《暖园》作者:清香财神 文案: 【慢热文,为爱而更】 【第16回才算成年后正式相遇,挺晚的,慢文。】 武国公府小公爷,【明笑阳】:高富帅受,战天斗地,天下不败,皮到没朋友,脸皮赛城墙,暖天暖地笑嘻嘻,会撒娇爱卖萌,外面一条龙,回家小猫咪,明明是个小娇妻,还整天叫嚣着:我是你夫君! 大宋六皇子宁王殿下【赵安辰】天寒地冻,生人勿进,表面是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身娇肉贵,实则战力爆表,情有独钟,不滞一物,唯爱明笑阳。原则是:我的,别碰,否则管杀不管埋!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甜文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笑阳,赵安辰 ┃ 配角:白赫云,明瑞然,明乐,明果果 ┃ 其它:明欢,赵逸 ☆、溯源 北宋,汴京。 朝堂之上,上了年纪的官家愁眉不展,下面百官议论纷纷。 “陛下,从年初开始,北疆大辽频繁犯境,我军奋勇御敌,屡次交战,虽未有城池失守,但这粮草辎重……尤其是药材等物资十分吃紧,前线频频发来消息请求支援……” “如今国库暂且充盈,多年未有大战,为何会缺乏粮草辎重,也不可能缺医少药,怎么会吃紧?” “不是缺乏,是今年北部地区雨水大,大雨连绵数月,氤氲潮湿,洪涝灾害比往年严重,主要是运输困难,粮草和药材易发霉,朝廷供给还没运到前线,就已经不能用了。地方官府又没有足够的物资供给军需。” “…….这可如何是好……” 七嘴八舌了半晌,也没个结论。 “父皇,儿臣有个朋友,或许可以有些办法,以解燃眉之急。待儿臣问过后再来回复,可好?”一个少年说道,正是睿王。 官家问道:“睿王所言何人?” 睿王答道:“白氏商社,少东家白赫云。如今正是这位少东家掌家,操持白氏商社,是个奇才,与儿臣相识多年,人品贵重,文武双全,亦有济世报国之心。可否….” 睿王还没说完,殿上就有朝臣又开始议论纷纷。 “什么?竟然是商贾之流?这怎么使得?” “是啊,这怎么行…” “我倒是也听说过,这个白氏不是一般的商贾人家,实力雄厚,生意遍布各地,涉及各个行业,白氏若是能施以援手,或许还真的能有些办法也说不定。”有略微知晓的朝臣说道。 “嗯,我也略有耳闻。” “我好像也听说过……” 官家颤巍巍地说道:“商贾怎么了?难道你们还有别的办法?商贾若是于国有功也是我大宋的功臣!睿王这就去询问白氏,若是白氏同意了,就将他带到朝堂之上一同商议此事章程。” “是,儿臣领旨!”睿王答道。 此时一位年轻的将军正默默地看着睿王,不发一言。这位少年相貌俊雅,容姿不凡,可谓是风华绝代。正是屡立战功并刚刚袭爵的武国公,明璇,字瑞然。 散朝后,明瑞然追上睿王:“睿王,这个白氏我也听说过,你口中的少东家,听闻方才十六岁,只是个少年,能愿意帮这个忙吗?” 睿王:“白赫云有没有办法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个少东家要是真有办法,定不会袖手旁观,还有,谁说这个少东家是个少年?她是个女子,奇女子。” 睿王急着去办差,匆忙走了。 明瑞然:“?” 三日后,朝堂之上。 “父皇,儿臣与白赫云商议后,白氏愿意帮助朝廷解决北疆粮草药物供给问题,白公子正在殿外等候。”睿王奏报。 官家:“宣进殿中。” 通传太监高声道:“宣白赫云进殿!” 此时殿中迈进一个人,一身白衣,暗纹锦缎,头戴红玉海鲸冠,身材高挑,英姿飒爽,出尘脱俗,堪称倾世容颜,果然是个着男装的女子! 朝堂之上,除了睿王,都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平时的七嘴八舌竟变成了现在的鸦雀无声。 只见这位白公子从殿门行至殿前,虽说只有十几步,却能看出此人步履生风,定是武艺高强,身手不凡。立于一侧的武将们一惊,竟都自愧不如! 白赫云上前一拜:“草民白赫云参见陛下。”动作雅致,却如男子一般流畅利落。 官家:“白公子平身,睿王说你有办法解决北疆供给问题?” 白赫云:“正是,白氏商社在北疆各地也有生意,粮食与药材在当地的储存量就足以支撑北疆前线将士们渡过梅雨季。白氏仓储丰厚,有健全的储存方法,和运输能力,不必担心送至军中粮草和药材会发霉。” 官家舒展愁容,点头道:“好,很好,朝廷定会按照高于市面的价格付给白氏商社。白公子不必担心。” “白赫云谢过陛下,但陛下可不必高价,只按在当地的市面价格结算就好。白氏虽为商贾,但也是大宋子民,有机会为国尽一份力已是幸事,定不会在此时囤积居奇。”白赫云答得清楚明了。 官家龙颜大悦:“白公子真是德才兼备,气度不凡啊!” 群官都应和。 正说着,殿外传来一声奏报:“紧急军情!” 朝臣们纷纷回首,只见一将官进入大殿,跪于殿前:“辽军突袭猛攻北境,战法奇特,异常骁勇,兵分两路,攻打太原府和河间府,太原守军不敌,辽军已攻至汾州,河间府也快支撑不住了,请求支援。” !!! 官家愁容再次爬上年迈的脸,气氛霎时肃然,朝臣都紧张地低声议论。 一听说辽军,战法奇特异常骁勇,殿上武将都十分踌躇,毕竟抗击辽军入境是大事,没有把握,怎敢贸然领命贻误战机。 一个沉稳而清冷的声音响起;“臣愿率军驰援。”正是武国公明瑞然。 官家允准,毕竟明瑞然是最佳人选。 明瑞然道:“辽军兵分两路猛攻北境,臣还需一名精通兵法和阵法的副将一同应战,两路策应。” 官家的表情更加凝重了,这样的将领多数此时不在朝上,都派去与吐蕃接壤的西境,坐镇守军了,还有派去与西夏接壤的西北边境,坐镇守军。 朝上能堪此大任的除了明瑞然,其他人做副将还可以,但是做此战副将怕是要悬了。想到此处官家似乎都不想活了。十分烦恼。 大臣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白公子可愿请战?”睿王突然发问,又震得殿上没声了。 一个武将说了句:“啊?让一个商人领军打仗?并且还是个十几岁的女子???” 明瑞然从白赫云进殿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子不是个普通人。此时听睿王这么一问,心中竟毫无根据的觉得可行!毕竟从未见过白赫云的本事,对心里冒出来这股子莫名的坚信甚是震惊。 明瑞然侧头瞟向白赫云,白赫云看了明瑞然一眼又面向前方了。 近距离面对面了一瞬,完了,明瑞然虽然身形未动,但是魂儿掉地上,捡都捡不起来了…… “白赫云请战!”白赫云坚定地答道。 听到这一声,明瑞然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下,揪起贴在地上的魂儿,表示赞同。明明是个清冷公子,如此不淡定还真是头一遭。 官家也觉得此女奇特,姑且一试吧,反正也没有别的人选,又有睿王举荐,便应允了。 一片哗然。。。散了朝。 一个月后,依然是朝堂之上。 “报!明将军成功击退北疆东侧辽军,重固河间府边防!”一个将士进殿禀报军情。 赞叹之声鹊起,“不愧是明将军啊!”“是啊,武国公英武啊……” 随后又进来一名将士:“报!白将军率军成功击退北疆西侧辽军,夺回汾州,重固太原府边防!俘虏五千,缴获辎重无数!” 官家都站起来了,老泪纵横:“好,好,好!太好了!” “白将军真是女中豪杰啊!” “太了不起了!” “实乃我大宋之福啊!” “不仅是义商,还是个将才!白将军巾帼不让须眉呀!” “是啊,多亏了睿王有眼光!” “还是官家英明,会挑人才!” 各种赞叹充满大殿。 不久二位将军就班师回朝了,北疆安宁了几年。封白赫云为云麾将军。 一日正午,明瑞然刚从城外策马归来,一路不知引得多少女子明眸青睐。行至正街,抬眼便看见聚福楼上,睿王和白赫云在喝酒聊天。 顿时心中甚是不快,酸溜溜的,不知为何生气,气得想走,可又想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向来对琐事冷漠无味的明瑞然都觉得自己不正常了。竟然想去听墙根了…….. 最后还是没管住自己的脚,非常不识趣地走上了聚福楼。硬着头皮,光明正大地走到睿王和白赫云面前,面无表情地说了句:“真巧,我也饿了。” 白赫云和睿王正端着酒杯,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这个来蹭饭的武国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最后还是睿王先说话了:“小二!加副碗筷!” 酒桌上,白赫云和睿王继续聊着之前的话题,话题的主角好像是一个二人共同的发小,一个叫穆静芙的人。二人在商量着送给穆静芙什么生日贺礼。 因为明瑞然不认识穆静芙,所以插不上话,只得吃饭,真的成了个敬业的蹭饭者了。 看着白赫云和睿王聊得如此热络。睿王叫白赫云“云儿”,明瑞然心中不快,更酸了。三口两口吃完饭,说了句:“我吃饱了。”一脸可怜巴巴气鼓鼓地看着二人。 白赫云和睿王又同时看向明瑞然。 “……” “……” “……” 这个无声,太尴尬了,睿王问明瑞然:“那…那你要怎么办?” “没事,我走了,告辞。”起身,下楼,上马,真的走了…… 睿王彻底懵了,平时看上去英明神武,深不可测的武国公,今天怎么好像只有三岁呢? 看着楼下街上明瑞然骑着马慢慢悠悠地往前走着,白赫云脸上出现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又过了几日。 睿王最近十分烦恼,实在憋不住了,找白赫云絮叨:“云儿,你说说,这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事啊?”白赫云问。 “你是挂职将军,无事不用上朝,你是不知道啊,这几天上朝,明瑞然表情冰冷,目光阴郁地死盯着我的脸,我问他是不是有事,他说没有。又问他是不是有话要说,他还说没有。然后继续用那种瘆得慌的表情盯着我看。这分明是在恐吓我嘛,我不记得我得罪过他啊?” “哦?有这事?”白赫云笑道。 “云儿,他不会是想打我吧?我好歹也是王爷呀。云儿你得救我,我可打不过他,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你得保护我呀!”睿王惊魂未定地在那絮絮叨叨。 “他八成是看上你了,哈哈哈!”白赫云大笑。 睿王一惊:“你可别吓我,我可没有那种爱好,虽然他长得特别好看,那也不行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是太可爱了睿王,你只要跟他说,说你有心上人了,并且不姓白,他大概就会放过你了,哈哈哈哈!”白赫云笑道。 “是吗?这是什么神奇的办法啊,我明日定当试试,你莫要骗我。”睿王满脸质疑。 第二日,睿王又被盯了半晌,好不容易熬到散朝,凑到明瑞然身边悄悄地说:“瑞然,我有心上人了!” 只见明瑞然眼睛突然瞪得像牛一样盯着睿王,活活把睿王盯得一哆嗦。睿王提着口气,紧着嗓子颤抖着声音像念咒一样,壮着胆子念完:“…不姓白…” 明瑞然愣了一下,朝着睿王微微一笑,就走了。睿王独自在风中凌乱着。 后来睿王果然没有再被盯了。 睿王自己坐在茶案前,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一个瞬间,恍然大悟。 他起身进宫,舌灿莲花地劝说官家给明瑞然赐婚。 官家将信将疑,把明瑞然叫到宫里,问他:“你愿不愿意娶白赫云啊?” 明瑞然立刻回答,半丝犹豫都没有:“臣愿意!” 睿王看着明瑞然那迫不及待的闷骚劲儿,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 于是,官家赐婚,白赫云封一品诰命夫人。 白公子没有了,就这么多了一个云夫人。 成亲不过月余,北疆军报,辽军大兵压境,守军艰难,武国公夫妇带兵出征。因此,明笑阳便晚出生了四年…… 作者有话要说:为爱而更,日万进行中!慢文有大爱,越品越有嗨,后面甜掉牙,跌宕起伏有嚼劲。不狗血不烂尾,绝不断更,誓死完结。跪求收藏,欢迎疯狂评论! ☆、问世 都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儿,正值阳春三月,将近中旬。宫中的午后格外宁静又沉闷,幼小的六皇子正是如今年轻皇帝的幺子,今年三岁,生得漂亮聪明异常,极受宠爱。越是聪明便越觉得这每日一成不变的皇宫格外无趣烦闷。 眼下有些困倦,他倒在卧榻上要睡个午觉,年幼瞌睡足,朦胧间做了一个温暖又亲切的梦,待他醒来后,便觉得仿佛这令人生厌百无聊赖的皇宫也能着上些许缤纷的色彩了,心情极好,从未有过的愉悦。他梦见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温柔眷恋地对他说:“我很想你,等我,我来了。” 幼小的六皇子小小的心里莫名感到十分安心,无比圆满,满心欢喜地等待着,毫无根据,但他坚信,一定等得到。 汴京,武国公府。三月十三,艳阳高照。 “啊!要命了!疼死了!不行了...我不生了...不生了行不行啊!”一阵中气十足,嘹亮刺耳的嚎叫声震得整个国公府都颤了三颤,府外的花草也随之一哆嗦。 “夫人用力,您好福气,胎位正,坚持住,已经看到头了...就快了,深呼吸用力。”稳婆一边说着一边尽职尽责地接生。侍女们手忙脚乱的递着拧得半干的布巾。 平日里英武无比,威风八面的武国公,此刻正毫无形象地贴在产房的门上,低声紧着嗓子对着门缝呜:“我的云儿啊.......” “明璇,明瑞然!你混蛋,疼死我了!”把武国公骂的如此洪亮的人也就只有这个云夫人了,连名带姓地吼,吓得仆人们不敢做声,也不敢抬头看这位家主国公爷的脸色。 还好没人敢看,那英武俊朗的脸哭得像个孩子似的,惨不忍睹:“嗯,我混蛋,云儿啊...要是万一...我是说万一...保大的!一定要保大的!” 府内众人:“.......” “你给我闭嘴!”云夫人这一吼仿佛带着十成内力,都够震慑三军的了。 “好好好,我这就闭嘴...要是能母子平安,里面的人都大大有赏!”明瑞然紧张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滚!”云夫人又是气力十足的一声吼。 稳婆怕产妇分心神,赶紧对着趴在门上的国公爷说道:“放心吧,国公爷,会顺利的!” 忽然一声比云夫人还高亢的婴儿啼哭,结束了所有的紧张气氛,也成功的阻止了他娘的嚎叫和他爹的被骂。 “... ...”国公爷愣了一瞬,立刻拍着门要往里冲。稳婆开了那扇快被扒出人形坑的门,道:“恭喜国公爷.母子... ...”稳婆还没说完就见一个人影擦身而过,绕过屏风直接飘到了床前,又贴在了床沿上。 “云儿...还好吗?我来了...”国公爷明瑞然握着自己夫人的手,脸上连哭带笑的。 “托你的福,我还没死呢,把你的丑脸拿开,下次你来生!”云夫人抬起手想使劲掐他一把,却使不出力气,只得又把手落回了床上,道:“你取个名吧,取的不好,你就死定了!我辛苦生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正说着,听见身旁的小婴儿咯咯的笑了两声,这两个没正形的爹妈齐刷刷地盯向这小脸,只见这小娃娃眼睛还没睁开就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眉宇间英气如父,俊秀如母,让人心生欢喜,夫妻俩心情瞬间好了个大爆棚! “明欢,明笑阳!”帅气的国公爷咧着嘴,笑的像个向日葵一样。 “.......虽然这名字起的有点草率,不过我很满意!”云夫人也笑得如沐春风,说了句累了,便躺好睡了过去。 扔下英俊潇洒的国公爷独自一脸痴笑。也不顾等在堂前亲朋好友们脖子伸的比鹅都长...... 正厅堂前听闻母子平安,都松了口气,不知不觉间愉快的聊了起来。堂前人不多,就只有那么几个与武国公夫妇渊源极深关系极好的人。一言一语聊着,不吵不乱,轻声细语里透着开心激动。 独独齐御史家的大娘子王玥华王夫人和陵王家的岚郡主坐不住椅子了,这两个性格跳脱的很,都是与云夫人有着过命交情,亲如姐妹,得了喜讯哪里还能坐得住,一溜烟朝云夫人卧房冲去。 路上跑得快,进房跨门时却一个比一个轻手轻脚,生怕惊了云夫人。 两人透过屏风看见云夫人睡了,更是蹑手蹑脚得很,绕过屏风看见国公爷拉着云夫人的手,眼神温柔的盯着睡着的云夫人发呆傻笑,赶紧拿着扇子遮了面,只露出眼睛,忍不住低声偷笑。 明瑞然听见响动,转过头回了神儿看向这两皮猴子,接着就被岚郡主一把捉了衣袖往床下拉,岚郡主小声道:“你家堂上那几个还不快出去应对一下,快让开,让我们看看云儿和小外甥!” 国公爷这才依依不舍地把自己挪了出去。王夫人和岚郡主见了床上这两个主角,瞬间喜得眼泪汪汪,又不敢出声,一边憋着一边高兴。 这小公爷依然未睁眼却冲着这二人又是咯咯一笑。哎呦呦!这可怎么得了,王夫人和岚郡主的心化的一塌糊涂。 岚郡主道:“瞧瞧,云儿好福气,这就是咱们的外甥了,宝贝疙瘩心尖肉呦。” 王玥华道:“我得当这孩子干娘才行!这可是云儿的头生长子,瞧生的如此俊俏无比,长大了定是人中龙凤,风华绝代!” 岚郡主道:“我们云儿的儿子当然是最好的!可不能随意便宜了哪家的姑娘,我们可得看紧了,不能让配不上的女子拐了去!” 王玥华道:“对!定要看紧了!” 就这样,明欢,明笑阳就这么隆重的问世了! 武国公府诞下了一位小公爷的消息风一般吹进了京城的家家户户,一时间在汴京贵族与官宦人家间传遍了,茶余饭后也都有提起几句这位相貌出身都镀了金的小娃娃。 那些家有女儿的贵族人家也都躁动了,都惦记着要到武国公府去喝这位小公爷的满月酒,看看能不能运气好给自家女儿结个娃娃亲。 许多人都早早的开始准备贺礼了,生怕落后于人选不到出彩的礼物。 京城里以经营奇珍异宝生意而闻名的珍宝阁莫名红火了一段时日,出入的客人们谈吐间尽是这小公爷的事儿,因此珍宝阁的金掌柜还特意备了份礼,叫伙计去取来刚刚得的鹌鹑蛋那么大的东海金色珍珠,精包细裹的装进檀木盒子,等着送进国公府去。 珍宝阁伙计笑道:“掌柜这是要割了心头肉啊!” 金掌柜道:“我愿意,哪里要你管,这小公爷一出生我这里也算是日进斗金了,聊表谢意也是应当的,再说武国公对我有大恩,得了长子,我也是真高兴得紧,国公夫人白赫云,那可是一位了不起的奇女子,让人心生敬佩!这等宝物,才勉强配得上武国公府!” 伙计笑道:“是是是,您说的对!” 那些没有女儿,生了儿子的贵族家也准备着,等着满月宴上门去,一方面想跟国公府拉近些关系,再者也想着给自家儿子的未来争取个不错的朋友也是划算的。总之有个大事小情的,趁着由头先走动着。 各种心思自是不在话下。 天色微暗,尚未入夜,汴京城街道车水马龙,物华天宝,甚是热闹。路上行人听得一阵豪放的欢声笑语,仰头望去,原来是聚福楼上的一群将军在饮酒说笑。 司马晗将军与蒙青、罗羽宁、邵黄飞等几位将军趁着休沐一同到聚福楼雅间里喝酒,谈笑风生。 司马晗将军道:“武国公府近日大喜,咱们不好此时上门贺喜,影响人家休息,等弟妹出了月子,我们一起去吃满月酒,在这先为咱们的小侄子干一杯!” 几位将军:“好!干了!” 邵黄飞粗着嗓子道:“想当年在军中初见明瑞然,当真是吓了一跳,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还带着一身的英气,活脱脱的一个贵公子。我们这种军中武人个个都长得张飞李奎的,平日不觉得怎样,如此一比,更显得我们相貌豪迈的惨不忍睹了,心道:‘这哪里是领军将领啊,分明是个白瓷花瓶啊!’心中很是不服,可谁知军帐之中用兵如神,战场之上,一马当先,一身武功那般了得!真是绝了,那时他还未满十七岁,武艺练得无人能出其右,带着我们打了不少胜仗,我们这些粗人真心的佩服啊!一晃过了九年了,初见情景仿佛昨日一般。” 蒙青将军道:“是啊,年轻有为呀,本就是承袭着武国公的爵位,还领着镇国大将军的职,军功累累,真是叫人服气!要不是瑞然带着咱们到处打胜仗,咱们也没有今日的军功,他那一身白色战袍,纵马长|枪我还记得十分清楚,等咱侄儿长大些,就让我家那混小子过去结个义兄弟,岂不美哉!” 罗羽宁将军也不闲着,一边吃菜,一边喝酒,还一边插嘴道:“咱的小侄子将来肯定俊的上了天,咱们瑞然兄弟当初还有个风流韵事,有个辽的公主见了瑞然,一见倾心,生了相思病,回去还狠狠的病了一场,哈哈!不是我吹,那公主可是远远比不上咱们的国公夫人白赫云,差着十八条街呢!白赫云是咱们大宋当朝唯一一个女将,军功卓著!主要是还美得不像话,全汴京都找不出更美的人儿来,咱的武国公真是好福气!” 几个将军一边喊着:“来来来!喝!”一边高兴地聊着往事。 司马晗将军道:“吃菜吃菜!我家夫人正怀着呢,如果是个小子,也应当去和咱大侄子拜个把子才成!” 邵黄飞将军道:“由着你们说!我连夫人还没娶到一个呢,要是我将来生个女儿,我去结个亲家!” 罗雨宁将军笑道:“呵,你还是生个儿子吧,要真是个女儿那还能看吗?定然得恨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几人一阵放声大笑,楼下的街上都能听得见。 转眼间,小笑阳出生半月有余,诸事和顺。 国公爷除了上朝与公事几乎都黏在云夫人身边,亲昵得很,寸步不愿离,女使们偶尔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红着脸。 这日又是如此。 “......明璇......明璇”白赫云梦呓般焦急地轻唤了两声。 明瑞然握住白赫云的手柔声道:“我在,云儿不怕...” 白赫云微微转醒,张口便问:“孩子呢,我的孩子呢,快给我抱来!” 明瑞然笑道:“在,孩子也在,这就抱来。” 白赫云道:“我刚刚梦见了过去的事,梦见玉谷岭一战我率军突围成功后,忽然想起我们的孩子没在身边,怎么也想不起孩子在哪儿,可急死我了,也不见你,你说你死哪去了?”说着一手紧了紧怀里的儿子,一手锤了明瑞然一拳。 明瑞然笑道:“听说妇人生下孩子后会有一阵子情绪不稳定,云儿,我可算见识到了,我家的女将军竟也如此了,好云儿,是我不好,以后我在你梦里也随叫随到好不好?那时儿子还能在哪儿,当然还在你肚子里,哈哈!” 白赫云小声道:“我...还梦到了静芙...不知道她在宫中过得如何...”一语未休,忽而听见她的贴身女卫火鸢轻叩房门,道:“小姐,刚刚宫中来人,说是替静贵妃送来了贺礼。” 白赫云道:“好,快拿来我看,要好生谢过来人才是!” 火鸢道:“是,小姐。” 明瑞然道:“瞧,你想她,她也惦记你。” 穆静芙与白赫云从小一起长大,一同读书习武,情同姐妹,自然会彼此惦念。 明瑞然接过儿子,轻轻放回摇篮,与白赫云一同看礼物。 打开木盒只见里面放着一个鹅蛋般大小的腰佩,是鸡血石雕刻而成的火红色麒麟,足有一寸厚,双面立体如同把件,雕工极精湛传神,坠着一条外黑内红的穗子,看上去十分的庄重尊贵。 白赫云笑道:“静芙还不知儿子去了何名,净也能搭配的这般合适,火麒麟与笑阳这热情的名字着实匹配,她的心思还是这般清澈敏慧。” 木盒中火麒麟下面还放着三本檀香熏过的佛经,翻开便是那熟悉的端庄字迹。 白赫云抚着佛经,语气平静:“世事无常,礼佛诵经若能平复过往伤情,也是好事。”转头道:“笑阳,你静姨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小笑阳像是听懂了一般咯咯笑了起来,扬着小手扑腾了两下,很是招人喜欢。 到了笑阳满月这天,武国公府的门槛都要再换一条了,意料之中的热闹非凡。府门由管家一一接客人入府。全府上下满是汴京的达官贵人,犹如把朝廷都搬了来一般。 满堂宾客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只热闹却不吵闹,都甚是有礼。就算是军中武人将领们也是满心欢喜并无喧哗。 白赫云出了月子,抱着儿子出来与众人相见,此时小笑阳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精神,就算围了一圈的人看他,他也不怕,不哭不闹,扬着小手笑。 围着看孩子的夫人们都觉得此子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完美,任谁见了都会在心中平添了一份欣喜。 满月宴开席以前,远观也好,近看也罢,宾客都见了这一月龄的小娃娃。男宾都在府前开席。女眷都于内院入席。 开席不久,白赫云便让奶娘将孩子抱回卧房,独自在席间与各位官眷贵妇们闲谈。 满月宴宾客极多,白赫云同极亲近的几个女眷坐于全席最东侧。 这桌上当然少不了两个皮猴子,御史夫人王玥华和岚郡主,还有司马晗将军的夫人吴初兰,施国公家的嫡长女施宝珊和她妹妹施宝英。都是敏慧性情,侠肝义胆的,典型的人以类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这桌上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那是绝对不存在的。 岚郡主道:“云儿,看到笑阳,就想起我前日入宫去看皇祖母,在皇祖母那里见到了静贵妃的儿子了,大约也有三岁了,生的也是极好看,像极了静贵妃。” 白赫云问道:“可见到静芙了吗?” 岚郡主摇了摇头,道:“没有,自从静贵妃入了宫就再没见过了,她不出席任何场合。” 王玥华轻声道:“我也是这样听说的,静贵妃连太皇太后和皇后的寿辰都不出席,官家的寿宴也是见不到人的。” 施宝英年纪最小,好奇心强,问道:“静芙姐姐的儿子好玩吗?也像云姐姐的儿子一样笑嘻嘻的?” 岚郡主道:“生的极好,大眼睛,清澈无比,白白净净的,五官特别精致,极有男孩英气,罕见的郭敏聪慧。” 吴初兰笑道:“呦,日后必然是一时双璧,这得荡漾多少姑娘家的心神,云儿可要看住了。” 岚郡主道:“不知为何,这小皇子性子不像儿时的静贵妃,倒是很像现在的静贵妃,虽是漂亮聪明人见人爱,却不哭不笑,人儿小却从容清冷,像是天上落下的白雪仙,平日里竟沉着得如老僧入定一般。” 白赫云道:“我与明璇正在北疆领军打仗时听说睿王登基当了皇帝,不久静芙便生下了皇子,战事刚刚结束回京,我便有孕在身,也是多年未见,前些日子静芙遣人给笑阳送来了生辰礼,我真想去看看他们母子。六皇子可是养在静芙的宫中?” 岚郡主道:“是养在静惜宫的,听说六皇子刚刚出生的时候,皇后膝下无子,想抢走六皇子抚养,官家不让。后来皇祖母也想养六皇子,官家也拒绝了,最终小皇子还是留在了静贵妃宫中养育。” 王玥华道:“官家很是不易呀。” 施宝珊道:“宫中人都知道,静惜宫的主人静贵妃终日闭门不出,吃斋念佛,谁也不见,连娘家人也不见。静芙姐姐能给笑阳送出生贺礼,想必云儿是能见到的。” 白赫云道:“静惜宫用度如何?可有被慢待?” 岚郡主道:“皇后娘娘虽然刁蛮霸道,但也拿静贵妃没办法,皇后为六宫之主,有权惩治宫妃,可是官家说了,任何人不得打扰静贵妃,谁要敢与静惜宫为难,绝不会轻饶了。静惜宫的用度自是不必说,肯定是最好的,并没有什么委屈之处。六皇子也深得官家宠爱。” 白赫云道:“嗯,不受欺负便好,官家会护着静芙是必然的,怕只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深宫之中龃龉恶毒之事向来屡见不鲜。小皇子取了何名?” 岚郡主答道:“赵逸,赵安辰。” 白赫云点头道:“好名字,沉稳而恣意。” 宴席过后,引着宾客吃了茶,谈笑一番,就都散去了,家仆女使们整理府内,洒扫过后,到管家朱叔那里分别领了赏钱,也各自歇息去了。 ☆、世交 一 白赫云入了宫,还未到静惜宫就见到穆静芙的贴身侍女紫华迎面走来,见到白赫云忽地一愣,轻声惊讶道:“云姐姐!” 白赫云迎了上去拉住紫华:“紫华,是我,多年不见了可还好吗?” 紫华湿了眼眶高兴地说:“奴婢怎会不好呢?云姐姐是来看我家小姐吗?哦,是我家娘娘了,呵呵,瞧我,都高兴糊涂了!云姐姐快随我来。”紫华抹了眼泪引着白赫云进了静惜宫。 白赫云边走边问道:“听闻静芙不见任何人,可是谁都进不得这静惜宫吗?” 紫华道:“是,静惜宫除了官家、小皇子、许嬷嬷、我和这静惜宫中当差的侍女太监以外是不许旁人进的,就连皇后娘娘也是进不得的,云姐姐自然进得,哦,我又糊涂了,现在该改口叫您云夫人了。” 白赫云笑道:“你只管叫云姐姐就好,静芙可好吗?” 还未等紫华答话,就见迎面站着的许嬷嬷嗡嗡地说了一句:“可是云姑娘?” “嗯,是我,我来看静芙”白赫云紧着嗓子轻声说着。 “欸,好,好,我们这就进去罢。”许嬷嬷一同引着白赫云进去见静贵妃。 许嬷嬷是穆静芙的奶娘,与紫华一直在穆静芙身边侍候,于穆静芙而言,早已是家人,白赫云的记忆里同样有这二人数不清的亲切身影。 穆静芙在佛堂,坐在禅垫上正手捻佛珠,轻念经文,焚着清冷淡雅的檀香,仿佛静成了一幅画。 “静芙!”白赫云唤了一声。 穆静芙停了念珠和经文,转头见到白赫云站在门口,平静的眼里竟有了一丝喜色,起身便走过来拉住白赫云的手默默的笑了。紫华和许嬷嬷也是多年未见这位静贵妃笑了,激动地泪如雨下。 穆静芙拉着白赫云出了佛堂,来到寝殿,逐了侍女,又对紫华和许嬷嬷说道:“送些好茶好酒和好吃的进来,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寝殿,我和云儿说说话。” 紫华和许嬷嬷应着正要出去,白赫云问穆静芙:“小皇子在么,我还要看看我这宝贝侄儿呢。” 穆静芙道:“许嬷嬷,把辰儿抱过来同云姑娘玩耍。” “好!老奴这就去!”许嬷嬷应着,同紫华一起出了寝殿。 穆静芙拉着白赫云坐在塌边,道:“云儿,北疆战事凶险,你多年征战沙场,我担心得紧,日日在佛堂都要为你和明璇诵上几卷经文祈福,在佛前多焚上几炷香,你总算平安归来,还有了身孕,生下儿子,真替你高兴!”说着湿了眼眶,“我们云儿就是命大福厚。” 白赫云笑道:“我也很想你,不知你过得好不好,昨日出了月子,今日便赶来了,多年不见,有好多话要同你说。” “嗯,好,我们慢慢说。” 这时许嬷嬷抱了小皇子进了寝殿,带到榻前,便径自出去。 静贵妃揽过儿子,道:“辰儿,这是你云姨,是娘最亲的人了,也是你的第二个娘。” 小皇子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白赫云。 白赫云见了小皇子,欢喜得紧,这孩子眼中有神,眉眼间酷似穆静芙,透着雅致和灵气,相貌非同一般,年仅三岁,五官就如此精致,青出于蓝。 白赫云刚想起身去抱抱这可爱的小皇子,就见他自己慢慢走了过来,双手搭在白赫云的腿上,抬着头盯着白赫云瞧。白赫云活活被可爱轰断片了,大脑一阵空白,回了神连忙抱起放在腿上,搂了又搂。 静贵妃惊奇道:“奇了,辰儿从不与人亲近,这是为何?” 小皇子面无表情,冷静答道:“今日娘高兴,是因为云姨,我见云姨也高兴。” 白赫云心叹道:“这孩子果然不笑,才三岁为何思路和语言如此清晰。我三岁的时候……额….还不知思考为何物呢,还真是惭愧了。” 白赫云笑道:“真是个好宝贝!说!说喜欢云姨!” 小皇子:“……”从白赫云腿上向榻里面爬去,然后面向坐在塌边的两人,端端正正地坐好,目光炯炯,默不作声。 思路清晰,行为磊落,颇有主见,雅致规范。白赫云再次被这三岁娃娃震到了,爱死了这股子范儿了!转过头问穆静芙:“太可爱了,怎会生的如此聪慧?” “辰儿生来宁静善思,虽是三岁,已识千字,只因我终日念诵佛经,他也会背了一些短篇经文,平日里总是看着我,性子冷了些。看得出来辰儿很喜欢你。”穆静芙平静地说着。 白赫云想回到三岁的时候看看自己究竟都干了些什么破事来着。 “你的儿子取了何名?今后他们便是兄弟了。”穆静芙问道。 白赫云笑着,道:“明欢,明笑阳,欢笑的欢,欢笑的笑,太阳的阳。今日来的匆忙,多年没来后宫不知状况,来日我便抱来与你看!” 穆静芙道:“别,孩子太小,别受了凉,大些抱来,我们母子等着。”。 一个很小又清晰的声音道:“明欢…笑阳。” 二人齐齐扭头看过去,是小皇子幽幽地说了一句。 “嗯,是呢,来日带来,你会喜欢他吗?”白赫云调笑道。 小皇子眼神一亮,目光灼灼地嗯了一声!突然伸出手用力捏了一下白赫云的手臂,意图极明显,像是在说:一言为定!不得反悔! 白赫云憋着笑看向这个小宝贝,心道:“他若不是皇子,真想就这么抱回家里去,难怪皇后和太皇太后想抢,她们真是太识货了。”白赫云越想越没正经。 “看到你过得安宁,又有辰儿陪伴左右,我也放心了。我不在京城这几年你是如何过的,我走时你还尚未入宫。”白赫云语气犹疑不解。 穆静芙看着儿子,对白赫云道:“嗯,是发生了很多事,来日方长。不急。” “好,今天辰儿在,我们只说点喜庆好玩的事儿!好不好啊辰儿?”白赫云实在是太喜欢这小皇子,也意识到这孩子聪慧如此,确实很多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了,大人的心思染了如此无暇的珍宝,岂不是罪大恶极。 小皇子:“……”又不做声了。 这二人聊着过往,小皇子困了,就规规矩矩的躺在榻里睡去。 不觉间天色已晚,白赫云不禁惦念起儿子,穆静芙也了然,未留白赫云在静惜宫中过夜。宫城有宵禁,穆静芙拉着白赫云只说了句:“有空便来看我。” 白赫云刚出宫就见自家马车守在宫门口,旁边站着明瑞然。 一路上,白赫云盘算着:“静芙粉饰太平,这宫里没那么简单,静惜宫并无不妥,为何静芙避而不出,有辰儿相伴左右,却又为何如此阴郁谨慎?” 明瑞然问道:“静芙好吗?” “看上去无恙,但总觉着不对劲,今日已晚,回头我再去。”白赫云坚定地说道。 夜里风凉,明瑞然紧了紧白赫云的狐裘领口,揽入怀中,生怕夫人受凉:“好。” 马车行至正街,路遇一阵喧闹,白赫云推窗向外看去,遥见一家当铺门口有几人在围观,人群中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正值四月春寒之时,破衣烂衫,衣不蔽体,十分可怜。被一个像是当铺老板的男人推搡责骂,那孩子手里紧紧的攥着一个悬着穗子的东西,看不清是何物。 白赫云叫停车夫,下车去看,国公爷自然扶着妻子一同下车,老板一看这是什么神仙贵人,整个汴京城谁人不认得武国公夫妇。顿时收了声满脸堆笑恭顺。 白赫云拉过孩子,看见他手里握着一个手掌大小的黄翡玦,心道:“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东西,何等贵重!” 武国公问那老板:“何事喧哗?” 那老板答道:“您有所不知,这小孩儿来我这里要当东西,您也看到了,他的样子怎配得上那等器物,定是偷来的,小人正想报官,您就来了,惊扰了您,还望大人恕罪。” “不是偷的,是我娘给我的!我要换五十两银子,你不肯就推我要报官吗?”这男孩突然大声答道。 什么?五十两?这黄翡玦少说也值千金,如此成色的黄翡玦,就算宫中也鲜少有见,哪是能随意偷得到的?这当铺竟然五十两还不肯? 白赫云心道:“好个黑心的当铺,欺负小孩,这老板定不是什么好人。” 那老板一时急了:“黄口小儿,信口胡说,你那是赃物,我何时与你谈过价钱?” 武国公夫妇何等人物,怎会与这等小人纠缠,不发一言,将男孩带走,到了马车前,白赫云问道:“你姓什么叫什么,为何当了?” “我叫玦儿,娘没告诉我姓什么,想给娘请郎中,换药钱。”男孩神情诚然坦荡,绝无作伪。 “玦儿……”白赫云心道:“想是这黄翡玦便是这孩子家传伴身之物了,天气寒凉,衣着瑟瑟,冷得发抖,却只想着娘亲的药钱,定然是个隐忍又贤孝的好孩子。”又问道:“家中大人呢?你这几岁娃娃怎么会出来当东西?” “我只有我娘,没有别人。娘睡着了。”小孩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分不清是急还是怕。“睡着了?你家住在哪里?”明瑞然问道。 “宝和巷北侧的山脚下,好像叫白鹿山。”小孩警惕地答着。 “那我们去看看你娘好吗?”白赫云觉得那是遍京城最偏的地方了,要不是和武国公府方向相同,赶马车去也是很远的。 “夫人是郎中吗?”小孩问道。 “是啊,玦儿乖,上车吧。”白赫云还真没撒谎,从小被父亲逼着,被迫精通了医术。 天已大黑,风更冷了,马车行至山脚下就看到一个破屋,车夫递了灯笼过来,夫妇俩跟着进去,提灯一照,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 孩子叫了一声娘,没人应,白赫云走到床前,发现床上的妇人已没了气息,看上去是去世不久。 “玦儿,你娘…她已经去世了,不在了。”白赫云低声道。 “什么是去世?”小孩子不懂。 “就是…死了。”白赫云答着。 武国公夫妇将孩子带回了国公府,次日叫人将妇人下了葬,就葬在白鹿山的一块清幽之地,带着玦儿去和他娘亲告别,烧了纸钱。回府吩咐朱管家在府内好生安置玦儿,说是这孩子筋骨不错,也聪明,品行纯良仁孝。取名明玦,字彦霖。报备官署,非奴籍。朱管家应着去安置了。 刚过了三天,白赫云早早又去了静惜宫。 “辰儿呢?”白赫云问穆静芙。 穆静芙道:“进来就找辰儿,不是来看我的?” “当然是来看你的,也想看辰儿。” “官家抱去了,说是晚上送回来。” “辰儿也是随便能抱走的吗?抱哪儿去了?后宫凶险,表面看不出来,话本子里也是没少写的!”白赫云甚是担心。 穆静芙道:“官家若是抱去,定是寸步不离的,无妨。旁人进不得静惜宫,自然不会任谁随便抱走的。” “没在也好,好说话。”白赫云与穆静芙围着宽案一同坐下。 紫华焚了檀香,便出去屏退宫人,不得靠近寝殿。 “静芙,你怎么会入宫了呢?”白赫云问道。 ☆、世交 二 穆静芙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会问此事。当初的日子就像一场美梦。你是白家的独女,我是左谏议大夫穆长青的嫡女,常杰还是吏部尚书的公子,如今的官家在那时还是个年少开朗爱笑的睿王,还有沈轩……咱们终日一起玩闹,不知愁,不知人心险恶。一切只在转眼间就面目全非了,成了如今的样子。你是知道的,我与常杰自幼就有婚约,一直以来两情相悦,谁知一夜之间常家全家下狱,不出月余便冤死狱中。常杰死后三日,北境不宁,你被派遣出京,自然是不知道之后的事。常杰死了,我便动了轻生的念头,三日水米未进,昏死过去,醒来就见母亲在床边哭泣,说我有了身孕,父亲静立门旁一语不发。为了我和常杰的孩子,我得活着。” 白赫云十分震惊:“那辰儿???” “辰儿是官家的孩子。”穆静芙说的十分平静。 “家父是朝廷的四品官,怎能容得嫡长女未出阁就怀有身孕,母亲要我打掉腹中的孩子,我拼死不从,父亲没办法,便想着让我赶快出嫁,我又岂肯嫁与他人?” “常杰到底为何会被下狱冤死?”白赫云问道。 “常家父子死后,我听父亲说,当时平王和惠王为了争储,明争暗斗,常杰的父亲是吏部尚书,支持惠王。平王狠辣拉拢不成,寻个罪名栽赃常家,痛下杀手。不久,惠王在春猎时被射杀,凶手是一同参与春猎的小将官,说是误杀。官家悲痛斩了那将官。” 白赫云:“!!!” 穆静芙继续说着:“那时我怀胎三月,正想着要自己逃走,到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生下孩子,独自抚养他长大。睿王知道常家遭逢祸事,担心我莽撞,常来看望,父亲总是找借口不让我见任何人,生怕丑事传扬出去。睿王几次见不到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半夜爬墙到后院看我。得知我怀有身孕,十分焦急。他说他去想办法,说完又翻墙走了。” “睿王与你我自□□|好,感情甚笃,定然担心。”白赫云感叹道。 穆静芙道:“第二日他便带了媒人上门说要娶我当侧妃。” 白赫云惊讶道:“什么!?” “我父亲大喜,即刻应了这门亲事。当夜睿王又半夜爬墙进来看我,说他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他好歹是个王爷,要是娶正妃必定要带进皇家查验清楚,怕我的身子扛不住查验。若是侧妃,过了门我就可以称身体不适,足不出户,只让紫华和许嬷嬷在府内服侍,便可护着我将常杰的孩子生下来,月份若是对不上就说早产即可。做个名义上的夫妻。”穆静芙语气平静娓娓说道。 白赫云由衷地感叹了一句:“睿王是皇室血脉,能做此决定,当真不是一般的宅心仁厚啊!”心道:“从各种意义上讲……” “嫁入睿王府不久,京城里就发生了一桩醉酒案,中秋夜,酒楼、戏园和欢场都是红火热闹。一个将官在酒楼喝了酒便转道与同伴去了满春院,汴京的知名欢场,莺燕觥筹间又喝了不少花酒,神志不清地与旁人争风,引了全楼人来围观,还失手打伤了人,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正是吏部侍郎的儿子薛岩,当初这个薛岩和惠王亲近,这出手伤人的将官趁着酒劲大喊:‘呦!我认得你,你不就是惠王的走狗吗?敢和老子抢女人,你那主子还不是被我主子杀了,怎的你想去陪惠王当个死鬼?来来来,我送你,不用谢!’此话一出,整个满春院霎时死寂。这个醉酒将官就这么被拎进了天牢,连夜审讯后,定案结论是平王设计杀了惠王,官家勃然大怒,平王就此成了庶人。不久后,平王病逝。官家年迈,立了睿王为皇储,不久也去世了,睿王就成了如今的官家。” 白赫云心道:“天道好轮回啊,睿王如此厚道的人竟然就这么躺赢了?” “睿王登基,把我藏于静惜宫,封为静贵妃。让我不要出去,他刚刚意外登基,根基不稳,怕我有危险,被居心不良的人抓住把柄,终是为了让我能安心养胎。他政务繁忙,又担心我入宫后心神不安,便挤出时间常来静惜宫看我,我问他这孩子出生后是皇子,乱了皇家血脉可怎么得了,抄家灭门的大罪。他说无妨,要抄就连他一起抄了。”说到此处穆静芙微微浅笑,神情宁然。 白赫云今天受的刺激太多了……..一时语塞,只得瞪大眼睛看着穆静芙,继续听着。 “那时后宫只有我一个妃子,朝臣们都想着各种办法把自己女儿送到宫中,官家为了更快地稳定局势,便娶了一些权臣和望族家的女儿为妃为嫔,可他却迟迟不立皇后,朝臣怎样劝他都不为所动。那时我怀胎六个月,就在此时,我娘进宫看我,还带来了我最爱吃的点心,当夜我就腹痛难忍,官家叫了所有的太医来诊治,最终没能保住孩子。我小产了,是个男孩。官家彻查起居饮食,太医发现我母亲带来的点心里有让孕妇小产的药。后来官家秘密提审了我爹娘。原来是因为他们以为官家是在不知道我怀孕的情况下娶我进门的,又怕东窗事发万一哪天来个滴血验亲连累九族,我娘说我爹终日为此惶惶不安,无法入眠,为了穆家上下几十口,便出此下策了。” 白赫云今天的灵魂像是被雷劈了又劈,心中除了无限的惊讶,又多了沉重地心痛:“怎么会这样呢…….”这世上有无血缘,亲或不亲,当真难说。 穆静芙略显哀伤:“官家问我如何处置,我说我再无家人,以后不必问我如何处置。这桩密事就这么变成了无事,官家将父亲贬出京城,去兴国县当了个县令。不久后,母亲病逝,父亲续弦,再与我毫无瓜葛。你与明璇去北疆与辽开战时,西边的吐蕃频繁侵扰大宋西方边境,当时胡太尉去抵御吐蕃犯境,带兵前往,临行前对官家说可否娶他女儿为后,听闻这胡太尉的女儿刁蛮任性,无才无德,官家极不愿意。胡太尉多次提起,最后逼问官家是否因本朝重文轻武而瞧不起武将的女儿。如此这般,后宫中就有了这么个皇后。” 白赫云道:“难为官家了。” “你,我,官家,常杰,都是自幼相识,性情相投,感情深厚,官家常常来看我,并没听说官家很宠爱哪位妃子,对皇后更是不愿理睬,来我这里倒是频繁得很,你我从小习文练武,也学习兵法,他经常在静惜宫与我聊到朝堂上的一些事,偶尔喝茶下棋闲聊过往,官家在外是天子,在静惜宫就还是以前的睿王。我明白,他是担心我先失去了常杰,还被至亲所害失去了孩子,怕我想不开又要轻生,时常来陪我,我很感激他。”穆静芙语气平静,仿佛描述的是旁人的事情。 白赫云见她如此波澜不惊,想必是昔日的旧伤已然结了疤,虽是伤怀,却也不像当初事发时那般沉痛。此时白赫云也觉得,年少之时睿王这个朋友交得值了,难得的好人。 穆静芙继续说道:“有次官家晚上吃了些酒,来静惜宫与我聊当日朝堂上烦闷之事,我叫紫华去做些醒酒汤,紫华去了,官家就忽然说起,他想把后宫的人都赶走,皇后也赶走,只留下我一个就好。我觉得这听起来好像有些不妥。官家又说起儿时的事,说他从年幼时就倾心于我,因为我和常杰有婚约,并且他也与常杰十分投契,便隐藏了这份感情,常杰死后,他得知我处境艰难便上门求亲,一是保护我和孩子,二是全了与常杰的情谊,三是将我留在身边也好。后来朝局动荡,官家登基,边境不安,后宫纷扰,想立我为后,又怕并未向我表明心意,担心我无意于他不愿为后,所以迟迟没有立后,最后却立了旁人,心里极为难过。” 白赫云忽然想起年少之时,每次遇到睿王,若是静芙不在身边,睿王就一定会问起静芙为何没与自己在一起。当时还笑他,说自己和静芙又不是连体的。……原来如此。不知该说是当年的睿王藏得好,还是自己太迟钝。 “那夜官家抱住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让人心疼。紫华端来醒酒汤,给官家喝下,可能醒酒汤无用吧,紫华出去后,官家又死死抱住我……静惜宫中当值的侍女太监也有不少,我不能出声,就这样便有了辰儿,第二日清晨,他醒来对我说了一句对不起,便起身去上朝了。” 白赫云问道:“你如何想的?佛说,过去心不可得。放下过往,给彼此有一个新的机会,日子还要好好地生活下去才是。” 穆静芙道:“没过多久,我身体不适,太医诊出我已怀有身孕,官家很高兴,日日来陪我,我着实欠他太多,他又待我极好,如今有了他的骨肉,我想就这样有一个新开始也好……” 白赫云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点点。虽然还是有些沉重。 “后宫毕竟是暗潮汹涌,即便我躲在这静惜宫,也是无法安宁度日的。”穆静芙拿起茶杯饮了几口。 白赫云心道:“几年而已,凄惨如此,居然还不得安生,真真是不饶人啊。”问道:“发生了何事?” 穆静芙道:“官家为了护我,让我不要轻易出静惜宫。因我从不与各宫走动,旁人也自然不会来我这静惜宫,正因如此,官家并未对外宣称任何人不许进静惜宫。皇后膝下无子,被官家厌烦,得知我新怀了官家骨肉,心中愤恨,趁官家刚刚出巡不在京中,就带人闯进了静惜宫。” 白赫云大怒:“岂有此理!她想干什么?” “皇后令静惜宫宫人不得擅动,又令太监唤我出殿跪迎凤驾,我怀着七个月的身孕,心中念着官家待我极好,我隐忍些少给他添些麻烦也好,顺从皇后之意跪下接驾。”穆静芙道。 白赫云放在案上的手攥握成拳,眼眶通红,战场之上的肃杀之气霎时萦绕周身。 穆静芙道:“皇后俯身对我说:‘静贵妃怀了身孕,真是天大的好事,我这个做皇后的也该前来探望才是,这不,知道怀胎妇人不能饮酒,我便以茶代酒请静贵妃喝上一杯,如何?’她说完便从太监手中取过一杯茶递了过来。我说最近睡得不好,不宜饮茶。皇后又令人按住我想要强行将毒茶灌下。” 白赫云愤然低喝:“毒妇该杀!” 穆静芙淡然一笑,抚了她手腕:“你看你,不愧是将军啊,几年下来竟也变得打打杀杀的了。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辰儿也是好好的。我与你一同习武,你武艺高强,驰骋疆场,我何时比你弱了?向来比试都与你平局呢!” 白赫云噗的一声转怒为笑:“那是我让着你。后来呢?” “皇后带来三十余人,我自然是和他们打了起来,紫华趁机偷跑出宫去追官家,我怀着孩子确实行动不便,好在他们只是普通宫人,我还应付得了。” 白赫云揪心地撇嘴道:“那倒是,你就算要生了,打他们也是不会输的。毕竟我白氏秘技都被你学去不少招式,你要是打一群不会武功的人还吃亏,就太丢我白家的脸了。你虽然打不过我,倒也能称霸后宫了,他们不知情,白白被你打了,也是活该。” 穆静芙笑着轻推了一下白赫云的手臂:“是是是,你说得都对行了吧。” “你打了皇后?”白赫云问道。 “没有,在我与宫人打斗时,官家突然带着护卫冲进静惜宫,将静惜宫里外全部围了起来。”穆静芙答道。 “怎么会这么巧?”白赫云问道。 穆静芙道:“后来听紫华说,跑出宫没多远的地方,便遇见官家带着人马往回赶,紫华将皇后冲进静惜宫逼迫我喝毒茶的事告知了官家。官家带禁军赶来,皇后大惊。我会武功她很震惊,官家刚出巡还不到半日就回了宫,更是让她吃惊。官家将我抱回了寝殿,又令人去叫宫中所有的太医。皇后见事情败露,情势不妙,只得惊慌失措地跪在院中。十几位太医赶到,诊过脉,说并无大碍,只是略微动了胎气,服两天安胎药定然母子平安。官家就将这十几个太医一同叫到院中,院中皇后的人、静惜宫宫人、侍卫、太医等共有百余人。皇后被官家当众狠狠的扇了三记耳光扑倒在地,又令侍卫将皇后带来的人全部杖杀,因静惜宫宫人不护主子,除许嬷嬷和紫华以外,全部杖二十,并下令今后这静惜宫无论发生何事,所有宫人必须护主,若主子有失,全部杖杀! 官家当场严刑拷问了皇后贴身主事宫女,得知落胎药是胡太医给的,胡太医与皇后本就是亲戚,在场有十几位太医,胡太医也在其中。官家令侍卫把胡太医押送天牢,次日问斩。又对所有太医道:‘日后静贵妃有任何差池,必将严查,涉事者一律杖毙。凡静贵妃身体不适,医不好者夺职下狱,拖沓延误病情者,杖毙。’又当场下旨:即日起,除静贵妃邀请,任何人不准进入静惜宫,违者杖毙。皇后禁足寝宫半年。” 白赫云呼出一口气道:“好险!如果官家没有回来,皇后不停叫人来,你大着肚子定是要吃亏的。” 穆静芙道:“嗯,后来官家说,他刚出宫不久就觉得不妥,怕自己不在宫中会有人趁机找静惜宫的麻烦,本想叫个侍卫回来传令封闭静惜宫,可又忽然觉得心慌,便即刻折返了,见到紫华出宫求救,就知果然出了事。” 白赫云道:“好在官家还算细心。” 穆静芙道:“次日,官家在大殿之上,斥责胡太尉教女无方,为祸后宫,企图残害宫妃,毒杀皇子,证据确凿,看在胡太尉尚有军功,将皇后幽禁半年。胡太尉由正二品太尉降至从五品防御使,当庭缴没兵权,贬出京城,于琼州赴任。 当时,庆妃生的皇长子不到一岁就夭折了,琼妃生的二皇子半岁时着了凉,发热,太医诊治却高热不退,而后烧坏了身子,退热后一直身子极差,一年至少有半年卧床,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而诊治二皇子的太医正是胡太医,虽无证据,但这是谁谋划暗下黑手,如今看来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官家下令,今后所有皇子无论是伤病还是意外,久病不愈或是伤亡,不管是否与皇后有关,都全部算在皇后头上,凡是皇嗣出事必会当众杖则皇后,皇后有照拂皇嗣之责,若有闪失皇后难辞其咎! 皇后被幽禁,娘家又失势,还被下了这样的旨意,不得不安分下来,并未再次生事。这才有了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和辰儿。” 白赫云问道:“如此大罪,证据确凿,却为何以娘家军功为由而没有废后?” 穆静芙答道:“当初诸位御史和谏议大夫也有此一问,纷纷上表。官家并未表态。来静惜宫与我说:‘胡氏失势身居后位,并无威胁,如果废后,又不知有多少朝臣想尽办法送进一个新后来,扰人头疼。六宫诸事繁多,我不想扰你清静,如若你哪天想当皇后同说就好。’后来辰儿出生了,他很喜爱辰儿。只是想起那日,我略微动了胎气,杖杀的几十条人命,虽说是事出有因,可也是着实让人笑不出来,这静惜宫中虽是宁静,我却再也无法像年少时那般恣意欢笑,时间久了,无波无澜的宫城委实让人沉郁。”穆静芙摇头叹息。 “确实如此。”白赫云道。 “还好你回来了,我很高兴”穆静芙笑得安心。 ☆、世交 三 正说着,听见有人进殿。白赫云回头看去,是官家抱着辰儿进来了。白赫云起身正要拜礼,官家就左手抱着小皇子,右手托住她的手臂:“静惜宫中不必拘礼。” 白赫云应了一声“好”,回头看穆静芙竟然还坐在那里根本没起身,只是又拿了个茶杯倒起茶来。便知其实静芙和官家在她不在京城的这四年里,感情比以前又深厚了一百多层。 官家放下小皇子,也围着地上的宽案席地而坐,正对着穆静芙,静芙将刚倒好的茶推向官家,动作和缓流畅,十分自然。 白赫云坐了回去,与官家并排。 “云儿来了,太好了,我和静芙都很想你,你回京述职后就回了国公府,听闻你怀有身孕,生了儿子,大喜事啊!”官家爽朗地笑道。 白赫云笑道:“嗯,我在北疆时就知晓你登基了,没想到回来亲眼见你成了皇帝还是有点惊讶!”。 “哈哈哈哈!当初我登基时,我自己都很惊讶!”官家笑得更爽朗了。 穆静芙目光柔和却没有半丝笑容。 白赫云觉得气氛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怪,暗自揣测这二人之间貌似有点儿问题,穆静芙定然还有些事儿是没有说出口的,心道:“无论如何,都是苦了官家了,这娘俩一天连个笑脸都没有。” 辰儿已经在穆静芙身旁乖乖坐好,一如既往,炯炯有神,默不作声。 白赫云道:“当初你还是睿王的时候整天和我们一样玩耍,也不见你对朝堂之事有兴趣,更没培植党羽,突然登基还真是挺够呛的,实在是辛苦你了。” 官家道:“你还真懂我啊!那段时日出门要端着架子,回到书房和静惜宫才轻松一点,实在是焦头烂额。那些老臣总是刁难我,更加让我怀念闲云野鹤的日子。你和瑞然在北疆也辛苦了这么多年。战事刚刚平稳,回京要好好修养。你们夫妇俩都不在京中,我天天寝食难安,你们不在,我一个人在京中苦苦支撑,我害怕得很,盼星星盼月亮,你们总算回来,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要吓死了。” 白赫云答道:“说的哪里话,保家卫国是大宋子民的义务,更是我们这些将领的责任,什么事都辛苦,就这件事不言辛苦。真正惨的人是你呀,明明不是当官家的料,还当的这么出色,定是花了不少力气,这么久以来还把静芙照顾的这么好,辛苦你了。” 官家道:“你知道了?” “嗯,你们也不容易,还好,都过去了。” 官家道:“应对朝堂,处理政务,每天都装做四平八稳。实则很是疲惫,近一年来才稍加安稳,正如你所言,为国为民义不容辞,难做也得做。要说照顾静芙我从未觉得辛苦,反而让我有了勇气撑下去。” 白赫云心道:“你就装吧,打肿脸充胖子,虽然是得偿所愿了,就不信你努力这么多年就能满足如此现状?还是我再来推你一把吧,拯救一下你这个可怜人!”说道:“你真是会藏,当初都没见你暴露出来,竟连我也瞒的得死的。可怕的男人呦!”做了个大鬼脸。 官家忽然腼腆了起来:“当初是当初嘛。” 穆静芙看着这俩人说笑,心里很是舒畅,仿佛看到了以前的明媚时光,与自己同官家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不同。抬手给这二人添了添茶。 小皇子抬头看了看娘,淡然道:“爹,娘今日很高兴。” 官家伸手摸了摸小皇子的小脑袋笑道:“你云姨来了,你娘当然高兴。” 白赫云趁着此时,忽然倾斜了一下身子,头朝这官家微微靠近悄声说:“还能更高兴!”然后朝官家眨了眨眼。 官家睁圆了眼睛,迅速挑了一下眉,一个眼神向白赫云递了过去,意思是:“赶紧呀,全指望你了!” 穆静芙在他面前总是闷闷不乐,沉郁多年,不曾笑过,他也着实担忧。 白赫云眯了一下眼睛,诡异地一笑,来了个不易察觉的微微颔首,意思是:“收到!” 穆静芙察觉到两人话停了,便转过头看着这二人。殊不知这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个回合了。 白赫云笑道:“我突然想起来个事,有次咱们俩看见满春院生意红火,特别想去瞧瞧,偷偷合计着要进去来个满春院一日游。” 穆静芙表情瞬间有了变化。 官家惊道:“啊?还有这事?” 白赫云手在桌子下面拧了官家手臂一下,意思是:“你闭嘴,看我的!” 官家立刻保持沉默。 白赫云道:“我偷了我爹两套衣服,咱俩剪了头发做胡子粘嘴上,刚溜进满春院,还没等游,老鸨子就热情似火地冲了过来,吓得我一哆嗦,立马又扑上来一大群姑娘,你怂得撒腿就跑,胡子都掉了一半儿,哈哈哈哈哈!你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穆静芙笑道:“你那半截胡子都飘起来了,还说我?” 官家见到穆静芙久违的笑容,心中欣喜万分。小皇子瞪着大眼睛猛看他娘。 笑了一阵,官家笑道:“你们还真是哪都想去。”很感激地看了一眼白赫云。 白赫云突然转向官家说道:“欸?睿王?真巧,又在街上碰见你了,闲来无事咱们二人去聚福楼喝一杯如何?” 官家反应极快,立刻想起年少时的这一段,马上接道:“静芙呢?”还假装四处张望。 白赫云道:“我们又不是连体的,还能时刻贴在一块儿不成?每次单独遇见你,你都这么问,换个词儿行吗?” 官家不说话了,转过头看向穆静芙。穆静芙脸一红,垂下眼眸。 白赫云用手指戳了戳官家肩膀笑道:“你!坦白交代,从何时开始惦记上我家静芙的?” “云儿你又胡闹!”穆静芙脸更红了。 官家愣愣地盯着穆静芙,看到心上人露出这般神情,哪还有闲心看别处。柔声道:“是我十二岁离宫,开府建衙,在街上第一次遇见你们的时候。我拿着一锭银子在街边买从未吃过的糖人,老板说没办法找零,正在犹豫,旁边一个小女孩儿付了钱,对我说‘请你吃,你是新搬来这条街的吗?我叫穆静芙,一起玩吗?’” 白赫云道:“啧啧啧,好买卖呀,我虽领了军职,但也好歹是商贾大世家的独女,倒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划算的买卖,三个铜板买了一个官家!啧啧啧…!官家你也是好生厉害啊,一个铜板都没花,吃了人家姑娘请的糖人,就得了个老婆,还附赠了一个小辰儿。你们真是绝配。一个四两拨千斤,一个空手套白狼,还一次套两个……啧啧啧!” “云儿!你还说!”穆静芙的脸红透了,甚是好看。 “分析得很好,有赏!”官家笑道。 就这么连大带小的四人围着宽案,其乐融融聊了一阵子。 白赫云看了一眼窗外,天色渐晚,宫城有宵禁,便说道:“你们一家三口慢慢玩儿吧,我要回家看儿子了,再晚就出不去了,过几日我再来找你们玩儿。” 官家道:“宵禁也有宫城值守,得让云儿出入自由才行。”说着拿出一个金牌给白赫云。“这是宫城通行令牌,你要常来陪静芙!” “知道了!”白赫云毫不客气的收好令牌。 “不然你今夜就留在静惜宫如何?”官家问白赫云。 还没等白赫云答话,就听见一个清澈幼小的声音道:“明欢在家,云姨要回去的!” 三个大人见小皇子说得一本正经,心中都被狠狠地暖了一把。 白赫云不由自主地抱过辰儿搂了又搂:“是呢,宝贝辰儿真乖!” 小皇子又问道:“云姨,满春院是哪?” “……” “……” “……” 穆静芙低着头,官家扭着脑袋眺望远方。 白赫云心道:“好家伙,你们真不仗义,尤其是官家,这骗孩子的重担又落我头上了,虽说是有那么点儿自作孽不可活吧,但辰儿记性如此之好,日后穿帮了,我定会被灵魂拷问的……现在已经开始有轻微的自责了……”白赫云厚着脸皮耍赖:“满春院啊,就是喝酒的地方。” 只见官家和穆静芙齐刷刷地睁圆眼睛看向白赫云,大意基本是:“佩服,佩服,在某种意义上,竟然没撒谎!” 白赫云一脸骄傲,眯了眼睛,微微仰头,眼神傲视一切地向那两人方向横扫了过去,意思是:“哼哼!承让!承让!” “那老鸨子是什么?”小皇子又来了个很硬的直球,暴击白赫云的神经。 “……” “……” “……” 这次是官家低下头,穆静芙眺望远方了…… 白赫云心道:“你们两个真是……良心不会痛吗?本将军真是命苦啊……” 只得硬着头皮道:“那是一种酒保,偶尔会帮客人倒酒,嗯,就是这样。”说完还自己点了点头,以增加可信度。 穆静芙和官家再次看向白赫云投以敬佩的目光。 还没等白赫云再次骄傲呢,又听见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发问:“那为何一群姑娘扑上来呀?” 白赫云一脸的求救信号投向官家,又轻轻跺了一下脚,心道:“救命啊,快点解围呀!你太不仗义了!” 官家过意不去了,赶紧驰援白将军:“辰儿乖,天色不早了,你云姨该回家了,宫城有宵禁。” 白赫云递了个眼神,意思是:“干得漂亮,救援及时!” “父皇不是给了云姨通行令牌了吗?”小皇子一脸质疑,貌似在说:父皇你记性不好吗? “……” “……” “……” 穆静芙也前来救援:“辰儿,有令牌,可是笑阳现在很想你云姨啊,可能正在哭呢。” 白赫云心道:“良心救援啊,这是高手!” 小皇子突然想从白赫云怀里挣扎出来:“云姨你快走吧!明欢不能哭!” 白赫云此时心里一软,好生感动,正欲再搂一下下与辰儿告别,只听见一句:“下次来一定要告诉我为什么一群姑娘扑上来!” 白赫云抿着嘴,朝辰儿缓缓地点了点头。起身做了个礼,说了句:“告辞!不送!”逃也似的奔出了静惜宫。 白赫云心道:“我的天爷呀,辰儿长大还得了啊?才三岁就要逼死我了。”摇摇头笑着出宫去了。一路上还当真思考了一下,怎样才能清新脱俗地解释“一群姑娘扑上来”这个事。 白赫云出了宫,除了见到自己来时的马车等在外面,还看到骑着马来接自己的明瑞然又站在了马车旁边。 “我自己也回得去呀,你还怕我迷路了不成?”白赫云明知道明瑞然平日里深不可测的,偏偏在她身边像个孩子,一会儿见不到就会到处寻找,便故意打趣他。 “这么晚才出来,咱们儿子都想你了。”明瑞然自从有了儿子,这锅甩的越发利落了。 “哦?原来是儿子想我了,那可得快些回去。”白赫云笑着上了马车。 明瑞然把马拴在车的一旁,也钻进车里在白赫云身边坐好。车走了一阵子,见白赫云不说话,便小声说道:“我也想你了,你以后早些回来。” 白赫云噗地一笑:“好。” 白赫云道:“玦儿也快五岁了,到了该读书习武的时候,我听说刚刚荣休的言老翰林办了书塾,不然叫火鸢备了礼,送玦儿过去读书,再让火鸢先教他武艺,我们得了空也能指点一二,你看如何?” 明瑞然道:“好,都听你的。”将夫人揽入怀中,一路慢行。 回府后白赫云将今天的事说与明瑞然听,明瑞然沉默了一阵:“官家独木难支,撑到现在着实不易,眼下情况不太好,官家依然处于较为被动并尚需蛰伏的处境,离可以舒展拳脚地理政尚且还远,日后咱们也要忙了。” ☆、虎园 一 武国公府 回京三月有余,日子平稳无事。 白赫云成为国公夫人以后,平日穿着并无改变,依然是素雅华贵,只着男装。 这日下午,天还大亮,白赫云刚回府,就见明瑞然将大红官服穿戴整齐,夹着官帽,正要出门。 “又不上朝,你穿成这样干什么去?”白赫云问道。 明瑞然:“云儿回来啦,官家叫我入宫议事。”凑到夫人身边小声道:“等我回来。” 白赫云轻推:“还不快去。” 刚进宫门,就见一个内侍太监上前来行了一礼:“武国公,陛下正在御书房等您。” 明瑞然进了御书房,见屋内还有四个将官,两个跪着,两个站着。 跪着的是禁军的两个都指挥使陈松和莫怀平。站着的是司马晗将军和蒙青将军。 明瑞然看了一眼,上前一礼:“臣参见陛下。” 官家:“武国公来的正好,从今日起,禁军殿前司就由你来统辖,领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司马晗将军做你的副将,殿前司副都指挥使。侍卫亲军司指挥使也由你兼任,蒙青做你的副将,侍卫亲军司副都指挥使。大宋的三十万禁军就交给你了。” 明瑞然答道:“是,臣领命。” 官家:“都退下吧。” 几人都从御书房出来。司马晗和蒙青跟着明瑞然得了重用,满脸喜色,三人一同去二司领职。 明瑞然问道:“怎么回事?” 蒙青边走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明瑞然道:“荒唐,马上整肃宫防!” 二人应声:“是!” 明瑞然回府,看见白赫云正在自己的书房竹斋忙着。 白赫云虽无甚朝廷公务,可白氏商社家大业大。虽说各处掌事都是白氏门下精英,处处经营管理十分得当,但终归有些要务还是要送到家主这里来。 明瑞然走进竹斋:“辛苦云儿了。” 白赫云抬起头道:“官家叫你何事?” “让我统领禁军,原来两个都指挥使,一个当值期间带着禁军下属喝得不省人事 ,另一个宫防疏漏,放了可疑之人进了后宫,还起了一场火,嫌犯又当场被暗杀了,官家不悦。最近一段时间可能要忙一些了。”明瑞然答道。 白赫云淡然一笑:“没事,你不必担心。不一定是宫防出了问题。” “云儿何意?”明瑞然不解。 白赫云道:“官家还是睿王的时候,曾经问过我怎样才能让酒变得更醉人。” 明瑞然:“……陈松曾是以前胡太尉的旧部,莫怀平又是个墙头草,哪边风硬往哪边倒的人,向来没有立场,蛇鼠两端的人品。” “所以你的部下是不会醉酒不醒的,你就放心地统领禁军吧。官家在毫无根基的情况下登基继位,这些年也是很不易了,所以故意设了局好让你尽快接手禁军。”白赫云风轻云淡的说着。 明瑞然道:“嗯。” 白赫云道:“听说宫中宣妃生了一场病,不久就去世了,留下个年幼的四皇子。皇后要收四皇子为养子,官家没管,就被皇后领了去。” 明瑞然问:“什么时候的事?” 白赫云道:“前日。” “呵呵,都这么赶巧,什么事都能挤到一天上去,也是不容易。”明瑞然讪然一笑。 白赫云道:“说起这皇后,虽然娘家失势,自己不得宠,但胡家曾经官至太尉掌军日久,在朝中和军中也是有些势力的,不少的亲族也依然身居要职,听闻还时常走动。因皇后并未再次生事,官家也没有再做处置,任她在宫中自生自灭似的,懒得搭理。” 明瑞然道:“如今你我都回京了,还有一些得力的将军和将士也重新编入了禁军,情况会稍平稳了一些。” 白赫云道:“皇后至今无子无女,看官家这态度,想必以后会一直如此了。这宣妃到底怎么病死的,是否有什么关联,就不得而知了。对于官家来说,只要静芙活的好好的,其他妃子想必也没什么心思去深究。皇后得了四皇子当儿子,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明瑞然道:“近日朝堂上总是有些朝臣上表,提及立储一事。” 白赫云:“皇后知道自己招官家嫌弃,就经常撺掇关系亲厚的朝臣上表,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官家在自己根基不坚之时,为了护着小辰儿,不想让他小小年纪就成为众矢之的,便没有公开立储。如若官家真的要立储,那也是立辰儿。皇后和一些朝臣这么努力的撺掇立储一事,又怎么肯为他人做嫁衣,定是有所准备的。官家心里清楚得很,要不也不会费那么多心思,让事情都那么凑巧。” 明瑞然道: “用心良苦啊。” 白赫云道:“静芙和我提起过,她不愿意让辰儿当皇帝,只想让他平安喜乐,身心安宁地度过此生就好。” 明瑞然:“官家不会同意的。” 白赫云道:“嗯。” 两日后,官家召白赫云去上朝了。 清晨,殿门未开,朝臣们文官武官两侧列队而立,等待入朝。 文官见到白赫云来上朝,议论纷纷。 “白将军怎么来上朝了,必有大事啊” “是啊,不知是何事。” “不清楚,没听说最近有何事啊。” …… 武官们看见武国公夫妇一同来上朝,倒是高兴得很,频频同白将军打招呼。 时辰到,殿门开启,百官入朝。 “臣有本奏,陛下登基多年,子嗣兴旺实乃大宋之福也,而皇储有关国本,而今陛下尚未立储,还请陛下早日定夺。”右建议大夫何卫敏大人奏报。 “臣附议,还请陛下早日立储”礼部尚书卢伟广大人奏报。 “臣也附议”御史岑宇大人奏报。 白赫云道:“臣以为,立储一事,关乎国本,现皇后并无所出,没有皇嫡子,而皇子们尚且年幼,既无嫡子,立储就要立贤,有德者居之才是我大宋之福。考量年幼皇子们之贤德才能,尚需时日。立储一事既关乎国本,定要慎重,不可草率定夺。” 官家:“白将军所言有理。” “白将军言之有理,但早立太子也有助于稳定朝纲,还请陛下斟酌。”御史中丞高慈大人奏报。 白赫云道:“陛下尚需考量,各位大人尽心尽责为国思虑,不如拟表,附上立储建议呈于陛下,供陛下参详,有益于更快确定立储事宜,众位大人以为如何?” 司马晗、蒙青、罗羽宁等武将自然是马上附和,都说着:“臣附议。”,这些武将哪里关心立不立储的事,就只是乐于给白赫云壮声势。 一时间朝上的大臣们竟摸不清这白将军是站哪边的了。一会说立储要慎重尚需时日,一会说联名奏报给陛下参详,有助于早日立储。 明瑞然,心道:“诱敌深入,一网打尽。” 官家道:“白将军也觉得早日立储为好?” 白赫云答道:“正是。” 那些立储积极者放心了,盘算着一会儿下了朝,再探探武国公夫妇意欲推立哪位皇子为储君。 白赫云心道:“我如此作答,就是要给你们壮胆,让你们这些藏着的都冒出来,我支持立储,官家定然赞同我,该出来的赶紧出来吧,别憋着了,还省得我们费劲去挖。三皇子和五皇子母家虽然优越,但也都是没野心的,也无军中势力,珍妃和虞淑妃都只是性子软弱被送进宫来混日子的。静芙更是没有娘家势力,并且明面上也没有其他势力,终日闭门不出谁也不见,从不培养人脉关系,况且辰儿幼小。此时逼迫官家的必定都是些个无利不起早的主,有人支持辰儿才是见鬼了,张罗要立储的肯定是皇后那边的,不说百发百中,也是八九不离十。” 官家道:“白将军所言有理,众卿拟表,明日呈上。” 散朝后,武国公夫妇肯定是前脚出了殿门,后脚就进了御书房。 官家屏退左右,拿出一道密诏递给明瑞然:“瑞然,云儿,这是立储密诏。明日之后会收到朝臣的上表,到时逐一排查,排查之后,就有得忙了。这诏书我誊写了两份,一份给掌军权的瑞然和你,另一份我给了静芙。” 白赫云笑道:“静芙可能不愿意让辰儿当皇帝呢。” 官家:“我想把江山给辰儿,辰儿愿意给谁就不是我的事了,哈哈。” 白赫云:“你真想得开。” 三日后,朝堂之上。 官家:“众位爱卿的上表,朕已经看过了,你们不用担心,朕已经将立储密旨拟好交予几位大臣保管,如果我死了,会有人登基继位的。” 一片哗然,七嘴八舌。 “请问陛下立的是哪位皇子?”一个冒头的朝臣问道。 官家:“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既然官家都这么说了,谁还能开口逼问不成?这事就这么暂时平息了,风平浪静了整整三年。这三年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变化不断。 禁军在武国公明瑞然的治理之下,日益精悍壮大,曾经的三十万禁军悄无声息地变成了四十余万,并且禁军之中整肃得很彻底,现如今已是铁板一块的王师。 白赫云的白氏商社也更加壮观了,原本是富可敌国,现在是富可敌三国。 武国公府当家主君和主母,一个是独生贵公子,一个是独生富家女,看上去孤孤单单的,竟也把武国公府过成了如今的威名赫赫,风光无两。 明笑阳也很应景的正在茁壮成长中...... ☆、虎园 二 武国公府,竹斋。 白赫云道:“明璇,第一次去静惜宫看静芙时走在宫里,心里是不安稳的。如今走在后宫的宫道上,倒是踏实了不少。” 明瑞然:“自从那次集中上表,凡是皇后一派的官员都自投罗网了,个别漏网之鱼,也扛不住官家的顺藤摸瓜,三年间,被官家想方设法地处理了不少,贬的贬,逐的逐。静芙和辰儿虽说还是闭门不出,可处境与三年前不可同日而语了,你自然觉得安稳许多。” 白赫云道:“咱们这位官家,也老大不小的,还像个小孩儿似的。虽说花了吃奶的力气把大宋治理的不错,还老是向往着以前的恣意人生,前几日还跟我说想出去玩儿,说自己在宫里要窝长毛了。” 明瑞然道:“官家功绩不小,这几年朝堂颇为和顺,军力大涨,算是国泰民安,总是犯境的大辽,夏,吐蕃也都有所收敛。不过还有些事,最终还是要彻底解决一下的。” 白赫云:“什么事?” 明瑞然:“立储。” 白赫云:“嗯,煮饺子还得水开三次才算熟呢。估摸着也快到第二水了。以前的皇后跋扈的很,还好对付些,自从被官家重处以后,变得是越来越谨慎有城府了,反而更不容易抓到她的错处。明日官家叫我去御书房,要和我商量去哪儿玩的事。官家为了大宋江山,为了静芙和辰儿,算是费尽了心机,就算玩也不会白玩的,最近几年我都有些佩服他了。明日下午一起去御书房吧。” 明瑞然道:“好。” 明瑞然安静了一会儿:“云儿,咱们的笑阳是不是孤单了点?” 白赫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玦儿不是总带着笑阳玩吗,玦儿长大了,八岁了,多好的孩子,课业不错,火鸢也说功夫练得也挺好。温文尔雅,性格开朗。” 明瑞然道:“玦儿自然是好的,那你就不想再给我生几个了吗?”明瑞然佯装委屈,眨着眼睛望着白赫云,又像个孩子似的。 白赫云脸一红,放下茶杯道:“之前生笑阳的时候不就跟你说过了吗,下次你来生!” 明瑞然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夫人:“我若是能生自然不会辛苦云儿,我问过了,别人说头胎最是辛苦,以后就不那么难了,好不好,云儿?”抱着白赫云轻晃着撒娇。 白赫云道:“你问谁了?哪个跟你胡说的?看你平日里在外面端地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撒起娇来这般要命!”拍了一下明瑞然搂在自己腰上的手。 明瑞然被白赫云拍了一下,搂的越发紧了。 院里洒扫的女使无意间看到了,又害臊脸红地低下头去忙活着手里的事。 白赫云道:“还不放开我,你打算在这给笑阳生弟弟妹妹吗?” 明瑞然立刻松了手,拉着白赫云回卧房。 日子过得真是平安、惬意啊。 次日,午后,御书房。 官家见武国公夫妇来了,遣退了所有人。 官家道:“你们来的正好,快来看。”书案上铺着一张图。 明瑞然和白赫云还以为是什么好宝贝呢,原来只是张汴京地图。 官家指着图上的东侧:“东郊有一大片的皇家猎场,大概有方圆百余里,山中林中都有很多猎物,而这东南一角有处游园,圈养着许多珍奇动物和野兽,我们下个月就去这个皇家猎场玩吧,不只是皇室成员,请京城贵族官宦带家眷都来,男人去猎场玩,不去打猎的就和眷属们就在游园中玩乐,如何?” 白赫云:“嗯,不错,你选定了,那就这里吧。” 官家一脸坏笑道:“云儿,有件事要你帮忙。” …呃…这个笑容怎么好像似曾相识呢,白赫云有种不好的预感…… 白赫云一脸犹疑:“何事?” 官家笑道:“你得穿上女人的衣服!哈哈哈哈….” 白赫云:“……” 明瑞然:“……” 官家央求道:“拜托啦,好云儿!你要混在女人和小孩中保护皇子,侍卫都只能站在外围,近身还是女人最合适,女人中也就只有你那身武功深不可测了。” 明瑞然警觉道:“有危险?” 官家眸中精光一闪,淡然道:“我猜会有。” 明瑞然:“嗯,百余里,并且地势复杂。” 官家:“这次猎场估计不会出什么事,大约会出事的就是这处不太大的游园。禁军在此处起不了多大作用了,有女人的地方才可怕呀…啧啧啧……” “你说什么呢?我不是女人?”白赫云表示不满。 官家笑道:“从认识你那天起,我就没拿你当个女人!” “好啊,几年没打你了,又皮子紧了你!”白赫云拿了本书丢官家。 “啊,瑞然啊,管管你老婆,她欺负我你还笑,真是服了你了,怎么看上个母老虎!”官家笑道。 明瑞然道:“我家云儿娇小可爱,生得极美又温柔贤良,是你眼睛不好!”伸手把白赫云拉进怀里搂好。 官家歪在椅子上道:“啧啧啧…哎,腻腻歪歪的,真是扎眼睛了,孩子都三岁了,还这么腻歪。” 白赫云问道:“辰儿去吗?” 官家道:“本不想让辰儿去的,想着让他陪静芙。但辰儿说想看珍奇动物,就带他去吧。不过我托你保护的不是辰儿,辰儿只要离开静惜宫就一刻也不能离开我身边,你帮我看着三皇子和五皇子就好。” 白赫云道:“好,答应你,我白氏精卫里也有不少武艺高强的女卫,挑个二三十个一流高手,一并借给你用了!” 官家笑道:“就知道云儿最好了。” 白赫云道:“你少来!还有,我都好久没看到辰儿了,我一会儿要去看辰儿。” 官家道:“好啊。说起辰儿呀,哎……今年六岁了,冰雪聪明,好忧愁……” 白赫云道:“难不成傻子好?” “云儿,你是不知道啊,辰儿已经聪慧到快要看破红尘了,小小年纪是要成仙啊……我的大好河山啊,啧啧啧。”官家无奈道。 明瑞然问道:“怎么了?” 官家做忧愁状:“辰儿跟着静芙在静惜宫中,识字读书,习武,我送去的都是圣贤书,和各类经典,辰儿把这些书看了个遍,然后说:‘孔孟之道实乃虚伪做作,极其矫情。奉为经典,滋生卑劣。还是佛经好,真实自然,玄妙豁达,智慧斐然。’…你们说这可如何是好,静芙只是念诵经文,辰儿倒是把经书倒背如流了,最后辰儿万一成个高僧大觉,我大宋的万里江山怎么办?” 白赫云:“……精辟!” 明瑞然:“……深刻.” 官家:“……” 白赫云笑起来了:“哈哈哈,怎么可能,辰儿出家?放心啦,不会的。” 官家道:“但愿如你所说,借你吉言!” 明瑞然道:“我怎么觉得有可能出家呢?” 官家道:“你是真不会说话啊,我的天……云儿怎么受得了你!” 白赫云道:“受得了,受得了,脸好看就行!哈哈哈!” 明瑞然:“……” 官家笑道:“哈哈哈,果然是一对!” 几天后,武国公府。 明瑞然:“云儿,外面都在传官家立的是三皇子为太子,也有说五皇子的。沸沸扬扬,个个说的有理有据。唯独没有说四皇子和六皇子辰儿的。” 白赫云:“官家搞得幺蛾子。” 明瑞然道:“嗯。” 白赫云道:“我去看看我的宝贝儿子。” 明瑞然突然拉住白赫云:“你真的……只是喜欢我的脸吗?” 白赫云笑道:“傻子,哪都喜欢,包括脸,行了吧?” 明瑞然微微一笑:“行。” 一个月后。 武国公府,一如既往,整洁宁静,入夜后花草清香,微风怡人。 一家四口一起吃晚饭,玦儿是个温文尔雅的性子,小小的一个暖男贵公子,坐在明瑞然身边稳稳当当地吃着饭,像个小大人一样,白赫云看着忍不住伸手过去,摸了摸小脸蛋笑道:“我们玦儿真是可爱。” 明瑞然道:“像我。” 白赫云笑道:“好好好,像你,像你。” 小笑阳三岁了,坐在白赫云身边,还是那么高高兴兴,吃了一脸,白赫云搂过笑阳帮他擦了擦,笑道:“这个像谁?” 明瑞然道:“像你。” 白赫云:“哈哈哈” 紧接着明笑阳也跟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明瑞然也绷不住了,也跟着笑了。 明玦用幼幼的声音,抬着小脸说道:“都像。” 白赫云说:“当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玦儿说得对,都像!” 翌日清晨。 明瑞然刚刚醒来,伸手向身旁摸去,什么也没摸到,心道:“云儿呢?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眯着眼睛,朦朦胧胧的看到塌旁的梳妆台前仿佛坐着一个女子,吓得明瑞然一骨碌爬起来,眨眨眼看清了,正是白赫云! 白赫云梳好了妆,向明瑞然走来,瞧他一脸震惊,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了声。 明瑞然目瞪口呆:“云儿……呃…要不今天你别去了罢,你的那三十个女卫我带去猎场的游园。你最近辛苦,在家休息一下吧,我去跟官家说就好。” 白赫云坚持道:“为什么?我都答应官家了,我白赫云可是一诺千金的。” 明瑞然低下头叹了口气:“唉……你这样子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很难看吗?虽然我做女子装扮不太熟练,但是还好吧?”对着镜子转了一圈。 这一圈转得明瑞然脉搏都混乱了,平日男装都是倾国倾城,这换上女子装扮,那还得了? 用过早饭,夫妻二人便出发了,白赫云上了马车朝着猎场而去。明瑞然骑着马去禁军营领兵。二人分路而行。一路上明瑞然的脸都能阴出水来。 在猎场明瑞然带着一队穿着便服的精锐,骑着马跟在官家身侧。白赫云则是带着一队“官宦贵妇”入了游园。 官家骑马抱着辰儿,在山林猎场里走了一阵子,看见一只灰色野兔,拿了弓箭射去,没射中。 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官家虽然朝政治理得不错,但从还是睿王的时候起,就是个六艺不精的浪荡子,就连平王和惠王争储的时候,谁都没拿这睿王当盘菜。 “爹爹,你功夫真差,娘用石子都打得到。”辰儿冷冷地说着,眼睛追着兔子不放,显然很想要。 明瑞然:“…….” 官家尴尬道:“呃,爹爹年轻时没有好好习武,现在就很遗憾,辰儿不要学爹爹,要好好习武,知道吗?” 辰儿抬眼看了一眼爹,突然从马上飞起,直奔还没跑远的野兔,转眼间就拎着兔子飞回马上,重新坐进爹爹怀里,抱着兔子一脸淡定地撸啊撸。 明瑞然一惊,心里叹道:“这是白家的轻功秘技‘飞霜’,这孩子年仅六岁竟能如此娴熟!静贵妃真是好武艺。” 明瑞然看向官家,官家正在惊魂未定……. 不一会儿,官家侧头道:“瑞然,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明瑞然点头,回身对后面不远处跟着的一小队精英禁军下令:“此事不得外传,违者斩!” 众禁军道:“是!” 辰儿回头看了一眼明瑞然,对官家说道:“爹爹,我要坐那个叔叔的马。”辰儿自出生以来没见过明瑞然。 官家问辰儿:“为何要坐那个叔叔的马?” 辰儿道:“第一,那个叔叔有安全感。第二,他长得很好看,第三,….” 官家太受挫了,忙道:“好了,好了,辰儿,你去坐吧。”说着就把抱着兔子的小皇子放到了明瑞然的怀里。 明瑞然就这么抱着小皇子,骑着马慢慢悠悠地走。 官家缓了马,同明瑞然并排行着:“你今天怎么了,这表情像谁欠了你钱一样?” 明瑞然道:“还不是因为你!让云儿做女子装扮!” 官家:“???” 小皇子抬起头说道:“果然是云姨的夫君!” 明瑞然一怔:“辰儿怎么知道?” 辰儿慢悠悠道:“你和云姨长得很像,我看过一本书,叫《奇谈广记》,有一段是说,夫妻感情好,会越长越像。我看我娘和我爹爹就是,所以我认为这不算胡说,看见你就觉得你像云姨,云姨也像你。” 明瑞然那一脸丧,瞬间就回暖了,官家心里也舒坦了一把。 辰儿又道:“还有,你刚才叫我辰儿,没有叫我六皇子。你肯定是明璇!云姨提起过她夫君叫明璇,我记得。” “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六皇子还是辰儿?”明瑞然觉得这孩子果然如云儿所说,聪明了得。 “叫我辰儿,但是有别人在就要叫我六皇子。”辰儿面无表情地答道。 明瑞然不由得将小皇子又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好。” 辰儿又道:“爹爹,明叔叔,刚才对不起。” 这俩大人看向这孩子:“为何?” “娘和我讲过大巧成拙的道理,但没有告诉孩儿要守拙,我只是觉得现在应该守拙,可是看到小兔子,就忘了,辰儿以后不会了。”小皇子低着头默默嘟囔着,像在检讨。 官家微笑着摸了摸辰儿的头:“好孩子。” 明瑞然心道:“不得了。” 又走了一会,官家道:“那边也该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明瑞然道:“好”调转马头,朝游园方向走去。 ☆、虎园 三 白赫云刚入游园时就叮嘱过自己带来的女卫,三五一群,把平日白氏精卫的肃杀之气收起来。分配几个盯住三皇子,又分配几个盯住五皇子,其余关注人群,最后几个注意外围。安排得当后,自己就悄悄混进了人群,大致看了一下游园的布局,悄然跟在小皇子们身旁几步处。 白赫云平时是男子装扮,又是外臣,除了静惜宫以外,其他后宫中妃子和当值宫人自然不认得她,静惜宫今日闭宫,所有人都没来。并且白赫云做女子装扮就更没人认得了。 刚刚看到了几个相熟的女眷,岚郡主和王玥华她们也在,白赫云故意避开了她们。园中也有很多男子,都是一些不习武艺的朝臣和官宦贵公子。 通常是官眷凑在一起玩,皇室妃子皇子宫人们凑在一起。没有规定要分开游园,但是大家都好像是心照不宣的这么做了。 也有年纪小的,性格跳脱到处跑着玩,乱走随便看的都有。所以皇后、妃子和皇子周围有很多这种“闲杂人等”。白赫云只要混在其中,那些懂事的相熟的官眷自然不会靠过来发现她。 白赫云刚刚看这游园的结构,有些地方让人在意。 园口处虽是猴园、鹿园、鹤园什么的,但再往里面走,就有一侧竟然是虎园和狼园,虽说虎园和狼园为了安全,构造特殊,是一个方圆两三里的坑,十分平坦,有水有树,坑底到坑的边沿几乎是竖直的,约有十五六米高,坑口外围上有围栏。 白赫云心道:“果然大有文章,这要是落下去,不摔死也要被一群猛兽扑上来撕碎。”想到此处心里一惊,警惕了几分。 白赫云随着这些“皇室群体”慢慢的向游园里面移动。 官家和这一小队禁军行至游园口,都下了马,改为步行,官家领着六皇子走进园中,明瑞然跟在二人身侧,寸步不离。 六岁小孩很矮小,踮起脚看珍奇动物。官家想抱起辰儿,被拒绝了。 只见辰儿扒在明瑞然腿上,抬着脸说道:“明叔叔抱安全。”判断很准确。 明瑞然微微一笑,弯腰将辰儿抱起,辰儿一手搂着明瑞然的脖子,一手指着各种动物问着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手中的兔子丢给了官家……. 官家太失落了,抱着兔子又有损威仪,毕竟园中人很多,就把兔子给了身旁一随从,自己回答着辰儿的各种问题,告诉辰儿这都是什么动物。 从背后看。这个三人组往那一站,总让人觉得有点怪怪的…….. 明瑞然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夫人,霎时脸都绿了。周围好多世家公子都在往白赫云身上瞄。明瑞然的观察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很大范围内所有人的动向他都能尽收眼底,所以到底有多少人在看白赫云,明瑞然可是看得格外清楚。好生气啊,好生气,气得快死了! 官家瞧他这模样十分不解:“刚才是一脸别人欠你钱的样子,现在怎么变得要杀人了呢?” 明瑞然低声道:“你看云儿!” 官家东张西望了一阵子,看到白赫云,小声说道:“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你艳福不浅。” 明瑞然一皱眉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官家:“???那你说的是什么?” 明瑞然一脸的生无可恋地看着官家。官家恍然大悟,安慰道:“没事没事,他们都没什么见识,看看而已,你不会损失什么的。” 明瑞然叹了口气,郁闷无比。 辰儿道:“明叔叔,好多哥哥在看云姨啊!” 明瑞然的心上又被狠狠地插了一刀,险些吐出血来。扭着头瞪着官家,小声道:“不能有下次了,臣拜托陛下了!” 官家悄悄应着:“啊,好说,好说,你不要这么看着我,让我想起了某件往事。你看猴子吧,平静一下。” 明瑞然抱着辰儿,七窍生烟地看猴子。 白赫云一直盯着两个皇子,随着“皇室群体”离猛兽园区越来越近。 到了狼园,很多人在看,有投食的,有说笑的,都是一派新奇轻松,并无异常。皇后也领着四皇子在看。小孩儿都好奇,喜欢往前凑,有的大人牵着孩子一起向下看,有的站在孩子身后。 过了一会儿,这些人继续往里面虎园方向走,皇后和四皇子比旁人慢了些,四皇子还在指着狼在说着什么,皇后令随从拿了一块肉丢了下去。四皇子探着头看,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皇后只得在旁边等他。 珍妃领着三皇子,虞淑妃领着五皇子,都随着“皇室群体”向虎园移动,白赫云赶紧跟了上去。 明瑞然总是朝白赫云那边瞄,官家也是盯着那边的动向。 官家轻声道:“我让禁军准备的沾满油的火把都放在那边了吧?” 明瑞然道:“是,有很多,都堆在那处护栏附近几米处了。” 官家又问道:“今日所有禁军和护卫身上都有火折子了吗?” 明瑞然回答道:“是,都配了” 官家:“好。”看了一下身后这队禁军护卫:“叫他们也悄悄过去。” 明瑞然略有犹疑:“你们去前面虎园围栏附近守卫,不必回答,悄悄过去。” 官家悄声道:“白家精卫各个武艺高强,并且全都身怀白氏秘技,均由白氏从小训练养大,白氏家主更是掌握所有秘技,武功深不可测,我相信云儿能护得住皇子。” 明瑞然看了一眼官家,若有所思,终也没说什么。 今日来游园的都是王公贵族和京城中的京官朝臣及家眷,这皇家猎场平日即便是他们,也是没有机会来游玩的,今日皇家开放猎场和游园,还发出了邀请,都纷纷前来参加集会,习武的都去猎场了,不习武的都在游园之中,这游园格外人多热闹。 白赫云始终和皇子保持几步远的距离,三皇子和五皇子行至虎园,趴在围栏上往下看,看着十几只老虎在下面走来走去,很兴奋地指指点点。走到虎园这边的人越来越多,围栏这边的人也越来越多。 白赫云回头看皇后和四皇子,发现她们还在看狼。 “啊!…啊!”突然一片惊叫,白赫云马上转回脑袋看皇子,没了! 几十米的围栏也没了!!!刚刚围栏处一米多宽的土地瞬间全部塌陷,趴在围栏上看老虎的人全部摔了下去,至少有几十人,多数是孩子和官眷。 白赫云立刻跳下去,落入虎园底部,眼疾手快,捉了三皇子和五皇子飞身顺着塌陷的陡壁,御着轻功向上冲去,将两个皇子抛了上来。自己又下去拉珍妃和虞淑妃。 白氏精卫火速冲过来,一部分御着飞霜轻功救人,一部分用威力极大的穿杨术拿石子驱赶老虎,一时间竟成功逼退了老虎一段距离,夺得了空隙。禁军护卫趁着老虎与人之间的空隙,用火折子点了火把,朝着就要重新扑上来的虎群投去,试图驱散虎群。老虎也受惊了,上蹿下跳地折腾,呼啸着吼成一片,震得所有人心头发颤,浑身哆嗦,很多人在下面吓得尿了裤子,抖成一团,连向上爬都顾不上,不停地尖叫。场面混乱,各种声音震天响。禁军也在腰上捆好了绳子下来救人,有些人受了伤,摔的,被老虎抓的……下面沾染了不少血腥气,激得虎群躁动不已,禁军不停地投下火把,白氏精卫救人速度奇快,远远高于禁军不知道多少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掉下去的所有人都拽了上来。 被拉上来的人都趴在地上颤抖,腿软站不起来。 珍妃抱着三皇子大哭,虞淑妃也坐在地上紧紧的搂着五皇子,两个妃子滚得浑身是土,白赫云救援及时,这两对母子并未受伤,只是吓得不轻。 白赫云看向皇后,皇后也吓得瘫坐在了狼园那边的地上,望着虎园这边一脸震惊,嘴都闭不上了。宫人七手八脚地往起扶,扶起来便又瘫了下去。 白赫云心道:“好狠的女人!”,转念又一想,不对啊,这表情绝不是装出来的,不是她! 明瑞然赶紧拉过白赫云,问道:“可有受伤?” 白赫云道:“当然没有!”明瑞然松了口气。 第二日,朝堂之上,几个侍卫押着盛装的皇后行至殿前,皇后瘫坐在地,表情木讷,惊慌失措。 朝臣见此情形,都互相窃窃私语。 官家:“皇后,你可记得,我说过什么?” 皇后抬起头声音颤抖:“臣妾记得,陛下说过,所有皇嗣出了任何差错都是臣妾的错,身为皇后有照拂皇嗣之责。可是陛下,昨日虎园之事真的和臣妾无关啊,那真的是个意外呀,并且皇子们只是受到惊吓,并无伤损,陛下!” 官家:“如果不是刚巧云夫人同亲眷也在游园,皇子们还会并无伤损吗?” 皇后哭着解释:“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出事…….” 官家:“朕派人去查验过了,虎园围栏处的土地被人动过手脚,承受不住多少人,并非意外。昨日在场的有上百人,其中至少几十人都掉下了虎园!多少殿上重臣和家眷都掉了下去?” 皇后:“我…我…” 殿上朝臣也有些愤愤然了。 官家:“为何其他皇子和嫔妃都落入园中,偏偏你和四皇子离得甚远?” 白赫云也觉得此处很可疑,看皇后的反应,确实不是她所为。可又为何皇后和四皇子偏偏在那时离群? 皇后呜呜咽咽道:“臣妾冤枉啊……那静贵妃和六皇子也是无事的啊…”哭得泪如雨下。 官家:“你还想攀扯静贵妃??静贵妃何人不知?常年不出静惜宫,不和任何人来往,与人没有半点交集,并且毫无势力!六皇子因没有母妃陪同,就只能跟在朕的身边。现在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你这个皇后做的,虽然三皇子和五皇子侥幸没有死于虎口,但稍有差池,何人得利?” 殿上群臣议论纷纷,群情激昂了,一是因为皇子们出了事,确实是皇后和四皇子是最大的获益人。二是因为自己的妻儿也掉下了虎园,早就气得不剩多少理智了。三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干如此大的事,官家也不可能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在老虎嘴边上转两圈啊,还能有谁,多半就是皇后了。估摸着是因为前些时日听闻三皇子和五皇子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皇后坐不住了才搞出这么个事情。纷纷出来指责皇后失德,要重处才能服众。 那些平日里站在皇后阵营的朝臣们见这阵势,情况不妙,都闭口不言了。 官家冷声道:“皇后禁足半年!静思己过,皇后膝下养子十年内无缘储君之位!好好安分安分!”。 群臣依然气愤,觉得处置的太轻了。 皇后一听,自己被处置的不重,没有废后,没有下狱,没有定罪,便立刻领旨谢恩:“谢陛下!” 官家:“退朝!” 明瑞然和白赫云是何等人物,都心照不宣默默回府。 白赫云道:“我就说这几年我都有些佩服他了。” 明瑞然道:“都是为了大宋江山。” 火鸢道:“小姐,宫中来人宣旨了”。 太监高声宣旨:“云麾将军白赫云,武艺卓绝,救护皇子有功,擢升正三品怀化大将军,授勋,上护军。赏皇家别庄一处,明珠十斛,领旨谢恩!” 白赫云道:“臣白赫云领旨,叩谢皇恩!” 宫中宣旨太监出府后,白赫云觉得甚是疲累,便把圣旨塞给明瑞然:“今日疲累,我去歇息一会儿。” 明瑞然心道:“云儿本来就辛苦,昨日游园子救皇子,回来后还得处理白氏内务,今日又被拖去站早朝,唉……”明瑞然越想越心疼,看着圣旨都有点儿来气。又把圣旨丢给火鸢,赶紧要跟着夫人去卧房,转念一想,不对呀,还没吃午饭,上前两步拉过白赫云:“云儿,吃了午饭再睡吧,别饿着睡,乖云儿,再坚持一下。”拖着白赫云去吃饭。 明瑞然拿过女使递过来的湿布巾给夫人擦手,然后把勺子和筷子放到夫人手里,哄道:“云儿快吃,吃完了去歇息。” 白赫云喝了一口排骨汤,忽然吐了……. 明瑞然大惊! 白赫云道:“为何平日的排骨汤味道如此恶心?” 明瑞然喝了一口:“味道没问题呀?” 白赫云摸了自己的脉,就朝着明瑞然胸口揍了一拳:“又是你!” 明瑞然愣了一下,转而睁大眼睛满脸喜色:“快,全部换成清淡的!” 白赫云怀孕了。 ☆、赏花会初见 一 次日散朝后,明瑞然特意去见了官家。 到了御书房就剩明瑞然和官家两人时,明瑞然道:“云儿怀孕了!” 官家:“哦?好事啊!” 明瑞然:“所以,你没事别叫她,有事也别叫她,提前跟你说好。” 官家笑道:“好好好,知道了!瑞然,你希望云儿再给你生个儿子还是女儿?” 明瑞然想了一下:“云儿生的都好,要是这次是女儿就更好了。” 官家一脸坏笑:“我也觉得这次生女儿好。” 明瑞然看着官家这神情,问道:“为何?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官家道:“生了女儿刚好嫁给我的辰儿,咱们这就结个娃娃亲呗?” 明瑞然:“…….这事我可做不了主,得云儿同意才行。” 明瑞然回府,刚进门就看见笑阳在院子里玩儿,看见爹爹回来就跑过来,举着小手道:“爹爹抱!” 明瑞然笑着把儿子抱在怀里,在小脸蛋上亲了一口:“你娘呢?” 笑阳搂着爹爹脖子答道:“娘在竹斋呢。” 明瑞然不悦,心道:“又在竹斋,就不能好好歇息吗?”问笑阳:“一起去找娘好不好?” 笑阳开心的小脸阳光灿烂:“好!” 明瑞然看着儿子,心里十分温暖舒畅:“真是个好儿子”亲了一口:“走吧!” 明瑞然道:“刚去见官家了,他还说指望你给辰儿生个媳妇呢。” 白赫云不乐意道:“辰儿虽好,将来难免三宫六院,不行,我不同意。他怎么不说生个公主嫁给我的笑阳呢?我要是生个女儿不要嫁给高门大户,三妻四妾的,也不要嫁到宫中去受罪,让她随缘遇良人就好。” 明瑞然得意道:“高门大户也不一定三妻四妾吧,你不就嫁给我了吗?” 白赫云故作思忖,问道:“对呀,你为何没纳妾?汴京城中所有高门大户都有许多妾室,为何只有你不纳妾?” 明瑞然身体一僵,英俊的脸顷刻崩裂了,让人卒不忍看,气鼓鼓地问道:“云儿何意?” 白赫云看着明瑞然的样子,想笑又得憋着,还有点小心疼,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明瑞然走过来将母子俩抱在怀里,在夫人耳边轻声道:“我家男子,一生只爱一人。” 白赫云笑道:“哼!不然我怎会嫁给你!” 小笑阳倒是把这话接了个稳妥:“嗯,好!” 白赫云:“???” 明瑞然:“???” 不知不觉间,一个春去秋来,明瑞然又如愿以偿地当了一次爹,白赫云顺利生下一个小千金,取名,明乐。 小笑阳和玦儿多了一个妹妹,爷仨围着这个小千金一起傻笑,白赫云心中捧腹:“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个月后,施国公家的嫡女施宝珊和施宝英刚从老家探亲回京,听说白赫云得了女儿,便来武国公府上探望。 白赫云同她们一起在瑞阁喝茶聊天。施宝珊笑道:“云儿好福气,得了笑阳这么好看的儿子,又得了乐儿这么个漂亮女儿,刚好凑的一个好字!想好许给谁家了没?” 白赫云:“我才懒得劳这份心,乐儿将来喜欢谁就嫁给谁,我看就挺好。” 英子看着院子里的一株迎春花:“云姐姐,再过些时日,听说宫里会办赏花会,在京官眷大多会去,云姐姐去吗?!” 白赫云许久没进宫了,又惦念起静芙和辰儿:“去,带笑阳一同去。” 英子笑道:“笑阳也去?说不定能迷倒谁家的小姑娘呢。” 赏花会是后宫官眷内闱的集会,这日白赫云也换上女子装扮。明瑞然见了心里又酸溜溜的怕夫人被别人看了去,转念一想,马车去马车回,又是在后宫,便也没说什么。眼巴巴地看着白赫云携笑阳上了武国公府的马车,朝着皇宫辘辘而去。 后宫举办的雅集聚会,当然是皇后主持的,与皇后亲厚的官眷自是来了一些,围着皇后聊天。白赫云上前见了一礼,便带着儿子去赏花了。 多数官眷都见御花园中水榭园林十分雅致,各种珍稀名种花卉更是开的满园群芳争艳,芳香四溢,都纷纷在园中散步赏花,悠闲谈笑。 白赫云见今年花开的确实值得一观,想着带笑阳赏赏花也是不错的。 不料刚一入园子就被包围了,一群相熟的自是不必说,还有一些慕名的官眷也来拜会大名鼎鼎的云夫人。 珍妃和虞淑妃也带着三皇子和五皇子来御花园赏花游园。二位妃子见云夫人也在,便一同领着儿子向白赫云走来。 白赫云行了一礼,二位妃子回礼。 珍妃含笑道:“很久不见云夫人了,那日在虎园救我母子二人性命,铭记在心,甚是感激,今日见到云夫人实在是高兴。” 虞淑妃道:“是啊,云夫人也救了我们母子,清儿快谢谢云夫人救命之恩。” 五皇子上前一礼:“谢云夫人。” 三皇子也上前一礼:“谢云夫人。” 白赫云淡淡笑着:“救护皇子是该做的,娘娘不必太过在意了。” 珍妃道:“是要谢的,今日天气极好,一起走走吧。” 虞淑妃道:“云夫人今后常来宫里走动走动,定要到我昭华宫去坐坐,我那有很多好茶。” 一时间这御花园中白赫云的附近看上去格外热闹,不知多少人前去拜会这个鲜少露面的女将军。以往白赫云不参加这些内闱集会,官眷们也没什么机会遇见这个云夫人。今日得见这位威名赫赫的白将军竟长得如此貌若天仙,清雅不俗,很是惊叹。 白赫云本想着保持低调,带着笑阳赏赏花就去静惜宫。这下可好了,成了御花园的台风眼了……白赫云面带微笑,十分郁闷。 此时,坐在一旁歇息的皇后倒显得清冷了些。心里八成不是滋味,又不能表现出来。就坐在那里假装微笑,看上去有点尴尬…… 与皇后亲近的官眷同皇后闲聊着,“皇后娘娘,今年这花开的比往年要好,难怪娘娘们都带着皇子来了,怎么没见四皇子呢?” 皇后:“四皇子不喜花草便没有来。可能是在读书习字吧。” “还是四皇子更加用功贤能啊。” “那是自然,在皇后膝下养大,自是优秀尊贵的,将来必是储君。” 皇后看了一眼说话的人:“这话就不要再提了,陛下自有圣断,我们不便妄加议论。” “怎么会,十年还有九年,很快就过去了,四皇子如此用功贤能,定是有机会的。” 皇后嘴上说着不必再提,听了这番吹捧,心里却极为受用,脸上的微笑也自然了许多。 白赫云看着三皇子和五皇子,心道:“辰儿又没来。听明璇说,官家告诉他辰儿的武功练得极好,书也念得极好,常说明叔叔负责的宫城很安全,总偷跑出静惜宫玩耍。今日怎么没见辰儿跑来玩呢?” 刚想到这就看见远处有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朝着御花园这边走来,可不就是六皇子吗! 白赫云心中一喜,还得装着没看见,心道:“辰儿长大了些,越发好看了!” 这会儿,白赫云这个台风眼已经移动到皇后附近了。那些个巴结皇后谄媚的女眷中,有个妇人模样的年轻女子,小声说了一句:“不过是个商贾之流,也敢如此出风头,真是不像话。” 白赫云的听力可是不一般,战场之上,十丈之外箭支撕裂空气的声音和方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怎么会听不到这句蠢话。只是实在懒得一般见识,全当听不到。 皇后听了倒是暗爽了一把,脸上的微笑更自然了。 但说这话的女子周围却莫名其妙的空旷了起来,哪个女眷还敢站在她的身旁,万一被云夫人误会可是不得了。 白赫云不是普通官眷,大宋的正三品怀化大将军,武国公府的主母,并且是先皇御赐的一品诰命夫人。且不论这武国公府是何等的赫赫威名,荣耀无限。就单说这个白赫云,谁不知道她在大宋的地位有多尊贵?旁的女子都是指望着夫家过日子,这个云夫人可是举世无双的实力派,自己就有无数战功,官职加身,富贵更是无人能及。再加上那个武国公明瑞然岂是好惹的?都纷纷腹诽道:“愚蠢的女人!巴结皇后也不看时候。” 白赫云并不在意这个蠢货说什么。 正在这时,有个清晰冰冷的声音道:“不知您是哪家的夫人,相貌如此秀丽?” 这个女眷看见是个面如皎月的俊美男孩,心里一高兴便答道:“我是右谏议大夫何卫敏大人的夫人。” 男孩道:“嗯,我记下了。只是夫人,我爹爹也不敢这么说云夫人!我定当告知爹爹您胆识过人啊!” 皇后脸都绿了,也没来得及拦住这个蠢女人自报家门。 这位何夫人笑问:“小公子的爹爹是哪位大人啊?” “我爹是皇帝。”男孩清冷地答道。 皇后道:“这是六皇子。” 这个何夫人立马慌了,赶紧解释:“啊,不是…我…” 白赫云看着小辰儿三言两语就为自己打抱不平了,心中笑道:“相貌随娘,鸡贼随爹了。” 六皇子走到白赫云面前,看了一眼笑阳,眼睛一眯,轻轻一笑!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谁都知道这个六皇子是不会笑的,吓一跳的人里也包括白赫云。 六皇子向白赫云行了一礼,道:“云夫人好,能否让您的公子陪我在这园中玩一会儿?” 白赫云回了神,想到自己身边围了这许多人,笑阳夹在中间也赏不到什么花,定然是不开心的,让他随辰儿去玩也好,俯身问儿子:“笑阳去和哥哥一起玩儿好吗?” 笑阳扬起暖天暖地的小笑脸答道:“好!” 哦~~~,大家都被这个小娃娃暖到了。只见六皇子看着笑阳又是一笑!刚被暖到的人又被惊到了…… 小笑阳朝着六皇子走了两步,稚嫩地说道:“漂亮哥哥,我们走吧!” 六皇子拉起笑阳的手离开了“台风圈”。 珍妃也轻推了一下三皇子,对白赫云说道:“不如让三皇子和五皇子一起同他们去玩,咱们大人好好聊聊天,如何?” 还没等白赫云说话,就见刚走出没几步的六皇子回过头,用冻死人的声音说道:“不必了!”拉着笑阳去玩了。 呃…气氛好冷啊… ☆、赏花会初见 二 虞淑妃笑道:“哈哈,看来六皇子很喜欢云夫人的公子呢,不妨事,我们继续赏花吧!” 御花园很大,白赫云还是被这些健谈的妃子和女眷们拉着赏了一圈又一圈…… 六皇子带着笑阳在赏花玩耍,一直都在白赫云能看得到的地方。白赫云看见远处的六皇子忽然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就拉起笑阳跑没影了!心道:“好个鬼精灵!” 白赫云刚好借故对身边的妃子和女眷们说道:“刚刚好像就没见到六皇子和我儿子了?!这宫里这么大,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我还是去找找罢!” 众人东张西望,四处瞧去,确实没见到那两个孩子。珍妃道:“是啊,刚刚还在呢,那夫人就去看看吧!” 白赫云向各位一礼,便找儿子去了。 白赫云心中笑道:“儿子还用找吗?肯定是在静惜宫。”直接朝着静惜宫走去。 白赫云刚进静惜宫的寝殿,就见穆静芙抱着笑阳,辰儿也在一旁,三人在悠闲的吃茶。 辰儿看见白赫云来了,立刻扑上去,举着手抱着白赫云的腰,道:“云姨好久都不来看我了!”白赫云蹲下来抱过辰儿,去案边坐下:“云姨也想辰儿,云姨刚刚生了一个小妹妹,所以才没来看你们娘俩。” 穆静芙笑着,把倒好的茶推给白赫云:“辰儿是很想你的,总是问我云姨为什么还不带笑阳来玩,昨日听说今天御花园有赏花会,我告诉他你会带笑阳进宫参加赏花会,辰儿这才跑了出去。” 白赫云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这些女眷真是健谈,我被缠住了,要不是辰儿解围,到现在我还来不了静惜宫呢!辰儿真是太聪慧了,哪里像个七岁的娃娃,鬼精灵!”轻刮了一下辰儿的小鼻子。 穆静芙笑道:“笑阳这孩子真是太可爱了,怎么会这么可爱,刚被辰儿带进殿门时,我都吃了一惊,天下怎么会有如此温暖灵秀的小孩儿!看了眉眼就知道是云儿生的。辰儿可是喜欢得紧!”看白赫云很是口渴,穆静芙又添了添茶。 白赫云好奇地问穆静芙:“辰儿是会笑的吗?” 穆静芙道:“可能是会吧,我也只是见过一次,是几个月前,辰儿自己在画画,画想象中的笑阳,画完了对着自己的杰作笑了一下。” 白赫云忽然觉得有点瘆人,有些冒冷汗了,幽幽地问辰儿:“你会笑,为何平日里不笑?” 辰儿淡淡地说着:“没什么好笑的。”说完就又默不作声了。 白赫云心道:“这孩子只是笑点高?高到这种程度?” 白赫云问道:“辰儿的画呢?也给我看看。” 紫华把画拿了来递给白赫云。白赫云一惊:“明明是没有见过的,怎么画得有八|九分相似?” 辰儿答道:“我是见过云姨和明叔叔的,也知道明欢的名字。” 穆静芙轻笑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辰儿三岁时你就说带笑阳来跟他玩,辰儿都七岁了,笑阳也四岁了,总算才见到,小孩子对期待可是很认真的。” 白赫云心道:“辰儿不只是聪慧过人,想象力也如此强大,这照葫芦画瓢的能力实在是登峰造极了!” 辰儿离开白赫云的怀里,坐到笑阳身边去。笑阳抬头望着辰儿嘿嘿一笑。 只见辰儿突然捧着笑阳的小脸,在嘴上亲了一口,又定定地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两个大人先是一愣,穆静芙笑了起来道:“这孩子……哈哈哈!” 白赫云扶了额,心道:“我的天啊,我儿子的初吻啊…….” 此时辰儿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笑阳傻呵呵地很高兴,完全不知道刚刚的是什么意思。 在静惜宫聊了一会,白赫云便要带着儿子回府了:“天色有些暗了,再不回去,明璇又要来接我了。” 白赫云带着儿子走出宫城,果然又看见明璇骑着马来接了,心道:“唉……家中有四个孩子!”。三人一同乘着马车回府了。 马车上,白赫云只是随便说了说今天的见闻,并没提起那个何夫人,更是没提自己儿子丢了初吻这件事。 珍妃虽然是个懦弱没野心的人,但也算是个直肠子,她当真是很喜欢白赫云这个救命恩人。本打算带着三皇子回自己的雨棠宫,走着走着,想起那个何夫人,越想越气不过。想着这个时辰,官家可能在御书房。便带着儿子转了路,去了御书房。 太监进了御书房,在门口禀报:“陛下,珍妃娘娘带着三皇子来了,说是有事要告知陛下。” 官家心道:“八百年不见一次,她能有何事?”随口道:“叫她进来吧!” 珍妃进了御书房便和官家说起了今日何夫人当众羞辱云夫人一事。 官家听了心中大怒,却神情平和道:“嗯,朕知道了,辛苦你了,回去歇息吧。” 珍妃行了一礼,带着儿子回去了。珍妃走在路上都觉得自己真是神清气爽。 何夫人回到家,坐在正堂上喝了口茶歇脚儿,何大人见夫人神色不快,便问道:“今日你去宫中赏花,可有发生何事吗?” 云夫人委屈地说起了自己讽刺云夫人,和六皇子怼她的事儿。 何卫敏大人被这蠢女人惊得目瞪口呆,突然站起! 又听见何夫人说道:“那六皇子小小年纪竟如此刁钻,仗着自己皇子身份还戏弄于我,还说要告诉他爹爹!” 何大人着实是被吓得不轻,上前一记大耳光扇了过去,大吼:“混账!那白赫云也是你能说得的?那武国公可是我们惹得起的?那六皇子可是皇子啊!你还把他得罪了?他竟然还要去告诉他爹爹???本想着你去参加聚会能顺便与朝臣官眷拉近些关系,走动走动也是好的,没想到竟是去惹了这么大的祸事出来!我的天爷呀,你是要上天啊你!从今以后,你再出去丢人现眼闯祸,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说罢赶紧让管家准备两份厚礼,自己也慌忙穿好衣服,要趁着天没黑,进宫去给六皇子道歉送礼,希望六皇子能沉默是金,千万别告诉他爹爹。打算去完宫里再去武国公府上磕头道歉。叫了仆人快些备马。 这何大人也是不容易,慌慌张张地赶到宫门口,给了当值太监好处,求人家把礼物送进后宫中的静惜宫,拿给六皇子,自己便在宫门口等回话。 穆静芙看见静惜宫门口有个小太监在和紫华说话,便问道:“何事?” 紫华回话:“那个小太监说是右谏议大夫何卫敏大人来给六皇子送礼物的。” 穆静芙回头问辰儿:“何事?” 辰儿很淡定答道:“无事。”又对紫华说:“礼物就不必了,我写一封信带给他罢。”说着拿起笔写了信,心道:“小事而已,就别给明叔叔添堵了。” 何大人在宫门口等了好一阵子,那个小太监终于出来了,端着礼物出来的,上面还有一封信。太监说道:“六皇子说了,自己什么都不缺,看了信带着礼物回家去罢。” 何大人点头哈腰谢过小太监,赶紧把礼物递给随从,拆开信来读,信中写着:“今日你的夫人当众羞辱云夫人,用不着我跟父皇去说,父皇自然会知道的。何大人也不必去武国公府道歉了,云夫人不会和你夫人一般计较,事后也一定不会跟人提起。若你上门致歉,此事要是被爱妻如命的武国公知道了,你的这些礼物想必人家也是看不上的,大人好自为之吧!” 何大人拿着这个七岁小娃娃写的信,直接吓得坐在了地上。何大人一夜无眠啊….. 次日早朝,临近散朝时,宣旨太监立于殿上高声宣旨:“右谏议大夫何卫敏,治家不严,内子无礼,故罚奉三年,钦此!” 明瑞然听了这旨意感到奇怪,问旁边司马晗将军:“怎么回事?” 司马晗:“不知道啊!” 明瑞然又看向后面武将,也都纷纷表示不知道。 趴在地上等接旨的何大人挂着黑眼圈,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满脸疑问的武国公,慌忙又低下头去。 太监走到何大人跟前说道:“何大人接旨吧。” 何卫敏:“臣领旨谢恩!” 太监高声道:“散朝!” 何卫敏回到家中,找到何夫人,把圣旨往她身旁一丢,又一巴掌扇了过去。 静惜宫。 辰儿问穆静芙:“娘,皇子要到多大才可以出宫开府?” 穆静芙答道:“太子是不出宫的,要移居东宫,其他皇子大约十二三岁就可以出宫开府了,其实具体多少岁并无定论,主要看你爹的意思。” 辰儿:“哦,知道了。” 穆静芙看着儿子,问道:“你喜欢笑阳弟弟吗?” 辰儿看了一眼母妃,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穆静芙对辰儿说:“你们都是男孩子,是不能亲亲的,知道吗?” 辰儿又看了一眼母妃,没做任何反应。 穆静芙摸着儿子的头,也没多想。 天色已晚,紫华整理着,侍候静贵妃就寝,看小皇子还独自坐在书案边写字。便出去叫许嬷嬷把小皇子领去睡觉。自己继续整理寝殿和床榻。 小皇子被许嬷嬷领出去后,穆静芙在书案上看见纸上写着:近水楼台先得月。 ☆、家学深渊 一 散了早朝,朝臣们陆陆续续朝殿外走去。 武国公和几个将军也一同走着,只听见后面几个朝臣都在低声议论。 “听说官家最近给胡杭胡大人升了官,现在是步兵副都指挥使了,有个女儿当皇后就是好啊,被贬都能翻身。” “就是,想当初胡大人官至太尉,二品大员一下贬成了从五品防御使,想必是没有翻身之日了,没想到官家还记得升他的官呢。” “官家真是圣意难测啊,胡太尉,啊,不,胡大人以前在朝中也是有不少相熟的同僚,见官家又有心再次提拔胡大人,肯定会趁着风向多伸伸手的,什么绩考啊帮衬帮衬,升得就快了。” “是啊,虽说这次只是由从五品升到五品,那也是个苗头啊,过几年就重回当年风光也说不定呢!” “我看这事大有可能,我小姑子的四姐夫还是胡大人的亲侄儿呢,他家还有个跑马场,过几日趁着休沐,我也去活动活动筋骨。” 跟在武国公明瑞然身后的几个武将觉得此事实在憋屈,忍不住要牢骚几句。 罗雨宁不满道:“不知道官家到底是怎么想的,竟还想着提拔这种人。” 邵黄飞也嘟嘟囔囔:“妈的,腌臜人品,糟烂户,仗着军功逼着官家娶她女儿,什么林子出什么鸟,一家子没规矩,不守本分。他那女儿也那副德行,当了皇后没多久竟毒杀宫妃和皇子。此等大罪怎么就能这么过去了呢,官家是不是记性不好啊?” 蒙青将军低声道:“少说两句,还在宫中呢。” 罗雨宁道:“知道了。”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揣测风向的朝臣,又道:“切,还文官清流呢?一点风骨都没有,总是有这么些个蠹虫,不想着为国为民做点实事,整日琢磨着见风使舵,都什么东西!我呸!” 蒙青笑道:“行行行,就你有风骨,快闭嘴吧你。” 邵黄飞又道:“苍蝇逐臭,看不见屎的时候,都装着自己是蝴蝶呢!” 蒙青一只胳膊搭上邵黄飞的肩膀,笑道:“黄飞啊,别看你相貌豪迈,倒还真的是朵高洁的花儿呢,哈哈哈哈!” 邵黄飞耸了一下肩道:“去你的!那个胡杭被贬了九年了,刚从个从五品升到五品,我倒看看这个老东西什么时候能升到当初去。这些死苍蝇高兴个什么劲,听着都让人烦!” 明瑞然依然一路上一言不发。 明瑞然回到武国公府,看到火鸢在教玦儿和笑阳习武。便径直走到竹斋去找白赫云。 明瑞然坐在白赫云书桌旁的椅子上,把官帽往手边茶桌上一放,道:“官家还真是沉得住气,憋了九年终于开始了。” 白赫云轻声道:“嗯,白氏密卫上个月传来消息里有这么一条,差不多也是时候了,毕竟辰儿和几个皇子也快长大了,辰儿今年九岁了。” 话音刚落,见火鸢叩了门,进来一礼,对白赫云说:“夫人,小公子可以修习秘技了。” 白赫云道:“知道了,玦儿呢?” 火鸢回道:“玦公子,武功倒是不错,只是内力凝聚上,始终还是不够精准,无法运用自如,还不足以修习白氏秘技。小公子天赋极高,武功进境极快。这白氏秘技是夫人亲自教,还是我把我会的先教给小公子呢?” 白赫云道:“嗯,晚上我问问笑阳吧。” 火鸢道:“是”,转身出去了。 明瑞然笑道:“不愧是我儿子!” 白赫云轻笑:“你美什么,我六岁的时候都掌握两种秘技了。” 明瑞然:“嗯,我看辰儿也是在六岁时,在猎场用‘飞霜’捉兔子的。” 白赫云:“静芙虽是书香门第出身,父亲也是个文官,但她天赋极好,两家住得临近,自小与我交|好,便同我一起读书习武了。辰儿的悟性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娘会的,他自然会。” 明瑞然:“我看笑阳好动,没事就喜欢在院子里翻腾。玦儿好静,更喜欢读书,一有空就去自己的书房读书,可能玦儿更适合从文。” 白赫云:“嗯,我也发现了,不如你得空教他兵法和阵法如何?” 明瑞然道:“不急,等笑阳再大些,我一同教授,兵阵有对,进步更快。” 白赫云点头赞同:“做我们的儿子还真是辛苦,不仅要习你我两种家传武功,还要修习秘技,将兵法阵法烂熟于心,成年以前也要精通白家的医术、毒术、机关术,陷阱和暗器等等,还得学会经营掌管白氏商社。” 明瑞然笑道:“谁让他是你我的儿子啊。这两年我教儿子读书,到了能和玦儿一起去书塾的年纪了,我看玦儿文章写得着实不错,言老翰林满腹经纶,是个宏儒硕学的先生。过些时日将笑阳也送去读书吧。” 白赫云道:“好,听你的。” 白赫云问明瑞然:“最近官家有问你结亲的事没有?” “官家在这件事上还真是死缠烂打,我都告诉他云儿你不同意了,他还是得了机会就来让我劝你。” 白赫云:“嗯,下次进宫我去同他说,想让我的乐儿嫁给他们皇室,别做梦了。” 明瑞然笑道:“他好歹也是官家,你还是尽量少打他几次才好。” 白赫云道:“嗯,有理。” 入夜,吃过晚饭。明玦儿又钻回书房读书去了。白赫云抱着笑阳在院里的亭中纳凉。明瑞然在家时,向来是夫人在哪,他便在哪,全府人都习惯了。 白赫云问儿子:“娘会十二种秘技,你想先学什么样的呢,说给娘听好不好?” 笑阳越长越顽皮,除了读书习武,就是上树爬墙,骚扰邻里。小脑袋转了转,问道:“可有会飞的吗?” 白赫云:“有。” “可有能打鸟的吗?” 白赫云笑道:“也有。” “嗯,那就先学这两种吧。”明笑阳点着头说道。 白赫云搂着儿子笑:“好!”,叫过火鸢:“笑阳想学的你也会,明日开始教他‘飞霜’和‘穿杨’吧!” 火鸢道:“是!”。 明笑阳跳到地上,又跑去玩儿了。 明瑞然道:“呵,虽然动机不纯,倒是挑了两种好用的。” 白赫云道:“白氏武功秘技,是以精纯内力和武艺为基础的特殊武功,共有十二种,刚猛霸道。儿子挑这两个倒是最基础易练的。这‘飞霜’比普通轻功速度快数倍,加上‘穿杨’足够这小子打鸟的了,剩下那十种,十分难练,先让他快活些时日吧。”满眼笑意的望着自己的儿子。 明瑞然道:“我们真是比后爹后娘还狠啊……云儿,我也没见过你用几种秘技,来日你我也切磋一下如何?” 白赫云笑道:“我的大将军,都说你功夫了得,战场之上无人能出其右,要是几招之内输给我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明瑞然拉过夫人的手,柔声道:“输给夫人心甘情愿,无上光荣,哪里会没面子了?我早就输给你了,什么都输了。” 明笑阳转头看见爹娘又在那恩恩爱爱,自己又扭回脑袋摇了摇头,还抖了抖手,说了句:“又来了。”看得火鸢都笑了。 又过了些时日,白赫云得了闲,又见儿子也快去读书塾了,就想着再带笑阳去一次静惜宫吧,孩子也大了,笑阳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再去后宫找辰儿玩耍了。 次日一早,白赫云带着儿子进宫了。 刚一进静惜宫,就闻到了荔枝的清香味。紫华见白赫云来了便上来打招呼,笑道:“云姐姐今日来的正巧,有口福了,内廷司一大早刚刚送来了很多这个季节的新鲜荔枝,快进殿中多吃些。” 白赫云道:“哦?那还真是来的是时候!” 白赫云拉着儿子进了寝中,见穆静芙在殿的一侧案上看佛经,辰儿在对面一侧的案上写字,好一副宁静祥和的画面。想起武国公府里自己这一家子的闹腾劲儿,就觉得这静惜宫,果然是天静地静人更静的雅致地方,心道:“我们来了,给你们搅合搅合吧!” 穆静芙见白赫云来了,很是高兴,拉过来坐下:“来得正好,新送来的荔枝,快尝尝!” 辰儿见到笑阳,立刻放下笔。走过来拉起笑阳到自己的案前,将桌上盘中的荔枝剥来喂给笑阳吃。一会就将自己的荔枝尽数剥完都喂给了笑阳,还问道:“好吃吗?不够我叫他们再送些来!” 明笑阳嘴里都是荔枝,鼓着小脸道:“好吃,够了,够了,辰哥哥。” 辰儿拿了半湿的干净布巾,搂过笑阳给他擦脸,擦手。 紫华笑道:“哎呦,我们六皇子真是体贴呀,竟这么会照顾人了!将来娶进来的王妃可是有福了!” 辰儿冷声道:“我不娶王妃!” 白赫云道:“辰儿不仅要娶,还要多娶几个呢!” 辰儿沉着脸不说话,又拿起笔来写写画画。 白赫云道:“辰儿生气了,哈哈哈!” 笑阳道:“辰哥哥不娶老婆,我娶,我替辰哥哥娶就好!” 穆静芙笑道:“哈哈,这个也能替得的?” 辰儿更生气了,笔一摔,冷着脸对笑阳说道:“你也不能娶!你是我的!” 穆静芙笑道:“你都多大了,还说这种孩子话!” 白赫云也刚想笑话自己这个宝贝侄儿,忽然想起,辰儿小时候画笑阳的事,顿时觉得后背一凉。又想起辰儿对着笑阳笑的事,自己的冷汗都要下来了。紧接着又想到自己儿子丢了初吻的事……不禁一个冷战。生生是没有笑话出口。 白赫云试探着问道:“辰儿,过几天笑阳要去书塾了,就不能来和你玩了,笑阳是男孩,长大了也不能再来后宫了,知道吗?” “我知道。”辰儿淡然答着,慢悠悠地伸手将溅了墨迹的纸拿起揉了纸团丢到一边。 看辰儿没什么反应,白赫云心中勉强松了口气,希望是自己多虑了,微笑着点了点头。 穆静芙轻拍了一下白赫云的手腕:“干什么,小孩子的话你还当真了不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笑阳从来没被自己的辰哥哥凶过,一时间委屈了起来。辰儿马上拿了糖果剥开来塞进笑阳的嘴里,轻声问道:“甜吗?” “嗯!”又是一脸的暖阳阳。 ☆、家学深渊 二 穆静芙:“云儿,前些日子我父亲来信说身体不大好,其实我有事想要问他的。” 白赫云:“何事?” 穆静芙沉默了一下,道:“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接着又道:“最近官家也比较忙,听他说夏近些年来武器精良,官家也正想着怎样提升军备战力的事,你若有空了,也帮他看看罢。白氏在武器和暗器上的成就是很有实力的。” 白赫云道:“嗯,行,一会儿我就去找官家。如今你也关心这些事了吗?哦,对了,你说你父亲的事,你想问什么?要我帮你问吗?” 穆静芙道:“不用,小事,以后再说吧。” 白赫云看着穆静芙这神情好像真的是有什么事要问。见穆静芙不提了,自己也就没再多话。 穆静芙:“不是我关心,是官家来闲聊的时候,提到了而已。” 白赫云邪邪一笑:“感情不错了嘛,官家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可喜可贺。” 穆静芙推了白赫云一把:“行了行了,没事你就快去吧,别吃了,这时间应是已经下朝,官家在御书房。”拿过白赫云手里的荔枝。 “哎……好好好,这就去,不帮你心上人的忙,连荔枝都不给吃了,命苦呢……笑阳留在你这了,我走了。”白赫云起身,朝着御书房走去。 白赫云到了御书房,问了门口侍卫,侍卫说没有朝臣,只有官家自己。于是叫了当值太监进去通报。一会儿就见里面的太监宫女和侍卫都走了出来,不但被遣出了御书房,还被遣出了这个偌大的院子。 当值太监道:“白将军,官家叫您进去。” 白赫云见官家正在看弓|弩图,走上前来:“你看得懂?这应该是枢密院操心的事吧?” 官家道:“我是看了半天也没看懂,这是上个月拿到夏的军械图中的一张,你看旁边这个是我们大宋的,有很大区别,我知道你是一定能看得懂,是否真的夏的要强很多?” 白赫云拿过来看了一下:“夏这个射程比我们的远一些,我们大宋的图明显杀伤力更强,算是各有优缺点,问过明璇了吗?” 官家道:“瑞然也是这么说的,我已经敦促枢密院改良所有品种的军械强度。你们白氏擅长武器制造,并且制造出来的武器性能远远高于军用。能否以后用于军用?” 白赫云道:“我是商贾,可不是有钱不赚啊,只是白氏精卫配备的武器性能虽高,但并不适合军用,因为精密难制,大量制作是不现实的,现在光是禁军就有四十余万,只配上三分之一可能要做到一百年以后了,要说军需改良方面,经过研究的话,白氏倒是能提供一些技术上的建议。” 官家:“那也好啊!” 白赫云:“嗯。” 官家道:“今日天气极好,你来以前我就想着到院中坐坐,我们一起去坐坐吧。” 两人出了御书房,在院中假山旁的一处石桌边坐下。 桌上也放着两盘荔枝,白赫云和官家边吃边聊。 白赫云道:“我刚从静惜宫过来,静芙催我过来瞧你,不来都不让我吃荔枝了,你这也有,我得补上!” 官家笑道:“你要什么没有,到我这里来装可怜,就算真没有,你那夫君也会想方设法给你弄到。” 白赫云道:“刚静芙跟我提起他父亲来信说是最近身体不大好了。也没说什么,就是提了一下而已,你可知道么?” 官家:“不知道啊,你这说了我才知道,那这样吧,不管怎么样,也是静芙的父亲。我令人将他接进京中养病吧。” 白赫云:“嗯。” 官家:“云儿?” 白赫云看了一眼官家:“?” 官家试探地问道:“乐儿还好吗?” 白赫云心道:“哼哼,又要切入正题了?”便答道:“挺好,你何事啊?不会是又想让乐儿和辰儿订婚约吧?你就别想了!辰儿将来三宫六院,还都得围在这宫墙里头。我这当娘的可不忍心。” 官家道:“云儿,要不你想象一下呢?比如…….你再多生几个女儿……然后都嫁给辰儿……” 白赫云越听越觉得不像话了,吃荔枝都停了,瞪着眼睛看着官家,等着这个不怕死的说完。 官家看白赫云这脸色不怎么好看了,声音就越说越小,但打算壮着胆子说完:“你想想,将来所有的皇子全部都是你的外孙,那是个什么感觉?……我觉得就挺好的……你说呢?” 白赫云真是觉得官家作死都有新高度了,一拍桌子,大吼道:“你休想,好什么好?我看你是又要找打了!凭什么我们家的大好萝卜都要栽进你家的坑?” 这一吼,外面的侍卫都一哆嗦。刚巧,皇后也看今天天气好,出来四处走走,走到御书房附近听见了这一声嚣张的吼,也是一惊,心道:“谁如此大胆,竟敢在这里放肆!这宫里的小蹄子不整治是要上天了,反正最近憋屈,看看是哪个短命的倒霉鬼!”便说道:“走!过去看看!” 皇后刚走到御书房的院外,看到平时在官家身边伺候的太监也被逐了出来,同侍卫一起站在院外,觉得奇怪,刚想进去又听见里面传出放肆的训斥声。 “我看你这几年当真是皮子紧了,你是怎么想的,什么叫我再多生几个女儿?你怎么不说多生几个公主呢?还外孙?你放的什么屁?”白赫云气得站起来,一脚踩着石凳指着鼻子吼官家。 惊得皇后立刻躲在院门旁边偷看,没敢进去,心道:“这白赫云好大的胆子,就不怕被拖出去斩了,这是要犯上啊!” 只见官家又道:“那嫁给谁不是嫁?我生公主,我家那个孩儿他娘也没生公主啊,若是有和你家换也成啊,你说是不是?”说完怕挨揍,也跳起来站在石凳旁边,一腿蹬,一腿弓,抬着袖子遮着脸,露着眼睛据理力争。 白赫云道:“你休想,别说我没有那么多,就算有那么多也一个都不给你家!你别做梦了!”说完抓起桌上自己剥的一堆荔枝壳丢官家。 官家先是那袖子挡着,后又跑到假山那躲着,还不折不挠道:“你现在就一个,我们也可以等着啊,以后还能有啊,瑞然那么爱你……是不是?” 白赫云听这厮是越说越没边儿了,一跃而起,跳上了假山,蹲在假山上,拿着一把荔枝核打举着袖子围着假山满地乱跑的官家:“说什么呢?不给就是不给,你别想了,只要我还活着,你休想得逞!” 官家道:“那…那我到时候下圣旨赐婚!” 白赫云边打边笑骂:“你下啊?你下啊!你现在就下圣旨,看我不把圣旨摔你脸上,砸个坑,让你家孩儿他娘嫌弃你!” 皇后吓得慌了慌张,心道:“我的天,我看到了什么?……幻觉吗?昨夜没睡好?我还在做梦?”拧了一把自己的手:“不是梦啊!这云夫人竟如此大胆!” 皇后不经意间踩断了一个细小的树枝,吓了自己一跳,小声叫道:“啊!” 院内瞬间就安静了,白赫云从假山上飞了下来,落在官家身边,官家也拿下袖子站好,二人一起朝着院门口看。官家问道:“何人?” 皇后这才战战兢兢的走出来,进了院子向官家一礼,白赫云也向皇后一礼。 皇后看了白赫云一眼:“啊,臣妾只是散步路过此处,什么都没听到。” 白赫云站在一旁装得特别端庄,就像刚才追打官家的人不是她一样。 官家道:“御书房皇后以后不要来了,就算是散步也不要再散到这附近,没事就退下吧!” 皇后答道:“是,臣妾告退。”说完便转身带着随从匆忙走了。 一路上皇后都以为自己在做梦,这是看到了什么,我的天。又一边愤恨地想着:“好个云夫人!都在官家的御书房殴打官家了,我却连散步都不许走到御书房附近!?你们欺人太甚,我这皇后当得还不如个外臣,屈辱如此,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呵,没听到?骗鬼呢?当面欺君,这你也能忍?”白赫云又坐回石凳上吃起荔枝来。 官家道:“还没到时候呢。”也坐回石凳。 官家瞧了瞧白赫云问道:“当真不嫁?” 白赫云特爽快地答道:“不嫁!” 官家又问:“那要是乐儿爱上辰儿也不嫁?” 白赫云一怔:“看情况,爱上再说。” 官家获胜一般,满脸窃笑,心道:“我辰儿的相貌风度,将来哪个女子拿不下?走着瞧!你家的孩子早晚是我赵家的!” 白赫云看着笑眯眯的官家,无奈地摇了摇头,呵,贼心不死。 官家转而问白赫云:“云儿,有个事我问问你,你仔细想想再答我。” 白赫云:“又何事?” 官家道:“自从你回京常来看静芙,她的心情好了很多,但总是觉得静芙的心里好像和我隔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怎么都捅不破,我百思不得其解,云儿可知是为何?” 白赫云思忖须臾也不明就里:“这个我不太清楚,但静芙与我从小相处,性情我是很熟悉的,或许有些想法会和我相似,比如明璇如果纳了妾,我这一生便永远不会再全心全意地爱他了。” 官家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我不想有静芙以外的任何妃子,我是被迫的,静芙是知道的,你说的有可能,但我想多半不是这个原因,还有别的吗?” 白赫云道:“呃……那我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了,你所顾虑之事我知道了,我回去慢慢想,想出来再告诉你。” 官家满目诚恳:“云儿,拜托了,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太重要了,你定要使劲想!” 白赫云笑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白赫云一诺千金,行了吧?” 官家:“一言为定!” 斗转星移,又一年,那个不守本分的胡杭国丈,又由正五品升到了正四品承宣使了。除了这个怪事外,朝堂之上也没什么突兀的事了,看上去一派和顺。 明笑阳七岁了,自从学会了“飞霜”和“穿杨”以后,武国公府的门庭更是热闹,都是来索赔的。 朱管家还专门安排了两个人手处理这些破事儿,这两人一天焦头烂额,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繁琐之事,不是谁家树上的果子被小公子给摘了,就是谁家的门窗被小公子弄得千疮百孔了,再就是玩耍打闹之时不小心又砸翻了哪个摊子。一个人负责到处核实,回来询问小公子是否有此事,另一个负责赔礼道歉,支付赔金。 明笑阳劣迹不断,但并无恶行。武国公夫妇也从不因此类事件管教儿子。小公子一日比一日大,此类事件也是日复一日的多。邻里街坊并不讨厌这顽皮的小娃娃,除了长得灵秀可爱以外,武国公府的赔偿也是非常及时又十分丰厚的。日子就这么闹腾地过着。 ☆、家学深渊 三 夜晚,微风拂柳,月钩初上。刚刚同明玦一起跟爹爹学兵法和阵法的明笑阳,吃过了晚饭,这会儿又跑到院子里乱蹦。 白赫云走到院子叫过儿子:“笑阳,‘飞霜’和‘穿杨’你都练得不错,是时候学些别的了。” 明笑阳道:“好!”乖乖地听娘教导。 明瑞然见夫人没理自己,去找儿子了,自然也是要贴过去的,来到院中看夫人和儿子,娘俩说啥他都想参与一下。便凑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看着夫人教儿子。 白赫云道:“笑阳要学的秘技,娘今天都简单的为你描述一下,日后一个一个修炼就好。” 明笑阳高高兴兴地点了点头:“嗯!” 白赫云道:“你学会的‘穿杨’是以身形使之,却以内力驱之,故指上的石子能击穿五丈之外的杨树。你年纪尚幼,穿不透但能透木八分,也算是熟练掌握了。之后的秘技中也有一些是类似这种以内力驱外物的,还有以内力修习自身的,更有由心境修习而出的。” 明瑞然也是武功了得的人,听到此处,也忍不住起身走过来和儿子一同受教。 白赫云又道:“以内力驱外物的有:‘满月’、‘震魂’、‘驭龙’、‘贯日’、‘金甲’。满月的武器偃月刀,练成之时,大刀脱手飞出,刀刃朝外,围体而旋,一周而归,内力驱之。内力不足的人难以抵挡,你周身一丈之内无人生还。”说完到院旁的武器架上拿来偃月刀,示范了一下,威力惊人! 这爷俩正在惊呆的时候,白赫云又继续说道:“‘震魂’的武器是长|枪,这个你爹很擅长。这‘震魂’的要点与普通枪法不同,将内力分为两股,一股让枪保持平稳的准头和力度,有很强的杀伤力。另一股催动枪体高速震动。对方与你兵刃相接之时,会因此经脉筋骨震荡而瞬间无法握住自己的兵器,兵刃脱手,一时间难以恢复,若是碰到头部,可致死。”说罢又拿了一杆枪,一枪|刺出,枪身平稳毫无波动,看不出枪身震动,却听见一阵震人心神的嗡嗡声,凛冽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院墙之外的树上连鸟儿都震飞了。 明瑞然心道:“好在云儿不是敌军将领,否则大事不妙啊…….” 白赫云继续说道:“‘驭龙’是鞭术,不仅如普通鞭术一样,还能驭鞭如枪,有刺穿之能”说完拿了一长鞭,一鞭既出,鞭梢刺穿了一丈处一米多粗的大树! 白赫云继续教儿子:“‘贯日’是用剑,练成之时,对方会看到你十剑凝一剑的锋芒,剑力自然也如十剑凝一剑。”白赫云取剑飞身一刺。 夜色之中,确如十把寒刃白光同时一闪而过! 白赫云又道:“‘金甲’是防御秘技,可双手持小臂以上长度的任何兵器,内力驱之,速旋与体周,练成之时,犹如钟罩,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可抵挡对方具内力的攻击,要点是速度,用内力提升速度来进行防御。”拿过两把长匕首示范了一下,光看着就无法近身。 白赫云顿了顿,看向儿子:“‘风吟’是由修习心境而出的秘技。战场之上,听风辨位是基础,而‘风吟’能听见微风中任何方向的微弱撕裂,极微且极远,配合‘穿杨’,能将远处在空中飞舞的蚊子击杀。‘鬼羽’是弓箭术,将‘风吟’和内力掌控结合,可使射出的箭在保持杀伤力的情况下,飞出你想要的弧度,就是能自行转弯的箭法。至于‘碎骨’、‘十刺’和‘化筋’都是以内力修炼自身的秘技,你年纪尚小,不急于修炼。刚刚所述娘会一样一样的细细教授于你,笑阳不急,每年练成一技就好!”白赫云说完笑着看儿子。 明笑阳开心道:“好!”又转头问明瑞然:“爹爹真勇敢!” 明瑞然看夫人这一身的武艺正在发呆,被儿子一叫,回了神,问道:“为何?” 明笑阳答道:“爹爹竟然敢娶娘为妻,就不怕被打死吗?” 明瑞然抱起儿子,大笑道:“你娘温柔贤淑,从来没打过爹爹,哈哈哈!” 白赫云走过来对明瑞然轻声道:“你得了空要和笑阳一起练,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你若更强,我也能更安心些。” 明瑞然笑得温柔:“好。” 白赫云又对笑阳道:“明日起,先练‘风吟’吧,稳稳心神,小淘气包!” “嗯!”明笑阳欣然应着。 时光飞快,转眼,明笑阳便十岁了。 一日正午刚过,武国公府门口驶来一辆马车,下来一个衣着华贵白发苍苍的老头,有随从扶着,走上了台阶,迈进府里,立于门口。 朱管家连忙笑着迎了上来,行了一礼,问道:“请问您找谁?是不是我家小公子又不小心打坏了您家的什么东西了?” 老人缓缓回了一礼,答道:“我是言翰林,是府上两位公子的先生,武国公和云夫人可在府中吗?” 朱管家一听,连忙扶了言翰林朝正堂走去,答道:“在,国公和夫人都在,您先进屋用茶,我马上去请!” 言翰林道:“好,麻烦了。” 朱管家道:“应该的,您请!” 明瑞然和白赫云正在竹斋,听闻言翰林来了,连忙赶去前厅。 路上白赫云悄声问:“明璇,笑阳不会把先生给打了吧?” 明瑞然一惊:“不会吧???” 两人到了正厅堂前,见言翰林没有鼻青脸肿,都齐齐地松了口气,面带微笑上前行礼。 一番客套后,女使奉了茶。 言翰林道:“老朽今日前来,是想向国公大人和云夫人说一说,府上两位公子近几年在我书塾的表现,故得了空闲来府上叨扰,还请国公和夫人勿怪。” 明瑞然:“先生客气了,先生请讲,可是我两个孩子又给先生添麻烦了?”明瑞然驰骋疆场都毫无惧色,偏偏问到此处格外心虚。 言翰林:“国公多虑了,二位公子都是良才美玉,怎会惹麻烦。” 听到这话,武国公夫妇总算悬心归位。 言翰林道:“府上玦公子可是难得一见的奇才,将来必将成为国家栋梁,无论是品性、文才还是见识,都是极好的,将来参加恩科定然榜上有名!应如武国公当年一样荣登一甲呀!” 明瑞然和白赫云听了很是高兴,面露喜色。 白赫云喜道:“都是先生才学广博,教导有方,多谢先生了!” 言翰林又道:“哪里哪里,云夫人谬赞了。玦公子学业是极好的,但是…这欢公子…呃…”言翰林捻须停顿,像是在努力思考应该怎么说才好。 白赫云有种不好的预感,“……” 明瑞然:“……” 言翰林道:“那日课上,我让每个学生们阐述一下对诸子百家的看法,到了欢公子时,他说:‘我觉得诸子百家中的圣贤大多数是欺世盗名之徒,自己利益名声占尽,却整日教导别人怎样做君子。正着说,反着说,都是他们说了,做实事的时候却看不到他们有半点为国为民的功绩。大宗师的气节可能远不及那些为国为民有所作为的的小名仕。多是沽名钓誉而已。个别言论有些道理我不否认,但著书立说奉为经典实在难以苟同!’老夫我读了一辈子书,教了一辈子学,头次听到这番说辞,便问欢公子何出此言,可有凭据。欢公子又说:‘例如孔孟之道就很是虚伪,《论语》被奉为经典,先说人要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后又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先说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见贤思文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后又说别人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朽也。用得着别人的时候和想要感慨的时候,就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容不下别人的时候又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了?先说己不所欲勿施于人,后又让女子三从四德,良心不会痛吗??’……欢公子小小年纪,还真是……目光独特啊!” 白赫云:“……” 明瑞然:“……” 言翰林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又问欢公子,是否觉得论语很是不堪呢?欢公子说:‘不堪着实不少,但是也有实用的,毕竟沽名钓誉之徒终日掰扯小人君子,想必也定然是在名利方面摸爬滚打有些经验,想要欺世盗名也得有点真知灼见当做看家本事,比如那句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句话还是很实用的。’于是老夫又问他诸子百家中其他家思想如何,欢公子也说的是有理有据,好在哪里,坏在哪里分析的竟是清清楚楚。还说:‘人们都在盲从这种经典,受这思想侵染,身受其害而不自知,实在迂腐可悲!’。唉………最让老夫睡不着觉的是,老夫虔心地读了一辈子经典,教书育人一辈子,活到这把年纪,细细想来,竟觉得欢公子所言的悖论确有道理,真是让老朽汗颜啊,怀疑人生啊…... 明瑞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不能什么都不说,只得挤出一句:“犬子年少无知,口出狂言,让先生费心了,我定当好好管教于他。” 白赫云看了一眼明瑞然,不置可否。 言翰林又道:“不不不,欢公子小小年纪却内心澄明,能辨善恶,有见地,不盲从,我等倒是要好好反省反省了。老朽听闻欢公子入书塾以前是由国公大人启蒙教导的,所以心中甚是感佩,便登门请教国公大人是如何教导出如此辨识清澈的孩子呢?” 明瑞然道:“不敢言教,我只是告诉过欢,要心地善良,用纯净无物的心去看真实的世事,用淳朴的心胸去思量真实的感受,做一个为国为民,无愧于心的人。” 言翰林一怔,起身行礼,激动地说道:“不愧是国之栋梁武国公大人啊,老朽受教了!老朽迂腐了一辈子,古稀之年能遇到欢公子和武国公,实乃幸事!” 明瑞然也起身道:“不敢当,先生太过自谦了,老翰林广博,我等敬仰。” 言翰林道:“唉…我终日孜孜以学,却忘了纯净澄明的心才是最为广博明晰之物啊。哦,时辰不早了,老朽今日受教了,这便回去了,多有叨扰。” 送走了言翰林,明瑞然和白赫云又老老实实地坐在正厅堂前,一言不发。都是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该想些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白赫云先开了口,说道:“不愧是我儿子!” 明瑞然道:“辰儿……好像也这么说过?” 白赫云:“好像是。” 二人又沉默呆坐了一阵,又是白赫云先开口:“你还金榜题名?恩科一甲?” 明瑞然:“嗯。” 白赫云:“你竟然是个文人?” 明瑞然:“……也算是吧” 白赫云:“你不必科考也会自然承袭武国公之爵位,况且你是武将啊!” 明瑞然:“我就是想试试……就中榜了。” 白赫云轻轻一笑,小声说道:“不愧是我夫君。” 明瑞然被夫人这么一夸,又开始莫名的躁动了。 ☆、舞象之年 一 宫中。 秋高气爽,碧空如洗,后宫御花园褪去了群芳争艳的热情洋溢,换上了一幅郁郁葱葱的涓秀清爽。 “三哥,很久都没见到六弟了,上次他说教我下棋,还没教呢,他就被父皇叫去了,最近很无聊,静惜宫又进不去,找六弟玩都不成。”五皇子每天都百无聊赖。 三皇子歪着身子,凑到五皇子耳边,挑着眉毛轻浮一笑,意味深长地悄声说道:“还有我啊,我陪你玩儿,跟你说啊,我最近大作新鲜出炉,还热乎着呢,被我藏在我书房的书柜底下,谁也发现不了,要不要看?” 午时刚过,二人闲着没事干,围着鱼池逛花园。 五皇子看了一眼三皇子,万分嫌弃:“还能是什么大作想也知道,你又画了一本春|宫图?让父皇知道,又要罚你抄书!也不知道画春|宫|图有啥乐趣,都知你画功了得,你就不能画点别的?” 三皇子倒是得意洋洋,道:“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人嘛,当然是爱美人儿了!你就不觉得我画春|宫…不,粗俗,不能叫|春|宫,要叫美人图!你不觉得我画的特别好吗?外面的那些完全比不了!我从小不辍寒暑努力练画,就是为了长大画美人图,就连读书都是为了给美人图题词才读的!我画的美人那才是千娇百媚,婀娜多姿啊,笔触之优美,内容之香艳……啧啧啧…哎呦…,五弟当真不品鉴一番吗?” 五皇子道:“不了,你这种自恋方式也算独具一格了,这病算是治不了了,自己留着品吧。” 三皇子:“我听说京城中有个满春院,很是出名,美人如云,人香酒香的好地方啊,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宫立府奔向自由啊?” 五皇子道:“父皇也没说过这事啊,听说父皇是十二岁就封为睿王,出去立府了。咱们哥仨都十三岁了,也没个消息?听说外面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也有很多青山绿水,要不你去问问父皇?” 三皇子紧张道:“我才不去,见了父皇定要问我课业,上次让我对着御书房墙上的大宋疆域图赋诗一首,就被禁足抄书了一个月,我赋了啊,父皇却说赋的是淫词艳曲。唉…不懂欣赏。” 五皇子目瞪口呆:“对着地图都能赋出淫词艳曲,父皇怎么没打死你呢?” 三皇子道:“要不让六弟去问问吧?还好有六弟,要是没六弟在,父皇还不知道要叫咱们多去多少回御书房呢!你说六弟哈,真是个奇怪的人,整天冷冰冰的,长得那么俊,招人喜欢,他要是个女子的话,那可真是绝世美人儿啊!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爱好,平时都是咱俩追着他玩儿,从没发现他特别喜欢什么。” 五皇子道:“三哥,你这想法很独特啊!你说我要是告诉六弟你的六皇子女人论,他会不会打你?” 三皇子:“别,我可打不过他。不过我听他提起过,也想出去立府。好像是去年的事,父皇不许。” 五皇子坐在了池塘边的亭子里郁闷:“好想六弟啊…不是被父皇叫了去,就是被静贵妃叫了去,总是见不到他啊……” 三皇子:“我也想六弟了,想着趁着父皇正值壮年,咱们还能无忧无虑的玩,万一哪天咱们三个哪个倒霉,被父皇捉去当皇帝了,就没法一块玩儿了!” 五皇子十分认可这个说法:“嗯,对,这个事你说得对,咱仨不会那么倒霉吧?皇后不是想让四皇子当太子吗?就让他去呗,千万别找到咱们头上才好,否则后半生的潇洒就全泡汤了……”说着就十分忧愁的眺望远方了。 三皇子道:“四弟也是个憨厚老实的,可不知为何,皇后总是把他圈在书房里读书,不让他和咱们一起玩,这么多年了都没见过几次面,咱们小时候,那次冬天下雪堆雪人,四弟也来和咱们玩,后来听说他回去以后就被皇后训斥了。” 五皇子道:“四哥可怜,母妃死的早,养在皇后膝下,毕竟不是亲生的。皇后那种人,想也不会对四哥有多好,我听我娘说,小时候咱们掉下虎园的那次,就是皇后搞的鬼,最后是云夫人救了咱俩,咱们才没被虎吃了。” 三皇子:“嗯,是啊,我娘也是这么说的。”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东拉西扯的闲聊着。 御书房。 官家问道:“辰儿,朝中官员,都是如何来的,你知道吗?” 六皇子答道:“袭爵、荫封、绩效、科考、被举荐后立功等,武将有些是军中立功,和任职后绩效升迁。官至一定级别,便可立于朝堂之上。” 官家:“嗯,朝臣来路复杂众多,其中不乏一些心中志向不高尚的人,辰儿如何看待他们?” 六皇子答道:“利己者不如尸位素餐者,尸位素餐者不如勤恳任职者,勤恳任职者不如心怀天下者。” 官家又问:“利己者也可能是勤恳任职的人,为何还不如尸位素餐的呢?” 六皇子道:“因为这种人贪婪,虽勤恳任职并无过错,但是于国于民都是隐患。遇强主,他们难免会有些轻微的中饱私囊,任职也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将自己隐藏于朝臣之中。若遇弱主,他们便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跳出来,或是结交奸佞,或是欺君罔上,一朝得逞,百姓遭殃,于国不利。” 官家看着六皇子沉默片刻,又问道:“既然他们无过,那怎么去除呢?” 六皇子道:“不知。” 官家又问:“于国于民都是祸患,而这些朝臣又数量很多,隐藏很好,要是一定要除呢?” 六皇子沉吟片刻,道:“是狐狸一定会露出尾巴,只要鸡够肥。朝廷里有几个贪得无厌又位高权重的奸佞也是好事。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没有大奸臣也引不出这无数的鱼虾。朝中奸佞都有不臣之心,把柄众多,时机到了可除去一众品行不良之人。若是遇到狡猾谨慎的,恶贯满盈,就算欲加之罪也算不得冤枉。” 紧接着官家的话题就突然来了一个生硬的大转弯,道:“辰儿,爹问你,后日你娘生辰,你娘喜欢什么?” 六皇子对爹的跳脱早就见怪不怪了,淡然地答道:“不知。” 官家:“你去替爹问,回来告诉爹,有赏!” 六皇子:“赏什么?” 官家:“辰儿想要什么?” 六皇子:“我要出宫立府。” 官家:“不行,爹平日繁忙,你要是出宫了,谁陪你娘?” 六皇子:“那爹自己去问吧。” 官家:“……换个要求吧?” 六皇子:“没了,就这个!” 官家:“……那,那我自己去问吧。” 六皇子回到静惜宫,问紫华:“我娘呢?” 紫华答道:“娘娘大概在莲池吧。” 静惜宫中,有一片很大的池塘叫莲池,周围修整秀丽。虽是叫莲池,但偌大的莲池里只有池中几株莲花,并不繁杂,看上去十分雅致幽静,池中有很多漂亮的锦鲤鱼,水面微波灵动,水下鱼游如画. 这莲池本是没有的,因静贵妃闲来无事画了一幅画,画着莲下锦鲤,波光粼粼。后来不出月余,官家就造出了这个莲池。静贵妃时常在莲池旁散步,偶尔喂喂鱼,宫人们都看得出静贵妃很是喜欢这个莲池。 六皇子走到莲池,看见母妃坐在莲池旁的念亭中,走过去坐在母妃身边,问道:“娘,你喜欢什么?” 穆静芙笑道:“娘喜欢你。” 六皇子答道:“娘想要什么礼物?爹让我问的。” 穆静芙微笑着缓缓说道:“你爹政务繁忙,无需再费心思,你去告诉你爹,娘什么都不缺。”说完又静静地看着莲池,神色和缓安宁。 六皇子默默地看了看母妃,又看向了莲池。 吃过晚饭,六皇子又去了御书房。路上遇到了两个还在游荡的哥哥。三皇子还离着老远就举着扇子挥手:“六弟!六弟啊!总算看见你了!”小跑过来问道:“六弟干什么去” 六皇子道:“父皇叫我去打听点事,我去回话。” 五皇子好奇道:“什么事?” 六皇子:“没什么,三哥五哥在干什么?” 三皇子道:“游手好闲呗,六弟你要去见父皇啊,那正好,你替我们问问,咱们何时能出去立府呗?” 六皇子郁闷道:“何时?我今天问过了,父皇不许。” 五皇子拉着无奈沮丧的长音,道:“为…..何…… 呀~~~~~?” 六皇子答道:“说是怕母妃寂寞。” 三皇子道:“不该让你问,寂寞的只有你娘,天天足不出户,也不和别人来往。我娘和他娘玩的挺好,一点都不寂寞。我俩反倒成了你的陪绑了……” 五皇子道:“要不三哥你去问吧?” 三皇子连忙在胸前挥着扇子:“我可不去,去了不仅立不了府,搞不好又禁足了。你去!” 五皇子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去,你俩都出不去,就我出去了,我找谁玩啊?出去还不更没劲了?再说了只有我出去了,也太没义气了!” 三皇子想了想,道:“有理有理,要不再等两年吧,自然就被放逐了。” 五皇子点了点头:“嗯。” 六皇子到了御书房,道:“爹,我替你问了,娘说什么都不缺,没什么想要的,让你安心处理政务。” 官家:“啊?那怎么行?辰儿你觉得你娘喜欢什么?” 六皇子想了想:“莲池?” 官家沉思片刻:“……… ”一把搂过六皇子:“真是个好儿子!” 六皇子:“那你让我出去立府?” 官家搂着儿子爽快地答道:“不行。” 六皇子:“……” ☆、舞象之年 二 静贵妃生辰这天,静惜宫波澜不惊一如往昔。 时近黄昏,六皇子坐于园中,心道:“爹爹晨明上朝,午后政务,还让我打听娘喜欢什么,到现在却还没个动静。”悻悻地回了书房,拿起一本书来看,困了就睡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暮色已沉,宫灯初上,六皇子微微转醒,看向窗外。只听外面宫女轻快的脚步声掠过门口,伴着轻声笑语,欣喜欢快地朝莲池方向行去。 六皇子刚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就见紫华走过来道:“娘娘在佛堂诵经,官家让殿下快去叫娘娘到莲池去,殿下快去吧!” “好。”六皇子淡然的说着,缓行而去。 母子二人来到莲池,豁然一惊,眼前一幕宛如暗夜瑶池,美若仙境。莲池中漂着无数的小莲花灯,应着粼粼水光,晚风微拂,曳了池边盛开的木芙蓉和桂花树,落英缤纷,清香袅袅。念亭四角挂起琉璃宫灯,应着秋水皓月。亭中面容清雅英俊的皇帝,眉目含笑地望着自己的妻儿,身旁石桌上尽是静贵妃爱吃的菜肴。 静贵妃牵着儿子踏上石阶,驻足亭中,默默的看着夜色中的一池美景,眼中尽是浓浓的笑意和温暖。 官家拉起静贵妃的手,轻声道:“静芙,今日是你生辰,你可喜欢吗?” “喜欢。”穆静芙嘴角含笑,眼中灿若星辰。 官家轻挥衣袖,随侍的太监一礼退去。顷刻,静惜宫外响起声声爆竹,霎时漫天烟花,流光溢彩,绚丽夺目。 一时间莲池旁的宫人全都雀跃不已,整个皇宫都在仰望漫天的缤彩,十分欣喜。 六皇子看着父皇和母妃,亦将这夜的美景映入眸中,恭默静守立于一旁。 一家三口亭中用膳,官家拿出一个木盒,里面放着一只雅致华贵的祥云簪,做工精湛且存质朴,难得一见。官家取出祥云簪亲手为静贵妃饰于发间。 穆静芙莞尔道:“你是这样张扬的人吗?” 官家笑道:“如今何惧?” 次日,静惜宫中宁静如常,六皇子在园中歇息,看见母妃簪着昨日父皇送的祥云簪。问旁边的紫华:“娘向来不在意身外之物,却好像十分喜欢父皇送的祥云簪。” 紫华笑着答道:“心爱之人所赠之物,随身佩戴,自是喜欢的。想不到官家如此浪漫,娘娘怎会不心动?” 六皇子沉吟片刻,默不作声。第二日,腰间的玉佩便悄然消失了。现下谁家公子无腰佩?偏偏这六皇子腰间空空如也。 此后,六皇子年年去问爹爹能否出宫立府,年年被驳回。一驳就是五年。这五年间,三皇子被封为康王,首先被放了出去。而后五皇子被封庆王,也已出宫立府。大皇子不满两岁时夭折,二皇子身体孱弱,也已往生多年。宫中只剩下四皇子和六皇子。朝中时常暗暗议论。 通常男子十六七岁便已接触风月,如今六皇子已经十八岁了,清冷淡定的六皇子也变得日日心急如焚。他并非是想要娶妻生子,而是惦念的人,也已经十五岁了。 十八岁的赵安辰已是脱去稚气的翩翩少年,明眸皓齿,神采英拔,一身的肃然冷峭,无尘素衣飘然华贵。独自立于念亭之中寞然自语:“九年未见了。” 武国公府. 明笑阳书房中传出一声哀嚎:“娘啊~~~~!我和乐儿医书毒术早就倒背如流了,为何还要抄啊?放了儿吧~~~~啊?” 白赫云淡然答道:“怕你忘了,基础要扎实,况且温故而知新!再嚎就多抄一遍!上元节有元宵灯会你就别想出去玩了!” 明笑阳委委屈屈地嘟囔:“才不要再抄一遍,抄一遍要三个月!我不是你亲生的,一定不是!玦哥是亲生的,我才是捡来的! 白赫云道:“玦儿强闻博记,十七岁就金榜题名,年仅二十便官至二品,签书枢密院事。你呀,还是好好抄书吧!快点抄,一会儿出来练功!” 明笑阳内心泪流满面,心道:“玦哥十七岁高中,那我才十五岁啊,比官家还忙。” 明乐道:“哥,我快抄完了,你可别耽误我上元节出去玩!” 明笑阳哼唧道:“知道了……” 明玦下朝回家,刚进府门就喊道:“阳阳!乐儿!好大一包糖炒栗子喽~” 明笑阳和明乐食欲完胜理智,一同冲出书房,奔向糖炒栗子。白赫云笑着摇了摇头。 明笑阳一边啃着糖炒栗子,一边说道:“只有玦哥疼我们,玦哥最好了!” 此时门口有人送来一封信,火鸢取过交给白赫云,白赫云拿着信转身去了竹斋。 明瑞然走来问道:“何事?” 白赫云拆开信,见是六皇子写来的,道:“是辰儿写来的,上面写着他和静芙想我了。” 明瑞然疑惑:“夫人不是半月前刚去看过他们母子吗?” 白赫云轻笑一声:“哈哈,这是辰儿的求救信!明日我去看他罢。辰儿想出宫,官家宝贝着不让,辰儿着急又没有办法,发来求救信,估计是想出辙来了。” 次日,静惜宫。 “云姨你总算来了!”赵安辰如见救星般从殿中迎了出来。 二人入了殿侧的竹斋茶室。紫华过来奉好了茶,赵安辰示意紫华不要让旁人接近。紫华一礼出了竹斋。 白赫云轻笑一问:“辰儿可是想到什么主意了?” 赵安辰道:“爹不许我出宫的原因无非就是,年纪小,怕娘寂寞,朝局不稳娘无根基担心我在外面不安全什么的。我想了个办法,云姨去和我爹说,我的王府就落在武国公府附近,并跟爹说我平日里经常住在武国公府里,如何?” 白赫云斟酌一番道:“可以一试!你真要住武国公府?” 赵安辰佯装委屈:“云姨嫌弃辰儿?” 白赫云笑道:“瞎说,我去见你爹。” 白赫云对官家道:“让辰儿出宫可好?” 官家看了白赫云一眼道:“不好,辰儿让你来当说客了?” 白赫云倒是坦诚:“算是吧。” 官家道:“再过几年他就是太子了,我不想辰儿有什么闪失,胡杭这几年被我提拔,还有一些心中无家无国的蠹虫朝臣也跟着推波助澜,他升的快了些,静芙娘家无法庇护辰儿,离了宫若有人对他不利如何是好?在这宫中禁军值守严格,我照管起来还方便些。” 白赫云问道:“只是这个原因吗?” 官家道:“差不多吧。” 白赫云:“禁军四十余万半数以上都在守卫京城,不仅是宫城,就算是全汴京也没有松懈之处。如果你还是担心辰儿的安危,就让他把王府落于武国公府附近,平日里辰儿可经常住在武国公府如何?武国公府有我和明璇,外府也有府兵,内府有白氏精卫,自是会照管辰儿。禁军也会在辰儿王府附近布防,可好?” 官家:“落府于武国公府附近?住武国公府?你为什么帮辰儿来当说客” 白赫云道:“你我年少时还有些趣事,辰儿却着实可怜,宫墙内困了十八载。若是以后成了太子,继了皇位,这一生就再无喘息了。” 官家看着白赫云若有所思:“……” 白赫云为了让官家安心,又说到:“辰儿掌握了所有白氏秘技。” 官家惊讶:“???” 白赫云道: “我常来宫中,看辰儿颇有闲暇,且功底不错,我便将白氏秘技也教与辰儿了,毕竟他以后是太子,多些本事防身也是好事,他如今身手与我旗鼓相当,你可放心了?” 话说得都是一本正经,官家这心里算盘打得可是噼里啪啦得响,十分的不正经。 官家心道:“贴着武国公府自然是最安全了,武国公府势大,照拂辰儿绰绰有余,辰儿如今武艺高强,安危我自是不必担心了,若是住进武国公府,说不定能把乐儿拐回来当媳妇!行!我看这事划算!” 官家道:“好,辰儿封为宁王,择日建府,府成便可出宫了。” 白赫云心中捧腹,心道:“辰儿还真是聪慧,这主意确实不错,当真摆脱了这个护犊子的官家!” 白赫云刚想走就被官家叫住了,官家道:“云儿,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没想出那个原因吗?静芙对我的感情我从不怀疑,只是她眼中还是会闪过丝丝疑虑。” 白赫云神色一凛,道:“不是没想出,是你无能为力,事情终有解决之时,听说静芙父亲身子越发不好了。你向来算无遗策,事到如今了,当真还未猜出?”说完清冷地看了官家一眼。便走出了御书房。 官家静默不语,半晌才自语道:“果然。”默默低下头,眼中尽是委屈和心痛。 白赫云回到静惜宫,见辰儿还乖乖地等在竹斋茶室,迫切地望着静惜宫门口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阵捧腹,轻声自语:“乖得像只小白狗儿一样!” 看见白赫云走来,赵安辰又直了直身子,紧盯着白赫云的脸,眼睛一眨一眨的,虽然没说话,但分明是在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白赫云坐下,笑道:“宁王殿下,快的话赶得上元宵节!” 赵安辰忽地松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浅笑,冷若冰霜的脸也挂上了一层和煦的暖色。 白赫云呼吸一滞,心道:“天啊,倾城了倾城了!咦?不对呀?我是答应的太草率了吗?辰儿可能心无杂念,但是官家肯定将计就计把我给算计了?引狼入室了?那我的乐儿……?!”想想赵安辰那摄人心魂的一笑,心里咯噔一下:“门户要失守啊……” ☆、第二次初见 立冬了,清风中夹着丝丝寒意悄然吹遍了整个汴京城,吹去了夏热秋燥,空气中格外显得风轻云净。 武国公府中一如既往的热热闹闹,清晨起便是如此了。 一家人洗漱停当用过早饭,明瑞然和明玦父子俩穿戴整齐,一同出门上朝。早上白氏商社会偶尔会将一些事务送到竹斋,明笑阳便会趁着此时钻回被窝偷睡个回笼觉,过不了多久就会被白赫云发现,被揪着耳朵吱哇乱叫地拖出来,丢到院中练功。火鸢在院子里教明乐习武。朱管家和女使们晨间洒扫和准备府中事宜,整个武国公府不急不缓,却是一派活力,向来看不出晨时的清冷。 这日,明笑阳又不情不愿的被拖出了被窝,被白赫云赶羊一样赶到了院中。 明笑阳看见院中多了六个大石头,三个大的都有一人多高,内径也有一米多的粗细。三个小的正是大石头一半左右。 诧异的问道:“娘,这是什么,摆在院中多难看啊!” 白赫云道:“今日教你‘碎骨’,‘化筋’和‘十刺’!” 明笑阳一听来了精神,他虽然喜欢赖床,但还是挺喜欢习武的,如今掌握九种秘技,今日终于能学全了。 倏地变得像儿时一样乖巧了,眨着大眼睛看着娘,道:“嗯!” 白赫云走到一个小的大石头跟前,一掌下去,碎成了一地的小石块,说道:“这是‘碎骨’”。 明笑阳大惊!上去捏了捏娘的手,不仅没受伤,还是软软的! 白赫云走到另一个石头旁,又一掌下去,石头纹丝没动,道:“这是‘化筋’。” 明笑阳一眉挑起一眉下沉,质疑道:“啊???” 白赫云笑了一下,道:“我再打一掌碎骨,你看看和前一块有什么不同。” 说着又在第二块石头上补了一掌,石头外部碎裂开来,里面的石头却变成了粉,撒了一地。 明笑阳:“……” 白赫云走到第三块石头旁,伸出一根小指,朝着石头一刺,小指竟直直插入石头中!收回手时,石头上留下了一个小指粗细大小的洞!白赫云又伸出双手,成虎爪状朝石头抓去,石头上便留下了十个洞,道:“这是‘十刺’。一年时间,全部练好!剩下这三个大石头是给你练功用的。” 明笑阳吓得魂烟口出,轻声喃喃道:“是……” 白赫云又一项一项细细教授了一阵后,回竹斋了。明笑阳站在院中看了看一地的碎石头,心道:“当个石头也时运不济,搬到我家,遇上我娘,落得个死无全尸……”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怀疑地轻声道:“你们可争点气,练成之前别断了才好。” 正午将至,明瑞然和明玦下朝回府,一进门,看见明笑阳在对着石头使劲儿,明玦笑道:“阳阳今日很用功啊,平常这个时候早就跑到饭桌前等着了。” 明笑阳道:“玦哥说的我好像饭桶一样!” 明玦大笑着回房换衣服去了。 明瑞然走过来,看儿子练功。明笑阳转过头问道:“爹,你就不怕娘哪天晚上做噩梦,朝你来个一招‘碎骨’‘化筋’‘十刺’什么的?” 明瑞然得意一笑:“你娘都是睡在我的怀里,怎会做噩梦?”回手朝石头刺去,大号的大石头上瞬间出了五个洞!明瑞然也笑笑地回去换衣服了。 明笑阳呆立原地,心道:“这是一家子什么人啊?” 转眼已是深冬,上元将至。 都知在同条街上,离武国公府不足百米处正在建造府邸,却不知此处是还未封王的宁王府邸。眼看即将落成,很是气派,常引得旁人驻足观看,耳语猜测主人是谁。 明笑阳也好奇,总是问娘这个新邻居是谁。白赫云笑而不语,还令女使整理出两个房间,一间卧房一间书房。刚开始时选了临近明乐的房间,白赫云不许,所以就选在明笑阳卧房的隔壁了。兄妹俩一问起,白赫云便说会有客来,再无他话。 上元节当日,一道圣旨,赵安辰封宁王。赵安辰陪着父皇和母妃用过晚膳,就迫不及待出宫去了。 去王府的路上经过热闹非凡的上元灯节,想起了那夜莲池美景。下马观望片刻,令身旁侍卫将马牵回宁王府,说自己要逛灯会步行回去。 京城上元灯节的盛况名不虚传,街上热闹非凡,灯夜如昼,花灯更是五花八门,姿态万千,流光溢彩,让人目不暇接。小孩子都成群结队跑来跑去。 “明乐!别乱跑,小心撞到人!”一声清越爽朗的少年声音传来。 赵安辰心道:“明乐?”闻声望去,果然见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身披素色的狐裘披风在人群中好奇地钻来钻去,后面跟着一个身着白底青纹袍,披着深蓝色狐裘的俊朗少年。 赵安辰一愣,呆立着看向这个少年,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笑意。 赵安辰俊逸出挑,立于街上,驻足不动,难免引得周围女子都悄然偷瞄。 明乐逛灯节逛得甚欢,哪有心思看人啊,转着小脑袋东跑西跑,根本没注意前面这个人是不动的,也不知道这人不躲。一头撞在赵安辰身上,捂着脑袋看面前这个人,不解的问道:“你发什么呆呢?” 明笑阳跑过来,一把拉住明乐,低头道:“就说你不要跑那么快,撞人了吧?”抬头说道:“对不起啊,这位公子,小孩子乱跑撞到你了,你没事吧?” 明笑阳见人不答,只是没什么表情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心道:“盲人?…盲人还来逛灯会?”举起手在赵安辰眼前挥了挥:“你是真的没事吧?” “无事。”赵安辰冰冷地回了一句,略显失落。 明笑阳冲着赵安辰灿烂一笑:“那就好,先走了!” “呃,等下!” 明笑阳眨着眼睛,疑惑:“?” 赵安辰轻声问了一句:“你…不认识我吗?” 明笑阳心道:“这是要碰瓷还是套近乎啊?看你长的丰神俊朗,一表人才,看打扮也应是豪门贵族,不至于碰瓷吧?那就是套近乎?实在想不起这人是谁…”反问了一句:“兄台,我应该认识你吗?” 赵安辰心里真是一片残叶瑟然飘过啊,风寒雪冷,一阵委屈。 最终还是败给了明笑阳,神色冰冷道:“我是赵逸,赵安辰。” 明笑阳:“?”心道:“谁?赵逸是谁?赵安辰谁?” 明笑阳小时候只听见大人叫六皇子辰儿,自己只喊辰哥哥,最后一次见面时是六岁,是真的不知道这个赵逸赵安辰是谁。 明笑阳凝视着面前这个公子,见他实在是生得容姿倾世,如此俊雅不俗,竟一瞬恍惚。回了神,道:“啊,我叫明欢,明笑阳!” 赵安辰冷冷答道:“我知道!” 明笑阳见明乐又跑了,赶紧要追过去,慌忙道:“不好意思啊,我妹妹跑了,回见哈!”说完就追着明乐跑进了人群中。 明笑阳心里想着:“妖孽啊,一个男子怎么生得如此好看?”,又因自己有一瞬间竟然惑于一个男人的美色而恍神,颇为懊恼。 赵安辰望着明笑阳的背影,心里甚是难受,摇头叹息:“唉……” 回到王府,躺在床上,睡不着。为刚出宫就遇见明笑阳而高兴,又因被看了半天也没被认出来而生气,明明自己就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明笑阳,委屈,不甘心……什么滋味都有。本想着明日就去武国公府住,现在跟自己闹别扭了,十分郁闷。其实自己心里知道,九年未见,认不出也是正常的,但还是忍不住很失落。 已经很晚了,明笑阳拖着兴奋不已的明乐回了武国公府。洗漱妥当,上床睡觉。也是有点睡不着,什么都不因为,就是莫名心慌。起来摸去厨房偷喝了几口酒,才回房睡去。 天亮了,明笑阳这个赖床专业户竟奇迹般地早早醒来,被窝外有冬季的寒气,便躺在被子里睁着眼睛和屋顶互瞪!十分怀疑人生。昨晚梦见一个男人,就是灯节上遇到的那个妖孽,梦见二人气氛暖心地面对面坐着喝酒???匪夷所思…… 赵安辰本就是个安静的人,官家给他大张旗鼓的建府,他却悄无声息的入住,没敲锣打鼓,没告知谁,也没请任何人。一大清早起来吃了早饭,坐在屋里发呆,不知道该干什么。本来打算今天去武国公府的,现在腿还像灌了铅一样,别别扭扭的不愿去。 白赫云倒是一大早三番两次地看门口,心道:“辰儿怎么还没来?” 明瑞然正准备去上朝,问道:“云儿怎么了?” 白赫云:“辰儿呢?” 明瑞然笑道:“哈哈哈,一共不足百米,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白赫云走到宁王府门口,看见府门紧闭,上前敲门。管家出来开门,道:“您是?” 白赫云道:“我是宁王的…….呃……我是武国公的夫人,宁王呢” 管家道:“哦,您稍等我进去通报。” 白赫云道:“通报什么啊?”自己迈了进去。管家没办法,在后面跟着。 “辰儿?你在哪呢?辰儿?”白赫云唤了两声。就见这位宁王殿下垂头丧气的,像个委屈的小白狗儿似的走了出来。 白赫云问道:“迫不及待的出来立府,怎么这幅表情?怎么不去武国公府?房间都给你准备好了。” 赵安辰和白赫云进了茶室,一同坐下。赵安辰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白赫云哈哈大笑,道:“你无比聪慧,看着是个翩翩公子,竟还是个小孩子!” 赵安辰:“……” 白赫云问道:“那你何时去?” 赵安辰淡淡的答道:“什么时候认出我了,我就什么时候去。”没有表情,却十分坚持的样子。 白赫云道:“我家那傻子什么时候能认出你啊?” 白赫云看着这个白白净净执拗的小脸蛋甚是好玩儿,便道:“好好好,随你!笑阳上午练功,下午就出去野了,你总能碰上他的。我回去了。” “好。”赵安辰送白赫云出了府。 明笑阳练完功,想起昨晚在厨房偷喝酒的事,武国公府未满十六岁不许饮酒,但是那酒实在好喝,掰着手指算,自己的生辰是三月十三,今日是正月十六。还有不到两个月。心道:“马上十六岁了,喝些无妨吧?还是别没事找事了,我出去偷偷喝罢!” 还未吃午饭就跑出府去玩了,出了府门东张西望了一下,直奔聚福楼。未到饭时,聚福楼人不多,明笑阳上楼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要了一壶酒,两盘菜。 此时赵安辰觉得与其自己待在府里郁闷,不如到街上转转,憋在宫里那么久,也看看外面京城的繁华。再者白赫云说明笑阳下午会出去野,昨晚虽然灯夜如昼,但毕竟不是白天,白天若是遇见明笑阳,能否认出自己? 赵安辰穿戴整齐,出了宁王府。在街上转了转,看到聚福楼地段刚好是主街正中,也算是附近出入的必经之路,若是坐在楼上朝下看,说不定就看得到想看的人。想到此处抬头望去,正看见明笑阳在窗前喝酒! 赵安辰走上聚福楼,来到明笑阳的桌前,道:“这位公子,看着眼熟,可否一起喝一杯?” 明笑阳抬起头,一阵心悸,心道:“我的天!这不是昨天灯会上的妖孽吗?白日看更好看了!昨夜还梦到与他喝酒,怎么真的就应验了?” 明笑阳尴尬地笑了一下,眼神躲闪,磕磕巴巴的道:“啊…哦,是赵逸呀,快请坐!”,随手招呼伙计再上一壶酒。 赵安辰在明笑阳对面坐下,伙计拿来一幅碗筷和酒盅。 赵安辰见明笑阳目光闪烁,猜他是想起昨夜灯会的事,道:“明兄,昨夜睡得可好?” 明笑阳猛地呛了一口酒,咳了一阵,鬼鬼祟祟地偷瞄了一眼赵安辰,道:“还好,还好。你今日怎么这么有空来喝酒啊?” 赵安辰道:“闲来无事而已,我是昨日刚刚搬来这里,人生地不熟,出来转转。” 明笑阳一听,笑嘻嘻道:“这里我熟啊!我家就住在武国公府,我哪都去过,你没事可以来找我,我带你玩!” 赵安辰淡淡答道:“好。那你可去过满春院?” 明笑阳差点又呛到,心道:“看着长得冰清玉洁的,怎么对着我这个不怎么熟的人开口就是满春院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明笑阳答道:“我没去过,我若是去了,会被娘打死!” 赵安辰心道:“我明明记得云姨和娘也去过的。”问道:“为何打死?” 明笑阳看着面前这个人一本正经地问,笑道:“我去风月欢场,为何不被打死啊?” “哦,是这样啊。”赵安辰垂下眼帘,故作镇定,内心却局促了一瞬。 明笑阳见他如此神情,反问道:“你去过?” 赵安辰:“没有,只是听人提起过而已。” 明笑阳邪魅一笑:“哦?我还以为你……” 赵安辰抬眼看了明笑阳一下,冷冷问道:“你以为什么?” “呃,没有没有,那…你想去吗?”明笑阳问道。 赵安辰神色一凛,道:“并不想。” 明笑阳道:“我倒是想去!” 赵安辰瞪大眼睛凝视明笑阳,略显怒气地低声道:“什么?” 明笑阳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道:“咦?你干嘛这么生气?我听说满春院的百香醉是自酿的,堪称汴京城一绝啊!是各大酒肆都酿不出的琼浆玉液,真想去尝尝。” 赵安辰松了口气,举起酒杯,抿了一口,轻声道:“原来如此。” 明笑阳微探着脑袋,朝赵安辰身上闻了闻:“你身上这清幽檀香很好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很是安心,只是有些记不起在哪里闻到过。” 赵安辰微微一笑,沉默不语。 明笑阳见到这一笑,忽然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一回神,忙低下头又喝了一口酒,心道:“今晚别再梦到他了,我都不正常了……谁要是将来做了赵逸的妻子,还用的着喝酒吗?生生要比旁人多活十年!” 明笑阳问到:“你家住在哪儿?远么?” 赵安辰:“不算很远,有机会带你去。” 明笑阳暖暖一笑:“好.”心道:“这个人还挺好的,脸上冷若冰霜,倒也不是那么拒人千里。” 明笑阳又问:“你生的如此好看,父母是何人?哦,我爹是武国公,我娘是云夫人。” 赵安辰轻声道:“你…觉得我好看?” 明笑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微微低头,手轻轻转了转桌上的酒盅,小声道:“啊…嗯!是挺好看的。” 赵安辰道:“我爹姓赵,没有名字,我娘姓穆,几乎没有多少人认识她。” “啊?没名字?”明笑阳略感惊奇,心道:“还真是什么事都有啊?还有没有名字的人?”想着可能是不愿意说吧,也不好深问。便又问道:“你是如何认得我的?” 赵安辰道:“有人不认识你吗?” 明笑阳骄傲一笑:“也是,从小皮到大,想不认得我都难,哈哈哈!” 赵安辰从容的应了一声:“嗯。” 二人喝着酒,你一句我一句的慢慢聊着,颇有意趣地聊了很久。 明笑阳很是开心,能坐下来和他这样慢慢聊天的人还真没有,想想自己往常都是上蹿下跳地到处野,也没有坐下来和别人好好聊过。 喝完了一壶还想要一壶,赵安辰说:“别喝了,你还小,不宜饮这么多酒。” 明笑阳心道:“也好,要是一高兴喝多了,带着一身酒气回去,被爹娘知道了,又要死翘翘!”笑道:“我哪里小了?我同你一般高,哪里小啊?” 赵安辰道:“嗯,是长大了。” 明笑阳:“?” 赵安辰轻笑了一声,道:“没什么。” 见到这个转瞬即逝的轻笑,明笑阳又不说话了。不知在想什么。 赵安辰道:“天色暗了,回去吧。” 明笑阳:“嗯,也好,你一定要来找我玩啊!” 赵安辰道:“好。” 二人下楼出了聚福楼,赵安辰从后面看着还没走出几步的明笑阳,心里悲喜交加,喜的是和明笑阳聊了很久,悲的是聊了这么久还是没被认出来….. 明笑阳忽然回头看向赵安辰,赵安辰一愣。 明笑阳道:“你不要忘了来找我!” 赵安辰叹了口气,道:“知道了,会去的,快走吧!” 明笑阳挥了挥手走了。 赵安辰回了宁王府,坐在案前,慢慢喝茶。过了一阵,叫过管家,问道:“汴京城哪处有风景好,清幽又宽敞的宅子?” 管家答话:“听说北郊有处宅院叫清园,甚是雅致宽敞,内里水榭园林精巧不俗,布局淡雅,因不在京城繁华地带,所以宁静怡人。据说原是张翰林的宅子,张翰林前年荣休,回了苏州老家,这宅院便托给商行代卖,因价格不菲,好像现下还无主人,王爷可是想去看看?” 赵安辰道:“嗯,有空我去看看。对了,把宁王府马车上的王府标记去掉吧,不要太张扬。” 管家道:“是,王爷。” ☆、第二次初见 二 过了两日,赵安辰去北郊看清园,正如管家所述,雅致宽广,幽静怡人。 北郊此处僻静,依山傍水,看似人迹罕至远离尘嚣,却又离京城繁华中心骑马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园外风景秀丽,园内水墨般宁静清绮。 赵安辰告诉管家将此处定下。这园门悬匾写着“清园”二字,赵安辰凝视片刻,吩咐管家,道:“就叫‘暖园’吧。” 管家:“是。” 入园宽阔,水榭花草巧妙不俗,再向园内慢行,茶室简约,书房文雅,庭院整洁。园中最深处是一座宽敞通透的卧居,四周花草名种,打理精巧,名曰清香居。 赵安辰若有所思,微微一笑,道:“改为朝暮居。” 管家:“是。” 赵安辰负手转身,又看了一眼茶室和书房:“茶室名为‘缘室’,书房叫‘三生阁’。” 管家:“是。老奴记下了。” 赵安辰吩咐管家,道:“这三日我回宫中住,三日后你要将此处整理好,我来此居住,凡有人去宁王府寻本王,你便说不知本王去了何处,有事派人来此处报我。” 管家:“是,王爷。” 自从和赵安辰一别数日,明笑阳就没出过武国公府。 明玦问白赫云:“娘,阳阳病了?几天都窝在家里,不对劲啊?” 白赫云看了一眼在院子里练功的明笑阳,道:“这傻小子从来没这么用功过,是有些奇怪。” 明瑞然乐观道:“可能是长大了,沉稳了些。” 明玦道略微惊奇,问道:“突然就长大了?” 三人看着整天对着石头使劲,连日常出去野都忘了的明笑阳感到颇为疑虑。 明笑阳一边殴打石头,一边心里嘀咕:“赵逸说来找我的,这么多天了,本公子在家等着,也不见他来找我。真是可恶,言而无信的家伙!本公子也不是只有你这一个朋友,我这就出去玩,不等了!”想到此处,突然不打了,披上袍子,出了府。 白赫云一声轻笑:“呵,没病。” 明笑阳打算去找康王玩,没走出多远,看见武国公府旁边正在建造的府邸建好了,门楣上写着“宁王府”。心道:“宁王是哪个皇子?四皇子?应该不是辰哥哥,辰哥哥要是出了宫一定会来找我的。” 正走着,听见路人说道:“广庆街新开了个叫清韵坊的乐坊,琴音歌舞一绝,有空定当去欣赏一番!”“是啊。” 明笑阳正郁闷,刚好去看看歌舞,听听琴,散散心也好。 这清韵坊看上去古色古香亭台楼阁的,客人不少,大多是文人雅士。明笑阳走进去,还没找到位子坐下,就看到康王和庆王也在看歌舞,心道:“正想找你们玩呢,这就遇见了。” 这俩悠闲王爷看到明笑阳甚是高兴,伸手招呼:“明兄!这里!” 明笑阳坐下,看向下面歌舞。康王笑道:“明兄来晚了,刚刚还有波斯美女献舞呢,彩的很!” 庆王问明笑阳:“好几天都没看见你了,玩什么去了?” 明笑阳黯然道:“用了几天功而已。对了,我问你,宁王是谁?” 庆王笑道:“我也是刚听说,那是我六弟,他终于出来了,我们还以为他出不来了呢,哈哈,刚好,我俩打算一会去找他玩,要不要一起?” 康王道:“估计他俩合不来,我六弟这个人凉飕飕的,怎么样?一会儿和我们一起去宁王府清爽一下?” 明笑阳一惊:“谁?六皇子?” 庆王笑道:“是啊,不是他还有谁?难不成你觉得皇后能把我四哥放出来?他可比六弟更没希望,八成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明笑阳一声不吭地起身下楼,出了清韵坊。 康王奇怪道:“他是来干什么的?这么快就走了?” 庆王也很诧异:“明笑阳今天不对劲啊,整天笑嘻嘻的,刚刚来的时候满面乌云,匆匆走了一脸锅灰?” 康王表示赞同:“嗯,我也发现了。”紧接着又转过头看向歌舞:“来,继续看,哎呦,美人呦~” 庆王不屑道:“听琴观舞,陶冶情操,什么美人?三哥你还是一脑子乱七八糟的。” 康王则表示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和父皇一样,不懂欣赏!今日看完,我回去还能再画两本美人图!”说完被庆王轻蔑一瞥。 明笑阳骑着马跑到宁王府,叩门。管家出来开门问道:“您是……” 明笑阳推开门就往里冲,答道:“我是武国公府的明笑阳。”进了院子就朝里面喊:“辰哥哥!辰哥哥?” 管家一听又是武国公府的,没阻拦,当然也拦不住,任凭他闯进去。应道:“王爷不在。” 明笑阳回头问道:“为何不在,去哪了?” 管家道:“老奴不知,公子有何事?王爷回来我好转达。” 明笑阳又问:“他什么时候出宫的?” 管家:“已有五日。” 明笑阳:“一直不在?” 管家:“是” 明笑阳追问:“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道:“老奴不知。” 明笑阳无奈道:“他回来你叫人去武国公府告诉我一声,我再来!” 管家点头道:“是,公子。” 明笑阳怫然不悦地出了宁王府,也没心思玩了,回了武国公府。 进门径直到了宁斋,问道:“娘,辰哥哥就是宁王?咱们家邻居?” 白赫云一惊,心道:“什么情况?这是认出来还是没认出来啊?”随口答道:“啊,是啊,我也是才听说的。” 明笑阳很不满地问:“那他怎么不来找我?” 白赫云看向一边,略微心虚:“可能比较忙。”心道:“看来是没认出来,这俩孩子,都挤兑我干什么?” 明笑阳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声:“哦”,悻悻地回自己房间了。 康王和庆王到了宁王府,也没见到六弟。 康王问庆王:“六弟能跑哪去呢?听管家说是出了宫就不住在宁王府。难不成是在宫里憋坏了,一出来就奔没影了?” 庆王也觉得奇怪:“六弟偶尔是有点怪怪的,有时候还有点执拗,不管他了,六弟出来是好事,咱俩多了个玩伴,等他回来再来找他!” 康王表示赞同,天色晚了,二人各自回府。 汴京以北,苍龙山。 一大早出发,明笑阳与康王和庆王骑马跑了一个半时辰,到了苍龙山。此处风景秀丽,漫山花草树木,茂盛苍翠,清脆鸟鸣萦绕于山林之间。苍龙山算是汴京附近最大的山了,山脊明晰,站在山下平坦处望向山脉,绵延不绝。爬到山上能瞧见山峦叠峰缓急相宜的美景,山下不远处有条小河流,涓流清澈。 三人下马到河边稍作休息,人歇马饮水。 庆王坐在河边问道:“好地方啊,你们来过吗?” 二人齐声答:“没有。” 庆王感慨地说:“我也只来过一次,那时我刚刚出宫,立志要游遍大宋的千山万水,纵情畅游,以偿我十六年的憋闷。可惜呀,体力不济,至今也没游到哪去。这苍龙山算是我游历为数不多的山水中印象较深的了,约你们来玩玩儿。” 康王问道:“山中可有仙女?” 明笑阳大笑:“哈哈哈,还仙女,除了咱们三个大老爷们连个人烟都没有,鸟不拉屎,人迹罕至,山大林大荒无人烟啊!”又问向庆王:“赵清,此处有什么好玩的?” 庆王答道:“苍龙山附近确实没人烟,鸟不拉屎还不至于,满山的鸟呢,极漂亮。” 明笑阳点头笑道:“嗯,满山鸟粪,还有呢?” 庆王道:“还有很多珍奇小兽,都是咱们平常没见过的。这里最奇的是山中腹地有处清泉汇聚而成的小湖,清澈见底,人间绝景啊!四周因山峰形状高低起伏,有风吹过时,会有龙吟之声,故名苍龙山。我前日听闻,很久以前有人在此见过麒麟,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想来寻寻,找不见麒麟也能猎些野味,顺便故地重游,猜你俩就是没来过。” 康王睁圆眼睛:“麒麟?真的假的?” 庆王:“听说是。” 明笑阳也饶有兴趣催促着:“我也想看麒麟,咱们快进山吧!”说着牵起马朝山脚走去,背上弓箭,将匕首和火折子插在腰间,把马都拴在了山脚下的一棵树下。 三人上山一路说笑,进了林子,果然是个富山,山鸡野兔小兽多得很,没多一会就猎了一些。 时至正午,麒麟还没见着,山腹中的小湖确是见到了,明笑阳很没见识地哇了一声,心中赞叹此行不虚,心道:“好地方啊,以后定要带赵逸来……”想到此处,心中不快:“快半个月了也不来找我,想他作甚,又不熟,除了脸好看一无是处。” 此时,忽然一阵饥饿的声音清晰地从康王腹中传来,这俩王爷真是文不成武不就,什么也没抓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明笑阳的一堆战利品,明笑阳笑道:“哦!叫我来玩还另有深意啊,哈哈,原来如此。” 这俩王爷去捡了些柴火拿出火折子,明笑阳收拾猎物,在半山腰稍微平坦的地方生火烧烤,快活得很。野味将熟,只见康王从怀中掏出几个小瓶子,如数家珍地说:“这是,盐,调味香料…来来来,让本王撒上一撒,不能辜负明兄的好武艺啊!” “看不出来啊赵澈,你除了好色,还挺精致啊?好,有劳了,尝尝康王爷的手艺!”明笑阳十分开心。 “我好色吗?”康王表示很怀疑。 明笑阳和庆王听到此问十分惊讶,明笑阳打趣康王:“你没有自觉吗?” “我可是冰清玉洁的大好青年,休要冤枉我,毁我名节啊明兄!”康王辩解道。 野味被火烤的滋滋作响,香飘四溢,庆王看着烤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慌忙催促:“你再谦虚,肉就烤糊了,还不快点。现在脱离父皇的眼皮子底下了,对着你那王府书房中数不尽的春|宫图,还说自己冰清玉洁?说什么名节,你是大姑娘啊?快点,快点….” 康王拿着小瓶子仔仔细细洒在烤肉上,道:“我的大作你俩谁没看过似的?装清纯!” 明笑阳眨了眨眼睛问:“你这个冰清玉洁的大姑娘先开始装清纯的好不好?…额,烤好了可以吃了!”明笑阳拿起匕首和削尖的树枝,一块一块割下插到树枝上递给这两个连刀都不会使的残废王爷。边吃边聊,愉快得很。 “跟你们讲,我画的美人图都是有故事情节的,引人入胜,酣畅淋漓。和别人那露骨下流的不是一回事,想当初我拿给六弟看,到现在都没还我,还说我画的好!别看六弟冷冰冰的,且是个识得风雅情趣之人呢!五弟你就太矫情了点,看了我那么多本美人图,如今还老讽刺我好色!”康王十分得意。 庆王回道:“我是矫情吗,我都看腻了,你还没画腻,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已!三哥你莫要胡吹,六弟怎么可能对那个有兴趣!” 康王十分笃定:“当然有,喜欢得很,不信你问他!他也是个男人,自然有兴趣!” 明笑阳眼睛一亮:“你们见到宁王了?” 二人齐声:“没有。” 庆王道:“他憋了十八年,比我俩都惨,估计不知道跑到哪里释放去了!他王府的管家说至今未归!” “哦。”明笑阳轻声应了一下。 庆王好奇的问康王:“三哥这么喜欢美女,为何出宫这么久,你府里不但没有王妃和侧妃,竟连一个侍寝的丫头都没有?还是说藏到别处了?” 康王被这么一问,思忖片刻,淡然答道:“没有特别喜爱的而已。本王身娇肉贵,不能将就!”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哎呦!哈哈哈…”明笑阳大笑,举着烤肉笑得前仰后合。 “笑什么,我还是童子,有什么可笑的?”康王委屈地看着这俩人。 庆王笑得不行了,瘫坐在地大笑不止:“你?哈哈哈!你是童子?…哈哈哈,我的天啊,哈哈哈!明兄还差不多,你是?…哈哈哈哈!你不会说你初吻还在吧?” “很奇怪吗?”康王心中十分无辜。 一听说满脑子莺莺燕燕的康王初吻还在,这俩人都笑得直不起腰了。 “好好好,你冰清玉洁,我们冤枉了你,是我们不好…哈哈哈…嗯,我们相信你!”明笑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庆王笑道:“咱们三个皇子同岁,今年马上十九岁了,你竟然还是个童子?哎呀,别说是我,父皇都不会信,你问你母妃信不信?” “切,爱信不信!”康王埋头啃肉,咕哝道:“我风流不下流,不行吗?” 庆王笑道:“行!你说行就行!哈哈哈…” 明笑阳也想笑,不知怎么笑不出来了,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不畅,也埋头啃肉。心道:“康王着实有趣,肉配了这香料,果真味道不错!” 三个少年,吃得饱饱的,坐着闲聊,打算休息一会儿再去玩。水囊中水不多了,起身要去小湖中打水。翻过一个小山又来到小湖,刚想下去,竟听见有女子说话的声音,向下一瞧,大惊!只见湖中有五个少女在沐浴! 明笑阳慌忙把这两个反应迟钝的压了下去,三人蹲在灌木丛中,不敢出声。明笑阳轻声问道:“怎么办啊,现在起身难免会被发现,多不好啊。在这蹲着也不是办法,要不这样,咱们蹲着慢慢退回去。”说完便蹲着转身向后挪去,挪了几步发现那俩没跟上来,回头一看,他们居然在偷窥! 明笑阳一急,轻声喊道:“喂!干什么呢?太无耻了吧?偷看人家姑娘洗澡?” 庆王眼神含笑扭头道:“不被发现不就得了吗?”说完又在偷看。 康王也是兴致勃勃地看了一阵,忽然说了一句:“五弟,你别看了,我们走吧!” 庆王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康王:“什么?为何?” 康王眉间轻蹙了一下,拉着庆王要转身往回蹭。二人拉拉扯扯的,又不会武功,难免发出声响。 突然庆王一个脚滑,拉扯间双双滚了下去! 只听湖中女子尖叫声乍起! 明笑阳吓一跳,心道:“哈?搞什么?这可怎么办,这俩傻王爷肯定被发现了。不过他俩逃跑还是可以的,总不会跑不过女人吧?”明笑阳保持姿势,继续往山后面慢慢移动。可一想,这俩货要是滚受伤了该如何是好? “唉…...”一声叹息,回过头张望,看看他们受伤了没有。一回头看见女子们眨眼间就穿好了衣服,这俩王爷竟然被抓住了,堆在一团!那几个女子都抓了湖边的湿泥沙打他们。 心道:“不好,这些女子不是普通人,定是会武功的!我真的好倒霉啊……又不能不救,可汴京城有谁不认识我?偷窥女子沐浴传出去,我爹娘会……”明笑阳想到此处后背一阵发凉…… 赶紧撕下中衣一脚蒙了面,走下山去。 山下女子们看见又有一个,更加气愤了。又一起朝明笑阳身上丢了好些泥沙。明笑阳抬起手臂挡了挡,还是弄了一身泥。 明笑阳缓步走到人前一礼:“姑娘们为何抓了我两个同伴啊? 一个为首的女子相貌不凡,肤若凝脂,明艳动人,眸若秋水,却眼中含怒冷冷地盯着这个蒙面男人,道:“下流无耻!你们敢偷窥我们沐浴!还敢问我?!”说着便拔剑刺了过来。 明笑阳闪身轻松躲过,伸手一转便卸了这女子的武器,哐啷一声落在地上,后面女子见状都立刻拔出了剑。 明笑阳又道:“小姐稍安勿躁,我们来此处只是想打些水,并没有想偷看姑娘沐浴,这二人不会武功,刚到山顶就滚落下去,若姑娘们在沐浴的话,我猜他们还没来得及偷看就摔在你脚下了。我在他们后面上山的,就更加没看到了!姑娘不要误会,我们当真无意冒犯,惊扰姑娘,在下在此给姑娘们赔礼了!”说完向几位女子一礼。 明笑阳平日里绝对没有这么正经,虽然不下流,还算是正人君子,但见了漂亮姑娘也是要笑嘻嘻地上前搭讪调笑一番的。可今时不同往日啊,装也得装出十二分的正经模样来。 庆王磕磕巴巴赶紧应和:“对对对,是啊,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就滚下来了!” 康王默不作声在地上坐着。 这女子面露怀疑,又问:“既然如此,你为何遮面?” 明笑阳一怔,立刻回话:“在下花粉过敏,并且相貌粗陋,怕吓到旁人,便遮了面。” 女子将明笑阳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目光淡定坦然,心道:“看着不像坏人,此人身法极高明,武功深不可测,我们五人虽然会武功,想必也不是他的对手。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出手,姑且信他这一次。” 女子慢慢步移到明笑阳身后,走到坐在地上的二人身边,质问道:“我的玉佩不见,刚刚就放在这,是不是你们拿走了?” 庆王慌忙力证清白:“怎么可能!你们衣服明明是放在那边的!” 明笑阳摇了摇头,心道:“我太难了……” 立刻回身揪起这俩王爷就跑,想着那些女子会武功,速度定然比普通人快很多。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御着家传轻功‘飞霜’负重逃跑,跑了一阵勉强甩开了那些女子,拎着两个王爷又躲到一处灌木丛中。 片刻功夫那些女子就追了上来,东张西望也没有发现他们,就都收了剑慢慢下山去了。 明笑阳刚松了口气,就见到那群女子朝着他们的马去了!听见为首的美女说道:“这马肯定是那三个登徒子的!牵走!” 心里一凉,明笑阳扭着脑袋问庆王:“你脑袋坏了吗?一句话三匹马!你赔!” 见那群女子走远了,这三人才浑身狼狈地坐成一圈,讨论着怎么回去。 明笑阳沮丧道:“骑马狂奔一个半时辰,此处无人,没马要走到明天才能回京城!你们还好,吃饱了喝足了慢慢走,我怎么办,我还未成年,才十五岁,家里有门禁,夜不归家后果很严重啊!我娘要是罚我抄医书毒术,三个月都出不了门了!” 康王道:“要不你再多打点猎物?” 庆王点头赞同:“有理!明兄拜托了,你会轻功跑得快,你先走,但是要多打些猎物给我们,我们沿路也好有口粮!” 明笑阳真是心力交瘁,心道:“这俩货到现在还想着吃?”答道:“好吧,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趁着天还大亮好打猎,明笑阳惦记着早点打完猎,早点往回走,就算晚些到家,就说山中迷路耽搁了一会儿,若是整夜不回家……想想家中那三个死无全尸的大石头和厚厚的医术毒术……叹了口气,背上箭去帮那两个年长的哥哥们弄口粮。 见明笑阳去打猎了,庆王忽然问康王:“三哥?咱们刚刚看的好好的,你拉我干嘛?现在马都没了!” 康王这会儿都要郁闷死了,回道:“哈?这是重点吗?马没了怨我吗?明兄聊得好好的,你说什么姑娘衣服脱在那边?你可是傻吗?” 庆王想了想也觉得理亏,小声嘟囔:“我…我那不是没反应过来嘛,谁知道她诈我。呃,你别逃避问题,你为何拉我?” 康王大义凛然地说:“我对那女子一见钟情了,想着娶回来当你嫂嫂,哪能让你再看了去?” 庆王被这理由惊得瞠目结舌:“啊?!你认识?” 康王道:“不认识。” 再次吃惊:“什么?……啊???” 康王推了一下庆王,严肃道:“别啊了,就是这么回事。”一甩袖子看向一边。 “……” “……” “连累明兄了,还得给我们找吃的。” “嗯。” “还得走回去。” “嗯。” “才十五岁。” “嗯。” “……” “……”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必甜,此回过度下,我有罪我反省,别着急,立刻发! ☆、第二次初见 三 顷刻的功夫,明笑阳就满载而归了,随手抓的山鸡野兔什么的。又拿了俩王爷和自己的水囊去打水,回来把这两个弱的要死的哥哥们照顾得妥妥的。就自己赶紧上路了,争取在门禁之前回府。 一路上轻装简行,想着自己走,不到三个时辰就能回京城,不喝水不吃东西没什么问题。因为记得来时这一路上除了山脚下附近有条小河以外,也没见到还有特别好找的水源。自己要是想找也容易,但是那两个就不好说了,所以明笑阳把自己的水囊和匕首全部都留给了那两个娇弱王爷。 明笑阳路上想着:“苍龙山是汴京以北,向南走是回京城的方向,路过北郊,多多少少也总能有个三五户人家,若是有什么不便之处,讨口水喝还是不难的。” 刚刚出了正月,入夜还是很冷的,按那两个王爷的脚力来算,估计今夜要露宿野外了,好在有火折子,可以生个火堆,也不是过不去。 明笑阳走了近两个时辰,天已大黑,野外无人无灯,又是月初,连月亮都只剩个小月牙,路是真的很黑。虽说他艺高人胆大,丝毫不惧,但这黑灯瞎火地走委实心里堵得慌,憋屈得很。 他盘算着自己应该已经进了北郊,寻着方向看着星星也走不丢,再走不到一个时辰就到家了,虽然是赶不上门禁了,可也迟不了多少,想到这里,憋屈的心情好多了。 一路奔走确实稍有口渴,进了北郊没多久,就看见距离主路不太远的地方,有一个灯火通明的大户人家,明笑阳拐了个弯走了过去,心中盘算:“去讨口水喝吧,看这家也是个很富有的门户,园中那么多灯笼,我多给些报酬,跟他们买个灯笼也好啊,若是有马就更好了,如此门户想必是有马的。” 他走了一阵子,来到园门口,见园门处挂着两个大灯笼,很是亮堂,门上写着“暖园”。 他望了一眼便上前叩了门,出来一个小厮。明笑阳问道:“这位小哥,路经此处,可否讨口水喝?” 小厮:“好,公子稍等,我这便取水来。” 小厮取来水,明笑阳又道:“夜路甚黑,我多付主家十倍钱财,可否能卖我一个灯笼一匹马?” 小厮略微打量了他一下,虽是一身泥土狼狈不堪,但这周身打扮一看就是豪门显贵,也不好轻易拒绝得罪,说道:“公子稍后,我问问我家主人。” 明笑阳忽然听见园中传来一声问话,声音极好听:“何事?” 小厮回头一看,便将园门开大了些,对问话的人答道:“呃,公子,这位路过的公子想来买个灯笼和马。” 园中人漫步出来,看向园门。 明笑阳一惊,喊了一声:“赵逸?!” 赵安辰看着这个惨兮兮的明笑阳,轻笑了一下:“你怎么这幅模样?”引着他进了缘室,叫女使奉了茶。 明笑阳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被两个笨蛋拖累成这样了。唉…一言难尽的。”他见到赵安辰心中非常高兴,不是一般的高兴。 赵安辰问道:“这么晚了,你还有同伴?” 明笑阳轻笑了一下:“本来是有的,现在没有了。” 赵安辰一怔,心中不快,故作平静地问道:“你要徒步回去?” 明笑阳沮丧地点点头,委屈巴巴道:“马也没了,不徒步怎么办?我也不想啊,要不怎么会误打误撞跑来你家买马?” 赵安辰不动声色道:“我的马都是名贵品种,不卖,想必你身上也带不了那么多钱吧?就算有,也不卖。你打算怎么买?” 明笑阳一听,这是什么话?听这语气是不仅不卖,连借都不肯了?太伤心了,噘着嘴不说话,像个弃犬一样瞪着赵安辰。赵安辰抬眼看了看他,默然不语。 明笑阳沉着脸,突然站起来,道:“深夜打扰了,马就不必了,我轻功也不是白练的,用不了多久也回得去!这就告辞了。”不知怎么的,好想哭。明笑阳历来是个笑嘻嘻且脸皮极厚的人,长这么大都没这种感觉,特别伤心委屈。 “回来!”赵安辰叫住明笑阳。 “赵公子还有何事?”明笑阳心中生气,冷冷地回道。 “你今夜住在这里。”赵安辰语气淡然。 明笑阳心里瞬间舒服了很多,但还是有气,紧着嗓子道:“家中有门禁,需早些回去,就不打扰赵公子休息了。”说罢便要走出缘室。 赵安辰又道:“你父亲与我父亲相识,我叫人快马送信到武国公府就好。” 明笑阳心中疑惑,心道:“我爹什么时候认识一个没有名字的人?”回头看向赵安辰,见他还是淡淡然地端着茶杯慢慢喝茶。 赵安辰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缘室一角的书案旁,提笔写了张纸,折好,一本正经装入信封,封好,唤了小厮过来吩咐道:“快马送至武国公府,交给云夫人。” “我娘?”明笑阳诧异道:“你与我娘相识?” 赵安辰缓缓点头,没说什么。叫来女使:“去准备好沐浴的热水和衣服。” 女使应着:“是,公子。”退下了。 赵安辰道:“你今夜就住我卧房的隔间。” 赵安辰又坐回茶案边,将明笑阳杯中的冷茶倒去,又添上热茶:“坐,夜晚春寒,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明笑阳什么都没想就乖乖坐了回去,和赵安辰面对面地喝茶。 “说吧,怎么弄得这么狼狈?被谁欺负了吗?” 明笑阳顺从地答着:“被几个女人打了。” “女人?为何打你?”赵安辰眼中一丝愠色迅速闪过。 明笑阳面无愧色地答他:“因为偷看人家沐浴。” 赵安辰是招谁惹谁了,这么倒霉,活活今日要生这么大的气!脸上愠色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沉着声音道:“荒唐!”手中茶杯重重落在茶案上,茶水略微溅出。 明笑阳噗地笑了一声,又撒娇般说道:“干嘛这么生气啊?那你要赶我出去吗?外面那么冷。”说完嘟着嘴,眨着眼睛看向赵安辰。 赵安辰叹了口气,没说话。 明笑阳笑着说:“好啦,都告诉你。”然后把今天的事都说了一遍。 女使进来说沐浴的水已经准备好了。 赵安辰轻声道:“去吧。” 明笑阳起身,毫不见外,高高兴兴去洗澡了。好像这段时日天天腹诽赵安辰的事是一百年前一样。也不记得这只是第三次见赵安辰,根本没拿自己当外人,跟着女使就去洗澡了。 泡在水中,明笑阳才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会,心道:“我也算是个没脸没皮,不拘小节的人,为什么总是偏偏同赵逸计较那么多呢?他不来找我玩我不高兴,他不给我马我也很生气。真是怪了。”他总觉得赵安辰十分的亲近熟悉,但又确实不认识,百思不得其解,轻叹一声:“这就是所谓的一见如故?” 明笑阳洗完澡,穿上赵安辰给他准备的衣服。出了浴室,女使说:“请公子移步朝暮居。” 明笑阳就这么晃晃荡荡地跟着女使去了朝暮居,到了门口,推门进去,只见赵安辰也褪去了外袍,穿的很闲散。 明笑阳忽然肚子咕噜咕噜响,才想起自己从白走到黑,还没吃饭,肚子饿了。 赵安辰见他进来了,便问道:“喝酒吗?” 明笑阳一听有酒,瞬间来了精神,愉悦应声:“好啊!” 两人对坐案前,几道菜,两壶酒,酌饮漫谈。 白赫云见儿子还没回府,很是生气,心道:“小兔崽子,还未成年竟敢在外夜游了?这还得了?看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 此时,门外递进一封信,白赫云拆开一看,信上写着:“云夫人,贵府公子在我这里歇息了,请勿担心,赵小六。” 白赫云哈哈一下,笑出了声。拿起笔纸,写了一个大字:可。 折好,命人交给送信人带回去。 朝暮居中,明笑阳正在未满十六岁非法饮酒。听见有人敲门,醉醺醺地看过去。赵安辰在门口接过信,看了一眼,递给他。 明笑阳一看,酒都醒了一半,心道:“这可字正是娘的笔迹。”,抬起头用十分敬佩的眼神望着赵安辰,赞叹道:“赵逸,你厉害呀!我娘都听你的了?真嚣张,以后这里就是我的避风港了?” 赵安辰轻笑一下:“嗯,你愿意来就好。” 明笑阳心中一阵狂喜,晕乎乎地说:“愿意,我当然愿意!在你这里可以喝酒,可以睡懒觉,嘿嘿嘿,好得很!我要是常住你这里,你会不会烦?” 赵安辰轻笑着,俯身将他拉起来语气温柔道:“不会,好了不能再喝了,乖乖去睡觉。”连扶带拖把他拉去隔间,放在榻上,盖好被子,细细掖好好被角,起身要离去。 明笑阳眯着眼睛伸出一只手拉住赵安辰,喃喃道:“赵逸,你笑的时候真好看,呵呵呵呵,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好熟悉啊,呵呵呵” 赵安辰看着他醉酒的傻脸,无可奈何,心道:“既然熟悉,你怎么想不起我是谁,遗忘到至今都记不起的程度,我在你心里可能早就一丝一毫都不剩了。” 赵安辰拿开他的手,慢慢塞回被子,重新掖好被角。转身刚要走,便听见明笑阳半睡半醒地呓语:“你好香啊,我喜欢你的味道,辰哥哥。”说完就睡去了。 赵安辰呆立在榻旁看着明笑阳熟睡的脸,良久。 明笑阳这一夜,热茶暖身,热水泡澡,美酒小菜,温暖被窝,一觉到天亮,舒服到极致! 那两个王爷……就不是一般的惨了…… 入夜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半个人影都没有,小风冷飕飕,生了火堆,鸡飞狗跳地弄明笑阳给他们打来的口粮,刀也不怎么会使,吃到嘴里实在是不容易啊。吃完东西蜷在火堆旁,无枕无被露宿野外,黑漆漆的夜里,不远处的野狼时不时地嚎两声……,身娇肉贵的王爷,哪里受过这样的罪,一言难尽。 早上这俩王爷晃晃悠悠的,好不容易进了京城,浑身是泥,蓬头垢面,脑袋上还粘着几根野鸡毛,晚上围着火堆睡觉,火星子崩到衣服上烧了不少洞,伤风头痛,目光呆滞,引得路人不断小声嘲笑……各自回府,不知道要休养多久。 赵安辰让女使将洗漱用的东西准备两份,送到朝暮居,早饭也是一样。 都准备妥当后,赵安辰拉开隔门,进隔间去叫明笑阳起床。 明笑阳睡得舒服,赖床不愿起来。 赵安辰轻声道:“好了,起来吧,已经比你平时晚了一个时辰了,再睡就日上三竿了!”伸手拉了拉。 明笑阳微微睁眼,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赵安辰,问道:“你本来就生的好看,每次见你,都觉得你更好看了,今日也是,奇也怪哉。” 赵安辰站在榻旁,看着他一瞬浅笑,沉默不语。 明笑阳睁圆了眼睛看着,突然用被子蒙了头,闷闷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我马上起来!” “嗯,好。”赵安辰转身出去,拉上隔门。 半盏茶的功夫,明笑阳就出了隔间,洗漱完毕,坐在桌上和赵安辰一起吃早饭。按理说,明笑阳吃过早饭后就应该回家的,可是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走。见赵安辰也不赶他,他便心安理得的在朝暮居和三生阁之间的大院子中练起功来,像在自己家一样。 吃过早饭,赵安辰去了三生阁,拿起一本书慢慢读着,时不时地抬头看院中练功的明笑阳。 不一会儿,赵安辰叫过女使,吩咐准备好午饭。 明笑阳一口气练了两个时辰功,肚子饿了。 赵安辰走出三生阁,带着他去吃饭。暖园主人吃饭的地方有个奇怪的名字,园中仆人都不解此名何意。 主人吃饭的地方是一个精致的二层小楼,底楼和顶楼都可用餐,楼门处匾额上写着:养笑楼。 明笑阳见到此楼名,哈哈大笑:“赵逸呀赵逸,你家适合我呀,连吃饭的小楼都碰巧适合我!” 赵安辰温柔地见他望着,微微一笑,没说什么,二人一同上了顶楼,吃午饭。 明笑阳看着一桌子菜都是自己爱吃的,还有酒,立刻坐下就要开吃。 赵安辰递过半湿的干净布巾,道:“练了那么久功,擦了手再吃,菜跑不了!” 明笑阳今天心情真是特别好,从未有过的好。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笑阳家是武国公府,权势财富无人能及,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就是觉得暖园特别好。 明笑阳问赵安辰:“赵逸,你这园子里起名都很稀奇呀,是什么意思?” 赵安辰淡淡答道:“园中有阳自然暖,叫做暖园。缘室,三生阁,和朝暮居。旁边便是这养笑楼了,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明笑阳不停地吃着,咕哝道:“哦!缘定三生,朝朝暮暮?” 赵安辰一怔,静静地说:“你很聪慧,正是此意。” “这么说,这暖园有女主人?怎么没看见嫂夫人呢?”明笑阳睁着大眼睛看向赵安辰。 “这院子没有女主人,只有我自己,你若是愿意来住,便来住,比我自己住要好。”赵安辰静静地答道。 明笑阳若有所思:“只是这养笑楼何意,我没猜出来。” 赵安辰又笑了笑问道:“好吃吗?” “嗯!”明笑阳暖暖一笑。 赵安辰看着明笑阳鼓着脸,大吃特吃,心道:“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半点变化都没有。”问道:“你何时想回家了,我就给你一匹马,汗血宝驹,名叫天佑,以后便是你的坐骑了。” 明笑阳欣然接受,问道:“你是什么身份?你姓赵,可是皇亲国戚?” 赵安辰缓缓答道:“算是吧。” “哦。”明笑阳继续低头吃。 吃过午饭,明笑阳还是不想走,赖在缘室和赵安辰闲聊。 “赵逸?” “嗯。” 明笑阳犹豫了一下,试探的问道:“你…为什么没去找我玩儿?” 明笑阳心里也不是不清楚,朋友众多,天天都说以后一起玩,可也没怎么在意,遇上了便一块玩,遇不上也无所谓,不知为何对赵安辰的这个随口的答应,他却重视到天天等着的地步。 赵安辰平静的说:“最近有事。” 明笑阳微微沮丧的“哦”了一声。 赵安辰没说谎,他本来只是想进宫住三日,刚想出宫又被官家叫去征用了几天。也是昨天一早才出宫回到暖园。 瞥见明笑阳失落的小模样,眼中的笑意和温柔涟漪般扩散开来。轻声问道:“你……想我了?” 明笑阳眼神不经意地躲闪了一下,一撇嘴道:“咦…大男人说什么想不想的,只是无聊,想玩儿。”坐在地上的身子无意识地轻微晃了几下。 赵安辰淡淡一笑:“哦。你没有朋友吗?” 明笑阳又来了底气,睁圆眼睛否认:“才不是,我朋友多着咧!”说完又不自觉地缓缓垂下眼帘看向一边。 赵安辰问他:“昨夜你睡时呓语,辰哥哥是谁?” “哦?我说梦话了?辰哥哥呀,在我记忆里,他是个小孩儿。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觉得很熟悉,在一个大花园里,他带着我玩,后来我娘常常带我去找他玩,辰哥哥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我吃,还会照顾我。有一次他把自己的荔枝都剥完喂我吃了。还问我够不够。哈哈哈,我小时候最喜欢辰哥哥了。”明笑阳笑道。 “儿时的事你都记得?”赵安辰诧异地问。 “当然记得,都记得!我记性好的很!”明笑阳很自信地答他。 赵安辰又问:“若是你现在见到他,还会认得吗?” 明笑阳一怔:“我倒是真没想过他长大后是什么样儿,大概能认得吧,也有可能不认得,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样貌大改也很正常。哦,辰哥哥你可能也认得,是六皇子,就是现在的宁王。” 赵安辰心中一声叹息,看着高高兴兴的明笑阳,轻声说道:“嗯,我认得。” “辰哥哥小时候还会亲我呢,哈哈哈,现在想想真是太好玩了,哈哈!”明笑阳没心没肺地笑道。 “……” ☆、上门 明笑阳得了娘的一个“可”字,厚颜无耻的在暖园生生赖了三天,还不想走。担心再不回去,以后就“不可”了。 第四日,依依不舍地牵着赵安辰给他的汗血宝驹“天佑”出了暖园,骑马南行,直奔武国公府。 白赫云看见明笑阳回来了,还满面春风的,想着可能辰儿也该来武国公府住了。 白赫云走到院中想问儿子辰儿什么时候来,却看见门口那匹马绝非凡品,问明笑阳:“你骑回来的马是怎么回事?” 明笑阳满心欢喜:“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漂亮吧?” “什么朋友?送你这么贵重的马?”白赫云心生疑惑,此马是万金难遇的汗血宝驹。 “他姓赵,叫赵逸,认识不久,一见如故!”明笑阳笑得特别纯真,眼神一尘不染地说着,“他还说他爹认识我爹,并且他爹没有名字,他还是皇亲国戚,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我爹认识没有名字的皇亲国戚吗?赵逸还说他与你相识,我怎么不知道娘认识赵逸呢?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没早告诉我?” 白赫云戳在原地,愣了又愣,一时答不上来,心道:“辰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赫云道:“不到一百米还骑马回来,瞧把你惯的,这三天练功了没有?” “什么一百米?我可是从北郊回来的!我当然练功了,娘,我去找我爹了,问问他认识哪个皇亲国戚是没有名字的.”说着就去找明瑞然了。 白赫云:“???”正在呆立原地捋思路。 明笑阳忽然回头问白赫云:“对了,辰哥哥出宫立府也有段时日了,他不在府中,我一直都没见到他,前几日我去宁王府,嘱咐管家,辰哥哥回府让他来告诉我一声,有人来报吗?” 白赫云琢磨着:“什么意思?”下意识的小声回了一句:“…没有…” 明笑阳“哦”了一声就找爹去了。 白赫云站在院中重新捋思路…… 明笑阳路过白赫云的竹斋,没有看见明瑞然,又去了后面明瑞然的书房鹤斋。看见明瑞然正在看书,进去问道:“爹?你认识一个姓赵,又没有名字的皇亲国戚吗?” 明瑞然一惊:“你问这个干什么?” “是谁呀?”明笑阳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 明瑞然心道:“真是浪费了云儿的好血脉,笑阳记性灵气和天赋都是极好的,偏偏想象力随我了?说傻不傻,说聪明也聪明,唉……”缓缓答道:“官家没有名字,直呼皇帝姓名罪同谋反。” 这下轮到明笑阳捋思路了……心道:“四皇子偷偷溜出了宫?还躲在北郊?这真是什么事都有啊,好巧不巧还偏被我撞上了?我不会被灭口吧???”想到这,心里一哆嗦,鬼鬼祟祟地回房间了。 明笑阳吃过午饭,歪在床上正琢磨着去哪玩,听见有人来报,说宁王回府了。一骨碌坐起来,直奔宁王府。 上前敲门,管家出来开门,一看是明笑阳,这次也不说进去通报了,反正也拦不住。把门开大了些,直接让他进去,说道:“王爷在书房。” 明笑阳朝着管家点头一笑:“谢了!” 到了书房一看,只一人站在房中,背对着房门在看书,明笑阳傻呵呵地笑道:“辰哥哥,好久不见!” 这个宁王一转身,明笑阳被生生吓了一跳:“赵逸?!” 赵安辰微微一笑,安静地看着明笑阳。 明笑阳屋里屋外看了一遍,回头问赵安辰:“你怎么在这?宁王呢?” 明笑阳的傻气,赵安辰领教了一段日子,已经习惯了。问道:“你的宁王殿下,你的辰哥哥叫什么名字?” “……”明笑阳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辰哥哥叫什么名字?这一重大发现犹如苍雷贯体,生生一愣,喃喃道:“我…不知道…” 赵安辰笑道:“我叫什么名字?” “你叫赵逸…赵安辰。”明笑阳这脑袋总算是能用了,惊诧道:“你是辰哥哥?” 赵安辰笑着点了点头。 明笑阳一屁股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撒泼打滚,委屈道:“你干嘛骗我啊?” 赵安辰笑道:“我哪句话骗你了?” 明笑阳想了一下,心道:“确实没骗过我。”又道:“那你为什么瞒我?” 赵安辰表面上一本正经的,心里却十分耍赖:“你也没问我呀?” 明笑阳又想了一下,心道:“好像是哦…” 赵安辰收了笑容,淡淡地说:“我出宫当日就遇见了你,你没有认出我。” “你现在长得这么好看,我当然认不出啊?你这是耍赖,我不干,你得赔偿我!”明笑阳委屈着继续撒泼。 赵安辰轻笑了一声:“你还和小时候一样,我不是把天佑赔偿给你了吗?” “不行,那不算,还得再赔偿!”明笑阳鼓着嘴,眼里都是责备。 赵安辰走过来柔声说:“好,今晚就赔给你。” “是什么?”明笑阳眸若清泉,纯洁无瑕地闪了闪,好奇代替了委屈。 赵安辰心中捧腹,心道:“还是个小孩子,真可爱。”淡然道:“晚上就知道了。”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又写了一张纸,折好,唤了小厮过来。在小厮耳旁低声耳语了一句。小厮拿着纸就出去了。 白赫云又接到一个纸条,写着:“云姨,我今晚要去武国公府住了,辰儿。” 白赫云心道:“总算折腾完了。” 明笑阳在宁王府一呆就是一下午,将近饭时,赵安辰说:“你还不回去?还要在我这蹭饭?一会你娘来捉人了!” “好~~~这就走。”明笑阳拖着长音哼唧道。磨磨蹭蹭地出了宁王府,回家了。 赵安辰叫过管家:“本王以后会住在武国公府或暖园,在哪我会提前告诉你,有事来报我。旁人来宁王府,依旧说不知道本王去了哪里。” 管家:“是,王爷。” 明笑阳心情很好,回府也没到开饭时间,闲来无事走到大石头那里练功。 过了半个时辰,该吃晚饭了,明笑阳永远都是最先上桌的人,发现多了一个座位。东问西问没人知道。菜齐人也该齐了,明瑞然带了一个人进来。 “赵逸?!”明笑阳又吃一惊。笑道:“不让我蹭饭,你倒是来蹭饭了?” 赵安辰道:“宁王府没有厨子,我就来了。” 白赫云哈哈一笑,没说什么。 都落座了,白赫云给明玦和明乐介绍了宁王。 明乐惊奇道:“唉?你不是灯会发呆被我撞的那个人吗?你是宁王?” 赵安辰面无表情地说道:“正是。” 明乐仔细观察道:“你长得真好看,就是一脸冰凉,浪费了这一张好脸!” 明玦小声道:“乐儿胡说什么?没礼貌。” 赵安辰依然面无表情:“无妨,乐儿说得没错。” 明瑞然缓缓说道:“习惯就好了,辰儿不会笑,从小就不会笑。” 白赫云看了一眼明笑阳,心虚道:“嗯,是不会笑。” 明笑阳心道:“他不会笑?我看他是不会不笑吧?从小到大,每次见到他都是笑呵呵的,甚是好看。”看着一桌子好菜,明笑阳也懒得辩解,开吃。 一家人用过晚饭,明笑阳又粘着赵安辰,问道:“晚上了,我的赔偿呢?” 赵安辰看着明笑阳,道:“我已经自己送上门了,还怎么赔?我都是你家的人了,我把自己赔给你了。” “?” “云姨说我的卧房在你隔壁,一会你带我去。”赵安辰不动声色地说着。 “???” 偌大的武国公府,有个奇事,就是平日里云夫人在哪,武国公就在哪,只要两人都在府中,分开绝不会超过半盏茶的功夫,十几年如一日。现在又多了一桩奇事,就是宁王殿下在哪,明小公子就在哪,不仅是在府里贴得死紧,府外也一样,宁王在武国公府,明小公子就在武国公府,宁王去暖园住,明小公子也得跟去。 明瑞然眼睛里只有白赫云,别的事不关心,看不见,看见了也视而不见。 白赫云看着辰儿没有缠着乐儿,乐儿也对辰儿没有兴趣,很是欣慰。辰儿和笑阳哥俩感情好,很好,一切都没有问题,非常好。白赫云很欣慰。 春阳渐暖,又是个好天气。赵安辰一早被官家叫去宫里了,明笑阳闲来无事,在府里逛来逛去,路过明乐的卧房,从窗子看见桌上有一包糖炒栗子,眼珠子一转,嘴角邪恶地向上一勾。 下午未时刚过,赵安辰回了武国公府。看见明笑阳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晃来晃去,桌子上一堆栗子壳,悠闲得很。还没等赵安辰说话,就听明乐在院子大喊:“我的糖炒栗子呢?娘!!!哥又偷我吃的了!” 明乐跑到明笑阳卧房窗前,看见那包栗子残骸,风风火火冲到明笑阳床旁,揪着明笑阳就打:“你还我! 你又偷吃!” 明笑阳哈哈大笑:“哈哈!谁让你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我怎么忍得住,这不能怪我啊?哈哈哈!”一把搂过明乐,明乐被哥哥圈在怀里扭来扭去动不了,忿忿地说:“你还我!你出去给我买三包!我就原谅你,要不我去告诉爹,让爹罚你抄书!” 明笑阳抱着妹妹笑道:“知道了,一会就去给你买!” 赵安辰看着明笑阳,眼里笑意淋漓尽致,心道:“个子高挑如我一般,心智却刚刚及膝。” ☆、侠义 明笑阳抬头看见赵安辰回来,立刻放开妹妹,走过来睁着大眼睛看着赵安辰:“你回来啦,等你好久了,无聊死我了,官家找你何事?” “没什么,都是些杂事。”赵安辰淡淡说着,回了自己的书房,明笑阳也乐颠颠地跟了过去。 赵安辰道:“每三年一次科考,刚好今年有一场,二月十六,还有十天,父皇带我去参详一下考题,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没什么大事。” 明笑阳一听,收了不安分的笑脸,悄声道:“这事儿,你不要说啊。我爹和我娘去年说过,再有科考让我去参加,要试试我课业如何。他们平时繁忙,没空关注这事,你不说,他们可能就想不起来让我去考了,嘿嘿!” 赵安辰轻飘飘地瞄了他一眼,淡然道:“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你那对爹娘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明笑阳想想也是这样,无奈地蹭到赵安辰身边:“这么说我很快就会被强制备考了,那我们出去玩吧?趁着我爹娘还没反应过来?!” 赵安辰看着这个身材如此修长的小娃娃无奈道:“还有十天,就算现在用功备考已经算很晚了,还想着出去玩。听父皇说,明叔叔当年殿试一甲榜前三,你明玦哥同样是一甲榜上有名的青年才俊,你若落榜了,武国公府的门楣怎么办?还玩?” 明笑阳笑嘻嘻道:“我家那个门楣,就算我这摊烂泥呼上去,也挡不住它的光芒万丈,不差我一个,陪我出去玩好不好?我听说清韵坊新来了几个很厉害的乐师,我们去听琴吧?” 赵安辰心道:“没心没肺的。”问道:“你不问我考题吗?” 明笑阳很不屑道:“切,我明笑阳光明正大,榜上有名也好,名落孙山也罢,绝不做苟且卑鄙的勾当!” 赵安辰笑了笑:“好。” 明笑阳忽然转头问道:“我问你,你会告诉我吗?” “不会。”赵安辰斩钉截铁地回道。 “你这么好的人,我就知道你不会。”明笑阳很满意地点点头。 赵安辰站起身道:“走吧。” “去哪?” “你不说要去听琴吗?” 明笑阳笑得像朵花儿似的。 二人进了清韵坊,移步到二楼雅位观台,见到康王和庆王又在看歌舞,看得全神贯注,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明笑阳走过去拍了一下庆王肩膀,庆王一回头,惊声道:“六弟?!” 赵安辰道:“别叫。” 明笑阳不满:“唉!我拍的你啊,你叫他干嘛。” 庆王乐呵呵地拉明笑阳坐下。 康王也很高兴:“明兄!六弟,快坐!这段舞排得当真出彩!” 四人坐好一同向下看去。 清韵坊看客中女子也是不少的,一些年轻女子们,见两位丰神俊朗,容姿不凡的公子进来,哪还有心思听琴观舞,眼神都纷纷往二楼上飘。 明笑阳他们这桌对面看台上也有一桌人,却同这清雅之地格格不入,虽穿着像是个官宦贵族,但实在过于粗俗无礼。坐在桌子中央的男子,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得黑不溜秋,一脸横肉,坐在位子上一条腿抬起踩在旁边的位子上,一边喝酒一边跟旁边的人粗着嗓子道:“爷刚升来汴京半月,就听闻清韵坊歌舞好,瞧这些小妞儿的身段,啧啧!”说着就色眯眯的盯着下面的舞姬,口水都要滴下去了。 坐在这猥琐男人身旁的一男子谄笑说道:“胡兄好眼光,身段脸蛋儿的确是够娇媚的。”那一桌也坐着四五人,都长得一副贼眉鼠眼,猥琐下流的嘴脸,后面还站着几个家丁模样的人。 如此粗俗的几人引得周围看客纷纷侧目,却又无人上前。 明笑阳抬眼瞧了瞧,眼睛一眯,也没说什么。 庆王倒是轻声一句:“今日怎么什么人都有!” 康王也点了点头:“粗俗。” 相安无事继续听琴观舞。 须臾,一曲舞毕,台下楼上的看客都纷纷鼓掌,赞叹舞技琴艺。 忽然那个粗鄙男人提着破锣嗓子喧哗道:“嘿!小妞们儿们,你们这调子弹得老子淡出鸟来了,给爷来段淫词艳曲,助助兴!跳好了爷有赏!” 众人惊讶一愣,都看向这桌人。楼下台上的舞姬和乐师也愣在那很为难。 这男子不依不饶,毫无愧色地对着周围喊道:“都看什么看,没见过爷这么英俊的啊?”又朝楼下台上喊道:”怎么?都聋了?还不开始?” 如何开始?清韵坊何时有这种人来听琴观舞,在场的人都诧异了一阵,随后便纷纷指责这桌人。 “哪里来的粗俗之辈?大言不惭的,还不快滚出去!” “就是啊,谁家这没教养的来这种地方撒野,真是不像话!” “是啊,什么东西啊。” “恶心的人,怎么混进来的,玷污了这块地方!” “快滚吧!” “对,快滚!别耽误我们听琴,快滚!” 这男子一听,恼羞成怒,拍了桌子大吼一声:“你们这些杂碎,也敢叫老子滚,我看今天谁滚!”说着冲下二楼,来到台前,指着乐师和舞姬道:“快跳!再不跳,爷砸了你清韵坊!老子胡怀!刚到汴京,不认识老子的今天都给我认识认识!当今皇后是我亲姑姑,爷爷是国丈胡杭,我看你们今天谁还敢跟爷这叫唤?” 明笑阳这一桌都安静地看着下面这个傻子,一时间都无语了。 明笑阳轻笑了一声:“呵,有意思,第一次看见脑袋长腚上的人了!” 庆王笑道:“本是来观舞的,现在改成看耍猴了,呵。”扭过脸问康王:“下面美女们很为难,要不三哥去解个围吧!” 康王不屑道:“这种杂碎,本王懒得理睬,一会官府的人来了直接拖出去就是了。” 只见这个胡怀冲上舞台,一把抓住舞姬,举止十分粗鲁道:“小妞快给爷跳,跳得好爷今夜就收了你做小妾,锦衣玉食少不了你的!快点!” 康王皱了皱眉。 庆王道:“三哥去英雄救美吧!” 康王道:“咱们下去是英雄救美,传出去就是争风吃醋,我若下去,不等开口,那人渣打我一拳怎么办?有必要吗?” 庆王开了扇子,扇了两下:“有道理啊,咱俩不行,明兄去!” 赵安辰神情冷漠地看着下面,又瞥了一眼明笑阳。明笑阳坐着没打算起身,只是用手指轻轻夹起了一粒花生。 胡怀向前一推,手里抓着的舞姬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明笑阳刚想抬手,就听见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泼皮混账!欺负一个弱女子!” 闻声望去,明笑阳夹起的花生瞬间掉落在桌上滚了两圈。赵安辰看明笑阳神色有异,也向那女子看去。 赵安辰见那女子,眉目如画,明艳动人,不觉眉毛抽了抽又看向明笑阳,不悦地轻唤了一声:“明欢!” 明笑阳一阵沮丧:“哎!怎么是她啊?” 庆王拿着扇子赶紧遮住脸,转向康王,笑道:“三哥!你这下总该下去了吧?” 康王一看,竟也立刻开了扇子遮了脸,伸脖子朝明笑阳轻喊:“明兄!拜托你了!咱们三个那天就只有你遮了面没有露相了,快去救急,别让这位姑娘伤着了!” 明笑阳眼睛一瞪看向康王,不解道:“为什么是我啊?你们谁下去都镇得住这个场!都是王爷!我无官无爵为什么是我啊?” 庆王道:“你爹你娘的名头随便扯出来一个都没人敢说话!足够镇场面了!” 明笑阳歪了头,表情十分混乱:“哈?” 赵安辰更加诧异,问道:“这女子是何人?” 三人齐声说道:“不知道!” 明笑阳侧头在赵安辰耳边轻声说道:“不知姓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在苍龙山湖中沐浴的那群姑娘,下面这个就是为首的。” 赵安辰眉间皱了皱,沉默不言。 庆王扭着脖子朝着明笑阳这边,用扇子遮着一侧脸,小声说道:“也是我三哥一见钟情的女子!”又看了赵安辰道:“搞不好以后就是咱们嫂子了!” 明笑阳大吃一惊:“啊?什么情况?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事?偷窥人家洗澡,还窥了个一见钟情?” 四人一同看向楼下,那个胡怀跳下舞台朝这女子走去,道:“呦!小妞挺漂亮啊,水嫩水嫩的!怎么?我说娶她当小妾,你吃醋了?要不换你给爷暖床也行啊!”跟在胡怀身后的几个人笑了起来。 康王忽然站起,神情十分不妙。 庆王倒是打趣道:“三哥,要想英雄救美,从这直接跳下去比较帅气!” 康王向下看了一眼:“胡扯,腿会断的!” 庆王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只见康王要离开座位下楼,明笑阳道:“放心吧,这姑娘武功不弱,吃不了亏的,轮不到你救。” 康王想了想,觉得有理,便坐下了。 这女子冲上前去狠狠地扇了胡怀一耳光,“啪!”一声出奇的响亮! 明笑阳和两个王爷不约而同的一哆嗦,都同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科考 赵安辰眉梢又抽了抽。 胡怀大怒,喝道:“小妞儿来劲了是吧!看今天爷不办了你!”说罢就和这个姑娘打了起来。 过了几招,未分胜负,明笑阳轻声道:“这姑娘武艺还凑合吧,只是没想到这个酒囊饭袋竟也会两下子。” 又过了几招,这姑娘竟然不敌了,被胡怀抓住了小臂,锁死动弹不得。 康王冲着明笑阳轻声喊了一句:“明兄,快去!” 明笑阳从二楼围栏一跃而下,走了过去。庆王赞叹道:“好俊的身手!” 汴京豪门贵族谁不认识明笑阳啊,一看明笑阳下来了,想着这个胡怀今日定然没有好果子吃,心中都暗爽不已。 明笑阳负手缓缓走到胡怀旁边,看着手里攥着的姑娘小臂,语气淡定道:“放手。” 胡怀刚入京城不久,不认得明笑阳,转头一看,又一个出头鸟!朝着明笑阳大骂:“哪来的孙子,也敢管爷的事?” 众人一听,都心中腹诽:“这是要被打得满地牙了,叫明小公子孙子?太有勇气了。不知死活,恶有恶报。” 明笑阳又轻声说了一句:“放手。” 胡怀恼火,腾出右手,一拳打过去。拳头被明笑阳伸出右手接住,握在掌中,明笑阳轻笑一声:“我给过你机会,你不滚,就别怪我了。”说着右手一发力,只听见一声惨嚎:“啊!”胡怀痛得松开了姑娘,跪倒在明笑阳脚下,想要抽回拳头,可根本抽不回,就怒吼道:“小兔崽子,我姑姑是皇后,爷爷是国丈,你今日与我过不去,来日老子扒了你的皮!” 明笑阳又一用力,手中发出咔咔声,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嚎。明笑阳笑道:“你叫你皇后姑姑来救你啊?看看能不能保住你这个拳头,如何?” 胡怀吃痛,满脸扭在一起道:“你!你!报上名来!” 明笑阳一仰头,垂着眼皮轻蔑地看着胡怀,道:“我叫明欢,明笑阳!欢迎寻仇!”说完便松了手,负手站好。 周围一片赞叹声:“好!明公子干得漂亮!” “这种人就是该打!” “对!欠揍,不知天高地厚的乡巴佬!” 胡怀抱着被捏碎的右手,站起来恨恨地吼了一声:“老子记得你了!你给我等着!我们走!”带着那几个人仓皇离开了清韵坊。 明笑阳负着手,直了直腰杆,转向刚被救下的姑娘,微笑道:“你没事……” 明笑阳还没说完就“啪!”地一声被这个姑娘狠狠扇了一巴掌,耳光之响亮,清晰高亢! 康王和庆王,又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表情很痛的样子。 赵安辰突然站起,正要下楼,只听见那姑娘喊道:“你!登徒子!” 明笑阳被扇得一懵:“哈?”回了神,赶紧靠过去,压低声音快速说道:“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知道你沐浴被男人偷看过了,你有损名节啊!此事我们回头再说!” 这姑娘气呼呼的,满脸胀红,睁大眼睛瞪着明笑阳,不说话了。众人不解这是怎么回事,都抻着脖子观望。 明笑阳抬手挥了挥:“没事了,没事了!”示意舞台上乐师和舞姬起乐。 琴声重新响起,舞姬又迈着轻盈的舞步继续跳舞了,众人也都坐回位子继续欣赏舞乐。 赵安辰见无事,便缓缓坐下。 明笑阳死死地抓着这姑娘的手腕,拖着她上楼,姑娘拗不过,就被他拖到了桌前。 康王和庆王一看明笑阳把这姑娘领了上来,赶紧又用扇子遮了脸。他们这桌半圆横案很宽,坐个六七人不成问题,明笑阳贴着赵安辰坐下,把这姑娘生生按在自己另一侧入了坐。 赵安辰冷冷地看着这个女子,又看了看明笑阳被一巴掌扇得通红的左脸,眼里十分心疼,轻声问道:“疼吗?” 明笑阳嘻嘻一笑:“不疼,小事。”转向姑娘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那天明明遮了面的!” 女子瞪着要吃人的眼睛,咬牙切齿道:“你腰上的火麒麟腰佩,天下还哪里有第二个?这精湛的雕功定是出自我爹之手,我怎会不认得!如此宝物落入你手,真是岂有此理!” 在桌子底下被明笑阳控制的双手不停地挣扎。 明笑阳心道:“一时大意了!”轻声道:“我跟你说,我真的没有偷看你洗澡,都是误会,你怎么就不信呢?我放开你,你别打我了,好不好?” 姑娘定定地凝视明笑阳清澈的眼睛,想了一下,道:“好。” 明笑阳放开她手臂,责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爹是谁?你个姑娘家家的功夫不怎么样,还学人家打抱不平啊?今日我若不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叫沈凌霜,别以为你这次帮了我,我就会原谅你!下流的登徒子!”气鼓鼓地看着明笑阳语气里充满敌意。 明笑阳笑道:“好好好,随你怎么想,反正你也打不过我!” 沈凌霜更加生气了,低喝一声:“你!” 明笑阳云淡风轻地说道:“你什么你啊?我明笑阳确实没有偷看你,我向来光明磊落,毫不遮掩,我做了我一定认,我没做过的也休想栽赃我!” 沈凌霜盯着明笑阳清澈无比,毫无作伪的眼神,心道:“不像是说谎,当日他也是这幅身正不怕影子斜的神情,可能是冤枉了他,再说,此人这张扬的做派也不像是个鬼祟之辈,刚刚还行侠仗义了一把,当算是个君子。与在苍龙山上他的那两个同伴不同。况且父亲的杰作也不可能会给一个无耻之人佩戴的。”想到此处,心里一松,面上怒气也消散了。坐在位子上冷静地看了看明笑阳的侧脸,心道:“这么仔细一瞧,还挺英俊的,都说相由心生,应当不是猥琐之人。” 庆王和康王遮着半侧脸,不约而同地看着下面的舞乐,不敢出声。赵安辰的脸色也不怎好看,沉默不语地盯着明笑阳。 沈凌霜正望着明笑阳的侧脸看得出神,就听见明笑阳说道:“话说回来,我就算要偷看也不会看你这种没看头的身材啊,照美人图差远了,你长得都不如画!” 听此一言,康王和庆王都很有分寸地微微转头,悄然看向明笑阳,心道:“明兄,真是条汉子啊!” 此时赵安辰的表情都难以形容了,冷若冰霜的脸上又多了三层霜。 沈凌霜心中本要熄灭的火苗瞬间窜起三丈高,一拳砸在明笑阳手臂上。明笑阳吃痛,轻声哎呦了一下,道:“说好了不打我的,你言而无信!” 沈凌霜看了看那两个拿着扇子遮着脸的可疑人士,问道:“他们俩怎么回事?” 明笑阳看了一眼庆王和康王,小声叹息:“谁知道怎么回事,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呗!” 明笑阳见这两个王爷可怜,打算帮帮他俩,对着俩王爷说道:“行了,行了,别藏了,那山上离得那么远,就算你俩想偷看,也看不到什么,躲什么躲!” 又看向沈凌霜,语气很无所谓地说道:“这二人就是那天苍龙山上被你捉住的那两个,他俩想去打些水喝,刚看到你们……呃,就滚下去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那么远也看不清什么的。给你介绍一下,左边那个是康王,右边是庆王。” 这俩王爷一听,尴尬地笑着拿下扇子,看向沈凌霜,赔了两个笑脸儿。然后二人缓缓地端起茶杯抿了两口,压压惊。 沈凌霜也是疲累了,懒得再揪扯这破事,冷冷说道:“罢了,罢了!” 明笑阳笑道:“姑娘揍了两个王爷还这么淡定啊!实乃女中豪杰!” 沈凌霜白了一眼:“说得好像我乐意揍似的,不打不相识吧!” 庆王一听大喜:“正是,正是!” 康王低头不语,像个木头一样。庆王在桌子下面用脚踢了踢康王,悄声道:“三哥你行不行啊?平时的浪劲儿呢?” 舞乐散去后,各自回府,在清韵坊门口告别之时,庆王忽然说了一句:“那个胡怀会不会半路报复沈姑娘?要不我们谁送沈姑娘回去吧!” 明笑阳看了一眼庆王:“想不到你还挺细心,他现在正忙着接骨头呢,哪有心思报复?要报复也是找我呀?” 庆王用胳膊拐了一下明笑阳,示意他闭嘴。明笑阳不懂什么意思,但也识趣地不说话了。 庆王又热心肠道:“要不三哥送沈姑娘回去吧,乘着康王府的马车,一路上也安全。” 明笑阳道:“他?他弱的像个…” 庆王偷踩了明笑阳一脚,明笑阳吃痛又不说话了。 康王也收起往日浪子态度,一本正经道:“是啊,夜晚路黑,我送你吧。” 沈凌霜瞧了一眼明笑阳,又半疑半惑地看了看康王。 明笑阳看出沈凌霜有些犹豫,挥了挥手,笑道:“去吧去吧,别看他这样,也算是个君子,他到现在还是个童子呢,放心吧。” 康王脸一红低下头去,庆王推了明笑阳一把:“你少说两句死不了!” 明笑阳不解道:“我实话实说而已,我这算是夸他呢!” 康王沉默不语,瞄了明笑阳一眼,算是个不易察觉的感谢。明笑阳挑了挑眉,道:“快走吧。” 沈凌霜上了康王的马车,二人车中一路不语。 庆王也向明笑阳和赵安辰挥了挥扇子:“走了,回见!”钻进自家马车回府了。 武国公府这两位是骑马来的,上了马,一路慢行,边走边聊。 赵安辰先是不说话,明笑阳哪忍得住,必然是要先开口:“真有意思,你三哥看上个母夜叉!哈哈哈,难得见他如此正经的样子,哈哈!” 赵安辰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明笑阳问:“赵清刚才说的啊!” 赵安辰:“不是说这个。” 明笑阳忽然明白了:“哦,你说童子啊,他自己说的,看得出来没说谎,他刚过了生辰,明明都十九了,整天莺莺燕燕地画春宫图,竟然是个初吻还在的雏儿!哈哈哈,不可思议啊,想象力强大到让人感佩,明明春宫图画的那么好。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 赵安辰听到此处,眉间抽了抽,冷声道:“快走吧。”用腿夹了马腹,驱马快行。 明笑阳喊了一句:“等等我!”跟了上去。 路过一个糖炒栗子摊位,明笑阳还没忘了给明乐买吃的,提了三包回府了。 二人一进府门,就见明瑞然走过来,对明笑阳道:“再过几天要开恩科,你去考试,这几天就不要出去了,在家看书!” 明笑阳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偏了头看向赵安辰,小声道:“看吧!”摇了摇头回房了。 之后,明笑阳日日早上起来练功后就回书房读书。家里安静了不少。赵安辰除了偶尔被官家叫去,也几乎都呆在武国公府,时常去看看明笑阳。 赵安辰来到明笑阳桌旁问道:“可有不懂之处?” 明笑阳回道:“暂无。” 明乐跑来趴在明笑阳书房的窗口,笑道:“哥,你这临时抱佛脚管用吗?” 明笑阳慢悠悠地说:“谁知道管不管用,我只知道连佛脚都不抱一下,我就要挨揍了!” 明乐一笑:“玦哥一甲榜,你能多少名?” 明笑阳怏怏道:“我估计我连最后的三甲榜都上不去,小时候先生来家访,说到玦哥,赞不绝口,说到我就沉吟片刻挤出个‘目光独特’?课业学问上可别拿我跟玦哥比,他是九牛,我是一毛!况且天下学子万万千,个个寒窗苦读数十载,都争着榜上的那几个名额,我是个没希望的!” 明乐笑道:“那你还在这装样子?” 明笑阳抬头苦笑:“不想受皮肉之苦,就在这抱佛脚吧,既然读了就好好读吧,坚持到最后一刻,也不遗憾,我尽力了。” 明乐道:“你还尽力了?人家天天读,你才读几天?” 明笑阳道:“他们天天读,也就那些书,我既然都背会了,干嘛还要天天读。你快去玩吧!” 明乐蹦蹦跳跳地走了。 赵安辰沉默不语,也拿起本书,坐在明笑阳旁边默默读着。 恩科入闱日,家家户户都七大姑八大姨大张旗鼓地送自家儿子进考场,明笑阳因为家里除了明乐,都去上朝了,显得孤零零的,只有赵安辰骑着马送他进考场。 明笑阳进了贡院一声叹息啊,就被锁进小屋子里考试了。 三日后,考生散闱,出了贡院大门,明笑阳看见自家马车停在不远处,车上是明玦领着明乐来接他了,明笑阳走过去,上了马车问道:“赵逸呢?不来接我?” 明玦笑道:“你还指望王爷来接你回家啊?你是王妃啊?” 明乐答道:“宁王哥哥进宫了,还没回来。” 明笑阳:“哦。” 明玦问道:“考得怎么样?” 明笑阳一副没兴趣的样子:“就那样呗,在里面憋了三天,难受死了,我都快发霉了。” 明玦和煦地笑着:“阳阳,爹说了,虽然你不必科考,但参加科考也是一种人生经历,还能试试自身的学识,当年爹也参加了。” 明笑阳轻笑一声:“呵,被圈在小屋里三天的人生经历?爹好歹也是一甲前三。我连个名次都没希望,白白圈三天!” 明玦笑道:“哈哈,阳阳天资聪慧,不必妄自菲薄!” 过了几日,恩科放榜,一大早榜前就人山人海的看榜,白赫云问明笑阳:“你怎么不去看榜?” 明笑阳懒懒说道:“想想就知道人多的要命,挤不进去,再说了就算挤进去了,也是榜上无名,有什么好看的。” 赵安辰起身领着明乐道:“乐儿,我们去看榜好不好?” 明乐也想出去玩,想着榜前肯定很热闹,明乐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好,宁王哥哥我们走吧!”赵安辰带着明乐上了马车去看榜了。 明笑阳瞧了一眼,没说也没动。怏怏不乐地坐在院子里望天。 不一会儿门口来了个小厮,送来一张拜帖,明笑阳跟了过去,问:“娘,谁要来啊?” 白赫云看了拜帖:“娘一位故交挚友的独女来了汴京掌事,明日要来府上拜会。” 明笑阳问道:“漂亮吗?” 白赫云轻声道:“我也没见过,不过我那好友与他夫人都是很俊美的,想也知道这位独女定是很漂亮。” 明笑阳很开心,笑了笑出去了。 过了两个时辰,武国公府都要开晚饭了,赵安辰才带着明乐回府,下了马车,明乐蹦蹦跳跳地去桌前等吃饭。一家人都齐了。 明乐埋怨道:“哥,给你看榜,我和宁王哥哥都要累死了!从头看到尾啊,那么长,仰得我脖子都酸了!” 白赫云问:“多少名?” 明笑阳道:“乐儿都说了,从头看到尾了,肯定是没有名了,意料之中。” 赵安辰静静地说道:“有,最后一榜,最后一名就是你。”然后摸了摸脖子:“确实酸。” 明笑阳睁大眼睛:“啊?” 明瑞然脸上十分冷静,盯着明笑阳若有所思,一言不发:“……” 白赫云也是不说话,撇着嘴一脸心疼,意思很明显:这孩子太可怜,脑袋这么差! 明乐道:“哥哥真逊,倒数第一,丢死人了!” 明玦温和地笑着,安慰道:“考生那么多,不管怎么说,阳阳也算是金榜题名了,颇有才华,挺好的。三甲也是榜,最后一名也是中榜。” 明笑阳:“……”很委屈道:“唉!我算是超常发挥了好不好?看你们这态度,怎么感觉还不如落榜了呢?太打击人了吧!” 赵安辰夹起一块肉放在明笑阳嘴里,问道:“好吃吗?” 明笑阳:“嗯!好吃!”又高高兴兴地低头吃饭了。 全家人看着明笑阳都是心中一阵捧腹。 ☆、甜醋 胡怀找接骨郎中接了一整天才算是接上,郎中告诉他,三个半月不能动。手被七缠八绕的裹了厚厚的伤布,举着手回家,跑到爷爷跟前哭:“祖父啊~~~孙儿被欺负的好惨啊,手都被人打断了啊~~您可得为孙儿做主啊!我可是咱们胡家独苗啊!” 胡杭一看大怒,问道:“谁干的?” 胡怀涕泪横飞道:“明欢,明笑阳,不知是何人,祖父快带人灭了他,给孙儿出口恶气!看谁还敢欺负咱们胡家!” 胡杭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谁?” 胡怀抬着脸狐疑地又答了一遍:“明欢…明笑阳呀?怎么了?祖父?” 胡杭眉间紧皱,道:“那个混世魔王,你为何非要跟他起冲突?” 胡怀一撇嘴:“他谁呀?” 胡杭叹了口气:“他爹是武国公,他娘是云夫人,你说说,他是谁?” 胡怀往地上一坐,愣在那不哭了,又问:“那皇后姑姑呢?皇后姑姑是君,他们是臣,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啊?祖父?” 胡杭摇了摇头,拍了拍孙子的脑袋,缓缓说道:“那夫妇俩一般人碰不得,以后或许有机会,再等等吧。” 胡怀张着嘴纳闷地坐在地上:“啊?” 朝阳初上,明笑阳难得没有赖床,认真打扮了一番,对着镜中的自己爽朗一笑,轻声叹道:“本公子今日真英俊!” 这一幕被明乐看到了,抚掌大笑:“哈哈哈!哥,你一大早发什么花痴啊?哈哈哈!” 明笑阳一扭头看到明乐,笑问:“哥今天看上去是不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明乐笑道:“有病!”笑哈哈地走开了。 赵安辰默默地走过来看明笑阳,从头看到脚,打量三遍,问道:“你…怎么了?” 明笑阳笑眯眯地凑过来,脸都快贴到赵安辰鼻子上了,盯着赵安辰逼问:“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英俊?” 赵安辰沉默地凝视片刻,别开眼神,哼了一声:“嗯。” “听说今天府上要来一位姑娘,长得很漂亮,嘿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先穿好。”明笑阳眉开眼笑地绕过赵安辰,出去练功了。 赵安辰叫过小厮:“告诉宁王府管家,今日宫里来人叫,若是没大事,就回本王偶感风寒,头痛,不进宫了。” 小厮应道:“是,王爷。” 明笑阳见赵安辰也来到院中,转身便朝着赵安辰出招,二人打了好一阵,明笑阳越打越惊奇,心道:“为何赵逸武功如此高,过了些许招式,我居然毫无胜算?怎么可能,我可是明笑阳!” 明笑阳开始认真同赵安辰过起招儿来,二人一直打到肚子咕咕叫了,还没分出胜负,结束时还是赵安辰占优势。 “看你走路步履生风,猜到你是会武功的,只是没想到,你武功这么高,连我都胜不了你?可以呀赵逸,深藏不露啊,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明笑阳闪着发亮的眸子,十分惊喜地问道。 赵安辰眼神淬冰般飘了一眼,沉默不语,去吃早饭。 明笑阳在后面跟着,嘟囔道:“怎么了嘛,今天不高兴?” 明笑阳端着碗问白赫云:“娘,赵逸武功很高,我都打不赢他呢!” 白赫云:“嗯,知道。” 明瑞然看了一眼安静吃饭的赵安辰,说道:“辰儿本来就是比你武功高。” “啊?你们都知道啊,切,就只有我不知道。”明笑阳嘟囔着不高兴地扒着饭。 休息了一阵,明笑阳又开始对着石头练功了,赵安辰走过来,伸手就在大石头上戳了五个洞,头也不回地朝着书房走去。 明笑阳生无可恋地看着石头埋怨道:“不是吧?我果然不是亲生的,连家传武功都是别人先会啊?” 赵安辰听到“别人”二字,回过头冷冷地看了一眼明笑阳,去了书房。 明笑阳练够了,又开始本能地寻找赵安辰,蹭到赵安辰书房安静地坐着。坐了一会儿,见赵安辰也不理他,看都不看他一眼,自觉没趣,晃晃悠悠出去了。 没过多久,半柱香的时间都不到,明笑阳又进了赵安辰的书房,搬了椅子坐在赵安辰身边,伸着脖子跟赵安辰看同一本书。 赵安辰还是不理他,继续看书。明笑阳用无辜的小眼神瞄着赵安辰,轻声道:“你怎么了?今天好像不高兴?” 赵安辰:“……” 明笑阳见没被理睬,直接侧过身子往赵安辰身上一蹭:“喂!喂?” 赵安辰不悦道:“坐这么近不热吗?” 明笑阳一惊,立刻坐直了身子,愣了一下,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明笑阳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可是却没有生气的感觉,只是莫名委屈。噘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赵安辰读书。 半晌都没动静,就这么一个看书,一个看人,过了一个时辰……平日里,明笑阳坐着不动不说话半个时辰都是不可能的事儿,从没有这么老实过。赵安辰还是静静地看书,眼皮都没抬一下。 外面传来了一阵说话声,是有客人来了,明笑阳的注意力终于从赵安辰面无表情的脸上移开了,望向窗外,心道:“漂亮姑娘来了?我得去看看!”刚想起身出去,不知为何,本能地觉得不妥,偷偷看了一眼赵安辰,发现冷若冰霜的俊美脸庞上多了一丝烦躁。 赵安辰语气冰冷道:“想去就去吧,没人让你非要陪着我。” 明笑阳像是得了大赦一样,开心地“嗯”了一声,就跑出去看漂亮姑娘了。 赵安辰书看得心烦,一个时辰,一页都没翻过。扔在桌子上,也出了书房。 一个衣着精致讲究的女子,正和白赫云在正厅堂前说话。 女子庄重一礼: “云姨慈安,小女是沈轩的女儿沈凌霜,刚入汴京不久,安顿过后,特来拜会云姨,家父还让我给您带了礼物,望云姨能喜欢!”说着叫人送上礼物。 白赫云见到故人之女很高兴,拉着沈凌霜便坐下,一起用茶:“客气什么,还带礼物,你爹娘可还好吗?” 沈凌霜微笑道:“他们都好。” 白赫云笑着点头,看着此女长得水灵秀气,活泼可爱,道:“像,真像你爹娘,真漂亮。” 明笑阳三步并两步跑来正厅堂前来看美女,上来一看,惊声道:“怎么是你?!” 沈凌霜也是一惊,问道:“我还想说怎么又是你呢?” 明笑阳的心情真是一盆凉水泼到伤风啊,沮丧道:“阴魂不散啊,追到我家,你想干什么?” 白赫云一懵:“你们认识?” 沈凌霜很尴尬地一笑:“嗯,算是认识吧。” 明笑阳叹了口气:“唉……白期待了。我当然认识她,母夜叉!” 白赫云喝道:“臭小子!说什么呢你?谁教你的!” 明笑阳无可奈何地一礼:“嗯好,我错了,在下知错了,沈大小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再会了啊!”说完转身就走了。 白赫云很勉强的笑了笑:“你别理他,这个臭小子,你们怎么认识的?” 沈凌霜看着明笑阳的背影又很尴尬的笑了一下道:“没事,云姨,都是误会。可能是我冤枉他了,就是我打了他两回,他还救了我一回,呵呵。” 白赫云哈哈大笑,又拉着沈凌霜坐下喝茶聊天好一阵子。 见明笑阳兴致不高地走出来,赵安辰感到奇怪,过去一看,懂了。 白赫云看见辰儿来了,刚想介绍一番,就见赵安辰一礼:“沈姑娘好。” 沈凌霜起身还礼:“这位公子前几日也是见过的,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白赫云心道:“这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介绍到:“这位是宁王殿下。” 沈凌霜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道:“哦,宁王殿下好。”又一礼。 白赫云问道:“宁王殿下有事?” 赵安辰答道:“无事,路过,先走了,你们慢聊。”说完一礼,转身走了。 赵安辰不着痕迹地悄悄找明笑阳,发现他在卧房翘着二郎腿躺着。赵安辰沉默片刻,离开了武国公府。 明笑阳躺了一会儿觉得无聊,想出去玩,寻着赵安辰一起去。在府里转了两圈也没找到赵安辰,问朱管家。朱管家道:“宁王殿下回暖园了。” “哦。”明笑阳消沉地应了一声。 晚上明瑞然问儿子:“你今天惹辰儿不高兴了?” 明笑阳冤枉地睁圆眼睛否认:“我哪有?” 明瑞然淡淡的说道:“你们今早打过了吧?辰儿不会轻易出手的。早饭时看他心情不好,最近几日也都在府里没什么事,想也知道是你欺负辰儿了是不是?” 明笑阳今天真是惨透了,一大早起来空期待了一场,自己明明没做错什么,却像犯了大罪一样委屈巴巴地在赵安辰书房里自愿服刑一个时辰,到正厅堂上看美女,被娘骂,晚上又被爹提来冤枉。唉…… 明笑阳垂头丧气的答道:“我真的没有。” 明瑞然疑问道:“辰儿去了暖园,你为什么还在这?” 明笑阳道:“我这就去还不行吗?” 明瑞然淡然道:“你不愿意去,可以不去的。” 明笑阳一怔,语气沉稳道:“我愿意。” ☆、甜醋 二 明笑阳骑上天佑朝暖园奔去,到了暖园,叩了门,仆人女使都向他行礼:“明公子好!”态度很亲热? 明笑阳茫然不解的问道:“你家公子呢?” 一女使答道:“公子回来不久,宫里来人找公子,又走了。” “什么时候回来?”明笑阳问道。 女使:“奴婢不知。” 明笑阳刚想走就听女使问道:“明公子要走吗?为何不住下?” 明笑阳更觉得疑惑:“你家公子不在,我为何要住下?” 女使答道:“我家公子吩咐了,明公子也是暖园的主人,我家公子不在的时候,明公子也可以随时来暖园居住。” 明笑阳忽然想起,之前赵安辰确实提起过,让他可以来住。轻声一笑,问道:“你家公子如此好客吗?平日里有多少人可以住在这儿?” 女使:“没有别人了。” 明笑阳鬼使神差道:“好,我在这等他回来。”说罢就去了朝暮居。 明笑阳其实非常喜欢住在暖园,每次都是依依不舍的离开。 三天过去了,赵安辰还没回来。 明笑阳骑上天佑回了武国公府,进门就问:“赵逸回来了吗?” 朱管家答道:“从未回来过。” 明笑阳进去找白赫云,白赫云也不在,去找明瑞然,明瑞然告诉他静贵妃病了,白赫云进宫了。 明笑阳心里一紧,连忙问:“静姨什么病?” 明瑞然道:“不清楚,你娘说无大碍,再休养几天就可以痊愈。” 明笑阳松了口气“哦”了一声回自己的房间了。坐在床上觉得不踏实,起身出府,骑上天佑,又去了暖园。 三天又三天,明笑阳看着暖园心里不是滋味。以前自己那么喜爱暖园,现在就不觉得了,暖园还是暖园,没有改变。 明笑阳已经意识到自己太依赖赵安辰了,拍拍自己的脸对自己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我要坚强独立!” 最近这些天都没出去玩,明笑阳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风格,想出去找庆王玩,散散心。出了暖园,眨眼间又回来了。心道:“还是等赵逸回来吧,他回来了再玩也不迟。” 叫女使拿了两坛酒到朝暮居,自己一个人又开始不满十六岁非法饮酒。喝着喝着就睡着了……朦胧间好像有人把他抱到床上,翻了个身继续睡。 次日正午,阳光足到刺眼,明笑阳才在阳光的骚扰下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见自己被脱了外袍和靴子,放在床上,被子盖得很严实,心道:“我明明是记得自己在喝酒的…..赵逸?是赵逸回来了吗?” 慌忙套上鞋子,穿着中衣跑到院子里,女使看他这样子,都低头轻笑,明笑阳叫过一个女使问道:“你家公子回来了?” 女使:“昨夜回来的,现在正在缘室。”说完笑着走开了。 明笑阳低头看了看自己,慌忙回朝暮居整理好仪容仪表,洗漱完毕,端端正正的去找赵安辰。 一入缘室就见赵安辰端坐在案前喝茶。没有表情的脸冷若冰霜,让人不寒而栗。明笑阳一惊,心道:“他原来是这样的人吗?”忽然回想起爹娘说赵逸不会笑的事。 明笑阳规规矩矩地走过去,端正地坐好,轻声问道:“静姨还好吗?” 赵安辰冷声道:“无事,安好。” 明笑阳昨夜喝了不少酒,没吃什么东西,又一下子睡到了日上三竿,肚子咕咕作响,见到茶案上很稀奇地放着茶点,平日里是没有的,便拿来吃,自己还给自己倒了杯茶。 赵安辰不说话,不看他。 明笑阳试探道:“何时回武国公府?” 赵安辰看着他:“你希望我回去吗?” 明笑阳一怔,紧张地小声问道:“你愿意回去吗?” 赵安辰冷漠看了一眼明笑阳:“本王不想回武国公府了。” 明笑阳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也顾不上吃了,静静地凝视着赵安辰的脸。略微哽咽地问道:“为什么?” 赵安辰反问道:“我是宁王,为什么一定要住在武国公府?” 明笑阳更害怕了,悄声问:“我…我还可以住在暖园吗?” 赵安辰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随你。” 明笑阳起身夺门而出,飞身上马,一路狂奔回到武国公府。进府径直去了竹斋,拉住白赫云问道:“赵逸他怎么了?静姨怎么了?” 白赫云一脸茫然:“你静姨热伤风重了些,现在已然痊愈了,辰儿一切正常,倒是你是怎么了?这么惊慌,出什么事了吗?” 明笑阳半信半疑的问道:“那赵逸为何不肯回武国公府?” 白赫云迟疑片刻,道:“他本就是宁王,为什么一定要回武国公府?” 明笑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又问:“那之前不是一直住在武国公府的吗?” 白赫云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他有吗?不是也会去住暖园和宁王府吗?他是已经封王的皇子,住在哪都是自由的啊?我和你爹都答应辰儿可以搬来武国公府住,府里一直有辰儿的卧房和书房,你今天是怎么了?” 明笑阳答不上来自己是怎么了,这些答案早就知道,赵逸是宁王,赵逸是自由的。但就是觉得自己好像今天才知道。 明笑阳又急慌慌地出了府。明瑞然看见明笑阳来去匆匆,就问白赫云儿子怎么了。白赫云也很不解,答道:“不知道,闹别扭了?” 明瑞然跑去庆王府找赵清,庆王府的仆人们也习惯性地不拦明笑阳。明笑阳问仆人庆王在哪,仆人说还没起床。 明笑阳冲进卧房就把赵清从床上揪了起来,庆王穿着中衣睡得正香,被人从被子里揪起来,还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上半身坐着,下半身还在被子里。 庆王睡眼惺忪地问道:“怎么了?国破家亡了?行刺本王?我不想当皇帝,刺我没用,让我再睡会儿!”说着又想往被子里钻。 明笑阳又把他剥出来,说道:“赵清,醒醒,是我,明笑阳!” 庆王眨眨眼,叹了口气:“哎呀,明兄啊,你又要去哪玩儿啊?这么早?” 明笑阳道:“早什么早,起来,都下午了!” 庆王坐起来道:“哦,那是该起来了。何事啊,这么着急?” 明笑阳急切地问道:“你六弟怎么了?” 庆王看着明笑阳,眨眨眼:“六弟?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眼睛总算睁大了。 明笑阳问道:“他今天怎么冷冰冰的,像变了个人似的?” 庆王一歪头,问道:“他本来就是冷冰冰的啊,只有像咱们这种脸皮极厚的人才不会被他冻死,很奇怪吗?父皇养他十八年,一次都没见他笑过。” 明笑阳对这个答案非常质疑:“不可能,他每天都笑呵呵的,极好看!” 庆王吓一跳:“啊?明兄,你没事吧?脑袋撞坏了吗?我看看!”说着就要抱着明笑阳的脑袋一看究竟,看看是不是有伤,出幻觉了。 明笑阳扒下他的手,道:“别闹,说正经的。他当真不会笑吗?” 庆王目光真挚又诚实地点头:“确实不会笑。天生就不会。” 明笑阳:“……”坐在床边弯下腰,双手抱头,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庆王一半被子里一半被子外,还试图伸手摸摸明笑阳的脑袋,看看是不是真坏了,被明笑阳心浮气躁拍掉,这一幕被门口路过的女使看到了,“妈呀!”一声,连盆带水都摔飞了,可能是撞上此情此景便联想到什么奇怪的事上去了。 明笑阳肚子咕咕叫个不停,从昨夜喝酒到今日下午只吃了半块茶点,半杯茶。 庆王笑了笑唤了人来,吩咐道:“准备午膳!” 二人边吃边聊,庆王肚子里也是有点故事的,漫悠悠地说给明笑阳听。 庆王边喝酒边说道:“明兄可知为何现在活着的所有皇子都是同岁吗?又为何之前没有皇子,之后也没有皇子吗?” 明笑阳经此一问,也觉得很奇怪,睁圆眼睛问道:“为何?” 庆王道:“父皇讨厌皇后,从未与皇后圆房,所以皇后并无所出。” 明笑阳:“!!!” 庆王继续说道:“父皇登基之时根基不稳,后宫空置,只有一个静贵妃,听说是父皇登基以前就有的一个侧妃。就是六弟的母妃。迫于情势所逼,父皇被迫接受了有权势的家族送进来的女儿为妃为嫔,我和三哥的母妃也是被这样送进宫来的。所有送进来的妃嫔们半年时间,连父皇的面都没见过。权臣家族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诞下皇嗣,并不是想让女儿单纯的在宫中蹉跎人生。大家都知道父皇不宠幸任何妃嫔,也没有子嗣,都纷纷上表,情势逼人。父皇这才让妃嫔们怀上皇嗣,听母妃说,那段时间父皇一直心情不好,白日上朝处理政务,晚上酒喝得烂醉,我们这些皇子都是醉酒后才有的。六弟是怎么来的,我就不知道了,毕竟他的母妃闭门不出,谁也不知道静贵妃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里,明笑阳觉得很是心酸,官家太可怜了,像被迫卖身了一样。 庆王平静的接着讲:“皇子出生了俩,被皇后弄死了。虽然没有证据,但事实就是实事。有一天皇后闯进了静惜宫要毒杀静贵妃,被父皇撞见。父皇一怒之下杀了很多人,静惜宫从那以后就封宫了,谁敢涉足一步,或心存怠慢和歹念,杀无赦。皇后的娘家也被牵连,贬的很惨,皇后获罪,之后我们才陆续安全出生。最后出生的就是六弟。父皇得知哪个妃子怀有身孕以后就不会再宠幸这个妃子了。直到今天都是如此。自我出生以后,父皇就再也没在我们昭华宫留宿过,三哥和他母妃的雨棠宫也是一样。听宫人说,父皇若是政事不忙会日日去静惜宫,听说静贵妃生产之时伤了身子,也就到六弟为止了。所以我们活着的这四个兄弟都是同岁。” 这事明笑阳还是第一次听说,惊叹道:“这也太离奇了!” ☆、甜醋 三 庆王轻笑了一声:“听说父皇只爱静贵妃,但是后宫所有人都不信这个传言,第一,静贵妃只有一子,再无所出,同其他妃子相同。其二,这个传言根本毫无根据,静惜宫是封宫的,任何消息都传不出来,哪来的依据?静惜宫到底是怎么回事,至今都是个迷,里面的事肯定比我说的更离奇,可能这也是六弟从来不笑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我和三哥整日没脸没皮地找六弟玩,他也不拒绝,就这么玩到大了。你能和六弟关系好真是个奇迹,你是怎么做到的?” 明笑阳一想到这就头疼,喃喃道:“现在好像关系也不好了。” 庆王笑道:“正常,六弟虽然怪怪的,但是个挺好的人,你要是喜欢他,你贴着他就是了。你说他会笑,我还是不信,那是不可能的!哦,对了,六弟生气了会不理人。很久很久。贴到他原谅你就好了。他要是不肯原谅你了,就不让你靠近了,会揍你的。以前有个小郡主觉得六弟好看,总是喜欢粘着六弟,一天小郡主拉了一下六弟的手臂,小郡主就被六弟打了。最后父皇解决的。” 明笑阳很震惊:“啊???多大年纪的事?” 庆王答道:“好像是十岁。我记得六弟从来不习武,不会武功,但不知道为何,一掌就把郡主打了个半年下不了床。太吓人了。” 明笑阳端着酒杯的手都颤抖了,心道:“为什么所有人口中的赵逸和我看到的都不是同一个人呢?亲兄弟都不知道他会武功,并且比我还强?” 庆王又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们十三岁那年,宫中在秋季放过一次规模盛大的烟花,是在静惜宫附近父皇放的,可能父皇只爱静贵妃的传言就是从那时候流传出来的也说不定。总之啊,六弟是个好人,不滞一物,没有恶念的好人。” 明笑阳开始深刻地反省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好事,惹得赵逸不笑了,有一种罪孽深重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最后还是没想通,酒足饭饱以后,就回了暖园。 在三生阁找到赵安辰,自己抱个椅子放在赵安辰身边,坐上去,歪了身子往赵安辰身上一蹭,不动了,心道:“我看你打不打我!” 赵安辰又冷声道:“坐这么近不热吗?” 这次明笑阳没动,喃喃道:“我冷。” 赵安辰慌忙抬起手摸了一下明笑阳脑门,发现没发烧,就把手收回去继续看书,不再理他。 明笑阳呵呵笑了两声就不动了。 看到深夜,赵安辰起身把歪在他身上睡着的明笑阳扶起来,扣在桌子上不管了,回了朝暮居,自顾自的睡了。 明笑阳瞪着眼睛坐起来,望着朝暮居熄灭的灯,愣愣地坐在椅子上难过,心道:“你不是会把我拖到床上去的吗?”坐了一会儿,又坐了一会儿,还是没人理他。委屈极了。自己慢悠悠地摸进朝暮居,拉开隔门,回到隔间自己的床上,脱了外袍和靴子睡了。 一觉到天亮,明笑阳躺在床上等着赵安辰来叫他起床。只等到了一声朝暮居外门响,赵安辰出去了。 明笑阳自己坐起来,快崩溃了。 就这样明笑阳像个透明人一样,在暖园里飘荡了六天。脸皮真是够厚的! 第七天一大早,武国公府来人了,叫明笑阳回去,明笑阳问来人:“何事叫我回去?” 来人答道:“夫人说今日是公子的生辰,叫您回去!” 明笑阳道:“哦” 来人送到了话便回去了。明笑阳回头望了望冷冰冰的赵安辰,默默地上马回府了,边走边问:“天佑,你主子为什么不高兴啊?” 马也不理他,继续走。 一家人要晚上给明笑阳庆贺生辰。明笑阳说能不能午时庆贺,明瑞然问为什么。 明笑阳说晚上要去暖园和赵安辰一起过生辰。白赫云想了想说了句也好。 午时明乐问道:“哥,宁王哥哥怎么没回来?” 明笑阳笑道:“你哥我把宁王哥哥气死了,他正在还阳呢!” 明乐闷闷说道:“一猜就是!” 明瑞然和白赫云相视一笑,默默不语。 刚刚庆完生辰,武国公府门口就来了一个小厮,说是唐氏剑堂的人。 唐氏剑堂是天下最强的铸剑家族,大多名剑都是出于唐氏。 这个小厮给明笑阳送上一把剑,说道:“这是六皇子,就是现在的宁王殿下,十年前在唐氏定制的,这把剑唐氏足足打造了十年之久,终于在明公子十六岁生辰前一个月铸造大成,赶得上今日给您送来府上。” 明笑阳道:“有劳了。” 这把剑通体暗红灵动,幽深通透,与剑柄星辰流转般的纹路浑然一体,此剑出鞘,剑身光芒耀眼,犹如朝阳升起,锋利轻薄,又无弱相,恰而有一种凝聚而来的坚实和霸道。 白赫云拿过这把剑端详良久,默默说道:“不愧是唐氏,这种剑都能铸造出来!。” 明瑞然也盯着看了好久,问道:“此剑何名?” 小厮笑了笑,道:“此剑有名,在下不知。”说罢一礼,转身回去了。 明瑞然:“此剑给人的感受凝重,铸剑的剑意一定非同一般,剑身也堪称世间绝品。” 白赫云将剑递给明笑阳,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回了竹斋。 明瑞然跟着白赫云到竹斋,问道:“云儿可看出什么了?” 白赫云只是一声叹息,轻声说道:“辰儿八岁时就为笑阳定下此剑,人算不如天算啊,天意难违。”苦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明瑞然的想象力和明笑阳不分伯仲,能感受得到,但是理解不到。也没再说什么。 明笑阳不知此剑何意,但是能感觉到一股很强的力量,爱不释手,配于腰间。心里很舒服,出了府,骑上天佑去暖园。 明笑阳走在路上想,马是赵逸给的,剑也是赵逸给的,不知为何,一路傻笑。 到了暖园,女使说赵安辰在养笑楼。 明笑阳很高兴,心道:“这些天赵逸都是让女使送饭,都没有去养笑楼吃饭,今日可能知道是我生辰,大摆宴席去了?” 明笑阳在养笑楼的顶楼找到赵安辰,才知道自己刚刚的想法有多么自恋。 只见赵安辰一碗清粥,两盘青菜,吃的悠然自得。根本没他的份儿。心道:“要不要这么惨啊我。”问道:“赵逸,我今天生辰啊,你就这么对我啊?” 赵安辰道:“在家都庆贺完了,在这还要再庆吗?” 明笑阳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近些天,要么赵安辰就不说话,被逼急了,偶尔说出一句来能让明笑阳憋屈半天。明笑阳还总是逼着他说话。 明笑阳问道:“我十六岁了,礼物呢?” 赵安辰淡然道:“你不是拿到了吗?” 明笑阳说:“你想给我吗?如果后悔了,可以拿回去。” 赵安辰抬起眼睛看着明笑阳,眼神十分可怕,明笑阳被他一盯根本不敢动,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赵安辰声音沉闷地说了一句:“我从不后悔。”起身回了朝暮居。明笑阳不依不饶地追在身后问道:“此剑何名?” 赵安辰道:“自己想!”重重地关上朝暮居的门,坐到茶案旁。把明笑阳关在了外面。明笑阳的脸皮哪是一层门能挡得住的,伸手推开朝暮居的门,蹭到赵安辰身边坐着,心想:“你还不打我?” 明笑阳牌狗皮膏药专治各种生气。明笑阳脸皮极厚地贴了一个月。想必赵安辰也是受够了,一天终于忍不住了,对明笑阳说道:“我跟你回武国公府,你能不能不要再蹭在我身上了?”被这种半点心意都没有的挨挨蹭蹭折磨得心烦气躁。 明笑阳心花怒放,认为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说了一声“好”,拉着赵安辰就回了武国公府。 趁着赵安辰进宫,明笑阳高高兴兴地去找庆王。 庆王看到明笑阳一惊:“我还以为你已经升天了呢?一个多月没见了?” 明笑阳眉飞色舞道:“你出了个好主意,特来感谢!” 庆王又头一歪:“什么主意?” 明笑阳笑道:“赵逸生气,贴着他就好了!” 庆王看着明笑阳的表情,就觉得不对劲,感觉自己说的“贴”和明笑阳理解的“贴”不是一个意思,问道:“你是怎么贴的?” 明笑阳奇怪道:“还能怎么贴,靠着,抱着,蹭着,总之是把自己贴在他身上呗?” 庆王目瞪口呆:“他没有打死你?我六弟是不许别人碰他的!我说的‘贴’是指经常找他玩和他说话,没让你真的‘贴’上去!” 明笑阳道:“反正他好了!” 庆王将信将疑的看着明笑阳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挤出一句:“明兄,你好恶心啊,贴着一个大男人,你是怎么做到的?” 明笑阳:“…….” 日子相安无事地过着,赵安辰不怎么理睬明笑阳。 明乐把明笑阳拉到一边,问道:“哥,你们和好了吗?” 明笑阳得意地笑道:“要不怎么跟我回府了?” 明乐道:“看着不像啊,宁王哥哥好像很讨厌你啊!” 明笑阳:“啊?” 明笑阳去问白赫云:“娘?赵逸看上去很讨厌我吗?” 白赫云撇了一下嘴,很同情地点了点头:“好像是。” 明笑阳:“……” ☆、蹴鞠 赵安辰依旧不理睬明笑阳,明笑阳还是像个甩不掉的尾巴似的,老跟着赵安辰,赵安辰一旦出府,他一定跟去,赵安辰不出府,他才偶尔和朋友出去玩。如果和朋友玩与赵安辰出府时间冲突了,果断抛弃朋友…… 明乐见傻哥哥整天热脸贴冷屁股还乐此不疲,于心不忍,就悄悄问明笑阳:“你把宁王哥哥怎么了?这么久都不理你?你还这么殷勤,在赎罪吗?” 明笑阳非常不解地问:“赎罪?我不觉得啊!殷勤?我有吗?” 明乐咂了咂嘴,心道:“家门不幸啊,哥哥是弱智!” 一日,司马晗将军的儿子司马城,一大早来武国公府找明笑阳。 司马城拉了明笑阳就走,着急地说道:“笑阳快和我走,有急事找你帮忙!边走边说!” 明笑阳下意识看了一眼赵安辰,赵安辰摆摆手示意让他去,表示自己今天不出去。明笑阳安心地被拉走了,京城中街道繁华,行人很多,骑马只能缓行,刚好说话。 司马城问:“刚才你府上那个人是谁啊?没见你这么听谁的话。” 明笑阳答道:“那是宁王。” 司马城惊讶地问:“宁王怎么在你家自己呆着?” 明笑阳面露喜色,道:“他常年住在我家。”问道:“何事这么着急?今日怎么就只有你?罗战和蒙彰呢?” 司马城解释道:“今日不是玩儿,罗羽宁将军的夫人得了奇怪的病,治了几年都不见好转,只因缺一位药材,叫魅箭。” 明笑阳大惊:“魅箭我记得古书上有记载,我没见过这种药材,书上只有图。我娘也没见过。听说这种药长在春末时,山阴侧,覆满荆棘的瀑布里,水帘与石壁有空隙之处,寄生于瀑布边沿石缝里荆棘丛的根部,机缘巧合才会生长,并且是日升而生,日落而枯。在生时摘下后两个时辰就会腐烂,是可遇不可求的药。” 司马城赞叹道:“对,明兄博学,正是此药。罗家常年寻找这种深山瀑布,连山壁溪岩都不放过,根本找不到。今日清晨,蒙青叔叔巡查布防,城郊外西北方向的山谷,见到一处悬崖山壁上有个不起眼的小瀑布,正是上面覆着荆棘丛,立刻叫人去罗府取来药图,令人从瀑布旁边平坦处拴好绳子下去看,果然看到几棵!罗府上下喜出望外,罗叔叔带着儿子罗战和府上武功高强的将领一起赶过去,峭壁太深,荆棘丛宽度很大,荆棘处下不去人,绳子受不住荆棘摩擦。只能是从旁边下去,再用绳子荡过去,没有准头,绳子也荡不过去那么宽的距离,有会轻功的,下去试过了,不成。想着烧掉荆棘丛,又怕把药也给烧了。蒙彰兄弟就想到明兄你了,说是见过你的轻功,十分了得。我才赶着来叫你帮忙!” 明笑阳很震惊道:“这也能找到?我们快走吧!” 二人一路疾驰,赶到了崖上,看到有二十多人在,还在不停地拴绳子下人,试着采药。 明笑阳刚到不久,就看见蒙青叔叔和罗叔叔刚刚拴着绳子从崖壁下爬上来,手上都是伤,也没拿到药。 蒙彰和罗战看见明笑阳来了,立刻走过来。 蒙彰对蒙青道:“爹!就说明兄一定会来!” 罗战也面色焦急地抱拳一礼,道:“明兄拜托了!” 明笑阳拿过绳子把自己捆好,往崖下一看,心道:“或许可行!”说道:“把所有人拉上来,我怕撞到别人,增加变数。” 蒙青将军马上喊道:“快,把人都拉上来!” 等了片刻拉上来四五人,明笑阳拽着绳子下了悬崖,落到差不多高度的时候,示意停下放绳。御着‘飞霜’荡了过去,飞了很长一段距离,刚好落在荆棘丛中间,从缝隙中采下两棵,拿出来时,手臂上划伤了几处,明笑阳怕魅箭沾血会有变化,快速揣入怀里,一脚蹬开荆棘丛,飞回原来下落的位置。示意拉绳子,崖上的人都松了口气,大喜过望,迅速拉绳子。 明笑阳“风吟”已经练的炉火纯青了,清晰地听见绳子细微断裂的声音,心道:“不好,绳子下崖次数太多,磨损不牢马上要断了!”可自己还吊在崖下,在明笑阳使出刚练成的‘十刺’将十指嵌入石壁之中时,绳子刚好断了! 所有人都吓得灵魂出窍,大惊失色,明笑阳要是有点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啊!全都惊惶地大喊着向下张望。 往下一看,绳子掉下去了,明笑阳没掉下去!蒙青和罗羽宁二位将军立刻要拉着绳子下崖去救明笑阳。却看见明笑阳快速从崖下向上爬。 明笑阳御着‘飞霜’,接连使出‘十刺’,转眼间就从崖下跃了上来。众人大惊,像见了鬼一样原地一愣,才惊喜万分地拥上来。 明笑阳从怀中掏出魅箭交给罗羽宁,嘱咐了一句:“怕腐烂,两个时辰内一定煎好服下。” 罗家父子连吓带喜,激动得热泪盈眶,罗羽宁将军抱拳一礼:“感谢贤侄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永生难忘!” 明笑阳爽朗一笑,道:“罗叔叔说什么呢,两家世交,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快回府煎药要紧。” 罗家父子上马飞奔回府了。 蒙青拍了拍明笑阳的肩膀,呲着牙笑道:“好小子,瑞然兄弟生了个好儿子啊!哈哈哈!” 蒙彰笑道:“我就说明兄一定能成”! 蒙青将军继续巡查布防去了。剩下明笑阳,司马城和蒙彰三个小辈,都是将门之后,尚无军职无所事事,又琢磨着去哪闲逛。 骑马回了京城,看到前面一个酒肆旁吵吵嚷嚷的,围了些许人。三人骑马过去一看,正是他们兄弟邵廷宇,揪着两个人在厮打。看那两个壮汉被当街揍得挺惨,蒙彰驱马上前笑问:“嘿!廷宇,你又在欺负弱小了?” 邵廷宇一回头,看见三个好兄弟,咧嘴一笑:“他们才是欺负弱小呢,各个长得人高马大的,在巷子里调戏两个大姐姐,被我撞见,踹到正街上揍才过瘾!” 这个邵廷宇正是邵黄飞将军的儿子,今年刚刚十五岁,爱好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十分仗义。邵黄飞将军相貌过于豪迈,他这儿子倒是颇为端正耐看。 路人一听,是调戏良家妇女?都纷纷上去捶打一番。邵廷宇挤出来上了马,问道:“你们去哪?也带我去!” 三人面面相觑答道:“不知道!” 邵廷宇提议道:“我们去蹴鞠场蹴鞠吧!好久没玩了!” 三人一致认可道:“好主意!” 四个公子哥一起去了蹴鞠场,刚好场上有人手不足的残队在玩,没有开局。四周看台上寥寥数十人。 四人若下了场,刚好成局。 司马城道:“咱们四个要是分到一个队里,对方必输。咱们自己先分队吧,我和明兄一队如何?” 蒙彰不干了,不满道:“明兄刚才那身武艺你看到了,他一人能通杀两队,你这分得有失偏颇啊!” 邵廷宇道:“这样咱们三个在一个队,明兄同别人一队,如何三打一!” 明笑阳:“……好吧。” 四人换好衣服下场,组成局。 蹴鞠场上扬旗擂鼓,明笑阳入右军队任球头,蒙彰任左军队球头,两队各十人,对局已成。 蹴鞠场中央竖立两根三丈二尺高的球杆,两杆之间有球门,直径一尺两寸,名为“风流眼”,场上计球官宣布:“一个时辰为限!手不碰球,球不落地,进球多者为胜!”一声震天锣响,开局! 这一开局不要紧,看台上眼尖的人多得很,都看见场上有个英姿飒爽,容姿不凡的公子,看台上的女子们大为躁动。 开局甚是精彩。就连街上行人也争相告知。 “听说蹴鞠场有球局,很是精彩!” “快去看看,别赶不上,踢完了。” “都说明公子也上场了!” “哪个明公子?” “汴京城还有哪个明公子?武国公府那个!” 刚入汴京不久的沈凌霜,正在街上游历京城风物,见有热闹看,自然是要前去一观的。 正在茶楼临窗喝茶的康王和庆王,看到街上的沈凌霜,哪还有心思喝茶。康王端着茶杯,瞄了又瞄,还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假装淡定。 庆王瞧着可笑,打趣道:“唉,还喝什么茶啊!三哥眼珠子都掉到楼下大街上了,还不快去捡?”起身拉着康王就追了过去。 庆王一路跟到了蹴鞠场,挤眉弄眼地看着康王,笑道:“便于搭讪的好地方啊!”一把将康王推了过去,险些撞到沈凌霜。 沈凌霜好歹也是习武之人,本能地一回头,看见满脸尴尬的康王,道:“王爷好兴致,也来看蹴鞠?” 康王刚被一推,心中局促,说道:“不小心就掉到这来了,呵呵真巧啊。” “啊?”沈凌霜抬头看看天,又回头看看看台,勉强一笑:“呵呵,真巧啊。”说罢转头看蹴鞠。 庆王噗地一笑,康王回头打了他一拳。 武国公府里,一如往常,生机勃勃的。庆王说的没错,明笑阳一个月的贴人大法,和一个月明目张胆的尾随战略,赵安辰心中的气也消了不少。 武国公府刚从外面采买回来的女使也在交头轻语。 “公子正在蹴鞠场上大出风头,我也想去看!” “咱们家公子在哪不出风头?” “快干活吧,等你到了,都散局了,公子回来还得吃饭呢!” 赵安辰心道:“蹴鞠?”忽然也想去看看。叫了小厮备马,出府去了蹴鞠场。 半柱香的功夫,看台就从寥寥无几到人头攒动,又从座无虚席到侧立而望。 赵安辰看见人多,不想进去。可进出之间的人都在谈论明笑阳。 “唉……”赵安辰叹了口气,走进蹴鞠场。在入口处不远,看到站着的两个哥哥,庆王正在举着扇子欢呼,康王却一反常态的沉稳,向旁边一撇,心道:“原来如此。” 走过去站在庆王身旁,庆王一扭头,见是六弟,笑道:“六弟也来了?看明兄!就那个右军球头!太厉害了!” 赵安辰没说话,看向明笑阳。 明笑阳身手极好,球技精湛,带着右军连连进球,风流眼另一侧的左军也有三个少将军撑着,一时激烈精彩。两队得分频繁,右军领先不少,左军紧紧追赶。 场内鼓声雷动,进一球鸣一锣,看台喝彩,热闹非凡。 沈凌霜看得满心畅快笑道:“这场蹴鞠,还真是精彩,云姨的儿子就是身手不凡啊!” 庆王道:“那是,明兄上场,必赢!” 赵安辰向左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沈凌霜,眉间轻皱了下。回头看看四周看台上雀跃兴奋的女眷们。赵安辰心里一声长叹,目不斜视地看向明笑阳。 一声锣响!计球官大声道:“时辰到!右军三十球,左军二十一球,右军胜!” 蒙彰满头大汗道:“我说什么来着?毫无悬念,不过很爽!踢得精彩!” 司马城笑道:“好久没踢了,过瘾!” 明笑阳笑嘻嘻的走过来,做了个必胜的手势。邵廷宇从后面搂了明笑阳脖子笑道:“有趣,有空再来!” 四人换了衣服,走出蹴鞠场,引得女子纷纷相看。沈凌霜负手上前,笑道:“踢得不错啊你!” 明笑阳立刻退了半步,做了个防守的姿势道:“你不要打我啊,我是伤员!” 沈凌霜笑道:“不打不打,一起去聚福楼吃饭如何?” 庆王康王和赵安辰也都走了过来,庆王赞同道:“好啊好啊!一起去,正好饿了。” 三个少将军一看这阵容,三个王爷到齐了,这饭太硬,硌胃肠。 蒙彰道:“我晚饭不回家,娘要打我的!先走了!”一礼先撤。另外两个一礼,也追了上去。 明笑阳笑嘻嘻地问沈凌霜:“你今天心情不错啊,这么好心肠?请我吃饭?” 沈凌霜道:“冤枉你了,总得赔罪吧!” 明笑阳笑道:“不敢不敢!你别打我就行了!” 赵安辰看着二人气氛不错,一扭头朝自己的马走去。明笑阳看赵安辰不想去,就说道:“改天吧,今天我得早点回去!” 沈凌霜清爽道:“好!” 明笑阳道了个别,去牵天佑,上马默默地跟在赵安辰身后。赵安辰没回武国公府,却朝着暖园去了。明笑阳一夹马腹凑上前去,问道:“去暖园?” 赵安辰点了点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去暖园,辰哥哥给小娇妻洗澡澡~~~ ☆、暖园沐浴 赵安辰看了看明笑阳手臂上的伤,问道:“疼吗?” 明笑阳乖巧道:“不疼没事。”眉目含笑地瞄着赵安辰。 到了暖园,小厮将马牵走,赵安辰拉着明笑阳进了朝暮居。让明笑阳在案前坐好,待女使取来清水、伤药后,自己一点一点地帮明笑阳拭擦伤口,上药,细细包好。 明笑阳乖顺得很,轻声道:“小伤,不用这么费事吧?怎么?心疼了?” 赵安辰一皱眉看了他一眼,懒得搭话。 赵安辰缓缓道:“好好处理才能好的快,一身臭汗,吃了饭去沐浴。” 明笑阳调笑道:“手臂包成这样怎么沐浴啊?叫小厮?不要,太怪了,我习惯自己洗澡,叫女使?我觉得可以试试!” 赵安辰一眼瞪过去,明笑阳马上抿了嘴唇,表示闭嘴,眼里都是笑意。 明笑阳折腾一整天了,吃得狼吞虎咽的。桌上的菜都没了,腰也没变粗,不知道都吃哪去了。 明笑阳把自己泡进浴桶里,先舒服一下,然后再思考包成这样怎么洗澡的问题。听见屏风后有人推门进来,吓得赶紧往桶里一缩,只把两只手露在外面。悄悄回头看过去,看见赵安辰挽了袖子系好,绕过屏风,走过来静静说道:“坐好。” “你干嘛?”明笑阳双手交叉胸前,呈恐慌羞涩状看着赵安辰。 赵安辰轻笑了一下:“你别这样,太别扭了!” 明笑阳看到赵安辰笑了,心情大好,扒过去,挂在桶边上,抬着笑脸问道:“赵逸,你不生气了?” 赵安辰说道:“没什么好生气的,你坐好,别乱动!” 明笑阳乖乖坐好,得意地说道:“唉呀,王爷伺候沐浴,不得了啊,官家都没这福分呢!” 赵安辰轻声说道:“要不是你受了伤还去踢蹴鞠,弄了一身汗,谁会伺候你!”说着粗暴地像褪猪毛一样快速洗着。 “哎呦,你轻点!”明笑阳被揪来揪去的还不忘了嘴贱:“不爱洗你就别洗了,我是伤员,你不能温柔点吗?你出去吧,叫别人来!” 赵安辰一听,手更重,都快把“碎骨”的功力使出来了。明笑阳终于识趣地求饶了:“好好好,您老慢洗,轻点啊!” 赵安辰把他洗了个遍,捞出来,用清水又冲了一遍,说道:“新衣服在旁边,自己穿上!”说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明笑阳噘着嘴嘟囔:“赵逸太粗暴了,长得那么好看,手这么重!以前辰哥哥很温柔的。” 明笑阳穿好衣服出了浴室,看见女使们到浴室冲洗打扫,又重新准备沐浴的热水。明笑阳眼睛一眯,计上心来。 过了一阵赵安辰沐浴,明笑阳走进浴室笑问:“宁王殿下,我帮您洗啊?” 赵安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出去!” 明笑阳也不出去,坐在浴桶旁边一直默默盯着赵安辰沐浴,明笑阳心道:“我就一直看着你,看你臊不臊!” 赵安辰任由他看,完全没有任何不适,直到洗完穿好衣服,回过头问明笑阳:“都看清楚了吗?” 明笑阳一怔,脸一红,自己倒是害臊了起来,心道:“好啊,赵逸,你厉害!”出了浴室回到朝暮居,看到赵安辰躺在榻上盖好被子睡觉了。明笑阳坐在赵安辰塌边问道:“赵逸,你为什么不害臊呢?” 赵安辰反问:“你看着我,你都不害臊,我为什么害臊?” 明笑阳:“啊?” 赵安辰说道:“快去睡觉!”伸手灭了灯。 明笑阳“哦”了一声回隔间睡了。 晨明未至,还没到起床时间,明笑阳听见隔间门响,醒了过来,闭着眼睛继续装睡,猜是赵逸来叫他起床了,心道:“这么早?不过好久没这待遇了!”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赵逸叫他,听见了几声轻微响动,刚打算睁眼一看究竟,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轻轻抬起,解下伤布,轻柔的拭擦了一下,换好药,重新包好,放进被子里,来人又轻轻地出了隔间,留下一丝清冷檀香。明笑阳闭着眼睛心里美滋滋的,片刻又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洗漱好吃了早饭,出朝暮居寻找赵安辰,没找到! 叫过女使问道:“公子呢?” 女使答道:“奴婢不知,公子天还没亮就走了。” 明笑阳:“?” 明笑阳回到府中,问朱管家:“宁王呢?” 朱管家:“宁王没有回来,老爷和夫人也在天不亮的时候就进宫了!” 明笑阳:“???” 明笑阳在家像热锅蚂蚁一样等着,等到将近午时,明玦下朝回来了,冲上前去问:“玦哥,爹娘呢?朝中有事?” 明玦神色正常地答道:“朝中无事,一切如常,但是今早没看见爹,爹也没早朝。” 明笑阳心道:“既然玦哥不知道,想必也不是什么坏事,我等着就是了。”宽慰了自己一下后,到院子里练功,也不如往常心静。心想:“我说为何赵逸那么早来给我换药,原来如此啊!” 过了一会明笑阳又到大石头那练功,心想:“嘿嘿,既然赵逸那么早起来有事,还不忘了帮我换药,辰哥哥果然是温柔的!”想到此处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明笑阳今日练功心不静,完全没发觉明乐就在旁边坐着看自己练功。 明乐表情嫌恶地说道:“哥,你不但傻,还越来越恶心了,对着石头笑得那么风骚干嘛?” 明笑阳看到明乐,窘了一瞬,瞪了明乐一眼,没说话。 天还未亮之时,静惜宫来人禀报,说静贵妃的父亲病重,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官家正在静惜宫歇息,知道了此事,急召武国公夫妇入宫,让白赫云陪着静贵妃出宫去见她父亲最后一面,由明瑞然秘密抽调一队禁军沿途保护,赵安辰自出生就没有见过他外祖父,便也被召回宫中,陪母亲一同前往。 官家自从继位以来,为了保护静贵妃母子,心思更加细密谨慎,能不引起人注意就一定做到安静无声。就这样静贵妃在天亮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宫。官家早上正常上朝,后宫中除了静惜宫宫人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个万年不出的静贵妃离宫了。 静贵妃在马车中安静地坐着,脸上没有悲伤,却有急切。身旁是白赫云和儿子,一路无语。 赵安辰看不出娘在想什么,但是他感觉白赫云是知道的,娘什么都不说,自己也不好问,一直保持沉默。 到了穆府,明瑞然将府邸全部围住,戒严,府中全部家眷都安置于院中,不得靠近卧房。 静贵妃带着儿子和白赫云走进父亲卧房,这位穆大人已经十分虚弱了,看见穆静芙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穆静芙道:“父亲,这是辰儿,我和官家的儿子,你的外孙。” 赵安辰上前去看望自己这个从未谋面的外祖父。 穆大人看见赵安辰,脸上有了一丝笑容,缓缓点头。又看向穆静芙,虚弱地说道:“静芙啊,为父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常家与我多年的情谊啊。” 穆静芙轻声问道:“事情都过去了,父亲不必放在心上了,女儿只想知道,当初为何要让母亲带点心给我?” 穆大人缓缓说道:“当初我们瞒着睿王,将你嫁了过去,没成想这睿王竟成了官家,我与你母亲惶惶不可终日啊,毕竟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家里不仅有我们老两口,还有你的哥哥,还有穆家上下几十口性命啊。所以……我和你母亲秘密商议了此事…..事到如今我也后悔啊,我命不久矣,有何颜面去见常兄啊!”说到此处,流下了眼泪。 穆静芙问道:“母亲给我送点心,既然官家默许了,他也有他的难处和立场,我能体谅的,这也是我的命,我谁也不怨,要怨也只能怨女儿年少时鲁莽行事和世事无常。” 白赫云忽然看向穆静芙,心道:“静芙心思深沉,问出这句也是思考良久才用了如此问法,诈的云淡风轻!” 赵安辰站在一旁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看向白赫云,白赫云的神情让他更加确定白赫云是知情人。 穆大人说道:“官家不知道此事,是我们偷偷买通了查验太监,那太监看在你母亲是你生母的份儿上没多想,以为你母亲只是嫌查验过于麻烦而已,所以就拿了钱,做了个顺水人情。后来官家秘密提审我们,我们才知道官家早就知道你怀孕的事。官家一直在帮着你和常杰隐瞒真相,我们好后悔啊…….早知如此何必要出此下策,回来后你母亲心病郁结,不久也去世了……” 听到此处,白赫云狠狠地松了口气,神色也缓和下来,穆静芙也松了口气。赵安辰都看在眼里,默不作声。 穆静芙轻声对父亲道:“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与官家都不再介意过往。您安心吧。” 穆大人点点头,说道:“谢谢你,静芙,也谢谢官家了……” 穆静芙让府里的人不必再拘于院中,可以进卧房探望了。一众亲眷进来后,朝着静贵妃,宁王和白将军一礼,然后望着病榻上的穆大人。 穆大人对众人缓缓说道:“我没有多少时辰了,人终有一死,你们不必过于悲伤……”说罢,便安详的去世了。 静贵妃一众人出了府邸,一路回到静惜宫中。 平日里大白天的官家都在御书房处理政务,今日却老老实实地待在静惜宫中等待他们回来。 穆静芙面容平和,官家看了一眼,就马上死盯着白赫云的脸不放,好像死的是白赫云的爹似的。白赫云微微一笑点了一下头,官家松了口气,坐在案旁,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这些个不着痕迹的交流,赵安辰也都收入眼中。 ☆、情种血统 官家这一哭,穆静芙,和赵安辰都十分震惊,完全不知何故。白赫云却坐在一旁默默地笑得很开心。官家哭了一会儿,起来说了句:“我去御书房了,你们好好休息。” 赵安辰侧着头注视着白赫云,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穆静芙不解地问白赫云:“云儿,你笑什么?” 白赫云没有回答,却问了另一个问题:“如果辰儿问我我该怎么说?” 穆静芙叹了口气,语气平和道:“时至今日,辰儿知道也没什么。也好让辰儿明白,世事无常,持重和珍惜。” 白赫云道:“好。”又问道:“你是不是该对官家说点什么?” 穆静芙突然抬头看向白赫云:“我要说什么?” 白赫云道:“你的心思官家早就知道,这么多年,委屈他了。” 穆静芙惊奇道:“他怎么可能知道?” 白赫云笑道:“若是官家不知道,那他刚才哭什么?” 穆静芙惊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云儿,你是如何知道的?” 白赫云微微一笑:“你,我,官家,我们相识二十五年了。怎么会不了解你。” 穆静芙默默流下眼泪,一语不发。 赵安辰心中疑虑重重,爹也哭娘也哭,云姨在笑,实在是颇为烦闷,又知道此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只能在一旁忍着。 静惜宫门口来人传口谕,让宁王多陪母妃些时日。 穆静芙对儿子说:“不必了,娘想自己静静,你出宫去吧。” 白赫云带着赵安辰回了武国公府。刚一进府,明笑阳就奔了过来,笑嘻嘻像磁铁一样蹭在赵安辰身上,却发现赵安辰脸色沉闷,还没等问 ,自己就被白赫云从赵安辰身上撕了下来,丢到一边。白赫云拉着赵安辰进了竹斋,令火鸢守门口,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竹斋,包括明笑阳。 明笑阳憋憋屈屈地在院中候着,盯着竹斋门口望眼欲穿。 白赫云和赵安辰面对面坐着。白赫云缓缓说道:“辰儿,你爹与你娘感情极深。” 赵安辰道:“我知道。” 白赫云摇了摇头淡然一笑,将那些陈年旧事慢慢说给他听,譬如他险些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这件事,他这个哥哥是怎么没的,以及静惜宫为何闲人免进的事都细细讲了一遍。 她们几人年少相识,常杰,穆静芙,官家,点心,皇后,全部说得清清楚楚。 赵安辰听得无比震惊。 白赫云又说道:“你爹是一个算无遗策,心机深沉的人,可他也是个善良的人,你爹的善良我和你娘都知道,后来你娘出了事,便当局者迷了。”顿了顿又道:“站在你爹的立场,这个孩子要是没了,百利无一害,但这孩子若是在,那便是百害而无利了。以你爹的神鬼手段毫无痕迹地解决这件事不费吹灰之力。” 赵安辰问道:“娘怀疑是爹指使外公外婆送有毒点心的吗?” 白赫云点点头答道:“刚开始的时候你爹并不知道你娘有这种猜疑,只是觉察出,无论如何你娘都和他之间总是有一丝看不见的隔阂,一丝疑虑和不信任。为此你爹还给我下了个旨,我奉旨思考了好久,大约猜出了些许端倪。” 赵安辰轻声叹道:“爹这可如何开口……又如何让人信服。” 白赫云点了点头,道:“你娘怕真相毁了一切,她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郁结心间终究是个隔阂挥之不去,毕竟你爹娘依然感情深厚,揭开以后是什么,着实为难。最终你娘在你外公弥留之际还是去诈了你外公,得知真相。这一切只有你外公知道,一旦你外公去世了,就再也没机会知道了。” 赵安辰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被深爱人怀疑又无法澄清。洗雪之时定是想哭的。娘见爹的委屈也自然是心疼的。” 白赫云娓娓续道:“辰儿,世事无常,不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就真的能得到,也不是得到的东西就一直会属于你。人的一生中皆有八苦,除了生老病死,还有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人人逃不过。你娘已经经历了爱别离和怨长久,你爹也经历了求不得和放不下。你外公外婆的悔恨至死方休。每个人一生之中,时间都是有限的,浪费也有很多种,种种都是悔恨。就算是面对面地坐着,也可能是正在错过。说句且行且珍惜,不过是激勉和安慰自己罢了,很多时候,无论你怎样珍惜,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这种无奈又何止人生八苦。” 赵安辰看着白赫云,语气诚恳的说了一句:“愿云姨和明叔叔长命百岁。” 白赫云轻笑了一声:“呵!你比你爹还精明!” 二人漫谈很久,白赫云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辰儿,你和笑阳……呃,没什么.” 赵安辰:“什么?” 白赫云平静地说道:“没什么,有些事注定不会因为人的意愿而有所改变,有的缘分就像上天注定一样坚实殊胜,知道了开始,不一定能猜到结局。是好是坏,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听凭天意了。” 赵安辰何等聪慧,沉默不语,眼神中却充满了坚持。 白赫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明笑阳在院子晃来晃去,明乐过来问道:“哥!你手臂上的伤是谁包扎的呀?” 明笑阳挑眉一笑:“哥自己包的!” 明乐一撇嘴:“一个大男人把自己包的这么细致,咦~~~你果然越来越恶心了。” 明笑阳没想到妹妹居然得了这么个结论,抬杠道:“这是你宁王哥哥包的呢?” 明乐了然地点点头:“嗯,这还差不多,像宁王哥哥那么精致优雅的人才能包得如此之好!” 明笑阳瞪大眼睛:“啊?”不服气地问:“为何我包的就是我恶心?宁王包的就是精致优雅了?凭什么?” 明乐摇了摇头,一声叹息地走开了。 明笑阳十分不解,静立原地沉思。 竹斋的门终于开了,明笑阳注意力瞬间转移,凑上前去问道:“赵逸,何事啊?” 赵安辰深邃地凝视着他亮晶晶的大眼睛,说道:“你娘是个厉害的人。” 明笑阳十分得意:“那是!打我可疼了!” 赵安辰看着他静静地笑了,这一笑惊得明乐手里的糖炒栗子都滚了一地…… 静贵妃在静惜宫中独自想了一个月,而这期间,官家一次都没来过静惜宫。以往官家如果忙到深夜,怕打扰静贵妃休息才会不去静惜宫歇息,回自己的福宁殿。平常是日日都在静惜宫歇息的。 一日清晨,静贵妃在佛堂诵经,正午过后,带着紫华出了静惜宫,没有传辇,步行穿过后宫,去了御书房。门口值守太监看到静贵妃大吃一惊,说书房内只有官家一人在批阅奏折。 静贵妃走进御书房,看见官家俊美的脸庞清瘦了一些,来到他身边柔声细语道:“我来了。” 官家抬起头望着静贵妃,忧伤且委屈:“我这一生只要你哄我一次便好,你却让我等了一个月。” 静贵妃轻声道:“嗯,对不起。” 官家站起将静贵妃拉进怀里,落下了一次泪。 静贵妃抚上官家的脸,笑问:“我若是一直不来呢?” 官家道:“你再不来找我,我便去找你就是了。” ☆、满春院 赵安辰进宫了,明瑞然和明玦去早朝了,家里剩下娘仨,白赫云不忙,陪着明笑阳和明乐。 白赫云看了看明笑阳腰上的佩剑,问道:“看得出来,你很喜欢那把剑,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明笑阳摇了摇头:“不知道,赵逸不告诉我,让我自己想。” 白赫云心道:“辰儿真可怜啊,这把剑更可怜,搞不好一辈子没名字。”又问道:“现在是五月底,辰儿的生辰是六月初八,你想送辰儿什么?” 明笑阳想了想,道:“我肯定没有赵逸会选礼物,大概只能是投其所好,投其所缺了。” 明乐问道:“宁王哥哥好什么?缺什么呢?” 明笑阳想不出来赵逸好什么,却忽然想起康王说赵逸喜欢康王画的春宫图,计上心来。答道:“乐儿啊,你宁王哥哥好什么你是没有办法了,我大概知道他缺什么,你送他缺的就好了!” 白赫云一听,心道:“辰儿会缺什么吗?” 明乐问:“缺什么呢?” 明笑阳微微一笑:“你有没有发现,所有人都有腰佩,只有他没有?” “哦~~~我懂了!”明乐茅塞顿开的样子。 白赫云:“?”白赫云也不知道为什么辰儿不带玉佩,但是明白辰儿不带玉佩肯定不是因为缺! 明笑阳喜滋滋地出了府,去了康王府。 “赵澈,把你的珍藏版大作拿出来!”明笑阳跑到康王的书房打劫。 康王一听这个无理要求十分开心:“欸?明兄果然是个懂欣赏的人!等着,我这就给你找来!” 哗啦!一大摞摆在了明笑阳的面前,明笑阳心满意足的包好,全部带走了,说道:“不还了!” 康王喊道:“不够再来,我还有!” 赵安辰去静惜宫看望娘,看见娘气色很好,感到很安心。母子俩慢慢聊天。赵安辰问娘:“云姨是个怎样的人?” 穆静芙听儿子问到白赫云,也感到很有趣,答道:“你云姨是白氏商社的独女,现在是白氏家主,白氏商社的当家,富可敌三个大宋。也是文武双全,战功无数的正三品怀化大将军,和你父皇一样,是个算无遗策的聪慧之人。她这个人平时看不出来有多么高深莫测,心地善良,值得信任。为何问起你云姨?” 赵安辰点点头,又问道:“明叔叔呢?” 穆静芙笑道:“你明叔叔和你云姨十分般配。” 赵安辰道若有所思,缓缓说道:“嗯,懂了。” 不一会儿,官家也来了静惜宫,一家三口开茶话会。 穆静芙看着儿子,问道:“辰儿,你也快到十九岁了,可有喜欢的人了?” 官家也饶有兴趣的看着儿子。 看赵安辰沉默着不答话,官家一笑,说道:“这样吧,爹给你选个王妃如何?” 赵安辰毫不犹豫地立刻回道:“不要!我不要王妃!” 官家笑得意味深长,对穆静芙说:“辰儿有喜欢的人了。” 赵安辰觉得爹太狡诈了,心道:“不怪娘怀疑爹,爹真是个可疑的人。”赵安辰嘴闭的严严实实的。 聊了一会儿,赵安辰出宫回了暖园。 穆静芙问官家:“你怎么知道辰儿有了心上人?” 官家微微一笑:“如果没有,他为何拒绝的那么坚决?” 明笑阳在武国公府里无聊,看着月亮都挂在了天上,想着去睡觉吧。躺在床上睡不着,起来穿好衣服,披星戴月地去了暖园,明小公子择床都择到了别人家去了,也是不容易。 到了暖园,目不斜视地进了朝暮居的隔间,躺在床上,准备睡觉。透过窗子看到三生阁有光亮映了出来,坐起,推开窗看三生阁。那是赵安辰的书房,这么晚了谁在那里? 明笑阳又出了朝暮居走向三生阁,站在门口看见赵安辰坐在里面一个人发呆。明笑阳心道:“他从武国公府进宫的,怎么回暖园了?我还以为今天他住在宫里了呢!赵逸也会发呆啊?想什么呢?” 明笑阳知道赵安辰会“风吟”,正常情况下一定会知道有人站在门口,可明笑阳静立门口有一段时间了,赵安辰依然没发现。明笑阳心道:“到底在想什么想得这么专心出神?” 忍不住了,打算进去一问究竟,自己心里知道赵安辰不一定会说,但是明笑阳也忍不住要问。 明笑阳走进三生阁,拖着椅子,隔着书桌坐在赵安辰对面,趴在桌上看着赵安辰问道:“赵逸?” 赵安辰:“嗯?” 明笑阳:“你想什么呢?” 赵安辰慢慢说道:“我在想宁王妃的事。” 明笑阳睁大眼睛突然坐起:“啊?” 赵安辰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明笑阳,继续说:“今日父皇和母妃说我年纪差不多了,要给我娶一个王妃。” 明笑阳想说恭喜,但是说不出口,眼神慌乱,很勉强的扯出一个别扭又尴尬的笑:“你…同意了?” 赵安辰问:“我有不同意的理由吗?” 明笑阳不知道自己在慌个什么劲,磕磕巴巴地说:“哦…啊…也,也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那,那定了是谁了吗?” 赵安辰没有回答,一直静静地看着明笑阳,又问:“你也觉得我到该成亲的时候了?” 明笑阳觉得这个话题实在不想再聊下去了,说道:“我,我也说了不算,你自己看着办吧。你以前…不是说过…不娶王妃的吗?” 赵安辰轻笑了一下:“你以前还说你要替我娶呢。” 明笑阳垂下眼帘:“呃,那是孩子话,我怎么能替你娶王妃…” 赵安辰轻声说道:“我以前还说什么了?” 明笑阳有些不耐烦:“你说…你自己说什么不记得了?我也忘了,我去睡觉了。”起身回了朝暮居。 赵安辰自己在三生阁坐了一会儿,也进了朝暮居,来到隔间,坐在明笑阳榻旁,推了明笑阳一下:“反正你明天也是赖床的,不如说说,你觉得汴京城里谁家的姑娘合适如何?” 明笑阳想都不想就答道:“不知道。” 赵安辰问:“谁家的姑娘漂亮呢?” 明笑阳张口就答:“没有!” 赵安辰:“嗯…睡吧。”出了隔间回到自己的床上睡了。 早上明笑阳伸了个懒腰,还是乏得很,觉得有些闷,不想再睡了,早早地到院子打了一套拳,练了一阵子功才见赵安辰起床走出朝暮居。 赵安辰看着明笑阳浅浅一笑:“难得你起的比我早。”说罢施施然走向了缘室。 明笑阳目不斜视继续练功,既没贴人,也没尾随,正正经经地练了两个多时辰。心道:“是因为入夏了吗练了一通还是憋闷。”收了功去缘室找赵安辰。 明笑阳来到缘室问道:“赵逸,今天你想去哪?” “今日不出去,终身大事,我要仔细想想。”赵安辰语气平和淡然答道。 赵安辰没说谎,他知道,身为王爷,无论是早还是晚,自愿还是被迫,总要成婚的,现在不想,以后也逃避不了。决定也好,对策也罢,确实应当好好筹谋一番才是。一想到父皇是为何纳了几位皇兄的母妃,胸口真是比明笑阳还憋闷。 明笑阳见赵安辰眉间轻蹙地沉思起来,心中多了一丝烦躁。一个沉思,一个烦躁,二人各想各,静坐于缘室,半晌谁也没说话,默默喝茶,安静得很。 明笑阳小声说了一句:“其实我不希望你成亲。” 赵安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垂着眼帘喝茶凝思。 明笑阳也觉得自己言辞不当,又补充了一句:“至少也不用这么早…吧?”说完试探着看了看赵安辰。 赵安辰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明笑阳轻声说了句:“你今天不出去的话,我就出去玩了?” 赵安辰没有看他,没开口,只是哼了一声:“嗯。” 明笑阳站起,一步三回头地走出缘室,牵上天佑出了暖园,一路上没疾驰,一直坐在马背上慢慢悠悠地走着。琢磨着:“赵逸要是娶了王妃,就不能总和我玩了,宁王府和暖园我也不方便去住了,赵逸也不会住在武国公府了,唉……这可如何是好,好烦呀…那如果娶了王妃一切都没改变的话也挺好…不对…那也不行,我不愿意……”想也想不明白,一路走一路烦。 走到快进城的时候,看见城门里有夫妻手牵手,肩并肩地走在大街上,就更烦了,想着以后有一个女人就这么贴在赵安辰身上……明笑阳赶紧摇了摇头,心道:“我想什么呢?” 进了城,想起自己练了很久功也没在暖园吃饭就出来了,吃点东西吧,又不想回府,骑马走着,看见司马城也在街上闲晃,走上前去:“司马城!这呢!” 司马城闻声而望,欣喜道:“欸?明笑阳?明兄干嘛去?” 明笑阳笑道:“饿了,看看哪里酒好!” 司马城一喜:“我也正有此意,要说起酒啊满春院的私酿百花醉,那可是哪里都比不了的,一起去尝尝?” 明笑阳惊道:“那可是满春院啊,青楼啊!让我娘知道还不打死我?” 司马城轻笑:“呵,明兄,我们是去喝酒的,你想什么呢?要是真干点什么,我娘也会打死我啊!” 明笑阳想了想,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点了头:“好!” ☆、受罚 二人进了满春院,刚一进门老鸨子就扑了上来:“哎呦,这位公子长得真俊啊,面生的很,第一次来我们满春院吧?我跟您说啊,我们满春院的姑娘们可是这汴京城最好的了,您算是来对了,您里边请!”回头摆摆手招呼两个姑娘上前伺候。姑娘们引着明笑阳和司马城到里面大厅旁一个案前坐下,大厅中间有歌舞,周围都是酒案,人不少,莺莺燕燕的。 明笑阳见厅中歌舞与清韵坊不同,舞者穿得特别少,舞姿也……明笑阳低下头去,侧过脸问司马城:“酒呢?” 司马城跟身边的姑娘说道:“来两壶酒,几个小菜。” 只见那姑娘并未起身,伸手招呼了一个小厮过来叫了酒菜,小厮应承着下去了。 明笑阳和司马城并排坐在酒案中间,一人身边陪着一个姑娘,这姑娘都是浓妆艳抹,穿着暴露,变着法的往身上蹭,司马城不理睬,任由姑娘蹭。明笑阳心里不自在,立刻朝着姑娘,手掌一立,示意姑娘不要碰自己,很不习惯,说道:“这位大姐,你坐那就可以了,不要再靠过来了,倒酒就行。” 那姑娘一听,掩面轻笑:“哈哈,这位公子真是有趣,好,都听公子的!”说罢酒菜也上来了。 果然好酒!这两个公子哥边喝边聊,明笑阳问:“一定要姑娘陪着才能喝酒吗?” 司马城笑道:“这是青楼,不是酒肆,你要是去酒肆只要壶茶,你看人家老板乐不乐意?” 明笑阳觉得也有些道理,心想也是。又问道:“司马兄,你是不是今年弱冠了?” 司马城道:“对啊,我刚满二十岁。” 明笑阳问道:“你家里可要你成亲了吗?” 司马城喝了一口酒,点点头,笑道:“是啊,家里正在议亲,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年底,或明年开春,你就有嫂子了,哈哈。明兄你还小,不急,再过两年,你家里也会为你寻门好亲事的!” 明笑阳皱了皱眉,觉得有点内火旺盛,心浮气躁。肚子咕咕一声响,拿起筷子,先吃饱再说吧。 明笑阳本就饿了,埋头认真吃了一阵,抬头看见周围和对面的酒案上的客人,身上都依附着姑娘们,很多还搂搂抱抱的。忽然想到赵逸也会那样抱着他的王妃,这心里就更觉得怪怪的了,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叹了声“好酒!” 坐在身旁的姑娘不停地给他倒酒,笑道:“公子好酒量啊,您这么个喝法,很快就醉了!” 不一会,明笑阳就把自己的一壶喝光了,夺过司马城的半壶,也给喝了。司马城笑道:“哈哈,明兄今日心情好?喝得这么开心!” 明笑阳心道:“好个屁,大夏天的闷得慌!”明笑阳打算喝到爽,想着今晚不回家,就算喝多了,去暖园也不用挨骂! 天色微暗,二人喝得东倒西歪,互相搀扶着走出满春院。刚下了台阶就撞上出来溜达的明玦和明乐! 明乐瞪大眼睛,惊奇地叫道:“哥?” 明玦抬头看了一下满春院的招牌,又看向明笑阳,狠狠地皱了一下眉。 明笑阳浑身酒气地看着明玦,笑道:“玦哥!嘿嘿!” 明玦厉声道:“阳阳!你来满春院干什么?” 明笑阳道:“还能干什么,喝酒呗!我满十六岁了。”回头看看自己搂着的司马城,司马城却扭着脑袋眺望远方。明笑阳紧了紧手臂问道:“说话呀你,看什么呢?” 司马城赶紧说道:“是啊明大人,这里的百香醉可是闻名遐迩的,我们来喝个痛快!” 明玦和煦的脸上也没了笑容,皱着眉教训道:“阳阳!你十六岁是可以喝酒,但就算六十岁也不能喝醉啊!”说着接过明笑阳,推到马上去。 明玦怕明笑阳晕乎乎的落马,就一路扶着明笑阳的腰,让明乐牵着天佑回了武国公府。 一进府门,白赫云就看见明笑阳不对劲,走出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明玦怕明笑阳挨揍,就轻描淡写的说道:“没什么,喝了点酒。” 白赫云一看,这哪是喝了一点啊?分明是喝了几壶,责怪道:“在哪喝成这样?” 明玦从不撒谎,但是他可以选择沉默。就打了个岔:“在街上遇到阳阳就这样了,我便把他带回来了。” 明乐心无杂念地说了一句:“满春院!” 白赫云瞬间火了!明瑞然也站在廊上看着,一言不发。 白赫云追着明笑阳在院子里一顿胖揍,最后明笑阳被捉住跪到了院子里。罚跪了…… 白赫云没说什么,看着明笑阳晕乎乎的,说了也听不进去,一声叹息,回了竹斋。 明瑞然看见夫人生气了,担心地跟着进了竹斋。安慰道:“云儿别生气了,小孩子没轻重多喝了些,他醒酒了再给他多立条家规就是了!” 白赫云抬眼问道:“你年少时是这样的吗?” 明瑞然求生欲很强,立刻答道:“没有,绝无此事!” 白赫云又问:“你也去过满春院?” 明瑞然答的更快:“家教甚严,从未去过!” 白赫云追问:“家教不严就去?” 明瑞然言辞肯定:“当然不会!” 白赫云叹了口气,不解道:“那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儿子?” 明瑞然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赵安辰坐在缘室想了一整天,看着月钩初上,也没见明笑阳回来,心生疑虑,叫人去武国公府问。 小厮回来禀报:“明公子在满春院吃醉了酒,被云夫人…呃…打…呃…教训了,正在府中罚跪。估计今晚是没好了…” “……”赵安辰挥了手叫小厮下去了,自己坐在缘室一动没动。 夜已深,全府上下都该歇息了。下人们路过院子,看见小公子还在跪着,都低着头默默回房了。 白赫云也累了,起身出了竹斋,看了一眼跪在院中垂头丧气的明笑阳,什么都没说,径直回了卧房。明瑞然问白赫云:“儿子怎么办啊?” 白赫云道:“我要是让他起来,他就不长记性,一直跪着吧,会有人来把他捡走的,死不了。” 明瑞然:“?” 白赫云一声轻笑:“呵,刚刚暖园不是来人问过了吗?” 明乐问明玦:“玦哥,怎么办?咱们去求情吧,让娘放了哥吧!” 明玦为难地答道:“乐儿,娘的情咱们谁能求得动?” 明乐叹道:“要是宁王哥哥在就好了!” 明玦点头赞同:“是啊,宁王说话自是管用的,可惜他没在啊,这个时辰,怕是早就睡了吧,阳阳今晚是要惨了。” 明乐歪了脑袋问明玦:“我刚刚看见宁王哥哥的小厮来问了,你说宁王哥哥会不会来救哥呀?” 明玦一声不敢相信的轻笑,摇头道:“呵,你哥又不是王妃,还能只因为醉酒受罚,就劳宁王大半夜的不睡觉亲自来救?” 明乐点点头:“也是,哥呀…啧啧啧…”说罢出了明玦的书房,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明笑阳跪了三个时辰,酒早就醒了,心中沮丧,心道:“怎么喝多了呢?以后不能这样了,不过满春院的酒确实不错,要是没有姑娘陪着就更好了!唉……酒喝到醉,醉跪到醒,烦闷倒是丝毫未减,果然酒是浇不了愁的……这个夏天实在是太闷了……呃,都这么晚了,赵逸怎么还不来救我……没义气的家伙!” 亥时末刻,赵安辰起身走到角落书案,拿起笔写了一纸,折好,揣入怀中。唤了小厮套了两辆马车。自己没有骑马,上了马车,叫马车赶去满春院。 行至满春院,赵安辰又让小厮叫老鸨出来。 老鸨不情不愿地跟了出来,心道:“哪位客官这么大的谱儿,车都不下,还要叫我出来,真是的。”心里正埋怨着,一抬头看见这辆马车,也是一惊,哪里见过这么气派的四驾式马车,全是价值千金的大宛宝马!立刻满脸堆笑,上前招呼,朝着车里说道:“这位爷叫我前来有何吩咐呀?”边问边四处打量这马车,看看上面有没有写着是哪个府上的,看了半天没找到任何标识,想着:“车上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赵安辰低声说道:“把你们的百香醉装满后面那辆马车。” 老鸨一听这是何意啊?问道:“公子真会说笑,我们这里是青楼,不是酒楼,哪有单独卖酒的道理呀?” 赵安辰伸手递出一个钱袋,老鸨赶紧接过打开一看,黄金啊!立刻改口兴奋道:“哎呦,公子如此阔绰,您说我们是什么楼那就是什么楼!”回头对着后面跟着的小厮说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快点装!” 老鸨站在车旁,陪着笑脸道:“公子您稍等,他们马上给您装好!” 酒装了满满一车,赵安辰吩咐后面的马车赶回暖园,将酒入窖。让自己这辆车赶往武国公府。 到了武国公府,已至子时,见武国公府大门紧闭,悄然无声。赵安辰本就没想惊动府里,纵身一跃,御着轻功落到跪在院中的明笑阳身边。 赵安辰低头看了他一眼,一字不语,负手走到竹斋,将怀中的纸夹在门上,回头走向明笑阳,冷着脸轻声说道:“走吧。” ☆、生辰礼 明笑阳看见赵安辰不高兴,莫名心虚不敢说什么,起身悄悄跟在赵安辰身后,一起飞出了府墙。 上了车,二人面对面坐好,明笑阳见赵安辰神情冷漠,心道:“大半夜的还因为这破事来接我,难怪赵逸会生气。”明笑阳眼神不停地偷瞄垂着眼帘默不作声的赵安辰。 没过一会儿,明笑阳又自己开心了起来,心里想着:“赵逸果然讲义气,真的来接我了!嘿嘿嘿!”得意忘形地坐了过去,又蹭在了赵安辰身上,扭头望着赵安辰俊美的侧脸,小声说道:“谢谢你来救我,嘿嘿!” 赵安辰语气冰冷道:“离我远点,一身难闻的气味。” 明笑阳不情愿的往旁边挪了挪,老实坐好,像犯了错被教训的小孩子一样,噘着嘴垂着眼,可怜巴巴的。 明笑阳可是个皮得不得了的混世魔王,白赫云想抓他来揍都得追一阵子,唯独赵安辰只字片语就能把他治得老老实实。 回了暖园,赵安辰冷声道:“去沐浴。” 明笑阳见已经后半夜了,磨磨蹭蹭不愿意去,赵安辰拎猫似的,拎着他后领就丢进了浴室里。自己回朝暮居休息了。 这一晚上折腾的,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明笑阳自知理亏。洗完澡轻手轻脚地摸进朝暮居的隔间,爬到自己的榻上老老实实地睡觉了。 白赫云一大早就在竹斋门上发现了纸条,微微一笑,展开来读,上面写着:“我定会让他再也不敢去青楼,人我就带走了。”白赫云心情大好,想着自己省得费心思说教立规矩了,有人替自己收拾那个混小子! 明玦穿戴好要去早朝,看见院子里明笑阳不见了,问白赫云:“娘,阳阳呢?” 白赫云笑道:“昨晚被宁王捡走了。” 明玦一脸不可置信:“啊?” 第二日,赵安辰又坐在缘室开始沉思。 明笑阳无聊,窝在三生阁翻书,不觉间又想起百香醉,口水汹涌难忍,转念一想,赵安辰讨厌满春院的味道,就自己摇摇头,打算作罢不去了。 明笑阳自己待了一会儿,就不自觉地去找赵安辰。进了缘室没有坐在赵安辰的茶案对面,而是并肩而坐,没说话,只是坐着。见赵安辰也没像昨晚在马车里那样赶他,心中又很不要脸地雀跃了一下。身子一歪又蹭在赵安辰身上。 赵安辰缓缓说道:“久在河边站,没有不湿鞋的。你要约束自己的行为,洁身自好,也不要给别人算计和侵染你的空隙。” 明笑阳乖顺地答应着:“嗯,我知道了。”心想:“唉…可惜了百香醉了。” 赵安辰又道:“我不喜欢那种地方的味道,你若是以后还出入不当场所,就永远不要再来暖园了。” 明笑阳一听,忽然害怕,立刻坐直,伸出三根手指发誓道:“我保证再也不去了!百香醉,就算是万香醉我也不去了!” 赵安辰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继续沉思了。明笑阳静静凝视着赵安辰的侧脸,心道:“赵逸不生气了啊,笑了耶!真好看!” 明笑阳问道:“你还在想成亲的事?” 赵安辰“嗯”了一声。 明笑阳一脸的不乐意,嗔怪道:“你就那么想成亲吗?” 赵安辰反问道:“你就那么不想让我成亲吗?” 明笑阳一时接不上来,说道:“你要成亲就成亲,至于这么冥思苦想吗?难不成你还想像我娘跟你说的那样,一次多娶几个?” 赵安辰轻笑一声:“呵,你记得还挺清楚,你还记得什么?” 明笑阳赌气道:“不记得了,我失忆了。”说罢自己去了养笑楼,想着没有百香醉,暖园的酒也是好的。 坐下后,明笑阳让厨房做几道菜,再上坛酒。明笑阳倒好酒,就觉得这味道极香,不像是暖园的酒,倒像是满春院的百香醉!赶紧喝了一口,正是百香醉!问女使:“这酒是怎么回事?” 女使答道:“这是公子昨夜拉回来的一大车酒,吩咐我们以后给明公子喝这个酒。” 明笑阳惊讶不已,问道:“一大车?” 女使:“是,大概有百余坛。” 明笑阳怔了一会,自己坐着傻笑,心道:“满春院不是说不叫姑娘不卖酒的吗?我怎么没想到,赵逸真聪明!” 酒足饭饱,心情大好,最近明笑阳粘赵安辰粘得越来越紧,一会儿不见都觉得别扭,负着手蹦蹦跳跳地又去了缘室。 “赵逸,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了,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明笑阳笑嘻嘻地问。 赵安辰轻声道:“有。” 明笑阳没想到真的有,立刻来了精神,兴奋地凑上前去:“是什么?是什么?” 赵安辰抬起眼睛死死地盯着明笑阳腰上的火麒麟,说道:“我想要腰佩!” 明笑阳看到赵安辰回答的这么诚恳,心中捧腹:“哈哈哈,早就猜到了!放心吧,你会收到的!明乐去准备了。”看着赵安辰白皙又执着的脸答应道:“好!放心吧!” 赵安辰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明笑阳笑笑地望着赵安辰,心中奇怪:“赵逸想要什么没有啊?一个玉佩,既然这么想要,为什么早不买呢?”天真的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过了几天,赵安辰生辰,一大早赵安辰就进宫了,官家和静贵妃自然是要在静惜宫给赵安辰过生辰的。 武国公府两个小孩子也都显得神神秘秘的,白赫云觉得很好笑,对明瑞然说道:“小孩子真好玩儿!我小时候也这样。” 明瑞然眉目含笑地看着夫人。 到了晚上,赵安辰和父皇母妃用过晚膳才回武国公府。 白赫云和明瑞然也坐在院中的凉亭里纳凉。饶有兴趣地看着孩子们的送礼仪式。 明笑阳笑吟吟地迎了上来,拉过赵安辰,趴在他耳边说:“我给你准备的礼物藏在三生阁柜子后面了!” 赵安辰小声道:“嗯。” 明乐抱着一个罩着黑布的大木箱走了过来,明笑阳惊呆了,心中诧异:“乐儿这是干什么?一个玉佩而已,这盒子怎么看上去比西瓜还大?” 明乐弯腰往地上一放,抬着小脸笑着说道:“宁王哥哥,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辰贺礼!”说着把黑布一掀!明笑阳彻底傻眼了!这不是个盒子,这分明是个木头笼子,里边是一只鸳鸯眼的白猫! 明笑阳站在宁王的右后侧,冲着明乐挤眉弄眼,比比划划地轻声示意着:“玉佩呢?腰上的,玉佩呢???” 明乐歪着脑袋看着快要急死的哥哥,问道:“哥,你怎么了?” 赵安辰回头瞄了一眼明笑阳,明笑阳立刻装得没事人一样,抬头望天。赵安辰又转头看向这只猫,明笑阳在胸前攥了攥拳头,撇着嘴瞪了瞪眼,试图恐吓明乐。 白赫云坐在一旁看着,笑得直不起腰,明瑞然看着夫人也笑得很开心。 明乐不服气地说道:“哥哥说要投其所缺的!” 明笑阳心道:“孺子不可教也!”问明乐:“不是告诉你宁王哥哥缺什么了吗?这是什么啊?” 明乐道:“猫啊!我觉得宁王哥哥肯定没有猫啊!没有就是缺啊!” 明笑阳看着妹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赵安辰看着这只鸳鸯眼的小白猫,觉得它大眼睛亮晶晶的,在笼子里顽皮地玩着小绒球的样子很像某人。轻声说道:“嗯,乐儿这个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乐儿!” 明乐一听,朝着明笑阳噘嘴哼了一声,高高兴兴地跑去找娘了。赵安辰打开笼子,抱起白猫,小家伙也不怕人,用头蹭了蹭赵安辰的手,喵地叫了一声,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抬头看着赵安辰。赵安辰在怀里抱了抱,放进笼子,语气很高兴道:“好!明日带回暖园。” 明笑阳直接愣在了原地,脑袋里一团乱……. 第二日一早,明笑阳跟着赵安辰回了暖园,赵安辰迫不及待地往三生阁走. 明笑阳也跟着进了三生阁,撅着屁股从柜子后面拖出来一个和那个猫笼子差不多大的方正布包。这回轮到赵安辰惊讶了,心道:“这…为何这么大?” 明笑阳神秘一笑,将布包放在书桌上打开给赵安辰看! 赵安辰一看……真是万箭穿心,眉毛都抽了两下。沉默了一阵,顺了顺气,问明笑阳:“你为何要送我这个?” 明笑阳眉开眼笑的一脸得意:“听赵澈说你喜欢这个,并且你以后成了亲也可以参考一下嘛!瞧瞧!我特意找康王要来的,都是珍藏版啊!” 赵安辰已经觉得自己气得都快呼吸不畅了,扯出一个愤怒的微笑,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很好”,然后亲手又把布包包好,重新放回了柜子后面,起身向朝暮居走去,却没有进朝暮居,走到了斜后方的小假山处,一招碎骨掌,把假山拍得碎了一地。一甩袖子进了朝暮居。 明笑阳很高兴,心道:“看来赵逸真的很喜欢春宫图呢!开心到这种程度了,都把假山拍碎了!嗯,这礼物送的非常成功,不愧是我!” 赵安辰坐在朝暮居的茶案旁,狠狠地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己明明都开口向明笑阳要了玉佩,最终却收到了一只猫和一堆春宫图…… 明笑阳今天心情很好,天气也很好,一大早追着赵安辰来了暖园,还没练功,于是负手漫步至院中,伸个懒腰抻抻筋骨,练起功来。别的不说,明笑阳最近的功力可是大有长进,算是熟练掌握所有秘技了,偶尔还自我膨胀一下,找娘来看,显摆一番。 记得爹娘以前都说过赵安辰比自己强,最近总惦记着找机会同赵安辰切磋一下。明笑阳觉得今日赵安辰心情就不错,八成能乐意理他。自己练了一会,进朝暮居找赵安辰。 “赵逸,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明笑阳坐下看着赵安辰。 赵安辰正在气头上,垂着眼翻佛经,冷声挤出一个字:“说。” 明笑阳问道:“为何没见你练功,你武功还那么高呢?” 赵安辰看了明笑阳一眼,问道:“你习武几年了?每日练多少时辰?” 明笑阳信心十足道:“四岁开始,每日两个时辰,到今年十二年!” 赵安辰冷冷说道:“我四岁开始,每日四个时辰,到去年为止,一共十四年。” 明笑阳很勉强的咽了一下口水,瞬间打消了想和赵安辰一决高下的念头,眨眨眼尬笑了一下,小声说道:“哦,呵呵,看不出来,你还挺用功的啊,呵呵呵…” 赵安辰:“每日待在宫里,除了练功看书还能干什么?” 明笑阳心中自嘲:“真是万般无聊出高手,花花世界耽误事啊……” 明笑阳调皮地笑问:“我听说…宫中的宫女有不少都长得挺漂亮的是吧?你就没有个春心萌动的时候?” 赵安辰没答话,眼神凉飕飕地盯着明笑阳。 明笑阳一看这神色,貌似不妙,马上说道:“唉唉唉!干嘛生气呀,没有就没有嘛……不过你这么多年,一次都没心动过?我不信!” 赵安辰叹了口气,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明笑阳嘻嘻一笑:“也没什么…...唉你别看佛经了,聊聊天呗!你不是要成亲吗?说说喜欢什么样的呗?”抢过佛经放在一旁。 赵安辰反问道:“你呢?” 明笑阳仰着脑袋思考了一下,慢悠悠地说着:“我啊,我喜欢长的好看的,很喜欢我的!嗯,就是这样!” 赵安辰神色稍缓,说道:“我喜欢爱笑,活泼好动,没皮没脸的。” 明笑阳愣了一下,干笑两声:“呵,呵呵,赵逸,你的品位很独特啊,呵呵呵…” 赵安辰看着明笑阳,阴着眼神,向上勾了一下嘴角,稍纵即逝,又垂下眼拿过佛经。明笑阳第一次见到这种表情,一时半刻没理解明白,只是背后一凉。又说道:“前几日和司马城喝酒,他说家里正在给他议亲,今年或明年就有妻子了,我就在想我未来的妻子是什么样的呢?漂亮吗?不知道是温柔贤淑的,还是活泼可爱的?我觉得都挺好……” 赵安辰听着明笑阳不停地聒噪,眉间轻轻皱了皱,垂着眼没说话。 明笑阳还傻傻的在那畅想:“可能身材娇小千娇百媚的也不错…….” 赵安辰越听越烦躁:“你,闭嘴!” 明笑阳一撇嘴,不服地说道:“怎么?许你成亲,我还不能想想吗?” 赵安辰起身出了朝暮居,去了三生阁,往书桌前一坐,就看见那个后面放着一堆春宫图的柜子,叹了口气,扶了额,坐着闭目养神。 明笑阳见赵安辰不理他,还跑了,心道:“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切,今日赵逸情绪波动很大嘛…果然是夏天太热了….” ☆、风云起 一 近日官家频繁召赵安辰进宫,多是问他一些对于朝堂上所议之事的看法,经常议事到很晚,在宫中住的时间也变多了。 赵安辰在宫中数日,正想回暖园,官家道:“辰儿,从明天起,你也每天早朝吧,你三哥,四哥,五哥一起,听政一段时日。” 赵安辰的暖园算是一时半刻回不去了,毕竟在北郊,只能住在武国公府或者宁王府,方便上朝。赵安辰只得领了朝服回了武国公府。 说起这朝服,满朝文武都羡慕白赫云,只有这个女将军可随意穿便装上朝,其他人都是一成不变的朝服,看上去有一种拖泥带水的感觉,还得带上支着两个长耳朵的“展脚幞头”乌纱帽,武国公一家子都是正三品以上,白赫云随便穿,明瑞然和明玦紫袍金带,这回又多了个王爷。 官家这一声令下,康王和庆王叫苦不迭,自由散漫的生活就此被打乱了,苦恼不堪。 这日一大早,武国公府的朱管家和下人们刚刚开始晨间洒扫,准备一天的府中事宜。府门刚开,便来了一位传信的宫中内侍。 内侍入府轻声道: “陛下有事要告知白将军,劳烦管家通报一声。” 朱管家道:“好,大人请到正堂稍后,我立刻去请。” 内侍向白赫云一礼,悄声道:“白将军,今日您也要早朝,并且最近一段时日,每天都要早朝,下朝后也请白将军和武国公一同去御书房议事。” 白赫云轻轻点头,小声道:“好,我知道了,辛苦了。” 武国公府是将门,虽然明玦是文官,但自幼习武,通常与爹娘一样,习惯骑马上朝。今日白赫云却叫人准备了武国公的官轿,自己坐轿上朝。 吩咐朱管家道:“最近要是来不相干的外人,就说我身体不适,正在休养,不宜会客。” 朱管家道:“是,夫人。” 白赫云叫过火鸢,吩咐道:“叫所有白氏密卫将我身染恶疾,日渐虚弱的消息放出去,十日之内,天下尽知!” 火鸢道:“是!” 官轿速度比骑马慢很多,白赫云自己早早出府,上了官轿去早朝。 过了一会儿,明瑞然和明玦穿戴好骑上马也出了门。最麻烦的就是赵安辰,王爷上朝有规制,乘木车,带侍卫,入宫上朝。明瑞然护他又护得密不透风,每日让禁军甲士层层围着去上朝。因为比较麻烦,赵安辰只能是最后出府。 武国公府晨明时显得格外不同,一个府邸,四个上早朝的,一家子都去早朝了,就剩下明笑阳和明乐……这个感觉……呃,明笑阳很不喜欢。 一家子早朝的人,最近都很繁忙,下了朝,又要去御书房议事,除此之外,偶尔还得办官家交办的差事,总是见不着人影。明笑阳这块狗皮膏药无处可贴,越发郁闷了。 明瑞然近日让明笑阳温习研读兵书和阵法,十分严肃认真。明笑阳不知朝堂上出了什么事,丝毫不敢怠慢。 明笑阳练功读书,有一点时间也会出去转转,日子看上去比以往紧凑了些,可是却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些孤独感,嘻嘻哈哈一如往常,但是闷闷不乐也不请自来了,活了十几年,第一次感到寂寞,并且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偶尔在暖园喝点百香醉以自娱。 明乐天天陪着明笑阳在家,问道:“哥,爹娘忽然很忙,你知道为什么吗?” 明笑阳道:“我也不知道,爹娘也没说,我出去时遇到司马城和蒙彰他们,他们也不知道。” 明乐闷闷不乐说道:“不仅爹娘不在,连宁王哥哥也被叫去了。” 明笑阳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没精打采。 这晚明笑阳一个人坐在暖园的台阶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望月亮,小白猫走过来,往他身上一跳,在明笑阳腿上蜷好,趴了个舒服。 明笑阳心道:“无聊啊,抱猫望月….”低头看看乖巧的小白猫,心中一阵柔软,想到这猫还没有名字:“嗯…取个什么名好呢?就叫你望月吧!”轻轻拈起白猫耳朵小声叫了十几声望月,打算让它快些认名。 朝堂之上,要议的事特别多,扰人头疼,对于康王和庆王来说,简直是酷刑。 官家道:“近日得到消息,辽和夏军队调动异常频繁,军备整顿,粮草募集隐秘而迅速,众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明瑞然道:“确是备战无疑。我大宋也当迅速备战应对才是。” 兵部尚书景秋华大人颇为存疑,问道:“这…为何臣没有收到消息呀?” 官家道:“负责情报的皇城司几日前得报,昨日刚核实,兵部得到消息是会晚一些。”说罢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白赫云。 兵部尚书道:“辽和夏要如何动兵?是两国之间动兵,还是要针对我大宋” 白赫云道:“那两国之间暂时和平无事,通商贸易也没有什么风吹草动,只是与我大宋接壤之处,倒是躁动得很,多次犯境扰民,寻衅滋事,商贾行人也会受扰,白氏收到消息,两国朝堂之上确实是要对我大宋图谋不轨。” 大殿上的群臣听白将军都这么说了,气氛肃然紧张,议论纷纷。 官家神情镇定,问道:“宁王怎么看?” 赵安辰道:“大宋目前国库充足,国泰民安日久,军力在武国公的治理下日渐强盛,如今理当积极备战,以防夏辽来袭。” 官家点点头,又问:“康王如何看?” 康王一愣,不知怎么自己被点名了呢?心道:“刚刚说什么?说打仗是吧?这个我也不在行啊,要是说各国美人的区别我倒是知道,别的就不知道了啊,怎么办?”瞄了一眼庆王,庆王低头不语。 康王慌忙答道:“呃,儿臣和宁王一样。” 官家又问:“庆王呢?” 庆王道:“啊?儿臣也和宁王一样。” 官家:“四皇子有什么想法?” 四皇子暂未封王出宫,四皇子生母蠢笨木讷,他半点没遗传道官家的聪慧敏锐,倒是和母亲如出一辙,官家本没有想让他上朝议事,但出于某种原因,还是叫他来了。 四皇子喏喏道:“儿臣…儿臣不懂武事,不敢擅言,儿臣不知。” 官家叹了口气,继续道:“兵部协同户部督办粮草辎重,迅速备战。” 二位尚书道:“是,臣领命。” 官家瞄了一眼白赫云,问道:“众卿觉得辽夏会在何时犯境?” 白赫云答:“臣认为,可先增兵于边境,重兵布防之下,让辽夏清楚我大宋有所防备,并已经积极备战,辽夏若无把握,短时间内并不会轻易动兵。” 武将都表示赞同:“有道理” “对,白将军说的有理。” “确实如此,我大宋兵力雄厚,若是他们占不到先机,确实不敢轻易擅动。” 白赫云又道:“据臣所知,夏的军备尚未准备妥当,辽粮草还没有筹足,我大宋备战倒是无甚困难,几日便可。如此看来,他们意图抢占先机,但是成功的机会不大。” 官家点头道:“嗯,皇城司密报,情况大致与白将军所言一致。”看了一眼宁王,又收回目光转向康王和庆王,问道:“康王和庆王有何想法?” 康王觉得今日心太累了,答道:“儿臣和白将军一样。” 庆王道:“儿臣和白将军一样。” 官家又问:“四皇子呢?” 四皇子道:“儿臣不知。” 官家问道:“诸位认为哪位将领前往边境增兵固防合适?” 从三品归德将军,现国丈胡杭说道:“老臣以为,武国公对辽夏边境情况颇为了解,武国公前往最为合适。” 官家眼睛一眯,问道:“四皇子觉得胡将军所言如何?” 四皇子道:“儿臣不知。” 官家又问:“康王庆王?” 康王叹了口气:“儿臣不知。” 庆王答道:“儿臣也不知” 官家又问:“宁王?” 赵安辰答道:“战事未起,边境增兵固防虽然迫在眉睫,但是守卫京城还是尤为重要。抽调禁军由其他将领带兵前往,武国公仍需统领大部分禁军镇守京城,暂不可擅动。” 官家欣慰地点头道:“武国公觉得谁领军前往边境合适?” 明瑞然答道:“司马晗将军可率八万禁军前往宋辽边境,罗羽宁将军可率七万禁军前往宋夏边境,与大宋边关十万守军会合。” 司马晗道:“末将愿往!” 官家道:“好,那就司马晗将军和罗雨宁将军领十五万禁军去与边境守军会合。” 司马晗道:“臣领命!” 罗雨宁道:“臣领命!” 官家又问:“司马晗将军现领职殿前司副都指挥使一职,责任重大,若是领命出京,谁来暂代其职呢?” 明瑞然平稳答道:“论掌兵经验,京中却有一人尚可胜任,正是归德将军,国丈胡杭大人!” 朝上都开始低声私语。胡杭一听,心道:“老夫终于熬到今天了,哼哼。” 官家道:“嗯,胡大人曾任太尉,治军经验丰富,并无过失,那就由胡杭老将军暂任殿前司副都指挥使一职吧。” 胡杭道:“臣领旨!” 殿前太监高声宣道:“散朝!” 几个将军都跟在明瑞然身后默默出殿了,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愤愤不平,都沉默不语,一言不发。 又过了些时日,早朝散去,众臣出殿,都在轻声议论。 “哎呀,三个王爷一个皇子,日日早朝,也真是勤勉。” “啊?宁王还好,还能议一议,可只要不问到头上,也是个闭口不言的。康王和庆王就更…唉呀…” “是啊,这么多天了,二位王爷从头至尾只是反复说‘和宁王一样’、‘和白将军一样’、‘不知道’…” “嗯,真是‘二王三板斧’啊。” “四皇子更是木头,听说从小就是木头,长大了是个大木头。” “是啊,官家这四个儿子…” “欸!不提不提,隔墙有耳,不能再说了…” 白赫云和明瑞然在朝上向来是没有固定立场的,话说的也是今天是东,明天就是西了,这取决于和官家密谋了什么。赵安辰虽然不参与爹的各种密谋,但是和白赫云一家子默契已达神乎其技的程度。 至于康王和庆王这“二王三板斧”已然驰名朝堂,半点用处都没有,官家也是很烦恼。 ☆、风云起 二 明笑阳没跟赵安辰呆在一起也有段时日了,就算府中遇到也是匆匆一面,不是赵安辰深夜方归,就是吃早饭在一块,用过饭后赵安辰就匆匆忙忙去早朝了,说不上什么话。明笑阳有些闷闷不乐。 白赫云看着儿子日渐可怜,就想着给他找点事干吧。叫过儿子,细细说起白氏商社的事:“你是白氏商社的少主,今天娘跟你讲讲白氏商社。” 明笑阳老实听娘教诲,道:“嗯!” 白赫云:“白氏商社是五行结构,火一族是精卫一族,大宋境内两千余人,境外一千余人。” 明笑阳惊奇道:“怎么大宋以外还有?” 白赫云继续说道:“白氏商社的生意不只是大宋范围,所以大宋以外也有很强的势力。白氏五行势力都在大宋以外有所渗透,包括辽和夏。” 明笑阳惊叹不已,佩服地望着娘。 白赫云又缓缓说道:“木之一族是医者,都是医术精湛的人,掌管着白氏各地的医馆和药堂,也守护着白氏医道秘术。” 明笑阳问道:“医道还有秘术?娘会吗?” 白赫云答道:“娘会,在你弱冠以后才能教给你。这医道秘术需要沉稳的性情,和心性高度。你尚未成年,还没有资格修习。” 明笑阳:“哦……” 白赫云道:“水之一族,为白氏密卫,从事情报与谍事,涉及商政军等各个方面。人数已达两千余人。土之一族掌管着白氏的庄、田、山等产业。金之一族掌管所有生意和账目。白氏五行所有族人都姓白,你成为家主之后定要善待他们。” 明笑阳点头如捣蒜,问道:“娘有多少产业和生意呢?娘有多少钱?” 白赫云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白氏族人虽然都姓白,但是几乎都不是血缘亲族,都是一些可怜的小孩和孤儿,被白氏捡回善养善教长大的可怜人,资质与品性优秀,意志坚强的按才能配入五行,五行之中最优秀者才能担任骨干。资质平平的也有事可做,性情品质有些缺陷的,白氏并不为难,没有让他们变成奴籍为奴为仆,会让他们像普通人一样自由地去生活。但白氏族规森严,无论是留是逐,还是放归自由,白氏门下不可出宵小奸佞之徒,不可有品行不端之劣迹,否则经白氏密卫核实后,会由火之一族的精卫清理门户。” 明笑阳默默地听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白赫云凝视着明笑阳认真说道:“白氏训练五行骨干十分严苛,资料更是绝密,今日我与你所说之事也是绝密,不可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明笑阳道:“是,娘!”又悄声的问了一句:“白氏不会让官家…坐立难安吗?书中说,国之利器不可示人,又怎能安然落于人手?树大根深也易招风,风欲催之,该当如何?” 白赫云看着儿子,微微一笑,心道:“笑阳虽然看上去傻傻的,但也不愧是我和明璇的儿子!” 白赫云说道:“你还记得你爹教过你什么吗?忠君爱国,保卫我大宋河山,问心无愧,至死不渝!白氏是大宋的白氏!白氏商社第一铁则是忠于大宋。第二铁则是富|民|安|邦。第三才是壮大家族与产业。所有白氏族人都应谨记,尤其是白氏家主!” 明笑阳坚定答道:“是!娘!” 白赫云点点头,又道:“你火鸢阿姨是白氏精卫的掌事,你是白氏的少主,下一任精卫掌事已经由白氏精心挑选培养多年,与你一般大,将来会跟随你左右,名叫火童。再过段时日,你就会见到他了。火童一到,你就要启程出个远门,以少主身份巡视和熟悉白氏五行与产业,各位掌事会告诉你很多,你要悉心学习。” 明笑阳答道:“好,娘!……那…赵逸能同去吗?” 白赫云叹了口气:“你要知道,辰儿是王爷!” 明笑阳没精打采地“哦”了一声。默默回房了。 又过了几日,赵安辰虽然每日照常早朝,但近日御书房议事的都是各位将军们,官家没有叫他议事或旁听。赵安辰下了朝,午时之前就回了武国公府。 明笑阳见赵安辰难得大白天的就回来了,满心欢喜,上前说道:“赵逸!我虽然每天都能看见你,但还是觉得许久未见了!” 赵安辰看着明笑阳暖阳阳的笑脸,心情特别好,微微一笑,说道:“嗯,是好久不见了。云姨和明叔叔还在宫中议事,没回来,我们带着明乐出去吃吧!” 明笑阳一听能和赵安辰出去,立刻笑嘻嘻道:“好!” 三人一起出去,正在街上走着,碰见个熟人-----又是沈凌霜。她一个人忿忿地在街上东张西望地晃。 明笑阳笑道:“你很闲啊,总能碰到你,又谁惹你了?我替你揍他!” 沈凌霜问道:“你们干什么去?” 明笑阳道:“民以食为天呗,聚福楼,一起啊?” 沈凌霜不悦地一声轻笑:“哼,聚福楼今日忙,没有你的位子,换家吧!我刚被赶出来,民以食为天,我也正在瞧哪儿的天好呢!” 明笑阳不解道:“这不年不节,大白天的,聚福楼那么大,连个位子都没有?不会吧?” 沈凌霜叹了口气:“嗯,那个胡怀还记得吗?” 明笑阳道:“当然记得,那种人已然渣到了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步了。” 明乐问道:“哥,谁呀?” 明笑阳低头道:“一孙子,人渣。” 沈凌霜道:“就是他们胡家,今日包下了聚福楼,正在大宴群臣呢,听说是胡怀那个国丈爷爷当了个殿前司副都指挥使,还到吏部举荐他的孙子当了个八品京畿县令,祖孙俩正在庆贺呢!” 明笑阳笑道:“哈?这也值得庆贺?” 赵安辰眼睛一眯,沉默不语。 沈凌霜道:“饿了,哪好吃你最知道,快指条明路吧!” 明笑阳道:“千禧楼的菜也不错啊,但我要会会这位国丈大人,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孙子那样,爷爷也好不到哪儿去,我爹娘现在还在宫里累死累活地忙得够呛,他却在这普天同庆?” 沈凌霜道:“你自己去吧,告诉我千禧楼怎么走啊?” 明笑阳道:“乐儿知道,让乐儿带你去吧,我随后就到,赵逸,我们走吧.” 赵安辰低声道:“我在千禧楼等你。” 明笑阳扭脸一看,道:“哦,你是王爷,要避嫌。懂了!” 赵安辰看了明笑阳一眼,没说话。 明笑阳昂首阔步自己去了聚福楼。明乐问道:“宁王哥哥,你明知道哥去胡闹的,怎么也不拦一下?” 赵安辰道:“没什么不好,我们走吧。” 明乐道:“哦。” 聚福楼门口,胡府家丁在收请柬,有请柬的笑脸相迎,没请柬的就大声喝走。明笑阳见了,走上前去。 家丁拦住,喝道:“哪来的小孩子,里面宴请的都是朝中大臣,你有请柬吗?没有就走开!” 明笑阳道:“滚开!”一掌拍飞俩,家丁爬起来追了上去,明笑阳三步两步上了楼,正厅之上,也不认得哪个是国丈胡杭,但是看到了边上站着的胡怀。 明笑阳鄙视地对胡怀说道:“嘿!孙子,你爷爷呢?” 胡怀恼羞成怒又不敢发作,小声说了句:“好像没人请你来吧?” 明笑阳高声道:“哎呦?怎么着?不欢迎我啊,难不成你还想赶我出去?我看谁敢!” 聚福楼中人来的还真不少,听明笑阳这么一吆喝,都安静了下来,抻着脖子往这边瞧。胡怀也不敢答话,傻站着。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人瞪着眼睛不可一世地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何人喧哗?” 明笑阳回头一看,心道:“差不多就是这位了。”抬起眼皮瞧了瞧来赴宴的人,说道:“我刚才腹中饥饿,想来聚福楼吃顿便饭,却被楼下小厮阻拦呵斥,说是楼里正在宴请文武百官?便上来瞧瞧,到底是谁家皇帝在这上朝呢?” 众人一听,便知此人来路不简单,吓得低下头去,有很多人认出是明小公子,自然也是不敢出声的。 明笑阳看着这个“正主老大爷”笑道:“我是明欢,明笑阳,您是哪位啊?您这眼神不得了啊!是想把我就地问斩吗?” 胡杭一听竟是这个难搞的魔头,瞪了一眼从门外追上来的家丁,吓得家丁赶紧跑下楼去。胡杭立刻换上另一副嘴脸,眼睛一弯笑道:“都是他们蠢,有眼不识泰山,拦了明公子,明公子乃是贵客,多亏武国公提携,老夫才有幸在这同老友们吃顿便饭一起热闹热闹,明公子能来,老夫高兴,请明公子同老夫一同入席吧!”说着便要引着明笑阳坐下。 明笑阳笑道:“您就是国丈胡大人吧,幸会幸会,日前您孙子还要扒了我的皮呢,您这饭我还真就没胆子吃。”说着拿起一旁桌上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看了看“文武百官”,说道:“场面如此盛大,这楼上楼下都坐满了,佩服佩服!虽然不知道胡大人在庆贺什么,既然大家这么高兴,那我也贺上一贺,敬您一杯!”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明笑阳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笑道:“看上去是座无虚席了,既然没我的位置,我也就不打扰了,识趣点,换个地方吃饭吧,在下这就告辞了,还得回去问问我爹从何时开始老花眼了,呵呵。”明笑阳负着手摇了摇头,转身向外走去。 胡杭笑道:“明公子真风趣,没谁的位子,也得有明公子的位子啊……”话音未完,就见明笑阳晃晃荡荡头也不回地走了。 场面寂静无声,气氛十分尴尬。 胡杭赶紧笑道:“来来来,大家继续啊,尽兴尽兴,大伙儿不醉不归!” “文武百官”们又纷纷厚着脸皮举杯应和着了。 胡杭眼中一阴,心道:“小兔崽子,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明笑阳出了聚福楼,心道:“今日一见,果然老的小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聚福楼里竟然聚了那么多朝臣,怕是事情不简单。” 明笑阳记性好反应快,三言两语之间,楼上楼下,里里外外看了个清楚透彻,一个进出了然于心,便懒得废话纠缠。 千禧楼中,沈凌霜问明笑阳:“怎么,你也被赶出来了?” 明笑阳笑了笑:“呵,哪有人敢赶我啊?” 明笑阳道:“饿死了,快吃快吃。”对吃喝二字可是相当执着的。 明笑阳边吃边说:“我娘说和你爹是故人,你是来汴京掌事,你家是干什么的?” 沈凌霜道:“轩玉轩,你知道吗?” 明乐插话道:“当然知道,京城也有很多家,是做玉雕和珠宝生意的大世家!” 明笑阳惊叹道:“轩玉轩是你家的?听我娘提起过,你家有铺面千余家,厉害呀!对了,你说我的火麒麟出自你爹之手是何意啊?这是我静姨给我的出生贺礼,从小带到大的!” 沈凌霜答道:“你就美吧,我爹是天下无双的玉雕师,每三年只雕一件,你的那个便是其中之一了!多少王公贵族重金难求呢,你说的静姨还真是了不起,我爹竟然会答应。” 明笑阳笑道:“我静姨就是他的娘。”看了一眼赵安辰。 沈凌霜一怔,问道:“可是姓穆吗?” 明笑阳道:“正是。” 沈凌霜满面了然,道:“怪不得,那我也该叫一声静姨的,你娘,静姨,我爹,还有官家是自幼相识的挚友故交。” 明笑阳瞪大眼睛:“哦?你爹也来汴京了吗?” 沈凌霜道:“没有,我爹通常不会离开扬州。” 明笑阳到:“哈哈,咱俩还真是缘分匪浅啊,还素不相识,就被你打了一次又一次。” 沈凌霜笑道:“嗯,确实。当时看见你就来气,都没来得及发现,你竟然长得还挺英俊的!” 明笑阳立刻臭美道:“那当然!本公子可是出了名的俊,只有你,看了好几回才发现!” 赵安辰的脸是越来越凉爽了,明乐道:“沈姐姐长得貌若天仙,可惜眼神不大好,怎么能看出我哥俊呢?明明是宁王哥哥俊才是!我觉得我哥长得实在是很一般。” 明笑阳不服气道:“赵逸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这不假,但我也很不错吧,哪里一般了?乐儿你还太小,不会看美丑。” “嗯,宁王是很英俊,不过我觉得你哥更俊。”沈凌霜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托着腮,眼中带笑地打量着低头猛吃的明笑阳。 明笑阳看了看沈凝霜,诚恳地说道:“乐儿说的对,你确实眼神不大好。” 赵安辰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滞,轻轻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嘴角不经意间轻勾了一下。 ☆、边关 酒足饭饱,散局。三人溜达一阵子,回府了。 明乐蹦跳着自己玩去了,明笑阳好久没贴到赵安辰了,必然要跟到书房贴个够本,拖过椅子坐在赵安辰身边说道:“今日我去聚福楼,楼下坐着百余名军中将领模样的人,却看上去不像是禁军,楼上貌似都是一些文官,大约也不比楼下人少,就胡家的人品而论,这可有些匪夷所思啊,还有胡怀竟然还能弄个文官官职,呵。” 赵安辰:“吏部有问题。” 明笑阳轻笑一声:“吏部?我怎么觉得哪都有问题呢?” 赵安辰侧过头,看着明笑阳微微一笑:“你说的是。” 明笑阳心慌了一瞬,别开眼神,心道:“这张脸看了这么久,不仅没看腻,怎么越来越好看了?妖孽啊。”明笑阳忽然话题生硬一转,试探地小声问道:“赵逸,你不是说你要成亲吗?何时啊?” 赵安辰道:“至少几年内还不会。” 明笑阳一听,心情大好,一把搂过赵安辰的脖子,兴奋道:“我就说赵逸你不会这么不讲义气地丢下我去成亲!” 赵安辰:“……” 明乐又隔着窗子道:“哥,干什么呢?你搂那么紧干嘛?你不会是想亲宁王哥哥吧?你还真是越来越恶心了……” 赵安辰侧过头,和明笑阳脸对着脸,近到足够亲到的距离,轻笑了一声:“呵。” 明笑阳触电一样,猛地放开手,坐好,冲着明乐喊:“乐儿!我是你哥,什么恶心!走开走开!”朝明乐摆摆手。 明乐一撇嘴,留下一抹蔑视的眼神,缓缓走开。 明笑阳坐在椅子上独自尴尬了一会儿,赵安辰却毫不尴尬地看着明笑阳尴尬,嘴角的弧度倒是越来越弯了。 明笑阳瞥了他一眼,道:“还笑啊你,有完没完了,笑什么啊……”越说声越小。别开脑袋,眺望远方,也没离开椅子。又若无其事地说道:“暖园那只白猫,我起了名字了,叫望月。” 赵安辰道:“嗯。” 明笑阳嘟囔着:“赵逸,过几天我可能要出远门了,不能和你玩儿了,你如果不是王爷该多好,还能和我一起去。” 赵安辰问:“去哪?” 明笑阳道:“爹说我是将门之后,过几日司马晗叔叔要去边关增兵固防,让我也跟着去看看大宋的边境情势,回来后还要听娘的安排,再去看看白氏商社。总之你会很久见不到我了。” 赵安辰淡然:“嗯。” 明笑阳眨眨眼,道:“就这样?就没别了吗?” 赵安辰看向他,问道:“什么别的?” 明笑阳不高兴道:“你就没有点遗憾啊不舍什么的吗?就一声嗯?” 赵安辰静静地看着他:“……” 明笑阳与他对视片刻,摆手道:“唉…算了算了。亏我还舍不得你。真是浪费感情。” 赵安辰轻声道:“早点回来。” 明笑阳无奈道:“知道了,不回来还能去哪啊。” 御书房 赵安辰道:“爹!我要巡视边关!” 官家:“不行!” 静惜宫 赵安辰:“娘!我要巡视边关!” 静贵妃:“怎么不去问你爹?” 赵安辰:“问了,不许。” 静贵妃:“那还来问我干什么?” 赵安辰道:“爹不许,所以才来问娘。” 静贵妃沉默了一会,道:“娘知道了,我和你爹商量商量吧。” 赵安辰眼中含笑,道:“谢谢娘。” 赵安辰满怀期待的回了武国公府,一进门就看见明笑阳穿了一身白色战袍,银色铠甲,在院中练大刀。见赵安辰回来,问道:“怎么么样?赵逸,快看看我,本将军是不是才貌双绝,英俊潇洒啊?哈哈哈!”说罢又耍了一阵刀法。 赵安辰看了一会儿,默默回了书房。 入夜,静惜宫 静贵妃:“边关可有战事?” 官家道:“没有。” 静贵妃:“那辰儿要去巡视边关,你为何不许?” 官家道:“辰儿是大宋国本,去了边关万一有个闪失,大宋怎么办!” 静贵妃缓缓说道:“辰儿自幼就没出过京城,虽是聪慧过人,但确实缺乏历练,你我都清楚,很多事不去经历是无法成长的,这世上之事不必全见,也不得不见,大宋的栋梁是个不经世事的人,这样好吗?史书上很多帝王都是有不世军功的,也有很多太子和王爷久经沙场。自古也有御驾亲征,你过于保护,对辰儿也不好。你若是担心,就让云儿和明璇多多照顾就好。” 官家:“……” 武国公府 赵安辰在书房中看书,明笑阳抱着几本兵书战法到赵安辰的书房,又拖了椅子并排坐下。 赵安辰也习惯了,自觉地向一侧挪了挪,明笑阳总是喜欢和他挤一个书房,一方书桌。明笑阳一边翻书一边问:“赵逸,你会兵法阵法吗?” 赵安辰道:“嗯,明叔叔教过我。云姨也教过。” 明笑阳抬头惊叹:“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赵安辰道:“小时候偷跑出静惜宫,偶尔会去找明叔叔,后来你长大了不方便进宫,云姨却常来宫中看我,我的武功娘教了前一半,云姨教了后一半,顺便把兵法阵法也教了。” “呵,呵呵呵,我看你才是亲生的吧?我家家学被你学了个透彻,比我这个亲儿子还厉害!”明笑阳冷笑了两声,摇头晃脑继续看书。 明笑阳又问道:“你可会医术?” 赵安辰道:“不会。” 明笑阳自信总算回升了一点,道:“额,你要是连我家医术毒术都会了,我的存在感就真的很薄弱了。” 赵安辰侧头一瞥,静静地提了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腕,手心朝上,把手放在明笑阳的书旁。 明笑阳看了一下,装模作样地直了直身子,将手指轻轻搭上赵安辰的手腕,心道:“身体如此之好,不错啊赵逸。”一本正经地说道:“嗯,这位公子,依老夫之见,要恭喜您了,您这是喜脉啊,要喜得贵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完自己拍桌子大笑。 赵安辰看着他,轻笑着摇了摇头。 “从刚才开始,你们干什么呢?我站在窗口这么久都没发现吗?” 二人扭头看过去,窗外站着沈凌霜! 明笑阳突然站起指着沈凌霜,大叫道:“唉!你们女的都喜欢趴人窗口吗?你怎么来武国公府了?” 沈凌霜无辜道:“我想来就来喽,我来看云姨,也来找你玩啊!” 明笑阳道:“你找我玩什么啊?你很闲吗?大白天的?” 沈凌霜认真地负着手点点头,走进书房道:“最近确实不忙,又人生地不熟,半个朋友也没有,就来找你玩了!” 明笑阳道:“你!你你你!……” 沈凌霜笑道:“至于吗?把你吓磕巴了?你们刚才干什么呢?这武国公府这么大,一个王爷,一个小公爷,还得挤一个书房一张桌子?” 明笑阳不自在地说道:“你管的太宽了。” 沈凌霜看了看冷若冰霜的赵安辰,问明笑阳:“他……有身孕了?” 明笑阳站在地上抚了抚额,又抬头道:“你个姑娘家也太不见外了吧!” 沈凌霜故意调笑,又问:“他,怀了谁的孩子?明大夫医术高超,可能摸得出来吗?哈哈哈!” 明笑阳头一歪,问道:“你到底来干嘛啊?” 沈凌霜埋怨道:“哎!你有那么不待见我吗?都说了找你玩的!” 明笑阳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低头翻书,道:“没空,看书!” 沈凌霜也拖过椅子,坐在二人对面,道:“我等着你,京城哪有好玩的,我不知道,你带我玩!” 明笑阳道:“你去找乐儿吧!哪好玩她都知道,我过几天要随军去边关,奉我爹之命在家看书,没空陪你玩,沈大小姐!” 沈凌霜道:“我也要去!” 明笑阳道:“胡闹!一个姑娘家怎么随军!” 沈凌霜不服气地撇撇嘴:“云姨也是女的!” 明笑阳道:“那能一样吗?我娘是将军,那一身武艺我都打不过她,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拿出来跟我娘比?呵。” 沈凌霜:“你当真不出去玩?” 明笑阳斩钉截铁道:“不出去!” 沈凌霜:“哼!我去找乐儿玩!”起身出了书房。 明笑阳松了口气,道:“呼~天生我妹必有用啊!”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赵安辰,一惊:“呃…你不用这么生气吧?眼珠子都结冰了!” 赵安辰不说话,自顾自的看书。明笑阳瞄了几眼赵安辰的脸,看也没什么反应,便低头老老实实地翻兵书了。 过了几日,司马晗和罗羽宁将军统领禁军十五万出京,远赴北境。明笑阳穿着战甲,腰间配着那把没有名字的宝剑,身骑天佑,手提偃月刀,同司马晗将军并行于军前。罗将军的儿子罗战也随父亲赴边,喜滋滋地跟在明笑阳后面。明笑阳回头张望,看见四个皇子都奉皇命,站在城墙上给大军送行。 康王和庆王拼命向明笑阳挥手,也听不清在喊什么,明笑阳想,无非是路上保重,平安归来什么的。 明笑阳看到站在边上的赵安辰,抬手朝着城墙之上挥了挥。问司马晗将军:“司马叔叔,赵逸为何穿的和其他皇子不同?怎么穿着战甲?还和我一模一样?” 司马晗笑道:“哦,前些日子你爹给你配了两套新战甲后,没几日又配了两套与你相同的,我也问过,你爹说是宁王也想要,这不就穿在身上了吗?” 明笑阳:“哦,原来是这样啊。他当个王爷也挺憋屈的,有时候没有我自由。只能在衣服上向往一下了……” 司马晗道:“王爷战甲有特殊规制,怎么也得定制个十天半个月的,宁王说着急,就要和你一样的。你俩长得身材相仿,身高样貌都相似,穿一样的,乍一看倒像孪生兄弟了,有意思!” 前军已出城半晌,在大军几乎全部出城之时,就见一人身穿白色战袍,手持长|枪,骑着大宛宝马,从城门奔出,于大军之侧疾驰而过,冲往前军。 康王直接站在城墙上呆掉了,和庆王一起侧头看,发现一直站在旁边的六弟不见了! 康王指着这个白袍银甲的将军问庆王:“五弟,五弟,你快看!那是谁啊?是明兄吗?他不是早就走了吗?不会是六弟吧?” 庆王一样吓得不轻,叫道:“哎呦我滴妈呦!不是六弟还能是谁啊?我平时怎么没发现,这么乍一看,六弟还挺有武将气势啊!” 康王道疑问道:“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他这是要随军去边关吗?” 庆王惊叹:“哈?六弟去干嘛呀?既不能领军,又不会搏杀,和咱们一样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这长途行军,怎么受得了啊,平白遭罪去了?” 康王歪着脑袋想了一阵,说道:“你说六弟拿着长|枪干什么呢?他会用吗?” 庆王:“……肯定不会,拿着好看,和衣服很配!” 康王道:“嗯,我看也是,六弟果然是精致风雅之人!佩服!” ☆、胡氏之乱 明笑阳出京城半晌,听见身后有快马疾驰而来,回头去看,惊道:“赵逸!”,赵安辰将马勒住缓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与明笑阳并肩前行。 明笑阳睁大眼睛问道:“赵逸,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算你舍不得我也不用送出这么远吧?” 赵安辰语气平稳:“我与你同去!” 明笑阳和司马晗将军同时一声惊叹:“啊?” 明笑阳问道:“你可是王爷,你爹让你去吗?” 赵安辰道:“爹同意了。” 明笑阳听了默默一笑,笑得美滋滋的。司马晗头大如斗,一声叹息:“哎呀,宁王殿下,我看您还是回去吧,这要是有个好歹,磕着碰着了,我可怎么和官家交代啊!您哪里受得了这长途跋涉,风餐露宿呀?” 罗羽宁将军“噗”地一下笑出了声,笑道:“司马兄这回咱们可责任重大了!” 赵安辰十分淡定地说:“明欢受得了,我就受得了。” 司马晗摇头晃脑地说:“您怎么能和他比呢,笑阳是将门出身,自幼习武,皮糙肉厚的,您……” 明笑阳很不满地打断,辩解道:“唉?司马叔叔!我哪里皮糙肉厚了?本公子也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好不好?” 罗家父子一听,更是坐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罗羽宁笑道:“虽然贤侄说得是不错,但从你自己嘴里说出来就…哈哈哈哈……” 赵安辰低着头,憋了半天,小声说了一句:“我也是自幼习武的。” 司马晗看了看赵安辰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脸,不可置信地叹了口气:“唉……” 明笑阳憋笑偷瞄着低着头略显委屈的赵安辰,觉得十分太有趣了,心中小浪花由然翻涌,特别想伸手勾勾他漂亮的下巴,再调笑一番,当然,这是军前,明笑阳忍住了这种不要脸的冲动。 罗羽宁无意中盯了盯赵安辰手中长|枪,一惊,喃喃一声:“这枪……” 小罗战偏过头问:“爹,您说什么?” 罗羽宁道:“哦,没什么。”心道:“这杆枪是武国公的三枪之一‘战龙’!不会错的,其身坚实,枪锋锐不可当,既沉且灵,也是有些分量的,不可能轻易送人玩耍。可确实从未听说过哪个王爷是习武的啊?”少不得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宁王。 胡府。 胡怀匆忙从城门回到胡府,钻进了爷爷的书房,道:“祖父,孙儿一直看着,大军出城了。” 胡杭问道:“确有十五万吗?” 胡怀到:“是,六列行军,全部出城,是十五万。” 胡杭的儿子胡康也从外面进来,道:“爹,没什么异常。” 胡杭沉吟片刻,问道:“我们的人都准备好了吗?” 胡康到:“都准备好了,儿子已经发出消息,他们三日后便会分批次悄悄进入汴京周围州府。” 胡杭叹了口气,道:“唉……本来和辽夏商议,佯装调军异动,想将明瑞然和白赫云引走,可是最后却是司马晗和罗羽宁被派了出去。都怪这个宁王,说什么守卫京城尤为重要,武国公不可擅动。平时看这个宁王不声不响的,想不到却是个狠角色。还好他年纪尚小,到了将来此人必成大患。” 胡怀到:“那祖父我们要不要做掉这个宁王?” 胡杭一皱眉,说道:“你怎么就不长进呢?顾头不顾腚!你别忘了你姑姑还是皇后,皇子有失,胡家又他娘的要遭殃!你忘了前些年咱们胡家是怎么一夜之间被逐出京城了吗?爬了将近二十年,才又有了今天能谋上一谋的机会!” 胡怀自知说错话了,道:“是,孙儿莽撞了。” 胡杭又说到:“怀儿啊,咱们胡家不容易,你爷爷我当初跟着太|祖打天下的时候,本想着也能给咱们胡家挣个丹书铁券,世袭公侯,可开国八大国公可有我们胡家的份?就别说公爵了,就连侯爵也没有。都说太|祖皇帝宅心仁厚,忠勇赤诚,依我看他最是多疑,我听说有人给皇帝进言,说我心术不正不堪重用,太|祖皇帝不但没有将我以公侯之位待之,反而只给了个五品的军职,禁军中的上四军统领没有我的份,就连殿前司禁军统领还是没有我的份,让我去禁军中的侍卫亲军司领了个马军司指挥使一职。欺人太甚了!好在不久以后。太|宗皇帝弄了个烛光斧影,杀了太|祖皇帝,你祖父我才得以翻身,成了当朝正二品太尉。可是这太尉虽然位高,毕竟不长久,与公爵侯爵不一样,不能世袭罔替,也不能永保我胡氏一族长盛不衰,于是我就借着出兵吐蕃,让你姑姑做了皇后,若是你姑姑能生下皇子,我们胡氏一族必定力保你姑姑的儿子登上皇位,可惜呀…….你姑姑不得官家青睐,她在宫中为求自保领养了个不上不下的四皇子,就算是个养子,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好些,为了让四皇子成为太子,咱们胡家也是没少出力的,可惜最终也没能成功,唉…….所以咱们才得另做图谋,你们父子俩千万小心谨慎,不可莽撞糊涂,我年纪也大了,再不成功,咱们胡氏就没有机会了!” 胡康道:“是,父亲!” 胡怀道:“是,祖父!” 胡杭又说道:“我多年经营,在几个远离东京的地方,寻了些易买通的州府地方官员。我通过各州府官员,悄悄养了我们胡氏自己的亲卫私兵两万余人,为了不引人耳目,将他们编入地方湘军,我们图谋起事之时必当大用!你们切记此事要时常查看,严防纰漏,若是哪个短命鬼发现了这个秘密,立刻做掉!” 胡康道:“是,父亲” 胡杭缓缓说道:“其实这次统兵将领不是明瑞然夫妇,有些遗憾,不过也不是全无所得,毕竟明瑞然晕头转向的推举我做了殿前司禁军的副指挥使,哈哈哈,不错不错!这样一来,将来明瑞然夫妇一旦出京,我就更能顺理成章地统领京中所有禁军,到时候这皇位我们胡氏也不是一定就坐不得!” 胡怀兴奋道:“对!我们胡氏也要坐一坐这大宋天下,不给我们公爵侯爵,我们就自己做皇帝!” 胡杭点点头:“话虽如此,尚需格外小心才是,这明瑞然和白赫云可都不是个好啃的骨头,不见兔子不撒鹰!那就让这对夫妇多活几天吧。康儿,联系夏辽密探,佯装调军看来还不够,小打几场才能引蛇出洞!” 胡康犹疑道:“是,父亲,可是父亲,佯装异动容易,若是让他们真的动刀兵,他们能同意吗?” 胡杭微微一笑,眼中精光一闪:“会同意的。你去吧!” 胡康答应道:“是,父亲。”说罢出去了。 胡杭看了看孙子,说道:“怀儿,你要争气!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也不要总那么毛躁,还有,这东京城美娇娘不少,看上眼的统统收了房,多生些胡氏子孙,将来好堪当大用,敢有不从的,直接绑回来便是!” 胡怀一听,心中大喜,道:“是,祖父!” 胡怀得了爷爷教诲,更加春风得意,想着将来这大宋天下都是胡家的,立刻就觉得自己登时就成了太子,走起路来,那步伐显得比平时更狂妄无状了。 ☆、将门虎女 明乐在武国公府中呆得真是万般无聊,心道:“爹娘忙得不回府,哥也随军去了,宁王哥哥又不知道去哪了,就剩下我自己…...唉…..这些日子沈姐姐倒是经常来玩儿,可是沈姐姐大家大业的,也不能总来和我玩儿……” “乐儿!乐儿?”沈凌霜又不请自来了。进了武国公府晃着脑袋到处找自己的玩伴兼导游。 明乐正惆怅着呢,一听是沈姐姐,马上从房中跑出来,答应着:“沈姐姐!我在这呢!” 沈凌霜笑道:“今日天气好,咱们去哪玩啊?” 明乐想了想,说道:“我们去听戏吧,京城中四季街上有家很特别的戏园,叫梦蝶园。这个戏园与其他戏园不同,其他戏园都是唱些一成不变的老戏本。这个梦蝶园唱的都是新戏,平常谁要是编了个不错的新故事,写成本子,交给梦蝶园,若是好,梦蝶园就将这故事编成戏来唱,很多人都乐于写新故事给他们,常有新戏,热闹得很!咱们也去听吧!” 沈凌霜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道:“好,咱们这就去!” 二人高高兴兴地出了府去听戏。 明乐不像娘整日穿着男装,她倒是喜欢穿女装,夏季偏热,通身中衣外披着素色蝉翼纱,像个白|精|灵一样整日蹦蹦跳跳的活泼得很,全京城谁不知道武国公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白赫云也是天仙般的绝世美女,这明乐虽然只有十三岁,也是生得十分漂亮,开开心心地引着沈凌霜往梦蝶园去。 刚到了四季街,就见长街之上,有个痞子样儿的流氓带着几个家丁,迈着人厌鬼弃的步伐在街上横着走。 沈凌霜也算是习武之人,并且财大气粗,向来无所畏惧,不躲不让,笔直前行,那明乐更是眼中只有街上的好吃好玩,向来顾不上看人。 走近了一看,呵,还真是冤家路窄啊。这流氓的脸总算是看清楚了,正是胡怀! 胡怀也看见了沈凌霜,上前一拦,调笑道:“哎?小妞儿,咱们又见面了,嘿嘿,这就叫缘分,这是要去哪啊?带我一个如何?” 沈凌霜嘲讽一笑:“我当是谁呢?你的手好了?” 胡怀一听,面子上挂不住,嘴一歪,趾高气扬道:“小妞,今日老子看你很顺眼,你也别狂,那明笑阳今天可护不住你了,他一早就滚蛋了,我倒要看看今天这京城里还有谁敢救你,你还是乖乖跟爷回家,给爷生几个大胖小子,爷亏待不了你!” 沈凌霜冷笑一声,充满鄙夷,心道:“手好没好不知道,脑子肯定是没好,明笑阳这医术着实还差些火候啊!” 明乐一听有人提她哥,就蹦跳着从旁边的糖人摊上跑过来,自己拿着一个糖人,又递给沈凌霜一个,抬头问道:“你认识明笑阳?” 胡怀一看,心道:“哎呦,哪来的美人坯子啊!不得了呦,这可得带回府里养起来!”一脸猥琐地嬉笑,伸手朝明乐的小脸蛋摸去。 沈凌霜拿起佩剑毫不客气地打掉了他的手,呵斥道:“你别碰她!” 明乐仔瞧了一眼面前这个猥琐男人,皱了皱眉,问道:“沈姐姐,他谁啊?” 沈凌霜道:“他就是你哥说的那个孙子,人渣。” 明乐点头道:“哦,原来是孙子啊,我哥难得正确一回,不容易。嗯。” 胡怀一听,道:“哼,你们俩今天谁也跑不了了!”一挥手,叫身后小厮:“上!给我抓回去!” 沈凌霜把糖人递给明乐,拔剑和这伙人打了起来,明乐一手拿着两个糖人,站在街中间,一动没动,惋惜道:“哎呀,沈姐姐,你眼神不大好,这武功更是不济呀!” 沈凌霜道:“这些小厮我一会儿就收拾好,你小心那个孙子!” 胡怀脸上横肉抽了抽,冲上前来想捉住明乐,明乐一动没动,伸出没拿糖人的手攥住了胡怀的四个手指,内力一催,直接粉碎性骨折。还没等胡怀嚎出声来,就见明乐拿下腰间的白色蛇骨长鞭,头上一旋,一招“驭龙”,周围七八个小厮,瞬间趴下,爬都爬不起来,疼得气也喘不出。 街上行人百姓纷纷大声喝彩:“小姑娘干得好!”“谁家的姑娘这么漂亮,仙女一样!” 这明乐一手举着糖人,一手拿着蛇骨鞭,原地站着,一动没动,打趴了这孙子一伙人。 胡怀抱着手,龇牙咧嘴地问道:“小丫头片子,你是谁?” 明乐道:“我是明笑阳的妹妹啊,我爹是武国公,你要找我报仇吗?” 胡怀闻言,知道这小姑奶奶也是个惹不起得主儿,愤恨地抱着手回头就跑,身后百姓一阵哄笑。 沈凌霜笑道:“你哥动手前还会说两声,你倒是出手干脆啊!” 明乐又把一个糖人递给沈凌霜,道:“我哥是男子,尚且要先装一下君子,来个先礼后兵什么的,我既不是男子,也不是君子,装都不用装,省事儿!” 沈凌霜笑道:“哈哈,也对!” 二人又心情愉快地朝梦蝶庄走去。 胡怀疼得满头大汗抱着手,问都不用问,轻车熟路地往接骨郎中那里跑,红着眼睛心想:“这怎么比上次还疼呢?” 接骨郎中看了一下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胡怀咬着牙说道:“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捏的!” 郎中狐疑道:“啊?” 胡怀大吼:“你啊什么啊?快点接!” 郎中摇了摇头,说道:“您这个,我无能为力了,您上次是断,这次是碎,这可怎么接得上啊,老夫最多能帮你保持外形,不让这手变得很难看,就算是我尽力了,阴天下雨定然是要难受些的,要想恢复如常,那怕是不成了。” 胡怀一把揪了郎中的前襟,威胁道:“你要是医不好我,我杀你全家。” 郎中受了惊吓道:“你杀我全家,医不好还是医不好啊,我能保住你手的样子,换成别的大夫就更不行了呀!” 胡怀的手又被伤布缠的像脑袋那么粗,哭丧着回家,再次跪到爷爷面前,哭诉道:“祖父啊,孙儿不活了啊,我这根胡家独苗被人残害了两回了,生生让人打成残废,您看呀!” 胡杭大惊,赶紧端起孙子的手臂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胡怀哭道:“又是他们明家呀!” 胡杭心道:“武国公和云夫人出入都是前呼后拥的,怀儿肯定不会撞上去找晦气,那明笑阳不是已经离京了吗?难道他没走?这又是什么阴谋?”连忙问道:“明笑阳?” 胡怀道:“不是,是他妹妹!” 胡杭一怔:“怕不是认错了?他那妹妹才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啊?” 胡怀大哭:“没错,就是那个小孩儿,他们一家子都是怪物!” 胡杭扶起孙子坐到椅子上,咬牙切齿道:“他们明家果然是我们胡家的克星,待老夫起事的那日一到……” 胡杭话还没说完,就听孙子又一声惨嚎:“啊!疼死我了!又疼得厉害了!啊……” 胡杭轻拍了一下胡怀的背,叹道:“你怎么总是偏偏招惹他家人,毕竟还不是时候。” 胡怀委屈道:“我哪知道那是明家人呀,脸上又没写着,就是个小姑娘而已,谁知道是个怪物…….” 胡杭看了看孙子的手:“唉…….” ☆、我要吃鱼 十五万大军,行军一整天,全军休整补给,安营扎寨准备过夜。傍晚用过战饭,军士们有的休息,有的围成一圈聊天。 明笑阳欢喜道:“没想到,战饭还挺好吃的!” 罗战道:“明兄,走了一天饿了什么都好吃!” 明笑阳道:“司马叔叔,司马城怎么没一起来?” 司马晗道:“他也吵着要来,他娘不让,说是刚议好了亲事,定在年末成亲,这一出征,不知道几时回来,我也就没让他来了。” 明笑阳好奇道:“是哪家的姑娘?未来的嫂子漂亮不?” 罗战笑道:“漂亮!是齐御史家的嫡女!” 明笑阳由衷地点头道:“那确实很漂亮!” 赵安辰问道:“你认得?” 明笑阳道:“嗯,当然认得,那是我华姨的女儿,小时候常来我家玩儿,从小就生的漂亮。” 赵安辰道:“华姨?” 明笑阳道:“齐御史的夫人王玥华,和我娘感情极好,看着我长大的。” 赵安辰面色冷漠道:“你…认识很多人。” 明笑阳一笑:“没事儿,你以后慢慢认识,你在宫中十八年,能认识我就已经很不错了,哈哈。” 罗羽宁道:“贤侄不用着急,到你成年时,全京城的贵族适龄的待嫁千金,都抢破了头要嫁给你,放心,你的媳妇一定是最漂亮的。” 罗战也说:“嗯,明兄你是不知道啊,你的名号在贵族内闱之中可是响亮的很,多少姑娘从小就念着你的名字,拼命学诗词女红、插花茶艺。因为你的存在,咱们大宋确实出了一大批的才女呀,多少郎君最后都得承了你的情,才得以娶到才华横溢的老婆,哈哈哈!” 司马晗道:“嗯,这话是不错,陵王的女儿,那位美若天仙的芷兰郡主,也整日想着嫁给你这个如意郎君呢。今早城楼上送行的官眷中,就有她一个,听说就是专程起个大早来送你的。” 明笑阳知道自己很受欢迎,但不知道这么受欢迎,一时有点不好意思,道:“不至于吧。” 司马晗道:“等你二十岁弱冠之时,就看你家的门槛要被媒婆踏碎几条,你就知道不只是至不至于的问题了,京城八成会出现一股涌向武国公府的相亲狂潮。” 罗羽宁也应声道:“嗯嗯,议亲大军。到时候想给你当妾的贵门嫡女也少不了!” 明笑阳笑道:“妾就免了,我家男子一生只能爱一个,像我爹那样,只守着我娘。” 司马晗道:“嗯,瑞然兄弟这点是真让人佩服,当然你娘也不是一般女子,他们俩可是天造地设的绝配!” 赵安辰:“……”坐在明笑阳身旁沉吟不语。 罗战问道:“明兄可有意中人了吗?” 明笑阳道:“还没有。” 罗战道:“唉…你这种俊上天的,从小被无数漂亮姑娘追捧着长大的人,眼睛都养刁了,我反而对你未来的夫人非常好奇了。” 明笑阳道:“还远着呢。” 司马晗道:“不远不远,四年而已,很快就到了。” 赵安辰:“……无数漂亮姑娘追捧着长大?” 明笑阳笑道:“哪有那么夸张,哈哈。” 赵安辰问道:“那还是有了?”夜幕微沉,也看不清赵安辰神色如何。 明笑阳笑道:“偶尔而已。” 罗战道:“明兄,你太谦虚了。” 司马晗道:“宁王殿下明年成年了,您选妃定然也是很隆重的,只是肯定不会像笑阳一样那么汹涌。” 明笑阳莫名地不服气了,问道:“为什么?不公平!赵逸明明就比我俊得多,至尊家世,凭什么会没我受欢迎?” 罗战笑道:“怎么还有为这事鸣不平的?哈哈!” 司马晗答道:“正因为是至尊家世,所以一般的贵族不敢想。” 明笑阳反而委屈了起来:“怎么说得好像我是臭鸡蛋一样,能引无数苍蝇前赴后继?到赵逸那就成了高岭之花,不可亵渎了?” 此话一出,可是把这几个笑翻了,罗羽宁笑道:“贤侄啊,哪有你这样镶金边的臭鸡蛋啊?哈哈哈……” 罗战也捧腹大笑:“不知那些贵族小姐听闻你把她们比作苍蝇,是要作何感想啊,哈哈哈哈……还不一头碰死在绣花针上呀?哈哈哈哈……” 赵安辰:“……” 未入夜时,帐中难免有些闷热,几人坐在外面一直开心地聊到入夜,清风袭来,一天疲乏,也该睡了。 赵安辰毕竟是宁王殿下,军帐也得单独搭一个。罗战搂过明笑阳的脖子说道:“明兄今晚和我睡一起。” 明笑阳还没等说话,赵安辰立刻说道:“不行!” 明笑阳微微一笑,故意问道:“为何不行?” 赵安辰没说话,扭头走进自己的帐中。罗战一脸懵,问明笑阳:“?那你睡哪儿啊?” 明笑阳笑道:“赵逸胆子小,我得陪他睡。”说完也钻进了宁王营帐。 司马晗摇了摇头道:“我就说王爷尊贵,不适合野外风餐露宿,这不,胆子小需要人陪着。” 罗羽宁笑道:“贤侄武艺高强,理当护卫王爷,确实有安全感。” 罗战懵懵地心想:“啊?胆子小?……..” 明笑阳进了帐,见帐中只有一张很大的王爷床,笑问:“你让我和你一起,可这床只有一个,我睡哪啊?” 赵安辰语气冰冷道:“你睡地上。” 明笑阳委屈道:“我不要,辰哥哥不疼我了?” 明笑阳借着帐中烛火看到,赵安辰的脸冷若冰霜,想着可能是累的。笑道:“好了,不逗你,你睡里侧还是睡外侧?” 赵安辰道:“你睡里侧。” 明笑阳满意地拉着长音道:“好~~~听辰哥哥的!”脱了外袍和战甲,爬到里侧去躺好,又侧起身,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拍拍床,笑道:“快过来!” 赵安辰看着只穿着中衣却拍着床叫自己过去的明笑阳,心中一阵生气,狠狠地皱了皱眉,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明笑阳笑着眨眨眼,又拍了拍床,示意赵安辰快点睡觉。 赵安辰冷声道:“你这动作很娴熟啊?” 明笑阳道:“啊?什么?” 赵安辰叹了口气,也脱下外袍和战甲,睡到床上去,平着躺好。赵安辰有些烦闷,闭着眼睛睡不着,问道:“你和别人这样睡在一个床上过吗?” 明笑阳道:“怎么可能,本公子还没穷到要和别人挤一个床的份上,便宜你了,赵逸。” 赵安辰总算是睡着了。 连续行军四日,罗羽宁将军就带着七万大军与司马晗将军分路而行了,罗家父子带兵去宋夏边关,司马晗带着八万大军去了宋辽边关。 明笑阳和赵安辰先跟着罗羽宁去了宋夏边关,又行了十几天,总算是到了边关庆州与张黎将军率领的守军会合了。 张黎看到明笑阳,高兴的不得了,拉着明笑阳就进了屋内,道:“贤侄啊,总算能见到你了,都长这么大了,我喝过你的满月酒之后就被派往边关接替冯老将军来庆州守边了,你爹娘可好吗?” 明笑阳道:“他们都好。我爹经常跟我提起和您并肩作战的事。” 张黎笑道:“是啊,有他在我安心。看到你就像看到当年你的父亲,一样让人安心。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罗羽宁将军道:“贤侄武艺更胜当年其父,虽然年轻尚未领兵打仗,但绝对差不了!” 张黎很欣慰地点点头:“好!我大宋名将后继有人了!” 边关并无战事,只是重兵增防。 在军营之中三天,看完布防,明笑阳道:“罗叔叔,我爹命我巡看大宋边境情势,这便离开大军了,罗叔叔保重!” 罗羽宁道:“好,带一队禁军去吧!” 明笑阳道:“不必,我一人前往就好,方便勘察。” 罗羽宁道:“也好。” 明笑阳怕赵安辰辛苦,说道:“赵逸,你就留在庆州吧,我过几日就回来。” 赵安辰道:“不行,我要和你同去!” 罗羽宁一听,真是愁眉不展:“宁王殿下,您就饶了末将吧,独自巡边这种事要是让官家知道了,我八颗头都不够砍的呀!” 赵安辰淡然道:“没事,你不用管让我父皇知道,边境多地鲜少有人,更没人知道我是宁王,就算有人要杀我,还有明欢保护我。” 罗羽宁道:“那至少也得两个笑阳才行!” 明笑阳看了一眼赵安辰,道:“差不多吧,他自己就相当于一个半我了。” 罗羽宁不解道:“什么?” 明笑阳笑道:“宁王殿下武功高强,我都打不过他!” 罗羽宁眉间轻蹙:“贤侄净胡说。” 明笑阳道:“真的。” 罗羽宁看宁王很坚持,道:“这样吧,宁王殿下若能打得过我,我就放行!” 赵安辰道:“好。” 罗羽宁也是久经沙场的名将,武功虽然远不及武国公府那一家子,但也是个猛将,打赢他可是非常困难。 明笑阳笑眯眯地跟着出去看戏,还没等看过瘾呢,就打完了…… 赵安辰拎着□□身形闪了闪,三招之内打飞了罗羽宁,在场的所有将领全部惊呆了,半晌没有一个吭出声的,连喝彩都忘了…… 明笑阳也是一惊,想到曾经想和赵安辰一决高下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张黎看得目瞪口呆:“这…这不是‘战龙’枪吗?” 明笑阳过了这么多时日才仔细看了看赵安辰手中的长|枪,大声道:“好啊赵逸!你果然是我爹娘亲生的,我是捡来的!你不但武功比我还高,这是我爹的枪,没传给我,倒是先给了你!” 赵安辰轻笑了一下:“你长了几只手啊,你拿了你娘的偃月长刀,腰上还配着剑,还想着和我抢枪吗?” 明笑阳气鼓鼓地站在一边。 罗羽宁慢悠悠地晃了过来,感佩道:“宁王殿下武功卓绝,末将眼拙,我服了。我遵守诺言,你们可以去巡边了!” 赵安辰面无表情却眼中含笑,道:“好。” 大宋与夏辽接壤边境甚广,离了军营和庆州继续西行。时而疾驰,时而缓行,踏勘数日,也赏了边关美景。本是个苦差事,二人结伴倒是一路上游山玩水般快活! 青山绿水,原地休息,明笑阳蹲在小河边,洗洗脸,对着水里的自己明朗一笑,心道:“嘿嘿,我真英俊!” 明笑阳问道:“赵逸,从图上看,距离兰州还有半日路程,晚上才能进城了,现在我们吃什么啊?一起去打猎?”水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挂在他俊美的脸上烁然生辉。 赵安辰望着他凝眸片刻,缓缓说道:“此河清澈,且水中有鱼,吃鱼吧!” 明笑阳道:“吃鱼那得下水去捉,弄得衣服湿哒哒的,下午还得赶路,唔……多不舒服。” 赵安辰道:“脱了下去,夏日燥热,河水清凉,顺便还能洗个澡!” 明笑阳瞪大眼睛问道:“啊?光天化日一丝|不挂?” 赵安辰笑道:“深山老林偏远之地,人迹罕至,洗个澡,又没人看。” 明笑阳道:“这可不好说,沈凌霜和你想得一样,还不是被我们撞上了.” 赵安辰道:“你个男人怕什么?” 明笑阳不服气道:“男人怎么了?男人就随便看啊?” 赵安辰道:“我要吃鱼!” “好好好,给你抓,小时候的辰哥哥会剥荔枝给我吃,现在的辰哥哥却让我抓鱼给他吃,当真是不疼我了……”委屈嘟囔着脱衣服。 赵安辰走到旁边也开始脱衣服,明笑阳问:“我抓鱼就足够喂饱咱俩了,你还脱衣服干嘛?” 赵安辰道:“热了,我要洗澡!”说话间脱得一干二净,光溜溜的站在河边,慢慢走进河里。 明笑阳衣服脱到一半,呆愣愣地看着,赵安辰道:“快点!” 明笑阳脱了下河,河水果然清凉,十分舒服,还开心地游了游,很没原则地说道:“你说的对,遇河就该洗澡!哈哈!” 明笑阳游过来,看着赵安辰身材匀称,线条精致有力,肤若凝脂,白皙无暇,好一副完美的男人躯体,一瞬恍神,悠悠说道:“上次夜里借着烛火,看你洗澡就觉得你身材真不错,这站在阳光下看你…呃…你一个大男人长这么完美干什么?真是一点自尊都不给你未来的王妃留啊!” 赵安辰笑道:“人的眼睛长在脸上,总是向外看得清楚,我倒是觉得你更好看。” 明笑阳听赵逸夸他了,心里莫名舒服了一把,得意道:“是吗?”低头看看自己,又说:“也是啊,我也觉得我身材挺好的,嘿嘿!” 赵安辰看着明笑阳在清澈的河水中闹腾,嘴角微扬,河中潋滟波光,眸中灿若星辰。 “哎!哎!有鱼,有鱼!”明笑阳兴奋地喊道,欢腾着抓鱼。 二人坐在岸上舒爽地烤着抓来的一堆鱼,明笑阳道:“一烧烤我就想起赵澈了,我们进山打野味,他都不忘了带盐和香料,手艺还极好,真是个有趣的人!下次我也带,这些猎物总得让其香飘十里才不枉它们死这一回呀!” 赵安辰含笑不语,和明笑阳一起烤鱼。明笑阳道:“大宋边境的地势全部是无险可据的中原腹地,易攻难守,可见守军之艰难。” 赵安辰道:“嗯,想要长久保持平静是不可能的,这样的边境难免会让旁人心生觊觎。” 明笑阳爽朗一笑,晴如朝阳,笑道:“我大宋兵精将勇,不怕他们,我们明家一定保护好大宋的万里河山!” 赵安辰道:“嗯.” “赵逸?” “什么?” “你是不是长高了?” “……” “上元节见你只比我高个小半寸,我也在长高啊,怎么你现在比我高一寸有余了呢?” ☆、打劫 刚刚入夜,二人便到了宋夏西部边境兰州城下,进城缓行。街上行人不多,要先找个店住下。 进城不远有个洛青客栈,看上去还不错,明笑阳一只脚刚刚踏入门里,就被一个从里面向外走的人撞了一下,此人醉醺醺的,下个台阶差点摔倒,回头看着明笑阳:“怎么?看什么看?连你也想欺负我吗?”一屁股坐在地上摇头晃脑。 明笑阳见他华衣锦服,一看就是个贵族公子,怎么看都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走到柜台前问道:“掌柜,那人怎么了?” 掌柜说道:“唉,这是本店的客官,就住在二楼上房,来了三日,醉了两日,这不知道又趁着酒劲要跑去哪儿夜游呢。” 明笑阳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门外街上的“醉公子”,没说什么,问掌柜:“给我们两间上房。” 掌柜说:“公子,您来晚了,上房就只有一间了,要不您先将就一下?” 明笑阳看了一眼赵安辰,答道:“那就一间吧。” 明笑阳边上楼边叹息:“唉……出门在外呀…….” 进了房间,坐下喝口茶,说道:“本公子和你睡一张床月余,总算睡个客栈,还只有一间,真是太惨了。我要是个姑娘,你必须得娶了我才成,否则定然要嫁不出去了。还好我是男人,自由,还是当男人好啊。” 说完脱了外袍,老规矩,自觉地爬到里侧去躺好,习惯性地侧起身,一手支头,一手拍床,笑道:“来吧!” 赵安辰站在床边,面无表情,眸似霜雪,紧紧地盯着明笑阳的笑脸,恨恨地解着腰带,脱去外袍,这个脱衣的过程很普通,可这气氛着实吓了明笑阳一跳,本能地坐了起来,下意识说了一句:“喂!你干什么?你别过来!”明笑阳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说,明明是要一起睡觉的,也明明是自己刚刚说了声“过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忽然很紧张!? 赵安辰听了这声“你别过来”,冷若霜雪的眼睛里又渗进了些许愠色。脱完了上床平着躺好,闭目睡觉。 明笑阳自己坐在里面尴尬至极…… 明笑阳只好自己也默默躺好,心道:“赵逸怎么了?”还没想清楚怎么回事,就困意袭来,本能地朝赵安辰挪了挪,死死地蹭在赵安辰身上睡着了。 赵安辰睁开眼睛,侧过头,看着自己的手臂被明笑阳抱着,叹了一口气。 明笑阳睡觉不老实,几乎每天早上都是抱着赵安辰醒来,习以为常毫不尴尬。这一夜明笑阳睡得格外安心舒服,微微转醒却发现自己被赵安辰从后面抱在了怀里,不知为何却稍稍有点尴尬了,但是觉得这一觉睡得实在是太舒服了,不想动,万分不想动,心道:“奔波月余,难得舒服,赖个床吧!” 却忽然听见身后赵安辰说道:“醒了就起来吧!” 明笑阳猛地回头,正撞见赵安辰睁着大眼睛盯着自己看,吓得妈呀一声坐起,完全不想睡了。 “赵逸!你是想吓死我吗?我英年早逝对你有什么好处?”明笑阳像个小媳妇一样,坐在床里气呼呼地喊道。 “大早上别吵,震得头晕。”赵安辰轻声说道,也慢慢坐起。 明笑阳一听赵安辰说头晕,立马乖巧地“哦”了一声。刚想问早上为何搂着自己,又转念一想,自己天天早上都搂着赵安辰,便没好意思开口。 赵安辰叫了小二送些清粥小菜进来。慢慢开始穿衣服。默不作声。 明笑阳又躺回床上,不穿衣服,瞪着眼睛看着赵安辰,脑袋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想。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小二将饭菜送了上来,回身带好门出去了。 “你从醒来就一直盯着我看,半柱香了,眼都不眨一下,不累吗?”赵安辰慢悠悠地说道。看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盯着自己看的明笑阳,又道:“怎么?等着我喂你?” 什么都没想的明笑阳,一听见“喂”,慢慢起身,飘到赵安辰身旁坐下,还是什么都没想地张开嘴。 “唉……先去用盐水刷了牙漱漱口再吃饭。”赵安辰一声轻叹,继续低头吃自己的。 明笑阳穿着衣带渐松的中衣走到旁边洗漱完毕,总算精神过来了,理了理衣服,穿上外袍,坐到桌前自己吃早饭。 赵安辰轻轻一笑,说道:“每天早上都迷迷瞪瞪的,不知今日鬼叫什么!” 明笑阳无辜的小眼神望着赵安辰,小声问道:“烦我了?” “没有” “嗯!嘿嘿!” 赵安辰无奈道:“看着人高马大的,什么时候能真的长大啊?” 明笑阳倒是答得很自然:“我觉得我已经长大了,可是司马叔叔说还有四年,我才算成年!” 赵安辰:“四年啊……” “赵逸?” “嗯?” “你最近有点怪怪的?” “嗯,可能是,天气热,有些急躁了,得找个时间好好念念经,清清心火了。” “哦,原来如此啊。唉?这早饭不错!赵逸,我们在兰州城歇息一天如何?” 赵安辰道:“好,都随你。” 咚! 明笑阳听见门口有声响,开门去看,一开门就见昨晚的“醉公子”躺了进来,身子一半屋里一半屋外,昏睡在门口。 “喂!醒醒,你走错房间了,旁边那间才是你的,欸!醒醒啊!”明笑阳伸手揪了揪。 “啊?哦,不好意思”这个醉公子起都懒得起来,像蚯蚓一样一拱一拱地爬向隔壁。 明笑阳关了门,坐在桌旁笑道:“我喝醉应该不会这样吧?这也太丢人了。” 赵安辰平静道:“乐儿说你那次喝醉和这差不了多少。” 明笑阳窘了一下:“呵呵,呵呵呵,是么……我们出去走走吧,看看兰州有什么好玩的!” 虽是边境之城,可这街上也是很繁华的,昨夜天暗人少,白日里才看得清楚,兰州当地人的服饰很有特色,男男女女很多都生得和东京不同,浓眉大眼高鼻梁,女子更是五官精致,容貌秀美。街上小孩子跑来跑去的,同样生的十分漂亮,活泼可爱。 明笑阳欣喜道:“早听我娘说过,边疆有很多民族相貌和我们略有不同,没想到会生的这么好看,嘿嘿!” 赵安辰:“嗯,异域风情。” 明笑阳道:“赵逸,一路行军,又踏勘边境,青山绿水,也过了几个州府,算是把你憋在宫中的十八年都补回来了。” 向前走了一会儿,看到有一片很大的空地,一些人在那将树枝堆在一起,架起来的柴堆有两人高。 明笑阳问身旁的人:“这位兄台,这是在干什么?” “今日是夏至,白昼为最长,今晚兰州城大家要跳舞庆祝,这是晚会用的篝火,一看您就不是本地人,晚上热闹得很。” “哦,知道了,谢谢兄台。” 明笑阳笑盈盈地站回赵安辰身边,偏头道:“晚上一起!” 在城中转了半晌,心情悠闲,转眼间早就过了午时,想着寻一家酒楼吃顿便饭,抬头望了望,见街角就有一家看着挺不错,牌匾上写着“孜野楼”。 明笑阳笑道:“这名字叫的很大气呀,哈哈!” 赵安辰问:“你知道何意?” “不知道,直觉很大气又好吃。” 伙计很热情,引着二人到厅旁一处雅位上,位上食案横放,宽度普通,有三尺左右,可这案很长,约有两米。二人隔着宽度面对面坐下。明笑阳道:“上两道你们这的招牌菜,再来两壶好酒!” “好嘞!”伙计摆好茶水碗筷,欢快地下去准备了。 楼中客人不少,慢慢喝茶时,听见旁边位子上的客人在聊天。 “唉!知道吗?就前天谢员外的儿子从外地回来,半路上被人劫了!” “我也听说了,梁家也被劫了,也是前几天的事,这世道是要乱啊。” “谢家被劫了活该,这叫报应!梁家有啥好劫的?一个吃祖上积蓄的小富户而已,除了一个梁家老太爷以外就是几个孙女,难不成还劫色呀?” “梁家是被劫了,听说没多大损失,失了些许银钱。女眷倒是都无伤损。” “哎呦?还是伙不好色的劫匪?哈哈哈!” “像咱们这种平头百姓,人家也看不上眼,请人家来劫,人家都不劫,和咱们没关系,吃饭吃饭!” “倒也是,一直只听说劫财,没听说谁家被伤人害命了。” “嗯,我也没听说。” 伙计满面欢喜将酒端了上来,道:“二位客官稍后,菜马上就来!” 明笑阳问道:“兰州城闹劫匪吗?” 伙计道:“不瞒您说,还真有,就在西城门外百里处官道上,闹了一阵子了,大概是一个月前才有的!” 赵安辰问:“官府不管吗?” 伙计道:“管,可是那附近地势复杂,群山峻岭,派人去了几次,连人影都没找到。又没伤人命,官府管得也没那么勤快就是了,隔三差五去一次。” 明笑阳问道:“兰州是边关之城,守军也有数万,竟然在这闹劫匪?” 伙计叹道:“是啊,最近听说夏也不太平,传闻要打我大宋,守军都枕戈待旦,估计也没时间管这闲事,那伙山匪八成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暂时在这落了脚。我听说有的商户请了镖局,结果还是被劫了,传说那伙贼人悍勇无比,把好几个镖局都打得七零八落的,唉……凶狠啊!” 明笑阳若有所思:“哦。” 伙计摇着头下去端菜了。赵安辰道:“行事做派不像普通劫匪。” 明笑阳:“嗯。” ☆、打劫 二 半盏茶的功夫,伙计和一个小厮走过来,伙计端上来一个脚很矮,却口大如锅,类似于铜鼎一样的东西,这矮鼎里还放着炭火,伙计将铜鼎放好,又回身从小厮手中接过了一只装着沸汤的锅,放在了铜鼎之上,锅中菜肉齐全丰盛,看上去甚有食欲。 明笑阳馋虫都躁动了:“哇哦~~~好香啊!” 伙计笑道:“这是本店招牌菜之一,叫羊肉火锅.”说着又将几盘肉和菜放锅旁,道:“您吃完锅中的菜,还可以将盘中的菜再下到锅中煮熟,可吃到您尽兴!这羊肉火锅配上本店的老酒那可是人间美味呀!” 伙计又给二人每人上了两盘蘸料,一盘是粉状的混合香料,一盘是浅色的酱,伙计说道:“您蘸着这料吃,更美味。哎!小心烫。您也不必担心碳气,我们用的都是上好金骨银龙碳。” 明笑阳乐得合不拢嘴:“好,好!” 赵安辰也没见过这种吃法,问道:“为何食案这么长?” 伙计笑道:“您一会儿就知道了,您慢用!”笑着下去了。 明笑阳开心道:“嗯!真好吃!” 赵安辰看着明笑阳微微一笑:“慢点,别烫着!” 明笑阳笑嘻嘻道:“知道,我要是烫着了,辰哥哥又该心疼了,嘿嘿。”美滋滋地捞菜吃。 不一会儿,小二又来了。这回带了两个小厮,抬了一个两杆支起的架子,中间横着一只烤羊腿,落到宽案的最末端一侧,一个小厮和伙计下去了,还有一个小厮慢慢坐下,拿着刀一点点的切下,放在秘制的粉料里沾了沾,一片一片的排好,切了四个大盘,一礼道:“二位客官吃完这些再唤我过来切就好。”说完下去了。 明笑阳尝了一口,惊奇道:“比赵澈手艺还好!” 没过多久,到了傍晚饭时,楼中客人渐渐增多,门口进来一位男子,衣着华丽,相貌俊朗,不像是本地人。伙计迎上去道:“这位公子,不好意思,本店暂无位子了,要不您稍后再来,您看可好?” 明笑阳探头望去,叫了一声:“唉?‘醉公子’?” 这‘醉公子’歪头一看,道:“哦!是‘隔壁公子’啊!”说着走了过来。 明笑阳好客,拉着‘醉公子’道:“来来来,一起吃!” 醉公子看着这一桌子菜,点点头笑道:“好,你们两位点了这么多,看来是有我的份儿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坐在明笑阳身旁。 伙计一看,又欢喜地上了一副碗筷和食碟,明笑阳道:“再上几壶酒,这位‘醉公子’能喝。” “好嘞!”伙计应和着下去了。 醉公子道:“一觉醒来,酒也醒了,饥肠辘辘,客栈掌柜说这里的酒菜是最好的,这不就寻了来。你们为何点了这么多?” 明笑阳道:“我只说上两道招牌菜,谁知道这儿的两道菜这么…呃…壮观呀?” 醉公子低头看到明笑阳身上的火麒麟一愣,忽然表情严肃道:“你是何人?” 明笑阳笑道:“我是‘隔壁公子’啊!” 醉公子道:“你怎么会有这火麒麟?” 明笑阳低头一看:“你认得?” 醉公子道:“我当让然认得!这技法非我爹不能为也!” 明笑阳一怔,慢声说道:“哦~~~~!我说怎么看你那么眼熟呢?” 醉公子:“?” 明笑阳道:“你和沈凌霜长的有七八分相似,你姓沈!” 醉公子惊道:“你怎么知道?你还认识我姐?” 赵安辰仔细看了一下这个“醉公子”,确实很像沈凌霜,眉梢轻轻动了一下。 明笑阳道:“我是明欢,明笑阳,白赫云的儿子。” 醉公子道:“啊!原来是你啊,倒数第一?!” 明笑阳:“……”心道:“啊?作为我家世交的公子,为什么我倒数第一成了重点了?” 醉公子道:“我是沈玄清,那这位是?”看了看赵安辰。 明笑阳道:“他是赵逸,你静姨的儿子。” 沈玄清睁着大眼睛,捂了一下嘴,看了一下四周,小声说道:“那这是宁王?” 赵安辰微微点头:“不要叫我宁王,在外面叫我赵公子。” 沈玄清轻声道:“好。”肚子咕噜一叫,才回了神,摸了摸肚子,道:“饿死本公子了,我就不客气了!”说完就像饿了十天半个月了似的一顿风卷残云。 三人吃了好一阵子,才把两米长的食案吃了个干净,都撑得够呛,坐在位子上喝茶聊天。 沈玄清问道:“明兄怎么到兰州来了?巡查自家生意?” 明笑阳很意外,问道:“我家在这有生意吗?” 沈玄清不可思议的看着明笑阳:“你都这么大了,自己家有什么生意都不知道吗?什么叫‘你家在这有生意吗’而是你家在哪没生意呀?全大宋任何州府都有很多你家的生意,兰州怎么会例外?” 明笑阳木然点点头:“哦!我娘没跟我说过白家生意的事,我是一概不知。” 沈玄清问道:“那你来干嘛?” 明笑阳喝了一口茶道:“巡边。” 沈玄清道:“哦,这样啊。” 明笑阳道:“你来干什么?还天天喝成那样?” 沈玄清笑道:“我要游历大宋河山,不枉当一回大宋人!我游到这儿了。我也不是天天醉酒,一个月最多醉两回。” 明笑阳问:“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是倒数第一?” 沈玄清得意道:“因为我是倒数第二啊!” 赵安辰抬头看了看这个‘倒数第二’。 明笑阳搂过沈玄清,拍着肩膀哈哈大笑:“哈哈哈!缘分啊!” 赵安辰疑惑道:“我隐约记得倒数第二是姓卢。” 沈玄清叹了口气,神情落寞道:“这就是欺负人了,我当时很仔细地从第一名一直看到明兄这最后一名,三遍!没有我,我以为自己落榜了,在家郁闷酗酒。后来爹告诉我,其实我上榜了,倒数第二,被人挤掉了。” 赵安辰和明笑阳齐齐盯着沈玄清看,赵安辰问:“挤掉?” 沈玄清继续说道:“我爹是玉器珠宝商人,但我总觉得我爹不是一般人,他怎么知道的没告诉我,他既然没说,就算我问了,他也一定不会多说的。于是我拿了银子走了路子去问此事,结果真的和我爹说的一样。那个姓卢的是吏部尚书卢伟广的儿子,放榜前一夜通过关系把我替掉了。” 赵安辰皱了皱眉,道:“岂有此理!” 明笑阳叹道:“还有这种事?榜上有多少人动了这样的手脚,你知道么?” 沈玄清道:“我也问了,就我一个……” 明笑阳满脸同情:“沈兄啊,不得不说,你这运气倒是全榜第一差!呵呵。” 沈玄清道:“看上去是运气不好,其实也不是,人家告诉我,从榜后面排名找倒霉蛋是有原因的,因为后面的人肯定不像名列前茅的人那样才华卓著,就算榜上无名也不会引起谁的怀疑,就连考生自己都可能会觉得只是没考上而已。刚好我是倒数第二,又是商贾之子,正好。” 明笑阳问道:“那也应该是把我替掉才对呀?放榜以前我就觉得自己考不上了,哈哈,我娘也是商贾!” 沈玄清道:“你娘是普通商贾吗?当朝正三品!除了你娘,还有你爹,武国公啊!明兄!当然朝着我这个毫无官宦背景的倒数第二开刀了!” 明笑阳恍然大悟:“哦!有道理!” 赵安辰道:“不像话。” 明笑阳笑道:“没事,你大家大业的,不考也成,活得好好的。” 沈玄清道:“我满腹经纶,大丈夫定当济世报国,什么叫活得好好的,切!”耸了一下肩,晃掉了明笑阳的手。 明笑阳嫌弃道:“就你?满腹经纶?嗯?倒数第二?” 沈玄清倒是底气十足:“术业有专攻,我学有所得的不适合应试而已,你不懂!” 明笑阳笑道:“哦?” 三人又叫了些酒,一直聊到孜野楼快打烊了,明笑阳和沈玄清都有些晕乎乎的了,就赵安辰还清醒。伙计上前来问:“三位客官吃的可满意?天晚了,本店也要打烊了,您看是不是也该回去歇息了?” 赵安辰道:“好。”付了钱,揪着这两个发晕的出了孜野楼。 正要回客栈,明笑阳突然想起来还有篝火晚会,说道:“赵逸,我要去看篝火晚会!” 沈玄清也很乐于凑热闹:“好!走!看火去!” 晃晃悠悠地走到了那块空地,一看果然热闹,白日的高柴堆被点燃,火光冲天,照亮了很远。很多年轻男女都围着篝火打着手鼓,唱歌跳舞,时而欢腾起舞,时而牵手蹦跳,真是鼓乐酣畅,歌舞尽欢,明笑阳拉着赵安辰凑进去和大家一起跳舞,沈玄清也跟着一起跳。赵安辰打架还行,跳舞是真不会,明笑阳也不会,跟着大家有样学样,蹦跳得很开心。赵安辰看着明笑阳握着自己的手,也面无表情地勉强跟着跳了一会儿。 “哈哈!真好玩!”火光映笑脸,明笑阳玩儿得欢腾。 闹腾了一阵,三人坐在一边,看着别人载歌载舞。 沈玄清笑得厉害,笑道:“赵公子啊,你跳舞的表情我能记一辈子,哈哈哈哈!” 明笑阳身子一歪蹭在赵安辰身上,道:“赵逸,笑一个!”还伸手摸了摸赵安辰的脸。 沈玄清嬉笑着拉了拉明笑阳:“哈哈哈,你还想非礼宁王啊?哈哈哈,真是太逗了。” 赵安辰看着明笑阳凑过来的脸,微醺的眸子映着闪动的火光,亮晶晶的。赵安辰轻声道:“好了,别闹,该回去了。”说罢拉起明笑阳就要回客栈。 沈玄清也站起来唤了声:“等等我!”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打劫 三 一路上,明笑阳搂着沈玄清的脖子,沈玄清搂着明笑阳的腰,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跟着赵安辰回客栈。 沈玄清道:“这兰州的东西是真好吃啊,姑娘长得太漂亮了,大眼睛高鼻梁,肤白貌美,能歌善舞,真想娶一个回去当老婆,生的孩子都比别家漂亮!” 明笑阳道:“嗯嗯!太有道理了!” 赵安辰扭头看了明笑阳一眼,无奈地又目视前方了。 明笑阳笑道:“赵逸,不如你在这也选个王妃吧,将来我的侄子肯定漂亮!” 赵安辰这一路上表情都冷飕飕的,老是往这二人手上瞄,神色略显不悦。 进了客栈都已经过了半夜子时,沈玄清道:“我回房了,晚安明兄,赵公子…”摇晃着上楼了。 明笑阳却趴在柜台上问掌柜:“掌柜的,今天有没有空房了?” 赵安辰朝明笑阳轻轻一瞥:“……” 掌柜道:“不好意思,今天您回来的太晚了,又没有了,您还得可着您那一间房将就一下了。” 明笑阳嘟着嘴道:“那好吧,走赵逸,我们回房吧。”拉着赵安辰往楼上走。 明笑阳进屋就倒床上来了一个大字躺。赵安辰拿过布巾在清水中浸湿,拧干,走过来扶起明笑阳,搂在怀里给他擦脸,擦手。 明笑阳眯着眼睛道:“好吃,够了够了,辰哥哥……” 赵安辰怔了一下,微微一笑,放下明笑阳,自己去洗漱。明笑阳就这么不成体统地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明笑阳又在赵安辰怀里舒服地醒来,回头瞄了一眼,看赵安辰还睡着,今日倒是习惯成自然,一点不尴尬,还在赵安辰怀里翻了个身,脸对着脸地躺好,看着赵安辰的睡脸,心道:“长得这么好看,唉……竟然比本公子还好看,无论将来王妃是谁,她都是占了大便宜了。”眨眨眼又想到:“这么舒服,真不想起来,王妃呀,我还真是有点愧对于你了,你郎君这怀抱倒是被我这个大男人先试过了……”想着又往怀里钻了钻。 明笑阳心道:“赵逸将来也会这么抱着王妃睡觉吧……嗯,那是自然……”又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怎么舒服地动了动,无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搂住了赵安辰的腰。 赵安辰其实早就醒了,向来都是他先醒,今天肯定也不例外,只是有点好奇明笑阳今早会不会又鬼叫,便用内力敛了气息,十分逼真地装睡。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觉得很有趣,继续装睡。明笑阳脑袋扎在他怀里,自然看不到赵安辰脸上露出的微微窃笑。 明笑阳悄声道:“这兰州城的女子真是好看,昨晚竟然还梦到一个漂亮姑娘亲我呢,呵呵呵。” 赵安辰猛地睁开眼睛,低头道:“你说什么?” 明笑阳一抬头:“欸?你醒了啊,我是说……” 哐!一声门开了,“明兄?起床了!”沈玄清和他姐一个样,一熟了就毫不见外,走到床前一看这个姿势,叫道:“哎呦!”马上用袖子遮了脸,转过身道:“你在干嘛?” 明笑阳道:“还能干嘛,睡觉啊,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赵安辰:“……” 沈玄清还遮着眼睛道:“那…怎么睡成那样了?” 明笑阳早就习以为常了,无所谓的说道:“睡着了还管个什么样啊! 沈玄清说道:“倒也是,可你们怎么睡在一个屋里啊?” 明笑阳无奈道:“这你得问问楼下掌柜,为何房间这么少!” 沈玄清道:“哦!这么回事啊。” 赵安辰慢悠悠地起床,看着沈玄清,眼神像谜一样深邃,看得沈玄清一怔,不明思议。 明笑阳问:“你一大早的来干嘛?” 沈玄清道:“没别的事,就是我今天要去宁州游历一下,特来道别的。” 明笑阳道:“哦,那你去吧,后会有期!” 沈玄清道:“好!先走一步,再会了明兄,赵公子!”说完神清气爽的出去了。 明笑阳道:“他不喝醉的时候看着挺精神的。” 赵安辰瞧了一眼只穿着中衣还衣冠不整地坐在床上的明笑阳,缓缓说道:“起来吧!” 明笑阳哼了一声:“嗯。” 收拾准备妥当,要继续勘察边境,掏出地图仔细看看,“哎呀!”明笑阳忽然一拍脑门:“宁州?早上沈玄清说他要去宁州?和咱们是同路啊,我怎么没想起来呢?果然早上迷糊,那就是要从兰州西门出去了,百里官道处不是有劫匪吗?” 赵安辰道:“嗯,你也不必过于着急,他那性情定然不是什么策马狂奔之人,百里缓行骑马也要两天到,我们一边踏勘一边追赶,来得及。” 明笑阳赞同道:“嗯,说的也是。” 二人行了一日半,刚想下马歇息一会儿,听见不远处的林中有说话的声音,一听就是沈玄清,明笑阳轻笑一声:“呵,追上了。”心道:“他在跟谁说话?难道还有同伴?”闻声望去,还真不是同伴。 见几个大汉围着沈玄清,沈玄清还在慢条斯理地说着什么,目测气氛一点都不紧张。赵安辰也停住马向林里看。 明笑阳笑道:“哈哈,这些劫匪很温柔?”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大汉从沈玄清怀里拉包裹,另一个牵他的马,沈玄清还在不紧不慢地说着什么。 明笑阳心道:“嗯?什么情况?”轻夹马腹缓缓走了过去。 “干嘛呢”明笑阳问道。 沈玄清一看是明笑阳和宁王,很高兴地打了个招呼:“欸?明兄!赵公子!你们来的正好,他们想要打劫我,我正在跟他们讲道理,稍等。” “啊?这气氛看着不像是打劫呀?既然是打劫,为何要讲道理?”明笑阳脑袋里情绪有点转换不过来,不知道是该和颜悦色等着他们讲道理“议和”,还是应该换上关公脸“大杀四方”。很尴尬地弯腰趴在马上,抬着脸看着这些人,不知怎么办好。赵安辰也骑在马上默默地看着。 沈玄清道:“打打杀杀的不文明,粗鲁,有辱斯文,凡事有因有果,总是能解决的。咱们商量一下,马你们给我留下,我还得赶路,钱,你们拿走三分之一,可好?” 明笑阳:“???” 赵安辰:“?” 山匪:“……”似乎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提议,一人开口道:“马给我们,你可以走路,钱我们要三分之二,看你是个斯文人,给你留点也不是不行,省得大费周章也好。” 明笑阳:“???” 赵安辰:“?” 沈玄清道:“不好不好,路还很远,没马甚难啊,我出门在外也是不容易,要不银钱各一半如何?” 山匪又想了想:“这样吧,马还是给我们,银钱给你留一半吧!” 明笑阳:“???” 赵安辰:“?” 二人正看着这场莫名其妙的“打劫”正在沉思,其中几个大汉朝着明笑阳这边走来,立于马前看了看,粗着嗓子问道:“你们没得商量,你们的马看着很值钱,一定得留下,银钱看来不少,还有你身上那个红玉佩看上去挺值钱,都留下吧,不杀你们,留下东西走吧!” 明笑阳:“?” 赵安辰:“?” 明笑阳笑道:“我要是分文不留该当如何?” 大汉道:“那就得来硬的了!”一挥手,前面林中冲出百余人来,都气势汹汹,手持武器,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明笑阳一声轻笑:“这样才对!打劫要有打劫的样子,刚刚多尴尬呀,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出手,这就简单多了!” 赵安辰坐在马上,一动没动,十个数以后…… 明笑阳轻松地往旁边一坐,百余人鼻青脸肿地面朝明笑阳,齐刷刷跪得规规矩矩。 一旁和沈玄清拉扯包袱的两人,忽然不知如何是好了,是逃跑,还是……犹疑片刻松开沈玄清的包袱,走过来和兄弟们一起跪好。 明笑阳问道:“你们武功不错呀,一般的禁军都远不是你们的对手,的确算得上是悍匪了。” 领头的说道:“不敢不敢,您才是武功天下无双呢,呵呵。” 明笑阳笑道:“我也不敢当,马上那位才是高手。” 众山匪侧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赵安辰,又慌忙低下头去。 明笑阳问道:“说吧,什么来路?” 众山匪一听此问,脸上十分为难,一看就是有难言之隐。 明笑阳道:“我不是坏人,你们也不用怕,可如果还不说就再打一顿。” 山匪首领抬起头,说道:“嗯,看着公子也不像是坏人,公子您是?能否先告知在下啊…...”越说声越小。 明笑阳是个百无禁忌的人,自报家门向来毫不遮掩:“我是明欢,明笑阳,家住京城武国公府。” 匪首惊讶道:“您是明公子?” 明笑阳道:“正是。” 匪首热泪盈眶,激动颤抖,憋了两下哭出声来,一群人都跟着哭了起来……一群大老爷们……这场面着实有点难看。 明笑阳无奈道:“唉?唉?等会儿!我还没死呢,号丧呢?” 匪首哭哭啼啼说道:“明公子,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是被逼无奈一路上逃命才到这来的,本想着投军,又不敢,派了个人去问守军,守军将领说,现在情势紧张,怕有奸细趁机混入,没有可靠的推荐信,不收新兵,我们只能先在这里落草为寇了。我们本来都是军人,大宋的地方厢军,虽然军职不高,可我们也都是军中将领。” 赵安辰一听,下了马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匪首看了一眼赵安辰,问明笑阳:“明公子这是?” 明笑阳道:“他是好人,比我官大,其他你们不用知道。” ☆、着凉 匪首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们是江南西路军,与大宋四十多万禁军不同,禁军归二司管制,是武国公麾下将士。我们是驻守地方的厢军,都归兵部管。两年前,我们江南西路军洪州、吉州、虔州的厢军忽然军饷锐减三成,兄弟们怨声很大,我们将领们就在一起合计了一下,决定要讨个说法,可是我们三个州的知州大人都说这是上面的意思,后来我们得知,兵部尚书景秋华和朝中的一个左卫将军勾结,我们被克扣的军饷都被拿去给那个叫胡杭的左卫将军私蓄甲兵了。我们得知此事后,三个州的所有厢军将领集结到一起约有三百多人一起去江南西路的帅司安抚使那里举报讨说法。我们都到齐后,还没说什么,就被不知道哪来的甲兵团团围住,要将我们剿杀灭口,我们拼尽全力逃出来的也就剩下这百余人。他们不依不饶沿途追杀,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全部分散,每个人单独逃走,约在最西北的边境兰州聚头,地点是西城门,我们日日都会派一个兄弟去西城门守着,遇到赶来的兄弟就引到这处山林中藏起来。我们百余人都是由百余条路线逃到这里的,由南到北,一路逃,一路打听,听说沿途也有几个州的厢军军饷被克扣三成的。我们其中有的人偷偷潜回老家看一眼亲人,发现他们全部被抓了起来,为了逼我们回去,我们的亲人全部攥在他们手里了。可我们不能回去啊,如果回去了,不仅我们活不了,我们的亲人也会被灭口,现在至少他们还能活着,一路逃命,我们才知道,他们势力有多大,我们斗不过的。只能先隐姓埋名藏于此处,劫些钱财糊口,想着来日方长,总能想出对策。” 明笑阳道:“又是胡家。” 赵安辰面色凝重,沉默不语,沈玄清都惊呆了。 明笑阳对沈玄清道:“此事不能说出去,你告诉任何人,你都得掉脑袋,明白吗?” 沈玄清立刻瞪着眼睛双手捂嘴,拼命点头。 明笑阳问沈玄清:“你家在宁州有生意吗?” 沈玄清点头道:“有几家。” 明笑阳问:“你能支出银子吗?” 沈玄清道:“能。” 明笑阳点点头:“好,咱们三个也算是有钱人,把银子都留给他们,够他们生活一段时间了,不必再打劫引人注意。之后我们的盘缠就跟你家在宁州的店铺借了。” 沈玄清道:“没问题。” 明笑阳笑道:“你还挺仗义的。” 沈玄清道:“必须的!” 明笑阳跟匪首说:“你们把自己的真实姓名,所属军区,是何军职,家中住址和亲人都写下来,我会尽快秘密核实,如果你们所述属实,我会想办法让你们换个身份重回军中,并且救出你们的家人。” 匪首说:“好!我们相信明公子!” 半柱香的时间,这些山匪就写好了,交给明笑阳。 明笑阳道:“都藏好一点,有人来了就躲起来,你们不是每天都有一个人去西城门吗?我处理好以后会亲自出现在西城门。” 匪首道:“好!” 明笑阳问道:“三个月,等得了吗?” 匪首道:“三年都行,我们等着明公子。” 与山匪分别后,三人一同上路。 赵安辰道:“告知我爹,派皇城司的谍者去查如何?” 明笑阳道:“容易打草惊蛇,还是我来吧。” 赵安辰疑惑道:“你?” 明笑阳道:“嗯。” 沈玄清跟二人同行,想着刚刚的事,也一声不吭地闭口不言。 明笑阳笑道:“沈兄你这一路都是这么和劫匪讨价还价的吗?哈哈哈!” 沈玄清道:“我都是走官道,哪来的劫匪,这还是头一遭。” 明笑阳道:“是啊,有钱的商队都是走官道的,小路上的都是些普通行人,没什么钱财,不足以让百余人活命。所以他们只能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劫官道了。沈兄会武功吗?没见你配武器啊?” 沈玄清道:“怎么没有。”说着从包裹里掏了半天,找出一把匕首,说道:“我也是习过武的,虽不及你那么厉害,但是打架还是可以的,我的武功还是我姐亲自教的呢!” 明笑阳忍不住笑道:“哈哈哈!你姐?就她那武功还教你啊?哈哈哈哈!” 沈玄清不服气道:“我姐武功厉害着呢,说不定能打赢你呢!” 明笑阳笑着点头,忙道:“嗯嗯嗯,厉害,厉害,一巴掌扇得我到现在还记得疼。哈哈!” 沈玄清点头道:“那是!老姐威武!” 沈玄清也没事干,陪着明笑阳一路上到处勘察,花了好些时日才到了宁州。进城后,支了不少银子给明笑阳,自己又去游历四方了。 明笑阳和赵安辰住了店,明笑阳高兴道:“哎呀!终于不用挤一张床了,真好!”摆大字往自己房间床上一躺。 赵安辰走过来,关好门,问道:“你怎么查?” 明笑阳笑道:“当然是写信给我娘,让我娘去查!” 赵安辰道:“我听说白氏不仅有精卫,还有不弱于皇城司的白氏密卫,是么?” 明笑阳笑道:“这你都知道?厉害呀赵逸,你还知道什么?” 赵安辰摇摇头,道:“别的就没有了,密卫的事也是在御书房云姨和我爹议事时,提起过一次。” 明笑阳:“嗯。” 赵安辰道:“白氏财力雄厚。” 明笑阳笑道:“是啊,我大概也知道我娘很有钱,但是她也没说过有多少钱,再有钱能怎样啊?出门在外,还不是跟沈凌霜的弟弟借钱花了?哈哈哈!本公子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跟人借钱呢!” 赵安辰道:“听说是富可敌三国。” 明笑阳一惊,一骨碌坐起来,瞪着眼睛看着赵安辰,问道:“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 赵安辰不答,默默喝茶。 明笑阳气得又躺回床上,忿忿地小声道:“果然你才是亲生的,我是捡来的。” 赵安辰看着明笑阳轻轻一笑。 暮色渐沉,夜深人静,明笑阳如愿以偿独占全床,阖眼入睡,却怎么都睡不着,起来,出去打了一套拳,回到床上,本能地躺在床上里侧,将外侧空出来,没多想,入睡了。 迷迷糊糊之间朝外蹭了蹭,什么也没蹭到,又蹭,还是没蹭,半睡半醒忽然烦躁,使劲蹭了一下,咚!掉地上了。 明笑阳支起来,坐在地上,望了一眼窗外映进来的一抹寒凉沉静的月光,叹了口气,爬回床上继续睡。 一宿摔三次…… 早上门外逐渐嘈杂,明笑阳大被蒙过头,死活不愿意起来,压着心头郁闷,打算拼死一睡。昏昏沉沉地睡着,晕晕乎乎地醒来,一点都不舒服,不但如此,还腹中饥饿。眯着眼睛,朦胧间见一个人坐在自己屋内桌前,慢慢地饮茶不语。 明笑阳缓缓起身,折腾来折腾去的一宿,中衣倒是很坚强地保持整齐,明笑阳头晕脑胀地想:“难得睡得体面,像以前一样…….?我是从何时开始总是把衣服睡得很乱来着?……想不起来了,呃,那个谁啊?坐在那……”眨了眨眼看清了,是赵安辰。 “你又来叫我起床了?好,这就起!一大早的,怎么好像比往常还迷糊?”明笑阳晃了晃脑袋。 “今日休息,不起也行。”赵安辰拿过刷牙洗脸的东西放在椅子上,推到床边,温柔地帮明笑阳洗漱。 明笑阳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问道:“你怎么了?王爷?宁王殿下?” 赵安辰不说话,帮他擦手。 明笑阳语气稍急,轻声一唤:“喂!赵逸!” 赵安辰语气平和道:“不是晨明了,已经过了午时,你睡得昏沉难醒,昨夜可是着凉了?” 明笑阳怀疑道:“啊?大夏天着凉了?”摸了摸自己的脉象,好吧,脉象浮紧,正是阳不归精又轻寒邪入的风寒之症,罪魁祸首,昨夜没睡好! 明笑阳惨笑一下道:“嗯,轻微的,明日就好了。”洗漱完毕,坐在床边发呆。 赵安辰撤了东西,坐回桌旁,轻叩桌面道:“过来吃饭。” 明笑阳慢腾腾挪过去,看着清粥小菜,倒是比以往山珍海味顺眼很多。 小二上来收拾好,赵安辰道:“去床上歇息吧。” 明笑阳睁着大眼睛道:“喂喂喂!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铁血武将啊,轻微风寒而已,又不是要寿终正寝了,有必要在床上呆着吗?既然休息,我要出去玩,不去踏勘,那在宁州城内玩玩也好啊!” 赵安辰想了想道:“也好,不能饮酒,转转便回,早些养好,这宁州是宋夏边境的最西一城了,看完我们就要回庆州大营,用军方的八百里加急传信回去,那些厢军将领还在等着。” 明笑阳道:“好好好,我知道!那……走吧?” 街上走走看看,民风朴实,论繁华,这里倒是比兰州清减许多。 街边有个卖木雕面具的摊位,面具雕刻精致,上色描绘十分巧妙,明笑阳心道:“这么精湛的木雕面具,就算在京城也没见过这么好的手艺。” 明笑阳走过去看,拿起一个有着一双耳朵的猫脸面具,做得惟妙惟肖,极可爱,明笑阳笑道:“赵逸,快看,多像望月。一模一样,嘿嘿!”付了钱,戴在脸上不拿下来了,喜滋滋的。 赵安辰一声轻笑:“嗯。” ☆、算卦 旁边摊位也有客人,是个算命老先生,这老先生的面相倒是极和善,长眉银须一身道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先生,您给我看看,我儿子从小聪明伶俐,将来能不能高中状元啊?”一个中年妇人坐在摊前问道。 “你儿子这八字确实聪明,但这命里是没有官运了,为人心善,财运颇多,将来多半会成一个宅心仁厚的商人,夫人呀,当官未必好,平安喜乐才是福啊!” “欸,您说的是,富裕平安也成!”妇人满面欣喜地付了卦金离开了。 明笑阳三蹦两跳地坐过去,问道:“先生帮我算算吧!” 这老先生抬眼便见了一张木头猫脸,笑了一下道:“公子活泼,要算什么?” 明笑阳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要算什么,您就说说我命里都有什么,缺什么吧!我呢,属兔,这是我的八字。”说着,写好八字递给老先生看。 老先生掐了掐手指笑道:“公子什么都不缺,富贵无极,文才武略都是上上等,唯独……呃,这个……稍等,我再重新算算。” 赵安辰站在明笑阳身后听得屏息凝神,十分认真。明笑阳扭过猫脸抬头朝着赵安辰嘻嘻一笑,转身坐好,看着先生,问道:“算出了吗?” 老先生眉间轻蹙道:“公子将来姻缘美满,感情和睦……” 赵安辰的脸色渗着微微寒气,卒不忍看地沉默着。 明笑阳追问:“那她漂亮吗?” 老先生道:“您的伴侣生得极漂亮,文韬武略尤在你之上,也是个富贵无极的贵人。 明笑阳惊叹道:“啊?比我还能打?母老虎啊!” 明笑阳回头问赵安辰:“这世上真的有比我娘还能打的女人吗?太吓人了吧!” 赵安辰很不自然地垂下眼瞄了一下木头猫脸,没有作答。 老先生又道:“公子的伴侣应当是比公子稍大一些,大三岁。” 明笑阳笑道:“无妨,都说女大三抱金砖,我不介意。漂亮就行!” 赵安辰眉梢抽了抽,气息越发深沉了。 老先生道:“只是公子你命中无子啊!” 明笑阳大惊:“什么?……那,那就女儿也成。” 老先生道:“女儿也没有……” 明笑阳不敢置信的问道:“不会吧?我身体强健,怎会断子绝孙?您是不是算错了?要不重新算算?” 老先生一脸抱歉:“是真的没有子嗣。” 明笑阳带着个猫脸,看不见表情如何,想必也是凄惨得很,不可置信道:“啊?不是吧……” 赵安辰走上前来,一把将明笑阳拎起丢到一边,自己坐在木凳上,写下八字给先生,道:“说说我。” 老先生一看八字道:“嗯,真是个好八字,好命格啊!皇亲贵胄,文武全才,嗯?这……怎么也是个无子嗣的命呢?” 明笑阳插话道:“欸!先生啊,不会是来你这算命的就都是断子绝孙的吧?您是不是什么命都是一套说辞啊?” 老先生摆摆手道:“公子若是不信,不给卦金就是了,只是公子八字确实如此,老夫也没有办法呀。” 老先生看着赵安辰的八字,继续说道:“您也是夫妻和睦,感情深厚,伴侣富贵貌美。”老先生抬头看了看明笑阳的猫脸,道:“你们二人若是一男一女,倒是十分合适,老夫愿意保这个媒,只是二位公子都为男子,也可一生为至交好友,情同莫逆。” 明笑阳无奈地说道:“嗯哼,断子绝孙的好战友,闲着也是闲着。” 赵安辰脸上没有任何不满,付了许多卦金,拉着明笑阳回客栈,道:“你该歇息了。” 老先生看着这么多卦金,疑惑道:“怎么断子绝孙还如此高兴?老夫活了这把年纪,倒是头次见到,看来这位公子心胸豁达啊,年纪轻轻的了不起呀!”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轻轻点头,捻须赞许。 明笑阳被拉着走,以为是赵安辰生气了,忽然想起赵安辰要是生气会很久很久不说话,连忙安慰道:“哎呀,小事小事,子不语怪力乱神,迷信不信也罢,闲来无事算一卦取乐而已,完全用不着放在心上。我才不信我会断子绝孙,你就更不会了,不必担心,咱们俩各自成个亲,娃一生,看他还说什么!我呢,乐于相信前一半,我夫人是个极漂亮的大美女!后一半就不信了,我坚信我会多子多孙,哈哈!” 赵安辰猛地一回头,瞪了他一眼。明笑阳立刻闭嘴,乖乖地跟着走,小声道:“不用这么生气吧……算个卦而已……” 赵安辰道:“没生气。” 明笑阳在猫脸面具下一撇嘴:“哦。” 白日喧嚣尽褪,夜晚风清月明,宁夜无声,咚!明笑阳又掉地上了……回了神,微微恼怒,起来穿上鞋,跑到隔壁,推门而入,爬上床,钻到里侧躺好,道:“我风寒睡不好,摔了,你替我挡着。” 赵安辰道:“嗯。” 朝阳破晓,微光渐入,明笑阳在赵安辰怀里舒服地醒来,心道:“嗯,睡得不错,很好!”悄悄给自己搭了个脉,欣喜地想:“嗯,脉象平稳,坚实有力,不愧是我!”抬头看了看赵安辰,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赵安辰的胡茬,忽然感到赵安辰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无意间紧了紧。 明笑阳眨眨眼躺了一会儿,没动,心道:“嘿嘿,今天也终于轮到小爷我叫你起床了!”想着便用手轻轻推了推赵安辰的胸膛,却感觉自己腰上的手又紧了紧,只得又推了推,轻声说道:“赵逸!起床了!” 赵安辰应了一声便坐起来,穿好鞋子,动作行云流水般爽利,完全不像是刚醒来的样子。明笑阳还在嘟囔着:“为何你总是这么清爽,我每天早上却是迷迷糊糊,明明是我叫你起床的,反而半点成就感都没有了,真是岂有此理。”自己也慢慢起身,准备。 二人骑马正欲出城踏勘,听到路上一背着柴的樵夫说道:“城外不远处的山里有夏兵,我刚刚看到了!很多!” “是吗?那今日我也不出城了。” “传闻是要不太平了。” “唉……” 二人策马奔出城外,巡查边境,果然如樵夫所言,边境一处山上,鬼鬼祟祟的有不少夏兵。 明笑阳道:“你在这等我,我去悄悄抓一个过来,问问为何偷偷潜入我大宋边境。” 赵安辰拉住明笑阳,蹲在草丛里悄声道:“看他们的样子是在找什么东。不像是要犯境扰民或进攻边关。” 明笑阳道:“这个宁州不简单啊,夏兵是怎么逃过守军来到这里的?一会定要查问清楚。” 赵安辰道:“嗯,先看看他们要找什么,实在不行再抓一个也不迟。” 明笑阳道:“嗯。” 这些夏兵行动极慢,用手里的刀一边拨开较高的草丛,一边东张西望搜寻着什么。忽然左前方山坡上草丛一动,一个夏兵喊道:“在那儿!” 所有夏兵全部回头朝着那边追去,明笑阳和赵安辰用风吟探听,明笑阳道:“是人。” 赵安辰道:“嗯,女人。” 二人悄无声息地御着‘飞霜’快速追去,夏兵可能跟不上目标,可明笑阳二人却不会,一旦锁定目标,绝不会跟丢。 很显然,没过多一会儿,夏兵又追丢了,二人追了半柱香的时间,跟着这女子翻了两个山头,悄然落在树上,望着前面百米处的女子,明笑阳小声笑道:“这位大姐挺厉害呀,这么能跑!轻功不错,难不成是我夫人?” 赵安辰瞪了他一眼道:“少胡说。” 被追捕的女子身穿黑衣,黑纱遮面,完全看不出长什么模样,捂着胳膊藏进草丛里,取下右腕的黑色缠布,将左臂受伤的地方紧紧包扎好,手法娴熟。赵安辰看见这女子右侧手腕上有一个红色胎记一般的东西,形如凤凰。一闪而过又被重新垂下的袖子遮住了。明笑阳回头看看那些傻夏兵笑道:“这个大姐估计是安全了,他们又追错方向了。我们要不要下去救上一救?” 赵安辰还没等说话,就听见树下传来一声悄悄话:“千万别……” 一低头,看见的不是别人,正是蜷成虾米瑟瑟发抖的沈玄清!蹲在树下草丛里,一动不敢动地抬头看着树上挂着的这二位高手。 二人落下,明笑阳小声问:“沈兄?你在这干什么?” 沈玄清窝在地上,悄声说:“我来游山玩水,走得好好的就见有夏兵,只得躲在这儿了。好死不死又跑来这个女的!” 赵安辰道:“夏兵在两个山头外,你在这怎么看到的?” 沈玄清道:“本来是这个女的从这跑过去的,夏兵也是从这个山头追过去的,我刚想下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谁知道这女的又回来!哎呦,我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看她那身功夫,我可打不过她,万一被她看见,杀了我怎么办。还好你们来了!” 明笑阳道:“她受伤了,为何不救?” 沈玄清一脸无奈道:“你我年纪相仿,不仅家里生意一概不知,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啊?你娘为何还不教你?亏了你家还有密卫。” 明笑阳惊奇道:“这你也知道?” 沈玄清道:“你看她包扎打结的方式明摆着就是大辽密探谍者,脚上至少藏着五十支毒针!鞋侧没有任何纹路刺绣,这表示她不是一般的大辽密探,至少是个谍者统领。不能乱救,谍者思维方式与我们普通人不同,冷血得很,你去救她,她说不定觉得你发现她的行踪把你灭口了呢!看样子,她是捅了夏的篓子,更不能随便救。” 明笑阳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家不是商贾吗?” 沈玄清道:“是商贾啊,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学之所得不适合应试啊,科考也不考这些呀!行商家族定然有避祸绝学,该知道的一定是要知道的,从小我爹就教我。” 明笑阳貌似明白了,认同地点点头道:“有道理呀。” 赵安辰看着这俩傻子,什么都不想说。看到那女子起身要走,说道:“她要走,跟上去。” 沈玄清道:“跟着她没用,她现在是负伤暴露了,无论任务是否完成,都会想办法尽快回到大辽,如果你们抓到她,什么都问不出来不说,她还会自尽,追她干嘛,之所以不追不救还另有原因,一时半会儿说不完。还不如考虑考虑我怎么办。” 赵安辰道:“什么你怎么办?” 沈玄清道:“我不敢走啊,我怕遇上夏兵,不由分说就被咔咔咔了,我害怕,明兄,赵公子,保护一下我好不好?” 明笑阳:“……” 赵安辰:“……” ☆、可疑商贾 三人回到客栈,关起门来慢慢说。沈玄清道:“明兄啊,救人要理智,杀人要慎重,不是所有的事看上去是黑就是黑,是白就是白。那都不一定,凡事有原因。我问你,如果一个相貌粗鄙的大汉当街殴打一个纤纤弱质的美女,怎么办?” 明笑阳立刻答道:“救美女!痛殴大汉!” 赵安辰:“……” 沈玄清又道:“如果这个窈窕美女是个人贩子呢?杀死了大汉的妻子,偷走了大汉的孩子不知卖到哪里去了,大汉知晓,确无法取得证据,将这个美女绳之以法呢?你还要救美女,痛殴大汉吗?” 明笑阳:“……” 沈玄清又道:“如果你草率的救了一个人,这个人活过来以后恶毒地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你算积德了还是造孽了?” 明笑阳:“……” 沈玄清又说道:“如果一个地区闹了灾荒,官府的赈济粮发放充足,但是速度有限,可又时刻有人还未等到粮就要饿死了,那我们这些商户会自掏腰包开粥棚接济穷人,比如说你的粥棚让一千人免于饿死,十年后,这一千人中出了一个恶人,杀了两千人,你还要不要逢灾就开粥棚进行接济了?” 明笑阳道:“这……” 周玄清道:“要开!毫不犹豫地开粥棚接济穷人!” 赵安辰点点头。 明笑阳:“啊?” 周玄清道:“我们不是佛,不是神仙,不能看穿个前后十万年的因果。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需要智慧,虽然如此,我们还要尽量明辨是非的努力去做!你救了一千人,是你的问心无愧,救人水火,他杀两千人,是他的恶毒心肠,他做了孽。一千人活了,未来死的又是另外两千人,又凭什么要这一千人为那两千人抵命呢?事情有是非之分,但人命却不能草率的用来做加减法。这和你救美女人贩子不一样,也和你单独救一人,而这人今后杀害更多人之事也不一样。” 明笑阳道:“哦。” 沈玄清道:“这些例子都很肤浅,世上之事却不都是这般简单。” 明笑阳:“这还简单?” 沈玄清道:“刑讯定案之中,有多少冤假错案,真的弄清楚,数量能震惊所有人,但是明知是冤假错案,再重新审一遍,可能也不会有多少改变。何为黑白?唯人心所向而已!凭事难断。” 明笑阳道:“嗯,沈兄学的确实科考不考……” 沈玄清道:“关二爷,衙役官差拜他,土匪草寇也拜他,你觉着关二爷应该保护谁?” 明笑阳道:“这……” 沈玄清道:“比如你白氏家族,力量强大,家主是你娘,官家允许白氏家族昌盛,国泰民安。如果家主是胡杭,你觉得官家受得了吗?那怕是早就鸡飞狗跳了。白氏家族还是白氏家族,是否能容于世,取决于谁当家,更取决于当家人一人之心。” 明笑阳道:“哦……” 沈玄清道:“白氏始祖为何人?白氏为何在□□时期协助朝廷参知政事,而没有在太宗时代踏足仕途,却又为何在当今官家执政期间再次协助朝廷?” 明笑阳道:“我不知。” 沈玄清道:“白氏有情有义,也有立场。都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犹唱□□花。实事并非如此。大商尤知国之痛。白氏先祖与年轻时□□皇帝情同手足,□□性情豪迈仁厚,赤诚忠勇,白氏忠君爱国。而太宗皇帝人品向来受人诟病,并且设计杀害了□□皇帝。白氏力量不愿为太宗所用,并未踏足朝堂,这是白氏的情谊,可白氏却不会反叛复仇,依然造福大宋,这是白氏的气节和立场。当朝官家是太宗的血脉,可你娘为何又帮助官家稳定朝局了呢?因为官家仁德爱民,并且□□也不是官家杀的,这是白氏识人辨事。是非黑白并不简单,也有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反过来也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正义,是对是错,一心而已。” 明笑阳道:“原来是这样,没听我娘提起过。你怎么都知道?” 沈玄清道:“我爹和你娘也是挚友故交啊,还有当今官家。” 明笑阳道:“哦。” 沈玄清道:“明兄乃是武国公之子,也是白赫云之子,凡事还是不要太草率的好。” 明笑阳道:“嗯,沈兄说的有理。” 沈玄清道:“在你今日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对那个大辽的间谍首领,救可能是杀,杀可能是救,你就理应暂且不杀不救了。世事变化万千,这谍者更是难说得很。” 明笑阳道:“确实如此。” 沈玄清道:“何为忠?忠于谁?每个开国君主都是前朝的乱臣贼子,这又如何算?胜者王侯,败者寇吗?真是羡慕你们白氏,你们白氏一门历任家主都是明辨是非之人,真正的大忠一脉。白氏忠于大宋河山,忠于黎民百姓,忠于自己的一颗赤诚之心。我们沈氏一族也是十分敬佩你们白氏的历任家主,接下来可就看明兄你的了。哈哈!” 明笑阳道:“我还差得远……” 沈玄清笑道:“不过你有信心。” 明笑阳道:“正是!” 沈玄清道:“明兄心境澄明,资质极佳,错不了。” 明笑阳厚颜无耻地笑道:“我也这么认为。” 沈玄清“噗”的一笑,觉得明笑阳十分可爱,忽而想来抱抱他。张开手臂刚要走上前来,就被赵安辰冰刺一样眼神扎回原样了。无奈道:“已经下午,须臾日落,你们要是想踏勘巡边,明日起早吧!” 赵安辰点点头,明笑阳道:“嗯,也是。” 沈玄清道:“我今日起的极早,又爬山奔波良久,连累带吓的,得回去歇着了,多谢明兄和赵公子保护废柴的我下山,嘿嘿,告辞了,再会!”说罢打着哈欠,摆摆手走了。 赵安辰道:“这个沈玄清的家世绝不是普通商贾。家学与常人不同。” 明笑阳赞同道:“难怪他倒数第二。” ☆、密洞 明笑阳想起沈玄清说的白家在大宋到处都是生意,忽然想去寻一下,看看自家生意在外地是什么样的。 下楼问客栈掌柜:“掌柜,宁州城是否有白家的生意铺面?” 掌柜想了想道:“没听说过。” 明笑阳心道:“不会吧?不是说任何州府都有的吗?” 掌柜似乎记起什么,说道:“哦!我想起来了,有,再过五条街,北边街角处有个白氏茶楼。您说的是那儿吧?” 明笑阳道:“呃……可能吧。” 掌柜上下打量了一下明笑阳,不解地问道:“公子看上去不像是要去那儿的人呐?” 明笑阳心道:“嗯?为何茶楼我还去不得了?”又道:“掌柜,楼上的上房,退一间吧,我住的那间退了。” 掌柜答应着:“好,公子。” 明笑阳上楼,直接进了赵安辰的房间。掌柜抬头看了看,摇摇头,轻叹道:“年轻人爱面子,钱袋可能比脸都干净,还通身绫罗绸缎的。八成又是个把全部家当都穿在身上的主儿,自从来了就是清粥小菜,喝个茶还要去那个破烂的白氏茶楼,现如今连房都要二人挤一间了。”摆手叫小厮上楼去整理退掉的房间。 赵安辰道:“问到了?” 明笑阳一派轻松地答道:“当然,虽然只问到一处,好歹也是家茶楼。天色尚早,不如去看看?” 赵安辰道:“好。” 过了五条街,找到了北街角,惊现了这个传说中的白氏茶楼…… 二人对着这个白氏茶楼端详许久,也没打算走进去。这哪是什么楼,分明就是个四壁勉强不漏风的大茅草屋,破破烂烂,门上有个歪在一边的木头牌子,写着“白氏茶楼”,门口挂着两个破灯笼,风一吹还掉了一个…… 明笑阳呆呆地望过去,失望道:“不会吧,虽然宁州不太繁华,也不用这么寒碜吧?沈玄清家的轩玉轩,也是挺气派的啊,为何我白氏就这样了……” 赵安辰安慰道:“可能不是你家的白氏。” 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吼声:“那个该死的灯笼又掉了,武国公!快去捡回来挂上去!” 明笑阳挑了一下眉:“我爹?” 门开了,走出一个抱着长木凳的中年矮胖男人,走到灯钩下面放好木凳,对着里面喊:“白赫云!你这个母老虎,整天就知道使唤我,你怎么不出来挂?” 明笑阳脸都抽了一下。 里面又跑出来一个身形肥大健硕的妇女,目测至少有三百斤,拿着笤帚冲了出来,朝着“武国公”就揍了两下,指着鼻子骂道:“好你个倒插门的废物,让你挂个灯笼还反了你了啊?看我不打死你!”说罢就在明笑阳面前追打了起来。 赵安辰道:“这位大婶可能就是白…” 明笑阳立刻截住了话,道:“别,别说了,一定不是我家的。”刚想走,那个“白赫云”一个闪身站了过来,笑眯眯道:“唉!这位客官,看您这打扮一定是个有钱的公子,刚好适合我们这白氏茶楼,不如进来高兴高兴?” 明笑阳道:“高兴?”回头瞧了一眼“白氏茶楼”,又面露怀疑地看着这个大婶。 “白赫云”笑道:“不是喝茶,破茶叶有什么好喝的?我们茶楼里面另有乾坤!”拉着明笑阳进了“白氏茶楼”。 一进去,“白赫云”挪开柜台后面的茶柜,出现了一个很宽的通道,是一条向地下延伸的楼梯,下面传来嘈杂的笑声和吆喝声。明笑阳看了看“白赫云”,跟着走下去。下了一层,看到一个很宽敞的地下房间,很多人,很多桌子,骰子麻将应有尽有,居然是个地下赌场! 赵安辰没见过,问道:“这是什么?” “白赫云”笑道:“当然是赌场啊!赌资大,够刺激,非您这样的有钱人不能进呢!” “武国公”也下来了,走进去伺候,里面人喊道:“武三儿!过来过来!”“喂!白四娘,今天老子手气不好,快给老子换斛骰子!” “白赫云”高声应着道:“哎!这就来!” 明笑阳轻声道:“我们走吧。” “白赫云”一把抓住明笑阳的小臂,笑吟吟道:“我说这位公子,来都来了,不玩两把就走,不合规矩呀。” 明笑阳感觉到这大婶手上居然还有几分功夫,道:“好!本公子就玩几把!” “白赫云”道:“好嘞!” 赵安辰道:“你会?” 明笑阳笑道:“这也是我比你武功差的众多原因之一。” 明笑阳仗着“风吟”玩骰子押大小,哪里还能给别人留活路,几局下来赢了不少银子,“白赫云”的脸色不大好看了,走过来问道:“公子啊,要不您改天再来?” 明笑阳轻轻一笑,把赢来钱往“白赫云”手里一扔,说道:“我问你点事儿。” “白赫云”手上掂了掂,脸上立刻多云转晴了,应承道:“公子您说!” 明笑阳问道:“你真的叫白赫云吗?” “白赫云”大胖脸一笑,道:“谁不知道白赫云可是大商贾,财气盛得很,我这不是想跟着沾沾财气嘛,也不敢硬沾不是?我这是贺喜的‘贺’。武国公是大贵人,我家武三,刚好姓武,也跟着人家沾点贵气,是恭喜发财的‘恭’,是武国恭!” 赵安辰:“……” 明笑阳道:“钱都给你了,以后改个名吧,我认识真的武国公,这样不太好吧。” “白赫云”一惊,又打量一下这两个贵气的公子,心里琢磨着八成是真话,勉强赔了个笑,说道:“是,公子,您说改,立马改,从今以后我就叫‘白素贞’了,沾点仙气儿也成!我家武三以后就叫‘武松’了!呵呵。” 明笑阳又问:“看你也像本地人,你知道白赫云的白氏在此地有生意吗?” “白素贞”笑道:“哪能啊,要是有,我也不敢叫自个儿‘白赫云’不是?” 明笑阳点点头,上楼梯走出地下赌场,后面的‘白素贞’还抱着银子喊道:“公子下次再来啊!” 明笑阳蔫蔫地走在街上,小声嘀咕着:“可能真没有,沈玄清胡说的……”抬头看了看大街上几处颇为气派的生意,“宁州钱庄”、“百福大酒楼”“雅居茶楼”……一声长叹:“唉……羡慕沈兄,走到哪都能支到银子花,本公子如今还负债呢……” 赵安辰看着明笑阳沮丧的脸,微微含笑。明笑阳一瞧赵安辰笑得这般好看,小声道:“你还笑!” 入夜,明笑阳赖在赵安辰屋里不走,赵安辰问:“怎么,风寒还没好?” 明笑阳嘟着嘴道:“最近自己睡总是睡不安稳,要是再睡摔了,又风寒,多耽误事,以后出来,我就跟你睡,你可别想赶我走!” 赵安辰笑了笑,道:“嗯。” 一大早出去巡边,因为昨日护送沈玄清,没来得及抓个夏兵来问清楚,他们是怎么躲过守军进入宋边的。只能是今天格外仔细地看这里的地形条件,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花了些时间,地形情势查看清楚后,也没有找到能掩藏一小队人过了边关还不被守军哨卡和巡防发现的方法。 明笑阳想起沈玄清蹲着发抖的地方,沈玄清还说夏兵是从那边山坡上追过来的。明笑阳道:“夏兵和大辽女谍者可能就是从我们遇见沈玄清的地方附近潜入宋边的。” 赵安辰点头赞同。正如沈玄清所说,在附近找到了夏兵的足迹,明笑阳用追踪术顺着足迹一路找过去,明笑阳道:“还好昨天没有下雨,足迹还在。” 找了一阵子,追到一处山壁就断了足迹,山壁下杂草很高,明笑阳用剑拨开草,沉声道:“果然!”山壁下,杂草后遮着一个不小的山洞,看痕迹不像是人为开凿的,倒像是山体变动时,形成的山体空洞。 “欸!明兄!赵公子!”身后不远处传来叫声,二人转过身闻声望去,明笑阳无奈地喊道:“沈兄?怎么又是你啊?你游山玩水也得找个像样的地方吧,这儿的风景也不怎么样吧!” 沈玄清呼哧带喘地跑过来,道:“我想起了这里昨天不是有夏兵吗?我想看看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就碰见你们了!” 明笑阳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要说你是会追踪术的商贾。” 沈玄清点点头道:“不瞒明兄,我还真就是个会追踪术的商贾。” 明笑阳笑道:“呵,你挺出人意料啊要不你就地跟我们讲讲,你这个商贾还会什么不该会的东西?” 沈玄清喘着气道:“我,我还会……反追踪,设置陷阱和探查陷阱。” 明笑阳怀疑道:“都说艺多不压身,可你学这些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儿啊?” 沈玄清说:“我爹说,商贾行商难免过山渡河,能多会些总是好事,所以从小就教我这些怪东西,至今为止,刚刚还是第一次用……” 明笑阳问道:“你爹除了是商贾,还有什么身份?” 沈玄清道:“哎呀,明兄啊,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明笑阳问:“你姐的武功是谁教的?” 沈玄清道:“我爹教的。” 明笑阳又问:“你爹武功如何?” 沈玄清道:“现在我姐更强!老姐威武!” 明笑阳摇摇头,回头看向洞口。 沈玄清也看过来:“哦?什么地方啊,黑漆漆的,还有风?” 洞口很宽,并排过五六人没有问题。明笑阳用“风吟”听去,道:“洞很长。” 三人做了火把,慢慢探进去,洞中漆黑,火把光亮有限,照不了很长距离,没走多远,大约走了二三十米时,明笑阳和赵安辰一同停住,开始向后退,沈玄清问道:“唉?怎么不走了?”明笑阳一把抓住沈玄清扯着他向外退。 出了洞口,赵安辰道:“不行,进不去。” 沈玄清张着大眼睛来回看二人,问道:“为何?” 明笑阳道:“蛇太多,应该还有不少毒虫。” 沈玄清惊奇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怎么没看见?” 明笑阳笑道:“因为你家你姐武功最高,哈哈哈!” 沈玄清一撇嘴:“切!那怎么办?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明笑阳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应该是跟着那位受伤的大姐过来的,刚刚进去的时候我闻到少量避虫草药的味道,用火把照了照,发现地上有匆忙撒过药粉的痕迹,洞内阴暗潮湿,这种药药效持续不了几个时辰,那些夏兵应该是没能回去,已经死在这洞里了。” 沈玄清道:“啊?” 赵安辰道:“夏兵应该不知道这条通道,只是跟着过来,并且有去无回,那个女子有可能早就知道,也有可能只是身上刚好有驱蛇虫的药,受了伤逃窜,误打误撞意外发现了山洞。” 明笑阳道:“嗯,大致应当是如此了。回去吧。” 赵安辰道:“嗯” 沈玄清道:“这就走了吗?就这么走了?” 明笑阳道:“不然呢?进去喂蛇?” 沈玄清道:“哦”跟着往回走。 明笑阳问道:“你家在这有擅长机关术的人吗?” 沈玄清摇摇头:“没有。” 明笑阳道:“看来要让我娘帮忙的不只是一件事了。”想了想又问道:“沈兄,你不是说白氏在各州府都有很多生意吗?宁州怎么没有?” 沈玄清道:“不可能,多得很,是你没找到而已。” 明笑阳问道:“哦?沈兄知道?” 沈玄清道:“不知道。我爹说有就有,我只知道自己家的。” 明笑阳笑道:“我对你爹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哈哈。” 钻林子爬山一整天,明笑阳也甚是疲累,回了客栈往床上一躺,看着坐在桌旁的赵安辰,问道:“你说你一个王爷,干嘛跟着我一路遭罪啊?” 赵安辰轻声道:“你觉得是为什么?” 明笑阳道:“我觉得你是在京城憋坏了。” 赵安辰看着躺在床上的明笑阳,不置可否。 明笑阳想了一下道:“还有就是……嗯……不知道了” 门外小二敲门道:“公子!有您一封信!” 明笑阳坐起来,愣了一下,过去开门,接过信坐在赵安辰身边,前后看了看:“谁知道我在这里?还写信?” 拆开一看:“请明公子到百福大酒楼一叙,金掌柜。” 明笑阳奇怪道:“金掌柜?谁?哦~~~!原来是金掌柜啊!” 赵安辰问:“你认识?” 明笑阳笑道:“不认识,但是这个金掌柜肯定认识我。你先歇息,我去去就回!”起身要出去。 赵安辰道:“不行!同去!” 明笑阳看着一脸坚持的赵安辰,笑道:“好好好,你还怕我丢了不成?” 百福大酒楼,还没等进门,小二就迎了出来,道:“公子请。”引着二人到一个房间,退了下去。 明笑阳推门进去,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身材中等,白白胖胖的,还挺可爱。这个金掌柜见到明笑阳弯腰行了个大礼,道:“宁王殿下,少主。我是金福,白金福。” 明笑阳道:“金掌柜是金之一族的掌事?” 金福道:“在下不是掌事,但的确是金之一族的人。殿下,少主,快请坐。” 明笑阳忽然欣喜道:“哦,那百福大酒楼是?” 金福笑道:“正是白氏商社的产业。” 明笑阳笑道:“哈哈,好!沈兄果然没骗我!” 金福道:“少主,家主给您一封信,请过目。”说着拿出一封信。 明笑阳接过信拆开看:“……”看完揣进怀里,说道:“哦,对了,我欠了沈家不少钱,你替我还了吧!” 金福笑道:“是,当天宁州钱庄已经去还了,少主放心!” 明笑阳瞪大眼睛惊叹:“这都知道?” 金福看了一眼赵安辰,避讳着不能多说,只微笑道:“嗯,是,少主” 明笑阳问道:“我八百里加急书信还未发出,就收到了回信?怎么做到的?” 金福笑了笑:“少主有所不知,白氏传递消息不用马,是用鸽子和游隼,比八百里加急还要快。” 明笑阳缓缓点头,道:“还有一件事。宁州边境有处山洞可通往夏境,并且辽人知道,洞中有蛇虫鼠蚁,要早做处理,你可有办法?” 金福道:“少主放心,金之一族擅长保管财物,通晓白氏机关术,明日我带人跟随少主前去查看,不出意外,三日内能将少主所说的山洞变成只能为大宋密探所用。” 明笑阳道:“好。” ☆、密洞 二 明笑阳回去路上没说话,很安静,赵安辰道:“怎么了?” 明笑阳道:“没什么,只是想起去科考时,听旁边学子们闲谈,他们说寒窗苦读数十载,有为光宗耀祖的,也有说为功成名就的,还有说要报效朝廷的,呵。我却没有他们的那些期许,我做我自己就好。上次我要救那个间谍大姐时,沈兄阻止了我,提醒我任何事都可能另有乾坤,并告诉我作为我爹娘的儿子,草率不好。现在想想,看着官家和爹娘的力量与成就,赵逸你说我是不是活的太天真了?” 赵安辰道:“你一直如此。” 明笑阳忽然嗔怪道:“哎!赵逸,太伤人了吧!本公子正在反省,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赵安辰笑道:“好,本王安慰你,你潇洒恣意没什么不好,长大成熟我亦很是期待,是你,都好,这样说满意吗?” 明笑阳噘着嘴睨了一眼赵安辰的侧脸。 赵安辰一路眉目含笑,心情甚好。 回了客房,明笑阳道:“我娘说兰州的那群山匪身份全部属实,我可以将他们带至庆州守军交给张黎将军就好。” 赵安辰道:“嗯,可能我父皇和云姨早就知道此事。” 明笑阳道:“嗯,看来是了。宁州该看的也看了,待明日带着金福他们探查过山洞后,我们就回去吧,路过兰州,把那群山匪也带走。” 赵安辰道:“好。” 明笑阳躺在里侧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盛夏还是热了些,起身脱了中衣丢在床旁,又躺下。 赵安辰闭着眼睛轻声说道:“心静自然凉。” 明笑阳道:“你不热吗?” 赵安辰平躺着微微睁眼,见明笑阳脱了中衣,光着上身看着他,又重新闭上眼睛,小声道:“还好。” 明笑阳很快睡着了,本能地向赵安辰靠了靠。赵安辰侧过身躺好,背对明笑阳,微微将领口拉低了些,过了一会儿,默默睡去。 晨明时,明笑阳醒来,见赵安辰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屋侧案旁闭目养神,静心调息。说道:“赵逸,你今日起的这么早,唔……”迷糊着起来,穿上鞋子,走到赵安辰身边,坐下,身子一歪,蹭住赵安辰的手臂,脑袋里空无一物,又开始了明笑阳式晨间放空呆。 赵安辰睁眼,侧头一瞥,轻声道:“起来了就穿好衣服,小心着凉。”又继续闭目调息。 明笑阳慢声道:“是……”缓缓起来去穿好衣服。 金福带着一些帮手和二十多个擅长机关术的白氏族人,跟着明笑阳到了山洞洞口,准备了很多驱蛇虫的药粉和药包。每个人将细长的药包缠于小腿,手臂和腰间。 为了便于即刻动工,要将这个洞内的蛇虫鼠蚁驱除干净才行,帮手们两人抬一个药粉筐,足足有十几筐,先进入洞内,撒草药粉,后面其余的人都举着火把紧跟其后,入洞探查。 沈玄清也跟着明笑阳,在队伍中间边走边看,道:“明兄啊,这洞很奇特啊,竟是三角形的,宽度普通,洞顶向上尖尖的,越往里走还越高,貌似很宽阔,这是怎么形成的啊?” 明笑阳道:“没有人工开凿痕迹,应是自然形成的。” 撒药探查须缓行,洞中有风流动,未觉憋闷,众人走了半晌,靠着洞壁坐下休息。金福道:“少主,这洞真是够深的啊,我们走了有两个多时辰了,还没望见出口。” 沈玄清笑道:“哎呦,金掌柜可是最辛苦了,一身的肉,走了这一趟可是要累得够呛,全当减肥了,哈哈。” 金福道:“沈公子这话说的,我没想减肥,胖胖的有安全感,钱财乃身外之物,这肉可是自己的。” 沈玄清笑道:“金掌柜真有趣,竟是个坚忍不拔的胖子。” 金福得意道:“那是!” 明笑阳朝着岩壁投了一颗石子,听了一会儿,道:“快了。” 众人又走了大约两里左右,遇到了那些夏兵的尸体,沈玄清道:“和明兄昨日推测一样,这队夏兵这一趟任务真的是有去无回了。” 后面的人用备好的有轮子的木板将这些夏兵放上去,拖着走。大约又走了一个半时辰,豁然洞中十分宽阔,出现了一个清澈的小潭,也看到了山洞的尽头,一个直径近十米的很大出口,只是这出口在洞顶,小潭的正上方,此处洞顶约八丈高……众人仰着脖子向上望,叹息自己没长翅膀,这高度可如何出得去。 小潭正对着出口,白天可映艳阳光芒,晚上能映皓月当空,洞口边缘垂下很多藤蔓植物,乍一看也算一处奇景。 沈玄清道:“嗯,好地方,只是我们怎么出去。还有……呃,他们。”用扇子指了指那些夏兵。 明笑阳道:“湖水清澈有鱼,想必并非死水,小潭边缘受水侵蚀的程度来看,潭水的水位应当是比较稳定的,肯定不是因平时洞口是否有雨而变化深浅,应当是与洞外河流相连,会水的下去寻找水下出口,我和赵逸借着藤蔓出去就好。”说完御着轻功“飞霜”轻扯藤蔓,转眼间飞出了洞口。 众人仰头惊叹之时,赵安辰也跟着飞身出了洞。金福叹道:“不愧是我白氏少主,好身手,只是宁王殿下,为何会白氏轻功呀……” 明笑阳站在洞口外张望,观察了方位和地形,道:“赵逸,这里确是夏境无疑了。” 赵安辰道:“嗯,此处从地势上看,颇为隐秘。” 明笑阳道:“周围地表和花草看着不像是经常被人踩踏。在洞中我看了地面痕迹,除了那些夏兵以外就是少许会轻功的大辽谍者的轻微脚印。没有宋人鞋子的痕迹。” 二人向四周看了一会儿,便坐在洞外等着里面的人游出来。没过多久,就见沈玄清浑身淌着水走了过来:“明兄,赵公子,真羡慕你们的好身手,我刚刚在水下不知呛了几口水,差点英年早逝啊我,呼……出口是山不远处的一条河,水流不急,河面微宽,河水略有沙土,不似洞中潭水清澈,隐蔽性较好。” 赵安辰道:“隐蔽性?” 沈玄清道:“我爬到高处沿河看了看,发现这条河的走向怕是大有文章可做。” 明笑阳从怀中掏出地图,道:“按方向可是这一条?” 沈玄清道:“正是这条河!” 明笑阳笑道:“这次算是找到宝了。这条河过夏的西平府,入银川城,直进夏腹地。从图上看这条河几乎全线都在夏的境内,自然不加警惕。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还有这么个山洞。” 沈玄清看着地图,十分高兴:“嗯嗯!此洞是宝,真是佩服他们大辽的谍者是怎么发现的,入口在宋,出口却在夏。” 明笑阳道:“刚刚洞中的痕迹来看,知道这洞的大辽谍者最多也不会超过二三人,极有可能只有一人,就是那个受伤的大姐发现以后,还未来得及告知境内同伴,自已用来逃了一次命,这些夏兵也没能回去,除了那个大姐,估计尚且无人知晓,防止以后她另做文章,这洞必须抓紧处理。”又看了一下身旁这个落汤鸡道:“哈哈,还好你不会轻功!” 沈玄清得意了一下:“嘿,我这叫笨的有价值!” 洞中人也都出来了,为了不引人注意,在山里找了地方挖了坑,将夏兵埋了,填平后又撒上些附近地表的土。 天色渐晚,在洞里走了整整一天,众人打了些野味,回到洞中,坐在小潭旁休息,准备在此修整过夜,打算明日回去筹备修洞。 擅长机关术的白氏族人研究了洞口,大家商议过后,金福走过来说道:“少主,这个洞口可以做成螺旋花蕊机关。洞表看上去和普通山体地面无异,可承重,可过人,水下通道用铁网机关封住,水可过,人不可过,大宋境内入口也用机关术封死,看上去同样和原来山体无异,就算识得洞口的人找来也无法再次发现入口。山洞的出入口和水下通道,内外可开,只有会白氏机关术的白氏族人和密卫才能打开,可出入无阻。山洞中除出入口以外的其他位置,会做出许多小的,人无法出入的通风口,保持气流通畅。洞中也会设有机关暗器等,非我大宋密探,就算进来,也会有来无回。” 明笑阳道:“好。多久能完成?” 金福道:“夜间动工,三口的机关三日完成,洞内防御五日完成。” 明笑阳道:“这么快?” 金福道:“正是。” 沈玄清问:“明兄,你会白氏机关术吗?” 明笑阳很坦诚又骄傲地答道:“本公子不会!” 沈玄清嫌弃道:“哎呦,真不知你这少主是怎么当的,什么都不知道。” 金福笑道:“无妨,我家少主还小。” 明笑阳一听,委屈地往赵安辰身旁挪了挪,不服气地小声嘟囔道:“我不小。” 赵安辰侧头看着他,神色平静,眼中却笑意深沉。 明笑阳抬头道:“你还笑!” 沈玄清非常惊奇:“他有笑吗?” 金福也仔细看向赵安辰的脸,摇头道:“没有。” 赵安辰抬起眼帘,眼神清冷的扫向盯过来的二人,沈玄清和金福瞬间别开眼神眺望远方了…… 白氏豪气的狂撒驱虫药粉,一夜间,洞里的蛇虫跑的跑,死的死,众人由山洞顺畅无阻地回到了宁州。 白氏金之一族开始修整密洞,排布机关,沈玄清继续游山玩水,明笑阳和赵安辰则是上马回庆州西北边疆守军大营。 纵马飞奔路过兰州,带上一众“山匪”,这些山匪打劫月余,又受明笑阳的接济,富裕得很,都有马骑,众人跟着明笑阳,一路古道飞驰烟尘滚滚,不到三日就奔回了庆州。 庆州城下,明笑阳对众“山匪”道:“你们给自己想一个新名字,一会儿我带你们去军营,安心在军中呆着,我再想办法去救你们的家人,等所有事情平息后,你们就能恢复自己名字了。” 众“山匪”齐齐跪拜明笑阳,道:“感念明公子大恩,兄弟们永生不忘!” 张黎见宁王和明笑阳回来了,特别高兴,明笑阳道:“我带了一百多个兄弟回来……”还没等说完,就听张黎道:“嗯,虽然不知道这百余人是何来路,但我收到官家密旨,让我将你带回来的这些人单独收编成一个营,保护起来,贤侄放心,我都安顿好了,起个名,就叫‘豹营’吧。” 明笑阳道:“嗯,合适,这百余人都有身手,正直善战。‘豹营’合适。” 张黎笑道:“好,就这么定了!” 罗羽宁和罗战听说宁王回来了,立刻赶了过来,进屋就盯着赵安辰猛看,罗羽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深深地松了口气:“宁王殿下,您总算完整的回来了,我这颗脑袋算是保住了。” 罗战坐在明笑阳身边道:“明兄,一路上可有好玩的?” 明笑阳道:“当然有,兰州城的姑娘与东京的不同,都长得极漂亮,大眼睛高鼻梁,肤白貌美,能歌善舞。有个孜野楼,羊肉火锅特别好吃,还有篝火晚会,宁州木雕面具做的极 ☆、踏边游 踏勘了宋夏的边境情势数日,明笑阳沿路整理了很多图和文字资料,只在庆州休息一日又要继续东行,巡查宋辽边境。二人上马启程了。 明笑阳担忧道:“赵逸,这宋辽边境情况不妙啊,连个像样的山都没有,也没有正经的河,完全是平坦无碍,一马平川,比宋夏边境更加难守,一旦大辽骑兵南下,我军压力太大。” 赵安辰道:“可有对策?” 明笑阳道:“挖条大河吧。” 赵安辰道:“有道理,再多种点树吧。” 明笑阳道:“有道理!哈哈哈哈………” 二人一路走,一路看,一路说笑。 天高地阔,日月星辰,飞驰春衫随风扬,少年鞍马总相宜,傲游边地报国志,天南地北一双人。 畅快边行五日,总算是巡了个清清楚楚,回了京城,明笑阳回府后,将一路上的事,所见,所忧,所得汇报给爹娘。 明笑阳道:“娘,多处地方厢军被克扣三成军饷和胡家私蓄甲兵之事,娘和官家是知道的吗?” 白赫云道:“嗯。” 明笑阳道:“那为何不管?” 白赫云道:“你能看得见的部分不见得就是事情的根源,连根拔起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你只看到了克扣军饷,杀人灭口,要怎么管?杀地方知州?胡家还会弄出下一个知州。杀胡杭?这种知州还会滋生出下一个胡杭。这是国事,不得草率。” 明笑阳难得深沉地说了一声:“是,娘!” 明瑞然问道:“此次你巡了半壁江山,可有御敌之策?” 明笑阳道:“有一些,还有另外一些我还要想一段时日。” 明瑞然笑道:“先说想到的。” 明笑阳道:“对夏,军械地势,对辽,守要造势,攻要精阵,单纯的强攻不可取。” 明瑞然道:“嗯。如何造势?” 明笑阳道:“对辽,我说可挖河引水以护边境,赵逸说多种点树可防骑兵。” 明瑞然点点头:“很好。” 白赫云微笑不语。 汇报完毕,明笑阳走到院中伸了伸筋骨,看向原来放着三个大石头的地方,心道:“还哪里有大石头,早就被本公子拍碎了。”想起自己总是对着大石头使劲的日子,不觉微微一笑。 明乐跑来道:“哥!给我带什么了?” 明笑阳道:“一个猫脸面具,给你了!” 明乐特别高兴,带着面具去找娘了。 明笑阳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抱着枕头,轻声道:“哈哈,久违了我的床!今晚睡个好觉!” 赵安辰进了城就直接去了宫里,先到御书房把路上一切都说了一遍,官家道:“嗯,好儿子,折腾瘦了,咱俩去你娘那多吃点吧!” 赵安辰:“……”一动不动看着爹。 官家道:“笑阳和玄清于爹而言,就相当于你云姨明叔叔看你一样。他们榜上有没有名有什么重要的,至于替榜一事你如何看?” 赵安辰答道:“替榜一事要惩处行贿受贿和与此事相关的一应人等,全部调查惩处。” 官家道:“辰儿,你聪慧正直,将来会成为一个……呃……更聪慧的人。爹告诉你,替榜一事和厢军一事的犯案者不是一群人,也不是一件事,但是他们确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明白吗?” 赵安辰道:“不是很明白。” 官家道:“这些事你不要管,更不要试图插手,很快你就会明白了,相信爹。走!咱们去找你娘,你娘很想你。” 赵安辰陪着爹娘用过晚膳,傍晚方才出宫,回了暖园沐浴歇息。 明笑阳贴在自己床上不愿起来,全府人都没睡觉的时候,明笑阳就洗了个大澡早早睡了,在全府人准备睡觉时,明笑阳起床了…… 心里总像忘了点什么似的不安稳,瞪着眼睛睡不着,又想起百香醉,更睡不着了,骑上天佑去暖园。 明瑞然道:“刚回来几个时辰又走了,儿子真是活泼。” 白赫云道:“去找辰儿了。” 明乐摇摇头道:“这就叫哥大不中留啊!” 明玦回来了,看到明乐的猫脸面具,笑道:“这面具真好,哪买的,我也想要!” 白赫云笑道:“玦儿都这么大了,当朝二品大员,还想要面具啊,哈哈!” 明玦道:“嗯,好看!” 明乐道:“哥给我的。” 明玦四处张望:“阳阳回来了吗?在哪呢?快给我说说一路上有何见闻?” 明乐道:“如果你看到了宁王哥哥,那差不多就能看见我哥了。” 明玦委屈道:“又去暖园了?这么久没见我都不等我一下,真是白疼阳阳了。” 白赫云笑问:“玦儿,你二十一岁了,该议亲了,可有喜欢的姑娘了?” 明玦道:“没有。” 白赫云笑道:“玦儿想随缘遇良人呢?还是爹娘给你议门好亲事呢?” 明玦想了想:“随缘遇良人吧!” 明瑞然眼睛一眯,一字不语。 入夜,明瑞然拉着白赫云进了卧房,关好门,说道:“云儿,能不能不要提玦儿的婚事?” 白赫云问道:“为何?” 明瑞然道:“玦儿是难得一见良才,性情和煦,温文尔雅,聪慧俊朗,心地纯良,毫无杂念,将来更是个如意郎君。” 白赫云觉得这话茬不太对劲儿,问道:“你想干什么?” 明瑞然悄声道:“能不能……肥水不流外人田,再等个几年?” 白赫云轻拧了明瑞然一下,笑道:“好啊你!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明瑞然道:“这好女婿,全天下找不到第二个了,乐儿可是咱们的宝贝女儿,辰儿固然好,官家也总想着让乐儿当儿媳,历经多年贼心不死。辰儿将来是皇帝,你说不愿意乐儿嫁入皇家,我赞同。乐儿好像也对辰儿无意,那玦儿就是最好的,你看如何?” 白赫云道:“我看也行!” 明瑞然开心地一咧嘴道:“好云儿!” 白赫云道:“你说乐儿和玦儿会有那个意思吗?” 明瑞然道:“乐儿可不傻,眼光独到,颇有你的风范,现在还小,将来定然能分得清好坏,同样的道理,乐儿长大自然美貌如你,文武双全,那玦儿也不傻啊!” 白赫云微微一笑,道:“但愿如你所言!” 明笑阳冲着百香醉奔到了暖园,一进门开口却问了一句:“公子回来了吗?” 女使道:“回来了,看上去疲累,睡下了。” 明笑阳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爽,撅着大嘴去养笑楼喝了个够,一身酒气晃进了朝暮居,脱了外袍,甩飞了鞋,本能地爬到了赵安辰卧榻里侧蹭着赵安辰睡下了。完全没想起来自己在暖园是住朝暮居隔间的。 赵安辰极其无奈又烦闷地叹了口气,心烦意乱地闭上眼睛,想要继续入睡。 ☆、风云变 明笑阳睡觉不老实,睡相极差,喝了酒就更不用说了。赵安辰刚想把明笑阳的手臂从自己胸前拿下去摆好,还没等动,一条腿又飞了过来,还无意识地蹭了两下才安稳…… 赵安辰耐着性子,推了推明笑阳,越推反而越紧,树懒一般,还很不情愿地哼了一声,赵安辰只得作罢,打算认命了,就这么睡吧。轻轻向下拉了拉自己的领口,轻叹一声:“热……” 明笑阳又向前蹭了蹭,骑得更深了些,下巴挂在赵安辰的肩膀上,轻轻傻笑了一声:“好香,辰哥哥,嘿嘿嘿。” 赵安辰内心抓狂地缓缓睁眼,悄声道:“我是赵逸。” 明笑阳半睡半哼:“对啊,辰哥哥就是赵逸,呵呵呵……” 赵安辰犹豫着想问些什么:“你……” 明笑阳道:“喜欢你的味道,嗯……”还在赵安辰的颈窝里肆无忌惮的嗅了嗅,脑袋靠过去不动了。 暗夜深沉,漆黑的屋里,谁也看不清彼此的表情,赵安辰生生隐忍地沉默了一阵:“……”无声了须臾,最终还是忍无可忍,让静谧的朝暮居内渐渐弥漫出暧昧的气息,阵阵窸窣。 赵安辰猛然翻身,欺身压去,轻抚着明笑阳的微醺脸庞。 明笑阳似乎察觉到温热的气息吹在颈间和脸庞,仿佛被细细地亲吻着,一下一下撩动着心弦,轻声问:“你在干嘛……” 赵安辰轻唤一声:“别动。”。 明笑阳轻笑着呢喃:“呵呵,辰哥哥…” 赵安辰在他耳边厮磨着道:“都怪你!” 捏住明笑阳的下巴,霸道地吻上了他的唇,急切掠夺般地亲吻了好一阵。 明笑阳喝了不少百香醉,头脑发热昏昏沉沉,只觉得十分舒服,轻抬手臂环住赵安辰,渐渐搂紧。 赵安辰顿了一下,霎时心中如烟花般炸裂开来,明笑阳透不过气地闷哼了两声,赵安辰才慢慢变得温柔细腻起来,明笑阳轻笑着回应赵安辰的亲吻,一番亲热后方才平稳了气息,唇瓣分开时,赵安辰意犹未尽一般,忍不住又在他嘴角轻啄了一下,温柔地将其揽入怀中。 明笑阳一派餍足地哼着:“呵呵,喜欢辰哥哥…”沉沉睡去,没再折腾。 朝暮居中窸窣片刻,渐渐地沉静如夜了。 清晨窗外燕语莺啼,娓娓悦耳,赵安辰闭目静坐于案旁,静心调息,宁秀如画。明笑阳微微睁眼,侧卧于榻上,凝视着赵安辰,例行明笑阳式晨间放空呆。 明笑阳向来是身体先醒,脑袋后醒,过一会儿才开始有思维活动,缓慢坐起问道:“赵逸?我怎么在你床上了?” 赵安辰语气平和轻声道:“喝多了,自己爬上来的。以后不要喝那么多。” 明笑阳拖着长音“哦”了一声,低头看自己的中衣,衣带尽解,香肩半露地挂在身上,缓缓伸手提了提,心道:“嗯,是不能喝太多了。”莫名想起沈玄清像个蚯蚓一样在地上拱回自己房间的样子,“噗”地一下笑出声来。 赵安辰睁开眼看向他:“笑什么?” 明笑阳道:“嗯,没什么。”慢悠悠起床,洗脸时忽然想起:“昨夜好像梦到……呃,赵逸亲我?呵呵,睡傻了,怎么可能,唉…没事,赵逸长得那么妖孽,又不是第一次梦到,习惯了。这算是哪门子的春梦啊。”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顿了一下,霎时心中微热,又慌忙低下头去继续洗脸。 明笑阳问道:“你爹不叫你去上朝吗?” 赵安辰道:“刚刚回京,爹许我休沐三日。” “嗯!好爹!”说着出去门口院子里打拳练功了。 赵安辰看了一眼,又闭目凝神,静心调息。 武国公府,明乐一大早就自己坐在院中的台阶上,心道:“爹娘本来就忙,还越来越忙,平时白日不回府不说,现在连晚上都见不着了,什么事啊,披星戴月的。傻哥也跟着宁王哥哥一起没影了,好不容易回来,给个面具就跑,玦哥忙,沈姐姐也是……闲人如我,无聊啊…….” 正午刚过,白赫云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高挑,只比明笑阳略低寸余,五官明晰清秀,白白净净大眼睛。和火鸢一样,一身红锦瑞云袍,腰束黑甲带。配剑如黑玉般幽深,侧挂在腰间。 明乐心道:“八成是傻哥的精卫新鲜出炉了。” 白赫云叫过朱管家:“安排一下。” 朱管家道:“是,夫人。”下去了。 白赫云道:“火童,今后你住在府上,跟随公子。” 火童道:“是家主!呃,公子呢?” 白赫云笑道:“跑出去玩了,他回来时再见他就好,你们两个一定和得来。” 火童道:“是。” 明乐走过来道:“娘,我的呢?” 白赫云道:“你的和你一样,还没长大。” 明乐道:“你叫火童?陪我玩吧!” 白赫云笑道:“去吧,以后这也是你家了,她是明乐,我女儿。” 火童微一礼道:“大小姐好。” 明乐很高兴,终于有人陪自己玩了,心道:“傻哥别回来,火童好借我玩几天。”领着火童出去玩了。 明笑阳这几天在暖园用功得很,整日在三生阁对着巡边所记的资料研究兵法阵法,还真就没乱跑瞎玩儿,出奇的安静。 赵安辰休沐三日后,就去上朝了,真是事多,比出巡之前事还多,从白到黑,只能暂且住在宫中。 过了月余,朝堂之上,一名将士进殿禀报:“边关急报,大辽犯境,守军两次应战,不分胜负。夏也频繁寻衅西北边境,军队集结,有试图进攻之势。” 官家道:“知道了。” 群臣又开始议论纷纷。 “还真要打啊,还好咱们派了大军去固防了。” “是啊,他们定然讨不到便宜。” “我看也是。” 官家道:“宋辽北疆由武国公任主帅,邵黄飞将军为副将,西北宋夏边境就由白赫云将军担任主帅,蒙青将军为副将,三日后启程,赶赴边境率军御敌。” 明瑞然道:“臣领命。” 白赫云道:“臣领命。” 殿上百官觉得事情可能不妙了。 “不对呀?难道是大战?” “是啊,月前派去固防已经都是朝中大将,怎么连武国公夫妇也派出去了?” “不但坐镇京城的武国公夫妇,而且还有两名大将为副将,一并出征,边关世态可能很严重啊。” “那是自然,边关不宁,打来打去常有的事,有兵有将守在边关,要不是出了大事,还犯得着回京禀报?” “对,有道理,回京禀报就是要朝中派将应对的意思。” “京城禁军所有统领悉数派出,这可如何是好。” 官家道:“禁军将领全部调走,京城禁军二十八万何人统领,武国公可有安排?” 明瑞然道:“胡杭大人治军经验丰富,京中禁军暂交予胡大人即可。” 官家道:“好,那就由胡老将军暂代殿前司指挥使兼侍卫亲军司指挥使,统领禁军护卫京城。两日后交接。” 胡杭道:“臣遵旨!” 一听成命已下,殿上不少朝臣鬼鬼祟祟地暗递眼神,又低下头缄默不言。 齐御史看到白赫云脸色极差,十分担忧道:“陛下,臣认为白将军此次不宜出征。” 众人看向齐御史,官家道:“为何?” 齐御史道:“国有战事,万事需谨慎,近些时日早朝,臣观白将军似乎身体不适,可能不宜出征。” 官家问道:“白将军身体不适?” 白赫云惨白着脸道:“臣无事。” 又有朝臣道:“臣早些时候也听闻白将军身染恶疾,久治不愈,日渐虚弱,臣也认为白将军不宜出征。” 官家看着白赫云,沉默片刻,群臣悄声议论。 “我也听说过,看白将军日日来早朝也就没多想,这么一看,脸色确实不大好,怕是真的生了重病啊。” “唉,这可怎么办?” “我还能听说白将军可能活不过年底了。” “净瞎说,怎么会呢…” 胡杭侧头从上到下打量着白赫云,见她面无血色,身形不稳,气息不匀,心道:“之前也听闻白赫云染了重病,难不成是真的?看这样子确实大不如前。”正在琢磨时,就听见又有朝臣建议更换西北主帅。 官家道:“嗯,军国大事,弄清楚为好。宣太医!” 片刻后,太医上殿,当庭诊脉后,道:“白大人所得的病症,臣平生未见,是恶疾无疑,五脏俱损,气血已滞,如此重病,药石已然是无力回天。如果好生将养,大约……大约能活到年底,若是有什么变故,可能…可能就无法估计了。” 白赫云跪地请战,道:“臣赶赴西北边疆,对夏之战心有成算,三月内足以退敌,臣请战,战死无悔!请陛下下旨!” 官家故作迟疑后,道:“朕信你,白将军任西北守军统帅,如期出征。” 白赫云道:“臣领旨,谢陛下!” 明瑞然面色凝重,垂着眼静立于朝上,不少朝臣瞧见武国公一脸如丧考妣,也都心知白赫云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叹息不绝。 散朝后,官家单独在御书房召见武国公夫妇。君臣三人商议良久。 官家道:“准备好了吗?” 明瑞然道:“是。” 白赫云:“是。” 官家道:“乐儿送走吧,年纪还小。” 白赫云道:“是,今晚送走。” 官家道:“笑阳也送走吧。” 明瑞然道:“他也不小了,留下守卫辰儿吧。” 官家道:“就算是准备好了,也可能会有诸多变数,大意不得,千万小心。” 武国公夫妇道:“是!” ☆、风云变 二 出宫之时,明瑞然将夫人扶进了官轿,自己骑马跟随于侧,缓行回府。 胡家的小厮跑回胡府,道:“老爷,武国公夫妇出宫回府了,我看那白赫云怕是真的不成了,连官轿都是武国公扶着进去的。” 胡杭道:“嗯,知道了。” 胡康走进来道:“父亲,东西已经送到大辽。” 胡杭道:“好,辽边境陈兵多少?” 胡康道:“十万。” 胡杭笑道:“宋辽边境我军守军十三万,辽打几个小仗即可,两三万足以,竟然陈兵十万,哈哈哈,大辽的戏还真足啊。好好好。看来他们真是恨透了明瑞然,老夫这次就帮帮他们,除了这个武国公!” 胡康道:“那个东西当真那么厉害吗?” 胡杭道:“嗯,正是,老夫二十年前被贬至大宋最南端的琼州,此毒就产自琼州这个小岛之上,夏辽吐蕃都没有这种毒物,毒性霸道无解,名为见血封喉。” 胡康道:“那白赫云……” 胡杭道:“白赫云已经半死了,必然于幕后统帅,上不得战场,要是用见血封喉,死于我军帐中,官家必将严查,这个锅谁来背?难免会生出变数,放心,为父给她准备的是狼毒,既不会速死,也会让她几天之内慢慢归西,她的病刚好就是最好的掩护。” 胡康道:“父亲高明!” 胡杭眼中邪光一闪,道:“如今我已是京城禁军统领,待两日后交接,拿过明瑞然手中的虎符,我们起事之时,就不怕别人调军前来搅局了。” 胡康道:“父亲说的是!” 武国公夫妇回府准备,官家独自坐在御书房中,神情冰冷,久久不出,直至深夜,值守太监觉得有异,进去探望,道:“陛下,夜深了,是否该去静惜宫歇息了?” 官家道:“再让朕坐一会儿吧。” 太监道:“陛下可是有烦心事?” 官家道:“辽夏联手犯境,此战凶险,若是我大宋两位统帅战死沙场,该当如何?” 太监一听,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站在一旁腿抖,估计脑海里都显现出城破亡国的惨状了。 官家起身道:“走吧,去静惜宫。” 太监应道:“是,陛下。” 白赫云回府,下令关闭府门,自己回房拿出个小瓶子,倒出一颗红色小药丸,吞服后静静调息片刻,面色恢复如常,神清气爽。 白日下朝后,赵安辰被静贵妃叫走了,直至入夜才得以出宫。一路快马奔回暖园,找到明笑阳道:“明欢,云姨和明叔叔三日后出征!” 明笑阳一愣,立刻上马回府,赵安辰也一起回了武国公府。 一进府就见白赫云站在院中,带着一个少年正在和明乐说着什么。 “娘!你要和我爹出征吗?”明笑阳急切地问道。 白赫云道:“是,三日后启程,你爹去北疆,我去西北。” “我也要去!”明笑阳道。 明瑞然走出来道:“你不能去,好好在京城呆着,研习兵法阵法。对了,你就和辰儿去暖园吧,离繁华闹市远些,也能静静心。” 明笑阳道:“我要去见识一下战场。” 明瑞然道:“你从小就去大宋练兵场参与练兵布阵,去校场搏杀,不算不熟悉战场。况且官家不让你去,你就看家吧。” 明笑阳道:“爹娘打仗,我看家?” 明乐看这氛围不对,问道:“娘,你当真是三日后出征?” 白赫云看着明乐,没有回答。 火童向明笑阳一礼,道:“公子。” 白赫云道:“笑阳,这是火童,你的精卫。” 明笑阳看了一眼火童,见他生的英俊明朗,很是高兴,拍了拍肩膀,微微一笑道:“好,火童,我是明欢,明笑阳。以后你就跟着我混了!” 火童开心道:“是!公子!” 火童看明笑阳性情如此好,容姿不凡,心中欢喜,觉得自己这个主人当真是不错。这主仆二人都觉得非常满意。 白赫云道:“火童,你今晚连夜将明乐护送到扬州,托付轩玉轩的家主沈轩。告诉沈轩看护好明乐。然后回京跟在笑阳身边。” 火童道:“是!家主!” 白赫云看了一眼火鸢,火鸢微微点头。 明乐道:“扬州?” 白赫云道:“嗯,扬州是个好地方,很好玩,沈轩叔叔就是你沈姐姐的爹。去那玩一个月再回来。” 明乐不说话静静地看着。 白赫云对火童道:“去吧,现在就走吧。” 火童接过火鸢递来的行李,带着明乐出府上马启程了。 明笑阳瞧着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三言两语之间,妹妹就去扬州了??? “娘,乐儿……”明笑阳刚想问是怎么回事。白赫云就说道:“乐儿大了,该去见见世面了,出去玩一阵子就回来,其他你不必多问。” 明笑阳见爹娘即将出征,还不带自己,便没有去暖园,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夜晚回自己房间睡了,赵安辰也在武国公府睡下。 明笑阳刚睡着没多久,就听见府门开了,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边关急报刚刚入京,军情紧急,官家令二位将军即刻动身!” 明笑阳一个翻身站了起来,穿上外袍,走到前院,赵安辰也出来看。 明笑阳看见爹娘早就穿戴整齐,白赫云看见儿子,道:“爹娘走了,你要好好的。”说完头也不回的和明瑞然上马,一声轻喝快马离开,带着两队精卫,转眼便消失在夜色里。 明笑阳呆呆的站在府门口,心里有些不舒服,自出生以来十六年,第一次送爹娘出征,没想到是这么个场面。话都没说几句,爹娘就去了战场与敌人开战了?心中各种难受,一时间语塞,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安辰也觉得很奇怪,心中疑虑重重:“明明是三日,为何变成当日了?” 过了一会儿,赵安辰拉着呆呆的明笑阳,把他送回房间,道:“睡吧,我陪你。”说着脱了外袍,看见明笑阳还在地上站着没动。便过来帮他脱了衣服,拉到床上,推倒,睡觉。 明笑阳道:“为何走的这么匆忙,连乐儿也送走了。赵逸,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赵安辰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道:“没事,明叔叔和云姨强大到能□□定国,你还担心什么?睡吧。” 明笑阳瞪着眼睛,睡不着,望着屋顶。赵安辰看着明笑阳的眼睛在夜里亮晶晶的,就知道明笑阳不是一般的不安。侧身搂过明笑阳以示安慰,明笑阳没动,轻声道:“热。” 赵安辰刚要抽回手,道:“你自己睡。” “我不。” 晨明赵安辰起床准备去早朝,就见旁边宁王府的管家过来了,道:“王爷,早上刚刚收到宫中传来的消息,说您不必再去上朝了。” 赵安辰道:“知道了。” 明玦正要出府,看见赵安辰站在府门口,问道:“宁王不去早朝?” 赵安辰道:“不去了。” 明玦回头看了看府里,问道:“我爹娘也不去了?” 赵安辰道:“明叔叔和云姨昨晚就出城去边疆了。” 明玦一脸惊诧:“啊?什么时候?” 赵安辰道:“午夜子时。” 赵安辰回房脱了朝服,换上自己的锦袍,去明笑阳房中叫他起来。 明笑阳已经醒了,坐在床上看着赵安辰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赵安辰道:“我也不知。父皇说我不必去上朝了。” 明笑阳道:“哦。” 赵安辰道:“明叔叔让你跟我去暖园,走吧。” 明笑阳面无表情:“嗯。” 晨明早朝,胡杭环视殿上朝臣,问道:“陛下,武国公夫妇为何没早朝啊?” 官家打个哈欠,困困地说道:“昨天半夜,紧急军报入京,说大辽突袭守军,事态严重,朕大半夜起来处理,令武国公夫妇昨夜即刻启程,率军御敌。他们二人已经赶赴边疆了,朕乏的很,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吧,唉…….” 胡杭一惊,忙道:“那武国公与臣的交接与虎符该当如何是好啊?” 官家道:“朕的旨意已下,禁军自然听你调令,武国公也不是天天揣着虎符当值,无妨无妨。” 胡杭心道:“虽然不算最为稳妥,但也确实并无大碍,更何况官家在京城,而明瑞然又远在边关,并且不日将亡,起事之前,必然不会搅局,也罢。”说道:“是,陛下。” 太监高声道:“散朝!”扶着官家回去歇息。 胡杭问了昨夜宫城执勤的禁军将领:“昨夜是否有边关急报入京?” 将领道:“是,昨夜亥时初刻入京。” 胡杭追问:“武国公夫妇几时出城的?” 将领道:“子时末刻出城。” 胡杭心道:“嗯,差不多,时间对的上,应当是没有问题。”安心地回府了。 胡府书房,胡杭问道:“康儿,派去西北的那两人如何了?” 胡康道:“父亲放心,那二人已经准备好了,在白赫云回京途中动手,定不让她活着回来。” 胡杭点头道:“嗯,小心,谨慎!” 胡康道:“是,父亲。” 白赫云到了西北边关庆州,称身体不好,终日闭门不出,任谁不见,夏一旦挑衅边关,白赫云就会在房内写出将令,由白氏精卫转递给军中将领,没让夏兵讨到半点便宜。 明瑞然对阵大辽,战了几场,连战连捷,也是从未亲自上战场带兵冲杀。辽主帅见明瑞然与曾经战法大不相同,心中疑虑,召集众将帐中议事,道:“明瑞然以前都会亲自迎敌,一马当先,斩将夺帅。为何如今打了大大小小四五场,连他的影都没见着?” 一辽将道:“一别经年,战法大改呀,八成是上了年岁,不成了吧?” “哈哈哈,有理!” 辽主帅疑云未散,沉吟了一阵子,道:“明瑞然不成了倒是好事,但还是希望他能出来再战一场,否则……如何除了他?明瑞然就算不再亲自出战,他用兵之诡谲也是我大辽的大敌呀,要说将士战力,我大辽铁骑不知要比他们宋军强多少,却历来无法挥军南下,还不是因为有这个明瑞然,定要把他除了才行!” 辽将道:“再打两场他还不出来,咱们就发动总攻,看他还出不出来!” 辽主帅点头赞同道:“嗯,对!” 在暖园,明笑阳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用功,半月已过,闭门不出,日日钻研兵法阵法,入夜就喝点百香醉,安安稳稳地睡去。 ☆、风云变 三 边关捷报连连,朝上官家明显心情不错,百官更是溜须拍马极尽能事,哄得官家红光满面,高高兴兴下了朝没有去书房,而是去了御花园休闲惬意了一番。 官家看到皇后和四皇子也在游园,皇后站在一旁看四皇子在湖边放风筝,四皇子蠢蠢的,没多一会儿风筝就挂在了树上,官家走过去眯着眼仰头看,道:“没事,不高!” 皇后和四皇子都赶紧行礼,官家盯着风筝没看他们,随意朝身后挥了挥袖子道:“免礼免礼!”又往树下走了几步,说道:“就这样的树,朕也拿得到!都别管,朕来!”说着就要爬树。 哎呦,这一举动可是吓坏了跟班太监,慌忙趴过去垫脚,生怕陛下摔了。官家挥挥手道:“不用不用,朕小时候经常和白将军一起爬树,哈哈哈,白将军在边关打胜仗,朕今日定当爬了这棵树不可!哈哈!”兴致勃勃地撸胳膊挽袖子就爬了上去,拿到风筝丢下去给四皇子,四皇子接着风筝高兴道:“谢谢父皇!” 官家回身要下树,忽然一个没站稳摔了下来!这下可把在场的人吓得魂烟出窍,都慌忙上去搀扶。皇后和四皇子也是吓得不轻,赶紧过去看。只见官家轻轻摆了下手:“没事……”就昏了过去。 众人都聚到了官家寝殿,福宁殿外还有不少朝臣,殿内各位妃子、几个王爷和四皇子都到齐了,一群太医围着龙榻会诊,研究了半天得出个结论:“皇后娘娘,各位王爷,陛下五脏六腑和筋骨倒是没事,只是不慎摔到了头部,颅内淤血,所以昏迷不醒。” 皇后问道:“陛下怎么才能醒来?” 太医说:“日日用热布巾敷三次,每次半个时辰,如果顺利的话大约三天就能醒了。” 康王急道:“那不顺利呢?” 太医道:“这…如果不顺利的话…要是七天醒不过来,那就会因无法进食枯竭而死啊……” 庆王叫道:“什么???” 皇后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太医道:“陛下是颅内淤血,照理说跌打损伤造成的淤血,吃些活血化瘀的药,会好的快,可陛下瘀血刚好压到了脑中经脉导致昏迷不醒,这药也是喝不下的,颅内无法行针,只能热敷了。” 赵安辰觉得事情会变得十分复杂,趁着所有人都在,命令内侍道:“立刻召集所有朝臣于福宁殿外等候!” 皇后道:“宁王为何召集朝臣?” 赵安辰道:“父皇如此,不能理政,为防有人趁乱祸乱朝纲,横生变数,有些事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议一议的好,四哥三哥五哥有意见吗?” 康王道:“全听六弟的!” 庆王道:“六弟说了算!” 四皇子道:“我,我不知道……” 皇后看着四皇子一声叹息,摇了摇头,瞪了一眼宁王,转身出去,到偏殿歇息。 珍妃和虞淑妃完全没有主意,一声不吭的站在殿内,都悄悄偷瞄着从未见过的静贵妃。 赵安辰道:“所有皇子在父皇醒来前,全部在福宁殿守着,以防不测。” 康王也毫无办法,只得站在六弟身边,不说话。 庆王隔着康王小声问道:“六弟啊,全部守在这儿……吗?” 赵安辰道:“唉……五哥不要闹,这是大事,至少先把朝局稳定下来,大宋不乱,再从长计议。” 庆王小声道:“哦。” 四皇子就像个木头一样点头称是。 穆静芙对赵安辰轻声道:“叫人把笑阳叫来。” 赵安辰愣了一下,想起明笑阳会医术,轻声道:“嗯。”转身对着内侍道:“去宁王府,告诉管家,即刻寻找明小公子,叫明小公子马上进宫来福宁殿。” 康王轻问:“为何叫明兄?” 庆王小声道:“武国公不在,又要召集群臣,当然得叫小武国公来啊,三哥真笨。” 康王道:“哦……” 赵安辰看了一眼俩哥哥,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个时辰,明笑阳跟着内侍来到福宁殿,看见几个玩伴儿都在,官家躺在床上,本能地走到赵安辰身边站好,担忧地轻声问道:“怎么回事啊?你爹怎么了?” 静贵妃缓缓走过来,看着明笑阳:“本宫听说明公子见多识广,会些医术,在峭壁上摘过奇药医好了罗将军的夫人,明公子又是武国公之子,必是可信之人,不如也来看看,可有什么宫中太医不知道的办法?” 众人皆看向明笑阳,明笑阳一看这位说话的娘娘,立刻认出了这是静姨!刚想张口叫静姨,一想:“不对,小时候静姨甚是疼我,又是娘的故交,虽是十年未见,可这称呼也太生分了”张口说道:“既然如此,我便看看罢。” 静贵妃,微笑着轻轻拉起明笑阳的小臂,在众人注视之下将明笑阳引到官家身旁,手上不经意间用了一成功力轻捏了一下明笑阳,用极细微的声音悄声道:“笑阳,想想你娘说过什么,不要说话,默默去做。” 缓缓放开明笑阳的手臂,退了半步,沉稳地站在了床榻旁。 静贵妃声音极微,旁人听不清,但明笑阳的耳力想要听清完全不是问题。明笑阳没说话,看着官家,心道:“哎呀,静姨啊,这不是拿鸭子上架嘛,从小到大,我娘说过无数句话,您说的是哪一句啊?完全想不起来啊!” 听内侍说,官家是因为摔到头了,昏迷不醒,说是摔了后脑勺,便俯身一手轻抬官家头部,一手伸到头下摸了摸,心中惊奇:“这怎么摔的?连个包都没有?也没摔坏!” 众人都抻着脖子使劲儿张望,明笑阳搭了个脉,心道:“嗯,确实脑内经络不通,是淤血所致,……嗯……嗯?” 明笑阳忽然想起两年前娘在竹斋跟自己说过一些话,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白赫云道:“笑阳,人如果摔到了头,昏迷不醒的几种治疗方法你已经背得很熟了,但是还有一种,就是药物造成的症状,与摔到头昏迷不醒一模一样,但并非是磕碰摔伤所致。” 明笑阳问:“什么药?” 白赫云道:“幻谷草,凡是中了幻谷草的毒,就会如此。” 明笑阳又问道:“幻谷草?书上没有。” 白赫云笑道:“这是白氏医道毒术里的秘术之一,这幻谷草是白氏培植出来的草药物种,书中自然没有,中毒者左手掌心上方,无名指根部会有一颗黄豆大小的肿块,类似于筋包,藏于皮肉之中,表面看不出,诊脉也诊不出。” 明笑阳道:“如何解?” 白赫云道:“有解药。含于口中半日可解,一颗即可。解药就在我的椅子腿中。此药不可交予白氏家主之外的任何人,如果中毒者服用解药,可解毒,若是没中幻谷草的人服了,会速死,无解,此药定要谨慎保管。” 明笑阳问道:“知道了,娘,解药如何配的?” 白赫云笑道:“以后你自然会知道,不急。还有,如果一个人不吃不喝昏迷七天同样会毙命。” 明笑阳道:“嗯,记住了。” 明笑阳想到此处,又借诊脉之便,悄悄摸了一下官家的左手无名指根部,心道:“果然!”明笑阳回头刚想说话,就见静贵妃眼睛一眯,轻轻摇了一下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明笑阳说道:“嗯,是摔到了头,用热布巾敷个三天就能醒,要是七天醒不了,那就死了。” 众人长吁一口气,庆王道:“和太医说的一样。” 明笑阳又站回赵安辰身旁,贴紧紧,赵安辰悄悄向旁边躲了躲,移了脚步和他保持距离。明笑阳先是不开心地一噘嘴,后又想清楚了,好像在外人面前两家并不亲近,就是君臣。明笑阳抬眼看了看,在场的这么多“外人”,心中了然,乖巧地用眼角睨了一下赵安辰,心道:“假正经,装得真像,不知是谁日日与我同睡,庆王说赵逸整日一幅生人莫近的冰冷模样,大概就是这样了吧,从小到大还第一次见他对我这般态度,哈哈,真好玩!” 明笑阳看到赵安辰脸上除了故作冰冷以外,还有很深的担忧和焦急难过,明笑阳心里也开始有些不好受,看着赵安辰忧心忡忡,好生心疼,心道:“我想告诉找你,你爹他没事,可情境也不允许啊,我无法多言,对不起啊赵逸,不要那么难过了好不好”瞄了几下赵安辰的侧脸,郁闷地低下头去。 过了两个时辰,朝臣们都到了福宁殿前,在阶下齐齐站好。皇后和众妃走出殿外,王爷们紧随其后也出了福宁殿,明笑阳也想跟着走出去,却被赵安辰悄悄拉了一下,悄声道:“你看着我爹,任谁都不许靠近。” 明笑阳老老实实地站在床旁没有出去。 皇室全员静立于阶上,皇后道:“众位卿家,陛下今日于御花园中不慎摔倒,碰到头部,至今昏迷不醒,太医诊断,或三天醒来,若七天不醒,陛下就会因水米不进枯竭崩逝,暂时无法处理朝政,现在要议一议,由谁来主理朝政,保我大宋临危不乱。” 几位朝中重臣道:“可否让老臣们进殿探望一下官家情况再做商议啊?” 皇后刚想说话,赵安辰就开口道:“几位大臣在朝中都是德高望重,中流砥柱,如今我父皇身体欠安,理应请众位大臣查明情况再做商议,请。” 大约二十几位老臣缓缓进入福宁殿,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官家,有几位老臣还唤了几声:“陛下!陛下?” 见到官家呼吸起伏均匀,面色如常,只是叫不醒,又有太医诊断,事实如此,都轻轻出了福宁殿。胡杭也在其中,看到床上躺的官家,又看了一眼皇后,示意皇后到偏殿。 胡杭问皇后:“怎么回事,是意外吗?” 皇后道:“我与四皇子在花园放风筝,四皇子风筝落于树上,官家一时兴起爬上去取风筝,不慎摔了下来,确实是意外,我看得清清楚楚。” 胡杭小声道:“嗯,知道了。”说完面不改色,也随着诸位重臣出了福宁殿,重新于阶下站好。 胡杭心道:“早不昏晚不昏,偏偏此时昏,真是天助老夫啊,摔得好!明笑阳在这儿干什么?为何没跟着爹娘出征?不过无妨,我手握京城所有禁军,还怕他个小兔崽子不成。” 年过八旬的高老太师道:“既然如此,皇室众位王爷已然齐聚于此,官家又尚未立储,不如众位王爷商议一人来主持朝政如何?” 皇后道:“那就由四……” 赵安辰道:“我认为庆王殿下适合,各位王兄意下如何?” 四皇子木木地点点头道:“好,我赞同宁王。” 皇后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站着往下听。 康王一听不是自己,连忙道:“本王也赞同。” 庆王不乐意了,冲着赵安辰沉声说道:“六弟!你干什么?我不要!” 赵安辰快速地低声道:“让你上你就上,哪那么多废话,要么去主政,要么在福宁殿日日守着父皇,你选一个吧!” 庆王毫不犹豫地说:“我选守着父皇!” 赵安辰道:“朝中之事若是不决可以来问我,次日再定也不迟,如遇急事,即刻遣人来问我也成,要是有人趁此时机对父皇下手,你可挡得住吗?” 庆王一惊,立刻对着朝臣大声说道:“嗯!我也觉得我比较合适。”说话间小腿发抖,汗如雨下,心中呐喊:“父皇呀,赶紧起来吧,您再不起来,儿臣可就要先您一步去了!” 朝臣们都知道“二王三板斧”,有些大臣颇有微词,不过目前也没有办法。几个品高年纪大的重臣互相轻声交流了一下,只能暂且如此定下了,道:“那就由庆王殿下暂时主政吧。” 此事已妥,朝臣散去。 胡怀微微一笑,心道:“谁上都一样,过不了几日都是刀下亡魂!” 明笑阳见众位娘娘和王爷又重新回到福宁殿中,看赵安辰面色不改,静姨也一如方才,想必也没什么事,只是看到这个最后跟进来的庆王倒是面如死灰,浑身颤抖地飘了过来。 明笑阳小声问道:“赵清你没事吧?” 庆王伸着两个胳膊抱向明笑阳的脖子,挂在明笑阳身上呜咽道:“明兄啊,我太难了……” 明笑阳轻拍其背,小声安慰道:“啊,没事没事,活着就没事,不哭了啊,都看着呢,快站好!”说罢拆下圈在自己脖子上两只手,扶他站好。 殿里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是哭笑不得,没眼看地别过脸去,皇后满脸愤然地瞪着也吭不出一句话来,几个妃子想笑又得憋着,毕竟旁边还躺着个昏迷不醒的官家,此时笑出声可是大逆不道了。 赵安辰见到庆王抱着明笑阳哭,脸都快阴出水来了,冷声说道:“既然明公子在此也无事,不如早些回府歇息吧。” 明笑阳看了一眼赵安辰冷冰冰的脸,“哦”了一声,又向静贵妃微微颔首,朝着皇后一礼,出了福宁殿,出宫回了武国公府。 入府后下令关闭府门,自己钻进竹斋,关好门,蹲在地上看娘的凳子腿,果然有机关。向下一拉,下面一小节就拿下来了,内部中空,藏了一个小瓶子。打开一看,里面有十几颗绿豆大小的小药丸,赶紧拿了另一个空的小瓶,取出一颗放入瓶中,其他封于原瓶,放回了凳子腿中。明笑阳将装着一颗药丸的小瓶子放在怀里藏好。 明笑阳想立刻将药丸给官家服下,转念一想:“不对,费这么大事定有计划,我若是不分时间的进宫,不仅会引起旁人怀疑,也会打乱爹娘、静姨和官家的计划,就大事不妙了,但是七天而亡这个事……哎呦,可怎么办啊,要不我先等三天,看有没有人来叫我吧。” 明笑阳揣着药丸去了暖园,继续研习兵法阵法。 宫中妃子皇子统统都留宿在福宁殿,妃子住在偏殿之中,皇子们都在官家床旁打地铺。其他皇子长这么大一共也没见过父皇几次面。但是赵安辰不一样,他是官家日日抱着长大的,看见父皇有性命之忧,心如刀绞,完全睡不着。 静贵妃见儿子受苦,不忍心,趁所有人都睡着后,走过来轻声道:“风吟。” 赵安辰立刻用“风吟”聆听母妃说话。 静贵妃从唇齿间用极微的气息悄然道:“你爹无事,笑阳能救,放心入睡吧。” 赵安辰心中惊诧异常,瞪着眼睛借着烛火看见娘眼中尽显笑意,才安心睡下,爹娘的感情他是知道的,看不见娘的悲伤,爹就一定无事。 在西北边疆的白赫云,算着日子,心道:“差不多了。” 夏军本来就是没想正经打,夏在京城中布兵五十余万大军,只在边境放了两三万夏军,最近隔几天就到宋边挑衅一下,白赫云就象征性地还击,每次都是要痛殴夏军的架势,然而每次看见宋军来决一死战的汹汹气势,夏军便没怎么打就逃跑了,于是宋军莫名其妙的连连大捷,所以朝堂之上频收捷报。 次日白赫云下令,西北边境守军共计十二万,三万守城,八万排兵布阵,猛攻夏军。 夏军一看,白赫云动真格的了,撒腿就跑,不仅撤军,连营都拔了,一溜烟跑回了夏的京城。 宋军看上去是大捷了个彻底,白赫云便要回京了。罗羽宁前来问白赫云:“将军,把我们也带回去不?” 白赫云道:“你们七万禁军先不回去,过段时日,夏军无事,再将你们召回京中,放心,年前回得去。” 罗羽宁道:“是,将军!” 西北边境距离东京汴京较远,轻骑行军也需十天。白赫云半死不活的骑在马上,后面跟着三十多个白氏精卫和两百禁军骑兵回京。在路上行了半日。 火鸢一扬手,对着后面喊了一句:“停下休息!” 众将士下马坐于一旁整顿歇息,禁军中有两人有意无意地靠近了白赫云,坐在离白赫云不远的地方,悄悄露出了袖中的暗器毒针…… ☆、风云变 四 白赫云气息不畅,全身疼痛难忍,有气无力地坐在路旁,忽然背后刺痛,不觉向旁边倒了下去。那两个禁军因离得较近,慌忙上前搀扶,借机将白赫云身上的毒针收回,垂眼一看,针上血迹变黑,确定自己已然得手,便规规矩矩地扶着白赫云。 精卫赶来扶过白赫云,火鸢将一颗红色药丸和一颗黄色药丸一同给白赫云服下。过了一会,白赫云缓缓上马,继续上路。 白赫云带着这些精卫和二百个禁军,骑马赶路两日有余。白赫云叫过一个女精卫,道:“你快马回京,还是先将我收集的消息禀报官家为好,去吧。” 精卫得令,策马飞驰,须臾就不见了踪影。 当夜,路过晋州,刚入城不久,白赫云从马上跌落,病重而亡。 火鸢在城中买了马车和一个精致木棺,将白赫云置于棺中。叫过那两个禁军道:“你们两个先回京城,一个到宫中报丧,一个到武国公府报丧。” 那两个禁军领命,看了一眼死透了的白赫云,快马回京了。火鸢又叫过一个精卫道:“去通知武国公。” 精卫道:“是!” 火鸢又四处看了看,驾着马车,带着其余众人继续上路。 宫中。 御医们连续三日都来给官家诊脉,病情丝毫不见好转,御医当着众人说:“无需再诊,只能是日日热敷,向上天祈福,等待陛下自己醒来,全看天意呀。”说罢便退下了。 皇室中人都等在福宁殿,无计可施。直至入夜后,室内烛火昏暗,众人昏昏欲睡之时,静贵妃对内侍道:“明小公子上次说回去查阅典籍和秘方,不知有没有所得,你去把他叫来,找不到就去宁王府,让宁王府的管家去找。” 内侍道:“是,娘娘。” 赵安辰小声道:“娘。” 静贵妃拉起儿子的手,轻轻拍了拍。 明笑阳大半夜的不睡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本来这几天赵安辰守在官家身边,不回来,他心里就没底,睡不好觉。都三天了,还不来人叫他进宫,正琢磨着要不要自己去。正在暖园中团团转,忽然听见响动,望向暖园门口,见宁王府的管家来了,马上跑过去故作镇定地问道:“公子不在,何事啊?” 管家道:“宫中来人叫您进宫。” 明笑阳点头道:“好,知道了。”骑上天佑直奔福宁殿。 明笑阳跟着内侍进了殿,看见殿中王爷们东倒西歪,躺尸似的睡了一地,只有赵安辰安静地坐在官家榻旁。 明笑阳看着赵安辰,眉间轻蹙地心道:“三天而已,都瘦了。” 静贵妃缓缓从偏殿走过来问道:“明公子查阅古籍三日,要不再看看陛下吧?” 明笑阳小声道:“好。” 榻边无旁人,明笑阳悄悄拿出瓶子,将小药丸放进官家口中。 “欸?明兄?你又来探望父皇了?”康王坐起来问道。明笑阳将瓶子放入怀中,静贵妃微微摇头。明笑阳心中了然。 明笑阳转过身道:“嗯,翻了几天典籍,只是找到一个有助于陛下转醒的方法,前来看看。” 庆王和四皇子也醒过来了,庆王问道:“我父皇可有好转?” 明笑阳道:“没有,还是原来的模样。” 康王问道:“什么方法?” 明笑阳道:“一个野方子,因磕碰而昏迷不醒的人适合将幔帐日夜合紧,有助于静养恢复。” 庆王赶紧上前将官家榻上的幔帐全部放了下来,遮得严严实实。 静贵妃笑了笑,去偏殿歇息了。 赵安辰道:“明欢,宫城刚刚宵禁,你也在这睡吧。” 明笑阳小声道:“嗯。” 明笑阳看地上一堆奏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庆王愁眉不展地叹道:“唉呀……白日里我要去主理朝政,这不一堆奏折,六弟又在这守着,我只能下了朝后将这些折子抱来这里问六弟了。” 明笑阳轻笑:“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庆王无奈摇头:“朝上我辛苦,朝下政事辛苦的是六弟。父皇快快醒来吧。” 康王道:“明兄来我这里睡!” 明笑阳不客气道:“好!” 赵安辰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睡了,明欢过来!” 明笑阳悄声道:“还是赵逸这宽敞,我就睡这了。” 康王道:“那好吧,早些歇息。” 不一会儿,二王一皇子都睡着了,赵安辰悄声问:“我爹多久能醒来?” 明笑阳侧身趴在赵安辰耳边道:“天明以前,寅时就醒。你们这是唱哪出啊?看静姨的意思是就算官家醒来也不能让人知道啊?” 赵安辰道:“看来是这样,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明笑阳道:“赵逸,你瘦了啊。” 赵安辰侧头看着明笑阳没说话,明笑阳拉开胸口的衣服给他看,道:“你看我带什么来了?” 赵安辰看见他怀里有两个小布包和一个小水囊,问道:“什么?” 明笑阳道:“嘿嘿嘿,牛肉干和糖饼。” 赵安辰叹了口气,正过脑袋平躺好,道:“谢谢,宫中有吃的,我不饿。” 明笑阳道:“又不是给你的!” 赵安辰问:“那你是给谁的?” 明笑阳道:“给你爹的,早就猜到了他不能光明正大的吃东西,以后怕是要辛苦你了,晚上给你爹偷吃的,倒夜壶……哈哈哈。” 赵安辰道:“能醒过来就好。” 明笑阳三天都没睡好,今夜蹭到了赵安辰,顷刻间睡了过去。赵安辰睡不着,认真思考着一些事情。 明笑阳沉沉地睡了两个时辰,被赵逸轻轻地推了推,醒了过来,悄声问:“干嘛,赵逸……” 赵安辰道:“寅时了。” 明笑阳立刻清醒了,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向龙榻,钻进幔帐,赵安辰也跟着进来了,二人坐在榻上借着微弱的烛火,把脸凑过去,紧紧盯着官家看。 过了一小会儿,官家睫毛轻颤,刚睁眼就看见两个黑乎乎的人影正坐在榻上看着自己,心中一惊,险些叫出声来,明笑阳眼疾手快,赶紧捂住了官家的嘴,悄声道:“别怕,是我,明笑阳,这是你儿子,赵逸。” 官家一怔,点了点头,明笑阳把手拿了下来。官家摸着黑坐起,用手指撩了一个缝向幔帐外瞧了瞧,然后坐得直直的,朝着明笑阳手心向上地伸过手来。 明笑阳道:“什么?” 官家道:“水” 明笑阳从怀中掏出水囊递给官家,喝完水,又伸了过来道:“别藏了,闻到了。”明笑阳笑着又把牛肉干和糖饼掏了出来递给官家。官家吃饱喝足悄声说道:“笑阳真聪明,和你娘一样,干得好!”又问道:“我睡了几天?” 赵安辰道:“三天。” 官家道:“嗯,那我还得昏四天,然后驾崩!” 赵安辰:“……” 明笑阳问道:“您醒都醒了,还怎么崩啊?” 官家道:“放心吧,能崩,一定能崩的,没事儿。”说着把没吃完的藏到被子里说道:“辰儿,明晚给爹带点糕点和果子来,还有蜂蜜水,用这个装。”把明笑阳的水囊举了过来。 赵安辰道:“……好。”接过水囊塞进怀里。 官家又道:“还有明日准备一套太监的衣服和一个夜壶,藏在榻下,我还得躺四天呢!” 赵安辰道:“好。” 官家看着明笑阳道:“对了,有个事要告诉你…….呃,什么事来着?……想不起来了,躺了三天脑子不好使了,想起来再说吧。” 明笑阳:“……吃喝拉撒您倒是安排的挺清楚,轮到我就想不来了?白给您吃牛肉干了。” 官家笑道:“笑阳啊,不要那么小气嘛,有的事经历经历也好。”拍拍明笑阳的肩膀点点头,邪魅一笑。 明笑阳看了看赵逸:“哎呦,赵逸,你瞧你爹呀!” 赵安辰道:“……嗯。” 明笑阳总算是把官家弄活过来了,一身轻松地回了暖园闭门看书。 那两个回京报信的禁军,一入京城,没去宫里,也没去武国公府,先进了胡府。胡杭问道:“办妥了?” 二人齐齐抱拳道:“是!” 胡杭道:“狼毒渐入骨髓,七日气绝,为何两日白赫云就死了?你们可有看清楚?是否有诈?” 一人回道:“确实死透了,呼吸脉搏尽失,尸体僵硬。属下看的一清二楚,错不了,白赫云中狼毒以前就已经快不行了,这么一催,必然要比常人死的快些。” 胡杭点点头道:“嗯,下去领赏吧,再去报个丧。” 二人道:“谢大人!属下这就去办!” 胡康问道:“父亲,军中之事安排妥当了吗?” 胡杭道:“嗯,明瑞然出京已有段时日了,他将禁军几个统领全部派去边疆了,真是帮了老夫大忙,咱们的人我已经全部编入禁军,调出几个干练的安排做了禁军统领,已然妥当,我们现在坐等时机就好。” 胡康面露喜色道:“是,父亲。” 胡杭又问道:“怀儿的手好了没有?” 胡康摇摇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未好。” 胡杭拍了下椅子扶手,叹了口气。 朝堂之上,庆王站在阶下,面对朝臣,听事主政,头晕脑胀,此时门外守殿将官,走到殿前跪地奏报:“庆王殿下,来人禀报,白将军大捷回朝,途中病重,暴毙身亡,灵柩正在运往京城的途中。” 庆王惊得退了半步,脚后跟拌在台阶上,一个没站稳,坐在了阶上,瞪着眼睛不知该说什么好,群臣瞬然炸锅了。。 一些人默不作声,一些人七嘴八舌 明玦呆立朝上,表情木然悲痛,脸庞划下泪水,小声道:“怎么会,不可能的,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就这么……怎么会,不可能的……” 胡杭侧头看去,心中疑问:“什么叫走的时候好好的?走的时候不是半死的吗?” 旁边齐御史安慰道:“唉……明大人节哀顺变吧,白将军出征前就已经重病缠身了,太医都说了,要是好生调养,能活到年尾,这一路行军,如何调养啊,灯尽油枯也是情理之中了,想开点吧。” 明玦小声呜咽道:“娘是时常气色很差,身体不适,最多是病了,怎么能死了呢?” 胡杭稍微安心,心道:“嗯,是有病,没错了。” 朝臣也叹息之声络绎不绝。 “白将军怎么…唉!” “我朝损失了一员大将啊。” “是啊” “太可惜了。” “白将军为国效力一生,没想到是怎么个收场,太可惜了。” “年纪尚轻,就这么去了,唉……” 太监过来扶了扶庆王,庆王回了神,摆摆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将官起身走出殿外。 武国公府朱管家在门口收到白赫云的死讯,神情悲伤,老泪纵横,挥挥手叫府中仆人准备丧事。 ☆、风云变 五 明笑阳依照爹的意思,潜心在暖园修习,朱管家并不知道暖园在哪里,问了许多人,都说不知道这个暖园在何处,问了宁王府的管家,也说不知,朱管家寻不见明笑阳,焦急叹息又无可奈何。 将近傍晚,庆王带着两个抱着奏折的内侍,快步走向福宁殿,进殿便跟赵安辰说道:“六弟呀,云夫人去世了!” 康王也睁着眼睛看过来,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十分惊讶。皇后毫无反应,珍妃和虞淑妃倒是悄悄抹了抹眼泪,远比看见官家躺在床上挺尸还要悲伤些,毕竟是性情相投,还是救命恩人,确是心中难过。 赵安辰看了看毫无动静的龙榻和面无表情的母妃,心中清楚个七八分,垂下眼帘遮盖着眼中深深的担忧。 庆王还傻傻地盯着赵安辰的脸看,希望能听到点什么,看了半天赵安辰也没说话,忍不住小声问道:“六弟?” 赵安辰对内侍说道:“告诉宁王府管家,白将军灵柩入京以前,宁王府要设好路祭吊唁,灵柩进京当天再告诉明小公子吧。” 庆王也道:“对对,也告诉庆王府和康王府要设好路祭!” 内侍应着:“是!” 庆王不解道:“六弟啊,明兄不是应该已经知道了吗?” 赵安辰道:“他没在府中,未必能知道。” 庆王又问:“那他去哪了?” 赵安辰没有答话,问道:“今日朝中何事?” 庆王道:“哦,不少呢。”说着拿了奏折过来。 明瑞然在北疆军中收到白氏精卫传来的消息,心痛不已,蒙青和司马晗将军走上前,得知白赫云病重而亡,也都难过地低头不语。 辽军大营,帅帐之中,走进一副将禀报:“大帅!胡杭飞鸽传书,说是大宋的白赫云死了。” 辽帅正因明瑞然不出战头疼的要命,心烦气燥地喊道:“死就死了,关我屁事!他们宋的谁谁谁死了传书给我干什么?还要我去吊唁吗?” 副将迟疑道:“大帅,是白赫云死了…..” 辽帅一怔道:“白赫云?就是多年前同明瑞然一起破我军铁骑九星战法的白赫云?” 副将道:“正是那个白赫云,也是明瑞然的夫人,这夫妻二人感情深厚是人所周知的,这一死……” 辽帅瞬间眉开眼笑道:“好!太好了!死的好啊,我看明瑞然着不着急,来!升帐,不小打小闹了,讨论一下总攻事宜,全军出动,不信他不出来!” 副将道:“是!” 过了两日,两军对阵于军前,辽营战鼓擂动,军旗高扬,好大的声势,十万大军全数出战,辽帅骑着马立于军前,看着宋军军前白袍长|枪的明瑞然,心中笑道:“总算出来了,今日就送你和你的夫人团聚!” 立马于明瑞然身侧的蒙青道:“总算能杀个痛快了!” 司马晗道:“一锅端了吧!” 北疆守将郑宁将军虽然不明所以,也是鼓足了劲儿要与辽军一战。 明瑞然排兵布阵,令旗频频而动,明瑞然一马当先,两军开战,战场烟尘滚滚,战马嘶鸣,两军厮杀不到三个时辰,把辽军杀的那叫一个凄惨。 辽帅心知此战要败,恼羞成怒,下令亲卫营立刻准备好见血封喉毒箭,设于身旁,辽帅早知明瑞然勇武过人,武功了得,常在战场之上斩将夺帅。这毒箭不但要取明瑞然性命,也是要保自己一条命,连忙拿过一只上了毒箭的强弩握在手中。 果不其然,明瑞然手提长|枪杀到辽军帅营之前,辽帅慌忙喊道:“快!强弩营,放箭,给我射死他!” 一时间弩|箭齐发,明瑞然身旁正在厮杀的兵士,无论是大宋的还是辽的,纷纷中箭倒地,明瑞然依然手握长|枪使出白赫云教给他的秘技“金甲”,刀枪不入的继续前行,吓得辽军亲卫强弩营手都发抖,更加射不准了。 辽帅瞪着眼睛看着明瑞然逐渐逼近,心中也是慌得一塌糊涂,紧紧地握着手中的一发毒箭。 辽帅亲卫强弩营的箭都发完了,正在发抖,辽帅一声令下:“拿起刀剑给我上!” 兵士接到军令齐声道:“是!”全部扑向明瑞然。 辽帅努力稳定情绪,举起强弩瞄准正在被围攻的明瑞然,趁明瑞然与众人厮杀之时一瞬不备,一支毒箭破空而出,明瑞然猛然踏地飞身旋转躲避不及,被毒箭划伤了左臂,血染白袍。瞬间跪地,众辽军一拥而上。 司马晗和蒙青飞身来救,围着明瑞然击退了涌上来的辽兵。 辽帅见明瑞然战袍上的血是乌黑的,确定自己得了手,调转马头恨恨地喊道:“撤退!” 辽军全线败退,辽帅带着零星残部跑回了大辽。 明瑞然轰然倒地,阵亡于军前。 边疆宋军八百里加急,一日后捷报飞奔入京,早朝大殿之上,传令兵紧急小跑入殿奏报:“报!北疆大捷,武国公击杀辽军十万,辽退兵……” 话音未完,朝上百官赞叹鹊起。 传令兵继续道:“武国公中了辽军毒箭,于军前阵亡!” 大殿之上,瞬间鸦雀无声…… 庆王这些天已经快疯了,一听武国公阵亡了,双手一垂直接坐在了地上。与此同时面如死灰的明玦得知奏报也瘫坐在地,抱着脑袋气都喘不出,极其安静地泪如雨下,悄无声息地抱头痛哭。站在他旁边的齐御史慢慢蹲下,轻拍着明玦的背,想说句“节哀顺变”,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眼中亦是含泪,日前得知白赫云去世,家中夫人王玥华也病倒了,这下武国公也….. 朝中没有惋惜,没有议论,一片死寂…… 庆王像个鬼魂一样飘进了福宁殿,进了殿当着众皇族的面,在官家床前,表情木然地说道:“辽军溃败,武国公战死,不日……回朝。”说完看着昏了六天还不醒来的父皇,眼泪默然流下,呆呆地坐在了地上。 众人:“……” 赵安辰看了一眼依然毫无反应的龙榻和完全面无表情的母妃,忧心忡忡,微微闭眼,蹙了蹙眉,轻声问道:“白将军灵柩何时入京?” 内侍道:“快马运回,大约后日入京。” 赵安辰道:“知道了。” 午夜子时刚过,赵安辰悄悄钻入帐中,把藏好的点心和果子从怀中掏出来给官家吃。 官家吃饱喝足,从枕下摸出一颗黄豆大小的绿色药丸,放在手心上给赵安辰看,眉开眼笑地说道:“辰儿啊,一会儿爹就驾崩了。天一亮,刚好七天。” 赵安辰道:“云姨真的死了吗?” 官家想了一下道:“嗯。” 赵安辰震惊不已,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又问:“明叔叔呢?” 官家道:“也是。” 赵安辰眼中无比慌乱,心痛斐然,悄然呢喃了一声:“……明欢……”伸手拽下官家腰上的金牌,出了幔帐,头也不回地出了福宁殿,骑上马要冲出宫城,行至城门处,值夜禁军举着火把向下看是宁王,喊道:“宁王殿下,宫城宵禁,您天明再出城吧。” 赵安辰举起令牌,值夜将领一看,喊道:“开门!” 赵安辰一路飞驰奔向北郊暖园。 官家坐在床上心中委屈:“我明日就要驾崩了……”将药丸放进口中吞下,又重新躺了回去。 胡府,胡杭坐在书房高兴不已:“好!太好了!天助我也,计划十分顺利,果然我才是当君王的料,明瑞然实乃将才,他出征定能重创辽军,让其短时间内不敢犯境,我也好料理了京中之事,辽军还能帮老夫除了这个明瑞然,好!太好了!” 胡康也满面喜色:“父亲高明,一箭双雕!” 胡杭摆摆手笑道:“唉,哪里,高明的不是我,高明的是老天爷,看这情况官家怕是醒不过来了,天明就是第七日,他要是也死了,又没有立储君,不知道要省去我多少麻烦,如果此时举办国丧的话,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好了,有继承权的所有皇室血脉都会自动地齐聚一堂,省得我挨个去杀,直接一锅端了!一夜之间杀光所有皇室血脉,哈哈哈哈,老天爷真是太开眼了!” 胡康一听,立马兴奋地笑道:“妙!父亲鸿运当头,情势妙不可言啊!” 胡杭道:“现如今,为父我苦苦经营多年,半数朝臣都与胡家亲厚,若是一时宮变也不会乱了朝局,地方官员与厢军也有半数与我有利益勾连,自然支持于胡家,稳控地方,现如今我手握大宋几十万禁军军权,也该轮到我胡家坐一坐这天下了。哈哈哈哈哈!” 胡康问道:“父亲打算哪天起事?” 胡杭道:“不可草率莽撞,一定要谨慎,待白赫云和明瑞然遗体进京后,我亲自去吊唁,好好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死透了。那个明瑞然是个心腹大患,他统领禁军日久,军中威望极高,战功赫赫,无人不服,况且他手中有兵符,就算没有兵符,以他武国公的身份就很有可能调动大军。白赫云此人极是诡诈难缠,以白氏那深不可测的力量,搞出什么变数来也是有可能的,武国公府这对夫妇的尸体老夫若不是亲见,实难放心,那几个王爷好杀的很,个个手无缚鸡之力。倒是无甚要紧。” 胡康道:“父亲所言极是。” ☆、风云变 六 赵安辰后半夜回到暖园,走进朝暮居,看见明笑阳熟睡的脸庞,又生生地憋住了话,没叫醒他。 赵安辰坐在榻旁,静静地看着明笑阳,心道:“抱着我的枕头,睡在我的床上,还真是个脸皮厚的家伙,睡吧,好好休息,晚知道一个时辰就会少痛苦一个时辰,天明以后,我陪着你,下一个天明,云姨的灵柩就进京了,你回府,我也陪着你。” 赵安辰拿过明笑阳怀中的枕头,放好,躺在明笑阳的身边,慢慢闭上眼睛。 明笑阳熟睡着朝赵安辰蹭了过来,搂好,不动了。 赵安辰心中一痛,心道:“还是个孩子。” 晨明时分,天子驾崩。国丧。 庆王惨白着脸生无可恋的瘫在地上,又寻不见六弟,心道:“父皇啊,你把儿臣也带走吧……” 暖园之中,明笑阳一觉醒来,坐在床上,看见身边睡着赵安辰,心中莫名欢喜,刚想叫醒他,又见赵安辰睡得很熟,心道:“赵逸这么多天想必已经很累了,好吧,本公子今天就放过你,嘿嘿。” 明笑阳着迷般看着赵安辰,凝视了很久,一个回神,霎时心慌,心中犯嘀咕:“我这是怎么了?赵逸可是个男人啊……对着个男人心跳个什么劲儿啊,我定然是睡迷糊了,得赶紧去洗洗脸,醒醒神。” 明笑阳整整齐齐地去院中练功,巳时刚过,赵安辰醒来,走出朝暮居,寻找明笑阳,见他还安心地坐在三生阁修习兵法阵法。便叫女使多送些茶点到三生阁。 赵安辰缓缓走到三生阁的茶桌旁,默默坐下。 明笑阳抬头看着赵安辰,灿烂一笑地问道:“你爹驾崩了?” 赵安辰道:“嗯。” 明笑阳笑道:“那你还不去做做样子,国丧啊,你这孝子贤孙在暖园干什么。” 赵安辰轻声道:“没事,不想去而已,在这里陪你。” 明笑阳心中一惊,心道:“陪我?赵逸平常是不会说这种话的,今日是怎么了?”立刻打个岔问道:“你爹驾崩了,谁去登基啊?” 赵安辰淡然道:“反正我不去。” 明笑阳笑道:“是,看出来了,要不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为何不愿意当皇帝?” 赵安辰道:“我父皇只因身为皇帝,要以大局为重,不但娶了自己讨厌的皇后,又纳了很多妃子,还被迫生了许多皇子。” 明笑阳很同情地说道:“呃,是啊,这个我也略有耳闻,当真不易啊。嗯。” 赵安辰看着手中的茶,缓缓说道:“我若是当了皇帝也会三宫六院。” 明笑阳心中咯噔一下,沉默片刻,小声道:“当皇帝也不好,国事烦忧。不当也罢,嗯,不当挺好的。”说完很不自然地瞄了两眼赵安辰。 明笑阳小声试探道:“《礼记.曲礼》有言‘人生十年曰幼,学。二十曰弱,冠。三十曰壮,有室……’,二十岁是男子成年之时,你早晚也会成亲的……” 赵安辰点了点头,抬眼看向明笑阳,道:“嗯,是啊,至少我不必被迫娶妻,更不必娶那么多。于我而言,我妻,一人足矣。” 明笑阳心中忽然烦乱,垂下眼帘,不看赵安辰,小声问:“你……打算几时娶妻…” 赵安辰:“……” 明笑阳见赵安辰沉默不答,忍不住偷瞄一下,见他正盯着自己看,立刻慌乱地垂下眼看书,故作镇定。 赵安辰声音沉稳道:“我想待你成年之时,便成亲。” 明笑阳不开心道:“你娶妻与我何干?” 赵安辰答道:“我妻尚未成年,你成年了,我妻也就成年了。” 明笑阳很是震惊,看着赵安辰:“是谁?我可认得?” 赵安辰微微一笑:“你一个将门公子,怎么对这种事如此热心?我不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明笑阳心中愤懑,低头不语,继续看书。 赵安辰默默地看着明笑阳,灼人的烦忧随着时间慢慢流过而越来越清晰,心中阵阵刺痛。 宫中礼部按部就班地准备着国丧事宜,几个皇子和朝臣都跪于官家灵前,高老太师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几位王爷,谁来继承大统啊?” 皇后道:“四皇子吧。毕竟养于本宫膝下。” 四皇子连忙道:“不不不,我不会,我不知道,我不干,不要…….”不停地挥着手,哭哭啼啼抽抽搭搭的,不成体统。 高老太师、钟老太傅、陈老太保三位大宋三老,虽无实权,确是至高品级德高望重的老臣,此时有匡正和扶保朝纲之责,三老和几位三朝老臣看了看,摇了摇头,道:“四皇子不愿意,不可强求啊。兹事体大,慎重为好。” 皇后愤然闭口不言。 几个老臣又看了看正在竭尽全力眺望远方的康王,也是一声叹息,问道:“宁王殿下去哪了?” 四皇子道:“不知道,六弟一大早就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 老臣们无可奈何,只能看看目光呆滞生无可恋的庆王,庆王呆若木鸡地跪在最前面,虽然不是什么好材料,但主政多日也未有纰漏,难得没掉链子。 几个老臣互相看了看,点点头,道:“那就庆王殿下吧,今日登基吧。” 庆王一听,犹如五雷轰顶,直接晕了过去…… 几个老臣哪肯善罢甘休,一顿拉扯,又灌水,又掐人中,忙活了半天,把庆王好不容易鼓捣醒了,问道:“庆王殿下?庆王殿下?唉,对,醒了就好,好好好,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日就登基吧。” 庆王道:“啊?”扑到父皇棺材上就嚎啕大哭,泣不成声道:“六弟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高老太师上前道:“这是陛下的梓宫,不是宁王殿下的,您叫错了……” 庆王十分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高老太师,又扒在棺材上哭的天崩地裂:“父皇啊,你不能这么就走了啊,您可让儿臣怎么办啊?啊~~~~!父皇啊,您把儿臣一并带走了吧,儿臣不活了,啊~~~!父皇啊!” 几个老臣看庆王哭的如此真情实感,痛心疾首,纷纷点头道:“唉……果然不错,庆王当真是个至孝之人啊,定能得上天护佑,如此仁孝定会是个好皇帝,就这么定了!” “嗯,是啊” “是啊” 高老太师道:“国丧期间,登基大典就延后吧,但是您今天就是我大宋的皇帝了。” 庆王闻言,哭得更伤心了,恨不得一头撞死。 该来的总会来,白赫云棺椁入京,道路两侧布满了路祭,缓缓行至武国公府,朱管家于府中正厅堂上设了灵堂,供亲友拜祭。 宫中内侍按照宁王吩咐来到宁王府,告诉了管家。管家一早就到了暖园,见赵安辰垂着眼,微微颔首,便把武国公夫妇去世的消息告诉了明笑阳。 明笑阳不相信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管家低着头:“……” 明笑阳看着赵安辰,轻声问:“赵逸?” 赵安辰不知道该怎么说:“…….” 明笑阳拉了拉赵安辰,歪着脑袋看赵安辰的脸:“是真的?” 赵安辰点了一下头:“嗯。” 明笑阳冲出暖园,上马一路狂奔回武国公府,未入城门就看见城墙上挂着国丧的白布,进了城,路上都是数不清的路祭,漫街白花花的,路祭上除了写着皇帝驾崩,还有不少写着的都是“白赫云、云夫人、武国公、明瑞然……”挽联祭语到处都是…… 明笑阳冲进武国公府,全府挂白,明玦正跪在堂前烧纸痛哭。国丧期间,朝臣都去宫中祭祀,武国公府都是一些亲朋好友和官宦女眷前来拜祭,朝臣们都没能来。府内哭声不断。 白赫云灵堂内外站满了系着白腰带的白氏精卫,灵堂内还有一些穿着其他颜色白氏锦袍的人,应是白氏五行的人。 明笑阳跑过去站在白赫云身边,看着娘躺在棺椁之中,一时间竟完全哭不出来。呆愣愣地抚摸着娘冰冷的脸,拿起娘的手腕握了握,真的没有了脉搏…… 明玦看到明笑阳回来了,痛哭道:“阳阳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啊……” 明笑阳神色黯然,眼泪夺眶而出,悄无声息地滑落脸庞,回身抓着火鸢的手臂,问道:“我娘是怎么死的?火鸢姨,你一直在娘的身边的,你告诉我,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赵安辰进了武国公府,跑过来站在明笑阳身边,看着明笑阳如此悲痛,心疼不已。 火鸢道:“家主是身患重病又远征辛劳,一路奔波,在回来的路上病逝了,武国公是阵前被辽军的毒箭划伤,战死的,棺椁明日也会入京。” 赵安辰走到棺椁旁看了看白赫云的遗体,确实是死了,心中悲恸不已又十分茫然:“为何爹……为何?” 次日清晨,武国公棺椁由前去支援北疆的数万禁军护送回京,棺椁两旁是系着白腰带的司马晗和蒙青,浩浩荡荡地缓行入京。与白赫云并置于武国公府灵堂之中。 明笑阳趴在棺椁上看爹,面容青黑,的确是中毒身亡。 明笑阳满面泪痕,泣不成声地沿着棺椁跪了下去,左边是爹,右边是娘,痛不欲生。 赵安辰就在一旁难过地守着明笑阳,沉默不语。 胡杭听说两个心腹大患回京了,立刻赶往武国公府,前来拜祭吊唁,进门行至灵前,拿起三炷香深深地三鞠躬,看了看哭到快没魂的明玦,呆呆地跪坐在灵旁,又看了看悲伤恸哭的明笑阳,心中猜测,八成是真的死了。还是有所怀疑,缓缓移步像亲友一般去瞻仰遗体,心道:“嗯,白赫云是真的白赫云,没有易容,没有活气。”又看了看明瑞然,心道:“嗯,也是真的明瑞然,是中毒而死,再无生还可能。”缓缓退到堂中,又深深一鞠躬,朱管家回了一礼,胡杭回身离开了武国公府,确认这对夫妇是真的死了。 火鸢向全府宾客,高声道:“巳时已到!封棺出殡!” 明笑阳扒着棺椁不愿离开,火鸢一摆手,几个精卫上前扶下明笑阳,棺木缓缓封好。 赵安辰问火鸢:“为何这么早就下葬了?” 火鸢道:“宁王殿下,已经不早了,家主和武国公的遗体在路上也有多日,家主去世至今已满七日,再不下葬就不好了。武国公虽然是去世五日,但与家主是一对感情甚笃的夫妻,定然要合葬,所以今日午时以前一定要将二人入土为安,方为妥当。” 赵安辰微微颔首:“嗯”扶过明笑阳,站在一旁。 出殡路上漫天纸钱飘洒,众人相送,武国公夫妇就这样风光大葬了,赵安辰跟在明笑阳身旁,与明玦一起行在棺椁之前,一路默然。 路上不知情的行人,也来观礼,悄声议论着。 “武国公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不是吧,我听说是有两个儿子。” “那这为什么棺前是三个儿子引路呢?” “到底是几个儿子?” “……不清楚,可能是女婿?” “净瞎说,武国公的女儿尚未及笄,哪里来的女婿。” “那就不知道是有几个儿子了……” 入夜,明笑阳回到了没有爹娘的武国公府,坐在院中发呆,赵安辰陪他坐着。 火童回来了,一入府门就奔着明笑阳来了,颤抖着声音道:“公子,我听说了,您节哀顺变。” 明笑阳抬起头看火童眼睛肿肿的,伸手拉了火童坐在自己身边。 官家驾崩三日了,国丧正忙。 火童看看赵安辰道:“官家驾崩了,宁王为何在这儿?” 赵安辰也是心中郁闷,不想说话,搪塞道:“本王是不肖子孙。” 明笑阳忽然抬头问赵安辰:“赵逸,我爹娘是不是……?和官家一样?” 赵安辰道:“好像不是。” 明笑阳一听,亮起来的眼睛又黯然下去。 火童问道:“一样什么?” 没人回答…… 胡府。 胡康道:“爹,是不是可以…” 胡杭道:“不可,官家驾崩刚刚三日,许多皇室血统的人还没到齐,官家的兄弟显王,齐王,还有官家的皇叔,景王和益王还都在路上。” 胡康道:“路上截杀?” 胡杭道:“不可,万一路上跑了哪个怎么办,都入了京城进了宫,一次杀个干净,一个都跑不了。” 胡康道:“父亲说的是。” 胡杭有一件事始终没想明白,就是这个宁王是怎么回事,官家驾崩他从宫中消失了,哪都找不到他,三日后不知从何处跑出来,还到武国公府去守灵了? 胡杭又问:“那个宁王是怎么回事?为何不参加国丧,而是去了武国公府?” 胡康道:“听传言,这个宁王性格古怪冰冷,从不与人亲近,像是没有感情一样,不知为何,独独与明笑阳交好,这明笑阳尚未成年痛失双亲,宁王可能就依着性子去陪同了。” 胡杭道:“哦,原来是这样,就只是这样吗?那宫里死的可是他爹呀?” 胡康道:“皇家的事,什么爹不爹的,感情都淡薄得很,骨肉相残比比皆是,我朝不也是太宗皇帝把□□皇帝杀了吗,不奇怪。” 胡杭点点头道:“也是啊,嗯,不过,那武国公府也不是好闯的地方,满府的白氏精卫,还有那个怪物明笑阳,要杀这个宁王怕是得费点劲,宫里那一锅好端,宁王这一个……” 胡康道:“父亲您怎么忘了呢?历来帝王公卿继位和袭爵都是不避喜丧的,您明日去找礼部尚书和吏部尚书,敦促他们赶紧撰写公文,让明笑阳明日就袭爵,成为新的武国公,不就行了?只要他袭了爵,那就是朝中的从一品大员,国丧未过七天,他必须要进宫服国丧,到时宁王肯定会跟着进宫,您这一锅还是一锅!” 胡杭笑道:“对!康儿说的是!据沿路州府禀报,其他皇室也会在三天内全部入宫。我们就在官家头七那天送所有皇室上西天!” 胡康喜道:“是,父亲。” 胡杭道:“嗯,到了那天,不仅是皇室,明笑阳也得死……” ☆、风云变 七 亥时末刻,赵安辰叫火童去睡了,自己陪着不声不响的明笑阳,安静地坐在院中台阶上。直至深夜,若无几声夏夜虫鸣,就更是一片死寂了。明笑阳不说话,眼泪缓缓滑落,悄无声息。赵安辰心疼地搂了搂明笑阳,既思念云姨和明叔叔,又想不通父皇心知肚明,却为何能冷眼旁观让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赵安辰的心中同样是夜深人不静,忧心如焚。 月光洒落在赫赫武国公府的院中,此时却丝毫没有诗中那样似水溶溶,只有如雪夜寒光般瑟瑟凄凉。 寅时梆响,明笑阳脸上挂着半干的泪痕,疲累地将头一歪,靠在赵安辰肩上昏然睡去。赵安辰将明笑阳拦腰抱起送回房中,轻轻将他搂在怀里,一夜无眠。 晨明时,没有白赫云的揪耳朵,也没有武国公府的“众人上朝”,明笑阳张开眼睛,神情怅然地盯着屋顶片刻,又侧过头看了看陪在自己身边和衣而眠的赵安辰,眉间微皱,好像想起了什么,抬手轻推赵安辰。 赵安辰睁开眼,静静看着他,没说话。明笑阳正过头,缓缓说道:“你回宫看看官家吧。” 赵安辰轻声道:“为何?” 明笑阳语气冰冷道:“官家驾崩,今日是第四日,就算用的是假死秘药,七日不醒,同样会因水米不进枯竭而死。” 赵安辰睁大眼睛看着面无表情的明笑阳,微微起身。明笑阳道:“我没有解药,如果官家不是真的驾崩,他现在应该在灵堂的梓宫中醒来了。” 赵安辰直直坐起,低头看着明笑阳,明笑阳侧过身,背对着赵安辰道:“你说的对,我爹娘是真的不在了,我娘去世已有八天。回不来了……你还是快去吧,不必管我。”微微闭眼,一滴泪水划过,不再说话。 赵安辰道:“明欢……” 明笑阳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赵逸,大局为重,官家在等你。” 白氏精卫和家主都是辰时起,火童担心明笑阳,刚起就来敲门了,小声道:“公子?您还好吗?” 赵安辰起身开门,深深地看了一眼火童,小声道:“照顾好公子。”出了卧房,离开了武国公府。 火童轻声应道:“哦,好。”心中纳闷:“为何宁王从公子的房中出来了……”看了看和衣而卧的明笑阳,又看了一眼宁王的背影,没想明白的晃了晃脑袋,走进明笑阳房中,小声问道:“公子?您醒了吗?” 明笑阳起身看着火童:“嗯。” 火童看明笑阳面色惨白,问道:“公子多保重身体,今日若是无事……” 明笑阳道:“有事,火鸢呢?” 火童道:“掌事按先家主吩咐,已经走了。” 明笑阳道:“走了?” 火童点点头:“是,先家主让掌事在丧事之后就回到洪州。” 明笑阳道:“洪州?” 火童道:“白氏养育和训练精卫的地方就在洪州,我也是从洪州来的,公子不知吗?” 明笑阳摇了摇头,轻叹道:“不知。” 火童道:“哦。” 明笑阳问:“其他掌事在哪?” 火童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明笑阳道:“白氏五行的各个核心地点都在洪州吗?” 火童道:“自然不是,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火之一族的精卫。” 明笑阳惨然一笑:“娘,我这个家主可怎么当……” 火童道:“我也不知为何掌事们都没有跟公子做任何交待,不过他们以后定会与您说清楚的,公子放心。” 明笑阳表情一滞,愣了一下,半晌未动,眼睛突然一转,道:“嗯,你去吧,我没事了。” 火童道“是,公子。” 辽都上京,辽皇帝拍案大怒,骂道:“叫你带十万大军,是助你诱杀明瑞然的,不是让你拼光十万大军给明瑞然陪葬的!你个混蛋,真是气死朕了!”说着抓起案上文书狠狠地丢了下去。 跪在阶下的辽帅,紧张道:“陛下息怒,虽然这次代价大了些,但我们不能白白葬送了十万将士,现如今没了明瑞然,白赫云也死了,不如……不如我们干脆挥师南下,踏平中原如何?看谁人还能阻挡我大辽铁骑!还有就是,臣听说大宋的皇帝死了,并且那个胡杭正借此机会在宋境之内发动兵变。于咱们辽而言,可是个天大的好事,如此良机不可错失啊陛下!” 辽皇帝思忖片刻道:“你这败军之将还有脸说,你下去吧,朕再想想。” 辽帅应着退下了,出了大殿就去了承王府。承王耶律赫卓责怪道:“你呀,怎么办事的?本想着你能多立战功,能让本王势头压过太子耶律洪齐,现在倒好,杀敌一将,自损十万将士?太子主张攻夏,本王主张攻宋,这次还是太子不怀好意地提起要与宋的胡杭合作,建议的这场战事,想趁机让我们吃亏,本王见你是征战多年的老将,推举你为主帅去给本王反抽太子一耳光,没想到你……唉……” 辽帅道:“王爷稍安勿躁,事情也许尚有转机,我刚刚已经向陛下建议过了,现如今我们拔了明瑞然这根刺,趁着大宋内乱之时踏平大宋正是好时机,不如趁机增兵南下,也不枉我十万勇士战死沙场了!” 耶律赫卓道:“陛下同意了?” 辽帅道:“陛下说要考虑考虑,若是王爷能再去劝劝陛下,兴许能行。” 辽太子府,太子耶律洪齐正在和右宰相喝酒,笑道:“承王那个傻子,本太子支持他去打宋,他便真的去打宋,依本太子之见,宋虽富庶,但朝野上下野心不大,哪里比得了终日厉兵秣马狼子野心的夏,夏虽然土地不多,但党项族善骑射,能从宋的手中硬生生割出一片地方以立足,就足以让人不得不防。夏近些年来越发猖狂,不但军械先进,而且屯兵五十余万于境内,绝不是个善茬,陛下总是不重视小小的夏,认为是癣疖之疾,本太子却觉得夏这个热血善战的小国才是心腹大患,如不早除,必然后患无穷。” 右丞相道:“臣也觉得太子高瞻远瞩,判断精准,宋人虽有名将,但尚无扩张和想要频繁起刀兵之心。夏却不同,终日野心勃勃,虎视眈眈,十分危险,咱们辽虽然是能征善战,地域辽阔,但毕竟是地广人稀,不算富庶,臣最近还听闻女真族又兴风作浪了,这个战力强盛的小小夏国,还是尽早除了的好。” 太子道:“正是如此,这次与宋交手,让那个承王碰了一鼻子灰,也能提醒一下陛下,宋那块骨头也是不好啃的,还是将注意力集中到夏的身上才是正确之举,陛下要是想清楚了,也就到了本太子建功立业之时了!来!喝酒!” 没过几个时辰,辽皇帝召集群臣议事,决议趁着大宋良将骤殒之时,再次发兵二十万陈兵宋辽边境,适时发动南下总攻! 大宋,京城皇宫。 赵安辰回宫,来到官家灵堂,见几个王爷在守灵,都跪在灵前睡着了。赵安辰拿了一套丧服套在身上,不上香,不跪拜,走过去看躺在梓宫中的父皇,注视一会儿,又走到庆王跟前推了一下道:“五哥!” 庆王睁眼一看,六弟回来了,欣喜若狂,抓着赵安辰不松手,小声道:“六弟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啊,害苦为兄了……” 赵安辰问:“现在谁是皇帝?” 庆王听到此处,提了一口气就想哭,赵安辰道:“打住!别哭,快说谁是皇帝?” 庆王眼泪打转地说道:“是我呀……那些老臣强迫我……这可怎么办吶……” 赵安辰问:“我母妃来此守灵了吗?” 庆王道:“后宫妃嫔只在头日祭礼,守灵的是我们这些皇子。” 赵安辰道:“你是皇帝,你下令让他们不要在这守灵,将殿中侍卫宫人撤到殿外围守,殿中就由你这个嗣皇和我守灵即可!快点!” 庆王不明所以,只是知道六弟永远是对的,揪着赵安辰这个救命稻草死死地不撒手,生怕又跑了,起身道:“你们全部都去外面围守,没有朕的命令,都不许进来!” 侍卫和宫人们道:“是!”都出去了。 地上的几个王爷也醒了,一看赵安辰回来了,都喜笑颜开。康王道:“六弟总算回来了,去哪了啊?” 赵安辰道:“武国公府,替父皇去送武国公夫妇。” 康王道:“嗯,应该的,明兄还好吗?” 赵安辰:“……嗯。”轻推了一下庆王,庆王道:“啊,哦,对了,六弟让我下旨,说你们不用守在这儿了,回去好好歇息吧,我和六弟在这守着就行了,别人问起,就说是我说的。” 康王拍了拍跪麻了的腿道:“哎呀我的腿啊,太好了,那就辛苦你俩了!” 四皇子跟着答应着:“好。” 都走了,殿内就剩下庆王和赵安辰。赵安辰道:“现殿中无人,五哥快去偏殿躺着歇息去吧,来人我叫你。” 庆王一听,十分赞同,打着哈欠飘到偏殿去了。 赵安辰走到梓宫旁对着官家轻声道:“只有我了,父皇是什么时候醒的?” 官家睁开眼睛道:“昨夜就醒了,辰儿你这个不肖子,丢下爹就跑了,爹都快饿死了,你才回来!” 赵安辰拿过祭祀的清水和贡品,递进棺材中:“将就吃吧。” 官家怕人看见自己“诈尸”,不能坐起,只能微微起身喝水,然后躺下吃糕点和果子,说道:“碗不方便,一会儿把笑阳的水囊给爹取来。” 赵安辰道:“嗯。” 官家看儿子神情不对,问道:“笑阳还好吗?” 赵安辰道:“爹觉得他还好吗?” 官家道:“相信爹,都会过去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赵安辰眼神黯然冰冷地看着吃吃喝喝的爹,闷声不响,缄默不言。 ☆、风云变 八 沈凌霜离京半月,出去办货,还未到京城,已然得知了武国公夫妇的死讯,刚入城门就骑着马直奔武国公府,见明笑阳面无表情呆呆地独自坐在亭中,便悄悄走过去,坐在明笑阳身边,想出言安慰,又心中难过,说不出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抹了抹眼泪,静静地陪着明笑阳坐着。 未到正午,礼部和吏部的人来到武国公府,吏部来人道:“明公子,您现在已袭爵,成为新一任武国公,这是您的朝服和文书。” 礼部来人道:“武国公,现在正是国丧之时,您位居从一品,是我朝重臣,按礼制,您应当入宫,每日参加国丧祭礼,今日朝臣祭礼已毕,您明日辰时再入宫祭礼即可。” 二人办完差事,一礼,离开了武国公府。 火童将送来的东西拿到明笑阳房中,沈凌霜轻声道:“我们活着的人,日子还要继续过。” 明笑阳看向沈凌霜道:“嗯。” 官家驾崩第四日,显王携子入宫参加国丧祭礼。 第五日,景王携子入宫参加国丧祭礼。 第六日,益王和齐王携子入宫参加国丧祭礼。 官家驾崩第七日,礼部尚书主持的朝臣国丧晨礼已毕,礼部尚书高声道:“望柩不歌,入临不翔,当食不叹!今日乃先皇崩逝头七之日,众朝臣延礼!戌时末刻礼毕!” 众臣移至停灵殿外,跪丧。皇后、众妃、四个皇子和众位皇室宗亲皆于殿中祭礼。 明笑阳也跟着来到殿外跪丧,庆王回头看了一眼,跟身旁的赵安辰说道:“六弟,明兄也来了,穿着国公规制的祭服。” 赵安辰:“……” 胡杭看着停灵殿内外跪丧的所有皇室和朝臣,眼中凶光一闪,微微一笑,抬手示意。身旁副将得令:“是!” 申时,宫城全部封闭,酉时天色微暗,未至傍晚,京城各个城门也全部封闭。不仅如此,各个城门还派了很多禁军把守。路上要进出城的百姓都纷纷站在城门口张望,不知发生了何事。 宫中,着禁军装扮的五千甲士,整整齐齐地手持刀枪,快速将官家停灵宫殿团团围了起来。 胡杭道:“康儿,怀儿,我们走!” 众朝臣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全部站起来惊慌地左顾右盼。胡杭身着铠甲,手持长剑,面带微笑地从禁军甲士之中走上前来。 高老太师上前问道:“胡将军,不知这是发生了何事啊?” 众皇室也闻声从殿中走出立于阶上。 胡杭又一举手,围殿甲士大声一喝,将手中长|枪矛头对准了被围在中间的所有朝臣和皇室宗亲。 明笑阳看见朝臣的态度有很大不同,一半惊慌张望,一半泰然自若,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 高老太师喝道:“胡将军,你这是干什么?!” 明笑阳走过来冷笑一声道:“呵,多明显啊,他要弑君篡位,举兵造反了!”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胡杭微微一笑,没有理会明笑阳,朝着文武百官诸位朝臣们高声喊道:“各位大人,不要惊慌,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胡杭今日也要坐一坐这大宋江山,愿意效忠我的大人们就都站到我身后来吧。” 高老太师和一群老臣们气的吹胡子瞪眼,高老太师骂道:“老匹夫,有谁会和你这等大逆不道的反贼同流合污,你别做梦了,我等一生忠君报国,宁死也不会……” 老太师话音未完,就见很多朝臣表情得意地走过去站到了胡杭的身后。高老太师气的用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你!……你们!哎呀,混账!乱臣贼子!” 庆王吓得抓着赵安辰的胳膊,惊慌不已:“六弟!六弟啊,这…这这这是要造反了,怎么办啊?” 康王往门上一歪,哭丧着脸:“完了……这下全完了……” 四皇子拉了拉皇后的衣袖小声道:“母后……” 皇后一扯衣袖,回身道:“四皇子啊,你虽是我亲养,可惜啊你就和你那死鬼母亲一样,是个窝囊废,文不成武不就,指望你还不如指望我自己!你去死吧。”说完走下了台阶站到了胡杭身边。 庆王使劲晃着赵安辰,哭道:“六弟,你倒是说话呀,怎么办啊?” 赵安辰叹了口气高声道:“是啊,父皇,怎么办啊?” 众皇室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唉,这就开始了吗?朕还以为还要多躺几天呢,辰儿觉得怎么办呢?” 所有人都惊呆了,心惊胆战地回过头,竟然见到官家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康王“啊!”了一声吓晕了过去,顺着殿门倒在了一边。 庆王死死地抓着赵安辰的手臂瞪大眼睛叫道:“啊!六弟,六弟啊,父皇,父皇诈尸了!” 胡杭见阶上皇族宗亲全部回头向后看,侧头问身旁副将:“怎么回事?” 副将道:“末将不知啊。” 官家自己穿着寿衣从棺材中爬了出来,走出殿外,向下看着惊愕不已的众人。说道:“来来来,让朕看看,站在国丈身后的都有谁呀?别藏别藏,露出脸来让朕看看清楚!” 高老太师气到头脑发晕,指着惊呆的胡杭骂道:“畜生啊,今日乃陛下头七,你这逆贼,连死人都能被你气诈尸了你!……哎呀,先皇呀……老臣无能啊……” 官家坐在阶上看着胡杭身后畏畏缩缩的朝臣们:“哦,兵部尚书景秋华,嗯,右谏议大夫何卫敏?袖子拿下来吧,别遮了,事到如今,朕被重兵围困,你们还怕什么?朕瞧瞧,哦,还有礼部尚书卢伟广,朕的丧事你操办的不错,本想着奖赏奖赏你来着,可惜了,御史中丞高慈大人,岑御史,都是文官清流啊!唉?怎么还有吏部尚书贺大人啊……” 明笑阳苦笑一声,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心道:“这一群乱臣贼子,奸佞小人,就要我爹娘赔上性命吗?” 胡杭惊道:“你,你没死?” 官家道:“胡杭,你以为朕真不知你包藏祸心吗?这么多年以来,你不思悔改,挟势弄权,勾结地方官员,克扣数个州府厢军兵饷以私蓄甲兵,串联朝臣培植党羽,欺君罔上,杀人灭口,草菅人命,桩桩件件你真当朕不知吗?” 胡杭道:“你是何时……” 官家道:“朕身为天子,就在你二十年前逼迫朕娶你女儿为后之时,朕就知道你胡杭有不臣之心,你觉得大宋天子柔弱可欺是吗?” 胡杭冷笑道:“你知道又如何,活过来还不如继续装死,今日你必死!” 官家道:“你勾结大辽密探,战场之上毒杀武国公,暗下黑手杀了白赫云,朕且问你,如今没了这二人,大辽陈兵二十万正在北疆蓄势待发,你如何应对?这江山你可坐得住?” 明笑阳回头看向官家:“什么?我爹娘…….” 胡杭问副将:“陈兵二十万是怎么回事?” 副将道:“刚刚得到消息,确有其事啊。” 胡杭道:“不能再等了,必须赶紧料理完京中之事。”看了看明笑阳道:“不错,正是老夫所杀,那又怎样,你们今天都得死!给我杀!” 胡杭一声令下,还未等甲士还未冲上前来,停灵殿之上霎时射下漫天箭雨,慌乱中,胡杭副将举起盾牌替胡杭挡下了箭,但胡杭身后的朝臣全部都纷纷中箭倒地。 殿顶之上站着一个一身红锦瑞云袍的火鸢,身旁飞身而上一排身着白袍的白氏精卫,一阵箭雨过后,又从宫殿四周飞下数百白氏精卫在殿前与五千甲士大肆厮杀,胡怀大喊:“怀儿快去杀皇室宗亲,杀光他们皇族的王爷们,这天下就是我们的!” 胡怀得令带人直冲阶上,明笑阳夺了两杆长|枪,自己拿一支,一支投给赵安辰。 庆王见赵安辰接了一杆□□,又看了来势汹汹带人杀过来的胡怀,道:“哎呀,你拿枪有什么用啊。”壮着胆子去旁边捡了一把刀,挡在了赵安辰身前,大喊道:“莫要伤我六弟,本王今天跟你们拼了!” 明玦也夺了一把刀护在了官家身旁。那些在威压之下没有投靠胡杭的朝臣们在阶下围成一团,看着眼前刀光剑影,吓得坐在地上哆哆嗦嗦,抬头望去,那些胡杭身后的朝臣全部被射杀殆尽,忙低下头去祈求上天保佑,保佑自己能活过今夜。 赵安辰看着要往上冲的庆王,真是哭笑不得,伸手一揪把他扔到身后。 明笑阳一路厮杀离胡杭越来越近,胡杭知道明笑阳是个不好惹的,手一挥,又有大量甲士涌到殿前,胡杭高声喊道:“老夫今天就不信,我两万亲兵甲士今夜还灭不了你们几个人!” 白氏精卫战力强悍,立于禁军之中,几乎完全不会受伤,三百白氏精卫一个时辰就足以杀光五千甲士,可这上万甲士涌入,一时之间难以行动自如,都在奋力搏杀。 胡怀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冲向官家和几个王爷,口中叫还嚣着:“几个废柴王爷,老子还是杀得了的!” 康王被殿外的声音震得醒了过来,靠着殿门向外看去,心道:“嗯?有援兵?” 还没等赵安辰出手,就从殿顶之上落下一人,稳稳地站在官家身旁。 赵安辰惊诧道:“云姨?” 康王一看,大惊道:“我的天哪,今日诈尸的这么多吗?”险些又要晕,死死地扒着门框向外看。 景王、益王、显王、齐王还有住在京城的陵王和穆王都带着亲眷参加国丧,见这阵势,都吓得退回殿内团团转。 胡怀上前一看,竟是一身白色战袍的白赫云,吓得“妈呀!”一声差点儿滚下台阶。往后一退,向身边甲士大喝一声:“给我杀!” ☆、风云变 九 白赫云没拿刀枪,只拿了一条黑色蛇骨长鞭,立于原地丝毫未动,扬手两鞭就打退了冲上来的人,胡怀知道这鞭法的厉害,他看明乐用过,心知不是对手,掉头想撤,白赫云一击“驭龙”将胡怀从背后穿膛击杀。 胡杭一看孙子被杀,痛心疾首,狠狠喊道:“都给我上,杀了他们!给我杀了明笑阳,让白赫云也尝尝丧子之痛!” 明笑阳瞬间被上千甲士围住,明笑阳只是瞪着眼睛死盯着胡杭,一心想要给爹娘报仇,根本没回头,完全不知道娘活过来了。一听胡杭大喊,没来得及反应他喊的是什么内容,只是听到“白赫云”三个字就已经暴怒了,哪里还在乎什么被多少人围攻,只想着杀了胡杭这个老匹夫。明笑阳十八般武艺齐齐使出,一时间杀了个昏天黑地。 官家坐在阶上笑道:“云儿,你这儿子年纪尚幼如此勇猛,比瑞然当年还要厉害得多啊!” 庆王看着明笑阳杀的如此精彩,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霎时间振奋异常,举着刀也要冲上去,赵安辰又把他揪了回来:“五哥不要添乱!” 赵安辰额头也是青筋暴起,不是振奋,完全是担心,明笑阳连日悲伤休息不好,还惨白着脸跪了一天的丧,又被上千甲士围攻,赵安辰咬着牙握着枪走上前:“云姨,我爹就交给您了!”说罢一个“飞霜”冲向明笑阳。 官家吓了一哆嗦,拍着大腿大喊道:“哎呦,我的辰儿啊!我的大宋江山啊!”立刻急得站了起来。 白赫云鄙视地看着官家:“我儿子厮杀,你笑着看戏,你儿子下去你就这幅德行啊?放心吧,辰儿比笑阳武功强多了,绝不会受伤的。” 官家担忧地望向白赫云,问道:“真的?真的不会受伤?” 白赫云拍拍官家的肩膀道:“嗯嗯,真的真的,坐下吧,继续看。” 皇室宗亲们见宁王杀了出去,都慌忙抻着脖子向外看。 赵安辰武艺精湛,迅速冲杀,很快就冲到了被围在甲士之中的明笑阳身边,共同击杀叛军。 庆王看呆了,手中的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康王也惊讶地嘴都闭不上。 胡杭一看宁王竟然也是个棘手的怪物,心中一慌,喊道:“把所有人都调来,我就不信杀不掉这几个人!”吼了半天也未见兵来。只有这殿前和殿附近的不足万人的甲兵,再没有更多的甲兵涌入……. 一个副将满脸血污地从远处跑过来,胡杭一把揪住他问道:“怎么回事?人呢?兵呢?” 副将惊慌失措道:“没了,全没了,我们的人在宫中的,京城中的全部被禁军杀光了!” 胡杭道:“不可能,我有两万余亲兵,还有几十万禁军兵权,我没有调动禁军,为何禁军会擅自行动?” 副将道:“是武国公,武国公诈尸了!” 胡杭一愣,松开副将,口中喃喃道:“不可能,武国公已经死了,白赫云也死了,我亲眼所见,死透了,不可能的。”又看向阶上的白赫云,愤怒大吼:“是你!都是你!你这个诡诈的女人!给我杀!杀不光皇族,谁都活不成!” 明笑阳身体本就疲累不堪,又拼杀良久,浑身血污,难免有些气息不稳,但出手依然利落,毫不示弱。 赵安辰知道明笑阳可能撑不了多久了,一直紧紧护在明笑阳身边,寸步不离。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远处马蹄声,喊杀声四起,正是明瑞然带着禁军从外面冲了过来,以摧枯拉朽之势顷刻间将叛军灭了个干净。 明笑阳看着骑在马上飞驰而过的爹,登时就懵了,又看向官家,还看到官家身边站着娘?! 明笑阳得知爹娘没死,轻笑一声,身体中的力量顿时像被抽空了一般,脱力向后一软,朝地上倒去。赵安辰慌忙拉过明笑阳拦腰搂住,俯下身去把明笑阳抱在怀里。 明笑阳问道:“赵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赵安辰心疼无比地说道:“对不起明欢,我不知道,我没能猜到,让你这般难过了,对不起。” 明笑阳笑道:“呵呵,咱们两个傻子,呵呵呵。” 白赫云看见赵安辰不知所措地将明笑阳紧紧地抱在怀里,眼睛一眯,什么都没说。 官家倒是很高兴:“云儿,你说的对!辰儿真的没受伤,真是好儿子!哈哈哈!” 康王一看,武国公也诈尸了……吓得贴在门上使劲瞧。 庆王心中惊叹:“这都能打赢?!”手舞足蹈地跑了出去,众位皇室宗亲也都松了口气,瘫坐殿中。 宫中历了一场血流成河的宮变,次日早朝,殿下朝臣人数清减了不少,还多了一对诈尸的武国公夫妇,朝上竟站着一大一小两个武国公……. 庆王很凄惨地没有站在殿下,而是被父皇逼到龙椅上去主政,官家自己却坐在偏殿喝茶旁听。 避开造反宮变之事不提,也没什么大事奏报,不一会儿就散朝了。 禁军在几天前就悄悄派往各地,不但京中大量拘捕了与胡家有所勾连的官员,地方也是如此,抄家,下狱,罚没,流放……. 短短十余日,朝野内外抓捕涉案官员千余人,全部以附逆罪重处,罚没家眷官婢数万人,抄没家产金额庞大,各种铺面庄园甚多,全部没入国库。 庆州那些“山匪”也接到京中传来的消息,全都安全地返回家乡与亲人团聚,重新任职地方湘军将领,为国效力。 赵安辰散朝后没有出宫,而是去了静惜宫等父皇。 静惜宫中,赵安辰眼中愠色尽显地盯着爹,问道:“爹是不是之前要告诉明欢的就是他会“父母双亡”这件事?那为什么不说?他怎么受得了?” 官家养了儿子十九年了,总算是看见辰儿有这么明显的表情了,轻笑一声,沉稳地说道:“笑阳心地率真纯净,唯一的缺点就是表情丰富,不会演戏,唉……国事重要啊,辰儿啊……”轻轻拍了拍赵安辰的手。 赵安辰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 官家面色忧郁地问:“辰儿,你为何把你五哥推上皇位?” 赵安辰道:“不然呢?” 官家道:“只能是你!” 赵安辰看着爹,默然不语。无论官家又说了什么,他都始终一声不吭。 庆王穿着龙袍到处找父皇和赵安辰,后边的太监喊道:“陛下,您慢点!” 庆王道:“陛什么下?我是庆王!庆王!” 康王是狠狠地受了一把惊吓,回到康王府,日日喝了安神药,躺在床上安神,三天没出卧房。 四皇子封了敦王,出宫立府去了。 武国公府中撤了所有白布,换上满府的鲜花,朱管家高高兴兴地到府门口去放鞭炮,除晦庆贺。 明笑阳问道:“娘,你和爹是怎么活过来的?” 白赫云道:“官家令皇城司所有谍者同白氏密卫一同严查胡氏一党已有二十年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之中,胡杭里通外国,将见血封喉毒药交予大辽,娘令密卫用白氏毒术中的秘药调换了见血封喉。娘自己也一样换掉了狼毒毒针。我和你爹很早便回京安排了诸多事宜。路上的尸体是别人用假死药和易容术假扮的,娘事先遣出身边女卫先行,于晋州做好准备,替娘入棺,娘才金蝉脱壳,提早回京。你爹也是让军中将士顶替后,脱身回京的。灵堂上的我和你爹是真的用假死药躺在棺材里,以防被人察觉,直到封棺下葬,封的是我和你爹,下葬的是另外两个空棺椁。不告诉你是怕你被人看出端倪,误了大事。” 明笑阳嘴一撅,道:“你们都不是好人,竟然这么骗我们!娘,都说你病重,可有此事?” 白赫云笑道:“当然没有!娘现在还能打你,哈哈!” 明笑阳问道:“爹呢?一早就没看到。” 白赫云道:“不知何事,可能是善后之事较为繁忙,去早朝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不过经此一事,笑阳是比以前沉稳了许多。”微微点头十分欣慰地看着儿子。 正在皆大欢喜之时,沈凌霜跑了进来道:“明笑阳!昨夜宁王出家了!就在天清寺!” 白赫云:“?” 明笑阳道:“瞎说什么,宁王才不可能出家,他还日夜惦记着娶王妃呢!” 白赫云道:“娶王妃?他不是对……” 明笑阳面色阴郁的一声冷笑:“哼,宁王看上的那个未来王妃,尚未及笄,算起来,今年应当是十一岁。真是专情啊,他还打算坐等成亲呢,出什么家!” 沈凌霜道:“是真的出家了!急得官家已经亲自出宫赶往天清寺了!” 白赫云:“???” 明笑阳惊奇道:“啊?” 明笑阳穿戴整齐,带好佩剑,骑上天佑,同沈凌霜和白赫云一同前去天清寺,看看赵安辰又在搞什么妖蛾子。 到了天清寺,刚下马,明笑阳就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了,天清寺里里外外被皇家仪仗和层层禁军围得是水泄不通,还没等进去一探究竟,就见庆王穿着皇袍和康王一起带着一群卫队轻骑,策马狂奔而来。 几人一同进了天清寺,来到寺院正殿,也未见到赵安辰,只是很多僧人站在殿上候着。明笑阳上前双手合十弯腰一礼,问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请问大师,宁王殿下是真的出家了吗?” 老和尚点点头道:“正是,昨日剃度的。” 白赫云焦急地问道:“这位大师,宁王现在在哪?” 老和尚缓缓说道:“在后院最左侧的禅房之中。” 众人慌忙往后院赶去,一进门都惊呆了……赵安辰的头白亮亮的,穿着僧袍披着袈裟,脖子上还挂着一串佛珠,端坐床上,标标准准一个俊秀和尚,打坐入静般闭目不言。 旁边坐着一脸心绞痛的官家和扶着额无计可施的明瑞然。官家看到白赫云和明笑阳瞬间燃起了生的希望一般说道:“云儿你看,你赶紧想想办法啊!笑阳来的正好,辰儿最是与你交好,快替朕劝劝辰儿吧!” 沈凌霜愣了一下,小声嘀咕了一句:“想不到宁王殿下剃成了光头也如此英俊,真是难得啊!” 康王质疑地侧过头悄声问道:“啊?这是重点吗?” 沈凌霜看了康王一眼,没做理会。 明笑阳傻愣愣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在绞尽脑汁组织语言。 庆王倒是一下扑上去抱住赵安辰,又摸了摸赵安辰的光头,焦急道:“六弟呀,这是怎么回事啊?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呀?你不能这样啊,有什么事你说啊,五哥都答应你!你不能抛下五哥不管啊,啊?当初是你让我临时主政的,到现在我还被架在皇位上下不来,天天早朝被当庭示众呢,你不能不管五哥啊,你得给五哥善后啊,你得对五哥负责呀,你怎么能当和尚呢?” 赵安辰道:“这位施主,烦请您注意仪态。” 庆王大惊,转头问官家:“父皇,为何六弟忽然就想不开了?前日还好好的啊?” 官家看着庆王,无奈地说道:“辰儿不想当太子。唉……” 庆王道:“不想当就不当呗,当太子多麻烦啊,五哥立刻让位给你,六弟直接当皇帝就行了!” 康王道:“六弟可能就是不想当皇帝才出家的……” 官家点点头:“正是如此。” 庆王一听傻了,呆若木鸡地坐在赵安辰身边,双手一垂,小声道:“这可如何劝啊,我自己也不想当皇帝啊。唉……” 康王嘟囔道:“那这我也没办法劝了,毕竟我也不想当皇帝,我是理解六弟的,己不所欲勿施于人嘛,我也没辙了。” 明笑阳道:“要不就让四皇子,啊,是敦王殿下来帮忙当皇帝如何?” 庆王道:“你是没看到,当初那些老臣问四哥的时候,四哥拒绝的有多么悲壮,痛哭流涕,他也是不愿意的。” 白赫云突然想笑,却硬生生地憋住了,抿着嘴,不说话,站在一旁。 官家抬头问白赫云:“云儿,辰儿跟你最为亲近,最听你的话,你倒是说话呀?” 白赫云道:“这皇家立储之事,我等外臣不容置喙,全靠官家圣心独断,我若开口就成了大逆不道了,万古骂名,臣承受不起呀。”赶紧置身事外,真心不想亲自去逼迫辰儿。 官家道:“想当初,我的两个皇兄,平王和惠王,为抢夺这至尊之位,争得真是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史书上为争皇位骨肉相残的比比皆是,为何到你们这里,就谦让到这种程度了?谁都不肯当皇帝?那我大宋江山怎么办?” 庆王扭头看了看康王,小声道:“三哥,要不你……代弟弟们辛苦一下?你为长嘛!” 康王立刻端上了腔调,准备吟诗一首:“啊!看我大宋江山如此婀娜多姿,千娇百媚,让人百看不厌,热血沸腾啊,那山间的涓涓细流,犹如……” “你给朕闭嘴!唉……”官家实在是受不了了,抱着脑袋打断康王的臭诗。 白赫云和明笑阳站在一旁憋笑憋得好生辛苦,官家打算用强的,对着赵安辰说道:“你出家?你就算是成佛了也得给我去当皇帝,你听见没有,你这个不孝子,真是气死爹了!” 赵安辰闭着眼睛岿然不动,就像没听见一样。 白赫云心道:“辰儿从小就是个倔脾气,既执着又坚持,聪慧无比,却执拗得很,盯上了就绝不松口。用强肯定是不行的。”轻轻推了推明笑阳。 明笑阳只好坐到赵安辰身边,说道:“你……不想娶王妃了吗?” 赵安辰:“……” 明笑阳道:“你不看着你的王妃,那就要被别人娶走了哦?” 赵安辰眉间微微轻蹙,转瞬即逝,继续闭目养神不为所动。 明笑阳看完全无效,也想不起来赵安辰特别在乎什么,无计可施地撇撇嘴。耷拉着脑袋小声抱怨:“挺好的一个活抱枕就这么飞了,太可惜了,回去我还得寻个枕头抱着才行了……” 赵安辰眉梢抽了一下,缓缓说道:“……我可以辅政,但是不当皇帝。” 庆王道:“六弟,你什么意思?” 赵安辰道:“谁当皇帝都行,我可以辅政,协助皇帝处理政务。” 官家:“…….” 经过众人激烈地探讨,最终决定:庆王当皇帝,宁王辅政。 众人皆战败,赵安辰完胜! ☆、首战 官家一生算无遗策,偏偏就是对这个儿子没辙,叹口气道:“不当就不当,跟朕回去吧。” 赵安辰道:“我要在寺中修行一段时日,暂不回去了。” 庆王急道:“别啊,六弟不是说辅政吗?” 赵安辰道:“我有说现在吗?” 庆王不解:“……那是何时?五哥可是离了你一天都活不下去!” 赵安辰淡然道:“五哥让我负责,我不逃避。父皇先诈死,我才推你主事的,现在父皇正值壮年,也没驾崩,五哥还是先让父皇教你处理政务吧,等父皇驾崩了,我再辅政也不迟。” 白赫云心道:“哈哈,辰儿真是个做生意的料,精明得很,官家算是遇见对手了。” 官家看儿子闭着眼睛不动如钟,毫无办法,气道:“辰儿你这个不孝子,就不能让父皇提前颐养天年吗,好与你娘安安静静地待些时日?什么叫等我驾崩了?你还想让父皇辛劳到死吗?” 赵安辰见壮年无恙的爹如此耍赖,闭口不语。 庆王却小声道:“愿父皇长命百岁,万寿无疆,最好寿与天齐,儿臣是真心的!” 官家看了一眼庆王,一甩袖子,负了手,摇头晃脑地向禅房外走去,郁闷道:“你们兄弟俩真是一个比一个狠,哼。” 众人见此事已了,都跟着官家出了禅房,各回各家。 坐在赵安辰身边的明笑阳也要起身追着出去的爹娘,赵安辰伸手拉住他:“你说再寻个枕头是什么意思?” 明笑阳道:“没什么意思啊,自巡边回来,不知怎的落下个毛病,不蹭着什么,或抱点儿什么就睡不踏实,你不给我蹭,我就抱个枕头呗。”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枕头模样。 赵安辰问道:“就是睡觉枕着的枕头?” 明笑阳道:“不然还是什么?” 赵安辰神色缓和了下来:“……没什么。” 禅房中只剩下这二人,明笑阳看了一会儿,觉得赵安辰这模样依然极好看,五官精致,白皙俊美,没有头发也丝毫不影响英俊,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赵安辰光溜溜的脑袋。 明笑阳看得出神,手就毫无意识地在赵安辰头上摸了好久,摸得赵安辰实在忍不住了,缓缓问道:“摸够了没有。” 明笑阳回了神“哦”的一声缩回手去,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赵安辰道:“回哪?” 明笑阳爽利地答道:“暖园啊!” 赵安辰道:“不知。” 明笑阳还不罢休,追问:“你要在寺中待多久啊?” 赵安辰道:“不知,或许会很久。” 明笑阳面露不悦,又很无奈道:“哦,那好吧,你坐着吧,我走了。”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禅房,追着爹娘回去了。 路上白赫云问:“辰儿跟你说了什么?” 明笑阳不开心道:“赵逸说要在寺中呆很久,不知什么时候出来,娘你说他不会真的不出来了吧?” 白赫云也是懵得厉害,心道:“辰儿向来对笑阳莫名其妙地执着,笑阳去哪他都要跟着,笑阳说辰儿日夜惦记着娶王妃,现在又说辰儿要在寺中长久呆着,什么情况?”随口答了一句:“娘也不知道。” 白赫云对明瑞然道:“真让你说准了,当初我说辰儿不会出家,你却说有可能。” 明瑞然笑道:“世人智慧有限,不似神佛般明达,又大多愚痴,庸人自扰地滚着红尘,辰儿自幼聪慧不似凡人,想必不会对这浊世有多大兴趣,就算有出尘之举,也无甚奇怪。” 白赫云:“……你想得这么清楚,怎么不去出个尘?” 明瑞然看着夫人,笑道:“我眷恋红尘,我还有你啊,哈哈哈。” 白赫云道:“那还真是抱歉了,当了你的绊脚石。” 明瑞然道:“才不是,我自愿的。” 明笑阳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低着头,一路上若有所思,默不作声。 庆王跟着官家一起坐车,问道:“父皇,北疆那二十万辽军……听说昨日集结完毕……” 官家道:“已经放出消息,大宋天子未死,武国公夫妇也健在,胡杭谋反失败,辽侧又有西夏虎视眈眈,朕不觉得辽还敢贸然出兵南下,这次集结估计明日就会撤军了,若是明日不撤,就遣笑阳出去收拾一下即可。” 庆王不解:“为何不是武国公,而是明兄?” 官家微微一笑:“借此机会让他们知道,不但武国公健在,又出了个青出于蓝的小武国公,好让他们收收心,冷静冷静。” 庆王小声道:“哦,原来如此,父皇啊,儿臣还真不知道六弟武功那般吓人,何时练的?” 官家笑道:“静贵妃武艺不凡,教你六弟很正常。你六弟是个内敛的孩子,你以后要多仰仗你六弟才是。” 庆王面露凄惨:“六弟就是我的命,父皇若是哪天真的驾崩了,六弟要是不理朝政,儿臣就不活了,反正也得国破家亡,还不如提前选个舒服的死法。” 官家最近受的刺激已经不少了,听闻此言,不觉脸都抽了一下…… 明笑阳跟着爹娘回府,进了竹斋,问道:“既然是胡杭勾结辽夏,可辽夏为何愿意听从胡杭出兵呢?” 白赫云道:“据皇城司和白氏密卫的情报来看,这事大体很清楚了,夏是地小人口多,胡杭送去了相当于三年岁币的钱财给夏,并承诺如果他当了皇帝,愿意给夏双倍岁币,只求夏佯装调军。至于辽,是和他们的内政有关,辽的太子和承王相争,太子主张攻夏,承王却始终觊觎我大宋,胡杭怕太子从中掣肘,便没找承王,而是说服了辽太子,让太子提议攻宋。承王自然是乐见其成,举荐了一个老将挂帅,想借着胡杭给的琼州剧毒‘见血封喉’除掉你爹,而后南下攻宋。辽帝见太子和承王都提议攻宋,又考虑到我大宋内乱将至,也觉得可行,便调集了十万辽军于北疆。” 明笑阳道:“那我爹是真的中箭了?” 明瑞然道:“没有,擦伤而已,爹是故意的。” 明笑阳沉默了一会儿,感慨道:“每天日升日落,平静无奇,可平静之下却这么凶险暗涌,瞬息万变。” 明瑞然道:“那有什么平白无故的岁月静好。都知皇帝尊贵,哪知他的辛苦和不易。” 明笑阳沉声道:“嗯,身为天子,想要整肃朝纲,激浊扬清,还要被逼得诈死,冒着生命危险面对宮变,这要是万一出个差错……岂不是真的悲剧了。” 白赫云道:“看上去结局顺畅无阻,可是从百密一疏到万无一失,这之间的差距,就是生与死,成与败,国之存亡。官家与我们的心思和付出不仅仅是严谨慎重就能完全概括的。笑阳你可能领会吗?” 明笑阳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夜之间朝野内外抓捕官员千余人,不会引起朝局动荡吗?” 白赫云道:“如果人没有可以替换的衣服,他还会随意脱下自己身上的吗?他若是旧衣破了,自然要先备好新衣,才能换下旧衣。一人尚且如此,何况一国?” 明笑阳道:“嗯,也是。” 傍晚,明笑阳一个人坐在书房之中,反常的安静,心想:“赵逸无论当不当皇帝,将来都是要主政的,难怪会郁闷到出家,确实该好好想想。现如今官家有我爹和我娘,还有一些忠臣良将,可如果将来赵逸主政,谁会帮他。”想到这,一阵莫名心疼。 辽帝震怒,朝上当着众臣的面大吼:“什么?明瑞然没死?大宋皇帝也没驾崩?内乱一夜之间平息了?我十万勇士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胆敢欺君,你该当何罪!” 辽帅跪在殿前,瑟瑟发抖,一声不敢吭。辽帝大吼:“给我拖下去,押入大牢!” 侍卫上前将辽帅带了下去。 辽帝道:“该死的胡杭,我十万将士不能这么白死!传我令,二十万大军立刻整军,攻宋!” 太子一听慌忙上前:“不可啊,二十万大军难以灭宋,又有夏在侧躁动,明瑞然尚在,我军何人统帅啊?万万不可呀!” 承王道:“有何不可,这窝囊气要是平白这么受了,旁人倒是觉得我们辽软弱可欺,更会让他们生出冒犯之心,契丹勇士们宁愿一战,辽的铁骑也不是摆着好看的!本王愿意亲自统帅!” 武将们都纷纷表示愿意参战,南下攻宋。 太子道:“承王莫要急躁,军国大事岂能意气用事?!” 承王道:“那就这样白死十万将士?” 辽帝喊道:“好了!都给我住口!唉……二十万大军边境叫阵,看他大宋何人统兵,如果是明瑞然,那在我军商议出新的战法之前不要妄动,撤军便是。如果是旁人,我们就先攻下他几个州给我十万将士祭灵!” 清晨,明瑞然和明玦父子俩去早朝,白赫云通常是有事进宫,没事不朝。明笑阳自从袭了爵,站了一回早朝,觉得两个武国公真是个很奇怪的事,官家也没做调整,庆王那个傻子也不会调整,所以这俩武国公去一个就得了,明笑阳在家。 经过最近时日的折腾,白赫云的白氏事务自是堆了不少。赵安辰“出家”了,明笑阳经历了“官家诈死”和“父母双亡”之后,性情沉稳了很多,自己在书房中老实地用功。 火童无事,就在院中练功,武国公府一切如常。 “我回来了!”一声叫唤,明乐回来了,叫火童:“火童,帮忙,你们也过来帮忙!我一路上买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扬州也挺好玩的!”高兴地说着,完全不知道这段日子家中大丧了一把。 火童过去帮忙,明乐问道:“他们人呢?” 火童道:“武国公和玦公子去早朝了,家主在竹斋,公子在书房。” 明乐笑道:“我哥在书房?哈哈哈!”明乐蹦跳着看过娘后,就去找明笑阳。 “哥!有扬州的千层糕哦!”明乐进书房搂着明笑阳脖子晃。 明笑阳道:“嗯,一会儿去吃,乐儿别闹,哥忙着呢。” 明乐道:“你忙?你……这是什么啊?”明乐低头一看,都是自己看不懂的东西。 明笑阳道:“我发明的阵法图,一会儿就好,你去一边坐着,别晃,我笔都拿不稳了。” 明乐道:“哦,好!我跟你说呀,沈姐姐的爹啊,是个奇怪的叔叔,给人的感觉很像娘,比娘还怪。” 明笑阳一听,是沈玄清的那个怪爹,问道:“如何怪?” 明乐道:“有一天,我看见他家小厮端着一个大方木盘,上面全是黄金,说道:‘老爷,这是吏部尚书李大人送来的,他孙子满月,希望老爷能帮他雕一个玉佩送给他的孙子当满月礼。’然后我就听见沈叔叔说:‘一个小小的吏部尚书好大的手笔,就吏部尚书那点月俸,哪里来的三百两黄金。让他把这脏钱收回去,别脏了我这地方。’哥,你说吏部尚书是个很小的官吗?” 明笑阳道:“虽然和咱们家比不了,但也不算小了,并且是京官。” 明乐道:“吏部尚书是何人?看来不是个好官。” 明笑阳道:“吏部尚书前些天下狱了,现在大约没有吏部尚书,再过些时日估计就会有人走马上任,新尚书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明乐道:“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没了吏部尚书差事谁办啊?” 明笑阳道:“谁知道,大概是吏部的属官们吧。” 明乐道:“哦,沈叔叔貌似没把尚书放在眼里,可不是个简单的人啊。” 明笑阳笑道:“嗯,确实如此。” 明乐道:“你知道?” 明笑阳摇摇头:“不知道。” 宫中。 过了一日,官家叫明瑞然到书房议事:“瑞然,辽还未退兵,你觉得该当如何?” 明瑞然道:“我去吧。” 官家道:“你觉得笑阳如何?” 明瑞然想了一下:“也行,还是太小了吧?” 官家笑道:“当年你也十六岁上战场领兵,你怎么不觉得自己小呢?” 明瑞然道:“嗯,也是,那就让笑阳去吧,不必带兵前往,西北边境平稳无战事,我前日已经让罗将军带着之前派出的七万禁军支援北境守军了。” 官家道:“好,让笑阳准备出发吧。” 明瑞然道:“好。” 次日一早,明笑阳穿上战袍银甲,还是很仔细地在腰间挂好那把没有名字的宝剑,拿上偃月刀。明乐见傻哥出征,很担心,把自己的白色蛇骨鞭插在了明笑阳的腰上。明笑阳带着火童,一路疾驰,赶赴北疆。 明瑞然见明乐拿着几张纸,坐在明笑阳书房里很认真地在看,走进去问道:“乐儿在看什么?” 明乐道:“哥画的符,说这叫阵法。” 明瑞然道:“嗯,你也该学了,明日开始,去找你玦哥教你。” 明乐道:“好!我现在就去。”开心地跑出去了。 明瑞然拿起这几张图看了看,心中大惊,带着图就去竹斋找白赫云。白赫云微微一笑:“不愧是你的儿子,比你还厉害,想不到咱们儿子是个天才。辽军这次怕是要遭罪了。” 明瑞然拿出其中一张:“笑阳发明这十厄阵兵锋最盛,杀气尽显,阵胜可吞噬百万雄兵,但这个阵的主阵眼于战局最后才会出现,并且最为凶险,需武功极高的主将亲入,九死一生,主将活阵大胜,主将死,胜败难说。这是大开大合风险极大的阵法,不到万不得已,这阵法还是不用的好。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如果还有选择,此阵为下策。” 白赫云道:“……依笑阳的性格,能画出这种阵法不奇怪,我猜他最想打的恰好就是这样一仗。” 明瑞然瞬间紧张得像孩子一样:“云儿啊,你别吓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战场凶险,是要断我明家香火吗?不行,我要去看着他。” 白赫云笑道:“哈哈哈,看你急的,官家让你坐镇京城,你不得擅离。” 明瑞然气呼呼地坐下:“云儿还笑,也不给我多生几个。” 白赫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若是你生,我必当尽力。你要是不甘心,趁现在壮年之时,去找别人再生,还来得及,明家是将门,上战场若是有个早晚,也是正常,所以我不会怪你的。总之,我就到乐儿为止了。” 明瑞然垂下眼委屈道:“云儿莫要再这么说,我不。” 白赫云心道:“我夫君还是这么可爱。”起身走过去,抱着委屈的明瑞然道:“没事的,就算笑阳真的兵行险着也会活着回来的。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轮到儿子建功立业,你就紧张成这样了?” 明瑞然担心道:“笑阳初生牛犊不怕虎,我担心他莽撞。” 白赫云笑着“嗯”了一声。 明乐在明玦书房学了三天兵法阵法,问道:“玦哥,我忽然想到,平日我哥和宁王哥哥形影不离,我哥出征的时候,怎么没见宁王哥哥的影子?” 明玦道:“宁王出家了。” 明乐惊奇道:“什么?是真的吗?” 明玦道:“嗯,真的,就在天清寺。” 明乐扔下书,上了马去天清寺看赵安辰。 “宁王哥哥!”明乐进了禅房问道:“宁王哥哥就不觉得近日有些奇怪吗?” 赵安辰见明乐来了,问道:“何事?” 明乐道:“我哥没来烦你,你就不意外吗?” 赵安辰正是为此不悦:“……” 明乐道:“我哥到北疆与辽军开战去了。” 赵安辰霎时站起,瞪着眼睛:“何时走的?” 明乐道:“三日了,算着路程,单骑疾行,现在差不多应该到北疆了。” 赵安辰也不顾明乐在屋里,脱了袈裟僧袍,和尚也不当了,穿上自己的外袍,上马出寺直奔武国公府。 快步进了自己房间,火速穿上和明笑阳一样的白袍银甲和战盔,提上战龙枪,上马出城,直奔北境。 白赫云看见明笑阳回来了又走了,大吃一惊,招手叫过朱管家,朱管家道:“我也是刚看到,那不是公子,那是宁王殿下。” 白赫云:“!!!”叫过火鸢:“你马上带一队精卫沿路跟着宁王殿下,对了,叫人进宫告知官家。” 火鸢道:“是!” 官家正在静惜宫喝茶,接到精卫来报,痛拍大腿:“哎呀,我的辰儿啊,真是不让朕省心啊,这可如何是好啊。”心中瞬间幻想出儿子被二十万大军包围的景象,愁眉不展。 静贵妃道:“你别太着急,云儿会保护好儿子的。” 官家道:“你这当娘的不担心吗?” 静贵妃道:“说不担心那是假的,担心又有何用,儿子长大了。” 官家一声叹息。 庆王听说六弟上战场了,吓得立刻到大相国寺上了三柱高香,跪下就拜,口中念叨:“阿弥陀佛,祈求上天佛菩萨各路神明,千万保佑我六弟平安归来!”磕了个头,一抬头想到自己这样太不仗义,赶紧站起来又上了三柱高香,跪回去道:“也保佑明兄平安归来!”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拜了又拜才算作罢,回了宫里。 ☆、首战 二 北疆战场,罗羽宁和罗战父子俩带着七万禁军几乎和明笑阳同时到达淤口关,明笑阳任主帅,登上城楼看辽军阵营,赞叹道:“我爹常说契丹族能征善战,看上去果真如此,看着就比我们宋军强壮啊。” 罗羽宁道:“贤侄可有对策?” 守军将领道:“总算把你们盼来了,辽军来了二十万,守军只有五万,我觉都睡不着,明将军说如何打,我立刻准备!” 罗战道:“兵合一处,五加七,也才十二万,比辽军少一小半,郑叔叔能睡得着了?我是谁不着啊。” 郑宁笑道:“总比五万好多了,主要是明将军来了,我安心不少。” 罗战拉了郑宁到一边儿,悄声说道:“我这明兄极厉害,但他仅比我大一岁,今年才十六,尚未成年,郑叔叔不可掉以轻心,千万要打起精神应战才是。” 郑宁笑道:“罗公子年纪轻轻,很是沉稳嘛,不错,真是不错。明家不一般,武国公十六岁征战沙场,大小战功无数,他们明家无论成年与否都不可小视。这个小武国公,我看也是个好样的!” 罗战道:“嗯,倒也是。” 明笑阳道:“辽军骑兵厉害,若是能先挫其锐气,就好打很多。只是我军守军只有五万,这三天他们为何没有进攻?” 郑宁立刻走过去答道:“末将不知啊,只见他们确实在整兵,偶有张望。” 明笑阳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把明字战旗插在城墙上试试!” 郑宁到:“是!”令副官赶紧去办。 明笑阳问道:“军中盾,弩,和猛火油足够吗?” 郑宁道:“多得是,要多少都有!” 明笑阳点点头:“好。” 傍晚前,辽军依然没有进攻,大宋守军已将明字大旗插满城墙。入夜后没多久,就听见辽营有动静,众将爬上城墙瞭望,见辽军撤了,郑宁笑道:“哈哈,早知道这招好使,我何必三天睡不好啊!” 明笑阳道:“他们兵临城下,我们没有时间排兵布阵,只能先硬打,要损失不少将士,现在好了。辰时我们的大军出城列阵迎战!” 罗羽宁道:“他们不是撤军了吗?” 明笑阳道:“很快会回来的。如果不回来,就打得他们回头。所有副将听我调配备战!” 众副将道:“是!” 罗羽宁和郑宁杵在原地,没明白怎么回事。 辽军统帅承王带兵一晚上撤了两个半时辰,直到亥时令全军扎营休息,明早回京。虽然陛下有令,明瑞然如果真的活着,并且担任主帅出战,辽军就撤退,但这么撤回去总有点不甘心,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叫来一个年纪大的副将问道:“你见过明瑞然出战吗?” 副将道:“末将见过。” 承王道:“明瑞然会插得满城帅旗吗?” 副将想了一会儿答道:“明瑞然出战,军中是有很多帅旗,但从未见他插在城墙上。” 承王一拍大腿道:“不好!”心道:“中计了!宋军把帅旗插满城墙,定然是明瑞然不在边关,并且守军人数不足以抵抗我二十万大军,否则他们为何使诈?若是几面旗就骗退了二十万辽军,这要是传出去脸还能要吗?以后本王还有何面目再提攻宋?不行!晨明一定要杀回去不可,直接攻城南下!” 晨明刚至,承王耶律赫卓上马下令道:“全体将士听令!今日我们就攻宋,为我十万勇士报仇雪恨!” 全军将士大喝:“是!” 宋军边关城外一马平川,虽然无险可据,易攻难守,但是唯一的好处就是,只要有时间,倒是方便布阵。 辽军只走了一个时辰,没到城下,还没看到城墙,就先看到远处的十万宋军,早已出城迎候了。 耶律赫卓觉得这是奇耻大辱,不但被骗了,还被嘲笑了!不仅如此,看这阵势若是自己不回头,难不成还要被追打吗?霎时恼羞成怒。见宋军阵前是数万步兵打头阵,心中又暗暗轻笑道:“哼,果然不是明瑞然,竟然用步兵迎候我大辽前锋铁骑,你们占得先机又怎样,还不是蠢得掉渣?”一声令下:“给我冲!” 宋军阵前步兵立刻布阵,将盾聚在前方,后边步兵将领喊道:“放箭!”一时间万箭齐发,射杀了大量辽骑兵。 辽军即将冲杀大宋步兵之时,只见步兵瞬间变阵,原本一个大方阵,立刻分成了几个方阵,裂出几条又直又长的通道,通道两侧的步兵全部聚起高盾。 骑兵全速冲杀不能说停就停,前面停住,后面就会撞上来,定会自己滚作一团伤亡惨重,所以辽的骑兵躲闪不及,只能被分成几股,见路就得继续向前,冲进了阵中。 辽骑兵入阵后两侧都是人墙高盾,辽骑兵四处挥砍收效甚微,宋步兵少有伤亡,辽骑兵冲了很久看见大宋步兵之后是宋骑兵,正欲上去拼杀一番之时,宋步兵将官喊道:“弩|箭,放!”两侧盾牌后的大量步兵拿下背后的弩|箭,大肆射杀阵中无处躲藏的数万辽骑兵。 弩|箭近距离射杀力量强,精准度高。方阵和方阵之间,边缘都是高盾,也不怕射到自己人,骑兵骑马,站的高,像靶子一样,用弩|箭十分好射。宋步兵射杀了好一阵,辽骑兵损失惨重,勉强跑到步兵方阵尽头那些为数不多的辽骑兵,又面对的是数万宋军骑兵,没支撑多久,被灭了个干净。 耶律赫卓在骑兵大半以上冲进了宋步兵方阵后,觉得不对劲,紧急叫停了一半骑兵不要继续冲,还算是保住了。又下令:“步兵对步兵,给我上!”辽步兵行至辽军阵前,先向着宋步兵方阵射了一通箭雨,宋军步兵方阵人手一盾,伤损极微,并且快速变阵,几个长方阵又变成了一个整方阵,前军依然高盾竖起。 辽步兵拿着长矛意欲冲上去刺破宋步兵的方阵,只见宋步兵又放箭射杀了一通,等辽步兵全部行至方阵前时,宋方阵又瞬间裂开几个通道,后方的宋骑兵顺着通道大肆杀出,冲的辽步兵七零八落,但宋骑兵并未恋战,直接冲向辽残留的几万骑兵。大辽骑兵想要冲杀应战,但是不行,数万辽步兵还在前面挡着,无法冲杀,承王耶律赫卓心急如焚,只能下令道:“全军骑兵准备冲杀!” 宋骑兵全部冲出方阵后,步兵方阵又合在了一起,阵前方再次竖起人墙高盾。辽军步兵进不去宋步兵方阵,反而被从阵中杀出的宋骑兵冲的颇为凄惨。 数万宋骑兵马腹下方都坠着两个坛子和两个大布包,前军即将冲出辽步军时,冲在最前方的骑兵将领向空中发出信号,宋骑兵见信号,就将马腹的两个坛子打破扔下马,同时将两个大布包也扔了下去。之后所有宋骑兵没有继续向前杀向辽骑兵,而是从被冲的乱七八糟的数万辽军步兵里,转向两侧杀了出去。 辽骑兵见没等到宋骑兵,宋骑兵就往两边跑了,只能傻站着,不知这是何意,冲也不是,不冲也不是。正在犹豫之时,宋步兵方阵的将官喊道:“放箭!” 一阵箭头上缠着油布的火箭齐齐射出,数万辽军步兵瞬间燎成一片火海。宋几万骑兵马腹下的两个坛子是猛火油,两个大布包是也是浸了油的破布棉絮之类的东西。 辽八万的步兵全部葬身火海,宋步兵方阵又射出漫天箭雨,战场之上惨不忍睹。此时正值夏末,刮的南风,火势猛蹿,朝辽军骑兵扑来,焦灼的热浪一阵强过一阵,逼得辽骑兵不得不退。正在此刻撤向战阵两侧的宋骑兵,快速将仅剩几万的辽骑兵团团围住,成合围之势,从外向内攻杀,辽骑兵一时措手不及,损伤惨重 承王耶律赫卓见大事不好,立刻下令辽骑兵向外奋力冲杀,问旁边副将:“此战主帅是何人?” 副将慌乱道:“末将不知啊,到现在还没露面啊!” 耶律赫卓问道:“你是老将,觉得是明瑞然吗?” 副将道:“看上去不像,比明瑞然更狠,哎呀王爷啊,现在宋军谁是主帅已经不重要了,得想着这么全军突围才是啊!” 契丹族的铁骑果然名不虚传,宋军骑兵在辽铁骑措手不及之时是斩杀了不少,但辽铁骑反应过来后,双方厮杀均有伤损。杀到申时,天色微沉还未分出高下,宋骑兵没有围歼成功,辽骑兵也没能突围成功,战势胶着。 不过此时,战场之上,火势已退,辽步兵几乎死伤殆尽了,宋数万方阵步兵一拥而上,顷刻间,辽军八万步兵,和之前冲入宋方阵的六万辽骑兵全部被杀了个干净,一个喘气的都没有了,辽军只剩下围着承王的六万铁骑,此时被围着打了很久,估计四万都不到了。 耶律赫卓现在不想打了,只想跑,下令,一小部分抵挡围上来的宋骑兵,其余人集中一点,向北突围! 宋步兵扔下身上的弓箭,将弩背在身后,一手拿着盾,一手拿下挂在腰间的刀,朝着被围的辽骑兵杀了过去。拿着弩射人的,拿着盾和刀砍马腿的,想干什么的都有,辽骑兵本来忙着突围就很焦急了,眼看着数万宋步兵又举着弩提着刀压了过来,更是心慌。 这时候主帅明笑阳正站在城墙上观战,一边看一边吃,悠闲的很。几个将军全没有参战,按明笑阳命令,都站在城墙上看,下去的都只是会看战旗的领兵副将。 郑宁和罗羽宁观战一天,甚是惊叹,这一仗,辽军被揍的太惨了。 罗战侧头道:“明兄,你咋还吃呢?” 明笑阳道:“不吃干什么去?没看见那边围剿不顺吗,不吃饱我一会怎么上阵杀敌呀?辽军没空吃饭,总不能我也饿着吧?” 罗战点头道:“有道理,唉?你要出去?能派的都派了,城中还有两万守军,你要带出去一些吗?” 明笑阳笑道:“不必,我自己出去就够了。多了也没必要,外面的兵已经足够了。” 罗羽宁问道:“你自己出去干什么?” 明笑阳道:“现在辽军骑兵悍勇,我军强攻不下,若是我一个人杀进辽军中心,斩了主帅呢?他们大多会溃不成军,我军围剿就更快了。” 郑宁道:“不可,你一个人冲进数万辽军铁骑之中,必死无疑!万万不可!” 罗羽宁急道:“贤侄啊,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是一人对数万,绝对不可,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向你爹交待啊!” 明笑阳忽然严肃道:“我的命是命,我大宋将士也有爹娘,我若是能尽早斩杀了辽军主帅,我宋军或许就会少死几万人。现辽骑兵尚有四万左右,若是他们奋起反抗,等到把他们杀光的时候,我军至少也要死伤几万人。战局历来多变数,万一被他们逃脱了,几万辽军铁骑,不知未来又要回来杀我们多少大宋将士。” 火童道:“我和公子同去!” 明笑阳道:“你不能去,会死的!” 火童道:“就算死也得跟着公子!” 明笑阳道:“好吧,欸?你看那边!”火童一回头,就被明笑阳一掌拍晕了,对罗将军道:“替我照顾好他,不能让他独自入辽军。” 罗羽宁道:“不仅是他,就算是你也一样不行啊!” 明笑阳看着步兵已经慢慢渗进辽军边缘时,走下城墙,手持偃月刀,骑着天佑一个人径直冲向了辽军。 郑宁看呆了,罗羽宁要急疯了,罗战直接傻掉了,三人站在城墙之上不知所措,拦又拦不住。 没过多久,就遥看一身白袍银甲的明笑阳孤身杀入了辽军之中,手中偃月刀耍的出神入化,连出几次秘技“满月”刀法,转眼间就杀出一条血路,离辽帅越来越近。 守护在在耶律赫卓身边的五个将领看来者不善,都向明笑阳冲了过来,将明笑阳围住。明笑阳放眼望去,身边数万辽军和辽将,看不见一个宋军。 罗羽宁急得拳头都快攥碎了,连忙要摇号令旗,给辽军解围,好救明笑阳一命。侧头一看,号令旗没了……瞬间崩溃了。 辽将毕竟是将,不是兵。明笑阳看的到辽帅,却一时间难以向前,只得和这些辽将一战。几个辽将合力也拿不下明笑阳,只能勉强拖着明笑阳不向耶律赫卓移动。明笑阳也算是陷入苦战了。 耶律赫卓身边的副将道:“王爷,看这人头上的盔缨!他就是主帅!” 耶律赫卓道:“十几岁的主帅?还如此悍勇?一个人杀到了这里,他想干什么?!” 副将道:“他想斩将夺帅!” 又一副将跑来道:“查到了,他是明瑞然的儿子!此人必须死!” 耶律赫卓闻言,大喊道:“快给我杀了他!大功重赏!强弩营,快,瞄准!” 明笑阳觉得不妙,必须得速战速决,再打下去,怕是更加麻烦。顷刻间冷箭不停地射了过来。 明笑阳一边将偃月刀频频脱手使出“满月”,一边扯下明乐的白色蛇骨长鞭,“满月”和“驭龙”齐出,总算杀掉了两个将领,还有三个武功不错的。 罗羽宁道:“不行我要进去救他!” 郑宁道:“哎呀,罗将军啊,你进得去吗?还没到身边就阵亡了!” 正在此时,罗羽宁肩膀被重重一拍,回头一看,大惊道:“宁王殿下???” 郑宁不认识宁王,一听立刻上前一拜:“宁王殿下!” 赵安辰骑着大宛宝马,跑了两天一夜,此刻已经累的快不行了。罗羽宁见状大喊:“快!水!饭!快!”士兵立刻去取,赵安辰坐在地上,问战况如何了? 罗羽宁道:“大帅指挥得当,一切顺利,这一战赢定了。” 赵安辰松了口气,接过水和饭,狼吞虎咽了一顿。问道:“明欢呢?” 罗羽宁向辽军里奋战的明笑阳瞄了一眼,道:“啊,带兵出战了,没有异常。” 罗战道:“明兄……” 罗羽宁手伸到儿子腰上狠狠一掐,打断了罗战的话。 赵安辰道:“那就好。”瞬间躺在地上睡着了。 过了一个时辰,明笑阳杀光了所有围攻他的将领,正被一群辽兵围着,继续厮杀,还要用“风吟”防着时不时射过来的冷箭。出城前吃的东西都消耗了个干净,身体有些疲惫。辽军开始人海战术,周围辽军全部向明笑阳聚集,生生成了辽军中的一个台风眼。 罗羽宁看得胆战心惊,这一个时辰之间,险些吓晕好几回。此时肩膀又被重重一拍,又回头一看,是一群白氏精卫,立刻喜出望外,问道:“你们是从哪来的?能参战吗?” 精卫道:“我们三十人是接到家主飞鸽传书,从附近赶来的。其他保护宁王从京城来的精卫,都和宁王一样,在下面累瘫了。我们可以参战,如果少主需要。” 罗羽宁道:“好!” 精卫问道:“我家少主呢?” 罗战迫不及待道:“在那呢!万军之中一点白!” 精卫大吃一惊,问道:“少主进去多久了?” 罗羽宁道:“快到两个时辰了。” 精卫大喊:“什么?这么战斗的话已经将近极限了!” 郑宁道:“刚刚对阵几个大将,比在还激烈,估计已经极限了。” 精卫道:“我们少主会死的!”回身冲下城墙,三十精卫骑上马,直奔辽军营救少主。 罗羽宁看见一队白衣飞骑,心中多少好受了一点点。刚想松口气,又把这口气噎在了嗓子里,在白氏精卫后面,出现一个白袍银甲!罗羽宁一回头,发现在地上睡死的宁王不见了! 罗羽宁和郑宁都吓得差点背过气去。罗羽宁已经感觉到脑袋被咔嚓的那一瞬间了,欲哭无泪的摸了摸脖子。 明笑阳已经十分疲累,行为变得迟缓,还在奋战着,距离辽帅已经很近了,耶律赫卓被明笑阳吓得脸色苍白,骑在马上掉头要跑,明笑阳提起所有力量,猛然踏地,御着“飞霜”腾空而起,直奔耶律赫卓,突然一只箭射在小腿上,明笑阳身体一抖,咬牙使出“驭龙”刺伤了耶律赫卓的肩膀,耶律赫卓跌落马下,明笑阳也摔了下去,刹那间被一群辽兵围了上来,又是一阵拼杀。白氏精卫杀入辽军之中离明笑阳越来越近。 罗家父子和郑宁将军在城墙上看见白氏精卫勇猛无比,在辽军铁骑中撕出一道口子,竟不费吹灰之力,直接冲杀进去,奔向明笑阳。 郑宁问道:“这群白衣将士是何人啊?各个像大帅一样神勇啊?!” 罗羽宁道:“他们比起大帅还差的很远,不过也算堪称神勇了,这些人是咱们大帅家的私兵,白氏精卫。” 郑宁叹道:“厉害厉害!” 明笑阳忍痛砍掉腿上的箭尾,竭尽全力一边拼杀,一边追耶律赫卓,一招“满月”出手,偃月长刀脱手而去,驱散了一圈辽兵,刀还未回,明笑阳俯身在刀轨之下窜出,又一招“驭龙”用蛇骨鞭锁住了耶律赫卓小腿,此时辽帅亲卫营拿着刀剑全部扑向明笑阳,明笑阳刚想躲避,小腿突然吃痛,流了很多血,一阵头晕目眩,躲闪不及了…… 只见自己刚刚丢出去放弃收回的偃月刀被人使出一招“满月”瞬间杀掉了一圈围上来得辽兵,此人接住回转的偃月刀,站在明笑阳的身边。明笑阳也顾不得来人是谁了,立刻将左手中的蛇骨鞭用力一扯,把耶律赫卓拖到了眼前,右手拔出宝剑,一击“贯日”刺穿了耶律赫卓的胸膛。自己也倒在了地上,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人护在自己身边抵挡着周围辽军疯狂的反扑。明笑阳躺在地上喘了几口气,闭着眼睛大喊三遍道:“辽帅已死,辽军败了!”周围奋战的辽军纷纷回头,看见死在地上的耶律赫卓,忽然陷入慌乱,宋军趁机猛攻辽军。 明笑阳睁开眼看清了刚刚救了自己无数次的人,惊道:“赵逸!?” 辽军中有人喊道:“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战死了,还不如多杀几个宋军!” 此时白氏精卫也冲了进来,围在少主身边抵御还在负隅顽抗反扑不懈的部分辽军。 赵安辰将偃月刀和战龙枪往身后一系,一声哨子,就见天佑从乱军之中奔了过来,赵安辰抱起明笑阳飞身上马,向外冲去,众精卫也骑着马把明笑阳和赵安辰护在中间,一同冲出战场。 辽军一小部分在顽抗,绝大部分军心溃散,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宋军全部吞没。 正如明笑阳所说,这一战提前结束了几个时辰,也少死了数万宋军将士。 罗羽宁看见宁王没事,还把明笑阳救了出来,拍拍胸口狠狠地松了口气。 赵安辰抱着明笑阳快速走进屋内,将他轻轻放在床上道:“快!郎中!”明笑阳累到极致,还流了不少血,晕乎乎的,似醒非醒,意识不清。 赵安辰撑着身子站在床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几个将军也十分担心地在屋中守着。 郎中马上切了个脉,又撕开明笑阳小腿上的裤子,将腿上用力系了个结止血,以防取箭时流太多血,郎中道:“大帅忍着点,老夫要取箭头了。”说罢手上一用力,将箭头拔了出来。 “啊!”明笑阳叫了一声,赵安辰立刻跪在床边,握住明笑阳的手紧张道:“明欢,忍住,马上就好。” 郎中仔细看了看箭和伤口说道:“还好,无毒。”将箭头一扔,清理伤口,上药包扎。郎中又切了一下脉道:“大帅劳累过甚,伤了身体,不过无妨,多多补充营养,好好休息,三五日应当可以逐渐恢复。” 赵安辰听闻无事,心中一松,昏倒在地,郎中过来一摸道:“这位将军也一样。” 赵安辰睡了一夜,到次日正午方才醒来,一睁眼就去寻明笑阳。见明笑阳还没醒,便坐在床边默默看着他,眉间轻皱。 正午,郎中过来换药,罗羽宁和郑宁也来了,看见赵安辰醒了,很高兴,上前一礼。 郑宁道:“还好,咱们大帅年轻,身体壮实,没有大碍,宁王殿下不必担心。” 罗羽宁道:“还好宁王殿下你们来得及时,否则我都没脸回去见武国公了。” 罗战也进来了,回身朝后面招手,小声道:“慢点,端稳点,来,都放桌上。”一众人端来很多美味佳肴,摆了一桌子。看到宁王醒了,说道:“宁王殿下睡那么久饿了吧,郎中说了,你们二人都需多补补才是,吃饭吧。” 赵安辰道:“跟我来的那些精卫呢?” 罗战道:“他们都挺好的,吃饱喝足歇着呢。” 赵安辰道:“好。”也不去吃饭,就只看着明笑阳。 也不知道是因为换药疼痛,还是因为饭菜香气,明笑阳睁开眼睛醒了。明笑阳醒了多数情况都是没有多少思维的,迷迷瞪瞪,看见身边坐着赵安辰,脑袋一歪往赵安辰身上一蹭,还觉得不过瘾,干脆抬起脖子枕了上去,躺在赵安辰大腿上。 屋内众人:“……” 郑宁笑道:“大帅像个小娃娃一样,哈哈。” 赵安辰道:“本就是个小娃娃。”摸了摸明笑阳的头。 众人:“……” 罗羽宁感慨道:“看着你们共闯敌营,生死与共,想起我们当年上战场了,唉,同袍之谊,兄弟情深啊!” 明笑阳眨眨眼,道:“欸?你们也在啊!” 罗战道:“我们一直都在啊!明兄,吃饭了!” 明笑阳正想大吃一顿,刚一下床道:“啊!疼!”赵安辰伸手扶住他。 明笑阳低头一看:“哦,对啊,我受伤了,呵呵。”一蹦一跳的坐到桌上,说道:“都站着干嘛,一起吃啊!” 罗羽宁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我们都吃过了,只有你们没吃了,快吃吧!” 赵安辰不声不响地拿过洗漱的东西给明笑阳漱过口,又拿到一旁。 郑宁道:“大帅这一战真是打得漂亮,末将服了!辽军二十万全军覆没!辽短时间内是缓不过气来,估计这北疆要安静很多年了。哈哈哈!” 赵安辰拿过湿布巾,走过来十分娴熟的给明笑阳擦脸。明笑阳一边被擦,一边呜呜地说:“好,那就好,唔…北疆地势易攻难守,呜…大辽没力气犯境,我们也可以安心一些时日了,唔……” 罗战道:“我将来也要像明兄一样威武!” 郑宁道:“嗯,你小子也是好苗子。” 明笑阳道:“你还小,不急。” 罗战道:“你就比我大一岁,我当然急,哈哈!” 赵安辰又捉过明笑阳的手,擦干净了,自己才到旁边洗漱。 罗羽宁道:“贤侄快吃吧,我们下去忙了,还要去安排清理战场,他们扛了一路的攻城器械也没用上,都归咱们了,还有很多粮草辎重,咱们倒是收获颇丰,哈哈哈!” 明笑阳塞了满嘴菜道:“唔,嗯,好。” 众人出去,关好房门,留赵安辰和明笑阳在屋中吃饭休息。 赵安辰坐在明笑阳旁边,一声不响的吃饭,表情都快结冰了。 明笑阳一瞄,感觉莫名理亏,小声道:“没事儿,小伤而已,很快就好了。” 赵安辰继续吃,三天两夜就吃了两顿饱饭,又劳累至极,也是饿的够呛了,又被明笑阳孤身入敌营还负了伤气得要死,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只能是食不言了。 明笑阳见赵安辰这么生气,心里竟翻起一点点儿小开心,小声道:“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嘛,我错了,以后不敢了。第一次上战场,是我没轻没重了,以后我一定想出更好的打法,尽量不再兵行险招了。” 赵安辰道:“尽量?” 明笑阳马上直了直身板道:“我保证!再也不了!” 见赵安辰面色稍缓,笑嘻嘻道:“要不是你来救我,我就真的英年早逝了,嗯,谢谢你赵逸。你不是在当和尚吗?怎么跑来北疆了。” 赵安辰道:“你在这打仗,我能不来吗?” 明笑阳垂下眼偷笑,笑得美滋滋的。 三人从房中出来,个个心中都很好奇。罗战年纪小最好奇,先开口:“宁王殿下的头……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敢问啊……” 郑宁道:“宁王殿下的武功……真是厉害啊,呵呵,和大帅的武功一模一样……身入敌营拼死去救大帅……身为王爷,还真是个热血的王爷啊,嗯。义薄云天的,真仗义啊……” 罗羽宁道:“……漱口,擦脸,擦手?王爷?” 三人:“……” 两日后,晨明开城不到半个时辰,一骑快马飞奔入城,正值早朝,殿上得报:“北疆大捷,明将军率军斩杀辽军二十万,辽军全军覆没,我军死伤两万。” 庆王从龙椅上蹦了起来,与众大臣异口同声喊道:“好!”问道:“我六……宁王呢?明将军呢?” 北疆传信兵道:“宁王殿下无事,明将军轻伤。” “哎呀,我朝小武国公年纪轻轻了不起啊!” “虎父无犬子嘛,真是神勇啊!” “是啊,厉害!” 朝中一片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辽帝得报,已然气疯了,拍桌子大骂:“可恶!明瑞然没死,又出来个明笑阳!这对父子一个月让我三十万将士战死沙场,快!征兵!” 辽太子府。 “太子殿下,飞鸽密报,承王战死。”一将官禀报。 “哦?呵呵!”太子正在品茶,听闻承王战死,心情不错。 “还有,我辽军二十万全军覆没。” 太子手一抖,热茶泼溅而出,惊道:“什么?” ☆、静好 三日后,罗羽宁道:“贤侄,官家诏我们回京了,你和我们一同回去吗?” 明笑阳道:“你们回去我当然也要回去,罗叔叔为何有此一问?” 郑宁道:“行军辛劳,大帅的伤还没好呢,就在守军这里养好了再走不迟,让罗将军带着禁军先回去也行。” 明笑阳道:“这么点小伤不值一提,何况养了三日,我都能走了,骑马更没问题!”说着在地上走了两圈。 罗羽宁道:“那好吧,我们一起回去!” 明笑阳道:“好!” 明笑阳勉强算是行动自如了,活泼好动的性子又开始躁动,在屋里关了几天,走又走不远,更是憋着劲想折腾,别人折腾不着,赵安辰倒是被他折腾够呛。 这几日,赵安辰除了睡觉几乎一直陪着明笑阳,他本就话少,只是陪在房间里默默看书。明笑阳则是动不动就拖着腿蹦过去,一会儿挤着他一起看书,一会摸摸他的光头。他也毫无没怨言任他折腾。 明笑阳道:“你来陪我却在看书?你倒是看看我呀!” 赵安辰道:“你要我一直盯着你看?” 明笑阳道:“也不是,你也别总是盯着书看啊,我都无聊死了,你陪我聊聊天呗。” 赵安辰放下书看着他:“嗯,聊什么。” 听赵安辰这么一问,明笑阳一撇嘴:“你真无聊。” 赵安辰又拿起书,明笑阳道:“好好好,我起头,那就聊你为什么出家,一直匆匆忙忙的事多,我还没问过你呢。” 赵安辰道:“我感觉到爹想要逼迫我当皇帝,他毕竟是我父皇,我总不能毫无缘由的忤逆他,所以就出家了。” 明笑阳道:“就这样?那你什么时候还俗啊?” 赵安辰道:“不知道,看情况。” 明笑阳问道:“怎么看?” 赵安辰道:“等父皇教会我五哥处理政务,等五哥习惯了当皇帝,等他们不打算再让我当皇帝时。” 明笑阳道:“官家不是答应你了吗,让你辅政就行。” 赵安辰道:“这要看五哥什么时候能认真当皇帝了。” 明笑阳笑道:“他认真与否有区别吗?他就不是那块料,你还不如说等他认命,放弃抵抗呢。” 赵安辰道:“当初全天下人都觉得我父皇不是当皇帝的料,他自己也这么觉得,但从结果上看,我爹是大宋最好的天子。五哥也一样,只是所有人都没发现而已。” 明笑阳道:“呵呵,你在开玩笑吗?” 赵安辰道:“我四哥是个怎样的人我不了解,但是我很清楚,三哥和五哥都是极聪明的人,头脑清晰,豁达的心胸,如果人人都有这种境界,当初的平王和惠王也不会有那样的下场。我这两个哥哥都心地善良仁厚,可以随遇而安,但骨子里决不软弱,知进退。三哥比五哥更随性一些,所以五哥更适合当皇帝,我并不是因为一己私欲就随便推上去一个哥哥当皇帝,是经过了很久的思量。” 明笑阳道:“你为什么没告诉你爹呢?” 赵安辰道:“我爹偏爱我,他会不甘心,说了也未必听得进去。” 明笑阳道:“我觉得你更好,为什么说你的两个哥哥更适合?” 赵安辰道:“我不好。” 明笑阳道:“不可能,我觉得你最好。” 赵安辰淡然一笑,没回答。 明笑阳小声嘟囔道:“哎,赵逸,你没事回暖园看看呗,小白猫,那个望月都想你了……” 赵安辰道:“是么?” 明笑阳哼唧着:“……嗯,你快点还俗吧,我......也想你了。” 赵安辰偏过头默不作声地将他望着。 晚间,赵安辰要回房休息,明笑阳连忙拉住他的衣角央求道:“哎!你……这几天我总睡不安稳,经常做梦……你能不能别走了,陪我呗。”眨巴着大眼睛依依不舍。 赵安辰道:“这不是暖园,好好休息,明天还要上路。”说完就回自己房间了。 明笑阳不高兴地自己嘟囔:“这和暖园有什么关系,哼!”自己噘着嘴去床上躺好,睡觉。 回京后,明笑阳受封从三品云麾将军,赵安辰继续去天清寺当和尚。 明乐收到了宁王府送来的一大箱玩具,和很多好吃的,里面还放着一张字条:谢谢乐儿来找我,以后再有事,也要来找我! 明乐边吃边玩,惬意得很。 明笑阳回京城后,也不去暖园了,不是在家习武看书,就是去天清寺找赵安辰。 白赫云担心道:“明璇,儿子总去天清寺,不会也被拐得出家了吧?” 明瑞然道:“我觉得有可能会把里面那个拐出来。” 明笑阳得了空想起康王来了,去康王府看见康王正在喝闷酒。康王见到明笑阳来了,拉过明笑阳一起喝。 明笑阳问:“怎么了?自己喝成这样?” 康王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呃…….” 明笑阳道:“你得相思病了?” 康王接着念道:“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梦寐求之,咯…….” 明笑阳道:“哦,那就求呗,你好歹也是王爷。” 康王道:“什么叫好歹,我有那么差吗?咯……” 明笑阳笑道:“不差不差,尊贵着呢,求就求,喝成这样干什么啊,别喝了,哎呀。”说着拿过康王手里酒壶。 康王道:“我还没说完呢,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呀,明兄啊!呜呜呜……”说着说着难过了起来。 明笑阳道:“啊?你这是失恋了?” 康王道:“嗯,正是啊。”抽抽哒哒的。 明笑阳:“……” 康王道:“我说,我喜欢她,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她说我只不过是个王爷,休想强抢民女。哎呀,她不喜欢我呀,怎么办?明兄?” 明笑阳道:“只不过?这话怎么有点耳熟呢?”明笑阳想起明乐说扬州那个沈叔叔,他说吏部尚书“只不过是小小的吏部尚书而已”。 康王道:“嗯?” 明笑阳回神道:“没什么,说吧,本公子替你出马,包成!” 康王道:“真的?” 明笑阳拍胸脯道:“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康王拍了拍明笑阳的肩膀道:“好,好兄弟,全靠你了,就是我家霜霜……” 明笑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问道:“哪…哪个霜霜?” 康王道:“就是沈凌霜啊!” 明笑阳忽然觉得脸疼,磕磕巴巴道:“那,那个,赵澈呀,你口味太重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她呀?要不行咱们换一个成不?” 康王道:“你不是说包成吗?你包啊,驷马难追,你快替我追呀,明兄!呜呜呜……” “唉,不要哭了,好了好了,别喝了,怎么就看上个母夜叉呢,你是挨打没挨够吗?”明笑阳十分不解。 康王道:“挨打就挨打,一见钟情,我有什么办法。” 明笑阳道:“她说没说为什么不喜欢你啊?” 康王道:“她说有喜欢的人了。” 明笑阳突然很好奇,心道:“那种母夜叉也能有喜欢的人?什么人啊,哈哈哈,太倒霉了,哈哈哈!”憋着笑问道:“谁呀?那么……呃……荣幸?” 康王幽怨地看着明笑阳:“她说她喜欢你,明兄……”说着又开始哭哭啼啼。 明笑阳大惊道:“胡说八道,这个沈凌霜太可恶了,拒绝就拒绝,为何要拉我垫背?才觉得她有点像好人,不成想竟这么不仗义!” 康王道:“不许你这么说我家霜霜!” 明笑阳站起道:“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她!” 明笑阳骑上天佑直奔轩玉轩,进门就问:“你家大小姐,沈凌霜呢?” 掌柜出来问道:“这位公子,您是?” 明笑阳道:“我是明笑阳。” 掌柜道:“哦,巧了,大小姐刚去了您府上,估计这会儿已经到了吧。” 明笑阳道:“她竟然还敢找我?!”说着就上马回府了。 轩玉轩掌柜看着明笑阳的背影嘀咕道:“怎么回事啊?” 明笑阳刚好路过科考放榜的那个大石壁,看见上面贴着皇榜,便凑过去看,上面写的内容掐头去尾大致意思是,新皇登基,普天同庆,要在秋季再开一次恩科。 看榜的学子们都兴奋不已,明笑阳却想起倒数第一的事来了,心道:“嗯,我考过了,和我没关系。”挤出人群回府了。 一进门就看见沈凌霜在院中亭子里和白赫云闲聊,明笑阳冲上前去问道:“你还敢来?” 沈凌霜见明笑阳回来了,反问道:“我为何不敢来?” 白赫云:“???” 明笑阳道:“你为什么拒绝赵澈?” 沈凌霜道:“呵!笑话,我凭什么不能拒绝?” 明笑阳道:“他也算是英俊潇洒,一表人才,还是个王爷,你哪里不满啊?” 沈凌霜道:“就因为这些我便要喜欢他?” 明笑阳道:“他还是个正人君子……呢。”这句说的虽然没错,但是稍微有点底气不足。 沈凌霜笑道:“你把他夸的跟花儿似的,你觉得他好,你去嫁给他呀!” 明笑阳道:“你这母夜叉,难得有人能看得上你,就算你不喜欢赵澈,你也别拉我垫背啊?!太恶毒了吧你?” 白赫云:“” 沈凌霜道:“我怎么拉你垫背了?他问我我就回答了,我有什么错?” 明笑阳道:“大姐,你要答就好好答,拉扯我干什么?” 沈凌霜道:“你!明笑阳!英俊潇洒,一表人才,正人君子,还文武双全呢!我怎么就不能喜欢你了?” 白赫云:“!!!” 明笑阳:“!!!” 刚刚进府走过来,站在明笑阳身后的赵安辰:“!!!” 明笑阳满脸凄惨欲哭无泪:“你!你欺人太甚!” 沈凌霜道:“我不觉得!” 明笑阳见硬的不行,只得来软的,双手合十讨饶:“大姐,求你放过弟弟吧,弟弟还小,背不动这个锅呀!” 沈凌霜道:“切,长得这么高,哪里小了?” 明笑阳果断去抱娘的大腿:“娘,你看她欺负我!” 赵安辰:“……” ☆、静好 二 白赫云笑道:“我觉得霜儿就挺好,和我们家门当户对的,又是世交旧识,家世清白,知根知底,霜儿生的又这么漂亮,如果霜儿愿意,那娘也同意,你觉得呢?” 明笑阳道:“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娘要是逼我,我也像赵逸一样去天清寺出家!” 沈凌霜也生气了,站起来到:“你!哼!”气呼呼地出了武国公府。 白赫云道:“臭小子,人家是姑娘,你怎么能那么说,还不快追去道歉!” 明笑阳也生气了:“我不去!她怎么不气死呢?” 明乐坐在院里台阶上目睹了全过程,轻叹道:“沈姐姐果然眼神不好,明明有更好的,唉……” 明笑阳又吵架又生气,都没注意到赵安辰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明笑阳气鼓鼓地转身要回房,见到赵逸穿着僧袍袈裟还挂着串佛珠正在看着自己,连忙走过去拉住赵安辰的袖子,委屈道:“她们都欺负我!” 赵安辰问道:“沈姑娘不好吗?” 明笑阳一愣,松开了扯着赵安辰袖子的手,冷笑了一声道:“是啊,好,肤白貌美,人漂亮,身材好,家世好,样样都好,我也觉得挺好的。”说完就独自回书房了。 白赫云眼睛一眯,走过来道:“辰儿,刚刚笑阳好像真生气了,怎么办?” 赵安辰淡然道:“不知。” 白赫云问道:“他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赵安辰想了想,不确定地道:“……我也不知道。” 白赫云笑了一下,去了竹斋。 未至午时,明瑞然回来了,要到书房找明笑阳。 赵安辰走进明笑阳书房,坐下问道:“你生气了?” 明笑阳道:“没有。” 赵安辰问道:“你为何生气?” 明笑阳大声道:“我说了,我没生气!” 赵安辰道:“那好,我今日无事,出来走走,顺便回来看看你,看也看了,我这便回去了。”说着出了书房。 明笑阳喊道:“赵逸!”见赵安辰也没理自己,抬手将书摔在了书桌上。 明瑞然看到儿子情绪很高涨,不知儿子怎么了,进来道:“笑阳,你在家好好看书,别到处跑了,下个月入秋,有恩科,你再去试试。” 明笑阳质疑道:“什么?爹呀,我现在官也有了,爵也有了,上次不是考过了吗?为什么还考啊?” 明瑞然道:“让你去考,本就不是为了官位爵位,你上次就考成那样……”摇了摇头,无声地走了。 明笑阳趴在门口喊道:“爹呀,玦哥说过,最后一名也是名次啊,为了广大学子的十年寒窗,我就别去浪费他们报效国家的机会了吧?啊?爹?” 明瑞然道:“让你去你就去,除非你能打得过你娘!” 明笑阳绝望道:“啊?那我不是要考到死啊?” 赵安辰坐在明乐旁边道:“乐儿怎么没出去玩?” 明乐道:“本来下午要和沈姐姐出去玩的,可是沈姐姐被哥气跑了。” 赵安辰道:“别的世家小姐们都三五成群,为什么你总是和沈姐姐玩?” 明乐道:“那些贵族小姐不是傻气,就是虚伪,叽叽喳喳的整日里东家长李家短,屁大点事就拿出来攀比,天天还想嫁个好郎君,好像嫁不到好郎君,自己就活不了了一样。要么就是女红刺绣乱七八糟的。玩不到一块儿去。将门又都生的儿子,不知是女子都约好了不托生将门,还是我投胎投错了地方。你看几个将军家都生的儿子,和我哥都是好兄弟,我一个女孩子总不能跟着他们一群外男瞎混吧。” 赵安辰道:“乐儿不想嫁个好郎君?” 明乐道:“没想过这种事,就算有一天想了,从小就看着自己家的好男子们长大的,怎么还能瞧得上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我爹,我哥,宁王哥哥,玦哥,都这么好。搞不好我要孤独终老了,宁王哥哥当和尚,我就去当尼姑好了。” 赵安辰道:“我不算外男?” 明乐奇怪道:“宁王哥哥是我们武国公府的吧?你都住在武国公府了,为何算外男?” 赵安辰道:“乐儿还小。” 明乐道:“可能是吧。我觉得我哥如果是个女子,一准会吵着要嫁给你这个好郎君。他傻。” 赵安辰道:“嗯,你哥如果是个女子,说不定我就娶他当王妃了。” 明乐道:“怎么可能,宁王哥哥虽然平日里冷冰冰的,大致也是个耳聪目明的人,怎么会和沈姐姐一样眼神不好呢?” 赵安辰思忖片刻道:“就算你哥是男的,他要是愿意嫁,我也能就这么娶了。” 明乐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赵安辰:“宁王哥哥,爹说过你不似凡人,你果然不同凡响啊!” 赵安辰道:“我说的,乐儿信吗?” 明乐眨眨眼,想了一下,小声惊讶道:“天哪,我居然信!” 明笑阳郁闷了一阵子,出了书房,见到赵安辰没走,不理自己反倒坐在明乐旁边聊天,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不爽,走过来道:“赵逸,你不是走了吗?” 赵安辰站起道:“嗯,这就走。”说着就真的走了。 明笑阳今天真是被气得各种头晕,想都不想就要追出去。明瑞然走出来刚好看到要往外跑的明笑阳,叫住他:“你干什么去?去看书!” 明笑阳哀嚎道:“哎呀~~~~~~~!!!” 明乐看到傻哥这个德行,摇了摇头。 康王喝的一塌糊涂,嘟囔着:“明兄怎么还没回来啊……”一歪,睡着了。 明笑阳被关在家里一个月,兵法读了好几遍,阵法画了许多张,闲谈杂记各种故事看了好几本,单单圣贤书没读几行……身体力行地要大发慈悲,给寒窗学子省名额。 日子到了,入考场,又是赵安辰骑着马送他进考场,和别人家的前呼后拥比,明笑阳又显得孤零零了。 在考场里面关了三天,放出来,这回压根就没人接……爹娘忙,玦哥也忙,乐儿出去玩了,赵安辰被静贵妃叫去了……正值秋季,真是秋高气爽心凉凉啊。 过了几日放榜,明笑阳自己去看,因为对自己的倒数前科心知肚明,就打算不浪费自己的脖子了,直接从后面看,果然找到了,心道:“呃……呵呵,还真是很好找啊,不巧又中榜了,连中两榜,都是倒数第一……要是再考一次,都要没脸见人了!” 不远处有一人喊道:“我中了!哈哈哈!” 明笑阳怎么觉得耳熟呢?闻声看去,正是沈玄清。沈玄清也看到了明笑阳,举着扇子喊道:“唉?明兄!明兄!”挤出了人群走过来道:“明兄,我中了!” 明笑阳道:“嗯,恭喜啊沈兄。” 沈玄清道:“哈哈!真有缘,咱俩又挨着,嘿嘿!” 明笑阳:“?” 沈玄清笑道:“我倒数第二,明兄还是倒数第一!” 明笑阳道悄声道:“喂!你小声点!很光荣吗?” 沈玄清道:“当然!榜上有名啊!” 明笑阳感叹道:“沈兄心胸开阔,我服了。” 沈玄清笑道:“哎呀,我也想不到明兄对倒数第一这么虔诚,我也服了,嘿嘿,咱哥俩太有缘了!走!必须庆祝一下,一起去喝一杯!”去了聚福楼。 伙计上了酒菜,二人闲谈慢酌,喝到天黑才出来,沈玄清满脸通红醉醺醺喊道:“明兄有空来找我玩啊!我家住在宣德街沈府!别忘了!” 明笑阳今日没醉:“知道了!”回头心道:“鬼才会去,再撞上你老姐,我干嘛给自己添堵。” 明笑阳刚一回府,就赶上全家都在,赵安辰也从宫里回来了。白赫云叫过儿子问道:“看榜看到天黑?多少名啊?” 明笑阳道:“倒数第一……” 明乐道:“行,至少没退步。” 明玦道:“阳阳……还小,一年之内考两次,成绩相同也正常。” 明瑞然静静地看着明笑阳,一言不发。 白赫云安慰道:“别灰心,还有下一次!” 明笑阳被惊吓了:“什么?还有下一次?不是吧?” 白赫云脸上露出慈母笑,手上拳头咔咔作响…… 明笑阳小声道:“哦,知道了。” 赵安辰:“……” 赵安辰这晚就住在武国公府,回了房找不到自己的枕头,就走去隔壁见明笑阳正抱着,伸手想从他怀里拉枕头,明笑阳死死抱着不给。 赵安辰道:“别闹,枕头给我。” 明笑阳道:“我都抱了一个多月了,已经是我的了。” 赵安辰没办法,又叫人取了个新枕头睡觉了。 睡到半夜,赵安辰听见门外有人,听声音就知道是明笑阳,没理继续睡。 一圈,两圈,三圈……明笑阳在门口转了有七八圈。 “唉……进来!”赵安辰轻唤了一声。 明笑阳立刻推门进了赵安辰房间,抱着自己的枕头钻到里侧躺好。动作极其流畅,好像刚才徘徊七八圈的人不是他一样。 赵安辰侧身背对明笑阳道:“睡吧。” “赵逸……睡不着。”明笑阳悄声道。 赵安辰道:“为何?” 明笑阳道:“娘说,过几天让我去看白氏产业,顺便学习,我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赵安辰道:“多久?” 明笑阳道:“大概两三年。” 赵安辰:“……” 明笑阳道:“你和我一起去吗?” 赵安辰道:“……不了。” 明笑阳不满道:“赵逸,你最近好冷淡啊,你转过来呗。” 赵安辰道:“不早了,快睡吧。” 明笑阳“哦”了一声,蹭上赵安辰的背,马上睡着了,明明刚刚还说睡不着。 赵安辰微微向下拉了一下领口,过了一会儿,才渐渐睡去。 ☆、静好 三 康王府。 明笑阳道:“赵澈,过几日我要去扬州,沈凌霜也要回家办点事,我娘让我们同行。” 康王叫道:“什么?一路上孤男寡女的,不行,我不同意!” 明笑阳道:“喂!说什么呢,哪来的孤男寡女,我带着我妹和火童,她们沈家也有随从,我们两家本就是世交,我娘让我路上照应她们,有什么奇怪的?” 康王道:“那也不行啊,都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我家霜霜如花似玉的,又喜欢你,万一路上……明兄你……怎么办啊?” 明笑阳笑道:“我什么我呀?这个锅我可不背啊,她胡说的你也信?我可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康王小声道:“明兄,我……我觉得霜霜不是胡说的,哪有姑娘会在这事上胡说啊,传出去多不好,再说了,你那么好,姑娘会喜欢你也是正常的。” 明笑阳歪头调笑道:“咦?赵澈?康王爷也有今天啊?被情所困了?你的风流潇洒呢?还像个大姑娘似的,自卑了?瞧你矫情的,哈哈哈!” 康王道:“你个小孩子懂什么?等你将来遇到了心上人,也好不到哪去!笑话我,小心遭报应!” 明笑阳笑道:“哈哈哈!好,不逗你了,你最近有空吗?” 康王道:“本王什么时候都空,你要干什么?” 明笑阳道:“本公子诚邀康王爷到扬州一游,如何?不用谢我,哈哈!” 康王道:“真的?!” 明笑阳道:“当然是真的,赵清当皇帝去了,你也够无聊的,闲来无事给你创造点机会,我也顺便甩个锅,看你自己的了!” 康王激动不已,上来就抱住明笑阳:“明兄最好了!仗义!” 明笑阳推开康王:“好好好,放手,大男人还抱,别扭死了!” 康王试探道:“明兄,你真的不觉霜霜特别好吗?” 明笑阳道:“你有完没完啊,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呢?我才不喜欢那种姑娘!” 康王道:“明兄喜欢什么样的?” 明笑阳当真想了一下:“嗯……没仔细想过。” 康王不依不饶:“不行,你不说我不放心!” 明笑阳道:“啧,你还真是…….嗯,我喜欢什么样的……极漂亮的,聪慧善良,喜欢我的,身材好,会心疼我,对我百依百顺,只爱我一个人,对我很温柔,柔情似水的那种,笑起来很迷人,闻起来香香的……唉呀,差不多就这样,反正不会是沈凌霜那样的母夜叉,放心了吧?” 康王道:“嗯,这还差不多。” 武国公府。 明笑阳准备出发了,白赫云给他一张写好的纸放在信封里道:“这是你的行程路线,还有怎样联络各个掌事,拿好了,白氏的掌事各有所长,此次前去定要跟他们虚心求教,记住了吗?” 明笑阳道:“是,知道了,娘。”骑上马,带着火童和明乐上路了。刚到城门口,就看见康王带着一队随从在那早早等着了。 康王道:“明兄,霜,呃,沈姑娘呢?” 明笑阳道:“等吧,女人出个屋麻烦着呢。” 明乐道:“哥说什么呢?”拿着白蛇骨鞭捅了捅明笑阳。 明笑阳道:“你还是个小孩儿,长大了可不能学你沈姐姐,到时候嫁不出去!” 康王站在一旁:“咳咳,嗯……” 沈凌霜骑着马,带着几个人向城门走来,明笑阳道:“走吧。”众人骑马上路。 明乐走在沈凌霜身边道:“沈姐姐今日真好看!” 沈凌霜道:“乐儿也好看。” 明了笑道:“哦,我懂了,这就叫女为悦己者容吧?” 康王老老实实地走在明笑阳身边:“……”回头看了看沈凌霜,又侧头看了一下明笑阳。 沈凌霜道:“乐儿,不是咱们两家吗,康王为何同行?” 明笑阳道:“是我邀请康王殿下一起去扬州一游的。” 沈凌霜道:“哦。” 明笑阳这一路上老是回头张望,沈凌霜道:“你看什么呢?”也回头望去。 明笑阳问道:“赵澈,你出来的时候,去天清寺看你六弟了吗?” 康王道:“当然,我就是从天清寺出来后去城门等你们的。” 明笑阳道:“他知道我们今天出发吧?” 康王道:“知道啊,六弟还说让我跟紧你,嘱咐我路上小心。” 明笑阳道:“那他怎么不来送你?” 康王奇道:“我那六弟你第一天认识他吗?他能多说两句话已是不易了,我还指望他送行啊?” 沈凌霜道:“明笑阳,你的剑真漂亮,给我看看呗?” 明笑阳小心翼翼的解下剑递给沈凌霜。康王道:“沈姑娘要是喜欢剑,我以后一定给沈姑娘寻来更好的。” 沈凌霜冷冷道:“不必,本姑娘想要什么好剑,自己可以寻来,不劳王爷费心了。” 沈凌霜仔细端详这明笑阳的剑,心中叹道:“好漂亮的剑!”缓缓拔出后更是赞叹道:“这剑真是极品,世间罕有的宝剑啊!” 明笑阳得意道:“如何?这样的剑你可能寻来?” 沈凌霜道:“此剑是无价之宝,可遇不可求,你是如何得来的?” 明乐道:“这是宁王哥哥送给我哥的生辰礼。” 沈凌霜道:“宁王真是出手阔绰,竟然送这么贵重的生辰礼?!” 明乐道:“不止呢,我哥的汗血宝驹,就是这个天佑也是宁王哥哥送的。” 康王道:“哦!我说怎么看这匹马眼熟呢?原来是天佑啊?” 明笑阳道:“你认得天佑?” 康王道:“明兄,你真是让我心里太难受了,就算我再怎么心胸豁达,也难免不是滋味,不仅是沈……呃,我六弟什么都没送过我,对你竟这般好!” 明笑阳道:“他有那么多好马,送我一匹怎么了?” 康王道:“他是有很多好马,但是这天佑可是他最好的马了,比他所有的马加在一起都好,更何况天佑来得不容易。” 沈凌霜道:“如何不容易?” 康王道:“我六弟十六岁时听吐蕃的使者说起,在吐蕃的一个部落里有一匹汗血马王,是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驹,并且和部落首领的汗血宝驹相配,首领的宝驹刚刚怀上小马,定然会是匹绝世好马。我六弟就去找父皇要小马,父皇也十分为难,毕竟不是在大宋境内。父皇就跟六弟提了一个要求,让六弟日日到御书房去处理政务,为期两年。我六弟就真的从早到晚地去做了两年苦力,父皇才把天佑千里迢迢的弄来,六弟十八岁时得到天佑,天佑刚满一岁,谁知刚一出宫竟然给了你!唉……我这当哥哥的都要吃醋了!” 明乐道:“啧啧啧,宁王哥哥两年的苦力竟便宜了傻哥,唉,鲜花总是插在牛粪上,可惜了!” 明笑阳伸手摸了摸天佑的头,什么都没说。 康王道:“这又是宝剑又是宝驹的,你可得对我六弟好些,他向来不滞一物的性情,对自己都没这么好。” 沈凌霜叹道:“我想知道明笑阳你是如何回礼的?”将宝剑还给明笑阳。 明笑阳道:“我送了他一包春宫图……” 康王小声道:“就是你从我那拿走的那些?” 明笑阳点点头。 众人:“……” 明乐道:“你要么以身相许,要么以死谢罪,哥你选一个吧!” 康王噗的一笑:“乐儿你真幽默。” 途中歇息,随从们生火做饭,明笑阳坐下喝水,沈凌霜挨着明笑阳坐下,康王向明乐使了个眼神儿,想让明乐坐到自己哥哥身边去,这样康王就能挨着沈凌霜坐了。 明乐不理,挨着沈凌霜坐下。明笑阳一路上都比较沉默,若有所思的样子,根本没注意到康王的各种暗示,康王没辙,干脆把明笑阳推到一边去,自己夹在了明笑阳和沈凌霜中间,坐得不动如山。 明笑阳还是朝着来时的路左一眼右一眼的瞄个没完。明乐道:“行了,哥把路看出个洞来也看不来宁王哥哥。” 明笑阳道:“谁说我在看他,来时路的风景不错而已。” 沈凌霜道:“看你们比亲兄弟还亲,出来两个多时辰了,还看什么。” 明笑阳道:“那可不一定,我上次巡边,随军出城时,都走了将近三个时辰了,赵逸还是追上来了。” 明乐道:“你不是说没在等宁王哥哥吗?” 明笑阳拿出一包糖炒栗子塞给明乐:“吃你的,闭嘴!” 明乐笑道:“嗯!哥说的对,来时风景确实不错!”得了好处顺毛捋。 沈凌霜道:“等咱们到了扬州,到我家去坐坐,我爹肯定很想见你们。” 明乐道:“嗯,沈叔叔是个很有趣的人。” 康王心道:“什么?这是要带明兄见父母吗?”看了一眼明笑阳,一着急道:“本王也备了厚礼,打算到扬州去拜见岳父大人。” 明乐:“?” 明笑阳心道:“赵澈憋屈这么久,总算说句坦诚的硬实话了。” 沈凌霜道:“谁是你岳父啊?胡说八道。” 康王小声道:“霜霜,明兄还小,你还不如好好看看本王呢,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你告诉我,我改还不成吗?” 沈凌霜道:“我喜欢明笑阳,你变成他我就喜欢你,如何?” 明笑阳道:“哪有这样的?我不喜欢你啊,别挑拨我们兄弟情谊,你居心何在?” 康王道:“无妨,来日方长,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霜霜慧眼如炬,日后定会发现我的好的。” 沈凌霜道:“我们扬州美女如云,康王一定要多见识见识,若是哪天在街上遇上个心仪的,就别来烦本姑娘了。” 康王道:“怎么会,本王可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专情好男子,霜霜大可放心。” 明笑阳道:“嗯,这点倒是有可能,赵澈至今守身如玉,你算是他初恋,当王妃多好,我就觉得赵澈不错,我要是女的我都想嫁给他!” 康王在袖子下面偷偷向明笑阳竖起了大拇指,明笑阳眉尾轻轻一挑以示回应。 明乐道:“哥这话我记下了,回去说给宁王哥哥听。” 明笑阳道:“欸?为何?” 明乐道:“我向宁王哥哥汇报你的情况,宁王哥哥就会给我礼物和好吃的。” 明笑阳道:“我是你哥呀,乐儿是叛徒,就为点儿吃的玩的就把你亲哥卖了?” 明乐道:“哥还能值点吃的玩的已经很不错了,我也不指望你还能换点什么更好的了。” 沈凌霜道:“明笑阳,你就那么讨厌我?” 明笑阳道:“当然不是,我不讨厌你,我只是不喜欢你。” 沈凌霜笑道:“康王有句话说的好,我们来日方长,走着瞧。” 康王道:“追求明兄的姑娘数不胜数,竞争太激烈了,霜霜还是看看我吧,我没人追,我很好追的,一追就能追上,考虑一下嘛。” 沈凌霜道:“你太烦人了,闭嘴。” 康王道:“哦。” ☆、金玉满堂 走了许多日,总算到了扬州,康王叫随从先去驿馆住,自己跟着明笑阳就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安全感了。 沈凌霜道:“走,先去我家吧!” 明笑阳道:“好,既是世交就没有路过却不拜会的道理,自然是要去的。” 康王道:“好!” 沈凌霜一拦道:“王爷,我们沈家小门小户,没地方放您这尊大王爷,您就别去了吧!” 康王道:“我六弟说了,让我紧跟着明兄,明兄去哪我去哪。” 明笑阳一把搂过康王道:“赵澈低调得很,你家就拿他当个一般人就行了,是吧赵澈?” 康王道:“是是是,我很一般,嗯,特别一般!” 明笑阳道:“听说沈叔叔和官家也是故交旧友,那赵澈也算是故人之子,理应一同前去,是吧赵澈?” 康王道:“对,必须要拜岳父岳母。” 沈凌霜杏眼圆睁:“什么?” 康王道:“啊,伯父伯母,是伯父伯母,嘿嘿。” 扬州,沈府。 沈府虽气派,却十分典雅,一入府门,庭院错落雅致,毫无商贾之家的奢华庸俗,水灵清秀,一派风清柳摇的闲适。 管家道:“大小姐回来啦。” 沈凌霜道:“嗯,我爹呢?” 管家道:“老爷有事出去了,大概要三四日才能回府。” 沈凌霜道:“我娘呢?” 管家道:“夫人回娘家探亲,大约也是几日后方归。” 沈凌霜道:“哦,那好吧,知道了,安排一下,去吧。” 管家道:“是,大小姐。” 沈凌霜道:“我有事要处理,你们先请自便吧,那我先走了。” 明笑阳道:“行!天色不早了,我先去休息,明天再去办事,走,乐儿!” 明乐蹦跳跟着哥哥走了。看着沈凌霜出了府,康王才收回依依不舍的眼神,跟着去房间。 傍晚,明笑阳吃饱喝足回自己房间上床睡觉。明乐睡不着在院子里玩,明乐之前在这住了一个月,熟悉得很。 康王觉着皓月当空,夜风清爽,便出来纳凉片刻,坐在院中的石椅上感叹道:“原来这就是霜霜从小长大的地方啊,真好,怪不得霜霜生的人美心善呢。” 明乐道:“康王哥哥,你和宁王哥哥一点都不像亲兄弟,性情天差地别的。” 康王笑道:“我六弟那性情可谓是天下独一份了,确实像不了。” 明乐也过来坐下道:“你比宁王哥哥温暖,宁王哥哥比你可靠。” 康王道:“……呵呵,乐儿真是心明眼亮啊。” 明乐道:“康王哥哥性格开朗,和我哥有点像,不愁找不到好夫人,为何偏偏喜欢沈姐姐呢?” 康王开心道:“真的?乐儿真觉得我有点像明兄吗?是说我其实还是很有希望的?” 明乐瞧了他一眼道:“你真是意外的豁达呀!” 康王道:“乐儿和霜霜要好,说说她喜欢什么吧!” 明乐道:“沈姐姐喜欢我哥。” 康王道:“……除了这个呢?” 明乐道:“没了。” 康王:“……嫁给我也没那么差吧?荣华富贵的定不让霜霜这般辛苦,出去奔忙,到现在还没回来。” 明乐道:“沈姐姐可不是能养在笼中的金丝雀,说起荣华富贵,我觉得沈姐姐家可能比你这个王爷有钱多了,康王哥哥还是从别的方向上找找自信吧。” 康王道:“唉,我太难了……如果霜霜愿意做我的王妃,我定会一生一世对她好,我会把我最好的都给她。” 明乐道:“嗯,这点你和宁王哥哥很相似。” 康王:“?” 明笑阳躺在床上没睡着,默默听着,若有所思地眨眨眼。过了一会儿,又想起赵安辰也会有自己喜爱的王妃,心里说不出的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心道:“我希望辰哥哥幸福,可就是高兴不起来,我明笑阳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差劲的人了,枉费辰哥哥待我好,以后我不能如此狭隘,作为男子汉大丈夫,要真心实意为兄弟的幸福摇旗呐喊才是。”想了一会儿,别别扭扭地睡着了。 次日一大早,明笑阳带着明乐和火童,按照白赫云的指示,找到了一个钱庄,匾额上写着“金源钱庄”,跟着伙计进了钱庄后堂。 堂中站着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子,身穿金色瑞云锦袍,头戴白玉卷云冠,相貌堂堂,生的很是好看。温文尔雅,目光清明又深邃。 这个男子见明笑阳来了,微微一笑,弯腰一礼道:“金之掌事白金玉,白满堂,在此恭候少主,大小姐。” 白氏家族很低调,都不以姓氏示人,外人都以为他们就是姓金木水火土,故白金玉,白满堂对外人只道自己叫金玉,字满堂,久而久之,就成了金满堂金老板了。 明笑阳惊奇道:“你认得我?” 金满堂道:“家主来信告知属下少主和大小姐要来,少主生的和家主如此相似,属下自然认得。” 明笑阳笑道:“哈哈,来之前娘跟我说白氏的掌事们都是最优秀的奇才,还猜想金掌事会不会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前辈呢,没想到这么年轻,太惊喜了,嘿嘿。” 金满堂笑道:“少主叫我金玉或满堂就好。” 明笑阳笑着点点头:“嗯!这里就是白氏金之一族的总部了吗?” 金满堂道:“这里不是,少主请跟我来。” 金满堂带着明笑阳他们出了金源钱庄,几人骑着马走了有半个多时辰,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别庄,这座庄院看上去除了很大很壮观以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却莫名给人一种“铜墙铁壁,不得擅入”的感觉。门楣上的名字十分低调:草木庄。 金满堂道:“到了,就是这里了。” 明笑阳跟着金满堂进了草木庄,看见里面有不少人在不同的屋内做着自己的事,都穿着白色瑞云锦袍,庄内还有很多带着暗红护腕配着不同武器的精卫。 庄内众人见到掌事带着少主来了,都很高兴,走出来站好,行礼道:“少主好!大小姐好!掌事好!” 明笑阳也开心的挥挥手道:“大家好,嘿嘿。” 金满堂挥挥手叫大家各司其事,众人散去。引着明笑阳向庄子的中心走去,走到一个很大的二层楼处停下道:“少主,这是枢楼,就是家主想让少主来熟悉的地方。枢楼地上两层,地下十八层。” 明笑阳叹道:“地上就已经很壮观了,下面还有十八层地狱啊?这楼怎么没有门啊?” 金满堂笑道:“少主真有趣,对于别人来讲,枢楼是放纸的地方,对于我来说,曾经是地狱,对于少主和大小姐来说,它即将是地狱。地下部分是实打实的铜墙铁壁,挖不开,炸不开,里面机关重重,只有掌事和家主能进,自然少主和大小姐是能进的。其他人任谁也别想进去。” 明乐道:“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有门,地下十八层……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的感觉。” 明笑阳道:“同感。” 金满堂微微一笑:“我们进去吧。” 明笑阳道:“此处很不错啊,定是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地方,我……就不进去了吧。” 金满堂道:“嗯,也行,不过少主会被家主打死。” 明笑阳道:“哦,那我还是进去看看吧,看看也无妨。走吧乐儿。” 金满堂在枢楼的一面墙上很有节奏的敲击着多个不同的位置。明笑阳道:“这是在干什么?” 金满堂道:“解机关,开门。”敲了几十下,就看见眼前的这堵墙向下沉了下去,面前出现了一个机关门。 明笑阳叹道:“原来如此,我们进去吧。”说着就要上前开门。 金满堂拦住明笑阳道:“少主莫急,不要乱碰,墙的边沿上都是机关毒针,在解开门上机关以前不能伸手开门,会死人的!” 明笑阳瞬间缩回手,冷汗直流。 金满堂道:“少主跟着我就好。” 明笑阳道:“哦。” 金满堂用手拨弄着门上那些可以滑动的小木块,弄好了伸手开门。三人刚一迈入,身后的门和墙壁又重新关闭恢复原样了。进了门并不是楼内,而是一个宽三米,长四米的密闭空间,四周平坦光滑空无一物,空空荡荡。 金满堂道:“少主和大小姐不要动,稍后。”说完就用轻功走出一个诡异的步伐,落脚之处都会出现一个方形的塌陷,飞了几圈后,这个密闭空间最里面的墙壁打开了,金满堂道:“好了,可以过来了。” 明笑阳十分规矩地跟在金满堂身后问道:“如果刚刚没有破解……踩到地面上会怎样?” 金满堂道:“会触动机关,先是释放毒气,后是左右两侧墙壁向中间合并,把人挤压成一张纸的厚度。” 明笑阳:“……” 楼内地上的两层楼,底层窗子很高,上层却一周都是窗子,明笑阳道:“早知道这么麻烦,还不如用轻功飞进来呢,多容易。” 金满堂道:“少主千万不要这样做,绝对会死无全尸的。” 明笑阳:“……” 三人来到光线极好的顶层,室内古色古香,十分考究,都是柜子和书架,很多,一排一排的整整齐齐,都放着厚厚的大账册之类的东西,向里走了几十排,见到一间屋子,推门进去,是个书房,宽敞明亮,几处桌椅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金满堂道:“少主,大小姐请坐。”三人围着一处方桌坐下。 明笑阳道:“外面那么多是什么?账本吗?真多。” 金满堂微微一笑:“不是账册,是商铺地契的目录。” 明笑阳:“!!!!!!” 金满堂道:“家主吩咐属下定要严格教少主如何执掌白氏金之一族的事务,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以少主的聪明才智,一定很快就能学会。” 明笑阳道:“金玉你太高估我了,呵呵,我可是连续两榜恩科倒数第一啊。目录都有这么多……” 金满堂道:“嗯,学不会的话,家主会打死您的。” 明笑阳道:“嗯,我懂了,不行也得行!” 金满堂道:“属下给少主和大小姐介绍一下枢楼,这一层是目录层,这些目录每到年底时我会来修正一次,每年的变更记录和变更原因会放在门口最左侧的柜子里,而右侧的五个柜子里面都是经商的常识和经验案例等书籍。楼下一层是机关室和过渡层,如果有人硬闯进来一定会死在那一层的。虽然没人能闯进来,但这层的功能还是有的,并且它是通往地下的唯一通道。地下十八层,层层布满机关。地下一到五层是账目,六到十五层是地契,十六层是白氏机关术和各种机关术。第十七和十八层只有家主能进,属下不知是什么。” 明笑阳松口气道:“哦,这么一说,就不那么神秘了,还好还好。” 金满堂道:“少主和大小姐要在枢楼中学会所有机关术,并且要精通白氏机关术。还有要将外面的所有书籍、地契目录等等全部要背记下来,烂熟于心后才能离开草木庄。” 明笑阳吓得立刻蹦了起来:“什么?不可能,就算我娘打死我,也不能!” 明乐沮丧道:“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金满堂道:“少主不要紧张,属下也是过来人,建议您先学机关术,如果您不会白氏机关术,那外面的目录您能背到老,如果精通白氏机关术的话,您会发现,白氏生意从布局到名称,从经营内容到经营方式都是有规律的,大概两三个月就能烂熟于心了。最后再去学经商典籍就好,少主若是勤奋些,半年时间足够了!” 明笑阳后背发凉,冷笑道:“呵呵呵,半年…….” 金满堂道:“机关术就由属下教授少主和大小姐,大概需要两个月时间,在此期间,我会每天接送少主和大小姐进出枢楼的。” 明笑阳道:“你把如何进出的方法密令告诉我们不就好了吗?” 金满堂道:“没有那么简单,每次进来的密令都不一样,年月日时辰都有不同的密令,您精通白氏机关术以后自然可以进出自由,否则是无法破解机关的。” 明笑阳道:“上次听金福说白氏族人中有很多精通机关术的人,他们都能进来吗?” 金满堂道:“不是,他们的机关术远远达不到能进枢楼的程度。” 明笑阳觉得生无可恋了,惨然答道:“嗯,我知道了……” 明乐道:“他是少主,为何我也要受罪啊?” 金满堂道:“这属下就不清楚了,家主是这么交待的。” 明乐道:“娘是魔鬼,哥,我不想活了。” 明笑阳道:“我也是,但是咱们俩加在一起也打不过娘。” 明乐道:“哎呀~~~~~~~~~~~~” 金满堂道:“为了方便少主和大小姐学习机关术,我已经将一部分初级的书籍搬了上来,那我们就开始吧!” 明笑阳面如死灰道:“好,早学完早解脱。” 明乐道:“嗯,早死早托生。” 金满堂笑道:“说的是。” ☆、拍卖会 傍晚,金满堂带着明笑阳和明乐走出枢楼,安排他们在草木庄住下,火童也住在草木庄陪着明笑阳。 金满堂带了几个人到沈府,见到沈凌霜道:“沈小姐,我家少主承蒙贵府照顾了,我这就来取我家少主的行李。” 沈凌霜惊讶道:“金掌柜?明笑阳是你的少主???” 金满堂道:“正是。” 沈凌霜心道:“金满堂在扬州城,乃至全大宋的商贾中也是响当当的厉害人物,没想到竟是白氏门下。” 沈凌霜道:“哦,好。” 金满堂道:“对了,少主还吩咐,让我转达沈小姐,说康王殿下就先寄放在贵府了,因为少主现在身处家族机密之处,不方便看顾康王殿下,大约要半年的时间,等我家少主出来后,便来取走康王殿下,这段时间就有劳沈小姐了。” 沈凌霜木然道:“好,我知道了。” 几个随从拿好了明笑阳的行李,金满堂一礼道:“那就不多打扰了,在下先告辞了。” 沈凌霜一礼道:“金掌柜慢走。” 康王默默看着,心中极高兴,心道:“半年啊,霜霜看不到明兄,而我被寄放于此,天天都能看见霜霜,真是太好了!明兄仗义!” 管家道:“这位明公子不一般啊,竟然寄放王爷啊。” 沈凌霜一回头看着正在喜形于色的康王道:“你被别人像东西一样寄放了,高兴什么?” 康王笑道:“本王不介意,本王很开心,嘿嘿嘿。” 过了两日,金满堂来到枢楼道:“明日扬州城纵楼有场一年一度的最高级别的拍卖会,连续三日,聚集天下各类稀世珍宝,我们白氏是每年都要参加的,少主和大小姐要去吗?” 明笑阳道:“这么好的事当然要去!我去!” 明乐死气沉沉道:“没兴趣,我不去了,我背书……早死早托生……” 金满堂道:“好,明日我和少主一同前往。” 纵楼。 进入纵楼,中央大厅十分宽阔,是一个很大的圆形观宝台,直径约十余米,从地面凸起近一米高,观宝台上正中间有个高三尺,一米见方的镂空玉台,应是放展品的展台了,整个观宝台被九个大腿粗的石柱围在大厅中央,石柱上都有一个黄铜虎头,每个虎头之间都连着很粗的黄铜链条,看上去颇显肃然郑重。 观宝台一圈周的全是竞拍坐席,由中心向外围约有十余排,十余排后面还有很宽的通道。此楼有三层竞拍的观宝席。二楼一圈皆为单室,雅致不俗。三楼的单室看上去尤其宽阔尊贵。 金满堂引着明笑阳走到二楼的最正中的观宝雅室。明笑阳站在室中围栏旁向下看,道:“这里看得真清楚,金玉,三楼是做什么用的,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金满堂道:“三楼是皇家专用的,一周共九室,一般没人来。我们所在的二楼是豪门贵族的竞拍雅室,拥有千万两黄金以上的贵族席位,一周共十八室,首席与末席之分也是家族实力之分,少主所在的这间正是首席雅室。楼下坐席为三百位,最后一排的竞拍者也至少是账上有十万两黄金的人,每年这三天能入纵楼的人都是富豪。” 明笑阳点头道:“金玉,你知道白家有多少钱吗?我娘从来不告诉我,赵逸说富敌三个大宋,是么?” 金满堂道:“我知道白家有多少金银和铺面,其他的就不知道了,论金银来说差不多如少主所说。” 明笑阳道:“还有其他的?” 金满堂道:“当然有,例如田产,土地,庄园,山…….” 明笑阳听着头晕,问道:“不会我将来还要背这些‘其他’的目录吧?” 金满堂笑道:“在草木庄不用背,出了草木庄就不知道了。” 明笑阳心道:“估计跑不了。”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纵楼中已经座无虚席,只是左侧不远处有一室尚且空着。一声铜钟响起,拍卖会开始。 纵楼主事是位倾国倾城般的美貌女子,走上观宝台道:“诸位,欢迎前来参加本次拍卖会。”此时观宝台上的玉雕方台沉入地下,在观宝台上消失了。 明笑阳道:“有机关?” 金满堂道:“这也是为何天下重宝都会来纵楼拍卖的原因,此楼处处是机关,宝物在此很安全。” 明笑阳道:“哦。” 玉雕方台又从地下渐渐升起,回到地面后开始缓慢旋转,展示给四周众人观看。纵楼主事道:“第一件藏品:血珊瑚,宽二十寸,高十八寸,起拍价黄金十万两!” 明笑阳惊道:“黄金十万两?这么贵?” 金满堂道:“这么大的血珊瑚,堪称无价,黄金十万两不算贵。” 明笑阳道:“哦,只能看也没什么用啊,我们要吗?” 金满堂道:“少主喜欢什么都可以拍下。” 明笑阳道:“我不喜欢这个,你会拍下吗?” 金满堂道:“白氏若遇重宝自然不会放过,少见的宝物也不会放过,但是这个血珊瑚我没打算拍。” 明笑阳道:“为何?” 金满堂道:“第一不够贵重。” 明笑阳:“……” 金满堂道:“第二,太小了。草木庄的枯楼里最小的血珊瑚都比这个大。” 明笑阳:“…….枯楼是干什么的?” 金满堂道:“就在枢楼后面,是白氏的藏宝楼,地上三层,地下二十层。” 明笑阳心道:“本公子平日住的武国公府是茅草棚啊……我还总是和乐儿争一包糖炒栗子……”问道:“我们每年会在拍卖会上花多少钱?” 金满堂道:“不一定,去年和前年,分文未花。” 明笑阳道:“这么抠的吗?” 金满堂笑道:“是因为没有好宝物。” 明笑阳喃喃道:“黄金十万两还不够贵重啊……” 金满堂道:“少主腰上的佩剑怕是比这血珊瑚贵重许多倍,这血珊瑚是入不了白氏枯楼大门的。” 观宝台上的血珊瑚被人争争抢抢了半晌,总算是以三十五万两黄金的价格卖出去了。 纵楼主事道:“下面是第二件藏品,千年人参,起拍价白银两千两。”玉雕方台再次一落一升,上面放了一个支架,挂着一个“上吊的人参”。 明笑阳奇道:“几十万两黄金,两千两白银?这落差也太大了吧?” 金满堂道:“纵楼选宝不仅仅是以贵重为准的,也会以少、奇、美等很多因素为参考。这个千年老参就很好,足年真品市面上是极其稀少的。” 明笑阳道:“我们要吗?” 金满堂道:“少主说了算,不过白氏木之一族中,这种东西应该有很多。” 明笑阳:“……好吧,不要了,我现在大概明白为什么去年和前年你一个铜板都没花了。” 金满堂说的没错,这个千年老参确实是个好东西,争抢的时间比那个血珊瑚还长,最后被下面坐在第一排的一位青衣公子拍得。 明笑阳向下看去,心突然跳了一下,这个青衣公子怎么长得……如此讨喜呢?身材不高,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精巧的五官,古灵精怪的。明笑阳心道:“这个公子生得可真好玩啊。”不免多看了好几眼。 明笑阳问道:“金玉,枯楼中有玉佩吗?” 金满堂道:“没有,玉佩的价值终究还是进不了枯楼的。” 接下来又上了一些,金丝软甲,琉璃净瓶,各种珠宝之类的东西,明笑阳没兴趣,金满堂也没兴趣,二人闲聊。 明笑阳问到:“咱们左侧隔几个的那间雅室怎么没人呢?” 金满堂看了一眼道:“历年那里都是百草谷的位置,百草谷的人很少来,这么多年我也只见过一次,他们家人对珠宝珍品什么的不太感兴趣。” 明笑阳道:“哦。” 明笑阳闲来无事,东张西望,皇室一个没来,就四处打量这些二楼的豪门贵族,看见斜对面的末席雅室中,有个穿着俗气的男子,浑身掐金丝的绸缎锦袍,头上还顶个黄金冠,脖子上不知道挂了几条大金链子,满手的珠宝戒指,后面还站了好几个灰衣家丁。明笑阳没忍住,“噗”地一下笑出了声:“哈哈哈!金玉,你快看,那个是谁啊?穿成那样不说,参加个拍卖会还搂着两个女人?” 金满堂道:“那个是杜家的公子,杜鸣,杜家是做盐和南北商行生意起家的。现在家中只有杜老太爷和这个独苗孙子了。他家几代单传,杜老太爷的独生子染了瘟疫去世了,那时杜鸣才三岁,杜老太爷特别宠爱这个孙子,自幼骄纵无度,好事不干,也没干多大的坏事,就长了这么大,杜家的财力仅仅比下面的竞拍者多一些,所以在二楼末席。少主尽量不要与他交好才是。” 明笑阳笑道:“放心,我没打算和他有什么来往。” 纵楼主事道:“下一件藏品是燕尾七宝簪。起拍价黄金二百两!”玉雕方台上一个精致的簪架上摆着一只形状简约雅致的燕尾金簪,簪尾两侧都是七宝镶嵌,从大到小,甚是精巧不俗。 明笑阳看见这只簪子忽然觉得它和那位青衣公子很相配,灵巧灵巧的。心道:“想什么呢,再怎么配,也不可能簪在一个男人头上啊。不过……的确很配。” 斜对面的杜鸣道:“这簪子不错,买回去给我新娶的小妾吧。”明笑阳耳力非凡,听了个一清二楚。 金满堂道:“这支簪子很有品味,少主不要吗?给未来的夫人?” 明笑阳道:“我从未想过夫人的事,还买什么簪子啊。不要。” 金满堂道:“嗯,少主还小,不急。” 明笑阳道:“我不小了。” 金满堂微笑着看明笑阳。 ☆、拍卖会 二 观宝台上的燕尾七宝簪被众人角逐了一会儿,就剩下两位还在争,一个是杜鸣,另一个就是台下的青衣公子,明笑阳坐着椅子,侧着身子趴在围栏上向下看,笑着看青衣公子红着小脸着急,觉得十分好玩。 明笑阳看见有几个穿灰色衣服的人,弯着腰缓缓从后面逐渐走向青衣公子,心道:“欸?怎么回事?” 那几个人跟青衣公子说了什么,青衣公子不悦刚想起身,就被捂了一下嘴,几个人转身离开了,青衣公子坐在椅子上低下头,一动不动地睡着了一般。 明笑阳发现那些人的衣服和对面杜鸣的家丁一样,心中明白了几分。最终七宝燕尾簪被杜鸣拍得。 明笑阳起身想下楼去看那个青衣公子怎么了。金满堂道:“少主要去何处?” 明笑阳道:“没事,我下去看看,马上回来。”说着下楼了。 明笑阳从后面一直走到了最前排,蹲在青衣公子身边一看,一惊,心道:“不是吧?为了个簪子还至于灭口不成?这是死了还是睡着了?”伸手在鼻息下一试,便知是睡着了。明笑阳搭了一下脉,没什么事,只是被迷晕了,照这么睡下去能直接睡到今日散场,心道:“此处人多,带你出去吹吹风,很快就会醒,要不你今天岂不是白来了?”明笑阳扶起青衣公子向外走去。 金满堂向下看,也没看明白少主搞什么名堂,只得继续在雅室看拍卖,等少主回来。 明笑阳刚把青衣公子拖出纵楼,就见一男一女走了过来扶住青衣公子,其中女子问道:“我家公子怎么了?” 明笑阳道:“和别人抢一个藏品,被人家迷晕了。” 女子道:“什么?不会是你干的吧?” 明笑阳道:“小丫头,狗咬吕洞宾了?要不是我发现了,带他出来吹吹风,他得睡到散场也醒不了!” 女子道:“哦,那谢谢你了。” 明笑阳道:“不客气!嘿嘿!把他放下,坐在地上,省得他醒来头晕。” 女子道:“哦。” 明笑阳蹲下将自己的醒神丹取出一颗,塞进青衣公子口中,片刻功夫就醒了过来。 青衣公子道:“我怎么了?为何在外面,还坐在地上?” 明笑阳道:“你和杜鸣争簪子,他叫人下来把你迷晕了,这都不记得了?” 青衣公子晃晃脑袋道:“哦,对,是这么回事!混蛋!我的簪子呢?” 明笑阳笑道:“自然是没了。” 青衣公子很生气,坐在地上忿忿地蹬了几下,也不起来,委屈地大哭:“我好不容易看上个簪子还被别人抢走了,太欺负人了。哇……” 明笑阳道:“喂!不是吧,一个簪子而已,至于吗你?” 青衣公子道:“你懂个屁!小爷就喜欢那个!” 明笑阳笑道:“明明是个姑娘,还小爷呢?哈哈哈!” 青衣公子道:“你怎么知道?” 明笑阳道:“是我把你弄醒的,你的脉象就是个女的。” 青衣公子坐在地上鼓着嘴抬眼盯着明笑阳,眨了眨眼,拍拍土站起来道:“谢了,我这就去抢回来!” 明笑阳道:“拍都拍完了,你怎么抢?” 青衣公子道:“我动手抢!” 明笑阳道:“就你这两步走,你会武功吗?” 青衣公子道:“不会!” 明笑阳笑道:“那怎么抢?上去再被迷晕?” 青衣公子回头瞪了一眼明笑阳道:“不用你管!” 明笑阳道:“本公子我今日就想多管闲事,嘿嘿,这样吧,我去替你抢来如何?” 青衣公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你要多少钱?” 明笑阳道:“本公子不缺钱,免费,便宜你了!” 青衣公子道:“你有这么好心?” 明笑阳笑着点点头道:“正是!” 青衣公子转过身问道:“你是何人啊?” 明笑阳道:“问我之前,你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青衣公子憋了半天,小声道:“我叫古灵芝。你呢?” 明笑阳道:“我叫明欢,明笑阳!走吧,一起进去,散场后,你就在这等我,我把簪子给你抢来如何?” 古灵芝喃喃道:“那……那谢谢你了。” 明笑阳站到古灵芝面前,一弯腰,撩开古灵芝下身的外袍,在中衣的裙角处撕下了一大块布,塞到自己怀里。 古灵芝喊道:“你干什么?” 明笑阳道:“我替你去打劫,总得遮上脸吧,帮你办事,还得撕我自己衣服不成?” 古灵芝气鼓鼓地,憋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明笑阳笑道:“你这样真好玩,你见过河豚吗?那傻鱼生气了就和你一模一样,哈哈哈!好了,走吧。”自己大步走在前面,回了楼上雅室。 金满堂道:“少主刚刚去哪了?” 明笑阳道:“咱们对面那个杜鸣,为了个簪子把下面那个青衣公子,啊,是青衣姑娘给迷晕了,我去帮个忙。” 金满堂笑道:“公子真是好人呢。” 明笑阳道:“那是!本公子向来喜欢行侠仗义,哈哈哈!” 金满堂笑意在眼中扩散开来,轻声道:“嗯,和家主一样。” 纵楼主事道:“下一件藏品,夜明珠!内径七寸!起拍价三十万两黄金!”玉雕方台升起,上面放着一个圆润的夜明珠。 金满堂忽然站起道:“少主,这个夜明珠和普通夜明珠不一样!我们要买回来!” 明笑阳道:“如何不一样?” 金满堂道:“这是昼珠,枯楼也没有这么大的,枯楼里有十七颗小的,并且与这颗成色不能相比,昼珠是夜明珠中的极品!暗夜之中,光耀如昼,能照百步外的发丝,荧荧之光,明亮而不刺眼,如同皓月!” 明笑阳惊叹道:“原来如此!” 纵楼主事道:“熄灭烛火,遮窗!”纵楼中的小厮将所有光亮全部遮了。楼中本应伸手不见五指黑,但正如金满堂所说,楼内被这颗昼珠照的通亮! 纵楼主事道:“上灯,敞窗!”小厮又将窗子都露出来,室内烛火重新燃上。 纵楼之中惊叹如潮,瞬间争抢了起来,转眼间就飙升到了一百五十万两黄金,还在抢。 明笑阳道:“咱们不参战吗?” 金满堂笑道:“这是拍卖,咱们收最后一锤就行了。” 明笑阳道:“你觉得最后会是多少?” 金满堂道:“此物无价,以在场诸位的财力最多升到五百万两黄金。这东西不能吃不能喝,普通家族也用不着,但是白家不一样,以后一定能用得着,说不定是军国大事呢!” 明笑阳道:“五百万两黄金啊……我感觉会被娘打死呢?” 金满堂笑道:“花钱不会被打死,少主要是学不会机关术,背不下来地契目录确实会被打死。” 明笑阳咽了一下口水,朝下看去。 这颗珠子价格攀升逐渐缓慢了下来,很多人财力不济,败退出局,剩下几个还在踌躇慢抢。生生抢了一个时辰了,还没成交。 明笑阳道:“我突然也想要这个夜明珠了。” 金满堂道:“少主想要用它干什么?” 明笑阳道:“挂在暖园当灯用!” 金满堂问道:“暖园?” 明笑阳微笑着点点头:“嗯,赵逸的园子,我猜他会喜欢!” 金满堂不解道:“宁王的园子?少主啊,您不但要当灯用,还用在别人的院子里?” 明笑阳道:“这颗我要了,枯楼中的十七颗我也要带走,嘿嘿。” 金满堂:“……好吧,少主说了算,枯楼都是你的。” 明笑阳回头问道:“我会被娘打死吗?” 金满堂道:“不会。” 明笑阳道:“那就行,哈哈哈!” 这颗夜明珠升到了三百五十万两黄金,就有些升不动了,金满堂在桌子挑了一个超级小的白色牌子,向着观宝台举了一下。 纵楼主事道:“金掌柜,黄金三百五十万两零白银一百两!” 明笑阳极缓慢地扭过脑袋道:“金玉,人家都是百两黄金加价,你怎么是白银一百两啊?” 金满堂道:“一个铜板也是钱啊?不能浪费!这里不准加一个铜板,最少要加一百两银子,我已经很心疼了。我出一百两银子加价,就代表了我们想要的态度,哪有人还敢争?一百两就足够结束这场交易了。” 明笑阳道:“既然是这样,你为何不早点喊呢?没人和我们争了,岂不是更便宜些?” 金满堂道:“不耗尽他们的财力,我们早喊也只能是加入混战,没意义,现在刚好。” 明笑阳道:“金玉你年纪轻轻的不简单啊!” 金满堂道:“这只是小事而已,何足挂齿。少主还小,等半年后少主背完那些典籍,以少主的资质,绝不会比我差就是了。” 纵楼主事在下面询问诸位竞拍者是否有人出更高价格。明笑阳趴在围栏上向下张望。金满堂的喊价,使得全楼的人都看向金满堂的雅室。 古灵芝也抬头看过来,正看见明笑阳像猫似的趴在围栏的一边,明笑阳见古灵芝在看自己,笑着朝她摆了摆手。 古灵芝脸一红,慌忙低下头去。问了旁边的人:“请问您知道楼上金家雅室,金老板旁边的那位公子是何人吗?” 旁边的老板道:“可能金家的人吧,金老板的人好像都姓金,那个公子可能也姓金吧。” 古灵芝道:“他好像姓明,叫明笑阳。” 旁边老板笑道:“姑娘记错了吧,明笑阳何许人也,他怎么会来这?明笑阳要是出手,还有咱们什么事啊?” 古灵芝道:“明笑阳是谁?” 旁边老板道:“传说中的白氏,你可知道?明笑阳就是白赫云的儿子,白氏的少主,就连他金满堂也不是对手!” 古灵芝一惊,心道:“他竟然是白氏少主?”又抬头看了看明笑阳。 夜明珠的竞拍果然因为金满堂的一百两银子结束了战斗,成交! 金满堂很高兴道:“少主,真便宜啊!才三百五十万两黄金就到手了!” 明笑阳道:“嗯,你少说了一百两银子,呵呵呵。” 金满堂笑道:“唉~~~~百两银子忽略不计嘛。” 明笑阳道:“你刚刚还说一个铜板也是钱。” 金满堂道:“这是貔貅精神!对外一个铜板也是钱,对内百两银子也可忽略不计,不能浪费,浪费是犯罪嘛。” 明笑阳笑道:“你不愧是金掌事啊,哈哈哈!” 纵楼主事道:“下一件藏品,翡翠原石,长五寸,宽五寸,厚两寸!起价黄金三百两!”玉雕方台上放着一个很特别的翡翠。 金满堂慢声道:“什么破翡翠值这么贵?”向下看去,一愣神,叹道:“难得一见,难得一见啊!” 明笑阳盯着这个翡翠道:“金玉,我要这个!” 金满堂道:“少主有眼力,这块翡翠,晶莹剔透,如水般无色透明,还飘着清透的一抹翠绿飘花,算是当世绝品,如果是这个,倒是可以入枯楼了!” 明笑阳兴奋道:“就是它了,我要用它雕玉佩送给赵逸!” 金满堂神色勉强道:“……少主啊,您还真是……大方啊,什么都给宁王,这样合适吗?” 明笑阳道:“当然合适!快买给我!” 金满堂道:“好吧,都听少主的。” 各方争抢须臾,最强出价是明笑阳右侧斜对面的雅室,黄金六百两。 正要成交之时,金满堂出价,黄金七百两! 明笑阳深表怀疑地看向金满堂道:“金玉,你是不是举错牌子了?” 金满堂道:“没错少主,对手是玉石世家,怕是志在必得,白银一百两可是压不住的。” 明笑阳道:“哦。”挂在围栏上,低着头看着那块翡翠。 右侧斜对面的珠帘一直是垂着的,和其他雅室不一样,此时一人站起,抬手撩起珠帘向明笑阳这边看过来,笑道:“金满堂何时对翡翠有兴趣了?”向旁边一看,还有一个挂在围栏上往下看的公子,心道:“这是何人?”一番打量,目光停在了明笑阳腰间的火麒麟上,笑道:“原来是这个臭小子,哈哈。”放下珠帘,缓缓坐下,没有再加价。 纵楼主事喊了三遍后,高声道:“得主,金满堂,金老板!” 金满堂有点懵懵的,喃喃道:“不可能啊,怎么会没加价?他们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弃这块翡翠?” 明笑阳道:“嘿嘿,真高兴。” 金满堂道:“嗯,是值得高兴,价格合适。” 后面又出场了几个宝物,明笑阳没兴趣,金满堂也看不上,就这样天黑散场了。明笑阳道:“你在外面等我,我有点事,一会去找你。”说着就跑出了纵楼。 明笑阳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用从古灵芝身上撕下来的布蒙了脸,刚想出去,就想起沈凌霜当初在清韵坊因为认出火麒麟而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忽觉脸疼,赶紧把火麒麟拿了下来藏在自己怀中。 明笑阳左右看了看,悄悄跟在杜家马车后面,走到了人不多的地方,一个飞身上了马车,把杜鸣和一群杜家家丁一顿暴打,抢了簪子就跑了。 距离杜家马车不远的后方还有辆马车缓缓驶来,马车中人听见前方响动,撩开车帘探头观望,笑道:“这小子,真有意思!”缓缓放下,马车继续直行,与逃跑的明笑阳擦肩而过。 明笑阳跑到了纵楼附近,扯下脸上的白布,拿着簪子走到纵楼门口,看见古灵芝真的在门口等着。 金满堂看见明笑阳刚想开口道:“少……”发现不对,明笑阳不是朝着自己来的,而是向不远处的青衣公子走去。金满堂缄口不言,默默看着。 明笑阳走到古灵芝面前,手一摊:“抢来了,给你!” 古灵芝开心地接过簪子道:“谢谢你明笑阳!我家住在百草谷,有空一定要来找我玩!” 明笑阳奇道:“你有足够的钱进拍卖会,又住在百草谷,你是百草谷的小姐?怎么没坐在楼上?” 古灵芝小声道:“呃,我不能太乍眼了,我是偷跑出来的,所以就坐在下面了……” 明笑阳道:“哦,懂了。” 古灵芝道:“你住在哪?我有空去找你啊?” 明笑阳一想:“不对,总不能把草木庄说出去吧。”就道:“我在扬州住亲戚家,不太方便,有空我去找你吧!” 古灵芝道:“嗯,好吧,天黑了,我得赶紧偷偷溜回去了,我先走了!” 明笑阳道:“嗯!” 明笑阳告了别,走向金满堂道:“我们回去吧。” 金满堂微微一笑:“好。” 金满堂在路上想起了一段往事,六岁时的冬夜真的很冷,流落街头的小金满堂被一个男人打倒在地,还抢走了他身上唯一的东西,一个成色普通又不值钱的白玉扳指,那是他爹的遗物。有个十四五岁迷路的姐姐走了过来,扶起小金满堂问他为何挨打,他就告诉了这个姐姐。姐姐叫他站在那里不要乱动等着她回来,才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个姐姐真的回来了,替他拿回了白玉扳指,还有两个热乎乎的肉包子…… 金满堂骑在马上看着明笑阳,摸了摸手上的白玉扳指,轻声道:“少主,您和家主真的很像。” 明笑阳侧头笑道:“那当然,我是我娘的儿子嘛!” 回了草木庄,明笑阳被明乐狠狠地嫌弃了一顿:“哥!你太不像话了!买了个珠子给宁王哥哥,买了块翡翠还给宁王哥哥!爹的呢?娘的呢?玦哥呢?最重要的是我的呢?真是哥大不中留了啊,嫁出去的哥哥泼出去的水,这算是赔透了!” 明笑阳道:“说什么呢,乱七八糟的,没给你买是哥不好,但是那些东西不能吃也不能玩,你也不喜欢呀,要不明天你也一起去呗。” 明乐道:“嗯,是得去,得看着你这个败家哥哥!” 明笑阳道:“我哪里败家了,你宁王哥哥对我多好,我回个礼应当的嘛。” 明乐想了想点头道:“说的也是,看在宁王哥哥的面子上,我这回就原谅你了!” 明笑阳笑嘻嘻地搂过妹妹道:“还是乐儿好!” 明乐瞧了瞧傻哥,一撇嘴道:“真不知道他们喜欢你什么。” 明笑阳道:“谁啊?不过你哥我这么英俊潇洒,喜欢我的多了,嘿嘿。” 明笑阳刚刚还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被妹妹训,这会儿又嬉皮笑脸的了。虽说金满堂听得云里雾里的,压根没听明白,不过觉得这一幕很好玩,坐在一旁看着,也笑得很开心。 ☆、拍卖会 三 纵楼,拍卖会第二天。 明乐跟着明笑阳去了拍卖会,在雅室里坐了将近两个时辰,索然无味,心道:“哥说的没错,下面的宝物既不能吃也不能玩。” 金满堂道:“少主昨日得的翡翠原石,既然要雕成玉佩,玉雕师是极其重要的,那样剔透的好料,让普通玉雕师来雕刻会暴殄天物的。” 明笑阳道:“我去求沈叔叔帮我雕,怎么样?” 金满堂道:“沈叔叔?沈……少主是说轩玉轩的沈老板?” 明笑阳道:“是啊。” 金满堂笑道:“这个沈老板我在扬州这么多年,一次都没见过,传说他的技艺巧夺天工,精湛无比,少主要是能请到沈老板,自然是最好了。属下听说此人不仅神秘,并且架子极大,虽是商贾,但有自己的规矩,三年雕一物,答应谁的请求全凭喜好,官宦贵族乃至皇亲国戚,只要他不愿意,谁的面子都不给。少主你……” 明乐道:“沈叔叔人好着呢,总陪我玩。金玉你把他说的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 金满堂惊道:“大小姐认得沈老板?” 明乐道:“不就是沈姐姐的爹吗?” 金满堂道:“沈家的生意是由沈家大小姐操持的,沈大小姐属下认识,可是他爹属下是真没见过。” 明笑阳道:“我的火麒麟就是沈叔叔雕的,漂亮吧?” 金满堂道:“哦!早就发现少主的火麒麟是个宝物,原来是出自沈老板之手啊。” 明笑阳道:“对了,沈家来了吗?” 金满堂道:“来了,昨日要拍您那块翡翠的就是沈家。”朝着沈家的雅室指了指。 明笑阳道:“不会吧!昨天我抢了沈家看上的翡翠?” 明乐道:“哥,你猜沈姐姐会不会大嘴巴抽你?或者宁王哥哥的玉佩要排个三十年、六十年什么的?” 明笑阳站起来道:“金玉,我们过去看看吧。” 金满堂道:“沈老板一般不会来拍卖会的,沈家大小姐也很少来,通常来的都是沈家的掌柜。” 明笑阳道:“这就是说沈叔叔有可能还不知道了?” 金满堂道:“那可不一定。” 明笑阳:“……”蔫蔫地又挂在围栏上向下看。 明笑阳看着楼下第一排古灵芝的位置今日空着,心道:“她昨天是溜出来的,今天八成是来不了了。”问道:“金玉,你对百草谷了解多少?” 金满堂道:“百草谷和白氏不同,百草谷是专门培植药材的家族,他家的药材都是首屈一指的好成色,百草谷的嫡系姓古,算是财力雄厚了,白氏木之一族与其关系密切,我知道的并不多。少主怎么问起百草谷?” 明笑阳道:“昨天那个青衣公子,就是百草谷的大小姐……她今天没来。” 金满堂道:“少主还真是机缘高调啊,随手一帮都能撞上金凤凰,属下佩服!” 明乐道:“金玉,你今年多少岁啊?” 金满堂道:“属下今年二十六岁。” 明乐道:“怎么没见你夫人呢?” 金满堂道:“我尚未成家,还没有夫人。” 明笑阳道:“你二十六岁还不成亲?” 金满堂笑道:“我父母在我幼时就不在了,如今也没人催促我成亲,本想着像家主那样随缘遇良人,可惜到现在也没遇到,呵呵,说来真是惭愧呀。” 明笑阳摆摆手道:“欸,不必惭愧,我倒是觉得人这一生着实不长,一定要和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才算值得,与其将就,不如自己来的潇洒轻松。缘分怎可强求?顺其自然挺好的。” 金满堂看着明笑阳,缓缓说道:“嗯,少主说得是。” 明乐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道:“嗯?金玉你的眼神我好像在哪见过,很像宁王哥哥?又不完全一样。” 金满堂瞬间收回目光,垂下眼,袖子下的手微微转了一下白玉扳指。 明笑阳正在向下望,一听这话,回过头看向金满堂,歪了身子去瞧金满堂的脸:“是么?金玉?快让我看看呗?”使劲盯着看。 金满堂别过脸道:“少主别这么看我……” 明乐道:“哥,你干嘛呢?你又犯恶心病了?” 明笑阳一撇嘴,又继续朝下面观宝台看去。 明乐道:“你别理他,我哥是个能对着石头一脸痴笑的人,千万别介意。” 金满堂暗暗心道:“宁王……” 沈府。 沈凌霜忙了一上午,处理完事务,回府吃饭,刚一进府就看见女使从康王房中端出了食盘,上面饭菜一口没动,问道:“怎么回事?” 女使道:“康王殿下……从昨天早上起就绝食了,到现在已经连续五顿没吃了……” 沈凌霜叫女使下去了,心道:“爱吃不吃,饿死更好!” 沈凌霜自己去吃午饭,看着桌上的饭菜刚拿起筷子,转念一想:“嗯?他是不是生病了?唉……还是去看看他吧,好歹也是王爷。” 沈凌霜推门进房,看见康王穿戴整齐,背对着门躺在床上装死。沈凌霜伸手推了一下道:“喂!你怎么了?听说你绝食了?病了?” 康王道:“没病,心情不好,食欲不振,不想吃。” 沈凌霜道:“前几天你不是还说‘本王很高兴’吗?” 康王道:“明兄有事,你又忙,没人理我,我在这又谁都不认识,本王是要憋死在你们沈府了。” 沈凌霜道:“你搞什么?扬州城热闹繁华,也不比汴京差多少吧,你不会出去玩吗?谁也没拴着你呀?” 康王道:“我好歹也是王爷,要是有恶徒要对我图谋不轨呢?明兄没在,我不会武功,谁保护我?我长得英俊不凡,万一有人非礼我怎么办,岂不是给父皇和明兄添麻烦吗?还不如憋死在这呢。” 沈凌霜听这话感觉酸得牙都倒了:“有没有人想对你图谋不轨暂且不论,你说什么?你英俊不凡?还有人非礼你?大王爷,我家虽然是小门小户,比不上皇宫大内,但也是有镜子的,劳驾您移步去照一下好吗?” 康王小声喃喃道:“你就觉得我那么不堪吗?” 看他这样,沈凌霜又觉得自己说的太直白了,伤了脆弱康王的自尊心,现在已经绝食了,再来个一蹶不振,可怎么跟明笑阳和官家交代呀,无可奈何道:“也不是,你长得凑合吧,但是我觉得还不至于有人想非礼你,你不是还有那么多随从护卫吗?” 康王道:“哦!我整天带着一群人在街上晃?告诉全天下我是个王爷,欢迎行刺绑票?万一来个武功高强的,那些随从打不过,我怎么办?我又不是明兄和六弟,我更打不过,在大街上被歹徒绑了去,太丢脸了!我不要!” 沈凌霜要崩溃了:“谁会绑你啊?你是被害妄想症啊?就你这样的,绑去干什么用…….啊,不是,那个,呃,我是说您身份尊贵,绑去还得供着,没必要嘛,是不是?” 康王道:“我还是憋死在这里吧,明兄不管我,在这也没人愿意管我了,我还不如自己识趣点,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 沈凌霜气得想捶死他,心想着他要不是王爷,早就捶死了!耐着性子道:“你到底想怎样?” 康王道:“你会武功,大家大业,在扬州也有势力,你让我跟着你出去透气,你保护我!” 沈凌霜站在地上扶了扶额:“我保护你?你一个大男人让我一个女人保护你?” 康王道:“那怎么了?人怂得认,我知道自己谁也打不过,要么你走哪都带着我,要么我憋坏了绝食饿死在你府上,你看着办吧。” 沈凌霜道:“哎呀?明笑阳不在,还治不了你了?你这是要碰瓷吗?” 康王道:“我虽然是王爷,但是资质有限,从小爹也不疼我,文不成武不就,小时候还被皇后丢去喂老虎,在宫里天天夹着尾巴,好不容易长这么大,反正没人心疼我,就算憋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在乎,你沈府担不了多大罪责,我都绝食两天你才来看我……” 沈凌霜要受不了了,但一听这康王也是挺惨的,作为一个皇子还被丢去喂老虎?着实可怜:“你,你饿不饿啊?” 康王不说话,继续背对着沈凌霜,在床上蜷成虾米。 沈凌霜眉头一皱:“唉……你要跟就跟吧,先起来洗洗脸,跟我去吃饭,下午有拍卖会,我想去看看,你也去吧!” 康王突然坐起笑道:“好!” 沈凌霜想着真是败给他了,无奈道:“我先出去了,你快点!” 康王道:“知道了!” 沈凌霜刚出去,康王就从枕头底下拿出剩下的小半包牛肉干仔细藏好,悄声自语道:“我真聪明,就知道霜霜人美心善,既然软硬不吃,本王就装可怜,霜霜定会心软,明兄你去忙吧,本王绝不会浪费你这半年之恩的,嘿嘿!” 百草谷。 古灵芝道:“爹,你知道白氏吗?家主叫白赫云的那个白氏?” 谷主道:“嗯,知道。” 古灵芝问道:“讲讲呗?” 谷主道:“我们与白家不仅是生意上往来甚密。当初咱们一家出谷逛灯会,因你和你哥哥生的相貌可爱,被人贩子盯上了,那些人手段老练,将你兄妹二人掳走,爹娘四处寻找,各种方法都试过了,报官,悬赏,派人,终是没有找到,因此误了与白家的交货期限,白赫云知道后没有为难百草谷,而是动用白氏的力量,将你二人找回,你可能不记得了,那时你哥哥五岁,你三岁。” 古灵芝道:“嗯,是记不清了,但朦朦胧胧有些印象。” 谷主道:“你六岁那年,又被拐了去,也是白赫云派人把你找回来的。” 古灵芝道:“这个我记得,原来救我的那些人是白氏啊!” 谷主道:“还有你八岁那年,还有九岁的时候……都是白氏把你找回来的…….” 古灵芝道:“我还真是命运多舛呀,呵呵,别人不拐,偏偏拐我……” 谷主道:“所以啊,爹才把你和你哥禁足谷中,以后嫁娶也不能出谷,你天生异相,生得招人喜欢,你也别怪爹,尤其你是女孩,更是不能出谷。爹找人给你算过了,你哥还好,弱冠后会平顺无事,但是你不可以,你有异才也具异相,易遭争抢,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谷里待着吧。百草谷极大,你要是心静应当不会闷着你吧?” 古灵芝道:“我怎么才能出谷呢?” 谷主道:“你不要有这种想法,心生希冀对于你来说不是好事,会扰乱心神,终会生祸,咱们是医药世家,本不信命数,但是爹有了你,不信也得信了,除非命格极强的人伴你左右,才能无事,这种人可遇不可求。你还是老老实实给我待在谷里,不许乱跑!” 古灵芝不情不愿地哼唧道:“哦,知道了……”抱着药罐子继续捣药,又问道:“爹知道明笑阳吗?” 谷主道:“他是白赫云的儿子,将来的白氏家主,你怎么会知道他?” 古灵芝道:“听别人说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谷主道:“咱们的药是用来救人的,而他和他娘不完全一样,白赫云是商贾出身,虽说也有将才,可毕竟和明笑阳不同,明笑阳是彻彻底底的将门出身,他生来就是杀人的。” 古灵芝道:“杀人的,不像啊。” 谷主道:“不久前大宋和辽开战,辽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正是明笑阳的杰作,爹都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有没有救活二十万人呢。” 古灵芝惊讶道:“他那么厉害啊?这么说他是个英雄?” 谷主道:“你懂什么?在宋他是英雄,在辽人眼里他就是尸山跟前的活阎王。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古灵芝道:“爹认识他吗?他长什么样爹知道吗?” 谷主道:“爹也没见过,不过相由心生吧,杀伐戾气之人想必会是青面獠牙吧?” 古灵芝道:“才不是,他生的极好看,侠义心肠,很善良,爱笑,我倒是觉得明笑阳是个温柔的人,才不像爹说的那样呢,爹骗人!” 谷主道:“你又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外面男子都生的极丑,没有好看的。” 古灵芝生气道:“爹最丑!” 谷主道:“爹怎么可能丑?爹丑怎么能生出你这么漂亮的姑娘?爹丑?” 古灵芝道:“我是娘生的!” 谷主道:“嘿,你个小丫头片子!不信你去问你娘,爹丑不丑?” 古灵芝道抱着药罐子起身一吐舌头:“略略略”跑出了药房。 ☆、拍卖会 四 康王跟着沈凌霜来到纵楼,沈凌霜道:“一会儿我去二楼,你去三楼,散场后我去接你!” 康王道:“为什么?你去二楼我也去二楼!” 沈凌霜道:“三楼是皇室的单室,我们沈家在二楼,你不听话就回去吧!” 康王心道:“好不容易以后能跟着霜霜了,也不差这半天,见好就收吧。”点头道:“好吧,听霜霜的。”拿着随身金牌上了三楼,撩开珠帘,自己坐在室内朝下看。 午时刚过,拍卖会继续。明笑阳一上午看了不少宝贝,都提不起兴趣,恹恹地搭在围栏上。 金满堂道:“少主觉得无趣,就回去吧,我在就好。” 明笑阳道:“我不回去,我要看完这三天,万一碰上什么赵逸可能会喜欢的东西呢?” 金满堂:“……” 明乐道:“唉……娘生了哥赔大了……宁王哥哥要什么有什么,他是皇室王爷啊,你是要把白家的资产都充公吗?” 康王心道:“这不是乐儿的声音吗?”抻着脖子向下看,瞧了半天也没瞧见。 纵楼众人看到三楼竟然有人?!纷纷抬头张望,明笑阳旁边隔壁雅室的围栏上,也出来人探头悄声道:“皇室啊?王爷?” 明笑阳一听,兴奋道:“王爷?谁?赵逸来找我了吗?”也伸着脑袋使劲看。 金满堂:“……” 明乐叹息道:“哥是没有救了。” 康王看到自己正下方伸出个脑袋,正是明笑阳,叫道:“明兄!明兄!是我!” 明笑阳用一个很吃力的姿势,仰了身子把脑袋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朝正上方看:“哦,原来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康王笑嘻嘻地用扇子遮着脑门小声道:“我跟着我家霜霜来的!” 明笑阳道:“可以呀赵澈,她竟然愿意带你来?” 康王道:“你不是去办要紧事了吗?怎么在这呢?” 明笑阳道:“这么说话太难受了,你下来!” 康王很高兴道:“马上!”一溜烟儿就钻进了明笑阳的雅室。 明笑阳坐在围栏边,明乐趴在桌子上,一动没动,见宁王来了,只有金满堂起身一礼:“康王殿下。” 康王看着金满堂道:“不必多礼,坐,一起坐!” 金满堂道:“好。”稳稳坐下。 明笑阳道:“白氏会来参加拍卖会,我跟着来看看。怎么是你啊。” 康王道:“不是我还能是谁,明兄也不想想,皇室不就只有我在扬州闲晃吗?还能有谁?” 明笑阳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沈凌霜来了?” 康王道:“来了,霜霜说她在二楼,我瞧瞧在哪呢?” 明笑阳指了指:“就那间。你要过去吗?” 康王道:“不了,我在这就好,霜霜不让我过去。” 明笑阳笑道:“哈哈。” 康王探头出去朝着沈家的雅室挥手,轻唤道:“霜霜!我在这儿呢!” 沈凌霜心道:“康王怎么在二楼的雅室里?迷路了?谁家雅室?”眼神一侧,看见明笑阳了! 沈凌霜瞬间开心,立刻要过去。 “霜儿,你去哪儿?” 沈凌霜道:“爹,康王和乐儿在那,我去看看。”说完就跑了。 沈轩喝了口茶:“唉……” 沈凌霜三步并两步也进了明笑阳的雅室。 康王站起来笑道:“霜霜,你来了!” 沈凌霜目不斜视直盯着明笑阳,问道:“明笑阳!你怎么在这?” 金满堂起身一礼:“沈小姐,是我带少主来的。” 沈凌霜才注意到其他人,看见金满堂,马上回了一礼:“原来是金掌柜啊。” 明乐沮丧道:“沈姐姐,你看见我了吗?” 沈凌霜搂过明乐坐下笑道:“看见了!看见了!” 金满堂微微一笑:“咱们这间雅室真热闹啊,呵呵。” 康王道:“霜霜,我也在呢。” 沈凌霜道:“我又没瞎!” 明笑阳道:“你这沈家大小姐不去那边主事,挤在这好吗?” 沈凌霜道:“我都没跟你收康王的寄存费,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啊?” 明笑阳道:“不敢不敢,您坐。” 沈凌霜道:“那边不用我主事,我爹在呢。” 明笑阳立刻来了精神:“你爹来了?” 金满堂也站起身,立马准备好要跟着少主过去看看了。明笑阳箭一样嗖地一下冲出去了,金满堂赶紧跟上。 沈凌霜郁闷道:“看见我就那个态度,听见我爹就这么积极,切。” 明乐道:“康王哥哥,你不是要拜见岳父吗?” 沈凌霜道:“乐儿胡说什么呢?” 康王摸了摸额头局促道:“哎呀,事发突然,没做好心理准备呀,等下,一会儿就去,先定定神。” 沈凌霜嫌弃地看了一眼康王,回了沈家雅室。这边就剩下明乐和康王了。 明乐道:“康王哥哥,你好歹也是王爷,怎么这么怂呢?按理来说,他爹见了你也要行礼的,就算你是普通人,那也得拿出精气神儿来输人不输阵啊,何况你是王爷,官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啧啧啧!” 康王听明乐这么一说,立刻来了信心,站起来,抬头挺胸了一下,脚上还是有些踌躇,明乐一拍桌子喝到:“还不快去!” 康王腿一哆嗦应道:“啊好,本王这就去!”端着架子出了雅室,朝沈家那边走去。 明笑阳进了沈家雅室十分恭敬地行礼:“沈叔叔好,我是明笑阳,听沈姑娘说您回来了,小侄特来拜见沈叔叔。” 金满堂也立刻一礼:“沈老板好!久仰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沈轩回礼:“金老板客气了,金老板也是赫赫有名啊。” 金满堂道:“不敢不敢,在下还年轻,远不及前辈们。” 沈轩道:“金老板请坐。” 沈轩拉着明笑阳胳膊一起坐下,看着明笑阳道:“真好,都长这么大了!” 明笑阳笑道:“我早就想拜见您,今日总算见着了,嘿嘿嘿。” 金满堂也很惊讶,看这气氛,少主和这个神秘的沈老板初次见面就这么亲近,心道:“我家少主不得了啊。王公贵族都没这么大面子。” 沈轩侧身在明笑阳耳旁道:“臭小子,那个是你干的吧?”用手指了指不远处雅室里那个鼻青脸肿的杜鸣。 明笑阳睁大眼睛惊奇道:“早就听沈玄清说您高深莫测的,连这个您都知道?我明明做的很小心了!!!” 沈轩笑道:“和你娘一个样!哈哈哈!你娘还好吗?” 明笑阳道:“托您的福,我娘很好!” 沈凌霜进来坐在爹的身边,眼睛不停地瞄着明笑阳。 金满堂生得七窍玲珑心,绝不是个等闲之辈,瞧沈凌霜这神情,一看就懂了。什么都没说,默默在明笑阳身边坐着。 正当此时,康王也磨磨唧唧地进来了,沈轩见康王来了,起身一礼:“康王殿下!” 康王赶紧上前一扶道:“沈伯父无须多礼,我也是刚知道您回来了,我在您府上叨扰多日,才来拜见沈伯父,真是失礼了。” 沈轩笑道:“康王殿下说的哪里话,您住在我的府上是我们沈家的荣幸,康王殿下快请坐!” 康王道:“沈伯父不用客气,我是晚辈,沈伯父叫我赵澈就好。” 沈轩道:“那不成,康王就是康王!走到哪都是我大宋的王爷,不可直呼其名,康王以后不要这么说才是。” 康王道:“是,那我就听从沈伯父教诲了。” 沈凌霜在一旁翻了个白眼,明笑阳心中捧腹:“想不到平时那个赵澈也会有这么正经的时候?哈哈哈!太好玩了!” 金满堂的脑袋里捋来捋去的也没弄明白这几个人是什么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感觉到这些人很亲近,心道:“这沈老板是何人啊?少主对他这般恭敬,连康王殿下都这么…..什么情况?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明笑阳不好意思道:“沈叔叔,对不起啊,昨天我不知道这里是沈家的雅室,抢了您的翡翠。” 沈轩笑道:“这点小事儿不值一提,说说看,你要那翡翠干什么用的?” 明笑阳道:“我想雕成玉佩,送给特别特别重要的人。” 沈轩笑道:“听你这么说,一定不是你爹你娘,笑阳都有重要的人了?” 明笑阳毕竟才十六岁,心思又十分单纯,听不懂这句话的弦外之音,点头道:“嗯!有的!” 在座的人神色各异。沈凌霜满脸狐疑不解地看着明笑阳。金满堂眉间轻蹙,一瞬即逝,将自己的情绪藏在和煦的微笑之下不露丝毫。康王惊奇道:“谁呀?我怎么不知道?” 明笑阳没理康王,一心想求沈轩帮忙,乖乖地说道:“沈叔叔帮我好不好?我听说您是最好的玉雕师,天下第一!” 沈轩笑道:“哈哈哈,还天下第一呢,笑阳这嘴甜的,随谁了这是,哈哈哈,好!沈叔叔答应你!你那块料子的确不错,雕坏了太可惜了,明日你就叫人送到沈府吧!” 明笑阳开心的笑道:“嗯!谢谢沈叔叔!” 沈轩看着明笑阳的笑脸,心里莫名高兴,心道:“笑阳这名字当真适合这孩子,不错!”问道:“说说吧,想雕个什么呢?” 明笑阳想了想道:“这……我还没想过,听沈叔叔的,沈叔叔雕什么都是好的!” 沈轩道:“那好吧,我看着来吧!” 明笑阳点头道:“嗯!好!” 金满堂惊住了,心道:“就这么轻易地同意了?真的同意了???!” 众人热乎乎地聊了一阵子,就散了,毕竟不是来纵楼聊天的,堆在一块太挤了,明笑阳带着金满堂回去自己的雅室。 康王想留在沈家雅室,沈凌霜一个犀利的眼神,康王只得不情愿地跟去明笑阳那边了。 沈家雅室中,沈凌霜道:“爹,我喜欢明笑阳。” 沈轩道:“巧了,爹也喜欢明笑阳。” 沈凌霜噘嘴道:“哎呀爹呀!” 沈轩道:“霜儿啊,不是爹要为难你,爹知道明笑阳很好,但他是将门,兵无常势水无常情啊,笑阳是我大宋的栋梁,以后若是时局动荡,笑阳定然是要频繁领兵出征的!你是爹的女儿,你能明白吗?” 沈凌霜道:“他出征,我等他就是了。” 沈轩拍拍女儿的手道:“这不是等不等的问题,上战场若是有个…….你怎么办啊,总之谁都行,明笑阳不行。他要不是我大宋的武国公,未来肩负镇国之责的大将军,爹拼了老命也要把你嫁给他,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事儿,你早点死了这个心吧!况且你没听见吗?人家有了心上人了!” 沈凌霜气得头一扭不理沈轩了。沈轩斜眼瞧了瞧女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笑阳真是个好女婿啊,我也喜欢得紧,可惜啊,老牛舐犊,霜儿是我女儿,父母之心啊,笑阳还是别落到我家了罢。” 明笑阳回到雅室,高兴地合不拢嘴,眉开眼笑,进来就抱过明乐,明乐道:“得,不用问就知道,宁王哥哥的玉佩有着落了。” 明笑阳笑道:“乐儿真聪明!” 康王道:“啊?是给我六弟的?我还以为是……嗨!” 金满堂不露声色道:“少主和宁王殿下感情甚好啊!” 明笑阳道:“嗯!” 康王语气酸溜溜道:“是啊是啊,比亲兄弟还像亲兄弟!” 明笑阳道:“那是!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金满堂道:“兄弟?” 明笑阳道:“嗯!一辈子的好兄弟!” 金满堂半信半疑道:“哦,这样啊。” 明乐嘴一撇,没说话,心道:“不知这话被宁王哥哥听见了,要作何感想。啧!” 金满堂问道:“沈老板和少主是什么关系?竟然真的答应了?” 明笑阳道:“沈叔叔不简单,我只知道他和我家有旧交,但他有什么其他身份,我就不知道了。” 金满堂道:“哦。” 沈凌霜要走,沈轩叫住她:“你又要干什么去?” 沈凌霜道:“去找乐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轩叹道:“唉…….” 沈凌霜来找明笑阳,明笑阳道:“你怎么又来了?” 沈凌霜坐下肃然问道:“你那心上人是谁呀?” 明笑阳道:“什么心上人?” 康王道:“不是什么心上人,是我六弟!” 沈凌霜松口气小声道:“哦。” 明笑阳拿起茶壶倒水喝,没水了!不满道:“这人太多了,水都不够喝了!”伸手叫过门口的小厮,让他去添壶茶来。 康王立刻屡杆爬,笑道:“明兄说的是,我马上就走!”拉了拉沈凌霜道:“走走走,和我去三楼,三楼啥都有!”沈凌霜别别扭扭地被拉出去了。 明笑阳不解道:“我说什么了?” 金满堂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明乐:“……” 康王把沈凌霜拉到三楼的围栏处,一同向下看,沈凌霜道:“你拉我来干什么啊?” 康王道:“视野好,茶水足,昭告天下!” 沈凌霜甩开康王的手道:“无聊。” 沈轩看见女儿和康王站在三楼雅室,轻声道:“嗯,这不是很好吗!” ☆、拍卖会 五 纵楼主事道:“下一件藏品,七色琉璃梳,宽两寸,长四寸,起拍价黄金五百两!” 明笑阳笑道:“这梳子不错,哈哈哈哈哈哈!”自己笑了好一阵。 金满堂道:“琉璃色多,艳丽绝美,这个梳子只有四寸长竟能七色聚齐,色泽清透不混杂,色间过度自然,确是尤物,大概值个千两左右。少主为何笑得这么开心?” 明笑阳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笑,这么好的梳子如今无用武之地了,否则真想买下来。” 金满堂道:“少主何意?” 明笑阳道:“没什么。” 明乐道:“和尚还俗后头发还能长出来。” 金满堂:“???” 明笑阳一怔道:“也是啊,那就买下来吧。” 明乐道:“哥你够了!!!” 金满堂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不悦,缓声试探道:“少主买梳子干什么?据属下所知,梳子不能轻易赠与旁人,它有定情之意。” 明笑阳道:“哦?是么?还有这种意思啊,那就不要了吧。” 金满堂展颜一笑,悦声道:“好,都听少主的。” 观宝台上的七色琉璃梳并没有多么抢手,争抢的速度很慢,加价幅度也比较低,倒也磨磨唧唧地拍了小半个时辰尚未结束,明笑阳在这小半个时辰里出奇的安静,气息沉缓如安睡,眼睛却一直默然凝视着那把梳子。 纵楼主事道:“黄金七百五十两第一次!……黄金七百五十两第二次!……” 明笑阳突然在桌子上随手抓了一个牌子举起,纵楼主事道:“金老板出价,黄金一千两!” 金满堂表情霎时僵住,呼吸都漏了好几拍。 纵楼主事道:“黄金一千两第一次!……黄金一千两第二次!……黄金一千两第三次!成交!” 明乐道:“唉……” 金满堂声音微颤,小声追问:“少主……要做什么?” 明笑阳面无表情道:“我自己用。” 之后,明笑阳一直很沉默,一句话都不说,直到散场,将梳子揣在怀里,回到草木庄,安静无声地吃晚饭,静悄悄地去睡觉,神色默然,一声不吭。 明乐也要休息了,金满堂叫住明乐:“大小姐,少主他……怎么了?” 明乐道:“别理他,他正在重塑三观。我哥在某些方面心智不全,犹如幼童一般。今天还是个小孩,说不定明天就长大成人了。” 金满堂问道:“……明天少主还会去吗?” 明乐想了一下道:“会去。” 金满堂:“……好,属下知道了。” 百草谷。 “灵芝?!在哪呢?”谷主唤着女儿。 古灵芝道:“在这呢,干嘛爹?”从书房探出头来。 谷主道:“哦,爹明日出去一下,你好好在家看书,不要乱跑。” 古灵芝眼睛骨碌一转道:“好的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谷主道:“后日正午之前就能回来。” 古灵芝道:“嗯!知道了!” 天亮准备妥当,金满堂和明乐站在庄门处要出发了,明笑阳才出来。明乐静静地盯了盯明笑阳,见他有些不自然地躲闪了几下眼神。 明笑阳骑上天佑,淡然道:“走吧。” 明笑阳今日情绪低落,往常有事没事总是笑呵呵的,今天不同,特别沉静地趴在围栏上。 金满堂昨夜也没睡好,一直在琢磨少主买梳子要干什么,也奇怪自己活了二十六年,怎么突然生出这么强烈地好奇心。白日也有些精神不振,坐在桌旁闭目养神。 明乐道:“一片死寂……” 古灵芝进了拍卖场,坐到自己楼下第一排的位置上,有意无意地抬头望了一下,果然看见金家雅室围栏的一角上趴着个巨型大猫。古灵芝低头一笑,起身向楼上走去。 古灵芝站在门口道:“明笑阳!”古灵芝依然身着青衣。 明笑阳回头看笑道:“咦?你又溜出来了?” 金满堂一礼道:“古小姐好。” 古灵芝回礼道:“金老板好。” 古灵芝看见桌旁坐着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问道:“明笑阳,这位姑娘是?” 明笑阳道:“我妹妹,明乐。” 古灵芝笑道:“哦,怪不得生得这么漂亮,明姑娘好。” 明乐道:“姐姐好,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玩呢?” 明笑阳笑道:“是吧?我也觉得她很好玩,她百草谷的大小姐,叫古灵芝,坐。” 古灵芝坐在明乐旁边。明乐道:“哎呦,哥呀,你总算恢复正常了,我还以为你面瘫了呢。” 金满堂看了看古灵芝,微笑不语。 古灵芝道:“昨天我爹在,我出不来,可有什么好宝物吗?” 明乐道:“没什么,反正我都不喜欢,我们这边基本都没看上,就只有我哥买了个梳子,还挺漂亮的。” 古灵芝道:“梳子?梳子好啊,我喜欢梳子!带了吗?给我看看呗。” 明乐瞄了一眼明笑阳道:“八成是贴身带了。” 明笑阳已经知道古灵芝是个恋物癖了,忙道:“没带。” 古灵芝道:“哦,可惜了,还想看看呢。” 铜钟一响,拍卖开始了。 明笑阳又侧身趴过去看观宝台,怀中木盒一角稍稍露出。 古灵芝向明乐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猫着腰蹑手蹑脚地绕过明乐,朝明笑阳怀中迅速一掏,拿出个扁木盒来:“唉?这是什么?这不是梳子吗?还说没带,这么小气!” 金满堂看古灵芝这么调皮,轻轻一笑:“呵呵,古小姐真是活泼啊。” 明笑阳道:“喂!不是吧,快还我!” 古灵芝拿着梳子道:“哇,好漂亮的梳子啊,本小姐喜欢!给我吧,价格随便开!” 明笑阳道:“不卖,这是我的,还我。” 古灵芝道:“那就送给我吧,你也不缺那点钱。” 金满堂道:“古小姐可能有所不知,梳子不能随便送人,有定情之意啊。” 古灵芝道:“是么?那正好送给我,本小姐嫁给你也不错,我同意了!” 金满堂吓一跳,目瞪口呆:“啊?” 明笑阳道:“别闹,给我,小心别摔了!” 古灵芝道:“明笑阳,你是知道本小姐对看上的东西有多么执着的吧?” 明笑阳十分诧异:“你不会为了一把梳子就嫁人了吧?” 古灵芝道:“有何不可?犯法吗?” 明笑阳道:“你还小,你不懂,竟瞎说。” 古灵芝道:“我懂,我刚刚及笄,可以嫁人了,我就嫁给你吧,就这么定了!梳子我就收下了!” 金满堂:“……”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明乐支着脑袋在一旁看笑话。 明笑阳一着急走过来要抢梳子,古灵芝左躲右闪道:“你一个大男人要这么漂亮的梳子干什么?” 明笑阳道:“本公子自己用,也不犯法吧?还我!” 古灵芝道:“不给,就是不给!”把梳子护在怀里,死不撒手。 明笑阳把古灵芝逼到墙角,紧紧地挤着古灵芝,沉声道:“就你这样的还想打劫本公子?哈哈,自不量力!”伸手抢古灵芝怀里的梳子。 哎呀,这景象真是卒不忍看,金满堂呆掉了,这算怎么回事,此时应该非礼勿视?还是上前拉开?要是拉开的话,该怎么拉呢?纠结地眼睛不知该往哪放。 明笑阳急切道:“给我,快点!” 古灵芝道:“不给!” 明笑阳抓着古灵芝的手,使劲抢:“给我!” 古灵芝的手稍微吃痛:“啊!不要!啊!” “明笑阳你在干什么?欺负姑娘?”沈凌霜冲了进来,一把揪过明笑阳“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又扇在明笑阳脸上了。 明笑阳叫道:“沈凌霜!你又打我!” 金满堂站起来:“少……少主。” 古灵芝惊呆了,站在墙角呆若木鸡地看着沈凌霜。 明笑阳脸疼之余,还不忘从发呆的古灵芝怀中抢过梳子,委屈道:“明明是她打劫本公子,为什么打的是我啊?” 沈凌霜也懵了,问古灵芝:“你,打劫他?” 古灵芝乖乖地点点头:“嗯,算是吧。” 沈凌霜一时间表情很尴尬,走向躲到一边的明笑阳,沈凌霜走一步,明笑阳捂着脸躲一步,样子可怜得要命。 沈凌霜赔了个笑脸:“明笑阳,呵呵,不好意思啊,冤枉你了,我,我看见……一冲动就,是我不好,唉?你别躲啊,我不打你了好不好?” 明笑阳道:“你个母夜叉,你总打我,我才不相信你!” 沈凌霜沉声道:“你说谁是母夜叉?嗯?” 明笑阳道:“你看你,你又要打我!” 沈凌霜眨眨眼,勉强收了怒气,换上个笑脸道:“乖,坐下,我保证不打你!” 明笑阳半信半疑地将梳子揣好,可怜巴巴地坐回去,捂着脸,噘着嘴,不说话。 “霜霜?”康王找了过来,看见此情此景十分不懂:“怎么了?”侧头一看,墙角还站着一个,笑道:“嗯?你怎么这么好玩呢?男的女的?” 金满堂笑道:“没事没事,都坐都坐。” 古灵芝坐过来道:“姐姐,你好厉害呀!一巴掌扇得那么响啊!”又看向明笑阳关切的问:“明笑阳,你,很疼吧?” 明笑阳道:“还不是拜你所赐,疼不疼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举起手佯装要打。 古灵芝道:“嘿嘿嘿,你是我未来的夫君,你才舍不得打我呢,是吧?”晃着古灵精怪的大脑袋笑着。 明笑阳看她可爱到爆,忍不住破涕为笑了:“谁要娶你啊,我可没同意!” 沈凌霜惊道:“啊?” 康王道:“这么快?昨日还没有心上人呢,今日就有未婚妻了?明兄可以啊,本王佩服啊!” 古灵芝道:“本王?还有叫这名的吗?” 沈凌霜道:“他是康王,是个王爷。” 古灵芝道:“哦,原来你是王爷啊,话本子里的王爷都是中年大叔的形象,你长得很是英俊好看啊!” 康王一听,微微得意,偷瞄着沈凌霜道:“小姑娘心明眼亮,看人真准啊!姑娘是何人啊?” 古灵芝道:“我是百草谷的古灵芝,这位厉害姐姐呢?” 沈凌霜道:“哦,我是轩玉轩的沈凌霜。” 金满堂看着这一团混乱的大型贵族社交现场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坐在明笑阳身边缄口不言。 沈凌霜道:“你怎么想打劫明笑阳呢?你也打不过他啊?” 古灵芝道:“我喜欢他的梳子,他不给我,我就自己抢了……”说得理直气壮的。 沈凌霜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哦……” 明笑阳道:“她是无知者无畏,早就知道她是个半点本事都没有,还谁都敢抢的疯丫头。” 古灵芝道手一摊:“梳子给我!” 明笑阳道:“收回去,别做梦了,才不给你!” 明乐道:“古姐姐,那是他的命,你就放弃吧。” 古灵芝不高兴地噘着嘴,收回了手。 明乐瞄了一眼正在盯着明笑阳的金满堂,见他眼里尽是心疼,又瞧了瞧两个死追哥的姐姐们,心道:“哥造孽呀,宁王哥哥,你这经念得还安稳吗?” 天清寺。 赵安辰打了个喷嚏,忽然心中掠过一丝烦躁,又定了定神,继续念经…… ☆、懵懂 最后一日拍卖会出现在观宝台上的东西,明笑阳不感兴趣,字画、瓷器摆件什么的,金满堂也看不上,傍晚散场,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白天被几个朋友闹腾了一通之后,在回去的路上明笑阳又沉默了,回了草木庄依然如此,金满堂道:“少主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就要每天去枢楼修习了。” 明笑阳道:“好,看你今日也有些疲惫,你也好好休息。” 金满堂一怔,笑着点点头。 沈府。 沈轩端详着桌上明笑阳的这块水灵翡翠,正琢磨着雕成什么,心道:“当初我雕火麒麟时没想到会有今日呀,只当个独件雕琢而成。谁知笑阳现在会让我给他雕个玉佩送给心上人啊,定要同那火麒麟配成一对,才算恰当和美,这可如何是好,都说龙配凤,这麒麟配什么典籍上也没说呀……”冥思苦想了半晌,一拍大腿笑道:“欸!对了!” 在枢楼中学了一个月,金满堂满心佩服,明笑阳和明乐天分极高,进益很快。明笑阳的性子也越来越沉稳。 金满堂赞赏道:“少主和大小姐天资聪颖,才一个半月就能熟练掌握,从明日起属下就不必再接送少主和大小姐出入枢楼,你们已经可以自由出入了,剩下的就是将书房外的产业和典籍背记熟练了。” 明笑阳道:“好,知道了。” 金满堂出了枢楼去忙自己的事,身为金之一族的掌事,自然是不清闲的,挤出时间陪了两人一个半月,接下来必然是要昏天黑地忙许久了。 枢楼中剩下兄妹俩慢慢啃书,明乐觉得傻哥好像成熟了不少,笑道:“哥,你越来越像爹了!” 明笑阳道:“为何?” 明乐笑道道:“不为何,挺好的。” 天清寺。 住持老和尚眉眼祥和目中含笑,缓声道:“宁王殿下极具慧根,多日的诵经、参禅自然领悟颇多,但宁王殿下心中沉思之事多半是与佛法无关吧?” 赵安辰道:“大师说的是。” 住持大师道:“国事家事天下事,世事烦忧,能静心思谋者甚少,宁王殿下这般沉稳谋划的人已经不多了,将来您主政之时定会因您在寺中所得而受益良多,善哉。世间无坦途,何况不凡者啊。宁王殿下澄思渺虑,天下之福也。” 赵安辰道:“嗯,前路或有不平,我心有数。” 住持大师微笑点头:“善哉,善哉。” 宫中的官家也没有因为当了太上皇而偷得清闲,日日在御书房与原庆王现官家的赵清掰扯国事,反而远比以往更加烦忧了…… 赵清呢,就不仅仅是烦忧那么简单,天天崩溃,还得被迫努力,不知不觉也进益了不少,得了片刻清闲还不忘怀念以前的恣意人生,明明没过多久,还不到一年,却恍如隔世,一声叹息,洗洗脸,面对现实吧…… 沈府。 每天被沈凌霜嫌弃就是康王的日常,康王依旧乐此不疲地跟着沈凌霜,沈凌霜忙,他就帮忙,沈凌霜闲,他陪着闲,沈凌霜早起外出,他也晕乎乎地跟着,沈凌霜忙到深夜,他便端茶磨墨,总之除了睡觉以外,就是个坚忍不拔的跟屁虫,孜孜不倦地坠在沈凌霜身后,像个影子一样。 沈凌霜起初很烦,后来麻木了,如今已经习以为常了…… 就连沈轩都对康王的耐心决心以及毅然决然地软磨硬泡深感佩服,还暗中帮了不少忙。沈凌霜心烦时难免看康王不顺眼,因此康王偶尔还会挨揍,一到这时,沈轩就不知道是从哪儿跑出来的,把康王往身后一挡大喝一声:“霜儿,你怎么能殴打王爷呢?”,所以康王至今还是完整的康王……命大得很…… 天下太平,日子平静如水,一个秋去冬来跟着一个冬去春来,汴京城也开了许多的迎春花,娇黄喜庆,生机勃勃。 草木庄。 明乐收了赵安辰不少的好处,自从出京以来就答应了赵安辰,每隔十天半个月就写信汇报哥之日常。由于几个月来兄妹俩都在枢楼中背书,平淡无奇,没什么可汇报的,就变成了两个月一封信了,内容简洁至极:“朝辰暮酉,啃书不辍,枯燥无趣,无暇日常,兄妹二人再无其他。” 明乐年纪虽小,但知轻重,信中写过拍卖会,却不写买了什么。提过古灵芝却没提金满堂。汇报研习枯燥,可从未谈及草木庄和枢楼,能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没说。堪称晶莹剔透,年幼老成啊。 明笑阳自从买了七彩琉璃梳以后,就没再把赵安辰挂在嘴上天天念叨了,明乐偶尔提起,明笑阳也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一带而过。除了静心啃书以外,常常自己回房呆着,若有所思。 出来已经快满半年了。阳春三月好时节,草长莺飞,花明柳媚。 明笑阳站在枢楼外,伸个懒腰,笑道:“三月三艳阳天,真是个好日子啊!本公子终于出关了!哈哈!” 明乐道:“总算熬出头了,憋死本小姐了,必须要放纵一番才够本。” 明笑阳道:“乐儿所言极是,怎么放纵?” 明乐道:“当然是吃喝玩乐!” 明笑阳搂过妹妹道:“走!” 兄妹二人逛街游玩,如刑满释放一样四处撒欢,明乐道:“咱们到了扬州第二天就撞在了金玉手上,到现在还没逛过扬州城呢!” 明笑阳道:“金玉呢?好几天没看见他了,叫他出来一起玩啊?” 明乐道:“他是掌事,哪有空陪咱们,不如去找沈姐姐,沈姐姐就是扬州人。” 明笑阳一拍脑门儿:“呀!忘了,我把赵澈寄放在沈府了。” 沈府。 明笑阳问管家:“沈叔叔在吗?” 管家道:“老爷上个月去京城了。” 明笑阳道:“你家大小姐和康王呢?” 管家道:“这会儿大约在书房。” 二人还没到书房,明笑阳便远远地看到沈凌霜在写着什么,而康王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十分自然。看到这一幕,明笑阳好像想起了什么,脚步稍缓,微垂眼眸,心中一丝怅然飘过。 明乐跑过去高兴地叫了一声:“沈姐姐!康王哥哥!” 明笑阳爽朗一笑,信步过去。 沈凌霜道:“乐儿?!”然后眼神不自觉地向后飘,瞄到不远处缓步而来的明笑阳,喜上心头。 康王道:“明兄!半年不见了!你总算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沈凌霜笑道:“是啊,你再不来,他就要被我打死了。赶紧取走。” 康王站在沈凌霜身后拼命向明笑阳摇头摆手,挤眉弄眼地不想走。 明笑阳面露为难道:“抱歉啊大姐,事情有变,我这个月底要去趟江陵府,办一些家族内部的事,带着他不方便,还得多放些时日,拜托啊。” 沈凌霜道:“还要放多久啊?” 明笑阳笑道:“短则几个月,多则一年半载吧,我办完事会回来取走的,放着吧,费不了多少粮食,别那么小气嘛。” 沈凌霜道:“我小气?明笑阳?你还赖上我们家了不成,弄个王爷在这放着,诸多不便这么久,我还小气?” 明笑阳道:“好,沈大小姐不小气,那就再放些时日吧!” 沈凌霜道:“唉……放就放吧,我月底也要去京城很长一段时间,反正也眼不见心不烦。” 康王道:“我也去!” 明笑阳道:“也行,正好我没空送他回京,就劳烦沈大小姐了!哈哈。” 沈凌霜道:“明笑阳你真是便宜占尽啊你。” 明笑阳笑嘻嘻的:“嘿嘿。” 康王道:“哦,对了,我六弟来信说他这个月要来扬州,明兄知道吗?” 明笑阳表情一滞,略显失落道:“哦,我不知道,他没告诉我他要来。什么时候?” 康王道:“不知道,大概这月中旬吧。” 明笑阳道:“哦,嗯。” 明笑阳六神无主了多日,游玩也是心不在焉,忍不住了去问金满堂:“金玉,你收到什么信没有?写给我的?” 金满堂道:“没有,少主何事?” 明笑阳神色黯然:“哦,就是随口一问,没事了。”转身回房。 金满堂道:“扬州有酒长相思,少主要尝尝吗?” 明笑阳半年竟滴酒未沾,忘了一般,金满堂这么一说,酒瘾瞬间觉醒:“好!去哪?” 金满堂道:“扬春肆。” 明笑阳道:“哦,自家生意,走!” 扬春肆就在金源钱庄不远处,生意红火,虽已入夜,扬春肆却满楼华灯,更添几分繁盛,明笑阳笑道:“嗯,第一次到自家酒楼喝酒,不错啊,真有些千灯照碧云,不夜扬州城的气势,好!” 喝了一会儿,二人微醺,金满堂问道:“少主最近魂不守舍是为何呀?” 明笑阳笑道:“我哪有,本公子镇定自若,何时魂不守舍了?” 金满堂笑了笑:“少主厉害,酒后也不吐真言。” 明笑阳问道:“唉,好多姑娘说喜欢我,我都不懂她们为什么喜欢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怎么不知道,你知道吗?” 金满堂看着小脸微红的明笑阳,沉吟片刻道:“如果是以前,少主这个问题还真能把我难住,我也是最近才有些明白。” 明笑阳笑道:“哈哈哈,金玉,你太谦虚了,你比我大十岁,怎么会不知道。” 金满堂道:“没遇上喜欢的人就是不知道喜欢别人的感觉,也没什么奇怪。” 明笑阳道:“你也和赵澈一样是童子吗?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金满堂道:“君子洁身自好并无不妥,少主也当如此才是。” 明笑阳道:“嗯,说得对!我明家男子都这样。” 金满堂道:“想来也是,否则怎么能得我们家主青睐。” 明笑阳略表赞同:“我爹要是和别人一样花天酒地,妻妾成群,估计会被我娘揍死。” 金满堂道:“我猜,家主肯定一次也没打过武国公吧?” 明笑阳道:“猜对了,我娘对我爹特别温柔,她就只会揍我,揪我耳朵。” 金满堂觉得很有趣,笑了几声。 明笑阳道:“是不是所有人笑起来都很好看啊?你笑的是时候也很好看。” 金满堂道:“少主醉了。” 明笑阳道:“没有,远着呢,你还没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讲!” 金满堂道:“看见喜欢的人就会很开心,看不见就会很想念,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希望喜欢的人快乐,心甘情愿地去付出。心心念念都是一人。……若是喜欢的人为别人牵肠挂肚,会很难过……” 明笑阳收起了笑容,黯然委屈,闷闷不乐地喝酒:“嗯,要是自己喜欢的人最后与别人成了亲,的确会难受的……你有喜欢的人了?真好。” 金满堂道:“少主的梳子当真要自己用吗?” 明笑阳垂着眼帘,默默点了点头。 金满堂低头斟酒,黯然一笑,轻轻摇头道:“少主真是好酒量。” 明笑阳道:“不喝了,我答应过不喝醉的。我们回去吧。” 金满堂微微一笑:“不愧是少主。” 回到草木庄,明笑阳酒气缭绕,正要微醺回房好好睡一觉,金满堂道:“少主,有的感情能成真,而有的感情却如梦似幻,若前行无路,我也不希望看见少主自苦,回头或许也有另番天地。” 明笑阳回头一笑:“说什么呢?你喝多了,早点歇息。”推门进房。 金满堂心道:“唉……庄周梦蝶,不醒也罢,我有什么资格劝他呢?呵呵。我自己还不是如此。” 明笑阳不用背书,近日无事,赖了一会儿床,去四下无人的枢楼附近练了两个时辰功,惬意悠闲地翘着二郎腿躺在地上看云彩,心道:“中旬啊,今天是三月多少日来着?已经差不多中旬了吧,不会是到了没找我吧?哼,要是果真如此,定要与他绝交!……绝交吗?……不要,那我去找他吧,他总得找赵澈吧……” 明乐跑来道:“哥,你教我练功,我还有四招没学就跟你出来了!” 明笑阳起来道:“好,来!” “掌事,金源钱庄的掌柜派人送来消息,说有人到金源钱庄找少主。” 金满堂道:“是谁?” “属下不知,只说是个和尚。” 金满堂道:“是不是路过化缘的哪位大师?” “是一个特别贵气的和尚,骑的马都是千金宝驹,不像是化缘的。” 金满堂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不是找您,是要找少主。” 金满堂慢声道:“知~道~了~” “呃,是。” 金满堂寻到明笑阳道:“少主,有位大师找您,在金源钱庄。” 明笑阳正在教妹妹练功,道:“我不认识大师,江湖骗子吧?” 金满堂道:“说是骑着千金宝驹的和尚。” 明乐道:“宁王哥哥来了?” 明笑阳一惊:“赵逸?” 金满堂:“” 明乐道:“走,哥!” 明笑阳突然稍微局促了一下,认真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小声道:“嗯,走吧。”向庄外走去。 明乐觉得很奇怪道:“怪了,按哥的性子,听见宁王哥哥来了,肯定会像饿狗扑食一样冲过去,怎么这么冷静,不应该呀?”跟着走了出去。 金满堂心道:“恶狗扑食?” 明乐先跑进了钱庄:“宁王哥哥!” 赵安辰道:“嗯,乐儿。” 金满堂跟着明乐一起进来了,先是一惊,马上一礼:“宁王殿下!” 赵安辰点头道:“嗯。” 金满堂看着面前的赵安辰,悄悄打量了一下,心中惊叹:“宁王竟然是个和尚?!如此容姿不凡,神情肃然冷若冰霜,气质冷峻贵不可言,和康王天差地别,绝不是个简单的人。”想起这就是少主经常挂念的人,心里悄然不悦,又想起明乐在纵楼里说和尚还俗也能长头发的事,那把琉璃梳子是要给谁的已然明了,心中不仅仅是不悦了,简直是愠上心头。不过金满堂喜怒不形于色,任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依旧和煦如常。 明笑阳磨磨蹭蹭地最后才进来,眼神闪烁,笑容勉强:“赵逸,好久不见。” 明乐不解地挑了挑眉,奇怪地看着明笑阳一反常态的诡异。 金满堂看向明笑阳,眸中温情灿然深邃。赵安辰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金满堂,眼中闪过一丝愠怒,转瞬即逝。 赵安辰淡然道:“你不想见到我?” 明笑阳立刻解释:“当然不是!我想见你的!” 赵安辰冷声道:“嗯,那就是明欢长大了,稳重了。” 明乐道:“哥,你怎么了?你今天好奇怪啊,吃错东西了?” 赵安辰神情冷漠道:“我累了,给我安排住处。” 明笑阳老实道:“嗯。”带着赵安辰去自家最好的客栈。 明乐和金满堂在后面跟着,金满堂悄声问:“大小姐,饿狗扑食呢?” 明乐道:“饿狗没有了,避猫鼠倒是看见一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金满堂心道:“宁王是个这么难以接近的人,就算少主有什么心思,估计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心里舒畅了一些。 四人骑马缓行,赵安辰一路无话。明笑阳小声问道:“赵澈住在沈府,你要不要去看他?” 赵安辰道:“以后再说。” 明笑阳道:“你来扬州干什么?” 赵安辰不悦道:“不知道!” 明笑阳瞪大眼睛:“啊?” 明笑阳感觉赵安辰好像有些不高兴,忽然紧张了起来,试探地看着赵安辰没有表情的侧脸,小声拖着长音撒娇道:“赵逸~~~~!” 伸手捉住赵安辰雪白的袖子慢悠悠地荡来荡去。 金满堂看着前面的两个人骑着马晃荡着“牵手”,十分震惊。 赵安辰任凭他光天化日拉扯着自己的袖子,默不作声。 明乐松口气道:“呼~~~总算正常了一点。” 金满堂心道:“正常?” 进了房间,赵安辰道:“我要睡一会儿。” 金满堂一礼道:“少主,属下出去了,就在楼下,有事或者要回去时叫我就好。”拉着明乐就要走。 明笑阳道:“哦,你有事就去忙吧,我不回去了。” 金满堂一怔:“呃,那我叫掌柜再给您安排一间上房。” 明笑阳道:“不必麻烦,这一间就好。” 金满堂惊道:“一间?” 明笑阳道:“嗯,去吧。” 金满堂道:“是。” 到了楼下,明乐说:“金玉,给我一间上房吧。我哥在哪儿我在哪儿,我也不回去了。” 金满堂道:“嗯,好,大小姐。呃,宁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呀?” 明乐想了想道:“天寒地冻,生人勿进,否则非死即伤。嗯,对,就是这样。” 金满堂道:“属下知道了。” 明笑阳关好门,看着赵安辰,洗脸,脱衣,上床,睡觉…… 明笑阳道:“赵逸,大白天的,真的睡觉吗?” 赵逸哼了一声:“嗯。”闭目不言。 明笑阳坐在桌边,支着脑袋盯着赵安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默默看着赵安辰入睡,一直看,一直笑…… 明笑阳心道:“赵逸是骑马来的,不知走了多久,大白天睡觉,肯定是很累了。”心疼地眨了眨眼,侧着头趴在桌子上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赵安辰的睡脸,又笑了,想着:“还是这么好看,这个光头妖孽。” 明笑阳盯了一会儿,看赵安辰安静地躺在床上,心中躁动翻涌,心道:“哼,你睡,我也睡!”三两下脱了外袍,爬到床的里侧,蹭在赵安辰身上躺好,十分开心。闭上眼睛还没一会儿,又睁开,还想看,又盯了好久,像是要把赵安辰的脸看出个洞来一样,盯累了,抱着赵安辰手臂,安然睡去。 明乐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明笑阳下来,自己跑出去玩。留金满堂独自在客栈呆坐,金满堂心里灼灼焦躁,脸上如沐春风,看上去是在闭目养神,实则心中反复翻腾着一件事:“一间房?现在在干什么?一间房?一间房???” 明乐东游西逛玩了整整一下午,路过沈府,进去瞧瞧。 明乐道:“康王哥哥,沈姐姐,宁王哥哥来了。” 康王开心地张望:“哪呢?我六弟呢?” 明乐道:“没来这儿,在我家客栈,路上累了,打盹儿呢。” 康王道:“乐儿快带我去。” 沈凌霜对着一桌子的事务正在焦头烂额:“今天我就不去了,事儿太多,你们先去吧。” 明乐道:“好,见到宁王哥哥我哥肯定高兴,晚上吃大餐喽,康王哥哥我们走吧!” 沈凌霜一听明笑阳,来了精神:“我也去吧,事多回来再弄吧。” 赵安辰歇息了两个时辰,疲累尽去,侧头看着睡在身边的明笑阳笑了笑,轻声唤道:“明欢,起床了。”拍了拍自己身上明笑阳的手。 明笑阳睡眼惺忪地起来:“赵逸,什么时辰了。” 赵安辰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大约酉时了。” 明笑阳道:“哦,该吃饭了。” 赵安辰笑道:“醒了就想着吃啊。”穿好外袍,坐在桌边喝了口茶。 明笑阳也穿戴整齐,坐下问道:“你何时回去?” 赵安辰手中茶杯一顿:“这么想我走?” 明笑阳急道:“我不想让你走,你……能不能别回去了,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赵安辰轻轻一笑:“或许可以晚几天回去。” 明笑阳道:“嗯!也好。” 赵安辰道:“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是谁?” 明笑阳道:“他叫金玉,字满堂。是我家的一个掌事,人很好,我最近所学都是他教的,怎么了?” 赵安辰道:“没什么。” ☆、懵懂 二 金满堂挑了个雅间,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心急火燎地坐着,泰然自若,如老僧入定,等着少主来吃晚饭。明乐自己出去,又挂回两个,一进门道:“哇!金玉真会准备啊,都是我爱吃的!我哥呢?” 金满堂道:“还没出来……” 明乐道:“不是吧,宁王哥哥本就话少,聊什么现在还不出来?我去叫他们!” 金满堂刚想叫住明乐,就见明乐为了一桌子美食,咻地一下影都没了。 明乐敲了下门喊道:“哥!吃饭了!” 明笑阳道:“知道了!”把门打开。 明乐看见赵安辰醒了:“宁王哥哥下去吃饭吧!” 赵安辰道:“好。” 沈凌霜招呼道:“宁王殿下。” 康王走过来:“六弟!” 明笑阳惊叹道:“怎么你们也来了?” 沈凌霜道:“不欢迎?” 明笑阳笑道:“不敢。” 金满堂仔细地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明笑阳和赵安辰,觉得没什么变化和不妥,心中稍安道:“少主,若是无事属下就回去了。” 明笑阳一把抓住金满堂道:“干嘛去,不必见外,一起吃了再回去也来得及。” 金满堂道:“嗯,也好。” 两个王爷坐一块,宁王旁边是明笑阳和明乐,康王旁边是沈凌霜,金满堂和赵安辰刚好是对面而坐,彼此看得清楚明了。沈凌霜和明笑阳也是对面坐着,沈凌霜看明笑阳也十分便利,只是越看越不爽,明笑阳除了忙着吃喝,就是盯着赵安辰,酒过三巡也没等来一个深情对视。 康王道:“六弟来扬州有事?” 赵安辰道:“三哥许久未归,我来看看。” 康王道:“嘿嘿,还是六弟好!” 明笑阳闻言,脸上迅速飘过一丝不悦,低头吃菜,缄口不言。这一闪而过的小情绪被赵安辰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没能逃过金满堂的眼睛。 沈凌霜拿过一只空碗,把自己身边菜里的精华部分夹到碗里,站起身放在明笑阳面前推了推:“看你吃得那么高兴,这碗给你!” 康王道:“喂!霜霜,你都没给我夹过一次菜,却给明兄夹了一碗?” 沈凌霜道:“你爱吃不吃,明笑阳练武,就该多吃点,你呢?一口都浪费!” 明笑阳听赵逸不是来看自己的,很不开心,拿过沈凌霜递来的碗,吃了个精光,没多一会儿就把自己喝了个半醉。 沈凌霜一会儿告诉明乐扬州哪有好吃好玩的,一会和金满堂聊聊商界见闻,康王和明笑阳向来好哥们儿,和六弟有许久未见,甚是开心。 康王道:“明兄,这酒不错,多喝些,哈哈!” 明笑阳微觉醉意道:“赵逸不让我喝醉。不喝了。” 金满堂:“……” 沈凌霜见明笑阳面颊微红,倒是觉得他更可爱了,笑吟吟地望着明笑阳,康王瞧沈凌霜这神情,拉了拉沈凌霜的袖口:“霜霜,你看看我呀。” 沈凌霜不耐烦地收了收袖子:“天天在我眼前晃悠,都半年了,早就看腻了,你有啥可看的,一边儿喝去!” 明乐吃着螃蟹腿悄声嘟囔道:“唉……上赶的都不是买卖啊,呵呵,嗯,好吃。” 金满堂眼睛几乎都没离开过明笑阳,面色宁静柔和,神情宠溺非常。 赵安辰静静地看着金满堂,缓缓说道:“明欢,今日特例,你想喝就喝吧,今天是你生辰。” 众人忽然静了片刻……. 明笑阳眨了一下眼:“今天是三月十三?” 沈凌霜喜道:“正是。” 康王道:“那好啊!来喝,不醉不归!哈哈哈!” 明乐看了一眼哥:“哥连自己生辰都忘了。” 明笑阳道:“哈哈,我自己都忘了,不醉不归!”喝了一会儿,小声道:“赵逸你今天来扬州原来是……呵呵呵。” 赵安辰看着他没说话。 沈凌霜也有些晕,笑道:“三月十三是明笑阳生辰啊,好,本姑娘记得了!” 赵安辰轻声道:“是让你随便喝,没让你往难受了喝,好了,头晕么?” 明笑阳笑道:“嗯,不难受,本公子很开心,嘿嘿,赵逸,你怎么都喝不醉呢?都没见你醉过。”说着搂上赵安辰的肩膀。 康王晕乎乎道:“明兄啊,你可千万别碰我六弟,会受伤的!” 沈凌霜笑道:“为何受伤?” 康王道:“我六弟不喜欢别人碰他,六弟才十岁,穆王家的芷兰郡主见六弟生的好看,伸手拉了一下我六弟的袖子,结果被我六弟打的半年下不了床,明兄可别碰他……” 金满堂:“!!!” 沈凌霜道:“呃,竟有这样的事,宁王殿下真厉害……” 明乐笑道:“郡主还想非礼宁王哥哥?真是作死不挑人,哼哼。” 明笑阳明显是喝多了,根本没有把手拿下来的意思。 明乐年纪小,不喝酒,清醒得很:“我哥呀,酒量一般,酒瘾又大,让他敞开了喝想不醉都难,八成这功夫,你们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行为全靠本能了。” 金满堂很担心,怕赵安辰一生气打伤明笑阳就糟了,赶紧过去搀扶。 明乐说的一点儿没错,明笑阳现在理智全无,本能至上,不仅一只胳膊没放开,另一只胳膊又搭了上去。 金满堂连忙上来拉扯,越扯越紧,明笑阳被扯烦了,回手一挥,站了起来,直接坐在了赵安辰的腿上,靠进怀里,双手圈着赵安辰的脖子,当着众人的面,明目张胆地“非礼宁王”。 康王大惊,晕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推着明笑阳:“明兄啊,你这样会被我六弟打死的!快放开…….” 沈凌霜笑道:“哈哈哈,明笑阳喝醉了是这样的啊,哈哈哈!” 明乐道:“呃……真丢人……” 金满堂看这情景心里又急又气,急的是怕少主挨揍,气的是……总之是心里酸溜溜的。明笑阳这种压倒式抱紧紧,想拉也着实是不好拉。正在金满堂极力思考怎么下手的时候,明笑阳变本加厉,把脸埋进赵安辰的颈窝里,呢喃道:“赵逸,嗯好香啊……”炙热的呼吸吹在赵安辰的颈间。 赵安辰垂着眼,面无表情地“被非礼”。明笑阳在赵安辰颈窝里拱来拱去的,一口咬上赵安辰白皙如玉的耳垂,还咯咯咯地轻笑。 众人大惊!一片寂静…… 康王扶额道:“完了,明兄死定了,今晚定会被我六弟弄死!” 沈凌霜惊奇笑道:“哈,明笑阳还能这样?” 明乐满脸嫌弃:“他怎么会是我哥呢,哎……丢死人了。” 金满堂站在一旁面色凝重。 赵安辰总算有反应了,抬眼像不经意一般瞟了瞟愣在旁边的金满堂,风轻云淡地对视了一瞬,又看向明笑阳宠溺道:“嗯,又变成这样了。”一手扶着明笑阳的腰,把他轻柔地搂在怀里,一手抄膝弯处,横着将明笑阳抱起,淡然道:“明欢醉了,我带他回去歇息。”说完抱着明笑阳回房了…… 康王道:“啊?” 沈凌霜:“欸?” 明乐道:“我再吃会儿,咱们继续!” 金满堂:“……” 天色已晚,众人散去,明乐吃饱喝足睡觉了。 夜深人静,尚未离去的只有金满堂,四下无人之时,金满堂御着轻功悄悄落在赵安辰的门外,敛了气息,静立无声。 赵安辰瞄了一眼房门,假装不知,一如往常地照顾明笑阳洗漱,擦了个一干二净,替他脱下外袍,放到床的里侧,盖好被子让他睡觉。 赵安辰自己整理一番,也脱了外袍,灭了灯,平躺在床上。明笑阳蹭过来搂紧紧,酣然入梦。 赵安辰用“风吟”听得清清楚楚,知道门口是谁,也知道他还没走,只当是不知道,微微闭目,不声不响。 金满堂心里很不踏实,明笑阳没有挨打,屋内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声音,虽然也觉得两个人睡一个屋十分不妥,很不安心,但也好过屋里真的传出什么不可思议的声音要强得多,心里还是有点儿犯嘀咕,醋坛子打翻了几十个,滋味不好受地站在门口不愿离开。 赵安辰侧头看着明笑阳,暗夜之中,微微一笑。心道:“今夜还算老实。”门口总是站着个人,实在不能安心睡觉,还好白天睡了两个时辰,现在不算很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明笑阳昏睡了还没一炷香的功夫,微微转醒,又变成喜欢对着赵安辰耍流氓的醉鬼了。贴着赵安辰搂搂抱抱,又骑又蹭耳鬓厮磨。拜金满堂所赐,赵安辰今天很冷静,强压躁动地勉强冷静。 赵安辰道:“明欢别闹,躺好,别着凉。” 明笑阳噘着嘴道:“我不!”说着趴在赵安辰身上,在他颈间细密亲吻,喘着热气小声呢喃:“赵逸……辰哥哥….” 赵安辰吃了一惊,他只知道明笑阳喜欢赖着他,撒娇卖萌,却没想到的是明笑阳会想亲他!!!赵安辰心中霎时如烟花般炸裂开来,心脏狂跳不已,但在此时无异于是火上浇油……赵安辰侧过头,把这辈子的定力全拿出来,毕竟外面还站个人,不能太过,勉强抬起手推了推明笑阳:“明欢,下去,好好睡觉!” 明笑阳被赵安辰一推忽然生气了,趁着酒劲梦呓般抗议道:“赵逸,我每天都想你,你却不想我,你别推我,我不下去!就不下去!”说完扳过赵安辰的脸,狠狠地吻了上去……赵安辰没办法,只得克制地同他吻了一会儿。 金满堂听得清清楚楚:“……”悄然离开。 早上,明笑阳看到被扔到床脚的中衣,怎么都想不起来昨晚干了什么,只记得和康王在喝酒,然后……没有然后了…...断片了…… 明笑阳见赵安辰谁在身边,十分安心,本能地往他怀里钻了钻。用手指轻轻撩动赵安辰胸口的衣襟,抚弄半晌,轻轻拉扯个几下,还偶尔撩起个小缝隙向里看,玩的不亦乐乎。赵安辰低头一声轻笑:“好玩吗?” 明笑阳突然抬头,正对上赵安辰一双透着笑意的眸子,心中顿时一慌,坐起身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眼神躲躲闪闪,白净的脸蛋一阵红一阵白。 赵安辰轻声道:“刚醒就发现你在向我衣服里看,呵,看什么呢?”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胸口,又笑着看向明笑阳。 明笑阳心见赵安辰这倾倒众生的笑容忍不住一阵恍惚,入迷般看得凝眸不移。 赵安辰柔声道:“呵,好看吗?” 明笑阳回了神,别开脸小声道:“赵逸,你今天怪怪的,睡迷糊了?” “嗯,的确是做了个好梦。” ☆、懵懂 三 金满堂坐在草木庄的书房内面若清霜,看着一杯清茶叹息不止,听见有人敲门,轻唤道:“进来。” 副掌事金秋进来,将一小摞文书放在金满堂的面前:“掌事,这是今春的汇报,昨日的事儿……” 金满堂有气无力道:“嗯,昨日的,我现在就看。” 金秋道:“哦,好,今日没见少主和大小姐呢?” 金满堂心道:“天不遂人愿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轻描淡写道:“少主旧友来了扬州,他们出去住了,何事?” 金秋道:“没什么,只是天天都能看见少主在此时练功,今日却没见,随口一问,春寒尚未尽褪,以为是少主着凉欠安了呢。” 金满堂道:“没有,只是没在庄中,去忙吧。” 金秋道:“是。”出去了。 金满堂坐在椅中,合眼凝神须臾,眉眼间的忧郁才勉强丝丝隐去,睁开眼轻叹一声,拿起茶杯,缓缓饮下,未续新茶,拿过文书细细阅起。 金秋问庄中人:“最近庄内有收到什么不顺的事吗?” “没有啊,一切正常,都挺好的。” 金秋道:“哦。”心道:“怎么掌事与以往不同,怏怏不乐的呢?不会,可能是我看错了……”晃荡着脑袋去做事了。 明笑阳穿戴整齐,房间里的气氛让人心跳不已,想着赶紧打个岔遮掩一下莫名悸动难安的心绪,忙道:“赵逸,我带你去吃扬州的灌汤包吧,配碗清粥特别好吃。虽然我在这里小半年了,要说出去游玩也不过才几天而已,算是知道了一些好去处了。” 赵安辰收好僧袍,穿上常装雪白的锦袍,柔声道:“好。” 明笑阳一回身就见赵安辰站在自己身后,很近很近……距离暧昧,躲闪了一下眼神道:“赵逸,半年不见,你怎么又长高了啊,天清寺这么养人的吗?还是说没了头发长得快?” 赵安辰笑了笑:“走吧,饿了。”打开房门,走出房间。 明乐在下面坐着,哀怨道:“哥呀,看你昨晚喝多了,饶你一个早上,怎么才起来呀,我都快饿死了!” 明笑阳道:“走,去吃灌汤包!” 明乐道:“滋楼吗?” 明笑阳道:“对!” 滋楼中传出悠悠琴声,清缓如流水,婉转悠扬甚是好听。明笑阳道:“到了。” 楼中食客不少,络绎不绝,毫不嘈杂。大门左右两侧写着:“酥点清茶包羹美,绕梁闲曲琵琶仙。”正中写着两个大字“滋楼”,门上都是用深棕色的刻木雕着松绿色的字,清雅脱俗。楼中一楼为大厅,合坐少席。楼上为小室,简约整洁。大厅最里侧有处空地,坐着位清秀的姑娘在弹琵琶,楼外可闻的琴声就是源于这位姑娘了。 明笑阳没上楼,直接在一楼择了一方桌,小二过来招呼,片刻就上了包子茶点和清粥小菜。 明笑阳笑道:“这里不卖酒,东西却特别好吃,赵逸快尝尝。” 赵安辰道:“老板像是个娴雅之人。” 明笑阳笑道:“哈哈,她娴雅?这的老板是个厉害的女子,貌若天仙,十分惊艳,正是拍卖场的纵楼主事,平日里风韵婀娜,弱质纤纤,估计骨子里不是个母夜叉就是个女阎王。哈哈哈。” 明乐道:“那个姐姐哪招惹你了,说得这么狠,难怪沈姐姐老是大嘴巴抽你。” 赵安辰道:“沈姑娘又打你了?为何?” 明乐道:“因为我哥对一个女子动手动脚不说,还用强,被沈姐姐撞个正着,结果就非常响亮了。” 明笑阳道:“唉!我是你哥啊,你这才叫说得狠呢!” 明乐道:“事实如此,一字不差!” 明笑阳一撇嘴:“切!”低头吃包子:“嗯!好吃!” 赵安辰:“……”脸上一层霜,没说什么。 明乐道:“好久没见古姐姐了,都有点儿想她了,她多好玩儿啊,人漂亮又有意思。” 明笑阳道:“想她干嘛,她就是个疯丫头…….唉唉唉!松手!”话音还没落实,耳朵就被揪住了。 明乐抬头道:“古姐姐!” 古灵芝道:“你说谁呢?” 明笑阳道:“你怎么跟我娘似的,揪我耳朵干嘛!”委屈地揉揉耳朵。 古灵芝道:“什么你娘,我是你娘子!听见你的声音走过来,正撞上你在说我,不揪你都觉得对不起我自己,那边点儿!”说完挤着明笑阳坐在一条长凳上。 明笑阳道:“你干嘛?” 古灵芝道:“你看不出来吗?蹭饭啊!”说得理直气壮。 明笑阳道:“谁说要娶你了,别瞎说!” 古灵芝道:“我对看上的东西有多么执着你应该很清楚吧,我说你是我官人,你就是我官人,并且你没听乐儿说吗?你都对我那个了,还敢不娶我?我百草谷也不是好惹的,小心我毒死你!”说着把明笑阳碗里的包子塞进自己嘴里:“嗯,好吃!小二,再来一份儿!” 古灵芝看了一眼赵安辰,道:“明笑阳,这是你朋友?这么英俊的哥哥像个和尚似的,真是浪费了。” 明笑阳道:“吃完快走,我们还有正事呢。” 古灵芝道:“你能有什么正事,好不容易抓到你,你去哪我去哪,你是我夫君,你得带着我玩!” 明笑阳道:“好灵芝,你快回家吧,又是溜出来的吧,小心我告诉你爹!” 古灵芝道:“好啊!跟我回去见爹娘!” 明笑阳真是败给她了,任凭她挎着自己的胳膊,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吃。 赵安辰:“……”脸上又多了一层冰,依然没说什么。 吃完饭,四人正欲离开,古灵芝突然朝明笑阳胸口摸了一把,她想干什么,明笑阳心知肚明,拍掉她的手往外走,古灵芝不依不饶,二人拉拉扯扯迈出门口时撞到个姑娘。 姑娘娇滴滴地叫了一声:“哎呦~~~!” 明笑阳回头一看:“啊!不好意思啊大姐!”正是纵楼主事,滋楼的老板。 纵楼主事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明公子啊!” 明笑阳道:“大姐认识我?” 纵楼主事莞尔一笑:“拍卖会上,公子一直和金老板在一个雅室内,关系亲厚,羡煞旁人啊,金老板何许人啊,明公子也是年少有为的英雄少年。这么久了,小女子怎敢不认识啊。我叫成韵儿,日后还请明公子多指教了。” 赵安辰走上前道:“成老板,明公子和金老板关系很亲厚吗?” 成韵儿一看赵安辰俊的不似凡人,风姿绰约地走了两步,站到赵安辰身旁,柔声道:“当然是极亲厚的,金老板是生意场上有魄力的常胜将军,为人又周全谨慎,连续三年在拍卖场上分文不花,天下众宝都难入他眼,滴水不漏的铁公鸡呀,我是一个铜板都没赚成。明公子一来,金老板可是舍得的很,一场下来几百万两黄金眼都不眨一下,明公子牌子随便举,看上什么金老板就买什么,可见明公子在金老板眼里可比天下众宝要贵重多了,如此大方还不算亲厚?小女子也是托明公子的福呢,不知明公子和金老板是何交情啊?是亲戚还是兄弟?”说完轻轻扶了额装作头晕,一个身形不稳,向赵安辰身上倒去。 赵安辰负着手向旁边移了一步,闪身躲开。成韵儿险些真的摔倒,见赵安辰坚决不扶,还冷若冰霜毫无怜香惜玉之意。成韵儿只得自己站好,垂下眼轻蔑一瞥,又走到了明笑阳身边。 古灵芝想笑又生生憋住了,翻了翻眼睛瞧向别处,心道:“这演技也真是……”紧紧抱着明笑阳的手臂不放,试图抓到机会掏进明笑阳的怀里。 成韵儿道:“明公子,您这位朋友还真是铁石心肠呢,要不然就是个和尚?” 明乐道:“答对了,正是天清寺的大师,法号宁王。” 成韵儿打量了一下赵安辰,小声道:“呦,好特别的法号呀。” 明笑阳“噗”的一下笑出了声:“成姐姐,金老板和我算是同族,自然亲厚了些。” 成韵儿狐疑道:“哦?算是?嗯,与金老板相熟的明公子自然就是我的朋友,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明笑阳笑道:“改日吧,成姐姐,你看我今天又是小孩,又是和尚,还带着个疯丫头,实在是不方便。”古灵芝又要伸手,被明笑阳迅速拍掉了。 古灵芝辩解道:“什么疯丫头,我是你娘子!” 成韵儿掩口轻笑了一下:“明夫人长得还真是很可爱呢,明公子好福气啊,那好,我们改日再聚。” 明笑阳道:“好,告辞了。” 赵安辰脸色着实很难看了,和明乐一起走在前面。明笑阳走的慢些,跟在后面和古灵芝拉拉扯扯。古灵芝忽然把手伸进明笑阳怀里,明笑阳隔着衣服死死把古灵芝的手按在怀里,不让她拿出去。 古灵芝叫道:“你松手!” 赵安辰站住,回过头刚好看到这一幕,明笑阳道:“不松!你先松手!”明笑阳就算不用武功,让一个小姑娘的手动弹不得也是很轻松的事。 古灵芝鼓着嘴,眨了眨眼,又换上了一脸坏笑:“还说不是我官人,竟然握着人家的手舍不得放开。”然后佯装害羞。 明笑阳心道:“这狗皮膏药比我还厉害,百草谷是专门造膏药的吗?弄出这么个膏药精!江湖道义,不得残害白丁,真是头疼啊。”伸手用内力轻拍了一下古灵芝手臂上的麻穴,古灵芝抓着盒子的手一松,明笑阳趁机把她的爪子揪出怀中。 明笑阳道:“你休想打它的注意!想从本公子手中抢东西,你还嫩点儿。”大步往前走去。 古灵芝晃着可爱的大脑袋,气得跺脚:“明笑阳!你都是我的,它自然也是我的,哼!”甩甩哒哒地跟在后面。 明笑阳走在赵安辰身边笑道:“扬州有座桥,站在桥上眺望,可望十里,景色极好,就在前面不远处。” 赵安辰道:“嗯。” 石拱桥横跨在城内河流之上,确实视野极好,远能见青山,脚下便是清澈的河水,小船儿在水中轻轻漾漾,春风轻拂新柳飘摇,驻足仿佛能瞥见全城风采一般。 明乐道:“哇,真好看!” 赵安辰站在桥上也觉此处不错,明笑阳道:“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这儿正是个看美女的好地方,扬州美女多,此处正合适,嘿嘿!” 明笑阳站在桥上四处看美女,心花怒放,顾盼神飞十分欢腾。赵安辰无奈地叹息道:“走吧。” 明笑阳活泼地跟上:“赵逸,别这么冷冰冰的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赏心悦目嘛,瞧这儿的姑娘,袅娜身姿杨柳腰,面若芙蓉俏丽的很,都是温柔佳人啊,喂!” 后面坠着的两个姑娘倒是聊了起来,明乐道:“古姐姐,你喜欢我哥?” 古灵芝道:“当然!” 明乐语重心长道:“爱慕我哥的美女,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古姐姐你压力很大呀,自求多福吧。” 古灵芝笑道:“哦?有那么多啊,这代表我眼光很不错啊!既然那么多,自然也不差我一个!哈哈!” 明乐道:“古姐姐雄心壮志勇气可嘉,巾帼不让须眉啊。” 古灵芝头一昂道:“正是!” 两个姑娘聊得开心,嘻嘻哈哈一路走。 赵安辰道:“明欢,半年不见,你的朋友又多了许多啊。” 明笑阳笑道:“我说过,以后我的朋友你都能慢慢认识,怎么样?我的朋友是不是都挺不错的?看后面那个疯丫头,长得多好玩儿,奇珍异兽一样,哈哈哈!” 赵安辰道:“她想要什么,为何不给她?” 明笑阳摸摸胸口道:“当然不能给,本就不是给她的。” 赵安辰道:“是你怀中的木盒子?” 明笑阳道:“啊?你知道啊,也对,虽然我不记得了,昨晚应该也是你照顾我的。你看了吗?” 赵安辰道:“没有,是什么?” 明笑阳道:“嗯……也没什么,很普通的东西而已。” 赵安辰见明笑阳不想说便也没追问。赵安辰又问:“金老板都给你买什么了?” 明笑阳道:“不是他给我买,是我自己买的,都是一些……嗯……别问了……”越说声越小。 赵安辰道:“这个木盒也是其中之一?” 明笑阳嗫喏道:“啊……嗯……” 傍晚,古灵芝要回去了,问明笑阳:“你怎样才能把梳子给我?” 明笑阳道:“你小点声,不给就是不给,喜欢自己买去!” 古灵芝不乐意地哼了一声回家去了。 赵安辰站在明笑阳身后叹道:“原来是梳子啊” 明笑阳面色一窘,红了耳朵小声道:“嗯……” 赵安辰见这神色,眼睛一眯,缄默不语,向着回去的方向,和明乐走在前面。明笑阳紧了几步跟上去,乖巧得很。 明笑阳带着赵安辰吃吃玩玩了一天,回到房间一躺,十分开心:“赵逸,金玉那天带我去喝酒,扬州名酒长相思,很不错,但还是百香醉最好喝,我都想回暖园了,嘿嘿。” 赵安辰警觉道:“那日……你可醉了?” 明笑阳道:“当然没有,是你不让我喝醉的,你忘了?” 赵安辰轻声道:“没忘,你以后也要记得,你只能在我身边喝醉,懂了吗?” 明笑阳笑道:“哈哈,知道了!怕我被人算计嘛,你说过,我知道的!” 赵安辰道:“沐浴吧,早些歇息。” 明笑阳道:“好。”叫了伙计打了两浴桶热水,泡了一会儿,洗了个舒舒服服。 明笑阳穿好中衣,爬到床上,故技重施,支着脑袋拍床笑道:“赵逸,来吧!” 赵安辰立于床边,看着他轻柔一笑:“把你的梳子给我看看。” 明笑阳一怔,只得赧然起身拿过木盒递给赵安辰,又爬回床上,向里侧身,盖好被子,背对赵安辰,刚才的调皮样儿也没了,特别安静,一动不动。 赵安辰坐在床上打开木盒道:“嗯,很漂亮,是要送给谁的?” 明笑阳小声嘟囔:“我自己用…….” 赵安辰轻笑道:“没见你用。” 明笑阳:“……” 赵安辰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昭昭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此物正是相思白头之意,定情之物。” 明笑阳道:“你怎么知道,我以前都不知道。” 赵安辰笑道:“你不知道,买来做什么?” 明笑阳嘟囔道:“我买的时候才知道的,只是觉得好看就买了,不可以吗?” 赵安辰道:“嗯,是好看,我喜欢。” 明笑阳道:“相思白头,你连头发都没有,要梳子做什么?” 赵安辰笑道:“还俗不就有头发了。好,我收下了。” 明笑阳红着脸回头道:“你…...” 赵安辰道:“怎么?不舍得?” 明笑阳躺回去:“没有,你喜欢就拿去好了。” 赵安辰灭了烛火躺好轻声道:“好。”嘴角悄然勾起一抹笑意。 ☆、懵懂 四 草木庄。 金满堂一门心思想找个借口去看明笑阳,一早叫过金秋问道:“最近扬州城有什么集会吗?吃喝玩乐的都行。” 金秋心道:“啊?掌事是这么活泼的人吗?”想了想道:“好像没有……” 金满堂叹了口气:“知道了……对了,少主住的那家客栈有没有什么大事小情的需要我去处理一下的?” 金秋道:“那家客栈一切如常,挺好的,没什么事。” 金满堂想了一下道:“呃,那个客栈的掌柜金果是不是很久没有休沐了?让他休沐几天吧,我去替他照看几天也成。” 金秋道:“掌事,他十天前刚刚休沐过了,轮值主事自会去照顾生意,也不用劳烦您去呀。” 金满堂看着金秋,眉尾一抽,沉默了一会儿:“庄里有没有什么事是要问问少主的?” 金秋道:“啊?” 金满堂无奈道:“好了,我知道了,没事了,你去忙吧。” 金秋道:“对了掌事,今早木之一族给咱们送来了刚成熟的新鲜草莓,市面上没有,给咱们白氏各族分了分,我这就差人给少主送去些。还有些新下的核桃。” 金满堂道:“你不早说!不用差人了,都挺忙的,正好我去金源钱庄有点事,顺便带过去就行。” 金秋道:“好。”金秋出去叫人准备了,边走边想:“这两天掌事一直都怪怪的,以前觉得掌事万年如一日,如今知道掌事也是人呀。” 金满堂上了马,提着好大一个食盒和一布袋核桃,直奔明笑阳住的客栈,路过金源钱庄,看都没看一眼。 客栈掌柜金果出来帮忙接过食盒,笑道:“楼里也有好酒好菜,掌事怎么亲自给少主送饭过来了?” 金满堂道:“这是新下的草莓,去洗干净送到雅间,等少主起床出来了跟他说我在雅间等他,还有大小姐。” 金果道:“好。” 明笑阳起床下楼,打着哈欠道:“饭~~~” 金果走过来一礼:“少主,大师,都给您备在了雅间,大小姐已经去了,掌事一早过来,也在雅间等您。” 明笑阳听说金满堂来了,很高兴:“金玉来了?两天没见他了,刚好我有事问他,来得正好。” 一进雅间就见金满堂在说:“大小姐,少吃点儿,还是先用饭吧,饭后再吃也来得急。” 明乐道:“真甜,再吃一个。” 明笑阳笑道:“呦,今天早饭真丰盛啊,哈哈哈,外加五大盘草莓!居然还有核桃?”说着拿起一个草莓塞嘴里:“嗯!好吃!”又拿起一个,特别自然地塞进赵安辰的嘴里。 金满堂微笑一礼:“宁王殿下,少主。” 明笑阳道:“坐,一起,你那么忙,还以为没时间来看我了呢。”狼吞虎咽地吃着早饭。 金满堂眼中含笑:“嗯,两日不见少主了,过来看看,少主还是这么有精神。” 明笑阳道:“嗯,之前碰见成韵儿了,你们很熟吗?” 金满堂道:“生意上有往来而已。少主怎么问起她?” 明笑阳道:“哦,没什么,真是个大美女,远看很漂亮,近看更漂亮,以为你们很熟呢。” 金满堂道:“还好,算是熟络,但并无多少私交。少主喜欢那样的女子么?”悄悄瞟了一眼赵安辰。 赵安辰坐在明笑阳身边吃饭,面无表情,不做理会。 明笑阳道:“是美人我都喜欢,只是随便问问,我答应她有空一起去喝一杯,我总觉得她可能不太一样。” 金满堂笑问:“如何不一样?” 明笑阳思考了一下:“她看上去婀娜娇媚,实际上应当是个颇有手段的人,但内心大概十分单纯直白,八成是个耿直的姐姐。” 金满堂轻轻点头:“少主年少聪颖,慧眼识人,属下佩服。” 明笑阳叫来伙计将早餐饭的食盘撤下去,说道:“金玉,我昨夜想了一下,辽境地广人稀,畜牧为主,气候地域原因,我猜想他们是不是会缺少很多东西?” 赵安辰吃了几个草莓,开始默默拿过小锤子砸核桃。 金满堂道:“嗯,确实,他们缺盐铁,棉,木材,药材、器具、谷米等很多东西,咱们白氏也在辽境有不少生意。” 明笑阳微微一笑:“据我推测,从需求上讲,应当是辽的物资需求远超宋多倍,是这样吧?” 金满堂道:“嗯,正是。” 明笑阳亮晶晶的眼睛转了转,调皮地眨了眨,旋即一脸坏笑:“知道了。” 赵安辰砸好了一小碟核桃仁,推到明笑阳面前,轻声道:“吃吧。”说罢继续砸。 明笑阳抱着小碟开吃,明乐抗议道:“宁王哥哥,这样好吗?” 赵安辰道:“乐儿,草莓更好吃。” 明乐道:“唉……卸磨杀驴呀。” 明笑阳道:“嗯?什么卸磨杀驴?”说着拿起一块核桃塞进妹妹嘴里。 明乐嚼了嚼点点头:“嗯,没什么,算我用词不当,确实是草莓更好吃,核桃哥吃吧。”说着又抱过一盘草莓。 赵安辰道:“我知道乐儿爱吃甜的。”说着又把明笑阳的核桃碟装满了。 金满堂看着眼前的这一派自然,微笑道:“少主和宁王殿下感情真好啊。” 明笑阳笑道:“嗯,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是吧?” 赵安辰不答,又添了添小碟,不砸了,静静看着明笑阳吃核桃仁。 明笑阳道:“金玉,辽是不是马特别多并且价格很低?” 金满堂道:“正是。” 明笑阳道:“嗯,我知道了,之前我与辽军一战,发现他们的马很壮实,并且骑兵远多于步兵,辽军号称铁骑大军,名不虚传。” 金满堂道:“少主有何打算?” 明笑阳道:“是有些打算,现在不能说,日后再说。” 金满堂道:“好。” 明笑阳道:“我过几天就去江陵府了,有些东西就先放在你那里吧。” 金满堂道:“是,少主。” 赵安辰关切道:“你何时走?” 明笑阳笑道:“怎么?舍不得我?一起去?” 赵安辰道:“……不了,你走了,我就回京城。” 明笑阳嘴一鼓,小声道:“哦”。 明乐哼道:“不知道是谁舍不得谁呢。你们俩干脆拜天地得了!” 明笑阳笑道:“乐儿,好好读读书吧,什么拜天地,我和赵逸要拜也是拜把子!我和你未来的嫂子才叫拜天地,知道不?” 明乐道:“呵。”瞄了一眼赵安辰。 赵安辰面无表情坐在一旁,金满堂眉间轻蹙了一瞬,心里一头雾水。 金满堂道:“少主喜欢美女?” 明笑阳笑道:“当然!谁不喜欢美女,我将来的夫人一定是个大美女!” 金满堂看着明笑阳坦诚无比,清澈见底的大眼睛,断定他不是在说谎,诧异道:“成老板那样的?” 明笑阳道:“她是大美女,我觉得还不够美,并且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金满堂尽量显得不经意地问道:“少主是有心上人了?” 明笑阳摇摇头道:“没有。” 赵安辰:“……” 金满堂微笑点头道:“不急。” 明乐叹了口气:“宁王哥哥,多吃点草莓,挺新鲜的,春季干燥,降火。” 赵安辰道:“听说沈姑娘和我三哥月底要去京城,不知是哪一天,我来扬州的路上听说最近有些不成气候的叛军流窜作乱,我和他们一起回京吧。” 明笑阳道:“还有这事?好,我们去沈府吧。” 金满堂和他们分别,自己去忙了。明笑阳三人一同去了沈府。 沈凌霜道:“我也得到消息,说是有叛军作乱,那些人也折腾不了几天,宁王要和我们一起走当然再好不过了,我们后天就走。” 明笑阳惊奇道:“不是说月底吗?” 沈凌霜道:“明少爷,差不多了,不是月底也是下旬了。沈家生意现已无事,不似前几日那么忙,该处理的都已经妥当。京城那边是有些事的,早些走也好。” 明笑阳不知为何,忽然很不开心,小声“哦”了一下。 沈凌霜笑道:“怎么?不然你和我们一起去京城?” 明笑阳沉闷道:“我回不去,我过几日还要启程去江陵府。” 入夜,明笑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烦乱得要命。赵安辰道:“再折腾床都要散了。” 明笑阳道:“我睡不着,赵逸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赵安辰:“……” 明笑阳抱上赵安辰手臂,轻轻拉了拉:“讲个呗。” 赵安辰道:“从前有一个小孩儿,性情淡薄,了无生趣。小孩儿三岁时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个熟悉的声音:‘我很想你,我来找你了,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等我。’小孩儿醒来后第一次感受到开心至极的滋味。后来他见到一个漂亮的夫人,并且觉得这位夫人身上有一丝漂浮着的熟悉气息,夫人说她不久前生了一个小婴儿,还说了婴儿的名字。小孩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时,不知为何,心底瞬间花开遍地,阳光明媚,像找到了遗失的宝物一般,踏实而美好。之后小孩儿经常自己拿起笔描绘着那个小婴儿长达后的样子,直到他来到了自己的身边。便知晓这正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了,心中圆满,定要长长久久在一起。讲完了。” 明笑阳道:“啊?这是什么破故事啊,哼!” 赵安辰轻声问道:“明欢,生生世世只爱一人,生死相随,你信吗?” 明笑阳道:“我不知道……不过,如果下辈子让我遇不到你,那是万万不行的!” 赵安辰道:“嗯。” 明笑阳安静地想了一会儿,抱着赵安辰胳膊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悄声道:“更睡不着了……” 赵安辰叹了口气,侧起身搂过明笑阳,轻声道:“睡吧。” 说睡不着的明笑阳眨眼的功夫就很打脸地渐入梦乡了,睡得极深极沉…… ☆、懵懂 五 转眼到了分别之时,明笑阳一路送到了扬州城外,心里仿佛被生生刀割般难受不舍,勒马驻足,望着赵安辰的背影,直到望不见了,还是不肯走,问道:“乐儿,我们要不要再去送一程?” 明乐道:“哥,你够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赶紧回去吧!” 明笑阳极不情愿道:“哦……”烦闷地在心里嘀咕着:“怎么回事,从家里出来,和爹娘告别时还开开心心的,怎么送赵逸就这么郁闷呢,又不是见不到了…….”侧过头对明乐说:“乐儿,我们也没什么事,不如明日我们也启程吧。” 明乐提着气怪声叹道:“好,早解决完早回去见宁王哥哥,唉……” 明笑阳轻夹了一下马腹,掉头进城了,路上问金满堂:“金玉今日繁忙吗?” 金满堂道:“少主何事?” 明笑阳道:“无事,我要给自己饯个行,去扬春肆再喝一次长相思。” 金满堂笑道:“好,属下奉陪。” 明乐道:“大白天喝酒啊?你去吧,我去玩儿了!” 明笑阳道:“嗯。” 明笑阳酒喝得寂静无声,喝到微醺尚且清醒时便不喝了,慢慢喝茶,开口道:“金玉,我总觉得我好像有件很重要的事没想明白,却又不知道是什么事,不上不下地梗在心里,空落落的。” 金满堂道:“嗯,很多事都讲究因缘际会,到了该明白的时候就明白了,顺其自然吧,不必苦烦恼。” 明笑阳笑道:“你说得对。” 金满堂道:“少主又不喝了?” 明笑阳摇摇头:“赵逸不让我喝醉。” 金满堂脸上浮上一层虑色,试探道:“宁王殿下和少主是什么关系?” 明笑阳淡然道:“从我几岁起就把我抱在怀里给我剥荔枝吃的哥哥。比爹娘还疼我,大事小事总是他来救我……”顿了顿又沉声道:“是我最重要的人……” 金满堂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凄凉,垂下眸子藏起了失落,小声应道:“……嗯。” 夜晚,明笑阳呆呆地躺在床上,总觉得床大的令人发指,身旁空得不可饶恕,但心里并没有烦躁,独自寂然沉思着:“赵逸是我什么人……赵逸在干嘛?睡觉了吗?他,有没有想我……唉……半日不见如隔三十秋啊!辰哥哥,我想和你一起回家……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过生辰他没送给我礼物,还拐走了我的梳子……呃……算了,本就是要给他的,还说什么相思白头,定情不定情的……睡觉吧,明日赶路,乐儿说得对,早办完早回京。” 金满堂送走了明笑阳,跑到扬春肆闩上门,自己喝了个昏天黑地,幽幽笑道:“呵,相遇恨晚……”趴在桌上,轻合双眸敛尽思郁,一滴泪缓缓落下,醉着睡去。 金满堂向来是个识货有见识的人,天下重宝难入其眼,看人也是如此这般。寂寥二十六年,好不容易遇上个心仪之人,还早就名草有主,与旁人情根深种而不自知了。金满堂会难过也是情理之中。只能是大醉一场,惟愿君能余生安好,足以。 扬州到江宁府较近,快马一日便到了,明笑阳按娘给的地址找到了一个很气派的山庄,名为茂庄,庄中掌事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名叫白土华,字季荫。 听闻少主和大小姐来了,土华立刻放下正忙的事务,穿着一身棕色锦云袍就跑出来迎接。明笑阳见土华身材高挑,眉清目秀,一双丹凤眼神光熠熠,被深色锦袍衬着,更显肤白,恰有种秋水为容玉为骨的感觉,比姑娘还要清秀几分。 明乐惊叹道:“土掌事真是一表人才啊!” 土华笑道:“大小姐过奖了。” 土华叫人安排好居室,在正厅备好茶,引着明笑阳和明乐厅中叙话。 土华道:“家主告知属下要协助少主熟练掌握陷阱术还有一点儿地契目录,大约七八个月就能完成了。” 明笑阳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心里一沉,大家大业不容易啊,过五关斩六将的…….真要了命了。无奈道:“本公子武功还算过得去,还要学陷阱术啊。” 土华笑道:“陷阱术自然是要学的,陷阱术分排查陷阱和布置陷阱。茂庄外不远处有处小山丘和一片平地,里面全是各种陷阱,因为是白氏族内训练用,所以都是点到为止,不具备杀伤力,刀剑擂石之类的东西都是假的,陷阱坑也很浅,即便如此,以少主一身的武艺,进去后也是出不来的,在很多陷阱中,武功的作用很小。若都换上真的刀剑和铁刺……少主还是好好学吧,将来说不定在战场上也大有用武之地。” 明笑阳道:“好吧,土之一族不是掌管白氏所有山、林、田、庄的吗?为何你们要掌握陷阱术呢?” 土华讲解道:“山林田庄中有我们的植物和动物,我们也要做好驱除有害的野兽和一些心术不正的盗者,同样要有很强的抵御力。” 明笑阳道:“哦,我们先学还是先背?” 土华道:“少主您说了算,您应该已经精通机关术了,背目录自然不难了。” 明乐道:“先背吧。” 明笑阳兄妹跟着土华来到了一个“擅入者死”的地方,过层层陷阱,又用白氏机关术中土系机关法,解了层层机关进入了一个密室。 土华道:“少主是从扬州来的吧,这里和少主在扬州修习的地方或许类似,地上两层,地下十三层。” 明笑阳笑道:“还好,比之前的少些。” 土华莞尔一笑:“少主很乐观啊,呵呵,我们下去看看吧。”说罢层层下走,来到地下第一层时,明笑阳就傻了…… 明笑阳道:“地上面积不大,为何地下如此辽阔啊!”看着眼前的排排目录架一阵悲惨侵袭心头。 土华道:“地下一到三层都是目录,剩下十层才是地契。每隔半月,我会叫人来搬一部分上去给少主和大小姐看,再把看完的搬下来,毕竟地下光线不好,不适合阅看书籍。” 明笑阳脑中回响不断:“三层……三层……怎么比枢楼的还要多几倍呀……辰哥哥救命啊……” 明笑阳哀怨道:“土华,这就是你说的一点儿?” 土华笑道:“少主精通机关术,定能发现其中规律,很好背的,不算多。土之一族和金之一族不同,金之一族是掌管白氏生意和钱财,土之一族则是掌管所有非商铺的固产,包括在辽、夏、吐蕃所购买的田,地、庄、山,以及这些固产上所出产的东西,土之一族擅耕植和饲养,白氏自己的土地上也是物产丰富,山中同样种植了大量药材和饲养了很多动物,土之一族的药类产物交给木之一族经营,其他产物交给金之一族售卖,这些少主也要学习,同陷阱术一起学,可相互有所助益。” 明笑阳心道:“呵呵呵,赵逸文武双全,我家家传的东西比我继承的还要厉害,等我游历完白氏五行,也算是在他面前回升了点儿存在感,希望本公子视死如归地苦学,能在将来帮得上他一二吧。” 明乐深深一叹:“早死早托生……” 京城,沈府。 沈凌霜高兴道:“康王终于滚蛋了,回到京城,就没有理由再寄放于沈府了,赶走了康王,本姑娘真清爽啊!” 沈玄清:“我看康王还好吧,姐何必那么烦他,宁王不是更恐怖吗?” 沈凌霜道:“宁王也不烦人啊,你不招惹他,就能相安无事,多好,康王不一样,烦人的很。” 沈玄清道:“康王有些像明兄,潇洒随性,算是个真性情的人,我觉得挺好。” 沈凌霜道:“就康王那怂样还和明笑阳比,没什么可比的吧……” 沈玄清待了一会儿,悠悠逛逛又出去溜达了,只剩沈凌霜在书房,提笔确无墨,张口便是:“康王爷~~~磨墨了~~~”隔了一会儿,没人应,回了神才发现康王不在沈府了。 沈凌霜笔一摔喊道:“康王!你在不在都这么烦人!岂有此理!!!” 明笑阳和明乐用了大半年功,又转战去了江陵府,是水之一族的密卫,虽然不用背产业目录了,但是课业更凶狠,各国情势、法规、民俗常识、各国内政和朝臣内情、还得学暗器术,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学完了还不能走,兄妹俩又要接受谍者训练,又是大半年。出师那天的感受绝不是刑满释放能形容得了的,分明就是劫后余生啊…… 兄妹二人后又去了火之精卫的大本营,洪州。掌事火鸢一直在白赫云身边,有大事便用传信方式指挥洪州的精卫派遣。火之一族日常任务是保卫各族和各路生意的安全,还有执行特殊任务。相比理论感十足的其他五行分支,精卫单纯尚武,明笑阳兄妹走过看过月余便可无事离开了。 白氏五行的木之一族是专门研习医术和毒术的一族,掌管着白氏的所有医馆和药铺,总部就在京城。明笑阳可回京修习。明笑阳兄妹从小学习医术和毒术,再到木之一族修习的就该是白氏的医毒秘技了,无论男女,必须年满二十,才能修习。就是说回京以后,明乐可以自由了,明笑阳还得继续…… 明乐的白氏十二秘技学了八招就跟着明笑阳离开家,出来近三年,如今已经跟明笑阳学全了。 就这么左半年右一年的,明笑阳还有几个月就年满二十了!脸上稚气已褪,长成了一个丰神俊朗、相貌堂堂的沉稳贵公子。 明笑阳骑上天佑,英俊潇洒,嘴角上扬明朗地笑了笑:“乐儿,我们终于能回家了!” 明乐也满了十六岁,出落成了一个绝世美女,花容月貌水灵秀气,倾国倾城气质非凡,正如白赫云当年一般,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对兄妹俩走到哪都是谪仙般耀眼,就算是换上破衣烂衫,也依然会是光芒万丈的贵族气质。 明笑阳如今脱去了稚气,也想明白了很多事,例如自己几年来对赵安辰的日夜思念是一种什么感情。 明笑阳道:“乐儿,路过扬州的时候去看看金玉,也能顺便拜访沈叔叔。” 明乐意味深长地笑道:“嗯,是该去了,哥都要等不及了。” 明笑阳强装自然,语气平常地说:“顺路而已,没什么着急的。” 明乐轻笑道:“好久没见爹娘和玦哥了,还有……宁王哥哥!哈哈哈……” ☆、宁王选妃 京城,静惜宫。 太上皇道:“静芙,你说所有皇子都不愿意当皇帝这种奇事倒也罢了,可是为何他们都不成亲呢?” 穆静芙想了想,也觉得有点儿奇怪:“是啊,最近我也在想这件事,四皇子敦王是娶了一个王妃,是程翰林的女儿,书香门第,美貌贤淑,我看就很不错。可是现在的皇帝、康王,还有咱们的辰儿,也不小了,却没有半点动静。我记得几年前辰儿就好像有心上人了,半年前辰儿还俗,我以为是好事将近了呢,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 太上皇道:“你说咱们要不要帮孩子们张罗一下呢?” 紫华在门口询问:“太后,午时已到,可否传膳?” 穆静芙道:“知道了,传吧。” 太上皇道:“边吃边聊吧。清儿这个皇帝当的勉强上了点儿道,我总算偶尔能偷得半日清闲,他忙得焦头烂额,昼夜难安,没心思纳妃立后我也能理解,实在不行咱们帮着张罗一下也成。像辰儿和澈儿就有些难办,你现在早已是我的正妻,辰儿就是名副其实的皇嫡子,他闹着不当皇帝,那就不当吧,但是总得给我个孙子吧?我也觉得辰儿有心上人,可这孩子从小就特别能藏,我都打听不着到底是谁。当初我指望着辰儿能把明乐娶回来,前日听云儿说他俩没戏,好像是辰儿不喜欢明乐,依我看乐儿到处都好,辰儿眼光不行啊。咱们也不好妄动,辰儿脾气倔,万一……弄拧了又麻烦,好不容易还俗了……我听说澈儿总往沈府跑,天天去,说是看上了沈轩的女儿,沈轩的女儿又不同意,咱们怎么办才好?又不能强抢民女,澈儿既然心有所属,此时也不好强行塞去一个吧?” 静太后笑道:“你呀,他们虽然不小了,可也不算大,顺其自然吧。” 太上皇道:“静芙心宽,我得跟你学学,同你过个舒心的下半生才是正经事。” 静太后道:“你说沈轩的女儿不喜欢澈儿,为何?我记得凌霜早就过了及笄,如今都二十岁了吧,姑娘家还未出嫁,不知是什么原因。” 太上皇道:“凌霜喜欢笑阳。” 静太后大笑:“哈哈哈,凌霜真是好眼光啊!” 太上皇无奈一笑:“是啊,当真是好眼光。要我说呀,沈轩这女儿倒是个识货的,不像辰儿,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想的。全京城不知有多少人都惦记着明家的孩子,哪个都比辰儿眼光好。武国公府的藤上还能结不出最好的瓜?唉……” 静太后道:“要说这澈儿,眼光也是不错的,沈轩的女儿自然差不了,肯定也是极好的。” 太上皇冷笑一声:“呵,他眼光好有什么用,人家又看不上他…….” 静太后笑道:“哈哈哈哈,这下怎么办,看天意吧。” 太上皇道:“静芙,我想出一个办法,硬的不行,咱们来软的吧!” 静太后道:“什么意思?” 太上皇道:“不如咱们下个旨,说是王爷们现已成年,都到了适婚年龄,咱们给辰儿办场选妃吧,万一辰儿在此期间看上了谁家的姑娘呢?另外,不能让人觉得我这个当爹的厚此薄彼,也给澈儿办一场选妃,要是遇上心仪的,也免得澈儿死追凌霜还不被搭理要好吧?不算强迫,他们看上最好,要是都看不上也不用非要选一个来娶不可,你觉得如何?” 静太后思忖片刻道:“虽然我觉得依辰儿的性子,要是有心上人了,定然是看不上别人的。要是万一没有呢?说不定能选来一个,你说的是个好办法,可以一试!” 太上皇笑道:“好!那就这么定了!” 明笑阳兄妹二人离开洪州后轻装简行,没几日就到扬州了,直接去了草木庄。 金满堂见到明笑阳欣喜非常:“两年多未见,少主更加丰神俊朗了。” 明笑阳道:“哈哈,你也是!” 二人开心对看了须臾,边走边聊,进了书房。 明乐道:“小女子不才,梦中得仙人指点,如今已将隐身术练至大成。” 金满堂看向明乐,惊奇道:“大小姐会隐身术?” 明乐道:“哦,你能看见我呀?还以为我透明了呢,眼珠子都镶在我哥身上了,目不斜视的,他有我好看吗?怪不得你单身至今。” 金满堂笑道:“哈哈哈,大小姐自然是最好看的!”收获明乐一个大白眼。 三人落座,明笑阳道:“我在扬州停留一日,明日便要启程回京了,一会儿我想去看看沈叔叔。” 金满堂道:“沈老板在半月前叫人送来一个檀木盒,还说他要离开一段时间不在扬州,让我在少主来扬州时,将盒子交给少主。”说完取出一个裹着封锦的檀木盒。 明笑阳接过盒子,解了封,打开一看,喜上眉梢,心满意足道:“沈叔叔不只是技艺巧夺天工,心思也如此巧妙,日后定要好好上门拜谢才行。” 明乐好奇道:“什么啊?”探头来看。 明笑阳啪地一下关上了盒子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明乐一撇嘴:“切,神秘兮兮的。” 明笑阳道:“金玉,十八颗夜明珠我明天全部要带走,帮我准备一下吧。” 金满堂道:“是,少主。” 明笑阳离开了扬州,看着路上跑的马车比往常多出几倍,奇怪道:“乐儿,这一路上是不是有点儿太热闹了?向京城走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还都高高兴兴的。” 明乐道:“是啊,我也纳闷,京城有什么大事吗?” 明笑阳和明乐途中停下歇息,旁边有一家的马车也停在不远处歇息,明乐坐下吃金满堂给他们带的好吃的,无暇他顾。明笑阳走到旁边马车旁打听:“这位大叔,我见一路上很多马车往京城走,是京城出了什么事吗?” 大叔道:“啊,公子有所不知啊,京中正在筹备‘二王选妃’呢,各地所有符合条件的官宦人家和名门望族都收到了消息,这不,在下也带着我家小姐前来选妃,公子可是京城人士啊?” 明笑阳道:“是,我家住在京城。” 大叔道:“京城好啊,天子脚下,公子可曾见过选妃的两位王爷啊?我听说两位王爷都生得英俊,尤其是宁王。” 明笑阳一怔,问道:“选妃的是宁王?” 大叔点头道:“是啊,是宁王和康王二位王爷,公子可见过?品貌如何?” 明笑阳勉强扯了扯嘴角,微笑道:“嗯,见过,都是英俊正派的,挺好的。” 大叔满意地笑道:“嗯,好好好,公子这般相貌堂堂的人都说英俊,那便是真的英俊了,这就好,这就好。” 明笑阳点了点头,作别大叔,回到明乐旁边坐下吃东西,“乐儿,赵逸不是出家了吗?” 明乐啃着鸡腿道:“是啊,他半年前还俗了。” 明笑阳瞪着眼睛问:“还俗了?你如何知道的?” 明乐道:“宁王哥哥写信告诉我的,他让我给他写信,每个月至少两封,遇上咱俩啃书没啥好写的情况下,允许我两月一封。他偶尔会回信,这三年来一直如此。” 明笑阳惊得目瞪口呆:“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为何不给我写?你为何不给我看???” 明乐不解道:“那是写给我的信,宁王哥哥也没让我给你看啊?再说了,宁王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他回信超过四个字都算奇迹了,基本都是:‘知道了’、‘写信勿怠’之类的,只有前段时间一封信写的还算有点内容,也只有四个字:‘我还俗了’。这种信给你看有必要吗?” 明笑阳瞪着大眼睛盯着明乐:“三年啊,就算一个月两封信,到现在也有七八十封信了?!不止一个月两封吧?!怎么也有上百封了吧?你们…….你们!” 明乐道:“别激动哥,放心,你什么都没错过,只是宁王哥哥喜欢收我的日记而已,都是流水账,他回的基本也没什么可看的。” 明笑阳不可思议地气愤道:“啊?……你们,你们岂有此理!”狠狠地往嘴里塞吃的,狼吞虎咽以泄愤,气得不行,心道:“好啊,赵逸,还俗不告诉我也就算了,三年来和我妹妹暗通款曲,信都写了上百封,如今还选妃?!哼!”自己生气了好一阵子,脑袋冷却下来后又变得十分沉静,心里想着:“就算这样,又与我何干呢?我有什么资格生气……说到底,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还俗是他的自由,和乐儿通信也不犯法,没有义务非要告诉我不可,选妃就更正常了,他毕竟是王爷,现在又是皇室唯一的嫡子,没什么不对的,都对,都正常,一切正常,天下无事,都挺好。”想了一会儿,自己轻笑了一下,垂下眼帘,长睫颤了颤,抬起头轻夹马腹继续前行。 ☆、宁王选妃 二 武国公府。 明瑞然钻进竹斋,关好门小声道:“云儿啊,玦儿素来端方正派,如今马上二十五岁了,怎么办?虽然玦儿好像没什么心仪的姑娘,可是毕竟二十五岁再不成亲,外面就要议论咱们刻薄养子,不给议亲了。” 白赫云道:“刻薄养子?玦儿虽是咱们的养子,那也是我大宋在枢密院任职的二品大员,朝中重臣,有立府的资格,虽说玦儿喜欢住在家里不去立府,可婚嫁之事玦儿绝对有能力自主,岂是我们能随意刻薄的?再说了,你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说什么,是你说要肥水不流外人田的。” 明瑞然道:“是啊,可是我现在又一想,万一玦儿不愿意娶乐儿,咱们又没及时帮孩子议亲,那怎么办。” 白赫云道:“玦儿愿不愿娶乐儿,你问问不就知道了吗?乐儿离家时十三岁,现在也十六了,过了及笄已经一年,现在问也算正当时,并无不妥。” 明瑞然道:“当然不妥,玦儿孝顺,性情温厚,在没有心上人的情况下,咱们去说,他很有可能会同意的,可是感情上……玦儿虽好,可做父母的还是希望女儿能嫁给一个真心爱她的人。” 白赫云道:“也是,乐儿快回来了,等乐儿回来后,咱们再观察吧。当初你说玦儿好,乐儿一定会喜欢,又说乐儿好,玦儿也会喜欢乐儿,现在验证你推理的时候快到了。哈哈。” 明瑞然道:“我觉得会是那样的,但是缘分这个事也难说,不像兵法阵法一样多少可控。乐儿离家前,还是个孩子,一直和玦儿感情很好。但应当不是男婚女嫁那种感情。如今乐儿长大了,十六岁了……希望我之前的推断是对的。” 白赫云笑道:“瞧把你紧张的,我信你!要是真被你说准了,皆大欢喜。” 明瑞然道:“嗯,但愿吧,还好乐儿快回来了,否则玦儿的年纪确实不好再拖着了。” 白赫云道:“好了好了,等等就知道了,好饭不怕晚。” 明瑞然道:“咱们的笑阳也马上要成年了,还有几个月就二十岁了,云儿心里有没有适合的人选?” 白赫云愣了一下道:“儿子的婚事才是真正头疼的事,唉……” 明瑞然不解:“为何?” 白赫云一声叹息:“不可说。明璇,我现在有些后悔了,后悔没能给你多生几个孩子。” 明瑞然更加听不懂了,问道:“云儿何意啊?” 白赫云道:“没什么。” 明瑞然一把拉过白赫云搂在怀里,心疼道:“云儿,我胡说的,就算你不能生孩子,一个都不给我生,我也不后悔,此生有你相伴已是三生有幸,有没有孩子无所谓,笑阳和乐儿算是额外赚的。” 白赫云笑道:“傻子。” 明瑞然顿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抱着白赫云亲了一口,笑道:“云儿,你现在愿意生的话,我们还来得及,如何?” 白赫云瞪大眼睛诧异地看着明瑞然:“啊?胡扯什么呢?孩子们都要成年了,你想什么呢?” 明瑞然道:“他们成他们的年,又不妨碍咱们生宝宝。” 白赫云道:“你真是……” 明瑞然亲了亲夫人漂亮的小嘴笑道:“好,都听云儿的。” 被明瑞然搂在怀里的白赫云眼珠转了转,眸中灵光闪动,若有所思。 “娘!爹!玦哥!我回来了!”明乐高兴地先冲进武国公府,站在院中叫着。明笑阳特别有哥哥的样子,在后面拿东西。大包小裹跟着进了府, 府中人都出来看,白赫云和明瑞然也出来了,拉着孩子进屋。 明笑阳眼睛忍不住向赵安辰的卧室和书房瞟了一眼,没人出来…… 白赫云道:“好,都回来了,乐儿也长大了,真漂亮!” 明瑞然眉眼含笑地看着明乐:“真好看,和你娘一样。” 明笑阳把一包裹宝物轻轻放在一旁桌上道:“我也回来了……” 白赫云笑道:“就你皮,这么大个子还怕谁看不见你啊,好儿子,长高了,壮实了!” 明笑阳问道:“玦哥呢?” 明瑞然道:“最近枢密院很忙,玦儿还没回来,晚上就能回来了。” 一家人说笑了一阵,明笑阳抱着包裹回自己房间藏好。躺在床上望屋顶,望了一会儿又起来去赵安辰的房间和书房走了一圈儿,心道:“真的没在啊,也是,如果在,早就出来了。扬州一别两年半未见了。” 武国公府的公子和姑娘回来了,朱管家到了晚上自然是要操办个接风家宴,开饭比往常要晚半个时辰,明乐自己站在院中望天,嘟囔道:“今天刚好十五,怎么没看见月亮呢?阴天了?” 明玦累得半死,刚一脚跨进府门就见一个姑娘背对着自己,站在院子中间望天,走过去问道:“姑娘你是……” 明乐一回头看见是明玦回来了,十分高兴,直接像小时候一样扑上去:“玦哥!” 暗夜朦胧,借着府中烛火看见回头的是个身材高挑,眉目如画的姑娘,看得一愣。明乐长大了,明玦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姑娘你做什么?”明乐扑了个空。 “我!明乐,我回来了,什么姑娘?”明乐又是一扑,抱住明玦。 此时,白赫云和明瑞然正在趴门缝,使劲向外瞧。明笑阳走过来,感觉门缝后有人,问道:“谁?” 白赫云道:“小点声,臭小子,晃什么呢你,进来!”一把抓了明笑阳进屋,一起扒门缝。 明笑阳悄声问:“你们干什么呢?” 白赫云道:“嘘~~~!” 明玦惊得瞠目结舌:“乐儿?你怎么长这么快?和娘一样高了?走的时候还那么小!” 明乐道:“我都十六了,还能一直十三啊?哈哈哈!” 明玦看着出落成大姑娘的明乐,一时不适应,对着明乐的笑脸一愣一愣的,定了几次神,才清楚地明白这是明乐。 明乐抱着明玦的脖子笑:“嘿嘿嘿,好久没看见玦哥了!” 明玦把明乐从身上扒下来道:“唉!大姑娘要有大姑娘的样子,不能总像以前那样搂搂抱抱的了,被人看见嫁不出去了!” 明乐道:“切,那又怎么样,我从小就是玦哥抱着长大的,小时候玦哥还给我换尿布呢!谁介意别娶呀!本姑娘还不乐意嫁呢!” 明玦赶紧捂了明乐的嘴,东张西望了一下小声道:“乐儿!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被外人听去,你就真嫁不出去了!” 明乐道:“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有哥和玦哥养着我,不愁吃不愁喝的,无所谓。”负着手抬头挺胸朝屋里走去。 明玦望着明乐的背影,原地愣了一瞬,缓步跟着进屋了。“爹娘呢?阳阳呢?” 明乐不在意地答道:“不知道啊,刚才还在。”坐下翘着二郎腿,晃荡着喝茶,一派轻松闲散。 明玦道:“谁家姑娘这个样儿,快把腿放下来。” 明乐满不在乎:“谁家姑娘也不叫明乐啊!谁家姑娘能打得过我呀?玦哥看我不顺眼了?” 明玦道:“胡说,你什么样我都看着顺眼。” 明乐道:“那不就得了!”依然翘着二郎腿,然后想了想,道:“嗯,好像是不太好看哈,不翘了。”坐好。 到了开饭时辰,白赫云三人才出来,去吃饭。明笑阳一头雾水心道:“爹娘扒门缝,到底在干什么?就看见玦哥和乐儿在院子里说话啊,有什么可看的?……难道是?”恍然大悟,半晌无语。 白赫云道:“笑阳,你去吧辰儿叫来吧,他知道你回来一定很高兴。” 明笑阳惊奇道:“啊?他也没在咱家啊,都要开饭了,娘让我去北郊叫?” 白赫云道:“说什么呢?辰儿在隔壁宁王府。” 明笑阳道:“他不是不喜欢住宁王府吗?” 白赫云道:“是吗?他还俗后一直住在宁王府啊,对了,明天宁王府选妃,他今天一定在,你去叫就是了!” 明笑阳小声道:“啧,叫乐儿去吧,我累了,不想动。或者打发人去叫吧。” 白赫云以为自己听错了:“啊?”想了想招手叫过朱管家:“把宁王叫来,就说笑阳和乐儿回来,一起吃饭。” 朱管家道:“是。” 明笑阳坠在爹娘身后,低着脑袋垂着眼也不说话。 明笑阳椅子还没坐稳呢,就见赵安辰来了,白赫云惊奇道:“这么快?”向大门处望了望:“朱管家呢?” 赵安辰道:“可能还在王府门口,正在往回走,我用轻功过来的。” 白赫云笑道:“辰儿是个急性子了?” 赵安辰道:“不是,只是我饿了,怕菜凉了。”十分自然地坐在明笑阳身边,好像并没有好久不见似的。 明笑阳看了赵安辰一眼,笑了一下,轻声问道:“你才还俗半年,就有这么长的头发可戴冠了?” 赵安辰道:“扬州一别后,我就开始带发修行了,否则怎么梳头啊。” 白赫云心道:“梳头?什么梳头?” 明笑阳笑道:“嗯,物尽其用才是正道,挺好。”低头吃饭。 明乐觉着这两人气氛特别不对劲,想着可能是写信的事被明笑阳知道了的缘故,不敢说话,也低头只顾吃饭。旁人倒是没有感觉出来什么,都是其乐融融的。 明玦道:“乐儿别光吃碗边的菜啊,这鱼也好吃,来。”夹了一大块鱼放在明乐碗里。 明瑞然注意力全在明乐明玦身上,哪管明笑阳有什么对不对劲儿的。 朱管家这才回来,抱着两坛酒倒在几个酒壶里,送到桌上出去了。 一阵酒香飘出,正是百香醉,明瑞然道:“好酒啊!” 赵安辰拿过一个酒壶,倒了一杯放在明笑阳碗旁,说道:“明欢喜欢这种酒,今天他回来,我便带了两坛。” 明笑阳笑着说:“赵逸果然最了解我。”拿起杯子一饮而尽,继续吃饭。三口两口吃饱了,放下碗道:“我吃饱了,近日赶路有些累了,一进家门松了口气,仿佛更累了,我先回房歇息了。” 白赫云觉得儿子有点不对劲,过来摸了一下明笑阳的脉:“没病啊,累了就去歇息吧。” 明笑阳轻拍了一下赵安辰的肩,微笑道:“我睡了,明天聊。”回房去了。 赵安辰陪明乐聊了会儿:“你哥怎么了?” 明乐道:“就是前几天在路上的时候知道了我给你写信的事,没想到哥这么小气。因为咱们没告诉他,竟然生气到现在。” 赵安辰道:“就这事儿?还有什么?” 明乐道:“你还俗没告诉他?” 赵安辰道:“还有呢?” 明乐道:“你要选妃也没告诉他?” 赵安辰道:“还有呢?” 明乐想了一下:“好像没有了……” 赵安辰道:“嗯,我知道了,谢谢乐儿。” 明乐心里舒了口气,无意识说出写信事件,引得哥生气而产生的自责轻了许多,心道:“交给你了,宁王哥哥。” 赵安辰没回宁王府,就睡在明笑阳隔壁自己的卧房。 明笑阳哪里睡了,熄了烛火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不声不响毫无困意。听见赵安辰回房了,就更不困了。 直到深夜,全府人都睡着了,赵安辰推门进明笑阳的房间,走到床边,往里面推了推明笑阳,自己在外侧躺下,扯过明笑阳的大被子盖好。 “你干什么,明天有你忙的,大半夜的还不睡,来抢我被子和床?”明笑阳被推到里面,侧起身背对着赵安辰。 “你不是也没睡?” “睡着了,被你吵醒了。” “撒谎。” “……困了,睡了。” “明天你去替我选妃。” “胡说什么呢?” “你以前说过要替我娶王妃,这也算你替我娶了,说过的就算数。” “我不记得我说过这话了,忘了就不算。” “我记得,所以算。” “好,说吧,要几个。” “你看着办吧,都听你的。” “切,睡了。” “嗯。” 无声了好久,明笑阳假装睡着了,越想心里越不舒服,掀了自己被子一角,背对着赵安辰继续挺尸装睡。 赵安辰拉了被子给他重新盖好,从背后把明笑阳搂入怀中。悄声如自语般喃喃道:“呵,不省心。”又用力搂了搂怀中的明笑阳。 明笑阳没反抗,心里竭尽全力地宽慰自己:“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赵逸娶王妃是理所应当的,赵逸从小就待我好,只要他想要,娶妻便娶妻吧,只要他开心就够了,我明日定当给他选个最好的王妃。赵逸终将不会这样一辈子陪在我身边,本就理应如此。”阖眼渐渐入睡。 ☆、宁王选妃 三 “起床了!漂亮姑娘们都等在门外了。” 晨梦正酣的明笑阳一听,立刻本能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啊?漂亮姑娘”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坐在床上四处瞧了一圈,没看见漂亮姑娘,只见赵安辰坐在桌边看着他。 明笑阳撅了噘嘴嘀咕着抱怨:“哪有漂亮姑娘,骗我。” 赵安辰无奈道:“我何时骗过你,今日我选妃,名门贵女都在宁王府等着。管家来报,一日看不完,要看三日,今日的姑娘都到了,你还不起来?” 明笑阳的眼睛立马从迷迷糊糊变得透亮清明了,“嗯,知道了。”利落地起身洗漱穿戴整齐,对着镜子把自己打扮的十分体面潇洒,一表人才。回身问道:“你为何不穿衣服?” 赵安辰拿过那把七彩琉璃梳递给明笑阳:“今日草率不得,象征皇家和本王的威仪体面,不能像平时一样差不多就行,我不如你那么会打扮,你来给本王梳头更衣。” 明笑阳只得接过梳子,给赵安辰梳头打扮了一番道:“嗯,不错,比本公子还俊美几分。” 赵安辰淡然道:“走吧。”出了卧房。 明笑阳心里虽然有丝丝失落,又想到天道自然,娶妻生子毋庸置疑,赵逸是最好的辰哥哥,关在宫里十八年,出来以后,不是和自己混在一起就是出家当和尚,冷冰冰的不解风情,他哪里会看哪个好,心道:“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拍了拍脸,对着镜子给自己一个爽朗的笑,拿了桌上的点心塞在嘴里,跟着去了宁王府。 宁王府府门大开,明笑阳惊叹不已,暗中雀跃至极:“我的天呀,这香艳阵仗,全是美女呀,本公子真是太有幸了,果然养眼才能养心,益寿延年的!”跟在赵安辰后面喜上眉梢,笑嘻嘻地挥手跟府中站在左右两旁的美女方阵打招呼。 众小姐们见这气质一冷一暖英俊无比的两个公子,登时忘了等待的枯燥,心情大好,纷纷娇媚地暗送了无数秋波。 秋风凉爽,艳阳高照,正是个好天气,众位美女盛装华美,衣袂飘飘,看得明笑阳是心神荡漾,目不暇接呀,笑呵呵地想:“赵逸这艳福,羡煞天下男子啊,我跟着都能如此大饱眼福,只选一个当真是暴殄天物,本公子如今才明白男人三妻四妾的好处。”早上那丝失落早就不知被这满府的天花乱坠挤到哪个旮旯去了。 太上皇极疼爱赵安辰,这王府建的十分辽阔气派,好一阵子才从门口走到最里边那个腾出来用做选妃的一处厅堂。潮涌般的美色当前,明笑阳左顾右盼繁忙得很,前面赵安辰入厅后停住了脚步他都没注意,傻了吧唧地撞了上去,引得身后美女们纷纷遮面娇羞地笑成了一片。 明笑阳站好,摸摸脸悄声道:“停了也不知会一声。” 赵安辰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在最中间的鎏金宽案处坐好,明笑阳四处看了看,像个护卫似的站在旁边。 赵安辰侧头道:“你在干什么?” 明笑阳:“?” 赵安辰道:“你站那么远怎么替我选妃?” 明笑阳道:“宁王殿下,这里好像只有你那一个坐处吧,照理说,这种事就应该如此,选妃设两席成何体统啊?让人摸不清是哪个选妃,闹了笑话,姑娘们多尴尬呀,你就当我是个护卫刚好。碰见好的我暗示你,放心吧!” 赵安辰冷着脸,命令道:“过来,坐我旁边。” 明笑阳道:“啊?” 赵安辰把宽案上的笔墨纸砚向旁边推了推:“快点!”示意他坐身旁当个记录姑娘芳名的执笔。 明笑阳犹豫了一下,心道:“嗯,勉强说得过去吧。”走过去坐下,装模作样拿起笔。 赵安辰朝门口的管家微微颔首,示意可以开始了。管家回身对着门外的姑娘们道:“姑娘们,可以开始了,请依次入厅吧。” 管家进来站在赵安辰身侧。 姑娘们一个一个入厅见礼,自报家门。 明笑阳认真负责地端详着每一位名门闺秀,积极努力地把握住这次可以明目张胆看美女还不用挨耳光的大好机会,况且都是养在闺中的名门贵女,难得一见。 明笑阳以前爱看美女,仅仅是因为美女好看,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心无杂念的欣赏而已。如今明白了美女的魅力不仅仅是好看,还有种说不清楚的吸引力。 赵安辰则是面无表情像个雕像一样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八成是什么都没想,一副应付圣旨,面对美色视而不见的架势。 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时辰,漂亮姑娘送走一拨又一拨,明笑阳也从欢天喜地变成了单手托腮眼皮打架。右手握着笔,墨是蘸了又蘸,纸上却一个芳名都没写,倒是写了一堆废话:鼻子大了,眼睛小了,嘴唇太厚,眼睛不够亮,皮肤不够白,太高,太矮,胖了,瘦了,太白了,脸圆,脸长,眉毛直,眉毛弯…… 每写一张就放到赵安辰眼皮底下给他看,赵安辰整整一上午,一动没动,只字不语,真乃一尊会喘气的活雕像。后来明笑阳连写都不写了,茫然地打量着轮番上阵的美女们。 午时歇息,赵安辰侧头问:“没有好看的吗?” 明笑阳道:“不好看的哪敢来啊?都好看,又都不够好看,你说我要是给你选个王妃还没有你好看,别人岂不是要说我太不负责任了,有损我明笑阳仗义大旗啊。” 赵安辰冷声道:“歇息一下,一会儿继续。” 明笑阳觉得真是太心累了,身子一歪,倒在赵安辰腿上哀怨道:“赵逸,你到底有没有看啊,我可是尽职尽责每位姑娘都仔细看过了,感觉很疲劳啊,你怎么就没事呢?” 赵安辰低头看着腿上的明笑阳,微笑道:“你这般恪尽职守,我又何必劳心。” 明笑阳眨了眨大眼睛:“啊?原来你是把我拉来当苦力啊!明明是你选妃,自己却在那坐着偷闲。” 赵安辰笑道:“你不是爱看美女吗?我把天下美女都叫来给你看,你可满意了?” 明笑阳一愣,疑虑道:“虽然不清楚你这话是何意,但我的直觉怎么让我感受到了一股隐隐的险恶用心呢?” 赵安辰盯着明笑阳茫然不解的脸,笑得更诡异了。 明笑阳轻声道:“赵逸啊,你别这样,你笑的这般好看,接下来我要怎么给你选妃呀,累傻小子呢?”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停在赵安辰脸上死活不肯移开。 赵安辰道:“还有两天半,我相信你一定会认真看每一位姑娘的,就算她们没有成为王妃,你也要对得起她们长路漫漫,千里迢迢赶来这里的颠簸和辛苦,明笑阳仗义的大旗定当屹立不倒才是。”手轻轻抚了抚明笑阳错愕木然的脸,又是灿然一笑。 明笑阳忽然有种大事不好的感觉…… 三天下来,赵安辰不动如钟,旁边的明笑阳都快口吐白沫了,最终结果,纸上没有任何一个芳名。赵安辰满意地笑了笑,拉起明笑阳道:“走,回家吃饭。” 明笑阳神情悲惨道:“赵逸,我再也不要陪你选妃了……” 赵安辰道:“好。” 明笑阳嘟囔道:“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美女了……” 赵安辰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嗯。” 明笑阳气道:“你一个大男人长得艳压群芳,还选个什么妃啊,抱着镜子跟自己过一辈子得了。” 赵安辰道:“不成。天下贵女皆因你而没当成宁王妃,我也是因为你而没娶成王妃,你得负责,在我娶到王妃以前都得陪着我。” 明笑阳刚想辩驳甩锅,却张不开口,脸一红垂下眸子,一声不吭地被赵安辰牵着回家吃饭。 圣旨一下,宁王府和康王府同时选妃,姑娘们像赶集一样,在宁王府没被选上,前脚出府后脚就去康王府,康王府也是,没被选上的姑娘们出了康王府又进了宁王府。结果就是……唉,姑娘们都招谁惹谁了,惨无人道的。 ☆、省钱 太上皇又白折腾一回,哭丧着脸跟静太后抱怨:“我这辈子就没这么失败过,这些逆子,总是让我老马失前蹄。” 静太后笑道:“可以了,你也算尽力了,尽人事之后就听天命吧。” 明笑阳因为未满二十岁,还有几个月的休假才能去京城中白氏木之一族修习,日日练武看书,偶尔出去会友游玩,十分悠闲。 赵安辰回暖园居住,明笑阳自然也是要跟去的,每天住在暖园,晚上喝几口百香醉美美地入睡。在暖园赵安辰的身边,明笑阳是可以喝醉的,所以偶尔明笑阳一高兴,难免要多喝几杯。正因如此,赵安辰禁止明笑阳爬床,把他赶进朝暮居的隔间里去睡,与自己有一道拉门之隔。明笑阳尚未成年还总是试图针对赵安辰进行酒后乱性,一觉醒来没事人一样,赵安辰的日子也是过得十分辛苦,茶中都加了不少清热解毒败火的东西。 康王依然没皮没脸地往沈府跑,一如既往地遭嫌弃。 武国公府。 白赫云问明瑞然:“你怎么看?” 明瑞然道:“看不出来呀。” 白赫云沉吟片刻道:“那怎么办?” 明瑞然道:“要不问问?” 白赫云道:“问谁呀?” 明瑞然想了想:“你去问乐儿。” 白赫云道:“找个机会我问问。” 明瑞然担忧道:“尽快吧,想想怎么才能不漏痕迹地问出来。” 白赫云缓缓点头以示赞同:“嗯。” 傍晚,一家四口吃晚饭。 白赫云道:“乐儿啊,你也过了及笄之年,有喜欢的人了吗?” 明瑞然一口茶水差点呛死,本以为白赫云会和乐儿私下问,没想到在饭桌上问,还当着明玦的面,哎呦,赶紧在桌子底下轻轻拉了拉白赫云的袖子,暗示夫人别这么直白。 白赫云拍掉明瑞然的手,继续问:“要是有喜欢的人告诉娘,娘给你做主,定不让我女儿受委屈。” 乐儿想了想道:“不受委屈?娘觉得谁能配得上你女儿呢?” 明瑞然:“……”小偷一样瞄了一眼明玦,见明玦一如往常,没什么变化。 白赫云:“……”心道:“完蛋了,此路不通。”又转头问道:“玦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可否考虑过成家呀?” 明瑞然一惊,咳了两声。白赫云道:“明璇,你怎么了,喝水呛,吃饭咳的,老了不中用了?” 听了这话,明瑞然怔在椅子上,直接石化了…… 明玦还没答话,明乐道:“唉……谁配得上玦哥呀?” 白赫云想了想:“乐儿觉得呢?可有人选?” 明乐道:“玦哥觉得呢?” 明玦道:“我……”吭了半晌,也没我出个什么来。 白赫云道:“这么办吧,我就直说了。”明瑞然石化的眼珠咕噜一转,看向夫人,担心她又要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悬心屏息,目不斜视。 白赫云接着说道:“最近呢白氏生意不好,缺钱,你们要是哪个成亲了,以咱们家的名声和地位,定要花费很多很多很多的聘礼和嫁妆,真要成亲呢,也成不起了,要是不成亲呢,你们又到了该成亲的时候,你们说说,这可如何是好?” 明瑞然惊诧道:“云儿……” 白赫云道:“你吃饭!” 明玦张大眼睛看着白赫云:“……” 明乐道:“?成不起…….” 白赫云立刻抢过话头继续说:“为了省钱起见,要不你们俩成亲得了,聘礼也省了,嫁妆也免了,连议亲的媒婆钱都能节约了,门都不用出,迎亲的和出嫁的仪仗也省了,皆大欢喜,大吉大利,你们觉得如何呀?” 明瑞然这尊石像都快发出碎裂声了。 白赫云笑道:“没关系,你们要是不同意直说就好,也没有外人,毕竟是你们俩的事,娘只是提个建议,你们都有一票否决权。” 明乐:“……” 明玦:“……” 一个月后,武国公府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全府上下红彤彤喜洋洋,八方来贺,热闹非凡!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明笑阳万分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摇头晃脑地接待宾客吧。赵安辰却觉得这挺合适的,男才女貌十分般配,淡然道:“嗯,奇,挺好。” 明瑞然道:“夫人呀,这是不是有点太……”词穷了,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白赫云道:“你想想,谁配得上乐儿?玦儿!谁配得上玦儿?乐儿!” 明瑞然道:“嗯。” 白赫云道:“谁会永远对乐儿好?别人我不知道,但是玦儿一定会。谁会永远对玦儿好?别人我也不知道,但是乐儿会。” 明瑞然道:“嗯。” 白赫云道:“自从乐儿回来这么久以来,据我观察,他们俩最合适。” 明瑞然:“……” 白赫云道:“我的结论是,他们已然互相有意了。否则依乐儿的脾气,有一丁点疑议绝对会爆竹一样说出来,定不会因为缺钱这种可笑的谎言就点头的,可乐儿却一个字都没说。玦儿也一样。这就更证明了他们确实有意。既然如此,用如此胡扯的谎言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成就一番美事有何不可?乐儿再怎么说也是姑娘家,总不好让她开口吧,玦儿的性子还不知道要顾虑多少有的没的,那要拖到什么时候去,若是生了变数,更不好。所以呀,我这招数是直接了点,不过结果很不错啊!” 明瑞然佩服道:“我何德何能啊,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夫人。生了一对好儿女,捡回一个好女婿,还成了一门好亲事,云儿……” 白赫云笑道:“行了,傻子。” 静惜宫。 太上皇垂头丧气:“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应该是我家的乐儿,这个不争气的辰儿是要气死我呀,逆子啊,被人家抢了先,唉呀……”痛心疾首拍大腿。 静贵妃笑道:“缘分天成,岂是你说怎样就怎样的?从这桩婚事上看,并无不妥,反而特别合适,定是云儿那个鬼精灵的杰作。” 太上皇道:“最后那一锤子是云儿敲的,这我一点都不怀疑,但这番思量倒是颇像瑞然的手笔,你不知道当初瑞然那个闷葫芦是怎么追的云儿,憋得让旁人都看不下去,无法忽视他的意图了,最终才是云儿的一个破冰,夫妻二人一个字都没说却逼得我去找我爹说了媒,赐了婚。唉,这两个人真是一个挑头一个收尾,天造地设圆圆满满的一对儿啊,没辙了。” 静贵妃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你说的是,正是如此!” 武国公府。 婚宴之上,武国公府一家子应酬了一整天,已至深夜。 一对新人入洞房了,赵安辰带着明笑阳回暖园了,明瑞然和白赫云回房歇息,喜庆的一天,就这么圆满结束…… 宴席之上哪里能吃得安稳,白赫云躺在床上道:“明璇,我饿了。” 明瑞然道:“好,开饭!”立刻起身开门出去,叫人准备吃的,还嘱咐道:“夫人爱吃糖醋排骨,别忘了加上。” “是!”女使应着下去了。 在卧房的桌上摆了一桌子白赫云爱吃的菜,白赫云坐到桌旁,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刚想入口,却停下闻了闻,又细细看了看。 明瑞然见夫人停住了,赶紧吃了一块道:“嗯,挺好吃的。” 白赫云放进嘴里咬了咬又吐了出来道:“难吃,真恶心。” 明瑞然霎时紧张,关切道:“云儿病了吗?” 白赫云摸了摸自己的脉,笑道:“没病,换一桌吧,清淡的。” 明瑞然站在旁边,忽然脸上又哭又笑的十分精彩,白赫云笑道:“瞧你,傻子。” ☆、剿匪 之前火童跟着明笑阳出行,到了洪州时接到一个任务,火童本就是火之精卫的副掌事,便暂时留在了洪州,回京当日刚好撞上了武国公府大婚,喝了杯喜酒就要跟着明笑阳去暖园,赵安辰不让,说是没地方睡……白赫云点了点头示意火童不跟也罢,在武国公府住就好。 天一亮,全府人都知道了白赫云怀孕的消息,昨日子女大婚,今日这当娘的主母就宣布怀孕,这……众人先是一惊,后又觉得并无不妥,马上又是欢天喜地了,喜上加喜。唯独住在暖园的明笑阳不知道。 火童总惦记着自己的好主人,什么事都惦记着,家主怀孕这事定要前去告诉少主才安心,上了马,按照少主以前提起过的地址奔向暖园。 暖园,缘室。 “什么?!!!”明笑阳大惊,一时反应不过来,接受不了,愣在那不知该作何反应,本能地看向赵安辰,赵安辰道:“挺好,喜事。” “嗯,你这么说也是,我就要有个弟弟妹妹了……呵呵,虽是喜事,可不知为何,我感觉有点怪呢?”明笑阳幽幽地说着。 火童道:“少主……” 明笑阳纠正道:“公子。” 火童道:“公子,不怪,别想太多,这就是纯粹的喜事,你该高兴。” 明笑阳勉强笑了一下:“呵呵,嗯,是哈。” 赵安辰道:“你在纠结什么?” 明笑阳道:“我马上就成年了,等小家伙出生之时,我刚好比他大二十岁,日后带出去,简直就是爹领着儿子的画风嘛,就算我浑身是嘴别人都不会信那是我弟弟。” 赵安辰道:“你的担忧很清奇啊,不过我觉得没什么,你抱着个小婴儿的样子也会很不错。” 明笑阳道:“你的想象力更清奇。”明笑阳陷入一番自我思考中。 火童道:“宁王殿下,我想跟着少主住,随便住哪都行。” 赵安辰道:“明欢在我这很安全,你不必担心,万一有事,我自会保护他,你放心地回武国公府住就好。” 明笑阳道:“喂!你不用这么小气吧,暖园比武国公府还大,你这的女使和小厮都有地方住,怎么我的贴身侍卫就连张床都没有啊?再说了,我家火童可不能受委屈,你得腾个房间出来!” 赵安辰道:“暖园下人房一共只有四间,我这有两个女使、一个厨子、一个小厮。其他能放床的就只有朝暮居,我并没说谎,确实没地方住,暖园虽大,也只有缘室、三生阁、朝暮居、养笑楼和几个浴房、马棚、库房之类的,你还能找出其他房子吗?” 明笑阳仔细想了想小声嘟囔道:“倒也是,空地、假山、鱼池、花花草草,什么都有,偏偏房子没几处。” 赵安辰道:“本来是有的,拆了。” 明笑阳道:“为何呀?” 赵安辰道:“不为何,碍眼。” 明笑阳无奈道:“火童你就回府住吧,宁王的武功极高,我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再说了,我也很强啊,不必担心。” 火童依依不舍道:“那好吧。我回去了。” 明笑阳道:“好,对了,我和你一起回去。” 赵安辰忽然紧张,冷声道:“为何?” 明笑阳见赵安辰脸色不对,猜他定是想多了,贱嗖嗖地凑上前去,鼻子都要戳到赵安辰脸上了,笑道:“怎么?舍不得我啊?” 赵安辰:“……” 明笑阳道:“嘿嘿,舍不得我就和我一起回去?” 赵安辰起身道:“走吧。” 明笑阳十分开心,拉住赵安辰,笑嘻嘻地说:“好啦,不逗你了,我去去就回,只是取些东西而已,你在暖园等我就好。” 赵安辰道:“取什么,暖园什么都有。” 明笑阳神秘一笑:“当然是取暖园没有的来,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说完带着火童走了。 路上火童问道:“公子和宁王怎么好像关系不一般呢?” 明笑阳道:“……如何,如何不一般了?” 火童道:“特别……特别特别亲密?比兄弟好友还亲密?” 明笑阳心道:“啊?有那么明显吗?”言不由衷地解释道:“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认识时间长而已。” 火童道:“也不像……我也说不好,如果是这样,我日后和公子待久了也会那样吗?” 明笑阳果断回答:“并不会!” 火童道:“嗯,我也觉得不会。” 明笑阳心虚道:“想多了费脑子,容易饿,别想了。” 火童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哦……” 武国公府。 明笑阳道:“娘?!你怀孕了?” 白赫云笑道:“嗯,明年这时候你又要当哥哥了。” 明笑阳道:“哇哦,竟然是真的!爹呢?” 白赫云道:“当然是早朝去了,你一大早回来就为这事?” 明笑阳道:“不全是,回来拿点东西,乐儿呢?” 白赫云道:“乐儿昨日成亲,你现在问个屁,取了东西快滚。” 明笑阳委屈道:“好啊,本来我就像捡来的一样,现在乐儿和玦哥成了亲,娘又怀了个小的,你们才是相亲相爱一家人,我刚回来就让我滚,这还是不是我家了,哼。” 白赫云笑道:“这个傻儿子,看来还是未经人事啊,快滚吧,不懂去问辰儿。” 明笑阳:“???” 火童:“???” 明笑阳百思不得其解的,背起包裹出府,去了暖园。路上还琢磨:“啥意思啊?” 明笑阳进了缘室,隔着茶案与赵安辰面对面坐下,把包裹放在身边,将赵安辰递过来的热茶一饮而尽。 赵安辰道:“刚立冬,以后出去要多穿些了,别着凉。” 明笑阳道:“我被娘赶出来了。” 赵安辰道:“你干什么了?” 明笑阳道:“我也没干什么啊。”就把早上在武国公府的事说了一遍,问道:“娘说我未经人事,不懂就问你,你知道吗?” 赵安辰沉默一窘,垂下眼长睫轻颤,语气强作从容道:“我……你以后就知道。” 明笑阳歪着脑袋把脸往前凑了凑,用表情追问赵安辰。 赵安辰默然不语,明笑阳缓缓坐直身子道:“嗯……我看是你也不知道吧,你还比我年长三岁呢,不知道就直说,本公子不会笑话你的,我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也正常。”又思索了一下。 赵安辰道:“你取来什么了?” 明笑阳嘻嘻一笑,解开包裹,拿出两个盒子,一大一小,打开给赵安辰看:“瞧,小的有十七颗,大的有一颗。” 赵安辰见盒子里的珠子像玉又不是玉:“这是什么?” 明笑阳道:“夜明珠啊,十七颗小的没什么用,晚上可以让暖园变得好看一点儿,勉强当灯使。这个大的是夜明珠中的昼珠,给你挂在三生阁,以后你晚上看书无需烛火,可如白日一般!” 赵安辰微微一笑:“嗯,是个好东西。” 明笑阳把这两个盒子放回包裹,又掏出来一个檀木盒放在赵安辰面前,小声道:“这个给你……” 赵安辰打开盒子,神情一滞,顿时心中耀阳照碧波,一暖万顷心湖。明笑阳看赵安辰没反应便小声道:“呃……虽然晚了几年……”试探地看了看忘了反应的赵安辰,又接着喃喃道:“我看这翡翠如泉水般清澈剔透,又纯净如冰如雪的,与你很是般配,便买下来去求沈叔叔雕成玉佩,是和我的火麒麟一模一样的玉麒麟,你……喜欢吗?”亮晶晶的大眼睛像小狗一样望着赵安辰的脸。 赵安辰盯着玉佩,春光融雪一般嘴角缓缓轻扬,笑得欣喜安静,轻声道:“喜欢,很喜欢。”拿出玉佩放在手心上凝视须臾,仔细地挂在腰间。 明笑阳见赵安辰如此喜欢这个玉麒麟,高兴的像小孩子一般又凑到赵安辰身边蹭好,笑道:“嘿嘿,就猜你会喜欢。” 宫中。 宫中珍太妃生辰,康王进宫给娘做寿,珍太妃长久不见儿子很是想念,埋怨道:“你怎么就不学学人家宁王呢?常回静惜宫看他娘,你是野生的呀?一年半载见不着你,不孝的儿子,都说娶了老婆忘了娘,你呢?追个三年五载的还没个信儿,亏你还是个王爷,笨儿子!” 康王郁闷道:“娘啊,王爷也不顶用啊,情敌实在太强大了,儿子比不过。” 珍太妃道:“瞧你那窝囊样儿,谁呀?” 康王道:“明兄。” 珍太妃叹了口气:“诶呀……人家情投意合了?” 康王道:“没有,明兄是无辜的,霜霜是单相思。” 珍太妃道:“和明笑阳比,你这王爷确实次了点。” 康王更郁闷了:“哎呀娘啊!” 珍太妃道:“不行的话,去求你爹吧,赐个婚什么的。” 康王道:“这样不好吧,我会被霜霜打死的。” 珍太妃道:“死不了,只要还留口气拜堂,你就算赢了。好歹是个办法,试试呗。听说那个沈轩是你爹的发小,不会对你太差的。” 康王道:“沈叔叔当然喜欢我,明里暗里还帮了我不少忙,可我娶的是王妃,又不是岳父,霜霜不愿意也不行啊。” 珍太妃道:“女人啊,天地一拜就认命了。你这软磨硬泡的可见效了?折腾这么久,我连个孙子都没抱成。” 康王道:“那……那我试试去?” 珍太妃道:“去吧。” 康王到太上皇那里去问:“父皇,那个……您能不能赐个婚啊?” 太上皇问:“谁和谁啊?” 康王道:“我和沈凌霜。” 太上皇一高兴问道:“怎么?人家同意了?” 康王摇摇头:“就是因为不同意才求您赐婚的。” 太上皇道:“你还想牛不喝水强按头啊?追姑娘这事儿得自力更生,以后的日子才能和和美美,这时候拼爹多丢人啊,你不要脸,爹还要呢!不成,不赐婚。” 康王道:“我也觉得这是下策,很不好……” 太上皇道:“有时候追得太紧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偶尔要戒急行事,事缓则圆。事不成得找原因想对策,俗话说,招不在多好使就行,不好使的话就不能一直用一招了,你说呢?” 康王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给珍太妃过完生辰,陪着珍太妃呆了三天后出宫去了。 康王没回府,也没去沈府,去宁王府找赵安辰。宁王府管家说宁王不在家,不知去何处了。 康王道:“他不回来我就不走了,本王住在宁王府了!” 管家道:“是!”悄悄派人去暖园通报。 赵安辰问来人:“康王找我何事?” 小厮道:“康王殿下没说,只说您不回去他就住宁王府不走了。” 赵安辰道:“嗯,知道了,去吧。” 小厮应了一声回去了。 明笑阳道:“赵澈可能是有事,我们回去看看吧。” 赵安辰道:“好。” 宁王府。 赵安辰回府的时候,看见康王正躺在自己床上挺尸呢。 康王见赵安辰回来了,一骨碌爬起来:“六弟,明兄,你们总算回来了。” 赵安辰道:“三哥找我何事?” 康王道:“我想成亲,霜霜不愿意,我去求父皇赐婚,父皇不同意,说此事要自力更生不能拼爹,有失颜面。还告诉我戒急行事,事缓则圆,别追太紧了,要稍作观望变化打法。我就想着,要不我就消失,藏起来,让霜霜找不到我,看看她会不会想我。” 明笑阳道:“欲擒故纵?赵澈,不是我打击你,那个母夜叉……不,你的霜霜如果喜欢你,还好。照现在这情况看,她不仅不会想你,反而会觉得轻松。” 康王:“……” 赵安辰道:“嗯,是个办法,可以试试。” 明笑阳惊奇道:“啊?真的假的?” 赵安辰深邃地看了一眼明笑阳:“虽然我没有故意用这办法,但是效果确实很不错。” 明笑阳:“啊?赵逸,什么情况?” 康王眼中闪出希望之光,欣喜问道:“真的?” 赵安辰道:“嗯。” 康王道:“好,那我试试,我就住在你这里了。明兄,还有件事得求你帮忙。” 明笑阳道:“什么事?” 康王道:“躲起来容易,观望这事就交给乐儿了,好不好?” 明笑阳道:“啊?乐儿刚刚成亲,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你让她去沈府给你望风?你也太残忍了吧?” 赵安辰默默看向明笑阳,没说话。康王道:“你家那对是一起长大的,虽说是情比金坚,应当不会多么难舍难分吧,他俩情意绵长我信,干柴烈火未必,拜托明兄了!” 明笑阳道:“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啊?” 康王祈求的小眼神明笑阳实在是扛不住:“好好好,我去替你问。” 康王上来一个大拥抱:“明兄最好了!” 赵安辰眉头轻蹙:“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放开。” 康王道:“六弟啊,明兄才不像你这样生人勿进呢。我们友谊天长地久!”放开了明笑阳“当初明兄非礼你的时候也没见你说不成体统啊?” 明笑阳目瞪口呆:“什么时候我非礼赵逸了?” 康王道:“就是那次在扬州,你喝醉了,坐在我六弟身上抱着他,还……” 赵安辰道:“你再说就滚!” 康王瞬间闭嘴:“呃…什么都没有,我胡说的。” 明笑阳一头雾水:“嗯?赵逸,什么情况?” 赵安辰道:“没事,你喝醉了而已,我们走吧,去问乐儿。” 康王兴奋地在身后轻喊:“一定要马到成功啊!” 明笑阳问:“你对谁用过欲擒故纵啊?还效果显著?” 赵安辰笑道:“呵,无可奉告。”夹了夹马腹向武国公府走去。 明笑阳道:“喂!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赵安辰道:“不是。” 明笑阳道:“赵逸!我要跟你绝交!” 赵安辰笑着说:“不行!” ☆、剿匪 二 明乐倒是爽快,一口答应:“行,看在康王哥哥可怜多年的份儿上,我多去找沈姐姐就是了。”明乐眼睛一亮,看见赵安辰腰上的玉佩惊叹道:“原来如此啊,沈叔叔还真是深知你心呀,哥!” 明笑阳别开脸道:“说什么呢?” 明乐挑眉一笑:“我明日就去沈府,我会去宁王府告诉康王哥哥的,其实我也觉得沈姐姐和康王哥哥挺合适的。成人之美也算积德。” 白赫云看见赵安辰身上的玉麒麟,眼睛一眯,抬眼正对上赵安辰沉静又坚持的目光,沉默不语。 明瑞然回府了,叫过明笑阳道:“应天府到楚州之间有一伙土匪,都是一些江洋大盗,杀人越货,打家劫舍奸|淫掳掠,马上就要深冬了,百姓不易。那伙土匪据说有千余人,应天府送来奏报,爹和你叔叔伯伯们军务繁忙,明日你带些禁军去处理一下吧。” 明笑阳道:“好,我明日就去。” 明瑞然道:“嗯,应天府到楚州大约两百里左右,要在沿路山林中找他们老巢却要花些时间,早去早回吧。” 明笑阳道:“好。” 明笑阳明日要去剿匪,住在家里,准备好战袍,天亮带兵出城。 赵安辰道:“几天回来?” 明笑阳道:“快的话十天半个月,应当没那么快,到处翻找,剿灭干净可能需要月余吧,过年以前能回来。” 赵安辰道:“太久了。” 明笑阳道:“还好吧。” 赵安辰道:“我也要去。” 明笑阳道:“你还是算了吧,又不是游山玩水,这是出兵剿匪,定要厮杀的,你爹那关就过不了。不会让你去的。” 赵安辰道:“无妨。” 天一亮,明笑阳带兵出京剿匪去了,赵安辰随行。 明瑞然道:“辰儿和笑阳像双胞胎一样,只是辰儿高些,本来就身形相似,连腰佩都要带一样的,还形影不离。照理说他俩性格正好相反,怎么拧到一股绳上的呢?奇怪了。” 白赫云道:“万物负阴抱阳,相对而生,又衍苍生,其中便有人,所以呀,人性自然天成,缘分又何尝不是,玄妙莫测。” 明瑞然道:“嗯。” 明乐在沈府书房陪着沈凌霜,沈凌霜笑道:“乐儿真是好福气,得了这么圆满的姻缘。感情深厚,两相情悦,既无婆媳关系,有无翁婿问题,你这新婚燕尔,本就是一家人,连回门都省了。” 明乐道:“嗯,沈姐姐呢?” 沈凌霜笑道:“问我何用,不如回家问问你哥打算何时娶我?” 明乐道:“我哥要是不喜欢沈姐姐怎么办?” 沈凌霜道:“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我喜欢他不就得了。” 明乐道:“沈姐姐不了解我哥,你喜欢我哥什么呢?” 沈凌霜道:“英俊,文武双全,品性善良,嗯……什么都好。” 明乐道:“沈姐姐,人无完人,特别完美的人往往隐藏着特别吓人的缺陷,你看见那个太极图没有?黑白是对称的。并没有哪边更多些,人也是一样,我哥呀,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沈凌霜道:“哦?” 明乐道:“康王哥哥呢?沈姐姐当真那么讨厌他吗?” 沈凌霜道:“以前是有点讨厌,现在也不是讨厌他,习惯了,瞧着吧,他一会儿又要来烦人了。” 明乐道:“康王哥哥不会来了。” 沈凌霜道:“你怎么知道?” 明乐道:“前几日珍太妃生辰,沈姐姐知道吗?” 沈凌霜道:“知道啊。” 明乐道:“在珍太妃生辰宴上有一位姑娘,生的冰清玉洁惹人怜,对康王哥哥一见钟情,这位姑娘呢,就是珍太妃故交好友的女儿,年方二八,与我同龄。康王哥哥风流潇洒温柔体贴,自是对世交家的小姐照顾有加,据我所知珍太妃的生辰只有一天,那个姑娘大老远的来一次不易,便在宫中陪伴珍太妃三天方才出宫。康王哥哥是不是也有三天没来沈府啊?他们应该是昨日就出宫了。” 沈凌霜:“……” 明乐接着说:“这姑娘跟珍太妃说,京城繁华热闹想要游赏半月,自己又是人生地不熟。珍太妃十分喜欢这位姑娘,问康王哥哥是否有意,若是康王哥哥喜欢,便陪着游赏半月增进感情,于是呢,康王哥哥就自告奋勇了,所以康王哥哥估计半个月都不会来讨你嫌了。” 沈凌霜:“……乐儿如何得知的?” 明乐道:“昨日我哥去找康王哥哥玩,本来是今日约他去打猎,康王哥哥说不去,要陪美人游玩。我哥晚上回来说的。” 沈凌霜神色明显暗沉,明乐尽收眼底。 沈凌霜微做遮掩问道:“你哥要去打猎?我今日有空,一起去如何?” 明乐道:“我哥也猎不成了,我爹昨晚回府说让我哥带兵去剿匪,这不,我哥今早去殿前司点兵两千,现在已经出京城了,浩浩荡荡众人皆知。” 沈凌霜面露不悦,淡然道:“哦,这样啊。” 沈凌霜有意无意地翻着桌上的账本什么的,很少说话了,垂着眼帘没什么表情,过了一个时辰,故作轻松道:“嗯,乐儿说得对,平常这时候康王早就来烦人了,真好,本姑娘至少能清净半个月,若是康王能抱得美人归,我就可以一直清净了。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出去玩吧,听说开了一家烤肉馆,味道极好,去尝尝如何?” 明乐知道,那家新开的烤肉馆就和康王府隔了两道街,如果从沈府出发,势必要路过康王府。明乐笑道:“好!我也听说了,正想着去呢,正好,咱们一起去!” 沈凌霜道:“走吧!” 二人行至康王府,见康王府大门紧闭,明乐上前叩门叫道:“康王哥哥!康王哥哥?” 沈凌霜轻唤一声:“乐儿你…..” 明乐回头一笑:“要是他在,那就说明那个传说中的好看姑娘也在,反正路过,叫上他们一起去吃,人多热闹,还能交个新朋友,若是不在那就是二人出去游玩了。” 康王府的管家出来开门:“哦,是明大小姐啊。我家王爷不在,大小姐有何事啊?我家王爷回来时我定当转达。” 明乐道:“没事,我想约康王哥哥去吃烤肉,不在的话就下次吧。” 管家道:“好。” 进了烤肉店落座,店家将肉烤好切片装盘给客人奉上,味道着实不错。 沈凌霜想起自己出行时,偶尔会沿路猎些野味烤来吃,康王总能掏出很多调味香料来,倒是弄得很好吃,比这家烤肉店做得还要好。想起这些,沈凌霜微微一笑。 明乐道:“听我哥说康王哥哥很会烤野味,我才不信,他一个王爷,十指不沾阳春水,会什么烤肉啊?” 沈凌霜道:“他是会烤肉。” 明乐道:“真的假的?比起这家店如何” 沈凌霜笑道:“他可以开家烤肉店了,定比这家还红火。” 二人吃吃喝喝,天色渐暗,酒足饭饱都回家歇息了。 沈凌霜看见沈玄清在院子中喂鸟,过去问道:“明笑阳出去剿匪了?” 沈玄清道:“嗯?是去剿匪吗?他一大早带着很多禁军出了城,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原来是剿匪啊。” 沈凌霜道:“嗯,知道了。康王来了吗?” 沈玄清道:“奇了,他今天还真没来。往常咱家这鸟都是他喂的。” 躲在宁王府装消失的康王听明乐一番言辞,简直是受了很大惊吓:“什么?乐儿你是要坑死本王吗?哪来的姑娘啊?我家霜霜才是最美的!” 明乐皱了皱眉头:“一惊一乍的能成什么事啊你?难怪三年都追不到沈姐姐。放心吧!” 康王拍拍胸口道:“放哪儿啊?” 明乐道:“你今日没去沈府,沈姐姐想你我倒是没看出来,毕竟才一天,她很不高兴我倒是看出来了,你有希望,我编的故事过来跟你通通气,以后别给我说漏了,你要是把我卖了,哼哼,有你好看的!” 康王道:“哎呦,我哪敢啊?好乐儿,拜托了,康王哥哥成了亲定当永念乐儿大恩!” 明乐道:“我哥在沈姐姐心里形象光辉无比,如梦似幻,咱们抹黑我哥太不地道,可信度也不高,所以你应该恳求我哥在沈姐姐面前自毁形象才是上策,明白不?” 康王道:“明兄的形象别说是在霜霜心里光辉无比了,在我心里也差不多,毁能毁哪去,再毁也比我强。” 明乐嫌弃道:“啧啧啧,瞧你那样,明明是个好郎君,自卑个什么劲儿啊。言尽于此,你自己琢磨吧。” 康王道:“好。” 一天,两天……五天…… 沈玄清端着蛐蛐罐进书房惊诧道:“姐呀,你要干什么呀?更年期呀,瞧这一地的纸,练个字而已,有这么愤慨吗?” 沈凌霜道:“拿的什么?” 沈玄清道:“蛐蛐呗,我的银背将军和金翅大王。” 沈凌霜道:“拿来给我玩儿。” 沈玄清道:“老姐要斗蛐蛐?成!你等着,我去拿别的蛐蛐来。” 沈凌霜道:“你手上不是有两只吗?” 沈玄清道:“这两只不能相斗,斗死了哪一只我都心疼,让它们其中任何一只同别的蛐蛐斗,它们必赢!斗蛐蛐还是明兄教我的呢,甚是好玩。” 沈凌霜道:“好的你怎么不学,明笑阳不只是会玩,人家该会的都会。” 沈玄清道:“我也还凑合吧,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没事别瞎比,影响阳光灿烂的心情。再说了,也没什么不好,老姐不是也想斗下蛐蛐了吗?” 沈凌霜道:“拿来,就这两只!” 沈玄清把蛐蛐罐子往怀里抱了抱:“不是吧……” 沈凌霜面无表情,沉着声音恐吓道:“我说,拿来!” 最终战况:银背将军阵亡,金翅大王伤残……沈玄清道:“我不该来的……” 沈轩来信,上面写着:“汴京地处河南,玉石产地货源充足,现下京中生意无事。年关将至,扬州也该补货过去了,霜儿启程去扬州吧。近日路上不太平,多带些人手。” 沈凌霜收到父亲的书信后开始着手安排,预计三日后出发。最近明乐常来沈府,自然得知沈凌霜要出京去扬州,问道:“沈姐姐回京过年吗?” 沈凌霜道:“太赶了,就在扬州老家过年了,开春再入京。” ☆、剿匪 三 土匪寨。 “大当家和二当家怎么还没回来?” “急什么,今年咱们可是要肥透了,咱们好好看家吧。” “你们说这次能弄回什么来?” “不知道,肯定少不了,大多应该是咱们大宋没有的东西,以往咱们都在应天府到楚州和扬州一带打家劫舍的,这次大当家得了消息,说北边沿海的密州最近会有海外的商船靠岸,要运往济南,沿路会路过青州,这不,大当家带着大部分兄弟北上了,满满一大船的财货呀,咱们能过个丰收年了!” “大当家应该快回来了,都出去快一个半月了。” “等吧,咱们留守的兄弟们,打个小劫,横扫个村落啥的也绰绰有余,闲不着。” “大当家够厉害的,姜还是老的辣。” “能老成咱们大当家那样的辣姜,天底下可不多见呀,哈哈哈哈。” “那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在咱们山寨中更是体现得相当深刻呀!” “咱们如今也算道上小有规模的了,会不会树大招风啊?” “不会,大当家说了,只要咱们三不劫,肯定没事,朝廷懒得管。一不劫军粮官银和贡品,二不截皇家亲眷,三不劫白氏商社。规矩都守得好好的,放心吧。” “是都守着规矩呢,前两条还好,为何不劫白氏商社呢?”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只听大当家提起过一次,说是白氏商社邪门的很,他们是由自己家的高手护卫,劫匪根本不是对手,并且还听说,就算有人偷了白氏一只鸡,他们都能知道是谁干的,绝对能抓到,怕是不好惹啊。” “哦,原来如此。” “还有,白氏家主是白赫云啊,她夫君是武国公,手里握着四十多万禁军,劫白家不是作死吗?” “是是是,还真是。” “来,喝酒喝酒!” “喝!走着!” 一个土匪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喊道:“三当家!不好了,瞭望哨楼上看见官兵了!朝咱们这儿来了!” 三当家放下酒杯:“官兵?官…官兵怎么会知道咱们山寨在这….这的?” “可能是兄弟们出去抢劫的时候被抓住了活口,供出来的,怎么办啊,大当家又不在!” 三当家道:“关闭山寨大…大门,弓箭,弩|箭,各种机关全部准…准备好,兄弟们抄家伙!官兵咱们又不是没…没见过,应天府出兵剿…剿咱们没有一百回也有…有八十回,哪回不都被咱打的屁滚尿流滚…滚回去了?我二哥还掳了知府的小…小妾回来呢!怕个鸟,跟他们干了!” “好像这次不一样,看铠甲好像是禁军。领头的两个是穿白袍银甲的!” 三当家一惊:“白袍银甲?禁军?明…明家来人了?不…不可能,明家都是对阵数十万敌军的将…将门,怎么有闲工夫剿咱…咱们这千八百的土匪呢?不可能,你看错了?” “没错啊,确实是白袍银甲,两个!” 三当家道:“禁军来了多…多少人啊?” “不知道啊,目测两千左右。” 三当家攥了拳头,恨恨地说:“跑也来…不及了,管他的,干了!咱们寨子也不是好…好攻的!” “是!” 明笑阳沿路捉了几个土匪,五花大绑地带在身边引路,要不是有人引路,找起来当真有些麻烦,这深山老林的,藏得够隐蔽的。 明笑阳带领的禁军还没到山寨门口,就望见寨子围墙上人头攒动。明笑阳下令停止前进,勒马驻足。 明笑阳坐在马上笑道:“有点意思啊,这山寨建的还挺讲究的,怪不得应天府没辙要向朝廷求援。” 赵安辰道:“嗯,看上去颇具规模,易守难攻。” 明笑阳道:“不只如此,设计建造这寨子的人会八卦机关术,里面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就算是上万禁军攻进去了,八成也是有去无回。” 赵安辰熟读兵书阵法,却不会机关术,问道:“那该当如何?” 明笑阳笑道:“没事,有本将军在此,算他们今日倒霉了。”回头下令:“给我盾牌,一张弓,五十只箭,一把弩和四十只弩|箭。你们在这等着,没我命令不得前进!”把中的偃月刀递给赵安辰,背上箭筒和弓,将弩别在腰上。 赵安辰道:“你不带刀吗?” 明笑阳道:“嗯,有你给我的剑就足够了。”下了马,左手接过盾,右手空着,独自去踢寨了。 站在围墙上的土匪弓箭手都准备好了,正要众箭齐发射杀禁军呢,结果禁军都停在了百步射程之外了……只来了一个人,这箭是发还是不发呀,互相看来看去的。 三当家也是犹疑不解,冲着下面喊:“喂!你一个人来…来干什么的?” 明笑阳道:“肯定不是来喝…喝茶的,当然是剿…剿匪啊!哈哈哈!” 三当家见明笑阳嘲笑他磕巴,眉头一皱问道:“你一个人剿匪?” 明笑阳道:“是啊!”明笑阳继续向前走。 三当家看着明笑阳这身白袍银甲的装扮自然是不敢小视,下令道:“所有弓箭手放…放箭!” 明笑阳拔出剑一通“金甲”毫发无伤,土匪们惊呆了,明笑阳继续前行,走到山寨门前。 三当家慌了神道:“快拿石头上来,砸死他!” 明笑阳左手举起盾牌,右手一招“碎骨”就把寨门拍了个报废,土匪的石头还没找来呢,就已经派不上用场了,寨门失守。 果然里面机关重重,寨门一开,里面射出不少机关暗器,明笑阳躲闪之间,拿下腰间弩|箭射向寨中深处那些机关的几个重要部件,针对寨门的机关被破了。 明笑阳接着往里走,寨墙上的弓箭手立刻调转方向,朝着寨里的明笑阳拼命放箭。明笑阳找了处掩护,将弩别回腰间,扔掉盾牌,举起弓,一发五支箭,原地十次,五十只白羽剑,箭箭无虚发,顷刻间毁了山寨内所有机关。明笑阳将箭筒和弓一扔,又抽出弩,回身射向城墙上的三十个弓手。 三当家又急又怕,气得不行,哆哆嗦嗦的冲着寨里面喊:“兄弟们抄家伙,杀!”霎时里面冲出几百个悍匪冲向明笑阳。 明笑阳走出来,站直身子,轻轻一挥手,寨子外面的两千禁军骑兵冲了进来,一阵秋风扫落叶…… 寨子里的土匪被杀了个干净,地牢里的人也放了,明笑阳还叫人把这些土匪的财物全部席卷一空,拉回去充公。 明笑阳上了马,坐得稳稳当当,问道:“不是说有千余人吗?这才三四百人啊?都不够塞牙缝的,我白点了这么多兵来。” 三当家被绑着跪在地上,心里打颤,嘴上不服:“小子,你休……休要猖狂,我们大当家还没…没回来!” 明笑阳笑道:“哦?他什么时候回来啊?要不要本将军在此等他呀?” 三当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眼珠子乱转道:“我们大当家北上干大…大事业去了,没有个一年半载的回…回不来,想剿我们,没…没那么容易!野……野草烧不尽,春……春风吹…吹又生!你…你,你去死吧!我们大…大当家不会放…放过你的!” 明笑阳笑道:“好啊,他要是来找我更好,省得本将军翻山越岭地找他了。走!我们回去!”调转马头朝寨子外走去。 身后禁军把土匪全杀了,一把火烧了这座机关重重的寨子。 明笑阳和赵安辰并排骑着马走在最前面,样子十分得意:“怎么样?本公子能干吧?” 赵安辰笑吟吟地将他望着:“嗯,明欢长大了。” 明笑阳微微低下头垂着眸子小声道:“那是!和你分开这三年,我可是勤学苦练呢!” 赵安辰瞧他乖巧的模样,笑道:“好,辛苦明欢了。” 明笑阳得了夸奖,嘴角抑制不住的笑了好一会儿,十分可爱。看得赵安辰心里小猫挠的一样,忍了又忍,毕竟身后跟着两千禁军。 后面禁军一路上都小声议论着,对明笑阳佩服的五体投地。 “虽说只是打几百个小土匪,但是看咱们明将军的本事也是相当不赖的啊,厉害呀!” “那当然,咱们这位明将军可是青出于蓝的强大,几十万辽军闻风丧胆的人物!” “年纪轻轻,这般了不起,此乃真英雄!纯爷们!” “嗯,对!” 这群禁军只看得见明笑阳的背影,哪里知道这个威武的明将军已经骑在马上跟宁王撒娇卖萌了好一会儿了…… 外出北上的土匪有八百余人,当真在青州劫了一大船的财货,满载而归的往回走。二当家问道:“大当家,咱们为何走这个方向啊?咱们寨子是离应天府比较近,咱们现在的路线是朝着楚州方向吧?” 大当家道:“扬州离楚州最近,我们先不回寨子。” 二当家道:“为啥呀?” 大当家道:“年关将至,我听说每年扬州沈家都会在此时运很多财货去扬州,咱们回来的比较晚,怕是在寨子附近劫不到他们了,他们可能早就过了应天府,我们现在赶去楚州附近的官道,应当劫得到,年前还能干一票大的。” 二当家笑道:“好嘞!” 明笑阳没有带着禁军回京,而是沿着应天府到楚州的方向继续地毯式搜索。 赵安辰道:“明欢还挺谨慎的。” 明笑阳道:“我看那个寨子的情况,粮草、屋舍、器具应当是一千人以上的规模用度,这伙土匪里肯定不是只有那三四百人。土匪说他们大当家带着人出去未归,这我信,要说一年半载回不来,我可不信。土匪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山头地盘,就算离开也不会很久很远,我猜可能是他们只是在这一带打劫未归而已。必须沿路剿杀干净,否则没脸回去见我爹了。” 赵安辰点点头:“嗯,是这样。” 现已入冬半月有余,天气寒冷,一路搜山摸岭,沿路排查,自然总是要在野外安营扎寨的,好在不但军备充足,还从土匪那劫了一票,此次行军富足得很,将士们也是有酒有肉的,晚上总是围着火堆吃饱喝足,进军帐一觉到天亮。 入夜,明笑阳说怕冷,要跟赵安辰挤在一起睡。行军公务期间明笑阳是一定不会喝酒的,这是明家的规矩。只要他不喝酒,赵安辰自是愿意抱着他睡,基本不会觉得很“痛苦”。明笑阳得了允许,夜夜钻在赵安辰怀里搂紧紧。 明笑阳小声问:“赵逸,在朝暮居,我觉得你的床更好,为何最近你总是把我赶进隔间睡啊。” 赵安辰道:“床是一样的,只是你酒品不好。” 明笑阳忽然想起赵澈的话,眼珠一转问道:“对了,那天赵澈说我非礼你,是真的吗?” 赵安辰道:“快睡吧,你只是醉了。” 明笑阳不依不饶:“说说我是怎么非礼你的呗?” 赵安辰叹了口气道:“那么久的事我记不清了。”的确没说谎,那次明笑阳把脸埋在自己颈间拱来拱去的,赵安辰也分不清他是蹭还是亲,确实不太清楚。 明笑阳道:“你记性那么好,我才不信你不记得。你说我酒品不好,我在暖园喝多的时候又非礼你了?” 赵安辰:“……” 明笑阳笑道:“哈哈哈,真想看看那时的自己,我特别想知道我是怎么非礼你的,哈哈哈。”把头埋进赵安辰胸口笑。 赵安辰:“……” 明笑阳用手摸了摸他的脸,又胡乱摸了两把胸口笑道:“是这样吗?哈哈哈。” 赵安辰道:“快睡吧,别闹。” 明笑阳道:“这也没什么嘛,也对,在旁人眼里,我要是对别人这样算友谊,对你这样,自然就算非礼了,你向来是生人勿进的嘛,哈哈哈,真有意思。”说完又胡乱摸了两把,老实睡觉了。 赵安辰心中暗自轻叹:“最后这几个月是越来越难熬了,都说时光如梭,现在反而燥得度日如年……”紧了紧怀中人沉沉睡去。 ☆、剿匪 四 沈凌霜出京五日,早已过了应天府,距离扬州已经不远了。康王提前从明乐那里得知了沈凌霜要离京的事,又听说明笑阳出去剿匪,刚好是同一个方向,觉得路上可能不太平,万分担心。 王爷出行要去殿前司调禁军沿途保护,在沈凌霜出京当天,康王就去调了一个营,三百人的禁军,偷偷跟在只有三五十人的沈家商队后面。因为康王正在装消失,所以不方便明目张胆地凑上去,不但如此,还让禁军穿上便服,不带长|枪,只配刀和剑在腰上,自己也穿得十分低调,带个破草帽子半遮着脸,带着禁军冒充商队一路尾随。 康王始终和沈凌霜保持一两里的距离,互相看得到,但是看不清脸。这三百个禁军也都发懵,头一次穿着便衣护卫着一个破衣烂衫戴草帽的王爷,随行除了带着粮食,也没带任何贵重财货,心中都嘀咕着,没啥好抢的,至于这么小心吗,还乔装打扮?只得骑着马跟着走。 明笑阳每走一段路都会把周围摸个透彻,留人观望,留下的人都带着信号弹,防着土匪出没在已经探查过的地方,他带着禁军快要排查到楚州了,依然没有发现土匪,还在继续前行。 明笑阳自从潜心修习了机关术,陷阱术和谍者技能以后思维更是变得缜密无比,若不是碰上天意弄人的话,他便会万无一失。 果然不出所料,这伙土匪从北方的密州南下而回,出现在禁军走过的地方堵截沈家商队。 傍晚将至,天色已暗,正是抢劫的好时候。八百余人的土匪迅速窜出,杀到了沈家商队面前,沈家商队见是劫匪,立刻拔剑相抗。沈家的护卫毕竟不是白家的火之精卫,就几十人当真是扛不住这八百多土匪,刚刚交锋就快不行了。 康王一看,不好!果然出事了!这时也顾不得装不装消失了,赶紧带着三百禁军策马冲上去帮忙。 土匪二当家觉得奇怪,问道:“大当家,不对劲儿啊?后面那伙百姓看到咱们八百土匪挡在前面,早就吓得四散逃窜了,为啥会扑上来?” 大当家也在百思不得其解,缓缓说道:“确实奇怪,不过没关系,他们加一起也就三百来人,吃得下,打!” 二当家像吃了定心丸一样点点头,喊道:“打!” 此时带着哨响的信号弹从周围不同地点不断升空炸裂。在场的人全懵了…… 沈凌霜想:“怎么回事?信号弹?八百多人打我们二三百人还要再叫来援吗?太残忍了吧?” 康王想道:“不好,这就挺够呛的了,还有没到的土匪?” 土匪想着:“嗯?什么情况?我们中埋伏了?信号弹是要叫谁来?” 众人一愣,继续厮杀。 沈凌霜想着:“不行,必须全力以赴,速战速决。” 康王想着:“在更多土匪赶来以前必须赶紧速战速决。” 土匪想着:“虽然不知道信号弹是怎么回事,但是肯定不是好事,必须速战速决!” 三方打得更加激烈了。 土匪二当家越打越迷茫:“大当家,后扑上来的这伙破衣烂衫的老百姓怎么这么能打呀?不像是普通百姓啊,是不是有鬼呀。” 大当家:“……” 所有人都在奋力厮杀,只有康王周围始终是护着一圈禁军的,这几十个禁军不参加厮杀,只负责保护王爷安全。 二当家喊道:“那个沈家的姑娘,别给我伤着了,我要抓回去当压寨夫人!” 沈凌霜一听,心道:“啥?老娘跟你拼了!” 康王一听,心道:“妈的,那是本王的王妃,老子跟你拼了!”也拿着刀要冲出保护圈。 禁军一下把他揪回来道:“王爷,厮杀不差您一个,像您这样的,出去也没啥用,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康王举着刀在保护圈里干着急,喊道:“朝那个女的移过去,快!那是本王的王妃!” 护卫一听,我滴妈呀,王妃在外面?赶紧努力围着康王向沈凌霜那边移动。 沈凌霜武功虽说和武国公府的怪物家族比不了,但也是不差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杀土匪还算没什么问题。 二当家一看,折在这女人手里的弟兄越来越多,狠狠地骂了一句:“小娘们儿挺能打呀,我弟兄们的命也是命呀,这压寨夫人老子不要了!”说完举起一个很大的弩瞄准沈凌霜。 沈凌霜正在厮杀,完全没注意远处瞄准自己的弩。康王不用厮杀,倒是有空闲把周围看得清清楚楚,也包括要射杀沈凌霜的土匪二当家。 康王一着急,拼命撞出了保护圈,扑向沈凌霜,挡在沈凌霜和二当家中间,此时弩|箭已出,嗖地一声直直射向沈凌霜,不偏不倚深深地刺入了康王的背部,康王感到喉咙里一阵血腥上涌,轻唤道:“霜霜,小心啊!”倒在了沈凌霜面前。 沈凌霜彻底傻了…… 康王的保护圈一起大喊着:“王爷!”立刻迅速冲了过来,将二人围在中间。沈凌霜抱着康王,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颤抖着声音泪如雨下:“不要,坚持住,你不会死的,一定不会的!”霎时哭得泣不成声。 康王抬起手摸着沈凌霜的脸笑道:“没事,我死可以,霜霜不能死。我求你了,别打了,快跑吧,你一个人跑,一定跑得掉的,别管我,我是王爷,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你快走!” 土匪大当家一听,竟然是王爷,登时慌了手脚说道:“坏了!那是皇室的王爷,那信号弹定然是叫禁军的,不好!不能打了!快跑!” 此时已经来不及了,离此处不远的明笑阳带着禁军火速杀了回来,将所有土匪团团围住,又是一顿风卷残云的围剿。 明笑阳刚想跑到沈凌霜那里,又忽然发现,众人厮杀之中混着一个颤颤巍巍九旬上下的老太太。赶紧一个飞身过去,护住这个老太太。 只听见这老太太颤声道:“呵呵呵,老身如今失手伤了皇室王爷,怕是今日得亡于此处了,临死拉个垫背的也不错!”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刺向明笑阳,明笑阳哪里是一个匕首能解决掉的角色,出手打掉匕首,心中倍感惊讶,万万没想到这九十多岁的老太太居然也是土匪???因为疏忽了这个奇葩的可能,竟被人攻其不备了,虽无性命之忧,也稍稍划伤了手掌,倒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没等明笑阳动手,这老太太早已被飞过来的战龙长|枪穿死在了原地。 赵安辰策马跑过来,飞身下马,慌忙抓住他的手盯着看。明笑阳道:“无事,一个小口子,无毒。”赵安辰撩起外袍,撕下中衣给他包好。 土匪被杀了个干净,明笑阳揪过一个没死的问道:“介绍一下,哪个是你们大当家啊?” 那个土匪指了指那个九旬老太太。 明笑阳更惊讶了,轻声道:“呵,我这一刀挨得不冤枉,这算什么奇事……” 明笑阳和赵安辰跑到沈凌霜身边,低头一看,地上躺着的草帽男竟然是康王!明笑阳真是惊上加惊,立刻推起康王,一手把脉一手看伤口,须臾松了口气道:“还好,没有伤及内脏,弩|箭射穿了肩胛骨,伤口过深,肌理出血阻塞部分经脉导致他吐了几口血,好在并无中毒迹象,但是需要马上止血包扎,流血过多也会死的。”又对周围禁军喊道:“就地扎营!” 沈凌霜悬心渐安,却依然哭得泣不成声。 明笑阳一边给康王医治处理伤口,一边笑:“呦,沈凌霜,你也有今天啊,瞧你哭的,没事,他死不了。”说话间已将康王的手臂和几个大脉处用绳子勒好,以便止血,忽然手上一用力,把弩|箭拔了出来。 康王一声哀嚎,沈凌霜下意识紧紧地抱住康王。明笑阳把沈凌霜拉开,笑道:“没事,别抱,还没弄完呢。要抱一会儿抱个够。” 沈凌霜泪流不止,没空理会他,也不还口,默默地抓着康王的手。 明笑阳掏出三瓶药,打开两瓶倒出药丸:“止血丸,退热丸,来吃了!”给康王服下,拿过布巾给康王咬紧道:“注意点,别咬了舌头,箭穿胛骨虽无性命之忧,连碎带裂的,疼痛也不是闹着玩的,毕竟是骨头,也算是重伤了,忍住别动,我将碎骨渣取出来。” 康王这个身娇肉贵的王爷哪里遭过这罪,剥肉取骨疼得咬着布巾哼叫,惨得很。明笑阳弄好以后,又打开一个较大的瓶子,是药粉,敷在康王的伤口上,拿过伤布七缠八绕地包了个妥当。说道:“行了,他会很疼,但已无性命之忧,会逐渐痊愈的。” 沈凌霜呜咽道:“谢谢……” 明笑阳爽朗一笑:“小事儿,不用谢!” 这一趟带出来的禁军真是肥透了,又缴了一大批粮草,有酒有肉的,犹如天天下馆子一般。将士们都高高兴兴地安营扎寨,生火做饭,围着火堆歇息。点了点数,加上山寨中的土匪一共剿灭了一千二百余人。在附近搜寻漏网之鱼的时候,还发现了大量财物,正是这群土匪劫到的那一大船东西。 明笑阳道:“行了,可以打道回府了。” 众人吃饱喝足,进帐歇息。 明笑阳和赵安辰去康王的帐中探望,见沈凌霜也在。康王被明笑阳包的紧紧的,早就止住血了,穿好衣服趴在床上,眨巴着眼睛闷声不响。 明笑阳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了?” 康王小声答道:“我没事。” 沈凌霜也不哭了,坐在康王床边不说话。 康王扭着脑袋看沈凌霜道:“霜霜,我没事的,小伤,明兄说没有伤及内脏,很快会好的,你别多想。” 沈凌霜气道:“明笑阳!你剿的什么匪?出京半个多月了,跑在我们前面,竟还有八百多个漏网之鱼?你怎么这么没用!” 康王眼睛一亮:“!”扭过脑袋看沈凌霜。 明笑阳不好意思道:“呃,这些土匪情况特殊,这回剿灭干净了,没事了。” 沈凌霜道:“这里条件不好,要抓紧到扬州给他治伤才行。” 明笑阳道:“他现在不缺医不少药,真的没问题,他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休养,你着急也没用,走太快颠簸到伤口反而不好。想上路没问题,要乘车缓行。” 沈凌霜道:“嗯,马车我们有,明日可以上路吗?我担心他在这野外漏风的帐中不利于休养。” 明笑阳道:“可以上路。” 沈凌霜道:“好。今夜你陪他睡吧。” 明笑阳看着凄惨的康王也不忍心拒绝,点头道:“好。” 赵安辰:“……”憋了半天道:“他是本王的兄长,我也来陪着。”叫来外面的卫兵,让卫兵把自己帐中的床搬来放在康王的旁边。三个男人挤一个军帐,依然是赵安辰和明笑阳睡一个床。 夜深歇息,康王吭哧吭哧地想要支起身子,明笑阳睁眼道:“你干什么?” 康王道:“我要跟你说说话。” 明笑阳无奈道:“行了行了,你趴着说一样,我听得见。” 康王道:“我担心啊,睡不着啊。” 明笑阳道:“你确定不是疼得睡不着?” 康王道:“我担心霜霜会因为感激我而产生什么委屈她自己的想法。” 明笑阳道:“我以前只知道你是个伪风流的正人君子,今天我才知道,你不仅很君子,而且还是条汉子啊!” 康王道:“我在说正经的呢。” 明笑阳道:“我说的也很正经啊,难得,我要是女人,我都想嫁给你了,不是因为感激。” 赵安辰:“……” 明笑阳问:“你不是应该在宁王府吗?为什么会在这儿?还搞得血溅当场了?” 康王道:“我担心霜霜,一路跟着,我看见有人要射杀霜霜,霜霜又在与人厮杀,我就替霜霜挡下了这一箭。” 明笑阳道:“哦,原来如此,你这是英雄救美了?佩服佩服,不过说真的,你命够大的,那是强弩,再偏小半寸就会射穿肺部或是射断脊骨,你就真的要去投胎了。” 康王道:“只要霜霜活着就行,我死不死的无所谓,反正我也是废物,没人疼没人爱的。” 明笑阳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有用的废物,怎么没人疼啊,我觉得我就挺疼你的啊!哈哈哈,看我把你包的多仔细,我给自己都没包得那么好过。” 赵安辰:“……” 康王沮丧道:“我想我以后不能再主动接近霜霜了。” 明笑阳不解:“为什么?” 康王道:“我不会再提让霜霜嫁给我的事,我怕她会因为恩情委屈自己。等我养好了伤就回康王府,不再去沈府。” 明笑阳道:“你这个事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看天意吧。” 康王道:“这三年来,霜霜心里就只有你,再加上这次的事,我想我也到了应该自己主动放弃的时候。” 赵安辰:“……” 明笑阳道:“别别别,你放弃了,我怎么办,她若是腾出空来纠缠我,我不就惨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康王一声长叹:“唉……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生在明家,你生在皇家,那该多好。” 明笑阳想了想:“你这想法挺好,我也觉得不错。” 赵安辰:“……” 康王沉默了很久,明笑阳以为他睡了,也闭上眼睛睡觉。明笑阳刚刚渐入梦乡,康王突然又唤道:“明兄?明兄!你睡了吗?” 明笑阳被叫醒,睁开眼睛:“啊,啊?什么事?” 康王道:“你说,如果霜霜不再惦记你了,会不会喜欢上我啊?” 明笑阳要疯了,一骨碌坐起来:“哎呦,你有完没完啊,又不是我让她惦记我的,哪有那么多如果呀,你个伤员大半夜的还不睡,你不想好了是不是?” 赵安辰伸手把明笑阳拉回被窝轻声道:“躺下盖好,冬夜冷,别着凉。”细细帮明笑阳重新掖好被角。 康王道:“出来以前,乐儿给我出了个主意,她说明兄在霜霜心里形象光辉无比,如梦似幻,旁人无法抹黑,让我劝你,让你在霜霜面前自毁形象。” 明笑阳道:“什么馊招儿啊这是。” 康王道:“明兄,你自毁一下形象如何?看看霜霜还有没有可能喜欢上我?我已经不能追她了,你就可怜一下我这个比你大三岁的大龄单身青年吧,好不好?让我垂死挣扎一把。” 赵安辰:“…...” 明笑阳道:“好好好,睡吧,我答应你了。” 康王高兴道:“嘿嘿,谢谢明兄,明兄最好了,我爱死你了。” 赵安辰:“……” 明笑阳道:“咦……你少恶心人了,赶紧睡吧。” 康王道:“明兄打算怎么毁呀?” 明笑阳郁闷道:“再不睡就亮天了,我答应你,保证毁得渣都不剩,具体方法容后再议,睡了,明天见!” 康王道:“嗯。” ☆、剿匪 五 天亮启程,沈家商队有个大马车,像个小房子似的。明笑阳笑道:“有钱人啊,我都没坐过这么气派的马车。” 赵安辰:“……” 沈凌霜道:“被你明笑阳夸有钱,还真是不敢当。” 车中有床,沈凌霜担心康王颠簸,在床上加了好几层棉被,康王趴在床上,沈凌霜在车里陪着康王。 赵安辰道:“带兵回京还是送他们去扬州?” 明笑阳道:“康王这样,还是送他们去扬州吧,还有这一大船的财物带到扬州,联络各地官府,找失主,丢了这么大一笔钱财不可能不报官,一问便知。” 赵安辰道:“好。” 明笑阳带着的这些禁军毫无怨言,好吃好喝的,高高兴兴地骑着马跟着走。 赵安辰觉得明笑阳路上颇为沉默,关切道:“明欢?” 明笑阳道:“我在思考怎么自毁形象,有点难,毕竟本公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怎么毁都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答应兄弟的事也不能办不好,伤脑筋。” 赵安辰笑道:“嗯,是很难。” 明笑阳道:“我觉得吧,这事应该有的放矢,精准为上,她喜欢我什么,我就当着她的面颠覆什么……她喜欢我什么呢?英俊潇洒?爹妈给的没办法啊,文武双全?这事已成事实颠覆不了啊?……太难了……” 赵安辰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明欢,你为何会这么可爱.” 明笑阳道:“可爱?你觉得我可爱?” 赵安辰笑笑地应着:“嗯。” 明笑阳道:“要不这样吧,她讨厌什么,我就来什么,对!这是个办法!她讨厌什么呢?我怎么知道,这得找个机会问赵澈。” 一天半的路程,车马缓行走了两天,月上枝头了才进扬州城。康王又住进了沈府,由沈凌霜亲自悉心照料。 趁着沈凌霜出去,康王道:“明兄,你倒是毁呀?” 明笑阳道:“她终于出去了,我一直想找机会问你,你家霜霜讨厌什么样的,我好一击必中啊。” 康王道:“对,还是明兄说得对。我想想……对了,霜霜讨厌窝囊的男人,尤其是娘娘腔。” 赵安辰:“……” 明笑阳忽地站起身:“喂,过分了啊,娘娘腔?我不要面子啊?” 康王吃力地起身坐在床上:“我中箭那天我听见霜霜骂你没用,我太开心了,你就再接再厉加把劲儿,一定成。” 明笑阳苦笑道:“呵,她骂我你开心,你这个朋友我交得太值了,哼哼。再怎么说,娘娘腔也……” 康王祈求撒娇跪在地上,抱着明笑阳的腿使劲晃:“明兄,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本王给你跪下了,求你了嗯?” 沈凌霜刚巧进来看到这一幕:“你们在干什么?” 明笑阳一惊,立刻站得直直地应付道:“哦,啊,康王起身一不小心没站稳摔了。” 沈凌霜大怒,骂道:“他有伤在身,没站稳你怎么不扶他?还杵在那干什么?明笑阳,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啊,铁石心肠冷血无情,亏了康王还把你当朋友!”立刻过来扶起康王到床上坐下,轻轻帮着他重新趴好。 明笑阳冤了一头包,瞪向康王,只见他把脸埋在枕头里偷笑,露出一只眼睛看着自己瞧。 沈凌霜道:“我出去打盆热水,你看好他!” 见沈凌霜走远,明笑阳道:“我还有必要再接再厉了吗,你觉得呢?” 康王道:“死灰也有复燃时,明兄还是加把劲死透了好!拜托拜托!”趴着合十作揖。 明笑阳无奈道:“知道了知道了,手放下,像黄鼠狼拜月亮似的,难看死了,你别乱动,骨头长不好有你受的。” 康王笑道:“嘿嘿。” 明笑阳坐下琢磨着小声嘀咕:“娘娘腔?啧。我去找金玉,他见多识广,本公子从来没有观察过娘娘腔是什么样,照葫芦画瓢也得有葫芦可照啊,我去问问金玉可否见过,让他指点一二。” 听说要找金满堂,赵安辰势必要跟去才放心。草木庄有些远,明笑阳想着先去金源钱庄看看金满堂在不在。 二人一脚迈入钱庄后院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阵娇滴滴地女子哭声:“金老板,求你了,我知道你路子多手眼通天,你就帮帮我吧,官府我是去了的,指着他们怕是要天荒地老了,怎么能成事啊,金老板……” 明笑阳心道:“呦?这是唱哪出啊?”到后堂正厅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成韵儿。 金满堂看见明笑阳来了,高兴地起身相迎,因有外人在,只得一礼:“明公子来了,快请坐。”看见身边跟着赵安辰,心里本能的不爽了一下,微笑道:“赵公子请坐。” 成韵儿正哭着,看见赵安辰束发卓冠,玉面锦袍,好奇道:“这不是那个法号叫宁王的大师吗?如此是还俗了吗?”上下打量了一遍。 明笑阳一笑:“嗯,还俗了。成老板今日是怎么了?何事这么着急呀?” 成韵儿言归正传接着哭,梨花带雨道:“我一船的财货呀,不知道被哪里来的劫匪给抢了去,我去报官,这都快十日了,官府连个信儿都没有,毫无眉目,再拖下去就更找不回来,那可是我全部家当呀,这是要逼死我了,我这才来求金老板帮忙找找啊。” 明笑阳笑道:“啊?那船是你的啊?刚好在我手里,东西太多了,进城不方便,就放在城外派兵守着呢,我剿匪时意外得来的,审了几个土匪,才知道是他们劫了商船财货,成老板的财物是在哪被劫的啊?” 成韵儿惊住了,也不哭了:“青州城外三十里处的官道上被劫的。” 明笑阳道:“嗯,那是了,土匪也是这么说的。既然是成老板的就物归原主吧,我一路上拖着这么多东西也很麻烦,成老板叫人去接收一下吧。” 成韵儿立马破涕为笑,扑到明笑阳身上抱了个大满怀笑道:“明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永生难忘,有如再生父母,太感谢明公子了。”说着抱着他的脑袋一通乱亲,紧着步子出去了。 明笑阳被突如其来地非礼了一番,愣在椅子上:“……呵呵,成老板真是性如烈火,太热情了,呵呵。” 金满堂笑道:“呵,与成老板相识多年,从未见过她这样,属下也吓一跳,少主还好吧?” 明笑阳红着耳朵抬起袖子擦了擦脸小声道:“没什么。” 他这害羞的模样遮掩不住,露出了几分,被赵安辰和金满堂看了个清楚。金满堂眉目含笑,问道:“少主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赵安辰神色不悦,脸色雪白,垂着眼帘坐在明笑阳旁边,安静喝茶,只字不语。 明笑阳单刀直入:“金玉,你见过娘娘腔吗?是什么样的?” 金满堂沉默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怎么形容呢,少主想要干什么?” 明笑阳道:“我要装几天娘娘腔,力求神似形似,以假乱真,急用。” 金满堂道:“我可以找人代替少主。” 明笑阳道:“不行,必须是我。” 金满堂:“……大概就是男子像女子一般……那个……要论起女子的娇媚婀娜,扬州城第一当属刚刚出去的成老板了。少主不妨向她请教请教如何?” 第二日明笑阳起了个大早,天不亮就悄悄溜出了沈府,独自登门拜访成韵儿,成韵儿得知来意笑道:“交给我吧,包你以假乱真”,叫了丫鬟:“来呀,去找一套最大号的女儿装扮,要漂亮艳丽的!”又对明笑阳道:“在她们找来之前明公子先跟我学就好,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明笑阳道:“好。” 只见成韵儿纤纤玉指宛如兰花,杨柳细腰珊珊踱步,轻轻回头媚眼如丝,勾魂一般向明笑阳娇柔一瞥道:“明公子,来一遍吧。” 明笑阳冷汗直流,满脸纠结卒不忍看。磕磕巴巴道:“不用了,个中要点本公子记牢了。” 成韵儿笑道:“好~~~下面我教明公子上妆。”拿过一堆的胭脂水粉碳条口红,大秀技艺一般,逐一介绍间就给明笑阳上好了妆,又赞叹了一番:“啧啧,哎呦呦,明公子要是个女儿身那还有我什么事儿啊,来看看!”拿过铜镜给他瞧。 明笑阳正在惊叹,丫鬟拿来了漂亮飘逸又艳丽的棉锦袍,成韵儿微微一笑:“来,换上看看。” 明笑阳把心一横想着:“成,死就死一回,赶紧把这破事儿了了。” 成韵儿下足了功夫打扮他,又是梳头又是带花的,活脱脱一个国色天香新鲜出炉了。明笑阳把自己的衣服卷了个包裹,带上面纱,很爷们的往肩上一扛,大步流星地朝沈府走去。 赵安辰一早起来没寻见明笑阳,去问沈凌霜:“明欢呢?” 沈凌霜忙着照顾康王:“不知道啊,一大早没看见他,出去了吧,大活人丢不了,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正说着就看见一个人高马大的秀美女子,扭着腰身缓步迈进屋内,一手翘着兰花指轻提衣裙,一手拿着扇子半遮容颜,媚眼如丝地勾了沈凌霜一眼,珊珊踱步来到康王身旁,轻轻坐在床边,眉目含情地默默望着康王。 沈凌霜一头雾水心道:“府上有这么高大魁梧又温柔貌美的姑娘吗?”瞧着这姑娘如此自然的坐在康王床上,心中窜出三丈高的不爽,不是滋味道:“这位姑娘看着面生啊,何时入府的啊?还是康王爷的妾室前来探望了?” 明笑阳拿下扇子细着嗓子柔声道:“是我呀,怎么,不认识了?”说着又眼神娇媚地勾了一下沈凌霜。 沈凌霜吓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明笑阳?” 赵安辰呆呆地望着他半晌,无声轻叹,垂了一下眼,又继续看这出戏,坐在他斜对面的椅子上目不转睛,端起茶杯去去燥。 明笑阳瞄了一眼盯着自己看的赵安辰想尴尬地笑笑,转念一想,不对,戏要做足,精益求精,以假乱真!直接把尴尬一笑换成了一个娇媚莞尔。 赵安辰一口茶水险些呛死。明笑阳心中捧腹:“哈哈哈,真好玩,赵逸你也有如此不淡定的时候,小爷今日算是开眼了,戏不白演啊,哈哈哈!”疯狂憋笑。 康王扭过脑袋一看“噗”地一下笑出了声,震得身子一颤叫道:“啊啊啊!疼疼疼疼疼!哎呦!” 沈凌霜傻呆呆地小声问道:“明笑阳,你干什么?” 康王来个神补刀:“明兄平日里就是这样的,习惯就好了。都是自己人,别说出去就好。” 沈凌霜惊道:“什么?”侧头看向赵安辰。 赵安辰垂着眼睛故作镇定,显得毫不吃惊。 沈凌霜恍然大悟:“怪不得乐儿暗示我,说你不是我看到的样子,还说特别完美的人藏着特别大的缺陷,原来是这么回事?!” 明笑阳道:“什么?”话一出口,突然发现这样讲话不对,又细起嗓子道:“说什么呢,讨厌!”翘着兰花指拿着扇子遮了遮娇颜。 沈凌霜心跳混乱,喘着粗气质疑道:“你你你!难怪那日你醉酒会坐在宁王身上,搂着宁王亲亲抱抱的,还咬耳朵,我以为你是酒后胡闹,想不到竟然是酒后现原形了?!” 明笑阳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惊得目瞪口呆,转头看向赵安辰。 赵安辰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康王清了清嗓子:“咳咳,嗯,嗯……” 明笑阳回了神,温柔一笑:“说得好像我想藏着掖着一样,瞧,今日我没喝酒,怎么样,我漂亮吗?” 沈凌霜受惊不轻,脸上微颤挤出个很勉强的尬笑,小声道:“嗯,呃,漂…漂亮。” 明笑阳心中惦记着那个醉酒事件,想着赶紧结束这出戏,趁机又细着嗓子娇滴滴地问道:“沈姐姐,我再过几个月就到了适婚年龄,我看沈姐姐年纪也不小了,要不……” 赵安辰突然紧张地看向明笑阳:“……” 康王努力地扭着脑袋瞧沈凌霜。 空气凝固了半柱香,寂静无声……尴尬四溢。 沈凌霜头皮发麻嘟囔道:“我,我觉得康王挺好的。” 明笑阳一噘嘴,又娇嗔道:“不要嘛,沈姐姐当初还说喜欢我,要嫁给我呢,怎么能这么骗人家呢。” 沈凌霜冷汗直流颤抖着说:“呵呵,姐姐逗你玩的,姐姐一时冲动,年少轻狂,笑阳乖,别往心里去啊,是姐姐不好,呵,呵呵,呵呵呵……” 明笑阳嘟着嘴喃喃道:“讨厌。”不愿意地轻甩了一下衣袖,缓缓起身细声细气道:“唉……多日行军,可是憋坏了本公子了,今日释放一回本性,真是身心舒爽啊。”走到沈凌霜跟前,拉起沈凌霜的手轻轻摇晃撒娇道:“沈姐姐再考虑考虑嘛,难得咱们两家门当户对的,好不好嘛……” 沈凌霜心都快停跳了,迅速抽回手护在胸前忙道:“不了不了,我和康王商量好了,等他好了,我们择日成亲。”说完把手拿下来在衣服上蹭了蹭。 明笑阳假装失落,回身朝门外走去,轻扭腰身,学着成韵儿的样子,兰花指轻抚面颊,回眸一笑,又用眼神轻飘飘地勾了一下沈凌霜。缓缓移步出了屋子。 沈凌霜吓得又坐回椅子里,惊魂未定。 康王想着趁热打铁:“霜霜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沈凌霜道:“你闭嘴,先别说话。” 见明笑阳出去了,赵安辰也坐不住了,若无其事地跟了出去。看见他匆匆忙忙将房门狠狠一关。 赵安辰走过去推开门,见他已经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带着满头钗环正弯腰撅在水盆边拼命洗脸,洗完脸一屁股坐在桌边粗着嗓子道:“哎呦我的妈呀,可累死本公子了,总算演完了。”伸手揪脑袋上的头钗簪花什么的,搞不明白是怎么弄上去的,揪又揪不下来:“赵逸,快帮我拿下来。” 赵安辰笑了笑,帮他拆下一脑袋的乱七八糟,从怀中掏出那把琉璃梳子给他重新束发。 明笑阳想起沈凌霜说的那个醉酒事件,心中不安,试探道:“赵逸,沈凌霜说的是真的?” 赵安辰轻声一哼:“嗯。” 明笑阳皱了皱眉,一脸抱歉:“那个…….对不起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害你丢人了。” 赵安辰道:“无妨。” 明笑阳悄声问道:“我,我亲了你吗?” 赵安辰坐下看着他:“有什么奇怪的,我小时候也会亲你。” 明笑阳面色尴尬嘟囔道:“小时候是小时候。我以后会注意的。” 赵安辰微微一笑:“不必,我不介意。” 明笑阳耳朵一红小声质疑:“喂!真的假的,你还是赵逸吗?被男人亲都不介意了?怎么可能……” 赵安辰道:“别人自是不行。” 明笑阳低着头,脸红得透透的,明笑阳向来搂搂抱抱无耻得很,脸皮厚得无与伦比,此时却紧张害羞得不行,不敢抬眼看赵安辰,还忍不住偷瞄两眼。见赵安辰正看着自己,只得自暴自弃地哼了一声:“唉……”趴在桌上埋起脸,露着一对红耳朵。 赵安辰依旧笑笑地看着他,屋内气氛暧昧漫然飘散。 明笑阳话题生硬一转:“嗯,我再去看看赵澈,算算时间,他差不多该换药了。”起身开门出去。 明笑阳卸了妆,换好了英姿飒爽的公子装扮,信然来到康王床边,见沈凌霜还在床边守着,抬头怔怔地看着自己,脑中灵光一现便立刻又拿出了成韵儿的表情朝她轻柔一瞥。 沈凌霜瞬间从椅子上弹起,语速极快地说道:“你换药,我出去,嗯,走了。”噌地一下窜了出去。 明笑阳扶起康王给他换药,康王感激道:“明兄大恩本王没齿难忘,你太厉害了,干什么像什么,早知道能这样,我何苦熬这三年啊!” 明笑阳道:“拉倒吧,要不是沈凌霜对你日久生出那么一点点情义,又加上这一箭,就算我形象尽毁也轮不到你捡剩啊,此时刚好。” 康王笑道:“有道理哈,我这一箭挨得真值啊,哈哈哈!唉!明兄,你听见没有,霜霜刚刚说愿意与我成亲了?” 明笑阳道:“哼,可能是真的,也可能被我吓着了,情势所逼的成分或许也是有几分的,真真假假,老兄,你前路漫漫,任重道远,接着熬吧。我这次算是尽力了,你以后可别指望我再干什么了。” 康王侧着头看他,笑道:“欸?明兄,你除了身材太高挑以外,扮成女子模样,还挺漂亮的啊,看得我都心神荡漾了一把。” 赵安辰站在门口,冷着脸清了清嗓子,进来坐下:“明欢,事情都了了,何时回京?” 明笑阳道:“明日回京吧。” 赵安辰道:“好。” 康王道:“这么着急?我还没好呢!” 明笑阳道:“你屁事没有,养着就行,趁热打铁吧你,我们闪了与你方便还不好?那三百禁军你留着吧,等你好了,护送你回京,我回去会说明情况的。” 康王道:“嗯,也好。” ☆、山有木兮木有枝 出京剿匪,来回折腾了一个月,办得妥当彻底,交了个漂亮的差。回京时已是深冬,漫天飞雪,暖园本就雅致如画,在这纷飞雪景中更是银装素裹,美的不可方物。 赵安辰身披雪缎狐裘,眉目含笑地站在缘室阶上,看着明笑阳正和女使小厮玩得欢腾,打雪仗堆雪人。 赵安辰性情宁和好静,但却十分喜欢看明笑阳闹腾。明笑阳堆了两个大雪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眉开眼笑,指着雪人笑道:“赵逸!瞧,一个是你,一个是我,像不像?哈哈哈!” 赵安辰笑着点头道:“嗯。” 明笑阳疯够了,笑嘻嘻地走过来道:“渴了,喝水,嘿嘿。”跟着赵安辰走进缘室。 缘室内炭火温暖,明笑阳搓了搓玩雪冷得通红的手,在火盆旁烤了烤围案坐好,乖乖地等着赵安辰给他倒煮好的茶。白猫望月悠闲地走过来,往明笑阳腿上一趴,惬意得很。 明笑阳捧着热茶道:“赵逸,你看望月是不是胖了?看上去好大一坨,毛茸茸的真可爱。” 赵安辰看着望月的大眼睛微微一笑:“是挺可爱的,像你一样。” 明笑阳道:“喂,赵逸,你说话真是越来越那个了,你是这样的人吗?我哪里可爱了?” 赵安辰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明笑阳昂了昂头道:“我明笑阳英俊神武,威风凛凛真男人!怎么能是可爱呢,望月才可爱。”说着又撸了两把,望月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声,用头蹭了蹭明笑阳的手,又往他怀里靠了靠。 赵安辰笑了一声:“呵,一模一样。” 明笑阳道:“跟你商量个事呗。” 赵安辰道:“说。” 明笑阳眨巴着眼睛卖萌:“冬夜寒凉,我睡觉前喝两口百香醉,就喝两口,暖暖身子,我保证不喝醉,不非礼你,我不睡隔间了好不好,让我跟你睡呗,暖和。” 赵安辰:“……” 明笑阳小声撒娇道:“我冷……”他才不冷,只是看见赵安辰就犯膏药病了。 赵安辰无奈道:“嗯,不能喝醉。” 明笑阳高兴地答应着:“是!遵命!嘿嘿。” 深夜寒风阵阵,雪尤不停,街上生意打烊,百姓归家入眠。长街之上寥寥无人,一个带着面具,身着黑衣皮甲围着黑裘的女子,摇摇晃晃向前奔走,不时回头张望,身上手臂上都是伤,黑夜之中就算血滴在地上也很快会被风雪覆盖,或许正因如此才能侥幸逃得一命。 女子见一幽深纵巷,漆黑不清,转身逃了进去,跌跌撞撞,逃到了清韵坊后院墙外,飞身进去躲到清音坊老板居住的二层小楼下面。夜深人静,灯火朦胧,清韵坊中早已四下无人,黑衣女子见这居处楼下大门紧闭,不好发出声音,又咬着牙飞身上了二楼,一把推开窗子翻了进去。 “谁?”屋中女子一声轻问,语气淡定不慌不忙。 “还能是谁,我受伤了,快帮我处理伤口。”黑衣女子小声说道,声音里透着隐忍。“八敏,你这清韵坊果真好用得很,父王明智啊,哼。”语气不甘略带嘲讽。 “伤成这样,谁干的?” “大宋皇城司,该死的沈轩,每次任务对上皇城司都艰难无比。”黑衣女子咬牙忍着疼痛,恨恨地说道。 “完成任务了?” “没有,中了埋伏。” “你回去又要被父王责罚了。” “你……多久没回去了?” “上个月回去过一次。” “……”想问什么又没能开口,生生憋了回去。 耶律八敏缓缓说道:“父王说下个月会派青璃来宋……帮你。” “呵,是吗?帮我吗?监视我吧?他跟着我,你甘心?” “你我在父王眼里命如草芥,尚不如普通百姓,没人会在乎我是如何想的。” “八敏,你想过吗,为什么别的公主郡主都在享受荣华富贵,过舒坦日子。你我却要自幼备受折磨,被父王当工具一样做着各种危险的任务,日日刀口舔血,朝不保夕?” “想过,又如何?” “呵,不如何,九鹤是父王侧妃所生,同样和其他郡主一样,尊贵安稳。以前我就想,是不是因为娘这个正位王妃死得早,我们就被如此对待。真幼稚,如今看来父王是恨娘的,所以也恨我们。” “娘死后,爹没有再立王妃,二十多年了,他们的恩怨,谁会知道呢。父王是辽的北院大王,他不拿我们当女儿,我们能如何?”处理好耶律七歌的背伤,开始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耶律七歌手臂上的血划过手腕上的凤凰胎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想知道为什么,如果没有原因,只因偏私而已,我会杀了父王。” 耶律八敏的手突然停了一下,又继续包扎。耶律七歌回过头看着和自己相貌一模一样的妹妹笑道:“呵,八敏,我,也恨你。” 耶律八敏依然不说话,默默帮耶律七歌上药包扎。 七歌道:“这段时间我在你这里养伤。”换了套新衣服,重新穿好,带上护腕将腕处的胎记遮去。 八敏道:“嗯。” 转眼半月已过,耶律七歌的伤也好了,坐在二层小楼的窗口上,听着前院清韵坊里传来若有若无的琴乐声。清澈的眼睛看着墙外街上人来人往,轻笑道:“他们的日子真好。” 看了一会儿发现街上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七歌从窗台上下来,脱下一身束腕束腰的武人装扮,换上了一身华贵的女儿锦袍。 八敏推门进来道:“七歌,青璃来了。” 七歌道:“哦?是吗?这么快就到了?那我是不是要给你们腾地方,去外面住了?” 八敏眉头轻蹙:“胡说什么?” 七歌笑道:“哈哈,有什么可害羞的,你们都是清纯的正经人,只要不成亲便是守身如玉的金童玉女,只有我是个不可救药的荡|妇。走了。” 八敏道:“他得跟着你行事,你需见他一面才行啊。” 七歌道:“是呀,我这不是正要去见吗?” 八敏道:“你们都不必出去,都住在清韵坊。” 七歌道:“知道了,我开玩笑的,何必当真。我这个辽谍者首领见他一面,算是他报道了,一会我就去你清韵坊听曲子,看见哪个英俊的便带回房中快活快活,你就当没看见吧。上次任务失败,要找的东西被皇城司看管,再无得手可能,我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有什么任务,就在你这混吃等死了。” 八敏一声叹息:“唉……”看着七歌下楼的背影无可奈何。 七歌刚到楼下就看见青璃走过来,青璃左脸带着银雕面具,一身黑衣腰挂长剑,走到七歌面前一礼:“郡主。” 七歌面无表情道:“嗯,不出任务你就不必跟着我,自己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最好不要在我眼前出现,看见你我就浑身不舒服。”说完向前院的清韵坊走去。 七歌和八敏是对双胞胎姐妹,都是辽硕王的女儿,虽说相貌一样,但是气质神态却完全不同,所以并不会有熟悉的人将她们二人认错。八敏从容平静,目光柔和。七歌却是桀骜不驯,眼神傲然。 青璃在屋内坐下。八敏微笑着轻拍他的手,轻声道:“她就是那样,你别放在心上。” 青璃道:“不会。” 八敏道:“青璃你知道我娘的事吗?据说是生我们时难产去世,后来父王严令王府内外再不允许当着我和七歌的面提起娘,你可知道些什么吗?” 青璃道:“我不知道。我入王府时你们已经三岁了。我也只有六岁,并不知道什么。” 八敏道:“那,有没有听旁人或者是下人们议论到我娘的事呢?” 青璃道:“也没有。” 八敏点点头:“嗯。” 暖园。 “赵逸!赵澈来信了,嘿嘿~!”明笑阳笑嘻嘻地走进三生阁。却见赵安辰好像突然藏起了什么。 明笑阳好奇地问:“什么?什么东西啊,给我看看。” 赵安辰道:“没什么,只是一本书,刚好不想看了,放起来。信上说什么?” 明笑阳瞄了一眼桌旁放着的一块包书的蓝色方布,半信半疑道:“什么书啊,给我看看呗。” 赵安辰道:“就是你最不喜欢看的诸子百家,孔孟老庄,你要温习一下吗?” 明笑阳道:“呵,不必了。” 赵安辰道:“信上说什么?” 明笑阳笑道:“他说沈凌霜很久没有揍他了,还对他很温柔。哈哈哈,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揍他也太残忍了。他还说他们二人感情迅速升温,有望明年抱得美人归,哈哈哈!行!也不枉本公子抛弃面子装一回娘娘腔了!” 赵安辰微笑道:“嗯,是个好事。” 明笑阳见赵安辰面色微红,垂着眼不看他,还眼珠子不自然地转了转,越发怀疑赵安辰定是藏了什么东西。明笑阳搬着椅子蹭到赵安辰身边小声道:“赵逸,我还是不信你刚刚在看孔孟老庄,你到底在干什么,藏了什么啊?给我看看呗,一个被窝睡的交情了,不至于吧你。” 赵安辰从不说谎,可见也是特别不会说谎,情急之下说了一回,还这么快被人看穿了,怎么办?死扛到底道:“你翻吧,翻到什么就是什么。” 明笑阳来了精神:“哦?寻宝啊?好啊!我来喽!”把赵安辰书桌的上上下下,边边角角各个抽屉摸了个遍,当真只有一些没什么意思的书,一撇嘴道:“没劲。至少也让我翻出本春宫啊,竟然啥都没有。” 赵安辰脸还是微红着,垂着眼,不说话。 明笑阳笑道:“我问你啊,感觉你不像是喜欢看春宫的人啊。为什么赵澈会说你喜欢春宫呢?否则我也不会在你生辰时送你一大包了。那架子后面的一包落了灰了也没见你动过。” 赵安辰道:“我三哥是怎么说的?” 明笑阳道:“他说你爱看春宫,拿了他一本,爱不释手,至今未还。” 赵安辰叹了口气道:“那是我在练画,见三哥画功了得,尤其是画人物,笔触线条强于很多名师大家,所以拿了一本回去摹画。与内容无关。” 明笑阳大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哈哈哈,你可以呀赵逸,学画竟然临摹春宫图,口味很重啊。” 赵安辰无奈道:“我三哥也不画别的。” 明笑阳笑道:“哈哈,也是,难为你这个冰清玉洁的人儿了。哈哈哈。” 赵安辰听他这么一说,小声道:“我也不是……” 明笑阳停住了笑声:“嗯?什么?” 赵安辰道:“没什么。” 明笑阳看着赵安辰:“欸?不对呀,你看这些无聊的书为何会脸红啊?” 赵安辰道:“天寒,喝一了些酒。”这句没说谎,确实喝了酒,但并不会如此脸红。 明笑阳道:“哦,这样啊。” 赵安辰抬眼看他:“我觉得来春应该改建一下你我专用的那个浴房。” 明笑阳道:“用吗?还好吧,我觉得已经挺大的了。” 赵安辰微微一笑道:“用,扩建成暖池,你觉得如何?” 明笑阳道:“你想怎样就怎样呗,我没意见。你怎么想起要改浴房呢?” 赵安辰目光深邃,嘴角诡异一笑,没有回答。 明笑阳见赵安辰怪笑,缓缓说道:“唉……怪了,你为何怎么笑都这么好看呢?哦,对了,再过几天就除夕了,然后是上元节,我想和你一起过,但怕是不成了,你爹定会叫你入宫,我娘也肯定会让我回府……” 赵安辰道:“嗯,我想也会如此。” 明笑阳道:“那好吧,也只能如此了。”说完出去练功了。 赵安辰见明笑阳出去了,微微低头侧过脸朝身后靠墙的书柜底下看去,叫女使去找来装订书册的针和绳,说是要修整藏书。女使应着出去了。 赵安辰拿过一本明笑阳最不爱看的蓝色封皮论语,用刀挑断书梁的绳线,将书一分为二,摆在桌上。 女使送来东西出去了,赵安辰弯下腰,把书架下面那本刚刚被自己情急之下踢进去的书偷偷摸摸地掏出来,撕了封皮撕碎揉成团扔进废纸篓,将剩下的夹在论语中间,重新装订好,放在一旁的抽屉里。 赵安辰忙了半晌,弄完了,安心了,坐在椅子里沉默了一会,又重新把蓝皮“论语”拿出来继续钻研。 ☆、山有木兮木有枝 除夕夜,家家户户欢天喜地,武国公府也一样,乐儿虽说是成了亲,却依然活泼爱玩,弄了一大堆各种烟花放在院中一个一个放着玩,一家人同乐,放鞭炮,吃饺子,吃吃闹闹。 明笑阳看着娘的身边站着爹,乐儿身边站着玦哥,再看看自己身边,站着个一脸傻笑的火童……心中凄凉叹息道:“唉……”想起赵安辰,心中一片失落:“总有一天,他也会这样站在别人的身边,赵逸说过,我成年了,宁王妃就成年了,他便要成亲。我能在他身边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呵,老先生啊,我明笑阳不贪,只爱一人就行,命数还真让您给说着了……断子绝孙。” 夜晚,全府都睡了,明笑阳抱了一大坛酒回了房,往桌上一放自语轻笑:“呵呵,赵逸呀,我在自己房中醉酒,不会有人算计我的,你放心。”一番豪饮,闷酒易醉,酒干人酣一觉醒来日上三竿。白赫云早上来赶羊,见如此情景便也作罢了。 大年初一,赵安辰陪爹娘用过晚膳就出宫了,坐着马车回暖园。见明笑阳不在,想着可能是武国公府大年阖家喜庆,不放他出来。便独自一人去三生阁研读“论语”。夜晚有昼珠悬于梁上,可继续夜读,已近子时,见明笑阳还没回来,叹了口气,自己回朝暮居睡下了。 初二…… 初三…… 明笑阳还没回暖园…… 初四一大早,赵安辰叫过小厮道:“套车,本王要去武国公府。” 白赫云问道:“辰儿,笑阳怎么了?从回来就烂醉,他平日在你那就是这样的吗?” 赵安辰道:“不会。” 白赫云道:“问他什么也不说,他有何事啊?” 赵安辰道:“无事啊,我去看看他。” 赵安辰到明笑阳卧房,推门而入,见他正抱着自己的枕头宿醉未醒,桌上坛坛罐罐满屋子酒气。没办法,只得坐在桌旁等他醒来再问了。 明笑阳闭着眼睛,鼻子像小兔子似的抽了抽,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躺在床上喃喃道:“赵逸?你回来了?……嘿嘿嘿。”本能地向着味道挪了挪……又挪了挪……挪了又挪,马上要掉地上了。 赵安辰不得不坐过去伸手扶他,见他又侧卧着抱了过来,立刻围着自己蜷成虾米,过了好一阵子才醒过来。 明笑阳恍惚间看见赵安辰目光责怪地盯着自己宿醉的蠢脸,瞬间清醒了,坐起身来问道:“赵逸?你爹放你出来了?” 赵安辰道:“我是王爷,没有特殊事情是不会在宫中久留的,我初一就回了暖园,你在干什么?” 明笑阳道:“今天初几?” 赵安辰道:“初四。” 明笑阳鼓起嘴不满道:“那你为什么才来找我,我以为你正月都出不来了呢!” 赵安辰道:“净胡说,怎么会,你为何喝成这样了?” 明笑阳低头悄声嘟囔道:“都有人陪,就我没人陪……”又偷瞄了他一眼。 赵安辰道:“就因为这?” 明笑阳噘着嘴想了一会儿,勉强点点头。 赵安辰道:“跟我回去,看你,真难看。” 明笑阳气道:“我难看?!我明笑阳风流潇洒,赵逸,你居然说我难看?” 赵安辰道:“自己照照镜子。” 明笑阳侧头瞄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衣衫混乱,惨白着脸顶个鸡窝脑袋,全无神采精气,这宿醉三日的尊荣确实不怎么样。赶紧整理捯饬了一番,勉勉强强算个人样了。 明笑阳试探道:“我难看你就讨厌我了?” 赵安辰道:“你什么样我都不讨厌,出去吃饭吧。” 明笑阳笑了一下:“嗯!” 吃饱以后,便去院中练功,舒展一阵筋骨喊道:“娘!我跟赵逸去暖园了啊?!” 白赫云走出来道:“不行!你在府里住到上元节后!” 明笑阳问道:“为什么?” 白赫云不答,进房歇息。对明瑞然道:“太不像话了,不知道是不是辰儿把他惯成这个德行,留在府里以观后效。” 明笑阳回头道:“赵逸,你爹放你出来了,我娘不放我……” 赵安辰笑了笑:“无妨,我留下陪你。” 明笑阳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笑得美滋滋的,心道:“开心一天是一天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又在院中舞刀弄枪翻腾了一会儿,还拉着赵安辰陪练,二人打了两个时辰,午时一起去吃饭,吃饱饱,滴酒未沾。吃完以后又去美美地站在院中沐浴阳光了。 白赫云一声轻笑:“哼,天道好轮回,一物降一物……” 在武国公府住的这些日子,明笑阳天天早睡早起,练武读书,研习兵法,然后拉着赵安辰出去溜达,再也没有酗酒,一如往常积极向上。 白赫云叹道:“看来辰儿真的没有说谎。” 明瑞然道:“儿子被你扣在府中,辰儿也不走了,呵,有意思。” 白赫云道:“他们俩捉住一个,另一个就跑不了,就是这样的缘分。” 明瑞然听得云里雾里:“……???” 上元佳节,京城中又是灯火辉煌,热闹至极。赵安辰照例被召进宫,明笑阳打算要像以前一样,到了晚上跟明玦明乐出去游玩,逛上元灯节。 不料,晚饭汤圆一上桌,明乐就宣布了一个重大喜讯:明乐怀孕了! 明玦先是一愣,之后又高兴得像个孩子,全家人都跟着高兴,明笑阳笑道:“我今年真忙啊,又当哥哥又当舅舅的,哈哈哈!” 所以……变成了明笑阳自己逛灯节。全家人都认为,灯节人多车杂不适合孕妇……明笑阳独自漫步街上,心里想着:“我不但被孤独了,还被孤立了,我自己在赵逸身边的日子也没几天了,不管我如何珍惜这屈指可数的日子,不是我的也终归会过去,唉,想不到我明笑阳也有自觉多余的一天啊,哼,世上的人都逐渐成双成对,偏偏最后独留我一人,月老,我是得罪你了吗?……”看着满眼花灯,街上喜气热闹如往年一般,自己却已不是往年的自己。 明笑阳走着走着,抬头看见迎面静立一人,负着手站在人群之中,眸中笑意温暖地看着自己,此刻他心中委屈汹涌,眼中含着泪,脸上绽着笑,不顾旁人,衣袍飞扬地跑过去上前紧紧将其抱住,悄声在耳边呜咽道:“赵逸,你来了,我想你了。” 赵安辰抱住委屈巴巴的明笑阳小声笑道:“我早上进宫,才几个时辰不见,怎么哭了,嗯?” 明笑阳放开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道:“我才没哭,本公子强着呢,风大吹的!” 赵安辰笑道:“哦?” 明笑阳垂下眼睛:“他们都欺负我,我要跟你回暖园,你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赵安辰十分惊诧,不知为何他会这么问:“不赶。” 明笑阳不甘心地追问:“永远不赶吗?” 赵安辰更觉得有问题,不解地答着:“永远不赶。暖园也是你的。” 明笑阳笑道:“嗯!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到时候我自己会走的,不用你赶,呵呵呵。” 赵安辰心中一阵害怕,死死攥住他的手腕:“你要去哪?” 明笑阳道:“哪都不去,我们回暖园吧!” 赵安辰:“……好。” 朝暮居中,明笑阳像个树懒一样抱着赵安辰睡觉:“赵逸,我冷。”赵安辰侧起身把他搂在怀里。 明笑阳问道:“你说我喝醉了亲你,你不介意,那为何怕我喝醉酒品不好非礼你而把我赶去隔间睡?” 赵安辰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亲和明笑阳式的酒后非礼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撩拨:“……” 明笑阳又道:“看来你还是介意的,只是疼我疼习惯了,不好意思说吧?没事,我脸皮厚,你随便说就是了,不用跟我掖着藏着的。” 赵安辰:“……” 明笑阳道:“我问你啊,我喝醉了亲你,你不介意的话,我要是没喝醉亲你,你会介意吗?” 赵安辰觉得这个问题回答必须很慎重,万一答错了,今晚很有可能会突发洞房,对于怀中这个未成年太不人道了,可是又不能回答介意。赵安辰觉得今晚明笑阳说的话不是很难理解就是无法回答,心慌得很。 明笑阳脸贴着赵安辰的胸口,听得一清二楚:“呵呵,赵逸,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没喝醉是不会亲你的,否则就太对不起某人了。” 赵安辰今夜很懵:“???” 明笑阳挣开赵安辰的怀抱转了个身,背过身:“睡吧,我不冷了。” 赵安辰从他身后搂了上去,把他重新抱回怀里:“明欢,你怎么了?” 明笑阳轻声道:“没怎么,睡吧,困了。” 明笑阳等赵安辰气息平稳如同沉睡时,轻轻将赵安辰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才渐渐睡去。 赵安辰因为百思不得其解,难以入眠,虽是气息平稳却是醒着的:“……” 后来,明笑阳虽然白日里依旧黏着赵安辰,形影不离,到了晚上就算没喝酒也会自己乖乖回隔间睡觉,不吵不闹不爬床。 赵安辰对这突如其来的“分居”感到十分不安,问也问不出什么来,明笑阳只说,自己不冷了,一个人睡比较宽敞,坚持睡隔间。 十几天过去了,京城中也开始二月春风似剪刀了,此时赵安辰发现明笑阳的眼神也开始很不自然地躲闪。赵安辰心中疑虑重重,却无论怎样旁敲侧击或单刀直入都得不到答案,心中慌乱无比。 又过了一个月,阳春三月,迎春花开,春阳渐暖万物生息,赵安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黔驴技穷。现在的明笑阳已经不会再贴过来蹭着自己了,此时赵安辰早已不是慌乱,简直是苦恼万分,又无计可施,自己去亲近明笑阳也会被有意无意地躲开。 再过些时日明笑阳就到了二十岁生辰,三月十三。照这个发展趋势来看,赵安辰煮了二十年的鸭子就要飞了,焦躁不已。 明笑阳走过来道:“赵逸,我要回府看看。” 赵安辰道:“好,我陪你。” 明笑阳道:“不必,我去问我娘一些白氏的事。” 赵安辰道:“……好吧。” ☆、山有木兮木有枝 武国公府。 明笑阳问道:“娘,我听金玉说,白氏在境外的生意每隔三年,就会由掌事逐一巡看是吗?” 白赫云道:“嗯。” 明笑阳道:“今年金玉是要出巡了?” 白赫云道:“正是。” 明笑阳又问:“如何巡,各巡多久?” 白赫云看了他一眼:“辽境地域广袤,快则三个月,慢则四五个月。夏需一个月,吐蕃和大理大约要三个月左右。” 明笑阳道:“金玉何时启程?” 白赫云道:“三月上旬,年前回来。今日三月初二,他大约都是初八启程。” 明笑阳道:“我也想去。” 白赫云道:“你今年应该在京中修习白氏医毒秘技,下次再去刚好。” 明笑阳道:“娘,秘技在那跑不了,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今年跟金玉出去,回来再学秘技,早去比晚去几年要成熟得早,是吧?娘?” 白赫云思量再三,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点头道:“也好,我写封书信给金玉,让他办好你的通关文牒,问问他此次巡查的行程。” 明笑阳道:“好,娘!” 白赫云道:“不知你积极个什么劲,等你回来你弟弟都半岁了!”摸了摸怀胎四个半月的肚子。 明笑阳道:“嘿嘿。”也摸了摸,笑得傻呵呵的。 明笑阳把天佑拴在府里,自己徒步出去散心,闲逛间走到了清韵坊,想着多年没来,进去听琴观舞以慰烦闷也好。 明笑阳上楼环顾四周,看见那个微弧的宽案还放在那里,心道:“上次来,坐在这里,正是替沈凌霜打胡怀,旁边还有拿着扇子躲躲闪闪的康王、庆王。……赵逸也在。果然就在不经意间物是人非了,沈凌霜和康王在扬州谈婚论嫁,庆王去当了皇帝,赵逸过些时日要成亲,曾经一案人如今算是再也凑不齐了。今天坐于此处听曲的便只有本公子一人。”扬手叫了一壶酒,自饮自酌。 喝了两壶酒像没喝一样,心道:“本公子今日海量了,竟如饮水一般,罢了罢了,不喝了,没意思。” 明笑阳俊逸的面容和清澈的眼神早就被对面的耶律七歌看在眼里,七歌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八敏过来拉住她:“七歌要做什么?” 七歌道:“你没见对面那位俊俏的公子需要人陪吗?” 八敏道:“你不要乱来,他是明笑阳。” 七歌笑道:“明笑阳又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凤子龙孙,我今天睡了他又如何?也不会天下大乱,要是因为我睡了他就天塌地陷了,我还能青史留名呢!哈哈!”狠狠甩开八敏的手,摸了摸袖中的迷药向明笑阳走去。 七歌刚走到明笑阳身后,就听见他轻叹一声悄然自语:“山有木兮木有枝……” 七歌微微一愣,停住了脚步,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神伤,接道:“心悦君兮君不知。” 明笑阳侧头看了她一眼,淡然一笑:“姑娘也来听曲?” 七歌在他身旁坐下,向身后摆了摆手。明笑阳道:“这清韵坊琴乐绕梁,歌舞尤妙,唯独酒不怎么样。” 七歌笑道:“给客人上的酒都是水酒,毕竟此处不是酒肆,防着有人在这醉酒闹事,有辱斯文,不雅。我请公子喝的自是上好的七里香,怎会和水酒相提并论。” 明笑阳道:“姑娘是何人,看着面生。” 七歌笑道:“我是这清韵坊的老板,名叫七歌,歌舞的歌。” 明笑阳道:“七歌,挺有趣的名字,姑娘贵姓?” 七歌顿了一下笑道:“我姓赵,赵七歌。” 明笑阳道:“大宋皇族是赵氏,姑娘也是皇亲国戚?” 七歌道:“并非皇亲国戚,只是寻常赵氏而已。” 酒过三巡各自微醺,相见恨晚言谈甚欢,七歌道:“酒有的是,但是不能在这喝了,呵,再喝下去有碍观瞻,走,去我房里喝!” 明笑阳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样不好……” 七歌笑道:“没人敢管我,放心!谁敢指手画脚,我灭了他。” 明笑阳笑道:“好霸气的姑娘啊!” 进了房间,七歌又叫了几壶酒和几盘菜,接着聊,“山有木兮木有枝,你怎么回事了?说来听听,你先说,你说完我再说我心悦君兮君不知的事。难得遇见你,定要聊个痛快!” 明笑阳道:“我喜欢的人自幼就疼爱我……” 七歌道:“那不是挺好的。” 明笑阳道:“他只拿我当个弟弟一样宠着,心中日日想着与别人成亲,如今他婚期将至,我还是滚远点的好,希望他余生能都能得偿所愿,我也怕,怕去他府上贺喜,更怕看见他与别人……” 七歌道:“怂货,就你这样的还是个将军呢?怎么打仗啊?你行不行啊?” 明笑阳苦笑:“打仗我还行,对他……” 七歌道:“若是我,我就杀了要和她成亲的人,直接抢过来洞房!哈哈哈!” 明笑阳拿起酒壶灌了几口:“他想要的,我不忍他难过。” 七歌抓着酒壶,脑袋发晕道:“嘿嘿,我跟你说,我有个爹,那就是个王八蛋,从小就虐待我,我没娘,只有个妹妹,有次在我三岁那年,也不知道是仇家还是敌人,要追杀我们父女三人,我爹就把我丢出去引开敌人自己带着妹妹逃走了。” 明笑阳醉醺醺地皱着眉头:“这么惨…后来呢?” 七歌道:“追上来的人向我举起刀的时候,旁边草丛中爬出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叫道:‘别杀我妹妹!’。敌人犹豫了一下,问男孩:‘她是你亲妹妹?’。男孩道:‘一个爹一个娘怎么不是亲妹妹?’。敌人嘟囔道:‘他没儿子,这俩孩子不是,继续追!’一群人骑着马在我身边跑过。救我的男孩无父无母,沿街乞讨,我们二人相依为命了几个月,他是父母双亡,要被亲戚卖掉的时候逃跑了,他说他叫青儿。我把自己身上的琉璃坠子给了他,他笑着说:‘青儿这个名字太孱弱了,今后我要保护你,所以我就叫青璃了!’再后来,我爹当了大官,派人将我寻回,青璃于我有恩,便被我爹收为义子。我虽小,但是爹抛弃我的事记得格外清楚,日后也不像妹妹那般顺从。爹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妹妹,他把我和妹妹送到了一个残忍的地方,训练我们,稍有不从就令人拼命打骂。” 明笑阳见七歌很是难过,安慰道:“你也算长大了,这不是跑出来开了这间清韵坊吗?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好过呆在你那个王八蛋爹身旁。” 七歌道:“我恨不得他早点死无全尸永不超生!我十六岁时就因为一件小事,他就瞒着所有人偷偷把我送给别人,让我陪一个恶心的老男人,我自己悄悄弄了很多迷药,每天都给那个恶心的家伙下药,没让他占到半点便宜。光是每晚睡在他身边就恶心得要死了。过了十几天,我爹来找我说事情解决了,那个恶心的家伙没用了。便杀了那个男人把我接回家中。” 明笑阳神情怜悯:“这是什么爹呀。” 七歌继续说道:“我从小就喜欢青璃,爹却对青璃说,若是他靠近我就将他赶出去,所以青璃平日不会靠近我,就在我陪那个恶心男人的时候,爹却将妹妹口头许配给了青璃。哈哈哈……” 明笑阳给七歌倒了杯酒,七歌一饮而尽笑道:“欸,这么喝不过瘾!”抓着酒壶直接倒进嘴里。继续说道:“后来我就有了一个怪癖,可能是被那个恶心男恶心出心病了,我开始喜欢到处搜罗英俊的男人陪我睡觉,我会先把他们迷晕,拖进房中放到床上,让他们睡在我身边,什么都不做,只是睡觉。这样呢,身边有人陪,还都是俊美的,心里会莫名其妙的舒服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啊,呵,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哈哈哈……”说到这,七歌泪流满面,哭得很惨。 明笑阳也喝了不少,虽是头有点晕,还不算醉,清醒尚存,说道:“怪不得你不在意别人进你房间,原来如此。” 七歌呜咽道:“他们都骂我荡|妇,荡|妇就荡|妇,别人从未善待过我,我凭什么在乎别人怎么说,别人死不死我都不在乎,我他妈还在乎他们说什么,都去死吧!呵呵呵……来!明公子!敬自己!”二人举着壶碰了一下,仰头喝到爽。 七歌喝多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撸起袖子到肩头,指着手臂上的伤疤:“瞧!厉害吧!这都是别人给我的!” 明笑阳看着她手臂上新伤旧伤七八条的确够惨的:“那个青璃知道吗?” 七歌一怔:“他知道,自从我爹说把妹妹许配给他后,我爹就让他做自己的贴身护卫,青璃就天天跟在我爹身边,殷勤得像走狗一般,哼。” 明笑阳一边听一边陪着七歌喝酒,又喝了大半壶,醉意上头道:“你妹妹也一身是伤?” 七歌笑道:“没有,她从没有被派去做危险龌龊的事,我爹虽说不喜欢我们姐妹俩,但他更讨厌我。给你看看更厉害的!”七歌站起来,几下子把衣服都脱了个干净,指着自己身上的累累伤痕笑道:“我!比你这个将军挂的彩还多!怎么样,怂货,你比不了吧?!” 明笑阳道:“你还说我怂,你不是也不敢去抢你的青璃?!半斤八两吧,说得好像本公子没受过伤一样,给你瞧瞧!”说着脱了袍子和中衣,扯下裤子,把腿往凳子上一放:“看!”就是在战场上挨那一箭留的疤。 七歌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就这点小伤你也好意思拿出来给人看啊,哈哈哈哈!怂货!” 明笑阳坐下:“那也是很疼的!不过确实你更惨。” 两人光着身子继续喝,觉得冷,慢悠悠得去捡衣服,起身时头晕目眩,困顿无比,床在眼前,扯过被子,先睡再说吧…… 赵安辰在暖园等到入夜,也没见明笑阳回来,上马出去寻。 赵安辰在武国公府里找了一圈,问道:“云姨,明欢呢?” 白赫云道:“他午时之前就出去了,没你在那里吗?” 赵安辰道:“天佑还在,没去暖园。”转身去了宁王府,令宁王府所有小厮和驻府常兵全部去找明笑阳。 整整找了一夜,把京城翻了个底掉,还是没找到。 白赫云倒是不担心,第一,儿子文武双全,很难遇害。第二,毕竟不是女儿,应当不会被人占便宜,要占便宜也是占别人家的…… 白赫云想着可能是去哪个好兄弟府上告别去了,天晚了就住下了也说不定,该吃吃该睡睡,完全没放在心上。 武国公府一大早打开府门,内外洒扫,朱管家看见赵安辰眼中藏着血丝疲累地坐在门口,回身喊道:“夫人!” 白赫云出来一看:“辰儿怎么了?” 赵安辰抬起头,焦急道:“我没找到明欢……” 白赫云大惊:“你找了他一夜?” 赵安辰无力地点点头。白赫云道:“没事,他可能去哪个府上了,辰儿进来吃饭吧,说不定等等他自己就回来了。” 赵安辰道:“我叫人敲遍了所有京中府邸,问遍了所有店家商铺,还是没有。” 白赫云:“!!!”觉得事情不妙了。赵安辰的这种疯狂行为必然在京中引发议论,再有就是既然问遍了京城,怎么还会找不到明笑阳呢? 白赫云喊道:“火鸢!通知密卫,全力寻找明笑阳!” 火鸢道:“是!” 赵安辰站起身拉过马,一个飞身坐上去,白赫云拉住缰绳问道:“辰儿要干什么?” 赵安辰道:“我去开封府调官兵,再去殿前司调禁军,既然叩府问不到,那就由本王带兵挨家挨户搜府,搜遍全京城每一间屋子,定要把明欢找出来!” 白赫云心道:“我的天!辰儿疯了!”瞬间出手弄晕了他,命人抬进府中。 明笑阳在被子里睡得香甜,本能地搂上身旁的人,感觉到气味不对,不是赵安辰,便一把推开背过身去接着睡。 再醒来时又是日上三竿了,腹中饥饿张开眼睛,眨了眨眼,心道:“嗯?这是哪啊?不是暖园也不是武国公府啊?哎呀……哦,对了,我在和赵七歌喝酒。怎么睡着了?赵七歌呢?”坐起身来扶了扶额,突然发现自己连中衣都没穿,裤子还在地上???侧头一看,身边躺着全身赤|裸的赵七歌! 明笑阳受了很大惊吓,推了推一身伤痕的赵七歌:“七歌!喂!起来了!醒醒!” 七歌被他一推也醒了过来,一样被吓了一大跳,抓过被子拥在胸前。这一拉被子,明笑阳就……立刻跳到地上穿裤子,问道:“怎么回事啊?” 七歌想了想道:“我记得咱们喝酒,喝着喝着……”想起了互相显摆伤疤的傻逼事儿,拍了拍脑门道:“喝多了喝多了。” 明笑阳道:“你也给我下药了?” 七歌道:“我没有,你看!”从被子中伸出一只赤|裸的胳膊往地上指了指。 地上正是包得好好的,还没打开的迷药掉在了七歌外袍旁边。 明笑阳刚穿好裤子,还裸着上身,八敏就抬起袖子遮着脸,又着急又害臊地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青璃,八敏道:“七歌,不好了,宁王殿下派人到处找明公子,清韵坊都来了三趟,再不交人怕是要出事……” 明笑阳惊道:“喂!你们干什么啊?!哎呦我的天!”慌忙抓过衣服跑出去了。 八敏放下袖子和青璃看着床上遮着被子的七歌,又看了看满地七歌的衣服……八敏道:“七歌,这是?明公子怎么醒了呢?你为什么没穿衣服?你的药呢……他不可能醒着的呀?” 七歌扶着微晕的脑袋晃了晃,不说话。 八敏低头一看,没开封的药正在地上放着:“你……唉……”一声叹息,转身出去了。青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七歌,面具遮着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七歌抱着脑袋半晌才彻底清醒,回了神,刚要下床捡衣服来穿,却见衣服已被捡起放在了床边,她抬头正撞在青璃疑惑的眼神里,心中大为恼火:“你怎么还不滚?看够了没有?”青璃还是不动,气得她铆足了内力大吼道:“滚!”震得自己又是一阵头晕。 青璃转身出去,默默带上了门。 明笑阳边走边穿衣服,穿好后摸了摸自己的头冠,心道:“还好,还算整齐。”匆忙朝武国公府走去。 这一路上明笑阳听了无数遍:“明公子,宁王殿下在找你!” 明笑阳越走越心慌,总觉得这回真是大事不好了…… ☆、囹圄 明笑阳越走越急,在街上撞上正要出去联络密卫的火鸢,火鸢看着脸煞白局促不安的明笑阳,摇头叹息,一起向武国公府走去。 白赫云忧心忡忡,摸着肚子道:“明璇,这事不对呀,先不说儿子哪去了,就辰儿这样子也很不对劲,算起来这二人应当是分开不到一日,为何辰儿会如此焦虑莽撞啊,平常辰儿不会如此不淡定。” 明瑞然思忖片刻道:“他们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吵架闹矛盾了?” 白赫云道:“依辰儿的性格应当不是吵架,嗯~~~我也糊涂了。” 明瑞然道:“要不辰儿醒过来我们再去问问?” 白赫云道:“辰儿那个脾气,愿意说的早说了,不愿意说的谁又问得出来?” 明瑞然道:“那儿子回来后,我们去听墙根?” 白赫云笑道:“你去听,我歇着,太操心了。” 明瑞然道:“好,我去。” 门外传来火鸢的禀报:“夫人,公子回来了。” 白赫云开门出去:“人呢?” 火鸢道:“去宁王房里了。” 白赫云回身向明瑞然一挥袖子,悄声道:“还不快去?” 明瑞然立刻起身,走到赵安辰卧房前院中的亭子里坐下,假装闲适歇息看风景。这一家子人偷听都比旁人高明得很,敛了气息用秘技“风吟”。 明笑阳坐在床边,低头凝视着赵安辰的脸,心里莫名心虚,想叫醒他,又不敢叫醒他,一直看了很久。 明瑞然坐在亭中搔了搔头十分费解,纳闷儿屋里两个大男人,一个昏睡一个清醒,这么半天一声没有是在干什么?都快忍不住去扒门缝了,但是武国公不要面子啊?屋里的两个也是耳力惊人,万一被发现了偷听,岂不是很难堪。稳了稳心神,继续在亭中巍然不动。 明笑阳心道:“我就要走了,待我归来时,你已经……就算本公子没品了,趁人之危一回……”缓缓俯身,轻轻吻上赵安辰的唇,心道:“就让我在清醒时亲你一次吧。”分开时暗自轻笑,心叹:“七歌说对了,我就是个怂货,呵。” 明笑阳轻摇赵安辰:“赵逸!赵逸?” 赵安辰意识转醒,睁开眼,看着明笑阳。明笑阳笑道:“起来了,午时了,太阳晒屁股了!” 赵安辰没起身,伸手轻握明笑阳的手腕问道:“你去哪了?” 明笑阳眼珠子一转:“听说你找了我一夜?对不起啊。” 赵安辰声音沉静:“去哪了?” 明笑阳心虚道:“就是遇见一个朋友,聊了会儿天,聊得太晚了就在附近随便寻了个客栈住下了。” 赵安辰道:“哪家客栈,所有的客栈我都问过了。” 明笑阳心中一慌:“你这么厉害呀,随便找的,不记得了,可能伙计不认识我,所以你没问到也是有可能的。”明笑阳心道:“就算随便说一家,那家定然要倒霉,赵逸平时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生气了会做出什么事来还真不好说,总觉得他很厉害的样子,虽然我没见过,可直觉上就是这样的。” 赵安辰道:“京城中还有谁不认识你?” 明笑阳眼神微飘:“可能是新来的呗。” 赵安辰沉吟片刻,没有拆穿,问道:“遇见了谁?” 明笑阳道:“一个叫赵七歌的朋友。” 赵安辰道:“聊了什么?” 明笑阳想到昨晚的聊天内容就头皮发麻,哪一段都说不出口:“杂七杂八的,都是些个趣闻野史什么的。” 赵安辰道:“男的女的?” 明笑阳觉得和女人聊得昏天黑地的很可疑,张口道:“男的,嗯,男的。” 赵安辰又问:“男的女的?” 明笑阳一怔:“男的呀。” 赵安辰握着明笑阳手腕的手微微紧了紧:“男的女的?” 明笑阳泄了气,老实招供,小声道:“女的……” 赵安辰语气不变:“为何说谎?” 明笑阳道:“怕你多想。” 赵安辰道:“你做了什么让我多想的事吗?” 明笑阳连忙否认道:“没有,我什么都没做,纯聊天,我保证!” 赵安辰看着他清澈的眼神,知道他没说谎:“你为何会怕我多想?” 明笑阳被这么一问,霎时懵了,一时答不出来,眼神躲闪喃喃道:“是啊,我做什么,你又为何要问得如此仔细,我娘都不问,你又何必问……”心中自卑、失落、不甘、紧张、遮掩、难过,都拧巴到一起,竟说出了这样的话。 赵安辰松开手,沉默不语,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起身整理好衣冠要出去。明笑阳心头一紧,慌忙伸手抓住赵安辰的手腕忙道:“对不起赵逸,我错了,我说错了,我收回。我一夜未归,你担心我,我知道的。” 赵安辰回头看着明笑阳,不说话。明笑阳从未见过赵安辰如此难过的眼神,心中顿时疼痛难忍,立刻拦腰紧紧抱住赵安辰,一头扎进赵安辰怀里,害怕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那么说的,我真的不是那么想的,我……” 赵安辰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找了你一夜,我饿了,走吧。” 明笑阳放开赵安辰,乖乖跟在他后面出去吃饭,神色惊慌失措,像犯了大错的小孩子。 明瑞然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了,毕竟想象力很有限,见儿子这副德行跟着赵安辰去吃饭了,便回去一五一十的跟白赫云交差。 白赫云道:“……儿子过几日要跟着掌事去大宋以外巡查白氏商社的境外生意,怕是无法成行了。” 明瑞然道:“为何?” 白赫云道:“一日不见,辰儿就如此焦急,出去一年,怎么得了。他们俩还是出了什么问题,观察观察再说吧。” 明瑞然:“?” 最近几天明笑阳都住在武国公府,准备随时出行,总想找机会跟赵安辰说,又总是张不开嘴。 明笑阳在书房,赵安辰也在,白赫云收到了回信就去告诉儿子:“笑阳,金玉说今年行程是由南至北,先到大理,最后是辽,你可以出发了,与金玉在贵阳会合就好。” 明笑阳道:“嗯,我知道了……”心虚地瞄了赵安辰一眼。 白赫云也在看赵安辰,赵安辰只是轻声问了一句:“何时回来?” 明笑阳道:“年底……回来。” 赵安辰:“……”一言不发,起身默默出府。 明笑阳:“……” 白赫云:“……”完全没想到赵安辰竟同意了。 赵安辰进宫找正在当皇帝的赵清:“五哥,给我通关文牒,我要出境!” 赵清一惊:“王爷出境是大事,是国事,我做不了主啊。” 赵安辰眉头轻蹙:“你是皇帝,你做不了主?” 赵清道:“很多事我都不会呀,自从我当皇帝以来,从没遇到过王爷要出境这种事啊,我没经验啊,咱俩一起去问爹吧。”拉着赵安辰去见太上皇。 太上皇一拍大腿:“胡闹!哪国王爷能随便出境?被人捉了去,你让爹拿什么赎你?你和明笑阳不一样,你是王爷!” 赵安辰道:“那我不当王爷了!” 太上皇道:“混账,逆子啊!你当不当王爷是血脉说了算,不是你说不当就不当的!不行,你不能出去!” 赵安辰和赵清出来以后,赵安辰闷闷不乐:“五哥真没用。” 赵清道:“你五哥我也不是第一天没用的,一直很没用啊,现在你抱怨也没办法呀。” 赵安辰:“……”不声不响的地回了暖园。 明笑阳第二日一早便带着火童从武国公府出发,一步三回头也没望见赵安辰来相送。就这样出城上路了…… 即便如此,明笑阳并没有像当初研习那般无甚音信,每走一处过一城便写一封书信,交给金玉连同掌事的汇报一起用白氏的方式传回白赫云手里,只是明笑阳写的都是让白赫云转给赵安辰的。白赫云老是转信转得烦死,又无可奈何,只得一封一封交给宁王府管家,管家再叫人送到暖园去。 清韵坊。 七歌房门大开,坐在桌边,左手酒壶七里香,右手提笔轻蘸墨,略带嘲讽道:“要监视我,站那么远,看得清吗?既然来了,就进来吧,看看我写的是什么?回去打个小报告还能领得一功,让父王将我碎尸万段,日后你也好不必再看我脸色了,多好!” 青璃进来小声道:“郡主。” 七歌眼皮都不抬一下,轻蔑一笑:“坐吧,不敢劳驾救命恩人站着。” 青璃于七歌对面而坐,静静地看着七歌。七歌道:“盯着我这个□□干什么,就算长着同一张脸,我也是耶律七歌,成不了耶律八闽,冰不清玉不洁,还不如拜读一下我这笔下通敌卖国的大作如何?” 青璃道:“郡主不要这么说。” 七歌道:“不看就滚。” 青璃别过头垂下眼,眼中辨不清是何情绪:“郡主那天……明笑阳他……” 七歌道:“关你屁事,本郡主乐意!” 青璃眉间轻蹙了一瞬,桌下的手紧紧攥起,微微颤抖:“郡主喜欢明笑阳?” 七歌怔住,心中一痛,霎时恼火,却微微一笑:“是个有趣的人,本郡主喜欢。” 青璃道:“不可,他是宋人。” 七歌道:“那又如何?我管他是什么人,宋人也有像明笑阳一样能讨我欢心的人,辽也有猪狗不如的畜生,向我父王那样的人。你去告诉我父王,跟他说我这个郡主当够了,想要杀他这个王爷了。哈哈哈。” 七歌写了一纸做好蜡封递给青璃:“给你机会看你不看,瞧,我都封好了,去,交给明笑阳的娘,武国公的夫人白赫云。” 青璃道:“是。” ☆、囹圄 二 七歌冷声道:“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还用不着你这种人怜悯。滚。” 青璃起身出去,正遇上走过来的八敏,青璃微微点头,走了。八敏在七歌身旁坐下:“你为何如此恨他?” 七歌道:“不敢。”拿起酒壶灌了两口。 八敏道:“信上写的什么?” 七歌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想请沈轩帮个小忙而已。” 八敏道:“沈轩?” 七歌道:“我虽是辽密探的首领,也是父王的部下,密探归我调配,却效忠于辽,父王才是他们真正的顶头上司,不如和沈轩偶尔互通有无,干点不想让父王知道的事。” 八敏道:“那你还让青璃去?” 七歌道:“那又如何,有种他就去告密呀?反正我也不想活了。管他的。” 八敏道:“其实你心里是信任他的。” 七歌道:“我信任父王的走狗?我只不过是来个灯下黑而已,成就成,死就死,无所谓。”一口气又喝了半壶。 八敏道:“青璃姓乙室。” 七歌神情一滞,转而又是若无其事:“我都不知道他姓什么,你知道的这么清楚,不愧是未婚夫妻,交流得挺深刻的嘛。他爱姓什么姓什么,关我屁事,不过你放心,我尽量不让你守寡,毕竟你是我妹妹,我尽量。 八敏道:“知道他姓什么的人不少。” 七歌:“……呵,是么。” 八敏道:“今日也闲来无事,不如我们闲聊一会儿。” 七歌无所谓地一声轻哼:“嗯。” 八敏道:“你是知道的,乙室是辽三大势力之一,嫡系首领乙室蒙鸿和独子乙室鹄青于二十年前死于瘟疫,后来就由乙室蒙鸿的庶弟乙室保硕当了首领,此人阴险自私,乙室众位宗亲都不愿支持于他,可他是乙室蒙鸿唯一的弟弟,就让他继了首领之位。当时确实有瘟疫,但首领乙室蒙鸿并非真的死于瘟疫,而是毒杀,凶手就是乙室和硕,在他还想杀乙室蒙鸿独子的时候,这个六岁的孩子逃跑了。” 七歌怔怔地看着八敏。 八敏继续说道:“乙室鹄青就是青璃。” 七歌:“……” 八敏道:“七年前,青璃十九岁,跟父王提起此事,让父王帮他报仇,助他夺回乙室首领之位,并答应效忠父王。父王喜出望外,立刻应允。青璃六岁逃跑之时将他父亲的遗书和信物藏在了一个地方。青璃取出物证借着父王的力量回到乙室宗族与乙室保硕对峙。宗族看着遗书和信物,还有青璃同他父亲生的极其相似的相貌,便一致愿意扶保效忠青璃,而后青璃诛杀了乙室保硕替父报了仇,坐上了乙室首领的位子,父王便将我许配给青璃,青璃虽然跟在父王身边,但并不是父王的侍卫,他是乙室的首领,身份尊贵。” 七歌笑道:“不错啊,贵族中的贵族,能和公主皇子平起平坐了,我以后见了他是不是还要见个礼才行,这么尊贵又何必被父王派来被我区区一个郡主呼来喝去的?” 八敏道:“青璃和父王说你办事不利,任务失败,自请来帮你。” 七歌道:“不但是走狗,还是个贱骨头,平白的来看我脸色,呵呵。” 八敏道:“七歌!你十六岁接掌辽密探司时,密探执行任务向来你死我活,密探中除了各种致命毒药可曾有过迷药供给?又是谁想尽办法让密探司开始有迷药供给的?你想过吗?你以为你当时陪那个……躲灾避祸取之不尽的药又是怎么来的?青璃为何在十九岁要去争夺首领之位?” 七歌道:“……与我何干。” 八敏道:“他都是为了你!” 七歌忽然大怒:“哪次让我送死的任务不是他来传达的?他既然在父王面前那么有分量,为何不帮我说一句话?曾经他说会保护我,都是放屁,你看见我身上的伤疤没有?哪条与他毫无干系?” 八敏道:“没有青璃你活不到现在,因为你的桀骜不驯,因为你眼里尽显杀机,父王几次想杀你,是青璃力保你,你才活着。父王便让你去执行危险任务,让你在任务中送命,你为何没死,又为何每次都能逃掉?他为什么现在来跟在你身边?如果你再遇到危险,他会替你挡剑,父王自然舍不得乙室的势力,你才得以暂时安生,青璃对你从未食言。” 七歌笑道:“那是我恩将仇报了?我知道了,我以后自然会对妹夫好些,不会让你这个妹妹在中间难做的,也不枉你来游说一番了。” 八敏道:“你我今年二十三岁,我会在宋经营清韵坊收集情报也是青璃建议父王的,以我在异国出任务为由,拖延成亲时间。我不是来游说的,青璃在你面前是怕的,你又如此恨他,从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我见他可怜罢了。就算你不愿意接受他的心意,也不要再那般伤害他了。” 八敏说完想说的就出去了,七歌一人坐在房中寂静无声:“……” 青璃将信绑在箭上射在武国公府院中,见白赫云拿了信,才回清韵坊和七歌复命:“郡主,信已经送到了。” 七歌略显尴尬,轻声道:“呃,好,你早些歇息吧。”天还大亮。 青璃:“……” 青璃无事,坐在清韵坊楼上听琴观舞。八闽走过来坐下,微微一笑:“七歌常年在外出任务,脾气不好,我们姐妹俩也几年未见了,前段时间她受了伤才来我这养伤,我同她闲聊了一会儿,想必以后她会对你好些。” 青璃不善言辞,心里很是感激,想要道谢:“多谢郡主。” 八敏道:“是我该谢你,没有你,七歌也就没了。” 青璃道:“这个不用谢我的。” 八敏笑道:“嗯,我懂。”想了想又道:“明笑阳的事……要不要我替你问问?” 青璃道:“不必了,我,我不会在乎的。” 八敏道:“怎么会不在乎,这话你骗得了谁。” 青璃道:“我的意思是,即使她和明笑阳有什么,我也不会……唉,怎么说。” 八敏笑道:“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青璃道:“郡主你可有心仪的人吗?” 八敏道:“我和七歌不同,我不像她那般真性情,如今我有什么资格喜欢谁?命若浮萍,终究是前怕狼后怕虎,胆小偷生。” 青璃道:“会过去的。” 八敏叹道:“但愿吧。” 每夜亥时七歌都会熄了烛火,坐在漆黑屋子里,从窗旁向北看,一连等了半月,还是不厌其烦地准时望去。 亥时已过,七歌摸进八敏房中,推醒八敏:“如果我出任务不在这里了,你要每晚亥时去我窗子旁看这条闹市长街的尽头。” 八敏问道:“为何?” 七歌道:“我写信给沈轩,告诉他,我在夏盗取情报之时在夏秘阁之中看到一份夏在宋潜伏的谍者名单,便顺手抄了一份。我想让沈轩用大宋皇城司谍者的力量帮我查娘当年的事,我想知道爹到底为什么如此厌弃我们,甚至想要杀我,若是沈轩查到了确切的人证物证能让我知道其中缘由,就在亥时长街尽头放一颗烟花,互换情报。如果父王有合理的理由,我逃走便是,如果没有,我定要杀了他为你我的未来寻条正大光明的活路。给你,我又抄了一份放在你这里。” 八敏点头道:“好。” 又过了半月,夜晚亥时一道烟花于长街尽头升空,划破夜幕,绽放光耀照夜如昼,京中百姓不解其意,不年不节的为何放烟花了。 七歌笑道:“不愧是沈轩,动作真快。” 八敏道:“去吧,要带些人吗?” 七歌道:“不急,大宋入夜,宫墙之外无宵禁,相约在四下无人的寅时相见,我自己前去便可。这次交易是互惠互利,成与不成双方都没有损失,他没必要杀我。以后或许还有机会合作,他又何必着急取我的命?” 八敏道:“你说的有些道理,还是让青璃跟着你吧。” 七歌道:“……随他的便。” 八敏莞尔不语。寅时七歌一身黑衣带好面具出了清韵坊向城中北侧一个偏僻小巷走去,青璃隐藏行踪紧随其后。巷中尽头仅一人,无甚言语换了信件各自离开。避免此时泄漏踪迹,七歌没有回清韵坊,而是在城门附近寻了一家客栈住下。进了房燃起烛火拆信,听见窗口有响动,立刻把信藏在怀里,轻喝一声:“谁?” 青璃翻窗而入,答道:“郡主,是我。” 七歌藏在面具后的脸一阵灼热,好在是深夜,烛火摇曳暗淡,不会被看出。七歌掏出信继续看,信上写着:“年久日深,仅寻得一人知情,大宋黔州七峰山南侧山脚下西数第三户莫娘,是辽北院大王耶律聪德王妃的陪嫁贴身侍女,为防有变,速速前往。” 青璃也看了信:“郡主打算何时去?” 七歌道:“天明就去。” 青璃站起:“好,郡主歇息吧,我出去了。” 七歌道:“你去哪?刚和宋密探接触过,你不要乱走。” 青璃:“……” 七歌道:“你和我一起睡觉!快点!不用我给你下药吧?” 青璃以为自己听错了,愣在原地半晌没动。七歌和衣而卧躺在床上:“再磨蹭天都亮了,快点歇息。” 青璃才慢慢走到床边,轻手轻脚的躺下。七歌扯过被子给他盖上:“着凉耽误行程。” 青璃小声道:“谢谢郡主。” 七歌道:“不要叫我郡主,像小时候一样叫我七歌。” 青璃颤抖声音道:“……好。” 七歌摘了自己的面具,也伸手摘下青璃的:“出任务才戴面具,睡觉摘掉。” 青璃:“嗯。” 七歌道:“我……我和明笑阳,什么都没发生。” 青璃突然侧过头,瞪大的眼睛在漆黑中看向七歌:“真的?” 七歌道:“我俩喝多了,脱了衣服互相显摆伤疤来着,这事儿唉……特傻,后来就都睡着了……”说完侧身背对青璃,脸红得滚烫。 青璃高兴地躺在床上,默不作声,心怦怦跳,控制着情绪,轻声道:“嗯,睡吧,七歌。” 晨明时分,二人换上素色锦袍,收起面具,策马出城,赶往很远的黔州。 上路半个多月了,刚走了一半路程,七歌道:“东京到黔州共三千里,你何必跟着我颠簸劳顿。” 青璃道:“跟着你不累。” 七歌道:“不如……我们成亲吧?” 青璃吓了好大一跳:“啊?” 七歌见青璃呆愣愣的没反应,有些失望:“你不愿意?” 青璃立刻道:“我愿意!” 七歌笑道:“好,今晚路过襄州,我们今夜就成亲如何?” 青璃一时语塞:“……” 七歌柳眉轻皱:“你不愿意?” 青璃道:“愿意!” 当夜,七歌和青璃便在襄州洞房花烛了。 七歌窝在青璃怀里:“没想到这么疼……” 青璃紧紧抱着七歌亲了亲:“对不起,我……不熟练,弄疼你了,我下次会注意的。” 七歌轻笑:“哈哈哈,嗯……你已经很温柔了,还下次,下次什么时候?” 青璃不善言辞,又各种憋屈这么多年,一点花言巧语都不会,又语塞了:“……” 七歌笑道:“哈哈,你真好玩,我喜欢你,青璃。”在青璃脸上狠狠亲了一口:“你……我不温柔,身上都是丑陋的伤疤,你会嫌弃我吗?” 青璃心痛地越抱越紧,湿了眼眶沉声道:“不会,永远都不会,只要是你,怎样都是最美的。” 七歌亲吻着青璃,喃喃道:“我信你……新婚不赶路,我们歇息三天。” 青璃道:“好。” 七歌莞尔一笑,尽显女子妩媚,青璃心中喜欢,抱着自己挚爱的七歌亲吻缠绵,七歌在青璃耳边悄声笑道:“不熟练的事,你还不快些练熟…….” 第二日一早,青璃叫小二送饭菜到房中,小二应着下去准备。七歌缓缓醒来,天已大亮,七歌想起昨晚的事,顿时极难为情,用被子遮了脸,又见自己光溜溜的在被子里……更难为情了,用棉被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坐在床上,遮着脸小声道:“青璃,把衣服给我,然后,你转过去。” 青璃见七歌洞房后害羞成这样,瞬间从心里甜到脸上,抱着衣服坐到床边,一件一件递给七歌,却没有按七歌说的转身过去,而是笑着看将整个头都藏进被子里的七歌,伸出手来把衣服拿进被子里。青璃看着眼前这一大坨蠕动的被子眉开眼笑,七歌穿好后,拿开被子,见青璃在盯着自己,又是心里慌乱了一番。 七歌起床去洗脸,青璃看见床上露出的斑斑艳红,心里一热,默默笑了,将床单撤下折好,放进包裹。七歌道:“你干嘛?偷床单?” 青璃点头道:“嗯,不能让旁人看见,也不算偷……” “客官,你的饭来了!”小二敲门送饭来了。青璃开门递了银子出去道:“拿个新床单来。” 小二道:“好嘞,您稍等。” 七歌脸上红了又红,低头吃饭。 ☆、囹圄 三 七歌千里迢迢赶到黔州,找到了莫娘。莫娘已是四十多岁的妇人模样,见到七歌十分惊讶,互相确认了身份后一起坐下慢慢聊起了尘封二十多年的往事。 莫娘拿出一个很的小的锦缎香囊,七歌见这香囊与自己的一模一样,也拿出自己的。莫娘将两个香囊合在一起笑道:“是了,这是王妃在怀孕时打发时间绣的,瞧,用得是同一块料子,这料子是做衣衫时剩下的一小块,只做了三只香囊,随手给了我一个。郡主同王妃生的真像啊。” 七歌道:“莫娘,你怎么会在大宋?我娘是怎么去世的?真的是生我的时候难产吗?” 莫娘道:“不是难产去世的,郡主莫急,我与王妃相伴长大,王妃待我极好,王妃的事说来话长,我慢慢讲给郡主听。郡主呀,我且问您一句,王爷带你们姐妹二人如何?” 七歌道:“他几次三番想杀我,自是不好的。” 莫娘道:“造孽呀,郡主的亲爹不是鲁王耶律聪德,而是你娘青梅竹马的耶律达琦,是一位将军。小姐年少时与将军出去游猎途中,遇到独自外出不慎摔伤腿的鲁王,鲁王就对小姐见色起意,小姐和将军将我和几个随从留下照顾鲁王。在我照顾鲁王时,他问我小姐是否婚配,我答小姐没有成亲,但是已经与将军定了亲。后来辽向大宋出兵了,大宋应战的将军正是现在的武国公夫妇,明瑞然和白赫云。少将军在与小姐成婚之前就在那场大战中战死了。” 七歌:“……” 莫娘继续说:“小姐伤心欲绝,却怀上了少将军的骨肉。后来大战结束后一个月,就有一个衣着狼狈还带着伤的男人趁着夜黑风高摸进了小姐的房中,这人正是将军的军中亲信,他告诉小姐,将军不是战死的,是在战场上被自己人射杀的。这一个月中这个亲信一直在逃避着追杀,追杀他的人正是鲁王的部下,杀了将军的正是鲁王。这名亲信就是我如今的男人。是小姐帮着他逃走,摆脱了追杀。没过多久鲁王便上门提亲,小姐风光大嫁,小姐嫁给鲁王成为王妃,想借机为将军报仇,可是考虑到腹中的孩子便没有轻举妄动,等待孩子出生后再动手。俗话说怀胎婴儿七活八不活,意思是如果婴儿早产,怀胎七个月产下的婴儿能活,但是八个月就很难成活。因小姐怀胎期间悲伤过度,所以早产了,本就月份不对,却又怀胎七个月生产了,那就是与鲁王成婚才不到半年就生下了你们姐妹俩。鲁王大怒,但是家丑不可外扬,将此事隐藏了,只说是在成婚之前与小姐就有肌肤之亲。小姐见事情败露,刚生完你们姐妹就要和鲁王同归于尽,被鲁王灌下活血汤,导致小姐产后血崩而死,对外却宣称是难产而亡。将军手上有一小块玫红色胎记,与郡主您手腕上的胎记颜色一样,我见过,鲁王也见过,这种颜色的胎记很罕见,怕是鲁王早就猜出你们是谁的孩子了。当时我也以为小姐是难产而亡,小姐死后王爷将小姐身边的人逐的逐杀的杀,因为我当年悉心照顾过受伤的鲁王,才侥幸没有被杀。我担心鲁王哪天变了心意,便一路逃到了大宋,躲在了这黔州山村之中,在逃亡路上遇见了受过小姐庇护恩情的将军亲信,便结为了夫妻。” 七歌道:“后来你是如何知道我娘被灌下活血汤血崩而亡的?” 莫娘道:“小姐生产时,我守在院中,明明听见里面产婆说了母女平安,怎会是难产?我觉得此事蹊跷,又不知道该去问谁,小姐去世时我整理小姐房间,发现桌上有个空碗,闻了闻,正是活血汤,我家本是经营药材生意的小商贩,因家父经营不善欠下了不少钱,我便在十岁时被卖进了小姐府上,做了小姐的贴身侍女,所以我认得这个活血汤中药材的味道,绝不会错,产妇是绝对不能喝这种东西的。在我发现的第二天,王府中就开始杀人逐人了。今日您能找到我,我真的很高兴,奴婢没有本事去给小姐报仇,但是您是有机会啊,您的父母都死于鲁王之手啊!” 此时院外回来一个男人,莫娘起身道:“郡主,他就是我男人。”又对男人说道:“这就是将军的孩子啊。” 这个男人走过来激动得热泪盈眶,脸上却努力地笑着:“好,太好了,将军的骨血还这世上,好,苍天有眼,姑娘定要为将军报仇啊!” 七歌点点头道:“嗯,我能找到你们,别人也能找得到,你们连夜搬走,换个地方生活吧。”在与莫娘他们分别时,七歌留给他们很多银子,足够这夫妻俩富裕地过完下半生。 离开了黔州,回到清韵坊,七歌将此事告诉了八敏,八敏了然道:“果然是仇人!” 姐妹二人便想要潜回辽,伺机报仇,正在谋划之时七歌发现自己怀了青璃的孩子。八敏道:“这么多年都挨过来了,报仇不急于一时,先顾及孩子,生下来安顿好,借此时机我们也可以再仔细计划,确保稳妥。”七歌暂时藏在清韵坊中。 七歌有青璃相伴,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已怀胎半年,天气渐寒,眼看就要立冬了。自从回到清韵坊,七歌接到过几次任务,都是由八敏带上面具和青璃出去代替七歌执行的。 七歌大着肚子在屋里悠闲的歇息,想着孩子出生以后,再去报了父母之仇,一家人此后便能好好地生活在一起,七歌得了闲就坐下仔细思谋,想了许多办法…… 武国公府。 八月初十那一日,武国公府最小的公子出生了,明笑阳刚出生时,笑呵呵的艳阳一般明朗讨喜。这个小的相貌清新如苹果,很是可爱,所以取名叫明多,字果果。 明果果出生之时,家中主人们都不清闲。白赫云连怀孕带生产坐月子,积压了很多事情,还没等处理完积务,就入冬了,白氏商社年底事务向来都是比平常多。明瑞然自然是军务繁忙,明乐挺着大肚子也快要临盆了,明玦位处中枢,同样公务繁忙,还要多看顾明乐。明笑阳又不在。 所以明果果日常有奶娘看顾,但是奶娘毕竟是奶娘,明果果由府中哪个主人带,便成了大问题。白赫云想到了一个办法,跟明瑞然说:“辰儿如今是个清闲王爷,既无任职又不繁忙,日日在暖园无事,不如……” 明瑞然一听,这个想法太大胆了,让王爷看孩子?忙道:“不行吧!再说这可如何开口啊?” 白赫云道:“就说……笑阳的弟弟出生了,没人管,可怜得很。” 明瑞然不解:“关欢儿何事?这么说能行吗?” 白赫云微微一笑:“八成行。” 明瑞然:“那……叫个人去试探一下?” 第二日,赵安辰这个冰造的宁王殿下就到武国公府住了…… 明果果出生两个月后,十月初八,立冬当日,明乐诞下一个男孩,明玦给儿子取名叫明熙,字玉泽。 这一年,武国公府是喜事连连。 辽境。 明笑阳出门两百多天,信写了五六十封……抱怨道:“金玉,当初明乐给宁王写信,宁王尚且偶尔回信,为何一封都不给我回呀?至少告诉我他是何时成亲的啊?” 金满堂笑道:“如今少主几日便过一城,宁王如何回信?” 明笑阳不情愿道:“嗯,也是。” 金满堂道:“宁王要成亲吗?” 明笑阳道:“他当然要成亲,谁都要成亲的。他说今年便成亲了。” 金满堂道:“哦?”没再说什么。 明笑阳道:“嘿嘿,我娘现在应该已经生了,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明乐大约应当是这几天也要生了,说不定已经生了,我要当舅舅了,哈哈。” 金满堂笑道:“不用急,就快要十一月份了,再有不到两个月,少主就能回家过年,到时自然见得到了。” 明笑阳提起笔又开始写信,这次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赵安辰的,另一封是让白赫云转交给太上皇。 赵安辰每次接到明笑阳的信,都会看得很安静,然后折好,与以前明乐写的“哥之日常报告”放在一起,存放妥当。 明笑阳信中所写都是每处的好风光,乡土人情和一些见闻趣事: “赵逸,我到大理了,确如传闻所言,风光无限的好地方,他们的服装很特别,女子长得水灵清秀,很漂亮……” “赵逸,最近刚到吐蕃,这里部落很多,民风彪悍,吓到本公子了……” “赵逸,跟你说啊,夏的男人头上编小辫子的,头顶没有头发,哈哈哈,真逗,据说夏是大宋巴蜀一带迁居而出的党项族,确实能征善战,都擅长骑射,咱们大宋要注意防范了……” “赵逸,你猜我在哪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真是辽阔呀,嘿嘿,我在辽了,怪不得他们叫辽,确实很辽,这呢,风大,酒和咱们的不一样,叫马奶酒,我喝不惯,不如百香醉……” “赵逸,我出来这么久了,想我了没?我都想暖园了,想望月了,也想你了……” “赵逸,你是不是已经成亲了?王妃一定很漂亮吧,抱歉啊,你大婚我都没在……” “赵逸,还有一个多月,我就能回京了,你要给我带两坛百香醉到武国公府,给我接风,还是不去暖园喝了,暖园有点儿远……” 赵安辰看着越写越不对劲儿的信,笑了笑,一声轻叹,心道:“你之前有些奇怪,原来如此……你不在,我如何成亲,你为何从前不觉暖园远……”透过窗,见空中半轮明月藏在薄云之中,将一抹色彩映在云上。悄然自语:“快回来吧。” 一个半月后,明笑阳有始有终地和金满堂巡完了白氏在大宋境外的所有生意。一路南下,与金满堂在大名府分路而行,金满堂回扬州着手年底事务,明笑阳自己策马飞驰,想看爹娘和弟弟外甥。却又很怕见到宁王妃,更怕见到赵安辰和宁王妃在一起的样子,心中脚步踟蹰,但还是忍不住想见赵安辰,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行程,奔向京城…… ☆、囹圄 四 白赫云的卧房中有个摇篮,赵安辰书房中也有个摇篮,晚上明果果归白赫云管,白天归赵安辰看着。白赫云将这美其名曰:宁王在帮明笑阳看弟弟,这人情大锅直接甩在明笑阳头上,甩得干脆利落,理直气壮。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汴京地处中原腹地,冬日不像北方地域那般严寒凛冽。京城的冬天,晴空万里微风和煦之时,阳光也显得温柔许多,反倒会比屋中温暖。 算着日子,赵安辰心情一天比一天好。看院中高阳明媚,便放下书,把明果果包得极厚,抱在怀里,到院中晒太阳。 全府上下都觉得宁王哄孩子,在院中散步晒太阳,这真乃百年难遇,实难想象的奇景啊,纷纷偷瞄探头望过来,竹斋中的白赫云抬头见到冰雪宁王如此这般,哈哈大笑。 “爹!娘!我回来了!”明笑阳刚进府门就看见抱着婴儿在院子中漫步的赵安辰,怔在原地,心中惊叹道:“这……赵逸不但成亲了,连孩子都有了?瞧这架势,必然是亲生的!” 这府中本就应该是有两个婴儿,可此时明笑阳脑袋里完全没想起来弟弟和外甥的事,直接跳到“赵逸的孩子”这种奇葩念头上了。明笑阳自幼学医,居然盲目地忽略了妇人怀胎需十月左右这个常识。即使时间对不上却在脑中莫名如此猜测。 明笑阳快步走到赵安辰身边,表情十分复杂,紧张地疑声问道:“你连孩子都有了?” 赵安辰满眼喜悦,却淡然道:“这是你弟弟,明多,明果果,你要不要抱抱?” 明笑阳心中立刻一松,看着婴儿欢喜展颜,轻轻接过明果果,欣喜万分地抱在怀里,即刻进入了哄孩子状态:“嘿嘿,真可爱,明果果?果果真乖,我是哥哥。嘿嘿嘿……”连连傻笑。 赵安辰看着明笑阳,轻声道:“嗯,的确很不错。” 明笑阳抬头道:“什么?” 赵安辰微笑道:“没什么。” 晚上,家人齐聚一堂,明笑阳左边逗逗弟弟,右边逗逗外甥,开心得很。 白赫云道:“年关将至,最近家里都忙,这才请辰儿帮忙看你弟弟,既然你回来了,果果就由你看管了,他还小,你仔细着点,别毛手毛脚地碰坏了他。” 明笑阳义不容辞地笑道:“娘放心!果果以后归我照看,绝对轻拿轻放!嘿嘿。” 入夜后府中寂静,明笑阳见赵安辰没有回宁王府,也没回暖园,心道:“已经是成家的人了,怎么还住在这儿?”很久没见赵安辰,自然满肚子话想说,便摸去赵安辰房中去夜聊。 明笑阳刚要像以前那样直接爬到床上去躺着聊,转念一想,此时此刻,怕是不太合适了,更何况自己对赵逸又别有用心,君子所不为……自觉地搬了椅子放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赵安辰,说道:“你不用起来,这样就好。” 赵安辰道:“冬夜寒气重,你为何坐在椅子上不过来?” 明笑阳道:“总觉得不太好,这样聊天也不错,我不冷。” 赵安辰道:“如何不太好?” 明笑阳实在不想在自己伤口上撒盐,话题一转道:“赵逸,谢谢你照看果。一年不见,你过得怎么样?” 赵安辰一声浅笑:“呵,现在才问?这一年很难熬,我过得很不好。” 明笑阳紧张道:“啊?怎么了?病了?”赶紧坐到赵安辰床边,伸手去捉赵安辰的手腕,先来切个脉。 赵安辰幽幽道:“的确病了,你走那天病的,今日刚痊愈,你要帮我调养。” 明笑阳心疼道:“嗯,放心……欸?脉象正常,没病啊?等下,我再重新诊诊……” 赵安辰道:“相思病可能诊得到?” 明笑阳一愣道:“啊?” 赵安辰笑了笑:“诊到了吗?” 明笑阳:“你不是已经……” 赵安辰道:“你不在,我怎么成亲?” 明笑阳心中顿时哀鸿遍野,叫苦连天,心道:“我这一年的奔波到底在为什么啊?唉呀……好死不死,该挨的刀子躲不过,最后还得硬着头皮面对,头回听说因为伴郎不在,就不娶媳妇的,赵逸这人也真是…...”即便心中如此想着,但在这一年间都如鲠在喉的感觉却顷刻消散的无影无踪。 赵安辰捉过明笑阳的手:“手凉了,还说不冷。” “唉……唉,你….” 赵安辰把明笑阳拉近被子里,盖好,拥入怀中:“嗯,这样暖和。” 明笑阳觉得箍在腰上的手比以前紧,自己被搂的不得不紧紧贴在赵安辰怀里:“赵逸,这么久不见,功力见长啊,力气这么大?”说着轻轻推了赵安辰的胸口,意料之中的纹丝没动。 赵安辰一手紧紧箍着他,一手轻轻抚上明笑阳的脸,眼里尽是蚀骨的相思,映着摇曳的烛火深情地看着明笑阳,轻声道:“你在信中问我有没有想你,呵,我很想你。” 明笑阳小声道:“喂!你是这样的人吗?竟然都会说这种话了?” 赵安辰搂在明笑阳后腰的手向下移了几寸,轻捏了一下。 明笑阳大惊:“你干嘛?你摸哪呢?看你平时谪仙一般的人儿,如今都会耍流氓了?”明笑阳稍用了点力气挣扎了两下,争取出一点点空隙,侧卧着两手捧住赵安辰的脸:“耍流氓是吧?你还能耍得过小爷我?”一口亲在赵安辰脸上,问道:“怎么样?服不服?” 赵安辰轻笑道:“呵,就这样?” 明笑阳奇道:“呀?你还厉害上了?”霎时冒出了一股强劲的胜负欲,心道:“拼了,输人不输阵,打不过你,耍流氓一定得胜过你!”又在赵安辰唇上亲了一下,笑道:“如何?”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心中琢磨道:“完了,我这是在干啥?” 赵安辰道:“这就算耍流氓了?” 明笑阳稍稍尴尬了一瞬:“啊?……嗯。” 赵安辰笑了笑,突然一个翻转,欺身压上,在明笑阳耳边悄声道:“那好,我就把你按在床上,然后耍流氓,你才能明白,我有多想你。”霸气地吻上明笑阳的唇…… 明笑阳心里一阵慌乱,推着赵安辰:“你干嘛?疯了?” 赵安辰道:“与其让你胡思乱想,不如让你清楚明了,我相思的是谁,我想要的是谁,我的妻是谁。”说完扯下明笑阳的外袍,死死按住他的手腕,啃|咬般与他唇齿交~缠。 明笑阳挣扎的手渐渐安分了下来,半分力气都使不出,即便有力气也不想用来抗拒赵安辰,心里已是五味陈杂,下意识地张开嘴辗转头部迎合着肆意的掠夺,乖顺地与他亲吻着。 赵安辰在摇曳着烛火的屋子里笑着亲吻着明笑阳,逐渐从霸道强硬变得无比温柔,在他口中缠~绵缱~绻,缓缓松开了明笑阳的手腕,贪|婪地他身上四处游走。 明笑阳心如擂鼓,心绪翻腾,由然窜出燎燎火焰,欢愉地享受着赵安辰的吻,双手环上赵安辰的颈背,满脑子干|柴|烈火地吻了很久,焦灼的气息才逐渐平稳下来。 赵安辰扣住他的腰,在他耳边沉声道:“懂了吗?” 明笑阳被亲的眼神迷离涣散,心荡神驰地红着脸正在回神:“……” 赵安辰咬着他的耳朵悄声道:“今日暂且放过你,让我等了这么久,过些时日定要让你偿还!” 明笑阳心头一紧道:“你想怎样?” 赵安辰忽然收紧扣在他腰上的双手,下身猛然一用力,蛮横道:“抓回暖园,洞房!” 明笑阳被撞得一阵酥麻,垂下眸子嘟囔道:“赵逸,你对我太强硬了吧。两个男人怎么洞房?”摸着自己被啃得火辣辣的嘴唇,小声抱怨。 赵安辰一声轻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明笑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单相思得那么辛苦,竟是这么个结果,不由得心生委屈:“是从何时开始的?我以为你……” 赵安辰笑道:“嗯?什么?” 明笑阳道:“唔……没什么。” 赵安辰道:“从你出生以前……” 明笑阳不信:“骗人。”心中埋怨:“为何不早说,若是早告诉我,我也不必……”想到这里又有些犹疑了,是啊,要是真的早早就知道了赵安辰的心意,会怎样……或许会因为年少心智青涩和无知无觉的懵懂而弄砸,暗自赞叹:“赵逸果然目光长远,老谋深算,可真沉得住气,恰此刚好……”要换做是自己,早就一个冲动一团糟了。 赵安辰见他不信,轻轻一笑:“呵,没骗你。” 温柔地在他颈间细细亲吻着。 明笑阳喃喃道:“其实我不愿意你成亲……” 赵安辰道:“嗯,我知道。” 明笑阳道:“我…也喜欢你。” 赵安辰轻啄了一下他的嘴角:“我知道。” 明笑阳不满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赵安辰道:“早就知道了。”侧身躺好,捞过明笑阳搂在怀中。 明笑阳心道:“唉……我果真是个怂货,赵逸呀赵逸,你就是个狡猾的狐狸,闷声不响什么都知道,本公子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赵安辰见他安静了,便搂得更紧了些,认真道:“你以后别再想逃开我了,听到没有?” 明笑阳狡黠一笑:“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想去哪儿,看心情!”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早已认命:“不逃了,反正也逃不掉,呵,逃到哪儿,心里始终都是你,着魔了一般。” 赵安辰:“……” 明笑阳见赵安辰半晌没反应,心中奇怪,侧头看向赵安辰,吓了一大跳,赵安辰瞪着眼睛正盯着自己,默不作声,眼神可怕得很,就像猛兽在看猎物一般:“喂!你干什么?” 赵安辰:“……” 明笑阳心道:“不好,赵逸又在想什么办法对付我?” 赵安辰缓缓说道:“你若是再逃,我会把你关进宁王府的密牢里,这辈子都别想出去,谁也找不到你。除了我你谁都别想见了,世人眼中再也看不到明笑阳。” 明笑阳被震得目瞪口呆:“你这么疯狂的吗?” 赵安辰神情渐缓,笑得诡异:“你想试试?” 明笑阳道:“宁王府有密牢?” 赵安辰笑道:“你若是再逃,我就建一个出来。” 明笑阳连忙认怂:“不逃不逃,都听你的还不行?” 赵安辰温柔地含上他的唇瓣,缠绵片刻道:“好。”又在他嘴上轻啄了一下,满意地搂着明笑阳道:“睡吧。” 明笑阳抿了抿这一晚上被赵安辰啃得红肿的嘴唇,心里暖甜暖甜的,侧起身往赵安辰怀里一钻,相拥入眠。 连着几天明笑阳在府里照看明果果,稍微得点空就去粘着赵安辰,不敢粘得太明显,以前那股不要脸又百无禁忌的挨挨蹭蹭反而收敛了不少。毕竟是在武国公府,明笑阳时常东张西望一阵子确定四下无人时,就会迫不及待地搂上去亲个爽。 赵安辰则是和以前没什么区别,明笑阳扑上来时任由他亲,不拒绝。平常依然是该干嘛干嘛,不主动,不越矩,冷静淡定。 明果果睡着了,明笑阳见赵安辰在一旁看书,凑过去直接横跨着,脸对脸地骑坐在赵安辰腿上道:“书有什么好看的……赵逸,我问你,你为什么还和以前一样啊?” 赵安辰看着他:“应该有什么不同吗?” 明笑阳不满道:“比如我,和你互通了心意就…….特别特别喜欢你。你怎么能和以前一样呢?” 赵安辰微微一笑,搂上明笑阳的腰,紧了紧:“因为我以前就很喜欢你。” 明笑阳耍赖道:“不行,现在你应该更喜欢我才行!” 赵安辰明眸醉人般凝视着他,温柔地亲了亲在怀里撒娇的明笑阳以作答复。 明笑阳搂着赵安辰,趴在他肩上幽幽道:“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不住宁王府,喜欢住暖园了……”又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哦!我懂了!我知道你为何拆了暖园里多余的房子了,吼~~~你看上去风轻云淡的,原来这么多小心思啊,哈哈哈!”说完抱着赵安辰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 明笑阳迫不及待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暖园?” 赵安辰道:“怎么?想和我洞房了?” 明笑阳小声嘟囔道:“说什么呢……” 赵安辰笑了笑:“嗯,好,我知道了,一回暖园马上洞房。” 明笑阳道:“啊?”刚想从赵安辰腿上起身,又被扣住腰摁了回去。 赵安辰道:“你刚答应你娘看果果,明日就除夕了,过了年云姨不忙了,你就跟我回暖园。”说着手缓缓向下移了几寸。 明笑阳被这么一摸,本能地向前挪了挪,只听见赵安辰充满克制地小声道:“别动了。” 明笑阳看着微阖双眸的赵安辰,心中作恶欲瞬间翻涌,又悄悄往前挪了一下,抿着嘴疯狂憋笑。赵安辰一声闷哼突然咬上明笑阳的脖子,痛得明笑阳倒吸一口冷气,轻声哼道:“唔,疼……”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瞎撩的下场。小声道:“松口啊!”赵安辰闭着眼睛咬着不放,一声不吭,过了一会儿才松口,抬眼看他:“下去。” 明笑阳被咬了,吃了一痛,作为报复,胳膊往赵安辰脖子上一环:“我不!咬够了就赶人,哪有那么便宜!” 赵安辰道:“好,那就现在就在这里洞房吧!” 明笑阳一惊,什么?大白天的在书房?赵安辰是个说得出就做得到的人,他这么一说还真让人有点儿毛骨悚然了。明笑阳本想硬气一把,可怜实力不允许,在赵安辰面前,怂就是一瞬间的事,立刻起身,自己滚到一边去了:“不了不了。”老老实实到果果摇篮旁坐好,去看弟弟。 明笑阳心里嘀咕着:“嗯,好,还是赵逸做得对,像以前一样挺好的,万一撩得太狠在这儿擦枪走火,可要出大事了,嗯,向辰哥哥学习。” 赵安辰盯着忽然乖巧的明笑阳,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疯狂撒狗粮! ☆、囹圄 五 京城街上。 “听说明笑阳前几天回京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好多人都看见了。” “明笑阳二十了吧。” “好像是,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呵呵,记得清楚的可不止我一个,这不眼见着就过年了,等上元节一过,武国公府就该一天换一条门槛了。” “嘿,热闹了……” “明笑阳当真是不错,相貌才学家世都没得说,品行也是极端正的,除了小时候皮了点儿,也没什么连七八糟的传闻,不怪惦记着的人多。” “你们猜,京城中这么多名门贵女,大家闺秀,最后哪家姑娘能拔得头筹啊?” “嗨,我觉得芷兰郡主希望比较大,毕竟是王爷家的女儿。” “我倒是觉得老太师家的小孙女也有可能,花容月貌,书香门第,贤良淑德的。” …… 夜晚,开饭前,赵安辰拉住明笑阳道:“天冷,带条围脖。” 明笑阳道:“不用,本公子火力旺,不冷!” 赵安辰拿过一条纯黑色的毛裘给他围好,小声道:“别拿下来。” 明笑阳道:“啊?带着这个吃饭啊,碍事儿,我不要。” 赵安辰无奈,搂过明笑阳,在他耳边道:“被我咬了,还痛吗?”说完轻吻了一下他的耳垂。 明笑阳忽然明白过来了:“哦~~~!哼!”带好毛围脖去祭五脏庙了,赵安辰嘴角含笑地一起出去。 要是别人家,深冬带个毛围脖一点儿都不奇怪,可是明家一家子都是血气方刚的,桌上只有明笑阳捂得特别严实,十分乍眼,都瞧了瞧也没说什么。明乐觉得哥的围脖毛厚黑亮非常好看,问道:“哥,你的围脖在哪买的?真好看,我也想要。” 白赫云听明乐这么一说,仔细看了一眼,白赫云可是个识货的,一眼就看出不是凡品,八成是皇家的贡品,瞄了一眼赵安辰:“嗯,是挺好看的。” 明笑阳没多想:“赵逸给我的。” 明乐道:“吼,宁王哥哥还真是什么好东西都给你,吃完饭拿下来给我看看呗。” 明笑阳心头一紧:“啊,呃,大冬天的,围久了忽然拿下来容易着凉,以后再看吧。” 明乐忽然觉得哥很可疑,这根本就不像明笑阳能说的话。不止明乐,所有人都觉得可疑了……全看向正吃得开心的明笑阳。 明瑞然道:“欢儿,你怕冷?” 明玦也关切道:“阳阳病了?” 白赫云眼睛一眯:“病了还这么能吃?” 明笑阳窘迫地瞄了赵安辰一眼:“我也是人啊,当然会着凉了。今年冬天还格外冷。” 明乐觉得哥说话越来越可疑,便没再当着全家的面儿追问:“好,你不冷了再给我看。” 明笑阳道:“嗯!” 众人:“……” 明瑞然道:“没事再多练练功吧……” 辽,鲁王府 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在鲁王耶律聪德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耶律聪德神情一滞:“真的?看清楚了吗?” 面具男道:“千真万确。” 耶律聪德眼神暗了暗:“知道了,你下去吧。” 面具男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耶律聪德对副官道:“叫摩塔将军过来。” 大年初五,清韵坊琴乐歌舞中透着欢快和喜庆,青璃和带着面具的八敏正在替七歌出任务,任务内容是去距京城不远的应天府,但是到了指定的地点,要等的人却迟迟没出现。 清韵坊中,七歌坐在屋里站在窗口看着傍晚长街,华灯初上,大人小孩儿们都年味十足地欢欢喜喜。七歌摸着怀胎八个半月的肚子,心道:“再过些时日你就要出生了,娘一定想办法保护好你。”,这时听见有人敲门,七歌道:“进来。” 进来的人正是鲁王耶律聪德的亲信,摩塔将军。 摩塔将军道:“郡主怀有身孕,不适合在异国执行任务,王爷担心您的身体,让我来接您回去。楼下将士们已经给您备好了舒适的马车。” 七歌愣在原地,恐惧爬满了清秀的面庞,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摩塔将军道:“郡主小心腹中的孩子,还是和我们回去吧,王爷也是好意。”说话间右手握在在了挂在腰间的刀柄上。 青璃和八闽在应天府原地等了三天,还是没有等到人,就觉得十分不对劲儿,青璃道:“不知为何,我有些心慌。” 八敏道:“我从出来当天就有些心慌。” 二人对视了一下,不好!上马飞奔回汴京,在清韵坊中没有找到挺着大肚子的七歌,只见桌上有一封信,是不熟悉的笔迹,信上写着:郡主尊贵,即将临盆,末将已将郡主接回王府,请勿担心。八敏郡主、青璃将军、离国日久,王爷十分思念二位,同盼团聚。署名是审密摩塔。 七歌乘车先行了几日,青璃和八敏一路策马追赶,还是没能在七歌入鲁王府前追上。摩塔将军将七歌带回王府不到一个时辰,青璃和八闽也匆匆赶到。 耶律聪德见到青璃,脸上笑得很是慈祥:“哎呀,青璃啊,快有一年没见了吧,好好好,回来就好。” 青璃一礼:“义父。”侧了目光看见坐在一旁的七歌暂时安然无恙,心中稍稍安心了一点儿。 耶律聪德笑道:“青璃呀,让你跟着我这个脾气不好的女儿,真是委屈你了,你看看她,唉,真是不像话,还没成亲就成了这幅样子,问她孩子的爹是谁,她也不说,你知道吗?孩子的父亲就是我辽的郡马,不知底细怎么行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青璃刚想开口,八敏就抢先一步答道:“是明笑阳的孩子。” 青璃和七歌同时看向八敏,八敏道:“就是大宋武国公明瑞然的儿子,明笑阳的孩子。” 耶律聪德脸上面不改色,保持着慈祥的微笑,心里惊得瞠目结舌,缓缓说道:“哦?这样啊,不管怎么说,先把孩子生下来吧。”伸手招过两个侍女:“扶郡主回房,好好侍候,稍有差池,格杀勿论。” 侍女们小声应着:“是。”搀扶七歌回房歇息。 耶律聪德笑道:“啊,你们回来路上辛苦了,快去歇息吧,晚上在府里设宴,给你们接风洗尘。” 青璃和八敏告退。出来后青璃问八敏:“为何要说是明笑阳的孩子?” 八敏道:“如果是明笑阳的孩子,这孩子和你都能活,否则我们和孩子全都得死!七歌和父王势同水火,想杀对方的意图已经毫不掩饰,你若是与我成亲,父王觉得你还是他的亲信,如果知道了你和七歌成了夫妻还有了孩子,父王怎会再相信你?父王为人你是知道的,不能为己所用的人都是废物,可能成为敌人的人全部杀掉,一个不留。到时候别说是七歌和孩子,就连你也活不了,失去了你们,让我一个人怎么活?” 青璃脸色铁青,沉默不语。八敏道:“我们得快点想办法,一旦孩子降生,孩子能活,七歌未必。明笑阳不是一般人,他的父母,一个在大宋兵权在握,一个富甲天下,明笑阳本身就是大宋年少成名的大将。拿住了明笑阳的孩子对父王是绝对有利的,只要一个孩子就足够了,对于父王而言,七歌的存在既危险又毫无价值,再想不到办法,孩子降生之日,就是七歌丧命之时!” 青璃身体一颤,眼中尽是红血丝,小声道:“我知道了。” 八敏道:“我去看看七歌。” 八敏来到七歌房前,见门口竟然有全副武装的甲士守卫,八敏刚想进房,就被守卫拦住:“郡主,王爷吩咐了,不让任何人进入房中,您请回吧。”八敏房前房后看了看,转身离开了。 八敏去见青璃道:“甲士守卫森严,室内有两名侍女,你快些安排,离七歌生产没有多少时日了,最多还有一个月。” 青璃道:“我马上安排好。” 八敏道:“好。” ☆、囹圄 六 大宋汴京,武国公府。 自从明笑阳被赵安辰咬了一口以后,懂事了不少,变得安分了许多,只是如同往常一样,最多挨挨蹭蹭,没有拼命撩拨“凶狠”的赵安辰了。 昨日正月十五上元佳节刚过,今天一大早,朱管家打开府门,就见不少人早早就侯在了府门口,见开了门纷纷见了礼,说明了来意,朱管家不敢耽搁,将人先都请进院中,避免堵着门口,不好看。朱管家进去告诉明瑞然和白赫云。正值朝廷年休,不必上朝,刚好全家都在。 明笑阳听见门口热闹的很,便出来看,放眼望去不是官眷贵妇就是媒婆一样的花枝招展的妇人。 院中的人看见明笑阳,脸上不约而同地笑开了花,纷纷向明笑阳遥遥见礼,明笑阳点头回礼。 院中的妇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哎呦,长得真是不错。” “看,多有礼貌。” “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 “啧啧,今天无论如何要给我家女儿说成这门亲事!” “我说,您这话说的,还无论如何?说给谁听呢这是?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您那女儿啊,我就直说了,真赶不上我们家的姑娘!” “唉,你说什么呢?我家女儿怎么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工茶艺插花那也是京城中出了名的!” “是,是出名,长得丑也挺出名的!” “嗨!你这个泼妇,说谁丑呢?就你那女儿长得美,身材像个米缸似的,还有脸说别人家女儿,我呸!” 陈大娘子道:“好了好了,别吵了,多不好啊。” “我说陈大娘子,您女儿才十四岁,尚未及笄,您来从什么热闹啊?” “呦,可不是嘛,怎得?拉不出屎,还打算先占上坑蹲着?” 陈大娘子气道:“你说谁是屎啊?看你也是贵妇,怎么说话如此粗俗啊?就你这样的家教,能养出什么好女儿?人家国公爷和云夫人怎么可能看上你家的姑娘?” “关你什么事啊,看得上看不上轮不着你说!” 旁边有个端庄娴雅的夫人看着她们一句撵着一句地吵,抬起袖子遮了遮憋笑的嘴。被旁边的人看见了,张嘴便讥讽了她几句:“有什么好笑的,都是父母之心,急切了一些而已,您不急切您正月里一大早地站在这干嘛呀?笑话谁呀?” 几个没参与骂战的也闻声望过来,神色十分不友好,这个偷笑的夫人被人瞧得脸都绿了,默不作声。 几个媒婆都是明白人,都懂得和气生财的道理,若是这些人打作一团,定然谁也成不了事,都忙着劝完西家劝东家,忙得很。谁知越吵越激烈,按都按不住,媒婆们焦头烂额呀…… 明笑阳远看着不解,轻声自语道:“她们在干什么?” 赵安辰出来寻半刻没见回来的明笑阳:“像是给你议亲的。” 明笑阳回头道:“赵逸,你来啦,你看她们多热闹,要不要去看看?” 赵安辰道:“你别去,我去。” 明笑阳惊呆了:“啊???”得令呆在原地没动。 赵安辰慢慢走过去,凉飕飕地扫了一眼,瞬间所有人都不吵了,全部站好行礼:“宁王殿下。” 赵安辰没有任何反应,沉稳的脚步完全没停,一直走到正厅堂前,坐下。院中的人一声都没再出,严格保持着鸦雀无声。 明笑阳心中赞叹:“哇哦!” 明瑞然和白赫云来到正厅堂前,让朱管家请夫人们进来用茶。官眷贵妇们进来纷纷落座,媒婆丫鬟仆人都站在自己主子身边。 武国公府是正经八百的高门大户,这正厅堂前宽阔得很,堂上左右两侧可排许多排椅子,向来空着,今日倒是一大早坐了个满满当当。 一媒婆上前恭敬一礼:“大人,夫人,我们都是来给贵府的明公子说亲的……” 白赫云看了一下安静坐在首席上的赵安辰,接过话道:“好,众位的来意朱管家刚刚跟我说过了。” 媒婆赔笑小声应着:“嗯,是。” 白赫云道:“诸位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家向来不替儿女议亲,都是孩子们长大了自己去找有缘人,还是要看孩子的意思。”眼看着门口人越来越多,白赫云心中焦急,想着这要是连番应酬起来可是要人命了,比战场上突围还恐怖,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戏要是唱起来怎么也得有个百八十台的,弄不好还会得罪人,赶紧甩锅给儿子! 一个夫人按奈不住问道:“夫人可知明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么?” 白赫云笑道:“这个我确实不知,要不把他叫来问问吧。”侧头对朱管家道:“把公子叫来。” 朱管家道:“是。” 明笑阳就这样被叫来接他娘甩出来的锅了,进来一看,嚯!连个座都没有。只得站到娘的身旁。 又一个夫人问:“不知明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呀?” 明笑阳瞄了一眼赵安辰,见赵安辰正在眼神清澈地看着他,明笑阳别开目光从容答道:“我喜欢比我高的。” 众人:“……”一片死寂,明笑阳的身材就算在男人中也是少见的高挑,谁家的姑娘能比他高啊? 明瑞然道:“欢儿,不得胡说。” 明笑阳道:“爹,我没胡说,我真的喜欢比我高的,还有我喜欢长得极美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年纪一定要比我大,还得能打得过我才行。” ……气氛瞬间全死,所有人都石化了,风一吹能成粉的那种……包括明瑞然。 媒婆笑道:“明公子真会说笑,京城中谁不知道您是勇冠三军的将才,一个人就能杀入敌军阵营斩将夺帅的厉害人物,别说是姑娘了,就是壮汉也不是您的对手啊,这要是哪个女子比明公子还能打,那定然不是个女人,根本就是个怪物嘛。” 白赫云的脸不自觉地抽了抽……明瑞然也很不自然地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夫人。赵安辰神情淡定,眼中也是偷笑了一下。 明笑阳笑道:“当然有,我娘武功就比我高。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我写个告示贴门上,郑重承诺,若不是如此良配,我明笑阳终身不娶。”对旁边小厮道:“拿红纸、笔墨来。” 明笑阳写道:“在下明笑阳,已到婚配年纪,心仪良配条件如下:一,年长于我;二,貌美高挑,要比我身长;三,武功定要高于我。此告示永久有效,欢迎监督。”写好后给众人展示了一圈,自己贴到府门旁边去了。 堂内众人纷纷起身一礼,鸦雀无声地撤了。 白赫云也回了竹斋理事,明瑞然还坐在位子上喝着热茶努力思考,心道:“儿子的审美不同凡响啊,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呢?” 明笑阳见人都打发走了,乖乖地站到赵安辰身边道:“走啦。” 赵安辰站起身和明笑阳一同向外走去,明瑞然看着这两个人的背影,心道:“辰儿都符合,可惜辰儿不是姑娘,可惜呀……”忽然又有一种感觉,虽然不是姑娘,但是看起来和儿子却挺般配的!明瑞然赶紧摇了摇头,心道:“我胡思乱想什么呢?天太冷,脑子都结冰了……” 明笑阳的告示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各家茶余饭后都是他明公子的择偶标准,在康王府的康王也听说了,去沈府找沈凌霜道:“明兄未来的夫人看来是相当的彪悍啊,平时就没看出来,明兄口味很独特呀!” 沈凌霜笑道:“比他高?比他能打?那是女人么?明笑阳外表强悍,内心妩媚,他不会是喜欢……”说到这,沈凌霜脑袋轰的一响,眨了眨眼看向康王,小声问道:“明笑阳不会喜欢男人吧?那么……娘娘腔……” 康王知道明笑阳那是装的娘娘腔,笑道:“不会,就算是男人,也没有长得极美还比他能打的。”康王说完以后心里仿佛像是漏下了什么似的,也没细想,没当回事,说道:“可能就是没有心上人,又嫌议亲的烦,才想出这么个办法来。这要是以后他食言可怎么办。” 沈凌霜心道:“明笑阳基本算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极有可能不会食言,又是商贾世家的公子,要是没信用戏天下,那还得了?可能是我猜中了?他喜欢男人?我的天啊……”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谁知道呢。” 康王道:“霜霜,我都二十四了,你能不能……” 沈凌霜俏眉一立:“能什么?” 康王瞬间怂:“呃,没什么,没什么。” 沈凌霜低下头微微笑了一下,康王看得感动万分,心中激动得泪流满面:“霜霜笑了哎,啊,太好看了,呜呜呜……” 沈凌霜道:“你看看人家,议亲的议亲,提亲的提亲,定亲的定亲,你再看看你,你就等着孤独终老吧你。”说完出去了。 康王:“……”恍然大悟。 ☆、囹圄 七 穆王家的芷兰郡主听闻明笑阳的选妻三条,十分不满。穿戴好叫人套了穆王府的马车就要亲自拜访武国公府。 穆王道:“你要上哪去呀?” 芷兰郡主道:“我要撕了明笑阳的择妻三条,以我郡主的身份去见武国公夫妇,我看他明笑阳娶不娶我!” 穆王道:“女儿啊,别闹了,武国公岂是你一个郡主能镇得住的?你爹我都不敢去卖老脸,你就别给我丢人了好不好?” 芷兰郡主立刻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不让我去,我就从今天开始绝食!女儿就是喜欢明笑阳,非他不嫁了!”眼泪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就下来了。 穆王道:“哎呀,别这么说嘛,你小时候还说非六皇子不嫁呢,纠缠人家,结果如何呀?” 芷兰郡主哭得更凶了:“爹你还说,那是女儿当初年岁小,不会看人,这才被那个死怪胎打了,我如今长大了,定要嫁给我看上的人!爹不让我去我就哭死在这了!” 穆王无可奈何道:“好好好,去去去。你去吧!大不了就丢脸呗,又死不了人。去吧去吧。” 芷兰郡主立刻收住眼泪,露出个大笑脸,上了马车直奔武国公府。 挂着穆王府标识的大马车停在了武国公府门口,府中人见这排场不一般,都向门口看,朱管家心中觉着奇怪,一般有门第的人家都会先差人来送拜帖,主人家要是在家并且方便待客的话,自会回帖,之后客人才会来登门拜访。这穆王家的还真是出其不意啊,见是贵人上门,甭管有没有拜帖了,自是不敢怠慢的,朱管家迎了上来。 芷兰郡主被侍女搀扶着下了马车,眼角瞄了一下府门旁的红纸告示,昂了昂头,趾高气扬地进了武国公府。 朱管家正欲进去禀报国公和夫人,还未抬腿,就被吓了一跳。原来芷兰郡主看见正在院中练功的明笑阳,突然尖叫了一声,吓得朱管家一哆嗦,呆呆地看着,没敢擅动。 明笑阳闻声看过来,心道:“这么漂亮的姑娘,谁家的啊?”正想走过来打个招呼,就见赵安辰又来寻他了。 他笑道:“赵逸,你快看,那个姑娘真漂亮啊,和你长得有点像呢?”开开心心地走过去打招呼。 芷兰郡主见他走过来,很没体统地向前迎了几步。他开口想打个招呼:“姑娘是何……”一语未休,芷兰郡主就扑了过来抱住他的手臂。 朱管家更愣了,心道:“什么情况?” 明笑阳笑道:“啊呵呵,嗯,姑娘真是热情啊,呵呵。”知道赵逸正看着这边,慌忙向旁边移了一步,试图抽出手臂,不料芷兰郡主越抱越紧,胸都靠在了他手臂上。 他觉得这姑娘太笨放了,奔放到瘆人,心道:“不好!再不甩开我今晚会被赵逸咬死的。”一边不断地试图挣脱,一边问道:“姑娘是何人啊?这样不好,光天化日的,快放开吧。” 芷兰郡主抬着脸望着他,一脸痴笑:“真英俊,我果然喜欢你!” 他一张俊脸笑得极是勉强,应付道:“谢郡主厚爱了,但这般拉拉扯扯实在不好......” 府中人都探头探脑地远远偷笑。 芷兰郡主道:“有什么不好的,我是芷兰郡主,穆王的独女,我说好就好,别人不敢说什么!” 这名如雷贯耳啊,他奇道:“啊?你就是那个芷兰郡主?” 芷兰郡主一听他竟知道自己,十分开心:“对呀,惊喜不?你得本郡主青睐了,高不高兴?” 明笑阳道:“你就是被赵逸打得半年下不了床的芷兰郡主?” 芷兰郡主登时变了脸色:“这事儿你怎么知道?别跟我提那个死怪胎,本郡主只是觉得他生的好看,想亲近亲近,谁知道他有病,打断了我的腿!” 他觉着这八成是个被添油加醋的冤案,质疑道:“呵,郡主啊,男女授受不亲,你先放开我行不?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而已,你为何躺半年啊?” 芷兰郡主倒是毫不隐瞒,坦然答他:“就在快长好的时候,我单腿蹦着玩儿,不小心又摔断了呗!” “哦,这么回事啊,呵呵。”他眼见着赵安辰的脸都快阴出水来了,心里焦急得很。要是摆脱别人,对于他来说太容易了,一掌一拳一脚一震随便怎么都行,可这是个姑娘,又是郡主,只能温柔地逃脱了。 一条胳膊还没抽出来,又被芷兰郡主换了个姿势,直接抱住上了他的腰。明笑阳心道:“我完了,唉……我就不该过来,我就应该藏起来,别说赵逸打她,我都想打她了,明明长得这么漂亮,罪过呀。” 赵安辰看见明笑阳的腰竟然被别人抱住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霎时内火中烧,眼中寒光凛凛地走了过来:“放手。” 芷兰郡主道:“谁呀,本郡主就不放怎么着吧,你还敢打我不成?”说完扭过脑袋看是谁。一看赵安辰瞪着一双要杀人的眼睛,吓得芷兰郡主瞬间放手,站的直直的。 明笑阳心里又一声狂叹:“哇哦!” 芷兰郡主吓得磕巴道:“你,你怎么在这?” 赵安辰道:“我住在这。” 芷兰郡主道:“你住这儿?” 赵安辰道冷声恐吓道:“你不准碰他,是永远不准你碰他!他是我的,别碰,否则管杀不管埋!听懂了吗?” 芷兰郡主吓得哇地一声大哭着跑出了武国公府,跳上马车一溜烟儿跑了。 明笑阳道:“她一个小姑娘,你干嘛那么凶啊,看把人家都吓哭了,长得还挺漂亮……的。”看着赵安辰天寒地冻的表情,越说声越小。求生欲很强地换了个语气,撒娇道:“赵逸,怎么了,生气了?别生气了嘛,好不好?” 赵安辰道:“走吧,回房,慢慢聊。” 明笑阳心道:“呃……完了。” 虽说明这二人的卧房是隔壁,但是明笑阳的卧房谁都敢闯,赵安辰的卧房从来没人闯,除了明笑阳。 他跟到门口,今日却不敢进去,赵安辰道:“进去。” 明笑阳只得乖乖听话,赵安辰进了房,回手闩了门,朝他走过去。明笑阳道:“赵逸,干嘛啊?”见他一副要吃人的架势,浑身犯怵。 赵安辰抚摸着他刚被别人抱过的腰,语气中夹杂着隐忍和不满:“你觉得那样的姑娘漂亮?” 明笑阳道:“就是长得,外表挺漂亮的?” 赵安辰道:“你喜欢?” 明笑阳求生欲瞬间大爆发:“当然不喜欢,再漂亮也没有你好看啊!” 赵安辰望着他问道:“那要是遇到比我好看的,我又变得不好看了呢?” 明笑阳笑道:“怎么了?吃醋了?” 赵安辰道:“嗯。” 明笑阳抱上他的脖子笑着哄道:“不要吃醋了,我明家男子一生只爱一人,你变成什么样,你就是你,我都最喜欢!”又讨好地在他嘴角上亲了一下。 赵安辰道:“去床上。” 明笑阳道:“干嘛?” 赵安辰道:“亲热一会儿,否则我不高兴!” 明笑阳一脸惊诧:“不是吧,赵逸,有那么生气吗?大白天的啊!” 一只大狐狸叼着一只可怜的小猫咪…… 明笑阳被搓扁揉圆了一顿后,肩膀上又多了个牙印,委屈地说:“为什么别人犯错,受罚的是我啊。” 赵安辰道:“你也有错,你不该觉得别人好看。” 明笑阳是彻底服了:“好好好,就你好看,别人都是丑八怪,行了吧?” 赵安辰满意地嗯了一声,微微一笑,伸手将他拉如怀中又温柔地亲吻了一会儿,才将他放开。 明笑阳嘴上不老实,心里着实狠狠地舒服了一把,暖甜暖甜的...... ☆、囹圄 八 辽,鲁王府 一晃月余,七歌即将临盆。 已经入夜,八敏将产婆和助手送进房中,自己出了院子,去鲁王耶律聪德身边了。 孩子露出头的时候,产婆朝助手使了个眼色,助手了然,出手迅速,将屋内两个侍女眼线捂上嘴扭断了脖子,放在一边。 助手又快速打开了一个楞骨处有细密镂空工艺的小木箱,孩子生出来后,剪断脐带之时,助手快速用厚被子将七歌包好,蜷起七歌的身体将七歌塞入小木箱里。 产婆拍打了婴儿的屁股,随着一声啼哭,木箱重重盖好,推到了最靠近门口的角落。 产房里忽然传出产婆和助理大声呼救求饶的声音:“啊!救命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只是产婆,什么都不知道,求您了!” 门口守卫听见声音不对,立刻冲进屋内,看见窗口大开,地上躺着两个侍女的尸体,还有一旁抱着婴儿惊吓过度瑟缩在一角的产婆和助手。 产婆道:“那!产妇杀了人跑了!” 侍卫们趴上窗口向外看去,确实有个黑影跌得撞撞的逃跑,大喊一声:“追!”领头的从房间跑出来正要追上去,正撞见耶律聪德带着一个端着汤药的侍女走过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侍卫道:“是郡主,生完孩子,杀人跳窗,逃走了,属下看得清楚,没错,往西逃了!” 耶律聪德一愣道:“还不快追!”守在院中的侍卫们全部追了出去。耶律聪德看见屋内的状况,又看见抱着孩子缩在一角的产婆,伸手接过孩子,对八敏道:“孩子不错,还是个男孩,暂时交由你照看吧。” 八敏接过孩子道:“是,父王。” 耶律聪德看着吓得不轻的产婆和助手道:“多给些赏钱,送出府去吧。” 八敏道:“好。” 已过了子时,耶律聪德拂袖而去。此时过来两个侍卫装扮的人,进屋趁着夜色和四下无人,悄悄将门口的小木箱抬了出去,抬到了厨房。 王府厨房处有个角门,是为了方便菜贩子送菜,和扔剩饭剩菜和垃圾用的。两个侍卫将小木盒从角门抬出王府,放在等在角门处的菜车,菜贩子点点头,用菜叶子将小木箱埋了埋,赶着车走了。专门给王公贵族府上送菜的菜车都有通行牌子,天天都进进出出的送菜,菜贩子早就跟城中各处守卫混得脸熟了,都懒得查他们这些菜车,就这样直接将车赶出了城。 城外隐蔽处挺停着一辆马车,菜贩子将车赶过去,马车上的人迅速将小木箱移到马车上,朝着茫茫草原奔去。 第二日,八敏抱着孩子在屋内,见青璃进来了,就悄声问道:“如何?” 青璃道:“顺利,已经在乙室部族中秘密保护起来了。在辽境耶律聪德势大,等七歌调养好身体,我再想办法把她送到大宋。” 八敏道:“好。莫娘说的没错,昨晚耶律聪德又想故技重施,端着汤药去产房,哼,他必将不得好死!” 青璃看着自己和七歌的儿子,心中激动无比,却只是抿了抿嘴角。 八敏道:“这个‘明笑阳’的儿子有什么用,你打探出来了吗?” 青璃忧虑道:“还没有。” 宋,皇宫。 当皇帝的赵清接到一份奇怪的折子,是辽使团请求入京的折子,原因是寻找郡马。便将这折子送到了太上皇那里。 太上皇看着折子沉默了一会儿道:“嗯,让他们来。” 二月二龙抬头,岁月静好。 明乐刚进府门,就跟院子里抱着果果的明笑阳和抱着玉泽的明玦宣布道:“喜事啊,我刚从沈府回来,下个月三月三,康王哥哥要和沈姐姐成亲了!” 明乐伸手接过自己的儿子:“早知道是这结果,何必折腾了这么多年,人生短暂,相聚不易,浪费了大大不该呀,是吧玦哥?” 明玦满脸幸福的看着明乐:“嗯,乐儿说的是。” 明乐道:“我只知道康王哥哥追了沈姐姐很久,具体是多久我都不记得了。” 坐在院里亭中的赵安辰一直看着哄孩子的明笑阳,听见自己三哥要成亲便也走过来站在明笑阳身边。 明笑阳道:“当初赵澈对沈凌霜一见钟情的时候,我就在场,那场面,哈哈哈,太血腥了,细算起来快六年了,服了!” 明乐笑道:“康王哥哥不是一般人啊,我也服了。” 赵安辰:“……” 明乐睨了一眼赵安辰,高了高声调叹道:“人生短暂啊!有的事啊,赶早不赶晚,多一刻是一刻呀!”说完侧头看向明玦,小两口感情好得很,羡煞旁人。 赵安辰看着逗果果的明笑阳,眼中柔情一言难尽。明笑阳调笑道:“如今官家有了皇后,虽然不是伉俪情深,也算是良配,康王也得偿所愿了,好事啊,可怜本公子我,还没人要啊。” 赵安辰眼中飘过一个不可言喻的情绪。 明玦道:“阳阳,这就是你自己作妖作的,你瞧你贴的告示,那是什么啊?你这般胡闹何时能成亲?” 明乐笑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哥自己的事,咱们就别操心了。” 给果果晒够了太阳送回书房的摇篮里,明笑阳摇了两下:“果果真可爱,这么快就睡着了,嘿嘿。” 赵安辰拉过明笑阳:“何时回暖园成亲?” 明笑阳悄声道:“随时。”双臂挂在赵安辰脖子上,笑吟吟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赵安辰揽着明笑阳的腰紧了紧:“好,明天。” 明笑阳调笑道:“你看你,如霜似雪的,竟然这么性急,太不纯洁了,哈哈。” 赵安辰吻住明笑阳胡说八道的嘴,享受了一番:“确实很急。” 明笑阳佯装不满:“喂,别人成亲都是轰轰烈烈的,轮到我就得安安静静地跟你回暖园啊?我爹娘不同意,你爹娘不同意怎么办?” 赵安辰道:“我不接受任何反对意见,乐儿说得对,人生短暂,不能给别人打扰我们的机会。你是我的,谁反对都没用。况且我不觉得云姨会反对你嫁给我。” 明笑阳道:“吼!什么叫我嫁给你,我可是个真男人!” 赵安辰道:“好,那就是我嫁给你,你想怎么说都行。” 明笑阳道:“嗯,这还差不多,那我明天娶你可好?” 赵安辰宠溺一笑:“好。”又亲了亲明笑阳俊美的脸蛋。 傍晚,白赫云道:“辽使访宋,不知为何给咱们家送来拜帖,说是找你的,你在辽境的时候闯了什么祸吗?” 明笑阳道:“我没有啊。” 白赫云道:“明天别乱跑,在府里呆着,辽使找你什么事,明天看看再说吧。” 明笑阳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偷偷瞄了一眼赵安辰。 赵安辰:“……” 次日一早,几个契丹装扮的辽使很有礼貌地拜访了武国公府。众人落座后,辽使在座位上右手放在左胸,向前颔首欠身:“国公大人,云夫人,我们今日是来府上道喜的。就在半月前,我们北院大王鲁王的郡主产下一子,十分漂亮,聪明可爱。” 众人:“……”你们王爷家的郡主生孩子到大宋武国公府上道喜? 辽使微笑道:“哦,这个可爱的小公子正是您二位贵人的孙子,就是明公子的亲生骨肉,孩子自然是姓明,但是尚未取名,还请明家给小公子取个名字才好啊。” 辽使语惊四座,顿时堂中死寂无声。所有人都死盯着明笑阳的脸,明笑阳被惊得目瞪口呆,看着赵安辰惊讶的眼神,支吾道:“这玩笑不能乱开的啊,我怎么可能有儿子呢?不可能啊!” 白赫云道:“辽使所言之事可有查实吗?” 辽使道:“是的,在下所言句句属实。” 明笑阳道:“开什么玩笑,孩子也能拿来随便栽赃啊?” 辽使道:“明公子莫要激动,喜得贵子本就是好事,可以促进两国友好嘛,怎么能叫栽赃呢?我们千里迢迢来向郡马报喜,当然不会开玩笑的。要不郡马同我们回去看看小公子吧,一看便知,在下有幸得以一见,长得和郡马一模一样啊,很英俊,可喜可贺。” 明瑞然心道:“我孙子?” 白赫云心道:“什么情况?金玉没跟我汇报笑阳在辽境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啊?” 明乐大为吃惊,心道:“哥这回闯下大祸了。”瞄了一眼赵安辰那张即将雪崩的死人脸。 明玦看明笑阳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绝对有蹊跷:“贵国的郡主芳名为何呀?” 辽使毫不避讳:“郡主名叫耶律七歌,在宋化名叫赵七歌。” 明笑阳心中大惊:“!!!” 赵安辰:“!!!”忽然想起明笑阳的那次夜不归家,回来时身上还沾染着女人的气息,顿时心像被匕首狠狠刺了一刀般疼痛,各种的不是滋味起伏翻涌。 辽使道:“明公子认识我家郡主吧?” 明笑阳眉间蹙起:“赵七歌,我认识。” 辽使道:“那您定然记得与我家郡主共度良宵吧。” 明笑阳犹疑道:“是,我记得。” 众人:“……”这事八成是真的了。 明笑阳脑中拼命搜寻着那天发生的所有细节,实在不记得自己有对赵七歌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只是听别人说自己酒品不好,醉酒后会非礼别人,而那日两人在床上醒来之时确实是没穿衣服,肉挨肉地躺在同一张床上,有段记忆确实想不来了。想到此处,明笑阳心里也开始打鼓,十分地不确定那个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又想到怀孕生子时间也刚好对的上,这下糟了。 明笑阳抬手扶额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七歌在哪?” 辽使道:“半月前在鲁王府诞下小公子,自然是在鲁王府的。” 白赫云问道:“笑阳,却有此事吗?你和那位郡主过了一夜?” 明笑阳道:“是。” 白赫云道:“那孩子是你的?”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死盯着明笑阳等他说出答案。明笑阳道:“我不确定那个孩子是不是我的。” 好吧,所有人都明白了,明笑阳和那个郡主确实发生过关系了。 明瑞然道:“嗯,辽使来府上道喜,一路辛苦了,事情我们已经清楚,至于孩子的姓氏,郡主府上可以自行决定,我们不强求,孩子的名字也劳烦王府自行取便好,我们没有意见。辽使可否还有其他事?” 辽使一听,明瑞然是不想认这个孩子了:“哦,那就没有别的事了,武国公的话我定当带到,您放心。还有就是,鲁王素来治家严格,明家又是门当户对,若是能结成一门好亲事,也是件喜事,郡主和小公子自然是有名分的。若是明家不认这个孩子,那就是郡主不守家规,行为放荡所生的野种,不能为皇室贵族血脉所容,如若是这样的话,郡主和孩子都会被鲁王处死以正家规。” 明乐道:“你们吓唬谁呢?那是你们自家的郡主,杀不杀的要挟得着我们吗?你们王爷还当真能杀了自己的女儿和外孙不成?” 一语道出,提醒了明笑阳一件事,忽然想起赵七歌浑身上下触目惊心的伤痕,就知道她那个混蛋爹能干的出来杀赵七歌的事,对自己女儿尚且如此,何况外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暂且不论,现在能确定的就是如果不认这个孩子,赵七歌和孩子都会死,孩子是无辜的。 辽使道:“无妨,既然明府不愿意结这门亲事,我们也不勉强,我回去如实禀报就好,那我们就不多叨扰了,告辞。”起身行礼,意欲出府返程。 明笑阳突然站起追到院中喊道:“等等,我想起来了,孩子是我的!就是我明笑阳的儿子,我认!”明笑阳与赵七歌相谈甚欢,料定以赵七歌通透豪爽的性情定然不会胡言乱语栽赃他的。 赵安辰满眼血丝,放在腿上的双拳早已攥的死死的,平日的面无表情,此时也藏不住破冰而出的愠怒。 明乐心道:“完了,全完了,哥的人生啊,默哀……” 白赫云以前想象过抱孙子时的喜悦,后来知道没戏了,但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孙子来得这么惊悚,令人难以接受。 白赫云拍案大怒,一声大喝:“明笑阳!这个孩子明府不认,你若执意要认,你就不再是明家的人!” 白赫云这一吼,明乐明玦全都怔住了。明乐道:“娘!” 明玦道:“阳阳虽然有错,但不能啊娘。” 白赫云道:“我白赫云向来说一不二,天下尽知,明笑阳,从此不是我儿子,不是武国公府的公子,明笑阳品行不端,没有资格成为白氏的少主,我立即拟书昭告白氏,自今日起,我白赫云与明笑阳断绝母子关系,他与我白氏再无瓜葛!” 明乐突然跪下:“爹?爹!” 明瑞然叹了口气,冷声道:“我认同夫人的决定。明笑阳,即日起逐出明家!我也会拟书上表,公诸朝野!” 明玦抱过明乐,对眼下这情势也毫无办法。不愉快的气氛在武国公府中四溢须臾,昭示着此事就这样尘埃落定,再无更改 明笑阳独自慌乱地站在院中看着堂上失望决绝的爹娘,跪在地上求爹娘的乐儿,瞥见赵安辰望着自己的难过眼神,让明笑阳心头猛然一紧,阵阵刺痛,不觉间眸中红丝隐染,缓缓跪地,向着爹娘三拜,心中定念,必须要当着七歌的面问清楚,刻不容缓,起身出府,骑上天佑向北疾驰而去。 辽使见这情形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有点太出乎意料,这算是认还是不认啊?这怎么办?叹了口气,摇着头拂袖离开了。 赵安辰缓缓站起,冷冷说道:“……别人不要他,我要。” 见明笑阳跑了,立刻上马追去。 明乐仿佛明白了,喃喃道:“爹娘没错。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明玦道:“没有别的办法了,爹娘也是有苦衷的,只有这么做才能使阳阳不受人胁迫,也能避免两国之间再起风波。” 明瑞然道:“嗯,只能暂且如此了。” 白赫云道:“明璇,我们进宫吧。” 明瑞然点头道:“嗯,确实得想个办法。” ☆、囹圄 九 宫中,御书房。 太上皇,官家,明瑞然,白赫云,大眼瞪小眼的齐聚一堂,一声叹息,坐下慢慢聊。 太上皇拿出一封信,是之前明笑阳托白赫云转交给太上皇的,太上皇将信拆出递给三人一一传看。太上皇道:“明笑阳写的灭辽长策,主张与辽结盟。第一个办法是在别国不变强的情况下,让辽变成虚弱状态,那就是怂恿他国去削弱辽,此时宋主动与辽结盟,表示帮助和扶持辽对抗他国,条件是开互市。第二是通过战争胁迫辽与宋结盟,开互市。如果通过战争来达到目的的话,一种是硬打,是下策,另一种是挑起战事然后诈降败退,假装不敌,连战连退,将辽的战线拖长,把辽主力引入宋境,让辽陷入虚耗围困的状态,此时夏和女真见此情势绝不会错失良机,定然会出手攻辽,尤其是女真,辽此时不是被两面夹击就是被三面围攻。情急之下辽一定会打算在宋速战速决,此时宋军再认真交战,迎头痛击,迫使辽不得不狼狈撤军,回去收拾自己后院,大宋可趁机立表示不计前嫌,主动与辽结盟,避免辽被宋和女真两面夹击,条件还是开互市。看上去是互通有无,互相帮助,实则是要借助辽对外需求大于对外供给这个贸易特点,用互市的方式加速辽的日益穷困,用不了多久,辽就会再也打不起仗,大宋北境就能长治久安了,你们俩的儿子是要釜底抽薪,够狠的啊!” 白赫云看着信笑道:“哈哈,我儿子挺聪明啊!” 太上皇道:“你们和明笑阳断绝关系的绝定是对的,昭告天下以避人耳目,但私下我们还是要适当的应对才是。” 之后四人又合计出很多种应对之策,然后就是坐等这个辽北院大王出招儿。 皇帝赵清道:“明兄和那个郡主……明兄不是那样的人啊,怎么会呢?” 白赫云道:“我的儿子,我知道,应该不会的,就算是真的有什么,也不是他自愿的,或者不是清醒的。可他还是年轻,不谨慎,才会这般授人以柄。” 太上皇道:“如今我算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是人算不及的,看天意吧。笑阳这事先不说对错,他们先对笑阳出招了,我们就见招拆招,将计就计,我接到信时就觉得这小子目光长远,见地不凡,是个好办法,只是一直没有契机实施,如今倒是送上门来了,接下来会有很多事和变故,我们要小应付,否则福祸难料。局都开了,全力以赴吧。” 武国公夫妇道:“是。” 白赫云临走时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道:“对了,辰儿去追笑阳了。” 太上皇惊道:“什么?瑞然!快把辰儿给我抓回来!” 明瑞然道:“是!” 赵安辰第一次后悔将天佑送给明笑阳,天佑是难得的好马,跑起来谁也追不上。追了没多久便追丢了,赵安辰知道明笑阳要去辽的鲁王府一探究竟,所以也朝辽境方向追赶。 这次拦截赵安辰事关重大,白赫云没有用飞鸽传书,而是紧急用了白氏豢养的游隼,一个时辰就能飞行四百里,带着官家密令沿路传达到各个州府的白氏密卫,由各地白氏密卫转达官府拦截赵安辰北上出境。 放出命令后,白赫云和明瑞然夫妇二人亲自去捕捉赵安辰回京。河间府守军得令,出兵阻止赵安辰北上。 守军将领道:“宁王殿下,末将得到军令,阻止您出境。您回去吧。” 赵安辰跑了四天,很是疲惫,在此处又和守军对峙,心情烦躁,冷声道:“让开!” 守军将领心中盘算着:“宁王殿下的怪脾气可是闻名天下的,并且战力了得,这是王爷,要是打起来,也是他打我们,我们万万不敢打他呀,来硬的铁定是要吃亏的,来软的智取吧,哎呦我的天呀,得想个办法啊,怎么智取啊……”灵光一闪说道:“末将接到来信,让末将向宁王殿下转达,信上说您要做的事,官家和武国公夫妇另有安排,具体计划请您在此等等,武国公夫妇马上就到,他们亲自跟您说,其他的末将就不知道了。要不您还是等等可好?末将听说一句话叫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既然是群策群力的办法肯定是好的,您不妨听听。” 赵安辰想着明笑阳八成已经入了辽境,自己单枪匹马也许护不住他周全,听他们一言或许能有转机。沉默犹豫之时,白赫云和明瑞然也日夜兼程的赶到了河间府。 白赫云向与守军对峙的赵安辰喊道:“宁王殿下,臣有一计,我们去别处吧。” 三人来到河间府白氏密卫的所在处,关起门来详谈。 白赫云道:“辽的鲁王是他们的北院大王,北院是由皇室亲王掌管,主军政之事,他们既然向笑阳出手设计,自然不是明笑阳一人的事,定是军国大事。我将笑阳驱逐也是怕他被人利用,用来要挟我们,明璇掌兵,凡出兵前领兵将领有什么事是攥在别人手里的,那就一定受人诟病,不可领兵出征,统领禁军身负镇国之责也是一样的。要是明璇因为有子如此而被削了军职,后果不堪设想。还有我白氏少主被人控制住,白氏的力量就会被人拿去利用,给大宋造成威胁。一个明笑阳已经够头疼的了,你这个王爷再在此时冲出去是什么意思,你懂吗?你不仅保不了明笑阳,反而会增加对方的筹码,我大宋有子民万万千,他们同样有父母妻儿,你不能这么莽撞了!” 赵安辰道:“明欢他怎么办?他落入辽的手中后,被发现他没有利用价值,孩子会保不住,明欢自己也会生死未卜,该当如何?” 白赫云道:“我已经通知辽的白氏族人密切关注明笑阳的动向,官家的皇城司谍者也已经开始时刻关注明笑阳的情况,我会想办法的,要是明笑阳有事,我会想办法救他出来的,眼下你乖乖跟我回去!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明瑞然道:“回去吧,接下来我们越来越忙,欢儿又跑了,果果没人带。” 赵安辰:“……” 赵安辰被武国公夫妇带回了武国公府,太上皇被这个宝贝儿子三番五次气得七窍生烟,给明瑞然下了密令,事情结束前不允许赵安辰出京。 赵安辰回了武国公府,把果果的摇篮搬到明笑阳的书房,天天都在明笑阳的书房里看明笑阳的书和笔记,阴沉的样子让人心疼,赵安辰在府中研习兵法,看见明笑阳画的一堆阵法图,有些改了改,有些记了记,翻到明笑阳用过的那张十厄阵,心中由然一痛,缓缓放下,靠在椅子上闭目不语。 明笑阳连日赶路,一路闯关赶到耶律聪德的鲁王府。耶律聪德得报立刻出来迎接,见明笑阳身后还追赶着一些官兵。 耶律聪德道:“你们是这是干什么?” 官兵行礼道:“鲁王殿下,此人没有通关文牒,武功高强,我拦不住才带人追赶至此。” 耶律聪德道:“胡说,这是本王的郡马,你们走吧。” 官兵应道:“是。” 耶律聪德看着站在门口的明笑阳,赶紧过来将他迎进王府,笑道:“明公子路上辛苦了,本王立刻安排晚宴,给明公子接风洗尘,快请进。” 耶律聪德欣喜若狂地想着:“派出去的使臣还没回来,竟然比使臣还快就赶来了,很是着急呀,果然是明笑阳的孩子,看来七歌和那孩子分量着实不轻,呵,这该死的七歌,总算干了件好事儿。” 明笑阳道:“七歌在哪?” 耶律聪德道:“哦,不急,七歌嫌府中人多嘈杂,便去外边别庄休养了,女人嘛,坐月子娇气得很,她说要去,我这做父亲的肯定要依着她的。” 明笑阳道:“别庄在哪儿,我去看她。” 耶律聪德道:“欸~~不急,别庄太远,昨日七歌来信说别庄空旷,又嫌呆着寂寥了,呵呵,你看这事闹得,净瞎折腾,说想回府住了,按路程算应是三天以内就回来,你是知道的,我们辽地广人稀的,没别的好处,就是地方大,足够远,很快就回来了,明公子在王府中等着就好。” 明笑阳见此人面向阴险狡诈,绝不是善类,七歌说她有个王八蛋爹看来是绝无虚言了:“她一个坐月子的妇人怎么会想要如此折腾?不合常理。” 耶律聪德道:“她就是这个样子,从小就任性妄为,不服管教,就因为这样她还吃了不少苦,到现在还是那个样,不知悔改,他娘死的早,本王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由着她的性子。” 耶律聪德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具体是个什么说法也要等辽使回来再议才是,明笑阳本身没有多大价值,而他的价值是他背后的武国公明瑞然和白氏的财力,如果明瑞然和白赫云不认这婴儿,怕是这手里的明笑阳到底该怎么用就要另做打算了。 耶律聪德盘算着:“该死的七歌跑了,如果让八敏代替七歌和明笑阳见面,明家认了这个孩子,就理所应当让他们一家三口团圆,明笑阳一定会认出八敏不是七歌,所以八敏不能现在就代替七歌出现在明笑阳面前,到时候就说七歌在回来的路上被匪徒杀害了,只抢回了孩子。要是明家不认这孩子,就没有必要让明笑阳和八敏近距离接触,这样就可以让八敏代替七歌装样子,也不会被发现,毕竟乙室的力量不能丢,总不能真的让八敏嫁给明笑阳。只是偶尔让明笑阳这个阶下囚远观一下即可,本王便拿她们母子俩的命公然要挟明笑阳和武国公夫妇。总之不管明笑阳是宾是囚,多少会有些用处的。先等使臣回来再做计较。” 明笑阳问道:“孩子呢?” 耶律聪德道:“当然是跟着生母了,也没在。” 明笑阳路上想清楚了很多事,明白爹娘的苦衷,也明白此行凶险,现在后悔没听赵安辰的话,心道:“赵逸说过,不让我在旁人身边醉酒,我真是个混蛋,食言了,赵逸,对不起。”想到这儿心里难受得油煎一样,悔不当初,心中暗暗自责:“弄出这种事,赵逸心里得多难受,我都没和他解释,可我要如何解释,我做没做过也不知道,孩子是不是我的也不知道……” 第二日使臣回来了,耶律聪德问道:“事情怎么样?” 使臣一五一十地回了个清清楚楚,耶律聪德道:“好啊,不愧是武国公夫妇,关键时刻竟然像壁虎一般断尾求存,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既然先礼不成就别怪本王后兵了,毕竟是亲生的儿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我看他们是不是真能撑得住!”招手叫过身旁的人耳语了几句。 ☆、囹圄 十 明笑阳没有心情吃喝,在接风宴上也是滴酒不沾,毫无胃口,只是随便吃了两口饭菜,不知不觉间昏然犯困,再醒来时已经身在牢中,全身上下都是重铐锁链,手脚被固定在木架之上动弹不得。 狱卒见明笑阳醒了立即去向耶律聪德禀报。 明笑阳问道:“这里是哪儿?” 耶律聪德缓步走进来:“反正不是鲁王府。” 明笑阳道:“你为何抓我?” 耶律聪德冷笑一声:“哼,因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明笑阳道:“你想干什么?” 耶律聪德道:“明笑阳,你的父母不承认这个婴儿,并且已经告知天下与你断绝关系了,所以七歌就成了个无名无分的□□,她和那个野种都得死。我失去一个女儿,你什么都不失去,这怕是不公平吧?你现在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如何?” 明笑阳笑道:“哈哈,我既然敢在战场上孤身入敌营,典型是个不怕死的,你不会不知道我明笑阳是个什么人吧?不如你给我一个让我不想死的理由如何?” 耶律聪德道:“嗯,有道理,比如呢?” 明笑阳道:“把七歌和孩子带来,让我见见她们母子俩。” 耶律聪德道:“好,合理。”向身后一挥手:“刚好她们托你的福也在这儿。”不一会儿就见被打的很惨的“七歌”被人拖了进来丢在明笑阳面前,后面又抱进来一个孩子,拿给明笑阳看。 明笑阳看了看孩子,孩子相貌不错却并不像辽使所说的那样,这孩子根本不像自己,是不是自己的孩子看不出来,但应当是七歌的孩子没错,长得和七歌确有几分相似,眉眼如出一辙的清秀,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明笑阳低头问“七歌”:“这是我的孩子?” “七歌”点点头道:“是。” 明笑阳道:“嗯,你抬起头看着我,说这是我的孩子。” “七歌”抬起头看着明笑阳的眼睛道:“这是你的孩子。” 明笑阳点点头:“好,我信你。”抬眼对鲁王道:“说说你想要我怎么做?” 耶律聪德道:“应该是你告诉我不杀你的理由吧?” 明笑阳道:“如果你找不到理由不杀我,我现在早就死了,你还会把我绑在这带她们母子来见我?说吧,别绕弯子了。” 耶律聪德道:“好,我就直说了,这天下无非就是兵和钱,具体什么时候要,要多少,如何要我还没想好,你要是答应帮我,我便不再为难她们母子。到了用得着你的时候,你派的上了用场我自然不会亏待她们,你要是没派上用场,你们一家三口就一起去死吧。” 明笑阳道:“好,我答应你,你要善待她们,你需要的时候我会想办法。你每隔半个月让我见她们母子一次,要让我知道她们活的好好的。” 耶律聪德眼珠子一转:“既然明瑞然和白赫云不认你这个儿子了,你又有什么本事派得上用场啊?” 明笑阳道:“我当他们儿子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我自有办法。” 耶律聪德道:“嗯,姑且信你。” 明笑阳道:“我还要呆在这儿吗?她们母子俩在你手上我不会跑的。” 耶律聪德冷笑道:“呵,那可说不定,我考虑考虑。”转身出去了。明笑阳依然被绑在架子上。 明笑阳心道:“这女人和七歌长得一模一样,不知为何,感觉不像七歌。”反复回忆着七歌的眼神,又想了想刚刚的“七歌”心道:“不对劲儿,不是七歌。被打成那样,有些难以辨认,下次再看。” 耶律聪德回到鲁王府,坐下慢慢思量。青璃道:“义父,如何了?明笑阳肯帮我们吗?” 耶律聪德笑道:“他是答应了,是真是假,他有没有用试试便知。” 青璃道:“义父想要如何试?” 八敏换好衣服,带着一脸的伤走进来:“父王。” 耶律聪德道:“嗯,辛苦你了,去治伤歇息吧。” 八敏道:“是。” 耶律聪德道:“怎么试?我再想想,明天一试便知。” 过了一日,耶律聪德来看明笑阳,笑道:“这一夜过得怎么样啊?” 明笑阳道:“不怎么样,这个姿势睡觉累得很,再不把我放下来,本公子就死了,那就一点儿用都没了,本公子要是死了,也就顾不得她们母子俩了,您老人家要的公平定是要亏得毛都不剩。” 耶律聪德笑道:“不急,我今天想要黄金一万两,送到辽剔隐司,你做得到吗?” 明笑阳道:“好。笔,纸。放开我右手。” 耶律聪德示意狱卒给他笔纸。明笑阳写着:“黄金一万两,送到辽剔隐司。”下面又写了一大堆看不懂的符号:“给扬州金满堂送去。” 耶律聪德看了一眼道:“这是什么?” 明笑阳懒洋洋道:“家主令秘文。我劝你还是用鸽子比较快。这样一天到扬州,第二天你就能见到黄几万两了。” 耶律聪德道:“好,拿鸽子来。”狱卒拿来一只信鸽。“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对谁都没好处。”叫人把鸽子拿出去放了。 明笑阳道:“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招儿啊?” 耶律聪德看了一眼明笑阳,刚要离开又被明笑阳叫住:“唉,别走啊,太无聊了,聊聊天呗。” 耶律聪德冷笑道:“呵,你想聊什么?” 明笑阳道:“聊聊白氏的真金白银。” 耶律聪德道:“哦?说来听听。” 明笑阳道:“白氏的生意是由很多很多掌柜自行运转经营,十分规律,所以白氏家主只处理一些为数不多的事务而已,至于金钱和物资的调配分为两种,一种是白氏生意内部的资金和物资的调配。另外一种是资金和物资流向白氏以外的调配。你要的这一万两黄金就是属于第二种资金调配。这种调配需要家主令秘文,这秘文永远都不会重复,所以无法仿造。对于调动资金流向白氏生意以外这种情况,除非家主亲临可任意调配,否则传书形式家族令秘文每个月最多只能用一次,所以呀,好钢用在刀刃上,别浪费啊!” 耶律聪德道:“你怎么不早说?” 明笑阳道:“怎么,后悔要少了?” 耶律聪德吃瘪,眼珠子转了转没说话。 正如明笑阳所说,不出两日,辽剔隐司接到了这黄金一万两,耶律聪德十分满意来,到牢中隔着牢门道:“明笑阳,你果然有点用处,死了可惜了。”对狱卒道:“来人,把他放下来,好吃好喝伺候着。”又对明笑阳道:“你最好不要打算逃走,这里到处都是机关,你要是硬闯,万箭穿心,他们母子也活不了!” 明笑阳被挂了三天,有气无力道:“知道了,啰嗦。我可是算着日子呢,到时候别忘了让七歌带着孩子来看我。” 耶律聪德哼道:“嗯。” 明笑阳心中笑道:“眼皮子浅的家伙,浪费一次机会只要了一万两黄金就乐成这样儿,哈哈哈,本公子给赵逸买个昼珠当灯使都花了几百万两黄金。都说大宋富,没想到辽这么穷。穷好,穷好,等小爷出去,我定会让你们更穷,也不枉我当一回商贾大世家家主白赫云的儿子,让你们耍阴招欺负本公子,让赵逸难过,呃…….”想到赵安辰,明笑阳心里一阵舒服,又一阵难受。明笑阳已经累得够呛了,只得先吃饱喝足睡觉觉。 金满堂知道明笑阳被白赫云放逐了,也知道家主令是明笑阳写的,秘文中光明正大地署着明笑阳的大名呢。 金满堂看着家主令秘文笑了笑,放了两只游隼出去,一只飞向辽境白氏金之一族调拨黄金,一只飞往京城武国公府白赫云手上。明笑阳秘文洋洋洒洒写了大半张纸,主要内容是:“我是明笑阳,我被绑架了,我娘不要了我了,以后靠你养活了。还有,跟我娘说,让密卫使使劲,也让太上皇使使劲,想办法让夏对着辽活跃一下。年月日。” 白赫云看着小纸条轻声自语:“混蛋儿子,不仅不能传宗接代,还是个赔钱货。” 明笑阳在牢中养大爷,养了半个月,耶律聪德如约让“七歌”带着孩子来看他,因为明笑阳在牢房中活动自如了,所以“七歌”和孩子只能隔着牢门和明笑阳见面。 明笑阳笑道:“七歌,你的伤都好了?他们没再为难你吧?” “七歌”道:“没有,都还好。” 明笑阳道:“我想听听儿子的笑声。” “七歌”道:“还这么小,怎么能你说让他笑他就能笑啊,不哭就不错了。” 明笑阳道:“我哄过我弟弟,小孩儿都喜欢举高高,就是这样”说着就比划上了:“高高举起再放下,反复几次他就笑了,你试试。” “七歌”试了几次,孩子果然笑了几声。明笑阳脸上笑得很开心,眼神却深了深。 “七歌”带着孩子走后,明笑阳嘴角轻轻挑起,心道:“果然不是七歌,手腕上没有凤凰胎记,耳后也没有伤痕。呵。我明笑阳全家都是双眼皮,七歌也是双眼皮,这孩子是单眼皮?主要是,孩子刚出生都像爹,这孩子长得一点都不像我。绝对不是本公子的种,可怜本公子还被骗来这里坐牢,真是太惨了。”顺手拿起一个鸡腿啃了起来,嚼了两口喊道:“唉!干嘛呢?鸡腿这么淡,辽穷的连盐都没有了吗?看什么看,换一盘啊!”狱卒又赶紧重新弄了一盘进来。 辽的朝堂之上,自从主张攻宋的承王被明笑阳给干掉了之后,所有大臣全部一边倒的往太子的阵营站队,太子向来主张针对夏。 因为几年前,明笑阳干掉了承王带领的二十万辽军,还抢了辽的粮草,弄得辽元气大伤,不得不休养生息几年,用来招兵买马攒粮草,所以辽太子一直处于被迫无作为的状态,早就憋得冒烟了。事情过去近五年,辽也算又攒了点兵力。辽帝似乎也比以前谨慎了不少,忙于养息,尽量不起刀兵。这位太子殿下又开始企图对夏跃跃欲试,只是没机会施展。 白赫云接到了明笑阳的秘文,进宫和太上皇商议。太上皇道:“我认为笑阳说的可行。” 白赫云道:“嗯,我也觉得可以一试。但是所用开销你要给我报销才行。” 太上皇道:“好,国库宝物随便挑,反正放着也是落灰。” 二人商议定了以后,白赫云开始着手让白氏密卫暗中贿赂夏的文臣武将,大宋皇城司的谍者也开始活动此事。 不久,金满堂接到了白赫云送来的一车东西,里面都是从国库里挑的宝物,还收到了一纸的命令,上面写着:“怂恿夏辽交战,夏,李枢密贪财,拓跋枢密好色,马步都指挥使往利屠齐爱马,副都指挥使米禽思陆喜欢收藏兵器……挑些擅长经营能说会道的人,伪装成不同的身份编造不同的理由,分别去说服和贿赂夏的朝臣,务必促成此事。” 没过多久,效果显著,夏朝堂上各说各辞,理由满天飞,各个都言之凿凿,振振有词,态度恳切,刻不容缓,全部都表达了一个意思:揍辽一顿。 耶律聪德又来找明笑阳,满脸堆笑道:“明公子,最近过得可好呀?” 明笑阳环视了一下牢中的环境一撇嘴:“挺好的。” 耶律聪德道:“最近夏有些不安分,太子殿下主张应战,皇帝陛下也同意了,这个……” 明笑阳道:“要钱是吧?” 耶律聪德道:“正是。” 明笑阳道:“你想好再告诉我,到底是要钱,还是要大批针对夏研制的武器。” 耶律聪德道:“白氏有武器?针对夏研制的?” 明笑阳道:“不是白氏,是我爹,我爹掌管着大宋的禁军,大宋武器库里的武器可是多得很,强弩,刀枪,我记得辽缺铁是吧,兵器老旧无钱换新是吧,武器匮乏是吧?我跟我爹说,我被绑架了,要用大宋武器库里的闲置武器买命,不给就撕票了,我爹肯定给你。你要是又想要钱又想要武器,那就不现实了,搞不好鸡飞蛋打,爹娘同时被讹,一怒之下一根毛都不给了,怎么办?我爹娘已经昭告天下把我给放逐了,我现在孤儿了,要求不能提的太过分。” 耶律聪德道:“明瑞然是这样的人吗?” 明笑阳道:“他要不是这样的人,怎么能生得出来我这么不正经的人啊?我要是正经,你家郡主是怎么怀孕的?” 耶律聪德道:“好,我去问问太子。” 一个时辰后,耶律聪德回来了:“要武器。” 明笑阳道:“写个清单给我。” 明笑阳拿过纸和笔,画了一个乌龟,一匹马,一个西瓜,又把白氏秘文写在了这些图案里。连同清单一起放在信封中,递给耶律聪德道:“给我爹就行了。” 耶律聪德道:“明公子画的是什么?” 明笑阳道:“这次是明氏秘文,也是不能重复使用,不可仿造的。” 耶律聪德满脸的匪夷所思,叫人把信发出去了。 明笑阳心道:“哼,帮辽打夏对宋有何好处啊?要是让你们赢了,夏地方那么小,那还不一下子弄得灭国了?然后好让你们腾出手来打我大宋?想得美!借此机会刚好让你们狗咬狗,两败俱伤才好。” 明瑞然接到信,看懂了清单,没看懂画,拿给白赫云看,画上写着:“在兵器上动点手脚,临开战时送到就好,娘,此事暴露我小命不保,还不快来救我!那孩子不是我的,我是被冤枉的。” 过了许多时日,辽夏即将开战,兵器迟迟不到,耶律聪德是在皇帝面前打了包票的,要是武器不到,可就大事不好了。 耶律聪德道:“明笑阳,为何兵器迟迟不到?” 明笑阳道:“着什么急啊,我爹是慢性子,但是从来不耽误事,最终能赶得上,放心!” 耶律聪德半信半疑地看着明笑阳:“你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明笑阳道:“嗯,知道了。” 耶律聪德道:“你儿子也得死!” 明笑阳不耐烦道:“好,我知道了。” 耶律聪德道:“哼!你知道就好。” 明笑阳问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辽的皇帝、太子什么的,朝堂上应该没有人知道你抓了我,关在这吧?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弄到黄金和兵器的功劳都说成自己的了?是这样吧?” 耶律聪德道:“那又怎样。” 明笑阳道:“不怎样,感觉就是这么回事。” ☆、囹圄 十一 明笑阳被逐快一个月了,因白赫云答应赵安辰会密切关注明笑阳的所有动向,赵安辰没能追上明笑阳,虽是心有不甘,但也还算坐得住。最近武国公夫妇终日忙的不回府,赵安辰一日得不到明笑阳的消息就坐立难安。 “乐儿,你知道你哥现在怎么样了吗?”赵安辰问明乐。 明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呃……我哥和那个郡主的事,宁王哥哥……你怎么看?”小声地试探着问了问,问出了口又觉得不恰当,其实不是想问赵安辰怎么看,而是想试探一下赵安辰的介意程度。 赵安辰语气肯定:“他没做过。” 明乐见赵安辰如此肯定,很是惊讶:“宁王哥哥怎么知道?” 赵安辰道:“我就是知道。他说过没做,我信他。” 明乐眼巴巴地小声问:“他要是喝醉了呢,他那酒品你又不是不知道……” 赵安辰信然道:“他若是醉酒,就只会非礼我一人。”转身出府,去了皇宫。 明乐睁大眼睛,单手捂嘴,看着赵安辰离开,惊叹赵安辰定是在某种奇怪的事儿上有着很丰富的经验,才能如此笃信哥的清白。明乐心道:“看来宁王哥哥平日里没少被非礼啊……臭不要脸的哥真是罪孽深重,啧。” 赵安辰记得白赫云当时说,不仅白氏密卫会关注明笑阳,还有皇城司谍者。 赵安辰在御书房寻到正在薅着自己头发看公文的赵清:“五哥,明欢现在如何了?” 赵清烦恼地要死:“我正为这事发愁呢!” 赵安辰忙问:“为何?” 赵清道:“他被那个鲁王拘禁了。就是绑架。你瞧瞧,全是御史弹劾武国公和白赫云的折子。也不知道是哪来耳报神,什么都知道,看来大宋的京城里也藏着不少别国暗探,居心叵测地与些许朝臣有所勾结,还得让皇城司好好查查才行。” 赵安辰拿过折子:“白赫云给辽剔隐司提供大量黄金?武国公明璇监守自盗,将大量兵器秘密转往辽境?白赫云擅自挪用国库财物,偷偷送给夏以作军资?这都是些什么?” 赵清道:“上面所言的确句句属实,可是为什么会有人知道?御史们证据十足地上表弹劾,我怎么批复?我要驾崩了……” 赵安辰道:“绑了明欢胁迫武国公夫妇?愚蠢。” 赵清道:“无欲则刚啊,欲盛则痴啊,蝉要是不好吃,黄雀也逮不到螳螂。人在愚痴的时候,自觉聪明,实际上是正在犯傻而不自知。这是父皇教了我好几年,我才明白的事儿。那个辽的鲁王觉得武国公夫妇断尾求存,就算是他拘禁了明笑阳,武国公夫妇也不会公然要人或是援救,一般人知道明笑阳被逐出家门自然不会再打算利用他,但这个鲁王不知道是老谋深算还是死马当活马医,好像吃准了亲情难舍一样,反复试探着行讹诈之举。我们也只是将计就计。” 赵安辰道:“既然知道明欢被拘禁,为何不要人?” 赵清道:“谁去要啊?以什么名义要啊?武国公夫妇刚刚昭告天下与明笑阳断绝关系,自然不能出面。明笑阳没有通关文牒擅自离宋,是叛逃行为,况且还是因为那档子事儿,他又没在宋犯什么案子,大宋朝廷以何名义要人啊?目前看来辽不一定知道明笑阳被鲁王拘禁的事,这要是咱们盲目硬要人的话,鲁王这见不得人的勾当被天下人尽知了,万一他狗急跳墙杀人灭口怎么办?就算不杀,他死咬着不承认怎么办?六弟啊,我都快烦秃了,一天天的父皇倒是淡定得很,一副拿的稳的样子,你再瞧瞧我,头发掉了多少根了?看这一堆折子,之前皇城司把夏安插在宋的百余名谍者一网打尽了,这又不知道是怎么的,是谁把武国公夫妇的事捅出来的?费解呀。要说明兄这回是真粘上麻烦了。” 赵安辰道:“不能要就偷出来。” 赵清道:“不能乱偷,第一,父皇和武国公夫妇已经有所计划,不能擅动。第二,听皇城司谍者禀报,明笑阳被关在一个很特殊的地方,机关重重,想不为人知就混进去是不太可能的。六弟,你别急,明兄福大命大造化大,他很有用,鲁王不被逼急是不会杀他的。” 赵安辰急切道:“用刑了吗?” 赵清道:“应该不会,但是……不吃点苦头也不太现实…….毕竟是牢里……唉?诶诶?六弟?你别担心,肯定没事的啊,你别这样,你都要吃人了啊,五哥害怕。”紧张地看着赵安辰越来越恐怖的神情都要瑟瑟发抖了。 赵安辰道:“他何时能回来?” 赵清老实回答:“确切时间不知道,但是一定能回来的,肯定的!” 赵安辰哼了一声:“嗯”走了。 赵清捂着小心脏嘟囔道:“六弟果然还是六弟,和小时候一样凶暴。这吓得我一身汗……真可爱。” 赵安辰出御书房还没半刻,又回来了:“说说奏折上的都是怎么回事。” 赵清一听,十分高兴,最起码能告诉自己这堆折子该怎么批,马上跟赵安辰把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清楚楚。 赵安辰焦急担忧:“如果夏辽开战,兵器的事暴露,明欢会有危险!” 赵清道:“是啊,所以现在白氏和皇城司都很忙啊,想办法在开战之前把明笑阳救出来。” 赵安辰道:“什么办法?” 赵清道:“现在问题是,具白氏和皇城司回报得知,关押明笑阳的地点是个辽剔隐司的密牢,守卫森严,机关重重,用的都是辽皇室特有机关,我们进不去,重兵把守,归鲁王耶律聪德辖制。” 赵安辰道:“要是出了差错救不出来怎么办?” 赵清被这么一问,恍然满头冷汗:“是啊,怎么办。都认为能救出来,我没想过救不出来的事儿啊,我这就去问父皇。”说着就起身要去找太上皇。 赵安辰眉宇间阴沉轻蹙叫住赵清:“行了,问什么问,第一,叫皇城司马上把耶律七歌和与耶律七歌相关的所有人全部情况都给我拿来。第二,你过来批折子,写道圣旨,就说经皇城司核实,所有弹劾武国公夫妇的折子都是伪证,纯属诬告,试图扰乱朝局,居心叵测,凡举证不实诬告的御史全部下狱待审!这样便能审出消息来源的蛛丝马迹,主审官沈玄清!” 赵清的混沌脑子豁然开朗,赞同道:“六弟英明啊!不过……言官下狱还不是蛮横了些,看上去有不讲理之嫌啊。” 赵安辰道:“跟心清目明,忠君爱国的人讲道理,跟居心叵测祸国殃民的人讲刀枪,没什么好说的。” 赵清道:“对,对对对对对,有道理,沈玄清是何人啊?” 赵安辰道:“沈凌霜的弟弟,上次科考上榜,倒数第二,在吏部当了个八品小督事的闲差,为人睿智正直,立志报国,但人微言轻,现在正是个闲云野鹤,与明笑阳有些私交,此时让他主事审理这些言官刚好,既不会有失公允,也不会轻易便宜了那些图谋不轨的人。” 赵清道:“好,我记下了。” 赵安辰道:“还有一事,沈轩是谁,真的只是个商贾吗?” 赵清道:“他是皇城司的统领,皇帝御下直属的秘密都统,无品之官。” 赵安辰点点头:“嗯。” 明笑阳在牢里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开战前夕交兵器,一旦交战就是本公子忌日,心里念叨着:“娘啊,千万在开战之前把我救出去啊,否则您就真的没我这个儿子了。明笑阳啊明笑阳,你真荒唐啊,活该。”就因为自己一时情绪闹出了这么一摊子事儿,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该死了。 白赫云此时心急如焚,寝食难安,几次三番探查还是破解不了辽皇室按照自己的一套规律建造的剔隐司密牢机关阵。明瑞然的兵器也是一拖再拖,夏和辽两边已经是互瞪着乌鸡眼似的,随时都能打起来,此时还真的是火烧眉毛赶在一块儿了。 辽,鲁王府。 耶律聪德道:“摩塔,你最近千万盯住了密牢里的明笑阳,加强戒备,重兵把守。” 摩塔将军道:“是!” 一个卫兵进来禀报:“王爷,太子请您过去一趟。” 耶律聪德道:“好,我这就过去,说了是什么事了吗?” 卫兵道:“具体的没说,只是说夏已经陈兵二十万于边境。” 耶律聪德眉头紧皱:“知道了。” 深夜,青璃回房歇息,刚进卧房就见室内有一个身形高挑极俊雅的男子手中抱着一个婴儿,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他。此时八敏发现孩子不见了,不敢声张,正慌张着跑来找青璃,八敏撞见这一幕,心头一紧,出手要抢孩子。男子身型一闪,转而站在了八敏身后,眼神清冷凛冽。 “都住手!郡主你不是他的对手!”青璃轻声喊了一句。 八敏收了手道:“你是谁?我,我好想见过你。” 烛火昏暗,男子道:“郡主?这位是青璃将军,那你就是耶律八敏吧。我是大宋宁王赵安辰。” 青璃:“!!!” 八敏惊讶道:“我想起来,我确实见过你!宁王来此所为何事?” 赵安辰道:“这就是明欢的儿子吗?呵,不像,倒是和青璃将军有几分相似。” 青璃道:“宁王殿下夜闯鲁王府是为了明笑阳的事吧,抱歉,我们无能为力。” 赵安辰道:“不久前,大宋登州来了一条商船,船上有一名身份不明的女子也顺利到了大宋,如今在青州,想必就是耶律七歌吧。” 青璃道:“你把…….” 赵安辰道:“她一切如常,我们直说吧,我替你们杀鲁王,你们告诉我怎么进密牢,我猜青璃将军一定知道。” 青璃和八敏沉默须臾,八敏道:“宁王和明笑阳是什么关系,为何要宁王亲临?” 赵安辰道:“我和他如同一人。” 青璃道:“宁王殿下看上去不是坏人。但如果明笑阳逃走,这个孩子就会被杀。” 赵安辰眸中幽冷:“……” 青璃道:“你帮我杀耶律聪德,我帮你救明笑阳,但是还有一个条件,望宁王殿下能答应我。” 赵安辰冷声道:“说。” 青璃看着孩子缓缓说道:“把他带走,交给七歌,看在七歌视明公子为友的份上,请您帮我照顾好他们母子,拜托了。” 八敏大惊:“你说什么?!”想了想又小声道:“也好。” 青璃道:“这几天耶律聪德时常去密牢,戒备有森严了很多,剔隐司密牢机关图被藏得极隐秘,我把它偷出来要花些时间,我尽快。” 赵安辰道:“我给你留三个人,两个协助你救人,一个留下便于联络。”说完抱着孩子御着轻功出了鲁王府。 几天前,御书房中,赵清道:“六弟办法比较稳妥,有鲁王亲信帮忙,一定能救出明笑阳。” 赵安辰道:“不一定。就算破了机关,还有重兵把守,明欢要是能出来最好,要是不出来我还有其他办法。不如说不管他能不能冲出来,我都打算把所有办法都用上,明欢必须回来。” 赵清奇道:“还有?什么办法?” 赵安辰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此时赵安辰正从辽境带着七歌的孩子迅速往大宋京城策马飞驰,没有留下参与营救明笑阳。 赵安辰回京把孩子给赵清:“照顾好孩子,把他给青州的耶律七歌。” 赵清看着孩子道:“这就是明兄的儿子?” 赵安辰眼睛圆睁:“不是!” 赵清看六弟不愿意听,自觉闭嘴,哦了一声。让人把孩子抱下去先照顾着。 赵清拿了个奏报给赵安辰道:“夏军集结完毕,眼看就要开战了。” 赵安辰回京途中耗费了几日,却还不见留在青璃身边的谍者的飞鸽传书,定然是劫狱尚未得手,心中焦虑万分。 赵安辰道:“虎符给我!” 赵清愣住了:“什么?你要虎符?这得问父皇……” 赵安辰怒目圆睁,低吼一声:“快给我!现在就给!再写一个出符诏书,快点!” 赵清道:“六弟啊,不是五哥不给你,虎符事关重大,我不敢给你啊。” 赵安辰看了看窗外已经时近黄昏,心中充满了焦急和恐惧,一把抓过赵清的领子咬牙道:“给我!” 门外侍卫和宫人听到与书房内声音不对,立刻冲进来正看见赵安辰揪着赵清,举着拳头要揍这个皇帝,侍卫吓一大跳马上要救驾,只见赵安辰用刺骨的眼神侧头一盯,瞬间所有人都觉得有点儿腿发软脚发飘。赵清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上来救驾。 赵清道:“好好好,给给给,马上给,你别打我,我可不想躺半年。”说着七掏八掏地翻出虎符塞给赵安辰,又颤抖着写了诏书。 赵安辰拿着虎符和诏书急匆匆地出了御书房。 侍卫和宫人都吓傻了,看着赵安辰走了才回神,内侍总管老太监见这场面也吓得不轻,跪地颤声道:“这……这宁王殿下这是要犯上作乱逼宫啊,企图弑君篡位,此罪当诛啊,陛下。” 赵清惊魂未定:“诛什么诛?那是我六弟,他要是想当皇帝还用逼宫?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此事不得外传,否则杖杀!” 众人:“……?是!” 赵安辰带着兵符和诏书紧急调了二十万禁军骑兵,和五万禁军步兵,骑兵先行,即刻率军出征了。 ☆、囹圄 十二 辽剔隐司密牢。 耶律聪德心浮气躁的低声吼道:“明笑阳,明天一早兵器不到我人头落地,在我死前我会先杀了你!”眼露凶光,贪得无厌急功近利的嘴脸一览无遗,用手指戳戳点点的指着明笑阳。 明笑阳笑道:“你怕死?” 耶律聪德怒不可遏神情狰狞道:“死也要把你儿子捎上!” 明笑阳道:“切。换个新鲜词儿。”心道:“威胁谁啊,七歌不是七歌,孩子不是孩子,都是你们一伙儿的,戏演的还挺投入,我要是跑了,那对儿母子也死不了。”不以为意地在牢里悠闲坐着。也想着怎么还没人来救自己,搞不好真的要玩完了。 青璃此刻正在将偷出来的剔隐司密牢机关图拿出,和赵安辰留下的三个皇城司谍者策划着如何劫狱。 青璃指着图道:“这里,这里,和这里,把这边几处小的凹槽毁掉,机关就不会被触发,明日你们都换上剔隐司的衣服,按照我说的前去,外围有重兵把守,你们要当心。” “您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青璃道:“即将开战,事务繁忙,我会被耶律聪德叫走,去不了,把图背熟,晨明换岗时混进去就可以。” “好。” 明瑞然看着战场要一触即发的情形拖不住了,第二日一早,辽兵部接到大量的弩,刀、枪等兵器。 辽皇帝召集群臣,讨论怎么打,并当着众人褒奖了耶律聪德。辽皇帝道:“鲁王有功,赏!不如鲁王说说此战对夏,谁来挂帅领军合适?” 太子道:“儿子觉得鲁王雄才伟略,机智过人,是个难得的将才,儿臣觉得鲁王挂帅较为合适,鲁王觉得呢?” 耶律聪德道:“臣愿往!” 辽皇帝道:“好!鲁王忠勇,明日开战!” 耶律聪德道:“是!” 两个营救明笑阳的大宋谍者按照青璃所说,成功混进了剔隐司密牢,熬到入夜,悄悄毁了机关,朝着明笑阳牢房走去。二人见角落处有人值守,蹑手蹑脚将那人打晕,扒下衣服藏好。 摸到明笑阳的牢房,一边开锁一边小声道:“明公子,快套上这个,我是宁王殿下派来的。”把刚扒来的衣服丢了进去。 明笑阳小声笑道:“总算来了,我还以为本公子要死在这儿了呢。”三两下套上递进来的衣服,问道:“我的剑呢?马呢?” 谍者道:“放心,现在没有,出去现抢将就用,公子的剑和马都在青璃将军那保管得好好的,日后再取来得及,先想着怎么逃出去吧,外面还有重兵把守,目测没有三千也有两千。” 明笑阳想起来青璃是赵七歌提过的心上人,听这谍者的语气,猜到八成是“友军”,没再多问。 明笑阳道:“怎么那么多人,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我晕着被拖进来的。” 谍者道:“剔隐司密牢!” 三人一起装模作样的向外走,明笑阳道:“不行,三人目标大,分开走,这里容易被认出的是我,万一我被抓了,你们也好逃走,不至于拖累你们,你们先走后走都行,分开行动。” 摩塔将军得了耶律聪德的命令,近日严密看守明笑阳,每隔一小会儿就会在牢外转一圈,不敢怠慢,问问门口守卫里面有没有异常就会走开。摩塔又过来巡查了,他忽然发现门口的机关闸好像与往常不同,走近一看,发现了有刚刚被毁坏的痕迹,又看向里面下一个机关闸,也是一样,心道不好,立刻调集重兵守卫将密牢团团围住,喊道:“密牢有异,从现在起,里面的人无论是不是自己人都不允许出来走掉!都给我看住了!” 守卫军道:“是!” 摩塔叫一个狱卒过来:“你,去看看明笑阳在不在!” 过了一会儿狱卒慌忙道:“没,没,没了。” 摩塔神色一变,道:“里面的人,除了囚犯,一个一个给我出来,本将军挨个儿看个清楚!然后本将军再去搜牢房!别人我不认得,明笑阳我还是认得的!”回头道:“你,带一队人去外面找!” 后面将领道:“是!” 明笑阳被抓到了…..摩塔将军亲自坐在他牢房外看守…… 一个卫兵跑进鲁王府禀报道:“王爷,明笑阳试图逃狱,被摩塔将军抓获关在狱中了。” 青璃就在耶律聪德旁边,得闻此事,蹙了蹙眉,垂下眸子转了转眼珠,沉默不语。 耶律聪德奇怪道:“他逃狱?嘶?怎么回事?孩子不要了?怎么选在这个时候逃狱?算了,明日就开战了,先不管他。让摩塔盯紧他。” “是!” 辽夏这一仗打得奇事百出,辽军的新兵器三下两下就废了,吃了很大的亏。但是辽人骁勇,平日腰间也配着自己的弯刀马刀什么的,硬是和夏打了好几天,双方半斤八两,激烈胶着,互相削弱了一番后,最终还是休战了,各自退兵。 白赫云想尽办法也救不出儿子,呆坐在武国公府整日以泪洗面,明瑞然抱着白赫云也没有办法,一夜间苍老了许多,白赫云知道赵安辰抢了兵符出征了,缓缓说道:“希望辰儿能救回儿子,呜呜呜……”趴在明瑞然肩上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辽皇帝大怒,耶律聪德难辞其咎,被狠狠责罚后,怒不可遏地冲进剔隐司密牢,指着被绑在架子的明笑阳喊道:“给我打!狠狠地打!” 狱卒得令应了一声,拿过刑鞭朝明笑阳身上狠狠了抽了下去,刑鞭极重,一鞭下去皮开肉绽,痛彻全身。 牢房之中,鞭声阵阵,一鞭接着一鞭,一道道血痕渗出衣衫,逐渐连成一片赫然鲜红…… 明笑阳咬牙想着:“呵,我明笑阳怕是熬不过去这一回了,赵逸……对不起……”喉咙血腥翻涌,呕了几口血,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 大宋皇宫,太上皇得知赵安辰抢了兵符率军出征了,气得病了几日,躺在床上骂:“辰儿这个混账啊,兵符也敢抢,私自调兵,一次调走禁军二十五万!真是气死我了,看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推出去斩了!” 赵清吓得立马跪在床前:“别,万万不可,父皇,六弟肯定是有道理的,不能斩啊,不行啊,那可是六弟呀,父皇把他斩了,等到父皇驾崩后,我这皇帝可怎么当啊,怕是要国破家亡了……” 太上皇听这话,气得坐了起来指着鼻子骂道:“你怎么这么没用啊,唉呀……”活活气到语塞,吭了半天也没骂出什么来。叹息了一会儿说道:“把明乐叫来吧。” 赵清道:“好,这就叫。” 此时赵安辰已经到了宋辽边境河间府,与守军会师共三十万大军,列阵擂鼓,战旗飘扬,声势浩大,一副要同辽决一死战的架势。 辽皇帝大惊,立刻召集群臣上殿议事。耶律聪德也受到紧急传召,咬牙切齿地走出牢房喊道:“他要是醒了继续给我打!” 狱卒看着奄奄一息的明笑阳问道:“王爷,他好像快不行了,还打吗?”意识全无的明笑阳挂在刑架上,已是衣破肉烂,血肉模糊,脚下殷红尽染。 耶律聪德知道明笑阳已经是什么都不顾了,铁了心的不愿为自己所用,留着也是个祸害。还被他当傻子耍,害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亏,奇耻大辱!一刀砍了也太便宜他了,还不如活活打死,喝道:“打!” 狱卒小声应着:“是!” 辽皇帝坐在殿上头痛欲裂,来人禀报:“报!宋军主帅是宁王,说是鲁王耶律聪德把明笑阳秘密拘押在剔隐司密牢,要求速速交人,否则立刻全军进攻!” 殿上哗然,全都死盯着耶律聪德。 辽皇帝道:“鲁王,有这事吗?明笑阳?就是那个明笑阳?大兵压境是你惹出来的?” 耶律聪德连惊带吓慌忙跪地狡辩道:“臣最近是拘押了一个被捉到的奸细,问他是谁他也不说,臣就把他关入了牢房,臣不知道他是明笑阳啊!再说奸细就该如此处置啊!” 辽皇帝吼道:“我问你该怎么处置了吗?你还不放人?等着我给你陪葬吗?” 耶律聪德惊慌失措,吓得魂不附体应道:“放,马上放!” 进殿来报的人又道:“宁王还说……” 辽皇帝赶紧问道:“他说什么?” “说要活的,毫发无伤。” 耶律聪德闻言,面如死灰瘫倒在地…… 明笑阳在鬼门关徘徊了快一个时辰了,迷迷蒙蒙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缓缓回神,还未睁眼就勉强喃喃道:“赵逸……是你吗,我可能快死了,都出幻觉了,怎么可能是赵逸……” 众将围着血葫芦似的明笑阳,气的跺脚骂娘,都嚷嚷着出去和辽拼了! 郎中道:“内伤不重,这外伤实在是太重了,没断气已是不易,性命垂危,还好是初春,没有入夏,还有得救,属下定会竭尽全力!” 赵安辰声音颤抖道:“遣使,武将出使。” 司马晗道:“我去!” 赵安辰道:“告诉辽皇帝,若是毫发无伤的交人,我定当信守承诺,明欢只剩半条命,我定要他们用半个江山来偿!约战耶律聪德!若敢龟缩,就不只是半个江山,宁王赵安辰与辽军决一死战!” 司马晗大声应道:“是!” ☆、囹圄 十三 赵安辰看着身上一块好皮都没有的明笑阳,血粼粼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心如刀绞…… 武国公府收到消息,说明笑阳没死,在赵安辰的威压之下,辽把人交出来了。白赫云也不哭了,抹了把眼泪笑道:“哈哈哈,不愧是我儿子,命真大!” 明瑞然见夫人刚刚还在伤心欲绝,一瞬间就哈哈大笑了,也是愁眉渐展忍俊不禁。 耶律聪德被赵安辰亲手诛杀于战场之上,死得那叫一个惨,赵安辰十八般武艺斩将夺帅,又把所有必杀技在耶律聪德身上使了个遍,耶律聪德落地之时被打得肉酱一般,碎在地上拎都拎不起来。赵安辰用兵极其诡谲,几乎是在屠军,杀得辽军难以抵挡连连败退。 赵清接到战报,写着明笑阳被救回,辽军被赵安辰爆打,笑道:“哈哈哈,六弟干得好!也不枉我被父皇骂了这么多天,嘿嘿。” 明笑阳被郎中妥善治疗,渐渐转醒,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孔,罗羽宁、罗战、郑将军都在,小声道:“看来我是真的死了,都看见跑马灯了。” 罗战笑道:“没死没死,明兄你活着呢,你被救出来了!宁王殿下出兵救了你。” 明笑阳凝神提气,使劲睁大眼睛:“宁王呢?他在哪?” 罗战道:“在战场,正在爆打辽军。” 明笑阳道:“带了多少禁军,战况如何?” 罗战道:“共大军三十万,打了不到两天,势如破竹。” 明笑阳心道:“不好!”咳了几声,咽了咽血腥味:“停战,快叫他回来!” 罗战道:“宁王殿下正在出战,他怎么肯回来,明兄你是没看到啊,宁王殿下看见你的惨样子时有多愤怒,现在八成正是杀红眼的时候。” 明笑阳怎么会不知道赵安辰有多心疼自己,要是有人敢伤赵安辰一根汗毛,自己也会忍不住要去拼命。 明笑阳道:“叫他收兵,就说我醒了,想见他。” 罗战目瞪口呆:“啊?” 明笑阳微微皱眉:“啊什么,快去,咳咳咳……” 更令罗战惊奇的是,杀红眼的赵安辰一听明笑阳醒了,想见他,立刻收兵回营,还跑得飞快,罗战忙不迭地在后面追着回去。 赵安辰跑到房间门口,看见被包得像白粽子一样的明笑阳坐在床上,正与几个将军在说着什么。 明笑阳看见赵安辰来了,眼睛一亮:“赵逸,你……”话音未完就迎面被抱进怀里,熟悉的味道在呼吸间贯入肺腑,身上的伤都不觉得那么疼了。 屋里的人本就知道这二人感情深厚,也见过他们举止亲近,虽说是习以为常,但还是觉得这气氛要是继续在屋里呆着难免有点儿不合适,都悄悄地出去了,罗战还暖心地带上了门。 明笑阳察觉到赵安辰避着他的伤,抱得轻柔,脑袋挂在赵安辰肩上小声道:“赵逸,对不起,又要你来救我了,我真没用……” 赵安辰:“……” 就这么沉默着抱了好一会儿,赵安辰还是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明笑阳感觉到赵安辰好像在微微颤抖,悄声道:“喂,你怎么了?”等了等,赵安辰也没答话。明笑阳轻轻推了推他:“咳咳咳….” 赵安辰立刻放开他,轻抚着他的背:“怎么了?疼了?” 明笑阳道:“没事。”抬眼正撞见赵安辰噙着眼泪打转儿的眸子,笑道:“呀,宁王殿下这个大冰山化出水来了,哈哈,我还以为你不会哭呢,好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本公子命大的很,嘿嘿。”说着拍了下自己胸脯,又突然叫道:“啊,疼!”赵安辰眉间轻蹙,捉住他手腕轻声责备道:“别动,还没好!” 明笑阳疼得嘴里轻轻“嘶”了声,安静地垂下眼,自知理亏:“对不起,我不该……呃,我不该的事儿太多了,啧,罄竹难书的……” 赵安辰道:“没有那么多,就只有一条,你不该离开我,一刻都不行!” 明笑阳道:“我和耶律七歌……” 赵安辰道:“什么都没有,我信你。” 明笑阳抬眼道:“喂,不是吧,我自己都不信我自己,你信什么啊。” 赵安辰想了想:“嗯,那换个说法,是我自信。” 明笑阳迷惑道:“啊?” 赵安辰摸了摸明笑阳的傻脸,微微一笑。 明笑阳小声道:“其实我那天不记得了,心情不好聊着聊着就喝多了,听人说我酒品很差,醒来时场面又……”做贼心虚地瞄了瞄赵安辰嗫喏道:“又难以形容,就,唉……” 赵安辰坐在床边,两人面对面坐得极近,白皙修长手指轻轻拂过明笑阳的脸庞,向上勾起他的下巴,探身向前蜻蜓点水一般啄了一下明笑阳的唇,鼻尖对着鼻尖,满眼深情道:“你醉酒后鼻子灵得很。难以形容就不必形容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 明笑阳心里一股暖流袭上心头道:“嗯。”心道:“这事儿这么容易就翻篇了?鼻子灵是什么意思?他很自信?什么意思?不过赵逸这么好,自信也是应该的…….”满脑子驴唇不对马嘴。 赵安辰道:“饿吗?” 明笑阳道:“刚刚吃了,不饿。那个……别打了,停战吧。” 赵安辰:“……” 明笑阳道:“我知道你很生气……” 赵安辰道:“好,停战,不打了。” 明笑阳一愣:“啊?”没想到赵安辰同意得这么痛快,心道:“太好了,省得费力气劝了。” 赵安辰道:“你说什么是什么,都听你的,明将军。” 明笑阳一噘嘴:“哼,看来宁王殿下也没有多生气啊。”心里飘过小米粒那么大点儿的不爽,唱着反调道:“不生气好啊,生气伤身,犯不上,宁王殿下还得千岁千岁千千岁呢。” 赵安辰笑着看明笑阳闹别扭,真是个让人看不够的人儿,一会儿的功夫十八个样儿。 明笑阳道:“笑什么。” 赵安辰道:“你自有道理,我信你。” 明笑阳的小不爽瞬间灰飞烟灭了,垂着眸子眨了眨,眼珠一转,看向赵安辰:“我们把明乐叫来吧!” 明笑阳话音刚落,一声门响,“哥,我来了!”是明乐。 吓了明笑阳一跳:“你怎么来了?” 明乐道:“太上皇让我来的,派我过来打败仗,虽然这屎盆子扣得本小姐很不爽,不过大局为重,你躺着吧,三天后我去打仗。” 赵安辰:“……乐儿小心,你第一次打仗,多谨慎些,切勿莽撞。” 明乐笑道:“宁王哥哥放心,我又不是我哥!” 明笑阳道:“说什么呢,我可是你哥!” 明乐满脸嫌弃:“没有宁王哥哥护着你,你坟上的草都比我高了,还能被包成这样坐在这儿?” 明笑阳十六岁的那场扬名立万,以少胜多的大胜仗在外人眼里功勋卓著,无限荣光,在自家人眼里就是个莽撞的大笑话,还挂了彩把赵安辰心疼得够呛。 明笑阳被怼得无可辩驳,十分憋屈,本能地身子前倾靠在赵安辰怀里求安慰,嘟囔道:“乐儿公然鄙视兄长,罪不可恕。” 赵安辰笑着抱抱,轻拍其背,以示安慰。 明乐道:“啧,瞧你那点儿出息,不知道宁王哥哥喜欢你啥。” 明笑阳心中一惊,坐直怔怔地看向明乐:“……” 明乐道:“你俩慢慢腻吧,我一路赶来快饿死了。”说完出去了。 明笑阳惊讶地看着赵安辰完全不惊讶的脸:“乐儿她说什么?” 赵安辰笑得温柔,轻声道:“乐儿知道你是我夫人。” 明笑阳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惊愕道:“她怎么知道的,还有,谁是你夫人,我是你夫君!” 赵安辰轻勾嘴角:“好,随你。”说完又在明笑阳脸上亲了亲,扶他慢慢躺下。 辽大殿上正在夜以继日地开大会。 “都怪鲁王,竟敢私自抓了明笑阳,还打成那个样子,这不明摆着是捅马蜂窝嘛。” “就是啊,现在怎么办,抓了个明笑阳,引来了个比明笑阳更狠的宁王,这可如何收场。” “宁王就是个疯子,他说要人,我们给他了呀,就算是快死了,那不是还没死吗,还喊着要辽给明笑阳偿半条命。这宁王分明就是个蛮横不讲理的嘛。” 辽南院枢秘院枢密使呈报:“昨日南院密探传回确切消息,说是明笑阳不知何故被逐出了家门,明瑞然和白赫云对外宣布与明笑阳断绝关系。更不知为何鲁王抓了被放逐的明笑阳,还以此威胁白赫云,让白赫云给自己万两黄金,白赫云震怒,才引来了夏攻辽那场战争。后来鲁王又用明笑阳威胁明瑞然,向明瑞然索要大量兵器,又导致那场战争我军失利,损失惨重。都知道宁王与明笑阳交好,这便造成现了眼下这局势……” 此话一出,殿上鸦雀无声。 辽皇帝道:“原来兵器和黄金是这么来的?我大辽北院大王绑架人家敲诈来的?” 南院枢密使道:“据报,的确是这样的。我们……我们有点儿不太光彩,略显理亏。” 辽大殿之上:“……” 一个大臣道:“鲁王日前不是说他不知道抓的是明笑阳吗?不是说只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奸细吗?” “哼,现在看来他不是不知道,他是很知道。” “鲁王好大喜功,贪婪卑鄙,还公然欺君,给辽引来这么多祸事,我们那么多契丹勇士战死沙场就是因为一个这么个不光彩的绑架勒索?岂有此理!鲁王死有余辜!” “对,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鲁王真是荒唐……” 此时,一个将军站了出来道:“既然已经动了刀兵,那就是战争,事已至此何谈理亏,常言道兵不厌诈,没什么光彩不光彩的,打就完了!成王败寇,咱们要是吞了大宋那块中原腹地,鲁王这根□□反倒能成功臣了!既然交战了,就不能认怂,那个宁王显然不是个能饶人的,咱们马背上的勇士也不是好欺负的!” 刚才的理亏气氛霎时一扫而光,群臣一派激愤,都叫嚣着:“将军说得对!” “对!要么讲理,要么开战,哪有一边开战一边讲理的道理?既然打起来了,就闭上嘴,管他的前因后果,赢了就是有理!” “说得好!” “既然他们不愿意放过我们,我们全力一战也不会输的,契丹勇士,大辽铁骑勇武无惧!” “对,我们跟他打!” 辽皇帝思忖片刻道:“立刻从各部调集军队,集中兵力全力一战,南下攻宋!” 明乐吃饱喝足来看明笑阳:“宁王哥哥,我看哥的生命力挺顽强的,被人揍成这样儿都没死,估计再养个两三天也就差不多了,我开战以前,你就带我哥回去吧,别让他在这占地方了。” 明笑阳道:“你是我亲妹妹吗?” 明乐道:“怎么着?你还病娇上了?一个大男人你好意思吗?” 明笑阳委屈道:“乐儿不疼我。” 明乐道:“差不多就快滚,别耽误我打败仗,你捅个傻篓子,多少人给你擦屁股,果果和玉泽都被扔在家里没人照看,我就跑出来给你阵前善后,还指望我疼你啊?我不打死你就不错了,不知道宁王哥哥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看上你这个大麻烦。” 明笑阳拖着长音道:“知道了~~~我后天就滚~~~。” 赵安辰道:“好,休战三天,开战前我带明欢回去。” 明乐道:“嗯。宁王哥哥,你……胁迫皇帝强抢虎符,私调大军这个事儿……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就算你是王爷,也抵不住啊,怎么办?” 明笑阳脸色陡然一变:“你说什么,什么胁迫皇帝,什么私调大军?” 明乐一怔:“你不知道?” 明笑阳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怎么回事?” 明乐叹息道:“唉……我忽然不想说了,出去了。”起身走了。 明笑阳问赵安辰:“怎么回事?” 赵安辰微笑道:“没事。明欢,你要答应我,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不要喝醉,千万不能再莽撞了,凡事三思而后行。” 明笑阳道:“赵逸,什么你不在我身边?你强抢虎符私调大军才把我救出来的?” 赵安辰道:“没事,没有乐儿说的那么严重,没几个人知道,此事也没有外传,只是回去被父皇责备几句,不必在意。” 明笑阳抓着赵安辰的手紧张道:“真的?你没骗我?” 赵安辰道:“嗯。”这么大的事无论有没有人知道,都是死罪难逃了。 赵安辰心满意足地想着:“明欢还活着就好。” 笑得十分灿然,温柔地亲了亲明笑阳半信半疑的脸。 明笑阳见赵安辰满脸欣喜,毫无半点儿忧色,便也信了几分。 ☆、尘埃初定 两日后,明笑阳的伤虽然没好,但是一共养了四五天,已无性命之忧。 明乐道:“走吧,马车备好了,我明日出战,每隔几天便要败退一城,带着你麻烦,你先走。” 明笑阳道:“好。” 赵安辰道:“乐儿出战要小心。” 明乐道:“好。”说完便扶着明笑阳上马车。 明笑阳大眼睛看着赵安辰,一字一句道:“马车高,疼,上不去。”几个送行的将军赶紧上前,要抬明笑阳。 赵逸冷声道:“不必,我来。”揽过明笑阳的腰打横抱起上了马车,明笑阳靠在赵安辰怀里美滋滋地抿着嘴偷笑,一切妥当,马车缓缓行去。 明乐看着哥明目张胆地撒娇装柔弱,鸡皮疙瘩掉满地,鉴于他确实伤得不轻,便只是撇撇嘴站在一旁也不拆穿他。 几个将军见此情此景各有感慨,司马晗道:“宁王真是个情深义重的王爷。” 罗战道:“明兄看上去心情还不错,应当是恢复得挺快,过段时日就生龙活虎了,刚抬回来的时候真是吓一跳,还以为活不成了呢。” 罗羽宁道:“贤侄命大,死不了,走吧,回去备战。”几人回去忙各自的去了 为了明笑阳这个伤员,特意弄了个里面有大床又有对座的大马车,还备了不少药和伤布。 赵安辰把他轻轻放在床上,自己坐到一旁座位上道:“你躺着,受伤就要多休息。” 明笑阳坐起来道:“若不是伤的起不来,我才不愿意大白天躺着呢,我都好了很多了,不躺。” 赵安辰道:“嗯,累了就躺下。” 明笑阳道:“知道了。赵逸,我这一身伤怕是要留疤了,就算养好了也一定很难看,想到这儿我就郁闷。”闷闷地嘟囔着。 赵安辰道:“命还在已经不错了。” 明笑阳不甘心道:“唉……可惜了本公子一副好身材了,活活被满身伤疤弄得卖相都没了。” 赵安辰侧头道:“卖相?” 明笑阳小声道:“呃,那个你……帮我换药的时候,有没有觉得特别难看啊?” 赵安辰道:“没有,我没想这个。” 明笑阳道:“啊?那你想什么了?” 赵安辰道:“想着怎样做才能让你不那么疼。” 明笑阳道:“以前和赵七歌喝酒的时候,她说她浑身上下都是伤,脱光了给我看,还嘲笑我腿上的箭伤太渺小了。我当时就觉得,完了,这姑娘算是嫁不出去,伤得着实难看了些,这下可好,我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赵安辰道:“脱光了?” 明笑阳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求生欲赶来相救:“嗯,喝多了,比伤疤来着,胜负欲作祟,没有别的,你别多想啊,呵呵……” 赵安辰:“……” 明笑阳道:“啊,不是,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想问你……我身上现在是不是很难看啊。”极力装自然,隐藏自己的小局促。 赵安辰道:“嗯。” 明笑阳心头一紧,沮丧道:“啊~~~我猜也是。”默默躺下,心情低落。 赵安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不一会儿明笑阳又憋不住了问道:“赵逸,我想起来我以前问过你,宫里那么多漂亮宫女,问你有没有心动过,你说没有,我当时还不信,不过现在我信了。你当然不喜欢宫女,因为你喜欢男的,呵呵呵。”尬聊不断还傻了吧唧地毫无自觉。 赵安辰又看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明笑阳见赵安辰不搭理他,又坐了起来问道:“哎,赵逸,你跟我说说,你见过多少美男子啊?” 赵安辰道:“没有。” 明笑阳道:“路上这么闷,说说呗。” 赵安辰道:“就是没有。” 明笑阳想了想:“嗯,也是,你都长成这样了,在你眼里还哪有美男子啊。” 赵安辰道:“你想说什么?” 明笑阳道:“不想说什么啊,闲着没事,聊天呗。” 赵安辰:“……” 明笑阳道:“赵逸,等仗打完了,事情都结束了,我们就能回暖园了吧?” 赵安辰:“…….” 明笑阳道:“你说点什么呗。多无聊啊。” 赵安辰道:“说什么?” 明笑阳道:“喂,不是吧……”隐约觉得赵安辰有点不对劲,太安静了,心道:“难道昨晚没睡好?”眼睛骨碌一转,靠里侧躺下:“赵逸,我累了。” 赵安辰道:“嗯,睡吧。” 明笑阳道:“你过来陪我,不然睡不好,做噩梦,着凉,头疼…还有呃…” 赵安辰过来躺在他身边道:“好,我陪你。” 明笑阳笑道:“嗯!” 马车夜晚停下休息。车内挂着几处灯,赵安辰道:“坐好,换药了。” 明笑阳忸怩道:“我好的差不多了,自己来就行。” 赵安辰语气肯定道:“我来。” 明笑阳见他坚持,只得乖乖地让他帮自己换药。 赵安辰道:“明欢,记住,你伤一分,我痛一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明笑阳听得懵懵懂懂的,应了一声:“嗯。” 赵安辰道:“你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 明笑阳道:“好好好,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赵安辰帮他穿好衣服:“好了。歇息吧。” 明笑阳躺好,拉过赵安辰的手放在自己身上,神色十分安心。 赵安辰收回手轻声道:“你身上有伤,伤好了再……”顿了顿声,又改口道:“好。”又将手轻轻放回,搂过明笑阳问道:“疼吗?” 不疼是假的,肯定是疼的,明笑阳道:“不疼,抱着睡。” 赵安辰:“嗯。” 辽军重新集结了兵马四十余万,双方边境整军对峙,宋军帅旗从赵改成了明,辽营议论纷纷,军帐之中众将军正在商议。 “明笑阳是肯定无法出战的,难不成是明瑞然来了?” “管他是谁,是谁都得战。” “六年前辽军损失惨重,休养兵马这么久,才算恢复兵力,最好别再吃他们明家的亏了,咱们好好研究一下战法。” “好。” 出战当日,明乐骑着白色战马,却不穿战袍,只是随便穿着平时穿的束腕束腰的习武装扮,一身艳红的女袍。 别说辽军了,就连宋军都有些惊讶,向来没有统帅穿成这样出战的,白赫云也是穿战袍战甲出战。 明乐手持长|枪,腰间别着白色蛇骨鞭立于军前,红色外袍风吹飘动,十分抢眼。 辽军统帅和众将一看,都笑道:“宋军统帅是个姑娘?还是个十|八|九的小姑娘?哈哈哈哈!” “嗨,我还以为是明瑞然呢。” “这是谁啊?” “我听说,明瑞然有一个女儿……” 众人:“……”将门虎女,不一定好对付,心里虽是重视了一点点,但毕竟是个小姑娘,也没有多么重视就是了。 战鼓擂动,旌旗飘起,明乐抬手号令全军:“杀!”一马当先向辽军冲了过去。 双方交战,连半个时辰都不到,明乐就下令,边战边退。辽军一看宋军势颓,便一拥而起向前冲。 明乐保存实力,降低伤亡,没多一会儿,就落荒而逃了。 辽军见这女娃娃怯战,十分得意,想都不想,连连追击。开战不到三天,明乐就丢了一城,整个河间府失守,宋军向大宋境内败退。辽军军心大振,打算敞开了打,还惦记着靠这一战灭了整个大宋呢,追得正欢,一路南下,成追打之势。 明乐把“不敌”和“仓皇而逃”装的出神入化,实则是应对自如,退打之时排兵布阵变化莫测,陷够了辽军一定数量才假装阵破倒退个二三十里,宋军伤亡极少,却一路上拖拽击杀了大量辽军,又呈节节败退之势,引着辽军全军追入宋境。辽军就没心思坐下来算这笔细账了,只知道宋军不敌,正是追得开心逞勇正盛之时,跟着明乐一路南下。 辽皇帝倒是觉得越来越没底了,问道:“大军出征几日了?” 太子道:“他们出征约有七日了,开战五日了,宋军不敌,我军南下顺利。” 辽皇帝犹豫道:“是不是派去出征的大军太多了些,四十余万兵啊。” 太子道:“宋军有三十万大军,并且都是明瑞然练出来的军队,十分擅长对付咱们铁骑,还是小心为上,既然我们有那么多兵力,何不稳妥些,压他们一筹?儿子觉得不算多。” 辽皇帝道:“境内只有十五万兵力,心里总觉得不安稳啊。” 太子道:“之前与夏开战,他们也得缓口气,此时应当不会打什么坏主意,听闻他们最近朝堂混乱腐败,内斗不断,想来也是顾不上在此时前来偷袭。” 辽皇帝道:“别忘了还有不安分的女真。” 太子道:“他们实力有限,远不如辽的兵力,女真要是真的背后捣鬼,我们即刻召回大军就行了,再说看现在宋军的情势,估计不等女真有动作,咱们就攻下宋京了。” 辽皇帝:“嗯,但愿吧。” 明笑阳乘车缓行,还要三四日才能入京,一路上都觉得赵安辰很安静,心道:“怎么这么安静啊?呃,他本来也是这个性子,嗯~~~还是有点不一样,哪里不对也说不好。”想不明白,就直接问吧:“赵逸,我怎么觉得你坐的离我很远呢?” 赵安辰道:“你有伤。” 明笑阳道:“哦。”原来如此啊,琢么着自己可能是多虑了。 还是不对!明笑阳脸皮厚的劲儿又上来了,大白天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你亲亲我呗。”说完就觉得,这话好陌生啊,以前也都没说过,真够不要脸的…… 赵安辰看着他笑了一下,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亲,又温柔地吻了一会儿。 明笑阳见赵安辰亲得十分克制,心里有点小不满:“就这样?” 赵安辰道:“别闹,你还没好。” 明笑阳撅了撅嘴,没说什么。 ☆、一命换一命 进了京城,明笑阳回了武国公府,赵安辰应召进宫了。府中只有白赫云一个家主在,要处理事务,还有果果和玉泽,不清闲,除了奶娘照看以外,火鸢看果果,在明玦不在的时候,火童帮忙看玉泽。这回挂了大彩还没好的明笑阳回来了,不仅帮不了忙,还得白赫云天天给他换药治伤。 白赫云看着儿子身上的伤,眼泪都下来了。明笑阳还笑嘻嘻道:“娘怎么跟赵逸一样呢?我挺好的啊,大男人受点伤没什么啊,还有条命在就算没事!” 白赫云看着儿子十分心疼,不忍心再责备他,的确是还有条命在就是谢天谢地了:“胡说,辰儿连笑都不怎么会,你少臭美了。” 明笑阳不说话了,闷声不响地被白赫云左涂右涂地擦药。 白赫云又觉得儿子还是欠教育,又说道:“你真是太不像话了,我怎么把你教成这样了,闹得全天下鸡飞狗跳的。” 明笑阳道:“冤枉啊,我可没闹,我是被陷害的,想折腾的是他们。” 白赫云道:“臭小子,还不知道收敛,怎么不打死你呢?你要是谨言慎行,稳稳当当的,他们想诬陷你也没机会呀?你要是像点样,谁会拿个婴儿栽赃你?” 见明笑阳耷拉着脑袋不说话,白赫云道:“你如今变成这样,满身伤疤,将来成亲,无论是娶了谁家的姑娘,人家都得嫌弃你。” 明笑阳本来就很介意这个事,在马车上试探了一下,也没得到什么答案,白赫云又在此时在他心上成功地补了一刀,脑袋耷拉得更低了…… 白赫云看他这德行撇了撇嘴不说他了,问道:“辰儿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明笑阳道:“赵逸应召进宫了。” 白赫云眼睛一眯,没说什么,给明笑阳换好了药,自己进宫去了。 赵安辰闯了大祸,说是应召进宫,不如说是进宫伏法领诛,此事没有外传,不仅仅是因为事关重大,同时也牵扯皇家颜面,所以只有太上皇、皇帝赵清和武国公一家知道,御书房里的宫人和侍卫们都下了封口令不足为虑。如今只能是太上皇在福宁殿关起门来处置赵安辰。 太上皇气得不得了,瞪着眼睛大吼道:“你强抢兵符,私调大军,还与别国擅自开战,战争岂是儿戏般说打就打的?一旦开战,要死多少人,多少将士,多少血淋淋的性命就这么轻易的没了。你罪无可恕!” 赵清坐在一旁听着,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着今天要出事儿。听父皇这么一说,这罪着实不轻,一想到死于战争的将士们也有自己的家人盼着他们回去,就于心不忍,心里也很是难过。赵清本就是个仁义善良的人,心胸豁达感情丰富,不如赵安辰聪慧,倒也是个宅心仁厚的性情。想到刀兵和牺牲终归是十分不忍的。看着跪在下面的赵安辰更是担心,担心父皇会怎么处置。 赵安辰道:“儿臣知罪,任凭父皇处置。” 赵清知道自己这个六弟是个倔脾气,半点不会说软话,更不会想什么说辞给自己开脱,赵清坐在一旁是又着急又上火:“父皇,是他们辽的鲁王先设计抓了明笑阳的,明笑阳怎么说也是咱们大宋的大功臣,栋梁之才啊,怎么能让旁人说抓去就抓去呢。其实也不算出师无名,还请父皇从轻发落吧。” 太上皇道:“这诛九族的大罪,因为他生在皇家,便只杀他一人已经算是从轻发落了。秘密杖毙,即刻行刑!” 赵清立刻跪下喊道:“不行啊父皇,不能杖毙啊,父皇把六弟杖毙了,我也不活了!” 太上皇道:“好,既然你这个皇帝求情那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八十军棍!打!不许停!” 赵清哭道:“不行啊父皇,三十军棍重伤,五十致残,八十军棍那不还是杖毙吗?” 太上皇吼道:“他死不得,卷入战争的将士们就死得?到现在死了多少将士你知不知道?啊?军国大事,为了千万百姓大宋江山,别说一个明笑阳,就算是我也死得!” 殿前侍卫过来拉赵安辰,赵安辰自己起来趴在一旁刑櫈上领罚,半分不辩解。 军棍落下,太上皇心都要碎了,闭上眼也挡不住眼泪落下。赵清吓得抓着太上皇的腿使劲晃:“父皇,求您了,放了六弟吧,他以后再也不敢了,以后就算他杀了我,我也不给他虎符了,别打了。”见太上皇铁了心的闭上了眼睛,赵清怕得不得了,又慌忙跑过去看赵安辰,见自己六弟被打的见了血立刻朝行刑的人喊道:“你轻点啊!” 赵清虽是皇帝,但因为能力不足,主政的还是太上皇,自己是个实习皇帝,自然是父皇说什么是什么,见这事也是无可奈何。 一棍接着一棍,打到二十几下时,赵清扑上去跟着挨打,赵清怕疼得很,挨了几棍子疼的天旋地转,咬牙挺着不起来,十来棍下去早就见了血。 赵安辰意识模糊不清含混道:“五哥,五哥让开。” 太上皇心如刀绞,扶着额泪流满面。 福宁殿大门被一掌推开:“住手!”白赫云进殿,侧头看到被打的昏死过去的赵安辰还有趴在赵安辰身上的赵清,说道:“宁王殿下罪无可恕,不知陛下罚了多少棍?” 行刑的殿前侍卫见白赫云进殿阻止,惶然顿住了手中的军棍,看着白赫云和太上皇。 就快晕死的赵清上气不接下气道:“八十棍。” 白赫云道:“打了多少棍了?” 行刑侍卫道:“三十八棍。” 白赫云道:“臣觉得宁王殿下虽然罪无可恕,但是此次战役往长远了看确是意义重大,所以宁王殿下是功是过还不好定论,如果按现在的暂且有错暂且罚,而后有功而后赏,臣也无话可说,但是若是今日罚死了宁王殿下,而后的赏又当如何,岂非有失公允,依臣所见,八十军棍依然是八十军棍,可否分开行刑,待养好了伤再打可好?这便两全了。” 赵清一听,心里感动的要死,生生骂自己蠢,为何没想到。 太上皇沉默片刻,深深叹了一口气:“罢了,就依白将军所言吧,都退下吧。” 白赫云道:“谢陛下。” 赵安辰被抬回宁王府医治,咬牙道:“自今日起闭府,任何人不得擅入,无论是谁都不能进府,对外就说本王不在府中。” 管家道:“是” 赵安辰抬起头对送他回来的白赫云道:“云姨,不要告诉明欢,拜托了。” 白赫云眉间忧虑,勉强点头答应了。 明笑阳在家养了月余,好的差不多了,却一直不见赵安辰,天天问,白赫云天天说不知道,便叫来火童:“我行动不便,你去替我寻宁王来。” 火童出府去寻,回来报告:“公子,宁王没在暖园,也没在宁王府,不知道去哪了。” 明笑阳道:“你去康王府找康王去宫里问。” 康王去问了一圈告诉火童:“告诉明兄,我都问过了,宫里没有宁王,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可能是我父皇派了什么隐秘的差事,去办差了。” 火童回府一字不差的跟明笑阳说了一遍。 赵安辰早就知会了赵清,不让赵清告诉明笑阳自己受罚的事。赵清心里明白,任谁来问都说不知。 自从耶律聪德被赵安辰阵前诛杀后,青璃接回七歌和儿子,一同回了乙室部族。八敏见尘埃落定,重获自由般心无挂碍了,只身回到清韵坊独自悠然生活,时常坐在窗边,看着长街尽头,安静的沉思,面容清秀,神色祥和,享受着难得又陌生的心安。 青璃将明笑阳的剑和马交给赵安辰留下的谍者:“替我向宁王说,此恩情定当铭记于心,青璃感谢宁王大恩,宁王永远是我们的恩人。”之后又亲自送三人离开了辽境。 赵安辰受伤不轻,太医道:“宁王殿下已伤及筋骨,至少要修养两三个月才能下床,这是药方,按方煎服,不要受凉。”将写好的药方递给宁王府管家。 管家应声道:“是。”送走了太医,便亲自去抓药。 明笑阳又养了几日,支撑着身体,坐着马车朝宫中行去,到了宫门口,需下车徒步入宫,明笑阳来到御书房找赵清:“赵逸呢?” 赵清看明笑阳这脸色着实虚弱,为了让他安心,张口胡诌:“被我父皇派出去办差了,具体是何事不便讲,没有危险,你放心养伤吧,看你这样还需静养,可别再到处乱走了,快回去歇着,你要是养不好,再有个三长两短可是不得了。” 明笑阳问:“真的?” 赵清道:“真的,皇帝能骗人吗?” 明笑阳半信半疑地打量着穿着龙袍也不像皇帝的赵清,语气十分怀疑:“皇帝骗不骗人不知道,你,就你?” 赵清道:“哎呀,你就信我吧,快回去养着,快去。” 明笑阳得知赵安辰只是去办差,并且没有危险,心中渐安,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回府养伤去了。 马车没走多远,明笑阳道:“我们去北郊。” ☆、一命换一命 二 车夫应了,向北郊行去。 明笑阳进了暖园,眼前还是老样子,心里舒服了不少。女使小厮见明笑阳回来了都很高兴,迎来见礼。 明笑阳问道:“公子回来过吗?” 女使道:“很久没回来过了,足有大半年了,之前明公子府上派人来找公子,说是府上小公子没人照看,自那以后就没再回来。” 明笑阳点了点头,自己向朝暮居走去,爬到赵安辰的床上躺好,孤独得像小动物一般。抱着已经气味浅淡的枕头慢慢睡去……朦胧中感觉到脸上有暖暖软软的东西在动,以为是赵安辰回来了,立刻睁眼,看到白猫望月正在用头蹭他的脸。 明笑阳抱过望月,起身出去,坐在阶上抬头看天,已经是皓月当空的时辰了,喃喃道:“望月呀望月,又只有咱们俩一块儿望月了。”说完瞥见对面被昼珠照得通亮的三生阁,微微一笑径自走去。 明笑阳连思念带无聊,进了三生阁像个小孩子一样到处寻宝,东翻翻,西找找,总想找点什么好玩的东西来。赵安辰的书很多他都读过,有没读过的也都见过。翻来翻去看见书架上面放着一个大木盒,心生好奇,拿下来瞧。 打开木盒,看到里面装着两百来封信,明笑阳眼睛一亮,来了精神,把信拿出来看。上面放着的五六十封是以前自己写给赵安辰的。明笑阳自己对着信笑得傻呵呵的,拆出来一封封重温。 “啊?我以前这么肉麻的吗?呃……” “哦,这封是我在大理写的,呃……我把大理姑娘夸得这么……不知道赵逸看到这时,是什么表情,哈哈哈,嗯…….” 看到自己写的最后一封的时候,愣住了,信里写着询问宁王妃的事……又想起自己回来后就被赵逸按在床上亲热了一番,垂下眸子眨了眨,心中思念越发汹涌难忍,心道:“唉……换我等你了,怎么还不回来……” 看完自己写的,又向盒子下面翻,呃,一百多封信,全是明乐写的。瞬间心中各种冲动呼之欲出,却又不停地提醒自己:“这是别人的信,不是我写的,也不是写给我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能看,再想看也不能看,绝对不能看!” 皱着眉看着妹妹和赵安辰“暗通款曲”的这么多信良久,憋得小脸通红,最后哼了一句:“去他妈的君子!”开始了偷窥别人信件的无耻行为。 越看越不对劲,这哪是什么信啊,全是明乐写的“明笑阳日记”,内容都是哥今天怎么怎么了,哥最近怎么怎么了,哥干了个什么什么事…… 明笑阳愣了一会儿,继续看。 一封信写道:“哥今天和金玉去喝酒了,金玉对我们很好,尤其是对哥,宁王哥哥小心哦,你情敌出现了!” 明笑阳:“……”什么鬼?!心道:“那时候我才十六岁,乐儿就知道赵逸的心思了?天呐,还有天理吗?我怎么不知道?” 另一封写着:“据我观察,金玉很喜欢傻哥,傻哥生辰你得来宣示一下主权才行……” 明笑阳被这内容惊得目瞪口呆,心道:“金玉?对我?啊?宣示主权?” 明笑阳好像想起了什么,例如赵安辰千里迢迢来给自己过生辰,又从别人嘴里知道自己当众非礼赵安辰,亲亲抱抱咬耳朵……呃……有种被算计了的感受……好深的套路啊。 又一封信写着:“哥今天学陷阱术,掉进抓野猪的坑里了……”“哥最近其蠢如猪,宁王哥哥确定要娶这个蠢货吗?三思啊!” 明笑阳:“……” 明笑阳看完了两百多封“明笑阳日记”,独自坐在三生阁里发呆,明乐说的没错,确实写了很多信,自己也的确什么都没错过,因为信里全是自己……把信原封不动地装回木盒里,放回原处。自我反省了一下,觉着自己就是个辜负人心的家伙,又对自己的迟钝感到空前绝后的震惊!是无比震惊! 明笑阳又养了一个月,生龙活虎了,除了一身伤疤以外与从前无异。就想着要去帮明乐打仗,此时据报明乐带领的宋军打了两个多月了,已经退到了冀州。 明笑阳上马提刀去帮妹妹打败仗。明乐看到明笑阳来了笑道:“哥?你怎么来了?” 明笑阳道:“来帮你啊。” 明乐道:“我负责打败仗,有什么可帮的?” 明笑阳道:“打败仗也是打啊,刚好活动活动筋骨。” 明乐道:“你是闲的吧?宁王哥哥放你自己出来了?他没跟来?” 明笑阳道:“赵逸不在,自从回去后就没见踪影,官家说他被太上皇派出去办差,也有两个多月没见了。” 明乐疑惑道:“哦?” 在明笑阳出京去帮明乐的那一天,赵安辰再次进宫领罚,二十一军棍,旧伤刚好又添新伤,又一次被血肉模糊地抬回了宁王府,管家都看不下去了,摇着头去煎药。 宋辽这场战役打得实在居心叵测,扮猪吃老虎。辽宋边境距离大宋京城汴京七百余里,就这么且打且退拖着辽军打了四个月之久,天天打,打了四个月,宋军损失不多却活活把辽军从壮牛拖成了瘦马,入了宋境以后不知沿路遭了多少次埋伏和奇袭,在辽军距离宋京只有一百五十里时,辽军已是强弩之末,但是已经付出了这么大代价,无功而返怎会甘心,辽军打算一鼓作气攻下宋京。 此时大宋太上皇下令:“反击!并调八方军队一同参战!” 明乐得令,一反常态,改变战法,宋军疯狂反扑,兄妹俩兵分两路,战法灵活又霸道,辽军被迎头痛击的措手不及。 四个月的战争,辽大军伤亡惨重,早就被全军拖入了宋境,战线过长,时间过久,辽已经粮草供给断裂,疲惫不堪。 辽的后院女真族见辽正在被爆打,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大好时机,辽就算现在撤军也十分吃力了,女真果然正如之前明笑阳所料,坐不住了,开始从背后猛攻辽西北大营。 辽朝堂震动,一筹莫展,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说,还搞得自家房倒屋塌,辽皇帝不得不传令撤军。 大宋太上皇见时机成熟,立即遣使入辽。 大宋使臣站在辽大殿之上道:“辽军在我大宋境内大败,如今撤军,如果我们大宋军队追击辽军,怕是辽军就要在大宋境内全军覆没了。” 一个暴脾气的辽将站出来,输人不输阵地吼道:“休得口出狂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会全军覆没?” 大宋使臣不慌不忙道:“现在宋军统帅是明笑阳,几个月前他险些被你们的鲁王打死,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明笑阳十六岁的时候就以十万宋军对战二十万辽铁骑,最终宋军伤亡两万,却杀得辽铁骑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现在的明笑阳你们觉得他会怎么做?” 辽大殿之上一片死寂,空气中都弥漫着恐惧和无可奈何。 辽皇帝道:“贵使来此有何提议呀?” 大宋使臣道:“我来此是传达我大宋皇帝的仁德友好之意,愿与辽就此休战,结兄弟盟,开互市,互通有无,并且辽军撤回后再去与别国别族开战,宋不会背后偷袭。想来大宋与辽之间来来回回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二十五年之久了,愿后世和平,和睦共处。” 辽皇帝听得此言感动得要死,忙道:“好,好好好,感谢大宋皇帝的好意。我们两国即刻结兄弟盟,再不开战,开互市,互通有无!” 宋辽结盟,战火消散,辽撤军,宋军按照约定没有追击。 明笑阳准备率军回京时已是七月末,返京启程那日,赵安辰第三次进宫领罚,又是二十一军棍……第三次被血淋淋地抬出了宫。 辽军在距离宋京不足一百五十里处撤军,明笑阳不到两日就回了京城。京城还是一如既往,聚福楼依然生意红火,清韵坊还是歌舞升平。 明笑阳骑着自家的小黑马走在京城的长街上,百姓夹道欢迎,都在争相翘首地望着英俊又年少有为的明笑阳,姑娘们都纷纷向他投掷鲜花,满地地姹紫嫣红,气氛欢腾。明笑阳也使劲抻着着脖子东张西望,心道:“赵逸怎么不来接我?四个多月了还没回来吗?” 明乐看哥那期待的样子不忍心泼凉水,也不忍心什么都不说,语气遗憾地小声道:“哥,宁王哥哥还活着吗?如果活着,他会活得很好吗?” 明笑阳一怔,满脸惊慌:“乐儿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明乐道:“宁王哥哥为了救你犯下的是杀头大罪,你觉得呢?” 明笑阳心里一凉:“赵逸说此事没有外传,被太上皇责备几句就会没事了。” 明乐道:“胁迫皇帝,强抢兵符,私调大军擅自开战,前前后后打了将近五个月,宋军死伤数万,责备几句?你信吗?你是傻子吗?” 明笑阳霎时红了眼,狠夹马腹一声大喝,快马飞驰在京内大街之上,未入家门,狂奔到宁王府门口,下马使劲叩门。 管家怕下人办事不利,正在亲自给宁王煎药,听见有人叫门,竟然是明笑阳的声音。管家怕人应对不好,慌忙起身前去开门,手里的扇火扇子都忘了放下,还带着一身的汤药味。 明笑阳红着眼睛问:“宁王呢?” ☆、一命换一命 三 管家道:“我家王爷不在府中,明公子,唉?!明公子您别进去啊,王爷真的不在!” 明笑阳道:“既然不在,我进去找一趟又何妨?” 明笑阳一怔,回头盯着管家手里的煎药扇子,紧张地问道:“你在干什么?满府的药味是怎么回事?” 管家道:“是我病了,弄点儿汤药……” 明笑阳抓了一下管家的手腕:“你没病!”直接往里闯。 明笑阳想闯谁的府,谁能拦得住,红着眼睛焦急地跑进去寻赵安辰,他跑到卧房门口,看见床上大片血迹,赵安辰正趴在床上发烧昏睡。 明笑阳走过去跪在床边摸着赵安辰好无血色的脸,心里一阵刀砍斧劈之痛,眼眶一热,回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道:“唉,明公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这已经是王爷第三次这样被抬回来了,一次不如一次,一次比一次虚弱难治,要是再来一回,怕是真的活不成了。” 明笑阳道:“他这样多久了?” 管家道:“小半年了,连伏天都在养伤,夏季炎热,极难愈合,有几次要不是云夫人,险些救不过来了。这不前天又被打成这样抬了回来。” 明笑阳压着嗓子颤声道:“你照顾好他。” 管家道:“是。” 他立刻跑回家问白赫云:“娘,赵逸怎么伤成那样了?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白赫云道:“你知道了?如果不是我去福宁殿阻止行刑,辰儿已经在你回来那天就死了。军棍八十,我劝说太上皇分次行刑,才保住他一条命。明笑阳,你可知道什么是谨言慎行,沉稳成熟了吗?辰儿因为你的荒唐和莽撞几乎是搭上了一条命!” 明笑阳焦急地带上所有好药跑到宁王府,日夜守着赵安辰,煎药敷药,药膳,时时刻刻做得极细致小心,他精通医术,每天想尽办法给赵安辰治伤,不忙时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赵安辰。伤的很重,脉象虚弱,发烧昏沉,就是醒着能喝药也是意识模糊。 又过了三日,赵安辰退烧了,清晨醒来看见自己身旁睡着明笑阳,十分吃惊,凝视了片刻,又静静地笑了,抬起手摸了摸明笑阳的脸。 明笑阳幽幽转醒,见赵安辰眼眸清澈地看着自己,立刻异常清醒,“明笑阳式晨间放空呆”也被赶得没了影。他坐起来,关切地摸了一下赵安辰的额头,悬心渐安轻声道:“好,退热了。” 他蹦下床道:“等我下,我马上回来。”说完就跑出了卧房,不一会儿端来了自己煮的药膳,又去抱来自己用药汁调制的一大桶温热的水,桶边上搭着几块布巾,放在赵安辰床边:“退热了好,我好给你用这桶药水擦身体。药性柔和,却有清热祛毒的功效,擦在没有伤的地方也能对伤口有很好的辅助作用,你一定会很快痊愈的。药膳还很烫,擦完以后刚好温热。” 赵安辰静静地看着已经生龙活虎的明笑阳心情很好,眼中安心和笑意涟漪般扩散开来。 明笑阳先给赵安辰擦好没有受伤的上身,细致盖好,又仔细地擦好下身,最后轻轻掀开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伤口,伤口不能碰水,他拿过自己用药熏过烤干的布巾一点一点轻柔地擦去渗出的血污,将药粉撒在伤口上,轻轻包好盖上。 赵安辰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忙活了一大通,嘴角微扬沉默不语。 明笑阳帮赵安辰洗漱过后,端过药膳试了试温度道:“嗯,刚好。” 一小口一小口喂给赵安辰喝,喝完汤又喂了一些清粥小菜。 明笑阳道:“赵逸,对不起,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下次军棍我去替你。” 赵安辰笑道:“没有了,不用替。” 明笑阳眼睛通红道:“……八十军棍?都打了?”看向他的伤处,只觉胸口猛然狠狠一揪。 明笑阳心疼地皱着眉:“这么好的身体都被打成这样了。”眼睛看着赵安辰刚换过药的屁股。 赵安辰轻笑一声:“呵,难看吗?” 明笑阳道:“不只是难看了,一团糟,皮开肉绽的。你爹不是最疼你吗,怎么下此狠手,以后他要是又装死,我才不救他。”每次看到这伤口,心都拧巴在一起难过到呼吸艰难。 赵安辰道:“不怪我爹,没事,都过去了。” 明笑阳心里难过小声道:“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不再闯祸,不会再连累你救我。赵逸,我遇见你是幸运,可你遇见我就是劫难了,对不起。” 赵安辰道:“你是我的,不必对不起。” 明笑阳道:“……” 赵安辰道:“我疼,受不了。” 明笑阳慌了,从怀里掏出个瓶子,倒出一颗药丸:“止疼的。”拿过水喂给他。 赵安辰吃完轻哼一声:“还疼。” 明笑阳道:“嗯,打成那样看着都疼。” 赵安辰盯着他道:“不行,还疼。”眼神清亮却写满了“我想要你”。 明笑阳俯身吻了他一下:“好些吗?” 赵安辰道:“嗯。” 明笑阳生疼地心被猛暖了一下,心道:“奥~~~赵逸好可爱。”又亲了几下:“我去煎药,一会儿就回来。” 明笑阳一边煎药一边自责:“明笑阳啊明笑阳,你是疯了吗,对着个伤号心痒痒,太不是人了。”明笑阳这些日子时时刻刻都是心疼得要命,这会儿心里又疼又痒,着实难受得很。 明笑阳药煎好了,端进去吹得温热不烫了喂给赵安辰喝。 赵安辰喝完了道:“苦。” 明笑阳道:“蜂蜜水。”拿过一个盛着蜂蜜水的小碗。 赵安辰喝了一口不喝了,也不说话。明笑阳猜到了他说苦不是想喝蜂蜜水,心中暗暗偷笑,又俯下身亲了亲赵安辰,果然效果显著,看得出来赵安辰变得很高兴。 明笑阳心道:“哦?赵逸生病的时候会这么可爱呀,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真是一大发现,嘿嘿。” 明笑阳差人重金去到处搜寻的植物陆陆续续地搬进宁王府,管家问道:“这是什么?” 明笑阳道:“这是芦荟,药材,在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不再怕水的时候,可以修复伤疤,我先寻来,等过些日子把浆汁取出给宁王敷伤口。” 管家点头道:“好。” 明笑阳进卧房照顾赵安辰:“赵逸,你的伤我会竭尽全力让你不留疤痕的,这么漂亮的身体,留了疤痕多可惜。最近我给你用外敷药中都加了些除疤生肌的药,放心吧。” 赵安辰道:“你养伤时为何不用?” 明笑阳道:“我的是鞭伤,无论如何都会变成现在这样。你不一样,虽然伤的很重,却是棍刑,又伤在下身,还有希望。” 赵安辰道:“就算有些伤痕,也不妨事。” 明笑阳道:“不行!你得好好的。” 明笑阳想尽了办法,照顾得比太医还要好,用了许多办法,三天两天就来复诊的太医都自愧不如。过了十多天,赵安辰恢复的很好,不用一直趴着了,勉强可以侧起身睡觉,休息得好,伤就好得快。 赵安辰看着明笑阳笑道:“我妻活泼可爱,十分爱笑,漂亮温柔又体贴,并且勇冠三军,本王很喜欢。” 明笑阳道:“我是你夫君!” 赵安辰宠溺一笑:“好。” 明笑阳看得入迷,心道:“看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好看,这妖孽,竟然越来越好看……还真是不笑,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一笑,温柔似水,春暖花开啊。”又想到这样的赵逸要是被别人看了去怎么办,顿时心里酸溜溜的:“赵逸,以后要是有特别好的人特别特别喜欢你,你也不讨厌那个人……怎么办?” 赵安辰道:“我会告诉那个人,本王的王妃武功极高又爱吃醋,不想死就躲远点。” 明笑阳瞬间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赵逸,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哈哈哈哈。”笑了一会儿后,又想了想嘟囔道:“我不爱吃醋。” 赵安辰笑而不语,含情脉脉…… ☆、明赵议亲 明瑞然下朝后,宫中一位内侍走过来道:“武国公请留步,太上皇请您去福宁殿议事,请您跟我来吧。” 明瑞然也不知是何事,福宁殿是太上皇的寝殿,叫去福宁殿议什么事啊,跟着内侍来到殿前。 内侍立于门后,欠身道:“武国公请。” 明瑞然迈进殿中,身后的殿门又被内侍重新关好,向殿里走去,殿中只太上皇一人安静地坐着。太上皇见他来了,招手道:“瑞然,过来坐,尝尝今年的新茶。” 二人面对面同坐一案:“些许日子不见,你老了很多。所为何事陡然沧桑啊?” 太上皇道:“岁月不饶人,你不是也在救不出笑阳时,一夜老了许多吗?我又何尝不是?皇帝也好,太上皇也罢,终归都是人。有所能,更有所不能。辰儿如何了?” 明瑞然道:“半死,又濒死了几次,现在是死不了了。受重伤可以养,但是连续受重伤还不如死了容易。明欢在照顾辰儿,你放心,云儿说过,欢儿在医术方面的天赋也是出人意料的高,不当将军当个郎中也能成个神医,他现在日夜照顾辰儿。辰儿定然死不了。” 太上皇道:“那就好,你说辰儿会不会恨我?” 明瑞然道:“你自己的儿子自己不知道吗?” 太上皇道:“关心则乱,旁观者清。” 明瑞然道:“不会恨你。” 太上皇追问道:“会怨我吗?” 明瑞然淡然道:“也不会。” 太上皇稍微松了口气道:“嗯,那就好。他要是不认我这个爹了,我活着也没啥意思了。” 明瑞然笑道:“呵,他不会。” 太上皇道:“嗯。对了,这次乐儿功劳不小,当受封从三品云麾将军。” 明瑞然想了想笑道:“我猜她不愿意。” 太上皇道:“为何?” 明瑞然道:“她有功,你知我知她自己知,足以,别人又不知道。乐儿是开国以来打败仗最多的将军,典型的败军之将,封了遭人非议。天天打败仗还要得封领赏,影响不好。不封还好,封了反而丢人了。” 太上皇笑道:“有理,哈哈哈,乐儿是个奇才啊,败仗打得比胜仗还要精彩百倍。如此将才也只有出自你明家了。嗯,也好,不封就不封,反正乐儿要什么有什么,也不缺我这一官半职的。要不封个一品诰命夫人吧。” 明瑞然道:“嗯,这行。” 太上皇道:“乐儿的兵法谁教的?” 明瑞然道:“玦儿教的。” 太上皇道:“嗯,你知道玦儿是谁吗?” 明瑞然道:“我儿子啊,哦,也是我女婿,反正里外都是我儿子。” 太上皇道:“他应当是我大宋的郡王,玦儿是平王的儿子,平王和惠王争得两败俱伤,平王杀了惠王,我父皇大怒将其贬为庶人,那年玦儿刚刚三岁,而后平王病逝,王妃念子幼小,担心有人寻仇,便带着儿子不见了踪影。玦儿科考榜上有名,我才见到了他,第一眼我就发现他长得很像平王,又看到他腰上的黄翡玦,那是我父皇送给平王的出生礼,定是他了,没错了,他姓赵,叫赵玦。是我的亲侄子。不过嘛,与其当平王的儿子,还不如当你明瑞然的儿子,你把他教的很好。玦儿幸福就好,是谁不重要。咱们两家真是有缘分啊。哈哈哈。” 明瑞然惊得瞠目结舌:“!!!” 太上皇眼神深了深,沉声道:“还有一事。” 明瑞然道:“还有啊?” 太上皇道:“有,也没有。我想问问你,辰儿和笑阳是什么关系?” 明瑞然道:“情深义重的好兄弟。” 太上皇凝视着明瑞然,沉思片刻,觉得明瑞然坦然的回答并无作伪,又笑了笑:“哈哈,对啊,我为何要问你啊,你什么都好,就是缺乏想象力,有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儿,你却经常看了和没看一样,不如你回去问问云儿吧。然后再来偷偷告诉我,可好?” 明瑞然道:“啊?啥意思?告诉就告诉,还偷偷?” 太上皇道:“嗯,我觉得有可能会有偷偷的必要。” 明瑞然脑中飞转,忽然神色一凛,面露怒色吼道:“你混蛋,不可能!” 太上皇吓一跳:“啊?” 明瑞然道:“我知道你和云儿相识日久,比我要久,也知道你们关系很好,但明笑阳是我的儿子,绝不可能是你的儿子!” 说罢一手揪起太上皇的领子猩红着眼狠狠地瞪着他:“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何会有这种猜测,嗯?你对云儿做了什么?” 太上皇大惊:“说什么呢?明笑阳怎么会是我的儿子?我和云儿可是兄弟情深,清白得很,你别瞎说!” 明瑞然眨巴眨巴眼,放开了太上皇,静静地坐了回去,陷入沉思,一言不发,心道:“到底啥意思啊?辰儿和笑阳不是亲兄弟,又不是情深义重的好兄弟,那还能是什么关系?” 太上皇道:“哎呀,真后悔问你,什么脑袋,我说辰儿和笑阳,不是我和云儿,跳哪儿去了?我差点被你驾崩了,真是的。走吧走吧走吧,回去问云儿。” 明瑞然道:“哦,我这就回去问,你等我。” 明瑞然出了福宁殿神色紧张,满面疑云,慌慌忙忙地出宫去了。 太上皇独自坐在福宁殿,慢悠悠地喝茶,心道:“呵,还在外面弄了个暖园,分明就是想金屋藏娇,从小就爱藏,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明瑞然回府走到竹斋:“云儿,辰儿和笑阳是什么关系?” 白赫云倒吸一口冷气,稳了稳情绪:“怎么了?” 明瑞然道:“太上皇让我问你,然后去告诉他。” 白赫云眸中暗了暗,神情略显不安,轻轻蹙了下眉,出府上马进宫。明瑞然觉得不对呀?!心道:“看云儿这神色,难不成真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事关儿子,我也得去。”追着白赫云又进宫了。 白赫云来到福宁殿:“你什么意思?” 太上皇抬头道:“这么快?”又看向后面的明瑞然:“我只是让你问问,怎么连人都来了?”对白赫云道:“也好,坐,慢聊,云儿这么快就来了,看来我猜的没错了” 三人入座,神情各异,一个风轻云淡,一个乌云密布,还一个满脸疑问。 白赫云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太上皇道:“云儿,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个俗人啊?” 白赫云道:“嗯,是个聪明的俗人。” 太上皇笑道:“这也太坦诚了吧。” 白赫云道:“你打算怎么办?你可不能胡来。” 太上皇道:“顺其自然吧,万物天成,随缘殊胜,强使为之,除了能多添几笔悲伤,还能有什么不同?” 白赫云眉间轻展:“呦,活出境界了?可喜可贺。” 明瑞然左看看右看看:“说什么呢?算我一个可好啊?” 太上皇道:“呵呵,人生难得一豁达,活得通透了才能豁达。我的豁达,一半是像你说的,老了,活出点儿境界了,一半是逼出来的。你说说,就辰儿那个不要命的倔脾气,如果我反对有用的话,我当然还是想抱孙子的。明知道没用,又何必非得强求,都安稳度日,各得其乐,也没什么不好。人心难测,难得情深,人心易变,难得赤诚,人心有怖,难得无惧,人海茫茫,难得有缘。他们俩这一折腾,我算看出来了,感情深着呢,生死相随,打不散就不打了吧,我又何必枉做恶人。” 白赫云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豁达,佩服。” 明瑞然:“?” 太上皇笑叹道:“呵,当初我一心想着让明乐嫁给辰儿,谁知道你家肥水不流外人田了不说,我家的倔驴还盯上你家的笑阳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的,唉……” 白赫云看了一眼发懵的夫君,暂没理会:“嗯,的确出乎意料。” 太上皇道:“辰儿伤势的如何了?” 白赫云道:“还不错,笑阳照顾的很周到。” 太上皇可怜道:“那就好,你帮我向辰儿多说说好话。” 白赫云笑道:“知道了,还有事要忙,走了。”起身朝殿外走去。 太上皇道:“嗯,你记得说啊!” 白赫云摆摆手道:“我知道了,放心吧。” 明瑞然跟着白赫云一起走了,路上问:“你们说什么呢?” 白赫云道:“你觉得咱们府门口贴的明笑阳择妻标准像谁?像不像辰儿?” 明瑞然:“?” ☆、明赵议亲 二 宁王府。 明笑阳道:“赵逸,你快好起来,现在宋辽结盟了,我想去找青璃,我听说天佑和你给我的剑还在他那儿,我得取回来!” 赵逸笑道:“你那么喜欢吗?” 明笑阳道:“当然!那可是你给我的!” 赵逸道:“剑在我书房,天佑在马厩。既然你喜欢,我就再送给你一次,别再弄丢了。” 明笑阳眼中神采闪耀,惊喜道:“啊?真的啊,赵逸,你真好,我喜欢你!”在赵安辰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跑出去找到剑,好好地重新挂在腰上,又跑去马厩,看见天佑悠闲地站在那里,明笑阳立刻跑过去摸了摸马头,十分开心。 明笑阳高兴道:“天佑,我可想死你了,有没有想我啊?哈哈!”摸了摸马脖子道:“嗯,壮实,看来你过得不错啊,嘿嘿。不像我,过得可惨了,对不起啊,以后不会再把你弄丢了。好天佑。”又宝贝地摸了两把。 夜晚明笑阳又去煮了药膳,端去给赵安辰喝:“好喝吗?” 赵安辰道:“嗯,不算太难喝,药味儿。” 明笑阳笑道:“也是。” 赵安辰道:“你会做饭?” 明笑阳摇摇头:“我只会熬药和做药膳,没做过正经饭菜,八成没天赋,做不好。你想吃?我给你做啊?” 赵安辰壮烈地一笑:“你可以不做的,实际上我宁王府也是有厨子的。”见他来了兴致,有点后悔有此一问了,下一顿饭可能会变得惨不忍睹。 明笑阳道:“我看你就是担心我做得难吃吧,最近陪着你也没时间做,等你好了,有空我试试!嘿嘿!” 赵安辰道:“嗯。”呵,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痊愈后你有比做饭更重要的事要忙。” 明笑阳道:“何事?” 赵安辰轻声道:“过来,我告诉你。” 明笑阳把脸凑了过来,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赵安辰在他耳边悄声道:“成亲,洞房。”啄了一下他的耳垂。 明笑阳奇道:“不是吧,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着这事啊,赵逸,刮目相看啊!哈哈!” “咳咳,嗯!”门口传来一声清嗓子。 明笑阳惊道:“娘?你怎么来了?” 白赫云道:“晚了,叩门麻烦,惊扰旁人歇息,我是飞进来的,来看看辰儿的伤,刚一落地就看见你们两个小东西相亲相爱?” 明笑阳尴尬地站在一旁,眼神闪烁极不自然,搔搔头,无可辩解。赵安辰倒是十分自然,饶有兴趣地看着明笑阳的窘迫模样,笑得灿然。 赵安辰道:“云姨,明欢把我照顾得很好,不必担心。” 白赫云飘了一眼窘在一边的傻儿子笑道:“行了,你俩小时候也没少亲,我都看习惯了,现在才想起来害臊,晚了点儿吧。” 白赫云坐下看了看赵安辰的伤:“这次怎么会好得这么快?你用的什么药?” 明笑阳拿了五张方子:“这是内服的,这是外用的,这是擦身的,这是药膳,这是生肌的…..” 白赫云细细看过笑道:“嗯,很不错,我看你该去学你没学完的了,你已经晚了两年了,等辰儿好了以后,赶紧给我去学。” 明笑阳点头道:“是,娘。” 白赫云道:“城南宝药斋,为期大约三四个月,你要住在炼药阁,因十分难学又需心智成熟,才定为弱冠而习,你定要潜心修学,心无旁骛,懂吗?我看辰儿这伤大概一个半月就能好,现在养了十几天,再养几天就就不用你照顾了,之后便可自己痊愈,你赶紧给我去把该了的事了了,之后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听见没有?” 明笑阳乖巧道:“好的娘!” 白赫云回府了,留下二人大眼瞪小眼。明笑阳俯身笑道:“欸~~~赵逸,洞房不了了,怎么办,嘿嘿。” 赵安辰幽幽说道:“之后爱干什么干什么……” 明笑阳:“……” 赵安辰道:“我自己能好,不用你照顾,要不你明天就去如何?” 明笑阳:“……” 赵安辰问道:“怎么了?” 明笑阳调笑道:“不行,我不放心,至少再十天,你看上去像性冷淡一样,到底是有多着急呀?还伤着呢就赶我走啊。” 赵安辰不说话了,默默趴着。 明笑阳心道:“咦?不高兴了?真可爱。”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赵安辰白净的脸蛋。 赵安辰才小声道:“很急。” 明笑阳继续调笑:“啊?你平日里端的神仙一样,恨不得平地飞升,想不到在洞房这种事上如此热情,哈哈哈……” 赵安辰侧着头看着明笑阳笑话自己,默不作声。 明笑阳趴到他耳边悄声道:“偏不跟你洞房,急死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坐一旁笑着。 赵安辰:“……”气鼓鼓地趴着,不吭声。 明笑阳持续作死:“咦?生气了?我瞧瞧,嘿嘿嘿!” 赵安辰抬眼看他,眸中闪着灼灼火苗,跃动不息,眼底蕴散开来的是两分气愤,三分野性,还有五分欲望。 明笑阳被这么一盯,怂只在一瞬间,登时觉得自己是被大狮子盯着的小绵羊,为了以后自己某件事的切身感受着想,赶紧掏出求生欲糊脸上,撒娇噘嘴道:“好好好,洞洞洞,等我回来就洞,行了吧?”看着趴在床上狮瞪的赵安辰,可怜巴巴道:“但是你不能粗暴对待我,知道么?” 赵安辰见这小模样儿,心头一颤,眼睛里的火苗霎时变成了三分柔情七分欲望烧的更烈了,低下头,把脸埋在枕头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唉…….” 明笑阳看到赵安辰这难得一见的可爱的举动,噌一下蹿了三丈高的作恶欲席卷而来,爬到床上避开赵安辰受伤的下身,扑到他背上咬了一口:“反正你现在行动不便,刚好被我欺负!让你刚才瞪我瞪得那么凶!”说完又折腾了一会儿,才从他背上下来,一抹嘴道:“怎么样?我厉害吧!服不服?”也不知道刚才装可怜的是谁,作恶欲完胜求生欲,狠狠地作死了一把。 赵安辰被明笑阳这火上浇油的功夫彻底折服,身体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状态十分不可描述,只得不出声地埋着脸一动不动…… 明笑阳又“欺负”了好一阵子,大晚上的折腾累了,倒在赵安辰身边儿睡着了,还是赵安辰这个行动不便的伤号帮他拉了拉被子,盖好。 赵安辰心叹道:“唉,更急了……” 明笑阳又悉心照料了赵安辰十几天,按照白赫云的吩咐去白氏木之一族学医毒秘技和木之一族管辖的产业。 歇息之余,明笑阳坐在炼药阁门口望天,心道:“等我学完出去刚好要过年了,过完年我二十二岁,那赵逸就是二十五了啊,哦,懂了,怪不得他着急呢,第一次在宫外遇见赵逸时我还是个不能喝酒的十五岁,转眼间就快七年了,真快呀。王爷里就只有赵逸还没成亲,说来也奇了,之前太上皇还张罗着给赵逸选妃,这怎么又没动静了?成亲呀,两个男人怎么成亲……太难了,太上皇打赵逸军棍,差点把自己亲生儿子打死,真是君王无情,他要是知道赵逸最后断了袖和个男人终成眷属了,该不会一个怒发冲冠真的把赵逸打死吧?”想到这儿,一身冷汗,忧心忡忡…… 皇帝赵清因为上次和赵安辰一起挨打,痛定思痛,决定励精图治,奋发图强,天天勤奋得很,努力学习,认真思考,从以前的每天用脚后跟想问题终于变得学会使用脑子了。 “陛下,已经亥时了,该歇息了。”随侍太监提醒赵清已经夜深。 赵清道:“好,歇息。” 随侍太监道:“陛下,眼下国泰民安,您要多注意龙体啊。” 赵清道:“朕如今懂了一个道理,只有自己强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太监道:“陛下您是天子,哪有陛下保护不了的人啊。” 赵清道:“有,太多了。” 静惜宫。 静太后道:“以往辰儿每个月都会回静惜宫看我,为何最近半年都没见到我的辰儿,儿子呢?” 太上皇道:“儿子去查盐务了,快回来了,等他回来一定会来看咱们的。” 静太后道:“哦,何时回来?” 太上皇答道:“大概还有一两个月吧。” 静太后道:“好。” 太上皇后背发凉,吓得直冒冷汗,心道:“静芙要是知道我差点把儿子打死,怕是今日被打死的就是我了。也不知道云儿去替我说好话,说得怎么样了,辰儿什么时候能来看我们啊,不会是怨恨我了吧,不会吧,瑞然说辰儿不会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嘀咕半天。 白赫云打了个喷嚏,心道:“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啊……唉,岁数大了,记性不好,唉?我今年多少岁来着?” 自从明瑞然知道明笑阳和赵安辰的“真实关系”以后,情绪低落了好久,白赫云开导了几回,理虽说通了,明瑞然表示不反对,毕竟他喜欢儿子也喜欢辰儿,就是情绪上化不开,最近好多了,还是有点儿小自闭。 白赫云道:“我觉得挺好的。” 明瑞然道:“我也不觉得不好。我是抱不上孙子了是吗?” 白赫云道:“玉泽也是你孙子啊,再说了,强身健体很重要的,咱们再活个二三十年也能抱得上果果的儿子不是?” 明瑞然一听,头都大了:“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你说我怎么没发现呢?” 白赫云笑道:“他们俩倒是从来没隐藏过,我早就知道。你向来对这种事是少根筋的,看不出来也正常。” 明瑞然不解:“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白赫云仔细想了想:“那可是太早了,早在十几二十年前也说不定。我跟你说,儿子的命是辰儿捡回来的,儿子就算以身相许了,咱们也不亏啊。” 明瑞然道:“云儿,你这账算得太狠了。” 白赫云道:“细想起来,你是少了个孙子,但也多了个儿子啊,还是辰儿那么好的儿子。” 明瑞然:“……这个肥水流到了咱家的田里,太意外了。” 白赫云不逗他了,一本正经道:“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是人,都是有感情的人,心悦谁便是心悦谁,人生不长,能与心悦之人相伴何其幸运。很多男人和女人成亲生子,看似平常,却少有因两情相悦而白头到老。每个人的一生都是独一无二的,且不能够随心意而活,又何其不幸。你知道我为何会爱你吗?” 明瑞然眼睛一亮看着自己的夫人。 白赫云道:“因为我心悦你,你也心悦我,我心甘情愿为你生儿育女,而你也是一个会对我说,就算我不会生孩子,你也愿只同我一生相伴无怨无悔的男人。你纯粹地爱我,而我也一样。若是真心,笑阳和辰儿又有何不可?” 明瑞然沉默了一阵,神情宁和,望着夫人幽幽说道:“嗯,倘若真有来生,就算云儿变成了男人,我也还会追着你不放。” 白赫云抱住自己的夫君,笑得幸福,幸福得想哭,含泪笑道:“我是男人,你要是变成女人,我就娶你,要是咱俩变成了一样,我也不许你爱别人。” 明瑞然抱着夫人笑道:“嗯!” 两人抱了一会儿,明瑞然道:“他俩何时成亲?” 白赫云一怔:“啊?你脑袋转得也太快了吧?!” 明瑞然:“…?” ☆、明赵议亲 三 之前朝中有许多文官御史参奏弹劾武国公夫妇通敌卖国,向境外转移军资和财物,因赵安辰举荐,赵清下旨将“诬告”文官下狱,让沈玄清主审此案,摸清关系,探查消息来源。 沈玄清差事办得不错,抓了大宋境内不少各国奸细和暗桩,立了功,从八品小官擢升从三品吏部侍郎。 太上皇与沈轩闲聊道:“你的儿子不错,有你当年的风范。” 沈轩道:“他还是年轻,尚需历练。” 太上皇道:“无妨,玄清是个好苗子。前些日子差事办得极好,还查出了很多埋得深的奸细,胸有乾坤,心细又沉稳,前途不可限量。” 沈轩道:“最近局势太平,就几个不成气候的跳梁小丑到处撺掇,我刚刚奏报了官家。 太上皇道:“嗯,好。对了,你刚回来,肯定不知道,你要当外公了,我要当爷爷了,哈哈哈哈,昨日太医诊出来的。想不到澈儿最后成亲,却最先有了子嗣。” 沈轩满脸惊喜:“啊?是吗,这可是大喜事,我一会儿出宫就去康王府看看。” 太上皇笑道:“想不到咱们如今都成了亲家了,凌霜嫁给我那个不成器的澈儿,真是委屈凌霜了。” 沈轩道:“我倒是高兴得紧,我看康王极好,恣意潇洒,才华横溢,是个极有毅力和心胸的君子。” 太上皇笑道:“要不是他追凌霜这么久,我这个当爹得都不知道他有这么多优点,也成。” 沈轩疑惑道:“为何说康王是最后成亲的?不是还有宁王吗?” 太上皇微微摇头,笑而不语。 此时赵清正坐在御书房看折子,一个奏报上写着,深州附近有小股叛乱,还没成气候,没有攻占和据守的城池,只是发展壮大颇为迅速,提醒朝廷注意。赵清放下奏报,阖眼凝思…… 日子平静如水,不知不觉间过了近两个月,天气渐寒,快要入冬了,赵安辰在宁王府休养得很好,得益于明笑阳的“护夫心切”,被军棍打得血肉模糊了,也没有在赵安辰身上留下任何伤痕。 赵安辰独自在府中练功,没过多少时日,体力恢复极好,想着去寻明笑阳,又知道明笑阳在闭关,不便打扰,如冰似雪的脸又多了一丝寞然。 白赫云一大早坐在书房,忽然想起一件事,一拍脑门道:“哎呀,我怎么忘了!”立刻去了宁王府。 白赫云道:“辰儿,你爹让我为他美言几句来着,我给忘了,他还撒谎骗你娘,说你去办盐务差事半年未归,你记得别说漏了啊!” 赵安辰道:“……知道了。” 白赫云欣慰地点点头,确认自己已经美言完了:“嗯,好。”说完就回去。 即便白赫云“美言”过了,赵安辰也没有进宫去看爹娘,暗暗觉得有些事要好好谋划谋划,例如成亲的事。上马出府去暖园。 长街之上比往常热闹得多,不止是热闹,根本就是在沸腾,只见好多吹着唢呐震天响,红彤彤的迎亲队伍走过一队又一队,一家接着一家,有撒花的,有撒铜板的,也有撒糖果的……好多人都出来看热闹,小孩儿们跑闹着捡糖果接喜气。 赵安辰下马站在街旁,问旁边妇人:“请问为何今日成亲的人如此多?” 妇人喜庆道:“公子不知,今日乃是几十年才遇一次的最适合成亲的黄道吉日,叫喜睦日,书中说啊,今日成亲必将夫妻和睦,家族兴旺,子嗣繁茂,家宅安宁昌盛啊,可不就赶着都要挤到今日成亲嘛。” 赵安辰道:“成亲一定要这般热闹吗?” 妇人道:“那是当然,成亲可是人的终身大事,自然是要欢天喜地大张旗鼓的,喜气欢腾那可是极好的兆头,怎能偷偷摸摸的不声不响?谁家的姑娘能受得了那般委屈?成亲就得迎四方之贺才是正理,之后还有拜堂啊什么的,要得到天地护佑,还要得到父母的祝福,夫妻得了那多人的祝福自然有个好开始,日子堂正和顺。公子是没见过王公贵族成亲时的气派,我记得当时武国公成亲之时,声势浩大,全京城都喜气洋洋,你看人家日子过得多红火呀。还有几个月前康王成亲,大红的仪仗过了半晌才走完,极热闹喜庆。公子要是没见着也不妨事,京城还有一个宁王没成亲呢,定是极气派的!啊,对了,武国公府家的明公子,哎呦,就说这明公子啊,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权势富贵不比王爷们差,等明公子成亲也一定是全城同贺才配得上那等身份!” 赵安辰点点头看了一会儿,刚要走,那妇人道:“欸,公子,你成亲没有啊,我是这京城有名的宋媒婆,很多名门贵族都是我给说成的好姻缘啊,公子若是没成亲,我给公子包门好亲事如何?” 赵安辰道:“我有妻。” 宋媒婆道:“纳妾也成,小门户家也有不少的好姑娘,瞧公子也是个富贵人家,纳几个妾也合情理呀。” 赵安辰道:“不纳妾。”牵着马走了。 宋媒婆叹道:“唉,真是个好男子,不知道是便宜了谁家的姑娘。” 赵安辰往前没走几步远,就掉头上马向宫中行去。 静惜宫。 赵安辰道:“娘,我回来了。” 静太后高兴地忙起身拉过儿子,搂了搂一同坐下:“这么久才回来,都清瘦了。” 赵安辰道:“娘身体可好?” 静太后笑道:“好,就是很想你,怎么都不写个信回来。” 赵安辰道:“没什么大事,办差而已。” 太上皇刚在大殿隔间听完朝事,朝上没什么特别的事,散了朝自然是要回静惜宫歇息,刚一进殿门,就听见有说话声,走去一看是儿子回来了。心里高兴,人老了就眼泪多,顿住脚步泪花转圈圈儿。 赵安辰回头看见太上皇来了,语气同往常一般:“爹。” 太上皇一听,眼泪哗啦啦就下来了,走过来抱着儿子就哭:“儿子呀,我的辰儿啊。” 他这一哭把穆静芙惊得一愣,伸手拉拉太上皇:“干什么呢?你哭什么呢?” 太上皇放开儿子上下打量道:“身体如何?” 赵安辰道:“身体康健。” 太上皇老泪纵横地坐在儿子身边贴紧紧道:“好,康健就好。” 赵安辰道:“我要成亲,和明欢。” “……” “……” 赵安辰看着不惊讶的爹娘,觉得很惊讶。 静太后道:“这个事你爹和我说过了,虽然很震惊,但是娘没意见。” 太上皇道:“依你,都依你。” 赵安辰起身跪地叩拜道:“谢父皇母后。” 赵安辰出宫直奔武国公府,明乐带着果果和玉泽在院中玩耍,看见赵安辰道:“宁王哥哥,你去哪了?”明乐不知道赵安辰受刑的事。回头喊道:“娘,宁王哥哥回来了!” 白赫云心道:“什么回来了,压根儿就住在隔壁。” 明果果朝赵安辰伸了伸小手,赵安辰蹲下身道:“果果乖,一会儿来看你。”朝竹斋走去。 赵安辰语气平稳道:“云姨,我想和明欢成亲。”目光平和又坚定。 白赫云看着面前这个大宋倔驴宁王爷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嗯,我知道了。” 赵安辰道:“我去同明叔叔说。” 白赫云道:“他已经同意了,你就别去刺激他了,他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神不知鬼不觉就被你拐了去,心且疼着呢。” 赵安辰道:“为何你们都知道?” 白赫云道:“还有谁知道?” 赵安辰道:“我爹和我娘,他们都同意。” 白赫云苦笑道:“你爹是何许人,他想知道当然能知道。” 赵安辰道:“……明欢何时回来?” 白赫云道:“大概再过一个多月,年前能回来,他回来你就要成亲吗?” 赵安辰道:“嗯。” 白赫云道:“不好,腊月不定,正月不娶,非常不吉利。” 赵安辰想了想点头道:“嗯,好,我知道了。” 白赫云笑道:“你是打算娶还是嫁呀?” 赵安辰道:“娶!” 白赫云的笑僵在脸上愣住了,心道:“笑阳给人做妻子,太凶残了,不敢想象,难为辰儿了,各种意义上……” “哎,咦呀哎呀……”一个稚嫩的小声音传来,是刚刚一岁多的明果果,蹒跚着步子追着赵安辰晃晃悠悠地走来竹斋,后边跟着明乐和玉泽。 明果果没向着白赫云移动,而是又朝着赵安辰伸出小手,抓着人家的外袍就往嘴里塞。赵安辰俯身抱起这个小娃娃哄了哄带到院中去玩了。 白赫云心叹道:“真是没天理……那是我生的,都是我生的!” ☆、年底宫宴 赵安辰最近一直住在武国公府,等明笑阳回来。日常除了照看明果果就是在书房沉思,赵安辰其实心里是有所准备的,明笑阳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儿子,自己也生在皇家,以后便是大宋的辅政王爷。彼此肩上的担子都不轻,定然不会平静且美好。而赵安辰就只想和明笑阳在一起过安稳日子,朝朝暮暮厮守一生。如此看来,在将来的日子里天不遂人愿的事怕是免不了了,赵安辰的烦恼和诸多谋划自然是需要好好想想。 大年前夕,明笑阳乐颠颠地回来了,一大早刚进门眼睛就往赵安辰书房那边飘,嘴里却喊着:“娘我回来了!” 白赫云站在书房门口道:“你娘在那边吗?” 明乐在院子里噗地一声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哥呀,娘长啥样你还记得吗?” 明笑阳很不自然地收回目光,尴尬了一瞬,心里念叨着:“乐儿知道我和赵逸的事,爹娘还不知道,这可如何办,怎么说呀……” 明笑阳向来光明正大,不喜欢苟且偷摸行事,再说赵安辰那么好,掖着藏着未免委屈了他,明笑阳想到这些就于心不忍,早就想着要和家人张口坦白此事,打定主意回来就要说,心道:“长痛不如短痛,要不今天就直接说了得了,就说我喜欢赵逸,非要和赵逸在一起,赵逸被逼无奈,是我明笑阳调戏了良家王爷了,要杀要剐冲我来就好。”刚想开口就见赵安辰向他走来,瞬间魂都贴过去了,哪还顾得上跑去宣布何事。 赵安辰未语先笑,眼中宠溺丝毫不加掩饰,星辰灿烂般耀眼。明笑阳怔在原地迷醉了一下,又突然想到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啊,慌忙拉过赵安辰小声道:“赵逸,你看我的眼神太那个了,我和你的关系除了乐儿还都不知道呢,拜托你收敛一下好不好,我这就去跟娘说。” 明笑阳定了定心神,转身刚想去竹斋,就被赵安辰拉住了手腕拽进怀里抱紧紧,还被偷亲了一下。 明笑阳懵了,怔怔地僵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赵安辰笑道:“你总是让我等你,我想你了。” 明笑阳轻轻拍了拍赵逸的背,故作自然道:“好好好,我也想你了,哈哈。”赶紧悄声在他耳边道:“喂,放开呀,都看着呢。” 赵安辰轻轻一笑,放开他:“你还怕看?” 明笑阳道:“你这是怎么了,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赵安辰道:“好,我与你同去。”语气温柔却不容辩驳。 明乐站在院中看着大型甜蜜现场,一直笑嘻嘻的,白赫云也笑着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瞧着儿子窘着脸向自己的竹斋走来,就知道又要被儿子再摊牌一次了,转身进房坐在椅子上等着儿子来“坦诚罪行”。 “娘,我回来了,该学的都学完了。” 白赫云道:“嗯。” “娘,你说过,我学完了就可以爱干什么干什么了……”怯怯地瞄了瞄娘的脸。 白赫云道:“嗯。” 明笑阳道:“那……我想成亲。” 白赫云假装不知情:“哦,可有喜欢的姑娘了?谁家的?” 明笑阳道:“也……也不是姑娘,我喜欢赵逸。” 赵安辰盯着怯生生的明笑阳,在一旁无声偷笑,眼中爱意涟漪般扩散开来。 白赫云憋笑道:“你从小就喜欢辰儿,但这和成亲有什么关系?” 明笑阳小声道:“有关系,就是那种喜欢,成亲的那种喜欢。” 白赫云佯怒,一拍桌子站起来,还没说什么,明笑阳一把将赵安辰藏在身后,快速喊道:“是我喜欢赵逸,是我对他死缠烂打,还强迫了他,生米都煮成稀饭了,我定要对他负责的,都是我的错,娘要杀要剐冲我来,和赵逸没关系!”然后一缩脖子闭着眼睛等着挨揍。 明瑞然此时来到竹斋,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尴尬道:“我是来的不是时候吗?我现在是应该进去还是出去?” 明笑阳一听爹也来了,更紧张得要死,心道:“反正今天得天塌地陷了,一起招呼和一个一个来都没区别,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早日熬过去见彩虹!”等了一阵子也没见娘的碎石大巴掌落下来,睁开眼睛偷瞄了一下。 白赫云笑道:“瞧你那怂样儿,辰儿来说的时候一派志在必得坚定坦然,轮到你怎么这般丢脸,唉,真是人比人得死啊,亏你还是我儿子!” 明笑阳一惊,小声道:“欸?”回头看了看赵安辰,只见他正在盯着自己,还笑得摄人魂魄的甜。 白赫云道:“早就知道了,你还以为瞒得住?对了,你刚才说什么?你强迫了辰儿?还生米煮成稀饭?是什么意思?” 明瑞然觉得此情此景太过诡异,不适合自己这种不善言辞的人,小声道:“我……我还是出去吧。”转身一溜烟儿不见了。 被娘这么一问,明笑阳尴尬得想一头撞死算了,情急之下大包大揽地胡言乱语了什么啊,天呐~~~ 白赫云略显怀疑:“你强迫辰儿?你打得过他吗?” 明笑阳道:“我……我非礼了赵逸。” 白赫云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你们慢慢非礼吧,哈哈哈……”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快出来了。 赵安辰笑着拉起明笑阳的手把他拖出竹斋,一路牵回卧房。 明笑阳道:“喂,赵逸,怎么回事啊?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干什么了?” 赵安辰闩好房门笑道:“没干什么,就是为了娶你,向你家提亲了。”搂过明笑阳亲了亲“他们同意把你嫁给我了。” 明笑阳瞪圆眼睛道:“什么?你跟他们说你要娶我?喂,明明是我娶你呀,唉……你,你干嘛,大白天的!唉…唔…” 赵安辰亲吻着他小声笑道:“嗯,都行,去床上。”风驰电掣般扒了明笑阳的外袍,连同自己的一起丢在一旁。 明笑阳道:“啊?赵逸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要与我那个……你要白日宣~淫?”转眼间就被按到了床上。 赵安辰笑道:“没那么严重,云姨说腊月不定,正月不娶,不吉利,我想与你天长地久,顺顺当当,暂不洞房,亲热一会儿而已,你是我的,不许反抗,让我碰你。”毫不客气地压了上去。 明笑阳心道:“呵,大狐狸,本公子被你吃得死死的……”乖顺地和赵安辰亲热。 赵安辰一顿,在他耳边暧昧低语道:“你刚刚说什么?生米煮成稀饭了?好,我知道了,不急,来,我们先慢慢煮,呵……” 明笑阳轻笑了几声,心甘情愿地被他肆意享用了良久。 缠绵旖旎一室春光,鸳鸯交颈酣畅淋漓,即便没有洞房那般激烈也丝毫不影响二人共登极乐,正经是折腾了很长时间,妥妥地亲热到尽兴。 明笑阳窝在赵安辰怀里惴惴不安:“你爹可是天子,还冷血无情得要命,把你打成那样,要是他知道你和我……还不得把你打死啊?” 赵安辰抚摸着他假装担忧道:“嗯,那你说怎么办?” 明笑阳沉默了一会儿,怯怯道:“白氏产业众多,境内境外都有,实在不行我们私奔吧,我养你!” 赵安辰听了实在憋不住笑,紧了紧怀中的大宝贝,亲了亲小脸蛋道:“我爹娘也同意我们成亲。” 明笑阳大惊,瞠目结舌地倏然坐起:“你又骗我?!” 赵安辰道:“为何是又?” 明笑阳蹙着眉头道:“之前你说被你爹责备几句就能翻篇的事,结果却是被打成那样,你现在又想干什么?要被你爹打死吗?” 赵安辰欣赏了一番自己在明笑阳身上种下的……许多杰作,笑着把他重新拉回怀里:“打不死,是真的。” 明笑阳道:“我不信。” 赵安辰道:“除夕之前有年底宫宴,你可以去问我爹。这次真没骗你。” 今年的宫宴办得十分热闹,原因自然是这一年中有很多大事都处理的十分完美,堪称盛世功绩,北境安宁,宋辽结兄弟盟约,广开互市,国泰民安。太上皇说这次年底宫宴要大贺,贺出新高度,故此极是隆重。 明笑阳是朝廷的三品大将军,也是小武国公,受邀前去赴宴,临行前十分纠结,对着两个品阶的官服不知道应该穿哪一个……只得去问爹。 明瑞然道:“你穿三品官服去,之前你袭爵的事已经被吏部更正,我是武国公,你是将军。你这套从一品国公官服等你袭爵了再穿吧,哈哈。” 明笑阳得了确切答案,安心地穿戴好进宫赴宴。赵安辰则是一大早就被叫进了宫。 场面果然盛大,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部都来了。明笑阳随爹娘入席坐好,见赵安辰坐在最靠前的位置,正好与自己是斜对面,看得清楚,心中欣喜,但是公众场合要注意仪态,不能皮,便装得风轻云淡若无其事,一本正经。 赵安辰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他本来就很正经,十分冷漠。 宫宴开席前官家赵清来了一段隆重地开场白,然后太上皇又表彰祝贺了这一年的有功之臣后开席了,席间觥筹交错,歌舞不断,一派喜庆。 不得不说这宫宴的歌舞是真不错,明笑阳觉得比清韵坊的还要好上许多,舞者生得真漂亮,舞姿曼妙,韵味十足,鸾歌凤舞衣袂飘飘,明笑阳看得眉开眼笑特别开心。 有道是乐极就容易生悲,明笑阳正欣赏的内心欢畅之时,突然感受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这丝感觉寻去,呵,正是赵安辰那淬冰般的眼神。 明笑阳本能地瞬怂,赶紧把眼神从曼妙身姿的舞者身上收回,垂下眼喝酒吃菜,还时不时地偷瞄赵安辰的脸。心中委屈,暗自腹诽:“赵逸太小气吧,歌舞都不让看了,这日子没法过了,醋劲那么大,本公子也惹不起……”一想到赵安辰生气会很久都哄不好,就觉得歌舞不看也死不了,又想起赵安辰吃醋会咬人,便觉得跳舞的姑娘们身段也没那么吸引人了…… 明笑阳耷拉着脑袋“反省”了一阵子,抬眼看赵安辰,却见他坐得如老僧入定一般雅致宁静,好像处在另外一个仙境一样不染尘俗,明笑阳看得痴迷不已,什么歌什么舞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赵安辰见明笑阳在用那么痴傻的表情望着自己,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宁王殿下的这丝笑意可是被太上皇看得一清二楚,内心深为震惊,顺着儿子的目光望去,果然是明笑阳,太上皇看着二人如入无人之境的深情对视,心情实在是颇为复杂,喝了两杯酒便向武国公夫妇使了个眼神。 ☆、年底宫宴 二 官家赵清和众臣还在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欢天喜地之时,太上皇和武国公夫妇就离席到福宁殿品茶开小会去了。 太上皇道:“大宋江山早晚要交到下一辈手上,辰儿和笑阳虽说功绩不小,但我依然十分担忧。” 明瑞然道:“嗯,我也在想这件事。” 太上皇道:“笑阳能征善战,但是性格率真,心思单纯且冲动,如果他是寻常公子也无不可,但若是肩负起镇国重担,还需再沉稳心性才行,不知在笑阳身上,我们有无可期啊?” 白赫云道:“自从上次辰儿一命换一命的方式救了笑阳以后,这孩子沉稳不少。应当是未来可期,无妨。” 太上皇道:“要说起辰儿,我就更头疼了,辰儿有治国之才,我本以为辰儿沉稳持重,就算不愿当皇帝,辅国也能保我大宋无虞,但他隔三差五就失控一回也着实令我担忧。辰儿不像清儿,清儿没什么大本事,也闯不出什么大祸事,可是辰儿不一样,不但如此,他还有个逆鳞,正是笑阳,你们说怎么办。” 气氛陷入无解和纠结之中,各自思忖,片刻无声。 太上皇道:“战场之上凶险莫测,笑阳出征在所难免,辰儿若是取个妻老老实实放在家里,便也能安安心心辅国参知政事,可这笑阳……毕竟是大宋的将军,如何是好。这二人情深至此分是分不开了,凑到一块也是个麻烦,难保日后不生祸事。本打算辰儿以文安||邦,笑阳以武定国,情同手足有如莫逆是皆大欢喜的事儿,可如今不仅泡汤了,把大宋江山落在这二位栋梁身上,也太悬了点儿……即便如此,他们也自有天命,依然是不二人选,这大宋的未来呀……一想到这儿,我都失眠啊……” 白赫云道:“无解。” 明瑞然道:“同感。” 太上皇内心之泪奔难以表述,沉默片刻道:“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艮啾啾。好在他们还年轻,咱们还健在,不如趁此时机再磨磨这两个孩子吧,锻造锻造。说句丧尽天良的话,我不希望他们二人百年好合。” 白赫云道:“这个事儿确实为难,你打算如何做,你是反对了?” 太上皇道:“我反对有用吗?我已经答应辰儿了,不反对。但是他们能不能修成正果还得看将来。” 白赫云带点头道:“就算我们都同意,但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你说得对。你想怎么磨?” 太上皇道:“天时、地利、人和,机缘际会,不是我想怎么磨,而是情势所逼不得不磨了。沈轩的儿子沈玄清之前审案子,审出不少不得了的东西,也有很多匪夷所思的线索,沈轩率皇城司日夜追查,得回不少可靠情报,我大为震惊。你们看,如今大宋形势一片大好,百官殿前歌舞升平。看着那些情报才知道大宋已经危机四伏,豺狼虎豹藏在朝在野都不少啊,远比以前的胡氏之患更加严重。胡氏之患的涉案朝臣最多也就是附逆罪,而现在的潜伏者就是吃里扒外的叛国罪了。在他们眼里,国泰民安又富庶的大宋无疑就是一头养肥了的猪,那些图谋不轨的人正在磨刀霍霍呢。” 白赫云道:“白氏密卫也在追查,所获情报不多,这件事上还是沈轩管辖的皇城司斩获最多。” 明瑞然道:“自从上次笑阳出事,官家接到很多弹劾我和云儿的折子时,我就觉得暗潮汹涌了,都敢明目张胆上表了,可见已经具备一定能量,禁军我能妥善治理,军中无事,只是这朝中情况不乐观,我还听说大宋的机密情报都传到了境外,就连边境和京城的布防图也落入别国密探之手,对此我十分担心。我怕出事便不停地重新布防换防,不敢懈怠,可是既然有漏洞能泄露机密,我折腾一万次也会泄露一万次的,还是要根本上解决才是。” 太上皇点头道:“瑞然所言极是。有的事既然知道了是谁,取证漫长太耽误事,不如一刀暗杀了来得划算,可是我又想,这种人活着是个祸害,不如让他死得有点价值。” 明瑞然道:“你知道是谁了?” 太上皇道:“我知道许多个谁。” 年终宫宴后,朝廷放年假,百官不朝。武国公府的明瑞然军务繁忙,白赫云商务沉重,两个家长无暇他顾,只有小辈乐享太平,明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明笑阳自然是和赵安辰天天形影不离。 春节刚过,大年初二,明笑阳道:“赵逸,我想百香醉和望月了。” 赵安辰道:“你要回暖园?” 明笑阳嘟囔道:“嗯,武国公府的人耳朵都太灵了……” 赵安辰笑道:“你有什么不想让他们听到的?” 明笑阳道:“奥,看不出来啊,你脸皮比我还厚啊?你和我……那个的时候你就不怕隔墙有耳啊。” 赵安辰假装不解:“哪个?我也没对你做什么啊,不怕人听。” 明笑阳道:“哎呀?!你还没做什么,那你还想做什么啊,好,随你,你无所谓我也无所谓。” 赵安辰道:“走吧,去暖园吧。” 明笑阳眼睛轱辘一转,嘟嘴道:“不去了。太远了,正值深冬,骑马冷。” 赵安辰道:“好,我让宁王府套车。” 明笑阳最近觉得赵安辰十分冷静,经常一个人坐在书房沉思,把自己丢在一旁不理,心中不快,有些小情绪偶尔会发作一下,例如现在。 明笑阳道:“好,你是王爷,你最大,我说去,你说无所谓,我说不去,你又要套车。你说什么是什么行了吧?” 赵安辰搂过闹别扭的明笑阳悄声道:“呵,逗你的,你在哪我便在哪,都听你的。不过…暖园确实有百香醉。” 明笑阳眨巴着眼睛不吭声,心里口水都流成河了,还故作镇定,磕巴道:“不…不喝也死不了。” 赵安辰亲了亲倔强的小嘴,笑道:“浴室已经改成了暖池,你怕冷,那也可以当个温泉泡,深冬泡温泉,喝着百香醉……还有我会陪你一起…...”在耳边悄声道:“并且不会隔墙有耳……” 明笑阳道:“那,你求我。” 赵安辰笑道:“好,我求你,求明欢跟我回暖园。” 明笑阳的小情绪败给了温泉中的美酒和美色,霎时溃不成军消失地无影无踪,笑道:“既然宁王殿下求我了,那本公子就勉为其难跟你回暖园吧!” 赵安辰道:“好。”吧嗒亲了一口去吩咐人叫宁王府备车了。 夜晚白赫云回府,进门就问:“明笑阳呢?” 朱管家道:“公子和宁王殿下去暖园了,不在府中。” 白赫云道:“嗯,知道了。”独自坐在竹斋迁思回虑,有些事该交到儿子手中了,可想到那二人在一起的时间怕是不长了,实在是不忍心前去打扰,蹙着眉捏了捏晴明穴,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心中想着再等等吧,距离开年大朝还有一个月,就让他们再自由半个月吧…… 沈玄清在众人休假之时被宫中内侍传旨单独召入宫中议事,出宫时神情凝重,忧心忡忡悄然而去。 暖园之中一如既往宁静祥和,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如当初一般清幽闲适,明笑阳和赵安辰在暖园的日子断断续续的一共也没有多久,却有一种回家的熟悉之感。 女使小厮们见公子们回来都挺高兴的,“我就说两位公子快回来了,这不就回来了吗?” “嗯,这两个人真有意思,一个不再另一个也会走,要回来必然都是一起回来,才能住的长久,以前不觉有什么,不过这些个年头都过去了,怎么还是两个公子相伴回来呢?” “不然呢?” “公子们的年龄是不是该给咱们添女主人了?” “你还想多伺候几个人?我看这样就挺好,要是多了女主人,也不一定好相处。” “那倒也是。” 女使们按赵安辰的吩咐准备着暖池。 明笑阳拿着一摞赵安辰画的阵法图仔细研究,把自己以前画的图上被赵安辰改过的地方也认真思考学习,心服口服地觉得赵安辰是个天才,比自己还要天才。 翻着翻着看到自己画的那张十厄阵,被赵安辰蘸了浓墨在整张图上画了一个超级大的叉子,明笑阳清晰地感觉到赵安辰有多痛恨这张能吞百万雄兵的阵法图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心里暖暖地抬头寻赵安辰,见他在朝暮居窗旁的那一侧书案上写写画画,不免要伫立静赏一番,心道:“赵逸,我能遇见你,大幸之至,能与你相伴,本公子即便断子绝孙了也不愿无悔,这人怎么越发俊朗了呢?还散发着迷人的男人味儿,真是不能大意,一个不注意说不定要生出千千万万的情敌不可,就这点十分不好。”一想到这儿心里又是酸溜溜的不舒服。 明笑阳侧头看到那包柜子后面的春宫图,还是在那原封未动的样子,又突然有一个更让人不舒服的念头。 ☆、怀疑 明笑阳心道:“奇怪了,虽然赵逸生得好看,但我定然不是因为他好看才如此心悦他,在我还不知道他是辰哥哥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的气息,他的一切都极为熟悉,就算他是丑八怪我依然会喜欢他,可是赵逸为什么会喜欢我呢?那春宫图可谓是我最爱的读物了,他却是兴趣缺缺,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他不会是只喜欢男人吧?!喜欢美男子?应该……不是这样……吧?!” 明笑阳心里胡乱猜测一气,好心情生生鼓捣郁闷了,难不成自己除了要防着美女,还得多注意美男子的动向了?心好累,又酸又累。心中哀怨:“喜欢一个人好难啊,本公子也变得患得患失婆婆妈妈的,别说赵逸了,就连我自己都讨厌我自己了。” 明笑阳放下阵法图,负着手若无其事地向朝暮居走去,坐在茶案旁喝了杯茶,小声道:“赵逸。” 赵安辰:“嗯。”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诈一诈,小急脾气实在是忍不住了。 赵安辰抬头瞄了他一眼继续画:“我不喜欢男人。” 明笑阳心中松了半口气,姑且信之,又问道:“这么说你原本和我一样是喜欢女人的?” 赵安辰道:“我也不喜欢女人。” “我就猜到你不喜欢女人,男人通用读物都能弃之不顾……”明笑阳心中舒坦不少。 赵安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什么叫你原本是喜欢女人的?你原本就是喜欢我的,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明笑阳心道:“嗯哼,这是有多自信啊?我原本就是喜欢女……?欸?怎么回事?我好像真的没有喜欢过哪个女子啊,原来我是……?嗯???”苍雷贯体沉重一击啊…… 赵安辰道:“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我只喜欢你。” 明笑阳刚刚被自己杀了一千刀的心情登时恢复得容光焕发一片大好,嘴角不自觉地疯狂上扬,笑得暖甜。 明笑阳问道:“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了别人,那……怎么办?” 赵安辰抬起头凝视着他很久,说:“是啊,你若是喜欢上别人,我该怎么办?” 明笑阳一怔,不知如何作答。 赵安辰淡声道:“明欢,过来。”将自己刚刚写画的东西卷起放置一旁,重新放好两张纸。 明笑阳过去接过赵安辰递过来的笔,同他对面坐好。 赵安辰道:“这样吧,我们同时写下对方移情别恋后自己会怎么做,如何?” 明笑阳惊愕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后悔自己刚才的胡言乱语,事情好像变得严肃又复杂了,并且这事可不是个愉快的假设。 赵安辰道:“写吧。”自己提起笔真的写了起来。 明笑阳委屈地都要含泪了,干嘛要想这么痛苦的问题啊……看着赵安辰真的再写,又心中有气,便也认真思考起来…… 赵安辰很快便写好了,折起来放在一旁,起身去喝茶,淡定自然,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明笑阳截然不同。 明笑阳墨滴纸透,未落一字,心中却像厮杀过一般煎熬难过,几次搁笔几次提笔,始终写不出来,小声道:“我,我能不写了吗?” 赵安辰道:“随你。” 明笑阳沉默着放下笔,看到赵逸一边赵安辰写好的纸,想拿过来打开看,却伸不出手,想着赵安辰刚刚一定也十分伤心,明笑阳心疼不已。 明笑阳终是没有看赵安辰写了什么,而是转身走到茶案旁,钻进赵安辰怀里紧紧搂住他,一声不吭,搂得死紧,内力都用上拼命搂着。 赵安辰笑道:“怎么了,你要谋杀亲夫了?”被勒得有些难过了。 明笑阳道:“你不可以……我不会放过你的。”像受惊的小兽死命抱着水中浮木一般,抱得越发紧了。 赵安辰笑着抚着他的背以示安慰:“嗯,知道了。” 明笑阳依然赖在赵安辰怀里死死抱着不松手,此时女使叩门,赵安辰说了一声进来,女使进屋道:“公子,暖池已备好了。” 赵安辰道:“好。” 明笑阳也不顾好不好看,脸皮不脸皮了,有人进来还是不撒手。 女使哪里见过这阵势,只见明笑阳树懒一样死命抱着主人十分惊讶,生生愣住了。 赵安辰道:“去把桌上折着的纸拿来。” 女使道:“是,公子。” 赵安辰接过纸道:“下去吧。”女使应着退下了。 赵安辰拿给明笑阳看,明笑阳不看:“我不看,我不会喜欢别人的,你放心。” 赵安辰笑道:“还是看看吧,否则我就被我的王妃勒死了。” 明笑阳打开看到一行字:我爱你,至死不渝。明笑阳道:“你耍赖!” 赵安辰道:“没有,如果你喜欢了别人,我也依然爱你。况且我是不会给你机会让你喜欢别人的,你是我的,别人也休想碰,我会占据所有,把一切威胁扫荡干净。我知道你不会喜欢别人,因为你只喜欢我,如同我爱你一般。你今天怎么了?胡思乱想些什么?” 明笑阳忽然觉得自己傻得可以,嘟囔道:“没怎么,就是你太好看了,都说丑妻近地家中宝,如今我才知道这话极对,你要是个丑八怪就好了,永远没人喜欢你,我就可以独占你了。” 赵安辰牵起他的手笑道:“我也是你的,你本就是独占的,我爱了你二十几年,怎么会喜欢别人,移情别恋吗,移来移去还不是从你移到你,从小时候的你移到长大的你,再从长大的你移到现在的你,从现在的你移到老去的你,从今生你移到来生的你,一直都是你,明欢放心,我会生生世世纠缠你的,走吧,去暖池,沐浴后再让你感受一下我有多爱你。” 明笑阳惊道:“赵逸,你平时就话少,怎么说起情话来这么健谈了,让人觉得可信度很低啊。” 赵安辰道:“不是健谈,是实话实说,你不信?” 明笑阳道:“信!” 暖池之中温暖氤氲,水雾蒸腾,水温刚好温暖舒适,二人泡了一会儿,赵安辰拿过布巾温柔地帮明笑阳擦着身体。 明笑阳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赵逸,以前你帮我沐浴时粗暴的像个屠夫,今天怎这般温柔了?” 赵安辰在他嘴上轻轻一啄道:“一个饿了二十年的人,见到自己的那块肉,能看能碰不能吃,多一秒都是折磨,当然是越快越好。” 明笑阳笑道:“哦?哈哈,有道理。”低头看了一眼辰哥哥十分精神的小小辰:“那现在呢?”搂上赵安辰的脖子,笑着想接吻一般凑上去,嘴唇似碰非碰地徘徊在赵安辰唇上,感受着彼此的气息吹在脸上,撩拨惹火,明笑阳悄声道:“现下夜深,隔墙无耳,辰哥哥不饿吗?” 赵安辰猛然伸手扣住他后脑狂风骤雨般亲吻极尽缠绵,暖池之中水波荡漾,雾气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爱意,声声动情的呢喃悄然回荡扣着彼此的心弦…… 清晨阳光透进朝暮居,明笑阳窝在赵安辰怀里睡得舒服,时辰还早又是无事,赵安辰抱着自己的那块肉继续歇息,昨晚折腾了大半宿不舍得叫醒还在熟睡的明笑阳,微微一笑紧了紧手臂。 ☆、开年大朝 刚过完正月十五,白赫云就叫火童去寻明笑阳回府。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白氏的少主,而是白氏的家主,最近半月你随我处理白氏商社需要家主处理的事务。”白赫云神情从容,掷地有声。 明笑阳道:“娘啊,你还好好的为何突然要我掌管白氏啊?” 白赫云道:“没什么,不算突然,你娘我当家主的时候同你一般大。白氏商社五行族人约有五万余人,你定要照顾好他们。” 明笑阳答应道:“是!” 正月刚过,二月初一,开年大朝。百官齐聚大殿之上。 皇帝赵清说了许多瞭望过去展望未来的话,又概述了一下今年朝臣们的任职重点方向,年年如此套路,通常差不多也就散朝了。 正当差不多时,并没散朝。 赵清道:“我朝中枢枢密院的陈枢密使年事已高,最近身体不大康健,朕决定让从一品陈大人晋升为正一品太师荣休身退。明玦明大人才学不凡,知文知兵,是朝廷难得的栋梁之才,已经在枢密院任要职十年之久,人品贵重,故提升为我大宋从一品枢密院枢密使。” 明笑阳喜不自胜,想着玦哥真是了不起,和爹同等阶品位极人臣啊!十分高兴。 赵清道:“太上皇颇为看重明大人,所以朕今天赐明大人皇室赵姓,此后就是赵玦,赵大人了。” 明笑阳瞠目结舌,心道:“什么?我明家的人怎么就姓赵了呢?明玦,玦哥,赵玦?” 明笑阳道:“陛下,我大哥明玦现生有一子,此子姓什么好?” 武国公夫妇回头看向愠色外漏的明笑阳,示意他闭嘴。明笑阳没做理会,直看着坐在龙椅上的赵清。 赵清道:“既然赐了国姓,以后就是赵大人了,赵大人的孩子自然是要姓赵。” 明玦这个国姓被赐得也是十分不情不愿,看见爹娘的眼色,也只好跪地谢恩。明笑阳见玦哥领了恩,便也气呼呼的不再说话,站在一旁。赵安辰看着不高兴的明笑阳,若有所思。 赵清继续道:“明欢将军军功无数,居功甚伟,特擢升为从一品骠骑大将军,肩负镇国之责。赐国公爵,封号为宣。赐宣国公府府邸,即日起宣国公明欢奉旨迁入宣国公府。” 明笑阳错愕不已,心道:“啊?什么情况?拔了个三级跳,还要被勒令搬家?” 赵清道:“赵玦大人的官邸也于年前落成,赵大人和宣国公一同奉旨乔迁新居吧。” 明玦狐疑着应下了,明笑阳满眼疑问地看向娘,只见白赫云面无表情,眼中却隐隐暗示他服从皇命。 明笑阳也只得跪下领旨谢恩。 赵清道:“我大宋禁军为二司分领,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二司的都指挥使都由武国公一人领职,许多年来一直受人诟病,不少朝臣上表劝说朕,要让朕收回武国公的军权,另分二位将军领职可防止武国公拥兵自重,才能于国有利,有助于我大宋长治久安。武国公觉得呢?” 明瑞然道:“禁军将士是大宋的禁军将士,是天子之兵,军权任凭陛下定夺。” 赵清道:“好。” 朝中大臣们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心中都想着,这是要变天啊,纷纷缄口沉默不敢言语,暗自揣测风向。 赵清道:“那就依众位大臣之意,二司由两位将军分领,就由宣国公领侍卫亲军司都指挥使一职,殿前司都指挥使就由……” 赵安辰道:“本王领了!” 赵清一怔,心中纠结得要死,心道:“父皇说要用武国公的心腹领职,也没说让六弟领军权啊,再说六弟有擅动刀兵的前科,并且脾气凶暴,这可如何是好。”犹豫久久而不决。 赵安辰道:“我说本王领了,陛下快下旨吧。” 朝臣们都惴惴不安,有憋不住地大臣站出来说:“宁王殿下,您为国效力之心让下官感佩,但军权当由陛下圣心决断才是,宁王殿下言辞尚需谨慎呀。” 赵安辰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催促道:“陛下怎么还不下旨?” 在朝武将几年间也都跟随赵安辰打了不少胜仗,又知道这个宁王殿下重情重义极为热血仗义,并且与武国公一家关系亲厚。心中自然是支持宁王殿下领军权的。只不过这天变得太快,连武国公都被皇帝三言两语之间架空卸了军权,想必是后面还跟着一些意想不到的狂风骤雨。先看看吧,也都不敢擅言。 赵清见六弟如此坚持,就知道他执拗病又犯了,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想着也罢,六弟文武双全,虽说性格有点不正常,但也没啥大问题,既然六弟想要,那就依他把,大不了回头再被爹骂一顿。 赵清妥协道:“那……那好吧,殿前司都指挥使就由宁王领职吧。” 赵安辰道:“谢陛下,臣领旨谢恩。” 所有朝臣都对这个宁王殿下不熟悉,摸不清这是个什么路数的人物,只知道平时少言寡语,冰冷无情,文武双全,脾气古怪,生人勿近的极难相处,其他性格立场什么的一概不知,既不结党也不和官宦贵族走动,实在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散了朝,明笑阳和赵安辰跟着明瑞然去二司交接。路上明笑阳哭丧着脸道:“怎么回事啊?玦哥的姓怎么还变了呢?” 明瑞然道:“他本来就姓赵,是宁王殿下的堂兄。” 明笑阳惊呆了:“啊?”看向赵安辰。 赵安辰道:“这个我不知。” 明笑阳道:“我本来就是小武国公,怎么还成了个宣国公了?这不是脱了裤子那啥吗?现在要领军职,我娘刚让我当了白氏家主,这可如何忙得过来。唉……爹统领禁军好好的,怎么这样了呢?” 明瑞然道:“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别废话了。” 明笑阳嘟囔道:“知道了~~~~” 赵安辰小声道:“明欢,我帮你。” 明瑞然道:“听你娘说你要和宁王殿下成亲?” 明笑阳神色一窘小声道:“爹呀,这是皇宫大内啊,你干嘛提这个事儿啊?” 明瑞然笑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走向二司交职。 武国公府这一家子,看上去武国公被削了军权,但是从品级上讲算是整齐划一的一品大员了,白赫云最低,还是三品怀化大将军,看上去是高升,但总让人觉得十分难受,特别不爽。 明玦不高兴,明笑阳也很郁闷。 兄弟二人被勒令乔迁新居,这府邸位置也很让人费解。武国公府是在京城东北角,宣国公府在西北角,而明玦的赵府在西南角,四分五裂的相距甚远。 明笑阳入住陌生的宣国公府,躺床上郁闷。赵安辰自然也跟着住进了宣国公府,走过来坐下安慰道:“这些安排定是有原因的,不像我五哥的想法,估计又是我爹的意思。” 明笑阳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赵安辰道:“我也不知道。” 明笑阳道:“那你去问问?” 赵安辰笑道:“如果我能知道的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事想必也是我问不出来的。” 明笑阳道:“赵逸,我心情不好,像压着块儿大石头一样,总觉得要出事儿。” 赵安辰也不声不响地想了一会儿,不知如何作答。 明笑阳道:“睡吧,咱们领了实职,以后日日都要去上朝了,真是要命了,白氏还好,各位掌事都精明能干,到家主这里也没多少事。勉强忙得过来吧。唉……成年人真是不容易啊。” 赵安辰笑了笑俯身亲了亲明笑阳的脸蛋:“腊月不定,正月不娶,如今已经出了正月,再忙也不耽误成亲,今日升官、乔迁、要不再来个洞房花烛如何?” 明笑阳无奈道:“无论是升官还是乔迁我怎么都感觉不到半个喜字呢?反而有点凄凉。还洞房?折腾一天我都要累死了,再说了,你哪天不是对我为所欲为,你都洞房多少次了,怎么,今天还得给你备上两根花烛才算正经洞房?就算你要花烛,那也是成亲了才有的吧,明天起忙得要死,谁知道那天能有空成亲。” 赵安辰笑道:“不成亲也可洞房,如今并无不吉利了,还有,以前我对你做的不叫洞房,只能算亲热,这和花烛无关,今天你累了,本王再饶你一晚,明天一定要洞房!” 明笑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随口应着:“好好好,洞洞洞,你说什么是什么,宁王殿下,晚了,快睡觉吧。” 赵安辰道:“嗯。” ☆、洞房花烛 次日下朝后,赵安辰拉着明笑阳回武国公府。 “何事这么急?”明笑阳很好奇,很少看见赵安辰这么兴致勃勃。 赵安辰道:“名不正言不顺,我想过了,今晚是一定要洞房的,所以今天我们得拜堂成亲。” 明笑阳这几天受的刺激太多了,却还是吓一跳:“啊?成亲?拜堂?我说赵逸啊,我迎娶宁王殿下怎么也得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吧,哪有今天成亲,我刚知道的道理啊?” 赵安辰笑道:“没关系,我愿意一切从简嫁给你。” 现在明瑞然没有实务官职,只是武国公,妥妥的富贵闲人国公爷,连早朝都不用上了,自然是夫妇俩都在府上的,明玦奉旨被迫被迁出了府,武国公府瞬间就变得好像只剩下主公主母了,十分安静,不如说颇显寂寥。 赵安辰拉着明笑阳进府就吩咐朱管家,请武国公夫妇到正厅堂前。 明瑞然和白赫云不知道赵安辰要搞什么名堂,总之看到两个孩子回来是很高兴的。二人来到堂前坐好,白赫云问道:“辰儿何事?” 赵安辰道:“明叔叔,云姨,天有不测风云,以后不知会有多少世事沉浮,有些必须要做的事还是赶早不赶晚的好。我和明欢想要今日成亲。”说罢便拉着明笑阳就地拜了堂。 三拜礼毕,明瑞然还处于懵的状态,侧头问夫人:“云儿,这就,这就成亲了……” 白赫云哈哈大笑:“哈哈哈,好,成亲了,哈哈哈。” 赵安辰心情很好,拜完堂又迫不及待地拉着明笑阳回隔壁的宁王府,对管家道:“我与明公子已经成亲,以后他就是宁王妃。” 管家一边受惊吓,一边应道:“是。” 赵安辰道:“准备一下,今晚洞房。” 管家一愣,应了声就慌忙令人都准备起来,大红布幔大红花,红喜字大灯笼,喜烛洞房和喜宴都有模有样地准备起来。 管家还备了两套喜服放在浴房,周到得很。 明笑阳傻呆呆地看着宁王府的人忙里忙外地准备着,心道:“我从小就幻想自己成亲时的风光阵仗,万万没想到如今看着搭草台班子一般的模样都嫌太正式了,我真是越活越没仪式感,太不可思议了。并且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在宁王府?我是宁王妃?呵,我说娶赵逸,最后却是嫁了?” 明笑阳独自倚着房前柱子看着前院,赵安辰出来寻他,揽过他的腰当众亲了一记。府中人见到这一幕不免又吃了一回惊,齐齐愣了一瞬后,继续为宁王府的新婚做准备,只是莫名地高涨情绪,干得更起劲儿了。 傍晚二人沐浴后穿着喜袍在王府中夜宴,明笑阳抱着百香醉喝到爽,靠着赵安辰十分开心道:“夫人,我夫人真好看,绝世美人啊,行,不亏。哈哈哈。赵逸,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赵安辰道:“明欢,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明笑阳道:“嗯,听说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赵安辰道:“是不是都无所谓了,我就是本能的喜欢你,我爱你,我非你不可。” 明笑阳眼睛闪亮亮道:“欸?这个我相信,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很熟悉,正是我之所爱,喜欢你,和你说的差不多,心之所向,本能使然,看来我们是挺般配的。”说着抬起脸就要亲亲。 赵安辰道:“好了,别喝了,今夜不能醉酒,我们回房吧。” 明笑阳笑嘻嘻道:“好,呵呵,本公子陪你洞房去,走!” 赵安辰搂着微醺的明笑阳心情愉悦地入洞房了,温情缠绵之时,明笑阳忽然觉得有点不对:“赵逸,你今天是什么路数啊?你碰哪呢?” 明笑阳见他笑而不答便也没太在意,之后就变得不得不在意了,无法忽视的异物感让他大吃一惊:“赵逸你……!”话还没说完就被温柔地堵上了嘴。 房中气氛爱意浓稠四溢,只是明笑阳被逼的眼泪汪汪:“赵逸你怎么这么对我?!” 赵安辰轻笑道:“如何?” 明笑阳隐忍了一会儿却又觉得颇有意趣不同以往,享受地轻哼了一声没在抗议。 赵安辰轻笑着亲吻着这个正在接受着自己的怀中人,他每一声动情的呢喃都让赵安辰热血沸腾,每一声轻唤都仿佛划在心上般令他心痒难耐…… 洞房花烛夜果然如书中所说,十分美好,一夜春了许多宵…… 赵安辰笑道:“你让我等了那么久,我说过定要让你偿还的。” 明笑阳委屈道:“你是不是一直想这么对我来着?”竟被折腾得十分凄惨。 赵安辰十分坦诚:“是!” 明笑阳道:“好啊赵逸!你平时看上去清心寡欲的,想不到竟然懂这么多这种事,你说你是如何知道的?几岁知道的?一肚子花花肠子藏得真是深,你个大狐狸。” 赵安辰还未答话便又温柔地含住他的唇瓣,细细亲吻,久久不放,明笑阳向来十分享受赵安辰的亲吻,眷恋口中的唇齿缠绵,比百香醉更令人迷醉。明笑阳所有抱怨声都被这个大狐狸吞噬殆尽,十分狡猾。 明笑阳被亲得一派餍足,赵安辰在他嘴边轻啄了一下道:“嗯,你说得对。” 明笑阳呢喃道:“嘴唇肿了,明天如何去早朝,唉……辰哥哥竟然是这样的辰哥哥,蛮横,好色……哎?!!!服了服了,不说了。”蜷成虾米钻进赵安辰怀里瞬怂。 晨明时赵安辰起床去早朝,亲了亲还卷在被子里的明笑阳,柔声道:“睡吧,不必起来,我去替你告假。” 明笑阳迷迷糊糊地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角,嘟囔道:“你去哪啊,你早点回来。” 赵安辰笑道:“好。” 明笑阳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张着眼睛眨了眨,忽然明白了娘以前说的“未经人事”是什么意思了,伸个懒腰想起床。 风平浪静的一天,赵安辰下了朝去处理二司军务,连同明笑阳公务都一并处理好后,急匆匆地赶回宁王府。其实并无急事,只是半日不见如隔三百秋。 一进府门见明笑阳半倚半躺地靠在假山旁晒太阳,走过去坐在他身旁,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还好吗?” 明笑阳哼道:“我不好!被你折腾得还疼着呢。” 赵安辰俯下身讨好般亲了亲,笑道:“好,以后不做了。” 明笑阳忽然觉得心中一沉,解释道:“也不是完全不行……” 赵安辰道:“哦,那今晚我们继续。” 明笑阳道:“不是吧,你是禽兽吗?你想弄死我吗?” 赵安辰笑道:“放心,今天我会很温柔的。”语气温柔却透着不容反抗的坚持。 明笑阳委屈道:“你……以前就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 入夜,卧房中传出阵阵不合时宜的讨价还价声。 “喂,你住手啊,宁王殿下,您可怜可怜我吧,再饶我几天好不好?” “不行,你总是让我等,昨晚的连利息都不够,我不等了,嘘,别乱动。” “怎么这样啊,不讲理呀,我腰还酸着呢,辰哥哥求你了,你别太过分啊,否则我……” “呵,否则怎样?” “否则……真拿你没办法…...唔~~~!” 卧房之中满室春光缠绵风流,一个又被吃干抹净,一个再次心满意足…… 这夜赵安辰信守承诺,极尽温柔,明笑阳也未觉像昨日般难受,反而欢愉许多,事后乖巧地伏在赵安辰的胸口,时不时还啄几口,摸一摸,调皮骚弄,小声道:“辰哥哥,为什么我会这么喜欢你呢?” 赵安辰翻身搂紧,开心轻笑并未作答。笑声极是悦耳动听,明笑阳听得心醉神迷不可自拔,叹了口气认命了:“赵逸,我爱你。” 赵安辰嘴角扬出幸福的弧度:“嗯。” ☆、天降大任 本朝官员成亲都有婚假,足够度蜜月了,可偏偏这二人是上不了户籍的,又是朝中领了实务要职的重臣,故而无假可放,开年又是军务繁忙,蜜月度得十分紧张坎坷,赵安辰对此极为不满,即便站在朝堂上也是有些郁郁寡欢,毕竟青春正盛血气方刚,憋了二十好几年总算成了亲,新婚燕尔却不能尽情缠绵确是天大的憾事。 明笑阳傻呵呵的不觉怎样,但也能领会到宁王殿下为何每天上朝都情绪不佳,便总是在当值期间偶尔四目相对之时奉献自己的爽朗一笑以示抚慰。 即便这样,日子也总算平顺,无甚大事。 过了月余,皇帝赵清接了一份奏报,说是之前那个流窜的小股叛乱终于成了一点点规模了,占据了一城。之前听说这股叛乱虽壮大得颇为迅速,但并未攻占城池,所以赵清想着不成气候打不死,本来就散落于野,打都不好着手,如今聚到一块儿了方能一锅烩了。时机已到,便叫来明笑阳,让他带兵出征平叛。 明笑阳调了兵出京直奔被叛军霸占的深州,独留赵安辰守了空房,宁王殿下郁闷得很,去找赵清,说是也要跟去。赵清笑道:“如今武国公卸任,就是你们俩镇国,明兄出征,六弟要是再跟去谁守卫京畿,胡闹嘛,你要是没领军职便可像以前一样跟去,现在身负重任定然是去不了的。” 赵安辰不满道:“到底为何要收了武国公的军权?如今我和明欢分领了四十几万禁军,和武国公领军权本就没什么差别。” 赵清道:“差别还是有的,朝中有很多人心思不安分,并不希望看见武国公和云夫人受到重用,这些人藏得极深,真要将其罪证收集齐全绳之以法怕是要等到天荒地老了,不除又自然是不行的,全部暗杀了又恐影响不好,落得个暴||政之名,弄得朝野惶恐必然不好,总之父皇自有安排,放心吧。” 赵安辰听得云里雾里,凭着惊人的智商也大体懂了一些道道儿,没再说什么,只是暗自叫苦,这么多年了总是一个等字了得,烦闷如斯啊…… 赵清奇道:“六弟,你为何总是追着明兄跑啊?都不见你对我有多么上心,我还是你亲哥哥呢!” 赵安辰坦然道:“明欢是我妻,你只是我哥,我自然想要与他时刻一起。” 赵清以为自己听错了:“六弟你可是说错了?” 赵安辰道:“没错,我和明欢已经拜堂成亲了,是正经夫妻,他是我的宁王妃,父皇同意的。” 赵清觉得一道惊雷劈天灵盖一般傻掉了,嘴巴像鱼一样张合了许多次也没憋出个什么来,只是瞪圆眼睛望着六弟那张坦然无比的脸。被六弟的突然断了袖惊得表达能力有些丧失。 赵安辰迁思回虑片刻,提了个建议:“不如让明乐做我的副将,领殿前司副都指挥使一职,殿前司本应有两个副都指挥使,一个是司马晗将军,另一个尚且虚空,不如让明乐领了,我若是出京,她便可镇国,如何?” 赵清道:“是个办法,不过明乐毕竟是个女子,领着实务军职未免太过辛苦了。我一会去问问父皇,要是父皇觉得可行我就再问问明乐。” 赵安辰道:“好,我也觉得乐儿可能会不愿意。” 赵清把公文往旁边一推,兴致勃勃地想要八卦一番,实在是忍不住了:“六弟,说说你和明兄到底是怎么回事呗?” 赵安辰目光清亮,语气沉稳:“我爱明欢,自幼便是,他亦然,就是如此,没什么可说的。” 言简意赅,清楚明了,赵清这颗好奇的心好像得了答案却又不太满足,想了想这短短一句话前因后果全有了,便也再没啥可问的了,只好闭嘴作罢,嘟囔一句:“奇了。” 明笑阳刚到深州,京中就发生了一件事,武国公明瑞然下狱了。 皇城司拿出了权威的证据公诸朝野,武国公将边关布防图和京畿禁军布防图泄露给了夏的密探,证据确凿。 武国公入狱后过了一番审讯,供认不讳,签字画押,就此痛快的结案了,坐实了这里通外国的叛国罪名。 朝野内外一片哗然,轩然大波以致朝会都没法顺利进行,武将、文官、刑部、兵部在大殿之上是吵得不可开交。 武将表示打死都不相信武国公会叛国,文官说什么的都有,兵部不停地抱怨经常换防压力太大,忙得像个王八蛋一样居然被武国公监守自盗了,认为武国公天打雷劈的罪无可恕,刑部言之凿凿的说武国公认罪了,没有再议的必要,可以盖棺定罪了。武将不服为此争论不休,说兵部都是不乐意出力又干点活就嫌腰疼的蠹虫,骂刑部都是瞎眼的,明摆着的冤假错案还腆着脸说就此结案实在是让人愤慨,说污蔑武国公的文官清流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小人。赵清听得一个脑袋十个大,头发越发稀少了…… 赵安辰淡定得很,始终不发一言,要说明瑞然叛国了那是不可能的,没有叛国动机,完全是无稽之谈,皇城司证据确凿,明瑞然又认罪认得这么痛快肯定有蹊跷,并且皇城司是皇帝御下直属的情报机构,八成又是一出戏。 明笑阳出征在外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安安心心地平叛呢。但是他不仅仅是将军,还是白氏的家主,白氏旗下有密卫,朝上的事也飘呀飘地飘到了他手上。这么些年也不是白过的,历了不少事,虽是眉间轻蹙,但也还算坐得住,猜到可能是出什么戏。出京有些时日,见不到赵安辰不说还得了这么个消息,心中烦闷,自然倒霉的就是叛军了,被他一顿暴打以泄心中块垒。 朝中武国公事件还没怎么着呢,白赫云就来上朝了,言辞恳切为夫求情,还说刑部尚书屈打成招,对武国公用了刑,昨日去探监见夫君已被打得不成人样了。 一听这番言辞,武将们气得吹胡子瞪眼,殿上就揪着刑部尚书要揍之,兵部官员上前阻拦,扭成一团,闹心得很。 皇帝赵清说:“武国公就算是有罪,但毕竟是久经沙场,怕死倒是不至于,就算是用了刑,若是没有的罪名他也不会因为些许皮肉之苦就轻易认罪的,既然有罪,还是叛国大罪,自然是要问斩的,用些刑也无不可。” 这话听上去就是明摆着不想管武国公的死活了,堂堂正正地回怼白赫云。 白赫云没说什么,散朝后便愤然离去。 军中躁动不已,几乎是全军在为武国公鸣不平,赵安辰也是十分繁忙,自己统辖的殿前司禁军情绪高涨不说,在京城中由明笑阳统辖的侍卫亲军司的禁军也整日愤慨不已,明笑阳不在京城,也便由宁王殿下这个夫君来代为处理了。一个字,乱。 军队是不能乱的,一乱就极有可能生变,赵安辰日理万机,虽说目前还镇得住,可心里却生出些许担忧,想着这武国公府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弄悲剧了,明欢回来可如何向他交待。 都说多事之秋,这个春天事多得比秋更甚。白赫云劫狱了,还弄了个未遂。 大殿之上,皇帝赵清当众宣布,夺了白赫云一切封号,查封武国公府。 后来没过两天,朝堂上又热闹了一把,白赫云心中不平,怨恨刑部尚书对自己夫君用了刑,自己劫狱不成,转而杀向刑部尚书的府邸,很爽快地来了一个灭门惨案。事儿大了,朝野沸腾,白赫云不但没捞出夫君来,连自己也下了狱。 明笑阳刚料理完叛军,还未班师,辽就和夏打起来了,连个名目都没有,就莫名其妙打了起来。因为辽和宋刚刚结了兄弟盟,辽借此发来参战邀请,让宋助辽一臂之力共同攻夏。毕竟刚刚结盟不好拒绝,皇帝赵清便应下了。赵安辰派司马晗前去应战支援辽军。 最坑的不是参不参战的问题,而是出了兵,刚刚赶到宋夏边境,宋军尚未参战,军中就发生了毒米事件,说是军粮里掺了泻药,拉趴了全军,参不了战了,就地治疗…… 辽军来人看,确有其事,无奈而归,只能是继续孤军奋战。 这毒米事件查了一溜十三招,发现是白赫云唆使江湖帮派下了泻药,导致全军陷入了不可描述的恶臭之中,罪大恶极。 辽军之前经历数次大战,吃了不少亏,元气大伤,明显死磕不过韬光养晦多年又军力雄厚的夏,被暴打了一顿被迫退军才算止息战火。 明笑阳知道爹娘出了事,急匆匆往回赶,刚回京就看到武国公府大门上赫然贴着封条,所有证据摆在面前,无话可说,就算有蹊跷,想要推翻这些证据也需要很多时间,这样便是一时半刻无法捞出爹娘,心如油烹。 赵安辰见他这般难过十分心疼,必然是无法亲热的,俩人晚上躺床上大眼瞪小眼地冥思苦想最近发生的倒霉事,然后忧思稠稠地睡去,日复一日。 明笑阳这个宣国公上朝,如今也备受指摘,爹泄密布防图给夏,娘为了阻止攻夏给宋军下了药,妥妥的是亲夏行径,吃里扒外的叛国一家人。 明笑阳脸皮厚,随便怎么攻讦,就是默不作声。赵安辰也不出言维护,默默记下言语方向可疑的人。 夏最近比较狂躁,这也是有情可原的,毕竟两个大邻居宋辽已经结盟,从形式上看,自己势力相当不错,但也不算前途良好,想必也是睡不着觉的。打老实了辽便开始思考宋的问题。 估计是没想清楚,一拍脑门决定用拳头说话了,朝着宋就发动了一场挑衅战。赵清又派明笑阳去应战,顺便帮他洗脱“亲夏一家人”的嫌疑。 爹娘都在牢里关着呢,愿不愿意都得去,临行前赵清当众把虎符和诏书给了明笑阳,让他领二十五万大军出京与守军会合,有调动三十万大军的权限。京中只留下了十几万禁军。 明笑阳前脚刚走,后脚满朝大臣就又开始说三道四,赵清倒是一副拿得稳的样子,一句“他爹娘还在天牢里,他不敢造反”堵住了悠悠众口。 沈玄清最近以身体不适为由连番告假不上朝,府门紧闭,躺在家里翻腾,三天两头上火闹心,家中的仆人都看不下去了,觉着他整日纠结得要死,十分可怜,也没人敢问是为什么,无从宽慰,只能是依照吩咐多备些清热去火的食材。喝醉了酒就只念叨一句:“不作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啊。” 夏的军事实力很强,又是能征善战的民族,着实不好对付,正经是打了很久,足足死磕了半年,有明笑阳这个猛将在,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夏没讨到什么便宜,最终还是撤了军。 又到了秋后问斩的时节,武国公明瑞然叛国罪,白赫云毒军外加殴杀刑部尚书弄了个灭门惨案,铁板钉钉的罪名洗不脱,明笑阳早就让密卫收集证据翻供救爹娘,可惜证据实在是太确凿,密卫尽了力,始终找不出能翻供的新证据。 明笑阳想着夏总算是撤军了,正要准备班师回朝的时候,接到了一道圣旨,上面写着让他继续驻守在宋夏边境保家卫国,又附了一封太上皇的书信,只有一句话: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什么意思?到底是他妈的什么意思? 因为这次被问斩的人身份显赫,所以场面盛大,皇帝赵清亲自监斩,里里外外都是皇城司的人,任何人不得靠近。 赵安辰心里灼灼似火,冲进宫中问太上皇,到底怎么回事,为何要杀武国公夫妇,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如何是好。 太上皇微微一笑,半个字都没说。 ☆、天降大任 二 夏显然是不甘心的,虽然已经撤军,却一反常态地留了十几万兵力驻扎在自己家的边境上,整日与明笑阳带的大军互瞪,企图伺机而动。 明笑阳接到暂且守边的圣旨倒是没什么可说的,但是太上皇那句话却着实让他耿耿于怀。武国公府被查封是春季的事,如今都秋末了,还是无法翻供,朝里朝外帮着想办法的人多得数不胜数,却依然是个无可奈何的结果,这桩桩件件皆是死罪,思至此,他心如刀绞。 明笑阳叫过火童:“通知精卫乔装劫法场吧。” 火童答他:“公子,先家主下过死令,绝不让任何白氏族人牵涉其中,不允许精卫为此事擅动。” 明笑阳眼中忽现睛光:“何时?” 火童道:“去年年底。” 明笑阳大吃一惊,娘这是早就知道?他沉思片刻,大约寻得出一些蛛丝马迹,隐隐觉得不像是要真的被杀的样子,又想起自己以往犯二的代价,不得不怵怵地警告自己要用脑子思考问题,以娘的本事要想逃得一死是十分容易的,况且怎么会因为迁怒就去将二品大员给灭门了。 他出征绝不饮酒,便拿起茶壶仰头灌了一口,心里问自己,若是他们真的将爹娘送上断头台一刀砍了,自己手握重兵会不会反上一反。 明笑阳沉思良久,愁苦一笑,满门忠良如何生得出毁家灭国的反心呀,唉……心中叹道:“我大宋的赵氏皇族别的本事没有,骗人的把戏倒是层出不穷,个个都是骗子,包括赵逸。” 太上皇这招泰山压顶却早已唬不住如今的明笑阳,他绝然想不到这把子试探反而被明笑阳轻易地见招拆招了。 赵安辰在京中亦是反复琢磨,他倒是想得十分简单,终归是一句话:永远站在明笑阳身边就好,同他一起,护他周全,什么家国都不重要。他这原则要是让太上皇知道了,老人家还不一口老血喷二尺,活活被他这个不孝子气死。 秋高气爽,验明正身,人头落地。 明乐哭得死去活来,上次是明笑阳历了一次死爹死娘的大丧,她不在,这回倒是补上了。明笑阳得了一封报丧的书信,虽说心里有数,但也是十分烦闷,独自冷笑一声:“呵,为了大宋,何人一辈子死三次啊,唯我爹娘矣!”之后便出去当着人前又狠狠地悲伤了一通。 明笑阳没有带兵攻回京城,朝臣们倒是惴惴不安得很,还有些居心叵测的大臣正好借此扇阴风点阴火,趁机捅刀子,早朝之上便问道:“陛下,之前宣国公明笑阳带兵出征,陛下说拿捏了他的爹娘他不敢反,可如今,甚是危机呀……不如……”挑起三角眼试探地觑了觑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赵清,见赵清神色沉稳并无波澜便壮着胆子继续说:“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斩草不除根恐日后生出祸患啊……” 皇帝赵清道:“卿想如何?将明笑阳杀了干净?” 那大臣觑着眼睛敛着凶狠的贼光吭声道:“正是此意。” 朝臣们瞬时热议沸腾,久久不能安静,赵清高了高声:“朕觉得有理,当初明瑞然夫妇犯下重罪拖了半年才行刑就是因为担心是冤假错案,才没草草处置,给了足够的时间去让心有怀疑的人去找新证据来证明他二人无罪。事到如今还是死罪确凿,再拖下去也没有理由,便依法行了刑。朕虽然仁慈,但毕竟不能视国家法度为无物,该杀还是要杀,不能因为他明笑阳手握兵权就能网开一面,好像朕怕了他一样。” 齐御史慌忙站出来道:“不可,即便武国公夫妇有罪,但也已经伏法,明笑阳不但军功无数并且父母之罪与他并无关联,至今没有证据证明他也有罪,怎能随意说杀就杀,岂不是草菅人命?我大宋的律法中并无这一条!” 在朝武将虽然对白赫云毒军一事心有怀疑,但武国公明瑞然叛国这事他们至今不信,明笑阳是决然不能受到连累的,纷纷站出来力挺齐御史,认为明笑阳不该受累,更不能杀。 赵清道:“嗯,都有道理。” 要说无欲则刚,这话是真理。凡是利欲熏心的定然不可能见着机会轻易放过,自然是要借着机会努力到底才是,欲望太多,贪婪能使人不慎。赵安辰儿时就对他爹说过,是狐狸就一定会露出尾巴。 图谋不轨的朝臣见皇帝心意不定正在左右摇摆之时,肯定是要推上一把的,一个两个都站出来说要斩草除根,顷刻间便言辞恳切地跪了一大片。 接下来发生的事十分惊世骇俗,却是他们万万想不到的…… 你一言我一语的戏正唱得热闹,赵安辰冷冷说了一句:“陛下,本王认为,凡是说要杀宣国公的人都该杀,不能让他们活着走出这大殿,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逼人造反,徒生灭国之危,居心叵测昭然若揭。” 此话一出,霎时全然闭嘴,大殿之上一片死寂。 赵清眨巴眨巴眼淡淡道:“这……” 赵安辰凛然道:“那本王就动手了。”话音刚落,一个闪身,碎骨掌、十刺、化筋这些战场上的必杀技却在朝堂之上一阵风驰电掣,转眼间便双手滴血地站在殿上。 跪在殿上说要斩草除根的朝臣就这么被斩草除根了…… 站朝的大臣们谁见过这阵势啊,只见宁王周身肃杀之气汹涌翻腾,活脱脱是个活阎王,还活着的大多数人中有的吓瘫了,有的抖如筛糠,好在朝臣没有女子,否则定是阵阵尖叫,武将们也被惊得目瞪口呆。 殷殷鲜红赫然醒目,顷刻血溅后,又缓缓流到众人脚旁,渐渐浸着朝臣的鞋底,震慑之气刺入心神,气氛肃杀至极,没半个人再敢吭一声。 赵安辰道:“本朝重文轻武,向来没有杀文官的先例,更无朝堂屠戮之先河,这是基于对广开言路和忠良言官的重视和尊敬,今日便让诸位见识一下,狼心狗肺吃里扒外的下场,本王脾气不太好,有些残暴,与陛下没什么干系。”说到此处回头看向赵清。 赵清则是很没威仪地被这一幕活活吓得钻在了桌子底下,听到自己被六弟点名了,便爬出半个脑袋看过来,扶了扶帽子,颤巍巍喊道:“宁…宁王你…你怎么能屠戮朝臣,你……你该当何罪!” 赵安辰微微一笑道:“该当死罪,不过本王是见陛下太过软弱了,便让一些不守本分的人生出了不少的妄念,臣弟也是为陛下着想,重振一下朝纲,陛下以为如何?” 赵清吼道:“你…你大胆!” 赵安辰道:“嗯,我现在统领着殿前司的禁军,陛下要想拿我问诛了,我想陛下的皇位怕是要不保了,陛下觉得呢?” 赵清道:“你,你又发什么疯!”又对着身旁满脸冷汗的太监道:“快去传太医,宁王殿下又犯病了,快拉下去医治!!!” 太监抖抖抖地下去找太医了。 赵清慌乱道:“不议了不议了!散…散朝!” 赵清一手拎着自己龙袍的袍裾一手扶着帽子,领着太监一路小跑,想着一会见了爹可如何解释今天这事儿呀,这下六弟八成是要玩儿完了,当着百官的面连谋反的话都放出来了,这可怎么得了,还公然屠戮大臣,我倒是想什么借口能护住他呀,这个六弟实在是太冲动了…… 赵清十步并成两步的速度跑进了太上皇的福宁殿,避重就轻地描述了一下全过程,怯怯地望着太上皇的脸。 太上皇沉默了一会儿,又是微微一笑,淡然道:“我觉得辰儿说得有道理。”就再无他话了。 赵清见爹是这么个反应,倒是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在他心里,那些奸臣本就该死,只是没想到六弟竟出手这么干脆,如此堂而皇之的就解决了,的确省去了不少弯弯绕绕的周折,黑锅都被他这个宁王背了,自己大不了得个胆小的名声,不必被人指摘暴|政。唯独担忧的是六弟会被怎么惩罚,如今看来无甚大碍了,想到这些莫名轻松了不少。 自此宁王是个“疯王”的事一阵风一般传遍了朝野内外,顺带着他的冷酷和残暴也一并传开来了…... 至于这个宁王殿下出手的原因被无数人臆测出无数个版本,就连皇帝赵清都以为他是在为国分忧,只是手段简单粗暴太过直接了点儿而已。可事实上赵安辰压根儿就没想那么多,他聪明的脑袋里就只有明欢而已,所以就出手了…… 这朝堂被赵安辰这么一折腾,反而国泰民安了很久,诸事顺利,各司其职,官员们都敬业了许多,效率也空前绝后的高…… ☆、天降大任 三 在明笑阳出征之时皇帝赵清便十分“礼尚往来”地向辽发出了参战邀请,辽以无力再战为名坦诚地拒绝了,没有伸出援手。 夏之所以撤了军又陈兵边境也是有所思量的。大宋皇城司密探得报,据说是夏也打了结盟的注意。夏不希望自己有一天被辽宋夹击,所以暂且防着,陈了兵,实则内部打算和宋聊聊结盟的事。 宋也不希望自己老是因为辽以兄弟盟为借口而被卷入战争,倘若同夏结个盟,将来不想被辽拉着掺和战争的时候也能有个借口拒绝,又不伤和气,多好,所以宋经过一番朝议决定,向夏示个好。 可能是宋的好示得太早了,反而让夏开始有些拿乔,端起架子讲起条件来了。这么来来回回商商量量,活活墨迹了一年,从明笑阳刚出了蜜月就上马出征来算已然是过了近两年。 赵安辰的空房守得是心情抑郁,又被泡在思念中难熬得很,在忍无可忍的边缘上徘徊不止。 宋和夏的结盟条件基本谈得差不多了,唯独一条,赵清不敢轻易点头,这条就是夏要求嫁一位公主过来和亲,因为暂时是敌国关系,不敢要求嫁给皇帝,以避开借机刺杀皇帝的嫌疑,所以要求让一位王爷迎娶夏的公主。 公主是不能做妾室的,出嫁必然是嫡妻,而宋的王爷中只有宁王没有嫡妻。 赵清知道赵安辰的王妃是明笑阳,但是为国为民不得已是要问问他这暴脾气六弟的意思。 他万万没想到执拗的赵安辰竟然一口答应:“娶!娶一百个都行!” 赵清惊诧不已,冷静了片刻,拟了文书给夏,说可以结盟了。 明笑阳得知宁王要迎娶夏国公主为宁王妃的消息,心里不舒服,也没说什么。他出征这两年来时常收到赵安辰的书信,却没有一封是提及此事的,之后再接到书信便拆得不那么舒心,回信也开始寥寥,偶尔便不回了,时常有些恹恹然,但始终是相信赵安辰不会真的碰那个夏公主的。 宁王迎娶了夏的公主,巴巴地等着双方撤军。过了大约三个多月,夏觉得结盟较为稳妥,也没出什么意外,也生了撤军回京的心思,毕竟陈兵也是费粮草的,夏也不像宋那么有钱。 正在此时,太上皇出了个坑娃的馊主意,以父子聊天为名叫康王进宫,话里话外地透露给康王一件事,他说宁王妃怀孕了,因为宁王妃身份特殊此时不宜声张,暂且绝密着,还让康王写封闲聊的慰问信给明笑阳,并嘱咐康王要注意分寸,清晰地将此事暗示给明笑阳,让他这个和夏对峙的守边将军心里多个筹码有个数,将这个暗示美其名曰为防止泄密。 康王得了令,晕乎乎地照办了。 凡是大事,便总能有些漏网之鱼,譬如泄密布防图一案,看上去武国公是认罪了,但太上皇和赵清都知道这事另有其人,只是赵安辰这一番杀戮没杀到那人头上而已,那人真该感谢自己的膝盖,没在那日朝堂之上跪下求皇帝斩草除根。 沈轩早就查清楚了,正是兵部尚书黄粱所为。这黄粱是个见不得别人好又嫉贤妒能的揍性,本事没多少,将将够上本职工作而已。为人贪财好色,因有律法规定,本朝官员不得狎妓,就在家中养了几十个妾室。向来没什么大过错,便也把这官职做得颇为安稳,只是欲求过剩,花钱又不节制,如此就轻易地被别国密探买通,行了卖国谋私之举。他早就嫌武国公明瑞然经常换防,十分折腾,总想着办法坑明瑞然,武国公也不是他这种货色能坑得到的,不料时来运转了,刚好赶上太上皇需要他这一坑,他才就此得逞,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是被将计就计了,此时还为自己搬倒了威名赫赫的武国公而沾沾自喜呢。 宋夏双方撤军,宁王心情好得十分明显,即便是依然面无表情,但周身气场着实让朝上百官轻松不少。 明笑阳交待司马晗领军回京,自己骑马先行。 他一路疾驰入京,目不斜视直奔皇宫大内福宁殿。面对面地单独问太上皇,开口就说:“我爹娘呢?” 太上皇惊诧笑道:“伏法斩首了。” 明笑阳道:“就算我不相信您,我也是信我爹娘的,我爹不可能叛国泄密,我娘也没有那么冲动,也不会把事情做得漏洞百出拙劣不堪。既然案子不是真的,您又不是个昏君,他们不会死的。” 太上皇叹了口气道:“本想着试试你,看你会不会兵攻京城造反,不成想你竟成长的这般透彻沉稳。你爹娘在扬州祥云别庄恩养荣休了,天下终将交到你们手里,你们都成了栋梁了,我也可以像你爹娘一般颐养天年了。” 明笑阳神情复杂道:“您算不尽这天下之事。” 二人喝茶聊天了一阵子,太上皇拿出张纸,上面写了不少名字,缓缓说道:“你爹娘身上的罪名不是我加的,而是这些人的手笔,被辰儿杀了一批,还剩下这些漏网之鱼,你寻个能够人尽皆知又不相干的名目除一除吧。还有,大宋布防图泄密是真的,正是这个兵部尚书黄粱,他平日里没什么错处,也没留下什么首尾,你寻个事端来解决他吧。刑部尚书一家确实是你娘杀的,我让她去的,但是毒米事件确实旁人栽赃的,也在这纸上了,那个莫齐峰,兵部侍郎。” 明笑阳拿着这张纸端详片刻,点头应下了。 太上皇笑盈盈地问他:“没有其他要问我的吗?” 明笑阳眼神沉了沉道:“没有了,臣告退。”一礼,转身出了宫。 他在京中寻着个白氏私产的别庄叫芙蕖庄,在南郊十分偏远僻静,远远地住下了,写了封信给蒙青,嘱咐他谨慎照看侍卫亲军司统辖下的禁军,自己有事在身暂不回京了。 芙蕖庄实在是处好居处,丝毫不比暖园差,有过之而无不及。 武国公府查封了,朱管家带着一众女使小厮便在这芙蕖庄了,见公子回来,都很高兴。 明笑阳看着太上皇给个名单笑了笑,叹了口气,将它折好放起来了,除不除的容后再议吧,先大醉半月再说。 朱管家按他吩咐抱来了两坛百香醉,明笑阳问道:“此酒何来?” 朱管家道:“宁王殿下说公子爱喝,存了几坛在武国公府,我便带了来。” 明笑阳凄然一笑:“分给大家喝吧,以后我不再喝这百香醉了,给我换别的好酒来吧。” 朱管家应着换了新酒来。 没过几天大军回京,赵安辰亲自相迎却没见到明笑阳,从司马晗口中得知明笑阳应是在几天前就回京了。 赵安辰自从夏的公主被驿馆送进了宁王府以后就没回过宁王府,终日住在宣国公府等着明笑阳回来,见明笑阳没回宣国公府,他就只能是绕着京城跑一大圈去寻,去南边的明玦明乐处没寻到,又跑到被封的武国公府翻了一通,还去了暖园找过,都没找到明笑阳。想了想便回了一次宁王府,管家说没见明公子回来。他不得已去吏部询问,吏部说宣国公确实在几天前回京了,并到吏部报了归,又顺带告了个长假,一年的长假。 赵安辰怒火中烧地想到一个人,太上皇。他匆忙入宫问道:“爹,明欢呢?” 太上皇道:“我怎么知道。” 赵安辰道:“他回来过,定然要先复命。” 太上皇道:“他是回来复命了,又走了,去办事了。” 赵安辰强压着耐心道:“何事如此急?” 太上皇满脸无辜:“不急啊,不过是报报仇雪雪恨,顺便为朝廷除除蛀虫而已。我告诉他武国公夫妇没死,去外地荣休了。” 赵安辰烦躁不已:“虽然说早就猜到了,但您就不能有点新招吗?” 太上皇笑道:“招不在多,好使就行!哈哈哈哈!” 赵安辰问:“明欢现在在哪?” 太上皇摇头道:“爹真的不知道。” 赵安辰道:“沈轩呢?皇城司总能找得到明欢的。” 太上皇撇了撇嘴:“你太小看白氏了,他想藏,皇城司也没办法,明笑阳如今已是白氏家主,有好多本事你是不知道的。他若想见你自然会见你,他若是没见你,便是不想见你,任谁也找不到。” 赵安辰道:“明欢要找谁报仇雪恨?” 太上皇想了想,倒是没藏着,又给了他一份同样的名单。 赵安辰拿着名单七窍生烟的出宫了,太上皇望着儿子气冲冲的背影轻声自语道:“唉……为国为民坑你们一回,为亲为情再补救一回吧,免得遭报应,我也睡个安稳觉,造化如何不关我事了。”缓缓端起茶杯,又缓缓饮下,一派自然。 ☆、天降大任 四 明笑阳在芙蕖庄足不出户地醉了半个月,抖了抖精神掏出名单了细细琢磨,之后的日子里隔三差五就会诞生个大新闻,朝上百官将这些事纳入谈资,嚼着舌根议论得极热闹。 一日,兵部尚书黄粱第八个儿子摆满月酒时,因为太高兴了,醉酒掉进自己的小池塘里淹死了。 一日,兵部侍郎莫齐峰心脏病发作,突然往生去了。 一日,某位大人当街与人争执,被打了个脑袋开瓢,脑浆子淌了一地,肇事者还逃逸了。 一日,某位大人家中妻妾争宠,动了刀子,却在推搡之间捅到了这位大人,因此误伤致死了. ……意外何其多,花样层出不穷,却无论如何都让人联想不到是蓄谋暗杀。 赵安辰看着手上的名单,名字一个一个的逐渐划去,没有规律可寻,亦找不到明笑阳现身的影子。 很快要到年底了,还剩两名,诚然是两个难搞的才留到了最后。 一个是驻府常兵八百的刘太尉,一个是户部的粱侍郎。 这二人估计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或是觉察出什么。都藏的藏,逃的逃。刘太尉告病在家,家中闭府,进出严格,饮食严谨,里里外外守卫森严,犹如枢密院一般密不透风。粱侍郎以奔丧为由跑了几千里回了老家避祸。 赵安辰自然是目光放在了刘太尉身上,这刘太尉觊觎军权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觉得自己离军权十分近,想着弄倒了武国公便是自己上位之时,没成想落到了明笑阳手中一半,另一半也被宁王抢去了。最终不但没能得偿所愿,反而惹来了杀身之祸,如今躲躲藏藏窝在家里动都不敢动。战战兢兢不知道是谁要杀自己,后悔自己招惹了白赫云的白氏,却想不到这和白氏真没多大关联,而是太上皇发现他心术不正,故嫌他活得太久。 次日,赵安辰登门拜访,刘太尉素知这个宁王殿下脾气不好没有耐心,且是个心狠手辣不讲理的,大权在握又是皇子,实在是不敢开罪。 赵安辰顺利进了刘府,坐在刘太尉身边盯着他不放。 刘太尉被看得浑身发毛,颤着嗓子问:“宁王殿下,您有何事啊?” 赵安辰道:“本王来保护你。可能有人要杀你。” 刘太尉瞬间感激得老泪纵横:“臣谢宁王殿下。”说着就跪下行了个大礼,又问道:“宁王殿下可知是谁要杀我呀?” 赵安辰淡然道:“不知。” 赵安辰几乎是天天守着刘太尉,尽职尽责得很,弄得刘太尉受宠若惊,王爷护驾乃是皇帝待遇,简直是若惊到颤抖。 他一守就守了半个月,再过一天就是除夕了,掂量着刘府驻府常兵八百,除了明欢应当没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杀人还可以全身而退。想必这趟任务定然不会假手于人,而是明欢亲自来,思至此,更加守得极坚定不移。 明笑阳在芙蕖庄拎着酒壶倚在窗边,望着月亮,叹了一声:“今年事今年毕,新年定要有个新开始,污不侵,浊不染,拖泥带水地跨年太不爽利了。该了结的事就都了结了吧,很多事都一样这般了结了……”仰头灌了一大口酒,眸中映着一个寒凉凄凄的一弯下弦月,轻颤长睫,眼中一层水雾升起,别过头去再无他话。 刘太尉试探问道:“宁王殿下,明日就是除夕了,大年夜您……” 赵安辰道:“我在这过年。” 刘太尉感动得不行,连声道:“感谢宁王殿下大恩。” 赵安辰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眼神深邃地闪了闪,敛着睛光不做答话。 明笑阳这夜的酒是越喝越清醒了,他细细思忖着这两年发生的事,慢慢琢磨,杀人容易翻案难,不如暂且留这二人一命还爹娘一个清白。 爱使人盲目,脱开了想,才看得清楚,两国邦交为何几番商量偏偏要送一个公主过来?宋没开口要,为何夏要主动送?明笑阳嗅到了一丝可疑,夏这手段让他隐隐觉得和自己曾经提出的要和辽开互市一事有些异曲同工的嫌疑,看上去是示好,不过却充满了图谋不轨的味道。 如此看来,这个夏公主极有可能有问题,公主出嫁必是嫡妻,而大宋没有嫡妻的王爷就只有宁王,宁王……想到此处突然惊出一身冷汗,心道:“赵逸会不会有危险。” 明笑阳迅速换上夜行衣,蒙了面,带了一些方便顺身的武器和暗器,趁着城门未关,直奔城中,夜探宁王府。 他飞身跃起翻墙而入,借着夜色穿房越脊,探查了一圈发现赵安辰不在宁王府,独留一个面生又衣着华贵的女人在一侧厢房中,大约这就是那个夏国公主了。他坐在屋脊上歇脚时听见府中女使们喁喁叙话,便跟着听了片刻。 一女使问管家:“明日是除夕,王爷会回府吗?” 管家道:“王爷没说要回来,八成是不会回来了。明日随意做些饭食包些饺子,咱们这些人一起守岁吧,王爷不回来,王妃也不回来,就剩个夏国公主在这儿,用不着大张旗鼓地操办了,挂些过年的喜庆灯笼就成,也不知道夏是怎么过年的,王爷不将她放在心上,咱们也别去讨那个嫌去问,就当那公主入乡随俗随意过了这年就算了罢。” 那女使犹豫道:“您说得有理,这夏的公主在咱们宁王府主不主,客不客的,着实尴尬,不知道咱们正经王妃回来要作何感想了。” 明笑阳听得云里雾里,心里好奇:“正经王妃?王妃还有不正经的?本公子是男的,可能也算是不正经的吧……” 又一女使接话道:“千里迢迢到这儿来受冷落,也不知道是图个什么,自从他被驿馆送进咱们府里,就没见王爷回来过,至今都没瞧过她一眼,倒是传了禁足令回来,不让她出府见人,这算是软禁了?” 管家道:“唉……不管怎样,好歹是个公主,也怠慢不得,就这么着吧,也没别的办法,细想起来也怪可怜的,眼看着快小半年了,连王爷一面都没见过,可就算是见了也不会有什么不同,王爷是断袖,与王妃明公子喜结了连理,她也没什么指望了。” 明笑阳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意思?自己坐在屋脊上吹冷风,吹得头脑清明,不由得嘴角噙了一丝笑容。 女使追问道:“管家,您觉得咱们以后怎么称呼王妃呀?这要是叫错了惹了个不高兴可怎么办?叫王妃还是明公子啊?” 管家想了想到:“叫王妃吧,王爷是亲口这么吩咐的。要是明公子不愿意的话,便会自己去同王爷说,那是后话了,总之现在叫王妃。” 两个女士齐声道:“是。” 明笑阳咬着嘴唇憋笑,想不到自己应当被如何称呼这种事,还要这些人开个小会讨论一番,意想不到的有趣。 或许是因为好奇,又或许是生出一丝怜悯,他一回身又悄然落在了夏国公主那间厢房的屋顶上,轻轻翻开两片瓦,借着烛火将她看了个仔细,相貌姣好,也算是个美人,这么被送过来,可惜了。 正在他唏嘘之时,就见那公主百无聊赖地打开了一个盒子,随手翻了翻又盖好放进了床下。 明笑阳这么一瞥恰好瞥到了要处,那盒子里的药材……这女人看来也是个有心机的。他放好瓦片,静静坐了一会儿,待到夜深人静,那公主熟睡之后,他悄悄摸进了屋子,偷走了那个装药的盒子,才算是安心地撤了,亥时已过,城门紧闭,便不再躲藏地回了宣国公府。 明笑阳走这一趟回来心情很好,想起康王写的那封信,又狠狠地将康王腹诽了一顿。转而又觉得疑惑,宁王妃怀孕分明就是无稽之谈,害得本公子伤情了多少天啊,可他为何要那么写呢?呵,太上皇! 明笑阳沉了眼神一声轻叹,蹙了蹙眉,心有戚戚焉地沉默着歇下了。 ☆、卸甲归园 天一亮,刘太尉的府门上插着一支绑着信的箭,刘太尉颤抖着手拆开来看,顷刻间煞白了一张脸。信上说,在朝堂之上当着百官的面坦诚罪行,洗雪武国公夫妇的冤案,如此便可活下子孙,否则灭门! 赵安辰拿过信来看了看,不是明笑阳的笔迹,淡声问道:“你当如何?” 刘太尉凄然道:“我有三子一女,两个孙儿,我能如何,我认罪。” 赵安辰知道在此等不到自己的王妃了,负着手出了刘府,悻悻地要回宣国公府。一路怅然,胸口憋闷烦躁不已,红着一双眼睛心情极糟,这些时日怎么也想不通明笑阳为何避而不见,指甲在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深陷出一道暗红的月牙。 老天爷在此时大发了一回慈悲,心慈手软地给赵安辰来了个否极泰来,刚进府门就看见他朝思暮想的人正笑盈盈的站在廊下将他望着…… 在这隆冬的季节里,他绽出了一个春暖花开般的笑容在脸上,一切烦忧顷刻间消散无踪。 在明笑阳眼里,赵安辰那张脸笑成这般模样,他觉得真是十分要命。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二人情况格外凶残,蜜月本就过得匆忙而残缺,又转眼一别两年多,自然是要在彼此身上将这相思之苦纾解一空才能敛回心神,以偿那些独自孤寂的夜晚。 没人提起此时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这种不打紧的小事儿,千言万语都自是淹没在了浓情蜜意的缠~绵之中,待到颠鸾倒凤尽兴之后,二人方才愉悦地将这两年间发生的各种糟心事儿略略提了几句。 晨明梆响,明笑阳告了长假,刚好不必去上朝,军务早就交待蒙青多担待了,窝在被子里睡到舒爽,张开眼睛眨了眨,心情是极圆满的,偏过头见赵安辰早就出门上朝去了,心里又飘过了一丝小遗憾。 他腰酸背痛地伸了个懒腰,随手提起一件蓝锦棉袍披在了身上,又叫人抬了桶热水进来,他将自己泡在桶里沐浴时很自然地想起了暖园中的暖池来,微微低头笑了笑,呃……这一身的精彩实在是不能为外人道。 他心中捧腹:“赵逸这人啊,平时一张冰雪脸,在床上竟是个这般模样,这道反差可真是爱死我了,哈哈哈。”很不要脸地忽略了自己昨晚有多积极。 早朝上,刘太尉惨白着一张脸,表情悲壮地将证据和一份写着栽赃武国公夫妇过程的折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呈了上去,自己视死如归地跪在殿上陈述罪过,也因此跑了几千里的粱侍郎虽然躲过了暗杀却没能逃过获罪,并且这份手书里还牵扯出了一些皇城司没有发觉的小角色,一并获了罪,朝野内外又涤荡了一把,甚是清明了许多。 一时间外有邦交结盟,止战息戈,内有一片清明国泰民安,一片大好,不出意外至少能持续太平个几十年了。 太上皇端着清茶美美地觉着神清气爽,正同静太后闲聊,就在说道孩子们都长大了自己总算能放心地颐养天年的时候,一封折子递了进来……. 明笑阳呈上了一份辞官交爵的文书…… 太上皇愁容再次挂上了眉间,想着叫来赵安辰问个清楚,谁知儿子只是淡淡一句:“我担着。”就把他给打发了,想了想,也罢也罢。 明笑阳辞了官没有了官邸,便熟门熟路心安理得地住进了暖园。在此之前他还去了明乐明玦府上,悄悄告诉他们爹娘在外地恩养荣休,并没被斩首,行刑当天被斩的人本就是罪大恶极的死囚,小夫妻俩得知原委高兴至极。 明笑阳抱起刚刚四岁的明果果亲了一口,笑道:“以后你就是白氏的少主了,过几天哥哥带你去看爹娘好不好?”明果果抱着他脖子呜了两声,雀跃地扭了扭。 明乐问道:“你递了辞官折子,官家准了?” 明笑阳答她:“为何不准?曾经的少将军们如今都长大了,罗战、司马城、蒙彰、邵廷宇都在禁军中做统领,还有蒙叔叔、罗叔叔他们也在,看如今的局势,当是几十年无战了,我交的兵权被赵逸收去了也并无不妥,为何不准?正是辞官乐享太平的好时机啊,哈哈。” 明乐一撇嘴道:“我看是长相厮守的好时机吧?你打的什么主意,贼心昭然若揭,哎呦呦。” 明玦摇了摇头和煦地笑着:“想不到阳阳竟和宁王殿下凑成了一对儿,奇哉,宁王殿下真是太惨了,竟被你拐了去。” 明笑阳冤枉道:“明明是他拐了我!” 明乐笑道:“嗯,确实,哈哈哈!” 赵安辰进宫去跟皇帝赵清说:“五哥,军中无事我就不上朝了,什么时候烽烟四起了再来叫本王吧。” 赵清能说什么,只得应了他。 又是一年春来到,草长莺飞的好时节,万物都在生机勃勃,明笑阳却在缘室茶案旁软趴趴地歪在赵安辰的身上,枕着他的大腿仰脸朝天地望着手里的宝剑,幽幽问道:“赵逸,你说这剑有名,到底叫什么名呀?” 赵安辰道:“它是你的,你可有仔细看过它吗?” 明笑阳飘了他一眼道:“好~~正在看了。” 赵安辰提起一旁的笔,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折起放在一旁,微微一笑:“明欢聪慧,它便是我儿时对你的心意,我将它的名字写下了,看你能否与我取的相同,如何?” 明笑阳举着剑凝眸不移,轻声喃喃着:“星辰灿烂萦绕流转,沉沉思念深邃幽远,剑锋光如朝阳,悠然相和,心心念念绵延不息。想不到你早就对我有非分之想呀,你八岁时为我定下此剑,想我想得疯魔了?”挑起眉调笑地望着赵安辰白皙俊美的脸。 赵安辰倒是十分坦诚,沉声应着:“嗯。” 明笑阳笑着又凝视剑身片刻,神色温暖道:“念阳剑。” 在他刚要起身去拿那张折着剑名的纸,唇瓣上忽然被赵安辰落下了一个温柔的吻,愉悦且绵长…… ☆、情债 火童想一直跟着明笑阳,可这个主子又钻到暖园去住了,他只能是自己留在芙蕖庄等待公子出远门时再来召唤他,他又觉得明笑阳即便是出远门也经常会忘了带他,故而,最近便隔三差五去暖园查他主子的岗。 天气不错,阳光明媚,火童又飞身上马从南郊的芙蕖庄跑到北郊的暖园去看望明笑阳。 明笑阳见他来了一如既往很高兴,一伸手将他搂了,拍拍肩膀道:“过些时日我带果果去扬州看爹娘,你和我一起吧,去故地重游,之前慌忙去,办完了事又慌忙走了,都没正经玩儿,如今时间倒是宽裕,我们去玩玩儿。” 火童很欣慰,总算记得出门要带上他了,点头称好。 火童是训练有素的白氏精卫副掌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还是不生疏的,正当明笑阳随意搭着他肩膀的时候,他便感觉到一阵凛冽的寒意汹涌而来,寻着感觉望去,呵,正是宁王那让人不解的冰冷眼神,火童百思不得其解。 明笑阳拖着火童吃过晚饭了,才同意将他放回去。火童临行前,破天荒地被宁王殿下单独叫到一边说了几句话,从此以后,他便明白了宁王殿下的眼神为何冰冷,火童点点头揖了一揖,道了声:“是!” 入夜,明笑阳抱着赵安辰道:“过几天我去扬州,你同我一起吗?” 赵安辰想了想道:“不了,你早些回来。” 明笑阳脑袋朝着他颈窝拱了拱小声道:“嗯,月余就回。” 赵安辰道:“不行,半月回,若不是我有军职在身驻守京畿,偶尔要去巡一巡定然是要陪你去的,不能超过半月了。” 明笑阳惊奇道:“你说什么呢,路上来回就要十来天,好久没见爹娘了,半月不行,至少一个月!” 赵安辰沉默了一阵:“你确定?” 明笑阳道:“嗯!” 赵安辰翻身压上道:“那这几天你便要将那一个月的一并付给我才行!” 明笑阳:“!!!” 赵安辰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所以明笑阳在某个不可描述的方面压力很大,床的压力也很大。 几日后,明笑阳是心里满满的,身体扁扁的,生生付了一个月的欢愉,真是从圆到扁,从扁到卷……总算是下了床带着火童和明果果上路了。 因为果果太小,才刚满四岁,长途骑马太过劳累,便套了马车一路赶往扬州。没带什么随从,只带了火童一人。 明笑阳一路上都觉的火童与往常不同,始终和自己保持着距离,停下歇息之时,便一如既往搂过火童打哈哈,不料火童却动了动,依旧力求保持距离。 明笑阳伸着手,眨着眼尴尬道:“喂!不是吧,你这样我很受伤啊!” 火童小声道:“宁王殿下吩咐我,他说除非必要,否则不让我与公子有肢体接触,说是公子是他的……他的老婆……我答应了……” 明笑阳一愣,无奈地叹了口气,蔫在一边腹诽道:“赵逸是越来越小气了,隔山片海的还要吃醋,纯爷们都是感情好搂一搂,兄弟情抱一抱,有什么的,唉……” 火童见他不说话了,狐疑着问:“公子真是…….呃,宁王妃?” 明笑阳抬眼看他:“他是明夫人!我是他夫君!” 火童嘟囔了一句:“还不是一回事,懂了。” 明笑阳:“……”不要脸的总想着在这种事上死要面子,算了,不说了。 明笑阳到了扬州祥云别庄,果然见到了活生生的爹娘在惬意地颐养天年,领着果果笑嘻嘻道:“爹,娘,我来了!” 明瑞然抱过小儿子十分高兴,白赫云吩咐女使去叫厨房准备好吃的。 明笑阳道:“现在爹娘都平反无罪了,朝廷也恢复了封号,你们为何不回京呢?” 白赫云道:“哦!让我们辛劳到死啊,四十不数,数五十的人了,借着机会荣个休有何不妥?” 明瑞然道:“之前假死是我和你娘的个人行为,还能复活,这次是奉旨被砍头,皇帝亲自验明正身监刑,再复活怕是不大好吧。这样挺好的,天下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忙活吧,我和你娘过安生日子,我觉得非常不错!” 明笑阳笑了下:“也是这个道理。对了,爹娘闲来无事,我把果果带来给你们作伴,果果四岁了,该读书习武了。” 白赫云想了想:“我们带果果你干什么去?果果就给你养吧!” 明笑阳目瞪口呆:“娘啊!我没经验啊,带不好果果有损白氏未来呀!” 明瑞然道:“你带不好,不还有辰儿吗?我和你娘要享受二人日子。” 明笑阳:“……”心中嘀咕:“谁还不是二人日子呀。”又不好说出口,将话咽了回去。突然灵光一现,问明果果:“果果想跟着谁呀?” 明果果道:“宁王叔叔!” 完了,搬起石头砸扁了自己的脚,明笑阳道:“那好吧……” 明笑阳到了扬州自然是要去看看金满堂,去金源钱庄没寻见,便去了草木庄。 金满堂见到家主来了,十分开心,二人闲聊甚欢。 金满堂道:“家主再不来,百草谷的大小姐就要急死了,每月都要到金源钱庄问我少主何时来。” 明笑阳想了想道:“你说古灵芝?她想干什么?一把梳子惦记这么多年,太恐怖了吧!” 金满堂道:“家主真是不懂姑娘家的心思呀,她哪是想要梳子,分明就是思慕少主的借口罢了。” 明笑阳抹了一脑门子冷汗:“不,别别别,我可不能娶她,她再来你就告诉她我已经成亲了。” 金满堂眼中一闪,问道:“家主成亲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明笑阳支吾道:“是成亲了,没上户籍。” 金满堂神情有些复杂了,心里明知道自己是个没希望的,却难免还是有些小失落,敛了心思,语气故作平常:“那无妨,以后上户籍也行,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明笑阳讪然一笑:“以后也上不了户籍,他是男子。” 金满堂道:“宁王殿下?” 明笑阳当即惊讶了一下,讶的是他为何不觉得奇怪,更讶他为何一猜就中。这事也不好多说,只是哼了一声“嗯。”就没再说什么了。 金满堂淡然一笑:“家主这么说,我信,怕只怕古姑娘不信,未免有搪塞之嫌,毕竟是大世家的大小姐,得罪总是不好的,您不如去百草谷走一遭当面说罢,不枉古姑娘巴巴等着您这么多年,如今已二十有余。倘若不是百草谷不许古姑娘出谷,她或许早就到京城找您去了。不远,就在西边十几里处。” 明笑阳面露难色:“还是不要见了吧,此刻正应当相见不如不见吧?” 金满堂笑道:“还是去一趟吧,该让人断了念想就应该说清楚的好,不落埋怨,不留遗憾,就当日行一善了。再者说您要是不拒绝干净了,属下的日子怕是依然会被骚扰下去。” 明笑阳点点头,怅然道:“好吧,明日便去。” 金满堂道:“嗯,家主此行需小心。” 明笑阳不解:“为何?” 金满堂道:“那古姑娘天赋异禀,今时不同于往日了,极擅制毒和解毒,已然是无人能出其右了,您还是小心着点儿吧。” 明笑阳抱怨道:“那你还让我去???” 金满堂笑而不语,望了望他。 次日一早,明笑阳带着火童去百草谷登门拜访,小童进去通报,老谷主一听是白氏家主明笑阳来了,尤其烦恼。沉默了一会道:“不见……呃,还是见吧。” 白氏家主上门老谷主自当倒履相迎,但是明笑阳这个人却是他心中一根刺,也是他女儿魔怔着不嫁人的刺。 明笑阳入谷见过了老谷主,老谷主慈眉善目的一派和气问他:“明公子今日前来可是有何事么?” 明笑阳略微尴尬道:“没什么大事,拜访旧友而已。” 老谷主奇怪道:“我谷中有您的旧友?” 明笑阳道:“古灵芝。”说完就有点不忍心了,毕竟之前是因为她偷跑出去才得以和自己相识,如今上门探望不免这味道有点儿怪了,明明无甚干系,却倒像是私会过一般。 老谷主一直以为女儿是对着一个没见过的人空相思,现在怕是事情不简单了,这二人定然是相识的,问题是怎么相识的??? 明笑阳看着老谷主的表情也大致明白了一二,便解释了一番自己与古灵芝相识的过程,以及为何今日前来的原因,这一解释,就很不仗义地把古灵芝经常遛出谷的事给卖了个彻底,譬如拍卖会时,还有每月去金源钱庄找金满堂的事…… 明笑阳说着说着有些不忍心了,心道:“古灵芝呀,你可别怪我呀,事出有因身不由己呀。” 老谷主听完脸都绿了,缓了缓神儿,平和道:“哦,原来如此,那老夫也问公子一句,小女痴缠虽有不妥,给明公子和金老板添麻烦了,我也觉得此事不合适。但话说回来,这么久了,小女深情如此,公子可否愿意娶小女为妻呀?” 明笑阳坦诚道:“我已成亲,不能纳妾,抱歉了谷主,今日来便是想同古姑娘解释清楚,让她好断了念想,过更好的日子,毕竟也是有些交情的朋友。” 老谷主听后点点头道:“老夫明白了,多谢明公子劳心了。那公子来一趟路途颇远,不如在谷中多歇息几日再走吧,您只言片语就算是说清楚了,我那执拗的丫头怕是也不肯信,怕是要劳烦明公子多劝她几天才行,知女莫若父,辛苦明公子了。”起身揖了一礼。 明笑阳心中叫苦不迭,见此情势也不得不先应下来,只得起身回礼点头答应了。 ☆、情债 二 暖园之中,赵安辰抱着猫,燃着檀香,品茶静思。他与明笑阳总是聚少离多,这是曾经的遗憾,没什么可想的。他想的是为什么明笑阳回来后却有一段时间不肯见他,相聚日子没多久,一直忙着如胶似漆,并没将此事问出口,也可能是没想好怎么问,或者是害怕听到不能接受的答案,总之,不想则已,一想这事心情难免有些低落。 他之前见过明笑阳拿回一个四寸见方的木盒子,放在朝暮居一侧的抽屉里,之后便没再提起,他也没问,如今闲来无事,他想看看盒子里是什么了。 赵安辰打开盒子看见的是四种药材,他不懂药性,并没在意,原封不动放了回去,想着日后再问吧。夜深了,躺在床上孤枕难眠,明笑阳才离开四五天,他已然思念成灾了。 四月春意盎然,清爽宜人的好时节,正纷纷落着贵如油的细细春雨之时,康王府有了好消息,沈凌霜诞下一个小郡主,康王高兴得不得了,连忙发了请帖出去诚邀亲朋好友来不久后的满月宴,自然也送到了宁王府。 赵安辰在暖园接了管家送过来喜帖,想着这就去看看吧,反正闲来无事,看看自己的小侄女。 康王赵澈见六弟来了,喜出望外,忙拉着赵安辰去看宝贝女儿,高兴之余笑问道:“六弟,你家的也快了吧,这算起来,宁王妃应该有六个身孕了,行啊六弟,想不到你这冷冰冰碰不得挨不得的人,如今也快当爹了,嘿嘿!” 赵安辰诧异道:“谁说那个夏国公主怀孕了?” 康王更诧异:“父皇去年说的呀?” 赵安辰道:“没有这回事儿,我至今未曾见过她。” 康王道更是惊奇:“咦?去年刚入冬父皇就说宁王妃怀孕了,还让我写信告诉明兄,让他这个与夏对峙的将军心里多个筹算。不是这么回事吗?” 赵安辰脸色一沉,目光阴郁道:“不是,还有,我的王妃只有明欢,再无他人,我答应娶夏公主是因为想让夏早些撤军,明欢也好早些回来。此事对那个公主来说是刻薄了些,但也不是我要娶她,是他们夏硬要送过来,并且明欢久不归京也是因为夏挑起了战争,故此也怨不得我。” 这话内容太过丰富,并且有点震撼,康王竟生生地捋了半盏茶的思路才反应过来,惊讶道:“六弟和明兄是?” 赵安辰果断答道:“夫妻。” 赵澈手一抖,脑袋发懵,一阵头晕,缓缓坐下悄声叹息道:“哎呀……六弟呀,你们,你们这可如何是好啊,如今武国公夫妇已不在了,他那暂不必担心,但单单你这边就过不去,父皇不会放过你们的!” 赵安辰此时正是闷气澎湃之时,哼了声:“嗯,看出来了,父皇确实没藏好心思,不过,无妨。” 赵澈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无妨?” “嗯,无妨。” 赵安辰看了侄女后一声不吭地回了暖园,抱过望月,心中纷乱如云,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挑拨,他在乎的是明笑阳是否受了这挑拨,夜色之中眸光轻闪,一丝忧伤黯然敛去。 沈凌霜听说这事倒是一副了然的样子:“早就觉得他俩有问题,果然!” 康王奇道:“早就?” “嗯。” 在扬州的明笑阳此刻也是愁得慌,见了古灵芝之后发现这丫头果然如他爹所说,诚然是个油盐不进的。 明笑阳道:“我都说了我成亲了,你就别瞎想了好不好?我就拿你当个小妹妹。” 古灵芝反问:“你爱她吗?” 明笑阳瞬答:“爱,极爱,爱极了,你甭想插足了。” 古灵芝道:“那本小姐就屈尊做妾吧。” 明笑阳忽然想起赵安辰的话,便答她:“我夫人武功极高又爱吃醋,不想死就躲远点。”忽觉得这话形容赵安辰贴切无比,他正是如此。 古灵芝不屑地笑了笑:“她武功高,我毒术高,想欺负我没那么容易,敢碰我一手指头,我会让她死得很自然。” 明笑阳霎时紧张道:“你敢碰他我就跟你拼了!” 古灵芝道:“她是何人啊?” 明笑阳嘟囔一句:“不关你事!” 古灵芝道:“我喜欢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既然来了,不管你娶了谁,只要你不娶我,你就别想回去了。” 明笑阳道:“呀?你还想强抢……民男啊?” 从明笑阳来药房寻到她开始,她就一直忙着手里的事,磨着药粉,此时像是磨好了,倒出来放在香炉里,顺手燃了,流畅自然,完全看不出来正在干着什么不靠谱的勾当。 明笑阳见她不答了,走上前道:“说话呀,反正我告诉你了哈,我走了,不陪你玩了。”刚转头就一阵头晕,缓缓坐下歇息,顷刻间便觉得又有些清醒了,正在琢磨这是怎么了,就听见一声:“哥,我是明乐啊,哥你看看我。” 明笑阳抬起头看见面前站着的真是明乐,笑道:“欸?乐儿,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我来看看你。” 明笑阳又听见一声:“明笑阳,我是你娘,你看看我。” 明笑阳一眨眼,面前的人又变成了白赫云,问道:“娘?你也来了?” 忽而,他面前的娘说了一句:“我是你妻子……” 他又一眨眼,眼前的人竟是赵安辰了,便捧腹笑道:“你今天怎么了,你从来不会这么说话呀,你还跟火童说我是你老婆呢,哈哈哈。”笑了一阵,又含情脉脉的望着眼前人道:“过来,让我亲亲。”见人未动身形便催促道:“不是吧你,几天不见了,都不想我吗?抱抱!”缓缓站起身,张开手就走了过去。 他见赵安辰抬手一挥,突然闻到一股很重的刺鼻味,像薄荷和樟脑的味道,晃晃脑袋,再定睛看过去,赵安辰没了,依旧是古灵芝静静地站着,噘着嘴伤心地望着他,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转,强忍着不掉下来。 明笑阳一怔,眼中一亮,皱眉道:“你干嘛了?什么东西?” “稀种曼陀罗,致幻药,适量可镇痛,单独用可引导别人产生幻觉,并让人丧失怀疑能力,若是配上催~情药,你也懂医不用我说了吧。” 明笑阳猛退了几步,站到了门口喊道:“你这个疯丫头,你想干什么!你怎么这么没品了?” 古灵芝委屈道:“我要是想干什么刚刚就不会给你解开了。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搪塞我,有没有骗我!” 明笑阳道:“我没骗你!”他后悔呀,肠子都悔青了,古灵芝手中的稀种曼陀罗是极罕见的东西,他前几天也弄到了几棵,正是从夏国公主床底下偷出来的那盒子中就是,他只在书中看过图,并没见过实物,那天在公主的屋顶上偷窥时才头次见到,因为知道那药性,便没闻就放起来了,也不清楚味道如何,早知道闻闻,刚刚也会有所警觉,就不会这么容易就着了道。 古灵芝抹了把眼泪道:“你看我的眼神和看明乐差不多,你看你娘的眼神就像我哥看我娘一样,而你看你妻子的眼神,我从未见过你那般深情的眼神,我可以给你做妾,但我不能忍受你那样爱别人,想想心里都难受,你有了爱的人,我知道了,你走吧。” 明笑阳总算舒了一口气,愉快道:“嗯,好,我这就滚蛋,不惹你烦了。” 他刚走出去没几步,便又后悔了,想着大老远跑来一趟又被耍了一通,不学点什么岂不是亏了?回头去找古灵芝,趴在门上探头小声叫道:“灵芝?灵芝?” 古灵芝正在伤心,喃喃道:“何事?” 明笑阳蹦进来笑道:“跟我讲讲你爹为何不让你出去呗?” 古灵芝便将她容易因为相貌经常被绑架的事说了一遍。明笑阳灵机一动道:“要不这样好不好?我听说你制毒解毒独步天下,你教我呗?” 古灵芝瞥了他一眼:“不能外传,万一传到心性不好的人手里,便会作恶,决然不行!” 明笑阳道:“你说的也是,不过我不是坏人啊,我也绝不会传给坏人的,要不这样吧,我会易容术,也是白家密不外传的秘术之一,也不传给坏人,咱们换好不好?” 古灵芝一听易容术,五脏六腑都为之一颤,她要是可以随意改变容貌,那岂不是大自由了?易容成个老头子,那可太安全了,就不必永远呆在谷中了。 别的她可能没兴趣,这个她可有极大的兴趣! 她回头爽快应道:“一言为定!” 明笑阳得偿所愿地留在谷中和古灵芝互换秘术,切磋得很是愉快,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月,明笑阳学了个通透,心满意足地要出谷了。 火童见他终于要走了,雀跃无比,兴奋道:“公子总算是出关了,还好这是谷中,要是在外面,怕是你不娶也得娶了,这一天天的关在一个屋里,名节早就碎成了灰。” 明笑阳道:“想什么呢你。” 火童道:“那咱们回祥云庄接上小公子就回京?” 明笑阳道:“不行,我还要跟爹娘在一起多呆些时日,好不容易来一次。” 火童嘟囔道:“公子和宁王殿下说多久回京了吗?” 明笑阳一听,一脑门子冷汗,故作淡定道:“嗯……那就再呆三天吧。” 火童道:“好。” 赵安辰抱着白猫坐在暖园的亭中,算着日子,心里的小火苗一天比一天高,眼神一天比一天阴冷,女使和小厮们都求生欲觉醒了一般开始躲着走了…… ☆、百转千回 宁王府管家披星戴月地跑来暖园禀报一件事,说是夏国公主的远房表哥来探望公主,之后那公主说自己孤身异国饱受冷落,心中无靠惶惶不安,希望能在身边留一个家乡人陪伴,想问宁王可不可以将她这表哥留下来给她当个护卫也好。 赵安辰想了片刻道:“可以,有个条件,他表哥也不能出府,她同意便可留。” 明笑阳从百草谷回祥云庄的路上遇到了回扬州老家的沈玄清,自从沈玄清得知武国公夫妇平反了以后才从床上起来,喘了口顺畅气儿。此时见到明笑阳又是满脸愧色。明笑阳觉得他很奇怪,问道:“这一脸苦瓜相,怎么了?” 沈玄清道:“明兄啊,作为朋友我对不起你呀……” 明笑阳道:“啥?” 沈玄清道:“你爹娘身上的罪名其实也与我有关,当初你爹卖国,你娘毒军这些事确实是那些坏人栽赃的,但是他们栽赃的太粗糙了,漏洞百出,为了让所有人都找不到纰漏来翻案,所以我帮他们细致地弥补了一番,所以……让你费了那么大的劲,虽说我是奉皇命行事,但作为朋友还是心里不舒服,亏心啊……” 明笑阳笑道:“原来是你的手笔,怪不得我怎么查都没办法呢,可以呀你!没事没事,都过去了,不怨你,哈哈。” 沈玄清问道:“明兄,武国公和云夫人还好吗?” 明笑阳奇道:“你知道?” 沈玄清道:“我当然知道,否则就算是皇命也不能做那样的事啊,那就不是亏心了,简直就不是个人了。” 明笑阳笑道:“冤有头债有主,事情都过去了,都别往心里去了,日子还得过,放心吧,我不记恨你就是了!” 沈玄清得了原谅,心里好受了不少,告了别回去忙自家事去了。 明笑阳回到祥云庄和爹娘在一起,说是再住三天,可又舍不得走,磨磨唧唧呆了七天才带着果果上路。回到暖园时整整超期半个月,一路上琢磨着编点什么借口好呢,又想算了吧,瞎编骗不过的,之前夜宿清韵坊时撒谎被拆穿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实话实说吧。 他进了暖园东张西望地找赵安辰,本以为赵安辰会很生气或是要把他拉进朝暮居“惩罚”一下,生气了就哄,要“惩罚”的话,奉陪到底,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虽然如此他依然乐颠颠地去寻赵安辰。 他在三生阁找到了赵安辰,笑吟吟道:“辰哥哥,我回来了。” 赵安辰瞥了他一眼淡声应着:“嗯。”继续写写画画。 明笑阳一愣,这个反应不就太奇怪了吗?这么冷淡?生气呢?惩罚呢?相爱之人久别重逢应该是这样的吗? 算了,总之明笑阳是很想自己的辰哥哥的,他走过去求抱抱,抱住赵安辰又亲上去,赵安辰任由他抱抱亲亲,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放下手中的笔,拉他坐下淡淡问道:“出了什么事吗?这么久才回来?” 明笑阳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一遍,赵安辰嗯了一声,默默凝视了他一会儿,缓缓开口:“明欢,有件事我想问你。” 明笑阳眨着大眼睛道:“什么事?” 赵安辰语气沉静:“你之前回京以后为什么不见我?” 明笑阳眼神轻微躲了一下小声答道:“嗯,我回京后着急去宫中问太上皇我爹娘的事,之后他给了我一个名单,我忙了一阵子……我那段时间是有点忙。” 赵安辰道:“说实话。” 明笑阳心中一紧,果然辰哥哥面前谎言永远是无法遁形的,不过自己曾经怀疑过他的事太伤感情了,打死也不想说出口,那就当一回嘴硬的死鸭子吧:“是实话,不信你可以去问你爹。” 赵安辰表情变得十分冰冷,眼神也没了往日的温柔,冷声道:“说实话。” 明笑阳见他这幅神情,心里有些不舒服,也凉飕飕道:“你在审犯人吗?你问我我便说了,就是实话。” 赵安辰道:“好,近日朝中有事,我要去上朝,住在暖园离大内太远,不方便,我明日就回宁王府,会很忙,我们也暂时别见了吧。” 明笑阳有些生气了:“赵逸!你干什么?” 赵安辰不答话,也不看他。重新拿起笔,画着笔下的山水。 明笑阳一想起宁王府里还住着一个心机颇深的夏国公主,就隐隐不安,叹了口气道:“那个夏国公主,你小心点。” 赵安辰看了他一眼道:“知道了。” 明笑阳道:“你知道什么?你不知道!你过来,给你看样东西。”拉着赵安辰进了朝暮居,将抽屉里的木盒子拿出来,打开给他看: “这个是致幻药材,药性凶猛防不胜防,可让人迷失心智,受人引导产生幻觉,会让你看见对方想让你看到的人。另外三种是都是药性霸道的催情迷药,结合在一起用会发生什么事,你知道吗?” 赵安辰凉凉一句:“哪来的?” 明笑阳眼神怒里藏忧:“我在宁王府夏国公主床底下偷的,这是要用在你身上的!并且我不知道她还有什么药,还有什么手段。她想……她想和你……你要是回府也不能不见我,我要和你一同回去!” 赵安辰神情缓和不少,淡淡说了一句:“这不是她的错,毕竟我是她夫君,如果我冷落了她,她会用些手段也是有情可原的。” “你说什么?”明笑阳不安地望着他。 赵安辰眸中犹如一个无波无澜的深潭,轻声问道:“如果有一天,别人怀了我的孩子,你便会弃了我?不再见我?” 明笑阳胸口一阵憋闷,眼眶有些热,声轻如蚊:“你,你说什么?” 赵安辰握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是吗?” 明笑阳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呆呆地望着他。 赵安辰看着他,凄凉地一笑:“你再答一次,为何回京后不见我?” 明笑阳败了,终究是赢不过赵安辰的,只得垂下眼小声答他:“我回京以前知道你娶了那公主,我不悦,然后又得知她怀孕,我……我……后来我知道你并没有做什么……” 赵安辰放开了他的手,神情落寞:“嗯,于你而言,我是一个因为这种小事便可以弃了的人,甚至连问我一句都不愿意,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我,本王明白了。” 明笑阳心中震动不已,慌乱地抓住他的手,语无伦次地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赵安辰叹了口气道:“好了,不用说了。” 明笑阳道:“你要离开我了?” 赵安辰神情有些悲伤,语气平静:“你要记得,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我只爱你一人。” 明笑阳猛然抱住他,颤抖着嗓子:“对不起,我错了……” 赵安辰抚上他的背:“嗯,不必对不起。” 明笑阳害怕地试探道:“那你......亲我一下好吗?” 赵安辰嗯了一声,温柔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笑着拍了拍他手臂:“放开吧,抱得那么紧,我又不会跑。” 明笑阳半信半疑地望着他,松开了手。 赵安辰道:“刚回来,饿了吧,我叫他们准备饭菜。”神情平常,风平浪静,说完牵着他朝养笑楼走去。 明笑阳心里知道,这怕是要出大事了,刚刚那一吻,温柔有余却无温度,他平常不是这样亲吻自己的,此刻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才能让事情回转,脑袋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只好乖乖地跟着走,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伤了赵安辰的心,此时深刻反省到自己的过失。也明白这回绝不会像之前那次扯谎被抓那么容易就能过去。 入夜就寝,二人依旧一切如常同床共枕,可又不太如常。 赵安辰安安静静地睡觉,若是平常的话,这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许久未见。明笑阳心里怯怯的,侧身抱了上去,赵安辰则是任由他抱着。 明笑阳觉得夜长梦多,还是赶紧想办法峰回路转才是最重要的事,赵安辰生气了是肯定的,必然是极难哄的。他忽然想起赵清还在当庆王的时候给他出过一招儿:贴着。 他觉得此办法十分见效,如今他与赵安辰的关系可以比贴着更进一步了,灵机一动,立刻实施。 他抱着赵安辰讨好地亲了亲,手也开始不老实。赵安辰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他轻轻一笑趴在赵安辰耳边悄声说了一句:“我想你了。”继续极尽能事地亲吻挑逗,对其努力求欢。 赵安辰一声叹息,翻身满足了他的求欢,事后又安静地睡去。 明笑阳彻底害怕了,刚刚的亲热赵安辰依然是十分温柔的,但也仍然没有温度。若不是自己理亏他一定会在中途叫停,这样的极尽温柔又充满敷衍的亲热让他心里十分难受。 明笑阳虽然每天早上都睡得很沉,但他仍能感觉到,每天赵安辰醒来都会轻轻吻他一下。 这夜,明笑阳睡得很浅,几乎是浮着没睡,就为等待那一个早安吻,生怕自己万一睡得太沉了会错过,他想知道赵安辰是不是还会像以前那样……充满爱意地亲吻着睡着的自己。 晨明,他感觉到赵安辰醒了,立刻提心吊胆地敛了气息装睡,安静地等着。 赵安辰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轻柔地亲了亲。 他顿时心中泪奔,睁开眼像受伤的小鹿一般,泪花打转地将他望着,伸手死死抓着赵安辰的手腕,小声央求着:“天还早,再陪陪我。” 赵安辰怔了怔,心中一痛,狠狠地吻了上去,又与他尽情欢爱了一场。明笑阳悬心渐安便昏昏欲睡,手还死死抓着赵安辰的手腕不放。 赵安辰亲了亲他白皙的脸蛋又在他耳边轻声道:“好了,松手吧,好好睡,我不走,陪着你。” 明笑阳昏昏沉沉地哼了一声,才缓缓松手,睡了过去。 赵安辰悄无声息地坐在床边,看着他熟睡的脸,眼神清冷,虽然很是伤心,却依然见不得他难过,自己昨日伤情未愈,今日便又多了一痛…… 爱使人卑微,他无奈地笑了笑,眸中的爱意痴缠与不安交织蔓延…… ☆、百转千回 二 明笑阳醒来时,阳光温暖明媚地斜进窗子,伴着春天的清新微风和鸟语花香,暖园的静谧祥和此时让他感到特别地安慰人,这一醒来仿佛自己更喜欢暖园了,就好像在辰哥哥的怀里,舒适至极。 他懂了,懂了赵安辰对他的爱是何等的宽容又深刻,包容到让他惭愧。 他随意披了件外袍朝暖池走去,又觉得有些饿了,便叫过女使备些酒菜送到暖池,边泡边吃吧。他又问过女使赵安辰去哪了,女使说是有事去了宫里,两个时辰便回来,大约是快回来了。 他将自己泡在池中,靠在池边沉思,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心智不全的弱智,自己对赵安辰是什么样的感情后知后觉暂且不提,就连爱是什么,何为夫妻,也是今天才懂。 以往自己口中说的我爱你分量着实太轻了些。原以为自己的爱很十足,现在看来不过是是个偷工减料的,同辰哥哥给自己的爱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他想起那日自己问赵安辰,如果对方移情别恋了,各自该如何做的时候,他那般纠结难熬地写不出答案,而赵安辰却淡定自若写得十分顺畅自然,当时他还心生不快,却不知是自己不懂何为深爱而已。现在总算明白,辰哥哥纸上写的那句“我爱你,至死不渝”是绝非耍赖了。 既拜了天地,发了誓言结成夫妻,便是要生死与共,携手白头,永不相负。 明笑阳苦笑了一下,自己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不仅怀疑了辰哥哥,还想就那样不声不响地弃了他,简直就是个混蛋,这般伤了他。 思至此,鼻子一酸,心疼不已,又在心里骂了自己许多遍混蛋。 明笑阳终于发觉自己爱赵安辰已深入骨血,如今就算他风流成性睡了千千万万的女人,生了满地孩子,那又何妨?只要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爱自己,自己便会像狗皮膏药一样不离不弃。 也或许,就算不再被爱了,依然会不愿离去……反正自己是个脸皮厚的。 明笑阳肚子咕噜一声,还不见饭食来,朝着暖池门口望了望,忽然想起……呃,自己在沐浴,自己是男的,女使是女的,让女使送饭来……这不是耍流氓吗?果然是自己刚醒有些迷糊。 当然女使也是这么想的,本来可以将准备好的饭食交给园中的小厮送进去,可那小厮今日出去办草料,此时没在园中,女使端着酒菜饭食正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火童这个来探主人班的及时雨刚巧来了。 火童刚进暖园就见一女使端着酒菜红着脸朝他走来,女使道:“公子来看明公子吗?明公子在暖池沐浴,公子帮我送进去吧,感谢公子了!” 火童一想,什么情况?家主现在如此放荡不羁了吗?竟然泡着澡叫姑娘家进去送饭? 明笑阳正在纠结时,就见火童端着饭进来了,很高兴伸手就要接过食盘。 暖池中雾气蒙蒙,火童离得远什么也没看清,只是朦胧地见公子靠在池边,他走过去将食盘递到公子手上,便在池旁坐下,问道:“公子啊,您是想难为死外面的女使啊?都红着脸急成什么样了。” 明笑阳道:“我也刚发觉有些不妥,你就来了,哈哈,刚好,我真不是故意的。” 火童刚想问下最近有何行程时,因为坐的近,他就坐在明笑阳的身旁,忽然觉得十分尴尬,也和女使一般红了脸别过头去,窘在一边十分局促。 明笑阳缺根弦似的问道:“你怎么了?” 火童见他问,又不好不答,只得后脑勺对着他,磕磕巴巴小声道:“宁……宁王殿下挺热……热情的啊。” 明笑阳一听,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突然也觉得有些尴尬,这一身的精彩正是今早赵安辰的杰作,故作淡定支吾道:“这里憋闷,你去外面吧。” 火童如同得了大赦,立刻想出去,可事情好像变得更复杂了……赵安辰回来了,听说明笑阳在沐浴,便来暖池寻他,此刻正撞见这幅情景。 明笑阳身正不怕影子斜地无知无觉,继续趴在池边大吃特吃,火童却觉得此情此情景容易让人多想,慌忙起身一礼,解释道:“宁王殿下,我来给公子送吃的,这就出去。” 赵安辰眉宇间略显焦灼,嗯了一声。火童紧张得走路都快同手同脚了,三步并两步地冲了出去。 赵安辰坐在明笑阳身旁的池边上,伸手摸了摸他正吃得鼓鼓的脸:“这副样子也让旁人进来,不害臊。” 明笑阳三口两口吃了个饱,将食盘一推:“嗯,是有点儿,以后注意。你进宫干什么去了?” 赵安辰道:“宁王府里有些事,让皇城司盯一盯。没什么大事。” 明笑阳此时看见他的脸,心情是有些复杂的,心疼、后悔、愧疚和爱杂糅在一起,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他心里的伤快些愈合。 正在难以言表之际,二人之间生生沉默了一阵,赵安辰起身道:“我先出去了。” 明笑阳穿戴整齐走到园中,他见赵安辰正在练功,难得,正好今日自己也还没舒展筋骨,脚一点地飞到了赵安辰身旁,二人你来我往过起招来,打到了尽兴。 明笑阳道:“赵逸,果果四岁了。” “嗯。” “该习文练武了。” “嗯。” “我爹娘把他丢给我养了,暖园没有住的地方,我暂时又把他送去乐儿那了。” “嗯。” “能不能……在暖园在建处房屋给果果住啊?” “……”赵安辰神情一顿,抬眼看着他。 明笑阳小声道:“你不喜欢果果?” 赵安辰道:“知道了,在院中再建一住处就是了,我着人去办。” 明笑阳道:“你要是不愿意,我就让果果和玉泽一起,都在玦哥和乐儿那抚养也行。” 赵安辰叹了口气道:“无妨,没有不愿意。” “哦。”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二人又朝夕相处了一段时日,明笑阳每天都黏着赵安辰,总是不厌其烦地撩他,却不敢像那夜一样强行求欢,敷衍的欢爱实在是太让人心里难受了。 他觉得赵安辰对自己依然亲昵疼爱,但和以前相比还是有所不同,心中不免时常落寞,毕竟是自作孽不可活,如果是得知自己在爱人心里是一个随时都可以舍弃的存在,那种伤心一时半刻定然是好不了了。 时间久了,明笑阳难免有些郁郁寡欢,一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赵安辰就会来亲亲抱抱他,细心温柔地询问:“明欢,怎么了?” 有一天,明笑阳终于忍不住了,打定主意要再撒一次谎,只要能让辰哥哥开心,怎样都行,拼了,违心就违心吧。他找了个机会直接对赵安辰说:“辰哥哥,我爱你!” 赵安辰没有任何反应,很平淡地嗯了一声,继续默默地翻着书。 明笑阳就知道会这样,继续说道:“之前我不见你,是因为我很生气,我吃醋了,只想自己躲起来冷静一下而已,我没有想再也不见你了,怀疑你,是我错了,对不起,但就算你和别人真的有什么,我也不会离开你,我们拜过天地了,就是夫妻,就要共赴白头的,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生死不离,如果……你不想要我了,我也不离开你,我说了,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生生世世纠缠你,你别想赶走我!你别难过了,我会心疼的。”越说声音越难过,说到最后都有些眼泪汪汪了,弃犬一样望着赵安辰的脸。 他这话说的真假掺半,他说当初没有弃了赵安辰的念头,这是假的。他说从今以后不疑不弃,生死不离,这是真的。揉在一起全当真的说了,只为辰哥哥能像以前一样不再伤心。 赵安辰整个人都顿了顿,又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看书。 明笑阳揉了揉眼睛,不声不响地走出了三生阁,坐在园中亭子里靠着柱子落寞地望天。 赵安辰透过窗将他望着,眼中温柔连绵笑意浓浓,悄然自语道:“呵,总算长大了,真不容易,让我等了这么久。” 夜深人静,明笑阳看赵安辰没有要睡的意思,便独自回了朝暮居,反正赵安辰也有段日子没对他做什么了,只是每晚抱着他睡而已,血气方刚的年纪弄得像老夫老妻一般。 他心神怅然时,听见一声门响,接着就是窸窸窣窣宽衣解带的声音,不急不缓,十分自然一如往常。他阖着眼准备入眠时察觉到赵安辰又将他抱进怀里,却没有要睡的意思,反而很热情抚摸他,意图很是明显。 明笑阳睁开眼正撞进了一双深情款款的眸子,满含着笑意和欲望地将他望着。 这一夜,浓浓情意炽热如火,更胜以往所有春宵。 东方发白,天幕微亮,明笑阳精疲力尽时还在被他的辰哥哥缠着不放,小声求饶道:“天都快亮了……” “嗯。”抱着媳妇温柔亲吻的宁王殿下不在意地一声轻哼,丝毫没打算就此住手。 “辰哥哥,我困了。” “好,你睡。” “你这样我怎么睡呀,好了,快睡吧,真的很困了,乖,别动了好不好。”捧过赵安辰的胡乱亲了几口。 “嗯,好。”赵安辰将他搂进怀里,心情愉悦,悄声道:“明天见。” 明笑阳昏昏欲睡地含混了应了一声,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明笑阳觉得自己像与人大打了一架一样,腰酸背痛,心里却是极高兴,这一篇总算是翻过去了…… ☆、有朋自远方来 他侧头看着睡在身旁的赵安辰,又是一阵心荡神驰。他用指腹轻柔地摸着眼前这俊美的脸庞暗自窃喜,心中念着,这是我的。 明笑阳支起身子盯着赵安辰的脸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想亲亲他,缓缓地,额头,挺拔的鼻梁,英俊的脸庞、漂亮柔软的嘴唇……边亲吻边欢喜,都是我的…… “呵,怎么,这么喜欢我?”赵安辰忽然睁开眼,温柔地抚上他的腰,一声轻笑甚是好听。 “醒了?” “嗯,明欢,你不要再离开我了,若是再有下次,我真的会生气。” “遵命!辰哥哥~~”明笑阳又调皮地胡乱摸了几把,靠在他胸前不动了,想了想又问道:“赵逸,你为什么同意娶夏国公主啊?” 赵安辰将他揽在怀里,手缓缓摩挲着他光滑的脊背,轻声道:“为了能让你早些回来。” 明笑阳道:“之前夜探宁王府,发现你府里多了不少禁军侍卫,你又不在,还戒备森严,怕丢东西啊?哈哈!” 赵安辰道:“除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丢。府中不只是有禁军侍卫,现在还有皇城司的密探,你去扬州的这段时间,那个夏国公主的远房表哥来了,还要留下当侍卫同那公主互相做个陪伴,你让我小心那个公主,没什么可小心的,从她踏入大宋的第一天起,她的一举一动就被严密地监视着。” 明笑阳觉得这个公主总放在那儿也不合适,他个人情绪上不愿意就不说了,总觉得是个隐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要炸就炸远点,千万别伤了赵逸才是。他始终很担忧,问道:“她以后就这么一直养在你府里?” 赵安辰道:“我养着她你吃醋了?” 明笑阳道:“才没……没有。”答得有些心虚。 赵安辰笑道:“不急,她进我大宋根本就是图谋不轨,想借着宁王妃的身份做些什么。” 明笑阳眼睛一亮:“哈哈,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也正有此一虑。她也够倒霉的,撞在你的手里,还没干什么就被软禁了。” 赵安辰道:“不急,会有办法的,她那个表哥就是我暗中叫人鼓动来的,说是故人,实则是青梅竹马的情郎......” 女使在门外禀报:“明公子,有一位老夫人求见明公子,现在在缘室吃茶。” 老夫人?明笑阳迅速在脑子里搜了一遍,真不认识什么老夫人,再说怎么可能找到暖园来? 明笑阳道:“知道了。”迅速沐浴了一下,出去见那个老夫人了。 赵安辰也觉得奇怪,除了火童和宁王府管家应该没人知道要到暖园里来寻人,怎么冒出来个老夫人?便也一同去看。 明笑阳到缘室一看,吓了一大跳,什么老夫人,分明就是古灵芝,易容成了一个老太太,那双眼睛明笑阳一下就认出来了。他刚想开口问一句你怎么来,赵安辰就冷冷说了一句:“姑娘找明欢何事?” 明笑阳十分惊奇:“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姑娘?我白氏的易容术就这么容易被看穿吗?” 赵安辰道:“纤纤玉指无痕白颈,却是一张年老的脸,如何不是个姑娘。” 明笑阳暗自佩服他这观察能力,看向古灵芝道:“你做戏就不能做全套吗?你还差那点材料不成?这易容也易得忒不敬业了。” 古灵芝道:“欸?你不是那个大师吗?” 明笑阳道:“他是宁王殿下。说吧,你来干什么?” 古灵芝道:“我学会易容以后就能跟爹到京城来办事了,顺道来看看你。” 明笑阳不解:“哦,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古灵芝笑道:“找呗,找不到你还能找到你妹妹,明乐说武国公府一众人都在南郊的芙蕖庄,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在那,我就去问了,你的护卫,那个叫火童的说你在这儿,我就来了。” 明笑阳心道:“这个火童啊,下次一定要告诉他嘴要严,这不是平白给我找事儿吗?”又皱了皱眉道:“你这也叫顺道?” 古灵芝站起来十分自然地抱上明笑阳的胳膊:“我想你了,就来找你了,多亏你教我这个好办法,否则我还见不着你呢。” 明笑阳被她揪扯习惯了,放在平常也不会怎样,不过这当着赵安辰的面这般行径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格外紧张,赶紧解救出自己的手小声对赵安辰说:“她是古灵芝,之前你见过的,那个珍兽。” “你说谁是珍兽啊?明笑阳!”古灵芝不满地抗议。 明笑阳道:“你来看我,看也看了,还有何事啊?”想着赶紧把这姑奶奶送走吧,她古灵精怪的大脑袋又擅长使毒,万一……保护辰哥哥最重要,然后是保护自己,尽量别被辰哥哥的醋给淹死。 古灵芝倒是爽快:“我想看看你夫人!她要是配不上你,我就弄死她,然后嫁给你!” 明笑阳被这豪言壮语生生吓的魂烟出窍,茫然道:“灵芝啊,你别闹了,我不会娶你的,你赶紧找个好人嫁了吧!” 古灵芝道:“我又仔细想过了,在我和你朝夕相处的一个月里,我充分地认识到,我还是喜欢你,好吧,就算你现在爱别人,我虽然无法忍受,不过我还是忍了,我打算让你慢慢爱上我,我们来日方长嘛,我等了你好几年也不差下半生了!” “唉?不对呀,几年和下半生不能比的吧,你说反了吧???”明笑阳真心觉得这丫头不会算账,大头小头分不清楚。 古灵芝道:“你要是不听话,我就用稀种曼陀罗把生米煮成熟饭,你觉得怎么样?” 明笑阳道:“我觉得我真想打你一顿!” 古灵芝道:“你夫人呢?赶紧叫出来介绍介绍,毕竟以后要做姐妹的!我还带了礼物呢!” 这姑娘太强势了,明笑阳向来对她没办法,只好无奈地朝赵安辰指了指道:“就这个,你姐姐,感觉如何?” 赵安辰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见别人当着他的面调戏他的王妃,自然脸色好不到哪去,一层冰霜略显阴郁。 古灵芝一愣,笑道:“撒谎都撒的这么敷衍,你正经点!” 赵安辰冷声道:“本王与明欢确是夫妻,他是我的王妃。本王不同意你嫁给我的王妃。” 明笑阳见他果然是吃醋了,心里特别不厚道地有些高兴,抿了抿嘴满眼笑意地望着他。 古灵芝认出了明笑阳的这个深情眼神,但还是将信将疑,转身坐回一旁,默不作声地转着脑袋来回看,过了一会儿道:“我会在京城呆七天,爹忙我不忙,我在这儿也没什么朋友,看在咱们交情深的份上,你就收留我吧,我就在你这住了,七天后我就回扬州,如何?” 要说谁家狗皮膏药做得牢,必是百草谷,古灵芝这贴膏药便是百草谷的膏药精了。 明笑阳觉得十分不妥,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样不好,并且赵安辰也一定不愿意,暖园也没多余的房间给她住。他刚想拒绝,赵安辰又开了口:“好,本王觉得可以,毕竟之前明欢受你照顾了,又是白氏故交,来到京城我们应当尽地主之谊招待古姑娘。” 明笑阳眼睛瞪得溜圆,侧头望着他:“当初火童要来你怎么不让,这也没房间给她住啊。” 赵安辰眼睛一眯道:“无妨,这缘室便给古姑娘住了,我让人整理一番,放张床就是了。” 明笑阳看这架势,哇哦!唱哪出啊?这是要摆擂台吗? ☆、有朋自远方来 二 明笑阳觉得古灵芝真是胆肥,也可能是常年居于谷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宁王殿下令人谈之色变的威名,才会这么淡定地打算对战七天,又想起她本就是个冲动的,也不算奇怪了。 晚上各自歇息,相安无事。明笑阳蹭着赵安辰躺好,笑嘻嘻地说:“赵逸,你为什么留她住下来啊?” 赵安辰淡淡道:“还不是因为你随便招惹了人家那朵桃花,她是个奇女子,也算是大宋之福,要是因为你生了执念魔障了,那是福是祸就难说了,所以理应断了她的念想,于谁都好。” 明笑阳听到此处也很无奈:“在此方面我一直不懈努力,可惜收效甚微,辰哥哥可有良策呀?” 赵安辰浅浅一笑:“她意志坚定,你势单力薄,我帮你。单相思和两相情悦终归是不一样的。” 明笑阳想了想,不懂。他别的事还行,感情的事上向来是个心智不全的:“什么意思呀?” 赵安辰道:“你不懂,睡吧。”饶有兴趣地亲了亲他,又悄悄摸上了他的腰臀,指尖微热,宠溺非常。 明笑阳紧张道:“今晚不行了,你……你昨夜太过分了,我还……” 赵安辰笑道:“呵,想什么呢,本王可舍不得太过劳累自己的王妃。” “你昨晚怎么不这么想?”明笑阳揶揄了一句,不见答话,却见赵安辰眉目含笑,一副“你说呢?”的表情将他望着。他也只好放弃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念头,老老实实地抱着辰哥哥的手臂沉默是金。 他转念一想,两个大男人,还是特别强大的男人,联手对付一个弱女子未免太凶残了,小声道:“赵逸,你打算怎么对付那丫头啊,她有些固执,但心地纯良,你别太狠了啊。” 赵安辰笑而不答,只是看着他。 他又道:“那这样吧,她在这段时日,我得与你寸步不离才行,她虽不坏,但极冲动,疯疯癫癫不计后果也是常事,又极擅用毒,我怕她一冲动伤了你。” 赵安辰温柔一笑:“好。” 明笑阳一见他这样笑就心神不稳,瞬时变花痴,动情地凑上去吻了一会儿才算安生。 赵安辰搂着他小声道:“明欢,我爱你。” 明笑阳正要躁动不已之时又听见一句:“快点睡觉。”呃…… 第二日一早醒来,明笑阳见赵安辰没在身边,有些担心,一骨碌爬起来跑出朝暮居寻找,见他站在鱼池边喂鱼,身后站着暖园仅有的两个女使仿佛是在聆听训话,而后二人一礼散去了。 明笑阳走过去,十分自然地从身后环住赵安辰的腰,头靠在他肩上随意说了句:“怎么,她们做错了什么被你训了吗?” “没有,有些小事吩咐她们去做而已。” “哦。” 午时刚过,明笑阳去缘室找古灵芝,昨日他就发现古灵芝腰间多了一串鹌鹑蛋大小木头珠子,像是能打开的空心木丸,心生好奇想去问问。 刚迈入缘室就见奉了些糕点和水果的两个女使满面悦然地相继走了出来,翩然而去,并没什么异常,他也没在意,只是觉得古灵芝神色有点怪怪的。 明笑阳问道:“想什么呢?” 古灵芝一回神:“没什么。” 明笑阳道:“你腰上的是什么?一串还挺好看的,它应该不止是好看吧?” 古灵芝道:“你还说我易容得不敬业,你毒术学得也不怎么敬业呀,有的毒发作快,例如五步蛇,毒发速死,可解药若是想配制成熟至少需要三天,也就是说解药可以有,但是人命却等不及,多尴尬呀。还有狼毒,七天毒发,而炼制解药你也知道,至少十天,所以为师我总结了所有配药速度赶不上毒发速度的毒,提前炼制了它们的解药随身携带,有备无患嘛。” 明笑阳极为佩服,立即抱拳道:“师父威武!徒儿这就去炼!” 古灵芝道:“你着什么急,这七天你得陪我呆在这儿!” 明笑阳毕竟是出身将门,兵家之诡诈,谋略之缓急等事却是时刻入心融于灵魂的,忽然发现自己手上解药不全,而面对的又是用毒高手,若是万一辰哥哥中招了,那自己岂不是很被动?眼珠子咕噜一转,问道:“你那木丸那么小,能装几人份啊,可够应急?” 古灵芝哪里知道他那么多鬼主意,天真地炫耀了一番:“十人份!亲朋好友绰绰有余!” 明笑阳故作遗憾:“要是不知道自己的疏忽倒也罢,如今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等闲视之了,如果不抓紧时间有备无患,怕是觉都睡不踏实,我是个急脾气,这就出园去炼药了,你慢呆哈!”假意起身要走。 古灵芝急道:“不行!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得陪我,我是特意来看你的,你跑了,有违待客之道!” 明笑阳笑道:“哎呀,都是老熟人了,哪那么多虚礼呀,违就违吧。” 古灵芝死拽着他袖子不松手,瞪着眼睛鼓着嘴,又像河豚一样:“早知道不告诉你了!” 明笑阳道:“这样吧,你分我一半,我就不走,如何?” “哦!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啊,你挺会占便宜呀?” “嘿嘿!” “那你娶我!” “我还是去炼药吧。” “啊好好好,分你,行了吧?” “嘿,这还差不多。”明笑阳笑得满脸得逞的样子。 女使送来一些适合放药材的小木盒,古灵芝不情不愿地分药出来。 明笑阳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觉得这丫头似乎和一人很般配,想说又觉得时机不对,万一她一激动分错了药,那岂不是掉的大,只好暂且三缄其口了。 傍晚时分,晚饭过后,女使们和小厮也闲来无事,凑成一堆儿闲聊。小厮说了些今日外面采买时市间见遇到的一些趣事,说完问了问今日园中有何事,往常是不问的,只是来了一位相貌清奇的姑娘,乐得一问。 女使笑道:“据我观察,这姑娘似乎是喜欢咱们的明公子,特意前来探望的,今日我们进去奉果点时,她正趴在窗口看公子喂鱼,还问我为什么明公子会抱着咱们公子,八成是没见过,有些喝醋。” 另一女使道:“我看也是,她还问咱们院中这两个公子是什么关系,还能是什么关系,一看便知。我们就如实回答了。” 小厮一副噤声状:“擅自对外人说主人的事是忌讳,你们胆子也太肥了吧。” 女使道:“哪里是擅自,今早公子对我们说了,若是古姑娘问起此事,让我们如实回答就好。说实话,要是别人家男子断袖我定然会觉得怪怪的,要是咱们家这两个公子我倒是觉得十分般配。” 另两人也点头赞同,却有此感。 这一日,就这样过了,宁王套路深,古灵芝内心疑窦丛生,不过也只是觉得他们在做戏,不见得能当真。 第三日,赵安辰有事,进宫查看近日军务,不在园中。明笑阳无聊,就在三生阁翻箱倒柜寻宝玩儿,他又看见那个赵安辰装信的箱子了,笑了笑没有搬动,他看见箱子边多了一个画轴,便取下来打开看。 画中人正是他,画上是他站在院中海棠树下笑着的样子,顿时心中一暖,将画铺好,提笔要在画上再添上几笔。 古灵芝进来看见他在作画问道:“你还会画画?” 明笑阳道:“那当然,本公子可是精通六艺的有才公子,画虽不如名师大家,也算是还不错。” 古灵芝看了看画道:“嗯,画得的确不错,不过你很自恋啊,居然画自己,自画像?还画得这么像?” 明笑阳笑道:“这不是我画的,我还没开始画呢,这是宁王殿下画的。这画我觉得不完整,我得加上一些才算圆满。” 古灵芝:“……”神色比昨日更古怪了,打了个岔道:“你这儿有什么好看的书吗?” 明笑阳道:“除了圣贤书就是兵法战阵之类的,你这姑娘家肯定不爱看。” 古灵芝道:“你最爱看的呢?” 明笑阳皎洁一笑:“你这么问倒是有,只是不适合你。” 古灵芝不服气:“你爱看我就爱看,不爱看也要硬看!” 明笑阳道:“这可是你说的啊,你别后悔啊,那一包便是了。”指了指柜子后头那一大包春宫图。 古灵芝不知,过去打开看,叫道:“明笑阳你臭不要脸!”一本书朝他丢了过来。 他侧头一躲,哈哈大笑:“我说的是实话,男人都爱看,我亦不能免俗啊,哈哈哈哈哈!” 古灵芝叹了口气:“你住哪儿啊,我要视察。” 明笑阳见她闲不住,轻飘飘道:“去吧去吧,就那,朝暮居。哎呀,男子视察姑娘闺房叫无耻,你个未出阁的姑娘视察男人的卧房是不害臊,你不在意我更不在意,要看就看吧。”继续画画。 古灵芝负着手一副悠然的样子晃进了朝暮居,见室内宽敞整洁,阵阵檀香,只是床榻之上十分可疑,一床被子,两个枕头?洁具整齐竟是双份,梳子只有一把,正是那把她求而不得的七彩琉璃梳。她见一侧墙壁有个拉门,进去是个隔间,像是很久没人住过一样。她转了一圈坐了一会儿,拿了梳子去书房三生阁问明笑阳:“你果然是自己用,既然如此,还是给我吧,如何” 明笑阳不急不慌:“那不是我的,早就易主了,我无权给你,那是宁王殿下的,你确定要拿他的东西?” 古灵芝一想起赵安辰那一身的肃然,立刻放下梳子在桌上,悻悻道:“切,这梳子是他托你买的?怪不得你当初不肯给我。” 明笑阳道:“是我买的,他很喜欢,便送给他了。”刚巧画好了手中的画,轻轻吹了吹,挂在一旁晾干。 古灵芝走过去欣赏一番,心里拔凉拔凉的,明笑阳把赵安辰给画了进去…… 明笑阳心无杂念十分自然道:“如何,我画的也不错吧,没糟蹋了宁王殿下的大作吧?” 古灵芝心情严重不佳,哼了一声出去了。 明笑阳:“???” 午后,古灵芝坐在假山旁看鱼池里的鱼,明笑阳无事,来寻她,坐在一旁道:“灵芝,我觉得你和我认识的一个朋友特别般配,感觉上十分接近。” 古灵芝白了他一眼继续看鱼。 明笑阳续道:“他叫沈玄清,颇有才华,也是你们扬州人,在京为官,户部侍郎。你可能认识。” “不认识,没听说过。” “你认识他姐姐,就是在纵楼打我的那个母夜叉,沈凌霜。沈玄清是轩玉轩老板沈轩的公子。” 古灵芝眼睛瞪得大大的:“沈凌霜?哦!” “对,就是沈凌霜的同胞弟弟,沈凌霜现在是康王妃,她弟弟沈玄清前几年一直公务繁忙,尚未成亲,前些日子我还看见他了呢,他回老家办事,估计这段时间也该回京了,毕竟身有公职,朝中重臣。”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娶我呗,不用你费心给我找下家。” “不是,我是真的觉得你们很合适。”明笑阳诚恳答她。 赵安辰回来了,见他们在鱼池旁聊天,虽然理解,但难免还是有点泛酸。敛了心绪一派自若地朝鱼池走去。 “明欢,我回来了。”一把平和沉稳的声音极好听。 明笑阳见他笑得温柔灿然,把持不住脑袋一空,很本能地紧了两步迎上去,献上一吻。赵安辰抚了抚他的腰柔声道:“有人看着。” 他恍然回神,心中一紧,才觉得十分失礼,面色窘了窘,好在脸皮厚,一瞬而已,转眼又是满脸自然。 这……一幕,砸在古灵芝眼珠子上冲击力太大了,呆愣愣的如泥塑木雕一般。 明笑阳笑道:“赵逸,我画了画,要给你看,走。”拉着人就朝三生阁走去。 古灵芝心智之顽固也算是惊世骇俗了,顽强地认为,这是做戏,做得倒自然,演技挺逼真啊,姑奶奶看你还有什么后招,休想绝了本姑娘念想!起身追去。 赵安辰看到那副画,一愣,心中欢喜,也没把持住,伸手将他揽入怀中,吻了个尽兴。 古灵芝真是撞上一幕又一幕,心中涌出一个本能的声音:“我还是瞎了比较好。” 蝉鸣渐歇,促织脆鸣,月光将夜笼罩在一片安宁之中。古灵芝躺在床上翻腾,心里一个声音说着他们是做戏,另一个声音说着自己熬不过这七天就得瞎了,那都是真的,还是放弃的好。晃了晃脑袋,略微焦虑着睡着了。 赵安辰问明笑阳:“梳子怎么会在三生阁?” 明笑阳道:“那丫头拿过去的。” 赵安辰眉间轻蹙:“她如何拿到的?” 他懒洋洋答道:“她在暖园一日游,游到了这儿了,那梳子她之前想要,便拿去三生阁问我,我说给了你,她就不想要了。” 赵安辰嗯了一声,欺身压上在他耳边小声道:“亲热一会儿再睡。” “嗯,要做吗?” “呵,不做,一会儿就睡。” “?” 第四日,明笑阳忽然想起赵安辰之前提起的,住在宁王府那个公主的情郎表哥的事才说了一半,另一半呢??? 赵安辰见他有兴趣便说了说,那公主原本天真烂漫与青梅竹马的情郎感情甚笃,夏帝让她嫁给大宋的掌权王爷获取情报,并准备一些手段危害皇家子嗣,还打算极尽手段挑拨和陷害,想着借着时间裂变出些纷争来,总之就是图谋不轨。那公主不愿意,夏帝就以她情郎的性命为要挟,她才勉强答应入宋。 赵安辰道:“皇城司的人从夏天牢中将她情郎救了出来,我又派人旁敲侧击地将一些消息透漏给他,说我与公主并未圆房,还将她冷落在王府不管不顾,暗示他们将来是有机会在一起的,所以他就被我鼓动来了。现在等就行了,等他们情深义重不可自拔,等他们开花结果了,就会来求我,只要他们求了我,就一定会配合我的计划。到时候她这根刺也就能从宁王府拔掉了,如何?” 明笑阳一听心情异常不错,走过去骑坐在他腿上,脸对着脸笑道:“好主意,赵逸,你真聪明!” 赵安辰眼角余光扫到古灵芝正闲着没事往这边走,便搂住他的腰笑道:“嗯,总不能让她一直占着宁王妃的位子吧,明明你才是我的妻。”含笑抬头将他望着。 明笑阳被他含情脉脉一番逗弄,很单纯地怡情悦性荡漾了一下,低头愉快一吻。赵安辰微微昂首小声道:“不够。” 这道天雷顿时勾上了明公子的地火,就这么叠坐在三生阁的椅子上情动地吻了个天昏地暗,古灵芝也因此又瞎了一次……真是一次比一次瞎得厉害了。 第五日,在三人同在养笑楼用晚饭时,赵安辰命厨房做了好大一桌明笑阳爱吃的菜,又在桌上放了两坛百香醉。这到底是何居心,明笑阳定然不知,他在开心之余被赵安辰喂了好些美酒。 赵安辰早就知道他始终有些介意隔墙有耳的事,所以在古灵芝住在暖园的这段时间一直撩得十分克制。明笑阳耳力非凡,醉酒时除外,一切都会特别奔放。 他果然醉了,赵安辰横着将他抱回朝暮居之前,还小声对古灵芝说了一句:“唉,一喝醉就会这样,我与明欢同住朝暮居,我们回去歇息了,古姑娘自便。”顿了顿又补充道:“明欢一醉酒就会变得十分有趣,古姑娘若是无事可以来朝暮居偷看,本王不介意。”说完都觉得自己有些原则尽碎的节奏。 这晚,古灵芝好奇的性子格外澎湃,再加上闲得无聊,很自然地就上钩了,蹑手蹑脚跑去朝暮居偷看,来到门口就看见门没关严,有寸余缝隙,听见里面发出阵阵可疑的声响,便顺着门缝向里望去,呵,好一出活春宫。 明笑阳不只是醉酒,而且最近好几天都被赵安辰以有客在为由吊着胃口,只亲热不欢好,早就十分憋闷了,刚好今夜顺遂,定要舒爽尽兴才是。 这夜,古灵芝瞎了个彻底……这姑娘怪可怜的,要不是那般执拗,何苦受这般刺激。 第六日一早,古灵芝收拾停当,神情艰难地同明笑阳道了别,临行只说了句:“保重。”再无其他纠缠之语。 缘室撤走了床铺,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赵安辰悠然坐于室中品茶赏花,端庄得神仙一般,心情愉悦地轻唤道:“明欢,今年的新茶很不错,过来尝尝。” ☆、最后一战 古灵芝又易了一个很不敬业的老太太容,失魂落魄地走在进京城的路上,有马不骑,牵着慢走,满脑子翻江倒海,昨夜扒着门缝偷窥到的景象压都压不住地不停翻涌,那二人如饥似渴地于卧榻之上缠绵旖旎绝非做戏,看着那番火热场面,她的心如坠冰窟,拔凉拔凉的,这可如何相争,从此再无可能了…… 人心纷乱之时,地就莫名其妙的格外不平,一个小土包都能将其绊倒,古灵芝摔了一跤,本没摔疼,倒是吓了一跳,更加气急败坏了,坐在地上不起来嚎啕大哭,路人不多,见她坐在地上没有受伤,却在狠狠捶地,以为她是心情不好撒泼。若是个漂亮姑娘,自然会有人上前劝扶,可她现在易容成个老太太,自然很多人怕粘包赖,怕被碰瓷,故不敢上前,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赵安辰一样有奇葩的观察力。 没人来管刚好她哭得清净,没成想居然有个不怕事大的真的走过来搀扶,小声道:“姑娘何故这么伤心啊?” 这男子声音好听十分斯文,古灵芝抬眼瞧了一下,惊奇道:“你是沈……沈玄清?” 男子惊讶道:“姑娘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你走开,别管我!”古灵芝看到他就更生气了,这不就是之前明笑阳给她找的下家嘛,本来也没什么,也不知怎的,就是有种奇耻大辱的感觉,见到这张脸心情更糟,这辈子没这么闹心过。 她倔倔哒哒地拽过马气哼哼地向前走,谁知这沈玄清还紧了两步跟了上来,笑道:“姑娘是何人啊,竟然知道在下姓名,不胜荣幸,不胜荣幸。” 这人真烦人,她此时已经气急败坏了,猛然回头指着他鼻子大吼:“滚!你滚啊!” 姑娘们都以贤雅为修身标准,这种的倒是罕见,沈玄清不仅不生气,还更加感兴趣,笑道:“欸?在下不才,正是吏部侍郎,当街辱骂官员是不妥的,姑娘声音好听,想必容貌定然不俗吧,姑娘认识在下,在下却不认识姑娘,太失礼了,不如交个朋友如何?” 古灵芝被烦得满脑子嗡嗡作响:“你姐侠义痛快,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太烦人了!” 沈玄清睛光一闪,高兴道:“呀?姑娘还认得家姐?实在是有缘啊。姑娘名讳为何啊?”一路碎着步子紧跟不放。 古灵芝心情不佳又性格冲动,此时难免要说些难听的:“明笑阳说你不错,现在看来他真是瞎了,我看见你就心烦,请滚好吗?我叫什么,好,我告诉你,你就滚吧,我叫古灵芝。”说完蹬了马镫上马跑了。 长街之上,一名老太太骑着快马奔跑,也算是一奇景。留下沈玄清睁着好奇的眼睛傻乐呵,笑着嘟囔道:“哦?还认识明兄?说让我滚,姑娘倒是先跑了,有趣。” 沈玄清刚从扬州老家回京,在城门附近遇上这么个姑娘,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十分有趣。他到康王府看姐姐沈凌霜和小外甥女,问道:“姐,古灵芝,你可认得?” 沈凌霜道:“认得,百草谷的大小姐,长得古灵精怪的灵秀得很。” 康王接话道:“哦,那个相貌青秀十分好玩儿的小丫头啊,许久没见她了,你也认得?” 沈玄清笑了笑:“刚刚遇见了,还骂了我,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 沈凌霜道:“小清,你有这癖好啊?姐怎么不知道呢?” 暖园中,明笑阳见古灵芝走得干净利落,虽然没说什么,但也看出来的确是死心了。他坐在缘室冥思苦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知是什么原因。 “你说那丫头怎么忽然就想通了呢?”明笑阳问坐在面前的赵安辰。 赵安辰淡然一笑:“不知。” 明笑阳依然不解,思忖良久…… 岁月静好,最近明笑阳弄了许多空心的小木丸,将那些解药一一封存其中,还在木丸上清清楚楚地刻好它们都是分别解什么毒的,一个一个穿好,给赵安辰系在腰上,嘱咐他随身携带,以防万一。 这串木丸子与冰雪宁王的气质严重不搭,但因为是明笑阳亲手做的,赵安辰却格外喜欢,每日晨起都同玉麒麟一起仔细挂在腰间,心情极好。 明笑阳觉得太少,总是不放心,又去京中白氏木之一族的总部去炼药,练了不少,做了好几串木丸子,自己也带了一串。 三个月后,宁王府的管家来到暖园,站在门口鬼鬼祟祟地跟赵安辰悄声说了几句话后就回府去了,明笑阳觉着奇怪,问道:“赵逸,怎么了?” 赵安辰道:“夏公主怀孕了,我要回府一趟。” 明笑阳跟着赵安辰回了宁王府,果然是戒备森严。那夏国公主见宁王回府,还来看她,就知道纸包不住火,瞒不住了。 赵安辰刚一进厢房的门,那公主就扑通跪了下去,身旁的那个情郎侍卫也跟着一并跪着,那公主战战兢兢道:“宁王殿下,我……我罪该万死!”伏在地上磕头道。 明笑阳明知这是计,她也是个可怜人,见她这般模样有些于心不忍,赵安辰威严地站着,还没等出声,他便小声道:“怀孕妇人不便跪着,起来吧,都起来吧。” 公主抬起头觑了觑赵安辰冰冷的脸,见他没说什么,就慢慢起身听候发落。 赵安辰说让她秘密出府将孩子生下后,再潜回宁王府,服下假死药,从此世上再无此人。如果守口如瓶,远走高飞,拿些钱财换个身份,生活在大宋境内,受皇城司监视,这样他们一家三口方可活命。问她是否愿意。 那公主自然是感激涕零,跪地叩首谢恩。 本以为这么就了事了,可夏费那么大劲走的一步棋就这么给毁了,哪能就此甘心。夏公主产子后假死下葬,他们倒是平安无事地重新生活了,夏国却又借此寻衅,以宋虐待夏国公主,导致夏国公主年轻早逝为由撕毁盟约,再挑战事。 明笑阳十分生气:“我早就感觉到那公主是个麻烦,不处理妥当早晚要炸,处理如此妥当,竟还是炸了。真是生也麻烦,死也麻烦。说白了,还是夏欺人太甚!” 赵安辰道:“公主的事不过是个借口,之前他们经历战火,虽然没有伤到元气,但也需要休整,如此看来是缓过气来了。辽现在家事一团乱,顾不上征战,夏此时攻打大宋,也不必担心会被辽偷袭夹攻,现在的确是个好时机。” 明笑阳道:“我去应战。” 赵安辰笑道:“你现在无官无职,不如留在家里帮我看家吧,我去就好。” 明笑阳道:“你去,谁镇国。” 赵安辰道:“京中安好无事,乐儿镇国即可。” 明笑阳不满道:“明明我在京中,为何乐儿镇国,又为何是你去出战?” 赵安辰目光深邃道:“我不想你有此一战,在家等我回来便好,我自有安排。” 这夜,本该气氛凝重,可明笑阳万万没想到,赵安辰格外的热情,竟同他颠鸾倒凤几近天明。醒来后也总是喜欢抱着他,一整日都十分缠人。 边关战事吃紧,一日后赵安辰率军出征了。明笑阳百思不得其解,赵安辰说自有安排,他又不敢擅动,呆在暖园抓耳挠腮,烦躁不安,不知为何,一直心神不宁。 明笑阳就算不在朝中任职,他也是白氏家主,传令白氏密卫将所有有关的情报都送过来,翻看之间他发现一条情报十分可疑。 情报上写着,夏近两年间花费重金秘密组建了一只特殊军队,全是各路高手,共有两千人,是专门用来阵前击杀敌军将帅的一只铁军。看到此处,明笑阳后背发凉,猛然起身却不慎撞了一下桌角,哐当一声!桌子底下掉下了一块令牌,他拿起一看,霎时白了一张脸,令牌上赫然写着:皇城司都统,赵逸。 明笑阳心道:“赵逸早就知晓……” ☆、最后一战 二 夏国这重金当真是不白花,两千人个个是高手,对战大宋守军之时都没舍得派上用场,压着阵脚等大鱼呢。 夏的密探也不是白痴,大宋的国之栋梁都有谁自然是摸得一清二楚,夏帝一句杀鸡焉用宰牛刀,不见兔子不撒鹰,便勒住了缰绳坐得十分稳当。 夏帝的二皇子道:“父皇是要除了他们哪位名将啊?” 夏帝泰然自若道:“自然是所有名将。” 二皇子笑道:“父皇之志壮哉,大宋除了明家,司马家,罗家,黄家,蒙家常出名将以外,还听说那个宁王爷更是个厉害角色,之前咱们举国之力对战明笑阳都没得一点好处,那个宁王怕是更难对付。” 夏帝道:“不然呢?我为何要组建这支虎狼之师啊?不过宁王毕竟是掌权的王爷,皇家子嗣,应当不会轻易地出来亲自应战,慢慢来吧。” 大宋皇帝赵清舍不得六弟上战场,赵安辰一离京,他这龙椅都觉得坐不稳当了,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此战凶险,对方又是借口宁王妃早逝为由而发动的战争,赵安辰态度坚决,亲自请战,赵清不敢拒绝,给了虎符下了诏书。赵安辰领军出征之日,就是赵清被太上皇骂得狗血淋头之时。 太上皇一声叹息:“逆鳞,终归是逆鳞啊,如今看来,我也希望明笑阳能安安稳稳地长命百岁,否则,我的辰儿怕是也独活不成,眼下他宁愿去赴死,也要把他心尖儿上的人护在暖园之中,明笑阳无官无职,就算此战败北,国破家亡,屠尽皇族和百官也杀不到明笑阳这普通百姓头上。” 赵清听得云里雾里也不敢出声,恭默静守立于一旁听着。 明笑阳下令调集所有能调出来的白氏精卫,由火童带领赶赴前线,他自己先行一步。明笑阳佩剑提刀,腰间配好之前赵安辰送他的青龙鞭,飞身上马,明家子弟的白袍银甲必然是血战沙场的宿命,始终都要守护着自己想守护的人。 夏军的的虎狼之师在两军交战的阵前,犹如一把利刃,在宋军之中豁出一道口子,并不恋战,直冲将帅而来。宋军勉强抵御能征善战的夏军,若是强行回援必然会被夹击得全军覆没。 蒙青、罗羽宁护着宁王勉强支撑,虽是如此,心中已然明了,他们逃不过一死了,一阵血涌翻腾,拿出了必死的决心死战到底。 赵安辰手持战龙枪与夏的虎狼师厮杀,他武艺精湛无人能敌,但也受不住两千高手围攻,不出两个时辰已是白袍染血。 此战夏国二皇子亲自督战,看见被围的将帅居然是宁王,心中大喜过望,立刻下令:“杀宁王者封侯!” 虎狼师登时打了鸡血一般亢奋不已,赵安辰心中了然,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他筋疲力尽时,看见一人持刀来砍,没力气再躲了,缓缓阖眼心中只有一句:“明欢,但愿来生我们能厮守白头,永不相离,对不起,辰哥哥先走了……” 蒙青瞪着血红的眼睛自顾不暇一声震天大吼:“宁王殿下!!!” 只见忽然破空而来一箭“鬼羽”将那砍向赵安辰的人瞬间射杀了,蒙青看去,正是明笑阳一人一骑提刀冲了过来。 明笑阳看见赵安辰浑身是血缓缓倒地,一阵天崩地裂的恐惧袭上心头,他怕极了,那是从未有过的害怕。他狂奔到他身旁,忍着泪红着眼,腹胸之间愤恨翻涌,肃杀之气顷刻间升腾至极,生生震得周围的敌人一瞬恐惧,轻晃身形不敢上前。 夏国二皇子一看,这不是老熟人明笑阳吗?今天是要大丰收啊!差点喜极而泣,大喊道:“杀明笑阳者,封大将军,赏金万两!” 明笑阳围着赵安辰提刀死战,不过半刻时间,身穿白色瑞云锦袍的白氏精卫御着轻功从天而降,陆陆续续越来越多。 蒙青激动得老泪纵横,慌忙跑到明笑阳身边一同护着倒在血泊中的赵安辰,火童赶过来道:“公子,还来得及吗?” 明笑阳道:“到了多少精卫?” 火童道:“两千余人。” 明笑阳抱起赵安辰,一声哨响唤来天佑,飞身上马向后方撤去。蒙青兴奋之余看到地上的一滩黑血,心里凉了个彻底,惨白着一张脸颤抖着声音道:“宁王殿下,中毒了……这血色,是狼毒……” 此一战,夏的虎狼师毕竟是从四面八方集结而来,实力虽强却都是冲着建功立业去的,并非都是忠心耿耿,见白氏精卫之悍勇锐不可当,谁也不想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不少人当即就成了逃兵。跑的跑死的死,夏国虎狼师,这一战是他们的首战,也成了最后一战。 两日后,夏帝见自己的二皇子蓬头垢面的跑回来报告此战败了,虎狼师被一群白袍子的人打没了。 夏帝震怒,要举全国之兵血拼到底。明笑阳更怒,下定决心要干死夏军。 但是还没等大张旗鼓地打起来,夏就被明笑阳屠了个凄惨,不只是元气大伤,差点灭国。明笑阳率军从多年前发现的那个密洞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夏境,又派水性好的将士顺着那条入城的河道潜进各个主城,最先打破的就是银川。而后又在水系中下毒,为了不误伤百姓,没有下致命毒药,只是让人暂且失去战力。 就这样,夏被打得十分老实,几十年也缓不过气来,二皇子被明笑阳亲手杀了,老夏帝逼不得已写了降书,什么条件都不敢提,跪求与宋重修旧好,永不起刀兵。 赵清下诏,召回大军,接受夏帝的降书,此后几十年都是风调雨顺天下太平了…… 三个月后,暖园的暖池之中传出一声抱怨:“你要是死了可怎么办,为何不跟我说,瞧这弄得这般伤痕累累。”明笑阳心疼不已。 赵安辰道:“本王不知明欢的精卫竟有数千人啊,不愧是本王的王妃,哈哈哈。” “你还笑,这么漂亮的身体,生生给我毁成这样,这刀伤和箭伤肯定是要留疤了……”明笑阳怨气满满地叫着。 “呵,无妨,不耽误正经事就好。” 接下来的声音就不能对外人道哉了…… 火童在暖园的西北角看工匠们建房子,好奇道:“你们这一间屋子而已,都建了快两年了,天天建,怎么还没建好啊???” 工匠们笑道:“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是宁王殿下吩咐的,让我们天天建,三年内不准建好,多拖一年就多领一年的赏钱,拖个十年八年的赏钱再翻一倍。” 火童叹道:“唉……我家的果果少主何时才能住进这宁王殿下的醋园子呀……”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就是番外了。 ☆、番外 明笑阳不解:“你怎么会是皇城司都统呢?你什么时候当了这么个职啊?” 赵安辰淡然道:“没多久,出战前三个月。” 明笑阳道:“之前是谁?为何换成你了?” 赵安辰道:“是沈轩,他见明叔叔和云姨荣休恩养了,便上了表,说女儿嫁了,儿子为官了,生意没人照看外加年老体衰,也想荣休。五哥没人选就先推给了我。我爹说沈玄清不错,只是还差几年历练。” 明笑阳觉得这样不好,赵安辰本就担着军职,再加上皇城司谍报机构,最近会偶尔不在,竟有几天夜不归宿,国事为大,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说道:“如今天下太平,并无战事,朝堂也和顺,你最近好像不清闲啊?” 赵安辰只微微一笑:“还好。” 好什么好,明笑阳道:“那不然我官复原职,随便当个什么国公,替你把军职领了如何?”总比自己伸着脖子等在家强。 “我的明欢寂寞了?” “没有,不是怕你累着嘛。” “呵,是么?”手悄悄抚上明笑阳的腰,宠溺地将他望着。 “你干什么呀,大白天的就撩我?”明笑阳双手一环,搭上他的肩,倾身向前趴到耳畔,吐着微热的气息悄声笑问:“告诉你一件事儿,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呀我一见你就心跳,脉搏都快了许多,咱们在一处这么久了,这相思病怎么会越来越重了呢?你说说这是为什么呀?”说完还舔了一下他莹白的耳垂,轻笑了一声。暗自捧腹道:“撩我?小爷我技高一筹!” 他在这方面上向来是嘴上英雄身体偿,这次倒是硬气了一回,撩得赵安辰火烧火燎悸动不已之际愣是跳出好远笑道:“果果都快六岁了,你再不把房子建好,我就不让你碰!” 此后连续几夜赵安辰都是亲热之后求欢未遂,有些上火道:“好,七天内建好。”又有些不甘心:“果果在乐儿和明玦那文武不误,你担心什么?你最近经常去他们府上不知么?” 明笑阳说:“娘想让我养果果,爹想让你教果果,果果以前说过,想让你照顾他,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啊,一间屋子建两年半,过分了吧赵逸?” 赵安辰道:“......不方便……” 明笑阳笑道:“有何不方便?”明知故问,愣是假装无知无觉。 “没什么。”别开脸侧身躺好,有些凄凉。 明笑阳最近尤其喜欢逗他,喜欢看他的各种表情,内心骚动调皮难忍,压上去又将他狠狠非礼了一回,戏谑道:“既然你答应了,那今晚给你解解禁?” 赵安辰眼中睛光一闪,凄凉瞬时不见了踪影,俊容舒展,目光灼灼尽情欢愉了一番,顺便补了好几天的份儿。 七天后火童将果果抱来暖园,好奇道:“公子,工匠们听从宁王殿下吩咐,打算拖个十年八年呢,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明笑阳一时语塞,支吾道:“凡事好商量嘛,促膝长谈了一下而已。” 火童见他神色微妙,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将果果递到他怀中。果果开心道:“宁王叔叔呢?我要宁王叔叔!” 明笑阳哄他:“我是你哥哥呀,怎么一心找他呀,哥哥好伤心……走吧,他在书房,我们这就去吧!”抱着果果回身朝三生阁走去。 火童心下犹疑,见平日里威风凛凛神武无比的家主这身形有些不稳,思忖着果果少主也不重啊?……回头看了看刚建好的新宅,微微摇头了然道:“公子不易呀……” 明果果见到赵安辰兴奋不已,一跳跃上了身,搂着脖子就亲在脸上,声音幼幼地说:“宁王叔叔,我想你了!” 赵安辰神色柔和道:“嗯,我也想果果。” 明笑阳见这一幕忽觉心中不适,有些酸楚,又没法和小孩儿一般见识,略有隐忍,站在一旁眼神飘忽微笑勉强。 赵安辰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多瞄了几眼,故意道:“果果,不要叫我宁王叔叔,我与你哥是同辈,并且亲密无间,你应该叫我辰哥哥。” 明笑阳心中一紧,慌忙道:“不必了,果果还小,称呼上不用改那么多,随乐儿一道叫宁王哥哥就好。” 果果乖觉地点点头:“好,宁王哥哥!” 赵安辰表情未改,依旧波澜不惊很是平静,心里却暖暖地暗暗欢喜了一阵。俯下身很自然地放下果果走到他面前,似笑非笑轻飘飘道:“明欢?心情不好?要不要本王也抱抱你?” 明笑阳呆呆地望着他:“果果在……” 明果果抬着小脑袋谈吐清晰:“不用管我,姐姐告诉我,哥哥和宁王哥哥是一对儿,浓情蜜意才是常理,为何连抱抱都要询问?玦哥哥和姐姐也是一对儿,他抱姐姐从来都不问的!还会亲亲呢!” 明笑阳面露尴尬道:“他们俩怎么当着小孩子的面这般奔放啊?” 明果果道:“这叫爱的教育,温暖引导,长大才能心中有爱!” 明笑阳歪头满脸疑惑:“是这样吗?” 明果果倒是一派淡定:“你小时候爹娘不是吗?” 一听这番说辞,明笑阳脑中闪现了无数个爹娘恩爱的场景,讷讷点了一回头略表赞同。 赵安辰趁明笑阳正在迁思回虑之时,突然袭击般轻啄了一下他的唇,而后嘴角噙了一丝笑意飘然离去。 明果果一副少年老成状:“嗯,这就对了,如此这般我才能呆得心安理得。” 明笑阳被那一吻醒回了神,此刻又低头木木地瞧着老成的小果果,满脸茫然地思考着育儿经,忽而又听果果道:“听说哥哥是大宋战神。没想到这么犹豫扭捏,啧……”负着小手出去寻赵安辰了。 明笑阳:“……” 次日下午,赵安辰在书房教果果读书,气氛和谐至极,明笑阳则是一个人在园中晃荡着,火童见状上前安慰道:“公子呀,习惯就好了。” 明笑阳悄声说:“你今晚回去时帮我把一件东西带去芙蕖庄,放到我那卧房床下。” 火童道:“公子这般神秘,是何物啊?” 明笑阳环顾四周,凑前耳语:“果果今后住在暖园,我怕他看见书房柜子后面那一大包春宫图,果果还小,怎能被那个给荼毒了?” 火童笑道:“扔了不就行了?” 明笑阳续道:“不成,那好歹也是我送赵逸的生辰礼,不能随意扔了。” 火童眼神缥缈神情复杂地望着他,幽幽道:“公子啊,您真是每天都能让我惊喜呀,有时候是惊吓呀,公子是这么勾引暗示宁王殿下的?” 明笑阳断然否认:“当然不是!一言难尽的,你好奇心太强了……” 这二人站在园中池边交头接耳举止亲近,并没什么稀奇的,只是在赵安辰眼中就有些暗自不爽了,但并未作声,小事而已,晚上回房慢慢聊…… 果果读了书便跑出去玩耍,独留赵安辰坐于桌前,火童趁机窜进三生阁朝赵安辰一礼道:“公子叫我拿走……”目光稍微一逡巡,抬手指道:“那个。” 赵安辰淡淡然:“拿去哪儿?” 火童答他:“公子叫我拿去芙蕖庄以免荼毒了果果少主。” 赵安辰道:“不行,我还没看,看完再拿走不迟。” 火童一怔,应了出去找家主复命。明笑阳不解,赵安辰从来不看,为何现在想看了?回头张望,见赵安辰拎着那一大包春宫图信步向朝暮居走去,步伐之高洁飘逸,持物之隐晦猥琐,着实令人叹为观止,这般坦荡让他升起一股钦佩之情徐徐荡漾。 他回头嘱咐:“火童,你看着果果玩耍。”也向朝暮居走去。 迈进室内见赵安辰真的在看不良读物,心里反而由然不悦,顿时涌出一丝疑惑,难不成赵逸同自己云雨之后感受不佳从而开始对女人有兴趣了?胡思乱想了一通,这个酸呐……当初他还为送了一包春宫而洋洋自得呢,当时怎么也想不到如今会是这般滋味,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讪讪道:“怎么突然这么有如此雅兴?” 赵安辰悠然道:“嗯,你当初说这些书可以在我成亲后作为参考,我觉得很有道理,本王今日便参考参考,也不枉你送我一回,你瞧,这个咱们就没试过,今晚试试……哦?这个也没试过,也要试试……这么多,都试过了再拿走也不迟,放个带锁的木箱放在朝暮居就好,荼毒不了你弟弟,咱们倒是可以每天一页。” 明笑阳摸了摸自己的腰又看了看那么一大包……堪堪是搬起石头杂碎了自己的腰…… 赵安辰手持春宫含笑抬头道:“果果在读圣贤俗书,就是书架上的那本论语,明日我要入宫,白天不在,你带他读便好,顺便久阔重温一下。” 这日,明笑阳顺手拉开书桌右侧抽屉,拿出一本蓝皮论语。这本书是他之前寻宝时偶然见到的,记得是在抽屉里。反正是论语,本本皆一样,到底是抽屉里的还是架子上的他并没在意。 这书里是什么他也没看过,毕竟向来不喜这种书。果果翻开书开始读,读着读着质疑道:“哥哥,这本论语为何比我昨日读的那本厚了许多呢?” 明笑阳随口一答:“可能是字大。” 果果哦了一声继续读,一会又问道:“为何有图啊?” 明笑阳一愣,论语不会有图啊?拿过来一瞧,呃……还好果果只翻到可疑部分的第一页,无甚紧要,否则当真是要被荼毒了。他慌忙从身后书架上拿下了赵安辰嘱咐的那本论语交给果果,故作淡定道:“读这本吧,蓝皮的这个是书局装订有误,不太标准,继续读吧。” 他远远坐在果果的对面翻着手中的夹心蓝皮书,这夹心的部分正是另一种春宫,男男版的,图文并茂,面面俱到详尽得很,哼!怪不得这么厚! 夜晚,朝暮居门一关,他把夹心蓝皮书往赵安辰面前一放,调笑道:“哎呦呦,这是谁做的呀?” 赵安辰轻轻扫了一眼,浅浅一笑:“夫不知之,何以悦妻?自然是本王做的,否则明欢在洞房时如何能那般舒适?”说得理所当然,坦然至极。 明笑阳看着潇潇而立琰琰如玉一派君子范儿的宁王殿下,如今真是浪起来划船都不用桨呀,调笑不成反要承他一份舒适之情了?只得嘟囔道:“行,那还真是谢谢宁王殿下了?” 赵安辰笑得更加灿然,走上前来抛卷揽腰:“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本王刚刚又学了一个新花样,明欢快来同本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