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最佳人选 作者:豆沙殿下的西芋 文案: 夏澄是个神童,熊孩子们还吃饭漏嘴,甩着大鼻涕四处乱跑,他已经成为城市之光,登上当地的晚报。 然而天才之路崎岖不平,夏澄摔了很多跤,才走到平凡的起点。 好在幸福的终点,邹洋还在那里守候。 这是一个以前写的番外,突然想写完。 没什么常识跟逻辑,单纯写着开心。 内容标签: 强强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邹洋,夏澄 ┃ 配角:向可 ┃ 其它:天才 一句话简介:天才想过普通的人生 立意:爱就在一起================== ☆、第 1 章 夏澄是个神童,报纸说的。 十几年前纸媒还盛行,本地的晚报几乎人手一份。 夏澄作为本地的骄傲,曾经一度占据晚报大半的版面。 那些报道我一篇都没看过,不过我跟他很有缘,因为他一度出现在我的饭碗下面。 我小时候吃饭漏嘴,父亲一遍一遍纠正,就是死性不改。最后父亲妥协,把那本地流行的晚报,垫在我的饭碗与饭桌之间。 彩色报纸上夏澄稚嫩的脸,沾满了油乎乎的饭粒。 这就是神童和普通人的区别,我还吃饭漏嘴的时候,人家已经上报了。 而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听到这个名字,是小学的时候。 那时有了些年纪,逐渐能够记住老师家长的口中,频繁出现某人的名字。 他的名字不甘寂寞,从来不会孤独出现,总是伴随着各式各样的夸赞。 那些用词丰富,感情真挚的赞美,大概就是我最初的文学积累。 除此以外,夏澄的名字还频频出现在学校门口的横幅上。内容类似于:“热烈庆祝我校夏澄同学在……中获得……” 也因此,年幼的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认清,倒先学会了写他的名字。 于是我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夏澄很牛逼。 我当年不甚不成熟的认知里,只有奥特曼和我爹是牛逼的。如果他不是我爹,那他一定是奥特曼。 奥特曼打败的是小怪兽,而他打败的,是跟我一样的熊孩子。 无数的家长,在看到夏澄的优秀后,都不再放任自家熊孩子无理任性。熊孩子捣蛋闯祸的天性,埋没在了各种补习班,兴趣班里。 多年后我想起这一茬,恍然明白,能打败熊孩子的夏澄,这他妈比奥特曼牛逼多了。 因为他是我隔壁的隔壁班,所以我跟他没有什么接触。即便在学校里见到,也认不出来。 直到四年级,他突然转来我们班,我才终于有幸瞻仰到神童真容。 老实说我还挺失望的,因为他看起来很普通。 在当时的我看来,神童不用三头六臂,但怎么也要比人多只眼睛,不然这么配得上“神”这个字。 因此最初的我,并没有主动认识他的欲望。 只是偶尔脑海中闪过一个疑问:夏澄在自己班级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转班? 这个问题一闪而过之后,便沉寂在大脑深处。毕竟是别人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 后来我发现,神童总是独来独往。他总是不带红领巾,经常上课迟到,从来不交作业,等等。 我暗暗给他下定义,认为他的种种行为,都配不上“优秀”两个字。即便聪明成绩好,思想品德也一定不过关。 神童似乎被赋予了特权,老师们不太管他,也不太待见他。只是在他获得某项荣誉是,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我作为班长经常出入老师办公室,偶尔听到老师们对夏澄的评价:“脑袋是特别好,就是不遵守纪律,不好管教……” 显然老师们从来没有想过,夏澄这些叛逆行为背后的真相。 直到有一天我上学迟到,决定抄近路,远远看到几个高年级的围在一起。走近才知道,他们在围殴夏澄。 我下意识转身躲起来,吓得瑟瑟发抖。面对高年级拳脚相加,他没有认输也没有求饶,而是死死咬住其中一个人的胳膊。 被咬的那人,发出激烈的惨叫,剩下的人下手更重,威胁夏澄松口。 可无论他们怎样殴打,怎样威胁,夏澄都没有松口。他的眼神狠厉决绝,誓要把那只胳膊咬残才罢休。 高年级也被吓到,最后也不打了,几个人合伙,硬是他下巴掰脱臼,才使他松了口。那几个人走的时候骂骂咧咧,夏澄张着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后来我唤来附近的大人,把他送进医院。 这件事情的结果,并不是高年级的人受到处分,而是夏澄彻底变成了坏孩子。以前只是不守纪律,现在开始打架惹事。 神童光环再刺眼明亮,也罩不住一个品行不端的坏孩子。 老师一本正经的说:“人家为什么不打别人,偏偏打你!” 大概那个时候,我对老师的印象,就直线下降。我觉得他们充其量就会照本宣科,教书育人那么伟大的事情,他们还不配。 而我作为班长,有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正义感,觉得自己有义务团结同学。 适当的,我开始主动接近夏澄。极大部分情况,都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我毕竟是个孩子,肯定不可能老是对一个冷屁股报以热情,渐渐的也就放弃了。 后来夏澄又上报了,他代表我们学校,去参加全国中小学生英语竞赛。一路过关斩将,最后代表我们省,一路杀到总决赛。 据说那个竞赛,有比试有口试,甚至还有纯英文的脱稿演讲。 如此苛刻的要求,像我们这种小地方来的孩子,很难脱颖而出。除非是一线城市的孩子,否则单凭小地方有限的教育资源和教育意识,很难培养出符合竞赛水准的小孩。 夏澄做到了,他不仅做到了,还拿到了竞赛冠军。 神童与熊孩子的差距又展现出来了。 当年我连26个字母都背的磕磕巴巴,夏神童已经可以做英文脱稿演讲了。 他又一次成为了城市之光。 那群报社的记者来我们学校采访时,夏澄不知道抽什么风,在噼里啪啦乱闪的相机面前,推倒了一个女生。 当时新闻的重点,也从夏澄如何为城市争光,转为痛惜神童堕落成问题儿童,无视校规,霸凌校园。 那个时候,我们学校是五年制的。四年级的我们还在懵懂中按部就班升上五年级,夏澄已经开始跨级考上初中了。 哦,说起来,他比我小一岁呢。 在我终于爬到初中,才知道夏澄又跳了一级。我们曾经是同班同学,而我初一的时候,夏澄已经初三了。 我再看到他,基本都在学校的宣传栏最顶端。 在我即将升上初三的暑假,发生了一件大事。警方破获重大贩毒案,缉拿贩毒组织。 组织中的两个重要人物逃亡,其中一人,就是我父亲。 对于父亲的工作,直至我上了初中,也不甚清晰。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从小锦衣玉食的生活,竟然是靠非法途径挣来的。 报纸上我父亲罪大恶极,罄竹难书。我却站在了正义的对立面,希望他能成功逃脱。 后来我的愿望实现了,他逃过了法律的制裁,因为他死了,他的尸体在城郊被发现。 郊区有些地方荒草很高。若不是夏日三十多度的气温,导致尸体迅速腐败,散发出难闻的尸臭,他还得继续曝尸荒野。 因为我是毒贩的儿子,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引来一片“议论”。班长自然是没得当,我也受到了全校的“特别关照”。 我父亲是孤儿,他死后,我也变成了孤儿。 母亲家的亲戚,没有一个人愿意收养我。有一个据说是舅舅的人,来办理了一堆手续。 父亲的账户被冻结,舅舅还给我留了一笔钱,也消失了。 钱对我而言,除了能交学费,就是一堆废纸。 没有人愿意卖东西给毒贩的小孩,不仅如此,时不时还要被淬一脸唾沫。不过还是有些好心人,记得我还是孩子,我是无辜的。 就在同一年,我又见到了夏澄。他的称号也从神童升级为天才。 学校租了十几辆大客,组织全校师生出游。没有人愿意与我同乘一辆大客,老师没办法,只能把我放到高中的车上。 可是高中的学生不见得比初中的懂事,见我上车就开始各种起哄。 说到这个,要感谢当年的不入流的媒体了。出事后不经我同意,将我的照片刊登出来,一时间我也算得上家喻户晓。 也就是欺负我年龄小,搁现在,我一定把他们侵权。 恰好我上了夏澄他们班的车,当然我一上车,依旧是不绝于耳的谩骂。 起哄的声音太大,吵的某人睡不着觉。冷着脸从座位上站起来,如同帝王一般傲慢的巡视一圈,车厢霎时就安静了。 他带着命令的口吻冷声道:“不想去就下车。”然后他指指我,“你过来。” 能见到老同学是一件高兴的事,只是这种情况下见,却好像不怎么体面。 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有了外出兴致,而夏澄本身喜静,我们一路沉默,都没什么话说。 当年的我早就变成了过街老鼠,内心随时都有崩塌的危险。 那时的我不愿意听到别人对我父亲的议论,多亏了这一点,我学会了屏蔽别人的话。每当我没有办法听到声音时,那一定是别人说了我不愿意听的话。 我知道自己是个孬种,面对各种污言秽语,无力反驳。只知道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企图以此来躲避伤害。 从那之后,我会在上下学的路上偶遇夏澄。那时我才知道,他就跟我住在同一片小区。 许是偶遇得多了,又一次他主动跟我打招呼。我却一脸惊慌的再三确定,他是在跟我说话。 “你不会忘了老同学吧?” “没有。”我摇头否定,对于他那样的人,要忘,也只有他忘记我的份儿。 夏澄突然冷笑,“邹洋,落入泥间的感觉如何?” “什么?” 夏澄说:“你当班长时,那份认真负责的样子,真碍眼。” 天才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便用“碍眼”两个字来评价我。 在学校里,除了恶言恶语和被孤立,我并没有受过实质上的伤害。比起那些,现实问题更加残酷,我的钱快花完了, 所谓的舅舅再也没有出现。且不论我还能不能继续念书,关键的是,我很快就会饿死。 就在我做好捡垃圾创业的准备时,付教授出现了,他解决了我后续的生活及学习问题。当年的我,真的从付教授身上看到光。 然而付教授说:“夏澄拜托我照顾你。” 那时夏澄非常叛逆,但是为了我,他跟家人妥协,走上他抗争了无数次的人生轨道。 仔细想想,我人生大多数转折,都与夏澄脱不了关系。 这份恩情,我默默记载了心里。 付教授家有个熊孩子叫付梓逍,有那种幸福家庭特有的任性。他特别喜欢四处闯祸,有总能在大人发火前,恰到好处的认错撒娇,让人生不起气来。 这样的小鬼,有着孩子最质朴的善良,他第一次见到我,就亲切喊了句:“哥哥”。天知道当时的我有多么感动,恨不得当场献出生命。 即便后来他知道我的事情,也从未产生芥蒂,依旧跟我玩闹。因此我也发誓,要用生命去守护那孩子。 那个我用生命守护的孩子,最讨厌一个人,叫向释然。那么善良的孩子,如果他讨厌一个人,那一定是这个人问题。对此我深信不疑,对这个从未见过的孩子,抱有莫大的敌意。 夏澄不一样,他期待向释然长大。后来我才知道,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按照辈分,向释然得管他叫小叔。 显然夏澄并不满足于这种关系,直言向释然是他老婆。 因为这件事情,我私底下一直觉得夏澄是个变态。我知道他们的确没什么关系,可当时的向释然,应该都不到十岁。 后来发生了点意外,我用生命守护的孩子,还是受到了不可弥补伤害。其实说起来是付梓逍先动了手,向释然没有哭,付梓逍大约第一次被严厉的责骂。大家都在关心向释然的时候,付梓逍不知什么时候跑出了门。 过了一个星期,付梓逍才被找回来。他变得听话懂事,再也没有闯祸,他失去了孩子气的笑容。 他开始梦游,几乎每晚,他都会缩在墙角抽泣,有人靠近,他会大声尖叫着后退,直至休克。 那个任性善良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我将付梓逍遭遇的一切,都算在了向释然头上,大人们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一般性质练笔,神童的说法好像很久都不用了,不过我想讲的,就是那个时期的故事。 ☆、第 2 章 我考上了大学,夏澄已经准备考研了。 拿到通知书的那天,我跑到他家,想要跟他好好道个谢。 因为向释然的事情,他赌气没有开门。我始终坚持付梓逍才是受害者,并不打算为此道歉。我一直觉得夏澄对向释然,有一种过度的关注。起初我以为他跟我一样,用生命去守护一份美好。然而多年后当我真正意识那孩子对他的意义,一切为时已晚。 在我转身要走时,他突然开了门,眼神幽深,问道:“她跟你一样,都是无辜的受害者。你为什么能如此,心安理得将一切罪责推给她。” 说完他便再次将我关在门外。我如坠冰窟,幡然醒悟。我们带着偏心,自诩正义,站在受害者的角度讨伐向释然。付梓逍的确是受害者,但害他的从来不是向释然。我跟向释然一样,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背上莫须有的罪名。 可一切都晚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再也没有见过向释然。 我也没再见过夏澄。直到我大二那年,他考上研究生。我受付教授嘱托,给他送庆贺的礼物。 在他家门口,我看到他正在与一个人说话。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打破了我的认知。 夏澄抱住那人,来了一个漫长旖旎的热吻。其实按说夏澄那样的人,长得好,脑子好,这样的画面本应该令人赏心悦目。 可问题是,他怀里的那个,是个男人。 二人终于注意到我的存在,那陌生人有些错愕。夏澄到是一脸平静,让那人离开,椅在门口看我,嘲讽道:“怎么不进来,害怕了?” 屁! 我走进夏澄的屋里,一瞬间忘了要说什么。他随后关上门,防盗门与门框的撞击声不大,却惊得我身体一震。 夏澄在我对面坐下,说:“刚刚那个,是我对象。” “你不是喜欢向释然吗?”我承认比起刚刚那人,我更愿意相信,他喜欢的是向释然。 夏澄大方承认:“没错,她是我能像正常人一样活着,唯一的希望。” 我不明白,我脑子里乱乱的。我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想来想去,却想不出结论。 “你现在觉得我有病是吧?你也觉得我有病?” 我没觉得他有病,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一定有一个人疯了。 他再次开口:“记不记得,我那个时候跟别人打架。” 我不明白他要说什么,但是顺着他的话,我想起了,我上高中时,曾被找茬。那次是夏澄救了我,对方四个人只有挨打的份。 “你知道吗?当我被别人叫神童,并不都是好事。伴随着这个称号,还有一些挑衅。最开始我只有挨打的份儿,后来我开始反抗。那些打架技巧,都是从一次又一次的挨打中学到的。最可笑的是,我挨打的时候是自作自受,我打人的时候,有变成罪大恶极。从小别人就说我不一样,如果不一样是这个意思,那我宁愿泯然众人”夏澄有些激动,额头爆出青筋。 “后来进入青春期,我发现自己的性向。没有特别的触发条件,我就是知道了。也是那个时候,我遇到了向释然,她是第一个,让我感兴趣的异性。我一直在等,等她长大,我跟她在一起,我终于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可惜,她长不大了。” 那天我走得时候,对他说:“我不觉得你有病,夏澄,对我来说,你是光,是明亮的鲜艳的。” 我不知道夏澄什么反应,只知道他在门口看我离开。我走到拐角,才听到厚重的关门声。 我上的大学,就是付教授任职的大学。好歹算个重点,班级里的同学大多来自五湖四海。我整个宿舍,只有我是本地人,当然,全校来看,本地人的比例还是远远大于外地人。 宿舍按照年龄排位,我排老三。宿舍里的小五,住在我旁边的下铺。他一个长相气质都及其普通的人,美术专业,画画水平相当不错。 那天老大和老四玩闹,打翻了桌子上的水杯,弄湿了他放在桌上的画册。他俩赶紧把画册拿起来,打算摊开晾晾。随手打开一页,竟然我的画像。 刚想说,他画的还挺像,小五就回来了,愤怒的质问:“你们在干什么?” 老大本来心虚,但是小五反应过度,让他有些不爽,他刻意挑衅:“怎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五闻言就要过来抢,老大手贱,随后又翻了几页。这一翻不要紧,可里面无一例外,全是我各种姿势,各种神态的画像。 我们平日关系不错,都不会乱翻彼此的东西,对于画册的内容一无所知,都没想到会里面竟然只这样。 趁着老大愣神,小五一把抢回画册,愤怒冲出宿舍。 宿舍里一时很安静,过了一会儿,我尴尬开口:“看来,我长得挺适合当模特的。” 老大冷哼一声:“死同性恋,他妈这宿舍老子不住了!”然后也冲了出去。 剩下的人没说话,一一走了出去。那天小五没回来,老大也没回来。 第二天,小五和我就被辅导员叫走了,严厉的逼问下,我看到小五,低着头,一言不发。 就在辅导员要发火时,我站出来:“老师,是我的错。”反正我忍受过各式各样的侮辱,也不在乎多个“死同性恋”的称呼。 辅导员让我说下去,我说:“您知道的,我父亲的事情,除了诅咒和谩骂,我真的很久没有听到别人的赞美了,那天小五说,我长得好,气质好,他想让我做模特。那是我这么多年,听到的第一声赞美,我迷恋于那种不肯定的感觉,是我求他的。” 辅导员终于想起我是罪犯的孩子,对我不再有任何期望,转头去教育误入歧途的小五。 回去的路上,小五突然拽住我,有些激动,眼中竟然有些期盼,他说:“为什么要帮我?” “小五,我觉得,你画得很好看,你将来一定能有所成就。” “什么意思” 我知道,现实很残忍,既然他不愿意承认,那不如我来挑明:“小五,没必要为了这些事,毁了你自己。” 小五突然发疯踮脚要吻我,那个吻却急切,却无助。 还好早年的学校,没有遍布摄像头,还好当时,附近没有一个人。 我推开他,说:“小五,感觉到了吗,我对你,并没有那个意思。” 我走的时候,并没有看小五。我私自认为,他还小,不应该背上任何污点。我当年的痛苦,我不想他也经历一遍。 老大换宿舍并不成功,就将怒气转到小五身上,变着法儿的欺负人。老二老六假装宿舍里没这个人,对小五视而不见。老四因为性别,总担心自己被小五觊觎。 我为了不让小五深陷泥潭,也回避他,我以为我是在帮他。 小五身上开始出现各种伤痕,等我注意到问题的严重性,一个学期都过去了。校园欺凌是很严重的,当年的我经历过,深知有多痛苦。 某天碰巧在图书馆看到小五,他一个人低头走路。然后老大突然出现,手臂搭在他肩上,强迫小五走向另一个方向。 我害怕老大欺负小五,多了个心眼,一路跟着他们,走到校外的一处小旅馆。想到小五身上的伤,心理咯噔一声。老大最反感同性恋,我心里不停安慰自己,事情没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我迈进旅馆,一间房一间房的找。好在旅馆很小,而且白天,人不会太多。 就在我走到第三个门口的时候,我就听见里面激烈的争执。 “你他妈不是喜欢男人吗?装什么装” “草,都跟我来这儿了,还想假清高。” 后面的话太恶心,简直不堪入目。我愤怒到颤抖,拼命敲打。 “谁呀”老大的声音不耐烦的响起来。 我不说话,一直在敲门,老大更大声的问:“谁呀” 我还是不说话,老大骂了一声神经病,我才听到老大过来开门的脚步声。老大一脸不爽打开门,还未说话,被我一拳打翻在地。我疯了一样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照着他就是一顿痛殴。 老大反应过来开始边闪躲边反抗,很快我们两个就扭打在一起,小五过来拉开我。 老大从地上起来,就大骂:“你有病吧!” “我是有病,我起码是人,你是人吗?”我一把拉过衣衫不整的小五,说:“你他妈看看,这个人,他有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凭什么伤害他。”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那都是他活该。” “老子打你也活该!”我正要动手,小五一把拉住我。老大淬了口唾沫,摔门走了。 我及其不爽地质问他:“你为什么要跟他过来呢” “我不过来,他就直接在学校里施暴。” “那怎么不说呢?” 他苦笑道:“怎么说?跟谁说” 我哑然,的确,一个同性恋要如何告诉别人,自己被同性侵-犯。 小五嘴巴抿得紧紧的,眼泪倔强地在眼眶中打转。我想起了夏澄,我终于明白,向释然对他有多重要。这意味着,他有能像普通人一样恋爱生活,他有机会变成普罗大众眼中的正常人。 “对不起。”这声既是对小五说得,也是对夏澄说的。 小五说:“这不是你的错。” 我担心小五的伤,出门给他卖外伤药。回来时,房间里没有一个人。正当我以为他走了,厕所来了一些动静。 厕所门没关,我看见小五神色忧郁,手里有一根即将燃尽的烟头。他把烟头对着自己胳膊捻灭,看动作的娴熟自然的程度,这应该不是第一次。 来不及思索,我冲上前打掉他手中的烟头。小五显然没想到我会回来,一脸诧异。 他□□的上身,我终于看清,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他胸前背后满是被人凌虐的痕迹,这显然是老大干得。还有大大小小烫伤,以及几道狰狞刀伤,这些应该是小五自己弄出来的。 我简直气到发抖,“为什么,别人作践你,你怎么也作践自己呢?” 小五终于绷不住,抱着我哭了。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男生,喜欢游泳和乒乓球,也会通宵打游戏,特长是画画,成绩不错,生气或者兴奋时,也会爆粗。 这样一个普通男生,就因为喜欢同性,人人都觉得他有病,剥夺了他正常生活的权利。 “为什么我会喜欢你呢,不喜欢我不要给我希望,你知不知道,真的很疼啊!” 小五控诉着我,我僵硬地站着,甚至没有拥抱他的勇气。 “小五,”我说:“我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是我不是那个对的人。有一天你也会遇到对的人,他会爱你护你珍惜你,他会是一个比我更好的人。” “不可能了,我是怪物,我是不正常的,没有人会喜欢我。” “你是杂种,你爸爸是罪犯,你个贱种!” “罪犯的孩子以后也是罪犯……” “……” 那些我以为无关紧要的记忆,我以为忘却的记忆,小五的诱发下,瞬间涌入大脑。我闭目塞听,就听不到那些刺耳的谩骂,原来一直压在心底。那些丑恶的记忆扑面而来,压得我喘不过气。 黑暗中一个冰冷的声音想起,我抬头望去,看到夏澄冷着脸,对我说:“过来。” 那冰冷的声音划破黑暗,过去的一切,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我安慰小五:“你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会经历普通人的幸福或不幸。此刻的你不过是喜欢上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只要是个人,都会经历这些。至于那些伤害你的人,他们都不重要。” 不知道小五有没有听懂,但是那天起,他身上再没出现过新伤。他变回了以前的小五,他依旧画画,画册里是美丽的风景。他不再打游戏,开始健身,学习自由搏击。 毕业的时候,他的体重整整涨了10斤,全是肌肉。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那肌肉不是喝蛋□□长出来的,而是实打实锻炼出来的。 后来小五考上研究生,再见到他时他已经是个出色的画家,身边还有一个爱他的人。 ☆、第 3 章 小五是幸运的,他走了出来。夏澄却没有。 18到22岁,夏澄换过几个伴侣。长的大半年,短的都没超过一个月。每一次失恋,夏澄表面云淡风轻,只是他抽烟的手指微微颤抖,那烟怎么都递不到嘴边。 每一段感情他都尽力去爱了,最后却不得不分手。次数多了,他就有些钻牛角尖。我印象最深刻的,他曾经跟一个比他大6对的男人谈了大半年。后来那个男人要结婚,才分的手,这件事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向释然终于出现,这次她住进了付教授家。我以为夏澄终于可以回归正常人的生活,我对他们二人愧疚也能随之消散。 夏澄一脸平静,他让我好好看看,现在的向释然。 于是我决定,好好看看向释然。说实话,她过得有点惨。有次期末,她考了班级第三的好成绩,却没有家长为她的成绩单签字。 我抱着开玩笑的心态,捞过她的成绩单,龙飞凤舞签上自己的名字。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签名周围的空白,生怕不小心把签名擦掉。后来她把复印版的成绩单交还给老师,原件则被偷偷藏了起来。 向释然有点瘦,又瘦又虚弱。我去付教授家里,看到她在那个家的状态,才知道,根本没有关心她是否存在,是否吃饭。 我一时冲动,接管了向释然的一日三餐。我每天带她吃各种好吃的,一日三餐,营养均衡。我发现她其实是易胖体质。她吃得不多,却很容易长肉。在我的投喂下,她竟然有了肉嘟嘟的感觉。 根据中学生身高体重标准,向释然还是偏瘦。她没办法变得更胖,她没有味觉,所以她不那么爱吃。 向释然胖了以后,反而好看不少,她是我见过所有女生中,最漂亮的一个。可惜这姑娘不爱笑,总是绷着,白瞎了一张精致的脸。 我照顾向释然的过程中,感受到一种充实感。这个感觉让我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自己是活着的,看着向释然越长越好,心里有一个地方,被一点点填满。 这大概就是养成的快感吧。 我跟夏澄的话题,突然围绕着向释然展开。由此我无意跟他惋惜,说向释然没有味觉,不吃东西,喂不胖。 夏澄夹着烟的手,颤了颤,跟我说:“向释然跟向可是对双胞胎,而没有味觉的那个,是向可。” 我面前的向可,那向释然去哪了? 夏澄目光悠远,不知落在何方,良久才道:“几年前车祸,双胞胎死了一个。” 夏澄早就知道。 我终于明白,夏澄让我好好看看向释然的原因。他的释然长不大了,他失去了走进正常人的通行证。 我不大明白夏澄的笃定,在我看来,他既然对向释然感兴趣,一定也能对其他女生感兴趣。可天才跟普通人的区别就在于,当人们对一个问题起争执时,天才往往是那个看到真相的人。 像是为了证实我的话,夏澄开始回应异性的好感。可夏澄是天生的同性恋,那种生理性的排斥,时时刻刻都在折磨他。 那段时间,他的状态很差,生活工作都收到了严重的影响,差点就抑郁了。 夏澄喜欢向释然,而我喜欢上了向可。 那天向可来帮我打扫房间,我让她不要太拘谨,然后便离开。可我忘记了关书房的门,书房里到处都是关于我父亲当年的旧报纸。我回去的时候,看她拿起一种一张报纸,下意识指责了她。 我还没有准备好让她知道,我害怕她知道后的态度。因为心虚,语气中多了份冷漠和疏离。 小五曾说,我有一种状态特别可怕,我冷漠指责别人是,让人觉得,好像这一辈子,都不会被原谅。 我就用这种混蛋的语气,指责了向可。 起初我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那天巧好去付教授家,到了晚上九点,向可都没有回家。对此,所有人都不闻不问。 我开始着急,那一刻,我终于感受到夏澄失去向释然时的慌乱和无力。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再见到她时,我感受到了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喜欢向可。 我知道,向可也是喜欢我的。所以我满怀希望,等向可长大。 我的希望很快就被打破了,我收到一封匿名信。那信不是邮递员送来的,那天我回家,一眼就看到茶几上放着一个白色的信封。 我后来才知道,当时的贩毒组织没有被一网打尽。我的父亲手上有重要的东西,他们找到我,希望我帮他们找出来。 当时我十分不理智,决定以身犯险。做这个决定不是因为个人英雄主义,而是因为我父亲,我一定要弄清当年的真相。 那个组织很快联系了我,他们给我寄来一种药。吃了这种药,我去医院查出了绝症。这一切都是药物干扰,不会真的致死,只是副作用对身体的损耗巨大。 他们需要我死去,然后以一个全新的身份进入他们的组织,为他们做事。 在我死之前,向可说她喜欢我。这是我一辈子,做梦都会笑醒的幸事。 我没有回应她,就像夏澄永远等不到向释然,我也等不到向可长大。 后来在医学的鉴定下,我死了。 葬礼上我看到了夏澄和向可,他们低着头沉默,谁也没有发现,我就在不远处观察。 我在那个组织潜伏了五年,查到了当年的真相,很遗憾,我的父亲死有余辜。可他依旧是我的父亲,在我失去母亲的幼时,为我撑起正片童年。 因为这五年间我表现不错,顺利插手整个业务链,知道他们的上线和下线,同时保留了他们贩毒的证据。我成功报复他们,却没能全身而退。一个人做事,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 他们的组织彻底瓦解,在这之前,他们发现我是叛徒,给我注射了毒品。 戒毒的过程很痛苦,我无数次都以为自己熬不过来。身体上的折磨还是次要,关键是精神上的折磨。我不再是当初的邹杨,我再也没办法抬头挺胸面向这个世界。 我在丧失理智的时候,又见到了夏澄和向可。 我在最爱的人面前,歇斯底里丑态毕露。这件事彻底击垮了我,我成功戒了毒,精神依旧很萎靡。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无法在坦然直面最爱的人。 我爱夏澄,那是最灰暗日子里,带给我光的少年。我爱向可,那是我对未来,无限美好的憧憬。 值得高兴的事,我消失的这五年,我最爱的两个人走到了一起。夏澄拥有了那张印着“正常人”的身份证,向可遇到了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人。 我在这场HE的结局中,终于可以安心退场。 然而事与愿违,夏澄跟向可分手了,向可提出来的。 当时的我自顾不暇,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是某一天,我猛然发现,夏澄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我身边。他陪我吃饭,陪我聊天,照顾我,安抚我。动作亲昵,如同一个恋人。 “你不用陪向可吗?” 夏澄正在削苹果,苹果皮长长垂下,终于还是断了,彻底掉落在垃圾桶中。 他平静地说:“分手了。” 我骂了夏澄,他将削好的苹果塞到我手中,一言不发的走了。他们的恋情结束,唯一不能接受的人,竟然是我。 我的精神状态更差了,我不愿意在见夏澄。在我眼中,提出分手的他,无意是这场失败恋情里的罪人。 向可来看我时,说我活像一只短命鬼。本来就精神不济,加上心情不好,不用想都知道我有多萎靡。 向可说:“其实,就算夏澄不提,我也要跟他分手。” “为什么?” 我们都知道平凡的幸福有多来之不易,他们却弃之敝履。为此我深感愤怒和不解。 向可说:“你还记得我说过,我喜欢你吗?” 她顿了顿,说:“即便是现在,我喜欢的也是你。夏澄跟我一样。” 如果我还是当初的邹洋,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欣喜若狂。但是我不是,我失去了直视她的勇气。 对向可如此,对夏澄也如此。 看我低头沉默,向可怒其不争,却无可奈克。她说:“我跟夏澄能走在一起,是因为我失去了你,而他失去了向释然和你。如果没有你们,我们便是彼此的最佳人选。可你回来了,邹洋,夏澄跟我都不能自欺欺人。” 我知道夏澄喜欢我,以前只是猜测,直到前一段时间,才确定。 我当年一直有个疑问,夏澄那么聪明,家庭条件也不差,为什么没有去国外读书。 付梓逍来看我时,我无意中提起这个问题。我看出他目光躲闪,一再询问,才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夏澄当年申请过国外的大学,收到了offer,甚至拿到全额奖学金。但夏澄的父母对他有一种变态的掌控欲,夏澄的叛逆让他渐渐脱离了掌控,他们就开始禁止他一切想做的事情。 为了我的事情,夏澄当着父母的面撕碎了自己的通知书,亲手断送了自己的未来。 我没有问过夏澄,一来我确定自己笔直,二来他不说我又何苦点破。 小五想我表白,我可怜他却不能接受,因为我不喜欢。若是夏澄向我表白,我一定会接受。 因为他是光,如果他注定要熄灭,那我愿意和他一起坠入黑暗。 当年知道夏澄的性向的慌乱,是因为我害怕他因此遭受的非议。当时的我不敢想象结果,直到小五那件事,才让我知道后果的严重性。 所以,我曾经比任何人,都希望向释然还活着。 夏澄再次来找我,我依旧不见他。他直接找来开锁匠,撬开了我家的大门。 我情绪激动,撵他走,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让我动弹不得。其实我原先挺强壮的,但刚戒毒的我身体十分虚弱,他抓我就跟老鹰捉小鸡似的。 他说:“邹洋,我知道自己是性向,其实有触发事件的。” 我本来还在反抗,听到这句话突然安静袭来,决定让他讲完。 “我曾经说你是最负责的班长,那其实不是嘲讽,是真心。我小的时候,总是被孤立欺负,从来没有人站在我这边。可是我听到了,你那个时候,你主动接纳我,为我跟别人争执,打抱不平。邹洋,你知不知道,对我而言,你才是光啊。” “后来到了青春期,别人都在关注异性,而我却在关注你。然后我才发现我喜欢同性,便开始更多的关注这些问题。我总会不自觉的想到你,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你出事,我才明白,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 夏澄抱着我说:“从始至终,都是你。” 向释然是夏澄唯一感兴趣的异性,如果她没有死,夏澄一定会跟她在一起,并成为一个普通人。夏澄笃定,他会喜欢向释然,向释然也会喜欢他。而我也能不受干扰,找到最终的归宿,可能是向可,有可能是其他人。 我不明白天才的逻辑,但天才说得事,总会被一一印证。 根据以往的经验,夏澄是对的。 可他的话没有办法得到印证。向释然不再了,而我也没办法同向可在一起。 夏澄觉得我是光,所以他小心守护,宁愿自己痛苦,也不愿意让我被黑暗侵蚀。 我觉得夏澄是光,所以我默默陪伴,即便堕入黑暗,也不愿意他独自痛苦煎熬。 我伸手抱住夏澄,浅浅吻在他的嘴角。他愣了几秒,重重吻了回来。 我们都有机会拥有正常而平凡的人生,可如果代价是失去最好的彼此,那我宁愿坠入深渊。 向可说,她的暗恋对象和初恋,搞在了一起,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传说中的弯仔码头。 其实我跟夏澄都爱她,那种爱是一种纯粹的守护,类似于亲情。 后来我们住在了一起,这种感觉很奇妙。法律并不承认我们的关系,可我们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家人。 我有一座小房子,打开门,最爱的人都在里面,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好的归处。 亲爱的家人,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