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作者：颜千羽 文案： 从情窦初开伊始，叶蓁的心里就是张锦了。那时年少，没有光芒的她只敢在背后偷看他的背影，走路的，低头认真思考的，发呆的，他的一个背影便会让她偷偷地欢喜，让她偷偷地满足。面对分别，她平静地接受，然后他成了她的秘密，一个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她想不到，这一场暗恋在再也没有见过他的情况下竟然持续了七年或者更久的时间。除了他，她的心里装不进任何人，是痴也好是傻也罢，她的心由不得她做主。一场美梦唤醒了她对青春期的一切回忆，关于暗恋，关于校园，关于友情，关于成长。 梦醒了，为了爱，她决定奋不顾身一次——去找他……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蓁王霞张锦 ┃ 配角： ┃ 其它： ☆、第 1 章 张锦，是我暗暗喜欢了多年的少年。 他应该从来都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着个女孩子一直傻傻地偷偷地喜欢着他。 从情窦初开伊始，我的心里就是他了。 我叶蓁长这么大，深埋在心底最大的秘密就是一直暗暗地喜欢着张锦。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哪怕是我最交好的朋友都没有说过。 我以为我可以做得到像仓央嘉措所说的那样子：“从来不见也好，也省得情丝萦绕；原来不熟也好，就不会这般颠倒。”实际上并不是那样子的。 我和张锦自从2011年的中考过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一次面。我和他之间尽管做过三年的同班同学，但我们是真的不熟，就像是陌生人一样，在我的印象中，我们都没有说过话。 可是就像《追风筝的人》中说的，陈年往事可以被埋葬这一说法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陈年的情感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淡化，而会在流沙般的时光中一点一滴地积累沉淀，就像醇厚的美酒，时间越久，它越是浓烈，往事亦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有时反而会历久弥新。 从2011年6月多到现在的2018年，七年多过去了，我在我们的不见不熟当中，我始终对他情丝萦绕不止，在这场暗恋途中颠倒不息，对那些年发生过的很多事情虽然我已经不能清晰地记住具体的时间，但我清楚地记得有那么一回事，还记得当时的那种心情。 在七年当中，张锦虽然彻底的离开了我的生活，但我仍会无限的想念着他。我经常会浓烈地想念着他，想起他时，心里总会百感交集，会酸，会涩，会甜，会苦，会委屈，会情不自禁地笑……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我心里翻涌着，而他应该从来不知道他会给一个女孩子带来那么大又那么久的情绪影响，不然，我们也不会不闻不问这么久。 我是个爱做梦的人。我们分别之后，我经常会梦到他。这会让梦醒之后的我会感到意外并欢喜和失落参半。因为梦中的他和我也是陌生人，即使有时候我们的眼神不小心触碰到一起，但他马上就会把眼神移开之后转身背对着我走开，丝毫没有看到我目光中对他的倾慕之情。而我却总傻傻地站在原地上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在他陌生的眼神中，我没有勇气追上去跟他打招呼，直到最后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我的眼前，我才提起力气来挪动脚步继续自己本来的路程。 我承认梦中的我一如现实生活中的我那样子傻气没勇气。 我知道他会在我的梦中出现外，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有非常大的可能再也不会再见面了，更加不会有结果。所以，我不止一次有想过把他这个与我生活再也不相关的人从我心里驱赶出去。但是，不能。我的心虽然长在我的身体里面，可是我却管不了它，明知道张锦不会属于我，它却在我的身体里面无法无天地想念着他，我从来没有一次成功地把他从我心里赶出去过。 我不敢相信，我在我们分离之后，在他彻底从我的生活中离开了，我都没有过关于他的半点消息，从来没有幻想过有他和我重遇相爱之日的奇迹的情况下，我竟喜欢他喜欢了那么长时间，不求回报地用自己的一颗心单纯地喜欢着他，不管我是看得见他还是看不见他，他始终在我心底，从未有人动摇过他在我心里的地位。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生活一直如流水般过着，好像很快又好像很慢，我好像一直想念着他，又好像没有想念过他，两千多个日子就这样子过去了。 2018年8月29日清晨，我再一次梦到了他，我一直深埋在心底没有对谁说过，从无意识到有意识开始就一直喜欢着的少年。 我梦到我和我从小学四年级玩到初中的好朋友在一个夕阳斜射的傍晚一起散步聊天，然后在经过一个篮球场的时候，碰到了张锦。张锦和一个阳光高大的男生正在打篮球，那个男生在生活中我没有见过。无论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生活中，喜欢张锦都是我最大的秘密。在梦中，我虽然在和朋友有说有笑，但我的目光是流连在张锦身上的。梦中的张锦长高了，容貌好像变了又没有变，发型更精神了。他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在篮球场上潇洒自如，温文的书卷气和阳刚的健儿气在他身上完美结合并以英姿勃发的迷人风姿展示出来，奔跑运球、起跳扣篮的动作都行云流水般酣畅淋漓，身影很帅动作很酷出手很快，非常阳光有活力。我迷恋地用余光小心翼翼地欣赏着风姿让我心醉神迷的张锦。朋友不知道我的小秘密，对篮球也不感兴趣，一直跟我说话一直抬腿往前走。而我不想让朋友发现我的小秘密，便只好跟着她的脚步往前走。跟随朋友走远之后，我对张锦还不死心，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却眷恋不舍还很羞涩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以为在梦中也会像现实生活中，张锦和我之间只会越来越远，所以我除了在心里因为见他一面很激动很喜悦之外，我还是保持理智地继续跟着朋友往前走。 但接下来这场景无论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以前的梦中都没有过的。张锦见到我和朋友走远之后，他就着急了，急急地抛下了和他打篮球的伙伴气喘吁吁地跑来跟我说他喜欢我，很喜欢我，说完之后他还很害羞忐忑，脸一下子就火红起来了，连带着耳根也红了起来。张锦腼腆的样子真可爱。张锦紧张地看着我，有点手足无措，运动过后的汗水布满了他的整张脸，那双眼睛里亮晶晶的，闪着忐忑不安却真心实意的光芒。我第一次敢跟张锦光明正大地对视，我沉溺于他的眼中无法自拔。不知道有没有人跟张锦说过，他的眼睛很好看——是内双眼皮的，睫毛弯翘，眼睛里的光芒一尘不染，坚定而果敢，热烈而诚挚，成熟而纯真，自信而谦重，这样子美丽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怎能让我不沉沦？我被他迷人的双眼迷住了心窍了，说不出话来。张锦见我直直看着他却不说话，他急了，急得脸更红了，汗水更多了，但他很勇敢地跟我说他喜欢我，喜欢我好久了，马上跟我求了婚让我嫁给他，这对于我来说是美梦成真，所以我既羞涩又甜蜜，脸很红，心很跳，手指很颤，却欣喜若狂地答应了他的求婚。之后他又开了一辆崭新的宾利来接我去他家。结局是好是坏我不知道，因为我羞涩却欣喜地站在一旁还没有坐上他的车就被吵醒了。真是个让我沉迷甜笑着不想醒过来的美梦。 我自己都真的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注意到张锦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等到我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在我心底根深蒂固了。 初中三年，明明张锦长得不算矮，可是每位班主任都喜欢把张锦的位置编在第一排上，所以第一排的所有位置都被他轮着来坐了个遍，而我的不是在中间就是在旁边，但离他的座位都隔得没有多远。 我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在上课时，我老是忍不住看他，看他埋头做作业的样子，看他手中拿着支笔撑腮沉思的样子，看他双手放在桌子底下坐姿板直发呆的样子……在我的脑海中，有几个关于他的身影一直深存着，挥之不去。一个是初一时，我们两个作为全校英语最优秀的代表一起去县上的一个学校参加一个全国性的英语竞赛，我们坐着同一辆车去，坐着同一辆车回来。去回的路上，张锦都是四平八稳地坐在我旁边，我紧张得都屏住了呼吸，脸还控制不住发烫起来，还有几次我都装作想看一下他那边车窗外的风景而侧头偷看他，但我不敢做得太明显，怕他发现我的目的。我们都不是多话热络的人，所以我们在来回的路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一个是他穿着白色运动型T恤加黑色牛仔裤的挺拔孤单身影。张锦穿白色很好看，让他身上的书生气息更浓郁，也更干净明朗。一个是在一个雾气朦胧的大清早，张锦和我们班班长在操场上散步，我和一个好朋友在散步，还有零星几个班上的其他同学在跑步。张锦和班长在前面，我和朋友在后面，我们的距离隔得不远。我不知道张锦和班长的聊天内容，我也不知道我和我的同伴说了些什么，我只记得我的目光就是忍不住的追逐着贪恋着他的背影。在朦胧雾色中，我突然看到他侧头一笑，他一笑我就跟着笑了起来，把我同伴都笑得莫名其妙，她摸不着头脑地问我在笑什么，我回她说没有什么。然后我们继续跟在他们后面走。课上的张锦很少话，除了他的同桌外，他基本上不和别人说话，笑，更是难得一见。他这一笑就笑到了我的心里面去了。最后一个是，在初三时，有一天还是在上着课，我们那个可爱、脸上黝黑有着婴儿肥的英语老师突然问我们这帮尖子班的尖子以后想要做什么，我忘了我当时说了想做什么了，也忘了其他同学包括我最好的同学说想要做什么，但我却一直记得张锦的。当老师问到张锦时，他站了起来，站得很直，很多人都在看向他。我在众多看向张锦的目光中终于敢光明正大地看向他，带着倾听的笑意，带着暗恋者那种羞涩、仰慕的目光看向他，然后听见他那不骄不躁、不急不缓却又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我以后要当科学家。” 初中三年，我忘了我的目光曾多少次不受控制地追逐着张锦的身影。但是，我始终都没有采取行动告诉他我的一番心意，我都是只默默地远远地看着他而已。自卑黯然到极点的我没有勇气站到光彩夺目的他的面前表白。我害怕张锦会狠狠地糟蹋着我的一片真心，我害怕他的不屑鄙夷，害怕他会嘲笑我，讽刺我，看不起我。 初中时，我没有一件只属于自己的新衣服穿，都是捡别人的旧衣服穿，从里到外的衣服我都捡过，很不合身也很不符合我那时的年龄，那样子的生活很没有尊严可言。而我的地道的农民家人认为有衣服给我穿有书给我读就不错了，他们是不会懂得要承受别人嫌弃异样的目光的那种难堪窘迫的感受的。我家是穷，但还没有穷到买不起一件衣服交不起学费的地步，可是他们就是不愿意为我痛快地买一件新衣服痛快地为我交一次学费。他们不会因为贫穷而觉得丢脸，反而会仗着贫穷到处去哭穷。最最让我难堪的不是穿着别人不要的衣服，而是每一次到交学费的时候，我妈妈不会给钱我让我独自去学校交学费。她会穿着邋里邋遢还非常老气难看的衣服还要带上一顶破烂的烂草帽拉着我去班主任面前哭穷，一面手里攥着给我交学费的钱，一面跟班主任说家里怎样怎样穷，引来一大帮人在围观看热闹，说得年轻的班主任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面红耳赤起来，还讨价还价说可不可以减免一两项学杂费什么的。我站在一旁低垂着头不敢去看任何人的目光不敢动像个罪犯一样听着我妈妈天花乱坠地哭穷，难堪得无以复加，恨不得会有隐身术让别人看不见我，或者恨不得地上有个地洞让我钻进去。那时候的我很傻，居然不敢跑不敢动。 我妈妈没有读什么书，最大的本事就是非常能说会道，一开口就是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而我非常嘴笨，并没有学到她的这一项本事。 穷并不是一个人讨价还价的资本啊，可是我妈妈总是乐此不疲地向别人哭穷，要人家同情可怜。但这只会招来别人的笑话而已。她从来没有想过她这样子做会给我的心灵带来多么大的伤害，她不仅是在丢她的人丢整个家的人还在摧毁着我所有的骄傲和自尊。 她就不会懂得做人要挺直脊梁骨，自信自强，不能让人看笑话。她尽是闹些笑话让别人看。 因为穿着寒酸不着调，从来没有零钱去买零食吃，和周围的同学都格格不入，我尽管作业做得非常好，成绩非常拔尖突出却被同学孤立排斥说笑话。就是这么简单，而不是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我们读初中的那个小乡镇的各方面在我们整个县来说都是垫底的，贫穷落后，穷山恶水出愚民，素质很低，教出来的子女素质也是半斤八两。 初中时候，是人生中最不成熟的一个时期，很多人的做法都很幼稚，也不懂得明辨是非，就是没道理不顾后果地随意伤害着别人并乐此不疲。 特别是女孩子，你无法想象得到小小年纪的她们能够尖酸刻薄到什么程度，很多像小太妹一样拉帮结派，对看不过去眼的人就实行言语攻击和行为孤立。这种行为远比男孩子之间那种不要命的打架来的伤害还要大。我同样被她们的言语伤害过和孤立过。 我家里离学校很远，不符合学校外餐外宿的条件，所以我是寄宿的。 我的寄宿生活并不好过。 我们学校之前都只是一个重点班而已，到了我们那一届，学校就分了两个重点班，我们班是次重点班，里面的人的素质却和真正的重点班相差得非常远。 宿舍也没有真正的重点班的好。我们宿舍都是那些长得很漂亮家里又有点小钱的女孩子当道，非常的小太妹，伶牙俐齿又张牙舞爪还为非作歹，你不知道她们的号召力有多强大，她们就因为我穿得寒里寒酸而挤兑我，看不起我，还说我的坏话，就算有人想和我做朋友都不敢。在宿舍里我像透明的一样没有人愿意和我讲话，没有人愿意和我抬水一起用，没有人和我一起上厕所，没有人和我一起去上课，没有人和我一起去食堂吃饭，没有人肯借小说给如饥似渴的我看……初一初二时，我在我们的那个班受尽了排挤孤立，我每一天都是孤零零的，很寂寞，几近崩溃，我变得越来越内向敏感，渐渐生出了厌学情绪。在很多人面前我都是呆呆木木的，寡言独行。 在我身上发生过一件让我毕生都会觉得难堪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在我刚来初潮的时候，不小心把裤子弄脏了一大块都没有人提醒我。那一天是刚开学不久，做完早操后集队，是对上一个学期期末考得好的学生在全校面前进行颁奖表彰的日子，我头顶上冠着我们08届全校第一的光荣头衔、下身穿着一条屁股上染着一大块明显的血迹的褪色牛仔裤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领奖台领奖。那一天我是穿着一条黄色的长袖T恤，根本挡不到屁股处沾血的地方。我不知道我站在领奖台上的时候，有多少人盯着我那血迹明显的屁股看。我就那样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上了领奖台又走下领奖台回到队伍里继续站着听学校领导讲话，对屁股处那一滩大喇喇的血迹浑然不觉。之后还是排在我最后的一个小女生终于看不过眼去了，才小声不耐烦地叫我把后衣摆往下拉挡住屁股的地方，刚开始，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因为那个女生也是属于小太妹中的一员，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无缘无故跟我说话还让我拉后衣摆挡住屁股处，我反应迟钝地扭头看我的屁股，一看，顿时僵硬起来，全部的气血都往上涌，涌得我的脸像被火烤着般火辣，羞愤欲死。 那时还没有散队，我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摸出队伍，往上勒紧裤子往下拉着上衣下摆想把血迹掩盖住不让人看到一路狼狈赶回宿舍。我在学校里只有两套衣服，身上穿一身，换洗的一身。换洗的那一身还没有干，非常湿，根本穿不上身。我在宿舍里坐立不安地等着舍友回来，我希望有好心的舍友能借条裤子给我应急。我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散队舍友回来，我红着脸非常难堪地跟她们说我不小心弄脏了裤子没有裤子换，有谁可以借条裤子给我。很多人都不肯借条裤子给我换，我又羞又急又没有办法都快要哭了。最后，还是宿舍里一个同样被舍友集体排挤笑着有点傻气的女孩子借了一条背后一个口袋脱线脱了一半，半块布就半耷拉着在口袋上的蓝色牛仔裤给我。我不能忍受那个明显的破口袋，怕有人看到我穿破裤子笑话我，但再没有人愿意借条裤子给我了，有人愿意借条烂裤子给我遮羞都很不错了，所以我不得不强忍着接受了，没有人有针线借给我把那个破口袋补上去。那一天我都是一个人静静地蜷缩在座位上，低垂着又酸又涩的眼睛。现在想起当时的情景来，我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羞得恨不得有道地缝给我钻。 我的初中生活就是有这么悲哀绝望心酸。 作者有话要说：文章已经完结了，祝大家看文快乐~收获好心情。老颜呢，会翻看一下文章的错别字进行修改，也会对一些句子的位置进行一点微调整，情节就不会修改了。人的眼睛很怪，有一些字明明是错的，别人不指出的自己就很难发现或许都没有意识到，所以，各位小可爱如若有发现错别字而老颜又怎么都发现不了或者意识不到的，欢迎各位小可爱，小仙女，小姐姐指出让老颜进行纠正。还有，老颜看文习惯看第三人称的，在写这文的时候，老颜总是在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挣扎，虽说文章完结了，还是有点小纠结，希望能得到更多小可爱，小仙女，小姐姐的宝贵意见……热烈欢迎各抒己见的评论，诚挚感谢收藏支持~ ☆、第 2 章 我对于初一初二发生的事情的记忆很混乱，往往记不清它们到底是发生在初一的还是发生在初二的，很多事情我只能记得是发生在这一时期的而已，也许是因为初一初二的生活对于我来说太过孤单，太过寂寞，太过灰暗，太过痛苦，太过不美好了。 但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仍始终把伤害过我的人记得一清二楚，包括她们的姓名和模样，还有她们所在的家庭地址。并不是为了报复，生长在简单底层家庭的我没有那么邪恶，也没有那个能力和想法去报复她们，只是我的记忆选择把她们记住而已。这些人这些事本来是应该忘得光光的，记忆太好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束缚的牢笼。 都说要想富先修路，然而，我们那里直到我上到高中之后才开始铺水泥路。我初中一个语文老师在上课的时候就一本正经地嘲讽过我们那里的路。我们家乡属于真正的穷乡僻壤。穷山恶水难出人才。经济、政治、教育等方面的改革举步维艰，远远落后于县城，更远远落后于大城市，向着城市现代化方向前进的步伐异常缓慢。 在我们家乡的那一片区域生活的人，因为经济落后，交通闭塞，活动范围普遍都是很狭窄。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人是无法想象得到有多封闭落后的。很多人从如花灿烂的青春到白发苍苍，一辈子就仅仅局限于家庭，邻里，生活只围着柴米油盐打转，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诗书和远方。 在我们那里工作机会少，营生手段低等，钱都是靠双手来辛辛苦苦的血汗体力钱，所以花钱都是小手小脚。一掷千金，那是想都不想敢。在我从记事到初中的印象中，我爸爸妈妈和周围邻居都很节省，因为心疼那么一点车费，都没有上过一趟县城玩，有需要买的东西都是直接去镇上的小街，很多都是走路去的，抄近路——穿山越岭，过河，横跨铁路。横跨铁路是一件很危险很邪乎的事情，每一年都听说有人被火车撞死，粉身碎骨，面目全非。但仍有很多人为了贪快，抱侥幸心理横跨铁路。我从小长到初中逛街的次数没有超过一只手的五只手指头，县城当然没有去过了。不接触外界，不接触诗书和远方就难免会心胸太狭窄，目光太短浅，还喜欢夜郎自大。包括我的很多同学也都是。 伤害过我的每一个人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跳梁小丑的过客，带给我痛苦，是我生命中的黑暗。黑暗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而张锦是与很多人都不同的存在，他专注写作业的背影是我抵抗严重厌学情绪的力量，是我生命中的光明。不只有植物向阳而生，人也要向阳而活，还要向前看，向美好的一切看。这个简单的道理，在上学的时候老师没有教过我，而是我从课外书学到的。 在我一路读书的生涯中，学校一面教育我们说要多读书，一面却没有书给我们看或者有也不给我们看。这就是我所接触到的人类工程师。 我与我周围的很多同龄人的最大区别就是，他们非常爱玩，我非常爱读书。我从小学开始，阅读欲望就非常强烈。不过我家不是书香世家，而是根深蒂固的农民家庭，所以我家没有藏书给我看。还有，我所读的小学各方面硬件都很差，从学前班到四年级，学校居然没有一本课外书可供小学生读的。后来到了五年级，为了一个面子工程，学校特意买了几大卡车的新书回来，并腾出我教室隔壁的那一间小办公室来当做藏书室。从此后，那一间书架上摆满着还未拆包装的新书的藏书室上锁了。书，只能隔着窗户看。每一次我一想到那些书不能借给我们学生看，我就特别特别的气愤，气愤得七窍生烟的那种，想大叫，非常想把那窗户给砸了，或者把门给拆了进去痛痛快快地把那些书一口气全部读完。不过，我一向有贼心没贼胆。我家没钱让过分懂事的我胆小如鼠。我做不到无所顾忌。我不爱不给书我们看的小学母校，但我希望它发展得好，不要再残忍再愚昧无知地断了小朋友的精神粮食。我的初中母校没有图书馆没有藏书室。很多人出去租书回来看，租的书都是些小说，被逮着了书就直接被老师拿过扔出靠山的窗户，心疼得想捡都捡不了，还要被罚写检讨，要说自己错了，保证以后再也不拿书来看之类的话。 我有点幸运，当时及时有人带着光明来拯救了我那极度饥饿的灵魂。当时，我邻居家的一个小叔叔娶了一个在小学当老师的人回来当妻子，她有很多书，而且都是外国的。这个新来的小婶婶人很好，很平易近人，很爱笑，身上有着读书人那与周围人都不太一样的迷人书卷气。她房间的窗户就是对着我们家的大门，她的窗户没有锁上的话，她在房间里看到我们经过时都会笑眯眯地跟我们打招呼。一来二去熟了，当得知她有那么多书之后，我整个人都热血沸腾了起来，觊觎上了她的书，一颗心蠢蠢欲动着，又不好意思直接跟她开口借书，三天两头往她家跑，帮她干活，干完活之后当作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看，看得如饥似渴，沉迷于书中的故事无法自拔，对于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我的小婶婶知道我爱读书后，她就非常善解人意地把她所有的书都借给我看，前提是不能把书弄坏。为了读到她的书，我还非常天真地发了誓，这也养成了我在读书的过程中爱护好书的习惯。小婶婶一次性就借了我整整一大纸箱的书，都是世界著名名著，都是大部头，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巴黎圣母院》、《十日谈》、《雾都孤儿》、《格林童话》、《伊索寓言》等等，还有好多书名和内容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我从这些书上了解了很多东西。可以说，我最先接触到的文化世界是属于西方的，属于外国的，而我们中国的文化，我是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在一个学期仅有的一本语文课本上学到的，可想而知，有多可悲。小孩子读书的时候是最单纯的，书上怎么说自己就怎么接受，并不会想那么多，所以就很快记住了。即使后来我没有再重读那些书了，我的脑海中也一直记得有个坚韧不拔的保尔柯察金、一群神秘好流浪的吉卜赛人、一群小动物还会神奇地讲出一大堆大道理出来等。 人的这一生，无论怎样子过都只有一次。无论生活在怎样的环境当中，我都怀抱着美好的希望来生活，我渴望到更广阔的地方去领略不同的风景，接触到不一样的所谓的神秘人。 和这样子的一群小小年纪就尖酸刻薄还不想读书的人待在一起是看不到生活的美好的。我忘了是初二下学期期末还是初三上学期初，我们学校要分班，把我和张锦，还有班上几个其他学习比较好的同学都分到了唯一的重点班，我不想再和那样一群人再生活一起，和她们在一起生活只会消磨我的生命力而已，所以我进了重点班，去接触不一样的人，尽管这意味着要多交一点钱和多补一点课。 在我们那各方面都非常非常落后的小乡镇，虽然各种墙上有写着“穷不读书，穷根难除；富不读书，富不长久”之类的标语来宣传教育的重要性，但并不能宣传到很多贫穷的头脑中去。很多家里有钱的孩子读书还可以的都被送到我们隔壁那教育还过得去的乡镇或者家里更有钱的话就直接送到县城的中学去读书了。所以，很多人来我们那个中学上初中并不是为了读书，而是因为年纪小还不被社会各种职业所接收才来学校这个所谓的收容所来混日子的。老师想管也管不过来。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来学校混日子的。 比如张锦。他应该不知道他认真读书的样子有多吸引人的目光。无论什么天气，外面什么情况，他都能静得下心来稳坐在位置上专注自己的学习，并且学得越来越好。渐渐的，他都赶超了我，并且把我远远的甩在了后头。 世界上就是有一种人，只要他下定了决心想做成什么事，他就能做成什么事，所向披靡一往无前。我就觉得张锦是属于那样的一种人。 我妈妈不懂学习上的事，也不会过问我学习上的事，学习上和住宿生活的事情我也不会跟她说。很多事情，我和她的想法完全不同，我嘴笨说不过她，很多时候都是被她说得又气又哑口无言，我跟她根本沟通不了，我都是习惯闷在心里面自己开解自己，这一点随了我爸。我妈妈也有我们乡镇大部分家长的那种让人觉得很悲哀很短见又很现实的想法——就是等到我年纪到了社会工厂可以接受的时候，就直接去工厂打工，然后到了合适的年龄就在离家比较近的地方找个人结婚生孩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时不时带些东西带上孩子回娘家看一下。农村妇女的她就安于一辈子守着家里的几间屋子，养的几只鸡鸭，外面的几亩田，几块菜地，她根本就不指望过我能读多少书、走到外面更宽广明亮的大世界里去，这也是她不送我到比较好的学校去读书的原因。但应该是我的成绩在周围的孩子当中非常优异被传到我妈妈的耳朵里了，非常的给我妈妈长脸，我妈妈还会很自豪地在一群邻居夸我。她渐渐地让我掌握了属于我的一点点小钱，比如我过年的压岁钱她也不会打着为我保管的名义到最后一毛无影的强制性的拿了。 进入所谓的重点班之后，学习的氛围相比较而言确实好了很多，我离开了那群令我痛苦的舍友，那个没有学习氛围的班级，我快乐了很多，厌学情绪也没有那么严重了，但我很烦重点班要补课。班上的所有同学都补，我又没胆敢不补课。 我还有了两个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而我进入重点班的第一个好朋友就是我的同桌。在我读书生涯中，我一般都能和同桌相处得相安无事，不过也有另外的。一个是小学五年级的一个同桌，她还是和我一个村的，我去学校的时候还要经过她的家门口。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还玩得非常好，我们经常等着一起上下学，有吃的还一起分享。我忘了我们是怎么交恶的了，在我的印象中，后面我们经常严重地吵了架，当初有多好后面就有多各看各不顺眼，桌子上的三八线越来越宽，互相看到了都是扭头当做没看到的样子。一个是我高中生涯中八个同桌中的第一个同桌，我和她从一开始就互相看不顺眼，都不怎么说过话。 我的那位同桌和我同一个姓，叫叶欢。她的脸上有着可爱的婴儿肥，还有她的牙齿特别白，头发特别直特别柔软特别乌黑发亮，而我觉得我的头发长得像野草，很粗糙天然微卷，我特别喜欢我同桌那一头柔软乌黑的直发。 熟了之后，我听叶欢讲过她以前是和张锦在同一个小学读书的，而且家里也不是隔得很远。她跟我讲张锦在小学的时候学习就非常好，经常名列前茅的那种。她在跟我说起张锦的时候，我一般不打断她的话，总会听得特别的认真仔细，还会记住到心里面去。 我进入重点班之后，班主任总喜欢频繁的给我换同桌，都是换那种学习在我们班中中上中上的那种。我的下一任同桌——柳梁，她属于那种很会说话很会讨人喜欢的那种女生。熟了之后她会主动跟我讲她家里的情况。从她那里我得知，她的爸爸妈妈对她很不好，有时还不肯及时给她伙食费。有了对比之后，我发现我妈妈对我还不算太苛刻的，我妈妈虽然不会给我零花钱花，她至少会在我开口要伙食费的时候，她口中虽然习惯会跟我说没钱，但到我去学校的时候她总会给我准备好钱了。我与她的关系看似亲密却不亲密。柳梁经常会在课间和她很好的那个女同学写信，还会在上课的时候传来传去。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互相写过信，我在羡慕嫉妒她的同时又烦她在我旁边不分时间肆无忌惮地给她的好朋友写信，还会给我炫耀她好朋友给她写的信，勾得我心里痒痒的却又不肯给我看半个字。 在重点班的生活中，我后知后觉地发现了班上居然有很多对情侣，他们会趁着老师不在的时候公开在教室里搂搂抱抱并耳鬓厮磨。这种情况我倒没有在我们以前的班中发现过，我有时候不小心碰到他们亲热，他们不害臊我都羞得脸红了。和柳梁交好的那一位漂亮女生也和一位男生谈恋爱了。我因为柳梁的关系而注意到他们。柳梁和他们都相处得甚欢，柳梁经常会在她好朋友不在的时候和那个男生追逐打闹。后来叶欢偷偷跟我说梁柳也喜欢那一位男生。他们三个人之间如同小说般复杂的三角恋感情我不懂得，我也很反感三角恋的恋情。后来的后来，梁柳因为家里的原因不读了，不久之后那位女生和那位男生分手了。还有我们班上的其他几对情侣，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就像闹着玩一样，还没有到中考，他们的感情就全都到了头。 年轻的感情是否只是玩闹一场，经不起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也经不起时间的洗礼？ 我只看到其中的结果，并不知道其中的过程，而且也不关我的事。 看到他们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到最后彻底的分了手，我开始在心里思考我对张锦的那种近乎盲目的迷恋之情。我知道我对他是喜欢的，但没有喜欢到为了他而失去理智。我觉得我对他的感情就是太理智了，不主动，才会一直没有我和他之间的爱情故事。他一笑，尽管不是对着我笑，我也会莫名跟着傻笑起来，但能喜欢多久，年轻的我并不知道。我既自卑又盲目地坚守着对他的那一份不为人知的喜欢，对谁也不说，我自己也从来不会在纸上留下他的名字，能喜欢多久看我的心吧。 喜欢他的那一份炽热被我深埋在了心底。 我接下来的下一任同桌不久也退学了。没办法，学生读着读着就不读了，这些都是在我们这所学校常常出现的现象，会让人觉得很无望却又无能为力改变什么。 班主任又给我换了一个新同桌，也是我初中生涯的最后一位同桌。新同桌讲话很温声柔气，还有点腼腆，皮肤很好，白里透红的。班上有很多人都喜欢开她和班长的笑话，说班长喜欢她。同桌经常被说得脸红红的却又不反驳。我进入重点班的同桌在我看来都非常勤奋，在勤奋同桌的带领下，我勤奋了很多。我已经觉得我够勤快的了，别人还说我懒，他们会觉得天道不酬勤。其实不是天道不酬勤，只是他们太心急了，想要立竿见影的效果。在学习之余，新同桌还非常大方地给我欣赏她亲手制作的幸运草标本，还有她摘抄的各种小句子。我的生活不算非常枯燥。 中考越来越近了，我还是很重视中考的，我想考到我们县上的那所重点高中去。我之前代表我们学校去那里参加过运动会，我很喜欢里面整洁有序的校园环境，也非常喜欢那学校里面的学子身上那种风华正茂昂扬向上的气质，我热切渴望着成为其中的一员。我也清楚地知道，我要是考不上重点高中的话，那就意味着我有很大的可能要断了读书生涯。 在各种和全县排名的考试当中，我才知道自己的斤两。在我们学校得无数个第一就好像得无数个笑话般讽刺，所谓的全校第一在全县学生排名中已经垫底了，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高大，贫瘠之人不知人外有高人，还盲目的骄傲自大，取得一点没有对比的成绩就自喜得要飘上天。 之前的厌学情绪给我带来了很严重的后遗症。在后面的轮番考试中，我并不能得第一了，只能稳定地保持在全校也是年级前五名，而是张锦，后面的每一次全校第一都被张锦稳稳的拿在了手上，我从他那一向沉稳如山的背影中看不出他的情绪。 经学校领导和我们老师结合我们几次大考中的成绩研究，他们给张锦定了要上市重高的目标，而我和其他几名成绩在我们学校突出的则是县重高。 学校没有实力给我信心，我对自己心里也很没底。我在中考的那几天，整个人都是处于一片蒙蒙状态，都没有闲心去追逐张锦的身影。我脑海中没有关于中考期间的张锦的影子。 中考没过几天，我还独自一个人第一次出远门，直接出了省去亲戚家附近的大工厂体验了一把社会的艰辛生活。中考成绩没有出来期间，我整个人还是一直处在蒙蒙然的状态中，感觉心里空了一大块，在像机器人一样没有思想的劳动过程中，我对于前方的路茫然无知。 我是挺害怕我考不上县重高从而断了读书命的，我不想过机械人般没有自己的时间、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自己的梦想的工厂生活。 2011年的时候，我记得我身边的很多同学都有了手机，□□更是在小学的时候就有了。但我直到2014年高考之后才拥有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机，和申请了□□。之前，有同学一直想帮我申请，但我拒绝了，因为我没有钱没有时间去网吧玩，也没有手机玩。 初中时，我没有留下任何一个老师和同学的联系方式，那时的我自卑得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知道我的家庭情况，像个木头一样很不懂得生活中的为人处世，我是那种无论在学校和同学玩得多好，在外面碰到他们我都会觉得非常窘迫非常不好意思从而躲着不愿见他们的人，我也不会给对自己好的老师打电话问候什么的。说到底是自卑在作鬼。 在老师眼中，我肯定毫无疑问是属于白眼狼型的。 我妈妈小里小气也就把我养成了小里小气，我很不喜欢我这样小里小气的别扭性格，有时候到了痛恨打一拳自己发泄的地步。但性格又不能说改就能马上改得了。 在一个下完雨的傍晚，空气洁净新鲜了很多，路边沾满尘土的小草也干净活力起来。我下班回到亲戚家里的时候，我妈妈掐着时间打来了电话，她在电话中先和我亲戚说一大堆话，最后亲戚的手机才到我手中。我没有多少接听电话的习惯，不习惯在别人的目光下跟妈妈隔着电话两端聊天，便默默地拿着亲戚的手机听着我妈妈在手机里面问我这问我那走到马路边才回她话。 车来车往中，我听到我妈妈的语气一直很高兴，我能想象她那眉飞色舞的高兴神情。她在电话里高兴地跟我说我的班主任已经打电话到家里告知我被县重高录取了，录取通知书不久将会寄到家里。我放心了，对着空气呼出一口浊气，整个人身心都轻松了不少。我抬着头看着灰蓝的天幕，有点想张锦，想那个我经常忍不住偷看的少年，不知道他考得怎么样。我其实希望张锦也和我一起考到县重高的。挂完电话，我高兴地到附近的水果市场买了一大袋新鲜漂亮的香蕉和一大袋饱满大个的红提提到我亲戚家里当做庆祝。这是我这个小气鬼当时想到要买的东西。 ☆、第 3 章 我妈妈在家里一收到我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又高兴地给我打来了电话，告诉我通知书上通知去学校报到的日期，让我算好时间辞工回家上学。 “回家上学”这四个字真是无与伦比的悦耳动听。 于是，我每天都在算着时间过日子，期待着我的高中生活的到来。我从来都不是不知人间疾苦不谙世事的孩子，我看得见感受得到清楚人间疾苦。 在工厂那一个月左右的生活，我看得很清楚工厂里面的人基本上都是没什么学历文化没什么精神追求的人，他们是属于社会最底层的人，最底层的人永远都是最可怜最卑微，他们会为了一个月的几千块钱日夜颠倒地在流水线上像机器一样干着那永远都不会干得完的活去满足基本的生活、养活一个家庭，为了儿女委曲求全，背井离乡，仰人鼻息，受人颐指气使，把自己的时间、劳动力全部低价贱卖给工厂，没日没夜地工作着。底层小人物的命运向来酸苦残酷，但，为了钱，为了钱能够解决的生存与生活的问题，他们忍受着一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把年轻的容貌、挺直的脊梁、无穷的力气、自己的娱乐、学习、成长、陪伴家人朋友的时间全部压进去了如同吃人的无底洞的工厂里去。我早就厌烦了工厂那种把人当机器人来生产运作的生活。 我递交辞职书的那一晚，我舍友丽珊和车间一个同年龄玩得非常好的比我先辞工因为她爸爸妈妈都是厂里的员工才留下来多玩几天的女孩子蒋楠出去玩，然后丽珊把蒋楠带回了宿舍来玩。 我其实是一个很木的人，很少会把话说得漂亮好听，和很多人的关系都是表面上看似亲密但在心里面的距离实际上却很疏远，隔着跨越不过去的千山万水，他们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把我忽略无视掉，只有和我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和我亲密无间。我的床铺是正对着门，她们回到宿舍时坐在我对面舍友丽珊的床上谈得兴高采烈，忽略掉正在睡觉的我。我之前是睡着了的，但最后被她们两个人旁若无人的高声谈笑声吵醒了。她们既然无视了我，那我也选择了无视她们。我是醒了但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过了挺久的样子，工友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我和她讲过话，但始终不熟络，因为我们本质上不是同样的人，她热情开朗大方，我安静内向小气。所以当她轻轻来到我的床边坐下轻轻叫我：“叶蓁，醒醒，我是蒋楠，你起来我们说说话 。”我眼睛动了动，没有睁开。舍友又拉蒋楠说话，蒋楠还是坐在我床边，声音比舍友降低了很多回舍友的话。她们讲得有点停不下来，所以我觉得我没有“醒了”的必要了。中途，蒋楠又叫了我，她见我还是没有没有睁开眼睛便俯身低头看我的眼睛，我急忙屏住呼吸然后听到她打趣着跟我舍友笑着说：“丽珊，你看叶蓁她眼睛都动了，人肯定醒了，有句话说不想醒的人别人永远也叫不醒，哎，算了，我不叫她了。丽珊，我们说话小声点，不要吵到叶蓁睡觉了。”蒋楠这样子说，倒把我弄得里外不是人，既尴尬又觉得自己很理亏，睁开眼睛不是，不睁开眼睛也不是，所以，我红着脸翻个身朝着墙继续装睡，装着装着就成了真，我最后又在她们的谈话声中睡着，连蒋楠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第二天，起床在刷牙的时候舍友还笑着调侃我说昨晚睡得真死，说蒋楠来宿舍玩又叫了我都叫不醒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知道我昨晚装睡了，所以故意嘲笑我还是怎样。我脸红了，尴尬心虚得无言以对。 幸好，我那天就结算工资回家可以不用去上班面对她了。那天，我领到了属于我的那一份劳动所得的辛苦血汗钱，拥有了我人生中的第一笔大钱，是现金。那时候，那工厂都是直接发现金的，3000多块，我忘记了具体的数额。现在想想当时真应该把具体的数额记下来纪念，没有记下来还真是有点遗憾。我是暑假工，工厂里还有很多和我一样身份的人，不能对外说，上面有人下来检查我们就都得躲起来不能上班，但我们和工厂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工厂里给我们这群暑假工按小时算工资，正式工也就是年龄合乎法定年龄进工厂工作的人说我们被厂里剥削了，实际上的工资比按小时的高，但对于我们这群算是“偷渡”进去的，我们没有光明正大的身份，为了挣到钱没有底气和勇气去讨价还价。我们暑假工的工资中间没有结算过，都是走的时候一次性结清的。那时的我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几百块钱对于我来说就已经非常有钱了，所以一次性领到手的3000多块钱对我来说真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大钱了，一张张粉红色的一百块钱叠在一起，从会计那灵活的手中算好，然后我签完字，钱就到了我的手中，我激动得眼睛都发直发热发红起来。从工厂到我亲戚家不出500米的路程，我的脸很烫，心直跳，腿发软，手指颤抖地捂着口袋里的钱，害怕钱掉了，又害怕有人在大白天下公然抢我的劫。身怀“巨款”的我像仓皇逃窜的小偷一路狂跑回到我亲戚家。回家之前，我亲戚担心我把辛苦的血汗钱弄掉了，特意抽出时间带我到附近的银行把钱存好。 我在录取通知书上给出的日期期限的最后一天去了学校办手续。那一天，我爸爸出去工作没有在家，我妈妈坐不了车也舍不得出那个车费，我就在吃完我妈妈特意早起给我准备的好饭菜后，一个人穿上用打工的钱来买的新运动服背上行囊孤零零的踏上了高中之路。 我也不知道木讷寡言的我怎么就给了我妈妈强大的信任心，我之前都没怎么坐过车去过哪里，她就非常相信并且放心十足地让我一个人坐车直接出省。我都不知道我的高中怎样去，她也很放心地让我一个人去。 我之前因为参加英语竞赛和运动会去过几次县城，因为运动会我还去过一次我所要上的高中，但都是学校安排车子接送的还有学校老师的带领下去的，我对县城可以说完全不熟，对我将要上的高中也不熟。我是一路问到学校的。 坐上直往县城的班车，先问司机师傅到我高中要在哪个车站下车比较近。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下了车，司机师傅好心跟我说该怎样走怎样走。我根据司机师傅的指引下，顶着大太阳左右张望的走，还保持着对司机师傅的指路的怀疑问路两旁那些店家的店主。 左问右问，我还是问错路了，去错了校区。主要是我那时还不知道我的高中有两个校区，别人也不清楚，他们全部都好心告诉了我总校区地址。而我是新生，要去的是分校区。我走到总校区，傻乎乎地东张西望，心里还很兴奋激动。那时是午饭时刻，我看到很多成群结伴风华正茂的学子捧着饭盒来来往往，看着一点都不像新生。我拿着行李坐在一棵高大的芒果树下的石凳上看着陌生又漂亮干净的大校园，我旁边的石凳上坐着两位正在一边吃饭一边聊天的女学生，她们身上闪耀着自信向上的积极光芒，落落大方又款款而谈，相比之下，孤零零又有点傻乎乎的我就显得很黯然失色了。我越坐越觉得不对劲，努力压下心中那种紧张又自惭形秽的感觉，鼓足勇气问了其中一位女生，告诉她我是新生该怎样去办报到手续。 我虽然只是问其中一位女生，但听说了我的情况，两位女生都很好地告诉我我走错了校区，新生都是在北校区那边的，她们又告诉我的该怎样到北校区那边区，给我指了近路。我谢过她们又顶着大太阳赶往我的校区。 ☆、第 4 章 我的高中生活一开始就出师不利。 军训的第一天早上，我的帽子都没戴过也没有做过任何记号，拿在手上也还没拿热乎就在宿舍被别人拿走了。 我们的军训服是在前一晚开班会的时候发下来的。那天早上我洗漱完了，学着舍友的样子直接穿上军训迷彩服去食堂打早餐，就把帽子放在了我的床上，我睡的是上铺。我打早餐回来时，舍友全都走完了。见人都走完了，我一口早餐都顾不上吃，就急急忙忙找帽子想走人，找来找去找不到，我心急得满头大汗，我的床就那么大，宿舍也就那么大，帽子就是找不见——我才不信有鬼，肯定是被人拿了的。着急下去也没有办法，我只好先去集队。 我找到我班级队伍的时候，我已经迟到了，我像个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的小偷一样偷偷摸摸地混进队伍，惊动了我旁边的同学的同学。他们都看着我那没戴帽子的脑袋，还有几个关心地低声问我怎么不戴帽子，我就如实回了他们。我站在队伍中间难受地听着长得很黑说话的嗓门很大声的教官板着一张威严的黑脸，双手放在背后，昂首挺胸地站在我们班同学面前在一本正经地吹他以前的光荣历史，说他以前带的班级在军训中从来都是拿第一得冠军的，威慑我们这帮新兵蛋子不要给他丢脸，不然要我们好看——好看法当然就是变着法子来训练我们咯。全班就我一个人没有帽子，说了大半天话的教官终于发现了脑袋不一样的我，大声问我为什么不戴帽子。教官那大嗓门一吼，全班同学的目光都朝我看过来，我又不能躲起来，众目睽睽之下我窘迫得脸红起来，回他说我的帽子在宿舍不见了。我实话实说，没有想过会得罪舍友，要是谁拿了我的帽子也是谁理亏，要是舍友没拿就是被进了宿舍里面的人拿了。教官问有谁拿了我的帽子，当然没有人肯承认拿了我的帽子，谁也不会傻到有勇气当众承认自己是贼的。教官又问谁还有多余的帽子能不能借给我戴戴，没有人吱声。教官也没有多余的帽子给我。我和舍友和同学都不算熟，我长得虽不是高大结实但也不是弱不禁风还楚楚可怜的谁一眼见到就会喜欢的漂亮小女孩，没有人伟大到愿意顶着比火还炽烈的大太阳暂时借一下帽子给不合群又少言的我戴一下，而好面子的我才不会学我妈的博同情求可怜，所以，那一天我光着脑袋顶着火辣辣的大太阳军训了一天，还很强悍的居然没有中暑晕倒。因为我们学校的军训迷彩服都是短袖款，到晚上洗澡的时候，我脑袋不疼，裸露的皮肤倒是火辣辣的疼，像我小时候被我爸爸拿鞭子抽打那样的疼。第二天早上，长得像黑面神的威严教官不知道从哪里给我找来了一顶帽子，早训还没有开始，他就把帽子给我了。不是新的，但没有味道，我感激并欣然地接受了，我并不想成了班级中和全体军训的新生中唯一不戴帽子的异类，更加不想被火热的大太阳把我的脑袋晒到爆炸。 军训过程中，我们的教官对我们班的总体表现总是不满意，觉得我们太差，怎么都达不到他的期望，他总会说我其他老师也会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一句话：“你们班是我带过的班中有史以来最差的一个班了。”我们也被他说得怀疑自己了，明明立正、稍息、踢正步、齐步走、立定、敬礼、站军姿等动作觉得和别班的没什么不一样，顶着大太阳被训练得腿都发酸发痛了，却被教官说得一无是处。而我们也会觉得他长得没有隔壁班的教官年轻好看，没有其他教官好脾气，又凶又严肃严厉古板乏味无聊至极，一点都不风趣幽默，不会像别的班级的教官那样给我们讲笑话，说故事，拉军歌，打军体拳，不及别人家的教官万分之一好。有点互相看不顺眼的样子。是训练了，也是听从命令来完成动作了，但结果总是不能令彼此满意，弄得大家都心累，一点都不愉快欢乐。 相处不好还互相看不对眼的关系怎么会取得令人满意的好成绩呢？ 顶着九月天的艳阳烈日整整军训了两个星期，军训终于结束了，我们班理所当然般没有得冠军，名次也不好看，全年级一共22个班，我们班排第13名，这下教官的黑脸黑到底了。一军训完，一拍两散，谁也没有对谁恋恋不舍，并没有像别的班还拉着教官拍照留念什么的。 那时的我还不认识什么护肤品，见周围有女同学随身备着小小的瓶瓶罐罐，一到休息时间就躲在为数不多的树荫底下开始涂涂抹抹，我好奇但又和她们不熟不好意思问她们在涂抹什么。我皮肤容易晒黑，我整个军训期间都没有涂抹过什么，直接被晒成了一个我周围同学和我妈妈都不能一下子把我认出来的小黑妹。 军训完的那一天中午我们学校放假给我们过双休，我没有换下迷彩服，准备穿着这身飒爽威风的军训服回家让我妈看一下，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回家，和我考到同样一所高中的一个初中同学在楼梯口碰到我，既惊讶又高兴，惊喜地问我：“叶蓁，是你吗？你是叶蓁吗？” 校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来到学校那么久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初中的老同学呢，他乡遇故知，我也很惊讶和高兴，语气难得的调皮和亲密：“当然是我咯，难道你还认识第二个叶蓁？” “没有，没有，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远远的我都有点认不出你来了，都不太敢出声叫你。还好没认错人。真高兴，我们在同一个学校。”岳文灿喜形于色，笑意舒融，见人来人往，她熟稔地拉着我往护栏旁边让路，继续和我说话：“叶蓁，你知道我们班还有谁和我们一起考到这个高中来吗？你有没有见到过其他人？” “我不知道，我都没有见过其他人，来到这个学校那么久，我见到的第一个老同学就是你咯。” “我和你讲，”这句话是岳文灿经常用于讲话的开端，“我在学校看到我们班一共有五个人考到这个学校，你，我，还有黄世东，何默，章舒玲。” “只有五个而已？”没有听到张锦的名字，我想从一直在学校生活的岳文灿的口中知道他在哪里。 “是啊，你也知道的，我们这一届和往届的比，纪律差到死，成绩也差，成绩还差到没眼看了，有五个考到这个高中都算不错的了。不过，我们班的张锦考到了市重点高中，他真厉害。我爸也想我考上那个学校，可是我尽力了，考到我们学校来都算不错的了。” 市重高那所高中在我们省是佼佼者，学生的成绩要非常好才能上得了的，里面的升学率很高，每一年高考考上清华北大还有其他985、211高校的学生都占了全省的大部分，实力不容小觑。 原来，张锦真的考上了市重高，我想和他同一个学校继续读高中的愿望落空，有点失落，又有点高兴他去了一个比我好的高中。还有点难过叶欢没有和我一起考上县重高，我知道她比我更热切想考到这个学校的。让我最没有想到的是在初中时就一直和我在一个班比我还寡言沉默的何默居然也考到了县重高。 “只有张锦他一个人考上市重高吗？”我小心翼翼地说出张锦的名字，心口怦跳，我还感觉得到我脸上的温度在上升，不知道有没有红起来。 “是啊，只有他一个而已。” “算了，我们不说他了。我在15班，黄世东和何默在11班，章舒玲在8班。叶蓁你在几班？” “4班。”我不关心其他人在几班，因为在初中时我不怎么和他们讲过话，不熟的人的事不关我的事。其实我还想多听岳文灿讲张锦的，可是她不讲，我心怀鬼胎又不好意思缠着她讲。 “你住哪个宿舍？” “北栋223。” “好巧，我住你上面的隔壁北栋334，何默在我隔壁北栋335。” “是嘛？之前都没有碰到过你们。” “是啊，你收拾好东西，马上就要回家吗？”岳文灿看着我肩上的包问。 “嗯。” “你可以等我一下吗？我上去收拾东西，我们一起回去，我舍友都很好，可以到我宿舍等我，你要到我宿舍等我吗？” “可以。不过，我在我宿舍等你就行了，你好了，就下来找我。”我喜欢岳文灿对我的热情爽笑，但我不喜欢串门。 “那行，我很快的，你等我！等一下见！”岳文灿说完如一阵风跑上楼梯，在楼梯转角处怕我食言一样回头冲我大喊。 我冲她摆摆手，笑道：“知道啦，放心，都说了等你，那我就一定会等你，我在宿舍等你，快上去收拾东西，一会见！” 直到看不见岳文灿的身影，我才回我宿舍等她。 最后，等到的还有何默。 岳文灿到她的隔壁宿舍去叫了何默。 我们三个人之前在初中时都没有怎么说过话，而现在，因为又同在一个高中，一下子把我们的距离拉近了，我们像在他乡遇到老乡一样高兴一下子多话了起来，无论是在车上还是走在路上都叽叽喳喳的。我们三个都是穿着迷彩服回去的，一路上引来了很多少见多怪的目光，我们三个为此还在心里感到很得意，很好笑。 回到家，我妈妈看到穿着一身迷彩服回来的我如我想象中的那样高兴，问我在学校军训是不是很辛苦，学校好不好，老师同学好不好等等，我只会捡好听跟她说，只字不提我去学校走错路，军训第一天帽子被拿然后顶着大太阳暴晒的各种小事情。我妈妈又心疼说我晒黑了瘦得厉害，说等到明天我爸爸回来时再杀只家养的鸡煲汤给我喝。 我和我妈妈聊了会天，惦记着我去学校前没有摘完的龙眼和木菠萝，问我妈妈家里的龙眼树还有没有龙眼，还有菠萝。 “知道你爱吃龙眼，我们都不吃，那树太高我们都摘不下来，都在树上给你留着呢。菠萝我都没有去看过” “那妈，我去摘龙眼看菠萝了。”说完，我就欢喜地往外跑。在家里，我的性格比较像男孩子，很野，在行爬树，我家的果树每年都是被我爬上去摘完的。还有，我爸爸也喜欢吃龙眼，我想把龙眼摘下来，这样子明天我爸爸一回到家就可以吃到自家种的纯天然无公害的龙眼了。 我体质很招蚊子，我妈妈怕我被蚊子咬还特意找了清凉油拿去找我。 “叶蓁，你先下来擦点清凉油再摘，不然等一下你又被蚊子咬得浑身又红又痒的了。”我妈站在在树底下朝树上比猴子还灵活的我着急地喊。 “知道了，知道了，等一下就下来。”我嘴上说着知道，但我只知道欢喜地摘满枝头的龙眼，并没有理我妈妈着急的喊。 我摘到一把就把它扔下去给我妈妈捡，不亦乐乎。我妈妈一边捡一边还没有忘催我下来擦清凉油，直到满载而归，我才下来，带着一身又红又痒的红脓。 晚上，我和我妈妈坐在一起一边吃摘下来的龙眼一边抱怨说我身上被蚊子咬得好痒。 “现在知道痒了？之前叫你下来擦药你又不下来。”我妈妈嘴上不饶人地教训我。 我当作没听见，不说话，一边吃龙眼一边看电视。 “知道自己体质招蚊子还不听话，”裸露的脖子突然凉凉的，我抬头看是我那刀子嘴豆腐心的妈妈拿着清凉油帮我擦药，“在学校有没有蚊子？” “学校都没有蚊子。”我从我妈妈手里接过清凉油自己擦。 “食堂的饭菜好吃吗？” “挺好的。” “不要太省，该吃饭的钱还是要花的。” “知道了。”我妈妈没有让我把打工的钱交给她保管，她说让我自己保管。我妈妈绝对相信我不会乱花钱。 “去学校不要学人家谈恋爱。考到县重高不容易你要好好专心读书。” “知道了。”我的声音闷闷的，我倒想谈恋爱，但心里偷偷装着个远在天边的张锦，我都不想理主动和我说话的男生。 后面，我妈妈跟我说什么我忘了，我只记得后来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窗户边的躺椅上吹着乡村的干净夜风，看漫天的星星，偷偷想张锦。 我不会偷偷流眼泪，只是心里有点闷闷而已。 张锦在我的心中就如那天上的灿烂星河，我看得见他的光芒，却始终没有勇气伸出手去触碰。 ☆、第 5 章 高中的功课从一开始就很繁重，每一科每一天都有作业，都是以做试卷的形式做作业的。我们学校在学生作业这一方面非常舍得自掏腰包，每一天都免费印刷无数份的试卷发下来给学生做，试卷还是护眼模式的浅绿色。 面对无数的试卷我很吃不消，常常感到力不从心，身心俱疲。还有，我很不喜欢我的班主任。她很年轻。带我们那一届的班主任都很年轻，他们都是从我们学校高中毕业考上大学的，刚从大学毕业了就又回到高中母校教书。听学校说，这些年轻的班主任将会和我们这些新生一起成长，他们会把我们从高一带到高三毕业。既幸运又不幸运。幸运的是这些班主任真的是很年轻，比我们新生大不了几岁，比较接地气地理解我们这个年龄的三观，女老师的长得漂亮男老师的长得帅气，非常养眼，站在讲台上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要不是因为穿着打扮比较正式成熟，走在人群中别人都认不出来他们是老师。不幸的是，他们还是教育界小白，缺少丰富实战经验，比不上在教育界实战多年的老教师，我们那一届的新生是小白练经验的小小白。 因为那些班主任真的是太年轻了，有一些穿衣打扮和我们学生的没有什么两样，所以，刚开学不久的一次早上，我还闹了个笑话——每周一的早上我们新生都要过总校区集队进行升旗仪式。总校区和我们校区隔了一条街，我们校区的前门和总校区的后门之间隔着一条不大的街道。那一天铃声响起，整栋新生大楼就开始人潮涌动，向着总校区出发。 我在班上一向没有成群结伴的习惯。在班上同学三五成群地向着总校区出发的情形下，我自己一个人跟随着大众队伍向总校区走去。 到了总校区，我不知道我们班站在哪个位子，也没有看到班上的任何一个熟脸，很多同学都已经找到队伍排好队了，只有我一个人像无头的苍蝇乱转，又急又找不到队伍。于是，被急乱的我就匆匆拉了一个站在队伍前面的人来问：“同学，请问你知不知道1104班在哪里排队？” 那个“同学”就很清楚地告诉了我非常具体的位置，就在他所站的位置不远处，他还耐心地指给了方向给我看。过后，我找到我们班的队伍站定，在肃然起敬唱着国歌升完旗后，心不在焉地听着学校领导讲话，左看右看，看到了他在隔壁的隔壁，与同学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站在队伍前面，一会看看下面的同学有没有在偷偷讲话，一会看看主席台，听上面的领导讲话。那是一个班主任才会这样子做的，我才知道自己闹笑话了。后面分班他还很凑巧地成为了我高二、高三两年的班主任。 我高一那年轻的女班主任皮肤很白，个子不高，155cm左右，从大学一毕业出来就接手了我们班当班主任，还是教我们班的数学。但我不喜欢她，只因为她那张年轻白皙的脸上经常带着倨傲的表情，脸微微高傲地仰着，还曾在课上公开鄙夷抨击班上的定向生。我记不清她的原话是怎么说的了，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当时脸上的那种倨傲鄙夷的神情，直接对定向生的攻击与为择校生打抱不平。 我们高中每一个班级都有定向生和择校生。县重高为了关照下面教学没那么先进的初中，每一年都会给下面的初中一些定向指标，让那些学校凭借这些定向指标给予一些分数一点点没达到县重高录取线的学生机会上到重点高中学习。定向生就是那一种在中考中考试分数达不到录取分数线但在本校中又算突出的学生，学校就会把定向指标的名额给他，让他可以和那些正式被县重高录取的学生一样享受同等教育待遇；择校生也是分数达不到录取分数线，考到了别的学校，但又想选择进入这所学校，分数不能太差还必须交高额的择校费才能进得来的那一种。 很多人很多时候都是事不关己无关痛痒，而事一但关及到自己马上就要炸了。我能这么敏感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我就是被攻击的那一方。本来，定向生和择校生的名单是都不能公开的，择校生只有自己和学校心知肚明而已，而定向生的名额只能被老师知道而已。但，从来就没有人把学生的隐私当回事，就比如司空见惯的一件事情说学生的成绩不能公开，只能老师和学生本人知道，实际上每一次成绩一下来成绩排名表也下来了，先是在老师当中传阅然后是在学生中间传阅后面是粘贴出来弄得天下皆知。我之前在中考的时候整个人状态都不好，对自己做的题目是否正确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知道能上县重高我还真以为是自己凭借实力的，直到开始了真正的高中生活，我从班主任和同学那里才知道我是定向生的，心里很不好受，走到哪里都没有底气昂首挺胸。 社会的进步，国家的发展，人格的完善都离不开教育，但教育从来都不是公平的，即使是最好的初中都有人凭借着定向生指标上的重高，比例还比很多穷上恶水的初中高。我个人觉得这不是一个老师该在学生面前讲的话，即使是她心里这么想的也不该当着她班的学生说出来，更不应该用倨傲鄙夷的高姿态去抨击我们定向生。定向生有错吗？定向生唯一的错就是在考试的时候因为种种原因而把分数考得那么尴尬难看。还有，定向生又不是我们这些定向生定出来给我们自己上重高的，它更是教育不公平的产物。 当时我们班上还有很多个定向生，因为人性中的八卦，还有各种的口口相问相传，我眼不瞎耳不聋还不傻，我当然知道。择校生我也知道几个，其中我的第一个同桌就是，我们两个一开始就互看不对眼，坐在一起也没有话说。 当我们的班主任在讲台上面讨伐我们这些定向生为择校生打抱不平的时候，处于弱势还没有底气的我们全部都静悄悄地忍气吞声着。我知道的，班主任还把我们定向生的位子都安排到后面去，我们的自尊心被她践踏着。我们班的几个定向生应该是为了给自己争一口气，在学校里的每一天都非常努力刻苦地学习，也很见效果，在周考、月考、段考、期末考中的成绩排名都赶超了很多之前进来时名列前茅的尖子生。 但不是我，我进入高中后，成绩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那种，很不好看。那时候，学习成绩就是学生的一切。我们是为了成绩而学习的，分分分，是我们学生的命根、荣誉、信心和欢笑等等。我当然也很想给自己争一口气，但任凭我每天恨不得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我的学习成绩也不能令我扬眉吐气，为此，我还偷偷急哭过，从来干净的脸上还狂长了痘痘。那痘痘就在我的脸上像雨后春笋一样一下子就疯长起来，真是太可怕了。我刚开始时被它们的来势汹汹困扰得心烦气躁又束手无策。岳文灿和何默她们两个倒是在初中的时候就长痘了。现在我们三个谁也不用笑谁的脸花了。 岳文灿的爸爸妈妈是初中学校的老师，自然，她的家就在初中里面。有了第一次结伴回家，后面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都会一起结伴回家，关系也越来越亲密。我们跟黄世东和章舒玲走得不近，最多在碰到面的时候笑着打个招呼而已。岳文灿的家最近，我和何默的家比较远，但我们的家都会经过学校，所以我和何默会送岳文灿回到学校然后再分手回家。我们三个每次回到初中学校时，给我们开门的那一对憨厚黑脸的夫妻还记得我们，总会笑得一脸高兴地跟我们打招呼：“呀！你们放假回来了？”我们也总会笑眯眯地回答他们：“是啊，回来了。”而门卫的妻子看到我们三个长满痘痘的脸总会笑着打趣我们：“你们是不是在高中水土不服啊？漂亮的脸上都长满了痘痘了。”我们会哈哈大笑地回她：“是啊，水土不服。” 我自从上了高中之后因为长痘变丑了，每次回家都是顶着一张大花脸回去都把我妈妈吓到。她不信西医，专门带我去看老中医，开的那些中药苦得我一口都喝不下去，放糖了还吐得一塌糊涂，每回家一趟人就被那些中药折磨得面黄肌瘦起来，不像是回家休息的了，倒像是回家受虐待的。我妈妈看我实在是喝不下中药，她又不信西医，而我从小学开始就被“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药就不吃药”这句话洗脑成功，我宁愿倔强地熬着也是不愿吃药的，所以我妈妈老是道听途说，别人说哪个哪个药水能把痘痘擦好，她就把那些药水找来给我擦，难闻死了，我嫌弃着不肯擦。这时我妈妈的耐心就出来了，好脾气地哄着我：“小妹，”我们那里的很多长辈都喜欢管小辈男孩子叫哥哥或弟弟，女孩子就叫姐姐或者妹妹，里面包含着长辈对小辈的那种淳朴的疼爱还有亲密之情。我妈妈有时连名带姓地叫我，有时又叫我蓁妹或者叫我妹妹，但很多时候都是叫我小妹。“你就擦一下试试看，不然好好的一张脸就不漂亮了。还有，你要管好自己的手不要挤痘痘，不然会在脸上留下痘印不好看的。” 最恐怖的药水就是蜈蚣药酒了。我爸爸妈妈房间里一直有放着泡着蜈蚣的药酒——用透明的玻璃药酒罐泡着比大拇指还要大的大蜈蚣，隔着透明玻璃罐看都觉得它们是活生活的要爬出来似的。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泡的，但听我妈妈说这些被用来泡酒的蜈蚣都是以前我爸爸上山挖地抓到的，比我年纪都要大。我妈妈又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蜈蚣药酒可以从来治痘痘，又要我用蜈蚣药酒来擦痘痘。我半推半就地擦着，也一直没见什么效果。痘痘那旺盛的生命力一直在我的脸上彪悍地彰显着。我也放弃了治疗，任它们在我脸上张牙舞爪，等到熟透变白了，就管不住手地挤一挤。 在高中，我曾很欣赏过我们班上的两个男生，因为他们都有其非常出色的一面，我还为他们那出色的一面有过一刹那的短暂怦然心动，然而只是一刹那而已。深究原因，是因为他们的身上有着张锦的影子。 一个是我们班的篮球高手，听说他是作为体育特长生特招进来的。篮球高手平时挺安静的，长得不算很高，不到一米八，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短短的头发还有点微卷。他的篮球打得是非常的棒，身手十分矫健，就是他带领着我们班的男生在新生篮球赛上从初赛到决赛，一路上所向披靡，过五关斩六将，获得无数围观观众那热血沸腾喊破嗓子的欢呼尖叫和响彻整座校园的掌声，最终高歌夺得冠军的。 那时，篮球高手坐在我后面的后面，他除了篮球打得非常好之外，他的字也写的很好，我经常会看到他的字，因为我们交作业都是从后面往前传的，或者发放作业的时候从前往后传，到了我手上的时候我都会随眼瞥一下我后面同学的包括他的。听说他爸爸妈妈都是老师，他是被他的爸爸妈妈逼着练了好几年的字的。我忍不住拿张锦的字和篮球高手的来比较。我得承认，张锦的字确实没有篮球高手的好看。张锦的字就没有他为人那样子老成了，就算他很认真的把字端端正正写得一笔一划，也不会像其他同学一样使用涂改液来涂涂改改的，但就是掩盖不住其中的稚气。篮球高手的人缘也很好，他的身边经常围着一大群男同学。一到下课时间，那些男同学就会来到他的身边高谈阔论。 一个是我们班的学霸，也是全校的学霸。无论怎么考试，他都是我们班的第一，在全校排名中，从来都不会出前五名，也经常是全校的第一名。他可是我们班每个老师引以为豪的骄傲。他长得憨憨的，皮肤有点黑，也很安静，学习好还比很多同学都勤奋。还有他的魔方玩得非常溜。高一时，魔方很盛行，我们班很多同学都在偷偷的玩。学霸也玩，一个被打得非常乱的魔方，一到了他的手上就像是会听话一下，别人要很久才能把相同颜色的都弄到一面上，而我一向对立体几何没有一点点的空间想象能力，连一面都玩不好，而他那平时用来握笔解题的双手用来玩魔方简直就像是在炫技般，灵活地转转转，周围的同学都在屏气敛神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中的魔方，不出半分钟，六面都被打乱的魔方就被他全部转好了，惹来围观同学的尖叫和崇拜。我们全班都没人玩得过他。我们那年轻的班主任爱凑热闹，知道学霸玩魔方和学习一样好，有一次下课时她也来挑战学霸，尽管学霸已经手下留情了，不过还是被秒杀了。 这两个安静的男生都有其惊艳四座的本领，我被他们惊艳过然后就出现了一刹那的怦然心动。但怦然心动过后，我发现我会特别强烈地想起张锦，那个背影安静还孤单的少年。 我不知道身在异端的张锦知道不知道有一个女孩子在另一座校园里想着他。我就是控制不住地想他，想他，还是想他。想他的时候，我就会觉得时间很难熬，恨不得回到初中那些目光只追逐那个安静孤单背影的时光。然而，想让时光倒退只是痴人说梦，永远都不会实现的。实在是想他的时候，我就会趴在书桌上出神地看着窗外。这时我就会挺感谢我那班主任我的位置编到窗户边的。看着窗外的时候，我看不进去窗外的蓝天白云，也看不到展翅翱翔的飞鸟，也看不到窗边的高大绿树，更加看不到教室里面的同学所有表情，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一切美好又生动的眼前人物风景都被我忽略掉了，我的眼神是直直的，什么都没有看见。因为我在想张锦，想不在眼前的他，想他此时此刻是在做什么，想他有没有谈恋爱。 我从来都不知道张锦的喜好，更加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因为在初中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张锦并不怎么和同学们打交道，更加不会像其他男孩子一样到处去拈花惹草。他很多时候都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位子上，有时候在认真地看书做作业，有时候又什么都不做，只安安静静地坐着像发呆像沉思。 我还会在想，初中的时候张锦的成绩是那么的好，不知道他上到了高手如云的市重高对于学习是不是还能像在初中一样游刃有余而又气定神闲。张锦在学习面前游刃有余而又气定神闲的样子真的很能轻易吸引住人的目光。我觉得张锦在高中的学习生活也会如鱼得水般快活的，因为他说过他要当科学家呢，当科学家肯定得成绩很好很好才行。 我的高中三年真是过得忙忙碌碌又碌碌无为，书没有读好倒把我明亮清净的眼睛给读坏了，成绩不好，思想程度不深，眼睛近视的度数却不断飚升。是的，我近视了。很多老师都喜欢学习好的学生，也就愿意把好的资源给学习好的学生。应该是我成绩不好的原因，我高中的两位班主任都把我的位置安排到后面去，基本都是在倒数第二、第三的位置上。 高一刚开始的时候，我在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子，即使老师在黑板上板着细细密密的苍蝇小字，我还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好像是高一下个学期的一天，年轻漂亮的语文老师在黑板上板书我抬头想做笔记却突然发现我看不清楚黑板的字了。我没从近视方面想，还以为眼睛出了什么大毛病，把我吓了一大跳，不敢相信地用力擦着眼睛，把眼睛都擦出了眼泪来，还是看不清黑板。把我第二任漂亮同桌兼舍友和爱回头跟我说话但我又不怎么理的男前桌都给吓到了。我同桌视力非常好，前桌远视，坐得越远他越看得清楚，他们两个都异口同声告诉我说我应该是近视了。同桌好心地帮我做笔记，前桌回头幸灾乐祸地跟我炫耀他的眼睛能够把校门口的字都看得一清二楚，还说可以帮我做笔记，但我拒绝，他的字太丑，我宁愿不做笔记也不会让他在我书上留下难看的痕迹，更何况我还有那字写得赏心悦目的同桌愿意帮我做笔记。 看着周围的很多同学都戴着眼镜，我慢慢接受了自己近视的事实，但我没有及时去配眼镜。一来我还没有做好从此以后就要戴着眼镜的准备，虽然班上很多同学都是戴着眼镜了，没什么好奇怪的现象。但是在初中时，我们班上的同学的眼睛都出奇的好，经常窝在被窝里打手电筒熬夜看小说的女生也没有把眼睛看坏，要是发现谁戴眼镜了，我们都会惊讶得要命，就会很想试试戴眼镜的感觉。二来，我觉得配眼镜的费用好贵，尽管我爸爸妈妈已经完全让我掌管我的经济大权了，我的私房钱还有几大千块钱，但我这个对自己一向也都很吝啬的小气鬼在当时就是舍不得掏出那笔钱去配副眼镜。 我就在同桌帮着做笔记，前桌时不时回头跟我炫耀他的眼睛看黑板看得有多清楚还不死心想帮我做笔记又被我拒绝的状态中这样熬到了高二。 ☆、第 6 章 很多人都会在过着当下日子的时候会痛呼哀嚎时间难熬，但那些日子一旦过去了又会心慌怅惘叹息时间走得如流水般飞快且无痕又无迹想抓都抓不住。 时间是在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存在，它从来都是平等待人，不偏不坦无条件地给予在这个世界上的无论是什么身份的每一个人的每一天都享有一样多的时间：24小时，1440分钟，86400秒钟。 高一时，我们很多人每天都被无数的作业折磨得哀嚎时间难过，一天天哀嚎，日子没完就一天天周而复始那样子过。秋冬去，春夏来，四季在天地之间转换，我们也就匆匆告别了功课繁重的高一时代。 高二时，高二所有的班级都搬到了总校区南校区，把分校区北校区留给高一新生和附属初中部。我们由新生变成了老生，分了班，换了很多新同学，也换了班主任，不过我还是在原来的班上。我们班的教室也一样搬到了总校区南校区，从北校区最高楼层七楼搬到了南校区最低楼层负一楼，从光明敞亮的七楼搬到了黑暗逼仄的负一楼。 因为构造的原因导致了负一楼教室的光线都被隔壁的围墙和树木挡住了，很不好，整天都是昏昏暗暗的，在那样子的教室里就像是整天身处于灰暗天气一样压抑难受。教室里整天开着灯也感觉不够亮堂，因为那个灯管是并排嵌入式的，嵌入到天花板里面去，导致灯管的光线都不能完全散发出来，不能给我们带来舒适的明亮，既不好看也不实用。我觉得好浪费电力资源和灯管。我不知道老师们和一大堆同学有没有发现这个问题，或者像我一样发现了却没有说出来，我不知道。我是一个受环境影响很大的人，而且我习惯生活在明亮敞亮的地方，身处于整天昏昏暗暗的教室中，我整天都感觉很憋，有点喘不过气来。我热切渴望着能够置身于那种让人身心舒适的光明之中。 在那个光线始终不够明亮的教室中上课、学习、做作业等，熬了一个多学期，我近视得更加厉害了，还是坐在后面的我已经到了就算是眯着眼睛也完全看不清楚老师在黑板写了什么东西的地步。在高二两个学期期间，我的同桌换了又换，都换了六位同桌，在这六位同桌当中，我尽管和她们相处得不错，但再也没有一位像第二位同桌一样主动愿意帮我做笔记，也没有远视的前桌不死心地烦我了。无法，我这个吝啬的守财奴终于舍得拿出一笔小钱去配我这辈子的第一副眼镜，是茄紫色的镜架加黑色的镜框。到眼镜店测完视力后，老板让我在琳琅满目的眼镜框架中挑选一副自己喜欢的，我一眼就看中了它，只此一副。只要价格我能接受，我向来买东西都是买我一眼看中的。 是岳文灿陪我去配的眼镜。岳文灿也帮我挑选眼镜框架，她拿了很多副觉得不错的让我试试，但我还是喜欢我一眼看中的那一副。岳文灿却笑着摇头说好丑，不过我喜欢。我就喜欢那副在那家眼镜店中乃至在生活中我都没有看到过相同的眼镜框架，喜欢到我一看见它我就心情愉悦畅快，忍不住想笑。 张锦也是独一无二的，在初中那一段自卑、错乱且痛苦灰暗的日子中，我不知道我是否也一眼就看中了他，但等到我知道我的眼中心中有了他之后，我每一次看到他时也是那样子的心情，压抑难受的心情就会好转，还会忍不住想笑。不过，我喜欢的眼镜我舍得出钱就可以为我所拥有，但我喜欢的张锦就算他离我而去，我都没用怯懦得窝囊可笑，连问一下他的消息都不敢。 我和岳文灿还有何默三个人的关系在三个多一点的学期中发生了一些明显的变化。尽管我们三个人都从未说出来过，但能感觉得到。关系有亲疏远近，人的内心感情会偏向某一人，而我的是更加偏向岳文灿，我也感觉得到岳文灿是偏向我的，但学校放半天假休息或者回家的时候我们都不会把何默忘掉。一直以来，在空间距离上，无论是教室的距离还是宿舍的距离，都是岳文灿和何默的比较近。但我和岳文灿在言行各方面都比较有默契，相处得越久感情就越好，我们两个无论做什么都是自然而然又笑得无比灿烂，一见到面总有无数开心的话要说，在校园里无论是谁先看到谁，无论隔着多远，隔了多少人我们总会不假思索欢快地扑上去和对方嬉闹。有些东西是时间解决不了的，比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我和何默初中三年都没有什么话可说，上到高中之后依然如此，我和她之间总有着跨不过去的鸿沟，让我单独跟沉默忧郁的何默呆在一起，我就会浑身难受得想立马拔腿走人。我和何默总是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一句开心的话来说，总是无话找话说，说一些可说可不说连自己都觉得的干巴巴的话。要是在校园远处碰到她，不见岳文灿在旁边的话，为了避免无话找话说的尴尬，我不会追上她打个招呼。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时，我和何默有话可说得有岳文灿在中间调和。 何默少话，做事情喜欢慢腾腾又拖拉拉的，经常会把我和岳文灿气到有脾气都发不出来她还不自知，其中有我和岳文灿对她的惯纵，始终对她说不出重话的原因。因为有了军训后的第一次结伴回家，我们三个以后的每一次回家都自然而然地结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有多晚有多不耐烦我们谁也不会抛下谁先走，总会等齐人。每一次到了回家的时候，动作最慢的总是何默。我和岳文灿都会麻利收拾好东西在宿舍楼下或者直接到她宿舍等她，何默每一次总会跟我们说：“我很快就好了，你们再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再等一下，没有等够半个小时是走不了人的，我和岳文灿经历的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但总有有气的时候，最气人的一次，是在高一第二个学期的一个放学傍晚，我们都拿上东西走人了，走到操场何默突然说她有东西忘了拿，让我们在操场上等她一下，她回宿舍拿，转身之前她还跟我们承诺说她马上就回来。我和岳文灿两个人就拿着她的背包一直在等她，由耐心十足等到非常不耐烦，就互相说等她一下，等她一下，再等她一下她就来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结果，一等，我们从大太阳等到太阳完全下了山，从人满为患的整座校园里等到连鸟都不见的寂静校园，都没有见到她人回来。全校人都跑光了，我和岳文灿等得又气又急，就急匆匆气鼓鼓地跑回她宿舍找她。结果，不见她人。何默明明是说回宿舍，我们也看着她往宿舍走的，却不见她，我们心中所有由长久等待积攒起来的火气就像一个最膨胀的气球被戳破了一个大口，然后迅速瘪下去，都被一骨碌给吓灭了，就从宿舍慌慌张张地狂跑去她的教室找她，也不见她。我们都被找不到的她吓到只希望她出现，只要她好好出现我们就不再生她的气，还一起回家。可是，何默就像突然凭空消失一样，任凭我和岳文灿急疯了一般把整座校园都翻遍了，把她可能会到的教室和宿舍也跑遍了，还像疯子一样到处大声喊她的名字，整座校园都回荡着她的名字，可就是没有人回我们。 我和岳文灿两个人心慌意乱地在整个校园里转来转去，都转到急红了眼声音带上了哭音猜测她可能回家了，又一遍遍推翻猜测，说何默明明知道我们在等她一起回家她不可能抛下我们还把她的东西放在我们这里就一个人走的。我和岳文灿两个人又没有手机，何默也没有手机，都没有办法联系得上，最后，我和岳文灿只能束手无策地在原地上等着何默自动出现。 等到何默出现的时候，天完全黑了。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和岳文灿就好像在漫长的黑暗中突然得以见到明亮的光明一样激动欣喜，心里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再也说不出责怪何默的话来，温言软语地问她怎么那么久才回来。但见她恍然不觉她的突然长时间的失踪带给我和岳文灿的恐慌和担心和她若无其事地说她在她同桌宿舍那里说了一下话忘了时间了，我和岳文灿的心里又有气起来但发作不出来。 身为同学的何默会把我和岳文灿吓到，更不用说我们的父母了。我们没有在正常的时间范围内回到家也没有打个电话回去告知一声也把父母吓坏了。那一晚上，我们摸黑着从县城坐班车回乡镇，还没有下车，就见我妈妈和我那读初二的弟弟，岳文灿的爸爸妈妈还有何默的爸爸都在我们下车的那个站台上焦急地伸长脖子等待着，白晃晃的路灯把他们焦灼担心的身影拉得格外不安分。乡镇不大，时间久了，我们三个人都认识彼此的家人，大人也认识我们也相互认识我们的家长。等我们一下车，他们全都一蜂拥而上，担心地问我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说都把他们吓死了，见到我们全都没有事才放下心来。 回到家，摆在饭桌上的几个菜都冷了，锅里的饭还温热着，我妈看着桌上那已经凝油的菜不好意思地跟我说当时出门急，就忘了把菜收拾起来保温着了。我终于知道我妈妈也是爱我关心我担心我的了。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爸爸妈妈超级偏心，重男轻女，只爱我弟弟不爱我，把我弟弟当宝贝捧在手掌心里舍不得他受一点点的委屈，他想干嘛就可以干嘛，把他惯得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以至于邻居都戏谑我弟为“少爷”；而把我当成奴婢，不管我乐不乐意都经常使唤我干着干那，所以我始终对我爸爸妈妈心存怨念还愤愤不平，对我弟弟也是冷漠对待不爱搭不爱理。 吃完饭后，我妈妈去洗澡了，我回房间整理自己的心情。我弟弟来敲我的房门：“姐，你开一下门。” “什么事？” “你开一下门，我们姐弟说说话。” 哈，我弟居然会主动找他姐姐我说话。我好奇。因为从小到大因为我爸爸妈妈对他的过分宠溺让我忌妒，还吃大醋，他整天一副无法无天、我行我素还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样子让我看了生气和讨厌，所以没有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找他说话，他找我说话我就会敷衍不耐烦，我们姐弟两个同在一个屋檐下都是各干各的事。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应该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我倒想看看我这个弟弟要跟我说些什么。 我开了门让我弟进来。 “什么事？”我弟坐了我书桌前的椅子，我便坐在自己的床上随手翻看我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课外书，漫不经心地问他。 “你的字很好看。”我弟看着我书桌上摊开的笔记本说道。 “用你说？”想到我弟那对于我来说的丑字，我嗤笑一声：“如果你无聊，单单是来夸我的字好看的话，我收到了，谢谢。”我的房间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我不客气地下逐客令：“如果没有事情，你可以出去了。” “姐，我是你弟弟，你非得用这种冷硬生疏的态度和语气来跟我说话吗？”我弟有点急了，“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 看来我弟很有自知之明。我看着他，不说话。其实，说实话，我弟是有变的，他是往好的方向变的，他比以前更勤快懂事了，我不知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他是一副什么样的人，但我在家的时候都会看到他早睡早起，把原来属于我的那些各种杂活都闷声不响地干完，都让我心有不安了，我妈妈则老爱说我上了高中之后我和我弟的角色就转换了，言外之意就是我变懒我弟变勤了。我弟也会把他自己的狗窝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了，我妈还跟我说他的学习成绩也变拔尖了，在邻里面前夸我弟。以前，他仗着我爸妈的宠爱，超级懒，像条大懒蛇，家里的活一点都不帮着干，也不爱学习，老爱闯祸，还不要命般跟人家打架，不懂得体贴人，整天一副没有人情味的刀枪不入模样气得我牙痒痒又拿他没办法——就算我像个泼妇一样跳脚骂街，我弟也不会跟我吵架更不会跟我打架。我就是带着严重的忌妒对他的改变无所察觉，或者说我察觉到了也视若无睹。有了他之后，我觉得爸爸妈妈就好像把我忘了一般，他们的温柔宠溺目光都看不到我只围绕着我弟打转。在事关前途方面的读书严肃问题上，我爸爸妈妈让我去上一个全县最烂的初中，却让我弟去我们隔壁镇那个在全县名声都很好的初中就读。我怎能没有怨气？我耿耿于怀于，是他从我身上抢夺了爸爸妈妈对我的那一份关注和疼爱。但却忘了我们是血溶于水的亲姐弟，我是他姐姐，他是我弟弟，我们应该相亲相爱的。 岳文灿笑着跟我开玩笑说过，我板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挺能唬人的。应该是真的，任何玩笑都有其真实成分的根据。我弟这个才刚开始缓慢发育却在身高上高出了我很多的小男生在我板着脸不说话的眼神中有点窘迫了，耳尖染上了粉红色，但他就是坐在我椅子上不动，强撑着：“今晚，你没有按时回到家，妈妈很着急担心你。” “我知道。” “我也很担心你。” “哦，知道了。” “是真的。” “我知道。” 我弟也不管我态度怎样了，自顾自地说：“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和妈妈都是真的关心你。妈妈知道你又到了放月假会回来的日子，便在家里早早准备着你喜欢的饭菜，但左等右盼就是没有见到你的身影，她就让我和她一起到乡镇的车站看看怎么回事。妈妈每见一辆从县城下来的班车就忍不住伸长脖子看看。”我能想得到我妈妈那种翘首以盼的焦急。 灯光下，我侧头魂游天外，我弟继续絮絮叨叨。 我和我弟之间的隔阂不是一两天形成的，而是长年累月的，实在不能一下子就亲近起来。 最后，我弟说不下去了，走之前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支我没有见过的药膏别别扭扭地递到我手中，不自然地说道：“我听别人说，这药膏可以把痘痘涂消掉，姐，你擦着试试看。” 我弟主动示好，我伸手接过药膏掂量着看，“谢谢了。”调侃他：“是不是你喜欢的小女生告诉你的？” 我弟比我聪明伶俐多了，长得也不错，我听和我弟同年同班级的邻家小妹妹说他们班有个长得漂亮学习又好的小女生喜欢我弟，还经常给我弟送小玩意。 我弟听了我的话，青涩的脸一下子红起来了。小男生羞涩起来，但大方承认了：“嗯。她妈妈是医生，说涂这个有用。” “小男生谈恋爱了怪不得会体贴人了，”我忍不住说教多说了两句：“你这个年纪也不算小了，喜欢人家小姑娘就不要做让她伤心的事情，还有，在你们这个年纪应该好好学习，你们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不要让恋爱遮住了你们看远方的目光和挡住你们走向更加广阔的世界的脚步。” “知道了姐，我和她都有好好学习，我们老师说以我们目前的成绩只要一直保持下去一定会考得上市重高，我们商量着一起考上市重高。” “目标还挺高远的，有志气。”我轻笑一声，“加油吧，你们这个年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书念好。” “嗯，那我出去了，姐，不要看书看到太晚，早点睡，对身体和皮肤都好。晚安！” “晚安！你正在长身体也早点睡。”我站起来目送我弟离开，直到他的身影被紧闭的门隔开我才收回视线，看着躺在手心的药膏蓦然一笑，最终没有把它扔进垃圾桶。 ☆、第 7 章 很多人的叛逆期是在初中，我弟的叛逆期很早，在小学三年级开始。我弟从幼稚园到二年级还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好孩子，但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他就变了，变得如同亡命之徒不要命般和别人打架，经常带着触目惊心的淤青还有流血的伤口回家。我爸爸妈妈看了既心疼又生气，叫他不要和别人打架他又屡次不听，有时实在是心疼又气不过，直接拿鞭子装模作样地抽他两下，大声呵斥教训他：“叶林你不知道疼是吧？看你还敢不敢去打架！看你还敢不敢去打架！叫你去打架！叶林我告诉你下次再去打架我就把你打死了算了！……”我弟倔强得像头小牛，不哭不喊不跑不反抗闷声任我妈妈或者爸爸抽，最后最先心疼坏的还是我爸妈，下不去狠手怪自己教子无方，骂我弟不懂事。我对我弟那些挂在脸上和身上的伤说不上有多心疼，有时还觉得他活该，皮痒了才那么爱去和别人打架。 我也不知道我弟怎么想的，他每次都无关痛痒的冥顽不灵的样子，伤疤没好就忘了疼，在家里软硬不吃闷声挨了教训，出门照样去找别人干架。他也真厉害，小小年纪的他和同年龄的打架也就算了，他还敢叫板高年级的，经常去挑衅一些高年级的刺头。我弟打架是出了名的狠，和高年级的打架也吃不了多少亏，况且心高气傲的他也吃不得亏，就算他不赢，别人也落不得好。我弟还偷我爸的烟抽，但他会忌惮我爸或者我妈，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忌惮我，反正我也不管他也管不了他，他不敢光明正大的在家里抽烟，经常躲出去在一些小角偷偷摸摸地抽。我在外面不经意逮到过好几回他正在落吞云吐雾。我逮到他的时候，我就冷冷地看他几眼，最后什么话都不说就走人，也没有向我爸爸妈妈告状。我弟小小年纪，既打架又抽烟，十足的二流子一个，在很多人包括我都觉得他要废了。他就从三年级一路打架偷抽烟到初一第一个学期，在这一期间，我爸爸妈妈的日子过得心惊胆颤，都没有管过我一下，一天到晚害怕我弟有一天打死人进少年管教所或者被打死。幸好，除了家常便饭一样处理我弟和别人的打架事件外，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过，不然就不知道要给多少人带来多少悲痛了。我弟确实聪明，即使他嚣张的打架和抽烟，成绩也还过得去。在他改邪归正后，我爸妈的日子舒心了不少。 现在，小男生改头换面又成了三好学生，倒轮到我成了问题少女了。 我的叛逆期来得很迟，到了高二下个学期才开始露出尖尖角，从一直听话温顺勤奋的乖乖生变成了令老师头疼讨厌的问题学生：上课实在是困到撑不住受不了了就学着同桌的样子直接闭上眼睛钓鱼、为了匀出多点时间做自己吃力的科目就耍滑头不做也不交自己擅长而且成绩稳定如山的那一科作业、嘴巴痒了就和周围同学在课间背着老师窃窃私语、疯狂偷看小说杂志等。这些行为在学校老师眼中就好比外面社会那些杀人放火等行为在警察眼中天理不容。特别是我讲话还被学校领导逮到告状到班主任面前，让班主任单独拉出去讲过重话，看小说虽没被逮到，但胆子差点被吓破。 这些都不是光荣的历史，特别是被唯一次单独拉出去教训在当时的我看来觉得很耻辱，到现在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们迎着七点多钟的朝阳做完早操集完队准备解散，班主任就气势汹汹地穿过队伍过来对我说：“叶蓁，等一下你留下来一下！”在我们学校向来的惯例中集完队被留下来都是没有好事的。我心不安得“咚咚咚”急促直跳，旁边同学好奇问我怎么了我也回答不上来。队伍都走完了，热闹拥挤但有序的操场一下子变得空阔起来，只剩下一些领导和老师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讲话。我没胆跑，老老实实又心惊胆战地走到班主任面前，头低低的，一副低姿态等他开口。 听他说：“叶蓁你知不知道你再这样下去就毁了！”“就毁了”三个字开场白震得我大脑一片空白，脸部肌肉都抖动了起来，班主任不管我怎样，继续疾言厉色教训我：“叶蓁，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领导说你在班上讲话了，我忍了又忍，我以为你会知错醒悟，会改，可是你却变本加厉毫无悔过之心，你知道你被学校领导抓到过多少次讲话了吗？你真是令我太失望了！今天早上，副校长，年级主任和政教处主任又连续到我面前说你讲话，我的脸都被他们说得没有地方放了。叶蓁，你知不知道你讲话影响到了很多要学习的人？”我的成绩无论大考小考都稳如泰山，特别是他教的英语，150分的卷子，无论是难是易，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不是考112分就是114分或者116分，我高考英语考了116分。班主任没有拿我成绩说事，他就一直说我讲话影响别人的恶劣性，唾沫横飞着说了我很多重话，还说要是我还那样子下去，就直接回家一段时间好好反省反省。我爸妈只是不管我但都没有说过我重话，那时年少不经吓唬的我头低低的站在他面前任他教训得手脚虚软，手心出了冷汗，眼眶泛上了眼泪。最后被放回去心里都特别不是滋味，也不理人，好长一段时间都开心不起来。 高二下学期，我周围的全都是话痨和学习不怎么好的跳脱分子，连带着我也成了话痨跳脱起来。我和我左手边的那个胖子陈翰“汉堡”总有说得没完没了的废话。 “汉堡”是别的同学给胖子陈翰取的外号，他是分班后才和我同一班的，后面经过编位再再编位他才成为我邻桌的。汉堡是超级多话的那种，也很会讲话，老是拉着别人和他吹大牛，连在班上寡言少语的我都被他拉上了吹大牛的阵营。因为，我们两个人的座位就隔着一个小过道，讲话很方便，于是，我和他相处模式就是不是在下课中到外面找人吹风就是在上课中废话。 一个早读时候，小班主任守着的时候，我们就拿着本书装模作样心不在焉地读着，等他半个脚还没有踏出教室的时候，我们两个又废话上了。反正就是废话，内容是不重要的。废话着废话着，读书声瞬间大声了，臭汉堡还侧头引我说话，我话还没有说完，他就侧身回去坐好。我正讲得兴头上没有发现异样反应能力也低，臭汉堡也不仗义，第一时间发现年级主任来巡逻，都没有给我个眼神体会，让刹不住嘴的我还侧着头讲话给他听，他自己却无动于衷，害我被年级主任逮个正着。 年级主任都走到我面前了，沉着一张脸站在小过道旁边看着我，不说话，又抬手敲了敲我的桌子，我才发现，瞬间被吓得魂飞天外去，慌乱地低头照着手中书上的内容小声读，眼睛都不敢乱转。 我知道的就是被年级主任逮到而已，但班主任却跟我说我在那一个早上还被副校长还有政教处主任逮到，我被他教训得晕头转向都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我不知道其他班的情况是怎样子的，但这些现象既在我身上发生也在我们班普遍存在，经常气得我们科任老师特别是班主任在我们班上发大火，脸红脖子粗地拍着讲桌大骂：“全校就你们班的纪律最差了，你们去看看有哪个班像你们班那么吵的！整栋楼都是你们班的吵闹声！你们还小啊？一点都不自觉让人整天看管着！不想读书就给我回家去，不要吵到想读书的同学！……”来来去去就是唾沫横飞地批评我们班有多差，把我们班骂得一无是处。 我们被骂得不敢吭声，我们没有去过其他班级看，也不知道老师的话是事实还是浮夸，但又对老师的骂声已经习以为常麻木不仁了，老师在讲台上骂，我们就坐在位子上默默地搞自己的小动作。老师骂完之后，不用多久又故态重现。 上到高中之后，我发现班上的很多同学都会在课上睡觉，简直是颠覆了我对县重高的美好认知，都不敢相信这现象会发生在一个重点中学上，但我眼睛所看到的事实就是这样子的。想当初，我上初中的时候，初中学校虽然名声不好，尽管有人调皮捣蛋，但我真没有发现有人在上课期间睡大觉的。我刚开始时对这一现象感到很惊讶，不过到后面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因为在每一天繁重的功课折磨下我也困，但我刚开始时都坚持着没有睡觉，即使睡意朦胧得云里雾里了也强撑着，一下课就到洗手间洗个脸或者泡个莲子心苦茶来提神。我最后敢在课上睡觉是被我那些同桌还有周围的同学长期给带出来的。讲话我就得挑人，在一些人面前，我一句话也挤不出来，在另外一些人面前我就是不亦说乎的废话连篇。 高中三年，我一共有过8位同桌。从高一到高三的同桌，她们个个都非常大胆，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天花乱坠，她们都能在座位上睡得雷打不动或者看小说杂志等，我有过的行为她们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她们屡屡犯之却从来没有一次像我那样子倒霉被逮到过，而且她们也是真的聪明，悟性也好，即使她们不听课，作业也是抄别人的，可是每次考试，她们的成绩都很好。我刚开始时，上课不睡觉，听课了还认真做笔记，作业也是自己死钻，但成绩有时比她们好有时比她们差。比她们好的时候，心想天道还是酬勤的，心里会喜不自禁。比她们差的时候，我就对她们表示各种不服气，不服气地撇嘴想，她们爸妈不仅给了她们生了一副好模样还给她们生了一个好脑袋。 究其原因，很大部分在于我和我的同桌们的基础不同。我的同桌们家境全都比我的好，家庭的地理位置也是在经济比较繁荣的县城地带，父母要么是体面的知识分子要么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拥有比较优渥条件的她们从小就在县城接受到比较好的教育，我们在教育上的起跑线上本就不是一致的。她们的基础都打得非常扎实，而我的基础则是断层的，很多很基础的知识都没有掌握。不仅是我的同桌们，还有班上的很多同学的基础都是非常扎实的，她们就是凭着扎实的基础有恃无恐地对待学习：上课不听课、不做笔记、讲话、睡觉、抄作业、偷玩手机、偷看小说杂志等等。刚开始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和他们不一样，我想通过改掉从小学到初中养成的懒散习惯努力学习考到光辉的好成绩，扬眉吐气一把，从进高中到高二第一个学期我都是班里勤奋好学的典型之一。 我不知道张锦上的市重高是否也存在着这样的现象。不管怎样，我都希望张锦在高中能够一如既往的出类拔萃，走到哪里都优秀得光彩夺目，在享受孤独的同时也能有一两个知心的好友。人都是社会动物，需要朋友的陪伴和温暖。在初中时，张锦是走读生，经常独来独往，我不否认独来独往的他有点帅酷，但觉得他帅酷的同时，也会心疼形影单只的他。不知道上了高中的他是走读还是寄宿，但不管是哪一种，我都虔诚衷心的希望他过得好，过得舒心畅意。 ☆、第 8 章 被班主任拉出去讲过重话后，我再也不想被他拉出去骂，就又变回了之前在班上那个讷言寡行的叶蓁，面对臭汉堡百般的想再次引诱我说话犯罪我也尽全力克制着无动无衷，或者他把我惹烦惹火了，我就找准时机暴露真性情不客气地扁他一顿。臭汉堡虽然厚脸皮也好脾气，但在我这里自讨没趣的次数多了，况且他也不是找不到人和他讲话，也就不再用他的热脸蛋来撞我的冰块脸还被我不客气地扇回去了。我虽然克制住了在上课时节讲话，但内心那种深重的叛逆心理是阻挡不住克制不了的，时常叫嚣得我难受，想讲话，想睡觉，想迟到早退，想不做作业，想看课外书，想找岳文灿玩等。十几岁的年纪很躁动，想东想西就是不想把所有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但是我们学校的纪律严明，课程向来都是安排得满满的，岳文灿的教室和我的教室也不是在同一幢教学楼，隔得有点远，最主要的是岳文灿一向勤奋上进，是用尽全力来学习的那一种学生，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叛逆贪玩而耽误她学习，我也不想有一天她会怪我，只要每一天早晨下早读后我们趁着走去大操场做早操的一小段时间里扑上去和对方手挽手嘻嘻哈哈说一小会话还有周末小半天我们加上何默出去外面散散心我就很欣喜很心满意足了。 为了不打扰到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打扰我，我给自己迟来的躁动青春叛逆期开了一条小缝去呼吸自由畅快的不一样气息，把忙里偷闲的精力疯狂转移到课外书去，偶尔抬头仰望窗外的青天明月，走去教室的途中特意放缓匆匆的脚步不再对校园的繁花绿树视而不见。 县重点中学毕竟是重点中学，不再像我小学和初中学校那么寒酸连个不像样的图书馆都没有了。校园风景怎么看都赏心悦目，秀丽大气又错落有致，高大的芒果树还有其他树成荫，各幢楼房巍峨矗立，图书馆端庄神圣，虽然不算大，但独居了整整一层楼，里面的书也不是应有尽有但已经能满足我涉猎的心了。 我们教室在负一楼除了光线不好之外其他方面还是很不错的。其一，我们不用气喘吁吁地爬楼梯；其二，因为在高二第一个学期快期末的时候我们学校迎来了建校百年的隆重大日子，为了热烈庆祝百年大校庆，为了不忘艰难的建校史，为了学校的蒸蒸日上，为了祝愿高三学长学姐在即将到来的高考中取得辉煌光荣的好成绩，为了热烈欢迎各行各业各届的老校友回来，为了欢迎社会的各种有名望人士的莅临，最主要的是为了在举校同庆的那一天大家都满意开心，学校早早就特意开始大动工程，对整个校园都重新修葺整顿了一番。我们教室处在中间，外面的走廊很宽敞，还有一个大大内涵半圆式回厅，回厅有一扇很高大的墙面，为了物尽其用，学校就把老校友其他社会人士捐赠的名人名画还有我国四大发明的浮雕挂在墙面上供学校师生还有来访者观赏，因此我们班在这一方收益最大，即使坐在教室里，一侧头就能欣赏到赏心悦目的著名艺术品。其三，图书馆就在我们教室的上面，通过回厅里面的楼梯上去下来，借书还书都超级方便。 在借书还书如此便利的条件下，我的闲心思几乎全都扑在了各种课外书上。 学校都不允许学生在课堂上做与课堂不相关的事情，我们学校也是一样不允许学生在课堂上做不相关的事情，其中就包括阅读课外书，不管是世界名著还是什么杂志杂七杂八都不允许，而且也不允许桌面放课外书，要是一经发现，不管你有没有看都被为了不让你分散全心全意的精力来读书的好老师给拿走，很多人都不敢公然说老师什么话，只能隐忍着各种复杂的情绪看着老师越走越远的背影，或者有跟老师没大没小想要讨回来的，老师会跟你笑嘻嘻但绝对不会还给你的。为了我们好，每一天我们老师防我们都是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不让我们在课堂上偷看课外书。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办法总比阻碍多，无论老师怎么防都是防不住像贼头一样滑溜的我们的。上课的时候，很多人都是拿着一本课本做掩护，把课外书放在课本上面或者下面偷偷看。偷看书的人为了不被逮到警觉性都修炼得很高，直觉也很准，要是一觉得不对劲，马上悄悄把书藏好，装出一副无比认真的样子在思考难题或者看课本。 不过，就像俗话说的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偷看书多了，总有疏忽大意放松警惕被逮到的人。我是忍不住做贼事却没有贼胆的人，我偷看书次数多了，有一回也差点被逮到，吓得我后背发凉，手脚虚软，冷汗狂冒，心惊肉跳，反正就是做贼的那一连串心虚不良反应，一有个风吹草动马上乱成一锅粥，学不会镇定自若。 我们学校有很多没有白纸黑字写出来但一定不能违抗的硬规矩，其中一条规矩就是星期一到星期五的白天由各科任老师根据学校制定出来的课表来安排上课，晚上的晚自习学生就是拼命做白天上课时各科任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走廊外面还有安排轮流守着的科任老师，守得最多还吃力不讨好的当然是班主任啦。星期六一天加上星期天上半天是不安排上课的，说是留时间给学生自己查缺补漏，还不如说是又留一大堆试卷给学生做。很多高中都是奉行题海战术，我们学校更加不例外，不然也不会发展得蒸蒸日上。 我被淹没在铺天盖地如同雪花般滚滚发下来的试卷中，很疲倦，无法喘气。我释放压力的方式就是阅读了。 那天星期天早上早读过后便是自习了，自习课上很多人都是在题海中奋战，小班主任一转身出去，我就装模作样不了做作业了，便心痒难耐地偷偷从抽屉里拿出我刚从图书馆借的《复活》来看。教室里一直有小声的私语声也丝毫干扰不到在书中完全入了迷的我，连我们的李主任在我们教室走了大半圈都丝毫没有发现。 我胆小，从来不敢光明正大的偷看书，但为了看书就得动脑筋想办法。我是把书放在我的膝盖上右手拿着笔侧撑着头垂下视线看的，桌面上摊开一本我都不知道是哪一科的书。我就那样子伪装着一副思考的样子实际上是垂着视线看书。看着看着，专注书中的目光突然分散，余光中猛然瞄到一双出现在我前桌方向的穿着黑色皮鞋的脚，我当时就被吓得比见到了鬼还要心惊肉跳，连忙把撑着头的手放到膝盖上，稳定书，慌里慌张地用膝盖把书往桌子底板顶，然后手指颤抖着放回桌面，再也捉不住手中的笔，双手双脚还有膝盖骨都发抖发软起来，非常非常害怕书从我发软的膝盖上掉下来。当李主任从我桌旁缓慢走过时，我更加被吓得心都快要从嗓门里跳了出来，心跳声非常剧烈，膝盖骨抖得书都动了，在那一刻我最害怕的已经不是李主任了，而是害怕就是我的书从膝盖上掉下，我后背更加僵直，一动不敢动，脸色发白，脑子更加发白，都不敢把手伸到桌底底下把书固定好。 我认识李主任，因为他教过我高一的物理，而且他还是我们学校大名鼎鼎最优秀的物理老师。李主任是个瘦削的中年男人，脸颊瘦得都凹下去了，身上自有一股受人敬畏的威严，为人正直也比较开明，他的行为不会像其他老师一样惹人反感，深得很多同学的爱戴，我也很敬重他，见到他我都会恭恭敬敬地微鞠躬向他问好，不管他认不认识我这个学生。在高一的时候，我们班就老被骂各科成绩不好。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后，我们班被很多科任老师都骂了，当然是骂我们班成绩比别人班的差啦，尽管我们班的学霸各科成绩居于全校第一，其余同学在全校的排名中也不是那么的难看，但我们班就是被骂得狗血淋头。 那一次的物理月考主要是靠力学，很多人觉得力学很难很深奥，还要画图，很麻烦，很多人都考得不好，我考得了107分，这个成绩不好不差。 李主任一进到教室顺手就把一大沓试卷放到前桌的同学面前让他们把试卷往后面传到其余同学手中，然后他就走上讲台站定，从把试卷放下到试卷传完到同学们的手中的过程中，他一句话都没有讲，就看着在传试卷喧闹的我们。被经常骂得皮厚的我们也没有什么眼力劲，或者说已经无所畏惧了，只要交头接耳讲讲话打听一下对方的成绩疏通一下即将又要被骂的紧绷的神经也不管老师什么脸色了。 “都拿到试卷了吧？”李主任在讲台上把下面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见同学们的手中都拿到了自己的试卷适时拿起物理书拍一下讲桌，示意我们该安静了，声音听不出息怒，瘦削的脸上也看不出与平常有什么异样。 叽叽喳喳的我们听到他的问话立即安静下来，教室一下子从沸反盈天的喧闹到鸦雀无声的安静。 “都看到自己试卷上的成绩了吧？” 我们默不作声，等待着劈头盖脸的骂声的到来。 “这节课我不想说大家的成绩，也不想讲解试卷，我就来跟大家讨论一下怎么做人。” 我们怎么都意想不到李主任不像其他老师一样骂我们，而是会突然跟我们谈做人，太出乎我们的意料了，我们都沉默不语着静待聆听。 李主任也不管我们没有胆量回答他的话，自己一个人唱起独角戏，那一节课都是他一个人站在讲台上讲，我们同学坐在下面听。李主任三观很正，是个有口皆碑的好老师，好丈夫，好爸爸。他说的都是他个人从他的生活中领悟到的对做人的理解，我们听着也能接受。 一路读书过来，不止是普通学校的老师，连县重高里面的很多老师都是唯成绩论的，功利性很强，很好面子，我们班从来都是被打击被骂的，从来没有一个老师像李主任那样心平气和地在课堂上跟我们那样子讲话，谆谆善诱，我不知道其他同学怎样想，但我对李主任就是越发敬重了。 差一点被自己敬重的老师逮到，我心虚的同时还觉得有罪恶感，甚至还觉得很对不起他的教诲。 李主任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在他走后不知过了多久我还维持着那个僵直木楞的表情，直到被幸灾乐祸的汉堡憋得忍不住好笑地嘲笑胆小鬼的我，我才回神，瞪了一眼祸害过我的汉堡，没有说话，颤颤巍巍地把快要掉下来的书从膝盖上拿好放进抽屉里，不敢再偷看书，老老实实地做试卷。 我高中刚开始的三个学期都过得差不多：每一周每五天白天上课，晚上做试卷，一天半做试卷，半天和岳文灿还有何默出去聊聊天散散心逛逛街吃吃小吃，每一个月回家两天，听听我妈的唠叨，对我弟视而不见，有时我爸会趁着我放月假的时候回来一家团聚。高二的学期就是有一点变化，偷讲话后面戒了，偷看小说一直没戒，和我弟那个小男生能说得上几句心里话了，一眼看得通透清楚的简单生活，日子就是这样子循环反复的过完了。 ☆、第 9 章 高三时，我对于我在高一时懵懂无知闹过笑话、在高二分班后就一直担当我们班的那小男生般黑俊、上课讲话被他拉出去狠狠教训过的班主任讨厌到了极点，那种厌恶之情经过高二一整年的一天天累积，到了高三这个节点就再也忍不住轰然大爆发了。尽管在全校的男老师中他最年轻，长得最帅，唱歌最好听，但是高三整整一年我都不想抬眼看到他，不想听到他那聒噪的声音。我知道讨厌老师不对，对自己的生活和学习也没有好处，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的学习生涯中，从来没有对哪个老师那么厌恶过，他是唯一一个。 他教两个班的英语——我们班和隔壁班的隔壁班的6班。他在我们班很不受待见，很多同学从高二的时候就开始讨厌他，在背后偷偷给他取各种外号，他们还总能八卦到他的许多私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从而说他各种坏话，还像是和他有深仇大恨一样恶毒地诅咒他娶不到老婆、出门被车撞或被人打等。而我是到高三才开始讨厌他的，我知道同学们给他取的各种外号，但我从来都叫不出口，在同学面前说到他时我都是连名带姓的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么做都无法勉强一个人的感情的。我纯粹就不想看到他出现我的周围而已，一看到他我就变得叛逆起来，想跟他对着干，他说东我做西；他不在，我就很开心，学习都特别自觉有劲，我并没有像同学们那样子说他的坏话，因为我从来不在人后凭空诋毁人家，要说的也是说大家都知道的实话。当然了，也有喜欢他的人。听说，而且也能看得出来，他在另外一个班很受欢迎，也许是远距离产生美近距离产生厌吧。我们班和他另外教的6班一直都是在同一层楼，中间隔了一个5班。班主任唱歌在整个校园都是出了名的悦耳动听的，在学校那些大型的晚会上也总少不了他上去大展风采的身影，我还有班上的同学都经常听到他给那个班唱非常好听的歌曲，不经意见到他和那个班的同学说说笑笑，还会和那个班的男同学勾肩搭背，很亲密无间。但在我们班呢，他明明很年轻，也大不了我们几岁，却整天板着一张黑脸面对我们，疾言厉色教训呵斥我们，不苟言笑，唯成绩论超级偏心者，还老爱偷偷摸摸地在各个角落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我经常看到他偷偷摸摸的身影，这实在与老师的光辉形象严重不合符。我对他的讨厌，是由无数次无意中看到他躲在各种角落偷偷摸摸的身影积累起来的。 我高三整整一年的同桌王霞，也是我高中生涯那么多位的同桌中最久、最后的一位，比我更加讨厌他，她也有胆量明着跟他对着干。 在高二刚分班时，王霞还不是我的同桌，我们没有交集，没有点头之交的交情。王霞刚分班来到我们班时，并不清楚我们那个年轻帅气还在学校各种大型的晚会上大展优美歌喉的新班主任为人，凭借一腔热血还有激昂奋进的铿锵有力的演讲成功竞选成为了我们班的一班之长，但渐渐了解班主任的为人后，渐渐心生不满，她就把当初为了竞选到班长职位，在全班同学面前许下的万丈豪情的滔滔壮语还有同学们那信任的响亮掌声给抛到了脑后，彻底撂手不干了。 她不干，自然有人干。马上上任接手的新班长是和我同一个宿舍的女生，我的下铺。 我的最后一位同桌王霞之前是我们高中的那一所附属重点初中的学生，而且还是一位风云人物，读书以来就一直担任班长一职，所以她的身上有一种不可言说但可意会的威严。 班主任刚把绵软文静的我安排到和强势跳脱的她一起坐的时候，我心里不清楚她的为人品性，所以我对她是敬而远之的，我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心理和她坐。刚坐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两个气场超级不和，有一点小动静就能开架，是真的用力打，手掌拍打在手臂肉的声音既清脆又响亮，随着两人的手臂就留下了清楚的红印，然后两人就炸开了，她一边打我一边说我打她打得真痛，我也回手一边打她一边说她打我打得好痛，我们怎么打都没有泼妇到扯头发的地步。女孩子的皮肤都很娇嫩，作为独生女长在县城的王霞皮肤比我的更细腻白皙，我现在都记得，我和她开始坐的时候，我们两个人的手臂没有一天是不挂淤青的，旧的还没有消退又添上新的，天天喊痛天天打架。那时还是穿短袖时节，两个人那从短袖露出来的胳膊真是惨不忍睹。我带着满手臂的伤回到宿舍被舍友看到了就会被戏谑，“小蓁蓁真是看不出来呀，你居然和王霞那个人打上架，天天打，还不会输，我们在教室都看到了，你反击得真漂亮。以后我们宿舍和别的宿舍打架了，有你在准不会输！” 分班之后，连带着宿舍也分了。我长久以来的住宿经历发现，一个宿舍里面的人再怎么好，总有一个人的言行举止等方面是令人讨厌的。我的新舍友除去一个刁钻野蛮爱装娇作嗲但不怎么回宿舍的外，其她的女孩子都是很好的人，应该是从小到大的家教都很好，身上都没有什么娇小姐的坏毛病，我们大家都玩得很好，在宿舍里畅所欲言，有吃的也都会一起分享，学着电视上小说上根据名字来给彼此取友爱的昵称，小某某，小某某的叫，刚开始只是在宿舍叫，后面就不分场合了，导致全班的同学都知道了我们宿舍人的昵称。或者早上在去做早操的那一小段路的那一小段时间和岳文灿嬉闹，岳文灿看到了问我原因，我就说和同桌打架，岳文灿就会心疼却下狠手地戳我手臂：“叶蓁，你是不是不知道疼！细胳膊嫩肉的还跑去和人家打架！”我回家被我弟看到了，小男生之前打过几年架，不止问我，还贴心实际的给我有效的活血化瘀药水擦。 我和王霞两个人打架打了蛮长的一段时间，但都没有向班主任告状要求调位置，有时打着打着一边呼痛一边嘻嘻哈哈。 什么事情都有一个度，谁先忍不住就谁先服软。我性格是非常能忍的，所以不是我先服软摊牌，只要王霞跟我打我都会打下去。 王霞是那种能屈能伸的人，她应该看出我的想法来，所以她先服软。 我和王霞的动作都是非常迅速利落的那种。一天傍晚，我们放晚学洗好澡早早上到教室自习。我们到教室时，教室里没有几个人，我们刚开始互不干扰各干各的事情的，不知怎么的就笑着打上了，应该是旧伤加新伤更加痛，王霞一边嗷嗷大叫一边还手出声：“你太狠了，”我和王霞两个人从来都没有当面称呼过彼此的名字，有什么话都是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你知不知道你打人打得好痛？你看你把我的手打成什么样了？我爸妈都没打过我！”说着把她那白皙细腻却布满红色，深紫色，浅黄色的淤青的两条手臂伸到我面前，让我看看我打她打得有多惨。 “你也狠，你打我打得更痛！你不打我我会打你吗？我爸妈我弟也都没有打过我！你看看你也把我的手打成什么样了？”在王霞面前，我又恢复了伶牙俐齿不肯吃亏的主，我也把我的两条手臂伸到她面前让她看她打我打得有多惨。 “是你先打我我才还手的！” “才怪，明明是你打先打的我我才还手的！” 我们都不知道刚开始是谁先动手打人的，谁也不承认自己先动手，争来争去，继续动上手了，闹得教室的几个人都扭头看我们热闹，有人还煽风点火，火上浇油：“喔！喔！喔！打架了！班长加油！”“小蓁蓁加油！” …… 看热闹的永远都嫌不够看头，就算王霞已经任性辞去班长一职，她的威望还在，很多人还是叫她班长，一个劲的乱喊乱叫乱拍掌乱吹口哨。好在那个时间点都没有老师或者领导在，不然我和王霞两个人有很大可能会被当做公然打架斗殴给抓走，然后当成恶劣大事件进行严厉处理的。 王霞彪悍地笑着吼他们：“关你们什么事！”然后扭头抓住我乱打的手：“我已经让你打多了几下，以后你不再打我，我也不再打你了。” “你不打我我就不打你。”我收回被她打得火辣辣的手吹气。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就算忍不住也不能打人！” “这个，我得看情况。”我说，“要是你打我，我肯定不会客气的。”我看着王霞严肃的表情，凑近她笑着说：“你不要看我文静好欺负就欺负我，兔子急了都会咬人，要是你手下不留情，我更加会手下不留情的。” “我说到做到，就算我手痒抠桌子都不会跟你动手了。” “我保证，你不动手，我就不动手。” “OK，一言既出，” 我没等王霞说完就笑着补上：“群马都赶不上！” 王霞被我逗笑了，习惯性朝我抬起的手在我瞪大眼睛瞪向她时，她讪讪的蜷起手指，快速收到桌子下面去，身体前倾把两条手臂紧紧夹在身体和桌子中间，“我也保证，我绝对不会再动手了。” 我们两个互相保证不再互相动手后，我们努力着不再用暴力进行沟通，后来我们都成功克制住了打人的坏习惯。我大方把我弟给我的药水给她擦，随着我们的伤口越好，我们的感情也越来越好，后面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 ☆、第 10 章 相处的过程中，我越来越发现王霞是一个很好玩的人，说话也好笑，我经常被她逗得哈哈大笑，王霞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不过有点爱杞人忧天或者说未雨绸缪，大大咧咧的外表下有一颗敏感脆弱的玻璃心。 我们两个人偶尔在课堂上窃窃私语，很多是在下课的时候坐在位置上或者到外面去说话，更多的是在放晚学我们都利落迅速非常提前到教室，然后去楼梯转角处的水房打来一杯水捧在手掌心站在走廊的护栏前，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满目风光如画，抬头红日西坠，晚霞遍天、天幕瑰丽的傍晚惬意地吹着晚风说说话。 升入高三，连带着我们的教室也升了，从阴暗封闭的负一楼升到了光明高层的五楼，从最封闭视线处处受阻的那一幢教学楼搬到了光明处处都能看到好风景的另一幢教学楼。我一个年级换一幢教学楼，最满意的还是高三的这一幢。 有一天傍晚我们两个如常的到水房打来一杯温开水，嘻嘻哈哈的把水捧在手心里，双手垫在护栏上，看着爽心悦目的处处风景，晚风吹动着我们刚洗过、半干未干的头发，发丝拂过我们的脸颊，说不出的惬意。我们说着话，王霞突然跟我说，她有一天突然意识到不知道某年某月某日倒霉会把右手摔断，害怕右手动不了而带来的种种尴尬和不便的难受压抑，所以她从那时候就开始锻炼左手的灵活度，想摆脱使用右手的本能的习惯依赖性，说她先从刷牙这件小事练起，要是右手断了至少不用尴尬地张着个嘴低声下去地麻烦别人给她漱口。我倒被她说笑了。我这个人，别人不说我就没有什么想象力，活得比较实在，活在当下，不去想什么未来结果。因为我知道未来结果都是每一个的现在所带来的结果。很多事情都有其的循环轨迹，很多现实事实证明，恶性循环，良性循环，而不是恶劣相互循环。好的现在会循环到好的未来，不好的现在会循环到糟糕的将来，不好不坏的现在会循环到不好不坏的无限远的明天。但别人一旦跟我说起事情的开头，我总会对事情的后来都是不看好的，弄得好多人都对我无语和哭笑不得。王霞开个头我就发挥想象力想到了一连串的不好的局面，我笑着逗她：“你现在只想到是你的右手断了，但要是你的两只手都意外的同时断了呢？你现在是不是也要开始锻炼用脚来刷牙了？还有，现在是直立用脚走路，到时候不小心出了意外把双脚弄断弄残了走不了路，双手却没事，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倒立锻炼双手来代替双脚的功能，以免那不幸的日子到来你会因为使用不了双脚而憋着一团行动不便而吐不出来又吞不下去的难受气？还有，既然你意识到有倒霉的哪一天会把右手摔断，那你有没有意识到更倒霉的是某年某月某日全身都瘫了，动都动不了，连话也说不出来，那现在又该怎样来锻炼哪个部位，以便避免到时候那种种更尴尬的尴尬？” 王霞被我说得气鼓鼓脸红红眼大大牙痒痒的，她交叉攥紧那放在桌面的双手，压抑住想挥手揍我的冲动：“啊啊啊！你这人真是太坏了，我不过就说了一下我的右手，你居然恶毒的把我全身都说了！” “你既然都想到了那个意外，意外意外，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总有想不到的意外，没有发生不了的意外，我只不过是替你联想到更多意外的结果，让你未雨绸缪好罢了。” “我才不需要你的联想呢，要是有一天我真的发生了你所说的各种意外，我要怪在你身上，叫你乌鸦嘴不说好话。” “你姓赖吗？”我看着王霞那副要炸毛的样子，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好笑地问她。 “你才姓赖！不！你应该姓‘乌鸦嘴’！叫你不说好话。” “我姓叶，不姓赖更加不姓那个‘乌鸦嘴’，你要是想听好话也可以啊。”人人都爱听好听的好话，不管真不真，至少听着顺耳还会高兴。我只在和我聊得非常来关系又不错的人面前才会变得好像本能般的甜言蜜语，不然就是拿撬棍都撬不动我的笨嘴拙舌，这是我后知后觉才发现的。夸赞人一句，又不会掉一块肉也不会死。既然王霞想听好话，我愿意说给她听，逗她开心，毕竟我们两个人一天当中除了午休还有晚休还有一点零零散散的时间不在一起之外，其它时间基本上都是在一起的，她的情绪好坏或多或少会影响到我，还会影响我学习的效率。她高兴她也会主动逗我高兴，用她特有的诙谐幽默给我说我所不知道的那些好玩有趣的事情，她不高兴，我就不会自讨没趣跟她说话，我们之间就弥漫着压抑的气息，低气压下就是学习都不愉快。 为了大家都高兴，我看着她说道：“你知不知道你长得很漂亮？你的头发很柔软，还自然直，发色介于天然淡栗子和黑色之间非常好看，自然散发出来健康光泽，你都不知道你这样一头美丽的秀发有多让人忍不住想抬手去摸一摸揉一揉；你的身材很完美，不胖不瘦，曲线玲珑，高挑出众，167的身高在我们南方女孩子当中算是很高的了，我们南方的女孩子就算营养再好很多都长不到160的；你的皮肤很好，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的皮肤，又白又滑，比小孩子的皮肤还要细嫩；要是你不戴眼镜，你把你那双双眼皮、乌黑弯翘长睫毛、黑白分明、闪耀着星光般纯亮的大眼睛露出来都不知道有多动人；你的牙齿很白很整齐，嘴唇不薄不厚没有涂口红却比涂口红还要好看。你不仅长得美丽，还比很多同学都有能力，也很得人心，从读书开始在每一个年级中都担当班长一职，不当班长后依然有很多人见到你就高兴地仍然叫你班长，这一方面你比很多同龄同学都了不起；你还很有聪明，一直以来都能在重点学校读书；你写的字很好看；当然你还很努力，你的努力很多人都看得到。长得美丽、有能力、聪明还非常努力的你从里到外都散发出一种吸引人目光的光芒，作为你的同桌我感到非常的荣幸。” 我一口气说完笑眯眯地看王霞，朝她伸出手。大大咧咧的王霞应该没有怎么被人夸过，她都被我夸得脸红红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她伸出手握住我的手。我触摸到她光滑的手心热得都出汗珠来了。我从她那摘下眼镜的眼睛里的光芒中我知道她被我夸完还是高兴的。我笑着接着问：“我现在都是用通俗易懂的大白话给你说好听的，还想再听不一样的好听的吗？” “你说来，我听听也无妨。”王霞环视了一下周围，见还是只有我们两个，脸粉红得可爱却不矜持的说道。 既然王霞还要听，我在脑海中搜寻一番，也不管运用得恰不恰当、通不通顺，文绉绉的：“白茅纯束，有女如玉。如玉之女，乃美人兮。此美人兮，吾砚席也。女之洵美，清扬婉兮，颜如舜华，手如柔夷，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回眸一笑胜星华！汝既有此美兮，又重之以修能：青春年华勤上进，同学少年奋积极，嗜学观群书，博览古今史，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其间还解数英政及生物化且人情世理。举校无双，全班无二，春风十里，难及你！” “你也一样，春风十里，难及你，”王霞大大方方的收下我对她的赞美。很多人都喜欢想知道别人的隐私，尽管别人的隐私与自己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但就是被好奇心驱使着想要知道。虽然很不礼貌，在交往的时候，首先很多人都会问对方几岁啊或者某年某月某日出生的啊然后还会询问你家是在哪里啊，家里有几个人啊，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呀之类的。我当然也好奇优秀的王霞的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她家里有几个人。但我一直记得初一时候英语课上老师说过当面问人家的年龄是非常不礼貌的，尤其是女性的更加不能随便问，国外是很忌讳的。但在国内呢，别的我不知道，我身边的很多人都不把自己的别人的这些隐私当回事。我尽管有着很重的好奇心，但在我知道这一礼仪后我都能够克制自己不问出来。是人都有倾诉的欲望，不用别人问，自己都会主动和盘托出。王霞就主动的跟我粗略说她老家是在县城，新家在市里，她的妈妈是一个中学老师，她爸爸是政府公务员，她是独生女。出生在这样子家庭的，她比我懂得更多，比我更会说话，礼尚往来的回我，夸了我很多，最后把我夸赞得脸上成了猴屁股，晕晕乎飘飘然的，只记得她说的其中一句话：“你在这个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的珍贵。”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的珍贵，但在生活这一出大狗血剧面前被各种不如意锤锻的很多人活得太累了，累到都没有意识到自身的价值。 王霞还跟我说右脑特具有的音乐、绘画、空间几何、想象力、综合等功能是左脑所比拟不了的，开发右脑就是等同于开发自己在音乐、绘画、空间几何、想象力等方面的潜能，别的不说，要是轻而易举就掌握了音乐、绘画的本领，一张口就可以来一曲优美的高歌，一挥手就可以绘画出你眼中的大好河山，星星、月亮、太阳、云霞、雾海、高山、瀑布、大海、小河、蒹葭、垂柳、梨花、桃花、李花等等尽皆掌握在你手中，乾坤任你手中笔挪，万千颜色随你绘，这样的人生是那么的让人热血沸腾，那么的酷，那么的燃，那么的赞，她问我：“这样的人生难道你不想拥有吗？” “当然想拥有！” “右脑控制左手，反过来，使用左手可以促进右脑的发达程度。” “所以呢？” “你跟我一起锻炼左手啊。” “说了那么多，又绕回来了，原来你的意欲在此。” “哎呀，明天都是用同一个手来做事情，循规蹈矩的你不觉得很枯燥乏味吗？每一天作出一点小改变，这样子的生活才有意思嘛。” 王霞一直在我的耳边鼓动着我锻炼用左手来牙刷。刚开始我对她的想法嗤之以鼻，但被她在耳边说得多了，一天早上我居然鬼使神差的用了左手来刷牙，一瞬间感觉手都不是长在自己身上的一样，动作超级粗鲁笨拙，怎么刷都刷不顺，还把嘴巴里面的口腔内壁都戳破了，直流血。那一天早上的经历真是不愉快，早餐来不及去打，饿着肚子捂着一张痛嘴匆匆忙忙跑上教室，气都喘不顺，却还是迟到了，一直躲着黑脸班主任走的我被他给逮到个正着，还被他拦在教室外面问东问西。王霞知道原因后，尽笑着欺负嘴巴受伤说话直漏风的我。之后，我口腔里还发炎了且持续好长时间，动个嘴都痛得我直抽气，香的辣的咸的好吃的东西这一期间都没有怎么吃到，都不知道失去了多少人生欢乐，王霞所说的有意思我没有感受到，嘴巴痛倒是真真实实的感受到。 ☆、第 11 章 我们学校的课程一向很紧凑。有人甘之如饴，有人在理智上能够接受但是在情感上不能接受，一边叫苦连天的抱怨一边不敢反抗的逆来顺受。高三还没有正式开始就要提前回校补课，补课期间课程就变得更加紧，学校给我们老师的安排就是要在高三的第一个学期给我们高三的所有班级上完所有的课程，以便我们学生在高三下个学期能有充足的时间来对整个高中所学的知识进行系统的完整的查缺补漏，一轮轮的刷题，一轮轮的复习，一轮轮的模拟考。 我们学校的历史虽然长久，但在之前很长一段时候都是落后于全省乃至全市的其他兄弟高中的，后面经过不断的去学习那些厉害的高中的学习经验，我们学校所取得的成绩才得以像芝麻开花节节高一样，一年比一年的要好。到我这一届的时候，我们学校已经发展壮大到让其他兄弟学校非常乐意来我们学校学习经验了。在补课期间，我们学校领导已经满面容光春风跟我们通报了我们的学长学姐不负众望，在高考中取得了非常辉煌的成绩，激励我们要再接再厉，静下心来努力学习，攻克学习上的难题，吃得学中苦，方为学中霸，祝愿我们这一届取得更加辉煌的成绩，希望我们学子在属于我们的第二年高考中人人都考到一个非常好的成绩，然后可以报读一所好的大学，走向不一样的人生。 我们学校每一年在高考放榜的时候都会高兴地在总校区足球场上放喜庆绚烂璀璨的烟花还有响亮的鞭炮为学长学姐祝福，祝福他们从此以后走向如同烟花般绚烂美丽的人生道路，同时祝愿接下来的一届取得更辉煌的成绩。 到高三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了三次我们学校为学长学姐们燃放的烟花爆竹，在烟花像流星般坠落天际的时候，我很虔诚地仰头闭上眼睛祝福学长学姐大学生活美好，也祝愿我、岳文灿、何默、在班上和我关系不错的还有远在天边的张锦在接下来属于自己的高考中都能考到非常棒的成绩，然后上到一所好大学，祝愿我的小弟和他的小女朋友如愿一起考上市重高。 美好的愿望要有，行动更要有。因此我的高三不仅是老师逼得紧，连自己都把自己逼得紧，我忍着浑身的难受收敛起自己在课堂上的叛逆。 高三中有王霞的朝夕相伴，让我那枯燥紧绷循环的题海生活充满了许多拿什么都换不了的珍贵且美好的欢乐和明媚的生动。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很疯，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光真的很快乐，我经常会被她逗得发自内心的大笑，笑得无忧灿烂，把学习的烦恼都暂时抛诸于脑后。 不过，我们第一个学期的时候学校没有取消我们一周连续两节的体育课的时候。 体育课的时候，我不再像以前那样集队听完体育老师的千篇一律再去跑完步就回到教室做无用功的努力。我和王霞会互相邀约去玩耍去运动。玩得最多的就是乒乓球。我乒乓球的水平连个幼稚园的小朋友的都比不上，开球也不会开，怎么学都学不会像别人轻松自如还潇洒流畅的开球，从来都是笨笨拙拙地把球往球桌上一砸等它弹跳起来再扇动球拍把球颤颤巍巍地拍过三八线，很多时候球都开不过线，跳跳跳，在自己这边球就直接跳出了桌面，或者撞三八线而死。而王霞的水平就高了。我们两个人的水平都不是在同一档次上的，在一起想把乒乓球打好是不可能的，所以不是我捡球就是她捡球，但我们就是不散伙，打着玩，在一方小小的球桌边跑来跑去蹦蹦跳跳，还说一大堆不用动脑张口就停不住的不着际的嘻哈玩笑话，捡球也开心。时间过去太久，那些逗我和王霞大笑的笑话我一句都没有记得了，但我记得我们两人经常会把在旁边看球的同学逗得笑弯了腰，我们自己也会笑得合不拢嘴，腮边都笑到酸痛起来都止不住。 打烦了乒乓球，我们就寻新鲜，改去打羽毛球。羽毛球我从小学五年级就会打，而且还打得不错。王霞的也打得不错。旗鼓相当的我们在羽毛球场上玩得不分输赢。王霞和我打羽毛球的时候就变得比狐狸精还狡猾，还特别刁钻。我之前一直都是循规蹈矩来生活的，脑子很木讷且不会灵活变通，比不上王霞的古灵精怪和跳脱。我很多时候都看不穿王霞的狡猾想法，在球场的时候见到王霞往我这边拍的球我就忍不住马上挥着球拍追着那不按常理出牌的混球跑，接完球气喘吁吁地看到王霞那副捉弄我成功大笑得得意洋洋的样子，反应过来自己被她戏弄了，恨不得拿球拍狠狠拍自己两下，气鼓鼓地懊恼自己老是行动比脑子快，一次两次三次次次都改不了，简直比一只大头猪还笨得无可救药，被她成功捉弄了一次又一次。不过，懊恼是暂时的，王霞总有办法把气得快要暴跳如雷的我憋着一股气来笑，小气记仇的我在她面前就是那么没骨气，就是吃她那先砍我一刀再给我贴个创口贴的一套。只要王霞向我发球，我就像本能般的控制不住跑去接她的球。王霞有巧劲，我有倔强劲，我也有本事逼得王霞应接不暇，逼得她右手打酸了，再拿左手上阵。打羽毛球个体力活，我有本事把王霞打到残废都不罢休，当然，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紧张的学习生活中运动运动，出一下汗那感觉是非常酸爽的。 我们偶尔也会玩一下篮球。王霞喜欢打篮球，打得还不赖，她抱着篮球迎着阳光站在篮球架下笑得肆意飞扬地跟我说她之所以能够长到167多亏了经常打篮球。我不喜欢打篮球，因为每一次我碰篮球都会把一两根手指碰到然后指关节就像断了一样钻心疼，很久都不舒服。不过王霞叫我，我都会去，我要么被篮球砸，要么给王霞鼓掌当观众。每一次我们玩篮球的时候，我们班上那个长得最高大的阳刚大男生总会来抢我们的球，确切地说是抢王霞的球，还会调侃王霞那对于他那个经常打篮球的大男生来说的烂球技。王霞是个嘻嘻哈哈好强的人，不服气就会和他杠上，然后我就被他们当成隐形人，一边待着看他们玩得忘乎所以了。 我觉得那个大男生是喜欢王霞的，不然校园和班上都有很多长得非常漂亮读书又好的女孩子，他干嘛谁也不沾不惹，专爱逗王霞一人？王霞有了他在身边时就会把我这个同桌兼玩伴忘得一干二净。我在百无聊赖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悄悄观察过他们两人一阵子，总觉得他们之间很暧昧，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谈恋爱。我猜不出王霞大大咧咧外面下的一颗敏感心，好奇忍不住悄悄低声问她，她又戏谑我思想不健康，说他们就是单纯的同学之情，礼尚往来，要是喜欢的话早就在一起了何必等到现在。但我想，在我们学校，我们老师防学生谈恋爱防得比父母比贼还紧，还有事关前途命运的高考在即，王霞那么在乎成绩在乎钱的人有胆谈恋爱分散精力舍得为恋爱开销吗。而且，我还听王霞说过，她妈妈为了防止她谈恋爱，还不尊重她的隐私偷偷翻看她的笔记本什么的，还不肯多给她零花钱。只怕她有贼心没贼胆。王霞跟我说过，那个大男生和她从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了，都是从附属初中直接升上来的。那个男生总喜欢来找王霞搭讪，然后把本来和王霞聊得非常开怀的我理所当然般视若无睹地忽略掉。王霞也会把我忽略掉，可见在她心里我不是她重要的人，被人忽略的感觉心里并不好受。 人难免会自作多情，自觉地抬高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位置，以为自己对对方而言很重要，但是实际上不是这样子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当有了对比之后，谁轻谁重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有了那个大男生的对比之后，我会难受会失落，但也看清楚了我这个同桌尽管和王霞无话不说，实际上我在她心目中可有可无。每次我和王霞在聊天时发现他朝我们的方向过来的话，我就会识趣地先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王霞也不会意识到我的离开，直到上课，她回来坐在位置上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有岳文灿在身边的时候，我同样会把王霞忘得一干二净。我们只是彼此在寂寞孤独且枯燥单调的学习生活中因为近距离而互相在对方身上寻找欢乐而暂时忘掉学习的烦恼而已。当有了距离，有了对自己而言真正在身边的人在身边的时候，我们对对方而言都是陌生人了。我在受到王霞的冷落而难受的时候，我反省过自己，发现自己没有理由指责她。因为我同样这样子对待过她，我和她在一起再高兴只要见到岳文灿，我马上本能般旁若无人地向岳文灿欢快的扑上去，然后就忘了王霞的存在，忘了王霞的感受，很多时候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上一刻和我聊得开开心心下一刻就被我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抛下的王霞的表情。 我叛逆期没来之前，我都是按部就班地生活着，除了偶尔趴在桌子上不经意出神地看着窗外想念一下远在天边却很久没有见过一面不知道长高了还是不变或者长胖了还是长瘦了，生活中，学习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的张锦外，我比拼命三娘还拼命学习，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了学习，连最喜欢的课外书都没有碰过，生活得没有什么乐趣，周而复始的枯燥乏味，连近在眼前的美好风景都没有停下脚步好好欣赏过。 我和王霞玩得好之后，我们两人在课堂上学习疲倦了，就经常趁着课下的一点点美好的小时光忙里偷闲跑去大疯，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第 12 章 从高二到高三，我在南校区生活了一年，居然一直都不知道在我们吃饭的食堂边上就有一个另外一番美丽小天地的小花园！不止我，我相信我们学校还有很多同学都不知道。我问过身边的岳文灿，何默，宿舍里面的几个舍友还有在班上和我比较说得来话的几个同学，他们都说不知道。 在高中生活中，学习几乎占据了我们学生的所有时间，我们学生就感觉是为了学习而生一样，也和学习机械无二样。为了成功挤过高考这座公平的独木桥，考到好的大学，还有要改写以后大半辈子的命运，很多学生对于身边脚下的风景视若无睹，好像耳目闭塞了一样，自然界中的风声雨声都不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眼中只有读书事。人读书，一方面是为了获取知识，一方面是为了以后那更美好的生活。但实际上有点变质了，更美好的生活是什么？更美好的生活是对生活中的美好的事物都视而不见，对周围的事情都麻木不仁吗？是对春风秋雨毫无反应，是对繁花绿叶毫无赞美吗？是一味的存天理灭人欲吗？要是只懂得埋头课本，拼命做题，对外面的一点感知都没有，这样子的生活一点都没有什么乐趣，又有什么意义？现在在耳聪目明的活力年纪都对身边美好的事物不欣赏，等到老眼昏发的时候会有那个高雅的闲情逸致和精力去探寻美吗？ 我是不太相信的。 还有，我们学校的学生有百分之九十多都是寄宿生，为了学习，我们寄宿生几乎没有时间陪伴我们的家人，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一次两天。家里好像成了我们学子临时的旅馆一样，每一个月匆匆回家一趟，然后又匆匆回学校。 高中时期，每一次回家，我都还像得了某种失忆症一样，家里的很多东西我怎么都想不起来放在哪里，最可怕的是那些左邻右舍的名字我一个都忘记了，看到他们我只知道他们的面孔很熟悉，看到他们一个个都热情地跟我打招呼，跟我寒暄几句，唠几句家常，我就是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他们叫什么，有的还忘了他们家是住在哪里的。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了。每一次，路上碰到人，我妈妈不在旁边我都装出我知道他们的名字小心翼翼地回答他们的话。我妈妈在旁边的话我就要偷偷地问我妈妈他们的名字，家是哪里的之类的问题。一次两次我妈妈觉得我奇怪，多次之后，她已经能接受我这种失忆了，我妈妈对我的要求不高，她也完全不懂学习上的事情，她只懂得我在家的时候给我做好吃的，让我在学校吃好点，让我不要太拼命学习。 在家中，我们越来越像住旅店的旅客，长离短居。身为学子的我们，为了打胜高考这场无硝烟的大战争，我们每天除了上课还有做不完的习题，不仅没有时间看校园外面的大好风景，就是连眼下脚边的校园风景都没有时间看。 在学校，我是个很无趣且胆小的书呆子，除了常常干很多只有自己知道行动比脑子更快恨不得狠狠砍掉自己双手的蠢事外，其他的和大多数的学生的生活没什么异样。 而我知道那个小花园是因为懂学习爱生活的王霞在体育课玩累了的时候带我去疯发现的。 小花园里面甬道蜿蜒，还铺了几条鹅卵石小路。小路旁边有人工精心修剪得十分整齐规矩的绿植，其他空地上种有各种南方特有的四季观赏性花木，有高有矮，但都长得枝繁叶茂，一年当中有几轮的花期，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开开谢谢，谢谢开开，生命不止，花开不停。不管学生的脚步再怎么匆忙，再怎么忽视它们的存在，它们总是那么安然自在地独自美丽，绽放生命的繁花与绿叶。 小花园里面我最最喜欢的就是那一个大大的金银花和宝巾花藤蔓交缠在一起的花棚了。王霞带我去那里的时候，我一看到那个花棚瞬间就像发现了大宝藏一样激动，眼睛一亮，像个表达不清楚的小孩子一样喜不自禁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一边蹦跳起来一边发出阵阵惊呼，马上拉着王霞飞奔到花架下去大为观赏一番。 那个花棚在小花园尽头的偏僻处，在食堂的厨房边上，处于视线的死角，站在外面会因为那些高大的花木还有食堂那凸出来的厨房挡着而看不到。花棚很大，有2米多高，5米多长这样子，两边竖着支起花棚棚顶的是用很有质感的水泥条子搭建而成的，棚顶也是用水泥条子铺展延伸开来的。花棚不是封闭的，中间有一个拱形的门，门下面的水泥地连接花园的鹅卵石小路，两边也是拱形的门，连接着两边的小路。花棚的及膝处铺着供人坐的光滑水泥长凳。金银花和宝巾花的藤蔓就沿着竖着的水泥篱笆攀岩交缠，一路攀岩交缠到棚顶。走在或者坐在棚下，抬头仰望棚顶那些缠缠绕绕的藤蔓，一阵风吹来，拂动藤蔓上长出来的翠绿叶子，送来缓缓的花香，斑驳的影子在脚下荡漾，人在其中，真是说不出的惬意与快活。 在这片相对于我来说如同御花园般美丽的土地上，我常常心醉神迷得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肆意开怀地徜徉在里面不出来，或躺在草地上翻滚，或拿上一本书静静地坐下花棚底下细读。但是是不可能的，高三了，在这背水一战的紧张时局就算你想放纵自我，学校也是不允许的，你要么老老实实上课做习题，要么回家去，不要干扰到真正想考好大学的同学的学习。 一句话，学校不是你家，也不是放牛的地方，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可以为所欲为。 况且，我也想考个好的大学，也没胆量跟学校和老师对着干。 高三不仅课多作业多，连会议也多，而且很多会议都是在晚上的时候开的。 高三的种种会议无论打着什么样的旗号说到底都是为了要高三学子要摒弃一切杂念，对高考要全力以赴，不留遗憾。 我和王霞在课上挺安分守己的。但都不想参加各种名义的会议，刚开始坐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知道彼此的想法，每一次都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个身体去会议现场，但讲了什么一点都听不进耳朵里面去。后面就在一起抱怨学校的会真多，不想去，结果一拍即合，有了伴，犯罪都不怕。在后面的各种会议中我们俩就把能溜的都溜掉了。溜了一回又一回，把胆子都给溜肥了。 我们学校一召开要学生参加的年级会议的话，班主任守到最后看学生走完然后关灯。 我和王霞在班主任的眼皮底下不敢不走人。但走着走着，趁着人多混乱，我们就来浑水摸鱼，扛着椅子找个角落躲起来。等到人都去完操场了，为了行动方便还有以防椅子不见，我们就又像做贼一样偷偷地扛着椅子溜回乌漆墨黑的寂静教室。 在别人去开会的时间里，我们拥有了一点属于自己的美好小时光。 我们有时就去离观众席还有一段很远距离的另一边操场散步谈大天，想到什么谈什么。谈以后想做什么，想嫁给什么样的人，谈家人，谈父母或者爷爷奶奶辈之间那种没有爱情却相互扶持的相濡以沫的平淡生活，谈生活中的所见所闻，谈生活中的小烦恼。 当学生的，明明有学可以上，衣食也无忧，但小小的平凡身体里面总会怀着神仙般的大烦恼。 我觉得王霞比我各方面的条件都比我好很多，活得应该没有什么烦恼的，可是不成想，她的烦恼比我的还多。 身为独生女的王霞想得很多，很深谋远虑，还在高中的她就已经想到了未来十年乃至后面长达几十年那种成家立业还有要赡养老人的各种柴米油盐酱醋茶等琐事。 想太长远，还是很安安分分活在当下的日子里。 王霞还很喜欢抱怨她的妈妈强势霸道，她烦被她老妈管得太紧，人身不自由，隐私不被尊重，经济不独立，抱怨他爸太过软弱，老是被她妈欺压着。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夜晚里那校道旁高高的路灯会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家家有有本难念的经，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谈着沉重的话题让人心里也变得沉重起来，这不好，生而为人，活得太过沉重不好。特别是在比鲜花还娇艳的年纪。我自己做不好，但我挺会说教开解人的，我会在劝王霞看开点的同时把话题引到轻松的上面。谈到开心的事情我和王霞两个人就幼稚地大笑着追着彼此的身影踩，两人的身影而是交叠时而分离，就像我和王霞的关系，我们有时很亲密，可以常常黏在一起无话不谈，有时又很疏远，不在同一相近的空间里都不会主动联系。我们学校晚上的操场有很多大人带着各年龄段的小孩子来玩，在操场上，我和王霞看到很可爱的孩子就会童心大发控制不住地去逗他们，那些大人会很纵容我和王霞把他们的孩子逗得哈哈大笑。 我们有时会一口气跑到食堂二楼的小卖部去买一包酸溜溜的黑话梅又跑在黑漆漆的教室里一边含着话梅一边竖起耳朵小声讲话，不敢讲太大声，不敢开灯，怕被领导抓。等到同学们开完会回来了，我们也把一包话梅吃完了。 我们学校在高二时为了迎接百年校庆还特意盖了一个木质的小亭子，亭子一边种了罗汉竹，一边不远处又种了一棵校友捐赠的相思树。那亭子就像一个摆设一样，我观察过一段时间都没有发现什么同学去那里玩。在课下十分钟，去不了让我心醉神迷的小花园，我和王霞两人就经常一拍即合地心血来潮从五楼一口气跑向小亭子，在亭子里面脸色潮红气喘吁吁地坐着欣赏罗汉竹和相思树几分钟。王霞有时时佩戴手表的好习惯，看着时间来欣赏，等着差不多到了响铃了，我们就又一口气嘻嘻哈哈冲上教室。 在很多人看来，我和王霞两个人分开时是正常人，在一起时就像成了疯子一样，经常在课下的十分钟嘻嘻哈哈跑来跑起，不像女孩子，很像个几岁的小娃娃，非常野，非常活泼乱跳。 不过，我和王霞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两个人的内心就强大得从不在乎别的同学怎么想怎么说我们，我们怎么来开心就怎么跑。 高三已经很少欢乐了，再在乎别人的眼光，那就是一点欢乐都没有了。 ☆、第 13 章 日子特别的不经过，高三的日子更加不经过。 日子就在笔端之下滑过，在闭眼与睁眼之间眨过。 高考。 高考。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不知道牵动着多少人细细的神经。 我有很多坏毛病，第一个坏毛病就是在学校的晚上很难入睡。高考也在牵动着我细细的神经，高三时我晚上睡不着觉的情况更加严重了，吃过药但不管用，黑眼圈比国宝熊猫的还严重，我都习惯了。王霞是很在乎成绩的那一种，考不好她会哭。因为是高三的压力太大了，她的情绪和成绩波动很大，考得好的时候她就开心，走路都会情不自禁地蹦蹦跳跳。考不好，她就会揉试卷，有时还会撕得粉碎，哭得一塌糊涂。王霞失眠了。她跟我分享怎样熬过难眠的夜晚：打坐。她跟我说打坐半小时好过你睡觉两小时。她还说她每晚都打坐一个小时。我晚上睡不着，舍友都睡着了，闲着没事，就学着打坐。我的心很浮躁，始终静不下心来好好打坐半小时。 高中三年，一千多个早起晚歇的日子的辛辛苦苦学习，只有两天来检验成果。 过程辛苦漫长，结果残酷紧促。要是恍惚失手嘴上说得再洒脱心里面都会遗憾一辈子，想起来也会是一段痛苦的回忆。要是一次性就考得个好成绩可以上个好大学，肯定会觉得12年来读的书，特别是高中三年来一千多个日子所付出的汗水都是特别有意义特别有价值的，拿到自己心仪向往已久的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肯定会欣喜若狂，觉得人生前面的一切全都是美不胜收的明媚灿烂好风光。 随着黑板上右上角的一个小角落倒计日的数字的越来越小，我们高三学子的神经也绷得越来越紧，恨不得长出一脖子的聪明脑袋来记住所有课本上，做过的试卷上的知识点，同时也越来越希望高考快点到来，好让磨人心智的高中的一切都快点结束。 每一天都紧绷绷的日子就那样子过着，疲倦但又怀抱希望地过着。 每一个人的神经既脆弱而又坚强。 2013年12月5日曼德拉的去世轰动全世界。这位世界上最受尊重的政治家之一且获得无数光荣崇高头衔的南非国父的生平事迹在国际各大媒体上被高歌传唱。 我们学校为了让学生全心全意地学习，不允许学生谈恋爱，不允许学生带手机，不允许不是走读的学生在不放假期间出校门，不允许在教室吃东西……有很多的不允许，管得非常严，一经抓到会被处理得很严重，有的还会被留校察看等。但这些那些不允许就像法律一样，主要你安安分分规规矩矩地生活在它规定的范围内，不去触碰它，你就不会感到它的存在，也感觉不到它对你的限制与约束。 我们学校太封闭，学生得知曼德拉去世的这一消息是由学校领导、占学生主体少部分的走读生、学校食堂的大电视的新闻还有学校的广播站传播的。 我们学校的食堂的大电视一到放学时间段就会由食堂的叔叔阿姨去打开，调到中央新闻电视台收取最新资讯，声音开到了最大声，食堂里面那些鼎沸的人声都盖不住新闻中声音。我们这些学子到食堂打饭的时候关心时事的就坐在食堂的位置里一边吃东西一边看新闻，不关心要么在一个小角落匆匆吃完，要么就是边走边吃，要么偷回教室吃，要么就是回宿舍吃……只要你想，你会在学校里面找到大把的地方来吃饭。 我们学校的广播站在中午和傍晚两个放学时间段除了播放时事外，还会播放一些当下非常火热的流行歌曲。在曼德拉去世的时候，我们学校的广播站连续广播了很长时间的曼德拉生平的光辉事迹，也放了很长一阵由黄家驹专门为南非黑人领袖创作的一首《关辉岁月》。 …… 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 …… 这一首《光辉岁月》与曼德拉生平和去世事件应景，但与我们高三学子为了高考而努力的心情更应景。我们在抓紧手中的笔时心中也在呐喊通过高考可自信改变未来，迎接高考以及之后的光辉岁月。 曼德拉离我们太遥远，很多人之前都不知道他，有的还错误的以为他早就就去世了。经由各大官方媒体传来他真正去世的消息引不起我们这些离他很遥远且孤陋寡闻的学子内心的沉痛，学习分数离我们太近，我们的欢喜悲伤被分数牵引着，他的去世也就在学校里面轰动唏嘘了几天而已，很快就没有人讨论他了，我们高三的学子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学习，在题海中遨游，争取在每一次的考试中拿到更高的分数，决胜高考。 日子也愈来愈冷，灰暗的冷天气伴着飘飘寒雨，皮肉包裹着的里面骨头都被冻着了。 在这样子刺骨冰冻的冬天里，也是在高中的最后一个最关键的冬天里，岳文灿的两只脚长了冻疮，又红又肿，走路一瘸一拐的，行动很不方便。 发生得突然，一点都没有征兆。前一天晚上我和她回去还是好好的，第二天早上早操时候，铃声一响，我马上放下书，没有看王霞一眼在做什么就跑着下楼去找岳文灿，人来人往中，岳文灿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她的教室门口等我，我就探头进她教室。满教室的桌子上都堆着高高的书、试卷等，还有好些人没去做早操的人，我穿过高高的阻碍线看到在我面前都会甜甜笑着讲话的岳文灿一个人闷闷地垂着头坐在她的位置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样子低气压的她吓了我一跳，我也不管她班上的那些人的目光，急急地跑到岳文灿面前蹲下，双手握住她放在她的膝盖上双手，她的手很冰冷，我给她搓了搓捂在自己的手心里抬头柔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岳文灿的眼睛红红的，柔软低垂的刘海都挡不住她那兔子一样的红眼睛，声音哽咽地跟我说她前一晚和我回宿舍的时候她的双脚都是好好的，第二天早上一起床脚就又红又肿又痛起来，鞋子都不好穿，走路钻心的痛。她第一时间就已经去看过校医了，药效没那么快发挥出来，她的心里既急又痛，在我面前眼红红的低垂着头，像雨滴一样的滚烫眼泪直往我们交握在她膝盖上的手上掉，忍不住扑进我怀抱中痛哭起来。 我第一次见到岳文灿如此的脆弱。岳文灿是很怕痛的女孩子，跟她很熟悉以后，她不小心被铅笔刀划到手指都会跟我说上好几天那个小伤口痛死她了，贴上创可贴都会找我给她吹下气。我比较皮糙肉厚，守财奴，很能忍着痛，小指头不留神长个鸡眼肉刺，我妈妈给钱我让我去找人割掉，我舍不得把那钱给别人花，自己像守财奴一样把那钱揣进自己的口袋守着，就自己动手，一边流血一边割。肉刺会反复的长，结了疤又长，我又割，反反复复的割，完全把那个肉刺割完我都不当回事，我妈给我的那点割肉刺小钱就很被我当成一回事。不小心被菜刀或者铅笔刀割到出血了我很无所谓地当作放放血，促进一下血液循环，不会包扎伤口。我这人是真的皮糙肉厚，南方最最冷的那一年，我爸爸妈妈弟弟还有很多邻居都被冷得长上了冻疮，我家里就我一个人没长，大冷天的我就故意在我弟面前活泼乱跳，气得他要一瘸一拐来追着我打。有人脆弱就得有人要坚强，岳文灿既急又痛的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我心里也很不好受。我不知道长冻疮是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如果可以，我宁愿替岳文灿受过那一种痛。但是不可以，看着她痛得痛哭，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强忍着快要掉下来的眼泪，我抱着哭得浑身颤抖的她使出浑身解数的安慰她，逗她笑。 我们的宿舍相对斜望。教室在同一幢楼里，岳文灿学习成绩很好，在重点班，我是无论怎么努力成绩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那一种，试题无论深浅成绩比泰山还要稳定，在普通班，我的教室比她的高两层楼，不在同一方向，不怎么顺路我都会绕到顺路。在她冻疮期间的每一天，她说她的早餐让她的同桌帮忙打了，我就主动帮她打中午和晚上的饭，拿到她的宿舍给她。早晨六点钟起床，穿衣，洗漱，整理宿舍内务，打早餐，吃早餐，只有二十分钟就要到教室进行早读，太赶；中午放学还有傍晚放晚算是有很多时间，有很多同学都会留教室做二三十分钟的习题才去吃饭，时间很充足；这三个时间段岳文灿都不用我搀扶，她说她自己就可以了。午觉起来我就从宿舍搀扶她到教室，晚自习下课我就到她的教室等她把她搀扶回宿舍。 这一期间，岳文灿的心情都很低落，闷闷的不爱笑，我就在有限的途中尽我所能开解她，鼓舞她，逗她笑。我在和自己相处好的人面前，我就很张扬，恣意的放声，不管别人的侧目，逗得岳文灿好笑。岳文灿会扭头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没有人她就笑着任我闹，有人在的话她就不好意思地推着我挽着她胳膊的手，侧头在我耳边放低笑声：“叶蓁，不要跟别人说我认识你。”我黏上岳文灿，什么都不管，张扬放声大笑：“我认识岳文灿！校园里的一草一木都知道叶蓁认识岳文灿！”我嬉皮笑脸得意地像唱歌一样：“岳文灿！岳文灿！……”岳文灿笑着来捂我的嘴，我不让，调皮地和她闹开。 好在岳文灿的成绩没有落下。 同样也在这一期间，除了放月假一起回家之外，在学校里面都没有见过何默。我和岳文灿两个人会会一下她的情况，但没有见过她的面猜不出来。也不想去找她。女孩子的心思就是这样子亲疏有别。 ☆、第 14 章 我们学校经过多年的努力以及成功的丰富经验让学生的成绩在全市范围内不容小觑，但还是跟省内其他发达的市有很大的差距的，更遑论与全国其他发达的省份城市高中相比了。尽管我们学校已经有百年之久的历史，一年比一年的升学率高，罗列出来供人仰望的办学成果在我们周边的高中来说也足够辉煌，但是我们学校的尖子生和别的学校的尖子生比不了，成绩总分的差距很大。照样是在题海中浸泡着过来的，别的学校每一年都有各方面都非常出类拔萃的学生考上清华北大，但我们学校的尖子生就算是削尖了脑袋也很难挤上国内最顶尖一流大学的清华北大，建校以来考上清华北大的学长学姐总人数没有十个手指头，其他考上985、211重点高校的数目就好看很多了。 随着学校升学率一年年的上升，在县重高读书的基本都能上本科线。我们学校看教学成果首先是看一本上线率，然后退而求其次看二本线。 贫穷落后且封闭很容易让人小家子气，心中难有大气象，一点小小的事情在面前就感觉天要塌下来一样。 我们学校所处的县城是真的不发达，各方面节奏都慢，活动范围狭小，但很多人都满意于那样子的生活圈，看不到外面那美不胜收的浩瀚大世界。 学校本着为我们学生前途命运着想，用严厉的校规校纪还有四面高围墙兼门卫大叔看守的小校门限定着我们的活动时间和活动范围，用无尽的试卷来锻炼我们的做题速度，用上晚自习兼补课来弥补我们这群落后地区学子的拙笨。学生好不容易才能够进到这所举县闻名的重点高中，怎有胆敢来反抗学校种种的条条框框？ 本来生活圈子就小，读了书之后圈子更小，被圈养得习惯了，心胸视野格局小，只拘泥于跟同班和全年级的学生比总分，比排名。 学生从进来这所学校开始，除了参加举省或举市的统一大考之外，其它时间段就是学校组织各种考，从不跟同县城的其他几所高中比。 我们这群高三学子参加过了好几遍学校自己组织、全年级老师一起出题的周考还有月考，第一次见真章是和全省一起参考的高三第一次统测。 我们学校以往出成绩是相当的快，我们学生下午考完最后一科，还没到上晚读时间全部科目的成绩都出来了，试卷也像雪花一样下发给学生。 第一次统测的成绩出来得比学校自己出题考学生的慢一点。在第一次统测成绩出来后，学校综合往年的情况划分出本科分数线。 我们学校自己划出来的本科线和高考的非常接近，有时划得比高考的率取分数线还要高，非常具有参考性。 在统考中上学校划分出来的一本线意味着在快要到来的高考中也有很大的可能性能考上一本线，上线的那当然欢天喜地了，不上线的就黯然伤神。当学生的，总是为成绩欢喜和忧愁。有人天天玩得很疯却取得好成绩，沾沾自喜；有人天天勤奋苦读的却惨不忍睹，深受打击。尽管高三教学楼每一处都粘贴着大红纸底的大黑字——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有志者事竟成、天道酬勤之类令人激昂充满斗志的标语，学校领导和老师也天天在讲努力用功的重要性，每一个人每一天坐在教室里面学习的时间也差不多，同一样的学校，同一样的老师，但成绩与成绩的银河差距就铁铮铮红刺刺地落在试卷上、排名册上，事实证明不是每一个人的脑子都适合用来读书。 我高中的成绩一向不好不坏，不是稳中求进，而是比一座山还要稳定，让人看到会被气得有脾气都发不出来的那一种。一点就透有些不用点都透的聪明脑袋瓜是别人的，我的脑子一般般，不聪明。在一统中，我的成绩超过学校二本划线几十大分但没有到一本线，我心里是非常难受的，但又不得不接受事实，谁让我的脑子上在学习上不开窍还耻下问呢，收获到那样子差的成绩就是对我的严厉惩罚。王霞的成绩则如过山车，大起大伏。在一统中，她的成绩比平时的差了很多，更气得人七窍生烟的是以一分之差与一本划线擦肩而过，难受得她在收到试卷的时候一看到那红色分数当即眼睛红了起来，握紧拳头不怕痛地锤了一下桌子，又像往常那样气愤用力地把试卷攥紧在手上撕个粉碎，然后趴在桌子上小声哭泣不理会任何人。那个大男生趁机来找王霞都碰到了一脸的灰。我坐在自己的位子不出声，干自己的事。等到王霞用完了自己的纸巾，没纸巾了，孩子气地拿袖子来擦涕泪，我把自己的纸巾递到王霞的手中。我始终没有出声安慰她让她不哭。一个人要哭，要释放心情，有时出声安慰倒是打扰了。然后王霞小声哭自己的，时不时抽纸巾擦涕泪。我任玻璃心的王霞哭，没有搭理前后左右那些考得好而不加掩饰地得意洋洋的同学，默默不出声地整理自己的桌面和抽屉那些张数加起来比分数还要高的乱试卷。 我动作在宿舍算是非常快的。但王霞的动作超级神速，比我的还快。 那一天晚上，我一上到教室从后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她人已经在座位上坐着微微弯着脊背在做作业了。身穿着一条嫩黄色的羽绒服，连着一个细细软软的黄绒毛，背影专注，像个可爱的大黄鸭。齐肩软发洗过了，半干不湿地披着。 我远远看了一下恢复正常的王霞，才抬脚走到位子上坐下默默地干自己的事情。王霞不主动跟我说话，我也不跟她说话，气氛压抑，让人坐不住，想逃，却忍着。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别人不主动我就不主动。 初中时，除了我那无处掩藏的自卑还有就是我的不主动，才没有我和张锦的爱情故事。高中时，我的经济大权由我掌握，我爸东奔西跑挣了点钱除了给我伙食费还会时不时瞒着我妈给了我不少的钱，我不怎么吃零食，除了周末时和岳文灿还有何默出去买一点水果，还有添一点应时的衣物之外，剩余的钱都被我守财奴一样守着。一点一点的积攒，不像别的同学那样子有多少就要花多少，因此在同学当中我还算得上是一个有点小钱的人了。有了钱支撑着起来的物质生活，身边还有几个相处不错很讲得来话的同学，我变得开朗自信起来，最大的烦恼就是那急死人的顽固成绩了。张锦不再在我的生活中出现，我也没有萌生过要主动去找他的冲动念头，只是他那清俊瘦朗的孤单身影常时不时拂动着我的心弦，泛起了我内心深藏着的情思。 同学渐渐都上齐教室了。坐在我后面的那一个美女同学，跟我还有王霞的关系还算不错。平时她的成绩没有我跟王霞的好，这次统考中她考得非常不错，不仅上了一本线还多出了十几分，被黑脸班主任当众表扬了。她长得苗条高挑，很漂亮，她的性格跟她的长相一样高调嗓门还大。老板着黑脸面对我们的班主任还没有上来，美女后桌一上来就得意洋洋地和我右手边那一个在高二时和我同桌过关系还很不错天天疯玩学习成绩又很好的同学滔滔不绝地讨论这一次统考的情况。 王霞趴在桌子上，捂着耳朵，侧头看我，眼睛没有戴上八百度的厚眼镜，皱着眉头扫视了一下在那得意激烈地讨论统考情况的那两个同学后视线又回到我身上，抿着嘴唇没有说话。我收到她的视线，也侧头看她。冬天天黑得早，外面已经黑沉沉的了。教室开着灯，灯光下，她眼眶、鼻尖、脸颊都是红红的，眼珠子却是很黑亮，加上身穿着可爱的嫩黄色，看着这样子的王霞，我很没有同情心的突然觉得好笑。我忍着笑意躲着王霞的目光，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王霞拉拉我的袖子。 我收不回笑容，满脸笑容的侧头看她，然后慢慢收回自己的笑。 “我晚上不想上晚自习，我装肚子痛骗班主任去看病，你愿意陪我去操场说说话吗？”王霞挪动趴着的头凑近我低声对我说。 王霞平时是不想跟看到影子就令她厌烦的班主任讲话，但为了能喘口气，她很能屈能伸地跑去班主任面前骗过几次晚自习时间的假。换做我，打死我我都做不到。我讨厌班主任，讨厌到不想跟他有一丝一毫的接触，所以除了上他的英语课不得不看到他之外，课下时间就算是生病我扛着也从来不会去找他。 我回答她：“要是他提出要带你去呢？”班上女生经常有这痛那痛的病，向班主任请假的话，班主任会看人决定要不要主动开车带人去看病。 “我才不要那个讨厌鬼带我去。”王霞皱眉嫌弃地说。 “他要是执意要带你去呢？” “你放心，只要你肯，我会有办法让你陪我去的。”王霞说得胸有成竹。 我考虑了一下，考完试太压抑，老师同学都拿成绩在攀比，我也不想呆在教室，便答应了王霞。 过了晚读，按捺着心情又上了一节晚自习王霞才动身去骗班主任。 成功了。 第二节晚自习铃声响起，教室安静了，王霞装着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回教室让我陪她去“看病”。 班主任守在教室外面的走廊，我没有看他一眼就挽着王霞的胳膊屏着呼吸从另一头慢慢走，放轻脚步穿过一层层满教室是人却鸦雀无声的安静教学楼，越过科技楼和综合楼，两人才手拉着手拔腿迎着呼啸的大冷风飞快跑向操场。 天寒地冻的大冬天夜晚，校道里面的路灯孤寂冰寒地亮着。树影婆娑，操场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我和王霞两个人跑出来吹冷风。 “好冷，好大的风呀，我们绕着跑道跑两圈热热身体吧。”我们俩跑到跑道，王霞继续跑，我停了下来落在王霞后面。王霞逆着慢跑对我说，嘴里呵出一连串在灯光下袅袅晃晃的雾气。 “跑吧。”我抬脚跟上王霞。 “这一次统考成绩出来你不难受吗？”王霞一边跑一边侧头问我，大风把她那披散下来的头发吹得随风飞舞。成绩这种东西在我们周围从来都不隐秘，试卷没下来，成绩排名册就传开了。王霞知道我的成绩，我也知道她的成绩。 “难受啊，难受得要死了，呼吸都困难，但有用吗？如果有用的话，我都不想上课做作业了，直接躺被窝里天天哭个天昏地暗。可是成绩从来都不是靠眼泪得来的。” “我也知道，可是我就是做不到像你那样子平静。无论怎么考，你给我的感觉就是淡定。” 想到那令我头疼的沉稳成绩，我有点哭笑不得地回王霞：“我的成绩比我更淡定。” “我本来想在第一次统考中拿个好成绩，为高考某一个好兆头。可是这次的成绩让我深受打击，难以接受，所以忍不住就哭了。过后，我自己想想都觉得丢人，你会不会笑我？” 我喘着气老实回她：“谁都想拿个好成绩，我当然也想啊，可是想却不一定可以。如果想想就可以实现，那我还想考上北大或者清华呢。不！如果想想就可以，我还想上斯坦福大学呢。只不过，人的能力有限，很多人都是属于那种并不是说你想做什么就做得了的人，不然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平庸的人了。好高骛远心比天高是没有用的。” 高二起，我在各种课外阅读资料中时不时接触到关于斯坦福大学各方面的介绍，随着对它的慢慢了解，对它了解得越多我就越对它心生神往，它的校训“Die luft der Freiheit weht”（The wind of freedon blows让自由之风劲吹）我做梦都能说得出来，它所在的详细地址、知名校友、所属地区、学校面积、历史沿革、崛起时期、历史事件、办学理念等我都熟记于心。但我在这所小高中都快被学习磨成了个笨蛋，整天都在为一个分数而苦苦挣扎，哪里有能力上得了在世界上数一数二的高等顶尖学府斯坦福呢？只想着以后能有钱去它的怀抱中感受一下自由之风劲吹的感觉就很不错了。 “你又不是在我面前第一次哭，我要是会笑你早就笑了。难受就想哭，人之常情，至少你不像很多人那样压抑着自己的心情，很真性情，哭出来是不是心里好受多了？” “是好受多了。” 心里好受多了就好。 风又大又冷，似刀般的从脸颊呼啸而过，王霞把衣服的拉链直接拉到下巴，把羽绒服后面的连体大帽子扣到头上戴着。我把脖子里围着的围巾拉上来围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来看路。我们把手揣进口袋里跑得比蜗牛还慢。 在标准化塑胶跑道上两只蜗牛慢跑了四圈下来，身体发热了。 “叶蓁，你唱首歌给我听吧？”我们仰躺在足球场草地上着看漆黑无边的天幕，感受着天地之间的大风从我们的身体吹过，很平和地聊着天，王霞突然心血来潮想听我唱歌，整个人半撑起看着我说。她的眼睛有光芒。 “哈哈，”我翻滚着身体哈哈大笑起来。在高中宿舍，我在宿舍是第一爱唱歌的那一种人，但我五音不全，总是记不住歌词和旋律，忘词跑调非常的厉害，而我却不自知，非常自恋地觉得自己唱得还不错，老乐此不彼地在宿舍唱歌。我舍友被我自信地自我陶醉地认为唱得还不错的歌曲折磨得太久了，要么撒娇，要么威胁不让我唱歌，当我一开口唱歌的时候，诸如此类的话语就会在我们宿舍此起彼伏响起：“听别人唱歌要钱，听小蓁蓁你唱歌要命。小蓁蓁救命啊，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们的耳朵了好不好？”“小蓁蓁，你下次再在宿舍唱歌，信不信我们集体把你丢出窗外去？”王霞没听过我唱歌，我笑过之后有点不好意思在她面前丢人，笑着实话实说说：“我唱歌是真的很难听 ，一开口都能把风吓停的，还是不要摧残你的耳朵了。但是如果你不介意喝鸡汤，我倒可以免费送你一碗大鸡汤喝，给你补一补弱小的心灵。” “你拿来吧，我确实很需要鸡汤补一补，我给你伴奏。”王霞说了这么一句，又躺直了身体，眼睛看着夜空，自己轻轻地唱起了在放学时分广播站时常播放的那首响彻整座校园的流行歌曲： 风吹雨成花 时间追不上白马 你年少掌心的梦话 依然紧握着吗 云翻涌成夏 眼泪被岁月蒸发 这条路上的你我他 有谁迷路了吗 …… ☆、第 15 章 草地不远处的树叶被狂风吹得飒飒作响，这就显得空无一人的周边更加寂寥冷清。 夜静静，风萧萧，高高的路灯悄悄地亮着。 为了不显得那么突兀，王霞特意把她的声音放空灵轻柔，柔柔轻轻的歌声在风中缓缓涟漪开来，好听得让我忘了给她灌鸡汤情不自禁地跟着她的旋律哼了起来。 可我实在是一点都没有唱歌的天分。这首非常好听的歌曲被我唱得支离破碎，字不成句，惨不忍听，还成了串烧。让人听了会想打人。 我长那么大，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很快背出一篇篇算长或者拗口的文言文，如《孔雀东南飞》、《归去来兮辞》、《琵琶行》、《阿房宫赋》、《逍遥游》、《梦游天姥吟留别》、《出师表》、《陈情表》、《滕王阁序》等，但任凭一首歌再怎么短，我就是无论怎样都从来记不住一首歌曲的完整歌词，就算我喜欢到做梦都会在梦中听到的歌曲我都记不住完整的歌词。往往都是只记得一首歌曲中的一句半句，这一句半句我倒是记得十分牢固，够我来来回回跑着调唱很久。只要在脑海中出现的一两句歌词我就能张口就凑在一起，这首歌唱一句那首歌唱半句，我还一点都不自知，极其自恋地觉得自己唱得非常不错，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乐声中，唱得起劲，很顺畅。 我在唱歌这一方面的破坏力无人可比。 王霞本来唱得好好的，我却捣乱了她的节奏，带偏了她的音调，张口就不知从哪首歌而来的歌词破坏了原本的那一首歌，唱得好好的王霞接不上我那七拼八凑的歌词，张着口吸着冷风就是唱不出下一句，气得她忍无可忍直接跳起来打我，第一次在我面前连名带姓的笑骂道：“叶蓁，你不要来捣乱了！我知道你从来不说谎话，你说你唱歌难听我信了，所以为了不破坏你那张好脸的形象还有不让我的耳朵受折磨，我就不逼着你唱。但我实在想不到你唱歌唱得这么……”王霞停了一下在脑中搜索合适的词，大笑着说：“但我实在是想不到你唱歌唱得这么让人不敢恭维。你读书的声音都不知道比你唱歌的声音好听多少倍。” 我捂着脸滚来滚去哈哈大笑。 “叶蓁，以后你千万千万忍住不要在自己喜欢的男孩子面前唱歌，就是一本正经读书也不要唱歌。不然，就算你长得再美，你的歌声都会把他吓跑的。”王霞开玩笑着好言相劝。 王霞说到“自己喜欢的男孩子”这里，让笑得没心没肺的我又猝不及防想起了张锦，那个独来独往的少年，有着聪明的脑袋，清瘦俊朗的身形。 寒风凛凛，此刻的他在做什么呢。我望着无尽的冬夜，心里顿时泛上绵绵无尽的思念。 我想张锦。 “喂！”王霞趴在我身旁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收回思念蔓延的视线。 王霞在不明朗的光线中看着我的眼睛，笑嘻嘻地说：“叶蓁，你不会真的把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吓跑过吧？” “胡扯。你唱歌才会把你喜欢的男孩子给吓跑呢。”我第一反应就是本能般张口反驳王霞的话。 我都没有很张锦说过话，更加没有在他面前唱过跑调丢人的歌，怎么会把他吓跑。我和他从来都是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我做人很坦荡，没有别的女孩子那么多不可与人说的小秘密。张锦是我心口上唯一不想说的秘密，连带着我过去那些难堪自卑的过去。其实“我喜欢张锦”这么一句动动嘴唇就可以说出来吐露心声，痛快了。但我从来没有说出来过，更加不打算跟任何人说起他。藏起他，连带藏起我那段灰暗痛苦的初中生活。活在当下光明、快乐、简单的生活。 为了不让王霞八卦我内心的秘密，我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你还要不要喝心灵鸡汤？” “要！你说吧，我听着。就算是毒鸡汤我也要。被鸡汤毒死了也好过难过死。”王霞坐起来用手抱着双膝，把头枕在曲起的膝盖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也坐了起来，看了看路灯下的足球场还有不远处的篮球场，说道：“这可是外国鸡汤，你确定要喝吗？” “话真多，快点。”王霞被冷风吹得牙齿打架，催促着。 夜空中有一颗特别亮的孤星。 我清了清嗓子，“那我开始了！” “快点开始。” 我英语的口语还行，就是应试的能力不行。为了应试英语，除了课本和试卷外，我还特别留意课外书英语中的一些励志或者有趣的东西。有一些还花一点时间来反复背诵。这一外国鸡汤是凑巧碰到顺脑顺口背下来的。为了在王霞显摆一下，于是我一口气抑扬顿挫背起了我曾在电视上看到过的一则运动励志广告内容： What's stopping you?（是什么阻碍了你，让你停滞不前？） Are you too tired?（是太累了吗？） Didn't get enough sleep?（是睡眠得不到满足吗？） Don't have enough energy?（是没有足够的精力吗？） Don't have enough time?（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吗？） Is that what's stopping you right now?（是这些东西阻碍了你吗？） Don't have enough money?（是没有足够的钱吗？） Is that the thing?（是这样子的吗？） Or is the thing that’s stopping you？ （是这些东西妨碍了你吗？） You.(其实是你自己阻碍了自己前进的脚步。） Excuses sound best to the person who’s making them up.（你总是找一些完美的借口来为自己开脱。） Stop feeling sorry for yourself.（停止自怨自艾吧。） Get off the pity potty,telling everybody you’re sad and sob stories,trying to get people to show up to your pity parties and your pity parades.（不要再遗憾着过去，告诉别人你的悲伤和委屈，让人们看到和感受到你的遗憾。） If you ever see me in a rolls royce,a 6 or 7 star hotel,living my life to the fullest,don’t get jealous of me,because I worked my ass off to get it.（如果你看到我坐在一辆劳斯莱斯上，住在6星级或者7星级的酒店，过着我圆满的生活，请不要嫉妒我，因为这些全是靠我自己的全力以赴得来的。） Nobody handed me nothing.（没有人帮助我。） Wake your ass up!（所以，清醒吧！） Awaken the beast inside！（唤醒你内心深处还在沉睡着的睡狮吧！） It’s game on.（比赛已经开始了。） It’s go season.（赛季也已经到来。） It’s time for you to take advantage of the access and the resources that you have in your country and your comunity.（该发挥你所在的国家、你所处的圈子、你所拥有的渠道和资源的优势的时候了。） You got a problem with your life（你对你的生活还存在疑问吗？） You got a problem with your enviroment（你还对你所处的环境心怀不满吗？） Do someting about it.（如果有，那就即可行动起来去改变它吧。） If you want it,go get it.（如果你想拥有它，那就努力去得到它。） Recognise the excuses are not valid.（请明白，借口是最无用的东西。） They’re conjured up,they’re fabricated,they’re lies.（借口源于虚无、编造和谎言。） And how do you stop the lies?（该如何让谎言灰飞烟灭？） You stop the lies with the truth.（是事实。事实胜于雄辩。） And the truth is you have time,you have the skill,you have the knowledge and the support,and the willpower ,and the discipline to get it done.（这个事实就是你拥有时间、身怀技巧、掌握知识、得到支持、信念还有自律去取得成功。） The fruit of everything good in life begins with a challenge.（生命里所有美好的事情都源于挑战。） Everything is uphill that’s worthwhile.（越是有困难的事情越是去挑战它，那才有意义。） And it’s not going to come to you,and it’s not going to fall in your lap,and it’s not going to be someting that.（成功从来不会主动找上门，它也不会无缘无故落在你身上，它从来不会。） It just was so simple,it’s always going to be difficult.（其实就是这么简单，成功本就不易。） If you want it,you gotta go get it.（既然心之所想，那就起身追逐。） This is your chance!（这是属于你的机会！） This is your shot!（这是属于你的舞台！） This is your monment!（这是属于你的时刻！） This is your time!（这是属于你的时间！） This is your place!（这是属于你的地盘！） This is your opportunity!（这是属于你的机会！） This is my time,this is my moment,tomorrow,tomorrow,tomorrow,ain’t no such thing as tomorrow.（这是属于我的时间和时刻，明天复明天，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明天这种东西。） We only get today!（我们只拥有今天！） It’s your dream,if you’re going to have it,get your butt up and make it happen,if you’re going to have it,rise and grind!（这是你的梦想，如果你想要美梦成真，那就行动起来，让梦想成为美好的现实，如果你想拥有它，那就全力以赴，让努力有所回报！） You still got work to do,stay on that basket ball court,stay on that football field,it’s grind season homie!（你还有事情去做，那就是坚守在篮球场上，奔跑在足球场上，这正是磨练考验的时刻！） 我跳起来，拍拍手：“好了，鸡汤灌完了！请问现在你对你的生活还存在什么疑问吗？” 王霞很少按常理出牌。我问完她话，她二话不说跟着我跳起来，风风火火拉着我背着风疯跑到介于足球场与篮球场分界线的国旗下，抬头仰望着那在黑夜中迎风招展的五星红旗，大声说：“叶蓁，今晚我们一起在国旗下祝愿我们一起考上个好的大学吧。” “那你想考上哪个大学？”我大声问她。王霞有打印出来好多名牌大学的著名风景，但我不知道她想考上哪一所学校。 “武汉大学！武汉大学环绕东湖水，坐拥珞珈山，最主要的是有浪漫的樱花！我一定要全力以赴考上武大！我要在武大的樱花小道上谈一场恋爱，然后一边挣钱去旅游一边争取在两年内把大学所有的学分都修完提前毕业！还有我一定要考到驾照，自己会开车的话想去哪里就开车去哪里，不用求着人看人脸色。”王霞一口气说完了她的目标还有大学的完整规划。 王霞作为教师和政府公务员结合体的城市后代比我这个农民半文盲的乡村后代对于很多事情都比较有规划和看得比较深远，也比我有主见。 “你呢？你想考到那个大学？”王霞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傍晚时候还哭得不管不顾，现在的她心情已经好转，侧着头，声音亢亮地问我，满血热情又回归到了她的身上。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 “我不敢向你那样的信誓旦旦地说要考上哪个哪个大学，一定一定要怎样，不过，我定当全力以赴争取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流浪的浪漫梦想，我也很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流浪啊。去大海边看海，去北方看雪，去北京城感受那历史、文化、经济相互大融合的大氛围，想到欧美国家去领略那开放的风土人情。”我笑着回王霞。我还没有看过海，也没有看过雪，没有去过天子脚下，没有出过国门。很是心生神往。 每一个人的心目中都有对自由的渴望与追求。身为学生的我们想放下课本去感受与触摸课本所描述的外面真实大缤纷世界，知行合一。而不是常年坐在一方小小的书桌前，只埋头课本，却走不到外面去。 还有，南方地带的我们常年四季都生活在绿树葱郁的环境中，都没有机会去感受与触摸过分明的四季，以至于很多南方人都有这样一些浪漫的想法：春天的时候去感受那醉春烟的拂堤杨柳；夏天的时候去感受那无穷碧的接天莲叶；秋天的时候去感受的红于二月花的枫林；冬天的时候去感受那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冰雪风光。 “只要我们有能力，一切都不会遥不可及的。我们一起加油，然后一步步让我们的梦想成为圆满的现实！” “一起加油！让我们想要拥有的都触手可及！如果想拥有它，那就努力去得到它！” “那你不要忘了我们今晚在国旗下的谈话。” “忘了你就打我。”我笑着对王霞说。 “不，我不会打你。如果你随波平庸，忘了自己所说过的话、所期许的梦想，我会把你甩得远远的，并不会回头看你一眼。”我听得出来王霞的语气不是开玩笑。 …… 吹了一大晚上的大冷风，我们的谈心是以我觉得我们班上那个很喜欢王霞的男孩子来找王霞为结束。 我识趣地冒着呼啸而过的冷风单独走开了，在黑暗的转角处我忍不住回了一下头，看到那个男孩子伸手想去牵王霞的手，但被王霞躲过了。 ☆、第 16 章 高三正式放寒假的前一个晚上，王霞一早就无影无踪：我们在平日里就算再形影不离无话不说，一到假期，马上分道扬镳，她去找对她来说重要的人玩，我去找对我来说重要的人来玩，谁也见不到谁的影子。 我、岳文灿、何默三人像之前的每一个放长假的前一个晚上一样，洗完澡，穿上好看舒适的衣服，等齐人，然后像久关在笼子里的鸟，突然被放出监笼重获自由一样，兴高采烈地从学校出发，脚步轻快地一路穿梭过各种大小店铺到达人挤人各种灯光璀璨的商业中心的步行街眼花缭乱地看看校园外面的花花大世界。 热热闹闹的花花世界，人气十足。令人欢欣雀跃。 外面的大世界我们没有去看过，此时，我们身处的步行街就是我们心中世界的模样。人来人往：男女老少，高矮胖瘦，足够热闹，充满生气。各种吃的，喝的，玩的都应有尽有，应接不暇。各种时下流行悦耳的音乐声此起彼伏，互相掩映。 冷空气中流淌着无与伦比的热闹。 岳文灿和何默都是很恋家的女孩子。 上到高三，很多学生的目标都十分明朗起来——想或者要考上哪个大学。我问过她们两个以后会不会到省外去读大学，她们都异口同声地回我：不想，离家太远会想家，太远了回一趟家都难。 我们所在的县是贫瘠，但我们省内的省府还有其他几个发达的城市有国家211工程大学和“双一流”学科建设高校，专业性特别强的医科大还有电子科技大学在全国范围内都是佼佼者，能考上省内这些名牌大学很厉害了。 岳文灿未来的专业她爸爸已经规划好了——读医。岳文灿跟我说她爸爸希望她能够考上在省内那一所在全国范围内都赫赫有名的重点医科大学。那也是岳文灿希望的。何默的目标也已明确——考上省内科技大学读计算机专业。 我再问她们：那读完书之后想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在省外工作什么的？ 她们说话不同但表达的意思都相同：外面的世界只是被传说得很精彩而已，其实哪里都一样的，生活在最熟悉的环境中才会有安全感。 从她们的回答中我已经知道她们的想法了。 我就不一样了。 我不恋家，我不会像我妈妈一样只安于家庭生活，连个街都舍不得去多逛几下。我一直憧憬着外面的大世界，我想要走得越来越远，看得越来越多。走出家门的同时我还想走出省门甚而有一天能走出国门。在外面的时候我都不想家，甚至忘了自己是一个有家，有家人的人。我一直有着一颗强烈不安分的野心，特别是读了一整套三毛之后，那一颗心更野了，安于现状的身体不甘于现状的心。 但十几岁，小小的年纪，小孩子一个，一切的吃穿用度都是父母给予的，自己什么都没有，连知识都没有，不好好在学校读书能去做什么，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不懂得知识，不知晓人世，连被人卖了都还愚蠢得什么不知道。 我尝过很多事情让人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的那种感觉，我渐渐和自己的野心讲和了，高二下学期那种强烈的叛逆心被我压制了下去。我跟自己讲，在出发之前，一定要学好知识，要把如一粒沙子的自己慢慢磨成一颗有价值的珍珠，去绽放自己的光芒。 我有很努力读书，每当有气馁的念头萌芽的时候，马上鼓励自己不能怕苦怕难，一定要迎难而上，把知识装进自己的脑袋里就是属于自己的了，谁也偷不走，它是属于我的。我希望有一天，我所学到的东西能够让我一往直前，无需缩手缩脚畏首畏尾地去过我心中叫嚣着的生活，去不同的地方走走看看。 我这人，没有眼见为实，亲身体验，没有去外面走走看过，我都觉得外面的人，外面的山，外面的水……一切的一切都和我身边的是不一样的，所以我想要亲临其境，看看外面的人和风景与我身边的有什么不一样。 我很确定我不会留省内读大学。而且我所想读的专业和岳文灿的还有何默的都不相同。 我会到更远的地方去。 和她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珍惜着每一时每一刻。 闲日子难得，一条不长的步行街被我们从头看到尾，又从尾走到头。 冬夜里，步行街的灯光依旧璀璨辉煌。 黑暗、冷风、寒流、人潮……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得住它们的光芒。 我喜欢灯光，因为它有着热闹的浪漫，光明的温暖。 能拥有和好朋友畅游在冬夜那热闹浪漫的光明中的时光，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走到腿断都乐在其中。 兴致勃勃地看来看去，走来走去，走到肚子饿。 “你们肚子饿不饿？”在吃的上面，在三人中永远都是岳文灿最先积极。 站在熙熙攘攘的热闹街头，岳文灿眼睛发亮地搜寻着哪一家店的招牌最让人食指大动。 沾了我弟那女朋友的光，让我们仨那长满青春的印记的脸得以恢复得干净透亮。 岳文灿在我们仨当中虽然不是最高，但长得最白，她那张脸除掉了痘痘，皮肤白洁光滑，在灯光下好似透明般美丽。她学习又好，又上进，身上有一股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书卷气。一笑起来，能甜到人的心里去。 此时，她眼睛亮晶晶的，脖子围着一条蓝白相间的围巾，脸上带着笑意，露出两只甜甜的小梨涡，显得那张脸更加漂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使不是属于自己的，就算不能光明正大的看偷看两眼养养眼也不错。更何况，岳文灿是我的好友，她是属于我的，所以我就把玩着她手指的同时无所顾忌欣赏她的美貌了，来养养我这两只长久失眠的熊猫眼。 “还行，吃点东西也可以，不吃也可以。”何默老实人，憨憨回道。 “那你们想吃什么？”我这个守财奴为了守财除了漂亮的水果都不知道什么好吃的，只要她们吃，我就从了。和她们在一起，我倒舍得花钱。 南方人吃米饭，但满街的很多小吃店都以经营各种粉为主，不是这种粉，就是那种粉：桂林米粉、柳州螺蛳粉、老友粉、贵州正宗羊肉粉、重庆酸辣粉、张三河粉、李四薯粉、肠粉……煮的、炒的、蒸的。在这个世界上，厨师是最富创造力的，只有想不到，没有那些大厨是做不到的。 在外面吃得最多的就是粉，现在没有人想吃粉。 于是拐进了转藏各种饕餮美食的巷道。 锅子煮着的花生冒着热气，烤箱里的烤红薯溢着香气，糖炒板栗刚出炉，各种水果小摊上飘着水果味……眼睛看不尽吃的，鼻子看不完香的。那些都是用来满足眼睛视觉是鼻子嗅觉的，谁也没有表现出要买要吃的欲望。 所以，还是继续向前走。 经过香气四溢的铁板烧，脚步太快了，身体都过了好几大步，三人边慢下脚步扭着脖子，最后停住，六只眼睛齐盯着铁板上那被油烤得吱吱作响已经变成十分诱惑的金黄色的豆腐。三副馋相。 我比她们俩更加快步退回来。东西不在多，大家凑在一起吃才美味。我清楚岳文灿和何默的口味，便朝老板开口：“老板，要一份大份的。要偏辣。加葱花。不要番茄酱。” 金黄色的豆腐加上绿油油的葱花好看又好吃。视觉味觉兼具。 天气虽冷，老板那张黑脸都被烤红了，但动作麻利，一下子就给我弄好了一份色香味俱全的铁板烧豆腐。 付了钱，我捧着还很烫手心的美食让也来到了摊位的岳文灿和何默先尝。刚出锅的铁板烧豆腐，加上辣椒，既辣又烫，吃起来特别带劲。 辣得岳文灿跳脚喊痛快，顺手给我戳一块。烫得何默含在嘴里吞不下吐不出，憋得一张脸红红的。却吃了还想吃。吃东西就是要欢乐才有意思。 吃完继续走。 经过的一家生意火热的麻辣烫小店，岳文灿彻底拔不开脚了。 行。吃得开心就好。 三人拿着篮子挑自己觉得好吃的，中年微胖的老板娘动作麻利声音洪亮地安排我们座位。我们的位子就在高高的电视柜旁边。坐在低矮的桌子下，一下子像回到了小时候，坐在小板凳上仰着脖子抬头看高高电视柜里面的彩色电视机里面的电视剧。岳文灿笑点低，被那角色逗得哈哈大笑，少话却贴心的何默一边慢慢吃一边看着锅里时不时为我们下菜，我则是负责慢慢吃，时不时把脖子仰成45°左右，看那逗得岳文灿笑得停不下来的剧情，跟她讨论一下，或者低下头跟何默讲话。 那一个晚上，慢悠悠吃完麻辣烫后，最舍得花钱买东买西的岳文灿、该出手时才出手的何默都没有买东西，两手空空的回来。倒是守财奴的我一个人买了一大袋红彤彤得让人垂涎欲滴的漂亮大苹果。 回到宿舍，因为何默的宿舍楼层最低，我们就到她的宿舍去玩一下。我们回来得挺晚的，宿舍都关灯了。何默宿舍还有舍友在，但都躲进了被窝里拿出平时藏好的手机在煲电话粥或看东西，也只有放长假的夜晚才敢这么大胆放肆。 我们经常来何默的宿舍找她，她们也认得我们，我们也认得她们，但不熟悉。客气又不失礼貌地的打过招呼后，她们躲被窝玩她们的，我们玩我们的。 在黑暗中，我们三人挤在何默的小窝上拉过她的被子盖得像头大熊一样小声地讲话。虽然我们三个人在那三年多的时间里，有无数次的在一起，但就只有那个冬夜里我们心灵的距离最近。有讲不完的窃窃私语。 讲话讲到口干舌燥，我想起了我那漂亮的大苹果，在黑暗中，我窸窸窣窣的摸出那一大袋大苹果交给何默：“何默，你去洗一下苹果来吃。”何默的阿狸被我抓住两只耳朵，岳文灿抓住两只腿，两人笑得东倒西歪着拉拉扯扯，心安理得的等着主人何默的服务。 大冷夜加上大冷天吃苹果有和吃冰激凌一样的透心凉，冰爽痛快，还多一份清脆。 水声淅淅沥沥地传来。何默宿舍外，有灯光透进来，我看到何默拿着刀准备下手。我等她切满了饭盒，然后低声阻止她继续。 “你先把那些切好的拿去你给你舍友吃。剩下的不要用刀。让我徒手来。” 我之前都不知道苹果可以掰开，是前一晚凑巧看到班上的一个男同学在掰，轻轻巧巧就掰开了，还赢得了满堂喝彩。对于徒手掰苹果，我以为很轻松，于是跃跃欲试，想显摆一下。 “你确定苹果可以掰开吗？”岳文灿和何默异口同声的诧异。 “等一下我让你们见证一下奇迹产生的过程。我昨晚就看过别人掰开过。”我自信满满从何默手中接过苹果。按照记忆中那男同学的动作，一手抓住一边，刚开始没怎么用力，苹果还是完整的苹果。第二次，多用点力，苹果皮都没磨损，还是滑溜溜的。第三次，暗暗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嘴巴两边鼓气都股到酸了，苹果纹丝不裂。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太让人受挫了。 “哈哈，让我来。”岳文灿被激起了兴趣，从何默的手中的饭盒里拿起一块苹果塞进嘴巴，口齿不清地跳下床来，从我手中接过苹果，使劲的掰，掰得都弯下了腰。 掰不开。 “让我来试试。”何默连苹果都没有吃上一口，在分过众舍友后，她们都推说太冷不吃了，她就把装着剩下的苹果放到一边，从岳文灿手中接过苹果。同样使出浑身力气都掰不动。 都较上劲了，就不信奈它不何。一个苹果被我们仨轮流着掰。 苹果都被我们轮流掰得热了。 何默那几个窝在床上的舍友忍不住时不时从被窝里探头探脑出来看热闹，就是不下床。在我们面前嘻嘻哈哈打起了赌，一方笃定的赌我们一定掰不开，一方赌我们一定能掰得开。输的一方要在离校前把宿舍打扫干净，等下个学期开学时还要再多打扫一个星期。 打完赌，太冷了，她们又把脖子缩回被窝取暖。 “我感觉它有一点裂缝了！”过了二十分钟，岳文灿雀跃着说。 几个脑袋又齐齐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加油！加油！一定可以把它掰开的！”我和何默还有希望我们能掰开苹果的那一方为岳文灿助威打气，另一方则负责泄气。这已经不是为了吃苹果了，成了玩乐的游戏。 “我手都酸了，掰不动了。”激动过后，岳文灿如是说。 那几个脑袋缩了回去。有兴奋的，有失望的。 “我来。”我摩拳擦掌接过苹果。我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力气。自从初中寄宿以来，我就肩部扛手不提，回家也不用干活，身体早就娇气起来，一点力气都没有。 苹果又到了何默手上。 “我觉得它要开了！”何默停下来激动地说。 几个脑袋又探了出来，一方激动兴奋地为何默加油，一方在泼冷水。 我和岳文灿眼睛眨都不敢炸，攥着拳手，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何默手中的苹果，害怕错过被掰开的那一瞬间。 一声脆响，那个坚固如铁的苹果终于在何默的手中分裂。 何默高兴激动得跳了起来，兴奋对着我们说：“啊，我掰开了！我掰开了！” 那一刻的激动就好像打赢了一场大战一样令人热血沸腾。高兴得让我们喜不自禁，一蹦三尺。 床上的那几个脑袋有比我们更高兴的，也有大失所望的。 那个被我们轮流掰最后被何默掰开的苹果吃起来感觉特别的甜，特别的脆。 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时我们三个站在黑暗中一起分着吃那个被掰开的苹果的那种欢乐喜悦的场面。虽然很冷，黑暗中，我侧头看到岳文灿和何默手捧着一块小苹果，被冷得瑟缩着身体，却笑得满足快乐，笑声甜美，眼睛里的光芒晶亮得如天上的明星。 那时的快乐是这么的简单，却又这么的难以忘怀。 只要是和对的人在一起，怎样都会收获满心的快乐。 ☆、第 17 章 高中的最后一个年，我家的那个团圆年夜饭吃得分外红火高兴：因为我爸外出挣了不少的钱，加上我即将迎来万众瞩目的高考，我弟即将迎来中考，我爸懂点情调，为了庆祝我们家越来越美好的生活，预祝我和我弟打胜一场完美的考仗，在团圆年夜饭桌上我爸使出十八般武艺给我们整家人制造了连连意想不到的惊喜。 时代在变，生活在变，人在变。我很庆幸，我的家，我的爸爸妈妈还有我弟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生改变。 这种改变叫做进步。 以前我爸爸妈妈非常勤快又很能吃苦耐劳，但家里就是很穷。不仅是我家，还有我周围的邻居都普遍很穷，简直是穷出了想象力，穷出了天际，穷出了力气，穷得一边心酸一边努力到无可奈何。 那也是地理大环境和时代大环境所造成的无能为力。 回想过去，因为穷，我爸在外辛苦挣来的所有血汗钱都被我妈这个在全村都出了名的守财奴葛朗台用石柜台死死锁住，以防不急之需。我爸的钱就是我妈的钱，是我们家的钱。我家的钱全部被锁在我妈妈的石柜台中，她从来都舍不得从那个石柜台拿出那点给她和我添置新衣服的小钱。 我的童年到我刚开始的初中生活都没有一件专门是属于自己的新衣服，都是捡别人的来穿，玩具更加是奢望。我弟则不同，比我晚那么几年出生，别说时代变了，就是老顽固的思想都开始腐朽了。我妈妈舍不得我弟捡别人的衣服来穿，虽然没有足够的钱买最好的衣服给他，但他从始至终都是穿自己的衣服，而他的玩具不是很好的，但却是能和小伙伴打成一团的。同样是家里的孩子，手心手背，一儿一女，一花一草，但分明对待，我很小心眼，无法没有怨气。 在最本该天真无邪的纯真年纪因为不着调的衣服而遭受到同龄人的无情嘲笑和孤立疏远，没有伙伴，没有陪伴，只有那种如影随形的自卑，走到哪里都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自己抱紧自己取暖的孤独，那种被迫独来独往的我行我素，那种一碰到别人的眼神就像被蜜蜂蛰到马上像胆小鬼一样缩回目光的那种敏感，哪怕现在的我早已摆脱了那种生活与感受，心里深处却还有着隐隐揪痛的伤疤。 心灵的创伤哪能那么快就能被时光抚平呢，只不过，长大了，懂得藏起伤口，懂得坚强直面笑对人生罢了。 我一直和最亲近的爸爸妈妈还有小弟有着无法跨越过去的隔阂。我跟他们亲近不起来。虽然从来没有说出口过，但我知道他们能感知得到。 虽然年夜饭有着连连的惊喜，我没有融入他们多久就放下碗筷独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家一直以来最体面的就是房子了。独栋两层的楼房，即使装修年代已远，但却不会显得过时。每隔一段时间看会有每隔时间的美感。典型的坐北朝南。房子的左边是一大片清幽的竹林，右边一直延续到南边的院子是我爸爸年轻时一手种上的比我和我弟年龄还大的菠萝树、龙眼树、荔枝树、蟠桃树、橘子树、黄皮树、杨桃树、桑树、桃花树，还有一棵生生不息的木芙蓉，既可以当花园又可以当果园。夏天最惬意的事情就是坐在院子里的树荫底下乘凉了，一阵风吹过，拂过人的脸颊，晃动一地的斑驳树影，简直美好惬意得心旷神怡。 那么一大座的房子，最不愁的是房间。但在乡下，没有工业，没有旅游业，大家都拥有自己的房子，又没有外来人，我家尽管多房子，但都是自用，用不上就塞点用不上的东西来填充一下，没有东西都要制造点东西塞进去，我妈最大的毛病就是看不得屋子空着。一点收益都没有产生。 我和我弟从一开始就拥有自己的房间。在拥有自己私人房间这一点，我感到非常知足，因为比很多贫穷人家还有城市里很多背井离乡之人挤一方连身都转不过来的拥挤小蜗居好得非常多。 女孩子，不管是孤独的还是热闹的，心中都喜欢花，都有点浪漫的情调。我爱花，爱那一片大自然赏赐的风花星月，爱窗外那一连片的生命之绿，所以特意挑了一间处在桃花树和木芙蓉之间的房间来作为我的私密空间。春天有桃花，夏天有绿荫，秋天有芙蓉花，冬天有穿窗而过的风声。不管我在不在家，我都会因为自己窗外的美好景色而感到快乐。 我的房间很大，但自从初中开始就不经常住。 我妈之前嫌我房间空，老爱往我房间塞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刚开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闭紧了嘴巴咬紧了牙齿，忍了。第一次不被制止，有二就有三，后来她更加过分，居然趁我不在家的时候连破烂都往我房间里放，家里不用的烂自行车，破桌子，破凳子，破火炉，坏的打气筒，不要的木梯，多余的砖头，装在蛇皮袋不再穿的旧衣服，又坏又脱线的破席子，哪里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最过分的是就连我床前的书桌都不放过，一张桌子，堆成山一样成卷不要的蛇皮袋，家里多余的被子和蚊帐。在我看来是垃圾的东西，被她当成宝贝一样放在我房间。 那一次我好不容易才从学校回来一趟，风尘仆仆，一打开自己的房间，屋内一片狼藉，眼前顿时一阵发黑。本来还算愉快的心情瞬间被破坏殆尽，心里同样被塞得喘不过气来。我刹那被气得七窍生烟，怒气丛生，又愤怒又委屈又心寒，心里五味陈杂。就眼红红地一动不动站在房间门口。 那一个晚上，我爸外出挣钱，我弟听说是去了我姑家。家里太清净了，我好不容易才回一趟家，应该是我妈妈许久不见回到家的我动静，便来房间叫我去洗手吃晚饭。我忍无可忍，在我妈妈面前爆发了我的大脾气，排山倒海地用尽全身力气一边哭一边指着我房间里一堆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愤怒地冲我妈妈指责大吼，连带着委屈不平，不管不顾，张嘴就来：“明明家里有那么多的空房子，你为什么偏偏要把这些有用没有的东西都往我房间里放？你把我房间当什么了？垃圾回收站吗？你把我的房间当什么了？啊！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什么东西都往我房间里扔，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干嘛不把东西往叶林房间放？你就是看不得我房间空着！从小到大，你和爸爸就偏心叶林，你就会仗着妈妈的身份欺负我！” 我妈那张嘴超级利害，她要是跟我吵，我绝对吵不过她。但那个晚上，应该是她自知理亏，没有跟我吵起来，不知给谁台阶下，嘴上说道：“你看你眼睛都哭红了，水已经烧好了，你先去洗个澡。我来收拾这些东西。” 我心里憋着一股气，但在我妈妈那种息事宁人的态度中发作不出来，那一种感觉憋得很难受。我没有理她，也没有看她，当着她的面就把门关得震天动地。自己在房间里一边掉眼泪一边收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个晚上，我没有管我妈妈在做什么，也不去吃饭，我把所有不属于我的东西全部丢出外面，一部分还被我用一把火把它们当垃圾给烧掉了，火光冲天。然后重新回到房间，坐在床头上无声地掉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 第二天，天没有亮，我浑身酸痛醒来，心里有一股气，不想见到我妈妈。我有钱，不需要低声下气向她伸手要钱，给她留下了我回学校的字条就背着书包提前去了学校。 中间，我连着两个月没有回家，岳文灿和何默不知道我跟家里闹别扭，我也不想让她们知道。两次月假我照常跟她们回到乡镇，分散之后又自己一个人孤身坐车回县城学校。 吵过架之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那个家，也没有过想回去的念头。因为身上有钱，有底气，也饿不死我。 第三个月，还没有到月假，正在上课，我爸爸突然风尘仆仆，满面风霜地来学校找我。应该是我妈妈最先沉不住气跟在外挣钱的我爸爸避重就轻地说了那件事情。 我爸应该知道我死要面子这回事，只跟班主任讲，他想女儿了，工作顺路经过学校，希望班主任通融通融让他带女儿出去吃顿饭。 在餐厅上，我低着头安静坐在我爸爸对面，不敢看他的眼睛，吃不下东西。 我爸爸知道我的那不动声色的倔强又别扭的脾气，他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蓁妹，爸爸知道你受委屈了。这一次确实是你妈妈做得不对，她不该什么东西都往你的房间放。她那老爱乱放东西的坏毛病我也讲过她了。我和你妈妈知道你从小就懂事，从来不会无理取闹。这一次爸爸替你妈妈向你道歉，你就原谅你妈妈吧。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你妈妈很担心你，很想来学校找你，但你知道你妈妈很没有用，坐不了车，又从来没有来过县城。她上次想来学校找你，结果没到半路就吐得昏天暗地还差点出了事情。你长大了，爸爸妈妈也老了。如果你一不开心就不回家，你妈妈想找你都找不到，拿你没办法，只能在家掉眼泪。爸爸现在能找得到你。但以后呢？你识字，有知识，有见地，心大主意大，即使没有去过的地方你也敢大胆的去，如果你一和家里闹矛盾躲得更远，不是躲在学校，不是躲在家里的某一个地方，而是躲在世界上哪个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爸爸年纪也更大了，你让爸爸去哪里找你？” 我被我爸爸的话说得鼻子一酸，还心虚理亏，眼泪夺眶而出。 那一餐饭，我和我爸爸谁也吃不下，基本上都是我爸爸在说我在听。做爸爸的，在孩子心目中都很有威严，让人又敬又畏。从小到大我就很怕我爸，我一怕整个人就变得拙笨不自然起来，他问我一句话，我要么就像听话的小学生一样一眼一板地小声答一句话，要么就是垂头不语。 那天分别之前，我爸爸到底是心疼我，说我瘦了，给我买了牛奶和水果，又给了我不少的钱说让我买好吃的补身体。我的钱主要花在伙食上，其他方面基本不花什么钱。我的饭卡余额还有不少，我爸给我的钱又被我存到我个人银行卡里面去守着。我不想过那种因为没有钱而没有安全感的日子。 之后的月假我和岳文灿还有何默回到乡镇分别之后，在长满荒草的小路边挣扎再三，才近乡情怯般慢慢挪回家。 往后，我妈妈再也不敢往我房间乱塞杂七杂八的东西了。我爸爸不常在家，不会往我房间放东西。我弟弟懂得尊重他老姐，不管是荒唐跋扈的从前，还是懂事上进的现在，他都不会在我房间耍泼皮。 我不喜欢我房间有多余的东西，除了我读书以来一些我觉得有必要留下来的一些书籍外，没有电视也没有任何电子产品，墙上干干净净的，没有贴任何东西。只有一张结实宽大的高木床，一副木桌椅，空出了一大半的空间。在窗户边，我自己吊了个网状吊床 。 一回到房间，我整个人陷进吊床里慵懒地向着窗外发呆。 “姐姐，你快下来和我们一起玩烟花！”窗边传来少年的快活声音。 闻声回神，发散的视线聚拢，循声望去，是我那越来越英气的弟弟。他脸上带着兴奋的大笑容，一手抓着枝干，一手挥着手中那一大把刚买来的烟花。 我发呆得太出神，连他爬到与我窗户齐高的那棵桃花树上都没有发觉。 “还有谁？” “老爸、三叔、小叔、大堂哥、旺二堂哥和叶扬。姐，你快下来。不然这把烟花就要被叶扬那臭小子抢走烧了。” “那就让他烧吧。”我大堂哥、二堂哥早早就不读书了，出去混得圆滑世故，吃喝玩乐赌样样在行，还吹得一口好牛皮，他们不喜欢孤僻寡言的我。每一次回家，他们两个会给钱其他人花，给零食他们吃，从来不会给我。我同样也不喜欢他们，我有自己的骄傲，也不会往他们面前凑。不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一回家就不出门，和他们基本不见面。和叔叔们也没有深感情。我不想去凑那热闹。 “叶扬，你再敢摇，等一下我下去看我怎么收拾你！”我弟在摇摇晃晃的树上警告搞破坏的小子。 “来呀来呀！你来呀，看谁收拾谁。”桃花树被摇得更起劲，不见脸，只传来十分欠揍的声音。 “等下我下去你别像个缩头乌龟一个求饶。”我弟霸王般威胁。 “谁求饶还不一定。我摇啊摇啊，摇啊摇。”叶扬那臭小子也是个小霸王，才不怕我弟，还嘴不算，还唱起了歌。 我心疼我的桃花树要被那个得寸进尺的坏小子摇坏，直接跳下吊床趴到窗户边，板着脸警告：“叶扬，你再敢摇，我打到你哭！” “啊！蓁姐，你终于舍得露脸啦！”叶扬站在一个大树杈中间，闻言抬起头冲我扬起他那张青春无极限的大笑脸，点头哈腰，拱手道：“蓁姐，恭喜发财啊。” “恭喜发财。但你现在还不从我的树下去，等一下我就恭喜你开花了。” “哇！蓁妹你好凶啊！”我堂弟叶扬最爱没大没小叫我小名，咧着嘴夸张乱叫，好像我已经下了狠手揍他一样。 “姐，你快出来，我替你把叶扬揍得哇哇大叫，你在旁边鼓掌就行。”我弟扬了扬手中的烟花，眼中闪着希冀的光亮。 一直是我弟弟在主动努力改善我们姐弟之间的关系。 我从来没有玩过烟花，面对我弟弟一次次的殷切期盼，我的玩心也被勾起了，笑着回我弟弟：“那等我一下，我穿好鞋子衣服就出去。” “蓁姐，记得我的红包！”叶扬谄媚道。他知道，在过年的时候，只要他向我开口，我就会像个长辈一样给他红包。 “我都没有，你想得倒美！”我听到我弟那吃味的声音。 我穿戴好，出门就看到两个年轻的男孩子在玩闹，其他人不在旁边，也好，我不用挤着笑脸打招呼。叶扬想抢我弟弟手中的烟花，但身手没有我弟灵活，始终眼看要抢到了又没有抢到，气得他乱跳脚。 “蓁姐，蓁姐姐，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叶扬一见到我就飞快跑到我面前，笑嘻嘻把捧着的双手放到我面前，嘴巴比吃了糖还甜。 “给。”我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刚包好的红包给叶扬，然后算起前账：“有没有把我的树摇坏？” “没有，绝对没有！”叶扬赶紧把红包揣进口袋，逃得比兔子还快。典型的做得心虚。 “姐姐，新年快乐，学业进步。”我弟弟也跑到了眼前，不过小霸王有一点小拘谨了。 “谢谢。新年快乐，学业进步。”我同样给我弟准备了一个红包，比叶扬的大很多。 “让我看看蓁妹有没有偏心。”叶扬又一阵风回来，拿了红包姐姐都不叫了，想抢过我弟的红包对比。 我弟反应极快，把红包放进口袋，得意洋洋地笑着对叶扬说：“我姐姐偏心我也是人之常情，有给你都不错了。” “姐，给。”我弟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花给我。 “我也要！我也要！”叶扬追着我弟要烟花。 我弟故意逗叶扬让我开心，偏不给叶扬，两人追逐打闹起来。 玩烟花玩到22点半左右，我妈妈从婶婶家的牌桌回来，一个劲催我回家上床睡一小会觉，然后等到凌晨家里放烟花的时候再起来看烟花。 我妈妈很迷信，每一年的年夜都是这样，不管我玩得多么开心，她都要破坏我的美好心情，不停嘴地逼我回去睡一下觉，说什么只要眯起眼睛睡个觉再起来看一下天，新的一年就会无病无灾，一切都好了了。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来的，我有记忆以来她就十年如一日地执行着，也逼迫我执行着，逮着我弟也同样逼迫我弟执行。 这一次我好不容易玩得开心，我不肯，当做没听到她的话，看着手上的烟花绚烂地燃烧，烧完一支又点起一支。 她看我无动于衷，生气了：“我说你怎么那么倔强，大人讲的话你就是不爱听。快点回去睡觉，睡一觉起来再玩不行啊？” 我也生气，回嘴顶：“要睡你自己去睡。我不睡。每年都要来逼我睡觉！我玩累了再睡不行啊！” “叶扬，叶林快回去睡觉，不要跟你姐姐玩了，她也要回去睡觉。”我妈妈呵斥那两个小鬼。 那两个小鬼正是爱玩年纪，才不会那么听话，没义气地看了我一眼，一溜烟跑到人生鼎沸处去了。只剩下我和我妈妈对峙。 她看着倔强的我来气，我看到迷信破坏人心情的她也来气。 她那张嘴开始不饶人起来，噼里啪啦地，刚开始是说，说，说，见我不为所动，从说变成骂，骂，骂，骂，每一年的大年夜都不让人玩到尽兴痛快。 远处邻居家的欢声笑语不断，别人家从来没有那么多讲究，就她那么多讲究，我痛恨我妈这一点。我被她又说又骂得无比火大，一把扔掉手中剩下的烟花，冲她大吼：“不要再说了，我回去睡觉！你心满意足了吧！”吼完，头也不回气呼呼地跑回家关上门扑上床盖紧被子哭泣。 到凌晨整点，放烟花时分，我妈又没事人一样来敲我门让我起床看一下天看烟花，我心里堵着一口气，都当做没有听到，整个人捂在厚被子里面，听着外面“砰砰”炸响的烟花，一动不动。 我始终不应。她始终不放弃，又嘴碎起来，念经的功力比唐僧还厉害，不达目的绝不停嘴，让人头疼又生气又无法堵上她的嘴。 我也气恨我妈一点，就是我们之间吵架吵得再凶，下一秒，我心里还窝着冲天大火，她又没事人一样跑来亲密叫我。她不别扭，我都别扭尴尬。 我是无论怎样都拗我妈的，加上我爸爸我弟弟又连续来叫我起来看烟花，大过年的，我不好意思窝在被窝里让大家都不好受。气鼓鼓地起来象征性表示一下。 因为年夜和我妈妈斗气，新年间尽管领了我爸爸的大红包，但我始终没有好脸色，哪里都没去，都是呆房间，要么看书复习功课，要么窝吊床看着窗外发呆。 ☆、第 18 章 从年初六傍晚到年初八早上8:25，生活真正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生命无常和生命脆弱，残酷又迅猛，悲痛来得那么猝不及防又防不胜防。 平时，大人为了一家老小的生活而在外忙忙碌碌，小孩子上学不常在家，哪里都是匆忙的脚步。只有到了新年期间大家都回家了，闲了，闲了就聚在一起打发时间——吃喝玩乐，到处都是一片美好生活的热闹。但饭无论吃多吃少是一定得在家里吃的，所以在新年这一期间，家家户户无论是午饭还是晚饭都吃得很早，早得分不清吃的是正餐还是闲餐，吃完就去聚众玩乐。 年初六，早上不到9点，我们家就吃完了午饭。 因为我三叔三婶为了满足宝贝儿子的各种条件，所以他们家里样样都是紧跟着外面世界的潮流，体面又气派，特别是玩的，再加上我三叔三婶一家子都是非常擅长玩乐的人且又热情好客，所以村上村下的很多人都很喜欢跑去他们家玩，我爸爸妈妈还有我弟都是在家待不住的人，他们也爱往我三叔家去玩。 我内心是不喜欢我爸爸妈妈还有我弟弟老往我三叔三婶家跑的，特别是我弟弟，他好不容易回到正轨，我怕他又被带坏，但我管不了我爸爸妈妈，也管不了我弟弟。 都是同一个肚子出来的，却是天差地别。我笨拙迟钝，学习用尽全力，成绩却不如人意。而我弟弟聪明机灵，在家从来不学习，照样轻轻松松门门拿第一。 午饭过后，他们都去了我三叔家玩乐去。我不爱去我三叔家，不爱凑热闹，也不爱出门，况且在大年夜晚上我因为被我妈妈逼着睡觉又被逼着起床，我还在心里生着我妈妈的气，不想跟她待在一起，虽然每一次她出门之前都会叫上我，我照常像之前那几天一样窝在家里复习功课，攻克难题本上的难题，趁着放假时间充足好好缕清在学校时打结的思路，实在是攻克不下来的我就背，理才得和背多分一起结合。 下午16点十多分这样子，我爸爸妈妈还有我弟从我三叔家回来弄晚饭吃。我妈妈一向多话，在饭桌上更是多话，话比饭粒多。在饭桌上，我妈妈絮絮叨叨了很多话，从饭桌上的饭菜说到邻家婶娘的穿着打扮再说到牌桌上的战况，又抱怨我爸不会打牌，好好的一手牌都能打到输……最后，我妈妈端着碗，摇着头，用十分诧异的，百思不得其解的语气说起我大堂哥在和大家聊天说打算在初七带上娇妻弱女去丈母娘家的时候，好端端的突然剧烈头痛起来的事情，然而只是阵痛，一下子就好了。 我大堂哥是我三叔三婶的心肝宝贝，是被宠坏了的巨婴。就像很多被宠坏的孩子一样，一味理所当然的向家里索取，一点出息都没有。我是很看不起我大堂哥那样的人的，都三十岁的人了还一事无成，一点都不成熟，整天都是想着吃喝玩乐赌。一年到头，钱没有挣到，反倒欠了一屁股吃喝玩乐赌的债，年关了，别人追债都追到家里头来，他又没钱，只能闷声不响躲起来，让我三叔三婶去应付那些追债的人。我三叔三婶到底爱子心切，每一次面对那些追债上门的人，他们既气愤又不得不心软为他还债。面对我三叔三婶这种纵容又心软的行为，我大堂哥不但不懂得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简直像个吸血鬼。我三叔三婶一边为了还赌债一边为了他成家的事情，操碎了心，好不容易终于盼到他娶了亲。 我大堂哥才结婚一年多，孩子刚出生两个月零十五天。 我妈妈也是说完了就完了，我和我爸我弟也是听了就听了，当时没有人当成大事往心里去。 到大年初七的时候，我三婶都帮我大堂哥整理好了要带去丈母娘家的礼品，却没有想到，在准备出门的时候，我大堂哥又头痛剧烈起来。痛得直接倒地打滚，又哭又叫。被搀扶房间还是痛得满床打滚，持续了好久，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家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于是大家手忙脚乱地把我大堂哥送去了县人民医院。 到做晚饭的时候，只有我妈妈回家，脸色很不对，她跟我说，我爸爸和我弟弟还有小叔一家人都跟着送我大堂哥上医院了。 我心咯咚了好久，强烈不安的感觉在心头翻涌着。 虽然我不喜欢我大堂哥的为人，但我不希望他出事。 因为我大堂嫂刚做完月子，孩子又小，体质又弱，天气又冷，所以我大堂嫂留在了家里照顾孩子。我妈妈回到家里实在是放心不下那一对弱母女，于是叫上我和她一起去看看我大堂嫂。 年初六时出了一点太阳，一片暖融融的，天气美好得让人想睡觉。到年初七，完全变天了，阴雨连绵，灰灰暗暗，凄风冷雨。 我跟着我妈妈到的时候，只见我大堂嫂一个人失魂落魄地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奶娃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我妈妈抱过孩子帮忙喂奶粉，但孩子认生，不要我妈妈抱也不要我抱，又不喝奶，哭得撕心裂肺，攥着小拳头踢着小腿哭，哭得小脸都憋红。孩子哭，我大堂嫂也哭，哭得人心一团乱，我也忍不住掉眼泪，我妈妈红着眼睛只能往好的方向安慰我大堂嫂。 那晚上，我妈妈留在我婶家帮忙照顾那一对娇弱母女，我一个人回到家里待得心慌意乱。因为我大堂哥事出突然的生病，连带着我家里都没有了过年的热闹喜庆气氛，屋内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外面凄风冷雨，还有在我们那里被认为是不祥之兆的鸟不知道在哪一个枝头上一直在叫，叫声凄厉恐怖，像是在催魂收魄，让人背后发凉。 我一边心慌意乱一边毛骨悚然缩在被子里睡不着觉，就像三更半夜做噩梦噩噩浑浑醒来一样，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后背僵直却又不敢放松身体贴紧床板，又哪里都不敢去，只能把房间里的灯光开得大大了，想用温暖的光明驱散怕意。 年初八，我一起床没多久就接到我爸爸给家里座机打的电话。我看了眼座机的时间，是8:25。 我爸爸在电话里哽咽着跟我说，我大堂哥走了。 是癌症，晚期。已经太晚了，根本来不及抢救。我三叔三婶不相信，想把人转到医术更高明的省府人民医院去，但人还没有送上车就断气了。 我的心，当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感觉整个人都在云雾里飘荡一样。只觉得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得癌症？他还那么年轻，刚满三十岁，怎么会走了呢？一个好端端的人，大年初六还生龙活虎的跟人打牌，吹牛皮，只不过是一个头痛而已，怎么就成了癌症，还是晚期的？还来不及抢救？怎么会那么突然？……一连串的不可置信盘旋在我的心头。 我整个人麻木了一下，才颤抖着把盘旋在我心里的话跟我爸爸说。 我爸爸泣不成声了。我知道那是真的了。残忍的事实就通过我最亲的人，通过电话线传入我的耳朵，没有人会拿亲人的死亡来开玩笑，再多的不可置信也要相信。 父女两个在电话里哭成一团。 哭过之后，因为家里的人基本都去医院了，只剩下我妈妈，我，大堂嫂，还有只会哭却什么都还不懂的小娃娃。我大堂嫂生完孩子不久，身体也弱，又要带孩子；我妈妈做事不靠谱，又在我婶家帮着照顾我大堂嫂，跟她说不清楚。我做事一向让我爸爸很放心，我爸爸在电话里跟我说，他们带着我堂哥的尸体快回到家了，把要做的事情都在电话里细细嘱咐我，让我快跑去把家里的，还有叔叔家那些过年贴的红年纸统统撕掉，跟我大堂嫂打声招呼说我大堂哥已走的事实，让我大堂嫂收拾好我大堂哥的衣服，然后去家里的祠堂也把那些过年贴的红年纸统统撕掉，烧香告知祖宗我大堂哥走了，让祖宗保佑我大堂哥的魂魄不要被欺负，最后拆一副祠堂的老门板抱到家里的后山去用来垫我堂哥的尸体，顺便把我大堂哥的衣服也带到山上去。 我们盛行土葬，按照习俗，在外面断了气的，尸体只能放在外面，不能抬回家里的祠堂停放，然后会请做法事的师傅来家里的祠堂做法事，抄经文念斋超度亡魂，祈求各路神仙保佑亡魂在阴间不要受苦之类的，一整套法事做完后，才会把亡人下葬。 我们那里有“鬼魂怕太阳”的说法，说是鬼魂一见到太阳就会灰飞烟灭，那些鬼魂的灰烟到不了黄泉的轮回轨道，只能游离于整个天地之间，受尽煎熬却永世不得超生。所以我们那里在有人死的那一天总会下雨，凑巧得近乎玄乎，无法用科学知识来解释，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最后一次怜悯死去之人，好让那些死去之人的鬼魂可以顺利到达黄泉之路然后踏上轮回的轨道。 我大堂哥走的那一天，天更加阴沉，那天幕阴沉得就好似压在树梢上一样，世界都变得逼仄起来，让人的心更加沉痛。刮的风也更加猛烈，呼啸而来，下的雨也更密了，如同密箭一样直往地上射。 我来不及换衣换鞋，就穿着起床时的薄外套，凉拖，冷得瑟瑟发抖，大滴大滴的滚烫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掉下来，按照我爸爸在电话中所说的奔跑于风雨中。 最悲痛的还是至亲至爱的人。当我哽咽着跟我大堂嫂说起我大堂哥已走了的事实，我大堂嫂同样不敢相信，无法接受事实，哭得直接晕了过去。那两个多月的可怜孩子，不知道是因为知道爸爸走了，还是因为听到妈妈哭得肝肠寸断，也跟着哭得肝肠寸断，我妈妈抱着怎么都哄不了。 我妈妈一边哭一边照顾她们母女，其他事情我只能自己来。 当我把第一块门板抱到我爸爸后山时，他们已经回到了。 两边高大的桉树下，凄厉的风雨中，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在泥水流淌的路中间。我看到我爸爸，我弟弟，我小叔，小婶，旺二堂哥，叶扬，全都一脸沉痛地站在面包车旁边，耳中传来我三叔三婶悲痛的哭喊声，哭着喊着叫我大堂哥的乳名，“阿宁啊！阿宁！你怎么舍得抛下我们就走了？你怎么忍心就走了，孩子还那么小，还不会走路，还不会喊爸爸妈妈，你怎么舍得就撒手走了？……” 我弟弟首先看到抱着门板的我，他向我跑来，然后闷声不响从我手中接过门板，被雨淋湿的头发挡着他那双通红的眼睛。 我害怕死亡，害怕死人，我泪如雨下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令人沉痛悲伤的画面，始终不敢向前，始终不敢相信一条生命会消逝得猝不及防悲痛。 我爸爸知道我还没来得及把另一块门板还有我大堂哥的衣服拿上来，他哑着嗓子推我去看看我大堂哥最后一眼，让我去安慰丧失爱子而悲痛不已的三叔三婶，然后他去把东西带上来。 我不敢的，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抬着沉重的双脚去跟我大堂哥告别。 面包车上，我三叔三婶一人一边拉着我大堂哥的手扑在他身上嚎啕痛哭，我三叔三婶那几个嫁在同一乡镇的女儿都在，一边哭，一边呼唤哥哥，一边安慰伤心痛哭的年老父母。 我强忍着悲痛和害怕去看一眼我大堂哥的脸。 那一次是我放寒假那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看到我大堂哥的脸，也是我生命中最后一次看到他的脸。 那张脸仿佛还带着生气，紧闭着眼睛，眼眶周围带着很重像是黑眼圈一样的乌青，好像严重失眠一样。嘴巴微微张着，似乎喘不过气来想张嘴呼吸，嘴巴周围还冒着青色的胡渣。一张被子从脚盖到脖子下面，盖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两只手露出外面，被我三叔三婶不舍地牵着，一声声地呼唤。 沉睡着的大堂哥还是三叔三婶的心肝宝贝，他们一人一边牵着他的手，不是要哄他睡觉，而是哭得肝肠寸断地呼唤着他的乳名，企图想把他叫醒，不要睡，快点起来，那个家需要他。 我想不到，一个人就这样子沉沉地睡去了，眼睛再也不会睁开来了。无论亲人如何的呼唤，他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这个世界的七情六欲，五颜六色，吃喝玩乐赌，他再也不会起来参与了。一切的一切都再也与他无关了。 ☆、第 19 章 我大堂哥去得快，他的后事处理得也快，一切都快得仿佛是梦一场，又像是一场闹剧，很不真切又很讽刺。 都说生命诚可贵。可是可贵的生命退场快得让人措手不及，就像一缕青烟一样，一眨眼就没有了，想抓都抓不住。当生命逝去的那一刻，有人哭有人笑。 死者要尽快入土为安，所以家里在年初八当天傍晚就请齐了那些专门的师傅开始为我大堂哥做法事，超度他的亡魂。 我一直处于难以接受状态，整个人如坠云里雾里，难受得飘飘忽忽的，仍然无法相信我大堂哥就这样子没有了，一个昨天还活泼乱跳的鲜活生命怎么可能一瞬间就没有了呢？他才刚结婚，孩子刚出生不久，他都没有抱够孩子，孩子还不懂叫爸爸，怎么就没有了呢？他怎么舍得断气？他怎么舍得抛下娇妻弱女？ 我觉得我难受接受现实大过悲痛。那些做法事的师傅让家里人怎么做，我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没有思想地跟着家里人怎么做。 让我最难以接受的是那些做法事的师傅的态度，简直是儿戏一样，明明是悲痛肃穆的法场，却被他们耍猴般逗弄得不知是该难掩悲伤痛哭流涕还是该忍俊不禁破涕为笑或者是该恼羞成怒大发脾气。 那些师傅就是靠为死人做法事营生的，也许他们见惯了生死离别的场面，见多了亡人亲人那悲痛的眼泪，听多了悲痛欲绝的哭声，所以他们对于一切都已经司空见惯，麻木不仁了。我们亲人在法场上悲痛难言，泣不成声却毕恭毕敬地按照他们所说的去做，磕头行礼，样样都诚惶诚恐，害怕做错了对亡魂不恭。 可那些师傅呢，态度随随便便，做法事的时候就像是在玩一样：念经文的念得不清不楚，就算全神贯注地凝听也听不出来他们究竟在念什么，没一句能听懂的。 语言，这门高深莫测的口头艺术，即使你耳聪目明，如果不懂得那种语言的话，你的耳聪目明的情况比聋子瞎子好一点：能听得到声音，看得到他们的表情。却也比聋子瞎子痛苦百倍，能听到声音但百听不得其中意思。就算人家站在你面前口无遮拦唾沫横飞地骂你是个大笨蛋，笑话你，你还当人家是在说你好话，是在恭维你。 我们家属耳听着那些师傅口中的念念有词，眼看着他们时不时跟同伴嬉笑怒骂几句，不知道那是做法事需要的，还是他们在用只有他们之间能听得懂的语言在嬉闹。悲痛的我们一脸茫然，无从判断他们，在他们面前显得特别的可怜无助。 敲锣打鼓的敲打得没一点像样子，爱敲不打，还把敲打的工具当玩具拿在手上转动把玩，却玩得不溜，炫技不成还狼狈把自己给砸到了，不是砸脸砸头就是砸手砸脚，砸得乱跳脚。 吹唢呐的，脸鼓鼓的含着一口气却把唢呐吹得要响不响，断断续续，笨拙得像个初学者。 有一些还偷跑去睡觉。 他们这帮人真是一点都不专业，还不敬业。都是因为从事法事的人太少，继承的人也极其稀少，年轻人几乎没有人去学这种只能由师傅手把手教的法事。去学的都是那些长相看上去邋遢猥琐的还上了年纪的，只是把它当做一门营生的活计，学得马马虎虎，做的马马虎虎，明知道他们是那样子的人，平时可以看他们不过眼，但是家里有人去世了，因为习俗和观念又做不到不办法事，只能请这么一群人来办一场马马虎虎的法事。无人知道死者的感受，也无人能知道哪些师傅究竟有没有超度到那些亡魂。 我们这些家属的，因为不懂，因为悲痛，因为是主动请他们来做法事的，看不过眼去却又不能说他们，忍无可忍还得忍，任他们为所欲为。 让我彻底容忍不了的是，有人私自跑去我房间睡觉。 因为家族中的祠堂离我家最近，我三叔三婶又沉浸在丧失爱子的悲痛之中，对于一切事情都无力无心去处理，小叔家离祠堂最远，所以做法事所需要的一切都是在我家来办，那些人也在我家中进进出出。 法事做通宵。到凌晨两三点左右的时候，那些做法事的师傅应该是累了，中场停下大休息。我们家属聚在我家的厨房里沉默烤火，没有人能吃得进特意准备好的夜宵。那些师傅有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有人吃点东西补充能量，有人跑去寻地方睡觉。 厨房里的气氛太过沉闷悲痛，还要安慰悲痛过度的三叔三婶还有大堂嫂。我心麻木地难受着，闷着声想回自己的房间喘过气，想在我房间的吊床上发发呆。 只要我在家，我的房门都不会上锁，但会关上。 只是我还没到房间，远远就见我的房间门大敞着，里面的灯光强烈明亮——有外人私闯我的房间。我爸爸妈妈弟弟还有家里的所有亲戚都挤在厨房烤火，不可能是家里人。 我沉着脸往房间走。入耳入目入鼻的就是这么一副让人怒从心起的画面：如雷的呼噜声肆无忌惮嚣张跋扈地此起彼伏轰炸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两只穿着不知道多久没换过，连本来颜色都看不出的臭袜子的大臭脏脚搁在我的床沿上，本来折得整整齐齐放在床里面靠墙的被子被摊开着，一大个角掉到床下，中间隆起大大一团，被子上露出一条邋里邋遢的手臂。 我被那一副画面气得七窍生烟又咬牙切齿。生气会让人失去理智，会让人想犯罪。我气得浑身燃着戾气，紧紧攥着拳头忍住不走到床头拿被子闷死床上的人，不去看枕在我枕头上睡在我床上被窝里的头一眼，直接转身拔腿走出房间，把门关得地动山摇，怒气冲天地坐在外面的长条凳子上等着。 我就不信我带着怒气故意把门关得那么响，人还敢那么大脸继续睡下去。我倒要看看，他们出来会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我爸爸妈妈他们被响亮的动静惊动，个个都从厨房里走出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叶蓁！好端端的你又莫名其妙发什么脾气！”我妈妈也不问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首先大声连名带姓地呵斥我，“你太不懂事了，好端端的弄出那么大动静，板着脸给谁看！是要大家看笑话吗！还有没有一点教养，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都是白读了吗！” 这时，我房间里连续走出三个邋里邋遢的大老男人，因为还没有完全清醒，走路摇摇晃晃，还揉脸擦眼。 哼！那群混蛋，还不止一个人自作主张明目张胆地在我房间睡觉，我看到他们三个人出来气得更加要命。 我心里又气又委屈。那三个脏兮兮的师傅不知道几天没洗澡几天没换衣服，丝毫没有一点讪头讪脸，就好像在自己房间出来一样自然地从我们母女身边走过，身上有股很重的味道。我憋着气，等他们过去后我才直接哭着大声顶撞我妈妈：“是！我就是不懂事！” 看到那三个人从我房间出来，我妈妈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大发脾气了。 我妈妈把骂声吞下去，该为说我，还是说我不懂事，说那些师傅为我大堂哥做了一夜的法事，天气那么冷，时间那么晚，在我房间睡一下怎么了，我闹就是不懂事，就是不尊重那刚死去的大堂哥，就是得罪这些师傅，得罪这些师傅家里以后的法事请谁来做诸如此类的话。 我那时在心里歇斯底里的真实想法是：“要不是大堂哥一下子就死了，那大家也不用在大新年的熬夜伤神地悲伤，也不用看到那些拿着钱却干不出漂亮实事的让人看到他们做事样子就来气的草包师傅，我的床也不会被他们糟蹋。大堂哥不死，就一切事情都没有。大堂哥不死，到处还是一片欢声笑语。大堂哥要不是突然就死，所有人还是活在这珍贵的人世间，所有人和植物一样幸福，而不是如此的悲痛。要是大堂哥不死，在不出年十五还是新年的日子里，大家就不会彻夜不眠痛苦。”我就是不愿相信我大堂哥死了的事实。 我一点都不后悔吵醒那些师傅，他们太没有职业道德也太没有礼貌了，我们家属花钱请他们来办事，可他们办事的态度就算是瞎子都不能满意，拿着我们家属的钱把我们家属当软柿子捏，还有恃无恐地跑去睡觉，也不问问家里主人就去睡人家的床。要是我性格泼辣，牙尖嘴利的话，我还想当时就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骂得激起他们的羞愤之心让他们恨不得钻到地缝去。 我内疚。就算我不肯相信，不肯接受，然而我大堂哥是真的死了，死了就是死了。死者为大，我内疚我对一个死去之人的指责与埋怨。这让我从在那一天凌晨闹气到现在都一直深感内疚。 ☆、第 20 章 到年初十上午，我对于一切还是浑浑噩噩的的感知，我大堂哥已经入土为安，而我在那一天也要回学校补课了。 时间真是匆忙，总是那么赶，都不知道要赶去哪里。催人死，催人活。 我在年初六和年初七晚上就没有睡好觉，从年初八到年初十上午眼睛就没有闭过，身体很疲倦，思绪很迷乱，整个人状态都不好。 自从我的床被那三个人睡过之后，我嫌脏，连房间都不想回。终于熬到处理完我大堂哥的丧事，我连一秒钟都不想呆在家里。用桃树叶还有橘子叶的水把身上的晦气从头到脚洗完后，我就收拾东西要去学校。 我在家要去学校的话都是待到下午三点半左右才出门的。这一次我要提前出门，还是在前脚刚送走完我大堂哥的情况下，连饭也没有吃就要坚持去学校，我的这一行为又引来我妈妈的强烈不满。 从大年夜到年初十，我都不知道跟我妈妈生过多少回气了。 可是每一次，无论怎么斗，我都是斗不过我妈妈的，最后还是让她称了心如了意，心里憋着一股无处可撒的气。 特别是在大年夜时候非得逼着我去睡觉又逼着我起床的事情，一想起这事情我就对我妈妈有气。不是说在大年夜那一晚睡一下觉全家都会平平安安了吗？那为何会在新年气氛浓烈的时候就出了人命？这叫平安吗？简直是世界上最让人痛苦的笑话。 “蓁妹，大家都在吃午饭，你快来吃点。”“叶蓁，你在摸什么，快来吃饭。”……我们那里的邻里关系有点微妙：没事的时候，三三两两在背后嚼舌根；有事的时候却又会一脸和气地相互帮忙。我们家里有几个邻居的叔叔婶婶来帮前忙后，送完我大堂哥回来后，他们已经帮家里打扫好了卫生，也做好了午饭。人是铁饭是钢，就算再悲痛也得要吃饭的。来帮忙的叔叔婶婶和家里的亲戚都在吃饭，我妈妈一直在叫。我听到我妈妈的声音都来气。但我在她面前还是太嫩，又爱面子，即使委屈生气得要死，最后还是没用地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 我没有胃口，红着眼睛被逼着吃了一点稀饭，吃到吐，才被我妈妈无可奈何地默声允许放下碗筷。我精神太差，她还想逼着我睡一下觉再去学校，对于这个我无论如何都不肯屈服就范，亲戚邻居都差不多走完了，剩下的爱看笑话就看笑话吧。 那张床在我看来已经脏了，我就是困到要死都不会去睡。我打算换床，不然至少也得把床上用品统统换掉，在没有换之前，我都不想再碰到那一张床。 过年的时候我爸爸又给了我一个大大的大红包，我本身就有钱。我有足够的钱来换床还有床上用品，但在只有五个多小时这样子换床是不可能的，家里也没有多余的一整套床上用品给我换，这让我再在那张床睡觉是不可能的。我红着眼睛用沉默对抗我妈妈的强硬，坚持一定要去学校，我的脾气有时也是很硬的。 眼看着我和我妈妈之间剑拔弩张的硝烟味越来越浓烈，我爸爸弟弟出来当和事佬。 我精神太差，走路都带点飘，家里谁也不放心我独自一人去学校。我妈妈坐不了车，她想送我去也送不了。家里还要帮着三叔三婶家处理一些我大堂哥遗留的事情，我爸爸想送我去学校但走不开身。我弟弟还没有开学，他体贴我的倔强，他对我爸爸妈妈说，“爸妈，在家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送姐姐去学校，我还没有去过姐姐的学校去看看呢。” 我弟弟帮着我背包，提行李，不嫌我沉默寡言，一直默默地送我到学校。 “叶林，我是不是很任性，很野蛮，很倔强，很不懂事，很嚣张跋扈？”走在到处都是挂着火红喜庆灯笼的校道上，我想着如果大堂哥不走，我们家里也还该是一片喜庆火红，而不是一片伤心悲痛。生命怎么那么脆弱呢？我眼睁睁看着死亡带给我身边人哀痛，却任谁都无能为力让人起死回生，我的心中蔓延上无限的悲哀，眼泪又掉出来。 生命到尽头了的枯黄叶子一片片地从头顶的大树上盘旋飘飞，最终还是坠落于地，归落尘土。 红的灯笼，绿的树叶，黄的落叶，交叉刺激着视觉。 “不是的。姐，你是很心软，很善良，很大方还很重情义。”我弟回答我。 我惊讶于我弟的答案。我从来不认为我是那样子的人。 “是的。从最近的事情说起，比如说在大年夜那晚上，本来你很享受很惬意地坐在你房间的吊床上的，我叫你是打扰到你了，你大可以不理我，但你不忍心看到我失落，还是出来陪我玩了。 叶扬把你最喜欢的桃花树都摇断一枝丫了，你虽然故意说要把他打到开花，但你出来后看到那残枝没有生气，还和颜悦色地给了他一个红包。你不是长辈，也还在读书，本来发红包这种事情轮不到你来做，堂哥堂姐他们出去工作了这么多年，甚至都成家立业了，每一年都没见过他们发过半毛钱的红包。但自从叶扬没脸没皮跟你要过红包之后，你每年都像一个长辈那样子给家里最小的叶扬和我发红包，而且给的比家里那些小气的亲戚还多。 大年夜那个晚上你玩得很开心，笑容比烟花灿烂。迷信的老妈还是像往年那样烦人扫兴地催人回去睡觉，任何人在玩得高兴的时候都不喜欢被别人来扫兴，还被强迫，我知道你也很烦她，对她很生气，但你从来不像我那样子直接跑开来个眼不见耳不听心不烦，你为了让妈妈开心舒服，你心中尽管老大不乐意终究还是按照她所说的做了。说实在的，妈妈身上有很多让人头痛讨厌的坏毛病，我很多时候都忍受不了她，直接跑开，眼不见心不烦。妈妈有时还很恶劣，她自己做的错事情不承认，还让你来背黑锅，你心知肚明但还是帮她背了不少的黑锅。你很能忍受妈妈，你是深深爱着妈妈的。 大堂哥去世，谁都很难过。你虽然不喜欢大堂哥的为人，也不怎么接触他，但你对他很尊重。在法场上，那些闹剧谁都看在眼里，那些师傅的德性太丑陋，但那些师傅要求做的，你始终毕恭毕敬，磕头行礼，你比大堂哥的亲生妹妹还要做得好，还要能吃苦。 做法事期间，你自己不睡觉，还把自己的床让给家里那些困得撑不住的亲戚睡，使他们感到宾至如归。 你在大堂哥的法场上发脾气，其实不是你的错，而是那些师傅太过分了。他们也真是太厚脸皮了，偷跑去睡觉也算了，跑去我房间睡觉也就算了，还好意思跑去你一个女孩子的房间去睡，我都替他们感到害臊。如果不是在大堂哥的法场上，我早就狠狠打他们一顿了，教训教训他们为你出一口恶气。 姐，你就不要太难过了，生死有命，命中注定大堂哥在这么年轻的情况下出人意外地去逝，我们谁也无可奈何的。” “叶林，你知道吗？其实我只是无法接受生命这么脆弱。对于大堂哥的死我并不是非常难过，而是非常难以理解，一个人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没有了呢？”我钻进了死胡同里走不出来，总觉得生命不应该是那样子的脆弱。 “生命太复杂，无人能真正解释得清楚。生命有时很强大，强大到可以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之前只能靠想象力才会实现的天方夜谭，都被强大又了不起的生命给实现了；生命还强大到可以抵挡得住大自然的狂风暴雨，想想小时候，家里下大暴雨的时候，大洪水都把我们那里的人的房子，家畜，庄稼给冲走了，可我们那里的人全都好好的活了下来。可有时生命又很脆弱，经不起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好好在床上躺着都能没有了，离我们最近的大堂哥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在家里吃好喝好玩好，可就是一下子就没有了。前一天大家还坐在一起高兴地打牌，有谁能想得到后一天大家就能阴阳两隔了呢？”我弟弟无限感慨地说道。 “是啊，有谁能想得到呢？让人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大堂哥一下子就走了，大堂嫂和孩子的以后怎么办？”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一切都会过得去的。三叔三婶不是那种尖酸刻薄的人，大堂嫂和孩子的以后会有人给她们撑起一片天的，我们能做到的就是去关心她们，爱护她们，但没有能力去负责她们的未来。” 我无力地扯着嘴角，心疼那一对可怜不幸的母女，庆幸着我的爸爸妈妈弟弟还有我都健健康康地活着。 我弟弟第一次来我的校园，尽管不是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我强撑着带我弟弟简单逛了一圈我的校园，有亲人能陪在自己的校园里散散心，看看自己熟悉的风景也是一件令人幸福的事情。 ☆、第 21 章 2014年2月14日，这是高三下半个学期新学期的第四天，这一天既是中国在2014年农历新年以来的第一个传统节日——元宵节，也是西方国家的传统节日之一后来演变成国际年轻情侣最喜爱的节日——情人节。 高中，早恋是一个最敏感的词语，是禁忌。学校里面一向把高中生的早恋当做一件恶劣又严重的事情来看待和处理，严令打击学生自由恋爱的行为，为了杜绝学生情难自禁的约会的现象，校领导和老师们的盯梢能力和威慑力无比卓绝，导致很多年学生都不敢光明正大地追求自己的幸福，所以，在校园里面的年轻弱小的爱情要么很快被发现被拆散，要么小心翼翼地在背地里暗暗进行，要么就是光溜溜的自由之身。 白天的校园里没有双节该有的气氛，只有学子忙忙碌碌赶往教室的脚步和在教室伏案读书的专注身影。我们那里一直讲究说过完年十五才算真正的过完年。元宵节了，时间过得真飞快。很多学生连年都不能全部过完就要上学，更加不知道有多久没在家里过过元宵节了，偌大的校园里没有元宵节该有的热闹喜庆。情人节了，时间过得真落寞。偌大的校园里面没有情人节该有的粉红浪漫，在甜蜜蜜的情人节这一天都看不到一对敢光明正大甜甜蜜蜜的男女朋友。 在放午学期间还有放晚学期间，学校广播站的广播里面只有《没有情人的情人节》这首悲伤的音乐在整座校园当中单曲循环着： 没有情人的情人节 多少会有落寞的感觉 为那爱过的人不了解 想念还留在心里面 没有情人的情人节 意外收到安慰的卡片 想必爱过的心已被发现 要我打开回忆的结 情人节快乐快乐情人节 我只听见悲伤的音乐 情人节快乐快乐情人节 把那忧郁的发丝轻剪 没有情人的情人节 多少会有落寞的感觉 …… 是恶搞也是应景，很多同学都喜欢笑嘻嘻地跟着唱这首心声：没有情人的情人节多少会有落寞的感觉。歌声的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年轻又羞涩的爱在心口中蠢蠢欲动着。 在那一片心酸自嘲的歌声中，在那个专属情人的甜蜜节日里，我的心不仅还在迷茫着我大堂哥意外的死亡，我的心又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张锦。 新学期，不知道是因为我在家里有真正的用心复习功课，还是因为之前几个学期一直脚踏实地的积累，或者因为其他同学放假回家把功课抛在了一边，我尽管情绪不佳，但在高中学习中一直不开窍的浆糊脑袋突然有种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茅塞顿开的感觉，我在这一次开学的考试中，每一科的试题做起来都非常得心应手，出来的成绩好得让人不敢相信却又激动狂喜，排名从未有过的耀眼——班级第八名，年级第四十三名。其中，我的语文、数学、物理都是班级第一，英语，很多同学都说题目出得很难，成绩不怎么好，我的英语成绩依然稳如泰山——114分。能够考到到这样子的成绩，对我而言已经很不错了。按照我以往那些稳定如山的成绩，如果我在这半个学期能够让自己的这个比以往好得非常多的成绩稳定如山到高考，那我百分百可以考上一个重点大学。又向好大学靠近了一大步，我心中充满了力量、信心还有憧憬地学习的。 不知道是过元宵还是过情人节，还是双节齐过，校园外面的烟花放得比往年的夺目浪漫，砰砰作响，然后在天际上绽开一片烂漫热闹的花海，那明艳的光芒照亮每一个角落，诱惑得人心发痒，无心于学习。 在双节的晚自习，难得没有老师来守教室，但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地走出教室去看烟花。其实最让人难受的也是没有老师在的时候，因为老师不在，却又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来搞突袭，让想做点小坏事的家伙不得不时时刻刻分着心来防着老师，学习学不进去，想玩又不能痛快，挠心挠肺的难受。 同样考得不错的王霞在跟那个男孩子鸿雁传书，其他同学有排除万千干扰认真学习的，也有同学在偷偷讲话分享过年趣事的。我把开学考科目做错的几道错题归类到错题本上对照老师下发的正确答案找出自己思路出现错误的地方纠正，然后背了篇英文和一篇文言文，就一直心不在焉地趴在桌子上盯着窗户外面的烟花看。 在那烟花如流星美丽浪漫的天际下，我渐渐的不再想生命脆弱，不关心成绩，我只想张锦。少年总惹相思苦，吾心独忆是卿卿。我强烈地偷偷地想念着那个让我的心想到他时既会羞涩又会酸涩的少年。在情人节这个特殊的晚上，我多渴望能够见到他一眼啊，哪怕是匆匆的一瞥也好啊。 下了晚自习，王霞和那个男孩子不再是鸿雁传书，而是光明正大地在教室外面的走廊看那还没有烧完的烟花。我照常到岳文灿教室等她一起回宿舍，然而没有等到她，她的教室里早已没有了她的身影。 岳文灿学习好又勤快上进，长得甜美好看，有人喜欢她不奇怪，有人在双节最主要的是在情人节的晚上约她在灯光影绰、树影婆娑下的校园小路上走一小段路然后护送她回宿舍当做浪漫约会也不奇怪。况且岳文灿害羞地跟我说过，她在心里面有了偷偷喜欢的人，她也感觉到那个人也同样喜欢她，只不过在高中特别是高三这个敏感又重要的阶段大家都没有戳破那一层窗户纸，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保持着眼神一不小心交汇就甜蜜的害羞。也许是两情相悦的两人在这有点约束却又美好的夜晚为了朦胧甜蜜的爱情大着胆子约会去了。 哎！身边的一个，两个，在情人节这一天都勇敢的和喜欢的人成双结对的。 我心里闷闷地挪下教学楼。 天空时不时还有绚烂多姿的烟花盛开。我孤身一人双手插进上衣口袋，低垂着头如蜗牛般走回宿舍，许多匆忙的脚步擦肩而过，心里面，突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孤独，仿佛置身于荒芜的世界一样，心里懦弱得泛着酸，心里的酸涌上了眼睛。 低垂的模糊视线突然出现一双脚挡住了我前进的脚步。我蔫蔫的，连头也没有抬，绕了过去。 “哈哈哈，叶蓁是我啊！”是我以为佳人有约的岳文灿的声音。我闻声停住脚步，岳文灿已经跑到了我的面前，“我以为你会停下来抬头看一眼的。没想到你这家伙连头也不抬一下就绕着走。” “诺，我跟你讲，这是我一下课就跑到食堂打的，不许拒绝，不许说不喜欢吃，不许说吃不下。”岳文灿一脸灿烂的笑容地捧着一碗的汤圆送到我面前，理直气壮地霸道说道。 我心里完全没有预料到她为了给我一个惊喜，千年难得一见地一下课就跑去食堂跟其他同学去抢学校为我们学生准备的元宵汤圆，而不是去约会。 这是在高中度过的第三个元宵节。因为学生不能在家里过元宵，所以学校每一年都会在元宵节的这一晚辛苦一下食堂的叔叔阿姨，让他们为学生准备免费的汤圆。学校这一温暖的小举动温暖着很多不能在家和家人一起过元宵节的学生的心。 高一高二，我都和岳文灿去抢过食堂的汤圆，即使人很多，很挤，汤圆分不到几个，但心里是高兴又温暖的。不是为了吃汤圆，而是为了感受一下那种属于节日才有的特殊气氛。但今年，我情绪复杂，都忘记了学校给我们学生准备的爱心汤圆，也没有那一份热情去抢食。 “叶蓁，元宵节快乐！吃了汤圆，希望你在新的一年的每一天都能够像汤圆一样，外表可爱，内心甜蜜。”我反应慢，呆愣愣地看着捧着还冒着热气的汤圆笑得一脸烂漫的岳文灿。 “谢谢！元宵节快乐！” “你好像一点都不快乐和惊喜，还很低气压。” “我以为你重色轻友，说也不跟我说一声就抛弃了我去跟你喜欢的那个人去约会去了。害我傻傻地到你教室等你，结果扑了一空，我能高兴得起来吗？”我笑笑跟岳文灿哀怨抱怨。 “也有跟他去约了一小下会。”岳文灿低了一下头羞涩地说道，声音浸染上了一层发自内心的甜蜜笑意。“不过也就是一小会啦，从教室到食堂，你知道距离很短的，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哎，果然是重色轻友！争分夺秒的约会啊！”我打趣着岳文灿。 “就算我重色轻友，轻谁也不会轻你的，放心好了。诺，这是我特意为你打的爱心汤圆，我已经说过了，不许拒绝，不许说不喜欢吃，不许说吃不下。”岳文灿弯腰把汤圆放到一边的石桌上，然后把木头人的我推到石凳上坐下。 “我要你那一碗。” “不行。”岳文灿笑盈盈地摇头拒绝，“你面前那一碗是我给你打的爱心汤圆，我还用手掌心温暖了那么久，连他都没有这份待遇，你看我对你多好多贴心。我面前这一碗是他给我打的，不可以。” “那我就不跟你抢食了。” “快点吃，要冷了。” “吃不下了，可不可以浪费？”我吃了三个就被甜腻了。 “不可以。那是我辛辛苦苦被人家挤到变形才打到的爱心汤圆诶，你怎么好意思？”岳文灿抬起头看我的碗。 “甜甜的爱心吃到了，不过真吃不下了。”我又多吃了一个，还剩四个。我皱着脸求放过。 “算了，吃不下就不要勉强了。”岳文灿吃得又快又干净，不知道是真好吃还是因为是她喜欢的人给她打的。 “叶蓁，你怎么了？从来学校那一晚就见你一直情绪很低落，即使你什么都不说我也能感受得到。我怕直接问了你，你又伤心。不问你，你还是伤心。你这样子已经很多天了，东西也是吃一点点，你知不知道你瘦了很多？整个人都有点恍恍惚惚的，我看着这样子的你很担心。”岳文灿放下碗无奈地看着一脸委屈的我，小心翼翼又担心地开口，“能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不要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对学习不好。” 我以为我已经掩饰得很好了，却不知道岳文灿都看在了眼里。 “是什么在困扰着你？是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还是你不喜欢的人喜欢你而对你死缠烂打？”刚约过会的岳文灿一开口就往男女之情方向想。 我喜欢的人不在眼前，不在同一座校园，不在同一座城市。我不知道喜欢我的人是谁。这两种情况没有困扰着我。 我趴在冰凉的石桌上，语气蔫然地回答：“就是年初八的时候，我大堂哥好端端的一下子就没有了，有点难以接受事实。” “人死不能复生，看开点。”岳文灿柔声细语地抬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安慰，“不要想太多了。人总是会有一死，有人死得早，有人死得晚，这都是命运，我们无法抗拒的命运。死了的人无论在生前拥有多少，死了就只拥有那一堆把他埋葬的泥土而已，其他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虚无缥缈的了。而活着的人，只要活着就拥有很多，既然拥有很多就应该珍惜和开心。你要开心点，也要珍惜自己的身体。让走的人好好走，活的人好好活。” “嗯。道理都明白，就是做起来难，心里还没有缓过来。”我闷闷地回答。 岳文灿低声地开解我：“你应该这样子想，他一下子就去了，并没有受到什么折磨，这很体面。一个人走得体面并不容易。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走之前都要受到很多的折磨，被折磨得一点尊严都没有才离去，留给亲人的最后印象就是一副面目全非的陌生样子，对于这样子的结果，无论对逝者还是对生者，谁都难受。我奶奶在我读小学的时候就去世了，可她在去世之前受了很久的折磨，被困在病榻上三年多，不会自理，不会动，不会说话，吃喝拉撒全部都是在那一张小小的病榻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全身能灵活的就只剩下一双眼睛。一天到晚都是躺在病榻上，好好的身体躺到活生生的发红，发炎，腐烂，痛不痛她都不会说话，也没有人能够替她承受得了那些痛。就剩下一口气那样子活了三年多，从一个身形饱满的人活成一个活骷髅，我现在回头想想都觉得我奶奶很受罪，在病痛面前毫无尊严体面可言。不能吃好吃的，不能玩好玩的，不能蹦不能跳，看不见外面天空云彩的颜色，只靠着冰冷的药水维持着一口气，那样子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所以，你大堂哥走得还算一身轻松了，并没有遭受什么罪，也没有拖累家人。你这样子想，心里是不是好受多了？” “嗯。” “叶蓁，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还有大把的美好时光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看好看的，穿好穿的，能蹦能跳，生命是那般的美好，我们应该好好珍惜。生活有阳光，有月亮，有星星，有空气，有水，有食物，有花香，有绿色，有书籍，生活是这般的美好，我们都应该好好享受，好好的活着。” “是啊，我们现在才十几岁，还有大把的美好时光。生命和生活是这般的美好，我们都应该好好去珍惜，好好去享受。” 我和岳文灿第一次探讨生命和生活，静默地吹了一下风，晚休预备铃已响，催人快点回宿舍的哨声一阵响过一阵，有老师在不远的地方催我们：“同学，宿舍马上要熄灯了，快点回去睡觉！” “知道了老师！”我和岳文灿异口同声地乖巧回应。我打起精神，冲那个陌生又年轻的老师招手，为那个老师送去祝福：“老师，元宵节快乐！” “同学，元宵节快乐！该回去睡觉了。”那老师的语气温柔了下来。 “老师，情人节快乐！”约过会的岳文灿还是比较喜欢过情人节，也冲那老师招手祝福。 那老师应该是单身，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怎么会快乐？所以收到祝福的她又凶巴巴催起来：“马上要关灯了，快点回去睡觉！” 要是岳文灿和她喜欢的男孩子敢这么花前月下还向单身的老师祝福的话，就不是被催回去睡觉而是被抓到教务处了。 “文灿，元宵节快乐！祝福你的每一天都是灿烂而开心的一天，身体健健康康。”在宿舍楼下分别之前，我真诚地祝福岳文灿。 “元宵节同乐！哦，你这次的开学考考得很好，继续加油，我们一起考上好的大学！”岳文灿冲我挥一挥手，被哨声催得急忙忙又洋溢着生命热情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楼梯处。 “我们一起加油！” 天空又炸响了一天的烟花，我抬头看了眼烟花，还有那一轮高挂在天上的皎洁月光，我闭了一下眼睛，希望……天气长好，月长圆，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活着，活在这珍贵的人世间。 生命因小小的举动，因小小的陪伴，因小小的关心而灿烂温暖。 ☆、第 22 章 2014年2月26日晚，天还是暗得早，灰蒙蒙的，风，依旧冷飕飕的，校园里早就开了灯，照亮着灰天温暖着冷风，整座校园虽然还处于冬天中却是明亮又温暖。 我们学校之前没有校服。我们学校的校服的诞生于百年校庆。当初是为了迎接百年校庆而让有热心有才华的学长学姐帮忙设计了几个款式，然后把成品展示在校园文化长廊征求全校学生的意见，少数服从多数最终拍板确定下来。男女校服的款式一模一样，右肩都是黄色的游龙，象征龙的传人，后背是校名的拼音，飘逸活力，象征独一无二的县重高中学生。只是颜色不一样——男生的校服是蓝白色，女生的校服是红白色。我们的校服很显青春活力，但学校奉行穿衣自由，不会强求学生穿校服。在这一晚，整个高三年级的男女学生都难得整齐划一的穿上了不保暖但却最能体现学生风华正茂、昂扬向上的校服。 在距离2014年高考仅剩100天之际，在庄严的国歌和校歌中拉开了高考百日誓师大会的大序幕，擂响了高考百日冲刺的冲天战鼓。 “十年寒窗丰羽翼，今朝搏击翱长空。”雄心壮志冲云天的决胜高考的铮铮誓言迎着晚风，乘着校歌，响彻整座校园。各种铿锵遒劲又激昂振奋人心的大红色横幅像冲锋陷阵的旗帜，随处迎风招展，依稀能够看到高考胜利的辉煌光荣的曙光。 不过，我不知道我班的高考百日誓师的誓词是什么。这让我感到遗憾。 高三下个学期，尽管发生的事情很多，我内心触动良多，但我依旧很讨厌班主任。明明长得全校男老师第一帅，年纪二十出头，唱歌唱得第一棒，却老是在我们班上板着一张黑脸，就不能对我们笑一笑吗？为了不在誓师大会上出错，班上每一天都要进行誓词演练，而班主任总是守着，严肃的目光总扫着每一个人，这让我很不舒服，他在我都开不了口。同学气势高昂地演练着誓词，我就对口形，没有声音——我在默背文言文。在誓师大会上，好不容易有那个气氛，我张着口却跟不上同学那朗朗掷地有声又慷慨激昂的誓词，改为了反复背校训——厚德励志，笃学致远，荣校报国。 每一个坚持奋战到高考百日冲刺的高三学子，心中都有一个金榜题名的梦想。 高考百日誓师大会之后的高三整栋教学楼的学习气氛都非常浓重，就算是吊儿郎当不想学习只是来混日子的世家子弟的学习态度也端正了许多。校领导、班主任、各科任老师也放心了很多。 坚持决战一百天，Nothing Is Impossible!很多人都这样子坚信着，毕竟生活处处有奇迹，谁又能否定自己不是那一匹最闪亮的黑马呢？ 为了给自己加油打气，班上很多同学都买了高考励志畅销期刊《破茧成蝶》来激励自己坚持下去。这些期刊里面都是很成功很励志的例子，主要声情并茂地讲述了各位主人公在学习上经历过怎样的痛苦，然后通过怎样的努力来完胜高考，最后拿到重点大学的通知书的故事。这样一本充满成功又充满力量的书籍，给予了很多人精神上的力量。 我这小气鬼尽管对课外书如饥似渴，但从来都是舍不得花钱买书的。我在高中时期所看的所有课外书都是到图书馆去借的，为了看到之前只听说过却没有条件看到过的各种大名著，我跑图书馆跑得很勤，勤得整层图书馆所有的管理人都认得我。不是自己的书籍不能长久拥有，所以我每一次从图书馆借书都是争分夺秒的看，然后努力记住里面的内容，书籍虽然不能拥有，但至少能把书籍里面的东西记在头脑里为我的头脑所拥有，这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锻炼了我的记忆力。我不会借同学的来看，一则要委屈自己给人低声下气，二则看人脸色，三则要欠人情债。图书馆没有《破茧成蝶》，所以我始终没有仔细看过里面的内容，只是看周围的同学都在看，连王霞也都买了好几期的来看，我忍不住想知道里面的内容，周末半天出去经过书店的时候就随手翻看两下。 紧张又充实的光阴似箭如梭。 距离高考百日誓师大会不久——2014年3月8日，马航MH370神秘又离奇的不可思议的失联大事件震惊国际。 这一事件出人意外的发生再一次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命无常，什么叫做生命的脆弱。消息传来传去，即使在封闭的校园想不知道也难。那不仅仅是一架飞机失联这么简单，那还关系这那架飞机上239条鲜活的生命的失联，人命关天的大事件，不知道牵动着多少地球人的心，不知道让多少个家庭支离破碎陷入痛苦的深渊，不知道让多少对相爱之人再无相守之日。走读的学生每一天都为寄宿的学生带来最新消息，却相当于没有消息，都是找不到飞机，找不到人。那一架飞机连同里面的所有人就像凭空消失在地球上一样，诡秘又离奇得说不清道不明，就算是国际官方也给不了明朗的回复。即使在紧张的关头，整座校园也讨论一下了这件大事情。众说纷纭，众多猜测，有说是灵异事件，有说是外星人劫机，有说是大国家阴谋，有说是黑匣子阻隔信号的传输……答案还是失联，失联，失联。杳无音讯。最后的最后，沉默于高考的迫近下。 周考，月考，二次统考……考考考，从开学考开始，我的成绩排名以张扬换新的姿态稳稳定定，一直保持在班级前十名，年级前五十名。排名不再灰暗得让人看不见。无形中，我开始与班中还有年级中的高手进行强有力的角逐竞争。 我的日子更加忙碌着，也更加充实紧凑着。已经习惯了晚上失眠，睡不着就打坐十分钟这样子，脚麻了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重新在脑中理一遍错题本的错题的正确思路，理完错题就照例默背一篇短英文，最后默背一篇我喜欢的辛弃疾的词。 日子过得太充实紧凑，我太过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都没有留意到我和王霞不知道究竟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不说话了，等我后知后觉意识到的时候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说过话的时候，我也觉得和她无话可说，就好像我和她之间从来都是无话可说一样，人的感情真是奇怪。而且我还注意到了她把她的凳子往她左手边的小走道移动，还微微侧一点身背对着我坐，这么明显的动作，这是有多讨厌和我坐在一起？就算我神经大条，过了那么久才发现这一小细节，但我还是觉得受到了深深的伤害。我也不动声色地远离分界线，也把我的座位往我的右手边的小走道移动。 拼接在一起的书桌还是紧挨着。但下面的两张凳子的中间却还能容得下两张凳子。 不注意到还好，不注意到的话，我心里就不会有想法，王霞所做的一切对我都毫无影响。人是不会被自己不注意到的东西所打扰的。但一注意到王霞的小动作，我就感觉王霞这个人太坏太有小心机了，在即将到来的高考中，她还专门故意找我喜爱或讨厌的东西不动声色地吸引我或者膈应我，把我给激得牙痒痒的却不好动手。 她明明知道我爱看关于钱钟书的一切，无论是他的作品还是他的生前小趣事，只要是关于钱钟书的我都爱不释手。王霞就不动声色地收集钱钟书的资料，利用周末小半天的时间整理出来，放在桌面中间，时不时拿到手上翻动一下或者跟前后桌讲话的时候特意讲她手上的东西来吸引我的注意力。我碍于我们之间不讲话加上我心高气傲，即使我被那看得见封面却摸不着也看不到里面的内容勾引得心痒难受，我面上还是装作一副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中的样子。 她知道我爱练钢笔字，一到下课时，我在的时候她就显摆，练钢笔字。我一从座位抬脚离开，她马上停手不练。 她知道我受不了金属相互摩擦的声音，她就时不时拿个小刀在砂纸上面磨，磨得我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层层起 。 她明明知道我爱唱歌却不会唱歌，她就老爱小声地唱歌，声音即使很低，坐在她旁边的我还是能隐隐约约的听得见。嘴巴痒得简直是痛不欲生，却又不得不用尽全部自制力还控制自己不要跟着哼，简直是太难受了。 …… 我和王霞太久没有说话，没有互动，导致我们旁边的同学都感受到了我和王霞之间的微妙变化。有人问我，我和王霞是不是吵架了。我笑笑回答：“没有啊，我们之间很好。” 我不知道当有人问王霞的时候，王霞是怎么回答的。 但我被王霞的小动作折磨得有点神经衰弱。我一面觉得以自己君子之心去度王霞小人之腹，一面又觉得以自己小人之心去度王霞君子之腹。两种想法在脑海中争斗拉扯着，我都分不清我是坏人过于敏感而怀疑王霞的无心举动，还是王霞是坏人，她忌妒我在下半个学期中次次比她考得好，而故意让我不舒服了。 我心里总隐忍着。 上课的时候我就目不斜视地做我的试卷，全神贯注地攻克我错题本的错题，或者忘我地默背默记。只要我聚精会神地做事情，就算王霞的动静震天动地都是打扰不到我的。 下课的时候，我尽量不在座位，去洗手间，或者一个人在走廊发散眼球视线，放空自我。 ☆、第 23 章 时光，最容易被人忽视，最平凡而又最珍贵，最短又最长，最慢又最快，而且一去不复返。一去不复返的时光总给人一点苍凉的感觉。 日复一日，题海战术、错题归类、思路纠正、总结归纳、默记默背默写……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太瘦的时光不知不觉就匆匆从太宽的指缝间溜走了。从冰寒彻骨万物萧条的冬日到暖阳融融万物生长的春天，再由万物蓬勃的春天到明媚灿烂的夏天，一下子就到了万众瞩目的高考。 高考，不仅仅是学生自己的事情，也是整个家庭的事情，还是整个学校的大事情，整个社会的大事情。在高考时期，不仅天气对学生友好，连这个社会都对高考生特别的友好。即使再冰冷的心都能感受到人间处处充满温情的爱。 高考的那几天，总会下雨，似乎天气和高考做好了一个浪漫又温馨的约定。雨水带走热气，仁慈地给所有要上高考战场的年轻学子带来舒适的清凉。 自从要放高一高二的假，封锁所有用来当做高考考场的教学楼的时候，我们高三的学生寄宿的依旧留在学校，学校腾空了整栋行政楼来给我们高三学生来复习，依旧按照正常的时间来进行复习，走读生也是要来学校复习。在这一段时间中，学校食堂为全校高考生准备了免费丰富又清淡适宜的一日三餐。有很多家长放下工作千里遥远地来陪着自己的子女。校园校外都有安保人员为高考生保驾护航。 高考，本来只是一场考试，但被太多人所重视，一场寻常的考试变成了一场令人紧张不已的战斗。不紧张都被那大阵势弄得紧张。 在高考之前，学校的领导、老师、学长学姐们把高考鼓吹得很重要很可怕，特别是学校的领导、老师整天都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强调高考的重要性。我听到耳朵里去了，但始终没有进脑，别人早就进入了紧张状态，我依然还在紧张状态之外，沉着冷静得格格不入，每天还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平静学习，紧凑充实。 高考终于来了。高考第一天的早上，我一觉醒来才真正的意识到要上高考这一场笔尖下比武的战场战斗了。我尽管在脸上表现得淡定从容，但内心开始变得十分紧张忐忑起来，心，砰砰跳个不停，手心急速地出着冷汗。 高考的第一科是语文。试卷发下来我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那些试题，那些试题对我来说都不难，我的心开始趋于平静，冷得像块冰的双手也渐渐回温正常。答题铃声响起，考场上静得只有答题的沙沙声，凝固着一层紧张的氛围。 高考，对于很多人来说，是高中生涯中最后一次考试，也是影响最深远的一次考试，决定着前途命运，多一分干掉千人，失一分成一生憾，竞争激烈又残酷，没人会把高考当儿戏。我从头到尾一题题地细心解答，答得游刃有余又胸有成竹。 首战轻松，我心里放松多了。 接下来的数学，综合，我科科也都答得心里有底，百分之八十都能笃定回答得正确无误。英语，最后一科，听力依旧是我的弱项，其余的完形填空与阅读理解对我来说不难不易，我早早就答完了题。我的英语成绩一向比泰山还稳，稳定到我对它也是无可奈何了。所以，我都没有想过我的英语成绩会在高考中有个大奇迹的突破。 高考并非洪水猛兽，高考试题并没有想象中难得让人想哭又无从下手，果然还是当局者清，旁观者危言耸听胡说八道。不参与其中，永远都不知道其中难易真相。 高考完最后一科，从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开始大部分人都是狂欢，欢呼着非人的高三生活终于结束了，牢笼般的生活终于大解放了，踌躇满志地向往着美好的新未来。激动狂欢的尖叫声、口哨声、呐喊声、欢笑声、抛书声充斥校园的每一个角落，让整座书香校园都沸腾着年轻蓬勃的狂喜朝气。 高中生活，有过之前面对黯淡无光又一成不变的成绩有过几经严重怀疑自己智商的崩溃和绝望，有过面对如群山般高叠的试卷恨不得把它们全部吞下肚子眼不见心不烦的疲倦和心烦，有过虽身处人海却如置身于荒芜的孤独和寂寞，有过无所适从的迷茫和痛苦，也有过一往直前的执着和笃定，……一切的一切，按部就班有序循环，高中三年的生活寥寥几语就能把它说完。 高考完的那一晚，学生也就从考场出来的那一刻狂欢了一下，校园很快又恢复了它原有的安静。因为那一晚上有谢师宴要参加。全校高考生考完试基本上都是兴高采烈又急忙忙地赶回宿舍洗澡，然后打扮得美美的去参加谢师宴。 我没有去，不想去，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所在的班级就一直像一盘无法聚拢的散沙，很散，一点凝聚力都没有。我们老是被骂：“你们去看一下，哪一栋教学楼有像你们班这样子散漫无纪律的？”成绩下发下来的时候，也会被骂：“你们看看，全年级的成绩哪有像你们班那么差的？”……经常被骂，没有都被骂得有了，没有反骨都被骂到有反骨。之前教师节就出了一次笑话，导致全班同学拿上便利贴给班上所有老师写上道歉或者赞美的话，有心甘情愿的真心，也有不情不愿的假意。 高考前，班上为了筹划谢师宴的事情又在全校中闹出了笑话——班上超过一大半的同学对班主任的不喜欢已经是有目共睹公之于众的事情，别的班早早就开始筹划谢师宴的事情，而我们班迟迟没有动静，班干只顾忙着学习也不组织。距离高考还剩十五天，各方面都紧张得要死，班上几个吃喝玩最在行的富家子弟打听到其他班级早就安排好了谢师宴的事情，只有我们班没有动静太不像样子了，于是他们就当起了先锋发起了号召。反响平平淡淡，局面非常不好看。为了谢师宴的事情，他们还建立起了班群，有人把班主任拉进去说商量谢师宴的事情，结果有人把班主任踢出了群。 我不知道班主任被学生这样子对待心中是何感受，本来谢师宴应该是学生与老师欢聚一堂开开心心地吃一顿饭的事情，而在我们班却是一团糟。尽管反响不好，最终还是确定了谢师宴的事情。 我不喜欢班主任，但在高考之后和全班同学跟他还有其他科任老师吃一顿饭我还是愿意的。但有了之前闹过的笑话我就不愿去参加那虚与委蛇的谢师宴了，不愿听舍友反反复复的劝告。所以，从最后一科的考场出来后，我一直在外面忙，把高考临时复习室的东西都整理好送给宿管阿姨，确定舍友都出去后才慢慢挪回舍友。 天色渐暗，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师生基本都出去参加了谢师宴，校道上那些高大成列的芒果树静静地沐浴着微雨，整座校园显得很空荡。我撑着伞慢慢走回宿舍，路上遇到了我高中时期最尊敬的一位老师——李主任。 以李主任被受欢迎的程度他不可能不被学生邀请去参加谢师宴。在那个时刻要是去参加谢师宴的话早该出门了，但他还在校园，我猜想他应该委婉拒绝了去参加谢师宴。李主任一个人站在归于沉寂的校园里，依旧清瘦，穿着翻领条纹短袖西装裤，身姿挺拔地站在校道一棵高大的芒果树下，没有撑伞，手中拿着手机神情柔和地跟手机里头的人说话。 “结束了，你功课一向拔尖，一向自信拔尖的你怎么不相信你自己的实力了？” “能确定有700分左右已经考得很好了。” “ta啊？我也觉得ta考得很好。Ta变了好多，这个学期ta很沉静，很上进。学习很努力，成绩也变得很好了，按照ta这个学期的稳定成绩来看，如果ta在考场上没有出差错的话就一定能够考上重点大学。我觉得ta不会走错路，ta会努力让自己变得越来越优秀的，因为ta的身上沉静地闪耀着一种积极向上的光芒，有自己的坚持并不会随波逐流。好了，你还算小，不要想得太长远，我相信你和ta都会努力变得越来越好的，等到大家大一点，成熟一点，优秀得闪闪发光的时候，你的心意仍未变，到时候你来找ta才会有美好的结局啊，时间过得很快的。高考结束了，你该好好放松一下，不要逼自己太紧，学习重要，身体更重要。你什么时候回家？” ……从那隐隐约约的柔和又关切的话语中，可以推断得出李主任应该是在跟他的女儿辈的晚辈在讲话，而且还是刚刚经历了高考的亲密晚辈。 李主任感觉到有人经过，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好了，我还有点事情要挂电话了。”完这一句，他就挂了电话。 李主任虽然平时不怎么爱笑，但他一身清风正气，很有人情味，在关心学生成绩的同时也会关心学生的生活，并不像其他老师一样只一味的强调成绩。我对李主任一直有一种由衷的敬意。我本来不想打扰他，准备悄无声息走人的。但看到他已经看到我了，而且已经把手机放进了口袋，我也不好意思对着尊敬的老师当作没看见而走掉。于是我收了伞快步走到李主任身边，恭恭敬敬地微微鞠个躬：“老师好。” “叶蓁同学好，这次高考考得怎么样？”李主任亲切地问我。我想不到只教过我一年物理的李主任还记得我这个不起眼的学生，让本来打完招呼就想走的我心中有点高兴又有点惊讶。 “考得挺好的。”我笃定地回答。 “那想好去哪里上大学了吗？”李主任有意继续说话，我看到他头发都湿了，就打开伞递到李主任手中让他撑。 我一向对老师有敬畏心理，平时都是能躲就躲得远远的，即使面对我最尊敬的李主任也不另外。我自己恭敬又拘谨地站着，提着一颗紧张跳动着的心回答：“会出省读大学。” 李主任撑着伞，挪动脚步，把我这个胆小鬼也撑住：“怎么想去省外读书呢？” “省内虽然也有好的大学，但我还是想到省外去看看，去生活，去学习，去感受一下不一样的省外风土人情。” “去省外也挺好的。我们省总体上各方面都和外省有一点差别，特别是和发达的省份有很大的差别，趁着年轻，去外面学习，开阔一下眼界确实挺好的，人的一生不能只拘泥于一方小小的区域。不过，要去外省读书的话好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嗯。” “走到哪里，母校都是你的家，到时候记得经常回来看看。” “会的。” “高中生活太严太苦连恋爱都被约束，大学没人会管你管得那么严但也要努力学习，因为知识学到了走遍天下都不怕。等到你出去工作以后有喜欢的人了，带着他回来母校参观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到时候你带着他回来，老师招待你们。” 在我看来一向严肃的李主任居然用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话跟我说这些话，我在受教的同时，既忐忑害羞又想到了张锦，我和他都不熟又没有联系，更加不知道还有没有缘分再见到面，但此时我能够想到的就只有他。我的脸微微有点发烫，“会的。” “到时候老师招待你们吃食堂，我们学校食堂的饭菜是全国少有的便宜好吃还干净，那些毕业多年的学长学姐们都还惦记着食堂的饭菜呢。百年校庆那些老校友回来的时候还特意跟校长说想吃食堂的饭菜，离开校园太久，始终不忘食堂饭菜的味道。” “我们学校食堂的饭菜确实好吃又便宜干净，还有食堂里的叔叔阿姨也非常热情。” 李主任看着不善言辞又拘谨的我，应该也没有了唱独角戏的热情，但还是像长辈一样关切：“你应该还没洗澡吧，时间不早了，宿舍快要停热水了，还下着雨，快回去洗澡吧。” “那老师再见。”终于可以不用再捏着心地跟李主任讲话，我心里松了一口大气，道完再见就拔腿走人。 “叶蓁同学你的伞！” “老师，我的宿舍就在前面，还下着雨，伞你留着撑。”我说完就快步跑回宿舍。 ☆、第 24 章 下雨天，在六月天的19点左右，天色已经黑暗得要开灯了，宿舍楼公共区域的大灯早已被宿管阿姨打开了。但整栋宿舍楼都是暗沉沉静悄悄的，只有寥寥几间宿舍里面开着灯，偶尔听得见几声人语，整栋宿舍楼更显寂寥。 我一口气跑上宿舍，舍友们果然不出所料早已走完了。但平时井井有条又干干净净的宿舍乱得像刚遭过贼一样，地板上的拖鞋横七竖八地东一只西一只，各个床铺上都堆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还有从临时复习室搬回来的复习资料。应该是去参加谢师宴的时间太紧迫，舍友们希望在最后的晚宴上留给同学老师一个美好的印象，或者还有的在高考完这个大解放之夜有被惊喜表白的可能，洗完澡后把时间都花在精心搭配衣服打扮上，来不及整理内务了。确实，人总是习惯把光鲜亮丽的一面小心翼翼地展示给不用朝夕相处的人，把邋遢的一面大大方方地展示给朝夕相处的人。 我们学校虽然在学习方面上的纪律非常严，但也有很有人文关怀的一面，比如说一年四季一直是免费为全校学生供应热水。有时间限制，从放晚学17:30到18:30是热水供应时间，不过为了让同学有紧迫感抓紧时间洗澡早点上教室学习基本都是按时来水早停水，但不会早来水晚停水。 宿舍应该是按时或者早停止供应洗澡的热水了，真是连高考完这一晚都不能仁慈一点格外开恩给个另外。 就算是大冬天都习惯了天天洗澡的南方人，在六月天高考完那一晚尽管雨天有点凉，没有热水，但还是忍不住要洗澡的，不然会浑身难受。 外面又突然一阵瓢泼大雨，还伴着可怕电闪雷鸣，透过浴室高高的那一方小小的窗口看着那一闪而过的闪电，还有轰天的鸣雷，我洗着冷水澡一边冷得瑟瑟发抖浑身起鸡皮疙瘩，一边害怕得提心吊胆，在闪电鸣雷到来时拼命咬紧着牙关忍住尖叫的冲动。我已经洗好了头，抹了沐浴露天才开始的瓢泼大雨和电闪雷鸣，想快都快不了，闪电一闪，我就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心惊胆战地马上停止冲水——我害怕在浴室里光着身子被闪电劈死，我的心里还承受不了裸死在浴室的羞耻。等闪电鸣雷一过，我又马上冲水把泡泡冲干净，如此反复，洗个澡花了我大半个小时，狼狈至极。 “叶蓁。”我脚踏出浴室，目不斜视地把毛巾挂上阳台上的晾衣绳。阳台窗户外面是成片的竹林，有人在或者是在晴天百日里那一片竹林多少诗意，但在安静无人又闪电不断的雨夜中就显得阴森可怖了，我都不敢朝窗户外面看。空荡荡安静静的宿舍突然响起了我的名字，我再也承受不住在浴室里面的压抑着的那种心惊肉跳，还有外面竹林的阴森，害怕得马上丢下撑衣杆一边往宿舍里面冲一边尖叫起来。 “你没事吧？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吓到你。”是王霞，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进了我的宿舍。王霞应该也是刚洗完头洗完头，天然淡栗色的头发半干半湿地披在肩上，白色短袖T恤，蓝色牛仔裤，脚上一双黑色人字拖，显得露出来的那一部分的脚很白，像青春活力蓬勃的女鬼。她一脸愧疚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对惊吓过度的我说。 我还心有余悸得说不出话，王霞继续愧疚地解释说：“我见你宿舍开着灯，宿舍又没有锁门，浴室里面还有水声，我猜想是你在，我敲了门很久的门，都没听见回应，不放心就进来看看。” “你生气了？”王霞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情绪稳定了下来，被王霞一问，心中没气都被她问到有气——我们已经从开学到现在没有讲过话了。她能忍，我比她更能忍，两人忍来忍去，就忍了一个学期，之前在班上无话不说的亲密同桌变得像冤家一样无话可说。现在冤家自动跑上门像个女鬼一样把我吓得半死，我当然生气。 “当然生气了。是被你吓死到生气的，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我扯过我挂在床头专门用擦头发的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说道，并不提我们很久没有说话还有她那些让我非常不舒服的小动作的事情。“你怎么也不去参加谢师宴？你毕竟担当过一班之长。” “当过班长那又怎样？”王霞不屑地嗤笑一声，“有王波在，碍眼添堵，我才不去，况且我和班上的同学其实也没有多少感情，去了也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是群欢的寂寞罢了。”王波是我们的班主任。“再说一顿谢师宴就要50块，也太贵了，都够我回家两趟再吃几顿好吃的了，不值得。” “王波和同学都不值得你去赴宴，那宗明远呢？你们都在一起玩了那么久，他也不值得你去赴宴吗？”宗明远是那个老是在我和王霞之间插一脚而让我知趣回避的我觉得喜欢王霞的阳光大男生。 “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呐，总是忍不住爱自作多情。和他接触多了，我都控制不住自作多情起来认为他喜欢我，在这种自作多情下，我发现我对他是有喜欢，不然我也不愿意总和他玩。人生总得需要一点勇敢和一份冲动，我甚至还幻想过等高中毕业了之后他不跟我告白我就勇敢冲动地跟他告白的场景呢。我还傻傻幻想过我和他之间更遥远的美好未来呢。可他喜欢的不是我，一切都是我想多了而已。”王霞的声音有痛苦也有释然。 我也自作多情想错了，默默地擦头发没有接话。 宿舍又完全安静了下来，外面的雨声也没有了。 “啊！有小强！”突然，王霞尖叫着跳起来。王霞如同很多小女生一样对蟑螂怕得要命。 “哪里？小强在哪里？”我不怕蟑螂，也忍受不了这些家伙不安分守己待在阴暗处，乱爬出来让人看见。 “在那里！在那里！”王霞被吓得花容失色，伸出颤抖的手指乱指，依赖地大喊：“叶蓁，快帮我打死它！” “太过分了，居然敢在我的地盘上乱来，看我不打死它！”我丢下毛巾就追着小强乱踩。 小强灵活地横冲直撞，我怎么都踩不到，王霞害怕得双手紧紧抓着我的手，一个劲在乱叫：“叶蓁快帮我打死它！” “我踩死你！踩死你！看你往哪跑”我扯开王霞那碍手碍脚的手跟着灵活得气死人的小强上跳下窜。 “叶蓁，它在你左边，快踩死它！” “叶蓁，它在你后面，快踩死它！” “叶蓁，它在你右脚边，快踩死它！” 王霞有那个力气在乱喊，就是没那个胆量追着小强踩，怂得让人咬牙切齿。 “同学！发生了什么事？”王霞的尖叫声太惊心动魄，宿管阿姨在楼下不放心地扯开嗓门喊，喊得整栋宿舍楼都有回音。 “阿姨！有小强，快上来帮忙消灭小强！”王霞被吓得失去理智连声音都变了，还天真得异想天开想劳动阿姨上来加入消灭小强的战争。 就一个小强而已，在王霞眼中就像一个恶鬼般可怕，王霞既害怕得瑟瑟发抖不敢亲自出马又恨不得借我的手或借宿管阿姨之后除之而后快。 阿姨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收拾毕业生扔的东西来卖钱，忙都忙不过，才不会富有爱心上来帮忙打小强，但仍有耐心地安慰了一声：“同学，小强有什么好怕的？不怕，看到就打死它，打不到它就让它走了算了，看不见就不害怕了。” 狡猾又可恶的小强把我耍得满宿舍团团转，我也留不得它嚣张狂妄，不把它打死我都不罢休。 “好了，终于把它踩死了。”大概五分钟，我高兴地挪开脚去拿扫把把小强的尸体给扫走，好笑地看着被一只小强给吓得脸色又红又白的王霞，“想不到你这么大个人害怕这么个小小的小强，真是个纸老虎。” “我当然害怕小强！”王霞理直气壮说：“就像高尔基外婆说的，因为我不知道它们要干什么，整天爬来爬去，黑黢黢的。上帝给每个小生命都分派有任务：潮虫表明家里太潮湿；臭虫——说明墙壁太脏；虱子咬人——说明这个人健康有问题。这都能够理解。可是这些蟑螂——谁知道它们有什么用处，派它们来做什么呢？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生命就是小强了，哪里都有它们在爬动的身影，怎么都消灭不完，恶心又可怕得要命。” “存在即真理。”经过消灭蟑螂大战，我对王霞的气和别扭也消了很多。 “那你已经把真理打死了，还真是罪大恶极。”我帮了王霞消灭掉她最怕的小强，她身上已经没有了对蟑螂的恐惧感和对我的愧疚感，居然牙尖嘴利地恶人告状，真是比狡猾的蟑螂还气人。 “那你还害怕真理，更加愚蠢得十恶不赦呢！”我反唇相讥。 “好了，是我愚蠢得十恶不赦还不识好人心行了吧。”王霞不但没有生气，还嬉皮笑脸地对着气鼓鼓的我点头哈腰，伸手戳我的脸，“消消气，消消气。你再生气就是小气鬼了。小气鬼，喝凉水，喝了凉水变魔鬼。小气鬼会变魔鬼的。你就笑一笑嘛，绷着个脸就变魔鬼了。” 我被嬉皮笑脸的王霞逗得要生气不得，要笑又不好意思，憋得心里难受又别扭地一把拍掉她的手：“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吃饭了吗？” “没胃口吃。” “那我们出去外面吃咯？” “不心疼钱了？” “我也没有吃饭，就算我心疼钱，也不会心疼一顿饭钱。” “外面不是还下着雨吗？” 王霞步步热情，我步步松口。 王霞啪嗒啪嗒地跑到宿舍外面走廊，抬头看天，又伸出手到护栏外面，跑回来：“外面的雨停了，天上的黑云也淡了许多，应该不会再下雨了，要下也是下小雨，我们一起出去吃顿饭吧，属于我们两个的同桌毕业饭，顺便说说话，以后想说话都不一定有机会说了。” 我答应了王霞，和她一笑冰释前嫌。 ☆、第 25 章 毕竟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学校为了保持良好的校风校貌，若干条校规中有一条规定，除了在宿舍，学生在校园里不能穿拖鞋，否则被领导或老师抓到的话——学生的拖鞋当即被缴，领导或者老师会当着被缴学生本人的面把拖鞋剪坏扔掉，然后学生还会被处分和写检讨。学生既然不把学生的校规放在眼中记在心里，那么学校领导和老师也会毫不心软地对触犯校规的学生作出应有的惩罚。学生有胆穿着拖鞋，就要在心里做被惩罚和光脚走路的准备。这是规则，不容践踏与藐视的规则。 平时在学校穿个鞋都被约束着，好不容易熬到高考大解放，再加上下雨天，王霞就打算穿着人字拖出去，要过过光明正大穿着拖鞋在整个校园大摇大摆走动的瘾，任凭我怎么说穿拖鞋影响不好，不好走路，拖鞋会溅水等，她都笑嘻嘻地摇着头坚决不换鞋，还反过来怂恿我跟她一起穿拖鞋出去。毕竟做坏事有伴才更有底气更过瘾地将坏事进行到底。我几经犹豫之下，也跟着王霞穿着人字拖走出了宿舍大铁门。 确实，不墨守成规的感觉确实很美妙，很兴奋，还有刺激着神经的快感，尽管是在在高考完之夜才有胆违反校规。 雨过天晴，天幕透着柔柔浅浅的光亮，空气清新湿润得让人神清气爽。校道上的照明灯盈盈地亮着，地上的积水泛着光亮，夜风吹拂过积水的表面，那积水就如同星河般灿烂晃动起来。花草树木静谧着，偌大的校园里就我和王霞两个在走动。 在这个世界上，不止爱情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友情也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 王霞在我的生命中是个与众不同的存在。我长那么大，第一次遇到这么一个让感情坚定的我会在感情上很矛盾的人，我们之间存在着友谊，但也存在着竞争和较量。有时候我会很排斥她，很嫉妒她，很生气她，甚至痛恨她……比如说当她成绩比我好的时候，我会排斥她，嫉妒她；当她在高三下个学期莫名其妙地疏远我又做些让我很反感的举动，我就非常痛恨她……但一切的一切，当她主动来找我时，我对她的那些负面情感全部被正面的欢喜情感所替代，我对她又很快没有了芥蒂，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 我和她两个人分开时或者两人在多人面前，我们的举动会表现得很沉稳很理智，甚至是过分的老成，但只有我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我们又会表现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无邪，会自然自在地展现自己纯真天性的一面。我不知道是我影响她，还是她带动了我。尽管我们已经有整整一个学期没有说话，但从冰释前嫌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又恍若从未有过生疏，我们就好像一直都是相处得很好一样，时光从未让我们变成陌生人。 我们没有直奔校门去吃饭。 出了宿舍门，王霞又变回了一副淘气孩子的贪玩模样，一看到地上那些莹莹发亮的积水她就要玩，马上迫不及待地把脚上的拖鞋脱下来提在手上，卷起裤脚光脚趟着地上的雨水，像个快乐的小孩子玩得不亦乐乎般直喟叹：“哈哈哈，好好玩！” 王霞自己一个人玩不过瘾，又要拉上小心翼翼避开积水慢吞吞走路的我：“叶蓁，你也脱了鞋来一起玩，真的好好玩又舒服。”王霞的眼睛闪着舒心畅意的光亮：“我不骗你，真的可好玩可舒服了，这种感觉就像是那温润清凉的泉水趟过脚尖一样舒服，你也来试试。” 王霞的身上总有一股我无法拒绝的吸引力，我也学着她的样子把裤脚卷起来，手提着拖鞋光脚跟她玩水，又跟着她光脚走上鹅卵石小路上。 王霞细皮嫩肉的脚走在鹅卵石小路上仿佛如履平地般飞快。 倒是皮糙肉厚的的我从来没有光脚走过石子路，第一次光脚走在鹅卵石小路上的感觉就如同走到刀尖上一样痛，痛得我哇哇大叫直跳脚，逗得王霞哈哈大笑：“喂，叶蓁，有那么痛吗？跳得那么夸张。” “有，一点都不夸张。我的脚痛的要命，你的脚是怎么长的一点都不感觉到痛？”其实解除痛苦不用一秒钟的时间，直接穿上鞋或者从石子路直接跳出来就可以了。我活受罪地站在鹅卵石上寸步难行。 “当然是练的咯。走多了习惯了自然就不痛了，不但不痛还很舒服很享受。”王霞习以为常地在鹅卵石上面灵活蹦跶，一脸惬意：“你呀，就是把自己的脚保养得太娇气了。不过，脚太娇气对身体不好，科学杂志上都说了，现代人因为常年穿鞋，脚都没有接地气，导致身体骨骼都退化了，完全没有以前人的那种健壮。想想，以前那些人哪有什么鞋子穿？没有鞋子穿还不是健步如飞？现代人都讲究精细，□□细的食物，穿精细的鞋子，导致身体骨骼都退化了，诶，都不知道该悲哀还是该高兴。” “时代的车轮在前进，这是人适应时代变化的结果。我无法否认现代人的身体在很多方面上比不上古代人，比不上古代人的身强力壮。同样，我也认为古人还拥有着现代人难以企及的智慧，他们的聪明无人能比，做出来的成果无可匹敌，从《诗经》、《周易》、《道德经》、《山海经》等数不胜数又魅力无穷经久不衰的文学艺术到影响整个世界的四大发明，还有堪称得上鬼斧神工的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造桥术，等等。我一直觉得，古人比我们现代人厉害多了，说到底，我们都是在拾古人的牙慧，我们所学的东西都是从古人那里遗留下来的，再经过怎么的演变，我们所学的东西都还是有着以前的影子。连我们的躯壳的样子也是从古人那里遗留下来的，如果没有古人，说不定我们现在还是一群愚蠢又好动的猴子呢。哦不，说不定连陆地上的猴子都不是，还是很低等不会思想的浮游小生物呢。时光从来都是一去不复返，历史不会重演，你回不去昨天，回不去古时候，身处在现在的你，你可以自由自在的思考可以放大胆的想象，你想高兴就高兴，你想悲哀就悲哀，想想又不会死，也不会再有不可理喻且惨无人道得让人愤怒又无法理解怎么会有如此无比愚蠢与失去人性的文字狱和□□来要你的命。” “喂喂喂，我只是感慨一下，你居然给我来个长篇大论。想想又不会死，我现在就想打你这家伙。”王霞笑着光脚跑过来要打被鹅卵石硌脚而寸步难行的我。 我是挺怕别人巴掌的，我看着王霞那抬起的巴掌，我本能的瑟缩起身体，抬起手挡住的王霞手的瞬间闭上眼睛。 “哈哈，胆小鬼，我不过是装模作样你就怕成这样，要是我真一巴掌打下去我看你能把头都缩进脖子里面去。”王霞好笑地看着本能反应的我，巴掌没有落下来，而是一边背书般流畅地跟我科普踩鹅卵石的好处一边搀扶着我的胳膊带着我往前走：“我们人的脚底心有着很多关系着身体状况的穴位，相当于人体的第二个心脏，脚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但是脚又是人体的四肢末端，离我们的心脏又是最远，所以心脏对于脚部的供血是不到位的，或者供血到了脚部，但血液不易循环，特别是在冬天的时候脚部的血液更加不容易循环，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寒从脚起’这个成语诞生的原因。所以经常走走鹅卵石能够直接刺激到我们脚部的穴位，达到足部按摩的效果，从而促进我们脚部血液的循环从而有利于我们的身体健康。我在很多报导上都有看到过说，人在疲劳的时候在鹅卵石路上走一走能够很好的缓解身体的疲劳感，而且经常走鹅卵石路的人还能够提高身体抵抗疾病的能力与增强神经系统……” 我尽量忽视脚底下那硌脚连着心痛的触感，竖起耳朵听王霞那含着忍不住的笑意的一本正经。 “看来你的脚也不是那么娇气嘛，你看，不是走完了吗？”我都没有注意到尖刀路已经走完了，王霞高兴地拿开她的手，“有没有很舒服，很神清气爽的感觉从脚底油然而生？” “是很强烈脚软脚痛的感觉从脚底腾起好不好？”被王霞一提醒，我感觉我的整双脚既像长跑了几千米一样发软又像被尖锐的刀得血肉模糊般发痛，我痛苦地皱着眉头穿上鞋子撑着一边的石子桌诉苦。 “你这家伙真是让人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要是真的可以感同身受的话，如果你能感受得到我的痛苦的话，我看你的成就感会让你痛哭流涕。” “真的有那么痛？” “痛得想死，我刚才真是脑抽风了才会反应那么迟钝跟着你走。” “那还出去不出去？” “你背我一下，让我心里面的幸福感代替痛苦感我就跟你出去，不然我要回去躺着歇脚了。”我直接蹲在地上跟王霞三分撒娇，三分无赖，三分威胁，一分小孩子般可怜兮兮的希望。听说，人跟人的距离靠得越近关系越亲密，同时会产生一种幸福的感觉。而我，在我的印象中，我都没有被人背过，因此我觉得最幸福又很渴望的事情是被人背一下。在高考这一晚，人海散去，我喜欢的人不在身边，我也只有在同桌王霞身边才会展现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你觉得我有那么大力气背得动你吗？”王霞诧异地看着孩子气的我。 “那算了，我回去躺床歇脚。” “成仙了？说好吃饭的又不吃。” “一餐不吃又饿不死。现在要我出去，我看我还没有饿死就首先被痛死了。” “你这家伙！”王霞半蹲在我面前，双手拍了拍她的膝盖然后撑住说：“我告诉你，等一下我脚发软了，或手发软了，两人一起摔倒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是没有什么力气的。快上来。” “嘻嘻~那我上去咯！”我兴奋地站起来看着王霞那不宽厚的背，跃跃欲试。 “等一下，让我喘口气先。” “好了没？” …… “没有。” …… “好了吧？ …… “还没准备好。” …… “好了吗？” …… “再等等。” …… “那我回去躺床歇脚咯。” “咳咳，好了好了！” ☆、第 26 章 我其实也是一时心血来潮临时起意而已，被王霞这家伙似乎要上战场般紧张又一步步加强心理建设的准备的一拖再拖的扫兴，我又失去了兴趣，那一份被人背的渴盼来得快去得也快。 “起来吧，我不要你背了。”我笑着拍王霞那没有什么力量感的单薄脊背，让她起来。 “你这善变的家伙，要背的也是你，不要背也是你说的。我蹲到手脚都快麻了，机会已经失去，你再要我背，打死我我都不背了。” 虽然我和王霞出身于不同的家庭，但我和她有很多相像的地方，那时候我们都还差几个月才满十八岁，未成年的大孩子，有着自己执拗的坚守和奋斗的目标，也有着自己的倔强和好强，也许都曾经受过没有钱的难受滋味吧，也懂得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道理吧，懂得金钱能够给人带来无可替代的安全感吧，我们本质上都是属于很吝啬的守财奴，平时从来不会像其他同学那样花钱大手大脚，我们都是舍不得花地攒着父母给的零花钱。 我们两个顶着路灯继续卷着裤脚踏着积水穿过操场从学校的北门出去觅食。虽然酸甜苦辣咸涩都吃了个遍，但没有花多少钱——因为高一高二放假，高三高考，高考完又惯例聚餐，又加上是雨天，我们学校周边要找家饭店难，基本上都是粉店，但因为没有什么生意很多店面都关门休息了。所以我们从北门出来后，一路沿着北校区外面的街道店铺的寂寥潮湿的路边走，走到人字拖把脚都磨到发痛都找不到一家饭店，连家环境较好的粉店同样也找不到。我和王霞在围墙圈中的学校生活了三年，又不是一有时间就出来觅食的人，而且只在北校区生活过一年而已，都不熟悉北校区外边的这一带周边，又想体验不走寻常路的乐趣，所以，找来找去，找到王霞喊饿，再找下去也不见得会有惊喜，恐怕只会越来越失望。所以我们就找了一家环境相对能够看得过眼的米粉店吃个米粉。 我们吃的是素粉，我没有什么胃口就点了一两，王霞点了二两，当时的素粉一两起步价好像是三块钱或者三块半，多一两就多五毛钱。粉里面的汤又辣又咸，辣得人脸红脖子粗要跳要叫却极其痛快，不过要的就是这种受虐般欲罢不能的爽快口感，咸的简直要咸掉人的头发，免费小配菜倒是很大方丰富：剁椒、葱花、香菜花、蒜蓉、酸白萝卜丁、酸豆角、酸笋丝、酸海带丝，炸的金黄饱满得让人垂涎欲滴的圆豌豆。我不怎么吃酸的，不是因为吃不了酸的，而是因为我嫌吃酸那种忍不住要皱眉皱眼酸得把五官都扭曲了实在难看又找虐的酸掉牙的感觉。王霞把免费小配菜都加了个遍，我就加了一点葱花酸海带丝和两小勺豆子。 店里生意冷清，没有其他客人，善良且年纪不大的老板猜到了我们是隔壁重点中学的高考生，对我们很热情友好，给我们的粉量很足，又让我们加配菜不要客气和慢慢吃，他带着他的孩子在看《猫和老鼠》，小孩子被那两只相爱相杀的搞笑小动物逗得发出纯真快乐的哈哈大笑。 虽然说店里的配菜免费加，我们也不好意思随便加，就吃着还没有开吃时加的配菜而已。店里的炒豆子，金黄金黄的，油亮油亮的，酥脆酥脆的，吃在嘴里的感觉特别美味。我和王霞都喜欢吃，王霞因为每一样小配菜都加了小半勺，豆子也是只有半勺，而我加了两勺，我们边吃边天南地北地海聊着，王霞就伸长筷子来抢我碗里的豆子吃，我也不甘示弱地抢她碗里剩余的豆子吃。抢来抢去，就抢出了乐趣，总感觉对方碗里的东西才是最好吃。王霞总有办法让我们之间的场面很欢快起来。在那家小粉店，我们平均花不到五块钱就把酸辣咸吃了个大过瘾。 出了粉店，湿漉漉的路上还是没有什么人，我们又慢慢踩着地上的积水原路返回。 “哎，刚才在那家实惠的粉店我们已经把酸辣咸这三种味道都吃了个大过瘾，要不要把酸甜苦辣咸五种味道中那剩余的两种甜苦补上，让舌头来享受一下圆满的味道？”王霞笑嘻嘻地撞着我的肩膀提议。 “甜的我可以接受，就前面我们学校的北校区门口的那两家靠做我们学生生意的商店里面的糖有散卖的，品种还算多，一毛钱就有两颗的那种糖就非常甜了，我们花五毛钱就有十颗糖，花一块钱就有二十颗糖，无论是十颗糖还是二十颗糖就足够让我们两个人都甜到心里去了。但你确定你能吃得了苦？” “你不要小看我，我看我比你还能吃苦呢，你没听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 我们各花了一块钱在一个老大爷的凉茶铺上让他分别给我们来那种小杯型号的最苦的凉茶，老大爷看我们年纪轻轻就好心提醒我们说那茶是真的很苦的，一般人都喝不下去，他建议给我们来杯甜的清心润肺，我们笑嘻嘻地坚决要最苦的。 那凉茶真是无法形容的苦，我和王霞两个人边捏鼻子喝边互相安慰说良药苦口，良药苦口，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还没有喝到半杯就被苦成苦瓜脸了，透心苦，苦得浑身的肌肉都颤抖起来，真是花钱买苦吃的也只有我们两个小傻瓜了。我们捧着那剩余的大半杯苦凉茶拿到垃圾桶扔了。回到北校区门口的一家商店我们一人买了两包旺仔QQ糖，毕竟考完了高考是一件高兴的大事情，买一毛钱两颗的那种太廉价的糖有点配不上那么高兴的大事情，花钱多少也要看着时间和事情来决定的。 买完了糖，两人站在一堆啤酒面前你问我我问你会不会喝酒，想不想喝酒，都是不会喝酒的好学生，但我们还是痛快又兴奋地买了两小罐冰啤酒。我们拎着啤酒，一边吃QQ糖，一边回学校。 我们还是从北门进来，之前在房间里看电视的门卫大叔坐在了大门口，和电话里头的人聊着天，见到我和王霞友好地跟我们招手致意。 我们绕着跑道走了一圈，然后趿着拖鞋去了行政楼。老师们和校长应该不是回家了就是去参加谢师宴了，整栋行政楼的公共区域——走廊、楼梯灯火通明，但到处都是静悄悄的，我和王霞屏声敛气大着胆子沿着楼梯一路上去，上到天台。 “现在校园的一切皆在眼下任我们俯瞰了。”我们俩在天台上绕着四周的护栏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与行政楼朝向一致的的天台的护栏旁边，俯瞰着整座沐浴在如星光般明亮的灯光下的安静校园。 这座校园承载着我们逝去的青春岁月，见证着我们前进的脚步，见证着我们为了高考而付出的汗水。一切都要划上句号了，俯瞰它时，心中除了高兴还有其他说很多复杂又不具体的沉重滋味，心里又是闷闷的。 我有恐高症，跟着王霞站在护栏边我的双腿忍不住发抖发软，在心中还萌生了一种想跳下去的可怕冲动，我站了一下就离护栏远一点，尽量把目光放平。王霞开了啤酒，心中升起万状豪情：“以前总没胆来这座象征着学校权威的重地，现在考完试了终于敢放胆来把整座楼都踩在脚底下了。叶蓁，来！干杯！高考胜利！祝我们前程似锦，每一天的生活都充满明媚的阳光！” “高考胜利！前程似锦！想要什么就去追逐什么！美好的明天是属于我们的！”我也豪气万丈地放开嗓门大喊，开了啤酒跟王霞碰杯。 不会喝酒的王霞喝了一口很凶猛的酒，呛得她直咳嗽：“你说得对！想要什么就去追逐什么！叶蓁，你知道吗？一万年太长！我从来不相信来世之说，我们人就这么一辈子，在这仅有的一辈子当中，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七老八十。不管能活几岁，我最先想要的是钱，我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一个有钱人。一个人没有钱真是太痛苦了，我从我爸爸妈妈那整天为钱而吵而闹的事情已经清楚地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令人痛苦至极的事情即使有再多的外表形式在包装着，其根本就是没有钱的原因。痛苦事实的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无钱贫贱百事哀啊！我发誓，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有钱人！” 我想不到作为城市独生女的王霞的缺钱忧虑感比我还重。每个人都有苦恼。而王霞在未满十八岁的时候烦恼着没钱。王霞的心中的话被啤酒打开了，我们之间之前一节课不说话都憋得难受，而在这一个学居然整整一个学期都没有说过话，我不知道王霞的心中有多少话想要和我说，但我知道她有倾诉的欲望，当观众我一向擅长，我小口小口地喝着让我忍不住皱眉头又呛我的啤酒倾听，让她一吐为快。 ☆、第 27 章 “其实，我是非常讨厌那些道貌岸然假清高高谈论阔说自己不爱钱的人，特别是有一些作家，凭借着一手能写会道的好本领天花乱坠地大写特写地写钱给人带来这不好那不好的文字却因此而挣着大钱又说自己不爱钱，鬼都不会信他们不爱钱的瞎话，真亏他们也好意思说好意思写。开口谈钱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挣钱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爱钱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我觉得，最羞耻的事情就是放下自尊像个乞丐一样低声下气伸手向人要钱。而且，身边的那些所谓的大人都不是人穷志坚而是人穷志短，短得只看得见眼前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整天都是为这些小事吵得不可开交，没有钱真的会产生很多问题的。有时候我也深深赞同钱是万恶之源，会让人失去理智变得面目可憎。我爸爸妈妈就是因为钱的事情总吵个不停，明明是同床共枕的亲密夫妻却因为钱吵得像是仇人一样分外脸红脖子粗，甚至有好几次因为钱的事情闹到要离婚的地步，我都不知道他们在为钱吵架的时候有没有意识到过我的存在，考虑过我的感受。我感觉在他们的心目中，我都没有钱重要。我记得有一句话说‘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利润也好，资本也罢，说到底钱在驱使着，可见，钱真的会让人失去理智去追逐。”不会喝酒的王霞找虐般又大喝了一口酒，呛得她又咳又笑，却让人觉得心疼。 她的话让我这个局外人感到沉重。我想不到作为独生女的她的生活是在她的爸爸妈妈为钱而吵架之中度过的。真是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不如意。 “那你会为金钱失去理智吗？”我等到王霞停止了咳笑，看着她那双闪着亮光的清澈眼睛说道。我挺害怕那一双清澈的眼睛为了钱而燃烧着疯狂的红血丝的。 “你放心好了，我永远不会愚蠢到那个地步的。为了钱而失去理智是很愚昧的。每当我看到报道上那些为了钱而失去理智的人，我就会觉得那些人像一群戴便帽的蠢猪，我可不想也成为一头戴便帽的蠢猪。我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我很爱钱，但我也爱知识。我虔诚地坚信着，知识能够给人带来一往无前的无穷力量去解决生活中所有的问题，包括了钱这个大问题。现在高考完了，我不想再听到我爸爸妈妈的吵闹声，我要离家远一点，看不见了，听不见了，也就可以当做一切都好好的了。我会继续读大学，但我不想再向我爸爸妈妈伸手要钱，我会依靠自己的双手双脚还有头脑去挣钱。在大学里，我会为了掌握那种无量力量的知识而好好读书，好好拿奖学金，好好拿学分，好好地考驾照，好好地挣钱，好好地拿到真才实学的毕业证，好好地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我要脱离父母的争吵，我会过好自己的人生的。”王霞的语气又恢复了轻松，年轻的身体焕发着一种洒脱的光芒：“宗明远只是一个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的的美丽错误的少年而已，他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他学习再好，长得再好看也都与我无关了。我始终相信着这个世界上是有爱情这么一回事，钱钟书和杨绛就是一对最典型的例子。我羡慕他们那种从一而终的坚贞又纯真的美好爱情，他们从国内走到国外，再由国外回到国内，由安定到漂泊，再由漂泊到慢慢安定，由灿烂年华到耄耋之年，患难与共，相互扶持，不离不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的人生还很长，我还会碰到更多学习更好的人，长得更好看的人，如果有幸能够遇见爱情，我也会好好地谈一场很确定的爱情。” 上大学、为了收获知识的力量而读书、拿奖学金、拿学分、考驾照、挣钱、拿真才实学的毕业证、、脱离父母、过好自己的人生、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爱情。我在心中一一记住王霞说的话。因为我的人生目标并不像王霞的那样清晰确定，有想法有规划的王霞的话多少会对我产生一些影响，我甚至会暗暗把王霞的目标当做自己的目标来努力着，还要比王霞完成得更出色。这个学期我的成绩突飞猛进，除了我的努力之外，我还知道是因为我在与王霞不动声色地暗暗较劲，她考得好，我也要努力考得好，甚至多次还要考得比她好，是她在唤醒了我身体里沉睡着的那一份潜能。我会在若无其事的表面下嫉妒在同一个年龄上的王霞身上的那一份洒脱与那种归于自信与坚定明确的光芒，但我也是被这样的她所深深吸引住目光的，我欣赏和羡慕她身上这种靠学习学不来的天生气质，尽管她有着既坚强又脆弱、既豁达又悲观的矛盾性格。 微凉夏夜，地上水光潋滟，我们还说了好久的话。双手搭在护栏上的王霞因为一直扭着头跟我讲话，她突然不经意动了一下脖子，“咔嚓”一声痛得她要命，她才恍然发现我离护栏越来越远了，害她在不知不觉地跟着我的越来越远的身影一点一点地扭动着脖子，又气又痛的她捂着脖子龇牙咧嘴委屈埋怨起来，“喂！讲话讲得好好的，你干嘛要离护栏越来越远？害得我都快要把脖子扭断了，好痛啊！” “不好意思啊，我恐高，我不敢像你那样大胆地站在护栏边，我害怕我忍不住跳下去。” “哈哈，打个蟑螂像个女战士女英雄的你居然会恐高。高有什么好怕的？站得高看得远，就连风都清新强劲，高高在上的感觉多么刺激美妙啊，你居然恐高。”王霞在为自己不恐高而能够享受到那种高处风景得意，又对我的恐高感到既诧异又替我惋惜。 “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和不害怕的东西啊，就像你怕蟑螂我不怕，我怕高你不怕高一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怕高又不早说。” “难得高兴，我怕扫了兴趣。” “那我们把酒喝完就下去好了。” 我们一边呛一边咳地把啤酒喝完，然后两个人又像疯子一样把手放在嘴边围成一个喇叭状用尽全身力气冲脚底下的整座校园大喊：“我们毕业啦！高考胜利！啊！Tomorrow will be better!” 喊完之后，感觉到整栋楼都在震动，我们怕有老师来逮，我们既兴奋又做贼心虚地一溜烟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天台。 我们像探险般找乐趣，摸黑又去了舞蹈房。王霞当惯了班长，身上有一种领导力，穿拖鞋、走鹅卵石路、从北门出去、把酸甜苦辣都吃遍，来行政楼、上天台，是她的主意，去舞蹈房也是她的主意。舞蹈房我连想都没有想过。 我们站在舞蹈房外面看，里面黑漆漆的，空荡荡的，人站在门口讲话，里面都有回音，像一个鬼屋，让人感觉后有点背凉凉的。 “要进去吗？”我都不敢大声说话。 “来都来了，肯定是要进去啊。”王霞毫不犹豫地说。 “进去干嘛？” “今晚舞蹈房都是我们的，你想干嘛就干嘛咯，想跳舞就跳舞，想唱歌就唱歌，想照镜子就照镜子。” “真搞笑，我不会跳舞不会唱歌，要照镜子也不会跑到一个空荡荡的舞蹈房来照镜子，我们还是走吧。” “不走。来都来了进去看一下。”王霞一把踏进了乌黑的屋子，我总感觉后背凉凉的，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王霞不走，我没胆不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啪嗒，啪嗒，啪嗒”的声音不断响起，王霞一边往里走一边抬手打开开关，头顶上的灯接连亮起来。 “你会跳舞？”我看着站在镜子前踮起脚尖的王霞好奇问道。 王霞看着镜子里的我笑着问：“想不想看？” “如果你肯，我求之不得。”我心里还是很期待自己有幸能够当漂亮王霞的唯一观众的。 “那你想看什么舞蹈？” “鬼步舞你会吗？之前元旦晚会时候，我记得有个鬼步舞超帅的！”想到之前引起一阵阵花痴激动的场景，我有点花痴激动地说道。 “你想多了，其实我也是不会舞蹈的。压压腿我还是会的。”王霞奸笑着脱了拖鞋走到一旁那压腿的铁管对着镜子熟练地压起腿来，一下子浇灭了我那冒星星的花痴激动火苗。 我看着王霞熟练地压着腿，失落之余又有点哭笑不得。大晚上的来舞蹈房照着大镜子压腿，也就只有王霞能想得出来做得到。 “你要不要一起？”王霞气喘吁吁地问背对着瘆人大玻璃镜子的我。 “不要，我身体的柔韧性不行，我怕拉断筋。” “筋哪有那么好拉断？你讲话也太夸张了。拉拉筋，有利于疏散疏散筋骨，很舒服的，一起来嘛，我不骗你。”王霞身体的韧性很好，她一脸享受地把头靠在那只压在管子上的腿又用她那一套很舒服的理由来诱惑我参与进去。 我背着对那瘆得慌的大玻璃镜子看着王霞轻轻松松享享受受地压着腿，心里也痒痒的。 光脚走鹅卵石小路我不行。压腿，我同样不行。在王霞身上是享受，是活络筋骨，很舒服。到了我身上，就是拿刀割肉般痛苦了。 我很快放弃了自虐，伸手踢脚地舒展着筋骨等王霞。 她好了，我们把舞蹈房的灯全部关掉，把门关好，又从另一边的楼梯下去。 ☆、第 28 章 我和王霞从舞蹈房出来后，中间王霞没有带着我去探险，行政楼那些各种办公室之前被腾出来当做高考生的临时复习室，没有什么好玩的，王霞没有兴趣，我同样也没有兴趣。我们说笑着直接下到一楼。 一楼也是行政办公室，但在高二百年校庆的时候整层楼就被开辟为了校史馆。校史馆很干净整洁，灯火明亮，也同样空荡安静，在明亮安静的空气中流淌着一股神圣肃穆的庄严气氛，那些装着我们学校荣誉奖杯、奖状的透明玻璃柜泛着柔柔的神圣光泽。 王霞先自己脱了拖鞋，然后也叫我脱了拖鞋，我们光着脚踩在红地毯上兴味盎然却又走马观花般逛了一圈我们学校在烽火中沧桑启人文的千秋伟业、泽被后世的历史篇；红风肇起的风雨兼程、艰难前行的革命篇；继往开来、县级重点中学的栋梁苗圃奠基的确定光荣篇；做大多强、被确立为省区示范性高中的跨越式发展，历史性突破的辉煌篇。 终于安静地参观完了校史馆，王霞在穿拖鞋的时候惊喜地发现了摆在百年校史馆厚实的牌子后面的钢琴。王霞喜不自禁地大声叫落在后面慢吞吞的我：“快过来！这里有一台钢琴！” “真的？在哪里？”我听到王霞兴奋的声音忍不住加快脚步朝她走去。 “你看！好家伙，想不到这里居然放着一架钢琴，这么隐秘，要不是我眼尖识货，我都没有发现。”钢琴对我来说高大上又陌生遥远，我的生活和世界与它毫不挂钩。我之前只是在高一的音乐课上还有校园的大型晚会上远远看过钢琴的样子而已，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钢琴。要是王霞不说，我都认不出摆在校史馆牌子后边、两大棵绿植之间还用布盖好的居然是一架钢琴。王霞两眼发光地揭开遮盖钢琴的布，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钢琴盖子，十指并用地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上下翻飞。 “喂，你这样乱弹，等一下把钢琴弹坏了怎么办？”我站在旁边，心惊胆战地东张西望，害怕王霞指尖下那毫无规律的声音招来老师，又怕肆无忌惮的王霞把钢琴弄坏。我就是个胆小如鼠的胆小鬼。 “它又不是豆腐做的，我就弹两下，哪有那么容易坏？”王霞就像是小孩子在玩一件爱不释手的玩具一样爱不释手地弹着钢琴。 我的心脏跟着“叮叮咚咚”的琴声胡乱跳动，我觉得王霞不是在弹钢琴，而是在挑战我心脏的承受能力。“我们走吧，等一下把老师招来我们就麻烦了。”我一向怕老师怕得要命。 “你放心好了，今晚就连校长都快活去了，老师更加不可能在，没人闲得没事管我们的。老师有什么好怕的？老师又不会吃了我们。要是有老师来了，不允许我们弹，我们不弹就是了。要是不管我们，我们就继续玩。这是学校的公有物品，我们使用一下又不是犯死罪，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他们把琴放在这里，不是供学生来玩的而是当面子装饰品的？”王霞一点都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给我带来多大的恐惧，无所畏惧又理所当然说道，“啊，下面还有琴凳！我这笨蛋，刚才都没有看见。”王霞高兴地弯腰下去搬出放在琴架下面的琴凳，一屁股坐下去，又拉着胆小如鼠的我坐下，“我们来玩一个双人弹奏，你会弹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弹。我们走吧，把琴弹坏了，把我们卖了都赔不起。我听说钢琴很贵的。”我坐立不安地碎碎念，特意把“很贵”两个词咬得很重，希望能吓到守财奴。 “你个乌鸦嘴，”王霞一手胡乱弹着琴，一手笑着戳我的头，“我都不怕，你在怕什么？不就是弹个琴吗？把你怕得脸色都发白了。” “我就是这么怕，我们快走吧。”我想把王霞从座位推出去，她坐得像座山，死活不动。 “等一下，让我再弹一下，弹过瘾就走。”王霞就是那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她很容易说服我，但我永远都说服不了她。 我看着王霞弹得不亦乐乎，心里既忐忑又气愤，明明是她在捣乱，我什么都不做却干嘛要白白担惊受怕？ 我也来捣乱，愤愤地抬起双手来捣乱一通，黑白不分地从我的右手边一直弹到王霞的左手边，又从她的是左手边一路弹回到我右手边琴键的最后一个键。 “哈哈，是不是特别好玩？”王霞看不出来我在捣乱，以为我想通了要跟她一起愉快地玩耍，笑得特别的快活，“不要怕，想要真的开心就该不去想外在任何东西，好好玩，好好投入才能享受到其中的真正乐趣。” 看着王霞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既然她都那样子说了，我深呼吸一口，也就放大胆跟着她玩起来。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反之有王霞陪着，又不是我只有一个人。 我们叮叮咚咚地乱弹。王霞除了乱弹，还会弹哆嘞咪发嗦揦西，我都是乱来连弹，听不出来具体是什么调。王霞这个不到百步的就好意思来取笑我这个五十步的。 “喂！你不要弹我这边来，挡到我的手啦！”王霞又咋咋呼呼起来拍我的手，她弹过我这边来就可以，我弹过她那边就不可以，她就是这么霸道的一个人。 “那你刚才也弹到我这里了，你怎么不说你挡到我了？” “我忘了，我怎么不记得我有弹到过你那边？”王霞像个无赖，明明一副记得的样子却嬉皮笑脸地好意思说自己忘了，让人恨不得狠狠咬她一口出气。 “那我也忘了我有弹过你那边去。” “你看你，你的手都在我这边，还敢睁眼说瞎话！” 我们两个人像个小孩子一样在琴键上互不相让地争来争去，脸上却笑到发酸。 “嘘！”一向机灵警惕的王霞突然鬼头鬼脑地示意我安静，放在琴键上的手指微微指向她左手边的楼梯口，轻声悄悄说道：“有人在看！” 我被吓得汗毛倒竖，控不住地扭头朝王霞手指的指向看去，王霞想把我的头扭回来已经迟了。 是王霞之前的班主任。小个子的她带着一副金丝细边眼镜，双手闲适地搭在楼梯的扶手上，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不知道她看了多久我和王霞两个小孩子般捣蛋鬼举动的幼稚玩笑话。 “老师晚上好！”王霞看到是她之前的班主任，马上收起顽劣的笑脸，大大方方甚至有点喜出望外地和那个老师打招呼，有点慌乱地找琴架下被她乱踢的拖鞋套上，然后快步走向那老师跟前。 我一向怕老师，我迟钝了一下，才站起来跟着王霞到那老师跟前恭敬地打声招呼，然后就极不自在地像个木头站着，搜肠刮肚都找不出一句话来说。 王霞跟她之前的班主任相谈甚欢，那老师先是问了王霞高考考得怎样，得到王霞说还不错的答复，那老师替王霞感到由衷地高兴。她们两个都好似忘了旁边的我存在。我看着王霞和那老师旁若无人地交谈，我极不自在的同时，心里又极不舒服，都后悔了答应跟她出来玩。早知道会有人中途插入进来，我宁愿一个人安安静静孤孤单单地躺在宿舍也不愿意遭受到这般被无视的存在，哪怕是一小会都让我难受。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要是我安安静静地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感受过王霞带给我的快乐，也没有感受过我对王霞的可有可无，我就不会再次觉得被伤害，再次难受。虽然王霞在身边干扰着我，但她没有逼我，从来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只能怪自己。怪自己太小心眼，怪自己忍不住诱惑。 “喂，我以为你走了呢。”我感觉我被孤独和抛弃煎熬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王霞才记得有我这么个人在等着她，“你在看什么？” 我闷闷地把封面递给她看。我不想看到王霞和她之前的班主任相谈甚欢的样子，也做不到自己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先走，就特意悄无声音地躲在校史馆牌子前，好用牌子挡住我身影。校史馆牌子前的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还有现代黑色签字笔，油性笔和五大本厚厚的留言本。我把五本留言本都看完了，王霞才意犹未尽和她之前的班主任结束聊天。 “原来是校友们的留言啊，我也来看看。”王霞根本感觉不到我的失落，她愉悦地从我的手中拿过那留言本翻来看，一边看一边笑着读。看到丑的字，王霞就嘴下不留情地吐槽那见字不知人的校友；看到漂亮的字，王霞不吝地夸奖。我能感觉得到，王霞很喜欢她之前的那个班主任，对她也是很恭敬，那老师也非常喜欢她。她们两人亦师亦友地畅谈了很久，我能从王霞的声音中感觉到，她和那个老师谈完话之后心里更加高兴和轻松。 我拿过另一本心不在焉地翻动。我不知道其他人怎样来对待友情，在友情这一方面，我有很自私的想法，彼此在玩的时候，我只想彼此的眼中只有彼此，旁人再无法插足。和岳文灿在一起，有时尽管旁边还会有何默，或者岳文灿的同学什么的，但我从来没有过患得患失的感觉。和王霞在一起时，我内心从来不愿意在有旁人插进来打扰我们的世界，我只想王霞的注意力集中在我的身上，但王霞不是我的私人物品，她的生活也不是只有我一个同学而已。我们在玩的时候，除了宗明远还有其他同学老是不识趣地插入我们中间，王霞无论和谁都能款款而谈，我就不行。王霞那种与生俱来能说会道的本领很受人欢迎，我学不来。因此，在和王霞一起玩被人插足进来的时候，这个时候，和插足者能说会道的王霞就显得熠熠生辉，光芒四射，耀眼无比，而笨嘴拙舌的我就显得黯然无色，常常会被失落感包围。我觉得我对于友情的嫉妒心、占有欲太过强烈，这样子的我不像我，让我觉得很讨厌，甚至面目可憎。谁都不喜欢连自己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的自己。 “你说，都毕业了，我们要不要也来留个言？”王霞拿着笔跃跃欲试地笑着问我。 我和王霞的字在班上是公认好看，同学说我们的字各有各的风格，但都十分赏心悦目。王霞的字方润端正，显得规规矩矩，与她那自信大方的性格不相符合；我的字飘秀飞逸，显得随性不羁，与我文静内向的外表格格不入。我听王霞诉苦过，听说她的字从小就被她妈妈逼着练过的；而我的字从来没有练过，因为我的字从学前班开始，到小学，到初中一直到高中都被老师和同学赞不绝口，多少有点狂妄骄傲得飘飘然，即使是练字也是练自己自成一体的字，从来不屑于临摹那些名家的字帖。 “手长在你身上，笔拿在你手上，你想写就写呗。” “来，我们来比赛，你写一个，我写一个，看谁也写完。” “OK，谁怕谁？”我的好胜心也一向强烈。 我盯着实木上“百年校史馆”这五大亮光大字想了想，又侧头看着王霞认真的侧脸，就提笔写了两句。 “好了，你写了什么？”王霞写完马上合上留言本，扭头过来要看我的。 “那你写了什么？你让我看，我就让你看。”我用手挡住留言本，也不让王霞看。 “不能给你看。”王霞捂着留言本坚决地说道。 “那我的也不能给你看。虽然给你看一下我不会死，也不会掉我半块肉。但你不给我看，那我也不给你看。”我也坚决地说道。王霞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而我则比较举棋不定。我对王霞妥协过太多次，在留言这件小事上，我突然坚决不想再对她妥协。她那么强势坚定，我讨厌自己对她妥协的懦弱怂样子。 “那我不看也不会死，也不会掉我半块肉，不看就不看。”王霞很有骨气地说。 我和王霞之后又在湿哒哒寂静静的校园逛了很久，像是对校园做最后的告别。 在逛的时候，我心里在好奇王霞到底写了什么，我相信王霞也同样好奇着我到底写了什么，但我们都在较劲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 ☆、第 29 章 之前一到假期我和王霞就如形同陌生般谁也没空理谁的。然而，在高考完的那一夜已经算放假了，第一次，王霞很反常地来找我，而且还是在我们之间长达一个学期没有讲过话的情况下来找我。在那个晚上，我刚开始有点别扭，别扭过后的冰释前嫌让我从内心里冒出高兴念头，我从来没有深想过为什么，因为王霞很多时候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自从我和王霞说上话后，我觉得我们两人中间就算隔很久不说话，我也能接受得了她的不按常理。 高考完第二天早上，照例失眠晚睡的我在六点钟按时醒来。我的生物钟在高一的时候就养成了，比智能闹钟还靠谱，雷打不动地在六点钟的时候让我自然而然醒来。但我起不来。 我觉得我自己之前一直都是靠着一股力争上游暗暗不肯服输的毅力坚持到高考的。虽然说“曾经”这个词代表着缅怀，代表着一去不复返的过去，代表着与现在无关的过去的荣耀，但我曾经——从小学到初二就是那种我考了第二就没人能考得了第一的学霸。而在高中，我不仅是凭借定向生的名额上的重点高中，而且成绩从入学到高三第一个学期一直不起眼，被老师忽视，甚至被讽刺自甘堕落，烂泥扶不上墙，这种明显的反差让我在学习上受挫，高中老师的态度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太侮辱了。我也有自己的骄傲，也有自己的自尊，做学生的，面对老师的看不起，只有拥有非常拔尖的成绩才是对那些看不起自己的老师的最有力的反击的武器。我一直在暗暗努力，想取得让自己扬眉吐气的优异成绩，想通过好的成绩狠狠地告诉那些老师不要看不起人！在我那毫不起眼的成绩稳如泰山的那一段长长的时间里面，我真是努力到无能为力，被成绩折磨得怀疑自己是个弱智，着急，绝望，想哭，疲倦，想放弃学习，失眠，长痘……一连串恶劣的反应，然而，一切的一切，我熬过来了。用那本高考励志书的书名来说，我破茧成蝶了。我逆袭成功了。那些一连串恶劣的反应是遮蔽我眼睛的狂风暴雨，而高三下个学期那因不甘而终于崛起的成绩是我捍卫我骄傲和自尊最美丽最耀眼的彩虹。 也许是高考完了吧，那股毅力也就没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我整个人都大伤元气，全身的精气神就像被抽空一样，连起个床都没有力气，一直懒懒地赖在床上不起来。 家里在县城的几个舍友在考完试当晚，她们的父母就已经帮她们把东西收拾回家了，她们参加完谢师宴直接回了家。家里毕竟比学校宿舍舒服。而放纵疯玩到天亮才回来的几个舍友都沉沉地睡着。 到日上三竿，明亮的太阳光线以势不可挡的力量照亮整栋宿舍楼，宿舍里面也变得亮堂堂的。整栋宿舍楼都人声鼎沸了，扯开嗓门的大喊大叫声，脚步踢踏声，行李箱轮子滚动声……各种声音混杂着，宿舍楼比菜市场还要热闹。全寝室的人都被吵醒了，赖在床上说笑了一下，感慨一下高考一下子就完了的不真实感。 最勤快的小杏杏最先爬起来，刷牙洗脸，忙来忙去收拾行李，把不要的东西统统扔掉，动作利落干脆，在我们所有人还没有回神她已经拉着行李箱挥挥手道再见潇洒走人了。接着，我的下铺、英姿飒爽的班长小婵婵，还有斜下铺、聪明貌美却很滑头的大头小雪雪也起床了。我仍旧没有力气起床，闭着眼睛默背脑中还牢牢记得的东西，中英文轮流背。她们洗漱完后，小雪雪找出之前藏得隐秘的手机坐在床上光明正大地跟她爸爸聊天，旁若无人地各种天南地北。我停下背书，静静地听。我从小就很怕我爸爸，总觉得他很凶，很严肃，他说话的声音提高点都能把我吓到颤抖。我和我爸爸除了因为我对我妈妈生气不回家而来找我的那一次说过最久的一次话之外，我和我爸爸之间说不了推心置腹的话，更加做不到像朋友那样子轻松聊天。我羡慕小雪雪和她爸爸的感情好，能够像朋友一样讲话。 小婵婵踩在她的床上不客气地又拍又摇我的床：“叶蓁，小蓁蓁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不想起，没力气起。”我有气无力地回她一声，把头深深埋进枕头里面去。 “你昨晚做贼偷鸡摸狗去了？这么累。”小婵婵开玩笑问道。 “差不多。”我没力气地顺着她的话答下去。 小婵婵见我懒洋洋的没什么精气神，就自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我们虽说在宿舍里也常开玩笑，但没有好到可以说心里话的地步。 之后是岳文灿来找我，带来了一盒牛奶和一份小笼包给我当早餐，见我没起床，又拉不动软绵绵的我起来，就把早餐往空的地方一放爬上床和我说话。 岳文灿的脸上始终带着甜蜜蜜的笑意。 “他跟你表白了！”我盯着岳文灿那灿若桃花的笑脸看了许久，兴奋和高兴让力量回到我的身上，我激动地肯定说道，“他跟你表白了！” “嘘！嘘！小声点！”岳文灿按住我激动得要跳起来的身体，脸红了起来，还是老实说道：“他确实跟我表白了。” “有没有玫瑰？有没有巧克力？有没有Romantic and Hearbeat Kiss”我激动地八卦着。虽然我没见过和岳文灿两情相悦的那个男孩子，但岳文灿各方面并不差，我相信她看上的那个男孩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爱情，是永恒不会老的话题。有人说过，这个世界上本来就够荒芜了，如果没有爱情，连带着人的生活也变得荒芜、没有意义起来。 “哎呀呀，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呀！哪里有那么多花哨？”岳文灿被我猜测得害羞，脸上红得要滴血，伸手戳着我的脑袋，“快点起床吃早餐，我要回宿舍收拾东西了。还有，我跟你讲，我爸爸会来接我到我大姑那里去玩一下再回家，听说何默已经去了她叔叔家，所以你起床吃完早餐收拾好东西只能自己回家了。” “哦。”我们谁也没有问谁在高考上考得怎样，不需要问。考完试就无需再于事无补地寻找烦恼。知道岳文灿喜欢的人在高考完之夜鼓起勇气跟她表白，知道她的爸爸来接她去亲戚家玩，我在替她高兴的同时，知道要形单影只回家的我心里还有说不出的滋味。 岳文灿走后，我强撑着起来洗漱。 高考完了，迎来大解放了，应该高兴轻松的。 小婵婵和小雪雪回家心切，都在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整间宿舍都是乱糟糟的，我出门去找王霞。 王霞的宿舍和我的宿舍中间隔了两间宿舍。她的宿舍也是没有几个人，也在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宿舍也是乱糟糟的。王霞不在宿舍，她的舍友说她出去捡书卖去了。 每一个住校的参加完高考的毕业生都会有一大推书籍、试卷、笔记本、草稿纸。只有少部分的人会把全部的书籍、试卷、笔记本、草稿纸宝贝爱惜如命地带回家；很多人都是在众多书籍、试卷和笔记本还有草稿纸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有人会把所有的书籍、试卷和笔记本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就都扔掉，好像这样子做就可以把高中三年所承受的痛苦煎熬一起扔掉。我已经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复习室的书籍、试卷、草稿纸扔掉了。 昨天晚上我们从宿舍出去的时候，王霞看到宿管阿姨在乐呵呵地捡废纸书籍的时候，她就嗅到了生意的门道，她了解我死爱面子的性格，知道我做不出什么抛头露面的事情，所以她也不怕我跟她抢生意，直言不讳地跟我说，“你看看她们扔掉书啊，试卷啊，笔记本啊，这些可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想当初，特别是教科书，简直是拿着一麻袋的钱买来的，现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卖到一个麻袋的钱，我也不能让在宿舍门口的金钱生意给阿姨白白做，我也要来分一杯羹！我也要去把毕业生扔的废纸书籍收来卖，不多，至少能挣到一笔麻袋钱。这是我挣钱的一个开始，更是我变成有钱人的第一步！” 我想不到王霞还真是说到做到。我死爱面子，即使我一毛钱都没有，我也是做不来捡废品这种在我看来很丢人现眼的活的。 人生难得一知己。很多人只是表面上很好而已，但都是不交心的。能说得上话并不代表就交心。在我的高中生涯，我只把岳文灿当做我的之交好友。但王霞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在那一天人人都忙着收拾东西回家的分别日子里，既然前一天晚上王霞主动伸出橄榄枝来打破我们之间的僵局，而我们也度过了一个算是很愉快的晚上，在我回家之前，我想和王霞说一声再见，然后大家互留一个联系方式，电话或者QQ，以保持我们日后的联系。在学生当中很盛行玩QQ，我还没有QQ，只有我没有，是我固执地不想要。因为我没有时间去网吧，也还没有手机。但我已经想好了，我在高考完后就去买个手机，申请个QQ，加上岳文灿和何默还有王霞。 在高一的时候，岳文灿和何默就把她们的联系方式给了我。在高中，我只有她们两个人的联系方式。其他人的我不想要，我舍友的我也一个都没有要。这是我第一次认真想向人要联系方式。 我把整栋宿舍楼都找遍了，跑得腿软，找得大汗淋漓都没见王霞的人影。 整栋宿舍楼要么是手脚不停收拾东西、扔东西的忙碌身影，要么就是拉着行李箱离开宿舍、离开校园的离别人影。混乱不堪。 我避开混乱的人群，跑下楼梯，走出宿舍楼大铁门去找王霞。 外面是白晃晃的太阳光，挂满绿绿芒果的芒果树在太阳光下往地上投射下一大片让人感到清凉的阴影。有很多学生光明正大地带着照相机和手机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高兴地照相。 我见到带我高一的那个很年轻，很白，很漂亮，个子娇小，身材丰满，打扮非常时尚，但针对班上定向生说话很刻薄尖酸的班主任被一群学生簇拥着在学校标注性建筑前照相。太阳明亮，树木茂盛，青草绿油，我当做没有什么都没有看到就走。 教学楼也没有王霞的身影。校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人影来来去去，我把学生丢书扔纸的每一处垃圾堆也都找了，可就是找不到王霞。 在外面徒劳无功，我又回去宿舍找她，我想在宿舍来个守株待兔。但我没有料到，我在外面不到一个小时，她宿舍已经走完人了，空荡荡的，静悄悄的，让我眼前一黑，心底冰凉。在那一刻，我对自作多情的自己生气，也对找不到的王霞生气。我在心里问我自己，我和她之间到底存不存在友谊？ 我宿舍的小雪雪和小婵婵也已经走了，她们两人各在我的床头留下一张道再见的笑脸便利贴。 整栋宿舍楼基本都走完人了，我木着脸把不要的东西统统扔掉，然后顶着热辣却驱散不了我心里凉意的大太阳孤身一人踏上回家的归程。 ☆、第 30 章 高考完回家后，我在家里过着没有铃声，没有哨声，没有老师，没有同学，没有同桌，没有考试，没有成绩的平静的乡村生活，晚上依然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依然在六点钟醒来，出门最远的距离就是我家的菜园。 在我回家的这一期间，我没有去学习新的东西，也没有完全荒废不学习，而是只重拾以前学过的中英文，以玩乐轻松的心态来温故而知新。 语言文字是打开一切知识文化世界大门的钥匙，只要你头脑中牢牢掌握并懂得对语言文字这把神奇且充满力量的钥匙怎样收放自如，那么，就算一座固若金汤的文化城堡以嚣张蔑视的姿态站在你的面前，你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征服它，这就是语言文字对知识文化的力量。而汉语作为世界上使用人数最多且是中国五十六个民族的通用语言，是我的第二母语，（我的第一母语是生我育我的地方小方言）英语作为国际指定的官方通用语言，是我从初中才开始接触到的第一也是唯一的外国语言，汉英语都是我上学之后才从课本学到的，其他的语言我从未接触过，再说贪多嚼不烂，所以我只学这两门。 每一天六点钟醒来后，我便准时起床。对于英语，我只是不擅长考试而已，但我擅长根据音标来记单词，我只记单词，从高三那些已经总结好了的第一个单元的英语单词开始，一天记住一个单元，然后把这一单元的单词像小学那样子学造句。这些单词我都学过，很多都是一眼看过去就像本能一样会读，会写，就算忘了怎么读，怎么拼写，只要按照音标，我又很快掌握了读写记，这对于我来说就像是做游戏一样有趣，我不用半个小时就能搞定一个单元。搞定一个单元的英语单词之后，对于中文，我只读我读小学的时候学校免费发放下来的一本不薄也不算太厚的古诗书，那些古诗不是五言律就是七言律，很短小精悍，只有四句，一天一小首，简单读完之后就背，背完之后就在空白本子上默写一遍。 我不爱出门凑热闹，也不爱说话，也干不来什么活，我家里生活经济条件主要在家里的顶梁柱——我爸爸聪明又吃苦耐劳走南闯北的打拼下好了非常多，家里除了洗衣，浇菜，做饭，也没有什么活可以给我干的。很多时候，我都是待在我房间里面的吊床上呆呆看着窗外我爸爸种的那些结满了果实的果树，或者翻看我在高考结束后单独回家路上碰巧碰到一家倒闭的书店唯一舍得出二十块钱买的那一本字体小小的密密麻麻的，还带着彩色彩图的，书页泛黄且粗糙的，十分厚重的《红楼梦》。 而我妈妈是一个十分爱串门，爱说话的家庭妇人，她老是在我耳边咕哝：都是读书把我家蓁妹读成了孤僻寡言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女书呆子啦。也许是为了拉进我和她之间的距离或者是只有我们俩母女的家里太过安静了，她在家的时候总是喜欢自说自话地跟我讲很多我不在家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其中很多都是关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三叔三婶家的。 从我妈妈口中，我得知了一件在我看来格外荒唐的事情。那就是在我大堂哥还未死去百天、尸骨未寒的日子里，我大堂嫂还留在家里带着几个月大的孩子，悲痛欲绝的三叔三婶说，家里的兄弟，还有村上的所有邻居家里都有儿子，就他们没有了儿子，所以他们居然让人给他们找了一个上门儿子，同年同月同日生，身高体态很相似，说出钱买断那个人和他家里的一切关系，让那个人以我大堂哥的名字和身份来生活，接替我大堂哥的一切——包括接替我大堂哥的妻女！多荒唐！在我的印象中，我的三叔三婶是对我大堂哥无条件妥协的溺爱。我可以理解他们丧失爱子的悲痛，因为我也是他们的亲人，我也很难受。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悲痛的他们居然能做得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他们也不怕尸骨未寒的大堂哥不得安宁地从地里的棺材爬出来问他们是否真的爱他，质问他们还是只是把他当做传宗接代的工具、只要是男的都可替代他们儿子的地位？我大堂嫂还在家里面，他们也没有想过他们这么做会让一个痛失丈夫怀抱幼女的势单力薄且有感情的年轻寡妇多么难堪，多么难受，多么委屈，多么屈辱，多么痛苦。还有，他们还有四个已经出嫁了的女儿，失去了儿子的他们并不是一无所有啊，他们找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让他代替她们死去哥哥的地位，继承她们哥哥的一切，让她们喊一个陌生的大男人为哥哥，这让她们怎能接受得了？ 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一个人怎么能被另外一个人代替得了呢？就算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样貌身高相像，声音相似，那也不是同一个人啊，怎么能代替得了！ 我三叔三婶这么做不仅荒唐无稽至极，而且给至亲的人带来了心寒，也给很多爱看热闹的人带来了茶余饭后的同情与笑柄。我既对他们感到可悲可怜又对他们感到可笑可怒。 听我妈妈说，他们还带了那个人到祠堂去烧香告知了祖宗。之后，快要尘埃落定的时候，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三叔三婶花了很多钱之后消停了；那个人灰溜溜的走了；我大堂嫂把还没有断奶爱哭的可怜孩子留给我三叔三婶抚养，独自回了娘家；三叔三婶虽然悲痛，但似乎已经慢慢接受了残酷的现实，对赢了他们的生活妥协，在家里尽心尽力地带着那个很粘人又爱哭且可爱又可怜的小孩子，他们嫁在隔壁村镇的女儿时不时回来看望一下双亲和兄长唯一遗留下来的骨血。左邻右舍在背后窃窃私语这件事情。 不管多荒唐可悲可怜可笑，生活还是在夜以继日地继续。 我那严肃的爸爸通过电话简单询问了我关于电脑和手机的想法之后，不久，我便惊喜地从邮政快递员手中收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台戴尔笔记本电脑和小米智能触屏手机，都是高配版的。包裹里面还有一张卡片，我爸爸用他那苍遒刚劲的字体写着：蓁妹，好好读书。 千言万语汇成的一句话，是那不善表达的深沉且开明的父爱，是我能够继续读大学的最有力的支持和证据。 在我们村镇周围，有大把不支持自己孩子读书的目光短浅的强势且愚昧家长，还对女孩子读书存在很可恶的偏见，会冷嘲热讽说什么女孩子读那么书有什么用？女孩子读那么久的书最终还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干嘛那么傻为他人做嫁衣？再放任女孩子这样子读书下去，就老得没人要咯……他们自己愚蠢无知还不行，还以为很光荣地昭告天下他们的愚蠢无知，这是一种天大的悲哀。每一次我听到这些愚蠢的只言片语，怒从心生的我都会像个恶毒的巫婆一样在心里诅咒：既然敢于愚蠢到底的他们奉行读书无用论，那么愚蠢也要承受愚蠢的惩罚，他们上至祖宗十八代，中间他们这一代，下至子孙十八代脑袋比猪还愚蠢过得比牛还辛酸也没有什么可悲可怜悯的了。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是个令人激动的日子，我在家里一知道可以查询成绩了，就按耐不住那颗紧张又兴奋得差不多要跳出胸腔的心马上迫不及待地上网查询了我的成绩。那种急迫想要知道真正确定答案的热切心理在每一分每一秒面前都是激动和煎熬。 除了英语如我意料中的没有惊喜，其他科目的都是太喜出望外了！比我这个悲观的积极主义者的保守预估的分数还有高出来一点。我目不转睛又屏住呼吸地盯着电脑屏幕那个尘埃落定的分数还不敢相信，又通过家里的座机和我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机来查，那个分数都是一模一样的，我高兴到眼睛发红，恨不得学着古人骑上快马，春风得意地一日看尽长安花。 之后我又迫不及待地联系岳文灿，急忙开门见山追问她的高考成绩，想和她一起分享战胜高考的喜悦，我想象着我们两人在电话中为了高考成绩而欣喜若狂。然而，岳文灿应该是情场得意，考场对她来说是失意。她的成绩也很好，但是没有我的那么好，对于她来说，她还可以取得更好成绩的，她的声音透着灰心丧气的低落，我不敢再过分表露自己的兴奋和高兴。 当时，挂了岳文灿的电话后，我脑海中还蹦出来要给王霞打个电话的念头。但，那个一晃而过的想法让我一下子想起我没有她的任何联系方式，想起我在离校的那一天如何找她得到的却是令人失望难受的结果。我一下子又难受起来，忘了给何默打电话。 高考成绩出来后，接下去的是回校拿两本之前出钱买的两本大砖头：普通高考报考指南和高考的招生计划与纸质志愿表，网上填报志愿，回校提交纸质志愿表，参加毕业典礼。 在参加毕业典礼之前的这一段时间里面，我回过几次学校，都有等待、找寻、询问过王霞，我就迫切的想问一问她考了多少分，分数是不是可以上武汉大学，是否可以和我互留一个联系方式，还想和她漫无目的，身心轻松地逛着校园说说话。可是每一次的等待与找寻还有询问带来的都是令人失望甚至是委屈、痛苦、愤怒的结果。王霞的私人信息只有班主任有，其他同学和我一样统统没有。王霞没有把她的个人联系方式留个任何一个同学。我问遍了我在学校所碰到面的所有和她说过话的同学，一无所获。我没有去找班主任，我填报志愿也没有去征询他的意见。我也没有冒昧去找她之前的班主任。 可亲可敬的李主任倒是主动来找了我，给考了好成绩的我贺喜，这既让我高兴又让我受惊。我们互留了电话号码和QQ，在填报志愿方面，他还给了我不少专业的指导和解惑。 我是在毕业典礼那一天早上终于见到了王霞，前后不出三分钟，结果是再也不相见的分道扬镳。我们的友谊随着毕业典礼的结束而结束了。或者更早，在高考结束那晚分别后就结束了。或者我们之间就不存在过友谊。 ☆、第 31 章 毕业典礼的那一天早上，依然是人影来来去去，太阳热烈明亮，树木茂盛，青草绿油，空气清新，很多毕业的年轻学子在快乐地呼朋引伴来拍照。一切都显得年轻富有快乐。 高中，最苦，再累，再多抱怨，再多疲倦，咬着牙坚持到结束，那些苦，那些累，那些抱怨，那些疲倦全都化成了堆积在脸上的灿烂笑容。学校的大门并不是谁都可以有机会踏入，重点中学的大门更不是为谁都打开。该幸运，我们有机会进入学校的大门，更该幸运，我们能有机会进入重点中学学习。在重点中学里，走过，路过，坚持过，我们最美的青春年华也就没有遗憾了。 正如之前副校长在万物换新的春天见到满校高大的芒果树抽出火红红的嫩叶高兴地在早会上振臂挥舞着所说的：万物有灵，同学们，你们看呐，我们学校的芒果树从来没有像今年那样子长出这么多火红红的嫩叶子过，这是一个好兆头。我相信，我们学校在今年的高考上一定会取得红红火火的辉煌成绩的！同学们加油！ 我们那一届在那一次的高考上确实取得了前所未有辉煌的成绩，为学校争了无限光荣和面子。校门口、校道上都拉着登载着令人高兴骄傲的成绩的喜庆辉煌的大红福，校史馆也就是行政楼门口上的电子屏幕上也一直滚动显示着学校过了六百分的有多少个同学，上了一本线的人数多少，上了二本线人数多少，校园里到处都洋溢着比过年还要喜气洋洋的气氛。 没到毕业典礼的时间之前，很多相熟的同学都三三两两聚在各个自己喜欢的角落谈天说地，也终于能在充满书香气的保守校园中见到敢公开手牵手的甜蜜年轻情侣了。 岳文灿带着她的男朋友来见我和何默。如我所猜想的一样，岳文灿的男朋友差不了。那个男孩子长得很清秀，肤色较白，不到二十岁的少年眉目间的书卷气很出众，衣品很好，很开朗，会笑着说话。岳文灿一说出他的名字，我们就知道他的成绩都是在全校排名榜前页。我有意领着他们坐在南校门和宿舍楼交叉口那条显眼的主校道旁的石凳上聊天。聊的都是围绕着高考成绩，志愿填了哪几个学校，选了哪个专业的话题。对于这些话题，我雀跃激动的心情早过去了，一直心不在焉，目光都是紧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搜寻着王霞的身影。到了毕业典礼的歌声四起，人群分散涌往操场集队，开幕式正式开始时都找不见王霞的身影。 最后到了下发毕业证书环节，王霞才顶着大太阳匆匆忙忙赶来，出现得非常及时，如同从天而降般出现在班级的队伍中。她跟谁都没有打招呼，从班主任的手中接过红彤彤的毕业证书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队伍。 那意义非凡的盛大高中毕业典礼也不值得她留念。 我找了王霞那么久，我怎会不知道她的出现呢？从她露面的第一秒开始，我就好像心有所感一样，虽然近视的我没有戴眼镜但，我还是远远的看到了她的身影，看清楚了她的一举一动。 我看着王霞挤着人群毫不留恋地离开，我无心再顶着火辣辣的大太阳继续未完的环节，马上毫不犹豫地拔腿穿过拥挤的同学追上她的身影，不顾别人对我行注目礼，追着王霞大声喊：“王霞，等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人声太激动鼎沸掩盖住了我的声音，还是我的声音在众多目光注视下不够响亮，王霞如没有听见我的话一样，一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我不放弃地一头热快步追着，终于在一棵阴凉硕大的芒果树下追上了她的脚步。之前的郁气被王霞出现的激动所代替了，我没有多想，高兴地向她祝贺：“毕业快乐！”然后我像往常一样熟稔地高兴拉住她想跟她说话。 然而，王霞的脸上没有丝毫快乐的迹象，没有丝毫摆脱了高中魔鬼式生活的激动。我从来没有看过王霞的脸对我那么冷漠过。近视八百多度的她没有带上眼镜，那双清澈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闪着坚定和明亮的光芒，不过眼眶周围有轻微的红肿，要是没有仔细看一定看不出来。淡栗子色的柔软头发高高地绑在脑后，额头那些细发被汗水沾湿了，胡乱地贴在她那洁白的额头上，照常是一身白衣黑裤的休闲服。她对于我的出现，脸上显露出来的神色很不耐烦甚至说是厌恶：“你找我干嘛？” “我们是同桌，是同学，是朋友，没事就不能找你说说话吗？况且今天是我们高中真正结束的日子，在这个盛大高兴的日子里，我想和你一起见证。”我对王霞那令人不舒服的神情视而不见，喜形于色地说自己心中所要说的话。 “有什么好见证的？结束了就结束了，一切都会有结束，又有什么好高兴？”王霞的表现和话语都超出年纪的老成，仿佛说禅语般大彻大悟又扫人高兴。 “毕业典礼不值得你高兴，但我们还能够在分别前再见一面值得你高兴一下吧。”我见到王霞就很高兴，我以为王霞会像我一样高兴的。 “一点都不值得我高兴。我不想看见你。”王霞梗着脖子继续说：“我没有时间和你说话。” 这得有多伤人！我被伤得一时哑口无言。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让我头晕目眩起来。过后，我才恢复声音：“总得有一个理由吧？高考完的那一晚我们不是玩得好好的吗？第二天我去找了你两次，第一次你舍友说你不在，第二次你宿舍的人全部走完了。之后我还找过你，但一直都没有找得到你。” “玩得好好的又怎样？现在，我要去捡书去卖来挣钱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一直玩下去。”翻脸不认人的王霞说完这句话就弯下腰从她的脚边拿起一个不太脏但皱巴巴装了一点有棱有角的东西的大白色蛇皮袋挂上肩膀都没看我一眼就从我的身边擦身而过。 王霞的态度使我没有勇气拉住她。我只是转身站在原地看着高高马尾甩在脑后，肩上背着一个丑丑丢人的蛇皮袋的身影在阳光和阴影相间下愈走愈远。王霞永远敢想敢做，不怕人笑话。而我永远都做不出背着个在我看来十分丢人的蛇皮袋身姿挺拔地走在光明下的事情来。 那一瞬间，愤怒委屈涌上我的心头发酵变成了恶意，我恶毒地诅咒她最好一辈子都靠提着个蛇皮袋捡垃圾为生，挣到的钱永远不值一个麻袋。 回过头去，我觉得那一瞬间的我恶毒怨念得像个面目狰狞却又十分可怜的老巫婆。 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个阳光帅气的宗明远。他看着走远的王霞和站在原地的我犹豫不定，举步不前。 我对于王霞的友情追逐都没有对于张锦的爱情追求那么坚定和勇敢过。可是王霞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让我见识到什么叫做人心易变，让我体会到什么叫做心寒，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做自取其辱，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自以为是。在我和王霞那一场若即若离的同桌友情中，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那么傻过。 既然她不需要我的友情，那我也不需要她的友情。 谁都不是谁的唯一，谁都不是谁的谁，谁没有了谁又不是活不下去。 年少气盛且不会委曲求全的的我赌着一口气灰白着脸默不作声地走向校史馆。 白天的校史馆依然明亮肃穆，校史馆牌子前桌子上的五大本留言册也依然还在。 桌子旁边的绿植葱葱郁郁，展示着蓬勃昂扬的旺盛生命力。 我一本本一页页地翻着留言本。我先翻到了自己的留言：第一页是祝母校越办越好；第二页是我和王霞的友谊长天地久。那字迹依旧以秀美飘逸的姿态张扬着，一点都看不出主人内向小气的性格，仿佛还有墨香在鼻尖缭绕。我还清楚地记得我当初在柔和的灯光下埋头提笔写下第二句话那种虔诚又不好意思被王霞看到的心情。第二页的这一留言，狠狠地打了自作多情的我的脸，没有我一厢情愿的鬼屁天长地久，只有说翻脸就翻的友谊，那也许都算不上是友谊，那一年的同桌白做了。“天长地久”简直是反其义而行之的披着最美好最忠贞不渝的恶毒外衣的词语：凡是抱着虔诚之心许下这四个字美好承诺的，很多到头来得到的都是绵绵无绝期的怨恨。 我把我的第二页留言撕了个粉碎扔进了垃圾桶里面。 随后，我又去翻王霞的留言。我直觉她会给我留下残酷的只言片语。 果不其然，我在最后一本留言本中间的地方找到了王霞留给我的一封信，封面上写着四个方方正正的大字：叶蓁亲启。 ☆、第 32 章 我拿开信封，又见之前信封压着的纸页上用规矩端正的字体写道：过了今晚无杂质的快乐，我再也做不到与你（YEZHEN）坦诚相见了。 哈！原来王霞所做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只有我一个大傻瓜在傻呼呼的陪着她演戏。就算是愚蠢，我也要通过血淋淋的白字黑字看看自己有多愚蠢，蠢在什么地方，能够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还这么无所察觉且还那么兴高采烈。 我双眼发烫地撕开了信封，双手微不可察地颤抖着拿出信封里面折叠好的信笺。 叶蓁： 首先，你为人真诚且无心城府，不会像其他女同学一样爱讲别人的坏话，也不会把人往坏处想，你说话很正能量，是一个很好的同桌，我要感谢我们做了同桌以来你所给予我的陪伴、赞美、安慰和快乐。 但我已经忍你忍得够久了，忍无可忍我就不想忍了，不要忍了，不会忍了。我想来想去，不管你看不看得到这一封信，我都要写，我都要放在这个你能想得到的地方。我知道，你好奇我在校史馆的留言本留了什么言。写下这些话是我的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看不看是你自己的事情。 你懂很多，但你的迟钝或者说是你的不在乎让你看起来特别内向，特别特立独行。我憎恨你的迟钝，一切事情都有迹可寻，但你却像个又瞎又聋的人一样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毫无感知。 有人说过：人生是花，而爱是花蜜。春天没有花，人生没有爱，那还成个什么世界？ 在我们这个如花般美丽，如春阳般明媚的年纪当中，很多人对于很多事情都充满着好奇，充满了渴望，特别是对于爱情。我不相信你没有。在我们这所压迫爱情的学校，在我们这个被无数作业埋没的氛围，在我们这个还小又一无所有的年纪，很多人对于爱情的态度，是欲语还休的害羞，是迂回战术的主动，是小心翼翼却又蠢蠢欲动的。 从初中开始，在那个对爱情懵懵懂懂的年纪，我身边就围绕着可以说是整个县城中最优秀的同龄男孩子，也有几个男孩子壮着胆子红着脸来跟我表白。可是，没有一个是让我有心动的感觉的。如果没有感觉，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自自在在地学习。我跟你说过，我永远相信知识能够给人带来无穷的力量去解决生活中所有的问题。但我还是渴望爱情，我希望拥有爱情这花蜜来滋润我的心扉，来丰富我那枯燥循环的生活。于是，我在寻寻觅觅，在等待那个让我怦然心动的男孩子出现。 然而，我还没有等到让我心动的男孩子出现，在陌生人或者在不喜欢的人面前不善言辞文静而在熟悉的人活泼明媚的你就出现在了我的生活。随着你的出现，宗明远也频频出现在了我的生活。 我跟你说过，我和宗明远从初中就认识了，然而也就仅限于认识而已，偶尔说几句话。 我想不到宗明远会偷偷喜欢你。班上明明有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有那么多可爱开朗活泼的女孩子，而他偏偏会喜欢上不起眼不多话的你。让人好笑的是，他一个大男生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跟班上最漂亮的女孩讲话，开玩笑，却因为喜欢你而不敢主动接近你，而是大费周章地通过身为你同桌的我来了解你。也许，爱情因为神圣而让人变得小心翼翼吧。由此也可见，人会对自己喜欢的人胆怯，而对不喜欢的人什么话都敢说。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在一起玩，在走廊说话的时候，宗明远总要插进来找我说话了吧。说到底，他不是来找我，而是来找你。搞笑的是，每一次宗明远一出现，你就皱起眉头厌恶地走开。你的眼睛只能看见当下我和宗明很玩得来的样子，却没有回头看一下你身后的情况：宗明远痴迷地看着你头也不回的离去身影，而我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刚开始我身在你们俩当中，看着一无所知的你和小心翼翼的宗明远，我就像一个局外人在看一出有意思的戏一样。生活太枯燥无聊，我把你们之间的戏来调剂一下生活。在我们学校很多年轻的爱情的结局都是以分手为结局的。我期待着你们的结局。在越来越紧张的高三生活中，我为了快点看到你们的结局，我甚至坏心思地怂恿过他直接跟你表白，奈何他一直没有勇气，那身高白长了，与胆子的大小成了反比。 一无所知的你好可恶，居然会觉得宗明远喜欢我，不仅坦诚地跟我说了你心里的想法，还不怕我恼羞成怒地拿我跟他开玩笑。宗明远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被你气死又拿你没办法。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一次次的在我面前无知地说宗明远喜欢我，我就不会慢慢对他有感觉。 当我意识到我喜欢上了喜欢你的宗明远的时候，每次宗明远为了接近你而来找我，而你都会离开，我都是欢欣雀跃地使出浑身解数来拉住宗明远的吸引力。但我又清楚地知道宗明远的心思不在我身上，这又让我痛苦。 你的心思都扑在了学习上。我为了能够多和宗明远相处，我利用了你，利用一无所知的你来达到我和宗明远多加相处的目的。你单纯地乐在其中，减少了我的罪恶感，同时又加深了我对你厌恶感。明明是你造成了我和宗明远的痛苦，可是你却一无所知，面对你那一副无知无辜的模样，有时真把我气得要死，恨不得也让你一起痛苦。 我忘记了，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就算我再勇敢，再大胆，我鼓足了勇气来向宗明远表露心意，我还是输给了一无所知的你。可是，我也痛快了，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宗明远，你对宗明远对你的感情毫无所知。也许，宗明远的内心里也知道你不喜欢他，所以他才没有勇气跟你表白吧。 我、你、宗明远，我们三个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人。特别是你，闷声不吭的你很倨傲。想不到你人不大，脾气倒是挺大的。在我们成为同桌一年的时间里面，你永远拿捏有度，也很有自己的脾气。你的心理素质比我强悍很多。高三下个学期，因为我心怀鬼胎，宗明远看你闷闷不乐，就想通过我带给你快乐。我想让宗明远痛苦，我控制住自己不理你，不透露你的信息给宗明远，我在心中猜想过你会主动理我的。然而，我低估了你的倨傲，我一路忍到高考，忍到内伤要吐血，你还是无动于衷。我佩服你的忍耐。 高考完的那一晚是我们之间毫无杂质的快乐。不管你信不信，在那一晚，我真的没有带着目的去找你，因为和你单纯的讲讲话，像个孩子般玩耍就能让我很快乐。我对你说的话也是真的：宗明远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高考之后，我听说你一直在打听我的消息。何必呢？你不应该这样子做的。如果你不去打听我的消息，就让我们之间最后的记忆保留在高考完的那一个晚上，我和你之间就会有一个单纯美好的HAPPYENDING。但既然你打听了，那么我要改写我们之间的结局，让它成为一个SADENDING，我要残忍又痛快地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你真相：我不想我和你还有和宗明远有任何的瓜葛，无论是你，还是宗明远，我都不想再见到，我要把你们遗忘在我的青春里。 再见！！！再见！！！再也不见！！！ 王霞 2014.6.18凌晨 ☆、第 33 章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 病成弱鸡。用我妈妈粗俗的话来说就是病得像发瘟鸡。 知道真相的我，终于高中毕业的我，在那个夏天，在高中三年都没有生过病的我莫名其妙地生病了，不是大病，就是感冒和发烧，有时两者轮流上阵，有时双重夹击。我整整病了一个假期，每一次眼看着要好了，它们又卷土而来，反反复复，怎么都好不彻底，我很难受但是又拿我的身体也没有办法。 我在理智上接受了真相，再也没有去打听王霞的消息，也当不知道宗明远的心思。如王霞所说的那样，我不喜欢宗明远。不喜欢一个人就是不喜欢，即使知道他的真心也是喜欢不上来的。感情，真的是勉强不来，强加不得。 整个假期，我在家里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作息时间和之前的一样，清晨功课也照做，剩下的时间就是没精打采晕头晕脑地翻着四厘米多厚的《红楼梦》囫囵吞枣一字不漏看了两遍，基本上每一个字都认识，连成一个句子的时候脑子就成了浆糊。 我妈妈关切的唠叨让不知好歹的我烦不胜烦。我在家里久了，又是一直生着病，母女两个就经常为了一点不痛快的小事吵起来。真的是刚回到家的时候被当做宝，时间超过一个星期，就被人嫌狗厌。我是吵不过我妈妈的，在说话吵架上我一向输给我妈妈。我从学前班到高三，读了13年的书，整整13年，居然就是不服气又没有本事赢得了我那小学没毕业相当于文盲的妈妈。 中考完回家的弟弟夹在机关枪且强势的妈妈和清冷却倔强的姐姐中间，劝妈妈不要说太多妈妈不听，劝姐姐当做没听到妈妈的话姐姐不理，左右为难。于是，我弟弟就像当年中考完的我一样，去打工了，不过不是像我当年一样进工厂像台机器挣辛苦血汗钱，因为喜爱他的班主任推荐而去当家教了。我弟弟门门第一的成绩摆在那里，一副知心小哥哥的好模样也摆在那里，因之前常年打架而形成的大气魄也摆在那里，因此我弟弟在家教行业很受欢迎。我这个整天病怏怏的弱鸡也想去当家教，却四处碰壁——因为在我们那里有给孩子补课思想和舍得为孩子成绩花钱的，家里都是很有钱的，有钱的家长不放心自己娇贵的孩子跟个病人接触；我想去挣辛苦血汗钱，一向放心我的妈妈不放心了，我爸爸说家里不缺我去挣的那几个钱，也坚决不同意我出去。 每一次升学就可以离家远一点，受到的教育越高，就可以走得越远。 于是，我急切地盼着能快点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快点开学，快点离开家，快点离开我妈妈，离开我妈妈的唠叨。离我妈妈远远的。我要远走高飞。我要去看不一样的风景。我要去不同的城市生活。就算我妈妈有时心血来潮和邻居去山上采我爱吃的山稔回来给我吃，也不能打消我要离她远远的念头。 在我们那个村镇，我所知道的，从没有一个人去过北京，舍不得去，路途遥远，车费贵，听说北京的消费高得吓人，他们对于北京想都不敢想。我爸爸虽说走南闯北也没有去过北京。但我不一样，我一直对首都大北京城充满了向往之情，我也不信我在北京会生活不下去，况且我爸爸妈妈让我自己掌握自己的经济大权，我爸爸还会另外给我生活费。 因为年少轻狂，所以无所畏惧。用我们那里的话来说就是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我高考成绩在我们学校很好，但我参考了往年录取的情况，跟国内最顶尖学府最少有30分的差距，而这30分是无法跨越的天堑。我们那一届有一个之前就是成绩名列前茅的同学回来复读，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考上北大，然而就是又是差十几分没到北大的录取线，壮志豪言破碎于那十几分。我从来没有复读的想法，能够继续读书就非常不错了。我爸爸妈妈他们都不希望我去太远的地方读大学。知道自己的实力远远上不了北大清华，但在报志愿的时候我就是抱着搏一搏，写了又不会被砍头杀死，写了又不会没有书读和过过瘾的激动心理，我瞒着我爸爸妈妈，冒着风险，所有志愿的学校都选了北京的。第一志愿填了北京大学，第二志愿填了清华大学，第三志愿填了中国人民大学，专业都是选了服从调剂。没有意外的，第一、第二、第三志愿落了空，心里也落了空。如期拿到了李主任建议的第一志愿却被我改成第四志愿的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事已成定局，我爸爸妈妈既觉得高兴和脸上有光，又埋怨我自作主张去太远读书，即使是天子脚下，他们也还是会埋怨说太远。 我不管我爸爸妈妈怎么说。每一天我都兴高采烈地在网上搜索着关于我大学各方面的介绍，把感兴趣的内容一一归类建立相应的文件夹保存好，去贴吧看新学长学姐，新校友的七嘴八舌，又兴致勃勃地搜索北京旅游景点和网友归纳好的最佳旅游路线、注意事项，一一记在笔记本上。 在我弟如愿以偿进入市重高不久后，做足功课的我就带着要愈不愈的病孤身一人一路北上去读大学了。 是义无反顾的一心向前。是乘风破浪的勇往直前。 就算是狂风暴雨，就算是沙尘暴，我都会张开双臂热烈地去拥抱大北京。我也要把王霞遗忘在那个小县城里。我要把我妈妈的唠叨抛弃在那个小家里。 从天南到地北，一路景色变换，空气中的水汽含量越来越少，第一次坐火车的我，心脏一直在激动地跳动着。 北京，北京，我来了！我的内心一直在激动地大喊着。 因为年轻，所以身体很吃得消。我激动默言坐了30多个小时的红皮火车，途经30多个不同的城市。如经过的城市在地理课本或者历史课本见过的，就很激动，因为自己到名地经过了；没听说的城市就很好奇。我那一节车厢换了一程又一程的陌生人，只有我一直都在，一路上都舍不得闭上眼睛，一直精力充沛地盯着车窗外看。 终于到了北京城。 我带上眼镜睁大眼睛放眼看北京城——没有遍地都铺着黄金，没有到处都是金碧辉煌，没有到处都是耸入云霄的摩天大楼，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令人自惭形秽，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高不可攀。 北京人，不全部都是像电视上小说上写的光鲜亮丽和精英派头，很多都是大众打扮，与我所在县城那些人的穿着打扮没有什么两样。 初到北京，还好。 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我第一次看到了高大强壮的外国人：有白皮肤，金头发，蓝眼睛，绿眼睛，一身都是毛的白人；有黑皮肤，卷短头发，黑眼睛，牙齿真的像电视拍牙膏广告模特的牙齿那样闪亮洁白，一身浓香的黑人。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外国人，我老是忍不住好奇地偷偷看他们，看一眼再看一眼。觉得很不礼貌，强把视线挪开。过不了多久，又忍不住偷偷看他们。更多的是和我一样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的中国人。我的穿着打扮没有让我在人流中看起来格格不入，更没有让我在北京城看起来像个没有出过门的村姑，我的身高样貌也没有引来别人的注目好奇，这让忐忑紧张与带着点自惭形秽的我大胆激动地在北京城迈出了第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此文的美丽可爱的小仙女，温柔大方的小姐姐，来~跟我大声说三遍：平安夜快乐！！！ 祝福各位小仙女，小姐姐平安夜快乐，日日夜夜喜乐平安，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有情人两情相悦白头偕老，幸福常在，笑口常开，狂吃不胖 于千万人海中，感谢遇见，谢谢支持。。。 ☆、第 34 章 一个人在外求学的日子并不难过。我带着学子最虔诚的心去游览过北大清华，带着复杂难言的心游览了历史名迹圆明园、□□、故宫、胡同、长城等。经历过了北京那黄叶满地堆积的秋天，体验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冬天，领略了嫩绿的垂柳亲吻额头的春天，感受了艳阳酷热的夏天。北京的四季和南方的四季浑然不同。 “我会继续读大学，但我不想再向我爸爸妈妈伸手要钱，我会依靠自己的双手双脚还有头脑去挣钱。在大学里，我会为了掌握那种无量力量的知识而好好读书，好好拿奖学金，好好拿学分，好好地考驾照，好好地挣钱，好好地拿到真才实学的毕业证，好好地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我要脱离父母的争吵，我会过好自己的人生的。如果有幸能够遇见爱情，我也会好好地谈一场很确定的爱情。”王霞这些的话会经常在我的耳边响起，上大学、为了收获知识的力量而读书、拿奖学金、拿学分、考驾照、挣钱、拿真才实学的毕业证、脱离父母、过好自己的人生、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爱情。大学四年，除了恋爱不谈，其他的，我都一一实现了。 在四年时间里面，我一直没有去打听王霞，不去想她是否过着如愿以偿的生活，不去想她是否遇见了爱情。是她说的再也不见，我才不管她，我的生活没有她，我还是活得好好的。我的生活没有了王霞这个人。 岳文灿和她的初恋异地恋恋到大二，感情淡了，累了，不爱了，然后就分了。后面的烂桃花朵朵开。岳文灿问我为什么没谈恋爱，我都是用没有合适的来回她。我接受不来别人的示爱。 何默爱上了一个对她暧昧却又不爱她的人，四年时间都剪不断理还乱。 …… 梦醒了。 往事历历在目，让继续生活的我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而张锦的身影更加强烈地占据着我的心扉。 从2008年到2018年我认识张锦十年了。而从2011年到2018年，张锦从我的生命中离开了七年的时间。七年的时间，全身的细胞都更新了，可我还忘不了他。从未成年到成年，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然后大学毕业，我的心都默默地装着他。有时想到在高一那一段痛苦又很想张锦的那一段时间，我对班上那两个身上有着他影子的男生有过一刹那的怦然心动，我都觉得很对不起张锦。我突然很想见张锦一面，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欲望想真真实实见他一面，把我的满腔情丝告诉他。我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全新的细胞都在叫嚣：去找他！！！不要再怂了，主动才会有故事！！！想找一个人总会有办法找得到的！！！如果你错过一个人，错过一段感情，那将会遗憾一生的！ 我不想遗憾，是好是坏，七年了，总该有一个明确的结果了。 有人说过，一生中至少要有两次的冲动：一次为奋不顾身的爱情，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我觉得不是冲动，而是勇气，为爱奋不顾身的勇气，敢想敢做的勇气。 “喂，罗老师您好，我是叶蓁，不知道您还记不得08届的叶蓁？”我初中时期的性格孤僻，不合群，怕老师，没有初中的同学老师的任何联系方式。因为岳文灿的关系，我高中时也经常回初中，但没有一次碰到过教过自己的老师，这也趁了我的意。岳文灿和何默都没有张锦的联系方式，和班上的同学也没有什么联系。我从家在初中的岳文灿那里知道带我们那一届的班主任仍在那里教书，于是我通过岳文灿要到了初中班主任的号码。趁着一鼓作气，我拿到带我们那一届班主任的号码就第一时间联系了他。 虽然久未联系和见面，但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个班主任：头小身体大，像小头爸爸。一米八出头的身高，有个很大凸出来的肚子。脸很黑，一双小眼睛闪着亮光，头发总是剪得短短的，都能够看到泛白色的头皮。双手肉肉的，手指很短，像火腿肠。左手腕上一直带条银色链子。上衣不定，常年四季穿着条黑色的西装裤，一双棕色的牛皮鞋。有时很严肃，有时很爱笑，笑起来小眼睛都没了，只看到一道闪亮的光芒，上课总喜欢吹牛皮。我最喜欢他那样子上课的方式。 “叶蓁？08届的叶蓁？哦！想起来了，原来是叶蓁同学啊，怎么会不记得？谢谢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师啊。”电话里，老师的声音和当年的声音差不多，带着被学生记得的高兴。 “一直记得您。”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我不好意思说好久没联系他的话。 班主任还是很能说，我不怕冷场了。他问，我就一一不卑不吭地作答。 聊到气场不错时，我才循序渐进地跟班主任打听张锦，“老师，那您还记得张锦吗？” “张锦啊？”班主任爽朗地问道，笑着夸赞张锦：“当然记得！那个小子是你们那一届最聪明的一个男孩子，不多话，长得很不错，一看上去就很聪明。虽然有点我行我素，但学习方法很科学，尤其擅长数理化。” “对，学习方法科学了才行之有效，我总觉得张锦学习很轻松，他的数理化都特别的好。”看班主任对张锦评价不错，我听着也舒服，心花怒放了。 “不过，在初中刚开始那两年，他的成绩被你打压得有点憋屈唷。”班主任调侃道，“我记得他的成绩总是和你的差不了十分，但次次的第一都是被你拿走了。有时，我都想多给他几分，好让他也拿一次第一名。” “哇，原来老师那个时候是偏心他的呀？”我开着玩笑。 “只是想想而已，做老师的肯定要实事求是，不过第一还是被你牢牢拿住了呀。”班主任笑着答。 “那是因为老师教得好。” 最后，我如愿拿到了张锦的联系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永远相信，爱会发生奇迹…… ☆、第 35 章 我深深体会过很多次，很多事情，一拖，人就怂了，很多要讲的话，一拖，也没有勇气讲了。犹豫胆怯是最折磨人的魔鬼。 所以，趁着人还没有变怂包，趁着勇气还没有消失，趁着决心还没落入魔爪，我一拿到张锦的联系方式凭着一鼓作气，凭着那满腔热忱的爱意，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中间隔了那么多年，不管他人在何处，不管那个号码是否已注销为空号或者已换主人，不管他是否知道我这个人，不管他变得糙穷矬还是精富帅，不管他是否有女朋友，不管他是否结婚，我都要马上行动把电话拨出去。要奋不顾身的拨出去。已经离别了七年，那一段愈久弥深的痴情是断是续，是否有希望还是无尽的心碎心死，都该有一个答案去打破死水般僵局了。不然，我知道，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我会永远都忘不了张锦，我一直都会在那一段无人知晓的暗恋里走不出去，我一定会很难受，一定会很遗憾。而痛苦好过遗憾，就算是撕心裂肺的痛苦也好过郁结于胸的遗憾；梦想破碎好过从来没有梦想，就算是芝麻般小的梦想都好过浑浑噩噩的从未想过。或者，也许他和我一样都是单身，都是没有结婚，还有相爱的机会呢？ 我趴在桌面上，深呼吸了几下，看着亮着的手机界面，激动又紧张得手指颤抖地敲打着手机键盘，11位数字，每敲下一个数字，我的心就跳动得更剧烈，似乎要跳出胸腔。 我用尽全部的勇气，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心在胸腔里更加砰砰跳个不停，脸上滚烫。仿佛被煎熬了一个世界，11位数字终于按完了。我睁大眼睛竖起耳朵，按下了拨打键。 按下键的那一个瞬间，时间仿佛停止了。我好似陷入了昏迷的状态，什么都感知不到。 我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千百万种可能又在我的头脑里浮想联翩。怂气又开始占了上风，在步步紧逼着我的勇气，想要让我退缩。 铃声响了！哇！我忍不住尖叫了一声。通了！通了！ 这是一个好的象征。 我睁大眼睛盯着键盘上那拨通的状态，看着界面上出现我家乡的省份和城市的名字，看着那跳动着的计时数字，看着那个红色挂断的标志。 “喂，您好，我是张锦。请问是哪一位？”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传来那个千百万次被我紧紧捂在心口的名字，我激动得如坠云里雾里，忘记了时间的存在，忘记了回应，心中激动澎湃，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着往脸上奔涌。 耳边继续传来深沉磁性的年轻男音，耐心道：“您好，请问是哪一位？” “张锦，我是叶蓁。”我激动紧张得哽咽，颤抖着叫出张锦的名字。这个名字，是我最大的秘密。因为激动紧张，我感觉我的嘴唇，我的脸部，我的全身都在颤抖。 “叶蓁！你说你是叶蓁？是“其叶蓁蓁”那个“叶蓁”吗？是来自G省Y市L县T镇T初中，之前在82班，初三进入81重点班的那个叶蓁吗？”张锦低沉的声音激动起来，不仅把我的名字出处正确地说了出来，还把我们所在的省，所在的市，所在的县，所在的镇，所读的初中，所读的班级及后面进入的重点班一字不错地说了出来。 “我就是那个叶蓁！”张锦知道我！张锦记得我！我捂着颤动的心口，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太幸运了！时隔七年多，他还用着留给罗老师的那个旧号码。我紧紧地捂着自己急跳的心口，小心翼翼地问他：“那你也是来自G省Y市L县T镇T初中，之前在82班，初三进入81重点班的那个张锦吗？” “是的，是的，我也是那个张锦。”张锦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很悦耳动听，耐心的声音激动了起来：“想想我们从初中中考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我们也没有互留联系方式，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怎么会想到找我的？” “你要听实话吗？”我的声音还在颤抖，嘴唇还在哆嗦，心也在狂叫狂喜。我不想浪费时间去寒暄。我紧紧地抓着手机小小翼翼却无比认真无比勇敢地问道。无论怎样，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在退缩半步。 “你说，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张锦的声音好像也在颤抖又很欣喜若狂。 我深呼吸了一下，小心翼翼又壮士断腕地试探，我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很小还是很大，也不知道自己是伸着脖子还是缩着脖子，更加不知道自己是脸红还是脸白，“我没有谈恋爱，一次都没有过，你信吗？” “我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张锦毫不犹豫地答道。 我见张锦没有主动说他的恋情，没有如我的意图，我紧闭眼睛，一口气说道：“据我所知，和我们同龄的，特别是在我们老家那里，在我们这个年龄都是几个孩子的爸爸妈妈了；不然就是结婚了，再不然也正在经历着恋爱或者谈了好几次恋爱了的。有人桃花常开不败，有人的桃花朵朵开，有人的桃花开了这朵谢那朵，谢了那朵再开另一朵。我记得在初中的时候，特别是在重点班的时候，很多人就开始谈恋爱了，到底有没有结婚生小孩的，我并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大学的舍友，统统都谈过恋爱，大学四年，全宿舍就我一个单身狗，整天除了啃书还得吃狗粮。大学毕业之后，我一个舍友结婚了，班上有同学结婚了。张锦，我问你，你实话跟我说，你是几个孩子的爸爸了？结婚了？还是和女朋友正在谈恋爱？”最后的话已经是明目张胆的过问隐私了。 电话里传来张锦忍俊不禁的笑声，好像是被我的话取悦了。接着张锦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声音不答反问道：“叶蓁，如果我说我是儿女双全的爸爸你会怎样？我结婚了你会怎样？我正在谈恋爱你又会怎样？” 我的心随着张锦的话直往下沉，他问完了，我的心也就沉到底了，全然没有关注到他用的是假设句。之前的激动雀跃变成锥心刺骨的难受。 我沉默着没有即刻回答。 ☆、第 36 章 “喂？叶蓁，你还在听吗？”耳边传来张锦不确定的试探声，带着微不可察的慌乱。但被难受席卷的我没有灵敏地感受到。 我又深呼吸了几次，一副坍塌的样子陷进靠窗的单人沙发里，梦想破碎也不过如此吧。我想装得像没事人一样笑着大方自然回他话却装不到，所以我由着难受蔓延，由着心底的酸涩泛滥，艰涩又坚定地回他：“还能够打得通你的电话，也有幸能和你说上话，能够亲耳听到你的声音，我该放下很多事情了，也没有遗憾了。那，这一次的联系，是我们在分别之后第一次联系，也会是最后一次联系。反正我们也不熟，以后也就没有联系的必要了。我很抱歉突然打扰到你，但并不后悔打扰到你。你还有什么话吗？没有的话……” 张锦没有等我把“那我就挂了。”这五个字说完就急忙说道：“我有话要说！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算了，不管你有什么话要说，等我听完一首歌喘口气先，OK吗？不然你可以挂电话，也可以跟我一起听完这首歌再说。”心情复杂但更主要是难受的我自顾自地把手机设置成免提状态放在桌面上，随手打开一旁的笔记本电脑，把陈志朋在《我是歌手》里面和张宇合唱的那版《伤心的人别听慢歌》放到最大声，让劲爆火热的歌声充满我自己的小窝。奋不顾身的勇敢换来残酷的结果，勇敢的心够痛的了，我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舌头像打结一样，磕磕绊绊地跟着节奏胡乱跑调。我也不在乎张锦挂不挂电话和要说什么了，也不怕自己留给张锦既任性又唱歌难听得要命的坏印象了。 …… 不要再问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谁是谁非谁又亏欠谁了 反正错了反正输了反正自己陪自己快乐 我不管你是谁的谁是你的我是我的 让心跳动次动次动次动次感觉活着 我不管站着坐着躺着趴着都要快乐 让音乐动次动次动次动次快要聋了 不管了不想了不等了不要不快乐 伤心的人别听慢歌 人生分分合合爱情拉拉扯扯 一路曲曲折折 我还是期待明日的新景色 OH~ …… 不到四分钟的劲歌火爆完了，我把笔记本盖合上，强迫自己平复下来。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从未有过开始，又在奢望什么奇迹呢？ “喂，叶蓁，你可以认真听我说了吗？”张锦在另一边按耐着性子严肃地问道，伴着风呼啸的声音，接着还有车子急刹车的摩擦声。 “可以了，你说吧。”我把手机拿到耳边倾听，眼睛直直地看着窗外的因为晴朗而觉得很高的天空。 “首先，你为什么要坦率跟我说你没有谈过恋爱？我想要你坦率地跟我讲一下原因，我也希望你跟我说实话。”张锦的声音沉沉地问道，不容许开玩笑的语气。 “因为我的心里一直被你的影子强势霸道地霸占着，一直装不进任何人，看不到别人，接受不了别人！”我紧闭双眼，勇敢地把心里的话和盘托出，“对！我喜欢你！我偷偷地喜欢你！我暗恋你很久了！我敢确定地说我暗恋你有七年多的时间，但有没有十年我就不知道了。初中三年，虽然我们一直同在一个班级，可是我们从来没有说过话，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注意到你的，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我只知道在初中的时候，你一直都是坐在第一排，坐在我前面不远的位置，我老是忍不住偷偷偷看你。有时我们在不经意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的心会怦怦乱跳，脸还会控制不住的红起来，但心情又很愉悦美好。周围都有很多恋爱的例子，慢慢地，我才发觉我对你是一种暗暗的迷恋。这让我慌张不敢告诉人，又让我在看到你或者偷看你时心里感觉到分外的甜蜜和害羞。 我们在中考完之后就一直没有见过面，我以为这种独角戏的暗恋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逝，可是不会！从分别之后，我常常情不自禁地想你，想你过得好不好，想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想你有没有谈恋爱，想你，就是不能自已地想你。我常常好想你，想你想到从来没有过的脆弱。我也懦弱，我也害怕，我怕自己的一往情深是笑话，因为我常常梦到你冷漠地背对着我走开。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所以我从来不敢去打听你的消息，从来不敢写过你的名字，因为你的名字是我所有的秘密。 我知道你是很聪明的男孩子，所以我一直有在努力的学习，不敢让自己变成笨蛋。现在已经不是初中那十几岁的懵懂无知又暗淡自卑的小女孩了。张锦，我真诚地跟你说，我不谈恋爱，是因为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我还有一点天真地祈盼着我们会有相爱的一天，我想我干干净净地属于你；同时我还想，你最好不要谈恋爱，我想你也干干净净地属于我。我们都干干净净地属于彼此。 在高中的时候，我还因为班上两个很不错的男孩子身上有你的影子而对他们有过一刹那的怦然心动，但心动过后，我居然会觉得很内疚，很对不起你，就像背叛了你一样让我觉得难受又荒唐。此后，我不敢再乱来，果断拒绝异性的表白。 张锦，我知道我对你那是很确定的矢志不渝的爱情，就像信仰那样坚定的深情。现在，我不怕你笑话，也不怕在你面前丢脸，我又因为一个梦，一个关于我和你的美梦而勇敢地找你。不管怎样，我在想，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不管我找到你以后是怎样的结果，也该给我这段暗恋划上一个句号了。 幸好，我这么快就找到了你。能够把心里话都对你说完，我没有遗憾了。我独自爱了你那么多年，人生能有几个那么多年呢？要是不让你知道，只有我一个人难受，那我得多亏多委屈呀？现在，你想知道的，我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你。好了，生活中谁也没有谁都可以过得好好的，我没有你照样活得好好的。 唉！我读高中时，我妈妈叫我不要谈恋爱，我因为心里有你，又要努力读书，就很乖乖地听了我妈妈的话；我读大学时，我妈妈对我谈不谈恋爱都不过问；现在，才出社会没有多久，都被萌萌哒又一脸天真的小朋友叫阿姨了，我妈妈见我始终都是一个人，都着急上火了。张锦，你过你的生活，我过我的生活。等到哪一天我能把你放下了，我就好好去谈一场恋爱，实在不行就去相亲。” “叶蓁，”张锦在另一边以一种极其缱绻的语气呢喃着我的名字，然后又以一种极其羞赧且诱惑人的语气说：“我也是单身，我也是没有谈过恋爱，我也在等待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比我勇敢，比我更先第一步主动出击。我被幸运之神和幸福之神眷顾着。现在，我想对你说，你没有错，你没有输，往后余生，你愿意让我陪伴你快乐吗？现在只要你一句话，我会是你的，你是我的，我们可以干干净净地属于彼此。我要你管我，我要继续想我，我要你等我，我要你快乐，我们让彼此的暗恋变成明恋吧。现在，外面的太阳很好，你下楼，我们一起到公园走一走，好好说说话。我们好久没见了，我也好想你。” “什么！你说什么？”我激动了，不敢相信亲耳听到的话。我跳起来趴在窗户上往下看，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一个黑色影子站在一辆车旁边，头仰着，招着手。 ☆、第 37 章 “我说，你要不要下来和我到公园或者街上去走一走？”张锦压低着嗓音沉声问，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和渴盼。 “啊！”我的心情随着张锦的话如过山车般大起大伏。此刻，听到张锦的问话，我感到既惊讶诧异又激动紧张，冷却下去的血液又欢快地沸腾起来，之前那种分撕心裂肺的难受已经被欣喜若狂所代替，手脚都像不是长在自己身上的一样，舌头也不听话了，结结巴巴结结巴巴一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 张锦的声音又深沉地在耳边响起来：“叶蓁，我现在相信了，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在偷偷爱着彼此。我偷偷爱上你的时间比你爱我的时候短一点，但请相信，我对你用情不会比你的浅。 初中时，我并不懂得这世间的情为何物，我在那时候按照自己的性子过得我行我素，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在我们中考分别之后，我的高中生活只有作业。 而大学开始，我在去清华报道的第二天，我在紫荆路偶然的碰到了你。紫荆路人来人往中，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 正如你所说的，在初中的时候我们虽然一直在一个班，但都没有说过话，也没有接触过。可是，同样，我们初中三年都是在同一个班，就算没有接触过，说话过，一个班就那么大，抬头不见也是低头见，况且你的成绩还整整打压了我两年，我想当做不知道不认识你这个人都不行。所以，即使是隔了三年之久，就算你长高了很多，之前绑着马尾的头发被你剪得短短的，显得整个人神采奕奕的，初中读书就不错的你在那个时候变得更加富有书卷气质了的，我还是第一眼认出了你。 你的外在气质仍然是安安静静的。人来人往都与你无关，穿着白色T恤的你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定在一棵紫荆旁，神情专注地看着抬头仰望着湛蓝清澈的天空，然后我看到了你嘴边飞扬着幸福和知足的浅浅笑意。 你所不知道的是，那时站在灿烂阳光下的你，抬头仰望碧空如洗的天空带着浅浅笑意的你，就像一幅安静美好的明艳灿烂的色彩画，直接触动了我那一颗一直波澜不兴的心。在那一刻，我感觉到我的心在为你那浅浅的笑意中怦然跳动，眼睛从你身上移不开。而你一直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微笑着，幸福着，享受着，惬意着，知足着，快乐着，恍然不觉我在看你。 你停留够了，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低头认真看，我在想你应该是在看地图。然后你又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怡然自得安步当车一样地慢慢往前走，方向很确定，目光很坚定，就好像你对清华熟门熟路一样。 那一天，我鬼使神差地跟着你不知疲惫地沿着紫荆路走走停停，穿过操场，出清华的西校门，然后走过一段路直接到了圆明园。 在圆明园里面，我感觉得到，你的脚步不再那么轻松了。我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你逛圆明园，看圆明园的黑天鹅，在大湖泊的石头坐着看年轻父母跟小朋友拿着个兜网在湖边网小鱼，参观放着十二生肖的展览馆，心情更沉重地隔着护栏伫立凝望圆明园那残垣断壁的遗迹，久久移不开脚步。 你就站在阳光下，一动不动地站在挡不到别人路的地方隔着铁护栏久久地凝望着那些让我们中国后代子孙永远永远都忘不掉的屈辱与落后就被无情挨打的遗迹，身姿挺拔，神情肃穆，为历史默哀，为屈辱悲痛。 你站到腿都麻了，才舍得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之后，我跟着你进了黄花阵。应该是参观了那些残垣断壁让你魂不守舍，在黄花阵里你怎么都走不出来，我看出来你都心急了。那时，天也暗了下来，阵里面的人也纷纷走了。于是，我压抑着心跳跟上你的脚步，慢慢的和你擦肩而过，慢慢的走在你的前面，为你引路。 当我们擦肩而过的那一秒钟，或者两秒钟，你带着生人勿进的冷漠很快的瞥了我一眼，没有认出我来。我当时的心里真是说不出其中滋味，其实你认不出我来也不怪你，因为我们中间隔了三年未见，而我更是长得更高了，身形也没有以前那么单薄了。你也知道，一般来说，男生的变化比女生的更大。你始终警惕又冷漠地跟我保持着距离，但还是安安静静地跟在了我的后面。 出了迷阵，你在我身后客客气气轻声道了一句‘谢谢’又自己一个人走了，仍然走得很慢。我仍然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你走。你走我就走，你停我就停，你坐地铁我就坐地铁。 那一天因为我们乘坐的是傍晚高峰期的地铁，人非常多。我们乘坐的那一节车厢因为实在是太挤了，挤来挤去，不知怎么的，有两个大男人突然又打又骂起来，车厢里顿时乱哄哄起来，有人看热闹，有人躲起来，有人上前又劝又拉。一眨眼，我就很笨拙地把你弄丢了。 之后，我还很魔怔的去找过你。可是，北京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大一开学到大三的这一段时间，我就只在大一开学报道的第二天见过你。我设想过千百种可能，往好的方面猜想过，也许，你和我一样考上清华了，有可能你就在附近的大学读书，我在整个年级打听你，却打听不到你的消息。我还去过周边的几个大学找你，仍然找不到你。 有时候，我会想，也许我那一天见到的并不是你。但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很肯定地说是你，就是你！在那三年的时间里，我除了学习就是想你，想像一幅安静却色彩鲜艳的画站在阳光下仰头微笑的你。 在大四的第一个学期，你知道吗？我又在相同的地方看到了你。但那次的你不是一个人，而是和一个长得非常不错的男孩子在一起，有说有笑，还很亲密。我当时的心情真是说不出的酸涩。 后面，我还是经常在清华的某个地方碰到你和相同的一个男孩子在一起。 因为爱情呀，它会让人改变，变得缩手缩脚，变得善妒，变得失去理智，变得爱赌气，变得像个侦探。我知道了你在哪所学校读书，什么时候毕业，又在哪里工作，可是我同样知道了同一个男孩子老是亲密地老找你，我一边对自己生气，一边想你想到发狂，一边对你密切关注，一边不去打扰你。 现在，你居然来找我，告诉我你没有谈恋爱，告诉你爱我。我再也做不到淡定了！我们两个在爱情中变得胆小和畏缩的笨蛋错过了那么久，现在，我就在你的楼下，你敢不敢下来当面告诉我你的心意？或者我上去也可以。” “我敢！我敢！我下去。还有，那个男孩子是我弟弟，亲弟弟！”我随着张锦的话唏嘘感慨过后，激动地大声地回答张锦和对他解释。 “海子说过‘来人间一趟，要看看太阳，和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现在，我想和你看看太阳，和心上的你一起走在街上，你要不要下来？你要不要和我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恋爱？”张锦还是小心翼翼地再一次问我。 “我要！我要！就算是刀山火海我都要！你不要走！我马上飞奔下去！”我心情振奋地回复张锦。 手机里即刻传来了张锦的低沉飞扬笑声，“没有刀山火海，只有我。我不走，我等你。”之后就是传来音乐声： 太阳星辰即使变灰暗 心中记忆一生照我心 再无所求只想我跟你 终于有天能重遇又再共行 人于高速都市闪身过没看见他人 难得当中的你关心我梦与我追寻 日子将沾上失落世界将似全陌生 但知当把你思念我会再欢笑得真 …… 考虑太多，就会束手束脚。所以我什么都不考虑，欢天喜地地把手机放在一旁听着张锦放的歌，一边有条不紊却动作利落地站在镜子前打扮，画眉毛，涂口红，搭配衣服，穿上小白鞋，镜子一下子就出现了青春靓丽活力无极限的一个我，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我来不及多照几下镜子就急匆匆地从床头柜捧过一束代表让真爱刻骨铭心，永不改变的紫色和粉色勿忘我和情人草相互搭配的干花直接打开房门。 “叶蓁！”然而，我一开房门连人影都没有看清楚就被拦腰紧紧抱住，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终于等到了你。” 我在那个紧实的怀抱中喘不过气来，没上升的恐惧被措手不及代替，听着耳边那一句的心酸话语，心中也心酸起来，除了心，还有喉咙鼻子眼睛都是酸辣酸辣起来，心里又酸又涩，我眼眶热涨着，小心翼翼地肯定开口：“张锦。” “叶蓁，让我好好抱抱你。我真害怕此刻是梦。”张锦的声音带着颤抖，心脏也在剧烈跳动着，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我。 “张锦，这不是梦，这比梦还要美好。此刻，我就在你的怀里，真真实实的在你怀里。”手中的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我双手抱着张锦的腰，声音既颤抖又带着哭音：“我爱你，张锦，你听到了吗？你让我魂牵梦绕了好多年，可是梦中的你都像不认识我一样，我痴痴地看着你，可是你却冷冷的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也爱你，叶蓁。梦中的我是混蛋，对不起。” “我最后一个梦的你不是混蛋，是又帅又酷又可爱又勇敢的英雄。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勇敢的你，我都不敢勇敢去找你，我们就永远不会知道彼此的心思。”我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去看张锦。 那张脸，是我魂绕梦绕的那张脸，还有曾经的模样，却比曾经的更加睿智，比曾经的更加刚毅。浓眉下的一双眼睛装着星辰大海，清澈黑亮，高挺的鼻子，两片不薄不厚的唇，刚毅的下巴。 “我们两个都是傻瓜，而你比我更加勇敢。叶蓁，我爱你，我不会不理你的。”张锦的眼睛红了，那张清秀的脸也红了，双手颤抖地捧着我的脸认真地看。 “勇敢换来了来到我身边你，很值得，非常值得。”我的脸也被张锦看着火了，但我舍不得把目光从张锦的脸上移开，又是流眼泪又是抽噎地笑着说，“我们重逢在了最灿烂美好的年华。” “是勇气，是爱情，是幸运，是似海的深情没有让我们错过。”张锦虔诚地俯下头，温热柔软的嘴唇从我的额头一路颤抖着细细密密地吻到我的嘴唇呢喃地感恩道。 我浑身也颤抖着，却也欣喜幸福地回应着张锦。 幸好，我们没有错过。 一勇敢，结果都美好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