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打穿书女配:我本土重生怎么了 作者: 冰美式洒了 简介: 【甜宠+双强+成长型】 【做事一根筋感情慢半拍的女谏官VS腹黑又有钱最爱吃兔子的摄政王】 当重生的夏青棠以为这次可以保护好家人,弥补殷湛时,却遇见掌握所有这一世剧情的穿书女配?? 从第一步棋开始,自己的每一步部署、计划都被破坏,失败和死亡又一次袭来。 再次重生,她决定什么不都管,先抓好那个两世不变的因素——三皇子殷湛。 但是这殷湛态度怎么比以前冷淡许多?! 殷湛默默拿着赤云剑砍着门口桂花树的枝叶,边砍边嘀咕:夫人爱我,夫人不爱我,夫人爱我,夫人不爱我… 夏青棠:不管了,相公可以慢慢哄,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先解决——暴打恶毒的穿书妹妹! 第1章 再次重生 (第二世)大晟国二百五十九年春末,海棠花落,安定王殷湛一举攻入皇宫内殿,斩杀昏君、庸吏于承乾殿。 原本黯淡无光的冷宫偏殿,此刻灯火通明。 夏青棠倒在地上,痛苦地用手抵着自己的喉咙。 她看着走远的男子背影,想要叫他回头,再看看他的脸。但是用尽全力,却只能发出一个沙哑粗糙的“啊”声。 衣柜门被拉开,一双穿着金丝莲绣花鞋的脚挡在了她的面前,阻隔了她最后一点视线。 “姐姐,我的好姐姐,别叫了,难听死了。我这哑药下猛了,真是对不住。不过你也不会再有说话的机会了。” 夏青兰狞笑两声,弯下身子,挑起夏青棠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都两世了,终于知道湛哥哥的好了?可惜晚了。” 夏青棠蓦地睁大眼睛,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已经活了两世了? “好奇?”夏青兰的手指一路从夏青棠的下巴滑到她的心脏处,“这里,想知道我怎么知晓你活了两世的,对吗?” 话音刚落,夏青兰突然将一把锋利的匕首猛地插进夏青棠的心脏。 夏青棠呼吸一滞,从心脏开始,冷意慢慢蔓延。 夏青兰眼神凶狠,继续说道:“我还知道你在第一世就已经对湛哥哥动了情,可惜啊,你没能等到他卷土重来、登上皇位的那一刻。 你知道吗?湛哥哥得知你的死讯,将太子拉在九陵大街,亲自施以凌迟之刑。 千刀万剐,太子那骨头都被剔得干干净净。第二世,你想弥补湛哥哥,你想扭转乾坤?可惜,也晚了。” 说着,夏青兰看着身下那人修长纤细的喉咙,伸手摸了摸,邪笑着说道:“乖,别说话了。” 然后猛地用力将一把匕首刺了进去。 夏青棠瞳孔一震,再难以聚光。 夏青兰没说的是,第一世她自己也被活活地千刀万剐。 “姐姐,反正你是死定了,我也不妨让你死个明白。我是看了你第二世所有经历的穿书者,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抢在你的行动之前先下手为强,赢,轻而易举。 姐姐,你别怪我,我也是为了保命啊。 你一个女子,妄想在这个吃人的社会逆流而行,推进男女科举同考?妄图制定一夫一妻制度?简直痴人说梦。你会有今天,全都是你咎由自取。” 原来竟是因为她事先就预知了自己所有的行动,暗中搅局。 夏青棠想苦笑一声,嘴一张,却只有成片成片的血不断涌出来。 她恨,恨不能把面前这个狠毒的女人碎尸万段。 只是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模糊不清。 “你知道三钉定魂的术法吗?这还是从你从小长大的寺庙里找来的术法。只要我在你的心脏、喉咙、眉心各插上一把纯金匕首,你的魂魄就会永远被钉在这里。现在只剩最后一把,你将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不得还魂。不得,再妄想了。” 夏青兰狂笑一声,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就要落下。 恍惚间,夏青棠似乎听见了那人的声音。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睛,也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玄色身影疾跑过来,然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光明。 殷湛,我自诩聪明,为百姓为国计,我问心无愧。最后争不过天意,也无话可说。 此生对不起的只有被我连累的家人..和你。 以后怕是真的不能再见了。 你还是穿白色的衣衫好看。 玄色,我看不清。 … (第一世)一片虚空之中,一位和尚盘腿而坐。 刚过而立之年却满头白发的殷湛站在他面前。 “阿弥陀佛,施主乃民之所向,天生帝王之尊,您这又是何苦呢?” “本王只要她能回来。” “若夏施主能回来,你当如何?” “我便答应你,一统三国,保天下百年盛世。” 良久,那和尚终是叹了口气:“好。但物是人非,施主要做好失望的准备。” 说完虚空散去,殷湛睁眼回到了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 - “小姐?小姐?”夏青棠的耳边传来一声声焦急的呼唤声。 夏青棠紧紧皱着眉头,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姐,你做噩梦了吗?为什么还没醒来?我害怕。呜呜呜…” 她很想睁眼,但一直没办法睁开,直到一个画面闪过夏青棠的脑海——那夏青兰拿着匕首高高举起,正想要插进自己的眉心。 “啊——” 夏青棠猛地坐起身来,心有余悸,大口喘息。 “小…小姐?”身边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 夏青棠喘着大气转头看去,是自己的随侍丫鬟半夏。 第一世,她跟着自己一起自尽而亡,第二世又被夏青兰一剑刺胸,当场亡故。 现在她也安好地站在这里。 难道夏青兰的术法没完成? 自己再一次重生回来了吗? 她抚上自己的喉咙,惊魂未定却又有些从善如流地问道:“半夏,我…是不是在探望母亲回来的路上被刺杀了?” 半夏像是有些被吓到,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就是跟上一世一样。 她被人刺杀,摔下马车,已经昏迷了三天,而今天.. 殷湛会在这一日巡察盐务归来,然后向皇上请求赐婚。 此时的殷湛还在韬光养晦,隐藏实力,尚未展露锋芒。所以皇帝念其庶皇子的身份,只会将自己的庶妹夏青兰许配给他。 夏青棠微微偏头,回想了一下。 两世里,不管中间发生的事情怎么变幻曲折,最后结局中都有一个共同点——未来的安定王、如今的湛王殷湛顺应民意,举旗反叛。 难道重生回来的关键就是殷湛? 两世都是短命而亡,不管怎么样,再活一世,先要将自己的命保住再说。 而想要活下去、保护好身边人的关键就是要先牢牢抱住殷湛的大腿。 “半夏,给我梳洗,取我的腰牌来,我要进宫面圣。” “小姐,您伤势未愈,进宫做什么?” “去求亲!” 【湛棠小剧场】: 夏青棠手脚并用想从殷湛身下爬出,却又被他掐着脚腕拖了回去。 殷湛压着粗气:“当初夏大人求亲时的豪情壮志现下怎么不见了?” 夏青棠一把捂住殷湛的嘴,阻止他在这种时候叫出这么正经的称呼:“好殿下,好夫君,我不行了,太累了,你..唔——” 第2章 书呆子变凶残? 半夏看她形容十分着急,不敢耽搁,连忙给她换上红色官服,梳起头发来。 还好夏青棠身为当朝女谏官,进宫只需梳个简单的道士髻即可。乌黑亮直的发,不用什么头油就能轻松挽起。 肌肤如白瓷般细致白皙,眉如墨描般带着一丝英气,唇色淡粉,凤眼含光,是将门虎女独有的飒爽,只鼻尖的一颗小小美人痣将她这份英气中和了一些,反多了一丝清冷出尘的书生气。 她总是习惯摆出高傲的姿态,就是那份书生气也是暗含着冰渣的。 可惜下一秒,半夏在为她簪上一支镂空雕花银发簪的时候,不小心叉歪了,戳到了她的头皮,她不禁龇牙咧嘴叫了声痛。 那样子倒是跟冰山美人挂不上钩。 夏青棠活了三世,到此时心性早就被磨平了不少。 她现在的首要想法就是,能好好活着,保护自己爱的人不受伤害就行了。 至于什么形象,不过浮云尔。 “姐姐醒了吗?” 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夏青棠全身一僵,猛地握紧了手中的腰牌。 夏青兰! 夏青棠二次重生,每一世里,事情发展都会因为她的选择发生改变,比如重生的第一日: 第一世,两人关系恶劣,不相往来。那时夏青兰壳子里的魂没变,根本没有来探病。 第二世,夏青兰被夺了舍,借口探病,其实只是为了拖住自己,确保她和殷湛的赐婚旨意被顺利颁布。 这一世,她会来,就已经说明那副壳子里面换了魂了。 夏青棠沉吟片刻,不论如何,来者不善。 “半夏,你去拦住夏青兰,把她赶出去。” 可她话音刚落,夏青兰已经抬步走了进来。 “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呢?我好心来看望你,你怎么还要赶我走呢?” 一看见这个身影,夏青棠的心脏和喉咙都止不住微微发疼。 夏青棠轻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面上不显,“已经看过了,我很好,你走吧。” 可夏青兰没走,反倒慢吞吞走到紫檀太师椅上坐下,故作惊讶:“姐姐,你怎么刚醒来就做这副打扮?祖父说了,姑娘家家的还是要温婉一些。” 她和她娘向来仗着夏家老太爷的撑腰,横行霸道。 夏青棠咬牙片刻,过了一会儿却又突然一松,勾起一丝嘴角:“温婉?像你娘那样?” 她走到夏青兰面前,一把揪起她的衣领,居高临下:“用下作手段强抢别人的夫婿就是温婉?” 她冷哼一声,丢开她的衣领。也不管她是不是还要继续待在自己的房间,快步出了门,“半夏,备车,不,备快马。” 可是才刚走出门去,就有一群侍卫拦住了她的去路。 而身后传来夏青兰的声音:“呵,姐姐,受伤了不在家里休息。你要去做什么呀?” 夏青棠没管身后的声音,看着面前拦路的侍卫,呵斥了一声“退下”。 侍卫们互相看了看,也面露难色,一个是府中有些孤立无援的大小姐,一个是被宠爱万千的二小姐。 但目前形势.. “姐姐,你大哥、二哥驻守在外,父亲此刻也不在家,没人会听你,你还是乖乖回来休息吧。” 夏青兰十分得意,她是穿书者,知道接下来的剧情,阻止夏青棠嫁给男主殷湛,自己就能活到最后。 她在原世界里是一个十八线的演员,靠着潜规则才能拿到一些女配角,现在终于能手握剧本,给自己改写一个女主的身份了。 她走到夏青棠面前,神色有些嚣张,“姐姐,动起手来不好看,你还是自己回去吧。” 夏青棠盯着她的脸,原本冷冽的凤眸中骤然聚起一丝猩红。 电光火石间,她一把攫住夏青兰的喉咙。然后迅速从自己头上拔下银簪抵到她那微微跳动的青脉上,沉下声音:“让开!” 夏青兰瞪大双眼,呼吸几乎骤停,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威胁全身颤抖不已。 剧本中写的夏青棠就算重生归来也就是个书呆子,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变得这么凶残了? 她刚想抬起手来将人推开,那银簪尖端似有所觉,一点点戳进了她的肌肤,吓得她立刻不敢再动了,“姐姐,有话好说。” 夏青棠目露寒光,从夏青兰脸上缓缓移动到那些侍卫身上。 “我再说一遍,让开!” 夏青兰脖颈上此刻已经开始渗出血珠,疼痛和死亡的威胁让她有些语无伦次:“我不想死,快点..让开..” 侍卫们闻言连忙让开道路。 夏青棠就用银簪抵着她的脖颈开路,直到到了骏马前,才将她一把推开,翻身上马,驾呵一声,奔着皇宫大院飞驰而去。 夏青兰被推倒在地上,一时呆住,等反应过来让人去追的时候,哪里还能看得见那红衣背影。 夏青棠坐在马上思绪翻飞,甚至刚才握着银簪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她虽然出身武官世家,却是个实打实的文官,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没想到这世,在重生的第一日就遇见了。 到了皇宫,她拿着腰牌一路无阻。 但她还是在心中不断催促,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赶在赐婚旨意颁下之前阻止。 两世的圣旨都是一样的: 赐婚太子和夏青棠;赐婚湛王和夏青兰。 只是第一世中,殷湛暗中设计,在赐婚之后让皇帝亲自撞见太子与夏青兰在东宫学堂后院苟合一事。 所以后来成婚的对象才会换了。 第二世,夏青兰提前知晓殷湛会设计她与太子,自然能够避开。 所以后来自然也就没有了和太子偷情的事情,她顺理成章依照皇旨嫁给了殷湛。而夏青棠被嫁给了太子。 一定不能再按照第二世那样的剧情走,她一定要保护好家人。 夏青棠匆匆赶到承乾殿外。 此时,殿门打开,正好遇见了从正殿出来的殷湛。 夏青棠呼吸一滞.. 所以,还是晚了一步.. 还是来不及吗.. 第3章 湛王这是被拿捏了呀 第二世,两人被夏青兰阻隔,几乎每次都在错过,夏青棠已经很久没能好好看过殷湛了。 也许是经过了长途跋涉,没能好好休息,他的脸色有些不好,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似乎更消瘦了。 黑发剑眉,那深邃的眼眸中其实暗藏着冷傲锐利,像是草原上伺机而动、猎前蛰伏的雄狮。 一身银白盔甲衬得他气宇轩昂。 他以后会成为百姓口中的天降紫薇星,会成为士兵军官眼中的铁血主将。 只是现在他还在蛰伏,还在韬光,所以他会在觐见皇帝时,习惯性微偻着原本挺拔高昂的身姿,隐藏自己的实力。 但是今天,嗯…好像没驼,身姿挺拔。 对比之下,比他矮了一头多的夏青棠在他面前就是一只小小的兔子。 她眨了眨眼,隐下泪光:“殷..湛王殿下。” 殷湛身子一顿,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夏青棠。 看到她走近,下意识将自己受伤的左臂负在了后面。 随即又自嘲一笑,有什么好藏的,她又不会在乎。 “夏大人,”他嗓音低沉,有一丝疲惫后的沙哑。 “巡盐事务一切可还顺利?” “嗯。”殷湛撇开目光看向远方。 不要再招惹她了。 这一世,只要她能平安活着就好。 而夏青棠觉得有些奇怪,他的态度怎么这么冷淡。 不过马上她又明白过来,应该是同前两世一样。因为刚刚被赐婚夏青兰,心中苦闷导致。 她像是做了个重大决定般深吸一口气,拉起殷湛的手:“走,我们一起去向皇上求一道赐婚的旨意。” 殷湛看着两人牵起的手,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被她拉进了正殿,才有些不自在地收回了自己手,暗暗回味她刚刚说的..赐婚? “湛儿,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时,夏青棠已经跪下行了个大礼,“微臣夏青棠参见皇上。” “爱卿请起,寡人听说你近几日卧病在床,有何急事一定要现在来奏?” 夏青棠却没有起身,磕着头朗声道:“微臣心慕湛王殿下已久,知道他外出归来,特来此等着见他,却听说皇上要给他和舍妹赐婚。还请皇上收回成命。顺便…成全一下我们。” 皇帝闻言有些意外,这夏青棠平时看着高傲自持,在感情一事上竟然这么轰轰烈烈。 他身边黄公公也忍不住撩起眼皮看了夏青棠一眼。 这夏大人原来这么生猛,这么虎啊! 厉害啊! “谁说寡人给湛儿和你妹妹赐婚了?” 夏青棠抬起头来,身子却还伏在地上:“啊?刚才湛王…” 前两世都是在这一天下的赐婚皇旨,没记错呀。 转瞬间,她心中有了一个猜想,看向殷湛,“你刚才没向皇上请旨赐婚吗?” 殷湛一脸神色复杂:“本王为何要请旨娶你妹妹。” “不是娶她,是娶我。” “娶你?” “你…不想娶我吗?”她有一瞬间的怀疑自我。 只是很快又换上了坚定的表情:“反正我想嫁你。” 殷湛脸色变了几变,从惊喜、怀疑到失望、落寞。 她为了太子,竟然甘愿牺牲自己,委身嫁给不愿意嫁的人,倒真是情深意重。 当初,自己怎么就看不穿呢! 夏青棠看见殷湛眼里的冷意,也懵了,这开场怎么跟前两世的剧情这么不一样呢! 她重新仔细回想了前两世的剧情,确认无误后把心一横。 不管了。 今天不管怎么样也要先抱好大腿。 然后她又拜下去:“皇上,微臣与湛王两小无猜、两情相悦,您就成全我们,给我们赐婚吧。” 殷湛眸色沉了沉。 小时候只要自己一出现,她总会躲开远远的,这能叫两小无猜? 前世里,尽管成婚数年、身处同一屋檐下,却只能在朝堂上才能见到面,这能叫两情相悦? 皇帝神色古怪看着殷湛。 “你二人有着一同在寺庙长大的情分,日久生情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 大晟现在文武分家严重,像夏家这样武官世家中出来一个文官的是几十来年独一份。 所以,以她的才气和夏家的兵力应该归顺太子才妥当。这样,太子才能更有把握跟贵妃和老二背后的丞相一脉相抗衡。 只是可惜了老三这一身文韬武略,若是投身在皇后或贵妃的肚子里,又该是另一番天地。 皇帝抬眸看向殷湛:“湛儿,你也是这么想的?” “回父皇,儿臣…不愿。” 不愿? 夏青棠心里凉了凉。 但她决定虎到底。 于是拧着眉侧过脸,一脸肯定,“不,你愿意。” 殷湛用有些冰冷的眼神,淡淡扫了她一眼,“夏…大人,婚姻大事,非同儿戏。” “不是儿戏,我认真的,真金白银的真,这辈子除了你,我谁都不嫁。” 明知道她这话就是在唬人,可听在殷湛耳中,还是忍不住沉溺片刻。 他怕自己的冰冷维持不下去,有些仓皇地移开了目光。 “我说了,不愿。” 夏青棠直起身子,“殷湛,我不是开玩笑,你要怎么样才肯娶我,你说你的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 “好了,”皇帝一拍桌子。 既然是妾有情,郎无义,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夏大人伤势未愈,头脑有些不清明,早点回去休息吧。” 夏青棠却像是耳充不闻:“殷湛,我今天都这样了,面子里子都丢完了,就算回去,也肯定没人愿意娶我了,咱们大晟虽不强求一夫一妻,但是谁又会愿意娶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妻子呢?” 殷湛听到那句“心里有别人”倏地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用力到手臂上的伤口又崩开,染红了纱布。 夏青棠看出他在纠结,便再接再厉道:“到时候我孤独一生,辞了官,临了了也只能回我们那座清观里做个尼姑去了。” 说完她还抽了抽鼻子,翘起眉心。 那样子映在殷湛的眼中倒是还真十分伤心、难过。 巧舌如簧!巧言善辩! 最毒不是妇人心…而是自己心尖上的女子不择手段哄骗自己。 “我..心悦你。” 殷湛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猛的攥紧,她说..她心悦我.. 前世里等着了这么久都没有等到她的一句好话。 这一世怎么.. 过了许久,夏青棠的心都快蹦哒到嗓子眼了。 终于见殷湛松开拳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这样云端仙子般的人儿还愿意花心思骗自己,沉溺一时又何妨。 被背叛也好、被伤害也好。 左右只要能护着她就行。 殷湛一掀衣袍,跪了下来:“父皇,儿臣确实心悦夏青棠已久,方才,父皇许诺给儿臣一个心愿,现下儿臣想迎娶夏青棠为妻,还请父皇为我们赐婚。” “你…你们…”皇帝有些颓然,这不是刚才还不愿的吗? 现在的年轻人,这么随意的吗? 黄公公又撩起眼皮看了殷湛一眼.. 湛王这是被彻底拿捏了呀。 第4章 欲盖弥彰 这时,夏青棠又响亮的磕了一个头,听的殷湛眉头一跳。 “皇上,我没脸回去了,您不答应,我就跪着等您同意为止。” 皇帝脸色一僵。 “没事,反正您这承乾殿也宽敞,不差给我…给我们这一块小地方跪上那么一二三四天的。” 殷湛嘴角一颤,怎么就决定我也要陪着跪了? “只是我的跪姿可能不能时刻保持标准。毕竟刚刚经历了被刺杀,现在还有些头晕眼花,可能过一会勉力支撑也还是倒下的话,请您海涵,万望莫要怪罪。” 黄公公暗暗竖起大拇指,这夏大人不愧为考试第一的言官,真能说。 “皇上,上次微臣上奏的,制定一夫一妻纲制…”夏青棠拿出杀手锏。 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一听她提起这个,顿时有些头大。 手一抬便止住她继续往下说的话头:“行,寡人赐婚,现在就给你们赐婚。”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青棠余光瞟到殷湛还是直直地跪着,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殷湛这才反应过来,俯身叩拜:“谢父皇。” - 夏青棠当场就领了圣旨,小心翼翼地放进官服口袋,高高兴兴向皇帝告了辞。 唯一有点不开心的就是,临走时,皇帝说她既然能来这大殿上求婚,应该是伤势痊愈,明日就可以重新开始上朝了。 出了承乾殿,夏青棠用力的呼吸了一下外面的空气,仿佛在这一世的开头就拥有了全世界。 自由、新鲜、美好、幸福,还有活着的味道。 可下一秒,她就因为呼吸太过用力,牵扯到了胸口的摔伤,猛地咳了起来。 殷湛正在沉思这与前世完全不同的事态走向。 难道重生回来,人..也会变吗? 还是她跟太子有了新的谋划? 突然他身后响起的咳嗽声便回身看她。 只见她捂着胸口,有些不适的样子,殷湛心揪了起来,还是折返回去扶住了她,轻轻在她的背上拍了拍。 夏青棠正郁闷着,刚才那么激烈的纵马也没感觉疼,现在一放松下来连呼吸都是疼的。 所以忽然有个人来到旁边帮她顺气,她下意识还以为是半夏。 “我疼的是胸口,又不是后背,你摸我后背又没用。” 殷湛的手僵住了。 夏青棠话说出口自己也愣住了。 半夏好像没进宫,那身边这个人…总不能让他给自己揉一揉胸口吧。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因为着急解释,慌得她咳的更厉害了。 “我知道,你慢慢呼吸,不要急。”殷湛有些低沉沙哑的嗓音传进夏青棠耳里,像是自带药效般将她安抚了下来。 夏青棠跟着殷湛在她后背顺抚的节奏,慢慢调整了呼吸,这才缓解了胸口的疼痛。 见她平静下来,殷湛便撤回了手。 随即,他突然一愣,低头怔怔看着自己的手。 她.. 居然没有躲开。 见夏青棠直起身子,他立马将自己的手负到了身后,然后缓缓攥紧了。 “为何会遇见刺杀?” 夏青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前几日为什么会被刺杀,“谏官嘛,树敌太多了呗。” 殷湛当然知道,在此之前,自己已经在暗地里护着她躲过了多次的暗杀。 他只是不明白,夏府武将众多,怎么没能护她周全。 但他也没有再追问,只是有些心疼她此时一副无所畏的态度。 看着看着.. 殷湛忍不住抬头抚上她刚才磕头磕出来的红印,“疼吗?” 他眼中的心疼太过明显,落入夏青棠的眼中,一下子揪住了她的内心,疼是不太疼了,但是… “疼。”夏青棠瘪了瘪嘴,有些委屈道。 心疼好啊! 越心疼就越不会将自己推开了。 可殷湛混迹军营近十年,要是这么近的距离还看不出一个人眼中的真假,那这十年相当于白混了。 于是看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英明神武的湛王殿下当即沉下脸色,“疼就对了。” 说完不等她的反应,快步流星朝前走去。 “嗯?” “不是,我真疼啊,你不信,你磕一下试试!”夏青棠追赶上去,“你也看见,额头都红了!” 夏大人委屈。 “没红。”湛王殿下睁眼说瞎话。 “就是红了!殷湛,你…” “棠儿。”突然,一个熟悉到令夏青棠恶心的声音插了进来。 夏青棠一皱眉头,遇见这祖宗可没什么好事。 第一世她心高气傲,因为夏青兰母女二人,逼得自己的母亲远居偏远寺庙。 所以连带着,她有极深的嫡庶偏见,信奉嫡长为尊,对所有的妾室和庶出子女都看不上眼。 即使是皇子也不例外。 即使,殷湛从小与她一同长大也不例外。 所以嫁给殷湛,她万般不情愿,以至于后来殷湛起兵造反,她不仅在他身边设计谋取情报,辅佐太子,自以为是地匡扶嫡长为尊的正道,还让她的大哥二哥全部拥护太子,助他平定反叛。 夏青棠助太子平定战乱后,正因为殷湛失踪而伤心难过的时候,太子搂着她的庶出妹妹夏青兰,以功高震主的莫须有罪名处死了自己的嫡亲兄长。 第二世,她被迫嫁给太子,就因为自己不愿行房事,他便动辄粗言秽语相加,更甚着给她下药,逼得她以死威胁才作罢。 等他坐上皇位之后,不仅剥夺了她的参政权,还动不动就把她打进冷宫。 - 此刻已经快到宫门口了,她看了看不远处,殷湛的侍卫已经牵着马等着了,便想装作没听见太子的声音,拉起殷湛的手快步走去。 可是凭她这瘦弱的身躯,怎么都拉不动身后的人。 回头一看,只见湛王殿下好整以暇,噙着有些可怖的假笑,重复了一句:“棠儿。” 夏青棠浑身鸡皮疙瘩登时立了起来,即使是第一世,两人唯一一次酒色昏头,缠绵床榻时,也没听见殷湛叫过她“棠儿”。 殷湛稍稍用力,将她拉近,撤下了笑容,挑了挑眉:“夏大人,太子殿下叫你,逃什么?” 前世这么通力合作要扳倒自己的人,重生一世,他就不信这女人会突然性情大变。 他倒是要看看两人到底在合谋些什么! “呵呵,我没逃啊,我没听见太子殿下叫我啊,太子殿下在哪呢?”夏青棠装模作样仰着头,望着天晃了晃脑袋。“没看见。” 殷湛抬手掰正了她的头,将她侧向太子来的方向。 太子一路小跑,此刻也正好来到了他们面前。 四目相对。 夏青棠避无可避。 情急之下,她侧目看了一眼殷湛,生出一个主意。 她后退一步,一把搂住了殷湛的左臂,宣示自己的主权,也宣示了自己的归属权。 殷湛眉头一跳,抽了抽手臂,没抽出,还被她抱得更紧了。 “夏大人,你压到本王的伤口了。” “哦哦,对不住,”夏青棠放开他的手臂,绕过他的身后,跑到了他右侧,抱起手臂继续宣示。 “皇兄。” “参加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太子看着他们的身体接触,面色复杂,“我倒是昨日刚见过棠儿,可惜那时你还昏迷不醒。没想到一日未见,天都变了。” “什么天变了,这大太阳好好的呢!”夏青棠装傻。“我觉得太晒了,太子殿下白白嫩嫩,可别被晒黑了,早点回去吧。太子殿下,再见。” 说完夏青棠拖着殷湛的手臂想要推着他往外走,可他还是站着巍然不动。 夏青棠抬起头,扬起眉动了动。 干啥呢! 走啊! “棠儿,父皇给你赐婚,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不必避着我,”太子一脸沉痛的样子,不甘心地看了看殷湛,“只是…不值得你这么付出的。” 殷湛一怔,不愧是东宫,消息这么灵通。 “没有,不是,我是真心喜欢殷湛的。”夏青棠有一丢丢的心虚,补充了一句,“没有别的原因。” 殷湛刚因为她前一句话而乱跳的心,瞬间因为她后一句话缓了下来。 欲盖弥彰。 第5章 太子殿下,慎言 “棠儿,你从来都不喜…”太子看了眼殷湛,“从来嫡庶分明,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下嫁他人。” 夏青棠能感觉到身边人瞬间僵硬起来的身体。 太子这话当着殷湛的面说出来,相当于把他的面子踩在脚底摩擦,也像是拿一把小刀戳着夏青棠的心。 夏青棠放开了殷湛的手臂。 殷湛下意识想要拉住她,可手刚刚抬起又落了回去。 是了,这才是她应该有的反应。 什么真心喜欢,什么两情相悦,都是骗人的。 他觉得太子的话再伤人,也不及夏青棠这一个避开的动作来得诛心。 殷湛在心里自嘲一声,垂下眼眸。 却在这时突然听见身边人说道:“太子殿下,慎言。” 他不禁有些好奇,侧头看去,只见她双手作揖,面向太子。 “我确实极力劝谏大晟应制定一夫一妻制,并修订相关律法,以维护国家安定,家定便国定,但尚未成功是事实。 只要还未成功,妾、庶便还是合理合法的存在,若公然诋毁,便是违反了现行的律法,所以,太子殿下请慎言。 二则,湛王殿下天潢贵胄,是真龙之子,是下官高攀,远说不上‘下嫁’二字。太子殿下,慎言。” 打嘴仗嘛,她擅长! 说完她放下手,重新抱回殷湛的手臂,“而且真爱面前,这些凡尘俗规、条条框框一点都不重要!太子殿下,湛王的手受伤了,我们需得赶紧回去上药了,没其他事,我们就先告退了。” 她这话说得直白,无论在此之前的近二十年,还是第一世里,她从没有对殷湛说过这种话。 此时传进殷湛的耳朵,像是拿凤仙花在他耳后抹了抹,又痒又掉色。 她有些心满意足地扬起微笑看向殷湛,“走吧,回去给你上药,我也还得喝药。” 说完还故意咳了两声。 听到她咳嗽,殷湛哪里还舍得滞留,反手牵起她也不跟太子打一声招呼就走了。 两人一走远,太子立刻换了一脸狠毒的表情。 其实他早就知道皇帝之前有意让自己娶了夏青棠做太子妃,一是看重她本身的能力,二是希望自己能收服夏家的一半势力。 但是是他自己嫌夏青棠的性子冷冰冰的,不解风情,还不如她那个妹妹来的乖巧可爱。 而且她还妄想着推行什么一夫一妻制,荒唐至极。 所以这才耽搁下来,没想到一步之差,现在居然被殷湛那厮抢先下了手。 身后下人看到太子神情不悦,上前宽慰,“殿下,不过一个女人,没了咱们就换一个。” “哼,无妨,本性难移,夏青棠骨子里就是个高傲自大、视嫡庶为泾渭般分明的人,她过几日定又求着父皇收回成命、请求和离了。” 而另一边,夏青棠就算被殷湛主动牵上手了,也没反应过来。 她正在心中咒骂太子的十八代祖宗呢! 她想得入神,完全没注意脚下,顺从地被殷湛牵着走。 所以也没注意到殷湛已经停下了脚步,这便一头撞了上去,撞到了刚才磕头造成的红肿上,又疼的她龇牙咧嘴一番。 殷湛回头,抬起手想要帮她揉一揉,半道又收了回来负到了身后,“想他想的,就这么入神?” 夏青棠想也没想答道:“哎,可不是嘛!冤孽啊!” 殷湛冷哼一声,放开她的手,接过了侍卫递过来的缰绳,“那夏大人便回去找他吧。本王告辞。” 说着他竟然立刻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夏青棠愣在了原地,四处看了看,最后将目光定在了侍卫身上,“他让我找谁?找你吗?” 侍卫李青茫然,刚刚看他们跟太子殿下在里面说话,便提醒道:“也许,大概是指太子殿下?” 夏青棠一愣,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为什么找他?” 李青尴尬一笑,他怎么知道为什么,“对啊,为什么?” “你家殿下怎么走得如此着急?”顿了顿,夏青棠想到什么,“是不是伤势很严重?” “不严重,殿下说死不了的都是小伤。” 夏青棠心脏猛地一缩,“快,带我去找他。” “啊?”可是殿下刚才说让自己留下护送夏大人回府的,这…听谁的? 那边夏青棠已经上了马,看见还愣在原地的李青,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李青确实是个十分忠心护主的人,就是有一点不太好:反应太迟钝了。 “你愣着干嘛?还不上马!”说着一鞭子抽在马尾,撇下他自己走了。 湛王府的人在不久之前刚接了旨,知道自家府上马上要迎来女主人了,才刚欢欣雀跃半刻钟,就见那未来女主人追着自家主人上门来了。 殷湛刚刚换下自己的盔甲,准备沐浴更衣,就听见下人在门外来报:“殿下,夏大人来了,正在前厅等候。” 殷湛解中衣的动作一顿,这女人到底在搞什么? “不见,你让她先回去吧。李青呢?让他送人回去。” “夏大人说她不走。” 殷湛已经准备沐浴,闻言有些许烦躁。 突然的求亲、突然的接近。 不知道那人到底意欲何为。 他眼神冷峻,硬下心肠,“那就让她等着吧。” 前一世,几乎都是自己在等她,护她,既然她这一世这么执意要嫁给自己,那便试试她到底诚意如何。 只是话虽这么说,往常总要沐浴小半个时辰的湛王殿下,只泡了片刻便让人服侍起身了。 “夏大人还在吗?” .. 第6章 还是扒下来比较方便 “在呢,刚才奴才进来的时候刚给她换了一盏茶。” 殷湛赤裸着上半身,下人正在给他的手臂上药,动作细致仔细,生怕弄疼了主子。 但是殷湛却耐不住性子,皱着眉拿过了下人手里的抹药棒,“本王自己来吧,你去把衣服拿过来。” 说完直接上手拿着药膏,三下五除二,就抹好了药,又拿着纱布,随便盖了两圈,便站起身来:“先更衣。” “殿下,你的伤…” “等一会儿再换。”说完又嫌他磨蹭,拿过中衣自己穿了起来。 这下,下人们动作再不敢有所迟缓,赶紧帮着湛王殿下穿好衣服。 殷湛风风火火地赶到前厅,只是等到了门口又刻意放缓了步子,恢复稳重的形象,抬步入内。 一袭玄色宽袍锦衣,更将他的身姿衬得伟岸。 夏青棠一见到他的身影,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迎了上来,“殷湛,你的伤怎么样啊?严不严重?” 殷湛沉着嘴角:“小伤。” “你别骗我,李青说你觉得死不了的都是小伤,肯定伤得不轻。” 难怪没看见李青那小子,瞎说什么话! 他自顾自上坐,“夏大人不去找太子,来我府上说什么胡话?” 夏青棠紧紧跟着他,站到他的身边,“我去找太子干嘛呀,不是,你先让我看看你的伤。”说着就想上手扯开他的衣服。 还好殷湛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乱动的小手。 “男女授受不亲!” 殷湛说出这句话之后,突然想起了前世里那张因醉酒和情动而分外诱人的脸,一时心跳得有些厉害:“你…你离我远些。” “我们都要成亲了,还讲究什么授受不亲啊。” “咣当。”一个铜盆落地的声音。 “咔嚓。”一只瓷碗碎裂的声音。 “哎呦。”一个人摔倒的声音,听这声音,应该就是李青。 夏青棠没管,后退了一步,“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吧,我不放心。” 殷湛微微垂下了眼睛,思索了一下,抬起右手,将宽袍袖子往上挽了一段。 夏青棠见状知道他这算是同意了,便上手帮他撸腕子。 可是他里面的中衣是窄袖的,撸了一半就撸不上去了。 … “我就说还是扒下来比较方便。” 门外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叮铃桄榔的声音。 殷湛放下袖子,有些无奈地比划了一下,“大概一指长度的伤口,无碍。” “我还是想亲眼看看。” 其实不怪夏青棠听了李青的一句话就过分担心,实在是殷湛在第一世有前科。 那时天齐国突然来犯,大晟重文轻武,有实权的各将领都安守边防,来不及抽调兵力,唯一有兵权的殷湛便亲自领兵出战。 与大晟的重文轻武不同,天齐国向来重武轻文,各个都身强力壮,一身蛮力。 殷湛身中敌方将领一箭,那箭几乎穿过了肩胛骨,他却恍若未知,拼了命杀敌前进,直至亲手斩下那将领的头颅。 虽然后来得知那被斩首的将领就是天齐国的皇子,但殷湛也差点失了性命。 那时,夏青棠是监军,见到他的时候,他强撑着身子,说了句,“小伤。” 夏青棠见他还能自如行走,便当真以为只是小伤。 直至他在自己面前倒下,那是夏青棠第一次因他慌了神。 想着隔世的事件,夏青棠有些红了眼眶。 殷湛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反应。 从前她就算身高不如自己,也从来都是睨着眼看人的,什么时候见她对自己这么在乎过。 他一下子乱了心绪,只好扯下自己的衣袖,露出左侧半边身子和手臂,凑到她眼前,“你看,确实是小伤。” 夏青棠眨了眨眼睛,努力收回泪珠,抬眼看去,伤口确实不算太大,只是有些深。 那露在外面的伤口上抹着厚薄不匀的药膏,一点白纱松松垮垮地套在手臂上。 “谁给你上的药?这么不专业。” 夏青棠走到他身边,毫不犹豫抬起自己的手指就要往药膏上抹去。 殷湛心猛地一跳,忽地抓住她的手,眸色定定地看着她。 那双清冷的眸子中此刻有些雪化时的水灵,倒映出一张神情略微有些紧张的脸。 “夏青棠,你当真..真心要嫁给我?” 夏青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更坚定了自己的目光,对上他的:“当真”。 然后还顺便提醒道:“圣旨已下。” “不后悔?” “不后悔。” “殿下,夏家二姑娘请见…殿下恕罪,我什么都没看到!” 夏青棠抬眸看去,只能看见李青抱头鼠窜的背影。 这次反应倒挺快。 第7章 冰山消融 “我们继续。” 夏青棠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说道。 殷湛却目光闪烁,这个距离有些近,近到甚至能感觉到她鼻尖呼出的温热气息。 他突然觉得有些别扭,轻咳一声,一抹绯红染上耳根处。 他松开自己的手,又准备将自己的衣服拉回。 夏青棠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你的伤!我先帮你包扎好。” 殷湛又加大力气扯了扯,终于夺回了被握得皱巴巴的衣服,“不必了,我自会处理。” 他边说边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却怎么抚也抚不平那些皱痕,就如同再怎么冷言冷语也赶不走心里的那个人。 夏青棠看着被夺回去的衣角,也在低头沉思,陷入了自我怀疑。 他确实是喜欢我的吧? 第一世,他主动求娶我,成婚后百依百顺,就算我冷着脸要天上的星星,他可能也会想办法去造一座通天梯,去试一试。 第二世,他就算娶了夏青兰,也对我挺好的。攻入皇宫的时候,还从那些官兵刀下救下我。 那时我身为殷梧的妃子,算是阶下囚了,他也只是下令让我继续留在冷宫中而已。要不是夏青兰下手太狠… 为什么我现在这么主动对他,他却反倒有退却之意呢? 难道前两世,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还是他这次出了趟差,喜欢上别人了? 要不然,不应该态度这么冷淡吧。 殷湛看着撑着下巴不知为何陷入沉思的女人,轻咳一声:“夏大人,请先回吧,本王还有客人。” “什么客人啊,殷湛,你要背着我见别的女人。” 殷湛皱眉:“什么别的女人。” “你没听见刚才李青说的什么吗?” “说的什么?” 刚才湛王殿下一时有些激情澎湃,只听见有人在门外聒噪地叫唤了一声什么请见。 但说的是谁,还真没听清楚。 夏青棠却敛了笑容。 夏青兰跟殷湛两人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过交集,她来这里想要干嘛? 夏青棠从小到大,一直到考上女状元之前,都是在寺庙中长大。 佛门之地,向来都是十分清净的,再加上她又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无论是气质还是样貌都长的是冰雪冷艳型的。 所以此刻她一收起脸上的所有表情,就显得格外拒人于千里之外。 殷湛一见她这个样子,立刻想起了自己前世的伤心往事。 两人在一起日子里,绝大多数时间,她都是这副样子的。 殷湛握紧了拳头,沉下嘴角,“夏大人请回吧。李青,请客至前厅。” 夏青棠坐着没动。 殷湛看了她一眼,果断改口吩咐道:“李青,请客至偏厅。” 说着自己也起身往外走去。 “你非要见她不可吗?” 殷湛现在是真的很好奇,到底是谁,让她这么如临大敌。 “我说…非见不可呢?” 夏青棠周身似乎浮现起一层冰冷的气场,似乎下一秒要瞥他一眼,然后拂袖而去。 然而… “那我跟你一起去。” 门外似乎吹来一阵暖风,看来没有冰冷的气场,只是幻觉。 .. 夏青兰收到了殷湛和夏青棠的赐婚圣旨,便按捺不住了。 她手中的剧本是一个女主重生的故事。 女主在第一世里为了维护自己心中的大义和坚守自己的原则,与男主分道扬镳,害得男主下落不明。 结果到了最后却发现自己一直维护的大义,一直都是渣男和自己的妹妹联手编造出来的弥天大谎。 而且自己身边的亲人都被他们残害身亡。走投无路,悔恨不已的女主只好一条白绫含恨而终。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走的当天,男主就带着大军卷土重来,等他带着兵攻入皇城,却也只能看着她香消玉殒,一怒之下将渣男和恶毒女配在万千民众面前凌迟处死。 但这都不重要。 因为剧本故事是从女主重活一世,要弥补男主,手刃仇敌开始的。 重生的女主会凭着自己的能力和主角光环,一路过关斩将,除掉种种大小坏人、推翻腐朽王朝、辅佐男主坐上王位。 而她饰演的不是女主,而是女主的恶毒妹妹。 那天她正常出工,手上的戏快再拍一场爆炸戏,就能收尾了。 然后几年难遇的事故好巧不巧出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朝醒来,她就真的变成了剧本中的女配。 不过她也没有太过惊慌,一般来说穿书者就是这个世界中特殊的存在,也就是自己翻身做女主的机会来了。 她可以靠着对剧情的掌握扭转故事结局。 但是刚才皇宫宣旨的内官来家里宣告了赐婚旨意,这女主居然顺利地要和男主成亲了! 这可不行。 无论这走的是第一世的剧情,还是女主重生后的剧情,照这个情况顺利发展下去,自己这个妹妹的结局都不会太好过。 所以夏青兰打算先从男主身上下手试一试。毕竟她觉得自己在二十一世纪能靠着美色生存,换个年代应该也是差不多的。 第8章 挑拨离间 “参见湛王殿下,还有..姐姐。”夏青棠怎么在这里? 殷湛身后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女声。 只见夏青兰已经进了前厅,盈盈一拜。 极品! 夏青兰内心雀跃,这男人的模样,要是放在自己那个年代,走在路上都能被抢回家去。 他母家又是大晟的首富之家,有钱有颜,身材又好。 简直就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啊! 这夏青棠的书呆子定位还是真没错,放着这样的极品不好好珍惜,偏偏要搞事业! 真是暴殄天物! 见殷湛看向她,夏青兰将脸微微转向一侧,双颊恰到好处的一红,好一副妩媚娇怯的含羞少女样。 夏青棠看到夏青兰的样子觉得新鲜,也绕到殷湛前面看着他。 殷湛莫名,“你这是作甚?” “哦,我看看你脸上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怎么她看你一眼,就憋笑憋得脸都红了呢!” 殷湛脸一黑,侧过了身去。 夏青兰脸一白,她是真心觉得殷湛长得帅。但是听了夏青棠的话此刻也装不下去了,直起了身子。“姐姐真会开玩笑。” 夏青棠假笑一声,“你来接我回去的吗?正好我要走了,咱们走吧。” 一定要杜绝两人见面说话的一切可能。 夏青兰眉头微蹙,“是要回去。姐姐,刚才皇上赐婚的旨意已经传回家中。父亲正大发雷霆呢。” 她看过剧本,知道夏青棠心里其实很在乎父亲的看法,她所做的努力,其实就是因为骨子里想要证明给自己的父亲看,靠自己的努力也能光耀门楣。而不是需要牺牲掉自己的婚姻去娶一个文官之女回来。 所以她觉得夏青棠听闻父亲大发雷霆,一定会着急追问。 哪知夏青棠像是毫不在意,几步走到门槛处,“那就走吧,你还杵在那干嘛。” “我…” 这剧情怎么一直不按套路走呢? 夏青兰虽然看着夏青棠,但是已经能感觉到殷湛犀利的目光正盯在自己背后。 如芒在背。 但是夏青棠不接自己的话,她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自说自的:“姐姐,我知道你误会我跟太子了,我们之间是清白的,他心里有的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你千万不要因为冲动做出傻事,耽误自己的一生。” 夏青棠叹了口气,这女人看来是铁了心要在殷湛面前挑拨离间一番了。 而后,她走回到夏青兰的面前站定。 先看了一眼殷湛,只见他好整以暇,看戏似的喝了口茶。 殷湛此刻却是想看戏。 他听见夏青兰说的“太子心中有你”,心中刺痛。 但他却更想知道,夏青棠此刻被公然揭穿,还能怎么演下去。 夏青棠回头,“夏青兰,你刚才说的话中,我有三点疑问。其一,你说我误会你跟太子。妹妹呀,你跟太子什么关系我真不知道,你别一上来就此地无银三百两,可好? 其二,你说太子心里只有我一个,怎么?太子殿下跟你秉烛夜谈,亲口告诉你的吗? 那他又为何告诉你,而不是直接来告诉我呢?还劳烦你多费这两句口舌。 其三,我做什么傻事了?我欣慕湛王殿下已久矣,想要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叫做傻事吗?” 一口气说完,夏青棠累的口渴,在朝堂上舌战群雄也没这么激动过。 她走到殷湛面前,拿起他手中的茶水一口气喝了个见底。 “你…”殷湛被她的豪言壮志和行为深深震撼,一时“你”不出下面的话来。 夏青棠放下杯子,也没看殷湛的脸色,又走到夏青兰的面前,“我与太子一清二白。” “本官也奉劝你一句,日日向善,别憋着一肚子损人利己的坏水。” 夏青兰被她眼中为官者的威压吓了一跳,几乎只对视了一眼,便不自觉低下了头。 什么破穿书,不能好好的让自己穿越到一个万人迷的身上吗? 不穿书者的金手指呢? 怎么可能还被一个纸片人压上一头? 很快,她又调整好姿态,“姐姐向来是擅长巧言善辩的,白的都能说成是黑的,我自认说不过姐姐,那就请姐姐就算是演,也继续演一辈子,湛王殿下生性纯良,望姐姐别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 好一番真心为湛王考虑的话。 夏青棠看着她貌似真诚的脸,心道:这壳子里怕不是装着一个戏子吧。 不过她要是真心说出这番话,说明这人也还有的救。 “话说完了,你就先回去吧。” “姐姐,父亲在家等你,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 夏青棠有一刹那的呆滞。 父亲在家等着自己?这竟不是诓人? 这下完了。 夏青兰现在掌握不了事情发展的真正走向,但是确是最了解所有人物的性格的。 正如夏青兰所说,天不怕地不怕的夏青棠最怵的确实就是自己这位父亲——镇北将军夏坤。 夏青棠的父亲母亲都是三代单传的武将。尤其是母亲江家祖上是曾经的开国大将军,夏家也是曾出过一品骠骑元帅的武将世家。 有仗打,有军功,武将才能有机会晋升。 只是近年来,天下安定,无仗可打,这武官的地位便直线下降,夏坤现在是全朝官阶最高的武将,也不过是二品镇北将军,还闲赋在家多年。 所以,就算是夏家、江家曾经多么辉煌,现在都已经有些没落了。 再说起夏青棠的这位父亲,身材高大、却面如白玉,是位极其俊美丰朗的少年将军,曾经被誉为九陵第一美男子。 每每有什么京郊围猎、春季赛马,总是最引人注目、最受各世家小姐追捧的那一位。 但尽管他身边有众多莺莺燕燕缠绕,他的心里眼里都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夏青棠的母亲——江堇。 他与江堇青梅竹马,相伴长大,后来他又排除万难,在一次外出巡查游历时,与江堇私定了终身。 两人倒也是相亲相爱,过了多年,有了三个孩子。 原本应该一直这么幸福美满的生活却在夏青棠出生后不久,彻底被改变。 第9章 祠堂交锋 “跪下。”夏坤原本俊逸的脸上已经有了一道道刀刻般的皱纹,尤其是一生气,眉眼中间的川字纹更甚。 夏青棠站在夏家的祠堂中,面前就是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和脸色铁青的夏坤。 如果是以前的夏青棠,定会再问一句“为何要跪”。 虽然最终的结局还是要跪,而且可能会被罚得更甚。 但是好像问上那么一句,脸上就会比较有面子,看起来更有骨气。 现在… 夏青棠二话不说,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夏坤也没想到今天她会这么干脆。 滞了一瞬才继续问道:“你可知错?” “何错之有?”夏青棠挺着腰背。 看着夏坤瞬间暗下去的脸色,又赶紧在他开口之前说道,“我想应该是错在…我行事太过莽撞,婚姻大事,擅自做主,实在胆大妄为!” 夏坤:“…” 怎么话都让她说了? 夏坤脸色稍缓:“你知道还敢这么做!” 此时躲在门外的夏青兰有些着急,怎么三言两语,火气就被降下来了呢! 这时又听房内夏青棠开始振振有词,“此事其实是湛王殿下一心倾慕于我,想要求娶我在先。” 正在湛王府整理这次巡查盐务所得收获的殷湛,突然打了个喷嚏。 难道是方才沐浴的时候着凉了不成? 他摇了摇头,倒也没放在心上。 而夏家祠堂中,夏坤听了夏青棠的话一拍案桌,大骂一声,“满口谎言!方才来宣旨的内官都已经与我说了,说你如何在殿上撒泼打滚,对皇上胡搅蛮缠。我听了一张老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果然三人成虎。 尤其是发生在那个无聊透顶,连蚂蚁搬家都能被绘声绘色说成励志故事的皇宫大院里的事情,有一分能被夸张成十分。 看来今天过后,自己往前十八年苦苦维持的冰雪仙女的形象应该是荡然无存了。 夏青棠内心哀叹,但脸上神色自若:“我不过言辞恳切了一些,父亲明白的,他们惯会夸大其词的。况且,嫁给湛王,总归还能继续参政议事,若是旁人…” 夏青棠顿了顿,看了一眼夏坤,只见他闻言也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微点了点头。 嫁给太子总会被忌惮外戚专权,等没有利用价值之后恐怕就是飞鸟尽良弓藏的下场了。 知道他明白自己说的是谁之后,夏青棠才继续说道:“我夏氏一门向来骁勇,父亲、母亲,大哥、二哥皆为朝廷将帅栋材。我寒窗苦读十余载,也是为了报效朝廷、造福百姓,父亲也不想我白白浪费那些年月吧。” 一番热血陈词。 眼见夏坤马上要被夏青棠说服,夏青兰站不住了,她一咬牙一跺脚冲进祠堂,也扑通一声跪在夏坤面前,“父亲,慎思啊!” “兰儿,你来做什么?” “父亲,我不想看见姐姐行差踏错,步入万丈深渊。” 夏坤一摆宽袖,“哦?此话怎讲?” 夏青兰自以为聪自以为也能口若悬河地开口:“父亲应该知道,太子殿下有意与我们夏家结亲吧?” 此话一出,夏青棠原本还有些担忧的心倒是放下了,舒了口气,这储君跟谁结亲,就算是真的,也不可随意明言。 大概那什劳子穿书者不知道其中秘史。 大晟历史上就曾经有过一位太子篡权的先例。 隔墙有耳,万一这话传进皇帝耳朵里,那便是涉嫌结党营私了。即使,这个结党是皇帝自己也默认的。 果然夏坤脸色一变,当即就给夏青兰来了好一通说教。 “住嘴!这件事情不是你一个闺阁女子可妄议的。” 夏青兰一愣,“为何姐姐说得,我就说不得?” “我说什么了?我说的是我自己的仕途。” “你…”夏青兰脑筋转得飞快,“我说的是我们夏家满门荣耀。” 夏青棠微微挑眉,“妹妹,可要慎言。” 夏青兰看她神情,略一思忖也明白过来了,这夏坤就是被夏老爷子用这夏家满门荣耀做威胁才会娶了她娘王氏。 果然眼见的夏坤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为了姐姐…” “够了,这件事情木已成舟,也无需再多言了。不过棠儿行事莽撞,罚你在这祠堂思过一个时辰。 兰儿,棠儿三日之后成亲,她还有公务在身,婚事喜宴,你帮着你娘多多上心操持。退下吧。” 夏青兰:这是什么剧情走向?我居然还要帮着死对头操办婚礼? 不对啊!这夏青棠要是真的嫁给了殷湛,那不就变成女主重生归来复仇成功的套路了吗? 在这种套路里,女二的下场…她想起在第一世中被凌迟于皇城之外的夏青兰,全身打了一个寒颤。 “父亲,我..可是明明是我先仰慕湛王殿下在先的,姐姐她横刀夺爱。” “哦,可是湛王欣慕的是我。” “..”这倒是真的,那湛王真是对夏青棠死心塌地的,“那我..我也想要嫁给..” “好了,”夏坤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这个二女儿真是被她娘还有那一大家子长辈宠坏了,“你的婚事自有你娘给你做主。下去吧。” 他们走后,夏青棠才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身上的疼痛像是很会挑时候,没事了就找上门。 “小姐,”半夏及时端着一碗汤药进来将她扶起:“你为何不跟老爷求个饶呢?你身上还有伤呢!” 夏青棠撑着身子,扯出一抹笑容,“没事,我私自定下婚事,一个时辰而已,这罚得还算轻了。” “不过说回来,小姐,你刚刚急匆匆地进宫就是为了向皇上请求与湛王殿下的婚事吗?” “嗯。” “可是小姐你以前好像不怎么喜欢湛王呀,我记得咱们以前在华安寺的时候,就算迎面遇到了,小姐你还想绕着路走呢!” 第10章 搞点事情 “嘘!”夏青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些话以后都不要再说了,你要记得你家小姐我很喜欢湛王殿下,知道吗?尤其是以后去了湛王府一定要时刻谨记这句话,知道了吗?” 半夏似懂非懂,但出于对自家小姐的绝对忠诚,她点了点头,“哦,小姐喜欢湛王殿下,半夏记住了。” 门外夏青兰绞着手中的绢帕,“我是穿书的,手握金手指,我才应该是活到最后的主角,必须赶紧搞点事情把剧情拉回来才行。” 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再抬头时,眼中明显已经有了主意。 春香楼,是九陵城最大的酒楼,也是九陵城最中心的位置,四通八达,临的都是繁华喧闹的闹市街。 大堂中摆着的座椅都很密,就是为了能多坐几桌客人。 即使这样还是一位难定。 大堂前方摆着一个小台子,偶尔有卖艺的人会租下一天,表演才艺,赚点辛苦钱。 平时酒楼的说书先生会在上面说书,供大家听个故事解解闷,这也是春香楼稳定客源的方法之一。 那说书先生一拍案板:“话说,如今朝堂局势愈发紧张。太子靠着皇后和太傅的鼎力支持,踞坐东宫多年,性情温和,虽无大功,亦无大过。 而他身后,有二皇子虎视眈眈。这二皇子横行跋扈,欺凌霸弱多年,却没人能奈何得了他。正是因为他身后有贵妃和前丞相的诸多势力。” 下方有人嗤笑:“我倒觉得这两个都不怎么样,倒是三皇子很有些作为。” 说书先生道:“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三皇子以往向来低调行事,这回巡查盐务归来那阵仗,你们可看见了?上百匹宝马开道,威风凛凛,倒是很有王者之风。 只是这三皇子湛王母家只是商贾,在朝中并无助力,是以圣上早已让他担任武官之职,在咱们大晟如今重文轻武的形势下,算是已经将他排除在储君之外了。” “湛王母家可不是普通商贾之家,那可是咱们大晟的首富。” “首富也是没权利的,在争储一事上没什么助力。” “怎么没..” 两方争辩起来。 大晟几百年没有战争,所以文化高度发达。重要表现就是,连市井百姓都可议论国事,可以自由发表自己的政见。 此时,夏青兰正坐在春香楼三楼最大的雅间内。 她刚才按照书中写的那样,把一枚青绿相间的翡翠挂坠送往东宫,也不知道太子见了是不是真的会来此相见。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夏青兰身边的丫鬟迎莺小声劝道:“小姐,咱们回去吧,等了这么久,那位大人怕是不会来了。” “再等等。”夏青兰攥紧了手中的巾帕,有些不甘。 “以往都是他会派人来接您去见他,哪会让您等着这么久呢?” “闭嘴!我说等就等。”夏青兰目露凶光瞪向迎莺。 她自己心里也烦躁不已,但是现在除了找太子联手之外,可能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突然门帘微动,一名侍卫走了进来,然后挑起珠帘,微微弯腰,等着后面的人进来。 见状,夏青兰和迎莺知道她们等的人来了,于是赶紧站起身来。 一清秀男子着宝蓝色绫缎锦袍,腰间坠一青色如意玉佩踏步入内。 “参见太子殿下。”迎莺已经拜倒。 原来这就是太子。 夏青兰福下身子,又偷偷抬眼看他。 细看之下,跟殷湛的眉眼处确实有一点相像。但是这也太瘦了,身无二两肉,不是一推就倒了吗! 这拿什么跟殷湛比啊! “起来吧。”太子神色不明,走到桌边坐下。 “最近本王琐事杂多,顾不到你,你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夏青兰在他身边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迎莺,你去外面守着。” 说着又看向太子侍卫。 那侍卫自然不可能听她的吩咐,只是静默着等太子的指示。 “何事,直说无妨。” 夏青兰咬了咬牙:“事关我姐姐,夏青棠。” 闻言,太子微微一怔,思索一二,招了招手让侍卫出去了。 然后再看向夏青兰的眼中多了许多的探究。 “说吧。” “我知道殿下最近为了我姐姐的事情在苦恼不已,您后悔没有早日向我姐姐提亲。” 太子突然换上了一副情深不已的样子,竟是比夏青兰这专业演员变脸的态度还要快。 只见他拉起夏青兰的手,“兰儿,你为了我没有嫁给二皇子,我都知道你的真心。我与你也早就情义相通,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娶你,只是…你姐姐身份特殊,若是娶了她,那就相当于收服不少新势力,我是身不由己。” 夏青兰暗暗抽回自己的手,顺势给他续了杯茶:“我明白的,我今日来就是为了告诉殿下,我愿意助您一臂之力。毕竟我姐姐心中有你,我愿意成人之美。” “真的?你姐姐心中有我?”太子又想拉上夏青兰的手,可举到一半像是想到什么又放下了,“可是你…能怎么帮我呢?” 太子想说的是夏青兰胸无半点墨,手无半点力气,她外祖父是老丞相没错。但那些势力也肯定是在二皇子殷彻的麾下。 太子撇了一眼夏青兰,只有一点…身材确实挺好的。 夏青兰没有注意到太子的眼神,自顾自说道:“我愿意为了太子做出牺牲。” 她凑近太子耳边,低语几句,只见太子越听眼神越亮,可听到最后却又陡然一暗。 “可那样太委屈你了。” “为了太子,我愿意的。” 太子大受感动,执起夏青兰的双手,“若事能成,我定不负你。” 话语掷地有声,听上去倒是确实有几分真金般的真心。 “那明日散朝后,我带你去见殷湛。” 第11章 请你喝喜酒 第二天,天蒙蒙亮,夏青棠就被半夏从被窝中叫醒了,“小姐,该上早朝了。” 苍天呐!早起原来是一件这么要人命的事情。 果然由简入奢一事太难了。 自从上一世嫁给太子,夏青棠被剥夺了议政资格,已经好久都没有起的这么早了。 夏府地位置离皇宫不算太远,中间不过隔了三条长街。 但是因为大家的上朝时间都是一样的。所以,那官员的马车排一排,都快排了有两条街了。 可能是因为知道了人生苦短的终极奥秘,夏青棠觉得能多睡一会儿就是多享受一会儿。所以为了多赖一刻钟的床,她便舍弃了马车出行,骑装上阵。 “小姐,这大早上的纵马不太好吧。” “没事,我又不从他们马车上过。”夏青棠一边喝着粥一边说道。 “但是你以前不是说,骑马上朝那都是像,”半夏停下手中的梳子,凑到夏青棠的耳边继续说道:“像老爷那样的武夫才会做的,文官清雅都是坐轿子,或者坐马车的。” “没事,习惯嘛,都是能改的,以后都改成骑马上朝了,我还能多睡一会。” “行吧。” 半夏一梳好发髻,又从旁立的婢女手中端过汤药,“小姐,喝了粥再把这药喝了吧。” 夏青棠皱起眉,尽管全身都想拒绝,但还是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到底。 生命诚可贵,一定要好好保养。 出了门,一路疾驰,踩着点赶在宫门关闭之前挤进了皇宫。 迟到、缺席都是要扣俸禄的。 “哟,夏大人,恭喜恭喜啊!”前面是一个谏议司同僚。 夏青棠看到他眼中的玩味之色,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她一拱手,“好说好说,到时候请你喝喜酒,别忘了多带点礼金。” … 文官武官分列两侧,其中又按照官阶等级从高到低站立。 殷湛掌皇城守卫,又是皇子,位同一品,站在武官最前列。 夏青棠不过是五品谏议官,站言官列中等位。 不知道是自己太嗜睡还是药效上来的原因,听着前面的人提出一个一个问题,夏青棠却很有一种上眼皮和下眼皮在打架的感觉。 突然,一道低沉又熟悉的声音响起,瞬间唤回了夏青棠的意识。 “如同张大人所说,这一次在巡查中就发现了多起盐物私售的情况,儿臣以为,私盐买卖不可能完全禁止。所以不如将部分盐务买卖适当下放给百姓。” “一派胡言!”太子反驳,“盐税占据了国库收入的一半之多,要是开放给百姓,国库财政从何而来。” “可以将盐产地以整体承包的形式下发地方商户,允许各大盐商互相竞争,价高者可得此盐产地的炼制和经销之权。这是儿臣昨日写下的可行办法,请父皇过目。” 殷湛已经出列,奉上自己写下的奏折,等着皇帝派人下来取。 前两世的今日,夏青棠还在府中养伤。但她没记错的话,这个盐税一事后来是由太子推出并亲自主持实行的,怎么今天是由殷湛提出来的? “湛王殿下,你近几日巡查盐务辛苦了,老臣以为此事后续便交由太子和张大人来办,不如你把手头的一些事情交接一下,先休息几日。”太傅占了半壁朝堂,他捋着胡子说道。 夏青棠看见殷湛孤身一人,而太子和二皇子身边众多辅佐大臣,瞬间明白过来,看来前两世里殷湛被人抢功了。 殷湛脸色难看,上一世也是这样,说是交接工作,便是将自己提出的盐策光明正大的变成了太子的功绩。 但他若是能做好便也罢了,只怕还像上一世一样,在其中中饱私囊,自谋私利。 殷湛冷哼,重生一世,他已经知道太子往后的德行,现在也没必要让着他了。 “父皇,这是儿臣…” “皇上,微臣有事请奏。” 殷湛循声看去,一个红色人儿跪在大殿中间,小小的,看上去一只手就能提起。 “爱卿,有何事上奏?” “皇上,巡查盐务一事,最初便是由湛王殿下和张大人主理,后续若要改革必然也是由他们二位主持为妥。” “爱卿,朝堂之事,不可徇私。”皇帝悠然说道。 这摆明了就是在说她是因为自己与殷湛的婚约,所以才特地出言袒护。 【湛棠小剧场】: Q:你们夫妻同朝为官,会不会相互包庇?相互为对方说话? 棠:自然是要公私分明的—— 湛:嗯。 某大臣:那我觉得上次夏大人的一夫一妻制其实有违人性.. “噌”的一声,赤云剑出鞘的声音响起,湛王大人勾着嘴角,平和地看着那位大臣。 某大臣:咦,我想起来午饭还没烧,我先回去烧饭了,告辞—— 第12章 终终始始,是谓君子 四周已经开始响起了阵阵窃窃私语。 大臣郑某:这夏大人以前一直看湛王不太顺眼,今天怎么帮着他说话了? 大臣齐某:你不知道?昨天夏大人求着陛下给他们两人赐婚了。 大臣周某:什么?这么劲爆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女神啊! 齐某一把封住了了周某的嘴巴,堵住了他哀嚎的声音,心中还不忘臭骂一句:找死的蠢货! 殷湛皱眉望着地上跪着的那人,正要开口劝她回去,这里面的水太深太脏,不是她能趟的。 却见夏青棠直起身子,垂着眼帘,拱手道:“其身正,不令而行,微臣行端坐正,不曾徇私,不惧流言。” 她声音向来不大,但是清亮透彻,像是一湾冰涧,滴在每个人的心上,惹得一阵汗毛竖起。 “皇上可曾听说过:亏功一篑,木未丘山;凿井九阶,不次水泽;终终始始,是谓君子。有始有终,利于君子言行,也能将事情做得尽善尽美。” 夏青棠说这一番话时,始终低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神情。 “巡查为一事,主持盐策是另一事,怎可合为一谈?” 一中书舍人出列拱手进言。 夏青棠抬眸看了一眼,冷笑一声,前两世就经常见到此人出入太子府,原来现在就已经是太子的人了吗? “大人,假若您此刻头昏眼花、脚底流出脓疮,你会怎么做?” “自然是找大夫。” “找到大夫之后呢?是否让他望闻问切一番,才可对症下药?” “那是自然。” “那如果,你刚迈进那大夫的药堂,他就随手拿起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着的药材往你怀里一塞,告诉你药到病除,你信吗?” “那不就是庸医…”那人突然住了嘴,神色一变,“夏大人强词夺理,这怎可相提并论?” “下到各地去巡查盐务便是望闻问切,要是省略了这个步骤可不就是庸医误人了吗?” 太子看着被夏青棠噎回去的中书舍人,暗骂一句废物。 同时看着夏青棠的目光变得更加势在必得,此人万不能为他人所用。 此刻皇帝也同样有些头疼,突然又很后悔昨天下的那道赐婚令了。如果她能将这番口才用在维护太子身上… 不过给了老三也好,他们夫妻二人同心同力辅佐太子的话,也未尝不能再将江山稳固上百年。 “皇上,太子若需要熟悉制盐事务,可重新亲自下江南巡查一番。” “盐务巡查并非小事,要准备的工作繁多杂琐,不可。” “那可以让太子殿下跟着张大人好好学习学习,奠定下一次主持工作的基础。” 大臣齐某:这不是要让太子跟在湛王后面打下手的意思吗? 大臣周某:是啊。太子肯定不会愿意的。 大臣夏某一个冷冰冰的眼神飞了过去,他们就安静了。 皇帝摆了摆手,“算了,此事就先交由张卿和湛王来办吧,太子另有差事,今天就先这样吧。” 内官尖声道:“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得有点久,站起来的时候夏青棠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还好一双大手从前方伸过来,一把将她扶起,这才稳住了身形。 夏青棠看也没看低声道谢:“多谢这位大人…殷湛?” “嗯,”将她扶稳之后,殷湛退开一步说道:“出去说话。”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夏青棠看着他的背影,拖着一条有些麻了的腿尽量快步跟上去,但是腿太麻,人太多,跟丢了。 中途还出来个讨厌鬼拦住了她的去路。 殷湛在宫门外等在一旁,没有等来夏青棠,却等到了她的妹妹。 夏青兰掌握着最佳幅度扭着腰走到殷湛面前,盈盈一拜:“湛王殿下。” 殷湛不动声色,心中疑惑,她非朝廷官员,来这上朝议事的承乾殿做什么? 只是面上还是淡淡道:“二姑娘免礼。” “殿下,我有一事想请教您,可否借一步说话。” 殷湛神色淡漠:“有话直说无妨。” 夏青兰垂目压低声音道:“事关我姐姐和太子..” 她清楚知道,只有夏青棠和太子的事情才能勾起他的兴趣。 果然下一刻,殷湛就往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夏青兰牵起一边嘴角得意万分。 勾引人心一事上,她做惯了,向来得心应手。 两人走到宫殿侧面的小园子中,眼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少。 殷湛出言询问:“二姑娘,就在此处说吧..” “啊——”他话音刚落,夏青兰就崴了脚作势要往他身上倒去。 殷湛看见那倾倒的身影,皱着眉,侧身往旁边让开了一步。 两人连衣角都没有沾到,夏青兰就这样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你!”夏青兰娇嗔一声:“殿下好不懂怜香惜玉的。” 她伸出手,想着殷湛能扶她一把,等了半天,却见殷湛还是负手而立站得笔直。 她面色有些僵硬下来。 没办法,男主不理她.. 她只能灰溜溜自己爬起来。 她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方巾帕,“这是我姐姐与太子的暗信。上面用油脂糊了,只要在火上烤一烤,上面的字就能显形。殿下可以拿回去自己看看。” 殷湛还是站着没动:“二姑娘为何给我这个?”夏青棠涩然:”我只是不想见到您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这里面的内容,看与不看都随您。 看完之后,要不要继续成亲的决定权也在您。反正,您不会有什么坏处,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她伸着手没有收回。 半晌,殷湛终于伸手接过了那方手帕.. 夏青兰头垂得更低了,只为了掩盖住自己计谋得逞的笑容。 这巾帕上涂抹了太子寻来的特效药,只要触碰到就生效。 且只对男子起效,起效时间极快.. 第13章 我担心你 “太子殿下。”夏青棠恭敬地拱手行礼。 “棠儿,我有话想跟你说,能否借一步说话?” 夏青棠越过他的肩膀向前看去,已经看不见殷湛的背影了。 “殿下,实在不好意思,湛王殿下先约我了。” 他当然看见殷湛刚才扶她的那一幕了:“棠儿..” “要不然,您也先去外面等我一下?咱们得讲究个先来后到。” 太子脸色铁青,旁边经过的大臣们都已经明显放慢了步子,竖起了耳朵,就想看看这是不是会发生什么皇室兄弟共抢一女的三角情怨故事。 但是尽管如此,太子还是没有拂袖而去,反倒咬着牙,耐着性子说道:“夏大人,我就说两句话,两句话说完我就走。” “说实话,您现在说的话早就超过两句了..” “..” 太子殿下朝四周看了看,那些大臣们一看见太子的眼神,立刻加快了自己步伐,收起了耳朵。 看没多少人注意到自己了,太子终于舍得开口:“你刚才是不是故意气我?” “嗯?”夏青棠歪了歪头,一脸不解,“殿下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刚才,你是不是故意帮着殷湛说话,就是为了气我。” “不是。” “兰儿告诉我了,她说你心里是有我的,就是因为看见我与她站在一起,心里吃味,所以一气之下才会向父皇请旨嫁给殷湛。” 最后一位出殿门的大臣脚下一崴,差点摔倒,但是顾不得脚踝的疼痛,快步追上前面的同僚。 劲爆啊!最新消息,这不是三角恋,这是四角恋啊! 夏青棠看着那人一瘸一拐还溜得飞快的背影,眼角忍不住一跳。 “不是!殿下,你误会了,我真的对你没兴趣,你没发现我以前对每一个嫡长子、嫡长女都很有礼貌吗?你真的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夏青棠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刻漏,居然被他磨了一刻钟的时间。 也不知道殷湛还有没有等着自己,他怎么没等到自己也不知道派个人来催一催呢。 正想着,门外有一小内官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夏青棠一喜,“殿下,你看湛王派人来催了,我先走了。” “不好了,太子殿下,夏大人,”那小内官还没跑近,一个跪滑,“湛王殿下他..他..” “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 两人同时开口询问,只是太子语气中掩饰不住的透出许多期待和兴奋来。 夏青棠看了他一眼,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湛王殿下和夏家二姑娘他们..他们..” “你说不出整话是不是?”夏青棠急得胸口隐隐作痛,恨不能掰开那内官的脑子看看他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情况。 “湛王在哪里?” 那内官偷偷抬眼看了看太子,只见太子微微点头,他才说道:“夏大人,跟我来。” 三人一路疾走,倒是也没走多远,只是来到一片假山林立的小花园。 原本夏青棠一看这个环境就觉得不太对劲,生怕是有什么陷阱等着自己跳进去,便慢下了脚步,不想继续往前了。 偏偏这时一座假山后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殿下,别..”声音戛然而止。 夏青兰!她怎么会在宫内? 殷湛! 假山后面已经传来了夏青兰的几声闷哼,像是情动不能自己。 太子嘴角忍不住翘起。 夏青棠忍耐不住,正想冲过去,却被太子拉住了手腕,“棠儿,你别冲动..” “冲动你个头啊,再不过去夏青兰就没命了!” 太子一愣,这殷湛这么生猛? 可等他们跑到假山后面时,却只见到夏青兰一人,手抚着脖子,蹲在假山角落颤抖不已,脖颈处赫然是一道明显的红印——被人生生掐出来的。 “人呢?” 夏青兰此刻眼泪汪汪,差点儿就提前没了性命。 她失魂落魄,也没注意到提问的人是夏青棠,往旁边一个方向指了指,就继续落魄了。 夏青棠二话不说,朝着那个方向跑去,可一路上根本没见到殷湛的身影。 难道是夏青兰骗自己的? 她缓下脚步,尝试着叫了一声,“殷湛?” 没有声音。 她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正想再次开口,突然旁边伸出一手,长臂一揽将她整个人裹了去。 浓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她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便被人捂住了嘴巴。 然后耳边传来了几声压抑的呼吸声。 夏青棠稳下心神侧过头一看,殷湛只露出了半张侧脸,还是那张隐忍、克制的脸。 “殷湛?” 殷湛微微转头,四目相对,那深邃幽深的眼眸依旧犀利,只是眼尾处微微泛红。 他收回目光,放开捂着夏青棠嘴巴的手,将她往外一推,“走!别再跟着我了。” “殷湛,你没事吧。” “我没事,”殷湛背过身子,紧握拳头,全身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但说出口的话却还是控制得十分平稳:“夏大人,你先走吧,劳烦你见到李青的话,让他去芳翠居找我。” 身后传来两声脚步声,殷湛的心一凉,却又有些庆幸。 她该害怕的,该离去的。 至少她能过来找自己,已经足够了。 他终于像是压制不住,叹了口气转身。 然后整个人呆住了。 这效果强劲,居然影响了自己的感知能力,连身后人的气息都没能察觉。 “为什么不走?” “我担心你。” 殷湛脑子里的弦越绷越紧,呼吸声越来越重。“你知道我中了什么药。” 随着夏青棠轻轻地点头,那紧绷的弦像是被人重重拨动。 然后怦然断裂。 殷湛眸色渐深,此刻盯着夏青棠的眼神极像是一匹蛰伏已久的猛兽盯上了等待已久的猎物,清明不再。 他将人拦腰抱起,几乎足不点地,飞快地往他母妃曾经居住的芳翠居而去。 夏青棠此刻也好不到哪儿去,脑中像是被倒进了一桶浆糊,又拿着棍棒在里面搅了再搅。 只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巨响,殷湛已经踹开了房门,将她放在了床榻之上。 第14章 魅惑得不成样子 夏青棠活了三世,但是于床第之事却只经历过一回。 那还是有些遥远的第一世的时候。 成亲三年,殷湛一直尊重夏青棠的意愿,在情事上并不勉强,甚至分房而睡,只有那一天—— 殷湛二十六岁的生辰日。 两人照例分坐两顶轿子去上朝。 那时南方蝗灾严重,并不算太年迈的皇帝却在此时病倒了,也不知是因为这灾情还是因为别的。 于是,只得由作为储君的太子,代掌朝政。 而文武百官也为了此事焦头烂额,争论不休。 南方算是整个大晟产粮的主要地区之一。若是不能尽早稳下灾情,极有可能引发全国范围内的动荡。 而一批批的赈灾物资分发下去,却还是有大批的流民居无定所,饿的饿死,病的病死。 很明显,从九陵皇城运出去的物资,经过途中官员层层剥削,到了灾区才会所剩无几。 所以夏青棠作为谏官,提出:趁着这个机会,彻查贪污腐败之事。从九陵开始,一路查到灾区,总能把这一路上的蛀虫给揪出来。 出乎她意料的是,太子作为当时主持朝政的人,第一个赞同夏青棠的提议。 反倒是殷湛,跳出来举了反对意见。 他也曾护送一批物资去灾区,前一日刚回来,神色还有些疲惫。 “贪污腐败该查,却不是现在。现在首要解决的事灾区百姓的安危。” “就是因为现在混乱,所以突然出击,才能揪出那些腐败之人,等安抚好百姓,局势稳定下来,所有的证据都已经被消灭了,那还查什么?” “百姓安,则天下安,为了朝堂稳定而置百姓于不顾,枉为仁臣、仁君。” 百官大臣们虽然听说过这湛王夫妇二人一向不和的传闻,但是当朝这么争论起来的还是第一次。 以往,只要夏青棠出言驳殷湛两句,他就闭口不言了。 这一次竟说出那样的狠话,大概也是气得狠了。 夏青棠脸色一凛,目露寒光,一展衣袖:“怕不是湛王殿下涉及其中,怕被查出什么来吧?” 两人目光一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晦涩不明的复杂情绪,然后又都同时避开了目光。 两人都没错,只不过站在不同的角度,提出不同的意见而已。 而气急攻心,说出来的话就隐隐含了些刀子。 下了朝之后,原本殷湛想要找夏青棠好好聊一聊这件事情,给她分析一下事情的轻重缓急,但是宫里,家里,怎么都找不到她。 直到傍晚时分,夏青棠已经酩酊大醉,倒在酒楼桌上,意识不清。 半夏遣了下人回湛王府通报,殷湛急匆匆赶去,这才知道,她下了朝,哪里都没去,就一直在酒楼喝着闷酒。 夏青棠在府中很少饮酒,酒量也不深。 殷湛看着醉的不省人事的人儿,心头一团闷火,想发也发不出。 只好认命地将人拦腰抱起,一路上还要担心着不能把她磕着碰着,小心侍弄。 那也是殷湛第一次知道,这平日里冷面冷情的夏大人,醉起来是那么缠人又磨人。 殷湛抱着她,想要将她放到床上,却被她圈住脖子,怎么说都不肯放手,嘴里嘟嘟囔囔的像是在咒骂什么,却没人能听得清。 等一碗醒酒汤灌下去,意识稍微清明一点之后,嘴里骂人的话也变得清晰了一些。 左不过就是“殷湛那厮是个大坏蛋”、“殷湛又老了一岁,是个老顽固”之类的话语。 殷湛失笑,想要分辨一二,可每次刚一开口,就被她用嘴堵住了话头。 美人在怀,主动送上红唇。 即使没有什么亲吻技巧,也没有什么柔情可言,如此反复两三次,殷湛不是坐怀不乱的柳公,早已乱了气息。 也许是被夏青棠口中的酒精迷住了心窍,殷湛到底没有再压抑住冲动。 在两人成亲的第三年,在两人白天刚吵完架的情况下,圆了房。 那一世,殷湛从没有出口问过:那一晚夏青棠是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否知道面前的人是自己原本厌恶之人。 因为第二天一早,没有温存,没有质问,夏青棠什么反应都没有。 只是到了上朝的时间,便正常洗漱上朝。 往后一如从前,仿佛那一晚就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似的。 有时殷湛都不禁怀疑,那一晚是不是只是自己的臆想。 .. 身下的人儿止不住地颤抖。 夏青棠发誓,她真的是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 只是那唯一的一次床/事已经距离现在太远了,而且又是酒后胡来,她根本不知道过程是怎么样的。 只记得第二天身子酸痛难忍,像是被人大卸八块后又重新拼凑起来的。 她曾经甚至怀疑是不是殷湛趁机报复,将她剥/光了打了一顿.. 也不知道现在清醒着进行,会不会更痛苦啊! 夏青棠想着想着脱口而出:“我能不能喝点酒再来啊。” .. 整座宫殿都是静悄悄的,这一刻两人的呼吸都凝住了一瞬。 而尴尬的这一瞬让夏青棠心里更发颤了,她也可以发誓,真的不是故意把心里话说出来的。 殷湛紧咬着牙,紧绷着身子,克制着自己不要失了理智。 最后泄了口气,将她额前的碎发往后理了理,“乖,去帮我打些冷水来。” 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也魅惑得不成样子。 第15章 吼我干什么 夏青棠承认她有一瞬间的沉沦。 不过倒不至于迷了心智,能有其他办法解决,她当然不会固执地非要让自己去受苦。 夏青棠麻溜儿地从他臂弯下钻出,连滚带爬下了床,当起了暂时的苦力。 殷湛半裸着上身,夏青棠小心避开他手臂上的伤口,一桶又一桶的冷水给他从头浇下。 已经到了初秋时分,天气虽不算寒冷,但是吹过来的风也已经有些夹带了一些凉感。 尤其这一桶一桶的冷水浇下去,夏青棠怕他身子受不住。 浇到第四桶的时候,夏青棠甩了甩有些酸了的手臂,侧着身子,眼睛却忍不住往他精壮的身上瞟去。 “殷湛,要不然还是..” “继续。” “好嘞。” 夏大人活了三世,于锻炼一事上向来是懒怠的性子,能不动就不动,能坐马车就绝不会花一点力气去走路。 她一边哼哧哼哧地费力搬着水,一边还在心里咒骂太子和夏青兰:这手段都不带更新一下的!没事就下媚药,不知道解起来很累的吗! 一直浇了十多桶水,夏青棠终于把桶一扔,席地而坐,喘着粗气,“不行了,我太累了,你让我休息…休息片刻。” 浴桶中的水不过将将没过殷湛盘腿的下半身,不过好歹火气已经降得差不多了。 他轻咳一声:“夏大人..” “片刻!休息片刻!” “..旁边偏殿衣物间,该是放了不少我以前的衣服,我..” 夏青棠反应过来,“没事了吗?” “嗯。” 不需要再继续提水,只是过去拿几件衣服,倒是累不到自己。 于是夏青棠从地上爬起来,拖着无力的步伐,走到殷湛说的偏殿。 这一整座芳翠居虽然久未有人居住,但是里面的家居摆件却是干干净净的,倒像是有人定期来洒扫。 找到衣物间,里面不止放了殷湛的衣物,还有很多其他的物件,看上去都有一些年头了。 夏青棠觉得自己应该拿了衣服就走的。但是鬼使神差般,该死的好奇心促使她将手伸向了正中摆放的一只金丝楠木的箱子。因为这箱子上的锁扣明显使用频繁,都已经被磨得有些发亮了。 她的手刚摸上那箱子上的铜扣,身后便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呵斥。 “夏青棠!” 夏青棠被吓了一大跳,不仅手中的衣服被吓得掉落在地,连她本人也差点腿软,后退一步拄在了箱子上才稳住身形,不至于摔一个屁墩。 “你..你吼我干什么!” 殷湛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刚才只是突然想起来这屋子里面有不能被看见的秘密。所以着急忙慌,披了一件外衣就赶过来。 一到门口,看见她正要揭开那秘密入口,情急之下,他下意识就叫出了她的名字。 只是声音大了一些,没想到会把她吓成那样。 他赶紧过去将人扶起:“对不住,只是这里面的东西不可随意翻动..” “不动就不动嘛,这么大声做什么呀?吓死我了。”夏青棠话说出口,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现在语气里的撒娇意味有多重。 倒是殷湛听着,心软得一塌糊涂,连连道歉,早忘了自己昨日甚至今天早上还想要探究这女人的真实用心。 突然,夏青棠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将地上的衣物捡起,往他手中一塞,然后迅速走出门外,隐约可见那耳后根连着脖颈都红了一大片。 殷湛看到她的样子,低头看了一眼,瞬间明白过来。 只是想到刚才那个背影,他眸色沉沉,似乎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躁动,此刻又有席卷重来的趋势。 【湛棠小剧场】: Q:第一次坦诚相见是什么时候? 棠:第一世醉酒。 Q:这一世的。 湛:成亲那晚。 棠:重生回来,他第一次在宫中被夏青兰算计那次。 湛:.. 第16章 如你所愿 夏青棠坐在屋外的台阶上,眼前就是一株银杏树。 初秋时分,叶子已经有些泛黄。 风一吹,飘下些许落叶,有些卷了几个弯落进旁边的小池,有些翻腾地远些,飘出了院墙,似乎更向往外面的景色。 但大多数,还是被吹落在大树四周,等一场秋雨将他们化作养分,吸收进树根,有朝一日,也许会重新化为银杏叶,冒出枝头。 大约半刻钟之后,吱呀一声,身后的门开了,殷湛走了出来。 夏青棠回头,只见他着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的斜领长袍,孤清俊朗,渐渐的,与多年前那个寺庙中海棠树下的少年身影重合。 除了一身红白铠甲,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穿这样浅色的衣物了。 此情此景,倒是比许多生离死别的场景更触动夏青棠的心弦。 不知何时浮起一阵水雾,迷了夏青棠的眼睛。 “夏大人,夏大人..” 殷湛见她的神情不对,心底划过一丝疑惑,又叫了两声,才将夏青棠唤回神。 “怎么了?” 夏青棠回过神来,侧开视线,“没什么,这就是你母妃的宫殿吗?” “嗯。” “芳翠居..”一定是皇帝选的名字,土到极致。 “如何?” 夏青棠摇了摇头,这话说出来万一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怕是要掉了脑袋。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正经地叫我夏大人,以前也是,一直叫我夏小姐,夏姑娘,我的名字不好听吗?” “不是,”殷湛走到她身边半步远的地方坐下,像以前那样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那我该叫你什么?” 夏青棠本来调侃两句,“娘子”两个字一浮现在脑海里,还没说出口,自己就先立起了一身寒毛。 “比如叫我棠儿。” 殷湛冷笑一声:“如太子殿下那般唤你?” 夏青棠:.. 这么好的气氛,咱就不能不提他吗? “对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提到刚才的事情,殷湛的脸色一沉,像是染上了一层冰霜。 最终却也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你是不是怕说出去,对我夏家名声有损?” 殷湛没有说话。默认了。 “反正我已经要嫁给你了,损的也是她自己的名声。” 殷湛脸色稍缓,“还有你的两位兄长。” 夏青棠一拍掌,“对哦,我没想到这一层,这厮真是害人不浅,关键这事做出来不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嘛。” 夏青棠边说话边拿眼偷看殷湛,顿了一顿,问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们真的出了事,还被别的人看到了,你会怎么做?” 殷湛刚缓过来的脸色又黑了两分:“你希望真的出点事?” “当然不是啊!万一,我只是打个比方。” “不会有万一。” “那这么说吧,就算你们没什么,但是刚才的情景被别人看到了,夏青兰以此讹上你了,你会怎么做?” 殷湛侧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夏青棠,“夏大人希望我怎么做?” “我当然希望你二话不说将她推开,推的越远越好。你也知道,我可是向来崇尚一夫一妻制的。” 夏青棠言语间有些激动,似乎嘴上说的不够,还加上了手的推搡动作。 只是殷湛也不说赞同也不说不赞同,还是定定地看着夏青棠。 夏青棠被盯得有些发毛,撇开了眼睛。 良久,殷湛淡淡开口,“如你所愿。” “啊?” 殷湛已经站起了身,往前走去:“走吧,出宫。” “你刚才说什么啊?” “出宫。” “不是这句。” “走吧。” “还要往前。” .. 一直到天色将晚,两人才终于出了宫门。 走出宫门的时候两人脸色都不太正常,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半夏和李青早就等不及了,尤其是半夏,刚才看到夏青兰被人带进宫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做什么对自家主子不利的事情。 此刻看到夏青棠出来,几乎要激动得落泪。 “小姐,你怎么样?”她将夏青棠上上下下仔细查看一番,看她脸色有些发红的样子,又问道:“是不是伤势又复发了?” 夏青棠张了张嘴,看了眼旁边的殷湛,还是什么话都没说,点了点头。 “那我们赶紧回去把药喝了,中午就应该喝第二副药的,这耽误了大半天,小姐定是疼了。”说着就要搀扶着夏青棠上马车..上马。 她忘了今天早上自家小姐是骑马上朝的。 “扶夏大人上我的马车吧。” 夏青棠有些意外,“那你呢。” “我骑李青的马回去。” 李青:? “殿下,这不太好吧,两个大男人同骑一匹马,有点怪怪的。” 说话间,殷湛已经上了马,冷冷的看了眼也准备上马的李青:“你走回去。” 说完一骑绝尘,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众人凌乱于秋风中。 夏青棠:怎么感觉殷湛像是事后无情的浪荡子,怎么一出宫门就又冷淡了许多。 李青:殿下,我不嫌弃跟你同乘一匹马的。 半夏:这傻李青有些可怜。 终于夏青棠还是在李青蓄势待跑的冲动前将自己的马借给了他。 李青泪眼汪汪,这准王妃好像变得还不错,以后只要不乱射冰刀子,也不是不能接受。 “明天记得还回来。” “谢王妃。” 一声王妃彻底取悦了夏青棠,连看着李青的眼神中都少了一丝嫌弃,多了一些赞赏,这小伙子,前途无量啊。 因为在投以赞赏眼神的过程中,夏青棠的肚子耐不住空荡,响亮地叫了一声,半夏就连忙拖着她上了马车回府去了。 只是没想到,夏青棠一语成谶,回到家中,还有一场好戏就等着她回去之后上演。 第17章 一场好戏 一见她回去,守门的下人赶紧抽身回去通报了。 “大小姐回来了!” 一声声响彻夏府的通报声,让夏青棠产生了一丝错觉,像是回到了一年之前自己刚拿下女状元的那一天。 只不过今天大家的声音里面好像不是那么高兴。 “怎么了?”夏青棠不明所以,问了问身边的半夏。 半夏表示,她也在宫门外等人等了大半天,不太清楚家里的事情。 不过等他们步入正厅,看见里面的情景就清楚了。 满满一厅堂的人。 夏老爷子老当益壮,坐在主上位,瞪着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夏青棠,似乎有滔天怒气。 不过夏青棠已经习惯了,这老爷子每次见自己都没什么好脸色。 夏坤也坐在他旁边,脸色不明,似怒又似是有些怜惜。 下首坐的是夏青兰的母亲,王氏,王幼纷,前宰相最疼爱的小女儿。 还有..夏青兰,正低着头,肩膀不住地颤抖,不断拿着手帕擦拭不知道有没有泪水的眼角,做出嘤嘤哭泣的姿势。 夏青棠走进厅堂,对夏老爷子和夏坤恭敬行礼。 默了片刻,夏老爷子突然将手中的拄拐往地上一敲,“混账东西,你娘就是这么教养你的吗?见到长辈不知道行礼吗?” 夏青棠面若冰霜,仿佛回到了第一世:“我已经行礼了。” “你见着王姨娘就是这个态度吗?眼里的长幼尊卑呢?” 夏青棠没有接话,只是微微侧头看向王幼纷。 王幼纷见那看过来的眼神中似乎藏着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自己吞没。 可再一看,那里面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些连湖水都被冻住了的寒意。 她像是很勉强地笑了一声:“没事的,棠儿有官职在身,无妨的。” 夏青棠收回目光,“祖父,若无他事,孙女便先退下了。” 哪知,夏老爷子却是更怒,“放肆!不孝女,你给我跪下!” 夏青棠站着没动:“若是因为孙女擅自做主定了自己的婚事,昨日父亲已经罚我在祠堂跪过了。” “你父亲让你跪,你便跪得,我让你跪,你便跪不得了吗?” “不是,只是就事论事,一件事情已经受了罚,就没有第二次再受罚的道理。” “你!”夏老爷子被气得脸通红,腾得一下站起身来,“那你说,你陷害嫡亲妹妹一事,该不该罚!” 原来今天的重头戏,在这里等着。 “第一、嫡亲?”夏青棠摇了摇头,“算不上。她算不上我的嫡亲妹妹。” “第二、我没有陷害任何人。” “信口雌黄!兰儿,你过来,给她看看你的伤!” 只见那夏青兰站起身来,低着头走到夏老爷子身边,然后迟疑着放下了原本擦泪的手。 此时,夏青棠才见到,她脖子上覆了一圈白色纱布。 回想到上午,在那片假山中刚见到夏青兰的时候,她脖子上确实是有一圈红痕。 可是这是夏青兰自己作死,把歪主意打到殷湛身上,得来的下场。 她不会有脸把这种事情对家里长辈说吧? 夏青棠眯着眼,思绪转了几个弯,还是说就算拼着她自己的清白不要了,也要拖殷湛下水? 夏老爷子指着夏青兰的伤处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要狡辩?” “我狡辩什么?就算三堂会审,也应该先把案件发生的时间、地点、原由、过程先陈述一遍吧?断没有像祖父这般上来就问罪的道理。” 夏老爷子冷笑一声,“那是,死也要死个明白。兰儿,你莫怕,把下午跟我们说的那些话,再说一遍,让她明白自己错在何处。” “姐姐,你将我约去皇宫,说有一些皇家赏赐,让我去清点带回,我便去了。谁知到了那后花园中,那..那湛王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竟然将我..”夏青兰说到一半又低声哭了起来。 “将你如何?” “将我..”夏青兰做出难以启齿的样子。 “兰儿,有祖父在,你尽管大胆说。” 夏青兰想到上午殷湛掐住自己脖子,再用点力就能折断的样子还是有些犹豫的。 她咬了咬牙才再次开口:“湛王竟突然从假山后面出来抱住了我。姐姐,我实在太害怕了..” “你说你这伤是被抱出来的?”夏青棠冷笑。 “不是..是..情急之下..”她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也就是夏老爷子偏心她和王幼纷,强出头。 夏青兰将犯错的人推到了殷湛的身上,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说非他不嫁了? 夏老爷子猛地一敲拐杖,指着夏青棠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当然有话说。半夏,取笔墨纸砚来。” 等半夏将东西都准备好之后,夏青棠环顾一周,满堂人里,只有自己这位父亲还算得上公正。 她走到夏坤的身边耳语几句。 夏坤面上有些不解,但也不多问,起身走到铺了宣纸的案桌旁坐下。 夏青棠身上的官服未脱,负手而立,“一问:妹妹你说是我将你约去皇宫,有谁能做见证?” 夏青兰哽咽着说道:“我身边侍女迎莺可作证。” “妹妹,这侍女是你的人,仅她一人做人证可不够。” “还有..母亲院子里的迎鹿,她刚好来我院里说点事,你不是也看见的吗?”她向王氏投去求助的目光,王氏了然,推了迎鹿出来。 夏青棠瞥她一眼,睁眼说瞎话真是在行。 “我没去你院子里。但是我们现在是在各执一词,谁的话都不一定是真的。既然你说迎鹿能作证,那就请迎鹿先出去吧,父亲,请派你的人带她去偏厅等候。” 等夏坤身边的副官将人带出去之后,夏青棠目光扫向迎莺:“你说,我是如何说的,怎么约的,几时几刻约的,一字一句,告诉大家。” 迎莺见到夏青棠的目光,腿一软,跪倒在地:“大小姐今早上朝之前说..说..‘妹妹,宫中赐下许多珍稀奇物,你与我一同进宫去清点一下’..” 迎莺越说越小声,直到没了声音。 “说完了?” 迎莺点了点头。 “确认无误,没有补充的了?” “没有了。” “半夏。”夏青棠示意了一下,半夏就走过去将夏坤亲自记好的供词拿给迎莺画押。 “这..” 迎莺面露难色,看向夏青兰。 但是夏青兰垂着头,避而不见。 面对夏坤亲自写下的供词,迎莺不得不签字画押。 第18章 戏白演了吗 夏青棠仔细地将那张被签押后的证词收了起来,像是自言自语般嘀咕了一句:“签上字画上押,那便是到了大理寺公堂上也能拿的出手的。”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厅内所有人都听见。 “半夏,你去把那迎鹿叫过来吧。” 到了此时,大家也都大概能猜到她想要干什么了。 分开审讯,防止串供,是那大理寺卿审犯人最基本的手法。 迎莺已经被吓的瘫坐在地。 夏青兰也有些慌张,这夏青棠前世好像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性格啊。 迎鹿年纪比迎莺大了十几岁,算是从小跟着王氏长大。 原先服侍王氏的张嬷嬷年纪大了之后,管不了太多的事,就将迎鹿提拔上来做了王氏的贴身女婢。 此刻她尽管被临时且莫名其妙的“委以重任”,但看上去丝毫不慌张,神情淡定,低眉垂目,看上去倒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夏青棠知道,王氏身边的人都有几分真本事,以前的张嬷嬷,还有现在的..“迎鹿。” “大小姐。”迎鹿对着夏青棠福了福身子。 “你今早是什么时候见的我?” 迎鹿快速地回忆了一下以往夏青棠上朝的时间。 辰时上朝,通常夏青棠卯时一刻便起了,那洗漱时间算两刻,能见面的时间应该就是:“回大小姐,卯时三刻。” 夏青棠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半夏,咱今天早上吃的粥不好,明日得换瘦肉粥。” “啊?”半夏不明所以,“哦。” 迎鹿暗叫不好,忘记算上大小姐用早点的时间了。 “迎鹿,没记错吧?不改了?” 迎鹿正想开口,转念一想,也可能是大小姐随口一说,想要炸一炸人,便咽下到了嘴边的话语,摇了摇头:“没记错。” “好,迎鹿果然是王姨娘的得力帮手,记性不错。”夏青棠慢悠悠说道:“那你再说一说,我那时是怎么约的夏青兰,一字一句,不可有任何遗漏。” “那时,大小姐.." “你只需将话复述出来即可,旁的不要多说。” 迎鹿自以为是仿着夏青棠的语气胡诌:“妹妹,我不日便要成婚,宫中各位贵人赏下不少绫罗绸缎、珍奇稀宝,我还需上朝处理政务,劳烦妹妹进宫替我清点一二,一一登记造册再带回来。” 夏青棠听完由衷地想要为她鼓鼓掌,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一等丫鬟,这说起话来体体面面,比迎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那迎莺好像也知道自己说的太简单了,竟又直起身子:“老爷,是,正是像迎鹿姐姐说的这样的。” 可她这么补了一句,夏坤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刚才刚签了字、画了押的字据还热乎着呢。若是真在大理寺,哪有这么容易就能翻口供的。 他放下笔,向夏老爷子劝了一句:“父亲,今日天色已晚,不用再问了。” 可夏老爷子一根筋,还是不依不饶。 有时,夏青棠在想,若是夏老爷子的脑子能好使一些,夏家是不是也不至于会败落。 “兰儿受了委屈,若是今日就这么算了,难道以后让她受了欺负就一直这么忍着吗?” 夏老爷子板着脸,“两人说的意思接近,确实就是你上午去找了兰儿。” 夏青棠陪他们演了这么一会儿,早生出了不耐:“我今日卯时五刻才起的床。” 所有人:.. 夏坤皱眉,她竟然还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卯时六刻出的门,院子里洒扫的阿妈,门口守卫,都能做见证。卯时七刻因打马纵驰,打翻了路边一家早餐摊子,半夏赔了人家半碇银子,那摊主可作证。祖父,尽管去查。” 夏老爷子:.. 夏坤皱眉,她到底为何能将这么丢人的事情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但我建议您去查之前,容我先去吃口饭,我忙了一天,只在早上喝了口粥,实在是有些饿了。” 夏老爷子脸色几变。 就在这时夏青兰又低低地哭出声音:“祖父,我的清白之身..” “被玷污了吗?”夏青棠打断她的话。 夏青兰一愣,不知道她问这个有什么用意,一时不敢轻易回答。 要是说被玷污了,那如果能顺利嫁给殷湛是好,可万一嫁不成,这一世都被毁了。 要是说没有被玷污,今天这一出就白演了。 还有太子,对,还有太子,这件事情本就是两个人合谋,他一定会帮自己一把。 夏青兰眸色一亮,如果能叫太子来作证。无论是祖父、父亲,甚至皇上都一定会相信我说的话。 到时候,殷湛就不得不娶我了。 她猛的抬起头来:“当时太子..” “够了!”夏青兰刚说出两个字,王氏像是忍无可忍,按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够了!兰儿,别说了,跟我回去,这件事情闹得够了。” 夏青棠冷冷看她,只见她大家闺秀做派十足,向夏老爷子弯了弯腰:“父亲,多谢您一番爱护,只是这件事情不宜再说了。” 夏青棠冷然,这满屋子的人里,就属王氏城府深一些了。 她是夏老爷子亲自挑选的儿媳妇,自从嫁进夏家,就一直有老爷子给她撑腰,她又惯会甜言蜜语、讨人欢心,有时连夏坤,都对她冷不下脸来。 她最大的本事是投身在了桃李满天下的丞相家,第二大本事就是这幅吃人不吐骨头,还能笑着分你一口肉汤的模样。 既然王氏出面说算了,夏老爷子自然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但是表面功夫还不忘做全:“可此事事关兰儿清白,若不查清,若不给兰儿和你一个交代,那就有负老丞相所托..” “没错,祖父,反正今天有迎莺、迎鹿的证词,这都是父亲亲自记下的,我本就打算拿着这些证词去大理寺、开封府衙击鼓鸣冤的,您容我去吃两口晚饭,咱们马上就去还妹妹一个清白。” “你!”夏老爷子怒目一瞪:“你住嘴!” 夏青棠侧过身来,不冷不热道:“妹妹,戏都唱了一半了,不兴打退堂鼓的。” 夏青兰不经激,立刻接话:“谁打退堂鼓了?我是说我能请到太子作证。” 只是话音刚落,王氏猛地抬手打了她一巴掌。 第19章 赌赢了 王氏这一巴掌打得急,来不及控制力道,眼见的夏青兰被打的半边脸浮现了五个殷红的手掌印。 可王氏丝毫没有做出心疼的样子,只是对夏老爷子说道:“父亲见笑,兰儿说胡话了。” “娘..你打我?”夏青兰被打了一巴掌,不止耳朵嗡嗡的,连脑子里也有些蚊子叫似的,不甚清醒。 她记得书里面,这个王氏对自己的女儿是百般宠爱,无有不依的,夏青兰长到十八岁,连重话都很少被说,今天这是怎么了? 自己走的是什么剧情?为什么从来没发生的剧情会在此刻发生?为什么被打? “你说胡话了,来人,将二小姐带下去休息吧。” 有两个老婆子上来扶住了夏青兰的手臂,推着她往外走。 夏青棠却在此刻拦在了夏青兰的面前,阻了他们的去路。 夏青棠刚才做那一番戏的真正目的是要跟他们比狠。 她手上拿两张镇北将军亲自记下,又由本人亲手画过押的证词,她只要扬言要去开封府衙击鼓鸣冤,夏老爷子很快就能败下阵来。 她很清楚,对夏老爷子来说这事在家里可以闹。但是拿去外面,那就是有损家风,败坏夏家门楣之事。 他是绝不可能允许有不利于他的面子和夏家荣耀的事情发生的。 所以对上夏老爷子,夏青棠稳赢。 但是她的最终目的是要让夏青兰自己说出太子的名字,来引出她跟太子关系非同一般,再顺势将她推进东宫,永绝了她对殷湛的心思。 目的没达到,戏就不能退场。 只是她现在有些看不穿王氏的意思。 王氏和老丞相应该是很乐意将夏青兰嫁进东宫的,她现在打夏青兰的这一巴掌难道是因为怕? 对王氏来说,她本就不愿意夏青兰闹这一出。 因为她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进东宫,将来入住中宫的。 之前,夏青兰能和太子勾搭上就是她在后面推波助澜。 由着她胡闹一下,能够因此小小惩戒夏青棠,她是愿意看到的。但是真的搭上自己女儿的清白和未来,她是不愿意做的。 皇帝有意让太子娶夏青棠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 所以她怕太子真的出面作证,咬死了夏青兰和殷湛,然后反手娶了夏青棠。 “棠儿,你也累了一天了,先下去休息吧。” 夏青棠此刻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赌徒,“妹妹不是要请太子出面作证吗?这可是大证人,任谁都不敢怠慢的。” 她就是赌王氏不敢。 她要让夏青兰在这一刻亲口做出保证,保证她再也不能搅进自己和殷湛之间。 “王姨娘,要不拿我的腰牌去请一请太子?不然拿父亲的腰牌去请也可以。” 王氏神色几变,突然巧笑一声:“棠儿,一桩误会,请太子做什么呢。” “误会?什么误会?” “今天兰儿一直在我院子里面,帮着我准备你的婚事,午休间,做了个噩梦,说了些胡话,倒是吓到了父亲了。” 剧情转换太快,夏老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啊?” “这两天实在是有些累着了,我让人带她下去休息。” 说着又向那两个老嬷嬷使了个眼色。 可是夏青棠还是拦在她们面前不让。 见她如此不依不饶,这下,连夏坤都发话了:“棠儿,既是误会,便算了吧。” “算了?她今日做一个噩梦,就能说湛王殿下险些轻薄她,而且编出一个荒唐的谎话来陷害我。 若他日,她说湛王要娶她,要杀我,难道你们也摆出这一番架势来逼我与湛王退婚,或是逼我自戕吗?” “你与湛王的婚事,是皇上赐下来的,谁能逼你们退婚?你是大晟五品谏议官,谁能逼你自戕?” 夏青棠盯着夏青兰没动。 王氏眸色微动,像是明白了夏青棠的意图,轻笑一声:“棠儿,你与湛王如此情深,你放心,兰儿是不会介入你与湛王之间的。” 夏青棠还是没动。 王氏推了推夏青兰:“兰儿。” 夏青兰自然是要否认的,她就是想要嫁给殷湛。 殷湛现在虽然还没起势,但是按时间算一算,最多五年,他就会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而非他族类者,死的死,伤的伤,结局都挺惨的。 “我..” 王氏见她的样子,明镜似的,心里一凉。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的女儿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要舍了太子选殷湛? 然而夏青棠不给她思考的时间,突然转身:“半夏,备马,入东宫,若是那湛王真的对不起我,我也是万万不能委屈了自己的。” 王氏心底一阵慌乱,她知道夏青棠跟她母亲一样是个刚烈、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性子,确实有可能做出第一天赐婚,当天退婚的事情。 万一这件子虚乌有的事情被传成真的,兰儿要被戳脊梁骨不说,夏青棠要是嫁给了太子、将来做了皇后,她会将这件事情记一辈子,那就绝不可能还有夏青兰的立足之地。 想到这里,她连忙出言阻拦:“慢着。” 她走到夏青棠面前:“我可保证,兰儿绝没有介入你们中间的意思,以后也绝不会介入,我也绝不允许她介入。” 王氏一连用三个绝不来表示这个保证的可靠性。 夏青棠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在思考这话里的可信度。 然而她心里,其实早就笑开了花:赌赢了。 她做出恶狠狠的神情:“既然得了王姨娘的保证,以后妹妹要是敢违背,我会亲自杀了她的。” 她丝毫没有避讳自己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她说的这句话。 “棠儿!姐妹之间,你怎可说出这样冷血无情的话?” “难道姐妹之间就可以妄想插入对方的家庭了吗?”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盯着王氏。 只见王氏闻言,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而夏坤也被噎住了话,一张脸涨得通红。 “还有,这件事情与湛王毫无关系,是夏青兰蓄意陷害,我可以放过她这一次,要是还有下一次,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们可以去皇上面前,来个殿审。” 夏青棠已经得了保证,也放出了狠话,便不再看前厅众人的脸色,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大约一刻钟之后,殷湛书房的门被推开,一道黑色的身影悄然入内。 第20章 宰辅之才 “怎么样?”殷湛听见有人推门进入,头也没抬,继续手中动作。 那黑色身影,身材中等,个子却偏小,一出声分明还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他将在夏家的所见所闻一一转述。 在听到夏青棠真的打算备马进宫去找太子时,殷湛一时控制不住力道,将手中毛笔一折两断。 “有刺客!”李青听到这声音,突然从殷湛脚边跳起。 虽然眼神还有两分迷离,但是拔剑出鞘、毫不含糊。 他面带警觉将书房环视一周,可是面前却只有自家主子和暗卫陈阙两人。 陈阙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只是那眼中满含“自求多福”的意思。 “先将口水擦一擦。”殷湛放下手中断裂的笔杆,冲他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可亲的笑容。 只是那笑在李青看来像是含了一些冰渣子,惹得他一阵心悸。 “殿下,我错了。您写字的声音太舒服了,我听着听着不自觉就..就..” 不自觉就睡过去了,后面的话李青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主要是没脸。 身为主上的贴身侍卫,竟然在主上身边安睡,连房中什么时候进了人都没有察觉。 而且,看样子陈阙好像进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算了,”殷湛微微摇头,收回目光,重新挑了一支笔:“前段时间没日没夜地赶路,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李青有些垂头丧气,经过陈阙的身边也难得没有像以往那样打闹。 也许是真的累着了。 回想起两天前的情况,李青到现在还是会觉得惊险,要不是殿下拼命护着,那钦差大人可能就没命回来了。 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居然让堂堂皇子做殿前守卫军的指挥使,还要时不时出去保护那些外出办公的大臣。 殿下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又忧思国家、爱护民众。难道就因为殿下的母家没有背景就该这么被欺负吗? 李青关上门之前又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深深替他觉得不值。 殷湛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却看到了李青离去前的最后一眼,像是含着“爱意”,又像是有些“幽怨”。 只这一眼,让殷湛深深皱起了眉头,难道他最近真的是太累了吗?那是什么变态的眼神? 他不禁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让他休息一段时间了。 “殿下,”陈阙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继续说。” “后来,夏大人,得了,夏二,小姐,不会,再插手,她与您,的婚事,的保证,之后,也就,作罢。 没有,坚持,去找,太子。 还说,如是,有人,敢再,诬陷您,她拼个,鱼死,网破,也要,守护,您的,清白。” 陈阙是个暗卫,武艺高强,尤擅轻工,只是有个结巴的大毛病。 在听到夏青棠要去找太子的时候,殷湛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他们联手的证据。 但把事情完整听下来,发现她似乎只是用此事作赌注,来赢得两人之间婚事的清明。 为什么? 难道她是真心想要嫁给自己? 她此前一直想要在科举上推行“男女同考”,多次谏言提升女官在朝堂的地位。 而以现在表面的形势来看,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论能给她的政事助力,都是太子更胜一筹。 她为什么会突然选择自己? 前世中,是自己不知道她对太子是那般的一往情深,是自己的执念太深。所以一直想把她留在身边,这才导致了两人的悲剧。 现在他舍得放她走了,她又为什么要主动来靠近? “殿下,我还,需要,跟着,夏大人,吗?” 殷湛点了点头,“跟着吧,如今朝堂暗流涌动,形势已经越来越乱。往后她..她嫁进府中,你便做她的专职护卫。” “是。” 陈阙走后没多久,书房的门又被敲响。 “进来。” 只见一女子应声走进来,穿一身青绿绣金圆领长襟,外罩一件烟青色锦衣,梳一温婉飞天髻,发饰不多,不过一支金累丝镶玉荷蟹钗。 那女子相貌温雅,肤色白皙,比大多数人都要白,不过不像是正常的白,倒像是掺着病态的白。且那眉眼间也仿佛绕着极深的哀愁。 她端着一碗八宝参汤,走到殷湛旁边,看到他在纸上写下的字。 “始始终终,是谓君子。殿下,何出此感概?” “今日与太子争执一二时,有一人,在朝堂之上如是说。” 女子微一思忖,脸上带了一份了然:“是那位去年的新科女状元,夏青棠夏大人吧。” 提到她的名字,就让殷湛又不禁想到了今日她跪在朝堂上为自己说话的样子。 明明就是小小的一个人,说出的话却如同玉珠坠盘,总能重击人心。 还有今日她不惜豁出清白,跟在自己身后的样子,那神情里的关心不像是作假。 见他似乎陷入记忆之中,那女子莞尔一笑:“那夏大人确实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可惜了,生做女儿身。如果不然,当是进翰林,入内阁的宰辅之才。” 她的语气中倒是满是真心实意的惋惜之意。 殷湛看了她一眼,有才之士总是会相互吸引的,他相信刚才这些话都是出自她肺腑的真言,只是.. “这些话莫要再说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至少,现在不要再说了。” 如果隔墙有耳,被有心人听了,就会陷她于不义。 上官芷福低身子:“是。殿下连日奔波,喝碗参汤,养养身子吧。” 殷湛接过她手中的碗:“上官,我早说过,在我府中,你不必做这些事的。” “我现在几乎就是个废人,也只能做些这样的事情了。” “你满腹才学,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上官芷苦笑,“那得等殿下有意成事的那一日,我等方有机会一展谋略。” 若是以往,殷湛听了这话,必定会郑重其事告诫她“此等大逆不道的话不必再说”。 但今日,殷湛只是蹙了蹙眉头,“我留你在府中,只因为你我有一个还算相同的目标,其他的话,时机未到,休要再提。” 他说话时,声音不高,但是一字一句都意味深长,暗含威压,让上官芷神色一凛。 “是,妾身失言。” 过了一会儿,上官芷感觉他的怒气稍稍平复之后,又开口道:“再过两日,便是殿下的大喜日子,殿下莫忘了去知会贵人一声。” 书房内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殷湛才低低应了一声。 第21章 婚礼是绝妙的时机 与此同时,夏府的戏文总算唱罢。 饿了一天的夏青棠如愿回了自己的小院,让人端来饭菜,大快朵颐起来。 夏坤和夏老爷子,尤其是那夏老爷子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父子两人各自回院子的时候身影还有些落寞。 而夏青兰被王氏拉到了她自己的院子。 王氏将所有人支了出去,一时间,房间内只剩下她和夏青兰两个人。 她看着眼前待年的女儿,仿佛也看到了多年前那个曾经年少的自己。 王氏,芳名王幼纷,前宰相之第五女,前有一位嫡长姐姐,嫁入宫中,如今已经位列贵妃,两位庶出的姐姐,也是凭着宰辅女儿之名嫁入了高门侯府。 一位庶长哥哥算不上有大出息,但是在家里的帮衬下也立于朝堂,做一秘阁修撰的员外郎。 如此家世当配得起鼎盛时期的夏家,只是对如今的夏家而言却是下嫁。 王幼纷本人,因为是老丞相老来得女,又生的聪明伶俐,深得老丞相的喜爱,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就比如,她见了一面镇北将军夏坤的英姿,被其深深吸引后,便成功嫁进了这将军府。 虽然,过程并不是非常顺利的。 她对夏坤几乎是一见钟情。 来往相府的大多都是书生文官,鲜少有执枪纵马的少年将军。 是以,在她第一次参加皇家举办的春季狩猎赛,第一次见到这位彼时还算年轻的镇北将军时,便心生浓浓的爱慕之情。 她在锁定目标后,非常迅速地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她知道夏坤身旁那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是他的夫人,能一起策马奔腾是好。但是在天下太平的年间,将军的用处还比不上一位弼马温。 她先是假意与江堇交好,有什么蹴鞠赛、马球会,两人都同来同往。 那时,倒真让江堇生出了交到一个万年好友的错觉。 再然后,王幼纷自觉时机差不多成熟之后,便开始时不时在他们夫妻面前挑拨离间。 只是那时夏坤与江堇十分恩爱,这招显然是起不了效果的,反倒被江堇察觉异常,由此两人渐渐断了往来。 怀柔政策行不通,还有第二招。那第一招,对王幼纷来说并不是毫无收获的,至少她来往夏府多次,摸清了这夏老爷子的脾性。 知道他一心想着要恢复夏家当年的荣光。于是投其所好,让自己的老父亲出马,威逼利诱一番。 老丞相并不满意夏坤这个女婿,但是架不住自己的女儿喜欢。所以也愿意全力以赴帮助女儿达成所愿。 大晟虽未在律法上规定,纳妾违法,但是风俗上极其推崇一夫一妻。达官显贵做不到,但是民间百姓基本都是一夫对一妻。 也因此妾室的地位在大晟极其低下。 很多女子宁可一生不出嫁也不愿意去做平常人家的小妾。 堂堂丞相之女,自然不可能做妾。 于是丞相将他在朝堂上的谋略用到了嫁女上,又是承诺会在朝堂上提拔夏氏子孙,又是立即给夏家派下了很多要紧差事。 哄得夏老爷子鬼迷心窍,一心要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丞相做亲家,当真逼迫起夏坤,让他与江堇去姻缘司签和离书。 “虽说和离书上还没印下手印你父亲的手印,但是两人早已离心离德,江堇更是迁居寺庙。兰儿,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说你外祖父有多厉害,而是要告诉你,权利的重要性。” 正是因为夏青兰是她亲生女儿,她此刻才会拉着她在这里语重心长。 “可是那湛王的权力也不低..”夏青兰知道此刻自己无凭无据,就算说出以后湛王才会是登上宝殿的那一人,也没人会信。 “太子生母为皇后,而皇后是太傅之女,母家力量雄厚。那湛王有什么?他母妃只是一商贾女子,低贱至极,至死都只能做一个小小贵人,现在又早早遭了皇上的嫌弃,离了皇宫。且他母家也不能提供任何助力,能有什么权利?” 夏青兰想说他母妃可不是因为遭皇帝嫌弃才会离开皇宫的。但是这是皇宫辛秘,不是原主会知道的消息。所以她还不能说出口。 “他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养兵,有钱能做很多事情。 王幼纷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夏青兰的脑袋:“你呀你呀!还真是个小孩子。在权利面前,钱算什么?” 只是再多的话,她怕此刻说了,夏青兰也听不懂。 “反正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准你再打那殷湛的主意。我会与你外祖商量,想办法让你入东宫。” 夏青兰简直欲哭无泪,就不能把太子这个选项剔除吗?我真的不想被五马分尸、片成肉片啊! 她坐在椅子上,正想要趴下脸去,可一碰到刚才被打的半边脸,又是一阵疼痛。 她有些暴躁地随手拿起桌上一个花瓶砸向地面,以此泄愤。 然后突然拉住王幼纷的手:“那我能不能不嫁?我也像夏青棠那样去考个官,或者让外祖给我买个官当当。” 王幼纷为了不打击她的信心,倒是扯出了一个笑容,只是笑得十分勉强:“我朝虽不像前朝那般完全杜绝女子参政的可能性,但女子在政事上要走的路还是比男子难得多了。 像夏青棠天资不错,又寒窗苦读十余载,考了个女状元,能做的也不过是个不痛不痒的谏议官。你从小不爱学习,诗词都背不了几句,你能去做什么?” 夏青兰还想再说些什么,又觉得有些无力。 她现在对这个朝代的了解,完全只来源于书上,那书上内容又只是以记录夏青棠与殷湛两人的事情为主的,所以她对周围的环境了解得还太少。 现在第一步的剧情就已经落了夏青棠的下风,要想扳回局面还是要先熟悉一下环境再说。 “明日开始,你就好好的呆在家里,帮我打理家中之事。江堇不回来,我该给夏青棠好好操持一场,也好显一显我这女主人的大度。” 夏青兰闻言心神一荡,只觉这机会就在眼前。 夏青棠的婚礼,无论是要了解周边众人,还是趁机搞点事情,都是一个绝妙的时机。 第22章 没有狗头的军师 夏坤还是好心替夏青棠告了假,理由是:婚前三日,新郎新娘不可以再见面。 夏青棠知道的时候还是做了做表面勤勉的样子的:“为何不能是那湛王告假,我还有很多政务要处理。” 夏坤睨着眼看她。 他对自己这个女儿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虽然天资聪颖,但是相比于那些悬梁刺股的学子,她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勤奋的。 但她做事目的性极强。 比如,为了逃过像两位哥哥那般起早贪黑的艰苦训练,她宁愿从小去到穷乡僻壤的偏远寺庙,与自己的母亲同住。 再比如,为了能在夏老爷子和夏坤面前证明自己的才干。尽管知道女子走文试仕途艰难,还是会全力一搏。 换言之,就是做事有点一根筋。 “那好,我去将你的假条拿回来,你自去跟湛王打个商量,让他告假吧。”说着夏坤就要起身离开。 “别!”夏青棠听到自己内心“咚”的一声巨响,那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声音。 “父亲,还是我再休息两日吧,我前些日子受的伤还未好..” 夏坤脸上毫无波澜,对她的心思了然于胸。 只是过了片刻他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夏青棠看他这个样子,也大概能猜到他要说什么,却也只是静静地呷着茶,没再开口。 终于他嘴角一压,微微侧头,沉声对夏青棠说道:“你母亲那里,我派人送过信了,但没有收到回复,我猜她大概还是不愿意回来。你抽空再去见见她,总要亲口告诉她这个喜讯的。” 夏青棠微哂,果然就是关于她母亲的事情:“这是自然。” 于是,夏坤便不再多言。 第二日,夏青棠倒是没有睡懒觉,一早就起了,吩咐半夏准备好马车,再次去往江堇所在的寺庙。 不过这次总算有些警觉,让夏坤多派了几人保护自己。 马车一路上摇摇晃晃,晃得夏青棠昏昏欲睡。不,不是欲睡,是已经睡得沉沉的了。 这也是夏青棠愿意早起的原因——可以在路上睡觉。 迷迷糊糊、将醒未醒间,夏青棠似乎听见了外面传来不小的打斗声音。 又来? 她有些习以为常地坐起身来,撩开马车侧面的帘幕朝外看去。 只见有半夏和两个侍卫与刺客缠斗在一起。 只是.. 还有一道身影,一下子就抓住了夏青棠的目光。 殷湛? 他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他身形如电,动作迅疾,一起一落间便斩下两名刺客。 突然殷湛目光冷冽看向夏青棠的方向。 夏青棠被他看得一愣,不自觉往后退了一点。然而就是这时,一把尖刀从马车顶上凿壁刺入,堪堪擦着夏青棠的鼻尖而过。 要是刚才她没有后退那一点的话.. 此刻怕是脑浆都被刺出来了吧。 夏青棠反应也快,立刻.. 抱着头躲进了座位下面放行李隔间.. 殷湛足尖一点,身子飞纵,将手中的长剑一展,送进了那刺客的喉咙中。 他撩开帘幕找寻那个挂念的身影:“阿棠!” 夏青棠隐约听见他的声音才探出头来,“殷湛!我在这。” 蓦地,一个脑袋突然从下面冒出,出现在他的面前。 两人距离近得几乎擦着鼻尖而过。 噗通!噗通! 两人心中都猛得一跳。 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直至.. 外面传来李青的声音:“殿下,贼寇已除,共十人,皆是把命系在裤腰带上讨生活的死士。余下三人知道自己败落,都已经服毒自尽了。” 两人这才拉开距离。 殷湛面色本就有些病态的红润,此刻更是连耳后也烧得火红。 反倒是夏青棠先恢复了神色,哀嚎:“我的马车啊!” 又是一笔巨款啊! “咳,去我的车上吧。”殷湛声音有些沙哑,闷闷的,像是带了一些鼻音。 他率先出了这方小小的车厢。 脸烧得通红。 下车的时候,刚才还英明神武的湛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两人换到殷湛的车上时,夏青棠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摸上了车厢壁。 只见这车厢通身都是金丝楠木而制,四面衔接处严丝合缝,两面的帷幔也是精美昂贵的丝绸装裹,隔绝了不少外面的声音。 这精美程度,哪是自己那架稀松平常、一走起来就吱呀乱响的单骑小马车能比的。 “都是钱啊!” “咳咳,我是说不愧是首富家,气派!” 殷湛看着她,神色不明,“夏大人究竟因何惹得这么多仇家的追杀?” “没什么,”夏青棠眼神不定,回避了殷湛的视线,含糊说道:“就是职业特殊嘛,朝堂上怼的人太多了,看我不顺眼的人也多了。” “谏官并非只你一人,为何其他谏官没有像夏大人这般,屡次被刺?” 夏青棠突然故作正经,眼神看着远方的..车厢璧,语气郑重:“想来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要先劳一劳我之筋骨,苦一苦我之心智吧。” 殷湛:.. 此人真是那孤傲清高的夏青棠没错吗? 此刻的湛王殿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对了,你怎么在这?” 明明请了假就是为了避开与他见面,怎么还是见面了呢? “我去见我母妃。”车内安静下来。 “哦,我也去见我母亲。”车内再次安静下来。 想夏青棠一生,不,两生,刚明白自己情窦初开的心思,就惨遭生离死别的痛楚,难为她到现在还能有生活的斗志,而不是自暴自弃。 夏青棠此刻苦恼,既然这一世真的把弥补的机会给了自己,又该怎么对他好呢? 前两世他都是怎么对自己来着? 百依百顺? 但是他现在对自己没什么要求啊.. 夏青棠心思一直活跃,不时抬眼偷偷看他。 殷湛有些头晕,思绪却止不住地翻滚。 她对这一路的刺杀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刚才甚至已经没有兴趣去多看一眼那些刺客。 问她原因又不肯说实情。 前几日先是向父皇请旨赐婚。 现在又..这么赤裸裸地屡次三番看着自己.. 殷湛终于像是忍无可忍,眼角跳了跳,“夏大人,有话直说。” “啊?我没有什么要说的。”说完夏青棠还眨了眨眼睛,端的是一派天真无邪。 “那你一直看本王作甚?” 偷看被抓包,夏青棠难得的脸颊一红,“我在想该怎么对你好。” 殷湛:? “你以前对我好,我却不太知道该怎么对你好。我也没什么特长,还..有一点懒怠,当然只是有一点哦。 所以我哥哥们都会打架斗殴..不是,都会拉弓射箭,我不会,也不能保护你。 唔..我觉得我唯一有点用的就是脑子,要是以后你想要做点什么大事了呢,我倒是可以给你做做..军师,对!就是军师。” 没有狗头。 第23章 学着照顾人 殷湛原本还冷眼瞧着她,只是听她越说越离谱,眼中的冷意散去,取而代之的满是疑惑。 他本就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也不知是因为听了她这一番话的原因,还是因为被这马车给晃的,此刻好像更重了。 她说她要对自己好? 为什么突然要对自己好? 还是说现在诓人都用这么直接的方式了吗? “夏大人,”殷湛鼻音更重,眼前似乎出现了两个夏青棠的人影,“小心..祸从口出,我若是当真了,你以后想走就走不了了。” “当真好啊!不是,我说的本来就是真的。” 还没等她说完,殷湛却已经合上眼睛直直倒了下来。 “殷湛!”夏青棠惊呼一声,连忙将他扶住。 牵住的手是一片滚烫。 她探了探殷湛额头,也是触手滚烫。 李青听到惊呼已经掀开了侧边的帘幔,“殿下怎么了?” “他好像发烧了。” “哦。”李青像是丝毫不慌不乱,“没事儿,后面药在煎着了。再过一会儿,药就煎好了,暂时..麻烦夏大人照看一二。” “可是这都晕过去了!赶紧找个医馆停一停!先看一下他的病情啊!” “昨天半夜,殿下就已经有起烧的趋势,太医已经看过了,配了药了。” 夏青棠眉头紧锁:“李青,我原以为你是个忠心护主的好侍卫,没想到你会这么粗心大意、不负责任!停车!半夏!” 李青一脸无辜,“不是..” 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跑来的半夏打断了。 “小姐,怎么了?” “快找个医馆,殷湛晕倒了。” 半夏有些为难,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他们已经行了小半日的路程,早已远离九陵城,再过半个时辰,估计就能到华安寺了。 “小姐,这前不着村后不着殿的,要找大夫,估计也得等到了华安寺再说了。” 夏青棠含泪欲滴:“那快,快些,再快些赶路。” “好的,小姐。” 夏青棠费劲将他的身子拉到自己的腿上,细细地看着他的脸。 目光如抚,一寸一寸滑过他的眉眼,鼻骨,薄唇,这是自己思念许久,临死之前也还想再见一面的脸。 她已经经历过生离、也经历过死别,现在自己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能好好地活着,好好地让自己与他在一起。 只是这张脸上现在双目紧闭,失去知觉,生动不再。 这彻底将她心里那些,从重生之日开始就埋藏在心底的恐惧全部逼了出来。 “殷湛。” 她怕再次失去他,也怕再次辜负他。 低低的哭泣声传进李青的耳朵里,他嘴角颤了颤,自家主上只是发烧晕倒而已,这夏大人怎么哭得像是号丧似的凄惨。 而且这夏大人以前总是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唯恐避殿下不及。 怎么自从皇上赐婚之后,整个性情都变了。难道以前那些样子只是做出来殿下看看的?其实那是另辟蹊径,吸引殿下关注的法子?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又掀开帘幔,犹豫着开口:“夏大人,殿下只是因为感冒发热,方才又为了保护你打斗了一番,再加上这几日实在舟车劳顿,这才会晕过去的。昨夜大夫也说了,殿下体格强壮,小伤小病没什么大碍的。” 夏青棠啜泣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是垂着头,肩膀颤动地却更厉害了。 李青没有看见,他只听见夏青棠的哭声变小,以为自己的安慰起了作用,便再接再厉:“以前去外面出差事的时候,遇见过更严重的情况,殿下晕一晕,醒来之后就完全没事了。所以我觉得晕一晕是殿下的身体对自己自动启动的保护,没事的。” 话音刚落,就听夏青棠终于爆发了似的:“万一醒不过来怎么办?呜呜..万一醒过来变痴傻了怎么办?你就是个大傻子!你什么都不懂!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不知道是在责骂李青还是在责骂前世的自己。 火山爆发。 夏青棠彻底将这几天压在心底的委屈和压抑释放出来,大哭特哭。 “殷湛也是个大傻子,我有什么可救的,哪里就值得他豁出性命保护我?大傻子!” 殷湛就是被这一声声震天响的哭声给惊醒的。 醒来就看见自己上方的夏青棠哭天抹泪的..叫自己大傻子。 巴掌脸上挂满了泪痕,认识她十多年,再加上前一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那几年,殷湛从来没见她这么痛哭流涕过。 更别说是为了自己而哭。 头还有些晕乎乎的,他抬起手来按了按额角,缓了片刻,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仿佛是躺在夏青棠的腿上。 夏青棠因为哭得太过于投入,没有注意到下方的殷湛已经醒了。 直到他支起手,动作有些僵硬地想要从夏青棠的腿上坐起身来。 “你..你醒了!”夏青棠抹了一把眼泪,扶着殷湛坐了起来。 等他坐稳之后,又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 殷湛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后一缩,却又立即被夏青棠拉了回来。 她一只手拉着殷湛的手臂,将他的身子固定住,另一只手仔细地在殷湛的额头感受了一下体温。 还是有些发烫。 她不顾自己脸上是不是还有残留的泪痕,掀起车厢的帘幕,对李青吩咐道:“在前面停一停,把药拿过来。” 然后又喊半夏去打一盆凉水来。 吩咐完这一切,才回身看向殷湛,脸上抱有一些羞愧:“以后不要豁出性命去救我的,你自己的命比较重要。” 殷湛想说“没有”,但是看到她难得的对自己那么关心,话到嘴边又被吞了回去。 半夏先一步拿来了凉水和巾帕,夏青棠将巾帕浸湿了水,又仔仔细细地叠好了,让殷湛躺下。 殷湛看了看被她居中霸占的座位,有些疑惑,这不是让自己再躺回她的腿上吧? 看到他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了再看,夏青棠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躺着睡觉,已经霸占了原本属于他的软座,这才连忙起身让到旁边。 然后又不由分说,按着殷湛躺下。 学着以前娘亲和半夏照顾自己的样子,将巾帕好好地盖到他的额头。 “我娘亲说,这样可以快速把温度降下来。” “嗯。”殷湛一直盯着她的动作。 能看得出来她的动作有些笨手笨脚的,不太熟练,显然以前一直就没怎么贴身照顾过别人。 思及此处,殷湛内心的角落里,像是有一簇不愿就此熄灭的火苗重新蹿了一下。 第24章 夏大人的母亲真是温婉贤良 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起刚才夏青棠流泪的事情。 直到李青将一碗熬得浓稠的汤药端了上来。 颜色乌黑,一看就是苦的不行。 “没有蜜饯吗?”夏青棠随口问了问。 她喝完药,半夏都会给她准备一大把蜜饯去除口里的苦味。要不然那苦味会在嘴里久久弥留,难受得很。 李青摊了摊手道:“没有。” 殿下从来不吃那玩意儿。 “你去找半夏要来。” “不用了,拿过来吧。”身后殷湛已经坐了起来,将额头的湿帕拿在了手上。“本王没有那么娇弱。” “哦。”夏青棠低低应了一声,嘀咕道:“那是我太娇弱了。” 夏青棠将药端在手上仔细吹了吹,又舀起一勺想要试一试温度。 要知道中药这玩意儿,就得趁它不注意的时候,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可不能想着小口先试一下。 小口尝试的下场就是,夏青棠差点没把这一碗药给打翻了。 “这什么药啊!比我平常喝得苦多了。” 殷湛眸光微闪,嘴角带上了一层笑意。 他将碗接过,仰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还颇有些幼稚的冲夏青棠挑了挑眉。 可随即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湛王殿下又有些懊恼了。 这又不是什么小孩子的比赛,有什么好骄傲的。 生了病,似乎人都变得有些迟钝了。 “你真是厉害。我记得小时候,大概五岁、还是六岁?”夏青棠歪了歪头回想了一下。 “反正差不多那个年岁。我生了个小病,我娘亲就寻了个偏方,给我熬了一碗药。那药的颜色跟你这碗差不多,漆黑的。我看了就觉得可怕,哭闹着不肯喝。 那时你娘亲刚好带着你来串门,我娘就想用激将法,说你敢喝,就我不敢,激我是胆小鬼。 可也不知为何,这激将法的功效竟出在了你身上,你当时端起碗了一口气给喝完了。最后还评价了一句‘甜’。” 回忆到以前的事情,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柔和起来。 “五岁。” “嗯?” “是你五岁的时候。”不是激将法在自己身上起了作用,而是舍不得看她哭。 他想干脆帮她喝了药,她就不用再被逼着喝药了,也就不会再哭了。 夏青棠将空碗接过,放到了旁边,然后又扶着他重新躺下。 “你睡一会儿吧,李青说你太累了。现在离华安寺还有大半个时辰的路程,足够你睡一觉的。” 殷湛看着她因为哭泣,微微有些发红的眼睛,轻呢一句:“为什么?” 他想问她为什么哭,为什么为自己而哭。 “什么?” 殷湛侧过了头,说道:“没什么。夏大人也可再休息片刻。” 夏青棠看着他,摇了摇头,“我看着你睡。” 殷湛:..她似乎高估了我的安睡能力。 于是一路上,殷湛只好尽量放空自己,尽量忽略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的存在,尽量不让自己记起心爱之人正在旁边看着自己。 本来应该能成功的,湛王殿下如是想。只要这个旁边的女人不要时不时戳一戳自己的脸,或者摸一摸自己的睫毛的话,应该是能成功的。 好不容易熬了半个时辰,李青终于在外面叫了一声:“殿下,前方就到安华寺了。” 几乎是李青声音响起的瞬间,殷湛倏地睁开眼睛。 上方那一张瓜子脸放大数倍跌进了他的眼中。 四目相对,近得连呼吸声都纠缠在了一起,两人似乎都愣了一瞬。 恰好这时,李青好死不死掀开马车的帘幕,就看见两个无限凑在一起的脑袋。 “我什么都没看见!” “啪”的一声,帘幕又被重重放下了。 这一声唤回了两人的意识。 殷湛轻咳一声,错开了脸。 夏青棠也有些慌乱地转身找起了完全不存在的玉佩。“诶,我玉佩呢?” 只是两人同时在心中大喊一声“李青!” 骑在马上的李青打了个寒颤,总感觉这几日自己的运气不太好。 没多久,马车就在一座寺庙门前停下。 这原先是前朝专供王公贵族,上香祷告用的皇家寺庙,占地广袤,院落众多,直至今日,还是有很多世家大族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会在休沐日来小住几日,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其中也有几座稍微大一点的院落被单独修葺出来,卖给了一些像夏青棠母亲这样,有心想要远离尘世的避世之人居住。 寺庙前,有一气质华贵,却简衣素钗的中年美妇等在门口,身边随侍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嬷嬷。 夏青棠坐在靠近马车口的地方,便先下了车。 那妇人一见到夏青棠便高兴地唤了一声:“阿棠!” 夏青棠原本还想要回身扶一把殷湛,听到这个声音,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迎了上去。 “然姨。”夏青棠朝温然的身后看了看,“我娘呢。” “去了山上还没回来。”温然浅笑如菊,很有一番不染尘埃的风韵,“阿棠,以后可要改口了。” 夏青棠一愣,身后有雄厚的男子气息靠近,她才反应过来温然的意思,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了她的双颊。 “母妃。”殷湛压低声音唤了一声,不仔细听就听不出其中的沙哑。 “早就跟你说了,我已从深宫之中解脱,你就叫我娘亲就行了。”说着拉起夏青棠的手往回走去,“阿棠,你以后可不能像他这么固执,就叫娘亲即可。” 这次殷湛在落后她们两步的地方,也听见了温然的话。 一丝笑意拉起了湛王殿下的嘴角。 江堇不在,温然拉着夏青棠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不大,两进而已,但是对于温然和两个老嬷嬷来说,还是有些太空余了。 院子中,种了许多奇花异草,都争相开得十分茂盛。 “这些都是你母亲从山上移植下来的,养活它们可费了我们一番功夫。” 说着又让身边的一个嬷嬷从小厨房中拿出了很多的小点心。 “这也是你母亲新研究出来的,她说你们小时候爱吃的点心不一定以后的小孩子也爱吃。所以要时不时研发一些新鲜的好吃玩意儿出来,她说这叫什么‘与时俱进’。” “夏大人的母亲可真是温婉贤良啊。”不常来寺庙做客的李青有感而发。 这时从老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声音:“我家阿棠来了?她怎么又来了!前几日不是刚来过嘛!” 那声音响亮又透彻,中气十足。 李青:我现在收回温婉贤良还来得及吗? 第25章 缘起缘灭,生还往复 一个身影有些风风火火地出现在温然院落的门口,来人如温然差不多大的年纪,穿着一件湖蓝色的对襟素面短衣,下身穿一件烟灰色镶边百褶裙。 “阿娘!”来人正是夏青棠的母亲江堇。 “湛儿也回来了?约好的?”江堇眼神有些不正经地在两人之间转了转,“交代一下,什么情况?” “路上凑巧遇见的。”夏青棠拉了拉江堇,变得有些拘谨,“然姨,我们先回去了,您跟殷湛有段时间没见了吧,你们聊聊,聊聊。” 边说边把江堇往外推。 “你这丫头,推我干啥呀,咱们今天就在这吃晚饭了,我可懒得去给你烧。” “有胡嬷嬷会烧,哪用您动手啊!”夏青棠咬着牙,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温然尴尬笑了笑,一边手上用力想将自家母亲拉出门去。 然而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怎么可能会是这位女将军的对手。 一个回合下来就惨败,江堇已经好好地坐回到了院中的石凳上。 殷湛恭敬地作揖行礼:“江姨。” 这时,说曹操曹操就到,那方才刚提到的胡嬷嬷出现在了院门口,手里还提着一篮子野菜。 “我家小姐说晚上来这儿凑桌,让我将野菜拿过来。呀!小小姐,您又来了?” 一个两个,都是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又来了? 他们以为这么逗两句夏青棠,这娃娃又该一甩衣袖,气鼓鼓地躲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哪知今天的夏青棠只是尴尬地朝温然母子笑了笑,然后也悻悻地坐到了江堇的身边。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坐这里干什么?” “怎么了?”夏青棠莫名。 江堇神色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然然,我刚才在山上抓了条蛇,晚上剥了皮给你炖蛇汤。” .. 李青刚想说句话.. 温然又展露她标准的和煦的笑容,戳了戳江堇的脑袋:“哎呀!你呀!今天可是有正事,有大事的!” “什么正事?” 温然拍了拍夏青棠的手背,又指了指站在自己身后的殷湛:“两个孩子的事情。” 江堇像是刚想起来,一拍脑袋:“哦!” 然后又垮下脸,神色如常:“不就是成个亲吗?” 什么叫不就是?成个亲? 第一世的时候,对于要嫁给殷湛而感到非常郁闷的夏青棠,根本没有心情来告诉江堇,自己要跟殷湛成亲的事情。 所以也就不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 好像毫不意外? “阿娘,我们两个要成亲!不是一起出门,不是一起吃饭,是要成亲!” “我知道啦,我又不傻!你然姨都告诉我了。” “那你怎么这个反应?”夏青棠问出口,后知后觉又反应过来:“怎么是然姨告诉你的?父亲给你写的信,你没收到吗?” “收到了。” 然后? 江堇在夏青棠鼓励她说下去的目光中泰然自若地说道:“烧了。” 罢了还评价一句:“引火挺快的,一下子就点燃了。” 夏青棠:.. “呵呵。”她颇有些尴尬地朝温然笑了笑,已经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然而温然像是早就习惯了江堇的这个样子,给夏青棠回了一个了然的微笑,深表无奈。 “对了,湛儿,你也坐,别站在一旁了。” 温然拉了拉殷湛。 她脸上表情不变,内心却忍不住吐槽:跟块木头似的,还好有阿棠这个傻姑娘要你,要不然还不知道会不会孤苦一生。 “湛儿,你的手怎么有些烫啊?” “有些低烧,无碍!” “啊?那怎么行,快去请寺庙里的一清法师过来看看。” 殷湛按下了正要起身的温然,劝道:“母亲,真的已经无碍,来的路上已经喝了药了。” 夏青棠也有些担忧:“还是请大夫再过来看看吧。” 对上夏青棠关切的目光,殷湛也再难说出拒绝的话。 温然看着两人之间的情谊,面上虽然还在担忧殷湛的身体,但心里却一片欣慰。 两个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知根知底,都是性情和善纯良之人,定能相携走完一生。 江堇就比较直接了,“湛儿也是个榆木脑袋,生着病还陪我们在外面吹秋风干什么呢!还有你,夏青棠,你明知道湛儿生病了,怎么不提醒他进去休息?” “我..”夏青棠不知为何,面对江堇的指责,一时有些心虚。 她确实暂时忘了殷湛生病了,这只能说明自己确实还没有习惯去关心照顾别人、或者说还没学会怎么去爱人。 一院子的人马上没有了闲聊的氛围,做饭的去做饭,请大师的去请大师,两个女主人并一个暂时的女主人推着殷湛进房去了。 李青站在院子里,仰天感叹:我刚才就想要提醒他们殿下生着病的事情的。到底,只有我才是最关心殿下的人啊! 半夏戳了戳仰望着还没有星星的天空的李青的手臂,“我家小姐马上要嫁去你们府上了,到时候我也要跟过去的,你们府上的人会不会欺负新人啊?” 李青看着身边这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还扎了两个小辫子、瞪着两只扑扇大眼睛的姑娘,突然一口气没喘匀,呛了一下:“咳咳,不会的,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打他们。” 他似乎忘了刚才打人打得最凶的就是眼前这个姑娘。 “嗯。”小姑娘重重点了点头,转身之后绽开了一个得意的笑容,这下可以放心了。 据说一清法师已经在安华寺中修行了上百年,没人知道他今年年岁几何。 反正江堇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安华寺,且已经声名远播多年。 只是他虽然胡子已经花白,但是体态端正,走起路来身姿矫健,完全看不出是上了年纪的人。 所以渐渐也有人传言他早已经得道成佛。 此刻这活佛正坐在这一间小小的屋苑中,替殷湛把着脉。 良久,他才扶了扶自己的胡子,站起身来,合掌念善:“阿弥陀佛,小施主身强体壮,这病情与他并无大碍,不过明日便能痊愈。” 这时夏青棠正好端着汤药走了进来,“大师,这是他现在在吃的药,您给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药方?” 一清大师一看见夏青棠,神情一凛,再回身看向殷湛,突然轻叹一口气:“阿弥陀佛,缘起缘灭,生还往复。” 夏青棠闻言也是一惊,敛下神色:“大师何出此言。” “过去事已过去了,未来不必预思量。功德姻缘自天定,心存善念,必得善缘,必存善果。” 说罢,也不多做解释,便匆匆离去。 第26章 年少无知 屋内众人都听得云里雾里,不太明白。 只有夏青棠和殷湛两人都是若有所思。 晚饭间,夏青棠和殷湛两人心里装着事情,话语不多。 而江堇和温然两人顾及殷湛生着病、精神不佳,也没有说太多话,早早结束了饭局,让殷湛早些去休息。 江堇带着夏青棠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院子与温然的无二,也是一座二进小院,只是庭院里面多了一些刀枪剑棒。 胡嬷嬷从后院的一间厢房出来:“小姐,房间都收拾妥当了。” 江堇点了点头,“你们先去休息吧。”然后拉着夏青棠进了自己的房间。 大家都也都心里有数了,母女俩要说些体己话。 两人对坐相看,见那江堇脸上平时嬉笑轻松的神情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认真。 夏青棠心里有些隐隐不安,“阿娘,你不会是想要劝阻我吧?” “你扪心自问,对殷湛是认真的吗?” 夏青棠轻笑一声,避开眼神,拿起桌上的水壶给江堇倒了一杯水,“当然是认真的,我们有从小长大的情谊,相处起来..” 江堇却止住了她的动作,将水杯拿过放置在一旁,“你从小厌恶那些偏房妾室及其子女,你曾不止一次说过那殷湛身份再尊贵,也是个庶子。你从不喜舞刀弄枪,你一文他一武。阿棠,你突然转变态度。告诉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是认真的?” 夏青棠觉得要是把自己已经活了两世的经历告诉她,她可能会当即把自己拉去一清法师那里念经净化。 所以也不能告诉她,这两世以来自己的心境、认知都发生了巨大改变。 这匪夷所思的重生,只能是永远的秘密。 “阿娘,从前我的天地只有这座寺庙和那所将军府,所知所识皆来自身边人的口耳相传,和那一屋子的书籍。 直到我出去为官上任,见识了外面的世界之后,才知道我以前就如那井底之蛙,心胸狭隘,见识短浅。 我以前是不喜与殷湛接触,但..阿娘,人总会长大的,人总会改变的,谁也不会永远年少无知,不是吗?” 江堇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说的话不无道理。但是明明前两天她来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态度,这短短几天发生了什么就让自己的女儿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改变? 甚至,她能看得出来,今日看去,自己女儿眼神中的一些光亮和桀骜消失了,反之,多了一份谨慎和小心翼翼。 “这几日,那王氏让你受气了?” 夏青棠见江堇眼中的怀疑消散了一些,便拿过杯子继续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没有,我让她受气还差不多。” “她不是一个善茬,你..独身在家,一定要万事小心。”顿了顿,她又说道:“不过你马上要出嫁,也不用再陷在那个泥潭里了,也挺好。” “嗯。” “那湛儿虽然话不多,但是看得出来是个有担当的好儿郎,对你也很照顾。也挺好。” “嗯。” “以前你出去总是喜欢装作凶巴巴、冷冰冰的样子,以为那样就是有本事,别人就不敢欺负你,其实心里孬得不行。但湛儿不一样,我看得出来,他做起事情来够果决,以后有他罩着你。也挺好。” “..” 看看,这是亲娘亲能说出来的话吗?难道其实殷湛才是她的亲儿子? “对了,后日成亲,可通知你哥哥他们了?” “送了信了,大哥估计是赶不回来的,我成亲的时候,他可能才拿到信,二哥回了信了,会尽量回来的。” “这妹妹成亲,哥哥都不能赶回来送你出嫁,喝杯喜酒。你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晚几日不行吗?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嫁给那小子了?” “这不是后日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黄道吉日嘛。”夏青棠胡诌道。 实则,她怕夏青兰出来阻拦,事情生变,所以才求了皇上把日子就定在后日。 “既然哥哥回不来,那娘亲你总能出山去给我壮壮场面吧。” 她将一杯茶水献宝似的送到江堇的嘴边。 江堇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也只是一瞬,随即便拿过水杯,打掉她的手:“天王老子成亲我也不去,有那闲工夫还不如上山看看兔子生崽呢。” 夏青棠:.. 论:女儿成亲和兔子生崽,哪一个更为重要? 另一边,殷湛知道自己今晚不可能这么快能安睡,便耐心地拿了一卷兵法,坐在桌边。 果然,晚饭后不久,房门便被敲响了。 “进。” 温然端着一碗参汤和得体完美的笑容出现在门口。 “湛儿,怎么还没休息呢!” 殷湛同样笑了笑,“准备休息了。” “哦,娘给你炖了碗野山参的汤,是你江姨亲自从山上挖来的。”说着端着参汤进了殷湛的房间。 只是放下了参汤也没就此离开的打算,反倒顺势坐了下来。 直到看着殷湛端起碗喝了一口,才幽幽开口:“你与阿棠的婚事..” 殷湛看向她。 温然嘴角的幅度稍微平缓了一点,犹豫着问道:“是不是你父皇逼迫于你?” “母亲何出此言?” 温然嘴角微笑又放下了一点:“或者..是不是你父皇逼迫阿棠下嫁于你?” 殷湛失笑,他好歹也是一位皇子,怎么一五品小官与自己成亲,还成了“下嫁”了? “没有逼迫,我们都是..自愿的。” “那不应该啊。”温然低头呢喃。 “母亲到底想说什么?还是觉得我与她的婚事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没有不妥,”温然又扬起完美的笑容,“我当然是最希望你们能成亲的,也知道你从小的心思。” 殷湛咳了咳。 温然不甚在意,帮他拍了拍背继续说道:“只是阿棠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知道她心气高,才情好,这次能看到你的好..” 温然看他一眼,换了话语:“往后你们成了亲,一定要相互扶持。” 殷湛点了点头。 温然看他不是很明白自己的意思,说得更直白了一些:“你是男人,她要是有什么脾气,你该忍就忍,该让就让,别跟她对着干。要真吵起来,你也吵不过她,伤了她的心不说,气结淤肝,也伤你自己的身子。” 殷湛:.. 第27章 未经苦楚不信神佛 这一晚,在这座曾经无比辉煌的皇家寺庙中,夏青棠和殷湛都有些难以入眠。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寺庙中的僧人们都已经早起晨练,大殿中诵经敲钵的声音悠悠飘远,送进夏青棠的耳朵里,反倒起了助眠的作用,使她沉沉睡去。 直到日上三竿,江堇拍门的声音震天响起:“夏青棠!太阳快落山了!你还不起!” 夏青棠翻了个面,卷起被子捂住了耳朵。 “夏青棠!你还回不回去了?成不成亲了?” 成亲? 夏青棠的意识陡然清醒过来。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江姨,不急,现在左右都得吃了饭再走。” 殷湛! 夏青棠猛的从床上爬起身来,慌忙将半夏唤了进来。 一顿迅猛的操作之后,夏青棠才收拾妥当。 再出现在院子中的时候,一身月牙色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头钗一支碧玉簪,风度翩翩,远看就像是哪个员外家刚成年的小公子哥。 “我说夏青棠,你能不能穿点姑娘家的裙子啊,穿的跟天天寻花问柳的小白脸似的,以后你跟湛儿一同出门逛街去,人家还以为堂堂湛王殿下是个断袖呢!” 夏青棠气结,“我怎么小白脸了,明明就是如玉公子好嘛!” 说话间看到温然和殷湛母子儿子双双端着春风般的微笑站在庭院中,又想到刚才江堇说的与殷湛一同出门逛街,一时生出了不好意思的情愫来。 她扭了扭自己的衣带:“我..我想着出门方便,没带那些丁零当啷的钗镮嘛。” “阿棠这样也俏得很。”温然过来牵起夏青棠的手,顺势将一只碧绿的手镯从自己的手上脱下,戴上了她的。 “这..” 夏青棠原想要推脱一番,却被温然按住了,“你们明日成亲,我便不去了,这是然姨一点小心意。” 江堇在旁漫不经心提醒:“可不是小心意,那是你然姨的母亲给她的传家宝。” “..” 夏青棠觉得自己的手腕瞬间变重了不少。 “阿棠,往后,湛儿可要烦你多费心照料了。” 夏青棠看向殷湛,只见那眸中漆黑一片,看不明情绪,只是四目相对,没有闪躲,就那样平静却坚定地看着自己。 夏青棠收回目光,同样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我会用毕生爱护他,守护他,辅佐他。” 只要他需要。 闻言,殷湛的心骤然一紧,像是心中那簇小火苗猛的升高了火焰,滋滋地在心脏下方烤着。 热烈却又有些疼痛。 江堇眨了眨眼,咽下哽咽,故作轻松:“哎呀,还得破费送礼。” 说着回屋捧出一个木盒,嘴里还不断嘀咕:“我可不像江家那么有钱,万两黄金随便送,我就是个小兵。我没钱。” 她将那长约三尺的木盒放置在石桌上,“湛儿,你过来。” 这一声也引起了夏青棠和温然的好奇,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这木盒看上去稀松平常,没什么特别的,不知道里面能有什么宝贝。 江堇等殷湛走到她身边之后,缓缓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柄利剑。 整个剑鞘都是红棕色,像是用什么动物的真皮制成,完整一体,只在靠近剑环的地方有一圈铜质的雕花纹路。 剑柄处也是同剑鞘一样的材质,只在尾端镶嵌了一个暗红色的宝石,隐约可见上面刻了一个“江”字。 江堇把剑拿起,轻轻抽出,利剑出鞘,只听“噌”地一声,有隐隐回响震动。 那头李青的眼睛都几乎看直了。 “别看这剑外表平平无奇,这剑身可是用千年玄铁打了七七四十九日,方才制成。”说着将手中的宝剑递给了殷湛。 夏青棠站在他身边看得分明,剑身上靠近剑环处刻了“赤云剑”三字。 “这是..”这是当年江家家主帮着开国皇帝打江山的剑。 “这也是我传家之宝,然然,跟你的手镯比起来应该不算差了吧。” 何止不算差,殷湛拿在手中反复细看,这剑不止自身是玄铁打造,锋利无比,且通身有一种肃杀之气,一看就知道是真正上过战场,经过鲜血洗礼的兵器。 “江姨,这剑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现在天下太平,虽三国分立,却相安无事已经上百年,这剑跟着我在这山野田间呆着也没什么用,跟着你反倒能再见见血气。收下吧。以后若是阿棠惹你不开心了..” 夏青棠惊悚,不会是让他拿着这剑砍自己吧。 “你看在这剑的面子上,别跟她一般计较。” 还好还好,是亲生的。 夏青棠安抚了一下颤抖的小心脏,弱弱开口:“这么多年我要摸一摸你都舍不得,这次倒是大方。” 结果就是夏青棠头上被打了一个暴栗。 吃过午饭临走之前,夏青棠和殷湛被温然催促着去寺庙大殿上一炷香,以保佑他们婚后生活幸福美满。 正好夏青棠也存了心思,想要去找昨天的一清大师再问问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在热热闹闹的环境中呆了一日,突然只剩下两个人单独相处,倒是让两人都有一些不适应。 一路沉默。 在爬了七七四十九阶台阶之后,夏青棠已经累得大口喘息。 她虽然在这住了多年,却鲜少会来这大殿的原因就是这一路台阶真的太难爬了。 她以前宁可佛祖少保佑她一点,也不愿多费这一番力气。 可是经历了这些苦楚,她心下油然生出虔诚,只希望佛祖真的能看见自己,怜悯自己一二。 “坐下休息一会儿吧。”殷湛前世就知道她身子懒怠,却也没想到爬个楼梯就能把她累成这样。 夏青棠摇了摇手,嘴硬道:“我平时可不这样,只是前段时间受了伤的缘故。” 殷湛已经向一位小师傅讨来了一碗水,“先喝点水吧。” 夏青棠也不客气,一口气喝完了才算。 休息了一会,夏青棠才缓过来,然后仔仔细细整理了自己的仪容,这才踏进宝殿之内。 殷湛跟在她的后面,看她一脸庄重,沉思片刻。 她以前并不信神佛之说。 第28章 瘦死的骆驼大过马 夏青棠恭敬地燃上香火,跪在佛祖面前。 想了想,又将上完香之后侧立一旁的殷湛也拉着跪到自己身边。 这才开始在心中虔诚祷告: “信女夏氏,名青棠,今千难万阻,终觅得良婿,我愿以真心待他,不求美满,但求顺遂。求佛祖保佑殷湛、保佑我的家人一生平安、康乐。” 殷湛看着身侧的夏青棠,又生出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他向来觉得命运应该一直掌握在自己手中。 若是前世,神佛之说,他不屑一顾。 如今..只见殷湛缓缓垂下眼睛,如世间最虔诚的信徒般祈求上苍。 如果这是梦,就让这个梦长久一点,最好能做一辈子。 如果这是真的,就让她永远这样待在我的身边吧。 不,只要她能开心平安地过完这一生就行。 .. 出了宝殿,夏青棠向殿内的僧人打听一清大师的住处。 “一清大师出门游历去了。” “游历?昨晚不是还在吗?” “大师心中向来不定,什么时候想出去便出去了。” “那什么时候回来呢?” “几日、几月、几年,皆有可能。” .. 下去的时候,夏青棠有些闷闷不乐。 “你找大师所为何事?” 夏青棠总不能说自己想问大师,是不是知道自己重生的事情。 便胡诌道:“昨日他说你的病今天能好,果然你今日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觉得很有几分能耐,便想找他算个命。” “你想算什么?” “算算我们明日的婚礼是否能顺利。” 说到成亲之礼,殷湛停住了脚步,“夏大人,你确定想清楚了吗?今日是你最后能反悔的机会了。” “我为何要反悔?” 殷湛眸中神色晦涩不明:“如太子所说,我..不值得。” 夏青棠凤眸一横,有些急了,为何自从自己说要嫁给他之后,他反倒有些畏缩,第一世的时候他不是说什么都要把自己困在身边的吗? “感情一事哪论值不值得?殷湛,你为何退缩?你不愿娶我吗?你..不喜欢我吗?” 殷湛的脸渐渐紧绷,喜欢,但喜欢又怎么样? 曾经一颗真心掏出来被她凌辱、漠视,他可以不在意,因为那是他自愿。 但他不忍心她为了别人,掏出自己的真心,最后却被百般践踏。 她前世对太子那般尽心尽力,最后又落得什么好下场呢? 倒不如现在就帮她捡起那颗真心,助她成事。 也算是放过自己。 “那你呢?你心里的人是谁。” “是你。”夏青棠毫不犹豫。 殷湛一怔,微微摇头,“明日便是成亲之时,夏大人大可不必再欺瞒。只要你想,无论如何我都会娶你。” “当真是你。”夏青棠有些着急,“你为何不信我?” 夏青棠回想自己在以往十九年也没做过什么欺瞒殷湛的事情吧。 只不过对他的态度冷谈了一些,为何他这么不信任自己? 殷湛听了她的疑问,眼中冷意更甚。 忽然,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四下散开,冲击着他的三魂七魄。 他双眼微微放大,眼中孤冷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慌和难以置信。 踮着脚,如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结束,夏青棠便退开了。 “这..这下能信了吧?”说完夏青棠低头跑开,脚步凌乱,只差没有双腿打个结把自己绊倒。 再看殷湛神色分明慌乱,手足无措,却仍然强壮镇定,只是耳根绯红一片。 午后,温然和江堇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感觉两人从宝殿上下来之后就怪怪的,走的时候还非要分坐两辆马车。 夏青棠扯的借口是,成亲之前新郎新娘不能见面。 温然看着远去的马车脸上笑容不见,很有些担忧。 江堇占着身高优势,揽住她的肩膀:“然然,孩子们长大了,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了,咱们也该放宽心,该放手了。” 她不安慰还好,这么一安慰,温然的眼泪便簌簌掉落下来。 惹得身边江堇还有嬷嬷们一阵手忙脚乱地安抚,倒是暂时忘记了远去的儿女。 “小姐,湛王殿下的马车多宽敞,多舒服啊,您为什么非要回来挤咱们这架小马车啊。” 夏青棠作出恶狠狠的样子:“留你一个人霸占这架马车,坐也好,躺也好就没人管你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是看您在那架马车上睡得更舒服..” 夏青棠突然想到在那架马车上,自己还让殷湛靠在自己身上。 然后又想起刚才那个主动的吻,一阵气闷,陡然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想以此来掩盖内心的慌乱:“不能嫌贫爱富,不能嫌弃我们自己的马车!” “是..”明明是您自己更爱富吧,半夏这么想着。 却突然注意到夏青棠的脸发着一些不太正常的红光,“小姐,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啊?发烧了吗?” 说着半夏就要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夏青棠不耐地圈住她的手腕,“没有。” “可是您的脸..” “我说没有就没有。” .. 九陵城内近两日,可谓是热闹非凡。 春香楼前一日刚把当今谏议院红人夏青棠夏大人,当日是如何在金銮大殿上情深意切求婚的事迹绘声绘色演了一番。 后一日他们的头牌竞争对手,就已经将湛王府和夏府内如何操办成亲典礼的场景编出了故事。 “话说这夏青棠的亲生母亲是为前任定远将军,现已云游天下,不知所踪,如此一来,这夏青棠的婚礼和嫁妆的操办就成了问题。” 说书人略一停顿,下面的人已经磕着瓜子议论开了。 “是啊,这女儿的嫁妆不都得为娘的给她准备吗?家里那点财产大多还要留着娶媳妇用,哪里分得出许多来充作嫁妆啊。” “是啊。” 说书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但好在现在夏府的当家主母是前任宰相之女,当朝王贵妃之妹——王氏幼纷。这王氏女可是有真本事的。 尽管夏青棠并非她亲生,却一直将她示若己出,这次成亲的嫁妆,你们猜给她准备了多少。” 又是一个关子,下面的人还都愿意接茬儿。 “能有多少?左不过八担、十二担,算是客气了。” “对啊,她自己还有个亲生女儿,肯定还要留着些钱嫁亲女儿吧。” 说书人喝了口茶,伸出一只手,比了个数字。 “八担?我猜的没错。多不了。” 说书人摇了摇头,揭开关子:“十八担。” 下面的人一阵惊呼。 “十八担?三十六箱?” “果然是瘦死的骆驼大过马。这将军府还是有些存货的。” 说书人神秘一笑:“那你们可知道这从湛王府送出的聘礼有多少吗?” 众人屏息凝神,全都看向台上的说书人。 第29章 嫁妆与聘礼 “这湛王母家、江家算是咱们大晟首富了吧,聘礼肯定不会少啊。” “说起来,我觉得当今天子众多子女中,我觉得还是这湛王有出息些,最起码手握咱们九陵城的兵权,以往做的事也都是些实实在在为百姓好的实事。” “哪有什么用啊,咱们大晟太平盛世,有兵权有什么用?我觉得还是太子比较好,温文尔雅,背后有当朝太傅支持。” “那二皇子背后还有前丞相呢!丞相桃李满天下,势力可大着呢!” 那说书人看着台下有些跑偏的议论声,清了清嗓子,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伸出一只手打断了大家的话。 “湛王出了这个数。” 果然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回来:“九?十九担?” “只比嫁妆多一担。”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出错了吧。” 说书人看着他们被吊起的胃口,眼中尽是得意,又喝了口茶,这才悠悠开口:“九九..八十一担。” 堂内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一时间鸦雀无声。 普通人家讨个老婆能出得起四担已是很不错了,再有钱一点或者是官宦人家出个八担、十二担也是体面的,这八十一担确实是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良久才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假的吧,消息出错了吧。” 是了,少了他们怀疑是假的,多了他们也怀疑是假的。 而此时,夏府上下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湛王府前一日送来的聘礼,几乎堆满了夏府的一整座院子,挤得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可是还没有清点完全,没有入库,又不能把东西就这样往里面搬。 饶是王幼纷从小见过大场面,一边要跟账房先生清点这些聘礼,一边又要布置家中,也有些顾不过来。 夏青兰看着忙碌了两天的王幼纷,很想问一问她现在还觉得在权利面前,金钱算不得什么吗? 数钱的感觉是快乐的,所以王幼纷一见到夏青兰就笑开了花,“兰儿,快过来看看,这件点翠祥云镶金串珠凤尾簪可是个稀物。” 夏青兰走到她身边,看见满筐的金子,眼睛直了直,随即想到刚才夏坤交代的话,又黯淡了下去。 “母亲,这些都是要充作夏青棠的嫁妆还回去的。” “你年纪还小不懂,咱们大晟这聘礼通常是留一半,退一半的,我们挑一些中意的,是可以留下来的。” “真的?可父亲说..” “他没有管过家,哪里懂这些。要不然,你觉得你母亲我是傻的吗?明知道没有功劳,还在这里累死累活的清点什么?” 夏青兰翘起嘴角,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这下她也暂时忘了还要在婚礼上做什么布局,反而精心开始挑选自己喜欢的首饰起来。 一个人啊,由俭入奢太容易了。 而且,有了一就还想要有二。 “要是我嫁给殷湛,这些就都是我的了。” “傻孩子,以后嫁给太子,赏赐只会多,不会少的。” 夏青兰摇了摇头。 殷湛能出得起这么多聘礼是因为他背后有大晟首富江家撑腰。 太子背后的是皇帝,皇帝口袋里的是国库,国库里的钱是不可能挪给太子娶媳妇用的。 暮色四合的时候,夏青棠的马车晃晃悠悠地终于驶回了夏府。 这次回程挺顺利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殷湛同行的缘故,那些仿佛住在那条路上的刺客居然没有出手。 一进夏府,还没来得及打一个哈欠的夏青棠就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惊住了。 这红彤彤的一片都是什么? “小姐!这都是湛王送来的嫁妆!”半夏已经掀开了一个个竹筐,里面有真金白银,也有奇珍异宝、绫罗绸缎、珠宝首饰。 “哎!你干什么!别乱动!”一个呵斥声音传来,是夏青兰身边的迎莺。 她快速走过来,扯过半夏手里的红盖头重新盖回竹筐。 “这都是给我家小姐的,为什么不能动。” “这些都是要清点入库的,又不是你家小姐一个人的。” 夏青棠没注意她们的争执。 她想起明明白天的时候那人还在犹豫,还在问自己是不是后悔。却原来,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他总是做的比说的多的。 “小姐,小姐,”半夏过来拉了拉夏青棠的袖子,小声嘀咕:“这么多钱呢!” 夏青棠的意识被唤回,看向迎莺。 那迎莺本就对夏青棠有些发怵,那天晚上被她那么震慑了一下,见到夏青棠,条件反射般有些腿软。 “大小姐。” “嗯。账房先生呢?让他把礼单送去我院子里。” “大小姐,礼单数目已经有夫人在清点了,您明日要早起,还是早些歇息吧。” 夏青棠原本说完话已经准备走了,闻言又回过头来,眼神冷厉:“你在替我做安排?你在..教我做事?” 迎莺抬头看了她一眼,被她眼神中寒冰般的冷意吓了一跳,砰地一声跪倒在地:“奴婢不敢,奴婢是按夫人吩咐办事。” “夫人?人在哪?” “在..在后院休息。”数钱数累了在休息。 夏青棠不发一言往后院走去。 “清点了两天,总算理清楚了。”王幼纷拍了拍自己的右肩,那迎鹿就立即从左边站到右边开始捶背。 夏青兰看着手中的礼单,笑得合不拢嘴。她左手拿着礼单,右手拿着毛笔,时不时就在上面圈圈画画,“母亲,我想要的太多了,只留一半根本不够啊。” “不能留太多,咱们毕竟是大户人家,这点礼数还是要遵循的,免得传出去惹人笑话。” 夏青兰不懂,在这朝代,面子就这么重要吗?比钱还重要吗? “但是你不是也给她准备了不少嫁妆嘛,多留一些也是可以的..” “多谢王姨娘的好意!”夏青棠人还没踏进院子便朗声说道:“我母亲已经给我准备了嫁妆,便不劳你费心了。” 王幼纷如临大敌般倏地站起身来,随即想到自己也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又缓缓坐回位子,却对着身后的迎鹿使了个眼色。 迎鹿趁着夏青棠进来之前悄然离开。 【湛棠小剧场】: Q:湛王殿下到底多有钱。 湛:私密,不可说。 棠:我也不知道,反正皇帝挺觊觎我家那几个库房的。 第30章 夏成也 “棠儿回来了!可用过晚饭了?若没有,我让厨房去给你准备些吃食。” “不必。”夏青棠已经走进院子,瞥了一眼将清单藏在身后的夏青兰,坐到了王幼纷的身边。 她向夏青兰伸手:“拿来。” “什么?”夏青兰往后缩了缩。 “聘礼清单。” 夏青兰看向王幼纷,后者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她才把清单拿了出来,往桌子上一放。 半夏立刻过去拿了过来,呈到夏青棠面前。 夏青棠只是随意地翻了翻,指着上面的圆圈故作惊讶:“这是什么?是湛王府送来的时候就有的吗?” 王幼纷浅笑:“是方才兰儿见着东西稀奇,圈着好玩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哦——”夏青棠拖长了音,“方才姨娘说给我准备了嫁妆?” 王幼纷见她主动提起,以为她在意,脸上浮上一层喜色,只要她拿了自己的嫁妆,这聘礼肯定就得足数留下。 “是啊,我给你..” “多谢,但不必了。我娘亲那边已经将嫁妆送出了。” 王幼纷呆住,“这么怎么能行呢,嫁妆是一定要随着新娘子的送亲队伍一起走的。” “已经给了。” “这..我准备的嫁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可是我说了我不需要。” “棠儿,没有丰厚的嫁妆,你去夫家也是会被瞧不起的。” 夏青棠转眼看着她:“你是怕外面的人说你苛待我,有损你的名声吧。” “棠儿,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是真心为你好的。”王幼纷还是做着一副慈母的样子。 “是我自己不想要你的东西,这次不是你苛待。” 这下王幼纷觉得自己实在冤枉。 “什么叫这次不是?阿棠,我有哪次苛待于你了?”王幼纷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内心腹诽:我敢苛待吗?我说一句你能回十句。 夏青棠觉得她这个样子,跟那天晚上夏青兰想蓄意陷害自己的时候一模一样。 应该说夏青兰的样子跟她一样。 只是那厮里面的壳子都已经换过一个了,居然还这么能装。 夏青棠不耐地叹了口气:“比如,现在。” 果然两秒之后,夏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不孝子!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夏青棠微微摇头:开场词都不带变一下的。 但是她还是认命地站起身来,恭敬地向夏老爷子行礼,“祖父。”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祖父吗?” “自然是有的。” “有?我们夏府好歹也是辛苦养你一场,幼纷更是辛苦一场为你准备丰厚的嫁妆,你却以小人之心,猜测她要来夺你的聘礼!你可真是不仁不孝啊!” 一顶大帽子凭空扣下来,夏青棠接不住,也不想接:“祖父,我何曾说过她要来夺我聘礼?您听见了?” 夏老爷子胡子一横:“迎鹿听见了,她来告诉我的。” “我竟不知道我夏家卧虎藏龙,还隐藏着一位顺风耳的神通。我进来的时候她人都没在,能听见我说话?” 夏老爷子浑浊的眼神中起先还露出了一丝迷茫,而后不管不顾:“那你不要幼纷准备的嫁妆是事实吧?” “是,为她,为你们省点养老钱,有错?” 好像也没错。 夏老爷子突然有些迷茫,自己来干什么的? 好像已经习惯了,迎鹿一出现,必定是家里起了争执,就必定是需要他出来主持一番大局。 “幼纷,你说,你有什么委屈?” 委屈?这次夏老爷子来得太快,还没来得及爆发委屈的点呢,还没谈到分礼金的事情呢。 夏青棠瞥她一眼,“我来说吧。” “确实还是礼金的事情,”她顿了顿:“嫁妆我不要,我说了我娘亲已经给过了。聘礼..” 她环视一周,看着那两个女人一听到这两个字就直起来的后背,嗤笑一声:“既然王姨娘有心准备了十八担,那便也从聘礼中留下十八担,剩下的全部随嫁退回。” “不可,这于理不合。”王幼纷急忙开口。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左右我们随嫁回去的礼金多,还能留下一个清廉不贪财的美名,何乐不为呢?” “夏家好歹养你一场,棠儿,你不该只值十八担礼金吧。”她这话说的也很没底气。 “养我?”只是为了跟自家哥哥沟通沟通感情,才会偶尔回来小住几日的夏青棠不屑地反问。 果然王幼纷脸色一白,不敢接这个话题了。 “你一个姑娘家哪懂这些,听你姨娘的安排就是了。” 王幼纷见夏老爷子帮腔了,连忙顺着说道:“是啊,棠儿,你今日奔波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眼见软的不行来硬的。 “我不累。” “奔波劳碌最是辛苦,来人,带小姐回去休息。”夏老爷子一声令下,已经有下人上前。 夏老爷子身边的家丁有不少都是队伍中退下来的,虽年纪大了点,但还是身强体壮的。 眼看他们就要抓上夏青棠的手臂,半夏一下拦在夏青棠面前:“你们不准动小姐。” 然而夏老爷子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反了天了不成,给我把她抓回去!” 眼见他们又要上前和半夏动上手,夏青棠疾言厉色呵斥了一声“退下!” 她严肃下来的面色很有些威严,倒是真的把那几个人吓得愣在原地。 夏老爷子也是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这还是在自己家里,自己还是能当家做主的。 于是他用力一敲拐杖:“愣着干什么?带小姐下去。” “谁敢?”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虽然并不怎么浑厚,也没有什么威压,甚至是带了一些少年才有的活力的,只是大家一听到这个声音却都停下了动作。 只见庭院门口跨步进来一位年轻将领,五官端正、鼻梁高挺,只一双凤眸与夏青棠有八分相似,那里面本该是盛着一湾冰涧的,却被他眼尾的一颗泛红的泪痣衬出一丝狡黠来。 他身上鸦青色铠甲未卸,腰间配一把青龙剑,来得气势汹汹,院内众人都有些发怵,连同夏老爷子本人,一颗原本跳的缓慢的心脏见到来人也止不住蹦跶了两下。 只有夏青棠眸色一亮站起身来,“二哥!” 正是那夏家混世小魔王,夏青棠的二哥夏成也。 夏成也走到夏青棠面前抬手揪了揪她头顶的发髻。 看到她瞬间垮下去的脸夏成也却大笑一声,笑声爽朗无比。 前两世里,无论发生什么,夏成也都是坚定不移站在夏青棠身边守护着她,为此不惜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此刻这笑声感染了夏青棠,令她舒出一口郁结在胸腔之内的闷气。 还好,还有机会,这次一定要好好守护身边的人,保护这些重要的人。 夏成也看着同样笑起来的夏青棠,笑容滞了一瞬,以往我碰一碰她的发髻,都能被她的眼神冻成冰棍儿,今天这小丫头是因为要成亲了,人都高兴傻了不成?居然还能笑出来? 夏老爷子不甘心被忽略,重重的咳了一声。 兄妹俩对视一眼,一个看到了妹妹眼中的无奈,一个看到了哥哥眼中的狡黠。 第31章 瓜分聘礼 夏成也又揉了揉夏青棠的头发,看着她两边落下了几缕碎发,眼中寒意渐起,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撇下她走到夏老爷子面前,双手作揖:“祖父安好!” “哼,我好得很!你别来我跟前,我就好。” “哦,”夏成也闻言站直身子,“那阿棠,我们走吧。” “你!”夏老爷子被气到咳嗽,王幼纷连忙上去帮他顺了顺背,夏青兰也慢腾腾挪到了他的身后。 夏青棠的帮手回来了,情况有点不利。 “走吧!把礼单留下再走!” “凭什么?”夏成也双手环胸,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进了夏家,便是夏家的财产,该怎么分配自然有夏家当家的分配。” “那祖父要怎么分配呢?” 夏老爷子看了一眼王幼纷,她收到眼色,站了出来,“成也,咱们大晟的嫁娶习俗,这聘礼通常是留下一半,另一半充作嫁妆再退回的。” 夏成也像是对这个说话的人厌恶到极致,半点目光也没有分给她,“好。” 在座大家都没想到他会应得这么干脆,居然不闹事? 随即众人又看向夏青棠,想看看她的脸色。 却见她正在一旁由半夏整理着刚被夏成也弄乱的头发,半分没有关心这边事情的意思。 “那留下的一半怎么分呢?”夏成也又问。 “什么?” “不是有一半要留下吗?我和大哥虽然还未成家,但是都驻守在外地,跟分家也没什么差别,按照老规矩,经营所得或是外财,大家均分。” 夏成也环顾一周,“老爷子一份,父亲一份,我娘一份,我和大哥各一份。一共八十一担聘礼,取个整数,也就是每人八担,没错吧?” 众人听着觉得逻辑是没错,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你娘为何有一份?” 夏成也终于斜眼看她:“你和我父亲现在是一家,又拖着和离书没签,我娘单独一家单独得一份有问题?” “..” “哼,”夏成也冷哼一声,随即立刻扬声说道:“来人,清点这些聘礼,留下十六担,其他的全部抬到大小姐院子里去。” 一队同样身穿鸦青色铠甲的士兵进来,高高兴兴地抬着那些沉甸甸的礼金往夏青棠的院子里去了。 “为什么都搬到她院子里?” “我们的东西,我们想放哪里就放哪里,姨娘这也要管?” “不是,只是这留下来以后也都是要给你们娶媳妇用的。” “娶媳妇不用愁,老爷子有钱。” 夏老爷子:? 夏青兰看他们搬的那一箩筐一箩筐的金子,眼睛发直,“既然你们都有一份,为什么我没有?” “哦,你嫁人的时候就有了,”夏成也不客气:“对了,到时候别忘了也得按这个规矩把你夫婿留下来的聘礼分一分。” “..” 老爷子发了飙,但那些官兵根本只听夏成也的话,任由夏老爷子敲断了拐杖也没理,只是埋头苦搬。 “成也,你们这样简直是欺人太甚!明日就是棠儿的婚礼,一定要闹成这样吗?” “没闹啊,王姨娘,哦,你一定是嫌她们动作太慢了是不是?”夏成也朝着庭院喊了一声,“快点!没吃饭啊!” 这一声倒是没使手下速度快起来,反倒把王幼纷吓了一大跳。 “哦,还有,王姨娘,刚才听说你也给阿棠准备了聘礼了?东西呢?我一块儿让他们搬到阿棠院子里去。” 王幼纷:..就知道这强盗一回家准没好事。 连夏青棠都挪到他身后:“二哥,算了吧,我也不想要她的东西。” 结果被他一个眼神封住了嘴巴。 当晚,夏青棠真的体验了一把睡在钱堆里的感觉。 这让她对今后的婚姻生活更多了一份期待。 以前知道殷湛有钱,但是没想到这么有钱啊! 清贫的寺庙生活限制了她对财富的想象。 现在她有些理解为什么宰相以及那些贪官污吏为什么甘愿赌上性命也要贪污受贿了。 只是她刚准备睡下,院子里又传来了一些搬动杂物的声音。 她一惊,难道是王幼纷和夏青兰那厮趁着她睡觉,准备用上偷的手段? 一开门,只见夏成也已经换下了盔甲,穿着一身靛蓝色刺绣长袍立在她院中指挥手下搬东西。 “..二哥,你干什么?” “哦,你还没睡啊,”夏成也摸了摸鼻尖,像是有一点尴尬,但也仅仅有一点,“我把我那份搬走,你相公有钱,不差你带这一点回去,我得留着娶媳妇用。” 夏青棠:.. “你媳妇儿从娘胎里出来了吗?” “..快了快了。” 说着夏成也走到她身边:“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你都要嫁做人妇了。”顺手抬起想要揉一揉夏青棠的头。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夏成也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指向手下:“动作快点!” 第二天天不亮,夏青棠就被半夏从被窝中挖出来。 这次也不给她缓冲的时间,直接帮她梳洗起来。 今天可没时间给她磨蹭。 今天可是成亲的大日子! 算上这一次,夏青棠已经是第三次成亲了,早已轻车熟路,闭着眼睛随他们摆弄。 修面、傅粉、匀红、画眉、注唇、施上浓重的腮红,寅时末卯时始,脸上妆容终于完工。 刚进门的夏成也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摔倒在地:“天爷啊,吓我一跳。” 夏青棠睁开眼睛,不负所望,还是同第一世一样,整张脸被涂得惨白,脸颊上的两坨腮红却涂得夸张,配上一张血红的嘴唇,活像一个刚吃了人的饿鬼。 夏青棠朝着夏成也缓缓绽开一个笑容,这一幕在昏暗的烛光衬托下,显得更加瘆人。 “好妹妹,别笑了!怪吓人的。”夏成也今天也穿了一件暗红色的长袍,长袍尾端用金线绣了一只白鹤。“真的没有在新婚之夜被吓死的新郎吗?” “你不在前厅招呼亲友,来这里干嘛?” “我就是来告诉你,湛王府那边的迎亲队伍已经在路上了,大概半柱香之后就能到,你们快点吧。” 闻言,夏青棠心头猛的一跳,似乎到这一刻,才终于有了实感。 她真的要嫁给殷湛了。 这一次,无关其他,只愿情义相通。 第32章 成亲 从刚才开始,夏青棠的心就一直跳得很快。但她希望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让自己与殷湛在一起。 直到喜轿落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轿子的门帘,展开在她的面前。 似乎这时,她的心才缓下了躁动,慢慢回归平静。 夏青棠伸出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上,一大一小,对比分明,却又十分和谐。 那手缓了一瞬,然后才慢慢握住她的,有力地撑着她起身走出轿子。 夏青棠第一次发现,他的五指指腹有几个硬茧,应该是常年练剑、练枪磨出来的。 她也是第一次发现,他的手指原来这么修长,竟是比那些常年执笔的书生还要好看。 夏青棠盖着火红的盖头,微低着头,只能看见出轿门的时候,两人对站着的脚尖。 只一瞬,他便挪开了,但是就是这一瞬,让夏青棠有了一种比翼双飞的感觉。 接下来的步骤,她全程都是被殷湛带着走完的,直到司仪喊完“送入洞房”的那一刻,她才轻轻舒出一口气。 似乎尘埃落定。 实则新生才刚开始。 有了第一世的经验,她早已经让半夏藏好了食物,在房间等殷湛来掀盖头的期间不至于饿晕过去。 半夏去了前厅看热闹,顺便熟悉熟悉以后的新家。 而夏青棠此时正抱着一只鸡腿啃得正香,房间门就在这时被人推开了。 “啊-鬼啊——” “啊-谁啊?”两人同时尖叫出声。 夏青兰揣着鬼祟的心思,来找夏青棠,推开门却见一白面饿鬼正张开血盆大口,她被吓得不行,连连尖叫。 夏青棠也被吓得一把将鸡腿藏进衣袖,以为被人发现自己擅自掀了红盖头偷吃。 这出嫁的第一天可不能出了丑相。 她定睛看去,却发现门口那尖叫出声的是自己那冤种妹妹。 未免引来更多人的注意,夏青棠连忙跑过去,将自己手中的鸡腿一把塞进夏青兰张大的嘴里,堵住她的声音。 “嗯嗯嗯?” “嘘!”夏青棠竖起一根手指,看了看门外,没什么人。看来她是看准了时机,看准了此刻外面没人才偷摸过来的。 门外树上的陈阙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生生咽下一声惊呼。 刚才那个女鬼不会就是王妃吧..她跟殿下是有什么仇什么怨,要在新婚之夜扮成这样吓他? 夏青棠一把将人拽进屋内,关上大门。 “你来干嘛?” 夏青兰咽了口口水,当然不能说自己是过来下软筋散的。 她本想在出嫁之前将夏青棠迷晕藏起来,自己取而代之,没想到那夏成也一直守在夏青棠的门外,她根本近不了身。 于是便想,只能趁着这个大家都去了前厅,留她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下手,掳走夏青棠,取而代之。 为此她连给自己准备的嫁衣都带来了。 等殷湛回来之后,再给他也下个药,将生米煮成熟饭之后,他们想赖也赖不掉了。 但是她实在没想到,这个大晟的新娘妆会是这么吓人的存在。 自己一进门就被吓飞了半条命。 知道她来这里不会有什么好心思,夏青棠眯起眼睛,不再压抑其中的冷酷:“你记得我说过的话吧?要是你敢再打殷湛的主意,我就杀了你!” 震慑很有效果,夏青兰咽下了一口充满鸡腿味的口水。 她手里还捧着一身新嫁衣,取不下鸡腿,只能呜咽两声。 这时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了一群人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正往这边走来。 “殿下,一会挑盖头的步骤都记住了吧,可不能乱了,乱了不吉利。”喜娘走在殷湛身边反复叮嘱。 “三皇兄,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上次二皇兄成亲的时候我就是没做好准备,结果差点没被吓得当场尿裤子。” “怎么?” “咱们大晟的新娘妆也不知道是哪位夫人发明的,实在是有够惊悚的,平时那些姑娘粉粉嫩嫩的多好看啊,非要在成亲这一天画得跟个..我不说了,还是让三皇兄自己去看吧。” 声音就在院子里,靠的很近了,夏青棠只好接过夏青兰手中的衣服扔到一旁,拉起她的手,让她握住鸡腿尾端,自己则迅速地找到盖头盖上,重新坐回床上。 夏青兰叼着鸡腿:? 于是一群人推门进来就看到夏家二小姐蹲在门边,嘴里还啃着一只鸡腿的模样。 “这..” “夏青兰?”夏成也在后面皱着眉,故意将名字叫的大声。 “夏二小姐?”旁边响起了不少窃窃私语。 “这二小姐怎么不去前厅,反倒躲到新房来偷吃?” “这二小姐平时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温柔形象,如今这吃相怎么这般粗鲁?” “嗯嗯。”夏青兰娇嗔一声,举起宽袖挡住自己的脸跑了出去。 趁着众人在门前耽搁的这片刻时间,夏青棠举起袖子仔仔细细地将自己的嘴边擦了个干净。 只是这一小动作没有瞒过一直注视着她的殷湛。 殷湛了然,眼底浮起一丝笑意。 “来吧,来吧,看看我们的三嫂!” “对对!闹洞房!闹洞房!” 只有夏成也站在一旁,慢慢将手挡在面前,只留出一指的缝隙,像是有些不忍直视的样子。 说实话,第一世掀开盖头的时候,饶是对夏青棠十分熟悉和爱恋的殷湛也被吓了一大跳。 但是这一次,他显然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 喜娘将一杆金秤递到他的手中。 就在众人期待已久的目光中,殷湛缓缓地挑起红盖头的一角,夏青棠有些紧张的揪住了自己的衣角。 渐渐地,在众人面前露出了一段肌肤白嫩胜雪的脖颈,然后是雪白..不,比雪还要白的下巴,红红的脸蛋,鲜红的嘴唇,黝粗的眉毛.. 没有闹洞房经验的众人:? 可怕的沉默。 然后是七皇子殷释带头鼓起掌来:“哈哈,好美!好美!”像是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一句话。 众人:? 众人中还有几人是夏青棠在谏议院的同僚,都想来见见平常只着官服的夏大人,穿上新娘裙装是什么模样。 他们想过应该是赛天仙般的出尘,万万没想到..这充其量只能赛过一个门神吧。 第33章 成亲(二) 但是终究掌声还是多了起来。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美”、“仙女”之类的阿谀奉承的话。 夏青棠知道自己此刻的鬼样子肯定是跟“美”字不沾边的,相对的,殷湛此刻的模样确实不是一个俊字了得。 他此刻的眼神中,连平日里暗藏着的锐利也消失不见,有的全部都是柔和与爱意。 那眸底层层荡开的笑意与深情,落在夏青棠的脸上,仿佛替她抚去了一切假面与累赘,只是纯净的两颗心第一次赤裸地相撞。 夏青棠不由得脸色一红,微垂下头。 虽然这抹樱红此刻怎么都不可能被看出来。 但殷湛还是感觉到了她的羞涩。 “咱们还是去喝酒吧,走走走!三皇兄,以往你总是不愿与我们喝酒,今晚可是逃不掉了!” “对,今天一定要让湛王不醉不归。”夏成也穿过众人,搭上殷湛的肩膀,仿佛两人是拜了把子,历了生死的兄弟。 然而,其实,今天才是他们第一次说上话而已。 殷湛最后看了一眼夏青棠,便也由着他们推着自己出了房门。 夏青棠吁了口气,看来发明这个妆面的人一定是受过闹洞房的苦,所以用扮丑来让新娘子躲过闹洞房。 喜娘拿来一碗生饺让夏青棠咬了一口,寓意多多生子。 又拿来红枣桂圆莲子,洒满了床帐,寓意早生贵子。 夏青棠由着从小看着自己长大,这回跟她一起来到湛王府的程嬷嬷帮自己洗去脸上足有一斤重的面粉。 在这期间,半夏终于回来了,她还因为错过了揭喜盖而懊悔不已。 只是话音还没落下,就被程嬷嬷拍了一掌,“小姐平时放纵你们也就算了,现在嫁到王府了,可不能再这么自由散漫,没来得让别人看笑话。” 半夏还有几位年纪尚小的丫鬟都被说得一时不敢吭声。 夏青棠擦了面,替她们求情:“嫲嫲,以后好好教导她们就是了,这回就饶了她们吧。” 程嬷嬷倒不是看在夏青棠的面子上放过了她们,而是因为知道今天日子特殊,不想把事情闹大了。 让他们服侍夏青棠沐浴完之后,程嬷嬷又将所有人都支去了外面,连同半夏也被赶了出去。 这一幕也有些熟悉,夏青棠已经隐约猜到程嬷嬷要对自己说什么了。 “这房事是每位姑娘都要经历的..” 果然。 尽管夏青棠已经能精准背出她会说的话了。但说到这件事情上,夏青棠是不可能不脸红、不羞涩的。 “不止殿下要出力,小姐也是一样的,这样才能叫做鱼水之欢。” 夏青棠觉得程嬷嬷的话像是点过火似的,简直比直面此事更让人面红耳赤。 于是等程嬷嬷出去之后,半夏进门就看见一只像是被扒了皮,快要被烤熟了的夏兔子。 “小姐,你怎么了?” “咳咳..没事,”夏青棠缓了缓自己的脸色,然后招呼半夏一起围到圆桌旁吃晚饭。 哪知半夏拉着自己的衣角,扭捏道:“我..我吃过了。” “你去哪儿吃的?” “那李青方才带我去后厨找了些烤大虾,”半夏一说到吃的来了精神:“小姐,我从来没吃到过那么新鲜的大虾,还是用炭火烤出来的,又香又嫩。还有酱肘子,简直比春香楼的肘子好吃太多了..” 夏青棠突然放下夹着拍黄瓜的筷子,“啪”的一声,打断了半夏的话。 夏青棠抬眸望去,半夏看见,眼皮一跳,打了个寒颤,自觉闭了嘴。 “帮我敲敲背,饿了一天,又累了一天,临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身边人跑去吃香喝辣,真是没良心的很。” “小姐,你是在责怪湛王殿下撇下你,自己去前厅吃酒吗?” “..” “王爷也很惨的,我刚才看到他被一群人拉着灌酒呢,其中二少爷好像灌得最起劲了。” —— 半夏这装傻充愣的本事可算是青出于蓝了。 “对了,外面太子有来吗?” 听见太子的名号,门外陈阙的精神一振,体内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没有,没看见太子的身影,皇子中只来了一位七皇子。” 陈阙的心里的火刚点燃就被灭了。 夏青棠眼帘微低,无论几世,都是只有这七皇子没有嫌弃殷湛母家的出身,可能是有些惺惺相惜之意在里面吧。 “不过公主、郡主,还有好几位王公世伯家的小姐都来了,我看着好几位的脸色都不太好呢?” “为何?” “大抵是因为她们中有好几人仰慕而不得吧。” 奇了大怪了,夏青棠怪道:“我怎么不知道?” “小姐,您以前何曾关心过湛王殿下的事情?”半夏低语。 夏青棠心虚:“那你怎么知道的?” “春香楼的说书先生编了好几位世家小姐爱慕殿下而不得的故事了。” 既然是“不得”倒也没让夏青棠多在意,她后知后觉,神情有些呆滞地问道:“那我求婚的事情也已经被编成故事了?” 几乎话音刚落,外面院子中传来了李青的声音:“殿下,您慢点,您小心一点,看路,对!迈左脚,迈右脚,迈左脚,迈右脚..” 夏青棠回头跟半夏对视一眼。 这是被灌酒,醉得不省人事了? 不应该啊,第一世的时候好像也是被灌了不少酒。但回房间的时候看上去是十分神清气爽的样子啊。 不会是夏青兰在中间搞了什么动作吧? 夏青棠心中一惧,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却见殷湛正好好地站在廊下,脚步雍容、意气自如。 身后李青还在喊着:迈左脚、迈右脚.. 看见房门被打开,这才停住声音。 殷湛也停下了脚步,月光倾洒,四目对望。 夏青棠为了上朝,或出门办事方便,很少做女子装扮,更是很少会穿大红大绿的衣服。 今日不同,她身穿正红色牡丹纹浣花花糯裙,外罩一件正绯色金绣刺凤广袖吉服。 三千青丝云髻峨峨,发间大多数的钗镮方才都已经被卸去,只剩一支镂空飞凤金步摇,随动声响,像是下一刻就要展翅飞去。 这一身装扮将她容颜中的清冷之意隐去不少,鼻尖的一个美人痣显出一丝明艳与魅惑。 殷湛眸色幽深,微微沉下。 李青似乎有感知暧昧气氛的触角般,每次遇到这种时候总能反应迅速,朝着院外高声喊道:“王妃,殿下醉酒严重,我就将他交给你了,烦请费心照料。” 然后将手中的一个食盒放进屋内,出门的时候拉住了半夏的后领,“走,带你找好吃的去。” 顺道招呼上了树上的陈阙。 夏青棠看见从树上下来的陈阙时,没什么意外,眼中是一片意料之中的平静。 第34章 小试怡情,切不可太过持久 院子中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前厅还有不少吵闹的声音传来。 半夏说的没错,夏成也的声音确实很大,夏青棠想,还有自己心跳的声音也很大。 殷湛一瞬不瞬盯着夏青棠,回想起安华寺的吻,抿了抿嘴,嘴角勾起笑意。 他非圣贤,拒绝不了心上人对他展露的一片爱意,尽管,尚不清楚这爱意是否赤诚。 殷湛不再停留,上前牵起夏青棠的手,将她带回房内。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并不浓重,如果不是没喝太多酒,就是已经清洗了一番才过来。 按半夏刚才说的,有一大群人敬他酒,他喝的酒不会少。 那就是殷湛已经在别处清洗过了。 他向来如此细心。 夏青棠被带到桌边,殷湛这才放开了她的手,将食盒中的东西一一取出。 板栗烧野鸡、芦笋玉兰片、清炖蟹粉狮子头、还有一碗虾仁粥、一碟藕粉桂花糖糕。 色味俱佳、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半夏果然说的没错。 夏青棠本想维持一下自己的端庄持重的形象。但是她一天没怎么吃饭了,实在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带给我的?” 殷湛笑着牵着她坐下,又将筷子碟子摆放至她面前。“嗯,你尝尝王府的菜合不合你胃口。” 若是不合胃口,再换一换厨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夏青棠也不再端着,大快朵颐。 期间殷湛就这么时不时在她旁边帮她布着菜,看她吃得香,似乎心情也畅快了不少。 “你不吃吗?” “我方才在席间吃过了。” 说着殷湛倒了两杯酒,递给夏青棠一杯。 夏青棠以为他是怕自己噎着,给自己润喉,放下筷子顺手就拿了起来送至嘴边。 这时殷湛却止住了她的动作。 对视一眼,殷湛将她的手臂轻轻往自己的身前带了一些,然后端起另一杯酒,绕过她的。 交杯酒。又称合卺酒。 合二为一,永结同心。 气氛转换有点快,夏青棠眼眸微颤,眨了两眨才反应过来。 只见殷湛薄唇一张一合,唤起她的名字。 “阿棠。” 第一次没有叫她夏姑娘,也没有故作正经的叫她夏大人。 “昨日,我很高兴。唔..自然,今日也很高兴。 我怕这是一场梦,敲一敲便会碎掉,又希望这是一场美梦,能沉溺其中永不醒来。阿棠..告诉我,这一刻可真实?” 他问得认真。 殷湛不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相反他习惯隐忍,惯于暗藏心思,喜欢一击即中。 今日他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已经是将自己的心捧了出来放到夏青棠的面前。 夏青棠一愣,随即微微一笑,眼底笑意暗含难以描摹的无限柔情。 她惯是巧舌如簧、妙语连珠,此刻却并不言语,只是催着殷湛与自己一同喝了杯中之酒,然后微微起身,送上了自己的粉唇。 薄唇相贴,一片柔软。 亲吻中混着清香的酒味,更让殷湛脑中的清明又消散了许多。 夏青棠微微退开,吞下口中的酒液,轻声说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才是合卺酒。” 气息交融间,只听夏青棠又问了一句:“现在觉出真实了吗?” 殷湛喉结上下滚动,品着独属于两人相融的味道,眸色更深。 夏青棠刚想后退坐回自己的位置,却被大手揽住了腰。 她惊了一瞬,抬眸望去,便跌进了一双漆黑得似要吃人的眸中。 然后就只一夜,她也确实被翻来覆去,吃干抹净。 天边露白之际,夏青棠迷迷糊糊间只是觉得程嬷嬷说得也不是很对,期间除了阻止费劲殷湛那厮装模作样叫自己夏大人之外,并不怎么需要自己出力。 但饶是如此,还是累得半死。 这回没有酒精加持,夏青棠得出的结论是:小试怡情,切不可太过持久。 日挂东方,程嬷嬷走进房内,微红着老脸让丫鬟们开窗通风,驱散这一室旖旎。 夏青棠未有所觉,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小姐..王妃,殿下都已经去后院练了好一会儿剑了,您也该起了。” 夏青棠往被子中缩了缩,没有反应。 “快些起了吧,您与殿下的婚事是圣上赐下的,今日还要进宫谢恩呢!” 话传进夏青棠的耳中,被消化了一会儿,这才起了作用。 被窝中的夏青棠睁开了眼睛,由着程嬷嬷和半夏他们服侍起身。 只是半夏到底是个小姑娘,看见夏青棠脖颈,手臂,还有露出的一截腰肢上满是青紫一片,忍不住问出口:“小姐,昨夜您又没管住嘴,将殿下得罪得狠了?” 刚迈出一只脚踏进房中的殷湛脚步顿了顿。 还好程嬷嬷及时出手,一掌拍在她的背上,打断了她的好奇心。 夏青棠想撩起眼皮瞪她,却看见了门口进来的殷湛,于是被瞪的对象就换了。 殷湛对她有些不善的眼神视若无睹,神清气爽,自顾自走到另一边的屏风后,换下了早练的劲装短服,换上了正经朝拜的黑色锻袍,金丝滚边,身前绣着一直四爪蛟龙。 夏青棠的装扮就要复杂多了。月白色宫装上绣着昂首欲啼的鸾鸟,裙角上绣着点点红梅,再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盈盈一握的纤纤细腰束住。 “别勒得太紧,还没用早膳呢!” 接着又将如墨般的青丝秀发绾了个飞仙髻,又是钗上梅花白玉簪,又是碧玉玲珑簪,左边金步摇,右边镂空金钗。 在半夏再次拿起一支金钗的时候,夏青棠忍无可忍止住了她的手:“别插了,你家小姐我是去跪拜参礼的,你想让我磕头的时候一头栽下去啊?” 半夏悻悻地放下手中的金钗,这可是难得能发挥她的才能的时候,平时根本没有机会帮小姐打扮这么多。 屏风后的殷湛忍不住嘴角的笑意,王府中好像热闹了不少。 第一世的时候也有谢恩,那时她并没有这般精心准备,一如往常穿了件官服就进宫了。 这一次似乎真的是不同了。 “半夏,往后在王府中还是改口叫王妃吧。”程嬷嬷纠正道。 “王妃”二字传进夏青棠和殷湛的耳中,都像是在他们心中扔进了一个小炮仗似的,惊了一声,随后是无尽的喜悦蔓延。 这时.. “王爷,”有下人来报,“上官姑娘请见王妃。” 第35章 进宫谢恩 “上官?”夏青棠记得她。 殷湛从屏风之后走出来,看向夏青棠,像是等她自己做决定。 “你让她等我从宫中回来之后再来吧。” “是。”下人应声去了,殷湛神色不明:“阿棠,你知道她是谁?” 夏青棠一惊,差点忘了自己这是第一次来湛王府,根本不应该知道他府上的任何情况。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谁啊?管她是谁,都得等我们觐见皇上之后再说吧。” “嗯。”殷湛像是没什么怀疑,走到她身边,接过半夏手中的描红,微微挑起她的下巴。 夏青棠往后一缩:“你要干嘛?” 殷湛却不容她后退,轻捏住她的下巴,细细地用描笔勾勒她的唇形。 夏青棠看着他近在迟尺的俊容,也用眼神代替笔触,扫过他的眉眼,滑过他的鼻梁,落在他的薄唇上。 周围的空气都有些甜了起来。 半夏环视四周,不知何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她正准备退走,殷湛已经直起身子,将描笔还到了她的手上。 只是眼睛却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夏青棠,像是在欣赏什么稀世名画。 “怎么样?”夏青棠回身照了照铜镜,“有棱有角,还不错。” 也不知她是在夸自己的嘴好看,还是在夸殷湛的手艺。 “自然,夏大人一张嘴,朝堂都要抖三抖。” “你!”夏青棠跳起,捂住他的嘴:“不许叫我夏大人。” 自昨晚之后,她感觉自己已经没办法再˙正视这个称呼了。 殷湛满眼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如此这般,两人又闹了一阵,用过早膳再进得宫去,正好是皇帝下了朝之后的空余时间。 内官引着他们往太后的慈宁宫去。 殷湛牵着夏青棠的手走在后面,不时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揉着她的掌心。 “痒!别闹我!”夏青棠笑骂。 殷湛勾着嘴角,倒是真的安静下来。 到了慈宁宫,太后正居高位,皇帝坐在她旁边。 殷湛带着夏青棠三拜九叩,行礼谢恩。 “好孩子,快起来吧。”太后倒是仁慈。 先帝的后宫并不充盈,与太后也是有着青梅竹马长大的情谊,一生恩爱。 只是本着要给皇家开枝散叶的目的才又纳了三位太妃。 可太后的地位却是谁也动摇不得的。 曾经有一位太妃妄想借着自己母家的势力,取太后而代之,被先帝发现之后,连同那位太妃生下来的公主一起,一同被处死。 那太妃的母家也从此失势。 那一次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从此其他的太妃们再也不敢对太后之位有觊觎之心。 所以太后一生都有先帝护着,没经历过什么磨难。 唯一有些令她头疼的就是,明明先帝是一位至情至性、专情的人,生下来的儿子也就是当今皇帝却是个多情种。 当时先帝还在世时,忌骄奢淫逸,所以皇帝身为太子时,只有四位侍妾。等先帝离世,当今皇帝一继位,便没有人能管着他了。 皇帝现今五十有八,继位十余年,但是后宫嫔妃数量却是已经多达五十余人。 只有四人是皇帝身为太子的时候就纳进东宫的。 其中包括太子生母钟皇后,其为老太傅之女; 二皇子生母王贵妃,其为前宰相之女; 三皇子殷湛生母温然、至今还是贵人之位、其为大晟首富独女; 还有一位是七皇子生母,只是在分娩时大出血而亡。所以七皇子一生下来没了母妃,自小由太后抚养长大。 如今后宫人数众多,儿孙自然也多,各皇子公主现今安存于世的就有三十余位。 若是算上未出世就掉了的、早生夭折的、未活过成年的,早该有百余位了。 孙子孙女太多,太后疼爱不过来,于是除了七皇子,以及和七皇子相交甚好的殷湛,其他的在她面前都没有什么区别,也得不到什么过多的疼爱和关注。 “老三媳妇儿,你近前来。” 夏青棠看了一眼殷湛,后者微微点头,她才向前几步,走到了太后的身边。 太后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你是江家那丫头的女儿?” “您认识我母亲?” “我以前多次出行,都是你母亲在旁守卫,她是个好姑娘,也是个有能耐的,”太后拉着夏青棠的手,目光却飘远了,像是在回忆当年的事情。 “只是可惜了,身在高门世家,有许多的身不由己。”言语间是真心地有一些替她不值。 只是这句身不由己,是在说江堇,也是在说她自己。 “母亲现在闲云野鹤,过得也很自在。” 太后闻言,微微颔首,突然又转过话题:“若是老三以后也敢欺负你,尽管来找本宫,本宫这把老骨头虽然管不住你祖父那个没脸没皮的,但是老三这小子还是能震得住的。” 这话明明是在说殷湛,但是太后的眼睛却一直看着皇帝。 皇帝自觉心虚,不敢说话。 “皇祖母,殿下待我很好,我也会待他很好,我知道两个人携手一世很难。但是在有限的时间里,我们一定会握紧彼此的手,不会辜负上天的这份恩眷。”夏青棠看着殷湛,剖出自己的真心话。 殷湛深情回望,经历过前世的磨难,他知道最难的就是在时间洪流中,握紧彼此的双手,坚定不移,同舟共济。 太后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移了移,笑得慈祥又和蔼:“那就好!” 皇帝讲不出什么慈爱的话,只是交代二人以后一定要齐心协力为朝廷安定、百姓安居尽心尽力。 然后瞅准时机,“寡人还有政务要处理,先回去了。对了,湛儿,那盐策需尽快上呈。盐税缴纳的步伐需要尽快了。” 夏青棠听出了其中的意味——国库快虚空了。 两人又接着陪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夏青棠口齿伶俐,说了一些自己小时候在寺庙里的生活,将太后逗得很开心。 只是太后毕竟年纪大了,很快便有些疲乏了。 于是领完赏赐,两人便起身告退。 “太后好慈爱啊,我以前偶尔听你母亲说起宫里的事情,总觉得你们皇家就是一滩浑水,污秽不堪,如今跟太后一接触,觉得似乎也不是那么烂。” 殷湛有些无奈地捏了捏她的掌心,“这是皇宫大院,小心祸从口出。” 夏青棠以前就上过几个折子,谏言皇帝后宫嫔妃太多,所以也没有那么避讳。 只是她这时下这个结论还为时尚早,等一个时辰之后,她又摇着头推翻了自己刚下的结论。 第36章 浪子回头,千金不换 有一内官像是早就等在一旁,看见夏青棠和殷湛的身影之后,立刻上前。“湛王殿下,王妃,皇后娘娘请二位到坤宁宫说说话。” 皇后也就是太子生母。 说来有些怪,当今圣上当时还身处东宫时,包括当时的太子妃,也就是如今的王贵妃,要么就是怀不上,要么生的都是公主。 一直到太傅之女钟侧妃生下殷梧之后,二皇子、三皇子等才相继诞生。 有钦天监说殷梧生来自带祥兆,能给大晟带来好运。于是他刚满一周岁就被册封为太子,太傅之女便母凭子贵,坐上了皇后之位。 而原本的太子妃,却只能屈居皇后之下,做了后宫内院的二把手皇贵妃。虽掌协理后宫之权,终究是被压了一头。 殷湛和夏青棠被请进坤宁宫之后,迎面就撞上了皇贵妃——前丞相大女儿王幼梓。 与王幼纷的小家子气不同,她容颜艳丽,穿着也是十分张扬华丽,华服满身、金钗玉镯。 殷湛和夏青棠恭敬行礼,但是王贵妃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不多言语就进门去了。 “贵妃娘娘到。湛王、王妃到。” 殿内坐了不少妃嫔,应该都是趁着给皇后请安,来看热闹的。 夏青棠跟着殷湛行了跪拜之礼,但她眼角余光看见那王贵妃只是微微低了低身子,便已经自顾自坐下了。 皇后像是对王贵妃的言行不甚在意,端着一派温婉大气的模样给殷湛和夏青棠赐了座,“早就听闻你二人是一块儿长大的,如今也算是得了圆满了。” 夏青棠没有遇见过这样的茶话会,一概交给殷湛应付。 “承蒙父皇和皇后娘娘关怀,我二人才能得今日,要多谢父皇和皇后娘娘抬爱。” 夏青棠鹦鹉学舌:“谢皇后娘娘。” “哼,我听说早年间,这小夏大人心高气傲,很是看不上老三,如今怎么转了性子了?”王贵妃摸了摸自己微微摇晃的金凤步摇,眼神睥睨。 殷湛垂眸镇定自若,“贵妃娘娘,阿棠虽有才气,却并不傲气,是外界误传了。” 但王贵妃这话却惹得夏青棠有些心疼,自责也多了一分。 “贵妃娘娘,从前下官醉心书籍,却识人不清,亏得夫君不嫌弃我的愚昧,这才能有今日正果,以前的事情,我是没脸提起的。还望贵妃娘娘轻抬贵手,不要揭了我的伤疤了。” 王贵妃是王幼纷的亲姐姐,也是夏青兰的亲姑姑,对夏青棠自然有很深的敌意,她听了这番话,脸色有些沉,却又突然笑开:“哟,这倒是有一点浪子回头的意思了。” 夏青棠反应过来,在恶人面前,让她们别揭短就像是拿一块生肉放在一匹饿狼面前跟它说:你不能吃哦。 自找苦吃。 于是夏青棠真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浪子回头,千金不换。怎么?贵妃娘娘还管这事?” “你..”王贵妃冷哼一声:“两个贱人生下的两个贱种,倒是相配。”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能带上家里人,这是他们谏议司不成文的规矩。 夏青棠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殷湛想拉住她也没来得及。 她先对着皇后娘娘鞠了一躬,然后面向贵妃:“大晟律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其中第一百五十九条:无故辱骂朝廷官员者,罚没百金,仗责二十; 我母亲为先帝亲封定远将军,我夫君为殿前都指挥使,下官本人为圣上亲封谏议司,娘娘,此一条,我便可参娘娘一本。” 但夏青棠这一招在前朝管用,面对一些不读圣贤书,只知胭脂水粉的人来说,却像是将一壶开水浇在了死猪皮上,不痒不痛。 “好啊,你便去参,看皇上会怎么处罚我?” 夏青棠怒目而视,正欲开口,却被身后的殷湛轻轻拉住,拥入怀里。 他眼中多了一分刚才没有显露的冰冷:“娘娘,你可曾听说父皇最近命大理寺大力查办无故出现的命案。” “本宫不参朝政,如何得知?” “哦,那本王现在就告诉你了,听闻近日东城有一起无名女尸案,有少卿查出二皇兄曾经在那一带流连许久。” 这次,王贵妃不再是那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坐直了身体:“什么意思?” “那一起案子共六位受害人,其中还有一位户部尚书之女。听说那案子苦于没有证物,不能推进,但我倒是听说有人见着二皇兄的玉佩曾经掉落在那女尸附近。” “你闭嘴!”王贵妃看了看周围的妃嫔,又看向皇后,眼中狠毒之色尽显。 但殷湛却没有因为她的一句话停下:“户部尚书近日为了盐税之事政务繁忙,频频出入父皇御书房..” 王贵妃突然站起身来,“本宫方才失言,湛王殿下莫要学了本宫的样。还请谨言慎行。” 她突然这么客气起来,在场嫔妃在听八卦的事情上都是有七窍玲珑心的,都猜到二皇子可能摊上什么事了。 “忽觉身子有些不适,皇后,先告退了。”王贵妃看了一眼殷湛,面色不善,但到底没再说什么,便匆匆离去。 背影有一份落荒而逃的意味。 殷湛望着她的背影,眼神中是一片肃杀之意。他猜她回去应该会立即召见二皇子,询问玉佩的情况,是否真留下了把柄。 察觉到怀里的夏青棠抬眸望来,殷湛及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隐下其中的狠戾。 他缓了一瞬才回望夏青棠的目光,而那回望的眼底已经只剩一片春风般的和煦。 夏青棠没有错过他刚才眼中的冷意,但是殷湛有意隐瞒,她也不会主动追问。 皇后隐去嘴角笑意,这才悠悠开口:“贵妃失仪,让你们受委屈了。” 一声马后炮。 皇后端庄,拿的是母仪天下的范儿,贵妃艳丽,靠着母家实力强劲嚣张跋扈。 两人从太子东宫开始就一直明争暗斗,直至今日。 宫里其他妃嫔中,很少有能与她们实力相当的,只有当初殷湛的母妃曾经有过一段三千宠爱加身的时候,那时倒是有过短暂的三足鼎立的局面。 殷湛尚未成年便可以出宫自立府衙便是在那个时候。 堂上静默了一瞬,殷湛牵起夏青棠的手,“皇后娘娘,我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 皇后未答,笑容得体,向夏青棠招了招手,“湛王妃,你过来。” 第37章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两人站着没动,刚才没有出言相助,现在的一切表现都已经不重要了。 皇后也没介意,将自己头上一颗浑圆的南海珍珠取了下来,交给身边的女官,让她交给夏青棠。 “本宫早就听闻你是满腹经纶的奇女子,总想得一见,却总不得机缘,生生让本宫与太子都错过了一段好缘分。这个就当作见面礼,以后都是一家人,记得常来我宫中坐坐。” 这珍珠圆润硕大,且发着淡淡的紫光,百年难寻。 “娘娘,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竟然当着这么多嫔妃的面挑开夏青棠和太子的一段莫须有的关系,摆明了还想要拉拢她。 但她这么一说,夏青棠就更不能收她的礼了。 与女官两下推脱之间,那珍珠便掉落在地上,滚了又滚,落到了殷湛的脚边。 殷湛低头看了看,将珍珠弯腰捡起,上前两步,拉过夏青棠的手,将珍珠放进她的手中。 “既是皇后娘娘赏赐,便拿着吧。” 他说话的时候一如以往那般声音低沉,只是辨不明情绪。 殷湛从袖口处拿出一个礼盒:“娘娘,这是儿臣之前偶然求得的一颗深海夜明珠,不大,但小小一颗便可照亮一整间屋子。” 说着殷湛将那礼盒打开,即使现在是正午白天,有不少阳光透过窗檐射进屋内,可那夜明珠发出的光亮足以瞬间将屋子照得更亮了一度。 更奇妙的是,这夜明珠发出的光虽亮,但即使人眼直视珠子,也并不会感到难受。 几位娘娘的注意力都瞬间被这夜明珠吸引了,连连称奇。 “本宫还没见过这么亮的夜明珠呢!以往要想要这么亮的话,至少要像南瓜般大小吧。” “这宝贝倒是稀奇,本宫入宫这么多年也没见过。” “听说这湛王母家是经营四方的商贾之家,奇珍异宝众多,果不其然啊。” 宫内奇珍异宝虽多,但是却也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的照明物。 寻常烛光既昏暗又总有一股子烟味,到了夏天晚上,还会将屋子闷出一阵干热。若是有这夜明珠照亮,既方便又明亮,最主要的是还好看。 而且,价值连城。 “今日阿棠承蒙皇后厚爱,受之惶恐,此夜明珠献于皇后,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这是用一颗夜明珠换皇后娘娘的一颗南海珍珠的意思,一个是尊贵荣耀,一个是价值万金。倒是能配上。”有妃嫔在旁小声嘀咕。 殷湛将夜明珠呈给女官,然后干脆地拉着夏青棠行礼告退,没将一众眼红的妃嫔放在眼里。 直到出了坤宁宫,走到了一片空旷的广场上,殷湛才突然放开了夏青棠的手。 “咱们就这么走了,能行吗?” 殷湛听了刚才皇后的那句挑拨,脸色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若不走,她们能拉着你聊一天一夜。” 夏青棠反应过来了,这宫中的女人们确实是很无聊的。 “不过,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么贵重的夜明珠啊?” “备不时之需。” “哦,”夏青棠将那颗珍珠拿出,放在手上反复查看,想起刚才那嫔妃的话。 她也在内心掂量一颗夜明珠换一颗南海珍珠,亏不亏?好像是亏了的,这珍珠不实用,还不如那夜明珠晚上还能拿来照个明。 殷湛看她将珍珠拿在手上反复摩挲,以为是爱不释手,脸色更沉。 突然摆了摆衣袖,加快了自己脚下的步伐。 等夏青棠反应过来,已经落后殷湛好几步了。 “哎,你等等我。”夏青棠小跑几步,赶到殷湛旁边,顺势牵起了他的手,“你家里还有夜明珠吗?” 殷湛倒是没甩开她的手,只是有些没好气地说道:“那也是你家。” 夏青棠呆了一瞬,反应过来,眉宇间更为舒展:“我们家。我们家还有其他夜明珠吗?” “大约还有一些,库房、账目都由上官姑娘管着,你要想看可以找她。”他刻意说到上官,想看看她的反应。 只是令他有些失望的是,夏青棠对这个名字什么反应都没有,一心只在夜明珠上,“一些?那就是还有不少了?发了发了,看来以后春香楼的烤乳猪可以随便吃了。” .. 夏青棠心里还想着烤乳猪的事情,迎面就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一身黄袍,四爪黄蟒加身,只是身量瘦弱,撑不起那身衣服的架势。 殷湛见到对面那人,如鹰隼般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狠戾。 身侧牵着的手有一瞬的僵硬。 夏青棠也看到了,她下意识想要避开,所以才有了一瞬间的呆滞。 但转念一想,现在自己已经跟殷湛表明了彼此的心意,已经不可能再跟太子成为一路人了,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便又重新向前走去。 正面遇见,出于他是太子的身份,总是要行个礼的。 只是离得近了,还没等夏青棠出声,太子又殷切地喊了一声:“棠儿。” 夏青棠感觉到自己被牵着的手紧了紧,然后原本还十指紧扣的手就松开了。 “皇兄。” 太子没有看殷湛,倒是一直盯着夏青棠。 造孽啊!夏青棠内心苦闷,明明之前两人也并没有什么频繁的交集啊,为什么自从知道自己要成亲之后他就一直这么锲而不舍呢? 难道这就是所谓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吗? 【湛棠小剧场】: Q:描述一下对方吃醋时的样子。 湛:阿棠对这种感觉不敏感,但记性好,通常事隔很久才会翻出来。 棠:他自己一个人默默生闷气,然后..乱啃乱咬,拿我出气。 第38章 对牛弹琴 夏青棠作揖:“太子殿下还是唤我一声..夏大人吧。”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或者湛王妃也行。” 太子表面上端的是跟皇后一样的温和:“棠儿,你前段时间呈交的‘合男子女子科考为一体’的奏折,我已经附议了,也说动了几位大臣,争取了他们的同意,到时朝堂上再议起来,咱们胜算就大了几分。” 夏青棠望了望天,望了望地,望了望身侧似乎听得十分入神的殷湛,腹诽:谁跟你是咱们啊! “太子殿下,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完善这一体系所需耗费的人力巨大。我没想着一朝一夕能达成,长风破浪会有时,急不得,急不得。” “确实..” 夏青棠感觉身边越来越冷,及时打断太子的话:“太子殿下,公事且等朝堂再议吧。” “棠儿,你以往从不会这样的。从不会将公事弃之一旁,专心享乐,不过短短数日,你便堕落了吗?” “殿下,我现在是在成亲第二日,正在休假中啊,这几天的时间让我好好享受一下也不行?这就叫堕落了?那您以往风花雪月,纸醉金迷的时候算什么?腐烂吗?” 夏青棠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当着这么多人面指责太子的不是,无据可依,空口白话,严重点可能会被当场拉出去砍了。 但是这时的太子好像脑子有些拎不清,听了夏青棠的话,竟然眼睛一亮:“棠儿,你果然是一直在关注我的。我那些都是为了体验生活..” “太子,”夏青棠一抬手止住太子的话,“够了,真的,我累了,您让我回去休息吧。” 夏青棠觉得自己说得十分真诚、诚恳。 太子却像是听不进她的话,“昨日你大喜之日,我本该去给你庆贺。但是我做不到,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为他人身披嫁衣,我恨自己没有早一点明白你的心意..” 夏青棠越听越不对劲,这越说越像是两人此前有一番情深意重的过往了。 她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等一下,夏青兰又去见你了?” 太子愣了一下。 这一愣,夏青棠就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定是夏青兰又去他面前说了一些假话。 殷湛此刻的脸色早已经不像是平时那般沉稳,他嘴唇紧闭着,唇角下压,眼神看着远方,大有一种对眼前发生的事情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但是他可以不看,却阻止不了那些话语钻进耳朵。 就像是有人拿了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将前几日和早上的温存全部浇灭又冻上。 此地不宜再久留,这是夏青棠的唯一想法。 “太子殿下,我与夏青兰之间有何龃龉是九陵城人人皆知的事情,我与她在家说不上两句话,她从何处得知我的真心如何?”夏青棠这话是对着太子说的,但也是对殷湛做出的解释。 “再者,我行端坐正,向来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您与夏青兰的事情,没有人摆上台面来说,不代表旁人就不知道,您为何觉得我明知此间事由,还会愿意趟这一滩浑水?” 太子没有料到她会把他跟夏青兰的事情当众说出来,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但惯会做戏的脸上,神情只是僵了一僵,很快就恢复如常,“棠儿可是醋了?” 夏青棠:? 原来自己正是在对牛弹琴。 她真心弯下腰,鞠了躬:“太子殿下,下官无话可说,我与夫君还有要事,先行告退了。” 夏青棠圈起殷湛的手臂,再也不看太子什么表情,只想快速离开。 殷湛任由她牵着,他看着前面拉着自己的背影,若有所思。 刚才见她言辞恳切,不像是作假。若是真的,似乎也是殷梧那厮一厢情愿。 他脸上已经没有像刚才那么难看,只是没有好到哪里去。 刚才等于是殷梧当着自己的面,硬要给自己戴上一顶绿帽。 .. 太子被一群人簇拥着,脸色已经阴沉下来。 他边上的随从上前低声说道:“殿下,既然这夏大人这般不知好歹,要不要..”说着用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个动作。 太子睨着眼看着,略一沉思,“用不着我们亲自动手。” 那随从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是也不敢追问,应声退了下去。 另一边的夏青棠也着实有些被气到了,上了马车,自顾自坐在一旁,沉着脸什么话都没说,一时也忽略了殷湛的表情不悦。 夏青棠思绪飞快转动,这根源还是在夏青兰,而且她知道殷湛日后会反叛的事情。 她现在还在想办法接近殷湛,因为她知道最后的赢家会是殷湛。 但是如果殷湛一直对她表现出完全的拒绝,或者她意识到自己不可能跟殷湛成为一派之后,是不是会把殷湛的事情泄露出去呢? 比如殷湛一直精养着的军队,广布天下的情报网,还有他反叛的计划。 现在明面上是太子和二皇子各自雄霸一方,而殷湛又一直小心谨慎,隐藏着自己的实力。 万一有一天有消息放出殷湛背后的实力,就算不用什么证据来确证,三人成虎,势必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夏青棠一直皱着眉,陷在自己的沉思之中,没有注意到殷湛已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幼稚,明明刚生了一场气。但是这生气的源头主人却压根儿没有察觉到。 甚至于现在自己气已经消了,她还是没有发觉。 这一场气似乎是白生了。 果然他母妃说的是对的,伤的只有自己的身体。 他突然长臂一揽,将还在沉思中的夏青棠抱到了自己腿上。 夏青棠一时不察,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惊呼一声,“你..你干嘛?” “在想太子?” 第39章 上官芷 夏青棠后知后觉,回想起来他刚才脸色不佳,以为他是吃醋了:“没有,在想你。” “我就在你眼前。” 他很少在夏青棠面前自称本王,所以时常使她忘了眼前这位也是金尊玉贵的皇子。 她圈上殷湛的脖颈,将额头抵上他的。 “对不起。” 这一声道歉,欠了很久,足有两世。 “嗯?” “我以前..” 殷湛轻轻贴上夏青棠的红唇,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夫妻之间无需言过,也无需道谢。” “嗯。” “今日,我听你对着别人唤我做夫君,我很高兴。”说着殷湛又凑上前亲了亲她。 “只是昨晚你为何不愿唤我?” 夏青棠愣了一下,随即,脸像是被一团火烧着了似的,一片火红。 “你..我..”平日巧言善辩的夏大人一时说不出话。 “没事,今夜唤我,我也会很高兴。” 夏青棠:.. 她猛然抵着殷湛的胸膛,将他推开了,“休假。” 殷湛:? “太累了,昨日没得睡,今日又顶着这身行头忙碌了一天,我实在太累了。” 殷湛有些心疼,将她拉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先小憩一会儿,回到家中用了午饭可以睡一会。” 夏青棠确实已经累及,体力脑力都有些用尽,尽管她嘴上说着“很快就到家了,回家了再睡。” 但此刻靠在殷湛暖软的怀中,片刻不到,就已经安睡过去,甚至到了湛王府还没醒来。 殷湛干脆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到了卧室,又让半夏帮忙卸去了她满头的钗镮和外衣,将她放到了床上。 殷湛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不知她此刻梦到了什么,眉心有些皱起,似乎睡得有些不安稳。 他以前在寺庙中见过夏青棠生病的时候也会这样睡得不安稳。 那时江堇便会让她握着自己的手指,没一会儿,她就会安稳下来。 殷湛学着江堇那时的样子,将自己的手放进夏青棠的手中。果然她便反手握住了他的,过了一会儿,渐渐舒展了眉宇。 半夏去而复返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幅景象,当今三皇子湛王殿下曲着自己的一只手,放在自家小姐手中,眼神温柔似水,绕着床上的人,一瞬不瞬,像是在守着什么稀世珍宝。 半夏觉得此刻自己很多余,但是这件事情又不得不通报:“殿下..门外有一个上官姑娘求见小..求见王妃。” 夏青棠的梦是关于那一日的诀别。 第一世,两人分道扬镳,殷湛坐于马上,与站在王府门口的夏青棠遥遥相望。 那最后一眼,夏青棠觉得自己的眼睛又干又涩,那时她自我欺瞒,是因为自己多日来操劳、守夜的缘故。 甚至望着那打马远去的背影,夏青棠转过身流下泪来,她也自欺欺人,是风沙扬起,落进了眼中。 后来她梦见自己又抓住他了,这一次一定要牢牢守在他的身边,再也不能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耳边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让她傍晚时分再来吧。” “是。殿下,您要不先去用点午膳吧。” “不必,等王妃醒来,我与她一同用膳。还有,让李青去书房帮我取几本书来。” “是。”房内又再次安静下来。 没一会儿,夏青棠又沉沉睡去。 一直到日落西山十分,夏青棠才饕足了觉,悠悠转醒。 房内很安静,夕阳从窗檐中投过来,落了一半在床榻上,夏青棠伸手接了,那一部分光便落到了她的手上。 周围不是自己熟悉的环境,这不是自己在夏家的房间,也不是第一世自己住的房间,这是殷湛的主卧,现在是他们以后共同的卧房。 “半夏!”她坐起身子,发现床头放着一本兵书。 她拿起来看了看,有几页已经有些破损,应该是反复翻看了很多遍。 半夏应声进来,“小姐,您醒啦,正好可以用晚膳了。” “殷湛呢?” “七皇子来了,咱们殿下去正厅接待了。” “嗯。” 夏青棠由着半夏帮她梳发:“简单梳洗一下就是,我都被饿醒了。” 坐到铜镜前,夏青棠这才看见身后的半夏一直抿着嘴偷笑。 “你笑什么?” 半夏晃了晃身子:“小姐,殿下真的好爱你哦。” 夏青棠愣了一下,随即对她现在这幅样子有些嫌弃道:“他告诉你了?”他都没有亲口对自己说过。 “没有,不过不用说,我也知道。您今日睡了一个下午,殿下就在床边看书看了一个下午,一直陪着您。” 夏青棠闻言有些怔住了,看向床头的兵书。所以他为了陪自己,一整个下午坐在这里看兵书吗? 她忽的觉得鼻头有些发酸,垂下眸,曲起手指揉了揉眼角。 “半夏,你快些!” 快些,她很想现在就抱一抱他。 夏青棠几乎是跑着到了正厅,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阵阵谈笑声。 快到门口的时候,她才停下了脚步,理了理自己的衣角,平息了一下呼吸,端上一个自觉很和善的笑容,踏步入内。 “醒了?”几乎是她刚一出现,殷湛满含柔情的目光就跟了过来。 “嗯。”她回望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爱意。 她走过去牵住了殷湛的手,下首有两人同时站了起来。 “三嫂,我来蹭个饭,你可别骂我。”那人身穿一件墨绿色素面锦缎袍子,只在袖口处绣了一只小猫模样的刺绣,一双眼睛明亮透彻,少年朝气十足。 正是自太后身边长大的七皇子殷释。 “我为何要骂你?” 殷湛失笑,“小七调皮,开个玩笑,你莫要当真。”他拉着夏青棠坐在自己身边。 “嘿嘿,以前在朝堂上,三嫂还参过我一本。所以知道三哥娶的美貌娘子是你的时候,我还有些发怵,不过昨日见你之后,就完全不怕了。” 夏青棠想到自己昨天那副尊容,没想到居然还能有招安的功效?不应该是见了昨天那个样子才会害怕吗? 这时站在旁边一直嘴角含笑,默默听他们说话的女子低了低身子,向夏青棠行礼。 “王妃安好。” “这是府中的管事先生,上官芷。”殷湛介绍道。 第40章 吃没吃醋? 夏青棠自然知道上官芷是何人,第一世就已经见过。 不过此刻也只能装作是第一次见她的样子,颔首回礼。 “没想到姑娘这柔弱的身子能担得起这偌大湛王府的诸多琐事。” “既有王妃来了,妾也能稍微偷偷懒了。王妃主事,妾定当在旁全力辅佐。” 所以她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这件事吗?夏青棠看向殷湛,虽然她心里确实是很想要多为他做些事情,但是管家这担子有些重了吧。 她干笑一声,正要说话,殷湛已经在她话头前开口:“上官,府中大小事务还是由你管着,阿棠政务繁忙,恐分不出精力来掌管家中事务。” “唔..是这个理,但我尽量学一学,只怕我愚笨,学不会。”夏青棠给自己提前找了一个偷懒的借口。 “王妃自谦了,你若是愚笨,天下女子便没有聪明伶俐之人了。” “嗯,那也确实。” —— “哈哈,三嫂你还真是有趣。” “啊?” 有厨房管事来报:“殿下,晚膳已经准备妥当。” 众人移步到膳厅。 夏青棠看着眼前的一大桌子美味佳肴,才意识到自己在第一世的时候不仅是辜负了殷湛,还错失了人生一大乐事。 她嘴里嘀咕:“我以前为什么老是要自费腰包跑去春香楼吃饭呢?” “阿棠,你说什么?” “没什么。” 殷湛精准掌握了夏青棠的口味,这一桌子菜几乎都是她爱吃的菜。虽然自小在山中长大的夏青棠诚然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不爱吃的菜。 他每次给夏青棠布菜都很及时,几乎碗里快要吃完的时候,殷湛就会帮她补上,就没有让碗空着的时候。 半夏很沮丧,她好像失业了。 不过很快,李青的出现马上就拯救了她的低落情绪。 李青在墙角探出身子来,低低地叫了一声,半夏就跟着屁颠地跟着他跑去后厨房了。 殷湛眼角余光看到了,也并没有说什么。 而另一边,上官与殷释对视一眼,夹起了一块鱼肉放进殷湛碗里:“殿下,这是你爱吃的糖醋桂鱼,多吃一些。” 这一声成功吸引了夏青棠的注意力,殷湛光给她夹菜,他自己却还没吃多少。 她有样学样,夹起一块三鲜鸭块,放进殷湛的碗里:“你也吃。” 上官芷和殷释眉角一颤,“王妃,殿下不吃鸭肉。” “..哦,”夏青棠悻悻地夹起鸭肉,准备放回自己的碗里,却被殷湛按住了:“偶尔吃一块,无妨。” 然后慢条斯理吃进了嘴里。 看得殷释有些目瞪口呆,“皇兄,你..” 殷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殷释就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夏青棠看着他们的神情变化,就知道殷湛吃这一块鸭肉有多勉强了。 她再次伸出的筷子就有些犹豫了,相知这么多年,她居然不知道殷湛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她试探性地将筷子放在了呛虾仁儿上,见殷湛的表情好像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放心夹起放进殷湛的碗里:“吃虾。” “..殿下对虾肉有些过敏。” 夏青棠:.. 一顿饭下来,夏青棠有些闷闷不乐。 上官芷给殷湛夹的全部都是他喜欢吃的菜,她精准地知道殷湛的口味。然而自己这么多年却连跟他一起同桌吃饭的时候都不多。 失败程度可想而知。 夏青棠垂着头喝消食茶,神情难得有些呆滞。 “三嫂现在的表现应该是吃醋了吧。”殷释凑到上官芷的旁边悄声问道。 上官芷不动声色看了夏青棠一眼,低眸微微摇了摇头,“大约,没有。” “可是我看她表情看上去挺不开心的。” “王妃此刻应该是在懊恼自己对殿下的了解还不多。” “那不就是醋了吗?” “若醋了,以王妃直率的脾气,此刻应该是已经跟殿下闹上脾气了。” “没吃醋,那不就是不喜欢吗?我听怡红楼的姑娘们都说,女人喜欢一个人就很容易吃醋或嫉妒。” 上官芷失笑:“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们自以为说话声音很小,却不知这些话已经一字不落地进了殷湛的耳朵里。 殷湛放下茶杯,侧眸看着夏青棠。 她看上去确实是有些苦恼的样子,但如同上官芷所说,这苦恼里面没有一丁点吃醋的意味。 不吃醋就是不喜欢吗? “小七,上官,过两日就要上呈盐策,正好你们都在,去书房商讨一二。” 夏青棠眼睛一亮,不了解他的吃食喜好,可以在政事上助他一臂之力啊! “我也去!” “阿棠,你先回房休息吧。” “为什么?我也可以帮你啊,查查资料、提提建议。” 上官芷和殷释两人都不是朝堂上的人,自己的建议不是比他们提出的会更有用吗? “你午间不是喊着累了吗?” “我下午睡足了,此刻精神正好。” 闻言,殷湛黑眸一动,却还是垂下了眼皮,浓密的长睫之下不知隐藏了什么心思。 “皇兄,就让三嫂一起吧,多个人多一份力量。” 夏青棠给殷释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殷湛同意了,但似乎同意地很勉强。 可真到了书房,夏青棠又有些后悔了。因为他们讨论地热火朝天,很有默契,而自己根本插不上嘴。 以往她写奏折或是写文章的时候,都不喜欢跟别人讨论,也没人跟她讨论。 她喜欢一口气将自己当时的想法或观点全部写下来,就算要润笔也是她隔了一段时间之后,自己去做的。 去了谏议院,跟同僚们交换意见,她也很少会更改自己的观点,就算跟他们讨论起来,也是很强势地占据主导地位。 而殷湛不同,他善于倾听别人的想法,然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结合自己的观点加以整合,很有领导魄力。 她插不上嘴,甚至看到上官芷与殷湛配合十分默契。 一个磨墨,一个写字,一个翻阅资料,另一个就记录笔记。 她想要接过上官芷手中的墨,却发现自己磨出来的并不是殷湛平时习惯的浓度,只好又交还回去。 她想要帮着记录一些笔记,却发现自己记录下来的格式,或内容并不是他们惯常使用的。 她心里有些闷闷的,跟刚才饭间的感觉不太一样。 这一次无关殷湛个人的好恶,更多的是上官芷和殷湛两人之间的互动让她心里堵得慌。 第41章 心肝宝贝信口拈来 夏青棠是自己要来帮忙的,尽管看着殷湛与上官芷之间来往默契,她心里苦闷,但也拉不下脸来半途而废,只好拿了纸笔,自顾自坐到一旁。 她专心写着自己的政见,渐渐地心无旁骛,没有注意到书房内其他人的声音变小了,最后重归于静。 “司盐校尉?” 突然耳边传来的声音将夏青棠吓了一跳,一滴墨浓浓地滴在写满字的宣纸上。 “吓我一跳。”夏青棠回身看到殷湛正弯腰站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写的内容,她手一张,盖到了那纸上。 殷湛轻笑,那笑声低沉,荡在夏青棠的耳边,有些令人沉醉。 “阿棠,你怎么如此胆小,上次也是轻易就将你吓到了。” 夏青棠眨了眨眼睛看向他的身后,“七皇子和上官姑娘呢?” “他们先回去了。” 殷湛又向她靠近了一点,眼神落在她鼻尖上的美人痣上。 夏青棠往旁边侧了一点,避开他的目光。 “那你也早点休息吧,我把这一点写完。” “你在写什么?” “我自己的一点见解,都是史料上记载的,比不上你们有真知灼见。”她这话里带上了一点赌气的意思。 殷湛退开身子,想要拿起被她压在手臂下面的纸张。 夏青棠却突然将自己整个身子趴了上去,“等我写完了你再看。” 殷湛失笑:“那你什么时候写完呢?” “快了,你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醒来就能看见了。” 殷湛挑了挑眉:“你下午睡饱了,现在不困了是吗?” “嗯,你先去睡吧。”夏青棠趴在桌上看不见他的表情,语气还有些闷闷的。 “那正好,本王也不困。” 说完,殷湛一只手搭上夏青棠的后背,一只手绕过她的膝下,将她打横抱起。 “啊!”夏青棠惊呼一声,手里还拿着毛笔,颤颤巍巍晃着笔尖:“你..你要干嘛?” “自然是想听你叫夫君。” 夏青棠:..?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我..我还没写完。”夏青棠小声抗议,但是效果甚微。 湛王殿下却耳充不闻,已经抱着她大步回了卧房。 他将人放在榻上,欺身靠近,鼻尖抵着鼻尖,“阿棠,你..” 他想到殷释刚才的话,想问问她今日有没有吃醋,话到嘴边又觉得大男人纠结这种问题太过扭捏。 夏青棠等了半晌,没等到他下半句话,问道:“什么?” 殷湛往下压了一些,拿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她的,说出口的话变成:“你唤我一声夫君吧。” 夏青棠赫颜,垂下目光,只落在他的衣襟领口处。 殷湛得不到回应,便开始在“夫君”这一称呼上,燃起执着的征服欲望。 夏青棠在体力运动上向来是能轻易服输的。 累极了,莫说是夫君,相公、殿下、心肝宝贝信口拈来,只是每喊出一个称呼,都像是对湛王殿下最好的鞭策。 激励他再接再厉。 夏青棠后知后觉,这好像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 “你不是肯定说夏青棠心里是有我的吗?”太子掐着夏青兰的脖子,厉声问道。“你不是说她嫁给殷湛也是为了本王吗?” 夏青兰在他身下,涨红了脸,几乎快要窒息,她费力地掰着太子的双手。 但是男女体形上天生有差异,尽管太子身材瘦弱。但是对付柔弱娇嫩的夏青兰还是绰绰有余。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你母亲,还有你那个贵妃姑姑在打什么算盘,想在我身上用美人计?你还不够格!” “我..我有..湛王..盐策。” 太子一怔,手上的力气不自觉松开了。 夏青兰趁机推开了面前的太子,在旁边猛地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地呼吸着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盐策?” “皇上..正为国库忧愁,急需..征纳盐税。”夏青兰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 太子闻言蓦地睁大了眼睛,这是朝堂大事,而且是近日来还未公开商讨过的莘秘,她怎么会得知?难不成她真有什么关于盐策的消息不成? 太子脸色陡然转变,换上了一副平易可亲的模样,他将夏青兰扶起,握着她的双手:“好兰儿,刚才是本王一时冲动,误伤了你,你莫要生气。” 他又倒了一杯茶,端到夏青兰的面前,“喝点水,润一润。” 夏青兰浑身发抖,心中惊魂不定,她能感觉到刚才太子是真的动了杀意的。只差一点,她就会窒息而亡。 之前就算是遇到爆炸事故都没有这么恐怖的感觉。 那一瞬间,剧本中的所有场景都走马观花般全部展现在她的面前。 在殷湛以后会叛乱并杀了太子和即将发生的盐策纳税两者之前,她鬼使神差说出了后者。 若是说出前者太子不一定会相信,而且还会更加激怒他。毕竟现在的殷湛还将自己的实力全部隐藏在暗处。没人会相信他能叛乱且能成功。 太子强行将一杯茶水塞进了夏青兰的手中,她拒绝不了,只好颤颤巍巍地喝了一口。这是什么吃人的社会,太子就能这么随意地杀人吗? “兰儿,你说什么盐策?你知道什么?可否细细说与我听?” 夏青兰瞳孔飘忽,最终选了一个她自觉比较能令人相信的说法:“我在府中曾经听我姐姐提起过,皇上这次派出这么大的阵仗巡查盐务,就是因为国库空虚,而盐..盐是立民之本,盐税也是能最快填补国库空虚的途径。” 太子是有些易信谗言,有些冲动暴躁,但也不是痴傻的。夏家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妹关系不佳,这么重要的政务,他不信夏青棠会在府中大表陈词。 但是此时夏青兰说的话,听上去又是有理有据,很有一番道理。 太子笑容可掬:“兰儿,你说的这些不无道理,但是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你方才说的殷湛的盐策..你从何得知?” 夏青兰艰难地咽下一口水:“是我姐姐探得,她说湛王有意圈定几块产盐地,归位国家所有,然后再将这几块地方拍卖给盐商,价高者得,这样是最快能见到受益的办法。” 再多的,夏青兰也已经说不出来了,因为剧本上面也只是笼统的提了一下,她现在还能将这些背出来,就已经是被求生欲激发出来的。 “此事殷湛也在朝堂上提过一嘴,但..”太子突然想到自己面前的人是夏青兰,及时闭上了嘴。 这个方法见效虽快,但是收入并不稳定。 如果下面的人串通一气,把承包的价格压低,那就会损失一大笔国库收入。 “兰儿,你能不能拿到殷湛写出的盐策?若是你能帮我拿到盐策,本王一定娶你做太子妃。” 第42章 我吃不消 夏青兰不自觉往后退了一点,倒不是怕自己说出拒绝的话会被打,而是怕他说要娶自己的话是认真的。 她现在根本不想嫁给太子。 成王败寇。 很明显,在剧本中,无论是夏青棠重生前,还是她重生后,太子都是败方,结局都挺惨的。 夏青兰也是没想到自己穿进书里,反倒更需要发挥演技。 只见她垂下眼眸,做出含泪欲洒的样子:“殿下,我不求能够嫁给您。接近您,也完全是因为我对您的仰慕,无关我母亲,更无关什么贵妃娘娘。只要能帮您分担一点烦心事,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好,兰儿,那本王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夏青兰一怔:也不一定就能有好消息的.. .. 又是直到月落屋后,夏青棠已经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这才被放过。 昏睡过去之前,她只记得自己好像还有什么事情要问一问殷湛的。然而脑袋中如糊了一片浆糊,不甚清明,只得作罢。 大晟官员可在成亲后休沐三日。 因着殷湛与夏青棠的婚事是皇帝赐下的,所以第一日进了宫,谢了恩。第三日是回门日,新姑婿要陪着新嫁娘回娘家。 只有第二日,没什么事情。 这本该是小两口踏青出游、交流感情的好时机。但是夏青棠一直睡到了日后才悠悠转醒。 “我的王妃啊,您可算是醒了。”程嬷嬷见到她睁开眼睛,大喜过望,连忙服侍她起身。 “什么时辰了?”夏青棠说话间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已是未时三刻了。您快起来吃点东西吧。” “殷湛呢?” “殿下出去巡营了,”程嬷嬷停顿了一瞬,语气有些严肃:“王妃,不管怎么说,您得尊称一声殿下,再不济..叫一声夫君也好,直呼其名,别人听了笑话殿下,殿下自己听了心里也不好受的。” 夏青棠脑子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程嬷嬷的话就像是被放慢了似的一个字一个字跳进她耳朵里。 过了一会儿,她才有了反应。 然而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将程嬷嬷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这几句话说得重了,将自家王妃说哭了。 程嬷嬷凑到夏青棠面前,拉了拉她的手:“王妃,您怎么了?是老婆子哪里说的重了?” 可等她将夏青棠的手一拉下来,见到的却不是眼泪,而是一张红得直如娇艳欲滴的海棠花的脸。 诚然,夏青棠总是会在事后恼怒自己的不争气。听到“夫君”就不自觉想到了自己昨晚的怂样。 “您怎么了?” 夏青棠轻咳一声,“没事,您说的对,我以后改正。” 程嬷嬷见她神色恢复正常,又继续说道:“府中上下人等都候着见您一面,就算不用您操心这管家大事,但是认认脸总是有必要的。 还有带过来的嫁妆,也得清点清楚收进自己的库房,这是您以后以防万一傍身用的,得记清楚。 昨日事多,没来得及,本该今日一大早就唤您的。但是殿下又不让我们打搅您睡觉..” 程嬷嬷一直絮絮叨叨地在夏青棠耳边念叨个不停。但是一些没有用的信息,夏青棠左耳进右耳出,只听见了一句“殿下吩咐我们不让打扰你..” “半夏呢?” “她说帮您准备吃食去了,这孩子也是跟您一样,在夫人那里野惯了的。几次跟她说了,不要乱走乱跑,这在王府中可不比在咱们自家院子里,一不小心犯了错,让人揪住错处的话,丢的可是王妃您的脸、还有咱们夏家的脸..” 夏青棠叹了口气:“程嬷嬷,您要不去催一催她,这里我自己来吧,或者叫个其他小丫头来服侍就行,您去休息。” “您可是嫌弃我啰嗦了?” “没有没有,”夏青棠摆了摆手,“就是觉得..太饿了!对,我实在是太饿了,您去催催半夏。” 好不容易支走了程嬷嬷,耳边得了清静,她这才伸了伸腰,活动了一下酸痛无比的筋骨,准备下床。 没想到,她脚刚落到地上,正要站起的时候,腿一软,一个踉跄直接跪到了地上。 殷湛就是在这时候一脚踏进了屋内。 目之所及,是夏青棠青丝散落在肩,衣衫未整,抬眸望来时眼中还隐隐泛着晶莹的泪光。 这一番我见犹怜的模样,足以震撼殷湛上下两世。 夏青棠此时突然见到殷湛,耳边犹自回荡起程嬷嬷让她对殷湛要尊敬一些的教导,她眨了眨眼,声音中自带起床不久独有的娇软:“殿下?” 殷湛何曾在白日里见过她这幅模样,只感觉体内升起一团无名幽火。 他快步上前,将她抱起,轻手轻脚重新放回床上,亲了亲她的美人痣,声音低沉,隐约还有些嘶哑:“怎么不多睡会儿?” 然而夏青棠此刻反应过来了,刚才会摔倒就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的不知节制。 她将手抵在殷湛胸前,将他推开一些,有些没好气地说道:“再睡,人都要饿扁了。” 夏青棠想要下床,殷湛却支着手,将她圈在中间,没有让开。 “殷湛!”夏青棠神情严肃,“今晚你去睡偏房吧。” 殷湛神情一愣,神情认真地问道:“为何?” 为何?这男人还能问出为何? 夏青棠深吸一口气,想要说教一番,但是攒足了气,最后话说出口的时候却有些漏了气:“我吃不消..” 殷湛神色不明,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最后抬起头来说道:“那更要好好锻炼。” 夏青棠麻木了:“那我去睡偏房。” 说着她从殷湛手臂下面钻出,决心冷一冷他。 殷湛回身看着她的背影,无声笑开了,似乎很久没看到她这般耍小性子的模样了。 他从旁边拿起衣服来,亲自服侍夏青棠穿好。 又绕到她身前,想帮她系上衣带,却被她抽回了,“莫挨着我。” 正好半夏从门外进来,看到两位主子神情有些诡异,平日里总是守着一张脸的湛王殿下此刻笑得有些春风得意。而自家小姐似乎又带上那个冷冰冰的面具了。 第43章 这姑娘确实不简单呐 半夏端着一碗冰糖百合马蹄羹放到夏青棠面前,“王妃,程嬷嬷说再过一会儿就能吃晚膳了,让您先喝碗羹垫一垫肚子。” 夏青棠端过碗,坐在梳妆桌前,由着半夏给她整理头发。 殷湛看她脸色确实有些不虞,看来是刚醒来,脾气比往常时候大了一些。 他弯腰到她身前,闻了闻她手里的马蹄羹,“香。” 哪知夏青棠侧开身子,转到了另外一边,只留了个背影给他,“你又不爱吃甜的。” 话音落下,两人俱是一愣。 殷湛轻笑:“阿棠,你如何知道我不爱吃甜的?” 如何得知?好像是年幼时,殷湛去寺庙看望温然,温然便叫了江堇母女二人去吃饭。 若不是江堇硬扛着夏青棠去,她是决然不想与殷湛同桌吃饭的。 就是在那一次,每个人饭前都有一碗冰糖雪莲羹,只有殷湛没有,温然说她不爱吃甜的。 夏青棠无意特地记下殷湛的喜好,但是她自己也没想到,时至今日殷湛不爱吃甜的这事还留在自己脑子里。 夏青棠没有回答殷湛的问题,但殷湛却追问。 上官芷在这时求见。 夏青棠见到她,脸色更不好看了。 在第一世时,夏青棠就知道她的存在,也知道她是殷湛的得力手下。所以昨日看到她出现,并没有什么惊讶或怪异的感受。 甚至,即使看到上官芷对殷湛的好恶这么了解,她也只是觉得正常,这就如同半夏对自己了解透彻是一样的。 但是,昨夜亲眼看到她与殷湛在政见上也能默契有来有往,她心里的终是有些变了味。 “殿下,王妃,”上官芷屈身一拜,“昨日我已经将王妃带来的嫁妆一一清点完毕,这是清单,请王妃过目查阅。” 一个小丫鬟将她手上的清单接过,呈给夏青棠。 夏青棠还是端着碗,只是目光落在那放在台面上的清单上,“有劳上官姑娘。” “府中上下管事、护卫、丫鬟杂役等,共一百三十二人,现下已经全部候在前院,等着参拜王妃。” 夏青棠闻言,这才把目光落到上官芷身上,这姑娘确实不简单呐。 夏青棠才醒来没多久,就算是程嬷嬷下去通报了自己醒来的消息,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她就能将消息通传下去,又将所有人都集中起来。 这就说明她管理府上事务确实有自己的一套办法,且能让所有人都愿意听她的。 “知道了。” 上官芷又看向立在一旁的殷湛:“殿下,借一步说话。” 夏青棠抬起的汤勺一顿,抬头看向殷湛。 正好殷湛也低头看来,目光一撞,殷湛微微侧开,“阿棠,你先准备,一会儿,我陪你过去。” 然后往外走去。 上官芷也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夏青棠望着两人的背影,一颗心如被扔进了冰天雪地的湖水中,直往下坠。 这几日的恩爱光景竟像是一层百花天灯外的壁纸,美则美矣,却轻易被一句话就戳破了一个洞。 他不信她。 .. 书房中。 “殿下,穆老已经到九陵城了。” 殷湛看着眼前的三国舆图,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好好安置在城郊别院,多派些侍卫,将人护好。别出了差错。” “是。”上官芷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话说出口:“妾有一事不明。” “你说。” “此事为何不能让王妃知晓?她在此事上,毕竟也在大殿之上为您说了话。” 殷湛静默一瞬,叹了口气,“你可见她以往为本王说过话吗?” 上官芷想到以往两人向来是不多往来的,突然的转变确实有些可疑:“您是觉得她主动请皇上赐婚嫁给您,就是为了此事?” 殷湛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主动嫁给自己。如果只是为了此事,没有必要花费如此大的周折,这也不像是她的行事作风。 毕竟她的脾气,如果不是心甘情愿,没有人能逼她做不情愿的事情。 问题就是她为何会心甘情愿,甚至愿意与自己.. “先瞒着吧。若事态定下来,没有意外发生,本王会亲自告诉她的。” “是。” 卧房内,夏青棠的羹汤见了底,发髻也已经挽好了,殷湛还是没有回来。 “不等了,我们自己过去吧。” 半夏接过她手中的空碗,交给小丫鬟,跟在夏青棠身后出了门。 一百三十二个人在前院站得满满当当。但是院中却出奇地安静,没有任何人交头接耳。 夏青棠的脚步声在院中响起,众人该低着头的还是低着头,没有探头探脑,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只有站在前排的几位管事微低着头,但一直注意着夏青棠来的方向。 等她站定到了前院正中,马上有人搬上了一张太师椅。 她刚落座,那几位前排的管事立即带领众人躬身请安,“参见王妃。” “起来吧。” “谢王妃。” 众人起身后,一个身穿湖蓝色短袍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王妃,这上官姑娘没有同您一起来吗?” “怎么?”夏青棠凤眸冷冷一瞥,刚才就一直积攒在眼中的寒意,此刻全部刺向那人。“非得要上官姑娘来,你们才认我这个王妃?” 那男子看见那目光,心中一凛,连忙弯下腰:“不是不是,只是上官姑娘方才说她会亲自过来做引见..” 听见上官姑娘没来,后面有几位妇人开始交头接耳。 声音细细嗦嗦,有一些传进夏青棠的耳中,夹杂着几句:“不愿意”、“姑娘不开心”、“姑娘多好的人”尔尔。 夏青棠冷笑一声,朝那几个妇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她们是谁?” 院中一下子又安静下来,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几位妇人见到大家都看向自己,眼神中有些惊异,最后看向夏青棠,“王妃是说我们吗?”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我没听清,我允许你们再大声地说一遍。” “王妃,我们什么也没说。” “是吗?”夏青棠顿了顿,“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无论你们说什么,我又不会为难你们。” 那几人还是保持沉默,甚至眼神中带上了一丝你能奈我何的无赖。 第44章 还真是醋了 “你们不愿意说..”夏青棠目光扫过院中众人,“那我问问其他人,看看有没有人听见你们说话的。” 前院鸦雀无声,没人愿意说话。 夏青棠缓缓站起:“你们都不愿意主动站出来,那我指到谁,谁出来回答。若是有所欺瞒..唔..我初来乍到,不知道这王府中的规矩是什么,只能先按照我熟知的大晟律法来定责,第三百二十七条,对案件主理大人,有意欺瞒被揭穿者,杖责一十,赐‘不良人’挂牌三月。” 夏青棠话音落下,果然见院中各人脸色一变。尤其是站在那几位妇人旁边确实听见她们说闲话的那几人。 杖责事小,“不良人”挂牌却是要记入平生档案,影响一辈子的,严重的以后做生意、走仕途,甚至成亲生子都影响很大。 夏青棠却不给他们太多的反应时间,她先指到离那几位妇人最近,却没有参与他们话题的一名丫鬟,“你先说,你可有听到她们说什么?” 那人一下子跪到地上,“王妃,我..我..” 那丫鬟心中为难,若是指证了,自己在府内,在同伴眼里无法立足。 但是若是不指证,万一真的被后面的人揭穿了,那被挂“不良人”牌子的就是自己。 “王妃,我只听到一句上官姑娘不开心。” “是吗?你可听清是谁说的?” “没..没有。” “好。”随着夏青棠的一声好,那丫鬟心中像是放下了一块巨石,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夏青棠的声音再度响起.. “逐出府去。” 那丫鬟猛然抬起头来,一脸不可置信,“王妃,我当真没有听见是谁说的。” “哦,那我也是当真要将你逐出府去。”夏青棠双手垂立身侧,平静说道。 “来人。此人在王府当差,却欺上瞒下,说话只说一半,即刻杖责一十,逐出府去。” 院中有不少之前就奉命护卫过夏青棠的侍卫,应声上前将人拖了出去。 众人还来不及恐慌,夏青棠又指了一人,那是一位站在那几位妇人前面的厨娘。 “你可有听见他们刚才说的什么?” 有了前面的一个例子,这厨娘不敢再有所隐瞒,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王妃,我听见他们说..说上官姑娘在府中多年,为王府鞠躬尽瘁多年。若非是她自己不愿意,肯定能做上王府的女主人。 另一位便说,可上官姑娘见殿下成亲,好像并不开心,为何会不愿?再..再有一说,上官姑娘人好,她们倒愿意..” 夏青棠余光看见廊下一前一后走来的两人,便坐回自己的位置,支起一手问道:“愿意什么?” “愿意让上官姑娘来做这女主人的位置。” “一派胡言!”上官芷止下脚步,站在廊下呵斥出声,又因为突然的激动而猛地咳嗽起来。 殷湛看了看夏青棠,又回身看向上官芷,命人将她扶到厅前。 夏青棠支着下巴冷眼看着他们。刚才两人一同走来的样子倒真有一些檀郎谢女的感觉。 她突然觉得坐在这里好没意思,还不如那《尚书》《新论》来得好看。 待殷湛和上官芷二人走近,她有些懒倦地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你们的上官姑娘来了,有什么委屈好好跟她说吧。” 夏青棠刚侧过身,又顿住脚步,指了指地上跪着的厨娘:“哦,对了,把她也逐出府去。” 那人一脸惊慌:“王妃,我..我都说了呀,为什么还要逐我出去?” “你既然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我问你第一遍的时候,你就应该出来说话的。” 说完,夏青棠也不管那人有没有被拉出去,不再停留,准备回房。 只在经过殷湛的时候,被他牵住了手腕。 “阿棠..” “放手。”夏青棠冷冷地看着被他牵住的地方,周身气压越来越低。 可能是她从醒来开始,连日来都表现得太“正常”,连之前早已习惯她时不时会摆出这副冰冷样子的半夏,此刻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殷湛却没有依言放开手。 只是对刚才最先出来的那中年男子说道:“老茹,刚才哪些人冒犯了王妃的,全部按照家规处置。上官身子不好,除了府上的账房财务不动,其他的杂事,由你代为管理。” 还考虑她身子不好?夏青棠冷哼一声,用力甩了甩拉着自己的手。 ..没甩开.. “殷湛!”夏青棠觉得面上有些抹不开,压低声音吼了一句。 她虽然是低声吼的,但是站在前排的几个管家下人、还有几位耳力好的侍卫也都听见了。 新王妃竟然直呼殿下大名,但再看他们殿下,竟然丝毫没有生气,反倒好声好气应了一句,“我在。” 殷湛知道这小兔子此刻有些炸毛,将事情吩咐给老茹之后,便牵着夏青棠离开了。 “你放开我!” 他的手劲用得巧妙,既将夏青棠的纤细的手腕牢牢圈在自己手中,又不会真的弄疼了她。 一直到了卧房,殷湛才放开了自己的手,顺便回身带上了门。 半夏没来得及跟上,差点就被夹到了鼻子。 “小姐!王妃!”半夏拍了拍门。 身后一股大力袭来,又是李青,拎起她的后领就将她带离了院子。 夏青棠后背抵着门,被困在殷湛和门的中间,听到门外半夏的声音逐渐远去,一直假作冰冷的脸抖了抖,冰渣掉了一地。 “生气了?” “没有。”死鸭子嘴硬。 “那就是醋了?” 夏青棠抬眼看她,里面寒意化了一半,眼尾有一丝泛红:“原是我没有事先问问你,心上是不是还有别人,就自作主张向皇上请旨赐婚,现在看来我真是做了恶人了。” 殷湛听了她的话,盯着她的眼睛,半晌不语。 然后又突然低下头,闷声笑了一声。 还真是醋了。 第45章 巨大的贫富差距 殷湛笑得连肩膀也微微颤动。 夏青棠有些莫名:“你笑什么?” “我高兴,阿棠,我高兴你为我吃醋了。” 夏青棠面色一怔,反应过来,脸颊有些发烫。 她将人推开,“醋了你就高兴了?真看不出来,湛王殿下也喜欢身边女人为了你争风吃醋。” 她走到矮凳上坐下:“那你就高兴早了。我可不愿意做这种无聊的事,你若是喜欢别的哪位姑娘,自与我说一声。你知道的,共侍一夫,我不愿,但是和离书我可干脆地签给你。” 一说到和离书,殷湛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走到夏青棠面前,蹲下身子,“阿棠,此话不要再提起了,我心上没有什么别的人,只有你,只放得下你。” “..哦。”夏青棠一怔,垂下眼眸应了一句。 殷湛很少说这些肉麻的话,夏青棠还有些不适应。 虽然,她心中确实因为听了这话像炸开了烟花似的。 她随手拿起桌上的清单给自己的脸扇了扇风。 殷湛见了那清单,问道:“明日回门,要准备一下带回夏家的礼品。” 他一提醒,夏青棠反应过来自己手上的东西是礼单。 刚才听上官芷说,所有的嫁妆都已经清点记录好了。 她翻开单子看了看,记录在最前面的就是王幼纷说的准备的嫁妆。 夏青棠越看脸色越黑,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褥子、茶碗、红盆,最贵重的不过是一对银手镯,跟收下的那些聘礼简直是天壤之别。 殷湛眼见着夏青棠的脸色越变越差,心下生疑:“怎么了?” 她啪地一声合上了清单,继而捧起殷湛的脸,“你一年朝奉有多少?” “不算粮米、五谷,约黄金三百两。” 夏青棠想了想自己一年俸禄,约莫连他的四分之一还不到。 不止父母贫富悬殊,连她自己的俸禄也差之千里。 她又垮下脸去,“殿下,我今天睡偏房,你别跟我争了,我想静一静。” “怎么了?”殷湛拿过那本清单,看了看随夏青棠嫁过来的物件,有些明白她此刻的沮丧。 “阿棠,钱财乃身外之物,咱们夫妻一体,我的就是你的。” 夏青棠站起身来,躲过他的拉扯,“我明白,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我的,我就是需要时间消化一下这巨大的贫富差距。” 殷湛看着她颇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一时间想不通她该怎么消化。 但是..这是什么很难消化的事情吗? .. 皇宫翎羽殿,二皇子居处。 一名厨娘打扮的下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废物!其他地方的人都好好的待着,只有你被撵了出来!” “殿下,这么多年,那湛王也确实没什么好监视的..” “没什么?你说没什么就没什么啊?”二皇子一脚踢在了那厨娘身上,“上次那殷湛对本王母妃莫名其妙说了些话,正要让你探查一番,你就被赶出来了,要你何用!来人,拖下去!” 那厨娘一脸惊恐,被拖出去的途中还在大喊:“殿下饶命啊!殿下!” 东宫。 一名湛王府丫鬟打扮的人跪在地上嘤嘤哭泣。 太子铁青着脸,不发一言。 只是在走到那丫鬟面前时,换上柔和的语气:“你别怕,出来也没什么,只是本王要的盐策呢?” 那丫鬟颤了颤,“回太子..奴婢..还没拿到..” “呵”,太子轻笑一声,听不出情绪。 “没拿到啊,没事,那就留一根小拇指送回你家中,其他的..喂狗。” 那丫鬟睁大眼睛,惊恐至极,“太子殿下,奴婢知道错了!奴婢..” 侍卫已经上前将她的双手反缄至背后。 那丫鬟泪如雨下,被吓得有些失智。 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在被押走时急忙喊出:“奴婢知道一个消息!湛王..湛王召了一个人来九陵..” 闻言,太子抬了抬手,暂停了侍卫的动作。 “你刚刚说什么?” “我之前听到..近日有一个人来九陵城找湛王,被安置在城郊别院。” “谁?” “奴婢不知,只听说是叫什么穆老。” 太子眼睛微眯,沉吟片刻。 然后他突然笑开,弯下腰拍了拍那丫鬟的脸,“你做的很好,来人,带她下去清洗一下。” “是。” “对了,催一催夏青兰。” “是。”那内官不敢有其他的话,应声退下。 夏青棠从殷湛书房拿了几本书,准备拿回房间看看。 在出门的时候遇见了外门通传的侍卫,“王妃,夏家二小姐在外求见。” 夏青兰?她又要作什么幺蛾子? “你告诉她,不见。” 侍卫有些为难:“她说您若是不见,就让我告诉您,三年后南方蝗灾,或者她也可以将此事去告知太子。” 夏青棠怔住。 她知道三年后南方会发生蝗灾,也知道蝗灾过后两年,殷湛就会举旗反叛。 她是威胁自己要把殷湛以后会反叛的事情告诉太子! 就在这时,殷湛走了出来,“发生何事?” 夏青棠眸光微闪,有些不安,她回身将他往书房推了推,“没事,夏青兰来了,我去看看就行。” “我陪你。”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说完夏青棠转身叫上那侍卫就走,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殷湛沉下的脸色。 夏青兰连前院都没能进,只被带到了大门处一个偏厅。 里面夏青棠已经等着她了。 “找我何事?” 夏青兰知道自己说出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就不可能轻易蒙混过关。 “姐姐,你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一些事情,对吗?” 夏青棠不动声色:“什么意思?” “姐姐不用瞒着我,我也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甚至我比你更清楚。” 这一次,居然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夏青棠永远不会忘记,上一世,可是在她杀了自己之后才说出这个秘密的。 “你想说什么?” “我想要湛王殿下的盐策,我知道姐姐能帮我拿到。” 夏青棠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让我帮你拿盐策?我耳朵有问题还是你脑子有问题?” “或者我也可以告诉太子殿下,那些湛王以后会做的事情。” “会做什么?我听不懂。” “姐姐不用装傻了。还是说。你希望我现在就去找太子试试?” “那可能,你今天就走不出这个门了。”夏青棠丝毫不慌,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你哪来的胆子威胁我?” 夏青兰有些想拼一个鱼死网破的冲动:“我已经留好了遗书,你没发现今天迎莺没来吗?要是我今天回不去,她就会把遗书交给太子,到时候你们就一个也别想逃过了。” 夏青棠挑了挑眉,还有点脑子。 “你觉得凭这样,我就不敢动你,甚至还会帮你拿盐策。而你拿了盐策献给太子,又能在他面前保下一条命来,甚至成为太子妃?” 夏青兰确实是这样打算的。倒不是成为太子妃,只是保命。 只是她也是被逼无奈了,她实在没想到现在的剧情发展会跟剧本里面相差这么多。 夏青棠眯了眯眼睛,眸底闪过一丝精光,“好啊,我答应了。明日回门之时我带给你。” 第46章 让你夫君送我一座宅子 陈阙汇报完从前门听到的一切,才刚退下,后脚夏青棠就进入了殷湛的书房。 上官芷也在。 “上官姑娘,身子好些了?” “回王妃,这本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老毛病,歇一歇就好。” “嗯,”夏青棠有些心不在焉。 殷湛就看着她在书桌前面转来转去。 “你要找什么?” “没什么,你们继续谈你们的。对了,我昨夜写的那张纸呢?” 殷渣沉默一瞬,低下头从自己袖口取出一张纸递给夏青棠,“这个吗?” 夏青棠接过看了看,果然就是自己昨天涂涂写写的宣纸,面上一喜。 只不过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会被殷湛收进衣袖。 “你们继续,继续。”她拿了纸就先回了让半夏收拾出来的偏房,开始大肆发挥。 书房内。 两人看着夏青棠的身影走远。 “殿下,王妃果真会把我们说的那些言论,全部写出来交给太子吗?” 此时,日落西山,夜色渐浓,殷湛的表情隐在一片昏暗之中,有些让人看不真切。 “但愿,不会。” 当夜,夏青棠果然如之前所言,没有回主卧休息,而是睡在了偏房。 有些意外的是,殷湛倒也没有再勉强。 新婚第二日,两人就分房而睡,惹得王府中人纷纷猜测是因为白天的事情,导致湛王和王妃二人吵架了。 殷湛站在卧房门口看着,那偏房里面的烛光一直明亮,到了后半夜才暗了下去。 也是一直到那烛光熄灭,殷湛才上床就寝。 夏青棠并不认床,一整夜睡得挺安稳,第二天一早,神清气爽。 但是殷湛好像有些没睡好的样子,跟前两天比,眼下多了一点乌青。 “殿下,您昨日没睡好吗?”李青在感受会不会被打这方面的直觉向来很弱。 果然,下一刻他就被自家主子踢了一脚。 “活该,叫你,多嘴。”陈阙幸灾乐祸。 难得殷湛进入膳厅的时候,夏青棠已经坐在里面了。 看见殷湛的身影,她招了招手:“殷湛,快过来,今天这蟹粉包子可好吃了。” 程嬷嬷凑到她耳边提醒:“叫殿下。” “哦,”正好殷湛在她身边坐下,她便夹了个包子放到他面前的小碟子中:“包子,吃殿下。” “..” “额,殿下,吃包子。”夏青棠反应过来,快速改口,“我特意去厨房吩咐了,以后你不爱吃的菜就不要做了,我不挑食,你能吃什么就吃什么。” 殷湛目光灼灼,“昨日的事情,你已经消化好了?” “什么事情?”夏青棠一愣,随即想到贫富悬殊,缓缓侧开身子:“还在消化,正在消化。” 夏青棠这人有个不知该算优点还是缺点的特性,就是一件事情。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劝,对她来说都是耳旁风。 但是只要她自己理清想顺之后,很可能上一秒还在拧巴,下一秒就恢复如常了。 但殷湛不同,他遇到事情会压在心底,慢慢调查,慢慢观察,需要有足够的佐证才能将事情定性。 于是在回夏府的马车上,夏青棠已经沉浸在回家能见到夏成也的喜悦中,而殷湛心里揣着事,只拿着书坐在一旁安静看着。 他们到达夏府的时候,除了夏老爷子以外的众人已经等在了门口。 殷湛先下了车,而后十分顺手地回身牵住夏青棠的手,扶着她下了马车。 夏坤带头对着殷湛行礼,“参见湛王殿下,王妃。” 夏成也弯下腰,却偏着头对着夏青棠做鬼脸。 王幼纷母女自然是十分不愿意对着夏青棠行礼的,福了福身子,做了个表面样子。 殷渣毕竟是新女婿,也不好真受了夏坤的礼,动作只做了一半,他就虚虚抬起了夏坤的手,将他扶了起来。 “夏将军不必多礼。” 夏坤站起身子,对着夏青棠又沉下了脸,“棠儿,你这几日可有给湛王添麻烦?” 夏青棠跟夏成也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父亲,你也知道我的性子乖巧伶俐,怎么可能..不添麻烦呢。”她笑的无辜,让夏坤以为自己恍惚听错了,她说的到底是添了麻烦还是没添麻烦? 只是下一秒夏成也笑出了声,才让他确信自己是被女儿当众堵了一句。 “你..” “好了,父亲,先请湛王和妹妹进府吧,别在这门口站着了。” 夏坤反应过来,瞪了夏青棠一眼,换上笑容,引着殷湛入府。 夏青棠原本想要溜到夏成也的身边去,却被殷湛拉住了手腕,不动声色地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边。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殷湛,却见他嘴角挂着笑,正与夏坤说着话,只是那笑意却远没有到达眼底。 好在夏成也及时走到了她身边,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夏成也压低声音,“你这夫婿找的不错啊!” 那是自然。夏青棠眼中有些骄傲,嘴上却问:“怎么说?” “昨日,我去他直管的城中军营转了一圈,有模有样的。” 夏青棠有些惊讶,昨日听说他去巡了营,却没想到是跟夏成也一起去的。 “昨日?我没听他提起?” “你从小对这些又不感兴趣,跟你提起有什么用?” 夏青棠有些理亏,自己以前确实对军事,武职这一块兴趣缺缺。 “若是我朝重视军权和武官,他定能有一番大作为,”末了,夏成也又大言不惭地补充了一句,“我也能有大作为,大哥也是,娘亲也是..还有父亲。” 夏青棠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想到他前两世上阵拼杀却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护着这个大厦将倾的腐朽王朝,有些心疼。 “会的,”夏青棠低下头小声说道,“你们都会成为保家卫国的英雄。”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对了,这次你夫君带了什么回来,有没有单独我的份?我想去外面买个宅子,偶尔回九陵的时候可以单独住一住,得一个耳根清静,能不能让你夫君送我一座宅子?” 夏青棠:.. 第47章 不如,你去死 夏青兰的目光一直注意着夏青棠的方向。 直到王幼纷落后两步,走到她的身边,挡住了她的视线。 “兰儿,你不要再妄想了。”她压低了声音,但是语气难得有些激动,“你若是实在不想嫁给太子了,我去跟大姐说说,让她另外给你选一门婚事。” “母亲,我没有妄想,你信我,过一段时间,那湛王肯定会休了夏青棠的。” 只要夏青棠真的把盐策从殷湛那里偷拿出来,两人之间的信任值也就没有了,合离也就不远了。 王幼纷拉住了她的手,有些恨铁不成钢,“就算是夏青棠被休了又怎么样?那殷湛除了有几个钱,无权无势,等以后太子或者..上位了,你觉得他们这种没有权势的皇子能有好下场吗?” “他有权啊!”夏青兰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失言了。 只不过王幼纷好像并不在意。 也是,殷湛现在隐藏得太好了。 “母亲,反正只要他们两个分开了,你不要再拦着我了,我一定要跟湛王在一起。” “你这孩子!你!” 王幼纷被气得甩开了她的手,有些不忿的看了一眼殷湛的背影。 在她的眼里,有权有势就是有了一切。 而殷湛一没有如山的母家可以依靠,二背后没有文官世家的支持,难成气候。 她只有夏青兰这一个女儿,不能让她随心所欲,弃自己的前程于不顾。 正厅中,夏老爷子在前面端坐,等着他们的面见。 “夏老将军。” “祖父。” “湛王殿下,”夏老爷子坐得不动如山,“坐吧。” 殷湛也不介意这老头子是不是失礼,理了理衣袍,拉着夏青棠坐下。 因为温然和江堇两个人的关系,夏老爷子也并不怎么看得上殷湛。 只是嘴上的形式还要过一遍:“湛王,我家这丫头没给你添麻烦吧。” 夏青棠:.. “没有。”殷湛嗓音沉稳。 王幼纷适时插话,“殿下,您不知道,我家棠儿从小性子有些直,说话不太会绕弯子,说出来的话可能有些伤人,不过没有什么坏心思,她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罢了。” 想到什么说什么,意思不就是她说出来的伤人的话都是真心话吗? “是啊,王姨娘,我是性子直,不像你,说句话七弯八绕,九曲十八弯,肠子都打结了也憋不出一个好屁来。” 王幼纷脸色一变,“你!棠儿,你说话怎可如此粗俗不堪,平日里就算了,怎么在殿下面前也不知道收敛!” “哦,殿下他就喜欢我这样。他跟我爹一样,都不喜欢那些惺惺作态的。” “够了!”夏老爷子敲了敲拐杖,“不知廉耻..” “夏老将军!”殷湛看向夏老爷子的目光中隐含戾气,将夏老爷子的话阻断了:“慎言!” 夏老爷子心底暗暗惊讶,这殷湛年纪轻轻,身上怎么会有这么重的煞气和军中之人才有的肃杀之意。 他毕竟年纪大了,又没有怎么真正上过战场,此刻被压,语气不自觉弱了下来。但是仍然坚挺着自己是长辈的范儿:“殿下是不是逾矩了..” 夏成也好心提醒:“湛王是二品官职,位同一品。”什么逾矩,人家皇家贵胄,又官大几级,随便都能压你一头。 “咳咳,我只是教训一下自己的孙女..” “阿棠既然已经嫁于我,便是湛王妃,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诽议的。” “这幼纷是她姨娘,是长辈..” “无论是谁都不行。”就算是夏家一家之主也不行。 堂中一时静默。 夏青棠看向殷湛的眼中油然生出了一些崇拜。 这夏老爷子仗着自己年纪大,没人敢忤逆他,就在家中随心所欲想要训斥谁就训斥谁、想打骂谁就打骂谁。即使是夏成也经常对着他耍无赖,小时候也没少挨打。 而且他从来都只偏心王幼纷母女二人。 此刻殷渣仅凭自身的气势就能镇压那老头子,在夏青棠眼中简直太高大威猛了。 这时,有两个下人一左一右上前来,打破了此刻的静默。 “老爷,太子殿下来了。” “老爷,午膳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堂中众人神色各异。 夏青棠:不是吧!又来? 殷湛看向夏青棠:阿棠,千万..别负了我。 夏青兰不动声色地往王幼纷身边移了移:疯批来了。 王幼纷看了看往自己身边靠过来的夏青兰面上一喜。 看来女儿是害羞了。 果然太子在她眼里还是最重要的,之前应该只是被夏青棠那丫头的成亲之事气疯了,想要跟她争个高低才会也想嫁给湛王。 其余三人则是有些莫名,这太子殿下跟夏家来往并不密切。 他们都不知道夏青兰早已跟太子“私交匪浅”了。 片刻之后。 太子在几位内官的簇拥下出现在了前厅。 众人都半跪行礼,只有殷湛拉着夏青棠的手站得笔直。 太子淡淡地撇了他们一样,好像并不在意。 “皇兄怎么突然有兴致来此?” “途经此地,看到你的马车停在门口,进来凑个热闹。” 太子远居东宫,怎么可能会来这里偶遇! 夏坤不知其中原由,“太子殿下若是不嫌弃的话,留下用个便饭吧。” “好啊,多谢夏将军。”还是那副和善的笑容。 不过夏青棠庆幸,太子这次倒是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看来应该是已经疯完了。 太子在夏坤的指引下直接往膳厅而去。 夏青兰远远地朝夏青棠使了一个眼色,但后者淡淡瞥过,只当作没有看见。 殷湛也注意到了夏青兰,他紧了紧握着的小手,牵着人往前走去。 只是到了膳厅门前,夏青棠突然将手挣脱出来:“殿下,我回一下自己的院子,取点东西。” 殷湛拉回她的手腕,“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去去就回。”但是殷湛还是拉着她的手腕没有放手。 夏青棠觉得有些奇怪,今天的殷湛怎么好像特别粘人。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拉着自己,像是生怕一放手,自己就会离开他身边似的。 好一会儿,厅内众人都已经落座了。 殷湛这才垂着眸,看着两人肌肤相亲的地方,声音沉闷说道,“嗯,那你快去快回。” 然后极为不舍地放开了她的手。 之后再没看她,转身进了厅内,似乎只要再看她一眼,就控制不住自己,会将她直接拉回来。 夏青棠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被放开的手腕,不知为何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感觉。 她甩了甩脑袋,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她吩咐半夏也不用跟着,然后抬脚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路过后院的时候,夏青兰已经等在那里。 夏青棠走到她面前将一卷书卷自袖口口袋里取出,却又在夏青兰即将触碰到书卷的时候突然收手,“我给你这个,你拿什么回报我呢?” 夏青兰略一思索:“我不会嫁给太子。” 夏青棠轻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会不会嫁给太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顿了顿,笑着说道:“不如,你去死?” 第48章 已经等了一世了,不急 夏青兰被吓得怔住。 夏青棠又嫣然一笑:“开个玩笑,放心,你只要别想着再来靠近殷湛,我就不会杀你。” 正当夏青兰真的放下心来,想要去拿她手中的书卷时,突然背后一凉,一把匕首明晃晃抵在了她的脖颈之间,只差丝毫就能割开她的咽喉。 “你..” 夏青棠一手掐住她的后颈,一手握着匕首抵在她的脖颈。 “我以前觉得这事情太脏手了,不愿意做,所以我这也是第一次要杀人,先练练手。” 夏青棠顿了顿,看了一会儿她的反应,才继续说道:“但是你放心,我说到做到,只要你确保不再来打扰我跟殷湛,这刀就落不到你头上。” 夏青兰七魂像是被吓出了身体,一时间汗毛全部立起,连呼吸都不敢大口,生怕动作大一点,就会碰到那尖锐锋利的刀刃。 她眼中情绪翻滚,万分犹豫。 只在这眨眼之间,刀刃贴上了她的肌肤,一阵冰冷的触感从脖颈处传来,直冲向天灵盖,她连忙出声:“好。我答应,我..答应。” 夏青棠挑了挑眉收回匕首。 夏青兰像是突然腿软,一下瘫倒在地上,拼命喘息。 “只要你不乱来,我会保你性命。”夏青棠将手中的书卷扔到她的面前,然后转身离去。 看上去脚步镇定自若,只是转过拐角之后,夏青棠一下子靠到了身后的墙上。 她抬起那只握着匕首微微颤抖的手,喃喃道:“亲娘啊,还好没跟着你学武,这玩意儿无论几次都是不好玩的,以后还是叫半夏来做这种事情吧。” 她又嘀咕了一会儿:“那夏青兰这厮当初能对自己下那个狠手,也真是心狠手辣。” 又缓了一会儿,她呼出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心情,这才转身朝膳厅走去。 只是她甫一转身,就看见廊下尽头立着一人,黑衣黑发,凛然自威。 一阵秋风吹来,旁边树上的枯叶打了几个圈落在地上,那声音与夏青棠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声一起传进耳朵里,有些令人心悸。 她脚步乱了一瞬,慌忙将双手背到身后,颤抖着想要将匕首塞回衣袖,只是越慌乱越不得法,总是塞不回去。于是她只好慢下脚步。 那边的殷湛似乎也不急,就站在原地等着她慢慢靠近自己。 已经等了一世了,不急。 只要她能走向自己。 慢慢来。 终于在离殷湛不过两尺的地方,夏青棠的匕首被塞回它该去的位置。 夏青棠的脸上也不再僵硬,只是有些心虚地绽放出一个明亮的笑容——她以往从不会笑得如此夸张。 殷湛忍俊,只是眸底一片暖意:“夫人为何去了这么久?” 夏青棠正因为骗了他,心虚着呢,没有注意到他的称呼变化,“不久啊,现在的时间回一趟我的院子正好。” 她可是算好了时辰的。 “我觉得有些久。” “不是吧,殿下,”夏青棠微微低下头,双手附上殷湛的腰带,再抬眼时,凤眼中染上一丝少有的娇媚:“你不过才一会儿没见我而已,就这么想我吗?” “嗯,”腰间传来的触感,痒的直冲着心头而去。 殷湛咬了咬后槽牙,伸出一只手,揽住她的细腰,将她往自己身前带了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会儿就如同过了三个日月了。” 夏青棠哽住,她原想调戏一下殷湛,没想到被反调戏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殷湛骨子里这么会讲甜言蜜语呢! “唔..回..回去吧。”夏青棠有些讪讪开口,那神情十足像极了啃了一口萝卜,嗫着嘴,转开脸的兔子。 往后有一次,殷湛不小心将自己觉得她像兔子的心里话说出口之后,引起了夏青棠本人的反抗。 她觉得自己怎么样也应该算是一只足智多谋的狐狸。 那时,雄狮般的殷湛站起身,一只手就将她扛上了肩,敷衍道:“是是,小狐狸,那也是一只只有脑子的瘦弱小狐狸。” … 等他们回到席间的时候,夏青兰还没有回来,太子也不见了。 夏成也看见夏青棠的身影,过来揽住了她的肩膀,“你去哪了?找你半天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吃了饭再去办吗?” 殷湛默默地拉开了他的手,将夏青棠往自己另一边带过去,然后站到他们两人中间:“阿棠回院子里取了点东西。” “那你去干嘛?”夏成也好像有些喝多了。 “我去接她。” “..她在自己家,回自己的院子,还需要你去接她?”喝多了胆子也变大了一些。 他们兄妹三人的酒量都是随了江堇,量不大、瘾大。 “来来来,咱们俩继续交流交流,昨天你着急回去陪阿棠,我还没问你,你营中分出来的那一块一块空地,还画上不一样的颜色,都是干什么用的?” 殷湛被夏成也拉过去探讨兵法,夏青棠在他身边坐下,边吃边听他们说话。 只是没一会儿.. “这芦笋炒的咸了。” “这螃蟹不新鲜啊。” “这马牙肉做得老了。” .. 王幼纷脸色有些不好看,在外人听来,还以为是她这个当家主母没有拿出好酒好菜招待回门的小姐姑爷,“棠儿,这不都是你从小吃到大的菜吗。” “哦,”夏青棠茫然,“那是这两天在湛王府把嘴吃刁了?” 她再次感叹,真是由简入奢易啊! 片刻之后,太子也回来了。 这次他看向夏青棠的眼中,似乎死灰复燃般又亮了起来。 他一落座,夹起自己面前的溜鱼片儿放进夏青棠的碗中,“棠儿,吃鱼。” 夏青棠:? 刚才不是还对自己视若无睹的吗?这一会儿怎么又发病了? 殷湛和夏成也同时收住了声音,一个看向太子,一个看向夏青棠。 夏青兰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只是低着头,没敢看夏青棠的眼睛。 太子又夹起一片蜜丝山药放进夏青棠的碗中,“蔬菜也吃一些。” 夏青棠看着碗中的鱼片和山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我吃饱了。” 她站起身来,“太子,祖父,父亲,我先去前厅喝口茶,你们慢用。” 殷湛和太子同时站起身来:“本王陪你去。”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错开了目光,看向夏青棠。 夏成也傻笑一声,站起来凑热闹:“我也吃饱了,我也去。” 他左手搭住殷湛的肩膀,右手刚想放上夏青棠的肩膀,后者已经被殷湛拉起手牵到了自己的另一侧。 夏成也毫不在意,“呵呵,走吧,喝茶!” “那便都去前厅就坐吧。”夏坤发话。 刚坐下一口还没吃的夏青兰:? 第49章 殿下好像有点不开心 自从刚才被殷湛顶了两句话之后,夏老爷子就一直有些沉默。 本来应该对太子十分热络的他,此刻却只是远远地坐在一旁喝茶。除非偶尔有人提到他,他才会应付两句,继而继续沉默喝茶。 只是时不时会掀起眼皮看一眼殷湛。 刚才众人没有看见,但是他自己正眼以对,看得清清楚楚,那湛王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 他虽然早就从朝堂上退下来了,但是也听说过现在势头正浓的是太子和二皇子两人,没听说过湛王有什么过人之处啊。 当然特别有钱是真的。 但是现今这个局势只要有权的,哪个没钱? 哦,他那个儿子夏坤是个榆木脑袋,他除外。 夏老爷子叹了口气,又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殷湛,自己真的是老了,压不住年轻人了。 “棠儿,上次你推荐我看的《六韬》、《三略》,我都已经看完,可还有什么荐书?” 夏青棠喝了口茶:“不如看看《道德经》。” 殷湛表面上一直听着夏成也跟他在说的军营的事情,但是眼神却一直关注着夏青棠。 听到这话,勾起嘴角笑了笑。 夏成也见状,原本压低的声音被放开了,大着舌头说道:“妹夫,我在自己军中,被扒了裤子是很耻辱。但那也是事出有因啊,你怎么还笑话我呢?” 夏青棠闻言乐了:“二哥,什么时候的事啊?这可太丢人了。我得写信跟大哥说一说。” “你!小丫头片子..”他起身想要走向夏青棠,却被殷湛一把拉住,按回原位。 “二哥,你喝多了。”他客气地跟着夏青棠叫他一声二哥。 夏成也挣了挣,没挣脱。 他心下一惊,酒意清醒了一份,开始和殷湛暗暗使劲。 只是无论他怎么用巧劲、蛮力,都没办法脱开殷湛的禁锢。 这下他彻底清醒过来,要知道他这一身武力那是夏坤和江堇一同教导出来,又在军中打磨过好几年才有的。 这殷湛,一个城中军的将领,不应该只是花拳绣腿的存在吗? 为何现在自己连挣脱他手上的禁锢都不行呢? 他来了兴致,甚至已经忘记了一开始他是想要伸手去揉一揉自己妹妹的头发的。 他左手掌心一翻,压到殷湛小臂之上,往后一拉,想要顺着力脱出。 但是殷湛抬起手肘,微微一曲,又瞬间将他拉了回去,甚至被禁锢得更牢了。 夏成也不甘心,抬起右手拉住殷湛的手臂,刚想借着相反的力道使他脱力,殷湛已经先一步洞知了他的想法,手肘向上一翻,使了三分力道,将他的左腕向下压下。 “痛痛痛,”夏成也快速拍着案桌,连连喊痛,这就是他在军营中学到最管用的一招,该退则退,明哲保身。 殷湛这才放开了他的手,另一只手顺势牵上了夏青棠的。 “你干嘛,”夏青棠目睹了一整个过程,正惊讶地合不拢嘴,看见夏成也的惨状,条件反射般收回自己的手,护在胸前。“我不跟你掰手腕。” 殷湛:.. 看着她那盈盈不堪一握的手腕,殷湛好心摊开自己的手掌,等她自己主动交叠上来:“该回去了。” “哦,”夏青棠将自己的小手放上去,两人起身向众人告辞。 太子也看到了刚才的一番暗斗,只是他从小不习武,更觉得武官都是莽夫,所以对刚才的一幕没怎么放在心上。 只是挂着和煦的笑容,对夏青棠道了声“谢”。 夏青棠心中大惊失色。 这太子..脑子里的病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了吗? 她猜到刚才夏青兰应该已经把自己写好的盐策交给太子了,所以席间回来之后态度才会大变。 但是他做事情就不能低调一点吗? 非要偷了东西,还站到主人面前炫耀一声,“我拿了你的东西,谢谢哦。” 这让她这个“帮凶”怎么自处? 殷湛的手紧了紧,紧到夏青棠有些微微吃痛。 但此刻,夏青棠以为殷湛是在在意她与太子之间的互动而已。 心里有些心虚的她,对肉体上的疼痛只能咬牙忍下。 直到坐上了马车,殷湛才放开了她的手。 车内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只有车轱辘悠悠滚动的声音响起。 等了片刻,殷湛见夏青棠丝毫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无奈地叹出一口气,问道:“太子跟你道什么谢?” “也许、可能是因为沾了我们的光,蹭到了一顿午饭?” 殷湛神色不明,“那你今日回院中取了什么东西?” 夏青棠眨了眨眼,“本来想找一本兵书。那是我阿娘之前留下的,你不是喜欢看兵书吗?我想找到那本书送给你的。” “那书呢?” 书? “没找到。可能是被我阿娘带走了。” 她实在不善说谎,为了力证自己的话的可信度,她一直盯着殷湛。殊不知也正是扑扇不停的眼睛出卖了她。 殷湛看了她一会儿,避开目光,不再追问。 夏青棠便以为他信了。 只是她没注意到殷湛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起,像是竭力在压下心中的怒气。 刚才李青来报,她在夏府后院与夏青兰见面时动用了刀剑。 闻言当时,他脑中一片空白。 匆匆赶去,他甚至想到,若是她有任何差池。无论是守护不力的陈阙还是整个夏府、乃至太子,统统都要杀了,给他的阿棠陪葬。 直到在见到夏青棠无恙地靠在墙上,他才舒出了一口气。 看到她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欣喜压过了所有的情绪。 甚至让他暂时遗忘了,本来,就是她跟夏青兰约好要见面的。 本来,她就是要给太子做筹谋的。 同上一世一样。 马车到了湛王府,这次,殷湛下了车,自顾自向前,没再等身后的夏青棠。 夏青棠此人感知周围人情绪的能力,可能只有以她自己为半径的,方圆..半米。 所以就算殷湛撇下她自己走了,她也没在意。 下了车,慢悠悠地进了府。 半夏跟上来,凑到她的身边:“王妃,我怎么感觉殿下好像有点不开心啊。” “正常,”夏青棠抬了抬手,“刚才太子故意在他面前跟我说话,他可能有点不舒服,一会儿就好了。毕竟太子非要跟我说话,也不是我的错。我刚才午饭没吃多少,咱们去后厨找点吃的。” 半夏一听到吃的就来劲了。 主仆两人转了个方向,想要往后厨走去,迎面却看见上官芷神色匆匆而来。 见到她,也没有行礼,径直追着殷湛而去。 夏青棠驻足看着,不知道上官芷跟他说了什么,只见殷湛闻言脸色大变。 过了片刻,抬眸朝她的方向看来,距离有些远,夏青棠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绪,隐约见着,是皱着眉,有些不悦。 第50章 踩着本王上位? 殷湛和上官芷两人去了书房。 “穆老现在人呢?” “已经接进九陵,安排住在了金陵客栈。人多眼杂,他们应该不会再轻易动手。” 殷湛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积攒的怒气无处发泄,一拳砸在了书桌之上。 他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李青,“再加派一倍的人手保护穆老,要是再出事,提你的人头来见。” 李青全身紧绷,这段时间一直安稳,他差点忘了自己主子的雷霆手段了,“是。” “查出是谁走漏的消息了吗?” “回殿下,是一个内院侍奉的丫鬟。” 殷湛心中一松,不是她,就好。 “人呢?” 上官芷犹豫片刻,欲言又止。 “人呢!” “殿下,那丫鬟昨日已经被王妃逐出府去了。” 殷湛闻言只觉得心里一沉,万千思绪在他脑海中翻腾,一时竟理不出头绪。 应该只是凑巧。 他这么安慰自己。 而另一边,夏青棠和半夏两人去了厨房。 “除了几碟糕点,什么都没有,李青都是带你去哪里找的吃食?” “就是这里啊,但是他带我来的时候都是饭点,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了,下一顿又还没开始准备。” 夏青棠放下手中的碟子,拿了一块芙蓉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你要不去找找李青,让他带我们找一找。” “那我去找他,王妃,你在这里等我。” “嗯。” 夏青棠端着芙蓉糕,边吃边等。 片刻之后,只见半夏慌慌张张跑来,“不好了!王妃,李青要死了!” 夏青棠猛然站起,心头一震:“你说什么?” “李青说他要死了!” 夏青棠一口气差点没倒过来,被芙蓉糕噎住,剧烈咳嗽起来。 半夏见状连忙给她倒了一碗水,好半天,气才顺了下去。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能不能说完整!” “对..对不起啊,王妃,我太着急了。” “到底怎么回事?” 半夏给自己也倒了一碗水,喝了两口:“我刚才出去找他的时候,看见他正带了好几名侍卫出门去,而且还要去军营中点人,那阵仗看着不小。我问他去干什么,他说搏命去,很可能今天就是跟我的最后一面了。” 夏青棠想起刚才殷湛的神情,直觉出事了。 她沉吟片刻,起身往书房而去。 书房门口,有两个侍卫分立两旁,见到夏青棠的身影,行了个礼,但是等夏青棠想要推门进入的时候却伸手把她拦下了。 “哦,要敲门是吧?我懂了。”说着她伸出手去想要叩门,却还是被拦下。 其中一名侍卫请罪道:“殿下吩咐了,从今日起,不许王妃进入书房重地。” 夏青棠愕然:“为何?” “王爷的命令,属下们也只是依照吩咐办事。” 夏青棠有些难以置信,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沉思许久,回想了今天发生的一切,这才隐隐觉得不对劲。 难道他知道自己写了一份盐策交给太子了吗? 被误会? 还是继续隐瞒? 书房内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似乎里面的人知道夏青棠在外面,便一直沉默以对。 夏青棠倾身向前,冲里面抬高了声音:“殿下?” 还是没有声音。 “咳,夫君?” 上官芷闻言,从文书中抬头看了一眼殷湛。 他手中的笔已经很久没有落下了,甚至自从听见夏青棠来了,他的姿势已经保持到现在一动不动。 “殷湛!” 一滴墨从殷湛的笔尖落下,化在纸上污了一片。 “你这样拒绝沟通可不行啊,死囚犯还有机会为自己辩驳一二呢,你不能一棍子打死,就这样不跟我说话吧?我得知道问题在哪里,我才能给你解释吧?” 殷湛终于动了,他将笔搁置在笔架上,“本王已经写完了,最后一处有些污迹。上官,你照着这份重新挞一份。” “是。” 殷湛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摆,从容地走过去开门。 门外夏青棠还在继续说着:“咱们是夫妻,你不是说了你的都是我的,那我也不可能害了你,害了你就是害了我自己。所以你打开门,我们好好交流一下,看看你以为的问题是不是就是我以为的问题,好不..” 话音未落,门从里面打开了,殷湛深邃的黑眸就这么平静地注视着她,看不出情绪。 “王妃何事?” “你..”夏青棠看了看左右两边的侍卫,一跺脚,上前一步拉住殷湛的手,牵着他往外走。 殷湛倒是没有甩开,一直由她牵着,回到了两人的卧室。 她将人按到桌边坐下,回身去将门关上了。 “怎么?王妃不去偏房了?” 夏青棠耳充不闻,坐到他的身边,又有些狗腿地给他倒了杯水。 眼看着他将杯子放到嘴边喝了一口,她才有些不安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殷湛闻言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挑了挑眉头:“王妃希望我知道什么?” “你别一口一个王妃,听得我慎得慌。” 殷湛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夏青棠惴惴不安地开口:“我..那个写了盐策交给太子的事情,你知道了?” 殷湛心头一跳,她竟然这般胆大,这样直言不讳,真的觉得自己就任由她拿捏了吗? 他面上装作闻所未闻的样子,“哦?王妃竟然昧着良心做出这样的事情?” 只是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手中的杯子也发出了“咔”的一声,裂出了一丝裂缝。 夏青棠:.. 殿下,城南班子新收的学徒演得都比你好上三分。 “你真的知道了?..我可以解释的。” 殷湛不语,侧过头去,像是不愿再看她那双眼睛。 夏青棠追着他的脸,凑上去:“我想升官。” 殷湛眉头一跳,侧过头,换了个方向。 夏青棠双手捧过他的脸,正对着自己:“我想赚钱。” 殷湛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夏青棠却像是完全不在意,自顾自拿出纸笔来将自己的计划和想法统统展开在殷湛面前,毫无保留。 好一通解释之后,累得夏青棠连喝了三杯水。 再看殷湛听了她一番解释之后,总结道:“你想要上位?” 夏青棠点了点头。 “前提是要踩着太子和本王,上位?” “主要是太子,我跟你已经成亲,已经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上位不就是你上位嘛!” 那句“已经是一家人”哄得湛王殿下七魂飘仙,将之前的闷气全部带出了体内。 “那你为何不事先跟我说明?” “因为毕竟要踩一踩你,怕你不同意。” 殷湛嘴角微乎其微抖了抖,“难道现在说,我就会同意了?” 她的计划确实能摆太子一道,但同时也是以身犯险,万一有一环出了错,很可能被太子反应过来,被反咬一口。 “现在,你同不同意,我都已经做了,而且明天就要上朝见分晓了。”夏青棠眼中闪过精光。 此刻,殷湛眼前倒映出的,赫然是那个三试都位列第一的女状元。 第51章 重生的意义 当夜,自觉理亏的夏青棠,为了弥补即将被踩的湛王殿下,从偏房搬回了主卧。 但是她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殷湛回来,于是便起床想去书房找他。 刚走到庭廊交接的阴影处,只见书房门被打开,几个人影从书房中走出。 夏青棠下意识往旁边隐藏了身影,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她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似乎曾经经历过。 “李青,护送穆先生回去。”是殷湛的声音。 “是。” “殿下,留步,老夫告辞。” 随着脚步声响起,夏青棠轻轻地往旁边挪了挪。让自己的声音完全淹没在黑暗之中。 穆先生? 这不是第一世中,帮助过殷湛举旗反叛的南城守卫军军师吗?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电光火石间,夏青棠突然想起,刚才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幕有熟悉感,是因为在第一世中,自己也曾经经历过。 只是第一世时,是在两人成亲五年之后,她察觉殷湛的反叛之心,特意尾随他到了书房。 那时书房外有侍卫守着,她也像现在这样隐藏在廊下阴影处,等了许久,才等到殷湛从里面出来,那时她也见到了这一幕。 可是这一世,两人才成亲三日而已,为什么五年后的情景会这么快出现? “殿下这几日累了,早点休息吧。”上官芷的声音响起。 夏青棠捂着自己的嘴巴,悄悄退了回去。 只是回去的脚步止不住有些慌乱。 第一世甚至第二世中,他都是制定了周密的计划,慢慢让自己的名声在百姓中得到强烈的呼声支持,才会顺应民意举起反叛。 这一世,他明明还在蛰伏,为什么穆先生会出现在这里? 还是前两世的这一日,穆先生也来过?只是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另一边殷湛没有回答上官芷的话,只是一瞬不瞬盯着廊下拐角的阴暗处。 “殿下?您在看什么?”上官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没什么,”殷湛收回目光,隐去眸中的情绪,“早些休息吧。” 殷湛回到卧房的时候,夏青棠已经躺到了床上。 被子微微鼓起,看上去小小的一团。 殷湛站在床边,就这样平静地盯着一团鼓起的位置。 好一会儿,他才几不可闻叹出一口气,脱了外衣,掀开被子躺到了她的身边,单手从她背后绕过,圈住她的软腰将人捞到了自己身边。 夏青棠一直没有睡着,耳朵留意着殷湛的动作。但是身子突然被整个抱起,还是让她吓了一跳。 一声惊呼过后,她整个人就手脚并用,死死攀住殷湛的手臂,说什么都不放开。 只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殷湛:“明日早朝,晚上再无休止地锻炼的话,肯定起不来的。” 殷湛本就没打算做什么,想让她靠自己近一些好好休息,好好睡一觉的。 但是她肌肤相亲,整个人贴在自己身上,身上的柔软磨蹭着自己的手臂,反倒惹出了一身邪ꞏ火。 于是他干脆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身上,让她下巴撑着自己的胸膛,逗着兔子,“那今天我让步,把主动权交给你,你想什么时候停,便什么时候停。” 她没想到殷湛今天这么好说话,于是痛快答应了,甚至对他这一提议“感恩戴德”。 但湛王殿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兔子只是开了个头,刚啃了一口,便睁着圆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说累了,该结束了。 湛王殿下额头沁着薄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于是“书呆子”般的夏大人又从实践中学到了一个道理。 再可信的男人,在床榻之上说的话,都还不如放屁。 殷湛重新拿回主动权,而这一次的风雨,似乎比前几夜更猛烈一些。 他像是发着狠似的,在夏青棠耳边告诫,让她往后不许再有隐瞒。 夏青棠只是攀着他的手臂,眼中浮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却紧闭双唇默默承受,不多言语,看上去也是比前两夜多了几分倔强。 风雨骤行,过后,又是一片日丽山河。 第二日卯时三刻,殷湛晨练归来,将还在睡梦中的轻轻夏青棠托起,凑到她耳边轻唤:“夏大人,上朝了。” 夏青棠仰着头,嘤ꞏ咛一声,整个人像是未有所觉。 平日里上朝便起床困难的夏大人,今日更是像被床施了一包迷魂散一般,就算被扶着坐了起来,也毫无反应。 “阿棠,”殷湛亲了亲她的眼睛,“醒醒。” 夏青棠“嗯”了一声,但整个身子却又往殷湛怀中倒去。 殷湛失笑,又揉了揉她的发丝,好声好气叫道:“阿棠,上朝要迟了。” 毫无反应。 旁边的程嬷嬷看不下去了,这样叫要叫到猴年马月去。 “殿下,您先去换衣服吧,这边让我和半夏来服侍吧。” 殷湛想了想,点点头,应该是他们服侍惯了。 于是他便退开位置,自绕去另外一边换衣服。 程嬷嬷上手就没有那么温言柔语了。 她与半夏直接上手,开始帮夏青棠穿衣服。 穿衣、穿鞋、梳头,一套动作下来,非常迅速,甚至直到半夏帮她梳好了头发,夏青棠的眼睛还是半睁半闭的,脑子也还没有完全清明。 只是见到从屏风后面绕出来的殷湛时,恢复了一些神志,她吩咐道:“半夏,你还是把我的那个偏房好好理一理吧,以后除了休沐日,我都要睡偏房。” 李青是平时遇到事情反应慢半拍,但是一遇到自家殿下和王妃的事情,反应就非常迅速。 而半夏则跟他完全相反,她在平时挺机敏的,一遇到粉红色事情的时候,总是欠缺一些敏感度。 例如现在,大早上的,连程嬷嬷的老脸都红了,甚至有些埋怨湛王不知节制,半夏却梗着脖子问了一句:“为何呀?” 她自然是得不到答案的,唯一的回应就是程嬷嬷一掌拍在了她的后背。 直到用完早膳,上了马车,夏青棠摆了摆自己宽大的红色朝服衣袖,端坐正位,那冰冷出尘的气质再一次回来了。 殷湛上车见到她垂着眼睛,面无表情的样子,顿了一顿。不由自主想起了前世的两人。 前世里,两人成婚数年,同朝数年,却从来没有乘坐同一辆马车上过朝。 他记得上一世,在婚假后的第一日,他也是这样,准备与她同乘一辆马车,却被她掀起眼皮,冷冷注视,赶了下去。 不过这一次,夏青棠抬起眼皮见他上来,往旁边让了让,拍拍自己身边的座位,示意他坐到旁边。 殷湛浅笑,这就是上天赐予自己重生的意义吗? 第52章 大该是疯魔了 夏青棠前夜里没睡足,一直端坐着身子闭目养神。 殷湛侧头看了看身边的人。 没有说话,不做表情的她,确实面容清冷。 她一直都是装出这副冰冷的样子,以为这样别人一见到她就会害怕,这样就能在一片男人占多数的朝堂上保护她自己。 装着装着,连她自己都信了吧。 但实际呢,却是一个突然有人大声说话,都会把她吓一跳的小兔子。 他从小就看透了她,也依着她并不多上前与她多话。 上一世她就算为了太子来偷拿情报,也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殷湛想到这里不觉好笑,她总是这般固执地守着自己心中那点原则。 可是这一次,发生了什么让她甘心为了太子而献媚讨好自己呢? 夏青棠长长的睫毛下投有一片阴影,不知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导致的。 殷湛突然有些心疼,也有些自责。 明明告诫自己这一世要远离她,可是她这样谪仙般的人物靠近自己,又怎么能舍得将她推开呢? 像小七说的那样,自己大概是在此事上有些疯魔了吧。 他抬手将夏青棠的头轻轻扶到自己的肩上。“靠着会舒服一点。” “嗯。”夏青棠没有睁眼,只是应了一声。 马车走走停停,到达宫门外的时候,离辰时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朝会前要是时间充裕,各大小官员聚在一起谈天说地,那简直就比菜市场的喧闹好不到哪儿去。 而今天,湛王夫妇一同出现,瞬间就成为了这一圈的中心。 不管熟不熟悉,无论是不是同一部门的同僚,大家见到他们都会上来说一句恭喜。 夏青棠僵硬地提着两边的嘴角,麻木地回着“多谢、多谢”,内心一边祈祷朝会早点开始,一边暗下决心,明日一定要多睡一刻钟的时辰。 太子从东宫而来,只看了他们一眼,就淡淡撇过脸去,与身边的紫袍官员交谈起来。 只是不自觉的,余光总是会往后侧方飘去。 二皇子眼神凶恶,瞪了殷湛一眼,面色不善站在一旁,身边几位翰林学士簇拥在他身边。 另几位已经成年,但没什么实权的皇子聚在一起,也看着湛王夫妇,大约也是在议论他们的婚事。 终于到了辰时,两人才分立两列,随着大流进入承乾殿。 随着黄公公的一声“有本早奏,无本退朝”,果不其然,太子第一个站了出来。 “儿臣有本启奏。” “呈。”黄公公将太子奉上的奏折呈到皇帝面前。 不过片刻,皇帝看完,面露喜色,似是极为赞赏。 “此为太子奉上的盐策,如今贩卖私盐之事频发,此事关乎国家财政大事,不容忽视。黄世仁,你将太子呈上来的这份盐策读给大家听听,大家都讨论讨论。” 黄公公照本宣读,夏青棠听了,跟自己写的八九不离十。 想来太子拿回去之后应该先给府中幕僚看过。所以整篇策论,只有几处小地方改了改,影响不大。 但夏青棠几处坑挖得十分小心谨慎,若不是她本人,大约没人能看得出来。 一读完,文武百官十分有默契地交头接耳讨论了一番,然后又十分有默契地同时安静了下来。 “湛儿,”皇帝发言,所有人的目光都因为这声音被吸引到殷湛的身上。“寡人记得这是上次交代给你的事务,你的盐策呢?” 太子脸上依旧是那一片和煦的模样,只是眼中盛满得意与轻蔑地看向殷湛。 他以为自己刚刚上呈的这一份就是夏青棠从殷湛手里偷拿出来的。 他觉得殷湛听了黄公公当中宣读的策论,会发现上面的内容跟自己手中的盐论是一样的。 接下来他若是坚持上呈,两份相似无几的盐论,不用说,皇帝一定是无条件偏向太子的; 若是不上呈,便是藐视君恩,没有将皇帝下发的任务放在眼里。 所以无论他上不上呈,都会引来一番责骂。 不知为何,此刻连夏青棠都有些揪心,她也没有看过殷湛的盐策。 只见殷湛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泰然自若,走出队列,立于正中,双手奉上了自己的奏章。 “回父皇,这是儿臣综合前段时间巡视各地盐务,结合当地情况写出的盐策,请父皇过目。” 黄公公即刻下来将奏章呈上去给皇帝。 须臾,皇帝眉心皱起,越看脸色越凝重,看到最后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笑意。 太子眼中的得意之色更盛,看来是猜对了,殷湛上呈的就是跟自己一样的奏章。 突然,皇帝怒骂一声,“混账!” 随即他将手中的奏章扔在了地上,满朝文武都忙不迭跪下俯首。 夏青棠垂着首,心中隐隐划过一丝不安。 “欺上瞒下,都以为朕瞎了吗?” “皇上息怒——”百官同声劝道。 只是大家都不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皇上看了太子奏章心情这么好,可是看完湛王的奏章之后却是盛怒呢? 太子自信满满向前跪行两步:“父皇息怒,三弟近日大婚,精力顾不过也是正常的,您切莫因此伤了自己的身子。” 殷湛呈上的奏折,前半部分都是关于在盐产地,官商勾结的一些事情。 由私盐商贩贿赂地方官员,奉上高额金银钱票,那些官员便会对他们私下制盐、售盐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每年上报的盐产量才会这么少,盐税才会这么少。 这些虽然殷湛在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大概提过,但是此时,奉上了大量的数据、证据之后,那巨大差额简直触目惊心。 皇帝眯起眼睛:“梧儿,你说应当划分销盐区域,将这些区域以年产量为划分标准,进行公开招标,让商人来竞买这些区域的经营、售卖权。我且问你,你如何统计年产量?” 太子直起身子:“回父皇,可根据各地府衙上报的每年盐产数量。” “那若是府衙虚报呢?” 太子一愣,第一反应是府衙怎么虚报?突然想到什么,将即将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他自己想要拿下盐税政务就是因为这里面有利可图,同理,那一层层经手的人,自然也是会从中谋取私利的。 太子没说话。 皇帝又向众大臣问道:“众爱卿以为呢?” 夏青棠早就预料到了皇帝会有此一问,率先出列,抢先开口:“回皇上,臣以为,可在各盐产地,设立‘司盐校尉’,从朝廷派人下去,监督盐地生产,所有数据不通过当地府衙,直接上报朝廷。此举在史书上有例可依。” 皇上沉吟半晌,“此举是个好办法,但是远水不救近火,解不了眼下之困。” 说罢,又转了话头:“湛儿这个奏折上的方法倒是好。湛儿,你给大家说说。” 第53章 夏大人升官 殷湛从容起身,理了理衣袍,“卖出划分好的销盐区域,设立最低竞拍价格,商人都是利益为先,只要能有利可谋,他们定然会按捺不住的。 这样卖出的钱财全部能直接进入国库。可解眼下燃眉之急。 同时后续需要制定针对盐商的税法,才能保证国库后续源源不断的财政收入。夏大人..” 他的嗓音自带蛊惑,从他嘴中听到“夏大人”三个字,夏青棠身子不由自主颤了颤,忍不住酥软了一分。 殷湛也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勾唇角,语气轻快了一些:“夏大人说的设立‘校尉’之法就能针对后续税法。” 皇帝点了点头。 然后又针对太子上呈的盐策提出一些问题。 基本上与夏青棠预测的没有偏差,太子答不上来的,她都能及时补上。 太子此刻猜到殷湛与自己的策论是不一样的。但他也只是以为是夏青棠匆忙之间帮自己另写了一份。 只是时间不足,其中有所疏漏也在所难免。 所以在他回答不上来的时候,夏青棠的及时出列,是帮他解了围,惹得太子对她的感激之情愈堆愈满。 再次看向夏青棠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些真想将她占为己有的欲望。 实则夏青棠今天在朝堂上的表现就像是,在考前事先知道了问卷内容,然后针对这些问题,提前想好了回答。 几乎是滴水不漏,有漏的也只是一些需要实地查证的问题。 她只是没有料到,那些她一时答不上来的、与实际情况相关的问题,殷湛会及时帮她兜回来。 她预料到自己能在今日大出风头,但是没想到殷湛也会如此高调,这与他一贯以来的作风,并不相符。 结合昨天晚上见到的情景,夏青棠不免要多想一些。 第二世他举旗反叛的时间比第一世早,这一世是不是又会比上一世更早呢? 想到这里,夏青棠峨眉簇起。 这时,有一翰林学士提问:“那依夏大人所言,这私盐校尉需要由武官来担任了?” 他的问题一提出,即刻引起了朝中众人的讨论。 要知道除了还在边关驻守的将士,大晟朝已经有近百年没有让武官掌实权了。 殷湛也侧过身看向夏青棠,神色有些幽深、复杂。 这是她昨天没有告诉他的。 也是出乎他意料的,他以为她不愿习武,也看不上只能领个虚衔的武官。 夏青棠就是顶着这些议论声,提高声音掷地有声说了个,“是!” 她顿了顿,继续说,“但不全是,需要文武相佐。每一处的盐产地需设两位校尉,文官管理数据统计,政令颁发。 武官管理生产和经销过程。这样两位校尉既能起到相互制衡、相互监督的作用,也能相辅相成。” “那若是两人相互勾结呢?”另一位翰林学士出言逼问。 这话其实已经逾矩。想必,这盐税的事情戳到了二皇子一党的切身利益,所以现在一个个都跳出来出言阻止。 刚才这个“相互勾结”的话说出来,显然是被逼得急了。 夏青棠等的就是他们自乱阵脚的时刻。 “一、朗朗乾坤,共沐圣恩,同享圣誉,自当竭尽所能,为圣上、朝廷和万千百姓排忧解难,不可贪图自利; 其二、设立转运司掌管、监察所有的校尉,制定严格的守约条例。一旦发现违例者,一经查明,即刻处以极刑。” “夏大人..” “够了!”皇帝阻止了下一位出列的人,“你们一个个都一样饱读圣贤书,想不出这些办法也就算了,怎么有脸在这里提出这样无耻的问题?” 皇帝几乎是咬着牙责骂出这些话,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二皇子,摇了摇头,眼底失望之色尽显。 等他目光看向夏青棠后又换上了一片赞赏。 今天朝堂上,另外还有一名女官也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祁爱卿,今日你提出的几个点都十分不错。” 一个身穿墨绿色官袍的女官跪拜谢恩。她身材娇小,脸上却带了几分肉嘟嘟的娇俏,显得稚气十足。 但是方才堂上的表现却十分游刃有余。 夏青棠表现好,是因为今天的卷子相当于是她自己出的。但是这个女官的在财务上的表现却是临场发挥十分出色。 “还有一事,”皇帝突然调转口风,“湛儿在折子中说..” 皇帝在话语之中停顿了半晌,龙威扫过下首的百官,令人不寒而栗。 “有人意图在他巡盐归来的途中行刺。” 朝中一片寂静。 “光天化日,皇城之外,行刺钦差和皇子,简直胆大包天!此事,要彻查!”皇帝盛怒。 那绿袍女官此刻却顶着皇威,上前拜下:“皇上,还有户部尚书刘大人为盐税一事殚精竭虑之时,其女却暴毙于郊外,死得蹊跷。 刘大人多日操劳,又因痛失爱女,已然病倒。臣疑心刘大人爱女之死与盐税有关,请皇上并案彻查。” 二皇子原本就已经内心惶恐不已,此刻蓦然回首,死盯着那位女官。 皇帝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叫出大理寺卿查问,“可有此事?” 大理寺卿跪得哆哆嗦嗦,“..确接到过刘大人的案子..”,他不过出列片刻,就已经满头大汗。 这件事情涉及多家利益,本就不好处理,没想到会被一个小小女官拉扯到大殿上来。 闻言,皇帝更是暴怒,本就虚空的身子一下子咳嗽不已。 “反了天了,天子脚下,还敢如此放肆!” 他喘着粗气,颇有威严的目光扫过台下众大臣,一派是二皇子的,一派是太子的,都对身下的这张龙椅和一己私利,争权夺利,无所不用其极。 真正做事的人却没几个。 皇帝目光定在跪在后面的夏青棠身上,双手撑着龙椅,缓缓起身。 “夏青棠上前听令。” 一切在夏青棠预料之中,此刻皇上叫到她的名字,她从容不迫起身向前几步,再跪下,“臣在。” “今日擢升夏青棠为谏议大夫,交付查明盐税贪污一案,大理寺、刑部、各地府衙全力辅佐,不得推脱。另赐尚方宝剑,巡查中,若有不配合者,准先斩后奏之权。限期一月查清。” “臣领旨,必全力以赴,不负皇恩。” 夏青棠俯首叩拜,只是掩盖之下的凤眸中一片踌躇满志。 三世来,这条险阻重重的路终于又迈进了一步。 第54章 湛王掌实权 皇帝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在太子和诸多皇子之间巡视片刻。 最后落在了殷湛的身上。 “另,着三皇子殷湛协户部,主办盐产税收一事,升祁红为户部侍郎,随侍其右。限期两月,颁布完成。 大理寺严查刺杀钦差和湛王,并户部尚书之女暴毙一事。限期半月,若是还查不出,自摘去头顶的乌纱帽!” 伴君如伴虎,一朝君恩一朝臣。 短短一个早晨,大晟的局势就变了。 三皇子殷湛突然冒出头,连同他那位新娶的夫人一起,显露在众人面前。 原本受到晋封的几人要在早朝之后,再去觐见皇帝,聆听更详细的圣意。但是皇帝在下朝之后突发恶疾,病了。 不知是不是怒气攻心,气坏了身子。 三人守在殿外,不敢轻易离去。 一同守在殿外的还有皇帝的众多儿子。 太子站在夏青棠的对面,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不知是在盘算什么。 夏青棠只当做看不见,一直垂眸而立。 等了许久,皇后和几位嫔妃都闻风而来。 黄公公出来给了口谕:“太医交代,皇上现下需要静养,请各位先回去吧,等皇上醒来,再另行召见。” “本王不走,本王就在这里等着父皇醒来。”太子一脸凝重和担忧。 殷湛倒是拉起夏青棠的手,朝着殿内远远作揖行礼就退下了。 “你不用等着吗?”夏青棠被他拉着手。 “有时间守在殿外,不如做点实事。” “殿下倒是想得明白。”夏青棠循声回头,看见身后跟着的是那新任户部侍郎祁红。 看见她望去,那祁红拱了拱手,“夏大人好。” “祁大人。” 这就算是打了声招呼了,然后两方就朝着各自的马车座驾而去。 只是上马车的时候,夏青棠似有所感,朝祁红的方向望去。 只见她也正看着夏青棠的方向。 却不知道是在看夏青棠还是殷湛。 见到夏青棠看过去,她才将目光收了回去。 “怎么了?”殷湛扶着她的手,看她停下便询问道。 夏青棠摇了摇头:“没事。” 马车中。 殷湛牵着夏青棠的手,慢慢用指腹摩挲着她的掌心,“盐税贪污一案,凶险异常,你不该接下的。” 夏青棠觉得痒,便反手张开他的手掌,把玩着他的手指:“抗旨可是要杀头的。而且除了我,皇上能交给谁呢?武官向来不被任职,此事只会由文官担任。 但皇上也知道此事凶险,寻常文官可能还没出九陵城就被害了。只有我,背后有夏家、有江家,还有你,想必那些背后之人,会有所忌惮。” 说完夏青棠将自己的手与他的十指相交,紧握在一起。 殷湛闻言,眼中含着炙热的情意,继昨天的“一家人”之后,她再一次把他放在了自己信任的家人的位置上。 “而且我也如愿升官了,这次从五品升到了四品,可比我娘曾经的职位还要高了呢!” 如果江堇不是女儿身,她的职位未必会比夏坤低。 只是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只能止步于此。 但为何女子为官,就一定只能屈居男儿之下呢? 她们也有如夏青棠一般饱读圣贤之士,也有如江堇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 为所有女子在往后的仕途中开辟一条新路,这是她三世中从未曾停下的事情。 今天她迈出了一大步。 “嗯,我家阿棠是当朝第一女官!”殷湛知道她有宏远的志向,如果可以他愿意为她披荆斩棘,护着她前行。 只是上一世,她不信他。 殷湛将人轻轻拥进怀里,“我突然有些后悔呈上那份盐策了。” “为何?” “若是没有上呈那份盐策,这两个月,我就能守在你身边了。” 夏青棠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你要颁布盐税令,我去查盐税案,顺道啊!” 殷湛低下头,鼻尖相抵,低声道:“但也不能时刻在你身边。” 夏青棠轻笑,气息洒在殷湛脸上,引得他呼吸重了一分。 “你这是想要把我拴在腰带上,随处可见啊?” 殷湛轻啄粉唇:“是!” 两人在这小小的马车车厢内,相拥在一起。 但此刻虽然气息交融,两人心中却各自藏着事情,只是面上不显。 .. 马车停下了,李青在外面敲了敲,“殿下,回府了。” 自上次之后,李青就再也不敢随便掀开马车的帘幕了。 他怕再有一次,自己不是得瞎了眼。就是得丢了命。 两人回府用过午膳之后,夏青棠表示要先回去补个午觉,让殷湛去忙他自己的事情。 “我陪你。”殷湛牵着她的小手。 “你不是从来不睡午觉的吗?” “偶尔尝试一次也无妨。” 夏青棠抓住那只在自己腰上乱摸的手,严重怀疑这厮意图不轨。 于是严正拒绝了他的“好意”。 “左不过这两日就要出差,出去办差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我也就小睡半个时辰就起来了。” “那便更要珍惜在府中的日子。”夏青棠一掌拍掉了想要将下巴搁到头上的脑袋。 她觉得自己从小不爱锻炼唯一的一个缺点,就是长得没有像母亲或两位哥哥那样高大。 此刻才会总被这个人压制。 不过最后夏青棠还是躲去了偏房,才安心睡了一个午觉。 醒来后,日影西斜,她便去书房找殷湛,想要与他一同办公。 书房外面还是守着昨天的那两个侍卫,见到他们,夏青棠为了表示自己的和善,还特意挂上了一个笑容。 只是..她看着交叉拦在她面前的两只手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王妃见谅,殿下的指令没有更改,没有殿下的同意,您不准进入书房重地。” 夏青棠闻言一怔,脸上神色渐渐冷了下来,“叫殷湛出来。” “回王妃,殿下去了城外军营,不在里面。” 她的眼神渐渐冷厉,昨天晚上他就在书房办公到很晚才回去,不可能是还没有来过书房,不可能是忘了撤回禁令。 她开始回想这几日发生的所有事情。 明明前几日的时候,她还能出入书房,昨日突然不准她进入书房。 她自以为是因为给太子写策论的事情。 但是策论的事情,昨日已经给他解释了,那策论今日看来也并没有跟他写的有任何相同的地方。 他为什么还是不信任呢? 还是说他不信她。 从始至终,他就不信任她。 即使她愿意将自己的计划全盘告知。 即使自己全力陪伴在他身侧,努力表现出自己的真情实意。 他还是不信任她。 而昨日的事情只是一根导火索。 也许这一世中,只有自己在情事上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在补偿他。 但他却能将情感和自己想要实现的宏图伟业分得一清二楚。 又或许,情感也不过是他一时所需而已,等到他功成名就,他也会像千古帝王那样,身边侍妾成群。 毕竟恩爱如先皇和太后,也免不了世俗压力,要纳几名侍妾在身侧。 夏青棠心中颓然,不自主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去。 想想,这几日的温存还真是可笑得紧。 上官芷从书房中出来,看着夏青棠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55章 王妃伤心了 转过屋角的时候,夏青棠和匆匆赶来的半夏撞在了一起。 半夏痛呼一声,但是夏青棠却像是没有察觉痛楚似的,偏了偏身子,只看了她一眼就继续往前走去。 那一眼,半夏看得分明,直如刚从千年寒冰中出来似的。 “王妃,王妃你怎么了?” “给我另辟一间书房,将我所有的书籍,卷宗全部搬进去。” 夏青棠脚步往主院走去,却又在经过前院的时候突然停住。 她突然调转了方向:“半夏,去春香楼!” “哦,啊?”半夏追着夏青棠的身影,“去春香楼干嘛?家里厨子做的菜不是挺好吃的吗?” - 日落西山的时候,陈阙几乎一路足不点地,终于到了城外军营,找到了李青:“殿下,在哪?” “怎么了?” “出事。” 李青知道,陈阙一出现,必定是汇报王妃相关的事情:“王妃?出什么事了?” “醉了。” “喝醉了?大白天的?这还没到晚饭时间呢!”李青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四周来往的士兵,想将陈阙拉到一边。 但是陈阙却扒拉开他的手:“赶快,通知,殿下!” 李青看他那张还算稚嫩的脸上,难得出现着急的神情,“王妃没在家吗?” “春香,楼里。” 李青一拍大腿,坏了。 他不敢再耽搁,赶紧去找了殷湛。 殷湛原本正在营中听人汇报这几天的训练情况。 闻言,急急忙忙留下一句“晚上再报”就出了营帐飞身上马。 想到她前世里的醉酒场景,殷湛眸色一沉,马不停蹄,在繁华的九陵大街上一路驰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春香楼。 无论朝堂上风云如何流转变化,位于九陵城城中心的春香楼里总是一片热闹景象。 一楼的说书人又编了新的故事,吸引了众多食客的留恋。 李青听了一耳朵,似乎是那郑国兵马大元帅招夫婿的故事。 但也只是一耳朵,在一楼没找到他家王妃的人影,他便跟着自家主子,一步并两步奔上二楼。 二楼都是一个个小小的包间,有一些文人墨客不愿意聚在大堂那种嘈杂的环境,便会相约在二楼的包间,谈古论今,酒后更是大摆指点江山的姿态。 李青跟在殷湛后边,一间一间地找过去,每找一间,不是引来一阵惊呼就是一番怒骂。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见过当朝三皇子的模样。 更不会觉得这个像无头苍蝇般冒失寻人的会是湛王殿下。 连李青都没见过自家主子这么慌乱的模样,面对刺客刺杀时没有乱,朝堂之上更是镇定自若。 这是第一次,慌乱。 二楼也没有,有点出乎李青的意料,因为听半夏那丫头说,她家主子不太阔绰,往常不太包得起三楼的宽敞明亮大雅间。 想来,应该是沾上了自己主子的阔绰劲儿,这回舍得花钱了。 三楼雅间不多,能来这包一间的人非富即贵。所以与二楼三楼的喧闹不同,这里显得安静许多。 所以,很快便找到了王妃。 只是出乎意料,陈阙那厮的情报好像出了错。 殷湛呼吸有些急促,在看见那道身影之后,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咽下一口口水。 他这才发现自己口中已经十分干涩。 他稳下步伐慢慢靠近雅间,撩开纱帘,只望见一双冷漠刺骨的凤眸,那眼底一片清明和寒意,并无半分醉意。 殷湛那颗因为紧张而狂跳不止的心脏在看到夏青棠那眼中的冷意时,极速安静下来。 夏青棠没有醉。 醉的是.. “哟,这不是我那妹夫嘛,来来来,来坐。”夏成也大着舌头招呼殷湛。 殷湛看了一眼夏青棠,却见她淡淡撇过脸去,似乎既不想见他,也不想理她那个混沌的二哥。 他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夏青棠却在他即将靠近的时候将自己的衣袖缩了回去。 午睡过后,她就换上了自己的便服,月白色织锦暗花长裙,袖子不算宽大,她借着整理衣袖的手势,收回了衣袖,又顺势往殷湛的反方向挪了挪,避开了两人的接触。 李青守在门外,瞥见了后一步跟上的陈阙,不动声色将他拉远:“你不是说王妃喝醉了吗?” “没说。”陈阙抱着剑,“是你,说的。” 李青望着阁楼天花板回想了一下,这小子好像是没说王妃,“不是王妃醉了,你这么火急火燎地干什么?” 陈阙朝他身后抬了抬下巴,就看到刚从雅间里面出来的半夏。 “半夏,姑娘,吩咐。” 半夏走到他们身边,压低声音,“是我让他去叫的,王妃和殿下好像闹不愉快了。” 李青眼皮跳了跳:“你和王妃知道陈阙跟在你们身边?” 半夏点了点头,“王妃说的,但不知道他具体躲在哪。” 李青尴尬地挠了挠头,转移话题:“你说王妃怎么不开心了?” “我也是听我家王妃跟我家二少爷提了一嘴,好像是什么你家殿下不信我家王妃,我家王妃觉得伤心了。” 好一通你家我家,将李青绕晕了。 简言之,王妃伤心了。 再看雅间内,殷湛没有注意到夏青棠的小动作,给夏成也倒了杯茶道:“二哥何故借酒浇愁?” “我能有什么愁的,除了没钱、没夫人、又没正式受封的官爵,我还能有什么好愁的。”说完打了一个酒嗝。 殷湛觉得这话不太好接。 而夏青棠撑起一只手,支着自己的额头,手中把玩着一个酒杯,心中苦闷。 明明是自己要来买醉,让夏成也来作陪的,谁想到他坑了自己一把,包了个雅间不说,要买醉的人没醉,作陪的人倒先喝高兴了。 夏成也这句“没钱没夫人没官爵”的话,一下午已经说了十多遍了,此刻又说! 她一指敲了敲杯子边缘,有些不耐烦,正想将杯中酒饮尽,却突然从旁边伸出了一只手,将她手中的杯子拿了过去。 只见殷湛收回拿着杯子的手,眼睛却只是看着夏成也,“二哥,我陪你喝。” 这人! “是我二哥,不是你二哥!”夏青棠瞪了他一眼。 又将他凑到嘴边的杯子夺了回来,朗声吩咐:“半夏,让小二取一套新的餐具。” 殷湛回身看向夏青棠,眼看着她挪了个位置坐去对面,这才觉察出她的冷漠似乎不是因为夏成也而发。 “怎么了?”出门之前不是还好好地吗? 夏青棠冷哼一声:“书房需要各用各的,你分得这么清,又来叫我的二哥、用我的杯子做什么?” 第56章 涨俸禄了 殷湛眼角跳了跳,尽量维持神色不变:“近日书房在做整理,里面乱得很,等理好了再用。” 早不整理晚不整理,偏偏昨天开始整理。 夏青棠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出言询问了。但他还是有意隐瞒,那也就没有再追问的必要了。 她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不再言语。 倒是殷湛看到她豪迈饮姿,蹙起了剑眉,“你酒量不佳,还是少饮一些吧。” 夏青棠冷眼以对,“不劳殿下费心。” 殷湛有些无奈:“阿棠..” 夏青棠啪的一下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公务繁忙,我先回去了,我哥自有小厮长随的照顾,殿下不必费心相陪。” 说完煞有其事地拱了拱手,作出一副下官拜别上级的模样。 殷湛赶紧起身拉住她的手:“阿棠,我非刻意瞒你,书房确实是在做整理,你的公文书籍也多,我便想着将书房和隔壁屋子连通,这样会大一些,再好好整理一番,好容得下两人办公。” “殿下真当我是无知小儿吗?我..” “诶-你们俩干什么呢?都站起来干嘛?继续喝啊!”夏成也迷迷糊糊站起身来,一手一个将他们拉回座位。 然后拉着夏青棠的手,颇有些苦口婆心地劝导:“阿棠,你跟哥说的,哥都明白。” 夏青棠:..我说什么了?这一下午不都是你在说吗? “你觉得成了亲了,两人就一点要亲密无间了吗?不可能的,总要有一点自己的小空间,小金库吧,是不是?” 夏青棠抽回自己的手,顺道在夏成也的衣服上擦了擦:“要是成了亲都不能亲密信任,那还成亲干什么?不如像你我这样做个兄妹就行了。” 殷湛眉头一跳,总觉得她这话是在意有所指。 他连回想第一世两人共处同一屋檐下,却形同陌路都觉得残忍。 若是做了兄妹,倒是能无话不说,却再不能同榻而眠。 这几日尝过甜头的湛王殿下觉得,那只会更痛苦。 “做兄妹也不可能..全无秘密啊。”夏成也又打了个酒嗝:“你会将你藏私房钱的地方告诉我吗?” 夏青棠闻言看了一眼殷湛,然后垂下了眼眸。 夏成也说的没错,其实她自己也有秘密,她的秘密更是有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被说出口。 易地而处,如果殷湛知道自己以前对他那么冷漠、残忍,他还会娶自己吗? 一定不会的,甚至可能会避之唯恐不及。 而他真的打算要举旗反叛的话,每一步都是刀口舔血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不告诉自己其实也是情有可原。 夏成也看到她垂下头去,惊讶道:“不是吧,你真的藏了私房钱啊!” 夏青棠:.. 然后糯糯叽叽小声开口:“我没有。” 随后又反应过来,“我有自己的俸禄,我哪用得着藏什么私房钱啊?再说,你妹妹我今天可是升官了,涨俸禄了。” 夏成也闻言,那染了痣的凤眸挑了挑,眼中的酒意散去不少,双手交叠在胸前,倾身凑到她面前:“真的?涨多少?养得起二哥吗?” 夏青棠清了清嗓子,眼神朝殷湛那边示意了一下:“我已经成家了,是不可能拿自己的钱补助你的。” 意思是,可别让人误以为我对家里的财务毫无贡献就算了,还要拿钱出去倒贴啊! 可惜,夏成也此刻眼神不济,脑子也糊涂,看不懂她的暗示:“眼睛怎么了?进虫子了?我帮你吹吹。” 说着他就要往夏青棠脸上上手,还好后领被人一把拉住了。 殷湛有些无奈得拉回夏成也,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固定在座位上,然后起身绕到夏青棠的身边。 他有些不明白,明明刚才摆出了一本正经谈话的架势,他还做好了要向夏青棠剖心置腹一番的准备,怎么一眨眼这话题又转到钱财上了? 殷湛勾着夏青棠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自己,轻声问道:“怎么不舒服?有异物吗?” 夏青棠轻舒一口气,看来他没看到自己只是在使眼色。 于是有些心虚地眨了眨右眼,抬手作势用指腹揉了揉眼睛:“可能是掉了根睫毛,无碍。” 说着脱开他的禁锢,想要转回来。 然而刚有动作,下巴又被殷湛曲起的修长手指勾了回去,“我看看。” “没事..” “别动,让我看看。” 两人近在咫尺之间,殷湛小心翼翼地查看她的眼睛,“向上看去。” 说话时,有温热的气息扑在夏青棠的脸上,痒痒的。 一如在两人短暂的吵闹之后,殷湛的关心撩动了她的心房。 她蓦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袖,绞了绞。 苍天啊,让我的心别乱跳了。 我还要生气!我还在生气! 他还没有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似乎没有什么异物,你闭眼看看,还难受吗?”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夏青棠的刚刚被安抚下去的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 “没..没事了..”夏青棠撇过了脸,耳后浮起一抹淡粉。 又仔细查看了一番之后,殷湛才确认她的眼睛无碍。 “回家,嗯?” 夏青棠就像是被他的嗓音蛊惑了一般,不自觉点了点头。 殷湛这才牵起她的手,“二哥,我与阿棠先回去了,今日消费记我账上即可。” 夏成也听见不用自己付钱,自然没什么好说的,摆了摆手:“慢走慢走。” 行至门口,夏青棠突然想到什么:“明日别忘了来我府中找我,有正事相商。” “知道了!” 出来得急,夏青棠是跟半夏两人步行过来的,而殷湛是从城外骑马来的。 “要不,王妃骑我的马回去吧,我跟半夏走回..”李青话音未落,殷湛已经抱着夏青棠上了马。然后自己也踏上了马鞍,驾呵一声,打马而去。 李青:诶,自己为他们的事情操碎了心,却得不到回报。 他转身看向同样被抛下的半夏,试探问道:“要不,咱们俩一起?” 然而半夏已经迈着步子走向了路边的一个小食摊:“没事,我正好给王妃买些零嘴回去。” 王妃:确定不是你自己要买吗? 李青咂了咂嘴,“你跟班这么自由的吗?不用时刻守着王妃?还能逗留在外挑选零食?” 需要几乎寸步不离守护殿下的李青十分不解。 他看着半夏那充满自由气息的背影,由衷地表示了羡慕之情,然后打马上前追自己的主子去了。 夏青棠自己会骑马,但是像这样被完全圈在一双臂弯之中,被严实、小心翼翼地护在一个守护圈中,这是第一次。 后背抵着的就是他坚实有力的胸膛,随着马儿的奔跑,起伏颠簸,隔着衣服布料,夏青棠也能感觉到他的炽热与强健。 有温热的气息撩过夏青棠的耳边,忽远忽近,似有若无,只惹得她耳根红了一片。 【湛棠小剧场】: Q:对方最让你心动的点在哪里。 棠:高大、英俊、勇猛、见多识广.. 湛:聪明、冷静、博识广智.. Q:太笼统了吧,我们想听实话。 棠:他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体贴。 湛:床ꞏ上。 .. 第57章 喝酒误事啊 夏青棠一心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去补偿殷湛,学着书中情爱故事中描写的那样,去亲吻他、拥抱他、顺从他。 她听到七皇子说喜欢一个人便是会为他吃醋,她便做出因为上官芷而生气的样子,果然能讨得他开心。 但是她一心逢迎,觉得自己实实在在有付出了,渐渐变得心安理得。 甚至忽略了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他对自己的爱护。 比如现在。 而真正能让她面红耳赤的,不是多强烈的情爱,正是这些细末微小的爱护。 到了王府门口,殷湛将她抱下马的时候,就见到了一只像是被烤熟了的夏兔子。 双颊泛红,连着脖颈和耳朵尖都红透了。 殷湛以为她是喝了酒的缘故,一只手扶着她站稳,另一只手半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阿棠?怎么样?能站得住吗?” “啊?”夏青棠眨着自己的大眼睛,显得一派天真无辜,只是眼中蕴着许多因为羞涩而泛起的水雾。 像是真的醉得双眼朦胧。 殷湛没再多问,抄过她的双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夏青棠惊呼一声,双手搂住他的脖颈,整个脑袋都埋进了他的胸膛。 明明已经成亲了。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了。 怎么现在反倒更令人感觉羞涩呢? 府中下人见到自家王爷抱着王妃从外面进来,纷纷低下头,背过身去。 非礼勿视啊。非礼勿听啊。 前几日刚听说两人吵架了,而且王妃连书房都被禁止进入了,怎么突然又变得这么亲密无间了? 果然,他们这些贵人的心思真是难以揣测。 殷湛抱着她一路进到卧房,将她放到了床榻之上,将她额前的碎发理了理。 又对下人吩咐道:“去煮碗醒酒汤来。” 夏青棠脸上红光退去不少,支起手撑起半个身子:“我没醉。” 殷湛又将她按了回去:“好,没醉——” 这语气,分明就是哄小孩,或者..哄醉鬼的。 夏青棠望着床顶,觉得自己此刻好像说再多都会被误以为是酒后胡言。 “殿下..” “叫我夫君。”殷湛用他那低沉的嗓音循循善诱。 夏青棠:..他觉得自己醉了就好骗了? “若是有一天,你也被逼着纳娶偏房妾室,你希望我如何?” 殷湛一愣,酒后吐真言,所以她是在苦恼自己会纳妾? 殷湛俯下身子,伸出拇指,描摸着她的眉眼,“我不会。今生我都只会有你一人。” 情真意切,只是语气中还是有不少哄人的意味。 夏青棠被他他的柔声细语打动,心窝颤了颤。 却还是强装镇定拉下他的手,握住他的拇指,“若是被逼呢?像先皇那样,迫不得已。” 殷湛皱了皱眉:“不会,我不会让自己置身于那样的处境。” 夏青棠垂下眼眸,避开他的目光。 可是,上一世,他就娶了夏青兰。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这般耳鬓厮磨过,是不是也缠绵床榻过。 但自从下午那些念头被翻出来,此事就像是一根卡在喉咙的细小鱼刺,虽不会伤及身体,但总是令人心神不安。 “那你呢?阿棠,若是..有一日,你想做的事情做成了,你会如何?” 殷湛垂眸看着她,眼中是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大事一了,你会就此离开吗? 夏青棠眼中氤氲散去,“我要做的事无碍社稷安危,无关你我情谊,我能如何?” 殷湛没再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答案。 今日朝堂之事过后,他越来越不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为了太子才留在自己身边的。 “殿下,醒酒汤好了。” - 春香楼中,夏成也又点了许多美酒美食,反正是自家妹夫请客,不喝白不喝。 只不过喝酒这事,对他来说其实就是图一个热闹。 现在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对影成杯,这酒就少了很多美味。 他站起身来,想要看看旁边的雅间有没有能拼个桌的。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声音。 “二皇子,已经安排好人手了,一定处理得神不知鬼不觉。” 另外有个声音似乎有些犹豫:“她毕竟新官上任,当天就出了事,是不是有些不妥?” 接着传来一个狠戾的声音:“现在父皇病在床上,就算知道是本王做的,谁能奈我何?太子?”他语气轻蔑,“他有个屁用!成天只知道端着一张假笑脸,实际上那身子怕也是快被掏空了吧。”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夏青棠暂时动不了,那祁红有什么狗胆子?竟然也敢出头闹事?哼,蝼蚁,死不足惜。” 听到夏青棠的名字,夏成也心中一凛,酒意也被惊醒了不少。 又有人想杀阿棠? 看来这九陵城比起一直风平浪静的边关,还要凶险不少。 只听隔壁那狠戾的声音又响起:“你去盯着,务必一击得手,明日一早,本王要是见不到她的尸体,那就见你的。” 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那人一身寒栗,领命退下。 夏成也毫不犹豫放下酒杯,悄然跟在那人身后出了门。 他从小上房揭瓦,上树掏鸟,所有本事中就一门轻功练得最出神入化。 月光如照,树影婆娑,夏成也小心隐匿着自己的身影,跟着前面的人影一连绕过了几个屋角。 直到.. 那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往旁边的一条暗巷隐去身影。 夏成也倏地将自己的后背贴上墙壁,朝四处看了看。 以他在九陵城走街串巷多年的经验来看,这里应该是已经离城门较近的浅水巷了。 这边除了一些百姓的小院落之外,只有两座大宅院。 有一座卖给了一位常年在外做生意的富商。但因为他常年在外,宅院一年到头,有三百多日是空着的。 另外一座已经闲置多年了。 最主要的是,这么远离城中心的位置.. 这不是湛王府的位置啊! 经过刚才这一番高度紧张、又快速地飞奔,夏成也的酒终于又醒了不少。 他砸了声嘴,喝酒误事啊! 跟错人了! 他刚准备离去,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男男女女的惊呼声。 第58章 恶趣味,湛王以为她醉了 有热闹不凑,那就不是夏成也了。 他牵起嘴角一笑。 嘿,爷爷我英雄救美了! 他足尖一点,便朝着声源处飞奔而去。 热闹是从那座原本已经闲置已久的大宅院中传出来的。 夏成也飞身上了屋顶,只见院中已经起了不少的火光。 三三两两的下人聚集在一起,有些手中拿着铁锹,有些手中拿着扫帚。 只有为数不多的两个侍卫手持着长剑护在一个娃娃脸女人身前。 而包围他们的全部都是黑衣劲服的专业刺客。 一共八个人。 夏成也摸了摸自己没有长胡子的下巴:以一敌八,有点难搞。 但是!这不就更有成就感了吗! 他眼中燃起一丝嗜血的光芒。 在那些刺客动身的同时,飞身而下。 他挥拳而出,借着从高处坠下的力道猛然轰向一名黑衣人,一拳就像他打晕在地。 “猴子捞月!” 他大喊一声,将那黑衣人的刀捡了起来,同时也吸引了其他黑衣人的注意。 那些人对于这个天降的不速之客还有些懵。 趁着他们愣神之际,夏成也看准时机,一刀砍向身边的黑衣人。 “嘿嘿,一下子解决了两个。我真厉害!” “小心!”站在廊下的祁红眼见他身后一个黑衣人劈向他,他却还在原地自得,忍不住出声提醒。 于是剩下的六人一半冲着夏成也砍去。 一半冲向祁红。 祁红那边胜在人多,又都是些在祁家做了好几年的忠仆,所以还能撑上一会儿。 夏成也跟三人缠斗了一会儿,借着酒意,超常发挥,倒是将两个刺客斩于刀下。 “啊——”眼见一名刺客即将绕过一个侍卫即将刺上祁红,一旁的婢女忍不住大声喊叫。 夏成也回头的瞬间,一名刺客趁机挑过了他的弯刀,刺中了他的手臂。 但夏成也反应过来,不仅没有将手中的刀脱手,反倒一刀砍中刺客腰腹,然后轻点足尖,格挡了几剑,突破包围口,揽住中间的祁红飞身上了屋顶。 他看清楚了,那些人都是冲着这个女娃娃,而去。 只要她离开,他们就会追上来,院中的人应该也能逃得了命。 他此刻身上负重,但是速度却丝毫没有慢下来。 身后那些人穷追不舍,回夏家肯定是不行的。 他略一思索,朝着湛王府的方向而去。 嗯..他觉得自己那个妹夫有些深藏不露。 有麻烦还是找他吧。 祁红紧闭着双眼,双手牢牢地圈着夏成也的脖颈不放。 她从来没有上过这么高的屋顶,更别说在这上面飞驰了! 在紧张的心绪之下,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思考自己此时是跟一个陌生男子紧密相拥。 饶是夏成也的轻功了得,但是经过刚才那一番打斗,以及这长时间的抱着人奔波。 此刻也有些脱力了。 身后的刺客好像追得更近了。 “你将我抱紧一些。” 闻言,祁红整个人贴向夏成也,就差手脚并用吸到他身上了。 终于湛王府的大门近在眼前了。 夏成也提起一口气,加速向前。 落地到湛王府门口的时候,他一个重心不稳,脚下一软。 然后.. 祁红只感觉,自己的唇上贴上了一片柔软。 她的后背一痛,后脑勺却被人紧紧护住了。 湛王府守护在两边的侍卫眼看着从天上掉下来两个人。 然后,这两个人双双躺在了王府门口。 玩叠罗汉。 不是。 玩..亲亲? 这是什么怪癖? 到别人家门口秀恩爱? “什么人?” 接着是利剑出鞘的声音。 论夏成也此刻的懵逼程度,就是即使感觉到身边的杀气了也一时反应不过来。 倒是祁红睁大了双眼,双手诋着夏成也的胸口,将人推离了一些。 “重!” 娇俏的声音传进夏成也耳朵里,才将他的神识唤回来。 他翻身坐起,将身子背了过去,倒像是被夺了清白的小娘子。 祁红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向侍卫拱手,“劳烦通报一声,户部祁红求见湛王。” 说完又将还在地上犯懵的夏成也扶了起来。 “这位是王妃的哥哥,夏成也将军。” 夏成也捂着嘴,睁大双眼:“你认识我?” “嗯。” 她没有对夏成也多说什么,只是朝外面的黑夜看了看。 那些刺客此刻很可能还潜伏在附近。 - 夏青棠实在是不想喝那碗醒酒汤的。 半晌,也只是被殷湛半哄半骗着喝了半碗。 “我让人去加些糖进去,可好?” 夏青棠往床内侧滚了半圈,趴着身子,闷闷地说道:“我真喝不下了。” “闷着酒,明日一早醒来,头会痛的。” 夏青棠侧过头,露出半张脸,“我真的没醉,我一下午净听二哥倒烦恼了,我都没喝多少。” 殷湛将手中的碗放下,“他有什么苦恼的事?” “还不是军饷..”夏青棠即使收声,将头转向了里侧,“唔..就是苦恼找不到夫人之类的。” 没说实话。 殷湛屈膝将人捞了出来,按着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夏青棠没有防备,连忙双手攀住他的肩膀,稳住自己的身形。 “你..做什么?” 殷湛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阿棠,如果你遇见了什么难事,我希望你想到第一个求助的人是我。” 他说得很认真,看得也认真。 夏青棠那颗心又开始暴动起来。 今天是怎么了? 真是喝了酒的缘故吗? 这心里是住进了什么蹦跳不停的兔子不成! 她耐不住他这么专注的眼神,侧过脸支吾了一声:“知道了。” 这时门外响起李青的声音。 “殿下,王妃,夏成也将军和户部祁大人在外求见。” 二哥? 祁红? 他们两人怎么会来? 最主要是,他们怎么会..一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 夏青棠拍了拍殷湛的肩膀:“你先放我下来。” 殷湛此刻却突然生出一丝恶趣味,牵起嘴角:“叫我夫君,我便放你下去。” “你..无赖!” “唔..那我便抱着我的王妃去见他们。” 第59章 湛王对称呼的执念 夏青棠怒目以视,但她此刻眼中还蕴着水汽,威慑力实在不大。 没等到她说话,殷湛突然就托着她的腰站了起来。 “啊——”夏青棠被吓了一跳,圈紧了他的脖颈,又羞愤地捶了一下他的后背。 然而她的这点力度对殷湛来说就如隔靴搔痒,完全没用。 殷湛在她耳边轻笑一声:“叫夫君。” 夏青棠将头埋在他的颈窝,没有说话,像是在犹豫。 殷湛却不给她犹豫的时间,抬腿就往外走去。 感受到他的意图,夏青棠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要是真的被抱着去见夏成也那厮,以后可真的要被他勒索一辈子了。 外面还有来来往往的女婢正伸着脖子竖着耳朵关注屋内的动静。 夏青棠羞赧,他为何对一个称呼这么执着啊! 眼看就要走到门口,她连忙出口:“夫君!夫君..你快放我下来!” 殷湛诡计得逞,心里早已笑开了花。 他偏头在夏青棠耳边说道:“以后无论在哪里都要叫我夫君。” 无论在哪里.. 私下也好.. 众人面前也好.. 床ꞏ上也好.. 床下也好.. 都要叫夫君.. 夏青棠心中怒骂: 卑鄙殷湛。无耻殷湛。 要不是我打不过你.. 殷湛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不轻不重打了一下她的屁ꞏ股。 登时,一抹红晕又飞上夏青棠的脸颊,脑袋一片空白。 她像是被定住了身子,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敢动作。 他是真以为自己醉了吗.. 所以当自己是小孩子来对待吗.. 以后要是真的醉了,还不得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怎么?不下去了?” “下下下。”说时迟那时快,夏青棠一股榴儿从殷湛身上跳下。 殷湛虚扶着她的腰,直到她稳稳地站住才放开。 然后反手牵住她的,两人一起往前厅而去。 此时前厅苦苦等待的夏成也忍不住催促:“你们再去催一催,见我们又不需要梳妆打扮,怎么要这么久啊!” 李青立在廊下,陪着苦笑:“夏小将军,再稍等片刻。” 说完抬头望天:这片刻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殿下看上去是个耐力持久的。 不过倒是也有寄希望于王妃,王妃那小胳膊小腿看上去折腾不了太久.. 这时,祁红走到李青身边,打断了他的臆想,“劳烦请个医师来给将军处理一下。” “怎么了?” 夏成也本来已经走回座位,闻言也看了过去。 “将军方才受了伤,需要尽早处理一下。” 受伤? 夏成也像是听了她的话才意识到似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臂。 因为他穿着一身墨蓝色长袍,血色即使沁出来也并不明显。 所以李青没有注意到实属正常。 但是.. 为什么夏将军自己也没注意到啊! 祁红看着这个愣头青在厅中来回踱步,竟然对自己的伤势只字不提,所以实在坐不住了。 没办法,她只好上前亲自去向李青提了请求。 殷湛牵着夏青棠进入前厅的时候,府中的医官刚给夏成也止完血退下。 夏青棠见状,疾步到他面前。 “二哥!你怎么了?” 夏成也没好气:“半死不活了!” 他将夏青棠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没见你好好梳洗打扮一番,怎么来的这么迟。” 夏青棠愣了一下,余光看了眼殷湛,眼中尽是埋怨。 殷湛轻咳一声,“祁大人。” “参加湛王殿下,参加王妃。” “免礼,你二位怎么会一同来我府上?” “家中遭遇悍匪偷袭,幸得夏将军救援,这才逃过一命。”她虽然端着一张娃娃脸,说话却十分正经。 闻言,殷湛与夏青棠对视一眼,只一瞬,两人眼底都有些了然。 “刺客?可是跟今日祁大人在朝堂上讲的那番话有关?” 祁红说话也不含糊:“是。” “那便是与盐税有关,与二皇子有关。” 祁红:..夏大人,你这么直接地点名道姓,好吗? 这虽然是在湛王府,但保不准隔墙有耳,万一被有心人听见.. 夏青棠却正色道:“看来盐税贪污一事,该从九陵城查起了。” 殷湛接话道:“非也,在九陵城查案,阻碍众多,困难重重。而且,即使查得清楚,一时也难给殷彻定罪。所以要查还是要从离九陵不远不近的盐产地查起。” 阻碍众多.. 困难重重.. 祁红:..这夫妻俩这么敢说的吗.. 夏青棠听了殷湛的话也有一些惊讶,他最近似乎不再刻意隐瞒自己的锋芒和实力了。 其中,只有夏成也看完这个看那个,实在忍不住出口问了一句:“你们在说什么?明明每个字我都知道,为何连起来从你们嘴里说出来我就听不懂了?” 夏青棠在他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二哥,你今日既然来了,我就把事情先跟你说了,省得你明日再跑一趟。” 夏成也有些戒备,他这个妹妹一般很少主动开口跟他提要求,但是一开口就不是一般的事情。 “什么事?” “你不是闲得发慌,没事情干吗?” 夏成也:.. 我谢谢你啊! 也不是那么闲.. “我有事..” “有一个美差,需要一名武将..” “哦,我最近刚好没事!” 大晟朝除了固定俸禄外,还有一项收入来源,便是按劳计酬,按差事结算酬劳。 夏青棠一副吃定你的模样,将接下来一个月,自己要出去查盐税贪污案,需要一大队人马随身护卫的事情告知。 夏成也暴躁:“你让我给你当守卫啊?” 夏青棠挺了挺腰杆:“我可是手握尚方宝剑的钦差大人!你是钦差大臣的副将!” 夏成也想了想这个称谓倒是能勉强接受。 “但是,这不会太高调了吗?” 毕竟以往查贪污案都是要秘密进行的。 “父皇既然将这件事情在大殿之上对阿棠委以重任,从一开始就打算让事情高调进行。”殷湛喝了口茶。 “为何?” “此事毕竟牵连甚广,若真是连根拔起,恐伤及一半以上朝臣。” 武官们都没什么实权,就算想要贪污也没什么机会。 那一半以上的朝臣.. 不就是在说几乎所有的文臣都涉及其中了吗.. 夏成也将嘴张得能吞下一枚鸡蛋般大小。 半晌才对夏青棠说道:“我觉得你当初坚持要科考做文臣真是个英明的选择。” 夏青棠脸色黑了黑:“你的嘴不想要的话,可以封起来。” 夏青棠可不屑与那些黑心肠的人同流合污。 夏成也听了她的话,倒是当真将自己的嘴闭上了。 还闭得死死的。 最后还拿自己的手捂住了嘴。 脸上又泛起一抹淡红,余光有些不可控得瞟向祁红。 祁红却是端坐在位置上,娃娃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脸乖巧听殷湛夫妇说话。 殷湛眼尖,一眼就看出了两人之间不寻常的气氛。 第60章 装模作样 当夜,四人继续聊了一些今后的公事安排,这才散去。 殷湛从守卫军中抽调了一支小队护送祁红回家,又命他们驻守在她家中,护她安全。 夏成也回家之后,连夜收拾了行装。 他要再回一趟营地,抽调一批信得过的夏家军来执行此事。 若是归属在夏家大哥夏成霖手下的江家军,倒是不用这么麻烦了。 江家军数量大,其中有很多都是跟江家一起南征北战的武官世家。 但夏家不同。 夏家军中有一小半懒散,有一小半还掌握在夏坤手中,剩下的才是真心归在夏成也手下的。 不过将心比心,夏成也对自己的兄弟们也非常照顾。 不仅时常拿自己微薄的俸禄补贴一些家中困难的兄弟.. 还时常搜刮夏青棠的钱财去补贴.. - 四人小队不日集结,他们此番的盐税肃朗动作,最重要的作用是给下一个大晟盛世奠定了一个清明的基础。 这是后话。 此刻湛王府书房。 “殿下,穆老已经踏上回南城的路了。” 殷湛负手而立,站在窗边:“守卫可严密?” “回殿下,派了秦将军亲自护送,南城守将会在城外百里接应。” “嗯。那些粮饷可供南城两年花销,务必万无一失。也务必隐蔽,不能让他们知晓。” “是。” 上官芷垂下眼眸,犹豫一瞬还是将自己白天看到的景象说了:“今日王妃看上去着实伤了心,她心中必定是察觉了殿下不信任她。” 虽然殿下不信任她是事实.. 但若是两人真的因此离心,更会让旁人觉得有机可乘。 她知道湛王对王妃早已经爱慕多年,好不容易修成正果,她不希望发生任何令湛王伤心的事情。 另外,她心中对夏青棠也有无尽的钦佩。夏青棠满腹才学又刚直不阿,身后还有江家和夏家作后盾,无论是谁都希望能将她收为己用。 殷湛何尝不知,但历经第一世之后,他不得不将信任有所保留。 “将挑出来的那些卷宗收入密室,明日开始将书房对她开放吧。” “是。” - 殷湛回到卧室的时候,夏青棠正舒坦地躺在热气朦胧的浴桶中。 她手中拿了卷兵书,看得饶有兴趣。 半夏候在一旁量着水温,只要温度稍微低下来了,便及时给她补进热水。 殷湛刻意放轻脚下的步伐,等绕过了屏风,半夏才发现他的身影。 半夏倏地站起身来,刚想要开口,就被殷湛止住了。 他挥了挥手,将半夏支了出去。 夏青棠正看得入神,趴在浴桶边,背对着他们,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殷湛将手伸进桶中,感受了一下温度,拿起边上的木勺,舀了一勺刚烧上来的热水进去。 热气扑腾,将人影遮得有些朦胧。 夏青棠的一头秀发只用一根红丝带松松垮垮挽在头上,只垂下了一小撮碎发,被水打湿了,贴在脖颈处。 极致的黑色,和被热气蒸的有些发红的肌肤,两厢对比强烈,更是平生出一些暧昧的意味。 再往下,是如凝脂般的娇美后背,一半隐在雾气中,一半浸在水中。 犹抱琵琶半遮面,最是摄人心神魄。 “半夏,去给我拿支笔来。” “拿笔做什么?”殷湛隐含笑意。 “做个标记..” 夏青棠心神一凛。 这个声音! “哗啦”一阵水声,她猛的转过身来。 飞溅而起的水滴落到纸上,晕开了好几朵墨色的花。 夏青棠的心中也惊起一阵天雷。 “你..你怎么在这!” 夏青棠转过身后的景象太美。 饶是自制力卓越的殷湛,此刻也忍不住滑动了一下喉结。 他目光幽深,声音有些低沉的危险:“阿棠,这也是我的卧房。” 夏青棠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了一眼,连忙将手护在胸前:“你你你..你先出去!” 殷湛不退,反倒又朝她走了一步,嘴角难得有些痞气:“阿棠,我又不是没见过。” 这不是见没见过的问题.. 而是自己光溜溜的,他却穿戴整齐站在旁边.. 她心里觉得这一幕实在是.. 很怪异! 很荒唐! 夏青棠将身子往水下沉了沉,拧着眉,满脸涨红,“你先出去嘛!我..我..” “你如何?”殷湛又进了一步。 夏青棠又往下沉了一些,只露出个头,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讨饶:“夫君,你先出去,去外面等我,帮我把半夏唤进来。” 殷湛被她这一声夫君取悦了,眉心舒展:“阿棠想要什么?为夫亲自服侍你。” “我想要你出去..” 殷湛双手撑着浴桶边缘,看着她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 像是兔子刚炸了毛,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冲去了所有的脾气。 他失笑一声。 决心还是不逗她了。 慢慢来.. 来日方长.. 他朝夏青棠伸手,“先把书给我吧,弄湿了。” 夏青棠乖乖在水下迈了一步将书递给了他。 然而在退回来的时候,水底打滑,她一下子重心不稳,失去平衡。 眼看就要磕上浴桶壁。 这时,从旁伸过来一双大手,稳稳地将她扶了起来。 虽然没喝上自己的洗澡水。 但是这一刻的四目相对.. 让夏青棠哭笑不得。 她嗷了一声,露出一个似哭非笑的表情。 苍天啊!什么冤什么孽啊! 殷湛此刻却没有为了自己一己私欲,置夏青棠于不顾。 他压着自己内心几欲破膛而出的欲望,迅速将夏青棠抱出浴桶。 又从旁边的架子上扯过一件宽袍,将她从头到脚裹了起来。 “小心着凉。”声音暗哑,听上去却十分正经。 夏青棠:.. 呵,装模作样的正人君子。 事到如今,夏青棠觉得该丢的脸已经丢完了,便有些破罐破摔指挥起湛王殿下。 “把我放到床上。” 殷湛听话得将人抱到床上,让她平躺,又看她像毛虫似的往内侧滚了滚。 转过头来:“再去把我的衣服拿过来,然后出去。” 已经屈起一条长腿跪到床上的湛王不解:“拿衣服做什么?” “当然是..” 第61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夏青棠的后面的话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尽数被殷湛吞进了肚里。 拿衣服做什么.. 左右都是要脱掉的.. 云雨过后,夏青棠被殷湛圈在怀里。 这样的场景有些难得。 因为往常都是急风骤雨、和风细雨轮番上阵。 结束后,夏青棠一定是已经累翻过去了。 今日只一轮,殷湛便放过她了。 “你今天..” 她原本想要问问他今天怎么这么快就结束,是不是有心事。 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这话问出口无异是在狮子头上拔毛.. 拔了毛挑衅一番,你今天不行哦.. 那不被生ꞏ吞活ꞏ剥才怪。 所以她及时管住了自己的嘴。 “嗯?” 机智的夏大人换了个说法:“你是不是在想盐税的事情?” “不是。” 殷湛低头看她,帮她把额前碎发理到了耳后,又顺手捏了捏她软糯的耳垂。 “在想你。” 夏青棠实在是怕痒的很,被他这么一捏,整个人都忍不住颤了颤。 她转头往殷湛手中蹭了蹭,“别摸了,痒——” 殷湛却像是上了瘾似的,不轻不重地又捏几下。 “我在想你是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娶你的。” 殷湛确实打算凭着盐税巡视之功求娶夏青棠。但是吃过第一世的苦之后,这一世他并没有说出口。 他对夏青棠的喜欢和爱护,他身边的人都知道。 但他觉得那些人中不包括夏青棠本人。 所以她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她的这份心思的? 夏青棠闻言一怔。 但她很快将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我娘告诉我的。” 求亲之前,夏青棠确实是刚从华安寺回来。 “书中说,有花堪折直须折,你对我这么好,我当然要珍惜你啊。” 你对我这么好.. 殷湛细细回味这句话。 “我对你怎么好?” “唔..小时候你一来华安寺,就会给我带很多书。” 殷湛失笑。 她记得的果然只有自己给她送的从各地搜罗来的书。 其实他还送了很多东西,只是都被她扔回来了而已。 夏青棠想了想,又说道:“你还记得我爱吃的东西。每次来都会带很多新鲜又好吃的。你不知道,我在那山中吃得清汤寡水,嘴巴都快淡出..” 她吞下两个字,心中告诫自己不能像江堇那般粗鲁。 “就是..每次你来,我都能换换口味。” 殷湛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无声地牵起嘴角。 说完,夏青棠咽了咽口水.. 她做好了准备,要是殷湛继续追问自己为什么会总是避开他,一定要言辞恳切地悔过自责一番。 万万不能再提起什么嫡庶之类的荒唐言论。 然而,庆幸地是殷湛并没有再追问。 “你呢?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还真有.. 困扰了夏青棠三世,也纠结了三世的。 “你..为什么对我好?” 为什么会喜欢我? 她自认自己并不懂什么风花雪雨的浪漫。 也不是一个有情趣的人.. 闻言,殷湛挑起她的下巴,寻着她的目光,深深凝视着她。 “夏大人天人之姿,又有玲珑之心,小小年纪便一纸壮志书名满天下,九陵城中拜倒在你红袍下的人数不胜数。” 夏青棠轻轻摇了摇头,摆开他的手,将下巴抵在他的胸膛之上,“我是说你!” “我..” 殷湛低着头望进她明亮透澈的凤眸中,一时思绪纷飞。 九岁那年,那看到一个不过五岁的小娃娃站在残花簌簌的海棠树下,手握着书卷嗤笑,“何者为木偶,何人侍金銮。” 江堇让她一个女孩子不要胡乱说话。 她不服江堇的说教,“谁说女子不如男?天生我材必有用,我必凭我自己的本事考取功名,挣出女子的一番天地!” 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在殷湛心中点起了一簇小火苗。 这火苗为她、为自己、为温家、也为大晟天下。 “嗯?你怎么不说了?”眼前的夏青棠轻抬起下巴,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唤回他的思绪。 那个小小的身影和眼前的人渐渐重合,殷湛眼眸愈发深邃,眼底卷起无尽深情。 他翻身将人压下,温热的指腹仔仔细细地抚摸她的眼角眉梢,每一寸轮廓。 最后手指停在她的粉唇边细细摩挲。 “我告诉你..” 他嗓音有一丝沙哑,凑到夏青棠的耳边。 半晌,除了几声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夏青棠什么也没听见。 她正想出言询问,殷湛却蓦地含住她粉嫩的耳垂。 夏青棠登时身子一软,根本没有心思再去寻思什么答案。 然后.. 湛王殿下身体力行地.. 倾诉了自己无限的爱意。 今日夏大人的锻炼心得: 没事少谈心,少聊人生。 因为根本就料不到哪句话说的不对,就会把这男人的开关打开。 第二日,皇上病还没好,早朝取消了,却在御书房中单独召见了湛王夫妇。 “盐税一事不安,朝廷也会有重大影响。” 夏青棠垂着眼眸,内心却腹诽:才知道啊!早前就上过这么多奏折,劝您彻查!估计都被黄公公拿去垫桌脚了吧!害得我被追杀、刺杀.. “夏爱卿。” 夏青棠内心活动正丰富着呢,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以为自己不小心把话说出口了,顿时有些心虚。 她躬身道:“臣在,皇上明鉴,臣什么也没说。” 其他人面面相觑,尤其是皇帝不明所以,拖着沙哑的声音说道:“寡人还没问你,你要说什么?” “啊?”夏青棠觑了一眼边上的人,却见殷湛负着手,微垂眼眸,嘴角却透出憋不住的笑意。 “哦,皇上您说。” 皇帝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到底没力气追究刚才的情况。 “老二和贵妃仗着身后有前丞相的撑腰,行事嚣张,最近更是有些无法无天。太子性子软弱,能力不足,若是将这个盐税贪污一事留到他的手上,估计他的皇位坐不稳当。” 皇帝今天说话十分直截了当,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子出了什么大问题。 “你夫妻二人,行事稳妥,文武双全,此事寡人只放心交给你们去办。务必要在寡人手上将事情解决了。” 皇帝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他只认定太子一个继承人。 顺他意的,如殷湛,便竭力帮太子收进他的阵营。 逆他意的,如二皇子殷彻,便找个理由除了,而且是借别人的手来除了。 他对太子的这一番谋划,真是当得起父子情深。 只是..夏青棠侧眸看向殷湛,那他呢? 第62章 鸿门宴 就因为身份背景不如太子和二皇子,皇帝就完全不为殷湛筹谋吗? 他在皇帝眼里,就只配做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的马前卒吗? 殷湛听了这番话,面无表情,半垂着眼眸,眼神中没有任何波澜。 一看便是以前就听多了这样的话。 内心早已固若磐石。 但他这个样子看在夏青棠的眼里,却有些心疼,更有些自责。 她以前也是用这样杀人于无形的话伤了他不少吧。 殷湛察觉到她的目光,寻上来,对她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她怜惜他。 他懂她。 “皇上..”她想要开口为他说几句话。 殷湛却牵起她的手,阻断了她的话。 “儿臣领旨。” 皇帝身子虚空,又说了一会儿话,对他们又叮嘱了几句,就让他们退下了。 殷湛牵着她的手出了殿门。 “明日等你二哥回来,后日便准备启程吧。” 夏青棠情绪不高,低低应了一声:“嗯。” 殷湛紧了紧她的手:“阿棠,我出生在皇家,你出生在夏家,这是我们无法选择的命。我们于这个时代出生,无法避开这些嫡庶纷争、世俗偏见,这是运。但好歹我们都能有玉食果腹,有书卷可读,有能力、有机会对命运做出一些改变。” 夏青棠抬头看向他。 这是她第一次听殷湛谈起世俗命运之说。 她说话总是喜欢引经据典,用书中词句,典例律法来支撑自己的言论。 但殷湛这些话乍听之下,平平无奇,却实则将自己多年的见解和抱负都融入了其中。 他语调不高,此刻却如同在夏青棠心中掷入一方巨石,惊起一片波澜。 殷湛侧头看到夏青棠明澈的眼眸,深邃的眸中浮现一抹笑意。 他点了点夏青棠鼻尖的美人痣又继续说道:“从前你觉得书中自有颜如玉,所有想知道的事情,都能从书中得知,这次出去,也看看这外面的世界是否同书中描述的一样。” 去外面看看。 看看九陵城外的天地。 看看山河江流。 看看自己守护的大晟的百姓。 这样就不会被困在这一方朝堂泥泞之中了。 两人到宫门口的时候,上官芷带着帏帽等在外面。 能让她亲自出府等人.. 夏青棠看向身侧的殷湛。 只见殷湛眉头微微皱起。 上官芷因为她以前的经历很少出府。 更别说让她来宫门外。 除非事出紧急,紧急到甚至来不及等殷湛回府相商了。 “殿下,王妃!”上官芷福了福身子。 夏青棠昨天也想通一二,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他现在还不能完全信任自己,那便做好自己事情。 精诚所至。 总有一天,他想说的时候,便会说了。 她放开殷湛的手,“你去吧,我先回府。” 殷湛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嗯,陈阙会跟着你。” “好。” 说完,他与李青、上官芷翻身上马,疾驰离去。 “王妃..你不问问殿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半夏过来给她递上一块云片糕。 她没接,只是望着殷湛离去的方向喃喃道:“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半晌,她才收回目光,有些止不住的落寞。 “走吧,回府。” 哪知夏青棠才刚上了马车,就听见外面有人叫她。 “我家太子请夏大人前往东宫一叙。” 她略一沉吟,朗声道:“下官不日就要出巡,还有许多公务未完。请公公转告太子,等下官回来再亲去东宫拜访。” “夏大人,就是事关您这次的出巡,还请务必跟奴才走一趟。” 事关盐务? 听皇帝的意思是想将太子摘出去,让他坐收渔翁之利的。 此时,他冒出来说有事关盐务的事情跟她商量? 事出有异。 夏青棠觉得自己更不能去了。 “公公..” “夏大人,奴才愚见,听方才太子的意思,此事其实事关湛王..” 夏青棠愕然,想到刚才殷湛匆匆离去的背影.. 难道是太子在背后搞鬼吗? 夏青棠沉吟一会儿,掀开围帘,下了车。 “王妃,您真要去吗?”半夏有些担忧。 她进不了宫。 如果要去东宫的话,她不能陪在夏青棠的身边。 而且陈阙就算轻功了得,也不可能擅闯皇宫。 这样一来,夏青棠就得只身前往了。 夏青棠看了眼巍峨的宫门,拍了拍半夏的手:“无碍,你在这里等我,或者去附近买点好吃的,我很快回来。” 前两世中太子对夏青棠都是只有利用的心思。 第一世中,他占了嫡长为尊的优势,利用夏青棠对这一理念的固执,诱骗她。 让她以为自己是走在匡扶正道的路上。等到最后他以为尘埃落定,便又反手将所有有可能形成的威胁——也就是夏家和江家的人除去了大半。害她孤家寡人,凄惨离世。 第二世中,她被困在东宫,经受身心的双重折磨,遭受情感和事业的双重打击,一生困苦。 所以现在她站在东宫宫门前,从脚底发起一股凉意,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全身战栗的冲动。 前面的公公回头看她站在宫门前不再前进,催促了一声:“夏大人,请吧。” 夏青棠咬了咬牙,将自己的攥紧的手隐入袖中,抬脚跟了上去。 东宫的摆件格局与前世里并没有什么不同。 繁花盛放。 佳丽争艳。 有一点他跟当今圣上十分相像,是个多情种。 但也不完全一样。 当今圣上是实实在在地多情,每个时间段宠爱的人都不一样。但宠爱的时候确实是真心实意全心爱护的。 而太子却是状似多情,实则无情。 他对每一个女子都能做到,前一秒还是珍爱有加,下一秒就能弃之如履。 所以夏青棠再一次在东宫院子里看到这些被圈养在此,还日日想方设法争奇斗艳的女子们,内心也为她们的命运感到不公,感到悲凉。 太子妃未立,她们就都只能以侍妾的身份住在东宫。 那些女子中有些还是太子从市井民间哄骗来的良家女子。 她们以为自己傍上太子便是一朝麻雀变凤凰,做着痴心梦。 那些人不认识夏青棠。 远远看见夏青棠,只以为跟她们一样,也是来东宫跟她们一起分荣宠的。 夏青棠从她们面前走过的时候,还能明显感受到她们眼神中的不善和敌意。 也有一些人是官家小姐,她们认识夏青棠,听说过最近夏青棠和太子、湛王三人之间的些许纠缠,内心疑惑夏青棠此来东宫的目的。 剩下有两三人,夏青棠在去年的女子科举考试中见过她们的身影。 也许是那次科举失利,让她们放弃了仕途,转而加入了太子的幕僚兼侍妾的阵营。她们见到夏青棠倒是及时避开了。 不知是为她们自己轻言放弃而感到羞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夏青棠从进入东宫开始,一直到进入正殿的一路上,就已经精彩纷呈。 而正殿中,更是摆好了鸿门宴,就等着她进入。 第63章 关心则乱 半夏不知道陈阙躲在哪里,只能无奈地朝着空中叫了一声,“陈侍卫!” 宫门两边的侍卫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朝空中大喊。 “陈侍卫!陈..”突然半夏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半夏回头,就见一身黑衣劲服的陈阙站在了她的身后。 到底,她还是没看见陈阙是从哪里出来的。 “半夏,姑娘。” “陈侍卫,你知不知道殿下去了哪里?” 陈阙摇了摇头,自从他被派来守护王妃之后,湛王那边的事务,他就已经全盘不管了。 “会不会是去了城外的军营?”半夏紧皱着眉头。 现在夏青棠被太子带去东宫,几位能在太子面前上说上话且与夏青棠交好的大人被外派任官了。 所以除了找湛王进去,她不知道还能找谁。 “陈侍卫,你应该也知道现在太子对我家小姐..对王妃现在有些不对付,能不能请你去将湛王殿下请回来,我家王妃不会武,我怕她会吃亏..” 陈阙抬头看了看宫门,其实夏青棠是当朝四品官员。即使是太子,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在自己的东宫内对她不利的。 半夏是关心则乱。 而且太子与王妃见面,他本就要对殷湛做汇报的。 这可是当初接任务的时候,殿下交代的重中之重。 他点了点头,“那你,小心。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从马车上拆下一匹马,打马离去。 夏青棠一走进正厅,太子就亲自起身迎了出来。 只是她眼角余光,看到后面屏风处有一个青绿色轻纱衣角一闪而过。 她神色未变,拱手一礼:“参见太子殿下。” “棠儿,免礼。”太子扶起了她的手。 “本王听闻你不日就要启程去查盐税案,特备下酒席为你送行。只是近日..”太子说着就要牵起夏青棠的手,被夏青棠侧身避开了。 太子的手落了空,也不见他恼怒,还是端着和煦的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 “只是近日父皇病痛缠身,不适宜大肆摆酒宴。是以只请了你一人,棠儿,可莫要嫌简陋了。” 他边说边往前走去,只是走回主位却见夏青棠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棠儿,怎么?不赏脸吗?” “下官不敢,”夏青棠躬身道:“只是下官今日政务繁忙,不能饮酒。” “不能饮酒,喝口茶,吃点菜肴总可以吧?” “太子殿下,下官确实有要务在身,您有话..不妨直说。” 待夏青棠说完这句话之后,殿内气氛有一时凝固住了。 太子终于卸下了那抹近乎完美的笑容,沉声道:“夏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连本王的面子都不顾。” “下官不敢。” “不敢?你不仅敢,而且心中怕是正对本王的邀请不屑一顾吧。毕竟老三连养私兵的事情都敢做,你身为他的王妃自然也是眼高于顶了。” 夏青棠脸色陡然一变。 养私兵? 什么意思? 前两世的这个时期,殷湛不显山不露水,他用自己的私产救济边防将士的事情,就连夏青棠也是在成亲四年之后才得知风声的。 不可能这么早就被发现端倪! 但是刚才殷湛那么急匆匆地离去,又确实像是遇见了十分棘手的事情。 能让他觉得棘手的事情.. 夏青棠心思转了几个弯,慎重开口道:“太子殿下,我朝兵权掌握在各位将军手中,每位将军都有自己的将士。而各位将士又只听从皇上的调配,没有养私兵一说。” “再者,湛王手中本就掌握着九陵城三万将士的调令,更是谈不上需要养什么..私兵。” “哦?你不信?” 夏青棠回答滴水不漏:“此事非下官信不信的问题,而是子虚乌有之事。” 太子凝视她半晌,像是在思考她这句话的可信度。 突然,他又换上了刚才那般春风和煦的模样:“棠儿,我不过随口一说,不必紧张。只是若是这些话传进了别的人耳中,可不会像我这么好心来提醒你了。” 夏青棠微微眯起眼睛。 以太子的性格一定是捕捉到了此事的一点影子,才会想要将落单的她拉过来,炸一炸话。 但是既然如此,也能肯定,他此刻一定是没有掌握实际的证据。 要是有证据,就不是简单的谈话这么简单了。 电光火石之间,夏青棠想到了刚才一闪而过的衣角。 难道又是夏青兰? 她还是把事情告诉太子了吗? “棠儿,其实你对我不必这么如临大敌的,你的政见我一向来都是非常支持的。” 太子步入堂下,一步步朝着夏青棠走去。 “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易,我可以保证这个纷飞的流言不会再传进第三人耳中,只要你助我..”太子凑到夏青棠的耳边,“除掉殷彻。” 殷彻? 二皇子殷彻.. 夏青棠听到这个名字不自觉松了口气。 现在太子的头号仇敌是二皇子殷彻,还不是殷湛。 是她紧张过度,思虑过度了。 不过他跟皇帝还真不愧是父子,如此心意相通。 .. 另一边,殷湛和上官芷一路快马加鞭,直到九陵城外三百里。 穆老伪装成商人的样子,与殷湛手下的秦沛护送粮饷出九陵,回南城。 却不知为何,突然有一批官兵打扮的人冲出来阻了他们的去路。 若真是官兵,看到秦沛定然知道这批粮饷是湛王名下的,所以他才匆忙叫人回来通知殷湛。 他想要牺牲自己,让殷湛假装冲出来阻拦自己,这样就算闹出了事情,也能将殷湛摘出去。 但后来他们才发现,那些人似乎只是一批披着官兵衣服的悍匪。 他们都不是亡命之徒,死了一些人后,就仓皇逃走了。 幸好那些来接应的南城守卫军没有贸然冲出来,要是被人发现他们的行踪,那才是真的坐实了殷湛“养私兵”的罪名。 殷湛到的时候,穆老和秦沛已经在做最后的收尾交接工作。 再往后的路,就需要南城守卫军自己走了。 殷湛远远地勒住缰绳,没有再上前。 “看来事情已经解决了。”上官芷也停在他的旁边。 看了许久,殷湛才淡淡开口:“上官,你有些急了。” 这件事情并不需要她亲自等去宫门外。 她这一举动除了加重夏青棠心中的不安,没有别的好处。 上官芷愣了一下,才低下头说了一句:“妾身知罪。” 远远的,他们身后传来另外一阵马蹄声。 第64章 长治久安 殷湛收了消息往回赶的时候,脑海中划过了很多的想法。 既担心夏青棠受到太子的伤害,又担心她是因为跟太子密谋背叛自己。 纵马到了宫门前,甚至没等到马完全停下,便飞身下马,往东宫赶去。 只是还没等他到东宫,远远地便看见夏青棠迎面走来。 她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没有看见站在对面的殷湛。 殷湛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看着心爱之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两世了,等她主动走向自己的这一刻太久了。 不过好在苦尽甘来,总算没有白白的重活一世。 东宫外有一棵大榕树,是先皇身为太子时亲手种下,如今已经枝繁叶茂,绿荫如盖。 夏青棠经过树下的时候,落下几片树叶,在她面前晃了晃,被身后的一阵风卷向前去。 她的目光被那片树叶吸引,追逐往前而去。渐渐,一双绣着暗金蛟龙花纹的黑色短靴和那片树叶一起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她像是心有所感,猛然抬起头来,眼中迸发出无限的惊喜。 “夫君!” 夏青棠加快了自己脚下的步伐,到最后更是快步跑了起来。 她冲入了殷湛的怀抱,虽然身材娇小,但是冲击力不小,寻常男子都要被冲得往后倒退两步。但殷湛却稳稳地接住了夏青棠,稳如泰山。 夏青棠抬头扬起笑脸,“你怎么来了?” 看到她毫无保留地跑向自己,殷湛心里的还残存的一丝芥蒂也被冲刷地一干二净。 他眼底蓄满笑意,柔声道,“接你回家。” 说完顺着她的手臂,握住夏青棠的手,慢慢十指紧扣。 两人相视一笑,朝宫外走去。 坐上马车之后,夏青棠便抬眼看向殷湛,眼中满是坚定,“夫君,我有话对你说。” 殷湛把她的手放在掌心揉了揉,“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 “那你先..还是我先说吧。”夏青棠不再瞻前顾后,“夫君,你信重生一说吗?” 殷湛动作瞬间僵住,她是知道什么了吗? “重生?” 夏青棠点了点头,抿了下嘴才道:“我..是重生而来,我已经活过两世,落了一个凄惨的下场,许是我们的娘亲在佛前吃斋念经,给了我重活的机会。 所以我才能有这个机会重新回到你的身边,才有机会弥补以前对你犯下的过错。阿湛,你..信我吗?” 这听上去是一个十分匪夷所思的说法。若非自己亲身经历,很难有人会相信。 她问出问题之后,咬着下唇,看着殷湛,心中忐忑。 等了半晌,殷湛垂着的眸终于抬起,“阿棠,我信,因为我同样已经活了一世。” “你..你说..” 夏青棠微微睁大眼睛,心脏有一瞬间的停滞,而后又因为激动而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她早该想到的!世界上能有一个人重生,那必然会有第二、第三人,只是没想到同样重生的人竟然就在自己眼前。 殷湛将自己在第一世,郁郁而终之后所遇所见告诉了夏青棠。 “所以,你是以力保天下太平为条件回来的?”顺便也把夏青棠救了回来。 “可是..天下若要长久太平,便不能大动干戈,不可掀起战乱。” “那你..养的那些..” 准确来说是靠着温家的钱财养着的那些兵马又是怎么回事? 殷湛听说她是重生归来,料想她一定已经知道自己手下掌握的兵马数量远不止世人所见的这些,于是也不再隐瞒。 “我会择一良善之辈做新帝,扶持他坐稳天下,助他抵御外敌。” “你要放弃..” “我本就无心坐那个位置,”殷湛拉过夏青棠的手,将她拥入自己怀中,“我只愿百姓安康,所爱之人常伴身侧即可。” “我还以为你今日是去会见南城将领,要提前掀起战乱。” 她以为殷湛准备提前开始做反叛的准备。所以从东宫出来就开始考虑把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希望取得他的全身心信任。而不至于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在两人之间造成误会。 殷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一个朝廷不能只重文轻武,也不能只重武轻文,两者需要相辅相成,才能长治久安。所以父皇不重视官兵,但是我不能不管。上一世中,天齐国举兵来犯,若是没有边关将士,我们如何能抵御外敌,所以..” “所以你才竭尽所能善待武将官兵。” “没错。”殷湛顿了顿才问道,“阿棠,你为何突然想要将你保守的秘密告知我?” 夏青棠撑住殷湛的胸口直起身子看向他,“因为太子。” 殷湛闻言下意识就皱起眉头,果真是因为..太子。 夏青棠抬手,轻轻将他皱起的眉尖舒展开,“夏青兰被人夺了舍,里面的魂已经换了个人,她同样知道你前世的事情,我担心她在太子面前胡言乱语,引太子和皇上疑心于你,所以想把一切告知你,同你商量。” 她主动把自己的内心剖析给殷湛,捧出真心在他面前,殷湛怎能不感动。 只是他向来隐忍惯了,此时明了了夏青棠对自己的真心,也只是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阿棠,你愿以真心待我,我定一生护你,爱你。 “此番我们去平盐税之乱,就是平定我大晟国内最大的隐患,只要贪官污吏能除去一半,削弱一半,往后..” “往后我夫妻二人携手,为大晟造一个安邦盛世。”夏青棠这话发自肺腑。 殷湛把人带进自己怀里紧了紧,沉声应下。 - 大晟二百五十三年秋,湛王领户部侍郎颁布新盐税令,得到百姓的一片叫好声和拥护。 谏议大夫夏青棠从距离大晟皇城九凌城五百公里的洛安城开始,延至全国。 借御赐尚方宝剑斩重罪贪官三人,抓捕三十四人,罚没家产一百零八人。 期间有人明里暗里多番刺杀,都被其身侧的夏家军和隐藏在暗处的暗卫抵挡。至回城时,朝廷风气整肃一新。 久不理朝政的圣上龙颜大悦,赐下谕旨封殷湛为安定王,示意安邦定国。并被赐封地九陵城附近十五座城池,将皇城九陵围了半个圈。 至此,众人眼中“无权无势”的殷湛成为大晟建朝以来第一位被赐封号和封地的皇子。 又将夏青棠连升两级官至御史大夫。 至此,夏青棠成为大晟朝建朝以来官职最高的女官。 谁都知道安定王夫妇二人瞬间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御前红人,每天前往安定王府送礼的人都快将门槛踏平。 但是王爷和王妃二人却将所有人都谢绝在外,事了,上递了假条,美其名曰渡婚后蜜月去了。 只是在出城的马车上,夏青棠笑了笑不置可否,“边上始终有个祸害,出城躲一躲。” 彼时,殷湛捏了捏安定王妃腰间的软肉笑道,“娘子确定不是在查案中,知晓了外面花花世界的好,迷恋其间无法自拔?” 对这个说法,夏青棠有些心虚地笑了笑,抬头堵住了面前男人后面的话。 朝堂中,七皇子殷释在夏成也和祁红的扶持下开始显山露水,他背后又有太后撑腰,在朝中形成一股新势力。 谁都知道他背后真正的底气来自安定王和王妃。于是投靠的人越来越多,二皇子殷彻最先出局,在命案被查清之后,彻底失势。 朝堂外,安定王和王妃二人隐姓埋名游离于郑国和天齐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为大晟国往后百年间的长治久安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