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暗帝 作者:花酒灼 文案: 陌琉璃一张眼就变成了这个国家的暗帝。 这个位置她表示接受不能。 于是她跑了。 哥哥大人一扫眼:去给我把她抓回来 暗卫不情愿的:能换个人抓么?她都跑三次了 少年相爷一笑:没关系,我的朋友已经截住她了 相爷他朋友:………… 扫雷: 1.本文1V1 2.女主心大型,男主稳重型 3.哥哥不是官配,哥哥不是官配,哥哥不是官配 4.不坑 内容标签: 灵魂转换 因缘邂逅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梁苡影(陌琉璃) ┃ 配角:梁苡宸、聂司曜、你猜猜…… ┃ 其它: ================== 第1章 夏夜,燥热。 知了也热的没力气高歌,青蛙躲在荷叶的荫蔽处,懒懒的发不出动静。 本就不是怎么容易睡着的天气,椒房殿里,灯火通明,主座上 的女人竟还穿着一身宫装。 漂亮,威严,却透不过气来。 这宫殿里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瑟瑟发抖却不敢出一声怕惹得那威严的女人不开心拿他们出气。 窗子边上站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监,听着漪澜殿那边声声媚媚的吟哦心里暗骂不知廉耻,却也更心疼主坐上看不出表情的女人来,他的主子哦......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不遗余力的助他上位,为此和家里闹得断绝关系,只求他一眼垂怜可结果呢? 皇上登了大宝就废了景家,他给她最高的位分,却害她家破人亡,除了一顶凤冠连一点脸面也没留给皇后,可他的主子要的岂是这些? 唉,但愿今夜能消停些,不要让他的主子枯坐到天明...... 景皇后坐在凤椅上,她面无表情也不想有什么表情,她年少初见十二皇子时他不过是个没有母族支持先帝不喜的落魄皇子。 可她爱惨了他那副不染尘世的出挑品行不顾家人阻拦撒了泼的要嫁,她是他的正妻,他应允她不在纳妾,房里甚至连个丫头也没有。 所有人都说他们夫妻鹣鲽情深,她自己也信了,拿家族做他后盾,解他危机,他被人陷害要去战场上打仗,结果那帮狼子野心的人扣粮不发,她不惜倾家荡产甚至变卖了一部分嫁妆才凑够军粮,她不顾自己刚小产的身体也要与他同进同退。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说的?哦对了他说兰儿大仁天下苍生唯有她配母仪天下,他要为她争回那把椅子,奉她为后,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哈!她怎么就信了呢?明明他眼里是不容错看的野心和不甘明明是他自己渴望大权在握说什么为了她?可她怎么就信了呢! 可讽刺的是他还真的没有食言,你看这明黄的宫装这后宫内有谁敢穿?各宫的宫人舍人那个不尊她一声皇后娘娘? 他要她众叛亲离的待在他身边一生一世还告诉她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可是......高坐上的女人抚了抚肚子,梁怀齐你以为你能掌握天下就能掌握女人,我却要你今生今世不得翻身...... 景后一手拨弄着手上的佛珠,闭上眼睛恍若要谛听无边大道,可那一双淬了毒的眼却悄然掩在闭合的眼皮下,像个阴谋家一样谋划着邪恶的计划,恍若下一秒就能让那个负心汉永不翻身一般。 漪澜殿的声音直到晨光升起才恋恋不舍的低下去,椒房殿的烛火也亮了一夜直至燃烧殆尽。 一干宫女太监揉着已经失了知觉的膝盖相互搀扶着远离椒房殿,却连抱怨不满也不敢发出声音来。 那女人早已是修罗场上索命的夜叉,可惜能让她收手的男人却早不记得椒房殿门向哪开...... 梁帝并没有上早朝,他正窝在美人的温柔乡里不想出来,可那双阴沉的眼却证明这不是一个会耽于美色的帝王。 他身为皇子的时候就有无数人企图用美□□惑他,女人他看的太多,曾也以为景兰是脂粉堆中的一个,虽然后来证明并不是可......那又怎样? 飞身下来的暗卫并不介意帝王这一副模样,他声线刻板一字一句的汇报完毕。 梁帝手中把玩着姜美人的三寸金莲,像是毫不在意,又像没大听清“她只是罚奴才们跪着,没做别的?”说的话像是不甘心自己吸引美人的手段没得逞然而那语气太过漫不经心何况,他也没必要去吸引他的皇后。 暗卫又刻板得回是,整间屋子只能听见他低低的像是愉悦的笑声“朕的皇后啊......”你以为不作为朕就没办法动你了? 可他最终没说完这句话,只是当着暗卫的面一翻身将姜美人压在身下,惹得美人一声惊呼...... 承恩过后姜涟漪本就美得不可名状的脸更是平添了三分妖娆,此时梁帝已经离开,而她则被一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宫女伺候着喝滋补的药,当今圣上什么都好只可惜膝下无子,每日伺候过后总要喝上这么一碗以助有孕。 坐在镜前身后的小宫女伺候着她梳头,但发髻一向松散不像椒房殿那位时时刻刻摆谱。 也不是她非要得罪皇后,只是皇上兴起什么时间都有可能......也不能叫皇上给她拆发所以头发一直这样梳着何况,她本就恨透了皇后,恨透了她的高贵恨透了她的骄傲连皇上对那个女人的恨她也是恨透了的。 至少皇上不会当着侍卫的面对她...... 姜涟漪年轻的脸上一瞬出现了不怎么合适的天真“管弦,收拾一下,我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椒房殿传来通报的时候,皇后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佛珠,说不在意肯定是假的,她也想知道能得到那个男人的宠爱的女人究竟什么样子,可笑姜涟漪不过伺候了他两个月,身旁连皇上座下第一高手管弦都派了去,不容任何人窥伺。 可她不是养在他的庇护里么?怎么会突然想着给她这么个有名无实的皇后请安?还是终于忍不住来炫耀自己有多得恩宠,嘲笑她空有皇后的名分? 想到这种可能景兰一瞬间咬紧了牙齿,姜涟漪若是真敢耀武扬威,凭借的也是梁怀齐的宠爱,可笑是她看不清。 层层通报后门外总算出现了那个女人的影子,景兰一下子收敛了自己的表情,整个人无喜无怒,恍若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姜美人身上的衣服明显不符合宫廷制式,轻烟薄纱罩在身上,好一个无骨的江南美人。惹得男人怜惜。 可,高位上的女人华服锦衫,神情姿态不需做作就高贵的浑然天成,养在高官深闺家的小姐气度做派是别人模仿不来的骄傲,姜涟漪压下一瞬间嫉妒的心疼,心里暗想不过是个没了依靠的皇后,不值得她动气,好像这样想就能把内心的自卑驱逐出去一样。 姜美人一福身,宫廷礼做的并不标准却很漂亮,整个人柔弱的让人心怜“妾身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可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那声‘起来吧’,心里咬牙暗恨,却干脆不等了,自己直起身来笑道“倒是妹妹疏忽了,今早陛下赏了臣妾一方墨砚,可妹妹只擅歌舞不通文墨,变想着拿给姐姐,也好红袖夜添香......” 老太监闻言险些没叫人掌嘴,但见到那女人背后不怎么起眼的宫女硬生生憋回自己的不甘。 景兰却没有动怒,没有管对方不敬的起身也没计较她言语里的讽刺,她甚至很有闲心的玩着自己的指甲套。 那方墨砚她认得,少年时她最喜欢舞文弄墨,梁怀齐为了讨她欢心特意亲自烧窑做了这么一方砚台,后来她家失势,那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争吵她把那砚台扔到他脑袋上,可惜力度小了些,只染了他一身墨,后来她再也没见到这砚台,没想到到了姜涟漪手里。 要是让姜涟漪知道这事估计她能羞愤的自杀。 可,最初见到姜涟漪时的那点不甘在看见这方砚台时全数瓦解,她不信梁怀齐不知道姜涟漪来她这‘请安’,那他赏她这东西是什么意思?试探她么? 可笑她居然还有一点用途,若不是为了景家五十万大军的虎符,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值得梁怀齐谋划的。 可,他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不说现在的她对他从失望到绝望再到无望,就是为了......她也不会交出虎符。 只是她的十二皇子,她只是没想到,你连做个样子也不肯,居然叫个妾来试探她......呵呵呵......她看起来这般好骗吗? “红袖夜添香倒是不必了,本宫掌管六宫,没那时间魅惑君王,若是妹妹闲着,不妨替本宫给陛下献献‘孝心’,也不枉我们姐妹一场......” 姜涟漪若听不出来这话里的讽刺她就是傻子,可皇后跟在陛下身边的时间比她长的多,若不是被爱蒙了眼,景家大小姐绝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她忽然上前一步,柔弱的小脸被她一笑添了惑人的风情,就好像漫天黄沙中挥舞的白纱,有种野性的风情。 可她张开口,低低的吟语就像毒蛇一般缠绕着景兰的耳,她说完便哈哈大笑,即便如此也漂亮的不得了,身后的侍女扶着她离开,主仆都无形的藐视着高位上的皇后。 老太监又急又恨,脸上带着心疼“娘娘,咱们......” 景兰已经听不见了,她双手死死掐在扶手上,力道大的竟抓出了指痕,耳边好像还回荡着那句—— ‘可怜皇后娘娘不但没时间见咱们陛下,以后,也没时间拥有龙嗣,就怕有了,也养不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孩子是她最后的依仗,谁也不能动!谁也不能动!姜——涟——漪!! ‘碰——’ 精致的瓷杯凄零骨碎,景兰手扶上肚子,眼睛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养! 第2章 姜涟漪胜利的回到自己的宫中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就听见窗棂有摩擦的声音。 她娇艳的小脸微微变了色随后不动声色的打发管弦出去,那不起眼的侍女福了身出门走远窗户就被一根竿子支起来。 来人灵活的跳进屋子里,一身不怎么合适的太监服裹着他健壮的身体,看见她就一笑。 姜涟漪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人竟然真敢大白天就来找她喜得却也是为这。 “你怎么来了?可让人看见了?” 这人把不合适的太监帽子摘下来,上前两步“不妨事,我身手好着呢!再者说……你这除了那个面相一般的宫女,别人我还真不怵他!”说着低声呢喃“不提那些不开心的,这些日子不见……你有没有想我?” 姜涟漪骨头都软了三分但毕竟是在自己寝宫里怕皇上随时找来看见这模样于是作势推拒,可手上却没什么力气倒像是欲拒还迎。 两人本就是青梅竹马只是三年一次的选秀将二人分开,今上英武俊朗早先姜涟漪也死了那份心,但女人除了欲重要的还有情。 这东西帝王本就少的可怜今上更是只把她当成发泄的物件,自然和再次出现在眼前的五郎旧情复燃一发不可收拾。 姜涟漪到底是没把持住恍然间想起今晨出现在榻边的暗卫,传音入密的功夫她自然是不懂,但能让连着宿在她这里三夜的帝王离开想必是什么要紧的政事,便再不犹豫。 夜间梁怀齐果然又宿在漪澜殿。 姜涟漪迎上去,娇美的小脸一瞬间展开的惊喜让任何人都不怀疑这心绪的真实性,怕是在铁石心肠的人也要百炼钢成绕指柔。 她微微一福,“皇上万福金安。”乖巧的没去问今日一天男人的行程,任谁也不能不说她善解人意。 大梁的天子却并不为此舒展笑颜,眉宇间疲惫还未消散一拢袍斜歪在软榻上两指按压着鼻梁。 姜涟漪立时不在多言,着人点了静心的熏香立在他身后轻轻按揉着头部的穴位心里惶惶不安但手下却不敢怠慢。 平日里这个时间早就应该......难道是皇上发现了什么? 不!不会的! 屋子她清扫过怕让人觉出不对甚至没有假他人之手,那股靡丽的石楠花香也被开窗通出去了,五郎做事很小心从不留下任何痕迹不会是被发现。 那......是有什么政事么?还是......皇后那里出了事? 也许真的是被什么烦心的事情累到了夜里梁帝只是用她做枕没有做别的事情,姜涟漪不安之余也松了一口气,被不爱的男人碰虽然不至于不能忍受但总不是一件愉悦的事情,至于别的,她看看梁帝丝毫没有芥蒂的动作心里安定了不少。 没有男人愿意自己的女人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所有物没有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 深夜,枕边的男人睁开双眼,没有一点迷茫睡意,他伸手抚上女人颈项,轻缓地动作像是……但又不大对。  那只手在颈项之间游走,与其说是爱抚到更像是......要围做一圈狠狠收紧拧断她的小脖子的样子...... 天下女子繁花锦簇过眼云烟,能放在心里的孤冷卓绝但终究不适合一生陪伴剩下的又大都搞不清状况真以为些许宠爱就是一切......尤其,还是这么个人心不足的东西。 手下的力道却放松了些不管怎样还是要这么个女人挡在前面去做个活靶子的。 一个月后,姜美人育有身孕一事飞快的传遍了整个皇宫。 椒房殿宫人自发自觉的跪了一地只盼这般识相能多多少少让自家主子消气,然首位明黄宫服的女人只是微微挥了挥手竟是要他们退下的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一面疑惑这么大的事情主子居然没有大发雷霆另一面也着实庆幸今日不用再受那许多苦,不敢多言唱着诺退下。 那老奴才弯下腰,眼里老泪纵横,自家主子年少得意,可惜识人不清,就算地位在高,没了夫君的宠爱,和普通后院的妾室又有什么分别? 皇后娘娘心情却是难得的平和,她今日宫装穿的并不规范,腰间没有束带,松松垮垮的,给她增添了平日里没有的风情。 她没有生气,甚至是愉悦的。 这愉悦来的太不是时宜,她该生气的,可是没有。 就好像某个曾经牵动她全部年少时美好的幻想的男人已经再也不能令她动摇半步。 “做什么哭丧着脸啊李公公。我们该高兴才是。”她没有看身侧老公公一瞬间抬起的头上面的惊愕,全身心的愉悦着“今上有子不是一件好事么,是圣上之福天下之福!我们不光不能丧气,还要给人家贺喜。” 老太监迟疑的望向主子,却不见她有丝毫勉强心里忽然一颤——主子这是……想开了啊……可他一点都不高兴想开了就是不爱了心思不在那个男人身上才不会为他的喜怒哀乐感同身受。 圣上……终究失去主子了啊…… 明黄宫装的女人眼底褪下懦弱的不舍只余一片沉冷对,她就是不爱了又怎样?后宫美人三千有那个不是蛇蝎心肠苦等着再也回不来的人才是最愚蠢的事情。 她伸手扶着微凸的腹部皇嗣很了不起么不过是仗着奇货可居,那倘若奇货不奇,不知漪澜殿那位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春风得意呢…… * 陌琉璃已经快三天没睡好觉了。 同事离职店里人手不够店长又是好几年交情的所以虽然串了排班也没什么怨言,就是这两天睡眠质量明显不够好要么整夜睡不着要么…… 可能是看多了小说的缘故吧最近她总能梦到一个长相特别帅气的男人,穿着一身古装坐在金銮大殿上。 也不知道是在哪里看到的十八线明星演的电视剧居然让她印象那么深刻连梦里也不忘记,就是可怜她上班总想打哈欠…… 她今年二十二了,整个人就是普通的代名词。 普通的长相普通的学历普通的工作真是不能再普通了。 就是运气差了点。 她从小运气就不好长大了更是变本加厉,对账的时候出问题的一定是自己这方面,如果下班稍稍晚一点点一定会刚好错过末班车,想要打车回家就会把自己的包落在出租车上,大声喊着去追高跟鞋跟卡在下水道口拔不出来了闷气还没生够异地的男朋友打了电话一边忏悔一边分了手…… 倒霉也倒霉的这么千篇一律是真累。而且倒霉的从小到大丝毫无间断父母几乎以为她中了邪。 中邪?这种事情琉璃当然不信父母好说歹说磨的她一起去算命,结果那算命瞎子说她名字起的不好,未来必将‘穷途末路,流离失所。’ 气的她险些没掀了他的算命摊,好歹父母拦下来了。 不过今天……她是真的有点相信他不是在胡说八道了。 匆忙洗漱过后洗不掉眼睛的红肿,唯一该庆幸的是今天真的已经很晚了,父母都已经睡下没看到她这么反常的样子要不然知道她今天的事情又该忧心忡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心的太严重,今天难得一粘枕头就睡了个死沉,梦里又是那个十八线男明星,他好像演的是个皇帝,眉眼清秀,龙袍加身,说不出的俊逸风流。 就是这个戏份不大好,挺帅气一小伙居然就自己亲自动手杀人,搞的鲜血淋漓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审。 不过你别说这个小鲜肉长的是真不错,要是有机会能多刷刷脸,就算他演技不好估计也能有一大批死忠粉,何况看他这一脸杀气演的淋漓尽致的估计也是个有实力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仔细想想却发现眼前全是前男友的脸,忍不住的苦笑。 其实他有什么好?长的没有十八线好看,挣的也不如十八线多,这一次分手又是因为出轨…… 可是付出的感情哪有那么容易收回,看着十八线都不觉得他帅了。 但现在毕竟是在做梦,做梦那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十八线的脸还是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只是越看越不得劲,这么血腥的场景要是看过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那些个配戏的群众演员也太敬业了吧……脸上的惊恐做不得假,可是她一遍遍的看也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老戏骨,谁家导演的剧这么精良啊? 金光闪闪的金銮殿看着就精致的真实,血液的腥气仿佛就在鼻尖浮动,而且那黏腻的触感好像就在手边让人作呕,果然真实的让人很有代入感…… 琉璃忽然一惊,看着前面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正直挺挺的扼在这个不知道名姓的群演脖子上,血浆从他口中流出染红了那双精致的玉手。 她缩回手,那个群演失去支撑立刻倒在他脚边,浑浊的老眼圆睁着,死死的盯着她的脸。 那双死不瞑目的瞳眸里,是十八线那张精致的脸女人也甘拜下风的小白脸。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会更亚城,不知道多晚。 今日第一更,不知道有几更,但肯定有。 第3章 她不肯醒。 昏迷前那一幕实在是太刺激了刺激到让她怀疑是不是还在噩梦之中。 手上温热的感觉还没散去她可以当做错觉昏迷后一窝蜂的人暗含杀气的唤着她陛下她可以当没听见就连被人服侍着她也能当做梦还没醒但是! 脑子里放的幻灯片让她连否认都没办法只能一边承受着这些影像凶狠的挤压着脑子的神经一边劝自己淡定——不就是穿越吗!这年头谁还没穿越过啊! 不过等她把幻灯片一点点看完她就觉得,要不然还是死一死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好了…… 坐在皇位上的这位十八线其实并不是个爷们,她母亲是大梁中宫皇后,只可惜并不受宠爱,按照一般的套路这应该是个母亲为争权夺利把女儿硬生生变成男孩然后报复社会的剧情,然而报复社会这一环节是没少,但是皇后她是有儿子的。 一胎双生,龙凤呈祥。 十八线的哥哥先天不足,总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这个德行当然不够和他庶皇弟相争,但好彩他还有个长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妹妹。 明面上登高大宝的是哥哥,但实际上手握乾坤的却是妹妹,然而这个暗地里的妹妹,连个名字都没在黄家宗谱里表示出来,皇后只说自己只有一个孩子。 那原先的皇帝老子自然是不喜皇后的孩子的,取名字的时候听说用的是‘辰’字,梁苡辰,是他那庶皇弟梁苡澈身旁微不足道的星辰。 只是皇帝老子没活到这孩子入皇籍那一刻就驾鹤西去了,皇后‘悲痛’之余,在皇家宗谱里给哥哥改了名,梁苡宸,天潢贵胄,名副其实的帝王。 至于妹妹,连星辰都算不上,梁苡影,她哥哥脚下可有可无的影子。 不知是不是妹妹被忽略的太过,在皇位上极尽报复之能事,她哥哥也纵着她,只要不是玩的太过,总顺着她的意。 不是玩的太过……怎么样才算过?当朝捏死三朝元老算不算过? 妹妹不懂事,哥哥也能不分是非么?可是在仔细去看却发现那些幻灯片像是残缺的样子有些不全有些是模糊的,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这哥哥妹妹的感情很好只怕轻易糊弄不过去。 最让她心里没底的是她听见身旁的一个年纪轻轻但十分干练的小太监呵斥着手脚笨拙的宫女,说政务不应该带到寝宫里来。 虽然他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她好,但是她还是满身的惊恐。 政务!她怎么会处理政务?! 惊恐之下干脆两眼一闭朝堂之上的人亲眼看着她晕死在金銮殿之上想必说是身体有恙料也无妨。 于是这一闭生生闭了整整五天,五天里有小丫鬟喂着她喝了银耳粥莲子粥燕窝粥人参鸡汤汤水水的喝的她也起了报复社会的冲动。 想要上厕所也有人每隔几个时辰带着,然后先前听得到声音的那个小太监就会帮她解裤子。 幻灯片里这位小太监是她的心腹,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家伙因此琉璃也不怕身份被揭穿,但是就算他是个太监这么被人伺候也着实难堪了些,不过好在一方面她做销售练就了一定的脸皮一方面又实在害怕身份被人揭穿之后的后果,所以纵然难堪也硬生生的忍下来了。 最后她忍来了一位江湖神医。 纱帐外三根金丝连着他的手指和她的脉搏,琉璃并不怕他瞧脉瞧出花样来,梁苡影能让这么些年没有一个太医看出破绽来就能说明她的本事。 帐外却一直很安静,安静的让人怀疑那人是不是大了瞌睡或是压根就不在忍不住的手腕微微一动,就听外面突然呵出一口笑惊得她一瞬间僵木不敢动弹。 “呵。” 声音极淡但不像上了年纪的样子,琉璃微微放下心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要是个学艺不精的那当然好省得费劲心力去想着怎么糊弄他。 盼着他能快些走不要坐在帐外床边增大她的压力但越是这么想那三根金丝就越是执着的呆在她的腕上不肯离开,有些许的药草香从他身上传过来,并不苦涩但也不那么好闻。 琉璃熬得痛苦悄悄的将眼睁开一道缝看向外面轻纱帐外一道剪影只坐着也显得身影修长,他并未束发青丝披散着被风轻轻撩起来一点点弧度真有几分古装美男的潇洒俊逸。 就是不知道脸长的怎么样。 正想着却忽然感觉腕上金丝一收剪影一动琉璃立刻抓包一样的紧闭上眼生怕给瞧出破绽来,那人却是站起来然后向外走和那小太监低声细语些什么了。 琉璃不出声的呼出一口气,后知后觉得发现自己丝绸的内衫湿了一大片。 闻着那股药香渐渐淡了她才睁开眼盯着盘龙纹的天花板看了好半天,圆睁的眼好半天不眨一下,渐渐地聚起水雾从眼侧滑下去滴在枕上发出一声吧嗒。 晚间那个小太监却忽然清了场,平日里就算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声音但好得还是能感觉到人气的小丫鬟唯唯诺诺的退下,等整个房间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那小太监拢开纱帐,伏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却暗含强硬“皇上,那位寻着您呢,有什么不满意的事情都和杂家说明白,现在便不要玩了吧……” 琉璃老老实实睁开眼。 那位毫无疑问就是这具身子的哥哥,这样讲就是已经知道她这‘病’是装出来的,在装下去就没意义了。 她这么坦然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算错一件事,她只想着紧张自己的性别却没想过就算真的被这女人隐藏了性别但是生病这种事情医生还是能看出来的。 只是,那幻灯片里最模糊的地方几乎全是和哥哥相处的时候,这个人她完全不了解,但偏偏这个人又是和她关系最密切最不能分割的,这一点实在让人难以安心。 小太监动作十分迅速的伺候着她穿好衣服一看这种活计平常就做的十分熟练,琉璃其实也很担心这种贴身伺候的会发觉这一个和哪一个之间的不同,但是想想自己又控制不了什么,反而淡定下来由着他伺候整个人淡淡的带着疏离,就是平日里梁苡影对着这小太监的调调。 穿好衣服之后是梳头,古代男子虽也留长发,但是发并不若女子般长,梁苡影曾经三番两次绞了自己长的太快的长发,她哥哥也没说什么,在古代女子长发不可剪的时代简直开明的过分。 坐在梳妆镜前琉璃才算真的看到自己现在的长相,十八线,阿不,梁苡影的相貌果然是好,明明五官拆开看都是娇娇柔柔的样子,组在一起却意外的有一种宜男宜女的英朗怪不得和她哥哥交替着坐在皇位上也没人觉得不对劲。 只是这张脸太出挑了些。 她长的很平凡,看惯了镜子里二十几年如一日平凡的脸,这张脸就给人看海报的不真实感,只是她刚被自己的想法逗得一笑,就看见铜镜里的女人也跟着一笑。 ——一瞬间一种生理性的恶寒遍布浑身每一个细胞,让她几欲作呕。 就算梁苡影在漂亮这也只是一部恐怖片是梦魇是逃不脱的魔咒。 那小太监引着她走向冷宫,说来这兄妹两人都是怪人,正常人会想着把人藏进密道里密室里甚至是另辟一个禁地出来,偏偏皇兄大人把自己藏在了冷宫里,也亏的他没纳个这妃那妃要不然就真是尴尬了。 冷宫不是寒冷,而是凄冷。 失宠的宫妃们将在整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最边缘孤独凄老一辈子,人迹罕至到死难被皇上在想起来。 不过如今这里居住的本身就是帝王便绝不可能凄凉而是整个反过来。 踩着脚下金砖琉璃步伐略微虚浮然而这具身体自幼习武那点虚浮便显得微不足道了,着冷宫更像一座销金窟,繁华富丽让人迷失心智。 琉璃对这里的主人是好奇的,他在妹妹的记忆里是模糊的在天下人眼里残暴的但在手下人眼里,是尊贵的不可侵犯的,单看那小太监对她的态度就能明白。 虽然每个人的观感都不一样但是这不妨碍琉璃推测他,做销售的像是半个心理咨询师,只有把握住客户的心态才有可能让她/他花钱给自己提高业绩。 虽然这个人的资料不多,但是也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冷静从容不为任何事情动摇的男人。 尚且没来得及进入内间,就听一声杯碗破碎的声音在空旷的冷宫内十分招耳。 里间伺候的人还没来得及呵斥,哪做错了事的宫女就急急忙忙跪下磕头,头部撞击地面的声音沉闷却结实,一听就是下了死劲在磕“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奴不是故意的!主子饶命……” 那声音嘶哑难听却不是小姑娘更像是哪个宫里上了年纪的老宫女,这么磕头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要来服侍这么两个脑子不正常的主子。 她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男声清冽的咳嗽声音打断,那声音好听的紧,就连咳嗽都像是靡靡弦音,那声音就像一把重锤凿在琉璃心上鼻子莫名奇妙的一酸。 有种想哭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嗯,果然被我腾到很晚…… 第4章 琉璃眼里隐有泪光,胸口的滞闷不散,莫名的悲伤充斥着心里,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样子。 这情绪来的如此迅猛,让她整个人昏沉沉的,但这感情又如此突兀,突兀到她一向后知后觉都能察觉到这感情的不正常。 而这么不正常的感情不属于她,属于那道影子。 她突然停下脚步让为她引路的小太监一怔奇怪的看向她,却看见她怔怔的眼里除了暴虐嗜杀竟然有着奇怪的茫然,心里异样的感觉还没起来,听见那个声音停下咳嗽,温温的问道:“是阿影么,在屋外愣着做什么,快进来吧。” 便不再去纠结那丝异样,引着琉璃进了内间。 琉璃继承的这具身子是练武的,目力极佳,从门口开的缝隙就见到了闯祸的宫女,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像是受了极大的折磨,而其他伺候的宫女虽然也微有颤抖但是并不惊讶相比这种事情没少发生。 但这些事情不足以分了她的心,几乎是一进屋,她的目光就不受控制的投降了那个榻上的身影。 然后心神俱颤。 那张脸她见过的,能代替帝王上朝这对龙凤胎自然是长的十分相像的,但是不一样。 妹妹暴虐残忍,但终究是女孩,眉眼要更加柔和一些,杀人时戾气满面让人看不出那是女孩,身子也不知用了什么药硬生生改了骨架结构,到底是不伦不类了一些。 但是哥哥…… 不知是不是妹妹的骨肉亲情影响了她,明明是一样的脸,却偏偏怎么看怎么觉得哥哥要更好看一点。 哥哥的脸型要更英挺些,狭长的丹凤眼里全是柔和的笑意,如果不是琉璃在幻灯片里见过这对兄妹的变态,大抵会觉得这是一个朗润清逸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而现在她一个人裂成两半,一半近乎思念的濡慕,一半却是条件反射的惊恐。 但是惊恐之余却没有办法将视线挪开,就像这个动作她已经做了千万次一样。 梁苡宸眸光温温,看着她的眼神柔弱春风,那样的眼神足以让无数怀春女子一瞬间溺毙其中。 琉璃自然不例外。 只是她毕竟刚失恋没多久,纵然沉溺他的美色,但还不至于没有理智,恍惚了一阵回过神来,有些不自然的尴尬。 梁苡宸好像没有看见,唇边温润的笑意都还是那个弧度,但不知道为什么琉璃却浑身发冷,好像在黑暗巢穴中被什么阴冷的动物盯上了一样。 琉璃强自镇定,在幻灯片里回忆了回忆学着平常梁苡影的调调“哥哥大人这是发什么脾气,奴才不经事处置了也就是了,何必为她们伤了身子。” 说着鄙弃的看了屋子里的宫女一眼,惹的她们惊恐地跪下急急地求饶。 当今圣上是两个人的事情她们从知道的时候开始就明白自己除了完成自己的任务外在没有活路,冷宫看似偏僻可这四周都密布着数也数不完的暗卫,行差踏错就是死路一条,今日……怎么就撞上女帝心情不好的时候出了差错呢…… 梁苡宸轻声咳嗽着,明明身体虚弱的要命但是一身潇洒浑然天成“奴才自然是不需要我费心的,我想费心的这两天却像把哥哥忘了。” 琉璃一听就明白这话是冲着自己来的口中苦涩弥漫,要是真的那个自然巴不得天天粘着你,问题是假的又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潜规则! 着梁苡影平日里到底是怎么跟他相处的?为什么偏偏这部分模糊的让人心烦意乱? 只能打着哈哈把这个话题叉过去。 聊了没几句那病秧子又开始咳。 琉璃一向不喜欢生病,身体难受的要死,整个人也会憔悴的让人看了害怕。 但是有一种人,他就是生病也给人一种病西子的美感。 瞧见那病美人咳得痛苦,身旁的小太监一下子甩了自己这个正牌主人,从袖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玉瓶倒出药紧张兮兮的喂到他嘴边,热水蒸腾的雾气湿蒙蒙的让他的脸看起来稚嫩不少,又是一种奇异的美感。 小太监侍药结束,弯下腰等待君王差遣,却见那年轻的帝王轻轻挥了挥手,小太监一愣,旋即弯着腰,带着一众宫女退出门外。 梁苡影的耳力也是不错的,琉璃心惊的听着那些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恍然记起幻灯片里教她习武的师傅说过,这个距离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也是听不见任何异常的。 哥哥这样清场是有什么秘密要私下里说么? 还不等她说话,一只手在她眼前划过。 那手如温玉一般颜色,骨节根根分明如苍翠劲竹,明明纤细漂亮,却给人一种苍劲有力的感觉。 不是手控的琉璃都有那么一瞬间恍惚,然后下一秒。 ——那只手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琉璃先是一愣,然后一瞬间传来的窒息感让她浑身冰凉,她是露出什么破绽了么? 然而没确信之前却怎么也不肯轻易露出破绽“哥……哥?” 她被掐住脖子,呼吸并不畅通,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沙哑绵软,像只小猫在你的心口上挥挥小爪子一挠。 但是这个人手下的力气丝毫不见动摇,眸光温温,想注视着自己心上人的少年郎,口中却道“区区一个冒牌货,也好意思叫本帝哥哥?” 那声音温柔,却像地狱来的锁魂柬。 琉璃瞳仁瞬间撑大,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她以为就算这个人看出她和她妹妹有所不同,但至少也会先打两圈太极,彼此试探够了再来动手,毕竟但从相貌来说,这是梁苡影原装的身子,怎么也能糊弄他一阵子。 却没想到这个人问也不问,也没有反反复复的试探怀疑和不确信,只是看一眼觉得她不是就能直接出手,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她想辩解,想求饶,但被扼住脖子让她连呼吸都困难,那人掌下的力道如此真切的提醒着她他是真的想将她置于死地。 然而就算在讨厌这个莫名奇妙的身份,人总是有求生欲的,就在某个临界点琉璃眼泪都快要飞出来那一刻身体求生的本能指引着她挥出一掌,独特刚冷的真气带起一阵强风,将殿内轻纱罗幔吹的漫天飞舞,却在即将伤害到哪个病弱的男人之前弱了三分。 这一掌虽没能伤害到梁苡宸,却也逼的他送了手,琉璃一下子软在地上捂着脖子连眼泪也咳了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整个人又好笑又狼狈。 她本该继续学着梁苡影的样子和他虚与委蛇的,但顷刻间窒息的恐慌和与死亡的近距离接触早将她吓软了腿,脑子一片混沌,哪里还反应的过来自己应该做什么? 还没等她把一身的恐慌狼狈咳完,那只无骨玉手就又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另一只手则两指做钳,抬起她的头来,逼她看着他。 凤眼斜飞的男人就着这个姿势仔细打量着她,越看唇边的笑意就越温和,只那双眼,从刚刚开始一直温温的笑着的眼,像是寒夜中浮冰一点点褪去温度。 “监天间的老不死果然都是沽名钓誉之辈,在我大梁国土之上居然能让人把暗帝偷天换日……” 说出的话让琉璃血管凝冰,他什么意思?不在问几句,就这样确定了? 却见这男人松开钳制住她的手,从袖里掏出一条手帕,仔仔细细的擦拭着那双玉骨天成的手指。 “一杀。” 他声音不大,但一个个子高挑的男人却一瞬间从窗子跳进来,单膝跪地,“圣上。” 这个男人并没有像普通的暗卫蒙着脸,因此看清他的脸的那一瞬间,琉璃就忍不住将指甲陷进自己手掌之中。 一杀,整座暗卫营里身手最好的暗卫,普通的任务不会接手,一旦被他接手了什么任务,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男人已经回到榻前坐下,青色衣袍垂在地上“暗卫营里有没有什么不伤人身,也能逼供的法子。” 他眸光已然回温,好似方才眼里的冰冷都是琉璃的错觉一般。 一杀恭敬回到“有。” 可不是有!琉璃哪能听不出梁苡宸这是要干嘛?声音沙哑不敢置信“哥哥是要用我训练出来的法子来审讯我?” 一杀惊讶地看青衣一眼,也似不敢置信。 梁苡宸笑的愉悦,本就不俗的样貌更是平添一层光辉,只他眸光在温,也是要置人于死地的。 “奇闻异事录中说,古有美人妲己,有艳杀群芳之姿,惑的君王夜夜笙歌,不思朝纲,却少有人知那苏家小姐早为妖物所害,皮囊里早已不是同一个人了。” 琉璃身体一下子抽干了气一样。 他、他竟真的…… 一杀一瞬间抬起头,警惕的看着琉璃纵然这话玄幻的像是糊弄小孩子的话语也丝毫不怀疑梁苡宸话中的真实性。 琉璃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他要是只是单纯的怀疑人被调了包,还能想办法骗骗他,要是他一开始就戳穿这个魂魄是冒牌货,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她入了暗门。 暗卫营手下最干净,最没有血腥的一间牢房。 却曾经让所有暗卫浑身起鸡皮疙瘩,敬而远之。 第5章 一杀没能趁热打铁直接当晚刑讯逼供,就算是陌生人的魂魄,也是自家女主子的身体,因此也没太亏待她。 只是暗夜里以现在的身体素质隐隐约约听到的声音还是能证明这四面八方都是正在监视着的暗卫。 只是纵然是梁苡影亲手训练出来的暗卫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算无遗策的。 比方说那道由梁苡影亲自督工落成后又坑杀了全部工匠的密道。 看到这段回忆的时候只觉得着女人真的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变态,她不惧怕天下人的耻笑憎恶和反感,只要是能巩固她地位的事情都愿意去做,她哥哥也愿意替她担下十恶不赦的骂名。 密道漆黑一片,琉璃身上有火折子但她不会用,只能摸着黑在漆黑的密道里行走,凭着记忆力在密道岔口间穿梭,好不容易离开密道,却看着高墙一时无能为力。 梁苡影一身的好武艺,不然也不敢在朝堂上目中无人的杀人泄愤,但知道她会是一回事,自己用又是另一回事,提气提了半天,别说飞起来,还没踮脚来的高。 爬墙是不可能了,只能另想办法,但这深宫大院的哪里来的狗洞给她爬? 再者说,爬出去了要了怎么办? 她没钱没势,这一逃梁苡宸势必不会放过她,暗地里的搜查绝不会少。 自己会的东西在这里想来也完全用不到,那要逃到哪才算是安全的? 可她忽然从鞋底拔出一柄小刀,小刀精致锋利,刀柄上镶嵌着金银玉石,然后一撩衣服下摆,塞进腰带里,小刀插进宫墙之中,双手死死扣着墙皮,以一种难看到极点的方式费尽力气往上爬。 安全不安全是逃出去之后才能想的事情,她现在只要——逃出去! 皇宫内院的墙修的不矮,她爬了半天内衫都被汗水打湿,只觉得自己一身黏糊糊的不得劲,手上灰呼呼的全是石灰粉。 可眼瞅着那墙就剩一点点就能翻出去了,手在疼也不肯松开,也亏的手上这把匕首精钢铁铸,到现再也没卷了刃儿。 好不容易翻过了那高墙,只要她想随时都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正自欣喜,却听见后面一个低沉的男声道“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她浑身一个激灵,慢动作回头,月色下修长身影暗含杀气,他手里长剑泛着冰冷寒光,脸色暗沉。 宫廷之内最不缺美景,只要你想要,苏州园林能给你缩小成盆景摆在你床前供你观赏。 就是在深沉夜色里,也能有不同的景致,这是给皇家做工的手艺,也是保命的根本。 只是这样的美景却只能让两个焚琴煮鹤的人给破坏殆尽。 “你放开我!有你这么抗人的么?膈着我肚子了!” 人影不理,他脚步稳健,即使扛着一个人也能健步如飞。 这人当然是一杀,他年幼时家族被灭门,自己在外流浪遭受欺凌,后来是梁苡宸给他以复仇的机会,之后漂泊无依,便以身还恩,做了皇家最隐秘的暗卫。 他也是少数几个知道真相的人,皇位上其实是暗明两帝,女帝暴虐嗜杀,分不清自己的性别,好几次沐浴时也不知道避着男人。 他不喜欢女帝的作风,但是真正的明帝却是胸中有沟壑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除了身体不好和太过纵着那个做事无脑的妹妹之外,真是所有拥有报复和理想的人最想侍奉的完美君主。 一杀一向是暗卫中做事最稳妥的,主子此次把看守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的任务交给自己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一刻不敢放松,哪怕一点点的可能会让他辜负了君王的期待,结果呢? 结果他居然让人从层层高手暗卫和密不透风的监视中跑了!何等耻辱! 琉璃还在不知疲倦的咒骂着,他绝对是从一开始就在哪里呆着,一直到她好不容易辛辛苦苦爬出来才让她功亏一篑! 还没骂够,感觉他一停手一松,人就整个摔在地上,屁股砸在砖石地面上,痛和凉一起传过来,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还没反应过来一柄长剑已经搭在她脖子上,寒锋凉凉,“若不是你这一身皮肉是女帝大人的,你以为我会由着你这样撒野?” 她看了看刀锋,在看了看脸色不虞的暗卫长,已经知道自己是没有逃跑的可能了,只是还是忍不住的疑惑。 “梁苡宸那么说,你就那么信,他是给你下了什么蛊?可以让你连怀疑都不怀疑?” 月色下高挑少年面寒如霜,他本不想解释那么多但是又怕在这里磨蹭的太久节外生枝,只好道“有些人天生就是让人臣服的,不需要怀疑什么,只要跟着走就是了。” 琉璃本就有心拖时间,一听这话不屑道“臣服?臣服到不管民生不顾正邪,只一味的追随,就是你的原则?” 一杀眼神一冷,刀锋向前送了几寸,寒光一瞬间削断她的发丝,“民生正邪?民靠着什么而生?皇权!正邪这东西又是谁定的界限?若是正非正,邪非邪,坚持所谓的正邪有什么意义?” 琉璃先是被他毫不留情的出手吓到了,紧接着他又说了一些她完全不能理解的东西,整个人就懵了。 民是靠着皇权而生? 在二十一世纪民主法治的教导下,她是在没有办法说着话是对的,但是价值观不同的人解释了辩驳了也没用。何况他们之间隔着的是时空,不能说他错,只是他还是有着这个时代的时代局限性。 但是后面的是什么意思? 正邪为什么不是确定的?还是他觉得杀人就是正确的,民怨不用管么?朝堂上死的大臣临死前不瞑目,你问他们能说这话对么? “你……这是强词夺理啊,自古正邪不两立,如果不是你的主子倒行逆施,搞的这样天怒人怨,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对朝廷的观感不好,难道你就不知道外面的人面对皇庭是什么态度么?” 一杀冷笑少年俊逸的脸上是憎恶和不屑“要愚民的态度做什么?足够强就是了!” 说罢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俯下脸,拧紧眉头去看她“你最好不要想着搞什么花样。着天下还没有我暗卫营去不了的地方,若是想跑,就是追杀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一杀虽然是暗卫,但只得二十一二年纪,还是个少年,要不是琉璃退学早,两人这年纪都是应该上大学的时候。 他口中说着威胁的话,人却离的她极尽,几乎一抬头就能看见他暗沉沉的眼,他年纪轻轻,长的也不错,冷着脸的样子有点像她喜欢过的某个男明星,琉璃吞了口口水,默默地向后蹭了两步。 一杀看见这小动作,才恍然明白俩人距离太近,浓眉狠狠一皱,在不言语,有扛麻袋一般的把人甩上肩膀,御起轻功飞快的回去。 只是瞧着这路线不像是要回到先前关她有密道的那里,心下不安,“这是去哪?” 少年御风而行,速度不减,回她的声音也平稳沉静“议事厅。” 这个地方琉璃是知道的,不光知道而且还很熟,那是商议政事的地方,平日里梁苡影就是在哪里批奏折的,但是这个时候意这种方式被扛过去,绝对不是让她处理政事的。 能做在里面的除了原主就只有一个人。 ——大梁明帝,梁苡宸。 果不其然,一杀带着她飞进议事厅内间,外面有鎏金的屏风把正厅和内室隔开,那人清冽的嗓音在外间响起,是议事的时间。 看来是正在办正事的时候,得到了她跑掉的消息,然后直接命人把她带到这里来。 一杀把人带到就跳出了窗,但是琉璃知道他肯定没走,不定在那个角落里偷偷的监视着她呢。 不远处是布置的柔软舒适的床,是平日里休息的地方,但是琉璃没胆子去那里睡,直觉觉得这个‘哥哥’绝对不会允许她染指那个‘妹妹’的任何东西。 于是整个人可怜兮兮的蜷缩在屏风旁边,听着那声音高高低低的惊吓着外间紧张不已的大臣们,想着,这些人虽然不知道高位上的帝王有两个,但是想来比起自己这一个,他们一定更害怕那一个。 那声音果然是清冽的动人,像是儿时高烧不断时,母亲在床边轻哼的歌谣。 一杀说,天下暗卫营也大可去得,其实她多希望这话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她无论如何也要请求,恳请他们能带着她回到她的那个世界。 那里的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呢?是像小说里说的那样,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还是有一天能够再回去,自己只是在病床上躺了几个月? 如果是前面的那种,父母得多伤心啊,她是独生女,从小没少让父母为她操心,结果到最后只留给父母一句冰冷的尸体……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听着那低沉到近乎温柔的声音,眼皮渐渐变得沉重,一点点耷拉下来,遮住那一瞬间的泪光。 不知过了多久,在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正做着一个人。 他神色温柔,眉眼缱绻,丹凤眼里波光粼粼,正执着绢帕轻柔地为她擦着手。 那娟帕是上好的蚕丝加上顶级的织造匠织出来的,手感柔滑的很,但是和正温柔执着她的手的那只手比起来,就显得粗糙许多。 他十指本就生的好看,又从来不做粗活,不叫风吹日晒雨淋,又重视保养,每月都会有从南疆进贡的六花香脂细心的养着。 叫人看着就只能想到四个字——吹弹可破。 指甲贝质圆润,每一只指甲上都有健康的圆芽,看着让人羡慕他手中丝帕,羡慕被他认真呵护的女人。 琉璃大梦初醒,一睁眼就见到这般的美景,整个人恍惚着,痴痴的注视那张脸。 直到他忽然抬起头冲她温柔的一笑——把她所有的旖旎全都笑没了。 心里苦笑着终于明白那些疯狂追星的粉丝是什么心态了,美人,尤其是美男子的魔力狮子啊是难以抵挡,尤其是这个美男子长的还十分的符合你的审美的时候。 那一笑虽然温柔缱绻,但是目光却是穿过她去注视别人的,他看着的不是她,他的温柔是为了这身体的原主人。 “......你知道了?”她逃跑的事情。 美人轻笑着,手上的动作轻轻柔柔,把她爬墙时粘在掌心的石灰粉小心翼翼的擦掉,在从旁边的凳子上拿出一盒玉盒,一打开就闻到一股甜香。 他深指挖了一点膏药出来,小心翼翼的贴在她掌心,用内力将药膏揉热,加快吸收“阿影可还记得,小时候练武的事情?那时候你身材小,刀剑太重,你抱着刀剑却抱不动,一下子仰过去,栽在地上的事情?” 琉璃瞪大眼,明明他已经知道了她不是他妹妹的事情,现在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这温柔男子目光怅远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愉悦的事情,眼睛也柔和起来“那时候你就怕疼。但是总是懂事的不在师傅面前哭叫,但是一回来就腻在哥哥身旁,非要哥哥哄你才肯乖乖上药。” 琉璃不在插话,这时候她也听出来了,这话虽然是对她说的,但也不是对她说的,老实听着就好。 梁苡宸的手掌忽然收紧,攥着她的手开始变形,疼痛一时间扭曲了她的脸。 他眸色仍然温柔,却染了深沉,“只是你终究是叫我养的单纯了些,竟叫某些不入流的东西占了身子。” ‘不入流’的琉璃眼角跳了跳,在和他打一架和忍下来之间衡量了半天,最后发现自己的武力值可能不够人家看的,为了少受些惊吓,‘识相’的选了‘息事宁人’。 某位有洛神之姿的爷收起怅然,松开她的手,虽仍在笑,笑容却虚浮的很,他这回才真正将眼对上琉璃“你夺了不该夺得东西,又私自做主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本该让你进蛇群享受一把群蛇噬身的,只是念在你也不是故意,又是初犯,暂且饶你一命。若有下次,我就是拼了给阿影换个身子,也定要你好好的、一桩桩、一件件、把包括今天的蠢事,统统换回来。” 他笑容温和,语气森然,听着倒真像是地狱索命的幽魂。 琉璃听出他话语里的认真,吞了一大口口水,想想冰冷黏腻的毒蛇在身上游走的感觉,忙不迭的应下。 第6章 她这么识相倒让梁苡宸满意了些许,只是他毕竟是在母体内就伤了身子,今夜又熬得晚了些,面上就先出疲惫来。 可是他的疲惫在别人眼里,也自有一副清逸贵气之感,‘别人’陌琉璃看着他这副样子,脸上一烫,转过头去。 她虽然奇怪这位大神看着不像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但是能保的一命也就不去想那么多。 这个疑问在过了没多久之后她缠着一杀时有了答案,原来这天见那些大臣之前,梁苡宸还曾经快马请回附近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里德高望重的高僧,两人打了半天太极,最后梁苡宸认为,要是想让他亲妹妹回来,这个身体就不能动,否则他亲妹妹也会当场烟消云散。 所以他说的什么拼着命也要杀了她的事情......是骗人的。 得到这个答案的琉璃也只能暗叹一声:谢谢方丈!谢谢高僧! 然后把自己辛辛苦苦攒的跑路钱全捐了寺庙。 然而这时她还要靠着梁苡宸才能活下去,于是一脸狗腿的跟着他后面“哥哥,不不不,梁帝?你看咱俩都商量好了,我老老实实的,你不杀我,那我......今天晚上住哪啊?” 梁苡宸眼神奇异,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你想睡觉?” 琉璃愣了愣,难道这位不想让她睡觉? 这这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不能睡觉,能做的事情还有什么? 琉璃脸色先一红在一绿,浑身不得劲的拢了拢领子,“这、这是不是不大好啊......就算你再怎么......也不能对你亲妹妹的身子下手不是......” 梁苡宸总算弄明白她在说些什么了,洛神一般的美男子向前一顷身,脸贴着脸,琉璃鼻子痒痒的,不由得往后撤了撤。 那张脸瓷白莹润,不似常年病弱般苍白,凤眼有神暗带魅惑,鼻梁英挺,最重要的是那张唇,颜色是不常见的粉中带橙,莹润光泽,微笑时向上挑的弧度也让那唇更加的...... 吸引人去咬上一口...... 那谪仙一般的帝王像是没有意识到这个距离有什么不妥当一样,眼底笑纹更深“我若是下了手,姑娘难道会愿意给我么?” 琉璃被那笑容晃了眼,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的时候,脸上一瞬间燃起火烧云,等梁苡宸退开许久后,一道深红顺着鼻子留下来,染红了织造间精细的衣料。 深夜,井边气温凉凉,虽是初春,但是天气还没完全回暖,这一瓢凉水浇下去,可真真是透心凉凉了个痛快。 一杀手执佩剑,笔直的站在几步外,嫌恶的看着地上被水冲淡的红色,讥讽的一笑。 正费了老鼻子劲一桶一桶往上抬水的琉璃听见那一声哼,翻着白眼往他那个方向泼了一瓢水“你阴阳怪气的笑什么呢?” 她那具身体本能还在,这一瓢水泼的极其精准,一杀向旁边一避,避开了她那一瓢冰凉凉的水,但是溅起来的水花将地上的尘土溅到他衣衫上,眼神就一冷。 “发春的又不是我,你没必要给我泼水降温。” 讲到这里琉璃脸皮这么厚的也忍不住眼神漂浮。 那能怪她么?二十一世界这个小鲜肉那个小戏骨,长的好看的男孩子辣么多她也没有看谁看到流鼻血的! 会有那么一瞬间恍惚又怎么会是她的错?明明是这个男人太过妖孽,让人迷惑恍惚。 可是当着一杀的面却不肯这么说“ 你懂什么?我那不是最近补药补汤什么的喝的多了,虚不受补吗!没知识也不要没常识啊!” 一杀脸色更差“你虚不受补还装着要一命归西的样子在床上躺着要人伺候?你不想喝补药就不能老老实实的把自己什么来历交代了?” 琉璃不回答这话,当时那个状况不是她能控制的,要是她擅自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恐怕都活不到见到梁苡宸的时候就被身旁那个小太监给处理了。 她虽然一向反应迟钝,但也不是实心的傻子,那个小太监看起来虽然恭敬,但是明显不是服从梁苡影的,何况偷龙转凤这事也不是没人做过,只是那时梁苡影还年幼,新安上的那个人相貌上有八分相像,本来想着能糊弄过臣子们的眼,就能暗中将朝纲把握于掌中,却没想到,一个照面就在梁苡宸那里露了底,然后那一族就在京城里失踪了。 这种威胁人身安全的事情她才不要干,万一被当成哪家的奸细干掉了就真的倒霉了。 一杀看她轻蔑的看着他,本就年少气盛,更是气得不行,只是他到底没有胆子在梁苡影的身子上开出个洞来,只能恨到“你还是先想想自己今天要怎么背完该熟悉的政务吧!” 说万一扭脸,在不理会了。 琉璃目瞪口呆,脸色哭下来,没错,先前梁苡宸说今夜不能睡,是因为在知道这是个假货之后,他还是决定让她先带着王位上的任务! 她知道他身体不好,但是他胆子也太大了!就不怕她在朝堂上给他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还是他有自信自己能处理所有的状况? 她隐隐觉得这两种都有。 他相信自己不敢不受他的控制,也有自信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自己也可以处理的很好。 那不是了解她贪生怕死的本性,而是对自己的强大有着清楚的认知。 梁苡宸不是一个足够好的老师,他只是撇过来一本不厚的书,叫她把里面的东西背熟,然后就带着自己的暗卫回宫睡觉去了。 只是哭了琉璃,拿书虽然不厚,但是里面全是文言文,还是繁体字,她书念的不好,繁体字又难认,连蒙带猜也没看懂多少,最后干脆眼睛一闭,睡觉去了。 感觉脑袋刚沾上枕头们就被人叫醒了。 一睁眼,还是最开始的那个小太监,脸上笑也不笑,看着就让人想揍一拳,然后他就用那张恭恭敬敬的脸没有任何起伏的“请皇上更衣。” 一看,四周早就站满了端着衣服、冠帽、腰带、朝珠、靴子和洗漱用具的小宫女。 这衣服穿起来繁琐,估计每天上这么早的朝就是因为衣服穿着太麻烦。 然后,入朝,朝臣按班列站好,等小太监唱着“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然后等着底下的人上奏折。 朝臣也不知是不是没听见这么一唱,面色凝重,却也不上奏,只低着头,整个朝堂弥漫着一股沉默的难堪。 琉璃并不为了这种沉默而感到尴尬,虽然昨天在大魔王的威胁下,为了小命答应坐在这个位置上,但是事实上她对这里是有阴影的。 梦里穿越,徒手拧死的老人,一双死不瞑目的眼,染红了地面的血迹,纵然她没有说,但那一场恍若噩梦一样的场景,一直都是她这几夜里最痛苦的梦魇。 那虽然是梁苡影犯下的罪孽,但是她也亲手感觉到了,那人死之前瞪着的不是梁苡影,而是她,这感觉就好像......是她亲手将人杀死的一样。 她现在只盼着下面有人能说几句话,哪怕是责骂她也好,只要能让她从这噩梦中逃脱出去,怎么样都好! 然而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就在琉璃忍不住想让小太监退朝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红色官袍的官员,从班列中退出来,跪倒中央,朗声道“恳请吾皇大德,今珉江决堤,民不聊生,臣愿为民请愿,请吾皇停修昭德殿,将银两重修河堤,造福万民!” 这个声音年轻干净,但在梁苡影的记忆里却从未听过,不知是哪里的新任官员,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要是正派梁苡影在,估计就是一条立威的人命。 在高位有一点好处就是下面的人在做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个男子一跪出来,老臣的脸就变了颜色,像是担心他一命呜呼的样子。 琉璃愣了愣,这事谁家的公子哥,就这么带着满腔抱负的入了朝,但是胆子这么大? 就不怕前几天刚刚因为此时动手杀人的‘圣上’连他一起杀么? 但是有人帮她转移注意力自然是件好事。 “那便依爱卿所言,那什么殿的停工,我们转修堤坝好了。” 跟着她上了朝扮成随侍小太监的一杀低下头,但是敛起来的眉眼间分明带着杀气,然后一声传音入密就传过来“你正经一点!你是皇上!说话不要那么随意!昨天让你学的礼仪学到哪里去了?” 这功夫只有内功深厚的人能用,梁苡影自然也是会的,但是换了个芯子之后这功夫就相当于鸡肋,琉璃也没搭理他,昨天的确是又学了什么鬼的帝王礼仪,但是这东西有用? 有用梁苡影就该尊师重道,尊重老臣!可她直接伸手把人家捏死了!那要这劳什子鬼的礼仪有什么用? 然她这话实在是让人不可置信,下面的老臣甚至顾不得上下尊卑,一个个抬起头,傻愣愣的直视着她。 皇上刚才说了什么? “朕说,拨银子,修堤坝,爱卿一个个这是魔杖了么?” 魔障?魔障的到底是谁啊! 李大人三朝元老,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结果他只不过是稍稍提到了把昭德殿停工的事情,您就发了狂般的生生把人掐死! 要不是忌惮您那一身诡异莫测的武功还有家儿妻女的生命,有多少人愿意在朝堂上接着呆着看你那张脸? 当朝的老臣忍不住想起三年前国老告老还乡,陛下前脚答应,后脚却让御林军以谋逆的名义屠了国老一家老小的事情。 上到行将就木的老人,下到尚未出生的稚子,血流成河的清洗,国老临死前的哭腔。 那一向笑眯眯的老顽童,竟然就在御林军,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面前下跪,哭着请求皇上高抬贵手,然而却没有一点用处...... 先帝宠幸姜美人,冷落中宫,中宫之子从小受尽欺凌,这之后性子就变得喜怒无常,怒时天下伏尸千里,喜时更加可怕,猜不透他那笑容后到底给这些臣子们安排了什么样的未来。 想到这里,更加觉得这修筑堤坝之事只是无稽之谈,或是他这时有这个兴致,过几天就忘了个干净。 那年轻官员却不认为这是玩笑,也没有因为一向残忍的帝王忽然改了想法而受宠若惊或是惶惶不安,他只是高唱一声“谢我主隆恩”然后就退回班列之中,不再说话。 琉璃虽然看了一晚上的书,但一方面看不懂,另一方面这时间也确实太短了,来不及她好好准备。 干脆也不在循规蹈矩,从昨天的情况看来,那梁苡宸虽然纵容梁苡影,但也不是完全是非不分的人,只是对着妹妹的歉疚让他总是迁就着她。 哪么,只要她做事不大出格,想必应该不会受到什么责罚。 “众卿家不要紧张,刘大人前些日子不是提过要削减宫内开支么?这个提议不错不错啊,后宫内女眷不多,开支没必要那么多,节省一点也是应当,诶,赵大人说,前日里征兵的情况怎么样来着?” 一杀久瞪她无果,只能低着头,藏起自己满眼的杀气,顺便诅咒这个该死的女人下地狱去! 皇上在早朝上这般前所未有的变化很快就让前朝产生哗然大波,一部分人觉得这是陛下总算是开始勤勉政务,要做好一个皇帝该做的事情了。 但另一部分人则持怀疑态度,有人怀疑他是一时兴起,有人怀疑他可能有想出什么新的花样来愚弄群臣,还有人则是觉得皇上大概是被鬼上了身。虽然这个想法很正确,但是并没有人相信。 而且在朝堂之上抱有怀疑态度的人不在少数,大家都觉得,君王变好的可能性不大,只是做好自己手上的事情,暂时保持观望态度,看看事情发展状况。 而她在朝堂上那般不走寻常路梁苡宸也果然没有发脾气,只是在她每天例行拜见他的时候,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一点让她很不安,要是梁苡宸发脾气指责她,她都能理解,甚至会安心,但是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让人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越这样越不安。 于是终于再一次例行拜见的时候她试探着问道“皇兄难道就不担心我有二心么?” 梁苡宸眸色深深,语气温温“便是你有二心,又何如?” 嗯,自信的把她打击的心碎成玻璃渣。 只是在她离开之后,一杀终于忍不住问道“主子为何对这么个女人这般纵容?若是想得到小姐的行踪,把她关进暗房里,不出多久,定能得到准确的消息。” 梁苡宸手执玉骨扇,玉质晶莹剔透,翠绿鲜艳,和他的手摆在一起,竟然分不清哪一个更加好看。 唇边笑意不改“若是她知道,你自然能问的出来,但若是连她也不知道,你就是把所有的手段都用上,又有什么用呢?” 一杀大惊,一开始关于借尸还魂之事他不是不是怀疑,不是不惊悚,只是下意识的遵从主子的意见,下意识的相信他是正确的。 这些日子在那女人身边监视,自然能看出来许多不同,对这借尸还魂的事情更加确认了些。 只是他本来以为,是那女人贪慕虚荣,寻了什么厌胜之法,抢占了女帝的身体,可主子的意思难道说她自己也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么? 玉扇美人,有洛神秋水之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掌天下乾坤,这时却也像疑惑着什么。 “我本也以为是那些个心有不满的玩意儿寻了什么人替了阿影的身,想要控制朝纲,这两日本来是让你探探虚实,看是哪家胆子这么大,可我最近发现......” 发现什么那年轻的帝王却没有说完,只一双丹凤眼望着万物开始复苏的景象,一向运筹帷幄的眼中竟有这......从未有过的茫然。 第7章 琉璃这厢回到寝殿里,总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但是具体少了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她一向大大咧咧,想不到也不去为难自己。 寻到书房拿了本书继续读,这是她最近这两天的课外活动,就算上朝能装疯卖傻的糊弄大臣,奏折什么的也不用她批了,但是也不能一点的文言文都看不懂。 她这两天找了写的最有意思的话本,一边解闷一边锻炼自己的阅读能力,她学习不行,但是在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的时候,这是最好的解压方式。 这两天她认字能力蹭蹭上涨,就是可怜了一杀,每每被她问的问题问到烦死。 这话本子确实好看,讲的是古时候有一个男人宠妾灭妻,结果嫡妻的儿女发愤图强,要让那负心汉付出应有的代价的故事。 这故事在这里算是惊世骇俗,但是在经过二十一世纪各种类型小说浸染的琉璃眼里就算不的什么了,她几乎一口气就能看完,只是这书好像只有一册,后一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想让一杀给她买回来,人家直接把头一撇,不搭理她了。 她忽然把头抬起来,猛然间想起来自己觉得少了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一杀。 那个如影随形就连她去茅房沐浴都坚守在门外站岗的暗卫长。 他人呢? 仰着脑袋想想好像是在她从梁苡宸哪里离开之后就不见了人影的,那是在和他的主子有什么事情做了? 她颠颠手上那本书,还有个二三十页就可以看完了,看完了她就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不如现在去找找一杀,磨磨他,说不定能把他磨着去把下册买来。 这回她是为了私事去的,一杀又不是自己的人,这些日子他们主从想来也攒了不少事情要说,所以她就没走的那么快,慢悠悠的像是在游荡御花园。 这里景致优美,随便一块石头都暗藏着玄机,她看的高兴,觉得自己浪费了这么多天的好风景,脚下走的更慢,一边走一边仰着脖子四处看。 第一天见到的那个小太监就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这出刘姥姥逛大观园的架势白眼飞了一个又一个,但就是止不住她的眼。 故宫和这不一样,当然要好好看看。 可她只顾着贪看景色,没注意前面的来人,一下子撞到一起。 琉璃身体底子好,只微微一晃,就站定了,但那女孩儿一声娇呼,就要一下子坐到地上。 琉璃毕竟不是梁苡影那冷心冷肠的,下意识就一伸手,那小姑娘连忙抓住,站稳,然后死死拽着她的袖子。 整个过程快到琉璃连再出手帮一把的功夫都没有。 在一看脸,好吗,这是今上的妃子中的一个,良婕妤。 后宫中什么样的女孩都有,无论娇花照水美丽可人还是端庄贤淑大方贤良的这类女孩的下场其实很想像。永远的活在不受宠爱和别的女人□□吃醋可能到老也盼不来帝王的垂青。 但是大梁的后宫妃子却要比别的女人更加可怜。 真正的男帝因为身体碰不了他们,而掌权的女帝愿意碰她们却是为了折辱她们。 被一个女人碰。 还要在后宫争夺那样的耻辱。 琉璃看看自己的袖子,恍然间明白,这个小姑娘是故意迎上来的,只为求她一夜折辱。 良婕妤年纪不大,是江南水乡养出来的女儿,脸小巧玲珑,眼睛却大大纯良如兔子,看着就让人想欺负。 梁苡影的身体一瞬间就涌上一股熟悉的暴虐,那是想要发泄的杀气,就像她一开始来到这里时那具身体还未散的暴虐气息一般。 那小太监皱着眉,像是感觉到不妙一般,整个人悄悄向后挪了挪,挪到一个最方便逃跑,最不容易被拉着泄愤的地方。 这气息那纯良的良婕妤自然也感觉到了,她浑身一个下意识的瑟缩,然后反而迎上去。 最惨不过是一夜,还能惨过在后宫之中饱受欺凌的苦?又不是没受过,若是圣上的恩宠能换来一时的安宁,再大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这么一想年轻的女孩仰起头,寻了自己最楚楚可怜的角度,眸光湿湿的看着她,试图引起她的怜惜。 琉璃皱皱眉头,不着痕迹的将人推出些许,印象里梁苡影很讨厌女人,后宫中的女人多是她亲自收集,然后下手狠虐的,好像这样就能弥补自己不能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女人的缺憾。 但她更多时候对自己的性别是模糊的,她在那个位置上久了,处心积虑的要让别人看不出她是个女孩,于是就把自己彻彻底底当成男孩看待。 午夜梦回时,她惶惑着自己的性别,在男人和女人之间由于一会儿,最后默认自己就是个男孩。 这天下已经在她兄妹二人手中,但是握的并不算稳妥,或许她认为安全的时候会恢复女儿装扮,让自己享受着庇护。 可是琉璃毕竟不是梁苡影,她那种疯狂她不会有,也不会对女人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 所以她只是皱皱眉,带着些许疏离道“以后自己站的稳些,莫冲撞了贵人。” 然后就要带着人离开。 良婕妤美眸一瞬间撑大,水光莹莹,柔弱可欺,但她心里并没有什么把握,皇上平日里最是喜欢欺辱柔弱的女人,若是柔弱他欺负的越是厉害,但撑下来之后给的奖赏也会越多。 她入宫前是真真正正不闻宫闱内宅的腌臜事的大小姐,但是后来入了圣上的眼,初次的痛苦险些让她一场大病去了,但之后活下来也学会了斗心机。 她方才的样子应该是很柔弱很符合皇上心里哪一类型的,她也分明感觉到皇上一瞬间燃起来的熟悉暴虐欲望,可,怎么没有动? 她咬咬牙,这些日子皇上没到后宫去,女人间的争斗如火如荼的却不会停息,终究是她棋差一着,若不是身边宫女误打误撞替她喝了那下了料的茶水,现在该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就是她! 那女人不就是仗着圣上宠她,家里硬气么?要是圣上不够宠她,那又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不甘心放弃,扑通一声跪下,俯下身,像是吓得不轻“都是敏良的错,还请圣上责罚”一边求饶一边让轻轻柔柔的衣衫适当的飘下,像只兔子般柔弱可怜。 琉璃知道她这一出是为了什么,可她找错人了“……理科男说不定能比我更解风情,你就不要在我这里演这些了。” 理科男生就算在不解风情,面对女孩子,总应该是有些大男子的本能的。 良婕妤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等那一身象征皇权的明黄远离视线才没什么形象的软到在地上,心里还在揣测,皇上那是什么意思? 是让她出去找别的男人么?可,怎么可能?天家的女人岂容他人染指? 还是说皇上看出她的目的来了,所以在警告她 想到这种可能浑身冰凉,拖着娇弱的身体回宫里去,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在露面。 也不知是不是这位婕妤刺激着了后宫女人的某些神经,这一路上千奇百怪的女人千奇百怪的理由就为了接近这位颠鸾倒凤的帝王。 她本来是为了赏景加找人的,结果这一路脚程越来越慢几乎要停滞不前。 也罢,左右一杀铁定会从这条路回来,既然她找不成他,就让他来找她吧。 于是几刻钟后,那背后灵一样的小太监一手拿着茶水,另一手拿着托盘,上面杂技一样的摞着各种瓜子点心,给某个不务正业的女人端到凉亭去。 他是暗卫营里第七杀,自幼灭了祸根,主子要他对女帝忠心耿耿,但实际上他衷心的只有那笑容深沉的真正帝王,女帝尚不能得他的忠心耿耿,却要给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端茶送水。 七杀面上恭恭敬敬,手却在抖啊抖,像是端不住盘子下一秒就要把盘子拍她脸上的样子。 ‘咣当’ 就算不能拍在主子的脸上,拍在桌子上也是好的“请主子用茶……”七杀笑容僵硬嗖嗖放着冷箭,琉璃全当看不见,还一边皱着眉嫌弃茶点太苦。 七杀被她挑剔来挑剔去挑剔的就要身手拔刀割掉她的舌头,却见她面上突然一变,惊恐中带着烦躁“呀,这又是哪个美人啊!” 这样的表情他这一路见的多了,大多是那些莺莺燕燕围在她身边她甩不开的时候,当即脸色一边,恭敬顺遂,做足了衣服奴颜媚主的样子。 可他弯着腰等了许久也等不见女人拖着长音的‘皇上’二字,反而听见一些细碎的……笑声? 七杀抬起头,就看见眼前的女人乐不可支的可这瓜子,整个人憋笑憋到抽搐,回头一看,哪里来的什么‘美人’? 他浑身一僵,一瞬间就明白自己是被骗了,偏偏这个女人还要顶着女帝的脸——嘲笑他! 他的手又蠢蠢欲动想去摸腰间的匕首了。 一杀被自家主子安慰着,又添了新的任务,他在每天的必经之路上走着,眼皮却不受控制的跳啊跳。 常言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深宫内院还能称得上是‘灾’的恐怕也只有某个初来乍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了,心里不安之余脚下的步伐也忍不住加快了些。 到最后,干脆提气施起轻功,整个人在密林间的阴影中穿梭。 他速度快,本想着一鼓作气飞到女帝寝宫,却在半路上发现宫女太监围了一圈,窃窃私语,脸上不像是惊恐,像是什么奇异的表情,他眼皮跳的更厉害,直觉某个女人正在作妖,二话不说飞身落地,匆匆地赶到凉亭。 然后某个泰山压顶不变色的暗卫长大人就石化了。 凉亭不大,但是里面的人真心不少,如果没有记错,那都是女帝后宫里的宫妃。 只是这些女人从没有在明帝面前出没的机会,身为明帝身边的贴身侍卫,他自然见过的次数也不多。 只是这些女人平时都是女帝的发泄物,想起来就折磨折磨,想不起来就丢在后宫里任其自生自灭,今日……却都叫某个不搞事会死的女人聚集在一起,然后…… 觥筹交错,玉盘珍馐,本该是一国最庄严的代表的皇帝手里拿着一根——擀面杖?撕心裂肺的嘶吼着什么淫词艳语。 什么‘情窦初开’什么‘爱到天翻地覆’,那是一个皇帝能唱的歌么? 琉璃还吼的不够满足“细水长流那份柔和,年少轻狂的人不晓得!是不是付出感情应该学会吝啬,轰轰烈烈只会催促悲欢离合,每一个恋恋不舍!” 那歌声难听的要命,不知道跑调跑成了什么样子,她到越唱越投入,不知喝了多少酒,她有点上头,一脚踩在石桌上,一手向后挥了挥龙袍,就像那个黑道电影甩风衣的大哥大,只可惜龙袍太长她会不起来,潇洒是没有,真有点那个精神病院的精神病喝高了耍酒疯。 一杀气的一张小白脸铁青,挤开人群,冲进凉亭,把那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女人抓住,手上用了暗劲,脸上面无表情“皇上,您醉了,该歇了。” 可是琉璃酒量不好,啤酒五瓶灌不倒她,但这种白酒酒量就真的很可怕了,又正是在行头,怎么也不去搭理他。 一杀又不能当着一帮太监宫女宫妃的面给‘皇上’下不来台,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在她耳边咬牙切齿“你别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失了国体你能担当的起么?” 偏偏琉璃最近被压榨的不轻,本来就两就不好,也存着借酒发疯的意思,竟然丝毫不怕他“我是什么身份?你、你们说!我是什么身份!” 旁边有来献媚的宫妃自然不会错过献殷勤的机会,存着三分醉意,一边装柔弱,一边恭敬道“自然是大梁最尊贵的帝王,当朝天子,皇帝陛下……” 一杀也不能说这话不对,小白脸僵木惨白,他只是想着最近的事情该报告给主子,主子也默许了,就离开了一会儿,谁知道这一会儿就能让她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眼睛看向七杀,却看见那个一向一张死人脸的兄弟把头埋在酒坛子里,开心的吐泡泡。 他额上青筋不受控制的跳了跳,几乎想掐死这两个人,然后一手一个,扔进御花园的荷花塘里。 他忍着脾气,刚叫了一声“皇上……”就闭口不言。 那醉酒的女人直往他怀里钻,他推了几次,但不知是不是酒精催化的作用,这女人像是一身的武功都回到身体里,怎么也挣不开,小脑袋往他胸前蹭了蹭,理所应当的就要睡死过去。 如果说刚刚他只是想把这个女人和七杀一起丢进荷花塘里,那现在,他想和这个女人一起死。 虽然这件事情很隐秘,但是身为梁苡宸身边最亲近的暗卫多多少少还是看得出来,自家主子是有一定恋妹情结的,自小就不允许别人染指。 哪怕现在这个人并不是女帝,但至少这个身子是。 可现在,女帝的头在他怀里,女帝的手臂死死环着他的腰身,女帝的身体几乎紧紧贴着他的身体。 纵然软玉温香在怀,他能想到的也只是自家主子笑容莹莹的把自己分尸的画面。 一瞬间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等他终于想到可以点她睡穴之后,这里已经兵荒马乱好一阵子了。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在前去认错之前,先把这个女人待会她的寝宫。 可是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这位小哥,陛下已经醉成这样了,这样一颠簸不是更不舒服么……我那寝宫就在前面不远处,不如就先让陛下去我那里歇歇如何?” “姐姐这话就好笑了,姐姐那寝宫若是近,岂不是没有偏远的宫殿了?与其让陛下折腾到你那里,倒不如我那,你看,我的寝宫才是真的近呐……” 这两人相争,别人自然不愿意让她们专美于人前,一瞬间居然口舌相争起来。 一杀杀人厉害,但几时见过女人打嘴仗?只觉得有几千只鸭子在耳边叫个不停,恨不得杀出一条血路,然后在不管这女人的闲事。 但是这些女人就算在不受重视,也是女帝的人,该怎么处理,要等到女帝回来过后才能做决定。 七杀那小子吐泡泡吐的欢快,对这里的事情丝毫不理会,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闻见空气中一阵青竹香气,一愣,却反应极快的屏住呼吸。 不过几息间,这一亭子的莺莺燕燕外带宫女太监,全都不省人事了。 他松了一口气,一个人影踏着树影而来,见着他,一张娃娃脸笑容满面。 “十一。”他道。 两个人一个把琉璃送走,另一个调出暗卫收拾这一亭子的狼藉,然后彼此默契的在老地方见面。 “你这次任务可还顺利?”一杀脸上难得的柔和,这般笑颜梁苡宸都不常见到。 那唤作十一的是暗卫营里排行十一的十一杀,武功平平,但浑身的□□让人防不胜防。 “还算顺利,就是路上叫几个不入流的山匪给拦下,闲着无聊和他们玩了玩。” 一杀却还不放心“你这身手就没吃亏?” 十一杀眉毛一挑,娃娃脸生动鲜活,他拍拍了一身特制的衣衫“天下间有几个人能叫我吃亏的?”那一身的毒物穿字毒医老人,就算没有办法在身手上答应人家,但也休想在他手下占便宜。 十一杀年纪在暗卫营里最小,平日里哥哥们都很照顾他,他长的又好,一张嘴说话有讨喜,人缘相当不错。 他看看女帝的寝宫方向“我可是听说了,哪一位……现在不是正主,是么?” 一杀苦笑,暗卫营里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知道秘密的,实际上有这个权力的只有他,十一,和七杀。 “是七杀告诉你的,是么?”他心里有答案,忍不住怪七杀多嘴,皇家的事情当然是知道越少活的越长就,也不知道七杀那小子多嘴多舌做什么。 十一的娃娃脸上就有一种愉悦的神色“这你可就猜错了,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他伸手指了指天上“是哪一位……” 一杀一惊,想起主子洛神般俊美的天人之姿,他若是告诉十一自然是觉得有这个必要,只是这样……对十一却未必是什么好事…… 一杀不说话,这里就一时间安静下来。但是气氛却并不让人尴尬,反而凝着淡淡的温馨。 十一个子还不高,坐在栏杆上仰着头就像是个无忧无虑的邻家少年。 他忽然道“此次任务,我看见那位柳小姐了。” 一杀先是反应了一会儿这柳小姐是何许人也,等反应过来,脸上就微微变色。 十一像是没看见一样“她看起来过的很好,到底是深闺內院养着的娇小姐,就是跟落魄的表小姐不一样。” 一杀不想多提这个话题,微哂了一下“那可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人,还是该好好想想接下来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比较实在。” 十一娃娃脸绽出个笑“老相国夫人最近可是要办寿呐,我领了皇命,可以去凑热闹,一杀哥哥要不要也去看看,听说请了戏班子,肯定热闹的很。” 一杀又是一笑,十一孩子心性,什么任务在他眼里都是玩乐 ,能在玩了中做好自己的事情也是一种本事。 “我要贴身守着那个冒牌货,就不去了,到时玩得开心点,需要银两可以朝一杀哥哥借。” 十一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一张娃娃脸笑嘻嘻的看着一杀,竹影阑珊,气氛难得轻松。 一双玉骨手轻拈着黑子,放在棋盘交叉点上,他的发没有梳理整齐,就随意的系了根青色发带,十足的雅致少年,俊逸风流。 梁苡宸喜好一个人下棋,那画面很养眼,漂亮的手,漂亮的玉石棋子,看着整个热就会有种放松的闲适。 他身后站着一个少年,面无表情,恭敬的等他问话。 正是前不久被‘灌醉’还吐泡泡的七杀。 “你是说,她唱了稀奇古怪的小调,领着小半座皇宫里的人胡闹?” “是。” “呵呵……这性子……那些宫妃呢,可还老实?” “回主子的话,十一杀用药让他们都睡下了,一时半刻还醒不了。” 那要落到棋盘上的白子就一顿“哦,小十一回来了?” “是。” 梁苡宸从喉咙里呵出一口笑,将白子随手扔在棋盘上“一杀正在和他叙旧吧。” “是。” 梁苡宸微微笑着,笑容里带着点回忆,回忆那些年不知何时开始的风雨。 他不说话,七杀自然也不会说话,一主一从规矩严谨,不知过了多久梁苡宸收回目光,像是并没感觉到自己发了许久的呆一样。 “南疆引有乱象,这几年纵着阿影,到底是让那些番邦小国蠢蠢欲动了。不过也好,动起来才有收拾的理由,我们的暗网可埋好了?” 七杀形容一肃,知道虽然主子看起来漫不经心,但这等大事却不容有失“回主子,暗网以撒下十之七八,还有两三分暂且收到阻碍,正等着主子的命令,若是不从,便……”他手下做了一个切割的手势,杀伐果决,毫不犹豫。 梁苡宸点点头“万不得已,也只好这般了。” 话刚说完,便开始咳嗽起来,七杀立刻上前一步,拿出一早准备在衣服里的药,伺候着他服下去。 梁苡宸吃了药,却没像以往一样示意他出去“可还记得,我最开始把你放到阿影身边的时候说了什么?” 七杀浑身一肃“今生今世,服侍好女帝,自此能命令得了七杀的,只有女帝。” 梁苡宸点点头“好、好啊。你还没忘记。可你……真的是这么想、这么做的么?” 七杀刻板的脸上出现一丝焦急“可现在那个女人分明就不是……” 梁苡宸却打断了他“至少身体还是。” 七杀“……” 梁苡宸抬起头,丹凤眼笑纹柔和却不容辩驳“那女人来历不明却寄宿在阿影身体里,虽然我让她暂且呆在皇位上坐着阿影曾经做过的事情,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这女孩并没有呆在这皇宫内院的意思。恐怕……也不会那么安稳的任我们摆布。” 七杀在琉璃身边呆的最久,两位女主子的不同当然看得出来,也知道这个女人随时随地都在想着逃跑。 可是“主子的意思,莫不是她想要逃跑的时候,我也不能阻拦,甚至……还要帮着她”逃? 梁苡宸却不说话了。 七杀愣了愣,好半天忽然醒悟,若是常人有了逃跑的机会,一定会想办法和家里联络,主子虽然听了主持的话,但并不死心,若是这人的家就在此处,那么她一定会想把发和家里联络,只要顺藤摸瓜,不愁拿不到她的把柄。 只是…… 七杀心中隐隐担忧,若真是想主持说的那样,这姑娘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主子又该怎样,才能将女帝唤回呢? 那之后琉璃清醒过来,想起自己酒精上头时做的蠢事情,巴不得把脸埋在地里。 然后很是鸵鸟了一阵,就怕那位笑的温柔却一肚子坏心眼的男人找她麻烦。 却很是风平浪静。 风平浪静的她都有些不适应了。 但是总归她不是只有一件事情需要做,在忙碌中,反而不记得那些事情了。 比如,这位最近缠她缠的死紧的美人。 “陛下,这是我娘家采买时,特意从北地带回来的雪果,不弱陛下好好尝尝鲜如何?” “……呵呵。” 二十一世纪有句话叫做流言止于智者,聊天止于呵呵。 那天她发完酒疯之后,不知是不是看出她很好相处,这位茜贵人就像是牛皮糖一样黏了上来,不管她怎么无视,责骂,呵斥,她都跟没听见一样,反而被骂的很开心,简直就像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一样。 她毕竟不能做到侮辱人道那种程度还无动于衷,要是反其道而行之对她热情又怕她接受错信号在黏的更紧,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把她呵呵走。 可是…… 她快要输了…… 这个女人明显是个执着的孩子,你这样都不上自尊心会很伤我的自尊心的…… 好不容易熬到一杀捧着给她批的‘奏折’过来,琉璃如蒙大赦,眸光一厉,那女人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离开前还不忘送一个秋波过来。 琉璃“……” “哼,自作自受。” 一杀说得对,还真就是她自作自受。 那天女人来献媚的多了,她懒得一个个见,就干脆把所有后宫里的女人都召集起来,干嘛? 自然不可能谈情说爱,她叫人从御膳房把所有能备好的食物全都拿走,反正这个皇宫里所有最尊贵的人都聚集在亭子里,至于梁苡宸,他手下人不会饿着他。就不去管了。 吃着美食佳肴,喝着小酒,花园景色宜人,身边有那么多的美人。 这种场景让人想起同学聚会,她退学退的早,但是班上还是有好几个死铁的,和班里的人聚完了接着和小分队聚会,压马路,大声欢笑,看电影,唱KTV,怎么疯怎么玩。 结果她一时兴起,加上喝的多了,就做出格了…… “唱的什么东西,正经女儿家那个会唱连教坊青楼女子都羞于启齿的词曲?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琉璃懒得跟他辩驳,现代歌曲情情爱爱多了去了,她唱的这个还算含蓄。 就是太难听了点。 她之前五音不全,但是和她一起出门听得见她歌声的都是死铁,狂放点也没什么,就是没想到穿越了,五音不全的毛病也没改过来,居然当着那么多陌生人的面丢了脸…… 一杀见这样说她她也没有丝毫羞耻感,眼里划过一丝鄙夷,还是按捺下心里的情绪“你最好收敛一点,不是什么地方都容的你这一身的毛病,最近气氛不对,你不要给我添麻烦。” 琉璃一个激灵“气氛不对?发生了什么么?” 一杀却抱着他的剑,再也不出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肥,你都不收养么? 第8章 这几日的磨合琉璃也多少弄的情这位暗卫第一人是什么性格,他不想说话的时候只怕梁苡宸都没那个能耐逼他说话,便按下好奇心,换了个话题。 “我那哥哥大人最近身体怎么样。”那少年帝王明明一副冰肌玉骨的天人之姿,却总是弱柳扶风带着一身的病痛,怎么想怎么觉得可惜。 再加上琉璃却实喜欢对着他的颜发花痴,又是在他手下讨生活,觉得自己还是多问两句比较有礼貌。 只是她有‘前科’在先,一杀想到那天她居然对着主子流鼻血,就觉得这女人怕是没存什么好心眼,警惕的问“你关心这个做什么?我警告你,主子那种人物,不是你这井底之蛙能觊觎的!” 琉璃这几天没少被他警告,早就练出一副铜皮铁骨了,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堪的,嬉皮笑脸道“你没听说过有句话叫癞□□想吃天鹅肉么?没准儿那天我一个狼穴沸腾,就把大天鹅扑倒了!” 一杀听见这话着实无力,琉璃能磨合明白他是什么性子,他自然也不会闲着,也多少知道这话每一句真的。这死丫头是嘴巴比行动厉害的典型。 可就是这张嘴才让人无能为力,她在朝堂上胡言乱语,在后宫里调戏美人,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可过几天五国使节便要来大梁进贡,这样的帝王,真的不会让人怀疑这个帝国的稳定性么? 他还没头疼玩,眼角余光一撇,突然脸色一变,扯了琉璃衣袖“快走,挺胸抬头,不要想后看。” 琉璃愣了愣,她反应迟钝,一听这话没明白怎么回事下意识就要像后看,一杀急的在喝“别动!” 这一声果然有效,琉璃要转过去的脖子生生停下来,只是代价也略大。 ‘卡——’ “哦……” 眼见那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一杀眼里划过焦急,又不知道琉璃因为什么不动弹。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眼看这个距离在逃就过分了,只能先行膝礼“康王殿下万福金安。” 眼风不断地去扫那女人,却被她无视了,眼里冷光一闪。 来人一身男子宫装,个子纤细高挑,初春这般天气却摇着扇子不怕伤风感冒。 他相貌真真是精致,五官无论是拆开了还是并在一块,都好看的让人想起精美的人偶。 只是他毕竟是已故姜太妃的独子,当今圣上不合已久,便是在好的相貌眼里也染了一层阴翳,他在琉璃身后没几步,宫廷礼节做的漂亮标准。 “臣弟给皇兄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声音阴鸷,听着就让人浑身不舒服。 梁苡澈等着皇兄的训斥,他权利早就被架空,生母又得罪了中宫,一直都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之所以现在还能活着,是因为那上位的帝王要以折磨他为目的。 母族早已被连根拔起,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缘亲人就是那高位上的帝王,可是这样的亲人…… 只是这一次有些奇怪,帝王沉默许久,然后慢慢转身,他歪着头,笑容狰狞,眼神空洞,看着就像……走火入魔的样子…… 梁苡澈浑身一个不受控制的颤抖,几年前梁苡宸练功走火入魔的影响还历历在目,那时他年纪尚幼,为了练功不吃不喝,几日下来定制的龙袍穿在身上也显松。 他练功正是关卡时期,不知为何静脉错乱,那时的他眼神就是这般空洞,也不管眼前是谁,随手捞过一个人便想吸血鬼般咬在脖子上,皇宫内院像修罗道场一般狰狞可怖…… 梁苡澈双手十指紧紧陷入大腿之中,闭上眼等待残酷的凌虐到来。 只听帝王声音阴鸷:“你……来给朕正个脖子。”刚收回视线太急,脖子扭到了。 梁苡澈:“……” 一杀:“……” 琉璃真不是故意轻贱这位不受宠爱的王爷,只是这个人相貌确实很好,好到连梁苡宸那张脸都要黯然失色的地步。 他们关系不好,但毕竟是一脉相承,乍一眼看上去竟然有七八分想象,只这个人的脸上总是带着不讨喜的阴郁,看上去让人下意识的不喜。 不知为什么,琉璃不喜欢看见他那张酷似梁苡宸的脸上露出那样的表情。 那个人是黑暗的神祇,纵然沉郁,也该是微笑着的。 梁苡澈没有胆子在一杀面前搞什么花样,果然很老实的给琉璃正脖子,他到底是皇亲贵胄,纵然不被重视,一两个侍妾还是有的,总感觉指下的触感有些许异样。 没等他怀疑,只听一声骨头摩擦的声音响起,琉璃晃晃脖子,一闪而过的喉结击碎了他的心绪。 “嘶——你来这里干什么?有事儿?” 梁苡澈白担着王爷的名头,但朝野上下哪个不知那是皇上羞辱他的手段,听见这话,下意识就觉着梁苡宸再轻辱他。 冷声笑着“臣弟自是不如皇兄日理万机,我胸中烦闷,又闲来无事,只是来御花园观星而已。” 一杀听着,手中剑已出鞘,琉璃连忙伸手按下。 心里也纳闷的紧,这大中午哪来的星星让他看?就算没听明白话里的意思,可这语气的不善还是听得出来的。 想想平时梁苡影的样子,知道这位主一见到她这位庶皇弟就没什么好脸色,可是琉璃和他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加上天生同情弱者的心态,怎么也做不出一脸鄙视的样子,加上打从心底就没觉得他骂的是她,连气都生不起来。 可一杀在旁边虎视眈眈,生怕她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来,示好的话也说不出,就点点头,然后高傲的离开这里。 直到他们走远,梁苡澈也没回过神来,星辰是今上的死穴,每一次只要一提,保证他没安生日子好过。 今日…… 他纳闷的望着天,今儿的太阳是从西边升的吗? 另一边,一杀的小白脸已经气的泛青“你刚才为什么不教训他?他这是在侮辱圣上!” 琉璃见四处无人,一撩衣摆,原地坐下,姿势动作都当得起女汉子三个字“嗯,那又怎样?他身上难道还能少块肉?你要知道一句话,谁人背后不被人说?谁人背后都说人!你看,你现在不就在跟我告梁苡澈他小状? 所以你把心放回肚子里,要是他真的某朝篡位,我肯定第一个急眼!他现在也就能成成嘴上功夫,你看他功不成名不就,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还在你的两个主子囚禁在这深深宫廷,总不能让他连耍耍嘴皮子的乐趣都没有了吧?” 一杀冷哼一声,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必要为这种人考虑“还是便宜了他,锦衣玉食娇妻美眷,陛下足够仁慈了。” 琉璃忍不住侧目,那娇妻美眷还不是这两兄妹为了监视他所派下的卧底,康王虽然性格阴郁了些,但总归是能在梁苡宸大魔王手下活下来的人,脑子又不笨。 他生活在后宫之中,像个女人一样被养起来,没有自由,又没有可以倾诉心里话的人,还没疯就证明是个人物,这位头脑简单的暗卫长盲目崇拜明帝,总认为自己觉得好的别人也该觉得好,否则就都是异端,都应该被清理,也不知是福是祸。 她心里另有算计,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唇舌,变旧话重提“你还没告诉我那大天鹅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呢。” 一杀咬牙切齿,剑已出鞘“我警告你,你再这般不敬,我就……” “杀了我吗?”琉璃接话“你这一刀下去,不怕你的女主子也跟着我一起魂飞西天?” 果然一杀的剑就一停。 她说的没错,要不是还顾及着真暗帝,单凭她不敬的言论,都够她死了不下几千次了。 那张酷似主子的面孔做出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违和,他恨的咬牙,撇脸不再看她“几日前才给医生瞧过,怎么也比你这个冒牌货活得长!” 琉璃一听就乐了,一杀虽然嘴巴没好话,但是关于梁苡宸的事情是不会说胡话的,心里舒坦了不少。 就一路顺着寝宫的方向回去。 可人还没到门外,一杀脸上突然一变,伸指在唇前竖起,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这两天和梁苡宸交换着在朝臣面前出现,自然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被一杀带着飞到梁上,等着下面的人离开。 只是奇怪的是,那声音不像朝臣,倒更像是女声。 琉璃心下奇怪:这几日看来梁苡宸是个不近女色的,每回见到梁苡影搜集来的那些女人,虽然笑容温和,但眼底是不容错辨的厌恶。 这时冷不丁撞到他和女人独处一室,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她皱了半天眉头,在被人惊吓和好奇心之间,还是没忍住,选择了好奇心。 一杀本来不肯带她去,她一瞪眼,身手掐他腰间软肉,嘴巴张张合合说的全是威胁的话。 一杀头一回恨自己学了读唇语,拿她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她移动的近了些。 屋中果然是个女人,相貌小巧精致,一身骨肉柔软温顺。 这时正穿着清凉的衣衫给梁苡宸敬茶,而那人眼波温软,竟似纵容。 琉璃只觉得自己隐隐有些胸闷。 作者有话要说:收养我好么,我给你看我的洪荒之力~~ 第9章 她向来反应迟钝,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揉了揉胸口接着往下看。 这一看之下忍不住一愣,那轻衣薄纱罩着的美人十分眼熟,赫然就是这几天缠着她不放的茜贵人! 茜贵人入宫也有几个年头了,娇花照水的自有一股子娇弱的美感,因此梁苡影十分‘宠爱’她,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她来献媚反而撞到了正主。 琉璃猜的没错,这姑娘早就吩咐了小厨房熬了燕窝,就等着晚上送过来,让主子看着高兴,说不定就能宠幸了她。 可是,是错觉么?总觉得这时的皇上比白天还要俊美无双,那双含情的双眼死死黏在他脸上不放,心里想着,就算被虐打了又能怎样?这样的皇上,能得他垂青也是后宫女人求也求不来的恩典。 她寻了自己最娇弱的角度,演练过无数遍的笑容这时自然而然的绽放,那是梁苡影最有‘兴趣’的样子。 可惜眼前这位正主却好像没有看到女人一副求怜惜的样子,眼波寒凉笑容温温,极大的反差瞬间让他的气势变得不可侵犯。 绕是在梁苡影淫威下生活了这么些年的茜贵人也一瞬间感觉到异样。 那不想皇上每次兴起时的暴虐,但是却让人更加恐惧,因为甚至感受不到能逃脱的希望。 她甚至没能明白这种奇妙的感觉是什么,就已经双股打颤,跪也跪不标准了,早樱般唇色颤抖着道“陛、陛下……” 梁苡宸一点反应也没有,用茶杯盖轻轻撇开茶碗里的茶碎,热气氤氲他眸光也似一瞬间温软。 但他始终一言不发,喝罢了茶就去批改奏章,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没有表现丝毫的不悦,茜贵人就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早春时节屋内地火还没撤,明明是热得不像话的内屋,茜贵人却生生去了一身的冷汗,染脏了一身贵重的锦缎。 这气氛太过古怪,古怪到梁上的琉璃也一身的不自在,总觉得自己这行为太过自讨苦吃,正准备让一杀带着回去,却听那下面的帝王一声低到像是没发出来的轻笑。 她忽然起了浑身寒意,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浑身已经像筛子一样颤抖的不成样子了。 一直在她身后撑着她身子的一杀忍不住一愣,只感觉手下的女人颤抖的厉害,却不明就里。 ——茜贵人已经软到在地上,明明媚媚的大眼惊恐和不解还没退去,新换上的粉色纱裙像是梅花开了满地。 她声音沙哑,琉璃知道那是下手的时候特意寻了让她发不出生息的方式,但她却硬生生从喉咙里面挤出几个字。 “陛、陛……下?” 梁苡宸看也不看,寻了手帕,就像那天琉璃看到的一样——像是担心染上什么病菌一样,一点,一点的将手指擦干净。 那美人本就是强弩之末,看到他这个动作,胸中一痛,大睁着双眼,呼吸和心跳已经听了。 梁苡宸随意将手帕一撇,话中带笑“既然来了,总在梁上呆着做什么?这还有热着的燕窝粥,不一起吃点?” 一杀到底是梁苡宸手下的暗卫,一听这话带她飞下梁去,恭敬的一行礼,便站在帝王身后,一言不发。 琉璃被这话惊回神,动了动,脚下却软的厉害,干脆不动了“那燕窝……不是茜贵人……”给你的么? 他点点头,像是闲话家常一般“人不中意,没必要拿燕窝来出气,趁热,不一起用点?” 琉璃嗓子嘶哑,眸子圆睁,不敢置信,她想嘶吼想怒骂,但尝试了半天,发出来的声音却沙哑的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人命……竟然还没有燕窝值钱么?” 梁苡宸眸中一瞬间失了温度,唇边仍带笑,看着那尸体的颜色却是厌恶的“女人,尤其是这样的女人,想着自己有些姿色,便来魅惑男人。 本来也没把自己看作是人,朕又何必在意他们的死活?” 琉璃的记忆模糊不清,但隐约知道太后在做皇后时就是让一个妾给欺负的险些坐不稳后位,多多少少能理解着兄妹俩对这种靠着攀附男人而活的女人那种不屑和恨意,但那已经是过去了! 何况这些女人纵然也是依附男人生存,但她们没有做错什么,也不过只是这兄妹二人手中的玩物,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本来想和他辩驳,想让他不要这么没人性,但他身后的一杀冰冷的递了一个眼神过来。 琉璃胸中的怒火一下子被浇熄,是啊,能怎么办呢?这个时代的人本来就没把人命放在心里,何况是在皇家? 天下尽在他手,乾坤独握心中,就是她辩解了反驳了又能怎样? 她是——梁苡影的附属品。 这年轻的帝王不是不舍得杀她,只是念在着副皮囊是他妹妹的才对她一再忍让,但如果说他因此没有对付她的办法,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琉璃低眉敛目不再说话。 梁苡宸笑容满面恍若不知道氛围古怪一般,但他眸光寒凉,硬是逼着她喝完那碗燕窝粥,香甜的味道像是浸在血液中泡过,只喝的她满口的铁锈味儿。 直到梁苡宸离开,琉璃还没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那碗空掉的燕窝粥。 纵然不懂得厨艺,也能品出做饭的人的用心,不管是为了在后宫能有一席立足之地,还是真的一颗心拴在帝王身上,这样的用心就是让人这样糟蹋的么? 一杀在她身后明显不耐烦,一个不受宠的女人,身份又没有多显赫,着急处理了才是应该做的事情,在这里伤春悲秋的有什么意义? 却不知他那样的神色在琉璃眼里是什么意思。 下人是什么态度,主子就是什么态度,看了几部宫斗剧不会连这点都看不明白。 梁苡宸非但不在乎,甚至是不耐烦地…… 这些日子若有似无的绮思还没开始,就已经宣告结束,两个主人公却都没有一点感觉。 那身粉嫩的颜色上面开的梅花开始发黑,变成墨梅一般的诡蹫,那张擦手的帕子正好盖在她的脸上遮住那双死不瞑目的眼。 琉璃定了定心神,好半天才道“厚葬了吧。” 一杀领命去了。 琉璃低下头,任长长的头发遮住眼底深思,那兄妹二人明显都讨厌女人,哥哥还打定主意要让妹妹回到这个身体,妹妹一回来,她的死活就不一定了。 这深宫内院玩的心机把戏她不擅长,预期坐以待毙,不如先寻了机会跑了才是正道。 于是她仔细的观察了这宫里运秽物出宫的时间,然后寻了机会,起了个大早,甩尽身边的尾巴,换了身衣服,也不嫌脏的藏进桶里,然后逃出宫门,逃之夭夭了。 “咳咳……她,到哪里了?” 华贵的冷宫中青衣的男子尚未束发,玉骨冰肌却一身病弱。 身边的七杀单膝跪地“回主子的话,已经平安出了宫门,探子们也都远远的跟着呢。” 梁苡影的身子毕竟是习武的,就算这个冒牌货不懂得,但是耳力还在,若是离得近了,恐怕会被发现。 梁苡宸点点头,“叫人不要跟丢了,起过的地方见过的人,统统不要遗漏。” 七杀应了是,突然又像想到什么的样子“老相国的寿宴就在这一两日了,我们……” “照前几年的来,不要打草惊蛇。” 七杀又等了一会儿,不减有什么别的吩咐,便一闪身,退出去了。 梁苡宸又咳了咳,像是想到什么的样子,问道“多少了?” 旁边一个宫女一颤,嗓音沙哑狼狈“两百二十五……” 梁苡宸点点头,不在说话,甩出一个小瓷瓶,那宫女连忙欣喜的膝行至瓷瓶落下的地方,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进嘴里,眼里苍泪滚滚。 * 出来了? 琉璃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口一时间愣住了。 大街的喧闹骚扰者她的神经,她却丝毫不嫌吵,不一会儿的时间老泪纵横。 然后气沉丹田,狂声笑着“哈哈哈哈哈!我!出!来!了!” 赢得商贩们几个白眼,然后傻乎乎的笑了笑,突然发了愣。 出门前她没带一点点的宝石钱物,拜宫斗剧所赐,凡是皇宫里的东西都是盖了印章卖不出去的,甚至卖了还会摊上官司。 加上担心被公里的那帮人凭这个找到她的踪迹所以什么都不敢带出来。 那么现在她该住在哪里呢? 就算在怎么样也该像个办法易容一下,否则顶着张当今天子的脸在外面招摇过市,还真不是什么方便的事。 于是她就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中央犯起了愁。 最后她决定,先找找有什么招工的地方。 这年头能招工的多是力气活,她一身内功要是会用这点小事情还是能手到擒来的,但是一来她不会用,而来这种工作是要和男人一起睡通铺的,她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忍不住把目光瞄向酒馆,小二的工作其实就是饭店里的服务生,这工作她做过,觉得自己能胜任得了,可是这外面一整趟街都没见到招工启示,进去毛遂自荐,人家也是热情的请进去,不耐烦地轰出来,正愁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就见远处尘埃飞扬,像是有马车经过的样子。 第10章 马车这东西在影视剧里见的多了,她本来也没有多好奇。 只是她正从饭馆里出来,后面小二哥嫌她碍事,往前一推—— 她本来饿了一个上午,又空着肚子找了半天的活计,当下眼花缭乱,给人推在马路正当央——马蹄子就要踏在她身上! 一般是饿,一般是吓得,晕过去之前她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咱也赶了一回碰瓷的流行啊…… 就昏过去了。 只记得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人,身上的味道熟悉的让她昏昏欲睡。 等在醒过来的时候,人是在一间看起来很清闲的小宅院里,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是女装。 她心里咯噔一声,仔仔细细检查了半天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才把心放下来。 然后扑倒镜子前,愣了。 梁苡影是梁苡宸一奶同胞,长相自然不会差,这身女装竟也给她平时的冷硬添了一抹女儿情。 但是就算再怎么柔和,这张脸也和大殿上的帝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偏偏被人换了衣服也被人看到了脸,这时候在易容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 正头疼的不知如何是好,却听门外一个男声呼唤“姑娘可是醒了?方便的话,可否让无霜进来在为姑娘把把脉?” 已经被看到了连就没有什么可以顾及得了,琉璃离门很近,听见了这话就直接把门打开。 门外那人明显没想到她速度这么快,一只脚微微向后撤,脸上惊讶一闪而过。 然后微微笑着:“看样子姑娘的身体恢复的很不错。” 琉璃只是饿昏了,那里是什么生病,想到让这医生把脉肯定也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昏倒的,这时就有点不好意思“呵呵,那什么,谢谢你啊,其实……我也没什么大病” ‘无霜’就一笑,先一步打断她即将出口的可能会让她尴尬的话“姑娘昏迷了这么久,想必也饿了吧,到底是无霜冲撞了姑娘,姑娘不若用过饭食在走?” 琉璃忍不住点点头,这人说话着实有意思,一来全了她的面子,二来也把两个人的恩怨抹清,三来还隐晦的提出送客的意思,真是七窍玲珑心。 但是——管他的!先把肚子填饱最重要! 于是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那就却之不恭了。” 无霜抿抿唇像是要笑,但是又忍住了,脸上的表情又有些许疑惑,看的琉璃心惊肉跳的,但是果然是朝着餐厅的方向去了。 这房子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上面摆的饭菜精致的勾人馋虫,琉璃的肚子一下子就‘咕噜——’一声。 腾——的一把火烧红了她的脸,前面给她带路的这位到是还一本正经的,没回头,没说话,没嘲笑她。 多多少少让她感觉没那么尴尬。 落了座,少不了面对面看到人家的脸,这人说话有意思,长的也很有意思。 你要说他的长的好看吧,五官总能给你挑出不完美来,你要说他长的不好看吧,那张脸虽然普通,但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越看越觉得那张脸好看。 而且琉璃没有脸盲症,但是她记不住他长的什么样子。 直到他跟她说话,她才发现自己失礼的盯着人家看了很久了。 面上呐呐不得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碗,上面漂亮的瓷釉她虽然记不清是哪个年代的,但知道很贵重,心里疑惑,这么个小院子里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莫不是只是个临时居所? 想到这里心里也忍不住的防备,万一……是上面那位派出来的引子,可怎么办呢?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这要是那人拍出来的,直接拍晕了她带回去就行了。 无霜被这么无视,脾气也是真好,耐心地把话又重复了一遍,“不知姑娘喜欢什么菜色,这些是无霜自作主张备下的,若是不和姑娘胃口,无霜立刻让小厨房换些……” 琉璃这些日子是在皇宫里吃的皇帝规格的膳食,御膳房的手艺没得挑,胃口也养叼了些,但是这位‘无霜’公子家的小厨房手艺也真不错。 其实摆在桌上的都是家常菜,但是做的精致不说,味道还很勾人。 琉璃连忙挥挥手“很合胃口很合胃口,谢谢你啊,无霜……公子,诶,不过话说回来,这是什么地方啊,我初来乍到,怕等会儿迷路。” 无霜讶异的挑挑眉,随即一笑,“这是京城脚下一个民宅,是我花钱包下来的,离我们昨日见到的地方不远。” 他笑起来也很有意思,平淡的眉眼像是被花火点燃,先是眼睛弯起来,然后嘴角才上挑。 明明是个真心实意的微笑,琉璃却总是想到一个笑容温温却冷淡十足的影子。 她把那影子拍开,既然这样就是还没出京城,那人估计应该已经发现她出逃了。 “无霜公子,这外面,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啊?” 已经破了食不言,无霜也无意做一副姿态出来,“何为不同寻常?” ——封城门什么的…… 话到了嘴边,有吞了回去,既然他反应正常,应该是不用担心这种事情。 摇摇头“日子要是过成样板戏那多无趣?总要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调剂一下的。” 无霜点点头,大是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样子“正是如此,只可惜,这世间之事,身不由己,牵绊若是多了,行为总会受限制。” 琉璃一边吃一边点头,现代讲究自由平等的社会里,想要随着性子玩闹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何况是这种时代? 这位无霜公子看上去也是个洒脱人,没有因为她是个女的就歧视她,这点还是很对她胃口的。 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起那对兄妹睥睨天下苍生的样子。 纵然牵绊太多,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也不会为了别人让自己受到限制的。 一顿饭吃的唇齿留香,肚子圆滚滚,甭管怎么说,总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饭毕,不等人家送客,琉璃就先一步提出离开。 怎么说也不好在刚认识的人家里赖着不走。 无霜也没有假意挽留,只是让自己的管家拿了银两,说是对昨天惊吓到她的赔偿。 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那双澄澈的眼里明明没有别的意思,她却偏偏觉得这话只是个借口,他很有可能已经看出自己身上一个大子儿也没有的窘境。 但是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她到底是缺钱缺的厉害,只能厚着脸皮收下。 她不知道的是,她走后没多久,这白衣无霜就忽然一笑。 他自幼学医,自认不会认错脉象,昨日撞翻她之后,为她诊脉,那脉象虚虚实实诡异异常,只是那样诡异的脉象,他不久前才遇到过一个。 琉璃出了门先是逛了逛附近的成衣店,她本来就是做销售的,该怎么还价清楚的很,结果等她买完衣服店老板脸黑的堪比锅底。 有了衣服,还要买些化妆品,倒不是爱美心切,只是现代的化妆术太吓人,可以把人改头换面,就算逃跑了,还是得小心一点。 等她找了个偏僻的巷子化完妆,梁苡影那张出挑的脸已经变得不那么引人注意了,肤色暗沉了些,脸上还化了些雀斑,看着就跟平常的妇人没什么两样。 这回等她走在路上,一下子就变得没那么扎眼了,心也放下大半。 她问了出城的路线,准备离开这里,可是这么一走她就发现自己失策了。 上班之后她就很少运动了,梁苡影身体底子好,走了半天也不见腿酸,但是她就是浑身累的不行,一身汗湿了刚买回来的新衣服。 她本来有心租个车,但是看了看手上的碎银子,到底舍不得,只能咬着牙大喘着气,顶着太阳往下走。 “啊呀——” 那一声清脆少年音击碎她脑子里一团浆糊,两人自一拐角见到,收势不及撞到一起,这个身子到底是有几分底子的,眼见就要摔倒,下意识的就要做个侧翻免得摔到。 可那少年已经张牙舞爪着向前扑,一下子乱挥的手就抓在她裙摆上,那个侧翻被生生打断,两个人灰头土脸的滚作一团。 这下好了,琉璃的新衣服上一瞬间沾满了灰,这还不算,那少年手中糖葫芦飞出来,正好黏在她胸前,连长发也一起黏住。 琉璃还没反应过来,那少年就‘啊呀’一声,急急忙忙把她扶起来,手上不知从哪变出一条毛巾,用这毛巾在她身上拍打着灰尘被他拍打出来,在阳光下飘散。 一边拍一边倒着歉“大娘,真是对不起啊,你看我毛手毛脚的……” 琉璃被他道歉道的更上火了,刚想拍掉他的爪子,却看见那只满是茧子的手换了个方向,然后一顿。 琉璃愣了半天才看明白他这是想给她把糖葫芦摘下来,但是位置偏偏那么尴尬,在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是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第11章 琉璃怎么说也是短裤短袖比基尼时代过来的,这少年又足足矮了她一头,看年纪也就十四五六的样子,正是上初高中的时候。 这个年纪的孩子只能当成孩子看,到没他那么不自在,只是她把糖葫芦从衣服上扯下来的时候仍旧很生气。 这可是她的新衣服啊!就这么弄的脏兮兮黏糊糊的!她很穷的好不好! 忍不住就想捏着他的脸好好教训一通。 那少年一抬头,傻乎乎的一笑,“大婶,要不,我在陪你一件新衣裳吧!” 二十二在这里已经是可以生孩子的年纪了,但是在二十一世纪还是个鲜嫩的小姑娘,被叫阿姨都会觉得憋屈。 这一声大婶叫的她内心一口老血险些没喷出来。 “……好,那你赔。” 她保证会往贵里挑,不把你讹哭就跟你姓! 京城最贵一家店叫馨品斋,琉璃之前在外面打量了一下装潢就没再敢往里面近。 但是这时有个冤大头死小鬼在,琉璃进去之后也没管小厮的眼色,可着贵的挑。 那小厮狐疑的看着他俩生怕付不出钱来的样子。 其实琉璃只是吓吓他,看他穿着不像富贵人家孩子,吓够了就带他走,但是这孩子一身粗布衣裳,硬是从兜里掏了钱把这套衣服买下来了。 琉璃粗粗一看,那兜里钱财不少,心里就一惊。 呀呵?这是宫里的人来找她来了么? 但是想想也不应该,宫里的银锭下面都是有印章的,那小厮也没见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可是这么一个貌不经扬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许是她视线在他身上停的久了些,那孩子回过头傻傻的笑着“大婶,你怎么总是看着我啊,怪羞人的……” 说着还真就羞答答的把头往旁边一撇,一脸的不好意思。 琉璃一身的恶寒,这人年纪不大怎么这么恶心呢? 但是货真价实的人妖她都看见过,这点风浪还不放在眼里“敢问小哥家境如何?” 不认识的人这么问是很失礼的,但是莫名的她就觉得这孩子不会介意,果然“我家?我家早没了!一把火,里面的人全都没了!” 琉璃一愣,想不到会听见这话,看着他的脸色却依然是笑呵呵的,也不像是伤心难过,就下意识的对他这话产生了怀疑“那你现在是一个人生活?” 少年摇摇头,“我给人家做工,有好几个朋友和我一起。” 做工?“什么工作这么厉害,你可知道那家店的衣服,普通人可买不起,就是买也没你这么大方的。” 这是大实话,那家店规格不低,平时做的是官家小姐太太的生意,他们刚才一身粗布衣裳,能进哪家店都是个奇迹。 她在心里已经给这少年安上了无数个阴谋,就等着他撒谎好拆穿他了,没想到那少年傻傻一笑“那钱又不是我的工钱,是我赌来的。” 赌来的! 琉璃一下子愣住了。 她还真没想到还能有这个操作,但是也没什么能反驳的,赌博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没准儿真是这少年好运气。 一时就不出声了。 可她走了没几步,眉头皱起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跟着我做什么?” 这少年如蛆附骨,跟了她有两条街了。 少年大眼圆睁,一派天真茫然,听见问话,就傻傻一乐“今日是相国生日,老相国摆了流水酒席,人人都可以去,大婶,你难道不是也要去?” 琉璃忍下大婶的称呼,仔细在脑中搜索了半天,相国府的确也是出城的必经之路,喉咙一噎,总觉得这事情太巧合了些。 但是又想不到什么可疑的地方,只能作罢。 这少年一路上‘大婶、大婶’叫个没完,琉璃虽然心里已经把他打死千百万遍了,脸上却还是一副‘我很好说话’的样子,等到远远的看见那摆在相国府门外的几百桌流水酒席,才大松一口气。 “好了,你也到了目的地了,我们该分道扬镳了。” 那少年笑的傻乎乎“大婶不也跟着蹭一口饭吃么?相国人最是温和可亲,我们就是蹭白饭也没有关系的。” 早上琉璃刚蹭过人家的饭,现在还不是很饿,听他这么一说整个人都是警惕的,她怎么看这小子都有问题。 可她明确的表示完拒绝之后,少年嘿嘿一乐,竟也不在缠着她了,卖了力的往人群里面挤,上了桌,就拿起碗筷,傻乎乎一笑。 琉璃觉得这个人要么就是不知世事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藏的很深,一肚子坏心眼。 可是看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免差异:难道真是我猜错了? 她挠了挠头,想不明白,只是这里里三圈外三圈的围观群众围起来,每一个人都想挤进桌里享受一把,她挤了半天也没挤进去,不由得羡慕那小子灵活。 流水宴席就是摆在门口十几张桌子,人人都可上桌,饭菜更换的也快,像流水一样,而桌上的客人换的也快,也像流水一样。 这里看热闹的人太多,琉璃知道自己挤不出去,看了看地形,准备绕远路。 然而就在这么一会儿功夫,她身后又挤了一堆人,正死命的想挤到前排。 这么一来她就像个夹心馅饼,进不去也出不来,一身的热汗。 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就听见相国府前一个小厮狠狠的砸了两下锣,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 那小厮口齿伶俐,向百姓给自家老爷要吉祥话,很快就把气氛炒热,人群呼啸着向前生怕自己错过没有饭吃。 人多口杂手乱,琉璃死死的护住包裹,里面装的是她所剩不多的身家,不能被扒手偷了去。 她被挤着向前,脚都像是悬空着,也不挣扎了,任命的被人往前挤,空气都是浑浊的,好半天等她身后的人挤完了,正好挤到街道外围。 心里一乐,这回总能出去了。 她专心的往外挤,里面却是一声惊呼,人总是有好奇心的,她回头一看,嘴巴张成了O字型。 原来里面有一个练家子,脸上被那个女人抓了一把,他脾气暴躁,这一把就把他给抓毛了,出手狠狠推了过去。 那女人被这么一推,推到边上来,向后一仰——她身后是人墙,每个人离得近的不得了,她一个人压倒了两个人,那两个人又压到了身后的三个人,跟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下子呈扇形压倒了一片! 琉璃最后感觉到身上千斤沉的重量时,脑子狠狠向后一磕——又晕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头昏眼花,还隐隐约约想吐,耳朵里嗡鸣声不绝,轻轻一动—— 不行了!厕所在哪?她要吐! 跌跌撞撞的找了人也没看清哪是哪,那小姑娘看她的样子,拿了个盆让她吐,这时候她也顾不上什么了,就着那个盆子吐了半天才感觉好受点。 她吐的脸色青白,隐隐约约记得自己脑袋磕在地上,而且力道还不小,那这是脑震荡了? 脸色越来越难看。 从旁递过来一条手帕,白色的,上面熏着药香,琉璃连忙接过来,嘴巴里不住的道谢“谢谢你——诶?” 她有些愣,面前站着的这个男人个子高高,白衣翩翩,最重要的是,白天她们才刚刚分道扬镳。 这不是无霜嘛! 琉璃愣了愣,把头往旁边一转,正好看见一面铜镜——还好,脸上妆还在,就当不认识吧,要不这才两天已经晕了两次了,人家真该以为自己是职业碰瓷的了。 口上也有点结巴“谢、谢哈。” 好在无霜也没认出她来的样子,只笑到“姑娘运气好,这是晕在相国府门口,换了别家,就没这样好的运气了,要谢,也该谢谢老相国大人才是。” 琉璃这才醒起人家今日过寿,结果让她搅和成这个样子,心里有点愧疚。 旁边又是一道傻笑声“就是啊大婶,你可把我吓坏了,怎么叫也叫不醒,还是相国人好,把你救回来,你可得好好谢谢相国爷爷。” 嗯,那一路上跟着她不放的小崽子也在这。 琉璃脸快皱成包子了“我晕倒,你怎么会在这里?” 无霜是个医生,在这里治病也就算了,你在这分明是像蹭吃蹭喝! 那小子傻乎乎一笑“相国爷爷找你的亲人,可是四处无人认领,我看你可怜,给你当了一回侄子。” 琉璃气的像是西班牙斗牛一样,鼻孔里冒着粗气“那怪侄子还不快点到我床前侍药?怎的这么不孝顺?” 那小子一脸惊讶“大婶,你这话怎么说的?你生病病成这样,我还不计前嫌,给你温暖,你不能这样占我便宜啊!” 占便宜?“你要是不给白当这个便宜侄子我哪有便宜可占啊?” 两人斗得不可开交,一身市井气息毫不做作,看的无霜直皱眉。 琉璃眼角瞟到了,脸就有点红,在救命恩人面前撒泼什么的…… 无霜眉头微锁,像是被什么事情困扰着一样,但是忽然一转身,向门外看去。 那小子也像是听到了什么一样往外看,没人吵嘴琉璃当然巴不得清静,想知道是什么人。 一回头就见新条抽绿,百艳含芳,春深处,一个蓝衣男子缓缓而来。 第12章 蓝衣男子步伐缓健,身量高挑,身上环佩不少,但是一走一过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摆动,是很典型的世家公子哥。 而且他离得越近,琉璃心里就越奇怪,总感觉这人十分的眼熟。 等他走进一看——呀呀呀!珉江兄弟! 琉璃还记得那时候自己第一次真正意义的上朝,那时候有个年纪轻轻的家伙挺的那些老人家喜欢的,他上报的就是珉江决堤的事情,没想到她这一跑居然还有见到他的时候。 小伙年纪轻轻,一派老成,见到无霜,行了个平辈礼“夜兄,好久不见,祖父的病多亏你了。” 无霜笑了笑,平凡的眉眼熠熠生辉“司曜贤弟,上次一别愚兄至今难忘,那盘残棋,我们兄弟二人找到机会可一定要好好切磋啊……聂老爷子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要注意不能常吃油腻,忌荤腥,他这个年纪,还是要注重保养为上。” 这位聂司曜老兄点点头,目光在琉璃二人身上扫过,然后定在她身上。 琉璃汗毛倒竖,这人是梁苡影的臣子,见过她的机率肯定不小,难道是认出来了? 聂司曜行到她面前,一个大礼揖下,惊得琉璃一句‘免礼平身’险些就要脱口而出。 他却颇为自责的样子“让姑娘受此委屈,是我相国府的过失。” 琉璃的‘免礼平身’生生憋下,受宠若惊“不是你的错,是人群太密集,我不够小心……” 聂司曜道“也是我相国府之错,办寿宴却没做好治安,实在是……” 琉璃知道这是客套话的可能很大,毕竟官场上的人有几人是真正在乎老百姓的? 但这位聂公子家教了得,态度诚恳,他这么一说就好像真的让人感觉到他内心的愧疚一样,只能心里暗叹——古人都是影帝!什么时候她也能让人分不清虚虚实实那她可就真的有出息了。 只是先前琉璃以为能在这见到无霜是相国府上出钱请了大夫正好请到他,但是现在看来应该是本来人家就是这宴请的一份子,刚好赶上这事就顺路帮了个忙。 两个人相貌都很养眼,站在一起让人忍不住心神荡漾,只是旁边还有一个没眼色的小鬼一直傻乎乎的跟着笑,气氛实在诡异。 琉璃想了想觉得在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就提出告辞。 那两个人本就有私事要提,这时就顺水推舟,那聂公子还给了她些散碎银两做赔偿。 琉璃一边走一边看着自己包袱里的钱直瞪眼,总算明白为什么二十一世纪碰瓷事业如火如荼。 等她走出好远,那两个男人才呵呵一笑,谈起私事。 这年头能让两个公子哥谈起的事情不外乎是风花雪月,两个人都不是喜欢花哨的人,话题很快就开始偏。 聂司曜叹了一声“今上下令羞河堤,我愿也以为是说着玩的,但你看如今征工启示已经发出去,筹备的银两也已经做好准备,居然是真的……诶,今上荒唐这么些年,总算也做了件好事……” 夜无霜伸手拦住不让他在讲帝位上的人就是在荒唐臣子们议论也是要杀头的事情。 只是他忍不住想起那日为那帝王诊脉,他笑容朗润却虚幻,字字句句皆有深意,这样的人要么就是放浪形骸无所顾忌,要么就是心机深沉另有算计。 但血溅朝堂的事情绝非作伪,昔年仅剩半口气被送往师傅的医谷处的朝臣也还历历在目,这些暴行竟都是那个男人做出来么? 他眉头皱的更紧,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聂司曜不知仅这一会儿的功夫,好友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只当他是为了刚刚的犯上言语忧心,笑到“夜兄请安心,虽说这皇家的密探随处可见,但这一方天地间的安宁我聂家还是能保证的。” 夜无霜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轻笑了笑,进门前他就注意到了,这周围的暗卫也有一手之数,那些皇家暗卫纵然武艺高强,但还不至于明目张胆的撕破脸。 聂司曜笑了笑“小妹下月及笄,该聘出去了,父母便开始催我的婚事,只是……世间女子繁多,却没有能让人想与之共度余生的,想来也是缘分未到。夜兄比我还年长些,不知婚事可有着落了?” 夜无霜怔住。 聂司曜一看立刻忏悔“是我的不是,说些没着落的事情让夜兄心烦——” 夜无霜伸手打断,他只是想到了一些事“司曜可知……太后当年,育有几子?” 这话插的突兀,聂司曜一愣,但是想来是对好友极其重要的事情,可这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有一子。” 便是当今圣上。 夜无霜想了想又到“无女?” “无女。” 他仔细想了想,那个女孩在他的别院时那一副相貌绝对和皇上长的一模一样,且是真容,至于到了相国府,那一张脸应是易了容。 只可惜不管容貌在怎么变化,脉象总还是一样的。 既然她和皇上长相一样,又曾经在深宫中,最好的解释便是双胞胎,可……太后竟然无女么? 当年景后和姜氏斗得如火如荼,已经是你死我亡的状态了,那时正是先帝势力最强的时候,怎么可能让孩子在眼皮子底下出生也能被隐瞒? 他皱着眉,心中不解。 两人一并来到正席,世家子弟爱好便是结交朋友,不管私下如何。面上总是一团和气。 他自幼入医谷,不擅长这些厮磨的事情,只是任由聂司曜将他介绍给众人,然后微笑不语,心头却电念飞闪着思索那来路不明女人的身世。 若不是双胞胎,单纯想象又有几分可能? 越想心里越是疑惑。 此时琉璃已抱着她的小包袱,一路出了城门,天色虽然暗了下来,但好歹是给她找到间客栈住下。 她知道脑震荡怎么也应该静养,但是那位无霜没有提,肯能是不是很严重,就没有放在心上,但这么一运动,排山倒海般的不舒服就一直涌上头。 而且让她更加烦躁的是—— “你为什么还跟着我?” 那半路上遇见的小屁孩大咧咧往凳子上一座跟没事人似的“我没说过么?我这趟本来就是要出门做事的啊!” 琉璃眼角抽了抽,打定主意不相信他的鬼话,做事?从遇到他开始就甩不掉了,明显是在跟着她,这种规划糊弄鬼么?“那你倒是把你的目的地说出来,我们好赶紧分道扬镳。” 小鬼从衣襟里摸出一张纸条。嘿嘿一乐“去江南呢。江南柳城县。大婶你呢?” 琉璃一愣,没想到这小鬼还真有目的地,但是先前不也是这样?说着说着他就跟了上来,每次都是他有理。 琉璃冷笑着“为什么要告诉你?总之明儿咱俩就赶紧分手,要是我在路上在看见你,小鬼……”她拿出回忆里梁苡影吓唬朝臣的那副嘴脸“甭管你在说的天花乱坠。老娘也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你丫跟踪我,然后送你去警察局!” 小鬼一愣“警察局?”那双眼里露出茫然。 琉璃一惊,呀呵,不小心秃噜嘴皮子了—— “就是送你见官!官府知道么?包青天!包龙图!” 小鬼不知道包拯是谁,但见官还是懂得,大眼里露出恐惧,琉璃见恐吓的差不多了,准备洗洗漱就睡觉,结果水一打她就愣住了。 波光粼粼里露出的那张脸陌生的很,比梁苡影的脸还要陌生,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是易过容得。 这小鬼就在这里看着她可怎么解释? 眼一瞪“出去,女孩子的卧房也是你能呆的?自己在去租间房!毁了老娘的清誉你担待的起么?” 小鬼也不恼,傻乎乎的笑着就离了房,房门一声响琉璃才呼出一口气,却隐隐约约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还是老老实实的洗了漱,上床睡觉。 她晕倒时睡了不少时间,但又赶了不短的路,确实是累了,虽然睡得着,但是睡的不安稳。 半夜里惶惶惑惑觉得四周温度不低,口干舌燥,一阵像是菜烧焦的气味传到鼻息里,她起初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正准备翻个身继续睡,忽然一惊,一个翻身爬起来。 烈焰的火红染透了整个客栈,明明炙热如斯却让人顷刻间入赘冰窟。 火灾! 她惊慌失措的打开大门,门外众人慌张失措,却也有此时仍不失镇定的,指挥着人们向外跑。 浓烟呛的人咳嗽,琉璃不知从哪弄到半块手绢,捂着口鼻,飞速的狂奔到楼下客栈外开阔地带。 周围的人已有惊醒的人家拿着水桶一桶一桶的灭火,琉璃看了看,火势还不算太大,但是要在晚点估计也是个悲剧。 她站在客栈外,身上只披着一件薄薄的外衫,行李丢在里面没有拿,本来才得到的钱财和衣物转瞬间就没了,她心里空空的,像少了什么。 还在奇怪自己怎么就为了这点身外之物这么不舍,看着火场外有人在询问有没有未逃出来的,心里忽然一惊。 她向四下看了一圈,没有。 那个小鬼没有逃出来! 第13章 琉璃惊恐的望向火场。那少年对她心怀不轨她晓的。但这一路见他并没有害人之心就不那么在意了。 虽然也怀疑过,是不是那个人派来抓她回去的,但是终究只是个小孩子,没有放在心上。可若是他被烧死了,只怕她自己这一辈子良心都难安了。 但到底火势凶猛,旁边一桶一桶的水浇过去。火势也丝毫不见减小。只能暗自期盼着,或许那小子身手不凡,过一会儿就飞出来了。 但眼见火势增大,也没有人跑出来,她大睁着双眼,有些发怔,呼吸有些上不来。忽然抢了旁边人的水桶,也不管那人如何咒骂兜头兜脑的浇到身上,就要往火场里闯。 旁边有人见个女子不顾性命,大惊失色就要拦住她。 “姑娘使不得,你可知这火场火势有多大吗?人人都拼了命的往外跑,你怎的还要往里进呢?” 琉璃面色苍白,但眼神坚定。“我那侄儿还在火场里,他还没有跑出来,我得回去救他。” 那少年在相府内戏言说是自己的侄儿,她身处异世,本是浮萍。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么当姑姑的就不能不管自己的侄儿。 那人拦不住他,只能眼见一条鲜活的生命向着火场里冲去。 那背影执着坚定。 进了火场琉璃才有那么一丝发慌。才泼了一身凉水,四周本不至于太热。但火舌舔着四周,总有一种燃着的感觉。 那少年被他赶出门外也不知又住在哪个房间。她只能一间一间的踹开门大声喊叫。浓烟熏人不多时,嗓子就全是木炭烧焦的感觉。她又踹开一间房门。急着叫道“有人吗?该死的小鬼,你在不在!” 仍未得到答复,嗓子里那股浓烟却翻滚不休。她眼里滚着失望,几欲放弃。 却听那火场里里一声细小的“在,在这里。” 那声音惊恐不定,琉璃听了眼里,却泛起喜意来。 这一路上被他大婶大婶的叫过来。这个声音自然再熟悉不过。 她顺着声音找过去。打开一个柜门,那孩子正缩在柜子里面,眼睛里面惊恐不定。 琉璃眼里,半是喜悦,半是愤怒。这孩子竟然半点常识都没有,居然就这样缩在木柜里。只怕灭了火,他这小小的身躯也成为熏肉了。 然而她却顾不上发脾气,这四周木炭烧焦的气味太浓,她呆在火场里的时间又太久,只怕再呆下去,不光是他,连她自己也要死在这儿了。 也顾不得训斥他,七手八脚的把他从木柜里面拖出来,脱下衣衫,披在两个人的身上,那衣服本来是沾了水的,护着两个人,虽说勉强,但也够用。 那孩子本就有些痴傻,也不知是不是呆在火场里久了。整个人更是木得不行,琉璃心急如焚,却知道呆在火场里,时间越久,危险越大,应该匍匐前进,避免吸入过多的二氧化碳。 但那孩子痴痴愣愣的听不进话,一咬牙,拖着他前进。 客栈木质桌椅多的很,成为火场最好的传热导体。火势越发凶猛。浓烟呛人,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自身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仔细去看,却没有半点火苗。琉璃不敢拖延,拖着那孩子向门口吃力的爬去,虽说是个孩子,但也有十三四岁那么大了,个子不高,但分量十足,琉璃拖着他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客栈的木质横梁在这时被烧塌,砸在两个人前面。眼看就要砸断两个人的脊背,那孩子突然眼神一冷。手上也不知使了什么功夫,那横梁就往旁前方一偏。免了二人的断骨之痛。 那孩子这才像是回了魂儿一样。一言不发的学着琉璃的样子,匍匐前进,遇见被烧毁的东西,挡了路的时候,还会出手,将东西扫清。 琉璃心知这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但这时也不便教训,看他在前头开路,忙跟着一起爬出去,他有自己的意识当然最好,不用她费那许多力气。 二人拼尽全力逃出火场。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只听前方众人一声惊呼。那客栈竟是给烧塌了。 琉璃圆睁大眼,惊魂未定,这才生出几分后怕来。嘴唇微抖,腿肚子直打颤,想想若是方才没有逃出来之后的后果…… 她惊恐到极致,再想起方才那孩子出手的利落,本能的以为他是要害自己想也不想的一巴掌呼了过去。 动过手之后才想起,就算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孩子,自己都20多岁了,竟然和个孩子动手。羞愧异常,不想看着他的眼睛,咬着唇到后方去了。 那孩子像是头一回挨人耳光似的,竟愣在原地。旁边有人一声轻叹,劝道。“你也别怪你姑姑动手打你了,方才她知道你还未出火场,命都不要了,就冲进去,这估摸是后怕呢。” 确是刚刚那个拦住琉璃,不让她进火场的人。 那孩子这才像回过神来一样,愣愣的看他。“姑……姑?” 我看你可怜,给你当了一回侄子。 他想起原委来,娃娃脸突然一皱,竟然哭出声来。 这场火来势凶猛,却是值夜的人瞌睡不小心碰翻了煤灯,偏又烧的厨房那样的地方,等他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止不住了。 琉璃所有钱财衣物都毁在大火里,身上唯一一件衣服,还因为入过火场,留下洗不掉的黑印儿。那孩子倒是因为还没有换衣服,身上的钱物未丢,琉璃看着他递过来的新衣服,没说什么,拿去换了。 等换好一身衣服,在河边照了照镜子,突然愣住。 ——昨夜火势来得又快又猛。她自晚间洗漱过后,并未易容,那张容颜绮丽,却不是最开始和那孩子相遇的容颜了。 * “小二哥来盘卤肉,再来几个馒头。” 少年声音粗哑,穿着粗布衣衫,个子不高,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小二一声应和,向后台高声唱了一嗓子,那一把声音清脆,却不扰民。 少年身边还跟了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那孩子长了一张娃娃脸,背着包,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像是谁家穷苦的兄弟。 这模样的客人多了去了,只是这两人的气氛不太对,像是吵架了一样,彼此都不看对方的眼睛,没有任何交流。 小二也伶俐,把饭菜放上桌儿,就扭身离开了,看着没多少好奇,但眼睛还黏在那俩人身上。 等了一盘子,饭菜都见了底,哥哥停了筷,若有所思的看着弟弟。 “……你不是要去江南?跟着我几时才能办完你的差事。” 那弟弟听见哥哥说话,眼神先是一亮,等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眼神又黯淡下来。抿着唇,也不答话。 哥哥也不以为意,从兜里摸出钱,结了帐,又问小二哥打包了些干粮,弟弟一言不发的跟上去。 小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哥俩是什么状况,扭头去收拾桌子,收拾了没两下,突然愣住了。 先前弟弟坐那位置,桌子上有个漂亮的桃花印记,中间写着‘十一’二字。 这兄弟二人自然就是琉璃和花溪煜。 女扮男装比易容简单,已经露了西洋镜她也无须在装,但这个年代出门在外男装总比女装方便。 花溪煜是那男孩的名字,那天琉璃发现自己脸上的妆容不一,惊出一身冷汗。 但无论她怎么试探,那孩子都装疯卖傻,把问题给避过去。 她心知不能外和他一路,试着甩了几次,但这孩子总有办法十分巧合的又和她碰到一起,只能暗自咬牙。 ——她那一身的武功她用不了啊用不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观察了这么久也不见这小孩除了跟着她有什么别的行动,又暂时没人来抓她,也只能哑巴吃黄连的认下。 何况她没有钱财,这一路上全靠他养着,就更没什么话好说了。 只是路上但凡遇到寺庙见到道士,总是会上柱香求个卦什么的,脸上虽然不显,心里的失望却是不少的。 她要怎么回去呢? 是不是人死了,魂就能回去呢? 可是自杀又没那个勇气。 况且要是死了之后没回去,不是浪费这个活着的机会了么? 她更希望这是一个梦。 换了个新环境她都未必能做到既来之则安之,何况是换了个时空。 入夜,他们两个人随便找了个山洞住,本来也不是不能找客栈的,但那天的大火还是给琉璃留下了阴影,说不定过两天她能客服心里那一关就回去客栈睡,到现在还是先这么将就一下吧。 花溪煜倒是没怨言,毕竟是他自己跟着过来的,虽然琉璃看上去默许了这种状态,他也没像之前一样故意装疯卖傻讨人嫌。 甚至还先一步铺好了睡觉用的草,自己抱回一堆枯枝来烧。 琉璃看了他一会儿,就抱着衣服躺下了。 火光烧的正盛,看上去就很暖活,但琉璃躺着的地方离火很远,就算再冷也不愿意贴进一步。 那天……她给了他一巴掌,到现在也没说句对不起,一开始是生气不愿意理他,后来是不知道怎么道歉莫名的有些下不来台。还有一点对他目的的警惕。 但现在,她看着他在摆弄树枝让它们燃烧的样子,就是个受委屈的小孩子,心里酸酸的。 也不知想了多久,就慢慢的睡过去了。 第14章 把她吵醒的是兵器碰撞的的声音,在寂静寒夜中十分惹耳。 琉璃刚醒,还不是很清醒。傻傻的看着那两方交战的如火如荼的家伙。 花溪煜身手还可以。但毕竟年幼,又以一敌多。看着有不敌之势。 她这身体毕竟是习过武的,还是绝顶高手看得通透。马上发现这些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花溪煜忽然一个踉跄眼看就要刀剑加身,那一刻琉璃的眼睛就像装了个慢镜头播放器一样眼睁睁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往周围一撒—— 四散的白色烟雾一瞬间包裹着所有的黑衣人身体,持刀剑的手瞬间无力,不多时就软倒在地,变成一滩脓水。 琉璃愣愣的看着那地狱般的景象恶心还没有起来,就见那孩子踉踉跄跄的跑到她身边,背起包袱,拖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跑。 梁苡影的耳力自是听得见在林间,细细簌簌的声音,只怕是刺客不止这一波,咬了咬牙,强撑着发软的双腿跟着那孩子跑。 花溪煜御起轻功带着她飞了一阵儿但他内力不够深厚终是力竭。 两人仗着地形,虽然甩开了后面追杀的人,但那些人显然并没有放弃。林间穿梭的声音从未停止以两人的耳力自然都是能听得见的。 花溪煜忽然伸手敲上她颈间穴道,内力灌注进去,“气沉丹田……”然后讲了两句驭气之法。 梁苡影一身内力深厚无比,只是琉璃先前怀揣着这样的宝物,却不知道如何使用。 现在有人给她一把开启宝藏的钥匙,她自是学得十分认真。 等到她真的凭着轻功飞起来的时候双脚悬空的感觉还让她觉得有些不适应。 梁苡影的轻身功夫岂是花溪煜可比,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他紧紧甩在身后,但怎么使用这轻身功夫琉璃毕竟是半吊子那孩子又总是凭着超高的直觉和本能跟上来。 琉璃忽然心中一动,要是趁着这个机会把他甩掉怎么样?这些日子她虽然不说什么,但是总觉得这孩子另有目的,被一个人这样跟踪看着,总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尤其是他怀疑这孩子是那个人的人。 想到了就不再迟疑琉璃根据那孩子告诉他的方法,将一身轻功使得神出鬼没。绕是花溪煜猜到她心中所想,但他武功平平也没有什么办法。 可是琉璃忽略了一点,花溪煜虽然追不上,但那些刺客却有轻功好的,眼看就要追上,琉璃大急,身体快过思维,那半吊子的轻功忽然变得完美,几个呼吸间就将刺客甩在身后。 那黑衣人中有人问那首领模样的家伙“头,我们怎么办?” 那黑衣人骂了一声“林后有两条路,一条通向官道,一条通向悬崖,通知弟兄们,把那狗皇帝往悬崖方向逼!” “是!” 一声尖锐哨声起,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琉璃脚下不敢停歇,仗着轻功高绝耳力拔尖硬生生绕着他们走。 所以当她走到一处悬崖时心底凉了半截。 这件事若放在梁苡宸身上估计他能清浅的笑着避开所有诡计在设计个更狠的还回去,若放在梁苡影身上也不会发生这么憋屈的事情,她只会让对方以十倍百倍的代价杀回去。 但毕竟今天在这里的是琉璃。 她中途辍学书读的不多,做销售拼的又是业绩不是诡计,再加上从二十一世纪来文明法治惯了没考虑过会发生这么不和谐的事情,因此连刺客都没想过会成功的计谋居然成功了。 刺客首领捏紧手中的剑,早听说梁帝杀人不眨眼的那些血腥手段也听说过他曾运筹帷幄,将几个附属国都捏在掌心里。因此当机会来临时,他只是下意识的觉得,是不是他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琉璃看着脚边的悬崖和眼前的刀剑,心里一阵冰冷。 梁苡影干的好事后果却要她来背负,她也不是不知道,有一些刺客时刻都在想要她的命。甚至梁苡影还曾亲自动过手杀过。 求饶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能拼死一搏,她只希望多拖延一些时间,让先前那被她甩掉的小鬼能注意到不对赶来救她。 于是她学着梁苡影平时的样子,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想杀我,就凭你们?” 梁苡影皮相不错,只是平日里弑杀让身上有一种血腥的残忍,这一笑却勾起了个冷艳的弧度,让她有种邪魅狂狷的美艳来,看的刺客不禁一愣。 这邪气妖娆的男人当真是今日里看到的那个废柴的不像话的人么? 那刺客竟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眼前的人分裂成两个,一个残忍狠辣,一个天真无辜。 但他很快甩掉心里这种奇怪的想法,狗皇帝杀人如麻,李大人三朝元老劳苦功高,只是不想让那狗皇帝浪费民脂民膏他竟当殿杀了他! 现在却停休昭德殿改修堤坝做给谁看?有本事就让恩师死而复生否则有生之年休想他放过他! 这么想着就率先出手,刀还未至刀气已经远远劈了过去重伤琉璃五脏六腑! 琉璃没想到这人竟二话不说直接动手,从未有过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她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看颜色就让人心惊,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着爬不起来了。 好痛苦五脏六腑像是在油锅里过了一个来回鲜血不停的从口中喷吐出恨不得现在死过去不在受这样的折磨…… 刺客也愣了,传闻中,狗皇帝杀人如麻,一身邪门功夫,让所有人受尽折磨。又岂会如此轻易伤于他刀下? 难道是弄错人了? 但随后否决这个想法。 只见深沉夜幕中,那人长发飞舞。身上的衣袍无风自动。是磅礴的内力激荡所致。 他嘴角勾着一抹病态的微笑。漂亮的像女人的手,轻轻的抹去了嘴角的鲜血。 刺客忽然浑身发颤。那种分裂感再度向他袭来。就好像眼前的这个人和他先前一直追杀的那个人不是同一个人一样。 琉璃眼里血色翻腾。不属于她的记忆纷至杳来。 清浅梨花下,一袭青衣正指点着她的武功。 她看不见那人的脸,却恍惚间觉得她们十分的亲密。胸口陌生的疼痛翻涌着。 血色里她张狂的大笑中,看见那黑衣人仿佛受惊般的后退一步,皇宫大内中有人刺杀的景象一闪而过。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平日里混乱不听使唤的真气化作一柄长剑。剑尖一抖,她已经出了手。 刺客大惊失色,不懂得为什么她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那刚猛血腥的真气经过。旁边的石子瞬间洇灭成灰。哪里敢怠慢?几人迅速合拢好阵型向她迎战。 琉璃脑子混乱,但见有人敢向她动手,瞬间勾起一个自信轻蔑的微笑。长剑所到之处,残骨碎肉向外翻飞月色树影良辰美景,瞬间变成一副人间炼狱的模样! 随着地上积累的骸骨越来越多,刺客终于意识到不是她的对手,可此时想逃已经晚了,梁苡影的真气形成严密的囚牢。一边杀人一边狂笑。明显一副失了心魂的样子。 最后一个人也了结在她手里,她却明显还没有满足,长发披散着,不管见到什么东西,都直接用真气去砍去劈去砸。 花溪煜终于姗姗来迟。还没来得及对地上的尸山表示惊讶。就先被这个状态的琉璃给惊到了。 女帝发疯时除了明帝,没有人能从她的掌下生还! 被人掐着脖子的窒息感仿佛又回来了,他控制不住,向后一退,但是突然发现女帝所徘徊的地方正是悬崖边缘,就在此刻,琉璃脚下一滑,跌下深渊 花溪煜肝胆俱裂,往前跑到悬崖边处,大声喊着‘姑姑’! 却一愣。 那落入深渊的女子下落着随时可能粉身碎骨,但脸上确是一个邪佞到诡异的微笑。 直到他在也看不见。 花溪煜好半晌才从那微笑中回过神来,却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竟丢了女帝,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他把胸中莫名的郁结都甩掉,向天空发射了一枚信号弹,不管如何,他丢了女帝是事实,不论死活,哪怕是遗体,也要找到交还给主上。 不一会儿暗卫便集中在他身边,然后又都领命去寻找。 他忽然又想起,那日大火中。不顾自己生死来救他的女孩子。 主上说那不是女帝。 主上说,不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让女帝重新回到这个躯体,哪怕是让这个陌生人灰飞烟灭。 他心里忽然莫名的难受。 * 晨光乍露,溪水潺潺。 早上的溪水总是要寒冷一些的。 夜无霜背着药篓,用竹筒打了些溪水喝。 几日前,他受邀参加老相国寿宴。其实是为老相国诊脉。这个年纪的老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病,他开了方子,嘱咐他多调养,然后就离开了。 回医谷的路上遇到一些不常看到的草药,便多耽搁了几天。 喝完水,他本是想沿着溪流再采些草药。但是眼神忽然一凝。 他眼力极佳。一眼就看出来,那个沉沉浮浮的影子是个人影。医者仁心。他立刻快走几步。走到跟前。把那个泡在水里面的人拖上岸。伸手把脉。 脉象入手,他就愣住了。将那人被水泡过,又糊在脸上的头发拨开。 是她? 第15章 那张脸极其漂亮,丹凤眼紧闭着,形成一条黑黑的线。面色惨白也掩不去她这容光。 夜无霜急忙重新为她诊脉。她脉象还是那般古怪,只是这次又多添了内伤,肚子里面还灌了水,怕是从高处摔下来,昏迷得不省人事。 她肋骨,右腿和左手全都骨折了。但内脏却没事,应是摔下来的时候用真气护着。 夜无霜从内襟摸出银针来,给她扎了两针。又用树枝固定住她断掉的骨头,只是他身上药草不全,没办法给她疗伤。只得先抱着她离开在另做打算。 离开时,琉璃身上的衣服刮住了树枝。夜无霜腾不出手来,只用力一震,震碎那片布料,便离开了。 这一走便是两个时辰,他先前为了采药,走的都是荒僻没什么人烟的地方,现在要给她找地方疗伤,她肋骨断了不好背着,只能抱着,这一路不免有些疲累。 等入了城就雇了辆马车,一路驶到医馆门口。 那医馆装修内敛低调但处处都可见精妙的细节,门口匾额上的题字更是苍劲有力似出自名家,旁边印信更是医谷专用。 夜无霜松了口气,将琉璃自马车中抱出来,医馆里有小童出来,正要说话,他便自袖中拿出一玉牌,小童一见脸色一变,急忙着活着人把琉璃抬进去。 此间掌柜得了信,匆匆赶来,正要一拜,夜无霜道“礼便免了,这姑娘伤势严重,我先给她接骨,她自高处摔下,腑脏怕是有内伤,先准备好药材。” 掌柜领命去了,他将先前应急绑在她身上的树枝接下来,取出专用的夹板,重新为她固定断骨,一边动手一边纳闷,他直觉觉得这姑娘跟皇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既如此,她又怎么会流落到这里?又怎么会受了这一身伤? 纳闷着,疗伤却依然不含糊,她腑脏的确有内伤,却是被人打伤的,难道是被人追杀? 把完脉熬好药,她却饮不下去,夜无霜皱皱眉,伸手往她下巴用巧劲一捏,把药灌了一半却也洒出来一半,他也不强求,唤了人去照顾她,自己行至后院一间雅居。 这姑娘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他得等她痊愈才能离开,写了封信,总要像师傅交代一下的好。 只是那信写到一半,他笔忽然一顿,在信后又加了一行小字,才把鸽子飞出去。 医馆毕竟是医馆,不用他吩咐自有人为那姑娘换药,他不必操心。 闲下来就拿出医术研读,也不注意时间。 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天,这天上午,为那姑娘换药的小婢来寻他,说是那姑娘醒了,他才重新回到前院寻思着在为她诊次脉。 夜无霜准备的话暂时没问出来。 竹榻上的少女披散着发,身上仅着中衣,榻上的纱帘被风掀起来,一瞬间掩了她的身形,但又很快显露出来,那种欲遮不遮的朦胧有种纯真的美感。 夜无霜有一瞬间被那个样子迷惑,但很快清醒过来。 他扬起一个温和的微笑,向每一个安抚病人的大夫一样问道“姑娘昏睡了五天了,身体可还有不适?” 琉璃茫然的眼在被这里奇怪的摆饰弄的有些糊涂之后忽然一亮。 这个人长的不算很好看,但是很有气质,这种修长的身材穿白颜色的古装真是天造地设的合适!只是这人为什么会穿着古装?cosplay么? 夜无霜见她不回答,只是盯着她看,微蹙了眉,细一观察,见她似乎已经出了神,只得无奈的将话又重复了一遍。 琉璃这遍听清了,但依然没有回答。 昏迷?她不是和男朋友分手才回到家么?还有,这人说话怎么文绉绉的,古装癖? 但她忽然又重新打量了一遍从醒过来时就觉得别扭的房间,这古色古香的摆设比电视剧还要逼真,也没见着什么摄像机,什么工作人员。 她忽然一笑:不会是穿越了吧。 这东西在网文里泛滥成群她偶尔也会头脑风暴一下,但这年头在脑子里一过就过去了,毕竟幻想是幻想现实是现实。 她笑了两声“大哥,您这是真人秀?相机藏的够严实啊,是要看反应么?说吧,要我怎么配合?” 夜无霜笑容顿了一下,被琉璃忽然的自来熟弄的有点懵,不懵才不正常呢这年代男女七岁不同席,就算是就诊顾着男女大防也不好太接近。 他是医者没那么多忌讳,但这时也不免有些惊讶她的大方。 惊讶后就是奇怪,她说的都是什么? “无霜才疏学浅,不知这‘真人秀’是何物?” 琉璃忽然不吱声了,眼睛慢慢的睁圆,夜无霜盯着她的眼一会儿突然发现她目光的焦点不在他身上。 在他身后。 她看着铜镜不动了。 他微微侧开身,果然她就一步一步挪到铜镜前——真的是挪过去的,那张脸上的惊恐可以刮出来论斤卖了。 琉璃当然要惊恐!镜子里那个人是谁?为什么随着她的动作而动作?虽然这个人很好看但—— 琉璃伸手拿起镜子,看着里面的人同样惊恐的看着她,忽然惊叫一声“啊——!!” 那镜子就被她摔在地上了。 * 夜无霜给琉璃重新把了脉,他检查过琉璃头上并未有外伤,这姑娘所说失忆或是受惊过度所致,果然脉象紊乱,他安抚的笑了笑,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琉璃确定自己穿越之后拿出这个万能的说法听他说‘受惊过度、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记忆’也只能勉强的笑笑。 夜无霜正在给琉璃写药方,外面一老者忽然进屋,恭立在他身后。 “少爷,老爷那边来了信……” 夜无霜笔一停,冲琉璃歉意的一笑,和那老者出了门。 琉璃在这异世里一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总觉得看不到他心里不踏实,穿了鞋走到门口,忽然又想到他这样出去就是不想她听到一些东西,这样可能不大好,就想往后退,忽然听见他颇为冷淡的道“你也见着我屋里的病人了,这一时半会儿我还不好离开,你跟父亲说清楚,想来他也能理解。” 那老者像是急了,说话急促“病人也有医馆的大夫来照看,少爷若是不回去,老爷定会大发雷霆的!” “……” 那老者又道“再怎么说无暇小姐也是您的妹妹,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为父子之情也要看看兄妹之情,少爷,就回了吧!” 琉璃忽然捂住胸口,有一种奇怪的钝痛要将她分成两半一样,呼吸也上不来。 兄……妹? 为什么听到这种字眼自己会这么难受?她明明是独生女啊! 胸口的疼痛加剧,她的眼神也跟着不断变换,一时茫然,一时暴虐,有些莫名其妙的镜像在眼前飞速的闪烁,但那疼痛却分了她的心神,什么也没能抓住。 夜无霜听到动静,两步踏回房里,就见琉璃捂着胸口满头大汗,他想去摸她脉象,却被一股强大的内劲逼的进退不得,心里一凝。 却见她眼里电光流转,像是走火入魔,再也拖延不得,飞出几针封了她气穴,震碎那股内劲,像她逼近,捏开她下巴,喂了粒药丸进去。 不到一会儿琉璃果真软倒在地,脸色苍白,眼神茫然,问她,她却完全不记得先前发生过的事了。 * 悬崖下暗卫寻找了一天一夜,花溪煜已经等到第五个‘尚未寻得’的消息了,女帝消失的事情自然瞒不得主上,他早已飞鸽传书回去,会得到什么惩罚他不那么在意,但是女帝的行踪却是必须寻找的。 主上可以容忍女帝不是女帝,但不一定会容忍女帝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因此那‘尚未寻得’的消息传回来他也只是命令‘在探’。 第六拨传消息的人终于回来了,那人单膝跪地,恭敬道“大人,属下无能,只寻到了这个。”说着将一块撕碎的布片呈给他。 花溪煜手里拿着布片看了看,是女帝先前穿的衣服上的,“是从哪里寻到的?” “禀大人,是在崖底的一处树枝上取下来的,崖底还发现了少量的血迹。属下已派了人去四周搜查了,但这崖底并不封闭,只怕大人要寻得人会在能活动之后直接离开了……” 花溪煜将那布片攥成一团,娃娃脸上没了犹豫“让我们的人分成两拨,一部分仔细搜寻崖底,不得放过一丝可疑迹象,另一部分人立刻寻找附近最近的医馆,仔细打听有没有受了重伤的女人就医,打听到立刻画形绘影回来确认!切记要谨慎,不得太过张扬。” “是!” 花溪煜攥着那布片,娃娃脸上忽然是一派天真的笑意,没有找到人,就说明她还活着,他又怎能丧着一张脸? ‘姑姑’愿意跑就跑吧,这天下是主子的天下,却亦是女帝的天下!总囚在深宫里怎么行呢? 只要她还在这神州大地,便永远是主子掌心中的珠玉。 她又如何能翻出主子的掌心呢? 第16章 琉璃第三次摸了摸脸上的东西,□□这种东西只在小说里面听说过,在电视剧里面看过。但是自己戴还是第一次。 她身上背着夜神医的小包袱,坐在马车上东看看西看看。 可能是因为雏鸟情节作祟。听说这位叫做夜无霜的神医有可能会抛弃她的时候,心底下意识的有一股不安。 所以在夜神医启程回家探望的时候,二话没说就跟着一起走了。 神医骑马,她一路小跑跟着。等神医发现她的时候正好赶上她头痛发作。于是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她一起走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答应带着她一起走,神医却态度强硬的让她带上一个□□,改头换脸,假扮成一个男人。毕竟是她自己死皮赖脸,非要跟着人家,所以也没有什么怨言。 而且她隐隐约约觉着,这位夜神医这么做是为了她好。 神医此行回家,貌似是为了处理什么家事,人家没有多说,她也就没有多问。只是看见不一样的人文地理,还是不免有些好奇。好在对于这些,人家并没有什么忌讳。总是很耐心的给她讲解。一路上也不枯燥无聊。 “先生,这是哪里/为什么会/那是什么”诸如此类的问句,一路上都没有停。 而他只是问了一句“琉璃为何要唤我先生夜某只是一个大夫,先生乃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夜某实在当不起……若是琉璃不嫌弃,就唤我一声无霜吧。” 琉璃一愣而后大喜。先前叫他先生,是因为做销售这一行,只要看到顾客,都是先生小姐这样叫的。却没考虑到古今异义这件事情,他肯让她叫他名字,当然最好不过了。 而她自己的名字,已经‘失忆’的琉璃是这样解释的。 “你看我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谁也不认得,谁也不记得,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可不正应了那句话,穷途末路,流离失所,就取其中几个字做名字,叫陌琉璃吧。” 一开始那夜神医纠结怎么称呼她的时候,她想起那个牛鼻子老道给自己批的命,只能咬牙歪打正着了。好在人家也没深追究。 终于到了那照夜城内。马车一路行驶到一家气派的府邸门口。琉璃随着夜无霜跳下车,也没要人家扶。 在门口就张大嘴惊讶不已。 ——我的妈,这个门看上去装修的好贵啊。我该不是遇到土豪了吧! 人家夜无霜已经抬腿迈进大门里去了。琉璃急忙背着小包袱跟进去。到里面才知道自己还没有惊讶完。 他家占地面积一定很广。这么大的平方米,要是在21世纪,得花多少钱才能买下来呀? 一进门就有家仆迎上来。“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老爷等您等的可着急了呢!”话一说完,就看见刘姥姥逛大观园似的琉璃。一愣“哟,这位是?” 不知是不是琉璃错觉。总觉得夜无霜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夜无霜笑容清淡“是我新收的一个学徒,庞伯不必费心,无暇身子可还好?” 听话听音儿。这管家级别的人物怎么会听不出自家少爷话里面的不容探视。自是人精的把话题跟着夜无霜跑。 “无暇小姐这身子啊……”老伯叹了一口气。“先前一直按照您的方子吃着,本来眼见着好转不少,谁知有一日小姐有了精神,想出院晒晒太阳,几步路的功夫竟吐出一大口血来。”说着皱紧了眉。音量低了些“夫人那次大发雷霆,非说是您的方子里面有问题……” 他停了停,不见夜无霜有不快的神色,才道“那之后,夫人重新请了大夫,抓了药,您的方子就搁置着了。” 夜无霜早有预料,不以为忤,只是问“既然有人看着无暇的病,怎么还要我过来这一趟?” 老管家就叹了一口气。“本来小姐吐血的时候,老爷就想召唤您回来的,只是那时生意出了些问题,就一直耽搁着,可是新请的大夫一直没能医好小姐,小姐的病反而越来越重了,这才……” 夜无霜点点头,不见对自己父亲的态度不满“无暇在哪?我去给她瞧瞧。” 管家道“小姐刚吃了药,这会刚睡下,我的少爷,瞧脉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还是先回房里洗洗这一身的风尘吧!” 夜无霜想了想,反正无暇的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的,便点了点头“也好,就先回房歇一歇。” 那管家喜得连连点头,连忙叫人给他收拾东西,又突然一顿,笑了笑“就不知这位小公子要如何安排?” 夜无霜也是一顿,道“在我的院子里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吧”又看着琉璃“不介意偏僻些吧?” 琉璃自然连声称好,她一身男装,也不怕别人说闲言碎语,偏僻的更好,听这二人先前谈话,就知道夜无霜跟他家里人关系怕是不大好,打过招呼后离得远些也好,省得卷进无端的争端里去。 只是等着搬进去她才理解夜无霜先前那句‘不介意偏僻些’是什么意思。 她原本以为夜无霜是为了避免男女大防,给她安排一个偏僻点的屋子,却没有想到他自己的院子,就在这房子里很偏僻的地方。 这应该不仅仅是因为‘关系不好’吧…… 只是偏僻归偏僻,这院子里还是很风雅的。 风雅的和这暴发户的宅邸有些不搭配。 她看了一眼笑容安静的男人,百分之百确定这是他的手笔。 她穿越至此,身无一物,房间也没有什么好打扫的,打量完了摆设之后,就没有什么事情好做了。 于是她就开始发呆。 穿越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老实讲,她现在还没有什么真实感。 会那么容易接受夜无霜也是因为雏鸟情节,他就像是不会游泳的人溺水时飘来的木板,也可能不靠谱,但只有抓着他,才能感觉到安心。 但是虽然没有真实感,她居然也没什么害怕的感觉,该说她心大么? ‘木板’先生站在门口,很有礼貌的敲了敲门,把她的思绪敲回来。 她连忙扯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走到他跟前。 木板的微笑也很公式化,偏偏公式化的很真诚“琉璃姑娘晚间要和我们一起用饭么?还是无霜叫人将饭菜摆在屋里?” 琉璃想了想,问“我们?”直觉觉得这个我们不是单指他和她。 果然“我们一家人。”说完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不瞒姑娘,无霜家里实在是……怕扰了姑娘兴致,我观姑娘行为举止有几分江湖儿女的飒爽,应该也不会拘礼于这些事情,才冒犯提议……” 琉璃听着他那温和的语调,眼前一个人影飞快一闪,和他交融一起,转瞬即逝。 她眼前一花,未及细想,仔细去看,眼前还是那张气质比容貌出色的脸,有些纳闷,但是被她抛到脑后去。 这提议果然让人心动,听他先前的意思就知道他们家绝对不和平,没准儿比宅斗文斗得还厉害能避开当然好,只是“我不去打个招呼真的好么?毕竟那是长辈。” 无霜有些迟疑,但还是说出来“先前我和庞伯说你是我学徒。只怕我父母不会在意……”意思就是那俩人啥眼看人低,琉璃表示理解。 听先前庞伯和他的对话也知道今日这宴无好宴,估计有一场兴师问罪,她这外人在也的确不好,就心安理得的接受在院里吃这个提议了。 夜无霜转身离开,琉璃眼前忽然又是一个恍惚。 他身量高挑,人偏瘦但却不柔弱,披着白衣的样子干净文雅,虽然不大合适但是真有几分像是兰花。 可她眼前闪闪烁烁的那个背影,虽然一样高挑,一样偏瘦,却身着青衣,运筹帷幄,像是苍翠青竹。 那人是谁? 是她这身体原主认识的人么? 如果仅仅如此,为何她会……这么难受? 她没看见,自她想起那青色背影之后的自己,眼角眉梢飞快波动的那一抹诡异。 * 金黄色盘龙柱,是皇家才能用的规格,那明黄加身是这大梁最尊贵的人,让人下意识臣服,敬仰。不经意之间就拉开了遥远的距离。 一杀就算不想承认也必须说实话,女帝在皇位久了,看习惯主子穿青衣的样子,再看龙袍会下意识的感受到别人无法企及的距离。 那个穿着女帝皮的混账东西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主子身体不好却还要撑着整理政务,实在容易伤害龙体。 不过只要掌握了她的目的地,就可以收网了,主子也用不着等太长时间了。 只是世界上有一句话叫做‘天不从人愿’。 一杀接到十一的飞鸽传书时几乎已经能预料到主子是什么反应。 来不及咒骂那个女人的混账作为就急忙飞身入皇帝寝宫——私信都到了,密报怎么可能不到?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等到主子的疾风暴雨。 退下青衣的男人就是帝王! 帝王将掌心的密报捏成一团,自喉咙里呵出一声笑来,那笑声愉悦。 愉悦的一杀只能闭眼祈祷——那人最好是死了,否则…… 第17章 夜家家宴不欢而散。 琉璃从洒扫的小丫鬟的闲聊中得到了这个消息,无比的庆幸自己没有参与进去。 要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她还指着别人生存。 她瞄着凉凉月色叹了一口气。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弄明白,哪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她出来是为了消化食的,现在胃里舒服了许多,就准备转身回房。 谁知一转眼就看见一身白,那身白坐在隔壁屋子屋顶上的砖瓦上。手里正举着壶酒往嘴里送。 他长得清俊秀朗,这么个豪迈喝酒的姿势看起来也潇洒秀逸,美得像幅画一样。 琉璃在心底花痴尖叫了几秒脸上还维持着一本正经的神色。他今天刚和家里人吵完架,她这外人不方便参与进去,还是赶紧进屋歇着吧。 谁知她脚刚开始动作,夜无霜就把视线放在她身上,这距离稍稍有些远,但这身体视力似乎很不错,竟能看清楚他扯起嘴角露出的一个微笑。 然后只见他张口“长夜漫漫,孤枕难眠,琉璃姑娘莫不是也睡不着?不若和无霜一起饮酒谈天?” 琉璃看他嘴巴一张一合,明明没扯着脖子冲她喊,那声音偏偏像在耳边喃喃细语一样,当然也猜的出来是用了什么传音术,当下心里激动不已。 我的妈呀!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以前都是隔着层屏幕看里面人表演,现在有货真价实近在眼前的琉璃一下子亢奋了许多,抱着近距离观赏失传已久的博大精深的武功的想法,她一溜烟的窜上梯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夜无霜看。 ——完全忽略了什么鬼的矜持和夜无霜这明显有些不合时宜的邀请。 夜无霜是神医,医生总是要接触各类男男女女的本也不在意什么男女大防,被这么个大姑娘盯着也不见害羞。 琉璃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太激动时有些失落,自己魅力不足啊不足,不过又一想要是夜无霜对着这张还没去掉的男人脸害羞才更让人崩溃一点才没那么失落。 神医递给她一壶酒道“这是照夜城最出名的酒,名唤忘忧。是用这城郊外特有的忘忧花所酿,无忧无虑的人是不会醉的,只有心有忧愁的三杯下去就会醉成一团。姑娘若是心中无忧可以尝尝我家乡这特产,若是有忧,就还是饮我这坛十里醉吧。” 琉璃早就闻到了两壶酒味道不同,听他解释却没放在心上,喝酒嘛,不就是为了喝醉才喝酒的吗,喝的够多不管什么酒都会醉,当下表示就要手里这一坛。 然后也没看夜无霜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直接抬起酒壶,“咚咚咚”喝下许多。 她却不知,这忘忧酒究竟因何如此出名。 ——无忧无虑的人喝了不会醉,而心有忧虑的人不光会喝醉,还会在酒后将内心的难言之隐全部倾吐出来。 这酒本是自斟自酌用的,也有人心怀不轨用在商业里套话,却不知夜无霜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让她喝。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副场景。 那白衣清俊的男子将醉的不省人事的琉璃送回房,吩咐下人为她换了衣服,而他自己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面,磨开磨,铺好纸,准备写字的样子。 然而那字歪七扭八不成样子全然没了平日的妙笔之风,他苦笑一声丢开笔,去看铜镜。 镜中男子迷蒙才去震惊未退,哪有平日的冷静? 又如何能冷静: “哼……我告诉你……我是穿越来的你知道什么是穿越么?” 那女子分明是醉了,却字字真诚。 “就是一个人跳跃了时间和空间来到另一个世界,我啊——”她抓着他的衣襟眼睛对上他的“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想起那时的震惊,震惊的让他浑身发了冷汗,生生摆脱了醉意。 没错,他醉了。 在将琉璃唤上屋顶之前就醉了。 只是他素来被教导喜怒不形于色,就连酒醉也让人看不出来,若不是醉了他不会如此失礼与闺阁女子共饮,若不是心里烦闷不会带着忘忧上屋顶,若不是心中烦闷又带着醉意他就不会一时兴起想唤她喝忘忧,若不是…… 若不是他自己,他也不会听到这样的事情。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听起来荒谬,但喝忘忧醉酒的人从不说谎。 也就是说是真的。 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些事情,那时被招进皇宫,为她把脉,那时候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她‘穿越’而来? 所以她不是‘微服私访’而是逃离,所以有人想将她灭口…… 他素来聪颖,已经推测对了七成,但他仍有疑问没有解决,她那张和皇上一模一样的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身体身份是谁? 夜无霜到底不是常人,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接受这事实,只是…… 今夜难眠了。 没想到没等他平复完心中激荡的情绪,夜里却出了事。 他第一时间封锁了院里的消息,他这院落偏僻,除非闹出的动静太大,倒是不会惊扰前院,只是…… 他看着浑身诡异邪气的女人狐疑。 同行一路琉璃姑娘是怎样的脾性他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就算酒醉也不该换了一个人一般,联想起‘穿越’一事他忽然平静下来。 “不知这位被琉璃姑娘占了身子的姑娘……如何称呼?” ‘琉璃’盯着他许久,明明面上的伪装还没卸下来,夜无霜却觉得好像看到了那张原原本本的脸来。 ‘琉璃’轻轻一笑,浑身邪气,真气太过充沛竟溢出身体撑的身上的丝质内单无风自动。 “呵,聪明。本……叫本姑娘阿影好了。” 却哪里是什么琉璃?分明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梁苡影,回来了! 夜无霜虽然已有猜测,但听她承认仍然吃惊不已,吃惊之余就是担忧,这一个既然回来了,那那一个…… “不知姑娘……”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忽然有一道血口,他看的真切,是这女人用真气化出一道鞭子,只是虽然能看清,但是完全没可能躲开。 他面色冷沉心中惊讶,他本就有一身好武艺,自认单打独斗少有敌手,但那一刻竟没有丝毫反抗之心。 ——这女人邪门。 但他相信她不会杀他,凭她的武功想要杀他轻而易举,联想到偷偷跑出来的琉璃姑娘夜无霜叹了一口气。 “在下愿送姑娘回京城。” 梁苡影眉头一挑,兴味的冲他一笑“我喜欢聪明人……要不是留着你还有用,真想看看你浑身鲜血是什么样子。哈哈哈哈哈!” 夜无霜压下内心忧虑,已经看出这女人是个无法无天的货色,想起这阵子琉璃时常的头痛,怕是这女人在争抢身体。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等事情本该敬而远之的,但这女子作为只怕会为祸世间,还是先想办法将她带离照夜城,在另做打算为妙。 “姑娘……雅兴,只今日天色已晚,若是没旁的事,不妨先歇息一阵子,想必姑娘争夺身体,也累了,不是么?” 此话一出那张覆盖着陌生假面的脸一点点狰狞扭曲,不熟悉的暴虐正在她身体游走,那种真真切切的对血腥的渴望绝对做不了假,好在最后她只是优雅一笑,笑容里带着诡异的愉悦。 “依你又如何?” 言罢竟真的乖乖回屋里睡下了。 徒留夜无霜一人站在院外,感受那股阴邪到极点的杀意。 * “小二哥,来壶龙井。”温润的男声响起。 这一声如甘泉清冽惹得怀春的姑娘多看了几眼。 却被那男子身边另一个艳色无边的男人吸了眼。 没错,艳色无边。 那男人的相貌不像凡间来的,坐在椅子上一条腿却抬起来搭在桌子上,脸上的笑慵懒却危险。 这么个没教养的动作让他做的三分风流七分邪肆。 往来的姑娘莫不红了脸。 这二人自是暂且搭伴的夜无霜和梁苡影。 梁苡影穿惯了男装,加上来时琉璃就以男子身份入住,对男装自是没意见,只是卸下了假脸。 早上匆忙向父亲辞行,父亲本有意教训他一顿,却生生被这女人的杀气逼到打软腿。 若不是他还有用,只怕这女人已经将他毙于掌下了。 夜无霜点了茶,一回头,就见一穿着精致华美的姑娘正红着脸向那女人示好。 这女人名叫陆虹霓,父亲是一城之主,家境优渥,又住的天高皇帝远,打小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已是二八年华,正是情窦初开的好年纪。 陆虹霓一见着梁苡影就走不动道了,她及笄礼刚成,父亲就开始为她寻摸婚事,只是那帮子所谓的青年才俊在她眼里都是浪得虚名,足足拖了一年也未曾选到顺心的,可是…… 这人相貌风流俊逸,通身气度不凡,那邪性的微笑除了让他更吸引人之外竟无论如何也起不了违逆之心。 这样的男子……才配的上做她陆虹霓的夫君! 她眼角飞快地一扫,茶楼里隔着慕离偷看他的比比皆是,微咬了唇,决不能让他人捷足先登。 第18章 她惯来是个胆大的,遮着慕离对方定看不清她外貌,干脆掀下来,不信他不动心。 慕离一去,她便娇娇柔柔走到他桌子前,一声惊呼。 “啊呀!” 像是被桌腿拌了脚。 她本是指望对方心存怜惜扶住她不让她跌倒,这样就有机会肢体相触,到时自有办法让他进退两难。 却没想到这男人自始自终似笑非笑,明明有机会扶住她却只拿着扇子兴味的摇啊摇,“扑通”一声她就狠狠跌在地上。 她自幼娇生惯养这一跌一下子在身子上磕出个红印来,她身子一僵,强忍着疼痛,泪眼婆娑的把最好看的角度呈现在那人的面前。 “嗤——” 那人笑声中丝毫不掩饰的鄙夷让陆虹霓白了脸,怎么回事?他没看到自己摔倒了不想过来扶一把么? 夜无霜叹了一口气,这女人不管身份如何,总是从宫里出来的,这点技俩不至于看不出来,而且女人勾引女人怎么看都不是那么一回事。 为了不让这姑娘死的不明不白还是赶紧弄跑她吧——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梁苡影忽然一笑,端的是邪肆风流。 让刚被她那声嗤笑弄的尴尬不已的姑娘又一次红了脸。 然后拿着手里的扇子往她下巴上一挑—— “想给本公子暖床么?那你得长得漂亮才够格。丑女……”最后一句贴在姑娘耳朵边上说出来,人一下子就白了脸。 夜无霜看着她的侧脸,这样标志的姑娘怎么能说出那么恶毒的话?若是把人逼到想不开自杀怎么办? 想到这又觉得她这样的比起逼人自杀,说不定更喜欢自己动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上前一步,不着痕迹的用身体把两个人隔开一段距离。 “姑娘……这是在下的位置,若是姑娘走错了路,在下送您回去可好?” 快点走,不要挑战恶魔的耐心,否则想走就走不了了…… 他真的是好心,哪知那姑娘打量了他两眼,竟露出一脸的不屑! “不必了……我还是希望这位公子能……” 夜无霜从这话里听出鄙视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一个极尽贬低之能事却还有人靠上来,那一个被厌恶至此还不死心,最重要的是…… 他这是被嫌弃了么? 好吧!他得承认这位有阿影珠玉在前,在看到他时有落差也正常,但是这落差至于这样大么?好歹他也算得上是个青年才俊,惦记他的姑娘没有一打也有两打,怎么到了这就要被鄙视成这个样子? 算了算了!女人心海底针,她们女人的事还是让女人自己解决吧! 于是夜无霜夜大神医转身拉开邻座的凳子,不管了! 陆虹霓见碍事的人离开了,红着脸看回梁苡影,有些人见不得,一眼见到就是今生的劫难,纵使……他看起来很不客气的样子……但有这等机会怎能放过? 于是声音更加娇柔“公子……” 这一声媚到极点,但凡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热血沸腾,梁苡影明明是个女的眼里也忍不住泛起红光。 就是这个感觉…… 她病态的笑着,已经在幻想着等会儿该为这位大胆的美人上些什么刑罚好了,双手更是忍不住直接伸过去,掐在她的脖子上。 怎、怎么回事?这俊俏公子不应臣服在她石榴裙下吗?现在这是…… 放在她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窒息的感觉传来,喘不过气竟然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 但更可怕的是……那位俊俏公子眼里的猩红,就像……得了什么燥症一样…… 周围的客人早已注意到这一幕,有人已经颤抖着扔下银子准备跑路了。 梁苡影邪佞一笑,茶楼大门忽然关上,将一切妄图逃跑的人关回门内。 “哪个不要命的敢跑?” 众人听出话语里的不善,抖着腿,缩成一堆。 “公……公子……”陆虹霓已经喘不上气来了,现在还哪里顾得上男人?只要能活,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 可她越是挣扎,梁苡影的手就缩得越紧,仿佛眼睁睁看着人失去最后一点求生欲就是人生中最大的乐趣,眼见女人眼里希望灭绝,她扬起一笑,准备就此送她下地狱,忽然全身一顿—— 夜无霜缩回手中银针,看着她眼底暴虐回归清明,长呼了一口气。 人命关天,由不得他犹豫,既然已经动了手,就该好好想想这女人会留给他什么死法。 哪知众人誉为魔鬼的那人忽然折了一身脊梁,扒着桌檐催心催肺的呕吐起来,吐到没有东西可以吐之后,还忍不住干呕了好一阵。 陆虹霓死里逃生哪里顾得上管那么多,和周围逃跑的人一起趁着这功夫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离开前,眼里忍不住划过一丝恶毒。 夜无霜是少数没有逃跑的人,他站在原地静了一会儿,忽然抬步上前,递过一方干净的帕巾。 “你是怎么回来的?” 琉璃呕的胸腔一阵难受,见到帕子也不客气,瘫在旁边倒了壶茶水漱了漱口。 “别提了……这人就是一个疯子……”她眼里还有没退下去的惊悸“我喝醉之后,意识开始变得虚弱,她就冒出来了,本想抹杀我,但不知怎么一回事,对我下手,她也会痛苦,我才保下一命。” 她又灌了一口茶“这会要不是你下手下的即使,我反抗的又激烈,她只怕根本不会消失。” “所以……”夜无霜斟酌了一下用词,还是决定直接说“你酒后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琉璃一下子静下来。 她醉了酒,但记得很清楚,她竟然在别人面前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了!想告诉他那只是酒后胡话,却不知为什么不愿意在他面前撒谎。 何况……这个身体的主人居然还没死!想想那随时随地想要回到这个身体的梁苡影,再想想这位一路上都照顾有加的神医先生,忽然觉得,要是能说服他,把他拉倒他这边来,说不定能有对付那个女人的办法。 于是沉重的点点头,看向他“你会觉得我像个妖怪么?” 然后一脸诚惶诚恐的观察他的反应。 夜无霜顿了一下,扬起一个笑“当然不会。” 她竟然记得? 忘忧忘忧,喝过后倾吐自己的忧虑,是为了‘忘’。 所以平常喝过忘忧酒的人都不记得自己醉酒后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竟然记得,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更何况…… 要说妖怪,会有人比那夜里杀气腾腾邪气四溢的女人更像妖怪么? “夜某只想提醒姑娘,今后……还是莫要喝酒了。” 琉璃听到他不介意这些已经喜出望外了,又听到后半句更是深以为然,喝酒误事果然不仅仅是一句成语而已。 至于拉拢……路上她就赖定他了,不怕找不到机会说服他。 二人解释清楚缘由就立刻离开了这里,那女人看上去来头不浅,这闹的动静又太大,还是先避避风头为妙。 半个时辰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城门匆匆而过。 “夜某才疏学浅,从未见过姑娘这一体二魂之症,此行前去医谷,是为了让我师傅为姑娘想想办法。” 梁苡影既然暂时出不来,那原定的京城之行自然就取消了。 琉璃本就是从京城逃出来的,那里还肯再回去?因此听见夜无霜说要去医谷时,自然兴奋的很。 “您师傅,有办法?” 夜无霜无奈一笑“不能肯定。但总要试一试才能让人甘心不是吗?” 琉璃点点头。 夜无霜眉毛一挑,忽然问道“我观姑娘一身深厚内力,只怕是阿影姑娘留下来的,但姑娘即是异世而来,想必也不会运用,无霜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姑娘身旁,若姑娘有难,又该如何自保?” 琉璃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啊,我守着一堆宝藏却能看不能用,叫那姓梁的欺负成这样……” 夜无霜眸色一深,梁乃国姓,那女人相貌又和当今帝王一模一样,那双胞胎的猜测又一次浮上心头,只这一次他想的更多一些。 既然所有人都知道太后仅有一子,那会不会……是当年生产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若是当年其中一个出生时没有气息,被误认为是死胎,太后担心被责骂,就掩藏下其中一子的出生,而等那身体好的皇子入了玉牒,却发现那没了气息的皇女只是假死…… 那一切的一切就说的通了。 若是梁苡影还在这里,知道他怎么想的,定会夸一声聪明,虽然有些地方仍有出入,但与事实也相差无几了。 夜无霜心里的想法过了一个又一个,嘴上却还记得自己原本的目的。 “姑娘的年纪,现在开始打基础稍晚了些,但是好在这内力虽然深厚,但总归还属于这个身体,若是姑娘不介意,不若让无霜教你行气可好?” 琉璃不知短短时间他已经想了那么多,只是一听他要教她习武就兴奋的不行,要知道在这之前,所有能见到的武功全都是电视剧的各种特效,这时有人愿意教自然乐意。 “师傅,那说好了,咱先交轻功好不?” “……这是何故?”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果然断更久会导致记忆错乱,居然把琉璃失忆这个事给忘了,修改一下……私密马赛 第19章 “你想啊,我底子弱,说不定你教我怎么和人打架我打不过呢,但轻功就不一样啦,打不过还可以跑嘛,跑的快总有机会报信不是嘛?” 夜无霜想想是那么个道理,果然就教给她轻功行气的方法。 琉璃才被自己身体里还有另一个魂魄的事情惊到,担心那个女人出手狠辣,知道这事关她的人身安全,学习起来格外认真。 这一路前行,走的尽是些人迹罕至的地方,但胜在视野开阔,风景宜人,而且有地方练习她的轻功。 “你的腿这样不对。”夜无霜指出来“站的这般开,重心就不好找,下盘会不稳的。试着收到与肩齐平,重心会好找一些,你再试试。” 琉璃翻着白眼找了老半天那种感觉,仔细对比着自己腿和肩膀的宽度,然后慢慢往下压重心。 “错了,腿不要往里夹,自然一点,你这样很容易摔倒的。” 说起来好像很容易,可是琉璃蹲了半天也没蹲到夜无霜满意,夜无霜看她怎么说都不得要领,干脆的上了手。 说是上手,其实也只是拿了一柄扇子,在她不对的地方点出来,琉璃脸上一红,心道:只怕我太笨,人家又不好意思直说,恐怕心里早就不耐烦了吧…… 这样一想心里更是不好受,羞愧的脸上直泛红。 偏偏夜无霜瞧见了,以为是她太累,又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说,就道:“要不我们歇息一下吧,太疲累会适得其反的。” 这样一来琉璃更不好意思了。 你要是嫌我笨,直接骂我一顿多好?这样软言温语的,不是叫我更愧疚嘛? 但总是不好意思多说别的在给别人添麻烦。 无霜带她回马车,车夫马鞭一甩,车子就又开始行路。 无霜忽然一声笑。 琉璃这会儿对他的反应相当大:“我知道我太笨了,拖累你的行程,要不学武功这事,咱们就先缓缓?” “我不是在笑你。”如玉公子笑意不似往常清浅,像是真的想起什么值得欢欣雀跃的事情一样,打破了往常那张温和假面。 “我是在笑我自己。” 琉璃怔怔的看着,那张脸明明和往常一般朴素无二,却不再是那样耐看却平凡,好像是谁把那层模糊的滤镜撤走了,露出里面的精致的内容来。 夜无霜没察觉,继续道“我七岁和师傅一起采药习武,第一次动用内力想试着崩断大树,谁想到没能崩断树干不说,反倒撕裂了自己的衣服。” 琉璃还没从上一个冲击里走出来,听见这话,就下意识的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尴尬的抱着一堆碎裂的衣服,小心翼翼的躲着人走。 “噗嗤——啊对不起!我不是在笑你!我是说……” 夜无霜大度的笑笑:“我知道。” 他接着道:“认药材也是,师傅教我看图找药,可是到了真的去采药的时候,我把所有的药都认错了。” 说完可怜兮兮的看着琉璃:“你能猜到是为什么么?” 琉璃摇摇头:“你看着就是很聪明的人,我想不到你怎么会认错。” 他就笑了“那是因为师傅的画,画的太难看了。” “噗嗤——” 夜无霜:“你笑起来让人感到很温暖。” 琉璃愣愣:“可这不是我的身体,应该说那位阿、阿影笑的温暖吧。” 夜无霜摇头:“阿影姑娘的笑容只会让人……汗毛倒竖。” “真正让人感到温暖的不是这张脸,而是你这个人啊。” 琉璃被人夸了脸上一热,被夸本来就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何况夸她的还是个温温和和的大帅哥,心里美得不行。 夜无霜已抬头向外望去,忽然眼底光芒灼灼:“医谷快到了。” 医谷是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奇花异草数不胜数,野兔松鼠更是满山遍地,见着人也不躲,看一眼就接着抱着吃的啃的津津有味。 琉璃一路‘哇’过来,最后隔了好远就见着个木头搭的屋子,心里激动不已。 终于要见到驱鬼半仙(?)医道圣手,传说中的医谷老人,夜无霜他师傅了么! 不能怪她不矜持,谁愿意和个不听话的灵魂共用一体啊?何况这个灵魂还是个不□□,不爆则已,一旦爆炸,必定哀鸿遍野,她还想回家,怎么也不愿就这么挂掉。 于是带点期待的问道:“无霜你师傅真能搞定那位吗?我现在激动的浑身颤抖,等会儿真怕在他面前丢人现眼。” 无霜失笑:“师傅很好相处,只要不是心怀不正,不会为难你的,不要紧张。至于那一位……” 他皱皱眉:“无双不敢打包票,但保证师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定竭尽所能,不会轻言放弃的。” 琉璃无意给无霜施加压力,连忙笑称不妨事,虽然心里期待的不行,硬是生生的压下来。 但她可能运气不大好。 木屋并未上锁,只桌子上留了张便签,上书:我徒无霜,为师的日前听闻老友得到一株百年难得一见的毒草,心痒难耐,已快马离开去开眼界了,医谷内外大小事情,你回来了替为师经管着,另外,别把我那九伤花养死了。 落款是个印着什么花的的印章。 这便签写的随意至极,琉璃看了都忍不住发笑,回头一看,无霜嘴角抽搐,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他似是还想为师傅的颜面挣扎一下:“家师……性情顽劣,但医术还是值得信任的……” 琉璃忍笑:“嗯,我都懂。” 无霜:“……” 有这样一个师傅,真真让人生无可恋啊! 医谷老人应是已经离开一阵了,屋里落了一层薄灰,好在两个人都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一通收拾,总算在天黑之前让屋子恢复到能住人的样子。 “医谷本是我和家师的居所,少有外人,因此房间不多,且多是为病人准备的,还望姑娘不要嫌弃的好。” 琉璃当然明白他什么意思,这屋子就相当于病房了,哪个正常人愿意住病房啊?夜无霜是怕她嫌晦气。 可寄人篱下最怕给人添麻烦,忙道:“不嫌弃不嫌弃,我本就是病人,住这房子刚刚好。” 无霜仍像十分过意不去的样子,晚饭时,说什么也不让琉璃动手了。 等他端上来一桌精心准备的饭菜时,琉璃惊了。 这这这、看这菜色,比星级大厨不遑多让啊! 夜无霜的手会把脉也就算了,却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不会是银枪蜡烛头,看个美观吧? 这么想着没忍住下了一筷子。 …………好吃。 怎么会这么好吃的啊…… 这个级别应该可以去考个特厨了吧?! 是不是长得好看的人其他方面也会特别强大? 琉璃仔细想想,他会医术,会武功,还会做饭,再想想这身皮肉原本的主人那一手的武功…… 好吧,上天果然是不公平的。 偏偏夜无霜看到她的表情,还以为她不喜欢:“怎么了,不好吃吗?” 琉璃:“……” 琉璃:“神——医——你改行做厨子好不好啊?” 夜无霜:“……” 琉璃下巴搁在桌子上,抬起头苦哈哈的看着他,让他既无奈又好笑。 夜无霜从小没怎么和同龄人打交道,冷不丁被这么一闹,心里还是很开心的,但想想那一体二魂,这心就开不起来了。 偏他师傅还不在,没人能帮忙寻找这解决办法。 也不是他学艺不精,只是到底输了几分见识和底蕴。 于是这几日的功夫,一有时间就往书房里跑,抱着医术不撒手。 琉璃心想:这么些年小说电视剧都快把穿越写烂拍烂也没见哪个人能用医术医好的,何况要真能医好,何苦驱赶什么梁苡影啊?直接把魂送回去多好! 但看着夜无霜废寝忘食的研读医书就为了那么点可能,说不感动绝对是假的,要说记忆里有谁这样急切的求医问药,除了自己的父母,大概也没别人了。 想想这位神医一路上呵护备至,银子他出,养着她,武功他教,纵着她,若是实在回不去,和他在一起,应该会很幸福吧…… 但一瞬间想起那个阿影阴骘的狂笑,长叹一声,还是仔细想想怎么回家吧,与其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如好好做好自己的事。 那一套轻功心法她已经练的很熟了,夜无霜忙着看书的时候她不敢打扰,就自己把轻功复习了一遍。 这身子御气而行可以像羽毛一样漂浮在空气间,只是她一开始脚下没个落脚点总觉得不踏实,每每飞起来时总紧张的把浑身的肌肉崩起来,才做的不好,这时什么也不想竟然能飘的很流利了,她发现这点时,眉眼都笑弯了。 能御气而行意味着以后别人追杀她时也有保命的手段,想想能从追兵手下逃开,又学会了轻功,心里高兴,就在天上打了个旋儿,一回头,恰见夜无霜正倚在窗前看她。 他不知是什么时候放下医术的,凝望着她出了神。 那目光缱绻又温柔。 第20章 琉璃像片落叶一样轻悠悠的飘下来,欢快的蹦向他:“无霜你看,我已经能飞的很高了!” 无霜的眼神随着她移动,然后顿了顿,那温柔的笑更多了几分真意:“嗯,进步很快,还是很有天分的。那你要不要在学些武功来防身呢?你也知道……” 琉璃不等他说完就道:“当然好呀!你也别老把自己往屋子里一锁不出门了,其实我对能不能分离没报期望的,当时只是没有落脚之处才硬缠着你……说起来还真是不好意思啊。”她吐吐舌,一副很愧疚的样子。 偏偏无霜听出言外之意:“当时?那你现在又是为了什么留下来?” 琉璃喜欢的看向四周:“为这美景,为这医谷,这里可真美啊……” 她回头,不知是否错觉,夜无霜笑容淡了些。 可她还没说完:“最重要的,还是为了无霜你啦。” 夜无霜眼睛亮了一下:“我?” 琉璃重重点头。如果说先前缠着他是害怕一个人无处落脚,在看过他为了自己抱着医术研究了那么久之后就只剩深深的感激和谢意。 “我们现在是最好的朋友,我想着医谷这里这么偏僻,你肯定没什么人能聊天畅饮的,要是不嫌我吵,我们天天对酒当歌!” 他道:“绝不会嫌你吵的。” 琉璃还当他今晚还会抱着医书看一晚上,也不知是不是她那句话起了作用,晚上吃过晚饭,无霜就搬出两个酒坛子,笑道:“你说的,对酒当歌。” 琉璃张张口:“可我要是喝多了,‘她’又出来可怎么办?” “这个不必担心。”夜无霜胸有成竹:“这是家师用药和果子调出来的药酒,有酒味却不是酒,醉不了人。” 琉璃将信将疑的抿了一口,说是酒,不如说是果汁来的更合适一点,但又比果汁多了些酒的醇畅,既然里面没有酒精…… 无霜看着一只只空坛子哭笑不得,倒不知道这姑娘是个这么贪嘴的。 琉璃喝到最后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哼哼,话说以前不是没喝过果汁啊!怎么就这么不矜持呢? 无霜:“……实在不行,我给你弄点药吧……” 琉璃肚子生疼但十分拒绝:“泻药么?我喝的是水不是吃了东西撑到,泻药管用么?” 无霜无奈的很,那你说你先头干嘛跟没见过喝的一样死命喝,现在肚子疼他也只是想让她好过一点就道:“那不然我给你揉揉肚子吧。” 说完就觉得不对劲:“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无霜只是看姑娘难受,想办法而已,绝对没有半点轻薄的意思……” 最后觉得自己解释不清十分无奈的哀叹一声,那模样当真可爱的紧。 琉璃是从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来的,各种各样的事情都见识过,那个年代这种纯情的男人已经很少见了。何况医生吗,救死扶伤很正常。 于是就安慰道:“我懂你意思,来吧,我没那么多事。”然后躺下来,把肚子露给人家。 夜无霜:“……” 他真的只是不小心秃噜了一下嘴皮子,姑娘你不用这么坦荡的,真的。 他小时候学医,妹妹无暇也时常会有腹痛之症,年幼时哥哥给妹妹揉揉肚子,虽是同父异母,但心里也坦荡。 长大后再是兄妹也要避嫌,就不再做那样的事了。 刚刚那一瞬间,他眼前不知怎的出现小时候的场景,妹妹正撒着娇叫唤肚子疼,然后…… 他就不小心…… 于是现在看着小刺猬一样露出肚子的琉璃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琉璃就不尴尬吗?当然不!她就是在单细胞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她还不是单细胞,只是想着这样一个谪仙般的人物不该因为一个失误太尴尬。 她想着数到五就自己爬起来,逗他说闹着玩的,所以当一只宽厚的手掌抚上她的肚子时她有些缓不过神来。 她她她她开玩笑的啊! 无霜这回说话缓慢,但一字一句十分坚定:“下回不要喝那么多了。毕竟是药酒,喝多了也会对身体有害的。” 琉璃红着脸:“嗯。” 那宽厚手掌上的热气隔着衣料透到肚子上,因为喝多了撑到的肚子被那热气熏染,竟真的不那么痛了。 是梦吗? 是梦吧。 这样的人,竟然在给她揉肚子。 无霜像是怕她这样躺着不舒服,把她的头放在自己腿上。 原本有些放松的琉璃身体一下子崩起来,膝膝膝膝膝枕! 这应该算作膝枕吧! 无霜像是感受到她的不自在,笑意浅浅:“不要太紧张,身子崩的太紧,会不舒服的。就想着是在屋子里,放轻松。” 这怎么轻松得了啊! 琉璃浑身都僵硬了,努力把身子崩起来,尽可能的不让自己的重量压倒他的腿上。 压麻了怎么办? 无霜轻叹一口气,忽然一伸手,在她脖子上什么地方轻轻一按。 琉璃昏睡过去之前仿佛听见他在说:“要是你不这么客气该多好。” 呵呵,错觉吧……一个把肚子露给男性的女孩子,哪里客气了? 她这样一边腹诽着,一边陷入甜甜的梦境里。 第二天醒来时,自己已经在房间里了,想也知道是谁把她挪过来的,被子盖的一丝不苟,肚子已经不疼了,就是…… 好想上厕所…… 她爬起来,一路小跑到茅房里,舒舒服服的解决了个人问题,然后在一路小跑回来。 路过药庐时,里面正有人兴致高昂的给无霜介绍婚事。 咦?媒婆么?不对,听着像个男人的声音,那,媒公?不对退回去,这里不是没有人的么? 好奇心撺掇着她,本想回房间的脚生生拐了个弯,趴在房门上扒着门缝往里瞅。 果然是有人,一个年岁看起来不小的爷爷,带着两个小童,和一个粉纱女子。 听了一会儿琉璃才算弄明白,这白胡子爷爷是来求医谷老人治病的,谁想到医谷老人不在,听说无霜是他亲传弟子,又是个品貌礼数俱全的,就打上了结亲的主意。 那粉纱女子就是他要介绍的对象,自己的外孙女。 只一条门缝,琉璃也看不清里面的东西,但是听着无霜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人家聊着天,却好像从那恭敬的对话里听出几分……不耐烦? 这下琉璃乐了,但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一半是那种同学有了对象下意识的起哄,另一半又有点奇怪的滞闷。 不过她惯来心大,想想就把它归类成同情无霜被人催婚。 也就走神这么一会儿功夫,不知里面说了些什么,忽然有些沉静,那白胡子爷爷干干巴巴得道:“无霜公子莫不是瞧不上嫣儿才这么说来应付我老人家吧……” 这就有点逼婚意思了,琉璃就算看戏看的在欢也觉得过分了。 你说你来找人家看病,本就是求人家帮忙还一副倚老卖老的架势是不是不大好? 可毕竟这个年代琉璃也不好说什么。 但无霜敢:“老人家说笑了,无霜从不唬人,小姐风光霁月,定能遇上更好的人家,至于无霜,是真的有心上人了。” 琉璃还没等心口的滞闷散去,忽然门一开,露出无霜的笑脸来,他一手攥了她的手腕,拖进房间里,然后当着人家的面道:“老人家可看清楚了,这便是无霜的心上人。” 那白胡子爷爷明显没料到传说中只有病人能进的医谷里会有别的女孩一愣,但仍然不死心:“贤侄莫要诳我老人家,医谷里不是只有病人的么?” 无霜笑容真切,明明是强势的拽着她的手,偏偏动作呵护,表情深情:“却是只有病人。这姑娘得了病,来我医谷求诊,无霜惭愧,对姑娘一见钟情,姑娘更是因我追求,坠入情网。我两人已私定终身。若不是师傅不在,只怕无霜早央着他老人家给我二人定下婚事了。” 他转头看着她,眼里情真意切,深情满满,要不是一早听出他对那人催婚事的不耐烦,只怕琉璃早就败下阵来。 就是现在,看着那眼里的浓情蜜意琉璃还忍不住的恍惚,只得叹一声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无霜准保是个影帝! 他转回头,又叹息道:“无霜不愿辜负姑娘深情,只能对不住老爷子了。” 这话里话外表达意思在清楚不过,但那白胡子爷爷毕竟人老成精,一眼看出琉璃那脸上的错愕,心道:你个小娃娃脸皮厚,拿女孩子家家拒绝我老人家,这小姑娘总不能不在意自己名节帮着你说谎。 立刻改变攻略对象,冲着琉璃和蔼可亲的笑:“小女娃,小子说话不实成,你个女娃娃可要想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是污了名节,对你可不好啊。” 别说琉璃不是阿影那个原装货,就是是也不会在乎这种威胁何况她不是。 她从二十一世纪来,一来电视剧里没见过几面的演员已经把爱这东西演烂了,说个爱太小儿科,二来不认识的老人家和认识的关系还不错的无霜她肯定帮无霜。 最重要的是,无霜正握着她的手,脸上笑容‘和蔼可亲’。 第21章 她立马换了个表情,让外人看来叫‘含羞带怯’,让熟悉她的人看来真是假的不能再假。 嗓子捏细了羞答答得道:“老人家说笑了,哪有姑娘家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奴家的确……是和无霜公子私定终生了……” 说完‘含情脉脉’的凝视了无霜好几眼,让你胡说八道,本小姐非腻歪死你不可! 这要是别人,没准这招还真好使。 偏偏对面那人是夜无霜。 他眼神比琉璃认真的多,至少远超‘含情脉脉’这个标准,琉璃的假笑很快撑不下去,这人眼里的东西…… 无霜等到差不多了才收敛起来,然后一本正经的看回那位想尽办法给他找女人的病人,“如此,我们可否医病了?” 那老人讷讷不得言,这个时代少有姑娘愿意用清白去面对流言蜚语的,只的歇了抓孙女婿的心,老老实实让人把脉。 琉璃在看不见的角落里用手冰了冰脸,真是的这人演起戏来让人分不清真假,就算她不是花痴也难免心神动摇两下,何况…… 琉璃看了那粉纱裙明显满脸遗憾的小姑娘一眼,何况还是这种从未出闺阁见不了几个老爷们的姑娘家。 人家在看病,琉璃也不好多呆,笑着说了声去泡茶就匆匆离开,找到后厨,烧上水,摸摸头上的汗珠,一转头,‘嫣儿’正满脸复杂的站在她身后。 琉璃挑挑眉,一福身,礼节无可挑剔“姑娘安好。” 行完礼忍不住奇怪了一下:咦,这个礼节那里看来的,怎么一点违和感都没有的? 嫣儿回了个礼,动作柔软的多,一看就是真真正正在古代教出来的大家闺秀瞧着让人多几分心怜。 “我方才听见无霜公子的话了,小姐竟已……和无霜公子私定终身了么?” 琉璃压下一瞬间奇怪的暴虐和想捏死她的心情,笑着回:“说来倒也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这的确是事实。” 她本来也考虑过要不然也让夜无霜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但是吃人家用人家总不好再欺负人家,再加上夜无霜那彪悍的武力值和那个‘和蔼可亲’的眼神,琉璃十分识时务的选择了正确的回答。 嫣儿笑的勉强了几分:“是这样……” 琉璃猜她有话没说完,而且多半是那种‘一见钟情却痴心错付’的废话,笑嘻嘻的拆了她的台阶。 “其实也是有辱家门,我俩少年人年轻气盛,早已珠胎暗结……方才无霜顾忌我的颜面才没有多说,想想还真是不好意思……” 嫣儿大惊失色却不相信:“早听说医谷老人规矩严格,他座下弟子更是持证严明,怎么会做出这么……”不检点的“事情来?姑娘莫要诓骗与我!” 琉璃看过的狗血电视剧没有以前也有八百,想编个故事糊弄个未曾出阁的小姑娘还不容易,当下开始绘声绘色的编起故事。 什么落单少女来医谷求医却被混混缠住,俊朗谦和的医谷公子刚巧遇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年少风流肆意,她温柔美貌惊人,两人天雷勾地火,当下山无棱天地合,又听说她是来医谷求医的,喜不自禁,长辈不在,自己做主,早就拜了堂,少年男女年轻火力盛,就有了身孕。 她这厢声情并茂,惊呆了屋里屋外两个人。 嫣儿是正正经经的古代女人,女戒女训倒背如流,这等事自是从来也没听过,当下被吓找了。 而屋外的夜无霜…… 他本来只是想看看这茶叫她泡到哪里去了,却未想此‘茬’非彼‘茶’。 真是出人意料的让人……好生欢喜。 于是等到了晚上那一家人终于离开,琉璃就看见无霜笑容古怪的看着她:“珠胎暗结?” 陌琉璃:“……” 她有必要解释一下:“我那是、那是给你排忧解难而已……不要放在心上。” 好个排忧解难,无霜道:“我年少风流肆意,却对姑娘情根深种,如今害的姑娘名声尽毁,这让我如何和师傅交代?” 陌琉璃:“……” 这人怎么比她还戏精?虽然他表情很真诚,但是眼神出卖了你!那是□□裸的打趣啊! 好吧,是她不对!但是不是你先表露出不喜欢那姑娘的意思她才敢这样做的么? 她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又听那个戏精道:“家师最是重视规矩,但是好在他还很喜欢小孩子,不然姑娘和我‘珠胎暗结’,想必若是家师有机会含饴弄孙一定不会再计较这等败坏门风的事……” 陌琉璃:“呵呵。” 要不是看在你养着我我非一爪子挠死你不可。 打趣够了夜无霜又像往常那样给她讲如何习武,正经的仿佛刚才都是错觉。 琉璃甩开一闪而过的心悸,认认真真学习起来,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她一本正经调整着姿势的时候,旁边那人比夜色更深沉的眼眸。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半个月,练武加上偶尔有人来求医,平静安宁,就是有的时候想起做销售那些忙碌的日子十分想念。 打破它的是一纸传书,雪白的信鸽带来了不知什么样的消息,那从容不迫的神医一下子变了脸色,抓住她的手腕红着眼的样子让琉璃一瞬间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他。 夜无霜真的很急,以前怕太颠簸苦着琉璃都是用舒适宽敞的马车代步,这次竟捏着她的手腕不管不顾的拖上马,一路疾驰狂奔。 三四天的功夫白天夜里都是在马上度过,琉璃有时累得撑不住了合眼睡上一觉,醒来发现他好像根本没有合过眼,纵然脸色青白还依然疾驰不停,等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琉璃的身子骨几乎散了架。 她怎么也没想到两个人狂奔五天竟是来到了……义庄。 更加没有想到的是,那清贵从容的公子哥双膝跪地,声音发颤的看着一句没了气息的尸体唤了声:“师傅……” 名满天下的第一神医,死在□□下。 而喝退了仵作自己检查师傅遗体的夜无霜当晚灌了琉璃一坛酒,唤出了藏在她身体里的梁苡影。 梁苡影不愧是梁苡影,面对杀气腾腾的夜无霜甚至还饶有兴致的笑了笑。 “我记得你拿针刺我的时候精神得很,怎么,才过了几天就成了这副样子?” 夜无霜不置一词,只拿出一张纸放在她眼前:“这个图案你认得的吧。” 画着桃花的图腾本该清雅可人,却莫名多了几分妖冶。 梁苡影嗤笑出声:“我还以为怎的,区区一个皇家图腾,也能让你……”她瞬间不悦的捏住刺向她心脏的长剑,手指轻轻一拧,那看似坚硬的长剑竟然就这样硬生生的折断,驱使着它的人却斯毫不意外,双手成掌,一招黑虎掏心就使出来。 梁苡影冷哼一声,自小苦练不是白搭将折断的剑刃随手一丢,像是随手一般对掌过去,杀伤力却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漫不经心,夜无霜一瞬间觉得五脏六腑肆意翻腾,口鼻顿时流出鲜血。 许是这味道刺激了梁苡影,她掌法愈加凌厉,带着置人于死地的力度和将猎物玩弄于鼓掌之下的嚣张,顿时掀翻苦苦挣扎的夜无霜,然后真气化作长剑抵在他下颌上。 “就凭你也想动我?再练个一百年吧!” 真气灌入长剑一瞬间就要刺进他喉咙。 夜无霜不避不闪只冷哼一声,梁苡影原地一顿,剑法撤去怒不可遏:“你竟敢对我下药!?” 杀气四溢瞬间草木不生,这凌厉的杀意也让夜无霜浑身不适,但被人欺凌的童年若没有师傅自己根本就活不下去,既然师傅不在了他也没什么可怕,衣服松散着没了平日的端庄到多出几分剑客的不羁。 “皇室之人蛮不讲理,既然讲不通理也只好出此下策。姑娘无不无辜,可以问问你那好皇兄才是。” 那语气十分不恭敬,梁苡影一瞬间拧了眉:“凭你也配问我哥哥?” 突然想到了什么怒气平复饶有兴趣的看他一眼:“原来你猜到了。” 夜无霜咳出血来笑容依然豪迈却失了真意:“一模一样的相貌这并不难猜不是么?只是可笑,这大梁天下就这样被你兄妹二人玩弄于鼓掌之下,可,”他脸色青白像是上不来气的样子却强撑着把话说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到底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主掌生杀大权,既如此,还等什么?给我个痛快好了!” 梁苡影虚起眼打量他两眼,忽然手指一动一道真气打进他身体里一瞬间封住他血脉,然后上前捏住他脉门,忽然嘲讽一笑:“想自裁?你说的没错天下都是我的,你是我的臣民,我要你生你才能生,我不让你死你也休想死!” 说完捏住他下巴迫他开口喂了些什么进去。 “何况,本帝总得留着人为我解毒不是?” 第22章 官道上的车马已经连行了好几日,除了必要的补给几乎不停下脚步。 只奇怪的是,这个方向并不似要回皇城。 打理干净换好男子衣袍的梁苡影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梁苡影,只是偶尔间狂暴的杀意会让人浑身汗毛倒竖。 因着两人都被对方下了药拿捏住夜无霜并没有什么过激行为,只是昨夜里本来想是睡着了的梁苡影忽然抬手捏住几根飞向她颈项间的银针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良久。 不是不想杀了她然后自尽以谢师恩只是……冷静下来不再失控之后他想的更多的是怎么杀。 怎么杀呢,如果一个人武力值比你高,比你会下药,比你能想到的东西多,还不吃美男计只对娇娇柔柔的女孩子感兴趣,重点是她本人也是女孩子。 要怎么杀呢?总不能去迎合她的爱好变性吧? 认真思索这个问题的夜无霜在对面那人把果子当暗器飞到他脸上的时候才回神。 “本帝有事问你,你可知道那个占了本帝身子的小丫头是什么来路?” 夜无霜挑挑眉,把头扭到一边,不理她。 但这压根难不倒梁苡影,也不知她动了什么手脚,腹部忽然一阵剧痛,夜无霜浑身颤抖的趴在马车里的垫子上,那种千虫咬的滋味让人恨不得将己身覆灭来成全一瞬间的舒畅。 医谷老人痴心医道,医毒不分家,夜无霜对毒自是有所了解,但从未听说过有这样想什么时候发作就什么时候发作的毒,这不像毒更像蛊…… 想用这种方法让自己臣服么?夜无霜冷笑,幼时身体不好被师傅收下却也没少试药这种疼痛虽然难受但不是不能忍受,何况你可以控制我难道我就没办法奈何你了么? 指尖黑乎乎的药末撒出去和先前下在那人身上的□□相互反应果然梁苡影眉毛纠结在一起像是感受到了什么。 “呵,你就这点道行是奈何不了本帝的。” 收下越发不留情面的催动体内的毒物,两人就为这事较上劲了,你若是让我疼痛一倍我也必定让你生不如死,端看谁先忍耐不住开口求饶。 可,一个是医道圣手药物反应已经试的不能再多另一个又是掌握天下的暗帝绝不为任何人低头,这般较劲最终以两败俱伤作为结果。 两人各自吐出一口血来,然后浑不在意的盯着对方,夜无霜本以为她还会想什么损招让他生不如死,没想到最先低头的人却是她。 “你若是说了……本帝就解开你身上的血蛊,并且不计较你在本帝身上下药的事情,如何?” “血蛊?” 梁苡影挑眉:“或者你对血蛊更感兴趣的话,本帝也不是不能破例告诉你这东西的做法。” 夜无霜嗤之以鼻:“留着你那下作的东西自己用吧!”说完皱皱眉,不甚情愿得到:“这姑娘漂泊无依,死后也不知如何就占了你的身子,你若是想将她剥离在找人家父母几代找回你丢的场子,怕是打错算盘了。” 夜无霜摸了摸袖子,心下一叹,他不是愿意说谎的人,但是琉璃毕竟无辜,若是牵扯进来这疯子一样的女帝只怕能寻出让人魂飞魄散的法子来,到底是他们之间的恩怨还是不要让无辜的人受苦比较好。何况听她的意思像是不怎么记得被琉璃占了身子之后发生的事,瞒了便瞒了吧。 被揭出心里的想法梁苡影却也不在意,坐没坐相的把身子往后斜歪着靠上软榻:“不知来路,名姓总该知道的,你们相处了这好些日子,总不会没个正经的称呼,说。我听着” 夜无霜不好在瞒只好道:“琉璃。” 梁苡影一听见这个名字就忍不住一声嗤笑:“流离?流离失所,好名字。” 懒得纠正她,夜无霜搞不懂梁苡影这奇葩的品味,也想不明白流离失所怎么就是个好名字了,只能默不作声,但话匣子已开,梁苡影又怎么允许他三缄其口,各种各样的问题让人烦不胜烦,夜无霜避过所有关键信息又很好地满足了她的好奇心。梁苡影眼神闪闪烁烁不知在算计着什么。 最后两人落脚在清溪镇的一处客栈里。客栈是个小客栈,但五脏六腑俱全,梁苡影很满意并要了一间房间。 这一路上都不怎么愿意搭理她的夜无霜终于忍不住了:“店家,要两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简直胡闹尤其对象还是这么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自是不能容忍! 一把扇子抵在他下巴上抬起他的脸,那人笑的轻佻:“莫不是与我同处一室会让你心存杂念,这才不敢……” 夜无霜动也不动反嘲讽回去:“我自己的银子有权利决定如何支配。” 这一路上开支的确都是在打他秋风,但是梁苡影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听见这话哂笑一声,低头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只要本帝想,你整个人都是本帝的,区区几两银子,也值得你这般大动肝火?” 近在咫尺的容颜没能让他有分毫触动单身后那个小二嘴巴张大的表情却是在让人不能忽视。 夜无霜忍着情绪道:“你现在是男装,能不能注意一点影响?”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还特意压低了语调生怕别人听见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女装可以?” 可听见这话他情绪更大了什么叫女装可以?都不行!只要你还是梁苡影就别来接近我好么? 只恨自己实力不够不敢有底气的吼出来,只是憋红了一张脸更加窘迫:“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这样很容易让别人觉得我们是一对断袖,你不会尴尬的么?” 说完就觉得自己真是傻,她要是会觉得尴尬才可能是天上下红雨了呢果然,梁苡影把扇子在手上耍了个花式:“店家!这附近哪的姑娘最漂亮,嘴巴甜会哄人的,可否给我们兄弟指个去处?” 一刻钟后被迫来这种地方的夜无霜看着左拥右抱熟练得不能再熟练的梁苡影简直三观尽裂。 他……也知道当今皇上后宫三千娇女无数只是知道双胞胎这个事情的时候一直以为是哥哥这样做,但是…… 他觉得自己可能想错了。 这后宫三千只怕都为一人而设,那鬼魅般阴煞煞试图灼伤人命的女子才是后宫女子的道。 他恍然间想起那时惊鸿一瞥青竹一般的圣上,那样钟灵毓秀的人物原来一开始就高高在上不染凡尘,只是到底那无暇也只是假象。 小镇上的姑娘没见过出手这般阔绰的人物,何况还是个面容俊俏不似凡人的少年,见惯大腹便便的土财主之后能遇上这样灵秀的人物简直是好命,,于是平素里矜持着不怎么见客以保持身价的头牌也忍不住往她身上凑。 偏生这人坐拥环肥燕瘦也一副高洁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痒他动情时会是何种模样。 有几个姑娘见夜无霜落单本也想伺候但让他面色冷淡的挥退,一面心里为不能接近这样人物的好颜色而感到遗憾,一面又是不屑明明到了这样的销金窟却还装圣人,再加上夜无霜一身药味儿让人觉得是个病秧子不讨喜,而梁苡影嘴巴里甜言蜜语却几乎不重样,两厢一对比围着梁苡影的姑娘就越发多起来。 有姑娘仗着自己颜色好又被他夸了几句,心花怒放便央着梁苡影寻欢,要知道这样的花楼自是看谁能留住客,听见这话夜无霜终于维持不住自己置身事外的表情看了梁苡影一眼。 那一眼含义十分明确:你行么? 对面这要是个男人这就是□□裸的挑衅,但是梁苡影眉头一挑,一炷香后,雅间里那声声吟哦传到他耳朵里。 身体力行的告诉他,当然行! 气的他想转身就走又没那个勇气,只能闷闷不乐的躲在一楼喝花酒。 别在意这个花酒,青楼吗。里面的酒自然是花酒。 他一面喝一面想着,那时不顾后果唤出梁苡影时是真的抱着一死的决心的,只是没有考虑到琉璃…… 倘若梁苡影的身体死了,琉璃会活下来么? 还是和那个身体一起烟消云散? 不是没有过后悔但是,他想起师傅冰冷的尸体,那是警告。 是皇家给他的警告。 就算他的本意是带着琉璃一起走,但是琉璃毕竟存在于梁苡影的身体里,怎么想这都不会是那个身在高位的男人会允许的事情。 只是他始终以为就算是警告也不会这般惨烈,连个回旋余地都没有,到底是他错了,是他不够谨慎,高估了皇室之人的耐心。 师傅的仇不能不报,他想着将梁苡影的魂换出来,就不算杀了琉璃,但终究是自欺欺人…… 他仰头将酒饮尽,如今受制于人,纵然梁苡影没有向京城传信,但终究是不□□,若是…… 尚未想完,楼上忽然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女子惊恐的呜咽,夜无霜皱皱眉,忽然浑身冰冷。 那是陪着梁苡影的女人的声音 第23章 夜无霜大惊失色,这女人又发什么疯? 他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皇帝’不好好坐在御座上指点江山,反倒跑出来狎妓么? 他没考虑过其他情况,毕竟这大梁再也找不出一个比她更残暴的人出来了,忍着心里千般的情绪几步跨上楼才想警告她几句忽然一个后撤向后飘去,手上也不由自主的摆出了防御架势。 地面上的血迹还腥湿着,哪怕是靡丽的香料也遮不下去的血腥味就那么窜进他鼻子里,地上的女人眼睛里还带着没褪下去的惊恐,但是从那个一动不动的反应上看怕是已经…… 他脑子里忍不住开始放映起医谷每年从朝廷手中接下的伤病朝臣要么身上的伤危及生命要么心理疾病严重到夜夜不眠,一睡着就全是无休无止的噩梦,那时他只是认真的照顾病患却从来不曾想过那高高屹立三百年的朝堂里究竟坐了位怎样不堪的帝王。 “你……”他话一出口才发觉声音有些干哑,咽下些津液勉强让嗓子不那么干哑才道:“你为何要做下这等事?” 坐在香榻上的女子身着男子衣袍,头发已经披散下来,看上去竟有几分柔弱的感觉,夜无霜将那点错觉咽下肚柔弱?她要是柔弱那死不瞑目的小姑娘死的可太冤! 他将那点杂念屏退认真的看着她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梁苡影眼里血色未退,正欲再抓些什么压下这一身不杀人就不会熄灭的邪火,听到这话盯着他看。 夜无霜纵然有一肚子的愤懑想要带着她关进炼狱里去赎尽那些洗不清的罪孽碰上这眼光也忍不住的退却。 门外被人拍的震天响,他进来时特意反锁了门,本是想他若是情绪激动暴露出她的身份时也能将外面的人尽数兜住但现在看来倒像是和梁苡影做了从犯。 梁苡影没回答他。 饶是明白上位者喜怒无常夜无霜心里也像燃了一把火焚心煮肺的煎熬的人恨不得一死以求解脱,那人却仍然不说话。 “我问你话,为何不答?” 这等怒气之下他却忽然冷静下来了,门外的嘈杂听不见耳朵里只有那人浅浅淡淡的呼吸声,静谧的像是处在一间只有自己存在的屋子。 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那张脸,梁苡影气势不凡,长相更是惊为天人,那张脸就显得漂亮过头让人觉得多看一眼也是亵渎,倒是琉璃轻轻浅浅撑起这具皮囊时让人有种想的一张的感觉。 往日里嫌它太漂亮会灼伤人眼,不肯多看,这时却忍不住打量,真的是一张很漂亮的脸想必父母应该都是很漂亮的人才能生出这样漂亮的女儿,那张脸上最出彩的莫过于眼睛,因着主人残暴狂虐总是呈现出一种腥红的颜色让人看了退却。 但是这时她明明刚刚杀过人眼里竟然是一片茫然,茫然的像是不知道那样现货的生命陨落在她手里,人命在皇家手里何其卑贱就像师傅,一生不入宫阙不贪权势,仅仅是因为徒弟收留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孩就被人拿来作为示威的工具。 “好得很。” 他忽然不想听了。 梁苡影下意识地向前,却忽然看见几根银针分别插入不同的穴道,她是不世奇才,练武上少有人能比得过她眼力自是不同旁人,一见那几处穴道忽然不悦道:“你以为凭你也配和本帝动手?” 夜无霜笑容回归大道平和恍若那个妄图一命换命的青年一瞬间死了,留下一个无畏无惧的去壳在同人战斗:“配与不配怎是陛下说了算的?要动上手才能知晓。” 说罢一身强硬罡气自身上爆发,鼓得袍袖无风自动。 长剑被主人战意引领竟发出闪烁蓝光,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梁苡影自幼除了皇兄之外从无敌手,本想说什么见到他这一副架势也闭了嘴勾起一抹嗜血的笑:“非要找死怎么能不成全你?” 夜无霜仿佛从那笑里看出一抹落寞。 但随即被狠辣的真气击碎好个梁苡影出手便是死招,本就没打算放过他的夜无霜脸色一冷迅速挥掌对上,这两个人气势如虹又都是个顶个的高手,两人真气对碰瞬间掀起房盖惹得门外拍门不断的丫鬟婆子一声惊恐的呼号,对上屋内已经气绝的姑娘更是直挺挺的吓晕了过去。 两人一路打一路催起对方体内的蛊毒,相互折磨相互拼杀,夜无霜招式上本不输梁苡影半分只是真气不如她雄厚,也不知是不是那几针扎出了效果状态竟然越来越好的样子,两人一路打一路有意避开人迹,夜无霜纯粹是不想伤害无辜,至于梁苡影心里怎么想的只有鬼才知道。 一路打到人迹罕至的密林两人连体内真气都懒得压抑,瞬间飞沙走石枝柳尽折。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夜无霜总觉得梁苡影状态没那么好,出招也很焦躁真气也很混乱,而且绝大多数的攻击其实并没落到他身上都是旁边的树石遭了秧,就像小孩子被大人误会做错事的委屈,在疯狂发泄心里的不如意。 他觉得这太荒谬了,那是帝王,睥睨天下又有什么人能让她受委屈?何况杀了人她怎么好意思觉得自己委屈? 这样想想是不是皇宫里那位也这样觉得,师傅的死在他眼里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越想越愤怒越想越痛苦,这些压得他日日夜夜不得安睡的情绪此时一股脑的爆发出来化作尖锐的长矛狠狠地刺向与他交战的女人。 梁苡影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不容作假的杀意。 想杀她的人太多了,被她杀死的朝臣亲眷,无时无刻不在试探着禁卫军底线的刺客群体,甚至…… 甚至连父皇母后都盼不得她从未存活在这世界上。 可她总能很快的接受现实然后带着轻蔑的笑将所有试图违抗她的人一一送进地狱。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见面不过几天,啰啰嗦嗦胜过她父母,待她从不比待别人好甚至长相一般般武功一般般,她一抬手就能碾死的蝼蚁想要杀她的时候她会这般委屈? 于是再一次对掌时梁苡影撤去护体罡气任夜无霜裹挟着浓重杀意的一掌狠狠拍在她胸口。 夜无霜一愣,没想到这种变故,对方已经停手按常理自己不该趁人之危,但师父躺在义庄那冰冰凉凉的身躯还在眼前,他眼里忽然一狠,长剑已经不留情面的插进她胸口。 梁苡影任那灭顶的疼痛席卷她全身,面无表情的盯着胸前的长剑看了一会儿才缓缓的将它□□扔在地上。 “我做错了什么?” 夜无霜一愣。 不知为何梁苡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竟让他感到心虚,可是听到她这话就忍不住一声冷笑:“做错了什么?你随随便便杀人灭口怎么好意思问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人命当真如此轻贱甚至让你连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能让你说杀就杀留不下一丝余地?” 师傅也好女人也罢,明明都是无辜的,为什么会这样…… 这话像是让她很不理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况君让臣死臣岂可不死?我是君王,本就该顺应我的意思!” “君王?你算什么君王?”夜无霜骂,眼里血色翻涌“你若真是君王,敢不敢将自己的身份大白于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坐那宝座的究竟是谁!” 梁苡影是兄长的影子,平素最恨有人说她不是君王,听到前半句掌上杀招已经酝酿好,听到后半句却又生生顿住。 好半天才道:“那又如何?说与不说有何分别?” “……” 梁苡影呵出一声笑来,笑容嘲讽却好像要哭:“说与不说这大梁总是我梁家的天下!就算不是我,也会是我哥哥坐在那个位子上!说了又如何?御史台死谏我会在乎?伦理纲常压得住我?” 她面色一狠:“就是真知道了,哪个敢反我?不怕脑袋搬家?我做得了初一当然也能做成十五!便是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我和我哥哥也会是这大梁的王皇!那些个酸儒也要掂量掂量,想翻天,谁有那个本事!梁苡澈嘛?那贱人之子身上有我的血蛊,我若死,他也要给我陪葬!” 那猩红再次自她眼底浮现:“既无人翻得了我的天,我又何必在乎他们的生死?不如我的,自该在我脚下臣服!怨只能怨他们不够强!” 胡说八道!“你这都是歪理!就算你有本事只手遮天,再多臣民你也杀得完,可没了子民的帝王算什么帝王?别忘了国家怎么生存,还不是你眼中蝼蚁为你献上税收,才养活得了你的内务府!否则你算什么帝王?再者说,蝼蚁也自有蝼蚁的生存之道,你凭什么遮了他们的天,废了他们的道?如若那样,要律法作何?要王国作何?”竟为了这种歪理草菅人命他一定是傻了才会在那一刻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 却听近若咫尺处,一清润男音响起:“就凭我便是他们的天,我就是他们的道。” 夜无霜惊惶看去,不知何时密林被禁卫团团围住,一袭青衣的丹凤眼男人笑容清朗,却……不容置喙。 第24章 那人苍劲如竹,却是个病弱公子,披星戴月风尘仆仆却未能折损这人半分气度,只会好奇这般人物该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养出来。 明明长了一张瘦弱的世家公子哥的绝艳面容,却能毫无违和感的说出那样霸道的话语,夜无霜和他浅薄的几次见面这人碍着当时梁苡影生病对他有几分礼遇,从不曾有过这样的针锋相对,恰好这次他杀意全开又迎上自己刚刚和势均力敌的人动过手之后最虚弱的时候,那锋芒他没抵过,呕出一口鲜血来。 梁苡影张张口像是要说什么,但是他没看见。 一杀飞快的将刀架在夜无霜脖子上,回头去看主上,等候下一步命令,那人浅浅笑笑,只道让人收拾出一个干净的马车出来,再多拨几个人留给他差遣,两人心里明镜似的只道这是软禁的意思,但一个佯作不知,另一个毫无异议,只是对着看了几眼,交换了些不与外人道之的信息,夜无霜就正式开启了自己的软禁生活。 一杀安排好一切,就地扎营,然后默默退去,把空间留给那对气氛明显不对的兄妹。 “……既是回来了,为何不回京城去?” 先开口的是梁苡宸,他问话时眸色温温,像是个真心疼爱妹妹担忧她吃亏的兄长,但是背地里汹涌的暗潮却只有那兄妹二人自己心中有数。 梁苡影一哂,没了方才的茫然,那柔弱仿佛只是一闪而过,她撩袍坐在地下,也不管枯枝烂叶会不会脏了她的衣袍:“若是我回去,那位子不是又要我来做?年年也没个新意,倒不如出来逛一逛,长长见识。倒是兄长,莫非是那位子已经做腻了,等不及要我替?” 这兄妹也是奇怪,寻常人想做做不不上的皇位在他二人眼中不值一提,也不知是不是得到了就不珍惜的怪病。 梁苡宸当真好脾气,被亲妹妹这样夹枪带棒的讽刺一通也不见生气,甚至也一撩袍坐下,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因为截然不同的表情神态变得格外好区分。 他叹一声:“阿影也知那位子寂寞,怎么还抛下兄长,和那人一道。” 梁苡影这回干脆直接躺下,望着那柔和月光:“兴许……是‘正好’吧。” 一母同胞瞬息之间梁苡宸已经晓得自己妹妹的意思,却并不吃惊,只叹息一声:“那好,便留他一条性命。” 提到性命,梁苡影一皱眉:“哥哥为什么杀了那老头?” 她没忘记自己为什么会被叫出来,若不是因为医谷老人的死,夜无霜不至于有胆子以卵击石。 但她却忘了,她这般行径有多想兴师问罪还是为了个男人向她哥兴师问罪,梁苡宸眸色瞬间深沉却没有回答她的质问而是笑容浅浅的转移了话题:“说起来,阿兄还不知,藏在阿影身子里那个幽魂是如何除掉的。” 这本也是他想问清的事情,梁苡影一听这事更是心烦:“哪除去了?还在我身子里呆着呢,只不过那夜无霜用酒灌醉了她,才把我放出来。” 身体里藏了个人再好脾气的人都会忍不住惊恐何况梁苡影杀生无数手上累下重重罪孽,又是大梁暗帝习惯将一切牢牢捏紧在手中琉璃的存在就像个□□时刻提醒着她有这样一个不安分的存在在威胁着她的生命。 梁苡宸想了想却没说什么,酒么,那时那人醉倒在宫廷里大声喧哗言语无状却也没见阿影回来,此法或许可做个保底但却不可完全依赖。 忽听梁苡影问道:“兄长是如何知道我身在何方的,明明我未曾像线人透露过我的消息……”她本来以为是因为今天脑的事情太引人瞩目但仔细想一想不对,就算是收到线报快马加鞭送回去兄长也不可能无视地理山川之险长路迢迢的漫长路途插了翅膀一样眨眼间便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之中定然还有别的事情她不知道。 果然梁苡宸但笑不语。 第二天清晨时梁苡影终于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被发现行踪的了。 马车前跪着一个女人,身着绫罗绸缎戴着翠玉朱钗明显是一副大户人家小姐的摸样,偏偏跪在地上浑身都得像是风中摇曳的落叶脸色苍白惊恐。 梁苡影一见她就寒了脸——那个不惜自贬身价倒贴男人的贱女人,原来是她竟然敢泄露自己的行踪是嫌命长了么? 二话不说抽出一杀随身携带的佩刀直接挥在陆虹霓耳边然后稳稳挺住一瞬间削去几缕青丝。 陆虹霓从见到天子模样时就已经魂不守舍如果这个人是皇上那那天见到的人又是谁?总不可能是□□术能一人在多个地方游荡剩下的可能性就是双生…… 如果是双生那问题就大了,当今太后的儿子打从入玉牒就只有一个孩子若是双生当年那可是欺君之罪! 她竟搅和到这种事情里来难道是嫌命长! 何况……她两股战战何况她竟不知廉耻在茶寮里试图以美□□惑君王我的天!她大概真的是命不久矣吧…… 本来已经快要下厨神经衰弱那光风霁月的男人竟直接提这把刀劈在她眼前一瞬间眼前白光直冒她就……直挺挺的晕过去了。 “哼,没用的东西。” 梁苡影骂了一句,然后收回刀,兄长没有处置就说明这个女人还有用,有多不喜也得留她一命。 一杀皱着眉从她手里拿回自己的配刀,然后恭恭敬敬的向梁苡宸抱拳:“主上,车马已经备好,是否现在动身?” 梁苡影神色一变却终究拗不过兄长被精致的车马带回了京城。 大梁国都君安,歌舞升平,海晏河清。谁也不能说这座城市不好。 但朝堂上坐着的君主残暴是事实,无数人都曾经亲眼目睹血洗的惨况,被杀的有罪无罪的都有谁也闹不清楚皇上是什么脾性。 不过这繁华是肯定的。那精致的车马也没引起多少人注意,顺顺当当进了宫廷。 大梁由那对兄妹一手遮天,何况前堂有自己人震着明暗两帝均不在宫,离宫这些日子虽有些跳梁小丑但也都被雷霆手段镇压。 梁苡影才刚回宫浑身犯懒自己避开宫人回了冷宫,梁苡宸则坐在御书房满眼冷沉:“可查出那个陌琉璃和夜无霜的关系了?” 重新掌握阿影现状之后除了离宫抓人之外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查清那野魂和大夫的关系。 医谷老人亲传子弟每年都会入宫为他掌脉因此那假货和夜无霜接触时他本以为只是巧合。 但什么样的巧合会让夜无霜命都不顾去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逃跑?还是自己疏忽否则早就应该有了结果。 天可怜见这儿的女人是弱势群体受欺负了会找父兄撑腰梁苡宸这样想本无可厚非但问题是琉璃不是,她失忆后以为自己在那时穿越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对她关怀备至的夜无霜要说有哪里有关系大概是雏鸟情节作祟。 于是这个美丽的误会就这样形成了甚至当事人连叫屈的资格都没有。 一杀道:“那姑娘来历不明,属下等巡查时是围绕夜无霜开展,但此人身为医者,见过的人既多且杂,但都属于萍水相逢再见无期,亲友方面属下等也查过,此人与族中人有嫌隙,平时甚少来往,有符合年级的姑娘无任何异常,剩下的那些虽也排查过,但明显不符合条件,属下无能,请主上责罚。” 梁苡宸端起茶盏,里面的茶汤色泽漂亮是宫内有名的茶匠亲手研磨而成,平日里总能抚平他杂乱的心绪,但此时他杯中茶量却不减分毫减少只拿杯盖轻轻的罩着。 “无亲、无故、漂泊无依。夜无霜救她只为了一副好心肠?” 他虽有疑问但明显不需要人回答,少年时那个俊朗但惹人厌恶的男人面孔一闪而过,他眼中冷光一闪:“继续查。不亲不睦都有可能是假象,查查他往来的书信,有没有不正常,查到立刻来报。” 一杀立刻肃正应是。 而后就是朝内一系列变动,只要不触及他宝贝亲妹妹梁苡宸总是胸有成竹从容不迫,那时的他才是运筹帷幄的帝王,一杀明显更喜欢这样的主子连回答声音都提高了半分。 烈日下跪在御书房门口的女人战战兢兢,在照夜城她是天高皇帝远的城主小姐,但在天子脚下她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偏偏有人争着抢着去做玩物还不如意。 父亲知道带走她的是天子连问都没问就直接收拾好了她的细软可是…… 陆虹霓忽然有种将死的直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膝盖都跪的酸麻里间的帝王才刚想起来她的样子将她唤进去,她不敢抬头看却听那人道“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她僵硬的抬头——好相貌的帝王没能安慰到她的心脏,那人只是在一番打量后轻描淡写的甩出四个字。 “差强人意。” 他身旁的那个高大的侍卫就踱步到她面前在她脖子上轻飘飘的一拧。 她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那年轻的帝王诡谲到极致的眼神。 第25章 御书房多了个死尸帝王和护卫却都毫不在意的样子。 “她的生辰八字的确没错吧。” 那年轻的帝王问道。 “没错,而且这是我们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合适的容器了。” 梁苡宸点点头,看着天色不早打算去冷宫陪陪自己好不容易寻回的妹妹,却见七杀匆匆忙忙赶来神色不对。 待七杀附耳交代了事情一杀觉得自己主子身子好像一僵,然后无边的杀意自他身上涌起。 冷宫内,还是一样的身体,但魂显然又换回来了。 七杀愁眉苦脸:“女帝回来时好好的还嚷着困,谁知道才睡了一觉,又换成这个粗鄙的东西。” 就是跟之前有些不一样,好像出去了一趟把宫里的事情都忘了一样。 琉璃看着金碧辉煌的宫殿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但是怎么做的到? 她之前被那厉鬼(虽然想在看起来自己才是占了人身子的恶鬼)驱逐回身体内部,但是外界发生了什么还是有感应的,所以这个身体的主人居然还是个女帝么? 无霜要找他们报仇却被抓起来,被关在哪她却一无所知,凭她能救出无霜然后远离这对兄妹么? 她疯狂神游的时候梁苡宸也在打量她:“这是之前的那个?” 七杀连忙道:“行为举止和先前的那个一般无二,就是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们一样。”跟失忆了似的。 琉璃看着那帝王不知怎么咽了口口水,生理上的濡慕亲近和直觉上的恐惧合二为一让她有片刻的分裂,但被近在咫尺的容颜一刺激硬生生逼出几分理智来。 “你好……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别杀我……” 很没骨气但很有眼力。 梁苡宸没多说什么,只伸手一招,一杀以捧着一坛子酒原地待命了,见到手势讲酒送上。 琉璃一看就知道这人想做什么了,不等他用强抢先一步道:“我自己来。” 然后乖觉的捧着坛子大口大口畅饮,白酒度数很高,相当烧胃,但是琉璃觉得自己要是不乖乖喝估计下场会很凄凉于是纵然胃已经火烧火燎的也不敢停下直到一坛子酒饮尽。 但,没用。 这酒度数绝对比夜无霜灌她的高多了,但她喝那个几乎是一口倒,喝这个却怎么也醉不了人。 梁苡宸先前已猜出酒只是引却未必次次都灵验此时也不见失望,只是忽然盯着已经有些害怕的琉璃头顶道:“陌琉璃。” 琉璃抬头。 不得不提梁苡宸皮相是真的好,她这些日子看梁苡影的脸看的久了有免疫力也忍不住有些失神。 兄妹两个明明是双生子来的,然而相貌虽然一样气势却天差地别所以皮相上显得也有很大差别。 但她只是失神一刻立刻回神。 相貌再好也是水中月镜中花,若他打定主意要为自己妹妹除掉她长得再好看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那人似乎也不介意她溜号严重,只是笑:“你先前仗着寄居在阿影身体里让我不好下手,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再也没这个凭仗了。” 琉璃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这年头间谍业务已经这么发达了么?她妹妹之前一直在外游荡他也能知道这身体里的天翻地覆? 她心里暗暗叫苦却完全没想到之前自己已经来过一次心里酸涩只当皇帝只手遮天。 可是到底是和夜无霜混过一阵子武功也学过虽然不精通到现在可以拿来壮胆,何况他说的话给了她灵感。 她也不知从哪摸出把匕首:“说的有道理,可我现在还可以凭仗这个不是吗?” 那刀离她喉咙只有寸许,琉璃不知为何觉得这样还是不够有安全感,好像那人劈手就能夺过来一样,干脆直接抵在脖子最脆弱的地方,到底是和医生混了一阵子,一下子那捏住最脆弱的地方。 梁苡宸眸色一暗这个距离他也不能保证不出意外。 “……你想要什么?” 几刻钟后,夜无霜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女帝以死相逼。 他不喜皇室中人从来没掩藏过,到看到眼前这场景非但没冷眼旁观还旁若无人的走到她身旁:“你没事吧?” 琉璃很欢快的道:“不错嘛,这么快就认出我了!” “……就算你现在能胁迫住他,这外面潜伏着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 夜无霜心有七窍,眼前这一副场景看着就把事情了解了个七七八八,虽然也觉得眼前的场景又有趣又解气但还是忍不住想提醒得意忘形的琉璃。 若是平时,夜无霜一定带她杀出去,但也不知这对兄妹使了什么法子封住他气脉,行不了气运不了功两人就是笼中鸟插翅难逃。 琉璃却道:“我没打算跑。” 这话真意外,连一旁的梁苡宸都忍不住挑了下眉。 琉璃道:“就是这人下令杀了你师傅?” 夜无霜本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听见这句话也憋了回去。 那沉默不语的样子琉璃看来就是默认。 她想起那时失魂落魄跪在师傅灵前的夜无霜,已经做好同归于尽准备的夜无霜,和现在这个一身傲骨却被锁在笼中的夜无霜眼里忽然血气上涌。 她上辈子循规蹈矩的生活,结果就因为被批命什么穷途末路流离失所整天悲观过活,结果还是成了异世界不受欢迎的游魂一个。 好不容易有个不计较自己身份的人肯对自己好,怎么能让旁人欺负了去? 那血色瞬间打通她的关节多日以来梁苡影身体里磅礴的内力就像被开启的宝藏奔腾而出,双手拧出一个奇异的印结狠狠拍向梁苡宸。 这一击雷霆万钧是连梁苡影都没有的道行,绕是梁苡宸也不敢大意挥手迎上。 越是交手梁苡宸越是惊心,这独特的内劲是阿影所有不假,但怎会有如此的威力? 两人都是绝世的高手,至少内功比拼旗鼓相当,这一仗声势浩大,别宫的人心惊胆战的见了个轮廓就被皇上的随身暗卫率兵拦下,没人胆敢在这时去触帝王霉头,只出了一人。 梁苡澈怀疑自己瞎了眼,虽说平日里也总说什么看见梁苡宸就会瞎眼,但事实上对于自己恨之入骨的兄弟的相貌熟记于心。 那么他是瞎了么为什么正在对掌的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刻出来一般? 他忽然想起冷宫内关着的那个上了年纪的宫女,他们之间有些关系,过了这时候找时机去打听一下——太后究竟育有几子。 他眼神一冷,就算再怎么被鄙薄被轻贱也始终是皇家养出来的,何况他还是当年梁衡帝宠妾灭妻的产物心智自也不输他人,都是天潢贵胄没道理自己就只是个王还是个没实权的王而那人就能高高在上的坐在权利顶峰的宝座上,若是梁苡宸当真有个双生兄弟,那太后当年就是欺君! 他眼里亮起野性的光他一定要斗倒梁苡宸一定要! 冷宫内却没人管他心思几多转折,两人早已不满足在狭窄的宫殿内比试而是一路杀到空旷地方没钱难为清道的暗卫,他们的职责就是不能让人看见明帝和暗帝一起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梁苡宸越打越痛快,早慧加上刻苦天下减少有人能在武功上与他比肩,他又不肯伤到自己妹妹因此出师后少有能酣畅淋漓打架的时候,因此难得有机会自是招招狠辣下手不容情。 琉璃越打越来劲,她没打过架到身体里不知是什么灼热的火灼伤她的心肺急切的需要发泄出来,旗鼓相当的梁苡宸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何况他还欺负了无霜。 于是这一场本来是琉璃想要打死他换回自由身的架打到最后变成两个人的友好切磋。 等那一身刻骨的战意消退之后两个人稍稍冷静了一下,一个被暗卫长护在身后,一个被神医一把抓走。 夜无霜深指去探她脉象,激烈的脉搏除了表明刚才那一场架打的有多凶之外还隐隐约约探出一点药物的暴虐。 迟疑片刻终是不甘愿的看向梁苡宸:“敢问陛下,阿影姑娘以前是否吃过什么药性激烈的药物?” 梁苡宸眸色一冷:“一点隐藏性别的药物。怎么?你是查出什么不对了?” 相比较来说夜无霜更希望梁苡影以命偿命,但是想想琉璃和她共用一个身体,先前孤注一掷的决绝褪去后他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琉璃吃苦受罪。 最后念出几个药名道:“每五日煎一次混着白酒服下,连喝一年不可间断。” 这下梁苡宸的眸色更冷,夜无霜师承医谷老人,那老人最喜欢用最简单的药方治最难的病,巴不得一副药下去疾病全消。 就算夜无霜没能得到全部传承也该差之不远,却开出一副一年不可间断的方子…… 他忽然有些后悔,先前不该随着阿影得意让她喝些什么掩藏性别特征的药。 可能是人家正在救自己妹妹的病梁苡宸态度好了不少,只是揪着一个问题不放。 “阿影的身体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 夜无霜似讥似讽,却三缄其口绝不回答。 第26章 梁苡宸让他这么挑衅眼神一冷,一杀上前想给他点教训却被琉璃拦住。 她这一身武功也不知出了什么岔子竟然能运用自如,一杀就算再怎么气急面对女帝的真气也只能不甘心的退下,琉璃还嘲讽的瞪他一眼。 一杀:“……” 等那和尚把该做的事做完他一定要她好瞧! 他以为当着天子放肆就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没想到还有更过分的。 “你们能出去下吗,我和无霜有话说。” 一杀终于忍不住抽出佩刀寒声道:“不过区区残魂别太过分!” 琉璃转头看他,那眼里一闪而过的红光让人心惊,恍若回到那个大开杀戒的夜晚,血洗的后宫里残破不堪的肢体,可那明明不是女帝缘何会有这样的气势? 等那股凌厉的气势慢慢褪去他才喘的上气来隐隐发觉背后衣衫已经湿透,有心在去和她拼上一拼却发觉已经完全提不起劲来了。 这才发觉原来光是为了承受那股劲力他就已经用尽力气。 “一杀。” 听见主子声音一杀立刻行礼,原以为会看见主子清理掉这个跳梁小丑,却看见那病弱不损半分气度的青年道:“回御书房。” 转身之时他好像看到那青年眼角飞快划过的愉悦笑意。 错觉吗? 等屋内人退尽,夜无霜叹了一声扶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你这又是何苦?” 先前行气的顺畅果然只是暂时的,现在停下来全身的经脉都在造反。 琉璃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向外看了几眼那意思是隔墙有耳,他现在经脉被封关注不到这些事,四处扫了扫不见纸笔。 琉璃扯住他的手不放开,拿手指在他的掌心上写字:附近有数十人,都是高手,跑不出去。 那细小的触感像跟羽毛一样,明明是刮蹭着他的手心却像搔到了他的心里,痒痒麻麻的。 琉璃见他没反应,又写一遍,还没写完就被他的掌心包住了手指,大掌一握而松,在她的掌心里写起字。 她其实不会繁体字,能看不能写,但不知写的时候为何那么顺畅,她只是一思索就当是占了梁苡影身子的附加作用,但绕是如此,那繁体字的多重笔画写在手上也不是那么容易辨认的,她得看的很仔细。 因此错过了夜无霜放在她身上的眼神。 当她抬起头,夜无霜又是那个一身坦然地神医。 琉璃正在想着他的问题,也没多注意,又拽着他的手回答他:阿影暂时出不来,好像是之前太累了,还需要休息一阵子。 想了想又接着写:他们把你关在哪? 夜无霜叹了一口气:天牢。里面还有机关,可惜是被蒙着眼送进去的,否则自己也能逃出来。 琉璃沉默了一下,如果有可能她希望两个人一起逃出去,但机关消息她不熟,也不知梁苡影对这些有没有研究,但她没有多担心,而是继续写:实在不行等我内伤养好了,把天牢砸了,说什么也要把你救出来。 她觉得凭着梁苡影的身手,砸碎天牢应该不成问题。 夜无霜哭笑不得,话说正常人听说什么地方有机关,第一时间想到的不应该是怎么破解吗,怎么这姑娘心里想的永远是直接破坏掉的法子。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让她这么一说,连日里来压在心头不外显露的悲怆和绝望像是被撕了道口子,有光透过那个口子照进来。 他忍不住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发,继续写:那些药你一定要按时吃,阿影姑娘的身子实在是很有些问题。要是不吃,你会遭罪的。 琉璃点点头:你也要多注意自己身旁的事情。别让人欺负了。 夜无霜心里一暖,幼时得不得意,父母的冷淡都一瞬间模糊了,变成琉璃一本正经的神色,从小被任其自生自灭的生长下来他从不奢望别人的关心,但此时有个人能在乎他是否会受人欺负,还能奢求什么呢? 两人短暂的谈话,但交流了很多事情,梁苡宸到底是个妹控的帝王,掐着点把两人分开,并吩咐下去今晚琉璃就在冷宫过夜,临行时目光诡异的盯着她看了好久,让琉璃生生打了个寒战。 人一走,她就忍不住开始发呆,是心电感应吗?明明不认识这个人但是感觉到他的存在时她总有一种莫名的悸动,说是女孩见到帅哥春心萌动但怎么看也不像那么一回事,但毫无疑问的,那种感觉绝对是刻骨铭心的,能连着她的血脉一起颤抖不已。 最后她将手放在自己心脏鼓动处,自言自语道:“是你吗?明明沉睡过去了还这般不安分,搞得我心律不齐,怪难受的。” 这般想法一闪而过,她准备上床好好休息一下,到底是和梁苡宸那一站消耗了太多心神,赶快把体力补回来把无霜救走才是正经事。 可她还没来得及躺下,门一推,进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宫女。 那宫女像是不知她睡没睡着一样,进来时小心翼翼,颇像做贼,她那一身穿着就更像了。 她先前听人说这是冷宫,但看这里金碧辉煌的觉得不靠谱,冷宫不是让犯了错得了皇帝不喜的女人孤苦到死的地方嘛,这倒像是哪个宠妃住的别院。 但看看这个宫女,她又有点相信这是冷宫了。 这人长得非常一般,扔进人群里看不出来的那种,有五六十岁的样子,脸上皱纹十分深刻,头发上有不少白发,她看过清宫剧,宫女一般是二十五岁出宫照理来说不行还有这么大岁数的,但是这里是从来没听过的大梁,说不定制度不一样她就不说什么了。 但这宫女穿的十分破旧,毫不夸张的说,把她扔到大街上说是乞丐也有人信,可就算是冷宫的宫女也不至于落魄到这个样子吧? 这宫女明显注意到她还没睡,动作一僵,然后条件反射一般扑通跪在地上,那声音大的琉璃听着都替她膝盖疼。 “老奴、叩见女帝……” 琉璃咂咂嘴,这还是个知道梁苡影身份的。 不过能用冷宫做行宫,那男人应该是把这座宫殿里的人单独控制起来了,想也不那么奇怪。 那宫女行完礼却不肯走,一路膝行着给琉璃奉了一杯茶。 琉璃:“……” 她没有奴役人的癖好,何况人家这么大岁数总感觉自己在欺负人,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一点。 “你先放着吧,我等会自己喝,天也不早了,你该睡觉睡觉,该休息休息,不用管我了。” 她以为都说了这话了人家应该能理解自己的好意,谁想到她就是跪着,不说话,也不走,十分有一种你不喝我就和你耗着的架势。 琉璃见不得老人家这样跪在自己面前,咳了一声,琢磨着估计是那个小皇上吩咐她了什么,寻思着接过来想办法泼了,做个样子让人家好交差。 谁知那碗茶一接过来她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她分明是借着敬茶的动作递了什么东西过来。 梁苡影身体里的本能还在,能清楚的听清楚四周隐藏着的暗卫的呼吸声,明显这个人给她传递消息是不被人允许的,她虽然仗着梁苡影一身武功嚣张了一回,但到底是对这种暗戳戳的事情不擅长,可也还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她面上不动声色,做了一个喝茶的动作,但其实嘴皮子都没沾到碗边,只是借着这个动作偷偷把那东西展开一看,是张纸条,用血液写着‘铅华殿’。 那是什么地方? 这人费劲巴拉的越过层层眼线就是为了这三个字? 是想……让她打听什么么? 她看起来很像好人吗? 只是想想还关在天牢里的无霜,这宫里奇奇怪怪的事多了,她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无霜考虑考虑,多个人多条门路总是没坏处的。 放还茶杯时还回去的就只是茶杯,那纸条却被她收起来了。 那宫女眼睛顿时一亮,然后似是不想让人看见她眼里的喜色一般急急忙忙低下头让凌乱的发丝遮住自己的眼。 入夜熄了灯,琉璃却怎么也睡不着,铅华殿,铅华,洗净铅华,这名字听着像是上一任皇帝的哪个妃子的住所,就是太妃? 那宫女年纪应该是能伺候的到太妃的样子,可是让她去那地方看什么太妃有什么意义么? 更何况…… 她应该,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吧…… 否则那个宫人有胆子给梁苡影奉茶时夹带私货啊? 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想应该把那纸张毁尸灭迹,又不想吞下去,就干了一件十分招人恨的事。 第二天来打扫的人看着地板上那一堆被撕的细碎的纸屑有些发愣。 琉璃厚着脸皮任人打量,都说藏一片叶子最好的地方是森林里,那藏一张纸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撕成纸屑然后和其他的纸屑堆在一起。 无聊的熬了一夜的成果,就是一堆几毫米几毫米大小长宽的纸堆,虽然看起来很想头皮屑,但是目的达到了就好了。 她笑眯眯的送走了打扫的宫女姐姐,迎来了面色不善的一杀。 第27章 一杀神色有些复杂。 昨夜夜无霜从这里离开后第一时间被请去了御书房,在路上时怕迟则生变一直没有来得及问他女帝这些时日的状况,他料想着主子叫他应该是为了询问他这事结果不是。 两个人的气场其实是有些接近的,一个是苍翠玉竹,一个是无垢青莲,坐在一起假笑的样子都是十分想象的。 奈何两人话语中的刀光剑影却让人清楚的明白他们都不是什么完全良善之人。 “……我观神医红光满面似是红鸾有星,在这里先恭喜您了。” 然他眸色深沉,完全不似恭喜模样。 夜无霜能听出这话里的不怀好意言不由衷,但他丝毫不在乎,甚至饶有兴致的打量梁苡宸许久:“我倒看不出陛下竟然还会算命,想来姻缘寺这么大名气陛下在其中定然是功不可没了” 在旁做背景板的一杀:“……” 不知道是不是聪明人的通病,更习惯看不惯谁直接砍的一杀颇为无聊的听两人虚伪的打了一圈太极然后不紧不慢的进入正题。 总结下来就是:离阿影远一点。 和:我亲近的是琉璃。 最后他那无比尊敬的主子终于撕开那层虚伪的假面直言不讳道:“若有一日,朕的阿影和那个游魂生命相互抵触,神医最好还是弃了她,别难为自己,也别难为朕的好。” 夜无霜一挑眉,竟然道:“好啊。” 梁苡宸不见喜色,只是在等他的后文。 果然夜无霜幽幽道:“除非家师能从阴曹地府回来,一命换一命。否则陛下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做交换的承诺呢?” 两人均是笑意深深,终是主子身子不好,先一步乏了,挥挥手让人把他带回天牢,那人临行时却忽然道:“劝你不要打琉璃性命的主意。你可知她为何忽然能将女帝的内功融会贯通吗?” “……” 那人冷笑:“先时曾给家师捎过一封书信,那时琉璃姑娘头痛难忍,我原本以为只是从悬崖上摔下来的后遗症,但之后不久阿影姑娘就能出来了。可家师回信中说,这二人命格已经在融为一体,性命也休戚相关,哪怕陛下真能寻到方法将这二人分开……只怕也不能伤琉璃姑娘一分一毫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是实话?” 夜无霜注意到他自称已从朕变为我,冷笑更甚,却不回答,只是提醒道:“那头痛之症损了她一部分记忆。先时入宫发生的事情她应该都不记得了。” 然后任人压着回了天牢,无论威逼利诱都再无一字出口。 一杀心想,这夜无霜倒也算个人物,从来没人敢在女帝的威势下找死,连杀手都会在那种情况下避开锋芒,犹豫着这样做是否正确,他却毫不犹豫的做了,还半点悔意也没有。 也从来没人敢在明帝面前出言不逊,他做了,还认认真真的反威胁了回来,这么些年他就没见过主子有这样犹豫的时候。 那么这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他这样做?难道他不知道这是以卵击石吗?若他明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后果,却还是愿意为了这样的女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嘛? 一杀眼底有一个女人影子一闪而过,耻辱感觉还没起来就被琉璃的话语打破。 “你来这是为了跟我相面吗?” 要不然干嘛一进来就盯着她看好半天不出一声的。 一杀眼底一冷,却还记得这位失了亿,只能忍下心中情绪道:“皇上有请,还请姑娘移步。” 找她?干什么?不会昨晚的事暴露了吧? 没可能啊,那堆纸屑她撕的碎的不能在碎谁那么有空能把它拼起来啊?不对退回去,这人和打扫的宫女几乎是一前一后,哪的消息传的那么快啊? 心里一松,应该是对自己占了人家身体不满或者是有事情问她,正好,找他商量商量能不能放了无霜去。 “走吧。” 这么爽快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但,一杀看了眼吊儿郎当的琉璃,有阴谋又怎样,料她也翻不出主子的手掌心。 为了避人耳目二人一路上走的都是不被人注意的小路,比起亭台楼阁这些常有人游玩的地方这里明显稍显荒凉,但却也有自己的独特。 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里好像十分眼熟啊就像从前也从这走过一样,梁苡影还在影响这个身体吗? 等回了御书房,忽然听见里面好像有人声,这个暗卫不至于愚蠢到会让人知道帝位上有两个人吧? 她拿眼神询问着。 一杀皱皱眉,领命离开时这还没人,不知又是哪个没眼色的趁这时候来叨扰主子清静。 眼看那人就要从里间出来,一杀反应迅速的拽着他胳膊往梁上一跃。 惯性带着琉璃往旁边一倾,眼看就要掉下去了,琉璃心里大吼:什么仇什么怨???这要是掉下去摔断了胳膊碰断了腿她说什么也要把梁苡影换出来让她受那伤筋动骨一百天的滋味! 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一只手拽回来,一见得救她什么也顾不上了拽着他衣服就不放手。 一杀浑身一僵——第二次了。 第二次被这个女人用女帝的身体拥抱了!!! 他是不是应该考虑自裁免得主子雷霆之怒把他修理的更惨的好? 于是两人等那来朝见的老臣离开后,在他主子面前还在拉拉扯扯,一个惊魂未定拽着救命稻草死活不撒手,一个怕被千刀万剐拼命想把她掰开,看上去混乱异常。 青竹一般的青年像是并不在意这样的画面一样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但下一秒一股强劲的气流自他袖中射出,顿时撕开了一杀的衣裳。 琉璃反应过来时手里就只有一块破布了。 “姑娘好雅致。” 琉璃瞪大眼,慢慢的平复了一下呼吸,脸上一烫,随后傻笑一声粉饰太平:“不知兄长此次叫我前来有何贵干?” 他是梁苡影哥哥她又寄居在梁苡影身子里叫声哥哥不算侮辱他。 一杀瞬间要死的看她一眼她以为她是谁?住在女帝的身子里就当自己真的是女帝了么?等会儿主子要是一掌打下来他拦是不拦? 没想到年轻的帝王并不生气。 “看来夜无霜并没告诉你你失忆前的事。” 失忆?不是穿越吗? 难道她之前来过这后来又失忆了? 她心里想了很多脸上却并不露出来,只冷笑道:“怎么可能没说?只不过我失忆了吗,听着想听故事一样,入的了耳却入不了心又有什么用。” 梁苡宸皱皱眉:“倒是我疏忽了。” 他一扫眼,一杀立刻十分有眼色的拿出一样东西来,琉璃眼色一沉。 那是一个玉色的束冠,男子款式,简单大方。 她在无霜头上看过。 她一瞬间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来:“陛下这是威胁?” 她觉得就是虚伪客套也该说不是,但梁苡宸本来就不是她可以轻松看清的人。 “姑娘所说是威胁就算是吧。但与其说是威胁,我倒更希望我们能合作。” “合作?”她真心不理解,你捏着别人的命脉还能笑嘻嘻的说咱俩合作,她想着该不是我犯贱能忍下这样明目张胆的羞辱?“我不理解。怎么看都是您更占优势,我身上有什么值得您图谋的?我不懂。” “阿影。” “……” 这茬她忘了。 “若是姑娘肯听话,乖乖将阿影肉身还回来,我自然会把那位神医放出来。这个交易如何?” 琉璃瞪眼:“肉身还她我咋办?再说了还她了你不放我还能找你算账不成?” “放肆!” “一杀,退下。” “……是。” “姑娘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我是帝王,想要反悔易如反掌。” 他俩谁也没提九五至尊一言九鼎的是,白纸黑字都有人反悔,何况是轻飘飘的承诺? 梁苡宸提的制约听起来很魔幻:“我已请到一位法师,能将你们二人的魂魄分开,我甚至还为姑娘寻得一具能载百灵的□□,待万事俱备,若我反悔,姑娘可以不离开阿影的身子。不就好了?” 好你大爷! 法师?能分魂魄,万一把她收了呢? 但她想想,她是魂,难道那梁苡影难道就不是魂了?要是他胆敢反水,就是拼了一命也得带着梁苡影一起死。 就假笑着道:“好,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就好吃好喝将养着,等你什么时候召唤我,我就过来,怎么样?” 一杀冷笑:“你想的倒美!我家主子岂是供着你舒坦的?政务都归你处理,处理不好,别想着消停。” 琉璃快要崩溃了:“政务!那是政务!你以为是大白菜能随便看啊!何况我怎么会处理那些东西?” 一杀气更甚:“你当你以前没处理过?你不光处理过,还在御座上做过!不光做过,你还言语无状,险些让人起疑!” 琉璃无比顺嘴的接下去“你看看,都起疑了怎么能让我来呢?不是更快暴露嘛!” 梁苡宸笑容浅浅,看的琉璃一缩脖子。 “做就做吗……做的不好不能怪我啊……” 第28章 等她终于从那吃人的御书房里走出来,正是那年轻的帝王该吃药的时候。 他旁边有个眉眼凌厉的小太监,动作娴熟的喂他吃药。 一杀说,那是暗卫营里的七杀,是真正的太监,是明帝给女帝的暗卫,唯一一个不怕女帝不敬女帝却还活着的家伙,女帝失踪期间被召回座下听用。 原本女帝回来他也应该回来的,但是鉴于情况特殊,这些日子还是一杀待在她旁边,给她重新介绍一遍人事物。 一杀面无表情的气个半死,这女人不按常理出牌,要是在让她摸两下,他的胳膊就真不能要了,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把她弄回去,好好看着不让她闹出幺蛾子。 琉璃心里藏着事,铅华殿是个什么地方? 这宫里太大七拐八扭的像迷宫一样,这要是自己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去啊? 心里直发愁,听到耳边那个暗卫不怎么乐意的声音:“陛下,你该回宫歇息了。” 眼睛顿时一亮,糊涂了,这不是有一个知道怎么走的吗! 清清嗓,一本正经道:“不忙事,咱俩先溜个弯。” 溜着溜着就能把话套出来了。 哼,这女人得有多不客气,能把皇宫当自己家一样不客气?但四周宫人太多一杀不好当面给她脸色看只能恭敬道:“回陛下的话,这眼看各宫落锁的时间也快到了,您就是想去也没地方去啊……” 所以收敛一点,别太拿自己当回事。 琉璃有武功护体有梁苡宸承诺护身,虽然那承诺不甚靠谱,但想来在梁苡影回来之前只要别太出格都是性命无忧的。 琉璃想来有种过好今朝不愁明朝的乐观,压根不把他那连嘲带讽的话往心里去,哥俩好的勾住他脖子:“那你就远远的指给我看吗,总不能……” 她压低音量:“总不能我一当皇上的连皇宫都走不明白吧?你说是不是?” 一杀压根没听清她说的什么,从她胳膊搭在他脖子上时他就有些心神涣散了,只想着赶紧把她哄高兴了结束这噩梦。 琉璃还当是她的话起了作用,欢脱的四处停停走走,不时还问一下什么地方是干嘛使得。 一杀这次态度良好,讲解耐心,顺便科普了一下哪些地方的历史。 但谁也不知道,那张面无表情淡定从容的面孔下正反反复复循环播放这一句话。 ——第三次了。 女帝的身体已经第三次和他接触的这么近了。 他是不是应该识相一点自己把胳膊剁了,免得到时死的太难看啊? 御膳房、御花园、御书房、梁苡影的妃子居住的地方,大半个皇宫叫他们逛了个遍也不见想找的地方出来。 琉璃面上装着一副好奇的样子,但其实一直在努力记着这附近的宫群,就是运气不够好,怎么也没看着叫铅华殿的地方。 不过没关系,这一晚上也算收获多多,到时候只要把剩下没逛完的地方走遍了,总能找到的。 正要离开却盯着一个略有些破败的宫殿笑出声。 “这是什么地方?可比冷宫要像冷宫多了。” 一杀脸色一变,这是康王寝殿,已故姜美人之子,今上要活生生的折磨他,怎么肯将他放出宫外,自是放在眼皮子底下养着了。 这女人失了忆不晓得其中的曲折,还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 但是一个人要倒霉的时候,真是怎么也防不住的。 一个小宫女从这破落的宫殿里面走出来。福身盈盈一拜。 “陛下。康王殿下有请。” 一杀神色一冷,这个时候有请,难保不是知道了些什么。虽然皇上不见得会为这事害怕,但闹久了,总是心烦。 不着痕迹的向前一步,用高大的身躯挡住琉璃的身子。 梁苡宸的暗卫说话时也带着几分特有的霸道:“哪有臣子命令皇帝的道理?该是你家康王殿下出来拜见帝王,三呼万岁才是。” 梁苡澈幼时母族尚未衰败,有母亲疼宠,有先帝厚爱。比起爹不疼娘不爱的这兄妹俩。他更像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只是后来先帝身子败了。中宫手握大权。明帝暗帝手腕强硬。梁苡澈一夕之间,从父母掌心里的宝,变成麻烦的烫手山芋。 强大的心理落差,加上中宫有意打压。将他软禁在后宫中将近十年。 十年时间足够折断一个人的羽翼了,后来似是知道自己翻身无望,梁苡澈便变得放浪形骸起来,常常胆大包天的挑衅皇上的威严,直到又一次女帝练功走火入魔,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像是要把他弄死之后他才消停了一点。 但是平时最恨别人在他面前提起今上和他的云泥之别,一提起自然是要闭门不出再把自己管个酩酊大醉的。 一杀只盼着他不要自取其辱,赶紧把自己关起来,谁也不要见,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才好。 谁知他这话一出来,像是听见话音儿一样的,里面半死不活的爬出来一个人,五体投地的行了个大礼。 “臣弟梁苡澈,见过皇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一礼当真结实,动作标准的一丝不苟,琉璃险些被他这一跪吓个半死。 不为别的,这人的脸和梁苡宸像了有□□成。 只是这人明显更漂亮些,棱角更柔和些,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他脸上的青白之色让人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正在生病的人,甚至病的快死了。 常听人说西子病时也有十分的美貌,琉璃一直当那是胡扯,想想看一个人并得快死了脸色肯定难看的要死,怎么可能会好看但是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人家颜值高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倒是一杀皱着眉打量他一眼,梁苡澈身边的眼线比陌琉璃绝对只多不少,没道理他病成这个样子也没人上报,他这是又搞什么幺蛾子呢? 琉璃欣赏的看了他的脸好一会儿,才虚伪的咳嗽了一下:“倒是不知道弟弟怎么好端端的就生起病来了,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一个个竟然敢消极怠工玩忽职守?信不信本帝砍了他们!” 后面几句话是砸吗着梁苡影的语气说的,她脸色一沉,那气势被她学了个十足十,一杀都没忍住一下子跪在地上,郑重地道:“回陛下,康王殿下的身体情况是太医们专门盯着的,没道理忽然发病却没人知道,陛下,康王殿下这病来的蹊跷……” 话都做完了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人压根不是女帝,只是顶着女帝皮子的幽魂,一面对她的气势心惊,一面又有些些微的不安。 琉璃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既然如此,还不快叫太医来为康王殿下医病?这病即来的如此蹊跷,万一是时疫怎么办?不要说传染的问题了,就是康王殿下本人的性命,太医院的人也赔不起。” 一杀惊讶的抬起头看着琉璃露出来的嘲讽的半张脸,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她说出来的,甚至怀疑在不知不觉间女帝和琉璃又掉了个个,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听从这个命令。 琉璃暗含杀意的瞥他一眼他才像是被冷水泼了个透心凉一样应是,然后飞奔去太医院去寻太医,走到一半才忽然发觉他竟然心神不定到把琉璃一个人留给梁苡澈,心中暗暗着急,又不敢不办好眼皮子底下的事,只能飞快的抓了个正在值班的太医,拽在手里就飞速的使出轻功穿梭在宫墙之中。 一到近前就发觉不对劲,女帝的真气混乱的四散在周围,一瞬间让四周盛开的花朵统统湮灭成飞灰,而那病的像是要咽气了一样的康王殿下被琉璃单手举着,掐在脖子上,梁苡澈翻着白眼,瘦的像是骷髅一样的双手吃力的想去掰开钳住他的琉璃,却是徒劳无功。 一杀把太医丢在地上,吃惊的看着那景象,琉璃嘴边的笑病态而享受,然而有时她的神色却又是痛苦茫然地,像是一个人被生生死裂成两个,然后那两个人在不停地打架纠缠,一瞬间一杀也分不清那是女帝还是琉璃,因此迟疑着不敢上前。 若是琉璃,他还有勇气上前,但若是女帝…… 那年女帝走火入魔后的惨象还在眼前闪烁,谁有那个本事能够阻止暴走的女帝? 再者说,那被拿捏着得人没人会在乎他的生死,若是为了他冒险太不值得。 一杀瞬间有了决断,宁愿在之后被主上惩罚也不愿现在去女帝面前找死,将那被震晕的太医拖向一边准备静观其变。 梁苡澈从看到一杀出现时眼里短暂的光芒瞬间熄灭,他本以为就算是再怎么恨他梁苡宸总会给他一个体面,但现在…… 那病的青白的脸色因为缺氧而更加难看,梁苡澈眼里却迸发出骇人的光芒他要活着,他一定要活着,要活着看到梁苡宸的下场!今天的事情不会完,他不会死一定不会死! 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脚踹在琉璃胸口上,那一脚是下了很大力气的,从琉璃脸上那一瞬间做不得伪的吃痛上也能看得出来,可是她偏偏没有撒手。 第29章 琉璃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被人放在火上烤一样。 浑身的血液像是煮沸的开水。燃烧着,蒸腾着嗜血的欲望。 有什么让人作呕的片段在脑海一闪而过。残破的肢体,痛苦的嚎叫。和放肆大笑着的梁苡影。 那笑声比哭声还难听。 琉璃想着,这该不是那个女人的回忆吧…… 怪不得她二十三四的年纪,却有一身这么好的武功。根本是拿鲜血喂出来的。 但眼下当务之急,不是欣赏他那些奇怪的癖好。而是如何从这诡异的状态中脱身出去。 她虽然能仗着一身的武功和人打架。但怎么也是从21世纪那个和平法制的年代走过来的。实在是没那个胆子下杀手。可看现在这个架势,实在是身不由己。 梁苡澈和梁苡影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这短短时间内,没有冷嘲热讽,没有任何暗示。但梁苡影 就是突然间被触碰了什么逆鳞一样,疯狂的试图把她挤压出去,就算做不到,也要借着她的手把他除掉。 琉璃脸色一冷,无霜因为她的过错至今被困在天牢中出不去,他心情本来已经很不好了,偏偏又被夹在一出伦理大戏之中进不得退不得,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现在琉璃被梁苡影影响着脾气实在不能说太好,于是一气之下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瞪掉眼珠子的事情。 她将内力压缩,往身体里送进去,这件事她做的没有半点熟练的样子,那压缩出的东西看起来极不稳定,她竟然也敢往身体里面送,一杀顿时肝胆俱裂,她死女帝也不能活! 两三步窜到琉璃面前,拍出一掌试图干扰那内里团行进的方向,但到底梁苡影内功更深厚,这一张非但没能威胁到她,反而被反震回来,一杀当场向后滑到,喷出一口鲜血。 那内里团就趁着这个时候在流离身体里点燃引爆,乱来的下场就是,琉璃也紧跟着一杀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她一晕倒,没了支撑的梁苡澈也顿时滑到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平复呼吸来沉淀一下饱受惊吓的神经。 于是一刻钟之内,那荒凉的宫殿附近,躺了一地的残兵败将。 她晕晕乎乎的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凭直觉觉得自己大概睡了一整天,茫茫然的发了一会儿呆,似乎在昏倒前听到梁苡影厌恶的声音。 哪一击实在太过乱来,不过也成功的让梁苡影又老老实实地呆在躯壳里出不来了,就是…… 她试图无视那个执卷青衣,权当自己是个隐形人。 青衣幽幽一叹,明显已经看出她的目的但就是不给她这个机会。 “琉璃姑娘既然已经醒了,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和朕说么?” 琉璃这次没了和他动手时的嚣张,知道这次的确是自己太过莽撞,要是之前还能用敌对双方立场不同来催眠一下自己,但现在两个人已经约法三章要和平共处的情况下闹出这样的事情就是她的不对。 蔫头巴脑的等待着‘兄长’的训斥。 梁苡宸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动怒,一如往常平稳安和的面孔,带着安抚人心的气势,让人从紧张不安的气氛中跳脱出来。 “这事不能全怪你,也是朕的疏忽。应该先跟你讲明一下宫里的利害关系,只是,琉璃姑娘也太过莽撞了,我问过夜无霜,他教你的武功只是皮毛,而你虽然能够动用阿影的内力,但也到底不知道那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你可知先前动手的时候,稍有行差踏错,就会分分钟经脉碎裂?” “……”听着好吓人啊…… 琉璃低下头,一副认错的样子。 可是还是没有忍住,辩驳了一下:“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先前动手的时候,我感觉……她,出来了。” 梁苡宸瞳仁一缩,法师说过,频繁的发生换魂现象已经说明两个人的灵魂正在融合。若是这样下去…… 可仪式尚未准备完成,贸然行动,只怕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 可琉璃这边的事情又不能放着不管,他想了想,拿出一卷书。 “这是先前琉璃姑娘曾在我书房拿到过的书的下册,有时间可以读一读,或许很多事情就有了答案。” “我拿过?可我已经忘了呀,你怎么不把上册也一起拿过来?” 梁苡宸道:“上册书前几日被我不小心泼上了墨汁,字迹已经模糊的看不清楚了,不过上册书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这样就足够了。” 琉璃点头表示明白,梁苡宸一走,她就开始翻看起来。 本来以为他拿来的会是一些编年表史书之类的东西。没想到是一本小说。 可他拿小说来做什么?什么样的答案能在小说里寻找到? 这个问题在读了300字之后,全被抛在了脑后。 这本小说的文字功底相当深厚。很快琉璃就沉浸在由文字构成的世界里。读着读着,她就有一种预感,她之前的确是来过这里。 好像无师自通的知道上册的内容是什么,但是越看就越心惊。 这本小说——也可以说是皇家大事件记录史。 除了换了几个人名,根本是在写皇家的历史。 只是时间大概都在,登基之后做出的一些贡献,和人物之间的关系。 但也因此很幸运的找到了她一直没有找到的铅华殿的信息。 铅华殿,先帝皇后、当今太后的住所。 这可比她先前想的太妃高级了许多。 一个在冷宫的宫女问太后的事情做什么? 去看过了才知道。 直到走到铅华殿门口她还是晕乎乎的,这里简直是走迷宫的最佳场所啊,话说她找的的确是太后寝宫不是冷宫吧,冷宫可比这里豪华多了! 要不是那本小说里说皇上很尊重他母后……等等,那小说能写这么隐秘的事情,它的作者不会就是梁苡宸吧…… 她看了看时间,今天出来的太久了,既然已经知道铅华殿所在也不用急于一时,总有时间给她探明一切。 外面不显有多华贵,内里居然也朴素如一,这座宫殿真的像是洗净铅华一样,沉淀这美人的傲骨和久远的过往。 佛像前一中年妇人正在虔诚的敲着木鱼诵着经文,仿佛不这样做便洗不退自己一身的罪孽一般。 等到她将一切事情完毕之后,忽然不知何处而来的暗卫悄无声息的落地,趴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妇人抬起头,过于严厉的面孔里有些许疑惑:“是影儿不是宸儿?你当真没有看错?” 那暗卫低声道:“属下原也以为是看错了,但那一身的内劲绝对没错。” 妇人点点头,不在纠结这些:“影儿也好,宸儿也罢,总归是哀家的孩子,也不能一辈子和哀家置气。她怎么样了?” 暗卫道:“今日送了第一回饭食,还在叫骂,执刑的弟兄们已经换了两班了。” 妇人冷哼一声:“精神到真是不错,平常怎么来就接着继续吧,反正她有力气不是吗?” 暗卫应是,有多等了一会儿,确定自家主子不再有多余的吩咐后立刻飞身离开,身法漂亮利落有别于皇家暗卫的威严。 妇人自然就是当今太后景兰,今上登基内患拔除后她便要了个僻静的宫殿住着,伺候她的也不是皇家的暗卫,而是景家的私兵。 她这些年对待自己两个孩子如何自己是心知肚明的,宸儿还好,身子利落时还愿意一日三餐晨昏定省,影儿就…… 到底是她当年一时私心害了影儿如今身份不尴不尬,影儿与她这个做娘的不亲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平日里念诵经文时会多为她祈福当做偿还自己的罪孽,可是罪孽太多了赎的清吗? 只是…… 往日里影儿看都不愿意看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一眼,今日怎么会突然在她居所附近徘徊? 皇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眼线,没过多时梁苡宸那里便收到了线报,看了那送信的暗卫一眼也奇道:“铅华殿?” 得到肯定的答复忍不住一笑,棋子落在棋盘上设下一个圈套:“大师也听见了,依您之见,这位姑娘性情如何,又该如何把握?” 他对面做了个慈眉善目的和尚,笑起来就是个慈祥的老爷爷:“这姑娘命格奇特,该是个穷途末路流离失所的命格,却偏偏总有贵人相助,能逢凶化吉。度过险关便是柳暗花明。至于如何把握……” 他看了眼棋盘上己方隐隐出现的败象,忽然一笑:“陛下心中早有决断,只可惜啊……” 他落下一子,正是那圈套之中,梁苡宸‘咦’了一声,仔细看那棋盘,突然一怔。 那一子固然落入他的全套之中,但整盘棋却因那一子呈现出一个更大的圈套,他所执棋子瞬间灭掉大半。 老和尚哈哈一笑:“这姑娘命格果然奇特!只怕陛下不好强求啊!” 梁苡宸沉默半晌,才问到:“依大师之间,朕该如何?” 老和尚看了看棋局走向,笑道:“只一字,放!” 第30章 琉璃的悠闲日子只是暂时的,很快,她就开始一边处理政务,一边和梁苡宸轮换着上早朝了。 也不知是不是梁苡影在她身子里还有影响,纵然看到一屋子人对她山呼万岁很惊悚无助,但是面上永远不露分毫,摆出一脸的不待见来惊悚着朝臣的情绪。 琉璃就奇了怪了,这些人说话就不能好好说吗非要先美化修饰歌功颂德,完了才肯迈进正题,这几天她天天夜里被抓走去学着看奏折早上还起的那么早,精神本来就不好,让他们这么一墨迹终于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在朝堂上睡着了。 一杀不懂政事但在七杀没回到女帝身边之前都要在她身边守着,他听不懂那些人说了什么,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注意四周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 结果就让他注意到睡着了的琉璃。 一杀鼻子没给气歪了龙椅是想做就能做的吗?一个区区的凡夫俗子祖上烧了高香有幸坐在这个位子上不好好处理政务居然还敢给他睡觉! 结果聂司曜的问题好半天没人回答,群臣中有胆儿大的偷偷抬起眼往上一瞄,庄严肃穆的帝王就在上面睡了个昏天黑地。 聂司曜不算胆儿肥的,但是他的胆子也绝对不小,当然也迷惑的抬头看了一眼,睡着了的帝王没有平日的暴虐残杀或是冷静下来的深不可测,更像是家里不听话的妹妹偷偷躲在桂花树下睡着了,那面容平静安宁有如静谧湖水。 但他随既就把这点荒唐的小心思丢在脑后,心里想着,这想法可是真是大不敬,且不说帝王如何会当他的妹妹,就说平静安宁,只要他冷静一点少造杀孽就让人心满意足了。 他垂眼看着龙椅上繁复的花纹,果然是最近皇上杀人杀的少了他也开始胡思乱想了。 一杀没那么感性,他只知道这女人在不该睡的时候睡了定惹朝臣猜忌心里就奇了怪了,她怎么就不能像个正经的姑娘一样乖乖听话少整出些幺蛾子来祸害人家神经呢? 可是在一想,女帝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姑娘能夺了女帝舍的家伙或多或少有些不正常也是可以理解的。 叹了一口气一道气流弹在她腿上见她悠悠转醒如释重负,剩下的还是看她自己了。 琉璃刚睡醒眼里迷蒙还没退过去,被气流击中的地方又酸又麻还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揉一揉,心里苦的要命,瞪了一杀一眼这绝对是他做的好事。 一杀不痛不痒的接下来瞪吧,把这摊子烂事解决了你就是眼睛瞪脱框了也随你! 琉璃努力把试图黏在一起的眼皮子分开,然后看向下面那个红衣青年,青年长得真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里风水好,见到的尽都是些美人。 琉璃无意为难人家,只是温和的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方才朕走神了,爱卿刚刚说了什么话,不介意重复一下吧?” 这话一出就算是有些小古板的聂司曜都觉得不可置信,刚刚皇上是给他道歉了么?不对退回去,他那里时走神,明明就是睡着了! 但是既然皇上这么说也不能不给他面子,只能忍下心中疑惑又把自己先头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琉璃照着这两天学过的东西应付过去,中规中矩不出差错,等散了朝,终于又忍不住的人凑到聂司曜旁边,苦口婆心的提醒他:“我说贤侄啊,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圣上脾气本来就算不得有多好,你还总挑这种情况去招惹他,你就不怕天家一怒之下把你给……” 这话说得小心翼翼,生怕皇上耳聪目明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要抄他全家。 聂司曜古板归古板,但总是清楚这是老臣为他好,虽然心里面不怎么喜欢这样的论调,但还是僵硬的笑了笑接受了人家的善意。 也就是他运气好,刚上朝没几天,没赶上梁苡影最嚣张的时候就碰上了琉璃换魂,要不然真不知道他这样的性格得死几回。 回到家换上常服去询问小厮:“寄给夜神医的信可收到了回信?” 小厮接过他换下的朝服,一面折叠一面回话:“回公子的话,还没呢,这次的信件按说早应该有回信了的,但不知为何,听说好几家去求医的入了医谷都没寻着人,也不知是不是出游了。” “哦,有这等事?” 聂司曜心下大奇,自己的朋友是个什么个性他还是很清楚的,他没那么喜欢四处游历,倒是他师傅医谷老人更爱玩些,但这些日子他们师徒二人都杳无音信,不免让人有些担心起他们现状。 叹了口气,只可惜他只是个文臣,平日里不能远行事情又还没有做完,等过了这阵子最忙的时候出去看看吧,说什么也要到医谷拜访一下,安安这心。 他找了辆不怎么显眼的马车出门,京城里有几家酒楼产业是自家的,今日正是查账的时候,准备出来看看。 但是…… 当他看见一身常服没要雅间就坐在大堂上听说书人讲书的皇上时眼睛快要脱框了。 他快步走了几步,走到那一桌前面,眼看着大礼就要拜下,被琉璃眼疾手快的拖住。 她对这人很是有印象,一是长得好看在一堆老头中间格外养眼,上朝的时候她没事就爱瞅着他洗洗眼睛,另一个是这人着实有些迂腐。 明明都看出她‘微服私访’还拜不是明摆着让人知道他身份来历不俗吗? 一杀也有些不忍多看的转开了目光,聂相国哪里都好,就是子孙教的太木讷了一些。 再来就是……这位不好好呆在宫里非闹着要出来的姑奶奶。 女帝就算再飞扬跋扈好得也是知道轻重的,但这一位就是怎么有趣怎么来,丝毫没有一点一国之主的气度。 不过没关系,换魂的事情即将准备周全,只要这两个人赶快换回来,想必他就能回到主子身边日子也会好过一点。 琉璃看了看这位注重礼仪的聂大人,心里的无奈快要溢出来了,她不就是嫌宫里逃过无聊出来散个心吗,有必要这样诚惶诚恐仿佛自己要吃人的架势吗? 但看了眼坐立不安的男人还是良心大发了一下:“我就是出来看看,没别的意思,放轻松,就当没看见我就好。” 说完四处环绕了一下听书的人群。 聂司曜虽然有些木但还是很聪明的,一下子明白自己刚才的行为的确多有不妥,皇上既然微服私访必然是不希望让人知道自己的行踪的,不由得暗暗埋怨自己太笨。 但是皇上就坐在眼前他还能真当没看见吗?尤其是他还坐在自己家的酒楼里,万一出了什么事谁担待得起?这么一想更加坐立不安,干脆道:“不知皇……先生这次出来有什么想看的,司曜愿为您引路。” 琉璃其实更希望自己一个人开开心心的玩不要带上别人,因为以前每回和朋友一起出去玩总是有这事那事堆在一起,意见不同一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但是一方面有些事情问一杀一杀肯定不愿意回答她不如找个老实人套套话心里也能更有底,另一方面她总觉得这个人像是在哪里见过感觉人还不错的样子,于是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一杀心里不悦极了,找导游?招谁不可以干嘛非是聂家的?聂相国就算再是忠君卫国到底也是外姓人家,何况自己难道还不能让她玩得高兴? 说白了就是觉得琉璃心里揣着一肚子坏水再加上有种被人排斥在外的感觉心里委屈。 可琉璃早就有意要避着一杀这个人形监视器,于是从酒楼离开的下一站就是——青楼。 青楼里脂粉满溢,有漂亮的妓子看见这样三个看上去就气度不凡贵气逼人的俊朗男儿哪有不动心的道理?纷纷缠磨过去,琉璃顺手从一杀衣襟里摸出银票打赏姐妹。 “姑娘们都听着,给我伺候好了我这位兄弟,本大爷自然重重有赏!” 熟门熟路的样子让一杀简直以为是女帝回来了! 他哪里知道电视剧早把青楼里的那点套路演烂了!别说调戏个妓子,就是教她们跳个热舞琉璃也手到擒来。 姑娘们得了赏自然是挺客人的,一蜂窝的涌上去,把一杀围了个严严实实。 而琉璃却叫了个僻静的包间,拽着从来这种地方开始就拿袖子掩面害羞的不得了的聂司曜远离了蜂窝群。 聂司曜大叹一口气,早就听说今上后宫美人成群,只是听说毕竟是听说,眼睁睁看着还是有一种偶像破灭的感觉得,他说教的情绪忍不住的上涌,只是好歹还记得眼前的人是谁没敢付诸于行动。 没想到那年轻的帝王只是打赏了两位跟进来的姑娘,然后提了个古怪的要求,就正襟危坐一副好好聊一聊的架势。 他想,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能叫那位暗卫听见才这样做的,这样想着神色也不仅严肃了些许。 然后他就听见大梁那唯一的帝王轻声问道:“司曜可知,寡人有疾?” “啊?” 第31章 琉璃忍不住的苦笑,指定是被人当成神经病了,但是没办法古人都是影帝谁知道聂司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万一说的太直白让人察觉出不对来她就妥妥的不要活了。 “是娘胎里带下的病。身子虚的很,有的时候狂躁起来,自己也管不住自己。” 聂司曜神色一凝,这样说来,当今陛下那些传言都是因为这病引起的? 仔细想想有的时候的确能看出陛下脸色不好,青青白白的像是得了什么病。而且这些时候相处下来,发现他其实也是一个挺通情达理的人。 忠君爱国的心子一下子就起来了。总不能让自家好端端的陛下被这样的病折磨不是? “陛下可请过医生?太医们都怎么说?可有臣能为陛下分忧的事情?啊对了,臣认识一位神医,师承医谷老人,虽不敢说活死人肉白骨,但也绝对能算一位神医了。” 说完忽然想到,夜无霜都没给他回信,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这样贸然把他介绍给皇帝,会不会给他带去麻烦。 琉璃脸色有些难看,他说的人是谁她当然知道。无霜嘛! 问题是无霜现在被人关进天牢,这事儿还不好和他说。 只含糊道:“这人也曾给我看过病,但是看来没有什么效果。” 一听这话,聂司曜把心揣回肚子里。既然早就认识,就不用担心有什么麻烦了。 心里感慨:“无霜和臣从小就认识,只是可惜有那么一个姨娘,打小一直不受宠爱,还好医谷老人肯收他做徒弟,打小便离开家,长大了也没有回过家几次。也是可怜之人啊!” 说完又感觉不对:“啧,臣不应该胡乱议论伯母之事的,失礼于前,还请皇上恕罪。” 琉璃怎么会怪罪他?她先前去过他家,就隐约感觉到他们家的气氛有些奇怪。只是那时两人算不得熟悉,就没有多问。后来是觉得他应该不愿意当着她的面说自己家的事情,于是就把好奇心掐死在萌芽里。 先前聂司曜说认识无霜的时候,他也没太在意,只是觉得病人认识医生是个很正常的事情,但没想到听起来两个人关系还很亲近,既然是他自己提出的话头,不问白不问。 一时间也忘了自己的初衷:“不碍事不碍事,我最爱听这些故事了,要不然总看奏折也怪无聊的,爱卿若是没事,不妨给我讲一讲他们家都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还特谄媚的给人家倒了碗水,推了过去。 聂司曜傻了眼。怎么也没有想到堂堂一个帝王会像八卦的妇人一样。这让他如何是好? 不说是违抗皇命。说了对不起朋友。一时间进退两难。 琉璃也知道这事儿有点儿强人所难。可她不是纯粹因为好奇心才想知道的。 在他家的时候。那个家庭宴会结束后,他借酒消愁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想来是对家庭有很深的感情,可是却没有得到同样感情的回报。 他甚至已经不会因为这样的待遇而感到不公平了,只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现实,然后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默默的舔舐伤口。 她想如果自己知道这事,其中有什么原因,说不定可以帮一帮他。 就道:“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只是……上次他为我医病的时候,我们两个人谈了一会儿话,觉得惺惺相惜,这样的人物,我很想帮一帮他。” 聂司曜一听这话果然有些动摇,但还是有些迟疑:“既然陛下与夜兄交好,为何不当面询问他呢?” “你想啊,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家庭矛盾,我要是贸然多嘴,多少有些逾越,何况将心比心,若是我家出了这样的问题,我也会选择捂得死死的,不让别人知道,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嘛。” 她说完想想梁家的这些破事,一个皇椅两个人做。就算那本小说没有看到上册,也能知道他家里的矛盾绝对是很严重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竟然对夜无霜有了几分惺惺相惜。胸口有什么灼热的东西试图挣脱出来。 琉璃心神一凛,该死的梁苡影,又趁这种时机发作。 她装作不经意的拂过自己的袍衫,举起一手内力在胸口附近晃悠。 这种无声的威胁果然很好用。那种灼热感,不甘心的活跃了几下,又慢慢的退了回去。 琉璃这才呼出一口气,接着道:“再说我想帮他,仅仅是因为我欣赏这个人,而不是希望把这件事当作要挟他的恩情,这才询问你,我没有什么恶意,当然,如果你不方便,可以选择拒绝。” 聂司曜动摇的很快。琉璃说的有理有据。看态度的确不像是要害人的样子。而且凭他的手段,这种事想查应该也很轻松。 这么说来,就是真的想帮忙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也只是后宅的那些事儿,夜夫人不是无霜的娘亲,夜老爷当年子嗣艰难,夜夫人入门三年未产一子,就把自己贴身丫鬟开脸给夜老爷做通房,那丫鬟肚子也争气,两个月就有了身孕,就是现在的无霜。” “家中长子不是自己所出,夜夫人心里虽然酸涩,但也还算大度,把通房提做妾室,可无霜出生后不久,夜府竟然查出,当年夜夫人三年没有身孕,竟然都是这个妾室搞的鬼,她借着自己贴身丫鬟的便利,偷偷的往夫人每日的膳食里面加上避孕的药物。” “这种事情怕是哪个女人都忍受不住,于是那个妾被毒打了一顿,被赶出了夜府。夜夫人找人调养身子,却被告知,避孕的药物吃了太多,以后恐怕很难再有身孕,就算侥幸能怀上孩子,生产时也会九死一生。当时夜夫人还算年轻,怕将来年纪越大越不好要孩子,拼了命生下了二小姐,取名无暇,只可惜怀二小姐的时候,夜夫人的身子到底是受了损伤,二小姐先天不足,身体娇弱,这笔账自然全算在无霜身上。” 琉璃默然,这种事果然不好说。无霜虽然很无辜。但他母亲做的事也很过分了。 别说这年代有主仆尊卑。她这样做算是欺主,就是放在现代社会,这种事情也很缺德。 她虽然想帮忙,但很显然,这种事情她插不上手。也难怪无霜总是借酒消愁,却也只字不提。 聂司曜叹了一口气:“其实夜夫人人真的很不错,这种事换在别的府上,这少爷估计得被欺负死,可夜夫人除了态度差了一点,倒是从来没想着要了无霜的性命。夜老爷因为这件事觉得很对不起妻子,平日里也是对无霜不闻不问。只是夜夫人娘家人知道自己女儿受了欺负,倒是有偷偷往夜府里面塞人,去整治无霜。” 他这样讲下来,也觉得造化弄人:“其实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母债子偿,虽说对无霜不公平,但世上哪有真的公平呢?想想夜夫人,被人害的一辈子不能再有子嗣,难道公平吗?这也好在是夜老爷通情达理又心疼夫人,换了个宠妾灭妻的,那还能有她的好?” 胸口的热度又开始满胀,但是不似先前般烈火样灼热,到更像是一汪温水,温温和和的在那里表明自己的存在感。 琉璃眼前忽然有记忆碎片闪过,不是很完整,但也大概知道会是怎样一个故事,果然是和夜无霜同病相怜。 这可能是梁苡影最没有攻击性的时候,退下惯有的杀意和嘲讽姿态,这时的她更想一个女孩,柔软无害,渴求着有人能在她前面撑起一个无坚不摧的屏障,告诉她,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抛弃她也有自己守着。 不知为何,迷蒙中,她好像看见哪个人穿着一身青衣,带着温和的笑注视着她,那目光执着专一,让人有一种被珍视着的感觉。 她心里一痛,竟然分不清这痛是梁苡影给她的还是她自己的。 她试图把那沉甸甸的情绪甩开,就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可能的想办法帮他的,无霜是我的朋友嘛。” 说完那股温热突然灼烫了一下,然后有重回静寂,快的让她几乎以为那是错觉。 她想,这两天和梁苡影的联系果然是越来越密切了,她那哥哥说得没错,果然是应该早点分开的。 但那不是她的最终目的,她故作哀伤的一叹:“只是这样聊一聊,无霜的故事让我想起我母后了。” 梁苡影是那种反应,又有碎片记忆里的东西,这话应该听不出破绽来。 果然,聂司曜一叹:“是臣的不是,让陛下想起不开心的事了。” 琉璃喝了口酒,有点微醺的感觉应该很适合谈心,到时候把话题引到先皇和太后身上,不信套不出什么。 正准备敞开心窝子和他聊天,门口拍的震天响,仿佛要把门砸下来一样。 琉璃暗骂,丫居然这么快!快枪手吗不泡在温柔乡里享受就知道追着她跑? 没错,门口一杀来叫门了。 第32章 这个气氛在想说什么明显不合适,琉璃只能把一杀放进来,正想训斥,却见袍袖破裂脸上还有几个指甲印,上好的小白脸通红,努力的把衣领立起来遮住红印的一杀,突然愣住了,一杀被她看的想砍人,到底是不愿弄出太大动静,压抑着怒气低声道:“属下为主子护法。” 琉璃看看他身后追来的姑娘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一杀看起来也有二十一二了,在早婚的年代里本来应该有妻子,就算没有也会有个通房什么的没想到竟纯情至此,忍着心中笑意把人放进来,点头谢过姑娘们这份卖力,总不能真逼着他做些什么。 姑娘们早就接了她的打赏,这时虽然遗憾但也知趣,纷纷福身告退有几个离开前还不忘冲着一杀飞个漂亮的媚眼,一杀被她们看的浑身不自在,有那位柳小姐‘珠玉在前’他对女人几乎心灰意冷因此到了年纪却也尚未成亲,这时这些人上来就撕衣服的架势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一杀心里说不清是难过还是嘲讽,若不是当年……他也早该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了,但要不是这样他又岂能看清人情冷暖?至于女人,姓柳的给他好好上了一课,女人还是乖一点好掌控一点比较好要是随了女帝的性格…… 想到这忍不住瞪琉璃一眼今天的事都是这个女人惹出来的,这账他会一笔笔记着,绝不让她这样逍遥! 琉璃尚不知这会儿功夫他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但是一杀在先前的话题明显不能再继续,只是又天南海北的聊了些不引人注意的话题,只是聊着聊着忽然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一杀顿时拔出剑琉璃和女帝身体正在融合的事情他也知道,女帝的武功天下间除了主子无出其右,所以琉璃说话他不敢不放在心上。 果然几个呼吸间他也听到了那声音,是一大批人的脚步声,从房梁上窸窸窣窣的传过来。 一杀冷笑,看来最近杀的人还是少了有些人忘记帝王究竟什么脾性,不过来的正好他正一肚子火没地撒呢,正好给他送菜! 琉璃看了眼一杀发现他没什么紧张的情绪猜到这些人构不成威胁心里一松,下一秒忽然抓住聂司曜衣领,他们可以不在乎但误伤了这位就不大好了。 一杀怕是也嫌弃聂司曜碍手碍脚琉璃要带走他也丝毫没有意见。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那些杀手就从天而降,人数众多,手中拿着精兵铁器,杀气腾腾。 一杀冷笑几声,这些人虽然武功不错,但也全都别想回去了。被琉璃戏耍怒意,和被轻薄的委屈,倾刻间通通爆发出来。搞错了时机的杀手们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琉璃使梁苡影的武功也越来越顺手。纵然带着一个人狂奔,也丝毫不见疲惫。 就是可怜了聂大人,被人提着领子,在房梁上蹿上蹿下。但又深知这是为了他好憋屈的什么都说不出口。谁让他只是个文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有人带着他逃命,自然还是闭嘴,少说话,少添乱的好。 对方人数众多。一杀虽然吸引了绝大部分火力。但还是有落网之鱼追着琉璃他们紧跟不舍。 琉璃要逃跑,还要带着聂司曜,本就□□乏术,再被这样一追,火气登时上来。 在青楼中一直被压制这的梁苡影忽然强行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琉璃还没来得及讶异,就发现这次和以往都不同,她的意识还存在于身体当中,并未沉睡。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两人共用一个身体。 梁苡影丢开累赘的聂司曜,内力忽然炸开。四周紧追不舍的杀手,忽然间吐出一口血来。疑惑的看着忽然改变风格的狗皇帝。 这一回两人的意识均是清醒着。琉璃前所未有的对这些杀戮血腥感同身受。以前还能骗自己,那些杀孽都是梁苡影造成的。而这一回,纵然是梁苡影主导着身体,穿透杀手的喉咙,但琉璃清清楚楚的感受到,杀了人的就是她自己。 厌恶和恐惧还没上来。琉璃余光忽然瞟到有人将剑伸向聂司曜,热血顿时冲上头颅。 去他娘的五讲四美! 真气所到之处人畜不生,前所未有的感受到暴力的美感。 身处地狱,无处干净。 琉璃眼中猩红满布。像极了梁苡影每次走火入魔时,六亲不认的样子。 破布和碎肉稀里哗啦的掉在地上。饶是见多识广的杀手,也腥红了眼眶,苍白了面庞。 到最后她已经分不清再动手的人是谁了。只是苍白的屠戮着,任碎尸残骸堆积成山。形成最直白的威慑。 一杀寻到琉璃时,四周除了聂司曜再无活口,而那小子十分有眼色的躺在地上装死。生怕正在发疯的皇上一个看错将他五马分尸。 一杀顿觉失策,早知道不和那些杀手纠缠这些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把他砍十次也担待不起! 纵然琉璃身边腥风血雨,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一杀也只能无奈的迎上,若是由她发疯下去,经脉非寸寸碎裂不可! 琉璃此时已杀完了找死的杀手,正冲着四周的树木山石发泄,有人给她喂招当然不会放过,瞬间迎上,转眼百招已过,聂司曜趴的更死,自我催眠他什么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是一具很安分的死尸。 琉璃心里发苦,梁苡影打嗨了,根本收不住,明明她已经停手了姓梁的居然还有力气,再这样下去自己都知道不妙。 可停又停不下来,这该如何是好? 正想着,身体忽然灼烫的厉害,明显感觉到这要是放个锅都能煮面,那哪是人的温度? 果然,没多久这具身体就开始流鼻血,眼前直发黑,要栽过去的样子。 梁苡影忽然仰头咆哮,琉璃感同身受的承担着她的痛苦不甘,分不清这情绪到底属于谁因此更加无能为力。 混合了内力的这一嗓子登时惊醒了四周的人家,有人拖家带口的爬起来,却连灯也不敢点,只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生怕是不仁的帝王出来杀人——虽然事实也十分接近! 咆哮过那身体里的浊气,梁苡影忽然带着这具身体疾行至郊外,高超的轻功瞬间甩掉试图跟上的一杀,落地之时半分声音也没发出的脚步让人无法判断究竟是走了那条路。 直到空旷开阔的地方她才停下,冲着不知道的地方大声咆哮:“你不是想走吗?走啊!我知道你一直都想逃跑,还不趁着这时机跑!” 琉璃瞬间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想想被他们兄妹欺压的不甘也毫不示弱的吼回去:“你以为我不想?可无霜还被你那好哥哥压在天牢当人质,我就是在没良心,也不可能抛下他一个人走!” 这身体上的表情瞬间换回阴冷:“你什么意思?说我们没良心?” 阴冷又变成愤怒:“难道不是?若不是你,我们早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皇权很了不起吗?能这样随心所欲束缚人权?我不信你那好哥哥做的事你不知道!无霜的师傅,是他杀的吧!皇权确实了不起,人命怎抵得上你们兄妹二人的心情!” 她们共用一个身体,就不停的变换着神色自言自语的吵架,也亏了梁苡影先前跑的时候特意选了郊外,人烟稀少,这要是让人看见,非以为她精神分裂不可! 梁苡影嚣张惯了,从未被人挤兑到如此地步,气的鼻孔都在冒烟:“我的心情?有谁顾忌过我的心情?我父皇能以皇权为所欲为,我又为何不可以!天下都是我的天下难道不是吗?” 歪理!“你说的好听,像全天下都欠了你,你要真那么同意你父皇的一切,倒也学着他宠妾灭妻冷落嫡子啊!你要是真想学你父皇做派就学到底!也让你儿子女儿好好感受一下你的心情才算公平!否则就别老扯你父皇!哦,不过我到是忘了,您怕是没那个功能!” 琉璃看电视剧看多了猜也能猜出这家人是怎么一回事,说话吵架专往人心窝子上扎,气的梁苡影浑身颤抖又无可奈何生生憋出一口老血。 琉璃却还没骂完,穿越能遇上这么个货她心里还委屈呢!这回更是不留情面的把那层布拨开:“我看你就是让你父皇刺激着了总觉得全天下都欠你!自我意识过剩啊!告诉你,皇上还真没什么了不起的!陵墓修得再大再宏伟还不是一样要死?你读过史书没有?可看过不灭之国?可看过不亡之君?小范围中二病别人还能同情你童年不幸,四处作妖人家只会觉得你爹妈没教好你!不幸灾乐祸你的遭遇都是轻的!” “别说什么天下是你的天下了!你出生前这天下姓什么都未必!人存于世永远只是转瞬即逝,这泱泱天下却才能亘古永存!” “发过疯出够气就老老实实滚回你的龙椅上,该做什么不要让我这个外行教你!否则你就抱着你的委屈亡国吧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有没有把精分写明白,我的文大概是没救了 第33章 梁苡影高傲的怒气通通败下阵来,却仍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被她说动摇了,声音都颤抖着道:“我是梁苡影……我怎么可能亡国?我是梁苡影,我何须别人同情!” 琉璃还想再说什么,那女人癫狂的样子有些骇人但也不是没见过,但下一秒,颈间一痛,她眼睛瞪了下,陷入昏睡,昏迷时还能听见梁苡影不甘的声音:“我是梁苡影……我什么也不怕……” 和最后那张与这具身体一模一样的脸上那个深邃的眼神。 完蛋了。 骂人让她哥听见了。 这回自己还能有活路吗? 琉璃有些绝望的想。 也许是这绝望让人太过印象深刻,所以第二天她醒来时还有点茫然。 没想到又是她拥有这身体的使用权了啊…… 毕竟梁苡影的气势怎么看都要更强一点,她还以为昨天那样大闹一场今天该换自己陷入沉睡了呢。 等她意识全部回笼,她才发现原来这屋子里一直都有一阵琴音袅绕。就算是她这种不怎么欣赏古曲之美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意境奥妙。 好奇心驱使她回头去看一下那弹琴之人的庐山真面目。却在看清那人容颜的一瞬间,恨不得自戳双目。 啊呀呀……梁苡宸怎么在这里? 她想起昨天的一时冲动,顿时心肝脾胃肾都疼痛了起来。 都是自己的错,骂的太爽,没收住闸,现在好了,人家哥哥来给她找场子了。 她表情痛苦的皱着眉头,弓着身子,像是被谁一拳捣在肚子中间完全没了昨天骂人时的嚣张。 梁苡宸却轻轻一笑:“紧张什么?我又没打算兴师问罪。”何况也没有必要兴师问罪,昨天她骂的话他都听到了,其实说的都很有道理。 这些话阿影若是能懂能省掉他很多力气,只可惜她身边的人不是碍着身份不敢劝她,就是根本不愿意忠诚于她,难得有个人愿意和她说这些,他当然不会怪罪。 琉璃却不会这么想。陌生人和自家人,正常人当然都会选择帮助自家人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梁苡宸又在她战战兢兢的时候发话了:“若是下次有机会,还希望姑娘能多教教阿影这些。” 琉璃在梁苡宸面前是真心怂,俗话说的好柿子要挑软的捏,人总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她也一样。 虽然梁苡影看着凶巴巴,还动不动就杀人,但琉璃总觉得这种习惯动手多动脑的人其实很无害。 倒是梁苡宸,别看他整天笑呵呵,一副无公害的样子,但其实这样的人心里最是一肚子坏水儿。 她从不敢在他面前放肆。甚至连对视都不敢多几秒。总觉得在那样温和的注视下,心里的什么秘密都会无所遁形。 交谈时甚至害怕自己无意间多说的一些话语,会成为自己日后最危险的把柄。 因此这个时候,她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不敢往浅显里揣测。 梁苡影是什么人?她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我行我素的样子,恐怕就是梁苡宸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能让她听话。自己又凭什么? 这么一想,就越发觉得他这话像是威胁。 连忙表态:“您不用试探我,我这样的废物点心,有什么可以教她的?我跟您发誓,以后绝对离她远远的,啊,现在可能不行,以后吧,等您把我们两个分离出来,我保证离她远远的。” 梁苡宸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这话她没当真。也不以为意,只轻描淡写的告诉她,以后早朝不必她上了。 琉璃求之不得,谁愿意没事闲的起个大早去面对一帮时时刻刻都有问题的老头子。何况每天还要担心自己行差踏错,办错了事情被人怪罪。忙不迭的应声下来。 换来梁苡宸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她也不知道梁苡宸是不是来这一趟就为特意嘱咐这些,只是觉得如果是这样的小事,完全可以派个人来一趟吗。但既然人要走也完全没有挽留的意思。 嘴上道:“王兄这就要走了,也不让我沏个茶好好招待一……”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抚过她的脸颊。 “今晚睡觉时让人在你枕头上铺个软垫吧,都睡出印子了,不会痛吗?” 那声音轻缓飘忽,一瞬间搅乱琉璃的思绪。 也许是他手上的动作太温柔,也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蛊惑人心。有那么一刻,琉璃甚至觉得这话是对她说的。但很快清醒。 只是担心妹妹的身体吧……又怎么会是在和她说话。 虽然理智上很清楚的明白,就是这样没有错。但是胸腔里那颗躁动不平的心脏以狂乱的心跳声告诉她,最终接收到那份温柔的人是琉璃,不是梁苡影。 当琉璃怀揣着一腔躁动的小鹿,食不下咽的时候,梁苡宸去天牢里探望了一个人。 “你知道吗?这里埋葬过的人命,数量难以想象。我父皇登上大宝的时候,就是在这里送我几个叔叔最后一程的。” 夜无霜浑身叫锁链锁起来,看守他的是梁苡宸特意拨过来的暗卫,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甚至通往他这间牢房前的那条小路上,都已经被布满了奇门八卦。 但夜无霜脸色平和,见到杀了恩师的梁苡宸也没有歇斯底里,甚至扯出了一个可以说是和善的微笑。 但嘴巴里的话却没好听到哪去“梁帝讲这话算是威胁吗?也对,只有死人才能保证秘密不会被泄露不是吗?” 梁苡宸当然明白他说的是暗帝的事情,却完全不动怒:“我没打算杀你,只是想和你谈个交易。若是我的事情能成自然会考虑放了你。” 夜无霜接上后半句:“若是我不是抬举你,虽然不会杀了我,但也不会让我好过,对吗?” 梁苡宸点头:“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夜无霜无趣的垂下手所有人的威胁都这样千篇一律。可他就算不答应,又有谁能奈何得了他?皮肉之苦而已,当然熬的过去。 梁苡宸来找他当然也有不被拒绝的把握,在他开口前抢先道:“是有关琉璃姑娘和我妹妹换魂的事的。” 果然,夜无霜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夜无霜什么事情都可以不在乎,但这件事情不能。能让那个姑娘拥有自己的躯体是他一直想做却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 既然这个人有办法,当然不能放过。只是他也有他的顾虑。 “你的方法管用?” “自然。” “你能保证在琉璃姑娘离开你妹妹身体后,不对她的新躯体做什么手脚?” 梁苡宸自然明白,凭他们现在的关系,若是他不做手脚才听起来有问题,只是总有一些事是值得他违反原则去做的。 “宸愿以天下做担保,绝不会对琉璃姑娘的新躯体做手脚。” 夜无霜听着话却没那么乐观:“你是想让我来医阿影姑娘的病。”语气笃定。 梁苡宸点头:“早年根基不稳时,阿影怕被人看出性别,用了许多虎狼之药,伤了身子的根本。后来天下大定,为了不让朝廷势力动荡,也不能让宫中的太医来瞧病,可外面的大夫不说清情况又没办法医,既然夜大夫已经清楚了这事,当然在合适不过了。” 夜无霜想了想觉得不是不可以,到时候大不了在梁苡影身体里也做些手脚,要是他们不老实,大家同归于尽。 虽然违反医德,但是:“如果不是琉璃,单我师傅这件事足够我杀你一万遍。” 梁苡宸知道两人是如何结怨,但这件事他绝不后悔,那医谷老人虽然看起来无害,但绝不是什么好人。 略过这个话题不谈:“三日后,后山祭坛,换魂仪式,我们合作愉快。” 夜无霜被放下来,虽然没有铁链束缚但依然出不去。 他也不在意,心里被另一件事情填满——三天后,就能换魂了么? 那个笑容明朗的姑娘即将拥有自己的身体,能依靠这个永远的留下来吗? 十一杀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新任务,回到皇宫后难得的升起了几分近乡情怯。 那个人,回来了。 一杀一早为他准备了好酒好肉,冷硬的面庞多了几分柔和,却在看见他心不在焉的一刻有些疑惑:“怎么了?任务不顺利?” 十一软乎乎的娃娃脸顿时扯开一个天真的微笑:“没,顺利这呢,那帮卖国贼都被我送走了,没费什么力气。” 送走当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一杀平时没少做这样的事当然也不会惊讶,但他还是沉下面庞,十一的表情说明他有事隐瞒,而且对现在的话题兴趣缺缺。 他一声叹虽然有心想要问个清楚但皇宫到底不是能说话的地方,只能扯到别的话题:“假女帝要移魂出真女帝的身体了,你这两天怕是会有任务,不要乱跑,随时待命。” 谁知这话一出十一原本走神的目光一下子被拽回来,不可置信的注视着他,想听到了什么害怕的事。 “什么时候?” 一杀见他神色顿时严肃:“三天后。” 第34章 十一软乎乎的娃娃脸看起来僵硬的很三天后?到底是主子的吩咐这样急迫的去完成。 也就是说之后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皇宫里了吧…… 他忽然有些难过。 琉璃不知道自己三天后的命运,此时她正在做客。 没错,做客。 这宫殿还是看起来的那么破落,绕是主人相貌出色也没能让这破落有些许改变。 梁苡澈殷勤的布上酒菜,从未有过的谄媚此刻不要钱的在琉璃面前绽放,嘿嘿,若是那日没看错,梁苡宸分明是两个人!若是能证明这个是假的,不管真的在哪都是再好不过的把柄,若是把假货在群臣面前一丢想必梁苡宸这个皇帝也就做到头了! 却丝毫没有考虑琉璃敢一个人赴他这鸿门宴的倚仗是什么。 琉璃一开始也只是无聊加好奇,刚好瞌睡时有人送上了枕头就来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梁苡澈劝她两回酒之后她就无趣的想回去了。 还以为这个人会有什么好玩的才来这里打发时间结果只是这样,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么不过这试探毫无意义,不要说身体是梁苡影的没有假,就是真的灌倒了她到时候换出来梁苡影一样没他的好果子吃。 只是她虽然心里已经无聊的不行,面上却丝毫不露,甚至还借着他的手喝了不少酒,酒都是宫廷酿造,巩汉林老师说过,但凡沾着宫廷俩字的价格就直线上标不是没道理的。 这酒又香又醇。但偏偏不醉人,琉璃喝的多了总跑厕所,但就是不醉。 梁苡澈忍不住皱眉头,这可如何是好?他不醉有些特征不好检查,总不能直说让他脱衣服看看腰上那块疤吧…… 要他真是梁苡宸,非撕了他不可。 那块疤也是有来历的。 当年先皇在世,两人一同入学,梁苡宸天生聪颖,不论太傅教什么都能很快学会,但梁苡澈虽然很的父皇欢心,学习却是在不咋地。 两个人都是皇子,从小耳濡目染被人教导要争斗,不斗到你死我活下场也绝不会好过,这天天老听太傅夸梁苡宸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优秀,心里怎会不气? 终于有一日,他趁着下学梁苡宸孤零零的回寝宫的路上,准备给他一点教训,只要用麻袋把他头包好,不发出声音的话,就算他心有怀疑也奈何他不得。 他想的挺周全,动手时也挑了没人路过的小路,仗着有几□□手准备将他收拾个利落,谁知道那病秧子虽然总是看着一副要死了的样子,却有一手那么好的武功,他被摔在地上时还弄不大清发生了什么,但下一秒毫不留情的拳头落下来时,梁苡宸眼里的杀气让他心惊。 他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自己打算在没人小路收拾他,就是打着没有证据抵赖不认账的主意,但是,这个想法只怕梁苡宸也有。 而且因为是他先招惹的下手更没有顾忌。 梁苡澈隐隐约约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做那种事,若是在这里被打个半死,恐怕还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发现。 打个半死也还好,就怕他……怒气上涌不顾后果宰了他…… 到底是年少心性,自己把自己吓唬到了,想想这要是换个立场只怕自己也很不得将之杀之而后快,却完全忽略了那只是想想,仿佛下一秒已经刀斧加身,越想越害怕,加上梁苡宸手上动作越来越凶,恶向胆边生。 心道:想要我的命?你也要来给我陪葬! 寒光一闪,梁苡宸一惊,已看出那是一柄匕首,下意识的侧身想跑,然而梁苡澈动作太快,匕首还是深深扎进腰上皮肉里。 等手上全是黏腻的感觉传来时他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自己刚刚在冲动之下做出了什么,就算梁苡宸痛的在地上打滚也没停下他逃跑的脚步。 若是让父皇知道了…… 他努力甩开不安的想法一路疾驰回寝殿,本是想冷静一下在和母亲商量该怎么做,谁知…… 那日父皇在。 他的掩饰在父皇面前孱弱不堪,只是几个问题就溃不成军,了解了事情的前后之后他那在他面前从来都和蔼可亲的父皇一瞬间变了脸色,怒骂和嘲讽是从未有过的疾风厉雨,甚至亲自动手打了他一个耳光,然后把他丢给侍卫打了二十大板。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父皇,那一反常态的样子不被他所熟悉,他被摁在凳子上领罚时挣扎着叫唤父皇,平日里连伤风感冒都会无微不至的关心的男人步履匆匆没了平日的从容。 自始至终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没有回头。 梁苡澈从不太如意的过去抽离出来,皱皱眉头,有的时候他是真的搞不清自己父皇对中宫的态度,说讨厌吧皇后的位置从来没有动摇过,不论宠哪个妃都只是宠,眼里的东西空洞的虚假。 但要是说喜欢,会有什么样的人能把妻子母族屠杀的差不多仅剩一个空壳子,又对自己嫡子不闻不问的? 他想起那日被打过二十大板后原以为父皇会在晚上回来告诉他只是一时之气,但直到第三天都不见父皇行踪。 母妃派人查过,那一刀极其凶险,在偏一点脊椎就废了,如今伤势也不浅要熬过高烧情况才会好转,就算命能留下,那深可见骨的疤痕也不会消下去了。 他虽清楚自己做错了事,但却仍不相信父皇会为了那个不受宠的家伙一辈子不理他,可父皇再次出现时,他已经能清楚的看见他眼里的慈祥都是虚假。 他甩甩头,将不该有的想法甩掉,无论父皇当年是什么想法都已是过去,重要的是现在。 既然你千杯不醉,那我想办法让你醉了不就是了。 “皇兄果然海量,来来来,弟弟在敬您一杯!” 琉璃看了眼递到手边的酒,那不同寻常的味道就说明里面有东西。 梁苡影是这方面行家,身体本能还在,瞬间帮她分析出酒中药物。 想让她睡着?也好,反正喝了这么多肚子撑饱了也有点想睡。 至于睡着后会有什么后果,那不是她该考虑的事…… 于是等她杯子一摔真的睡着了,肩负起那个后果的七杀黑着脸从窗口跳进来,不甚恭敬的冲着梁苡澈一行礼:“康王殿下金安。” 梁苡澈眸子一缩,这些暗卫最讨人厌了,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在哪个角落里面缩着,但关键时候他们总会跳出来刷新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机会千载难逢他不想错过,何况有些事当着他的面也能做。 佯装醉酒晃晃悠悠的爬起来,在没两步的时候把手中酒盏往琉璃身上一泼—— 然后大惊小怪的叫到:“哎呀!皇兄衣服被我弄脏了!来来来,快帮我把他抬进屋里,换身干爽衣服你也好带人走不是?” 七杀脑子坏掉了才会听他的话,女帝是女人,怎么能让人给她换衣服? 何况梁苡澈绝对没安好心,琉璃能撂挑子不干但他不能,否则就是失职。 七杀阉割后声音一直都是少年音,偏偏被那张死人脸一搭配,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杂家多谢康王殿下美意,只是康王殿下的服饰都是亲王规格,叫陛下穿了不是事,杂家别的没有,力气倒是一把子,保证能把陛下带回去,就不牢康王殿下费心了。” 梁苡澈:“……” 绕是这些年来被欺辱的练出一身忍耐的好本领他也有些想打人了。 他在不济也是个亲王,若是叫个小太监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把人带走那就真不用活了,语气冷冰冰的:“就是小时我和皇兄也曾一个被窝里呆过,皇兄还会为这点小事为难你不成?还是有些人竟然不信我兄弟情深,当我要害皇兄?若真让皇兄这班失了仪从我宫中离开,要天下人如何想我?你这小太监,莫不是想害我留个不睦兄弟的名声下来?” 七杀要不是顾忌着皇上声誉非宰了他不可,要不是今日十一休沐,一杀和他换了班,这口气他无论无何也得找一杀报复,但如今袖里剑已经出来一半,却要忍着杀了他的欲望。 兄弟不睦?真是笑话!大梁这两位兄弟何曾和睦过!一个活着另一个就要死! 但如今康王厚着脸皮把这话说出口,他也不能不清不楚的带着琉璃走人,在怎样,梁苡澈还算是主子! 想到这忍不住杀了琉璃一眼刀,既然已经看出不对来为啥不快走?非要留着留出问题来咋办? 却不知这一眼刀放在梁苡澈心里就是这人是假货的证据! 只要确定他身后有无刀痕,这天下就可以翻天了! 他大喜过望,正准备再说这话将人定死在这那都不许去的时候,门外忽有一个小太监破门而入,他脸色一变—— 此人是太后身边伺候的。 那小太监像是惊讶的看了屋里一眼,笑着拿眼神和七杀打了个招呼,看回梁苡澈时又是一派漠然:“太后有懿旨,请皇上去铅华殿,还望康王殿下,通融则个。” 第35章 梁苡澈咬着牙不甘心。 这小太监嘴巴上说的好听,看似请示实则威胁。 可他又不能不听这威胁。 太后,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 他小时候的全部梦魇的来源。 当初母妃得宠那几年都没能斗倒她,只是让她在愤怒与嫉妒中磨练出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变化不通。 如果说梁苡宸只是想要他的命,那么太后就是巴不得折磨他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他像是回忆起什么让人反感的画面一样,皱着眉颤着身体,小太监也丝毫不催促,就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等待他做好抉择。 “……太后的话……澈自是不会违背的……” 这一段话说完他才发现自己嗓子沙哑的不行像是缺水缺了几天几夜的旅人。 小太监听他这么说也完全不惊讶,只冲着七杀笑道:“看来要麻烦公公了。” 七杀不敢怠慢,行过一礼就将琉璃抱起,放入那小太监特意准备好的步辇中。 梁苡澈看着二人旁若无人的样子,忽然血红了眼眶。 步辇是皇家专用规格,上面铺了软垫,摆了瓜果茶水点心,保证帝王的舒适,但平日里一步三摇的小慢步子不在。倒像是在赶什么时间一样。 梁苡宸得了密报后第一件事就是急匆匆的入了铅华殿,请母后在必要时将琉璃带回来。 景兰对女儿有亏欠,自然应下,但每次和女儿的不欢而散都是阴影,索性回佛室礼佛去了。 独留梁苡宸一个人坐在殿前看着密报神色不定。 从梁苡澈窜搭着琉璃脱衣服时他就明白了,忍不住伸手摸向后腰。 幼时他身子较现在还不如,母后让他们兄妹二人交换着出现在众人面前,塑造一个性格乖戾喜怒不定的皇子形象。 但由于身体原因,出现在众人面前更多的是阿影。 那一日阿影高烧不退,母亲便让他去见夫子,自己留下来照顾阿影,他和阿影都是天资聪颖的,但他常常不能在人前尽兴,那时夫子问的问题他有意卖弄,得了褒奖。 却没料想惹了梁苡澈嫉妒,下了那样的死手。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是有父亲的。 自幼被忽视被不喜已经习惯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若是自己死了,父亲还是记得他也是他的儿子的。 整整三天,三天因炎症而高烧不断,烧的他意识模糊,却听见丫鬟婆子自以为轻声的谈话。 “陛下怎也不进来看看殿下?只站在门口看两眼就走算怎么回事?” “哎……殿下命不好呗,皇后不得宠,连带着殿下也被不喜,还能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儿子就不错了。” “啧啧啧……真是可惜了,明明殿下也是个灵秀的孩子,怎就比不上漪澜殿那一位了?” “不过说起来,这几日皇上好像都没去漪澜殿看那对母子,是否咱们椒房殿要重新获宠了?” “我看不像,皇上要真心疼殿下,怎么也该进来问问伤势的……我可听太医说,咱殿下这伤凶险……” 后来的话太模糊,他又高烧着迷糊的不得了,那些话就没听到,但也能想象是怎样的话语。 半梦半醒间好像有谁将宽厚的手掌抚在他的额上,那冰凉的温度让他有一瞬间的清醒,但迷蒙着睁开的半张眼里看到的人影让他一瞬间觉得自己还是糊涂的。 那之后他就没了意识。 等醒来时才发现,为了照顾他,母亲抛下了同样发着高烧的阿影,小小年纪的女孩险些去了。 他心里复杂不已,一方面不知该庆幸那日去学堂的不是阿影,庆幸那一刀没有扎在阿影身上,也庆幸当时还由父皇把控的太医没因此摸出阿影的女脉,一方面又不知道该不该愧疚。愧疚母亲竟能这样不在乎她的性命。 那心绪复杂到他忘了那时半梦半醒间见到的人。 时隔多年后的今天,没想到这段记忆会已这样的方式再度出现在脑海中。 被一颗迷药迷得不省人事的琉璃被抬了进来。 梁苡宸没告诉自己的母后他的女儿换魂的事情。也不是怕吓到她。只是害怕她的反应。 母亲这么多年明显更偏心她这个儿子一点。若是得知这个消息,做出漠不关心的样子也就罢了。万一她厌恶的想将阿影驱逐可该如何是好? 他不希望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被母亲这样对待,于是就瞒下了。 只是……这女孩熟睡时的一些小姿态,越来越像阿影了。 他就这样认真的看着,不省人事的琉璃的侧脸。也不拿起手中的茶杯,只是用手指不断摩挲着杯沿。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 这一呆就呆到了琉璃醒过来。 琉璃觉得自己身为女主的存在感就快要没了。 这一天到晚不是在睡觉,就是刚从睡觉中醒过来。 没做出过什么建设性的工作啊亲! 梁苡宸看了她半晌,蓦然吐出一句话来:“你是不是觉得阿影的武功能保护你一辈子啊。” 琉璃想了想,觉得他这话不像是嘲讽,只是单纯的询问,就道:“其实也不是,但是这东西就像一个人发了一笔横财,不用白不用不是吗。” 何况这笔横财用了之后,后果又算不到她头上,何乐而不为呢? 梁苡宸叹了一口气:“那今后你恐怕再也用不了这笔横财了。” 琉璃脑筋转得飞快:“难道我能和梁苡影换魂了?” “还不算太笨。” 可琉璃却没被能够拥有自己的□□而感到欣喜:“那无霜呢,什么时候放了他?”约好的事情反悔就和你同归于尽。 好在梁苡宸不是不守信的人:“我已经把他从天牢里面放出来了,只是他之后要为我做一些事,所以你暂时见不到他。”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话听起来太像哄小孩儿的,于是又自动自觉从兜里面掏出一封信:“这是他留给你的。” 一见信琉璃第一反应就是诀别。电视里不都那么演嘛信的开头大概是当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如何如何如何,脑洞大破天际的琉璃还没接到信的时候,就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了。 梁苡宸:“……”这孩子莫不是个傻的吧…… 好在琉璃的抽风被信的内容打断,这是一封便签性质的信。大概交代了一下他的行踪。和梁苡宸说的□□不离十。 因为担心字迹造假,琉璃还特意多检查了几遍。确认了几处无霜写字的小习惯之后才放下心来。 完事才开始担心起自己的新□□:“话说你们给我找了一副什么样的躯壳啊,不会是你们新宰了凑数的吧?那身上的零部件岂不是会不完整?” 从某种方面来说她真相了。 梁苡宸道:“这点你不必担心,只是拧断了她的颈骨而已,何况大师已经修复完全。不会叫人看出异常来的。” 颈骨…… 她的脖子忽然好疼抓狂道:“会有后遗症的吧!绝对会有后遗症的吧!那是颈骨不是指骨断掉了重接不会不安全吗?” 梁苡宸只是静默的看着她抓狂的样子笑容里难得带上了几分真意。 这样鲜活的阿影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吧…… 他可惜的想着。 就算琉璃再怎么抓狂换魂的日子还是不以人力为转移的到来了。 做法的是个大胡子的和尚,长得和蔼可亲,一看就有一股高人范儿。看到他琉璃的心都静了。 突然觉得有这么一个人做这样的法事,心里还是很安静的。 大师冲她安抚的一笑,和她并列的台子上就升起一具死尸。 琉璃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脑抽抽。 这不是那倒霉催的陆虹霓么怎么死这儿了?梁家人这爱灭口的习惯都是跟谁学的? 这么想一想,要不是自己误打误撞的,占了人家妹妹的身子,恐怕自己也早就是这里的一只游魂了吧…… “需要我做什么吗?” 琉璃很上道的询问。 大师微笑着:“施主不必多想,不要反抗,只要好好的睡上一觉就好了。” 这么简单的要求琉璃不会不从,一边想着刚从晚上醒过来这要怎么睡一边又想着,果然自己这女主当的只有睡觉的命。 没想到她居然一闭上眼就睡死过去了。 这很不正常,其实她生物钟一直都挺准时的,这大白天明晃晃的,按理来说应该睡不着。可她不但睡过去了,还清楚的能感觉到自己在做梦。 这梦有些是自己的有些是梁苡影的放在一起,错综复杂,分不清谁是谁。 她正想着好好看看这些记忆块找找梁苡影过去的记忆,忽然有人分别来将这些记忆分开。 两个人的记忆瞬间泾渭分明。 属于梁苡影的部分渐渐化成萤火四散着从她周围飞远。 她看着那些星星点点的记忆碎片,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然这情绪还没来得及造反多久,属于她自己的记忆忽然泄洪一般将她一起卷走一同灌进那个闭着眼的女人身体里。 有些许先前忘记的东西,在这一刻忽然全都回来了。 第36章 那是被她遗忘掉的记忆,因为新的躯壳与她融合竟然像是潮涌一般涌进她的脑海里,那些被她遗忘掉的,曾经有过的悸动伴随着心跳的重新律动,强势的回归,扫光她的全部思绪。 也许是灵魂尚且没有完全融合的缘故,此时此刻她更像是一个误入的外人,冷眼旁观着那些喜怒哀乐,因此更加了悟那些感情的含义。 但冷眼旁观和亲自参与总归是不一样的。 很快她就因为灵魂与身体的愈发融合而对那些情绪感同身受,二十载寒暑里与梁苡影一同相依为命的男人是那些年她唯一的信仰和救赎,有些许感情早已界限模糊,这些感情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一样的闯进新身体当中,肆无忌惮的在胸口烙下自己的存在感。 琉璃睁开眼时已是泪流满面。 坐守一旁的梁苡宸一顿,然后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清浅笑意缓缓道:“莫不是新身子姑娘不喜欢,怎委屈的哭出来了?” 琉璃没料到一睁眼就看到牵动那些情绪的源头,张大眼怔怔的看着他,细细的品味着那些让她疼痛的感觉,眼泪留个不止。 她却忽然反应过来仓惶回头,本是想躲开那温柔虚假的目光,却直直撞上另一人的目光。 然后心口疼得更甚。 “……可是有哪里不适?” 无霜这么轻轻地问。 她摇摇头,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的情绪究竟是对着谁,只是挪开脸道:“我没事,你们不是还有什么事要做?别管我了……我自己一个人静静就好。” 没想到这话说出口那个一直都一脸死人脸的七杀就面无表情道:“七杀送姑娘出宫。” 琉璃愣了一下,记忆回来以后她自然也想起先前那些拼命想逃离的回忆。可是真到了能离开的时候。居然会舍不得。 但她最终只是张张口,然后重新闭上,仿佛从来不曾想要说过什么的样子。 离开的时候只有一顶小小的轿子,身旁护送的只有七杀。梁苡宸和夜无霜因为先前约定好的事情而忙活着,没有空理她。 忽然有点寂寞。 因为这次不是携款潜逃,所以梁苡宸很有良心的给安排了一个非常好的住处。 两层的高门楼。有假山有小溪,还有伺候的仆人。 要说唯一有哪不好的,就是离京城太远。 她新鲜了半个时辰,就没有力气动了。整个人象只泄气的皮球一样,在床上一瘪。 也许是只有一个人待着的缘故,她忽然前所未有的寂寞。先前强压下的情绪,又造反时的出现在心口。 两张脸反反复复出现在脑海里。一时是梁苡宸的运筹帷幄。一时又是夜无霜的温和清浅。 可她却分不清这些情绪到底是谁的,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又回来了。 因为想了些有的没的正经事反而没多管。因此晚上夜无霜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她就有一些踌躇。 先前无霜被关在天牢里,有好些话都没来得及说。那么这种情况下,他们两个究竟还能不能作伴儿了? 可是想一想,先前搭伴也只不过是因为无霜人好而她又赖皮。仗着自己是一无所知,利用了人家的同情。 那么现在这个在一起的先决条件已经不在了,他还会回来吗? 想到这,忽然紧张起来。 梁苡宸明显是不希望她再牵扯进以前的事情来。挑选的仆人都身世清白。但也因此有些事情不好麻烦他们去做。 她挠了挠头发。真是的,早知道先不发那么久的呆好了,现在也不知道上哪去找人。这么晚了,她总不能再自己架着马车回去挨家挨户的问吧? 啊——所以要是他不回来她应该怎么办啊!! 结果直到她累得睡着了,也没有等到他回来。 却说说夜无霜,他不是不想回来,而是暂时被人拖住了。 没了琉璃压制的梁苡影嚣张更甚。能把刀直接架在他脖子上,霸道的说:“本帝要你留下,你就别想走。” 夜无霜真心不耐烦。把脉、开药、行功、引气,一整个下午就做这些,他累得很。何况家里还有一个人放着没给交代呢,实在不想在这和她浪费时间。 可问题就在于他打不过她。 身为一个女人,欺宗骗祖也就罢了,这人脑筋还时常不清醒,格外不讲道理。 她到底还记不记得他们之间有血海深仇?就算他和她哥有约法三章在前,但停止复仇只是暂时的。她这样撩拨有什么好处? 但嘴上还是道:“深夜皇宫不得有其余男子出现,无霜即使男子,理该回避。” 梁苡影才不管那些。他什么时候把礼法放在眼里:“没关系,反正本帝艳名在外,到时别人问起就说最近换了口味,不喜女眷改爱男子。我看谁敢多说什么。” 荒唐!“暗帝这样做可有和明帝商量过?” “哈哈哈!我玩后宫的玩物,什么时候和他商量过?”说完忽然感觉不对,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补充了句“虽然你并不是玩物。” 夜无霜深吸一口气,努力用浑身的自制力去克制自己,不要动手。 这里毕竟是皇宫,是人家的地盘,打起来也是人家更占优势。 要是不这样想,他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忍不住,用刀划破她的脸看看那张嘴还怎么样说出让人更生气的话来。 “……陛下三思。” 但梁苡影明显不懂得什么叫做收敛想想平日里是如何哄后宫那些女人的上前一步就想抬他下巴。 她到底是不懂情爱不懂男女之间到底有何不同,这样的动作对于男子而言,如羞辱无异。 夜无霜再不忍耐。 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衣。袖子宽大。一旋身,就像一只展翅的蝴蝶。 他武功虽然不及梁苡影但也算是绝世的高手。一出手真气一瞬间震裂宫中的竹林。 但比不过就是比不过。 比起他的小心翼翼,如临大敌梁苡影明显游刃有余多了。出手时完全不是在搏命更像是调戏。 夜无霜像只老鼠一样,被她逗了一会儿,然后沉下脸这样简直丢尽脸面。尤其这个人,还是让他恨之入骨的家伙。 他先前出手,只是为了拉开两人的距离。在皇宫大内他还不想找死。 但这一刻是真的有杀心招招凌厉都是往致命的地方去打,梁苡影瞬间没了戏弄的心情。 想杀她的人太多不缺他一个。只是想不到,难得她想放过一个人,那人竟然还不领情。 她表情瞬间高傲的不可侵犯。这世上没有人值得关心没有人。 她气势陡然凌厉。比武之中,她若不想让着,就没有人能从她的气势中挣脱出来。夜无霜压迫瞬间加大惊讶的看向如同魔魅的她,这等气势…… 他不敢有任何轻视之心因为知道技不如人动手更加三思仔细寻找着有可能出现的破绽。 就是这份仔细,更加触怒梁苡影。 天下间除了哥哥,没有人想她活着父亲是梁苡澈是母亲是就连夜无霜也是,那她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既然没有人想她活着,就都要来给她陪葬! 走火入魔时眼中出现的红,这次红的更厉害。仿佛鲜活的朱砂要滴出来一样。 夜无霜撑不过百招,眼见那一掌就要拍在他命门却怎么也躲不过去,竟难得的感觉到了害怕。 他是医生,见惯生老病死。对死这件事情已经不像旁人那样在意了。甚至师傅没了的时候,也想随着师傅一起死的。 但这个时候居然会感觉害怕。 怕他死了,没有人照顾那个异世飘零的姑娘她要怎么活,屏住呼吸浑身僵硬但却深深的不甘心他要活下来一定要活下来照顾她。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乞求,千钧一发之际,梁苡影被人拦下。 “够了,你杀了他,还不是折磨你自己。” 是梁苡宸。 梁苡影一听这话却瞪大眼否认:“不!我才不会!” 可梁苡宸和她兄妹连心,最籍籍无名的日子里,都是他们互相扶持着走下去。怎会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哀叹一口都是造孽若早知道会有如此他当初也不必…… “你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了自己?扪心自问一下,你在不甘心什么?你好好想想,就算我不拦着你,难道你真的能下得去手?成熟一点吧,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你身边,为你收拾烂摊子。更何况,若是我无法插手的事情,你一个人又该怎么办呢?” 梁苡影噎住。 夜无霜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想听懂。只是知道劫后余生冷着脸冲梁苡宸点了点头全当感谢。 梁苡宸在叹:“来人,送夜神医回去。” “不必!”夜无霜冷眼看了梁苡影一眼“只希望陛下管好疯狗,不要放出来咬人。” 这大逆不道的话,那不可一世的兄妹二人竟然都没有生气发怒。 他有些奇怪,但还是不想多牵扯的离开。 梁苡影却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的憋回自己情窦初开的心意。 第37章 琉璃从不甚优雅的睡姿里醒来时,无霜正在为她掖起睡皱的被角,两人目光猝不及防的对上,愣愣的注视了一会儿,琉璃忽然意识到现在的状态,腾地红了脸。 呐呐道:“我……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这里离郊外很近,无霜离开的晚,早没马车给他代步,只能寻了就近的店家住下,天刚亮就离开,其实也刚到没多久。 因为没睡好脸上的气色看起来就不大好,琉璃一愣,就伸手想去摸他的头,被他用手抓住。 这下她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脸红的更厉害:“我只是看你脸色不好,想看看你有没有发烧……” 无霜当然知道,但手却没有松:“昨天梁苡影发疯,离开的晚了,你等到很久么?” 琉璃挣了挣,手却没挣开:“也不是啦……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无霜却没放。 他眉目秀朗,见人时固然温和,但始终带着中不着痕迹的冷漠。这时冰雪消融,他的眼里只牢牢注视着琉璃的眼,竟让人有种……被爱着的错觉。 可那真的是错觉吗? 他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琉璃随着他的靠近心脏砰砰的跳动起来,是要……吻下来么? 琉璃没有躲,但他最终近在咫尺的停了下来。 叹了一口气:“这张脸倒是有点不熟悉了。” 然后松开手,慢慢退来,眼里有些许懊恼。 琉璃这才呼出一口气,她才发现先前自己竟然一直屏息,要是他在靠近一点点说不定会因缺氧而窒息。 可问题是他虽然推开了,但是那股似有若无的暧昧却仍在屋子里面发酵,烧的人浑身直发烫,最后无霜仓皇离开,像是掩饰一般得道:“你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去做!” 琉璃则是磕磕巴巴的点头应下:“啊?哦、哦,好的!” 门一关上两人都止不住的懊恼。 琉璃是纳闷加上害羞,纳闷他到底什么意思,如果他是……那个意思的话怎么又停下来了?看不惯这张脸?那就是说他看梁苡影更顺眼? 可那样的话,他究竟喜欢谁啊?是喜欢梁苡影还是……她…… 琉璃始终会因夜无霜得反应患得患失,那感觉和对着梁苡宸时完全不一样,她现在分不清那是什么,只觉得自己心脏跳的好快,要爆炸那种快! 夜无霜是真的懊恼,没有文定,没有聘礼,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甚至连告白都没有,自己怎么就那么孟浪呢? 虽说能用脸这事顶一下,但也不是办法啊!只要一看到那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他的时候他就…… 诶,到底是冲动了,希望没吓到她才好,找个时间把话说破,看看她是怎么想的才好。 两人各怀心思,喜一半忧一半,饭菜做好时才将将收敛好情绪。 结果一对上眼,两人脸又红了。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真正打破这个死循环的是一封从照夜城里飞来的信。 夜无暇她病又开始反复了。 接到信后无霜就开始一脸冷漠,仿佛写信的不是他的家人,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琉璃在皇宫看过那本小说——以皇家过往为基础而写的小说,失忆时抓心挠肝的想知道上册写了什么,记忆回来之后她就全想起来了。 忽然心里一阵难过。 那对兄妹可以仗着别人做错了事而肆意的报复,就算别人问起也能用幼时的不得意来搪塞,可是无霜从一开始就是犯下错误的受害者。 他没有罪,却并不无辜。只是为了母亲犯下的过错而必须承担着这样的后果。 会不会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要怨恨自己的母亲,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会不会也曾怨天尤人的想明明不是他的过错为什么受折磨的人却是他? 会不会后悔自己的出生,绝望着自己的存在? 心里好疼。 “回去看看吧。” 无霜看向她,琉璃眼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温柔:“一家人,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见面的。” 无霜默然,琉璃说的没错,这些年和师傅一起修行的确有一种逃避的心态,想着是不是自己一直在外面借口有事就可以永远也不回去。 但是不行,逢年过节该做的礼数还是要做到位,就凭他是夜府唯一一个男丁就不能不回去。 何况大人的恩怨情仇和无暇无关,她自始自终都是最无辜的那个。 于是两人启程,又重新回到了照夜城。 那时琉璃感慨良多,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这,但是感慨也没感慨多久,庞管家带着人将他们迎进府上,为了方便这回她穿的又是男装,只是这回无霜没让她一个人回那个偏僻的院子里,而是带着她一道去了夜无暇那里。 这是她第一回正是见到夜无霜的父母,虽然母亲不是亲的,但是她还是浑身僵硬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但是直到进了那院子,那紧张就没了。 她先前住过夜无霜的院子,知道那地方有多偏僻,但是觉得偏僻归偏僻但好歹收拾的挺利索也挺整齐没啥破旧的东西,没想到和夜无暇的院子一比,夜无霜那真可谓是寒酸。 那院子里花木扶疏打理的井井有条,很多珍惜植株连京城也见不到,修葺的回廊更是美观大气,镂空的纹样一看就是经过匠人精心设计,处处透露出美观和不差钱,这还只是院子外不显眼的小地方,入了院子内就更是感觉夜家要给这位二小姐造个别庄出来。 她一边对这些精致的设计咋舌感叹夜家可真是有钱,一边有是对这样明显不公平的待遇替无霜难过。 反倒是无霜自打回了家就冷静下来,视若无睹的从这里离开,不过想想也对,这些年他肯定没少给这体弱多病的妹妹治病应该早就看惯了。 但是到了无暇门口琉璃却被人拦下来。 是个圆脸的小丫头,一看见二人白眼翻到天上,嘴巴厉的不行:“诶诶诶,你谁呀?一个男人就这样往姑娘房间里闯有没有点规矩?大少爷,您这都带的什么人回来?不懂礼貌的!” 这小丫头可能是平时就冷嘲热讽惯了,大概平时夜无霜也不和她计较,但这回话音刚落下,就见她家大少爷冰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后面想要接着嘲讽的话全卡在嗓子眼里。 夜无霜平日里确实不愿和个小丫头计较,但那是因为她平日里损的都是自己,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但这回被骂的是无辜的琉璃,别说她只是想呈呈口舌之利,就是话音儿也得给他收回去。 但到底是顾忌着里面的人,因此只是压抑着情绪道:“这是我的药童,等会少不了她帮忙,不想耽误无暇治病,早些放行的好。” 小丫头有心想再骂几句,但终究是被夜无霜身上压抑着的情绪和杀气吓到,老老实实的让开门,把他们放进去。 里屋做了个威严的妇人,正拿着帕子为床上那姑娘擦汗,嘴里也小心翼翼叮嘱些什么,见到无霜,脸色一暗,转过头去,不咸不淡的道:“既然来了,就好好为你妹妹治病。”又看了琉璃一眼:“那药童还不快张罗你们‘神医’的物件?” 要是平时有人这样嘲讽她琉璃保证和她吵起来或者干脆绕的远远的,但是现在她敢在无霜脸色难看前一溜烟的摆好银针,打开药箱,取出笔墨纸砚,在那位无暇小姐胳膊下垫了那个软枕一样的的东西,顺道抽空看了一眼那无暇小姐。 没装病,是真的病的很严重,脸色蜡黄,一身瘦弱没几两肉,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当娘的见到自己女儿这样不难过的? 于是天大的嘲讽也激不起她心里的情绪。 甚至还拿袖子擦了擦凳子,一脸谄媚的扶着那妇人坐下,礼数周全的让人有火没处发。 无霜顿了顿,看见嫡母愣在凳子上不知道该不该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心里竟难得有几分笑意,可又觉得要是笑出来好像不大对才就此作罢。 家伙事都摆全了在发呆不像话,他上前一步给无暇把脉,妹妹眼里是濡慕信赖的消息。 看见妹妹高高耸起的颧骨他心下叹了一声,脉象还是这样时好时坏,正是因为每次给妹妹把脉能看出来她情况如何他才对自己的待遇毫无怨犹,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换了自己可能还做不到嫡母的大度,何况妹妹总是乖巧懂事,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愿意亲近他的人。 脉象把过他心中却有些疑惑,还记得上次把脉时妹妹的脉象不是这样,而且开出的方子也没有问题,按道理说她不应该…… 可是现在这个样子倒像是…… “最近可吃了什么大补东西,有些冲药性。” 无暇咳嗽了半天才道:“我这身子哪敢吃什么补药?平日里的饮食都是往清淡里吃,连茶都不喝的。” 听到女儿病情那妇人也顾不上发呆,唤来先前那拦路的的小丫头:“相思,二小姐最近都吃什么了,告诉大少爷。” 第38章 小丫头嘴巴虽然不饶人,但记性还是很不错的,张口就把这阵子所有给夜无暇准备的食物都报了一遍。 夜无霜却并未听出不妥来,只因为这些食物确实都是清淡的不能在清淡,基本上和药性没有太大的冲突。 他先前提出这一问是因为夜家虽然算不得权贵,但十分有钱,怕家里有人舍不得小姐受苦在清淡的食物里面多加了滋补的东西,但是现在看来却并不是这样,难免让人有些奇怪。 琉璃看出不对,轻声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无霜皱紧眉头似有不解:“无暇身子虚弱,不适合大补,以往把脉之后开的药物都往不刺激的来,按理来说不该出现什么问题的,但是今日这脉象太过激荡,就像是补过了头一样……” 琉璃当年混迹网文圈的时候看了不少关于宅斗的文章,几乎没怎么考虑就道:“你是觉得有人故意给无暇偷偷吃了什么滋补的东西?” 夜夫人先前虽然也觉得这药童不大像个药童,但是看他做事殷勤的样子也不大像是什么有来路身份的,加上忧心女儿身体就没有多问,但是这个时候能这样和夜无霜如此没上没下还有这种猜测人能是个普通的药童么? 她心里虽然觉得这人也许真是个有来路身份的听见这话也有些生气:“小公子是什么意思?说我夜家有内鬼么?” 琉璃哪里敢,只是缩了缩头道:“这只是个合理的猜测而已,您想想,药方没问题,食物没问题,哪能让小姐不知不觉补过了头,不就有可能是有人暗害嘛?当然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多种思考的方式也多个解决问题的思路吗……” 千万别误会我是想嘲讽您治家不严,要是因为这害的无霜被连累可真没地方哭去…… 还好夜夫人是个满通情达理的人,听这话当然也察觉出问题来,勃然大怒到:“竟然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对小姐下手?真是好大的胆子!相思!带着管家给我查!若是揪出了背主的仆,给我好好教训!” 那口齿伶俐的小丫头当即领命下去,果然也领来庞伯仔仔细细的搜查。 但夜家府上人数众多,一天压根查不完,夜夫人没有强求,只是要求仔细监看着离小姐最近的那些丫鬟的动向。 夜无霜则细细修改了方子,要人重新熬过。 这夜里,众人都熄灯睡下了,相思看时间差不多,忽然披上衣服离开院子,挑了偏僻的小路走,在一个路口学了几声布谷鸟叫,没过多时,那边走出来一人,看身量像是个男人。 相思恨声道:“你做事也不收拾好手脚!现在府上人人自危,万一查到我们头上可怎么办?” 那人却不甚在意,声音里全是散漫:“你急什么?有人怀疑到你头上么?夜夫人不还是乖乖地信任你,只要你这几日小心一些我在找个替死鬼送过去不就是了。” 听起来像是胸有成竹但相思更是恨得不行:“你是不在乎,可我呢?在当家主母面前背主,家人还在你手里捏着,你事了抚身去,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我却会被发卖到不知道什么的鬼地方去!” 那人脚步飞快,上前一步捏住她脖颈威胁到:“既然知道我能将自己摘个干净还敢威胁我,小姑娘,你到底是聪明还是蠢?” 相思脸色发白,伸出手去抠他的手指却悍不动分毫,眼看就要翻着白眼厥过去那人忽然松开手:“知道自己有多渺小就不要妄想找人帮你,也要好好考虑考虑那个人能不能敢在你家人活着前就下他们!说,夜无暇现在怎么样了?” 相思咳嗽的像是要把肺咳出来:“咳咳,二小姐刚喝完新药睡下,你又想干嘛?” 那人‘嘿嘿’一笑:“自然是做些坏事。” 那人看起来对夜府很是熟悉,武功也很高超,落在瓦片上也不见发出丝毫动静,转眼间就进了夜无暇寝房。 香纱笼罩的榻上,一抹安安静静的人影正沉醉于梦境之中,从纱帐中露出来的曲线隐隐约约却十分柔美,这人‘啧’了一声,完全没想到哪怕在病中这位二小姐依然有这样好的身段,但是他对这并不感兴趣。 他从瓶中取出一粒药丸,嘿嘿的笑着,心里想:再是好的女人都只不过过眼烟云,最重要的还是夜家珍藏的那副灵药,先前还是太过温和了,这次下的药的计量绝对够多,不信逼不出夜家取药救人! 他正陷于狂放的幻想之中,脚步一点一点接近床榻,眼见就要得手,纱帘却忽然被一双手撩开,里面的人冲着他言笑晏晏:这么晚了管家叔叔这是要干嘛啊?欺负我是个姑娘家吗?” 忽然灯盏尽数点亮,庞伯回头,夜无霜沉着脸站在门口,夜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好……好啊!可真是好啊!想不到我老眼昏花,竟错把鱼目当珍珠!被人欺辱到这个份上!” 庞伯阴沉着脸,却完全不理解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想来想去,最终把怀疑目标定在相思身上。 “看来相思那个死丫头,是真不管自己父母死活了。” 夜夫人却还是不理解:“庞德,我夜家何时亏欠过你,你要这么害自家小姐?” 庞德冷笑一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夜家诺大的家业,别的月份未免太过寒酸,我也只不过是为自己打算罢了。” 打从进入起就一直没有说话的夜无霜,忽然沉沉道:“所以你接近我也只是为了自己打算而已嘛,师傅?” 这话一出,夜夫人大惊失色。 同样惊讶的还有庞德,或许应该说是医谷老人。 事情还要从那天为梁苡影治病开始说起。 梁苡影虽然拿回了自身的控制权,却仍然不想治病。 “我是要坐在皇位上的女人,他治病归治病,万一把我好不容易隐藏起来的女性特征又重新恢复了怎么办?那我的药不是白喝了?” 梁苡宸无奈道:“可你总不能坐在那个位置上一辈子,也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 这话成功的让她闭嘴,然后看了夜无霜一眼。 梁苡宸哪能看不出妹妹心思?只是这个人不会受他们控制。与其让妹妹到时候痛苦。不如赶紧断了她的心思。 嫁人的话堵住了梁苡影的嘴,梁苡宸让她先回去准备。留下夜无霜谈话。 劈头盖脸第一句就是:“医谷老人未死。” 夜无霜瞬间脸色阴沉,师傅的尸首是他亲手下葬的,动手的还是梁苡宸的人,现在这样说是想把自己摘干净吗? 梁苡宸却叹一声:“我们都被他骗了,死的人不是他。” 皇家暗卫亲自动的手,眼睁睁看着他咽的气,偏偏死的那个人不是他,是一个冒牌货。 还是十一杀发现的蛛丝马迹。 十一杀弄丢琉璃后领了新的任务,那个任务在做的时候,路过照夜城,本是想直接回皇宫,却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皇家暗卫有自己特殊的联系方式,十一杀得到了消息,知道琉璃在夜无霜身边,因此多留意了一下夜家,却无意间发现夜家的那个管家有一些不对劲。 他经常出入药坊,但是夜家因为夜无霜的缘故明明有专门的购药渠道。这个异常让他多留心一些。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发现他每个月都会购买少许的药物,药物性质不一样。而且其中也不乏许多珍稀的药物,完全不像一个管家可以买得起的,而且这样的行为已经持续整整十年了。 这个行为实在太让人疑心,于是他便让自己的手下去观察他的所作所为。 时间一久就会露出破绽,比方说这位管家居然是会武功的。而且武功十分高超,连皇家手下的暗卫都差一点被他发现。 他还时常偷偷联系夜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每一次都会给她不同的药物,这就更让人感到疑问了。 这世间懂得药物武功高深和夜家有密切联系的人除了医谷老人不做他人想。 本来这只是个猜想,但是后来这个猜想被证实了。 那日庞德外出办事,在客栈吃饭,那暗卫也机灵,故作发酒疯。将一堆菜肴酒水全都泼到他脸上身上。 这一身的污渍不好出门见人。庞德就在客栈中要了个房间,更换衣服,清洗身子,菜汁污了□□,粘不牢,他将它取下,露出来的那张脸,赫然就是医谷老人。 夜无霜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一样:“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认错师傅的脸?何况他易容埋伏在我家是为了什么?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都是实话?” 梁苡宸笑道:“是不是实话,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令妹的病情,以你的医术,不应该如此反复,可她的确今年累月的生病,体弱不是吗?何况……”他邪恶笑容仿若蛊惑“是不是真的,到时□□一揭不就真相大白了?” 第39章 真相大白…… 他却宁愿不要这个真相。 如果这是真的,难道那些年的相互扶持悉心照料,如同父子,都是假的吗?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他眼里沉痛不已,手心冰凉,却忽然被一个温暖的手牵住。 琉璃担忧的看向他。 他这才缓慢的扯出一个微笑,努力的回握住她。 没想到竟然是皇上亲自揭开他的真面目。医谷老人仰天大笑。当今天子残暴不仁,想杀人,从不迂回。他想反咬一口是污蔑也不成。 再不犹豫,揭下□□。 那张曾经给过她温暖的脸,如今变得如此可憎。 “……为什么?”就算那些都是假的好了,他只想求一个原因。 医谷老人就是被揭发恶行也丝毫不惧:“为什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老夫只是贪心罢了。” 怀璧? 却见夜夫人忽然倒抽一口冷气:“原来是你!” 夜家十几年前得到一株灵药,遍寻医典查出这不世奇药竟是长生不死丹的药引。 可这世间哪来长生? 夜家不以为意,只将这灵药收好。但也知道,就算他们不信,也总会有人信,因此从未向外透露过。 十年前,夜家二小姐夜无暇身子愈发虚弱。得了一场大病,险些就要去了。恰好一路过的神医起死回生让无暇捡回一条命,夜家深表感谢,不但留人住宿,还大摆宴席。 席间夜老爷酒喝太多,上了头。大着舌头把这个消息不小心透露出去。 哪有神医会不喜欢灵药,还是这种不世奇药,那神医当即透露出要买下的意思。按说救了自己闺女,这没啥用的药送出去就送出去了。 但夜老爷是商人,商人重利,又酒气上头当场报了一个天文数字。 那神医完全出不起这般庞大数额。认定是这家人故意给他难堪。脸上却并不表现出来。只是故作遗憾的表明自己买不起。之后夜老爷后悔但无论在说什么也没用了,那神医权当自己没提过这茬,也不能强买强卖。 只是后来那神医说是喜欢夜无霜的根骨。讨来做了弟子。 那神医就是医谷老人。 夜夫人毕竟是个女人,当时宴席上的事情根本轮不到她出面。夜老爷也只含含糊糊地提过一句,有人要买府上的灵药。 直到今日,她才知道那人是谁。 医谷老人恨声道:“此等灵药,却被商侩糟蹋,若是放在老夫手中,定能助我天下扬名!” 夜无霜忍无可忍:“你的名声还不够大吗!” “不够!”医谷老人双眼血红“当今皇上昏庸无德!他杀过多少人,害过多少人的命?那些人通通都是老夫救的!可是这些忘恩负义之徒明明是因为老夫才捡了条命回来,却在事后,一个个巴不得和老夫撇清关系!若不是这样,我又怎会独居在医谷那样天高皇帝远的角落里?若不是这样,老夫的大名早已传扬四海!” 琉璃像看着一个神经病一样:“你也知道皇帝杀人多,你救了他要弄死的人,那些人是怕连累你!怕皇上找你秋后算账!” 医谷老人道:“老夫自然知道。这天下被个小娃娃弄在股掌之间,只要帝王还在一日,便永远没有老夫出头之时!既然如此,老夫便要得到灵药,乞求长生!我要与江山同寿,日月同龄!到时还怕我的大名不能传扬四海?” 你要真成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也的确有机会名扬四海。 夜无霜还想说什么,医谷老人却忽然一瞪眼睛。一闪身,捏住夜夫人的脖颈。 “都别过来!谁敢靠近我,我就杀了这妇人!” 夜无霜脸色一变,终于把最后的痴心妄想咽回肚子里。 嫡母受制于人却始终临危不乱,她道:“你杀了我,我家老爷就更不会告诉你那药放在什么地方了。” 医谷老人怪笑两声:“你们的确把要藏的严实,可我现在要的却不是这个。夜夫人,我们要不要打个赌啊,就赌一赌,那不受你宠的儿子,会不会来救你!” 琉璃攥紧无霜的手,也不知因为什么,无霜手劲大的出奇,将她的手捏的泛白。她却丝毫不叫痛。 夜夫人冷哼一声:“何必打赌?不论是生是死,都是我的命数。夜无霜!你听着,这些年,我虽然冷落你,却从未苛待你,若我今日真的命丧于此,你要好好照顾我的无暇!我这一生最对不起她,你切记切记,万万不可让她受一点委屈,否则我就是做鬼也不会饶过你的!” 说着就要咬舌自尽。 忽然,一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临终遗言就免了吧。” 一股强烈罡气击偏医谷老人的手,无霜趁此时机将夜夫人抢下,来人和医谷老人斗得不相上下。 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医谷老人还是隐隐占了上风。 夜夫人被人掐了脖子声音有些沙哑,但十分有力:“还愣着干什么?若是让他跑掉,我定不饶你!” 无霜再不犹豫加入战局。 无霜是医谷老人教出来的,彼此都十分熟悉对方的打法。加上己方还有个强大的外援相助,医谷老人眼见就要落了下风,不再缠斗。向外飞奔。 一杀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混合着内力的一道暗语传出,门外忽然厉声大作。 夜无霜忽然睁大眼睛不知所措。 那声音停下后,医谷老人已经被乱箭扎成刺猬了。 一杀下令停止,暗卫立刻收兵,他上前去,仔仔细细的验明正身。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这次的验身果然很细致。 确定死的是正主儿之后,一杀刚想命人收尸。却听夜无霜说:“把他交给我吧。” 一杀并无不可,点头让位,却忽然走到琉璃面前,一抱拳:“多谢姑娘相救十一杀之恩!” “十、十一杀?” 一杀无奈:“大婶……” 琉璃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你快住嘴!老娘风华正茂,是个大好的姑娘家,怎么就大婶了?你再敢学那小子,别说我踢你□□!” 要是平时她这样言辞粗鄙,肯定是要遭到一杀的鄙视的。所以只能这样,正儿八经的给她道谢的时候,竟然有一些不得劲儿。 犯贱哪…… 一杀并不生气:“我不是来找茬,是真心真意想谢谢姑娘。十一杀他……是我弟弟。” 幼时他们兄弟二人险些死在火灾中。十一从此再也进不得火苗。 他只是没有想到,一直被他轻鄙,不屑着的人会义无反顾的冲进火场。将十一带出来。 一杀取出一枚桃花令道:“从此以后,姑娘无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凭这枚令牌在任意一家带有桃花标记的酒庄联系到我,无论任何事情,义无反顾,万死不辞。” * 闲事不谈,只说后来夜无霜将医谷老人下葬后,琉璃就大咧咧在夜家住下了。 却说那时无霜道明家有内鬼的事情之后,相思直接自己招了。 她待在主母身边多年,自然知道主母有什么手段。既然大少爷已经知道了想必过不了多久也会查到自己身上。 夜夫人气的头冒青烟,但好歹还有理智:“你可知他将你家人锁在何处?” “后山开着忘忧花的地方。那地方像是鬼打墙,奴婢是走了几次都走不进去。” 无霜道:“奇门八卦。” “可有法解?” “自是有的。” “那好。”夜夫人冷静下来。“既然有法解,又知道被关在什么地方,我们便不必束手束脚。相思,此次你犯下大错,本该把你发卖,不过我念着这些年的情分,只要你戴罪立功,那就过往不咎。如何?” 相思本以为背主之事能要了她的性命,没想到峰回路转,自然答应,于是便有了后来那一幕。 夜无暇的身子没了歹人作祟,自然一天一天养好着,只是每回见着琉璃眼神都十分好奇。 “你总看我干什么?”琉璃懒洋洋的拿起一颗葡萄塞嘴里。 “就是……奇怪……你一开始出现在我眼前,明明是个男人来着,这会儿变成女人了,我心里总有些膈应。” “……没什么好奇怪的,我真不是女装大佬……” 而且…… 你要是把我当男人我该怎么安静的当你嫂嫂! 无霜噗嗤一声。 琉璃和他说过女装大佬是什么意思,所以…… 他俯下身贴近她耳朵悄悄说:“所以我们是在搞基么?” 琉璃老脸一红——早知道不教他这么多好了…… 两人大婚时没什么亲朋,夜老爷和夜无暇都在,夜夫人只送了贺礼,恨了这么多年的人没可能说放下就放下,那是一个过程,所以虽然感激那时无霜救了她但仍然只有贺礼。 这两人在一起的极其自然,结婚这么大的事花了一个月全都搞定了,再然后…… 夜家就足足半年没看到这对儿新婚小夫妻。 “我错了……以前我们那蜜月旅游用不了这么久的,花在路上的时间太多了……” “不是挺好的嘛。” “嗯?” “以后每个月都是我们的蜜月。”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文章里各种小坑会写在番外里,所以这就是结局没有错,明天见~ 第40章 番外一 铅华殿中常年弥漫着一股退不下去的血腥。 在宫殿的最深处,被人挖出了一个大坑。坑里用金刚铁链锁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披头散发,浑身血污。有的时候疯疯癫癫,嘴巴里面什么话都骂得出来。有的时候恢复意识就哭哭啼啼,埋怨命运的不公。 看管这个女人的是一个鹤发鸡皮的老人。头发都是白的,但就是不长胡子。分明是个太监。 这老太监年纪已经大了,耳朵不是很灵光。但是手脚麻利,而且心狠手辣。 这一日,照例听完她泼妇骂街。笑眯眯的往那坑里面丢进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 “姜妃娘娘万福金安,老奴年纪大了,这手一抖啊,就忍不住抖进去什么东西。您说什么?哎呦,都说老奴年纪大了,您说的话老奴听不清呀!不过想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毕竟您自己也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人。” 姜涟漪看那小蛇蜿蜒游走在坑里面,眼看就要爬上她的腿。駭的连骂人也顾不上了。 求饶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李公公,李公公,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当初就不该妄图和皇后娘娘对抗,落得今日的下场,是我咎由自取,但是已经折磨了我这么久,该还的都还上了吧……啊……求求你发发慈悲,给我个痛快!” 论年纪,她其实比景兰要小许多。但这些年的惊吓折磨让她看起来如一个快要入棺材的老人一样。 偏偏那对主仆就是不让她死。 老太监耳聋的不行,这番求饶的话自然听不见,但是也能猜出七七八八,她仍然笑眯眯的,但是话语里已经忍不住带上一丝恨意:“姜妃娘娘不要折腾了。” 他想起那一年,主子生育。偏偏这个女人居然赶在了同一天生孩子。 皇帝陛下把所有的太医都拨去了漪澜殿。 他那可怜的主子哟。为了确保自己的儿子是嫡长子,用了狠药,虽然达到了目的,但也伤了身体。 而且宸主子因为药用得太狠,也伤了身。 先皇已经死了,死得干脆利落,这些仇恨总要有人来承受。何况这个女人…… “姜妃娘娘就别想着死了,老奴年纪大了,早就到了该回家荣养的年纪,可我不走,不就是为了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吗?你要是死了,老奴就没有乐子了。” 姜涟漪早就没有了自尊。当年她始终压着皇后一头。谁能想到时来运转,最后居然是她的儿子坐上了皇位。 怪只能怪命不好。这些年,皮肉之苦也受过。日日夜夜提心吊胆,生怕那个女人一个不如意就来找她发脾气。 她的十根手指早已被根根切断。切断之前那些指甲都是被人一个一个□□的。十指连心,□□的指甲连着血肉,真真是痛到心坎里。 她早就让人毁了容。如今刀疤纵横的脸上,再没有了当年的江南风光。身上的骨头更是让人随意的打折,然后又任其痊愈。每一个骨节都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 现在的她人不人鬼不鬼,偏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女人狠起来,真是叫人心底发寒。 偏偏那老太监耳朵听不见,嘴巴却十分恶毒:“姜妃娘娘可还记得,当年你身边那个十分忠心的管弦?” 姜涟漪迟疑的抬起头,她当然记得,那是先皇放在她身边的暗卫,专门负责保护她的生命安全。 这些年,虽然她被关在那个女人的儿子身边没少受折磨。但是唯一一个还在想办法救她的人就是她了。 那老太监形象是执意想打破她最后一丝净土一样:“姜妃娘娘可能不知道,那是先皇放在你身边的探子,专门来监视您的一举一动的。别看那丫头,长相不起眼儿,心里的弯弯绕绕倒是不少。为了活命,可真是什么也做得出来。” “您怕是不知道呀,当年先皇病逝,你想逃跑,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人抓回来,就是那丫头泄的密。” 姜涟漪忽然整个心都往下沉,内心尖叫着不要听,不要听,偏偏浑身被铁链锁住,捂不了耳朵。又不知哪里来的一道内力,隔空点穴,让她说不出话来。 只能瞪大眼睛,张大耳朵好好听着:“那丫头也算是会审时度势,知道大势已去,便想巴上新皇,可她那些年来给您办的事儿,哪一件都足够要她的命。也就是当今圣上仁慈,还留她一条命,偏偏她不安分,想撺掇这一个不知真相的姑娘来这里看看你的惨状——若是能让她误会当今圣上残暴不仁,说不定有机会能带她逃跑。” 老太监嗤笑一声:“姜妃娘娘的人果然忠心耿耿,自己的主子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不忘榨干她最后一丝用处。只可惜呀,人算不如天算,这会儿事情揭发了,今上却还舍不得要她的性命。想来想去呀,就觉得还是留她一命的好,这不一会儿就让人给送过来,和您做个伴儿。” 姜涟漪瞪大眼睛。已经畸形的身体忍不住一个抽搐。眼里蓄满了眼泪。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见两个暗卫架着一个女人进来。 那女人一看见姜涟漪就浑身冰冻。她绝对不算笨,能在这里见到她的前主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应该已经知道了真相。 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当年在冷宫时好好呆着。哪怕过得不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姜涟漪浑身的铁链不知道何时被人解开。两个同样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还有仇恨的女人碰到一起,甚至连自身的境地都顾不上,就开始搏命互殴。 管弦一身的武功早已经被人废掉。这些年梁苡宸又喂了她会上瘾的□□。早已经是一具空壳子。但是想要打一个已经畸形了的女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偏偏不知道是谁,一个隔空点穴,让她浑身大穴通通被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已经疯癫的女人在她身上撕咬着。 痛苦却发不出来惨叫。 最后被人生生撕咬成一具骨架。 景兰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这么多年坐在高位,养尊处优。她的气质比当年更加内敛华贵。 尤其她面对着的是一个畸形的,而且嘴边还挂着血肉的女人。 若是当年这样的天差地别的对比,会让姜涟漪恨的,忍不住想要杀掉她而后快。 但是现在她只是空洞的哭着笑着,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是个人。 “你是来羞辱我的吧。”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呵呵……”姜涟漪惨笑一声“行了,大家都别装蒜了。你就是来羞辱我的。怎么样?这些年眼睁睁的看着我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心里很得意吧。” “……” “我大限将至,便不和你兜圈子了。景兰,斗了这些年,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斗下去了。我真羡慕你。” 景兰终于开口“……羡慕我什么?位居高位,却没有母族,儿子女儿身在大宝,却从不与我亲近?” 姜涟漪疯狂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还觉得自己很可怜是不是?觉得全天下都没有人爱你,是不是?真可笑,太可笑了!你就是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蠢货,你自己若是再坚定一点,可能世上最幸福的人就是你……你却偏偏……天天摆出这副嘴脸来!” 景兰皱眉:“你什么意思?” 姜涟漪笑的快疯了,她说自己快死了,可偏偏这个样子精神的很,虽然疯疯癫癫,但却能听出来她说的都是真话。 “澈儿不是先皇的孩子。” “……” “我和五郎……只那一次……就有了澈儿……你可知道此前为何先皇一直宠我,我却从来都怀不上孩子吗?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竟然在我的补药中下了避孕药!我原本是不知得……他死那日,将我叫到他身边,那地上……就是五郎的尸体……明明此前一直宠着你,惯着你,死到临头,竟然是一副不屑你的样子……景兰……我们两个到底谁更可悲一点?” 景太后像听了什么不可能的话一样:“你说谎,若那贱种不是他儿子,为何他从来对我的宸儿不屑一顾?为何宸儿腰骨都快被你那贱种捅破也从不过问?一定是你说谎!” 姜涟漪道:“那个男人的心思,岂是我能猜到的?他连五郎都没有放过,却留我这个给他戴了绿帽子的妃子一命,做起事来,完全不论章法……若不是因为如此我何至今日下场?他眼里爱也不是爱,恨也不是恨,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景兰却怔住了,恨……也是假的? 姜涟漪好不容易清明一会儿的神色又变得疯疯癫癫起来:“你被他骗了,我也被他骗了,我们都是傻瓜,都是蠢货……哈哈哈哈哈……都是蠢货……” 她又是一阵疯癫的大笑,忽然一口气没有上来,竟然生生的憋死了。 有人飞进来问怎么处理,景兰沉默许久,挥挥手让他下去。 真也好,假也罢,那个不见喜怒不明真意的帝王已经死去了。 山高海阔天长路远,从此都将成为洪荒时光中一段不明真相的往事,真假爱恨,都该随风逝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了两千五感觉不对又删了…… 本来想把梁怀齐的心里描述的更清晰一些,但是想想,有些事还是变成历史,让人猜测比较好…… 嘛,笔力不行宽恕则个啊…… 第41章 番外二 一杀刚宰掉一个千里逃亡的贪官,他的日子就这样循环往复,有时累了也会有想休息的时候。 尤其江南美景如画,还是自己的故乡,总会让人感怀几许。 他难得的想在附近逛一逛。 这一逛就走到了一家小小的医馆门口。 这里原先不是一个医馆,是他的……家…… 只是那时的房子已经扒掉重新盖起了这间小医馆,连点值得回忆的东西也不剩下。 他捏紧手中的剑,叹了一口气。 “……江煜?是你么江煜?” 这声音恍若隔世。 一杀回过头,原以为会看见当年那个笑颜明媚的小姑娘,谁知一回头最先注意到的是她的肚子。 高高挺起的肚子,里面该是装了个宝宝,已经有些月份了。 他盯着那肚子看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样太失礼,急忙挪开视线,可一看到她的脸又愣住了。 印象里那少女永远都是无忧无虑的样子,干净的脸上不爱涂脂抹粉,却依然有能融化冰雪的魔力。 但是眼前的这个妇人虽然年纪轻轻,但是看起来憔悴的不行,有了身孕也没能让她容光焕发,上次十一杀说她过的不错,但现在看起来竟然像是饱尝疾苦一样。 “真的是你……我刚才看背影觉得有些像,但毕竟很久没见还不确定。你这些年……过得还好么?” 其实答案不用说也是知道的。 那一身的袍服看着就价值不菲,她本以为没人护佑,他应该过的很凄惨才是。 一杀垂了眉眼,太多年不见,早没了共同语言,至于她先前提出的问题,不回答也罢。 只反问道:“姑母可还好?” 一提到母亲,柳思思笑容忽然勉强:“母亲她……自然是好的……这些年生活的还算不错,就是时常惦念你……” 说到这忽然说不下去了。 一杀不愿听那些听起来就假的话,又问道:“没想到你都嫁了人了,那人对你可还好?” 她眼圈一下子红了,却生生扯出个笑,道:“自然是好的,我又有了身孕,没几个月就能在填个大胖小子了……” 一杀混迹在皇宫,哪能看不出她言不由衷,也不戳破,只又简单寒暄了几句,就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柳思思站在原地好久,欲哭不哭,最后叹了口气,撑着腰往右走。 一杀忽然从她身后无声无息的落下,一路尾行。 她说的话未必是真,看看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她却没有回家,一路走到了一家青楼门口,这青楼白天竟也人声鼎沸,女子的浪笑声,男子的调笑声,夹杂着酒香一起从门口里传出来。有行人路过了,都眼含厌恶的快走几步,生怕沾染到那污秽的气息。 她就站在那大门口,眼圈红红的看着,顶着个大肚子来抓人的样子行人却也见怪不怪。 没过多时里面就出了个老鸨一样的人物,甩着帕子阴阳怪气:“我说陆夫人,您这一天到晚的堵在我们门口挡着我们做生意,不大好吧……” 她眼圈更红:“又不是什么正经的生意,不就是皮、皮……” 老鸨替她补全那句话:“皮肉生意是不是?啧啧啧……陆夫人,女人当有自知之明,家里的男人哪个不偷腥的……何况您现在……”她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伺候不了自家夫君,还不让人家好好舒坦舒坦么?” 这边茶楼算账的老者‘啧’了一声:“这陆家夫人也真是……没个眼力价,天天这么闹,不怕夫君冷落么?” 忽有一面色冷陈的外地少年郎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账房先生见个外地小哥发问,话匣子便打开了:“这陆夫人原是柳家的姑娘,两年前嫁给陆老爷做了填房,天可怜见的,当时才十五岁啊……” 有人打断:“陆老爷?江南首富那位?” 旁边一个人接到:“可不是吗,这陆老爷得有四十二了吧,没想到老婆这么年轻啊……” 那人却又想起什么:“等一下,这个柳家该不是几年前放火烧了自己哥哥老宅,结果把两个侄子烧死在里面的那个柳家吧?” 账房先生道:“可不是吗!那花家老爷人不错,急病死前把两个侄子托付给自己妹妹,结果这妹妹是个优柔寡断的,竟由着自己那白眼狼的夫君对两个侄子下毒手啊!” 又有人加入话题:“这不是丧尽天良么!她那夫君还得过花老爷援手,结果就因为嫌弃两个子侄累赘,诶,造孽啊!亏了老天有眼,那受贿没判他的县老爷和这位白眼狼,后来都给收监,斩立决呀!” 账房先生一叹:“人在做天在看呦,那对母子后来过的也不甚顺遂,当母亲的顶着夫家的姓守寡,出了这档子事,改嫁也不能,好不容易给女儿博了个首富夫人的前程,谁想到那陆老爷就是个色胚!家里丫鬟都糟蹋透了,这好不容易怀上一胎吧,那陆老爷又瞄上青楼的妓子了……” “要我说,这姑娘就是深闺里养的太蠢了,生个儿子不比什么都强?外面的男人在宠还能抬回家里来?这天天挺着个大肚子在青楼门口一站,像什么样子?” 账房先生顺了顺那一把山羊胡子道:“可不是吗,没用不说,还给自家男人丢面子……陆老爷本就爱新鲜,这下子,更是不回家喽!” 那外地少年郎忽然插嘴道:“她母亲,不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么?” 账房先生摇摇头:“哪里会知道呀,寡妇门前是非多,没有正儿八经求娶的,上门滋事的地痞无赖到是有不少,天天堵在门口调笑,那柳夫人没少气病,病好了又被滋事,她那女儿那还敢说这些?” “不过也是报应不爽啊,当年连侄子都下的了手去害,这妇人心肠也够歹毒的。” “不是说是她夫君害的?” “嗨!她夫君害的和她害的有什么分别?要是真没有害人的心,就算违背不了夫君,也总能给两个子侄报个信吧!还不是什么也没说?既然没说,和自己害的又有什么分别?” “啧,倒也是。” 账房先生又看了两眼那对面的女人,她被人冷嘲热讽的脸红了又红,青了又白,最后忍不住哭着跑掉了。 “可怜啊可怜……”他叹了一声,忽然想起最先问这话得那个外地少年郎,回头正要说话,定睛一看,那桌子上扔了茶钱,人却已经不在了。 柳思思一路哭一路跑,眼泪模糊了视线,一个拐角处,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拌,眼见就要摔倒。 她先前被人讥讽的羞愤欲死,这样摔下去不死孩子也活不成,她却惊恐的护住肚子,生怕孩子有什么闪失。 只她到底也没能摔倒,一双苍劲有力的手将她扶住,能清楚看见他指间上虎口处磨出的老茧。 她一怔,泪眼朦胧的抬头看去,愣了。 一杀看不出情绪的站在她面前,待她站稳,收回手。 柳思思却像意识到什么一样,似哭似笑得问:“你都看见了吧……” 一杀不发话,柳思思却已经认定了,眼泪糊了一脸难受的不得了:“你现在……在怜悯我还是同情我?” 一杀低头:“你想多了。” 柳思思不听:“不,你一定是看我太可怜,才会帮我的……你看到了?我现在落魄到这个份上……要和青楼的妓子争男人……可笑么?可笑吧……” 一杀却道:“你是陆家主母,家财万贯,我为什么要同情你?我只是看不起你。” 柳思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信这么刻薄的话是从他口中吐出。 却仿佛不够清晰一样,一杀一字一句的道:“你和姑母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人。我真看不起你们。” 传闻中绝大多数事情都是真的,只有一件是假的。 那位‘柳夫人’根本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 当年那场大火,她固然不是主谋,却也是推波助澜的凶手。 目的是为了用兄长的钱财为自家相公博个前程。 他还记得那火里浓烟滚滚,呛得人下一秒就要死去,溪煜哭的脸上都是眼泪,却不敢张嘴怕吸入更多浓烟。 火焰快要烧到皮肤上的灼热他这辈子也忘记不了,若不是好运那横梁落下砸通了被堵死的狗洞,也许他们兄弟二人都会埋骨于那场大火里吧…… 他看着惊愕的女人,复仇时他已网开一面,那之后就是真正的恩断义绝,他怎么也没想到,姑母还能用女儿的婚事攀上陆家这条大船,更想不到这位妹妹有了权势地位还想要男人一颗心永远只拴在她一个人身上。 忽然一阵倦怠无聊。 他叹了一口气:“这是最后一次我能见到你,今后一切,好自为之。” 他想着年少时大火里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严重脱水的弟弟,和误以为他们死在火里却连个排位都没设的姑母,一阵倦怠。 江南的烟雨到底已是儿时的旧梦,京中的桃花才是一世的安稳。 过往一切,都散了吧…… 第42章 番外三 “皇上,这篇奏折您尚且没有批完,怎么可以直接睡觉呢?臣相信皇上是一代千古明君,请一定要负起责任来啊……” 梁苡影差点把手里的笔捏断。 这人怎么回事?不怕死吗?就他那轻飘飘的身板拍一下应该就能散架了吧? 既然这样他是如何有勇气不停的在她面前叨逼叨个没完的? 聂司曜是真心觉得皇上是千古明君,老臣的苦口婆心他不是不知道,但是这些阵子皇上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不自觉的希望他能做的更好。 何况这几日看起来皇上也没有传说的那么残暴,十分有慧根也听的进意见,完全不知道他这位优秀的帝王无数次想要弄死他。 也是他运气好。夜无霜加上梁苡宸,两个人的面子终于说服她好好对待朝政,亲哥哥和喜欢的人这么说了,梁苡影千般不愿万般膈应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工作,否则就他墨迹起来那个唐僧劲儿,梁苡影非烧他小辫子不可。 尚不知自己早已身处水深火热的聂司曜小心翼翼的询问着:“陛下可有想好如何处置康王殿下?” 梁苡澈被暗线诱导着集结了一批心怀不轨的老臣,试图谋反。飞鸽传书被拦下当场被关进天牢。 梁苡影一听脸色就一变:“他现在怎么样了?” 聂司曜叹息着:“康王殿下被天牢狱卒折磨的不成人形,每天都在叫骂着,要给他一个痛快。” 其实聂司曜自己也挺赞成给他一个痛快的。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折磨他,再怎么说他也是皇亲贵胄,多少有些过分了。 可是想想他所行之事是造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若不是他九族,里面还有皇家最尊贵的这位男子,恐怕真会牵连甚广。 梁苡影浑身的嗜血细胞都在造反,不屑的嘲讽:“真是和他娘亲一个德性。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你先回去,朕还有要事要做。” 聂司曜愚忠却不蠢笨。两瞬之间已猜出他要做什么。欲言又止的看他一眼,最后只是什么也没说的离开。 梁苡影果真去了天牢,监牢里关的犯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有些事想刺杀不成的。全都一起关在一个个独立的监牢里面,有专门的人用各式各样的刑具囚|禁他们,折磨他们。 一看她来,各种各样的怒骂之声蔓延不绝。 梁苡影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漫步走过,只是在他离开之后,那些犯人不知为何,通通哑了嗓子,说不出话来。 最后她见到了梁苡澈。 他这个时候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妖孽的面貌了。纵横的伤疤在身上蔓延着。鼻子嘴角都被人打破。看起来狼狈不堪。 见到梁苡影,像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反倒什么也不怕了,居然有兴致嘲讽:“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梁苡影挑眉,看来是知道了一点什么。 不过这些年的功课岂是白做的? 宜男宜女的长相就是天下间做得出最好面具的面具师也看不出破绽。 倒是他…… 梁苡影揣着满腔的坏心眼附身在他耳边道:“我是真的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话说的梁苡澈心里咯噔一声:“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我说的这般清楚了好弟弟却还不懂么?”忽然敛了笑意冷冰冰的道:“先皇爱妃姜美人,不守妇道,偷梁换柱,混淆皇室血统。”她低头轻笑“你以为当年父皇那么宠你却为什么不是你登上皇位?他那是真的宠你还是……再利用你为朕扫清障碍……” 她本是胡说,谁知道梁苡澈却忽然想起什么一样不停的摇头,脸上神色似哭非哭,想再自欺欺人:“不可能的……父皇不会这样对我的……你说谎……你说谎!哈哈哈哈哈哈!父皇不会这样对我的!我是他的儿子!他不会这样对我的……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梁苡影看他精神恍惚神色不正常,皱紧眉头忽然扣住他脉门,只觉神思散乱,痴痴狂狂,竟是疯了。 * 梁苡宸挑眉:“后来呢?” “后来我见他不正常,想着有多远离多远,谁知道他忽然发疯,一头撞死了。” 她简短的交代完事情,眼睛却往旁边飘。 夜无霜清浅一笑,对皇家之事不予置评,只道:“这回的脉象比之前好的多了,只是还是要忌酒忌辣,忌焦躁。这副药再吃两个月就可以换新的了。” 他只是个大夫,给人看病才是他的职责,其他事情一律不管。 于是到最后梁苡影离开前也没能巴望来他一眼垂青。 梁苡宸叹一口气:“你做的很好。”不能得到的东西就要亲手掐掉妄念,否则泥足深陷却只是黄粱一梦,这不是好事。 夜无霜却盯着他:“臣答应的事已经办好。希望陛下也能遵守承诺。” 梁苡宸挑眉:“她看到朕会悸动也是朕的错?” 夜无霜冷硬道:“那不是悸动,是依恋。移魂术到底是晚了一点,她的情绪从梁苡影那里来,对陛下有些兄妹般的濡慕,也是正常。” 梁苡宸却深邃这眼神:“既如此,你又如何判别她对你的情绪不是也从阿影那来?” 夜无霜却自信一笑:“不需判别。” 梁苡宸挑眉。 与此同时,京城一家酒馆里,偶遇聂司曜的琉璃正装神弄鬼戏弄他,这孩子当年就挺木的现在就更木了,哄得他以为自己是个半仙,这话他居然也相信。 其实她真的只是好久不见了想逗逗他,却没想到聂司曜这孩子无比实诚,顶着一张面无表情得脸彬彬有礼道:“仙姑可否为在下算算姻缘?” 这东西都不用现编张口就来:“我观小哥最近红鸾星动,应该已经遇到自己心仪的人了。” 聂司曜却皱着眉:“仙姑可能算出那人是男是女?” 琉璃:“……” 他唉声叹气:“近来也不知怎么了,总是对着一个……男人神思不定,可这实在有违伦理纲常,也对不起祖宗礼法。我想问问仙姑,若那人是我命中注定之人,我这样离经叛道是对的么?若他不是,我又为何会这般……心动不已?” 琉璃干巴巴得道:“那要看他对你……是什么感觉了。有爱就可以吗哈哈哈……”再说晋江又不禁这个不不不她在想什么…… 聂司曜没管她的抽风,只默默的想,有爱就可以吗? 他想起那人在朝堂上样子,认真的让人移不开眼,就在刚刚,他若不是拼命用政事转移视线,没准就要被他的眉眼勾去心神。 爱原来是这样的么?不用仔细回想就能完整的勾勒出他的样貌,甚至能注意到许多已往注意不到的细节,如果这就是爱…… 他叹息一声,那人身在最顶端,大概不会低头看到他吧…… 琉璃生怕他在问出什么更加惊世骇俗的话来落荒而逃。 她一路跑到和无霜约定的地点,刚好那人也刚到,笑着迎接她。 琉璃瞬间甩开脑子里有的没的道:“那位暗帝的病怎么样了?” 无霜道:“已无大碍。”只是眼睛还不停的往她身上瞅。 那副表情绝对是隐瞒了什么,做夫妻这么久这些默契还是有的,可她不说他也不会强逼着她。 笑话琉璃怎么可能说的出口?要是给无霜打开了道新世界的大门她都不知道往哪哭。 支支吾吾的应付过去了。 只是在四处旅行的路上她还是有了一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以前我被人批命说我穷途末路流离失所,可我现在看起来不错啊,难道是他骗我?” 说完就坚定了这个想法肯定没错一定是骗人的,哪有什么人能窥破天机? 无霜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因为你来到这里,在你那个世界看来,就像是穷途末路流离失所一般?” 琉璃想了想,这样也说的通,正要说话却听无霜笑了一声。 “不过我觉得他说的话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就算你在哪个世界真的穷途末路流离失所,但在这里永远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会像山间的清风一样永远陪伴着你,有我在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不需判别。 就算是假的我也会让它变成真的,今生今世,她都会看着我。 我们拥有者彼此。 关注本文最新章节 - 请百度搜索“魔爪小说阅读器”或登录mozhua8.com下载最新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