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好的时光 作者:我心高远 文案: 本书献给依然心怀梦想砥砺前行的70后。 70后最美好的时光正处于我国经济快速发展的年代,作为社会大变革时期的中坚力量,他们有的随波逐流,跟着社会的步伐一起前进,有的迷失自我,在追求金钱的道路上一败涂地,有的不忘初心,坚持奋斗成为时代的弄潮儿。书中描写的正是这些人物,在时代大潮中他们面对事业家庭,因为个人出身,社会经历,性格品行不同,而做出不同的选择走向不同的人生道路。 孔令茪和钟伟是大学上下铺兄弟,一个含蓄内敛一个锋芒毕露,同时爱上同班同学美丽的将门之女朱梦莳,但是朱梦莳却对善良朴实的孔令茪暗生情愫。 从校园走入社会,孔令茪和钟伟依然并肩战斗,孔令茪和高中同学王丽娜结婚,钟伟如愿以偿和朱梦莳喜结连理。 随着时代的大潮,孔令茪和钟伟在人生的道路上越离越远,两人的恩怨情仇交织在一起。 孔令茪命运多舛但是初心不变,一步一个脚印,事业爱情终有所成。钟伟面对事业家庭内心极度失衡,扭曲的心态让他最后走向一条不归路。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婚恋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孔令茪,钟伟┃配角:朱梦莳,王丽娜┃其它:70后 一句话简介:时代变革,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立意:保持初心,砥砺前行 第1章 引子 朱梦莳和果果去了加拿大以后,钟伟失魂落魄了好长一段时间,祸不单行,家庭面临破裂,事业也进入瓶颈,他和大学同学林间创办的大牛科技出道即巅峰,但是几年来却一直没有进一步的发展。对于大牛科技未来的发展规划他和两家风投股东大相径庭,他一心想尽快包装上市,而两家大股东却一致认为钟伟急于求成,上市时机根本不成熟,他们坚持加大研发投入,向行业更纵深处发展。 林间作为公司副总裁,其实干的还是他在国企蓝迪上班时候的老本行办公室主任的差事儿,他甚至在办公桌上摆上专业游戏电脑,椅子也被他换成顶级的游戏座椅。看到钟伟在董事会上被两个大股东骂得体无完肤,他不停地安慰着好哥们儿:“兄弟,不要对赚钱那么执着好不好,我们现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上市的结果无非锦上添花,赚那么多钱干嘛,我家那一屋子钱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一屋子钱!哪来的?” 钟伟很惊讶,林间忍不住透露了蓝迪董事长郑为民给他舅舅赖副市长送钱的秘密。当钟伟看到林间别墅地下室里一堆一堆装钱的行李箱时瞬间惊呆了:“你就这么随意摆着,要是被人发现了可是要坐大狱的!” “我老婆是路上见到钱都懒得捡的主儿,除了她没人来这儿。” “你他妈的出事就晚了,赶快藏起来!” 钟伟出了个主意,在地下室里面隔出一个暗室,暗室外面布置货架伪装成储藏室。 那些行李箱里的钱,钟伟粗粗估计少说也上亿,他隐隐感到郑为民快要出事了,如果他下了台,大牛科技的蓝迪业务还能保住吗?那些看郑为民面子来的客户是不是也会溜走,他越想越怕,到那时他肯定无力回天,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大牛倒闭。事实证明他并不是一个商业奇才,他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投机分子,他决定趁着现在风浪未起套现走人。 此时,钟伟听到鹰飞科技已经启动上市的消息,他从心里佩服宁总,鹰飞科技默默地深耕细作十五年,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现在是芯片设计领域国内最优秀的公司之一。钟伟也听说他大学上铺的兄弟孔令茪即将升任鹰飞科技副总裁,他不由得心生嫉妒。 年后,大牛科技隆重庆祝成立五周年,总裁钟伟做了最后一次激情四射的演讲,他鼓励全体员工再接再厉,再铸下一个五年辉煌。会后,他向董事会正式辞去总裁职务,并提出转让全部股份。 钟伟离开大牛一下清闲了起来,他请深洲最好的装修公司,开始装修他的山海别墅,他亲自监工事无巨细,忙得不亦乐乎。 一天,钟伟在鹰飞科技时的老下属雷鸣突然找他,电话里也不说什么事,非要见面再谈。 一见面雷鸣就神秘地说:“有个赚钱的大项目,我想和你合作。” 钟伟有点不屑:“快说,别那么磨磨唧唧的。” 雷鸣犹豫了一下:“钟总,我可是冒着丢掉销售总监这个金饭碗的危险,所以话说在前面,我拿六成。” 钟伟笑着说:“你真行,徒弟竟然跟师傅讲条件。” 雷鸣也憨憨地笑了:“你还不知道吧,美国科技巨擘蓝苹果在国内招标,宁总相当重视,势在必得,如果鹰飞中标,那后面的上市之路将会一马平川,竞标文件我和孔总精心准备了半个多月,宁总今天终于拍板,现在我手上就有一份。” 钟伟马上领会了他的大项目:“你是要我把这份竞标文件卖给鹰飞的最大竞争对手轩辕科技?” 雷鸣使劲点了一下头,钟伟不禁骂道:“你小子学会吃里扒外了!” 雷鸣叹了口气:“钟总,你是不知道,自从上次蓝迪的事我就感觉宁总不信任我了,表面上我是销售总监,可是核心业务都被宁总一把抓,我预感我也干不长了,说不定哪天宁总就让我拍屁股走人。” 两人说话的同时,钟伟脑子一直在高速运转,他马上有了一个更加高明更加大胆的计划。雷鸣想不到钟伟拒绝合作,赶紧说:“钟总,我刚才跟您开玩笑的,咱们五五开。” 钟伟依旧摇头:“我绝对不会干这种不讲道义的事情。” 说完告辞走了,雷鸣失望地看着他的背影,嘴里骂了起来:“当年你要我偷蓝迪的数据库,你他妈的那个时候怎么不讲道义?” 钟伟知道林间是半个电脑专家,他拨通林间的电话:“请教一个电脑方面的问题,如果忘了电脑开机密码或者文件密码,怎么办?” “那不简单,找人破解呀。” “去哪找?” “太平电子市场。” 钟伟马上赶到太平电子市场,电脑维修的很多,但真正能破解密码的并不多,能破解的几家也都说不能现场解决。他们背后一定有高人,钟伟塞给一个商户五百块钱,果然拿到一个电话,据说这个人是个电脑黑客,只要出价高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钟伟从电子市场买了一张黑市电话卡,然后用这个号码打给黑客:我的电脑开机密码失灵,里面有个加密文件也可能出了问题。 电话里先是传来一阵打哈欠的声音,接着慢吞吞传出两个字:“一万。” “我给你两万,条件是到我这边来当面解决。” 黑客说话立马精神起来:“没问题!” 钟伟又给老同学孔令茪打电话,一边拨号一边琢磨晚上去他家的理由,突然看到手机日期显示四月二十号,这不是糖糖的生日吗? 电话一接通,钟伟马上说:“孔班副,今天是糖糖的生日,看见糖糖我就好像看见了果果,晚上我们哥俩好好喝一口,说好了就在家里吃,这半年饭店的菜我吃得够够的,就想尝尝阿姨的家常菜。” 孔令茪高兴地答应了。 钟伟马上赶到世界城,在孔令茪家附近的凤凰花广场一边转悠一边留意着广场的摄像头,他发现有棵大榕树下一处石桌围着一圈石凳,正好摄像头也拍不到。他决定约黑客在这儿见面,马上给黑客发信息:晚上十一点,世界城凤凰花广场。 他马不停蹄又找到一家名牌蛋糕店,加急定了一个超大的生日蛋糕,随后赶紧回去找出一个小药瓶,里面还剩几粒安定片,这是去年看性病的时候医生开给他的,他把药片磨成粉末又装进小药瓶。 晚上七点钟伟取完蛋糕,马上开车到了孔令茪住的银翼公寓地下车库,这里和凤凰花广场的车库是连通的,这个时间下班回家的来广场商业街就餐的各种车辆停得满满的。他转了几圈也没发现一个空车位,只好把车停在角落的两辆车前面,刚走出几步,突然想起忘了放挪车电话牌,赶紧回去找出来放在车内挡风玻璃下面。 钟伟背着一个电脑包,手里提着大蛋糕,风风火火来到银翼公寓楼下,和保安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就上楼了。一进孔令茪家门,放下蛋糕抱起糖糖转了个圈:“祝糖糖生日快乐,越长越漂亮!” 糖糖说:“果果走了都半年多了,什么时候回来呀,我等她一起去欢乐谷玩。” “果果快回来了,叔叔现在有的是时间,要不叔叔陪你去吧。” “我答应果果,她不回来我不能一个人去的。” 钟伟听了心里一阵难受,他也天天盼着果果早点回来。” 孔令茪妈妈准备了好多菜,她和糖糖早已吃过晚饭,钟伟说那就先让糖糖切蛋糕吧,糖糖开心地吹灭十根小蜡烛,闭上眼睛认真地许下一个愿望,钟伟带头高声唱起生日歌。 孔令茪今天非常高兴,终于把蓝苹果的竞标文件完美地准备完毕,他踏踏实实地和钟伟推杯换盏,两人先喝了几瓶啤酒没有尽兴,他又拿出一瓶红酒,不知不觉喝到十点多。趁孔令茪去厕所的时候钟伟拿出小药瓶,把里面的粉末全部倒进他的红酒杯中。 一会儿孔令茪困地躺倒在客厅沙发上,口齿不清地说:“今晚别走了,我睡沙发,你,你去我房间睡。” 孔令茪发出一阵鼾声,钟伟赶紧把一部客厅书柜上的笔记本电脑装进带来的电脑包中,顺手摸起鞋柜上的大门钥匙,轻轻地关上房门。刚到楼下大堂,黑客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外面下雨了,我到广场边上的麦当劳等你。” 钟伟心想绝对不能在有摄像头的地方见面,他赶紧跑到麦当劳附近,发现门口天桥下面是个监控死角。他一路小跑到停车处,进到车里一边开车一边给黑客打电话:“我开车过去,你到麦当劳门口过街天桥下面等我。” 车刚停稳,一个瘦小的黑影就钻了进来,废话没说接过电脑就噼噼啪啪地操作起来。没用多长时间电脑就顺利打开,钟伟拿过电脑,在搜索文件处输入蓝苹果三个字,一下出来十几个文件,其中一个文件名为美国蓝苹果正式竞标文件,他双击一下这个文件,果然设置了密码。 黑客看了一下文件:“这个可能需要点时间。” “不着急,我相信你能搞定。” 黑客笑了笑,突然问:“屏保的照片是您女儿吧,长得真漂亮。” “是我女儿,叫糖糖。” 钟伟看到屏幕糖糖的头像边上有一行字:糖糖快乐成长。 一会儿,黑客又问:“我也有个女儿和您的差不多大,我女儿是九月份生日,您女儿呢?” “五月份。” 钟伟脱口而出,这时,黑客脸上的神情明显有了变化,不过在昏黄的车灯下钟伟根本没有发现。 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黑客把文件密码也破解了,钟伟高兴地拿出两捆崭新的人民币,黑客毫不客气一把抓过来开门就走。钟伟赶紧插上U盘,把破解的文件拷了进去,黑客从车头前走过的时候,又回头看了钟伟一眼,接着转身走了。 钟伟一路小跑,气喘吁吁跑回银翼公寓,在大堂门口调整一下呼吸,笑着和保安说:“今晚喝多了,电脑忘了拿。” 他用钥匙轻轻打开房门,只听到孔令茪阵阵香甜的鼾声,他先把笔记本电脑用湿纸巾仔仔细细擦拭了好几遍,然后蹑手蹑脚放回原处,又轻轻地关好房门,带着一种胜利的喜悦走了。 第二天晚上,宁总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书房里,钟伟盯着一块放在摇表器里的百达翡丽古董表,慢悠悠地说:“宁总,雷鸣说这块表价值几千万,到底好在哪呢?” 宁总沉默不语,钟伟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明显带有不怀好意:“听说您对美国蓝苹果情有独钟,可惜啊,您可能要失望了。” 宁总心里一惊,但他不露声色:“我知道这将是很难打的一仗,可是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钟伟神秘地一笑,随后嘴里背出两条鹰飞科技竞标文件里的关键条款,宁总顿时脸色大变:“你,你是从孔令茪还是从雷鸣那儿弄到的?” “宁总,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份文件马上就要传到您的最大竞争对手轩辕科技手上。” “钟伟,你说吧,我知道你已经想好了价码。” “一个亿。” “没问题,但是要等到鹰飞上市以后才能给你。” 钟伟想了想,眼睛落到那块百达翡丽:“宁总,我一向很敬重您,我同意您说的时间,但是我要带走这块表。” 宁总脸色很难看,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他有点迟疑地走到摇表器前面,然后慢慢地把表拿出来,又如往常般仔仔细细擦拭了好几遍。钟伟一下接过手表,像得胜的将军一样昂首挺胸离开了宁总的家。 宁总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盯着空空的摇表器一夜未睡。天一亮,他就赶到公司等着孔令茪和雷鸣。两人刚到公司就被叫去宁总办公室开会,见到他们,盛怒的宁总开始咆哮:“你们两个是谁泄露了蓝苹果竞标文件?这是泄露商业机密,这是犯罪!” 两人看着愤怒得让人可怕的宁总面面相觑,宁总还在继续咆哮:“全公司只有我们三个有这份文件,如果你们两个不承认都他妈的给我滚蛋!” 两人更是目瞪口呆,孔令茪大声说:“宁总,您不能血口喷人! ” 雷鸣也大声附和:“宁总,您千万不能冤枉好人!” 宁总气得大手一挥:“我不想浪费时间在罪犯身上,既然你们敢做不敢当,那就去财务领了遣散费走人吧!” 看着两人不知所措的样子,宁总接着说:“我不会亏待你们,孔令茪一百万,雷鸣五十万。” 宁总话刚说完,只听孔令茪大喝一声把宁总的办公桌掀翻在地,指着宁总大声喊道:“我孔令茪可杀不可辱,我一分钱都不拿,你会后悔的!” 说完,朝着掀落在地的电脑屏幕用力一脚踢出老远,头也不回地走了,宁总一脸痛苦地看着他的背影,用尽全力上前一脚把那个电脑屏幕踢得稀烂。 钟伟马上听到这个消息,这是他意料之中也是最想看到的结果。 第2章 第一章 十月下旬的深洲,天气渐凉,特别晚上这种凉意带着南方特有的湿气,老家山东的孔令茪尽管来深洲近二十年,但他还是没有适应这种南国天气。 后半夜起来上厕所,未关严的窗户缝里突然挤进一绺小风,他一激灵睡意全无,完了,肯定又要头疼,这是多年的经验。 早上送女儿糖糖和她同学去学校的路上,他就疼痛难忍,家里没找到止疼药,到公司附近再找药店买吧。周一刚来这家公司上班,干老本行集成电路设计,他喜欢钻研技术,薪资也不低,对于一个年届四十的人来说这个工作还算满意,尽管他曾在业内翘楚鹰飞科技身居高位。 公司楼下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药店,马上就要开晨会,他不想耽误,不能刚上班就迟到,这不是他的风格。 这种一跳一跳有节奏的偏头疼让他苦不堪言,有时觉得痛感在慢慢减弱,但是突然又来一下更剧烈的疼痛。一见到部门经理陈星,他着急地问:“陈经理有止疼药吗?头疼得厉害。” 陈星说:“要不开完晨会回家休息吧。” 孔令茪马上摆摆手:“不用,晚上着凉了,先吃片药再说吧。” “开会我得说道说道,让那帮娇气的小年轻们看看咱们七零后的工作态度。 陈星拉开抽屉找药,又说:“以前我妈也是凉风一吹就头疼,她后来用艾灸治疗,现在彻底好了,你一定试试。” 一天吃了两片阿司匹林,效果不错。下班回家去隔壁楼金翼公寓的邻居家接回糖糖,两人一起去吃麦当劳。已经离婚的孔令茪负责早上送两个孩子,邻居负责接她们放学。他常常工作起来忘了下班,加班更是常事,邻居喜欢睡懒觉,两家配合默契。 麦当劳的空调依旧开得凉气十足,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对糖糖说:“爸爸有点头疼,我们不去广场玩了,明天周六爸爸带你去幸福海岸,好吗?” “那我还要去看露天剧场,可是,明天妈妈来接我怎么办?” 前妻王丽娜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离婚协议规定每周可以带孩子玩一天,孔令茪甚至允许带走两天,他觉得孩子还小母爱越多越好,可是王丽娜周末经常不会出现,有时候父女俩在外面玩的时候,她又突然杀出带走糖糖。 “如果妈妈来了,你们也去幸福海岸玩。” 吃完饭,糖糖开心地拉着爸爸的手,一步一跳地往家走去,孔令茪的头也跟着一跳一跳地疼了起来。 他从大学坚持每天跑步,工作后一周最少也跑三次,这个习惯让他获益良多,平常很少得病,精力充沛,体型也没有中年发福,高大的身材非常匀称,加上北方人棱角分明的脸庞,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年初右膝突然不舒服,听一个跑友说艾灸可以治疗膝盖损伤,于是他买了艾灸盒还有好多灸条。回家后点燃灸条,躺在床上把灸盒贴在左侧头部,一股温热之气一下渗进头皮,疼痛立马减轻了很多。 享受着灸条的阵阵暖意,他突然想起早上开会陈星说他是一个相当有经验的技术大拿,主持过很多过硬项目,他是怎么知道的?孔令茪并没有应聘这家公司,而是陈星主动联系的他,两人见面简单一聊就被聘用了。 陈星称呼他老孔,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个称呼,还真有点不习惯,我有那么老吗?想着想着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头上咚咚跳了几下,孔令茪一下子疼醒了,时至半夜灸条已灭。他决定去医院拿药,还得靠止疼药对付它。推开糖糖的卧室门,看着她熟睡的样子,穿上外套放心地走了。 在楼下碰到相熟的保安阿兵,打了个招呼直奔车库。从医院回来原先停的车位已经被占,他在偌大的车库兜了好几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车位,从车库上来发现停在了凤凰花广场北侧,他住的银翼公寓车库和广场车库是连通的,经常回来晚了停到离家老远的地方。 回家经过广场商业街,有家酒吧还在营业,门口好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女蹲在地上呕吐不止,他不由得感叹自己上大学的时候连酒吧里面什么样都不知道。 麦当劳依旧灯火通明,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双手伏在膝盖上,趴着头好像在睡觉,旁边有个鼓鼓的蛇皮袋子。 从那人身边走过,长头发是个女的,孔令茪轻轻地拍了她一下,那人赶快抬头两眼惊恐地看着他,分明是个中学生年纪的女孩儿,尽管头发有点凌乱,一脸疲惫,但是两颗大眼睛依然透着俊俏的模样。 孔令茪顿生怜悯:“外面冷,去里边吧。” 女孩儿怯怯地说:“我不买东西,在这儿就行。” 孔令茪猜测她一定刚来深洲,为什么要在外面过夜呢?没顾上多想:“叔叔给你买点吃的吧,吃完就在里面过夜,明天早上再走。” 说着拿起她的蛇皮袋子就往麦当劳里面走,女孩儿一脸惊慌,马上跟着他走了进来。孔令茪给她买了两个汉堡,一份热饮,守着麦当劳服务员和女孩儿说:“没事的,吃完了就在这儿休息。” 服务员会意地点了点头,女孩儿脸上稍许放松,但说话还有点儿紧张:“谢谢,谢谢叔叔阿姨!” 他回家躺在床上,脑子里总是浮现出女孩儿那双怯怯的眼睛,她是不是没有找到落脚的熟人,还是身上没钱了,不行,明天早起去问问。 一觉睡到六点多,头已经完全不疼了,穿上衣服牙也没刷直奔麦当劳。 街上晨跑的男男女女还有遛弯儿的老人,都往凤凰花广场、杜鹃山、中学大操场那边汇集。他快步跑到麦当劳,女孩儿正提着蛇皮袋子从玻璃门内费力往外挤,他赶忙过去拉开厚重的玻璃门,一把接过蛇皮袋子放在隔壁工商银行门口。 此时,终于看清了女孩儿的面容,一看就是从边远地区来的,整个人显得与这个大都市格格不入,穿着一身破旧又不合身的衣服,虽然理了模仿成年人的发型,但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稚嫩羞怯。 孔令茪亲切地问她:“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过夜?是不是遇到了困难,告诉叔叔,好吗?” 女孩儿沉默不语,突然用手捂着眼睛哭了起来,肩头抽搐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说话,原来她和同乡几个小伙伴一起来深洲打工,到了工厂其他的小伙伴都留下了,只有她没有录用,因为她还差半年才满十八周岁,小伙伴们只能让她一个人返回,但她不想回去,没有挣到钱不说,光路费就花了好多,爸爸去年生病去世,妈妈和弟弟都盼着她挣钱回家。 “那你为什么来世界城这儿呢?” 女孩儿慢慢平静下来:“爸爸以前在深洲打工,临去世的时候写了一个朋友的电话,如果家里有困难可以找他帮忙,爸爸说他在世界城打工,我昨天找到这儿已经很晚了,想今天再联系他。” 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孔令茪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宋师傅还有一个手机号码。他拿出手机拨了过去,女孩儿刚说完工厂因为年龄没有用她,就把手机还了回来。 宋师傅说:“我在世界城工地干了三年多,世界城大厦建好以后我就转移到别的工地,找工作的事情我实在帮不上忙,你知道工地上也不适合她,这样吧,我出一千块钱给她做路费,你是个好人,一定帮忙送她坐火车回家。” 孔令茪叹了口气:“宋叔叔在工地上干活,不能帮你找工作,他给你一千块钱,让我送你坐火车回家,等明年再来打工吧。” 女孩儿低着头,两只手一直捏着外套的衣角,突然她抬起头脸涨得通红:“叔叔,我不想回去,我想把这些钱寄给我妈。”接着又断断续续地说:“我会做饭,会打扫屋子,让我去你家干吧,我,我不要钱,等明年我再去找工作,叔叔,你是个好人,求求你了!” 孔令茪看着她那双大眼睛,不知说啥好。他一向心软,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遇到一个老人,说是来北京找亲戚找不到,身无分文,求他给顿饭钱,他二话没说就把身上的二十多块钱掏了出来。回去老师同学都说他遇到了骗子,钟伟取笑他智商都用在学习上,连这点伎俩都看不出来。 还有一次深洲下大雨,好多人在过街天桥下面避雨,有个老太太背着铺盖卷儿看着大雨两眼茫然,孔令茪顿生恻隐之心,这样的年纪应该在家里儿孙绕膝颐养天年,她为什么享受不到呢?不是生活所迫不会出现在这里,他把钱包里所有的钱都塞给了那个老太太。 他曾和大学同学朱梦莳说过,他不在乎是不是骗子,只为自己那颗良心,因为只有这么做才会心安,朱梦莳说如果是她也会这么做的。 女孩儿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孔令茪实在不忍心让她失望:“好吧,但是我得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她同意才行。” “我妈肯定同意的,但是她没有电话,你和村主任说吧。” 女孩儿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拿过孔令茪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兴奋地说:“三爹,你和我妈说我在深洲上班了!” 孔令茪拿过手机特别强调孩子留下必须征得妈妈同意,没想到村主任说:“我就能做主,我们这儿穷,她弟弟还有病,家里等她挣钱呢。这孩子特别勤快,你肯定会满意的。” 村主任一再感谢,最后说了一句:“我家老大就没这么好运气,去年白跑一趟深洲。” 孔令茪去麦当劳买了三份早餐,带她回家了。路上想,家里确实需要一个人,老母亲从小就带糖糖,半年前自己失业在家母亲就回去了,这么多年她也不适应大城市的生活,看到母亲在老家如鱼得水的样子,他怎么也不忍心再把母亲叫来。 孔令茪最担心以后加班没点,陈星说马上有一个大项目等着他,到时候糖糖怎么办?这下好了,解决了后顾之忧。 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客房,把女孩儿的行李拿到房间。这时,糖糖从她的房间门缝露出小脸儿,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 女孩儿看到她马上跑了过去:“你好漂亮啊,叫什么呀?” 糖糖看着这个大眼睛的姐姐:“我叫糖糖,你的眼睛真好看。” 孔令茪也走了过来:“以后姐姐就住我们家,放了学和你一起玩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们一起去凤凰花广场玩。” 大眼睛的姐姐从衣兜里掏出两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我有特别好吃的糖送给你。” 这是火车上一个好心的阿姨送给她的,她只吃了一块,太好吃了,剩下的没舍得吃。 糖糖高兴地叫起来:“最好吃的巧克力,谢谢姐姐。” 说完分给大眼睛的姐姐一块:“我们一起吃吧。” 正吃着早餐,糖糖妈妈打来电话:“一会儿我去接孩子。” 孔令茪没好气地说:“你早就该来了,我和糖糖说好了去幸福海岸,你带她去吧。” “我们去哪你管不着。” 说完电话挂了,孔令茪朝糖糖摇了摇头。 糖糖有点沮丧:“妈妈最怕在太阳底下,我的露天剧场要泡汤了。” 把糖糖送下楼,回到家时女孩儿正在大扫除,从沙发下面,电视柜下面,打扫出好多飞絮脏东西。孔令茪突然想到,家政人员要有健康证才能上岗,他说:“根据规定,居家工作都需要健康证,一会儿我带你去体检。” 女孩儿抬起头:“叔叔,等我打扫完卫生再去吧。” 孔令茪看着她的一身打扮,心想这身衣服也该换一换。打扫完卫生,女孩儿从房间拿出身份证交给他:“叔叔,走吧,去医院要带身份证的。” 他接过来,嘴里念出罗平平三个字。 “我叫平平,弟弟叫安安,我爸起的。” 孔令茪心里感叹名字虽然普通,但是叫起来怎么那么好听呢。他看了一下时间:“下午再去医院吧,现在我们去超市买东西。” 他们买了满满一推车东西,最后来到超市一楼的服装店,体恤衬衣牛仔裤各买了好几件。回来的路上,两人各提两个大袋子累得气喘吁吁,正好路过一家理发店,孔令茪让罗平平先去理个发,他嘱咐理发师简简单单弄个学生发型就好。 下午去医院体检,罗平平换上一身新衣服,立马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面容姣好的脸蛋儿白里透红,浑身上下充满青春活力,就像城市里的一个邻家女孩。看着她的模样孔令茪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实在想不起在哪见过。 到了医院,罗平平一个人熟练地挂号找科室,她说以前陪弟弟去医院看病都是她忙前跑后。 从医院出来,他们又来到邮局,罗平平贵州老家没有手机信号,所以到现在村里没里有一个人用手机。孔令茪给她取了三千块钱,罗平平在汇款单上写下:妈妈,给安安好好看病,我很好。 写的时候,大颗的泪珠儿滴在汇款单上,我很好三个字模糊成一片。 第二天拿到体检报告,一切正常,医生建议栏里写着注意营养均衡。 下午,糖糖缠着平平去杜鹃山下的小溪抓小鱼儿,孔令茪到中学大操场跑步,一直快天黑他们才回家。吃晚饭的时候,孔令茪告诉平平每天下午五点在楼下大堂等,邻居阿姨会送糖糖回来。看到平平在医院的机灵劲儿,有她在家陪着糖糖,他很放心。 过了几天,下班路上孔令茪接到同学钟伟的电话,约晚上聚聚,他痛快地答应了。 吃了没几口,钟伟就叨叨起来:“老宁怎么那么绝情,你可是三朝元老,跟着他干了十年啊!当年我离开鹰飞多么明智,拉你走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说什么鹰飞处在发展的关键阶段,仗不能打到一半就溜,说得我好像是逃兵一样,事实证明他老宁才不地道,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孔令茪听着就来气,拿起啤酒杯一饮而尽,直想骂人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始终想不明白宁总为什么那么绝情,这些年的相处宁总不仅是他的老板,还是他的事业导师和人生榜样,宁总也视他为左膀右臂,像教导自己的孩子一样带他不断成长。 宁总以泄露公司商业机密为由开掉他,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他掀翻宁总的桌子发泄心中的愤怒,拒绝宁总的遣散费以示清白。 销售总监雷鸣则趁机跟宁总讨价还价,在气头上的宁总暴跳如雷:“钱是个什么东西,你他妈的赶快拿钱滚蛋!” 孔令茪一直想知道宁总怀疑他的理由,但他的自尊心决定他不会主动找宁总,事情过去半年了,宁总也没联系过他。 钟伟仍在替同学打抱不平:“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宁就等着吧!” “我对鹰飞对宁总问心无愧,他这么做一定会后悔的!” 孔令茪看着眼前这个老同学,睡在下铺的兄弟,自从他离开鹰飞科技,这些年越来越看不透他,总觉得两人中间有一种无形的隔阂,让他不想把内心所想完全表达出来。 钟伟换了一个话题:“我已经彻底离开大牛科技,我把股份全部卖给了那两家傻逼风投,这些年我拼死拼活地干,就想早一天上市,可是傻逼风投死活不同意,就知道说时机不成熟,把我挣的大笔利润都投入研发。” “搞研发也是为了提升公司实力,为以后上市铺平道路,你知道鹰飞这些年的研发投入······ 钟伟不耐烦地打断他:“公司只要一上市马上就有大把的钱,那时候再搞研发也不迟,算了,不说这个了,让他们折腾去吧,估计林间也快撤了。” 钟伟突然口气一变,话语中带着十足的信心:“今天,我郑重地向我上铺的兄弟宣布,最多两年等我的资金一到位,我们重整旗鼓大干一场,我就不信咱们干不过老宁,咱哥俩未来必定是商界双英!” “为什么等两年呢?” “这是秘密,我说到做到。” 钟伟喝了口啤酒又说:“这段时间我也没闲着,我的山海别墅装修好了,新买了一辆游艇,就停在大鹏湾码头,这两年我要好好享受生活。改天,一定带糖糖来坐坐我的游艇。” 钟伟滔滔不绝地讲什么装修风格什么游艇排量,孔令茪听他显摆个没完但是却没有一点羡慕,钟伟天生好强,相比他虎落平阳,钟伟要的就是这个反差,可他恰恰不看重这些。 钟伟一副人生赢家的模样,心中想着一个画面:他躺在老板椅上悠闲地抽着烟,总经理孔令茪带一众手下向他汇报工作。 他越说越高兴,一晚上除了说话就没吃几口。 孔令茪临走的时候问他:“梦莳和果果在加拿大怎么样?” 钟伟没好气地说:“不知道,别给我哪壶不开提哪壶。” 罗平平住下已有半个月,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以前,客厅书柜上的灰尘只要拿书就粘在手上,膈应得连书都懒得看,现在孔令茪晚上最惬意的就是躺在大书柜前面的沙发上任性地拿一堆书翻。糖糖也越来越依赖平平,甚至晚上也要和她睡在一起。 没几天罗平平就把周边摸得一清二楚,还交了个老乡朋友,一个在世界城菜市场卖菜的小姑娘。 新来的这家公司不忙,主要服务深洲的一些中小电子企业,对孔令茪来说都是小菜一碟。到现在,陈星也没有分配给他具体任务,只有开会的时候,经常让他就一些项目提供建议和思路。同事们都很尊敬他,经常请教他各种疑难问题,孔令茪总是热心地帮助他们。 一天下午,陈星来叫孔令茪:“老板召见,大项目来了。” 他俩一起来到总经理办公室,身材胖成球的程总费力地站起来,孔令茪赶忙上前和他握了握手。 程总笑起来的时候五官聚在一起,不难看倒是很可爱:“老孔啊,有你在公司才敢接这个项目,辛苦你多多费心。陈星帮你安排人员配备,今天就成立项目组,一定按时完成,到时我可是有大红包的。” 说完程总滑稽地把手比划成一个大气球的样子,随后拿出一个红色文件夹,首页写着WOW第五代手机芯片研发合作项目,孔令茪心里一惊,这不是鹰飞科技的项目吗?怎么到这儿来了?他隐隐感到这好像预示着什么 第3章 第二章 1993年9月1日,北京火车站前广场,彩旗飘扬,各种颜色的横条幅随风招展,条幅上写着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中国航空航天大学······ 条幅下面是排列整齐的印着各大高校名字的大客车,每辆大客车前面都摆着一张办公桌,办公桌前刚到的新生在签字登记,边上有同学帮忙提着行李,登记完马上被同学领着上了后面的大客车。 火车站出站口围着层层来自各个高校的志愿者,一有到达的旅客出来,中航的、人大的、北大的······志愿者们就像比赛一样一家比一家喊得声大。 下午五点多,在火车上站了一路疲惫不堪的孔令茪从出站口出来,看着天上蓝蓝的白云,一下精神起来,心中大喊:“北京,我来了!” 孔令茪的老家在山东胶济铁路沿线的农村,从小跟父母在地里干农活的时候,每当火车经过他都停下观望,他会数每一辆货车的车厢数目,最后目送火车尾巴远远离去。他最关注的是客车上的起始地标牌,青岛至北京,烟台至北京,是他最多看到也是最想看到的。 对农村人来说,北京是遥不可及的向往,对孔令茪来说,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才有机会去北京,小小年纪就有了学习的目标和动力。 今年高考,孔令茪发挥优异,被中国航空航天大学录取了,轰动整个家乡,镇里专门在他家村委会安排露天电影,电影的名字是《从奴隶到将军》,寄托着家乡人民对他的祝福和期盼。 孔令茪的父亲更是高兴不已,平日恨不得一分钱当两分花的他带孔令茪去市里商场添置新衣,走的那天也要亲自去送,听说上火车的人多,他还专门叫上孔令茪的一个表哥。 孔令茪买的是半夜十二点青岛至北京的车票,刚开始检票,整个候车室近一半的人提着大包小包都往检票口挤,表哥出过几次远门,见这阵势不妙,赶快提醒出了检票口一定快点跑。 当他们被人流拥到车厢门口,已经有一堆人挤在前面,父亲和表哥拼命把他向前推,可是怎么推都不能向前一步,就像压在弹簧上压过去又弹回来。 这时头顶上突然爬上来一个人,被下面几个人连拉带推,最后硬是扔进车门里面。车厢窗户里也有人被塞了进去,可是行李却怎么也塞不进去,里面的人急得大声叫喊,月台上更是乱糟糟的一片。 火车终于开走了,留下一堆失望的默不作声的人群还有地上的饼干水果狼藉一片。 孔令茪后来坐上凌晨五点烟台至北京的列车,他提着行李呆立在车厢门里面的过道上,父亲在下面拼命地向他摆手,他明白父亲想让他往车厢里面去,可是进得去吗?里面早已挤得水泄不通,能上来火车已是庆幸。 后来听母亲说,父亲那一刻哭了,想不到上个大学如此遭罪,可怜天下父母心,每个人一生中遇到多少苦难,这算得了什么? 一个志愿者冲他喊:“同学,你是哪个学校的?” 孔令茪说出一口山东话:“俺是中国航空航天大学的。” 热心的志愿者笑着说:“山东老乡,我是中国印刷学院的,走,我带你去找中航。” 孔令茪在新生登记本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在表格后面认真地签上名,他发现他的名字上一格写着朱梦莳,心想这个名字真好听,朱梦莳还未到,因为后面没有签字。 行李被志愿者放进了大客车行李厢,孔令茪上了校车,里面已经快坐满了。好多同学都说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前后左右热情地聊着天,其中有个瘦高个比较活跃,人长得很帅气,白白净净,一看就是从城市来的。他站起来趴在身前座椅后背上大谈他的高考经历,差三分就能上北大,几个女同学不由得向他投来羡慕的目光。 孔令茪生性腼腆,也不好意思用山东话开口,只是静静地听他们聊天。瘦高个说起有个同火车来的老乡要去中国印刷学院,还说这是个什么大学听起来像个技校,他宁可复读也不去上。 孔令茪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坐在邻座的男同学也几乎同时回头看那个瘦高个,瘦高个马上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说:“行行出状元,说不定人家以后印钞票呢。” 邻座回过头来:“我叫孟建军,电子工程系的。” 孔令茪用蹩脚的普通话说:“我叫孔令茪,也是电子工程系的。” 两人竟然都是集成电路专业,是一个班的。孟建军热情地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孔孟是一家。” 孔令茪也很高兴这么快就认识了新同学,他觉得孟建军比自己成熟稳重,而且性格也很开朗,他很愿意结交这个朋友,两人开心地聊了起来,从高中生活聊到台湾小虎队。 “□□,快看□□!” 大家听到喊声,齐刷刷地向右边望过去,雄伟壮观的□□矗立眼前,比电视上看起来更加庄严肃穆,城楼上的八面五星红旗迎风招展,在湛蓝色的天空映衬下格外红艳,孔令茪非常激动,如在梦境。 “英雄纪念碑!人民大会堂!” 大家又齐刷刷地转头向左边看去,气势恢宏的□□广场,庄严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壮观的人民大会堂,孔令茪心中顿生一股自豪感。当年父亲和他的同学们徒步十几天来到这儿,见到了伟大的毛主席,这是父亲的一生荣耀。他暗下决心一定好好学习,为祖国贡献力量奋斗终身,眼眶里不禁涌满了激动的泪水。 到学校的时候正是晚饭时间,校园里熙熙攘攘很是热闹,大喇叭里播放着流行歌曲《小芳》,这首歌也在孔令茪老家的商店里天天循环播放,耳边传来熟悉的歌词: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 路上,好多同学拿着空饭碗吃饭回来,还有三三两两的自行车穿插其中,孟建军说:“校园太大了,有必要买辆自行车。” 学校志愿者们早就在等着迎接,孔令茪和孟建军跟着系里的一位学长来到宿舍楼,他们在308宿舍门口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两人在一个宿舍,都很高兴。里面已经到了三位同学,分别是张磊磊、李景和还有林间。孔令茪的床铺在窗口右边,他是上铺,下铺的同学还没到。 这时宿舍门开了,进来的竟然是校车上的瘦高个,瘦高个也马上认出了他俩,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对大家鞠了一躬,帅气的脸上堆满笑容:“小弟钟伟,以后承蒙大家关照。” 门口下铺的李景和长得很有特点,反正看着就让人想笑的那种,他指着孔令茪下面的铺位说:“客气啥,大家以后互相照顾,你的铺位在下铺。” 钟伟刚到铺位坐下,探头看了一眼窗户外面,兴奋地说:“弟兄们快来看!” 孔令茪往外看了一眼,疑惑地问:“有啥啊?” 钟伟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你们看看,多少美女啊,咱们的宿舍太棒了。” 孔令茪这才注意到楼下的小路上,刚洗完澡的女生端着脸盆,穿着拖鞋,披着湿漉漉的头发,三三两两向后面的女生宿舍楼走去。 李景和一脸正气:“有啥好看的,你们三个快去吃饭吧,离我们宿舍最近的是三食堂。” 孟建军在孔令茪对面,也是上铺,两人不约而同从上铺下来,钟伟走在前面,走到门口突然又退回来,拿起地上的两只空水瓶:“我顺便打点热水。” 大家马上对他产生许多好感,孔令茪更是提醒自己以后一定学习人家的这种机灵劲儿。 宿舍六个人晚上在充满新鲜感的大学校园里闲庭信步,他们来到图书馆,阅览室安静极了,一个空位都没有;他们来到大操场,有好多同学在夜跑,看台上还有卿卿我我的几对情侣;他们来到小湖边,同学在朗诵英文,静谧的湖水里两只天鹅在倾听;他们来到和共和国同龄的教学楼,这里将陪伴他们四年,见证他们的成长。 快熄灯了他们也没把校园逛完,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六个人继续聊天。 孟建军年龄最大,因为他爸爸经常调动工作,他也跟着总是转学,耽误了很多功课,不得已好几次降级。钟伟最小,人家三岁会数数,他三岁就会算数,不够年龄就上学了。李景和比孟建军小几个月排第二,他戏说复读一年高中本科毕业,后来有次他喝醉了酒不小心说漏嘴,其实他复读了三年。 孔令茪和张磊磊还有林间是同年一样大,钟伟和林间特别聊得来,两人的偶像都是香港歌星陈百强,张磊磊是北京土著,说话一口京片子味,而且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孔令茪终于支撑不住,昨晚一夜未眠,又在火车上站了十二个小时,沉沉地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自己变成一只天鹅,在学校的小湖里遇到另一只美丽的天鹅,他们在□□的上空飞啊飞啊······ 第二天,班主任高老师带他们参加新生体检,高老师是本校研究生毕业,今年刚留校任教,由学生一下子变成老师,工作特别热情,事无巨细,因此常常有点着急,一急的时候嘴里就会出来河南话。 新生都在学校医院门口排队,钟伟和林间只顾聊天,聊到了别班队列里,高老师马上朝他俩喊起来:“恁俩弄啥来。” 同学们听到这句纯正的河南话立马哈哈大笑。体检完,高老师又带他们去领校服,领完校服又去系里领新书,结果书还没备齐,高老师死缠硬磨,先把已到位的英语和数学领了。 高老师说:“本来晚上开迎新班会,但是咱们班还有一个同学没到,晚上大家看看书吧。” 钟伟在后面起哄:“咱们今晚去湖边给天鹅朗诵英语吧。” 林间跟着说:“好啊,我也去。” 高老师也非常幽默:“最好还是别去,我怕你俩说英语把天鹅吓跑了。” 同学们哄堂大笑。 晚上,孔令茪倒是拉着孟建军又来到小湖边,不是来朗诵英语,他还在心心念念梦里的那只天鹅。 入学第三天,孔令茪和钟伟一起到学校门口的银行开存折。出来的时候,看到一辆挂着军车牌照的黑色小轿车停在学校门口,车门打开下来四个人,司机赶快到后备箱拿出大大小小几件行李,另外三个人明显是一家子,爸妈来送孩子入学。 司机对身材魁梧的军人说:“首长,还是开进去吧,校园看着挺大。” 只见首长摆摆手:“你就在这儿等我们。” 钟伟盯着车上的四个圈标志对孔令茪赶紧说:“是个大官。” 说完跑步上前,一边抢中年女人手提的两个大袋子一边说:“阿姨,我帮您拿。” 孔令茪也跟着跑了过去,一把背起后备箱前面最大的那件行李。 中年女人笑着说:“同学们真好,请带我们去电子工程系学生处。” “我们就是电子工程系的。”钟伟看着她脚底下尖尖的高跟鞋又说:“阿姨,您慢点走。” 一行人进了校园,女同学和她妈妈走在前面,她妈妈边走边四处张望:“梦莳,你们学校真漂亮。” 女同学说:“妈妈,我还是最喜欢清华的校园,有那么多古树和花草,我以后想考清华的研究生。” 她就是朱梦莳,孔令茪知道这个名字,从背影望去,高挑的身材,长发披肩,穿着一身运动服也掩盖不住那种优雅之气。 钟伟说:“我们学校又大又漂亮,阿姨,您和叔叔好好逛逛再走吧。” 他自己都还没把校园弄清楚,就像个导游一样嘚啵嘚说了起来。 孔令茪和朱梦莳爸爸走在后面,他从小喜欢看战争电影,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军人。今天第一次近距离地见到真正的军队首长,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心里既惊喜又紧张,他感到在威武的首长面前自己太过渺小。 没想到这时首长对他说:“小伙子怎么不说话,你叫什么,老家哪里的?” 孔令茪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他一路不说话有性格使然,和不熟的人他一向寡言少语,在女孩儿面前他更是一向害羞,不知为什么他特别不想给这个叫朱梦莳的女孩儿留下不好的印象,因为自己蹩脚的普通话实在说不出口。现在首长问他话,恨不得找个地缝赶快钻进去,突然,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情急之下他竟然放下行李对首长敬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报告首长,俺叫孔令茪,俺从山东来的。” 前面三个人突然被这句山东话引得一起回头,看到满脸通红的孔令茪,手举在头上不知所措的样子,朱梦莳妈妈和钟伟一下子大笑起来,朱梦莳妈妈甚至笑得弯了腰,钟伟赶紧放下手中的袋子扶住她,朱梦莳也笑了,只是还是那么不失优雅。孔令茪慌乱地把手赶快放下,低着头,恨不得抽自己一顿大耳光。 首长说话还是那么威严:“笑什么笑!他要当兵肯定是个好兵,我就喜欢山东的兵,我五个团长有三个是山东的。” 钟伟立马闭上笑容,朱梦莳妈妈也慢慢收住笑声,孔令茪赶紧背起行李,只是觉得行李突然变得太重了,走路有点踉跄,朱梦莳爸爸一下从后面给他托住,孔令茪明显感到一股强劲的力量让自己稳稳站住。 钟伟和朱梦莳妈妈说:“我爸也当过兵,现在在区委工作。”又回头对朱梦莳爸爸说:“叔叔,我如果当兵也一定是个好兵。” “就你那麻杆腿,先长二十斤肉再说。” 朱梦莳妈妈马上回头,使劲白了朱梦莳爸爸一眼:“你怎么说话呀?瘦人就不能当兵打仗?当年红军吃树根啃树皮有一个胖的吗?照样打胜仗。”又回过头对钟伟说:“同学,你长得真像她爸的一个警卫员,我特别喜欢那个警卫员。” 去完系里学生处报到,又去领完一些开学物品,最后把他们送到女生宿舍楼,一路上钟伟真把自己当成首长警卫员,全是他在张罗办理各种手续,孔令茪像个木偶一样跟在后面。 回宿舍的路上,钟伟非常兴奋,哼着歌曲手舞足蹈,孔令茪像个霜打的茄子沉默不语。钟伟知道他在想啥,一双机灵的眼睛眨了几下:“孔令茪,别这么无精打采,我只记得咱俩帮朱梦莳同学办理入学手续,别的我都忘了。” 孔令茪真怕他回去说自己的糗事,他自尊心很强,特别害怕成为同学的笑柄,钟伟的话让他感激不已,从内心把他当成朋友。 钟伟可不像孔令茪那么朴实简单,他爸爸退伍后在区委当司机,家里天天来来往往的那些人,有的谨言慎行有的阿谀奉承有的精于迎来送往,从小耳濡目染,智商也高,他想得到的他会精心算计。 今天,一看到那辆奥迪军车,他就知道里面的人官衔肯定不低,后来听说手下有五个团,那就是师长啊。当他看到漂亮优雅的朱梦莳,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师长的女儿。 不知为什么,校车上孔令茪看他那一眼,让他觉得在这个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同学面前有那么一点点自卑,他身上有一种无形的正气。今天朱梦莳爸爸无疑欣赏孔令茪甚于他的,但他的直觉朱梦莳妈妈更喜欢自己,他见过太多朱梦莳妈妈这样的人,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最起码给朱梦莳妈妈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对孔令茪,他绝不会树敌,相反他想交这个朋友。 高老师第一时间就知道朱梦莳已经报到,晚上他迫不及待搞起迎新班会,而且别出心裁,不在教室开,而是在小湖边的一片草地上。 大家围成一圈,高老师先分享了他是如何从学生到教师的心路历程,最后说:“我将陪同学们一起度过四年时光,我愿意分享你们的成功与泪水,我们一起加油!” 高老师讲完上来两位主持人,他们是马雨晴和张磊磊,都来自北京。 首先是自我介绍环节,马雨晴先说:“我叫马雨晴,北京人,家住木樨园,以后欢迎同学们到我家玩,我妈将会用北京的名吃炸酱面欢迎你们,保证你们吃了还想来。” 张磊磊接着说:“我叫张磊磊,也是北京人,家在顺义,我最喜欢养宠物,欢迎喜欢小狗狗小猫咪的同学一起交流经验。” 下面按照学号一个一个讲,孔令茪听到好几个同学说的普通话连他都不如,甚至大家都没听明白,心里终于不那么紧张了。 “我叫钟伟,来自浙江温州,我非常喜欢咱们这个大集体,还有敬爱的高老师。”接着向高老师的方向大声说:“老师好!” 他边说边故意做了一个少先队礼,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钟伟继续说:“非常有幸今天我和孔令茪接到了我们班的最后一位同学朱梦莳,我们班终于团圆了!” 孔令茪看到他比划的少先队礼,一下子又想起那个无比尴尬的时刻,心想如果能再来一次,他一定会像一名真正的军人敬一个真正的军礼,并用最大的声音喊出:“报告首长,我叫孔令茪!” “我叫孟建军,来自南京,看我的面相就知道,我可能是咱们班年龄最大的。” 高老师在下面点了点头,孟建军接着说:“我听说咱班有几个同学来自边远山区,最远的据说从家走了一天才到火车站,鞋子都磨破了,我想赞助他们几双鞋子,也希望有同学和我一起。” 高老师马上站起来:“算我一个,我们是个大家庭,一定互相扶持,毕业的时候一个也不能少!” “我叫李景和,东岳泰山是我的家,我要努力奋斗有所成就,以报效生我养我的家乡。” 好多同学看他说话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可能他们联想到了山顶洞人。 马雨晴看着花名册说:“下一个是朱梦······后面这个字是念‘时’吧,朱梦莳,真好听的名字。” “我是朱梦莳,来自广州,我想解释一下因为身体原因没有按时报到,向大家表示歉意,同时要感谢钟伟和孔令茪同学带我办理入学手续,特别感谢孔令茪同学,因为我的行李实在太重了。” 孔令茪白天都不好意思看她,现在才看清了她的模样,一点都不像高官权贵之女,像远山芙蓉,有种温婉恬静的古典美,优雅知性的气质深深打动了他,听她说完,今天的郁郁不快马上随风而去。 钟伟则不然,此时的他恨不得扇自己嘴巴,说话不经大脑太欠考虑,明明想引起她的注意,反而弄巧成拙,说人家最后一个到,最不能接受的是她竟然特别感谢孔令茪,一直处在兴奋状态的他一下子郁闷起来。 “下一个来自我们308宿舍,山东好汉孔令茪。” 孔令茪连忙站起来,张磊磊接着说:“我想先采访一下你,光明的光多好啊,你为什么加个草头呢?有什么讲究吗?” 孔令茪说:“我这一辈女孩儿多,起的都是草字头的字,轮到我时已经没几个好听的了,我爸说我的“茪”字除了是一种草之外,还有红红火火的意思,于是就选了这个字。” “希望你的红红火火带给我们班好运,请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孔令茪,来自山东,我现在算不上好汉,但我有信心,等我们毕业的时候,我一定成为真正的山东好汉。” 钟伟看着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近一米八的山东大汉将成为自己强劲的对手。 朱梦莳静静地坐着,她是一个审美极高的人,刚才听他们讲那个“茪”字,她不喜欢红红火火的意思,反而更喜欢关于草的那种解释,她的“莳”字也是一种植物。 大家一一讲完,下一个环节是歌舞展示。 高老师自告奋勇第一个站起来:“我为什么先唱呢?是想让同学们看看我这水平都勇争第一,不要误会,当然不是唱得最好的那个第一,听我唱,你们就会知道唱歌是一种多么美妙的享受。” 他深吸一口气,唱起家喻户晓的《小芳》,说实话唱得一点儿也不好听,一句歌词里面既有唱腔也有独白,混合在一起简直是不好听到了极致,但是高老师丝毫不顾及同学们的耳朵,眯着眼睛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一会儿又朝向天空。 同学们笑得东倒西歪,马雨晴实在听不下去,示意大家一起唱起来,把高老师的声音顿时掩盖得无影无踪,而高老师却丝毫未受影响一直沉醉在自己的歌声里。 自此以后,高老师有了一个嫡系真传,其歌喉比高老师有过之而无不及。李景和长这么大一直不敢唱歌,自从听了马老师的歌一发不可收拾,他只唱一首歌《少年壮志不言愁》,每天他都在宿舍楼道里唱:“几度风雨,几度春秋······” 后来他勇敢地参加学校的歌咏比赛,还没唱到一半就被听众们强烈嘘下台去,李景和直呼他们素质太差。马老师慨叹:“景和同学还是没有达到我的境界,目中无人容易,心中无人难啊。” 班里唯一的藏族同学卓玛表演了藏族舞蹈,她穿着漂亮的藏服,翩翩舞姿真是好美啊,连湖水中的天鹅都在静静地观赏。 孟建军朗诵了毛主席的《沁园春·雪》,朗诵得非常有气势,让人顿生一股豪迈之气。 钟伟肯定不会放过展现自己的机会,他和林间一起唱了陈百强的两首歌,唱《偏偏喜欢你》的时候,他不时向朱梦莳望去,心中默念:“你知道吗,这是献给你的歌。 张磊磊表演单口相声,同学们都怀疑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说的是普通话吗,张磊磊说:“这是京腔京韵。” 主持人马雨晴说:“我刚刚发现一个有趣的事儿,我们班有个莳茪组合。” 边说边指着花名册给张磊磊看。 “要不要莳茪组合给大家表演一个节目?” 同学们一起大喊:“来一个,来一个。” 孔令茪喜欢台湾小虎队的歌,也会唱几首,但是一听要和朱梦莳一起表演,他连连推辞,孟建军去拉他也没把他拉起来。 朱梦莳倒是落落大方,站起来微笑着说:“我的家乡广州又称花都,我最喜欢的桂花已经开了,我唱一首《八月桂花香》献给大家。” 孔令茪觉得这是他一生中听到的最好听的歌,宛转悠扬的曲调,美妙动人的歌词,他听得如痴如醉。明月,清风,还有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孩儿,一切都慢慢幻化起来,只见一只美丽的天鹅飞来,难道是她? 第4章 第三章 WOW手机项目组很快成立了,孔令茪担任Leader。从WOW手机第二代他就主持设计,现在第五代又到了他手上,前三代都是他最满意的作品。他一直想知道WOW是什么原因离开了鹰飞科技,又为什么来到这儿。 晚上他特意请项目组的成员们聚餐,部门经理陈星有事没来,来了一个没见过的同事,叫徐芊羽,她笑起来的样子甜美灿烂,同事们都喜欢喊她芊芊,她刚休假回来。 芊芊和孔令茪握手的时候一下愣住了,这不是鹰飞科技的孔总吗?怎么成了公司的普通员工老孔,一个部门的同事,她握着老孔的手使劲把这个问题咽了下去。孔令茪却不认识芊芊,一再夸奖她的运动员身材,并鼓励组员们劳逸结合,保持运动。 一天晚上加班,只剩孔令茪和芊芊,她走到孔令茪桌前,对盯着电脑的孔令茪说:“孔总,你还记得我吗?” 孔令茪非常惊讶:“你认识我?我怎么没见过你呢。” 芊芊拖了把椅子坐下:“两年前我去鹰飞科技应聘,是你亲自面试的我,虽然没有聘用我,但是非常感谢你留给我的钱,还把我介绍到这儿工作。” “你等等,我怎么不记得这事儿,你的工作肯定不是我介绍的。” “你忘了吗?当时你拒绝了我,我很着急可能有点失态,然后你说有急事要处理,走的时候让我等一下。” 孔令茪拼命回忆:“再然后呢?” “来了一个六十岁左右的你的同事,他说你留给我三千块钱,又给了我一张名片,让我去名片上的公司报到,然后,我一直干到今天。” 孔令茪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是宁总干的。 鹰飞科技两年前招聘的技术岗位基本上都是研究生起步,但对中航的学弟学妹们孔令茪总想给他们一个机会,只要简历上中航毕业的本科生,他都会约来一试。 他记起了这个芊芊,当时聊了几个技术案例,她明显达不到上岗要求,他委婉地拒绝了。芊芊没有和其他应聘者一样马上离开,而是低头默默流泪,一会儿哭着自言自语:“让你非要来深洲,明天没钱了看你怎么办?” 孔令茪最看不得这种场面,好像因为自己的过错让人伤心,他有点不知所措,还要急着赶去会展中心开一个重要的会议,他慌乱地说:“你等一下。” 他马上去了宁总办公室,只要不好解决的事情他都会找宁总,不管工作还是生活,他甚至对宁总有了一种依赖感。他记得和宁总说:“快去会议室,一个中航的小师妹,我逼得人家明天就无家可归了,一定帮我解决一下。” 宁总太了解他了,明明是帮人家,反倒成了帮自己。 孔令茪不由得环顾四周,突然觉得宁总好像就在这个公司的某个角落盯着他。 “半年前我去鹰飞科技找过你,想还你钱,可是听说你离职了,除了还钱,我还想告诉你,我已经在深洲立足,而且生活得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 孔令茪连连点头,心中却在想宁总为什么总是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芊芊深鞠一躬:“我发自内心地向你表示感谢,孔总,谢谢你!” 孔令茪马上站起来:“不要客气,还有,以后千万不要叫我孔总,喊我老孔。” 芊芊点了点头,接着拿起手机就要转账,被孔令茪拒绝了:“等项目完工了再说,现在我需要你全心投入WOW。” 芊芊有点担心地说:“陈星配给你的人大多没有干过如此复杂的项目。” 孔令茪最不怕有挑战性的工作,更有信心WOW第五代只有他孔令茪才能干好,他拍着芊芊的肩头:“我们中航人走到哪都是栋梁,有我们两个中航人在,就没有做不好的项目!” 芊芊一脸仰慕,使劲点了点头。 项目起始,果真困难重重,还好有芊芊帮助孔令茪解决了好多棘手的问题,连续两周没白没黑地奋战,WOW项目终于进入正轨,孔令茪松了口气。 好久没陪糖糖了,周末去哪玩呢?他们家银翼公寓后面就是欢乐谷公园,可糖糖自从最好的朋友果果去了加拿大,她怎么也不去了,非要等果果回来一起去,这是她们的约定。糖糖说梦到好几次她和果果坐上了从来不敢上的过山车,孔令茪听了心里很难受,因为他也无数次梦见她,一年多没见到她了,你在他乡还好吗? 周日,孔令茪带糖糖和平平来到附近的香江中路,糖糖在前面欢快地骑着自行车,平平跑步跟在后面。孔令茪在林间小道上畅快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在这条深洲最漂亮的路上,不仅有他无数次跑步时留下的汗水,还有面对人生一次又一次苦难时流下的泪水。 以前在这条路上,不管是成功喜悦还是悲伤失落的时候,他总能遇到朱梦莳,因为她也喜欢这条路,是她最先发现了这儿,爸妈帮她交首付买了天鹅公馆的房子,不是因为天鹅公馆楼下的天鹅湖,而是因为这条路。 她第一次和爸妈来的时候,他们想不到深洲还有这么一处世外桃源,多年的榕树在地上扎满了树根,簕杜鹃顺着大树一直爬到树顶,整条路被一片红色的花海包围,路两边鸟语花香,也有她最喜欢的桂花,她当即决定以后就在这儿生活。 自从朱梦莳走后,孔令茪就很少来了,因为一来他就止不住地思念她,除非糖糖非缠着要来,糖糖和果果以前在这条路上经常玩到天黑,直到看不到小鸟了才回家。 平平说她也很喜欢香江中路,经常和那个老乡朋友一起来,这儿有条小路通往杜鹃山,她俩常常爬到半坡,坐在树底下小背靠着背聊天。 回家后平平在厨房忙活了半天,不知道在做什么,平平故作神秘。晚饭时她端上来两盘小蛋糕,虽然大小不一形状各异,但糖糖说味道比蛋糕店的还好吃。平平说她借了菜市场朋友烘焙的书和一些用具,家里的大烤箱也给力,第一次做竟然没有做砸。 孔令茪突然有个念头:“看来你做蛋糕很有天赋,第一次做就成功了,你想不想报个烘焙培训班,学好了以后去蛋糕店上班。” 平平高兴极了:“我很想学,从小我就喜欢跟妈妈一起做饭。” “我尽快给你联系,争取下周上课。” “太好了,我以后给糖糖做好多好多的蛋糕吃。” 糖糖也很开心:“好啊,一言为定。” 外面夜幕垂下亮起万家灯火,里面一家三口开心的笑声接连不断。 一天晚上,WOW项目组都在加班,小张负责的那部分电路有个故障,孔令茪和他研究了一晚上也没找到头绪。孔令茪干脆让小张下班走了,换上运动鞋到楼下跑步,通常工作不顺的时候他都会跑步,他想暂时忘掉那些问题。 芊芊在楼下遇到满头大汗的孔令茪,她发现这段时间孔令茪明显瘦了,她不好意思问自己的恩人因为何故栖身于此,看到他并没有因为人生的境遇起伏而灰心,相反是那么的斗志昂扬又充满激情,芊芊感到既心疼又欣慰。 夜已深了,孔令茪看到偌大的科技园区空无一人,他喘着粗气说:“太晚了,我送你出去搭车吧。” 芊芊听到他的话,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她很渴望这种感觉。 两人边走边聊,芊芊说:“老孔,跑步的时候难免心有杂念,脑子不能彻底放空,我推荐你一个运动,保证让你忘掉所有,什么都不想。” “好啊,什么运动,我很期待。” “羽毛球。” “我打过羽毛球,两个人你来我往有什么意思。” “那是你没和我打,要不咱们TEAM组织一次,让你亲身体验一下。” “好啊,你来安排。” 孔令茪心想羽毛球有那么大魔力吗?以前他只跟前妻王丽娜在凤凰花广场打过,常常没打几个来回两人就打够了,所以他对芊芊说的很好奇。 芊芊高兴地答应了,脸上的笑容如午后阳光般灿烂。 隔了一天,下班后孔令茪带领全组人一起来到羽毛球场,组里的几个高手迫不及待地挥拍对战,和电视上看到的羽毛球比赛一样,场上四人两两一组隔网对打,只见羽毛球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忽快忽慢,毎得一分,胜者大喊好球,败者仰天长叹,打得难解难分热火朝天。 芊芊带孔令茪打了起来,只见芊芊把球拍轻轻一挥球就到了孔令茪头顶,孔令茪用尽全身力气球也飞不远,而且芊芊的击球声音清脆悦耳,稍微用力就能听到踩破气球的声音。 “我的球打不远声音也发闷,我觉得这里面有门道。” “你说对了,有些人打了很久羽毛球也不会想到这个问题,所以永远打不好,你一下子就意识到了,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打好羽毛球。” 芊芊叫来两个同事,一起打了一局双打比赛,尽管孔令茪没接到几个球,但这种全场飞奔的感觉太好了。 芊芊问:“刚才打球的时候,你想啥了?” 孔令茪气喘吁吁抹着脸上的汗水:“就想拼命接到球。” “我说的没错吧,让你彻底忘掉一切,只想打球。” “嗯,很有意思,我们组以后一周安排打两次。” 芊芊得意地说:“我可是中航校队的,想不想请我当教练。” 孔令茪举起大拇指:“难怪你打球那么漂亮,我一定跟你学。” 又是一个周末,孔令茪正琢磨去哪玩,钟伟来电话了:“明天带糖糖来游艇玩,我想她了。” “好的,我们三个人。” 钟伟忙说:“别介,游艇上三人住不开,就你和糖糖,我想让你们住一晚,享受海上烧烤大餐。” “烧烤早点开始,吃完我们就回家。” 第二天,孔令茪开车先到钟伟漂亮的大别墅,在半山腰上远远望去海水湛蓝一片。装修的用料无所不用其极,就差和澳门的大酒店一样贴上金片。但是,孔令茪发现这个别墅区人气并不旺,好多院子里都是高高的荒草。 钟伟一见平平,总是盯着她看,看得平平有点不好意思。钟伟惊讶地发现这个平平太像中学时的朱梦莳,尤其脸颊上那点微微的婴儿肥,他看到朱梦莳中学的照片还调侃说如果中学遇到她肯定不会追她。 钟伟心里不断嘀咕:“上大学的时候你就差一点就和朱梦莳走到一起,今天你竟然又带来一个朱梦莳,你这辈子难道非要和她纠缠吗?” 看到平平和孔令茪有说有笑的样子,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到了大鹏湾码头,林间突然从船舱里跑出来,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喊:“孔班副,你终于来了,糖糖,想死我了!” 孔令茪没觉得奇怪,林间从大学时就是钟伟的跟班,现在更是对钟伟唯命是从。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吉他带了吗?一会儿给我们唱歌听。” 林间高兴地说:“带着呢,今天我们一定唱个尽兴。另外,本人还身兼船长和大厨,很高兴为各位服务,大家上船了。” 登上游艇,糖糖兴奋得船头船尾到处跑,吓得平平在后面紧紧跟着。 “快来,看叔叔这儿有什么好玩的。” 只见钟伟从船舱提出一个大大的鸟笼,里面有两只漂亮的鸽子,他笑着对糖糖说:“我们一起喂鸽子吧。” 糖糖这才安静下来,好奇地看着鸟笼里两只精神头十足的鸽子。 钟伟说:“我去张磊磊那儿要的,正经参加过大赛的功勋信鸽。” 林间接着说:“张磊磊现在可了不得,我们班第一个走出中国冲向世界,他培育的赛鸽让那帮老外也竖大拇指,听说比利时的皇家亲戚都来和他合作。” 一群海鸥跟着他们,孔令茪向天空抛洒着面包屑:“走向世界算什么,景和的神舟都多少次上天了,神舟十一号他又拿了一个三等功。” 林间一听乐了:“我这下铺的兄弟,当年闲我练吉他影响他睡觉,使劲踹我床板,说要把我一脚蹬上天,得,现在他有这本事了。” 三个大学同学一起哈哈笑起来,还和以前一样,同学相聚必然会说说上学时的趣事。 钟伟今天有点反常没怎么说话,他时不时地往船头那儿看,心里一直在想:这个平平和孔令茪是怎么回事? 他走到船头,和她俩一起逗鸽子玩,他甚至感到平平身上的气息都和朱梦莳有点像。 糖糖突然说:“钟叔叔,果果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死她了。” 钟伟听到果果眼眶一下子红红的,平平一抬头正好和他对视一下,他赶紧把头扭向一边擦了擦眼睛,又回过头来说:“海风真大,我们到里面玩吧。” 林间带她俩进了船舱,拿起吉他,三个人唱起歌来,钟伟和孔令茪在外面抽烟。 “坦白吧,平平是怎么回事,你这老牛是不是想吃嫩草?” “别胡说!她还是个孩子。” 孔令茪简要地说了说平平的事,最后问:“如果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那是必须的啊!我就纳闷我怎么就没有你这好运气呢。” 回来的路上,糖糖玩累了,躺在平平身上睡得很香. 平平说:“孔叔叔,糖糖说想果果的时候,我看见钟叔叔流泪了。” 孔令茪感叹道:“我也希望她们快点回来。” 自从孔令茪喜欢上羽毛球,周末只要有时间就约芊芊学球,糖糖也成了小学员,周末除了最喜欢的美术课又多了一个喜欢的课外班。 打完球孔令茪都会请芊芊吃饭,这天吃饭的时候,芊芊说:“老孔,最近公司有些传言,你听到了吗?” 孔令茪大口吃着饭,头也没抬:“咱们这么忙,我没那闲工夫。” “你真不知道?是关于你的。” 孔令茪停下筷子:“什么?关于我的。” 芊芊左右看了一下,低声说:“都说你要取代陈星。” “我以为什么事呢,你相信吗?” “我相信,因为你的工作能力还有人品都比他强,我们部门的人还挺期待呢。 “空穴来风,就此打住。” 孔令茪认真地说:“不论在哪个公司,我们经常会听到一些看似靠谱的小道消息,如果你和别人一样轻易相信,难免做出错误判断,这势必会影响到你的工作和同事关系,如果每个传言你都相信甚至传播给别人,你觉得你在这个公司会有发展吗?肯定没有,甚至有一天你会发现在这儿已经无路可走。 所以,最可取的态度是以不变应万变,不变就是踏踏实实做好份内工作,面对流言蜚语甚至是冲自己来的恶意中伤,不判断,不传播,不回应,日久见人心,你会发现你的路会越走越宽,越走越远。” 芊芊一脸崇拜的样子:“这是大智慧啊,谢谢你和我说这些,我感觉上了一课。” “你是我的小师妹,我才说得这么直接。” 芊芊有点害羞:“老孔,遇到你是我的幸运。” 孔令茪摆摆手:“别这么说,你人长得漂亮又有活力,工作能力也强,看来去年我错了,鹰飞科技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晚上临睡觉的时候,孔令茪收到芊芊的短信:老孔,工作上你曾经拒绝了我,但是我多么希望,感情上你不要拒绝我,我爱你。 孔令茪惊住了,有那么一刻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幸福,他想了一晚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第二天,开完晨会后,陈星单独把孔令茪叫到办公室,他说:“老孔,最近项目太多,需要从你组里抽调两个人,你没意见吧。” 孔令茪心里很生气,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陈经理,你也知道WOW到了关键阶段,别的项目但凡有人空出,一定再帮我调回来。” 芊芊看到孔令茪气冲冲地从陈星办公室走出来,好像猜到了什么,她在WOW工作微信群里说:“这几个月做WOW,感觉打通了任督二脉功力大增,不知大家有此感觉否?” 陈星也在群里,她才不在乎呢。 大家在群里你一言我一语,孔令茪发了一句:“我保证只要跟着WOW项目做完,大家的前途一片光明。” 孔令茪朝芊芊会意地笑了笑,马上又把眼睛转移到电脑屏幕上。 陈星挨着找了一遍项目组的成员,硬是一个也没说动,最后强令小张离开了WOW项目组。 下班回家路上孔令茪收到钟伟的短信:下午路过世界城,给糖糖带了玩具,下次再聚。 一到家平平就夸起钟伟:“钟叔叔在广场碰到我们,他真好,带我们去深城酒店吃好吃的了。” 孔令茪点了点头,然后又问平平:“你那培训班学得怎样了。” “第一期饼干部分马上学完,第二期就有蛋糕实操课了。” “一定好好学,还等着吃你做的大蛋糕呢。” “孔叔叔,放心吧,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深洲最高摩天大楼环球金融中心,108层云端咖啡厅,一位老者一边悠闲地喝着咖啡,一边欣赏着窗外无敌的城市景观,他就是宁总,来自宝岛台湾,鹰飞科技的创始人。尽管头发已经全白,额头的皱纹像刀刻一样,但炯炯有神的眼睛仍然散发着无穷的活力和睿智的光芒。 门口进来一位身着笔挺衬衣西裤的中年男人,腰上的爱马仕皮带闪闪发亮,手上戴的是百达翡丽鹦鹉螺腕表,脖子耳朵上面的头发推得干干净净,头顶的头发则留到一寸来长,全部往后倒去,帅气有范。他是雷鸣,曾是鹰飞科技的销售总监。 雷鸣一眼就看到宁总,快步来到宁总面前,尽管已经不是宁总的下属,但他还是有点紧张。 宁总示意他坐下,雷鸣本来想和宁总握一下手,但看到宁总不言自威的样子马上坐了下来,恭敬地说:“宁总好,您今天约我来,有什么指示尽管吩付。” 服务员端上来一杯咖啡,宁总不紧不慢地说:“不着急,先喝杯咖啡,我给你点的,我知道你喜欢喝瑰夏。” 雷鸣稍稍放松了点:“谢谢宁总,我是跟嘉宁学的喝咖啡。”说完喝了一口,连连点头:“好喝,正宗的巴拿马瑰夏。” 宁总慢慢品着咖啡,突然说:“我今天约你来,是跟你算帐的。” “算帐?我都离开鹰飞半年多了,您还有什么帐和我算。” 雷鸣的手抖了一下,咖啡差点倒出来。 宁总盯着他说:“蓝苹果的竞标文件,是你泄露出去的!” “绝对不是我!我指天发誓!” 说着,雷鸣把右手高高举起,但是一碰到宁总凌厉的眼神,叹了口气:“我坦白。” 犹豫片刻,他接着说:“从蓝迪说起吧,我承认,给钟伟弄蓝迪的数据库我确实错了,可是您知道吗?我当时帮他那点忙根本不算什么,大牛科技的林间,他舅舅是副市长,我们根本挽回不了蓝迪。” “不说蓝迪,我说的是蓝苹果。” 宁总放下咖啡,表情很严肃,厉声说:“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说。” 雷鸣有点慌张躲闪着宁总的目光:“蓝迪那件事您原谅了我,我非常感动,您和我说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我确实也是这么想的,我要和您一起拼搏,争取让公司早日上市,可是后来我发现,您慢慢把公司的核心业务一手抓起来,我感到自己被架空。 还有一件事让我彻底失望,您知道我追求过嘉宁,一次我和她吃饭,她去卫生间忘了带手机,我不小心看到您发给她的信息,原来嘉宁是您的女儿,您安排自己的女儿盯着我,其实您根本不信任我!说不定哪天就会打发我走人。 所以,竞标蓝苹果的时候,我找了钟伟,他认识轩辕科技的人,我和他说把竞标文件卖给轩辕科技,作为最大的竞争对手一定会出高价,可是没想到钟伟不同意,不知为什么他拒绝了我。” 宁总一直盯着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雷鸣继续说:“后来您一下把我开掉,当时我觉得跟您干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竟然说踢就踢了我,说实话我恨过您,可是现在不恨了,因为想想自己干的事,真是咎由自取,今天,我终于向您彻底坦白了。 还有,我一直认为您开掉我和孔总的理由是莫须有的罪名,因为蓝苹果您如愿拿下,如果竞标文件泄露,蓝苹果早就去轩辕科技了。” 宁总不知在想啥,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开口:“公司启动上市后,我干预了很多业务层面的事,因为蓝迪丢了以后,我不允许再有任何重要客户出现闪失,嘉宁去你的部门,是她自己选择的。不管怎样,我相信今天你说的。” 最后他说:“雷鸣,你以前工作踏实,勤勉笃行,希望你以后不忘初心继续努力,最好离钟伟远点!你走吧。” 雷鸣走了以后,宁总呆呆地望着窗外,脸上的表情无比痛楚,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孔令茪泄露了竞标文件,这么多年来,他们的关系早已超出同事朋友,情同父子,他就如同年轻时的自己,正直善良,充满理想,嫉恶如仇,视金钱和权力如粪土。 想起孔令茪离开时怒发冲冠的样子,他心口就会隐隐作痛,可是当时他别无选择必须那么做。现在让他相信孔令茪和钟伟坑壑一气,打死他都不信! 第5章 第四章 学校举行隆重的开学典礼,赵校长亲自主持,他是男高音,每次学校文艺汇演,都是他最后压轴。 今天,赵校长用高亢激昂的嗓音慷慨陈词:“同学们,我们国家的改革开放如火如荼,成效卓著。但是,我们必须看到和发达国家的差距,尤其是科技的差距,你们是天之骄子,国之栋梁,祖国需要你们,科技需要你们······” 赵校长的嗓音突然提高一个八度:“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同学们,这个伟大时代冲锋的号角已经吹响。” 赵校长举起胳膊发出最洪亮的男高音:“让我们一起冲锋!” 高老师第一个站了起来,上千名同学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起挥舞着胳膊,齐声高喊:“冲锋!” 接下来是为期15天的军训。 每天晚上大家累地一上床就呼呼大睡,只有孔令茪一直保持着兴奋状态,没有一丝疲惫,他想起了朱梦莳的爸爸,首长说自己一定是个好兵,他每天训练刻苦认真,常常赢得教官的表扬。 一天上午,进行队列训练,林间在队伍里总是跟不上大家的步伐,有时还交头接耳,突然教官大喊一声:“立正!” 林间明显地拉后半步,教官过来一脚就踢在他的屁股上,林间小小的个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教官指着他厉声说:“你,要当害群之马吗?” 林间还没回过神来,只听教官继续大喊:“回答我!” 林间颤声说:“我不当。” “听口令,出列!” 林间摸着疼痛的屁股走出队列。 “立正,向右转,齐步走!” 教官开始单独训练他,林间不知是协调性的问题还是紧张坏了,走着走着就走成一顺撇。 教官非常严厉:“今天午饭,你,我,都不吃了,我陪着你,达到标准为止!” 这时孟建军大喊:“我也陪着你!” “我也陪着你!” 孔令茪、钟伟、张磊磊、李景和也都跟着大喊。 “我也陪着你!” 整个队列的同学一起喊了起来。 林间边走边流眼泪,他用手摸了一把脸,教官马上制止:“手放下!你的战友不会放弃你,而你,也一定不会是害群之马!” 林间走着走着终于走出了正规标准的步伐,整个队列激动地大声鼓掌。 正步走的训练开始了,孔令茪脑子里一直闪现着电视里国旗护卫队的勃勃英姿,他身材高大体型匀称,踢起正步的样子格外帅气。 军训教导员亲自给他开小灶:“记住,你现在就是一个兵,走正步的时候,永远想着前面即使有雪山草地、枪林弹雨,你也要勇往直前!” 女队正步走的训练一直没有起色,教导员把孔令茪所在中队拉过来,大声给女队训话:“一样的场地,一样的时间,为什么他们走得标准正规,因为他们更刻苦,流的汗水更多!” 这时,男队员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过来,女队列中的朱梦莳一下子认出走在最前面的孔令茪,他的步伐稳健有力,目光坚定,这时阵阵秋风吹起,尘土飞扬,身着一身迷彩服的孔令茪高大英武,犹如奔赴沙场的战士一往无前,朱梦莳心里想,爸爸在场多好啊,你没有看错,他是个实打实的好兵。 最后的军训阅兵式,擎旗手是一名教官,孔令茪作为护旗手,一起走在队列的最前面,高老师在看台上不停地向他挥手,他为自己的学生感到骄傲。 晚上,篝火晚会,大家和部队的教官们一起唱啊跳啊,半个月的疲惫一甩而空,同学们把教官向空中一次又一次抛起来。 孟建军被大家选为班长,马雨晴为团支部书记,朱梦莳为学习委员,李景和为生活委员,孟建军推荐护旗手孔令茪为副班长。 这天开班委会,孔令茪早早地来到教室,推门进来,只有朱梦莳一个人,两人四目相对都有点微微害羞。 还是朱梦莳先开口:“那天给我爸爸打电话,我说你走正步走得最好,还是护旗手。” 孔令茪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猜我爸怎么说。” 孔令茪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非常好奇。 “我爸说,是不是好兵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还说恨不得把你带到部队去呢。” 说完,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高老师开班委会的主题有两个,一是强调进入大学,不能放松学习,要加强学习自主性,二是让班委组织一些活动,加强同学们的关系,早日融入集体。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已是深秋时节,周末班委组织同学们去香山看红叶,孔令茪宿舍只有张磊磊不去,周末他总是急着回顺义,不是家里的狗狗怀孕了就是小猫生病了。听说要去香山,他马上说出一口地道的北京话:“我告儿你们,现在山上哪哪都是人,下午一定早点撤。” 周六一早近二十个同学出发了,几乎占了半辆公交车,大家都是第一次去香山,一路上兴奋异常。 香山正举办红叶节,爬山的台阶上像赶集一样,山路很窄大家走得很慢,钟伟和林间专找台阶路边的野路走,几个胆大的女同学也跟了过去。孔令茪好几次不经意地回头,都发现朱梦莳跟在他和孟建军后面,看到彼此的时候,他们眼光轻轻一碰又都赶紧转移到别处。 还没爬到一半,漫山遍野的红叶就呈现在眼前,远处的西山山脉也是层林尽染,红的像一团团的火焰。 孟建军建议大家休息一下,这时候的山坡上到处都坐着人,根本找不到一处大点的空地儿。 钟伟正好看到气喘吁吁的李景和,他马上说:“大家跟我来。” 说完,带大家来到一片红叶树下,也是看远山红叶最佳的观赏点,他对坐在地上休息的那三五堆人大声说:“下面,请来自中国航空航天大学,人帅歌美的李景和为大家演唱一首歌,大家鼓掌欢迎!” 李景和走到前面,笑着说:“人帅谈不上,歌嘛,请大家凑合着听,我带给大家的是《少年壮志不言愁》。”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几度风雨,几度春秋······” 他比高老师多了一个动作,除了眯起眼睛仰头朝天,还有举起双手打拍子的动作。同学们不由得笑了起来,林间更夸张,笑得弯下腰直接躺在地上,只见那些人开始还笑,接着一个一个起身走了,大家都夸钟伟这招好使。 林间爬起来忙对李景和说:“停,赶紧停。” 李景和才不搭理他,一点也没停的意思。这时,同学们也一起欢快地唱了起来,在漫山红遍的香山上,在灼灼夺目的红叶树下,他们欢乐的歌声传出很远很远。 朱梦莳和卓玛捡起几片红叶,小心翼翼地夹在钱包里。马雨晴说她上次来还是小学一年级,下山的时候太累了,爸爸把她背下去的。 同学们把带的各种面包,零食,摊在地上。孟建军带了相机,大家争相合影,做出各种好玩的姿势。在如火的片片红叶中,在雄劲的苍松翠柏间,他们留下了一张张开心灿烂的笑脸。这滚烫的青春时光啊,他们将永远铭记。 开心的时间过得太快,从山上下来已经四点多了,还没走到公交站,前面已经挤得水泄不通。只见一辆公交车刚停下,人们鱼贯而入,好多人挤在门口,以至于车门都关不上,维持秩序的公交人员有点招架不住,眼看着干着急,车就是开不走。 同学们大都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有点吓坏了,孔令茪想起自己来北京坐火车时的情景,他安慰大家:“不要着急,一辆走不了,再等下一辆,肯定能上去的。” 马雨晴好像司空见惯一脸轻松:“挤公交是北京生活的一部分,你们也该锻炼一下。” 大家慢慢放松下来,朱梦莳还是担忧不已,她非常害怕被挤得像一张纸片,那种有点窒息的感觉。 后面的人越来越多,人群开始躁动起来。孟建军有点担心,后悔没听张磊磊的话。这时,来了一队交警维持秩序,公交车也一辆一辆多了起来。 孟建军把队伍分成三组,他和孔令茪还有李景和各带一组,确保每个同学都上车。马雨晴也想带一个组,孟建军武断地拒绝了她:“这是爷们的事!” 他们很快被后面的人群推到了车前,李景和组的同学先上,孔令茪第二组跟着,车门一开,他们像塞罐头一样被塞了进去。 朱梦莳被挤在车门口,感觉随时要掉下去,她惊恐地大喊:“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突然,后面一个人用胸膛一下子紧紧护住了她,那人双手牢牢地抓住头上的扶手杆,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不要怕,我保护你。” 朱梦莳清晰地感受到他咚咚的心跳声,宽厚的胸膛像一道坚固的城墙,她不再害怕,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脑海里闪现出那个沙尘中踢着正步一往无前的他。 孔令茪看着自己组的同学都上了车,跟着要上的时候被交警拦住,他看着朱梦莳在门口摇摇欲坠的样子非常担心,一听到她的喊声,他猛然冲了过去,那一刻他只想拼命去保护她,上车的一刹那,车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她头发上的缕缕芬芳让他心跳加快,心中浮现出那天开班委会走进教室的画面:她轻轻地抬头看着他,那一双明眸稍稍向上挑起,细腻白皙的鹅蛋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雪白整齐的牙齿从饱满的红唇里微微露出······ 那个画面永远定格在他的脑海里,那一刻他无比确认她就是那只天鹅。一路上,随着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彼此,孔令茪恨不得公交车永远都不要停下。 孔令茪和李景和两个组顺利到达,等了一会儿,孟建军他们组也终于到了。下车后,孟建军突然大叫:“卓玛呢?马雨晴呢?我明明看到她俩上了车呀!” 孟建军急得回头就要去找,孔令茪马上拦住他:“建军,别着急,有马雨晴应该没事,我们先等等再说。” 又过了几辆公交车,大家焦急地盼着,终于又来一辆331路公交车。车门一打开,马雨晴和卓玛有说有笑地走了下来。 孟建军急忙跑过去,一下搂住她俩,声音哽咽:“你们还笑,我都快急死了!” 马雨晴笑着说:“怎么了这是,您这爷们别哭啊。” 她又跟大家说:“我看卓玛上了车又被挤了下去,我可不能让卓玛一个人留下,二话没说我就跟着下了车。” 孟建军感激地看着这个身材不大但嗓门不小的北京女孩儿,悄悄地擦了擦眼睛。 从香山回来没几天,数学和英语先后进行了期中考试,钟伟数学不及格,林间和卓玛英语不及格,特别是林间英语只考了三十多分,高老师赶紧找他们三个谈话,班长孟建军和学习委员朱梦莳也在场。 卓玛是藏族,她说学习语言有先天的难度,她也很着急。钟伟和林间找理由说前几天他们的偶像陈百强去世了,影响了学习。 高老师气马上说出一口河南话:“恁俩弄了些啥!”接着又换回标准的普通话:“端正态度,不要瞎找理由,否则你们很危险,英语过不了四级考试,学位证都拿不到。” 朱梦莳说:“卓玛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卓玛很开心:“谢谢梦莳,你教我英语,我教你藏舞好不好?” 朱梦莳非常高兴:“就这样,咱们说好了。” 钟伟看着朱梦莳说:“学习委员,请你也帮帮我的数学好吗?” 朱梦莳委婉地拒绝了:“班长的数学很棒,还有你们宿舍的孔令茪数学也很好,你请教他们多好。”然后又对孟建军说:“是不是?班长。” 孟建军马上说:“没问题啊。” “请教他们是可以,但是,如果学习委员愿意帮我,我保证下次数学考全班第一。” 大家都以为钟伟开玩笑,没想到朱梦莳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同意。” 钟伟高兴地差点跳起来:“一言为定,绝对不开玩笑!” 高老师对林间说:“如果今天你不做个保证,我天天晚上拉你去湖边背单词。” 林间忙说:“别啊,我保证还不行,但是我只能保证先考到六十分。” 高老师拍了拍又瘦又小的林间,脸上露出了笑容:“六十分也行,一言为定。” 钟伟和林间一出教学楼,林间忙不迭地问:“说实话,你是不是惦记上了学习委员朱梦莳。” 钟伟看着矮他一头的林间,得意地说:“你懂什么是才子佳人金童玉女吗?请看本人长得多帅,简直玉树临风。” 林间一脸不服气:“才子有考试不及格的吗?还好意思说玉树临风,就你那麻竿一样的身材小心被风吹倒。” 钟伟才不屑搭理他。 他对数学有十足把握,数学成绩一向是他所有科目最好的,这次没考好,是因为他不喜欢教数学的王教授。有次早上走得仓促,穿着拖鞋就进了教室,王教授说穿拖鞋上课是不礼貌的行为,钟伟顿时感觉下不来台,心说这老头儿管得也太宽了吧,以后数学课经常找理由请假不来。 每天晚饭后,308宿舍的窗台前,钟伟、林间、张磊磊都挤在这儿注视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女生们。林间的目标换得最勤,常常刚看中一个,没几天发现人家早就有了男朋友。张磊磊一个也没看上,但他常常对林间的目标评头论足。 一天,朱梦莳和几个同学洗澡回来,林间赶紧对躺在床上的钟伟说:“快来,你的佳人来了。” 钟伟赶快起来,看着花容月貌般的朱梦莳,大声说:“她是我的佳人,谁也不能和我抢。” 这段时间,钟伟经常去请教朱梦莳数学题,做题的间隙,他不停地东拉西扯,可是朱梦莳从不瞎聊天,只是就题论题,即便如此钟伟有这个机会接近她依然很开心。 孟建军忍不住奚落起来:“教你几个数学题,你就想入非非。” 孔令茪看着朱梦莳的背影,心想:你那么漂亮,那么多人喜欢你,你知道吗,我也天天想着你。 孔令茪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孔雀公主》,他很想像王子一样勇敢地向公主表白,但他没有这种勇气,因为他不是王子,他深知自己根本配不上人家。每当在路上遇到她,他都远远地向她投去热切的目光。 李景和看到他们几个天天趴在窗台上,嘴里直喊低级趣味。一天晚饭后,碰巧他到窗台看了下面一眼,一个长相甜美皮肤白白的女生,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穿着拖鞋,但听不到一点拖鞋的踢踏声,整个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这时,谁也没想到李景和风一样地冲到楼下,百米冲刺追上那个女生,大家都惊呆了,只见李景和对那个女生不知说了些啥,一会儿又返回了宿舍。 李景和说她是大二的,计算机系,河南人,叫玄珍珠,从此李景和也成了窗台观众,天天看他的珍珠,林间帮他做了秘密跟踪,发现玄珍珠已经有男朋友,但李景和依然执着地只看她一人。 有一天,马雨晴和卓玛路过楼下,马雨晴爽朗率直的声音马上传了上来,正在看书的孟建军赶紧探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 人小鬼大的林间马上就发现了,笑着说:“班长,我也觉得我的英语难友不错,但是如果你喜欢,我保证不和你争。” 他怎么会想到,孟建军看的不是卓玛,而是马雨晴,不知为什么这个性格大方毫不做作的北京女孩儿总是进入他的梦中。 马雨晴请大家周日去她家玩,她家住平房,两间正房,院里又搭了两个小间,一间当厨房,另一间马雨晴住,他们家还有一处平房,马雨晴的两个哥哥住那。 马雨晴接同学们到家的时候,她爸妈已经在厨房忙活上了,看到同学们的到来两口子干得越发起劲。马雨晴安排大家打扑克搓麻将,家里像过节一样热闹起来。 孟建军一个人来到厨房,马雨晴爸爸正在剁五花肉,妈妈在收拾一大堆黄瓜胡萝卜,还有些西芹香菜啥的。 孟建军想帮忙却不知道如何下手,他客气地说:“我叫孟建军,辛苦你们了。”然后看着案板上的一大块五花肉,问马雨晴爸爸:“叔叔,您切肉丁太费劲儿了,买的时候怎么不绞成肉馅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买的是最好的五花肉,靠近后臀那块的,你看看,肥肉瘦肉层层相间比例适中,绞成肉馅就把这么好的肉糟蹋了,只有自己切出来的肉丁,炒出来才香,吃的时候不油不腻。” 马雨晴妈妈说:“你就吹吧,切个肉怎么那么多话,最关键的步骤是炒酱汁,四份黄酱配一份甜面酱,红星二锅头兑凉白开调拌均匀,阿姨的绝招是先炒五花肉,记住一定少放油,要把五花肉里的肥油煸出来,直到肉丁微微发黄,然后炒酱汁的时候······” 马雨晴爸爸不耐烦地打断她:“还说我话多呢,你看你,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他又笑着跟孟建军说:“今天我保证,同学们会吃到最香最正宗的北京炸酱面。” 孟建军有点尴尬:“我小时候可喜欢吃肥肉,但是中学的时候,吃学校食堂的萝卜肉馅大包子吃得太多伤着肠胃了,里面肥肉太多,从此一吃肥肉就恶心,今天,多给我放点蔬菜就行。” “小孟,阿姨今天说不定能治好你这毛病。” “不吃肥肉就成毛病了,我看挺好。” 两口子说话净呛对方,但孟建军却听出了他们浓浓的爱意。 孟建军看着厨房隔壁的小房间:“马雨晴就住这屋啊。” 马雨晴妈妈先说:“我想把她赶到两个哥哥那儿,让她住一大间,她怎么也不去。” 马雨晴爸爸紧接着说:“我觉得这屋挺好,反正有空调,冬天不冷夏天不热。” “冬天你冻成那样都不舍得装空调,你让雨晴一开一晚上,都是你把闺女惯坏了。” “怎么了,我就是舍不得我闺女,我闺女也舍不得我,气死你。” 马雨晴妈妈白了他一眼:“等你闺女出嫁走了,看你怎么着。” 马雨晴爸爸把刀放案板上,看着自家的小院儿,得意地说:“我家有两处院子,一拆迁最少给四套房,一定得有雨晴的一套,说不定她给我家招个上门女婿。” 两口子终于在这个话题上不再呛对方,他们意见非常一致,两人会心地朝对方笑了起来,孟建军也跟着笑了,但是心里若有所思。 炸酱面终于上桌,来自广东的林间和朱梦莳都说竟然还有这么好吃的面食。孔令茪和李景和都是山东人,从小就喜欢吃面条,他俩每人吃了两大碗都没吃够,两人又分了一碗。 孟建军碗里先放了一点点肉,吃了一口没觉得恶心,马雨晴妈妈又给他添了一小勺,孟建军就着面条一口吞下,他回味着嘴里的肉香,等着肚子里的反应,突然说:“阿姨,我要一大勺。” 马雨晴妈妈开心极了:“是不是很香?可怜的孩子让你吃个够。” 此后,孟建军恢复了吃肥肉的口感,那种滋味是久违的小时候的滋味,大学期间他的体重直线上升,本来就很胖的他竟然达到了近两百斤。 马雨晴爸爸高兴地和几个男同学喝着酒,同学们喝的是北京啤酒,马雨晴爸爸喝的是二锅头,一会儿半瓶下肚话多了起来,他竟然跟坐在边上的孟建军说:“小孟,你们这伙同学里就你长得老成,我怎么看着你比我小不了几岁?” 话刚说完,马雨晴和她妈妈马上过来把他拖走,孟建军傻傻地愣在那儿。 周末,把食堂的大桌子全部立起拖到角落,食堂立马变成舞场。舞蹈社举办了几期新生扫盲活动,教了一些简单的舞步,慢三快四恰恰啥的。 女生们学得不错,男生只有钟伟跳得好,他的身材特别适合跳舞,长相也好看,跳起舞来,一下就成为舞池的焦点,特别跳慢三,带着女伴像风吹麦浪,在整个舞场起起伏伏,博得好多女生艳羡的目光。孔令茪和孟建军学了几次,觉得自己不是跳舞的料,早早就放弃了。 钟伟在舞场并不是和谁都跳,甚至有漂亮的女生主动过来邀请他,他都会礼貌地拒绝,后来大家都知道了,他最喜欢和朱梦莳跳舞。 一次和朱梦莳跳舞,钟伟说:“舞蹈社三番五次邀我加入,我拒绝了,你猜我加入了哪个社团。” “为什么?你跳舞很好的。” 钟伟在她耳边说:“我加入了健美社团,我永远记得叔叔和我说的话,最少增肌二十斤。” 朱梦莳一笑:“我爸爸随口说的,你不要当真。” “我说到做到!” 朱梦莳相信他说的话,因为自从辅导他几次数学,她觉得钟伟非常聪明,有一次同时做一道题,她刚做完,钟伟竟然用了两种解题方法做出来。但是,她特别不喜欢钟伟的目光,每次两人说话,她都避开他的眼睛,可能他太聪明的缘故,她总觉得钟伟的目光里有那么一点狡猾,而且钟伟看她的时候,她感到那目光好像要穿透她的身体。 朱梦莳并不太喜欢跳交谊舞,她觉得人太多太吵闹,反而特别喜欢跟卓玛学藏舞,她俩先在小湖边朗诵英文,背记单词,等人少的时候,再跟卓玛学舞,后来马雨晴也加入了。 马雨晴马雨晴、朱梦莳和卓玛晚上固定在系里的教学楼412教室上自习,孔令茪和孟建军也跟着来到412。这几天他们发现,三个女生只上一节课就走,于是,两人决定跟着她们,原来她们来湖边读英语,他俩申请加入进来,卓玛说有个条件,那就是必须和她们一起学跳藏舞,她说男生跳起藏舞豪放有力,非常好看。 孔令茪和孟建军痛快地答应了,三个女生非常高兴。每天晚上湖边的草地上,当同学们渐渐散去,月儿高挂柳梢,卓玛带他们认真地练习起来,两个男生虽然没有跳舞的天赋,但和心意所属的女孩儿一起跳舞,心中无比快乐,舞姿也变得节奏明快,舒展有力。 第6章 第五章 雷鸣从环球金融中心出来,直接去了钟伟家。他跟着钟伟投了一笔钱,交给一个私募经理打理,钟伟专门安排他去那家私募上班,负责监督汇报盈亏情况。钟伟很小心,毕竟他们几个凑了几千万的资金,雷鸣并没投多少钱,但钟伟答应多给他分成。 到了钟伟的别墅,钟伟和林间正在地下影音室,大屏幕上充斥着□□的画面,画面里面有黑人也有白人,林间和几个穿着暴露的女孩儿玩着喝酒游戏。 钟伟一见雷鸣马上问:“你那边什么情况?” 雷鸣伸出手指做出六的手势:“我们的股神曹总出手如有天助,这周收益六位数。” 钟伟给他倒了杯酒,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哥们,辛苦了。”说着一手拉起雷鸣:“让我们嗨起来吧! ” 雷鸣本想说说宁总找他的事,但看到钟伟兴奋的样子,他不想扫兴,也就没说。 孔令茪和糖糖跟芊芊上完羽毛球课,孔令茪叫上平平一行四人去深城酒店吃饭,饭后糖糖缠着平平去凤凰花广场玩,孔令茪和芊芊顺着香江西路边走边聊。 芊芊问:“老孔,你是不是有顾虑,担心糖糖吗?” 孔令茪连忙说:“不是的,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我只是觉得你可以找一个更好的。” “你总是先为别人着想,把自己的感受藏起来,哪怕受委屈,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孔令茪躲闪着她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不知怎么开口。 “我从心底里爱你,不管你是否也爱我,更不管别人怎么看,我都要告诉你我真实的感受。” 孔令茪心怀愧疚:“芊芊,你很勇敢,我比你差远了。” 芊芊一把抓住他的手:“如果一个人因为害怕拒绝而不敢表达出来,那他不配得到真爱。你想想一个人如果知道有人爱他,难道不觉得开心幸福吗?如果你真心爱一个人,即便没有未来,那也要让他享受片刻的开心快乐!” 孔令茪听了她的话顿时心痛不已,就好像一记皮鞭抽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说起大学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芊芊慨叹道:“我相信你不仅能为她挡风遮雨,甚至能为她献出生命,但是你却连我爱你这三个字都不敢说。” 孔令茪清晰地记得当年她拉住自己手的时候,一起寻找北斗七星的时候,他是多么想对她表白啊,他明明也感到了她眼睛里的期盼。 “你知道吗?遇到困难的时候,这三个字会给她力量走出困境,遇到迷惘的时候,这三个字能让她做出正确选择。” 孔令茪仰天长叹! 芊芊又说:“老孔,你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一个勇敢有担当的男人。” 孔令茪无比惭愧:“我不但没有用我的爱给她力量,而且还故意装出一副高傲冷酷的样子,用我那一点儿可怜的自尊去掩饰内心深深的自卑,那时候的我太懦弱了!” 两人默默地向前走着。 眼前这个女孩内心强大敢爱敢恨,孔令茪终于说:“非常抱歉,又一次让你失望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前方不敢看她。芊芊停下来,又一次抓住他的手,眼睛红红的,泪珠儿顺着眼角流下来。 “老孔,尽管我很伤心,但我也要谢谢你。” 孔令茪心里更觉愧疚,听到芊芊又说:“遇到你是我的幸运,当我说出我爱你的那一刻,我很开心,是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孔令茪给她擦了擦眼泪,芊芊把他的手捂在脸上,控制不住抽泣起来,孔令茪轻轻地拥抱着她:“谢谢你!” 芊芊伏在他的胸膛上,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 一会儿,芊芊慢慢推开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又露出平日灿烂的笑容:“老孔,你和糖糖羽毛球进步很快,我们继续加油!” 孔令茪也脸露微笑:“教练,辛苦了。” 芊芊走了,孔令茪想着她含泪而笑的样子,又心痛又欣慰。每个人都不会一帆风顺,都在负重前行,面对人生路上的坎坷曲折,保持初心,保持微笑,尽管笑中带泪。 不觉走到香江中路,天已黑了,但是依然还有很多没玩够的孩子。孔令茪拿出手机,拨了一个遥远的电话,太平洋的那一边天还没亮,朱梦莳和果果还在睡梦中,她迷迷瞪瞪摸起手机,只听有个声音在说:“梦莳,我想你了!” 她以为还在梦中,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和果果快回去了。” 说完她挂断电话,搂着身边的果果,千头万绪一下涌向心头。 孔令茪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半夜的时候,收到一条她的信息:我也想你。 他终于睡着了,一行泪还在脸上。 WOW项目第一次流片就成功了,但孔令茪对流片结果分析并不是十分满意,他认为小张负责设计的那部分电路还有优化的空间,尽管当时他和小张一起解决了那部分电路出现的故障。 程总迫不及待开起庆功会:“感谢团队所有成员,你们辛苦了!” 陈星接着说:“在程总的英明领导下,我们无惧困难迎难而上,终于啃下这块硬骨头。” “我不这么认为,我想就一部分电路重新设计。” 大家听到孔令茪的话都非常吃惊。 程总仍然保持着一贯可爱的微笑:“流片很成功,你的理由是什么。” 孔令茪说:“抛开硬件,因为前期集成电路设计,有的手机用三五年就出现问题,有的用十年八年也不会有任何故障,我的目标是永远不能因为设计缺陷而出现电路问题。” 程总没有说话,看了看陈星,陈星马上说:“你的要求太高了吧,需要的时间人力还有费用,你考虑过吗?我不同意老孔的想法。” 孔令茪坚持己见,丝毫没有为之所动:“那我不会就这个不成熟的设计签字确认。” “老孔,你也太较真了!” 陈星有点生气,程总摁着桌子费力地站起来:“大家不要着急,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等我打个电话。” 不到十分钟程总回来,对大家说:“我们要向老孔学习这种精益求精追求完美的工匠精神,同意老孔的意见,但是只有半个月的时间。” 陈星不服气地说:“还有好多着急的项目等着干,我话说在前面,谁跟着老孔继续做WOW,这半个月没有绩效。” 程总笑着不说话,大家都明白程总默许了陈星的决定。这时,芊芊举起手:“我跟着老孔干。” 程总马上朝芊芊伸出大拇指,陈星严肃地看着大家:“还有谁,请举手。” 孔令茪马上说:“不用,我们两个就够了,谢谢程总。” 孔令茪这半个月的时间,几乎都吃睡在办公室,连早上送糖糖都不得不麻烦邻居帮忙,芊芊也是早出晚归。他们重新做了两轮设计,芊芊看到最后的方案不得不佩服孔令茪的决定多么英明,这个方案不知好了多少倍。 孔令茪只是淡淡地说:“还行吧。” WOW项目终于交付,孔令茪和芊芊举杯庆祝:“辛苦你了。” 芊芊笑着说:“我觉得挺值的。” “我们国家芯片行业落后太多,很多人急功近利,甚至投机取巧,这样谈何进步。” 孔令茪接着说:“只有真正理解工匠精神的内涵,敬业、精益、专注、创新,并真正践行于工作中,才能不断进步,我们才能赶上欧美的步伐。” 这是去鹰飞科技的第一天,宁总给他们讲的。 “芊芊,去鹰飞科技吧,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芊芊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这时,孔令茪接到程总的电话:“老孔,我说过要给你一个大大的红包,但是,不是我给,有人会给你,他在环球金融中心108层等你。” 云端咖啡厅人不多,孔令茪扫视一圈,目光停留在一位老者身上,只见他端着咖啡,眼睛盯着窗外,一动不动,好像忘记了手上的咖啡。 孔令茪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依然坚毅有力,他慢慢走过来:“宁总,我早就知道是您。” 宁总回过头来,看到明显消瘦的孔令茪,口气如往常般和蔼可亲:“你辛苦了,坐下喝杯咖啡吧,我给你点的还是加了一点儿糖的摩卡。” 孔令茪一坐下,随口而出:“您的头发更白了。” 宁总微微一笑:“你也瘦了。” 孔令茪无数次想过再见到宁总的情景,肯定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而大吵一场,没想到看着眼前明显苍老的宁总,他反而有点心疼。 “我和WOW对你的设计非常满意,远远超出我们的期待。” 孔令茪有点激动:“我一见到WOW第五代项目,就知道是鹰飞的,但我不是做给你们看的,我只想证明我自己,我不会倒下!” 宁总喝了口咖啡,语速一贯的平缓而坚定:“我没看错你,你一点儿也没变。” 孔令茪忿忿地说:“你就是看错了!” 宁总看他生气的样子并没有在意:“你怎么一口也不喝,我喜欢这儿的咖啡味道,你也会喜欢的。” 孔令茪呛声说:“我不渴。 宁总知道他在想什么,略一沉思:“蓝苹果竞标前几天,你是不是见过钟伟。” “见过,糖糖生日那天晚上他来过我家。” “你是不是喝多了?” “是,你怎么知道?” 宁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你肯定被钟伟算计了。” 孔令茪非常疑惑:“怎么可能?到底怎么回事?” 宁总平静地说:“你我都知道拿下蓝苹果意味着鹰飞上市板上钉钉,而上市是我们必须实现的第一个目标,我们为蓝苹果竞标做了周密准备,志在必得。可竞标前一天晚上,钟伟来到我家,他竟然把竞标文件的核心条款一字不差地背给我听,无奈我只能答应他的条件,确保拿下蓝苹果。” “啊?不可能!” 孔令茪压根儿不信钟伟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但是宁总绝不会说谎,他大声急问:“钟伟这是犯罪,您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证据呢,关键是没有时间调查了,我更不想惊动钟伟以免他狗急跳墙把文件泄露出去。你知道我不看重钱财,你也知道我毕生的目标是什么,只要蓝苹果不出意外,他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宁总的语气依然平静,孔令茪却愈发着急:“那您答应他什么条件?” “那不重要。” “那您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还赶我走?” “只有我们三个人有竞标文件,让你们两个走是我不得已而为之,因为这表示我不知道是谁泄露出去的,我也不想再去调查,目的是让钟伟放松警惕安下心来,只有这样,我才能保证拿下蓝苹果。 一年了,我全部精力都投入在蓝苹果上,鹰飞作为蓝苹果的供应商已经进入正轨。我知道现在开始调查这件事确实有点儿晚,好多证据肯定都找不到了,但是我一点儿也不后悔,因为没有什么事比鹰飞上市更重要,我要查钟伟的目的,是绝不能让他再次伤害鹰飞!” 孔令茪不得不佩服宁总心思缜密,成大事者关键时刻往往能做出正确取舍。 “我理解您的良苦用心,可是刚才您说钟伟算计了我,到底什么意思?” 宁总喝了口咖啡:“我见过雷鸣,他本想联合钟伟把竞标文件卖给轩辕,但是钟伟拒绝了他。我知道,钟伟这个人心机太深,做事极其小心,他担心雷鸣以后会出卖他,所以,他把目标对准了你。” 孔令茪皱紧眉头:“难道他偷走了我的文件?” “是的,他借糖糖的生日去你家,把你灌醉,偷走文件。” 孔令茪垂下头懊恼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这时,孔令茪的手机响起,是平平打来的,说话有点吞吞吐吐:“孔叔叔,糖糖在同学家等你,我,我要去钟叔叔那儿。” 孔令茪大吃一惊:“平平,怎么回事?” “前几天,妈妈给我打电话,安安的病越来越严重,我很着急,钟叔叔说可以帮安安看病。”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平平更加慌张:“你工作太忙,我,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你,正好钟叔叔来了······” 接着电话那头传来钟伟的声音:“令茪,你工作也太忙了吧,糖糖都说好几天没见你了,别累坏身体啊。平平弟弟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有个朋友在北大医院,过两天我们去他那儿看病,还有个事跟你商量,平平家里很困难,你看能不能让她在我这儿干,我给她一个月五千块,你知道我那房子太大······” 孔令茪马上打断他:“钟伟,感谢你带平平弟弟看病,平平刚学了烘焙,她也很喜欢,不能让她当保姆。” 钟伟不耐烦地说:“好好好,听你的还不行,先看完病再说。” 孔令茪还想说几句,没想到钟伟挂掉电话,他赶紧又拨过去:“平平,带走这个手机,有事一定联系我。” “好,我会回来看你们,谢谢孔叔叔!” 孔令茪瘫倒在椅子上,他非常担心平平,钟伟到底想干什么。 他把收留平平的事说了一遍,宁总倒是不急,胸有成竹地说:“钟伟这个人不会轻易做出出格的事情,虽然我不知道他带走平平的目的,但是你放心,平平一定是安全的。” 孔令茪还是很担心:“您凭什么这么说?钟伟太可怕了。” “我和他有个约定,至少这段时间他会老老实实的。” “您一定告诉我,到底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先回家接糖糖吧,有空来我家的时候我再和你说。” “我今晚就去。” 宁总叮嘱孔令茪:“把电脑带过来。” 孔令茪点了点头:“那台笔记本我一直没有动过。” 钟伟自从第一次见到平平,就动起了心思。 朱梦莳和他离婚未果,临去加拿大的时候说,一年后回来接着起诉离婚。他知道无论如何留不住她了,一想到朱梦莳就要离开自己,他就心痛不已,又想到她以后很可能和孔令茪走到一块,那种心痛的感觉让他越发狂躁,常常喝醉了酒对着大海狂喊:“朱梦莳,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虽然孔令茪大学时成绩比他好,工作后也比他表现优异,但是钟伟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觉得自己更聪明,更成功。离开鹰飞科技,自己创业,住豪宅有游艇,孔令茪现在就是个打工族,拉后自己越来越远,所以他更想不通朱梦莳到底为什么非要离开他。 钟伟一直认为,孔令茪离婚这么多年没有再婚,甚至没有过感情经历,他肯定一直放不下朱梦莳,朱梦莳铁了心要离婚,一定是孔令茪造成的。一想到此,他心里就充满怒气:“你们想重归于好,没那么容易,即使你们在一起,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现在上天又给他送来一个朱梦莳,他必须想办法让平平离开孔令茪。钟伟趁孔令茪加班,他知道糖糖喜欢在凤凰花广场玩,于是他去那儿找她们,有一次足足找了一个小时才找到。他带她俩去深城酒店吃饭,故意和平平聊天,聊她的家庭,聊她的未来,他表现得既亲切又幽默,平平和糖糖都很喜欢他。 前几天,钟伟又带她俩吃饭,看到平平心事重重愁眉不展,马上预感到机会来了。 他关切地问平平:“是不是安安的病又严重了?” 平平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点了点头。 钟伟递过一片纸巾:“我知道你离家远帮不上忙,心里很着急。”然后又故作担心:“安安的病不能再拖了,一定想想办法。” “我马上就满十八岁了,我要打工挣钱,让安安来深洲治病。” 钟伟叹了口气:“等你挣够了钱,可能就耽误了。” “那怎么办呀?” 平平急得捂着眼睛哭起来。 钟伟露出了狡猾的眼神,口气显得很急切:“叔叔也跟你一样着急,你看孔叔叔的工作那么忙也帮不上你,这可怎么办呢?” 平平哭得更伤心了,他觉得时机已到:“叔叔很想帮你,你看这样好吗?” 平平一双泪眼里充满期待,钟伟接着说:“我想让你带安安去我那儿,我们先给安安看病,你不用担心,叔叔有的是钱。” 平平马上说:“谢谢钟叔叔,我一定会把看病的钱还给你的。” “你去过叔叔家,房子那么大,现在家里也确实需要一个人打理,要不你就先在叔叔家干着,一个月给你五千块。” 看到平平有点迟疑,他又说:“我知道孔叔叔是你的恩人,对你也很好,让你离开孔叔叔家,你很为难,但是孔叔叔心有余力不足,你是不是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为了安安,你要早做决定。” 平平看着正开心地吃冰激凌的糖糖,不知如何是好。钟伟站起来拍了拍平平的肩头,一脸关爱地说:“你还没吃东西呢,等着,叔叔去拿你最喜欢的煲仔饭。” 钟伟临走给平平留下手机号,一再叮嘱:“想好了给叔叔打电话,叔叔随时来接你。” 过了两天,钟伟接到平平的电话:“钟叔叔,我决定去你那儿,咱们先给安安看病,看病的钱就扣我的工资。” “等着,叔叔马上到!” 钟伟成竹在胸,一直在等她的电话。 钟伟带平平回到家,林间和雷鸣正和几个女孩儿在地下室鬼混,钟伟对他俩大骂:“滚蛋,以后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来我家!” 他们都有点怕钟伟,也不敢问为什么,一行人悻悻地走了。在客厅,林间看到平平,他悄悄问钟伟:“这不是孔班副家的保姆吗?” 钟伟笑着对平平说:“以后这儿你说了算。”又指了指林间,继续说:“以后他要再来,你不开门他甭想进来。” 平平还记得这个弹吉他唱歌的叔叔,听钟伟这么说她有点不好意思。 林间笑着说:“你来这儿当总管了,下次叔叔还弹吉他给你唱歌听。” 钟伟不耐烦地说:快点走,你们去游艇玩吧。” “早就想去了,不是怕你一个人在家寂寞吗?” 林间说完拉着雷鸣高兴地走了。 钟伟自己住三楼,一个大卧室连着一个大书房,外带一个观景露台。他带平平参观了别墅每一个地方,最后说:“我住三楼,其他的房间随你挑。” “我住一楼吧,进出开门方便。” 钟伟在二楼给果果专门装修了一间儿童房,给他爸妈也留了一间,平平很懂事,选择去一楼住。 “你看咱们这儿多棒啊,一览众山小。等你满了十八岁就可以学驾驶证,到时叔叔给你配辆车,你可以开着车去买菜,愿意去哪就去哪。” 平平感觉这儿有点冷清,没有世界城热闹,但她嘴里说:“嗯,这儿挺好的。” “先给孔叔叔发个信息,就说安全到达,一切都好。” 钟伟不忘嘱咐平平:“再给家里打个电话,我们商量商量给安安看病的事。” 平平心里说不出的感激,激动地点了点头。 钟伟高兴地看着平平,就像看着中学时的朱梦莳。钟伟的爸爸总是埋怨他,他们家三代单传就要断在他手里,这么多年,一直不肯搬来深洲。 此时,钟伟幻想着:在三楼大大的露台上,阳光照下来,平平依偎在他的怀里,顺从乖巧,在他们面前,还有两个嬉闹的孩子,都是男孩儿,爷爷奶奶在一旁开心地看着······ 这个画面让他不由得感叹,自己一生的追求也不高啊,就是一家人幸福快乐地聚在一起。他很快回过神来,因为还有很多没完成的事,但他永远相信自己,他想得到的一定能得到! 孔令茪拿出那部在鹰飞科技使用的笔记本,从那儿离开后,他再也没打开过,甚至都没再看它一眼,安顿好糖糖驱车直奔宁总家。 宁总住在海边的一栋高层公寓,三百平的房子只有他和女儿嘉宁两个人住。嘉宁开的门,一见到孔令茪吃了一惊:“孔总,你怎么来了?” 孔令茪看到房子里还是熟悉的样子,偌大的客厅灯火通明,但却显得格外冷清。宁总把大卧室改成书房,自己睡原来的小书房,嘉宁也睡到小客房,她的大卧室里装着她的乐高城市。父女俩在家除了吃饭碰面,都在各自的空间里,以不同的方式怀念着同一个人。 这时,公司IT部门的电脑专家老赵从书房走出来,接了孔令茪进去。宁总仰坐在书桌后面的大椅子里,显得又老又小,但眼神依旧闪着犀利的锋芒。宁总让孔令茪打开电脑,老赵马上把电脑移过去,熟练地操作起来,孔令茪在旁边紧张地看着。 一会儿,老赵说:“去年四月二十号晚上十一点三十六分,孔总的电脑被打开,四月二十一号凌晨一点零三分,蓝苹果竞标文件有COPY记录。” 孔令茪长叹一口气,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宁总示意孔令茪不要说话,然后让老赵先回家休息。 老赵刚走,孔令茪就忍不住大骂:“钟伟,你这个阴险小人,我绝不放过你!” 话音刚落,他正好看到书柜上的摇表器,那是一款德国进口价值二十万的摇表器,里面一直放着宁总太太留下的一块百达翡丽古董腕表,听雷鸣说价值好几千万,现在那块表没了! 他刚要问,宁总不紧不慢地说:“钟伟拿走了,我和他约定,鹰飞一上市我就买回来。” 孔令茪大为惊讶:“他竟敢敲诈勒索你,他要多少钱?” 宁总语气很平静:“一亿。” “钟伟太他妈狠了,我一定把表给您要回来!” 孔令茪气得使劲一拍桌子,他知道宁总不在乎钱,在乎的是那块表,在乎的是嘉宁的妈妈。 嘉宁那年刚刚八岁,夫妻俩接她放学,宁总背着她回家,父女俩边走边开心地唱着歌,突然一辆失控的汽车飞速冲了过来,嘉宁妈妈疾步上前一下子推开他们,可是她却被撞成重伤。临去世她把手腕上的表摘下来,拉着宁总的手说想她的时候就看看这块表。 孔令茪越想越气:“我现在就去找钟伟,他不还回来我就和他拼命!” 说完,一下子冲出书房。 “你出了事,糖糖怎么办?” 孔令茪立马僵在那儿,他什么也不怕,但孩子永远是他的软肋。无奈他又回到书房,怔怔地看着空空的摇表器,泪水不停在眼眶里打转。 宁总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怪你!” 孔令茪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一下溢出眼眶,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这个握手让他们的关系瞬间又回到了一年前。 宁总笑着说:“欢迎你回来,鹰飞需要你!” 两人坐下,就像以前无数个夜间会议,他们谈到很晚很晚。 第7章 第六章 新年马上到了,93年的最后一个晚上,他们在教室举办新年晚会。 高老师提前两周就让大家准备节目,同学们都很积极,有的同学为表演节目专门准备了服装有的还偷偷化了妆。钟伟更是精心准备,专门理了发,打上发胶定型,洁白的衬衣喷上香水,他想给朱梦莳一个大大的惊喜。 晚饭后,同学们早早来到教室,把桌子靠在墙边,中间留出一大块空地。孟建军和孔令茪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用隶书写了新年快乐四个大字,马雨晴还有几个同学画上梅花、灯笼、小鸟一些图案来点缀,教室里还挂上了一串串五彩缤纷的拉花,一派热闹的节日景象。 马老师穿了一件大红的毛衣,脸上也泛着红光:“同学们,转眼新的一年马上开始,很高兴看到你们这么快就适应了大学生活,不管学习还是生活上你们都进步很大,希望同学们在未来的日子里继续加油。虽然我们远离家乡,甚至在千里之外,但是今天,我们这个大家庭一样很温暖,很开心,祝你们新年快乐!” 主持人马雨晴和张磊磊闪亮登场,他俩脖子上都戴着一条红围巾,两人先调侃起来:“我是女生戴红围巾多好看啊,你怎么也戴上了?” “咱俩不是神雕侠侣吗?我戴上红围巾,这叫双剑合璧威力无比。” “咱们班还真有一对神雕侠侣,现在就请他们上来表演节目。” 同学们非常期待到底是谁啊,钟伟偷偷地看了一眼朱梦莳,她今天晚上也穿着一件红毛衣,此时和同学们一样在期待张望着。 张磊磊故作神秘地看向教室门外,然后和马雨晴一起大声说:“有请敬爱的马老师和他的得意门生李景和。” 马老师和李景和手拉着手走了进来,马老师开心地说:“我们可不是神雕侠侣,充其量是双剑合璧。” 两人同时仰头闭上眼睛,先合唱了一段《小芳》,又接上一段《少年壮志不言愁》,把两个歌曲巧妙地混合在一起,竟然唱出了不一样的感觉,李景和特意把“小芳”唱成了“珍珠”。教室的气氛立马变得热烈起来,林间拉着一个同学跑上台,故意学他们的样子闭着眼睛手舞足蹈。 精彩的节目一个接一个,林间尽管刚学吉他没多久,也抱着上了场,和钟伟一起唱了好几首歌才下来。 钟伟却没有下场,今晚的钟伟帅气逼人,白衬衣黑裤子,皮鞋擦得锃亮,他清了清嗓子:“在这个欢度新年的幸福时刻,我想请咱们班的一位女神,一起跳一曲舞蹈。” 说完,他向朱梦莳的方向伸出右手,大声说:“有请朱梦莳小姐。” 朱梦莳有点措手不及,但是她反应很快依然落落大方:“谢谢钟伟的邀请,非常抱歉,我的节目马上开始,现在要去换衣服。”然后向大家说:“钟伟是我们班的舞神,哪位女生愿意和舞神跳一曲?” 好几个女生马上站了起来,钟伟心里一下子失落无比,但他还是强装笑容,和一个女同学跳了一曲慢三,刚跳完,又跑上来一个女同学拉着他跳了一曲拉丁舞。 主持人马雨晴不见了,张磊磊索性一个人表演了一段精彩的单口相声。说完相声他瞄了一眼教室门外:“下面这个节目是一场视觉盛宴,将会给大家带来超级美的享受,有请三位美女!” 只见从门外进来三个身着藏族长袍的女孩儿,长袍五彩斑斓非常漂亮,她们的头发都分成好多细细的小辫儿,小辫儿上还戴着像珊瑚松石一样的饰品,引得大家一片赞叹。 卓玛在中间,朱梦莳和马雨晴在两边,卓玛笑着说:“除了我们三个女生,还有两位帅哥呢,请孟建军和孔令茪上场。” 大家一边鼓掌一边惊讶地看着他俩,钟伟更是不敢相信。 随着天籁般的音乐响起,他们翩翩起舞,两个男生稍显拘谨,但随着越来越高亢嘹亮的乐声,他俩的动作渐渐放松舒展起来。三个女生柔美的腰肢随着旋律轻轻摇曳,头上的小辫子也跟着摆动起来,显得柔情万种,两个男生的动作却越来越奔放豪迈,像威武的雄狮一样粗犷有力。 林间和边上的李景和说:“你看看,人家才是神雕侠侣。” 钟伟脸色很难看,使劲盯了一眼林间,吓得林间赶紧闭嘴,钟伟拿起桌上的啤酒,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随着音乐渐渐变小,他们停了下来,孟建军和孔令茪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珠。 卓玛带他们一起微鞠一躬:“祝大家新年快乐,扎西德勒!” 同学们也一起大喊:“扎西德勒!” 钟伟不知喝了多少啤酒,头发乱了,白衬衣也从腰带里扯了出来,林间和李景和把他架了回去。钟伟吐得身上稀里哗啦,在床上大声叫嚷:“我和朱梦莳才是神雕侠侣。” 第一次重要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的那一刻,马老师高兴坏了,大一三十多个班,只有他们班没有一个需要补考,他特别不放心的卓玛,英语考了正好六十分。 钟伟期待着数学成绩,考得非常好,但比孔令茪低了一分屈居第二,钟伟懊恼地踢了一下桌子腿儿,他本想拿第一,好好请朱梦莳吃顿饭的。 “有几个题是蒙对的,你才是真正的第一。” 孔令茪的话让他更加怨恨,他躺在床上使劲踢了一下孔令茪的床板,不服气地说:“孔班副,等着吧,我就不信拿不了第一。” 寒假归来,随着小草慢慢变绿,柳枝渐渐抽出新芽,校园一片生机勃勃。 晚上熄灯后,依旧是宿舍的夜谈时间。 林间玩心又起,他对张磊磊说:“什么时候去你家看看你的那些小动物。” 张磊磊说:“早就想请你们去玩,只是我家忒挤,要不就我们宿舍几个去玩玩?” “好啊,就这么定了。” “不好意思,我有事就不去了。” 李景和刚一说完,大家就嚷嚷起来:“赶快交代,你和珍珠什么情况。” “是有个情况,珍珠好像又一个人了,机会难得啊,我想请她看电影。” “景和,不要操之过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最好含蓄点。” “要智取,不要强攻。” “宿舍能养猫就好了,景和去我那挑只漂亮的小猫咪送给珍珠,我保证让她对你刮目相看。”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给李景和出谋划策。 张磊磊家是个平房大院,尽管院子很大,但看上去仍显局促,种了好多果树,还有各种花花草草,假山鱼池,贴着墙边是一排犬舍,有小型犬也有中型犬。 一进院门,各种犬吠此起彼伏,有的像是欢迎,有的充满敌意。突然,从果树下的花丛中冲出几只漂亮的小豹子,凌厉矫健,把他们几个吓了一跳,接着从果树后面走出一个姑娘,轻轻呼唤一声,小豹子们马上掉头向她跑过去。 姑娘个儿不高聪颖可爱:“大家不要怕,这不是豹子都是猫咪。” 进到屋里,半个客厅都改成了猫舍,里面是清一色的豹纹小猫咪,个个精神十足,张磊磊说这是纯种的孟加拉豹猫。 怪不得张磊磊说家里太挤,还好有个院子,大家都到鱼池边的凉亭聊天,鱼池里有好多红的、黄的、还有花色的大锦鲤,这是张磊磊爸爸的命根子。 张磊磊说从小他就和小动物们一起长大,最喜欢的是鸽子,曾经养过一阵赛鸽,但是缺乏经验,没多久就都死了,他的梦想是建一间鸽舍,自己培育赛鸽,到国际赛场争冠军。 下午,他们一起到不远处的温榆河遛狗,一人牵一只,直到夕阳西下。张磊磊爸爸非要他们吃了晚饭再走,院里支起烧烤炉,有羊肉串,鸡翅、各种蔬菜、馒头片,还有好几捆北京啤酒,大家吃得酒足饭饱,意犹未尽。 回程要在孙河车站倒车,晚上郊区进城的公交车很少,等了好半天才来一辆到中航的车,大家一窝蜂冲向车门。 钟伟和林间被挤在外面,眼看车门就要关闭,情急之下,钟伟一把拽下前面那个胖子,他和林间趁机站上车门,就在车门关上的一刹那,胖子一手一个又把他俩拽了下来。 钟伟喝了不少啤酒,借着酒劲冲胖子脸就是一拳,林间也冲了上来,胖子可不是吃素的,只见他一脚就把林间踹出老远,林间痛苦地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胖子又抓住钟伟的衣服,一拳把钟伟鼻子打出了血,钟伟疼得大叫:“打人了!打人了!” 孟建军和孔令茪听到喊声往外一看,两人毫不犹豫冲下车去,冲着胖子抡拳就打,孟建军不算高但体型壮硕,孔令茪高大结实,两人没几下就把胖子打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这时,派出所巡逻车正好路过,把他们全部都带走了。 民警对他们进行讯问,钟伟死不承认自己先动手,咬定对方先打的他,孟建军和孔令茪都说看到同学挨打,他们才动的手,林间肚子还疼着,他说不知怎么回事那胖子就踢他一脚,胖子非常委屈,说他们仗着人多欺负他。 民警看他们伤得都不重,于是把他们叫到一起,胖子一来就骂骂咧咧,钟伟刚要张嘴,孟建军马上制止他。 民警说:“公交车天天都挤,都像你们一样目无法纪,车站岂不是变成战场?” 钟伟捂着鼻子,声音囔囔的:“我们知道错了,保证不会有第二次!” 民警看着胖子:“你看人家大学生,知错就改。” 胖子鼻青脸肿,说话倒很清晰:“反正他们先打的我,您瞧着办吧。” 民警想了一下:“这样吧,先去医院看病,他俩打了你,负担你的医药费,你打了他们两个,你负担他俩的医药费。” 胖子眼珠转了转,懊恼地说:“我认倒霉还不行,各看各的吧,我还着急上夜班呢。” 民警问:“大学生什么意见?” 钟伟马上说:“行,各看各的。” 民警笑着说:“得了,一会儿签调解协议书。” 回学校的路上,钟伟说:“打架的事必须保密,谁也不能说,有人问我鼻子,我就说挤公交磕的。” 回到宿舍已经熄灯,李景和蒙着头呼呼大睡,他们几个默默躺下,今天的夜谈会也没开。 第二天晚上,张磊磊也已返校,宿舍夜谈会又开始了。 林间问张磊磊:“你家那个女孩儿不错啊,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 张磊磊立马说:“滚蛋,也不问问是谁。” 林间笑嘻嘻地说:“兄弟们,我这招好使吧,一下就诈出来了。”然后又对张磊磊说:“你看你急成啥样,快点如实交代,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大家一起喊:“如实交代!” 张磊磊也觉得有点失态,忙说:“那是我妹。” 孟建军从上铺歪下头:“我可是看过你的家庭档案,你只有两个姐姐,哪来的妹妹?” 张磊磊一时语塞,索性闭口不谈。 钟伟说:“我看见她一根鸡翅也没舍得吃,都拿给你吃了。” 孔令茪说:“那女孩儿看着特别招人喜欢,你家的猫也很喜欢她。” 张磊磊说:“废话,猫是我和她一起养的。” 林间索性穿着裤衩坐到张磊磊的床上:“快点交代,不说掀你被子。” 说着就把手伸了过来,张磊磊赶紧说:“我说,我说还不行。” 林间回被窝躺下,张磊磊讲了起来:“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可爱的姑娘敲开了我家的门,她的名字叫小芳,她也喜欢小动物,从此我俩放学后,一起喂猫咪,一起写作业。” 大家瞬间明白过来,怪不得张磊磊那么喜欢听高老师唱小芳。 钟伟问:“那是几年级的事。” 张磊磊骄傲地说:“一年级。” 李景和一下坐起来,一脸羡慕:“青梅竹马,你小子真有福气。” 张磊磊越说越开心:“我俩从小就喜欢腻在一起,可惜她没考上大学,我爸说了,等我大学毕业就娶她,我肯定是咱班最早结婚的。” 大家不约而同发出“哇”的声音。 大家又问李景和电影看得怎么样,李景和有点失落:“甭提了,被拒绝两次,电影没看成,请她跳舞的时候,她竟然让我以后不要再骚扰她。” 突然,李景和清了清嗓门大声说道:“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坚持到底,一定胜利。” 从他的语气听不到丝毫气馁,大家纷纷鼓励他。 钟伟鼻子还没好,囔囔着说:“下面请两位班长讲讲,班长先来,讲讲你的爱情故事。” “就我这身段,不打光棍就不错了。” 钟伟踢了踢孔令茪的床板:“孔班副,你长得这么帅,我就不信你没有故事。” “景和知道,我们那儿高中就像军校一样,哪有工夫谈朋友。” 没想到李景和说:“管得再严,也有漏网之鱼。” 孔令茪性子直,听他们一起哄,忙说:“有个事,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曾经有个女同学给我塞过一张纸条。” 钟伟踢了一下床板:“纸条写的什么?” 孔令茪想了想:“好像是小虎队唱的一句歌词,给我你的约期不管明天下不下雨。” 大家一起“哇”的一声,然后又问:“以后呢?” 孔令茪急忙说:“真的真的没有以后了。” 为了庆祝建国45周年,□□广场将举行联欢活动和焰火晚会,其中有个节目是群众舞蹈汇演,在京的各大高校都参加这个节目。中航的每个班选三个男生三个女生参加,孟建军、孔令茪、钟伟、马雨晴、朱梦莳、卓玛被选上了。 五一之后,每天下午上完课开始排练,一共十个舞蹈,大部分都是少数民族舞。 孔令茪最怕跳那个傣族舞,有个扭屁股的动作他怎么也扭不起来,舞蹈老师单独教了他好几遍。孔令茪学是学会了,但是,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要对着一个女舞伴,他实在放不开,而且这个舞伴还不是固定的,男生和女生两个圆圈不时转动,随着音乐节奏,不一定碰上哪个女生。 他碰上过马雨晴和卓玛,笨拙的样子让她俩忍俊不禁。他暗暗庆幸没有碰到朱梦莳,但事与愿违,终于和她碰上了。孔令茪难以为情,屁股也忘了扭,傻傻地站在那儿。这时,朱梦莳故意夸张地扭了起来,孔令茪不禁笑了起来,朱梦莳也笑了:“跟我学,让我们勇敢地扭起来吧。” 孔令茪不觉放松下来,学着她那夸张的动作,两人一起边笑边扭。 练了差不多一个月,他们到清华大学和几个学校联合排练,休息的间隙,他们几个来到草地上,席地而坐。此时的清华校园一片花海,成簇的紫荆花依然绽放,各种颜色的丁香也开满校园,微风吹起,成片的花瓣儿在空中优雅地飞舞,带来徐徐清新怡人的花香。 朱梦莳躺在草地上,沉浸在迷人的花香里:“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大家都跟着躺下,朱梦莳接着说:“我的梦想在校园,最美最安静的地方,我想当一名教师,不但教学生知识,还要像高老师一样无微不至地关怀他们,看着他们慢慢成长。” 卓玛说:“我中学就跟爸妈来了北京,毕业后我想回西藏,我出生的地方,那儿还很落后,我的梦想是建设我的家乡,不管去工厂企业还是行政机关,或者当一名老师,我都愿意。” 孟建军说: “我外公外婆都是老红军,从小就教育我为人民服务,我的梦想是用自己的才智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钟伟说:“我不知道以后会干什么,我的梦想是不管干什么我都要出人头地,拿破仑说过,每一个士兵的子弹袋里都有一根元帅权杖,只是看他有没有本事拿出来,我相信我能做到。” 孔令茪说:“干一行爱一行,我会脚踏实地干好自己的工作,战场上我愿意当第一排冲锋陷阵的士兵,工作中我也会全力以赴奋战在一线,我的梦想是行稳致远进而有为,干出一番成就。” 马雨晴说:“和你们比起来,我感觉自己太没追求,我的梦想是找一个爱我的我也爱他的另一半,相夫教子,幸福平凡地过一生。” 在回去的校车大巴上,朱梦莳和孔令茪坐在一起,两人聊得很开心。 “我能想像你当老师的样子,一定是一个既温柔又可敬的老师,以后有机会我也去你的课堂,当旁听生可以吗?” “当然可以,那你答应我,我会带我的学生到你那儿参观实习,你可要对我的学生好点。” “一言为定。” 朱梦莳念念不忘清华园:“清华真漂亮啊,听说它的植物种类仅次于植物园。还有,我的偶像林徽因也是清华的教授,我多么想追随她的脚步,可惜,我没考上清华,但是,我一定要考上清华的研究生。” “你的功课这么好,还有明确的目标和坚定的信心,我相信你一定能如愿的。” 朱梦莳小声说:“我们一起考吧。” 孔令茪脑海里一下浮现出两只天鹅比翼齐飞的画面,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行,我们一起加油!” 钟伟在后面的座位上,看他们开心聊天的样子,心里很不舒服,无奈又焦急。他不想像李景和追玄珍珠那样死缠烂打,觉得那样太掉价了,他一直想好好表现,给朱梦莳更多好感,他的数学成绩一鸣惊人,其他科目也很好,坚持近一年的健身初现效果,唱歌跳舞样样不差。 每次他主动和朱梦莳说话,找各种有趣的话题,但她总是保持一般同学的距离,有时矜持不失大方,有时热情不失分寸。 该怎样做才能得到她的好感呢?他一直思索着,边上的卓玛问他以后想不想去西藏看看,他竟然没有听到。 暑假到了,每个同学的车次不同,白天陆续走了好多同学,校园里一下安静了很多。孔令茪的车次是明天的,吃晚饭的时候碰到朱梦莳,她说有东西要送给他,孔令茪很激动,很期待。 孔令茪早早来到小湖边等她,朱梦莳一身淡紫色的连衣裙,温婉得体,刚洗过的披肩长发散发着迷人的气息,两人在校园里边走边聊。 他们说到《平凡的世界》,孔令茪说:“书中描写的时代应该是我十岁以前,我对那个年代有一点儿印象,农村很穷,一年吃不到几顿肉,我吃的最香的是过年时的饺子,太好吃了,以至于我吃到站不起来。到城市去,是每一个农村人最大的梦想,所以孙少平即使没有上大学,他也不想回农村,想尽一切办法留在城市,从一个揽工汉幸运地成为一个有城市户口的煤矿工人。我非常理解他的痛苦,他的不屈,还有他高昂的灵魂。” “我通过这本书了解到那个年代农村的生活,我爸爸也是从农村出来当兵的,但我没有去过爸爸的老家,爷爷很早就去世了,奶奶从小照顾我长大,我从奶奶身上学到很多,宽容善良,勤俭持家,任劳任怨,我爸爸也从小要求我不能娇气,我觉得我骨子里也有和奶奶、爸爸还有孙少平一样的善良朴实、坚韧不屈的那种品质。” 他们又说到孙少平和田晓霞的爱情,孔令茪说:“我羡慕他们的爱情,没有等级贫富和世俗偏见,只有心与心的吸引、灵魂与灵魂的碰撞,尽管没有幸福的结局,但一生能拥有这么美丽的爱情,死又何憾。我上小学的时候,爸爸带我去看过一部电影,名字是《孔雀公主》,召树屯王子为了救心爱的公主,历经劫难,不惜自己的生命,那是我爱情观的启蒙,是我一直向往的。” 朱梦莳听着不善言语的孔令茪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特别是关于对爱情的理解和自己完全一模一样,她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你说的太好了,我也看过《孔雀公主》,我们跳的那个傣族舞蹈,葫芦丝的音乐一出来,我就想起英俊潇洒的王子和美丽的公主南吾罗娜,我想他们正在一个遥远的人们发现不了的地方幸福地生活。” 他们相视一笑,又一起向遥远的那片美轮美奂的晚霞张望。 他们说到钱钟书杨绛,梁思成林徽因,又说到张爱玲,朱梦莳说:“我看了几本张爱玲的书,说实话我很震惊,特别是关于爱情和婚姻的描写,让人看到爱情的另一面,我联想到爸爸妈妈,我确实没有看到他们之间的浓情蜜意,难道真像书里说的,结婚是爱情的坟墓?” “我没看过张爱玲的书,我也确实没有看到父母之间的爱意表达,但我想跟你说一个我的亲身经历,来北京的火车上拥挤不堪,过道中间站着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老大爷明显身体不好,一直不停地咳嗽,老大妈费力地清出一点地方让他坐在行李上,过道上人来人往,老大妈站在老大爷身后,免得让人碰到他,她被人挤得站立不稳,好几次差点摔倒,但她一直努力地守护着老大爷。当时,我感动地流泪了,我觉得这就是爱情的最高境界——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朱梦莳听着听着眼睛湿润了:“刚才你说的我很感动,让我对婚姻对未来又充满了信心,奶奶也跟我说过,爷爷是为了她还有爸爸活活饿死的,这难道不是最美的爱情吗?爱情一直都在,只是变了一个形式而已。” 孔令茪看着她点了点头。 两人在安静的校园里信步而行,最后孔令茪送她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朱梦莳从包里拿出一个塑封:“这是去年我从香山带回来的红叶,我制成标本,希望你喜欢。” 孔令茪轻轻接过来,此时的红叶红得深沉,他脱口而出:“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何处寄书得。” 朱梦莳深情地看着他的眼睛,也轻轻吟诵:“泪弹不尽临窗滴,就砚旋研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 夜已深,月儿从一片云朵后面偷偷地钻了出来,皎洁的月光一下洒满大地,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第8章 第七章 孔令茪离职了,走的时候程总亲自送他,脸上保持着一贯的微笑:“老孔,烦请以后多多照顾。” 原来程总的公司已经被鹰飞科技收购,孔令茪特意找到芊芊,和她握手告别:“加油,未来我们会在一个战壕战斗的。” 下午,宁总和孔令茪来到市公安局,刑警队支队长郦胜男和刑警徐飞接待他们。郦队长三十多岁,留着干练的短发,淡淡的妆容,眉头微皱,一双杏仁眼尤其好看,徐飞从警校分来刚两年,一直跟郦队长办案。 郦队详细听了宁总和孔令茪的讲述,徐飞在旁认真做着笔录。 郦队说:“我对你们案发一年才来报案表示理解,你们说钟伟有同伙参与破解电脑密码,这个肯定吗?” “我肯定,我们是大学同学,彼此都很了解,他平时精力都用在工作上,不可能有时间去学电脑技术。” 郦队把孔令茪的笔记本交给徐飞:“把电脑交给技术科,鉴定一下上面的指纹。” 然后她说:“二位先回吧,需要你们配合的时候,我们再联系。” 回办公室的路上,徐飞有点兴奋:“侵犯商业秘密,巨额敲诈勒索,这是个大案子。” “一年了,就凭一台电脑不要抱有幻想,你先跟我盯紧十里桥酒吧股东涉黑案,这才是大案。” “师傅,您说的大案,咱们支队那么多人盯着呢,今天这个案子虽然取证很难,但我想好好查一下,我还没有单独破过案呢,您就给我一个机会吧。” 郦队杏眼一翻:“你想怎么查?” “我觉得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先不碰钟伟,从破解电脑的人查起,我暂时认定他是一名电脑技术高超的黑客。” 经不住徐飞的再三请求,郦队同意了:“有线索马上告诉我,没有线索也要告诉我。” “是!” 两天后,指纹鉴定出来了,只有孔令茪和鹰飞科技IT部门老赵的。 徐飞把电脑送到孔令茪家,顺便过来看看。 徐飞说:“看来钟伟做事很谨慎,聊聊你的老同学吧。” 孔令茪略一思忖:“我就想到哪说到哪吧。” 徐飞边听边做笔记,听孔令茪讲完,他说:“我基本了解了,人很聪明,性格要强,胆大心细,工作中有时为达目的会采取不正当手段。” 徐飞又让孔令茪详细地回忆一下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他听完自言自语起来:“背着包来的,带着大蛋糕,如果他是很小心的人,应该不会让黑客到你家里,等你醉得不省人事,再把电脑带出去,到约定地点和黑客见面,拷完文件再送回来,可惜,周边所有的监控都没有了。” 孔令茪连连叹息,徐飞突然说:“走,去物业查查保安值班记录。” 去年四月二十号晚上是阿兵值班,两人赶快回到楼下找他。孔令茪和阿兵是老乡,孔令茪妈妈在的时候,经常对他嘘寒问暖,所以阿兵对孔令茪家的访客会多留心一些。 阿兵拼命回忆,徐飞不断给他提示:“中年男人,和孔总差不多高,体型不胖不瘦,保养很好,皮肤很白,背着电脑包,拿着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 阿兵突然说:“想起来了,阿姨第二天给了我一大块蛋糕,说糖糖吃不了。” 徐飞赶紧问:“他是一个人来的吗?是不是进出来回几次?” “是你说的那个人,很有礼貌也很热情,一个人来的,进出两次,第二次来的时候已经半夜多了,他说酒喝多了把电脑落在孔总家。” 徐飞回到队里,他想先查钟伟去年四月二十号前后几天的通话记录,再查他的银行转账记录。 宁总书房,孔令茪在听宁总讲收购程总公司的事情。 宁总说:“收购的理由是我想成立中小企业事业部,不要小看这些中小企业,它们之中不乏产品优秀、管理规范的优质企业,假以时日,它们必定会成长为参天大树。我们在这些公司发展初期帮它们技术升级,但不增加它们的成本,这是双赢。” 孔令茪说:“您的决策很对,有一些极具创意市场潜力巨大的产品,迫于公司发展初期的成本压力,因为产品的集成电路设计粗糙,造成产品质量不够稳定,打不开市场,很可惜。” 接着说:“程总那儿的员工因为公司的质量标准和服务意识都不高,造成工作专注度不够,缺乏创新,不管技术人员还是业务销售都需要注入鹰飞的标准。” “是所有员工!” 宁总又说:“你觉得派谁去做这个工作呢?” “我来吧。” “我也觉得你最合适,什么时候你觉得达到鹰飞的要求了就搬过来。” “没问题,您只需续交三个月房租。” 孔令茪走的时候发现宁总又在盯着空空的摇表器发呆,心中顿时充满愧疚:“您放心,我保证给您拿回来!” 宁总回头看着他:“它会回来的,一定相信警察办案,我们要把精力、时间放到该干的事情上。” 在门口遇到嘉宁:“孔总,您回来太好了,爸爸这一年明显老了很多。” “嘉宁,很欣慰你也成长起来了,我们一起加油!” 市刑警队,徐飞愁眉不展,他查了钟伟的通话记录和转账记录,一无所获。 郦队说:“怎么样,太乐观了吧。” “要是一年前他们早点报案,我早破了。” “那未必,如果嫌疑人的反侦查意识足够高,不会轻易留下证据的。” 郦队接着说:“你不是篮球打得好吗,你进攻的时候是不是总能找到对方的破绽?” 徐飞点了点头:“师傅,您是不是有什么高招,我就是想不出从哪儿进攻。” “把钟伟从去年四月二十号到现在的通话记录挨个查一遍,计算机、网络从业者重点排查。” 徐飞一下来了精神:“我怎么想不到呢,万一那个黑客还和他联系呢。” 平平妈妈带安安来深洲了,钟伟不辞辛劳带他们去了最好的北大医院检查,确诊为气管发育畸形,手术治疗可以根治。 平平和妈妈喜极而泣,自从爸爸去世以后,这个悲惨的家庭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平平妈妈甚至向钟伟下跪感谢。钟伟也是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他突然意识到帮助别人原来是这么开心的事。 安安的手术很顺利,术后一星期就拆线出院,钟伟盛情款待他们一家,他甚至想带安安去游乐园,因为医嘱术后不能剧烈活动而没有去成。 平平妈妈不想太麻烦钟伟,坚持早点回家。火车站,钟伟对平平妈妈说:“阿姨,您一定放心,平平在我这儿很好,等安安长大了也来深洲。 平平妈妈千恩万谢,放心地带安安走了。 回家路上,钟伟开着车和平平聊天:“安安的病终于好了,这下你踏实了吧。” “感谢钟叔叔的大恩大德,我一定好好干,尽快还您钱。” “叔叔不老吧,你天天叔叔长叔叔短让我觉得都老了,能不能以后叫钟大哥。” 平平马上改口:“当然可以,钟大哥的样子在我老家和二十多岁的人没啥区别。” 钟伟高兴坏了:“钟大哥从大学就开始健身,平时非常注重营养搭配,从来不吃那些油炸垃圾食品,你要相信钟大哥永远二十五岁。” 平平因为弟弟这些天术前术后奔波忙碌,夜间有时也需要陪床,连日操劳累得斜躺在后座上睡着了,钟伟赶紧把车里的音乐关掉。 突然,钟伟手机来了一个电话,他感觉号码有点似曾相识,开车的时候,钟伟习惯用车载电话接听,他摁了一下方向盘上的接听键:“你好,哪位?” “我是谁?我说个事你就知道了,去年,我给你开过电脑,屏幕上的女孩叫糖糖,你说是你女儿······”电话那头突然音调一变,恶狠狠地说:“那台电脑根本就不是你的!” 钟伟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一下关掉电话,车也瞬间有点失控,他赶紧刹车停在路边,平平也被惊醒。 钟伟极力控制着呼吸,他看了一眼平平:“没事了,路上有块石头差点碰上。” 是去年找的那个黑客打来的,他马上回了一条短信:正开车,晚点联系你。 对方立马回了过来:我等着。 钟伟继续开车,歉疚地说:“钟大哥正在接一个电话,没好好看路。” “我没事。” “你听到我刚才打电话了吗?” 钟伟很担心平平听到刚才的电话,平平稍有迟疑:“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没有听清。” 钟伟长出一口气:“你这几天累坏了,再睡会吧。” 钟伟慢慢恢复平静,他回忆起来,在太平电子市场先买的黑市手机卡,自始至终都用那个电话卡和黑客联系,用完销毁扔掉。黑客是怎么知道自己真实号码的,他非常肯定绝对没用这个手机号联系过黑客,哪儿出的问题?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 钟伟遇事向来冷静而且头脑灵活,他知道那个黑客打电话的目的,无非就是要钱,他认为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是最简单的事情,也是他最擅长的,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回到家里,平平还有点惊魂未定。当时她并没有睡熟,钟大哥手机铃响的时候她就醒了,她清晰地听到对方说出糖糖的名字,特别最后那恶狠狠的声音,她知道对方一定不是好人,她不免担心起糖糖。钟大哥问她有没有听到电话,她隐隐听出来钟大哥有一丝不安,她纠结着要不要给孔叔叔打电话。 钟伟走到三楼露台,点上一支烟,回拨那个电话。 对方开门见山:“要想我不说出去,马上打给我十万块钱!” 钟伟吐出一口烟雾:“钱没问题,但是必须当面给你。” 对方马上说:“不行,想抓我,没那么容易。” “你错了,想抓你太容易了,只要我报警,凭你的电话号码,警察马上锁定你。” 对方仍然很坚决:“我不会见面的,马上给我转账!” “我们俩见面,你有什么可怕的?抓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不要忘了我们可是共犯。对方没说话,钟伟接着说:我觉得你除了电脑技术厉害之外还很聪明,竟然能找到我,说实话我很欣赏你,说不定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地方。” 对方终于放松了语气:“那你不能带人来。” 钟伟呵呵一笑:“好,我们在市区最热闹的地方见面,你定地方吧。” 说完,他掐灭烟头,看着远处雾蒙蒙的大海,他很自信一切尽在掌握。 钟伟从保险柜拿了十万现金放在一个纸袋里,手机转账虽然很方便,但他至今仍喜欢用现金,他总觉得钱在账户上就是个数字。他的保险柜里塞满钞票,时不时打开看两眼,他喜欢这种感觉。 钟伟提前到了约定的咖啡店,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一会儿,门口进来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人,斜挎一个小皮包,有点惨白的脸上,一双机灵的眼睛扫视着店里的每一个人。钟伟第一感觉就是他,赶快举手示意,年轻人警惕地看了看钟伟四周,慢慢走了过来。 一坐下,钟伟就把装着现金的纸袋推给他,黑客看着戴墨镜的钟伟有点紧张,拿过纸袋,赶快向里面看了一眼。钟伟笑着说:“难道你想数一数?以后熟了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黑客赶紧把纸袋装到小包里,一双眼睛仍然惴惴不安地看着钟伟。钟伟叫过服务员点了杯咖啡,黑客要了奶茶。 钟伟摘下墨镜,一脸笑容:“说说吧,怎么找到我的。” 黑客眨着那双机灵的眼睛:“你犯了一个错。” 钟伟连忙把身子向前探了探,他很想知道。 “打开电脑的时候,屏幕上是个小女孩的头像,还有一行字写着糖糖快乐成长,当时我问是不是你女儿,你说是。” 钟伟点了点头。 “我还留意到,电脑日志在闪动,写着糖糖生日。破解文件密码的时候,我故意和你聊天,问你女儿是几月份的生日,你直接说是五月的,可那时候是四月份。” 钟伟很震惊,不由得佩服这个黑客心思缜密,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嗯,我记得。” 黑客加重了语气:“所以,我判断这台电脑不是你的,你可能觉得我有点多管闲事,但这是我的职业习惯,给你破解密码和帮你破解其他人的电脑,性质完全不一样,要不是你出价高我才不会干!” “我理解,我也是逼不得已才找你的,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黑客有点炫耀地说:“走的时候,我看到你车窗下面的挪车电话,路灯很亮,我一下就记住了。” 钟伟心里大骂自己:“你不是计划周密吗?你不是冷静谨慎吗?暴露如此大的破绽,还是两次,你其实就是个笨蛋!” 咖啡和奶茶端了上来,钟伟喝了一口:“为什么现在才找我?” 黑客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想找你吗?恰恰相反,我帮你犯罪,躲你还来不及呢,要不是现在真的缺钱我才不会冒这个险。” 钟伟笑了笑:“我觉得你是个人才,考虑一下跟着我干吧,如果干好了,一年会有好几个十万。” 黑客一双机灵的眼睛转个不停,一会儿他点了点头:“可以,我叫张小柱,请问老板怎么称呼。” “我叫钟伟。” 说着他又戴上墨镜,接着说:“谈谈你的情况,什么时候来的深洲?” 张小柱此时已不紧张,他说了起来:“十年,初中一毕业就来了,刚来的时候工地上搬砖、饭店里洗碗、日杂包工都干过,最惨的时候一天三个馒头一包榨菜,喝自来水,睡天桥底下,实在过不下去甚至偷过东西,进过好几次看守所。” 他用吸管使劲吸了口奶茶:“后来,在网吧打杂,接触到电脑,我发疯似的喜欢上了它,所有时间都扑在电脑上,我报过各种电脑学习班,但我很快就超过老师的水平,毫不吹嘘地讲,我现在的水平在深洲算顶级高手。从网吧出来后我就一直混在太平电子市场,我没有固定工作,因为不喜欢约束,专门接那些市场里维修电脑的商家干不了的活。” “那你的日子应该过得很爽啊。” “谁也有过不去的坎,不说了。” 张小柱尴尬地笑了一下:“钟老板,我先走了,有事您说话,小柱一定随叫随到。” 说完,起身向门口走去。钟伟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大叫一声:“张小柱,你回来!” 张小柱吓了一跳,赶快回来又坐下,疑惑地问:“钟老板,您有何吩咐?” 钟伟压低声音:“如果警察问起这件事,你怎么说?” “我当什么事呢,对付警察我太有经验了,只要他们没有证据,我就一概不承认不知道,最多二十四小时我就能出来。” 钟伟露出满意的笑容:“你比我想像的更聪明!”接着叮嘱张小柱:“我今天刚认识你,找你修电脑,记住了吗?” “明白。” 张小柱走了以后,钟伟放心地喝着咖啡。他认为张小柱这种人就像狗一样,给他块肉就会乖乖听话。他听雷鸣说过,私募经理曹总想找个电脑高手,弄一个炒股软件,可以给股民配资,一本万利,关键是和炒股不一样稳赚不赔,他想让张小柱试一试。 第二天,平平还在想那个电话,虽然她没听懂电话里那个坏人什么意思,但是她一想到糖糖心就不安,她最后决定给孔叔叔打电话。 孔令茪一看是平平的电话非常高兴:“平平,你一切都好吧,安安来深洲治病了吗?” “安安做了手术,治好了。” “太好了!改天我带糖糖去看你,你有空也可以过来玩。” “孔叔叔,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孔令茪听到她的声音有点小:“好啊,你大点声。” 平平犹豫片刻,终于说了出来:“有个坏人给钟叔叔打电话,提到一台电脑,还提到糖糖。” 孔令茪大吃一惊:“平平,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平平回忆了一遍昨天发生在车上的事情,包括钟伟差点开车出事。 孔令茪马上意识到打电话的人正是破解自己电脑的那个黑客,他控制着内心的兴奋:“你放心,糖糖不会有事的,另外,一定不要让钟伟知道你给我打电话的事。” 孔令茪说完,马上联系徐飞。 徐飞正在队里,连日来的工作让他眼含血丝一脸疲惫,突然,他大声向郦队喊:“师傅,你来看这个人!” 郦队赶快过来,徐飞指着电脑屏幕:“张小柱,27岁,曾因非法窃取苹果手机ID判刑一年,昨天和钟伟联系了。” 郦队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张小柱,马上说:“查他的住址,要尽快找到他!” 孔令茪的电话随后打了过来:“徐警官,有个重要情况向你汇报,那个黑客昨天找钟伟了!” “稍等,慢点说,要详细!” 徐飞说完把手机调至免提。 孔令茪的电话一讲完,郦队马上安排徐飞和抓捕队的一个小组,晚上行动,务必抓到张小柱! 晚上十一点,城中村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几家露天大排档还有人在吃宵夜,走在路上偶尔能听到楼里面稀里哗啦搓麻将的声音。 徐飞和抓捕队的三个人悄悄摸到一幢六层楼下,一人在下面守住出口,三人赶到五楼张小柱的出租公寓门口,敲门没有动静,徐飞一脚把门踹开,发现里面没人。 徐飞觉得他肯定在村里某处活动,于是留一个人在楼下继续等,另外三人分头寻找。找了不长时间,徐飞经过一幢居民楼,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小柱,这两天你的手气怎么这么好啊,遇到贵人了吧。” 只听张小柱说:“还真是遇到一个。” 徐飞赶紧把抓捕队叫过来,他们一起冲进屋里,把张小柱按倒在麻将桌上,其他人以为警察抓赌,吓得立马四处逃窜。 郦队让徐飞连夜审讯,张小柱以为赌博被抓,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徐飞厉声说:“张小柱,老实点!你以为是抓你赌博吗?” 张小柱神情有点紧张,但马上又恢复常态。 “你被判过刑,累犯会从重处罚,你最好老实交代,检举他人,争取立功机会。” 张小柱赶紧说:“我一定老实交代,请问我犯了什么事?” 徐飞使劲一拍桌子:“犯什么事?我说和你说意义完全不一样,想想去年四月二十号晚上你干了什么。” 张小柱装模作样想了一会儿:“警察同志,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徐飞有点不耐烦:“那我可说了,去年四月二十号晚上十一点多,你非法破解一部电脑的开机密码,还有一个加密文件,是不是? 张小柱立马一脸委屈:“警察同志,您搞错了吧,我从监狱出来后真的是老老实实做人,我可不想再进去了。” “不要狡辩,看来你根本没有坐够监狱!” “警察同志,我真的没干,真的不是我。” 徐飞拿出钟伟的照片:“这个人你认识吗?” 张小柱看了一眼说:“好像是昨天那个客户,找我修电脑的。” “胡说!去年是不是他指使你的。” “我们有行规的,非机主本人的电脑我们一概不会破解。” 徐飞气得直喘粗气,这时,郦队走了进来:“张小柱,你的行为涉及一项重大案件,如果你坦白检举,这也是你的一次重大立功表现,这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好好想想吧,也许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说完,郦队和徐飞还有一名负责笔录的民警一起离开审讯室。 张小柱不但不想坦白,反而他盘算着出去再讹一次钟老板,想不到他这样的成功人士竟然涉及重大案件,这趟公安局算是没白来,他窃喜不已。 果不其然,在以后的审讯中,张小柱仍然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最后,他因聚众赌博行政拘留五日,罚款五百元。 连续两周徐飞都没休息,周六他呆在家里,坐立不安,烦闷焦躁。抓到张小柱他觉得案子就要破了,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他深深感到破案是多么不容易,犯罪分子是多么狡猾,他想起郦队的话:只要保持进攻,总能找到对方的破绽。 于是,徐飞给孔令茪打电话,他想再找找这个案子有没有遗漏的地方,孔令茪正在体育中心打羽毛球,徐飞索性换上运动鞋,找了把球拍也去了。 徐飞到了,糖糖正在满场跑,场地前中后两边都摆上一个羽毛球,从场地中间跑过去用手碰一下再回来,孔令茪累得满头大汗,坐在场边休息。 徐飞说:“我小时候也练过这个,但上中学后,我就更喜欢篮球了。” 孔令茪很关心那个黑客,急切地想知道抓到没有,徐飞却说:“现在是运动时间。然后又对场上的芊芊说:“美女教练,我想挑战你。” 芊芊看着这个皮肤黑黑的穿一身篮球服篮球鞋的小伙子,扑哧一笑:“篮球可能打不过你,羽毛球嘛,你可别输得太惨了。” 孔令茪和糖糖既是裁判又是拉拉队,徐飞开始还能和芊芊打得难解难分,但是随着芊芊四方球的调动,他越来越被动。徐飞一有机会就使劲扣杀,但总被芊芊轻松化解,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就好像自己正在破的这个案子,犯罪嫌疑人的防守密不透风。 第9章 第八章 1994年10月1号晚上,建国四十五周年□□广场焰火晚会隆重开幕。 长安街两边到处都停满了参加晚会的大巴车,满载各界群众,中航的校车停在府右街北侧,大家走了十几分钟才到□□广场。广场上彩旗飘飘,一片欢声笑语,高扬的国旗迎风飞扬,军乐队演奏着雄壮的歌曲,整个广场洋溢着节日的欢乐气氛,人们来到这儿,欢度祖国母亲的生日。 随着欢快的舞曲响起,同学们兴奋地跳啊,跳啊,十支舞蹈都跳完了,但还是没有尽兴,大家又跳起交谊舞、迪斯科,广场上一片舞蹈的海洋。孟建军、孔令茪、钟伟、马雨晴、朱梦莳还有卓玛,六个人手拉着手尽情地跳啊唱啊,脸上流满汗水,嗓子也唱哑了。 突然,一朵巨大的红花盛开在高高的夜空,随着一声巨响,大红花一下子绽放成万朵千朵的小花,焰火晚会开始了。同学们伫立在雄伟的□□广场上,看着天上一朵朵红的、黄的、紫的、蓝的数不清多少种颜色的牡丹花、菊花、水仙、映山红······ 回学校的路上,大家依然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兴奋异常。 马雨晴提议:“明天我们痛痛快快地出去玩吧,晚上我们找地方住,后天再回来。” “好啊,反正还有两天假期。” 朱梦莳和卓玛高兴地拍着手。 孟建军说:“既然玩两天,那就找个远点的地方,八达岭长城、十三陵水库这些地方都不够远啊。” 马雨晴说:“旅游景点人太多,咱们去个人少的地方吧,我去门头沟玩过,特别漂亮人也不多,我记得从西直门火车站坐火车去的。” 孟建军有点担心:“路线你都搞不清,你知道坐哪趟车吗?” 马雨晴白了他一眼:“去了再说,有哪趟坐哪趟,还怕丢了不成? ” 昨晚的活动大家太兴奋以至于很晚才睡着,第二天三个男生一直睡到近中午,把马雨晴急坏了,恨不得去掀他们被窝。起床后他们仓促吃了点赶紧出发,林间也跟着去了。 到了西直门火车站,售票员说只剩一趟车到门头沟,他们二话没说就把票买了。 这趟绿皮车咣里咣当真是慢啊,慢得跟公交车一样,里面乘客不多,不论多小的火车站都停,有的站甚至停了半个小时。他们吃着零食打着扑克,不知不觉火车早已进入山区,也不知道外面到了什么地方。 夕阳落下,车厢里只剩下他们几个,列车乘务员开始打扫卫生。 马雨晴问乘务员:“您好,请问门头沟快到了吧?” 乘务员有点纳闷儿:“什么门头沟,早到了。” 大家一听惊呆了:“没听到门头沟站啊。” “这趟车根本就没有门头沟站,但是,早就到了门头沟地界,你们去哪儿啊?” 马雨晴有点着急:“我们来门头沟玩,这可怎么办啊?” 乘务员仍然打扫着卫生,头也不抬:“马上到终点站,准备下车吧。” 他们向外一看,两边全是高高的大山,纵横交错的铁轨上停着好多油罐车,小火车站小得可怜,仅有几间低矮的平房。 火车站值班室开着门,但是里面没看到人。孔令茪说:“沿着铁路,肯定能找到人住的地方。”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他们忐忑不安,最后决定沿着铁路继续向前走。走着走着,他们跟着铁路进了隧道,突然后面传来一阵巨大的火车轰鸣声,大家在黑漆漆的隧道里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孔令茪进隧道的时候注意到两边间隔几米就有一个洞口,赶紧大喊:“跟我到洞里来!” 大家刚挤进小小的避险洞,火车刺眼的灯光就到了眼前,伴着呼啸的冷风疾驰而过,吓得他们瑟瑟发抖。 钟伟声音都变了:“隧道太危险,咱们不能再走了,回去吧。” 孔令茪坚决地说:“不能回去,都走出很远了,坚持走下去!” 孟建军也鼓励大家:“不要怕,我们团结一心勇敢向前!” 他们接连穿过好几个隧道,自从知道这些避险洞的用处,大家也不再害怕。又走了不知多长时间,刚从一个隧道走出,走在最前面的孔令茪大喊:“灯光!” 大家远远地看到一处亮黄色的灯光,立马欢呼起来,此刻的一点灯光让大家倍感温暖,心中马上燃起希望。 他们下了火车道,发现身处山坡之上。借着山里明亮的月光,他们朝那处灯光走去,有了目标浑身又充满力量。 山路坎坷,一不小心就踩在石头上,荆棘密布,裤腿上沾满又硬又长的刺儿,大家一边走着一边互相提醒。 突然,孔令茪感觉有个人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他下意识地也紧紧握住那只手,是朱梦莳!她的手很柔软带着一点温热,他很享受着这种感觉,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握着一个女孩儿的手。 一路上他们虽然没有说话,但却心意相通,朱梦莳在后面任由他带着勇敢向前,孔令茪在前面只想把心爱的女孩儿安全地带到那处亮黄色的灯光。 后面的钟伟看得一清二楚,两个人手拉着手一直没有分开,他感到自己的脸难受得有点扭曲,他不断安慰自己,肯定是朱梦莳胆子太小不敢走夜路,情急之下抓住别人的手。 越向下走地势越平缓,当脚下出现一片平地,灯光就在眼前,马雨晴上前轻轻地敲了几下门。 “进来吧。” 屋内传来一个老大爷的声音。 大家跟着马雨晴轻轻进屋,没有电灯,挂着一盏瓦斯灯,屋内很小,墙角堆着很多杂物,靠近门口有个小土灶,屋子最里面是一个通铺大土炕,老大爷已经躺下准备睡觉。 来了这么多人,老大爷赶快起身下炕,他的眼睛红红的,可能是多年的眼疾,不时用手擦一下。 马雨晴说:“大爷您好,我们出来玩迷路了。” 老大爷看着这群既疲惫又狼狈的孩子,亲切地说:“没事,晚上你们就住这儿吧。”接着问:“还没吃饭吧?” 马雨晴高兴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赶紧点了点头。 “我给你们下面条吃吧。” 老大爷说完,就往锅里倒水。大家放下大包小包,林间累地往炕上一趟,嘴里嘟囔着:“真舒服呀。” 马雨晴马上把他揪了起来,嘱咐大家:“先把衣服上的那些刺儿收拾干净。” 孔令茪看到老大爷点柴起火,连忙走过来:“大爷,我来烧吧。” 朱梦莳也走了过来,孔令茪给她一个小板凳坐下,他蹲在灶前不停添着干树枝。 老大爷把一大把面条放进锅里:“都饿了吧,多吃点。” 说完转身到屋外拿了几棵青菜回来,不知从哪又端来一个小盆放在锅边上,里面有十来个鸡蛋,老大爷有点儿不好意思:“没有别的好吃的,把鸡蛋都吃了吧。” 孔令茪赶紧说:“大爷,您别忙活了,快到炕上歇着吧。” 他扶着老大爷到炕上,回来麻利地洗菜切好,鸡蛋他只放了七个。一会儿一人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就着马雨晴带的榨菜,大家都说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蛋面。 饭后,老大爷又烧了一锅水让大家泡脚,泡完脚躺在大炕上甭提多舒服了。 孔令茪看着瓦斯灯,想起小时候老家没通电的时候家里也好像用过,还用过煤油灯。他的奶奶眼睛不好,常年用氯霉素眼药水,他问老大爷:“您的眼睛是不是不舒服,用眼药水了吗?” “老毛病了。” 老大爷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瓶眼药水,孔令茪一看也是氯霉素眼药水。 孟建军说:“大爷,眼药水能治好吗?您去医院看过吗?” “管用,村里卫生室只有这个药。” 孟建军不由得感叹起来:“看来山区的条件很差,去城里医院又远又花钱。” “出门的话是不是只能去那个小火车站坐火车?” “还得走那么远的山路,太不方便了。” 大家七嘴八舌聊了起来。 三个女生结伴到屋外上厕所,回来后朱梦莳并没有上炕,而是悄悄地拉着孔令茪又出去了。来到屋外,她手指着夜空,兴奋地说:“看,满天的星星,我第一次见这么多这么亮的星星。” “我也好多年没见了,小的时候见过。” 两人走到远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孔令茪手指着天空慢慢地寻找,一会儿他说:“你看,北斗七星,连起来就像一个勺子。” 朱梦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不停地找啊,一直没找到有点失望:“我怎么看不到你说的勺子呢?” 孔令茪把手指向右挪了一点点:“那你先找边上那颗最亮的星星。” 朱梦莳伸出手指和他的并在一起,一会儿高兴地说:“看到那颗最亮的了。” 孔令茪把两人的手指一起又向左移了一点:“刚才那颗是北极星,你现在对准的是北斗七星的勺子头。” 说完,他又把两人的手指继续向左再斜向上,朱梦莳突然兴奋地跳了起来:“看到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北斗七星,太漂亮了!” 她回来坐下,接着说:“奶奶跟我说过爷爷现在也是一颗星星,我们每个人都会变成一颗星星,人死后在天上还会见面的。” “嗯,我相信,怪不得天上的星星怎么数也数不过来。” 孔令茪仰望着满天繁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小时候发现的,如果你盯着一颗星星一直看,一会儿它就会动起来,说不定还会消失和你捉迷藏,不信你试试。” “那么神奇?” 说着她也仰头望向遥远的那片夜空。 一轮月牙出来了,高高地挂在天上,藏在一大片亮晶晶的星星里。 “今晚的月亮有点儿害羞,现在才出来。” 朱梦莳接着说:“你知道吗?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爸爸去了边防对越作战。他走的时候和我说,想他的时候就看看月亮,那时候他也在想我。从此,每天晚上,我都趴在窗台上等着月亮出来。” 孔令茪听她说完,从身上拿出一把口琴,朱梦莳有点惊讶:“你会吹口琴?” “嗯,我想送你一首歌。” 一阵清脆悦耳的琴声从山间婉转而起,多么熟悉的曲子啊,小时候自己唱一遍哭一遍的《月亮之歌》,朱梦莳不由得跟着琴声轻轻吟唱:“不管心里有多烦恼,只要月光照在我身上,心儿像白云,飘啊飘······” 一阵山里的凉风吹过,朱梦莳缩了缩肩膀,孔令茪赶快把外套给她披上,朱梦莳不自觉地向他靠了靠,空气中都是她那一头长发的芬芳。 明亮的夜空和灿烂的星辰大海让他们陶醉,突然,遥远的天际划过一颗流星,拖着一道长长的弧线,无比璀璨,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流星!” 朱梦莳兴奋地大喊,情不自已扑向孔令茪怀里。 流星转瞬即逝,消失如此之快让孔令茪刹那间惶恐不已,不知为什么心里无比害怕心爱的她也一下从他面前消失,他下意识地想把她抱在怀里。 “梦莳,不要离开我!”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突然远处一声大喊:“你俩干嘛呢?等你们半天也不回来。” 两人一下松开慌忙回头,钟伟和林间正远远地向他俩挥手。 七个人并排躺在大土炕上,尽管身下有点硬,但他们很快沉沉进入梦乡,只有钟伟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他还在想他俩单独在外面到底干什么呢? “快来看啊!” 清早,他们睡得很香,突然卓玛的一声大喊把大家都惊醒了。 马雨晴和朱梦莳赶快跑了出去,只听外面女孩儿们大叫:“太美了,太美了!” 四个大男孩儿从被窝一跃而起,光着脚就往屋外跑,只见外面是一条非常清澈的小河,小河不宽,河面上有天鹅、野鸭,天上有成群的鸟儿时不时飞到河面喝水,小河对岸是一片大山,房子这边停着好几条小木船。 男孩儿们兴奋地跑到小船上,拿起木浆,恨不得马上摇船而行,女孩儿们也想上来,调皮的他们用木浆荡起水花儿,向女孩儿们身上溅去,吓得她们又一下退了回去。 “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 林间一边做划水状一边大声歌唱,大家兴奋地跟着唱了起来:“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 老大爷还给他们做了美味的鸡蛋面,吃完饭,老大爷说:“下午有趟三点半的火车上北京,你们一定早点赶回来。” 老大爷说这些木船是上游村民的,他们出远门的时候,先划船到这儿,再去坐火车。又叮嘱他们划船的时候遇到风,小船会不听使唤,一定不要怕,等风一过就没事了。 他们分乘三只小船出发了,钟伟和林间划得最快,一会儿就划出老远,总在前面等着,孟建军和马雨晴配合不好划得最慢,后来孟建军索性自己划了起来,孔令茪和朱梦莳开始有点手忙脚乱,但是越划越默契,卓玛坐在船头高兴地一边唱歌一边给大家照相。 “快看,有狼!” 林间指着小河对岸,原来山下的树林里有好多干枯树根,奇形怪状,远远看去像各种森林走兽,惟妙惟肖,小的像飞奔的狼,大个的像蹲着的狮子。 划了不一会儿,他们完全驾驭自如,钟伟和林间甚至故意转起圈来,等另外两只船一靠近,两人突然拿起木桨疯狂向他们身上溅水,另外两只船马上还击,他俩寡不敌众落荒而逃,两只船在后面紧追不舍,把钟伟和林间全身上下弄得一片湿漉漉。 河面上时不时遇到来来往往的小船,有划船出门的村民,还有几只小船满载木柴,也和他们一样划向上游,他们热情地向村民打招呼。 孔令茪突然看到远处有一条船,船上有一些比野鸭还大的黑色的水鸟,他大声说:“看那边,鸬鹚捕鱼。” 小学的时候学过一篇课文《鸬鹚》,现在终于见到了真正的鸬鹚捕鱼。他们慢慢靠近仔细观看,船上有七八只鸬鹚,只听主人一声令下,鸬鹚一头扎进水里,一会儿接二连三又钻出水面,主人赶紧伸出一根长杆接住它们,然后挨个从它们嘴里里掏出一条条小鱼儿。 鸬鹚一次又一次地上来下去,他们大长见识。钟伟突然想起张磊磊家的烧烤,不自觉地直咽口水:“我们中午吃烤鱼吧。” 他们向鸬鹚主人买了一大袋子鱼,都有一半手掌那么大,鱼肉饱满,鸬鹚主人还送了一袋河里的田螺。 他们继续向上游划去,直到看见一个小小的村落。他们到村民家里借了一个小锅还要了点盐,林间眼特别尖,看到村民窗台上晒着自制的辣椒面,也要了一小把,孟建军拿出钱来,朴实的村民怎么也不收。 在河边,女生们找来好多枯树枝,点起小火堆,孔令茪和孟建军用小刀仔细地把小鱼儿清理干净,钟伟和林间一个把小鱼儿穿在树枝上一个烤了起来。林间在张磊磊家学会了烤羊肉串,有模有样地一边转动树枝一边撒着盐和辣椒面。 孔令茪用石块支起一个小灶,小锅里盛满干净的河水,倒入田螺,撒上盐,孟建军摘了一些荆棘刺儿用来吃田螺。 一会儿就闻到了烤鱼和田螺的香味,小鱼儿烤得外黄里嫩,田螺肉也鼓了出来。烤鱼香酥脆辣,田螺肉肥味美,那叫一个好吃,大家都说要是老大爷在多好啊。 返回的时候,从上游划向下游,轻松了很多,也快了很多。他们玩起唱歌接龙,快乐的歌声荡漾在河面上,引得往返的村民投来羡慕的目光。 大家都没注意,天色渐渐变暗,太阳也没了踪影。突然一阵急风吹来,小船顿时失去方向,孔令茪大声说:“别怕,风过去就没事了。 可是河面的风一阵比一阵大,吹得小船晃晃悠悠,他们无助地四下张望,河面上空空如也,他们只能任凭随风飘荡。 突然,吹来一阵又急又猛的大风,小船感觉就要翻倒,女生们吓得大声尖叫,钟伟和林间干脆趴在船上一动不动,孔令茪让朱梦莳和卓玛拉紧双手坐在一起,他一下靠到船左边,一下靠到船右边,努力让小船保持平衡,孟建军和马雨晴吓得竟然抱在了一起。 这时,远处一只小船快速驶来,孔令茪惊喜地大喊:“老大爷来了!” 老大爷用绳子把四只船串了起来,他在前面控制着方向,大家在后面跟着用力向前划。原来老大爷看到天气突变,赶快过来接应他们。 到时间要走了,大家真的没有玩够,恋恋不舍。 他们掏出钱来,老大爷坚决不要,他们把包里所有吃的都留在大炕上,孟建军偷偷把钱放在老大爷枕头下面。 大家挨个和老大爷握手告别,卓玛从包里拿出一根洁白的哈达,给老大爷戴在脖子上,老大爷只是憨憨地笑着。走出老远,回头一看,老大爷还在看着他们,白色的哈达随风飘起······ 回校后,他们此行成就一对伴侣轰动全班,他们毫不遮掩亲密的样子,向大家昭示我们在一起了,这一对是孟建军和马雨晴。 大风吹来的时候,他们的小船眼看就要翻倒,马雨晴看着孟建军说:“你怕吗?” “我不怕,因为有你!” “有你在,我也不怕!” 两人眼睛湿湿地看着对方,紧紧拥抱在一起,小船晃晃荡荡,他们的心却坚定地相依相伴。 多年后,他们带儿子到当年的定情之地故地重游,那条铁路线已改成专门的观光线,车厢里满满都是拿着大小相机的游人。一进山里,漫山遍野盛开着各色花儿,游人们兴奋地拿起相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小火车站也扩建了好几倍,从火车站到河边建了专门的索道,游人坐在缆车上可以慢慢欣赏山里的美景,一会儿就能到达河边。 小河里多了各种各样的游船,小木船都加了遮阳棚,还有动物造型的脚踏塑料船,也可以在容纳十几人的大型游船上惬意地享受山里的清风,另外还设置了竹筏漂流一些水上娱乐项目,整条河道热闹非凡。 河岸上的树林下面建了整排的小木屋,售卖各种零食饮料,水桶鱼竿等商品。村民已是专职的旅游工作人员,鸬鹚捕鱼现在是观赏项目,必须买票才能看,尤其受摄影爱好者欢迎。上游的村里,开了好多饭馆民宿,饭馆里也提供烤鱼和田螺。 孟建军和马雨晴有种说不出的失落,但他们的儿子却玩得不亦乐乎。他们向村民打听老大爷的下落,知悉老大爷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在喧闹开心的人群中他俩伤心地抱在一起。 钟伟心里很清楚孔令茪和朱梦莳也要在一起了,他心急如焚,彻夜难眠,终于下定决心,必须马上采取行动,哪怕功亏一篑,也要冒这个险! 第二天一大早,他到校外的打字店,打印了两页纸分别装在两个信封里,课间的时候把其中一封偷偷地塞在朱梦莳的书包里面。 晚上,孔令茪照旧来412上自习,孟建军和马雨晴已经到了,孔令茪发现朱梦莳没来,就问马雨晴:“梦莳呢?” “不知道呀,我一回宿舍她就急匆匆走了,晚饭也没回来吃。” 马雨晴神秘地说:“你俩还遮遮掩掩呢,我们早看出来了。” 孔令茪笑而不语。 马雨晴又说:“梦莳应该回来了吧,你还不快去接一下?” “好,现在就去。” 孔令茪刚出教室门口,就碰到钟伟,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仓促地说:“朱梦莳让我交给你的。” 说完,钟伟转身就走了。孔令茪非常期待地打开信封,是一封打印好的信,他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孔令茪: 你好! 非常开心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国庆假期,谢谢你对我的关心和照顾。 这个假期,我们的关系又进一步,我很高兴也很惶恐,因为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我无法面对未来。 你知道我的家庭,我的妈妈特别希望我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爱人,这不是歧视农民家庭,她只是希望我的未来更幸福。 我爱我的妈妈,我不想让她伤心失望。所以,当我冷静下来,我实在看不到我们的未来,如果一段感情没有结果,还不如早早了断。 再一次谢谢你! 朱梦莳 孔令茪看完,突然一股热血上涌眼前发黑,他的双手使劲揉搓着信纸,恨不得一下子把它揉得粉碎。心里越来越难受,他用尽全力把那团信纸扔了出去,身体软软地蹲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好一会儿,他站起来捡起纸团,此时他感到头上很重很重,脚底下却很轻很轻,一走路就要摔倒,他不知道是怎么走到大操场的。 他坐在看台台阶上,慢慢地一点一点把信纸打开,胸中充满了不知是痛苦还是愤懑,一下子全爆发出来,控制不住地失声痛哭,他拼命压抑着哭声,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全滴在信纸上,把那些字模糊成一片,虽然看不清了,但每一个字都已深深地烙在他的心上。 这封信就如同一个烧红的烙铁把他的心彻底摧毁,连同他那一向高傲的自尊还有藏在他内心深处深深的自卑。 他在跑道上疯狂地跑了一圈又一圈,眼泪被风吹干了又流出来,一道道汗水顺着额头淌下,和痛苦的泪水汇合在一起······ 此刻同样心痛欲绝的朱梦莳正在小湖边,她从下午哭到晚上,一直到现在。 下午课后她回到宿舍,整理书包的时候发现一封信,她打开是一封打印好的信: 朱梦莳: 你好! 非常开心和你一起度过这个快乐的国庆假期,给我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 你是一个非常美丽可爱的姑娘,我身不由己地喜欢上你,可是越喜欢你我的罪恶感就越重,因为我欺骗了你。 此刻,我必须向你坦白,我有女朋友,她是我的高中同学,我们的感情很好,已经不可能再分开。 我不能违背我的良心,绝不能再错下去! 祝你幸福 ! 孔令茪 朱梦莳茫然地拿着信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从头又看一遍,双手不觉颤抖起来,她一下把信纸攥成一团,扔到床底下又弹了出来,这时同学们也都回来了,她马上捡起纸团冲了出去。 她跌跌撞撞跑到小湖边,瘫倒在一棵红叶树下放声痛哭。此时的她心如刀绞肝肠寸断,不知哭了多久,泪水哭干了,嗓子也发不出声音。 她痛哭自己心里最向往的那个梦,关于爱情的神话般的梦,被击得彻底粉碎,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仿佛看到召树屯王子和南吾罗娜公主向她挥手告别,从此永远地走了,带走了她对美丽纯洁的爱情的向往。 湖水中来了一对天鹅,她捂着痛得痉挛的肚子,痴痴地看着它们交颈缠绵,泪水一下子又涌了出来,顿时模糊了双眼,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形单影只的天鹅,在天上迷失了方向,孤单地飞啊飞啊······ 第10章 第九章 大鹏湾海上,几条漂亮的游艇正在悠闲巡游。 钟伟的游艇上,林间、雷鸣、私募经理曹总正在大谈特谈近期的股市行情,今天的烧烤大厨不是林间变成了张小柱。 一会儿钟伟出来甲板上抽烟,张小柱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 “前几天干嘛去了,打你电话打不通。” 没想到钟伟先开口,张小柱忙说:“太不走运,打麻将又进去了,拘留了几天。”他犹豫了一下又说:“警察问去年那台电脑的事了。” 钟伟一惊:“你说什么?怎么不早说?” “您不是一直在里面忙吗,刚才看您出来我正想跟您说呢。” 钟伟走过来神情紧张:“你怎么说的?” 张小柱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一边忙活着烧烤一边说:“我肯定啥都不知道啊,他们又没证据。” “那警察提到我了吗?” “给我看你照片了,我说你是我刚认识的客户。” 钟伟走到一边,看来老宁和孔令茪报案了,他反反复复想了好几遍,确认警察没有任何证据,除了张小柱。他看着专心烧烤的张小柱,非常自信地跟自己说:“老宁,孔令茪,你们能拿我如何?” 张小柱本想再讹一下钟伟,但是看着他的脸严肃得有点可怕只能作罢。 一会儿烧烤大餐开始了,钟伟对曹总说:“讲讲你准备弄的那个炒股软件。” 曹总正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使劲咽下一口:“好,这个项目是我伟大的创意,一旦实现,我们未来的目标就是福布斯排行榜。” 雷鸣听到福布斯三个字,赶快把手里的烤大虾放下,满眼期待地看着曹总,林间好像不太感兴趣,只顾大口吃着,钟伟很控制自己的饮食,已吃得差不多,转身去酒柜倒了杯威士忌,他很清楚曹总又在像吹嘘他的炒股业绩一样炫耀自己。 曹总等钟伟回来继续说:“钟总,你别不信,听我细细讲。我设计的这款软件操作界面、流程和证券公司的正规软件一模一样,股民不会察觉,但是他们的每一笔交易指令都在我们的后台监控之下,我们会按照这些交易指令同时在我们自己的证券账户进行正规交易。 然后,我们从中遴选出那些大额本金的账户,给他们提供大比例杠杆配资,当然我们的保证金和利息也很高,比方说可以收取月息百分之八至百分之十。” 钟伟很感兴趣:“那怎么控制我们的资金安全呢?” “第一,我们设置好强制平仓线,第二,必要的时候,我们拦截股民的交易指令。” 曹总一脸洋洋得意的样子:“他们实际上都是在我们的软件上虚拟操作,真正买卖股票的是我们的证券账户,所以,我们的所有资金尽在掌握。” 钟伟听了不由得暗暗佩服:“照你这么说,我可不可以认为,每一个账户我们随时可以清掉。” 曹总一拍胸脯:“那是当然,但是我们千万不能这么做,那不成抢劫了吗?我们可是文明人。” 钟伟笑了:“还文明人,亏你说的出口,现在有进展吗?” 曹总叹了口气:“软件这块没有任何问题,关键是怎么打通证券交易系统,我的软件需要接入股市的实时数据。” 雷鸣有点吃惊:“侵入证券交易系统!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曹总垂头丧气地说:“是啊,这个人不但水平够高,还要乖乖听我们的话,不好找啊。” 钟伟把威士忌一饮而尽,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这个人,我带来了!” 曹总和雷鸣马上一脸崇拜地看着他,钟伟把张小柱叫进来,介绍给大家。曹总兴奋地满脸通红,腮帮子涨得很大,活像一只烤熟的猪头,他举起酒杯高声说道:“各位福布斯,干了这一杯,让我们开启新的征程,马上启动这个伟大的项目!” 林间嘀咕一句:“你们弄就行了。” 说完跑到卧室玩起游戏,他们几个还在兴奋地对这个项目高谈阔论。 钟伟一个人走到外面甲板上,他非常看好曹总这个软件,他盘算着只需干个一两年就收手,等老宁的钱一到,他就带平平移民国外。 看着夜幕下乌黑一片的大海,他突然想到是不是平平骗了他,她那天应该听到了电话内容,然后偷偷跟孔令茪说了。想到这儿,心像针扎了一下,他马上又安慰自己,平平还是个单纯的孩子,她这么做完全可以理解,只要以后好好对她还有她的家人,他相信平平未来会和他在一起的。 张小柱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出来,他喝得东倒西歪,说话像含着个大舌头:“钟老板,警察说你涉嫌重大犯罪,让我检举,我可一个字也没说,这是多么大的功劳啊,您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 钟伟一下皱紧眉头使劲盯着他,张小柱突然换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五十万!” 钟伟冰冷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突然上前左手一把抓住张小柱的上衣,右手一下掐住他的脖子,使劲向甲板护栏下面推下去。 张小柱双手用尽全力掰开钟伟的右手,好不容易脖子透点气儿,赶紧拼命大叫:“我不会游泳!” 钟伟哪听他的,不但没有松手反而用尽全力,张小柱吓坏了,大声连喊救命! 舱内三人听到叫声马上跑了出来,只见钟伟已推得张小柱双脚离地,腰卡在护栏上面,只需轻轻用力就掉下海去。张小柱吓得已喊不出声,绝望地蹬着双腿,钟伟凶狠地冲他大喊一声:“天堂有路你不走!” 说完一下把张小柱推了下去,林间、曹总、雷鸣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只听张小柱嘭的一声掉进海里,双手拼命地使劲扑腾,林间急坏了:“他会淹死的!” 钟伟根本不搭理他,不慌不忙地说:“给我点支烟。” 雷鸣赶快跑回船舱,拿了包烟回来又战战兢兢地给钟伟点上。 只见钟伟走上船头,一边吸着烟,一边慢慢脱下衬衣,背上露出一只眼神凶狠的雄鹰,硕大的翅膀从后背纹到前胸,雄鹰的利爪还抓着一条垂死挣扎的小蛇,三人看得毛骨悚然。 钟伟继续慢慢脱掉裤子,又把身上仅剩的裤衩也脱下,这时张小柱已没了动静,钟伟拿着香烟深吸一口,接着一下扔到海里,然后纵身一跃跳下海去。 三人把张小柱费力地拖了上来,已经没有气息,林间赶快从后面抱住他,使劲反复地勒压他的肚子,只见张小柱嘴里咕咕地冒出好多海水,林间又把他平躺在甲板上,准备给他做人工呼吸。 这时,钟伟上来了,示意林间走开,他蹲下来,海水从他身上流满了张小柱的脸,他一把抓起张小柱的衣领子,张小柱的头刚被扯离甲板,就被钟伟狠狠地扇了一左一右两记耳光。 只见张小柱咳嗽几下,胸口微微动了起来,歪着嘴巴又吐出好几口海水,林间、曹总、雷鸣看到他恢复呼吸,终于松了口气。 张小柱睁开眼睛,刚要张嘴说话,钟伟□□着身子,一只手采住张小柱的头发,使劲把他拽了起来,然后抓着头发拖向船头。 张小柱跪爬在甲板上大声求饶:“钟老板,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钟伟一下子把他推倒在船头,张小柱整个头部都悬空在船身外面。钟伟上来使劲掐着他的脖子:“听着,你就是一条狗,我能让你活得好好的,也能让你死得很惨!” 张小柱吓得魂都没了:“我是狗,我一定听您的话,求求您饶了我吧!” 钟伟朝他脸上使劲吐了一口唾沫,转身回船舱了,林间和雷鸣赶快把张小柱扶了起来,曹总吓得呆立原地,腮帮子不停地抽搐。 午夜时分,张小柱躲在船舱角落还在瑟瑟发抖。钟伟叫他们开会,这时钟伟已经恢复平时的样子,温文尔雅,脸带微笑。 钟伟问曹总:“你那边的软件编写需要多长时间。” “最多一个月。” 钟伟又问张小柱:“小柱,你估计打通证券交易系统需要多长时间。” 张小柱根本不敢看他,低着头怯怯地说:“我很快的,用不了半个月。” 钟伟有点惊讶:“你怎么有那么大把握。” 张小柱微微抬头,露出惊恐的眼睛:“前几年有个老乡找我,也是破解证券系统防火墙,然后卖端口,当时我研究过。” 钟伟一脸微笑:“那你怎么没干呢?” “我觉得挣钱不多风险太大。” “你和我一样,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的买卖绝对不干!” 钟伟说完哈哈大笑,接着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你放心,半个月后,如果你成功打通防火墙,我给你五十万!” 张小柱以为听错了,他受宠若惊差点哭出来:“我保证完成!我以后一定跟着钟老板好好干,打死都不会背叛您!” 曹总笑呵呵地拍了拍张小柱:“这就对了,区区五十万何足挂齿,以后有的是大钱等着你。” 钟伟说:“小柱以前的手机号正常使用,再弄个新卡只和咱们几个人联系。” 然后对雷鸣说:“你的任务是赶快招聘客服,越多越好。” 又对林间说:“大牛科技的食堂占了整整一层楼,太浪费了吧,能不能让出一半来。” “想用就用呗。” 林间很痛快,钟伟最后说:“辛苦各位,一个月后正式开工!” 宁总书房,孔令茪正在汇报近期工作进展,宁总边听边做笔记。 谈完工作,宁总说:“我发现近期美国有控制中国芯片的苗头,未来我国的5G、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将会领先全球,美国肯定用控制高精芯片的手段打压我国这些领域。我预计美国很快会变本加厉,我问过台中芯的老同事,他们迫于美国的压力恐怕爱莫能助。” “多年前,您就说过研发我们自己的光刻机,绝对不能让美国卡住脖子,一定在芯片加工领域追上欧美,您是不是要启动研发光刻机项目?” “是啊,我们这代追不上,你们这一代接着追。我现在很着急,光刻机的研发需要巨资投入,初现成果也需要时间,可我们国家现在的芯片需求量越来越大,特别是高精度的芯片一旦短缺,将直接影响我国的科技发展。” “我理解您的心情,我注意到欧洲因为经济持续不景气,有芯片加工厂破产出售的消息,如果我们全力收购拿下一家,就能大大弥补国内芯片供应链的不足,也大大缩短我们在生产领域的探索时间。” 宁总露出惊喜的笑容:“想不到你的嗅觉如此灵敏,我非常赞同你的想法,不过,即使是芯片加工厂的收购,美国也可能会阻扰。” “美国不但掌握着全球芯片领域的最高话语权,还想垄断全世界的芯片市场,真是狼子野心。” “危机中一定潜在着机遇,只有有所准备的人才能把握住,我们要尽快准备收购欧洲的芯片加工厂。” 宁总又问起钟伟的案件,孔令茪说:“嫌疑黑客抓到了,但是嘴很硬不肯招供,没办法后来又放了。” “看来,钟伟已经和黑客达成同盟,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迟早会伏法的。” “您放心,刑警队的徐飞说他们会继续监控。” 宁总点了点头,孔令茪接着说:“我想去看看平平,我怕钟伟知道平平给我打电话对她不利。” “可以啊,顺便去看看你的老同学。” “我早就想会会他了。” 周六下午,钟伟接到孔令茪的电话有点吃惊:“孔班副,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我早就想你了。” “好啊,欢迎你。” 孔令茪最后一字一顿地说:“咱们好好叙叙!” 钟伟听着后背有点发麻,心想:该来的总是要来。 平平早早地在院门口等着,孔令茪的车一到,平平赶快上前一把打开车门:“糖糖,姐姐想死你了,今天姐姐给你做好多好多的蛋糕吃。” 糖糖开心地说:“平平姐姐,你做的蛋糕肯定更好吃了。” 钟伟正在地下室挥汗如雨,他建了设施完备的健身房,一身肌肉练得虽然不是很大块但是看着结实有力,对饮食苛刻的控制使得他的体脂率极低,所以整个身材看起来非常健美有形。 钟伟看到孔令茪进来,开起玩笑:“我怕孔班副揍我,先活动活动筋骨。” 孔令茪冷冷地说:“你的优点很多,我自叹不如,但是你有个最大的缺点。” “我洗耳恭听。” “心术不正!这个词直到今天我才说出来,因为以前我太傻了,以为你那是精明能干,才智出众。” “后面两个词儿你说对了,有请孔总到楼上书房一叙。” 钟伟停下器械,故作幽默地用手摆出请的姿势。 两人在书房刚坐下,钟伟就说:“要不是我贿赂售楼处经理,你能住上银翼公寓?要不是我给王丽娜出主意,你们早分了,能在一起那么多年?要不是我把你推荐给老宁,你能到鹰飞科技?你能有今天?难道我这都是心术不正?” “钟伟,别给我避重就轻,你敢说你的大牛科技怎么干起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别教训我,商场如战场,我只知道大牛科技干得很牛,而且我也全身而退。” 两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孔令茪忍不住嘴里爆出脏话:“我他妈的才不管什么大牛小牛,我只要你说,你对我对宁总干的那些事!” “我干啥了?我啥也没干啊。” 钟伟说完肩膀一耸,两手一摊。 “不要以为警察放了黑客,你就高枕无忧,人在做天在看,迟早你会有报应,我劝你悬崖勒马,赶紧投案自首。” “悬崖勒马?我钟伟向来不做后悔的事。” 钟伟把腿翘在桌子上,点上一支香烟,又扔给孔令茪一支,被孔令茪一巴掌拍到地上。钟伟突然傲慢地一笑,慢吞吞地吐出一口烟雾:“除非你和老宁来求我······” 话未说完,只见孔令茪愤怒地举起拳头,吓得钟伟慌忙把腿收了回来,手上的香烟差点掉地上。 孔令茪忍着怒火把拳头放下,指着钟伟的鼻子大声说:“把表还给宁总,你还能宽大处理!” 钟伟冷笑一声:“你他妈的太天真了吧,想让我进监狱,没门!” 孔令茪信誓旦旦:“我保证,我会把表交给宁总,你绝对不会得逞!” 钟伟哈哈大笑,指着书桌边上的保险柜:“好啊,有本事你拿走。” “你!” 孔令茪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看着两眼喷火的孔令茪,钟伟得意忘形,挑衅般地说:“孔总,除非你跪下,好好地求我,说不定······” 孔令茪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挥拳就上,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难解难分,从书房打到卧室,从卧室打到露台,书桌翻了,卧室里狼藉一片,露台上的花盆也倒了,两人脸上伤痕累累,衣服也都撕烂。 他们倚靠着露台护栏,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像两只角力的公牛势均力敌,他们僵持着谁也没注意两人上半身正在慢慢向护栏外面倒去,眼看就要翻下去。 别墅建在半山上,护栏下面就是几十米的山坡,孔令茪咬着牙关丝毫没有放松。钟伟惊恐地看了下面一眼,一下子松开手,紧紧抓住护栏大声求饶:“求求你,放开我!” 孔令茪使劲拽起钟伟,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上前用脚朝钟伟身上狠狠踢去,一脚、两脚······钟伟痛苦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孔令茪也累得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钟伟突然大声哭喊:“钟伟,你个怂包,你他妈的就是怕死!” 孔令茪扶着栏杆站了起来,一把抓住钟伟的衣服,拖着他就往屋里走,衣服扯烂了他又采住钟伟的头发。钟伟在地上连跪带爬,突然脑子里出现他在游艇上拖张小柱的画面,张小柱那鬼哭狼嚎的惨样,就像一条狗! 孔令茪把他拖到保险柜前,怒吼一声:“给我打开!” 钟伟这时反而硬气起来:“打死我吧,打死我也不开!” “我他妈就想打死你!” 孔令茪连抽钟伟几个耳光,钟伟嘴里流着鲜血,含混不清地大声嘶吼:“打呀,你他妈的打呀!” 孔令茪疯狂地抡起拳头,直到打不动了才停下。 天黑了,平平在外面敲门:“饭做好了,你们快来吃饭吧。” 孔令茪和钟伟都躺在地板上,一动身上就疼,听到平平来了,两人马上坐了起来。 “我们还有事,你和糖糖先吃吧,给我俩留点就行。” 钟伟匆忙应付着平平,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他使劲吐出一口血水:“老宁给了你多少钱,来和我拼命。” 孔令茪斜靠着翻倒的书桌,轻蔑地看着他:“你就知道钱,你以为钱能解决一切?” “鹰飞一上市,老宁就是百亿身家,你给他这么卖命,你以为能跟着发财,别他妈做梦了,给你留点残羹剩饭就不错了。” “你不是不知道宁总的毕生愿望,不是挣多少个亿,而是壮大我国的芯片事业,当初我们为什么来鹰飞,不就是和他有共同的目标。” 钟伟哈哈大笑:“那是骗你的,我可没那么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哪儿挣钱多我去哪。” 孔令茪冷冷地说:“人各有志,可惜你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夜已深,孔令茪摸了摸受伤的右腿,忍痛站起来走了几步,叹着气说:“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钟伟费力地起身,一瘸一拐走到衣柜,自己拿件衬衣换上,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包装完好的衬衣递给孔令茪:“换上吧,这是我上班的第一天,朱梦莳送给我的。” 孔令茪很惊讶:“这么多年,你没穿过?” “甭废话,快穿上吧,难道你不怕吓着糖糖?” 钟伟说完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又对着镜子梳理头发,看到自己鼻青脸肿的样子,心里骂道:“孔令茪,等着吧,我誓报此仇!” 孔令茪拆开包装,是一件带西式袖扣的白衬衣,他慢慢地穿在身上。 “还是你穿着好看,我怎么就穿不出你这种感觉。” 钟伟说着转过身背对孔令茪,又轻轻地说了一句:“可惜啊,它本来就应该属于你的。”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钟伟转过身来:“没什么,我们下楼吧。” 孔令茪整理了一下头发,突然说:“今天,我要把平平带走。” 钟伟一惊:“不可能!平平也不会愿意跟你走。” “我不能让她和一个罪犯在一起!” 钟伟气得一把扯住孔令茪的白衬衣,大声喊道:“我绝不会让你带她走!” “我们听平平的!” 孔令茪说着一下推开他的手。 两人来到楼下客厅,平平看着他们两个脸上的伤痕,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钟伟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微笑着说:“我和孔叔叔练了一下拳击,忘了戴头盔。” 孔令茪也笑着说:“对,我们练拳击了。” 平平一脸怀疑,但是看到他们如往常一样谈笑自如也没再问,她对孔令茪说:“糖糖在我房间睡着了。” 孔令茪点了点头,然后急切地说:“平平,这儿坏人很多,我想带你走。” 平平一脸诧异:“孔叔叔,我很安全呀。” 钟伟赶紧说:“孔叔叔开玩笑呢,他是想你了。” “有时候坏人装得和好人一样,你看不出来,一定相信孔叔叔的话。” 没等平平开口,钟伟马上说:“平平,还记得钟大哥答应你的事吗?以后咱们开好多蛋糕店,让你妈妈和安安都来深洲。” 平平不知如何开口,他们都是她的恩人,但是一想到安安治病花了那么多钱,她说:“对不起,孔叔叔,我还是想在这儿干。” 钟伟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暗暗欣喜不已。孔令茪叹了口气:“那你答应孔叔叔,一定要多个心眼,好好保护自己。” 孔令茪抱起熟睡的糖糖,轻轻放在汽车后座。回家的路上,他不时看着身上这件白衬衣,思绪万千,渐渐地忘了身上所有的伤痛。 孔令茪走后,平平帮钟伟小心地处理脸上的伤口,让他心里倍感欣慰,身上的疼痛减轻不少。 徐飞一筹莫展,郦队开会回来刚坐下,徐飞就过来缠着郦队:“师傅,您再指点一下吧。” 郦队一边整理会议资料一边说:“你们篮球比赛的时候,教练是怎么指点的?” “无非就是安排各种战术,快攻,包夹,压迫······” “讲讲压迫战术。” “压迫式防守,就是持续地近身干扰,逼迫对方失误。” 郦队放下手里的资料:“我们是时候去会会钟伟。” “好啊,给他心理施压,逼他犯错。” 路上,徐飞问:“师傅,您说钟伟会把那块表拿出来吗?” “破案不是猜谜语!对于一个专职破案的警察,你要把各种情况都要考虑全面。” 郦队毫不客气地批评徐飞:“你现在要考虑的,他拿出来,我们该怎么问,不拿出来,我们该怎么让他拿出来。” 徐飞连连点头。 钟伟接到徐飞的电话就一直等在家里,把平平打发出去后他浑身上下捯饬了一番,脸上的肿已经消了,还有几道不太明显的伤痕。把徐飞和郦队迎进客厅,钟伟热情地又是咖啡又是茶,忙个不停。 徐飞开门见山:“接到群众报案,你涉嫌一起侵犯商业秘密,并利用其敲诈相关利害人。” 钟伟故作吃惊:“前些年一直在商场打拼,没少得罪人,是谁啊,这么和我有仇?” “鹰飞科技的宁总和孔总,你们应该很熟。” 钟伟叹口气:“唉,多久的事了,还不放过我。” “去年四月二十号晚上,你是不是伙同他人破解孔总的电脑并拷走一份文件?” 钟伟连连摆手:“没有,我闲着没事干了去招惹他们。” 接着说:“我在鹰飞科技干过销售总监,蓝迪公司,就是咱们深洲的明星企业,一直是我们的大客户,后来我和同学成立一家公司,同学通过关系把蓝迪拉了过来,从此,宁总对我恨之入骨。 徐飞说:“这是正常的商业竞争,仅仅为这事,人家不会这么冤枉你吧。” “可不是吗?我也想不通,但是也能理解,毕竟台湾人大老远过来挣钱不容易。” 钟伟又看着郦队,笑着说:“郦队,您说是不是?” 郦队笑而不答。 徐飞拿出手机,把张小柱的照片给钟伟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钟伟仔细端详着:“有点面熟,好像给我修过电脑。” 徐飞收起手机,看着钟伟带的手表,笑着说:“钟总,你带的这块表颜色很漂亮。” 钟伟一愣:“就是块普通的劳力士绿水鬼。” “钟总,凭你的实力,应该不止一块好表吧。” “还真有几块,我一直喜欢名表,前几年净瞎买。” “能欣赏一下吗?” 钟伟非常痛快:“没问题,二位警官稍等,我马上去拿。” 他来到书房,把书柜里的几块表一一取下,然后看着保险柜迟疑片刻,蹲下身子拨起密码。 钟伟拿来六只手表,徐飞一眼就看到那只造型复古的百达翡丽,来之前,他花了一个小时做了表王百达翡丽的功课。 钟伟热情地一只一只介绍,经典的沛纳海青铜、市场上稀有的劳力士冰蓝迪,炫酷的理查德······ 徐飞打断他:“钟总实力雄厚啊,这些表可不便宜呢。” “没多少钱,我这点实力跟那些明星富豪比差得远呢,去年买的游艇也是二手的。” 徐飞拿起那块百达翡丽盯着钟伟:“据我所知,这块表就价值一艘全新的豪华游艇。” 钟伟装出一副非常震惊的样子:“警官,您真会开玩笑,我知道这块表很值钱,但也没到您说的份上吧。” 徐飞严肃地说:“讲讲这块表的来历。” 钟伟面不改色不慌不忙:“这是我爷爷的表,我们家三代单传,爷爷去世后就留给了我。” 徐飞怎么也想不到他竟说出这个答案,马上问:“你爷爷当年是干什么的?很有钱啊。” 钟伟点了点头:“我爷爷年轻的时候一直做买卖,建国后,还参加了公私合营,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郦队从徐飞手里拿过这块表,不紧不慢地说:“宁总太太留下的那块表和你的同款,真有那么巧的事?” 钟伟依然不慌不忙:“宁总也喜欢手表,以前我去他家玩,经常带这块表去显摆,他一直想买我这块,您说,我爷爷的传家宝我能卖吗?我不但不能卖还得好好保存下去。” 郦队把表放下,意味深长地看着钟伟:“是啊,可得好好保存,现在这块表可是有很多人惦记上了。” 钟伟一下把眼睛从郦队挪开,低头拿起那块表,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第11章 第十章 熄灯很久,孔令茪才回宿舍,他们几个都打着香甜的鼾声睡着了,只有孟建军还在等他:“你去哪了?找你半天找不着你。” 孔令茪没有答话,拿起床底的脸盘就出去了,孟建军惊愕地看着他。 他来到洗漱间,把水龙头拧到最大,很快流满一盆,双手举起一下子全倒在头上,一盆又一盆。 第二天早上,大家吃完早饭拿着书本准备上课,孔令茪蒙着被子还在呼呼大睡。孟建军有点担心,他轻轻地拍了拍孔令茪的被子:“你是不是不舒服?” 孔令茪卷着被子猛然朝里一翻,被子里传出一个声音:“不要管我!” 孟建军叹了口气,转身上课去了。 中午大家回到宿舍,看到孔令茪倒在床上还是没一点动静,都很纳闷儿。 “孔令茪,你怎么了?你可从没旷过课。” “雄赳赳气昂昂的孔班副从来就没倒下过。” “是不是病了,那你也得起来喝药啊。” 孟建军一句话也没说,他觉得孔令茪肯定出了什么事。钟伟关心地摸了摸孔令茪的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着急地说:“孔班副发烧了。” 大家围过来恨不得把他拽起来,赶快去校医院看看,没想到孔令茪一下子坐起来,指着他们厉声说:“谁再碰我我跟谁急!” 说完,又一把拽过被子严严地包在头上,半截腿露在被子外面。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下午,孟进军最后一个去上课,他站在孔令茪床前一脸焦急:“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能不管自己的身体啊!” 孔令茪依然没有动静,他接着说:“我给你留了饭菜,如果你不想让大家陪你去医院,你一定自己去看看。” 被子稍微动了一下,孔令茪疲惫地说:“我会的,谢谢!” 孟建军拍了拍他放心地走了。 下午上课回来,孔令茪依然在熟睡,孟建军看到留下的饭盒吃了一半,也不知道吃药了没有。他不放心,摸了摸孔令茪的头还没退烧,赶快弄了条湿毛巾放到他额头上。 晚上,412教室,孟建军和马雨晴两人都很着急:“孔令茪肯定有事,太反常了。” “朱梦莳也在床上躺了一天,晚上就喝了点粥,我问她话,也是一句也不说。” “明天早上,如果孔令茪还发烧,我必须让他去看医生,我就不相信我们几个把他弄不到医院。” 下半夜,孔令茪突然大声说起胡话,把大家都惊醒了,孟建军上前一摸他的额头,惊呼一声:“太烫了!” 五个人七手八脚把孔令茪抬下来,孟建军背起就走,差点摔倒在宿舍门口,大家从后面拿被子捂住孔令茪,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校医院。 孔令茪躺在病床上打点滴的时候,朱梦莳请假回广州了。 孟建军很担心,慌慌张张找到高老师:“您一定去劝劝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问他到底怎么了,他一句也不说,急死我了!” “你们问不出,我也未必,这样吧,晚饭我去送。” 孔令茪由感冒发展到肺炎,这几天大家轮流给他送饭。好多同学来看他,都很关心发生什么事让他一病不起,同学们越是关心,他心里就越难受,恨不得赶快出院。 病房门轻轻推开一道缝,一个肩膀挤了进来,原来是高老师,一手端一个饭盒,胳膊底下还夹着一本书。 “还是水饺受欢迎,今天排队的人太多了。” 高老师一边说一边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胳膊向前伸的时候,一本厚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孔令茪看到书名是《平凡的世界》。 “辛苦高老师,我也喜欢吃水饺,可是我现在不饿,要不您先吃吧。” “我也不饿,咱们先聊会儿天吧。” 高老师捡起书,坐在对面一张空床上,一脸微笑。 孔令茪不知说啥好,正好看到他手里的书:“您也喜欢看路遥?” 高老师点了点头:“这本书,我每年都会看个一两遍,每看一遍都会有新的感悟,你看过吗?” “我是去年暑假看的,还记忆犹新。” “我今天突然想到几个问题,我们探讨一下。第一个问题,假如田晓霞没死,你说她会和毁了容的孙少平结婚吗?” 孔令茪想都没想:“一定会的。” “如果回到几年前,我和你的答案是一样的,但是现在我有另外的答案。” 高老师接着说:“我哥哥的感情经历和孙少安几乎完全一样,但是我从没见过一个人能拥有孙少平那样一段感情。所以,我宁愿书中没有这段感情描写,或者,田晓霞依然活着但是因为残酷的现实遗憾地没有和孙少平走到一起,因为这更符合社会现状。” 孔令茪对高老师的观点有点惊讶,但是又觉得很有道理。 高老师又提了第二个问题:“假设田晓霞拒绝了孙少平的感情,你觉得孙少平会怎样?” “孙少平经历那么多苦难都挺过来了,我相信他依然能经受住打击,继续和命运抗争下去。” 高老师竖起大拇指:“我们英雄所见略同!” 孔令茪听完高老师一席话心中释然很多,暗下决心:我也要像孙少平一样,绝不像命运低头,我要继续拼搏下去! 没几天孔令茪就出院了,他打起精神,重新出现在熟悉的教室里。从那天开始,每天晚上自习后他都会到大操场跑步,一直跑到快熄灯才回宿舍。 学校组织无偿献血活动,孔令茪当仁不让第一个报名,他迫切向大家证明自己依然强大。他们宿舍只有钟伟和林间没有献血,钟伟说他从小就晕血,林间好像得过肝病。 朱梦莳过了半个多月才返校,回来后整天郁郁寡欢,脸上看不到一点笑容,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沉默憔悴。原来她最亲爱的奶奶十天前去世了,她接到奶奶病重的电话恨不得马上飞回去,奶奶去世前她一直守护在病床旁边,生怕一离开就再也见不到最疼她的奶奶。 奶奶还是离她而去了,临终前拉着她和爸爸的手:“我和爷爷在天上,每天都想着你们,保佑着你们。” 朱梦莳接连遭受生命中两次最沉重的打击,她病倒住院了。高老师向同学们紧急求助,朱梦莳需要输血,大家赶快赶到医院,好多上次刚献过血的同学也来了,包括孔令茪。 “输我的!必须用我的,我是O型!” 一个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从医院走廊传来,钟伟仓皇赶来。一个小时后,钟伟看到自己身体里的三百毫升鲜血,不但没有晕血相反兴奋异常。 朱梦莳爸爸已奔赴大西北戈壁滩军事演习,朱梦莳妈妈当天赶到北京,见到女儿,一下子抱在怀里心疼得大声痛哭。 一天下午,看望朱梦莳的同学络绎不绝。孔令茪跟在孟建军他们几个后面,朱梦莳看到他马上把脸扭向一边,孔令茪默默地把一束桂花插在花瓶里。钟伟一直在外面等着,最后他一个人进了病房,这时,朱梦莳已经睡着了。 “阿姨,我叫钟伟,您还记得我吗?去年我带你们去学生处报到。” “当然记得,谢谢你帮我女儿输血。” 朱梦莳妈妈看到钟伟的脸有些苍白,赶快拿了好多吃的往他手里塞。 “阿姨,我身体好着呢。” 钟伟看着熟睡的朱梦莳,接着说:“没想到梦莳病得这么重,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救她!” 朱梦莳妈妈感动得说不出话来,钟伟又说:“我爱她,我多么希望躺在病床上的是我啊!” 说完,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朱梦莳妈妈听到他的话有点吃惊,看着钟伟痛彻心扉的样子,眼泪也跟着流下来,她关切地问:“梦莳知道吗?” 钟伟擦着眼睛,嘴里发出一声叹息:“我不敢和她说,我太爱她了,我怕她拒绝我。” 朱梦莳妈妈拍着他的肩膀:“你是男子汉,你要勇敢地表白。” 钟伟从病房出来,高兴地纵身一跃,差点碰倒护士的小推车。他在病房楼下的院子里,嘴里哼着歌,一个人跳起了Waltz,他仿佛正搂着朱梦莳开心地跳啊跳啊。 朱梦莳妈妈临走前,专门请钟伟去饭店吃烤鸭,答谢他的输血之恩,朱梦莳也在。朱梦莳妈妈再三叮嘱他,一定好好学习考上研究生,其他方面也要好好表现,争取入党。 大三刚入学,钟伟参加学生会主席的换届竞选,他台风儒雅自信,充满激情,赢得大部分评委的好感,他成功了! 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给朱梦莳写了一封又一封言辞热烈的情书,从古诗词到现在情歌,从国外的散文家到国内的诗人,他几乎用尽所有表达爱情的美丽词藻,可是朱梦莳一直没有为之所动。 钟伟心想只能用最后一招,他让林间抱着吉他,两人来到女生宿舍楼下,一首接一首地唱着情歌,每唱完一首,他就朝朱梦莳的宿舍扯破喉咙大喊:“朱梦莳,我爱你!” 整个女生宿舍楼都被轰动,窗户上挤得满满的,这可是她们的学生会主席啊。两个人连续唱了一个多月,一天中午,朱梦莳终于下楼,她走过来,指了指一旁的林间,对钟伟说:“能不能以后不要带他来了。 说完朱梦莳转身就走了,钟伟愣在原地,突然一下子回过神来。 “Yes madam!” 钟伟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向朱梦莳的背影敬了一个帅气的军礼。 女生宿舍楼的窗户上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从此,中航的校园里多了一对令人艳羡的大学生情侣,在周末的舞会上,在校园的小路上,在晚上的自习室里······大家都会看到他们快乐幸福的身影。 孔令茪当然也看到了,但他并没有嫉妒钟伟,只是慨叹命运的不公,这都是上天的安排吧。尽管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甚至心里隐隐作痛,让他烦闷不已,每当这时,他就到操场一圈一圈地跑起来,直到跑不动为止。 孔令茪学习刻苦,一直名列前茅,屡次获得奖学金。参加校运动会,他的中长跑成绩优异,但凡他的比赛钟伟都在看台上声嘶力竭挥舞着手臂带同学们给他加油。 班里的女生也有其他班的女生,纷纷向他投来暧昧的目光,收到的情书不下几十封,甚至有大胆的女生找到马雨晴帮忙。马雨晴和孟建军故意安排了几次活动,每次都有陌生的女孩儿参加,孔令茪只是和她们礼貌地聊天,并没有下文。也许他心里受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还没有做好接纳另一只天鹅的准备。 班里有两个入党名额,钟伟积极争取,他的主要竞争对手是孟建军和孔令茪。一天晚上,钟伟偷偷提着一个大袋子来到高老师的宿舍。 钟伟激动地说:“我很珍惜这次入党机会,我平日的表现您最清楚,我们家从我爷爷起就积极响应党的号召,一心跟着党走,我爸爸虽然是独生子,但是我爷爷义无反顾送他入伍,所以我也要争取入党。” “你的学习成绩以及各项表现,特别是学生会的工作,都很优秀,应该问题不大。” 钟伟窃喜不已,突然犹犹豫豫起来:“我有个事本来不想说的,但是入党这么严肃的事情,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说出来。” “什么事?你尽管说。” “孟建军和孔令茪在校外打过架,还进了派出所。” 高老师连连表扬他绝不包庇大公无私的精神,钟伟放心地走了,偷偷把袋子放到高老师的书桌底下。 过了几天,钟伟又来到高老师宿舍。高老师一见他,不是急得而是气得说出一口河南话:“你弄啥来!” 接着说:“你吆喝家里那点事恨不得让全系的领导都知道,你看看人家孟建军多么低调,他爸是市委副书记,人家从来都没跟任何人说过。” 钟伟愕然地听着,高老师继续说:“打架的事,系里去调查过,他们是为了保护你和林间才打的架,如果你和林间是陌生人,他们就是见义勇为!” 说完他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手提袋子,看着有点慌神的钟伟:“学生处主任桌子底下的袋子是不是也是你放的?快点拿走!” 钟伟提着两个袋子,又原封不动地拿到学校门口小超市,把前两天刚在这儿买的酒和烟又半价卖给超市。 没过几天,他听到孟建军和孔令茪光荣入党的消息,气得大骂自己:“钟伟啊钟伟,你他妈的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大四上学期,高老师带同学们到航天五院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实习。李景和最高兴,因为他的珍珠今年八月份已在这儿开始工作,他迫不及待找到玄珍珠。 “珍珠,你在这儿一切都好吧。” “你这人烦不烦啊,求求你别再找我。” “我决定了,毕业后也要来五院工作。” “有个同事在追我,我要和他恋爱结婚。” “那是你的事,我来工作是我的事。” 李景和在五院实习期间表现优异,他和孔令茪、张磊磊、朱梦莳、马雨晴被评为优秀实习生。 孟建军作为优秀大学生党员,被组织委派到贵州黔东南挂职锻炼。系里组织隆重的欢送会,主席台上,孟建军和另外两个同学胸带大红花,马雨晴在下面泪眼婆娑,她为孟建军感到骄傲,也为了即将的离别。马雨晴的爸爸妈妈一再叮嘱孟建军,他们家的院子马上就要拆迁,新房下来你们就结婚吧。 大四下学期又是一年毕业季,孔令茪没有考清华研究生,他和钟伟以及另外十几个同学被保送本校研究生,朱梦莳以优异的成绩考上清华。李景和、张磊磊、马雨晴被航天五院要走了,投身国家的航天事业。卓玛的爸妈从北京藏医院都已退休,他们一起回了朝思暮想的西藏。林间的舅舅在深洲市政府秘书处,给他联系了当地一家有名的国企。孟建军没有回来,他和马雨晴说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和入学时一样,高老师把最后的毕业班会安排在小湖边。他刚讲几句,就控制不住哭了,白□□心准备了满满两页纸的发言,同学们也都哭了,整个晚上笼罩在悲伤离别的气氛中。男同学们喝了一瓶又一瓶啤酒,女同学们的眼泪流了又流。 孔令茪也喝了好多酒,头晕晕的,他一个人来到一棵红叶树下,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儿,她望着湖里的一对儿天鹅一动不动。 他小心地从身上拿出一片红叶标本,看了又看摸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递给她,轻轻地说:“还给你吧。” 她慢慢地伸手接过那片红叶,小心地抚摸着就像抚摸着心上的那处伤痕。 “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 两人竟然同时开口,他们看着天上的明月,默默地互道珍重。 半年后临近春节,孟建军终于返回北京见到马雨晴。一年没见,他们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快乐之中。在寄托着全国人民征服太空愿望的航天五院,马雨晴向孟建军滔滔不绝汇报她这半年来的工作,话语中充满对未来航天事业的希望和信心。马雨晴问起孟建军的情况,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个明白。 马雨晴家的小院里一片欢声笑语,她的两个哥哥在树上挂满彩灯,他们说住一天少一天,每天都要像过节一样。 一家人守着满满一大桌子菜,喝的是孟建军带来的贵州当地名酒。马雨晴妈妈特意给孟建军做了炸酱面,一家人看他狼吞虎咽,就像半年没吃肉了一样。 马雨晴妈妈心疼地说:“小孟到底去了什么鬼地方,你们看看瘦成啥样了。” 马雨晴爸爸喝了点贵州酒,特别高兴:“去了一年多了吧,也该回来了,过完年咱们就要搬新家,我和雨晴妈妈把最好的那套留给你们。” 马雨晴两个哥哥马上嘀嘀咕咕,马雨晴爸爸一下子冲他俩发起火来:“就你们两个,上学不中用,工作吊儿郎当,有个楼房娶上媳妇就不错了,你们能和小孟雨晴两个比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熊样。” “打住,说话忒难听!” 马雨晴妈妈用筷子打了一下马雨晴爸爸的手:“咱们家从来没说过房子分配的事,今天咱们家人都在也该说了。” 哥俩神情紧张,马雨晴握着孟建军的手,孟建军手心里全是汗。 马雨晴妈妈说:“赵公口那两个两居给哥俩一人一套,虽然位置偏点,但是哥俩在一起好照应。我们老俩和拆迁办领导死缠硬磨半个多月,把木樨园两个两居换成一个一居和东直门一个两居,我们老俩住一居够了······” 话还没说完,两个哥哥猛然起身,扯开嗓门喊起来。 “我不干!凭什么最好的房子给一个外人。” “等你们老了,就让雨晴两个给你们养老! 一个比一个说得难听,马雨晴妈妈指着他俩气得说不出话来,马雨晴爸爸拿起酒瓶就朝哥俩扔了过去:“混账东西,你俩一套也捞不着!” 哥俩吓得赶紧跑了,孟建军傻愣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马雨晴给妈妈擦着眼泪。 马雨晴爸爸坐下来端起酒杯对孟建军说:“小孟,我就是最疼我的闺女,咱爷俩再喝点吧。” 孟建军可能心里高兴,和马雨晴爸爸一杯接一杯喝了起来。马雨晴爸爸酒量不大,一会儿醉倒在沙发上,嘴里不停嘟囔着:“怎么着,我就是疼闺女······” 突然,孟建军趴在桌子上呜呜哭了,马雨晴妈妈吓坏了:“肯定喝多了,有的人一喝醉就哭。” 马雨晴好像预感到什么,她从后面搂着孟建军:“建军,这一年你是不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大声哭出来吧。” 孟建军哭了好久才慢慢平静下来,他说起他的这一年:“我分到贵州黔东南山区一个乡镇,那儿很穷,我们想象不到的穷,不要说肉了,能吃饱饭就不错。 他们穿的衣服几乎都打着满满的补丁,一件新衣服都是他们的奢望。那儿的孩子最可怜,上学要爬好几座山,破烂的鞋子露着脚趾,脚趾头上磨的全是血。 其实,我五月底就可以回来,走的时候正好下大雨引发洪水,我所在的那个乡镇淹了七八个村子,我决定留下来和当地的干部党员一起参与灾后安置。 开学了,孩子没有教室上不了学,我把他们集中起来,和老师一起露天给他们上课。 秋天,他们那儿的山上有一种特产猕猴桃,水多肉甜,当地人根本吃不完,以前都白白烂在山上,我觉得可以运出去卖掉,于是我们组织村民全部摘下来。我的一个亲戚曾经做过水果生意,我联系上他来收购,虽然过程不是一帆风顺,最后也烂了很多,但是总算换了一些钱。 这是我帮他们挣的第一笔钱,他们拿到钱的那一刻高兴地都哭了,我也非常开心,我觉得我还能帮他们做更多的事,所以一直待到现在,走的时候他们送了我一程又一程。” 孟建军说到这儿,一下子把马雨晴紧紧地抱在怀里,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只听马雨晴在他耳边说:“我知道你想和我说啥,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雨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马雨晴的妈妈在一旁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着他们亲密拥抱的样子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第二天,马雨晴陪孟建军到学校办理了学生档案转档手续。 一年以后,孟建军调到县委扶贫办,马雨晴义无反顾从北京也来到黔东南,做了一名中学教师。马雨晴走的时候,妈妈和两个哥哥去火车站送她。那天马雨晴爸爸在东直门的房子里打扫了一遍又一遍,马雨晴和孟建军刚在这儿举行了婚礼,他看到墙上大大的婚纱照,一下子坐在地板上痛哭起来。 婚礼那天,北京的同学都来了,高老师也来了,他发言的时候幽默地说:“大家看看我的学生多么厉害,老师现在还是光棍一个,学生竟然这么快就超过了老师。” 这一天,最高兴也最失意的两个人是马雨晴的爸爸和孟建军的爸爸,他们都喝醉了,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我的祖上从大西北来到皇城根儿,这是多少人连做梦都想来的地方啊,可是我的闺女却不能生活在这里,闺女走了,我可怎么活啊!” “我是跟着爹妈从山旮旯里要饭出来的,我发誓要闯出个人样,我立的功受的嘉奖足以让爹妈含笑九泉,可是我的宝贝儿子又要回到山旮旯,我舍不得啊!” 同学们从酒店闹到洞房,没少折腾这对新人,特别是孔令茪和钟伟,来之前就做了大闹婚礼的准备,想了好多稀奇古怪的节目,让新郎新娘狼狈不堪,叫苦连连。 大家问李景和什么时候去闹你和珍珠的洞房啊,李景和自信地表示会有那么一天的。张磊磊喝得酩酊大醉,没想到他说:“我才是咱们班第一个结婚的,快毕业的时候,我爸和小芳她爸都等不及了,他们选了个良辰吉日就把我俩的事办了,我不好意思和你们说,我后悔啊!我多么希望你们也来闹闹我的洞房。” 朱梦莳和钟伟是伴娘伴郎,婚礼仪式刚完,朱梦莳和马雨晴说:“你今天太美了,我衷心地祝福你们永远幸福,白头到老!” 说完,她和马雨晴拥抱了好长时间才松开,她看到钟伟和孔令茪开心地围在新郎身边,远远地站在那儿伫立片刻转身走了,她要和她清华的导师出一趟差。 半年后,朱梦莳再接再厉继续在清华大学攻读博士。 孔令茪和钟伟在读研究生的两年里,仍然住一个宿舍,仍然是上下铺的兄弟,六年同窗,他们的关系进一步加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兄弟。 他们以优异的成绩从中航研究生毕业,两人的联合毕业设计作品是一个消防机器人。毕业答辩,钟伟先遥控四个轱辘前进到十几米外的小火堆,孔令茪马上遥控水管对准火堆喷水浇灭,下面坐的一众教授导师纷纷鼓掌。这个毕业设计作品直到今天还展示在中航的荣誉室内。 祖国的改革开放前沿阵地深洲有一家信息与通信技术公司,在世界舞台上崭露头角,连当时的全球通信巨头爱立信和诺基亚都不敢小觑,这家公司叫深洲地平线技术有限公司。地平线慧眼识珠,把孔令茪和钟伟双双招致麾下。 第12章 第十一章 自从郦队和徐飞来过以后,钟伟这些天心烦气躁,一见林间雷鸣他们几个就莫名发火,吓得他们也不敢来了。好在有平平,她每天变着法地做好吃的,还经常做各种蛋糕,两人根本吃不完,平平每次都给糖糖快递好多蛋糕。 钟伟只有看到平平的时候心里才平静很多,他经常帮她一起做饭,平平做蛋糕,他也兴致勃勃地在一边帮忙,因为不得法常常被平平用一双沾满面粉的手推出厨房。看到身上的面粉印儿他有一种久违的幸福,刚结婚的那几年,他也经常被朱梦莳推出厨房。 平平满十八周岁的那天,钟伟迫不及待带她去驾校报名。驾驶证还没拿下来,钟伟就让平平坐上驾驶座,在空旷的别墅区里歪歪扭扭地行驶。他们两个驾着游艇出海巡游,一起躺在甲板上看海上日落,有次大浪袭来,平平吓得躲在钟伟怀里,钟伟抱着她久久不想松开。 这天,林间、雷鸣、曹总、张小柱都来了,曹总兴奋地宣布他们伟大的项目终于准备妥当。 钟伟强调,藏在大牛科技办公,对外一定不能张扬。他们分工明确,雷鸣负责带几十个客服发展股民,张小柱负责整个交易系统的顺畅运行,曹总的团队负责股民交易、配资并监控资金安全,钟伟和林间负责筹措资金。 开张那天,林间又来到大牛科技,近一百平米的办公室落满了灰。钟伟走了以后,他也辞掉副总裁职务,和另外两家风投股东商量,请了一个职业经理人来打理公司事务,要不是因为蓝迪的业务以及和蓝迪董事长郑为民的一些瓜葛,他早就和钟伟一样彻底不干了。 他坐在自己那把豪华的电竞椅上,想着钟伟跟他说的筹措资金的事,这时,蓝迪董事长兼党委书记郑为民给他发来短信:今天晚上行李箱送过去。 林间为了孩子上学方便,他的别墅靠近市区。地下室是一大间储藏室,中间放着一张乒乓球桌,靠着墙边是整排的货架,林林总总堆满了各种烟酒米面,生活杂物。他来到其中的一节货架前面,摁了一下隐藏的按钮,只见货架后面的墙壁缓缓打开,里面是一间暗室。 林间移开货架走了进去,打开灯,暗室里面放的全是一堆堆的现金,为了好计数,一堆放一千万,他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堆,他慢慢数了起来,整整三十堆,数完他坐在钱堆上发起了呆。 大约一个半月以后,钟伟的游艇上像过节一样热闹,张小柱在甲板上热火朝天忙着烧烤,钟伟特意把收藏的82年拉菲拿出来。 曹总非常兴奋,两个大腮帮子时不时地跳一下,一张大嘴一边吃着烤生蚝一边说个不停:“这周有十几个大客户,放出一千多万,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福布斯指日可待啊!” 说完,曹总朝大家把酒杯一举,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钟伟和雷鸣也高兴地举起酒杯。只有林间默不作声,守着最爱的海鲜烧烤也没有胃口。 曹总又吞了几个生蚝,问雷鸣:“你是怎么找到这些大客户的?” 雷鸣的脸也红了,不是喝酒喝的而是兴奋地热血上涌:“除了微信微博,现在又开始流行小视频,上班第一天,我就组建了视频团队,我也摇身一变成为股神。每天一收盘,我们马上收集各路分析师的市场点评和行情预测,再请曹总您精心总结,我就上镜装模作样讲解一番,拍成视频后用最快的时间上传到网上。” “真麻烦,直接拍我就得了,我都不用稿,想说多久就说多久。” 雷鸣呵呵一笑:“曹总,这您就不懂了,主播形象非常重要,我这一个多月就有五千粉丝,如果换做是您估计五百都到不了。” 钟伟笑着说:“你那五千粉丝有四千九是女的吧。” 曹总不由得朝雷鸣竖起大拇指,雷鸣得意说:“我的小目标是尽快突破五万。” 三个人兴奋地把酒杯使劲一碰,这时,钟伟发现林间不见了,也没在卧室玩游戏,他来到甲板上看到林间一个人呆呆地抽烟。 钟伟先对张小柱说:“小柱,忙活一晚上了,赶快去吃吧,我特意给你留了一杯好酒。” “谢谢钟老板,谢谢您的美酒。” 自从收到钟伟的五十万,张小柱决定死心塌地跟着他们干,为确保整个系统运行无误,这一个多月他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吃住都在办公室,把毕生本领都用在了这个项目上。 “林间,今晚你怎么有点不正常?” 钟伟也点上一颗烟,接着说:“曹总估算了一下,流动资金大约需要两亿,你地下室的······” “你甭打那些钱的注意!我劝你别干这个违法的买卖!” 林间没等钟伟话说完,斩钉截铁回了他一句,把钟伟吓了一跳。 “为什么?你想留着那些钱发霉长毛啊,现在多好的机会终于派上用场。” “我恨不得烂掉才好呢,我现在看着那些钱越来越害怕。” 钟伟一把抓住林间胸前的衣服:“你小子是不是有病啊!” 林间大声喊起来:“你知道因为那些钱要判多少年吗?” 钟伟一下子推开他,林间小小的个子差点跌倒在甲板上,他手扶着护栏哭喊起来:“我恨不能把那些钱全退回去,我绝不能让我舅舅进去,我宁愿去坐牢!” 钟伟看着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林间,关键时刻竟然掉链子,他破口大骂:“你他妈的看看你那熊样,没有我,郑总能送那么多钱吗?” 林间仍在哭喊:“当初我后悔听了你的话,我现在多么想回蓝迪,一张报纸一杯茶过一天,多么幸福啊!” 钟伟气得青筋暴跳又不知怎么发作,指着林间的鼻子骂了一句:“你个没出息的东西!” 说完,转身回到船舱,曹总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你俩在外面嚷嚷啥呢。” “别提那个没用的东西!” 钟伟说完,倒了杯威士忌一口咽下去:“资金出问题了,我想了个办法,咱们把房子抵押贷款,我和曹总加起来估计能贷出八千万,雷鸣的估计两千万没问题,加上先前炒股的几千万,先把这一个多亿运作起来吧。” 曹总听了他的话,两个大腮帮子不停地抽搐,憋了好久忍不住说:“钟老板,你不能这么干事吧。” 钟伟冷冷地说:“到这个份上,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雷鸣看着气氛有点尴尬,一脸笑呵呵:“这一个多亿运作起来一年也能纯挣两亿,已经非常好了,福布斯可以慢慢来嘛。” 曹总气得恨不能扇雷鸣一巴掌,看着钟伟冰冷发白的脸,一下想起那天他收拾张小柱那恶狠狠的样子,他使劲咽了口唾沫,极不情愿地说:“这一个多亿也要尽快到位。” 宁总书房,宁总、孔令茪还有跟宁总从台湾一起来的苏副总裁正在开会,孔令茪得到一个重要消息,英国最大的芯片加工厂BWF准备整体出售,这家工厂位于英国工业重镇曼彻斯特,每周产量高达上万块晶圆片,因为拖欠当地政府和银行贷款不得不出售。 孔令茪说:“消息一出,美国那边就有所行动,我们也要快速跟进和BWF取得联系。” 苏总说:“前景不容乐观啊,英美向来穿一条裤子,况且美国如果知道来自中国的企业收购,肯定会想尽办法阻拦。” 孔令茪说:“困难肯定有,凭我们自己的力量可能不够强大,我们可以寻求国家帮助,联系驻曼彻斯特总领事馆,协助我们争取当地政府的支持。” 宁总说:“你这个办法很好,这么敏感的企业出售,当地政府肯定会干预,我相信我们勇敢地走出去参与跨国企业收购,国家也会支持我们,明天,我们先去深洲经贸委。” 经过深洲经贸委和驻曼彻斯特总领事馆的积极斡旋,BWF终于同意和鹰飞科技洽谈收购事宜,时间定于八月十五号,地点在曼彻斯特。 在动身去英国前,孔令茪把放暑假的糖糖送回山东老家。八月中旬,孔令茪、苏副总裁、公司翻译小夏还有深洲经贸委的一位同志,一行四人踏上这次英国之行。 第一天的洽谈比较顺利,除了BWF的开价一亿英镑稍微超出鹰飞的预算,但是,BWF同意如果后续的收购条款都能顺利达成,他们会适当调低收购价格。 谁也没有想到,中方来英国收购BWF的消息不胫而走。第二天当地报纸网络全是一片反对声音,甚至有人向首相请愿叫停这项交易。曼彻斯特当地的激进分子举着反华标语来到BWF工厂门口示威,商谈不得不停止。 他们出发前已经预想到会有干扰,但是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么严重的局面,孔令茪他们还有总领事馆的同志都无计可施。 美国方面已经来谈过,这次煽动媒体以及示威活动不排除有美国背后做的手脚,他们肯定志在必得。孔令茪在宾馆心急如焚,他不甘心就这么空手而归。午饭后,他一个人来到BWF工厂周边,看着工厂里面萧条的景象,恨不得马上接管过来,让它重焕生机。 孔令茪在路上碰到几家媒体在做现场报道,前面一个女记者拿着话筒在说着什么,后面跟着一个摄像。只见女记者边说边退,一会儿到了路中间,一辆运货的卡车疾驰而来,摄像专心地看着镜头里的女记者没有丝毫发觉。说时迟那时快,孔令茪一个箭步上前把女记者推开,摄像吓得目瞪口呆。 女记者虚惊一场:“谢谢你!” 孔令茪听到她说的竟然是中文,有点惊讶:“你会说中文?” 女记者热情地握住孔令茪的手转而用英语说:“我叫Lisa,《卫报》的记者,曾在北京工作过两年,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一个中国人。” “我叫孔令茪,很高兴认识你,你刚才工作的样子太专注了。” “我的直觉还告诉我,你是为这次收购BWF而来。” 孔令茪脑子里突然有个念头,笑着说:“你真是一个天生的记者,那你肯定想听一下来自中国收购方的声音,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我正有此想法,不过今天你帮了我,我请你吧。” 他们来到酒店大堂的咖啡吧,孔令茪特意把翻译小夏叫下来,他希望把自己的话准确无误地传达给英国三大报之一的《卫报》读者。 “我刚到北京就被震惊了,这完全不是我想像的一个发展中国家的首都,它开放又包容,传统又现代,我非常喜欢北京,尤其是我工作居住的地方亮马河,我在那儿就好像生活在英国。” “不光是北京,整个中国的发展日新月异,是世界上少数极具活力又保持高速增长的国家。中国的5G、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领先全球,在半导体芯片领域,我们国家也发展迅猛。” “你们的情况可能不太妙,你也听见了这么多反对的声音,况且美国非常重视这次收购,孔先生,能说一下你们下一步的打算吗?是不是放弃这次收购?” “这些反对的声音主要来自那些所谓的政客,他们公开渲染中企收购威胁到英国的国家安全,以达到破坏中企收购的目的。但是,我想站在英国人民的角度去分析这次收购,大家都知道,美国在全球芯片领域有绝对的话语权,他们不但没有利用手上的先进技术去促进全球科技进步,反而一门心思妄图垄断全球市场,全世界的半导体芯片行业都在被美国卡着脖子,这难道不包括英国吗? 中国是一个具有半导体芯片完整产业链的国家,在芯片设计领域已经达到全球较高水平,唯一的短板是制造领域,我们国家正在大力研发光刻机,凭中国人民的智慧未来一定会迎头赶上。 中国的手机还有很多人工智能产品以先进的设计理念和物美价廉的价格畅销全世界,包括英国人民也在享用这些产品,而这些产品都离不开高精度芯片,中企收购BWF将极大地弥补我国芯片供应链的不足。随着我国芯片产业的不断发展,也会带来更多具有高科技且价廉物美的产品,造福世界各国人民。 所以,我们不会放弃这次收购,请把我们的声音告诉英国人民,我们是秉持诚意,为了和英国人民发展共赢而来,相信你们会抛开政治立场,做出正确的判断。” 孔令茪在回国班机上看到了新出版的《卫报》,头版有个醒目的标题《中企收购BWF,他们是朋友还是敌人》,标题下面写着记者Lisa。 孔令茪回到国内,芊芊所在的中小企业事业部已搬到鹰飞总部。芊芊在楼下碰到孔令茪:“恭喜孔总,您被任命为副总裁,如果需要助理的话,我毛遂自荐。” 孔令茪心想宁总也不和自己商量一下就公布了,他笑着说:“做我的助理大材小用太委屈你,以后会有更重要的岗位等着你。” 他的办公室还是去年走时的样子,令人意外的是办公桌椅干净得一尘不染,桌上的那盆小桂花生意盎然。他刚坐下,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终于不用伺候你的桂花了。” 宁总来了,两人相视一笑。 孔令茪回老家接糖糖,同学孟建军打来电话:“你说来贵州玩,说了快二十年了你也没来,今年你一定要来,我们家双喜临门。” “我正计划带糖糖去贵州呢,你的电话就来了,明天就到。” 贵州黔东南,孟建军现在是州扶贫办主任,孔令茪看到他的办公室里挂着一面锦旗,写着贵州省脱贫攻坚先进个人。 孟建军的儿子今年考上了北京大学医学院本硕连读,马雨晴陪儿子提前去了北京,顺便回去探亲。 孟建军带孔令茪和糖糖游览了千户苗寨,下司古镇。古镇依山而建,笼罩在一片缥缈的云雾中,如入人间仙境。好多当地人都认识孟建军,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怪不得你来了就不想走,这儿的风景美,人朴实,空气也新鲜。” “我无悔来到这儿,看到当地人的生活一天一天地好起来,我也觉得没有白来。” 孔令茪想到平平的家乡:“山里有的村落到现在也没有手机信号,这样的地方还多吗?” 孟建军叹了口气:“不多了,那些地方是我们扶贫攻坚最后的堡垒,再给我点时间,我会把他们带出大山的。” 毕业以后,孟建军因公去过多次深洲,每次同学们都会聚一下,但是孔令茪这么多年一直没见过马玉晴,因此这次来贵州感到非常遗憾。晚上,孟建军特意邀请孔令茪和糖糖到家里吃饭,没想到开门的是马玉晴,孔令茪又惊又喜,更令人吃惊的是孟建军竟然从卧室抱着一个刚几个月的小宝宝出来。 “你还对我保密,我终于知道你说的双喜临门了,祝贺你们!” 孟建军小心翼翼地把小宝宝放到摇篮里,糖糖马上走过去好奇地看着,拿起一个小摇铃对着小宝宝摇起来。 孟建军看着在厨房炒菜的马雨晴,对孔令茪说:“雨晴这些年受苦了,刚送走一个儿子,又来一个女儿,我工作忙,有时候一进山就是一个多月,家里全靠她顶着。” 马雨晴三下五除二做好一桌子菜,同学重逢分外高兴,孔令茪和孟建军喝着当地出产的白酒,他们又聊起难忘的大学生活。 “你听说高老师的事了吗?” 孔令茪喝得脸有点红,连连摇头。 孟建军接着说:“高老师因为系里的一个新生申请困难补助没有批准,把学校的学生处处长打了。” “啊?高老师怎么会打人呢!” 马雨晴说:“你还不知道高老师,拿着学生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有别系的新生家里条件还好一点,也被批准了,高老师气不过啊。” 孟建军说:“那个学生处处长一直视高老师为最大竞争对手,因此和高老师处处作对,高老师要不是气急了也不会打人的。” 孔令茪有点担心:“打人毕竟是不对的,高老师肯定麻烦大了。” 马雨晴说:“高老师宁可接受处分也坚决不道歉。” 孟建军说:“李景和也去学校给高老师做工作,景和现在是五院的处长,专门找到校长,甚至以不接收中航的学生到五院实习来给校长施压。” 孔令茪着急地问:“后来怎么着了?” 马雨晴呵呵一笑:“巧合的是学校纪委正好查到那个学生处处长贪污受贿,好人有好报,马老师打的是竟然贪污犯,象征性地做了个检查,一下从系里的学生处处长升到了学校的学生处处长。” 说完,三人哈哈大笑,糖糖听到笑声,回头好奇地看着他们,马雨晴走过去捧起糖糖的小脸儿,爱怜地亲了一下。 “糖糖长得真像你,我家宝贝女儿长大了可千万不要像她爸。” 孔令茪听了马雨晴的话心里一阵难受:“都是我不好,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那样的妈妈不要也罢,天底下少见,孩子那么小就不管了。” 孟建军马上示意马雨晴声音小点,不要让糖糖听见。 孔令茪叹了口气:“现在想来,不全怪糖糖妈妈,我也有责任,谈恋爱的时候我纯粹是和自己臆想的王丽娜在谈,其实,我们不适合的。” 孟建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看来你已经放下了。” “我真羡慕你俩,在这偏远小城,竟然有你们这样一对儿神仙眷侣。” “我家建军肩负使命,这些年在外面风风雨雨,吃不好睡不好,不知受了多少苦,回到家我疼还来不及呢。” “我比不上你们,去大城市挣那么多钱,反而拖累雨晴从北京来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我对雨晴对整个家充满愧疚,我只能对雨晴一辈子好好的。” 孔令茪听着他们的话,心想大城市就好吗?挣那么多钱就幸福吗?如果再一次选择,自己宁愿也过这种平平淡淡的幸福日子。 “你有白头发了。” “你也有一根。” 两口子说着一起给对方拔下了一根白头发,孔令茪看到他们恩爱的样子,感叹道:“如果每对夫妻都和你们一样,心里想着对方,在乎着对方,不幸福才怪呢,你们平凡朴素的婚姻其实包含了人生的大智慧,就是所谓的舍得吧。 马雨晴说:“你和梦莳真可惜,那时候是我们心中的金童玉女,你不知道我们有多羡慕呢。” 孟建军说:“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你要自己承受一辈子?” 以前,他从不敢触碰心里那道伤痕,现在他已不是当年那个表面要强内心懦弱的孔令茪了,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他平静地回忆起那个令人心碎的夜晚。 “你就再没有找过梦莳?” 马雨晴有点着急,孟建军说:“如果是我,肯定会再争取一下。” 孔令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时从农村来到大城市,我很自卑,自尊心也很脆弱。当时我对自己说,你们看不起我,我也照样看不起你们!其实每次看到梦莳,我都期盼着她不要听她妈妈的话。” 孟建军一边给他斟酒一边说:“我能理解你当时的心情,就像路遥塑造的孙少平一样。” 马雨晴好像想起什么:“那天,我回宿舍的时候,看见梦莳拿起地上一个纸团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两个眼睛都哭肿了。” 接着说:“我见过几次梦莳的妈妈,特别有那种城市人的优越感,可是梦莳完全和她妈妈不一样,我不理解梦莳为什么那么做。 马雨晴叹了口气,又说:“当年你如果说出来的话,我们肯定会帮你的,我相信梦莳会坚持自己的幸福。” 孔令茪懊恼地又喝下一杯酒,心里难受地说不出话来。 孟建军安慰着最好的朋友:“兄弟,都过去了,看来朱梦莳和钟伟是铁定离婚的,你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马雨晴说:“梦莳和钟伟走到一起,完全是钟伟死缠硬磨,他俩根本就是两路人。令茪,我们知道你心里依然在想着梦莳,勇敢地去追求你的幸福吧。” 这时,孔令茪收到朱梦莳的短信:我和果果回来了。 朱梦莳前年接受加拿大温哥华大学的聘请,毅然辞掉深洲大学的教授职位,这次回来除了探望父母,还要第二次向钟伟提起离婚诉讼。 这天下午,她来到熟悉的香江中路,虽然天气很热,但是整条路都被茂密的枝叶遮掩,把热气都阻挡在了外面,步道两边各种花儿竞相开放,她沉浸在久违的花香里。 不知不觉走到香江东路,快到体育中心的时候,她看到前面一家三口,中间是一个留着独辫儿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背着小球包,包里有一只羽毛球拍,爸爸妈妈也都背着球包一人一边拉着她的小手。爸爸高大魁梧,妈妈身材特别漂亮,像运动员一样修长健美,可爱的小女孩儿时而歪着头和爸爸说话,时而转过来和妈妈说话。虽然只是背影,但让人觉得这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啊。 一辆电动车从朱梦莳身后窜出来,外卖小哥不停摁着喇叭骑得飞快,突然电动车为躲避地上的一块石头急打方向,歪歪扭扭地冲向一家三口,眼看就要撞上,朱梦莳吓得大喊:“小心!” 小女孩儿的爸爸听到喊声,回头一看失控的电动车近在眼前,他一下把母女俩使劲拉到路边,电动车嗖的一声贴着爸爸屁股跑了,小女孩儿吓坏了,爸爸妈妈不停地安抚她。 此刻,朱梦莳惊呆了,因为小女孩爸爸回头的那一刻,她看清了分明是孔令茪!她痛苦地靠在一棵树上,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清晰地记得,流星划过的那一刻他深情有力的拥抱,让她觉得拥有了世间最美好的爱情,但他马上就写一封绝情信,就像用一把刀把情窦初开的她狠狠刺伤;她还记得,临行加拿大在机场她分明看到他眼睛里的不舍;她还记得,在梦里听到他说我想你了,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不是梦,没错,就是他的声音。 她一直以为,他是因为自己还没离婚而不能把爱表达,可是你明明知道我离婚的决心,你为什么等不及再次刺伤我?她再也忍不住了,她要彻底问明白为什么一而再欺骗她的感情,她要彻底弄清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她要彻底和他了断。 朱梦莳来到羽毛球场,看到糖糖和那个高个女孩儿已是大汗淋漓,孔令茪关心地给她们递上毛巾和水,朱梦莳深吸一口气,刚要大喊一声他的名字,她的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梦莳,赶快回来,你爸爸住院了!” 第13章 第十二章 1999年8月份,孔令茪来到地平线公司。他深刻感受到深洲作为国家经济特区的无限活力,深洲就像一个锐意进取的年轻人敢闯敢试、敢为人先,这儿每个人都充满激情,每天都诞生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深洲的科技发展更是日新月异,逐渐成为全国的科技之都。十月,首届中国高新科技成果交易会在深洲举行,这是国内举办的最大规模的高新技术盛会,其后发展为“中国科技第一展”。 在地平线,每天晚上办公室的灯一直亮到深夜,周末大家自发来到办公室,争分夺秒,都想尽快完成手上的工作。孔令茪和钟伟在一个部门,他们一起攻克了多个技术难题,很快成为部门的中坚力量,他们很享受这种工作气氛和奋力完成一个又一个项目时的成就感。 春节放假,孔令茪回到老家,在地平线工作的半年,他工资加奖金攒了足足三万块钱,把父亲高兴得眼泪都掉了下来。除夕晚上,父亲特意点上满院子的红灯笼,红通通地照亮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寓意自己为之骄傲的儿子,将会让这个家红红火火起来,正如自己给儿子取的名字一样。 一家人其乐融融,孔令茪陪父亲高兴地喝了几杯,从不喝酒的母亲和妹妹也倒上了一小杯。孔令茪给他们讲深洲的人深洲的事,畅想着自己的未来,已经是一名小学教师的妹妹羡慕地听着。 母亲喝了一点点酒头就晕了,她开心地说:“儿子,什么时候带个媳妇回来啊。” 孔令茪听了母亲的话,这正是自己的短板,他支吾着:“快了。” 父亲喝下一口酒:“快了是多快,你的小学同学孔繁刚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母亲又说:“你妹妹也上班了,给她介绍对象的可多了,你可别让你妹妹赶在前边。” 孔令茪妹妹说:“我哥人长得帅,挣钱又多,你们愁啥呀。” 父亲说:“等你们兄妹俩都结了婚,我和你妈也就完成任务松一口气了。” 大年初五晚上,孔令茪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好多同学都已结婚生子,单身的干脆单独坐了一桌,大家戏称光棍儿阵线联盟,没想到当年的班花王丽娜也坐在这一桌。 大家都很好奇地问她:“王丽娜,被你甩过的有一个排了吧,你咋还没挑够呢?” 孔令茪对王莉娜的印象不错,虽然学习一般,但是上学时谈吐举止得体大方,虽然长得很漂亮,好多男同学都喜欢招惹她,但她从没谈过恋爱。自从孔令茪上大学后,每次回来都听到王丽娜的恋爱消息,这次是税务局的干部,下次是中心医院的医生,总之每次都不一样。 王丽娜清了清喉咙大声说:“老娘是宁缺毋滥!” 同学们又问孔令茪:“你是我们班的高材生,颜值担当,怎么也单着呢?” 大家纷纷起哄:“你俩可是才子佳人啊,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俩就好了吧。” 孔令茪有点害羞,闭嘴不言,王丽娜倒是泼辣:“好啊,那我就等着孔大才子来追了。” 同学们热烈鼓掌,王丽娜大方地给孔令茪互留了电话号码。 大年初六孔令茪启程回深洲,火车上,他一直想着王丽娜,那一双活泼多情的眼睛大方爽朗的笑声都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还有她那张鹅蛋脸让他想到了朱梦莳。 孔令茪和钟伟刚返回深洲,林间忙不迭地给他们设宴接风。林间大学毕业后在深洲有名的国企蓝迪公司工作,现在是公司办公室副主任,工作第二年就和蓝迪一个漂亮的女职工结婚,刚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孔令茪和钟伟准备了两个大红包,钟伟说:“红包拿回家一定要交公。” 孔令茪说:“想不到你人小鬼大,动作这么快。” 林间毫不客气笑嘻嘻地接过红包:“在我老家潮州,像我这么大的都有两三个娃了,我家老头儿天天催命似的催我,现在终于交差了。” 孔令茪苦恼地说:“我这次回老家,父母也着急催了。” 钟伟一样叹着气:“我家三代单传,爸妈早就催了,听说我找了个博士,他们更愁,不知哪年哪月才抱上孙子。” 孔令茪又想起王丽娜,他想听听两位同学的意见,于是说:“我高中的班花,不知为什么还在单身,人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开朗,你们说我该不该追她呢。” 钟伟立马说:“必须追呀,高中同学青梅竹马,老家人的生活习惯思想观念也都一致,多难得啊。” “我们可不是青梅竹马,听说她谈的男朋友都有一个排了。” “那不很正常,都啥年代了,也就咱们老实,上学学傻了。”林间接着说:“性格很重要,你说的班花王什么娜性格开朗,我太支持你了,我那媳妇长得是好看,可是天天安静得像只小猫,我每天回家就要闷死。” 钟伟跟着说:“孔班副,你也够闷的,王丽娜正好和你性格互补。” 孔令茪借着酒劲,给王丽娜拨了个电话:“我的哥们都让我追你。”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钟伟和林间在一边起哄:“丽娜,我们的孔班副想你了。” 从此,孔令茪隔三差五给王丽娜打电话,就是不知道怎么表白。钟伟给孔令茪出主意,电话说不出口就写信啊。孔令茪终于在信纸上写下:王丽娜,我喜欢你······ 孔令茪意想不到的顺利,王丽娜很快回信,痛快地答应了,两人建立了恋爱关系。 千禧年到了,孔令茪所在的地平线公司蓬勃发展,继续大踏步迈向国际化,与国际通信巨头摩托罗拉展开一系列手机业务合作,为以后地平线独立生产手机埋下伏笔。 孔令茪和王丽娜完全是隔空恋爱,虽然见不到对方,但是仅凭打电话声音交流的方式,却让孔令茪充满无限遐想,他把王丽娜想像成心中最理想的伴侣的样子,也把他们的爱情想像成最浪漫的爱情,很快,孔令茪陷入了热恋,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幸福中。 钟伟看到好哥们终于恋爱了特别高兴,他经常找来一些诗词歌赋,让孔令茪引用其中,甚至教会孔令茪用粤语唱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孔令茪在电话中唱给王丽娜听,把她感动哭了,恨不得马上飞到孔令茪身边。 年底孔令茪提前休假回了老家,当天就去了王丽娜家,带了好多南方的特产守信,王丽娜爸妈见到帅气高大的孔令茪特别高兴,盛情款待未来的高材生女婿。当天晚上,王丽娜没有让孔令茪回家,而是住到自己的房间。 双方老人好像商量好了一样,都想赶在年底前完成结婚前的一个重要程序——订婚。 订婚这天,孔令茪父母按照当地风俗准备了六斤肉、六斤点心、六斤糖、六瓶酒······孔令茪不懂这些,除了中午吃饭,他和王莉娜在卧室就没出来过。 王莉娜在县城的造纸厂工作,工资全凭工厂效益,发不出来是常事。她缠着孔令茪,过完年一起去深洲,孔令茪想了想,决定还是自己先回去租房子准备一下。 孔令茪回深洲后马上找房子,还好回来得早,有好多空房出租。他在离公司几站地的地方找到一幢出租公寓,房间是都是大开间,内带一个简易厨房和一个厕所。房主为了吸引地平线公司的员工来住,特意粉刷了外墙和楼梯间公共区域,每个房间也都装了新空调。所以,即使周边有好多租金更低的出租房,孔令茪也定了这家。 他特意选了顶楼六层的房间,每天爬楼梯他也愿意,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小秘密,除了六层比较安静以外,最重要的是从楼梯间可以到达楼顶,他设想在楼顶做个花架,种上勒杜鹃整个爬满,下面再放上户外桌椅,晚上他们可以浪漫地一边聊天一边看月亮。 说干就干,钟伟和林间陪他去了旧货市场,除了床孔令茪坚持买新的,沙发桌椅、冰箱炉灶都买的二手,屋顶的花架他们干脆买了些旧防腐木自己做。想不到林间的手工活特别在行,孔令茪和钟伟给他打下手,除了花架,他们最喜欢林间用防腐木做的大桌子,足有两米长够八个人吃饭。 过了正月十五,王丽娜和众多返深的打工者们一起来深洲了,这些人提着大包小包,孩子背着一个抱着一个,火车站被这些大包小包挤得满满的,这和她想像的深洲完全不一样,她可不想和这些人一样到工厂打工。 孔令茪和钟伟来车站接她,坐在出租车里王丽娜看到宽阔的马路上车流如水,路两旁摩天高楼鳞次栉比,路边的花草树木修剪整齐郁郁葱葱,这才是心中向往的大都市的样子。 回到出租房,楼里面像宾馆一样干净整洁,除了房间有点小以外王丽娜非常满意,她想再好好布置一下房间,毕竟现在看着没有家的样子。 这时,林间气喘吁吁地来了,手里提着好几袋肉菜,上来往厨房一扔,瘫在沙发上喘着粗气:“租什么六楼啊。” 王丽娜正在收拾床铺,马上和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林间笑着说:“嫂子好,我是令茪的同学林间。” “别叫嫂子,听着多老气,以后你们都喊我丽娜。” 王丽娜竟说出一口好听的普通话,甚至比有些来深洲好几年的人都说得标准,她只听了一路孔令茪和钟伟聊天就学会了。 “你快去上面玩吧,他们都在呢。” 说完,王丽娜一个人在厨房忙活起来。 林间上来看着孔令茪和钟伟惬意地坐着,两条腿高高地翘在大桌子上,边抽烟边聊天,他一下就急了:“都给我把腿拿下去,这么不爱惜。” 说着,上来就把两人的腿都掀了下去,然后,他慢悠悠地坐下,把自己又短又细的两条腿放在桌子上,笑着说:“你们俩都听着,我的腿很轻,只有我可以这样。” 孔令茪和钟伟从后面一人一边,突然一下把林间的椅子向后放倒在地,林间躺在楼顶上,两条小短腿朝天伸着乱蹬一气,孔令茪和钟伟指着他哈哈大笑。 夕阳西下,一片红彤彤的晚霞映在城市的上空,王丽娜做了好多菜,他们四人开心地吃着。 钟伟一边吃一边不停赞叹:“丽娜做得太好吃了,比外面饭店好吃不知多少倍。” 王丽娜开心地说:“那就常来,我变着花样给你们做。” 林间说:“我真喜欢这个楼顶,下次我要抱吉他来唱歌。” 孔令茪说:“好啊,以后每个周末我们都一醉方休。” 钟伟开起玩笑:“喝醉了,我可不想回宿舍,我睡哪啊。” 没想到王丽娜说:“那不简单,床尾那块挂个布帘隔一下,你睡外面沙发。 孔令茪听了有点不悦,表情尴尬,钟伟故意拖着长腔:“开个玩笑,我怎么好意思破坏你们的二人世界呢?” 晚上,孔令茪和王丽娜在他们的第一个小家兴奋异常,折腾到半夜,突然发现还没挂窗帘呢,对面的楼看这边一清二楚,他俩赶紧关灯睡觉。 第二天,王丽娜买了好看的窗帘还有布料,厨房又添置了些用具。最后从商场走的时候王丽娜买了一些拉花,孔令茪买了几张风景海报。回到家,窗帘一挂,贴着床的墙边钉上一圈布料,房顶挂上拉花,墙上贴上海报,这个小家马上温馨了好多。 孔令茪晚上下班回来王丽娜早已准备好饭菜,吃完饭两人来到楼顶,王丽娜买了好多花,房间里布置一些,屋顶简直变成了小花园。王丽娜煮一壶大麦茶,放上从老家带来的红枣山楂片,小两口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孔令茪一天的疲惫瞬间都消失了。 周末,钟伟和林间从不缺席,他们酒足饭饱之余多了一个节目打扑克,王丽娜一打扑克就大呼小叫,赢了更是高兴地撸起裤腿儿揎拳舞袖,这时候孔令茪心里总有一点失落,他还是希望王丽娜矜持一点。 一天晚上,他们照例在楼顶喝茶聊天。 “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是不是一个人在家太无聊。” 王丽娜点了点头:“今天,在超市门口有人发电脑培训的传单,我原来在造纸厂打字室有点基础,我想去报个班。” “好啊,我支持你。” 孔令茪接过传单:“打字没有技术含量,编程太难不适合你,我建议你学广告设计,以后可以去广告公司上班。” “嗯,我也喜欢广告设计,以前我还跟人家学过服装设计呢。” “走,取钱去,明天就去报名。” 朱梦莳在第一时间就知道孔令茪青梅竹马的高中同学来了深洲,钟伟打电话和她说的,他还把他们几个在屋顶花园的合影寄给朱梦莳看。朱梦莳告诉钟伟,她也想参加屋顶花园聚会,钟伟甭提多高兴了。 三个月后的一天,王丽娜拿回一张A4纸,孔令茪一看惊呆了,是他们的屋顶花园,只见他们在花架下喝茶,在盛开的勒杜鹃里闻着花香,还有一起看夕阳晚霞的背影,右上角是钟伟和林间的笑脸,从他们的嘴里伸出一个箭头,指着一个方框,里面写着:孔令茪王丽娜永远幸福! 原来王丽娜把他们的照片巧妙地合成到了一起,王丽娜骄傲地说:“三个月没白学吧。” “嗯,想不到你竟然有这么好的设计天赋,未来你一定是一名优秀的设计师。” “那是当然,还有一个好消息,我的老师给我介绍了一家图文设计公司。” “这么快你就要上班了,太好了!” 孔令茪高兴地抱起王丽娜转了个圈,王丽娜此刻幸福地畅想着她的大都市梦,那帮县城的姐妹们该多么羡慕她,还有那帮和她恋爱未果的男人们,你们就后悔去吧! 孔令茪带王丽娜去大商场买了几身工作西服,王丽娜穿在身上和深洲高档写字楼里的白领没有任何区别,甚至置身其中她也是鹤立鸡群。 王丽娜上班后,技术还不太熟练加上公司业务繁忙,经常加班。孔令茪只要早回来就把饭菜做好,然后骑自行车到公交站等她,虽然车站离家很近,走路也就几分钟,但他也不想让王丽娜独自回家。 王丽娜只用半个月就提前通过试用期,第一个月正式上班就挣了三千块钱,这可是她在小县城的好几倍,她和孔令茪说:“我们把钱攒起来,争取早日买上我们自己的房子。” 孔令茪看着能吃苦又持家的王丽娜欣喜无比,两人相拥在一起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周末,孔令茪约钟伟和林间给王丽娜庆祝一下。林间早来了,在厨房帮王丽娜做菜。 孔令茪在屋顶把一串串的小彩灯装饰在花架上,刚装完打开开关的那一刻,突然听到一个女士的声音:“你好。” 孔令茪回头一看,闪烁的五彩灯光里朱梦莳站在眼前,那一刻他有点恍惚,以为是在做梦,他揉了一下眼睛,没错,是她! “你好,欢迎你。” 钟伟一下子窜了出来搂着朱梦莳的肩膀:“孔班副,我们的屋顶花园聚会又多一人。” 朱梦莳微笑着说:“我刚放暑假,看到你们拍的照片早就想来了,想不到你们的屋顶花园这么漂亮。” 孔令茪看着美丽大方的朱梦莳,感觉就像一个很久没见的老朋友,连忙给她搬了把椅子,她没有坐而是走到屋顶护栏欣赏西边的晚霞。 王丽娜和林间做了好多菜,一会儿大桌子上就摆了七八盘。朱梦莳去厨房取了几个空盘回来,她慢慢地一盘一盘重新摆放。 等大家落座的时候,发现盘子整齐地呈一字形摆开,两头的菜是一样的,原来的一盘分成两盘,桌子最中间放着一盆紫色的薰衣草,盘子两边还错落点缀着几个小碟,小碟里是带着绿叶的红色的荔枝。 他们一边吃饭一边开心地聊天,聊着聊着又聊到了难忘的大学生活,说到了高老师,说到了每个同学。王丽娜默默地吃着荔枝,一句话也插不上,等大家都吃完了,她赶紧收拾桌子,然后回到厨房把每个盘子碗碟都洗得干干净净,她没有回去而是自己在房间看起电视。 王丽娜非常失落,平常她和钟伟林间相处融洽自然,甚至经常打闹嬉笑,她觉得这些大学生和自己没什么两样。今天见到朱梦莳,她摆的餐桌,她的一言一笑,她的每个动作,都是那么的优雅端庄,让她有一种土鸡遇到凤凰的感觉。 同学四人还在聊得热火朝天,朱梦莳看着花架上闪烁的小彩灯:“如果以后有个房子带着大阳台就好了,也装一个这样的花架。” 林间说:“嗯,我的梦想是买一个带大露台的别墅。” “就你这小样,还想买别墅。” 钟伟调侃着林间:“以后听大哥的话,我保证让你实现梦想。” “有没有搞错,咱俩谁才是大哥,我可比你大一岁。” 林间举手向钟伟挥了过去,钟伟笑着躲出老远。孔令茪和朱梦莳相视一笑,又同时望向天上的月亮,若有所思。 林间回来坐下:“说点正经的,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我等不及了。” 谁也没答话,瞬间安静下来。 林间看着孔令茪说:“孔班副,你先说。” 孔令茪支支吾吾:“我听丽娜的,不,我听父母的安排。” 林间转头看向钟伟,钟伟又看向朱梦莳,朱梦莳沉默了一小会儿说:“我们也听爸妈的。” 临近春节,孔令茪接到父亲的电话,口气很严肃,说春节回来一定结婚,王丽娜赶快给家里打电话,让家里做好出嫁的准备。 钟伟爸爸也打来电话,也是要求春节假期把婚事办了,钟伟说等人家博士毕业再结吧,他爸在电话那头直接开骂:“会下蛋的鸡多了,你小子非得找个什么博士,你爷爷临死前交代我,让你必须生两个儿子。” 钟伟赶紧来到广州朱梦莳家里,朱梦莳的爸爸今年被光荣地授予中将军衔,现已赶去东南沿海部队视察慰问,春节后才回来。朱梦莳和她妈妈看他急匆匆地赶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姨,没什么急事,也没来得及给您带礼物,我很过意不去,晚上我请你们去吃西餐吧。” 晚上,珠江边的花园西餐厅,钟伟穿了一身西服,特意系上红领结,朱梦莳母女也上上下下精心装扮一番,特别是朱梦莳稍施粉黛,秀色可餐。 餐厅里人不多,有几桌外国人礼貌地小声边聊边吃。钟伟定的座位可以看到迷人的珠江夜景,餐厅里播放着悦耳动听的钢琴曲,他们三人开心地品尝着来自法兰西的美味佳肴。 他们的法式西餐上到第八道甜点的时候,钢琴曲停了下来,一个身着燕尾服的儒雅白胡子老者,拉着悠扬的小提琴向朱梦莳母女走来,朱梦莳听出老者拉的是世界名曲《爱的致意》。 白胡子老者停在他们的桌前,一边拉着小提琴一边微笑地看着朱梦莳。 只见钟伟站起来,一下单腿跪在朱梦莳面前,双手举着一个钻戒,激动地说:“梦莳,我们在一起已经两千两百八十一天,我想在以后的每一天都爱你,保护你,一直到我们慢慢老去,亲爱的梦莳,嫁给我吧!” 朱梦莳又紧张又激动,手颤抖着不知如何是好,朱梦莳的妈妈看着眼前一幕已是热泪盈眶。 一个淘气的小朋友跑了过来,盯着钟伟手里的戒指,大声说:“姐姐,好漂亮的戒指呀,戴上吧。” “戴上,戴上!” 餐厅的客人们也跟着喊了起来。 朱梦莳泪流满面,她颤抖地接过戒指,钟伟喜出望外,他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戴在朱梦莳左手中指上,随后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餐厅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第二天一早,朱梦莳妈妈在阳台做早操,钟伟从卧室溜了出来。 “妈,早上好。” 朱梦莳妈妈吓了一跳,没想到钟伟这么快就改口叫妈了,她笑着说:“小伟,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钟伟把朱梦莳妈妈拉到沙发上,一边给她按着肩膀一边说:“妈,我是这么想的,明年上半年梦莳写博士论文很忙,下半年梦莳上班了更忙,您看,我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呢?” “当然越早越好,你和梦莳商量一下。” “妈,我和梦莳也想早点办,争取让您早点抱孙子。” 朱梦莳妈妈听着他一口一声妈非常开心:“再早也不至于春节就办吧。” 钟伟马上说:“要不就春节办了吧,等我们都忙起来就说不定什么时候了,等爸爸视察回来咱们就办,而且咱们就在广州办。” 朱梦莳妈妈听说要在广州办婚礼,真是一个大大的惊喜,她高兴地说:“好,就这么定了,我马上给你们爸爸打电话。” 朱梦莳爸爸要求一定不要大操大办,家人亲戚一起吃个饭就行了,其他的听梦莳小两口的。 钟伟迫不及待跑到楼下院子里给他爸爸打电话:“老爸,听您的过完春节就结婚,但是有个事,我未来的岳父现在是中将······” 钟伟爸爸突然打断他:“小伟,爸爸有个想法和你商量一下,你看咱们在广州办婚礼怎么样?” 这爷俩竟然出奇地想到了一块。 朱梦莳爸爸年初五回来,钟伟和朱梦莳定于初六结婚,这一天也是孔令茪和王丽娜结婚的日子。 第14章 第十三章 孔令茪和朱梦莳约好晚上带糖糖果果一起吃饭,他和糖糖早早来到凤凰花广场,天色黑了也没看到她们,于是孔令茪发信息给朱梦莳,这时朱梦莳已赶到医院,父亲被推进手术室。她看到孔令茪的信息,回了一句:急事,有机会再聚。 孔令茪觉得有点蹊跷,赶紧给朱梦莳打电话,但是被她挂断。吃饭的时候,糖糖一边流泪一边埋怨果果说话不算话,孔令茪也一直心绪不宁,他又给朱梦莳发了一条信息:我和糖糖很想你们。 朱梦莳爸爸手术很成功,几天后就可以进食了。朱梦莳用小勺一口一口地喂爸爸喝粥,看着高大魁梧的爸爸一下瘦弱不堪,她心疼地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 爸爸虽然还很虚弱,但说话很清晰:“梦莳,不要担心我,大胆地做你想做的事。” 朱梦莳明白爸爸的意思,不管是未来定居加拿大还是和钟伟离婚,他都支持,朱梦莳流着泪连连点头。 出院后,朱梦莳爸爸没有回家,而是转到部队疗养院。朱梦莳把爸爸安顿好后,给钟伟发信息:我的律师已向法庭提起第二次诉讼,希望你能面对现实。 没想到钟伟马上回信:不用去法院,太伤和气,带上果果我们一起去民政局。 朱梦莳没想到以前坚决不离婚的钟伟这么痛快,她即刻回复:明天上午十点深洲民政局见。 第二天,钟伟一见果果发疯似的抱着她,眼含热泪嘴里语无伦次:“果果,爸爸想死你了,爸爸爱你,爸爸对不起你!” 果果被爸爸抱得有点喘不过气来:“爸爸,我也想你,可是你得让我喘口气啊!” 朱梦莳和钟伟都被果果的话逗得笑了起来。 离婚协议很简单,财产没有任何争议,朱梦莳只要她的天鹅公馆,果果跟着妈妈,钟伟每周可以探视。 不得不佩服深洲的办事效率,从进门取号到拿到离婚证只用了不到半小时,钟伟提议一起吃个饭吧。 他们来到凤凰花广场,钟伟感叹道:“我都不记得上次我们一家三口来这儿是什么时候。” 朱梦莳说:“我记得,自从果果会走路,你就没有陪我们一起来了。” 钟伟想起他抱着果果爬杜鹃山遇到蛇,从小最怕蛇的他上前一脚就踢出老远。他保留的照片,也全是抱着背着果果的还有把果果扛在肩头的。 他不禁问自己:“果果会走了以后,都在忙啥呢?” “你不是没有时间,而是不想陪我们了。” 钟伟不承认:“瞎说,我怎么会不想呢?” “糖糖和果果只差一个月,孔令茪会想一切办法找时间陪着糖糖长大,而你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赚钱上,你的理由是为了果果生活得更好,可是钱是挣不完的,果果的童年却一去不复返了。” 钟伟有点后悔莫及,但是一听她夸起孔令茪嘴里马上充满不服:“孔令茪有什么了不起,让你念念不忘。” 朱梦莳淡淡地说:“孔令茪和我们一样都是平凡人,他也有缺点,只不过是你把他看得不平凡而已。” 钟伟越说越气:“自从他离了婚,你就开始和我不好好过日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早就勾搭上了。” 以前,朱梦莳肯定会和他吵起来,但是现在她却非常平静:“你太自负了,你从不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不管是你的工作还是我们的感情······” 钟伟马上打断她:“我那么辛苦拼死拼活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家,我有什么错?到头来落到这个下场。” “请你不要打断我的话,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敞开心扉。” 钟伟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他点了点头。 朱梦莳接着说:“走到今天的地步,我们都有责任,因为我们的价值观不同,追求的幸福不同,而且我们都坚持自我,谁也不肯让步。我们的每一次吵架都在向对方索取,都不肯站在对方的角度上理解对方,更不愿意为对方做出改变。 表面上是我不肯为你们钟家生育二胎,你为了争取业务陪客户吃喝嫖赌,实际上是我们婚姻生活取向不同,我们都在坚持自我的时候深深伤害了对方,我们名义上是为了孩子,其实都是为了自己。” 钟伟听了长叹一口气,想起那年他们在温州过年,大年夜爸爸逼走她和不到三岁的果果。 “梦莳,都过去了,我衷心地祝你未来每一天都幸福快乐。” 他还有一个心结:“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请你真诚地告诉我你和孔令茪到底有没有事。” 朱梦莳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上大学的时候,我们确实情意相投,我一直觉得那是我的初恋,虽然很短暂很朦胧,但是没想到他欺骗了我的感情。 当我在出租房的屋顶花园又见到他的时候,我感觉都释然了,就像见到一个老朋友一样。 搬来世界城,他的每一次痛苦迷惘都会和我说,我也一样,我们只是在彼此最需要取暖的时候给对方送去火种,然后积蓄力量又继续前行。 当我第一次起诉和你离婚的时候,当我要去加拿大的时候,我好像又看到他对我露出那种情深意切的眼神,可是我想我错了,他可能还是把我当成朋友吧。” 钟伟听完她的话轻轻地说:“你们本该在一起的。” 朱梦莳没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看着他,钟伟慌忙把眼神投向果果:“吃饭去,果果都饿了吧。” 林间别墅地下室,暗门徐徐打开,赖光明迟疑了一下走了进去,这是他第一次来,看着一堆堆的钞票瞬间一阵眩晕,就像当兵练格斗的时候头部被重重击打了一下。 “舅舅,除了前几年寄给表妹的学杂费两百万,其他的都在这儿,我清点了一下······” 赖光明没等林间说完,大声喊道:“这不是我的钱,我不想知道。” 林间忙说:“对,不是您的,都是我的。” 赖光明叹了口气,坐在一堆钱上,懊悔地拍着脑袋,林间难受地看着从小就拿他最好的舅舅,不知所措。 过了好一会儿,赖光明慢慢说:“郑为民被举报了,纪检委这次非常重视蓝迪的国有资产流失,我难逃干系。” 林间慌了:“那怎么办?舅舅,都是我干的,让我去坐监狱。” 赖光明扶着林间费力地站起来:“阿间,舅舅一人做事一人当,现在当务之急是这些钱怎么办?” “我一把火全烧了。” 赖光明一声呵斥:“混账,这是国家的!” 林间吓得结巴起来:“那,那,那怎么办?” 赖光明从外面的储藏室找出一把军用铁锹,回到暗室使劲刨起来,无奈水泥地太硬根本刨不动,气得把铁锹扔出老远。 林间赶紧捡回来,信誓旦旦地说:“舅舅,这个任务交给我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赖光明长叹一声,过了一会儿,他开始交代:“阿间,只要他们找不到钱,我就死不认账,顶多是个纪律处分,你一定想办法尽快把这些钱处理干净,千万要小心谨慎。” 说完重重地锤了一下林间的胸膛,转身疾步走了,林间踉踉跄跄倒在一片钱堆上,被一摞摞的钞票埋了起来。 孔令茪这几天一直牵挂着朱梦莳,他不停地拨打她的电话,朱梦莳终于接了:“非常抱歉这几天家里事比较多。” “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说不定我能帮上你。” 朱梦莳说了一下爸爸生病的事,孔令茪马上说:“叔叔在哪儿住院,我想去看看叔叔。” “爸爸已经出院,你不用来了,谢谢你。” 孔令茪一再坚持,朱梦莳只好把疗养院的地址发给他。两个多小时后,孔令茪找到疗养院朱梦莳爸爸的房间。 “叔叔阿姨好,我是梦莳的大学同学。” 朱梦莳妈妈没有认出他,朱梦莳爸爸半躺在床上微笑着说:“我记得你,山东小伙子。” 孔令茪很惊讶,看到当年威严可敬的首长现在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快步走到床前,脚跟并拢,两腿挺直,收腹挺胸,“啪”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报告首长,我是孔令茪!” 朱梦莳爸爸高兴地也举起右手,然后示意他坐下,朱梦莳妈妈也记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梦莳报到那天,你是和小伟一起的那个同学。” 朱梦莳爸爸拿出一本影集,翻到朱梦莳军训时的班级合影,指着最后排中间一个英姿飒爽的小伙子。 朱梦莳妈妈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起来:“嗯,是他,一看就是一个好兵。” 孔令茪握着朱梦莳爸爸的手说:“叔叔,我不是一个好兵,那个时候胆子太小了。” 老人的手坚定有力,从这只苍老的手上他依然能感到一股直达心窝的暖流,就像那天他有力地帮自己站稳脚跟,同时极力地帮自己维护那点脆弱的尊严。 “错了,你不是胆小,我保证你上战场肯定不会怕死。” 老人接着说:“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从农村艰难的环境刚出来,心里面带着一层厚厚的壳,因为这层壳,我们缩手缩脚,自我保护意识很强,可是一旦突破这层壳,我们就是最强大的。” 孔令茪点了点头:“叔叔,我相信现在的我已经破壳而出了。” 朱梦莳爸爸哈哈大笑,老伴儿赶紧去安抚他不停起伏的胸口,他推开老伴儿的手:“如果你跟着我,我保证三天让你脱掉那层壳。” 孔令茪发现朱梦莳没在,他问朱梦莳妈妈:“阿姨,梦莳和果果呢?” 老人瞬间眼眶红了,抹着泪说:“她们去了深洲办离婚手续。”又伤心地说:“都这个年纪了为什么非要离婚呢?凑合着过也是一辈子,以后一个人多可怜啊。” 孔令茪刚要张口安慰一下老人,朱梦莳爸爸不耐烦地说:“我就听不得凑合两个字,要过就好好过,不想过了赶紧离,我朱丙龙的女儿一个人照样活得好好的!” 回深洲的路上,孔令茪又拨通朱梦莳的电话:“叔叔看起来精神不错,相信很快就会康复,你的事情顺利吗?” “谢谢你这么老远跑一趟,我很好,忙完这几天再说吧。” 说完电话挂了,孔令茪感到她的话语有一种非常生分的客气,一路上他眉头紧皱郁郁寡欢。 宁总召开公司高层会议,首先宁总宣布一个好消息,台中芯的老同事将带一个上百人的团队投奔鹰飞科技,全力以赴投入光刻机的研发。 宁总说:“各位都知道研发光刻机的投入巨大,下一步公司将面临持续紧张的资金压力,但是压力再大我们也要知难而进,不能再等了。” 苏副总裁说:“公司上市的步伐一刻也没有停,总体进展非常顺利,一旦上市马上会缓解我们的现金流。” 财务李副总裁说:“这几年,我们的利润稳步增长,公司和各大银行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另外深洲市经贸委也很关心我们,如果收购BWF成功,政府会给我们强大的资金支持。” 技术副总裁孔令茪说:“我一直密切关注英国关于BWF收购的相关新闻,自从卫报记者LISA的那篇文章登报,英国的各大网络媒体纷纷转载,引起当地社会强烈反响,支持中企收购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 营销副总裁马总说:“我们的WOW第五代项目在手机业内反响巨大,国产手机品牌纷纷找我们合作,BWF的生产水平可以满足大部分中高端手机的芯片要求,如果收购BWF成功,我们可以完成从芯片设计到生产的一条龙服务。” 周六下午,果果一直闹着要去凤凰花广场找糖糖,朱梦莳拗不过她,她们一起从香江中路步行前往。 路过体育中心,朱梦莳下意识地向里面张望了一下,她的直觉糖糖应该在里面打球,她决定进去看看。 果果跑在前面,刚到体育馆楼下门口,突然向里面挥手大喊:“糖糖!” 只见糖糖从里面冲了出来,两人兴奋地抱在一起,然后做起她们的庆祝动作,拉着双手跳着转圈圈。 “果果,我在杜鹃山下面发现了一个特别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吧。” 说完,糖糖脱下小球包对门口里面喊:“爸爸,我和果果玩去了。” 孔令茪闻声赶紧跑了出来,芊芊跟在后面,孔令茪看到朱梦莳非常高兴:“梦莳,终于见到你了。” 只见朱梦莳有点严肃地看着他,并没有回应。芊芊过来和朱梦莳热情地打招呼:“你好,听孔总说起过你。” 朱梦莳一直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她还是礼貌地开口了:“你们很般配,祝福你们。” “是我们吧!” 一个身穿篮球服篮球鞋的皮肤黑黑的大高个突然蹦了出来,对朱梦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 “你们?” 孔令茪和朱梦莳不约而同惊讶地张大了嘴。 黑黑的大高个从芊芊身上接过球包,笑着说:“她叫徐芊羽我叫徐飞,我俩都会飞。” 说完,背着球包俯下身子伸展手臂作鸟儿飞翔的姿势,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芊芊笑得尤其灿烂甜美,她特意对孔令茪说:“孔总,我们在一起了。” 徐飞把他那张黑脸庞放在芊芊肩头,也是一脸灿烂,对惊愕不已的孔令茪和朱梦莳说:“请问两位我和芊芊是不是很般配?” 徐飞第一次见芊芊就有一种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打球输给芊芊,他心服口服,但他故意说:“今天没发挥好,我想明天再挑战你,加个微信吧。” 芊芊最喜欢和别人切磋羽毛球,一听对方不服气,痛快地加了徐飞微信:“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像你这么不服输的,随时奉陪。” “提前说好,谁输了谁请吃饭。” 芊芊看着眼前这个不自量力的大高个做了一个OK的手势。 第二天周日,徐飞早早订好滨海羽毛球场的场地,这个球场在海边,紧邻幸福海岸商场,吃饭看电影都非常方便。 芊芊应约而至,三下五除二把徐飞打得满地找牙,身上都没怎么流汗。 “服不服?” “服,服,服!” 徐飞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说吧,想吃啥。” 芊芊把球包一背,笑着说:“我输了会请你吃饭,但你输了就免了,我走了。” “为什么呀?” 徐飞赶紧上前两大步挡在她前面,芊芊说:“因为不公平,我是专业打业余,胜之不武。” “那你让之有德,再来一局。” “来就来,让你十分。” 两人又回到球场,芊芊最后一分险胜,徐飞非常开心芊芊终于答应一起吃饭。两人冲凉换好衣服,沿着海边向幸福海岸走去。 “徐芊羽,你老家在哪?” “厦门,叫我芊芊就行。” “厦门?我在鼓浪屿生活到八岁。” “我小时候最喜欢去鼓浪屿看鸟。” “我说呢,怎么看着你那么眼熟,咱们肯定见过。” “不可能,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黑的。” “我小时候可是很白的。” 两人边走边聊,一会儿就到了幸福海岸,两人选了一家闽南菜馆。 吃饭的时候,徐飞挖空心思找话题:“你的名字真好听,是不是跟喜欢看鸟有关。” “是的,鼓浪屿我去过不下百次,每次都是去看鸟儿,白鹭、鹦鹉、孔雀,还有长着各种颜色大嘴巴的巨嘴鸟,天黑了也舍不得走,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鸟类学家,我的名字原来是一千的千,自从我的鸟类学家梦破灭,我就加了个草头。” “我喜欢加了草头的芊,更有女孩气质。想不到你那么喜欢鸟儿,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变成一只可以飞越太平洋的海鸟。” “怪不得你叫徐飞,为什么要飞越太平洋?” “我从小喜欢和爸爸玩,他带我玩飞盘,踢足球打篮球,也打羽毛球,我最喜欢和他一起游泳,远远地扔出一个硬币看谁先找到。八岁的时候爸妈分开,爸爸去了澳洲,我特别想他,恨不得变成一只海鸟飞过去找他。” “现在你能飞了,还想去吗?” “不想了,爸爸和我说过很多次去澳洲,但是,我妈妈更辛苦,我想陪着她。” 芊芊听了这个大男孩的话,不由得增添了许多好感。徐飞提出吃完饭去看电影,芊芊同意了。晚上分别的时候,徐飞送给她几个羽毛球小挂饰,每个球头上都画着可爱的小鸟儿,芊芊特别喜欢。 从此,徐飞每天都给芊芊发信息嘘寒问暖,只要有空就邀请芊芊一起吃饭看电影,芊芊也觉得认识一个或许小时候见过面的朋友很开心。 七月盛夏,徐飞发现芊芊的生日快到了,而且是一个周日,他早早着手准备。生日前一天他打给芊芊:“明天是你的生日,我想陪你一起过,好吗?” “你怎么知道的?当警察也不能随便查人家户口。” “我是不小心也很幸运地看到的。” “我的生日好不容易赶到一个周末,今年回厦门过。” “啊?你回厦门了?” 徐飞的计划落空很是失落,但是瞬间他又有了一个新的计划:“芊芊,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这样吧,你把地址发过来,今天我发特快专递,明天你肯定能收到。” 芊芊很高兴,马上把地址发了过来。 周日中午芊芊家里,亲戚们坐了两大桌。刚开始吃饭,芊芊妈妈就唠叨起来:“都多大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还好意思回来。” 芊芊头也不抬懒得理她,芊芊妈妈看着只顾吃饭的女儿着急起来:“快点回来吧,咱们这么多亲戚,一家给你介绍一个,我就不信你挑不出来。” 亲戚们也跟着帮腔:“凭咱们芊芊的条件长相,还不知多少人惦记着呢,下次带个回来,省得你妈让大家吃饭也不安生。” 芊芊气得拿筷子使劲敲了下桌子,这时手机响了,是徐飞打来的:“芊芊,赶快开门,快递到了。” 芊芊的家位于老城区,二层小楼带个小院子,她想正好出去拿快递躲开这些人。 大门一开,眼前迎来一大束红艳艳的玫瑰花,芊芊刚要接过来,玫瑰花后面的快递员说:“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确定小时候肯定见过你······” 芊芊又惊又喜,是徐飞!没等徐飞说完芊芊一把把他拽进院内,徐飞忙说:“别急呀,我的表白还没完呢!” 芊芊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进了屋,站在门口大声宣布:“这是我的男朋友徐飞。” 一屋子人惊呆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黑大个,芊芊妈妈半信半疑:“怎么这么黑呀,你从非洲找的吧。” 芊芊盯了她妈一眼,然后推着徐飞就往外走:“你走吧,很抱歉你没通过我妈这一关。” 徐飞懵懵地退到院子里,这时,芊芊妈妈从屋里快步跑了出来,出门口的时候差点绊倒,徐飞一把扶住她。 芊芊妈妈拉着徐飞的手,笑着说:“阿姨是开玩笑的,黑点才健康呢,咱们到屋里,尝尝阿姨做的最拿手的姜母鸭。” “好啊,我最喜欢吃姜母鸭了。” 徐飞高兴地又进了屋,吃鸭子的时候,他从手机里找出几张照片给芊芊妈妈看:“这是我刚进警校时的样子,后来,我是和同学故意晒黑的。” 芊芊妈妈一见照片,赶紧给各位亲戚看:“你们都看看,是不是像电视剧《神雕侠侣》里面的杨过。” 等每个亲戚都看完一遍,她又回到徐飞身边,心疼地说:“孩子,多可惜啊,还能变回来不?” 芊芊实在看不惯她妈的显摆样,故意顶撞起来:“我就喜欢现在的徐飞,要是以前的小白脸我还未必看得上呢。” 下午,两人一起搭上轮渡,徐飞望着熟悉又美丽的鼓浪屿,自从八岁和妈妈离开后再没来过,这次和芊芊一起重返故地,百感交集,鼓浪屿不但给了他快乐的童年又给了他一个心爱的女孩儿。 上岛后,徐飞先带芊芊找到童年时的家,走进一处静谧巷弄,邻居家的钢琴声依然还在,可是他的家已变成一个民宿,名字叫故园。院子里的两棵香樟树粗壮了很多,除了这两棵树再也看不到当年的样子,徐飞真想在这个故园住几天。 两人没有跟着纷纷攘攘的游人,而是轻车熟路找到鸟儿最多的地方,在一处巨大的岩石后面,透过小树林,芊芊和徐飞如数家珍,小小的一片空地上竟然有十多种鸟儿。两只大胆的蓝孔雀走过来,芊芊把带的面包虫丢给它们,孔雀开心地叫了几声马上展翅开屏。 两人躺在孔雀脚下的沙地上,芊芊抚摸着漂亮的蓝孔雀,小声说:“徐飞,我想完整地听一遍你的表白。” 徐飞转过头发现她的脸涨红一片,他偷偷地笑了一下:“丈母娘认了我这个女婿以后我就忘了。” 没想到芊芊一下站起来就走,徐飞跟着起身赶紧说:“但是,我还记着最后三个字。” 芊芊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她期待着。 徐飞快步上前拉起她的手,向着远处的大海大声呼喊:“徐芊羽,我爱你!” 芊芊扑倒在徐飞的怀里,一只手捂住他的嘴,轻轻地说:“我也爱你。” 徐飞抚摸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儿,把自己的双唇落于她的额头、眼睛、鼻尖,最后和她柔软的唇缠绕在一起。那些鸟儿好像听到了他们的话,感受到了他们的甜蜜,都在向这边不停地张望。 孔令茪和朱梦莳看着这对黑白分明的恋人,齐声说:“太般配了!” 徐飞拉着芊芊的手开心地走了,孔令茪和朱梦莳久久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失到一片花丛中,他们相视一笑,向着香江中路方向走去。此时,微风轻拂,天高云淡,花儿开得格外的香,鸟儿叫得格外的欢畅。 第15章 第十四章 山东,大年初六,地上的积雪已经融化,太阳暖暖地照在人们身上,一场当地传统的婚礼正在进行。 孔令茪一早随接亲的车队来到王丽娜家,历经娘家的姑娘小伙儿各种刁难,终于把王丽娜接了出来,孔令茪挽着王丽娜鞠躬告别岳父岳母,刚坐进车里,王丽娜回头泪眼汪汪地看到她妈手里端着一碗水泼在地上。 六辆枣红色的桑塔纳2000轿车还有最前面的一辆婚礼摄像车浩浩荡荡向孔令茪家驶去。经过路口,孔令茪发现即使是红灯车队也一样通行无阻,司机告诉他大喜的日子讲究不走弯路不走回头路,更不能随便停车,要一帆风顺。孔令茪心想如果在深洲,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车队刚进村,迎亲的鞭炮噼噼啪啪响起来,小孩子们跟着车队一直跑到孔令茪家。车一停稳,孔令茪的妹妹上前把车门打开,小心扶着王丽娜从车里出来,顺手塞给王丽娜一个大大的红包。 孔令茪家一片喜庆的红色,大门上贴着喜庆的对联,门口正上方是一个大大的“囍”字,大门两边的墙上分别贴着“左龙”、“右虎”。 几分钟后吉时一到,孔令茪抱起新娘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走进家门。新娘身穿玫瑰红色的婚纱,高高的发髻向上盘起,漂亮的脸蛋娇艳欲滴,大家都惊呼这样的美人只在电视上见过。 司仪主持婚礼,程序一项接着一项繁冗复杂。孔令茪和王丽娜夫妻对拜的时候,心想在深洲一起生活的这一年,她很快融入大城市的生活,聪明能干勤俭持家,尽管不是心目中最向往的那样既优雅又有内涵,也许这是命运的安排吧。 孔令茪看到父母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皱纹,此刻看着美若天仙的儿媳妇他们的脸上乐开了花。孔令茪告诉自己要对王丽娜好一辈子,努力经营好他们的家,就像他的父母那样平平淡淡幸福地过一生。 几千里外的南国花都广州,春意盎然,各色花儿争奇斗艳,一家中餐厅整个都装扮成了红色,门口挂着两个贴着“囍”字的大红灯笼。 接近午时,朱梦莳和钟伟家各有十几个家人至亲来到餐厅,坐了满满四大桌。随着餐厅门口的一长串红色鞭炮响起,钟伟挽着一身白色婚纱的朱梦莳走了进来,大家起立鼓掌迎接这对新人。虽然没有司仪主持那么热闹,但是现场依然沉浸在浓浓的喜庆气氛之中。 朱梦莳爸爸致辞:“孩子们终于长大了,以后要独立走上属于自己的路,这条路上不仅有坦途顺境,还会遇到荆棘密布风霜雪雨,爸爸希望你们面对困难的时候,一定好好团结在一起,相互扶持,去战胜一个又一个的人生挑战,爸爸和妈妈祝你们幸福!” 钟伟爸爸致辞:“首长公务繁忙,我们全家特地赶到广州参加婚礼,革命的花儿遍地开,在哪结婚都一样。我衷心地祝福你们小两口恩爱有加,早日养育革命下一代,同时,我也衷心地祝福首长身体健康。” 钟伟和朱梦莳挨桌敬酒,大家看着这对新人,男的高大帅气,女的温婉如花,纷纷向他们致以发自内心的祝福。 钟伟爸爸端起一杯酒,站起来对亲家说:“首长,我也当过兵,今天高兴,按我们军人的规矩,我一口干了。” 说完一饮而尽,并把酒杯倒过来示意一滴也没剩下。 朱梦莳爸爸客气地说:“今天没有首长,大家随意喝,尽兴就好。” 说完,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朱梦莳妈妈热情地陪钟伟妈妈喝着红酒,两个妈妈急不可待地说起以后生孩子的事,两人喝得脸上红红的,聊得很投机。 钟伟爸爸非常高兴,一口一杯喝了不少,一会儿有点口齿不清:“亲家,您身居高位,以后两个孩子您就费心了。” “他们都很优秀,我看咱们就不用操心了。” 钟伟爸爸忙说:“还是梦莳好啊,博士毕业就能当教授,可是钟伟那单位太辛苦了,也没啥奔头,您要是把他调到政府机关多好,以后两口子不愁吃穿,社会地位也高啊。” 朱梦莳爸爸脸上有点不悦:“现在国家鼓励大学生考政府公务员,钟伟研究生毕业应该能考上。” 钟伟爸爸听了直摇头,心想这个亲家怎么有点不近人情,那就让钟伟考公务员吧,等考上了我就不相信你不给你女婿找个好单位。 这次钟伟的亲戚里有个姑姑家的小表弟,高中毕业后一直在家呆着,钟伟爸爸特地把他带来。此刻钟伟爸爸喝着闷酒,心想小表弟当兵你总该帮忙吧,堂堂一个中将还不是举手之劳。 他把小表弟带到亲家面前:“钟伟的表弟,高中毕业一表人才,我想今年让他到您的部队去。” “热血青年志在军营,部队永远欢迎。” 钟伟爸爸心里一喜,笑着说:“我当兵的时候在司机班,大车小车能开会修,可到提干的时候,表现不如我的都提了,唉,上面没人啊,再怎么拼也拼不出个好前程,孩子要是去了您的部队,我就放心了。” 谁也没想到朱梦莳爸爸使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他盯着钟伟爸爸大声说:“那是你没本事,我怎么就拼出来了,净想歪门邪道,投机取巧,这是害了孩子!” 说完就要离席而去,可是当看到自己的女儿正吃惊地看着他,忍了忍又坐了下来。 大家都被他的大发雷霆惊呆了,小表弟端着酒杯呆在那儿不知所措,钟伟爸爸吓得瘫倒在椅子上,拿起酒瓶满满倒上一杯,一口咽下,嘴里不停地嚅嗫着:“我没本事,我没本事啊。” 钟伟心疼地看着爸爸,又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中将岳父,心里暗下决心:中将有什么了不起,我钟伟一定要干出个人样,没有你,我照样出人头地! 中将女儿结婚的消息还是传出去了,朱梦莳家里来庆贺的人络绎不绝,气得朱梦莳爸爸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概不见。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又有人敲门,朱梦莳爸爸把筷子一搁就去了书房,朱梦莳妈妈也累得不想搭理,钟伟知趣地去开门。 门一开钟伟愣住了:“林间,你怎么来了?” 林间也愣了:“我舅舅的司机还没上班,我今天当司机。” 林间的舅舅还没进门就大声喊起来:“首长,光明来了。” 朱梦莳妈妈赶快站起来迎接:“光明,很久没见你了。” “赖光明,小赖子。” 朱梦莳爸爸听着外面很吵,出来就想赶人,一看原来是自己最得意的部下来了,赶快拉着进了书房。赖光明是朱梦莳爸爸当最后一任连长的时候最喜欢的兵,军事素质百里挑一,性格刚直不阿,一直在部队干到团长转业。 林间直埋怨没请他当伴郎,钟伟听说林间舅舅在深洲市政府秘书处,非常感兴趣。 赖光明临走不忘嘱咐朱梦莳妈妈:“深洲经济高速发展,但是教育医疗相对落后,我们每年都会去北京各大高校寻觅相关高端人才,深洲在教育医疗方面求贤若渴,咱家梦莳博士毕业一定要来深洲大学任教。” 夏天来了,朱梦莳顺利通过博士论文答辩,她婉拒北京多家大学的聘请,选择了深洲大学,这所深洲人引以为傲的大学热烈欢迎她的到来。高老师和在京的同学们给她送行,想不到李景和带玄珍珠也来了。 李景和对高老师还有一众同学感慨道:“八年抗战,终于胜利了!” 玄珍珠一下羞红了脸。 李景和到航天五院工作后,把高老师的“目中无人、心中无人”运用到了极致。他不但严于律己,对工作一丝不苟,而且每当看到身边的同事工作不够严谨,他都会毫不留情地指出来,没少得罪同事们,但他一点也不在乎。领导对他工作上的批评意见,他统统来者不拒虚心接受,即使领导说再难听的话他也一概笑而纳之。 李景和从神舟一号开始,就参与了相关重要的工作,这几年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已成为他的另一个家。今年大年初一,他就去了酒泉,参加神舟三号无人飞船发射,这是第一次搭载模拟人,三月二十五日成功发射,四月一日返回。在五院举行的表彰大会上,李景和被评为“航天先进个人”。 玄珍珠也去酒泉参加了这次发射工作。表彰会刚完,李景和胸前的红花还没来得及摘下,在礼堂外面碰到哭红了眼睛的玄珍珠。 他知道这两年玄珍珠在和一个外号“小四川”的同事谈恋爱,心想是不是分手了,赶紧上前问:“珍珠,你这是怎么了?” 玄珍珠哭着扑到李景和胸前,眼泪把大红花都浸湿了,伤心地说:“小四川太不要脸了,我这才走了几个月,他就和别人好上了。” 话刚说完,小四川正好从礼堂出来,看到两人抱在一起,过来就挖苦玄珍珠:“还说我呢,你看看你,还不是投向别人的怀抱了。” 然后又开始挖苦李景和:“你不是一直喜欢她吗,这个烂货我还不要了,送给你吧。” 气得李景和挥起拳头就要打,周围人赶紧拉住他,小四川趁机跑了。 晚上快半夜的时候,小四川哼着小曲儿往宿舍楼走,一个黑影冲出来拦在他面前。 小四川一看是李景和,说话立马软了下来:“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和珍珠来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说着就想跑,李景和死死挡在他面前,吓得小四川慌张起来:“你想干什么,你还想打人?” “你竟然骂珍珠是烂货,今天我非抽烂你的嘴不可!” 李景和挺着胸膛把小四川往墙角逼,小四川急得像个女人一样拍打着李景和,嘴里不停喊着:“你起开,你起开!” 李景和抓起他的手,指着自己的脸狠狠地说:“你他妈的有本事打这儿,打呀!” 小四川吓得直往后躲,嘴里不停求饶:“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 李景和一个箭步上来摁住他,一只手朝他脸就扇了过去,小四川疼得哇哇大叫,连鼻血带唾沫都喷了出来。 “不要打了,打他脏了你的手!” 李景和回头一看,玄珍珠来了,他一下把小四川推倒在地。 从那天起,李景和终于把日思夜想的玄珍珠追到手了。春风得意马蹄疾,没过几天李景和成了全院最年轻的科长。 上任第一天,小四川赶紧递上一杯茶,小白脸上挤满笑容:“科长,茶给您泡好了。” 李景和没想到和他一个科室,没好气地说:“我从不喝茶。” “这是今年的明前西湖龙井,您一定尝一口。” 李景和接过小四川双手端着的玻璃茶杯,喝了一口深感意外,茶味鲜醇净爽,一股豆花香味,咽下去后满口生津,韵味持久。从此,李景和狂热地迷上喝茶,夏有龙井冬有滇红,春喝茉莉秋有乌龙。他还收了高老师为学生,悉心指导高老师修习茶道。 张磊磊也带来一个震惊的消息,他从五院辞职了,把高老师吓了一跳:“你弄啥来!” 高老师忙问:“你怎么回事?神舟还需要你呢!” 张磊磊说:“神舟有景和呢,我去酒泉呆了三个月回来,我那鸽舍一只不剩,白费了一年多的心血,疼得我两天没睡着,小芳也过意不去,难过地病了好几天。我看以后少不了还要去酒泉,犯着愁呢,正好中关村一家通信公司挖我过去,我的条件是不能出差,他们答应了。” 朱梦莳选择深洲大学的原因,钟伟在这儿,离父母也近,还有尽管在北京近十年,但她一直不喜欢北方干燥的气候,特别是越来越严重的雾霾。一回到南方温润湿热的空气中,她有种鱼儿见到水的感觉。 一天,她到世界城深洲大学的同事家玩,楼下是一个漂亮的大广场,他们一起到广场边的餐厅吃饭。同事说这个广场叫凤凰花广场,因为栽种众多的凤凰花树得名,凤凰花盛开的时候,整个广场变成一片火红,凤凰花每两年开一次,总是引来无数深洲市民前来观赏。 凤凰花广场北面紧挨着杜鹃山,山不大也不高,没有人工的过多修饰,保留了些许野趣,从凤凰花广场进入杜鹃山,让人有种从热闹都市一下转入郊野自然的感觉。 朱梦莳爸妈来深洲探望,她特意带爸妈来凤凰花广场吃饭。车子从北二环宽阔的大马路拐进仅有双向两车道的香江西路,好像进入一个异域小城。路南边就是欢乐谷公园,里面不时传来过山车的轰鸣和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当车子行驶到香江中路,勒杜鹃包围了整条道路,他们好像驶进一条花海隧道,漂亮的勒杜鹃伴着大树一起生长,一直长到树顶上。 朱梦莳打开车窗,路两边的步道外面,盛开着大片五颜六色的花儿,也有她最喜欢的桂花。成群的鸟儿伴着小娃娃蹒跚学步,飞翔的蝴蝶追逐着骑小自行车的孩子们,有人在跑步锻炼,有人在悠闲散步,还有一个老太太搀着腿脚不好的老头儿相拥而行。 沉浸在沁人肺腑的花香之中,仿佛来到人间仙境,心中默念我要陪儿女在这儿长大,我要在这儿慢慢变老。 她情不自禁地说:“好美啊,以后能住在这儿就好了。” 坐在前面的爸爸回头一脸宠溺地看着女儿:“我的女儿是该住在这么美的地方。” 朱梦莳妈妈说:“梦莳,我们有些积蓄,帮你交首付应该够了。” 朱梦莳太喜欢世界城了,她迫不及待想住进来。第二天,她就选了香江中路的天鹅公馆,楼下是盘旋着各种鸟儿的天鹅湖,向南望去近处的欢乐谷公园一览无余,远处能看到南中国海的无敌海景。 钟伟高兴地忘乎所以,房子还是毛坯状态,他就急不可耐地带孔令茪、王丽娜、林间来参观,他们头戴安全帽,爬了十多层楼,直到看见远处的海景才停下。 王丽娜羡慕得甚至有点嫉妒,她一间一间地数着卧室,有两个卫生间,在近十米长的超大阳台上望着壮观的城市美景,她暗下决心:先不要孩子,先挣钱买房。 2002年的地平线公司,受全球经济环境的影响,出现了公司历史上的第一次负增长,为了研发3G技术投入巨额资金,受制于国家3G牌照迟迟没有下发,整个公司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为了和公司共存亡,孔令茪的部门主动减薪。王丽娜经过一年多的磨练,水平日渐高超,她跳槽了,在一次招聘会上一家业内有名的广告公司录用了她,工资比现在的公司涨了差不多一半。 孔令茪和王丽娜为了实现买房的目标省吃俭用,王丽娜更是连一件新衣服也舍不得买,但是,他们却因此爆发了第一次激烈的争吵。 孔令茪的妹妹年底结婚,他本想送一笔礼金,但是王丽娜只同意送一个洗衣机,孔令茪深感内疚。 年底,回老家的前一天,他们在商场采购回老家过年的年货,都是王丽娜张罗着买,孔令茪提着几个手提袋跟在后面。路过一家服装店,孔令茪看到一条漂亮喜庆的领带,红色的丝绸面料带着金色的星星点点,他想买下来送给妹夫,没想到王丽娜坚决不同意。 他们从商场吵到家里,孔令茪气得晚饭也没吃,不仅因为王丽娜连条领带也不让他买,他想到很多,他心目中的爱人应该知书达理,互敬互爱,可是婚后王丽娜的小市民习气逐渐显露出来,越来越让他失望。 孔令茪越想越气,一下把手机使劲摔在地上,夺门而去。 王丽娜看着满地的碎片零件,跑到门口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哭喊:“孔令茪,我恨你!” 2003年6月,笼罩全球的非典疫情还没彻底消灭,人们响应政府的号召尽量在家不出门,但是世界城有一个房产项目却销售火爆。得到消息的孔令茪和王丽娜早早出门,热心的钟伟跟着一起,公交车上寥寥几人,尽管都戴着口罩只露出眼睛,孔令茪还是认出两个同事,他们也是去世界城买房的。 这个项目在香江西路,凤凰花广场近在咫尺,只有两栋超高层建筑,精装修交房。一栋叫金翼公寓都是两三百平的超大户型,另一栋叫银翼公寓,王丽娜看中的是银翼公寓一百平多点的精致小三居,户型朝向特别完美,总价也能接受。 但是,却被告知项目几近售罄,没剩几套房了,要么户型不好要么朝向不好,他们失望极了。两人望着已露出地面的银翼公寓久久不愿离去,差一点就能和钟伟朱梦莳一样入住世界城。 这时,钟伟神秘地领了一个售楼处的人过来,他贴着孔令茪的耳朵说:“赶快找银行取两万块钱。” 说完,钟伟和王丽娜跟着那个人去了一间小签约室,孔令茪飞快地赶到银行,等他取完钱回来,王丽娜已经开心地选好房了。原来钟伟带的这个人是售楼处翟经理,在天鹅公馆干过,钟伟陪朱梦莳办理购房手续的时候和他打过交道。 刚才在售楼处钟伟正好遇到翟经理,他正纳闷儿非典期间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买房,肯定是售楼处故意好房惜售。 钟伟悄悄地把翟经理拉到一边,低声说:“翟经理,您又高升了吧,麻烦您看看有没有交了定金又想转让出去的客户,我们可以多付点转让费。” 翟经理当然明白什么意思,四下一看没人,偷偷地向钟伟伸出两根手指。 孔令茪的积蓄十几万加上王丽娜辛苦攒下的四万多凑了整整二十万,尽管交完首付小两口全身上下只剩两千块,孔令茪仍然豪掷一千多又把朱梦莳和林间叫来,一起去附近的五星级深城酒店吃海鲜自助餐。 王丽娜特别佩服钟伟的机灵劲儿,吃饭的时候一直夸个没完,她也很喜欢和林间聊天,从林间身上总能看到以前那些老同事的影子,她和朱梦莳却一直聊不到一块儿,就像来自两个星球的人没有任何共同语言,但是今天,她们就生孩子的事情却达成共识,三十岁前不要孩子。 年底,钟伟和朱梦莳率先入住世界城天鹅公馆,一年后,孔令茪两口与他们相聚在世界城,两家之间只隔了欢乐谷公园,走路也就十分钟。 2005年,地平线公司突破重围,国际化战略得到进一步巩固,在业界初步树立起国际化的品牌形象。孔令茪跟地平线一起快速成长,他连续三年被评为优秀员工,年中被破格提拔为部门经理。 这段时间,孔令茪读了一本书《富爸爸》,主要讲家庭投资理财,他最感兴趣其中的房地产投资,这本书孔令茪连看了三遍。 一天晚上,他和王丽娜说:“我们再买套房吧。” “什么,还有二十年月供没还呢。” 王丽娜一想到每月的房贷就觉得房子还不是自己的,她恨不得早点还清。 孔令茪拿起《富爸爸》:“有空你看看里面的房产投资技巧。” 王丽娜一摆手:“上班都快累死了,我没工夫看书。” 孔令茪耐心地讲给她听:“比如一套房子一百万,首付二十万贷款八十万,月供五千五,如果每月出租六千,足以支付月供物业费,二十年后白得一套房子。如果房租涨到八千,每个月还会有盈余,如果房子升值了呢,就会挣得更多。” 王丽娜似懂非懂:“你说的有点道理,可是有这样的房子吗?” “我调查过,深洲CBD中央商务区的房子可以投资。” 王丽娜还是不放心:“万一租不出去呢,我们压力就太大了,我不敢想。” “你看每年有那么多人来深洲发展,他们都需要房子,要么租要么买,可是深洲地方就这么大,根据市场供求关系,长远来说肯定供不应求。” “如果你想好了的话,我听你的。” 王丽娜打心底佩服他的才华,甚至有点崇拜,除了有点传统迂腐、理想主义之外,其他方面她觉得孔令茪都是最好的。 孔令茪把这个想法说给钟伟,没想到一向精明的钟伟丝毫不感兴趣。他还对孔令茪升职一事耿耿于怀,同年工作,同样努力,我钟伟凭什么不能升职?上级主管专门找他谈话,要求他好好辅佐老同学,还说以后会有更合适的职位等着他。钟伟只当是废话,他心中有了别的打算。 孔令茪说干就干,在最繁华的中央商务区投资了一套两居室,首个租客是来自香港的一个女孩儿,英国剑桥毕业,在一家跨国律师事务所上班。 王丽娜迫不及待对家人朋友,恨不得对所有认识的人说:“我现在是大律师的房东!” 一天晚上,钟伟一个人来到孔令茪家,神秘地说:“有猎头找我。” “猎头是什么东西?” 孔令茪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儿。 钟伟看王丽娜没在,笑着说:“你家丽娜跳槽是通过招聘会联系的,而我们这个级别的人才坐在家里就会有人给你介绍更好的工作,这个人就是猎头,专门负责给高端公司找高端人才。” 孔令茪不以为然:“你不会是让人家忽悠了吧。” 钟伟认真地说:“台企,芯片设计,老板是全球业内大名鼎鼎的台中芯公司元老,工资最少涨三分之一。” 孔令茪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再牛也牛不过地平线吧,我劝你冷静一下。” “实力肯定比不过地平线,但是咱们的专业更对口,我觉得未来发展的空间更大。” 孔令茪的语气很坚决:“我知道你做过调查,但是我肯定不会去的,你也要三思而行。” 钟伟见说不动他,只好说:“我跟人家老板推荐过你,老板想让我俩一起过去,这样吧,你陪我见一下老板,让我交个差。” “没问题。”孔令茪又说:“你是什么好事都想着我。” 钟伟高兴地唱了起来:“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无声无息的你······” 实际上根本不是猎头找的他,自从孔令茪升职,他的心就一直平衡不过来,整天无心工作。他偷偷去了外企招聘会,钟伟一向自视甚高,见到那些负责招聘的人力资源部的人,连搭理都不想搭理,直到遇到鹰飞科技的宁总。 宁总非常重视人才,他认为人才是公司发展的动力之源,发展之本,但凡参加招聘会他必定亲自出马,用他的话来说:“公司不缺伯乐,缺的是千里马。” 钟伟和宁总相聊甚欢,宁总特别感兴趣钟伟说的那个同学,年仅三十就能当上地平线的部门经理,和当年的自己有得一拼。 第二天晚上,深城酒店,孔令茪第一次见到了宁总。 第16章 第十五章 朱梦莳说了和钟伟离婚的事,孔令茪也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 他如释重负:“梦莳,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自从你远渡重洋,我经常梦见你在异国他乡踽踽独行的样子,梦到你和果果生病了相依为命,甚至梦到你们遇到坏人,而我却只能干看着,那是一种备受煎熬的感觉。梦醒了我又非常自责,为什么只梦到你们不好的事情,我骂自己杞人忧天,骂完了就像吃了一剂药会好几天,可是过段时间又如此反复。” 朱梦莳很感动:“谢谢你!每每想到隔着大海有我的亲人还有你在想着我们,牵挂着我们,我的心就不会那么孤独,浑身充满力量面对每一天,我很清楚这都是用你们的卧不安席睡不安宁换来的。” 孔令茪深情地说:“梦莳,快回来吧。” 朱梦莳点了点头:“看到爸爸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我已决定了。” 孔令茪想起那天去疗养院的情景,笑着说:“阿姨看到我们军训时的合影,她也说我是个好兵。” 朱梦莳也笑了:“我妈妈挺可爱的,很单纯心直口快,就是容易得罪人,但她心地善良,曾经资助过好几个农村的贫困儿童。” 孔令茪想起当年的那封信,但他没有提及,因为此刻他憧憬着未来不想再纠结过往,他坚定地说:“梦莳,未来的日子让我陪着你吧!” 朱梦莳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分明就是那天晚上流星一闪而过看她的那种眼神,满满的柔情与爱恋,但又多了一份坚定,她顿时感到无比的幸福。但是,她却一直想解开那个迷。 孔令茪的手机响了,是王丽娜打来的:“明天早上我去接糖糖。” “丽娜,果果刚从加拿大回来,糖糖和她将近两年没见,还没玩够呢。” “好吧,以后不要说我这当妈的不看孩子。” 孔令茪放下手机无奈地摇了摇头,朱梦莳想了一下说:“从外在看,你们俩真的是一双两好,但是你们的心却像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我很好奇。” 孔令茪没想到她会说起王丽娜:“其实,我对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高中阶段,毕业以后的六年多时间里我并不了解她,再说,我们是隔空恋爱,我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把她想像成任何我希望的样子,甚至有那么一刻,我把她想像得和你一模一样,这是我的责任啊!” 朱梦莳其实很想听到一个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然后,他坚定地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未来的日子只有她。 他的话却让她心生疑惑:“你说什么?高中毕业以后的六年你不了解她?” “有时假期同学聚会,偶尔会看到她,但我记得好像没什么交流。” 朱梦莳更加疑惑:“你是记错了,还是故意隐瞒我?” 孔令茪有点不解:“梦莳,我为什么要隐瞒你呢?” 朱梦莳突然觉得他一点也不真诚,他的态度令她非常不满。一股强烈的委屈涌上心头,她强忍着泪水终于把当年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孔令茪,你让一个对爱情无限向往的女孩子刚刚尝到初恋的甜蜜,就决绝地一下把她推出老远,然后,用一个自以为冠冕堂皇的理由一走了之,可是你知道人家受的伤有多深吗?就像一个人刺了你一刀然后说一声对不起溜之大吉。” 没等一脸惊愕又极度困惑的孔令茪说话,她又伤心地说:“你刚才把我那已经愈合的伤口再一次挑开,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孔令茪完全懵了,急切地说:“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明白!” 朱梦莳看着这个男人,满腔的悲愤与失望交织在一起,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孔令茪伸手想擦拭一下她的泪水,没想到被她使劲推开。孔令茪紧紧抓住她的手:“梦莳,那时候我是多么的爱你,我发誓就像一对永不分开的天鹅永远守护着你,虽然我不是王子,但是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南吾罗娜。你知道吗?那道流星闪过,我害怕极了,害怕你也从我的生命里消失,没想到你真的······” 朱梦莳忍不住打断他:“那时候,你的南吾罗娜不是我吧!从那个十一假期以后,每次看到你,我多么希望你是我的王子,可是你那高傲的眼神却冷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直到我彻底看不到希望。” “怎么可能?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 “你为什么还在骗我,你们青梅竹马,然后结婚生子,这是事实!难道非要让我拿出那封信?” 孔令茪非常惊讶:“信?什么信?” 他为什么敢做不敢当?朱梦莳气得一下把手挣脱回来,心灰意冷一脸惆怅:“你给我的那封信我一直留着,我以为再也不用打开了。” 孔令茪着急地说:“我没给你写过信,我倒是收到了你的信,那封让我肝肠寸断的信!” “我的信?” 朱梦莳一惊,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我也保留着,尽管字都看不清了,但是我经常拿出来翻看它,时刻提醒自己一定要卧薪尝胆自强不息!” 两人都被一封莫名其妙的信震惊了! 果果从远处跑来:“妈妈,我要回家拿给糖糖的礼物。”跑到近前又说:“孔叔叔,糖糖也回家了,她也有礼物送给我。” 朱梦莳一把拉住她:“妈妈陪你回家。” 孔令茪直直地看着她们的背影越走越远,刚才的事情令他困惑不解,突然想起那封信,他转身飞奔回家。 朱梦莳从一本大学时的日记本夹层里,拿出那封全是折痕的信,颜色已经变黄,她小心地慢慢抚平那些褶皱,这是她第二次看,她依然能感受到当时的那种痛彻心扉。 糖糖和果果的礼物都是一张画,画面竟然一模一样,都是一辆蜿蜒盘旋的过山车,在最高处,坐着两个笑容灿烂的小女孩,边上用彩笔写着糖糖和果果。她们约好了,明天去欢乐谷坐从来不敢上的过山车,瞬间,两人又跑得无影无踪。 孔令茪接过朱梦莳手上的那张纸,大吃一惊:“这不是我写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朱梦莳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孔令茪一把抱住她,朱梦莳靠在他的胸膛上,泪如雨下。她对孔令茪的话没有任何质疑,心中的谜团终于彻底解开! 孔令茪拿出那张已经泛黄有点破碎的纸,字迹模糊一片,只有朱梦莳三个字还很清晰,信上每个字依然刻在他的脑子里,他清晰地读了出来。 朱梦莳痛苦地使劲摇头,紧紧地抱着孔令茪大声哭喊:“我们都被骗了!是谁干的?骗了我们二十年!” 孔令茪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一拳狠狠地打在树上,鲜血顺着树干流了下来,朱梦莳心疼地从后面使劲抱住她。他们同时想到一个人,一定是他,钟伟! “我要找他算账!” 朱梦莳一下拉住他:“找他还有意义吗?我不想再见到他!” 孔令茪长叹一口气又朝着树干狠狠一拳,心中暗暗发誓:钟伟,我和你老账新账一起算! 天空飘起小雨,孔令茪看着伤心欲绝的朱梦莳,内疚地说:“都怪我那时太懦弱,今天,我要把早就该跟你说的话,说给你听。” 他把朱梦莳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声音深情有力:“梦莳,我爱你!” “我要你说一千遍!” 朱梦莳扑在他的怀里,他捧起她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爱怜地看着她的眼睛,嘴里一遍一遍地说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任凭泪水伴着雨水流下来······ 直到糖糖和果果一个拉着爸爸一个拉着妈妈:“下雨了,该回家了。” 钟伟正在一家连锁蛋糕店门口等平平下班,一个多月前,他把平平送来上班,他想让平平接触一下外面的世界。每天下午,他都准时开着豪华的迈巴赫轿车来接平平。 引得平平的那些同事小姑娘们羡慕不已:“你的男朋友又帅又有钱,你真有福气!” 平平着急地摆手否认,有一次临下班的时候钟伟进到店里,有个胆大的小姑娘故意说:“平平今天很累的,你心疼了吧。” 钟伟装出生气的样子:“是不是你们偷懒,把我家平平累坏了。” 大家齐声说:“回家可要好好伺候哟。” “那还用说嘛!” 钟伟边说边看着平平,平平的脸羞得通红通红的。 他带平平来到海边的一家西餐厅,平平对那些海鲜鹅肝之类的不感兴趣,她喜欢吃甜品,今天上的是她最喜欢的意式提拉米苏,她用小勺一口一口地抿着,想让那柔和顺滑的感觉在嘴里多停留一会儿。 突然嘴里抿出一个硬硬的东西,吐出来一看,是一只玫瑰金戒指,她脱口而出:“好漂亮的戒指呀。” 戒指表面镶满了晶晶亮的钻石,戒指里面刻着英文“LOVE”。平平惊讶地发现钟大哥的手上也戴了一只一模一样的戒指,她的心怦怦直跳。 钟伟把戒指轻轻地给她戴在手指上,然后握着她的手,眼里柔情似水:“平平,我爱你。” 看着眼前的钟大哥,平平以为在梦中,钟伟好像看出她的心思:“平平,我说的是心里话,请你一定相信我,我会爱你一辈子!” 钟大哥是自己的恩人,他善良体贴,风趣幽默,生活规律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身体健康看起来像个小伙子。平平看着他成熟帅气的脸庞娇羞地点了点头,钟伟激动地紧紧抱住她,好像一不小心她就会飞走。 第二天,钟伟带平平去深洲高尔夫球场,曹总和雷鸣早就等着,马上轮到他们开球,曹总不停地埋怨钟伟:“周末订场多难啊,平常他不这样的。” 雷鸣突然发现钟伟竟然搂着平平走了过来,两人不时亲密地腻在一起说着悄悄话,他赶紧示意曹总,曹总一看惊讶地腮帮子抽了一下。 钟伟把打上果岭的球,都让平平推杆进洞,平平每推进一个,他就高兴地拿出一大把的钞票赏给那些球童,今天多了一个球童,张小柱负责给平平打伞。 晚上,他们又来到大鹏湾。钟伟异常的开心,多喝了几杯威士忌,他小心地把烤大虾剥得干干净净喂到平平嘴里,平平害羞地用嘴接住,曹总和雷鸣乐得哈哈大笑。 深夜平平在卧室睡着了,钟伟他们四人开了个会。雷鸣已提前完成任务,粉丝量突破六万,新开账户也几何级增长。 曹总这边也忙得不亦乐乎:“现在每天交易量巨大,有时多到一秒钟就发生几笔交易,我那几个人快忙不过来了。” 雷鸣说:“那你还不赶紧招人。” “你以为人那么好找,必须要信得过可靠的。” 曹总使劲盯了一眼雷鸣,然后和钟伟说:“钟老板,快想想办法吧。” 钟伟也发愁,连连叹气。 张小柱说:“我有几个老乡,人很可靠,就是不太懂股市交易。” 曹总高兴地一拍桌子:“赶紧让他们来上班,我亲自培训。” 大家都松了口气,曹总继续说:“我们筹的那一个多亿我早就放完了,几千万的保证金我也用了七七八八,还有,我把强制平仓线略微提高,加快资金周转,咱们的利润每天像大海一样呼啸着滚滚而来。” 钟伟警醒地说:“一定注意你的平仓线,千万不要惹出事来,钱可以慢慢赚,绝对不能大意失荆州。” 雷鸣也说:“曹总,你千万不能大意,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搭进去了。”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我难道没有把身家性命搭进去?” 曹总生气地怼着雷鸣,他发现林间没来,对钟伟说:“今天怎么没看到林总?” 钟伟不耐烦地说:“别给我提他!” 林间正在实施他的计划,在暗室贴着最里墙放了一排货架,把那些钱全部码在上面,然后用苫布把货架包裹得严严实实,他准备新砌一堵墙,把货架彻底封在里面。他很满意这个计划,特意回潮州老家叫来一个干装修的远房表弟。 墙一砌好,把暗室拆掉,整个地下室又铺了一层木地板,重新粉刷四周墙壁,再摆上货架仍旧是原来储藏室的样子,完工这一天,他打电话把舅舅叫来。 赖光明来到地下室,果然看不出任何端倪,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他又交代外甥:“阿间,检察院很快就会介入郑为民的案子,如果检察院的人找你,你知道怎么说吧。” 林间耸耸肩:“我什么都不知道。” 赖光明思虑片刻:“还是说点吧。” 林间不明白舅舅的意思,赖光明接着说:“郑为民之所以把蓝迪的相关业务给了你们大牛公司,你就说可能是看我的面子,仅此而已。” 说完,赖光明挺了挺腰板放心地走了,林间也哼着小曲儿把二胎女儿放进婴儿车里,推着到院里遛娃去了。 糖糖和果果终于勇敢地坐上过山车,她俩手拉着手挺着小胸脯,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惹得孔令茪和朱梦莳忍俊不禁。 朱梦莳很担心不停地嘱咐:“害怕的时候就大声喊出来,喊得声音越大越不害怕。” 两个小家伙坦然坐好,同时向爸爸妈妈做出胜利的手势。过山车缓缓启动,一会儿像一条蜿蜒的巨龙飞驰起来,轰隆隆的怒喊声响彻云霄,恨不得把坐在身上的人们抛出老远。两个孩子的叫声不时传来,孔令茪和朱梦莳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 糖糖和果果终于胜利地走了出来,用她们一贯的庆祝方式,拉着双手一边跳一边转圆圈。朱梦莳发现两人下巴上全是口水,可能刚才太紧张把口水也喊了出来,两人指着对方的嘴巴哈哈大笑。 她俩没有坐够,重新排队连着坐了三次。最后一次,孔令茪提议四个人一起上,吓得朱梦莳转身就跑,被糖糖和果果追了回来,战战兢兢地被两个小家伙押着上了过山车。 朱梦莳紧紧抓住孔令茪的手,刚一启动她就吓得全身发抖:“我会晕的,停下的时候你可一定把我背下来呀。” “怕什么,你刚才还教她俩越害怕越大声喊出来。” 随着过山车的阵阵轰鸣,他们的叫喊声越来越大。刚一停下,糖糖和果果麻利地走下来,朱梦莳刚一起身发现孔令茪坐着一动不动,使劲拉着她的手不松开。 只听他含混不清地说:“梦莳,求求你,背我下去吧。” 朱梦莳费力地架着他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狼狈的样子逗得糖糖和果果哈哈大笑。 突然,孔令茪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睛对两个小家伙神秘地说:“你们相信吗?我穿越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已经变成那儿的人了。” “哪儿啊?” 孔令茪指着远处说:“这个地方有个雄伟壮观的布达拉宫。” 说着拉了拉朱梦莳的手,向她悄悄递了一个眼色,朱梦莳马上会意地说:“我好像也穿越了,我怎么也看到了漂亮的布达拉宫。” “那是西藏,你们会说藏语吗?” “我们还没学会呢,但是,我们会跳藏舞。” 说完,两个人欢快地跳了起来,朱梦莳摘下脖子上的白纱巾,随着漂亮的退踏步,白纱巾跟着舞动起来,两个孩子看得瞠目结舌,心里担心爸爸妈妈如果穿越不回来了怎么办呀。 两人的舞蹈慢慢停了下来,他们蹲下身子扑哧一笑:“我们又回来啦!” 一家人高兴地抱在一起,身边来来往往的游客羡慕地看着他们。 晚上,他们到深城酒店吃自助餐,孔令茪和朱梦莳上次一起来还是非典疫情的时候,孔令茪刚买了银翼公寓,大家在此庆祝,想起往事,两人感慨不已,更加珍惜眼前的时光。 朱梦莳说:“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我在温哥华大学还有一个课题,关于光刻机研发,我想回去完成它,所以我和果果还要在加拿大待一段时间。” “放心去吧,你的课题很有意义,叔叔阿姨那边我会常过去的。” 朱梦莳突然笑了:“我和爸妈说了我们的事,你猜他们怎么说。” “最起码我是个好兵吧。” 朱梦莳举起大拇指:“你猜对了,他们说你是个好兵,靠得住。” 吃完饭,他们一起去宁总家。宁总高兴地一手搂着一个,亲了左边又亲右边,然后故作痛苦状:“糖糖小朋友把我甜个半死,果果小朋友又把我酸个半死,完了完了,我要倒下了。” 说完仰头倒去,糖糖和果果赶紧使劲拉住他,客厅里顿时一片朗朗笑声。 果果说:“爷爷,果果也是很甜很甜的。” 宁总摸了一把她的小脸儿:“爷爷当然知道,果果长大熟透了甜着呢,可是小的时候是酸的,所以,果果你要多吃多喝,快快长大。” 嘉宁拉着糖糖和果果的手说:“走,阿姨带你们去一个特别好玩的地方。” 推开房门,糖糖和果果惊讶地睁大眼睛,一座五彩缤纷的城市矗立眼前,有高楼也有平房,有游乐场也有学校,还有各式餐厅、广场公园、电影院应有尽有,两个孩子不由得发出阵阵惊叹声。嘉宁摁了一处开关,游乐场的过山车竟然真的沿着高低起伏的轨道盘旋起来。 “阿姨,太神奇了,你真了不起。” “是我的妈妈了不起,小时候,她会拼出各种我想要的东西,我最喜欢妈妈陪我拼搭玩具,那是我最开心的事情,也是和妈妈一起最开心的时光。当我的妈妈去了另一个世界,我很想她,于是我就按照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拼了这座城市。 嘉宁指着一处平房说:“这是我的家。” 糖糖说:“你家真漂亮,门口还有小桥呢。” “是的,桥下的河水里还有小鱼儿,我和妈妈经常去喂它们。然后,嘉宁又指着附近的一处楼房说:这是我上学的学校。” 果果说:“这么近,那你走着去上学吗?” 嘉宁笑着说:“嗯,妈妈去接我,我就自己走回来,爸爸去接我,我就让他背回来,谁让他那么忙,老见不着他。” 糖糖和果果也一起笑了起来,她们发现从学校到家的马路上,有个地方全是花儿。 糖糖说:“这儿怎么这么多花儿,汽车过不去了。” 嘉宁轻轻抚摸着两人的头发:“是的,阿姨故意挡起来的,我的妈妈就从这儿走了再也没回来,我希望这条路上再也不要通汽车了。” 果果说:“那咱们把这条路全都种上花儿。” “好啊,我们现在就种。” 宁总书房,宁总对朱梦莳的课题特别关注:“我们国家的光刻机落后太多了,但是我们没有放弃,一直在奋起直追,可是我们的人才太少了。” 他握着朱梦莳的手说:“梦莳,祖国需要你,回来吧,鹰飞的光刻机研发团队马上到位,我诚恳地邀请你加入进来。” 孔令茪也很期待:“梦莳,欢迎你!” 朱梦莳痛快地点了点头:“我会全力以赴!” 孔令茪把钟伟偷走竞标文件和勒索宁总的事全都告诉了朱梦莳,她怎么也想不到钟伟竟然丧心病狂到了如此地步,她叹一口气:“可悲,被欲望操纵的人生注定会一败涂地。” 她走到书柜前看着空空的摇表器,对宁总说:“您放心,嘉宁妈妈会保佑您的,您的至爱一定会回来。” 宁总笑着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孔令茪心里却着急万分,徐飞那边没有任何进展。 市刑警队,徐飞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赶回来,门都没敲就进了郦队办公室。 “师傅,我发现一个情况。” 郦队示意他坐下说,徐飞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郦队的水杯就喝了一口。 “我一直盯着钟伟的动向,上个月,他有一笔四千多万的贷款到账,马上汇给一个叫曹华非的人,曹华非是个私募经理,名下有两家公司都是主营证券业务,我特意去证券公司查了一下,两个公司近几个月交易额骤然攀升,从不到两亿达到现在的二十亿。” “作为从事证券业务的投资机构,二十亿不算多,这有什么异常吗?” “二十亿是不算多,但是,它的交易有点不正常,多半以上都是小额交易,而且特别蹊跷的是有时一秒钟竟然有几笔交易,这明显是散户的投资行为,作为机构投资者一般不会这么频繁交易。” 郦队敏锐地察觉这其中一定可疑,她马上带徐飞来到经侦支队李队长的办公室。李队长听完,和郦队观点一致:“这几年新型的金融诈骗案件层出不穷,犯罪分子的花招越来越狡猾,甚至利用高科技手段,我们一直和犯罪分子斗智斗勇,徐飞的发现特别及时,我们马上侦办。” 郦队看了一眼徐飞,对李队长说:“李队,这个案子和我这边的一个嫌疑人有关,让徐飞跟你查吧。” 深洲前海湾机场,朱梦莳和果果办完登机手续,排队过安检口。和上次送机时的悲伤离别不一样,那时不知道前路在何方,未来是个不确定的迷,这次虽然依依不舍,但是未来可期,明日可待。 糖糖和果果还在开心地说着那天坐过山车的事,一边说一边煞有介事地扭着藏舞,最后一起大声说:“我们又回来了!” 孔令茪握着朱梦莳的手依依惜别:“有了你,我的心也就有了着落,再也没有那种游荡漂泊的感觉,等你回来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嗯,我也一样,以后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们再也不分开!” 两人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孔令茪把果果揽过来亲了一口,朱梦莳也亲了糖糖一下,然后两人一脸痛苦的样子。 “酸死我了!” “甜死我了!” 一家四口笑得前仰后合。 第17章 第十六章 深城酒店咖啡厅,钟伟和孔令茪准时赴约,宁总已经到了,他非常礼貌,离着老远就站起来迎接他们。 走到近前,宁总穿着朴素白衬衣深色裤子,五十岁左右,干练的短发,精瘦的身材,眼神犀利,握手时手上力道十足。 钟伟先说:“宁总百忙之中从大西边赶过来,足以看出对我们的重视,我们一定把握住机会,不辜负宁总的爱才之心。” 宁总说:“相信你们已经了解鹰飞科技的一些情况,自从五年前成立至今,得益于深洲经济特区开放包容的营商环境,深洲科技之城的良好氛围,鹰飞有幸得以快速发展,在国内芯片设计领域已经占有一席之地。” 钟伟又说:“宁总前些年一直在台湾芯片制造巨头台中芯工作,是公司创业元老,来到我们深洲,我感觉就像是从□□来到冷兵器时代,鹰飞科技未来的发展不可限量。” 孔令茪有点不太客气:“这些年来大陆的好多外企,不可否认技术先进,理念超前,但是他们的目的就是赚钱发财,毫无社会责任感。” 宁总听了微微一笑,继续讲解鹰飞科技的相关情况。孔令茪一向对私企老板印象不太好,宁总虽然没有像那些人一样戴着浮夸的戒指和大金表,但他总觉得这些所谓的港商台商都是来搜刮民脂民膏的,因此,他心不在焉地应付着。 没想到宁总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是国内名牌大学毕业,工作也已六年事业有成,所谓三十而立,我想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这个问题竟然把他问住了,他首先想到挣钱养家老有所终少有所养,又觉得这个答案有点低级。 思虑片刻,想起朱梦莳曾在清华校园问过这个问题,他说:“行稳致远进而有为,干出一番成就,为祖国的科技发展贡献力量。” 钟伟忍不住扑哧一笑,但是看到宁总有点严肃的神情他赶紧捂住嘴。 宁总说:“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每天充满激情干劲十足,和你一样年纪轻轻就当上部门经理。当我三十岁的一天,爸爸问我的梦想是什么,我也懵了,我的回答和你差不多,但是爸爸让我再思考一下,有没有更具体的目标。所以,我也希望你好好思考一下。” 说完起身告辞,自始至终没提工作的事,只是互相留了手机号。回来的路上,孔令茪一直想着宁总的话,自己的梦想到底是什么呢? 过了一周,宁总给孔令茪打来电话约他一起喝咖啡。初次见面,宁总颇具涵养平易近人,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也喜欢和宁总聊天的感觉,所以慨然应允,但他提出这次去宁总那边见面。 他们约在深洲西边海滨的一家咖啡馆,宁总一看就是咖啡馆的熟客,他和服务员讨论着近期咖啡豆的口味,他对一种印尼曼特宁咖啡豆很感兴趣。 服务员开玩笑说:“这种深烘焙的豆子有一种帅帅的老男人的味道,适合您喝。” 宁总哈哈一乐,孔令茪不喜欢咖啡的苦味,他要点果汁,被宁总拦住了。 “你会喜欢上咖啡的,跟我一样从摩卡喝起吧,如果觉得苦试着加点糖。” “好的,听您的。” 伴着咖啡的浓郁醇香和阵阵怡人的海风,宁总侃侃而谈:“我的老家在云南,爸爸是国民党海军舰长,参加过惨烈的对日江阴海战,后来内战爆发,爸爸为逃避战争选择当了一名军校老师。他最后悔的就是四九年去了台湾,从我记事起他没有一天不想回来,小时候,我常常陪他站在海边遥望大陆,一站就是半天。 我大学毕业后到美国读研究生、博士,然后留在美国工作,收入颇丰衣食无忧,以为这一生就在美国结婚生子一直终老,没想到爸爸给我下了死命令必须回台湾,我拖到三十二岁才回去,想知道为什么吗?” 孔令茪点点头,宁总喝了口咖啡接着说:“三十二岁那年,我找到了我的人生梦想。我的一位学长回台湾创立台中芯,他找到我,跟我说台中芯要做世界上最顶尖的芯片制造厂,问我愿不愿意成为其中一员,我就像黑夜里大海中的行船突然看到了灯塔,我终于有了明确的奋斗方向,在芯片领域中华民族要屹立于世界之巅。” 孔令茪聚精会神地听着,不由得问:“台中芯确实做到了,不管制造还是封测现在都是世界第一,那您为什么离开台中芯来深洲呢?” “这就又要说回我爸爸,回台湾的第二年他就去世了,去世前交代我两件事,一是把他的骨灰送回老家云南葬在我爷爷奶奶身边,二是要求我也离开台湾,投身大陆的科技发展。 千禧年,新世纪的第一年我告诉自己是时候了,于是我带着几个老同事来到深洲创立鹰飞科技,从芯片设计入手,我的目标是先立足设计领域,稳扎稳打,再进入制造领域,制造的灵魂是光刻机,那是鹰飞的终极目标。” 孔令茪人生第一次接触到如此有理想抱负的人,这样的人仅仅听他说话就会心潮澎湃。 他由衷地说:“您是真正做一番事业的人,和那些满身铜臭味的企业老板完全不一样,我佩服您,我所在的地平线公司有今天的成就,正是因为有一群像您这样的人。” “我不否认,地平线是深洲乃至全国的优秀企业,你在那儿一样可以发挥自己的所学,实现你的人生价值。但是,我们国家的半导体芯片行业落后太多,芯片技术对于未来的科技发展至关重要,我认为芯片领域更需要你,所以,我希望你和我一样肩负使命,立志振兴中华民族的芯片产业。” 说完,宁总起身拍了拍孔令茪的肩膀:“很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也许那杯咖啡的反应太大,孔令茪一直处于兴奋之中,他看着蔚蓝色的大海,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人生灯塔,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的梦想,那一刻他就像一个蓄势待发的战士,随时向目标发起冲锋。 林间升职了,由公司办公室副主任升为正主任,他特意赶到世界城请大家吃饭。凤凰花广场边上的一家餐厅包间里,林间意气风发,一副人生得意的样子。 王丽娜说:“林间,以后成了主任你可就没那么悠闲了。” 林间摆摆手:“原来是一张报纸一杯茶,现在报纸还是一张,你们猜几杯茶。他故意卖个关子接着说:三个副主任一人给我泡一杯,所以现在是一张报纸三杯茶。” 乐得大家哈哈大笑,王丽娜更是羡慕不已:“这么好的差事我们怎么落不着呢?活该就是受累的命。” 林间问孔令茪:“孔班副,你不是也升了吗?为什么不请客?” 没等孔令茪开口,王丽娜抢着说:“他升职不值一提,跟你没法比,钱没多拿反倒更忙了。” 钟伟问孔令茪:“那事你考虑好了吗?人家那边可是要多少给多少。” “宁总又找过我一次,我很认可他的使命感和远大目标,我好像也找到了我的人生梦想。” 刚说完,林间和王丽娜就开始奚落他。 “孔班副,你怎么一点儿也没长进,还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梦想值几个钱?可别让人家忽悠了。” 钟伟说:“我觉得令茪说得对,宁总那儿我们更能施展才华,发展空间更大。然后问身边的朱梦莳:“你说呢?” 朱梦莳一直没说话,她沉吟片刻:“我认为事业梦想重于工资收入,如果有清晰的奋斗目标,更能干出一番成就,金钱也会随之而来,反之,急功近利很难有所作为。” 王丽娜不服气地嘀咕起来:“当老师的一张嘴就是大道理,如果你有两套房的房贷,你就不那么说了。” 孔令茪赶快向她递个眼色,朱梦莳微笑一下,并没有回应王丽娜。 王丽娜还是不放心,她问钟伟:“到底给多少工资?” “涨一半没问题。” 王丽娜听了狂喜,推了一把孔令茪:“那就赶紧签合同。” “我会尽快做决定。” 朱梦莳的话让孔令茪豁然开朗,他高兴地举起酒杯:“今天的主角不是我,我们一起敬林主任一杯。” 又过了一周,钟伟给孔令茪打电话:“宁总请我们明天去喝咖啡,带上丽娜。” “带家属合适吗?” “你还不了解宁总,人家对待员工的风格,我们这些土包子可得好好学着点。” 第二天,孔令茪带着王丽娜,钟伟带着朱梦莳,一起去了上次的咖啡馆。 宁总正穿着围裙跟服务员一起做咖啡,看到他们来了高兴地说:“今天请你们品尝我做的咖啡。” 宁总见到朱梦莳和王丽娜特别开心,关心地问这问那。当得知钟伟和朱梦莳是大学情侣时,他拿出手机找到一张照片给他们看:“这是我和我太太定情后的第一张照片。” 照片中两个人都侧躺在草地上用手支着头,一脸幸福地看着镜头,他们都穿着牛仔衬衣牛仔裤,牛仔裤还是夸张的喇叭腿儿,那时宁总留着一头夸张的长发。 孔令茪都没认出来,讶异地说:“宁总,您那时候挺新潮的呀。” “虽然我爸爸老来得子,但他对我要求极严,去了美国我逃出他的手掌心,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叛逆的青年。” 宁总接着说:“我和我太太是在美国读研认识的,又一起读博士,后来她为了我也回到台湾。” 说完,宁总深情地看了一眼照片,然后把手机屏幕放在嘴上亲了一下。 宁总又说起在美国上学时的趣事,大家聊得热火朝天。只有王丽娜干坐着,她最不喜欢听他们说这些,心想上大学有什么了不起的,至于天天说来说去吗,她干脆走出咖啡馆一个人到海边去了。 朱梦莳问了宁总一个问题:“您太太为了您也回了台湾,舍弃美国的高职高薪,冒昧地问您一下她是心甘情愿吗?” 宁总闭上眼睛想了一下,然后肯定地说:“她愿意!我和她一见钟情,许下爱的誓言永不分开,她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所以毅然决然从美国飞到我的身边。” 朱梦莳不禁感叹:“怪不得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 这时,宁总起来默默地走到窗户边上,久久地望着大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来坐下,沉痛地说:“我太太不幸遇到车祸已经走了七年了。” 顷刻之间大家都陷入沉默,还是钟伟转移了话题:“宁总,我的辞职报告批了,下个月就可以上班。” 宁总点了点头,钟伟接着说:“我有个想法,我想转行跟您做销售。” “那不叫转行,只是在公司的全链条管理上换了一个节点,我欣赏你敢于迎新挑战的勇气。销售是和人打交道,成功的关键是能不能做到至真至诚,能不能做到双赢。” 孔令茪一直琢磨着宁总的话,他第一次听说这样的道理,而且他感到宁总对自己真的做到了至真至诚。 今天的咖啡依然让他兴奋异常,他站起来说:“宁总,我决定跟着您干,振兴中华民族的芯片产业!” 宁总也站了起来紧紧握住他的手,一脸欣喜:“鹰飞欢迎你!” 孔令茪很快递交辞职报告,整个部门包括主管领导都震惊了,刚干了几个月部门经理就辞职,放弃大好前程。主管领导强力挽留,无奈孔令茪去意已决,后来他答应领导的最后要求,干到年底再走。 王丽娜非常期待孔令茪的这次跳槽,她觉得自己的家蒸蒸日上,是时候该要个孩子了,除了孔令茪父母一直在催,每每在电梯里碰到邻居家的小婴孩儿,她都忍不住要抱抱,当妈妈的念头日益迫切。 一天下班回来,她带回一张画给孔令茪看,原来是她工作时的侧面素描。 “画得真像,谁给你画的?” “一个房地产公司的客户,我给他设计海报,他在边上偷偷给我画的,你猜人家为什么给我画?” 孔令茪慵懒地躺在沙发上,随口说:“可能呆着无聊吧。”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和同事说的时候他听见了,所以他送这张画祝我生日快乐。” 王丽娜过来拉着孔令茪的手,满心期待地说:“你不会忘了吧,请问我的生日礼物呢?” 没想到孔令茪毫不在乎:“都老夫老妻了,至于那么讲究吗?” 王丽娜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伤心地说:“我的同事们过生日,有的老公送衣服,有的送蛋糕,还有的把花儿快递到公司,可是你······” 孔令茪听了有点自责:“我们现在就去深城酒店给你庆祝,好不好?” 王丽娜越来越伤心:“我感觉你一点儿也不爱我。” 孔令茪赶紧安慰她:“怎么会呢?咱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要不是我们感情好心往一处使,能有今天吗?” 王丽娜不依不饶:“你就是不爱我了,我们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但是我觉得你的心却越来越远。” 说着伤心地哭了起来,孔令茪自知理亏百般哄劝,最后好不容易去了深城酒店。 晚上,两个人背靠背躺在床上,各有心思。孔令茪自认为还算是一个好男人,工作努力,没有乱七八糟的不良嗜好,对王丽娜也尽到了丈夫的责任。平常无论她加班到多晚他都等着,有一次王丽娜和同事做头发做到半夜,正好她手机没电了打不通,急得孔令茪差点去报警。 不过王丽娜的话犹在耳边,他扪心自问,是不是离她越来越远了,最后他并不承认,反而觉得他们的感情进一步加深,有种骨肉至亲的感觉。 第二天,孔令茪下班刚进家门,王丽娜一下从后面抱住了他,孔令茪不知道她又要发什么神经,没想到王丽娜兴奋地说:“我怀孕了,我们要有孩子了!” 孔令茪欣喜若狂,他激动地抱着王丽娜亲了又亲,大声喊道:“我要当爸爸了,我要当爸爸了!” 他迫不及待把这个消息告诉钟伟,没想到钟伟说朱梦莳也怀孕了,他们高兴地在凤凰花广场一家餐厅庆祝。孔令茪提议给两个孩子起名字,最好两个名字能连贯在一起。 朱梦莳说:“南南和北北,我们上学在北京,工作在深洲,一南一北。” 王丽娜说:“我看到那些不会走路的小孩儿太可爱了,可可爱爱吧。” 钟伟说:“肯定都是男孩儿,男孩子一定要健壮,一个健健一个壮壮。” 孔令茪说:“我希望他们的生活更幸福更甜蜜,糖糖果果怎么样。” 没想到大家都特别喜欢糖糖果果,寓意很好,听起来也很可爱。 钟伟说:“那这两块儿糖果咱们两家怎么分呢?” 王丽娜说:“那不简单,按顺序来,大的叫糖糖,小的叫果果。” 王丽娜怀孕后,工作还是一如既往的辛苦,加班是常有的事,孔令茪特别心疼,想让王丽娜辞职,可她坚决不同意,还特意买了防辐射服穿在身上。 到医院定期产检,医生一再嘱咐头三个月是危险期,一定注意休息营养,听说王丽娜还经常加班,医生朝着孔令茪直瞪眼睛。 就在孔令茪坚决要求王丽娜辞职的时候,王丽娜带来一个好消息,那个房地产公司的客户看到她怀孕,主动问她愿不愿意去他们公司的企划部工作,企划部负责楼盘项目广告宣传,基本不用加班,更不用天天盯着电脑,工资也不低。 孔令茪半信半疑:“你那客户男的还是女的,怎么对你那么好?” 王丽娜故意说:“男的怎么了,我长得漂亮就是招人喜欢。” 自从王丽娜去房地产公司上班,孔令茪悬着的心也放下了,确实像她说的工作轻松了很多。王丽娜每天都带好多水果零食,热情地分给同事们一起吃。偶尔有点辛苦活儿,同事们都乐意帮她干,很快,她就在这家房地产公司混得如鱼得水。 但是,孔令茪很快发现王丽娜的变化越来越大,她的交际多了起来,虽然不用加班,但她晚上的饭局越来越多,每次回到家都带来一些新闻,一个老板给他的女秘书买了套房,一个貌不惊人的客户一次性买了三套连孙子的都买好了,一个神秘的女老板每次都带不同的年轻小伙儿来看房······ 孔令茪每每听到这些总是不厌其烦地说:社会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但是我们一定要保持清醒,保持自我,保持本色。 2006年的春节,孔令茪和王丽娜第一次没有回老家过年,钟伟和朱梦莳去了广州。大年初一晚上,钟伟一个人赶了回来,在孔令茪家吃晚饭。 王丽娜问:“在将军家过年是什么滋味,是不是好多人天天伺候着?” 钟伟叹了口气:“唉,是我在天天伺候他们还差不多,我就像个警卫员诚惶诚恐,吃饭的时候,我都有点不敢下筷子。” 王丽娜不信:“你太夸张了吧。” 钟伟自从婚礼上中将岳父拍案而起,看到自己爸爸伤心的那一幕,他就怀恨在心。每次去广州都挑岳父出差的日子,岳母倒是对他很好,他以春节拜访客户为由提前返回深洲,岳母百般挽留,临走给他拿了一堆年货。 钟伟一边喝酒一边诉说他的心事:“今年这个年过得有喜有忧啊!自从去了鹰飞,我找到了我的奋斗目标,以前从早到晚困在办公室,现在闯入社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太有意思了,我就像一只动物园的雄鹰一下放飞到了天上,任我翱翔,我有使不完的劲儿。” 孔令茪问:“你的奋斗目标是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们一起努力!” 钟伟端起酒杯仰头喝下:“我还有件特别担忧的事儿,我爸自从知道梦莳怀孕,天天在家求神拜佛,三天两头到我爷爷坟头烧香祭拜,他一心想要孙子。” 王丽娜马上说:“怎么和他爸一个德性,什么年代了还养儿防老,我那两个哥哥可把我爸害惨了,还不是我和我姐养着二老。” 钟伟唉声叹气:“你们不知道我家三代单传,爷爷的遗言是让我生两个男孩儿,我怕实现不了啊!” 孔令茪感同身受:“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这种传统观念一时很难改变。” 钟伟苦笑着说:“现在我爸妈不舍得吃不舍得穿,说要攒钱给孙子娶媳妇。” 两个好兄弟不知喝到几点,最后都醉了,钟伟也没回去睡在了孔令茪家。 大年初七,孔令茪正式到鹰飞科技上班。新春伊始,公司一片生机勃勃的气息,每个员工都领到鼓鼓的开工利是,午餐吃的是象征着好运和财富的大馅饺子。 孔令茪被任命为新成立的移动终端事业部部门经理,国产手机的发展如火如荼,对微处理器的要求越来越高,宁总看准这个市场的巨大潜力,专门设立这个部门。孔令茪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 王丽娜先被送进医院,四月二十号生下一个不到六斤重的女儿,孔令茪和王丽娜有少许失落,但一看到这个可爱的嗷嗷待哺的小生命,心中瞬间充满万般疼爱,那点失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个月后,朱梦莳因为胎儿太大,剖腹产生下了一个八斤重的胖丫头,钟伟也一样,瞬间的失落之后,全是做爸爸的万分喜悦。 孔令茪的妈妈和朱梦莳的妈妈都来了,尽心陪着两个年轻妈妈过好月子,一起守护着两个刚来到世上的小生命,孔令茪和钟伟也欢欢喜喜地忙碌着。 过完月子,朱梦莳妈妈还没退休,回去上班了,临走她说回广州找一个有经验的保姆帮忙带果果,而且必须由她来支付工资。 孔令茪的妈妈不放心保姆带孩子,她说自己先带几年再说,王丽娜特别高兴,感动地给婆婆买了好几身新衣服。 王丽娜在家仅仅歇了两个月,就迫不及待去上班了,每天走之前把奶水挤到奶瓶里,交代好婆婆定时喂奶。有一天,糖糖喝得比较多,奶水不够,急得奶奶看着不停哭闹的孙女心疼不已,孔令茪也忍不住埋怨王丽娜。 这时的王丽娜已不再为任何人所动,去了地产公司后,这个繁华的大都市又给她开了一扇门,让她惊喜不已。她已不满足企划部单调乏味的工作,特别是看到销售部那些拿着动辄好几万业务提成的同事们,她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比他们差,她主动找老板要去销售部当售楼小姐。 那个介绍她来工作的男同事现在已是销售部经理,他说依你的条件早就该来了,工作不忙的时候,他亲自带王丽娜去外面参加销售培训课程,在公司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儿。 孔令茪已在鹰飞科技紧张地工作起来,糖糖由妈妈照看没有一点儿后顾之忧。他把所有的空闲时间全部用于宝贝女儿身上。至于王丽娜他已无暇顾及,她的工作,她的朋友,她的变化,在这之后的一两年里他一概不知。 钟伟和朱梦莳正相反,钟伟开拓业务乐此不疲,天天忙于应酬,早上走的时候果果还没醒来,晚上回家的时候果果早已进入梦乡。在热闹的凤凰花广场,在美丽怡人的香江中路,孔令茪和朱梦莳经常推着婴儿车不期而遇,糖糖和果果一见面,也格外高兴,使劲摇晃着小手儿。 孔令茪妈妈听说朱梦莳奶水不足,特别心疼果果,只要王丽娜在家她就给朱梦莳打电话,抱着果果来吃奶。朱梦莳看着大口吃奶的果果,由衷地感激王丽娜,而王丽娜总是大大咧咧地说:谁让我们是糖糖果果呢,长大了肯定是一对儿好姐妹。 一天,孔令茪和朱梦莳推着糖糖果果在香江中路又碰上了,他们边走边聊。 孔令茪说:“雌狮生产的时候会独自找一处僻静隐蔽的地方,小狮子一生下来,母狮需要独自捕猎以保证足够的乳汁,小狮子长到两个月左右母狮才带它们回狮群,而整个狮群,捕猎、养育幼崽都是母狮的责任。” 朱梦莳好奇地问:“那雄狮天天干吗呢?” “第一吃肉,而且每次进食必须等它吃饱了其他成员才能吃,第二睡大觉。” 朱梦莳连呼不可能。 孔令茪笑着说:“我开玩笑的,雄狮的任务是每天巡视领地,一出去就是大半天甚至几天才回来,因为领地太大。如果有其他雄狮入侵,它必须拼命抵抗,因为一旦失败,除了自己狮王地位不保,狮群的所有未成年幼崽都会被新的狮王杀死。” “大自然真是太残酷了。” 朱梦莳皱着眉头不忍心想小狮子被咬死的画面。 “你说这些,我怎么听着有点抱怨丽娜的意思。” 孔令茪不好意思地说:“还真有那么一点儿。” 朱梦莳笑了:“刚开始我也和你一样,不过现在想开了,因为改变别人是徒劳的,与其浪费精力徒生不快,还不如把心思花在孩子身上,孩子的童年短暂,我们要争分夺秒陪她们一起长大,至于钟伟和王丽娜,他们毋庸置疑爱自己的孩子,只不过方式不同。” 孔令茪顿时心情舒畅起来,高兴地唱起儿歌,糖糖和果果的小脸上也开心不已。 第18章 第十七章 李队马上对曹华非进行暗中调查,曹华非的宝马车刚从小区地库出来,李队他们的车悄悄跟了上去。大约半个小时到了一片繁华的写字楼群,曹华非像迷了路一样,在楼群中间不断绕圈。 徐飞觉得有点奇怪:“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李队马上说:“沉住气。” 说话间,曹华非的宝马车突然驶进一处地下车库,李队猛地一下刹住,果断说:“徐飞,下车去地库跟上!” 徐飞拉开车门,赶紧追了上去,曹华非的宝马车一直开到地下三层,等徐飞找到宝马车,曹华非已不知去向。徐飞赶紧通知李队,他们马上赶到大厦监控室。 监控拍到曹华非从地下三层坐电梯到一楼,从一楼大堂出了写字楼,写字楼外的监控拍到他转进一条小路消失了。 李队不由得说:“这个曹华非反侦察意识很强,不过他未必发现了我们。” 徐飞说:“他的办公地点应该就在附近,我在车库等着他。” “也好,明天我们多加几个人手,必须找到他的窝点。” 曹华非不是一般的狡猾,前些年炒股借了不少高利贷,为了躲避那些追债的,和他们斗智斗勇,练出来一套反侦察套路。 自从搬到大牛科技,他很清楚现在干的是违法勾当,是在刀尖上行走,所以他早已做好打算,钟伟盘算着干个一两年就收手,他却想最多干个一年半载就跑,他甚至计划把账户里所有股民的钱都带走,逃跑路线也设计得差不多了。 现在跑路倒计时已开启,他陆续向国外账户上转了几笔钱。越是临近脱逃,越是倍加小心,每天他先在公司附近溜几圈看看有没有人跟踪,然后故意把车停在别的写字楼停车场再步行到大牛科技。 今天,一出家门就开始打电话,直到在写字楼转圈的时候他才发现后面有辆车跟着,正好看到一个地库入口,他当机立断开了进去,不过后面那辆车并没有跟来,他大骂自己神经过敏。 下午六点,曹华非扭着胖屁股哼着小曲儿来到车前,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下,突然又伸出一条腿站起来环视四周,坐在车里的徐飞看他那一连串的动作像看喜剧电影,但不得不说曹华非的警惕性太高了。 曹华非启动宝马车,瞬间溜得没影儿,不过徐飞并没有跟上,他在宝马车上早已装好跟踪器。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直到曹华非的车开进他家车库。 李队对明天的跟踪做了周密安排,再狡猾的狐狸也会被猎人发现。 第二天,曹华非故伎重演,在写字楼群来回穿梭,李队安排三辆车轮流跟着,其中一辆跟着曹华非的宝马车开进一个写字楼车库。只见曹华非停好车,慢悠悠地走向电梯,已赶到监控室的李队关注着他的行踪。 曹华非和几个来上班的人一起坐上电梯,到一楼他并没出来,而是继续坐了好多层,又一个人坐电梯下来,然后慢悠悠地走出写字楼。李队的人紧紧跟上,曹华非七拐八拐又拐进昨天的小路,小路很僻静没有摄像头,这是他精心挑选的路线。 曹华非走进一家小饭店,几分钟后拎着一份早餐走了出来。徐飞早已在小路那头等着,跟着曹华非走进一幢写字楼,和一群上班的一起进到电梯。曹华非并没有摁楼层,直到最后只剩他和徐飞两人,正当他回头看的时候,徐飞一个箭步走出电梯。 电梯下到九楼停了一下,徐飞马上冲下九楼,是一家叫大牛科技的公司,徐飞看着匆匆来上班的员工没发现什么异样。他到楼下和李队汇合,一起来到监控室,九楼的监控发现曹华非从电梯出来后并没有进大牛,而是从大牛门口向左拐了。 徐飞发现八楼的楼梯口走廊没有监控画面,保安说几个月前坏了一直没修。李队和徐飞来到大牛科技门口,向左拐是厕所和步行楼梯,他们顺着楼梯悄悄来到八楼。电梯走廊正对的大玻璃门锁着,里面看着像是公司餐厅,从门口向右拐走廊尽头有一个小玻璃门,装的是磨砂玻璃,看不到里面。 突然从里面走出两个年轻小伙子,李队和徐飞佯装去厕所,两个小伙儿也跟着进来。 其中一个说:“哥们,我刚做成一笔大单,这个月提成肯定过万。” 另一个说:“你他妈的是不是又忽悠了一个富婆。” 徐飞听到这,笑呵呵地凑过来:“你们提成这么高啊,还招人不?” 小伙儿说:“你是大牛的吧,哪能跟你们比啊。” 徐飞故意叹了口气:“别提了,我的一个亲戚来了,找不到工作着急啊。” 小伙儿很热心:“我给你找找我们主管电话,你自己联系吧。” 说着拿出手机,另一个小伙儿马上拦住他:“你干嘛呢,不能随便给陌生人。” 说完拉着同伴就走,徐飞赶紧追上:“帮个忙呗,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那小伙儿不耐烦地说:“自己去找,股市帅雷神。” 说完两人快步走了,徐飞看着他们的背影小声嘀咕:“神神秘秘的,什么情况?” 李队马上示意徐飞不要说话,两人坐电梯下楼了。他们不知道刚才这一幕都被一个人听见了,正好在里面蹲厕所的张小柱警觉地意识到来人肯定不是大牛的,因为不到饭点大牛的员工不会下来,他不禁担忧起来。 李队他们来到写字楼租赁部,工作人员说:“□□楼都是大牛科技租的,八楼以前是他们的食堂,几个月前改造了一下,应该有人下来办公。” “八楼的人确定是大牛的吗?” “我们确定不了,因为虽然合同规定不能转租,但是我们一般不会干涉。” 在回去的路上,徐飞打开百度搜索股市帅雷神,出来几十个小视频,随便打开一个,只见一个股市专家正在讲解股市行情,人不算多帅,但是讲得有模有样,底下的评论区一片膜拜的声音,纷纷表达想跟着帅雷神发财的强烈意愿。 李队查到帅雷神真名叫雷鸣,年龄三十六岁,不过并没有查到他的证券从业记录。 李队说:“这个帅雷神应该是他们的宣传窗口,我们就从这儿切入进去。” “怎么切入?”徐飞灵机一动:“就当成一个普通股民,让帅雷神把我们钓进去。” “不是普通股民,而是一个钱多人傻的股民。” 说完,李队马上带人去了证券公司,调取曹华非公司当天的交易记录,密密麻麻几百笔,大部分交易额从几千到几万,十万以上的大额交易并不多,经常有一秒钟内多笔交易的情况。李队很肯定这绝不是一家专业投资机构,他们到底干的什么勾当? 徐飞已是帅雷神的新进粉丝,他给帅雷神发了一封私信:您的视频讲得太好了,我去年亏损上百万,见到您以后又重拾信心,请问能跟着您一起炒股吗? 晚上收到帅雷神回复:你的选择很明智,跟着帅雷神一定让你扭亏为赢。 随着英国中企收购BWF的舆论之争渐渐平息,终于传来好消息,BWF邀请鹰飞科技进行第二轮商谈。孔令茪和苏副总裁、翻译小夏立即启程,又踏上第二次英国之行。临走孔令茪把糖糖托付给嘉宁,自从糖糖上次见识了嘉宁的乐高城市,她就一直盼着再去找嘉宁阿姨。 这次的洽谈很顺利,所有的收购细节都一一达成共识,价格降至八千五百万英镑,BWF最关心的员工安置问题中方表示全部留用。但是,他们并没有签订正式收购合同,因为BWF还需它的最大债主英国政府批准,所以先签订了一份收购意向书。 孔令茪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份意向书到达政府手中后还是出现波折,英国政府决定对此次交易进行审查。 检察院根据蓝迪董事长兼党委书记郑为民的供述,对林间进行讯问。 “你认识郑为民吗?” “不但认识还很熟,以前他是我的老领导现在是我的老客户。” “大牛科技从哪一年和蓝迪开始合作?” “2011年。” “是不是通过赖副市长接到蓝迪的相关业务?” “我们绝对是凭实力拿下的,大牛科技给蓝迪提供的是最优质的服务和最有竞争力的价格,不信你们可以去查,至于郑为民是不是看我舅舅的面子你们去问他吧。” “郑为民为什么不定期给你送钱?” “开玩笑吧,我给他送还差不多,每逢过年过节我都给他送礼,需要我作证的话我随时出席。” “林间,你不要狡辩,我们迟早会查到证据,劝你坦白从宽。” “我又没犯法,有什么好坦白的?” “郑为民给你送的钱是不是给你舅舅赖副市长的?” “子虚乌有,请你们不要乱猜。” “林间,如果你故意隐瞒就是包庇罪,你要想清楚。” “我现在再清楚不过。” 徐飞加上帅雷神的微信,对方应该不是他本人而是一名客服人员。徐飞表达出想快速回本的意愿,客服说只要有足够资金,公司可以提供最高一比十的配资,说不定一个行情就能回本。 终于露出真面目,原来是一个非法场外配资的团伙,徐飞马上想到钟伟给曹华非的巨额转账很可能就是用来作为配资款。 客服发过来一个交易软件,特别交代一定在此软件上注册交易。徐飞马上下载到手机,好像是国内一家不起眼的证券公司,他试着在上面完成注册,简单交易了几笔也没发现异常。 李队看着这个软件,有一点他想不通,这个团伙把巨额配资放给股民,怎样保证这些资金的安全呢? “比方你现在接受配资,并且被平仓,他们肯定要转走你账户上的钱,否则说不通的。” “那怎么转走我账户上的钱呢?徐飞也很疑惑:“除非知道我账户的密码。 “这个软件肯定有问题!” 李队和徐飞赶到深洲网警支队,技术人员马上对这个软件进行检查,证实的确是一个“李鬼”。 李队大吃一惊:“软件里面的证券交易实时数据怎么来的?” 网警确认他们利用技术手段侵入证券交易系统,然后建立一个端口和证券交易系统连接。几个网警技术人员紧张地在电脑上操作起来,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查找,他们终于找到这个端口。 李队赶紧开会布置,这是一个庞大的具有高科技手段的犯罪团伙,不仅非法场外配资,而且股民账户的钱随时有被清户的危险,所以要尽快把犯罪嫌疑人抓捕归案,目前确认的主犯有曹华非和帅雷神雷鸣。李队决定明天上午等曹华非和雷鸣一到公司,就包一个大饺子。 就在这时,守在电脑前的张小柱第一时间发现他们的违法行为已经暴露,自从那天八楼出现神秘人,他赶快安装端口监视程序,一旦有人浏览到这个端口,不仅留下痕迹,还会发出警告。他赶快查找这个接触到端口的IP地址,当查到这个IP地址所在区域时他吓坏了,深洲市公安局就在这片区域。 他赶紧给钟伟打电话,可是一直打不通,他又给曹总和雷鸣打电话,两人也都大吃一惊,他们决定马上去大鹏湾找钟伟。 钟伟正和平平在海上日落巡游,他们背靠背坐在甲板上享受着海风,欣赏着迷人的日落晚霞。钟伟离婚后全身心地和平平陷入热恋,他觉得和平平的爱情没有任何杂质,这种纯净的甜蜜感让他心醉不已,即使当年追求朱梦莳也掺杂着通过她爸爸飞黄腾达的欲念,所以他倍加珍惜平平,现在已经每时每刻都离不开她了。 海上的手机信号时有时无,手机偶尔响一声他也懒得看。夕阳完全落下,他拿起手机,看到他们几个发来的信息大惊失色:“完了!” 平平诧异地看着他,钟伟下意识地赶紧跑回船舱驾船向码头快速驶去。 三个人急地如热锅上的蚂蚁,钟伟的船一到,马上跑上去,被钟伟拦在下面,他不想让平平知道这事。四个人在海边愁眉苦脸,长吁短叹。 曹总说:“我不会坐牢的,我已联系好了澳门那边,先过去躲躲再说。” 雷鸣急了:“我不怕坐牢,但是,曹总你得把钱给我拿出来。” 曹总气得腮帮子抽搐起来,大骂雷鸣:“你他妈的还想要钱,我还想要呢,非法经营罪最少罚金一倍所得,就咱们那一亿多还不够罚的。” 雷鸣一听急得哭了,带着哭腔对钟伟说:“钟大哥,你想想办法呀,我的身家性命啊!” 钟伟冷冷地说:“我只是借钱给你们用而已,关我什么事!” “你,你!” 曹总和雷鸣不约而同地指着他,一脸绝望。转瞬之间,曹总脸上又堆起笑容:“钟老板,这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都是我们仨干的,你放心警察抓到我,我也这么说。但是,你必须帮我最后一个忙,把我送出百十海里,澳门那边有人来接我。” 钟伟面无表情,不过他点了点头:“雷鸣,张小柱,你们跟曹总一起走吗?” 雷鸣哭着大喊:“我他妈才不走呢,我要我的钱,我的钱!” 张小柱犹豫不决,曹总急得要死:“你他妈的就别跟着了,去了你又没钱,饿死街头也没人给你收尸。” 张小柱反而决定要去澳门,三人立即登船,只留下雷鸣一个人在那儿哭爹喊娘要他的钱。 游艇行驶了三四个小时,突然远处的海浪里一艘快艇疾驶而来。曹华非连滚带爬上了快艇,张小柱却说:“我不想走了,儿子还不到一岁,我舍不得他。” 快艇上的曹华非根本就没想带他走,示意接他的人赶紧出发,快艇立马调头,很快就消失在一片茫茫海面。 钟伟返航了。当他看到他们信息的时候慌乱了一阵,但是很快镇静下来,他一再提醒自己根本没有参与其中,连他们大牛的办公地点都没去过,他甚至把自己想成一个被曹总欺骗了的受害者。 还好平平没有发现他们的事情,她在卧室早就睡了。岸上的灯光慢慢清晰起来,他来到甲板上点上一颗烟,舒缓一下疲惫的身子。 “救我!” 平平一声大喊,只见张小柱拿着匕首正戳在她的脖子上,钟伟赶紧喊道:“小柱别冲动,有话慢慢说!” 张小柱根本没有打算跟曹总走,他看到游艇上的平平,突然有了一个恶毒的主意。接曹华非的快艇一到,他故意说不想走了,返航的途中他一直小心地寻找机会。 张小柱恶狠狠地说:“钟老板,为了你我两次犯罪,都是你造成的!” 钟伟忙说:“小柱,都是我的错,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 “马上给我一百万,否则我杀了她!” 钟伟不禁骂起来:“我哪里还有钱,我他妈的就剩这条破船了······” 张小柱把匕首一动,吓得平平和钟伟大叫一声。 “给不给?” 张小柱使劲攥紧刀把,钟伟赶紧说:“好好好,我现在就给你转账。” 说完钟伟拿出手机,但是海上信号太弱,怎么也转不成功。他着急地说:“小柱,不是我不想给你,现在没信号啊。” 张小柱根本不信,大声喊道:“你慢点过来,把手机举着给我看!” 钟伟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过去,生怕他情绪激动,突然脚底下一滑,手机猛然脱手就要掉进海里,张小柱下意识地赶快伸手去抓。就在刹那间,钟伟猛地一下扑上去用双手紧紧抓住平平脖子上的刀刃,平平趁机使劲一推张小柱,脱离了危险。 钟伟手上的鲜血顺着胳膊流了下来,只见他忍住疼痛腾出一只手,抓住张小柱拿匕首的那只细胳膊使劲向外一拧,疼得张小柱龇牙咧嘴匕首也掉了下来,钟伟又掐住他的脖子,张小柱吓得连救命也喊不出来,钟伟狞笑一声,一下子把他推下海去。 钟伟紧紧抱着平平:“没事了,我们回家。” 平平很害怕:“他会不会淹死?” “不会的,他水性好得很。” 雷鸣如同一个城市游魂又晃到他最爱的地方,深洲蓝棕榈大酒店的鸡尾酒酒吧。他坐在吧台上,对着一杯威士忌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服务员关心地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他差点给人家一巴掌。 雷鸣自深洲大学毕业后,短暂地在一家国企工作过一段时间,就应聘到鹰飞科技。一来就跟着钟伟跑业务,凭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劲,不怕吃苦任劳任怨的干劲,谁也想不到这个一脸憨厚最不像业务员的小伙子短短几年就成了业务骨干,一直干到销售总监,收入也连年大幅增长。 在深洲房价暴涨的前夜,他幸运地买了一套两百平的房子,从此,豪宅香车惹来多少风流韵事,可他只恋爱不结婚,身边的女朋友换得像走马灯一般频繁。 自从跟着钟伟和曹总,摇身一变成了股市帅雷神。虽然知道这是违法的买卖,但是他仿佛看到自己实现了财务自由,年纪轻轻就笑对人生,对金钱巨大的欲望吞噬了他仅存的一点理智,他帅雷神的女粉丝们也不断主动地向他投怀送抱,雷鸣完全迷失在欲望的海洋里。 今天张小柱的一个电话如同一声惊雷把他炸蒙了,他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一想到自己辛苦打拼十几年的血汗付之东流,他根本接受不了。所有的存款都投了进去,甚至连他最爱的鹦鹉螺手表也被他卖了,两百平的大房子更是抵押给银行。 雷鸣不禁大喊:“把钱还给我,让我坐多少年监狱我也愿意!” 他的叫声把刚坐在他身边的女孩儿吓了一跳,女孩儿认出雷鸣,和他谈过一星期的恋爱,尽管被雷鸣闪电般地甩掉,但她对雷鸣仍然念念不忘,她以为雷鸣喝醉了。 雷鸣看着这个有点面熟的女孩儿,喃喃地说:“美女,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两人不知喝到几点,前女友陪着他一起哭一起笑,两人后来在蓝棕榈酒店开了一间豪华总统套房。 雷鸣躺在床上,酒精让他已经麻醉,但是不知为什么,脑子里仍然会出现钱的字眼,瞬间他又变得清醒,痛苦地大喊几声马上又醉过去不省人事。 前女友围着一条浴巾从卫生间出来,雷鸣突然看到一个人站在面前,他一下扯掉人家的浴巾,歇斯底里地一声大喊:“你快还我的钱!” 可怜的前女友吓得捡起衣服包包仓皇而逃。 他无力地仰躺在超级豪华的大床上,大声地哭了起来,那凄厉的哭声就像荒野里的野兽,包含着委屈、愤懑、悲伤、绝望。 第二天早上风和日丽,在超五星蓝棕榈酒店五楼一间豪华总统套房的超大阳台上,有个光着屁股的客人倚靠在露天阳台的护栏上,大声地讲解股市行情以及投资策略。 楼下很快围了好多人,其中有个人惊叫一声:“这不是股市帅雷神吗?” 酒店赶快报警,还有人赶到五楼帅雷神的房间,帅雷神大声呵斥:“给我滚蛋!没看见我帅雷神在讲股市投资吗?我帅雷神的话可是价值千金。” 他们想把帅雷神拽回屋里,没想到他把一条光腿横跨在护栏上,嘴里大喊:“不要过来!” 说着就要往下跳,吓得那几个人赶紧跑出房间。警察很快到位,120也赶了过来,楼下放置了巨大的空气充垫。 帅雷神还在兴奋地演讲,时不时向楼下围观的人群大喊:“粉丝们,我爱你们!” 深洲公安局的谈判专家也赶到现场,专家走进五楼房间,微笑着说:“帅雷神,我是你的粉丝,楼下的人也都是你的粉丝,我们想邀请你到酒店会议室给大家好好上一堂课。” 帅雷神很高兴:“好啊。” 说着收回那条大光腿,专家慢慢走过来想拉住他的手,没想到帅雷神突然又骑跨到护栏上,歇斯底里地大喊:“是你,是你把我的钱都拿走了,赶快还给我,不还我钱我就跳下去!” “好好好,别着急!我们一定还你的钱。” 专家一边安抚着他一边退了出去,大家看着情绪捉摸不定的帅雷神无计可施。 专家说:这是心理上的应激障碍引起的精神失常,只要陌生人靠近,他就会充满敌意,也很容易做出过激的事情,只有最亲近的人或许能接近他,赶快通知派出所去他家里,但愿能找到他的亲人。 帅雷神的讲演有板有眼,下面的救援人员时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呼啸而至,两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急匆匆地从车里下来。 老头儿一见帅雷神的样子,手扶着警车的车门一下子瘫倒在地上,马上被抬上120送去医院。 老太太顾不上老伴儿,大声哭喊起来:“小鸣,你这是怎么了?” 雷鸣今年把父母接来深洲,想让他们跟着自己享享清福,二老一听雷鸣出事了,一秒也没耽误跟着派出所的同志火速赶了过来。 专家赶快把雷鸣母亲拉到楼里,安慰她说:“您的儿子只是受了点刺激,会治好的,现在他情绪很激动时刻有危险,需要您去安抚住他,咱们好送他去医院。” 老太太听了专家的话稍微放松了点,擦了擦眼泪:“小鸣一定会听我的。” 专家陪老太太来到房间门口,先让她深呼吸稳住情绪,一再提醒老太太千万别激动,要和平常一样和他说话。 老太太轻轻地走了进去,看着可怜的儿子强忍悲痛:“小鸣,不要怕,妈妈来了。” 帅雷神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妈妈,顿时就像小时候受了欺负一样委屈地泪水哗哗直流:“妈,他们把我所有的钱都拿走了,我怎么办啊?” 帅雷神越哭越伤心,妈妈心疼地看着他:“小鸣不怕,你姐姐家的鱼塘今年挣了好几十万,咱家那鱼塘一直闲着,咱们回去也养上一塘鱼,来年你也能挣好几十万。” 帅雷神哭着连连摇头:“妈,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回老家。” “小鸣,这大城市不适合咱们,还是老家舒服,回去爸妈给你找个好媳妇,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说完,老太太擦着眼泪慢慢向阳台走去,帅雷神看着流泪的妈妈一下扑倒在她怀里,妈妈紧紧地抱住了他。门口的一堆警察马上冲进屋里,被专家一把拦住,专家把雷鸣的衣服递过去,妈妈一件一件给儿子穿在身上,然后拉着他的手走了出去。 楼下一辆车早就等在下面,雷鸣母亲把儿子推上车后座,接着一边一个身材高大的警察也坐了进去,雷鸣见状拼命地喊着妈妈,车子疾驰而去,一会儿车里传出雷鸣杀猪般的嚎叫。 虽然曹华非跑了,但是李队和徐飞成功地破获了这个规模庞大的场外配资案,抓了数十名相关人员,保住了数千名股民的账户资金。但是,徐飞心有不甘,钟伟在其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他决定会会钟伟。 第19章 第十八章 一天傍晚,钟伟难得早回来一次,他赶快到凤凰花广场找果果,远远地看到在广场中心喷泉前边,并排着一蓝一红两个同款婴儿车,他知道那是糖糖和果果,这两个婴儿车是孔令茪同时买的。 喷泉旁边的木椅上孔令茪和朱梦莳在聊天,不知为什么,钟伟看着两个人怎么那么亲热,像极了一对儿夫妻,心中有点儿不悦,但他还是笑着打了个招呼,来到婴儿车前面,两个孩子睁大眼睛正在看着舞女般婀娜多姿的喷泉。 孔令茪走过来:“大忙人儿,听说果果都快不认识你了。” 钟伟笑着说:“没事,我闺女记得我的味儿,晚上能闻着味儿爬到我被窝里。” 孔令茪哈哈大笑,朱梦莳说:“可能因为我奶水不足,果果晚上不腻着我,倒是老去找他。” 钟伟说:“多谢你家丽娜总是给果果吃奶,好久没见她了,她近来怎么样?” 孔令茪有点无奈:“她平常忙也就罢了,想不到周末假期更忙,你说她为什么非要去当售楼小姐。” 钟伟却说:“看来我比你更了解你们家丽娜,她其实最适合干销售,我觉得她前途不可限量。” 孔令茪不以为然:“我不管多么好的前途,我只知道糖糖需要母爱。” 钟伟又看着朱梦莳说:“你是不是和孔班副一样也在埋怨我?” 朱梦莳笑了一下:“你好自为之吧,如果你闺女连你的味儿都忘了,到时你后悔都来不及。” 钟伟赶紧抱起果果,嘴里说着宝贝闺女快来闻闻爸爸的味儿,果果的小脸儿真的在他脖子底下蹭来蹭去,痒的钟伟哈哈大笑。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钟伟连续三次碰到他们一起推着糖糖果果散步,有一次可能糖糖的口水弄到了孔令茪脸上,朱梦莳竟然拿纸巾给他擦,钟伟心里甭提那个酸了,自己的老婆好像都没给他擦过脸。 钟伟听说一个客户看中了王丽娜公司的楼盘,赶紧给她打电话:“我的客户要去你那买房,能给个好点的折扣吗?” 王丽娜特别爽快:“绝对没问题,我的佣金不要也得让你客户满意。” 钟伟陪客户签完合同,非要请王丽娜吃饭,王丽娜推辞不过,两人去了一家茶餐厅。 “太感谢了,我那客户非常满意。” “这点小事儿你千万别客气。” “你就是天生干销售的命。”钟伟又说:“我现在也干销售,我觉得自己单打独斗太过局限,要学着带个团队。” “你说的很有道理,你们同学几个我就服你,我老公那个人就是太老实,不求回报只知道给人家干活。” “你怎么确定你老公老实呢?” 王丽娜感觉他话里有话,钟伟叹了口气:“好几次我回家早,去找梦莳和果果,都看到她和你家令茪在一起,那个亲密劲儿人家还以为他俩是两口子呢。” 王丽娜爽朗地笑起来:“钟伟啊钟伟,你家梦莳我不知道,反正我家令茪绝对不可能。” 钟伟看着大大咧咧的王丽娜有点无奈,忍不住说:“我们是同学,有些事你不知道,上大学的时候他俩差点就好了。” 王丽娜脸色大变:“你怎么不早说呢,怪不得我总感觉孔令茪对我说不上哪儿不对劲儿,这事儿我和他没完。” 钟伟假装说:“我也给朱梦莳提个醒,孩子都有了还藕断丝连的。” 王丽娜连续几天少有的天天给孔令茪打电话,除了问糖糖之外就是问他是否加班。一天,听孔令茪说正点下班,王丽娜赶紧往回走,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奔向凤凰花广场,找了两圈没找到,她又沿着香山东路找了过去,终于在香江中路看到一蓝一红两辆婴儿车,她马上追了过去。 孔令茪和朱梦莳一边走一边交流添加婴儿辅食的问题,没想到王丽娜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孔令茪特别高兴:“孩儿她妈来喽。” 糖糖也很开心,在婴儿车里一窜一窜地急着找妈妈,王丽娜赶快把她抱了起来。 朱梦莳笑着说:“丽娜,我们正商量怎么添加辅食,我觉得你的奶水充足还是以母乳为主,辅食可以慢慢来,你看糖糖长得多快,现在体重和果果不相上下。” 王丽娜不屑地说:“那都是我家孔令茪的功劳,和母乳有啥关系,我巴不得早点断奶。” 孔令茪一听立马急了:“你工作忙顾不上孩子也就罢了,母乳必须喂下去!” 朱梦莳也说:“母乳是孩子最好的食物,再好的奶粉和配方食品都比不上母乳,你最好坚持下去。” 王丽娜听到他们默契地一唱一和,忍不住说:“你们意见很一致嘛,怪不得人家都说你俩才是两口子呢。” 孔令茪和朱梦莳都以为她在开玩笑,没想到王丽娜又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上学时的那点事儿。” 孔令茪和朱梦莳一下惊住了,孔令茪大声呵斥王丽娜:“你不要瞎说!我和梦莳每天都生活在光天化日之下。” 朱梦莳说:“丽娜,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要相信那些传言。” 王丽娜一脸鄙夷:“别那么文绉绉的,我们这种俗人只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能不能有点涵养,有点素质,你越来越像个泼妇!” “孔令茪,我早就知道你嫌弃我了,我没上过大学我没涵养没素质,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我工作一样努力,一样赚钱,你知道我的难处吗?你知道我受的那些窝囊气吗?天天说我不管糖糖,你胡说八道,我爱我的女儿,糖糖如果换肝换肾我第一个上!” 王丽娜哭着把糖糖放在婴儿车上,一个人伤心地走了,孔令茪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又心疼。 “我跟你说过,每个人爱孩子的方式不同,丽娜也很辛苦,你要多体谅她。” 孔令茪叹了口气:“我生气她不问青红皂白就胡闹一气,太不应该了。” “那还不是因为爱你,在乎你。” 朱梦莳有时看到王丽娜会想起大学时的那封信,但是,她觉得自己已经释怀,生命中那段美好又心痛的情愫就像那颗流星一闪而过永远地消失吧。 孔令茪不好意思地说:“梦莳,我替丽娜向你道歉。” “有时候不经意的行为也会引起误解,看来我们也要检讨一下。” “我觉得没必要,我了解丽娜的脾气,过两天她就跟没事一样,我也了解钟伟,他更不会那么小气。” 朱梦莳微笑着点了点头,两人推着糖糖果果继续向香江中路走去。 一天下午,钟伟和宁总要谈一项非常重要的业务,他们来到深洲有名的电子企业蓝迪公司。钟伟一直想做蓝迪的业务,但是林间说现在的供应商有内部关系根本动不了,直到新任总经理郑为民上任,技术出身的郑为民大刀阔斧对旗下所有产品进行技术革新,尤其是这些电子产品的灵魂芯片及PCB电路板,钟伟觉得时机终于来了。 郑为民非常欣赏鹰飞科技先进的设计理念和创新思维,痛快地把蓝迪所有的相关业务全部打包给鹰飞科技。顺利拿下蓝迪对鹰飞的发展很有意义,宁总决心利用蓝迪在业内的影响力,把鹰飞的品牌树立起来。 宁总晚上特意宴请郑为民,两个人谈了很久当前国内的芯片产业现状,郑为民感叹国内的电子产品缺乏国际竞争力,芯片是最大的约束,宁总表示会倾尽全力协助蓝迪的产品技术升级。 饭早就吃完了,不觉已到深夜,郑总还是没有走的意思,宁总单独交代钟伟:“我先走一步,你再陪会儿郑总,他喝了不少酒,一定安全把郑总送回家。” 只剩下钟伟陪着郑为民,一会儿郑为民揉着脖子说:“今天累得够呛,浑身上下不得劲儿。” 机灵的钟伟马上领会他的意思:“郑总,您日理万机不累才怪呢,有家韩式按摩很不错,全身热敷松骨倍儿解乏,郑总要不要去体验一下。” 郑为民依然不停地揉着脖子,想了一会儿说:“好吧,确实需要松松骨头。” 钟伟给郑总挑了一个身材性感长着一张韩国脸儿的女孩儿,钟伟在享受韩式松骨的时候不但没觉着舒服还被折腾得浑身难受,他担心郑总千万别不满意。还好,郑总按摩完神清气爽,精神十足,不断夸着技师的手法。 钟伟一下放心了,笑着说:“我们宁总特意交代,一定把您安全送回家,您看······” 郑为民摆摆手:“这才啥时候,不急回家。” “那要不咱们再去酒吧喝一杯······” 郑为民有点不耐烦:“还喝什么酒啊,今晚酒已尽兴。” 钟伟有点手足无措,说话也有点紧张:“那,那您看怎么安排?” 郑为民看着一脸茫然的钟伟,突然说:“蓝迪在你们公司算什么级别的客户?” “那还用说,肯定是顶级的。” 钟伟边说边举起大拇指,心里暗暗揣摩他的意思。 郑为民拍着他的肩膀,神秘地说:“我比你年长十岁,见识也比你多一点,我看你孺子可教,今天我就教教你怎样对待顶级客户。” 说完,让钟伟开车直奔和深洲紧挨的松山市,这可是远近闻名的“黄都”,难道郑总要去找□□?钟伟心里有点害怕。郑为民看起来轻车熟路,来到一家金碧辉煌的大酒店。 一进大堂就有个珠光宝气的胖女人扭了过来:“郑总,您可好多天没来了。” 郑为民毫不客气:“赶紧上菜。” 胖女人马上向后面打了一个响指儿,钟伟看这酒店的装修豪华奢靡,空气中充斥着□□污浊的气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就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左右张望中,只见里面走出一队打扮妖娆穿着暴露的美女,郑总眼睛直勾勾地盯了过去,迫不及待迎上去就像选美一样挨个看了起来。 胖女人发现钟伟站在那儿不知所措,浪笑着说:“帅哥,别慎着啊。” 说着把钟伟推了过去,那些女孩儿马上向他搔首弄姿,做出些非常不雅的姿势,钟伟紧张地额头上出来一片汗珠儿。 这时,郑为民搂着一个高个瓜子脸儿过来,顺手又拉了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儿推到钟伟面前,阴阳怪气地说:“琳达,我小弟就交给你了,一定给我好好伺候。” 说完,郑为民和高个瓜子儿脸女孩儿就消失了,钟伟被琳达拉着手也不知去了哪儿,一晚上他就像在做梦。 第二天中午,钟伟开车返回深洲,路上后悔不已,一想到朱梦莳他心里就无比愧疚,于是给林间拨了个电话:“昨晚我们陪郑总玩了一通宵麻将,朱梦莳万一问你,一定这么说。” 过了几天,鹰飞科技和蓝迪签了正式的合作协议,钟伟也被提拔为销售三部部门经理。松山之行让钟伟在开拓业务的道路上又添了一把利器,他不但和郑为民经常结伴前行,还拉着他的客户在那儿签了一张又一张合同。他从第一次的刘姥姥进大观园到如入自家后院仅用了不到半年。 钟伟的销售三部业绩持续增长,需要扩充人马,他也跟着宁总来到招聘会,连续呆了两天也没有招到心仪的人。招聘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来了一个憨憨的小伙子,钟伟以为他应聘技术岗位,没想到他只对销售感兴趣。 钟伟问他:“你觉得你做销售的优势在哪里。” 小伙子指了指自己的脑门:“《羊皮卷》那本书我读了几十遍,现在我已掌握了销售的真谛,我的优势是对销售工作的决心和信心。” 钟伟看着这个有点滑稽的小伙子笑了起来,不过小伙子坚定的眼神打动了他,钟伟决定给他个机会。 小伙儿叫雷鸣,深洲大学毕业,没过多久,钟伟就发现他把《羊皮卷》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雷鸣工作热情始终如一,面对那些刁难的客户有礼有节,再难啃的业务从不轻言放弃,工作再苦再累也永远一笑置之。很快,他就成了钟伟的左膀右臂。 一个周末,宁总请孔令茪和钟伟他们几个年轻同事到家里来玩,钟伟把雷鸣也带了去。 宁总书房,宁总给他们讲德国和日本的制造业:“德国和日本出产的印刷机是世界上最好的印刷机,其中一颗小小的轴承因为磨损影响了印刷精度,有人用国产仅仅几块钱的轴承替换,结果不到一个月又磨坏了,于是他买了一大堆备用,有人选择买一百多块钱的进口原装轴承,能用两年。表面算下来还是用国产的便宜,但是算上换轴承的工时,原装轴承可是便宜多了。 正是因为过于追求廉价而忽视产品质量,造成这种买着便宜用着贵的局面。德国和日本的企业把精益专注的精神用于产品本身,表面上提高了它的成本实际上却是打造了性价比最高的产品。所以,我们鹰飞每个人也要把这种精益专注的精神运用到每一个产品设计中去。 ” 宁总继续说:“在这一点上,希望你们像孔令茪学习,他负责的WOW二代项目对比一代简直是天壤之别,就好像我刚才说的廉价轴承一下子换成了原装轴承。” 雷鸣第一次来宁总家,他好奇地看着书房大书柜上的藏书,其中一格放着一个价值二十万的进口摇表器,他走近一看,嘴里惊呼:“百达翡丽古董表。” 大家都围了过去,雷鸣说:“我认识这只表,今年三月份瑞士拍卖会上拍出五百多万瑞郎,相当于三千多万人民币。” 钟伟凑近一看,只是一只普通的大三针日历钢表并无特殊之处,他有点怀疑:“雷鸣,你没搞错吧,值那么多钱吗?” “一看就知道你对腕表没有研究。” 雷鸣又对宁总说:“您能拿出来让我们欣赏一下吗?” “不可以!” 宁总口气不容商量:“这是我太太留给我的纪念。” “理解了,怪不得您放在这么贵重的摇表器里。”雷鸣又悄悄地对钟伟说:“我的梦想是拥有一块百达翡丽鹦鹉螺。” 一年以后,钟伟先戴上一只劳力士腕表,非常符合他业务精英的气质,雷鸣看着羡慕不已。 孔令茪看上了欧米茄的对表,他想和王丽娜一人戴一只。王丽娜去了三亚参加公司年会,一回来孔令茪就迫不及待和她商量,没想到王丽娜一听几万块的价格马上摇头拒绝。 “钟伟买了一块好表,但是我觉得我们俩戴一对儿更有意义。” 王丽娜淡淡地说:“难得你想着我,还是省着钱给你闺女花吧。” 说完她走到阳台上点上一颗烟,孔令茪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王丽娜太陌生了,他走过去随手拉上阳台的门,吃惊地问:“你怎么学会抽烟了?你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王丽娜吐出一口烟雾:“你天天除了工作就是你闺女,怎么关心起我来了?” “胡说!哪一次你喝酒吃饭唱歌跳舞到半夜我不等着你,因为我担心你,因为你不回来我睡不着,你休息在家的时候是我们全家最快乐的日子,因为糖糖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孔令茪,你说的比你做的好多了,你在乎我有你闺女一半就不错了。” “丽娜,你知道我不善于表达,也不那么浪漫,但是你和糖糖是我的全部,我怎么会不在乎你呢?” “我不想说了。” 王丽娜掐灭烟头扔进花盆,又说了一句:“有个好消息应该告诉你,我升职了,销售部经理。” 说完王丽娜回房间睡觉了,心情失落的孔令茪呆呆地望着窗外,心里犯起嘀咕:“她这是怎么了?越来越不对劲儿了。 春节马上到了,钟伟今年带全家回温州过年,买的年货把轿车后备箱塞得满满的,钟伟爸爸身体不太好,朱梦莳专门托人从香港买了一些东南亚燕窝。 两岁多的果果继承了爸妈的所有优点,白白的小脸儿上两颗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和钟伟小时候一样嘴巴伶俐乖巧,逗得爷爷奶奶开心地好像年轻了许多。钟伟看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沉浸在事业家庭双丰收的快乐之中,但朱梦莳却总感到钟伟爸爸看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过年夜饭,钟伟带果果到楼下院里放烟花去了,朱梦莳赶紧帮忙收拾碗筷,她也急着想去放烟花,但是出门的时候,被钟伟爸爸叫住了。 “梦莳,爸爸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爸爸,您说。” 钟伟爸爸虽然喝了不少酒,但头脑清晰:“果果明年就可以送幼儿园了,爸爸希望你们再要个孩子。” “爸爸,您知道现在的国家政策是不允许生二胎的。” 钟伟爸爸马上说:“不管国家政策,我们这一代正是响应国家政策,导致你和钟伟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我们老了才后悔莫及啊,不信你问问你爸爸。” “如果生了二胎,学校会开除我的,我的事业刚有起色,我是不会放弃的。” “我这也是为你好,你是将军的女儿不愁吃穿,钟伟干得也不错,等你生了二胎就踏踏实实在家享福,还上什么班啊!” 朱梦莳很理解老人的心情,但她确实无能为力,忍了片刻终于说:“我希望您和我爸爸一样不要干涉我们的生活。” 钟伟爸爸一脸失望,瘫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叹气,突然老泪纵横哭了起来,朱梦莳不知如何是好。 钟伟妈妈赶紧从厨房跑出来,钟伟爸爸擦着鼻涕带着哭腔说:“你们的爷爷临死交代要钟伟生两个男孩,我,我只求你们生一个就行,一个就行啊。” 说完他站起来扑通一声竟然朝着朱梦莳跪了下来,吓得朱梦莳和钟伟妈妈赶紧把他拖到沙发上,钟伟妈妈也哭着说:“我的好儿媳,我们老俩求求你了,你就答应了吧。” 朱梦莳看着二老伤心的样子难受地流下眼泪,老人的这个难题太难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朱梦莳爸爸突然站起来大声喊道:“朱梦莳,不要以为你爸是个将军你就横竖不听,今天,你同意了咱们就好好过年,不同意马上给我滚蛋!” 朱梦莳的性子外柔内刚,她牙一咬心一横立马收拾行李。钟伟和果果正好回来了,朱梦莳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抱起果果就走。 钟伟不明所以马上拦住她们,没想到爸爸使劲拉住他:“儿子,今天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朱梦莳最后看了一眼钟伟,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听到钟伟痛苦地喊着她和果果的名字。 除夕夜城市的上空烟花朵朵绚烂无比,可是大街上却空空荡荡,一辆车也没有。朱梦莳抱着果果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才走到火车站,她没有等第二天到深洲的车而是随便买了一趟南下的列车走了。 钟伟跑到火车站,她们母女早已不见人影,他独自在空无一人的候车大厅放声大哭,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追上她们母女。 钟伟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好好的一个年就这样被爸爸搞砸了,钟伟怨恨地看着他。 “你甭用这种眼神儿看我,我这是为你好,省得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后悔。” “爸爸,您踏踏实实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和我妈一起健健康康的多好啊,净瞎操心。” “你一天不生儿子我就一天踏实不了,你说你娶了个将军的女儿,什么光咱家也没沾上,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咱们图的啥啊,你那么聪明的脑袋瓜都用到哪了,怎么一点也不随我呢!” 钟伟看着渐渐老去的爸爸,不由得心疼起来:“我承认当初我跟您想的一样,有个有权有势的岳父何愁没有远大的未来,可是我永远忘不了婚礼上他对您的羞辱,从那时起我就发誓干出个人样,一定给您出那口窝囊气!” 接着说:“总有一天,我会出人头地干出一番事业,等您儿子发达了您何愁朱梦莳不给咱家生二胎。” 钟伟爸爸心里好受了许多,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我的好儿子,爸爸等着这一天。” 第二天,钟伟返回深洲,一路上他都在想回去怎么面对朱梦莳,任她发落吧,实在不行就跪下,直到她满意为止。 推开家门,朱梦莳正在陪果果看动画片,声情并茂地给果果讲解,看到钟伟回来她有点意外,接下来出钟伟所料,她不但没有发火生气反而关心地问他吃饭了没有,起身就要去厨房做饭。 钟伟一把拉住她的手,心疼地说:“对不起,让你受气了。” 没想到朱梦莳说:“你道什么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钟伟更加心疼不已:“我替爸爸向你道歉,老人年纪大了太糊涂。” 朱梦莳认真地说:“站在爸爸的角度我也能理解老一辈传宗接代的传统思想,可惜我的情况实在不允许,要不你再找一个吧。” 钟伟紧紧地抱住她:“我不找,我们永远在一起!” 过了几天,钟伟爸爸给朱梦莳打电话亲自道歉:“梦莳,年三十我给你们爷爷奶奶上坟,触景生情,没想到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我对不起你和果果啊。” “爸爸,我还是那句话,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可惜您的儿媳确实做不到,我和钟伟说了,他可以再找一个给您生孙子。” 钟伟爸爸赶紧说:“不不不,我不会同意的,爸爸收回那些话,你们一家人好好过日了。” 钟伟家里的除夕夜危机终于过去了,一家三口马不停蹄又赶往广州。就在这时,孔令茪家里却面临一场灾难。他们也在老家过的年,孔令茪和王丽娜享受着家乡亲人的浓浓亲情,糖糖更是让双方的老人欢喜有加,返回深洲的时候全家人都依依不舍。 上班前一天晚上,王丽娜洗澡去了,电视里播放着动画片,孔令茪学着动画片里的声音和糖糖做游戏,父女两人不时哈哈大笑。 沙发上王丽娜的手机响了起来,孔令茪没搭理继续和糖糖玩,过了一会儿,王丽娜的手机又响了,孔令茪拿起来的时候对方挂了,刚要放下,来了一条信息:老婆,我去香港给你买了一块手表,明天送给你,你要好好奖励老公哟。 孔令茪连看三遍才明白过来,王丽娜出轨了! 第20章 第十九章 徐飞第二次来到钟伟的别墅,开门的钟伟一脸憔悴,双手缠着绷带,他依然热情地给徐飞泡上茶。 “钟总,你的手怎么了?” 钟伟哭丧着脸说:“别提了,我委托别人炒股,现在人都找不着了,一着急往墙上一拍,正好拍烂了一面镜子,把手割破了。” “是不是曹华非?” 钟伟故作惊讶:“就是他,你是不是来问我关于曹华非的事?” 徐飞点了点头。 “我后悔啊,当初看着他就不像个好人,都怪我太相信朋友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哥们林间介绍的,我和林间一人投了三千万委托他炒股,一开始确实挣了点钱,几个月前他说会有一拨大行情,忽悠我又追加了几千万。” “有委托合同吗?” “有,我这就去拿。” 委托协议的金额只有三千万,徐飞问:“追加的那几千万有合同吗?” “没有,因为大家都很熟了,就没急着签一直拖到现在。” “曹华非涉嫌非法场外配资,你参与了没有?” “徐警官,绝对没有,隔行如隔山,不熟悉的买卖我从来不干。” “你到底干没干,我们肯定会查清的,另外你认识雷鸣吗?” “当然认识,我的老同事,我介绍他认识曹华非的。” 可惜雷鸣住进精神病院,看来短时间是好不了了,徐飞手上一点儿证据也没有,他起身告辞。 钟伟送他的时候一再嘱咐:“抓到曹华非请一定通知我,我和我哥们林间准备起诉他诈骗。” 深洲副市长赖光明任期届满,准备光荣退休,就在办理退休手续的前几天,他接受了深洲市纪检委的约谈。 “赖副市长,请您谈谈蓝迪的跑马河地块是怎样由工业用地变更为商业用地的。” “我记得跑马河地块工转商的问题拖了很久,我也亲自去实地考察过,一开始我是持反对意见的,我认为蓝迪作为深洲的明星企业,应该把土地充分利用到科研生产中去,而不是急功近利做商业开发,我曾说过这是不求上进饮鸩止渴的行为。” “那为什么您又签字同意了呢?您可是最后一道关口。” “是这样的,随着我市房地产市场的繁荣发展,越来越多的工厂企业搬离市区,大量的工业用地转为商业用地。跑马河地块闲置很多年,相关同志进行多次调研,都建议我尽快把跑马河地块利用起来,我也看到了其巨大的商业价值,确实比用于工业生产更能凸显其价值,再说下面所有的相关部门都已签字,我相信他们也是基于此而定,所以我最后签了字。” “蓝迪郑为民在检察院的供述中,举报向你巨额行贿,请你实话实说。” “绝对没有的事,在跑马河地块工转商的问题上,在我任副市长之前我就反对了好几年,其间得罪很多人,其中当然包括郑为民,我记得他通过各种关系找到我,甚至找到我的爱人,我不堪其扰,曾经在会上狠狠地骂过他,他举报我是存心报复吧。” “郑为民在跑马河地块开发过程中有多次违规违纪现象,你本人或者你有没有授意他人帮助郑为民逃脱监管。” “前几年,我确实接到一些关于郑为民违规违纪的反应,我也批示相关部门一定对其严格审查,但现在看来当时的审查太不彻底,我有失察之责。” “蓝迪一直是你外甥林间大牛科技公司的大客户,我们注意到双方合作的时间正是你在跑马河地块工转商文件上签字之后。” “我外甥林间原来在蓝迪工作,和郑为民也很熟,林间的公司成立之初一直想拉这个老东家的业务,郑为民为这事专门给我打过电话,我当时说这是你们正常的商业行为,绝对不能和我扯上任何关系,如果双方能做到互利互惠,我也不会干涉。” “赖副市长,最后再问您一次,你有没有收过郑为民的钱。” “绝对没有!” 赖光明一身疲惫刚回到家,检察院的人就上门了,他们向赖光明出示了搜查证。赖光明走到卧室把爱人搀到客厅沙发上,他爱人惊恐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赖光明和往日一样泡上一杯工夫茶,慢慢喝了起来。 赖光明的家位于一座老宿舍楼的五楼,大约一百平米,女儿在美国已经工作,只有赖光明两口子居住,他爱人因为关节炎几天都下不去一次楼,去年他主动放弃调换带电梯新房的机会,他安慰爱人马上退休不用折腾了,以后回老家潮州养老。 检察院的人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搜完了,房子不大,里面的家具摆设更是少得可怜,都是一些生活必备用品。 检察院同时对林间的别墅进行搜查,尽管搜了大半天但是一无所获。 办案人员已经对赖光明和林间进行了多日的秘密调查,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住所,他们决定继续进行深入调查。 他们从林间的别墅区监控中发现前些天有一辆木地板公司的送货车到过林间家,种种迹象表明林间的别墅近期有过装修。他们马上进行第二次搜查,只有地下室有装修的痕迹,现场的人员掀起大片地板,重新搜查每个角落,但是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赖光明的退休手续办完了,林间来看他,顺便说了一下检察院两次上门搜查的事,他还在津津乐道他的藏钱大计。 赖光明一听到检察院又查了一次地下室,马上产生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怎么办?他脑子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就在这时,他想起了自己的老首长。 他立马让林间开车送他来到一家部队疗养院,他让林间在车里等,一个人走进朱丙龙的房间。老两口都在静静地看书,赖光明的到来让他们惊喜不已。 朱丙龙笑着说:“光明,我这几晚上天天做梦,梦到咱们去越南打仗的那些战友,也梦到了你,想不能今天你竟然来了。” “老首长,我也常常想起他们,特别是那些牺牲的战友,我已经退休了,以后更有时间来看您。” “那时我是营长你是排长,老山战役你们排牺牲的人最多,战功也最大,我还记得你把你的一等功奖章让给了副排长夏之前,自己只领了一个三等功,小赖子,我佩服你啊!” “副排长夏之前在战场上身先士卒作战勇猛,他是为了保护我而牺牲的,谢谢老首长当年成全了我的愿望。” “你也没有辜负夏之前,这些年你为民从政干得不错,我相信夏之前九泉之下也会以你为傲。” 赖光明听到此心里一阵难受,老首长继续说:“光明,我退休后每年清明都会去看望那些长眠在老山麻栗坡烈士陵园的战友们,今年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我担心以后去不了了,现在你已退休,以后每年清明就换你去吧。” 赖光明看着尊敬的老首长,想着那些长眠地下的战友们,再也忍不住热泪直流。朱丙龙和老伴儿诧异地看着他,赖光明哭得一直停不下来。 朱丙龙大声说:“小赖子,自从你跟我当兵我就没见你怂过,到底什么事让你变成了今天的熊样,战场上死你都不怕,今天你有什么不能面对?” 赖光明一下站起来,痛哭流涕地说:“我愧对首长,愧对那些牺牲的战友!” “你坐下,给我讲清楚!” 赖光明使劲擦了一把眼泪,低着头说:“五年前我刚上任副市长,我的外甥阿间和您的女婿钟伟创办了一家公司,他们要我帮忙去谈蓝迪公司的业务,那时候蓝迪的董事长郑为民正想尽办法把一块工业用地转为商业用地,所有的程序都走完了,只差我的签字。 那块地是市里专门划拨给蓝迪的扩大科研生产用地,郑为民迟迟不建厂房故意拖延,我认为这有违推动企业科技发展的初衷,一直坚决反对,正因为此我拒绝帮阿间他们谈蓝迪的业务。” 赖光明说到这停下来看了一眼朱梦莳妈妈:“没多久,嫂子找到我,让我帮帮两个事业刚起步的孩子,蓝迪对他们至关重要,我很犹豫,可是当我听到嫂子说这也是您的意思······” “什么?” 朱丙龙大喝一声,眼睛死死地盯着老伴儿,朱梦莳妈妈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赖光明继续说:“蓝迪的业务顺利谈成,我也在那份文件上签了字,郑为民送给我两个行李箱,里面全是钱,正好我的女儿明明要去美国读医学硕士,我爱人为高昂的学费操碎了心,我一糊涂就收下了。 从此,我被郑为民裹挟着为他的地产开发做了不少违纪的事,他也不断地给我送钱,到底送了多少我也不知道,除了明明在美国上学花了两百万,其他的我一分也没动。前几天,纪委找我约谈,我向他们撒了谎。” 朱丙龙听完一下举起手,在空中停留片刻叹了口气无力地垂下来。 赖光明大声说:“首长,您就使劲打我吧,就像在新兵连我逞强欺负战友被您一拳打醒。” 朱丙龙痛苦地说:“那时打你一拳能让你悔悟,现在打你还有用吗?然后他用尽全力推了一把赖光明:“去吧,你知道该去哪儿!” 赖光明擦干眼泪:“我知道,在去之前我一定要来看看您,我要让您知道我还是当年的小赖子敢作敢当。” 朱丙龙朝着老伴儿厉声说:“你也去,把你干的事向组织说清楚!” 朱梦莳妈妈吓得连连摆手:“我不去,我不敢去。” “你不去我去!” 朱丙龙硬撑着站起来,赖光明赶紧上前搀扶着他,被朱丙龙拒绝了,他颤微微地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来到车前,朱丙龙大声喊道:“列兵赖光明!” “到!” 赖光明做出标准的立正姿势,目光坚定等待首长命令。 “目标检察院,立即出发!” “是!” 赖光明跑步上前把车门打开,扶着朱丙龙慢慢坐进车内,随后他一下关上车门,大步走向驾驶座,林间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赖光明发动汽车向前驶去,林间赶紧跟上使劲拍打后备厢,嘴里喊着:“舅舅,你别不管我!我怎么办啊?” 林间疯狂地在后面追着,无奈轿车越来越远,他也累得跑不动了,喘着粗气无助地看着前方。 他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在烈日的炙烤下不知走了多久,就像一个没有肉身的躯壳,感知不到疲惫的身体已近虚脱。 突然,他看到马路对面一个大院门口,标牌上写着人民检察院,他下意识地横穿马路向大门口走去。费力地翻过路中间的交通护栏,只听嘭的一声,他被一辆快速驶来的轿车撞出老远,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最后躺在检察院的门口一动不动。 检察院的门卫立即上前查看,林间头部被撞了一个窟窿,流出一大滩鲜血,他使出最后的力气艰难地说出四个字:“我要自首!” 朱丙龙和赖光明走了以后,朱梦莳妈妈从刚才的恐惧中慢慢恢复理智,他马上给孔令茪打了电话。孔令茪立即驱车赶到疗养院,朱丙龙已经被人送了回来,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朱梦莳妈妈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他,叹着气说:“钟伟告诉我他们办的那个公司成败关系到他和梦莳的婚姻幸福,我听信了他的话,以为可以帮到他们的家庭,没想到铸成大错。” 又是钟伟搞的鬼,孔令茪恨不得马上把他绳之以法。 朱梦莳爸爸躺在床上表情痛苦,孔令茪握着他的手说:“叔叔,我绝不会让钟伟再碰我们家一根手指头,他做的那些坏事迟早接受惩罚。” 朱梦莳爸爸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 这时,嘉宁打来电话,声音慌乱急促:“孔总,我爸爸脑出血进医院了!” 孔令茪安顿好两位老人,又急速返回深洲,到达医院的时候宁总已脱离生命危险。 嘉宁说:“早上我发现他精神不太好,到下午也没来公司,我不放心赶回家里,发现他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手里捧着摇表器头歪向一边,我一看眼神不对,喊他也没有反应,赶快打了120,还好抢救及时躲过一劫。” 孔令茪急切地问:“做手术了吗?” “出血量不多,医生说不需要做手术,但是可能会有后遗症。” 孔令茪少许放心,看着昏迷中的宁总默默祈祷:“您一定能挺过去的,快醒过来吧,您还要带领我们去实现鹰飞的宏伟目标。” 晚上,孔令茪回到家,一身疲惫但是怎么也睡不着,他翻来覆去想着一件事,宁总的表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脑子里浮现出可怕的一幕:宁总看着空空的摇表器,那失落的神情就像他的太太离他而去永远不再回来,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突然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 这都是因为自己的过失造成的,不能再等了,我要尽快拿回那只表! 孔令茪决定铤而走险。 周六,孔令茪给平平打电话带糖糖去找她,平平说要和钟伟出去办事,于是改成周日再去。 钟伟开车带平平来到码头,他们登上游艇,钟伟一手操纵着方向盘,一手搂着平平的腰。 他失落地望着前方:“平平,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出海,我投资失败了,游艇要卖车要卖,房子也保不住了,我现在一无所有,你有什么打算?” 平平紧紧握着他的手说:“钟大哥,我不在乎那些,我只在乎你,你放心我会好好工作,争取早日开一家咱们自己的蛋糕店。” “平平,认识你,我这辈子没有白活!” 钟伟眼含热泪,驾驶游艇在美丽的大鹏湾转了几圈,平平和往常一样,来到甲板上向成群的海鸥抛洒着面包屑,游艇徐徐靠岸,平平微笑着和海鸥们挥手告别。 卖完游艇,他们又来到二手车市场,眼看着自己的爱车离他而去,钟伟伤心地说:“等着,我一定再把你买回来。” 周日,孔令茪带糖糖来了。平平特意和同事换了班,好久没有见到糖糖,平平高兴地跑到别墅区大门口等着,孔令茪的车一到平平马上坐了进来,抱着糖糖说:“你又长高了,都快追上姐姐了。” “姐姐,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和我的好朋友果果去坐过山车了。” “哇!你们真了不起,姐姐看着就害怕。” 孔令茪把车停在别墅院门外面,平平走在前面熟练地输入别墅大门和入户门的密码,进到屋里钟伟没在家,平平说他一大早去了医院探望林间。 孔令茪忙问:“林间住院了?” “我听说林总出车祸了,好像很严重。” 孔令茪找出林间的手机号拨了过去,是他老婆接的,哭着说已经做完手术,但是医生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现在成了植物人。孔令茪怎么也不相信整天乐呵呵的林间突然变成植物人,他决定下午去医院看看。 平平和糖糖在厨房一起做蛋糕,孔令茪在客厅来回走了几圈,然后走进厨房问了一下平平家里的网络密码,他又上到三楼钟伟的书房,在保险柜对面的书架上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安装了一个小小的摄像头,他看着手机上的拍摄画面把摄像头调整到一个最佳方向。 这时,钟伟正在林间的病房,林间老婆和刚会说话的小女儿也在,还没有通知今年刚去美国上大学的儿子。林间的小女儿长得很像爸爸,机灵可爱,她现在只会叫爸爸,每叫一声林间的左手食指都会微微动一下。 钟伟看着心里难受之至,他把卖游艇和迈巴赫轿车的一千万全部转给林间老婆,告诉她这是林间的钱。 林间老婆带着小女儿走了,只剩下钟伟一个人,他看着一动不动的林间,大声说:“林间,我是钟伟,你说话呀!” 林间没有任何反应,钟伟忍不住涕泪横流,大颗的眼泪滴落到林间被子上,他哭着说:“兄弟,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你成这样的,要是不拉着你干大牛,你在蓝迪一张报纸一杯茶,下了班我们一起喝酒一起唱歌,无忧无虑的多好啊。” 他拿出一个音乐播放器,里面存的都是林间最喜欢的歌,他把耳机塞进林间耳朵的瞬间,林间的左手食指轻轻动了一下。 钟伟紧紧抓住林间的左手,痛苦地说:“真后悔没听你的话,和曹华非干那非法的勾当,把你的钱也全弄没了,我对不起你,我的好兄弟!” 说着把额头贴在林间手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够了,他把另一只耳机戴在自己耳朵上,和刚上大学的时候一样,两人经常一人一只耳机边听边唱,可惜现在只有他独自哼唱着那些熟悉的歌曲。 过去的一幕一幕在他脑子里像播放电影,入学第一天他们就像多年没见的好朋友久别重逢,在公交车站看到自己被打他那瘦弱的身躯立马扑了过来,被人家狠狠地一脚踹在地上疼了好几天,他背着吉他陪自己到女生宿舍楼下卖力地唱歌,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洪亮,拉他创办大牛科技,他义无反顾地和自己并肩战斗,朱梦莳和果果去了加拿大,他担心好哥们孤独寂寞陪自己的时间比他老婆孩子都多······ 从上午呆到下午,耳机里的音乐响了好几遍,他在期待奇迹出现,林间一直静静地躺着,他失望之至,甚至几次要推他醒过来。 最后,他说:“兄弟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只要我还有一口饭就饿不着他们。”他把自己耳朵上的耳机拿下来给林间戴上,接着说:“兄弟,如果时光能倒流,我最想回到中航的校园,我们把这二十多年重新再走一遍。” “可惜,你已经回不去了,你也不能照顾林间的家人了。” 孔令茪来了,指着钟伟狠狠地说:“躺在这儿的人应该是你!” 钟伟午饭也没吃,说话有气无力:“你说得很对,如果能交换的话,我宁愿躺在这儿。” 孔令茪看着安安静静的林间心里特别难受:“林间,这不是你的风格,你一向不喜欢静下来的。” 林间依然一动不动,孔令茪失落地看着他,想起当年心灵手巧的他一手打造了自己的屋顶花园,那个地方曾经留下多少美好的回忆啊,他和王丽娜开玩笑时常常乐得开怀大笑,而自己和钟伟经常做他的恶作剧······可惜那些快乐的日子再也找不回了。 孔令茪擦了擦眼睛:“我问过医生,手术后半年是最关键的时期,能不能醒过来就看这半年,家人朋友要经常陪他说说话,希望你能多来看看他。” “你放心,我会的。” 钟伟又说:“你怎么知道林间在这儿?” “上午,我和糖糖去你家了,听平平说的。” “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家不欢迎你。” 孔令茪提高了嗓门:“可以,除非你把手表还给宁总,他脑溢血住院了,你怎么忍心继续伤害他。” “好啊,让宁总来买啊,我正缺钱呢。” “你,你把林间害成这样,也害了我和梦莳,害了宁总,你还不迷途知返?” “哈哈,我想干的事谁也别想拦着,我想干的事一定能干成!” “就像当年你欺骗我和梦莳,虽然过去二十多年,但是你的龌龊行为终将揭开,你盗走我电脑的文件勒索宁总,很快也会水落石出,你等着法律的制裁吧!” “孔令茪,做事靠的是脑子,我把朱梦莳追到手只能说明我智高一筹,还有如果你们的感情坚如磐石我也不会有机可乘,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另外,请不要诬陷好人,把没有证据的事情扣在我头上,我有没有犯罪警察说了算,你算个老几?” “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们就等着你接受审判的那一天!” 林间睡得很香,他想不到自己一个宿舍的兄弟正在他床前激烈争吵,如果醒着的话,他现在也许会站在孔令茪这一边吧,因为正是他的好兄弟钟伟带他走向了这条不归路。 钟伟魂不守舍回了家,没有吃平平给他留的饭菜,倒了一杯酒,在书房里呆呆地直到深夜。 他默默地打开保险柜,拿出那只百达翡丽,仔细地端详起来,以前没觉得这只普通的钢表哪儿好看,可是今晚他突然觉得这只表太美了,简直美轮美奂。它将让他东山再起,它将让他的后半生依然精彩,它将让他和平平的生活幸福无比。他终于露出了笑容,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保险柜。 他又把自己的那些表拿了出来,把其中那只价值两百万的理查德专门放进一个精致的木盒,然后,他写了一封信,一并放到木盒里,小心地把木盒放到书架上。其他的几只表他准备明天卖掉,说不定什么时候银行就会来收房子,这几只表足以让他渡过难关。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了进来,钟伟看着熟睡的平平,给她掖了一下被角,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轻轻地说:“平平,我以后再也不会为了钱不择手段,我要和你一起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老老实实地做人。” 他走到露台上,享受着朝阳的温暖,此刻他感觉好像获得了新生。 孔令茪从医院回家后,和钟伟一样一夜没睡,他策划着他的行动方案,改了又改,总是有纰漏的地方。 太阳出来了,他走到阳台上看着远处浩渺的大海,想起大海那边的朱梦莳,心里充满深深的愧疚,他拿起手机把那串号码输了一遍又一遍,可是最终也没有摁下拨号键,他只发出一个信息:梦莳,不管何时何地,世事如何变迁,我都永远地爱你! 第21章 第二十章 王丽娜用毛巾擦着头发刚出来,孔令茪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把手机举在她的眼前,大声说:“这是怎么回事?” 王丽娜看了一眼手机顿时满脸通红,慌忙躲避着孔令茪像刀子一样的眼睛,孔令茪使劲推了她一把:“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丽娜担心吓着糖糖赶紧走进卧室,孔令茪跟了进来,王丽娜低着头说:“就像你看到的那样。” 孔令茪用力把她推倒在床上:“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 王丽娜一下坐了起来,用手理了理头发:“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孔令茪怒喊:“我要和你离婚!” “可以,我什么都不要。” 王丽娜好像打定主意,孔令茪气得甩开卧室的门就往外走,他感到胸膛堵得慌,想到楼下透透气,走到门口一回头发现糖糖还在看电视,他马上回来给她穿上外套,抱着她一起下了楼。 孔令茪抱着糖糖漫无目的地走着,以前糖糖会缠着他讲故事,今天她特别乖巧一言不发,好像感觉到了爸爸的难受。 孔令茪看着怀里不到三岁的糖糖,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他怎么也不相信以前只在电视小说中看到的故事竟然活生生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他最不能接受的是可怜的女儿将不会在爸爸妈妈共同的关心庇护下长大,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孩子遭此厄运? 孔令茪回家就起草离婚协议,主要内容有两条,房子一人一套,糖糖归孔令茪抚养,写完扔给王丽娜,她看了一眼说明天再签。 孔令茪和衣而眠,一夜没睡着。她为什么不要这个家了?糖糖以后怎么办呢?辛辛苦苦建立的家就这么散了?这些问题翻来覆去折磨得他狂躁不已,一会儿躺在床上长吁短叹,一会儿走到客厅坐到沙发上发呆。 第二天王丽娜没吃早饭就走了,孔令茪在公司心不在焉,宁总开会的时候他也打不起精神,好几次竟然答非所问。下午他早早就走了。一出公司门口就给钟伟打电话,告诉他晚上无论多重要的应酬都必须推掉。 钟伟风风火火赶来,孔令茪已在凤凰花广场一家餐厅包间里喝了好多酒,钟伟一看不对劲儿,赶紧摁住孔令茪的酒杯:“孔班副,今晚我陪你喝个够!你先暂停一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孔令茪沮丧地拍了一下桌子:“王丽娜他妈的和别人好上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你耳朵不好使啊,王丽娜出轨了!” “啊?” 钟伟惊讶地睁大眼睛,顿了顿神大声说:“王丽娜太他妈的忘恩负义了吧,是谁把她弄来深洲的?糖糖这么小她怎么就忍心呢?” 孔令茪双眼通红:“兄弟,我也想不明白啊,别的我都不怕,但是我的糖糖太可怜了。” 说着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起来,钟伟也不知道怎么劝他,一个劲儿地说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 孔令茪带着哭腔说:“我也这么想的,让她赶紧滚蛋,可是糖糖怎么办呀,她还不到三岁啊。” “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什么时候都先想到孩子,我自叹不如。” “我不配!我都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钟伟等他的情绪稳定下来,慢慢地说:“理智一点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彻底和王丽娜一拍两散,二是为了糖糖挽回王丽娜。” 孔令茪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跟丢了魂一样,钟伟的话让他终于有了点头绪,他由衷地说:“好哥们,还是你厉害,头脑这么冷静。” “这两条路对你来说都很难,但是你选哪一条我都支持你。” 孔令茪想了半天,叹一口气:“确实太难了!” “那就等明天再说吧,现在哥们陪你好好喝酒。” 钟伟把两个酒杯满满倒上,两人一直喝到餐厅打烊。最后,钟伟把喝得东倒西歪的孔令茪送回家里,王丽娜还没回来,孔令茪妈妈心疼坏了。 孔令茪一觉醒来,家里就剩他一人,他躺在床上反复想着钟伟的话,想着想着控制不住泪流满面,觉得无论从哪个方面他都不应遭此报应,心里太委屈,他一把扯过被子蒙头大哭。 哭够了,他简单收拾一下又去上班了,刚到公司钟伟就过来找他:“怎么样,好点了吧,看不见你我都不放心出门。” 孔令茪赶紧说:“我好多了,你快去办事吧。” 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是来公司的路上孔令茪已经做出决定,他要为了糖糖挽回王丽娜,拯救自己的家。 晚上,孔令茪约王丽娜在深城酒店吃饭,两个人默默地吃着谁也不说话。 孔令茪深吸一口气:“丽娜,这两天只要看到糖糖我就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她还不知道世界上她最亲的两个人就要分开,这对她太残酷了,难道你就忍心离她而去?” 王丽娜反问道:“你不是恨不得我赶快走吗?” “发生这样的事,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和我一样的反应,如果我们不爱了,你可以正大光明地提出来,我们好合好散,但是你的行为是最让人不齿的。” “我是想跟你提出来,但是我也舍不得糖糖,一直下不了决心。” 孔令茪暗暗伤心,突然说:“告诉我那个男的是谁,我他妈找他去!” 王丽娜坚定地说:“我不会告诉你的,总之我觉得他比你更爱我。” “丽娜,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尽管都说出来,我一定改,咱们为了糖糖好好过下去,好吗?” 孔令茪有点乞求地看着她,王丽娜想了一会儿说:“给我点时间,我考虑一下。” 孔令茪无奈地连连叹气,最后他说:“丽娜,我带你去个地方。” 很晚了马路上依然车水马龙,孔令茪说:“这些晚归的人都在为自己的小家起早贪黑,虽然很辛苦,但是回到家里一家人幸福地聚在一起,再苦再累也值得。我也是这样,每天一想到我们家的生活越来越好,我就一身干劲从不觉得累。” 王丽娜一直不说话,直到车子到达一栋熟悉的楼房,她惊讶地说:“这不是我们租房子的地方吗?” 孔令茪停好车,两人来到六楼曾住过三年的那个小房间门口,里面传出一对年轻男女的阵阵笑声,可能也是小两口吧。他们又来到屋顶,花架和大桌子依然还在,多了些斑斑驳驳,稀疏的几盆花儿一看就没有精心打理,但是花架上的簕杜鹃却长得越来越粗壮了。 王丽娜说:“我很想念那个时候,虽然没钱但是每天都过得很快乐。” “嗯,穷人有穷人的快乐,富人有富人的烦恼。我们常常听到这样的故事,一个穷人辛苦打拼成了一个富人,然后抛家弃子独自潇洒,这样的人最可悲,即使赢得全世界的财富却输掉自己的家,又有什么意义?” 孔令茪的眼里充满期待,接着说:“丽娜,我们一定能找回那时候的快乐,听我的话快点回到我和糖糖身边吧。” 王丽娜默默地看着他,终于点了点头:“对不起。” 孔令茪一把揽过她,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睁开眼睛前面是一片璀璨的万家灯火,不知有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正在上演。 他们的小家又像往常一样恢复了平静,王丽娜自从升任销售部经理,虽然工作时间很自由,但是压力明显地大了很多,她每天下班的时间依然很晚。 这天晚饭后,孔令茪带糖糖去钟伟家,钟伟对王丽娜还是不放心:“要我说咱们应该找到那个男的,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朱梦莳赶紧说:“你不要瞎出主意,那会把事情越搞越大,我们要信任丽娜,她会处理好的。” 孔令茪点了点头:“她欺骗了我一次,难道还会有第二次?” 两个孩子玩了一晚上也没玩够,孔令光好不容易才把糖糖哄着回家,两人刚到楼底下大堂门口,孔令茪突然听到不远处王丽娜的声音:“我随时可以离开我的老公和孩子,可是你呢?我要你给我一个准话。” 孔令茪顿时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把糖糖放进大堂里面,朝王丽娜就冲了过去,王丽娜吓得怔在原地。 只听孔令茪怒吼起来:“王丽娜,上有天下有地,还有我和糖糖,你怎么能一次又一次骗我们!” 王丽娜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孔令茪大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要不要这个家?” 王丽娜紧张得语无伦次:“我马上打个电话,如果他不离婚,不和我结婚,我就回来······” 孔令茪感到难以置信:“你他妈的把我和糖糖当成什么了,想要就要想扔就扔,赶快给我收拾东西立马滚蛋,我不想再看见你!” 糖糖跑了出来,看到爸爸生气的样子吓得大哭,嘴里不停地喊着:“爸爸!爸爸!” 孔令茪紧紧地抱起她,这一刻他的心都碎了,喃喃地说:“糖糖,不要怕,以后还有爸爸陪你长大。” 钟伟很快就知道了,不知为什么他特别不希望孔令茪离婚,他决定单独找一下王丽娜。招呼也没打他就来到王丽娜的办公室,一个男的正好从里面出来差点和他撞上,王丽娜的眼睛有点红,见钟伟来了勉强挤出点儿笑容。 “丽娜,今天我不是代表孔令茪来的,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我是怕你吃亏。” 王丽娜有点感动:“谢谢你,我现在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钟伟好像猜到点什么:“对方是不是答应你离婚但是一直没有动静?” “嗯。” 王丽娜点了点头,起身给钟伟倒了杯水,回来接着说:“我在第一个公司上班的时候,他是我的客户,我对他的印象很好,有一次我给他做海报他偷偷给我画了一张素描送给我,祝我生日快乐,后来他总是找理由请我吃饭,但是我一次也没去,我感觉从那时候他就喜欢我了。 后来他看我怀孕,就把我介绍到这家公司,生完糖糖我就到他的销售部工作,不得不说他帮了我很多,传授了我很多销售经验,在工作上有时我很依赖他,他开始追求我,但是我始终和他保持一定距离,我知道我离不开我的家。 直到我做了销售部经理,你知道我连大学都没上过,表面上咋咋呼呼其实作为一个部门经理我的水平欠缺太多,因此干得很吃力,常常被老板骂来骂去,他作为副总也替我挨了不少骂。我压力很大想过很多次放弃,但是他一直支持我,鼓励我,在去年的年会上我终于得到老板的认可和嘉奖,我太高兴了,我们喝了很多酒,后来就在一起了。” 钟伟听到这儿马上说:“后面的我来说吧,孔令茪发现了你们的事情,你马上和副总说了而且要他离婚,然后你们组建家庭,可是他并没有给你肯定的答复,无奈你也答应孔令茪回归家庭,但是你们并没有彻底一刀两断,很不幸又让孔令茪发现了,这次你无路可走,于是你逼他必须离婚,但是他根本做不到!” 王丽娜听得泪眼汪汪,一脸怨恨:“他追我的时候说任何条件都答应我,包括离婚,可是真到了裉节上,他就是个胆小鬼!” “他根本就是骗你的,他的目的不过是和你保持情人关系罢了,不管是他还是你一旦败漏他肯定立马溜掉。” “不会的,可能他那边有点麻烦,还需要时间吧。” 钟伟有点着急:“王丽娜,我看你是不撞南墙不死心,到时候人家两口子继续过日子,你呢?孤家寡人一个,你去哪买后悔药?” 王丽娜一时语塞,伤心地擦着眼泪。 “这样吧,你现在带我去找他,我给你要个准话。” 看她有点迟疑,钟伟接着说:“不信任我?你不是说过最服我吗?今天咱们必须要个说法。” 王丽娜带他到了那个副总办公室,副总在里面正笑呵呵地给老婆打电话,一口一个乖乖地叫着。钟伟立马上来一股火气,冲过去从后面一只胳膊使劲搂住副总的脖子,王丽娜赶紧把门锁上。 副总吓得连忙说:“丽娜,有话好好说。” 钟伟狠狠地说:“妈拉个巴子,你想骗我妹妹,我他妈饶不了你!” 副总有点喘不过气来,使劲抓着钟伟的胳膊,不停地说:“坐下谈坐下谈。” 钟伟抽出胳膊从后面扇了副总一巴掌,副总的眼镜一下掉到地上,王丽娜帮他捡了起来。 副总狼狈地戴上眼镜,信誓旦旦地说:“丽娜,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钟伟冷冷地说:“好啊,你说吧多长时间,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 副总慌慌张张:“一个月,不不不,还是两个月吧。” 钟伟从办公桌上拿起纸笔扔给他:“空口无凭,你必须立个字据。” 副总一只手颤抖着接过纸笔,低头写了起来。 “如果两个月你离不了呢?” 副总写完,拿着笔的手仍在抖动,不知如何回答,钟伟一把抓过那张纸,大声说:“如果你说话不算话,我就把这张纸公布于众,你他妈的甭想再来上班! 说完,拉着王丽娜走了,临走还不忘嘱咐她千万不要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过了一个多月,钟伟收到王丽娜的电话,那个副总主动辞职,打电话也不接,从此消失了。这下王丽娜彻底慌了,赶紧向钟伟求助。 “不要着急,令茪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吃软不吃硬,你要慢慢来。” 王丽娜哭着说:“钟伟,我求求你了,一定帮帮我,我不能没有家啊!” 钟伟心想:活该!这是你的报应。但是嘴上却说:“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的。” 钟伟马上把孔令茪约到公司附近一家咖啡馆,名字很好听叫艾丽和杰森的咖啡馆,他们坐到最里面的一个小包间。 “神神秘秘的什么事?” “当然是好事。” 钟伟笑着说:“王丽娜给我打电话了。” 孔令茪有点意外:“她让你传话?” “你傻呀,她还好意思给你打电话?” “说什么了?” “她现在彻底后悔了。” “她后悔与否现在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我是一定要和她离婚!” 钟伟没想到孔令茪如此决绝,笑着说:“女人在感情上容易上当受骗,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上次你可能逼得太紧了点······” “胡说,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们父女俩,现在被人家甩了又觉得我们是宝贝。如果真的感情破裂,大家好合好散,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而她是怎么做的?你不觉得太自私了吗?我讨厌这样的人。” 钟伟很清楚孔令茪的脾气,依然笑呵呵地说:“都说七年之痒,我和梦莳现在也平平淡淡的,只不过我们······” “丽娜能赶上梦莳的一半就好了。” 钟伟一下无语。 “我马上有个会先走一步,你转告王丽娜赶快签字离婚。” 孔令茪又说一句:“谢谢你的咖啡,味道真不错。” 钟伟看着他的背影,一下没了主意,心想白去给王丽娜出头了。 一天下班后,孔令茪和糖糖在香江中路追蝴蝶玩儿,追着追着遇到了朱梦莳和果果,两个小家伙马上一起玩了起来,欢快地跑来跑去。 “我听说丽娜的事了,站在女人的角度我理解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渴望一个家。” “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走投无路又想回来,那以后遇到诱惑是不是还会来这么一回?” 朱梦莳摇了摇头:“我想不会了吧,失去一次更能体会家的可贵,再傻的女人也会长记性的。” 孔令茪叹着气说:“经过这事儿我觉得她做得太过分,太不真诚,如果她回来我对未来没有一点儿信心。” 糖糖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朱梦莳一把搂住她,蹲下来在她小脸上亲了一口,糖糖着急追果果又马上跑了。 朱梦莳看着她的背影:“多可爱的孩子,我承认我不想看到糖糖没有妈妈,她太小了还不到三岁,即使你再找一个更漂亮更优秀的太太,也比不上她的亲妈妈亲啊。” 孔令茪迟疑了一下:“我暂时没想那么多,现在只想陪着糖糖好好长大。” “你真是一个好爸爸。” “王丽娜确实深深地伤害了你,但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为了糖糖,你试着再原谅她一次,也许,我这么说对你很不公平,希望你能理解。” 孔令茪听了她的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惆怅,她的心比自己想像得更善良更单纯。 周六,王丽娜带糖糖出去玩了一天,回来的时候糖糖抱着妈妈不松手,孔令茪怎么哄也不听,他急地大骂王丽娜:“我们家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你造成的,你根本没资格当妈妈。” 晚上,糖糖怎么也不睡,不停地哭喊着找妈妈,孔令茪听着心都碎了,奶奶哄了她一晚上才好不容易睡着。 第二天上午,孔令茪起得很晚,手机上有七八个王丽娜的未接电话,他犹豫了一下拨了过去,只听王丽娜声音虚弱,时断时续:“令茪,糖糖就交给你了,你要陪她健健康康地长大······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糖糖,我实在没脸活着,先走一步了。” 说完,电话挂了,孔令茪赶紧又拨过去竟然关机。王丽娜要自杀!他马上拨110报警。 警察十分钟就到了,孔令茪焦急地说:“求求你们赶快去救她,去晚了人就没了。” 一个警察例行问了一些问题,其他人在屋里查看了一圈,孔令茪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快去救她吧,你们不是能定位吗?” 奶奶也急得哭了,糖糖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听到奶奶的哭声她也伤心地大哭起来。 警察问完话就走了,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马上调查,孔令茪看他们不紧不慢的样子气得要投诉他们。他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想起宁总,他赶紧给宁总打电话。 宁总听到他语无伦次,忙说:“你先稳定一下情绪,你离婚的事我知道一点,能详细地和我说一下吗?” 于是,孔令茪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没想到宁总在电话那边笑了一下:“我觉得王丽娜不会有事的,她是那种因为愧对你们而自杀的人吗?如果是的话,她就不会一而再地伤害你们,自杀需要巨大的勇气,你想想她的勇气从何而来?” 是啊,像她如此自私的人哪来的勇气?孔令茪终于放下心来。 是的,王丽娜根本没有自杀,这是她故意做给孔令茪看的,而背后的导演正是钟伟。 昨天晚上,王丽娜好不容易把糖糖送回家,一个人回到空空荡荡的公司宿舍,想起孔令茪骂他的那些话,难受地大哭一场。她又想到钟伟,于是两人约到一个酒吧。钟伟从没见过王丽娜喝这么多酒,不停地劝她。 “别管我,我真想喝死算了。” 钟伟灵机一动:“有了,有办法了。” 王丽娜睁大眼睛期待着,钟伟说:“明天,你就死一次,记住了,装得越像你就越能成功。” “你要我装死?!” 王丽娜心想这招对一向心软的孔令茪还真说不定有用,接着问钟伟:“我说些啥呢?” “话要说到点儿上,不一定说得多,越多越容易露馅。” 两个人商量半天才把台词定好,钟伟又说:“过几天,我会告诉孔令茪,你被医院救回一命。” 王丽娜迫不及待地问:“再然后呢?” 钟伟笑着说:“孔令茪被你真诚的悔恨所打动,你可以踏踏实实地回家了。” 王丽娜高兴地点上一支烟,随着酒吧的音乐扭了起来,钟伟看她的样子不由得纳闷起来:孔班副这是找了个什么老婆,两个人太不搭调,完全是两路人,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孔令茪火速赶到宁总家,宁总正在书房仔细地擦拭那块百达翡丽,一遍又一遍舍不得放下。 孔令茪感慨万分:“如果能拥有像您和您太太那样的感情,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我死了都愿意。” 宁总没有答话,小心地把手表放入摇表器中。嘉宁端来两杯咖啡,笑着说:“这是我做的手冲咖啡,孔总如果觉得苦就放点糖。” 孔令茪喝了一口,放了一小包黄糖进去。 “生活如同这杯咖啡,当你喝得多了,再苦的咖啡不但不会觉得苦,反而会很香。” 说着,宁总深深地吸了一口咖啡的浓郁醇香。 “是啊,我经历的苦难太少,一遇到大风大浪我就迷失了方向。” “既来之则安之,再大的风浪都会过去的。你之所以会迷失是因为你没有明确的方向,前怕狼后怕虎,好好想想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是糖糖的妈妈还是你的爱人,想明白了,你就不会委曲求全,而是心甘情愿全力以赴。” 孔令茪脱口而出:“我要糖糖的妈妈。” “我非常理解你的选择,无所谓对错,跟着自己的心走吧。” 孔令茪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宁总接着说:“估计这几天,王丽娜会安然复活,到时你就接她回家吧。” 周三晚上,钟伟果然给孔令茪打来电话:“丽娜被医院抢救回来了,我去接的她,你是不知道洗胃洗得那惨样,你打算怎么办?” 孔令茪冷笑一声:“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跟她说吧我去接她回家。” 钟伟先是一愣,马上说:“这就对了,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周末咱们两家好好庆祝一下。” “这有啥好庆祝的,倒是应该好好感谢你,为我家的事没少操心。” “孔班副,少跟我客气,谁让你是我上铺的兄弟呢。” 车后座上王丽娜和糖糖紧紧抱在一起,孔令茪很欣慰糖糖再也不会哭喊着找妈妈了,那声音让他心有余悸。可是自己那颗受伤的心呢?谁来医治它?孔令茪茫然地看着前方,不知道未来的路走向哪里。 时光荏苒又过了两年,在宁总的带领下鹰飞科技发展迅猛,孔令茪和钟伟也茁壮成长起来,成为公司的高层管理,孔令茪现任鹰飞科技技术总监,随后钟伟也被提拔为销售总监。 朱梦莳已是深洲大学的教授,她经常去北京中航母校参加学术交流活动,也经常带回一些同学的消息。 张磊磊所在的那家通信公司三年前成功上市,年初,他持有的一大笔原始股到了解禁日期他立即套现,随后不到一个月就辞职了,用他的话说在这儿干了近十年,干到了三高加糖尿病,还好最后干到了财务自由,终于可以投身他最向往的赛鸽事业。 他们家的小芳自从张磊磊得了糖尿病心疼坏了,天天催他辞职,现在终于盼来了这一天,她毅然把最爱的孟加拉豹猫全部卖掉,一心和张磊磊养起赛鸽。 迄今为止,神舟共发射了七次,从神舟一号到七号,从无人飞船到载人飞船,李景和一次也没落下,荣立三等功两次,当年是五院最年轻的科长,现在依然是全院最年轻的处长。 时任中航电子工程系学生处副处长的高老师,专门来李景和家里登门道贺,玄珍珠和她妈妈做了一桌子好菜招待高老师。 高老师喝得有点晕晕乎乎:“景和太了不起,老师自愧弗如啊,我这副处长比你的处长简直是天渊之别!” 李景和也喝得脸红了:“我三生有幸遇到高老师,多亏从您那儿学到了真传。” 高老师惭愧地连连摆手:“现在倒过来了,我要跟你学。” 景和也不客气:“高老师,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和上级领导搞不好关系,领导也难免有工作失误的地方,你就不能换个态度?” 高老师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我最看不惯某些人仗着手上那点权力肆意妄为,有本事用在工作上,让我也服他们一回。” “高老师啊高老师,你怎么变成了一个迂腐的老学究?” 景和摇了摇头,接着话语一转:“像您这样的老学究还是越多越好,不说这个了,我们喝茶去。” 景和最近又喜欢上了桂花龙井,他一边泡茶一边给高老师讲解:“春天的西湖龙井与秋天的杭州桂花,一年相遇一次,茶味花香融为一体,有人喜欢带着茶味儿的桂花香,而我偏偏喜欢带着花香的龙井茶味儿。” 高老师端起一杯咕咚咽下,景和心疼地埋怨起来:“您这喝法能品到味道吗?您这一口糟践一杯好茶啊。” 说着,自己端起茶杯,放在嘴边闭上眼睛闻了又闻,等茶温稍稍退去,慢慢地喝一小口,不着急咽下,含在口腔里里外外品了一遍才喝下去。 喝完两泡桂花龙井顿时神清气爽,两人清了清喉咙又唱起歌来,景和正玩手机游戏的儿子立马捂着耳朵跑了。 景和的丈母娘偷偷问女儿:“人长得不咋地歌也唱得这么难听,你是怎么看上他的?” 珍珠白了她妈一眼:“我就是喜欢他这样的人。” 珍珠妈妈实在欣赏不了他们的歌声,也去卧室找外孙去了。 林间还干着他的办公室主任,依然是一张报纸一杯茶。一天,他约钟伟吃饭,中间说到他舅舅升副市长了。 钟伟忙问:“你哪个舅舅?” “我就一个舅舅,你忘了?就是你岳父的老部下。” 钟伟心中一喜:“那你就没想升个副总干干?” 林间不以为然:“别说副总,董事长我都不愿意干,我觉得办公室主任最适合我。” “兄弟,我们一起干一番大事业!” 钟伟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林间一口饭差点喷出来:“你脑子有病吧,刚当上销售总监就忘乎所以。” 钟伟把筷子放下,拿纸巾擦了一下嘴,认真地说:“销售总监再好也是给人家打工,这些年我拼死拼活地干连家都顾不上就是为了能有一天自己当老板,现在机会来了!” 林间觉得好哥们不像在开玩笑:“你说的机会在哪呢?” “就是你的舅舅赖光明!”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孔令茪连续一个星期都是先到医院看一下宁总再去公司,宁总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只是右腿无力仍然不能走路。 早上到了病房,宁总精神很好正在吃早餐,嘉宁见孔令茪来了,赶快说:“钟伟早晨打来电话,下午非要来看看,我不同意,可是爸爸坚持要见他。” 孔令茪也极力反对:“您身体刚好了点,要是被他再气着了,太不值得!” “你们也太小看我了吧,我就那么不堪一击?” 孔令茪只好说:“那我下午来陪你。” “不用!” 宁总摆摆手,接着说:“鹰飞还有半年就要上市,我倒要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招。” 孔令茪到公司后,和助理交代了一下工作,拿起笔记本电脑,塞进一个鼓鼓的背包,他想去艾丽和杰森的咖啡馆办公。 路上,他给平平打了个电话:“糖糖想吃你做的提拉米苏,能快递一份吗?” “当然没问题,下午我一上班就安排,争取晚上就让糖糖吃上最新鲜的提拉米苏。” 孔令茪特别喜欢这家艾丽和杰森的咖啡馆,杰森做的摩卡是他喝过的唯一不需要加糖的摩卡,咖啡的浓郁香醇和牛奶的丝滑绵软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艾丽做的欧包是真正不加糖的欧包,但是吃起来却有一种浓浓的香甜味道。这其中的奥秘是牛奶,艾丽是来自天山下的草原姑娘,他们用的是艾丽家牧场自产的牛奶。 孔令茪一进咖啡馆,芊芊和几个同事买了咖啡面包正要走,他热情地和芊芊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到最里面的小包间。他特意看了一下店内的摄像头,小包间刚好处于死角位置,再往里是洗手间,洗手间门口有一条过道通向后门。 孔令茪喝着摩卡,又把自己的行动路线梳理一遍,他要躲避的是城市中无处不在的摄像头。中午,他要了艾丽刚做的欧包,艾丽端着餐盘送到小包间,他特意叮嘱下午有个重要的电话会议,千万不要打扰他。 简单地吃完午餐,他从鼓鼓的背包里拿出几件衣服换在身上,是一身钓鱼的渔夫装扮,戴上口罩墨镜和渔夫帽用来抵御中午的太阳。他悄悄地从后门走到店外小路,几分钟后搭上出租车直奔大鹏湾海滨公园。通往大鹏湾的高速公路上,钟伟也坐着出租车向市区而来,他和孔令茪背道而驰擦肩而过。 钟伟到达医院病房的时候宁总正在午休,他和嘉宁打了个招呼一直在门口等着,直到嘉宁把他叫进去。 宁总躺在病床上微微点了一下头,钟伟说:“听说您病了,我特别不放心。” 宁总不紧不慢地说:“如果这样的话,你可以放心地走了,我很好。” “宁总,我知道您怨恨我,如果我没有发生那些意外变得一无所有,我真的会把东西送回原处。” “看来你经历了一场大的变故。” “是的,这也是我今天来的另一个原因,看看您是否可以提前把东西买了。” “不可能!按我们说好的,鹰飞一上市我就找你。” 钟伟见宁总态度坚决,怏怏地说:“好吧,反正还有半年,我能熬过去。” 接着又说:“说实话,如果换在以前,我可能会坐地起价,甚至逼急了会违反约定,但是今天的我不会了,我信守承诺。” “你以为我会感谢你吗?” 宁总哈哈一笑:“你变化很大,成熟了很多,我就多说几句吧。我太太是基督徒,她经常给我讲圣经和耶稣的故事,圣经说人生而有罪,但是人并不需因自己的原罪而受刑罚,因为神派了自己的儿子耶稣来到世上,甘愿为世人的罪接受刑罚,他被钉在十字架上,折磨而死。 虽然我们不是基督徒,但是我们都有自己的耶稣。一个人犯了罪,理所应当受到惩罚,但是有人却像耶稣一样也在替他承受巨大的痛苦和折磨,那就是最疼最爱他的人,他们和耶稣一样都是无辜的。所以,我们好好做人不仅仅为了自己也为了我们身边那些最爱的人。” 钟伟低下头若有所思:“感谢您的教诲,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好好报答您的,但是我们的约定不会更改。” 宁总叹了口气:“如果你一意孤行,就当我的话没说,你走吧。” 钟伟回家的路上一直惴惴不安,他反复想着宁总的话,想着年迈的父母和平平,还有最爱的果果。他第一次为自己做的那些事而感到害怕,他不停地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一切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不到四点,他回到家中。不知为什么,现在只要有空他就会拿出那只百达翡丽,但他从来不戴在手上,只是静静地欣赏。他在客厅喝了一杯水,又迫不及待冲向书房,开保险柜的时候他觉得有点异样,一拉把手,保险柜竟然没有上锁,一向小心谨慎的他绝对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惊出一身冷汗,一下拉开柜门,那只百达翡丽不翼而飞! 钟伟呆呆地看着保险柜,这是一个老式机械锁保险柜,新款的保险柜都是电子密码带指纹,但他看到新款保险柜上的应急钥匙孔,总觉着不保险。 肯定来小偷了,钟伟马上打开家里的监控,两点二十分的时候,大门口来了一个快递员装扮的人,整张脸捂得严严实实戴着墨镜口罩还有帽子,钟伟睁大了眼睛,只见那个人从容地打开大门,来到入户门口,径直进入别墅里面。 钟伟惊讶地睁大眼睛,仅仅用了五分钟,那个人就走了。他赶紧查看保险柜里的其他物品,包括现金在内所有的东西都静静地躺在原来的位置,他又打开书架上的木盒,那只理查德也在里面。 他是为百达翡丽而来的!钟伟又惊出一身冷汗,他重新播放监控画面,突然他看着这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尽管看不到脸面,但是他高大的身形,走起路来气宇轩昂的架势,一定是他,孔令茪! 钟伟一下瘫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心想孔令茪啊你是哪根筋出了毛病,干了这么一件愚蠢至极的事,少说也要判十年,这是你的命吧,看来你和朱梦莳注定今生无缘,想到此他反而幸灾乐祸起来。 钟伟不紧不慢地把监控视频存进U盘,他没打110而是直接来到市公安局报案。碰巧接待他的是徐飞,一听家里只有那只百达翡丽被盗,徐飞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打开监控,钟伟指着蒙面人异常坚定地说:“我敢百分之百肯定是孔令茪,如果不是,我这表情愿不要了!” 徐飞看着视频,疑惑地问:“看不到面部,你怎么确认是他?” 钟伟有点激动:“我和他从大学到研究生,六年的上下铺,一起来深洲也快二十年,毫不夸张地说就是只看他的背影我也能认得他!” “你不要激动,办案是讲究证据的,不是你说谁就是谁!” 钟伟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心想你是不是偏袒孔令茪,说话又气又急:“徐警官,这只表确实有点特殊,可是上次我不是跟你们说清楚了吗,希望你秉公执法,否则我要投诉,申请换别的警察负责我的案子。” “你去啊,你就是换了公安局局长也要讲证据。” 钟伟一下无话可说,马上又换了一个口气:“徐警官,请你理解一下我的心情,毕竟是我家的传家宝,我举报孔令茪确实是我的直觉,请你们一定当成重要线索。” “我们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条线索,不管谁作案我们都会秉公执法。” 徐飞立即回办公室向郦队报告,郦队也惊讶不已,她看了一遍视频,马上说:“通知技术队我们去一趟现场。” 嫌疑人做了周密的准备,进院门之前戴上手套穿上脚套,他们在现场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徐飞说:“看来嫌疑人知道两处大门的密码。” “前几天,孔令茪来过我家,肯定是平平开门的时候他记下了密码。” “那保险柜的密码呢?” “难道我真的忘了关了?” “你经常不锁吗?” “绝对没有,可能就这一次。” 徐飞有点不相信:“不可能这么巧吧,你唯一一次没锁,就让嫌疑人幸运地碰上了?” 找不到任何证据,钟伟不由得担心起来,他着急地说:“郦队长,要不你们审一下孔令茪吧。” “法律允许随便审问一个公民吗?是不是把你也审一下?” 钟伟自知理亏,郦队又问他:“你昨天下午去哪了?” “我去医院看望我曾经的老板宁总。” 郦队和徐飞又去了物业办公室,查看并提取当天下午的监控,嫌疑人骑一辆快递公司常用的电动车进入别墅区,但后座上并没有放快递的行李箱,显然故意伪装骗过门卫。 他们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徐飞说:“虽然从身材上看确实像孔令茪,但我认为不可能是他。” “为什么?” “他应该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作为一个公司高管,社会精英,值得铤而走险吗?” “只要有犯罪动机,不管什么精英阶层照样会违法犯罪,假设是孔令茪干的,那他的犯罪动机是什么呢?主观上他不缺钱不贪财,除非客观上受了刺激,形成诱因。” 郦队又说:“你联系一下孔令茪,明天我们去见见他。” 孔令茪把见面的地点定在艾丽和杰森的咖啡馆,徐飞拿出监控视频给孔令茪看:“这个蒙面人是你吗?你昨天下午去哪儿了?” 孔令茪平静地看完视频,然后指了指最里面的小包间:“昨天上午我来这儿办公,一直到下午大概四点半左右离开,你们可以跟老板证实。” 艾丽正好送咖啡过来,她点了点头:“是的,我可以证实,孔总是我们的老顾客。” 郦队说:“你的老板宁总近来还好吧?” “宁总前几天中风了,现在还没出院。” “中风?这个病很凶险,治好了也可能会留后遗症。” 徐飞的一个亲戚就是中风导致半身不遂,他又问:“宁总病情严重吗?” “多亏抢救及时,只是右腿还是走不了路。” 郦队突然发现孔令茪的衬衣领子上有个白色圆形的东西,上面还有彩色图案,她好奇地问:“孔总,你衬衣领子上是啥?” 孔令茪有点诧异,用手一摸,揭下来一张不干胶贴纸,他笑了:“我女儿做的恶作剧,这段时间她缠着我非要去香港迪士尼看白雪公主,怕我忘了,把她的那些白雪公主贴纸故意粘在我身上,今早上我刷鞋的时候,鞋子竟然也贴上了。” 喝完咖啡,郦队让孔令茪先走一步,随后,她让艾丽打开昨天的店内监控,上午十点二十五分孔令茪到达,下午四点四十一分离开。监控拍不到他说的那个包间位置,于是他们过去查看,发现包间门口继续向里有一条窄窄的通道,他们顺着走出去,是咖啡馆的后门。 郦队问徐飞:“有想法吗?” “我想以别墅为中心,先查那个蒙面人的活动路径。” “假设孔令茪作案,他的活动路径呢?” 徐飞不解地问:“师傅,您也怀疑他吗?这不是您的风格,以前没有证据您从来不会随便怀疑别人。” “先预设一个犯罪嫌疑人,从这个人开始查起,即使不是他作案,在调查的过程中一样会有发现,那时我们再调整侦查方向。” 徐飞点了点头:“如果是孔令茪作案,他会从咖啡馆后门出来,肯定不会自己开车,而是搭乘交通工具到某一地点,换骑电动车到钟伟家,做完案再骑电动车离开现场,搭乘交通工具赶回来,同样从后门进入咖啡馆。” “现在你就知道从哪儿入手,从哪儿结束形成闭环路径。” 两人赶回队里,郦队打开天眼系统,徐飞立马查了起来。 嫌疑人骑电动车离开别墅区,经过别墅区专属的一段蜿蜒小路到达高速辅路,顺着高速辅路继续前行,十几分钟到达大鹏湾旅游区。旅游区有很多原住居民,各种房屋建筑混杂,巷弄也很多,到处都是饭店、小超市和卖旅游用品的商铺,游人密密麻麻分布在从海边沙滩到各处巷弄的大片区域,嫌疑人最后消失在熙熙攘攘的游人之中。 同样看到,嫌疑人也是从这片区域出发,他沿着高速辅路一直行驶到通往别墅区的路口,然后拐进那条窄窄的别墅区专属小路。 他是怎么回市区的呢?嫌疑人于四点四十一分离开咖啡馆,从旅游区到咖啡馆开车最少一个小时,嫌疑人两点四十分消失在旅游区,也就是说两点四十到三点四十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嫌疑人有可能搭乘任意一辆出租车或者网约车回市区,徐飞排除网约车的可能,他设想自己是孔令茪,肯定不会傻到用自己的手机叫车。 徐飞仔细查了一下,这一个小时共有一百多辆出租车从旅游区出来,上了回市区的高速。他调出市交通管理局的智慧出租系统,这是一套安装在每一辆出租车上的智能终端,包括车内高清视频监控。嫌疑人肯定捂得严严实实,他逐一查看共有六个男性戴着口罩墨镜,但都一一排除,其中一个外观很像,但是说话的声音明显不一样。 徐飞又从咖啡馆查起,终于不负有心人查到一条重要线索,中午十二点二十分咖啡馆附近的一辆出租车,上来一个渔夫装扮的人,戴着口罩墨镜还有一顶渔夫帽,目的地大鹏湾旅游区,徐飞一阵惊喜。 第二天,徐飞来到大鹏湾旅游区,从嫌疑人电动车消失的地方开始查起,每条街每条巷弄他都走了一遍。另外,还找到几个黑出租据点,问了好几十个黑车司机,他们都说昨天下午没有载过徐飞描述的乘客。 最后他走到海边,坐在沙滩上休息一会儿,来了一队旅行团,导游举着旗子在前面大声提醒,一定按时到旅游大巴集合。徐飞猛然想到,嫌疑人还可以乘坐公交巴士回市区,他赶紧去找公交车站,旅游区只有一个公交总站,所有回市区的公交车都从这儿出发。 徐飞立即赶回队里,调取公交监控系统,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查找,终于看到一个戴着口罩墨镜帽子的人,外形高大,但穿的衣服不是咖啡馆出租车上的渔夫装。他坐上游十路公交车,一直坐到终点青年路站。徐飞通过天眼系统继续盯着他的行踪,直到他走进青年路商场。 徐飞马上切入商场监控系统,嫌疑人漫无目转了一圈,然后进入公共厕所,几分钟后,他又换了一身衣服走了出来,依然戴着口罩墨镜帽子,随后从商场一楼另一个出口走出,搭上一辆出租车。 这辆出租车停在距艾丽和杰森的咖啡馆大约一公里的地方,时间四点十分,然后他沿着人行道向咖啡馆方向走去,虽然监控没有拍到他进入咖啡馆后门,但是他的行动路径已经完整串连起来,而且时间匹配。 徐飞马上向郦队汇报两天一夜的工作成果:嫌疑人上午十点二十五到达咖啡馆,中午十二点二十换装搭乘出租车,一点三十五到达大鹏湾旅游区,半个小时后乔装成快递员于两点零五骑电动车驶出旅游区,两点二十到达钟伟家,两点二十五骑电动车离开,两点四十返回旅游区。 两点五十五嫌疑人换了一身衣服登上游十路公交车,三点三十一到达青年路终点站,三点三十九于青年路商场西门坐上出租车,四点十分下车,下车后步行估计四点二十五左右从后门进入咖啡馆,最后四点四十一离开。 郦队仔细地看着徐飞剪辑好的视频:“嫌疑人一共换了四套衣服,下一步我们要想办法确定穿这四套衣服的人就是嫌疑人。” 两人反反复复地看着视频,几乎同时,两人一起大喊:“鞋子!” 嫌疑人的右脚黑皮鞋鞋头侧面有一处白色圆形的东西,出租车下来的渔夫装,别墅大门口的快递员,游十路公交车站和最后从青年路商场出租车下来的乘客,都清晰地看到右脚皮鞋上的白色圆形。 他们想起孔令茪衬衣领子上的白雪公主贴纸,当时他说是女儿贴上的,而且还提到鞋子也贴上了。 “我现在就去咖啡馆,调取室内监控,只要看一下他的右脚皮鞋,就真相大白了。 这时,郦队来了一个电话,她示意徐飞先别走,打完电话,她马上说:“张小柱在湖南老家自首了,我们现在去参加视频审讯。” 张小柱被钟伟推下海的瞬间,求生的本能促使他用尽全力拍打着海水,又咸又苦的海水不停灌进他的嘴里,他绝望地挣扎着,眼看就要被大海无情地吞噬,突然他的右手拍到一块硬硬的东西,他一下子紧紧地抱住它,是一块漂浮的木板。 在海上飘了一夜,早上被海浪冲到一处岸边,看到一条打鱼的渔船,精疲力尽的他话也喊不出来,用尽全力挥了挥手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他正在一个渔村的小诊所里打着点滴,医生关心地问他家人的联系方式,他沉默不语,只是不停地掉眼泪。在小诊所呆了两天后,他偷偷地跑了出来,决定回湖南老家看一下老婆孩子,就去自首。 他不敢联系深洲的朋友,身上没有一分钱,他一路要饭一路搭车,货车、拖拉机搭上什么车就坐什么车,辗转流离半个多月,最后到家的时候一家人都认不出他了。 听家人说派出所早就来找过他,他心疼地抱着孩子久久不愿放下。然后,全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他换了一身新衣服,在家人的陪伴下去了当地派出所。 此刻,面对派出所的民警和视频里的郦队以及经侦支队的李队,首先他对侵入证券交易系统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另外还交代在游艇上绑架平平胁迫钟伟的经过,特意指出钟伟在已完全控制他的情况下,明明知道他不会游泳仍然把他推下大海,置他于死地。 李队问:“钟伟、曹华非、雷鸣还有你在这起非法配资案中分别是什么角色。” “曹华非策划整个案件,钟伟也是幕后老板,他拉我入伙解决了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我们的软件同步证券交易系统的实时数据,雷鸣负责发展吸引股民,资金也都是他们三个出的,我只负责技术层面,保障软件顺畅运行。” 李队又问:“是谁发现你们的违法行为暴露,另外曹华非逃到哪儿?” “我第一时间发现的,立即通知他们几个,我们在大鹏湾码头汇合,曹华非说澳门那边的人来接他,钟伟把他送到海上接头处,曹华非坐快艇跑了。” 郦队问:“去年四月二十号晚上,你有没有帮助钟伟破解过一部电脑和一个重要文件?” “是的,当时钟伟说是他的电脑,我在破解过程中发现电脑其实不是他的,因为他出价很高,我还是给他破解了。” 郦队又问:“后来,你和钟伟是怎么联系上的,你为什么参与这起非法配资案?” “那段时间我赌博输了很多钱,就以举报他偷别人电脑里的文件为由勒索他,没想到他很痛快给了我十万块钱,我很感激他,后来拉我去曹华非那儿干的时候我就同意了。” 宁总下午办了出院手续,晚上,孔令茪带糖糖来到宁总家,他们的到来让坐在轮椅上的宁总非常高兴,他亲自带糖糖去嘉宁的乐高城市玩,下午刚买的轮椅,他已经操控自如。 孔令茪一个人来到宁总书房,拿出那只百达翡丽轻轻地放进摇表器,刚转过身发现宁总神情凝重地看着他。 “宁总,我给您拿回来了,物归原处。”孔令茪接着说:“因为我的疏忽大意,让钟伟钻了空子,导致您失去至爱,我很清楚您为此经受的折磨,您这次中风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会痛悔一生,所以,我出此下策希望您能理解。” 宁总使劲拍了一下失去知觉的右腿:“愚蠢啊!你这么做和钟伟有什么区别?你知道后果吗?” 孔令茪不服气:“当然有区别,他是为了私欲,而我是为了正义,至于后果,我敢作敢当!” “那你现在就去自首!” 宁总操纵轮椅,使劲把房门打开。 “我听您的,但是您必须答应我把手表留下。” “不可能,留下手表就不是自首!” 孔令茪蹲下身子握住宁总的手,眼含热泪:“我求求您了!” 宁总决绝地说:“把手表给我拿过来,我陪你一起去!” 结束视频审讯,经侦支队李队决定今晚抓捕钟伟,郦队请求暂缓一下,她想先把手表的案子结了再动钟伟。 徐飞马上去咖啡馆提取监控,刚要出门,孔令茪竟然给他打来电话:“我要自首!”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钟伟给林间讲他的计划:“我们也成立一家芯片设计公司,只要把蓝迪这个大客户抢过来,我们就成功了一半,再加上我这么多年的客户积累,肯定能超过鹰飞科技。” 林间从来没想过自己也能当上老板,听了钟伟的话跃跃欲试:“还是你脑袋瓜儿快,我怎么就想不到呢?我舅舅一个电话,郑为民就得乖乖地把业务交给咱们。” 两人越说越兴奋,钟伟笑着说:“还记得吗?当年在孔班副的屋顶花园,我说过保证让你买上带大露台的别墅。” 林间竖起大拇指:“还是你牛,咱们公司就叫大牛科技吧。” “好啊!” 两人使劲击了一下掌,钟伟又想到上铺的兄弟孔令茪,如果他能加入,想干不好都难。 第二天,艾丽和杰森的咖啡馆,钟伟把自己的创业大计和盘托出:“孔班副,到了咱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上铺的兄弟竟然泼来一盆冷水:“钟伟,我佩服你敢想敢干的勇气,但是我加入不了,因为鹰飞发展势头非常好,到了进入业内一流的关键阶段,我答应宁总共同振兴我们国家的芯片事业,这个时候,我不想当逃兵。” 钟伟气得浑身哆嗦:“孔班副啊孔班副,你他妈真是傻到家了,你竟然相信老宁的那些鬼话,别跟我谈什么梦想,他根本就是来大陆挣钱的!” 孔令茪不为所动:“那是你的理解,我在地平线干得好好的,为什么来鹰飞?因为我找到了自己的奋斗方向,我绝不会半途而废!” 钟伟苦笑一声:“你这个榆木疙瘩,我怎么说你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难道不为你的家人你的糖糖想想吗?” “如果创业只是为了挣钱,没有长远的目标没有社会责任感,肯定走不远的,我劝你再沉淀几年······” 钟伟马上打断他:“不可能!现在干我都觉得都晚了,林间说他舅舅干完这一届就退休,副市长任期就那么几年,这关键的几年一刻也不能耽误!” “如果你心意已决我无话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使我们一起干也不会有好结果。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当仁不让,抱歉了我的好兄弟。” “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孔令茪,你听着,没有你我和林间照样能干好!” 说完,钟伟头也不回地走了,孔令茪心里五味杂陈。 林间很快把营业执照办下来了,钟伟这几天也没闲着,他把自己掌握的那些客户挨个联系一遍,有些私下关系不错的明确表示跟他走。 林间还有一个重要消息,他认识一个风险投资公司的高管,也是潮州籍的。他俩马上拜访,不知是因为赖副市长的关系还是被他们的创业前景打动,这位高管明确表态只要拿下蓝迪,他们马上注资,投资金额把他俩吓了一跳。 钟伟的辞职报告宁总很快批了,听说钟伟要自己创业,宁总答应除了蓝迪愿意跟他走的客户一概不会阻拦。 钟伟心中不服:“蓝迪明明是我做成的业务,你凭什么拦着?当年请郑为民吃饭,你半途溜走,我陪郑为民在松山招妓的时候你在哪呢?这次由不得你了!” 晚上,林间带钟伟去赖副市长家,钟伟特意买了赖副市长最喜欢喝的蜜兰香单枞茶。 他们来到一幢老式宿舍楼下,钟伟惊讶地问:“赖副市长就住这破地方?” “少废话,我舅舅的脾气和你岳父有得一拼,到时候千万别多说话。” 进到家里,老首长的快婿来了赖副市长特别高兴。 “叔叔,听阿间说您喜欢喝功夫茶,正好家里有我就给您带来了。” “好啊,我这儿也有你爸爸喜欢的茉莉花,这阵工作忙我也不能去看望老首长,辛苦你带给他吧。” 说完,找出一袋包装非常普通的茉莉花茶,钟伟一看心里嘀咕起来:“这茶能送得出门吗?” 林间在屋里张望一圈:“舅舅,我舅妈和明明去哪了?” 赖副市长叹了口气:“明明考上了美国的医学硕士,学费贵得离谱,她们回老家借钱去了。” 林间和钟伟马上表示帮忙凑钱,赖副市长摆摆手:“就你们上班挣那点钱,上有老下有小能顾过自己就不错了。” “舅舅,如果□□的干部都和您一样就好了,谁也想不到堂堂副市长竟然连闺女的学费都交不起。” “阿间,虽然你不是党员但是也要老老实实,如果让我知道你违法乱纪,我一样饶不了你!” “我可不学你,干到副市长还住着这破楼,钱也没挣着,我要自己干我要当老板。” 赖副市长看着这个向来不求上进的外甥有点惊讶,林间把他们的创业计划说了一下。 没想到赖副市长一听到郑为民断然拒绝:“我支持你们干一番事业,我也相信没有蓝迪你们照样能干起来,只要下定决心全力以赴。” 林间打死也没想到舅舅竟然这副态度,着急地说:“蓝迪给鹰飞也是干,给大牛也是干,而且我们大牛一定会干得更好,这对您来说就是打个电话的事儿,我就不明白您怎么连这点儿小忙都不帮。” 赖副市长大喝一声:“我说不行就不行!” 林间一脸委屈:“反正我已经辞职了,你不管我,我就跟我外婆说去。” 林间是外婆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孩儿,从小在外婆家宠溺有加,尤其赖光明甚至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养,林间四年大学没少花他的钱。 赖副市长的态度异常坚决,林间气得拿起茶杯就要甩,钟伟赶紧抓住他的手,看着一脸正气的赖副市长,心想:邪了门了,怎么和朱丙龙一模一样,真是什么样的官带出什么样的兵。 两人来到一家酒吧,垂头丧气喝着闷酒。有个女孩儿吸着一根细雪茄,呛得林间不停地咳嗽,正在气头上的他大声骂了一句:“你他妈的能不能把烟掐掉。” 女孩儿吓了一跳,马上跟边上的人喊:“他欺负我!你管不管?” 话音刚落,窜出一个彪形大汉,挥舞着满是纹身的胳膊朝林间就冲了过来,钟伟赶紧挡在两人中间,不停地说着好话,彪形大汉骂骂咧咧地走了。 林间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又骂了一句:“你他妈的是她什么人,让你咬人你就咬人!” “她是我老婆,你他妈的是不是找打!” 彪形大汉又冲了回来,钟伟死死地抱住他,朝林间大喊:“还不快跑?” 两人从酒吧狼狈地逃了出来,一直跑到过街天桥上,看着天桥下面一辆一辆呼啸而去的汽车,谁也不说话。 林间心中的别墅梦像一个绚丽多彩的肥皂泡闪了一下就破灭了,他感叹道:“那个傻逼怎么那么听他老婆的,要是我舅舅能听我舅妈的就好了,可惜我舅妈也怕他。” 钟伟突然使劲一拍护栏:“我怎么没想到呢?男人最听女人的话。” 林间很纳闷儿:“我不是刚说了吗?这招根本行不通。” 钟伟神秘地说:“赖副市长不听他老婆的,但是他肯定听我岳母的。” “太好了!” 瘦小的林间兴奋地一把抱起钟伟,在天桥上转了个圈,两人犹如绝处逢生,开心地手舞足蹈一起高唱偶像陈百强的歌:“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 朱梦莳从北京出差回来,钟伟开车到机场接她,朱梦莳很意外:“我出差那么多次,你可是从来没接过我。” “以前不是工作忙吗,给人家打工身不由己啊。” “什么意思,现在就不忙了?” “嗯,我辞职了,下一步你的老公马上就要大展宏图!”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 钟伟自信满满夸赞着自己的宏图伟业,得意地说:“林间的目标是买一个带大露台的别墅,他小小燕雀哪知我鸿鹄之志,我的目标是早日实现财务自由,我的老婆再也不用朝九晚五,我们再生个孩子······” 朱梦莳忍不住打断他:“财务自由和生孩子是两回事,我们现在的钱完全够花,再说我工作也不是完全为了挣钱,我有我的事业目标和人生梦想,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别给我提什么人生梦想,你和孔班副一样都是榆木脑袋!” 钟伟说完马上就后悔了,他又换了个口气:“梦莳,我理解你说的那些,我就是怕你累坏了,想让你早点退休。” “我的工作不需要你操心,另外,我提醒你,如果创业只为了赚钱,没有远大的目标和社会责任感,你的事业不会长久的。” 钟伟听着这话太熟悉了,前几天孔令茪刚跟他说过一次,他不耐烦地说:“你的工作不需要我操心,同样,我的事业也用不着你管!” 两人郁闷地回到家,谁也不搭理谁。钟伟突然看到那包从赖副市长家带回来的茉莉花茶,心想差点忘了大事,赶紧说:“梦莳,听说爸爸又出发了,妈妈一个人在家,我们周末去看看她吧。” 朱梦莳脸上终于露出微笑:“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周末,钟伟去药店买了些冬虫夏草。朱梦莳有点惊喜:“从没见你买过这么贵重的礼物,你甭想贿赂我妈,她肯定支持我。” 钟伟笑得很神秘:“我要好好孝敬一下我的丈母娘,她支持你同样也会支持我的。” 朱梦莳妈妈已经退休,听说女儿一家要来,一大早到超市买了两大袋子肉菜海鲜。 钟伟向丈母娘双手奉上冬虫夏草:“希望妈妈永葆年轻,永远漂亮。” 朱梦莳妈妈脸上乐开了花,她坚持留了半包,剩下的半包嘱咐钟伟一定寄给他爸爸。 中午一家人美美地吃了一顿,晚上,钟伟提议去当年求婚的花园西餐厅吃西餐,朱梦莳和妈妈都好奇地问他这次又要搞什么花样。 西餐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味可口,珠江的夜景也一样的静谧迷人。饭后,一家人享受着惬意的晚风来到珠江边散步,果果一会儿就跑远了,朱梦莳紧跟在后面,钟伟和丈母娘边走边聊。 钟伟想了一下终于开口了:“妈,我有件事求您帮忙。” “求我?” 朱梦莳妈妈疑惑地看着他,钟伟接着说:“您知道,前些年我的工作很忙,经常顾不上家里,和梦莳没少吵架,我们的夫妻感情大不如前,因此,我决定自己创业,等我干好了就让梦莳早点歇着,我要弥补这些年对梦莳母女的亏欠。” 朱梦莳妈妈听了担忧起来:“创业一样的辛苦,甚至比上班更忙更累,再说万一失败岂不更影响你们两口子的感情?” “您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已经辞职,破釜沉舟准备大干一场。” “那你让我这个退休老太太帮什么忙呢?” “妈,您这个忙太重要了,如果成了,我就是从巨人的肩膀上起步,不但不会失败,而且一飞冲天,您很快就会看到我和梦莳早早地享受人生。” 朱梦莳妈妈更加疑惑:“快说,什么忙?” 钟伟详细说了一遍蓝迪的业务和赖光明拒绝帮忙的事,又说:“赖副市长和爸爸一样,生怕占国家一点儿便宜,我已经服务蓝迪好几年,我有把握我们会提供更好的服务,更低的价格,您放心,我绝对不会给赖副市长丢脸。” “是啊,咱们又不是占国家的便宜,赖光明这点忙都不帮?” “赖副市长最听爸爸的话,您知道爸爸肯定不会出面,所以我只能求您了。” 朱梦莳妈妈常听女儿抱怨两人的生活理念存在不小的差异,也时有听说他们两口子吵架的事,她也只能安慰女儿多多理解,男人忙工作总比无所事事强多了。如果真像女婿说的那样两人能早早地享受人生,这是她多么希望看到的场景啊! 想到这儿,她说:“我去找赖光明,但是,这事儿不能让你爸爸知道。” 丈母娘的话正合钟伟之意,他最怕岳父知道这件事,他又不忘叮嘱丈母娘:“梦莳也先不要告诉她,她对爸爸根本藏不住话。” 朱梦莳妈妈看着前面不停嬉闹的娘俩,憧憬着他们一家三口未来幸福的日子,高兴地流下眼泪。 没过几天,朱梦莳妈妈赶到深洲去见赖副市长,赖光明深感意外:“嫂子,您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只要光明能办到的我保证完成任务。” 朱梦莳妈妈毫不客气,直接说明来意,看到他面露难色,又说:“咱们这一代为国家奉献一生,从来不计较个人得失,现在孩子们想干点事,帮他们一把又如何?以后他们赚的钱又不是白白拿的国家的,也是靠他们的汗水挣来的呀。” 赖光明很为难:“嫂子,您不知道这里面······” “光明,我和老朱商量过了,这也是他的意思,你看着办吧。” 赖光明很清楚老首长是绝对不会向他开口的,所以让老伴儿亲自过来,他最后点了点头:“光明明白,我马上去办! ” 晚上,林间开车拉着赖副市长来到一处隐蔽的会所,郑为民精心准备了一桌精致的日式料理,食材用的是当天刚刚空运来的日本生鲜,但是赖副市长根本没动筷子,只喝了一杯清酒。 郑为民一脸堆笑:“赖副市长,蓝迪的跑马河地块如果转为商业用地产生的利润少说几十个亿,运作好了上百亿也有可能,如果还是作为工业用地建厂房车间,您说挣来这些钱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太可惜了。” 赖副市长表情严肃沉默不语,郑为民又说:“为民最讲究知恩图报,您放心,日后为民肯定给您留一大股······” 赖副市长不耐烦地打断他:“我不感兴趣,说说阿间他们要干的那块业务吧。” “那是小菜一碟,赚不了多少钱,我给他们在现有的价格上加百分之十。” 林间插话说:“郑总,我们算过,降低百分之十也是可以的。” 赖副市长说:“就按阿间说的办。” “没问题,赖副市长不徇私情想得周到,我再把蓝迪的那些兄弟公司、相关供应商都给他们拉过来,保证让阿间的公司干得红红火火。” 赖副市长走的时候,郑为民提出来两个重重的行李箱,偷偷地和林间说:“我知道赖副市长什么也不缺,特意准备了点土特产。” 说完,费劲地搬到林间车后备厢里。 林间送赖副市长到他家楼下,正好碰到舅妈和明明从潮州回来,明明眼睛红红的招呼也没打就上楼了,舅妈难过地朝赖副市长摇了摇头。 林间看出来肯定借钱不顺利,赶紧说:“舅妈,我明天找同学借钱去,您放心,我一定让明明去美国。” 舅妈含着眼泪回家了,赖副市长蹲在地上不停地叹气。林间打开后备厢,搬下一个行李箱,什么东西这么沉?他好奇地拉开拉锁,一摞摞红色的人民币露了出来,林间惊得大叫一声。 赖副市长过来一看,吓得连连摆手:“赶快送回去!” 林间有点犹豫:“要不先把明明的钱汇过去,哪怕以后我们再还给他。” 赖副市长又蹲了下来,林间陪着他把一包烟抽得干干净净。最后,赖副市长拍了拍林间的肩膀,低着头无力地说:“明天给明明汇款吧,和你舅妈说钱是你借的。” 林间点了点头,赖副市长使劲摆了摆手:“拉走吧。” 第二天,赖副市长看着那份跑马河地块工转商的文件,这是一份他曾经坚决反对的文件,国家划拨出如此珍贵的土地用来支持企业发展科技,而企业负责人总是急功近利搞房地产赚快钱,他在会上不止一次痛骂这种不求上进饮鸩止渴的行为。他极不情愿地签下名字,然后把手中的笔使劲扔在地上断成几截。 郑为民把跑马河地块一分为二,位置最好的南部地块他通过多次操作最后落到自己控制的一家公司名下,在赖副市长的庇护下,他在开发过程中多次违规更改设计提高容积率以达到利润最大化,他自然不会亏待赖副市长,不定期地给林间送去一个又一个行李箱。 大牛科技如愿和蓝迪签了长期合作协议,风险投资也顺利到位,他们租了高档写字楼,钟伟凭多年积累的业内人脉资源,用了极短的时间招齐兵马,风风火火地开张了。 但是开局不利,出现一个致命的意外,管理松散的蓝迪竟然没有自己的芯片数据库存档,这相当于从零开始重新设计,成本太高了。钟伟知道蓝迪所有的芯片数据库都在鹰飞科技,他马上想让孔令茪帮忙,但是觉得不妥,他怕这个榆木脑袋一听偷东西万一拒绝,反而会引起宁总的警觉,他又想到老部下雷鸣。 艾利和杰森的咖啡馆,雷鸣如约而至:“钟总,非常抱歉没跟你走,我这边的客户都不想动,我真的没有办法。” 钟伟心想:你是不相信我能干起来吧。嘴上却说:“完全理解,再说我现在也不缺客户,这不,蓝迪也签下来了。” “蓝迪也签了?” 雷鸣惊得张大嘴巴,心里万分后悔,钟伟承诺的年薪可比鹰飞高多了,他忙说:“钟总,我太佩服你了,日后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说话。” “现在就有一事请你帮忙。” 说着钟伟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他:“我知道你正在攒钱买房子,不让你白帮忙。” 雷鸣摸了摸红包少说也有五万,笑着说:“什么忙?上刀山下火海小弟在所不辞。” “我要蓝迪所有的芯片数据库,明天你就得给我。” “没问题,明天还是这个点儿,你放心来拿。” 宁总得悉蓝迪和大牛科技签约,马上想到蓝迪的数据库,他想利用手上唯一的这点筹码再争取一下,可惜为时已晚,钟伟拿到数据库已经干起来了。是谁泄露了数据库?宁总立马想到雷鸣。 雷鸣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宁总暴怒:“那是你个人的东西吗?你这是偷盗!” 雷鸣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说:“对,对,对不起,我以为他们签约,咱们的数据库就没用了。” 宁总气得朝办公桌狠狠砸了一拳,雷鸣赶紧说:“钟伟给了我六万块钱,我都拿出来,我知道错了甘愿受罚。” 宁总看着一脸憨厚的雷鸣,蓝迪是挽不回了,但是他想再给雷鸣一次机会,他压制着怒火:“雷鸣,希望你接受这次教训,从哪儿跌倒从哪儿爬起来,把那六万块钱交给工会,你要在公司全员大会上做出深刻检讨!” 雷鸣的检讨真诚深刻,声泪俱下。日后,他一心想证明自己,干劲更足了,他的努力终于得到宁总的认可,三年后他升任销售总监。 郑为民果然又介绍了十几家电子企业过来,一时间大牛科技成为业内新星,风光无限,第二家风险投资公司也主动找上门,钟伟和林间兄弟俩就像坐上火箭,瞬间达到人生新的高度。 孔令茪和王丽娜的婚姻磕磕绊绊又走了两年,王丽娜不再担任销售经理,而是和两个朋友搞了一个房地产代理公司,不得不说她已完全融入深洲这个飞速发展的超大城市,凭自己的努力把握住这几年房地产蓬勃发展的巨大商机,她的房地产代理公司干得有声有色。 但是,两人的关系却越来越疏离,常常没说几句就口角相向,经济上两人也独立分开,他们的婚姻岌岌可危。 一天,孔令茪在香江中路跑步,远远地看到路对面正在散步的朱梦莳,她也看到了跑得大汗淋漓的孔令茪。从屋顶花园见面到现在已经十年了,两人都把对方当成好朋友,虽然偶尔会想起大学时的那段经历,但是都没提起过,因为谁也不想揭开这块伤疤,他们默契地想把这种朋友关系一直保持下去。 两人微笑着打了一个招呼,一起迎着扑鼻的桂花香气施施而行。 孔令茪忧心忡忡地说:“我和丽娜现在每一天都像是在煎熬,这种日子我快承受不了了。” 朱梦莳叹了一口气:“你们本来就是两种类型的人,一个传统内敛一个大方时髦,以前大家都羡慕你们性格互补,相得益彰,谁也没想到你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十年,王丽娜变了很多,我原来以为她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里迷失了自我,现在我觉得她其实根本没有变,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我和她一开始就注定这样的结局。” 朱梦莳非常想问,这就是你青梅竹马的爱情?这就是你伤害一个无辜的初恋女孩的理由?话到嘴边几次都没有说出口,她安慰自己何须解开这个迷,解开了又怎样? “钟伟今年成立大牛科技,取得一点成绩,心态更加心浮气躁,我提醒他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追逐金钱的道路永远没有尽头,可他固执地以为只有巨大的财富才能给家庭带来幸福,我曾经试着去理解他,但是我发现我们的心已经越来越远。陪伴才是最长情地告白,我天天祈祷希望他放慢脚步,那颗浮躁不安的心多在家的港湾停留一会儿。” 孔令茪感叹道:“你和钟伟也是两种类型的人,一个知性优雅一个肆意张扬,而且个性都很强,谁也改变不了谁,你们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多亏你的隐忍和付出。” 朱梦莳凑近一棵桂花深吸一口:“我也不知道我俩能否白头到老,但是只要这个家还在就好好珍惜吧,就像这桂花仙子,盛开的时候我们就尽情地享受这令人沉醉的桂花香吧。” 这几年,孔令茪跟着宁总在工作上获益匪浅,在工作之外,他也把宁总当成自己的良师益友,宁总的书房是他最长来的地方,每次他都会在那块百达翡丽前驻足良久,心中慨叹要是宁总太太还活着多好啊,他就能亲眼看到世界上最幸福的婚姻的样子。 宁总觉察到孔令茪一直以来对婚姻感情的苦恼,他问:“还记得上次你要离婚时我说的话吗?” 孔令茪摇了摇头,宁总接着说:“我当时问你,要糖糖的妈妈还是你的爱人,你毫不犹豫地选择糖糖的妈妈。” 孔令茪马上记了起来:“您当时说的你的爱人是什么意思?” “你的爱人已经没了,王丽娜早就不是你的爱人,如果当时你做出这个选择我就支持你离婚了。” 孔令茪如梦方醒,当时自己完全被不到三岁的糖糖哭喊着找妈妈的声音折磨得六神无主,根本听不到自己内心的呼唤。 宁总继续说:“好的婚姻仅仅相爱是不够的,还要相携相伴。当爱的激情退去,两个人应该还是彼此交心的朋友,每天在平淡的生活中两个好朋友会产生很多情趣和火花,这才是婚姻中最曼妙的风景,因此,这种令人沉迷从不厌倦的陪伴才是婚姻最美好的样子。” 孔令茪不禁问:“您和您太太就是这样吧?” 宁总微笑着点了点头:“We are not only husband and wife but lovers and friends,这是我太太曾经说过的话。 ” 深城酒店,孔令茪一家三口开心地吃着自助餐,五岁的糖糖跑来跑去,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种美食不知道吃哪个,一会儿吃小慕斯蛋糕,一会儿又拿来冰激凌。 孔令茪和王丽娜离婚了,没有抱怨也没有争吵,两个人很平静地办理了离婚手续。 “感谢你把我带到深洲,给了我一个这么广阔美好的舞台。” “你给了我一个天使般的女儿,我很享受做爸爸的感觉,谢谢你!” “你们是不是不相爱了?” 两人惊讶地看着像个小大人一样的糖糖,孔令茪摸着她的小脸儿:“爸爸妈妈虽然不相爱了,但是我们可以做朋友,我们和以前一样永远爱你。” “妈妈虽然不在家了,但是依然是糖糖的妈妈呀,只要你想妈妈了,我会随时来看你的。” 糖糖伸出手指:“这还差不多,我们必须拉勾。” 大牛科技成立第三年,钟伟和林间一人买了一套别墅,林间的位于市区附近,钟伟买了鼎鼎大名的东部山海别墅,半山之上,俯望大海,别墅区的邻居也都是非同一般的成功人士。 钟伟事业有成但是还有一个心愿未了,他想要个儿子,可是朱梦莳依然坚决不同意生二胎,心情烦闷的钟伟不时赶去松山市逍遥买醉,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一不小心染上了难以启齿的性病。 朱梦莳爸爸上半年从部队退休,暑假,朱梦莳带果果陪爸爸妈妈大江南北好好地看了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 回到深洲,果果的幼儿园第二天就要开学,她赶紧准备果果的开学物品。忙完果果的事情她又开始整理凌乱的卧室,挂衣钩上有几件钟伟换下的衣服,她顺手塞进洗衣机,习惯性地摸了一下口袋,一张医院化验单赫然在目。 面对这张无可争辩的化验单,钟伟老老实实地承认了,朱梦莳愤怒地指着他:“你太肮脏了,你滚!这个家不允许你这样龌龊的人存在!” 钟伟天天跑医院身心俱疲,此刻就像一只引爆的火药桶:“朱梦莳,你他妈的知道吗?我去那种地方是为了侍奉我们的那些衣食父母,我陪他们吃喝嫖赌,咱们家的大别墅就是我一天天地陪出来的,你以为我愿意去吗?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这个家!” 朱梦莳一阵恶心地想吐:“钟伟你听着,你挣的钱我一分也不会花,你买的别墅你自己去住,你也不要打着我和果果的名义,以为自己行之有理,我真想不到你是这么一个不洁身自爱的男人,我后悔嫁给了你!” “你!” 钟伟愤怒地举起手恨不得要揍她,朱梦莳冷冷地看着他:“我们结束了,你走吧!” 钟伟搬出天鹅公馆没几天,他就收到朱梦莳寄来的离婚协议,他意识到这次朱梦莳是来真的,他急得赶紧找孔令茪商量对策。 孔令茪毫不客气地批评他:“你太过分!假如你事业失败赔得裤子都没了,我相信梦莳依然会爱你,绝不在乎你身无分文,但是你现在犯的错恰恰是她最在乎的,你要彻底痛改前非。” “改改改,彻底改!以后打死我也不会再去那种地方。” 钟伟恨不得孔令茪赶快去给他说和:“孔班副,你一定和梦莳说我保证痛改前非,我向她发誓!” 孔令茪约朱梦莳在凤凰花广场的咖啡馆见面,看到明显憔悴的朱梦莳他不禁有点心疼:“梦莳,我理解你的心情,这个社会很多人为了赚钱甚至为了生存,想尽一切手段去拉拢贿赂客户,钟伟的好胜心强免不了不择手段,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不觉得意外。但是往好处想,如果他能深刻地接受教训,重新反思你们的感情,也许坏事能变成好事,重拾你们往日的幸福。” 朱梦莳的态度非常坚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件事情其实只是个导火索,我们的生活理念、价值观压根儿就不一样,我痛定思痛好不容易下了这个决心,请你不要再劝我了。” 孔令茪叹了口气,遗憾地说:“We are not only husband and wife but lovers and friends,这是宁总太太说过的话,说出了最美好的婚姻应有的样子,可是有幸拥有的人能有多少呢?” 朱梦莳慨叹道:“我太喜欢这句话了,说出了我对婚姻的梦想,是的,确实需要些运气,时光倒流,如果找不到这样的婚姻我宁愿一个人一辈子。” 朱梦莳离婚的念头丝毫没有动摇,钟伟仍然在想尽一切办法挽回。一天,他买了一大束鲜花来到天鹅公馆,家里没人,他马上沿着香江中路一路找来。 突然,他看到朱梦莳和孔令茪在一起悠闲地散步,两人谈笑风生的样子让他疑窦顿生,难怪朱梦莳如此的决绝,原来是孔令茪在搞鬼,他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吧!想到此,他把手中的鲜花捏得稀碎,狠狠地摔在地上,心中暗下决心:你们休想得逞,我绝不离婚! 就这样钟伟一直拖着不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一年后,朱梦莳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钟伟亲自出庭,他痛哭流涕,请求法官再给他一次机会,最后法院判决不准予离婚。 这时,朱梦莳接到加拿大温哥华大学的邀请,她当即辞去深洲大学的教授职位,下决心远离深洲远离钟伟,律师告诉她判决后继续分居一年,再次提起诉讼一定会判离婚。 深洲前海湾机场,糖糖和果果紧紧地抱在一起,孔令茪和朱梦莳费了好大劲儿才哄着她们松开,两人哭得嗓子都哑了。 朱梦莳也难过地眼泪直流,孔令茪眼睛红红的:“梦莳,异国他乡你们好好保重,想家了就回来!” 朱梦莳点了点头,她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一种熟悉的眼神,尽是不舍,她流着泪说:“我们会回来的!” 钟伟也来了,他把车开到国际出发大厅门口,他看到朱梦莳和孔令茪他们从这儿推着行李车走了进去,但他一直没有下车。机场交警看他滞留不走,当即对他严厉处罚。过了一会儿,钟伟看到孔令茪拉着糖糖的手从里面走出来,两人脸上神情失落带着悲伤。 钟伟心生感慨,人生快要过半,他突然有一种预感孔令茪的明天将会无比灿烂,而他的未来却前路茫茫,不知走向何方。 十一点十一分深洲飞温哥华的班机呼啸着腾空而起,钟伟伤心地在车里放声痛哭。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孔令茪推着轮椅上的宁总进了市公安局,他把自己的作案过程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徐飞想到几个问题:“电动车是从哪儿弄的?” “买的二手,我找到一个车行新车旧车都卖。” “你怎么打开钟伟的保险柜?” “前几天,我去过他家,在书柜里安装了一个微型摄像头,钟伟开保险轨的时候,我记下密码。那天我顺便把摄像头带走了,故意没有关上柜门,我想让钟伟以为是他自己忘了锁门。” 郦队问:“你应该知道后果的严重,为什么以身试法?” 孔令茪一下激动起来:“这个案子到现在你们没有任何进展,钟伟仍然逍遥法外。你们不了解宁总和他太太的感情有多深,你们不知道他每天受的煎熬,他的身体快撑不住了,我实在看不下去才不得已而为!” 郦队马上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进展,我们本来今天晚上就要去抓他。” 徐飞说:“黑客张小柱已经全部招供,是他帮钟伟窃取了你电脑里的文件。” 孔令茪不禁后悔不已,他想了一下说:“我有个请求,我想亲自把手表给钟伟送回去。” 徐飞摇了摇头,可是郦队却同意了:“你可以去,但是你必须按我说的去做。” 随后,谁也没想到宁总说了一件令人非常意外的事情。 孔令茪摁响钟伟家的门铃,平平上晚班还没回来,钟伟开门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把手表送回来了,怎么不欢迎吗?” 钟伟心想他一定是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害怕了,马上笑着说:“孔班副知错就改,当然欢迎。” 进到客厅,两人面对面坐下,孔令茪拿出手表放在钟伟面前。 钟伟一把拿起仔细察看,突然说:“不要以为你把手表送回来就没事了,这充其量算是自首,但是你应该知道这只表的价值,可惜啊,怎么也要坐几年牢吧。” “我当然知道,你现在就可以让警察来抓我。” “我们本是上下铺的兄弟,不至于有今天,但是你做得太过分了,是你逼我的。” 说完,他给徐飞拨通电话:“徐警官,我的判断一点儿也没错,就是孔令茪干的,不过他现在把表给我送回来了。” 电话那头徐飞故作惊讶:“是吗?看来你的直觉很准,我们马上过去。” 孔令茪说:“我对你有什么事情做得过分,你说说吧。” “好啊,咱们就从大学说起,实话告诉你从那时候我就看你不顺眼,你明知道我先喜欢的朱梦莳,你为什么夺我所爱?” “应该反过来吧,是你这个阴险小人骗了我和梦莳,有本事你正大光明地和我竞争!” “像几百年前的欧洲贵族为了一个女人决斗吗?那是多么野蛮愚蠢的行为,现在文明社会比的是智商,比的是谋略,虽然我的数学比你低了一分屈居第二,但是我永远比你强。在地平线你凭什么比我早升职?是他们瞎了眼睛,你仅仅比我更听他们的话而已。” “你太自负了,不要以为你什么都对,你偷我的文件勒索宁总也对吗?” 钟伟刚要说话,突然发现孔令茪桌子下面的手在动,他马上把孔令茪的手机一把夺了过来,阴笑着说:“别耍花招,你是不是想录音?” 孔令茪双手一摊,苦笑一声:“你不仅智商高,警惕性更高。” 钟伟看了一眼他的手机没有异常,随手扔在桌子上:“孔令茪,你以为我不知道朱梦莳为什么非要和我离婚,全他妈的是你从中作祟,你趁人之危想和她重归于好,你和王丽娜离婚的时候我是怎么做的?相比之下你才是阴险小人!告诉你吧,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们走到一起,因为我心里难受,难受地让我发狂!” 钟伟越说越气:“我绝不能让你们得逞,所以我坚决不离婚,另外,我还要报复你,机会终于来了,我略施小计就得到你的竞标文件,我的目的顺利达成,那就是让宁总把你利利索索地开掉,当时你不是要升任副总裁吗?你知道鹰飞一旦上市,你的身价有多高吗?我承认有点嫉妒,这种感觉让我他妈的非常不爽!” 孔令茪气得怒火中烧:“钟伟,你简直不可理喻,丧心病狂,你对我下黑手也就罢了,宁总从没亏待过你,可是你为什么伤害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宁总没亏待过我?你他妈的知道吗,当年我们宴请郑为民如果他不借故离席,陪郑为民去松山的就应该是他,我就不会踏上那条不归路,我就不会染上该死的性病,更不会失去我的家!” 钟伟脸涨得通红,他拿起桌子上的百达翡丽,大声咆哮起来:“我跟他要一亿多吗?再多的钱也换不回我的家!就凭这块表,要两亿他也得给!” 孔令茪不由得笑了起来:“钟伟啊钟伟,你真是吃了豹子胆,无法无天。” “孔班副,你服不服?连我自己都不得不佩服我的计谋和胆识。” 钟伟发出一阵狂笑,孔令茪嗤之以鼻:“你不要得意忘形,制裁你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钟伟得意地说:“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有平平,未来我们的日子将会幸福无比。而你呢?马上就要去坐班房了,只有辛苦朱梦莳再等你几年吧,我才是人生的赢家!” 这时,门铃响了,钟伟赶紧起身开门,徐飞还有两个民警一起走了进来,孔令茪朝徐飞点了点头。 徐飞接过钟伟手上的百达翡丽,装进一个塑料袋,又把肩膀上的执法记录仪调整一下方向,举着塑料袋对钟伟说:“钟伟,请你仔细确认,孔令茪从你家偷走的手表是不是这只。” 钟伟马上说:“没错,我肯定就是这只。” “这是证物,我们需要借用几天。” “没问题,拿走吧。” 徐飞突然脸色一变,厉声说:“你也要跟我们走!” 没等钟伟反应过来,一副冰冷的手铐一下子铐住他的双手,他急得大喊:“你们搞错了,孔令茪才是罪犯。” 徐飞晃了一下塑料袋:“你犯罪的证据都在这里面,全部录下来了。” “孔班副,你他妈的耍我!” 钟伟一边骂着一边拼命挣扎,两个民警不由分说把他从别墅拖了出来,正要把他塞进车里,平平回来了。 钟伟大声嘶喊:“徐警官,让我和女朋友道个别吧!” 徐飞同意了他的请求,平平吓哭了,看着戴上手铐的钟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钟伟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去我的书房,书架上的木盒子是留给你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警车,他看到孔令茪也被戴上手铐,坐进另一辆警车。车子启动的瞬间,钟伟忍不住回头张望,平平看到他那一脸绝望的神情,哭喊着紧紧追了上去,钟伟痛苦地把头在车里乱撞,平平眼睁睁地看着警车呼啸而去,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拿下书架上那只精致的木盒,小心地打开,里面还有一个精美的包装盒,打开一看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手表,红色的酒桶形状,从表盘上可以看到机芯的零件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每个零件栩栩如生不停地运转。平平把手表的包装盒合上,又发现了一个信封,她从里面拿出一封信。 平平: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失去自由,不能再陪你在人生的道路上走下去了。 是的,我触犯了法律。在追逐金钱的道路上我迷失了,利令智昏,做出不可饶恕的事情。以前,我固执地以为钱能解决一切,有了钱才会幸福,钱越多就会越幸福。自从遇到你,亲爱的平平,是你让我那颗浮躁的心慢慢沉静下来,也找准了人生的方向。 如果上天安排早点认识你该多好,哪怕提前一年,我就会彻底得到你的救赎,我的人生也会完全不一样。可惜,这是天意吧,我根本不配做你的爱人,忘掉我吧,去迎接真正和你相守一生的人,迎接你美好灿烂的明天。 请允许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情,我知道你的梦想是和安安开一家自己的蛋糕店,到那时把这只表卖掉,开店的钱就有了,如果你的梦想成真,我会无比欣慰! 最后,我想再说一遍,认识你我这一生没有白活! 再见。 钟伟 钟伟被抓的同时,澳门国际机场,去非洲小国塞舌尔的航班上,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一脸的络腮胡尤其醒目,他就是曹华非。偷渡到澳门后,东躲西藏半个多月,终于弄到一本假护照。今天,他如愿登上飞往他的终极目的地塞舌尔的航班,塞舌尔银行账户上的钱足以让他潇洒下半生。 可是他没有想到,澳门警方今天接到深洲的协查通报,第一时间进行调查,依靠先进的人脸识别技术,仅仅用了二十分钟就锁定曹华非,两辆警车风驰电掣驶向机场。 塞舌尔班机缓缓启动,曹华非激动得腮帮子抽动不已。眼看飞机慢慢拐进起飞跑道,他兴奋地大叫一声:“曹华非,你他妈的要去天堂了!” 周围的乘客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曹华非朝他们咧开大嘴尴尬一笑,突然他看到机翼下面钻出一辆闪烁着警灯的轿车,顿时惊得瞠目结舌,他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希望飞机赶快飞起来,可是,飞机向前滑行一段距离突然又拐出了跑道。 曹华非绝望地看着飞机慢慢停了下来,他全身不停地颤抖,裤子下面湿乎乎一片,一会儿上来两个澳门警察给他戴上手铐,连拖带拽把他弄下飞机。 时间回到一个多小时以前,深洲市公安局。听到孔令茪希望亲自把手表送还钟伟,郦队心生一计:“张小柱的供词指认钟伟侵犯商业秘密,但是还没有证据证明他敲诈勒索宁总。孔总刚才说的微型摄像头提醒了我,一会儿,我让技术队在这块表里面装上一个窃听器,孔总要想办法让钟伟自己说出真相。”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宁总突然说:“这块表其实是块假表。” “假表?” 大家都感到非常意外,毕竟一只假表怎么也不会和颇具实力的宁总联系在一起。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块假表,有一次它不走了,我拿到百达翡丽售后去修,他们告诉我的。我本来也觉得我太太买不起如此名贵的手表,后来一想我的岳父是台湾有名的修表师傅,可能是他送给女儿的吧。” 对于这只表的鉴定,一家鉴定机构说假表根本没有任何价值,一家鉴定机构给出五百元的鉴定价格,根据这个鉴定结果,孔令茪被依法行政拘留五天。那天一大早,宁总来看守所门口接他,不过他已不用轮椅而是拄着拐杖,看到孔令茪一出来,他一瘸一拐地奋力迎上前,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孔令茪有件事迫不及待地说:“我在里面认识了一个修表师傅,他建议把那块表的机芯换了,而且保证是真机芯,我答应了,省得老是走走停停。” 宁总拿起拐杖就给孔令茪的腿来了一下:“他说真的就是真的?老老实实做生意能到这里面来?你呀你,还是那么容易轻信别人!” 几个月后,钟伟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审判现场,孔令茪遇到平平,他关心地问平平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在深洲好好干下去,我喜欢这儿,这是一个只要付出汗水就会有回报的地方,而且,我有自己的梦想,我会一直努力。” “你的梦想是开一家蛋糕店吧,把弟弟安安也叫来,到时我和糖糖一定是你们的忠实客户。” 平平高兴地点了点头,孔令茪突然有个主意:“把你的蛋糕店开在凤凰花广场,开在你从深洲开始的地方。” 平平笑着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都没提钟伟,在平平心里,她依然觉得钟伟是个好人,他们的恋情虽然没有结果,但是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段美好的日子。 最后,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包装盒:“孔叔叔,请你帮我一个忙吧,我本想今天把这只表还给他的父母,可是他们都没来,我想请你转交给他们。” 孔令茪接过来,拍了一下平平的肩膀:“平平,你长大了!” 加拿大温哥华大学,朱梦莳的研究课题终于到了尾声,她向学校递交辞呈。 赖斯校长百般挽留:“朱教授,我知道你的国家发展很快,国力越来越富强,但是在半导体芯片领域中国还落后很多,你应该清楚你的专业更适合留在加拿大,在这儿你的发展空间更大,更有用武之地。” “赖斯校长,非常感谢您的挽留。但是,正是因为我的国家半导体芯片还很落后,我才必须回去,我的国家更需要我,作为一名中华儿女,我将为振兴中国的芯片产业而奋斗,我相信凭我们中华民族的智慧一定会追赶上来。” “朱教授,我非常欣赏你的爱国之心。你的果果来温哥华生活两年多了,已经完全适应加拿大的教育。我去过你们中国的学校,也了解你们的教育现状,激烈残酷的竞争从小就伴随着孩子们,我认为中国教育的最大问题是片面的注重学习而忽视了孩子们的身心健康。朱教授,我请你为了你的果果再考虑一下。” “我承认您刚才提及的教育问题,我们两个国家确实有很大的差异,但是我的果果也是一名中华儿女,她应当回到她的祖国接受教育,我就是从小在国内成长起来的,我相信她一定比我更出色。” 英国经济持续低迷,吸引外资尤其是来自中国的投资显得弥足珍贵,英国政府发现阻扰中国企业的投资尽管可以讨好某些反华势力,但是相比经济受的损失得不偿失,因此,英国政府终于放行了BWF收购案。BWF第一时间给鹰飞科技发来好消息,最后定于元旦后一月八号正式签订合同,和前两次不同,BWF为表诚意将来深洲完成签约。 孔令茪还是把那块表的机芯换了,因为即使放在贵重的摇表器里它也不走了。换好的那天,孔令茪兴冲冲地拿回来给宁总看,指着机芯夹板上的百达翡丽双P印记,自信地说:“百分之百原装机芯,不信我们可以去鉴定真伪。” “去之前,我们打个赌吧。” “当然可以,赌什么?” “鹰飞科技总裁。” “什么?您开什么玩笑?” 宁总又说一遍:“如果你输了,你要接任我的鹰飞科技总裁。” 孔令茪根本没把宁总的话放心上,两人一起来到百达翡丽售后服务中心,经过鉴定,整个机芯只有那块印有百达翡丽双P印记的夹板是真的,其他零件均是仿制,孔令茪一下傻眼了。 宁总书房,孔令茪垂头丧气地把手表放回摇表器。 “愿赌服输吧。” 孔令茪连连摆手,宁总认真地说:“下个月初,鹰飞正式敲钟上市,英国BWF也要正式收购,鹰飞将踏上新的征程,面临新的挑战,这个时刻我应当打起精神鼓足干劲和大家一起并肩战斗,可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已经跟不上大家的步伐了。” 说完,拿出厚厚的一叠医院检查单据,孔令茪接过来一张一张地翻看,心痛地说:“宁总,虽然康复之路很漫长,但是我相信您一定能重返岗位。” 宁总紧紧握着他的手:“记住我们的梦想和使命,为振兴中华民族的芯片产业而奋斗!” 第二天,宁总辞去鹰飞科技总裁职位,只任董事长一职,由孔令茪担任鹰飞科技总裁。 今年是大学毕业二十周年,高老师和李景和从年初就开始策划,他们想组织一场历时两天的同学重聚,一开始把时间定于夏天孩子们放暑假的时候,无奈今年李景和处长工作非常繁忙,北京酒泉两地往返多次,一直抽不出时间。 转眼到了十二月,眼看一年马上就要结束,高老师实在等不下去了,他给李景和打电话:“我的李处长,你是不是想组织二十一周年聚会?” 他们终于把时间定了下来,2018年元旦。 新年前几天,孔令茪收到一封精美的明信片,打开一看: 亲爱的孔令茪同学: 毕业廿载,你在他乡还好吗? 元月一日,我们在母校中航校园,等着你来重拾激情如火的青春,讲述你精彩无比的人生故事。 93级中航电子工程系IC班全体师生 出发以前,孔令茪把手头上的工作忙完,专门抽时间去深洲监狱看望钟伟。 两人隔窗相对,钟伟看上去比几个月前瘦了一些,尽管是光头,也能明显看到两鬓出来一些白发,让孔令茪感到意外的是钟伟的精神还不错,看不到半点颓废。 钟伟也有点意外:“没想到第一个来看我的人是你。” “我过两天要去北京参加我们班毕业二十周年聚会,你有什么话要带给同学们吗?” “没有。” “平平让我把你留给她的那只表转交给你的父母。” 钟伟的脸上隐隐看到些许伤感,他努力控制着:“这样也好,干干净净,省得以后还有瓜葛。” 他又想起父母,不禁眼眶红红的,伤心地说:“我出事以后,从没见过我爸妈,审判那天他们也没来,我以为他们不要我了。” 说到这儿他控制不住抽泣起来,一会儿接着说:“原来他们知道了我的事双双病倒了,我对不起他们!” “我会跟二老好好讲,一定好好活着,等你回家团聚。还有你的果果,我也会让她健康快乐地长大。” 钟伟用衣袖擦了一下眼睛,长叹道:“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孔班副,我真诚地向你道歉,我发自内心地想说你比我强太多太多了。” “我也佩服你聪明能干又识时务,我相信你会争取最大减刑,早点回家。” “谢谢你,我上铺的兄弟!” 隆冬时日的北京,一场大雪悄然而至,孔令茪在飞机上俯瞰如梦如画的北京城,好一派壮丽的北国风光。比看到这银装素裹的壮美景色更兴奋的是,马上就要见到亲爱的老师同学们,好多同学从毕业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出租车在中航校园门口停下,脚刚一落地,一双热情温暖的手就朝他伸了过来。 “李景和!” 两人高兴地拥抱了一下,李景和把一条红艳艳的围巾挂在他的脖子上,孔令茪顺手在脖子上缠了一圈:“真暖和,就是这颜色太喜庆,我还真不习惯。” “除了暖和,这条围巾还有一个功能,校园里戴这条红围巾的都是我们班的同学,如果没有它,有的同学我怕你认不出来。” “不可能!” 李景和随手指着一个戴着红围巾正在校园门口给孟建军和马雨晴两口子拍照的同学说:“你认得她吗?” 孔令茪还真没认出这个女同学,一张又黑又红的脸上布满了和年龄不相称的皱纹,看着少说也有五十岁,但是她的动作轻盈敏捷保持着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看到孔令茪,她的脸上马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笑容,只是皱纹看着更深了。 “孔令茪,我是卓玛。” 天哪,这是当年那个高鼻深目天天扎着一头小辫儿,有点儿古灵精怪的卓玛吗?孔令茪心疼地眼泪都流了出来,他紧紧地把卓玛抱在怀里。 李景和感慨地说:“毕业的时候卓玛义无反顾回到西藏家乡,可敬可佩,我的好多女同事也从北京奔赴酒泉,长年工作在条件恶劣的一线,容颜易老韶华易逝,唯有献身祖国的赤子之心不变!” 孔令茪和同学们一起先参观了中航的荣誉室,高老师担任讲解员,声情并茂地讲述着这二十年中航取得的每一项荣誉。孔令茪看到当年和钟伟一起合作的硕士毕业设计作品,他在那个消防机器人面前驻足良久。 随后的晚宴气氛热烈,同学们的脸上又洋溢起青春的笑容,好像又回到火热的芳华年代。 高老师一反常态,没有第一个上台讲话,而是,扶着一个年逾古稀的白发老人颤微微地上了主席台。 高老师拿起麦克风刚要说话,没想到老人摆了摆手,从高老师手里接过麦克风:“不用辛苦高老师介绍,同学们听我的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哇!是男高音赵校长,说话依然如当年中气十足,下面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同学们,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每个人的名字,但是我却都认得你们,因为你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中航两个字。这二十年,你们奋战在我国科技发展的最前沿,不管是神舟征服太空还是歼二十翱翔蓝天,不管是5G引领世界还是高铁驶出国门,我都能看到你们的身影,我发自内心地以你们为傲! 同时,在我们国家依然落后的领域,比如半导体芯片、精密制造、工业机器人、医疗器材等等,在这些阵地上我也能看到你们的身影,作为一名中航人你们绝不服输奋勇向前,我相信你们一定能赶上来。同样,我也发自内心地以你们为傲! 我们这一代老了,你们这一代中流击水迎头赶上,让我为你们高声加油吧!” 老校长又喊出最洪亮的男高音:“为了建设世界科技强国,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冲锋!” 同学们齐刷刷地又像当年开学典礼上一样举起胳膊,一起大喊:“冲锋!” 高老师扶着老校长慢慢走下主席台,他边走边向同学们挥手告别。 张磊磊和马雨晴这对老搭档又出现在主席台上,两人又互相调侃起来。 “听说你不务正业玩起赛鸽,不但冲出国门飞向世界而且还治好了你的三高。” “听说你这中学校长不让孩子们好好学习,而是把健康教育放在首位,体育美术音乐竟然也成了主科。” “听起来,我们俩好像都有点不务正业,下面坐着的可都是在各自岗位上兢兢业业奋发有为的同学们,下面就请他们上来讲一下他们的精彩故事吧。” “老规矩,还是按照学号一个一个来。” 同学们的故事一个比一个精彩,但是有三个同学没有讲,大家对钟伟惋惜不已,庆幸的是林间家里传来了好消息:林间醒了,已经能吃东西,但是还不能说话。 大家听到林间苏醒的消息高兴地热烈鼓掌,特别是高老师,激动得热泪盈眶,就好像自己孩子的病好了一样。 孔令茪在大屏幕上视频连线大洋彼岸的朱梦莳,连通的一瞬间,同学们高兴地向大屏幕挥起双手。 朱梦莳也开心地挥手致意:“我想念你们想念祖国,我马上就要回去了,以后永远和你们在一起!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孔令茪看到初升的太阳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美丽,像极了他心中的南吾罗娜公主。 第25章 尾声 2018年1月8号9时许,深洲证券交易所,鹰飞科技总裁孔令茪敲响开市祥钟,9点30分,鹰飞科技成功登陆股市主板市场。 11点,总裁孔令茪和英国BWF签署了正式收购合同,落笔的刹那,鹰飞科技股票应声涨停。 下午五点半多一点,孔令茪在公司门口遇到徐飞,他今天休息专门来接芊芊下班,这时,芊芊走了出来,笑着对孔令茪说:“孔总,我们准备五一结婚,想请您做我们的证婚人。” 徐飞恳切地说:“因为您,我和芊芊才有缘相遇相知,请您一定答应。” 看着这对恩爱有加的小情侣,孔令茪高兴地同意了。 六点半左右,天色渐黑。朱梦莳和果果就要回来了,孔令茪和糖糖天天盼着,两个人想得茶饭不思,此时,他们还在凤凰花广场。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个童声:“糖糖!” “果果!” 糖糖马上听出果果的声音,赶快向果果跑去,小姐妹俩紧紧地抱在一起,随后双手一拉,欢快地跳着转起圈圈。 孔令茪跟上来,高兴地把她俩拥在怀里。 “报告,俺叫朱梦莳······” 突然,身后传来一句不太标准的山东话,他们马上转身,只见朱梦莳边说边做了一个滑稽的敬礼姿势,瞬间,一家人同时大笑起来,糖糖和果果更是笑得弯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