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对我笑》作者：玲珑格子
    文案：
    小女神秦酥喜欢上了一个人。
    那人就像天上的月亮，清冷圣洁。
    小姑娘怯怯的试图摘月，却偶然见到一个以美貌著称的女明星主动向季川示好，而被礼貌拒绝。
    于是她陷入了要不要继续的迷茫。
    一场聚会，秦酥玩游戏输惨，被要求亲吻在场一位异性。
    四下起哄，小姑娘急得眼睛通红。
    灯影明灭间，天上的月亮朝她走来。
    他矮下身凑到她身边，指了指自己好看的侧脸，轻笑：“嗯，亲吧。”
    被称为“未来科技摇篮”的清北大学有个传奇，叫季川。
    季川清隽俊朗，沉稳矜贵。
    人人都说他是天上的白月光，无关风月，不染尘埃。
    可是一场人工智能宣讲会上，无关风月的季川迎来了人生中唯一一次心动，且动得天崩地裂。
    更幸运的是，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
    于是季川开始了伪装成猎物的生活。
    乖软甜小女神X外表沉稳贵气内心腹黑校草
    内容标签：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酥 ┃ 配角：季川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最幸福的事双向暗恋！
    立意：双向暗恋
    第一章 嫌弃
    傍晚七点钟，灯红酒绿的清澜尽数淹没在一场不大不小的秋雨里。
    市内最有名的宴客会馆——小团圆，耸立于雨中，倩影金碧辉煌。
    小团圆楼梯拐角，灯光晦暗。
    玻璃窗上雨水蜿蜒流下，灯影与夜幕相合处，俏生生映出一张小美人脸。
    小姑娘十七八岁的模样，黑色长发乖乖散在肩上，肤色白皙透亮。
    她静静伫立在窗前，一双未长开的小桃花眼正蔫耷耷望向窗外，漆黑透亮的瞳仁里倒映出眼前这座陌生而喧嚣的城市。
    “我来到国内最好的AI学校了。”望了会儿，她扯起嘴角笑了笑。
    而后疲倦的眨了下眼睛，低头望向手心里握着的一张一寸照片。
    照片颜色已经微微泛黄，上面的女孩儿六、七岁的模样，短发齐耳，额头点着红朱砂，一双眼睛直直望向镜头，光芒迸出，意气风发。
    “你应该会高兴吧？”秦酥温柔的摩挲了下照片上女孩儿的脸，眸子里却没什么光芒。
    历经了一场全球疫情，十月份秦酥才正式迎来清北大学的新生开学报到日。
    今天她和爸妈一起到了清澜，爸妈会见多年前的大学好友，据说他们的儿子也在清北上大学。
    宴会上都是上代人在谈论往事，秦酥觉得索然无味，所以才会找了个借口出来透透气。
    “儿子，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你现在开完会了吗？”
    楼梯拐角上方突然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秦酥抬头看过去，女人恰巧站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宴会厅就在楼上，秦酥没有偷听别人讲电话的习惯，只好转身往楼下去避。
    可是不知道是小团圆环境太过清雅，还是女人手机的音量开得有些大，秦酥竟然在转身的那一刻听到手机里传来一个极清冷的声音：“嗯，开完了。”。
    那声音顺着冰冷的电磁波传来，冷淡，并毫无温度。
    蓦地，秦酥却似乎被一股魔力定住，她重新转回身，靠墙站定，嫩白的小耳朵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
    空空荡荡的楼梯间里传来女人略带回音的声音：“那你现在来小团圆，你秦叔叔和连阿姨家的妹妹来了，你们两个先见一面，以后她要是有什么事直接找你帮忙就好了。”
    秦叔叔、连阿姨。
    秦酥这才反应过来打电话的女人是谁。
    她叫李然，是爸妈的大学好友，另一位叫季培林，两人是夫妻也是大学同学，跟爸妈的情况一样。
    据他们在宴会上的话来解释，他们四个在当年可以算得上学校里出了名的神仙眷侣，艳羡了不少人的目光。
    电话那端有开门的声音，过了几秒，那人似乎走到了一个适合打电话的地方，才又开始说话，调子里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揶揄：“妈，当初我去清北报到的时候，我记得你和我爸是去国外旅游了三周吧？”
    秦酥蓦地被这话逗笑，小桃花眼里闪出细碎的光。
    李然也沉默了三秒，才接着说：“儿子，你是男孩子嘛，但是你连阿姨家是个女儿，而且人家小姑娘是跨省来上大学的，而你是在咱们家门口，这能一样吗？”
    来清北上大学，秦酥从来没想过依靠任何人，只不过是爸妈不放心她，所以才联系了他们在这边的大学好友。
    秦酥这样想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竟有点好奇这位爸妈大学好友家的儿子到底会说什么。
    电话那边的男人似乎在思考，而后声音恢复了冷然：“妈，我还有项目要做，过不去。”
    说完他又极平静的补充了一句：“而且我记得经历过高考的人应该都成年了吧？”
    走廊晦暗的灯影里，秦酥瞥见阶梯上方女人的身影似乎僵了一下，再想说什么时，电话里已经传来一串忙音。
    “这孩子......真是。”李然抱怨的声音响起。
    秦酥站在原地，脑海里不由回荡着那个男人最后说的话——我记得经历过高考的人应该都成年了吧？
    冷漠，还带着满满的嫌弃。
    秦酥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一句，真是不才，我还有两个月才成年呢。
    秦酥屏息叹了口气，声音尽量放小，她不想让李然知道自己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不然的话，双方都会有些尴尬吧。
    秦酥默默等待着，打算李然走后再回去。
    “嗡嗡嗡。”
    雨滴拍打着玻璃，手机震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楼梯间十分刺耳。
    秦酥眉头微微拧起来，划了接听键——
    “酥酥，你去哪儿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妈妈连梦的声音传来，秦酥不自觉的抬头，李然顺着楼梯台阶走下来，她低着头看过来，眼中带着点震惊。
    秦酥抿了抿唇，知道她刚才在这里偷听的事情瞒不住了，她敛了眉眼，凑近手机，乖乖回：“妈妈，我这就回去。”
    说完她挂断电话，李然已经站在距拐角两级台阶之上。
    她看着秦酥，秦酥也望着她，微微低了头打招呼：“李然阿姨好。”
    李然脸上的惊疑还在，但是听到秦酥这么喊她，连忙换上笑：“酥酥啊，你怎么在这里？”
    她稍微犹豫了下，又故作随意的加了句：“你很早就在这里了吗？”
    秦酥望向女人藏在金框眼镜后面睿智知性的眼，默了两秒，弯了眉眼说：“不呀阿姨，我刚从楼下上来，走到拐角的地方我妈妈就来了电话，我停下来接电话，然后就遇到了您。”
    秦酥从来没想过自己说谎能说得这么驾轻就熟，心里有那么丝隐隐的不忍，但是想到如果李然知道了她刚才听到了他们的通话，场面应该会比现在尴尬很多倍吧。
    李然明显的松了一口气：“那正好，我们一起回房间吧。”
    说完秦酥跟着李然朝宴会厅走去。
    与此同时，清北大学走廊里男人轻倚栏杆，将手机装进裤兜。
    他整张脸隐在阴影里，却依稀可辨难掩的清俊。
    他插兜朝实验室的方向走去，目光微微垂着，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嗤了一声，清冷的调子缓缓响起——
    “真当我这儿是托儿所了？”
    *
    宴会厅里。
    “哎，当年我应该跟着老秦一起下海经商的，说不定现在也身家千亿了。”
    “老季，如果你愿意，现在扔了清北大学哲学系教授的身份，跟我一起做生意也不晚。”
    秦酥和李然走进来时，饭桌上恰好响起长辈们爽朗的笑声。
    “酥酥，快坐过来。”爸爸秦斯年看到秦酥，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因为喝了酒，脸上还带着点红晕。
    连梦也抿着唇，温柔看着她。
    秦酥拉开椅子，乖顺的坐在爸妈中间。
    对面是刚坐下的李然，李然旁边坐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灰马甲，看起来极其严谨正派的中年男人，叫季培林，是李然的丈夫。
    “儿子怎么说？”季培林推了推眼镜，凑近李然问。
    听到这个问话，李然先不着痕迹的看了秦酥一眼，才对连梦和秦斯年不好意思的说：“这孩子又在忙项目，说是过不来。”
    这话说完，宴会厅里有片刻的沉默，季培林脸上有些不好看。
    连梦率先开了口：“啊，没关系，我和老秦早就知道你俩的儿子很优秀，人家虽然只比酥酥大一岁，听说现在已经是清北计算机科学与人工智能研究院的研究生了，而且还师从现今国内最顶尖的教授何洪智，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啊。”
    连梦稍微一顿，“叫什么名字来着，我现在记忆力不太好了，明明听你们说了，就又忘了。”
    李然闻言，笑着要回：“叫季——”
    后面的字没说出来，却被季培林无意的感叹打断：“唉，儿子大了，我是一点都管不了了。我真羡慕你老秦，有这么个漂亮又听话的姑娘。”
    漂亮听话，这是从小到大，所有长辈见到秦酥时说的统一的话。
    秦酥只觉得心里有点什么东西压着，闷闷的很不好受。
    “老季你过分了啊，儿子那么优秀，还说这种话。”爸爸秦斯年笑着回。
    季培林轻哼一声，脸上带了丝骄傲：“那小子就是随了我的高智商，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饭桌上又是一阵你来我往的寒暄，还有双方父母对对方孩子的相互吹捧。
    秦酥顿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她忽然想起那个在电话里三言两语就可以打发掉父母的男人，虽然那人对她似乎没什么好印象，但是不得不说他还蛮酷的。
    秦酥低下头默默随手抓起手边的杯子，打算喝一口水缓缓情绪，只是水杯没送到嘴边，胳膊就被强制拽住。
    “酥酥，你怎么能喝酒呢？”
    秦酥脊背僵了一下，才抬起头，连梦正严厉望着她，原本的优雅不复存在，只有一张严厉的脸放大在面前，让秦酥觉得恐惧。
    秦酥这才想起来看了看手里的杯子。
    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鲜红刺目的酒浆，在光影里摇曳招摇。
    红酒？
    ......是什么味道？
    秦酥还没来得及说句什么，连梦已经皱着精致的眉，叫来了服务生。
    随后一杯热牛奶替换了秦酥手中的红酒。
    连梦这才拽着秦酥的手，语重心长的开了口：“酥酥，你现在还小，喝酒对身体不好。而且，酒精麻痹大脑，你学的是人工智能，高精尖的专业，脑袋要时刻保持清醒才能把研究做到极致，所以更不能喝酒知道吗？”
    秦酥抿唇听着连梦的教导，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落在端着酒杯走开的服务生身上多看了两眼，才收回来。
    良久之后，她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轻声应了一句：“知道了妈妈。”
    气氛有片刻的尴尬，季培林笑了声，开始打圆场：“连梦啊，酥酥偶尔喝一点酒没有关系的。你不是不知道，我儿子也是人工智能专业，他有时还会陪我喝上一两杯呢，而且酥酥都上大学了，平时同学聚会也会碰到喝酒的情况的。”
    秦酥静静听着，心里已经没什么涟漪，毕竟这些年，无论外人说什么教育理念，都会被爸妈以他们自己的想法挡回去。
    果然，爸爸瞬间开了口：“老季，酥酥从小到大没离开过我和连梦，现在却要一个人在离家一千公里的地方上大学，你叫我和她妈妈怎么放心的下她在这里喝酒啊？”
    这话一出，宴会厅里李然和季培林稍微愣了下，他们互相看看对方，知道当年发生的那件事对他们这两个好朋友打击太大，所以才会造成了如今他们对这个孩子过分的控制和溺爱。
    李然笑了笑，“老秦，连梦，你们别担心，我和老季会把酥酥当亲生女儿看待，那那小子就是酥酥的哥哥，到时候我一定让他们见个面，让他在学校好好照顾酥酥。”
    哥哥？
    秦酥听到这个称呼一抬眼皮，虽然还没见面，她怎么已经能想象到那男人看她时鄙夷又厌恶的目光了呢？
    第二章 社死
    从小团圆出来之后，秦酥爸妈本来打算在清澜住一段时间，等秦酥正经过了十八岁生日之后再离开，只是没想到临时接到平城的电话，说是公司出现紧急情况需要爸爸回去处理。
    于是秦酥目睹爸妈坐进黑色奔驰在雨夜里离去，才坐上季叔叔和李然阿姨的车，由他们送自己去清北大学报到。
    晚上九点半，车子停在清北大学的校门口，秦酥趴在车窗口望了清北大学一眼。
    眼前这座百年老校浸在书香文化的繁华里。
    往里望去，主干道上人迹稀少，只透过昏黄路灯，细雨连成线，倾斜落下。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秦酥走下车，她站在路边上，手里举着李然给她准备的白色碎花雨伞，冲面前坐在车里的李然和季培林摆摆手，弯起唇角：“叔叔阿姨，我进去了，你们路上开车慢点。”
    车窗边，李然偏头看着秦酥，面上带了几分愧疚：“要不是疫情期间封校，又赶上我和你季叔叔没课进不了学校，我们一定会送你到宿舍的。”
    秦酥笑着回：“叔叔阿姨，没事的，来学校之前我已经提前做好功课了，对周围的环境我很熟悉的，你们不要担心。”
    “嗯，酥酥啊，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定要给我和你季叔叔打电话啊。”
    秦酥点点头应了下来，然后转身朝清北大学里走去。
    李然和季培林见秦酥进了大学校门后才放心驱车离开。
    清冷的校园里，常青柏挂着湿漉漉的雨水，秋风吹来，冷意钻进脖子里。
    秦酥吸了吸鼻子，不自觉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她举着伞站在主干道路旁，努力回想了一下就朝记忆里女生宿舍的方向走去。
    “叮——”
    忽然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秦酥停下脚步，看到是林媛的消息。
    林媛是秦酥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现在他们两人又一起考进清北同一专业同一班级。
    林媛：【天啊！酥酥，你之前说的那个男生！我找到他的正脸照了！】
    正脸照？谁的？
    秦酥撑伞站定，视线落在三个叹号上面，她微微蹙起眉，想了三秒，才想起前些天上直播课时在画面里看到的戴着口罩的男人。
    秦酥刚想明白，手机又发出轻微振动，还没关掉的刺目屏幕上再次弹出林媛的消息——
    林媛：【小秦酥，原谅当初我有眼无珠还要跟你犟，呜呜呜，这人哪只是帅啊！？他简直是我们清北的神！】
    林媛：【季川——少年神童，十六岁免试进入素有“科技摇篮”之称的清北大学，就读于计算机与人工智能专业，只用两年时间读完大学所有课程，后被国内最顶尖教授看中纳入CSAIL实验室。
    除此之外，这人最绝的是他那人神共愤的颜值，据说当年他大学报道的时候，只在校园里走了那么一小圈，然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上了清北大学历届校草之最的宝座！！！】
    秦酥刚看完这段介绍，还没来得及反应，林媛的消息又接连甩了过来。
    林媛：【链接快去看！快去看！！】
    林媛：【链接：#寻找照片中小哥哥正脸照#】
    四周雨水飘落，秦酥冷的指节已经有些僵硬，于是她把手机装进兜里，继续朝前面走去。
    但是林媛发来的这个链接，到底是什么内容？真的有那男人的正脸照？
    秦酥一边走，脑子里却越是好奇，挣扎了半天，她还是重新掏出手机点开了那个链接。
    清北大学论坛，入眼便是主楼，显示时间正是直播课她遇到男生那天——
    【事情是这样的，我和我姐妹都是人工智能班的大一新生，今天直播课出现故障，照片上这位戴口罩的小哥哥就出现了，姐妹在直播间看到他，非说人家长得帅。
    PS：我姐妹是公认的那种校花级别的，长得是真漂亮，真明星的那种，而且对以前我们学校的校草的形容也都是——姿色平平，庸脂俗粉，普普通通这种。
    于是我俩打赌，帅，我帮姐妹追他；丑，她包我一年的奶茶。】
    秦酥按在屏幕上削葱似的指尖轻轻一颤——
    她到底什么时候说了要追一个只在直播间见过一面的人了？
    而且如果这个帖子被那男生看到，人家会怎么想呀？
    秦酥小脸微皱，却看到了主楼下方林媛不知道什么时候截的那男生之前在直播间的一段视频。
    点开来，画面里男人戴着口罩，骄矜蹲下身，沉稳望向镜头里。
    露在外面的那双眼，漆黑澄澈，令人想起冰冷的山巅，轻疏的月光，干净的雪水。
    忽然，不知身边人说了什么，那人眼中光影晃动，染了笑意。
    于是山巅沐春，月光似水，白雪交融。
    这个画面与秦酥印象里那人完全重合，小姑娘眼睛眨了眨，才克制着再点开看一遍的冲动，往论坛下面看去。
    论坛里放有那男生正脸照的链接楼层层叠起，科普帖子几乎赶得上长篇作文。
    秦酥只点开了其中一张照片——
    照片上男人摘下了口罩，笔挺的站在一方讲台上。
    之前遮在口罩下的鼻子立体出挑，微微抿紧的唇瓣天生带翘，那双漆黑沉寂的眼睛配合着压下来，看向台下，沉稳坚定，似乎睥睨着一切。
    秦酥被这张照片完全吸引，她愣在原地，手里的碎花小伞被风掀开一个弧度，雨水伺机闯了进来。
    秦酥抿了抿唇，强压着心中的异样，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漫无目的的朝漆黑的前路看去。
    四下静寂，却不知什么时候，秦酥撞见，在距离她四五米的地方，一个男人撑着一把黑色十六骨雨伞，单手插兜，迎面走了过来。
    昏黄路灯下，他半张脸隐在伞下，只露出微抿的薄唇和凌厉性感的下颌线。
    秦酥脚下微顿，不由朝他多看了两眼。
    “学长，请等一下。”
    忽然，一个娇柔的女声从男人身后传来。
    眨眼的功夫，一个穿着白色长裙打着透明雨伞的长发女孩儿突然出现，拦住了男人的去路。
    女孩儿背对着秦酥，仰着脸看向面前的男人，似乎鼓足了勇气：“学长，我......我喜欢你，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女孩儿轻柔决绝的声音随风飘来，这是遇到表白的了？
    秦酥脚步不由顿住，不再靠前。
    她黑溜溜的小桃花眼也看向那个被表白的男生——
    偶然间，黑色雨伞伞骨微微上挑，里面便露出一张清隽俊美的脸。
    ！！！
    秦酥顺势望去，不由一怔，眼前男人的这张脸与刚刚在照片上看到那人的，竟然完全重合，或者又帅了几分！
    是季川？！
    秦酥嘴巴半张着，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林媛又发来了一条消息，但是秦酥没有注意到，所有的精力全放在了季川身上。
    只见光影晃动里，不远处季川手指轻轻遮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似有些尴尬。
    他微低下头，像是在思考，那双眼睛深邃寂亮。
    漫长的等待里，秦酥都已经替那个女孩儿捏一把汗了。
    不知过了多久，季川终于抬起了头，静静看向眼前的女孩儿，然后又是微一颔首，十分绅士郑重的回了一句：“对不起，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话落，短暂的静寂，随后秦酥就见那背对自己的女孩儿后背稍一耸，似乎卸了所有的压力，“啊，没关系的学长，那......那我就先走了。”
    她说完，连头都没回，只是打着透明雨伞与季川擦身而过，冲进夜幕里。
    女孩儿的离开给现场留下了莫大的虚空，季川却毫不在意，他微敛了眉眼，朝前方走来，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脸上未见半分波澜。
    不远处，秦酥刚刚目睹了一切，她打着碎花雨伞站在原地，呆呆望向季川的方向。
    那双未长开的小桃花眼里似乎蓄了世界上最干净的清泉，令人心旷神怡。
    “哎！快躲开啊！”
    一声惊呼忽然从后面传来，秦酥被这喊声吓了一跳，她惊愣的错开眼，朝自己身后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秦酥就见季川身后两米处一辆自行车迎面横冲直撞飞来，而季川恍若闻所未闻般，依旧单手擎伞，淡薄立在原地。
    这人真够淡定。
    秦酥皱眉想了下，再抬眼往他身后看去的时候，骑车的小男生怀里抱着几本书，只有一只手放在车把上，他身上已经湿透了，看样子是急着找地方避雨，以致于车速过快，无法掌控。
    秦酥没时间思考，脚下快了两步，直接跑到季川面前，拽住他的胳膊，往里侧拉。
    “学长，注意啊。”
    女孩儿柔软轻细的声音在寂静的雨夜响起，她纤细的手指握着季川的胳膊。
    明明很轻的力道，季川却受到蛊惑般随着她拉的方向朝道路里侧让了让，顺势把女孩儿遮在了身下。
    车子在身后疾行而过，似有风声传来。
    惊魂未定间，秦酥眨了眨迷茫的小桃花眼，她抬起头，恰巧发现季川也在微低着头看她，那双深邃漆黑的瞳孔里竟无比清晰的倒映着秦酥惊慌失措的脸。
    秦酥愕然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还拽着季川的胳膊。
    黑色外套面料柔软舒适，秦酥仿佛触电般，立刻收了回来。
    她后退了两步，嗫喏了下，才抬头问季川：“学长，你没事吧？”
    空旷的校园里还飘着细雨，季川就那样清凌凌站着望过来，那双干净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寂寂的光。
    良久，他终于开口：“没事。”
    清冷的调子传来，眼前的男人禁欲冷静，秦酥竟觉得这声音带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又一时想不起到底在哪里听到过。
    秦酥举着雨伞的另一只手上还拿着手机，她准备把手机装进背包，没想到却意外碰到了林媛发来的语音消息。
    林媛的声音便在雨夜响起，无比清晰：“酥酥，季川长得也太帅了吧！还好我帖子里有先见之明，说了你要追他......”
    这声音在寂静的校园里实在太过刺耳，秦酥慌张按着降低音量的按钮，却无法忽视头顶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
    大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社死现场！？
    雨伞摇摇欲坠，秦酥惊慌失措间将之扶正，不由皱起小脸。
    她抬起头绝望的看向季川，恰看到此刻季川也正半低着头看她，他薄削的嘴唇勾起若有似无的笑，好整以暇的望过来，似乎在好奇秦酥要怎么解释。
    无比的寂静里，秦酥偷偷做了几次心理建设，才将尴尬的情绪压了下去，脑海里忽然又飘回刚才女生告白时季川说的话——对不起，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秦酥之前的尴尬渐渐消散，转而开始害怕林媛的话会对季川造成困扰。
    于是她抬起头迎着季川的视线看过去，声音里也带着几分郑重：“学长，我朋友开玩笑的，你不要有压力。”
    “压力？”季川哂笑敛去，眉宇间凝了几分疑虑。
    秦酥直勾勾看着他，模样认真又坚定，“对呀，刚刚学长的话我听到了，我非常尊重学长的选择，并且以后我们绝对不会再开这种玩笑了。”
    “选择？”季川微挑了下眉，语调里带着些许玩味。
    “叮——叮——叮”
    秦酥刚想要给季川解释，手机却传来消息提示音，她顺势低下头看了下，是林媛的消息——
    “酥酥，回来的时候请帮忙带三份晚饭回来，哦还要买几听雪花啤酒，咱们宿舍的舒子琪要喝。”
    手机屏幕光亮刺眼，秦酥很认真的确认了一遍林媛要她买的东西，才关上手机抬起头。
    时间已经不早了，不知道学校的餐厅打烊了没有。
    秦酥将季川刚才的问题抛之脑后，她对季川笑了笑，然后说：“学长，我有点事，就先走啦。”
    季川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秦酥也没再管什么，重新打好雨伞，与季川错身而过，渐行渐远。
    身后背光处，季川顺着秦酥的背影望过去，他漆黑的眸子深邃沉稳。
    随后极清雅的重复了句：“酥酥？”
    第三章 追求
    晚上十点，秦酥终于到了宿舍，手里还拎着三份晚餐和几听啤酒。
    “酥酥你终于来了！我想死你了！”
    秦酥刚推开宿舍门走进来，林媛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秦酥笑眼弯弯，把刚刚林媛发消息让她买的东西放在桌上：“你是想我？还是想你今天的晚饭啦？”
    林媛拿了自己的一份，笑嘻嘻的说：“当然是想——晚饭啦。”
    秦酥笑了笑，早就习惯了林媛这样的玩笑。
    因为是第一次住集体宿舍，秦酥心中十分好奇，她刚转过身，想要好好打量一下宿舍的布局，却在此时看到一个坐在她不远处的椅子上，穿着卡通睡衣，正在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姑娘。
    把手里的另一份晚餐递到她面前，秦酥眸子晶亮：“你好，我叫秦酥。”
    那小女孩儿见秦酥给她递过饭来，站起来，眼神还是呆呆的望着秦酥。
    她接过饭之后，才开始说：“你好，我叫段晴，哇，秦酥，你长得真的好好看啊。我原本以为子琪是我们这届的颜值巅峰了，没想到酥酥——”
    段晴话说到一半，连忙捂上了嘴巴，眼睛不自觉朝后面望过去。
    宿舍是四人间，床铺是上面住人，下面放工作桌的那种。
    秦酥顺着段晴的视线看去，靠窗位置的那张床铺工作桌旁，女孩儿正面对工作桌坐着，桌子上放着一台台式电脑，电脑打开着。
    灯光照来，繁杂画面里竟映衬出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
    女孩儿戴着黑色耳机，手指在键盘上灵活而迅速的敲动，冲着屏幕里说着什么，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秦酥的出现。
    林媛搬了把椅子在秦酥身边坐下，看着舒子琪解释：“她是个游戏主播，现在正在直播，听说在网上很火，粉丝一百多万呢。”
    “真的？”秦酥朝舒子琪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羡慕。
    真好，这么厉害的话，肯定不需要买什么东西都要向爸爸妈妈汇报情况，然后等到他们同意之后再去买吧？
    秦酥又偷偷看了舒子琪一眼，这才注意到女孩儿身上穿的是当下非常流行的JK制服，椅子下方是她修长光洁的两条长腿。
    虽然这身装扮不是秦酥喜欢的类型，但是她还是觉得这女孩儿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生活是真的让人羡慕。
    想到这里，秦酥低下头抿了抿嘴唇，稍微压了压心里生出来的羡慕，才把购物袋打开，从里面拿出最后一份晚餐，朝舒子琪的方向走过去。
    走到舒子琪身旁的时候，秦酥害怕自己乱入画面影响她工作，于是主动拉开自己与舒子琪的距离，只把手里的饭盒放到舒子琪手边，然后迅速退开。
    不过即使如此，秦酥的手和那个蓝色素瓷饭盒依旧落在直播画面里面。
    “哈哈，酥酥，你要不要反应这么大啊？”林媛看着秦酥的夸张反应，忍不住打趣道。
    林媛的笑声很清脆，声音和舒子琪直播的声音搅在了一起，宿舍里一时之间有些热闹。
    秦酥想起以前在家里这个时间段她已经准备上床休息了，房间里更不会有人这么欢快的笑了。
    秦酥静静感受着此刻的与众不同，心里渐渐升起了小雀跃，嘴角也缓缓勾起浅笑。
    她目光流转，打算看着林媛说些什么，只是这一动，不经意间视线扫到了舒子琪。
    此时舒子琪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她摘掉了耳机，半俯着身子，一只手按着鼠标，然后对着直播间说：“宿舍里有点吵，各位今天直播就到这里啦，我们明天再见。”
    舒子琪的声线很甜美，甜美到秦酥忽略掉了她话里的内容，只是有些痴痴的看着舒子琪关掉直播界面，然后低下头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整理着桌面。
    宿舍里有些安静，不光秦酥，林媛和段晴也都静静看着舒子琪，只是舒子琪面对她们三人的目光恍若未闻般。
    气氛陷入僵持，秦酥从舒子琪的态度里看到了些不太好的东西。
    但是这种感觉一闪而过，秦酥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就听到段晴开口对舒子琪说：“那个，子琪，酥酥给你带了晚饭，你直播完饿了吧？快尝尝，特别好吃。”
    这话说完，秦酥见到整理桌面的舒子琪突然停下动作，像是想起了屋里还有别人似的，很无语的顿了一下，然后才朝秦酥她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啊，我晚上从来不吃饭的，减肥。”舒子琪皱眉扫向段晴，戴着棕绿色美瞳的眼睛里似乎染着不耐。
    她视线极傲慢的平移，平淡的掠过林媛，不期然撞上秦酥的。
    突然的对视，秦酥略微一慌，她小桃花眼眨了眨，才挂上礼貌的微笑。
    只是秦酥这一笑过后，原本仅是看她有些愣神的舒子琪，忽然瞳孔放大了下，之前高傲漠然的表情也出现了微妙的裂痕。
    像是被什么震慑住了一样。
    秦酥被舒子琪莫名的反应弄的摸不着头脑，不过她很快想起了刚才舒子琪说自己为了减肥从来不吃晚饭的事情。
    秦酥想了想，纯净的眸子静静望着舒子琪，清静和善的解释道：“子琪，我不知道你有这样的生活习惯，如果你不吃的话，就给我吧，我处理掉就好了。”
    眼前的女孩儿声音清亮柔和，听起来让人如临泉水般舒畅，舒子琪皱了皱眉，又细细打量了秦酥几眼。
    女孩儿穿着白色丝绸连衣裙，黑长直披肩，一张小鹅蛋脸上明明粉黛未施，五官却明艳亮丽的让人移不开眼，尤其是那双眼睛，似乎两颗宝石珠子极绚丽的闪着耀眼的光。
    舒子琪看着看着，突然想起刚刚，这女生只是在镜头里露了一只手，就被她直播间里好多老粉惊呼手美人肯定似天仙。
    想到这里，舒子琪心中的酸意更甚，陡然间某种危机感极强烈的遍布了全身。
    舒子琪清了清嗓子，费力的压下了心里的不适，对秦酥态度有些别扭：“你叫秦酥？”
    秦酥点点头，因为微笑，弯弯的眼睛里星光灿灿：“嗯，你可以叫我……”
    “以后我直播的时候请离我直播间稍微远一点，行吗？”
    “酥酥”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舒子琪打断了，她拿着饭盒走过来，一手将其放在秦酥身旁的书桌上，另一只手同时从秦酥后面的塑料袋子里拿出一听啤酒。
    易拉罐拉环开启的声音响起，舒子琪在秦酥和林媛、段晴的注视下，抬起头随意往嘴里灌了一口啤酒，尔后将罐子在三人面前举了举：“嗯，啤酒还蛮好喝的，谢了......秦酥。”
    说完，也不顾秦酥三人的视线，她弯腰拿了洗漱用品，走进了宿舍里的洗漱间，关上了门。
    不一会儿洗漱间就响起了舒子琪洗澡的声音。
    这边秦酥她们三个愣了片刻，才纷纷缓过神来。
    秦酥瞥了一眼被舒子琪喝了一口就放在桌子上的啤酒，啤酒是听装的，上面写着“雪花啤酒”四个字，并不贵是林媛点名要她买的。
    看舒子琪喝的时候，她那一副很享受的模样，秦酥心中的好奇完全被勾了起来。
    啤酒是什么味道的啊？甜吗？还是辣的？
    真是想尝一尝......但是爸妈刚说了不能喝酒啊......
    秦酥眼睛直勾勾望着那瓶啤酒，秀丽的眉都拧到了一起。
    段晴把秦酥的表情看在眼里，哈哈笑了两声，缓解了下尴尬，才说：“果然这种大主播就是气质与众不同哈，比较......比较潇洒哈？”
    林媛闻言嗤笑一声，说：“拽什么嘛？不就是做了个游戏主播嘛？酥酥好心给她送吃的，她还不领情，说什么‘我直播的时候请离我直播间远一点’啊？”
    林媛的调子是有点上扬的，好像生怕洗漱间里的舒子琪听不到一样，段晴见此又立刻陪着笑给林媛顺气：“媛媛，都是一个宿舍的，以后还要一起相处呢，算了忍一忍嘛。”
    段晴说的真情实意的，林媛也不好意思不给她面子，但是于是只气冲冲的补了句：“我真是不明白我发的那个帖子里，怎么会有人把她评为校花啊？明明我说的‘校花’是酥酥。”
    段晴：“！！！”
    林媛的这句话像是一个小型的he武器，瞬间打开了段晴的八卦之魂，之前在舒子琪那里感受到的令人觉得压力十足的感觉瞬间消失，段晴凑近林媛，眨巴了眨巴自己的眼睛：“所以，那个学校论坛里爆火的帖子是你发的？而且——”
    她稍微顿了一下，又嘿嘿笑了两声，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你帖子里说的‘校花’是酥酥？那么也就是说酥酥喜欢季川！？”
    ！！！
    这话一出，空气瞬间寂静。
    秦酥也从啤酒的诱.惑里倏然挣脱，她惊得咳嗽了两声，“谁......谁喜欢季川呀？我没有。”
    秦酥否定的斩钉截铁，可是段晴看她的眼神又那么不言而喻，就好像在跟她说，不用解释了，我懂你。
    秦酥扶额，觉得再解释好像也于事无补。
    这时，林媛终于有点看不下去，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才替秦酥解释：“啊，那是我为了找季川的照片自己瞎编的，酥酥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这种事情我懂，女孩子嘛都害羞的，不用解释了。”
    段晴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幻想里，眼睛也亮了起来，不过不知道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满面愁容起来：“可是帖子里已经把子琪当作校花了啊，这会不会影响季川的判断啊？”
    段晴的脑洞不得不让秦酥叹为观止，秦酥轻叹了口气，脑海里又极其自然的想到了刚才在校园里见到季川被表白的那幕，季川脸上那种疏离感让秦酥完全坚信，人家在大学里是肯定不可能谈恋爱的。
    于是秦酥看着段晴，很郑重其事的说：“晴晴，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呀。”
    这话刚说完，段晴还想要问什么，舒子琪已经洗完澡出来了，她眼睛直视前方，没有要跟在场任何人打招呼的意思。
    见此，秦酥低头看了看手机，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困意像是脱了笼的兽，顷刻间向秦酥袭来，秦酥看了看已经换上睡衣的林媛和段晴，冲她们两个微微笑了下：“好啦，现在时间不早啦，你们早点睡吧，我洗完澡也睡觉了。”
    林媛目光不太和善的看了舒子琪一眼，轻嗯了一声朝自己的床边走了过去。
    段晴也重新坐回椅子去吃还没吃完的晚饭。
    秦酥从洗漱间出来之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五十了，宿舍也已经熄了灯，宿舍里其他三个人都躺在了床上，每个人床幔合着，夜终于静了下来。
    秦酥轻手轻脚的爬上床，躺在极度陌生的空间里，刚刚闭上眼睛，准备快点睡觉，就听到对面床铺上，舒子琪轻声笑了起来。
    “呵，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她问。
    手机被她开了免提，那边一个女声传来：“气死我了，打游戏十连跪了，话说你们大学生不都开学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坑子？”
    舒子琪像是翻了个身，语气带着优越感：“所以想让我带你？”
    “对呀对呀，大神求你了，我给你买个香奶奶的包作为报酬好不好啦？”
    “没问题啊，我把地址发给你了。”
    那边闻言，似乎看着地址呆了一下，然后才十分吃惊的说：“我艹，你竟然是清北大学的高材生！？等等！我在你们学校论坛里发现了什么！！！”
    舒子琪已经打开了她们谈的那款手游游戏，游戏启动的声音很大，秦酥的睡意被强行逼退了下去，耳边突然响起林媛和段晴不约而同的翻身声。
    似乎是被吵醒了。
    秦酥在黑夜里睁开有些酸涩的眼睛，就听到舒子琪漫不经心的问：“什么？”
    “哇，你们学校那个季川，我在电视上见过，比明星还帅！！！主要最重要的是，论坛里都说你是校花，你们两个是金童玉女呢。”
    这句话一出，秦酥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强行逼退困意而产生的不适感消散了很多，反而开始好奇舒子琪到底会说什么了。
    “季川，季川，嗯，确实是我见过长得最帅的男人。”舒子琪嘴边喃喃。
    “怎么想的呀姐妹？真的喜欢就追呀，反正你们两个这么般配。”
    电话那端的声音停下来，宿舍里忽然陷入了一阵沉寂之中。
    似乎经过了漫长的等待，舒子琪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用追嘛？他看到我后还用我主动？”
    “啊，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我们舒大校花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还要名气有名气，他不喜欢你怎么可能呢？这么一想你们两个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电话那端恍然大悟般回了一句。
    秦酥又听到舒子琪轻笑了一声，伴随着游戏胜利的响声同时响起，尔后舒子琪说：“明天我们有宣讲会，先不打了，等明天没事了再带你吧。对了，记得把包寄过来。”
    “啊啊，肯定的啊，我什么时候言而无信过？”
    说完秦酥听到她们挂断了电话，夜终于归于宁静。
    只是秦酥心里却有些什么堵着，她到底要不要告诉舒子琪季川可能不想谈恋爱的事情呢？
    秦酥翻了个身，眉头微微皱了下，却又转念一想，这种事情也许说不准吧，舒子琪长得漂亮还有自己的事业，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恐怕没有哪个男生会拒绝吧？
    所以也许季川学长看到子琪的那一刻，就会改变主意了呢？
    第四章 呵。
    清晨七点钟，初升的太阳透过落地窗，洒进清北大学学生食堂的每一处地方。
    食堂里打饭的学生众多，大家端着餐盘，背着书包穿梭在各个饭桌形成的走廊之间。
    “大一新生一开学，我们食堂的饭都显得好吃了不少啊。”
    食堂里有个男生拔高了声音调侃道。
    “哈哈，论坛的帖子不知道你们看了没有？我们清北传奇又屠版了。”
    “看了看了，帖子下面那个计算机科学院人工智能专业的大一小学妹长得真漂亮，说是校花一点也不为过哈？”
    “对啊对啊，据说今天他们学院开宣讲会，我们去凑凑热闹见见本人怎么样？”
    “唉？不错呦！到时候没准能看到比她更好看的人呢！”
    这话一出，食堂一时躁动，讨伐声，餐盘刀叉碰撞声，还有桌椅拉动声混杂在一起，给这个学术氛围极浓的大学染上了丝落地的烟火气。
    “川儿，你说你一个从来不在食堂吃饭的人，今天怎么想起来来这边了？”
    季川舍友魏明哲一边绕过玻璃门跨进食堂，一边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季川问。
    季川穿了最简单的白衬衫西装裤，却依旧难掩周身的清隽感，惹得从他身旁路过的学生纷纷捂着嘴巴失声尖叫。
    他稍一抬头，淡淡望了魏明哲一眼，漆黑的眼眸里辩不明情绪：“这边离宣讲室近。”
    “近吗？”魏明哲一边回头往打饭口走，一边不由嘀咕。
    季川跟在魏明哲身后，跨进食堂。
    “天！你看那是谁？”靠近食堂门口餐桌坐着的女生，微微俯低上半身，压低声音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另一个女生说。
    另一个女生顺着同伴的视线转头看去，就见到一个清冷疏雅却又格外熟悉的背影，她立刻捂住了嘴巴，满脸不可置信：“妈呀，那是季川吧？！清北传奇？！”
    女生话音刚落，食堂里便如约般响起了窸窣的议论声，众人视线纷纷落在那人身上，只见他干净幽邃的眸子极从容扫了周遭一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惹得被他看过一眼的人都有些受宠若惊。
    “季川哎！他怎么来食堂吃饭了？？！”
    “看样子像是在找人？”
    “找人？那被找的得是什么神仙啊？”
    “别想的太好了，万一他是来找组员催论文的呢？毕竟他是咱学校最有名的科研室的组长。”
    “催论文？也就你们想得出来！”
    众人还在八卦的时候，季川已经选了几样早餐走到了刷卡处，魏明哲站在他身后。
    “同学，你一共消费了十五元。”负责刷卡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阿姨，阿姨看着季川，笑容几乎要从她那张有些皱纹的圆盘似的脸上溢了出来。
    食堂里突如其来的寂静里，众人的视线再次纷纷望向了季川。
    只见他稍一颔首，微敛眉望了阿姨一眼，就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
    他微抬起修长骨感的手，把手机贴在刷卡机上，只听到“嘀”一声，刷卡机上的数字从一千蹦到了九百八十五。
    众人眼睛不由放大了一倍。
    魏明哲：“川儿，你又不经常在食堂里吃饭，充这么多钱干嘛？”
    刷完卡后，季川慢条斯理的收起手机，微一偏头，看向身旁的魏明哲，黑眸寂寂。
    “谁说不经常来的？”
    这话一落，食堂里其他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他们这是听到了什么？所以，以后他们是会经常在这个小食堂里见到清北传奇了吗？
    刷卡大妈也顿了一下，才接着用无比敞亮的调子说：“对呀，同学，你们应该多来咱们食堂吃饭呀，这届大一新生开学，食堂要添很多新菜品呢。”
    说完不忘看季川一眼，眼里欢喜更浓，丝毫不避嫌的接着说：“像你们这么俊的小伙子可真是少见啊，你们要是天天来，大姨一定让打饭的叔叔阿姨们给你们多盛些。”
    ——
    “现在好看的人特权也太多了吧！这还是我认识的食堂阿姨吗？！”
    魏明哲被大妈热情的态度吓到，坐在角落位置的餐桌椅子上时，依旧不忘吐槽。
    季川坐在他对面没说话，很平静的拿起勺子喝了口粥，极简单的动作却带着难以名状的矜贵感。
    从跟季川一个宿舍开始，魏明哲就已经接受了天才不屑搭理他这种普通人的设定，于是面对季川不回答他问题的这件事，魏明哲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极不斯文的掐了块油条塞进嘴里，喋喋不休的说：“川儿，大一新生那个‘校花’，帖子里已经有人找出来了，你是不是看到了？”
    魏明哲的声音不小，周围不少目光若有似无的飘过来。
    季川倏一挑眉，放下餐具，后背轻倚在椅子上，凉凉问：“什么帖子？”
    “你竟然不知道？”魏明哲吃饭的动作不由一顿。
    他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从背包夹层里掏出手机，低下头在界面上翻找了一阵，就找到论坛讨论极火的帖子。
    他把手机举到季川面前：“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看了帖子里那个新大一的校花照片，才又来食堂吃饭，又同意替我去开今天的宣讲会呢。”
    提到新生宣讲会时，魏明哲身体不由抖了一下，毕竟那是个像大型营销会的存在，他们全科研室的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可是这次季川却极其反常的要代替他哎。
    手机怼得很近，屏幕很亮，季川眉头微皱了下，内心里却不由升起了某种好奇。
    随之他眸光微闪，朝手机上扫了眼，就见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女生穿着JK制服，浓妆艳抹，很成熟很妩媚，却装得清纯无害。
    季川表情渐冷，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昨晚在校园里撞到的那个女孩儿。
    小姑娘乖乖举着一把碎花淡色雨伞。
    微风吹来，伞骨倾斜，露出那张粉黛未施却格外娇艳的小脸。
    她微微抬起头，墨色长发掀起漂亮的弧度，眨着极亮的小桃花眼，对他说：“我尊重学长的选择，以后不会再开这种玩笑了。”
    回忆入脑，季川又回眸看了下眼前的照片，越发觉得索然无味。
    他修长指节轻轻推开魏明哲的手机，眉眼里没了半分温度。
    季川的反应让魏明哲有点摸不着头脑：“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美吗？我觉得真的配得上校花这个词啊。而且人家楼主还说了，校花对你一见钟情，并且扬言要追你呢。”
    “追我？”季川眼色中的不耐稍敛，又抬眼看了一眼魏明哲的手机。
    魏明哲以为季川已经被这天降馅饼砸昏，迫不及待的问：“对啊，川儿，你跟我说实话，你有没有一点心动？”
    闻言，季川幽邃透亮的眸子里出现了种看傻狍子似的神情，明明没有说话，那种贬低侮辱的感觉却让魏明哲喘不上气来。
    没过多久，重新低下头极优雅吃饭的男生薄唇轻轻动了一下，只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句：“不是她。”
    魏明哲还没来得及想清楚“不是她”这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听到食堂里又传来几声惊呼——
    “霍，看门口！”
    “啊这，咱学校有这么漂亮的女生？”
    “哪个专业的？我觉得她比那个什么校花好看的多哎！”
    刚刚趋于平静的食堂里又迎来了新一波的热烈。
    安静吃饭的男人微抿薄唇，稍一抬眼，朝魏明哲身后的方向看过去。
    在看清被人讨论的主角之后，他幽静清冷的眸子里罕见的染了熠熠的霁色。
    “现在的人对颜值免疫力都这么低了吗？我倒要看看什么女生比那帖子里的校花还要……”
    魏明哲听着众人的议论偏不信邪，只是他转过头，话没说完，就完全被眼前女生的美震撼到。
    入眼所及一个穿着白色碎花短裙白色帆布鞋的小姑娘，站在纷杂喧闹的人群里，如同闯入世俗的精灵，干净的令人移不开目光。
    她墨色长发两边各编起了一绺，其余散落在瘦削的肩头，她五官生的极美，似乎造物主格外偏爱，纯净里透着丝勾人的艳丽，尤其是那双微敛的小桃花眼，只是寻常望人一眼，却是顾盼生辉。
    她后背乖乖背着一个看起来很精致的粉色双肩背，手里端着盛了一个鸡蛋、一盒牛奶，还有半份绿蔬的餐盘，跟在两个女同学身后，朝这边走了过来。
    “今天咱们食堂是怎么了？一下子来了两位神仙！”又有人感叹，听得出其中的兴奋。
    “川儿，她们是不是朝咱这边过来了？”
    魏明哲头埋的很低，异常紧张的问。
    季川懒得搭理魏明哲，他视线只淡淡落在小姑娘身上，见她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的从自己身边经过，然后拉开椅子坐在了后面的位置上。
    清甜的香草味若有似无的飘过来，季川唇角勾起了若有似无的笑。
    “哎，我好困啊，昨天本来已经睡着了，又被吵醒了。”坐下来之后，林媛无精打采的撑着半边脸抱怨。
    坐在她身旁的段晴打了个呵欠，挑起眼皮艰难的看了看对面的秦酥。
    小姑娘正低头喝着牛奶，卷翘的睫毛微垂着，又乖又美。
    “咱们三个也就酥酥睡得好吧，你看她还能好好吃饭，我不行，只要困，连嘴巴都懒得动一下。”
    段晴的声音传进秦酥耳朵里时，似乎经过了某种慢倍速处理，秦酥听下来都觉得好累，她嘴巴咬着牛奶吸管，反应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你说酥酥？”
    熟悉的名字在身后响起，季川手边的动作一顿，更用了两分心。
    林媛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她以前可是我们班的定点闹钟。”
    “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以前高三上晚自习的时候，每到第二节 下课铃响的前一秒，酥酥就会脑袋撞在课桌上提前为我们敲钟。”
    “啊？”段晴反应了一下，“也就是酥酥的生物钟是晚上九点？”
    “嗯，对，到了九点只要四周安静，她就会陷入沉睡。”
    后方突然陷入沉默，季川低头慢条斯理的吃着饭，低垂的眸子里却闪出了细碎的光芒。
    “话说回来，难道我们以后每天都要这么晚睡吗？舒子琪那么大的主播就不能出去租房子住吗？”
    筷子拍在餐盘上，林媛越想越气，声音也没控制，引来几道目光朝这边看过来。
    “舒子琪？”魏明哲离得近，听得清清楚楚，他重复了一遍后，眼睛不由瞪大看向季川，压着激动的声音说：“她们三个跟那个校花是同一个宿舍的！哎？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们也是计算机系的大一新生？”
    魏明哲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最终却换来季川一个看弱智的目光，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又听到刚才说话的那个女生继续开口：“一大早就叮叮咣咣的，以为宿舍是她家吗？又是洗澡又是化妆的。”
    “也是，你说她那么晚睡又这么早起，也不困的吗？”段晴说完犹豫了下，又瞅了瞅一直叼着吸管垂着眼发懵的小姑娘，还是没忍住：“那个，你们有没有听到子琪昨晚说，她要追求季川啊？”
    ！
    语音一落，魏明哲嘴里的粥来不及咽，就一脸震惊的望向了季川，本想看一下季川会不会开心，没想到目光所及，却撞上了清北传奇冷冽又厌烦的目光。
    啊这。魏明哲瞬间闭上了嘴巴。
    林媛：“真的哎，她竟然一句话都没反驳，那个帖子明明是我发的，我说的校花也是酥酥哎！”
    ！！
    魏明哲两眼震惊，再次看向对面坐着的这位，只见人家正在不紧不慢的吃着饭，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的真相。
    ！！！
    早就知道了？魏明哲心里一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酥酥，你醒一醒，这件事情难道你就一点也不生气吗？”林媛气恼的摇了摇秦酥的胳膊。
    身体突如其来的摇晃让秦酥醒了神，她眨巴了下微钝的眼睛，想要说什么，却觉得嗓子有些哑。
    沉默袭来，季川雅致咀嚼食物的动作一顿，他微垂着眉眼，等待着什么。
    漫长的等待后，才听到小姑娘轻咳了一声，轻柔微哑的嗓音缓缓响起：“啊，没反驳就没反驳吧，反正我们不可能跟季川......”
    晦涩的停顿，秦酥觉得这个叫法有点不好，但是一时又想不出其他的来，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学长有什么交集的，而且......”
    而且？
    季川唇瓣抿起来，攥着筷子的指骨不由加了两分力气。
    “而且，我也不是很想见季川学长。”
    “啊？为什么啊？”林媛和段晴震惊的声音同时响起。
    魏明哲也突然想明白什么似的，不由自主的朝季川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男人清俊的脸上似乎笼了几缕阴霾。
    秦酥被林媛和段晴逼得有些紧，她犹豫了好久，又往四周看了下，才倾斜了下身子，凑近两个人小声说：“其实你们不知道，季川学长还挺......”
    秦酥抬起小脑袋，仔细回想了下她见到季川时的场景，那男生清隽的面容上总透着骨子凉薄疏离，叫她不敢靠近。
    她的声音也伴随着想法又矮了一截子：“吓人的。”
    “呵。”
    季川耳力极好，听完倏然笑了。
    等到秦酥她们几个人吃完饭离开食堂之后，季川才跟魏明哲一起往外走。
    大一新生宣讲室和人工智能科研室位于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魏明哲站在分岔路口处，望了眼季川渐行渐远的身影，又看了看离食堂不远的女生宿舍楼。
    终于忍不住，若有所思的说了句：“我看这边不是离宣讲室近，这边是离大一新生女生宿舍近。”
    第5章 我就坐在学妹身后。
    “媛媛，你们先走吧，我实在跑不动了。”
    秦酥费力的抬起小桃花眼，望了已经落她很远的林媛、段晴一眼，终于坚持不住，疲惫的停在了宣讲楼一楼开水房的旁边。
    本来她们三个吃完早饭再去听宣讲会是不会晚的。
    只是走到半路，段晴突然想起忘了拿预习笔记，于是秦酥和林媛陪她返回宿舍去取。
    如此往返，再加上错过了合适的校车，时间就变得异常紧张起来。
    现在距离宣讲会开始还有不到十分钟。
    阳光的尽头，林媛和段晴的身影披上了一层阴翳，秦酥就见林媛慌张的回头看了她一眼，脚下还在急匆匆的往前赶。
    林媛：“酥酥，那我们先去找位置，你休息一下就快点来呀。”
    “嗯，我知道啦。”林媛她们消失在拐弯的那刻，秦酥乖乖的应。
    洒满阳光的悠长走廊里，只剩下秦酥一个人，静悄悄的。
    胸腔里心脏还在砰砰跳动，秦酥小脸微微皱了起来。
    突然想起高中时期被八百米测试支配的恐惧。
    “啊，真是可怕。”
    秦酥轻轻叹了口气，取下背包，低头从背包侧口袋里拿出早晨出门前准备好的空水杯，才转头看向开水房。
    开水房的门是关着的。
    好像没有上锁。
    秦酥试探的推了下，开了。
    她抬脚迈进去，一抬眼就撞到了一个男人。
    男人长身鹤立，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西装裤，只是一个背影，却清隽傲然的不像样子。
    听到声音，他侧过脸，漆黑的眸子从容扫过来。
    冷冰冰的，没什么情绪。
    ！
    季川？！
    男人清冷好看的侧脸映在瞳孔里，秦酥蔫耷耷的小桃花眼瞬间睁圆，困倦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季川视线静静落在秦酥身上数秒，然后若无其事的收回。
    设计简单的玻璃杯灌满了水，他低头缓慢拧好盖子，期间没说一句话。
    气氛有些凝滞。
    他是不是不记得他们昨天晚上见过了？
    那现在还要打招呼吗？
    秦酥手指紧紧攥着水杯，不由朝后退了两步。
    “学、学长。”
    身体里两个小人打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尊敬师长懂礼貌的那个占了上风。
    秦酥喊完之后，就见季川单手插在裤兜里，他慵懒侧转过身，微抿着唇瓣，漆黑的眸子寂寂望了过来，冷漠而没有温度。
    “我们认识吗？”
    尴尬像浴室的水蒸汽，爬满墙壁的每个角落。
    果然是忘记她了啊。
    秦酥心脏忽然颤了下，小桃花眼里的笑色一闪，随之消隐。
    “没有，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既然忘记了那就算了。
    秦酥极快转回身子，垂着小脑袋，安安静静的往杯子里装满开水，然后拧好盖子。
    开水房陷入了寂静。
    秦酥打完水后才发现异常。
    季川走了？
    秦酥近乎本能的抬头朝四周寻去，直到视线撞上季川的身影。
    门边左侧位置，季川懒洋洋靠在墙上，两条长腿格外吸睛。
    见秦酥看过来，他轻抬起左臂，先低头睨一眼腕子上的黑色手表，才挑起极干净的眉眼，薄削带翘的嘴唇轻轻张合：“同学，距离宣讲会还有三分钟。”
    ！！！
    季川的声音冰冰凉的，十分好听。
    只是秦酥现在完全没心思欣赏，大学第一堂课，她还不想过得这么有、意、义。
    秦酥朝季川弯了下腰，“谢谢学长提醒，那我先走了。”
    说完，她顾不得把水杯重新装回背包里，直接越过季川朝门外冲出去。
    秦酥出了开水房的这一刻，才突然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她好像只看了班级群的通知，上面写着“大一新生宣讲会在宣讲楼B区23班召开”。
    但是B区23班到底在哪里？
    秦酥站在原地，望着空无人烟的楼道，一时之间陷入了迷茫。
    这时候，季川也从开水房走了出来。
    他好像没有看到秦酥似的，迈着两条长腿，径直朝走廊拐角的位置走去。
    要不然问一下他吧？
    虽然跟他相处有点恐怖，但是总比迟到要好吧。
    秦酥眼巴巴望着那人极挺拔清俊的背影，内心只挣扎了那么一小下，就迅速妥协了。
    秦酥手里抱着水杯，因为跑动，双肩背甩动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某种错觉，秦酥觉得走在前面的那人，步子似乎刻意放缓了不少。
    “学长，请问，”秦酥赶到季川身旁时气喘吁吁的，她稍微缓了下才接着说：“您知道B区23班怎么走吗？”
    光线晦明晦暗。
    季川不温不火的看了秦酥片刻，唇齿间发出一声极淡的轻呵。
    似是嘲笑，又像是真的被逗笑了。
    秦酥辩不分明，只抬头望进他那双在暗色里愈加深邃幽寂的黑眸里，一时失了神。
    季川没再说别的，他转身迈着两条长腿，很冷漠的朝前走去。
    啊，是被嘲笑了啊。
    秦酥突然醒悟过来，她垂下眼睫，轻轻抿了下唇瓣。
    算了，那就另想办法吧。
    “不走吗？”
    忽然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秦酥不敢置信的抬头。
    季川站在不远处，回头静静看着她。
    现在是什么意思？要亲自带她去？
    秦酥想到这种可能，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稍微犹豫了下，她很听话的小跑着跟了过去。
    季川的步伐很矫健，秦酥跟在他身后爬上二楼。
    二楼窗户开着几处，秋风吹进来，少年身上清冽的茶香吹进鼻尖。
    秦酥扬起小脸，悄悄的多看了那人的背影几眼。
    “到了。”
    季川停在一个教室门前，却没转身。
    门是敞开的，里面传来阵阵喧嚣，宣讲人应该还没有来。
    秦酥紧绷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下，她抬头看了看门牌上写的“23班”字样。
    真的到了。
    秦酥弯了弯唇角，走到季川身边，转头看他：“学长谢谢您，那我先进去了。”
    季川忽然转头与秦酥对视，神色里带了点意味不明的味道。
    “学妹。”他轻飘飘的喊了声。
    秦酥听到这个称呼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扬起脸一眨不眨的盯向季川。
    只见季川极放松的站着，他轻翘起唇角，清亮的眸子里似乎有墨迹缓缓化开，他不咸不淡的继续开口：“不知道学妹听没听说过东郭先生与狼，或者农夫与蛇的故事？”
    “啊？”
    秦酥懵了一下。
    秦酥觉得她跟季川不过两面之缘，应该还没有构成这么惨烈的故事关系吧？
    难道是她漏掉了什么吗？
    秦酥仔细思索了好久，依旧没有想清楚自己是怎么就变成了他嘴巴里的“狼”和“蛇”，于是只能重新看向季川。
    微风吹乱了少年眉梢的墨色短发，他眼睛亮的惊人，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轻撩眼皮睨过来，语调悠缓：“我帮了学妹，学妹为什么还要到处散播我的坏话呢？”
    ！？？
    “什......什么？”秦酥有点磕巴，大脑都跟着宕了机，“我不太明白学、长的意思。”
    教室里嘈杂的声音顺着墙壁传递出来，季川依旧淡然。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惫懒弯腰，凑到秦酥面前，眯了双眼：“学妹刚刚在食堂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
    秦酥眼睛呆滞了一秒，食堂里的场景竟然像放电影一样浮现出来。
    ——“其实你们不知道，季川学长还挺......吓人的”。
    秦酥全身打了个激灵，然后机械的抬起头，看向季川。
    难道季川听到她说的这句话了？
    季川正居高临下看着她，黑眸压下来，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
    “当时，我就坐在学妹身后。”
    ！！！
    啊，学长你听我狡辩。
    不不！学长你听我解释。
    秦酥心里天人交战了好久，最终还是泄气的低下头。
    俗语不是说的好吗？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这应该没救了吧？
    秦酥懊恼了片刻，觉得还是得面对自己做过的错事。
    于是她认真看向季川：“学长，对不起，我错了。”
    季川挑眉，似乎听到了什么稀奇话。
    他遮唇轻咳一声，眼中光芒细碎：“嗯，错哪儿了？”
    微哑的声音在上方响起，秦酥从眼前这张好看的脸的诱.惑里清醒过来。
    所以现在是还要做一下深刻检讨？
    秦酥有点不情愿，她脑筋一转，想着就是最近运气差才会一直遇见季川。
    没准等到过了这阵，季川就能从她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她想了想，眨了下眼睛，试探性的问：“学长，不知道您知不知道我的名字啊？”
    季川淡淡看她，寂静的眸子微眯了下，很锐利。
    秦酥从季川这样的凛然中，大胆的做出了一个猜测，那就是季川应该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既然这样，像季川这样出挑的人物，就算暂时知道她是哪个年级的学生，但是经过时间的流逝，他身边发生的有意义的事情增多，他怎么可能还会记得她这样一个微小如尘的小角色呢？
    想到这里，秦酥心里一轻，好了，检讨什么的就不要那么麻烦了，而且宣讲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她可不想把时间全部浪费在这里。
    秦酥冲季川笑一笑，“那学长，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没顾季川的反应，直接一溜烟推门跑进了宣讲室。
    而身后季川望着女孩儿掀起的长发数秒，倏然低头再次发出一声轻呵。
    第6章 你叫什么名字？
    秦酥跨进宣讲室的那刻，上课铃恰好敲响。
    秦酥回头看了看门口，确信季川没有追进来之后，她松了口气。
    幸好宣讲人还没来，那这大学里的第一堂课算是没有迟到吧？
    秦酥小桃花眼里染了笑意，愉快的转回头，眼神惫懒随意的一瞥，就发现宣讲室很大，呈阶梯状的坐满了人。现在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向她，仿佛被按了定格建一样。
    教室鸦雀无声。
    秦酥笑意僵在嘴边，刚放松下来的情绪又渐渐紧绷了起来。
    秦酥微不可察的攥了攥手里的杯子，这才敛着心思抿唇观察期现在的状况。
    教室里差不多二百人，数量远超了她所在专业年级的人数。
    靠近教室右后方的走廊里排起了长队，大多是男生，每个人手里拿着纸笔，此刻也全都回头看着她。
    秦酥皱了下秀丽的眉，怎么看起来像是在搞粉丝见面会？但是看不清尽头坐着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酥酥，我们在这里。”
    林媛的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教室里响动不小。
    秦酥朝林媛那里看去，就见她和段晴站在长队的末尾，看样子是还没找到可以坐的位置。
    在众人的注视下，秦酥指尖轻轻捏了捏背包带子，抬脚跨过一级级台阶，朝林媛她们的方向走过去。
    舒子琪正低头给人签字，就听到排在那人后面的几个男生议论——
    “这女生也是大一新生？长得真好看啊。”
    “诶，朝这边走过来了，像是没位置啊。”
    人群骚动，舒子琪抬起头，看到刚刚还排起的笔直看不到头的队伍，正渐渐分成两队，在中间让出了一条干净狭长的甬.道。
    站在那头的女生穿着白色裙子，黑长直披肩。明亮的教室里阳光落在她瓷白的肌肤上，她眨了眨明艳动人的小桃花眼，就那么安静站着，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舒子琪脸色有些难看，她装作毫不在意的别了下耳边的碎发，又低下头给人签名，像是没有看到秦酥走过来一样。
    “同学，你们坐这边吧，这里还有三个位置，正好可以坐。”
    舒子琪前面的位置上，一个瘦高挑男生从座位上站起来，笑着对已经走过来的秦酥说。
    秦酥站在男生位置的旁边过道上，看了看后排位置坐着的舒子琪，舒子琪旁边的一排位置都空着。原来大家排队是在向她要签名。
    舒子琪低着头，始终没说一句话。
    秦酥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没强求，她收回目光，两只小桃花眼静静看了男生片刻，然后很礼貌的说：“那就谢谢同学了。”
    小姑娘声音轻轻浅浅的，干净又可爱，祁阳听了忍不住抿唇笑，他让到最里面，让秦酥她们三个坐进来。
    祁阳：“都是一个班的，不用客气。”
    于是秦酥挨着祁阳坐好，林媛和段晴坐在了外面。
    看着秦酥和祁阳相邻而坐的样子，舒子琪心里的酸意上涌。
    祁阳也是大一新生，他长相帅气，还是个剧情博主，跟舒子琪很早就认识。
    他这个人眼光还挺高的，在一般女生面前通常都是高冷而难接近的，而且他粉丝人数很高，因此在网红圈里，大家都觉得跟祁阳认识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舒子琪没想到他会对秦酥这么热情，要知道她初次见到祁阳的时候，这人一脸清高不屑的样子，现在想起来依旧让舒子琪觉得屈辱。
    舒子琪紧紧捏了捏手里的笔，狠狠地朝秦酥的背影剜了眼。
    站在舒子琪面前的男生戴着黑框眼镜，他手里拿着纸笔，却扭着头看秦酥，一时看得有点出神。
    舒子琪眉头一皱，棕色眼镜烦躁的睨了他一眼，敲了敲笔：“同学，你还要签名吗？”
    那男生一经提醒，慌乱收回目光，他扶了扶眼镜，白净的脸上染了点红色：“啊，要、要。”
    他把纸笔放在舒子琪面前，舒子琪抬手随意画了几笔就想打发那男生。
    而此刻男生身后有人小声说起话来——
    “真漂亮哈，这才是校花吧？”
    “同意，问个名字怎么样？”
    “想什么呢？校花也是咱们可以想的？小心成舔狗。”
    “这么漂亮，舔就舔呗，反正怎么样都觉得值。”
    “诶，要什么签名啊？没兴趣了，感觉好傻的样子，在人家小姐姐面前丢脸。”
    “对呀，上课铃刚响了吧？走啊走啊，没劲。”
    ......
    说着，刚才还排在舒子琪这里，眼巴巴要签名的男生们瞬间散了，大家纷纷朝自己的位置走去，过程中还不忘看秦酥一眼。
    热闹的过道变得空荡荡的，教室里的女生们全都偷偷看向舒子琪，小声议论——
    “帖子里说她是校花，这让人家刚进来的那女生一比，瞬间矮了半截。”
    “对呀，我保证，那女生跟季川站在一起绝对搭。”
    “嗯，不就是一个小主播嘛，你看她刚才给人签名时那嘚瑟的样子，好像多了不起一样。”
    “对呀，现在好看了吧？我都替她尴尬。”
    议论声钻进舒子琪耳朵里，她心里慌了一下，羞愤感瞬间爬上心头，脸上也微微发烫。
    她紧紧咬着嘴唇，抬眼看向秦酥，里面带了满满的嫉妒。
    林媛偷偷看了舒子琪一眼，回过头高兴的和段晴对了下眼色，然后小声嘀咕：“果然群众的眼光都是雪亮的，一看就知道酥酥是校花。”
    段晴：“是啊，我昨天晚上见到酥酥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秦酥耷拉着眼皮，对周围投来的目光早已经习以为常，也没顾得上林媛和段晴在说什么。她从书包里摸索出文具和笔记本电脑，放在桌子上，这才想起来看一眼时间。
    九点零三分。
    秦酥稍微皱了下眉，原本以为上课已经很久了，怎么才过了三分钟？那这堂课到底有多难熬啊？
    秦酥叹了口气，又一转念，话说已经过了三分钟了，宣讲人怎么还没来？
    “据说历年人工智能大一新生宣讲会的宣讲人都是提前到的，今天是怎么了？难道路上堵车？”祁阳单手撑着半边脸，噙着笑看着秦酥，像是猜到了秦酥在想什么。
    秦酥没搭理他。这男生长得挺好看的，一看就是女孩子喜欢的类型，而且听他说话也能感觉到他很懂女生。这种人要稍微避开点，做到点头之交就好。
    祁阳见秦酥没说话，也知道她在防备自己，于是笑一笑换了个姿势，继续说：“听说这次的宣讲人来头不小，是什么清北......”
    祁阳的话没说完，教室的门被推开。
    秦酥撩起眼皮朝门口望去——
    颀长清俊的身影立在门边，那人修长好看的手指轻搭门框，缓慢一推，将门重新关合。
    他微低着头，单手插进裤兜，迈着两条长腿朝讲台的方向走。凌厉性感的侧脸对着观众席，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微微低垂，阳光洒落，这人身上染满了清冷禁欲感。
    ！！！
    秦酥直接瞳孔地震，宣讲人怎么可能是季川？！！怎么可能！！！
    刚才在门口她好像还问过他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吧？
    啊，那个毫无诚意的道歉......
    秦酥懊恼的抓了抓头发，从小到大一直谨遵的表情管理差点在此刻破功。
    她抬起头，再次望向季川，恰好发现那人也在看着她。
    他眸色漆黑，寂寂压来，唇角似乎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像是在说，又见面了啊。
    秦酥小脸已经皱成了包子，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她竟然要经历两次社死现场？而且还在同一个人身上！！！
    “你们两个认识吗？”旁边祁阳貌若随意的问。
    秦酥还没说话，林媛就疯狂的摇晃起她的胳膊来：“酥酥，你男神来了！你男神！！！”
    “......”
    谁男神？！瘟神吧？
    秦酥没说话，她低下头满怀虔诚的打开笔记本电脑，装成一副勤奋好学的模样。
    只希望这场宣讲会她能平平安安的度过。
    祁阳很敏锐的发现了端倪，他又轻轻笑了下，在秦酥耳边继续说：“听说啊，季川可是何洪智实验室出了名的魔鬼组长，只要有他在，小组成员是绝对不能迟到的。呵，真是可笑，一向以高标准要求其他人的人，竟然会在全大一新生面前出现这么大的错误。”
    “......”
    祁阳的话里带着些许嘲弄的意味，但是秦酥的关注点并没有在这上面。
    季川刚才明明已经到了教室门口了，为什么不跟她一起进来呢？
    难道是怕别人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而被误会？
    想到这里，秦酥不由抬眼再次望向讲台上那人。
    此刻他拿起桌上的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季川。
    字迹洒脱恣意，十分漂亮。
    尔后他转回身，黑眸沉稳睨向观众席，缓缓开口：“季川，这次的宣讲人。”
    冰冰凉凉的调子，简洁，没有一点情绪。
    话落，针落可闻的教室里忽然泛起层层涟漪。
    “今天来蹭课真是蹭得太值了，真没想到会碰到清北传奇啊！”
    “他不是从来不做宣讲的吗？听说系主任年年求他来，他都不来啊。”
    “真的好帅好帅好帅啊！”
    ......
    教室里充满了强制压抑下来的尖叫声。
    秦酥静静望着季川，季川恍若未闻，他插兜站在讲台上，另一只手轻搭讲桌边沿，音调懒洋洋的：“第一次做宣讲人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他眼锋轻轻一扫，敛了眉眼，薄唇再次轻启：“既然是人工智能入门课，那我们不妨来聊一聊最近国际人工智能的技术进展。”
    最近国际人工智能的技术进展？
    秦酥在脑海里艰难的复述了一遍季川的话，不是入门课吗？怎么一来就搞这么高端的东西？
    秦酥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早知道人工智能这么难学，当初她就不应该头脑发热替那人做这件事的。
    秦酥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时，季川已经走下台。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两条长腿极悠闲的跨过层层台阶，朝秦酥这边走过来。
    “酥酥，季川！季川！”
    林媛又在疯狂cue秦酥，秦酥烦躁的抬起头，一眼就对上季川凌凌的目光。
    “......”
    秦酥呼吸蓦地一滞，心里知道，这次是真的完了。
    季川凉凉的调子幽幽响起：“大家应该都看了CSI杂志，上面详细介绍了最近国际人工智能取得的十项成就，其中就有DeepMind开源的FermiNet来近似计算薛定谔方程，为深度学习在量子化学领域的发展奠定了基础，我要问的是——”
    他抬眸淡然扫了众人一眼：“薛定谔方程，你们了解多少？”
    “......”
    “我还以为他要问FermiNet是什么呢？这不是大转弯？”林媛捂着嘴巴小声吐槽，“谁懂这种物理专业的知识啊？”
    秦酥也懵住了，这个专业涉猎也太广了吧？
    所以FermiNet又是什么？
    “现在我来找人回答一下。”季川突然又说。
    一股寒气从秦酥后背爬了上来，她讷讷看向季川，却发现他极风轻云淡的望着自己，幽深的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
    “这位同学，”他微笑了下，“现在请你回答下这个问题。”
    “哦，对了，”他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又加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第7章 两个都不会？
    秦酥觉得，她只不过是在季川背后说了一句他挺可怕的，季川倒也不必要她当着二百来人的面下不来台。
    秦酥从座位上缓缓站了起来，抬眼看了看此刻还站在她面前走廊过道里的季川。
    阳光斑驳里，季川身上笼着一股子撩人的淡泊感，看起来干净似水与世无争的。
    他单手插兜，姿势慵懒，唇角勾了浅浅的弧度。一双漆黑的眼寂寂望来，似笑非笑的。
    有种悠闲的，看戏的，感觉。
    秦酥眨了眨眼睛，与他的视线错开，顺势低下了头，沉默了两秒，脑海里还真认真思考了下关于薛定谔方程的事情，可是在秦酥对于人工智能以及物理相关的有限知识里，没找到一丁点可以含糊其辞下的东西。
    宣讲室里无比寂静，所有人都在盯着秦酥。
    秦酥嗫诺了下，不知道三个字刚要脱口而出，桌面上，祁阳侧撑着半张脸，细微的敲了敲桌面，推过手机。
    “给你。”他说得很小声，但是秦酥还是听到了。
    手机屏幕调得有几分暗，是一页百度百科的界面。
    ——薛定谔方程介绍。
    秦酥仔细看了看，又不解的看向祁阳，祁阳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像是真的想给她提供帮助。
    忽然他视线带着点玩世不恭的上挑，神色里有了几分挑衅。
    秦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到季川正压着薄唇，皱眉冷冷看着祁阳，身上的淡泊转瞬化成了某种凛然。
    似乎讨厌极了祁阳的做法。
    秦酥没等季川看向自己，眨了下眼，低声说：“学长，这个问题我不知道。”
    现场安静，所有人全都眼巴巴看向季川。
    阳光里，季川静静看了秦酥两秒，他敛了下眉眼，又抬起：“两个都不会？”
    “......”
    果然，果然。
    那个问题始终是逃不掉的。
    秦酥认命的抬起眼帘，小桃花眼瞪得大大的，与季川直视。
    季川眼里光芒深邃，薄唇轻轻压着，望过来，淡然里带了几分凌厉。
    刚刚还懒散坐着的祁阳也不由坐直了身体，皱眉望向季川。
    整个宣讲室里还在看热闹的人大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看向秦酥和季川的时候，神色里不由带了些欣喜的暧昧。
    秦酥泄气的低着头，自动忽略了众人不切实际的表情。
    早知道她就应该在宣讲室外面给他做一个深刻的检讨了。现在也不至于在这里出这样的丑。
    秦酥暗暗叹了口气：“学长，我叫秦酥。”
    轻柔的调子，带着几分绵软无力，回荡在寂静的宣讲室里。
    “秦酥～”
    “她说话好好听。这个名字也好听。”
    “好可爱。”
    ......
    秦酥介绍完之后，教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
    季川站在走廊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挑了眉眼极淡然的看了秦酥一眼，然后插兜转身，朝讲台的方向走。
    边走边说：“嗯，知道了。”
    他背对所有人，忽然低头掩了下唇，轻咳了声，而后唇角勾起漂亮的弧度，眼中闪出细细碎碎的光芒，潋滟了一方春光。
    秦酥重新坐回座位，就见季川回到讲台，他还没抬眼，又问了句：“刚才的问题谁可以回答下。”
    季川表情冷冷淡淡的，好像得不到答案也无所谓，只不过是例行公事那么一下而已。
    想到这里，秦酥更加确信刚才他就是要故意捉弄自己的。
    秦酥撑着半张小脸，皱眉苦大仇深的望着季川，当着二百来人的面让她出丑，他就开心了？
    “季大校草的问题太刁钻了，回答不上来也情有可原啦，酥酥。”
    秦酥还沉浸在某种烦恼的理不清的情绪里时，林媛忽然凑过来，在她耳边小声安慰。
    秦酥蔫蔫的睨向讲台上的人，此刻季川也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又无比淡定的移开。
    秦酥坐直身体，轻轻嗯了一声，提了提情绪：“没关系。”
    季川再次把问题甩给众人的时候，宣讲室一片寂静。
    这里不光坐着人工智能专业的大一新生，其实也不乏本专业大二大三的学生，他们都是看了那则在学校贴吧上发的帖子才来这里蹭课的。
    虽然比大一新生多学了几年专业知识，但是对于季川提出来的这个跨专业的知识，他们也觉得有些棘手。因为就算编程涉及到薛定谔方程，他们顶多也是研究算法，至于方程全都是在网上查阅而应用的啊。
    宣讲室里所有人都低着头，生怕季川视线飘过来。
    季川悠悠打量了所有人一眼，没人举手，他刚准备收回视线，主动讲解的时候，就在秦酥身后，一个女生举起了手。
    她后背挺得笔直，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望过来，里面全是野心。
    季川没什么波澜，疏离看了她一眼，还没说话，就听到女生率先开了口：“学长，我来回答一下吧。”
    话落，宣讲室里所有视线全朝女生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舒子琪从座位上站起来。
    她今天穿了条黑白网格短裙，细腻黑丝包裹着两条长腿，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姣好的身材暴露在大众视线里。
    肉眼可见的，宣讲室里所有男生的眼光纷纷亮了下，带着某种光芒。
    她恍若未见般，只遥遥望向站在讲台上的季川，抬起头别了下耳边的碎发。
    季川唇线压直，审视她一眼，开口：“讲讲看。”
    舒子琪闻言，面色带了喜悦，她清了清嗓子，微抬着下巴，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薛定谔方程的背景来由和三大公式，嗓音洪亮，充满了自信。
    她回答的很全面也很专业，秦酥安安静静坐着认真听，完全被她的知识量所折服。
    现场也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一眨不眨的看着舒子琪，神色里带了由衷的佩服。
    “哇，子琪好优秀啊。”段晴忍不住小声赞叹了句。
    “霍，不看百度百科还不知道呢，”林媛轻嗤了一声，把手机搬到秦酥面前，“这不就是把百度百科整个都背下来了吗？”
    听林媛这么说，秦酥扒过头看了一眼手机，百度百科上关于薛定谔方程的介绍与舒子琪刚刚说的所有知识几乎完全重合。
    秦酥小桃花眼亮了亮，忍不住点了点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林媛，“媛媛，我要是有这种记忆力完全可以去最好的文科学校了。”
    林媛闻言，叹口气：“你不用这种记忆力也能去最好的文科学校。可是酥酥，重点在这里吗？”
    秦酥没搭言，林媛的意思其实很明显，只不过就是在说舒子琪利用季川向她提问的功夫背诵下了百度百科关于薛定谔方程的所有相关内容，然后在全教室人面前大肆显摆。
    可是这个又有什么关系？至少跟她没有关系。
    “学长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内容，您还有要补充的吗？”秦酥的思绪被舒子琪打断。
    秦酥回头看她，此时舒子琪身姿绰约挺拔，脸上挂着骄傲的笑容，打了珠光的眼睛灼灼望着季川，似乎在等一个夸奖。
    秦酥觉得不管舒子琪对自己态度怎么样，她倒是还挺欣赏她的，因为她不仅可以做一个优秀的主播，另外还可以在学业上这么拔尖。
    秦酥看着舒子琪有些入神，没注意到祁阳稍微倾斜过来的身子。
    祁阳也抬眼看着舒子琪，在秦酥耳边解释：“她一向很强势，不要在意。”
    说完，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得，又补充了句：“不过听说咱们清北传奇视人工智能为心之所向，所以对于势均力敌的人应该也很欣赏吧。”
    闻言，秦酥稍微顿了下。
    她是实在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个刚见过一面的人总是要在她面前给她科普关于季川的事情。
    季川是清北传奇，季川待人严苛，季川视人工智能为心之所向。
    季川，季川......
    秦酥微微皱了眉头，有些烦躁了看了祁阳一眼，忍不住开了口：“同学，请问你是季川学长的迷弟吗？”
    “......，”祁阳深深看了秦酥一眼，倒也没恼，他回了句：“倒也不是。”
    秦酥完全没了兴致再跟他纠缠下去，她直接转回了身子。
    季川插兜站在讲台上，低着头抿唇消化了下舒子琪的回答，在舒子琪的注视下，他冷淡望过来，“把百度百科都搬来了，你打算还让我补充什么？”
    “......”
    舒子琪笑容一僵，现场有些躁动。
    “天，我看了下，跟百度百科一字不差。是个狠人。”
    “早知道这样，我也背一段，在大家面前长长脸。”
    “得了吧，你有人家那么好的记忆力？”
    ......
    宣讲室里众说纷纭，秦酥托腮看向季川，季川沉稳睨着舒子琪，脸上几乎没有表情。
    真想不明白这人怎么做什么事情都不能给别人留点面子呢？
    舒子琪也没想到季川会在众目睽睽下，不给他留一点面子就拆穿了她，心里的尴尬和不悦交杂，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
    也并没有打算认输，她直直望向季川，抬了抬下巴，“季川学长，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气氛僵滞，众人视线不由在季川和舒子琪身上切换。
    季川皱起眉，沉稳锐利的看过来。
    舒子琪：“众所周知季川学长所在的CSAIL实验室在全校乃至全国都是最出色的，而季川学长只用了两年时间就进入了这里，我想问的是——”
    她顿了下，声调扬高了两度：“到底怎样做才能像季川学长一样进入CSAIL呢？”
    话落，全场哗然。
    “OMG，这是什么意思？挑战？还是追求？”
    “很明显嘛，这是要征服啊。”
    “不愧是坐拥百万粉丝的大主播啊，一个字，绝！”
    ......
    在这场喧闹里，秦酥不由抬起眼，穿过所有的纷杂，望向站在讲台上的那个颀长的身影。
    第8章 学妹，需要帮忙吗？
    窗边的阳光落在季川身上，他侧颜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芒，清冷凌厉感却半分未减。
    他清泠泠的望向舒子琪，微抿的薄唇轻启：“CSAIL实验室每年都会发布招生信息，既然同学你对人工智能这么感兴趣，可以事先查阅下相关资料，相信那里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他说了很长的话，至少是秦酥第一次听到的那么长的话。
    只不过这话里毫不拖沓，甚至干净利落的，不留一点余地的，公事公办着。
    秦酥都不用回头，就能想到舒子琪的表情。
    舒子琪尴尬的愣了片刻，眼睛眨了两下，才试着张了张嘴：“啊，学长，我，我刚来清北，所以对一些事情还没有具体了解。”
    远处，季川又看了她一眼，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似乎是不想再跟舒子琪交谈下去。
    舒子琪摇了摇头，挤出一个微笑：“没有了，谢谢学长。”
    她坐下之后，气氛似乎僵滞了两秒，才有人开始低声讨论——
    “咱们清北传奇这辣手摧花的名头真不是盖的。”
    “帖子里沸沸扬扬的，都说两个人很般配呢。”
    “话说百万级的大主播都被这么残忍的拒绝了，这以后咱们学校的小女生们更是别肖想了。”
    “对啊，我真是很好奇，你说到底谁能俘获咱们大校草的芳心啊？”
    周围的议论声四处蔓延，秦酥半撑着半边小脸，轻耷拉着小桃花眼，有些索然无味。
    旁边林媛凑近了她，小声嘀咕：“酥酥，舒子琪竟然被拒了，OMG幸亏当时我没有在帖子下澄清说你是校花，否则今天死的很惨的就是你。”
    秦酥阖了下眼皮，没看林媛，嗫喏了句：“如果是我，我会躲着季川走。”
    林媛看秦酥一眼：“你说啥？”
    秦酥换了个姿势瘫着：“没什么，我说谢谢你。”
    林媛听到想听的答案，心满意足的收回了目光。
    讲台上季川沉默了片刻，又重新看向众人：“既然开了先例，你们还有别的想问的吗？”
    他抿着唇，脸上情绪很淡，漆黑的双眼压下来，没有人能猜出此刻他在想什么。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宣讲室里一时陷入寂静。
    “这谁敢问啊？要是得到个和舒子琪一样的答案，那岂不是下不来台？”林媛跟秦酥小声说。
    秦酥撩起眼皮，望着季川，想起刚才被提问的恐惧。
    所以提问总比被提问好吧？
    秦酥还想着，就见座位前排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试探着举起了手。
    小男生白白净净的，站起来望着季川问：“请问学长，人工智能发展迅速，会不会终有一天取代人类呢？”
    “霍，他问了一个灵魂问题。”
    “也称为万金油问题，我觉得他像是记者。”
    “怎么说，学人工智能的不都知道现在这个专业只属于起步阶段吗？取代人类我们估计是看不到了吧？”
    “所以说，他这个问题比舒子琪的问题还要死亡一百倍吧？会不会死的很惨？”
    所有人的视线全数落在季川身上，就像赌桌上等待开盘的赌徒，紧张恐惧，还有点变态的期待。
    秦酥也不由坐直身体，看向季川。
    只见那人敛了一身疏懒，插兜站直。他抿唇看了小男生片刻，才说：“从AlphaGo战胜围棋国手的那一刻开始，人工智能就有无限可能。”
    他说的话沉稳坚定，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魅惑感，让人一不留神就陷了进去。
    “霍，我还以为季川会对他冷嘲热讽一顿呢，怎么回答的这么认真？天啊，认真的男人真的天生自带一种魅力。”林媛在旁边疯狂吐槽。
    身后舒子琪望向季川的眼里充满哀怨与愤恨，手里攥着的纸也被她团得不像样子。
    而此刻秦酥没心思顾及林媛和其他人，此刻她只觉得之前被季川逗弄的挫败似乎消失了一样。
    她静静看向讲台上站着的那人，他清俊帅气，意气风华，之前那双在直播间看到的眼睛淡淡压下来，似藏了一捧雪水，干净澄澈，却又冰冰凉。
    他还在跟男生做详细的讲解，在秦酥眼中这人一颦一蹙似乎被刻意放缓，举手投足间尽是淡薄清隽感。
    秦酥视线紧紧盯着他，一点一点勾勒着他的外形轮廓，从上至下，落在凌厉冷白的脖颈处，触及那性感凸起的喉结，不觉察出这人身上若隐若现的禁欲感。
    不知看了多久，只觉得时间从指间匆匆流过。
    小男生的问题回答完之后，像是打开了水阀，教室里开始响起络绎不绝的提问。
    秦酥看着季川回答着众人的种种疑惑，似乎行走在熟悉的丛林里，优雅从容。
    随之专业刁钻的问题迎刃而解。
    秦酥沉浸在一种陌生的氛围里拔不出来，直到林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秦酥，需不需要我把他的全部资料给你啊？”
    林媛的声音里染了笑：“不贵，也就一千块。”
    秦酥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需要季川的全部资料，却转过头不敢置信的质问林媛：“你怎么不去抢？”
    林媛望了一眼季川，仿佛看穿了一切：“我就是在抢啊，劫富济贫替□□道。”
    “......”
    秦酥无语沉默，然后压低声音在林媛耳边说：“有那个钱，我可以吃多少辣条、方便面、火锅和烧烤，你心里没点数嘛？”
    林媛：“......我要跟连阿姨说你偷偷吃垃圾食品。”
    秦酥笑了下，小桃花眼灼灼：“抱歉，我出门可是砸了我的小猪存钱罐的，现金气不气？”
    ......
    季川解决完众人的问题之后，不经意抬起头，就见靠窗边的小姑娘扯着嘴角笑着，她眼睛弯成了月牙状，里面星光灿烂。
    季川云淡风轻的收回目光，心情乍好，唇边不自觉的压了笑。
    *
    两小时的宣讲会，秦酥没想过会结束的这么快。
    走在宣讲室外面的走廊里，身边不停有人经过，秦酥背着书包，林媛和段晴分别走在她身边。
    “子琪，一起走吗？”段晴回头说。
    秦酥和林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舒子琪抱着一摞书刚从教室走了出来，祁阳跟在身后。
    她抬起头先冷冷扫了秦酥一眼，才看向段晴：“不了，我要去图书馆。”
    段晴脸上笑一僵，整理了下头发：“啊，行，那我们先回宿舍了。”
    说完脚下还没动，倒是舒子琪率先走过来，从她们三个人面前高傲的走过。
    祁阳在她身后，走到秦酥身边。
    他个子很高，弯下腰向秦酥看过来，咧开嘴笑，露出颗小虎牙：“秦酥，一起去图书馆吗？”
    祁阳眼里虽然带着笑意，但是秦酥总觉得这笑让她不太舒服。
    秦酥捏着背包肩带后退了一步，仰起头：“我不去，谢谢。”
    祁阳也没恼，点点头若有所思：“你不会要回宿舍睡觉吧？比你优秀的人还在努力，你怎么好意思睡觉的啊？”
    他话里带了几分开玩笑的意味，秦酥还没说话，林媛就不高兴了：“谁说我们回宿舍睡觉的？难道在宿舍就不能学习了吗？而且明天就要军训了，我们这叫养精蓄锐！”
    祁阳听着，一眼也没分给林媛，他又点了点头，扯起嘴角笑：“嗯，难道你不想知道今天季川提到的那十大成就吗？不想多了解一下人工智能吗？还是说想着以后依旧被季川这么打压？”
    祁阳的话其实没怎么激起秦酥的愤怒，因为她在人工智能这个领域，从进这所学校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躺平的准备了，她不喜欢人工智能。
    可是——
    秦酥眨了下眼睛，那个人喜欢。
    她应该希望秦酥可以在这个领域替她做出点成就吧，至少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中午的阳光已经热烈起来，秦酥站在走廊靠窗边的位置。
    她抿唇思索片刻后，皱眉看向林媛她们：“媛媛，你们先回去吧，我要去图书馆。”
    “......”
    闻言，祁阳直起腰，单手插兜，痞气的冲秦酥笑了声：“那我在图书馆等你哦。”
    说完，迈着大步朝远处走去。
    秦酥还站在原地看着祁阳的背影，林媛忽然走过来：“酥酥，你真要去图书馆啊？”
    秦酥默了默，转头看向林媛问：“媛媛，你知道最近国际上人工智能的十大成就吗？”
    林媛愣了下，点点头：“嗯，有所耳闻。怎么了？”
    秦酥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段晴：“晴晴你也知道？”
    段晴挠了挠头：“啊，之前在家的时候没事做瞎翻翻到的，不过我就扫了一眼，也没记住什么啊，只隐约知道有这么个事儿。”
    “可我什么都不知道。”秦酥低下了头，有些失落。
    身边依旧有不停走过的人，气氛有些安静。
    林媛和段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还想说什么，忽然一个人在窗边停了下来，遮挡了窗外炙热的阳光。
    她们抬头，望见季川正插兜站着，幽寂的眸子淡然睨向秦酥，身上是熟悉的疏离感。
    林媛和段晴惊得捂紧嘴巴，慌张看向秦酥。
    秦酥还沉浸在某种被人抛弃的感觉里，有些无措，还有些恐慌。
    她低着头安静的想着什么。
    微风吹来，清雅的茶香飘过，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下，秦酥倏然回神，一抬眼恰好撞进一双深邃沉寂的眸子里。
    季川微低着头看她，脸上的表情很淡。
    忽然他一挑眉，开了口：“学妹，需要帮忙吗？”
    第9章 像谁呢？
    秦酥从来没有想过，“需要帮忙吗”这种话竟然能从季川的口中说出。
    至少是不会对她说出来。
    秦酥艰难的反应了下，觉得季川没这么好心，于是低头开了口：“学长，我不——”
    “学长，她需要，非常需要！”
    秦酥的话没说完，就被林媛抢了去。
    林媛和段晴痴痴看着季川，已经深陷于他的帅气无法自拔，哪还能分辨得清这人的本质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秦酥秀丽的眉微微蹙了下，不由抬头朝季川看去。
    男人临窗而立，他很高，遮了窗边大片的阳光，清隽干净的五官隐在阴翳里。
    此刻他正低着头望着她，漆黑清明的眸子里带了几分哂笑。
    这一笑，秦酥就觉得这人没安什么好心。
    秦酥沉默了两秒，张了张嘴，打算这次一定要斩钉截铁的拒绝。
    但是季川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没给机会：“嗯，那走吧。”
    说完他转身插兜朝楼梯拐角走去。
    秦酥望着那人懒洋洋的背影，眉头皱的更紧了。
    走去哪里？
    看这样子他不像是要帮她提高学习的，而像是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来清算一下之前的账的。
    这样一想，秦酥都开始有点不敢置信了，难道堂堂清北传奇就这么小肚鸡肠！？
    “酥酥，还愣着干嘛？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别浪费了，跟清北传奇独处这种事别人想求还求不来呢。”
    林媛说了一大串话，秦酥刚想转身反驳这种好机会谁愿意要谁要的时候，后背就被人用力一推，整个人已经跑出去了一米远，距离季川只有半米的距离。
    秦酥不敢置信的回头，就看到林媛和段晴纷纷握紧拳头，给她比了一个“fighting”的手势。
    “......”
    秦酥无语的，深深的，望了她们一眼，没办法只能跟着季川走下去。
    “学长，我们去哪里呀？”
    秦酥收回目光，走在季川身旁，若无其事的问了句。
    季川没看她，言简意赅：“图书馆。”
    图书馆？
    所以是他刚才听到她的话了？
    “学长，”秦酥偏头看他，“图书馆我可以自己去。”
    季川闻言，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微侧过头，下颌线明显而凌厉，“你需要专业指导。”
    秦酥默了下，季川这话的意思是真的要帮她？为什么呀？
    秦酥一时之间又有点不明所以。
    “别误会，”空气安静了片刻，季川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似的，突然说：“我只是无法容忍我认识的人这么无知。”
    “......”
    这么无知真的不好意思了呢。
    秦酥适时的闭了嘴，安静跟在季川身边。
    虽然这人嘴巴有点毒，但是不可否认在人工智能这个领域，他绝对算得上一位无比出色的好老师。
    秦酥又想起了刚刚在宣讲教室里，他在台上为同学解决难题时的风轻云淡。
    秦酥和季川从宣讲楼出来，恰逢中午，阳光炙热。
    学校的主干道上很多学生从中经过，季川和秦酥并行于人群中。
    却由于过分出挑的外形，显得格外的扎眼。
    众人的视线不由纷纷看过来。
    “这是不是清北传奇季川啊？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女生好漂亮啊！他们两个是情侣吗？”
    “这是什么神仙CP啊，简直比明星CP还好磕吧！”
    ......
    议论声不大不小，全数落进了秦酥的耳朵里。
    道路两旁的杨柳树随风浮动，光从柳条里映来，在光滑的路面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秦酥抬眼看了看季川，少年似乎行走在光里，干净明媚，不知明艳了多少人的时光。
    既然秦酥都能听到周围人的议论，那秦酥觉得季川应该也能听到。
    但是这人恣意走着，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他人的目光和想法。
    还真是不避嫌啊。
    秦酥眨了下眼睛，又想起林媛不过发了个这人戴口罩的帖子都能在学校论坛爆火的事情。
    那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这样想着，秦酥低着头微微抿了下因为干燥而有些发干的嘴唇，然后默默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一次性口罩，撕开包装，将它戴在了脸上。
    季川注意到秦酥的动作，朝她看了一眼，小姑娘戴着一次性蓝色口罩，松松垮垮遮了多半个脸，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略带惊恐的张望着四周。阳光下她肌肤泛着微微的淡粉色，娇弱的像温室里不经风雨的花骨朵。
    季川嘴角勾了轻微的弧度。
    呵，还真是怕跟他扯上关系呢。
    秦酥和季川到了图书馆的时候，图书馆人并不多。
    图书馆内的温度比外面低上四五度，秦酥被晒红晒热的肌肤在这种环境里得到了丝舒缓。
    站在大厅，季川停了下来，他插着兜，目光不急不缓的将四处打量了个遍。
    像个少爷，纡尊降贵的来自己的下属地视察一样。
    秦酥不解的看向他问：“学长，我们先去哪里？”
    季川听到秦酥的话，低头看了她一眼，“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
    看着季川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样的话，秦酥只觉得自己简直单纯的像个单细胞生物。
    为什么要让他带自己来这里？自己来它不香吗？
    秦酥虽然心里已经后悔了无数次，但是脸上不能表现出来，她往大厅里面的位置看了一眼，中间的电子标志牌上写着“图书馆介绍”几个字。
    秦酥指了指那边，对季川建议：“学长，那我们先去那里看下怎么样？”
    季川抬眼朝秦酥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微一挑眉：“嗯。”
    他迈着长腿走了过去，秦酥背着书包跟在他后面，像个小丫环似的。
    秦酥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以大一新生的身份给一个在这所学校生活两年的研究生学长指路。
    而且这个人还是他们学校众星捧月的天才少年——季川。
    走到图书馆介绍大厅的时候，秦酥就见季川漂亮的指骨在电子显示屏上轻轻滑动，动作流利迅速，看样子是很快就熟悉了这里的使用规则。
    电子屏幕在数十个标有“人工智能”字样的界面跳动，里面似乎是数十个人工智能借阅室的相关介绍，秦酥也没有看的太清楚。
    忽然季川指节停了下来，指在一个界面上，他偏头看向身旁的秦酥：“去这个教室吧。”
    秦酥扒过头仔细看了眼，里面全是专业术语，秦酥没看懂。
    恰在此时，季川简单的解释了句：“适合人工智能初级入门者。”
    这么一说，秦酥就明白了，她看着季川点了点头，“好。”
    秦酥跟在季川身后，先是坐电梯上了三楼，又是转了好几个长廊，秦酥被转的分不清方向后，才终于到了季川所说的那间教室。
    推开门走进去后，阳光洒了一地，教室里很安静，学生也没有多少。
    教室书架上摆满了书，秦酥没有看，她先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把书包放下。
    刚准备坐下，一本堪比新华大词典厚度的书被放在她眼前的桌子上。书的封面外壳时深灰色的，看起来严肃又专业。
    “......”
    秦酥抿唇抬头，就见季川站在桌边。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漂亮的指尖轻轻触着书本的封面外壳，薄唇轻启：“读完它，你会对人工智能产生不一样的理解。”
    秦酥讷讷开口：“读完它需要多久？”
    季川微一挑眉：“因人而异。我第一次读它的时候是在初中时期，用了整整三天时间。”
    “......”
    听着季川的话，秦酥低头翻了翻这本书的页码，最后一页的页码是1099。
    所以说这人只用了三天就啃了一本一千页的书，还是在初中的时候？
    秦酥蔫蔫的滑坐在椅子上，抱着那本书，把它当做枕头垫在了胳膊下，她抬头眼巴巴望着季川，季川也在看着她，神情里的坚定她只在他做宣讲的时候才见到过。
    那句“人工智能是他心之所向”不知怎的就在秦酥耳边响起，秦酥想到了点什么，她挺起后背，坐直了身体。
    “学长，我会努力看完它的。”
    季川闻言，微挑了眉，眼里闪过一抹不可思议。
    之前在宣讲室见到她的那刻，季川就清楚这小孩儿对人工智能没多大兴趣。
    所以他故意变了问题方向打算放她一马，谁知道对人工智能她不是没多大兴趣，而是毫无兴趣。相关知识几乎全没听过。
    季川把这本人工智能的专业书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原以为小孩儿会跟他讨价还价好久，只是没想到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
    季川看了眼小姑娘毛茸茸的小脑袋，轻勾了唇角，应了句：“行。”
    拖腔带调的声音入耳，秦酥恍惚了一下，她抬起头，阳光入眼，少年墨发遮眉，他唇角弯着，身上那股子冷淡消融成了雪水，冰冰凉却又不让人觉得不舒服。
    霎那间秦酥想起了那个人，她跟季川一样，对人工智能充满热忱，如果可以的话，她那么聪明，一定会成为季川这样闪闪发光的人吧。
    “学长，你好像一个人。”
    秦酥呆呆看着季川，话脱口而出。
    秦酥陷入了之前的回忆里，小桃花眼里闪着星光。
    季川默默望了她好久，轻敛了下眉眼，才收起不该有的情绪，耐着性子问：“像谁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酥觉得季川不高兴了，但是这种情绪很淡，就像一团乱糟糟的线，让人抓不住线头。
    “嗡——嗡——嗡”
    秦酥还在沉思，季川的手机发出了震动。
    他收回视线，沉沉看了眼手机屏幕，眉间现了阴郁。
    第10章 又要让他看小孩儿了？……
    图书馆走廊尽头开着处窗，阳光落进来，光洁的地面上反射着宁静的光。
    季川走在长廊里，颀长的身影清隽又矜贵。
    他走到窗边，按了手机的接听键。
    母亲李然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小川，你现在在忙吗？”
    “没有。”
    季川垂着眉眼，脸上情绪寡淡。
    李然：“那正好，趁现在你去大一新生人工智能班找一下你连阿姨家的妹妹。”
    走廊寂静，只有李然从听筒里传来的带着电波的声音——
    “今天你连阿姨打电话来，特意嘱托我好好照顾她。知道你忙，本来不打算麻烦你的。但是刚刚我跟你爸接到临时通知，要去外省开几天会。所以这件事就只能交给你了。”
    季川长长的眼睫轻垂，掩了眼中的神采，他指尖落在窗沿上，带着某种节奏轻敲。
    所以是，又要让他看小孩儿了？
    季川还没开口，电话那端传来皮箱开合的声响，似乎是在收拾开会所需的行李。
    父亲季培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老李，跟儿子说清了吗？快点吧，高铁要赶不上了。”
    “催什么催？我还有话没跟儿子说呢。”李然扭头对季培林说。
    家里一如既往的鸡飞狗跳，季川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他垂眸安静等着母亲要说的话。
    不多时，李然举着手机回了头。
    那天在小团圆的那通电话让她觉得忐忑不安，她压了压声音才接着说：“小姑娘长得特别可爱，如果你见到她，肯定会非常喜欢的。只是我听你连阿姨讲，她似乎对人工智能了解颇少，所以妈妈希望你见到她的时候，可以多帮助一下她。”
    李然说完之后，空气僵滞了数秒。
    “小川，你还在听吗？”
    耳边再次传来询问，季川撩起眼皮，还没开口，不远处走廊电梯口传来一声轻响。
    电梯门打开。
    季川侧过头淡淡看去，就见一男一女从电梯里走下，朝他这边走来。
    季川视力极好。
    女生眉头微皱着，抬头对身边的男生抱怨：“早就跟你说了，那本书就在这层楼，你偏不信，害我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男生轻笑了声没说话，目光探向经过的教室，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他们越走越近，女生率先注意到了季川的存在。
    她眯起眼看过来，在看清季川的脸时，步子不由顿了下。
    季川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怎么在意。他一向对无关紧要的人没什么好奇心。
    倒是与季川对视了下的舒子琪有些绷不住了。
    窗边光影里，季川身形颀长清隽，身上还笼着一股子矜贵感。
    舒子琪有点不敢置信的碰了下祁阳的胳膊，朝季川的方向抬了下下巴：“那人是季川吧？”
    祁阳被舒子琪这么一问，望向别处的视线迅速收回，他顺着舒子琪指的方向看过去，恰好对上季川那双漆黑沉稳的眼睛。
    季川冷漠望过来，他手里还举着手机，似乎在打电话，脸上染了几分不耐。
    祁阳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下，心中升起了某种危机感。
    据说CSAIL科研室享有国内最全的人工智能资料库，图书馆里有的所有关于人工智能的书籍，CSAIL应该一应俱全。至于图书馆里没有的，CSAIL也会有。
    那么，季川来这里做什么呢？
    祁阳心思动了下。
    图书馆走廊里针落可闻。
    只见窗边站着的男人又风轻云淡的扫了祁阳和舒子琪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宛若遇到的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他转回头，再次面向窗边，只留一个清冷的背影给他们。
    清淡的声音缓缓响起：“妈，我想我可能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一个，对人工智能毫无兴趣的人身上。”
    这话说完，祁阳还站在原地警醒着什么，舒子琪却拉着他白色短袖的下摆朝旁边的教室走去。
    教室是唯一一个关着门的，祁阳看不清里面的光景。
    祁阳心里有几分反感，但是脸上没表现出来，任由舒子琪拉着。
    舒子琪手拽着门柄，整个人靠在砖红色的木门上，祁阳与她相对，两人距离很近，如果从远处看，像是在接吻的情侣。
    这个位置只要季川一回头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舒子琪似乎对这些毫不在意，她兴奋的拍了拍祁阳的胸膛。
    舒子琪：“听到了吗？季川不喜欢对人工智能没有任何兴趣的人。”
    祁阳双手插兜，居高临下看她：“所以呢？”
    舒子琪笑意一敛：“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本书，还有你要陪我一起考进CSAIL科研室。”
    说完她不顾祁阳冷漠的表情，自顾自推开了紧闭着的房间门。
    坐在图书馆自习室的秦酥，从季川出去接电话的那刻开始，就抱着那本堪比砖头的人工智能专业书在读。
    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暖融融的。
    不知道是昨晚没睡好的原因，还是中午没吃饭的问题，秦酥觉得身体疲倦的厉害。
    等了很久，季川还没回来，秦酥刚开始还挺直的脊背便渐渐软了下去。
    最后实在坚持不住，她整个人抱着书趴在桌子上，完全阖上了眼睛。
    舒子琪和祁阳走进这间自习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光景。
    自习室里坐满了吃完午饭的学生，唯有窗边有一个空位置，空位置的对面趴着一个小女生。
    小女生的头发柔软散落在桌面，发丝间露出白皙似藕的小臂，那个意大利纯手工定制的高奢粉色双肩包被她扔在桌边。
    祁阳看了一眼，眼中便染了笑意。
    站在旁边的舒子琪也认出了趴在桌子上的人是秦酥，她刚才尚好的心情瞬间就布满了阴霾。
    舒子琪做了这么久的主播，自然不是什么单纯简单的人。
    眼下这种情况不用多想也很清楚，季川那样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在一个适合人工智能初学者的自习室？
    原因无非就是，陪人来的。
    陪谁来的？
    舒子琪眼睛紧紧盯向此时还趴在桌上熟睡的女孩儿身上，冷着脸朝那边走去。
    祁阳懒洋洋跟在她后面，眼中升起看戏的兴致。
    秦酥从小睡觉就很轻，当耳边传来几声敲击声的时候，她就从混沌中渐渐苏醒了过来。
    “秦酥，你要睡觉的话能回宿舍睡吗？”
    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秦酥艰难的睁开了眼，她抬起头，就见舒子琪站在桌边，手指还落在桌面上。
    看来刚才敲桌子的人就是她了。
    秦酥眨了眨有些迷茫的小桃花眼，再次看向舒子琪，舒子琪正在不耐烦的回视着她，看起来很不高兴。
    她没等秦酥说话，又说：“自习室位置本来就少，你知道在你坐在这里睡觉的时候，有多少同学想学习还没位置呢吗？”
    自习教室里有些目光暗搓搓朝这边看过来。
    秦酥没太在意，她眨了下还有些发涩的眼睛，微一撩眼皮，这才发现舒子琪旁边还跟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
    秦酥定睛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上宣讲课时坐在她旁边的祁阳。
    祁阳见秦酥注意到了他，伸手冲秦酥热情的打招呼，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
    “嗨，又见面了。”
    秦酥没什么兴致跟他说话，总觉得这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令人觉得不安心的东西在。
    秦酥略微低头沉默了下，才再次抬眼看向舒子琪，她后背挺得笔直，抱起那本厚度惊人的专业书，向舒子琪面前递了递：“我看累了休息一下，不行吗？”
    小姑娘蔫耷耷的小桃花眼瞪圆了，静静看向舒子琪，像是小刺猬炸开了毛。
    祁阳看得愈发饶有趣味。
    舒子琪可能没想到秦酥会是这种反应，她怔怔看了下秦酥手里的那本书，本来没怎么在意。
    可是在看清那书的名字的时候，舒子琪脸上一僵。
    这本书不就是她正在找的那本吗？
    听说它很受人工智能专业学生的青睐，所以每每新生开学，就会被迅速借光。
    舒子琪眉头皱了皱，她清楚像秦酥这种一看就对人工智能没什么兴趣的人，能找到这种专业级别的入门书，必定是有人指点的。
    至于那人是谁，舒子琪很轻易的就想到了。
    舒子琪撩了撩鬓边的长发，轻声嗤笑了声，她强忍着心中的嫉妒，对秦酥说：“秦酥，虽然这件事情对你伤害很大，但是作为你的室友兼好朋友，我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你。”
    舒子琪说话的样子很郑重其事，秦酥静静看了她片刻，心里默念了一遍“好朋友”这三个字。
    秦酥觉得有些讽刺，但是想想又觉得仅仅一两天的相处，舒子琪应该不可能说出什么惊悚的事情。
    秦酥微挑了下眉，小桃花眼直直望向舒子琪，微抬起下巴：“你说。”
    小姑娘一幅傲娇的小表情看得祁阳想笑。
    舒子琪也被秦酥这反应惊了一下，她有些生气的攥了下垂在下面的另一只手，脸上瞬间换上惋惜的笑。
    “我刚才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季川学长，他在打电话。”
    舒子琪故意停顿了下，似乎在刻意营造一种压抑的气氛。
    阳光落在秦酥瓷白素净的小脸上，她倔强的抬头望着舒子琪，情绪异常的平静。
    舒子琪被她这反应噎得一愣，只是路行了一半再没有返回的道理。
    舒子琪敛了心神，继续说：“我听季川学长亲口说的，他可能，对那些不喜欢人工智能的女生，没什么兴趣。”
    空气过于凝滞。
    她又深深望了秦酥一眼，反问：“我这么说，你能懂吧？”
    秦酥觉得舒子琪这种人不做说书人真是有点屈才，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都能被她渲染的这么跌宕起伏，也是很不容易的。
    开始秦酥还真的满心期待了一下，只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秦酥的困意再次袭来，她在舒子琪和祁阳面前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小桃花眼里溢了泪水，星光点点的。
    她说：“这我知道啊。”
    秦酥的表情平淡得让祁阳挑了眉，没有出现意想中的失望落寞。
    舒子琪以为秦酥是不信她说的话，也有些慌了神，她连忙接着加大砝码：“这件事祁阳也听到了，你如果不信，可以问他。”
    舒子琪话锋微转，祁阳成了这场交谈的主角。
    秦酥惫懒的移了目光，朝祁阳的方向看了眼。
    祁阳点点头，深以为然：“嗯，没错，是真的。”
    “哦，”秦酥低着头翻开了手下那本书的第一页，在舒子琪和祁阳各怀鬼胎的注视下，不紧不慢的说：“季川学长很嫌弃我，我早就知道啊。”
    季川挂断电话走过来的时候，小姑娘小猫似的调子轻轻浅浅的传来。
    季川晦暗的视线朝她望去，只见小姑娘卷翘的睫毛轻轻翳动，在阳光里似蝴蝶般起舞。
    那句“季川学长很嫌弃我，我早就知道啊”，在耳边萦绕。
    第11章 想让我照顾你？
    “秦酥，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秦酥抬头看着舒子琪，她居高临下的看过来，嘴角还翘着冷笑。
    似乎感受到自习室学生纷纷朝这边投来的目光，舒子琪挺起后背，又抬了抬下巴，变得更加高傲起来。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些学生看的人并不是她，而是此刻正站在她身后的季川。
    季川微皱着眉，抬眼扫了舒子琪一眼，他薄唇天生带点翘，此刻却紧紧压着，让人觉得很有压迫感。
    “你们在干什么？”
    季川的声音控制得恰到好处，既没影响到在这里上自习的同学，也能让舒子琪这边听到。
    舒子琪闻言，忙转回头，在看清来人的时候，脸上带上了惊慌。
    “季川学长。”她不自觉的嗫喏了句。
    站在她旁边的祁阳也听到声音转回了身。
    这样秦酥就能从他们两个让出来的空隙里看到前面的光景。
    秦酥还安安稳稳坐在椅子上，她微侧着头，看向前面不远处的季川，只见季川朝这边缓缓走了过来。
    他应该是听到了舒子琪喊他的话，走过来之后，他撩起眼皮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季川学长您也在这儿上自习——”
    “我推荐给你的书，已经看完了？”
    舒子琪最后一个上扬的语气词没说出来，就被季川打断了。
    季川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舒子琪脸上的笑意一僵，她顺着季川的视线朝秦酥看过来，浅棕色眼睛里盛满嫉妒。
    季川身形舒朗，漆黑如曜石的眼睛静静落在秦酥身上。秦酥觉得他说话的语气里却带着满满的指责和嫌弃。
    秦酥指尖还掀着专业书的第一页，她低头看了看书上晦涩难懂的言论，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季川，“学长，您看完这本书都需要三天时间，您觉得我这么会儿功夫能看完吗？”
    秦酥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儿气。
    高中分班那年，秦酥选了最不擅长的理科班，拼了半条命才考上这所理科学子最向往的高校，并学了国内最顶尖的专业——人工智能。
    可是秦酥一点也不觉得快乐，原因很简单，因为人工智能并非她心之所向。
    只是秦酥从来没有想到的是，在步入大学的某一天，有人会因为她不喜欢这个专业而嫌弃她，还有人因为她被人讨厌而幸灾乐祸。
    现在的社会已经内卷成这个样子了吗？
    秦酥的声音不大，在安静的自习室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上自习的同学纷纷好奇的朝这边看过来，眼里都带着兴奋又惊奇的目光。
    霍，这不就是神仙打架吗？
    颜值都实在太高了啊。
    舒子琪和祁阳都没想到秦酥会像吃了枪药一样，对着清北的大校草说上这么句话。
    舒子琪刚刚还很难看的脸色稍微舒缓了下，因为她觉得，如果按照这样的相处模式，就算季川现在不喜欢她，也绝对不会喜欢上这么差劲的秦酥。
    毕竟没有哪个男生会喜欢一个既不懂他，又没有共同语言，还经常和他唱反调的女生吧？即使这个女生长得漂亮，那顶多也只是一个漂亮的花瓶而已。
    这么想着，舒子琪脸上渐渐有了喜色，她笑着看了看秦酥，坐等季川露出失望的神色。
    只是舒子琪等了半天，却没等来意想中的结果。
    季川挑了下眉，眼睛压着笑下弯，视线疏懒落在书页上。
    ——似乎，表情上还带了丝宠溺？
    舒子琪眼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些，不可能啊，那刚才在走廊里听到他讲的电话都是假的吗？
    这边季川根本就没在意舒子琪的表情，他眼力极好，看到了女孩儿纤嫩指尖旁的书页印刷页码——1。
    终于知道她对人工智能了解颇少的原因了。
    窗外的阳光落在季川的发梢，他面容清隽，肤色冷白，静静望着秦酥的眼睛忽然微微眯了下。
    四下安静极了。
    似乎是倏然的思绪，季川沉默了片刻，睨着秦酥问了句：“或许，你在清澜有亲戚吗？”
    ......
    季川的话问出口，在一旁的舒子琪和祁阳不明所以的看向了秦酥。
    秦酥还在生着气，但是听到季川的话之后，瞪着的小桃花眼稍稍怔了下，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怎么突然问她在清澜有没有亲戚？
    秦酥第一直觉想到的是爸妈在清澜的那两位好友，但那算亲戚吗？
    秦酥想了下，抬头看向季川摇了摇头：“我没有亲戚呀，我们家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还挺......孤苦无依的。”
    “......”
    孤苦无依？
    自习室里隐晦的目光纷纷看向秦酥，此刻秦酥小桃花眼里像是盛了一汪清泉，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
    这是在干嘛？
    难道是在撒娇？！
    难道是在示弱？！
    试图激起咱们清北大校草那微弱的怜悯心？
    众人纷纷屏息，不由自主的朝季川看过去。
    只见季川唇角似乎动了下，完全没有往常拒绝女生时的那副冷漠表情。
    他的眼睛漆黑似墨，里面闪着星光点点。
    他望着小姑娘，顿了片刻，而后慢条斯理的接了句：“所以，想让我照顾你？”
    ！！！
    这话一出，全场震惊。
    号称辣手摧花的季大校草动了凡心啦！
    呜呜呜，又恐怖又激动又伤心的！
    众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一双双眼睛望过来，纷纷燃起了八卦之魂。
    而站在秦酥旁边的祁阳和舒子琪两人脸色却都变得更不好看。
    所以说所谓对不喜欢人工智能的人不感兴趣，也要因人而异，是吗？
    这边季川清冷站着，好整以暇的看过来。
    秦酥直接石化，难道她字里行间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她觉得自己的表达能力一向很好啊，她只不过是小小的卖了个惨，主要目的不是希望他不要每次说话都那么恶毒吗？
    可是最后的结果怎么变成了这个？
    秦酥眼皮重重跳了两下，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不不，我怎么敢麻烦学长您呢？”
    季川听了，勾唇笑了，他双手插兜，再次看向秦酥，“我饿了，先去吃饭。”
    “......”
    众人听到这话，八卦之魂算是熄灭不了了。
    众所周知，清北传奇是从来不在食堂吃饭的啊！
    果然是遇到了喜欢的人，什么都会发生改变啊。
    自习室的人纷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而舒子琪在秦酥桌边站了好久，腿都有点发酸了，可是这两人一直在隔着她和祁阳交流，似乎不在乎他们两个的存在一样。
    舒子琪气得抓紧了衣角下摆，生生忍着不在季川面前发火。
    她拿眼神凌了秦酥一眼，没想到秦酥也敏锐的看了过来。
    小姑娘冲她皱眉撇了撇嘴，那意思像是在说，瞧，看到了吗？我说季川学长嫌弃我没错吧？帮了这么点小忙就要狠狠敲诈我一顿。
    所以你还瞎几把吃什么醋啊？这人实在险恶的可怕呀。
    ......
    舒子琪拳头攥起又松开，嘴角努力的扯出笑容。
    所以你的意思是，嫌弃你会跟你一起来泡图书馆？嫌弃你会把那么最重要的入门专业书给你看？嫌弃你还会想跟你一起吃饭？
    很好，那我也想被嫌弃。
    舒子琪被气得浑身发抖，这时秦酥却抱着那本厚厚的专业书从她和祁阳中间钻了出去，小小的身影跟在季川身后，蹦蹦跳跳的就要往图书室外面走。
    “季川学长，不会一顿几块钱的饭都要学妹请吧？”
    带着点痞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酥闻言脚下一顿，不由自主的朝身后看来。
    只见祁阳靠着桌边懒散站着，他勾着轻薄的笑，略带挑衅的望向季川。
    祁阳见到秦酥这小姑娘的第一眼就知道，她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但是他觉得自己跟季川不同，至少他吃相还没有难看到连一顿饭都不放过。
    祁阳冷嘲看着季川，觉得这个所谓的清北传奇也不过如此。
    气氛有点怪异。
    季川转回身站在原地，他英挺的眉微皱着，寂寂的眼色压来，冷漠疏离且嫌弃。
    秦酥觉得一顿饭而已，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于是她连忙打圆场：“啊，季川学长帮助了我，我请他吃饭是应该的啊，同学。”
    她客气的管祁阳叫着同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众人就见季川眉间松了下。
    忽然他对祁阳轻勾唇角：“听到了吗？”
    祁阳的笑变得有些扭曲，只是不服输的和季川对视。
    气氛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季川的手机再次振动起来。
    季川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又对祁阳这边稍一颔首，算是打招呼离开的意思。
    他接起手机，转身朝外走，一个男生的声音从听筒传了过来：“川儿，到午饭的点儿了啊，拿着你那充了一千块钱的饭卡咱们去食堂吃饭了。”
    ......
    手机的声音已经被季川调到了最小，但是在这间针落可闻的自习室里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啥？咱们校草在饭卡里充了一千块钱？！这是要入驻咱们学校食堂了吗？
    第12章 瞧你干的好事。
    出了图书馆的大门，秦酥就见到一个穿着格子短袖戴眼镜的男生站在台阶下，正仰头看向上面。
    在看清走出来的人后，男生抬起手臂，笑着喊：“嗨，川儿。”
    季川撩起眼皮看了魏明哲一眼没说话，继续插兜垂眸朝下面走。
    秦酥背着书包，手里抱着书跟在他后面。
    秦酥身型很纤小，被季川遮了个严严实实，以至于魏明哲根本没看出季川身后还跟了个人。
    季川越走越近，距地面还有七八级台阶的时候，魏明哲没忍住一步三四级台阶，迈了两步就迈到了季川面前。
    他一把搂住季川的肩：“川儿，咱们科研室什么资料没有，你还来图书——”
    魏明哲说了半截的话咽了回去，因为他不经意一回头，就看到了季川身后的秦酥。
    小姑娘比季川矮了多半个头，看起来最多一米六五的样子，不过长得是真的贼他.妈好看啊。
    魏明哲是24k纯金的理工男，想不到什么优美的词汇来描绘这小姑娘的美丽程度，只知道她大眼睛水汪汪的，鼻子嘴巴小小的，皮肤嫩白嫩白的，还透着淡淡的粉，她穿着白色的小裙子，黑色长直发编了几缕披在肩上，一看就是又乖又干净的那种类型。
    魏明哲都看呆了。
    这不是今天早晨在食堂见到的那个人工智能大一小学妹？
    秦酥被突然跑过来的魏明哲吓了一跳，此刻这人还在直勾勾的盯着她。
    秦酥小桃花眼眨了眨，向台阶的另一侧挪了挪，把怀里的书也抱紧了几分。
    季川微微偏头看到了秦酥的动作，他插兜站了片刻，转头看向魏明哲略带嫌弃：“离我——们远点。”
    季川说“我们”的时候似乎是刻意把调子拉长了些，魏明哲听来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虽然他们整个科研室，甚至连他们的教授何鸿智，都非常希望他们的清北传奇能够在大学里谈一场甜甜的恋爱，毕竟这个场景堪称史诗级的存在啊。
    可是等到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魏明哲这个常年陪在季川身边的“旧人”却觉得有些心酸。
    魏明哲委屈巴巴的，听话的，朝旁边移了点位置，哀怨的看了季川一眼。
    然后他极其迅速的转回头，脸上换上无比和善的笑，看向秦酥：“嗨，学妹你好呀，我叫魏明哲，跟季川是一个宿舍的。”
    秦酥礼貌的冲他点了下头，轻声说：“学长你好，我叫秦酥。”
    “秦——酥。”魏明哲重复了一遍，他视线在秦酥和季川脸上跳跃了下：“你们两个一起来图书馆的呀？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呀？谁先提出来的啊？......”
    男生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还一个比一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秦酥瞪大了双眼，觉得接下来这顿午饭应该会更加过分的艰难。
    秦酥磕磕巴巴的打断魏明哲的话：“学长，我和季川学长，我们两个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魏明哲，”秦酥话没说完，被季川打断，他睨了魏明哲一眼，“没完了是吗？”
    魏明哲瞬间闭上了嘴巴，但是脸上还带着一副我懂你们的表情。
    秦酥顿时觉得头有些大，好在这时季川转回头看了看她，说：“今天就算了吧，这顿饭学妹还是以后再请吧。”
    说完他没等秦酥说话，就自顾自朝食堂的方向走了去，期间连头都没回一下。
    秦酥看着魏明哲朝季川追了上去，魏明哲的嗓门很大：“哇，原来你们两个要一起去吃饭啊？那我岂不是来的不是时候？那我岂不是电灯泡？哇，我第一次当电灯泡哎......”
    魏明哲一直在喋喋不休，季川双手插兜走在前面，四周不时有目光朝他们看过来，秦酥在后面看着这两人的背景，她觉得季川已经就差把“傻.逼”这两个字对魏明哲讲出来了。
    季川跟魏明哲走到食堂的时候，是下午一点，此时在食堂吃饭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连卖饭的窗口都已经开始收摊了。
    季川随便打了份蔬菜，再要了点主食，找了个遮阳的位置坐下，魏明哲坐在了他对面。
    两个人都低着头吃饭，谁也没搭理谁，只是季川发现魏明哲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扒拉手机。
    季川深深望了魏明哲一眼，拧开手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这时放在饭桌上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季川皱了下眉，他慢条斯理的拧好矿泉水瓶盖子，再打开手机，就见到CSAIL科研室群里大家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
    魏明哲：【爆.炸.性.消息！爆.炸.性.消息！咱们辣手摧花的清北大校草，咱们科研室的未来科技之光——季川同学，谈恋爱了！】
    群里寂静了将近一分钟，而后瞬间沸腾。
    【惊悚.jpg】
    【惊悚.jpg+1】
    【惊悚.jpg++1】
    ......
    惊悚表情刷爆了CSAIL科研室的群，等到大家渐渐冷静下来之后，才有人开始想起来问——
    【！！！消息可靠吗？是真的吗？真的是咱们组长吗？】
    【啊啊啊啊啊！这比我们项目获奖还令人震惊！不过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知道弟妹是哪个年级哪个专业哪个班级的小仙女啊？！】
    ......
    魏明哲一边吃饭，一边笑着飞速在手机上打字。
    魏明哲：【怎么可能有假？咱们川儿刚跟人家一起从图书馆出来，而且本来要一起来吃饭呢，被川儿拦下了。】
    魏明哲：【咱们本专业的，大一新生，叫秦酥，长得特别特别特别漂亮！】
    下面又愣了好久。
    【！】
    【！！！】
    【咱组长还去图书馆了啊，入清北第一遭啊！】
    【还还去食堂吃饭！？天啊，谈了恋爱的组长真的变了！变了！！】
    【神仙爱情！绝美爱情！我不管，这对CP我要磕！】
    ......
    【原来嫂子不是帖子里那个叫舒子琪的啊？】
    魏明哲看着最后一条消息，低着头仔细回忆了一下，手指噼里啪啦的在手机上敲字敲的飞起。
    魏明哲：【当然不是，比舒子琪漂亮十倍那种，贼漂亮，特别干净，特别白，气质特别好！反正只要是你们能想到的美人都没她美！】
    这个消息发完之后，底下更炸了。
    【天啊，那是有多美！】
    【比那个粉丝百万的大主播还好看啊？！那不就是仙女下凡了嘛？】
    【好想看好想看，什么时候组长把嫂子领咱们科研室来啊？】
    ......
    群里的消息像是病毒代码一样，不停歇的，极迅速的刷着屏。
    季川淡然望了很久，而后放下餐具，后背倚在座椅靠背上，他慢条斯理的撩起眼皮，看向魏明哲，薄唇动了动：“魏明哲，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
    在群里打这么多有的没的，真当他是空气了？
    魏明哲第一次见季川说脏话，他抬着眼睛呆呆看着季川，塞满食物的嘴巴也停止了咀嚼，他没说话，过了会儿又低下头看向手机，指尖在键盘敲打了起来。
    魏明哲：【大家别说了，别说了，川儿在我旁边，已经恼羞成怒了，大家知道这么个事儿就行了啊。】
    季川：......所以他走？
    魏明哲说完这句话后，群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再敢提这件事，毕竟CSAIL科研室的组长生起气来遭殃的可是他们。
    就在这件事的熊熊大火变成小火苗，小火苗也要渐渐熄灭的时候，突然魏明哲和季川的手机同时响了下。
    魏明哲看看季川，才机械低下头，他倒想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还敢在群里发消息。
    群主何鸿智：【小川恭喜啊，礼花.jpg，礼物盒.jpg。老师真心为你感到开心，既然你女朋友是咱们人工智能班的新生，那这两周负责新生军训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魏明哲：......
    季川：......
    偌大的食堂里除了收拾桌椅的大妈之外，只剩下魏明哲和季川两个人。
    明明暖洋洋的太阳从窗外照进来，魏明哲还是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他摸了摸起了鸡皮疙瘩的小臂，正不知所云的抬起头，却恰好撞进季川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睛里。
    季川凉凉看着他，嘴角升起一抹冷笑，“魏明哲，瞧你干的好事。”
    新生开学之前，何老就提过让他们科研室中的一个人负责新生军训的事情。
    军训有教官，但也需要班级负责人呆在旁边以防这群孩子遇到什么问题。
    虽然说现在已经到了十月份，但是清澜的太阳还是十分的毒，科研室里所有人都害怕被晒黑晒丑，所以没人愿意接这个受罪的活儿。
    可是现在这个工作落在了他们科室最不可能落的人身上，魏明哲咽了咽口水，脑袋上面冒出了个大字——危！
    魏明哲打算抢救一下：“川儿，我说的没错呀，你肯定是喜欢秦酥学妹的，要不然你怎么独独对她那么例外呢？”
    例外啊。
    季川好看的指骨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桌面，听到这话，他眼睛不由望了下群消息，而后抬手熄灭了手机屏幕。
    季川垂着眼睫在沉思，大约过了一分钟，才抬起眼朝魏明哲看过来。
    他嘴角勾起一个笑：“这两周我没时间做我手里的项目了，我会跟何老师说，让他把我的工作让给你做。”
    “......”
    魏明哲觉得自己都要哭出声了，放眼望去整个科研室谁能做得了季川的工作啊？他手上的项目又难啃又重要，两周的任务放在别人身上，那就是一年到两年的工作量。
    魏明哲：“......川儿咱们商量下行吗？”
    季川没理他，端起餐盘朝餐车那边走。
    魏明哲手忙脚乱的跟上去，“川儿，那明天的军训你去不去啊？能看到秦酥学妹哦！”
    第13章 她跟季川关系很简单。……
    午后的太阳焦烤着大地，秦酥和季川分道扬镳之后，直接回了宿舍。
    至于午饭，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秦酥觉得没什么胃口。
    秦酥推开宿舍门走进来时，林媛和段晴正坐在桌子两面，对着脑袋吃泡面。
    泡面的香气充斥着整间屋子，秦酥走进来，小鼻子轻轻吸了吸味道，有几分心动。
    但是想到来清澜之前妈妈对她的叮嘱——不许吃垃圾食品，秦酥还是将这份心动不动声色的忍了下来。
    这边林媛和段晴抬起头看清来人是秦酥时，眼睛纷纷亮了下。
    林媛站起来，殷勤的接过秦酥手里的书，又帮她脱下后背的书包，把秦酥按在靠床边的椅子上，就开始八卦：“怎么样怎么样，酥酥？跟季川学长的二人世界过得还好吗？”
    “......”
    秦酥秀眉微微拧了下，怎么所有人都这个样子？刚刚在图书馆前面的那个魏明哲学长也是，回到宿舍里林媛也这样。
    秦酥抿了抿唇瓣，郑重其事的看向林媛：“媛媛不要乱说呀，我跟季川学长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秦酥这么一说，段晴端着泡面桶赶忙凑了过来：“酥酥我们没有乱说，咱们学校论坛里都已经爆了，你今天跟季川学长一起去图书馆的事情几乎就是在线直播呀！大家都说你们两个很般配呢！”
    秦酥垂着眼睫，极轻微的叹了口气：“可是别人只是看到的表面啊，我跟季川学长之间的关系不应该是我们当事人说了算吗？”
    小姑娘说得很认真，林媛和段晴听了，悄悄交换了眼色，知道她脸皮薄，而且是真的还在心里觉得她跟季川关系很简单。
    林媛和段晴心有灵犀的换了话题。
    段晴：“现在论坛里是说祁阳和舒子琪在一起了吧？”
    打从那天晚上舒子琪对她们的态度不太好之后，林媛就不太喜欢舒子琪，但是听到段晴提起来了，又不好不回她。
    林媛：“唔，都说他俩很般配。一个是百万级游戏主播，一个是百万+级剧情主播，一个美丽，一个帅气，是挺合适的。”
    林媛和段晴的话题转了弯，秦酥心里被她们拽起来的那根弦也跟着渐渐松了下去，她小桃花眼眨了眨，倦意瞬间袭了来。
    秦酥打了个呵欠，蔫耷耷的说：“媛媛，晴晴，我困了，先去休息会儿呀。”
    说着她站起身就朝自己的床铺那边走。
    林媛和段晴看了小姑娘纤细娇美的背影一眼，笑着回了句“好”。
    而后她俩再次心照不宣的看了对方一眼。
    听闻季川学长平常都拒女生于千里之外啊，怎么会平白无故就带小姑娘去图书馆呢？
    而且从小到大从来没夸过哪个男生帅的小姑娘，就见了一眼戴着口罩的季川学长，怎么就偏偏夸他帅呢？
    林媛和段晴就差击掌欢呼了，这不是爱情这是什么！？
    秦酥醒来的时候，宿舍里已经亮起了灯。
    准确来说，她不是自然醒来的。
    宿舍里键盘飞快敲击的声音，还有女生大声说话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很嘈杂。
    秦酥睡眠习惯很好，没有一点起床气。
    她揉了揉被灯光直射的眼睛，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林媛和段晴不知道去哪里了，地面上舒子琪正戴着耳机打游戏，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她的脸，还有秦酥床下面的光景。
    “刚进直播间的宝宝可以点一下关注啊。”
    “对，明天开始我们就要进行为期两周的军训了，所以可能不能按时直播了，请大家见谅。”
    “想跟我一起打游戏的宝宝也可以加一下屏幕下方的VX号。”
    舒子琪不停的和直播间的粉丝互动着，似乎把秦酥当成了透明人。
    秦酥没怎么在意，她从枕边拿起手机，打开屏幕，时间是晚上八点三十分钟。
    上面还有一条林媛在六点时发来的消息——
    林媛：【酥酥，我跟段晴去趟学校外面的网红美食街，等我们带饭回来哦。】
    秦酥认真看了两秒，纤弱的指尖轻轻敲了个“好”字，就关掉了手机。
    可能是因为昨天生物钟被彻底打乱的缘故，秦酥还是觉得身体很疲累，于是她坐了会儿，又在舒子琪的直播声中躺了下来。
    只是刚躺下，秦酥的手机就发出无声的震动声。
    秦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母上大人”四个字在眼前放大，秦酥顿时没了睡意。
    秦酥划了接听键，连梦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酥酥，在干什么？想妈妈了没有？”
    秦酥把手机压在耳边，尽量让声音小一点，只是她还没开口，地面上舒子琪忽然喊了一声：“哇哦，Nice！我就说有我在我们队必赢！”
    秦酥敏锐的察觉到电话那端的人愣了数秒，而后连梦声音里带了几分严厉：“你那边是什么声音？”
    秦酥都能想到母亲皱眉不悦的样子了，她也顾不上自己会不会乱入舒子琪的直播画面，拿着手机就爬下了床，打算去宿舍外面和母亲解释一下。
    舒子琪直播界面的弹幕此刻正因为她的优秀操作刷得飞起——
    【666！】
    【主播带带我！带带我！】
    【哇，姐姐好帅好帅！】
    【主播英雄出装是什么啊？】
    ......
    舒子琪掰了掰手指，脸上带了一抹得意，她弯着唇角享受着粉丝对她的吹捧，却在此时，直播画面里突然映出一张干净绝美的脸。
    秦酥正低着头穿拖鞋，她嫩白的手指举着手机，长发垂落在鬓边，更给她添了几分娇弱美。
    直播间直接炸了——
    【我艹！刚刚那小姐姐太美了吧！】
    【这小姐姐是谁啊？会打游戏吗？能开直播吗？啊啊啊！美得像天仙啊！】
    【主播你能不能让那小姐姐在直播间说两句话啊，她声音一定也非常好听！！！】
    【这应该就是昨天在直播间露了下手的那个小姐姐吧！太美了太美了太美了！】
    ......
    此刻秦酥已经边打着电话边从舒子琪身边经过，走出了宿舍。
    舒子琪看了眼弹幕，脸已经板了起来。
    她又点了游戏的召集键，才开始面无表情的解答粉丝的问题：“哦，她是我舍友，不是主播，她不会打游戏，应该不会开直播。”
    舒子琪说完一连串的话，刚刚还激动的尖叫的粉丝们开始沮丧下来。
    【主播是不是嫉妒啦？感觉两人关系不怎么好呀。】
    舒子琪抬眼扫了下，装作没看见，抿着唇没说话。
    过了会儿，一条弹幕又刷了上来——
    【那女生我认识，本人比直播上漂亮多了，是我们清北公认的校花。】
    这弹幕一出，直播间又疯狂起来——
    【霍，我要努力考清北！我要去见校花姐姐！】
    【从今天起，清北就是我的梦想！】
    ......
    弹幕没完没了的刷着关于秦酥的消息，舒子琪脸色更加难看，她一气之下直接关了弹幕，游戏也打得更加凶狠。
    接连几声“victory”之后，直播间飞出了三个宇宙星空，这是舒子琪所在的直播平台能刷的最高礼物，一个大约一万人民币。
    舒子琪刚笑着想说句“谢谢榜一大哥”，只是没想到那礼物留言上写的却是——
    【妹子，能把你舍友的VX推给我吗？】
    舒子琪：......
    这边秦酥从宿舍里走出来之后，特意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才跟连梦继续通话。
    连梦声音咄咄逼人的可怕：“酥酥，你宿舍怎么这么乱？那是谁？在干什么？”
    秦酥不由自主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才开始老老实实的回答：“妈妈，那是我舍友，她是个游戏主播，现在正在做直播。”
    空气僵滞了那么片刻，秦酥只能笑着补充句：“我舍友是不是很厉害？”
    连梦那头又死亡般的沉默了五六秒，才说：“打游戏的啊？那她一般直播到几点？”
    昏暗的环境里，秦酥低头看了看脚尖，刻意少说了半个小时：“大约十点钟吧，她还挺规律的。”
    “规律？”连梦冷笑着反问了句，但是不多时她就冷静了下来，“酥酥，这样不行，你不能再跟这群人住在一起了，我跟你爸爸商量一下，争取在你过生日之前，在清北大学旁边给你买套房子。”
    秦酥：“......妈妈，我觉得宿舍很好，我不用......”
    “好什么？”连梦打断她，“你都不能保证九点钟休息了，这对你的身体是多大的伤害你知不知道？你知道的，妈妈已经承受不了你受到一点伤害的打击了。”
    秦酥想要再说点什么，但是她说不出口了。
    秦酥小桃花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她握着手机攥紧又松开，过了好久，才整理好情绪对连梦说：“妈妈，我听你的。”
    那头连梦听到秦酥这么说，像是松了口气，情绪也渐渐缓和下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你李然阿姨家的那个哥哥找你了没有？”
    秦酥一愣，没想到连梦的话题转得这么快。
    连梦似乎知道了答案，她略微沉默了下，才接着说：“没找你也没关系，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再叫他来。”
    秦酥抿了抿唇，记忆里闪过那天在小团圆楼梯口听到的话。
    有句话差点脱口而出——
    “上次你们初来清澜那么重要的场合他都没来，您确定我过生日他就会来？”
    第14章 帅出了新高度。
    第二天早晨九点钟，清北大学大一新生迎来了他们迟到的军训之旅。
    所有人站在学校操场里，校方领导做了短暂的迎新生演讲之后，每个班就由各自的教官带领，到之前分配好的位置进行训练。
    旭日东升，天气还带着点酷暑的味道。
    秦酥所在的班级被教官带到操场靠东边的一块空地上，空地没有一点绿荫可以遮阳。
    他们旁边五米开外的平行位置上，还有一个班，也由一个教官带领着。
    火热的太阳直接照在所有人的脸上，大家都穿着宽松闷热的迷彩服，头上还戴着军帽，没一会儿汗就缓缓流了下来。
    秦酥静静感受着肌肤和迷彩服之间形成的那层热气，闷闷的，非常不舒服。
    秦酥有点呼吸不畅，但她尽量不让自己去注意这些。
    林媛和秦酥长得差不多高，她站在秦酥左手边，此刻碰了碰秦酥的胳膊，小声说：“酥酥，咱们教官长得挺帅的，我就喜欢兵哥哥这款啊！！！”
    秦酥在队伍的正中间偏左一点的位置，又因为站在最前面一排，所以可以说教官是正好站在她的正对面的。
    听了林媛的话，秦酥抬起眼朝教官看过去。
    教官二十三四岁的模样，皮肤呈小麦色，表情刚毅，五官硬朗，下颌线分明凌厉，他戴着军帽，穿着军装，看起来英姿飒爽。
    秦酥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嗯，确实很吸睛。
    此刻他正面对大家站着，军姿非常标准。
    而后他冲大家敬了一个军礼，开始用洪亮的嗓音做自我介绍：“大家好，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大家的教官。我叫林玄，大家可以叫我林教官，我希望接下来的军训生活和纪律中，大家能够做到严于律己，令行禁止。”
    林玄做完自我介绍之后，稍微顿了一下。
    按照学校之前的安排，军训开始时各班都会来一个班级负责人，协同教官一起处理班级的军训事务。
    但是林玄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朝这边走过来。
    林玄正在考虑要不要先不管这件事，直接进行训练的时候，隔壁班突然响起了惊叫和欢呼。
    一个男生的声音穿过炽热的空气，直接传到了这边。
    他前面的话已经湮没在声浪里，只留下后面几句，格外刺耳：“......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咱们班的负责人了，大家如果在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完全可以跟我讲，我会竭尽全力帮大家解决的。”
    那男生说完之后，又响起一阵掌声，惹得这边人工智能班的学生纷纷看了过去。
    “什么情况？什么负责人啊？”
    “是每个班都有吗？”
    “咱们班怎么没有啊？”
    ......
    议论间已经有人朝四周看去，似乎是在找本班负责人的身影。
    “酥酥，”林媛又晃了晃秦酥的胳膊，“那个负责人好像是数学系的系草。”
    系草？
    秦酥耐着炎热，听到“草”这个字，身体产生了本能的应激反应。
    小姑娘撩起眼皮兴趣缺缺的朝隔壁班的负责人瞥了一眼，那男生长得白白净净的，让人觉得很舒服。
    但是没有惊艳感。
    秦酥平静的收回目光，心中没有一点波澜。
    林玄侧过脸朝隔壁班看了眼，恰好看到隔壁班的教官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他是林玄的同班战友，叫王浩。
    “林玄，你们班负责人呢？”王浩转头对林玄喊，黢黑的方形脸上露出一口白牙。
    林玄被他这么一问，竟一时语塞。
    他能说不知道吗？
    那边王浩像是看透了情况，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没负责人也没事儿，你能力强，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工作，我相信你。”
    说完他还有些得意的冲林玄眨了眨眼，用口型说：“我们班负责人，帅啊。”
    林玄强压下想骂王浩滚蛋的话，努力挤出个笑。
    这都什么事儿？没有负责人就算了，还给隔壁搞个那么帅的，这不鼓舞军心吗？
    林玄低着头把帽子摘下来又重新戴上，现在他都能想到隔壁班在军训阅兵那天怎样艳压群芳了。
    “啊？咱们不会真的没有负责人吧？”
    “难道学校把咱们忘了吗？”
    “天啊，这不是区别对待吗？”
    ......
    人工智能班的同学把俩教官的互动看在眼里，不由开始议论起来。
    秦酥倒觉得有没有负责人并不重要。
    因为只要有教官，军训不是该怎么训练还是怎么训练吗？难道那负责人还能帮他们减轻军训负担？又或者让他们不觉得军训痛苦？
    四周有些嘈乱，秦酥阖了阖小桃花眼，愈发觉得昏昏欲睡。
    正在混沌中，忽然有人惊呼了一声：“诶，快看，那边走过来的是不是我们的负责人啊？”
    “怎么有点眼熟啊？”
    片刻停顿，又有人尖叫了声：“天啊！那人不是季川吗？！！！”
    喊完之后，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盯着远处的男人，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去了别的班。
    刚要落入混沌之中的思绪被猛地拽起，秦酥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是紧绷的，她小桃花眼睁圆，直勾勾望向越走越近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迷彩服，腰间系着腰带，远远看去，身影颀长，肩宽腰窄，连地上的影儿都透着迷人的风采。
    他手里提着军帽，慢条斯理的朝这边走来，走到隔壁班的时候，才微微低下头，将手里的帽子扣在头上，期间动作行云流水，极其雅致。
    隔壁班被眼前经过的人惊得说不出话，只有一双双眸子追过来，仿佛男生身上有聚光灯，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
    “啊啊啊！我要窒息了！咱们校草穿军训服简直帅出了新高度！！！”
    “天呀，请把军训给我延长到一百天！我好可！！！”
    “我没做梦吧？咱们的负责人真的是季川？！！！”
    ......
    秦酥耳边完全被尖叫声充斥，她大脑已经不怎么转了。
    此时季川走了过来，他对林玄敛眉稍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线条凌厉性感的侧颜落在众人的视线里。
    林玄也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怎的，他总觉得眼前这个皮囊极好的男生身上带着一股子骄矜感，就像是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的小少爷，优渥又淡薄。
    林玄也懒得计较他为什么会迟到，因为当这么上乘的人儿站在面前的时候，你除了感恩珍惜，其余的什么也不想做。
    林玄突然想到什么，他朝王浩那边看了一眼，才发现隔壁班的所有人连带王浩在内，已经看着他旁边的这个青年看直了眼，就差把羡慕两个人写在脸上了。
    林玄心情顿时大好。
    这时青年转过身，面向人工智能班的所有人，帽檐下那双漆黑的眼睛寂寂压来，撩人的厉害。
    他薄唇轻启：“我是谁就不用多做介绍了吧？”
    “......”
    现场冷了那么半分钟的场，正在林玄惊讶于这青年竟然如此狂妄的时候，方队里却传来震耳欲聋，异口同声的大叫：“季川学长！”
    林玄愣了愣，不由偏头看向旁边的青年，只见他微一低头，又重新抬起，冷冷淡淡的调子再次响起：“从今天起，由我担任你们的负责人。”
    季川说完，四下响起欢呼，季川恍若未闻，他视线轻飘飘落在了与他正对着的女孩儿身上。
    小姑娘穿着松松垮垮的迷彩服，微扬着通红的小脸，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在帽檐下正一眨不眨的望着他愣神，突然见他看过来，像是触了电般，连忙躲开。
    季川微一挑眉，心情有点出奇的好。
    第15章 街舞
    一天的军训下来，秦酥本想尽量把季川当作空气，奈何这人长得实在太帅，完全无法做到忽视。
    秦酥还发现，班里原本娇花似的女生们，在教官的带领下，一个个精神抖擞的，还都特别有表现欲。好像季川就是她们的提神剂，看一眼就不累不热了似的。
    秦酥被裹挟其中，到了傍晚五点，才终于熬过了魔鬼般的一天。
    初秋的天气，昼夜温差有点大，白天的酷暑已经消散，凉风吹在沾着汗湿的身体上，冷意袭来，秦酥稍微瑟缩了下。
    不过好在马上就要解散吃饭休息了，秦酥觉得，她还可以再坚持那么一小下。
    林玄一整天都很高兴，做教官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积极上进的学生。
    林玄微微看了旁边叫季川的青年一眼，才向方队的学生传达讯息：“你们有三十分钟的吃饭时间，饭后不要回宿舍，直接到这里集合。”
    这话一出，秦酥已经放松下来的心忽的又提了起来。
    她小桃花眼望向林玄，小脸顿时皱成了包子。
    所以是还要进行晚间操练？
    耳边已经响起无数声兴奋又激动的尖叫：“收到！”
    秦酥嘴角不由抽了抽，她抬眼无语的朝林教官旁边的那个始作俑者看去。
    男人肤色冷白，好似一天的骄阳炙烤对他没起半分作用。
    他两腿岔开一步，双手背在身后，站得挺拔，身上的疏离被军装一衬，竟添了几分冷酷的味道。
    他一双眼寂寂扫着方队，而后朝秦酥这边幽幽打量了过来。
    在看清秦酥脸上近乎痛苦面具的表情时，季川微微挑了眉，唇间压了似有若无的笑。
    这小孩儿讨厌的东西倒是挺多。
    晚上五点半，大一新生准时在操场空地上集合。
    这时人工智能班的学生发现，季川并没有来，只有林玄站在前面指挥他们行动。
    大家原地解散，慢慢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
    “季川学长晚上不来了？”
    “他要是不来的话，我觉得好没意思啊。”
    “你以为CSAIL科研室那么闲吗？而且季川学长还是科研室组长，工作肯定多啊。”
    ......
    夕阳已呈落山之势，天边晚霞漫天。
    秦酥就地坐着，她纤细胳膊圈着双腿，小桃花眼耷拉下来，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有点百无聊赖，对季川是否出现也并没放在心上。
    因为是娱乐时间，所以大家的位置是自由安排的。
    秦酥左手边坐着林媛，右手边依次是段晴、舒子琪和祁阳。教官林玄坐在了两个男生中间，与她位置竟又恰巧相对。
    好多人在左右攀谈，气氛悠闲散漫，十分舒适。
    只是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句：“林教官，咱们表演节目吧。”
    这话一出，秦酥撩起眼皮慢吞吞朝林玄看了过去。
    只见林玄停住了与男生们的话头，他扫了所有人一眼，视线在秦酥这边静静滑动了几秒。
    林玄刚开始接手这个班的时候还在想，现在的小孩儿都长得这么好看了嘛？
    为了解决这个疑惑，他傍晚吃完饭还特意到别的班看了一眼，后来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林玄又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坐在他正对面的那个小女生，此刻她脱了军帽，乌黑长发绑成高马尾，瘦削苍白的下巴轻轻抵在膝盖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静静望向他，猜不出在想什么。
    她旁边间隔一个位置处还坐着一男一女，这两人长得也好，只不过与那小女生比，还是差了许多。
    林玄不自觉又想起了这班的负责人，他觉得也许是这几个人才将一个普普通通的班级的颜值瞬间拔高了七八分。
    林玄回过神后，点了点头：“行。”
    只是林玄同意表演节目之后，大家就都没动静了。
    清北大学招生历来严苛，能考上这所学校的学生大多度过了一个非常艰苦的高三，哪里有什么时间学习一些个人才艺？
    擦黑的操场上微风徐徐，隔壁班早已传来欢呼，众人望去，原来人家早已表演了起来。
    林玄站起来，叉着腰扫视众人一圈，皱眉问：“没有人表演吗？”
    忽然他视线又朝秦酥这边看过来，像是这边有什么他十分器重的人似的。
    秦酥旁边，段晴吓得忙低了头：“我就是个书呆子，表演才艺什么的，我怎么行啊？”
    林媛也跟着附和：“是呀是呀，我高三那年光忙着拼命学习了，之前学的二胡啊唢呐啊早就忘了个干干净净，哪还有什么才艺啊？”
    林媛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捂着半边脸看向秦酥：“酥酥，我记得你高三是不是还在学芭蕾？”
    “芭蕾呀？”段晴眼中放光，也凑了过来：“哇，酥酥跳起来应该特别美吧？”
    秦酥换了个姿势，脑袋枕在胳膊上，她用了一分钟想了下自己的高三。
    那时她整日扎在题海里，根本顾不上学习舞蹈。
    但是为了保持良好的身体素质，妈妈还是允许她在众多的舞种里留下了自己最喜欢的一项，当作是学累后的放松。
    秦酥小桃花眼轻轻眨了眨，不过她最喜欢的舞种不是芭蕾，而是街舞。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秦酥觉得自己没必要站出来跳，而且一天的训练已经让她筋疲力竭。
    于是秦酥摇了摇头，缓缓说：“没有，我也好久不跳舞了，个人才艺都忘了。”
    这边林玄看了一圈，一无所获，恰在这时，有人起哄：“教官，子琪会跳芭蕾！”
    众人闻言，纷纷朝舒子琪望过来。
    只见舒子琪挺着脊背端坐着，此刻被几个女生围了半圈，旁边的祁阳都被挤得朝后坐了去。
    舒子琪脸上还带着点不好意思，棕色眸子似有波水，朝林玄看过去。
    林媛扒头看了舒子琪一眼，不由轻哼了声：“霍，怎么她什么都会？”
    林玄之前没敢细看舒子琪，现在才发现这女生不仅长得很好看，身材也还很好，像是学过几年舞蹈的。而且他还看着她有点面熟，就顺势问了句：“同学，你是不是上过电视啊？”
    大家听到林玄这么问，连忙抢答：“林教官，人家子琪可是个游戏主播，粉丝百万呢。”
    这么一说舒子琪捋了下自己的头发，连忙摆了摆手开始谦虚：“没有没有，就是平常喜欢打打游戏。”
    “呵，说的真好听，这不是她在宿舍拽的二五八万的时候了。”林媛忍不住冲秦酥小声嘀咕。
    秦酥闻言，轻轻碰了下林媛，示意她别在别人面前说这种话。
    那边林玄一听这话，眼睛亮了下，已经开始对舒子琪的表演充满期待了。
    他冲着舒子琪笑着说：“那这位同学就给大家表演一下吧。”
    众目睽睽之下，秦酥偏头看向舒子琪，就见她忸怩的站起来，而后被几个女生推到了圆圈的正中央。
    四下寂静，舒子琪娇羞的吐了吐舌头，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对大家说：“我跳得不好，你们别笑话我啊。”
    夜空里响起了口哨声。
    舒子琪低头别了下鬓边的头发，她默默数着拍子开始跳了起来。
    穿着军装的女孩儿，身体很丰腴，芭蕾的动作并不标准，但是脸上的自信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秦酥仰头看着看着，小桃花眼就眯起来，一脸餍足享受的模样。
    耳边响起议论——
    “这不就优先获得了配偶权了吗？”
    “我敢保证，今晚过后追求她的男生肯定特别多。”
    “瞎说什么？人家祁阳还在这儿呢。”
    说话的人隐晦的朝祁阳这边看了眼，祁阳装作不在意，脸上始终挂着懒散的笑，他静静看着舒子琪，却没有人知道他是有多厌恶站在圆圈中央这女人的一切。
    祁阳突然想起什么，他突然朝秦酥那边看了过去，小姑娘嘴角正轻轻勾着，似乎心情不错。
    祁阳泛起的恶心忽然就消减了那么几分，嘴角的笑也带了点真心。
    “我怎么觉得，这跟芭蕾沾不上什么边啊？难道我学的是个假芭蕾？”
    “......我也有这种感觉，要这样跳的话，那我也能跳啊。”
    伴随着质疑声，表演最终还是在一阵喝彩中结束，气氛也渐渐热烈了起来。
    舒子琪站在圆圈的正中央，心中十分得意，她眉眼间染了浓浓的笑意，稍一抬头，不经意间视线撞上了此刻朝这边走来的人影。
    夜幕初降，那人笼在黑影里，辨不明五官。
    但是似是一种直觉，舒子琪觉得这人就是季川。
    舒子琪顿时有些紧张，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来的？到底看到了多少她的演出？如果全都看见了他会喜欢吗？
    舒子琪还在想着，林玄又问：“非常棒，接下来还有人表演吗？”
    四下又是一阵寂静，没人出声。
    舒子琪抿唇想了想，刚才秦酥是说，她没什么才艺吧？
    这么一想，舒子琪忽然抬起了头，打定了某种主意，“林教官，秦酥也有才艺。”
    这话一落，男生们的起哄声更热烈，林玄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他正对面的小姑娘被舒子琪拽到了正中央。
    林媛和段晴互相看了下对方，有些焦急。
    林媛气不过：“舒子琪是不是有毛病？怎么总是针对酥酥？”
    秦酥腕子处传来疼痛，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女生的力气可以有这么大。
    秦酥唇瓣紧紧抿着，她皱眉看了看舒子琪，早就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可是现在这样强迫她站在这里，未免做得有点太过分了。
    舒子琪却根本不在乎秦酥眼中的厌烦，她得意的拍了拍秦酥的肩膀，留下句：“秦酥，舞台交给你了。”
    说着她走下舞台，只留秦酥一个人在台上。
    偌大的操场里只有两盏路灯，灯光昏暗清冷，小姑娘娇俏的身影静静映在灰青色的地面上，竟有几分苍凉无助感。
    四下陷入寂静，隔壁班的人也不由息了声朝这边看来。
    毕竟清北的新任校花跳舞，是多么难得的景象啊。
    季川解决完科研室的事情来到这边的时候，就见小姑娘被人拉到了圆圈中间，她没戴帽子，头发因为之前被汗打湿，有一些乖乖粘在额角。
    灯影之下，小姑娘抿了抿唇。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她会展示一个多么温柔恬静的表演时，在大家的注视下，她淡淡说了句：“那接下来，我就给大家表演一段街舞吧。”
    第16章 最珍贵的宝贝。
    ？？？？？
    ！！！！！
    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清冷的月辉静静洒在秦酥身上。
    她穿着宽大的迷彩服，站在圆圈正中央，纤细苗条的身形显得更加娇小柔弱。
    清隽的少年静静站在少女身后，他插着兜，一双黑眸映着如水的月色，寂寂望来。
    夜风吹起，足足容纳着百十人的操场一隅竟然静的出奇。
    众人已经陷入到底该惊讶于季川的出现，还是震撼于他们的娇软新晋校花竟然要跳街舞的两难之中。
    良久之后，人们还是选择了后者。
    “她刚才说什么？”
    “......好像是要跳、街——舞？”
    “我的天，我把古今中外的名流乐器想了个遍，没想到她竟然要跳街舞？！！！”
    “谁说不是呢？我还把古今中外最高贵典雅的舞种想了个遍呢，就是万万没敢想，她——竟然会跳街舞？！！！”
    耳边全是惊呼，秦酥微微别了下耳边的碎发，没太在意。
    其实，她不是不会别的才艺。
    高考结束之后，妈妈就让她把之前学的东西全部重新拾了起来，而那些她完成的也并不比街舞差。
    但是秦酥觉得，在这种放松的场合，她倒也不必非要表现的多优秀才行。
    就拿她最喜欢的，来给大家助助兴难道不好吗？
    这样想着，秦酥微微偏头看了看刚才把她生拉硬拽拽上来的舒子琪。
    舒子琪盘腿坐在地上，正仰着脸托腮看着秦酥。
    她怎么也没想到不会个人才艺的，竟然选了那么难的街舞。这不是等着拉跨吗？
    舒子琪就差把你完了我太开心了写在脸上了。
    秦酥静静望着她，秀眉微挑，嘴角懒洋洋勾了个弧度。
    看不出来，好胜心这么强呀？
    秦酥本不想跟舒子琪计较的，可是这人处处想让她难堪，就有点太不懂事了。
    秦酥小桃花眼再轻睨了舒子琪一眼，带了点撩人的风情。
    行吧，那今天我就好好帮你改改这好胜心的毛病。
    “那个，同学，”忽然，林玄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看着秦酥，善意提醒，“你要不要换个别的表演？”
    林玄担任了这么多次军训教官，第一次听到有女生要跳街舞。
    街舞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跳的，需要力量、节奏，还有很多东西，这小姑娘实在太柔弱了，怎么可能完成男生都难以完成的动作呢？
    林玄和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等待小姑娘改变主意。
    可是只见站在圆圈中间的小姑娘沉默了片刻，然后她抬头望向林玄，一双小桃花眼亮的惊人。
    小姑娘调子软软的：“林教官，我还是想跳街舞。”
    “......”
    秦酥的一句话引起了千层浪。
    段晴紧紧揪着林媛的衣袖，满怀担忧的问：“媛媛啊，酥酥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
    林媛抬头望了秦酥好久，才机械的转过头，看向段晴。
    她稍微沉默了下，很郑重的，一字一句道：“哦，我给忘了，酥酥确实学过街舞，而且好像还拿过什么全国街舞大赛金奖。”
    “......”
    秦酥跳街舞拿国内金奖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至还流窜到了隔壁班。
    所有人怔怔望向圈子里站着的娇软女孩儿，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霍，Surprise!”
    “天啊，颠覆认知了！”
    “咱们校花真像个潘多拉宝盒啊，看不透，猜不透，又神秘又迷人！”
    “对对对！这么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你能想到人家竟然是全国街舞大赛金奖得主？！”
    “想不到想不到！”
    耳边充斥着热烈的议论，舒子琪一双眼睛瞪得很大，嘴唇都被她咬紫了。
    不是说不会跳舞吗？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旁边的祁阳很瞧不上舒子琪的样子，他厌恶的瞥了她一眼，才抬眼看向秦酥，薄情的嘴角勾起看戏的笑。
    这女生还真是挺出乎他的意料的。
    很好，比他想的要有意思的多了。
    这边秦酥不再在意众人的一惊一乍，她微侧下身，从军训裤子的深兜里艰难摸出手机。然后低着头在手机里认真翻找了会儿，找到了以前跳街舞时用的伴奏。
    在众人灼灼的目光里，秦酥有条不紊的把手机放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手机光芒刺目，她弯下腰，嫩白纤细的指尖轻轻点了下手机屏幕上的音乐播放键。
    熟悉的，劲爆的，节奏感极强的调子奔涌而来，只在一瞬，便完全激活了秦酥体内的舞蹈细胞。
    秦酥觉得之前还混沌的思绪瞬间恢复了清明。微风吹来，身体上冷热交杂的感觉也消失了般。
    秦酥苍白的脸上挂上幸福的笑，小桃花眸也亮晶晶的，在清冷的月色里勾人的厉害。
    于是，众人就见文文弱弱的小姑娘随着音乐，做起了只有专业街舞舞者才敢做的动作。
    Hiphop、Breaking、Popping、Locking自由切换，动作堪称顶级水平。
    所有人的心都微微提着，好像生怕她一个力道没控制好，折断了那纤弱的骨头。
    舞蹈依然行进，小姑娘柔弱的腕子撑在地面，一个小地板动作结束之后，随着音乐转场，气氛里竟染上几分性感。
    她轻轻理了下柔软微乱的黑发，重新调整站姿，转了个身。
    然后，秦酥一眼就撞上了季川。
    季川换下军训服，穿了最简单的黑色冲锋衣。
    他插兜站在圈子外围一米处，好看的五官落在清冷月色里，冷淡又沉寂。
    此刻他正皱眉凝着秦酥，眼中沁着冰雪的冷意。
    秦酥因着舞蹈动作而生的恣意表情瞬间顿住，转而带了丝不知所措。
    他什么时候来的？
    她做什么让他不高兴了吗？
    秦酥的心慌了一下，舞蹈节奏也乱了一瞬，只不过多年跳舞的经验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尽量忽视面前那人。
    音乐流淌，秦酥眼睫轻轻低垂，而后她抬起头，抚摸，撩发，小桃花眼挑起几丝媚。
    周遭兴奋的喊叫再次响起，却没有人注意到站在圆圈外围的男生早已黑了脸。
    季川眼中闪过阴鸷，咬肌轻现。
    月色太过朦胧，气氛实在暧昧，圈子里那小孩儿漂亮的小桃花眼眼尾已经染上靡丽的红，她朝他这边望过来，像是在看他，又像不是，眼神飘渺又迷茫。
    季川眯了眯眼，气极反笑。
    呵，真是长出息了，竟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跳Jazz。
    Jazz，街舞中的一个舞种，女生跳的居多，尤以性.感.放.纵著称。
    圆圈中央的小姑娘动作娴熟，明明只穿着松松垮垮的军训服，可是那似乎从骨子里滋生的娇软媚.感却让人惊喜到想要尖叫。
    “啊啊啊！我好可！小姐姐！小姐姐！”
    “她帅炸了！”
    “怎么说？干净又性.感的，好复杂的感觉啊！”
    “这街舞简直绝了！太绝了！”
    周围全是赞叹之声，可是身在其中的小姑娘全然未觉，她乌黑的小桃花眼里似乎盛了整个银河，亮的惊人。
    季川站在原地看了很久，心里某种东西渐渐滋生。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小孩儿身上看到光，那么璀璨，那么耀眼。
    原来，她也有喜欢的东西。
    伴着音乐尾声，小姑娘站定谢幕，因为剧烈运动，呼吸还有些急促，小鼻子也跟着微微翳动。
    现场安静了数秒，而后便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才是真正会跳的吧？”
    “对呀，舒子琪跳得那是啥？”
    ......
    周遭的议论毫不避讳，舒子琪又羞又愤的，如果不是夜色太黑，大家就会发现，她的脸已经涨红的不像样子。
    秦酥安安静静的站在众人视线的中心，餍足的享受了那么一会儿“鲜花和掌声”。
    耳畔的风轻轻吹过，秦酥觉得整个世界都轻飘飘的。
    教他们的林教官轻轻飘了过来，在她旁边说着什么，那声音像是自带回响，缓慢的多重的在她耳边响起。
    秦酥是想像其余人那么笑的，可是眼前的一切却开始打转，脑内一阵嗡鸣。
    “啊，秦酥！”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秦酥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瘫软在地上。
    她艰难的撩了撩眼皮，就见林媛和段晴纷纷站了起来，其余人的脸上也带着惊慌和担忧。
    但是他们没动，因为在这时，所有人发现，一向疏离冷淡的清北传奇已经跑了过来，他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
    骄矜冷漠的少年长腿微曲，半蹲在面色苍白的女孩儿面前。
    他眉间笼着阴郁，眼中带着恐慌，漂亮好看的指骨轻轻握着女孩儿白皙的小手，整个上半身挺得笔直，供女孩儿倚靠。
    他微翘的薄唇轻轻压着，好似他怀里的人儿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秋季的风吹乱了少年的发梢，他敛着眉眼，喊：“秦酥。”
    秦酥脑海里依旧天旋地转，听到季川叫她，缓缓睁开了眼。
    她看了季川好久，眼睛里含了泪光，终是气若游丝的问：“学长，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
    医院长廊的尽头，少年额间还浸着薄汗，他后背轻倚在冰冷的墙壁上，眉眼低垂。
    手机听筒传来母亲的声音：“小川啊，我刚才接到电话，说你连阿姨家的妹妹中暑住院了，我跟你爸开会回不去，你......能不能先替我们去看看？”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李然补充了句：“哦，对了，她叫秦酥，现在在清北附属医院。”
    隐在阴影里的少年沉默了很久，久到李然以为他又要先嘲讽几句再冷酷的挂断电话。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疏冷的月色里，少年微微抬了抬眼皮，听不出情绪的重复了一句：“秦酥——啊？”
    第17章 乖，别哭
    秦酥失去意识的时间很漫长。
    她隐隐约约能记得的是——
    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救护车直接开进了校园。
    教官林玄的声音在夜空里有力的响起：“其余同学好好军训！”
    而经过了一阵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后，她好像被人背在身上，走了好远的路。
    那人身上有着好闻的茶香味, 后背宽厚挺拔, 带给秦酥无比的安全感。
    秦酥醒来的时候, 人已经在清北大学附属医院急诊科了。
    头顶的白炽灯亮的刺眼，刺鼻的消毒水味弥漫在整个房间，秦酥皱了皱眉, 稍微辗转了下身体。
    然后头痛欲裂, 胃里也跟着翻涌搅动，想吐的厉害。
    她有气无力的撩起眼皮，就见到季川正坐在她旁边，不知坐了多久。
    季川下颌线凌厉性感，清隽的五官晦暗不定。即使在这种痛苦的时刻，秦酥还是忍不住赞叹, 这人长得真好看啊。
    此刻季川正低头抿唇看向秦酥，漆黑的眼里带着秦酥看不懂的情绪。
    他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看我？
    这么一晕倒，秦酥心里本来就没谱, 被他这么一看, 更没谱了。
    秦酥忍耐着晕眩感，一抬眼，转头就看到了站在她另一边的医生。
    医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此刻正插着兜拧着眉，一脸肃穆凝重的看着她。
    ......
    秦酥心里瞬间凉了下, 她是不是病的很严重啊？
    秦酥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眼睛一酸就有点想哭。
    可是这种情况哭的话，岂不是凭添别人心里的慌乱吗？
    秦酥这么一想, 又把眼睛里的泪珠生生憋了回去，她虚弱的举起一只手，朝季川那边伸。
    “学长，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啊？”
    小孩儿躺在单人床上，眼眶红红的，一只纤弱的腕子伸在他面前，像是等着他来牵。
    季川挑了挑眉，这场景怎么像是——死前遗言呢？
    季川这么想着，还是敛起眉眼，牵起了秦酥的手。
    而后他稍一抬头，看向秦酥，薄唇动了动：“嗯，你说。”
    秦酥听季川这么一开口，有点绷不住了，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她抽抽搭搭的：“季川学长，没想到在这种、时候，竟然是你陪在我身边。”
    小孩儿没控制住，撇了撇嘴，哭得更大声，看起来丑萌丑萌的。
    季川看得出来她情绪有点崩，没打断她，耐心听她接着说：“学、学长，如果我、真的不行了，你能不能、能不能替我照顾我爸妈啊？他们就我一个孩子了，如果知道我不在了，我都不敢想他们得多伤心啊，呜呜呜呜呜......”
    小孩儿的哭声几乎透过窗户划过了清澜的夜空，急诊室内气氛有几分诡异的尴尬。
    而那个被小姑娘牵着的男生，此刻正低头温柔宠溺的看着那小姑娘，空闲出来的另一只修长好看的手，轻轻抚上小姑娘嫩白软糯的脸蛋，为她擦去脸上湿湿的泪痕。
    男生冷淡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哑，好脾气的哄着：“乖，别哭。”
    急救医生挠了挠头，想打断又找不到突破口。
    而且主要是陪在这小姑娘身边的男生是不是也太淡定了？
    难道这就是年轻人经常说的，她在闹，他在笑吗？
    呵，没想到竟然在急诊室里被塞了满满的狗粮。
    “那，那个，”急救医生扶了扶眼镜，尴尬的看了看他面前的小姑娘，拿出医者仁心，说：“小姑娘，你只不过是轻微中暑而已。”
    “......”
    气氛忽然陷入一阵死寂，秦酥觉得头顶像是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
    她还紧紧攥着季川的一只手，那手凉凉的，很舒服。
    秦酥机械的偏头看看医生，眨了眨眼睛，磕磕巴巴的问：“那您刚才怎么一脸凝重的看着我啊？”
    男医生心虚的摸了摸鼻尖，“我是觉得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体质是真的不行，一个军训就晕倒了。”
    “......”
    呵，真是个耿直的医生呢。
    秦酥弯唇假笑，决定不再看他，可是她朝另一侧一偏头，撞上的就是季川凉凉的目光。
    季川眼里星光点点的，唇角压了明显的笑，他低头看看他们两个握在一起的手，而后慢条斯理的说了句：“学妹，还挺惜命啊。”
    秦酥觉得季川倒也不必把话说得这么隐晦，直接说她怕死不就得了？
    可是眼下这种场景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
    霍，来清北的第三次社死，非常精准的，再次贡献给了他们的清北传奇呢。
    秦酥装作不经意的，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的手从季川手里抽了出来，然后两手拉着白色被子的边，缓慢的，匀速的，朝自己头顶盖。
    只是被子还没盖到嘴边，秦酥的腕子就被人猛地拽住，秦酥惊恐瞪大了眼，就见季川沉沉望向她，漆黑的眸子里压着点冷硬：“是不是不想病好了？”
    被季川这么一问，秦酥缓缓的放下了被子，生怕他再不高兴。
    这边男医生见此，解释道：“小姑娘，被子盖在脸上会引起呼吸不畅，也会加重你中暑的程度啊。”
    听了医生的解释，秦酥乖乖的应了声：“哦，我知道了。”
    秦酥说完之后，这时门吱吖一声打开，一个戴着护士帽，大约三十岁的女护士端着不锈钢医用托盘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抬眼看了秦酥一眼，边把托盘放在柜子上，边对秦酥说：“哇，你终于醒了啊。”
    放好托盘之后，她又抬手看了看手表，跟急诊医生攀谈了句：“睡了得有三个小时吧？”
    急诊医生点点头：“可不是？人家男朋友也在这陪了三个小时呢。”
    “......”
    “......”
    这话一出，气氛僵滞。
    秦酥吓得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
    男医生一听，眼睛立刻瞪大了一圈，脸上全是不可思议：“这还不是情侣啊？你不知道这小伙子对你多好！人家可是一个人背着你走了好远的路到急诊科，后来又在这为了陪你坐了三个小时呢！小姑娘别太挑剔了，差不多就行了啊。”
    秦酥听着男医生的意思好像是，季川死乞白赖的追求她，结果她还不同意一样。
    秦酥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却又一时语塞。
    话说，这医生说这种话，季川也能忍？他可是清北传奇诶，这不是在他脸上抹黑嘛？
    秦酥这么想着，就偏头朝季川看了过去，只见季川轻敛着眼皮坐着，他指节落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了敲，然后从容淡泊的撩起眼，淡淡看向那个男医生，“叔叔，我是她在这里的监护人，我们不是情侣。”
    男医生听了这话一愣，“你俩真不是情侣啊？可是你年纪跟这小姑娘差不多大啊？”
    季川抿唇冲他笑笑，却没说别的。
    一旁的护士看不下去了：“瞧你都四十好几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八卦？行了我要打针了，你查完房就出去吧。”
    这话一出，那男医生也笑笑，“行吧，我先走了，明天夜班结束了咱俩一起送儿子上学去。”
    男医生出去之后，护士已经把针举了起来，她看了秦酥一眼，说：“小姑娘，要打针了。”
    秦酥后背倚在枕头上，眼睛直勾勾望向眼前那个尖锐的针头，脸色有点不好了。
    她从小到大最害怕的就是打针吃药，可是现在好像逃不掉了。
    秦酥嗫喏了下：“护士姐姐，能不能不打针啊？”
    女护士已经撸了撸袖子准备好了，一听秦酥这么说，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刚才第一针的时候你怎么没说呢？”
    “......”
    秦酥怔了怔，原来之前还打了一针啊。
    可是打第一针的时候她也没醒啊？
    秦酥的迷彩服外套已经被脱了下来，露在外面的肌肤嫩白的几乎发光。
    女护士拿着针朝这边走了过来，秦酥只感觉全身的汗毛已经立了起来，可是她紧咬着牙关，强迫自己来勇敢面对这件事情。
    秦酥别怕，只不过轻轻扎一下而已。一点也不可怕，马上就会过去的。
    秦酥不断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
    可是当那针挨近皮肤的时候，秦酥还是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她咬牙转过了头，不去看眼前发生的一切。
    小姑娘脸色惨白，一双小桃花眼紧紧闭着，转向季川这边。
    季川皱眉看了一秒，便抿唇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床边，腕子轻轻一带，把小姑娘带到了他的怀里。
    护士边把药液推进小姑娘的胳膊里，边朝季川这边看了一眼，眼角堆起细碎的笑纹。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美好。感情，也美好。
    护士打完针，拿棉签在秦酥胳膊上按了会，然后转身开始收拾托盘：“行了，一会儿收拾下，你们就可以回学校了。”
    这话说完，房间里一阵静默。
    女护士正在纳闷，她转身一看，就见小姑娘还趴在男生身上，整张脸紧紧藏着，一只小手还攥着男生的衣服。
    黑色柔软的布料都起了褶皱，女护士不由好笑，“小姑娘，打完了啊。”
    听到护士这句话的时候，秦酥憋在胸口的一口气才敢吐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紧张过了头，秦酥都没发现她现在被季川抱在了怀里。
    季川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好闻到秦酥起了贪恋的心。
    可是也不能这么一直抱着他啊。
    秦酥想着慢腾腾的抬起头，视线却撞到之前她眼睛靠在季川衣服的位置上，黑色的布料上竟然有一团湿痕。
    秦酥愣了两秒，指尖轻轻触上脸颊，还没干。
    时间滴答滴答的走过，秦酥都能想象到季川看她时的表情，冷漠里带着嘲讽。
    反正也是这样了，秦酥打算破罐子破摔。
    于是季川低头就看到，他身前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看着他的衣服怔愣了片刻，然后一只小手重新抓了上来，拽着他的衣服，在她素净的小脸上轻轻蹭了蹭。
    蹭完之后，她扬起脸看向他，红着眼圈，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学长，谢谢你。”
    季川嘴角抽了抽，不由冷嘲，呵，他当真成了看小孩儿的了。
    旁边的女护士端起医用托盘，朝季川看了眼，在看到男生如水般宠溺又无奈的眸色之后，忍不住摇头笑了笑。她没说话，关门走了出去。
    急诊病房里只剩下季川和秦酥两个人，一时之间有些尴尬的安静。
    季川坐回椅子里，他轻按了下眉心，朝秦酥看过去。
    小姑娘乖乖坐在病床上，还在轻轻抹眼角，看起来委屈巴巴的，好像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人生轨迹。
    季川第一次看到这么娇气的女孩子，一时之间竟然生出了些不知所错。
    他不动声色的掏出手机，修长的手指在与魏明哲的聊天界面上轻轻敲击了几下。
    季川：【魏明哲，女生哭了怎么哄？】
    消息发出后两秒，回复轰炸而来。
    魏明哲：【天啊，川儿你这就把人家惹哭了啊？】
    魏明哲：【没想到你还有做渣男的潜质！】
    魏明哲：【兄弟，牛.逼啊！】
    季川嘴角压了压，指尖正想敲点什么回敬魏明哲，此时魏明哲又回了条消息。
    魏明哲：【我刚替你问了问咱们科研室有对象的那俩，他们说最好的哄女朋友的办法就是，买包买口红买各种奢侈品。】
    季川眼睛在“女朋友”那两个字上停了几秒，忽然觉得问错了问题。
    季川重新编辑了条消息，再次给魏明哲发了过去。
    季川：【小孩儿哭了怎么哄？】
    魏明哲：【......】
    魏明哲：【川儿，你够野的啊！】
    季川：【魏明哲，有空洗洗脑子。】
    魏明哲：【......】
    魏明哲：【enmmmm......不如买点好吃的试试？奶茶啊，薯片啊，如果还不行就火锅烧烤海底捞，听说管用。】
    季川视线又在“听说”那两个字上停了两秒，脑子稍微一转，觉得这个建议倒是有那么几分可靠。
    季川收起手机，视线慢条斯理的望向床上的小姑娘，“想不想喝奶茶？”
    男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和生疏，秦酥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她抬头朝季川看过来，就见季川已经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他握拳遮在嘴边，低头轻咳了声，神色里难得的带了几分不自在。
    秦酥已经不想算她多少年没有喝过奶茶了呢？
    不过她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喝奶茶的经历却记忆犹新。
    那是秦酥第一天上小学的时候，放学回家路过学校旁边的奶茶店，见好多同班同学都在那里买奶茶，于是她也跃跃欲试的走进奶茶店买了一杯。
    最经典的珍珠奶茶，香甜可口，尤其是里面的芋圆珍珠，让她一直念念不忘。
    她多买了一杯，打算回家让妈妈也尝一尝。可是真当那杯奶茶拿回家时，秦酥人生第一见妈妈冲她发火，妈妈把奶茶贬损的一文不值，而喝奶茶也成了她口中的浪费生命。
    于是从那之后，秦酥就再也不敢碰奶茶，也再也没了喝奶茶的机会。
    如今秦酥已经迈入大学，爸妈也不再身边了。
    而奶茶的味道勾得秦酥有些心动，她看着季川，缓缓点了点头，又稍微犹豫了下，说：“学长，能不能，多给我放点珍珠？”
    “......”
    小姑娘一双大眼睛呆萌又无辜，季川静静看了她好久，扯起嘴角轻嘲了声。
    这小孩儿真是奇奇怪怪，可可爱爱的。
    *
    自军训中暑那件事之后，学校里已经开始疯传清北校草暗恋清北校花的小道消息了。
    只是这件事情并没有给秦酥造成多大的困扰。
    军训结束的很快，而那七天过去之后，秦酥就发现季川再也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而且小道消息这种事情，清者自清，长期不予置评的话，肯定就会渐渐消失。
    军训结束之后，大一新生有一天的整理内务，调整生活作息的时间。
    当天秦酥和林媛、段晴就在宿舍睡了个昏天暗地。
    再起床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外面晴空万里，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林媛坐在床上拿起自己一缕头发看了看，感叹了句：“军训这几天把我头发都晒焦了，好想去做个营养。”
    段晴兴奋的接了话：“我也想剪一下头发啊，太长了我好烦。”
    她们俩说完之后不约而同的看了看秦酥，秦酥头发发质很好，就算经过了军训摧残，依旧是乌黑发亮，而且还很垂顺。
    这么看了看，林媛先对秦酥开了口：“酥酥，我和晴晴去下学校的剪发店，等一会儿我们剪好了头发之后，再叫你下去吃晚饭哈。”
    秦酥正坐在床上发呆，听林媛这么说，她爬下床，对着镜子照了照。
    数十年不变的披肩发，秦酥早就腻了。
    她左照照右照照，而后对林媛她们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呗。”
    听秦酥这么说，林媛和段晴纷纷愣了下，但是觉得她可能也想稍微修剪一下换个心情，于是俩人点了点头，笑着说了句好。
    清北校园的理发店坐落在食堂的背面，是个不怎么起眼的门面小店，不过林媛她们在论坛上看到过，说是这家店的理发师技术很好，关键是价格也很低。
    秦酥她们收拾好出现在理发店门口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太阳已经渐渐西斜。
    理发店的门是透明玻璃的，外面的人能清楚看清里面的场景。
    理发店大约三十平米的空间，一个水墨花纹的屏风将其分成两部分，里面放盥洗池供客人洗头发，外面放了四张化妆镜，镜子旁边各配两张座椅，一个给理发师做，另一个给客人坐。
    此时理发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两个男理发师正倚在椅子上玩手机，一个染着一头黄发，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另一个则是一头灰发，二十出头的年纪。
    秦酥推门走进去的时候，门口挂的风铃响了声，理发师们纷纷抬起头朝这边望过来。
    在看清门边小姑娘的长相时，两人不由愣了下。
    小姑娘穿着白色纱质长裙，墨色柔软的长发轻轻披在肩上，她肤若凝脂，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安静望着他们，干净美好的让人觉得震惊。
    空气安静了几秒，还是染着黄头发的男人先反应过来，他笑盈盈走到秦酥旁边，帮她关上门。
    只是他没问秦酥，而是转头看向林媛和段晴：“同学，剪头发啊？”
    林媛和段晴纷纷偏头看了看自己的头发，点了点头。
    林媛：“我想做个营养。”
    段晴：“我想稍微剪短一点。”
    男人又笑了笑，“行，没问题。”
    他转头看了看还怔愣在原地，脸上有点不自在的另一个理发师，命令道：“先给她俩洗头。”
    灰色头发的理发师点点头，听话的去做了。
    屏风外面剩下秦酥一个人。
    秦酥找了个空闲的位置坐下，这时黄头发理发师端了杯水走了过来，“同学她们两个估计需要个把小时，你喝点水吧。”
    秦酥从男人手里接过纸杯，握在手里，她眼睛恰好望见了化妆镜上的发型书。
    封面上的女人妆容狂野，发型短而色调明艳张扬。
    秦酥视线在上面看了好久，男理发师也发现了秦酥的反常，他试探的问：“同学，你也想尝试一下新发型吗？”
    秦酥敛眉抿了抿唇：“我想——”
    话戛然而止，风铃再次响起。
    戴眼镜的男生从外面走进来：“川儿，你说你一会儿要去小团圆啊？父母朋友聚会？”
    他后面跟了一个十分清俊帅气的男生，男生穿着简单的白T恤，单手插在裤兜里，他脖颈修长肤色冷白，微敛着眉眼，周身的雅气矜贵叫人移不开目光。
    只见男生轻嗯了一声，他抬起眼，清冷的目光恰与此刻坐在椅子里的小姑娘视线相撞。
    四目相对，男生稍愣了下。
    秦酥也没反应过来，嘴边的话却似乎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
    ......
    ！！！
    秦酥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在说什么，不知怎的，她顾不上别的，只慌张再去看季川脸上的神色。
    夕阳落进窗户，只见少年碎发遮眉，一双深寂的眼睛静静望过来，寡淡的情绪里竟带着几分揶揄。
    秦酥皱了眉，怎么偏偏又要让他遇见呢？
    秦酥还在惆怅，手机却传来响动。
    她低头看去，是母亲连梦的电话。
    第18章 叫哥哥
    不知道妈妈找她有什么事情, 秦酥没敢耽搁，推开门朝外走去。
    玻璃门开合，风铃发出几声叮铃铃的脆响。
    小姑娘俏生生站在门外, 倩丽纤细的背影映着夕阳的余晖, 落进店内几人的视线里。
    店内静了几秒, 那句“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像是佛音，依旧在每个人头顶环绕。
    魏明哲讷讷看了门外边的小姑娘两眼，转而收回视线, 一脸震惊的看向理发师：“刚才她说得是真的吗？真的要把头发染成绿色的嘛？”
    理发师也朝窗外看看, 才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对魏明哲笑笑，解释道：“那位同学......可能是在开玩笑吧。”
    说完，他目光在魏明哲和季川的脸上跳跃一下，又接一句：“你俩是都剪吗？”
    魏明哲还直勾勾看着秦酥，听到询问终于完全回了神：“不不，就我自己, 他是陪我来的。”
    理发师顺着魏明哲的视线看向季川，只见那男生已经坐在了之前女生坐的位置上，随手拿起桌上的杂志, 百无聊赖的翻了起来。
    相较于同伴的惊讶, 他反而是无比平静，好像对于女生的行为早已司空见惯了一样。
    门外，两分钟后, 秦酥挂了电话，但是她没有立刻转身回屋。
    刚才在理发店说的那句话, 应该又被那人听到了吧？
    秦酥垂着小脑袋沮丧了下，开始担忧季川会不会觉得她有毛病？
    毕竟把头发染成绿色这件事，就不像那种乖乖的女生做出来的事儿。
    秦酥皱着眉重重吸了一口气, 才打起精神，她转身推开屋门。
    意料之外的，季川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他身体倚在靠椅里，清隽的脸被杂志挡住，握着杂志的手骨节分明而修长。
    秦酥从他身边经过，想跟他说话，又害怕打扰到他。
    于是秦酥就直接跟魏明哲和男理发师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她走进屏风里面，林媛和段晴还在洗头。
    秦酥对林媛和段晴说：“媛媛、晴晴，我可能没办法陪你们了。”
    “酥酥，你要去哪儿啊？”林媛躺在盥洗池前，她睁开眼。
    秦酥：“我爸妈从平城赶来清澜了，说是给我过生日，现在在小团圆。”
    小姑娘的调子软糯糯的，顺势也传到了屏风外面。
    段晴：“啊？今天你生日啊？”
    林媛：“是我记错了吗？不是还有几天吗？”
    秦酥无奈摊摊手：“我妈说了，十八岁生日要过隆重一点，所以两个都给我过。”
    “哇，秦妈妈真好。那酥酥你快去吧，不用管我们。”
    秦酥做了一个有事打电话的动作，转身就朝外面走。
    在走过季川的时候，又不受控制的看了他一眼。
    男生视线懒洋洋放在杂志上，始终没看她。
    秦酥皱了皱眉，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装不认识她？想打招呼都没办法打。
    秦酥推门走出去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是论坛里的流言被他知道后，他生气了？那还是找时间在论坛上专门解释一下吧。
    魏明哲看着风风火火离开的小姑娘，头还被理发师按着，他一动不动，只有眼睛透过镜子看向后面的季川，问：“川儿，你怎么这么冷漠啊？人家好几次想跟你打招呼，你都不搭理人家。”
    季川视线从杂志书上慢条斯理的抽离，仿若不觉的问了句：“是吗？我没看见。”
    魏明哲扁扁嘴：“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季川眼神平淡，看魏明哲的时候带上点嫌弃，他没说话。
    魏明哲见此悻悻收了八卦之心，他安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了句：“川儿，秦酥学妹是也去小团圆吧？你们俩还挺有缘，一会儿没准就又碰——”
    魏明哲话没说完，他也不顾理发师拿剪子的手，猛地转头，拿那双近视五百度的眼球死死盯着季川：“川儿，你们两个去的不会是同一个地方吧？！”
    话落，房间寂静数秒，男理发师手里举着剪子，也好奇的看向季川。
    季川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随手把那本杂志放在了桌子上，“魏明哲，聪明一回也不容易。”
    魏明哲：......
    理发师：......
    所以这位祖宗到底想干什么？
    魏明哲已经能想到小姑娘在同一间厢房里看到季川时，脸上的惊恐表情了。
    *
    小团圆，晚上七点。
    秦酥推开厢房的门，四位长辈已经落座。
    见秦酥从外面走进来，连梦起身笑盈盈迎了过去，她张开怀抱就把秦酥抱在了怀里。
    “酥酥，想妈妈了没有？”
    自从来清澜上大学之后，秦酥觉得自己心智成熟了些，尤其经历了那场军训中暑，她整个人也像是比以前坚强了很多。
    面对连梦这样亲昵的举动，秦酥第一次生出了点难为情的感觉，她抬眼看看此时还坐在桌边的另外三个人。
    圆形桌子以门为分界线，连梦、秦斯年坐在靠窗的一边，李然和季培林坐在另一边，桌上还没上菜，除了几副西餐餐具，光秃秃的玻璃面上反射出吊顶华丽的灯光。
    此刻李然和季培林纷纷抬头看过来，一脸慈爱和蔼。
    而爸爸秦斯年穿着一身高定深蓝色西装，显得格外隆重。虽是坐着，但看到秦酥那刻，他眼中的欣慰高兴几乎溢了出来。
    秦酥下巴抵在连梦肩上，素雅高档的旗袍面料细腻柔软。
    她乖乖垂了眉眼，轻轻拍了拍母亲的后背，意思很明显。
    连梦很开心，她拉着秦酥坐了下来，爸爸秦斯年坐在秦酥另一边。
    一行人刚刚坐好，连梦抬眼瞅了瞅门边，问：“酥酥，你自己来的？”
    这话一问出口，秦酥微微皱了下眉，有点不解。
    难道爸妈在清澜还有认识的人吗？而且那个人她也认识？
    连梦似乎看出了秦酥的疑惑，她笑了笑，看了李然和季培林一眼，才说：“你小川哥哥没跟你一起来啊？”
    小川——哥哥？
    听到这个称呼，秦酥眼皮跳了跳。
    现在拍十八线偶像剧都没人喊这个了。
    这要是真冲人家当事人喊出来，恐怕尴尬的不只她一个。
    秦酥挑了下眉，唇角微弯，这要是真冲那个未曾见过面的，她爸妈好朋友家的儿子喊出来，恐怕尴尬的，不只她一个吧？
    这样想着，秦酥已经开始期待那男生的出现了。
    秦酥又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小川”两个字，忽然思绪一闪，某种东西几乎破土而出。
    小川、小川，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
    所以连上姓的话，应该叫，季川！！！？？？
    秦酥小脸瞬间苍白，而连梦还在她耳边喋喋不休：“这次你中暑啊，我和你爸正在忙公司的事情，根本脱不开身，我们都急疯了，不过好在你小川哥哥一直陪在你身边，照顾你，我们也就放心多了。”
    ！！！
    “哎呀，连梦你说这个干什么？酥酥和小川在同一个学校，平常互相帮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秦酥大脑开始嗡鸣起来，而父母之间的议论也变得飘渺又虚幻。
    “小川这孩子被我和李然惯的不像样子了，长辈都到了，他还不来。”
    “老季，小川那么优秀，估计是科研室临时有事，晚点来也没什么。要不是小川，酥酥中暑那天我和连梦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诶？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是来了吗？”
    伴随着秦斯年的声音，门从外面被推开。
    秦酥讷讷抬头看去，就见颀长清俊的少年倚门而立，他抬起漆黑冷淡的眼，朝这边淡淡望来，视线沉稳而锐利。
    秦酥的目光不期然与他相撞，那人只平静回望了她一眼，便若无其事的转开。
    像是没什么交情的陌生人。
    秦酥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终于明白那天在医院急诊室里，季川为什么说他是她的监护人了。
    秦酥还在走神，季川已经走到了桌边，他敛着眉眼对李然和季培林喊了声“爸妈”。
    “啊，这就是小川啊？”
    连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向季川的时候，眼中带着惊艳。
    秦斯年也倚在座椅靠背上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人。
    秦斯年虽是历经商场见了无数的人，但是这年轻人身上那种干净淡薄，和骨子里带的骄傲偏执，还是让他有些吃惊。
    秦斯年还在愣神，只见季川极从容收回目光，向这边看了过来。
    他身上没有一点见到生人的局促感，寡淡的目光在连梦和秦斯年间变化了下，而后稍一颔首，礼貌淡泊的说：“叔叔，阿姨，我叫季川。”
    连梦看到季川第一眼就很喜欢，“小川快坐吧，你来了就好了。”
    她寒暄完，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向秦酥。
    头顶那道灼热的视线看来的时候，秦酥就觉得自己危险了。
    果然。
    连梦忽然碰了碰秦酥的胳膊，“酥酥，你季川哥哥来了，怎么也不知道叫人？”
    “......”
    空气僵滞，秦酥郁闷的，极缓慢的抬起眼皮。
    就见季川拉开椅子坐在了她的对面，他漆黑的眼眸扫来，悠闲的，坦然的，望着秦酥。
    好像真的在，等她喊他“哥哥”。
    第19章 怎、怎么感谢？
    秦酥嘴巴动了动, “哥哥”两个字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时间滴答滴答的，似乎每一秒都在焦灼着秦酥的神经。
    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在秦酥身上。
    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秦酥把心一横, 她别过视线不去看季川。
    手指掩着唇, 极迅速的喊了声：“哼哼。”
    ？
    “……”
    季川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挑起眉看向对面的小孩儿，只见小姑娘一双小桃花眼紧紧垂着，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呵。”
    季川被逗笑了。
    哼哼？
    亏她想得出来。
    季川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啧, 还有点可惜。
    “你这孩子, 干嘛呢？”
    秦酥胳膊被连梦碰了碰，连梦皱着眉问她。
    秦酥眨了眨眼，低下头装乖。
    叫她喊人，她是喊了呀，不然还要怎样嘛？
    许是看出了秦酥的窘迫和不情愿，李然忙出来打圆场。
    她笑着说：“小川和酥酥年龄差不多, 叫名字反而更舒服，也更能拉近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啊，连梦你就别逼酥酥了。”
    “嗯, 是这么回事, 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年轻人看着办吧，怎么舒服怎么来。”
    季培林在旁边应和。
    包厢里，服务生已经开始陆陆续续上菜了。
    秦酥抬眼看着, 因为李然和季培林的话，心里渐渐放松下来, 心思也开始放在美食上了。
    这边连梦朝秦酥看了眼，笑着摇了摇头，无奈的嗔道：“酥酥这孩子平时挺乖的,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跟座上几个人讲了这话，连梦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又看向秦酥，说：“酥酥，这段时间我看你卡上的钱花得很规律，是按时吃饭了吧？没有去外面吃什么垃圾食品吧？”
    秦酥的银行卡跟连梦的手机是连在一起的，只要她花钱，连梦就能收到消费信息。
    从消费信息上连梦就能知道秦酥在学校里做了些什么事情。
    秦酥的好心情突然散了点，胸口像是压了什么东西，叫她喘不过气。
    某种类似于难堪的感觉从心底滋长，秦酥觉得所有人都在拿有色眼光看她。
    秦酥觉得小时候就被爸妈事无巨细的管着，现在好不容易长大离开了他们，可是仍然逃脱不出他们的控制。
    秦酥不敢抬头。
    在这种时候，很奇怪的是，她竟然特别害怕看到季川的眼睛。
    害怕从他的目光中看到类似于失望和厌恶之类的神情。
    秦酥眼神闪了闪，抿唇摇摇头，说：“妈妈，我没吃。”
    四周静了那么几秒，空气里带了几分凝滞。
    连梦和秦斯年并没有察觉到气氛的怪异。
    连梦还在继续说着：“现在外面全都是什么火锅烧烤麻辣烫的，那些东西都太不卫生了，所幸酥酥听话，有好好按时吃饭，我们就放心了。”
    所以说火锅烧烤麻辣烫都不能吃了？
    秦酥眸光黯了黯，正在怅然若失，不经意抬眉，却恰对上季川的目光。
    季川寂寂望了她两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后他平静收回视线，又慢条斯理的吃起饭。
    连梦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忽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她朝季川这边望了过来。
    “小川，你跟酥酥相处了一段时间，酥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像是无关痛痒的聊天，但是秦酥从这里面听出了试探。
    秦酥有点紧张的看向季川。
    只见少年坐姿儒雅，因被问话，指间夹菜吃饭的动作一顿，而后抬眼望来。
    他眉宇间带着清冷，极平静的迎上连梦的目光。
    季川略带沉思后，说了句：“阿姨，之前我和秦酥在学校的理发店见过一面。”
    ！！！
    秦酥脊背瞬间挺直了，所以他这是想说什么？
    把头发染成绿色的话是她随口说得，难道这也要说！？
    如果爸妈知道了这件事情，秦酥已经能想到爸妈担心生气的样子了。
    “哥哥！”秦酥急的朝季川喊了一声，声音无比响亮。
    在座四个长辈纷纷愣了下。
    不知道秦酥为什么这么反常。
    而季川视线慢悠悠飘过来，在秦酥脸上停了三秒。
    漫长无比的三秒，秦酥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
    那人忽然抿唇轻笑，加了句：“嗯，还挺乖的。”
    包厢静了片刻。
    连梦和秦斯年微绷的情绪像是松弛下来，两人笑着寒暄。
    “李然老季，小川来的晚，我叫服务生再加几道菜。”
    接下来的情景很寻常，秦酥就见双方父母开始拉扯加菜的问题。
    秦酥朝季川看了眼，那人勾着唇角看过来，凉凉的眼色里竟像是带了笑意，看起来心情很好。
    秦酥无语，所以他是一直以折磨她为乐吧？
    父母三巡酒过，终于想起了这次聚会的主题。
    秦斯年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放在秦酥眼前。
    秦斯年脸上带了三分酒气，“酥酥啊，这是爸爸送你的生日礼物。”
    秦酥看了看那把光秃秃的钥匙，心中有几分不解。
    连梦在旁边解释：“酥酥，明天你就能从宿舍搬出来了，房子就在清北大学马路对面，虽然不是别墅，但是应付你这几年大学是不成问题的。”
    秦酥闻言，心里咯噔了一声，她看了看连梦：“妈妈，我在宿舍住得很好。”
    连梦眉间一皱：“很好？你宿舍那个女生天天不睡觉，晚上开直播到十一二点，而你每天九点就要休息，这怎么可能好呢？”
    她说完见秦酥低着头不说话，缓了语气：“酥酥，你不是想刘妈了吗？这次我和你爸把她一块儿接了过来，就在新房子里，以后你们俩在一起住，不好吗？”
    小姑娘抿唇不言，李然和季培林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这种情况也不好插言。
    一阵寂静，就见小姑娘沉思了会儿，唇瓣动了动，说：“妈妈，过了这个生日我就是成年人了。”
    连梦转头看向秦酥，眼中带了不可思议。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她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她吗？
    连梦皱着眉：“无论你多大，你在爸妈眼里都还是小孩子。”
    她顿了下，又问：“你为什么不想搬出宿舍？”
    秦酥默了默，轻声说：“因为我在那里认识了新朋友，我跟她们在一起很开心。”
    连梦：“新朋友是谁？那个女主播？”
    秦酥没看连梦：“不是，我们宿舍里不只她一个人。”
    又是一寂。
    几秒后，连梦再试着温声细语的劝：“你喜欢她们，妈妈同意，你可以把她们一起带到我和你爸给你准备的房子里，让那个女主播自己住宿舍。难道你和你的朋友都想每天十二点一点睡觉？你想让妈妈担心你吗？”
    秦酥不说话了，因为她明白就算她说再多，爸妈依旧还是会按照，他们认为正确的，对她有益的方式去做了。
    所以说从明天开始，她就必须搬离宿舍，远离人群，过之前那种千篇一律的生活了吗？
    这样想着，秦酥小脑袋耷拉下来，心里沮丧又压抑。
    “叔叔阿姨。”
    清淡的声音缓缓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连梦和秦斯年不解的看过去，只见季川垂眸稍加思索下，再次抬头望过来时，神色里带了几分郑重。
    “再过两个月，CSAIL就要公布招生信息了，我觉得可以让秦酥试试。”
    CSAIL科研室每年都会面向清北人工智能班的所有学生做招生计划。
    对于所有酷爱人工智能的学生来说，进入CSAIL科研室就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迈进了世界顶级科技领域的大门。
    CSAIL科研室在全国乃至世界都是赫赫有名的，连梦和秦斯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眼中带着惊喜。
    连梦看了看秦酥，说了句：“那正好，让酥酥搬出她们那个乱糟糟的宿舍，在家里好好准备下，争取能考进CSAIL。”
    秦酥沉默听着，唇线拉得笔直，这场名义上的生日宴会，只不过是父母控制她人生的一个手段罢了。
    秦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却在这时，听到季川的声音：“阿姨，秦酥恐怕不能搬出宿舍。”
    ？？？
    秦酥猛地抬起头朝季川看过去，只见他神色坚定，不容置喙。
    不知道怎么回事，秦酥总能从这人身上看到一种魄力，好像是他想做什么就要做，他从不会被人所左右，从来不会在乎别人的目光，他想要的很清楚，没有人能阻拦能质疑能控制。
    秦酥看得有点呆。
    连梦皱眉问：“为什么？”
    少年眸色漆黑幽邃，直直望着连梦，没有一点退缩：“因为CSAIL科研室的考核指标里有一项是，不招收校外租房的学生。”
    这话说完，连梦和秦斯年都沉默了，但是他们眼里还带着点不可置信。
    季培林轻咳了一声，才说：“老秦，连梦，小川说得是真的，CSAIL科研室之所以有这样的要求，是因为它看重的是学生的合作能力。如果说一个学生连群居都做不到，那她是不可能和其他人合作完成一个个精确艰难的项目的。”
    “嗯，是这样的。”李然跟着附和。
    李然和季培林是清北大学的任课教授，说出来的话是极有分量的。
    秦斯年和连梦听完，一时沉默了。
    秦酥从这沉默里看到了一丝希望，因为她知道爸妈是很想让她加入CSAIL科研室的，这应该也算那人的梦想吧？
    但凡牵扯到那人，爸妈是没办法妥协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秦酥觉得她已经等得花都谢了，终于连梦叹了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大决定。
    “那酥酥你先住你们宿舍吧，我和你爸会再想办法解决你的睡眠问题。”
    秦酥点点头，“嗯，知道了妈妈。”
    秦酥心里很开心，如果加入CSAIL科研室，她就不能搬出宿舍了，那爸妈还能有什么想法？难不成还能让舒子琪搬出宿舍。
    正想着，连梦突然又说：“小川，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秦酥怔愣下抬起头，不由看向季川。
    少年神色淡淡：“您说。”
    连梦：“我想让你帮酥酥补习，她虽然考上了清北的人工智能班，但是我和她爸都知道，她这块很薄弱，如果自己去备考CSAIL科研室还是相当困难的。”
    “……”
    秦酥忽然有些紧张，她攥了攥手指，紧紧盯着季川。
    少年几乎没作思索，应了句：“我会帮她的。”
    *
    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出了小团圆的门，秦酥爸妈驱车去了酒店，他们要住到秦酥第二个生日过了再回平城，而季川爸妈就直接回了家。
    秦酥被爸妈托付给季川，说是让他带自己回学校。
    夜空星光璀璨，一轮弯月挂在天边。天气陡转，加了几分冷意。
    季川站在小团圆门口，他掏出手机正在低头看。
    秦酥站在他身后。
    夜风袭来，秦酥抱了抱露在外面的胳膊。
    早知道她该回宿舍穿件外套的。
    秦酥吸了吸鼻子，看着季川挺拔清俊的背影，忽然想问他，他们是要打车回去吗？
    可是这时季川回了头，他微垂着眸看她，问了句：“冷？”
    秦酥点点头：“嗯有点。”
    说完秦酥就见季川修长指骨搭在黑色外套上，他动作优雅的脱下来，递到秦酥面前：“穿上吧。”
    男人外套里面穿的就是，今天下午在理发店见到时穿的那件白T恤，简洁帅气。
    秦酥接过来，套进去，瓮声瓮气说了句：“谢谢，学长。”
    空气静默了下。
    头顶的男人似是轻笑了下：“不是哥哥吗？”
    “……”
    秦酥无语，但是念在今天在饭桌上他帮她的事情，秦酥决定再大度一回。
    季川挑了挑眉，小姑娘小小的，穿上他的外套就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似的。
    季川心情很好，慢条斯理的问了句：“小孩儿，我帮了你，你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我？”
    季川说话的时候，他插着兜身体微弯，凑近了秦酥几分。
    他英俊的五官放大在秦酥眼前，身上的茶香比往常都要浓烈。
    倏然的，秦酥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砰砰砰的。
    秦酥脸颊滚烫，仰着头盯着季川紧张的问：“怎，怎么感谢？”
    季川挑眉，直起身体：“那就看你的诚意了。”
    “我请你吃饭吧。”
    秦酥突然想起之前在图书馆他帮她找书那件事，而且刚才在饭桌上她也没吃太好。
    “你想吃什么？”秦酥又问。
    男人淡淡应了句：“火锅吧。”
    ？？？
    秦酥看他，而季川神色很平静，问：“怎么？不行吗？”
    第20章 他是我爸爸。
    秦酥以为对季川许下的这顿饭, 可能要等到几天后。
    出乎意料的是，晚上八点四十分，秦酥坐在黑色越野车副驾驶座上, 已经朝清澜极火的火锅店——南居驶去。
    窗外灯影繁复, 季川握着方向盘, 平静望向前方，脸上没什么情绪。
    车内很安静，秦酥也不知道该跟季川说些什么, 所以索性就靠车窗边坐着, 闭口不言。
    不过，想到一会儿就要吃人生中的第一顿火锅了，秦酥心里难免喜悦激动，后背也不觉挺得笔直，眼睛泛着光朝路前面望去。
    季川似乎察觉到了秦酥的情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的时候, 他转头朝秦酥这边瞥了眼，“这么开心啊？”
    被季川看穿的尴尬持续了一秒，秦酥眼睛眨了下, 很诚恳的说：“这是我第一次吃火锅。”
    季川很平静, 脸上没一点吃惊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他说了句：“清北附近有条美食街，有时间可以和朋友去转转。”
    听了季川的话, 秦酥怔愣一秒，才朝他看过去。
    窗外恰一缕光晃过, 少年清冷侧颜晦暗不明，一双漆黑的眼里只有寡淡的情绪。
    但是秦酥却能从季川这看似寡淡的情绪里，敏锐的察觉出一些其他的东西。
    秦酥眉头微微皱了下, 紧紧看着季川。
    在小团圆的时候，因为爸妈在身边，秦酥就没怎么吃饱。
    但是当她听到季川说也没吃饱的时候，她是有点不信的。
    因为根据她这些天与季川相处的经验来看，这人骨子里天生带着点傲气，见谁都一副淡泊从容感，若说他在宴会上吃不饱，压根是不可能的。而且吃饭的时候她又不是没看他，饭量还可以，吃的也很香。
    秦酥把前后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心里大概有了点概念。
    季川，是在用实际行动鼓励她走出父母的束缚。
    想到此，秦酥缓缓收回目光，低下了头，心里不由泛起些涟漪。
    这么多年，围在她身边有无数的人，可是这些人跟她说得话，无非就是——
    “酥酥，这件事情对你没有好处，不要去做。”
    有时候秦酥总觉得自己的人生是纯白色的，就像一块高级画师用高级颜料精雕细琢的画布，单调精美却无趣。
    没有人在意她在想什么，每个人都在用“为她好”来绑架她。
    可是季川好像不同，他给她选择的机会，让她自己去体验她想体验的东西，然后明白什么是好的，什么是无益的。
    秦酥有点感动，嗫喏了下：“谢谢学长。”
    季川没看她，淡淡说了句：“没什么，一会儿我可能会点得比较多，别嫌弃就行。”
    秦酥想也没想，回：“学长，钱可能得先由你垫付。”
    “......”
    “你知道的，我的卡跟我妈妈的手机绑定在一起，”秦酥冲季川眨了眨眼，“所以我得回宿舍给你取现金。”
    季川瞥了眼秦酥，不由气笑了：“小孩儿，没你这么感谢人的啊。”
    秦酥也觉得理亏，试探了句：“那要不我们先回学校取现金？”
    “......”
    *
    傍晚九点，南居火锅店门口。
    可能是时间已经很晚了吧，秦酥没看到网上评论说的长队如龙。
    有两名服务员站在门口迎接，秦酥跟在季川身后走了进去。
    入门第一眼，装潢古香古色，三四十只大红灯笼高高挂在房顶，灯光映衬之下，处处透着点喜气洋洋的味道。
    店内大约有四五十张桌子，此时有二十来张桌子上有人。
    火锅香辣的味道扑面而来，热气升腾在半空中，热闹纷杂，烟火味十足。
    秦酥看得有些应接不暇，此刻的一切都透露着足足的新鲜感。
    “两位先坐在这边吧。”
    服务员给他们选了个店里中央的位置，他站在一张桌子旁，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店里吃饭的人都纷纷朝这边多看了两眼，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秦酥不察，她见季川对服务员稍微颔首，坐在了面对店门方向的软皮沙发上。
    秦酥有样学样，在他对面坐下。
    季川熟练的点好餐，剩余的时间就是等待。
    四目相对，秦酥觉得无聊，她抬头向四处看，见到有两个女生结伴从她身边经过。
    她们朝季川这边极迅速的瞥了两眼，而后压着声音兴奋的嘀咕着，朝店里面厕所的方向走去。
    “真帅哈？”
    “可不是，他对面坐的是他女朋友吗？”
    秦酥听到议论，不由朝季川看去，只见他没什么反应，正拎着茶壶倒了水，清洗着桌面上放着的餐具。
    秦酥见自己面前的餐具也被他清洗了。
    反正现在没什么事，秦酥跟季川打了声招呼，也朝洗手间走去。
    秦酥刚进了洗手间，刚刚那两个女生正在盥洗池旁照镜子补妆。
    见她进来，两人纷纷愣了下。
    秦酥没打算说话，正打算从她们身旁经过，却不料听到其中一个女人说：“小妹妹，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男生是你什么人呀？”
    秦酥这才站住转身，认真看向她们。
    说话的女人踩着白色高跟鞋，穿了一条西装裙，红唇艳丽似火，眉眼锐利妩媚，看起来挺成熟干练的。
    另一个则穿着黑色牛仔外套，有几分朋克风，但是长相上没什么特点。
    秦酥迅速的打量完这两个人，才想起红唇女人的问题。
    很明显这女人对季川有兴趣。
    想到这里，秦酥心里竟然有点不太痛快。
    她抿着唇，脑子转了下，才抬头冲着女人天真笑了下：“姐姐，他是我爸爸。”
    “......”
    空气寂静，女人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秒，朝自己同伴看了眼，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呀，你......爸爸长得真年轻，看起来跟十八九岁的少年......似的。”
    秦酥心里没一点波澜，依旧笑着回：“是呢，好多阿姨都这么说。”
    女人闻言，不再说什么，急忙拽着同伴走出了厕所。
    高跟鞋哒哒敲击地面的声音传来，秦酥冲着镜子弯唇笑了笑。
    秦酥从厕所出来，洗完手没吹干。
    她一边甩着手，一边朝餐桌这边走。
    一抬头，竟然看到她座位上坐着的，是刚才在厕所问她问题的女人。
    女人半支着下巴，俯身看向季川，红唇弯着，媚眼如丝。
    在秦酥看向她的时候，她微一挑眼也朝秦酥看了过来。
    女人眼里带着轻挑的笑，似乎洞察一切的感觉。
    秦酥脚下越走越慢，几乎是朝这边蹭过来的。
    而她到季川身后仅两米的时候，女人从她座位上慢慢站了起来，对季川说了句：“帅哥，有缘再见。”
    她搀着女伴的手直接走出南居，而这时，季川转头朝秦酥看了过来。
    第21章 好看吗？
    秦酥视线跟季川撞上的时候, 季川稍微愣了下，而后又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顺势转回了身。
    秦酥慢腾腾的蹭到了座位上, 坐下来。
    此时火锅已经端了上来, 锅底被分成两半, 一半麻辣，一半清汤，听店员说这叫“鸳鸯锅”。
    秦酥指尖碰了碰面前多出来的调料小碟, 眼睛盯着热气腾腾的锅底看了几秒, 犹豫了下，才试探的问：“学长，刚才那个姐姐，在干什么？”
    季川的脸被白色蒸汽模糊住，秦酥都不敢眨眼睛，生怕一个不注意就错过了他脸上的表情。
    季川在锅底两边各放了点肉, 他敛着眉眼，脸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南居闹哄哄的气氛里，秦酥像是被隔绝在外, 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绞在一起, 越等越焦灼。
    菜品入锅，剩下的时间就是等待，此时季川终于慢条斯理的抬起眼, 朝秦酥看了过来。
    他眸色漆黑，锐利又深沉, 秦酥看着看着，心里就有点发虚。
    此刻季川终于开了口：“没什么，随便聊了两句。”
    随便聊了两句。
    季川的话避重就轻, 秦酥心不在焉的应了句：“哦。”
    季川抬眼看她，“怎么，你很好奇？”
    “啊？”秦酥一怔，连忙摆手，音调抬高了点：“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季川像是自动忽略了秦酥的回答，用公筷把煮得恰好的几卷薄牛肉片夹到了秦酥的碗里，“先尝尝不辣的。”
    秦酥拿起筷子，夹了一片放进嘴里，食不知味。
    “她是不是对你，”秦酥稍微停顿了下，抬眼看向季川，最终还是决定主动出击，“有好感呀？”
    秦酥问完，又装作若无其事的低头夹了块肉，放进嘴里，但是思绪却全在季川身上。
    锅底已经沸腾，隔着一片白茫茫的蒸汽，季川慢悠悠抬眼挑眉，朝秦酥望来。
    小姑娘小脸儿被热气蒸得有点红，一双小桃花眼偷偷看他，像是做了什么坏事生怕他发现。
    季川想起刚才的事。
    穿着西装裙的女人从他身边走过一米，停下来又折返回来。
    她在他对面坐下，手臂撑着半边脸，勾起红唇笑着说：“嗨小哥哥，方便加个微信吗？”
    季川淡然打量她两眼，抿唇疏离回：“不好意思，我不习惯加陌生人的微信。”
    女人闻言，一脸可惜，她后背倚在座椅靠背上，翘起腿：“啊，是因为你女儿吗？”
    季川夹菜的指节一顿，抬眼看她，“女儿？”
    “对啊，”女人反问一句，“刚才坐在你对面的那个小女孩儿，不是你女儿吗？”
    “呵。”
    寂静数秒，季川忽然轻笑了声，迅速反应过来些什么。
    女人见此，也明白了过来，她放下防御姿态，朝季川这边倾了倾身：“啊，原来不是啊，但是她为什么那么说呢？”
    是啊，这小孩儿为什么这么说呢？
    季川有些好笑。
    “小孩儿，”季川轻咳了声，佯装严肃，“听说，我是你爸爸？”
    ！！！
    秦酥眼皮猛烈的跳了跳。
    好吧，她千怕万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秦酥已经在心里后悔了一百次一千次，在卫生间她为什么要那么口无遮拦！？到底是为什么！？
    秦酥朝季川飞快的看了眼，而后又垂下，她抿了抿唇，开始狡辩：“啊，谁说的？她是没长眼睛嘛？季川学长你这么年轻帅气，怎么可能是我爸爸呢？”
    小姑娘一脸的不可思议，季川抬起眼皮睨着她，由着她贼喊捉贼，也没拆穿。
    秦酥说完之后，又带着点讨好的看了季川一眼，朝嘴里塞了口蘸了调料的肉，“学长，火锅真的好吃呀。”
    在小团圆里，季川就已经吃饱，此刻他静静看着小姑娘眼角轻弯一脸餍足的模样，不由心情有点好。
    季川修长指节在桌面上敲了敲，不经意间说了句：“下次我可以再带你来吃，不过有一点——”
    季川停了下来，秦酥抬头看着他，“什么？”
    季川薄唇动了动，哂笑着看她眼：“别再说我是你爸爸了。”
    “......”
    *
    从南居出来之后已经是晚上十点二十分，好在南居距离清北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秦酥和季川到达清北大学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是晚上十点三十七分。
    而清北大学学生宿舍的门禁时间在十一点整。
    秦酥从副驾驶座上爬下来，一边关门，一边对季川说：“季川学长，那我先回宿舍啦。”
    季川还在解安全带，他朝秦酥瞥了眼，气笑了：“小孩儿，我是你的司机吗？”
    秦酥愣住，瞪圆了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啊，学长，我还没有给你饭钱。”
    “......”
    季川长腿迈下车，锁上车门，插兜走到秦酥面前，低头看了她两眼：“那走吧。”
    秦酥没说什么，她肩上还披着季川的黑色外套，乖乖跟在季川身后。
    从地下停车场走出来之后，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秋风打来，凉意顺着衣领溜进身体里，树影在萧索的灯影下摇晃，像是鬼魅，有几分恐怖。
    秦酥瑟缩了下，脚下不由加快，朝季川那边追了过去。
    季川背影挺拔，从容走在前面，他的影子很长，几乎将秦酥整个身体笼住。
    出奇的是，秦酥在他的影子下，竟然有几分心安。
    秦酥走到女生宿舍楼下的时候，刻意看了看手机，是十点四十五分。
    秦酥把季川的外套脱了下来，递还到他手里，“学长，你稍微等下，我这就上去给你取钱。”
    说着，秦酥就要转身朝楼里跑。
    “小孩儿。”忽然，季川叫住秦酥。
    他调子里染了分清凉。
    秦酥转回身，抬头朝季川看去。
    月凉如水，一轮弯月挂于天边，眼前的少年清冷的眉眼静悄悄下垂睨来，秦酥视线受不住朝下，掠过高翘的鼻梁，凉薄的嘴角，性感的下颌，直到那凸起的喉结。
    心跳又有点快，秦酥赶忙止住视线，才问：“学长，怎么啦？”
    季川眼里似乎带了笑，轻勾嘴角：“好看吗？”
    “啊，”秦酥怔了怔，“啊？！”
    季川收到了满意的效果，拢住心思，“钱不用急着还，不过我得加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第22章 凡尔赛
    说话间, 季川已经拿出手机。
    手机屏幕的蓝光照在他冷感的五官上，季川微垂着头，手指在屏幕上轻触了几下, 又抬起眉眼, 看向秦酥。
    “有微信吧？”
    秦酥怔愣了下, 很奇怪的，她没一点想问，季川为什么要加她的微信。
    而是顺从本心的, 开始从背包里掏手机, “啊，有的。”
    秦酥找出手机，又有点慌乱的输了屏保密码，点开微信界面，想了想就说：“学长那我加你吧。”
    季川闻言，似乎心情不错, 他唇角勾起，轻嗯了声，就把手机递到了秦酥面前。
    秦酥小心翼翼的, 极其恭谨的扫了季川的二维码, 只听手机滴的一声响，界面迅速识别到了一个微信用户的界面。
    那人微信名只简单备注了个“季”字。
    秦酥虽然没打开他的头像，但是纯黑色的背景很扎眼, 背景右下方的位置还极其简洁缀了一个白色的“季”字。
    秦酥目光在上面停驻了几秒，而后她眨了眨眼睛, 纤细苍白的指尖轻轻点了下添加按键。
    界面跳转，到了发送好友申请和设置备注的地方。
    手机光芒刺眼，秦酥短暂的犹豫了下, 还是抿起唇在好友申请那里写了两个字，“秦酥”。
    小姑娘垂着头极其认真的模样，映在季川的视线里。
    季川单手插兜，垂眼淡淡望着，突然没来由的喊了句：“秦酥。”
    秦酥刚填好信息发送过去，季川的手机也在此刻应势响了声。
    听到季川喊她，秦酥不知所以的抬起头，朝季川这边看过来。
    只见季川眼里似乎盛着银河星光，幽邃迷幻，又令人捉摸不透。
    在秦酥不解的视线里，他手忽然缓缓抬起，落在了秦酥的发顶，并轻轻揉了揉秦酥的头发。
    ！
    秦酥怔住，大脑当场宕机，全身的触角似乎全部打开，听得到耳边的风，她的心跳，还有季川轻缓的呼吸。
    秦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季川，她见他似乎抿起了薄凉的唇，然后笑起来。
    好看的没边。
    秦酥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季川的笑容，就像是一坛幽静的冰湖，哪天春光泛滥，湖水冰褪，藏蓝的天空下坠，落在水面，彼时万籁俱寂，岁月静好。
    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炸开，秦酥只听到季川的声音缓缓传来：“小孩儿，生日快乐。”
    秦酥不知道自己怎么跟季川道别的，她只记得自己走到宿舍楼梯拐角的时候，手机传来一声提示音，是季川通过验证消息的通知。
    秦酥停下来低头看了看她与季川的通话栏，心里痒痒的，再往上走的时候，嘴角也轻轻勾了起来。
    *
    秦酥推开门走进宿舍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整。
    林媛和段晴同时回过头来朝秦酥看。
    两人较秦酥出去的时候，头发相应的短了些，不过之前的发型都还保守的保留着。
    “酥酥，你终于回来了，我和晴晴还有点担心你呢？”
    林媛坐在她床下面的椅子上，对着秦酥说。
    段晴和林媛背对背，此刻也跟着附和：“对呀对呀。”
    秦酥站在她们中间，笑了笑：“我没事的，这不是回来了？”
    说完，秦酥没动，视线习惯性的朝舒子琪那边看了眼。
    只见舒子琪正在整理她的桌面，看样子像是刚刚直播结束。
    秦酥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因为舒子琪的存在，秦酥每天晚上都要小心翼翼的注意很多东西，生怕影响到她的直播。
    现在她直播结束了，秦酥也没什么顾及，直接走到自己的床位边，先放下背包，打算去洗漱。
    而此刻林媛和段晴从椅子上站起来，两个人踮起脚尖，各自在自己的床上摸索了会儿什么，然后忽然转过头。
    林媛：“酥酥，我和晴晴给你准备了礼物呀。”
    段晴紧跟着点了点头，犹豫着补充了句：“虽然花的钱不多，但是这里面有我给你写的信呀，酥酥祝你生日快乐。”
    秦酥愣了下，目光不由下移，落在两人怀里抱着的礼物上。
    简单的粉色小盒子包裹着，不大，看不清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但是秦酥却觉得很开心。
    在平城生活的这么多年里，秦酥每个生日都过得隆重而盛大，生日当天爸妈恨不得把平城所有的豪门世家全都叫来为她庆祝。
    那天她穿着高定小礼裙，穿梭在一个个陌生面孔间，听着他们一遍遍说：“秦小姐，生日快乐。”
    秦酥还记得她笑僵的脸，更在这一声声毫无温度的祝福里变得索然无味。
    可是她十八岁的生日终于变得有所不同了。
    她吃了人生中的第一顿火锅，得到了好朋友们衷心的祝福。
    秦酥抿了抿唇，轻笑起来，眼里星光点点：“哇，我从来没收到过这么好的礼物。”
    说着秦酥俯身接过了林媛和段晴手中的礼物。
    两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哎呀，你夸的我们都不好意思了，你喜欢就好。”
    “嘁。”
    秦酥她们三个还处在开心里的时候，身后的舒子琪忽然嘲讽笑了声。
    欢愉的气氛一滞。
    林媛和段晴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秦酥见此，不耐的皱了皱眉，她暗吸了口气，耐着性子朝舒子琪看过去。
    只见舒子琪毫不在意秦酥她们的注视，她慢悠悠的弯腰，从自己脚边拎起了一个袋子。
    舒子琪一只手指挑着白色包装纸袋的两根绳子，在秦酥脸前晃了晃，才一脸傲慢的说：“喏，祁阳给你的生日礼物，CHANEL经典女包。”
    说完，她挑眉朝林媛和段晴不屑的扫了一眼，又从上到下打量了遍秦酥，有点瞧不起的说：“这包很贵的，快收下吧。”
    这话一出，四周寂静。
    秦酥淡然看着她，没接。
    舒子琪脸色变了变，正要跟秦酥说什么。
    忽然段晴小声问：“哇，这包应该很贵吧？我觉得得顶得上我这半年的生活费了。”
    段晴的话似乎准确的踩到了舒子琪的点上，她笑容很恣意，抱了胸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不贵呀，也就我今晚直播赚的钱而已。”
    “天啊，子琪你好厉害，一晚上竟然能赚两万呀！”
    段晴眼睛瞪的大大的，看向舒子琪的时候充满羡慕。
    舒子琪被段晴这么一捧，脸上的傲慢更甚了。
    她仰着脸看秦酥，把手里的袋子又举了举，“你要不要嘛？我手都要举酸了。”
    舒子琪娇嗔的声音让秦酥再次皱了皱眉。
    自从来清北这些天，舒子琪对秦酥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秦酥清明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秦酥觉得有点烦，尽管一直被教导要谦恭，要懂得尊重他人，但是此刻秦酥看向舒子琪的时候，面上也带出了点厌恶。
    秦酥毫无兴致的瞥了眼舒子琪手里的袋子。
    这种类型的礼物，她每年生日上不知要收多少，不知道这人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我不要。”秦酥别过视线，抱着林媛和段晴的礼物就往旁边走。
    祁阳这人，秦酥打一开始就觉得他接近她别有目的，现在又突然送她生日礼物，更不正常。
    舒子琪没想到秦酥会拒绝，她脸上的得意裂开一道缝隙，“真不知道祁阳发什么疯，还上赶着给你送礼物，你知道他名声多大，有多少女生围在他身边吗？”
    舒子琪突然说了一大串，秦酥觉得莫名其妙，祁阳什么样跟她有什么关系？而且祁阳又是怎么知道她生日的？
    秦酥还在沉思，忽然林媛貌若无意的问了句：“酥酥啊，今年你爸妈给你送了什么礼物？”
    秦酥思绪被打断，不解的朝林媛看过去。
    爸妈送的礼物秦酥每年都会跟林媛讲。
    开始的时候，林媛还会惊的下巴都合不上。但是过几次之后，她也就慢慢适应了，只不过每次这个话题都会在林媛抱怨自己为什么没有投好胎中结束。无一例外。
    宿舍里，舒子琪和段晴都愣了下，没明白林媛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问题，而且林媛脸上还带着一种类似于狂妄不屑的表情。
    她俩视线不由落在秦酥上，秦酥垂了眼皮，轻叹口气，从背包里摸出了那把光秃秃的钥匙：“没送什么，就是在清北对面给我买了套房子，还把陪我长大的阿姨带来了，说是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小姑娘水萌萌的大眼睛又抬了起来，可怜巴巴的看向了林媛：“媛媛，我差点就不能跟你们一起住宿舍了。”
    林媛摆摆手：“叔叔阿姨这次手笔挺小哈，怎么没送别墅？”
    秦酥：“别墅离得远，他们怕我不方便。”
    “......”
    “......”
    此刻舒子琪脸上的得意和傲慢已经在艰难的维持了，她不可思议的看向秦酥，心里突然明白了一个事情。
    祁阳那么精明的人，原来早就看穿了秦酥是个富二代了。
    舒子琪嫉妒的发狂，却努力保持着体面。
    她抬眼看向秦酥：“秦酥，你觉得装穷欺骗大家有意思吗？”
    秦酥早被舒子琪惹烦了，也不想再迁就她。
    秦酥冷冷回：“我装什么了？你说清楚。”
    舒子琪没想到一向乖软的女生突然直接顶撞了她，舒子琪愣了下，开始口无遮拦：“秦酥，你以为祁阳真的喜欢你？他只不过是喜欢你的钱而已。”
    “哦，”秦酥闻言，懒懒打了个呵欠，才百无聊赖的抬起眼看向舒子琪，“如你所说，祁阳喜欢钱，可钱是我的，那不就等于他喜欢我？所以，你这是操.得他.妈哪门子心呀？”
    第23章 真的给你，恐怕就不想要了……
    伴随着秦酥慢悠悠的调子, 灯光突然熄灭。
    ——到了学校规定的熄灯时间。
    满员的宿舍陷入巨大的沉默。
    黑黢黢的环境里，舒子琪还怔怔站在秦酥面前。
    秦酥看不太清她的脸色。
    不过秦酥也不太在意。有些话既然说出来了，如果还要忧心忡忡的考虑后果, 那当初她就不会去说。
    空气似乎凝滞了几秒。
    月光从外面映了进来。
    秦酥撩起眼皮朝窗外看了一眼, 然后转身, 想着拿换洗的衣服去冲澡。
    此时，身后传来问话：“秦酥，你觉得你这样有意思吗？欺负我有意思吗？你有钱了不起是吗？”
    舒子琪的声音都在颤抖, 秦酥听来, 动作顿了下。
    她哭了？
    秦酥皱着眉刚想再转回头去看的时候，舒子琪又说了句：“秦酥，早晚有一天，我会比你还有钱的。”
    说完，她没给秦酥说话的机会，就气冲冲的从宿舍跑了出去。
    关门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楼道。
    宿舍里林媛和段晴被吓得哆嗦了下。
    良久之后, 段晴看了看秦酥，讷讷问：“这么晚了，她出去会不会很危险啊？”
    林媛轻哼了声, “这人气性是真大, 真好强，她以为她是谁？酥酥家是平城首富，家里产业也是经过好几代积累才走到今天这步的, 就她还想比酥酥有钱？她做得到我倒立吃.屎。”
    林媛和段晴的话在耳边响起，秦酥目光静静看向门口的位置。
    现在已经到了门禁时间, 清北宿舍的门禁很严，舒子琪虽然跑了出去，但她最多也就只能在宿舍楼里面呆一呆, 不会跑到外面。
    所以秦酥倒没怎么为舒子琪的安全着想。
    可是舒子琪那句“早晚有一天我会比你还有钱的”却在秦酥心里生了根。
    钱这个问题，秦酥从来没有单拿出来思考过。
    这就像是她的附属品，她的人生标签，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很多人一辈子都挣不来的财富，过很多人一辈子都过不上的生活。
    但秦酥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其实并非是依靠她的双手挣来的。
    而舒子琪之所以气愤哭泣，秦酥觉得，多半是因为她对自己命运不公的一种怨恨。
    想到此，秦酥默默垂了眼，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了下来，所有人都觉得她过得众星捧月，潇洒恣意，可是没有人清楚她也需要成就感，需要别人的认可。
    秦酥曾经有无数次羡慕舒子琪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并把想做的事情做出了价值。
    宿舍又陷入一阵沉默。
    林媛看出秦酥情绪的低落，以为秦酥在自责，她安慰道：“酥酥，舒子琪这种人如果你不反抗的话，她就会得寸进尺，所以你做得没错！”
    秦酥闻言，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她又瞥了紧闭的房门一眼，轻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秦酥打开台灯，拿好衣物去洗澡了。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林媛和段晴两个人。
    段晴看秦酥已经关好洗漱间的门，水流声也传了出来，这才放下心对林媛小声说：“天啊，酥酥家那么有钱呀？我都没看出来。”
    林媛有点好笑，“能被看出来的那叫暴发户，酥酥这种已经不需要靠钱炫耀什么了。”
    林媛说完，段晴眼睛瞪得很圆，她嘴巴张了张，感叹了句：“啊，论投好胎的重要性！”
    林媛已经爬上了床，闻言她坐在床上顿了下，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了句：“其实我觉得，酥酥的生活并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幸福。”
    段晴：“......好吧，请把这种不幸福的生活给我来个五百年。”
    林媛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真的给了你，恐怕你就不想要了。”
    秦酥不知道舒子琪昨晚什么时候回宿舍的。
    不过早晨她醒来的时候，就见舒子琪在边戴着耳机听歌，边对着镜子化妆。
    把秦酥她们三个人直接当成了空气。
    秦酥虽然没怎么跟人吵过架，但是这种架势她倒是能预料到几分。
    秦酥抿唇叠着自己的被子，没打算破冰。
    因为她觉得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累加在一起，道歉这事不应该由她来做。
    而且看舒子琪的行为举止，大有将来和她做陌生人的意思。
    七点二十分。
    舒子琪把化妆工具收好，从她的桌子上抽出今天上课要用的书，又甩了下长马尾，就要往门外走，期间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宿舍其他人一眼。
    气氛有些尴尬。
    “子琪，等我们一下，一起去吃饭呗？”
    段晴还坐在床上，对走到她床边的舒子琪试探的说了句。
    秦酥和林媛闻言，不由纷纷朝舒子琪看去。
    只见舒子琪冷冷瞥了段晴一眼，她眼睛还有点肿，像是昨天哭了很久。
    “不用了，我哪配跟人家富二代一起吃饭呀？”
    舒子琪的话里很酸，她说完就摔门走了。
    舒子琪走后，宿舍里还沉浸在某种沉重干涩的气氛里。
    段晴有点尴尬的瞅了瞅秦酥，见秦酥一直低头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也赶忙闭了嘴。
    倒是林媛冷哼了声：“这女的有病吧？”
    “叮——”
    林媛的声音刚落，她们三个人的手机同时来了一条消息。
    秦酥放下手里的活，拿了枕边的手机去看，就见班级群里发了条消息——
    班长：【同学们，鉴于我们第一天正式一起上课，我建议今晚我们聚餐庆祝一下，怎么样？】
    秦酥沉默看完，还没反应，就见群里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回复——
    【太好了！我同意！前几天光军训了，好多同学都还不认识。】
    【同意同意！借此机会，认识几个富二代，为我的未来铺铺路（bushi）。大笑.jpg】
    【太同意了，今晚不醉不归！】
    ......
    班长：【那好，到时候我们按宿舍一起坐，利于大家相互交流认识。】
    “霍，班长的消息来得真及时，不配和富二代一起吃饭的舒子琪可怎么办？”
    声。
    *
    出乎意料的，秦酥原本以为会枯燥无味的人工智能课程，竟然结束得出奇的快。
    秦酥觉得，这跟季川帮她借的那本专业书，关系很大。
    晚上七点，夜幕降临。
    人工智能班大一新生齐聚在华彩的大包厢里。
    华彩是清北对面一家小型饭店，饭菜物美价廉，因此很受清北学生的喜欢。
    大包厢里一共安排了五大桌，每桌十一二个同学。
    大概是本着男女搭配的原则，每桌都是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混搭在一起。
    秦酥她们宿舍跟另外两个男生宿舍坐在一起。
    秦酥左手边是林媛、段晴和舒子琪，右手边是一个戴眼镜，长得白白胖胖的小男生，小男生旁边坐着祁阳。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舒子琪对秦酥的态度一直是视而不见。
    秦酥没有收祁阳礼物的事情，也不知道舒子琪告诉他了没有。
    不过秦酥对这两件事都不怎么上心，随他们怎么想怎么做。
    此时饭菜渐渐上桌，班长在各个桌间流窜应酬，看起来蛮得心应手的。
    秦酥对这种场合没多大兴趣，她夹了点菜，吃了几口，就低着头打开了放在腿上的手机。
    周围嘈嚷，不知不觉的，秦酥打开微信，垂眸看着眼前那个黑色背景头像，指尖在上面轻轻点了下。
    界面翻转到对话框里，里面只有对方已经通过你的好友请求的提示，再无其他。
    秦酥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季川抚摸着她的头，跟她说生日快乐的场景。
    心间似乎有些悸动，秦酥抿了抿唇，想了想，在消息栏打了几个字——
    【学长，你什么时候有空？吃火锅的钱——】
    秦酥顿住，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了。明天就是她的第二个生日了，不知道这人还会不会来呢？
    到时候把钱直接给他也行。
    秦酥想了想，视线落在发送键上迟疑了一秒，然后点了撤销。
    “酥酥，跟我去趟厕所吧。”
    秦酥刚关上手机，旁边林媛拍了拍她的手臂。
    秦酥听了点点头，同意了林媛的请求。
    只是这时候她忽然觉得有点口渴，旁边林媛已经站了起来在等她。
    秦酥瞥了眼右手边的白色瓷杯，是她刚刚盛了热水的那只，秦酥没想别的，端起来喝了一口。
    只是把水含到嘴里的那刻，秦酥忽然意识到了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这水跟以前的味道有所不同，辛辣，还弥漫着浓重的酒精味，冲撞得秦酥鼻子发酸，眼睛也似乎蒸出了雾气。
    秦酥没敢再往下咽，却也不能在这里随便吐出来，她捂着嘴巴，顾不上林媛，迅速的挪开椅子往外走。
    秦酥的行为惹得全班大多数人朝这边看来，尤其是男生们。
    间隔一人坐着的祁阳向后瞥了秦酥一眼，而后看向还站在原地的林媛。
    林媛见秦酥没等自己，而是慌乱的朝包厢外面跑，她不解的眨了眨眼睛，才朝坐在秦酥旁边的小男生看过去，“酥酥这是怎么了？”
    祁阳顺着林媛的话声也看向那男生。
    小男生一脸茫然。
    他端起刚才秦酥喝过水的酒杯，放在鼻尖闻了下，才仰着头稍有犹豫的对林媛说：“她好像喝了我刚倒的白酒。”
    “.......”
    第24章 喝酒了？
    从饭局出来后, 秦酥径直进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吐了嘴里的那口酒，她剧烈咳嗽了几声，才觉得呼吸通畅起来。
    秦酥靠在盥洗池旁, 抬头看了看吊顶昏黄的灯, 不觉失声笑了出来。
    原来酒真不怎么好喝呀。
    “酥酥, 你没事吧？”
    林媛拿了瓶矿泉水，冲进了厕所。她手上已经在慌乱的拧瓶盖了，抬头撞上秦酥清明平静的目光, 动作缓了下来。
    “刚才你误喝了白酒, 知道吧？”林媛有些无奈的问。
    秦酥接过矿泉水，抿了口，点点头：“媛媛，我现在才觉得我爸妈的担心挺多余的。酒这么难喝我怎么会喜欢喝呢？”
    小姑娘白皙的肉皮上还泛着点粉。
    林媛看了秦酥一眼：“叔叔阿姨应该是不想你受到一点伤害吧。”
    秦酥闻言，敛了眉眼，无奈的笑了笑：“他们与其一遍一遍的提醒, 还不如让我尝一次，彻底断了对酒的念想。”
    灯影笼罩着秦酥纤瘦的身影，林媛的声音嗫诺：“万一尝一下爱上了呢？不更麻烦？”
    “喜不喜欢不是我的选择？”秦酥站直了身体, 甩了甩手上的水, “他们倒是每次都替我把选择都做好了。”
    小姑娘的语调清幽，尾音带着微微的上勾。里面藏着的情绪林媛能感受到，但是对于林媛来说, 秦家那个庞大成谜的家族，对未来的继承人大概就是严苛谨慎的吧。
    林媛不知道再说什么。
    见林媛如此, 秦酥也不在意的转身朝外走，“媛媛，我在外面等着你。”
    从洗手间出来, 秦酥口腔里还有一股难闻的酒味，刚刚剧烈咳嗽牵动得脸颊仍旧带些微红。
    秦酥靠墙站着，一边忍受着嘴里的味道，一边百无聊赖的观察起华彩的布局。
    华彩不像小团圆，不似整栋楼只属它一家的豪华。
    二十几层楼高的设计，华彩位于第一层，当然也仅有这一层是属于它的。
    听人说华彩是主要包办婚宴的，长长的走廊两侧规律分布着多个包厢，厢房门上写着“01”、“02”的字样，每个厢房里又摆放着多张大桌，看起来挺有吃席那么回事的。
    整个走廊里弥漫着各个包厢传出的哄闹声，很热闹。
    秦酥站在距离洗手间门口两米左右的位置上，偏头朝东数去，按照门牌号的规律，他们所在的大厢房应该是08号，大概处于中间的位置。
    秦酥数完，视线回落，却在不经意间，撞上一个刚刚开门，从包厢里走出来的人。
    男生很高，双手插兜，关了门朝这边走。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稍一抬眼，幽邃沉静的眸子扫了过来，与秦酥的在半空相撞。
    ——是季川。
    秦酥呼吸本能的一滞，唇瓣也不自觉的抿了下。
    有点紧张。
    季川见了秦酥，脸上倒没什么变化，他收了目光，慢条斯理的走过来。
    秦酥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季川越走越近的身影。
    他穿着极简单的黑衬衫、工装裤和运动鞋，腕骨处戴一块电子表，周身看起来随性又洒脱。
    不多时，他停在了秦酥面前。
    暗黄的灯光将季川高大的身影笼住，他发丝稍显凌乱，有几根遮了锐利的眉。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问题，秦酥觉得他眼眶处似乎还带了点青，比昨天见他时像是又消瘦了几分。以致生得极好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出挑。
    “学长。”秦酥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长廊里被杂乱围绕。
    季川平静站着。
    不知道是不是秦酥的错觉，她觉得季川看她的时候似乎是微微皱了下眉。
    秦酥有点不明所以。
    季川漆黑似墨的双眸淡淡压下来，问了句：“喝酒了？”
    季川的话说得很轻，却给秦酥带来了莫名的紧张感。
    这人怎么这么敏锐？
    秦酥眨了眨眼睛，无奈解释：“啊，刚才误喝了一口白酒。”
    她抿着唇瓣，刻意强调了“误喝”两个字。
    以前不知道季川和她的关系时，秦酥觉得她倒还可以装得风轻云淡，说上一句“跟你没关系”。
    可是现在不行了，而且他昨晚还带她吃了火锅，这种情况，就不能随便敷衍了。
    秦酥又偷偷看了季川一眼，季川薄唇压成了一条直线，表情间带着几分严肃，似乎是很不喜欢她喝酒这件事。
    秦酥没给季川发作的机会，她盯着他的眼睛，问：“学长，你昨晚是没睡好吗？”
    季川闻言，眸色犀利，极轻易的看穿了秦酥的意图。
    他没点破，只是撩了撩眼皮，轻嗯了声，“科研室新添了项目，我在赶进度。”
    赶进度？
    秦酥突然想起昨晚他不仅参加了她的生日宴，而且还带她去南居吃了火锅。
    所以才导致他熬夜赶进度吗？
    秦酥想到这里，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她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季川抢了先。
    季川睨了秦酥一眼，问得很随意：“班级聚会？”
    秦酥思绪被打乱，本能的往自己聚餐的厢房方向看了眼，才回：“啊，算是吧。”
    季川听了，挑了下眉，稍微点了点头，“嗯，玩儿得开心。”
    说完，他似是一顿，抿唇思考了什么，才又睨过来补充了句：“别‘误喝’酒了。”
    最后这句话说得很轻，秦酥反应过来的时候，季川已经朝她后面的方向走了过去，看样子也是去洗手间的。
    秦酥转身想要看他时，林媛恰好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酥酥，出来前我听咱们桌有人提议要玩游戏呢，输了的还有惩罚呢。”
    林媛一边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对秦酥说。
    秦酥目光一直落在季川的背影上，没说话。
    林媛没察觉到秦酥的反常，她又拽着秦酥的胳膊叮嘱：“不知道惩罚是什么，酥酥，一会儿你可要注意点了。”
    秦酥听林媛这么说，把视线从季川身上收回，她冲林媛笑了笑，软软回：“嗯，好。”
    林媛打算跟秦酥往回走的时候，不经意一偏头，恰好看到一个男生的背影。
    那男生身量颀长英挺，不看正脸都能感受到莫名的帅气。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林媛觉得这人脚下似乎顿了下，像是在偷听她和酥酥谈话。
    *
    走进包厢，秦酥能感受到好多人都在盯着她看。
    秦酥没在意，她和林媛一起，径直朝自己的位置走过去。
    等到秦酥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后，整个包厢里才再次传来热闹愉悦的笑闹声。
    秦酥所在的这桌没像刚才林媛说得那样，要玩什么游戏。
    见到她回来，段晴刚要询问下情况，却被桌上好几个男生抢了先。
    “秦酥你没事吧？”
    “是啊，你刚才怎么啦？”
    “现在好点了吗？”
    秦酥性格不算那种开朗的，在班里她也很少跟男生说话，以致军训结束都认真上课了，她还没能把班里同学的人名记全，更不用说男生的了。
    听到桌上有人这么问她，秦酥稍微愣了下，心里升起一股暖流。
    原来同学情这么好。
    秦酥朝桌上的男生们看了看，才连忙说：“我没事，谢谢大家。”
    听到秦酥这么说，桌上的男生们似乎都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看你刚才也没吃多少，要不再吃点？”
    “我看还是先喝点白开水吧。”
    “对呀，刚才呛得那么厉害。”
    ......
    华彩的餐桌是圆形的，上面放着可以旋转的玻璃盘。
    期间不知是谁转了下，玻璃盘转动起来。
    秦酥就见放在旋转圆盘上的不锈钢壶朝自己的方向转过来。
    不多时，玻璃圆盘停止转动，茶壶不偏不倚落在秦酥眼前。
    秦酥抿了抿唇，正打算端起来给自己倒杯水，此时坐在她旁边的小男生突然站了起来。
    他抢先端起茶壶，又拿起秦酥面前的水杯，给秦酥倒好了水，“秦酥，刚才不好意思啊，我把酒杯放错了位置，才让你喝了白酒。”
    秦酥看向右边的人。
    小男生叫张文。
    此时他白净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红晕，看起来有些羞赧，跟秦酥对视时，眼神闪躲不定。
    秦酥接过张文端来的水，静静看了他两秒，才笑着回：“没事呀，是我自己没看清，不怪你。”
    从进大学到现在，所有人都注意到他们班这个小女神不怎么爱笑，平时总是耷拉着眼皮一副睡不醒的小模样。
    这次在饭局上突然见到小姑娘明眸皓齿的笑，张文还有其他男生看了，心里都似乎有小鹿在乱撞，一时之间气氛里带了点尴尬和紧张。
    而此时，秦酥根本不知道，在男生心里到底发生了怎样惊天动地的触动，她正低头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就听到有人说：“刚才不是说玩游戏吗？还玩不玩了？”
    祁阳指节敲了敲桌面，抬起眼扫量了所有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秦酥身上。
    他眼中带着点讥诮，嘴唇半翘起一个弧度，看起来有点不好惹。
    “玩儿呀，不过咱们玩儿什么？”有男生已经开始应了。
    秦酥静静看着祁阳，祁阳也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传花鼓都会吧？输了的真心话大冒险随便选一样，怎么样？”
    第二十五章 他爱她，她爱他
    在秦酥还没有搞清楚传花鼓到底是什么的时候, 祁阳的提议已经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
    好在第一局游戏秦酥只是作为一个小角色，跟着大家有样学样，所以一局游戏完成下来, 她不怎么吃力, 反而倒觉得还有点意思。
    而且, 对于传花鼓的游戏规则，秦酥现在也大概有了了解。
    所谓传花鼓就是，十几个人围坐在一起, 由一人蒙眼击鼓, 鼓响时众人开始依次传花，至鼓停为止。此时花在谁手中，谁就接受惩罚。而接受惩罚的人就是下一局游戏的击鼓人。
    不过在这场饭局里，“蒙眼击鼓”变成了闭眼唱歌，“传花”变成了传白瓷杯。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游戏开始之前, 大家要偷偷更换位置，目的是让闭眼准备唱歌的人无法猜测此刻每个位置上坐的人到底是谁。
    第一局接受惩罚的是祁阳。
    08号厢房里一片热闹，秦酥这桌成了其他桌关注的对象。
    好多人都离开座位凑了过来, 把秦酥他们围在中心。
    “祁阳, 你是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有个男生敞亮的问。
    祁阳后背靠在椅背上，半边身子松松垮垮的歪斜着，一只手搭在桌子上。
    他薄唇一挑, 眼睛看向问话的男生：“都行啊，你们选吧。”
    祁阳将选择权全数交给了桌上的其他人。
    他神态放松, 甚至有种轻慢。秦酥偏头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秦酥从他的态度里隐隐感觉到, 这场游戏好像是他故意输的。
    秦酥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男生们起哄起来。
    “哇哦！祁阳这可是你说的啊，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快快快！大家有什么好点子都说出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男生们玩儿开了，有的开始问坐在旁边的女同学有什么建议。
    女生大多朝祁阳的方向飞快看一眼，然后有些羞赧的低下头，拒绝回答。
    而在此刻围在外面的人里，有女生开始小声议论——
    “你们有人看过祁阳的视频吗？他在里面演的角色都贼带感，帅死了！”
    “他是我第一个关注的男博主呀！”
    “话说如果不是咱们清北传奇在这儿压着，祁阳也能算是校草了吧？”
    “......”
    女生的讨论声不小，依势传进秦酥的耳朵里。
    不用想，秦酥听得到，桌上其他人也能听得到。
    秦酥不着痕迹的朝祁阳看了眼。
    只见一直靠着椅背不可一世的男生，忽然皱眉坐直了起来。像是不舒服，不大的功夫换了好几个坐姿。
    秦酥忽然觉得，人心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优秀如祁阳，却在遇到比他更优秀的季川时，还是会变得烦躁不安。此刻他好像已经全然忘了，他曾经多自豪于自己多于别人的耀眼。永远的那么不知满足。
    “哎？我突然有个想法。”
    秦酥思绪被拉回，旁边张文突然伸出食指比了一个“一”字。
    所有人的视线全朝他看了过来。
    张文扶了扶眼镜，认真提议：“祁阳是个大博主，不如让他给咱们表演个节目，怎么样？”
    张文话说出来，并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可。
    有男生轻吁声：“一会儿他怎么也得唱歌传鼓，那不就相当于表演节目了吗？”
    男生说完，大多数人都纷纷点头，不满足于把看祁阳表演的两个机会变成一个。
    张文被闹了个大红脸，不由噤了声。
    大家没有顾及他，依旧叽叽喳喳的讨论，只是又讨论了一分钟，仍然没有一个定论。
    “既然你们都不知道选什么。”
    吵闹被一个女生打断，秦酥朝左看去，就见舒子琪冷着脸瞥向祁阳，接着说，“那我来问一个问题，就当是真心话了。”
    舒子琪说完，现场完全安静了下来，大家视线都在她和祁阳身上打转。
    不是他们八卦，是自从入学以来，这俩人的绯闻在清北论坛里就没断过。
    每个帖子都说他俩是继清北传奇和清北校花之后的，另外一对神仙眷侣。
    不过今天饭局，也不知道怎么了，平时形影不离的两个人竟然分了大半个桌坐。
    这搁谁身上，谁都好奇。
    大家屏息凝神，就等舒子琪来个女友大质问。
    可是等了半天，只等来了舒子琪一句：“祁阳，你现在拍一条视频赚多少钱啊？有我直播赚得多吗？”
    舒子琪语调慢悠悠的，还带着点不屑的鄙弃。
    惹得祁阳皱眉厌恶的凝视她。
    ？？？
    大家一脸问号，这什么情况？难道是在区分家庭地位？
    相较于众人的歪曲理解，秦酥则相应平静的多。
    身旁的林媛朝秦酥看过来，两人眼色交换，谁也没有说话。
    不过秦酥在心里大胆做了一个假设，那就是祁阳和舒子琪之间的矛盾很有可能与她有关。
    如果再具体精确一点的话，大概率是由于祁阳给她买了一个包。
    很多人都说祁阳和舒子琪是金童玉女，可是秦酥很早就感觉到，他俩的关系并没有大家说得那么好。
    他们两个好像只是因为某种共同点相聚，明明相互猜疑厌烦看不上，却又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暂时呆在一起。
    又或者，其实在他们心里，也许早就把对方归结为同一个世界的人，虽然不喜欢，却又无法找到与他们同属一个世界的另外的人。
    祁阳凝视了舒子琪几秒之后，又坦然的靠着椅背坐了回去，他垂眼看了看眼前的桌面，眼皮再挑起来的时候，眼中的厌烦早已烟消云散，甚至令人恍惚之前他是否真的做过这种表情。
    祁阳勾唇笑了笑，看着舒子琪：“我挣得没你多，别比了。”
    舒子琪并不满意祁阳的回答，继续追问：“具体是多少？一条买得起那个CHANEL的包吗？”
    闻言，祁阳依旧在笑，眼中却冷了下来。
    现场气氛僵持，整个包厢里似乎被一种冷空气包围。
    不知内情的人纷纷在心里直呼好家伙，这是男朋友给买了个包还嫌贵吗？
    “酥酥，舒子琪又在发什么疯啊？”林媛凑在秦酥耳边说。
    秦酥抿唇没说话。
    她静静看着舒子琪，看她盛气凌人的质问，看她赤裸裸的嘲讽。
    祁阳的一句“没你多，别比了”，其实只不过是一句到此为止的暗示。
    可是舒子琪偏不听，她要把祁阳的虚伪撕裂开来，不知道是要给秦酥看，还是要让祁阳本人来看。
    而无论是给谁看，秦酥也无比清晰的了解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无非一句——
    没钱别装.逼。
    果然，舒子琪惹怒了祁阳。
    祁阳眯眼笑了起来：“这个问题等我下次输了，你再问吧。”
    祁阳表现得克制谦和，秦酥觉得这人装得真好。
    包厢里其他人也纷纷唏嘘于祁阳的好脾气，只有舒子琪冷冷回视着祁阳，反问一句：“你还会输吗？”
    这话一出，现场又是一寂。
    秦酥觉得舒子琪这话的意思好像是，传花鼓的输赢完全是由祁阳控制的，他想赢就赢，想输才会输。
    “好了好了，真心话也问了，那咱们就进行下一轮吧。”
    圆桌上有人打了圆场，其他人也跟着呵呵一笑，将游戏继续进行了下去。
    这次变成了祁阳“蒙眼传鼓”，他靠着椅背，随意闭了眼睛。
    秉着认真参与的原则，秦酥和林媛、段晴三个人互换了下位置，秦酥坐在了林媛的位置上。
    大家一阵忙活换好位置之后，祁阳唱起了歌，是一首粤语歌，歌词大概意思是韶华易逝及时行乐，调子低低沉沉的很好听，引来好多女生倾羡的目光。
    白色瓷杯从左面传了过来，并且在每个人手中停留的时间各有不同。
    有的同学故意拖延时间，急得他邻座的同学都想把人拎起来狂揍一顿，秦酥看得忍俊不禁。
    祁阳的歌声传进耳中秦酥也没什么心情欣赏了，她只盼着白色瓷杯传到自己手中的时候，这催命钟先别停。
    舒子琪把白色瓷杯烦躁的扔到了林媛的手中，一刻也没停留。
    林媛接过来刚一脱手，秦酥正打算兴冲冲的把它传给段晴的时候，祁阳的歌声恰好停了。
    秦酥手里捧着杯子，抬眼讷讷朝祁阳望了过去。
    男生慢悠悠睁开了眼，视线在半空与秦酥交汇，他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
    没等别人起哄，祁阳偏着头直接问秦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
    此刻，秦酥只觉得手里的白色瓷杯像是块烫手的山芋，她握了握杯壁，抿唇没立刻回答。
    林媛给她出主意：“酥酥，不如选真心话吧，大冒险如果让你喝酒怎么办？”
    段晴也认同：“对啊对啊，我觉得媛媛说得对。”
    闻言，秦酥脑海里不知怎的蹦出了季川刚刚跟她说的话——
    “不要再误喝酒了。”
    秦酥打定主意，抬头看向祁阳：“那就真心话吧。”
    祁阳勾唇似乎在意料之中：“行，那我问一个。”
    所有人都看着他。
    祁阳：“我给你的包，为什么不收啊？”
    “......”
    ！！！
    现场被祁阳的一句话搅得天翻地覆。
    “什么情况啊？祁阳不是跟舒子琪是情侣吗？为什么要给秦酥送包啊？”
    “而且送包人家还没收？”
    “这不会是一场三.角.恋吧？她爱他，他爱她？”
    ......
    包厢里议论纷纷，不少人视线暗戳戳在秦酥三人身上跳动。
    秦酥从来没想过祁阳会把送她包的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而且还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
    祁阳换了个坐姿，嘴角勾着笑，看向秦酥。他表情里没有一点，因为被拒收礼物而产生的恼意，反而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好像在说，收不收是你的事，反正我送了。
    秦酥被他这态度惹得有点儿烦。
    所以，这什么意思？当众给她施压？
    秦酥微不可察的吸了口气，不管他什么目的，都跟她没关系。谁规定了送了礼物就得收？
    不是说了吗？无功不受禄。
    想至此，秦酥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她心态放缓了些，稍一敛眉眼，却不由跟舒子琪的目光对上。
    一局游戏，舒子琪位置已经换到了秦酥的正对面。
    舒子琪脸上的难堪在撞到秦酥的那刻，转瞬变成了无理由的高傲，她高昂着头，嘴角还勾起冷嘲。
    意思像在说——
    我瞧你怎么解释？
    而与此同时，在众人没注意的情况下，季川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淡然立在不远处，漆黑沉寂的双眼静静睨向这边。
    第26章 她喝不了，我替她喝吧……
    “因为不想收。”
    秦酥眼中清明, 疏离望向祁阳，一字一顿道。
    这话一出，全场静悄悄。
    季川插兜看向秦酥, 他长得高, 即使众人把小姑娘围在中间, 他看她也不觉得困难。
    此时小孩儿脸上尽是冷漠，说起气人的话显得驾轻就熟。
    季川看着看着，忍不住抿唇轻笑了起来。
    看来他的担心有点多余。
    众人终于从怔愣中回神,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 班里一向看起来软糯温柔的小女神，竟然这样冷硬而有立场。
    众人充满担忧的望向祁阳。
    出乎意料的，祁阳眯眼轻笑了声。
    他若无其事的点点头：“行，那我们继续。”
    这话一出，全场又是一寂。
    季川本想转身离开，此刻却又不由驻了步。
    原本就淡的表情变得更加令人琢磨不透。
    秦酥身体微微前倾, 侧头看着祁阳。虽然早就想到祁阳会是这种反应，但是对秦酥来说，还是有一种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秦酥来不及说些什么, 第三轮游戏已经又在祁阳的回话中开始。
    不过好在根据游戏规则, 这次的击鼓人变成了秦酥，这让她不由踏实了下来。
    秦酥后背挺得笔直。她闭起眼睛，稍微停顿了下, 就在众人的注视下唱起了她最近听的一首英文歌——
    “Do you like you
    You don’t have to try so hard
    You don’t have to give it all away
    You just have to get up get up get up—— ”
    秦酥婉转干净的调子缓缓流淌，歌曲的英文标准且流畅。
    整个包厢安静异常, 桌间众人传递瓷杯的动作也跟着刻意放缓放轻，似乎生怕打扰到她唱歌的兴致。
    围着看热闹的人纷纷朝秦酥讷讷看过来。
    只见小姑娘轻轻阖着眼睛，浓密卷翘的眼睫毛偶尔跳动一下, 灯光落来，女孩儿身影绰约，耀眼的令人移不开目光，好像她就是舞台的中心。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玩游戏的时候，秦酥多了一个心眼，她一边轻轻哼着调子，一边用心听着周围传递瓷杯时发出的微小动静。
    虽然说游戏之前大家互相换了位置，可是秦酥认真听了，祁阳所在的右半部分动作不大，所以应该不会做很大的调整。
    也就是说，她只要在歌声停止时，把瓷杯的位置控制在左半部分，就不会遇到祁阳。如果遇不到祁阳，那么下次游戏再被抓的概率就会降到很低。
    秦酥的调子渐渐低缓，等着声音离左耳边更近一点的时候，倏然噤声。
    现场霎时陷入安静，并且安静得有几分诡异。
    秦酥不明所以的睁开眼睛，本能的朝自己左手边看过去，只是把左半部分扫了一遍，都没见到手里拿瓷杯的同学。
    “霍，真是巧了啊，怎么又是祁阳！？”
    “对呀，一次也就算了，这次又是。该不会是祁阳故意输的吧？”
    “......”
    “原来以为‘传花鼓’就是简单的运气游戏，现在看来它极有可能是智力游戏。”
    “谁说不是？”
    秦酥：“......”
    听着议论声，秦酥不由皱了眉，心里瞬间升了一股寒意。
    她不得不缓缓转过头，朝祁阳那边看过去。
    就见男生靠着椅背，悠然把玩着白瓷杯。他微挑着眉睨着秦酥，眼中带着令人极不舒服的笑意。
    秦酥抿唇看着他，真想直接问他一句有意思吗？
    可是没给她机会，祁阳的惩罚在众人的笑闹中结束，下一轮游戏再次开始。
    看着白瓷杯在空中划过一条条弧线，秦酥顿时觉得这游戏真是无聊至极。
    不是赌局，是已经知道结果的算计。
    毫无悬念的，瓷杯落入自己手中那刻，祁阳低沉的歌声再次停止。
    他慢吞吞睁开眼，直接朝秦酥看了过来。
    万籁俱静。
    众人就见，祁阳从座位上站起来。他低着头拿了手边的大号玻璃杯，在杯中倒了三分之二的啤酒。倒完之后，又弯下腰从脚边拿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单点的威士忌。他拧开威士忌的瓶盖，把威士忌倒满小号玻璃杯。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长手一松，小号玻璃杯扔进大号玻璃杯里，填满了剩余三分之一的位置。
    灯光照射下，麦芽糖色的液体翻腾滚动，一层泡沫汹涌溢出。
    秦酥已经看愣了。
    此时有人在旁边说了句：“霍，这是深水炸弹吧？”
    深水炸弹？
    秦酥微微皱了眉，虽然没有喝过酒吧里的“深水炸弹”，但并不代表她没听过。
    这是一种调制好的鸡尾酒，听说后劲非常大。
    此时林媛凑了过来，连忙提醒：“酥酥，千万不要选大冒险！这酒比你喝的白酒更可怕！”
    秦酥抿了抿唇，眼睛一直盯着祁阳，她有种感觉，祁阳绝对不会给她选择的机会。
    果然，祁阳端起酒杯，朝秦酥这边送了送。
    他痞痞的笑着，清了清嗓子：“看你不能喝酒，不如挑战一下？”
    秦酥：“......”
    酒杯僵在半空中，秦酥不接，祁阳也没有收回的意思。
    一秒、两秒、三秒......
    现场几近僵持。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开始劝导——
    “祁阳，要不换个惩罚吧？秦酥一个小姑娘家，喝什么深水炸弹啊？”
    “对呀对呀，算了算了，换一个吧。”
    “祁阳，咱们是男生，大度一点，不就是没收你的包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丢人。”
    “是啊，退一步算了，这样谁都不好看。”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劝。
    可是祁阳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更没有要退步的样子。
    双方对峙，秦酥也不想让步。
    游戏是有规则的，她一直恪守规则，也有选择的权利，所以凭什么让她来喝酒呢？选真心话不行吗？
    “呵，不就是一杯酒嘛，矫情什么啊？这么大了，谁没碰过酒啊？”
    僵局被一个高调的女声打破。
    这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秦酥觉得头疼。
    舒子琪双手环胸靠着椅背坐着，正一脸讥笑的看向秦酥。
    这时候她倒是知道向谁站队了。
    “舒子琪，有你什么事儿啊？”林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有点替秦酥忿忿不平。
    段晴小心翼翼的扯着林媛的胳膊，意思是不想闹大。
    舒子琪又轻笑一声，凳子朝后猛一撤，凳子腿和地板摩擦发出尖锐的响声。
    她慢腾腾站起来，嘴里嚼着口香糖：“那又有你什么事儿啊？喝杯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而且成年人了，将来喝酒的场合会少吗？”
    这话一问出口，不知怎么的，竟然说到了大多数人的心坎里。
    从大学到社会，本来就是一个慢慢过渡和适应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大家都
    无可避免的需要去学习社会的规则。
    而酒局，无疑是大多数人无法避免的一个规则之一。
    “听说‘深水炸弹’喝多了才会醉呢，喝一口应该没事吧。”
    “啊，对，刚才我在百度百科上查了，上面说，‘如果单纯的喝威士忌，人们会选择适量饮用。但是将威士忌放入啤酒当中，啤酒的味道完美掩盖了它原本的味道，导致人们在喝起来很难注意数量，从而被灌醉’。所以也就是说，只要少喝点，是没问题的。”
    饭桌上，刚才还纷纷向着秦酥的男生们被几个说话的女生一带，全都沉默下来。
    他们暗戳戳看向秦酥，神色里带着秦酥觉得很陌生的东西。
    就像在说，快点喝吧，意思一下就行，不要让场面太难看。
    秦酥原来想，离开秦家，离开爸妈，就能活得自由一点。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
    秦酥也不坐着了，迎着众人漠然的目光，她转过身，冷冷看向舒子琪。
    “喝酒不是不行，不过有一点，我想你得明白。”秦酥笑了，笑得让人周身生寒。
    舒子琪被她看得有点沉不住气，眼睛胡乱眨了下，却又挺了挺胸脯，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秦酥也不在意，轻抬了眉眼，“这个游戏有两种惩罚模式，选择哪种是我说了算。还有就是，今天这杯酒我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什么他.妈的社会规则？社会规则让你陪、睡，你也陪吗？”
    ！！！
    秦酥话落，整个包厢针落可闻。
    从来没有人能把眼前这个女神级别的小姑娘，跟刚刚说出那些话的女生对等在一起。
    就连和秦酥一起从小长到大的林媛，也震惊于秦酥措辞的辛辣。
    这还是那个她之前认识的那个，长在平城富贾秦家的千金小姐吗？
    难道之前的乖顺听话都只是装出来的？
    林媛也有些恍惚了。
    舒子琪脸色已经一阵青一阵白的，却又一时想不出还口的话，只能一口闷气憋在心中。
    秦酥懒得搭理这女的，微侧了身子，面向祁阳。
    纤嫩的细手接过祁阳手里的酒杯，眼皮轻耷，睨着满溢的酒，几乎没停留，就要往嘴里送。
    酒是难喝，但这不代表她就不能喝，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
    难道逼她喝一杯酒，就算报复了吗？
    也是幼稚。
    酒杯即将碰到嘴边的时候，秦酥的手被人握住，腕子上传来略微冰凉的触感。
    秦酥不由偏头，就对上一双漆黑寂静的眸子。
    季川淡淡望着她，薄唇轻轻动了动：“她喝不了，我替她喝吧。”
    第27章 就，有那么个例外
    秦酥没反应过来, 手上的力度一轻，酒杯已经被季川拿了过去。
    季川的手指很漂亮，握着剔透的玻璃杯, 愈发显得修长骨感。
    “啊, 是季川学长！”
    “季川学长怎么来了？”
    02号厢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很快就湮没于周遭厢房的嘈杂里。
    季川出现在面前的那一刻，秦酥就觉得周围的世界都虚幻了，唯有眼前的人值得她用尽心思来注意。
    秦酥一眨不眨的看着季川。
    季川也低头静静睨了她一眼, 他没说话, 眉宇间压着不加掩饰的阴郁。
    他生气了？
    因为她没听他的话喝酒了？
    季川离秦酥的位置实在太近，近到秦酥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
    秦酥喉间有些发紧，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季川却已经转过身不再看她。
    秦酥：“......”
    季川单手插兜，另一只手举着酒杯，面向祁阳。
    他没说一句话, 稍一抬手，那杯所谓的“深水炸弹”就见了底。
    瓷白的灯影笼在季川身上，他性感的喉结轻轻滚动, 喝完后将酒杯顿在桌上, 而后伸手擦了擦唇上的酒。
    一系列动作做下来，秦酥只觉得眼睛被刺得有点儿睁不开。
    在她印象里，这人一低眉一抬眼, 每个动作都清冷隽贵。
    可是此刻呢，被他拂拭过的薄唇比以前更红, 在灯光影射里，竟有那么几分引.诱的味道。
    秦酥哪里见过这人做过这些事儿？
    顿时觉得呼吸都缓滞了不少，大脑慢慢的转,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禁.欲.系？
    包厢里其他的人比秦酥也好不到哪里去，都纷纷呆呆的看着他们的大校草。
    季川骨节在酒杯杯口碰了碰，像是在思忖什么。
    良久之后，他抬起头，直接朝祁阳看过去。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冷冷问了句：“当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有意思吗？”
    ！！！
    众人惊愣，秦酥也没想到季川会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
    秦酥不由看向季川，这是要给她讨个公道？
    祁阳还在眯眼冷笑，闻言，笑容直接僵在脸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季川就原地站着，他抿唇睨着祁阳，似乎不等到一个合理的答案不罢休。
    而祁阳像是跟季川杠上似的，不说话，更不要提认错。
    两相对峙，任谁看去都像是一个死局。
    这时候，大一人工智能班的班长看不下去了，连忙出来打圆场。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他走到祁阳身边，在祁阳耳边低语：“祁阳，季川学长给你这么大的面子，酒也喝了，你认个错，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吧。”
    这话说完，祁阳脸色阴沉，不悦看了班长一眼，根本没有低头的意思。
    男班长见此，知道劝不动，只能再到季川那边松松土。
    他又走到季川旁边，笑着说：“学长，您消消气，大伙儿就是聚在一起玩了会儿游戏，祁阳肯定没有针对秦酥的意思。”
    班长说完，季川只冷冷看了他一眼。
    班长被季川看得浑身发冷，止不住摸了摸鼻尖。他脑筋转悠的快，忽然低头随手倒了杯酒，端起来，继续对季川说：“这么着吧，我陪学长喝一杯，就算是替祁阳道歉了，您看怎么样？”
    班长觉得他说得话很有水平，脸上带了优越的笑，等待着季川的回应。
    可是等了半天，季川抬眼睨过来，眼锋犀利威严，骇得班长倏然闭紧了嘴。
    季川皱了皱眉，看着班长说了句：“收一收你的官.僚.气。”
    “……”
    季川话说完，整个包厢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班长脸上青红交加，笑容也很尴尬。
    季川拿眼扫了所有人一眼，尤其在舒子琪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学校就是学校，倒也不必拿社会那套陋习来道德绑架别人。”
    话落，原本还缩在一旁若无其事的舒子琪，脸色也变了变，却只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酥酥，”林媛忽然碰了碰秦酥的胳膊，小声说：“季川学长看起来很生气啊。”
    季川还背对着自己，背影挺拔坚毅。秦酥被他藏在身后，竟然觉得莫名踏实。
    秦酥抬起头看着季川的背影，她记得，从他做他们班的军训负责人开始，他就没对他们说过重话。
    可是这次，他为了自己，竟然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
    秦酥心里泛起一阵涟漪，某种陌生的情愫萦绕在心头，久久消散不掉。
    秦酥不知道在神游什么，恰在这时，季川回过了头。
    “秦酥。”
    他忽然低头喊了她一声，声音寡淡。
    秦酥习惯性应了句：“嗯？”
    季川动作顿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会回的这么快。
    他单手按着桌沿，微皱了眉头，以往清朗深邃的目光竟带了几分迷离。
    他静静望了秦酥几秒，突然问：“你有我微信吧？”
    “？”秦酥有点不明所以。
    站在一旁的众人纷纷互换眼色，眼中吃惊羡慕，应有尽有。
    季川视若无睹，他忽然捏了捏眉心，酒气萦身：“遇到麻烦，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
    ！！！
    ？？？
    季川这句话的意思......怎么像是在埋怨她，遇到麻烦没有在第一时间找他？
    可是她为什么找他呢？难道只因为他是爸妈好友家的儿子？她那个迫不得已要喊的“哥哥”？
    还是别的什么？
    秦酥抿了抿唇，仰着头直视着季川的目光。
    周遭向他们两个看来的目光灼热异常，秦酥已经顾不上这些。
    季川冷白的肌肤上慢慢浸出了一层粉，秦酥静静看着他，却一时之间想不到应该怎么回答他。
    季川好像也没打算让秦酥回答，他忽然轻笑了声，俯身凑到秦酥耳边，用只有秦酥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以后不要说脏话了，这种事情放着我来做。”
    说完，他直起腰身，转身朝外面走去，边走边抬起手挥了挥。
    季川走出厢房，刚才紧绷的气氛才有所缓解，但是事情被这么一闹，大家都没有了再聚的心情。
    尤其是祁阳、舒子琪的脸色尤为难看。
    反正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于是班长征得大家的同意，算清饭钱，一起回了清北。
    这边季川从02号厢房出来，重新回了他所在的08号厢房。
    房间里是整个CSAIL科研室的成员。
    今天是新项目的启动仪式，大家在这里吃顿饭，算是给未来艰巨辛苦的工作打个气。
    季川的位置在包厢正中央那桌的主位旁边，主位坐的是何洪智。
    不过在季川出去之前，何洪智讲了两句鼓舞军心的话就先离开了，只留下其余的人继续吃。
    季川插兜走到自己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刚一坐好，就有人问：“组长，上个洗手间怎么这么久啊？”
    季川坐好，捏了捏眉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回：“我在别的厢房遇见了一个朋友，过去坐了会儿。”
    “哦~朋友啊？男的女的啊？”
    CSAIL科研室的氛围一直很轻松，这话一说完，整个厢房里的人都在笑。
    魏明哲坐在季川身边，笑得最厉害，他身体朝季川这边一侧，突然笑声止住。
    像是觉得不可思议一样，他放下筷子，极其郑重其事的凑到季川身边，仔细闻了闻。
    季川低头，嫌恶的看了他一眼，“魏明哲，你干什么呢？”
    魏明哲自动忽略季川的态度，“川儿，你喝酒了？”
    这话一出，全场都看向季川。
    季川被看得有些烦躁，他捏了捏眉心，轻“嗯”了一声。
    不似往常的敏锐清冷，季川行为举止间带了点恍惚，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清他冷白的肌肤上微微泛起的红。
    魏明哲满脸不可思议：“川儿，你不会还喝醉了吧？”
    这话一出，科研室所有人全都瞪大眼睛朝这边瞅了过来。
    CSAIL科研室众所周知，他们组长从来不会在新项目期间喝酒。
    他们记得，有次教授何洪智叫着组长喝，都被组长以“酒精麻痹大脑，会拖延项目进度”为由拒绝了。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魏明哲替所有人问出了他们心底的困惑，“川儿，你遇见谁了？你竟然会为她破了这个规矩！？”
    季川闻言，他敛着眉眼，神色里带点不耐。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喝醉了，他竟罕见的好脾气的回复了魏明哲的话：“就，有那么个例外。”
    魏明哲：“......”
    众人惊悚，包厢里陷入死寂。
    他们忽然对这个“例外”充满了好奇。
    第28章 什么时候下来
    从华彩回到宿舍, 已经是晚上十点钟。
    秦酥洗了澡，简单抹了些护肤品，就爬上床准备睡觉了。
    今天舒子琪没有直播, 一直趴在床上戴着黑色耳机闷声打游戏。
    宿舍已经安静下来了, 宝石蓝窗帘未关合的缝隙处映出外面浓重的黑夜。
    秦酥躺在床上, 闭上眼睛，却辗转反侧睡不着。
    今天晚上在华彩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
    ——
    “以后不要说脏话了, 这种事情放着我来做”。
    茶香之余, 男生身上沾了几分酒气。
    放着我、来做。
    什么意思？
    秦酥又翻了个身，脸对着墙那侧。
    心里像是长了杂草，思绪也乱作一团。
    季川为什么说那种话？他是醉了，胡乱说的吧？
    还没到熄灯的时间，宿舍里已经传来林媛她们沉重的呼吸声，看来是睡着了。
    难得的安静, 秦酥却没一点困意。
    她想了想，还是睁开了眼睛，从枕边掏出手机。
    鬼使神差的, 打开了微信。
    寥寥无几的联系人罗列其中, 那个黑色的头像显得格外扎眼。
    秦酥指尖轻触，点了进去。
    【学长，睡了——】吗？
    尝试着敲了几个字, 觉得不妥，秦酥又一个个删掉。
    光标还在一下一下的跳动, 秦酥看了几秒，脑海里都是季川帮她的场景。她中暑的时候，生日宴的时候, 还有今天在华彩的时候。
    ......
    秦酥抿了下唇，最终还是屏着呼吸在消息栏敲了几个字——
    【学长，今天谢谢你。】
    敲完之后，秦酥无意间看到了手机左上角的时间，晚上十一点整。
    十一点了，季川应该睡了吧？现在发过去，会不会影响他休息？
    秦酥有点犹豫，要不明天再发？
    想到这，秦酥打定主意，她拿着手机，拽了拽薄被，换了个姿势重新躺好。
    正当她准备熄掉手机屏幕的时候，目光所及，却见那条她准备删掉的消息，已经被她发了出去。
    “......”
    秦酥举着手机，怔怔看着消息界面，此时万籁俱寂，那条消息像是石沉大海，没了音信。
    秦酥想着撤回，但是一想，撤回还有消息提示，那不是对季川的二次打扰吗？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已经发了。而且看样子，季川应该是睡着了。
    秦酥原本稍显担忧的心渐渐放松下来。
    秦酥熄掉手机，阖上眼睛，混乱的思绪渐渐变得沉静下来，大概是刚才那个消息起了作用。
    宿舍的灯光自动熄灭，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一点半。
    “嗡——”
    手机忽然传来闷哼。
    黑暗里，秦酥本能的睁开了眼。她平躺着，看到了头顶的白色墙顶。
    手上不受控制的摸索到手机，打开来。
    蓝光刺眼，黑色头像上有个红色的“1”。
    【嗯。】
    极简单的回复，透着点冰冰凉的味道，一如季川这个人。
    秦酥心里很平静，像是早就猜到了他的回复。秦酥看完，打算重新关掉手机，恰在这时，季川的消息再次发了进来——
    【明天生日你打算怎么过？】
    今天的聚会打乱了秦酥的节奏，第二个生日的事情早被她抛到了脑后。现在季川提起，秦酥也重新想了起来。
    秦酥想了想，回了句——
    【......不知道，爸妈还没说。】
    那边停顿了三秒。
    季川：【好。】
    季川：【明天见。】
    明天见？
    秦酥看到这个消息，差点没从床上坐起来。
    季川的意思就是，明天还会陪她过第二个生日？！
    *
    秦酥昨天晚上睡得不好，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时候，眼圈有点黑。
    她打开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早晨八点半。
    挣扎着坐起来，秦酥不经意间看到对面舒子琪的床。床上已经收拾整齐，舒子琪好像很早就出去了。
    应该是又去图书馆了吧？
    秦酥呆呆看了舒子琪的床几秒。虽然她不太喜欢舒子琪这个人，但是女孩儿勤奋刻苦的劲头却不得不让她肃然起敬。秦酥有时候觉得，舒子琪并没有多么喜欢直播和人工智能，她只是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把能让她变好的事情做好而已，就像行走在荒漠里的人一样，不放过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秦酥不喜欢对别人的人生品头论足，舒子琪的人生准则也无法评论对错。只不过看着舒子琪野蛮生长的同时，秦酥偶尔会想，当舒子琪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之后，她会不会有一天回过头来想一想，开始的开始，她最想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宿舍里只剩下秦酥、林媛和段晴三个人，氛围很松快。
    林媛坐在床上，闭着眼打了个呵欠：“真好啊，今天竟然一整天都没课。”
    段晴叠着被子，应了一句：“可不是。没来清北之前，我以为这里学习得多紧张呢。从来不敢想还有整天休息的时候。”
    秦酥背对她们两个，没搭言，脑海里却不由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她给季川发了消息之后，季川真的回复她了吗？
    ......而且还说了一句“明天见”？
    秦酥坐了会儿，觉得有点不现实。
    林媛和段晴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秦酥顾不上听。她低头翻开了与季川的聊天界面。
    间断简洁的几个字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秦酥才敢确定，昨晚她和季川确实进行了攀谈。
    【明天生日你打算怎么过？】
    【好。】
    【明天见。】
    秦酥盯着手机看了会儿，心里奇奇怪怪的，感觉倒是不赖。
    “酥酥，”像是注意到秦酥的反常，林媛突然朝这边看过来，问了句：“今天是不是你的阴历生日啊？”
    秦酥思绪被打断，转头看向林媛，“嗯，是。”
    林媛沉默，盯着秦酥看了好一会儿，才有点好奇的问：“酥酥，你自己偷偷笑什么呢？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啊？”秦酥一怔，“我没笑啊。”
    林媛：“还没笑呐？你的脸都快笑成一朵花儿了。”
    听林媛这么说，秦酥本能摸了摸自己的脸。
    所以刚才那个奇怪的感觉都让她开心的笑了？
    秦酥觉得不可思议，她怎么没感觉到呢？
    “嘿嘿，”这边段晴了然的笑起来，“那还用说？要是昨天季川学长能那么替我出头，我做梦都得笑醒呐。”
    “......”
    提到季川，林媛想起什么 ，双膝跪在床上，身体朝秦酥这边倾。
    林媛：“酥酥，你跟我们说实话，你跟季川学长，真的、没什么吗？”
    林媛说完，秦酥发现她和段晴两个人都眼巴巴的望过来，脸上带的就是“我真的不信你们两个没什么”的神情。
    秦酥扫了她们两个一眼，抿唇略微停顿了下，没打算再隐瞒，“也不是。”
    ？？？
    林媛和段晴眼睛又瞪大了一圈。
    秦酥：“其实我爸妈和季川爸妈是朋友。”
    ！
    林媛和段晴表情呆滞了片刻，林媛先反应了过来：“开学那天，你和叔叔阿姨在小团圆见的人就是季川和他爸妈？”
    秦酥纠正：“第一次见面季川没去，我也是在前天生日宴的时候，才知道他就是爸妈朋友家的儿子的。”
    ！！
    林媛眼睛瞪得像铜铃：“啊啊啊！酥酥，那不就约等于，你的生日是季川陪你过的吗？”
    秦酥稍微回忆了一下，想起季川陪她吃火锅的场景，点了点头：“爸妈走后，我们确实又一起吃了顿火锅。”
    ！！！
    林媛已经不知道该震惊哪里了，段晴叠被子的动作也完全僵住。
    秦酥有点不明所以，恰在此时，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来电话的是连梦。
    秦酥接起来，喊了声：“妈妈”。
    那边先是一笑，而后才说：“酥酥啊，快收拾收拾，今天我和你爸计划带你去爬山。”
    宿舍里一片安静，即使秦酥没有按外放键，林媛和段晴还是能听清电话那端的人的说话声。
    秦酥愣了下，所以她第二个生日的庆祝方式是，爬山？
    秦酥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算哪门子庆祝方式啊？爬山多累啊，而且现在天气还很热。不知不觉的，秦酥突然想起了那几天惨无人道的军训。
    秦酥动作代替思维，渐渐拖沓起来。
    她是真的不想去爬山。可是知道妈妈做了决定一般很少会让步妥协。
    秦酥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突然想到还不知道在哪里跟他们见面。
    秦酥刚想问一下妈妈，就听到连梦说了句：“酥酥，动作快一点，我已经让你小川哥哥在楼下等你了。”
    说完，没给秦酥说话的机会，那边像是很忙，连梦直接挂了电话。
    秦酥：“......”
    “小川......哥哥？”
    宿舍寂静良久，林媛才讷讷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
    秦酥扶额，有点头疼，她跟季川就差一岁，怎么也算同龄人了，叫什么哥哥？
    秦酥还坐在床上发呆，手机突然又震动了一下。
    在林媛和段晴的注视之下，秦酥低头解锁，点开来看。
    季川：【什么时候下来？】
    秦酥：“......”
    看到季川发来的消息，秦酥坐不住了，她赶忙往床下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季川等她啊。
    林媛和段晴看着在床下忙碌的秦酥，段晴忍不住问了句：“酥酥，怎么了？”
    秦酥没时间抬头，刷着牙，泡沫横飞：“季川在楼下了。”
    ！！！！
    林媛：“......”
    段晴：“......”
    第29章 小孩儿，你不会是喜欢上哥……
    秦酥从宿舍出来的时候, 季川正在楼下等着她。
    外面阳光正好，两栋宿舍楼形成的过道被一道无形的竖线分成两半，一半隐在阴影里, 一半被阳光直射。
    季川似乎不怕晒, 单手插了兜, 慵懒立在光芒里。他穿了简单的黑色T恤，可是整个人像是世界的中心，无论是谁见到, 所有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过去。
    大概是察觉到了秦酥的出现, 他眼睛朝门口扫来，神色淡淡。
    秦酥一边朝他这边走，一边不着痕迹的看了看手表，早晨八点四十五。
    秦酥稍微算了下时间，距离他发消息到现在，不到十分钟。
    嗯, 还不慢。
    秦酥心里的压力减少了些，走到了季川面前，并且刻意跟他拉开一点距离。
    秦酥习惯性的喊了一声：“学长。”
    季川插兜看她一眼, 视线落在她的背包上：“里面装的什么？”
    秦酥仰头, “爬山用的一些东西。”
    “这么多？”季川挑眉。
    刚才太着急，秦酥的背包是林媛和段晴帮忙整理的。秦酥只知道这里面装的是登山用品。不过具体是什么，她还没来得及去看。
    秦酥点点头。
    想到妈妈刚刚打电话时着急的样子, 秦酥直接说：“学长我们快走吧。”
    她两手拽了拽肩上的背包带，就要往前走。只是一步没迈出去, 就感觉自己的背包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似的。
    秦酥转回头，想看看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一眼看到身后的季川。
    他指节勾着她的背包, 顺势睨了秦酥一眼，“还挺沉。”
    秦酥：“......”
    说完，他指节一松，背包肩带重新落在秦酥肩上。
    重力使然，秦酥身体不由朝后倾了一下。
    看着高大的男生插兜从自己身旁悠然走过，秦酥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她还以为季川会非常绅士的说一句“我帮你拿吧”，可是看现在这个情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秦酥看着男生笔挺的背影，阳光下他的两条腿显得格外的长。秦酥忽然想起鲁迅先生写过的一句话——
    “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
    秦酥又盯着季川的腿看了两眼。嗯，你别说，还真挺像的。
    出门的这个时间大多数女生也都刚从宿舍出来，秦酥追在季川身后的时候，就能感受到她们炙热的眼神。
    秦酥也顾不上别的，一路跟着季川来到了学校的地下停车场。
    季川打开驾驶座的车门，一抬脚，极轻松潇洒的坐了进去。
    秦酥站在另一侧，身上还背着那个足有十几斤重的背包。
    见季川上了车，秦酥不由抬头看了他那边一眼，才乖乖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季川的车是越野车，底盘很高，秦酥长得矮，相应腿就短。
    秦酥觉得，她背着这么重的包爬上去，应该有点难度。
    于是她先把背包脱下来，把它放在了副驾驶座上，然后再慢慢爬了上去。
    全程下来，季川只是双手轻搭着方向盘，微偏着头静静看她。
    看着小姑娘毛茸茸的小脑袋钻进来，动作极其迟缓的处理好自己和背包之间的位置，又懒懒拉上安全带，季川抿起的唇角难得的翘起了丝弧度。
    等着小孩儿处理好一切，季川才转头看向前方。他启动了车子，又若无其事的提醒了句：“走了。”
    车子疾驰在公路上，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秦酥才有心思想一想今天爬山的事情。
    过生日去爬山，估计她也是独一份了吧。
    秦酥本想仔细琢磨一下爸妈这么做的意图，可是想着想着，思路就跑偏了。
    她先想到了昨天晚上在华彩的聚会，又想到在华彩走廊遇到季川的场景，她记得那时他脸色不太好，眼睑下还有些微的青晕。
    秦酥不由自主的偏头看向季川，他正在开车，清冷的侧颜流畅性感，自带着一份与生俱来的优渥感。不过他的脸色好像相较于昨天好了不少，看来休息的不错。
    秦酥记得他说过最近在忙一个新项目，也不知道工作进展的怎么样了。
    秦酥想了想，还是问了句：“学长，今天你们科研室不忙吗？”
    车厢安静了数秒，季川轻嗤一声，却没有看秦酥。他貌若随意的问了句：“你希望我很忙？”
    他这话的意思怎么像是自己很讨厌他的样子？
    秦酥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只不过是害怕耽误学长的......”
    “工作”两个字没说出来，道路前方恰有车子违规超车，占用了秦酥他们车子所在的车道。秦酥能感受到自己这边的车速多快。而季川薄唇早已抿成一条直线，目光警觉的盯着前方的情况。
    眼见着他们的车子即将和前方超车的车子撞上，秦酥吓得右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抓住头顶上方的扶手，已经做好因为刹车而晕眩的准备。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车子并没有紧急制动。
    季川双手握着方向盘，瞅准时机，朝里侧一打，车子直接变了道。
    因为动作，他胳膊上的筋络若隐若现，而他整个人身上还透着一股锐利的狠劲。阳光一照，秦酥看得有点呆。
    车子已经再次平稳行驶，恰在这时，季川忽然偏头睨了秦酥一眼。
    他看她时，眼里总带着点笑意。像是在笑，但是仔细再去看，更不如说是一种暗藏的逗弄。
    不过这次，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紧急情况，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季川表情比以往都要严肃。
    他调子有些沙哑，看着秦酥问了句：“你还好吧？”
    秦酥稍愣，没想到季川会关心自己，她讷讷摇了摇头：“我没事。”
    秦酥说完之后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还紧紧拽着车子上方的扶手，可见刚才的情况多么紧急。
    秦酥松了手，重新坐直身体。
    车厢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忽然季川又说了句：“别害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受伤的。”
    季川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秦酥，他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平淡的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一样。
    可是秦酥听在耳中，却觉得这话像是一个誓言。男生对心爱的女生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危险，只要我在你身边，就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秦酥的心脏又在剧烈跳动了，自从遇到季川之后，她的心脏出现过好多次这种情况了。
    秦酥指尖悄悄按了按心窝的位置，试图安抚她那颗不安分的心脏。
    不料这动作被季川看到，他瞥了一眼，皱眉问：“心脏怎么了？”
    这个问题挺普通的，只是简单的询问而已。可是此刻对于秦酥而言，却像是被戳穿了秘密一样。很尴尬很难言。
    “......就是跳得很快。”秦酥恍惚了一下，连忙扯了一个慌解释：“可能是早晨没吃饭，饿的。”
    说这话的时候，车子已经驶出清澜市里，四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更别说有什么可供吃饭的餐馆。
    秦酥说完就有点后悔了，这不是在给人出难题吗？
    秦酥现在生怕季川眼神幽幽飘过来，问她句，“没出市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早说”。
    不过等了会儿，季川并没这样揶揄她。
    秦酥悄悄朝季川的方向看过去，恰好对上季川看过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秦酥仿佛触电般，倏然收了回来。
    安静的车厢里，两秒过后，秦酥听到季川轻笑了一声。
    男生懒洋洋的调子响了起来：“小孩儿，你不会是喜欢上哥哥了吧？”
    ！！！
    这话一出，秦酥瞳孔直接地震。
    还没想到说什么，又听到季川慢条斯理的说了句：“因为哥哥在危险的时候保护了你。”
    秦酥：“......”
    秦酥觉得有一团火从内里直接烧到了脸上，烧得她有点不知所措。
    大概是这些天与季川相处生出的本能，秦酥强壮镇定的看着他，用很平静的语气回了句：“学长，如果你车技好点，我应该也不会遇到危险。”
    明明知道刚才的事故季川已经处理的十分优秀了，可是秦酥就是忍不住打击他，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掩盖住她不想让季川知道的事情。
    果然，季川闻言气笑了，咬牙切齿的说了句：“行，哥哥车技太差。”
    说完，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秦酥也把头偏向了车窗处。
    出了市的路很平坦，跟着导航走，还有三十分钟就到了和爸妈约好的爬山地点。
    期间秦酥换了好几个姿势，最后把背包抱在怀里才安心睡了会儿觉。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和季川已经到了登山点。
    季川已经开门从车上下去了。秦酥揉了揉眼睛，透过窗户朝外面看。
    车子停在了宽广的广场上，不远处有个高高的门框，门框上面挂着一块匾，匾上提着三个大字“清澜山”。门框再往里，沿着一条狭长的柏油路望去，就是耸立云端的巍峨苍山。
    此时已经是早晨十点钟了，外面的天空湛蓝似画，秦酥看得有些出神。
    季川走了过来，打开了她这侧的车门。
    季川：“叔叔阿姨他们还没来，我们先去吃早饭。”
    早饭？
    秦酥怀里还抱着鼓囊囊的背包，抬着眼迷茫的看了季川数秒，才反应过来她之前是说过自己饿的。
    秦酥把包扔在座位上，爬了下来，她跟季川并排站着，入眼就望见了一个小饭馆。
    透过小饭馆的玻璃窗，秦酥能看到里面坐满的人，好多背着行囊，应该是在这里吃点东西，然后准备去爬山的。
    小饭馆旁边还有一个便利店，因为玻璃是透明的，秦酥能清晰看到里面挂着的各类登山用具。
    秦酥突然想到了她那个从学校背到这里的背包。
    也不知道林媛和段晴给她准备的东西够吗？
    这样想着，秦酥抬头看了季川一眼，“学长，等我一下。”
    她重新爬到车上，终于打开了那个被塞得极满的背包。
    然后一眼就看到，里面装的五颜六色，十分新鲜的......水果。
    秦酥：“......”
    不出意外的，旁边那人挑了下眉，“哦，还真是登山用品啊。”
    第30章 那倒也不必避嫌到这个程度。……
    秦酥第一次知道, 爬山要带水果的。
    难道水果也需要运动吗？
    秦酥两手指尖还撑着背包口，后背已经有点发僵了。
    旁边的光线被遮了大半，季川站在秦酥旁边。此时他稍弯腰, 朝背包口袋里又看了眼, 清冽的茶香铺天盖地。
    两人的距离有点近, 秦酥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她缓缓偏了下头，看着他敛着眉眼，视线静静落在背包里的水果上, 侧颜曲线流畅而性感。
    眼前的一切出乎意料的清晰。
    男人肌肤冷如白玉, 眸色黑如曜石，薄得冷情的嘴唇轻轻抿起，还勾着不咸不淡的弧度。
    秦酥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
    下一刻，季川看向她，问了句：“你确定要把它带上山吗？”
    秦酥若无其事的合了背包, 朝后退了一步。不想被看出窘况，她平平淡淡的回：“带吧，爬山累了大家可以吃。”
    季川缓缓站直起来, 拖着调子啊了声：“原来是这个用处。”
    秦酥没回他, 就当默认了。
    季川没再说别的，顺势关了车门，又加了句：“我们还去吃饭吗？”
    秦酥被问得愣了下, 水果应该不能当饭吃吧，又想到季川可能在来之前已经吃过饭了。
    想到这种可能, 秦酥也不勉强：“学长，我可以自己去吃。”
    季川还站在秦酥旁边，闻言, 黑眸淡淡睨过来，认真看了秦酥几秒。
    忽的，像是气笑了，他撩起了眼皮：“小孩儿，我是你的司机？”
    秦酥没反应过来，本能回了一句：“不是。”
    山风从四面吹来，秦酥哆嗦了下。
    季川还低着头看她，表情里带着点分辩不明的情绪。而后他轻啧了声，语调慢悠悠的，还有点凉：“那倒也不必避嫌到这种程度。”
    “？”
    怎么一顿饭竟能扯到避嫌的问题？
    秦酥彻底懵了，抬头盯着季川的脸，看了几秒，最终还是决定问问他：“学长，我有点听不懂，我为什么要避嫌啊？”
    季川眼睛很亮，神色也有点微妙，像是在思考秦酥这话的真实性。忽然他偏过了视线，露出清晰的下颌线，用极轻的调子说了声：“因为刚才我说，你喜欢我。”
    秦酥没听清：“什么？”
    季川皱了眉，抿唇重新压下视线，有点不自在：“秦酥，你是不是故意的？”
    “......”
    气氛有点尴尬，可是秦酥真的没听清啊。他声音那么小，还说的那么快，她想听清都难。
    现在秦酥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就没打算让她听到才说的。
    但是看这种情况，如果再问一遍，秦酥都想的到季川会拿什么眼神看她了。
    秦酥暗自调节了下呼吸，试探着问：“那我们去吃饭？”
    闻言，季川又深深看了秦酥一眼，没再说话。他直接插兜朝前面的小饭馆走了过去，背影挺冷的。
    *
    从小饭馆吃完饭出来，秦酥爸妈和季川爸妈正好赶来。
    他们同开了一辆车，司机靠边等着。
    上午九点二十二分，太阳很高了，热浪袭来，让人生躁。
    四个人都穿着专业的登山服，看样子是不爬到山头不罢休了。
    秦酥肩上还抱着装满水果的背包，全身上下最专业的就是脚下的一双白色运动鞋。
    季川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怎么随意怎么穿的。此刻两人并排站着，谁都没说话。
    其实从吃饭之前，季川就不怎么跟秦酥说话了。
    秦酥第一次见季川这样，心里不太好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破冰，于是只能任由事态这样继续下去。
    连梦装好背囊，回头看了他俩一眼，给每人递了一根登山杖：“出发！”
    四个长辈极有气势的走在前面，秦酥觉得自己就像后勤保卫工作人员，跟在后面，没什么精神头。
    季川走在秦酥旁边，他两手空空，恣意踱着步。行经一处，偶尔抬起头朝两侧山峰扫一眼，怎么看怎么风轻云淡，岁月静好。
    走过一段平缓的柏油路面，又爬过一个略陡峭的山坡，已经走到了清澜山的半山腰。
    太阳已经很足了。
    前面是一个平缓的人工石梯，安全宽广，每级台阶都很低，踩上去应该丝毫不费力。
    秦酥沿着石梯走势朝上看过去，石梯一路绵延，不见尽头。
    虽然每级台阶很低，但是一级级走上去，想必就见了辛苦。
    可是爸妈他们没有说停的架势，反而比之前更有劲头了。
    连梦单手拄着登山杖，一脚踩高一脚踩低，回头朝秦酥看：“酥酥，这里是一定要爬上去的。”
    因为背着很重的背包，又顶着炙热的阳光走了很远的路，秦酥早已经累的没有力气，身上的肌肤也被烤得红彤彤的。
    听到妈妈这么说，秦酥差点出了痛苦面具，她撇了撇嘴，对连梦撒娇：“妈妈，我好累，能不能不爬啊？”
    连梦脸上笑意一僵，神色里带了几分严肃：“不行哦，酥酥。”
    秦酥嘴巴干涸的厉害，还抬头看着连梦，旁边爸爸秦斯年冲她招手：“酥酥累了，把包给爸爸，爸爸拉着你，好不好？”
    秦酥：“......”
    所以这个意思就是不爬不行？
    可能是看出秦酥的不情愿，连梦转过身，两脚站在同一级台阶上，面对秦酥：“听你外婆说，清澜山很有灵气，只要爬过这个台阶，不仅可以人生顺遂，而且还可以——”
    她顿了下，又回头深深看了后面的台阶一眼。再转回身来时，已经满脸虔诚，“和死去的人通.灵。”
    这话说完，气氛一滞。
    连梦和秦斯年突然沉默下来，旁边李然和季培林分别拍了拍两人的后背，似作安慰。
    连梦神色有点伤感，又说：“酥酥，今天是你的生日，妈妈希望你越过台阶，过顺顺遂遂的人生，并且沿着人工智能这条路走一辈子。”
    秦酥默然，每次听到妈妈把人工智能和她的一辈子放在一起，她就本能的反感。
    这么多年，她一直把秦念的梦想背在肩上。以至于走到今日，所有人都觉得她就该学人工智能的。
    一瞬间，秦酥连抬头看一眼前方台阶的心情都没了。可是偶然间又突然升起一种希冀，跨过去，过顺遂的人生，过没有——人工智能的人生。
    秦酥低头跟在四个长辈身后，一声不吭。她手里拄着登山杖，背上的背包也没让爸爸替她背。
    这次季川走在了她的身后，两人拉开不远不近的距离。秦酥不经意回头，撞上季川的目光。季川黑眸寂寂，抬头望来，情绪寡淡。
    看到季川，虽然他一直很冷淡，但是莫名的秦酥总觉得心里踏实。回过头，又心事重重。脑海里天人交战，打得不可开交。
    凭什么她要替秦念做这么多事呢？总体来说，她都没见过她。
    可是这真的是替秦念做的吗？秦念的死是一座囚笼，困死了爸爸妈妈的心，他们愧疚自责。这么多年她做的难道不是为了解救他们吗？
    可是实现了秦念年少的梦想之后，秦酥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爸爸妈妈已经把她的人生当作了秦念的人生。
    秦酥越想，思绪越乱。爬起台阶也愈发心不在焉。不知不觉，她已经爬了很高，小腿也由于乳酸堆积开始发胀。
    就在这时候，登山杖突然滑空，秦酥身体倏然一歪，顿时失去了平衡。
    秦酥在背包拖拽的下，身体朝后倒去，吓得她尖叫了一声。
    身后是几百级台阶，如果轱辘下去，秦酥觉得她这人生算是完了，至少顺顺遂遂算是完了。
    秦酥听到妈妈惊恐的叫声：“酥酥！”
    忽然赌气似的闭了眼，心里叫嚣着，摔下去吧摔下去吧，摔下去就不用学人工智能了。
    秦酥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跟清澜山有灵性的台阶来个亲密接触。
    四周安静的过分，秦酥都听到了深山里空灵的鸟叫，可是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身体与石阶相撞的痛苦。
    倒是感觉整个人被抱在怀里，清冷的茶香扑了满鼻，味道很好闻。秦酥不太想睁眼，她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秦酥，”季川声音里带着紧张，“你还好吗？”
    秦酥装不下去了，皱眉睁开眼，她还在季川怀里。季川两手紧紧握住她的肩，低头蹙眉看着她。两人的距离近得出奇，秦酥都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茸毛，听到他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以及他粗重紧张的喘息。
    秦酥眨了眨眼，恍然间觉得季川好像很害怕。
    “学长，我没事。”
    连梦和秦斯年已经恐慌的跑了过来，脸色纷纷苍白。
    连梦眼圈发红：“酥酥，都是妈妈的错，是妈妈不该逼迫你爬——”
    “阿姨，秦酥不能再往上爬了。”
    连梦的话没说完，就被季川打断。
    季川蹲下身，握着秦酥的脚踝检查。秦酥被他指节捏到的地方，剧痛万分，不多时额角就冒起了一层汗。
    秦酥低头看他，他抬头淡淡迎着连梦的目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片刻他说：“她的脚崴到了，需要休息。”
    连梦已经吓得六神无主：“那怎么办？”
    阳光落在季川身上，他半跪在秦酥面前，绅士而可靠。他很淡定的说：“叔叔阿姨，我先背她下山吧。”
    第31章 别动了
    秦酥脚上传来阵阵疼痛, 爸妈几人已经再次朝石梯上面攀爬了。秦酥仰头看着他们，直到四人背影渐行渐远。
    太阳被云彩遮住，四周寂静空旷。天空也黯淡下来, 像是在酝酿一场秋雨。
    现在石阶半山腰只剩了秦酥和季川两个人。
    季川站在秦酥身边, 秦酥一只手虚扶着他胳膊, 另一只手拄着登山杖。
    秦酥全身的重量都压在登山杖上，尽量不给季川造成困扰。
    季川望向石阶上方的视线回落，重新落在秦酥身上, 他眉间还笼着一团阴翳, 对秦酥说了句：“走吧。”
    秦酥抿唇点点头，拄着拐杖转身。过程中受伤的脚不小心挨地，钻心的疼再次袭来。秦酥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回头又看到数不胜数，向下绵延的台阶，一时之间愣住了。
    这么多级台阶, 走下去脚得多疼啊。
    秦酥低头看着向下的台阶，秀气的眉不由皱了起来。
    季川不着痕迹的看了秦酥一眼，他蹲下了身, 后背面对秦酥, 低低说了一句：“上来。”
    秦酥眼睛都瞪大了，眼前的男生穿着黑外套，长腿弯曲, 把宽广的后背露在自己面前，他微抬着头, 修长的脖颈优秀漂亮。
    秦酥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站在原地迟迟不敢动。
    不一会儿蹲在地上的人似乎等急了，他偏过了头, 唇线拉直，漆黑的眼里带着凝重。
    “秦酥，你在等什么？”
    他又问了一句，语调低低沉沉的，还带着点哑，声音很好听。
    秦酥目光与他的撞上，眨了眨，小心翼翼的提醒：“学长，石阶太长了，我怕——”
    怕什么？
    秦酥又抿了抿唇，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但是季川像是理解了她的意思，突然笑了笑。他笑的时候很特别，唇瓣紧抿着，嘴角两侧拉成括号，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他随意坐在了秦酥脚边的台阶上，仰头朝后看着秦酥，“你是不是怕自己太沉，把我压垮？”
    “......”
    又有几片云彩飘过来，将天空压得昏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了。
    秦酥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天气，跟季川站在半山腰，云淡风轻的听他取笑自己的体重。
    秦酥不由自主的低头，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
    她很胖吗？165厘米，47.5千克，算很胖吗？
    秦酥也有点迷茫了，她咬着嘴唇，看季川的时候眼神有些躲闪。她突然想到，季川不是别人，他这么优秀，身边的女孩子们肯定也非常优秀，也许她们的身材体重要比自己好很多吧。
    想到这里，秦酥撇过了头，不想让季川再看自己。
    她声音小如蚊呐：“谁说让你背了，我明明可以自己走的。”
    远处的大雁掠过，低得几乎挨到地面。
    空气突然静得骇人。
    感觉好久听不到季川的动静，秦酥不由自主转过头朝下看去。视线不期然对上季川的，他坐姿多了几分随意，此刻正轻抬着下巴打量着秦酥。他嘴角勾着淡淡的弧度，深邃的眼睛里压着点点笑意。
    “小孩儿，你自己走下去试试。”
    秦酥怔了怔 ，看向他的神色有些呆。这人怎么这样，他是在威胁她吗？
    这样想着，季川已经从地上悠悠站了起来。他比秦酥高很多，不多时，秦酥只能仰头看他了。
    好一会儿后，他轻挑了眉，视线懒懒睨下来，“我想了想，那个姿.势确实不怎么舒服——”
    秦酥：“？”
    他舌尖顶了顶上颚，拖着调子一字一句的往下说：“要不然换成抱吧。”
    “！”
    要不然，换成抱吧。
    换、成、抱、吧。
    抱、吧。
    秦酥脑子里嗡嗡响起来，脸上似乎起了一团火，腾的从里面喷了出来。
    她机械的眨巴了眨巴眼睛，盯着季川，就见季川也在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似笑非笑的。
    秦酥转了转脑筋，有些不太确定。这人是又在逗弄她吗？
    想到有这种可能，秦酥觉得她必须表现得淡定一点，这样才不会正中他下怀。
    于是秦酥直勾勾与季川对视了一秒，抿唇笑了笑：“怎么会学长？那样就很——舒服了。”
    说到后面，秦酥声音变得又细又小，看季川的眼神也游离到了别的地方。
    话开始时，季川还笑得游刃有余。等到听清秦酥后面的几个字后，他笑意倏然顿了下来。
    秦酥就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看向秦酥的眼神也变得很炙热。秦酥被他看得难受，只能偏过头试图躲避他的目光。
    “学长，我们，”秦酥不敢看他，“走吗？”
    季川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不再看秦酥，掩唇轻咳了声，“背包先给我。”
    秦酥听话的把背包脱下来交到他手上，就眼见着季川低头把背包跨在了自己胸前，又转过身背对秦酥。
    “上来吧。”
    他蹲下来，后背宽阔可靠，秦酥低头看了看，也没犹豫，慢慢趴了上去。
    现在还是初秋，虽然是登山，但是两人穿得衣服并不多。
    秦酥趴在季川的后背上，隔着他黑色外套，却能感受到男生精健的背部肌群。秦酥脸又偷偷红了，她指尖轻轻按在男生的后背上，上半身尽量不和他的后背贴合。
    下山的路不知怎么的，似乎比来时的还长。
    季川前面背着装满水果的背包，后面背着秦酥。从秦酥的角度来看，本应该是很狼狈的。但是奈何季川外形条件生得实在太过优秀了，一路走来，路过零零散散的行人，依旧令人眼前一亮。
    路已经走了将近半个小时了，秦酥能听到季川愈渐粗重的呼吸，他脖子上冷白的肌肤也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季川背着她和背包应该都很累吧？
    秦酥视线落在季川稍稍暴露的侧颜上，从她的角度，竟然还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学长，”秦酥试着喊了季川一声，“我们休息......”
    “轰隆隆——轰隆隆！”
    天空突然打了两个闷雷，完全打断了秦酥的话。
    雨滴铺天盖地砸下来，雨滴很大，很急。
    砸在秦酥的脸上，背上，眼前迅速迷朦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秦酥迅速抹了一把脸，视线不由朝四周看去。
    而在这时，天空迅速暗了下来，宛如黑夜降临。不远处高山上的幢幢树影随风摆动，像是道道鬼影。
    秦酥第一次在野外遇到这么恶劣的天气，而且她的脚还受伤了。秦酥心里有点儿害怕，不觉转回头看向身下的季川。好在有季川陪她，秦酥稍微安了点心。
    季川反应迅速，他停下来把秦酥放在石阶上。兵荒马乱里，秦酥右手被他攥住，不多时手里多了根登山杖。秦酥抬头看他，季川抿着唇，眸子漆黑深重，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兜头盖在了秦酥的脑袋上。
    耳边又是一阵风驰电掣，可是秦酥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像是冬夜里身上压着一床棉被，温暖安全。外套里还有淡淡的茶香，秦酥听到季川说：“山里温差大，虽然在下暴雨，但是我们必须先下去。你忍一忍。”
    你忍一忍。
    秦酥任由外套套在头上，乖乖的点了点头。她又被季川重新背起，男孩儿T恤已被打湿，紧紧贴在后背，秦酥趴在他身上，能清晰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
    他比之前走得更快了，因为颠簸，秦酥双手不受控制的环住了他的脖颈。
    季川身体不由僵了一下，雨水冰凉，小姑娘柔软温热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后背。一向引以为傲的定力第一次出现了动摇，有那么一刻，季川觉得这场雨就这样一直下下去也未尝不可。
    她离他很近，双手还紧紧环着他的脖子，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疲惫。小姑娘整个侧脸压在他身上，软糯清甜的气息恰好落在他的脖子上，像羽毛掉落似的，又痒又难耐。
    季川唇线抿得更直，把小姑娘轻而易举的朝上托了托。他调子刻意放轻，好脾气的哄着：“酥酥，别害怕。”
    秦酥以为自己听错了，季川的声音实在太轻了，轻到稍不注意就能完全忽略掉。秦酥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喊了自己的小名，还是她自作多情听错了。
    在季川的后背上，秦酥只能小幅度的爬起来点，朝他侧脸看一看。
    只是还没看清那人脸上的神色时，秦酥却真实的听到了季川的话。他声音有点儿冷，还带着威胁的意味。他说：“别动了。”
    “？”
    秦酥怔愣了下，“什么？”
    雨水顺着季川好看的侧颜流下，流过下颚，而后落在青灰色的石阶上。他视线低垂，沉稳睨着脚下，虽然没看秦酥，却稍微停了下，说了句：“你穿得太少了。”
    听到这话，秦酥又反应了下。今天出门太急，秦酥没有看天气预报，也没有料到会下雨，又因为是去爬山，所以才没穿那么多。
    而此刻的天气却冷得像是要入冬似的，秦酥不觉朝身上的黑色外套看了一眼。
    是啊，她冷，难道季川就不冷吗？他是嫌弃自己穿了他的外套吗？
    秦酥嗫诺了下。
    良久以后，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又害怕雨声太大季川听不到，小姑娘特意朝上趴了趴，凑近季川的耳朵说了句：“学长，你冷吗？”
    第32章 你喂我吃吧
    风雨飘摇里, 季川轻笑了声。
    呵。
    冷吗？
    他现在热得很。
    小孩儿问这话的时候，语气真诚的让他惭愧。
    季川咬肌鼓了鼓，“还、行。”
    他说话的时候, 字迹吐得过分清晰。秦酥不明所以的偷偷看了他一眼, 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总是生气呢？
    她又得罪他了吗？
    季川的全身都已经被雨水打湿, 薄薄的面料贴在身上。而秦酥得益于季川给她的外套，身上渐渐回暖。再加上不用走路，倒是挺舒服的。
    秦酥抿了抿唇, 在心里做了个角色互换。这种情况, 是她她也会生气吧。
    想到这里，秦酥心里的愧疚感更深了。她尽量减小动作幅度，把季川的外套从头上取下来。指尖拽着领口两端，轻轻朝上拉了拉，盖在了季川的头上。
    雨势不见小，季川的动作却又是一顿。
    秦酥双手还撑在他的耳侧, 小声说：“学长，我帮你遮一遮，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季川黑眸灼灼, 身上的一团火紧紧压着。他没有回头, 停顿数秒之后，只轻轻嗯了一声，任由小姑娘将外套兜头盖下来。
    从石阶半山腰一路往下走,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雨势渐渐收住。石阶朝左蜿蜒出一条小路, 小路尽头是一座凉亭。
    虽然季川一直抿着唇，没说一个累字，可是秦酥靠的他近, 依稀可以听到他渐渐紊乱的呼吸。
    秦酥眨了眨眼，对季川说：“学长，我们去凉亭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季川转头朝凉亭看了眼，似乎有些犹豫。
    他突然转了点头，视线看向秦酥这边，声音里带着轻哄：“乖一点，我们下山之后在休息。”
    “......”
    秦酥怔愣了两秒。
    乖、一点。
    秦酥心脏悸动了下，两团红晕迅速爬到了脸上。
    秦酥咬了咬嘴唇，眼睫紧紧低垂着。一时之间不敢说话了。
    她指尖轻轻攥了攥。
    季川，喜欢、她、吗？
    他会喜欢她、吗？
    秦酥心中升起了些紧张，目光不由朝季川看过去。从她的角度，秦酥只能看清男生俊朗流畅的侧颜。他微敛着眉眼，发梢的雨滴垂落。紧抿的薄唇也泛起些微的紫色。看起来很冷的样子。
    就这样看着，秦酥突然觉得有点心疼。
    他为了她忍受着凉雨冷风，一刻也不敢停歇。
    想到这里，秦酥微微皱了眉，毫不犹豫的撒了谎：“学长，我的脚好疼。”
    雨虽然小一点了，但是天空依旧笼着阴霾。
    季川小心翼翼的把秦酥放在和他同级的石阶上，一双漆黑的眼压下来，紧紧看着秦酥。
    秦酥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生怕被他发现她说谎的端倪。小姑娘秀气的眉紧紧蹙了起来，小桃花眼迅速迷朦出一团水汽，扬起一颗小脑袋可怜巴巴的看向季川：“学长，我们就休息一小会儿行不行？”
    她一只手捏起他的衣角轻轻晃了晃，另一只翘起纤细的食指虚指了下不远处的凉亭。
    季川还静静凝着秦酥，似乎在考虑她说的是否是真话。须臾，他妥协下来：“嗯，好。”
    凉亭中央放着一台石桌和四张石凳。
    走进凉亭之后，季川先把秦酥放在石桌旁边，再把自己的外套铺在一张石凳上。
    他扶着秦酥慢慢坐下，而后蹲在了秦酥脚边，作势握住了秦酥的脚踝。
    秦酥怀里抱着那个装满水果的背包，低头见季川的动作，受伤的脚朝后面缩了缩。
    她咬了咬嘴唇，小声问：“学长，你要干什么？”
    季川皱眉看她，面色凝重：“我看一下你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了？”
    说完他再次低下了头，极其温柔的脱下了秦酥的鞋子和袜子。
    秦酥的脚直接暴露在空中，白皙娇嫩，脚趾莹润可爱。
    季川一直低着头，秦酥能看到他黑色睫毛上挂着莹莹的水珠。忽然他眼睫轻颤了下，水珠无声滚落，他的眸子似乎又黑了几分。
    秦酥突然有点害怕。
    凉沁的山风吹来，不知是冷还是别的什么，秦酥没控制住蜷了蜷脚趾。
    而身、下的人身体似乎更加僵硬了，他修长好看的指节还在一动不动的握着秦酥的脚踝。他沉默的令人害怕，尤其是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里，似乎翻滚着惊涛骇浪，却又被他极好的自控力克制住。
    秦酥声音有点抖，“学长。”
    季川听到秦酥的声音，回过神来。他抿唇抬头极淡的看了秦酥一眼，轻嗯了一声。然后他又平静垂下头，开始给秦酥穿鞋袜：“你的脚还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等我们回到市里，去医院拿点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抹一抹就没事了。”
    季川低低叮嘱着，嗓子哑的厉害。他给秦酥穿好鞋袜之后，从容站了起来。
    季川随意坐在了凉亭的围栏山，单手搭着膝盖，撇着头看向巍峨的群山。
    气氛忽然沉默下来。
    秦酥想起季川刚才说话时沙哑的嗓音，猜测他一定是渴了。
    于是秦酥拉开了背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盒草莓。草莓上还挂着水珠，颜色鲜艳欲滴，应该是出门前林媛和段晴帮她洗干净的。
    秦酥看了看季川：“学长，吃几颗草莓吧，可以解渴。”
    闻言，季川转回头，与秦酥对视了一眼，而后视线落在了秦酥手里的那盒草莓上。
    他挑了挑眉，神色里带着些许揶揄。意思好像在说，这个背包终于派上用场了啊。
    秦酥一噎，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一路走来，季川不仅要背她，还要背着这个背包，实在是有够辛苦的。
    季川长腿落地，朝秦酥走过来。连石凳上的土都没拂，直接坐了下来。而且还是面对秦酥而坐。
    他罕见的冲秦酥笑了笑：“你喂我吃吧。”
    ！
    秦酥大脑嗡的一声，感觉血液直冲面门。
    磕磕巴巴的问：“为，为什么，要我喂呀？学长。”
    季川直勾勾盯着秦酥，像是看透了秦酥的小心思。
    他笑意渐浓：“小孩儿，你脑子里胡思乱想什么呢？”
    ！
    秦酥慌张看他：“学长，我没有！”
    闻言，季川轻啧了一声，“那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心、虚、吗？”
    秦酥：“......”
    被季川直击痛处的感觉实在太不好了，秦酥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她尽量保持着冷静，可是眼睛却一直不敢看季川。
    季川，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不行！不能让他发现。
    秦酥清咳了一声，强壮镇定的挺了挺后背，直视季川的眼睛：“学长，你知不知道男生不能随便让女生喂东西吃？”
    “......”
    季川抬头看了秦酥一眼，小姑娘一双含水的眸子扑闪着，正无比无辜干净的看着他。
    呵。
    季川突然觉得自己挺不是人的，小孩儿还小，他总逗她干什么呢？
    想到此，季川抿唇自嘲一声。随后脑筋一转，看向秦酥，“我的手刚刚摸了你的脚，你叫我怎么自己吃？”
    “......”
    秦酥觉得自己糗大了，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刚才那一点呢？
    秦酥抿唇，强迫自己冷静了片刻，才试图弥补之前的尴尬：“啊，那......我喂学长吃吧。”
    说完，秦酥若无其事的从盒子里拿出一颗草莓，又低头认真清掉了草莓屁股上的绿色叶子。
    做完一切之后，她举起草莓看向季川：“学长，你尝一尝吧。”
    季川垂眼又看了秦酥一眼，这次他脸上没了之前的嘲弄。反而一副十分正经庄重的模样，他凑近秦酥，嘴巴轻轻张开，将草莓吃进了嘴里。
    只是过程中不小心，季川的嘴唇不经意扫了秦酥的指尖一下。酥酥的软软的触感传来，又惊得秦酥微微怔了下。
    秦酥偷偷看了季川一眼，季川敛着眉眼，嘴巴轻轻动了动。吃完草莓后，像是为了掩饰什么，指节掩唇轻咳了一声。
    他淡淡评价了句：“挺甜的。”
    秦酥听了，又默默从盒子里拿了一颗，继续之前的操作。季川也很配合，再次由秦酥把这颗草莓喂进嘴里。不过这次他很小心，没让自己的嘴唇触碰到秦酥的指尖。
    如此反复了三四次，季川不再说吃了。
    秦酥拔了最后一颗草莓的草莓屁股，把它填进嘴里。
    草莓汁水丰富，香甜可口，真的挺好吃的。
    某种莫名的情绪似乎顺着草莓爽口的触感，缓缓流淌的出来。
    秦酥没忍住，垂着头问了句：“学长，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话落，四处寂静。
    秦酥倏然回神。
    ！！！
    她这是在说什么？为什么要突然问季川这个问题！？
    如果问了这些，季川会多想吗？他会怀疑她吗？
    秦酥也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她心底似乎安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日益生长，在她不在意的时刻，渐渐长大，成为她无法忽视的存在。
    她也感到过恐慌，也觉得过不可思议。可是无论怎么做，她却无法控制这颗树生长的速度。
    所以才会出现今天这个覆水难收的局面。
    季川正在默默盯着她看，他的眼睛比往日都锐利。秦酥觉得他再这样看自己一秒，她都会认输，坦白。
    第33章 我拉链拉不上了……
    秦酥被季川看得不知所措。
    她没给季川说话的机会, 飞快的回了句：“我就是随便问问，学长不想回答就算了。”
    季川看了秦酥半刻，似乎看出了秦酥的窘迫。虽然他漆黑的眼睛里仍旧带着疑惑, 但是最终还是没再问什么, 只是淡淡轻嗯了一声。
    秦酥微微舒了一口气, 出乎意料的，这件事竟然这么好解决。秦酥又偷偷抬眼扫了季川一眼，此刻季川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 一只手臂撑在石桌上, 另一只手掩唇清咳了一声。
    季川比以往还要沉默，似乎是不太擅长应付此刻的情况。
    空气又静了数秒，有些尴尬。
    突然，季川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垂眼静静看了看秦酥，说：“休息够了，我们继续往下走吧。”
    秦酥转头朝凉亭外面看了看。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可是天边太阳却透过云层露出了一角。
    看来天要晴了。
    天气转好，季川看起来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往下走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于是, 秦酥收回目光, 轻应了声好。
    季川重新蹲在秦酥面前，背影沉稳可靠。
    这次秦酥没有犹豫，直接趴在了季川的后背上。
    出了凉亭, 雨毫无征兆的停了。天空放晴，太阳驱散了阴霾。
    余下的路似乎很顺利, 赶在天气炎热之前，季川已经背着秦酥走到了山脚。
    到了山脚，距离放车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山脚有一些卖旅游纪念品和服饰的小店。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下雨的缘故, 现在小店门口的墙面上都摆着一排花色不一的雨伞，像是供游客挑选的。
    秦酥被季川放在地上，他们两个站在一排商店面前，此刻两个游客恰巧从旁边经过。
    “这雨下得真急，衣服都湿透了。”一个男人戴着黑色渔夫帽，抖了抖身上湿透的白背心，对身边的女生说。
    女生穿着碎花长裙和白板鞋，身上披着一件男士的蓝色牛仔褂，头发已经湿透了。
    她偏头看了看男人，声音细细软软的，“幸好这边有服装店，要不然我们得穿着湿衣服回单位了。”
    男人轻哼了一声：“可不是嘛？单位也不看看天气预报，非得让咱今天来看什么清澜石阶通灵石，石头没看到，倒是被浇成了一个落汤鸡。”
    女生笑笑，也不生气：“徐哥，谢谢你的外套。这趟本应该是我陪李文英老师来的，只是......”
    女生没再继续说下去，却听到男生轻叹了声：“李老师，......有点可惜呀。”
    说完，两人一阵沉默，只是互相相让着朝前面的服装店走了进去。
    秦酥和季川还站在原地。秦酥不由朝那女生的背影多看了几眼，刚才听她提到了李文英。
    秦酥有点儿不敢肯定，抬头看着季川问了句：“学长，刚才他们是提到李文英了吗？”
    季川先朝那两个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压下头睨向秦酥：“嗯，怎么？”
    秦酥看着那女生，有点儿羡慕：“李文英啊，当今现代文学著名作家，是很厉害，很令人敬佩的一位女性呢。”
    季川很平静，他看着秦酥反问：“你很喜欢她？”
    秦酥眼中升起点点星光，弯唇笑：“嗯！她是我的偶像，她的每本书我都喜欢看！”
    秦酥说完，忽然又想到什么，皱了眉，脸上有些担忧：“不过，刚才那女生的话是什么意思？李文英老师怎么了？”
    秦酥的反应有些强烈，季川鲜少看到她这个模样。小姑娘小桃花眼里闪烁着灼灼的光，虽然神色里带了些许的担忧，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生动和活泼。
    和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呢。
    季川又不着痕迹的睨了秦酥一眼，唇角跟着勾了勾，眼里闪过些从容的促狭，似乎是极享受这样的时光。
    大雨过后，山风吹来。湿凉的衣服裹挟着身体的温度，被蒸发了不少水分。
    秦酥身体微微抖了抖，不觉的感受到了些许凉意。
    恰在此时，季川视线敏锐的朝秦酥看过来。他微微皱了皱眉，直接打断了秦酥的臆想，“我们先去服装店转一转吧。”
    山脚的服装店只有一家，秦酥看着刚才走进去的两个人，心里想着没准到了店里，还能偷听到刚才那两个游客谈论的关于李文英的事情。
    想到这里，秦酥高兴的点了点头：“好。”
    季川似乎看透了秦酥的心思，他微一挑眉，“那走吧。”
    跟着季川走近这家服装店，秦酥才注意到，这家店铺门牌上挂着一张写有“清澜布庄”四字的行楷牌匾。再往里瞧进去，里面的衣服虽是当下款式，店铺设计却是古香古色。从外面走进去，很有种隐居避世的感觉。
    管理店铺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女人体型纤瘦，褐色长发被一款简单的鲨鱼夹固定，穿着宽松的阔腿长裤和米白色针织上衣。见秦酥他们走进来，忙迎了上来。
    年轻女人笑着，她视线在秦酥和季川脸上跳跃了下，露出了惊艳之色：“两位选些什么？”
    闻言，坐在藤椅上端书等待的女生抬起头，朝秦酥这边看了过来。
    她已经换下了之前那身湿衣服，现在穿了简单的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
    季川微微颔首：“我们选两套衣服。”
    年轻女人闻言，对季川态度很好，声音也十分温柔。
    “对面料和款式有要求吗？我可以帮你，”她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秦酥，“和你女朋友推荐一下。”
    坐在藤椅上的女生还在看着这边，她视线直勾勾的盯着秦酥。秦酥被她盯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思绪还在神游，自然就没把店铺女人的话放在心里。
    季川只是不动声色的看了秦酥一眼，替她做了决定：“我们没有什么要求，尽量舒适就好了。还有，她的脚受伤了，所以衣服请尽量，简便好穿。”
    店铺女人认真听着季川的要求，等季川说完之后，她抿唇笑笑，“好，那我先带您女朋友试穿一下。”
    秦酥被女人轻轻搀住的时候，这才回了神。秦酥自动忽略掉那道灼热的视线，乖乖的跟着店铺女人往试衣间里走。期间一直没有注意到店铺女人对自己的称呼。
    店铺女人从衣架上取下一条浅黄色的绸质连衣裙，走到秦酥面前，“小姑娘，这件裙子很适合你，试一试吧。”
    连衣裙的长度不算长，秦酥打量了下，觉得它可能只能到自己膝盖上面的位置。
    可是，妈妈从来不允许她穿太短的裙子。
    秦酥有点儿犹豫，店铺女人似乎看透了秦酥的顾虑，转身又在衣架上换了另外一条黑色的。
    “店里就两款裙子，你的脚受伤了，穿裤装的话不太方便啊。那你看这条可以吗？”
    黑色裙子比之前那条黄色的还要短，秦酥又转眼朝衣架上打量了一圈。这才发现，这家店铺里的衣服大多是休闲款。下装全都是牛仔裤。
    牛仔裤的料子偏硬，秦酥的脚还在隐隐作痛。她本来就挺怕疼的，想想还要拖鞋穿裤子，秦酥觉得很不方便，还会碰到伤处。
    想到这里，秦酥咬了咬牙，伸出指尖，轻轻指了指女人手里那条浅黄色的连衣裙。
    “我试一下这条吧。”
    选好外面穿的衣服之后，店铺女人自上而下打量了下秦酥，压低声音问了句：“B还是C？”
    秦酥一怔，看着女人：“什么？”
    女人抬眼朝季川那边看了眼，清了清嗓子又问了遍：“罩杯是B还是C？”
    ！
    秦酥脑子一懵，眼睛眨了眨，只觉得脸有点儿红。她朝季川那边看了眼，就见季川站在数排衣服之间，他视线敏锐的落过来，静静看着秦酥。
    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
    秦酥略带羞赧，不自在的收回了目光，用更好的声音跟女人交流：“C，吧？”
    女人闻言，神色里带点惊讶。不过片刻后就隐藏好：“好的知道了。”
    店铺女人扶着秦酥走进了更衣室。
    更衣室是极狭小的方格子，三面木板，一面拉着银灰色拉帘阻隔外面。秦酥换衣服的时候都能听到旁边人的动静。应该是刚才跟那个女生一起来的男士。
    秦酥尽量小幅度的脱掉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先穿上内衣，再慢慢拉开黄色裙子的拉链，穿好。
    裙子拉链的设计是在后背及腰的地方，秦酥穿进去后，缓缓站起身，本想去抓后面的拉链。
    但是指尖触碰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秦酥抿了抿唇，小声冲外面喊：“那个......”
    喊了一声，没人应。秦酥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所以又喊了一次，“姐姐，在吗？”
    ......
    还是没人应。
    正当秦酥不知所措的时候，帘子外面响起熟悉的声音：“她在照顾别的客人。秦酥，你怎么了？”
    是季川的声音。
    秦酥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状况，后背的肌肤还裸.露在外面。
    可是现在怎么办？
    秦酥有些着急，只能小声的回答季川：“学长，我拉链拉不上了。”
    空气寂静数秒。
    季川问：“需要，我帮忙吗？”
    第34章 秦酥，你忘了你的梦想吗？……
    需要, 我帮忙吗？
    秦酥心脏又在砰砰跳了，季川的话在她耳边回荡。
    真的要让季川帮她拉上裙子的拉链吗？
    试衣间里有一块方便客人比照的玻璃镜子，秦酥偏过头朝里面看, 看到她后背裸.露的一片。
    秦酥迷茫的站在原地, 觉得这件事情还有别的处理方法。
    秦酥小声说：“学长, 要不等会儿店长吧？”
    季川插着兜，闲散站在试衣间门帘外。听到秦酥的话，他朝店铺女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店铺女人正在热情招呼一对老年游客, 压根儿没心思顾及这边。
    季川从容收回视线, 好脾气的应了句：“行，冷的话跟我说。”
    说完之后，他没再说别的，迈着两条长腿懒懒的朝店铺女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女人正在跟老太太推销一款旗袍，旗袍是黑色金丝绒质地的，从肩至腰绣着极华丽的刺绣。
    “你要是喜欢, 就买吧。”旁边老先生笑眯眯的跟老太太说。
    老太太伸手摸了摸旗袍的面料，转过头看向丈夫：“你说我都多少年没穿过旗袍了？”
    丈夫没说话。
    女人陪笑着：“阿姨，您别看我这店小, 但是这款旗袍可是我国民国年间老裁缝留下的手艺。无论是现在穿, 还是收藏，都很有价值呢。您要是喜欢，就买下来吧。”
    老太太静静听着, 慈善苍老的视线缓慢认真的掠过旗袍的一针一线。
    良久之后，她回过头, 又问丈夫：“上一次穿旗袍，是在小武的葬礼上吧？”
    女人听到葬礼这两个字，脸上带了点难堪。自以为说错了话, 她朝老先生看了眼。
    只见老人点了点头，脸上挂着平和的笑。
    “可不是嘛？咱们小武死了有二十年了吧？”
    小武，似乎是这对夫妻的孩子。店铺女人连忙收了脸上的笑，她把鬓间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一时间带了些拘谨。
    “您二位是来登清澜山通灵石的？”女人试探问了句。
    提到“清澜山通灵石”的时候，季川抬头朝那对夫妻的背影看了眼，眸色渐渐加深。
    老太太：“嗯，都说这通灵石灵验，我已经好久没在梦里遇到我儿子了，所以来登一登。”
    她丈夫听了这话，叹了口气，“不是说了吗？没了的人就放下吧。我陪你来登山可不是为了这个。”
    老太太轻嗔一声：“还能为什么？”
    说完她朝店铺女人那看一眼：“今天我们在通灵石那里遇到一对中年夫妻。你是别提那位女士哭得多伤心了，听说当年女儿的死是他们一手造成的，所以就期盼着能跟女儿见个面，道一句歉。你说，我们来登清澜山的，有多少不是为了这个啊？”
    女人笑笑，没想好说什么。
    那老太太的丈夫轻哼一声：“人家是那么说的嘛？老太婆，你不光耳朵不好使了，脑子也不好使了。人家是因为他们替女儿圆了梦，才特意上来告诉她一声的。”
    老先生也看看店铺女人：“听说是那家的二女儿帮忙完成的，人家夫妻特别自豪的。那哭也是释怀放下的哭。”
    两个老人当着店铺女人逗起了嘴，谁也不让谁。
    店铺女人夹在中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向着谁说。她焦躁的回了身，不经意间却撞见了身后的季川。
    女人怔愣了下，大概是没想到季川会在这里，而且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了。
    女人试探问：“您有什么事？”
    季川又抬眼朝那老两口看了眼，俩老人吵得不可开交。季川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伸出指尖朝秦酥所在的试衣间位置指了指：“她后背拉链拉不上，可以帮个忙吗？”
    女人看似有点儿受宠若惊，连忙应：“哦，可以可以。”
    说着她朝快步朝试衣间这边走，过程中不忘跟季川道歉：“不好意思哈，清澜山的通灵石每年都会吸引很多游客，所以我店里有时也会出现照顾不周的事情。”
    女人偷偷瞥了季川一眼，就见季川正垂着头，碎发半干遮在眉间。
    他极疏离的回了句：“没关系。”
    女人不再说什么，心里却忍不住感叹这男生惊人的颜值和极好的教养。
    秦酥又在反复尝试拉上后背拉链的时候，帘子外面传来店铺女人的声音。
    “小姑娘，我帮你吧。”
    秦酥没有喊过店铺女人，她能主动来帮忙，说明应该是季川去找她了。
    秦酥不着痕迹的低头朝帘子底端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季川又跟过来了没有。
    在密闭的空间等了一段时间了，秦酥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店铺女人主动提出的帮忙。
    女人轻掀了帘子一角，从外面走了进来。
    密闭的试衣间里，秦酥和女人四目相对，女人眼里亮了一下。
    女人虽然知道这条裙子很适合眼前这个小姑娘，可是真等上身之后，出来的效果还是着实让她惊艳了一番。
    女孩儿黑色长发吊成了高马尾，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她后背挺得笔直，大概是长期练舞的缘故，仪态好得没话说。裙子的长度无法及膝，两条婷婷的长腿，腿形纤细完美，不似现在流行的筷子腿，反而有种健美感。再加上此刻半裸的后背，背部线条完美到巧夺天工，一路延伸，延伸至细软的腰身。
    女人完全看呆了，一时之间有些怔愣。
    秦酥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声：“可以帮我拉上拉链吗？”
    女人回过神：“啊......请您转过身去。”
    秦酥听话的转过身，后背对着女人。
    她咬了咬唇，“谢谢了。”
    女人轻松的拉起了拉链，轻笑了声：“真羡慕你，背部线条太美了。”
    没想到女人会这么公开的和她讨论自己的身体，秦酥脸上微红了下。
    还没有说话，女人已经拉开了帘子：“你和你男朋友真是郎才女貌啊。”
    “啊？”秦酥两只手还轻轻拈着裙子的两边，此时迷茫的抬起了眼。
    此时她们两个站在一排衣架后面，密集的衣服遮住了秦酥的身子，也挡住了秦酥的视线。
    女人搀着秦酥催促：“快让你男朋友看看吧，你真的很美。”
    “男朋友？”
    秦酥跟着女人的步子朝沙发那边走，越过一排衣服，秦酥看到了季川。
    季川正坐在沙发上，他手里随意翻着一本杂志，听到秦酥的声音，淡然抬起了头。
    看到秦酥的那刻，他眸子闪过一抹惊艳，一瞬便又恢复如常。
    女人笑着问：“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我说过的，这件裙子很适合她。”
    秦酥抬头忐忑的看着季川，只见他倦懒的站起身，单手插进裤兜。
    他从秦酥的身旁经过，淡淡说了句：“我去换件衣服。”
    似乎是见惯了秦酥这个样子。
    秦酥还在想穿成这样面对季川，会有多尴尬。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似乎也不怎么尴尬。
    季川已经选了两件衣服走进了试衣间。秦酥轻舒了一口气，坐在了沙发上。
    她百无聊赖的翻了翻之前季川看得那本杂志书，刚翻了两页，面前就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请问，你是秦酥吗？”
    女人有些不确信，音调里也带了几分犹疑。
    秦酥闻言，不由抬起头。
    眼前的女生是之前在店外遇见的那个。
    女生的面皮很白，五官生的算隽秀。此刻她背着手，少弯着腰看着秦酥，温柔似水的眸子里带着打量。
    秦酥眨了眨眼：“你认识我？”
    女生听这话头，刚才还因为紧张略带紧绷的表情瞬间柔和了下来，准确的说，带上了几分惊喜。
    她坐在了秦酥身旁：“真是你啊！我看了你好久都不敢认！”
    秦酥侧头看她，脑海里不断回忆这张脸，但是就是没什么印象。
    女生似乎看穿了秦酥的心思，她也没恼，温温柔柔提醒：“是我呀，桑桑。”
    桑桑？
    桑——桑。
    秦酥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突然记忆里闪过了一个片段——
    平城市作文比赛颁奖礼上，秦酥和两位同学站在台下等待，前面正在进行致辞。
    站在她前面的女生突然转回了头，冲着秦酥笑了笑：“你也喜欢文学吗？”
    秦酥看着她，默默点了点头。
    女生转过了身，激动的伸出手：“幸会，我叫桑桑。”
    “秦酥。”
    “秦酥你好。你的梦想是什么？”
    秦酥被问得一怔。
    女生声音响亮：“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现代主义文学作家，你的呢？”
    ——
    秦酥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跳动了两下。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现代主义文学作家，你的呢？
    当年的场景尤历历在目，秦酥默默看向身旁的桑桑。
    女孩儿眼中光芒璀璨，依旧还是之前那样健谈。
    “秦酥，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你现在在做什么？也在清澜读大学吗？”
    秦酥：“嗯，我在清北，现在在学人工智能。”
    桑桑眼中闪过了一抹惊讶，“人工智能？秦酥，你怎么会学人工智能啊？”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扎在秦酥的心上，秦酥勉强挤出一抹笑：“就，有这么回事嘛。”
    桑桑看向秦酥的时候眼中已经出现了怜悯。
    她沉默了会儿，“秦酥，你忘了你的梦想吗？”
    第35章 我的愿望是，秦酥永远得偿……
    天空打了两个干雷, 秦酥才回过了神。
    秦酥偏头朝桑桑看了一眼，就见桑桑还睁着无辜的双眼直勾勾看着她，似乎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秦酥, 你忘了你的梦想了吗？
    梦、想。
    一个多么遥不可及的词汇啊。
    秦酥低落的垂了头, 避开了桑桑的目光。这个问题她是没办法回答的, 于是秦酥只能避重就轻的问了句：“桑桑，刚才你说‘也’，所以你现在也在清澜读大学吗？”
    桑桑的思路被成功带偏, 听到秦酥提及读大学的事情, 眼里瞬间带了光。
    她很自豪：“对，就是清澜大学呀。”
    秦酥笑意微僵，心中顿时升了股酸胀感。清澜大学，中国排名第一的文学殿堂，曾培育出无数现代作家、学者。这里以教育实践于一体的教学方式所闻名，是无数文学热爱者的心之所向。
    当然, 也是秦酥的，心之所向。
    秦酥勉强笑了笑：“啊，那挺好的, 做了自己喜欢的事。”
    闻言, 桑桑却开始抱怨：“哎呀，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每天去文研所上班, 被领导骂得狗血淋头，日子也不太好过呢。”
    小姑娘撇着嘴, 眼里的笑意却无法掩饰。秦酥沉默看着她，不知道怎么的，竟觉得这笑意实在有些扎眼。
    就好比一个常年吃白面馒头的人, 对一个在街边乞讨的乞丐说：“天天吃白面馒头，真的是又烦又腻。”
    面对这样的情景，秦酥觉得，心里不舒服大概也情有可原。
    而且，文研所里都是著有名作的作家写手，其中李文英就在其中就职。能够在这里工作，在文学界来说，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情。
    秦酥只能又笑笑：“没准适应后就好了。”
    桑桑听秦酥这么安慰，又叹了口气，却突然打开了话匣。她抓住了秦酥的手：“你知道李文英老师吧？”
    秦酥：“......知道。”
    桑桑叹了口气：“现在不是电子刊物的时代嘛？文研所的领导就希望李文英老师在一类电子刊物上挑大梁。可是吧，李文英老师说电子产品荼毒当代人的生命，不怎么情愿做这件事。”
    秦酥皱了皱眉：“当今世界是网络时代，其实......也没什么吧？”
    桑桑拍了拍秦酥的肩膀，“不愧是学人工智能的。单位里总领导也是这样劝李文英老师的。李文英老师跟总领导是故交，碍不住面子，只能硬着头皮说试一试。”
    秦酥不明所以：“那不挺好嘛？”
    桑桑挑眉：“好？开始大家以为这件事情会十分顺利的开展下去，可是谁曾料到，李文英老师突然得了焦虑症，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了。现在这类电子刊物的广告已经做了，却没了合适的挑梁人，单位领导着急上火的。”
    秦酥默了默：“怎么会这样？”
    桑桑摇摇头：“不知道啊。不过文研所好多前辈都说，他们那一代人对现在年轻人用的东西有一种本能的恐惧。李文英老师之所以换上焦虑症，大概就是恐惧的原因吧。”
    桑桑又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就是因为这么一件事情，李文英老师觉得自己在工作上犯了大忌，现在已经向单位递了辞呈。......我们本来都说好一起来登清澜山了，清澜山的通灵石——”
    “秦酥。”
    桑桑的话没说完，被季川打断。
    秦酥不由抬头朝他看过去，就见男生穿了蓝色T恤和黑裤子，单手插在裤兜里，随意撩了下眉间的碎发，朝这边闲散的走过来。
    他站在秦酥和桑桑面前的时候，桑桑紧张的抓了抓秦酥的胳膊。
    桑桑凑到秦酥耳边，压低声音问：“酥酥，这是谁呀？”
    秦酥抬眼看看季川，转头对桑桑介绍：“他是我在清北大学的学长，叫季川。”
    说完，又看着季川介绍：“这是桑桑，我的......朋友。”
    闻言，季川偏头看了桑桑一眼，尔后稍微颔首，极其恭雅的回了句：“你好。”
    桑桑笑一笑，跟季川打了声招呼。恰在这时，换衣服的同僚从试衣间走了出来：“桑桑，走吗？”
    男人朝秦酥这边打量了一眼，走近之后只是礼貌性的笑笑。桑桑抓起沙发上的背包，匆忙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名片，塞到了秦酥手里：“秦酥，有事电话联系。”
    说完，跟在男人身后匆匆离开。
    秦酥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长方形小卡片，卡片背景是纯白色的，上面简洁的印着——
    文研社  助理桑桑
    电话：176****9092
    卡片在秦酥手里反复摩挲了一阵。
    季川仔细观察了秦酥一会儿，才开口：“秦酥，刚才连阿姨来电话，说是已经回平城了。”
    “啊？”秦酥觉得突然，“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季川静静睨着秦酥，顿了下才说：“说是平城有事要处理。”
    又有事？
    秦酥本能的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对劲，却又一时想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劲。而且现在因为遇到桑桑的事情，秦酥一瞬间就感到了身体的疲累，还有精神上的挫败。
    秦酥想了想，只问了句：“我爸妈，还好吧？”
    季川又看了秦酥一眼：“还好。”
    秦酥听了，点点头：“那我们也回去吧。”
    自从跟桑桑聊完天之后，秦酥整个人的状态就变得特别颓丧。那是一种对于现实的失落，以及对自己命运产生的无力感。
    秦酥被季川放进副驾驶座，乖乖系上安全带后，就靠在车窗上一言不发。
    季川安静开着车，不时朝秦酥这边看一眼。
    车程不短，车厢里比秦酥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寂静。
    秦酥缓缓闭上了眼睛，说睡着其实是清醒的，只是觉得浑身懒懒的，没有什么精神头。
    季川又偏过头来看了一眼，他微微皱了下眉，眼里染上了担忧。
    “秦酥，”他喊了声，“后面有毯子，你拿来盖在身上再睡。”
    秦酥缓缓睁开眼，季川正在认真看着前方路况，看起来分不出心来关心她。
    秦酥转头朝车后座看了看，她正后方的车后座上整齐叠着一条酒红色毛毯。秦酥伸手抓了抓，距离有些远，似乎够不到。
    秦酥转回头看了看前方，此时前方宽阔平坦，几十米内没有红绿灯，没有车辆。秦酥想了想，拉着安全带缓缓站了起来。
    这次毛毯被她轻而易举的扯了过来，秦酥低头折了下盖在身上，又开始靠窗装睡。
    这一次周围完全寂静下来。
    不知不觉，秦酥真的睡着了，而且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成了一个人工智能工程师，跟各式各样无比枯燥的机器打交道。她又遇到了桑桑，她写了一本现代小说，一时名声大噪，成为无数人拥戴的大作家。
    ！
    梦做到这里，秦酥惊醒了。醒来的时候，外面正是晴空万里，车窗前方是清北大学地下停车场黑洞洞的入口。
    秦酥双眼睁得很大，身体挺得笔直，而心里却有一个无法忽略的声音。
    秦酥嗓子很哑，突然喊了季川一声：“学长，你说我的一辈子就这样了吗？”
    说话的时候，车子已经驶入地下停车场的坡路，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秦酥听不到季川的回应，她使劲眨了眨眼，心里荒凉又无助。
    秦酥双手紧紧抓着安全带，牙齿紧紧咬着。
    是啊，她的人生还能怎么样呢？她怎么会把人生过成这个样子呢？
    一切，都太迟了吧。
    秦酥努力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却觉得眼眶酸胀的厉害。黑暗里，秦酥眨了眨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车子已经跨越坡路，走到了平地。
    天光大亮般，白茫茫的灯光刺得秦酥睁不开眼。
    车子停在了一个空位上，季川没有立刻解安全带，他双手压在方向盘上，忽然转过了头。
    季川眉头微微皱着，静静凝着秦酥，神色里似乎染了几分心疼。
    秦酥不敢跟季川对视，只是低头去解身上的安全带。只是解了几次都没解开，秦酥有点着急。
    这时，一只骨节修长的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温热触感传了过来。
    咔哒。
    安全带被解开。
    “秦酥。”季川淡淡喊了秦酥一声，声音低低沉沉的，很有质感。
    秦酥抬头看他，恰逢季川深邃寂寂的眸子睨来。男人沉稳矜贵，俊朗的眉峰蹙着，直直望着秦酥。
    季川：“虽然没能爬上清澜山通灵石，但是我觉得我的愿望也会实现。”
    秦酥不太清楚季川在说什么，她静静看着季川。季川忽然抿唇笑了笑，他低头温柔牵起了秦酥的手，复又抬起：“我的愿望是，秦酥永远得偿所愿，无病无忧。”
    又有一辆车子驶进了地下停车场，秦酥却没有心思去看。
    白炽灯的光亮从外面映射进来，落在男人冷白的皮肤上。他还牵着她的手，无比虔诚的看过来。
    他说，我的愿望是，秦酥永远得偿所愿，无病无忧。
    秦酥眼眶又热了，她紧抿着嘴唇，尽量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感情。
    季川黑寂的眼睛看过来：“我为你准备了礼物。”
    第36章 礼物，喜欢吗？
    “礼物？”
    秦酥反问了一句。
    车子里灯影斑驳, 秦酥晶亮的眸子眨了眨，直勾勾看向季川。
    季川在秦酥的注视下，不疾不徐的解了身上的安全带。漆黑似墨的眸子再次望过来：“我先带你去医务室。等看了脚伤, 我们再一起去取礼物。”
    还要一起去取？
    秦酥第一感觉, 这个礼物的体积似乎很大。
    秦酥心里升起了期待, 刚才低落的情绪也被冲散了不少。但是她没敢表现出太过喜悦的情绪，害怕季川看了笑话她。秦酥抿唇点了点头：“好。”
    话落，季川就从车上跳下来, 走到秦酥这边。他打开了车门, 伸出手：“下来吧。”
    秦酥看了他的手一眼。季川的手骨节修长带着一种力量美，而且肤色也漂亮。秦酥看着看着，就想起了刚才他帮她解安全带的场景。他手心的温度，她还记得。
    秦酥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秒，才扶了上去。
    小姑娘走时另一只手还不忘牵着她那只背包, 季川看了一眼，没忍住笑了。
    “小孩儿，能跟你商量个事儿不？”季川眉眼里笑意冉冉, 耐着性子看她。
    秦酥被他看得一怔, “什么？”
    季川朝她手里的背包抬了抬头：“那个，能不背了吗？”
    秦酥眨眨眼，还没说话。季川又轻笑了声, 拖腔带调的回：“哥哥身强体健，哥哥知道。不过咱们又不是去登山, 这个包倒也不必到处都背着。”
    秦酥：“......”
    秦酥被季川说得有点脸红。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他们还没有吃午饭。季川背着她走了这么远的路，现在应该特别累了。这个包可不就是个累赘吗？
    秦酥略带愧疚的点了点头, 把包放回了原位上。秦酥抬眼看着季川：“学长，你，还有想吃的水果吗？”
    ......
    空气静了两秒。
    季川直勾勾盯着秦酥看了会儿，似乎明白了过来。他另一只手扶着秦酥的腰，轻轻一抱将秦酥抱到了车下。
    天旋地转，秦酥脚触了地。她胳膊还搭在季川的脖颈间，腰上留着那人温柔的触感。季川离她太近了，近到秦酥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凸起的喉结轻轻滚动的样子。
    他身上还有淡淡的茶香味，完美的侧颜落在视线了。他突然转过了头，微垂着眼睫看她，眼球黑的深邃幽寂。
    他笑了笑，绵密的气息掠过秦酥的鼻尖。
    “小孩儿，你可以直接说‘谢谢季川哥哥’。”
    秦酥：“......”
    秦酥没动，微抬着下巴盯着他看。不一会儿热浪从脚下卷到了脸上，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秦酥张了张嘴巴，什么也没说出来。
    季川看着她挑了下眉，“行吧，你的谢意哥哥收到了。”
    说完，秦酥觉得腰间的力度一轻，季川的手指已经抽离出来。
    “走吧，”他半蹲在秦酥面前，“哥哥勉为其难再背你一段路。”
    秦酥：“......”
    去清北医务室的路上，秦酥恨不得把头直接埋起来，要不然把季川的脸遮起来也行。
    一路走来，太多人朝他们看了。但是季川却似乎毫不在意，脚下稳健的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哥哥身强体健”。
    大约五分钟后，他们终于到了医务室。
    校医给秦酥做了检查，然后开了一盒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又叮嘱了几句可以适当走路的话。
    秦酥和季川这才从医务室出来。
    站在医务室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太阳火辣辣的直射下来，让人感到不太舒服。
    这会儿秦酥脚上的痛感已经消失的七七八八了，可是胃里却开始隐隐疼了起来。
    太饿了。
    秦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着今天这趟不平凡的生日之旅。停顿了会儿，秦酥想起了跟季川之间无法算清的纠葛。季川真的帮了她很多次啊。
    “学长，我请你吃饭——”
    “礼物在科研室，”秦酥的话被季川打断，季川偏过头看向秦酥，“所以你得跟我过去一趟。”
    科研室——啊。
    秦酥脑海里似乎装了时钟，分钟咔哒一声，正好摆到了整点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遇到了那个叫魏明哲的学长，秦酥就对整个CSAIL科研室产生了某种本能的抵触心理。
    秦酥眨了眨眼睛，愣神的功夫季川又说：“CSAIL也有餐厅，我们去那里吃吧。”
    秦酥：“......”
    似是看到了秦酥眼里的惊讶，季川想了想，解释：“某种意义上，清北的CSAIL和清澜大的文研所异曲同工。”
    这意思是在跟她说，清北大学也没那么差？
    秦酥看向季川，季川单手插兜已经走出了老远。
    到了CSAIL科研室门口，两台小机器人转了转，朝秦酥道了声欢迎。
    秦酥看着它们觉得很可爱，眼里不觉带了笑意。她转着头多看了小机器人两眼，季川插兜站在瞳孔识别开关处。
    嘀——
    科研室的门应声打开。
    季川回头看看秦酥，喊她：“进来吧。”
    秦酥第一次来这种科技感十足的地方，她怯怯的跟在季川身后，缓缓朝里面走。
    科研室里开始很静。见到门从外面打开，严谨工作的各个科研室成员从忙碌中抬起了眼，朝秦酥这边看过来。
    “组长，你回来了。”
    “组长，你终于回来了！”
    “川儿，救救我！救救我！我的实验为什么总不对！！？”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膜，秦酥本能的朝季川后面躲了躲。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魏明哲刚走过来就看到了躲在季川身后的秦酥。
    魏明哲满眼震惊：“秦、酥？”
    秦酥扯了扯嘴角，只能从季川背后走出来，“魏学长，您好。”
    大概是听到了这边有陌生的动静，所有人纷纷停了手上的动作，眼巴巴朝这边瞅。有的甚至从椅子上站起来，伸长脖子来看。
    季川对此置若罔闻，他回头看了秦酥一眼，“跟我来。”
    说完，季川插兜朝前面走。秦酥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所有人都在探询的看着她。
    季川带着秦酥走到了科研室的休息区，他说：“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拿东西。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食堂。”
    他把事情安排的很妥当，秦酥点了点头：“好。”
    季川走后，秦酥坐在了沙发上，她后背挺得笔直，双腿也紧紧并拢着，样子看起来乖乖的。
    刚才还躲在远处看的科研室成员，见季川走远之后，纷纷朝这边凑了过来。
    魏明哲凑到最前面：“学妹，你想喝什么？咖啡，果汁，还是奶茶？”
    他很热情，身边还站了很多的人，都在一眨不眨的盯着秦酥。
    秦酥被看得有点儿不知所措，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轻轻捏了捏，抬眼冲魏明哲微微笑了笑：“不用了魏学长，我不渴。”
    小姑娘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身边的男生捂了捂心脏，“天啊，他好可爱。”
    “小学妹，我们组长去拿什么啦？”又有人好奇的问。
    秦酥朝说话的人看过去，然后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这时候众人还在交头接耳的时候，有个小男生从人群里挤出来。他戴着厚厚的眼镜，表情讷讷的，脸上还带着点儿婴儿肥。
    他站在秦酥面前，举止间带了点紧张。
    “秦酥，我在学校论坛上总看到你，我特别喜欢你，”说着，小男生忙乱的从裤兜里摸出了手机，“所以能不能加你一个微信呀？”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了下来。
    秦酥如坐针毡，眼睛看向小男生手里的手机，一时不知是接还是不接。
    尴尬渐渐升起，恰在这时，一个男声从后面响起：“徐时，程序里的bug都找到了吗？”
    众人纷纷回头，就见季川迈着两条长腿朝这边走了过来。他眉间微微蹙起，眼中似乎压着浓浓的不悦，但是又礼貌克制着，令人捉摸不透。
    整个休息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一句话都不敢说。
    季川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型机器人，高度大概只到他的膝盖位置。这个机器人他们在大一新生开学第二天，就见季川开始设计研发，现在终于完成了。
    叫徐时的小男生脸色微微发红，“还，还没有。”
    季川又淡淡朝他看了一眼，“嗯，那你该去忙了。”
    “......”
    他说完，眼锋扫过其他人，“你们很闲？”
    ？？？
    不不不！他们一点都不闲！
    生怕季川给他们加大工作量，所有人一哄而散，全都回到了岗位上。魏明哲撇了撇嘴，心里不由腹诽，恋爱中的男人醋劲儿是真大。
    所有人都离开后，休息区安静下来。
    秦酥眼巴巴看着季川冲众人发了火儿，表情冷淡严肃的吓人。
    季川坐在了秦酥身边，秦酥没控制住，不由朝旁边挪了挪。刚才他的样子确实有点儿吓到她了。
    季川似乎感受到了秦酥的心情变化，他也没说什么，伸手朝前方招了招，一个小机器人慢悠悠的跑了过来。
    “秦酥，这是我送给你的十八岁礼物。”季川貌若随意的说了句。
    小机器人停在了秦酥面前，秦酥低着头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小东西。它是银灰色的，质地好像是某种金属，眼睛是蓝色的，双手和双脚都是圆融融的。形状看起来有点儿像安卓手机系统的开机图标。
    秦酥眨了眨眼，盯着它看，小东西也缓缓扬起了脑袋，蓝色眼睛跳动了下，“酥酥，你好呀。我是小安，你的好朋友。我今年一岁了，准确来说是一个月零两天岁。酥酥，你长得好漂亮啊，我很喜欢你，你能也喜欢我一下嘛？”
    小机器人不停歇的说了一长串，秦酥听得忍不住弯唇笑起来。她弯下身凑到小机器人身前，手指摸了摸小机器人的脑袋：“当然可以呀，我也喜欢你。小安，你好呀。”
    季川抿唇睨着秦酥与小机器人的互动，神色里不由带了几分宠溺。
    不过只是一瞬，他又把这种情绪掩饰得很好。他清咳了一声，极随意的问了句：“礼物，喜欢吗？”
    第37章 亲上去吧。
    小姑娘半蹲着身子, 和小安聊得非常投机。
    小机器人的电子童音传遍整个科研室，引得所有人偷偷朝这边看。
    “我说最近组长怎么总是加班，原来是在做这个。”
    “看样子, 这个机器是智能语音识别和视觉识别的综合体哈？不过也有点儿太智能了, 赶上八岁小孩儿的智力了, 回答的问题还挺让人开心的。”
    “咱们组长的实力真不是盖的，才一个月就能做出这么智能的机器，而且还能很好的兼顾科研室的工作。”
    “你们这群大直男, 就看得到枯燥的机器。你们没发现咱们组长对小学妹那份赤诚的感情吗？”
    科研室唯一一个女生推了推厚重的眼镜, 恨铁不成钢的反问。末了又摇摇头加了句：“嗨，你们找不到女朋友不是天经地义嘛？”
    男生们听了之后，纷纷沉默。女生双手捧脸，一脸羡慕，“哎，要是有个男生给我亲手做一个人工智能机器人, 我这辈子绝对以身相许，非他不嫁。”
    魏明哲：“可别，你别霍霍我们男同胞了。”
    女生气得站起来, 又害怕季川过来训斥她, 只气鼓鼓的放了句狠话：“魏明哲你完了。”
    这边秦酥听到季川的问话，抬起眼朝他看过去，“很喜欢呀！谢谢学长！”
    秦酥圆圆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比清泉还要纯净。
    季川抿唇朝她看了眼，他压下某种浓烈的情绪, 挑眉点了点头：“嗯，喜欢就好。”
    说完，他插兜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季川垂头看了眼还蹲着的秦酥, “走吧，去吃饭。”
    秦酥仰头看了下高处的季川。
    这就走了？小安怎么办？
    秦酥又看了看小安，在心里仔细丈量了一下它的尺度。她盯着它咬了咬手指头，操纵小机器人的指令她还不知道，要不然把它抱到食堂里？
    其实它可爱的厉害，秦酥早就想抱一抱它了。不过现在抱的话，会不会显得她是人工智能的门外汉？
    秦酥还在犹豫，突然脚下的小安看了看秦酥，又抬头看了看季川。它平缓的朝后退了几步：“酥酥，你去吃饭吧，我们一会儿见。”
    小机器人伸出圆圆的小胳膊，向秦酥摆了摆手。
    然后，它自动转了个圈，朝身后移动过去。银灰色的小机器人在众人的视线里，越过长长的科研室过道，走向季川刚才走出的工作室，又非常礼貌的关上了门。
    不多时门里响起充电装置的声音：“充电开始。”
    小安：“什么‘充电’啊？这叫吃饭。你真是个大老粗。”
    众人：“......”
    秦酥愣了愣，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她视线还望着小安所在的房间，心里不由震惊。
    现在的人工智能技术已经这么成熟了吗？小安竟然都能分析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并且还能做出相应的反应。
    旁边季川不着痕迹的看了秦酥一眼，似乎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他若无其事的说：“小安，是我用最新的智能识别技术开发的，可以分析人类面部表情，并作出相应处理。”
    季川已经抬脚往前面走了，秦酥在后面小跑着追了几步。
    “原来是这个样子，”秦酥看着旁边的季川，“怪不得它跟我对话的时候，我觉得它好聪明。”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走出科研区，朝科研室的食堂区走去。
    等两人走远之后，刚才还装作搞研究的科研室成员纷纷扒头朝通往食堂区的电梯口看过去。
    “都听到了嘛？咱们组长又自主研究了一项新技术！”
    “嗨，羡慕的话我已经说腻了。”
    “组长是咱们工科生浪漫的天花板。有喜欢的人了，送她一个自主研究的智能机器人！”
    科研区还在窃窃议论着今天令人匪夷所思的现象，食堂这边却有些安静。
    CSAIL科研室就像季川说的一样，它虽然隶属于清北大学，但是里面设备和部门却是一应俱全。当然，有的比清北的公共设备还要好。
    就比如说科研室的食堂区。食堂区在科研区下面一楼，里面是纯白色科技感十足的设计。桌椅均自动收缩，桌子上面有自动加热液体的区域，椅子有按摩功能。就连饮食提供都是自动的，也就是说没有卖饭人员。
    食堂里有专门分区，八大菜系都有涉及，另外还有西餐、韩国料理和日本料理等国外饮食。
    秦酥和季川临落地窗而坐，电子菜单从桌子中央缝隙里缓缓弹出。
    季川看着秦酥：“想吃什么？”
    菜单上的菜式足足有二十页，秦酥随便翻了翻就已经看得眼花缭乱，一时之间犯了选择困难症。
    季川后背笔挺，双手压在桌上，抬眼看了看秦酥。
    他像是猜到了秦酥的心思，貌若随意的点了下：“可以点一直想吃却没机会吃的。”
    。
    秦酥脑海里的弦绷了一下，不由朝季川看去。季川深眸寂寂，正轻勾嘴角，耐心看着她。
    秦酥黑眼珠转了转，声音有点小：“那我可以点烤串吗？”
    烤串，几乎是现在所有人夏天都会点的一个美食。可是，秦酥却从来都没吃过。
    她颇具期待的看着季川，季川也直勾勾望着她。良久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气氛僵持了一段时间后，秦酥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学长，那我们吃别的吧。你有想吃的吗？”
    季川看到了秦酥眼里的失望，他抿着唇朝秦酥手边的玻璃杯里倒满了白开水。
    “那我们先点十串不带辣椒的行吗？”
    季川的声音低沉，但是仔细听里面却有宠溺。
    秦酥闻言，眼睛睁得很大。高兴的点了点头：“好！”
    秦酥以为所谓十串，就是十串羊肉串而已。
    可是等烤串端上来之后，秦酥发现，是所有能烤的食物一样来了十串。
    秦酥看着眼前香味扑鼻的烤串，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然后又忍不住担忧的问：“学长，这么多我们吃的完吗？”
    季川已经拿了一支递到了秦酥面前。闻言，他只抬了下眼皮，“你先吃，不用考虑其他的事情。”
    秦酥接过去看了一会儿，才试探性的撸下一串肉。裹着孜然粉的羊肉特有的味道瞬间盈满了口腔。
    烤串之所以是全民美食，果然有它的道理。
    秦酥一面感叹于羊肉的美味，却又不忘替这些食物担忧。她嘴里还嚼着肉，说：“学长，浪费食物是不对的。”
    小姑娘说话的时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一双大眼睛像紫葡萄一样滴溜溜的转。季川盯着她薄巧粉嫩的嘴唇看了会儿，默然收回了视线。
    然后，季川抽了张纸巾递给秦酥：“吃不了给上面拿过去就好了。”
    上面科研室所有成员：“组长，我们谢谢您嘞！”
    秦酥：“……”
    把剩下的食物给别人吃，这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吧？
    季川手里还拿着纸巾，秦酥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还是认真的接了过去，把它攥在手里。
    秦酥又挑了一个串，再次尝了尝。味道是真的好。
    她高兴的看着季川，“学长，听她们说烤串撒上辣椒更好吃。”
    小姑娘吃的不多，不知道是不是吃串的方式不对，此时嘴角上已经沾满了油渍，像个花脸的小馋猫。
    季川看着看着，没忍住，低头轻笑了声。
    秦酥被他这声笑怔住，手里举着烤串，眼巴巴望着季川。此刻，季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午后的暖阳照在他的侧脸上，秦酥觉得这人好像在发光。他敛着眉眼望着她，忽然轻轻俯下身来，整张脸落进秦酥的瞳孔里。
    ！
    秦酥瞳孔不由放大，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季川。她甚至能看清他脸上微小的绒毛。季川勾起了唇角，温热的气息极轻的落在秦酥的鼻尖，痒痒的。
    “小馋猫，怎么吃的满嘴都是油？”
    说话的时候，他一只手的食指和拇指轻轻钳着秦酥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纸巾轻轻蹭着秦酥的嘴角。眼里的笑意几乎溢了出来，像银河里突如其来下的一场流星雨。
    ！！
    秦酥心跳又无比迅速的跳了起来，脸也没出息的红了。她身体僵硬着，任由季川为她擦拭嘴角的东西，全身的毛孔都张了开来，认真感受着季川温柔的力道。
    季川擦着擦着，似乎感受到了秦酥炽烈的目光。他动作停了下来，盯着秦酥嘴角的漆黑的眼，缓缓上移。掠过小巧的鼻尖，然后对上秦酥的视线。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酥觉得季川离自己好像越来越近了。
    秦酥脑海里已经乱作了一团，没有了任何思考能力。
    她垂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捏着裙子柔软的布料，心脏紧张的几乎要跳了出来。
    可是她没躲，她眼睛缓缓闭了起来，她的心似乎在隐隐的期待着什么。
    季川拿纸巾的手已经握在了椅柄上，强势的把小姑娘圈在了椅子里。他泼了墨似的黑眸，像画笔，自那秀气的眉，过眼，一路往下，又落回了之前的唇上。
    季川唇线压得笔直，喉结轻轻滚动了下。午后寂静，阳光穿过男孩儿的发，钝化了他锐利的眉眼。
    他又靠近了些，近得已经闻得到小姑娘清甜的味道。
    他捏着她娇嫩的下巴往上轻抬了抬，这次嘴唇蹭到了她柔软的肌肤。
    亲上去吧。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疯狂的叫嚣着。
    第38章 季川，你这个禽兽。……
    季川, 你这个禽兽。
    季川暗骂了自己一句。
    最后一刻，他还是控制住了脱缰的欲望。头偏向一侧，错过小姑娘绵软的唇。
    无声的寂静里, 季川睁开眼, 眼里渐渐恢复清明。缓了片刻之后, 他手撑着椅子扶手，微直起了身体，静静看向秦酥。
    怀里的小姑娘好小的样子, 身体软的不行。她微仰着巴掌大的小脸, 还闭着眼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她的肌肤嫩白，近乎吹弹可破，微微闭起的薄唇粉嫩泛着光泽。
    季川盯着她看了许久，到最后只是自嘲了声。
    瞅你干得好事。过了今天，她才刚满十八周岁。
    你不会真的想做禽兽吧？
    季川敛了眉眼，咬肌鼓了鼓。
    身体里本能的欲.望被他拼命按灭, 季川手上稍微用力，重新站直了身体。
    不行，他不能伤害她。最起码在她十八周岁之前, 他不能这么做。
    周围侵.略.性的压力忽然消失, 阳光直直射来，秦酥被晃了一下。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秦酥伸手遮着眼前的阳光, 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季川身体已经撤开了很远，此刻微偏过头错过她的视线。秦酥抬着头, 只能看到他流畅的侧颜和笔挺优秀的鼻型。
    空气里似乎弥漫了某种暧.昧又尴尬的味道。
    秦酥看了季川一会儿，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不由冲他喊了声：“学长？”
    微颤而陌生的声音吓了秦酥一跳，她忽然闭紧了嘴巴, 不敢再说话。
    季川没有立刻回过头，他好像在梳理某种思绪。手指轻遮着唇边，咳嗽了一声。再次看向秦酥时，眼神里也带了极罕见的慌乱。
    过了片刻，他放下了手，重新插回裤兜。他的眸子一如往常般漆黑通透。静静望着秦酥，嗓音暗哑的说了句：“你太小了。”
    ——太小了？
    秦酥没听懂，张了张嘴巴：“什，什么？”
    秦酥一脸迷茫的望向季川。
    是年龄太小了吗？可是他不也只比她大一岁吗？
    秦酥秀眉微微拧了起来，抿了抿唇瓣。她不否认，刚才她在期待季川的吻。
    她喜欢上了季川，也是不争的事实。
    在刚才短暂的时间里，秦酥想了很多。她在想，假如季川真的亲了她，那是不是代表，他也喜欢她呢？
    那刻，秦酥的心情紧张又激动，手心里也渐渐渗出了一层薄汗。
    可是等了又等，季川最终还是没亲她啊。
    秦酥垂了眼睫，卷翘的睫毛轻颤了下。陌生的失落感爬上的心头。
    所以，上午她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现在的答案也显而易见了。
    ——是不喜欢比自己小的吧？
    这样想着，秦酥觉得鼻尖有点儿发酸，某种委屈的情绪堵在心里。她好想哭啊。她好想问问季川，年龄有那么重要吗？
    她就比他小一岁而已，难道就不行吗？可是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啊。
    越想，秦酥越觉得难过，眼尾也渐渐染上了红。她别过目光，负气的不再去看季川。
    季川见证了小姑娘脸上色彩斑斓的变化，最后被她这可怜巴巴的模样搞得哭笑不得。
    现在这种状况，更该哭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季川又轻嘲了声，不觉好笑的挑了挑眉，“小孩儿，你什么情况？”
    秦酥在闹小脾气，就是不看季川，说了句气话：“年龄怎么就那么重要呢？”
    。
    季川怔了下，本能的朝秦酥看了去。他眸色锐利，微蹙起了眉。只是不过一瞬，他眼里忽然染了霁色。
    秦酥还低着头，鼻尖忽然被他轻刮了下。男生低哑带笑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孩儿，瞎想什么呢？”
    秦酥鼻尖痒痒的，心里别扭的厉害。这人怎么这样，怎么总是逗弄她？
    难道她是他的宠物吗？开心了就哄几句，不开心了就冷嘲热讽一顿。
    这么想着，秦酥心里更加郁闷，赌气不回季川的话。
    季川又打量了秦酥几眼，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捡了几个肉质紧实，肥瘦均匀的肉串放到秦酥面前的盘子上，“再尝尝这个。”
    秦酥低头朝盘子里看了看，肉串色香味俱全。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她却没了什么胃口。
    秦酥慢动作的拿起其中一串，牙齿咬了一个肉丁。
    。
    索然无味。
    季川像是没发现她的异样似的，心情很好的给她拿了各样的烤串。他双手搭在桌子上，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期间说句：“多吃点，可以长得高点。”
    秦酥：“......”
    所以，现在不光是嫌弃她年龄小了，还在嫌弃她长得矮？！
    秦酥无语，窒息。
    日渐西斜，天空出现了晚霞。
    秦酥朝窗外瞥了一眼，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啊。
    桌上的烤串她还没动几根，可是已经觉得索然无味了。
    秦酥抬起耷拉的眼皮，瞥了眼季川。季川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了手机，正低着头认真的翻着。
    已经这么厌烦了啊？
    行吧。
    秦酥扯了扯嘴角，“学长，我吃饱了，可以回宿舍了。”
    季川闻言，抬起头。他眉头微微蹙着，收起了手机，像是没意料到秦酥这么快就吃饱了。
    季川扫了眼没怎么动的食物，看向秦酥，“不喜欢吃？”
    秦酥抿了抿唇，视线看向别处：“嗯，不怎么喜欢。”
    季川听了，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那我们下次再换些别的。”
    秦酥没说话。他们俩还有下次一起吃饭的机会吗？
    *
    秦酥跟着季川重新回到了楼上科研区，季川手里拿着用锡纸裹好的烤串。
    刚一出电梯口，就见所有人视线全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秦酥天生胆小，忍不住朝季川后面躲了躲。
    走到科研区走廊的时候，恰好路过魏明哲那里。
    魏明哲从椅子上站起身，笑嘻嘻看着季川：“川儿，手里是烤串吗？”
    季川扫他一眼，把烤串顺手放在了他桌子上：“刚才剩下的，你们看着处理掉吧。”
    魏明哲闻言，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转过身喊其他人：“快来，有好吃的。”
    秦酥就见，刚才还埋头认真工作的成员们，全都兴高采烈的朝魏明哲的位置赶来。
    期间经过季川的时候，还不忘说句：“谢了，组长。”
    季川轻嗯一声，带着秦酥朝前走。
    秦酥犹疑了一下，还是追上季川，在他耳边问了句：“学长，他们吃这些真的没事吗？”
    季川抿唇轻笑了下，偏头看向秦酥，“之前我们有海上试验项目，大家在海上漂了一个月，差点饥不择食了，所以后来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秦酥听了，歪了歪头，“学长，你们那时候好辛苦呀。”
    季川看了看秦酥，勾了唇角，却没说话。
    秦酥跟着季川到了他的工作室。入眼，工作桌上摆着电脑、各种组件，椅子是那种高大的懒人椅，角落里还放着一张单人床。
    在秦酥的印象里，搞科研的科学家们，工作室极其杂乱无章，可是季川的工作室却完全不同。
    虽然工作工具很多，但是仍带着如他的人一般的，某种清冷简洁的味道。
    小安站在墙根处充电，听见动静，脑袋转动了下，看向了秦酥这边。
    它自动的收缩了充电插口，朝秦酥走了过来。扬起脑袋，“酥酥，你吃饭回来啦？”
    秦酥略带烦躁的情绪，在看到小安的那刻，瞬间烟消云散。
    秦酥笑着蹲下身子，跟小安的视线平齐，“是呀，小安。”
    小姑娘声音软软的，很好听。季川垂眸看着她和小安互动，而后单膝跪在地上。他碰了碰小安后面的某个按钮，小东西的所有动作全都停了下来。似乎是恢复了待机状态。
    秦酥蹲在旁边看着季川，季川侧脸对着她，“过来，我给你讲一下怎样操作。”
    秦酥闻言，不由凑近了季川一点。男生声音淡淡的，一点一点的给她讲解。
    秦酥见证着小安从一个半米高的小机器人，变成可以放在手心里的银灰色圆球，又做着类同于人类做的一件件小事。
    终于，演示完了。季川眉眼淡然的望过来，“都听懂了吗？”
    秦酥眼睛瞪得老大，讷讷点头，全然被刚才看到的一切震惊到。
    “行，”季川从地上站了起来，“我送你到楼下。”
    秦酥手里托着银灰色的圆球，跟在季川身后，往楼下走。路过科研区的时候，那种紧张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任由科研室成员肆意打量着他们。
    直到乘着电梯，到了科研所楼下，秦酥才从刚才震撼的人工智能高科技里回过神来。
    傍晚的风有些凉，吹乱了秦酥鬓边的发。
    她双手还捧着小安，举止里充满了对它虔诚的敬意。
    路灯已经亮起来了，脚下有两道微弱的人影。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楼上科研室的窗户前早已趴满了人。
    季川站在秦酥的对面，插着兜，在看着她，黑寂的眼眸里有光亮。
    秦酥有点儿冷，她吸了吸鼻头，扬起了头。
    不知道是灯光太过刺眼，还是别的。秦酥微微眯了下眼睛，“学长，我今年十八岁，一共过了十九个生日。”
    季川静静望着她。
    四下一寂。
    秦酥：“可是所有的生日加起来，都不如今天这个开心。”
    小姑娘明媚似水的小桃花眼，满带风情的看着季川。
    季川又听到一句：“学长，谢谢你。”
    黄昏里，她的碎发迎风飘起，裙摆也清凌凌的动。
    季川看了看她，忽的宠溺的笑了：“这么开心呀？”
    第39章 我喜欢季川学长。……
    就这么开心呀？
    季川的调子轻悠悠的, 倏然落在秦酥心尖。
    他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挑着眉睨她，看起来若无其事的。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秦酥从他这副姿态里, 竟然意外的感受到了别的什么。
    不管怎样, 他是希望她开心的吧？
    要不然，他不会陪她过两次生日，还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的。
    秦酥忽然不想再纠结季川喜不喜欢她。她仰着小脑袋, 冲着季川笑了笑。
    “嗯！喜欢。”
    小姑娘重重点了点头, 笑容甜得季川心慌。
    季川低着头，直直看了秦酥一会儿。忍了片刻终是没忍住，朝她走近了一步。
    阴翳突然压下来，季川近在咫尺。
    。
    秦酥心跳没来由的快跳了两拍。她呆呆看了他两秒，才缓过神。
    这人要干什么？
    秦酥眨了眨眼，有些不解的看向季川。恰在此时, 季川也在垂头看她。
    两人四目相对，秦酥眼角余光中，就见季川伸出修长的指节, 轻轻抚上了她的头发。
    ！
    秦酥手里还捧着小安, 瞳孔里却映满了男生朗逸清隽的脸。
    灯光映来，季川睫毛低垂，在眼睑处拓下黑晕。他眼睫颤了颤, 而后缓慢而从容的为她别起耳边的碎发。他笑了，嘴角抿起, 画出好看的括号状。
    “酥酥，你要一直这么开心下去。”
    他在她头顶喃喃，声音顺着胸腔传进秦酥的鼓膜。
    季川笑声清清凉凉的, 却带着说不出的柔软。
    他停顿了下，又接着说：“因为你开心，我就会开心。”
    秦酥：“......”
    因为你开心，我就开心。
    你开心，我就开心。
    开心。
    秦酥脑海里似乎有烟花绚烂盛开，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虚渺起来。
    这么多年，就连爸妈也不会完全顾及她的情绪，更不会说出这种话。可是季川说出来了。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说出来了。
    季川，季川......
    秦酥还在愣神的时候，季川忽然倾下身，捏了捏她两边脸蛋。
    像是哄小孩子似的，说：“小孩儿，你可以做自己的，没有人希望你不快乐。”
    ——
    秦酥心里发出低鸣，不是那句“没有人希望你不快乐”，而是“你可以做自己的”。
    秋风瑟瑟，凉意入骨。
    可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秦酥却得到了一生从未有人给过的支持和勇气。
    人生实在太长了，也许就像季川说得那样，至少她应该先学着做自己。
    至于秦念，至于爸妈，至于秦家，过去的十八年她是为他们而活。秦酥觉得她做得已经够多了。
    所以从明天开始，她想尝试着为自己活一活。
    这个想法萌生的那刻，秦酥觉得自己全身都在颤抖，差点喜极而泣。
    她又害怕又激动，季川还站在她面前。
    秦酥动作快过思绪，又或者是她太需要一个人来分享喜悦了。
    秦酥张开手朝季川走过去。然后搂着男生精壮的腰，侧脸贴在了他的胸膛。
    “学长，谢谢的话我已经说腻了。可是怎么办呢？我没别的办法回报你了。”
    小姑娘紧紧箍着季川的腰，小脑袋在他胸前轻轻蹭着。季川双手插在裤兜里，身体已然僵硬。他貌若无意的低头看她，眸色渐渐加深。
    季川微哑着嗓子喊了她一声：“秦酥。”
    科研室所有的人全都趴着窗户往下看，敞开的狭小窗户前挤满了人头。
    地面上灯影里，他们能看到紧紧相拥的两人。男的高大帅气，女孩儿娇小美丽。
    有的人捂了心脏——
    “啊，我死了。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谁说不是？咱们一心向学的季大校草也有今天，真是不容易呀。”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根本没注意到从门口走进来的何洪智。
    “你们看什么呐？”何洪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众人只觉得后背一凉。新项目正在紧要关头，他们还在这里疯狂吃瓜。
    所有人转过身，用后背堵住窗户，心里紧张着自己，又生怕何洪智发现底下的光景。
    “何老，我们没看什么。”
    “嗯？”何洪智显然不信，已经朝这边缓缓走了过来。
    魏明哲吓得赶紧跑到何洪智面前：“何老，就刚才我们的无人机失控掉进了垃圾箱，不过现在又飞起来了，真没事了。”
    “是吗？”何洪智扭头看了魏明哲一眼，走到窗口，踮起脚尖朝楼下瞅了一眼。
    整个科研室万籁俱寂，所有人都紧张兮兮的盯着何洪智。
    真希望何老眼睛看不清楼下的情况啊。
    何洪智看了一会儿，平常的收回了视线，转回头看看他们：“我早就说过让你们没事做一款智能垃圾桶，可以自动清洁分类的。这样就算无人机掉进去，它也会自动清洗干净给你们吐出来的。现在好了吧？”
    “......”
    何洪智背着手踱步到讲台边，又从容扫了眼众人，问：“你们组长呢？”
    ！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敢先开口。谁知道这老头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何洪智也不在意，“行了，这几天季川为新项目付出了很多心血，让他休息几天吧。”
    魏明哲听了，喜上眉梢：“何老，那我们呐？”
    “你们？”何洪智挑眉看过来，“把季川没完成的工作帮他补上。”
    ......
    *
    晚上六点，秦酥捧着小安回到了宿舍。
    推开门走进去，林媛和段晴各自坐在床下的椅子上上自习，舒子琪已经开始准备直播事宜了。
    见秦酥走进来，林媛和段晴都眼前一亮，然后扔了手上的书把秦酥围了起来。
    舒子琪冷漠的看了秦酥她们一眼，而后戴上了耳机。
    林媛：“酥酥，和季川学长玩儿得怎么样啊？”
    段晴：“对呀对呀。——咦？酥酥，你手里捧的是什么？”
    秦酥现在心情飘飘然的，总是莫名想笑。听到段晴问她，秦酥傻傻笑了声，然后蹲下身，把小安放在了地上。
    “小安，我们到家了。”
    秦酥点触了小安的开关键。
    在林媛、段晴惊愕的目光中，小安像变形金刚似的，慢慢重组，变成之前及膝的大小。
    “酥酥。”小安原地转了一圈，迅速扫描了宿舍环境，然后它仰头看着秦酥兴奋的说：“哇，我们的新家真漂亮啊。能跟酥酥生活在这里，小安觉得非常非常开心呢。”
    小机器人的电子音在整个宿舍响起，林媛和段晴眼睛瞪得老大。
    林媛指了指小安：“酥酥，这什么情况？”
    秦酥眼睫弯起，“这是学长送我的生日礼物。”
    林媛：“......”
    段晴：“......”
    舒子琪还戴着耳机，忽然转头看过来。她眉头微微皱着，死死盯着小安看了几眼。
    林媛：“天啊，季川学长大手笔啊！这小机器人真的绝了。”
    小安：“你好，你叫什么名字？我不叫‘小机器人’，我叫小安。”
    小安说完这句话，宿舍里诡异的安静了几秒。
    林媛和段晴反应了好半天，最终才哈哈哈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林媛：“天啊酥酥，它好可爱。”
    秦酥弯着腰摸了摸小安的脑袋：“小安，她们是我的好朋友，人都很好的，希望以后你们也能做好朋友。”
    小安：“既然是酥酥的朋友，那也就是我小安的朋友。我会包容她们，就算她们嘲笑我，我也不会生气的。”
    林媛：“......”
    “啊，这——”林媛诧异的压低声音，“酥酥，它是不是有点儿过于智能了？”
    秦酥抿唇笑笑，才对林媛解释：“这是学长最新研究的智能识别技术，所以是比市面上见到的要智能很多。小安的智力相当于一个十岁的孩子。”
    ！！！
    林媛、段晴两脸震惊。
    林媛：“酥酥，我好羡慕你啊。”
    段晴看了看秦酥，忽然笑嘻嘻的凑过来，问：“酥酥啊，你跟季川学长，确定关系啦？”
    这话问出来，秦酥觉得整个宿舍比之前还要安静几倍。
    舒子琪后背挺得笔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电脑屏幕。
    林媛和段晴也一眨不眨的看着秦酥。
    秦酥也没犹豫，经历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她在心里早已经打定了主意。
    秦酥从容的回：“没有。”
    “但是我喜欢季川学长，我想追他。”
    ！！！！！！
    宿舍里的其他三人憋着的一口气刚刚松了一半，在听到秦酥的话时，剩余的半口完全堵在了胸口。
    林媛觉得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你是说，你想倒追呀？”
    段晴也迷惑：“可是我们觉得季川学长很喜欢你啊。”
    秦酥闻言，笑意一僵，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了那句“你太小了”。
    秦酥抿了抿唇：“可能是因为我们双方父母的关系，季川学长只是把我当妹妹。”
    ......
    宿舍静了片刻，舒子琪脸上带了嘲弄，撇着嘴重新按开了音量播放键。
    林媛张了张嘴，“啊，季川学长亲口跟你说的？”
    秦酥无所谓的回：“他嫌我‘太小了’。”
    “......”
    林媛和段晴互相对视了一眼，看向秦酥的时候带了点怜悯。
    林媛：“可是酥酥，这是个硬性条件呀，你会永远比他小一岁。”
    段晴：“不过我觉得，季川学长说得可能不是年龄。也许是酥酥长得太小，或者有某些地方让他觉得有点幼稚。酥酥你别介意哈，我一点也看不出你幼稚，真的。”
    听了段晴的分析，秦酥陷入了沉默。难道季川真的觉得她特别幼稚？
    秦酥默默拎着小黄裙子走到宿舍的镜子前。镜子里的小姑娘绑着高马尾，脸蛋粉黛未施，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仔细看，像是真的有点婴儿肥呢。
    秦酥还在沉思，舒子琪忽然手指敲了敲桌面，像中学时期的教导主任。
    “你们别说话了行吗？我要直播了。”说着，她看着秦酥，指了指地上的小安，“还有这个东西，请你不要放在宿舍里，我觉得膈应的慌。”
    第40章 小孩儿，过来。……
    “舒子琪, 小安放在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秦酥还没说话，林媛就忍不住怼了舒子琪。
    林媛双手插腰, 偏头皱眉看着舒子琪, 一副“我早就受够你了”的架势。
    秦酥默默看了林媛一眼, 本想说一句“我自己来处理”的。可是舒子琪没有给秦酥机会。
    舒子琪缓缓从椅子里站起来，她摘了耳机放在桌上，转过了身。深褐色的眼睛不屑的扫量秦酥三人一眼, 不耐的说：“宿舍是公共场所, 你们要在宿舍里放一个机器人，难道不应该征询所有人的建议吗？”
    说着，舒子琪低头抠了下自己的美甲。她没给别人回答的机会，傲慢的接着说：“既然需要征询所有人的建议，那我的建议就是，我不同意。所以, 这个机器人不能放在宿舍里。”
    “......”
    舒子琪自圆其说了一套说辞，说得林媛气鼓鼓的瞪着眼，一时找不到逻辑的突破口。
    舒子琪见此, 脸上洋洋得意的。她瞥了眼秦酥, 胜利般的下了最后通牒：“今天我就暂时允许这个小机器人在宿舍里呆一晚上吧，明天请把它搬走。如果不搬走的话，就不要怪我告诉舍管阿姨, 让她扣你们的学分了哦。”
    “......”
    一听到要扣学分，段晴猛然抬起了头, 慌张而惊惧的望望舒子琪，然后又看看秦酥。
    她轻轻拽了下秦酥的衣服，哀求道：“酥酥, 你不是在学校对面有房子嘛？就先答应她行不行？”
    听到“房子”两个字的时候，舒子琪不痛快的剜了段晴一眼。但是她没有说别的，双手环胸，强势的等着秦酥的回应。
    “段晴，”林媛皱眉不解的看着段晴，没想到她会站在舒子琪这边，“酥酥为什么要把小安搬走啊？！”
    被林媛这么一质问，段晴低下头，想做错事的孩子，又委屈又不敢解释。
    秦酥没怨段晴，她很早就知道段晴对学分很看重。学分与奖学金挂钩，清澜大学的奖学金竞争极其激烈，段晴在意也无可厚非。
    秦酥抿了抿唇，她直直看着舒子琪。在其余三人都没在意的时候，淡淡开了口：“小安我可以搬出去，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如水滴低落的宁静，宿舍鸦雀无声。
    林媛停止了质问段晴的动作，两人纷纷看向秦酥。舒子琪得意僵在脸上，她防备的问了句：“什么条件？”
    秦酥扬起下巴朝她的直播设备点了点，“那个，搬出去。”
    ！
    舒子琪不可思议的瞪着秦酥，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秦酥跺着步走到舒子琪面前，指尖摸着桌沿朝前划。秦酥转头看着舒子琪，漫不经心的，一字一句的回：“如你所说，‘宿舍是公共场所’，你在宿舍里做游戏直播，是不是也应该征求一下我们的意见？”
    秦酥比舒子琪高了仅仅一厘米，但是舒子琪跟秦酥对视，却感受到了十足的压力。
    林媛顺势朝舒子琪喊了一声：“酥酥说得对，你天天在宿舍直播，已经严重影响了我们大家的睡眠和学习。这件事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和舍管阿姨说呀？让她扣你的学分？”
    林媛拿出了平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劲头，吓得段晴缩在一边，就希望这场战火别烧到自己身上。
    舒子琪脸上渐渐变得紫涨起来，她憋了好半天，才说：“行啊，秦酥，那就都搬呗。不过我一时找不到做直播的房子，你先搬，我找到再搬。”
    秦酥开始并没想把事情做这么绝，她说那话的意思也不过就是想让舒子琪妥协。可是现在舒子琪已经主动提出要搬了，她总不能又拦下来吧？
    秦酥刚想说可以，林媛却抢先答了：“那又是凭什么啊？等你找到一起搬呗。”
    秦酥看了看舒子琪，舒子琪气得不轻，又没办法。她咬着牙点头：“行，你们说的，到时候别反悔。”
    自从上次说了把小安搬走之后，已经又过了一个月。可是舒子琪还没找好可供使用的直播间。
    傍晚六点，秦酥和林媛、段晴吃完饭回到宿舍上自习。
    宿舍安静，舒子琪不知道去了哪里。
    秦酥坐在床下的椅子上，看了会儿专业书，就觉得困了。她打了个哈欠，从包里掏出手机，不知不觉的就打开了和季川的微信聊天框。
    这一个月，季川大概很忙。
    第一个星期，秦酥尝试着给他发过两次微信，但是每次他回消息都很慢。后来偶然听到议论，说是CSAIL科研室新项目进入了试验阶段，所以科研室大部分成员去了沙漠。
    从那之后，秦酥似乎养成了习惯。每天临睡前，会把她和季川的聊天框当成树洞。跟他说一说当天发生的事情。
    秦酥百无聊赖的朝上翻了翻——
    11.03
    秦酥：【学长，上次说请你吃饭一直没请，今天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顿饭。（下午3:00）】
    季川：【以后吧。（晚上9:00）】
    11.10
    秦酥：【学长，今天有空了吗？论坛上说你喜欢吃牛排，那我们去吃牛排吧。（上午9:00）】
    季川：【小孩儿，什么时候关心起我的饮食习惯了？（晚上11:47）】
    秦酥：【......就刷论坛时，偶然看到的。（晚上11:49）】
    11.12
    秦酥：【学长，听说你去沙漠做试验了？没时间就不用回了，我就随便说两句。】
    11.13
    秦酥：【学长，人工智能的编程语言我听不懂，它真的好难（哭泣.jpg）。】
    11.14
    秦酥：【学校旁边新开了一家烧烤店，不知道比CSAIL科研室里的好吃吗？有时间可以去尝尝。】
    ......
    11.26，整整一个月。
    秦酥翻到了底部，今天还没跟季川发任何消息。她轻轻叹了口气，指尖落在了输入屏上，又不知道该写什么。
    嗡——
    手机震动了一下，一封邮件发了进来。
    秦酥点开。
    花城杂志社：“您好，您的文章不符合我社风格，不予收录。请您再接再厉。”
    ......
    简单的几个字，秦酥却觉得刺眼极了。
    又被退稿了啊，这个月都多少次了？十次总有了吧？
    秦酥无奈的叹了口气，在和季川的聊天栏里，简单的打了几个字。
    晚上六点三十分。
    秦酥：【又被退稿了。。。。。。】
    一秒，两秒，三秒......
    消息仿佛石沉大海般，没了动静。
    秦酥关了手机，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是因为被退稿的事，还是因为季川一直不回消息的事情，又或者是两者都有吧。
    秦酥闭着眼睛，突然听到宿舍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秦酥没心思顾及舒子琪，依旧懒人瘫着。舒子琪却走过来敲了敲秦酥的桌子。
    秦酥皱眉抬头看向她，舒子琪心情似乎很好，脸上还带着笑。
    “秦酥，我找到直播的地方了。”
    。
    宿舍一寂，刚才还认真上自习的林媛和段晴也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秦酥抿了抿唇，收回了视线，“行，那我明天就把小安带走。”
    小安被秦酥团成球，放在了床上。秦酥一般只会在宿舍其他人都不介意的时候才会把小安叫出来玩一会儿，更不用说把它带到校园里。
    舒子琪摇了摇食指：“不行，我现在就搬，所以你也得这会儿搬。”
    秦酥：“......”
    秦酥第一次遇见这么计较的人，林媛已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秦酥却不想再跟舒子琪争吵，她半撑着下巴：“行，搬。”
    说完这句话，宿舍其他人就见小姑娘从椅子上站起来，爬上床拿下了小安。
    秦酥开始套外套，林媛看着她问了句：“酥酥，你要去公寓吗？”
    秦酥点点头：“嗯，今天晚上我可能不回来了，就不要留门了。”
    林媛答应下来。
    在清澜大学，擅自夜不归宿其实是不对的。但是只要舍友行踪安全，再加上宿舍其他人帮着遮掩一下，舍管阿姨就不会查到。
    这些天不知道是不是舒子琪发现，她在秦酥这里得不了半点好处，所以也不再可以针对秦酥。
    听到秦酥说晚上不回来，舒子琪也只是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她已经朝外走了。秦酥正好穿好了风衣，正在系扣，手机却又发来了一个消息。
    秦酥打开看了眼，怔住——
    消息是季川发来的。
    季川：【见一面吧，我回来了。】
    秦酥：【这会儿吗？】
    季川：【也可以。】
    。
    什么叫也可以？像是她多迫不及待见他似的。
    秦酥指尖还顿在消息栏，季川的消息已经又发了过来。
    季川：【下来吧，我已经在你们宿舍楼下了。】
    秦酥：“......”
    秦酥把小安放进了背包里，朝楼下走去。
    到了楼下，秦酥就见到了季川。
    即将进入十二月份，天气已经转冷，六点多天空就黑了。
    季川站在路灯下，他穿了黑色风衣，正低头看着手机，身影被拉得老长。
    秦酥看他的时候，他也敏锐的抬头朝这边看过来，漆黑似墨的眼里又沉寂又锐利。
    在看清是秦酥之后，季川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关了手机，他手指招了招，对着秦酥说了句：“小孩儿，过来。”
    第41章 秦念就死于当晚。
    。
    季川调子懒洋洋的, 听起来带着疲倦。
    秦酥缓缓走过去，站在季川面前。
    月凉如水，男生冷白的肤色泛着淡淡的光泽。他微垂下头, 碎发轻遮了眉眼, 静静看了秦酥片刻。
    忽然扯唇笑了, 轻挑了眉峰：“小孩儿，几天不见，你像是成熟了不少。”
    秦酥：“......”
    紧张的感觉萦在心间, 秦酥微抬着头与季川对视。
    夜晚光线太暗, 不然就会发现秦酥的脸偷偷红了。
    自从上次段晴给她提了建议之后，秦酥就在有意的改变自己的发型和穿衣风格。而且还会刻意练习一些行为动作，让自己看起来更沉稳知性一些。
    接到季川的微信后，秦酥果断放弃了运动鞋，换了双带跟的时装鞋。她头发软，梳着的时候是长且直的高马尾；拆掉皮筋之后, 就变成了天然的大波浪。
    此刻秦酥长波浪披肩，穿着驼色长款风衣，里面是毛衫、短裙, 下面踩一双高跟鞋。看起来确实比实际年龄要大上一两岁。
    秦酥装作若无其事的, 低头别了下耳边的碎发。然后再次望向季川，“有吗？”
    闻言，季川眼中含着笑, 慢条斯理的重复了句：“‘有——吗’？”
    秦酥觉得这人讨厌，眼神躲避着他, 小声嗫喏了句：“现在时尚的人都这么穿。”
    ......
    空气寂静数秒。
    季川突然轻嗤了声，“这么说，我还挺时尚。”
    他双手插在风衣兜里, 在秦酥面前敞了敞衣襟，“有没有发现，我们的风格很搭？”
    秦酥：“......”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自恋呢？
    秦酥无语了片刻，才想起正事：“学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季川像是略微思索了片刻，才淡淡说了句：“刚下飞机。”
    ！
    刚下飞机？
    秦酥眼睛瞪圆了，刚下飞机就来找她？
    秦酥心跳慢了一拍。
    似乎是怕她胡思乱想，季川不咸不淡的加了句：“小孩儿，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现在是想反悔吗？”
    秦酥眨了眨眼睛，第一次体会到了被追债的滋味。
    “......哦，学长，”秦酥小心翼翼的说，“其实不用这么着急的，我说过要回请你，就一定会回请的。我不会骗你的。”
    季川睨了秦酥一眼：“不呢。钱花光了，只能来要账了。”
    秦酥：“......”
    怎么听人说CSAIL科研室的餐厅是不要钱的呢？而且论坛里还讨论过他在学校食堂的饭卡里充了一千块钱的事情。
    所以说，还是追回来的钱香？
    秦酥深深望了季川一眼。季川表情淡淡的，即使是如他所说的“贫困潦倒”，他骨子里依旧带着一种从容感。似乎矜贵与高雅与生俱来。
    “小孩儿，”季川晃了晃手，“想好请我吃什么了吗？”
    秦酥思绪回笼，见到季川正在垂眸打量她。
    秦酥怔了下，想了想，“学长，你介意吃家里做的饭吗？”
    季川看她：“怎么？你要去公寓？”
    秦酥没打算瞒他，从背包里掏出了小安，说：“我想把小安放在公寓里，那边还宽敞安静。”
    又害怕季川会拒绝，秦酥在后面加了句：“刘妈做的饭特别好吃，以前她在米其林餐厅做过主厨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秦酥有点儿心虚，毕竟在家里吃比在外面吃，总差那么点真诚回请的味道。
    季川静静看着她没开口，像是在思索什么。
    秦酥张了张嘴：“学长你要是不愿意，我下次再在外面请你行吗？今天你回你们科研室去吃吧。”
    秦酥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空气静默良久，身边有三五个学生经过，尽数朝这边看来。
    季川仿若未觉，他直勾勾看了秦酥数秒，忽而气笑了，“小孩儿，我只是在考虑要买点什么东西拿过去。”
    ......
    秦酥：“学长，你不是说自己没钱了吗？”
    季川看她一会儿：“吃饭的钱没了。”
    ......
    *
    穿过横亘的马路，秦酥和季川到了公寓门口。
    按响了门铃之后，不多时，房间里传来响动。
    刘妈打开门，见到秦酥，顿时脸上堆了笑：“小姐，你过来了。”
    说完，她突然注意到秦酥旁边站着的男生，脸上的笑一收，抬眼打量过来。
    秦酥介绍：“刘妈，这是季川，爸妈好友家的儿子。”
    听秦酥这么说，刘妈的防备顿时消失，“啊，原来这就是季少爷呀。”
    季川稍一颔首，递上刚在礼品店选购的礼物，“您好，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长型厚重的盒子，里面盛了一株老人参。极其贵重的礼物。
    他买的时候，秦酥就想拦着，可惜没拦住。男生沉稳等在店员旁边，偏头看了她一眼，“刘妈在你心中很重要，我当然要认真对待。”
    当时秦酥不免腹诽，眼下像极了情侣在确定关系时见家长的情形。
    刘妈身上还带着围裙，她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先慌张的看了眼秦酥，在收到秦酥许可的眼神之后，才敢接过季川手里的礼物。
    刘妈喜笑颜开：“来就来吧，怎么还送礼物？我只是秦家的一个下人而已啊。”
    秦酥不由失笑，挽了刘妈的手：“谁说的？从小到大都是你陪在我身边，比我爸妈还亲呢。”
    秦酥先跟着刘妈朝屋里走了进去，季川跟在后面。
    抬脚之前，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季川偏头朝走廊拐角处看来。走廊灯光暗下来，有个人影在角落一晃，瞬间消失了。
    季川神色晦暗，沉沉朝那边忘了一眼，才走进了公寓。
    这边刘妈听了秦酥的话，眼眶已经带了些微的红。她笑着拍了拍秦酥的手，“小姐，你先带着季少爷去坐会儿，饭马上就好了。”
    秦酥点点头，松开了刘妈。
    季川看向厨房，淡淡问了句：“您需要我帮忙吗?”
    男生举手投足带着儒雅，一双黑眸沉稳坚定。
    。
    这意思是，还会做饭？
    秦酥没来得及问，话被刘妈抢了过去，“哎呀，哪里用得到你们？快去坐吧。”
    说完，刘妈转身进了厨房，关好厨房的玻璃门。玻璃门里烟雾缭绕，映出她忙碌的身影。
    秦酥带着季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知道她来，沙发上摆满了新鲜的水果。
    秦酥吃了一个荔枝之后，才发现季川还在朝厨房里看，很凝重很好奇的样子。
    秦酥边吃边介绍：“刘妈很早就来我家了，她从小到大陪在我身边，我的童年还有很多幸福的瞬间都是跟她一起度过的。是个很善良开明的人。”
    季川收回了目光，轻嗯了一声。
    秦酥略微沉默了下，又补充：“她知道我给杂志社投稿的事情。”
    客厅一寂，季川倏然看过来，眼里带了点儿吃惊。
    秦酥笑：“她不会告诉我爸妈的。其实有时候我觉得，她比我爸妈还要懂我，尊重我。”
    季川低头剥了颗荔枝，沉默数秒，重新抬起头：“其实，我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秦酥：“？”
    季川：“CSAIL科研室已经面向人工智能大一新生招生了，今天连阿姨给我打了电话。”
    秦酥怔了下，妈妈竟然先联系了季川。
    秦酥觉得手里的荔枝瞬间不好吃了，苦笑了声：“她是想让你帮我补课？”
    季川认真看她一眼，点点头，嗯了一声。
    秦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学长，我想带你看样东西。”
    季川抬头看了看秦酥，站起来跟她走进了卧室。
    房子在秦酥住进来之前，就已经装修好了。风格是一如既往的粉色温柔风。
    秦酥走到化妆镜前，拿出包里的钥匙，打开了上锁的抽屉。
    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照片，照片镶在玻璃框里。里面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梳着两根麻花辫，额间点着个红点，一双眼睛望向镜头里，朝气蓬勃。
    秦酥垂着头，轻轻抚摸了一下照片里的人。以前她总觉得这么小的孩子，眼神怎么能这么犀利？现在想起来，秦酥觉得，也许这是她对世间所有东西有的一种势在必得的气势。
    “上次我跟你说的人，就是她。”秦酥沉默片刻说了句。
    那时候她跟季川说过，有个人跟他很像。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一定也会像季川一样优秀。
    季川望了照片上的人一眼，问了句：“她就是秦念？”
    秦酥弯唇点点头：“嗯，对。这是她五岁生日时照的。生日那天，她跟所有人说，她想研究世界上最智能的机器人。你能想，那么小的孩子，说出那种话？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神童。”
    季川：“也许只是孩童的一句无心之言。”
    秦酥摇摇头：“不是，秦念确实是神童。在很小的时候爸妈给她做过智力测试，确实高得离谱。......如果她活着，我也许就不会活得这么痛苦了。可是当年发生的事......”
    秦酥不由回想起刘妈跟她讲过的过往。
    记得，那好像是一个无比恐怖，而且阴雨连绵的夜晚。而秦念就死于当晚。
    第42章 永远不会骗你。
    季川半倚在桌边, 双手撑着椅背。他手腕上戴着黑色的石英表，抿着薄唇，沉重的望着秦酥。
    秦酥又轻轻摸了摸秦念的脸, “秦念五岁那年, 爷爷正式把秦家交到爸爸手中。那时候我爸爸年轻气盛, 刚掌权就在秦氏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这件事情无疑触碰到了董事会其他人的利益。”
    秦酥表情凝重，仿若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季川静静听着，仿若对秦家发生的事早有预料。
    他抬眼看向秦酥：“所以他们向秦念动了手？”
    秦酥闻言, 停了一下, 她滚圆的眼睛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等了会儿，才点了点头，“是。他们派人绑架了秦念，并在电话里要求我爸爸卸任秦氏掌权人。听刘妈说，那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雨，那是秦念刚刚过完五岁生日的第二天。”
    季川沉默, 眼里有丝同情。
    秦酥在看向秦念照片的时候，眼中藏了深深的痛。
    秦酥：“我爸爸是同意的，他跟他们说, 只要秦念平安回来,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的。可是，那群人丧心病狂。五岁的孩童，他们把她吊在山崖的一棵枯树上。大雨磅礴的深夜, 山里温度可以降至零下。谁也不知道当晚秦念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等到搜救人员赶到那里的时候, 枯树早已经折断，秦念掉进了深山里。爸爸妈妈跟着进了深山，在枯树摔落的位置, 谁也没有看到秦念。那里只有被撕碎的属于秦念身上的衣服，还有被拖行很远的血迹和四足的脚印。听说，我妈妈在看到这些的时候，当场昏厥。我爸爸还怀着一丝信念死死支撑着，说是只要见不到秦念的尸体，就不相信她死了。”
    秦酥眼眶红了。她没有见过秦念，可是似乎是血浓于水，又或者是心疼当年的爸妈。秦酥把照片扣在桌面上，不敢再看朝气蓬勃的秦念。
    “后来呢？”季川低低问了句。
    “后来？”秦酥苦涩笑了笑，现实残酷得令人撕心裂肺，“一行人顺着血迹直接追到了狼窝。那里一头母狼喂养着四只小狼，正围着秦念残留的冻僵的上半身撕咬。看到那一幕，我爸爸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到地上，在床上昏睡了三天三夜。后来家里听救援队的人来汇报情况，说秦念没有受多少罪。下雨的时候，她被挂在树枝上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讲到这里，秦酥抬起猩红的眼，朝着季川讥诮的笑了笑。
    “你说好笑不好笑？死了就不受罪了吗？可我觉得秦念死了三回。冻死，摔死，被狼啃噬。一个五岁的孩子，是造了什么孽，才这么不得好死？嗯？”
    秦酥已经愤怒了，可是这愤怒却又无处发泄。她紧紧攥了攥手指，颓丧的舒了一口气，“秦念的死让秦氏彻底换了天地。那些害了她的人，我爸爸一个没留全都把他们送进了监狱，而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妻子，他也让他们从天堂生活在了地狱。他在用一个父亲的痛报复所有害过秦念的人。”
    季川走过来，双手按在秦酥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无声的安慰。
    冷沉的茶香传来，秦酥却真的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松开了紧攥的手，再次陷入回忆。
    “我不知道失去秦念之后，爸爸妈妈是怎么坚持过来的。可是我知道，我出生之后，身边无时无刻都有人跟着。我总能从爸爸妈妈看我的目光里看出哀伤，他们是在笑，又像是在强颜欢笑。”
    秦酥垂着头沉默了会儿，才又说：“我得到了爸爸妈妈所有的爱，包括秦念那一份。所以我不得不替她活。她刚刚萌芽的梦想，她想要过的人生。我想让爸爸妈妈快乐一点，可是你知道最最可怕的一点是什么吗？”
    季川静静看着她，轻轻皱着眉，眼里带了心疼。
    秦酥转过身，抬头看向他，“最最可怕的是，我的梦想跟秦念的，一点儿都不一样。我同情她，我心疼她，我想为她为爸妈做点什么。可是我又觉得，我不能活成一个复制的秦念。我就是我，我是秦酥啊！”
    秦酥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觉得脑子乱得有些疼。秦念的事，她的事，爸爸妈妈的事，所有的一切搅在一起，让她的人生似乎走到了一个极其混沌的地步。
    忽然，肩膀被人轻轻握住，秦酥轻轻靠在了季川的身上。
    秦酥坐在椅子上，季川站在她后面。两个人一坐一站的姿势，秦酥的脑袋只能触及季川的腰。
    男生早已脱掉了风衣，身上穿一件藏蓝色的高领毛衣。他身上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秦酥静静倚着他，就觉得心里渐渐平静了下来。
    秦酥闭上了眼睛，突然又想起了点什么。可是没来得及跟季川说，房门被轻轻敲了两声——
    “小姐，季少爷，饭做好了。”
    略带冷寂的氛围里，悲伤迅速散去，刘妈的声音瞬间带来了现实的烟火气。
    秦酥回过神来，她挣开季川的怀抱，冲外面喊了声：“知道了刘妈。”
    秦酥喊完之后，才发现季川正在垂头看她。像是某种温柔缱绻的气氛被突然打破，秦酥有点儿不知所措，不过季川却很自得。他轻轻说了声：“走吧，不要让刘妈等急了。”
    *
    从卧室走出来之后，秦酥的眼眶还有点红。
    刘妈正好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她很有成就感的看了看桌子上，然后抬头：“小姐——”
    话没说完，视线触及秦酥的时候，刘妈眼里带了紧张，“怎么回事？小姐，你是哭了吗？”
    说着她满脸狐疑的瞅了瞅季川。
    秦酥连忙笑着摆摆手，“刘妈我没事，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季川给秦酥拉开了旁边的椅子，刘妈看了一眼，又跟秦酥说：“小姐，你是不是因为投稿子的事情啊？”
    提到投稿的事，秦酥刚坐下，动作顿住，抬眼看着刘妈。
    刘妈以为她说中了秦酥的心事，连忙笑着给秦酥和季川递碗筷。
    “小姐，你不要气馁啊。”她看了看季川，像是炫耀似的接着说：“季川少爷，我们小姐小时候就有文学方面的天赋的，从小学到高中，每年的语文都是年级第一，尤其是作文回回都是范文的。”
    秦酥闻言，没想到刘妈会把她小时候的事情拿出来跟季川说。秦酥不自觉的别了别耳边的碎发，偷偷朝季川那边看了一眼。
    季川跟秦酥想对而坐，刘妈早已经吃了饭，现在站在桌边在跟他们聊天。
    此刻季川与秦酥视线相对，他唇角抿着笑，像是对秦酥小时候的事情非常感兴趣。
    秦酥不好意思的打断刘妈：“刘妈，‘好汉不提当年勇’，而且现在不也是被退稿好多次了？”
    刘妈一听，顿时不乐意了：“那是那个杂志社不懂得小姐的才华，小姐下次咱们换家试一试。”
    秦酥笑而不语。刘妈讲了一会儿，忽然感伤起来，“哎，我还记得那年小姐参加市里的作文比赛，获了一等奖。但是拿到太太和先生那里，被好一顿数落呢。其实说起来，小姐的天赋是不是在那时候被扼杀了？”
    说到这里，秦酥感受到一道忧虑的视线，季川正在沉沉看着她。
    秦酥对当年的事情已经淡漠了，不过仍然能想起当年母亲对她成绩的视而不见。秦酥风轻云淡的说：“其实也没有数落，只不过就是劝我把心思放在正途上，好好学习将来考清北。”
    一顿饭下来，刘妈和季川说了很多秦酥小时候的事情，季川垂眼认真听着，听到好笑处，偶尔会抿起唇笑一笑。
    晚上八点钟，季川穿了衣服即将离开，秦酥送到他门外。
    走廊寂静，房门还开着条缝隙。
    季川看了看秦酥，“以后来公寓的时候记得赶在天亮的时候，不然，你也可以打电话叫我一起来。”
    对于季川突然的关心，秦酥只是怔愣了下，旋即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她笑着点点头：“好的学长。以后想吃什么了，我让刘妈给你做。”
    季川看了她一眼，转身要走。秦酥望着他的背影，男生走了两步，忽然顿住。然后转身回来，他郑重其事的看着秦酥。
    良久，说了句：“酥酥，我说过希望你开心的吧？”
    秦酥：“？”
    季川略作思考，似是下了某种决心：“科研室招新的事情，我会帮你保密。短暂的失败没有关系，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吧。”
    “学长？”秦酥觉得现实充满了不真实，“你说真的？”
    季川仰起头，掩唇轻笑了声，露出性感的喉结。他眼睛里似乎藏了星星，“酥酥，你可以相信我。我，季川，永远不会骗你。”
    ......
    一夜好梦。
    早晨七点，秦酥起床。在公寓吃完早饭后，就收拾了东西朝清澜走。
    今天上午满课，林媛和段晴已经帮她占好了座位。
    秦酥到了教室的时候是七点四十五分，此时教室里坐满了上课的学生。
    见到秦酥走进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朝她看了过来，神色里带了意味不明的东西。
    “来了来了。”
    “啊，真的。她真的是....？”
    ......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秦酥淡淡扫了众人一眼。大家在对上她的目光后，似是触电般的，极其尴尬而迅速的收了回去。
    秦酥不明所以。好在这时候，林媛朝她招了招手。
    秦酥登了几级台阶，走到林媛和段晴的位置上，坐了进去。
    刚做好放下书，林媛就凑了过来。
    “酥酥，出事了。”
    第43章 他是最好的季川。
    “出什么事了？”
    秦酥想起昨天晚上季川临走前对她说过的话, 像是对什么早有预感似的。
    林媛把手机推到了秦酥的手边，“酥酥，昨天晚上你和季川学长见面了？”
    秦酥稍怔, 皱眉看向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学校论坛的一个帖子。
    【今天无意看到咱们学校校花去了清北对面寸土寸金的学区公寓, 而且接待她的人喊她“小姐”。惊.jpg！咱们校花是富二代吗？】
    主楼的帖子除了上面的字外, 还毫不避讳的贴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她和季川站在公寓门口，刘妈带着围裙笑脸迎接。
    走廊晦暗，秦酥顺着拍摄者的视线追寻过去。
    难道, 这个人藏在楼道拐角偷拍？
    这怎么看怎么不像“无意”吧？
    秦酥微微皱了下眉, 很反感这人把她的隐私发到论坛里的行为。
    秦酥还在暗恼，林媛突然在耳边说了句：“酥酥，你往后面看。”
    上面的众多评论被她划开，直接停在了一个简短的有些熟悉的ID上面。
    ID名称：舒舒舒呀。
    舒舒舒呀：“这是咱们校花父母在外面给她买的房子。校花家里是亿万豪门，房子里面的应该是她家的一个佣人吧？这些都是朋友告诉我的，绝对可靠。不信你们看她的穿着就会发现啊, 哪件不上万？”
    ID后面，楼层叠起，几乎成了秦酥日用品大赏。她穿的衣服, 背的背包, 喝水用的杯子，等等，都被他们搜出品牌同款, 然后又明码标价，几近透明。
    很快, 她是富二代的事情被证实。可是这还不算完，后面又有人发起了质疑——
    “那咱们校草接近校花的目的......”
    “对呀，校草是不是早就发现了这点, 所以才故意接近的啊？”
    “不能吧，学校里不一定只有校花一个富二代吧？为什么咱校草不去追呢？只能说校草喜欢的人恰好是富二代吧？”
    “呵呵，恰好喜欢的还是最美富二代？”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阴阳怪气极了。”
    “优秀的人想向上爬也没什么吧？要是你们有这么个机会，不要吗？”
    “！！！啊这，现在这男的都这样了吗？日常恐男。”
    “恐男+1！”
    “恐男+10086！”
    ......
    秦酥抿唇看着刺目的屏幕，指尖蜷缩慢慢攥成拳，她的身子都是抖的。
    林媛看秦酥被论坛讥诮的评论气得不轻，于是赶忙关了手机安慰：“酥酥啊，因为论坛是匿名形式的，所以有些人就......戾气比较重，你不要把他们放在心——”
    “他们凭什么？！”秦酥攥着拳头转头看向林媛，眼圈已经红了。
    秦酥努力克制，声音歇斯底里。林媛从未见过这样的秦酥，一时之间呆住，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四周嘈杂，很多人或隐晦或炽热的看过来，对秦酥的反应充满兴趣。
    秦酥恍若未觉，她垂着眼，睫毛轻颤。低柔的声线颤抖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韧：“我不允许他们这么说他！”
    那么好的季川......
    像月亮一样干净的季川......
    ——竟因为她，被流言中伤得这般不堪。
    秦酥越想越觉得满心愧疚，一腔怒火难忍。
    ！
    ？
    林媛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她和秦酥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以前不管遇到别人说出多么挑衅的话来，小姑娘总是微敛着眉眼装作没听见的模样，从来不会为了什么和人生气计较。
    可是这次，小姑娘像是真的动了怒。
    只不过，竟是为了别人。
    林媛眨了眨眼，觉得不可思议。
    这还是她之前认识的那个小姑娘吗？
    林媛还想着，这边秦酥已经拿出手机，翻开学校论坛。她首先注册了用户名，然后打开林媛给她看的帖子。
    她低着头，手指还有些颤抖，开始在帖子里敲字。
    林媛和段晴相视一眼，纷纷沉默不再说什么。
    秦酥沉浸在无尽的气愤里，早将周遭的环境置之度外，压根没注意到身边又坐了一个人。
    陌生又带些熟悉的味道若有似无的飘过来，忽然一声轻哂在秦酥耳边响起，“这么急着给他澄清啊？没听过‘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句话？”
    男人离得很近，近到秦酥都能感受到他轻缓欢畅的呼吸。
    秦酥歪转过头，一眼撞进祁阳幽暗的瞳仁里。他正单手撑着脑袋，侧着半张脸对着秦酥笑。
    笑容格外刺眼。
    清北论坛——
    【我是秦酥，我永远相信季川学长，他不是你们说得那种人。他很好，请不要拿你们的恶意揣度他。我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请不要伤害他。】
    秦酥定定看着祁阳，指尖触了发表键。
    姿态里带着种决绝。
    尔后秦酥若无其事的熄灭手机屏幕，看着祁阳挤出疏离的笑：“这跟你没关系。”
    空气寂静，初升的骄阳洒在女孩儿嫩白似婴儿的脸蛋上，她睫毛浓密卷长，轻轻一眨，扑簌簌的张合，俏丽又娇美，勾得祁阳竟愣了半刻。
    祁阳心脏漏跳了一拍，片刻才反应过来。
    他抿唇自嘲一声，视线落在秦酥手机上一秒，又饶有兴致的收回，“你的回答只会让别人觉得，你被迷得神魂颠倒。”
    祁阳顿了一下，像是一个姿势呆累了，他索性坐直了身体，“你知道等着看你笑话的人有多少吗？”
    “等着看我笑话的人里也包括你吗？”秦酥问。
    祁阳一怔，小姑娘神色自若，从未有半分退缩。祁阳笑里裂了道缝，“我的意思你不明白吗？我是让你及时止损，别‘不见棺材不落泪’。”
    “祁阳，我不妨告诉你，”秦酥挑了眉眼，面上露了几分锐利，“如果季川真的骗我，那我也心甘情愿被骗，你懂吗？”
    心、甘、情、愿。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如巨石砸落在祁阳心头。祁阳第一次体会到某种类似于五脏被撕裂的感受。
    他没见过哪个女生会像她一样，拒绝他拒绝得这样干脆。
    可是就算这种话被任何一个女生说出口，又都不会如她一样，给他造成这么毁灭性的伤害。
    祁阳眼眶滚烫，嘴角依旧勾起笑。他点着头：“好啊。秦酥，那我就等着你这个‘心甘情愿’。”
    祁阳撑着椅子站起身，只觉得气力尽消。
    他转过身，背对着秦酥，身影高大，笼下一片阴霾。
    秦酥抬头静静看着他的背影，不曾退让的回了句：“不会的。他是最好的季川。”
    祁阳没回头，只是身形似乎踉跄了下。
    祁阳走后，周遭的空气还带着某种凛冽感，林媛和段晴都屏着气息，一句话也不敢说。
    秦酥也不在意，她低下头重新打开了手机。
    界面还停留在论坛里，自她回复了那条帖子之后，下面又跟了很多评论——
    “小姐姐，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是还请擦亮眼睛吧。现在这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天啊，什么时候恋爱脑能死.绝啊？！别给我们女生丢人了。”
    “话还是别说这么满吧？到时候被打脸可就难看了。”
    “我也觉得会被打脸。”
    “被打脸+1。”
    “被打脸+10086！”
    “搞事业吧搞事业吧！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
    秦酥沉默盯着如潮的评论，看着跟祁阳料定似的评论，倏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矛头换了方向，这下这群人好像不再咬着季川不放了。他们等着看她的笑话，那就让他们等着。
    秦酥又低头看了眼评论，发现评论里确实鲜少议论季川了，转而走向了某种类似于“自古男人多薄情”的方向。
    当然之中仍有一些嘲笑她的话，秦酥置之不理。
    笑就笑。这些年，顶着秦家这个头衔过了这么久，该磨砺的也早已磨砺出来了。她什么都不怕。
    秦酥准备关掉手机，却在这时，一条评论突然出现——
    “请秦大小姐看看学校官网的最新采访，认真观看一下同宿舍舒子琪小姐姐的采访视频，希望能够对你有所帮助哦。”
    略带发酸的评论，却引起了秦酥的注意。
    最近只听说学校做了一期优秀学生采访，连季川那样的人都没被邀约。
    秦酥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关了学校论坛，转而打开学校官网。
    “酥酥，你怎么看起官网来了？”旁边林媛有些摸不着头脑。
    段晴也凑了过来。
    秦酥没看她们，低头回了句：“没事，就随便看看。”
    官网打开，红色瞩目的标题赫赫在目——学校风云人物访谈。
    专题界面第一张图片，显示的就是一个女生抬眼看国旗的照片。图片虽然做了淡化处理，但是女生外貌轮廓依旧清晰可见。
    林媛和段晴纷纷凑近了仔细打量，林媛不由自主的说了句：“我怎么觉得这个人是舒子琪啊？”
    段晴瞅了瞅，“嗯，我觉得就是子琪。”
    话落，林媛开始气不顺了，“话说咱们学校优秀学生很多啊，季川学长难道不比舒子琪优秀吗？我觉得就算有舒子琪，也不应该拿她做封面吧？”
    忽然想到了什么，林媛轻哼了声：“这年头，谁能赚钱谁是老大呀？像季川学长这种科研人才难道都得靠边站吗？”
    第44章 季小少爷
    秦酥没有说话, 只是点开了那则人物专访。
    长达十分钟的采访镜头，女记者与舒子琪隔桌而坐。
    记者：“你在准备CSAIL科研室的招生考试？”
    舒子琪：“是的。”
    记者看了她片刻，“CSAIL招考号称国内最难的一场考试, 能与你现在的游戏直播兼顾吗？”
    舒子琪耸耸肩, “直播和人工智能都是我喜欢做的事情, 做喜欢的事情有什么难的呢？”
    记者深深望了舒子琪一眼，“CSAIL科研室仅面向新生招收两人，你觉得这两个人里面一定会有你吗？”
    说到这舒子琪像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 笑出了声：“当然, 我势在必得。”
    “呵，瞧把她能的。”看到这，林媛终于忍不住嘟囔了句，“到时候别打脸就行。”
    段晴也感叹：“我要是有她这自信就好了。”
    秦酥什么也没说，依旧静静看着视频。
    此刻，现场冷了两秒, 稳重老练的女记者另起炉灶：“网上有人专门统计过，你一场直播可以赚十万，是真的吗？”
    舒子琪略作思考：“其实多的时候可以赚三十万。”
    听到这儿, 段晴惊得捂住了嘴巴：“天啊, 三十万！我多少年才能赚三十万啊？”
    林媛声音小了点：“嘁，三十万有什么好得意的？就是因为有这种人的存在，社会风气才会如此浮躁。”
    段晴小声反驳：“可是我觉得这也是自身价值的一种体现啊。”
    自身、价值。
    四个字在秦酥脑海里划过, 不知怎的，秦酥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她努力压了压莫名的情绪, 继续看下去。
    镜头里，记者又是一默：“网上都说你是颜值主播？”
    舒子琪：“我认为我的颜值和实力并存呀。”
    记者冲她笑了下：“你赚了这么多钱，都是怎么分配的？”
    舒子琪略作郑重：“自古以来, 百善孝为先。父母把我们养这么大不容易，所以我给他们在清澜市中心买了一套别墅，我希望他们以后过得轻松些。当然，安顿好父母之后，我想尽己所能，再去为社会做些事情。”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听得记者很认可的点了头，“最后有对观众说的话吗？”
    秦酥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镜头里的舒子琪，就见她缓缓转过身，看向镜头，嘴角勾着笑：“我想说的其实是，世界上像我这种出生平凡的人很多，我们没有显赫的家世和背景，我们只能靠自己去拼搏。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为了梦想而充实的活着，并且可以收获成功的喜悦。我相信这些是那些所谓的‘富二代’一生都无法得到的东西......”
    舒子琪的嘴张张合合，秦酥却再也听不进去，耳边只留下“富二代”三个字。
    富二代。
    这是舒子琪给她的定位吗？
    秦酥默了下，觉得“无所事事，毫无成就感的富二代”似乎更符合舒子琪给她的标签。
    所以，在别人眼里，她就是这种存在吗？
    也许是看出了秦酥的失落，林媛忿忿不平道：“给父母买了套别墅就了不起了吗？舒子琪又在瞎说什么？难道富二代就活得不充实了吗？笑死。我看她就是嫉妒别人嫉妒得发酸，在那儿胡言乱语呢。”
    段晴谨慎应和：“是呀，这种事情不能一概而论呀。而且子琪也并没有作为富二代生活过，她怎么知道人家到底怎么生活的？到底生活的充不充实呀？”
    林媛：“天呀，好震惊，你竟然说了句公道话。”
    桌面下，手机屏幕赫然射着蓝光，林媛和段晴对话的声音越飘越远，秦酥盯着手机，陷入沉思。
    论坛里那个名叫“舒舒舒呀”的ID她曾经不只见过一次，那是舒子琪拿来练技术的私密游戏账号。
    由此，这场不见硝烟的口诛笔伐，秦酥不得不怀疑，是舒子琪预先设计好的一场陷阱。她先让她把小安放到公寓，然后又派人跟踪拍照，最后再使出杀手锏在采访上公然挑衅嘲讽她，为的就是让人知道，她只不过是一个投了个好胎的富二代？
    那季川呢？是她的意外之喜吗？
    秦酥越想越觉得后背寒凉。从进入清北以来，不论她是避让，是反击，是不理不睬，舒子琪就像是黏在她身上的狗皮膏药，甩不掉踢不开。
    好，既然这样，秦酥觉得她再也没有必要这么坐以待毙了。
    秦酥眨了眨发涩的眼睛，直接点开了微信程序。
    消息列表里干净简洁，只一眼秦酥就看到了季川的微信头像。
    她点开，指尖轻敲：【学长，从今天开始，请帮我补课吧。】
    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季川：【你想好了吗？】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秦酥盯着看了数秒。她知道季川在问什么，他想说的不过是她的写作怎么办。
    秦酥抓着手机，沉沉吸了口气：【嗯，我也可以两者兼顾。】
    没停顿，季川回：【好】
    简洁至极的回复，却无比精准的踩在秦酥心尖上。
    这就是季川啊，最懂她，最尊重她的季川。他总是用行动给她最大的支持。
    秦酥紧紧攥了下手机，才渐渐收敛起难以克制的悸动。即将关闭手机的时候，季川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论坛里你帮我澄清了？】
    秦酥没想到季川会问她这件事，怔愣了下。所以说，他也看论坛那个帖子了？他看到后肯定很生气吧？
    想到这里，秦酥秀眉微微拧了起来。她纤细的指尖在键盘上轻敲，坚定而认真：【学长，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的，谁都不行。我不准他们这么揣测你，你很好。】
    秦酥把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说了出去，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么说会有什么问题。
    CSAIL科研室里，季川完成手里的工作，低头看了看手机。
    眼睛扫过小孩儿刚发过来的几行字，不知怎的，他都能猜到她打这字时的态度。
    通宵之后的疲乏似乎顷刻间消散，季川轻挑了眉，打：【这么相信我？】
    没几秒，秦酥的消息再次发了进来：【嗯！】
    季川望着面前的消息，轻咳了声，掩唇笑了。
    那他怎么忍心让她失望呢？
    清晨的阳光洒落，少年周身笼了柔和的光晕，往昔英俊的面庞愈发白皙隽秀。
    整个科研室睡眼惺忪的成员们哪里见过这副光景？不由都惊掉了下巴。
    刚才他们一向严苛疏冷的组长大人是笑了吗？
    这不会是加班加傻了吧？
    坐在季川旁边的魏明哲举了举手里的手机，“川儿，我可看了论坛了啊。你都被传成吃软饭的了，怎么还这么高兴？”
    听到魏明哲这么说，众人纷纷低头打开手机，点进学校论坛，开始专注吃瓜。
    这边季川没搭理魏明哲，他推开椅子站起来，插兜朝科研室外面走去。
    等到季川离开之后，吃完瓜的众人开始问魏明哲：“组长是不是最近压力大，精神不正常了？论坛里这么骂他，他怎么一点也不生气啊？”
    “没看到组长笑了吗？我猜啊，可能是因为小学妹出言维护他，他心里高兴呗。”
    “哦，你这么说也在理，咱组长多喜欢咱小学妹啊。”
    “要我说，咱们组长这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要不然你说，哪个男人愿意让别人说成吃软饭的啊？”
    “就是就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已经准备为季川下场控评。
    这时，魏明哲托着腮打断众人：“行了行了，别瞎操心了。我刚才那是逗他的，咱们季小少爷自信的很，用不着你们控什么评，好好搞研究就是帮他大忙了。”
    “季小少爷？”
    众人不解的看向魏明哲，魏明哲打了个呵欠，朝众人招了招手。
    等着人们围过来后，魏明哲才啧啧叹了声气：“你们啊，还是经得风浪小，太嫩。”
    众人一噎，纷纷瞪大眼睛看着经魏.大风浪.沧桑.明哲。
    魏明哲摇摇头问：“你们真觉得普通人家能养出这么个人物儿？”
    “......”
    “！！！”
    众人无言，所以说他们组长其实还有另外的极其神秘的身份？
    ——
    十二月份的第三个周日下午五点钟，秦酥站在CSAIL科研大楼大厅里等季川。
    这是他们两人约定的每周补课时间，也是季川完成一周工作任务的时间。
    日子过得很快，在秦酥痛苦挣扎着学习人工智能知识的时候，转眼竟到了寒冬腊月。
    距离CSAIL招考仅有三天时间了。
    北方的天气冷冽，此刻大厅外面天气阴沉沉的，还刮着寒风。看手机天气预报，说是今天有一场大雪。
    秦酥从小生活在南方，很少看到雪。看到天气预报的时候，心里还隐隐生着期待。
    好像有种说法，初雪许愿，能心想事成。
    秦酥望着玻璃门外，路灯亮起，枯叶在灯影里飞舞，暮色压了下来。
    外面真冷啊。
    秦酥不由裹紧白色羽绒服，跺着脚轻轻抽了抽小鼻子。
    季川快出来了吗？
    这次比平时晚了十几分钟了。
    秦酥低头看了看时间。
    “又要下雪了，组长的生日快到了吧？”
    CSAIL科研楼大楼盖起的年代久远，虽说科技感很足，却也保留了几十年前的老式设计。
    一楼大厅前面就是直通整栋楼的步行爬梯。
    说话声就是从上面传来的。
    秦酥转头朝上面看，就见到魏明哲正和一个男生边聊天边往下走。
    魏明哲：“哎徐时，多亏你提醒我！科研室最近太忙了，我差点忘了咱川哥要过生日了。这次我要好好想想给他准备一个什么礼物。”
    叫徐时的小男生推了推眼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神波动了下，竟朝秦酥看过来。
    看到秦酥的那刻，徐时脸上的笑一僵，神色里也带了几分紧张。
    秦酥认出了徐时，她记得之前和季川一起去科研室的时候，他像是要加她微信的。只不过后来因为什么没加成。
    魏明哲也看见了秦酥，走到她面前：“学妹，又来找季川啊？”
    秦酥两手抓着背包带子，点了点头：“嗯。学长，你们都忙完了吗？”
    魏明哲：“川儿被我们导师留住了，应该是交代招考的事情。不过不会太久，学妹耐心等一下吧。”
    秦酥听了又点了点头，准备继续耐心等。
    魏明哲说完之后，朝楼梯口两侧走廊瞧了瞧，两边都有厕所，他像是在做选择。
    尔后他对徐时说：“在这儿等我会儿，去趟厕所。”
    说完后，他转身朝左手边走廊走去，留下徐时和秦酥两人在大厅。
    大厅里隔绝了外面的坏天气，温暖和气，却因为徐时的存在，另有一种无声的尴尬。
    徐时偷偷看了秦酥两眼，挠了挠头，从衣服兜里掏出了手机准备看。
    秦酥抿唇别开视线，乖乖落向别处，想着就这样相安无事呆到季川出现。
    季川......
    想到季川，秦酥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徐时：“徐时学长，你们是说季川学长快过生日了吗？”
    徐时听到秦酥喊自己，像是没想到她会记住他的名字似的，一时之间脸上竟有些欣喜和讶异。
    过了片刻，似乎反应过来，徐时收起手机，羞赧笑着回：“啊，对呀。我们科研室都在想着给组长送礼物。组长的生日跟圣诞节是一天，每次过起来我们都不知道是在给他过生日，还是借此过一过圣诞节。”
    徐时说着又笑起来。
    秦酥低着头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原来季川的生日是十二月二十六号。
    记清楚之后，秦酥扬起笑脸对徐时浅浅的笑：“那这天肯定很热闹吧？”
    小姑娘眼睛弯起，笑起来好看的没边。徐时一怔，心跳漏了几拍，脸上表情也呆呆的，像是失了神。
    一时之间也没回答。
    秦酥不知道徐时这是怎么了，正想关心一句。
    只是话没说出口，一道淡淡清冷的调子从背后传来：“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第45章 你生气了吗？
    秦酥转过头, 见到了季川。
    季川今天穿了件黑色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顶端，遮了半个脖颈。他从楼梯上往下走, 微挑着下巴看过来, 眼里的情绪辨不分明。
    秦酥没多想, 只是害怕徐时会把她问季川生日的事情说出来。
    于是赶忙仰着头，伸着一根手指指着外面的天气：“我在和徐时学长聊今天的天气。”
    这话出口，徐时朝秦酥看了两眼, 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虽然不清楚秦酥为什么要跟季川搪塞他们之间的谈话, 但是徐时却极识趣的没拆穿。
    季川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抬眼看了看外面愈见深重的夜幕，而后不动声色的扯起唇角轻嗯了声。
    随后他收回视线，冷然看向了徐时，调子凉凉的：“外面天气不太好，注意安全。”
    徐时：“……”
    徐时偷偷看了眼季川, 总觉得自家组长这话怎么也不像是关心他，倒像是在下、逐客令？
    徐时拘谨点头，笑了笑, “谢, 谢谢组长关心。”
    回答完之后，他脚下却没动，只是不安的朝走廊两侧张望, 心里疯狂期待着魏明哲的出现。
    时间半分半分的过，魏明哲还没出来。
    大厅里寂静极了, 只有门外呼啸的北风。
    徐时在原地站的像雕像。
    见此，季川又朝他深深看了一眼，而后微微蹙起了眉。
    气氛僵滞。
    怪异感像香炉里的烟, 一丝丝的飘，想抓却又有些缥缈。
    秦酥沉默了片刻，仰着下巴望了望季川，有些迷惑。
    怎么回事？季川对徐时看起来不怎么友善？
    秦酥还没想明白，魏明哲甩着手上的水珠，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他一眼就见到了季川，脸上顿时喜笑颜开，“川儿，你出来了？一周后招生考试的事情老何跟你交代清楚了？”
    季川闻言，先看了眼徐时，隐下眼中的了然，才看向魏明哲。
    魏明哲已经站在面前，季川神色淡然，深深看了魏明哲一眼，然后开口：“我跟老师申请，这次招考的所有事宜全部交给你负责。”
    魏明哲甩手的动作顿住，脸上的笑容完全僵住。
    过了好久他才说：“川儿，你没骗我吧？为什么啊？你知道咱们科研室的那个项目我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啊，我哪有时间监考呀？”
    魏明哲的哀嚎响彻整个楼道，季川垂头揉了揉眉心，颇带了些无奈，“你手里的工作我替你做。”
    “！”
    “？”
    一秒、两秒。
    魏明哲反应了好久，终于从惊喜交加中回过了神，只不过他还有点不相信，“川儿，你没发烧吧？我那项目的工作量老大了，你真愿意帮我做？”
    魏明哲这话说出来，秦酥突然有点儿不希望季川跟他换。
    虽然没作为科研室的一员工作过，但是这些天的相处，秦酥亲眼目睹了无数次他们科研室里的同学为了一个研究项目彻夜加班而身体受到严重伤害的状况。
    如果季川跟魏明哲换了工作，那季川又要多承受这份研究的辛苦。
    但是季川的样子看起来很坚决，难道招考工作比研究还辛苦？又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
    此刻徐时也是一脸不解，他也不明白他们组长为什么放着轻松愉快的招考活动不组织，却偏偏揽下了魏明哲手里又硬又难啃的科研项目，难道是热爱科研疯魔了不成？
    而季川没看秦酥和徐时，他只瞥了魏明哲一眼，薄唇压了压，坚定的回了句：“嗯，我跟你换。”
    “......”
    “......”
    “......”
    “行，我巴不得呢。”魏明哲笑起来，搂着徐时的脖子拖着他急匆匆往门外走，似乎生怕季川反悔似的，“那我们走了，你好好给小学妹补课吧，争取考进我们科研室。”
    眼见着魏明哲和徐时越走越远，秦酥盯着被魏明哲桎梏着而拼命挣扎的徐时，脑海里一闪而过又是季川快要过生日的事情。
    秦酥心里一急，来不及反应其他的，直接冲着徐时喊了句：“徐时学长！”
    她紧跑着追了过去，魏明哲脸上带了点防备：“秦酥学妹，川儿是自愿跟我换工作的——”
    “徐时学长，我能加你一个微信吗？”秦酥没有看魏明哲，只等待着徐时的回答。
    ！
    ！
    咣当！
    风声吹倒了外面的垃圾桶，白炽灯映得魏明哲的脸很苍白。
    他忘了自己还搂着徐时，然后被徐时轻而易举的挣脱开。
    徐时像个傻小子似的憨憨的笑着，然后很自然的从裤兜里摸出了手机，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怎么的，他打开手机屏幕的动作还有点抖。
    徐时：“可以可以，这是我的二维码，你扫吧。”
    魏明哲：“......”
    看着一高一低的身影在自己面前互相加着联系方式，魏明哲只觉得自己后背一凉，视线不受控制的朝季川的方向看过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魏明哲身子不自觉抖了抖。
    站在不远处的那位正极其平静的看着这边，原本幽黑深邃的眸子像是染了外面的酷冬寒霜，冷冽阴鸷的令人觉得骇然。
    “学长，等你有时间了，我想在微信上请教你几个问题。”秦酥眉眼弯弯。
    徐时猛点头：“嗯，没问题，那我们微信联系。”
    说完之后，徐时装好了手机。魏明哲艰难的从季川身上挪回视线，笑得难看，“行了，还不走？等什么呢？！”
    说着，他生拉硬拽着徐时离开了大厅。
    玻璃门开阖了两次之后，秦酥望了会儿徐时和魏明哲略带蹒跚的背影。
    看来外面的天气更加恶劣了。
    秦酥微微叹了口气，突然有点儿担心一会儿从这里走到图书馆得多冷。
    “走吧，我时间不多。”
    不知道什么时候季川从后面走了过来。
    秦酥抬起头静静看他，只见季川站在玻璃门前，周身似乎笼了外面的冷寒，疏离漠然的厉害。
    秦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玻璃门缓缓拉开，秦酥能从上面看到季川微敛的眉眼和抿起的唇线。
    季川率先走了出去。
    冷风飘进来，秦酥回过神，夜幕里男人颀长英挺的背影被路灯拉长，忽然他转过头，静静望着秦酥，淡淡开口：“不走吗？”
    听到季川的催促，秦酥来不及多想，她忙着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脖子间，然后追了出去。
    从CSAIL科研室到图书馆的路并不算遥远，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不好的原因，秦酥总觉得这个夜晚比往常黑了很多，而且校园里几乎没有行走在路上的同学。
    季川速度很快，秦酥没办法像往常那样慢悠悠跟在他身边，这次只能小跑着追赶。
    季川身上似乎压着某种阴郁的情绪，比那会儿刚看到他时，还要阴郁。
    秦酥低着头微微抿了下嘴唇，眉头也渐渐蹙了起来。
    脑海里一遍遍思考刚才发生的事情，走路时就有点儿心不在焉起来。
    “啊！”
    秦酥一个不小心，踩到了路上泼落成冰的积水，脚下一滑，即将摔在地上。
    身体迅速下落的状态让秦酥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正当她准备好坐到冰上的时候，忽然手臂被人用力扯住，腰间一双有力的手一托，竟将她整个人完全托正起来。
    掺杂着冷风的茶香沁在鼻尖，秦酥知道是季川。
    指尖是季川羽绒服冰凉的触感，秦酥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吸了吸鼻子，一团白气从嘴巴里冒出。她微抬着下巴望进季川深不可测的漆黑眸子，张了张嘴巴：“学长，你生气了吗？”
    小姑娘一双小桃花眼在冬夜里愈发的明亮，里面还氤氲着雾气。莫名的，季川心中的情绪淡了几分。
    他若无其事的放开秦酥，叹了口气：“没有。”
    小孩儿执著的看着他，显然不信。
    风比之前又猛烈了几分，吹得小姑娘碎发缠了唇角，嫩白的小脸上染着红晕，像是被冻伤了。
    季川微微皱了皱眉，“外面太冷，我们先去图书馆。”
    说着，季川拉起秦酥的手，他垂眸看她，调子软下来：“这次别再摔倒了。”
    男孩儿的手温凉，却比秦酥的要温暖。
    季川牵着她的手朝前走，秦酥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绪，只是觉得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没完。她拼命睁大了眼睛看她与季川交握的双手，却又看不太清。
    只是觉得心里比往常都要踏实的紧。
    走在路上，不知不觉的，秦酥心里突然跳出一个想法——
    她是不是应该跟季川表白心意呢？
    秦酥被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心跳又快了几分，只是这次她知道，这是因为紧张。
    是因为想到要和季川表白紧张......
    秦酥抿唇望了一眼前面的这个人，她害怕，害怕等她真把那句喜欢说出口后，他会拒绝。
    如果被拒绝了，他们以后要怎么相处呢？
    恐怕连现在这种时光都不会有了吧？
    可是怎么办呢？
    秦酥咬了咬唇瓣，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她觉得她对季川的感情并不是普通的学妹学长那种敬重，而是与恋人无异的悸动感。
    ......
    那么季川对她呢？
    第46章 这种解题技巧徐时会吗？……
    图书馆的空调开得热气十足。
    坐在图书馆里, 秦酥觉得身上渐渐暖和了过来，而在路上思考的问题也随着体温的回升而被抛之脑后。
    距下周五的CSAIL科研室招生考试还有一周时间，这是季川最后一次给她补课。
    秦酥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季川坐在她身边。
    季川从秦酥的试卷里抽了一张, 放在她面前。
    “今天晚上做完它。”
    秦酥听了, 先低头看了看时间。
    现在是晚上六点钟，CSAIL科研室官网上公布的考试时长是两个小时。
    所以做完这套试卷的时间是两个小时。
    秦酥已经从笔袋里掏出笔准备答题了，却在这时, 季川刻意压低的清冷调子响起：“这次你要把答题时长控制在九十分钟。”
    “？”
    秦酥不解看向季川, 季川脸上没什么情绪。他微垂着头静静看向她手底的试卷，然后才撩起眼皮看向秦酥。
    “提高解题速度，有利于你应对未知的突发状况。”
    说到这季川顿了下，像是看出了秦酥的疑惑，他刻意加重了语气：“万一这次的题目比往常难呢？”
    听了季川的解释，秦酥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
    她拔开了笔帽, 刚看了试卷上第一题的问题，季川的声音却再次传了过来：“这个应试策略徐时教过你吗？”
    秦酥：“......”
    季川单手拖腮，正偏着头看秦酥, 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冷笑。
    秦酥怔愣了下, 怎么突然提起徐时学长来了？况且她跟徐时都没交集，只不过是今天加了他一个微信而已。
    秦酥想了想没想明白，却很诚实的摇了摇头：“没有。”
    说完, 秦酥就见季川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嗯, 行。”
    秦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九十分钟倏然而逝。
    秦酥看着自己卷面上剩下的两道没有来得及看题目的大题。
    ......分值20分。
    秦酥泪无语凝噎，她可怜巴巴的看向季川, “学长，我没做完。”
    季川放下手里的专业书，拿起秦酥的试卷，“嗯，我猜到了。”
    猜到了？
    秦酥更想哭了，“那这次的招考我是不是肯定过不去了？”
    季川闻言，视线从卷面挪过来，大概是看到秦酥要哭了，他语气轻轻的：“按照你的解题思路，确实做不完这份试卷，所以今天我会给你讲一种特殊的解题方法。”
    ？
    季川的话说完，秦酥才明白过来，原来讲另一种解题思路才是季川今天真正的补课内容。
    秦酥平复了心情，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认真听季川讲课。
    出乎意料的，季川只讲了十分钟，就把整个原理完全讲通。
    秦酥害怕自己会把这么奇妙的解题方法忘记，正开始生死时速的在纸上还原季川的整个解题过程。
    等她记录完偏头朝季川看的时候，竟发现季川也在静静看着她。
    秦酥：“......”
    秦酥愣了愣，还是率先开了口：“学长，我记下来了。”
    “嗯。”季川敛起眉眼，像是心思转了转，忽然又开了口：“这种解题技巧徐时会吗？”
    秦酥：“。”
    秦酥想不明白，今天晚上季川到底怎么了，怎么总是提起徐时？
    秦酥轻叹了口气，决定解释一下：“学长，我跟徐时学长没过多接触过，他从来没有帮我补习过功课。”
    季川平静听着，眸色深邃幽然。他脸上表情很淡，秦酥没法猜出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天啊，快看，下雪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忽然自习教室里传来一声低呼，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有几个小女生蹑手蹑脚走到同伴所在的窗边，趴出头往窗外看。
    秦酥也被这声音吸引，她扭过头看向窗外，就见深蓝的夜空下，鹅毛般的大雪一片一片的往下落，场景尤为壮观。
    秦酥激动极了，以前在家乡，她很少看见过这幅景象。
    “穿上衣服，我们走吧。”
    身后传来季川平淡的声音，秦酥收回视线，不解看向他。
    虽然以前补课季川从来不会超过九点半，但是这次却有点儿格外的早，时间还没过九点。
    季川边敛眉整理桌面，边解释了句：“下雪路滑，我们早点回去吧。”
    秦酥听了，心里已经蠢蠢欲动，可是忽然想起即将到来的CSAIL招生考试，她又犹豫了起来。
    季川像是看穿了秦酥的想法，他从椅子里站起来，微垂着头看她，“这次考试你没有问题的，要懂得劳逸结合。”
    男生穿着浅灰色高领毛衣，羽绒服拉链还没拉，他眼睛深邃漆黑，却莫名给了秦酥巨大的宽慰。
    秦酥看着他，也站了起来，嘴角忍不住上扬：“学长，你玩过打雪仗吗？”
    ——
    秦酥和季川从自习室出来，穿过长廊恰好图书馆一楼大厅。
    大厅放着几十张矮脚玻璃圆桌，每张圆桌周围放着三把藤条竹椅。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天气的原因，今天坐在大厅歇脚的人比往常要多很多。
    秦酥跟在季川身后，准备归还今天在大厅拿的几本资料书。
    穿过圆桌，走到归还台，无数双眼睛朝他们两个看过来。
    不多时秦酥就听到了议论声——
    “看，他们好像真的在一起了。”
    “如果咱们这个校草像拒绝其他妹子那样拒绝这位，我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信他不为五斗米折腰了。”
    “哎，自古以来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我要是有这天然优势，我肯定比他还疯狂！”
    “话说，这个富二代也是恋爱脑，她以为人家是真喜欢她呀？”
    ......
    背后真真切切的窃窃私语传进耳朵，秦酥胸腔里压了一团火。
    这群人凭什么这样议论别人的事情？
    他们真实的经历过吗？
    他们见过季川是怎样对她的吗？
    愤怒之余，秦酥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悲哀。
    人们永远只相信他们想相信的东西。
    秦酥抬起头有些担忧的看向背对自己的季川。
    ......季川听到这些话，会不会很难过？
    正想着，季川已经归还完资料。他转回了头。
    刚才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之前那些义愤填膺的人们此刻竟都低下头，一副低眉俯首的模样，仿佛之前那些话不是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
    秦酥抿了抿唇瓣，有些紧张的看着季川，生怕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不悦。
    可是季川只是极从容自然的扫了众人一眼，而后平淡收回目光，眸中没起半分波澜。
    仿佛从没把这些肮脏看在眼里。
    他低下头看向秦酥，眼里坦荡纯澈。
    “好了，我们走吧。”
    情绪寡淡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
    秦酥怔愣了下。
    他，不生气吗？
    秦酥被季川牵着离开，任由众人灼热的视线钉在她后背也顾不得。
    通往图书馆大门的路不远，不多时他们两个就出了门。
    寒风裹挟鹅毛大雪向秦酥脸上砸来，大地上已然白茫茫一片。
    风雪太猛烈，秦酥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局促起来。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受这样恶劣的天气。
    许是被大自然的景象震慑，秦酥站在门口瞪大眼睛望着一切，脚下却有点儿挪不动。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脖子上，泛起阵阵疼痛。
    秦酥眨了眨眼睛，就见季川忽然与她面对面而站。
    男生身形宽阔而挺拔，为她挡住了呼啸而来的风雪。
    “学长？”秦酥喃喃了一句。
    图书馆门前的灯光昏黄，季川微垂着头，整张脸隐在阴影里，唇瓣微微抿起。
    他把秦酥羽绒服上的帽子扣在她头上，尔后又为她拉严拉链。
    “酥酥乖一点，等雪停了我再陪你打雪仗。”
    秦酥：“......”
    秦酥眼中错愕，她从来没想过她只是随口说的一句话，他却这样记在心里。
    刚才在图书馆大厅听到的话，像一根针刺痛了她已被冻得麻木的神经。
    秦酥抽了抽鼻子，张开微僵的嘴，说：“学长，刚才那些人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
    季川为她整理衣服的动作顿住，他撩起眼皮看向秦酥。
    他直勾勾看了秦酥很久，眸子又黑又亮，在昏暗里闪烁着光芒。
    秦酥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秦酥张了张嘴：“学长，对——”
    秦酥话没说完，季川抬起了手，他轻轻摸了摸秦酥的脸蛋，然后指尖滑着她的肌肤，向下巴，向嘴角，最后落在了她耳边的碎发上。
    季川帮她理了理乱掉的头发，开了口。调子清冷而嘶哑：“从某种角度来讲，他们也不是凭空捏造。”
    “嗯？”秦酥眨了眨眼睛，没听懂季川的话。
    不是凭空捏造，那是什么？
    季川没给秦酥过多反应的时间，他望着她，喉结轻轻滚动了下，“酥酥，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什么？”秦酥听不懂季川的话，却能感受到他越来越灼热的呼吸，与凛冽的寒冬形成鲜明的对比。
    “酥酥，”季川又喊了她一声，嗓音比之前还沙哑，“等下周考完试，我有话对你说。”
    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季川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之前他一直认为，他对小姑娘的感情是自己的事，不需要向外人证明什么。
    小姑娘刚成年，对男女之事知之甚少。季川害怕假如他把自己炙热的感情诉说给她，会吓跑她。然后她再也不愿看到他。
    可是现在，情况与之前完全不同。
    这种担忧与流言比起来，似乎不值一提。
    他见不得她受一点伤害。
    所以他愿意把一切挑明，给她最大的安全感。
    第47章 您是想让我调查，秦酥的，……
    一路的风雪, 还好有季川陪伴，秦酥才觉得从图书馆到宿舍的路不算难熬。
    宿舍门前路灯亮着几盏，四周没有一个人影, 放在楼房过道的银色垃圾桶盖上覆满了白雪, 风一吹吹下一层, 不多时又积起一层。
    “学长，我上去了。”秦酥仰头看着面前的人。
    男生垂眸看了她片刻，眸子像苍蓝夜空深寂的星子。
    他没说话, 而是抽出手, 抬起来，为秦酥轻轻掸去落在身上的雪花。模样温润而有耐心，像是对待一件贵重的宝贝。
    做完之后，才沉稳的回了句：“嗯，去吧。”
    秦酥怔愣着看他，觉得这人好看又温柔, 怎么看却都看不透。
    他说等她考完试之后有话要说。
    秦酥心里隐隐升起了某种期待。
    秦酥转眼看了看男人身后的雪，突然问：“学长，你要跟我说的事情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季川闻言, 看了秦酥一眼。小姑娘眼睛雪亮, 眼巴巴看着他，像是在等糖果的小孩儿。
    季川心里一悸，对她来说, 他的感情是好还是坏呢？
    季川一时也分不太清。他敛眉思索了片刻，而后才回了句：“但愿是好的吧。”
    但愿......
    是好的吧。
    秦酥心里的期待像是悬空, 随之而来的是某种恐慌。
    她垂着头咬了咬嘴唇，将这种情绪掩藏好，脸上重新堆起笑：“那学长, 我回宿舍了。”
    说完秦酥转身朝宿舍走。没有季川的陪伴，她双脚踩在青砖路面上，心里突然觉得空荡而没有安全感。
    季川，是要离开她了吗？
    秦酥眼眶有些酸涩。
    行至门口，她没忍住又转回头，一眼便望见了季川。
    季川独自一人伫立在昏黄的路灯里，正静静看着她。他表情平静而淡然，看不出一点情绪。
    秦酥又冲他遥遥摆了摆手，那人没动也没回应。
    秦酥转身回了宿舍楼。
    ——
    “哇，我终于见到雪了！”
    秦酥推开宿舍门，第一眼看到了站在宿舍正中央的林媛。
    林媛正兴高采烈的跟段晴聊天，一时之间没顾上秦酥。
    秦酥脱下湿掉的羽绒服，将背包挂在墙上的挂钩上。
    林媛：“天呀，脚踩在地面上都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响声！真好玩儿！”
    段晴坐在椅子上，双臂架着椅背，一手拖腮，另一只手上还拿着笔。
    她打了个呵欠，忍不住吐槽：“大哥，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你都兴奋一晚上了，不就是下个雪吗？你看人家酥酥，怎么这么淡定呢？”
    害怕被雪浸湿，秦酥已经把背包里的学习用具拿出来，放在了自己的桌子上。
    听到段晴突然提到自己，秦酥转回了头。
    林媛走过来抱了抱秦酥，又转头跟段晴解释：“你从小生活在北方，当然不觉得雪有什么稀奇。我跟酥酥不一样，我们从小生活在南方，见到这么大雪的时候很少好不好？”
    说完，她忽然转过头跟秦酥说：“酥酥你还记不记得都敏俊xi？”
    段晴：“......林媛——媛！请你正常一点！”
    那部《来自星星的你》是很早之前秦酥和林媛一起看的。
    秦酥有点儿难为情，但是为了不扫林媛的兴致，接了句：“嗯记得。你是想说初雪许愿吗？”
    “对对对对！”林媛点头如捣蒜，“初雪许愿最灵了，你们要不要许愿？”
    秦酥抬眼看了看窗外飞舞的雪花，一时有些失神。
    初雪许愿，真的管用吗？
    “我的愿望是下周我能顺利考进CSAIL科研室。”耳畔是段晴颇为虔诚的声音。
    段晴生活在北方，见过无数次初雪，更不相信什么初雪许愿灵验的鬼话。
    不过为了不扫秦酥和林媛这两个异乡人的兴致，她还是极其认真的许了愿。
    林媛很激动：“我也是我也是！”
    说完之后，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一时又沮丧起来，“可是听说CSAIL科研室对我们新生每年仅招收两人，竞争极其激烈的。我想啊，咱们三个人里肯定至少有一个人落榜，如果全都许愿要进科研室，是不是不太现实？”
    闻言，宿舍忽然安静下来，段晴也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段晴突然试探的问了句：“酥酥，你许愿了吗？”
    秦酥思绪被带回，就见林媛和段晴都在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按照CSAIL的招生原则，现在就算这两个名额完全落在她们宿舍，那也意味着，她、林媛、段晴三个人里面一定会有一个人被淘汰。
    所以这不是许愿的事情。
    秦酥正在思考怎么开口，段晴突然尴尬的笑了笑，她低头绞着手指，说：“哦，我忘了，酥酥跟着季川学长补课，这次考试应该没问题的吧。”
    秦酥：“......”
    宿舍里针落可闻，林媛罕见的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诡异。
    “呵，真可笑。不会真有人以为，跟着季川补两节课就有什么了不起的了吧？”
    突然宿舍上空传来一道尖酸的女声。
    秦酥抬起头，就见舒子琪扯开床幔的一角。她穿着淡花睡衣，长发披散，此刻正趴着床沿朝外面看过来。
    对上秦酥的目光，舒子琪斜勾起唇角，眼中带着嘲弄。
    她慢慢坐直身体：“进CSAIL那是需要实力和天赋的，就怕有人拿着上好的资源暴殄天物。”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她看着秦酥抬高了语调：“我看啊，你也是该趁着下雪祈祷祈祷的。虽然没多大用。”
    舒子琪的声音里处处透着尖酸刻薄，让秦酥一时分辨不清，她到底是在嫉妒还是真的不屑。
    “舒子琪，我们说话碍着你什么事了？”林媛没好气的呛她。
    舒子琪似乎根本懒得搭理，连个眼神都没分给林媛，只望着秦酥接着说：“听说季川为了给你补课，主动放弃了这次的CSAIL招考负责权。那可是极辉煌的履历，是可以据此直接进国家科技局的。季川啊，为了讨你欢心，也是舍得下本。”
    舒子琪刻意加重了“舍得下本”四个字，意思不言而喻。又是论坛里，还有今天晚上在图书馆大厅里听到的那套。
    秦酥心中升起厌烦。可是相较于厌烦而言，秦酥又想起了季川。
    竟然是因为她，他才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了魏明哲。
    ......
    大概是看出秦酥的不在状态，林媛和段晴纷纷走过来扯住她的胳膊。
    林媛：“酥酥，咱不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这种人，那啥改不了啥。”
    段晴跟着应和：“酥酥你也累了，要不早点睡吧。”
    秦酥被她们两个拽着坐在了凳子上，一直没说话。
    舒子琪像是打了胜仗，冷笑一声，准备重新合上床幔。
    秦酥微抬着头盯着她，一张小脸完全冷着。小姑娘眼神坚定，忽然轻笑了声：“舒子琪，就算别人可以这样污蔑季川，可是你不行。你不配。”
    林媛：“！”
    段晴：“！”
    小姑娘声音低浅，却像一颗炸弹扔在看似平静的湖面。
    舒子琪脸上的笑容僵住，手上还撩着床幔。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她又问了句：“你，说什么？”
    “三天前，我见你从一辆黑色劳斯莱斯里下来，”秦酥缓缓站起来，盯着舒子琪一字一句的说：“车里那个四十岁的男人我认识，那是我爸爸的商业合作伙伴。据我所知，他应该不是你的亲戚吧？”
    闻言，林媛和段晴纷纷屏住了呼吸，一脸震惊的看向舒子琪。
    舒子琪被看得有点儿扛不住，磕磕巴巴的回：“秦酥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上过老男人的车！？就算有过，我们也只是正常的工作关系。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被星探看中，现在有好几家艺人经纪公司想签我呢！”
    舒子琪越说越激动，最后话语里带了说不出的优越感。
    秦酥抿唇听着，而后慢条斯理的拿起手机，朝舒子琪的方向举了下：“我手机里还有你们拥抱接吻的照片，要看吗？”
    林媛：“！！”
    段晴：“！！！”
    舒子琪脸上已经青紫交加，她拼命咬着嘴唇，眼泪狠狠抑制着。
    “我是没你好命，秦酥！我在靠我自己往上爬，我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倒是你，凭什么总是到处显摆你的优越感？！”
    舒子琪指着秦酥嚷了一通，拽起床幔，把自己封闭在一方小空间里。
    不多时就传来呜咽的哭泣声，听起来十分凄惨。
    林媛和段晴刚刚听到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作为从小到大的好学生，一时之间有些接受无能。
    两人都站在原地，脸上尴尬的不知作何反应。
    秦酥抬眼看了舒子琪紧闭的床幔一眼，很平静。
    窗外雪花还在飘。
    秦酥视线静静落在上面，看了一会儿。
    毕竟是初雪啊。
    秦酥在心里偷偷许了个愿望——
    希望考完试后，季川跟她说的事情是好的。
    ——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之间已经到了CSAIL科研室招考的日子。
    CSAIL一楼备考室里，一面监控屏幕墙里放映着候场室的状况，魏明哲正忙得不可开交。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负责大型考试活动，他把科研室一大部分人薅来当免费劳动力。
    “徐时，再去帮我检查一下屏蔽器！哎！你盯着手机傻笑什么呢？”魏明哲呵斥道。
    徐时赶忙收了手机：“马上来。”
    有人调笑起来：“嗐，哲哥，人家徐时最近新交了个小女朋友，俩人正聊得火热呢。”
    众人跟着起哄。
    魏明哲看了徐时一眼，笑道：“行啊，你小子出息了，有时间领回来让我们看看。”
    徐时挠了挠头，有点儿不好意思：“没有，明哲哥。就是她问我喜欢什么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啊？”众人一边忙一边闲聊。
    “我记得你生日已经过了？”
    “对呀，咱们科研室年前就只有咱组长没过生日了。哎？组长你来啦——”
    众人纷纷朝门口看去，就见季川插兜从外面走进来。他穿了件白色卫衣，露出修长的脖颈。不知道是不是刚醒，头发带了几分凌乱美。
    季川撩起眼皮朝徐时看了一眼，才说：“嗯。我来看看你们需要帮忙吗？”
    魏明哲听了笑起来：“川哥，我那项目你不会已经做完了吧？”
    季川走到监控屏幕前，静静望着里面，像是在找什么。
    他没回头，只轻嗯了一声。
    魏明哲完全震惊，走到季川面前：“川儿，我真想看看你这脑子是什么做的，这也太牛逼了吧！”
    他顺着季川的视线朝屏幕里看，看了会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魏明哲忽然笑起来，凑近季川：“川儿，你不会是为了看秦酥小学妹，彻夜加班了吧？”
    话落，整个备考室里一片寂静，众人纷纷偷偷看向季川的背影，八卦的触角竖的笔直。
    只有徐时脸上有几分青，似乎生怕季川说是。
    季川沉默了片刻，才转过身看了魏明哲一眼。寂色的眸子里星光点点，扯开唇角对着魏明哲骂了句：“滚蛋。”
    魏明哲从没见季川笑得这么妖孽，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这是，猜对了？
    屋子里的其他人没比魏明哲好到哪里去，他们哪见过他们组长这么笑过？
    这明明是陷入了爱情啊。
    “嗡——嗡——嗡”
    手机传来振动，众人就见他们组长走出了备考室，满脸恭敬的模样。
    “......”
    走廊里，季川按下了接听键。
    男生微垂着头，好看的眼睛乖乖敛着，喊了句：“连阿姨好。”
    记忆里季川这孩子比较冷，这一次这么有礼貌是连梦没有想到的。
    连梦稍顿了下，重新组织了下语言，“小川，阿姨给你打电话是想寻求你的帮助。”
    季川眉头本能似的皱了下，连梦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又开始说：“听刘妈说，酥酥好像是谈恋爱了。最近她正给那个男孩子准备生日礼物，还总是对着手机笑。”
    季川眸中微冷，可是连梦看不到，她以为他还在认真听，所以又接着解释：“其实我也不是反对酥酥谈恋爱，我和你秦叔叔就是不放心。她喜欢的那个男孩子人品怎么样，家世怎么样，我们一概不知。......我们怕她受伤害。”
    连梦说完，季川沉默了片刻。
    他看起来很冷静，唇角还勾着笑，眼尾却染了靡丽。
    他一字一顿的问：“所以，您是想让我调查，秦酥的，男、朋、友？”
    第48章 大不了重新抢回来。
    备考室里气压低得可怕。
    没人知道他们组长到底接了一通怎样的电话。
    只见少年背影颀长, 正静静盯着监控屏幕，一言不发。屏幕的光亮落在他冷白肌肤上，衬得他脸色也愈发的冷。
    众人极有眼力的闭嘴, 纷纷认真处理着眼前的备考事务。
    忽然, 屋里传来一阵敲门声。
    帮忙备考的科研室成员都在这里, 魏明哲皱眉走到门口，问了句：“谁呀？”
    魏明哲打开门，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出现在面前, 手里拎着几杯咖啡。他戴着金丝框眼镜, 头发都背了上去，见到魏明哲，轻轻推了推眼镜。
    “你好呀，我是子琪的经纪人林之校，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林之校笑着说了句，把咖啡递给了魏明哲, 期间视线不忘朝备考室里瞅。
    备考室里大家闻言，表情里带着点惊讶，眼神交汇间不忘看向季川。
    季川撩起眼皮朝门外看了一眼, 表情冷淡间似乎见了点厌烦。
    魏明哲似乎感受到了后背的冷意, 把门堵得严严实实，以防林之校看到里面的场景。
    魏明哲接过咖啡，笑：“谢谢。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林之校：“也没什么, 就是我带了几个媒体朋友，一同见证子琪考进CSAIL的辉煌。”
    听到“媒体朋友”四个字, 魏明哲扒着门框朝外看了看，发现楼道里站着几个扛着□□短炮的人。
    魏明哲：“......”
    这倒是准备的齐全。
    林之校笑了笑：“能进去拍几张照片吗？”
    魏明哲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遇到事情处理起来也知道轻重缓急。而且他觉得假如真的把这群人放进来, 季川会把他杀了吧？
    魏明哲看了林之校片刻，才低眉颔首说：“不好意思，备考室一律不让外人入内，请见谅。”
    魏明哲态度坚决，林之校知道事情没有转圜余地，倒也不急。他微抬了下巴，透出优越感：“没关系，等我们琪琪考进去之后再采访也是来得及的。那我先走了。”
    魏明哲重新关上门，备考室里沉默了几秒，终于是有人忍不住发了声——
    “他怎么这么自信？舒子琪一定能考进CSAIL？”
    “没看学校优秀大学生采访吗？这小姑娘优秀着呢。”
    “咱们学校这么优秀的人才上一个还是咱们组长吧？”
    有人自动把舒子琪的优秀类比于季川，令人不禁唏嘘。
    徐时闻言，脸色不禁涨红，反对道：“试还没考呢，一切都是未知数。我倒觉得秦酥学妹跟着组长补课，不一定比舒子琪差。”
    话落，空气寂静数秒。
    人们不约而同朝季川的方向看。
    季川像是没什么心思参与这场争论，又或者根本不屑参与。
    他只是眯起眼朝徐时看过来，眸色幽邃而令人猜不透。
    徐时：“......”
    徐时被看得心里敲起了小鼓。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组长看他的眼神里，带了种莫名的——厌恶？
    他是哪里得罪组长了吗？
    徐时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季川已经平淡收回视线，他问魏明哲：“试卷没有泄露的情况吧？”
    CSAIL招考的历年试卷都是电子版，参加考试的同学都是电脑答题。
    魏明哲一边把咖啡分给大家，一边摇了摇头：“没有，试卷我用算法加了密，除了我谁也解不开。”
    当年魏明哲因在算法加密领域突出而被何老破格纳入科研室，所以他的能力是可以信任的。
    季川听了他的话，敛了眉眼，轻嗯了一声再没说别的。
    ——
    距离开考还有十分钟，此时候考室里有些骚动。
    林之校带着记者围在舒子琪身边疯狂拍照，教室里俨然无法学习。
    秦酥托着腮百无聊赖的朝那边看，就见舒子琪脊背挺得笔直，她手里端着课本，摆拍意味明显。
    这是把候考室当成拍摄现场了？
    秦酥觉得有点儿好笑，还有点儿新奇，面对现在的场景，全然当个热闹凑了。
    但是候考的其他同学就惨了，他们都在埋头抱佛脚，被舒子琪这么一打扰，脸上纷纷现出不耐，却又都敢怒不敢言。
    身边林媛和段晴已经气得捂上了耳朵。
    秦酥偏过头看了她们两个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前方的舒子琪。
    而舒子琪全然不觉，只肆意的换着各种动作，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即将进入演艺圈的事情。
    秦酥抿着唇，心思百转千回。
    她跟舒子琪比，真的能赢吗？
    如果赢不了怎么办？
    秦酥愣神的功夫，右手边坐了个人。她转过头，就瞧见了祁阳。
    祁阳先抬着头看了会儿热闹，才收回视线看向秦酥。
    两人目光相撞，祁阳愣了下，转而笑起来，相较以往格外的温柔阳光。
    他有点儿自来熟：“林之校之前也找过我，问我想不想做明星，不过被我拒绝了。”
    林之校，应该就是那个指挥拍照的男人。
    秦酥又看了看舒子琪那边，才重新看向了祁阳，眼里带着疑惑。
    他跟她讲这些做什么？
    也许是看穿了秦酥的不解，祁阳忽然凑到秦酥耳边：“相较于当明星，我更喜欢搞研究。你说咱们两个是不是很相似？”
    秦酥：“。”
    所以很相似你很开心？
    秦酥有点无语。
    ——
    备考室里，季川一抬眼就看到了祁阳和秦酥咬耳朵的一幕。
    魏明哲恰巧从监控屏幕那里经过，见此忽然开玩笑似的来了句：“霍，川儿你还别说，这俩人站在一起挺有金童玉女那种味儿的。”
    “......”
    话落，备考室陷入了某种巨大而孤寂的氛围里，众人看向魏明哲的眼神里都出现了怜悯。
    倒是徐时有些摸不清头脑。明哲哥不过是说了句玩笑话，大家怎么都这副表情？
    魏明哲说完后就后悔了。
    他是嫌自己活得不够久？
    季川凉凉看了魏明哲一眼，把魏明哲吓得一哆嗦。
    他收回视线，修长指节轻落在监控台上，慢条斯理的敲着，每一下都精准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没人敢说话。
    季川盯着画面里坐在小姑娘身边的男生，眯了眯眼睛。
    呵，这小孩儿身边男人倒是不少。
    看来是时候好好清理清理了。
    想至此，季川瞥了眼时间，转过头问魏明哲：“还不准备进场吗？”
    魏明哲闻言，低头看了看手机，距离开考还有五分钟。
    “啊，马上进场！”
    ——
    CSAIL招考厅里，考生陆陆续续入场，坐在答题电脑前。
    考试采用AB卷形式，也就是每个考生旁边的试卷都是不一样的。
    魏明哲站在讲台上讲明考试规则后，考试正式开始。
    考生们纷纷对着电脑“奋笔疾书”，键盘声、鼠标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电脑光亮刺目，秦酥仔细翻阅了整个卷面，发现这些题竟然都是她之前见过的类型。
    在无数个补课的夜晚，季川让她做过无数套试题。从刚开始看到头疼，到后来慢慢游刃有余。这其中的辛苦，只有秦酥自己知道。
    秦酥默默握了握拳，原来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啊，原来她也不是一事无成的。
    这样想着，秦酥开始了答题。
    ——
    备考室里季川淡然看了眼屏幕里的小姑娘，小姑娘眼神坚定，轻轻蹙着眉，看起来认真极了。
    她这几个月的努力，季川有目共睹，想必结果不会令她失望。
    季川神色平静，看了会儿才转身离开。
    考试时长120分钟，这段时间他要好好想想他该怎么祝贺她考进CSAIL，再好好想想那些想对她说的话要怎么说。
    走廊里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光线明灭不定，晃得季川微微皱了眉。
    不管她喜欢的是谁，他从来没想过要放弃。
    大不了重新抢回来。
    ——
    两个小时，尤其是考场上的两个小时，简直快如飞梭。
    秦酥眼前的试卷自动上交，耳边传来几声低呼——
    “最后两道大题我还没做！”
    “天啊，简直生死时速，我都没时间检查！”
    “哎哎哎！我名字是不是忘写了？还能再看一眼吗？”
    秦酥活动了活动手腕，今天的试题难度确实比之前季川给她做的那些要难些，不过用了上周他教给她的解题思路，秦酥做起来倒也比较轻松。
    秦酥微不可查的舒了口气，觉得一直堵在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不管结果如何，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秦酥正想着就见魏明哲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议论声果然渐渐消失。
    魏明哲：“好了，大家可以去候考室等会儿，录取结果在半小时后公布。”
    秦酥：“？”
    这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
    秦酥微微挑了挑眉，心里刚落下的石头又重新拾了起来。
    如果结果不太好怎么办？
    季川会失望吗？
    他要说的话会雪上加霜吗？
    秦酥怀着满心担忧，跟着其他人朝考厅外面走，就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我还打算考完试去吃顿海底捞放松下呢，这要是没考上哪还有心情？”
    “不愧是CSAIL科研室，办事效率快得惊人！”
    ——
    回到候考室，秦酥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林媛和段晴坐在她左手边，右边祁阳勾着唇也跟着坐下来。
    秦酥：“......”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人跟她关系好起来了？
    秦酥尽量让自己忽略祁阳的存在，但是耐不住总有人暗戳戳的朝这边看，一脸的八卦模样。
    此时林媛拼命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责道：“最后一道大题我见过，就是没看！我好恨啊！啊啊啊啊！”
    段晴拍了拍她的后背，叹了口气：“我是做上了，但是肯定不对。”
    说着段晴越过林媛，眼巴巴看向秦酥：“酥酥，最后一道大题你做上了吗？答案是多少？”
    提到试卷最后一道大题，秦酥微怔了下，回忆了好半天才想起来。
    那道题很难，耗费了她不少的时间。
    秦酥打算和段晴讨论下答案：“我做上了，答案是——”
    秦酥还没说完，前方的空座位上就坐了一个人。
    熟悉的香水味铺天盖地。
    “那道题我也做上了！”舒子琪莫名的和蔼，眼巴巴看着众人。
    “你们拍好看点啊，诶，对，这个角度拍得我家子琪脸色非常好。哎！别停啊，琪琪接着跟你的同学讨论，这一part非常有话题度。”
    舒子琪旁边那个梳着背头的男人正指点江山，摄像机闪光灯刺眼的厉害。
    秦酥静静看着他，努力把心里的厌烦藏了藏，才不至于让自己太失态。
    这边舒子琪抿唇笑笑，眼波温柔的扫过林媛、段晴，在秦酥面前顿了顿。
    然后她自动抽出秦酥手底压的一张算草纸，低头写起来，期间有缕碎发落下，秦酥猜测这么拍出来的镜头应该绝美。
    朝阳下，认真算题的活力少女。
    秦酥没说什么，静静看着她的解题思路。三分钟后，舒子琪把自己的答案及过程誊写在了纸上。
    她还很替别人着想的把纸转过去，“你是这么做的吗？”
    文字正冲着秦酥，秦酥看了答案一眼，抬起头又看了看舒子琪旁边的经纪人。
    那男人正微弯着腰凑过来，脸上很得意。
    秦酥桃花眼微垂，诚实说：“不是，我的答案跟你不一样。”
    闻言，林媛和段晴也凑了过来，还没说话就见舒子琪说：“呀，没关系的，这道题错了也没什么的。”
    她笑容僵了下，然后刻意表现得极富同情心。
    秦酥：“。”
    所以这意思是，她的答案一定是错的了？
    秦酥不打算再说什么，她懒得跟舒子琪计较。
    “我的答案跟秦酥的也一样啊。”忽然祁阳说了句。
    众人视线纷纷落在他身上，只见男生拿着那张算草纸，抬头看向舒子琪。
    舒子琪：“......”
    舒子琪的脸色难看起来。
    这时林之校出来圆场：“哎，没事，一道题而已，考试结果还没公布，也不知道谁对谁错嘛。”
    话刚落，魏明哲就推门走了进来。
    秦酥：“。”
    现在看来是要知道谁对谁错了。
    秦酥默默深吸了一口气。
    现场死寂，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凝重。
    魏明哲手里拿着张纸，显然是考试的录取结果。他扫了眼所有考生一眼，看向秦酥的时候，多停留了一秒。
    然后秦酥就听到他说：“考试结果出来了，现在我来公布。”
    第49章 我已经忍你很久了，酥酥。……
    秦酥从来没有想过, 赫然有名的CSAIL科研室招考录取结果，竟会以如此简单的形式公布。
    魏明哲缓缓打开了手里的通知单。
    “这次被录取的人是——”
    像是为了营造紧张感，他刻意停顿了一下。
    惹得整间教室的人身体都跟着紧绷起来。
    秦酥觉得好笑, 虽然跟魏明哲相处的次数不多, 不过这确实像他的做事风格。
    “学长, 到底是谁呀？快点说吧。”
    “是啊是啊，让我‘死’个痛快吧。”
    “......”
    议论声一茬接一茬。
    舒子琪笑着开口，声音响亮到足以穿透整间教室：“是呀学长, 你就别逗我们了。”
    舒子琪春风满面, 举止里带着某种优越感，似乎魏明哲手里拿的那张纸上肯定有她的名字。
    记者们已经把镜头对准魏明哲。
    秦酥安静看了看舒子琪的背影，才转眼看向魏明哲。
    魏明哲表情微妙，他与舒子琪对视三秒，而后沉默着低下头。
    魏明哲尽量摆正立场，宣布：“祁阳、秦酥。”
    “。”
    “！”
    现场先冷了三秒, 而后才渐渐有了声响。
    “呼，不管怎么样，悬着的心算是落地了。”
    “没事没事, 大不了明年再战。”
    “我刚跟朋友打赌, 还以为舒子琪会被录取呢，谁知道......”
    不少目光朝舒子琪暗戳戳的看过来，舒子琪脸上已经青紫交加。
    媒体记者一时不知所措, 纷纷看向林之校。
    “酥酥，恭喜啊。”林媛凑到秦酥身边, “我是又羡慕又嫉妒呀。”
    段晴也扒过头来，略带俏皮：“酥酥，你得请我们吃饭哦。”
    秦酥刚听到魏明哲喊自己名字时, 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真的考进CSAIL了吗？
    她真的做到了！？
    现在林媛和段晴都来给她道贺，秦酥开心的不得了。
    她点点头：“嗯！你们想吃什么都行。”
    “那能带上我吗？”
    忽然祁阳也加入聊天，他弯唇笑着，给秦酥的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舒服。
    这次考试她和祁阳一起通过的，作为将来的同事，秦酥觉得请他吃一顿饭也无可厚非。
    秦酥默默看了祁阳一会儿，然后扯唇笑了：“行啊，到时候一起来。”
    “同学，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秦酥还在和林媛他们三个人聊天，林之校忽然开口发出质疑。
    原本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备考室里陷入寂静。
    魏明哲正在和几个学弟聊得尽兴，闻言，他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
    魏明哲：“请问你对于这场考试是有什么建议吗？”
    林之校环胸而立，颐指气使道：“这场考试一点也不规范。”
    魏明哲看着他，“哪里不规范？”
    林之校：“这么多考生的试卷你们仅用半个小时就全部阅览完毕，这其中肯定会出现很多失误。”
    这话出口，所有人纷纷缄默，现场波云诡谲。
    秦酥抬眼看了看坐在她前面的舒子琪。舒子琪整个上半身都是紧绷的，秦酥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是以她这么好强的性格，内心想必是不好过的。
    秦酥突然有些释然，想起之前她在那则人物专访里的挑衅，如今看来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明面上仍是林之校和魏明哲的交涉。
    魏明哲看向林之校的眼神里带了点好笑，“先生，想必您不太清楚我们科研室的判卷方式。”
    林之校怔愣了下。
    魏明哲接着说：“我们采用智能识别技术，机器批量判卷。您今天之所以带媒体来，应该也是看中了我们科研室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名号的。”
    这话一出，林之校哑口无言。
    林之校大抵是脸上觉得难看，拿媒体撒气：“还拍个屁呀都！把机器放下放下！”
    几个记者默默放下机器。
    林之校觉得还是窝火，又叉腰看了看舒子琪：“还傻坐着干什么呐？走吧，别在这丢人了。”
    众人视线纷纷落在舒子琪身上。
    舒子琪脊背挺得僵直，一时没动。
    秦酥抬眼看了下林之校，觉得没意思。她默然低下头把之前拿出来的文具、书籍往背包里装。
    忽然坐在前面一直一言不发的舒子琪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桌椅碰撞发出的声音有些刺耳。
    秦酥不解抬头，瞬间撞入舒子琪凶恶的目光里。
    她恶狠狠盯着秦酥，厉声说：“我要举报秦酥！”
    “......”
    现场针落可闻，林之校一时没反应过来。
    魏明哲皱眉看着舒子琪：“什么？”
    舒子琪转回头对着魏明哲铿锵有力的阐述：“在准备考试期间，秦酥一直接受CSAIL科研室总负责人季川的补课。我现在有理由怀疑季川给她透题。”
    秦酥忽然想起几天前，舒子琪在宿舍里说的话——
    不会真有人以为让季川补了几天课就一定能考进科研室吧？
    那样说的是她，如今这样说的，又是她。
    因为抬头看舒子琪，秦酥脖子有点儿累。很多人已经朝她看过来。
    秦酥不太在意，毕竟季川给她补课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
    还有季川并没有参与这次的招考，就更不会有什么问题。
    果然，魏明哲当众解释：“舒子琪同学，为了避嫌，季川并没有参与这次招考的任何环节，所以并不存在你说的透题问题。”
    “可是季川是你们科研室的人，只要他给秦酥补课，就存在不公平啊！”舒子琪很激动。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舒子琪提出来的问题是现实的，假如季川给我补课，我也能考进CSAIL啊。”
    “啊这，这意思好像是说，负责历年高考出题的专家老师就不能给自家孩子补课一样。”
    “对啊，咱们不也有科研室招生的历年真题吗？那这算透题吗？”
    “她怎么不说祁阳啊？这谁也怪不了吧？只能说明她实力还是不够。”
    “......”
    周遭传来议论声，大家各持己见。
    魏明哲似乎也有些为难，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
    秦酥沉默听着，想了很多。
    她不否认季川的帮助于她而言是一种优势，但是能考进CSAIL更多的还是靠她自己的努力。
    而现在，舒子琪是在完全否定她的努力。
    秦酥被气笑了，她缓缓从椅子里站起来。
    所有人被秦酥的举动吸引，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林媛小声喊她：“酥酥，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狗急跳墙’了。”
    祁阳撩着眼皮看了林媛一眼，没阻止秦酥。
    秦酥对林媛的劝告视若无睹，盯着舒子琪平静问了句：“那你觉得怎样才算公平？”
    舒子琪闻言，呆了片刻，才转回身。
    她脸色涨红，早已没了之前伪装的和善模样。
    “要我说，取消你的考试成绩才算公平。”
    “！”
    “天，这有点儿过分了吧？”
    “......”
    秦酥瞥了她一眼，想都没想：“不可能。”
    舒子琪瞪大眼睛，嚷道：“怎么不可能？你能进CSAIL本来就是作弊了，为什么不能取消成绩？！”
    “作弊？”秦酥皱皱眉，“舒子琪，咱们两个是一个宿舍的，我有多努力你应该知道，你什么样子我也心知肚明。就算今天没有我，你也不可能拿到CSAIL科研室的录取通知。”
    祁阳托着半边脸忽然举了举手：“这我可以证明。”
    “哎，说什么呢？”秦酥和祁阳的话引起林之校的不满，他皱眉呵斥道。
    秦酥挑眉睨了他一眼，还没回神，这边却已感受到了危险。
    “秦酥，叫你胡说！”
    舒子琪的掌风呼啸而来。
    秦酥本能的靠后躲，膝盖顶在坚硬的课桌上，整个人向后摔去。
    祁阳早已维持不住刚才的悠闲，站起来时拖动着桌椅，发出糟心的响动。
    秦酥心里惊住，突然想起那个她要摔倒的大雪夜。
    不过这次她可能没那么好运了。
    正当秦酥准备接受事实的时候，腰间被人轻轻托住，背后那人把她捧在怀里，给了足够的安全感。
    秦酥转回头，就见到了季川。季川眸色漆黑，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无比精致的下颌线，还有抿起的唇角。
    “学长。”秦酥轻轻喊。
    季川轻应了声，却没看秦酥。他罕见而厌恶的看着舒子琪，问：“闹够了吗？”
    舒子琪伸出去的手掌悬在空中，眼中带着惊愕。
    好像对季川这个人带着天生的恐惧，她一时安静下来。
    一旁的林之校见此，知道眼前的情况已经无法退缩，他上前对季川伸出手：“你就是CSAIL的总负责人吧？总听子琪提起你。”
    季川冷冷看他，没动作。
    林之校有些尴尬，悻悻收手，“这件事情必须要给个说法的。”
    季川闻言，他小心翼翼的把秦酥安置到自己身后，然后拿出一摞纸，递到林之校面前，“这是这次考生的排名表，舒子琪排在第四十七位。”
    秦酥被季川遮得严严实实，她抬头看着男生清隽颀长的背影，没忍住弯了唇。
    真好，每当她遇到麻烦的时候，学长总能出现在她身边。
    秦酥眨了眨眼睛，心里贪念着，要是眼前这个男人只属于她该多好呢？
    忽然秦酥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试一试，试着得到他。
    排名表被魏明哲接过去，给在座的所有人分发了一份。
    整个人工智能新生班一共60人。
    “霍，亏了有舒子琪，我才知道我的排名情况。”
    “谁说不是呢？”
    “这闹事程度我还以为她考了第三名呢。”
    议论声传进舒子琪耳朵里，她紧紧咬着嘴唇，双手掐着自己大腿两侧的肉。
    林之校看了排名表良久，最后抬起头对季川笑着：“虽然我们子琪排名并不靠前，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你们的招考多么公平。今天就这样吧，我们有事就先走了。”
    说着，他转头对几个记者喊了句：“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子琪带回去？”
    秦酥眼见着舒子琪被几个人驾着走出了候场室，直到此刻，气氛才重新恢复了欢松。
    季川还站在秦酥前面，他背影宽阔结实，让秦酥觉得温暖。
    “秦酥，恭喜你啊。”不知什么时候徐时从外面走了进来，兴致冲冲的，他有些羞赧的继续说：“开始我还挺替你紧张的，不过见你发挥这么好，我就放心了。对了，你今天晚上——”
    旁边还站着祁阳、林媛和段晴。
    可是徐时的声音渐渐缥缈，因为秦酥看到季川只瞥了她一眼，然后便插着兜从她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像一个陌生人。
    。
    秦酥心跳漏了半拍，耳畔还是其他人说话的声音，可是秦酥听不到了。
    季川怎么了？
    她已经考进科研室了，难道他一点也不开心吗？
    还有，他不是有话要对她说吗？
    可是季川越走越远，即将消失在门口。
    秦酥顾不上其他，打断了徐时，“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一步。”
    徐时正聊得尽兴，闻言一时怔住，他目光追着秦酥的背影，喊了句：“哎，秦酥学妹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呀。”
    秦酥没有回。
    祁阳朝秦酥离开的方向深深看了眼，笑意逐渐消失。
    他已经在试着改变了，还是已经晚了吗？
    ——
    候考室正挨着步行梯，秦酥追出门去，幽长的长廊和楼梯上都没有季川的踪迹。
    他真的走了？
    秦酥心中闪过一丝落寞，她眨了眨眼睛，咬着唇低下了头。
    她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她跟季川的关系会变成这个样子？
    秦酥站在原地迷茫了许久，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酥酥？”林媛的声音从候考室传来，越来越近。
    秦酥从某种情绪中抽身，刚想转身，手腕却忽然传来剧痛。
    天旋地转间她整个人被拉进步行梯后面的隐蔽位置。
    男人滚热的温度猛然袭来，季川把她生生抵在了墙上。
    低凉清冷的调子缓缓响起，似乎极力克制着什么：“我已经忍你很久了，酥酥。”
    第50章 酥酥，我今天很开心，很开心……
    微弱的光线映在季川线条流畅的侧脸上, 扬起的细微粉尘里，秦酥甚至能看清他冷白肌肤上微小的绒毛。
    他微抿着薄唇，漆黑凌厉的双眸寂寂压下来。他的身体是紧绷的, 如果仔细听, 秦酥还能听到他努力克制的紊乱气息。
    他怎么了？
    秦酥微微皱起眉头, 她整个身子被他强制性压在冰冷的墙面上动弹不得，只能被迫仰起脸来望他。
    外面的一切似乎与秦酥没了关系，她的眼里、心里能看到的只有季川一个。
    心里有什么在疯狂的, 恣意的生长着, 又痒又难耐。
    秦酥舔了舔发干的唇瓣，没忍住喊了声：“学长......”
    昏暗里，小姑娘的尾音带了些微颤意，似乎害怕极了。
    季川看了看身下的人，她瑟缩在他为她织就的方隅之地里，像只落魄的小野猫, 唯有一双滚远的小桃花眼亮得惊人。
    吓到她了？
    季川理智稍微回笼，他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提醒自己不能太心急。小姑娘太小, 对情.事懵懂, 像他这样急躁，恐怕会弄巧成拙。
    想至此，季川耐下心来, 重新抬起头看向秦酥，问：“徐时的生日早就过了, 你知不知道？”
    季川音调低哑又温柔，像询问，像指引, 却似乎还有些无奈。
    秦酥看着他的脸，摇了摇头，如实回答：“不知道。”
    小姑娘脸上的表情真切，没有半分说谎的痕迹。季川望着，忽然有些失神。
    所以她并不知道徐时的生日，也就是说她买的生日礼物不是给徐时的。
    季川心中添了几分了然，却不动声色的问了句：“那你是打算给他过明年的？”
    这一问，小姑娘眼神更加迷茫，显然是被问懵了。她仰着一张艳丽的小脸看着他，秀气的眉微微蹙了起来。
    季川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唇角不觉勾起一丝弧度。
    心情有些好。
    四下寂静，过了好久，小姑娘终于从中反应出些什么，她眨了眨眼睛，抬着头无比认真的问：“学长，你不会以为我在给徐时学长准备礼物吧？”
    小姑娘脸上尽是娇憨，水汪汪的眼睛里带了些急切，像是生怕他误会什么？
    误会？
    季川细细打量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紧张起来，他想再向前一步，可是又生怕这一步迈出去之后，得到的结果却又是失望。
    季川抿了抿薄唇，漆黑的眼紧紧盯着身下的小姑娘，不敢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
    他脊背已僵，额头都沁出了薄汗，字字咬得清晰：“难道不是吗？你喜欢徐时吗？”
    听了他的问话，秦酥错愕的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她先是怔愣了数秒，才反应过来些什么。
    她怎么会喜欢徐时呢？他怎么会这么想？
    秦酥急得脸色涨红，解释道：“不是啊，我只不过是向徐时学长询问一些建议，礼物不是为他准备的！”
    小姑娘似乎要急哭了，眼睛红红的，季川看得有些心疼，却又不愿放过这次机会。
    他若无其事的抬手替她擦了擦眼角，却不动声色的问了句：“既然能询问他，为什么不能问我？”
    这话说完，空气寂静数秒。
    为什么不能问他？
    这要怎么解释？
    难道要告诉他，因为我准备的生日礼物是送给你的？
    季川还在看她，他的视线灼热，让秦酥没办法躲避。
    这个问题不得不答。
    秦酥微微垂下头，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好久才小声说：“谁都可以问，就是你不行。”
    话落，沉寂的空间里听不到任何动静。
    秦酥不知道季川在想什么，她只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茶香。
    不知过了多久，男生低低浅浅的调子传来：“酥酥，是在为我准备生日礼物吗？”
    秦酥：“！”
    秦酥猛然抬起头，不期然直接撞入男生深重似海的眸光里，季川正低着头敛眉望她，唇角勾着浅淡的笑意，似乎看穿了她的一切。
    秦酥心中的慌乱更甚，更多的却是被看穿的恼意。
    小姑娘紧抿着粉嫩的唇瓣，气鼓鼓的，抬着头直直盯着季川，嘴硬道：“我才没有呢！”
    季川修长的指节抵在唇边，秦酥虽然看不到他翘起的嘴角，却能看到他眼中星星点点的光芒。
    他笑了。
    而且笑得很开心。
    秦酥羞愤交加，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季川忽然抬起手臂轻轻抚了抚她头顶的发，“酥酥，我今天很开心，很开心。”
    秦酥：“......”
    季川的眼神温柔的令人沉醉，秦酥深陷其中。恍惚间，秦酥觉得季川在向她靠近，越靠越近，她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男生的呼吸落在她脸上，痒痒的，秦酥紧张的闭起眼睛，双手深深攥紧，身体紧紧绷着。
    此刻她忘了问他为什么这么开心，忘了问他到底要跟她说些什么，可是这一刻似乎什么也不重要了。
    她在深深期盼着什么。
    黑暗里，滋生着暧昧，渴望与克制。
    “川哥刚才还在这里呢，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魏明哲的声音传来，似乎只有一墙之隔。
    秦酥倏然睁开眼睛，直接与季川的视线相撞。
    季川眸子暗如黑夜，他寂寂看了秦酥片刻，而后双臂撑在她两侧，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不至于被外人看到，最后才微微偏着头去听外面的动静。
    秦酥乖乖躲在他的怀里，没敢动。
    此时一道轻熟好听的女声响起：“我是他的朋友，顺路来看看他。”
    话落，魏明哲的声音却激动起来：“白雪苋！你是白雪苋！”
    。
    白雪苋。
    这个名字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黑暗里，秦酥眨了眨眼睛，她睫毛蹭在季川的衣服上，有些不舒服。
    季川似乎察觉到她的反常，他低下头看了她一眼，眼中藏着斑驳笑意。他又压近了几分，而后食指落在唇线中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秦酥这才发现，季川的唇唇型好看，颜色鲜红，诱人的厉害。
    “......”
    秦酥脸上腾地烧起来，温度滚烫灼热。她撇开视线，不敢再看季川，也不敢再动了。
    季川见着怀里小姑娘吃瘪的模样，笑意更显。
    外面的动静不小反大，魏明哲叫嚷着：“我是你的粉丝，每天晚上都是听你的歌儿入睡的！没想到今天竟然见到本人了！”
    也许是魏明哲的声音太大，秦酥能听到外面混乱的脚步声，似乎是来了很多人。
    议论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白雪苋？那个歌后？最近好像是想转型拍戏呢，听说大IP《风华录》的女主角就是她呢。”
    “天啊，真的是她吗？她怎么会来咱们学校啊？”
    “哎，对了，我听说舒子琪就是签的白雪苋所在的经纪公司，难道她是陪舒子琪来的？”
    “啊？听魏学长的意思，她是来找季川的。”
    “我记得娱乐新闻上曾经说过，白雪苋背景强大，白家在清澜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听说还有官家身份，所以白雪苋才会在娱乐圈里一直资源不断。没想到季川竟然会认识她。”
    “......”
    越来越多的学生围过来，即使白雪苋还戴着口罩、帽子和墨镜，却依旧觉得没有安全感。
    她是一个公众人物，突然出现在这里已经是冒险了。
    白雪苋压了压帽檐，疏离而礼貌的冲魏明哲稍一颔首，“谢谢。如果见到季川，请让他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
    说完，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穿过人群，急匆匆的离去。
    外面刚才还热闹无比，不多时声音却渐渐稀疏起来。
    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秦酥突然想起，白雪苋，那个歌唱天才，年仅十九岁却已经七次登上春晚舞台，并且是与数位老歌唱家同台演出。
    秦酥第一次在春晚的舞台上见到她时，恍然间惊为天人，她的歌声更是动听婉转，处处透着灵气。
    白雪苋为什么要找季川？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秦酥抿着唇，悄悄抬头看了看季川。
    他还微偏着头，眸光落在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面魏明哲望着白雪苋渐行渐远的背影，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此下楼梯口只剩下他一个人。
    魏明哲摸了摸脑袋，自顾自嘀咕：“奇了怪了，这人刚出来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学长也在找人吗？”忽然林媛从备考室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段晴、祁阳和徐时。
    魏明哲转过身，望了她一眼：“对呀，哎？秦酥呢？她没跟你们在一起？”
    林媛：“酥酥刚才像是有什么急事自己出去了。”
    黑暗里，秦酥听到自己的名字，本能的紧张起来。
    秦酥抬起眼看了看眼前的男生，季川已经转回了头，正微垂着眸静静望着她，眼神里藏着秦酥看不透的情愫，温暖里又带着些别的什么。
    现在这种情况如果被发现了是不是不太好？
    秦酥自觉的屏住呼吸，原本以为林媛他们找不到她和季川，自然就会离开，只是没想到，魏明哲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别着急，我给川儿打个电话。”
    秦酥：“！”
    没给秦酥任何反应的时间，季川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声，打破了楼梯角落的寂静。
    秦酥：“......”
    季川皱眉果断掐断了魏明哲的来电。
    外面魏明哲听着手机听筒里的忙音，朝林媛他们看了一眼：“哎，我好像听到有手机在震动了，是在楼梯下面吗？”
    第51章 小孩儿，藏好了。
    魏明哲的脚步越来越近。
    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儿, 秦酥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盯着楼梯角落的光亮处，眼睛一眨不眨。
    现在该怎么办呢？
    秦酥身体绷得僵直。
    黑暗里季川低头淡然看了她一眼, 他能感受到她略微促狭的呼吸。
    似乎很紧张, 很惊恐。
    季川微敛了眉眼。
    是啊, 他不要脸没事，她还要呢。
    季川微抿了唇角，站直了身体, 淡然说了句：“小孩儿, 藏好了。”
    秦酥没反应过来时，季川却已经转过身，插着兜慢条斯理的朝外面走去。
    他颀长似玉的身影遮挡住楼梯出口的光亮处——
    “哎，川儿，你怎么在这里？”
    “刚才白雪苋来找你了，你没听见？”
    魏明哲的声音响起, 秦酥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面，没过多久就听到季川平静的语调：“没有。”
    魏明哲停顿了数秒，才又说：“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你认识白雪苋？！天啊, 真人好有气质, 不愧是大明星！”
    眼前一片漆黑，秦酥无助的眨了眨眼睛。季川调子依旧平淡，只问了句：“她走了？”
    “啊。”
    魏明哲回应了一声之后, 外面暂时安静下来，秦酥也不知道媛媛他们走了没有。
    秦酥手掌撑着墙面缓缓站起来, 只是脚下还有些发软。
    这时魏明哲的声音又响起来：“川儿，在那里面真的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吗？”
    “。”
    秦酥呼吸一滞，不敢动了。这里面太黑了, 她的眼睛拼命睁着，却什么也看不清。
    温度似乎陡然降了几度，外面的人比秦酥好不到哪里去，魏明哲和林媛等人纷纷瑟缩了一下。
    只见季川只是低头轻咳了一声，而后才缓缓撩起眼皮，凉凉扫了他们一眼：“要我再说第二遍吗？”
    “......”
    之前林媛还想问问季川看到酥酥了没有，可现在看情况，她真害怕这位会突然来一句“你是要我替你找她吗”。
    林媛：“......”
    季大校草实在是太可怕了。
    正这么想着，林媛就见季川似乎朝身后的楼梯角落睨了一眼，尔后从容收回目光。
    他神色淡然，望过来：“秦酥让我告诉你们，她在风淮社请客。”
    林媛：“？”
    这是应了那句成语吗？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酥酥怎么什么都没说就自己跑去风淮社了？这不是她的风格呀。
    相对于林媛的意外，魏明哲、徐时和段晴都觉得很正常，倒是祁阳，他深深看了季川一眼，又若有所思的望向了那个楼梯角落，却没多说什么。
    “啊，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快过去吧。”
    伴随着林媛的声音，秦酥能听到一群人朝CSAIL大楼外面走的脚步声。
    秦酥松了一口气，幸亏季川把人带走了，不然媛媛她们再给她打个电话，事情就不可收场了。
    秦酥稍微整理了下衣服，忽然反应过来，现在她是不是要马不停蹄的赶往风淮社？
    不然等他们过去看不到她，岂不是穿帮了？
    想到这里，秦酥没敢再多停留，她小心翼翼的走出楼梯角落，幸好没人发现她。
    在CSAIL大楼门口那里秦酥朝外看了看，发现季川他们的身影还没走太远，不过秦酥却觉得好奇。
    去风淮社的路有两条，季川却领着林媛他们走了相对较远的那条。
    秦酥忽然反应过来，季川似乎在为她拖延时间。
    秦酥静静看了看季川，走在一行人中最前面的那人，身姿挺拔，气质清俊，在温暖的阳光里实在耀眼的厉害。
    秦酥忽然想起之前在角落里季川靠近她说的那些话。
    饶是再迷糊，秦酥也明白了点什么。
    刚刚，那人是吃醋了吗？
    他也喜欢她的，是吗？
    *
    风淮社是清北旁边开的一家浙菜饭馆，馆子虽然不大，但是环境清幽，菜品新鲜，而且对于大学生而言性价比颇高，因此生意很兴隆。
    秦酥赶到这里的时候，季川他们还没到。于是她选了一个距离柜台较近的阁间坐了进去。
    风淮社的阁间足以容纳八个人，对于这次的聚餐应该是足够的。
    现在大小饭店都已经兴起扫码点餐的方式，秦酥掏出手机，正打算扫码时，突然看到季川的微信头像。
    要告诉他一声，她已经到了吗？
    秦酥只犹豫了一秒，肯定要告诉他呀，这是礼貌问题。
    当然，她也不希望他一直替自己担心。
    秦酥指尖跳动，在手机键盘上敲下了几个字——
    【学长，我在风淮社1号阁间等你们。】
    这边林媛几个人跟在季川身后，刚刚出了清北的校门。
    虽然有阳光，北方的冬天依旧凛冽。
    林媛捂着耳朵抱怨：“好冷，真搞不懂咱们季大校草为什么非得选这条远一点的路？”
    段晴听了，抬眼看了看季川，见那人没朝后面看才敢说：“我猜啊，可能是因为刚才魏学长提起的白雪苋的事情，季川学长没准是在找她。”
    “找谁？”林媛抬高了半度音调，白气飞出：“白雪苋？”
    听到白雪苋的名字，走在前面的人除了季川纷纷回头看过来。
    林媛连忙降低音调，凑近段晴才接着说：“如果非要说季川学长走这条远路是跟白雪苋有关，我觉得那也是因为他想躲白雪苋，要不然之前白雪苋来找他的时候，他明明就在楼梯角落里，为什么不出来见她呢？不过吧......”
    林媛皱了皱眉，“我就觉得事情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季川的手机发出一声消息提示音，声音不像大家以往听到的任何软件能发出来的，很轻柔甜美，似樱花落在水面般。
    众人纷纷一愣。
    魏明哲偏头看了一眼季川，只见他双手插着兜，微抬下巴，听到手机的响声之后，嘴角似乎轻轻翘了翘。
    魏明哲一脸雾水，问季川：“川儿，你手机那是什么声音？你又开发新软件了？”
    季川没看他，依旧朝前走：“微信提示而已。”
    魏明哲眨了眨眼：“这么说我给你发消息时，声音也这么好听？”
    季川偏头凉凉看了他一眼，“你的我设成了静音模式。”
    魏明哲：“......”
    听到这里徐时突然大大咧咧的挠了挠头，看向前面的季川：“学长，我第一次知道微信还能给不同的人设置成不同的提示音呢，你能不能教一下我，我想给一个人设置成特殊提示。”
    季川闻言，脚步忽然顿住。
    气氛似乎凝滞了一下。
    众人只见季川转回身，他目光瞥向徐时，脸上没什么表情，“那是我自己开发的小程序，如果需要你也可以自己尝试。”
    徐时还抬着头看着季川，闻言他忽然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是被组长拒绝了吗？可是以前他想要组长开发的小程序，组长会把程序源代码都一块儿打包发给他的。
    气氛有些尴尬，祁阳在旁边看着好戏。
    魏明哲正想说点什么，却被祁阳打断。祁阳轻声嗤笑一声，看了看季川，说：“徐时学长，人家季川学长的那个提示音是特意留给某个小学妹的，你这样要过来，好像不怎么合适吧？”
    祁阳刻意咬重了“某个小学妹”几个字，在一旁的几个人除了徐时，纷纷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学校大门旁边，不时有学生经过，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此刻却谁都没有注意。
    季川撩起眼皮冷淡望向祁阳，两人之间有些微妙。
    林媛轻咳了一声：“啊，酥酥是不是在催我们啊？咱们走呀？”
    话落，季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平静收回目光，淡然说了句：“走吧。”
    黑色奔驰商务车里，白雪苋正坐在后排玩手机，林之校坐在副驾驶座上。
    “雪苋，咱们先回去吧，子琪那里还有很多事要等着我处理呢，你也知道她这次又闯祸了。”
    林之校偏着头，皱眉苦口婆心的劝着白雪苋。
    白雪苋早已摘掉了墨镜和口罩，露出似雪的肌肤。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眼中带着几分疏冷和高傲。
    听到林之校提起舒子琪，白雪苋微微皱了皱眉，虽没有再表露出什么，但是仍能感受到她对舒子琪的鄙夷和不屑。
    白雪苋：“林哥，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你签人的眼光。”
    林之校闻言有些不悦，但是也不敢发怒，毕竟他手里带的这位可是他们公司总裁的掌上千金。
    白家，清澜有名的名门望族，哪是他这种小喽啰惹得起的？
    林之校谄媚一笑：“是呀，舒子琪那小丫头哪能跟咱们雪苋比？你们两个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不过一个经纪公司里，不能只签像你这样在天上的呀，要不然圈子里很多其他的领域我们也涉及不了啊。我签舒子琪呀，只不过是卖一些人情而已。”
    白雪苋撩起娇美的狐狸眼睨了林之校一眼：“我不管你签她做什么，等会儿我给你介绍的人你必须签。”
    林之校：“祖宗哎，那会儿我跟子琪去考试的时候就见到了你说的那个季川了。我承认，就算把他放到咱们这个圈子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儿。”
    说着林之校偷偷观察着白雪苋，又说：“可是就有一点，人家可是未来的科技之星，而且背景神秘莫测，你确定他会放弃他的专业来当演员或明星？”
    林之校之前曾经调查过季川的背景，但是查来查去却什么也查不到，只知道他爸妈是清北大学的教授，似乎极其平常的高知家庭。可就有一点，能跟清澜白家交往的，就不会存在什么普通家庭，毕竟白家的眼界可不是一般的高。
    白雪苋微微抬了抬下巴，娇媚的脸上带了一点笑意，她似乎胸有成竹：“你放心吧，我跟季川哥哥从小一起长大，他说过不论将来我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满足我的。我想只要我说让他一直陪在我身边，他一定会放下什么所谓的人工智能进入娱乐圈，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出演同一部影视作品的男女主了。”
    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激动，身体朝前倾去，眼睛极亮：“你说从古至今，整个影视史上都没有过这种男女主绑定的情况吧？到时候我们边恋爱边工作，直到我拍累了，我们就结婚。我在家相夫教子，他就转战幕后。你说是不是很好啊？”
    林之校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的女孩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想起那会儿为了子琪的事情，他们为难那个叫做秦酥的女孩儿时，季川挺身而出把女孩儿挡在身后的一幕。
    作为男人，他完全相信，季川对那个女孩儿绝不是同学情谊那么简单。
    想到此，林之校低着头略微思索了下，很委婉的提醒：“雪苋，小时候的事情都当不得真的。”
    “哎，那是不是季川！”对于林之校的话，白雪苋显然没听进去，她望向清北大学校门口的位置，有些激动。
    外面那个清冷骄矜的男孩儿背对他们站着，不知道在跟同学说些什么，只是一个背影却已经出挑的惊人。
    白雪苋戴上墨镜和口罩，已经打开车门走下去。
    林之校微微叹了口气，还是认命的跟了过去。
    *
    风淮社1号阁间里，秦酥正低着头看手机上的菜品，忽然眼前罩下一团阴影。
    “酥酥，你今天怎么也不等我们，自己先来了啊？”林媛的声音响起。
    秦酥抬起头，就见季川站在她身旁，正低着头看着她。
    林媛他们都站在季川身后。
    对上季川视线的那一秒，秦酥就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
    刚才发生的事情在秦酥脑海迅速闪过，她不敢再看季川，连忙收回视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啊，刚才有点事情就先出来了，快坐吧。”
    季川他们没来之前，秦酥坐的是面向风淮社玻璃门的那排椅子。
    风淮社阁间的桌子是正方形的，每一面上可以坐两个人，这也就意味着她和林媛、段晴三个人中必定会有一个落单。不过她今天请客，总不能不能让林媛和段晴落单吧？
    于是秦酥先安排林媛和段晴坐在了之前她所在的位置处。
    魏明哲和徐时率先坐在了靠门一侧，祁阳也随意选了一边坐了下来，最后剩下靠外边的那侧。
    秦酥看了看季川，他还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
    秦酥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尽量表现的若无其事，她对季川说：“学长，您坐到里面去吧，我坐在外面，万一你们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们准备。”
    话落，饭桌上的众人纷纷抬起头。
    魏明哲：“学妹，你对川儿这么尊重啊？还用‘您’？”
    秦酥满头黑线，她只不过是因为紧张，一时之间喊错了称谓而已。
    秦酥偷偷看了眼季川，只见他凉凉瞥了她一眼，然后修长的指节拉动外侧椅子，随之坐了下来。
    “我也坐外面。”他说完又扫了其余人一眼，接着说：“你们有需要帮助的找我就可以了。”
    “......”
    气氛有些诡异，众人面面相觑。
    你猜我们敢不敢需要帮助？
    秦酥眨了眨眼，缓慢的拖着椅子坐在季川身旁，只不过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祁阳微翘着薄唇，垂着头从容的撕了餐具的塑料纸，然后问了句：“菜都点好了吗，秦酥同学？”
    秦酥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点头：“啊，我刚才点了几道，你们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说着她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祁阳只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又是一笑：“秦酥同学我有点儿渴，能不能帮我倒杯水？”
    祁阳话落，秦酥才发现她来了这么久还没有准备热水，她记得以前媛媛曾经说过，到普通的餐厅吃饭之前，要用热水冲洗一下餐具，做一下物理杀毒才吃的放心。
    想到这里，秦酥连忙站起来，乖乖的回：“我忘记这回事了，我现在就去柜台拿。”
    “行。”祁阳冲着她笑，丝毫不在乎季川冰冷似刀子的目光。
    秦酥没有注意到这些，她转身就想往柜台那边走，只是还没迈开步子，手腕就被人拽住。
    那人力气很大，隔着毛衣都能感受到不小的痛感。
    秦酥转回头，此刻季川从座位上缓缓站了起来，他静静盯着祁阳，良久之后才收回目光，转向秦酥：“我去拿吧。”
    秦酥懵了一下，刚想说不用的，却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季川哥哥。”
    第52章 他的小姑娘啊，终于开窍了……
    秦酥转回头, 就见到一个戴着黑色帽子、口罩和墨镜，包裹极其严实的女人。
    “白雪苋！”魏明哲捂着嘴巴，极力克制的喊出了女人的名字。
    白、雪、苋。
    秦酥忽然有点儿不知所措。
    白雪苋走了过来。
    风淮社里来吃饭的人不少, 阁间也是由镂空木雕隔开的空间, 因此白雪苋的出现, 吸引了店内所有食客的目光。
    毕竟像她这种装束的人很少见。
    可是白雪苋似乎毫不在意，她忽然踮起脚尖，直接给了季川一个大大的拥抱。
    “......”
    所有人都看呆了, 只见季川只是平静站在原地, 他没有拥抱，却也没有推开白雪苋。
    秦酥在旁边看着，心里似乎涌上来了些什么，不太舒服。
    过了十几秒钟之后，白雪苋才松开季川，她微抬着头, 非常激动：“季川哥哥我回来了，这些年你有没有想我？”
    这话一出，桌上众人的眼睛纷纷瞪大了一圈。大家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什么情况？季川跟大明星白雪苋很早就认识了？好像关系很好的样子。
    季川还没说话,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走了过来。
    是林之校。
    林之校推了推眼镜，应酬起来：“雪苋，我知道你和你的朋友很久没见了, 但是现在这里不是你们叙旧的地方。”
    说着他扫量了桌上其他人一眼，看向秦酥的时候, 视线多停留了几秒。
    尔后又接着笑着说：“我看同学你们是在庆祝什么吧？这样吧，我是一家私人会馆的会员，我请大家去那里庆祝一下怎么样？”
    话落, 他一直盯着秦酥看，似乎在询问她的意见。
    他是怎么知道今天是她请客的？
    秦酥没想明白，这时候她本来是想问一问其他人的意见的，只是没给她问的机会，白雪苋却已经开口了：“没事的，你们如果不愿意，我跟季川哥哥两个人去也可以。”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有点儿尴尬了，没人说话。
    秦酥理解白雪苋故人重逢想叙旧的心情。可是她视线落在白雪苋挎着的季川的胳膊上，而季川却没有甩开她。
    秦酥藏在毛衣袖子里的手指缓缓攥紧，抬起头冲林之校笑了笑：“我们都可以去吗？”
    这话引起白雪苋的注意，她这才认真看向秦酥。
    小姑娘的笑温暖又干净，很惊艳。这个女孩儿她知道，平城秦家的千金，比她的背景有过之无不及。
    白雪苋心里一紧，不自觉朝季川看了眼，只见男生深沉的眸子里似藏着星光点点，他轻翘着嘴角正静静望着那小姑娘，温柔的不像样子。
    圈子豢养的骄傲有一瞬坍塌，白雪苋抿紧了唇瓣，本能的想要拒绝。
    只是话没说出来，就听林之校说：“当然可以，车子在外面，大家跟我来吧。”
    白雪苋：“......”
    白雪苋深深看了秦酥一眼，强压下心中的不悦。
    秦酥说完之后就有些后悔，可是林之校已经往前面带路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季川任由白雪苋牵着，不多时便微不可查的向后看一眼。见到身后的小姑娘低头蔫蔫跟着，他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心情极好。
    *
    清澜城东一家高端私人会所。
    秦酥一行人从车里下来，抬头就看到会所金碧辉煌的门店装潢，可想而知里面应该如何气派。
    跟着林之校一路往里走，魏明哲几人已经眼花缭乱，而秦酥却没有心情看周围的一切，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季川的身上，可是这一路走来，季川却一次也没有回头看过她。
    秦酥心里别扭的厉害。
    不知走了多久，几个人终于来到了一个雅静的包间。
    刚进去，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白雪苋已经迫不及待的摘下头上包裹的一切遮挡物。
    “呼，闷死我了，现在终于舒服了。”
    随着女生轻熟的嗓音，秦酥偏头就见，灯光下女孩儿柔嫩白皙的肌肤似乎泛着耀目的光泽，她没有化妆，可是五官却美得不可方物。她穿着一条黑色长裙，衬得身材凹凸有致。
    就这样看着白雪苋，秦酥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形容美的词语，却没有一个比“花瓶”二字更贴切。
    美的像个花瓶。
    魏明哲等人已经惊得说不出话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明星，而且还是这么好看的明星！
    秦酥他们被林之校安排着坐下，白雪苋挨着季川，秦酥遥遥看着对面的两人，突然觉得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之类的词就是为他们两个创造的似的。
    白雪苋托着下巴看着季川，笑问：“季川哥哥，你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了吗？你说过要跟我一起出歌的。”
    “。”
    秦酥抬起眼，装作若无其事的看了看季川。
    耳边林媛他们在议论——
    “所以白雪苋是想挖季川学长做歌星？”
    “霍，川儿还有这能耐呢？我没听他唱过歌呀。”
    “......”
    灯影斑驳里，季川疏离看了白雪苋一眼，端起白瓷盏品了口茶，才慢条斯理的开了口：“我记得我当时说的是，如果哪天你出了专辑，我会去买几百张支持一下。怎么？专辑卖不出去了？”
    闻言，白雪苋撇了撇嘴：“怎么十几年过去了，你的记性还是这么好？说出来的话跟七岁那年竟然一字不差。”
    季川笑而不语。
    而在这时秦酥才清楚，原来白雪苋和季川七岁就认识了。
    七岁，七岁。
    那时候她还在平城，应该刚上一年级？
    她跟季川认识的竟然这样晚。
    身边段晴靠近林媛说了句：“天呀，白雪苋和季川学长是青梅竹马啊！”
    秦酥：“。”
    林媛小心翼翼看了秦酥一眼，碰了碰段晴。
    段晴连忙捂住嘴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白雪苋朝这边看过来，扫过秦酥而后收回，再次羞赧的看了看季川，才说：“其实也差不多，我和季川哥哥从出生就在一起玩，不过后来我进了演艺圈，因为总是太忙，所以就联系少了。不过现在好了，季川哥哥进了演艺圈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
    众人眼色交换，纷纷不敢置信的看向季川，所以说他们这位对人工智能领域如痴如狂的天才校草是要进演艺圈啦？
    秦酥抬起眼，直直望向季川，他真的想当明星？
    只见季川平静坐着，貌若不经意的扫了秦酥一眼。
    秦酥：“！”
    怕被他发现，秦酥赶忙别开了视线。
    林之校哈哈笑了笑，指着季川：“他来公司之后的发展路线我都已经想好了，我手上现在就有一个剧本，让他和雪苋组CP演情侣，我断言剧一播就会爆火的。”
    “......”
    白雪苋佯装娇嗔，喊了声“林哥”。
    所有人完全惊呆，没人能想象出他们这个疏冷禁欲的CSAIL组长在影视剧里和女明星你侬我侬的场景，甚至是不敢想。
    林之校越说越激动，“哎呀，如果那样的话，你们就是圈子的金童——”
    “我说过，我要进娱乐圈吗？”
    林之校的话被季川打断，俊朗脱尘的男生微微挑起眉眼，漆黑深邃的目光寂寂望来，他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林之校瞬间忘了后面要说的话，白雪苋笑意僵在了脸上。
    尴尬蔓延。
    只有男生恣意坐着，说完之后又续了杯清水，独自从容喝起来。
    林之校是处理交际问题的老手，尴尬碰见的多了，也就有了应对办法。
    他忽然端起酒杯站起来，朝秦酥走了过去。
    众人目光追寻，不明所以。
    林之校举起酒杯，向秦酥示意了下，直接开门见山：“小姑娘，你有没有兴趣做明星呀？你条件很好，如果你愿意来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签合同，我保证以后你会大红大紫的。”
    众人面面相觑，经纪人都这么圆滑变通的吗？
    秦酥静静仰着头看向林之校，这是，遇见星探了？被挖了？可是刚刚他还在挖季川。
    秦酥扑簌了两下大眼睛，还没说话，林之校自顾自碰了秦酥面前的茶盏，“那我们就愉快的决定了？我这就叫助理去拿合同。”
    秦酥：“......”
    她好像什么也没说，就决定了？！
    这边季川撩起眼皮，视线沉寂望过来。
    林之校不自觉摸了摸脖子，屋内空调开得挺足的，怎么还有点儿冷？
    秦酥垂眸认真思考了片刻，而后抬起头。她平静望着林之校：“不好意思，我不想做明星。”
    小姑娘说得毫不含糊，林之校以为自己听错了。
    被季川拒绝就算了，现在又被这么个毛头丫头拒绝。
    林之校有些不悦，瞥了秦酥一眼：“小姑娘，我们公司可是培养出过雪苋这种一线的，多少人想来还来不了呢。”
    林之校的语气让秦酥觉得不舒服，看这意思他是嫌她不识好歹了？
    秦酥有些无语，还有点憋屈，正想解释什么，白雪苋却突然笑着打断僵局。
    她走过来拉住林之校的胳膊，“林哥，算了吧，你可能不清楚，这位同学可是平城秦家的千金呢。”
    林之校一怔，平城秦家他是听过的，说是那家算得上国内富豪之首，家业大到无法数计，而偌大的家业也只有一个独生女来继承。
    原来秦酥就是秦家的千金。
    比白家强了不知多少倍的存在。
    林之校一连碰了两颗钉子，心里不是滋味，毕竟也是圈子里数一数二的大经纪人，面子也是要要的。
    林之校佯装不卑不亢，“原来你是秦斯年老先生的女儿，我有幸与你父亲见过几面。这样吧，既然我跟你父亲相识，只要你签约，我一定会对你和雪苋一视同仁，让你像她一样成为顶流。”
    秦酥：“......”
    这人是听不懂她的话吗？
    秦酥的沉默让林之校见到了希望，他笑起来又想说什么，此刻季川却忽然站了起来。
    白雪苋目光一紧，只见季川插兜走到林之校面前，将秦酥遮挡在身后。
    白雪苋心中一涩，从未有过的嫉妒涌了上来。
    季川淡然睨着林之校，目光深邃凌厉，“林先生，不是所有人都想当明星，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秦酥怔了下，熟悉的身影伴在她身旁，总能及时的给她安全感。
    秦酥感激的望着季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发现她已经离不开这人了，哪怕他在她面前，她还是觉得一颗心只想向他靠近。
    林之校一噎，眼前这个男生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可是举止言语之间却带给他极大的震慑。
    林之校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偌大的包厢也突然沉寂下来。
    良久之后才传来一声温雅的轻笑，白雪苋走到林之校身边。
    她轻轻缠住林之校的胳膊，很温柔且看似委婉的开了口：“林哥，咱们吃饭就别谈工作上的事情了。而且人家也不想做明星，你何必勉强呢？不是签了子琪了吗？同一类型的有一个还不够吗？”
    这话说完，秦酥朝白雪苋看过去，不料白雪苋也在看她。漂亮的女明星连笑都做过训练，迷人却透露着隐隐的虚假。
    秦酥没说话，白雪苋已经扯着林之校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季川微微偏头看了秦酥一眼，确定小姑娘没大碍后才从容坐回了白雪苋的身边。
    此时饭菜也一一上齐了，每道菜上似乎都写着“我很贵”的字样，只是秦酥却觉得索然无味。
    白雪苋抿唇笑，对季川说：“季川哥哥，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我没记错吧？”
    秦酥看了看桌上清淡的菜品，抬眼就见白雪苋正略带挑衅的看她。
    而后白雪苋又笑着跟所有人说：“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叫着季川哥哥陪我喝奶茶，吃火锅，他都不肯，后来才知道他讨厌吃这些甜辣口味的东西。”
    白雪苋熟稔的为季川夹菜，秦酥平静看着，这是在向她炫耀她对季川的了解吗？
    秦酥藏在桌子下面的手微微捏了捏。
    知道学长喜欢吃什么没有关系，这些天的相处，她也略有了解呀。
    秦酥刚安慰了自己几句，却泄了气。她怎么觉得每次一起吃饭，季川学长总是点的她喜欢吃的？
    奶茶、火锅......
    而且每一条都触犯了他的禁忌。
    秦酥：“......”
    看着秦酥吃瘪，白雪苋心情渐好，是啊，她跟季川从小长大的情谊没有任何人比得了。
    白雪苋指了指眼前的菜，“季川哥哥，你尝尝这......”
    话没说完，季川却忽然抬起头看向她。
    白雪苋一惊，这是今天他见她之后第一次认真看她。
    白雪苋有些激动，他是想起他们之前在一起的时光了吗？
    秦酥也望过去，男生的侧颜依旧性感凌厉，只是此刻他坐在白雪苋身边，已经变得陌生而又疏远。
    灯影下，季川鸦羽眨动了下，开了口：“雪苋，你还记得我，我很高兴。不过长大后我才发现，原来奶茶、火锅这些也挺好的。我想主要原因可能与在一起品尝的人有关。”
    “！”
    “！”
    ......
    季川这话一出，所有人直接呆住。
    所以这是当众拒绝大明星了？
    跟大校草一起吃火锅喝奶茶的女生是秦酥吗？！
    川儿啊！不带这么伤害我偶像的！
    ......
    秦酥也没比他们好到哪里去，她看着季川眨了眨眼睛。
    刚刚季川学长是说，他喜欢吃火锅喝奶茶吗？所以不排斥跟她一起吃的那些饭嘛？
    白雪苋动作顿住，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好在她是个演员，面上功夫做得尤为出色。她将之前的尴尬掩饰好，打开了包厢里的视频设备，“我突然想起来这里可以看电影，你们有什么想看的吗？”
    没人说话。
    魏明哲抬眼看了看四周，终是不忍自己偶像难堪，于是赶忙接过话头，“我想看《秦淮》！”
    《秦淮》——白雪苋去年拍的电影。当年凭着该影片，她还在电影节上获得了最佳女主角的奖项。
    “这个故事我好像看过，”祁阳忽然抬起头说了句，他像是在回忆剧情，“《秦淮》讲的是一对青梅竹马年少分开，长大后，男主角结识了一个女生，正当两人打算结婚的时候，女主角却来到了男主所在的城市，并且见到了男主。
    面对新欢旧爱，男主纠结再三之后，还是放不下年少的感情，最后放弃结婚对象，重新和女主角走到一起的故事。
    我没记错吧？”
    祁阳说完之后，微笑着朝季川看来。
    季川眸光微闪，凉凉看着祁阳。
    祁阳丝毫不惧。
    秦酥静静看着他，这个故事怎么这样的巧？
    耳边是魏明哲的抱怨声：“祁阳，不带你这样的，居然剧透！”
    祁阳耸了耸肩却没说话。
    白雪苋抿唇笑着，她不动声色的朝秦酥看了眼，然后驾轻就熟的放上影片，临影片开始的时候，她突然补充了句：“偷偷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秦淮》这部电影是我们导演按照他的真实经历改编的。”
    。
    包厢拉上了厚重的窗帘，灯光也全数熄灭，秦酥眼前的白色墙面上是巨大的影视投屏。伴随着演员的说话声，蓝光攒动落在脸上，秦酥却不怎么想看。
    趁着大伙儿看入迷的时候，她悄悄走了出去。
    *
    秦酥刚刚打开洗手间的水龙头，白雪苋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没看秦酥，只是对着镜子整理着自己的妆发。
    “我忘了告诉你了，季川哥哥最讨厌女生哭了。”
    秦酥：“......”
    怎么这人阴魂不散的？
    秦酥皱了皱眉头，她甩下手上的水珠，转向了白雪苋。
    秦酥半倚着盥洗池，表情冷淡着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雪苋扯出纸巾擦了擦手，才撩起眼看向秦酥：“啊，没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跟季川哥哥从小就在一起，没人比我更了解他，更不可能有人能从我手里抢走他。”
    白雪苋的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那笑刺得秦酥眼眶发疼。
    说《秦淮》对秦酥没影响那是假的，青梅竹马就像一根刺，横竖在秦酥心中。
    小姑娘藏在袖子里的十指紧紧攥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能因为白雪苋的几句挑衅就溃不成军。
    也许未来还有很硬的仗要打呢。
    洗手间里突如其来的安静令季川很不安，那会儿害怕小姑娘有危险他才跟了出来。
    季川后背倚在冰冷的墙面上时还觉得荒唐。
    什么时候他季川也干起这种偷听墙角的事情了？而且还是在女洗手间旁？
    可是现在，那小孩儿不说话了。是怕了？还是想知难而退？
    难道饭局上他说的话，他的心意还不够明显吗？
    季川微敛了眉眼，漆黑的眸色里尽是黯淡。
    洗手间内，秦酥心中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直视着白雪苋，一字一顿的说：“我承认，季川学长的过去我没有办法参与。可是，我会试着努力让他的未来里全是我，并且，只有我一个。”
    小姑娘微抬着下巴，漂亮的小桃花眼里闪着灼人的光芒。
    。
    ！
    季川从没想过，他能听到小姑娘如此赤诚的心声。
    骄矜如季川，却也无法掩饰此刻近乎喜极而泣的情绪。
    他轻轻倚在墙上，仰起头看向头顶璀璨的灯光，倏忽扯起唇笑出声来。
    他的小姑娘啊，终于开窍了。
    白雪苋本想让秦酥知难而退，可是没想到秦酥却愈挫愈勇。
    白雪苋自觉没趣，她看着秦酥决绝的目光眨了眨眼，随后将手里的纸巾扔进垃圾桶，丢下一句“神经病”，便扬长而去。
    空荡荡的洗手间里只剩下秦酥一个人。
    秦酥也不知道刚刚那些话她是怎么说出来的，只是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身体有些疲软，手指撑着盥洗台停顿了好久，才有力气朝洗手间外面走去。
    走廊里灯光刺眼，秦酥眼皮眨了下，两颗泪珠就从眼眶中滚了出来。
    “酥酥。”男生清凉的调子缓缓响起，季川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恰好站在秦酥面前。
    秦酥：“！”
    似乎是条件反射，秦酥背对季川，偷偷摸摸的擦掉脸上的泪痕。
    白雪苋刚才说过，他不喜欢女生哭的。
    所以，她不能在他面前哭。
    擦完之后，秦酥才敢转回头面对季川。
    “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小姑娘眼圈还红红的，说话的时候软软的语调里仍藏着哽咽，委屈的厉害。
    季川垂眸静静看了她几秒，没忍住勾起唇角。
    他手指落在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酥酥，答应我，以后只准在我面前哭。我很喜欢。”
    “？”
    “！”
    秦酥怔住，眼前男生清俊的五官忽然靠近了几分，他俯下身，凑到秦酥耳边，轻声说：“酥酥，我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让你得到我。
    准备好和你共度未来的余生。
    第53章 可是现在不行了，我有了要……
    CSAIL招考结束后第二天正好是周一, 上午下课之后，秦酥便和祁阳一起到CSAIL科研室报道。
    “你们终于来了！”
    魏明哲匆忙递给他们一个工作证，又朝后指了指：“那边是你们的座位, 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再跟我说。”
    说完之后魏明哲几乎没有停留, 就跑回座位继续忙了起来。
    魏明哲走后, 秦酥不由低头看了看时间，已经临近下午一点，可是科研室里所有人仍争分夺秒的埋头工作。
    秦酥：“......”
    秦酥视线在整间屋子扫了一圈, 忙碌的氛围让她觉得紧张。
    “走吧。”祁阳忽然说了句。
    秦酥这才回过神, 她跟在祁阳身后，走到魏明哲为他们安排的座位处。
    秦酥和祁阳的位置是相邻的，位置上供工作使用的工具一应俱全，根本不需要他们准备什么。
    秦酥坐在位置上，无事可干，这次报道既没有见到何洪智教授, 也没有见到季川。
    季川、季川......
    秦酥忽然想起什么，朝科研室里一间独立工作室看去，那是季川工作的地方。
    “别看了, 季川不在。”祁阳忽然说了一句。
    秦酥好奇看向他, 不明白怎么她心里想的事情他都知道。
    祁阳靠在椅子上，微偏着头看秦酥，他嘴角噙着笑：“你不知道世界人工智能创新大赛即将开始了吗？听说何洪智教授正在筹备比赛, 季川作为科研室负责人，还是这次大赛的主力, 想必忙的更加不可开交了。”
    秦酥看着祁阳，没想到他知道的这么多。秦酥稍敛了眉眼，“所以说季川学长和何教授出差了？”
    “‘出差’？”祁阳笑着重复了一遍, 亏她想的出来。
    秦酥一脸不解的看着他，祁阳轻咳了一声，才恢复平常。
    祁阳：“也算是出差吧。昨天咱们吃完饭后，季川就和何教授一起飞去了美国。听说是去学一门算法。”
    季川学长出国了？去特意学一门算法？
    秦酥还没来得及想些别的，祁阳又开始说：“不得不说，咱们季大校草对人工智能是真的热爱。那门算法是一个美国科学家的私人专利，听说想买这个专利的团队数不胜数，不过一听到那科学家提出的条件就都知难而退了。”
    “什么条件？”秦酥直直望着祁阳，心脏骤缩了一下。
    祁阳瞥了秦酥一眼，“一项考验耐性的挑战。把想学算法的人关在一间四面是白墙的密闭房间里，然后这个人要在72小时的时间里算一道只有强大算力的计算机才能算出来的算法，并把算法过程写在墙上，超时算输，算不出来算输，耐不住寂寞也算输。”
    “......”秦酥被祁阳的描述震住，她张了张嘴，良久之后才问了句：“那这三天时间可以吃东西睡觉吗？”
    “呵，”祁阳轻嘲了声，“吃饭睡觉？你觉得他有那个时间吗？这个考验啊，两年前就曾经有一个天才少年挑战过，不过他只坚持了一天就主动退出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在那间房间里身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以致后来他再也无法从事人工智能的工作了。”
    秦酥从来没有想过，为了人工智能季川竟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陡然间，秦酥心间有种酸胀感袭来，她知道他有自己热爱的东西，她也支持他为他的热爱去拼搏，可是当她听到这个消息时，那种心疼和担忧却打得她不知所措。
    秦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没看祁阳。
    她有点儿不太相信。
    秦酥跑向魏明哲的位置，问：“魏学长，季川学长真的去美国了吗？”
    “啊。”魏明哲怔了下。
    小姑娘气势咄咄逼人，一双眼睛瞪得滚圆。
    魏明哲明显被吓住，季川临走前特意嘱咐过他不要告诉秦酥关于他的事情的。
    魏明哲推了推眼睛，从椅子里缓缓站起来，打了个哈哈：“秦酥你知道了啊？”
    秦酥沉默看着魏明哲，语调黯淡了下去：“所以是真的了？”
    此刻祁阳走了过来。
    魏明哲看看祁阳，又看看秦酥，有点儿慌：“学妹，你不用担心的，为了这个算法，我们科研室帮川儿模拟过无数遍这个挑战了，他没问题的。”
    “！”
    秦酥脸色又白了一分，心在隐隐作痛：“所以说，这种痛苦他已经承受过无数次了吗？”
    “......”
    魏明哲低下了头。
    这个测试他曾经尝试过一回，可是没两个小时，一道初级算法就已经折磨得他头痛欲裂。
    而整个科研室里只有季川一个人能扛下来，并且愈挫愈勇。
    科研室所有人都抬起了头，这个算法对这次世界大赛至关重要。
    大赛过后，荣耀是所有人的，可是他们组长为这荣耀所付出的艰辛却是他们无法代替的。
    科研室里陷入巨大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魏明哲才重新看向秦酥，说了句：“学妹，川儿是真的热爱人工智能，他跟我说过，人工智能带给他的没有痛苦，只有快乐。”
    秦酥：“......”
    秦酥能说什么呢？就像之前她跟季川说过，她热爱写作，即使这条路困难重重，她也甘之如饴。
    季川于她，又有什么不同呢？
    秦酥牙齿紧紧咬着，挤出笑，“好，我相信季川学长，他一定可以的。”
    他的梦想一定会绽放光芒。
    不论结局怎样，我都会在这里等他凯旋。
    *
    从科研室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六点钟。
    秦酥忧心忡忡的推开房门，一抬眼就望见了舒子琪。
    宿舍空荡荡的，林媛和段晴还没回来。
    舒子琪正戴着耳机做直播。
    秦酥愣了下，怎么她又重新搬回宿舍做直播了？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舒子琪转头朝门口看来。
    视线在半空与秦酥相撞，只一秒她就收了回去。
    舒子琪貌若无事的继续直播，她状态很好，语调也比之前温柔。
    “为什么很久不播了？”舒子琪一边操作游戏一边和粉丝聊天，“你们也知道我签了经纪公司，目前正在拍戏，所以分不出时间来播。”
    “嗯对，一边拍戏一边上学......不辛苦。直播，拍戏，还有上学都是我喜欢做的事情，相反我觉得很开心很充实......寒假不回家，不回家，等期末考试结束之后我就直接进组了......戏不能过多透露，只能告诉你们确实是和雪苋姐姐在一个剧组......雪苋姐啊？本人比照片漂亮多了......”
    舒子琪说的很诚挚，态度让人觉得舒服。
    从科研室回来，秦酥就一直在为季川担忧，至于舒子琪为什么重回宿舍做直播，她也没心情过问。
    秦酥放下背包坐在林媛的椅子上，默默发呆。
    “这个游戏玩了这么久还真是有点儿放不下。”舒子琪结束了一局游戏，她揉了揉发酸的手指，看向镜头，“其实今天我是来跟你们道别的。”
    “。”
    听到舒子琪的话，秦酥不由看向她，这才发现今天舒子琪穿得格外隆重，似乎是在为什么做准备。
    这么看来，今天这场直播是她的告别会。
    秦酥没说什么，她主动保持安静，给舒子琪空间。
    直播间里弹幕飞起，都在诉说着对他们偶像的不舍。
    舒子琪似乎格外伤感，她红了眼眶，抿唇笑着：“虽然以后我不做直播了，但是你们还是可以见到我的，到时候你们可要好好支持我演的戏啊......嗯，我会努力的，不会给你们丢脸。”
    “酥酥，你有没有看今天的学校论坛呀？！”林媛豪迈的推开房门，自顾自的说：“不得了了！他们都说舒子琪和京圈太子爷在谈恋爱呢！所以说今天的娱乐头条都是真——”
    林媛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望着舒子琪，顿时怔住。
    秦酥：“......”
    段晴：“......”
    林媛的声音很大，直接顺着听筒传进了直播间。
    舒子琪瞥了林媛一眼，从容看向直播间。在秦酥她们三人的注视下，她雅致的捋了下鬓边的碎发，才解释：“嗯，是有这么回事，承认了。”
    弹幕上震惊表情刷得飞起，就连秦酥她们都没想到舒子琪就这么简单的认爱了。
    不是说明星都会隐瞒恋爱情况吗？
    秦酥她们不约而同的看向舒子琪，舒子琪脸上带着娇羞的笑，看样子是真的陷入热恋了。
    “我们被拍一同逛街之后，我本来是想让公司发通稿澄清的，可是方邈说他非不让，说是奔着结婚去的，所以没什么可掩藏的。”
    这话说完，直播间里又是一水的祝幸福。
    这边林媛、段晴和秦酥三人交换了下眼神，同样是在上大一，人家舒子琪已经考虑结婚了？！
    林媛稍微冷静了下，才想起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和秦酥说。
    她凑到秦酥身边，也没刻意压低语调，“酥酥啊，也不知道谁这么神通广大，竟然把昨天林之校挖季川学长做明星的消息发到了论坛里，论坛都炸了。”
    林媛打开手机，秦酥就见一条标红的爆帖——
    【做明星还是搞科研，是你你会怎么选？】
    “当然是做明星！”
    “我家穷，所以还是当明星吧。”
    “其实我觉得吧，咱们校草的选择没错。毕竟先是秦酥，又是白雪苋，这两个女生都是富二代，背景很强，将来他可以安心搞科研，至于钱也不用愁啊。”
    “你们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咱们国家不缺那种甘于清贫搞科研的伟大科学家，我觉得季川学长就是这种人。”
    “enmmm......也许吧，但是这么大的机遇放在面前，是我我会动摇的，所以注定做不成伟大的科学家吧。”
    ......
    对于季川拒绝做明星的事情，论坛里众说纷纭，有人赞扬，有人不解。
    秦酥静静看着，林媛在旁边说了句：“酥酥，我觉得季川学长放在古代肯定是那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
    “呵，笑死。”忽然舒子琪轻嘲了句。
    秦酥看过去，就见她似乎已经结束了直播。
    舒子琪胳膊斜搭在椅背上，居高临下的看过来，嘴角翘着讥诮的弧度，一字一句的说：“季川那是傻子吧。哦不对，他怎么可能是傻子？”
    秦酥闻言，冷漠看向她。
    舒子琪毫不在意，接着说：“季川这样的男人我见多了。他吧，又想搞科研，又不甘清贫。哦，就是咱么老话说的，当了□□又立牌坊。所以才会接近你这种傻白甜富二代。要我说啊，做明星比靠女人看起来靠谱多了，等赚够了钱，真想搞科研也是可以的。”
    “！”
    这一篇长篇大论一出，林媛和段晴纷纷不可置信的看着舒子琪。
    她怎么会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林媛、段晴不由看向秦酥。
    如果之前不知道季川去美国的事情，秦酥现在还能保持冷静。可是自从知道季川为人工智能所做的一切之后，秦酥再也无法平静面对旁人对他的诋毁。
    秦酥身体都在颤抖，她紧紧攥着手指，缓缓站起来走到舒子琪面前。
    舒子琪从未见过秦酥这个样子，一时之间似乎也被吓住。
    秦酥目光冷沉，睨着舒子琪，说：“舒子琪，季川不像你，他甘愿为自己的理想献身，你凭什么用你那肮脏的想法玷.污他！？”
    “‘肮脏’？”舒子琪也站了起来，她冷笑一声：“秦酥，我不像你这么虚伪，满口的梦想理想。今天我们就把话说开。我先来说说自己。我之所以考清北，不是因为我想学什么人工智能，而是因为这里能让我得到最优质的人脉；我之所以做直播，也不是因为我多喜欢游戏，而是是因为有一群傻子喜欢我的长相和游戏操作心甘情愿的拿钱砸我；而我做演员，更不是因为喜欢演戏，而是这条路能让我赚到更多的钱！这就是真实的我。怎么样秦酥？要比你真实的多吧？你敢像我这样剖析你自己吗？”
    舒子琪说得愤慨激昂，似乎她做的一切才是合理而正确的。
    秦酥默默看着她，澄澈的眸子里似结了一层冰。
    她没有因为舒子琪的质疑而退缩，反而比之前更加冷静。
    此刻秦酥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她要为季川讨回公道，她要守护好季川。
    “那我也再跟你说最后一次，季川没你想得那么功利。他热爱人工智能，并且永远不会放弃人工智能。他很优秀，即使不进娱乐圈，他也不会比你差。就算全世界都诋毁他，嘲讽他，错看他，我也会一直站在他这一边，支持他，相信他，鼓励他。”
    秦酥说得字字铿锵，一席话下来，整个宿舍都沉寂下来。
    舒子琪脸色有些难看，更甚至她有那么一刻动摇。
    难道世界上真有她形容的那种人吗？难道季川就是吗？
    嗡嗡嗡。
    忽然，放在直播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打断了舒子琪的想法。
    她转头看过去，是经纪人林之校的电话。
    林之校声音洪亮刺耳：“舒子琪，你知不知道你还在直播！妈.的！你到底还想不想在圈子里混！？”
    “什么？”舒子琪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之校已经粗暴的挂了电话，舒子琪这才回过神，匆忙看向电脑。
    她只按了回车键，屏幕就再次亮起。直播间录屏界面赫然映在眼前。
    舒子琪：“！”
    直播弹幕飞起——
    “呵呵，本傻子决定取关，就不妨碍人家主播跨越阶级了！”
    “天啊，这主播真可怕啊！想钱想疯了吧？”
    “我这是粉了个什么东西！？”
    “傻.逼主播，亏我以前那么喜欢你。”
    “娱乐圈不封杀这货？这种人做明星不怕教坏小孩子吗？”
    “取关取关！”
    “我录屏了，把她发到网上了，让所有人都看看舒子琪这女人的真面目。”
    “兄弟用不着了，她已经在微博头条上了。”
    “算是因祸得福吧，终于看清了秦酥小姐姐长什么样子。不仅长得漂亮，思想还正，这才是我们值得粉的人啊。”
    “秦酥小姐姐开直播吧，我火速关注。”
    ......
    直播间的评论呈现刷屏趋势，而舒子琪的粉丝人数正在呈指数下降。
    舒子琪彻底慌了，她微弯着腰，手指颤抖着，疯狂按着关机键，只是再也无法控制住此刻的局势......
    *
    三天后，美国，机场。
    阳光明媚，空气里有股清甜的味道。
    候机厅里，季川刚刚开机，就收到魏明哲的微信消息——
    【川儿，快看吧，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庆祝你通过考验，得到算法。】
    底下是一条微博转发视频。
    阳光下，疏冷清俊的少年微垂着眉眼，修长的指节轻轻点开了视频。
    视频里出现秦酥瘦弱的身影，她面对镜头而立，表情肃穆严厉，态度不卑不亢。
    “就算全世界都诋毁他，嘲讽他，错看他，我也会一直站在他这一边，支持他，相信他，鼓励他。”
    小姑娘的声音都是抖的。
    季川静静望着，眼中染了最柔软的色彩。
    嗡嗡嗡——
    一通跨国电话打了过来，是奶奶蒋兰。
    季川划了接听键，声音清淡：“奶奶。”
    蒋兰听到自家孙子的声音，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小川，奶奶担心死你啦，拿到算法了就快回来吧。”
    “季川哥哥，你直接来季府吧，我和奶奶给你接风洗尘！对了，今天恰好还是你的生日，正好我们就双喜临门吧！”电话那端除了蒋兰的声音，还有白雪苋的。
    季川听了，微微皱了下眉，他没回应。
    阳光穿过男孩儿凌乱的发丝，落在疏冷的侧脸，锐利性感的轮廓线条立显。
    他在思索着什么，数秒过后，似乎做了一个决定。
    季川抬起头，沉寂深邃的目光望着落地窗外的光景，说：“奶奶，我想清楚了，我要接管季家。”
    蒋兰：“！”
    季府，蒋兰坐在沙发上，手里拄着拐杖。
    听到自家孙子的话后，怔住。
    向外界公布他是季家继承人的事情，早在三年前她就跟他说过，并且说过不下数十遍，可是这孩子每次都以学业繁忙为理由搪塞过去。
    这次......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蒋兰还是没忍住问。
    那边停顿了数秒，才说：“奶奶，以前我总觉得别人的眼光没什么，可是现在不行了，我有了要保护的人。”
    第54章 小孩儿，你有礼物要送给我……
    腊月二十六日晚, 季川从美国归来。
    秦酥跟着CSAIL科研室所有人一起去清澜机场接机。
    傍晚六点钟，夜凉如水，月色似钩。
    同一航班的人早已走个干净, 秦酥他们却依旧没看到季川和教授何洪智。
    一行人从机场走出, 站在门口。
    风呼啸而来, 所有人都冻得裹紧了衣服。
    “明哲哥，你是不是记错航班了？”
    “是啊，不行给组长打个电话吧。”
    不知道是不是太冷, 魏明哲动作僵硬的从衣服兜里摸索出手机。
    手机冰冷的光线照在他脸上, 魏明哲皱着眉似喃喃自语般：“对呀，川儿发过来的就是这趟航班，就是这个时间啊。难道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吗？”
    夜空渐渐黯淡，很快变得深蓝，气温又陡降了几度。
    风吹乱了秦酥的头发，冷意浸透四肢百骸, 她微微打了个寒颤。
    忽然，祁阳走到她身边，低头问：“冷吗？”
    秦酥穿着长款羽绒服, 戴着棉线帽子, 脖子上还系着浅灰色的围脖，只一双清亮的眼睛露在外面。
    此刻正偏着头，透过玻璃窗望向机场内。
    听到祁阳这么问, 秦酥摇了摇头，没说话, 手里的天鹅绒盒子微微发凉。
    今天是圣诞节，清澜整座城市湮没在节日的喜庆里。可是秦酥也没有忘记，今天, 也是季川的生日。
    “你们是季川少爷的朋友吧？”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机场门前，从车里走下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穿着黑西服，微倾着身，得体扫量秦酥他们一眼，恭谨问。
    CSAIL科研室所有人都呆住，灯光里泛着光芒的豪车，车里走出来的涵养极好的司机，一切就像影视剧里演的一样，没想到却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我刚刚没有听清，他是说‘季川少爷’？”
    有人不敢置信的问。
    秦酥也怔住，她并不记得李然阿姨和季叔叔有什么产业，那时在小团圆吃饭的时候，爸爸特意提起带季叔叔经商，还被他们婉言谢绝了的。
    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魏明哲推了推眼镜，显然有些防备：“我们是，请问你是？”
    男人噙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季川少爷让我接你们去季府。”
    “‘季府’？”
    魏明哲重复了一遍，来清澜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听过这个地方。
    魏明哲比以往都谨慎，又问：“这么说川儿已经回国了？”
    “是的。”
    男人微低了下头，他一直做着请他们坐进车子的动作，这让大伙儿都没了主意。
    祁阳忽然笑了声，“走吧，去看看什么情况。这么多人呢，难道他还能吃了咱们不成？”
    听了祁阳的话，众人稍微犹豫了下，纷纷坐进车子。
    清冷的冬夜里，车子朝季府方向奔驰而去。
    *
    车子疾驰两个小时，晚上八点，终于到达司机所说的季府。
    这里已是清澜郊区，四处都是独栋别墅。
    车门打开，众人从车中下来。
    秦酥抬头朝前面望去，入眼就见一座百年老宅屹立于耀目灯影里。
    老宅大门紧闭，门口蹲两尊石狮子，门上挂着一块匾，上面题着两个遒劲大字——季府。
    好一派威严景象。
    秦酥微微仰头看着眼前的一切，身边已有人震惊开了口——
    “我的妈呀，你们确定这里不是名胜古迹吗？咱们组长住这里？！”
    “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发现这片别墅区是围绕这里建的，像是为了保护它似的。”
    “啊，我想起来了！以前我和朋友来过这边，当时还说呢，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别墅？当时还以为是富人们嗜好独特，压根没敢靠近。不过现在才知道这片富人区里面竟然还别有洞天！？”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就又都沉默下来，此刻他们内心中那种无法言喻的情绪，已经不再是用震惊可以形容的。
    沉默间，秦酥就见门从里面打开。
    倘若说门外的景象萧索肃穆，那么当大门敞开的那刻，满园极尽的奢华像是关不住般，直接闯进秦酥他们的视线。
    古香古色的亭台楼榭，金碧辉煌的璀璨光影，随着视线往前挪动，大厅里，便是衣香鬓影的觥筹交错。
    听到响动，厅内众人视线纷纷朝门外看来，在看清来人后又纷纷收回。
    “！”
    所有人都呆在原地，没人敢动，人生二十多年的世界似乎发生了天崩地裂的转变，此刻的一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永远也不会想到。
    “请进吧。”
    司机走在前面，引着秦酥他们走了进来。
    大厅里尽是穿着奢侈礼服的达官贵胄，几家名流媒体扛着摄影机忙碌采访，还有训练有素的服务生端着托盘行至其中。
    眼前的一切令人眼花缭乱，致使他们这群穿常服的普通大学生显得格格不入。
    魏明哲忽然拽住司机的衣袖，问：“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川儿在哪里？”
    男人闻言，扫了众人一眼，最后视线温柔落在秦酥身上，说：“季川少爷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会儿就会出现的，请大家耐心等待片刻。”
    说完，男人转身离开，留下一脸不知所措的众人。
    “哎，我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音乐放的时机不对，灯光位置也不对，我要的感觉你们怎么就是get不到呢？你知不知道今天对我来说很重要！？”
    秦酥转回身就见白雪苋打着电话从她身边走过。
    白雪苋穿着银色长裙，衬得身材玲珑凹凸。她长波浪披肩，露出天鹅颈，在人群中依旧高挑亮眼。
    秦酥静静看着白雪苋的背影，她似乎在筹备着什么，根本没注意到秦酥他们。
    “台里收到邀请函的时候，我们台长还怀疑是假的呢。”
    这边有几个媒体人正在聊天，秦酥偏头朝他们看去，就听到——
    “我们情况跟你们差不多。我接到采访任务的时候才知道季府的来历。听说季家发源于唐，家族世代做官，曾经官至副宰，算得上国内真真正正的且独一份的钟鸣鼎食之家。”
    “季家的渊源固然深厚，你们知道更厉害的是什么吗？”说话的中年男人停顿了下，才接着说：“就现代，他们季家也是为咱们国家立过赫赫战功的，是堪称开国元勋的存在。”
    “除了你们说的，我们台长还说了，季家产业渗透民众生活的方方面面，已经不是现在所谓的富商富豪所能比拟的了。今天是季家首次以公开继承人的方式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吧？”
    “......”
    几个记者神色里流露着无限的倾慕向往，仍在议论着，秦酥他们听着，面面相觑。
    忽然季府大门再次打开，秦酥偏头遥遥望去，一对璧人朝里面款款走来。
    那人越走越近，秦酥这才看清，穿着黑色长裙面容精致的女人竟是舒子琪。
    舒子琪旁边傍着的男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他穿一身黑西装，身材健美结实，五官深邃混血，坚定的视线扫向众人，行至一处便从容寒暄，举止之间处处透露着成功人士自带的骄傲。
    “这人就是方邈。”
    秦酥正看得出神，祁阳忽然在她耳边帮忙介绍。
    就是那个京圈太子爷方邈？
    秦酥再朝他们看过去的时候，舒子琪和方邈已经被记者围了起来。
    她脸上容光焕发，那场视频风波似乎没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祁阳又说：“方邈好像真想和舒子琪结婚的，他把手上的资源全给了她。”
    闻言，秦酥视线在舒子琪和方邈脸上跳动了下，那上面确实全是幸福。
    秦酥平静收回目光：“嗯，挺好的，她也算求仁得仁了。”
    秦酥刚说完，那边采访就结束了。舒子琪挽着方邈的手直直走了过来。
    舒子琪上下打量了秦酥一遍，挽着方邈的手更紧了，她略带嫌弃的问：“秦酥，你怎么穿这个样子？你怎么会来这里？”
    说完她又扫了一眼整个CSAIL科研室的成员，脸上的鄙弃之色更重。
    秦酥：“......”
    她这意思是，这里她来得，他们来不得吗？
    秦酥没来得及开口，舒子琪已经抱着方邈撒起了娇，“方邈，怎么你朋友什么人都邀请啊？”
    “......”
    舒子琪这话说完，整个科研室的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在这一派尽是上流名媛的晚会上，他们这个装束确实格格不入。
    方邈扫了秦酥他们一眼，笑着安抚舒子琪：“我还没跟你说，我这个朋友你应该也认——”
    “快看，出来了出来了！”
    伴随着一声惊呼，众人视线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颀长英俊的少年搀扶着一位白发妇人缓缓走来。
    之前分布在各处的媒体见此，纷纷蜂拥而至，将一老一少围在了中央。
    秦酥遥遥望着那人，少年周身笼着骄矜，清冷绝尘的五官在刺眼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除了季川还会是谁？
    秦酥眼眶微微发烫，为他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地，他回来了，平安回来了。这就足够了。
    “！”
    在看到季川的那刻，舒子琪怔了下，脸色瞬间苍白，她扯着方邈问：“你说的朋友，是季川？”
    方邈双手插兜，面露喜色，“嗯，就是他。说起来将来他就是我的少东家了，以后生意场上的很多事情还需要他来照顾呢。”
    说完，他忽然低头看看舒子琪：“我知道之前你和他闹得不愉快，一会儿你跟他好好道个歉，他们是大度和善的人，是不会跟你计较的。”
    舒子琪：“......”
    “天啊，所以说咱们组长就是刚才他们口中所说的，季家未来的继承人！？”
    站在人群外围看着眼前一切的CSAIL科研室成员已经纷纷傻了，从没想过他们朝夕相处的组长竟有如此令人震撼的身份。
    魏明哲故作淡定的瞥了他们一眼，“早就跟你们说了，你们偏不信。”
    “以前就觉得咱们组长气质超群，还有种浓厚的书卷气，当时还在想到底是什么人家能培养出这么好的人物儿，现在明白了。”
    “......”
    秦酥静静听着他们的议论，没说话。
    那边季川沉稳而坚定的望向镜头，从容应答着媒体的各种问题。他身上似乎笼着一团光，让人移不开目光。
    一如秦酥初次见到他时那样。
    秦酥还在呆呆看着季川，忽然祁阳在她耳边说了句：“秦酥，我退出了。”
    我的守护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秦酥怔愣了下，她不解偏头看向祁阳，祁阳也噙着笑望着她。
    秦酥：“什么？”
    祁阳未答，此时科研室有人说：“组长是朝咱们这边走过来了吗？！”
    秦酥：“！”
    望了要问祁阳的话，秦酥迅速的看向季川的方向。
    只见刚才还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竟已消散，季川穿着一身藏蓝色西装，少年脖颈修长，喉结性感，他视线淡然望向这边，行至半空与秦酥的相撞。
    秦酥：“。”
    秦酥此刻大脑已经完全宕机，只傻傻站在原地。
    季川走过来，走到秦酥面前。他身上似乎光芒万丈，他敛着眉眼笑起来，那笑好看的没边。
    镁光灯闪烁，少年恍若未察，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秦酥的头发，清凉好听的调子响了起来——
    “今天是我的生日，小孩儿，你有礼物要送给我吗？”
    第55章 酥酥，这是我这一生中收到……
    秦酥第一次见到主动向别人要礼物的主儿。
    还说得这么脸不红心不跳。
    秦酥瞪大眼睛望着他, 藏在兜里握着天鹅绒盒子的手心渐渐沁出了薄汗。
    灯光璀璨如瀑，映着少年清逸的容颜，干净清冽如泉。
    他微垂着头, 浓密而根根分明的睫毛微微眨动, 柔和的视线便轻轻睨了下来。眸光明澈, 似水波粼粼，若仔细看里面还藏着斑驳笑意。
    无比寂静里秦酥都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响动。
    她微微仰着头怔怔望着季川，像是受了蛊惑般, 听话的应了句：“有的。”
    大厅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来, 他们怔怔望向灯影下的人儿，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失了颜色。
    蓝色丝绒盒子落在女孩儿柔软小巧的手掌中，精致华美，在灯光之下闪着光芒。
    “那里面装得什么？”
    “谁知道呢？看起来价值不菲。”
    “......”
    耳边是窃窃私语的议论，徐时站在人群里，静静看向女孩儿手里的盒子, 手指微微攥紧，心中某种紧张和恐惧呼之欲出。
    远处清雅的男生静静望向眼前怯生生的小姑娘，没忍住轻声笑了。
    这一笑竟黯淡了所有奢华灯影的光芒。
    “天啊, 太帅了吧！！！”
    “啊啊啊啊啊！我无了！他要是能冲我笑笑, 死了我也愿意。”
    “别想了，没看出来人家名草有主了？”
    “这女的什么来头？竟然能攀上季家这种独一无二的高枝儿！”
    “能有什么来头？不就是清北大学的穷酸学生吗？”
    “......”
    四周议论纷纷，季川丝毫不受影响。他漆黑的眸弯着, 自顾自从秦酥手中拿过天鹅绒蓝盒子。
    长指轻动，盒子掀开, 一块智能手表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智能手表很小巧，通身黑色，如黑曜石般晶亮。
    季川稍一挑眉, 静静望着盒子里的手表。
    送钟？亏她想得出来。
    秦酥注意到季川表情的微妙，反应过来，开始解释：“学长，它不是一般的智能手表。你在CSAIL科研室里一工作起来就什么也顾不上了，所以我才会送你一块手表。它每隔一小时就会提醒你一次，而且到了吃饭休息的时候它也会提醒你的。”
    “切，那不还是一块普通手表吗？”
    没人注意到此刻人群最后面，白雪苋正站在盛放生日蛋糕的车子旁，骄傲不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身旁还跟着两个同样衣冠华丽的女生，正对秦酥送的礼物品头论足。
    “是啊，这也算礼物？这么比起来，我们雪苋的礼物用心多了。”
    “那肯定啊，雪苋一出场肯定就把她比得渣都不剩了。”
    对于这两个朋友的话，白雪苋十分受用，脊背不由挺得更直了。
    当看清秦酥盒子中礼物的那一刻，徐时的心便咯噔了一声，那块手表......
    “学长，你觉得像你们这种在人工智能科研室工作的男孩子喜欢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CSAIL里的别人我不知道，反正要是我的话，每天一忙起来就忘记吃饭会很苦恼，如果这时候有人能送我一个强力提醒我吃饭的机器，我会很感激她的！”
    ......
    回忆入脑，徐时的脸色瞬间变白，原来秦酥学妹说的生日礼物，并不是给他准备的。
    徐时望着灯影下的一对璧人，怅然若失。
    忽然肩膀被魏明哲拍了拍。
    徐时回过头冲他挤出了一抹笑，故作淡然：“嗨，秦酥学妹要是真喜欢我，我还有点儿受宠若惊呢，幸亏她喜欢的是季川学长。”
    ......
    这边季川听完秦酥的解释，他单手握着表环，轻轻把玩了片刻，便触了开机键。
    “主人您好，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哦。”
    手表开机的那刻，光束闪烁，一个穿着白裙子如烟似雾的动画女孩儿出现在众人面前。
    是当下最流行的全息投影技术。
    “哇，如果不是动漫人物，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这用心了啊，太用心了吧！”
    “......”
    周边都是惊叹声，白雪苋脸色有些难看，站在她旁边的那两个女生心口不一的安慰道——
    “呵呵，也就那样嘛，没他们说得那么神乎其神的。”
    “对呀，高科技就了不起啊，我们雪苋的礼物可是更真情实意的。”
    ......
    时间恰逢九点四十，动漫女孩儿踮起脚尖，在空中转动一圈，脚腕上的铃铛叮咚作响，她指尖一划，眼前便幻化出了一片蔚蓝的大海。
    海风袭来，海浪拍打着海岸，海鸥在海平面肆意翱翔，让人看来惬意舒适极了。
    “主人，马上就是晚上十点钟了，工作放一放，早点休息吧。”
    一道柔软的声音响起，似碎玉凌凌。
    倘若再仔细听一听，就会发现这道声音很熟悉。
    秦酥脸有点儿红，因为这些声音都是她用自己的原声一点点录进去的。
    显然，季川已经听了出来。
    他噙着笑望向秦酥，秦酥视线与他相撞，一触即离。
    季川眼中笑意更显，静静看了秦酥片刻后，说：“替我戴上。”
    他伸出手，西装袖口处的腕子冷白性感，好看的指节半蜷着。
    秦酥闻言，抬起头迎上季川星光点点的眸子，此刻她已经想不了那么多。她听话的接过手表，低头给季川戴上。
    季川低头看着眼前乖软的小姑娘，眼中一片柔软。
    他唇瓣微弯，声音好听的厉害：“酥酥，这是我这一生中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
    “天啊，这算是接受她的心意了吗？”
    “应该是吧，只有收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送的礼物才会说这是他一生中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吧？”
    “对呀，肯定啊。啊啊啊啊，好幸福。”
    “......”
    站在白雪苋身边的两个女生对视一眼，纷纷小心翼翼的看向白雪苋。
    门口边季培林和李然两人正搀扶着蒋兰，蒋兰遥遥望向自家孙子，看到他看着小姑娘时满眼的宠溺，不由微笑着回头问儿子季培林：“这就是那个在视频里维护小川的孩子吗？”
    季培林看向蒋兰，恭谨回：“妈，就是她。她叫秦酥，是斯年和连梦的女儿。”
    蒋兰点点头，看向秦酥的眼神一片慈爱：“嗯，不错。小川年纪也不小了，两个孩子情投意合，明天你俩就和斯年、连梦商量一下，看看什么时候把婚订下来。这么好的儿媳妇我害怕再让别人拐跑了。”
    闻言，季培林和李然相视一笑，李然说：“妈，那两天连梦还特意打电话来说酥酥可能喜欢小川呢，看意思她和斯年也有意促成两个孩子的事。不过啊，这件事还是看他们自己的意思。”
    说话间，忽然大厅里传来一个喊声——
    “季川哥哥。”
    秦酥微怔，她顺着声源纷纷向后看，就见人群中划开一条窄路，白雪苋拎着礼服裙摆缓缓走了过来。
    两个女生推着生日蛋糕，跟在她身后。
    白雪苋走到季川面前，她连个眼神都没分给秦酥，只望着季川说：“季川哥哥，你之所以觉得秦酥送给你的礼物好，是因为没有看到我为你准备的。今天这场晚宴都是我精心策划的，也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
    “！！！”
    “哇，大明星白雪苋也喜欢季川？！”
    “难选喽。”
    “难选什么？是个人都会选白雪苋好不好？有钱又有颜。”
    “那叫秦酥的小姑娘也不丑啊。”
    “不丑能跟大明星比？”
    “......”
    议论声被白雪苋听去，她微抬了抬头，心中更多了几分底气。
    季川神色微冷。
    白雪苋对此视而不见，她示意两个女生先下去，然后走到生日蛋糕旁拿出一个礼盒，与此同时大厅里灯光突然熄灭，一束光打在墙面，不多时荧幕上就播放起一段视频。
    秦酥抬头静静看着，看着她眼前的男生从婴孩慢慢长成精雕玉琢的小团子，再从小团子长成沉稳清俊的少年，而陪在他身旁的一直是从小美到大的白雪苋。
    五分钟的视频，全是季川和白雪苋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灯光重新亮起的那刻，秦酥觉得眼睛疼得厉害。
    白雪苋灼灼望着季川，说：“季川哥哥，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喜欢你，喜欢了这么多年。”
    说着她打开乳白色方形礼盒，一枚奖章静静躺在里面，正在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季川哥哥，生日快乐。”白雪苋捧着那个盒子，像是捧着一颗滚烫的心脏，“这是我进圈子后获得的第一个歌曲金奖奖章，你知道的我最热爱的就是唱歌。它是我最珍重的东西，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
    一席话说下来，全场万籁俱寂，纷纷看向季川。
    秦酥指甲掐进肉里，她盯着季川，不愿漏掉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骄矜的男孩儿冷漠疏离的厉害，他静静看着白雪苋，没接她手上的礼盒。
    清凉薄情的调子幽幽响起：“对不起，我只是把你当朋友，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
    季川的一句话在寂静的大厅里激起了千层浪。
    “真没想到今天能看到娱乐圈顶流表白的场景，更没想到还被季家小公子当场拒绝了。”
    “话说就算是大明星，在季家面前也够卑微的。”
    “谁说不是呢。”
    “......”
    耳边充斥着难听的议论，秦酥有些不知所措。
    白雪苋红了眼眶，她的骄傲顷刻碎裂。
    而那个她喜欢了许多年的男孩儿只是绝情望着她，没说一句软言。
    白雪苋捂着嘴便往外跑，却被自己父亲白萧和一把拽住。
    白萧和处理完手边的工作刚赶过来，却看到自家女儿受辱的一幕，脸色已经铁青。
    他转身冷冷看向秦酥，刚想说什么，那小姑娘却被季川挡在身后。
    季川不卑不亢的站着，沉稳迎向他的目光。
    白萧和气极反笑，转身望向蒋兰，眯眼厉声问：“蒋老太太，这就是你们季家的待客之道吗？”
    白家虽然比不上季家，但是由于在生意场上他们交涉颇多，所以季家也会适当的给白家一些面子。
    蒋兰微顿了拐杖，她脸上表情刚毅，朝在场的众人看一眼，主持大局道：“不好意思各位，有些家事要处理，失陪一下，大家玩得尽兴。”
    没人敢说话，只见老人精炼的目光睨向自家孙子，说：“小川，你跟我来。”
    秦酥见着老人严厉的表情，有些害怕季川会受到惩罚。
    季川像是感受到了秦酥的心情，他垂眸看过来，眼中尽是柔和的光，揉了揉秦酥的头发：“别担心，等我回来。”
    第56章 （修）   喜欢的不得了……
    “白雪苋可是国民女神啊, 听说想娶她的都从英国排到了法国，而且还一点都不夸张！”
    “对呀，季家小少爷连白雪苋这样的美艳女明星都不喜欢, 那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
    季川被季家老太太带走之后,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不胜唏嘘。
    秦酥还站在人群中央, 她目光静静望向季川离开的方向，指节微微收紧。
    他们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呢？
    季川……会有危险吗？
    “学妹。”
    秦酥还在沉思，身后响起一个男声。秦酥转头看过去, 发现科研室众人都走了过来, 他们身旁还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
    管家率先绅士开口：“秦小姐，你们都是少爷最珍重的朋友，临走前他吩咐我好好照顾你们。”
    秦酥一怔，没想到在这种状况下，季川还会想到他们。
    大厅很大，秦酥他们跟着管家穿过几簇人群, 走到一个类似于高档会所卡座的地方。
    灯光是淡淡的暖蓝色调，音乐悠悠然响起，柜台上的调酒师专业的调着各类酒品, 有几个卡座里也坐着人, 他们欢快的议论着什么，举止优雅而令人舒适。
    秦酥他们纷纷落座，管家张开手朝后面指了指：“各位想喝什么随便点。”
    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沉着的目光淡淡落在秦酥身上：“不过季川少爷特意嘱咐过，在没有他的陪同下, 秦酥小姐不能饮酒。”
    秦酥：“……”
    管家刚说完，科研室众人就开始哄闹起来——
    “‘季川少爷特意嘱咐过，在没有他的陪同下, 秦酥小姐不能饮酒’～啧啧，咱们组长可真是怜香惜玉呢！”
    “就是就是，这是生怕咱们看不出来他对咱们小学妹特殊呀？！”
    “小学妹，你偷偷告诉我们，组长是不是早就跟你表白了，所以才拒绝大明星白雪苋的？！”
    “！”秦酥手上的玻璃杯没拿稳，温开水落在羽绒服上。
    小姑娘脸上滚烫，若不是光线黯淡，所有人就会发现她脸上已经坨红一片。
    她磕磕巴巴的回：“学长，你们……不要胡……胡说呀。我和季川学长还没……”
    小姑娘调子软软的，不知道后面应该怎么说。此刻她对季川的担忧早已被众人的玩笑导致的羞涩盖过，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还垂手站在旁边的管家低着眉眼了然笑了笑。
    众人不信秦酥的话，纷纷继续吵闹玩笑——
    “怎么会？！你们两个还没说开吗？”
    “对呀对呀！我们都能看出来的，组长非常非常非常喜欢小学妹你！”
    “哎呀，你们急什么？！不就是一层窗户纸的事情吗？！”
    砰！
    众人还在滔滔不绝，忽然一只酒杯重重敲在酒桌上。
    所有人视线纷纷转向声源，就见魏明哲又给自己倒了杯红酒，闭着眼睛扬起头朝嘴里猛灌了一口。
    众人一愣，老管家微微皱了眉，心底暗自做好保护秦酥的准备。
    只见魏明哲站起来倾身看向秦酥。
    “。”秦酥仰着小脸淡淡望向他，很镇定。不知道一向和善开朗的学长到底是怎么了，但是她始终相信他。
    浅蓝色光影里依稀可以看出魏明哲白皙面皮上的红晕，他静静看了会秦酥，在众人不解的目光里整张脸倏然皱缩成一团：“秦酥学妹，你和川儿情投意合没问题，可是现在那小子为了你当众拒绝了我女神！？呜呜呜，那可是我从小到大的女神啊！我愿意把我最好的一切都给她，可是她就这么……”
    说着说着魏明哲竟真的掉起了眼泪，他呜呜咽咽的看起来很可怜，秦酥有些不知所措，忙抽出抽纸给他递：“明哲学长，你还好吧？”
    “……”
    这时科研室除秦酥之外的唯一一个女生学姐开了口：“秦酥你别管他，这就是一个粉丝内心对偶像幻想破灭的过程而已。说得再简单一点这就是咱们魏副组长脱粉了。”
    “……”
    “……”
    学姐话落，秦酥怔愣了下，又略带怜悯的看了看魏明哲，众人也松了口气。
    有人拍了拍魏明哲的肩膀：“明哲哥，国内偶像千千万，实在不行咱就换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呀。”
    “……”
    魏明哲哭的声音更大了，引得其他人纷纷小心翼翼的朝这边看了过来。
    秦酥转过头看向老管家，老管家敏锐察觉到，然后走到秦酥身边：“秦酥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吗？”
    秦酥抿了抿唇，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担忧的问题：“伯伯，今天这件事情并不是单单两个人的事，它关系着两个家族。……季川学长不会有事吧？”
    老管家第一次从别的豪门家族的子女口中听到一声如此亲切的称呼，其他人都是“季管家、季管家”的喊他的。
    季管家看向秦酥的眼中多了几分惊奇和喜欢，看来小少爷喜欢的女孩子是有不同的。
    此刻所有人也看向他，有些紧张。他们都忽略了季川现在不再只是CSAIL的组长，他代表着整个季家，所以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着季家将来的命运。
    季管家看了众人一眼，他始终沉稳可靠：“秦酥小姐，您不用担心，季家从未向白家提过联姻问题，老太太一向坚持小少爷的感情生活由他自己做主的观念，而且先生和夫人也在，他们不会把小少爷怎么样的。”
    闻言秦酥的心稍微安放下来。
    气氛逐渐松弛下来，秦酥他们在卡座里讨论起世界人工智能创新大赛的事情。
    正讨论的激烈，大厅里整个灯光忽然暗下来，刚才白雪苋用来播放她与季川点点滴滴的荧幕重新亮起来。
    荧幕里身材清俊颀长的少年跪在冰冷的地面，背影挺拔，不卑不亢。
    刚才有过一面之缘的季家老太太端坐在室内上座，她手臂倚着条台，冷着眼睥睨着下面的少年。
    她说：“十几年前秦家死过一个孩子，这件事给秦家夫妇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以致后来他们对第二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秦酥，万分宠爱。现在秦酥来清澜上大学，秦氏夫妇嘱托他们的大学好友，也就是你爸妈照顾。那么我问你——”
    老太太一顿，充满力量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黑暗里传来几声议论——
    “这是什么情况？”
    “是被监控了吗？”
    “竟然有人敢监控季家，这就很厉害了。”
    “……”
    之前还隐匿在各个角落的保安见状，纷纷行动，有的跑去报告情况，有的去找视频播放来源，气氛莫名紧张起来。
    秦酥从卡座里站了起来，她静静望着幕布上的场景，漆黑清澈的眸子在暗夜里泛着光芒。
    老人的声音继续在大厅响起：“你对秦酥到底是因为你爸妈对你的嘱托，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
    画面里白萧和坐在下面宾客位，他手里拄着拐杖，白雪苋站在他身后。
    季家夫妇站在季老太太身后。
    气氛凝重肃穆，大有古代公堂会审的可怕压抑。
    “快点找！西南角找了吗？”
    耳边充斥着保安疯狂的喊叫，现场混乱不堪。
    秦酥恍若未闻，她直直望向幕布，少年只有一方脊背面对众人。
    沉寂铺天盖地般袭来。
    幕布的光影迸射散落，有星星点点落在秦酥脸庞，映照出女孩儿苍白严肃的小脸。
    她指节攥紧，指甲陷进掌心也毫无知觉。
    忽然特有清冽似甘泉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
    “我只不过拿她当妹妹而已。”
    季川话落，幕布画面戛然而止，刺目的灯光乍然亮起，像是经历了一场恐怖袭击，灯光亮起的那刻，无数陌生冷漠的保安面孔出现在眼前。
    秦酥眨了眨微涩的眼睛。
    梦不得不醒，然后去面对无法面对的现实。
    我只不过拿她当妹妹而已。
    就像一道梵音萦绕在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CSAIL科研室所有人静若寒蝉，不由自主偷偷看秦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以为遇到小学妹，他们千年铁树不开花的组长这次是真的动了心的。
    可是现在他却说只不过是把人家当妹妹？！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再次看向秦酥的视线里掺杂着些许尴尬，就在刚刚，他们还拿小学妹开玩笑呢。
    魏明哲眨了眨眼睛，好像剧情山路十八弯让他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过了好久他才哑着嗓子问：“刚刚那话是川儿说的？”
    “！”
    众人闻言，纷纷咳嗽示意他别说了。
    秦酥脸色苍白如纸，她抿着唇装作若无其事，脑海却是一阵阵嗡鸣。
    原来他对妹妹，是这么个好法。
    为她过生日，带她吃火锅，还支持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他摸过她的头，牵着她的手，那个昏暗的楼梯角落里，他靠得那般近……
    秦酥忽然瑟缩了下，原来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因为他把她当妹妹啊。
    “呵。”小姑娘怔着怔着，倏尔笑了，吓得在场所有人纷纷屏住呼吸。
    季管家也蹙起了苍老的眉，他没想到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少爷竟在短短的几个时辰里伤害了两个女孩子的心，而且秦酥小姐还这么单纯善良。
    “秦酥小姐，也许这里面有什么内幕，您先别着急，一会我带您去找小少爷，你们好好谈一谈。”
    秦酥闻言，缓缓撩起眼皮，她努力扯出一个微笑。
    这种时候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出她的脆弱。
    “啊，没关系的，季川……哥哥，”秦酥敛了眉眼，掩下眸中的落寞，整理好心情接着说：“把他的想法说出来，也挺好的。”
    是啊，也挺好的，以后就不用她再去瞎猜了，这省了很多麻烦事呢。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巨变来临时冲击太大，没过几秒，秦酥的嗓音已然沙哑。
    老管家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秦酥打断：“伯伯，我想出去透透气，可以吗？”
    “当然可以。”季管家声音低哑，他站在秦酥身旁，闻言让开了路。
    所有人都静默而同情的看着她，小姑娘恍然未觉，她垂着眸转过身朝外走，身形有些晃。
    没走两步，手腕被祁阳扯住。
    秦酥慢慢回头，动作有些迟滞。祁阳皱眉看着她，极度担心的问：“秦酥，我能陪在你身边吗？”
    秦酥看了他好久，才扯起唇角再次笑了笑：“我真的没事，就是想自己呆一会儿。”
    说完，小姑娘纤细的手指轻轻推开祁阳的桎梏，转身朝大厅外面走去。
    *
    季家的宴会厅实在太大了，秦酥穿梭其间，好久都没走出去，所到之处却全都是关于她的议论——
    “那会儿还有人猜季小少爷是为了秦家小公主才拒绝了大明星白雪苋呢，现在看来，人家只不过是把那小姑娘当妹妹呀。”
    “别搞笑了，女明星都看不上，能看上秦家那么个小孩子？！”
    “话说秦家上一个孩子是怎么死的？意外还是别有内幕啊？”
    “嘘，别说了！”
    有人眼神向后示意，众人回头就见他们刚才提起的人缓缓朝这边走了过来。
    “……”
    他们目光跟着秦酥移动，嘴巴闭的严严实实的。
    秦酥也不在意，她径直从他们身边经过，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
    “哎呀，我哪里知道她就在后面啊？你们说她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吧？”
    待秦酥过去之后，之前说话那人拍了拍胸脯，心中十分忌惮又朝秦酥那边看了看。
    毕竟秦家可不是谁都惹得起的。
    有人回，声音很大，生怕秦酥听不到似的——
    “我看不至于，秦家小公主像是没那个心思跟你计较这个，季家那位可是真的伤了她的心了吧。”
    “你们的意思是秦家这位和白雪苋一样，对季小少爷单相思啊？”
    “嘘，小点声吧！”
    “......”
    秦酥再想听，声音已经小到听不见。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触，秦酥脚下一顿，在原地停了一会儿。
    此刻恰好一个侍应生从身旁经过。
    秦酥淡然扫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抬手从他托盘里拿走那瓶红酒和一个红酒杯。
    而后她拎着酒杯和红酒瓶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背影决绝又冷酷。
    像是她压抑许久的另一个灵魂忽然占据身体，她不再是别人一眼就能看透的乖乖女，而成为了一个叛逆自我的坏女孩儿。
    侍应生呆立原地，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
    秦酥出了大厅，顺着一条蜿蜒的古色走廊走了许久，她讨厌的那股喧嚣终于离她远去。
    眼前是一处小花园，鹅卵石碎石子铺就的地面，中央有一架古旧的藤蔓编织成的秋千，秋千前面是一方石桌石凳。
    寒风浸骨，秦酥却不觉得怎么冷。她走到秋千旁，把酒杯放在石桌上，然后低下头，纤细苍白的手指握在同样冰冷的红酒瓶上。
    瓶身倾斜，小姑娘冷着脸在酒杯里倒满酒，似乎将父母的叮嘱随意抛诸脑后。
    她坐在秋千上，脚尖轻轻触地，一只手握住牵绳藤蔓，另一只手举着红酒杯。而后一抬头，冰凉微涩的液体滑入咽喉。
    红酒原来是这种味道。
    不知道假如秦念活着，她是不是就可以向其他人一样，过正常的生活。更不用因为这些被旁人特别照顾。
    秦酥抬起头，一轮弯月挂在天空，旁边还伴有一颗细小而闪光的夜星。
    两者的距离看起来那么近，实际上却遥远的没边。
    秦酥看着看着，眼眶便红了。
    “黎朗，这次这个本子这么好，你和子琪一定会声名大噪的！”季家古色走廊里林之校急匆匆跟在一个男人身后，喜笑颜开的说着什么。
    男人穿一身黑色西装，身高腿长，大背头，长相冷峻，偏硬汉气质。他漠然径自走在前面，对林之校视若无睹。
    林之校以为他看不上手里的剧本，呵呵笑了笑，继续好脾气的解释：“黎朗啊，虽然这个本子是雪苋不要了的，但不代表它不好啊。”
    林之校紧追了两步，走到黎朗身旁，压低声音说：“实话跟你说，雪苋是因为被季家小少爷拒绝受了情伤，才决定辞演出走国外散心的，这个本子可是她千挑万选，本来打算和季家那位一同出演的，你也知道她对那位多上心，怎么可能挑一个差本子呢？”
    话落，目不转视望着前方的男人脚下一顿，他转头看了看林之校，眼中不自觉带了点轻嘲：“她想让季川陪她演戏？”
    迎着男人如炬目光，林之校讷讷点了点头。
    男人又是冷然一笑：“白雪苋好意思说喜欢季川？她都不知道他真正喜欢什么。”
    林之校一噎，顿时沉默下来。白雪苋可是他手上的一张王牌，现在却因为被季家拒绝，暂时归隐。这不得不怪他当初没有好好规劝。
    “本子我可以接演，但是女主角我不太满意。”黎朗忽然打破沉默，他继续朝前走。
    林之校急了：“子琪虽然不是专业出身，但是小姑娘挺上进的，而且她现在可是方家太子爷的正牌女友，将来是要结婚的那——”种！
    林之校话没说完，黎朗再次陡然停住，他目光静静望向走廊旁边的小花园里。
    林之校寻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四面昏黄路灯掩映处，灯影绰约里，一架年久古旧的老藤秋千上正坐着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半侧着身，手里举着空空如也的红酒杯。她脚尖轻轻点地，微微抬着头看向深蓝苍穹。暗黄光线似星子辉光洒在她白皙娇弱的脸庞，她侧颜轮廓清丽娇美，一双俏丽的小桃花眼倦懒的半阖着，卷而翘的睫毛轻轻眨动，一种犹如西子般病态娇弱的美陡然而生。
    即使之前见过一面，林之校依旧被那小姑娘身上那种干净的东西所吸引。
    她不同于白雪苋的美艳，不同于舒子琪的张扬，她更像仙子般，是不属于人间的清灵绝色。
    林之校回眸再次睨向黎朗，黎朗双手插兜，眼中光色灼灼犀利，像是凶悍的捕食者，对眼前的猎物充满兴趣。
    “她叫秦酥，是平城秦家的千金。”林之校小心翼翼的介绍，想到什么又添了一句：“季家小少爷对她也很......特别。”
    “。”
    气氛空寂数秒，男人轻笑一声：“她就是秦酥？舒子琪那次直播丑闻里的女孩儿就是她啊。”
    男人说着，微眯了眯眼，他又多看了秋千上的小姑娘两眼，才平稳收回目光，重新睨向林之校，眸光冷冽：“季川在哪？我要见他。”
    林之校瑟缩一下，他敏锐的感受到黎朗对舒子琪的不喜。
    林之校没再提及剧本的话题，而是顺着黎朗继续谄媚的回：“我听雪苋的意思是，他这会儿正在季家祠堂里被季家老太太罚跪呢。”
    “罚跪？”黎朗眉间一挑。
    林之校点了点头。
    “行，那我先去看看他。”黎朗笑着转身朝来的方向走，林之校看着他的背影想说点什么，又不敢。
    倒是黎朗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他停住脚步转过头，视线朝秦酥的方向示意了眼，对林之校说：“那小孩儿喝醉了，你带她回屋，别感冒了。”
    说完他径直离开，留下林之校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
    秦酥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几杯红酒，但是她能明显感觉到眼前的世界正在摇晃，脸颊也热得难受。
    “秦酥。”
    听到声音，秦酥抬起头，迎着昏暗的光影皱眉看过去，就见眼前一个带着金框眼镜的男人正微弯着腰试探性的想要和她交流。
    恍惚间，他身影变成三重，倒不影响秦酥辨认。
    这人她认识，他是白雪苋和舒子琪的经纪人，林之校。
    “你有事吗？”秦酥双手握着一侧秋千牵绳，尽量保持着身体平衡。
    林之校很礼貌：“你怎么喝醉了？我扶你到大厅休息一会儿吧。”
    尽管思绪不太清楚，但是秦酥却本能的感受到林之校与之前大不相同。
    秦酥整张小脸藏在胳膊里，然后像是偷懒的小猫，在上面蹭了蹭，才重新笑着看向林之校：“你也是看我可怜，才对我好的吗？”
    小姑娘一笑，一双小桃花眼顾盼生辉，里面似乎还藏着水光，又可怜又可爱。
    林之校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但是黎朗的话他又不敢不听，只能硬着头皮直接上手。
    “秦小姐，你别让我难做啊，走吧，我们回大厅。”
    说着他就要去拉秦酥的胳膊，却被秦酥倏然躲开。
    夜风袭来，小姑娘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她裹紧自己的羽绒服，吸了吸微红的鼻子，迈开腿往前走：“不用你们帮，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说着，她径自往前走，只是没走两步，身体就朝前倾去。
    林之校手急眼快拽住了她的胳膊。
    林之校把秦酥带到大厅时，差点儿累个半死，倒不是小姑娘有多重，只不过是她喝醉了不像之前那样乖软，一路走来闹腾了好几次。
    林之校刚把秦酥安顿在大厅靠北的一个座椅里，舒子琪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林哥，白雪苋真的把那个本子给我了？！而且我的搭档还是黎朗？！！！”
    舒子琪有些激动的看着林之校，林之校抓起桌上的一杯水猛灌了一口才渐渐有了体力回答：“嗯对，我刚准备跟你说呢。”
    林之校说完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脸上有些难色，看向舒子琪：“子琪啊，有点儿事我得问问你......你是不是跟黎朗有什么过节啊？”
    舒子琪皱眉，黎朗是娱乐圈的顶级大佬，不是说他演技多么牛.逼，是说他手上掌控着整个娱乐圈的运作，而且他家的腾佳娱乐公司更是一家独大。
    如果能认识他，她还愁在圈子里混不了风生水起吗？只不过她跟在方邈身边这么久，都没机会见他，可想而知这个人是多么神秘莫测。
    舒子琪惊叫：“怎么会？！我都没有见过他呀。”
    林之校更显犹豫，却还是如实说：“可是不知道他在哪里看了你那场直播事故的视频，他对你印象不怎么好。”
    舒子琪脸色更加难看，这时候她眸光下移，忽然看到双手托腮有些迷糊的秦酥。
    舒子琪怔愣数秒，不知道为什么林之校会和秦酥在一起。
    因为黎朗对她印象差的事情，舒子琪心情跌进谷底。
    正愁没地方撒气，她环胸看着秦酥，而后一声冷笑，指着刚才播放视频的大屏幕方向：“林哥，你不用再哄着她了吧，刚才那上面直播，季川亲口说只把她当妹妹而已。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了，人家就是可怜她！我看她就是因为这个才喝醉了吧！”
    说着她就要上前去拍秦酥的脸，却被林之校及时拽住：“你疯了？！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是没看见，就算是季川拒绝她了跟我也没关系，你别忘了她是秦家千金，光是背景就比你高了十万八千里！”
    舒子琪愣住了，这是自她成了方邈女朋友之后第一次被林之校这般□□裸的侮辱。
    林之校说完之后也后悔了，虽然方邈比不上季川和黎朗，但是也不是他惹得起的。
    他缓了语气，低头看了看秦酥，皱眉说：“行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刚才黎朗看见她，喜欢的不得了。”
    第57章 她喝酒了？
    “子琪。”
    舒子琪回过头, 就见到方邈走了过来。
    林之校顾不上他们，心里只记得黎朗对他的嘱托，他弯下身给旁边的小姑娘倒了杯温水, 然后小心翼翼的喊：“秦酥, 喝口水醒醒酒吧。”
    秦酥恍惚间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努力睁了睁眼睛却睁不开。
    黑暗的世界天旋地转，原来这就是喝醉的感觉。
    秦酥皱着眉换了个姿势重新趴着，没有搭理林之校。
    方邈此刻也注意到秦酥, 他看了这边一眼, 再次重新看向舒子琪。舒子琪脸色很难看，那双褐色的眸子里藏着满满的哀伤，一如他初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像是无家可归的小狗，让人怜爱，想要把一切都给她。
    方邈上前一步，拦腰把舒子琪拥进怀里, 他眼中尽是担忧，温柔的询问：“琪琪，你怎么了？”
    不问还好, 一问舒子琪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她靠在方邈怀里，抓着他的西装一角，十分无辜的说：“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本子, 我可能演不了了。”
    “为什么？”方邈温柔眸光瞬间凉下来。
    舒子琪泫然欲泣，望着方邈：“林哥说因为那次直播间的绯闻, 黎朗很讨厌我。可是你知道的，那次是因为秦酥趁我不注意故意打开了直播间，然后设计逼着我说出那些违心话的。方邈, 我该怎么办？那次直播事故受伤的明明是我，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只抓着这件事不放呢？你说是不是我死了，他们才能相信我是无辜的？！”
    林之校：“......”
    林之校手里还握着水杯，听到舒子琪的话，他错愕的抬起头望向她，就连身边的小姑娘突然爬起来坐直身体抢过了他手中的水杯都没有察觉。
    林之校眼睛瞪得很大，一脸的不可思议。直播间那次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的事故发生时，他还记得舒子琪是怎样跪在他面前求他替她掩盖真相的。现在，她怎么能空口白牙的颠倒黑白呢？！
    林之校第一次意识到，相较于白雪苋的大小姐脾气，舒子琪这个女人实际上有多可怕！
    果然，方邈听了舒子琪的一番话，他立刻冷冰冰的向秦酥看了过来。
    此刻小姑娘喝了一杯水，正手指撑着额角痛苦的醒神。
    “秦小姐。”方邈温柔的松开舒子琪，朝秦酥走过来。
    朦胧间秦酥听到有人喊她。
    没想到红酒劲儿也这么大，秦酥头痛欲裂，胃口也有点儿不舒服。
    小姑娘眉间蹙得更紧，她捂着肚子心里后悔极了，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把一瓶红酒当水喝掉。
    秦酥挣扎着睁开眼睛，朝声源处看去。华丽璀璨的灯光刺得她眼睛生疼，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压住几线光影，正微垂着头看她。他脸色很难看，目光看向她的时候也多有厌恶。
    秦酥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是方邈。
    秦酥没来得及说什么，方邈却冷着脸质问道：“子琪到底做了什么，才让你这么欺负她？”
    秦酥：“......”
    秦酥怔愣了一秒，她望着男人眨了眨眼睛。喉咙又干又痒，清了清嗓子才问：“你说，什么？”
    方邈像是所有的绅士儒雅气度都被耗尽，他烦躁的扯了扯领结，冷笑一声：“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气氛倏然凝滞，有不少人已经暗戳戳的注意到这边的状况。
    林之校欲言又止，明明知道事实，可是舒子琪毕竟是他手下的艺人，如果说了，势必会对他也造成不小的伤害。
    秦酥被眼前的状况搞得更加混乱。她只不过是心情不好喝了点酒，怎么醒来之后就成了欺负舒子琪的人了？
    秦酥眼光一瞥，看到站在方邈身后的舒子琪，此刻她就像一个受害者，满眼恐惧的看着她。
    秦酥：“......”
    “方邈，你别这样。”忽然舒子琪拽了拽方邈的胳膊，“我和秦酥毕竟是同班同学，我不想闹得太僵。”
    秦酥：“......”
    秦酥已经被舒子琪的操作惊住，这种话她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林之校也忙在旁边疯狂暗示：“那个就是呀，想来将来方家和秦家也会有些往来呀。”
    闻言方邈忽然低头捏了捏眉心，而后再次看向秦酥的时候果然克制了很多。
    他缓了语气：“我想请秦小姐喝一杯可以吗？”
    酒精的后劲儿很大，秦酥身体很不舒服，再加上此刻情势的复杂，她没有耐心和舒子琪虚与委蛇。小姑娘苍白的指节轻轻压着桌子边沿，才能勉强维持住平衡，她静静站着直直迎着方邈不容拒绝的视线：“对不起，我还有事。”
    说着，秦酥转身要走，却在此刻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了一群男人，年龄大抵二十四、五岁的模样，看起来都是世家纨绔子弟。
    他们浪荡走到秦酥面前，慢吞吞的堵住秦酥的去路，还有几个站在秦酥身后。
    男人的身高都很高，黑压压的压下来，气势逼人。
    秦酥抬起头冷静环视他们几秒，最后视线落在方邈身上。
    方邈耸了耸肩，他插着兜慢慢走过来，颇有些得意的说：“秦小姐，盛情难却，我也没办法。”
    “秦小姐这么急着走做什么？一起玩会儿游戏呗。”突然有个男人打了个响指，说了句，而后人群将她围得更紧。
    秦酥冷下脸，毫不畏惧的迎上这群人嘲弄的目光，“让开。”
    一秒，两秒。
    没有人动，期间还有几个低下头遮着唇笑。
    这是要对她用强硬手段了？是方邈的意思？
    秦酥突然意识到了这点，有点不可思议。
    难道就在季家的眼皮子底下？
    可是那群人没再给秦酥多做反应的时间，他们直直逼近，将秦酥重新逼进她之前所坐的椅子里。
    “方邈......”秦酥身旁，林之校一脸惊慌的模样，显然也被眼前的一幕惊住。
    方邈没说话，他拉开秦酥旁边的椅子坐下来，舒子琪坐在他另一面。
    因为有人给她撑腰，她得意极了，正颇带挑衅的看着秦酥。
    此刻另外十几个男人也纷纷坐下来。
    见此林之校不得不也跟着忧心忡忡的坐在秦酥身边。
    秦酥所处的桌子是长方形木制的，足以容纳二十个人。此刻整张桌子被占满。
    有人喊了声服务生，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侍应生走了过来。
    那人傲然说：“给我们准备些威士忌。”
    侍应生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去准备，不多时威士忌便被送了过来。
    秦酥静静坐着，灯光忽然暗下，再次亮起的时候已经转成了酒吧那种迷幻的光影。
    方邈打开一瓶威士忌，径自在秦酥面前的酒杯里倒满了酒。
    “秦小姐我们把话说开，还请你以后放子琪一条生路。”
    方邈手指还握在酒瓶上，半侧着身看秦酥，深邃的五官在光影晃动下或明或暗。
    秦酥觉得好笑，她指尖轻轻敲着桌子，撩起小桃花眼看向方邈：“我不明白你这话从何说起，况且，你打算我怎么做才算放她一条生路呢？”
    方邈闻言，以为事情大有转机，他略微一笑，随之开口：“帮子琪澄清那晚直播的事情，说明是你不小心打开了直播键，然后引导子琪说出违心话的。”
    秦酥指节微顿，凝眉盯向方邈，瞬间沉默下来。
    他用了“澄清”两个字，所以说，那晚的事情舒子琪把责任完全推到了她的身上。
    秦酥沉思的空当，方邈见势又补充了一句：“反正秦小姐不是公众人物，即使做错了事情也不会有人深究的，可是子琪就不同了。”
    秦酥：“。”
    这是要让她舍弃自己成全舒子琪了。
    秦酥身上寒凉一片，酒也醒了大半。黑暗里她咬了咬牙，而后直直望向方邈，冷然道：“不可能。”
    之前隐在方邈身后微微低着头做可怜状的舒子琪闻言，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秦酥，她眼中有什么破碎，转而目光恶毒起来。
    这边方邈笑意收敛，气氛陡然紧张。
    秦酥仿若未察，小姑娘微抬了下巴，一张小脸愈显苍白：“舒子琪骗了你，方邈你是被爱情冲昏了头。”
    “！”
    “！！”
    “！！！”
    小姑娘这句话说完，所有人全都看向了她。那些纨绔子弟们个个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而后为了验证什么似的，视线一齐射向舒子琪。
    舒子琪猛然站了起来，极力掩饰着慌张：“秦酥，你怎么能这么过分！？你是想挑拨我和方邈之间的关系吗？！”
    舒子琪这一喊让方邈看向秦酥的目光更加冷冽，之前还静静坐着的男人们纷纷呵呵笑起来——
    “要说这被爱情冲昏了头，谁比得了秦小姐呀？”
    “对呀，秦小姐在人家季小少爷的继承宴上喝的酩酊大醉，难道不是因为人家只把你当妹妹，才伤了心的吗？”
    “哈哈哈，就是啊。”
    “不过秦小姐也不用太过难过了，跟我们玩会儿游戏，喝点酒，也就彻底忘了什么哥哥妹妹的了。”
    “......”
    耳边充斥着刺耳的声音，秦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藏在桌下的另一只手猛的攥紧，生生克制着失控的冲动。
    难道喜欢一个人也有错吗？！难道她错了吗？
    秦酥最终还是没忍住，她从座椅里倏然站起，便要离开。
    只是这次依然有人站起来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
    方邈把玩着手上的玻璃杯，慢条斯理的说：“秦小姐既然不愿帮忙，那我也不好强求。这样吧，我们玩个游戏，只要秦小姐赢了，我就放你走，以后子琪的事我也再不跟你提一个字。”
    “方邈！”舒子琪没想到方邈会不管她，那那个本子怎么办！？
    方邈没看舒子琪，只好整以暇的斜睨着秦酥。
    秦酥闻言也不怵他，这么多年她一直生活在所有人的保护里，现在她还要季川......
    这一次她想试着自己解决一次问题，只靠她自己。
    小姑娘静静思考了片刻，便重新坐回了位置，问：“什么游戏？”
    方邈：“不是什么难的，十三点。”
    林之校：“......”
    听到这个游戏，林之校直接懵了，秦酥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整个上流社会盛传——方邈玩十三点，从无败绩!
    林之校眼中颇有急切，这种情况他完全控制不了了啊。要是黎朗知道了秦酥正在被人欺负，他觉得他要完。
    林之校越想越惶恐，正焦躁间，忽然他眼前一亮，想到了什么。
    于是在众人都没心情注意的时候，林之校连忙掏出手机给黎朗发了条消息——
    【秦酥这边出事了！我们就在大厅，快来！快来！】
    *
    季家祠堂里，季家先辈的牌位供在上位。
    少年脊背挺拔，面向牌位沉稳跪着。他旁边的紫藤椅上，黎朗正抱着胸，半阖着眼，笑嘻嘻看着眼前千年难遇一次的景况。
    黎朗：“啧啧啧，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天之骄子吗？”
    季川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没事的话你可以滚了。”
    “我可不是没事的。”黎朗翻身从紫藤椅上下来，凑近季川蹲下来，“我就是好奇，白雪苋纠缠了你那么多年都没见你像这次这么决绝拒绝过，怎么，有喜欢的人了？”
    一阵风吹来，祠堂的烛火忽明忽暗。
    少年微敛了眉眼，薄唇轻轻抿着，眸中光芒深寂坚定。
    “真有喜欢的人啦？”黎朗惊了一秒，又向季川的方向凑了凑，“听说你对秦家小姑娘很特别，你喜欢的不会是她吧？”
    听到“秦家小姑娘”几个字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少年忽然抬起眼，朝黎朗幽幽看来。
    黎朗：“……”
    看这小子的样子，林之校说的不假。
    黎朗微微簇起眉，脑海里突然闪过刚才在花园里看到的那幕，那小姑娘好像是喝醉了，而且还是借酒浇愁的那种。
    黎朗睨着季川欲言又止，手机恰在这时震动了下。
    黎朗低头看向手机，在看清林之校给他发的那个消息时，陡然一惊，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消失殆尽。
    季川也敏锐的觉察了他的反常，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少年皱眉轻启唇角，问：“黎朗，你怎么了？”
    黎朗从惊愕中抬起头，脸色有些难看，他望着季川，凝重说：“秦酥有危险。”
    之前还乖觉跪在祖先面前的少年听到这话，眼中的光芒瞬间冷厉，他根根分明的手指轻轻按在冰冷的地面，然后长腿微曲站了起来。
    “她现在在哪？”
    一向清冷的声音这次听来尤其薄情。
    黎朗第一次见到季家这个儒雅清致的小少爷为了一个女孩儿这样失去理智。
    黎朗怔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在大厅。那会儿来的时候，我看到她一个人在花园喝酒，像是喝醉了，我担心她受了凉，于是就叫林之校把她带回去了。”
    黎朗跟在季川身后，少年步子又快又急，抹了发胶倒背的头发由于跑动有几根松散。
    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已经出了祠堂，来到了蜿蜒古旧的走廊。
    听到黎朗的话，少年脚下忽然微顿，他拧着眉回头看向黎朗，一字一句问：“她喝酒了？”
    黎朗迎上季川比刀子还锋利的目光，如实回：“对呀，像是遇见了什么伤心事。”
    季川唇线压得笔直，他微微眯了眼睛，眸色比今晚的夜色还要黑寂。
    此时有两个保安模样的人正从走廊另一侧走过来，两人忧心忡忡的抱怨着——
    “你说到底是谁做的？竟然把季家祠堂上老太太和小少爷的对话直接实时投屏在大厅里？！哎，季家被人恶意监视了，我们就惨喽，等着被开除吧。”
    “是呀，我们凶多吉少了。不过我看这件事就是白家做的，白家小姐在宴会上被咱们小少爷直接拒绝，那跟小少爷对秦家那小姑娘当时那态度差了可是十万八千里啊，所以气不过才会做了这么下三滥的事吧。”
    “可不是，利用老太太和小少爷的口亲自告诉所有人——就算我们白家跟季家攀不上亲，你们秦家也休想！看了吧，人家季小少爷只不过是因为秦家之前死了一个孩子，受着秦家夫妇的嘱托，才对你秦酥照顾有加，实际上人家只是把你当妹妹呐！”
    “……”
    保安的三言两语让黎朗听得目瞪口呆，他回过神来再去看季川的时候，发现这位脸都黑了，他身形僵硬，正冷冷盯着朝他越走越近，穿着黑色西装保安制服的两个男人。
    那边两个保安还在摇头叹息：“神仙打架，可是苦了咱们普通人了……”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少年的声音阴沉至极，漆黑的眸子盯向他们。
    保安闻言，在距季川他们一米处停住。
    清冷的少年茕茕立着，轻疏月光洒落一身，愈发衬得他侧颜轮廓凌厉绝尘。
    少年优越的五官映进瞳孔，两个保安完全呆住，反应了好半天之后才讷讷开了口：“季小少爷，是......是真的。”
    “！”
    话落，黎朗能够清楚感受到季川身上气压瞬间降至冰点，两个保安瑟缩着低着头，心中纷纷觉得他们的职业生涯可以到此结束了。
    可是季川在听了他们的话之后，却连个眼神都没再分给他们。他直接从两个保安身旁跑过，像一阵风一样，是所有人从未见过的急躁和紧张。
    黎朗跟着季川跑过长廊，一拐弯，却直接撞见了季老太太。
    季川脚下却没停，他径直从季老太太身旁跑过。
    季老太太手里拄着拐杖，身后还跟着季管家，见到季川发了疯似的模样，季管家一怔，季老太太则拐杖顿地，平静望向季川的背影，喊：“小川，你不好好在祠堂跪着，这是要去哪里？”
    老人的声音威严刚硬，不容置喙。
    少年被迫停下，他脊背接近僵硬，双手紧紧攥起，然后转回身看向季老太太，咬肌轻现：“奶奶，秦酥有危险，我要去找她。”
    季管家闻言又是一怔，刚才他见秦小姐的时候她还好好的，难道是那小姑娘自己出去透气遇到事情了？
    季管家心头一紧，不由看向季老太太。
    季老太太眯了眯沧桑从容的眸子，思忖了片刻，说：“你回去给我跪着，白家的事情还没完，你伤害了雪苋，必须受罚。现在也是因为你伤害她，必须承担的后果。”
    少年眸光更冷，他直直迎着老人的视线，唇线绷直，冰冷开口：“奶奶你的意思是，秦酥被伤害也是我必须承担的后果？”
    “。”
    黎朗和季管家同时一怔，他们都是跟季川朝夕相处许多年的人，更清楚季家这个小少爷谁的话都不听，唯独对季老太太又敬又爱，甚至都不曾说过一句忤逆的话。
    可是现在......
    季老太太也被自己孙子的话噎了一下，好在她历经沧桑，更明白年轻人的青涩感情，她叹了口气：“小川，在做任何事情前你就应该三思而行。你回去吧，秦酥那边我会派人去看，毕竟在我们季家，我不会让任何人出事。”
    “奶奶对不起。”少年毫不退让，他抿唇深深望了季老太太一眼，又说了句：“我必须亲自确认秦酥安全，等我回来我愿意接受加倍的惩罚。”
    说完，少年笔挺的脊背弯下，像季老太太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他迎着寒风狂奔而去，只留下一道决绝的背影。
    ……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抓住他！”季老太太苍老的声音在夜空响起，响彻了整个季家。
    而后就是数十个穿着黑色西服，人高马大的男人全部出动，朝季川的方向汹涌追去。
    黎朗：“......”
    黎朗被眼前的一幕震惊，这......真是他之前认识的那个季川？
    第58章 嗯，亲吧。
    “十三点是一种扑克牌游戏。游戏过程中发牌手给每名玩家发牌，在不超过十三点的前提下，玩家根据手中牌上的点数决定要不要牌, 最后谁的点数大谁赢。哦对了, J、Q、K都代表半点, 其他的牌面上数字则代表相应的点数。”
    大厅里林之校悄悄凑到秦酥耳边小心介绍着十三点的玩法，说到最后他稍微犹豫了下，又补充了句：“秦酥你要小心啊, 方邈玩这个游戏可是从来没输过的。”
    听了林之校的提醒, 透过昏暗的光线秦酥偏头看了看方邈，只见他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唇角勾起胜券在握的笑。
    坐在其他位置的男人们也撩着眼皮，翘起嘴角，纷纷嘲讽看着她。
    秦酥很平静，红酒的力道似乎下去了很多, 她现在思绪还算清晰。十三点这个游戏秦酥从小就看着爸爸玩，她甚至还记得——
    红木方桌上父亲将几个商业伙伴赢得连连叫苦，事后他把她叫到身旁, 伸出手笑着指向牌面：“酥酥呀, 不要小瞧这个游戏，它的规则看似简单，其实里面蕴藏着十分有趣的博弈心理。”
    也是从那时起, 她没事就拽着父亲和她切磋牌技，虽然比不上父亲, 但是应对方邈，她倒觉得应该也没问题。
    小姑娘稍稍敛了眉眼，而后从容看向方邈, “发牌吧，一局定输赢，你要是输了的话，我要舒子琪给我当众道歉。”
    “！”
    四周围满了人，听了秦酥的话，所有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林之校讷讷看向他身旁的小姑娘，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来得勇气，竟敢跟方邈说出这种话。
    意料之中的，长桌上又是一阵嘲讽之声，舒子琪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凝向秦酥。
    秦酥恍若未觉，她淡淡望着方邈，此刻方邈挑了挑眉，似乎从未想过他会输这局游戏。方邈调子轻佻：“行——啊。”
    游戏开始，所有人都紧紧盯着两个人，本以为是一场极其激烈而汹涌的内心战，可是身影单薄的小姑娘面上风轻云淡，在加了一次牌之后就喊了停，而后她清澈眸子静静睨向对手，像是娴熟高超的猎手，举止从容而优雅。
    方邈脸色颇为难看，额角竟渗出几颗冷汗。玩这个游戏这么多年，他还从未是承受压力那方。他不甘落后，再次边压着牌面，边掀起一角，最终又看了眼牌的点数，才喊出“不加”二字。
    牌被掀开，秦酥手中的点数正好是十三点，而方邈的是十二点五......
    “......”
    万籁俱寂，长桌上的所有男人纷纷傻了眼，舒子琪也一脸不敢置信。
    只见小姑娘缓缓站起身，垂头看向方邈：“你输了。”
    “你可以走了。”方邈死死盯着秦酥手边的牌，还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舒子琪听了，眼中尽是急切，她慌乱的晃了晃方邈的胳膊，“方邈，我的剧本......”
    方邈没有搭理她。
    刚才的赌约似乎就像一阵风，吹过便被所有人遗忘。秦酥又看了方邈两秒，而后抬起头注视远方，略作思忖。虽说乘胜追击更加解气，可是现在这种状况，能让她走已经实属不易。
    秦酥抿着唇，拉开椅子，便准备离开。可是这时，之前坐在对面的男人忽然站起来，走到秦酥面前，伸出长臂拦住她的去路：“秦小姐，赢了游戏就要走了？”
    秦酥看向这人，男人五官紧凑，一双狭长的眼睛小亮，正聚光望着秦酥，一脸的桀骜不驯。他穿了一身白色西装，头发染成黄色，单耳上还带着一只黑曜石耳钉，在幽幻的灯光里闪着光。
    “不然呢？”秦酥开口问了句。
    男人双手插进裤兜，而后低头一笑，再次抬起时才说：“秦小姐，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交个朋友呗。”
    说着，又有男人加入进来，紧跟着说：“就是就是，我们打算玩真心话大冒险，秦小姐也一起吧。”
    秦酥还没说话，肩膀一疼，她已经被眼前的男人一手按进椅子里。
    男人用力将酒杯一蹲，侧身凑近秦酥耳边说着规则：“一会儿酒瓶口对准谁，谁就选择真心话或大冒险，秦小姐，为自己祈祷吧。”
    没给秦酥开口的机会，长桌中央的酒瓶已经转了起来，四周响起男人们痞里痞气的叫嚣声。
    “呜～”
    “真心话！真心话！真心话！”
    第一局酒瓶口便对准了秦酥，随即响起欢呼。
    林之校此刻已经焦急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手机，却没有等到黎朗的消息。他想要替秦酥说句话，可是刚要开口，就被黄头发的男人一记目光震慑住，话立马咽了回去。
    秦酥静静坐着，没有动作。
    可是男人们似乎压根没注意到小姑娘全然抵触的情绪，喊声惊天动地，甚至有人吹了口哨。
    “秦小姐，你初吻是什么时候啊？”
    “哈哈哈哈哈，你们真坏。秦小姐，你的第一次是跟谁啊？不会还没有过吧？”
    “......”
    数十个大男人肆意笑着闹着，令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已经觉得不妥，人群越聚越多，之前还坐在大厅另外一边的卡座的科研室的成员们也被吸引了过来，奈何人群太密集，他们无法看清里面被围着的人到底是谁。
    “哎呀，你们不要这个样子。”忽然舒子琪从座位里站了起来，她咬着嘴唇，眼中升起对秦酥的担忧。
    秦酥望她一眼，心中一个念头升起，这么久了，她还真是越来越伪善。
    不出秦酥的意料，舒子琪佯装求情：“不要真心话了吧，秦酥你还是选大冒险吧。”
    “哦！”
    又是一阵尖叫，男人们兴致更高，刚才那个黄毛再次走到秦酥身边，他坐在桌子上，端起秦酥眼前的酒杯喝了一口：“这样吧秦小姐，你在现场找个男人，亲他一口，这轮就算完成了。”
    “！”
    秦酥恍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睨向男人，这个要求比那些污言秽语更让她觉得恶心。
    小姑娘第一次见到这种咄咄逼人的架势，就像年少时有些同学形容的，她未曾见过的，现在却深有同感的，误入小混混的场景。
    眼前这群人不就是流氓吗？！
    此时舒子琪的声音又恰好响了起来：“秦酥，你不会还在想着季川吧。可是季川只是把你当妹妹呀！”
    “！”
    舒子琪故作吃惊，她捂住了嘴巴。
    这句话像是一个引子，打开了一道堤坝，似洪水倾泻一般，所有恶意纷至沓来——
    “噗嗤，秦酥你这是在等着亲季家小少爷呢？”
    “别等了，人家连大明星白雪苋都不喜欢，能喜欢你？！”
    “就是啊，说是妹妹，其实就是变相拒绝嘛......”
    “哈哈哈，别自作多情了！”
    “......”
    “季川”两个字像是绵密的针，一针一针扎入秦酥的心脏。
    是呀，他们说的对，这么多天不就是她在自作多情吗？季川不喜欢她。说把她当妹妹都是好听的吧？
    她就是季川的拖油瓶，只会给他添麻烦，只会让他为难。
    秦酥的心脏传来阵阵疼痛，眼眶控制不住的温热。她挺着脊背，藏在桌下的双手紧紧攥起又松开。
    昏暗的光影里，小姑娘的身影单薄又无助，她被数十个男人围在中央，脸色苍白，唇瓣紧紧抿着。
    男人们又催促起来——
    “哎呀秦酥，你干什么呢？装什么装啊？”
    “就是，这么扭捏作态的，也太放不开了吧？”
    “游戏而已，秦小姐不会从来没有玩过这个吧？”
    “哈哈哈哈哈......”
    “......”
    粗鄙的话环绕在耳边，秦酥身体已经发颤。
    此刻舒子琪嘴角勾着得意的笑，方邈也半撑着胳膊事不关己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人群被围得密不透风，林之校急的眼睛都红了，却看不到有任何人来的迹象。
    难道是他理解错了黎朗的意思？其实他一点也不喜欢秦酥？！
    而这边在人群外，CSAIL科研室的众人终于弄清了被围在里面的人是谁。
    听着难听的话语，他们脸色纷纷难看起来。魏明哲和祁阳带着人急切的往人群里面挤，可是看热闹的人生嫌位置不够靠前，死活不给他们一丝向前的缝隙。
    恰在这时，在所有人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狼狈的跑了进来。
    那人在大厅门口停住，漆黑似墨的眸子里带着极其罕见的慌乱。在看清眼前积聚的人群时，少年眼中结起寒冰。
    CSAIL科研室的人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回头正撞上季川。
    魏明哲脸色微青，讷讷喊：“川儿......”
    季川恍若未闻，他一步一步朝人群走，黎朗沉默跟在身后。
    还看热闹的人群被一双冰冷的手强硬扒开，正打算回头斥责，却在看清来人时，到嘴边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谁能想到那人竟是季家小少爷——季川！
    刚才围得水泄不通的地方默默的，有序的让开一条小路。少年清冷俊朗的脸庞在昏暗灯光的照射下，愈加沉冷而深不可测。
    “......”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
    而在垓心，黄色头发的男生还不知道外围发生了什么。他插着兜从桌子上站了起来，手里还轻轻晃动着酒杯里的威士忌，“秦小姐，我发发善心，让你亲一口？”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起哄。
    黄发男人得意极了，“秦小姐，考虑的怎——！”
    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口，众人就见一向儒雅斯文的季家小少爷从人群中走进，没给男人反应的机会，便伸出长腿照着他后背猛地踹了过去，动作狠厉又乖张。
    黄毛被季川踹得腹部重重撞在桌角上，疼得倏然冒了一身冷汗。
    “哎呦，他.妈的谁——！”
    他转头便迎上少年凌厉阴狠的目光。少年阴恻恻睨下来，他眼尾染了靡丽的红，像是开在黄泉的曼陀罗，妖冶而嗜血。
    黄毛动作僵住，一时反应不过来，身体却本能的抖成筛子。
    此时长桌上坐着的男人笑意纷纷僵在脸上，谁都没想到季川会来。
    惊惧——蔓延。
    方邈防备站起，将惊骇的舒子琪遮挡在身后。
    万籁俱寂。
    季川处理完一切之后，才敢回过头去看他的小姑娘。
    小姑娘染了一身的酒气，此刻苍白指尖握着桌沿，孤零零站着。光影晃动落在她毫无血色的小脸上，她眼眶通红，呆呆望向他时，眼中慌乱无助的厉害。
    季川心头猛然一坠，撕裂感铺天盖地涌来。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自责与心疼同时袭来，打得季川措手不及。他眼眶微微红了。
    “酥酥。”少年薄唇微动。
    他凝着眼前的小姑娘，无比温柔的缓慢的伸出骨节修长的手指，可是在即将触摸小姑娘柔软的发时，却被她倏然躲开。
    季川动作僵住。
    眼前的小姑娘后退一步，敏感而脆弱的保护着自己。
    季川心脏疼得不能呼吸。
    秦酥从来没有想过季川会来。
    他来做什么？是做哥哥的救场吗？
    秦酥眼眶更红，她期望他来，可是却不是这种方式。
    想至此，秦酥错开目光，努力平复了很久，才压下心中的委屈。她再看向季川时，挤出一抹笑：“季川......哥哥，你来啦？”
    季川目光蓦地滞住，她喊他，哥哥。
    “哇，他们感情真的很好啊，我被人欺负了，都没见我亲哥这么为我出过头。”
    “是呀，想要这么个哥哥。”
    人群里传来小声的议论。
    秦酥听来，好不容易调整好的状态近乎崩掉，如果她能看到此刻自己的表情，她就会发现她的笑其实比哭还难看。
    可是她倔强的看向季川，尽量用轻快的语气说：“我们只是在玩游戏，啊，就是......就是我输了，需要亲别人一下。”
    她掰着手指，更加尴尬：“你不用太担心，我......我能应付的了。”
    少年低着眉眼，静静听着她的话。
    她刚说完，他便开了口：“嗯，亲吧。”
    秦酥一怔，抬头猛然看向季川：“什么？”
    在场所有的人也一头雾水。
    于是秦酥就见，灯影明灭间，天上的月亮似乎朝她走过来。
    清疏的少年离她近了一步，他矮下身凑到她身边，指了指自己好看的侧脸，倏忽垂眸轻笑，冰冰凉的调子再次悠然响起——
    “嗯，亲吧。”
    59.  第五十九   秦小姐，愿......愿赌……
    第五十九章
    眼前的场景以某种荒诞的形式展开——
    骄矜的少年轮廓清晰的侧脸映在眼前, 似乎触手可得。
    迷幻的灯影掠过，他转回头，望向秦酥。
    少年眸色漆黑如星火, 里面闪着坚定灼灼的光。
    仿若刚刚那句“嗯, 亲吧”不是玩笑, 而是认真的。
    他叫她亲他？
    ......
    秦酥呼吸几近停滞，她仰起头一眨不眨望向面前的少年。
    时间、静止。
    小姑娘滚圆的小桃花眼里还凝着琉璃泪光。
    透过破碎的光影，她眼前的少年清隽俊朗, 如皎皎月光, 若即若离。
    在这种荒诞里，因为忘记呼吸而产生憋闷。
    秦酥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别傻了，他只是把你当妹妹而已。
    所以不要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呀。
    想至此，单薄的小姑娘垂下头抿了抿微干的嘴唇，纤弱的指尖紧紧攥起又无声松开。不知暗自调整了多少次，才拾起勇气重新面对眼前这人。
    昏暗里, 她仰着脸冲季川笑，表情里带着几分尴尬与疏离，“啊, 只是游戏而已......不亲也没关系的......”
    小姑娘声线轻柔而暗哑, 光影变化间，她脸上已是坨红一片。
    小姑娘脸皮薄，这他是知道的。
    想到这, 季川若无其事的敛了眉眼，重新站直在小姑娘面前。
    余光里, 身旁那个刚刚被他踹了一脚的黄发男人此刻正捂着肚子，脸皱缩成一团，有同伴小心翼翼的赶过来搀扶。
    季川仿若未察, 他耐心望向小姑娘，勾着唇温柔应：“嗯。不管什么事情，我都愿意为你做。”
    ！
    话落，大厅里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交换间，神色里皆是震惊。
    毕竟哥哥为妹妹做到这个程度的实在少之又少吧。
    “天啊，我怎么感觉不对劲？！”说话的人声音压得很低，却依旧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可不是嘛，我有哥哥，真的不是这种感觉啊。”
    “这更像......更像是......男生对喜欢的女生说的话做的事吧！？”
    “......”
    议论声一个接一个砸进秦酥心里。
    她望着季川忘了眨眼。嗫喏好久，直到一束光影晃过，才渐渐回神。
    他为什么总是做这种让她误解的事情呢？
    想至此，秦酥凝着雾气的晶亮眸子微微皱了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如常。
    她声音不大，却如石子入水，激起湖中层层涟漪——
    “学长，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不然我会误会。”
    “没误会，我一直想对你说的话是，我喜欢你。”
    少年声线干净脆利，清冽如山泉，如果仔细听，里面还藏着别人奢想不来的宠溺。
    秦酥尴尬疏离的笑意直接僵在脸上，眼睛不由瞪大，抬起头不可置信望向季川。
    ……
    他说，他喜欢她？
    ……
    ！
    “！”
    “！！！”
    “！！！！”
    “天啊，当众表白了！？”
    “季小少爷真的喜欢秦酥！！！”
    “......”
    秦酥心跳如擂鼓，若不是周遭传来的嘈杂议论传进耳中，她一定会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
    秦酥眨了眨眼，目光所及，男生正微垂着眸，视线静静落下来。他眉峰微挑，眸色迤逦，像霁霁春色，潋滟了所有时光。
    他真的喜欢她？
    ……
    怎么可能？
    那视频是怎么回事？
    秦酥：“......”
    恍惚间，秦酥思绪瞬间清明。
    她抬起头倔犟的望着季川，眼眶微涩。
    声音没控制住，里面夹杂着哭腔，却极力保持着体面：“这么骗我有意思？”
    小姑娘轻柔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响起，带着微微颤意，季川听来，心脏猛烈抽动了下，垂在身侧而骨节修长的手指缓慢收紧，凉薄的唇线冷冽绷直。
    他周身寒意沁人，漆黑如墨的眼睛重新抬起望向秦酥时，无比细心的掩饰好他对伤害她的人的恶意。
    “视频是假的，那些话是剪辑的。”
    季川眼波深邃，如浩渺星海，璀璨壮阔，总是能让人无条件的选择相信他的话。
    秦酥一怔。
    假的？
    他说得可以相信吗？
    酒精的后劲渐渐爬上来，秦酥脸色愈加坨红，脑中思绪也开始有些混沌。
    她——到底要不要相信他的话呢？
    季川像是敏锐的捕猎手，极其迅速精准的捕获了秦酥的疑虑。他静静看了小姑娘两秒，没说话而是微抬起头，随之清冷目光掠过繁密的人群，朝最后面看了一眼。
    众人的视线顺着看过去，就见最后面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缓缓走到放映机前，他对着放映机操作了一番，而后大厅灯光尽数熄灭，一束光落在宽大的幕布上，少年清俊背影再次展在众人面前——
    青灯掩映的季家耳室，一派肃杀之景。
    “蒋老太太，我们白家是比不上秦家，但您也不至于让您孙子为了秦家那小丫头，如此这般的羞辱我女儿吧？”
    白萧和脸色铁青端坐在紫藤椅上，身后站着哭花了妆的白雪苋。
    白萧和冷笑一声，干枯而沧桑的三角眼微眯，露出不善的光芒。
    “怎么，你们这是要踹了我们白家，好和秦家结亲吗？”
    白萧和气势咄咄逼人，季家老太太身居高位，面南而坐。她抿唇不语，似在沉思。
    幕布折射而来的光洒落在秦酥白皙的面庞上，眼中倒映的尽是画面里的场景。
    她手指不由自主的握紧，也是从这一刻她才知道——
    原来在离开大厅之后，他遭遇的是这样的。
    秦酥抿了抿唇，就见视频里——
    清冷舒雅的少年从容站在堂下，脊背挺拔，不卑不亢。
    闻言，他漆黑幽沉的眸子抬起来，微偏头朝白萧和看过去。
    “白叔叔，我对雪苋从未有过男女之情，所以不知您提的结亲从何说起？”
    少年言语字字珠玑，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惧。
    秦酥看着，听到这句话，身体莫名绷直，呼吸也顷刻停了一瞬。
    画面里白雪苋眼圈红了，她捂着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白萧和手掌拍在条台上，一跃而起。
    他指着面前的季川，冲着季家老太太喊：“蒋老太太，你听听！你听听！他怎么能说出这种没有良心的话！？我自己的女儿！我千娇百宠着长大的，从来没给我这个当爹的做过粥喝，却为了这小子考试亲自下厨给他熬粥，还为此烫伤了手！这种事情从小到大多了去了。蒋老太太，我就想问问，你说这哪有人会不喜欢你，还这么千方百计的关心你讨好你啊？你家季小少爷，清北大学的高材生！智商情商高到离谱的人，我就不信他会不知道我家苋儿喜欢他！？”
    说着白萧和又气势汹汹的看向季川，脸红脖子粗的质问：“天底下就没有你季小少爷做得这么过分的！”
    训责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上空，那样的刺耳而令人不悦。
    秦酥心脏随着白萧和的话紧紧缩了一下。
    所有人都看呆了，像季小少爷这样的人物竟然肯把这样狼狈的一面给大家看，看来远远比虚妄的名声珍贵的，是对秦家小公主的感情啊。
    他们呆呆望向视频里——
    清隽贵气的少年微微捏了下眉心，表情微冷。面对白萧和的质问，终是有了些不耐。
    他冷着双眼，从容不迫的迎着白萧和凶悍的目光，开了口：“白叔叔，谁也没有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少年声音清冽，不带半分拖沓。
    白萧和闻言一怔，转之怒意更胜，脸已经涨红。他正想说什么，却被一直端坐在上位的季家老太太蒋兰打断。
    蒋兰拐杖顿地，严厉看向季川：“小川，你跪下！”
    话落，万籁俱寂。
    有些模糊的影像里，众人就见——
    白萧和激烈的情绪似被泼了水，瞬间冷却下来。他静静看着蒋兰，一时没反应过来。
    季家夫妇站在季老太太两旁，即使再心疼自家儿子，也不敢忤逆老太太的命令，只能欲言又止，万分担忧的看着季川。
    骄矜的少年脊梁挺得更直，闻言微垂了眉眼跪在地上，风骨依旧清贵凛冽。
    “。”
    秦酥心脏漏跳了一拍，目光紧紧盯着刺目的画面——
    季家老太太：“十几年前，平城秦家发生了一件大事，以致秦家夫妇对他们仅剩的孩子视若珍宝。后来这孩子长大来清澜上大学，恰好你爸妈与秦家夫妇是多年好友，于是就把她托付给我们季家照顾。”
    她说着，撑着桌角缓缓站了起来，旁边季培林和李然赶忙过来搀扶。
    此刻大厅中所有的人和白萧和、白雪苋一样，纷纷怔怔望着季家老太太，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她朝季川这边走过来，最后停在季川面前。
    季老太太低头看了看自家孙子，接着说：“小川，如今你对那孩子格外关心爱护，是因为顾及我们季家和秦家的交情，以及你父母的嘱托？”
    “！”
    这话一落，直接击中秦酥的心脏。画面与之前的那幕重合，秦酥还深深记得季川那句凉薄的话——
    “我只把她当妹妹”。
    秦酥摒了呼吸，她紧紧盯着荧幕，不愿意错过任何东西。
    紧张随之而来。
    少年茕茕孑立，他抬起头，直直迎上季老太太锐利的目光，“奶奶，我喜欢秦酥，不掺杂任何原因。”
    “......”
    巨大的荧幕缓缓黯淡，在黑暗与灯光亮起的衔接处，盈满无声的比波涛还汹涌的东西。
    光亮重新笼罩在上空，所有人脸上的茫然与惊羡仍有余温。
    秦酥侧仰着头，视线还遥遥望着幕布，久久回不了神。
    “我刚才听说季小少爷因为拒绝白雪苋的事情，被季老太太安排在季家祠堂罚跪呢。”
    “那么说季小少爷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忤逆了季老太太的意思，从祠堂里逃出来的？”
    “！”
    “……”
    细碎的声音轻而易举的传进了秦酥的耳朵里，她脸色蓦地一白。
    他为了她，还忤逆了老太太......
    “这是视频的原版，来这里之前，我派人提前找到的。”
    季川说得风轻云淡，可是只有远在人群之外的黎朗知道，一向儒雅斯文的季小少爷是怎样红着眼勒令保安立刻找到偷拍者的。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发火，将在场所有人都吓坏了。
    “我就说吧，咱们组长就是喜欢咱们小学妹。”
    “对啊，当哥哥是不可能当哥哥的。”
    “……”
    CSAIL科研室里众人小声议论，脸上都露出放下心来的表情。
    与此同时，被方邈护在身后的舒子琪看向秦酥的目光里带着恶狠狠的嫉妒。
    怎么可能？！
    为什么她拼尽全力都得不到的东西，秦酥却可以毫不费力的拥有？！
    这一刻，舒子琪深深感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与不公。
    也许从出生开始，她就注定了是个输家。
    舒子琪眼睛通红，而挡在她前面的男人却浑然不知。
    季川再次看向秦酥，良久后，问：“游戏还继续吗？”
    秦酥：“！”
    秦酥猛然看向季川，脸瞬间红了，她能听到心脏狂跳的声响。
    季川静静睨着她，眸色寂寂，里面似轻轻掩映着细碎笑意。
    秦酥：“……”
    她别过视线不敢看季川。
    游戏继续意味着什么，她不是不知道。
    他是故意的。
    秦酥脸更红了，她垂着头，酒意上涌。
    大厅灯光璀璨，她避无可避，羞赧与不知所措纷纷席卷而来。
    秦酥试图寻求帮助，看向此刻正捂着腰站在季川身后的黄发男人，试探的问：“就是一个玩笑，不该当真的......哈？”
    黄发男人视线与秦酥相撞，瞬间慌了神。
    他到底是哪根筋没搭对，竟然得罪了季家这位的女朋友？！
    男人越想越后怕，不过好在现在见秦酥向他寻求帮助，那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跟季川解释一下，不要让他为难他和他的家族。
    想到这里，黄发男人立刻笑脸相迎，谄媚至极的对秦酥说：“是是是，就是一个玩笑而已呀，我们都是朋友，呵呵——”
    男人话没说完，余光一瞥竟直接撞上季小少爷幽凉而略带威胁含义的目光。
    “……”
    男人瞬间慌了，所以现在这种情况，是要他拒绝？
    呃……
    男人连忙识趣的，磕磕巴巴的转了风向：“那......那怎么行呢？秦小姐。愿......愿赌服输啊。”
    秦酥：“......”
    秦酥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这人变卦这么快的吗？
    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卦的？
    所以今天她必须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季川？！
    可是……这么多人。
    秦酥脸似天边烧红的红霞，抬头看向季川。少年娇贵至极，此刻正微垂着眸静静望过来，他唇边似乎噙了浅浅的笑意，极有耐心的等待着她的回复。
    像是在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帮你度过难关的。
    秦酥：“……”
    秦酥心里纠结死了，即使身边那道幽怨的目光射过来她都无暇顾及。
    要亲吗？不亲今天是不是就结束不了了？
    而且现在这种情况，她找不到比季川更合适的，可以亲的，人。
    灯光像夏日灼热的太阳，光芒逼人。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秦酥思绪旋转，眼前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实，她的呼吸局促，似乎即将窒息。
    她扬起头再次看向季川，灯影照射下，这人也在淡然望着她。他五官出挑的厉害，尤其那双寂寂黑眸，里面似乎蕴藏着世间最神秘的存在，那般沉稳而诱人。
    看着看着，秦酥心里有个声音疯狂叫嚣起来——
    不管了，死就死吧！
    纤弱的少女踮起脚尖轻吻少年的那刻，犹如天使降临人间的照拂，眷顾世间最虔诚的信徒。
    巨大的孤寂裹挟而来，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被亲吻的少年身形也微微一顿，深隽而带有浅淡笑意的瞳仁里带了极罕见而短暂的震惊，随之被他很好的掩藏。
    在场所有人看到眼前这一幕之后都震惊了。
    少年气质清绝纯净，是万千少女的白月光。即使靠近都觉得是玷污。
    可是现在，他竟然就乖乖站着让秦家那个小姑娘亲。
    没有人能形容此刻的心境。
    守护在舒子琪身旁的方邈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眉间深深簇起，唇瓣抿得骇然。
    原来这小丫头竟然真的是季川心尖上的人，诚如他保护子琪一样。那么面对他们的刁难，季川又怎么能善罢甘休呢？
    少年插兜侧身而立，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此时此刻只有站在CSAIL科研室众人身旁的黎朗清楚，在众人眼中那个宛如神明的男人并没有别人看到的那样目下无尘。
    他也有他想得到的，就比如秦酥。
    黎朗精明的目光穿过重重人群落在季川身上，没忍住轻嗤了声：“老狐狸。”
    季川侧脸依旧有小姑娘唇瓣温热绵软的触感，清甜的酒气盈了满鼻。
    一触即离的，蜻蜓点水似的吻在他心中炸开了某样被他关闭着的东西，像是一匹凶兽，横冲直撞着。
    季川藏在裤兜里的手紧了紧，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失态一闪而过。
    此刻眼皮底下的小姑娘还紧紧闭着眼睛，一副英勇就义的壮烈模样。
    季川看着好笑，亲他就让她这么为难吗？
    季川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转而幽凉的睨向另一侧那个黄发男人，眸光中似有把把寒刀。
    黄毛被看得身体微颤，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想着黄毛脸色瞬间煞白，在做着就算当众下跪求饶也在所不惜的打算时，忽然季川开了口：“现在，游戏结束了吧？”
    “！？”
    在刺目的光影里，黄毛脸上的恐慌放得无限大，大脑已经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季家这位小少爷到底想做什么。
    黄发男人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讷讷点头：“啊，对对，结束了，结束了。”
    “既然结束了，那我们是不是该谈谈别的事情了？”
    少年冰冷的视线倏然落在方邈身上，眉尾微挑，压迫感十足。
    第60章 方先生，你觉得她是你能随便……
    既然结束了, 那、我、们、是、不、是、该、谈、谈、别、的、事、情。
    少年轻厉的调子在耳边响起。
    “！”
    黄发男人瞳孔无限放大，惊惧布满全脸，他就说在他们欺负了季家这位小少爷心尖上的人之后, 他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的善罢甘休呢？
    原来、原来是打算秋后算账啊......
    “季......季小少爷饶——”了我吧。
    黄发男人嘴巴张了张, 艰难的吐着这辈子都没说过的告饶话。只是话没说完, 就被方邈截了过去：“好啊。”
    黄发男人不可思议的偏头看向站在另一侧的方邈，只见他与季川两相对立。
    方邈迎着季川薄凉锋利的目光，不疾不徐的继续说：“季小少爷的家务事我本来不想管, 可是秦酥她一而再, 再而三的伤害子琪，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让季小少爷，真正了解一下你喜欢的人的真实为人。”
    “！！”
    这话一落，客厅里所有人几乎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要跟季家这位正面交锋了？！
    他们看向方邈，西装革履的男人脸上带着某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和老东家季家作对, 想来现今方氏掌门人也是个性情中人啊。
    璀璨的灯光强烈照耀，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秦酥此刻嫩白似玉的脸蛋被烧得通红, 胃里翻江倒海, 眼前整个世界都跟着晃动起来。
    她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抿紧鲜嫩似血的唇瓣，呼出来的气息都滚烫灼热。
    方邈的话传进耳中, 周遭有几道似有若无的视线射过来，似乎真的在揣测她到底有多不堪。
    有血直冲面门, 虽然早已知舒子琪的为人，但是面对方邈的误解，秦酥依旧无法做到平静面对。
    秦酥重重的吐了口气, 强忍着醉酒的难受滋味，她要听听为了自己的利益，舒子琪到底还能说出什么话？！
    “老太太，要不要我去帮助小少爷？”
    门边，见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季管家神色严肃，望向季川和秦酥时时充满担忧。
    小少爷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这么多年他们哪需要他亲自跟别人争论过什么，面对久经沙场的方邈怎么是他的对手？
    而且秦家那位小小姐为人可爱善良，怎么能任人胡乱编排呢？
    季管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是身边季老太太却只是目光迥然的望向人群中央，冲季管家摆了摆手：“用不着，他要是连这么点事情都处理不了，将来怎么保护酥酥，怎么保护我们季家？”
    闻言，季管家欲言又止，却只能微躬着背，应了声：“是。”
    中央，人们脸上隐晦的藏着些情绪，又纷纷偷偷看向季川。
    少年深邃眸光寂寂凝着方邈，薄情的唇瓣抿得笔直，周身都带着不好惹的味道。
    “呵。”
    季川罕见的嗤笑了声，嘴角掀起更冷厉的弧度。
    方邈拧紧的眉倏然一顿，眼中带了些微混沌，有些不明所以。
    降至冰点的气氛陡然带了点削破长空的味道。
    虽然有方邈挡在前面，舒子琪仍觉得汗毛直立。
    她不自觉的团了团身子，刚想躲避，却见季川视线轻飘飘落过来。
    “！”
    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季川睨着方邈开了口：“方邈，这句话换我来说更合适。”
    儒雅淡然的调子飘进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似给所有人打了一剂拨乱反正的针。
    呼吸滚烫，秦酥嘴巴还微张着，她抬头看了看身旁的男生，光影灼然，这人身上镶了一层金色的轮廓，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灵。
    是啊——
    从一个没有任何人脉可言的大学生游戏小主播，一步步成为背靠京圈太子爷方邈的娱乐圈当红小花旦，要说舒子琪当真像她所表现出来的这样柔弱纯良，到底是有几分无法说服世人的意思。
    季川简单的一句话，瞬间将风向逆转。
    现场每个人看向舒子琪的目光里或多或少带了含糊不清的颜色。
    舒子琪脸上红紫交加，眼眶渐渐变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羞辱，她身体抖得厉害。忽然她抬起头，噙着泪水的双眼直直盯向秦酥，狰狞又可怖。
    舒子琪：“秦酥，我们可是住同一宿舍的好朋友，对吧？”
    颤抖的调子传过来，秦酥还觉得有些恍惚。
    秦酥盯着舒子琪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过了许久才从晃动的世界中抓住她脸上的神色。
    那样咬牙切齿的，没有一点温情的，恐吓。
    “。”
    秦酥心中升起嘲弄，淡然迎着她的双眼，笑了声：“这话你跟方邈提过吗？”
    “既然是住同一宿舍的好朋友，那就在刚刚，”秦酥顿了下，眼睛扫了圈方桌上的二十几个男人，继续说：“方邈暗许这些人把我强行扣押在这里玩他们所谓的游戏时，你在做什么？”
    舒子琪：“！”
    也许是从未想过秦家这个众星捧月长大的娇贵千金，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丢掉金贵的尊严面子跟她这样的人理论，舒子琪脸上的可怖瞬间僵住，神色里陡然添了些许不可思议和惊慌。
    被点到名字的，早已从椅子里站起来的男人们也一脸无措。
    他们小心翼翼的看向季川，而少年把波涛和算计全藏在心中，只有一双黑曜石似的眼睛深如星河，令人无法琢磨。
    没人敢说话，此刻没有秦家撑腰的秦小公主身边有整个季家做后盾，而骄矜无比的季小少爷更把她视若珍宝......
    类似于溺于深海的无助感，正以无法比拟的速度在这些从小泡在蜜罐里的少爷公子们心中蔓延......
    “秦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舒子琪柔弱的摇头，像朵在风中飘摇的小白莲，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惜。
    方邈挺身而出，把舒子琪扯进怀里：“秦酥，你用不着这么质问子琪！一切都是我的意思。如果不是你嫉妒子琪优秀出众，又怎么会在开学第一天就心机的在她的直播间露脸抢热度？！而且在生活中你还联合你们宿舍里其他两个女生排挤她，孤立她！”
    “方邈，你别说了......”舒子琪一手垂头擦着眼泪，一手扯着方邈的衣角，声音小如蚊吶。
    又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秦酥静静看着她，酒醉难熬的身体反应也变淡了许多。
    意料之中的，方邈的火气更大，语气里充满对秦酥的斥责：“子琪对你们处处忍让，可是到头来，你秦酥却仗着秦家，对子琪变本加厉！先是直播间设计逼迫子琪说出违心的话，害得她被网络暴.力！后来又仗着与季小少爷的关系，顶替子琪进了CSAIL科研室。我就不明白了，秦小姐，你明明已经拥有这么多东西了，为什么还要和子琪争抢本就属于她的东西？！”
    方邈说得正义凛然，字里行间全是对秦酥的指责。
    万籁俱寂，所有人的视线落在秦酥身上。
    季川眼中霁色已经染了寒霜，周身冷意翻滚，他刚想有所反应，秦酥却先他一步制止下来。
    小姑娘柔软的指尖轻拂在他西装臂弯处，似乎有镇定的作用。
    少年唇线绷直，耐下性子，静静等待。
    安抚完季川，秦酥平静走出来，今天她要亲自与舒子琪做个了断。
    她看了眼舒子琪，舒子琪也怔怔望着她，像是不知道秦酥要干什么。
    舒子琪脸上的泪痕未干，光影里，大抵圈子的熏陶，她周身染着点女明星的星光璀璨，好看亮眼，却又让秦酥觉得虚假无趣。
    秦酥移开视线，望向方邈，问：“这就是我的好朋友跟你说的？”
    方邈稍怔，秦酥没有管他，继续说：“如果我说舒子琪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会信吗？”
    “！”
    “！！！”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间响起窃窃私语——
    “刚才舒子琪还说秦酥跟她是一个宿舍的好朋友呢，怎么跟方邈说的全是秦酥的坏话啊？”
    “......”
    “也许秦酥确实做的过分呢？”
    人群里有一瞬的平静，忽然一个摄影师说：“我朋友跟拍过舒子琪的剧组，那时候他还说过这小姑娘看着小，其实心机很深，明明是女二号却把女一号压得死死的。”
    有人问：“你确定不是因为她有方氏太子爷撑腰？”
    摄影师一抬头反驳：“跟那个没关系，那时候她应该还没有认识方邈。不过......不过我听说......”
    摄影师欲言又止，被众人催着：“听说什么？你倒是说啊！”
    摄影师思虑再三还是说了出来：“就是听我朋友提过一嘴，有次他看见舒子琪半夜三点从导演房间出来。”
    “......”
    “......”
    这话说完，众人沉默，现在这种情况，都是靠人空口白牙一张嘴，没有证据的话，怎么信呢？
    “方邈，我没有骗你，我说得都是真的！”舒子琪哭得梨花带雨，她貌似焦急的向方邈解释着。
    方邈没看秦酥，更没听人群的议论，他侧身牵起舒子琪的手，无比温柔的对她说：“不管别人怎么诋毁你，我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你这边，相信你，支持你。”
    舒子琪泣不成声，低着头无比感动的说着：“谢谢，谢谢......”
    方邈微红了眼眶，他深情看了舒子琪片刻，稍微缓了缓情绪，然后将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拉到身后，这才重新面对秦酥。
    他皱着眉，沉声质问：“秦小姐，你这是要颠倒黑白吗？”
    秦酥：“......”
    秦酥从未想过，这样一个天之骄子，这样一个在商界呼风唤雨令人忌惮的人，在感情里可以痴情如斯。
    秦酥不知道，在方邈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舒子琪心中到底有没有一丝丝感动？又或者对于她曾经撒过的谎言，有过那么一点点恐慌？
    但是有一点值得肯定的是，舒子琪无疑伤害了一个毫无保留爱着她的男人。
    秦酥静静凝望着方邈，有那么一刻，她突然有些同情眼前这个男人。
    所爱非人。
    秦酥沉默了好久，她想过放过，不为舒子琪，只想给方邈一个成全。
    可是舒子琪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秦酥，我知道因为我家境不好，你瞧不起我，可是今天是季家的家宴，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宿舍一起解决可以吗？”
    秦酥：“......”
    真是一朵伪善的小白莲。
    舒子琪这话说完，饶是站在最外围的CSAIL科研室众成员也觉得忍无可忍。
    魏明哲撸了撸袖子，气愤道：“什么叫秦酥学妹欺负她？当初我们科研室招考那可是走了最公开透明的程序的！她考的那点分数还好意思拿出来说是秦酥学妹顶替了她？！”
    “就是啊。”有人跟着附和，“也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说出‘顶替’这种话的。”
    站在魏明哲身旁的黎朗闻言，单手支着下巴，望了舒子琪许久，而后慢吞吞的偏头对另一侧的祁阳问了句：“原来她早就这个样子？”
    祁阳与黎朗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也望向舒子琪：“你说可笑吗？她把所有人都当成和方邈一样的傻子。”
    人群的骚动并没有妨碍舒子琪表演，她哭得更加委屈，方邈见此心疼的不行。
    他一边背对着秦酥，垂着头给舒子琪擦眼泪，另一边厉声说：“秦小姐，这件事我们还是换个时间再谈吧，子琪状态很差，她需要休息。”
    说着他连个眼神也没分给秦酥，搀着舒子琪就往人群外面走。
    只是没走两步，就被几个保安拦了下来。
    保安们脸上淡漠，像几根屹立不倒的石柱杵在方邈和舒子琪面前。
    先前还扶着额头，佯装虚弱的舒子琪仰起头扫了几个彪形大汉一眼，脸色一白，心中的恐惧更甚。
    难道今天躲不过去了？
    想到这里，她大脑乱了一刻，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舒子琪又扯了扯方邈的衣袖，咬着嘴唇，做出最楚楚可怜的表情：“方邈，他们要干什么？”
    方邈从没有当众受过这种侮辱，更没有想过他捧在手心上的宝贝跟他一起受这种窝囊气。
    方邈冷着脸转回头，直接越过秦酥，看向沉默太久的季川，厉声问：“季小少爷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吗？！”
    “......”
    现场针落可闻，方邈高亢的声音都带着幢幢回音，伴着寒冬的风，让人大气都不敢出。
    被质问的少年依旧平静从容，他撩起清冽的眉眼，淡然而冷漠的睨向方邈。
    方邈被季川看得有些心虚，久经商场这么多年，什么刁钻的角色他没见过，可是眼前这个不过二十岁的少年，他却猜不透看不懂。就像虚空的黑暗，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可是里面却又不知藏着怎样的波云诡谲，令人不敢轻易的向里窥探一步。
    良久，少年轻扯嘴角笑了声，慢条斯理的问：“方先生，我只不过是把你刚刚对秦酥所做的百分之一返还给你，这就受不了了？”
    季川笑得更灿烂，黑眸亮得惊人，“方先生，你觉得她是你能随便欺负的人？”
    众人完全呆住，那个全身似乎闪着光芒的男孩儿眼尾似乎有鲜红的花朵盛开，靡丽绝艳，像罂粟，危险又勾魂夺魄。
    “天啊，网上总有一群花痴看到疯批就‘啊啊啊’，以前没觉得怎么有魅力，这回见到现实版真正的疯批了，天啊，帅炸了有没有？！”
    人群里有群女孩子忍不住犯花痴。
    “是啊是啊，太有感觉了！呜呜呜，好羡慕秦酥啊！”
    “......”
    人群里是事不关己的压抑的疯狂，可是作为整件事情的当事人，方邈已然清楚的意识到他到底招惹了一件多么棘手的麻烦事。
    况且季家可是他们家族的老东家。
    方邈凝着季川沉思，他指节越收越紧，牙关也紧紧咬着，子琪是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他要保护她。
    而且这么多年他也看够了这个世界的肮脏，得罪季家又有什么关系？
    大不了他不再做方家的掌权者，去跟子琪过平常人的清淡日子，只要有她在身边也是好的。
    想到此，方邈微抬了下巴，打算和季川强硬到底。
    “季小少爷，就算和季家解除所有合约关系也没关系，但是我要为子琪讨回公道！”
    “！”
    “方邈是不是疯了？！为了一个女人？！”
    耳边议论声刺耳，舒子琪完全怔住，她呆呆望着眼前这个挡在她身前的男人，从不敢想他会说出这种话。
    秦酥的反应倒很平静，显然这是意料之中的，方邈爱惨了舒子琪。
    “方邈，也许你该看看我手上的东西。”
    秦酥把手机递到方邈面前，里面是那张照片，舒子琪坐在黑色劳斯莱斯里，和一个老男人接吻。
    那个男人方邈肯定认识，因为那是他的叔叔。
    在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时候，方邈迅速抢过了秦酥手里的手机，他手指颤抖着，视线紧紧盯在照片上。
    “方邈，你听我解释！照片是合成的！那个女人不是我！是秦酥在陷害我！她见不得我好！”
    舒子琪声嘶力竭的喊，急忙上前去抢方邈手里的手机，却被方邈一只手扼住动作。方邈把手机举高，脸上的温情早已荡然无存，眼中剩下的只有残酷的冷情。
    他一点一点的转过头，低垂下眉眼看舒子琪，咬牙一字一句的说：“你手腕上戴的那个翡翠镯子，是我妈的遗物。”
    舒子琪扑在方邈身上呜呜咽咽的哭，“那也可以伪造啊！方邈你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真的爱着你！”
    方邈一把将舒子琪推到地上，最后仅剩的理智也被尽数吞没，他把秦酥的手机朝舒子琪身上砸去，“那个镯子世上独一无二。”
    方邈蹲下身，掐起舒子琪的下巴，凑近舒子琪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虽然我叔叔生性浪.荡，玩过的女人转眼就忘，但是那个镯子他应该还是认识的......要我打电话去问吗？”
    方邈心脏抽痛，但是眉间只轻皱了一下，又接着说：“你不该拿我母亲开玩笑的。”
    手机沉重的重量砸在舒子琪的额角，有鲜血从她细嫩白皙的肉皮上渗出，可是她丝毫感受不到疼，只有巨大的恐惧席卷而来。她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只顾着哭，“方邈，你原谅我一次，我真的不能没有你，真的不能......”
    舒子琪想去拉方邈的手，却被他一秒甩开，“别碰我，我嫌你脏！”
    镁光灯亮起，场面瞬间失控。
    这场本来由季家发起的继承宴，却名副其实的转成了明星的绯闻抓拍现场。
    舒子琪妆发杂乱，捂着脸坐在地上颤抖着哭泣，而那个之前比任何人都痴情的豪门贵公子却在此刻，比任何人都要绝情。
    秦酥静静看着，有些恍惚。
    辉煌的大厅里，装着深色西装的男人低下头看着脚下的人，他沉默了好久，才问：“所以你以前跟我说的那些关于秦酥的事情，也都是假的？”
    男人眼中没有往日一丝温晴，冷冰冰的看着舒子琪。舒子琪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努力维持着女明星的体面。
    她直直看着方邈，满脸的傲气：“不管你信不信，照片上的人不是我！我也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一句假话！”
    说着她突然转头看了看秦酥，“秦酥早就看我不顺眼，今天这一切都是她设计好陷害我的！”
    舒子琪带着一种秦酥从未见过的决绝，似乎只要她咬死自己没有做过，事情就真的没有发生过。
    秦酥看了她几秒，眨了下眼睛，她低估了舒子琪的难缠程度。
    正在秦酥考虑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季川站了出来，他手里拿了一个储存卡，对舒子琪说：“那时候你派人偷拍秦酥，这里面有那人的供认录音，你知道偷拍犯法吗？”
    季川说完，秦酥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那次她和季川一起回公寓的事情，那时她只是怀疑，原来偷拍真的与舒子琪有关。
    秦酥忍不住偷看了眼季川，原来他还特意调查了这件事情。
    是担心她的安危吗？
    “除了这件事情，你所说的秦酥总是欺负你，直播陷害你，CSAIL招考顶替你，这些都有当事人，需要我把他们都请来指认你吗？”季川又说。
    “......”
    “早就说过能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的人，可都不是简单人。”
    “这次应该是真的了，你看舒子琪都说不出话了。”
    “......”
    舒子琪听着身旁的人对她指指点点，眼眶里蓄满泪水，但是她不允许自己掉一滴泪。
    社会不同情弱者，这是她的生存法则。
    从见到秦酥的第一眼她就嫉妒的发狂，为什么有人的命可以这么好？可是无论她多么努力，这一生也许都无法抵达。
    所以她讨厌秦酥，无比的讨厌。
    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舒子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秦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等她再次开口的时候，她仍旧是那个骄傲又自卑的舒子琪。
    “我累了，校哥，送我回去吧。”
    这种情况下，林之校突然被点名，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是他是圈子里的老人，明星人设崩塌的状况他也见过无数回了，毕竟舒子琪是他手底下的人，怎么说也不能见死不救。
    林之校急匆匆跑到舒子琪身边，轻扶着她的胳膊，然后保持着理智的态度环视了周遭的媒体一圈，说：“各位媒体朋友们，今天这件事请大家遵守职业规则不要肆意传播，否则我会以公司的名义起诉你们恶意诽谤造谣的。”
    说完之后，他又朝季川和秦酥这边深深鞠了一躬，各种意思不言而喻。
    做完一切之后，他把外套脱下来遮住舒子琪就要往外走，只是没走几步，之前的保安就把他们拦了下来。
    林之校还没转头，就听到方邈的声音：“舒子琪，从今往后别让我再看见你，滚吧。”
    舒子琪脚下顿了下，眼前的保安就让开了一条路。
    见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方邈痛苦的闭上眼睛，良久之后才睁开。
    方邈抬起脚径直走到秦酥面前，刚想说话，季川却直接把秦酥遮挡在身后。
    “你还有什么事？”季川眼中依旧平静，平淡望着方邈。
    方邈只愣了下，而后苦笑一声，“我只是想亲自跟秦小姐道个歉，是我识人不清伤害了你们。”
    秦酥在季川背后听着方邈的话，心中并没有之前想过的那样畅然，相反还有些歉意。
    秦酥低头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说不清是不是因为积压在心中的东西忽然消散，之前的酒意再次上涌，眩晕感比之前强烈了百倍。
    季川的话有些缥缈，他说：“道歉也改变不了什么，还请方先生拿出实质性的行动。”
    骄矜的少年微微颔首，脸上不卑不亢，自是儒雅贵气。
    “我自愿拿出我名下百分之三的股份赔偿给秦小姐，至于我旁边的朋友们，都是因为我才让他们也受了牵连，所以一切损失都由我来承担吧。”
    “哎！秦小姐！”
    秦酥闭上眼睛，身体倒下去的时候还听到方邈在喊自己。
    周遭兵荒马乱的，秦酥却能感受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气息急促，茶香弥漫鼻尖。
    秦酥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真好，他一直在身边。
    第61章 还记得昨天说的话？……
    季家三楼卧室。
    一位年近六十的家庭医生一边弯腰整理诊疗设备, 一边对季川慈善的说：“小少爷，秦酥小姐只是喝醉了，我给她开些醒酒药, 用完后好好休息一晚就好了。”
    话落, 房间寂静, 无人应答。
    也不知道小少爷听清他的医嘱了没有，老医生收好诊疗设备，转身看向季川。
    “小少爷——”
    老医生剩余的话没说出来。
    此刻站在距床边半米的颀长少年, 发胶固定的短发落下几根, 遮了英俊的眉眼，挺括高档的西装上也印着凌乱的褶皱。
    他静静垂着头，呼吸微乱，漆黑幽邃的眸子紧紧望着床上熟睡的女孩儿，眉宇间尽是不安与担忧。
    老医生怔了下，在季家呆了这么多年, 他哪曾见过这种场景？
    这还是那个对谁都温润有礼，却又对谁都冷淡疏离的小少爷吗？
    “第二天会头疼吗？”
    寂静的房间响起微哑的声音，老医生回过神朝声源处看去, 恰撞上少年深沉严肃的目光。
    老医生反应了下, 微笑着回：“小少爷请放心，药类似于香薰，点燃放在房间里, 醒神安定，补血养气, 第二天醒来肯定会神清气爽，一点宿醉的迹象都没有的。”
    说着，助理已经把药拿了进来, 老医生接过去，点燃放进焚香盒里，随后带着点淡淡中药香气的味道弥散了整个房间。
    老医生和助理处理完一切之后，默默走出房间，关好门。
    室内终于归于宁静。
    季川把卧室的灯光调至暖黄，然后拎了把椅子坐在小姑娘身边，静静望着她。
    时间仿佛静止，小姑娘柔软的黑长发散落床上，灯光她粉黛未施，睫毛卷翘，呼吸轻轻浅浅的，月光洒进来，纯净的令人心软。
    季川眸色渐深。
    再在这里呆下去，他不能确定会发生什么。
    季川起身，把椅子拎回原位的同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扶着椅背的手微顿，季川再次平静转回身。
    秦酥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正仰着头看着季川，眼神迷离，完全不聚焦。被子被她堆在身边，上半身的丝质睡衣松松垮垮，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脖颈线修长而又完美。
    季川站在原地，视线在她脖颈处定格了一秒，而后移开。
    房间里寂静异常。
    秦酥滚烫而紊乱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季川薄弱的神经。
    他看着秦酥眼睛，问了句：“小孩儿，你想干什么？”
    秦酥没回话。她的位置距离床边很近，床有些高。
    季川微皱下眉，还是走到床边，离她近一些。
    此时秦酥不再看季川，她垂着头，慢吞吞撩开被角，从床上站起来。
    她脚丫子踩在深红的地毯上，仰起头与季川对视，迷蒙的双眼里染着室内昏黄的光影，脸上还有未褪的坨红。
    模样带着一股子娇憨，还挺可爱的。
    季川垂下头，与她对视：“你这样子是在撒酒疯吗？”
    还是没有应答，但是秦酥像是听懂了季川的话，她耷拉下眉眼，伸出双手，环住了季川的腰。
    季川清晰的感受着秦酥绵.软的身体，酒香盈在鼻尖。
    他喉结不觉滚动了下，低头气笑了：“你是仗着酒气在占我便宜？”
    秦酥含糊不清的嗯了声。
    季川挑了眉，“你可以占我的便宜，但是除了我，其余的男人都不行。”
    说完，季川微一弯腰，把秦酥打横抱起，重新放在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晃动难受，秦酥皱着眉又轻哼了声。她单手撑着半边身子，眼神飘悠悠落在上方季川的身上。
    “季川......哥哥。”她喊了声。
    季川给她盖被子的手停住，抬起头与她对视，很耐心的回：“嗯，我在。”
    听到回应，秦酥眼神似乎清明了那么一刻，她抿着唇，表情严肃又认真，像是在思考什么严重的事情。
    季川好脾气的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你有什么话要说？”
    秦酥看着季川，深深吸了口气：“我不想把你当哥哥了。”
    “为什么？”
    听到询问，小姑娘眼睛忽然红了，声音染了哭腔，很委屈：“因为我喜欢你啊。”
    季川第一次看到喝醉酒表白，还把自己表白哭了的。这态度好像就是，是他一直让她喊哥哥，是他一直曲解她对他的感情一样。
    他伸手替秦酥擦了擦眼泪，“小孩儿，这话你能不能明天再跟我说？”
    “？”
    秦酥明明还迷迷糊糊的，可是听了他的话，皱着眉，不说话了。
    季川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理解，还是又好气又好笑的解释：“你喝醉了，我害怕明天你不认。”
    ......
    早晨七点钟，秦酥的生物钟把她叫醒。
    睁开眼睛，秦酥盯着屋顶看了好半天，思绪才渐渐回笼。
    这里不是宿舍、啊。
    秦酥缓缓坐起来，又朝四周看了看，古香古色是这间屋子的主色调，正中央檀木桌子上一炉香袅袅燃着。秦酥小心翼翼闻了闻，清淡的中药味，闻起来心旷神怡。
    秦酥思绪愈加清明，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浅白色的丝质睡衣睡裤，不暴露，相反还有一种清贵婉约感。
    昨天晚上，她在季家喝了一整瓶红酒，在处理完舒子琪的事情后就晕了过去。
    所以说，后来她就被人安置在了这里。
    秦酥又扫了一眼室内装潢，深深吸了一口气。
    没猜错的话，昨晚她应该是宿醉在了，季家。
    ！
    想到这种可能，秦酥完全不淡定了，她怎么能在季奶奶、季叔叔、李然阿姨面前喝醉呢？
    ......好丢脸。
    秦酥胡乱揉了一把头发，又想到一个问题。
    昨晚送她回来的是......
    秦酥想到了唯一的可能。
    季川。
    秦酥抿了抿唇，心里最大的感受就是后悔。
    人生中第一次喝醉就在季川面前，也不知道她晕过去之后又有没有做些出格的举动？
    都晕过去了，还能做什么事？肯定是一觉到天亮了。
    秦酥重重呼了一口气，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穿上拖鞋朝洗漱间走。
    她简单的刷了个牙，用清水洗了把脸，打量了下镜子里的自己。
    嗯，挺正常的。
    秦酥换上自己的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关上门，眼前是向下的楼梯，楼道里没人，四周很安静。
    秦酥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不知道从这里到清北大学有多远，需要多久才能到？
    今天早晨九点钟有节程序课，临近期末了，老师应该要勾考试重点了。
    秦酥站在原地，认真查着地图软件，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从楼下朝上走来。
    秦酥关上手机，低头算着，按照软件规划的路线，因为这里没办法打车，所以她先要花费37分钟的时间步行到最近的公交车站，然后再坐80分钟的公交车到达清澜市里，最后再换乘另一趟公交车，大约花费10分钟到清大。
    这么算下来总共花费的时间就是两个多小时。
    如果中途再有些事情耽搁，那这节程序课肯定就迟到了。
    秦酥关上手机，一时之间有些惆怅，不行还是寻求下帮助？
    哦，对了，季川应该也要回学校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走了。
    算了，先下去跟季老太太道别吧。
    想着，秦酥收起手机，准备朝楼下走。
    一抬眼，不期然撞上一道视线。
    男生插着裤兜，站在楼梯中间的位置，正抬头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秦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手指还搭在楼梯扶手上，脚下却像是生了根，动弹不得，只是低着头与他对望。
    季川看着她问了句：“醒了？”
    “嗯。”
    见到季川的那刻，之前的记忆突然开闸——
    “没误会，我喜欢你。”
    眼前这个人没一丝犹豫，说喜欢她。
    秦酥脸不争气的红了，看季川的眼神都带了些闪躲。
    突然不知道该跟他怎么相处了。
    季川已经往上走来，停在离她只有两级台阶的位置看她，眼神里晦暗不明的。
    秦酥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手指紧紧握着微凉的扶手，不知所措。
    忽然，季川低头笑了声，问：“还记得昨天说的话？”
    “。”
    秦酥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昨天，什么时候？”
    秦酥问完，季川抬起头看了她好久，漆眸里映着窗外明亮的光。
    “真不记得了？”他问。
    秦酥不太自在，可是面对这么突如其来的询问，她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能不能给点提示？”秦酥商量道。
    闻言，季川慢条斯理的朝上走来，站在与她平齐的位置。
    他微一挑眉，低下头，语气里带着罕然的轻佻：“昨天晚上你醉酒后，跟我说，你喜欢我。”
    ——你醉酒后，跟我说，你喜欢我。
    ——你喜欢我。
    ——喜、欢、我。
    秦酥眼睛瞪大，那句话像波纹一样在她大脑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
    她真的说了那种话吗？
    秦酥用最快的速度瞥了眼季川。
    季川眸色漆黑，正直勾勾盯着她。
    “......”
    从季川的表情里，秦酥一点也看不出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秦酥故作镇定的抬起头，迎着季川的眼睛，问：“学长，我记得我喝醉晕倒了。”
    意思不言而喻，晕倒的人怎么会说这种话？
    季川扫了她一眼：“你撒酒疯，又爬起来了。”
    第62章 酥酥，这是在欲擒故纵吗？……
    “......”
    又一个重雷, 砸在秦酥刚渐放松的神经上。第一次喝醉，就撒了酒疯......
    秦酥脸烧的厉害，一时之间大脑也一片空白。
    时间滴答滴答的过, 季川朝后退了一步, 单手搭在楼梯扶手上, 徐徐注视着她，也不着急。
    像是不等到个合理解释不罢休。
    秦酥也不知道季川说的是不是真的，毕竟她是人生第一次喝醉, 又是第一次撒酒疯, 没有先例，也不能确定真伪。
    但是季川已经说出来了，就只能先当成是真的。
    可要怎么说呢？难道要说，她喝醉了没控制住，酒后吐真言了？
    呃......
    她喜欢他是没错，不过这么表白确实有些仓促啊。
    她还没准备好。
    秦酥手指攥紧楼梯扶手, 又松开，不知道在心理建设了多少次，才敢再次对上季川的眼睛：“对不起学长, 打扰到你了。”
    “呵。”猝不及防, 季川轻笑了声。
    秦酥抿着唇瓣疑惑看他。
    季川忽然站直身体，微顷身子侧向她，语气里有些沙哑, 像是没休息好。
    “是打扰到了，你昨晚还抱着我, 不让我走。”
    秦酥还呆呆看着他越靠越近的俊颜，心脏跳似擂鼓。可听他说完这句话后，完全僵住。
    “！！！”
    秦酥已经崩溃了。
    昨晚, 她是把自己一直不敢做的事情，都做了一个遍吗？
    想到这种可能，秦酥都要哭了，她视线飘到另一个地方，轻咳了声，试图小声挣扎：“喝醉的人，应该会做些......控制不住的事情......吧？”
    话落，空气都静悄悄的。
    秦酥回过头，见季川正盯着她看。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嗯，现在清醒了，说吧。”
    “什么？”秦酥不解，看向季川。
    季川勾了下唇，拖腔带调的：“喜欢我，吗？”
    秦酥眨了眨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喜欢我，吗？”
    “......”
    “我还有课，要迟到了。”
    秦酥没敢再看季川，逃跑似的朝楼下走，却不知道还站在原地的人，盯着她慌乱的背影，唇角勾起的弧度有多魅惑。
    ......
    秦酥原本不打算吃饭，但是季老太太一直热情留她，为了不扫老人的兴，秦酥只能坐在桌旁陪她吃饭。
    餐厅设在老太太卧室外面，很简单的风格，只中央放一张餐桌。餐桌也是方形檀木的，不大，可以容纳七、八个人。
    餐厅旁边是一间书房，山水画屏风遮挡，依然难掩其中的书卷气。
    老太太面南而坐，坐在餐桌上位，秦酥坐在她右手边。
    面前放的是中式早餐，有养胃的小米粥，还有粗粮，以及几道爽口小菜。
    季老太太眉目带笑，很慈祥：“酥酥，我特意叫人熬的粥，你昨晚喝了酒，胃口需要养一养。”
    秦酥脸上有点红，想到在老人家面前喝醉，真的有点过意不去。
    正想说些什么，忽然有人从她后面经过，秦酥抬头。
    季川手指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喊了声“奶奶”，也坐了下来。
    旁边的管家有眼力劲儿的为他布好菜，季管家声音里带着心疼：“小少爷，膝盖还疼吗？别看老太太罚你，她还是很疼你的。这汤是她特意让医生调的，解你这几天的乏。快喝吧。”
    “嗯，好。”季川轻应了声，拿勺子轻轻搅了搅那碗汤。
    秦酥看在眼里，不知道季管家说的膝盖疼是怎么回事，但是看季川的表情淡然，像是无事发生的样子。
    秦酥不好说什么，这里毕竟是季家，是季川的私事，如果多问会不会引起大家的反感？
    想着，秦酥低下头安静吃饭。
    这边季老太太一直关注着季川的举动。看他垂眸喝汤，季老太太搅拌了下碗里的粥，问：“昨晚在祠堂想了些什么？”
    秦酥闻言，抬起头，看向两人。
    季老太太平静吃着饭，季川垂眸微顿了下，像是思考了什么，模样桀骜。
    “膝盖疼，还很困。”
    蒋兰动作顿住，抬头：“就想了这些？”
    “嗯。”
    季老太太放下勺子，瞅着季川：“那我罚你跪祠堂的意义在哪里？不考虑你到底错在哪里？不考虑我们和白家的关系何去何从？”
    罚跪。
    秦酥恍惚了一下，所以说，昨晚把她安置好之后，他被罚跪了一晚上？
    秦酥觉得这件事跟她怎么说也脱不开关系，顿时愧疚和不知所措向她袭来。
    秦酥抬眼看向季川，没想到季川也在看她。
    他眸子漆黑幽邃，脊背挺得笔直，只淡然看了秦酥一眼，像是在安抚。
    季川：“奶奶只不过是想给白家一个交代，我已经跪了。难不成您真的想让我娶白雪苋？”
    气氛忽然静的可怕。
    秦酥在两人之间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气场，像是在进行无声的博弈。
    季老太太看了季川良久，忽然视线收回，又转向秦酥深望了一眼。
    与此同时，季川也看过来。
    “......”
    秦酥有些不明所以。
    季老太太在这时开了口，语调缓然：“当然不是。”
    “嗯，我也是。”季川推开椅子站起来，对季老太太继续说：“秦酥还有课，我先送她回学校。”
    “......”
    秦酥忽然被季川点名，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跟长辈吃饭，她本来就有些放不开，现在又听季川提到了送她去上课的事。
    季川怎么知道她有课？
    秦酥没想明白，但还是觉得很庆幸，不光是可以逃离这里，还可以准时上课。
    秦酥忙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的跟季老太太道别：“奶奶，那我先走了。”
    季老太太眼睛都笑弯了：“嗯，酥酥有空再来玩。”
    上午八点十分，季家的车已经把秦酥和季川送到了清澜市里。
    秦酥靠窗看着急匆匆赶公交的上班族从眼前一闪而过，而后坐直身体，小心翼翼看了季川一眼。
    季川后背倚着靠背，闭着眼睛。车窗倏然透过来一束强光，落在他侧颜，眼睑微青。
    忽然他睫毛动了动，似乎睡得不安稳。
    秦酥忙不迭的收回视线，再次看向窗外。
    “靠边停车吧。”
    秦酥回过头，就见季川醒了。
    司机闻言，看了眼后视镜，恭谨回：“好的，小少爷。”
    车子停在一家酒店前，再往前面走十几米就是一个公交站牌。秦酥不认识这里，来清澜三个多月，她一次也没转过这座城市。
    秦酥跟着季川下了车，看着黑色劳斯莱斯驶远。
    昨晚像是下了层小雪，柏油路面湿露露的，有种湿冷沁进骨髓。
    季川在她面前掏出手机，低头搜索着什么，清冷的光映在他冷白的肌肤上，活像个妖孽。
    忽然妖孽撩起眼皮：“小孩儿，坐过公交吗？”
    秦酥思绪被打断，害怕被季川察觉到她的想法，她迅速脱口而出：“没有。”
    “那体验一次？”
    季川挑着眉，眼里映着冬日温暖的阳光。
    秦酥不知不觉的，像是受了蛊惑：“好。”
    秦酥第一次体会到赶公交车的慌乱。
    只记得她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裹挟着登上了台阶，然后又被挤进了长长的车厢。
    人很多，季川始终走在她身后，并用手机扫了公交费。
    此时座位早已被人占满，秦酥在车子中央罕见的空位停住，她抬起手紧紧拽着高处以防车子变速摔倒的拉环。
    被围在里面的是一个高中男生。
    男生抬头看了看秦酥，笑着搭讪起来：“小姐姐，你是去哪里？”
    秦酥先是愣了下，还是礼貌的回：“我去清大。”
    “清大？”男生瞬间兴致更高，“我已经被保送清大了，那是不是以后在那里我可以看到你？”
    “......”
    秦酥没想到这小孩儿这么热情，一时之间有点儿语塞，但还是礼貌认真的回：“清大课程很紧，按照我的经验来讲，我们跟舍友相处的算是最多的，所以你看到我的可能性不大。”
    听到秦酥的话，男生脸上的笑僵了一秒，他眼珠一转，又笑起来问：“如果加个微信的话，是不是可能性就大了？”
    说着他掏出了手机。
    四周的人都暗暗朝这边看过来，车里安静下来，和小男生一样，似乎都在等秦酥的回应。
    秦酥不太愿意加陌生人微信，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拒绝词。
    秦酥还在沉默，忽然耳边很近的位置想起清淡低沉的声音：“小屁孩儿，你到站了。”
    秦酥耳廓酥痒了下，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还举着手机强迫秦酥加他微信的男生慌乱朝秦酥身后看了一眼，然后骂了句脏话，匆匆穿过人群，在公车停下那刻冲了出去。
    秦酥面前多了个空位，季川在后面，调子微冷的说：“坐那里。”
    秦酥身子一抖，回过神来。
    顾不上回想之前全身触电的感觉，秦酥想起季川受伤的膝盖。
    不知道与季川之间的空隙多大，穿着厚重的羽绒服，秦酥艰难的转过身，“你坐吧，我站着挺好的。”
    季川垂头看了她一眼，视线转而落在她那只因为转身而拧成麻花的手上，挑眉：“你确定？”
    呃......
    秦酥脸一红，迅速松开手，再重新握好，仰起小脸，十分严肃的点点头：“嗯，确定。”
    季川闻言，静静望着她，嘴角勾起了微察的弧度，似乎心情不错。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身上，他碎发微乱，微垂着眉眼，如墨的眸子星光点点，凉薄的唇瓣红的极美。
    “哎！天呀！”
    秦酥看得有些呆的时候，车子忽然产生巨大的力，把她整个人往前甩去。
    来不及惊讶，她整个人撞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浅淡的茶香扑来。
    “怎么回事？”
    “刚才有个人闯红灯？”
    “现在怎么还有这种人？”
    耳边响起嘈杂的谴责，秦酥只觉得在闯进那个怀抱之后，再没受到任何颠簸。
    他把她护的很好。
    心脏有力跳动的声响传进耳中，秦酥仿佛被电了一下，猛然从季川怀里逃开。
    她强装镇定的理了理乱掉的头发，轻咳了声：“对——”
    “酥酥，这是在欲擒故纵吗？”
    第63章 学长，那我成功了吗？……
    “酥酥, 是在欲擒故纵吗？”
    “......”
    车上嘈杂的声音似乎完全消失，秦酥抬头怔怔看向季川，季川轻握车环, 拉出来的腕子肤色冷白。他还低头抿唇看着秦酥, 一幅好整以暇的模样。
    像是在等着她解释一下。
    “。”
    秦酥不明白季川是怎样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的, 难道只是因为她没扶稳撞到了他的身上吗？
    “……”
    秦酥一时之间对“欲擒故纵”这个词有了重新的定义，还是那种不太好的定义。
    可是她这算哪门子欲擒故纵啊？
    只不过是没站稳......
    整个车子上发生这种肢体碰撞的不在少数，期间她似乎还注意到季川身后有个四五十岁, 身形微胖的大姨因为惯性太大, 还碰了下他的后背呢。
    那也属于“欲擒故纵”的范畴吗？
    初阳升起，透过车窗照进来，强光凛冽。
    秦酥脖颈有些发酸，视线也不得不收了回来。
    秦酥觉得她有必要让季川对“欲擒故纵”这个词有个正确理解。
    于是秦酥稍微组织了语言，再次看向季川，颇婉转的提醒：“学长, 我犯不着。”
    “嗯？”季川挑眉看过来，“怎么说？”
    季川唇角还微勾着，眸色绮丽, 里面映着斑驳的光垂眸看她。
    像是在逗弄混沌无知的小猫。
    不知为什么, 秦酥心中却升不起半点恼意。
    秦酥红着脸，飞快看了季川一眼，小声说：“‘欲擒故纵’的意思, 要不你查查？”
    ......
    *
    圣诞节过后就是元旦，但也是清北大学的考试周。
    这段时间, 为了考出个好成绩给父母一个交代，秦酥几乎没有去过CSAIL科研室。
    自从那次一起乘坐公交之后，秦酥就没再见过季川。只不过偶尔碰到祁阳, 会时不时听到一些关于季川的消息。世界人工智能大赛就在一月末，科研室除了她和祁阳两个大一生之外，其余人都忙的不可开交。
    秦酥处于教室、宿舍、餐厅三点一线的生活，忙碌充实，却又总觉得少点什么。
    有时候她在听课的时候会偶尔走神，想一下此刻的季川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为AI创新大赛的事情忙个通宵？
    只是想一下，然后很快又会被眼前堆积的枯燥知识淹没。
    考试周恰好七天，这七天秦酥觉得几乎耗尽了自己的脑细胞，不过无论怎样，也算是曲曲折折的过完了。
    考完最后一科算法的时候，恰好是周日晚上五点。
    秦酥从考场出来，刚把手机开机，就接到了林媛的电话。
    林媛：“小酥酥，终于考完试了，我和段晴商量着去学校旁边的小吃街转一转，你要不要去？”
    学校旁边的小吃街汇聚了清澜这座城市所有的街边美食，秦酥走在校园里偶尔也会闻到些勾人的香气。她不知道那条小吃街具体长什么样，但无疑它对她充满了吸引力。
    秦酥有些纠结，父母对她管教严格，从来也不允许她接触街边饮食。
    来清澜这么久，除了跟季川做过几次出格的举动，其余的时候她都很乖。
    季川，季川。
    秦酥忽然想起，第一次听到清北小吃街这个名字还是和季川一起去吃火锅的时候，还记得他对她说的那句——“秦酥你可以尝试任何事情”。
    秦酥站在走廊窗边，许多考生从她身后擦身而过。走廊喧闹，灯光浮白，窗外的天空黑得深蓝，稀疏的星子点缀其间。不过好在没风，路灯很亮，再加上刚考完试这个档口，校园内比以往热闹很多。
    电话里又响起林媛的声音：“酥酥，你还在听吗？”
    秦酥回神：“在听。”
    “那你去吗？过两天就要回平城了，我们提前庆祝一下寒假来临？”
    林媛声音越来越小，带了种怂恿秦酥做坏事的心虚。
    秦酥撩起眼皮睨了下黑寂的夜空，大脑空白了一秒，然后鬼使神差的回：“好啊，你们现在在哪里？我过去。”
    秦酥和林媛她们约定在学校门口见面，秦酥下去的时候，林媛她们已经在原地等了。
    三个人没有坐车，步行大约十分钟，到了那条极有名的小吃街。
    秦酥抬眼，迎面就是一个极简风门廊，上面挂着一个灯具招牌，五个大字格外醒目——清北小吃街。
    穿过门廊，入眼就是琳琅满目的各色小吃摊，摊子后面还有卖其他日用品的小店，整条街里尽是拥挤的人群，学生居多，三两成群的，热闹而充满烟火气。
    秦酥站在原地，眼里映衬着各色灯火，一时被眼前的世间繁华所震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跟着林媛，她们在街中间的一个小馄饨店停了下来。
    进店找了个暖和的位置，林媛从桌上的纸抽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秦酥，“酥酥，擦一下座位。”
    秦酥接过去，学着她们的样子，弯腰擦了擦自己要坐的椅子。
    刚坐下来，一个戴着蓝条纹围裙，脸红通通的中年男人就拿着菜单走了过来，“几位吃些什么？”
    他把菜单放在桌上，秦酥还没来得及看，就听到林媛直接开口：“三碗鲜馄饨，多放香菜、葱花，少搁辣椒，谢谢老板。”
    那男人听了转身朝后厨喊了一嗓子：“三碗馄饨，微辣，香菜葱花多放！”
    喊完之后男人离开，林媛凑近秦酥介绍：“酥酥，这是他们家的招牌，你尝尝，特别好吃！”
    段晴坐在对面点头如捣蒜，“考试之前我就想这口了，现在终于吃到了！”
    秦酥点点头，然后看着她们两个如数家珍的跟自己介绍着这条小吃街上最最有名的小吃，虽然还没有吃到，但是眼睛却已经笑弯了。
    这种自由的，没有管束的生活只是想想，竟然就那么令人开心。
    说话间馄饨端了上来，馄饨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秦酥拿勺子尝了一口，出奇的油而不腻，味道竟然比她以前吃过的自家后厨包的都好吃。
    秦酥兴奋的跺了跺脚，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果然高手在民间啊！”
    “那是。”林媛颇为自豪，她豪迈的往嘴里填了两个馄饨。
    三个人沉默着吃了一会儿馄饨，林媛忽然问秦酥：“酥酥，你跟季川学长在一起了吗？”
    “咳咳……”
    秦酥被林媛的问题惊了一下，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事情，但还是认真回：“还没有。”
    听了秦酥的回话，林媛停下吃馄饨的动作，抬起头看了秦酥好一会儿，才又问：“所以季川学长向你表白，你拒绝了？”
    “......”
    秦酥一怔，林媛和段晴都在一眨不眨的看她，不知道她们说的表白是不是圣诞节那天？
    “你们怎么知道季川学长......”秦酥没说完，想必林媛她们也能get到她的意思。
    “酥酥，我觉得这件事整个学校应该都知道。”段晴小声提醒。
    “？”
    段晴：“因为那天你们在季家的视频在论坛都传疯了！估计也就是你这长期不翻论坛，不看新闻的当事人不知道了。”
    秦酥：“......”
    她说这些天走在校园里，怎么总会迎上很多道怪异的目光？
    林媛适时带回话题：“酥酥，你不喜欢季川学长？”
    “不是。”秦酥很郑重的回。
    林媛：“既然不是，为什么没在一起？”
    秦酥低头搅了搅碗里的馄饨，想起那天晚上她好像酒后吐真言的事情。
    秦酥：“我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
    闻言，林媛重重叹了口气，她把勺子搭在碗边，看着秦酥，有点儿恨铁不成钢：“小祖宗，你知道季川学长多抢手吗？！他实在太优秀了，如果非要打个比喻的话，我觉得就算说咱们全学校的女生都喜欢他也是不为过的。”
    “......”
    秦酥抬眼：“那也包括你嘛？”
    林媛老脸一红：“我就算了，毕竟我有自知之明。我的意思是——”
    林媛忽然很正经起来：“我见过很多就是那种，男生跟女生表白，女生当时没同意，但也没有拒绝，然后男的就直接转身去追别人了。”
    “......”
    段晴在旁边附和：“嗯，我也见过的，而且还不少。”
    *
    从馄饨店出来，林媛和段晴还要去别的地方转一转。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她们两个说的话对秦酥起了作用，秦酥没什么心思继续逛下去，她跟她们告了别，转身朝来时的路上走。
    这些天她只忙着应付考试，对季川的关注也变少了很多。
    他在准备比赛，那偶尔休息的时间，他在做什么呢？
    “我见过很多就是那种，男生跟女生表白，女生当时没同意，但也没有拒绝，然后男的就直接转身去追别人了。”
    ......
    秦酥脑中有些空，她迷茫的看着前面的行人，缓缓往前走。
    忽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一道女声从身后响起：“秦酥，真是你啊？”
    熟悉的脸庞出现在眼前，秦酥反应了一秒才认出，是桑桑。
    黑夜里，桑桑穿了件棕色大衣，长卷发被压在厚厚的围巾里，她看着秦酥笑，眼角弯弯的。
    “最近在忙什么？”她问。
    秦酥没想过还能碰到她，这么多年她们渐行渐远，就像两条渐渐持平的直线，似乎再也没重合的机会。
    秦酥扯开唇角故作轻松：“没什么，这些天一直在准备期末考试，今天刚考完。”
    说完，两人一时都没再说什么。
    行人来来往往，耳边有摊主的吆喝声。
    不知沉默了多久，桑桑又开了口：“秦酥，其实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找你。”
    秦酥抬头，看向她。
    桑桑低头从包里翻找了一阵，递给秦酥一张表：“这是今年的全国文学大赛报名表，我多要了一份，一直等着遇见你给你的。”
    秦酥低头看了看眼前的A4纸，没接。
    “我好久没写过东西了，估计这个表用不到了。”
    秦酥说话时，强迫自己表现的满不在乎些，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才生生克制住藏在袖子里的手伸出去接的冲动。
    桑桑抿着唇，弯腰，直接拉过秦酥的手，把表塞进她手里。
    她拧眉看着秦酥：“我不相信你会放弃，我们是一种人，爱死了文学。”
    她很笃定，眼里黑寂坚定。
    秦酥静静看着她，那个被拼命遏制在最心底里面的东西竟然蠢蠢欲动。
    桑桑：“秦酥，我希望能跟你站在同一个竞技场上。因为自从初中那场比赛之后我就认定，你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的对手。”
    她眼里近乎疯狂的恳求，秦酥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狂跳了一声，手里的那张表无比滚烫。
    秦酥艰难的舔了舔嘴唇，“可是我已经放弃写作了。”
    “没关系，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重新开始。”
    *
    秦酥做了一晚上的梦，这么多年第一次，梦到了秦念。
    秦念跟照片上一样，七八岁的模样。梦里她坐在椅子上，手里抱着爸爸给秦酥买的洋娃娃，却极度认真的告诫她：“我没有完成的事情你一定要替我做完，因为你是我妹妹。”
    ......
    秦酥猛然从床上坐起，后背已爬出冷汗。
    昨晚浑浑噩噩回了公寓，睡前接到CSAIL科研室通知——
    全员参加世界人工智能大赛，今天中午十一点的航班。
    床幔遮住窗外的光亮，室内昏暗寂静，秦酥完全无法判断时间。
    昨晚好像也没有定闹钟。
    “！”
    想到这里，秦酥迅速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
    早晨九点钟。
    “......”
    距离登机还有两个小时。
    秦酥来不及想别的，直接下床洗漱，准备行李，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只过了三十分钟。
    秦酥这才觉得饿，她走出房间，没看到刘妈，饭桌上还有恒温的饭菜，旁边放了一张纸条，是刘妈写的，她出门买菜了。
    秦酥简单吃了点早餐，回到房间换衣服。
    今天的温度还行，有回温的架势。
    秦酥瞅了眼衣橱里挂了许久却没来得及穿的短款毛衣，那是前些天她在网上买的。
    而且因为母亲不喜欢她在网上购物，所以为了买这件衣服，她还颇费了些心思。
    秦酥穿上毛衣，打算再搭个长款羽绒服就出门，此时门铃突然响起。
    难道是刘妈出门忘带钥匙了？
    秦酥边想边朝玄关走。
    “刘妈？”
    秦酥喊了声。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
    秦酥一怔，这道声音明显不是刘妈的。
    季川？他怎么来了？
    秦酥有些慌乱，她和季川好像好久没见了，有种陌生感迎面袭来，可是以往的曾经历历在目，她与季川之间，竟不是可以避而不见的关系。
    于是在仅有一门之隔的地方，秦酥手指握着门柄，暗暗呼吸了几次之后，终于唤起了内心的勇气。
    她推开门，季川就站在门前。许久未见，他身上又多了些沉稳。他穿了件黑色风衣，扣子没系，里面是件藏蓝色长领毛衣，衬着凌厉的下颌，他垂头看向她，清冷而禁欲。
    “学长，你怎么来了？”秦酥问了句。
    “我接你一起去机场。”季川视线落在她身上。
    秦酥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短款毛衣，领口很低，星空蓝钻石项链衬得她肌肤似雪，锁骨更美的不可方物，毛衣下摆也短，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身若隐若现。
    季川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眸子撩起，向秦酥看过来，问：“小孩儿，你是要穿这件衣服出门吗？”
    秦酥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自在，小声回：“外面还要穿羽绒服的。”
    季川站在门口没动，只静静看着秦酥，眸色渐深。
    时间有些煎熬。
    季川垂下的眼又抬起：“‘欲擒故纵’的意思我查了。酥酥，你是在诱惑我吗？”
    季川的调子微哑而性感，精准落在秦酥的心弦上。
    秦酥明显感受到内心的悸动，她看着季川，脑海里忽然想起昨晚林媛的话——
    “我见过很多就是那种，男生跟女生表白，女生当时没同意，但也没有拒绝，然后男的就直接转身去追别人了。”
    秦酥不太确定季川是不是那种男生，可是既然她已经确定自己的心意，为什么不能主动点呢？
    秦酥觉得她应该向季川传递一个信号，就是她对他也有好感。
    这样想着，秦酥舔了舔唇瓣，然后鼓起勇气抬起头冲季川弯眼笑了笑，问：“学长，那我成功了吗？”
    第64章 季川，以前你说喜欢我，还……
    “学长, 那我成功了吗？”
    周围的一切像是静止下来。
    季川静静看向秦酥，眸色深寂，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气氛僵持, 那人视线灼热。
    秦酥被看得有点儿不知所措。
    尴尬蔓延, 秦酥不得不避开他的视线, 低头摸了摸耳骨。
    秦酥后知后觉，刚才那句话似乎有些用力过猛了，所以让他听来, 一时震惊？
    秦酥又想了想, 愈发笃定，她是想向他表达好感，但是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更倾向于，“诱惑”他这件事好像是她处心积虑要做的。
    “......”
    秦酥脸颊慢慢红了起来。
    如果现在解释一下，是不是又像欲盖弥彰？
    想到有这种可能，秦酥才意识到她刚才的说辞有多不妥。
    为了不让现场更加尴尬, 秦酥换了个话题准备暂时避开，“学长我这就去拿行李，跟你一起去机场。”
    说着, 秦酥转身就朝房间里走, 只是没走出去，腕子被季川猛然拽住。
    秦酥回头。
    季川淡然撩起眉，喉结滚动了下, 问：“既然目的达到了，那你的衣服是不是可以换掉了？”
    腕子上传来的力度真实, 季川还站在门外静静盯着她。
    秦酥一时怔愣，过了两秒才反应过他的意思。
    她不敢看他，声音很小：“哦, 知道了。”
    说完之后，秦酥逃跑似的往卧室跑。
    季川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唇角勾了下，然后走进门来。
    秦酥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季川正坐在沙发上。
    见她出来，季川站起身，视线落在她身上。
    秦酥里面换了件白色打底毛衣，外面搭了件和季川类似的驼色风衣。
    她手里还抱着这些天在CSAIL科研室工作时的所有资料，用一个蓝色文件夹子夹住，以防去了比赛基地用得到。
    季川像是忘了刚才在门口的事情，他看了秦酥两秒，问：“都准备好了？”
    秦酥点头，转身用拿着蓝色文件夹子的手去拉手边的行李箱，不小心夹子恰巧碰到行李箱拉杆，资料瞬间落了一地。
    “......”
    秦酥低头看了脚边的纸张一眼，只觉得越忙越乱。
    刚想蹲下去捡时，季川却已经在她之前，半跪在地上替她整理起来。
    见此，秦酥也赶忙加入进来，只是时不时拿眼角的余光瞅瞅他。
    季川手指修长骨感，一张一张捡着A4纸，有条不紊的。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他身上，他五官隐在阴翳里晦明晦暗，骨子里印着优渥的清贵感。
    忽然他动作停住，眼睫低垂，视线落在一张纸上。
    秦酥视线追过去才发现，那是昨晚桑桑给她的文学赛报名表。
    “！”
    秦酥大脑空白了一秒，她怎么会粗心到把这张表跟科研室资料混在一起呢？
    秦酥抿了抿唇，极迅速的从季川手上夺回了这张表。
    文学赛报名的事她本想就当作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然后自己安静的把它放进记忆暗格里，从此再也不触碰。
    只是没想到会被季川看到。
    秦酥把表随意放在桌子上，解释：“偶然间朋友给我的，以为我还在写作。”
    季川闻言，像是未曾看到过那张表似的，他表情淡然，帮秦酥整理好文件夹，站起身，问：“现在走吗？”
    秦酥不知道季川有没有相信她的话，但见他没有追问，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好。”
    秦酥伸手去拉行李箱，却被季川率先抢了过去。
    “学长，我自己拎就可以。”秦酥在后面小声说了句。
    季川没回头，“我是男生。”
    所以说，男生就要帮女生拎行李吗？
    秦酥站在原地，一时没明白他的逻辑。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季川已经走到门边，忽然停下。他转回头看了眼秦酥，手指掩在唇边，低头轻咳了声，有点儿不自在：“这种事情，以后我都会帮你做，并且只帮你一个人做。”
    *
    在去机场的路上，秦酥一直在想季川说的那句话。
    这算不算变相的再次表白，秦酥不清楚。
    但是她很后悔，因为在季川说了这样的话后，她竟然没有抓住机会。
    以至于现在她和季川的关系似乎更加的尴尬。
    一路无话，到达清澜候机厅的时候，秦酥发现CSAIL科研室的其他人已经都到齐了。
    见季川他们来，魏明哲带着众人迎过来。
    魏明哲扫量了秦酥他们一眼，开玩笑道：“好家伙，你俩是穿的情侣装吗？”
    秦酥：“......”
    季川视线悠然看了秦酥一眼，没说话，嘴角却牵起一个令人不易察觉的弧度。
    众人跟着笑，魏明哲拽着季川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期间祁阳把秦酥叫到了一边。
    祁阳：“往年这种情况没有大一新生参赛的先例。”
    秦酥抬头看向祁阳，微皱了下眉：“那今年为什么要带上我们？”
    祁阳耸了耸肩，颇有些惊讶：“我以为你跟季川在一起会知道些什么。”
    “。”
    秦酥听他提起季川，表情有些不自然。
    祁阳似乎看穿了一切，微一挑眉问：“你不会还没跟季川在一起吧？”
    秦酥摸了摸鼻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随意应付了句：“快了。”
    祁阳被这句话逗笑了，“行，那你继续努力，我还想请你帮着打探点情报呢。”
    秦酥没心思跟他聊这个话题，想了想又问了句：“你知道我们去赛场的工作内容吗？”
    祁阳收了笑，有些严肃：“说是观摩。”
    *
    下了飞机，秦酥他们就被举办方安排到赛事基地的公寓里，秦酥和科研室里唯一一个女学姐分在同一个房间，其他人则是两两一组分在其他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偶然，季川的房间就在秦酥她们对面。
    世界人工智能大赛举办方把整个赛事分成两个部分，先是各参赛团队就参赛作品进行技术宣讲，然后才是最终的作品展演。
    按照传统抽签的形式，CSAIL科研室是众多参赛团队中第一个进行技术宣讲的团队。
    经过一整天的休整，第二天早晨九点钟，宣讲赛如期而至。
    秦酥他们准备好所有参赛资料，一起到了宣讲厅。
    不同于其他赛事，世界人工智能大赛不像你死我活的比赛，它更像是学术交流。
    宣讲厅很大，九点钟的时候，台下已经坐满了人，一部分是各参赛团队的成员，另一部分则是赛事举办方的评委。
    因为是第一队参赛选手，所以秦酥他们坐的位置是距离宣讲台最近的位置。
    宣讲台上硕大的智能屏幕上正播放着世界最新的人工智能科技技术，忽然台上暗下，再次亮起的时候，正中央站了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年龄四五十岁的美国男主持人，他操着流利的英语宣布了比赛的开始。
    万籁俱寂之下，秦酥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季川从容不迫的走上宣讲台。
    季川今天穿了极正式的黑色西装，他站在宣讲台上，身姿笔挺，五官俊朗。背后的屏幕再次亮起，映衬着他冷白的肌肤，他抬头寂寂望向台下，目光深邃而坚定。
    他用国语平静讲述着CSAIL参赛作品所用的所有技术，调子比往常更加清冷悠然。
    秦酥静静听着，虽然里面涉及了太多她听不懂的技术知识点，但是她却第一次觉得人工智能竟然如此吸引人。
    不知过了多久，季川讲完了所有，他微微颔首，以作谢幕。
    这时，讲台之下站起一个外国男人，微胖，满鬓络腮胡，他用英文说：“你好季川，我是这次赛事的评委，你刚才提及你们的智能机器人里用到了一个算法，但是据我所知，要想得到这个算法需要通过一项很难的测验，至今没人能做到。我想知道你做了什么才得到了那个算法？”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季川身上。
    现场安寂。
    少年身影颀长，不卑不亢，只淡然回了句：“是的，我通过了那个测验。”
    话落，整个现场瞬间沸腾，到处充斥着不可思议的声音。
    而季川就在这声声议论中站在宣讲台正中央，他身上似乎有光，那样耀眼，让人移不开目光。
    宣讲会一天只进行一场，此刻是技术交流时间，无数的人在向季川提问题，他站在台上耐心回答。
    秦酥手机忽然传来无声震动，她低头看了眼，是母亲打来的跨国电话。
    秦酥悄悄走出了宣讲厅。
    宣讲厅落地建造，临海，海边有许多人玩耍。
    秦酥一边沿着海边散步，一边和母亲讲电话。
    连梦的声音里带着笑：“酥酥，在那边住的还习惯吗？”
    秦酥低头轻嗯了声。
    连梦没有发现秦酥情绪的变化，自顾自的说：“酥酥，你知道吗？自从知道你去国外参加世界AI大赛，妈妈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你终于完成了姐姐的梦想，妈妈替你骄傲。”
    说着，她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
    秦酥抬头看了看远方海平面上掠过的海鸥，一时心中沧桑，嘴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连梦又开了口：“酥酥，妈妈相信，你能在人工智能领域越走越远的！妈妈相信！”
    连梦很笃定，笃定到秦酥觉得心里发堵，即使看着无比宽广的大海，依旧无法缓解。
    海风吹来，发丝掠过秦酥脸颊，她抬手顺了顺，忽然开口：“妈妈，假如有一天我不想做人工智能了，你会支持我吗？”
    话落，电话里传来良久的，无声的沉默。像是刽子手，一刀一刀凌迟着秦酥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连梦用笑打破了尴尬，她像是刻意忽略了秦酥的问题，“酥酥，你在这个领域这么有天赋，妈妈相信你会走很远，会一直走下去的，对吧？”
    秦酥没说话。
    连梦等待了一秒，而后又说：“好了，妈妈听到你的声音就放心了，快去忙吧。”
    电话里传来空荡的忙音，伴随着海浪更迭，留给秦酥的，只有迷惘。
    她眼中光芒暗淡，垂下头，对着那端早已挂断电话的人喃喃自语：“我只是拼了命的努力。这么多年，唯一支撑我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原因，是你跟爸爸脸上的笑而已。可是我累了啊。”
    秦酥说完，没人回应，她按灭手机屏幕，心中积压的情绪几近到达巅峰。
    *
    秦酥整理好心情再次朝宣讲厅走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这次宣讲厅的人明显比之前少了许多，季川已经不在宣讲台上。
    不过那人即使站在人群里，依旧是一眼就可以辨识出的存在。
    秦酥毫不费力的在宣讲厅最后面的位置看到了他，此刻他身边围满了国外选手，应该是在讨论人工智能方面的问题。
    此刻他目光幽然的朝这边看了眼，与秦酥的视线相撞，而后又若无其事的收回。
    秦酥没有靠近他们，她在原地随意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想着让思绪再放空会儿。
    只是刚坐下，就听到身后传来动静，秦酥百无聊赖的回头看过去。
    季川已经朝她的方向走过来，之前还围着的人群不知听了什么话，已经重新组成新的讨论圈子，似乎将季川排除在外。
    CSAIL科研室其他成员跟在他身后，也朝秦酥的方向走。
    秦酥迎着季川的目光，缓缓站了起来。
    他越走越近，却在宣讲厅正中央的位置停下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女生跟他交谈着什么，因为距离远，秦酥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季川微敛着眉眼静静听着，女生顺势掏出了手机。
    秦酥不明所以，内心不由升起好奇，她想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忽然季川再次看了她一眼，女生的视线也追过来。
    秦酥：“。”
    过后，季川向那女生稍一颔首，然后擦肩而过。
    这个小小的插曲秦酥没有放在心上，忙完一天的事情之后，秦酥和学姐一起回了公寓休息。
    晚上九点，秦酥洗完澡坐在床边擦头发。
    同宿舍的学姐陈瑶看了她一眼，合上腿上的笔记本，坐直身体看过来。
    “学妹，我真的好羡慕你啊。”她说。
    秦酥擦头发的动作顿住，疑惑看向陈瑶，“学姐，你为什么这么说呀？”
    “今天宣讲会结束后你应该也看到组长被一个国外女生拦住了吧？”陈瑶试探着问。
    几乎没有思考，秦酥想起了宣讲厅发生的那幕。
    其实她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可是一旦涉及到季川的事情，她又好像充满了控制不住的求知欲。
    秦酥眨了眨眼睛，点头：“嗯，知道。”
    陈瑶看着秦酥的时候，眼中的艳羡几乎都要溢出来。
    “其实那个女生是在要组长的联系方式。”她越说越兴奋，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转身问秦酥：“但是你知道组长是怎么说的吗？”
    脑海里一闪而过季川望向她时的目光。
    秦酥抿着唇淡淡摇了摇头。
    陈瑶也没卖关子，她刻意学着季川的沉稳，却又有点四不像。
    “组长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希望她不高兴’。”
    “天呀，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男人啊！而且你知道吗？那个女生可是AI届唯一一个在世界级赛事里获过奖项的女科学家......”
    陈瑶自顾自的说着，秦酥的思绪却已经飘远。
    她又想起在那满室的阳光里，季川向她投来的那个目光，坚定而决绝。
    “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希望她不高兴。”
    那样耀眼的季川，并没有像林媛她们说得那样，转身去喜欢别人。
    而是一如当初在季家，毫不犹豫的说喜欢她。
    秦酥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觉得一直沉闷的心情被某种情绪冲淡。
    忽的没忍住，她轻笑出了声。
    还在讲话的陈瑶忽然停下，看了秦酥几秒，不解问：“学妹，你在笑什么？”
    秦酥想了想，回：“我也觉得他说的话很帅。”
    嗯。
    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希望他不高兴。
    *
    时间过得很快，在经历了为期将近半个月的宣讲会之后，终于到了作品展演的日子。
    这次的顺序是按照上次宣讲会的初次排名而定的，不过与常规不同的是，排名越靠前的，展演越靠后。
    CSAIL科研室展演排在了最后，这也意味着他们团队获奖的几率是最大的。
    作品展演在展演厅里进行。
    展演当天，场内如约般坐满了人，所有人都对CSAIL科研室的作品充满好奇。
    季川一如第一次一样，登台展示作品。
    少年身影颀长，气质矜贵，像是一颗流星，熠熠生辉。
    秦酥在台下静静望着季川正在出神，忽然感受到有人走过来，并在她身旁的空位上坐下来。
    秦酥转头，入眼是个金黄色头发的女生，面庞有些熟悉。
    忽然女生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压低声音对秦酥说：“季川很优秀，对吗？”
    秦酥望着她回忆了许久才想起，这个女生就是那天在宣讲厅里跟季川要联系方式的人。
    不太明白她的用意，但秦酥还是点了点头。
    金发女生收回视线，看向季川，用只有秦酥她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我想他应该有一个实力相当的女朋友与之匹敌。”
    说完，她再次看向秦酥，眼中尽是挑衅，“你觉得你可以做到吗？”
    四周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秦酥别开视线朝台上看了一眼，少年站在光里，万众瞩目。
    晃动的光影落在秦酥眼前，她说不清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而那个女生没给她反驳的机会，早已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获奖似乎是无可厚非的，季川带着CSAIL科研室拿下了这届世界人工智能大赛的冠军。
    一时之间CSAIL这个名字响彻全球，而季川也成了世界人工智能领域的新贵。
    傍晚，举办方承办了收官宴，所有参赛团队全都参加。
    宴会上所有人似乎都在讨论人工智能的发展趋势，并且展望未来。
    季川分身乏术，一直被人围在中央探讨问题。
    秦酥站在他们之中却总觉得格格不入，于是找了个借口出了宴会厅。
    她漫无目的的沿着海边散步，不知走了多远，恰好遇到两个金发小女孩儿在灯光下堆沙堡。
    年龄小的孩子一直学着年龄稍长点的去做，忽然年龄大的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用英文问：“听着Lisa，你能不能别学我了？就像画画一样，你真的喜欢它吗？”
    年龄小的孩子有些无措，她搓着手上细腻的沙砾，过了好久才用带着奶气的声音回：“No，I like singsong.”
    秦酥闻言，稍一挑眉，停下来饶有兴趣的看。
    这小孩儿真可爱。
    秦酥唇间勾起浅浅的笑。
    忽然姐姐转头看向妹妹，然后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比了个OK的手势，说：“OK，You can do it .”
    秦酥唇边的笑僵住。
    另一个孩子听了姐姐的话后，在秦酥眼前推毁了那座和姐姐做的一模一样的沙堡，然后蹲下来重新另起炉灶，按着她自己的想法，越做越起劲。
    秦酥脑中像是被什么电击了下。
    “OK，You can do it .”
    假如秦念活着，她也会对她这样说吗？
    秦酥静静看着她们，心中百感交集。
    “在看什么？”忽然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秦酥转头看过去，发现是季川。
    他怎么从宴会上出来了？难道是来找她？
    秦酥想到这种可能，转身沿着海边继续向前，季川跟在她身后。
    远方深蓝的海面上似乎有罕见的渔火。
    秦酥忽然停下，转身与季川静静相对，她沉默了许久。
    这么多天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情绪的发泄口，秦酥开口：“学长我知道，在人工智能这个领域我毫无天赋。”
    季川静静看她，毫不意外，“这也是我带你来这边的原因，至少你能清楚你不想要什么。”
    所以观摩的意义在这里。
    秦酥心中一暖。
    海风有点儿凉，她抽了下鼻头，裹紧身上的衣服，再次迎上季川的视线，“虽然我现在无法与学长匹敌，但是我相信，在我所热爱的领域，总有一天我会追上你。”
    季川垂眼看她，没有丝毫犹豫：“嗯，我相信你。”
    秦酥笑了，小桃花眼轻轻弯起，盛满了整片星空。
    就在这刻，以往那些纠结与恐惧，全数消散。
    眼前的季川还是她认识的最好的季川。
    他始终理解她，支持她，相信她。
    还有什么没有准备好的呢？
    秦酥吸了一口气，迎上季川灼灼的目光：“以前我总觉得还没准备好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情，可是现在，我想通了。”
    她稍微一顿，才问：“季川，以前你说喜欢我，还算数吗？”
    第65章 酥酥，我把我送给你。……
    夜空深蓝, 繁星璀璨。
    海风袭来，吹乱秦酥的头发，周遭的空气弥漫着大海腥咸的味道。
    在这种气氛里, 秦酥仰着素净的小脸, 小桃花眼一眨不眨的望着季川, 在等他一个未出口的答复。
    说不紧张是假的。
    季川垂着眸静静看她，还没回答。
    在这漫长的等待里，秦酥大脑有一刻的空白, 而后纷杂而来的竟是她为自己想出的无数失败的退路。
    直到此时秦酥才真正意识到, 她到底有多害怕季川的拒绝，她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喜欢他。
    季川寂邃的眸子里映衬着海面的渔火，那样广阔而深不可测。
    忽然他唇角翘起极浅的弧度，声音比以往更沉稳坚定：“算数。”
    很简单的两个字却一下重似一下的砸在秦酥的心间。
    秦酥眼眶有些温热，近乎喜极而泣。
    “季川, 我也喜欢你。”
    话落，无垠的海边剩下巨大的空寂，季川只是望着秦酥, 望了很久很久。
    秦酥讷讷看着他。
    忽然季川扯唇笑出了声, 眼中光芒细碎。他说：“酥酥，这句话我等了很久了。”
    季川的话占据了秦酥所有思绪，让她晃不过神来。
    秦酥怔怔看着眼前的人, 表白之后的恐惧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她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原来他一直都在顾及她, 给她最大的安全感。
    她从小生活在父母的掌控下，做任何事情都小心翼翼，不敢向前, 她懦弱惯了，所以一路走来也失去了太多的东西。
    可是季川啊，在她犹豫踟蹰的日子里，并没有离她而去。他给她最大的理解与尊重，然后等着她一点一点，无比缓慢的向他走来。
    秦酥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闻言，季川的神色一顿，眼中闪过一抹心疼，“酥酥，别哭。”
    说着，他为她拭去脸颊的泪水，然后捧起她的脸，抬起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魏明哲他们从宴会上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们身旁还有那个之前向季川要电话号码的国外女生。刚在宴会之上，她还试图通过CSAIL科研室里的其他成员得到季川的联系方式。
    此刻女生表情僵在脸上，一时无话。
    魏明哲头侧向身旁的成员，感叹：“这俩人终于修成正果了。”
    “可不是，咱们都等了多久了？”
    *
    “秦酥，我从来没有体验过走在AI这条路上的幸福，而且我永远也无法体会！”
    秦酥又做噩梦了。
    她从床上坐起，汗顺着脸颊淌下。窗帘紧阖，房间昏暗，秦念狰狞的脸尤在眼前。
    已经记不清梦见过秦念多少次了。
    秦酥掀开被子走下床，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喝。
    世界人工智能大赛结束之后她就回了平城。
    只是她听从了自己内心的选择，已经决定要参加文学大赛。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写东西太累，以致总会梦到秦念。
    过几天就是新年，此刻窗外响着佣人们忙碌的声音。
    秦酥喝完水坐在书桌旁，她从抽屉里拿出秦念的照片。
    照片上的秦念一如既往的生机勃勃。
    秦酥指尖轻轻覆上她的脸庞，呢喃：“秦念，你是在责怪我吗？”
    透明的水滴砸在那张老旧的照片上，恰好落在秦念的眼角，像一滴墨缓缓在纸上荡开。
    “酥酥，起床了吗？”
    门外传来母亲的敲门声，秦酥慌忙用袖子擦拭掉相片上那滴泪水，又在镜子前看了下自己的状态。
    镜子里她穿着浅粉色睡衣睡裤，面色苍白，眼睛有些红，大抵是最近熬夜写作再加上刚才偷偷哭过的原因。
    不过问题不大，她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
    秦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暗暗调整了下呼吸，然后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间的门。
    门外只站着刘妈，母亲不知去了哪里。
    刘妈手里端着早餐，边慈善笑着往室内走，边说：“夫人看小姐迟迟不出来，先去超市买菜了。”
    “买菜？”
    秦酥重复了一句，记忆里母亲一直被父亲千般宠爱，厨房里的事情不曾多做过。
    刘妈从秦酥面前经过，回头：“是呀，自从小姐参加完那个人工什么大赛回来之后，夫人就很高兴，她说今天要亲自下厨给小姐做顿好吃的。”
    “。”
    秦酥顺势坐在床上，心情并不怎么好。原来只有在她做到了母亲期待的事情时，母亲才会奖励给她，她期望很久的东西啊。
    秦酥低下头，眸光暗淡。
    刘妈没有察觉，她把早餐放到饭桌上，不经意间余光瞥到了秦酥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相片上。
    “秦念小姐？”
    她说了声。
    秦酥闻言连忙站起，把相片放进了抽屉里。
    房间一时安静，秦酥和刘妈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里传来一声叹息，秦酥抬头，就见刘妈脸上带着忧郁，缓缓开了口：“我是看着秦念小姐一点一点长大的。”
    她抬眼看了看秦酥，眼中尽是温柔，“从秦酥小姐出生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秦酥小姐和秦念小姐完全不同。”
    秦酥眼中闪过惊讶，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听到刘妈将她和秦念做比较。
    刘妈笑了笑，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前方，像是陷入了回忆里，“秦念小姐从小便是恣意生长的，她从未在乎过任何人的目光。她眼里藏着蓬勃的朝气，还有巨大的野心，似乎对所有事情都胜券在握。而秦酥小姐不同。”
    她稍微停顿了下，再次看向秦酥，“从我第一眼看到您的时候，我就知道，秦酥小姐的眼里是悲悯柔情和纯澈的爱意。您代表的是救赎，是你的出现，让先生和夫人走出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秦酥沉默下来，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她身上，甚至连呼吸都无比困难。
    窗外又传来几声欢快的对话，新年的氛围很浓。
    在昏暗的房间里，秦酥思考了良久，最终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刘妈，可是我不想再做人工智能了，这是秦念的梦想，不是我的。”
    话落，无限的沉默袭来。
    秦酥舔了舔嘴唇，没敢看刘妈。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秦酥的心已经完全凉透，久到她觉得除了季川不会再有任何人能理解她的时候，刘妈忽然开了口：“这是不公平的。如果秦念小姐知道您为她做了这种牺牲的话，我相信这是她不耻的。秦念小姐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她并不需要您这样做！她更不需要您的施舍！”
    刘妈说得很坚定，透过昏暗的光线，秦酥想要从她脸上看到些别的东西，可是没有。
    秦酥心中触动，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秦念，从来没有跟她相处过，原来秦念是这样的人。
    秦酥抬起头看向刘妈，说：“刘妈，我想去看看秦念了。”
    *
    截稿日期在大年初一，秦酥赶在除夕前夜将稿子写完，连着那个报名表一起投递到了邮局。
    从邮局回来，秦酥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秦念的墓地。
    秦念的墓地在秦家公墓里，小小的墓碑上刻着“秦家长女秦念”几个字，碑上还有墓志铭。
    天气还算不错，阳光明媚，天朗气清。
    秦酥在墓碑前伫立，司机在墓园门口等待。
    秦酥把手里的玫瑰放在秦念碑前，起身时恰对上她意气风发的笑。
    “秦念，你好呀，我是秦酥。”
    秦酥来这里的次数不多，而且都是跟在爸妈身后，但这次她独自一人来看她。
    像是许久不见的亲姐妹，第一次有了无法让其他人分享的秘密。
    秦酥伸手抚摸了下墓碑的顶端，没有任何尘土，很干净，是有人规律打扫的模样。
    回答秦酥的，是湿冷的浸入骨髓的风。
    秦念的笑依旧那样明艳。
    秦酥晦涩的眨了眨眼，重新抬起头望向秦念，扯出一抹笑：“秦念，我要走自己的路了，你会为我开心吗？”
    回答秦酥的，是无声的沉默。墓园门口的司机时不时朝这边看来，一阵风吹过，吹动秦酥的发丝，像是要跟她说些什么。
    秦酥脑海里忽然闪过秦念长大后的模样，她噙着笑看她，没有说话。
    而此刻，秦酥心中第一次有了把所有事情说开后的敞亮。
    至少这一次，她在堂堂正正的，做自己。
    *
    除夕那天，整个平城都洋溢着喜庆。
    林媛约了秦酥去赏花灯。
    赏花灯是平城的习俗，十里长街灯光辉煌，人声鼎沸，简直热闹至极。
    只是秦酥很少能看到这种景象，因为那是母亲不喜欢的阖家欢乐。
    这次不同，当她提出要去的时候，母亲欣然同意。
    秦酥一点也不诧异，因为这是母亲对她的奖励。
    和林媛到了市中心的花灯主街的时候是傍晚六点钟。
    天空中落着细小的雪花，地面已经染了一层白色。
    林媛牵着秦酥的手兴奋的左右看个不停。
    秦酥只要看到好看的就拿出手机拍照。
    在林媛又被令一处花灯吸引的时候，秦酥站在原地等她。
    秦酥打开微信，在与季川聊天的界面上，是这些天来他们互发的早安、晚安。
    秦酥静静看了会儿，抿着唇小心翼翼的将之前拍的照片如数家珍般发过去，然后在最后写了几个字：“新年快乐呀。”
    消息发过去之后，界面没有变化。
    也许季川在忙，秦酥这样想着刚想把手机收起来，忽然季川回过来：“新年快乐。”
    秦酥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会儿，唇角不自觉的漾开笑。
    手机又震动了下，“酥酥，我想你了。”
    字迹滚烫，灼热着秦酥的心尖。秦酥抿了抿唇，指尖触动，敲击下几个字：“我也想你。”
    发过去后，那边久久没再回过消息。
    秦酥眨了眨眼睛，垂着头思考了下，难道是她的回答吓到他了吗？
    手机震动，是季川的电话。
    秦酥愣了下，接起，那人浅淡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笑意：“小孩儿，回头。”
    秦酥按照他的话，转过身子，就见灯火繁华里，穿着黑色大衣的颀长少年静静伫立在不远处，他举着手机静静望着她。
    此刻，周遭的所有似乎变得不再重要，秦酥眼中再无其他。
    “你怎么来了？”秦酥问。
    季川伸手揉了揉秦酥的脑袋，笑得宠溺：“新年礼物。”
    “嗯？”秦酥没有反应过来。
    季川看了她片刻，而后弯下腰，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酥酥，我把我送给你。”
    少年身上带着清冷的茶香，细碎的调子在耳廓晕开，秦酥脸颊渐渐变红，大脑似乎充了血，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季川微挑了眉眼淡然望着她。
    秦酥憋了个大红脸，“我......我还小。”
    “嗯？”季川看她，眸光幽邃锐利，似是直接看穿她的心思。
    忽的，他没忍住笑了，视线看向别处，而后才收回。他舔了舔唇瓣，拖腔带调的问：“小孩儿，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不健康的东西？”
    “......”
    秦酥被季川这样一问，脸上有些挂不住，反驳：“是你说要把自己送给我的。”
    “。”
    话落，季川沉默，他静静看着秦酥，良久之后，才回：“嗯，是我说的，所以我今天来，征求阿姨和叔叔的同意，请求他们允许我们在一起。”
    秦酥怔住，跟季川在一起的事情，她从未跟父母提起过，因为她无法确定父母的态度。
    她害怕父母会不同意，更害怕他们会为难季川。
    秦酥抬头望着季川，良久之后，反问：“你不害怕我爸妈......”
    季川牵起她的手，无比坚定的回答：“如果连这些事情都做不好，那我怎么给你幸福呢？”
    *
    秦酥带着季川回秦家的时候是晚上八点。
    推开门，客厅寂静，因为没开灯，四下黑暗。
    以往这种时候，不会这个样子。
    秦酥内心升起些不好的感觉，但还是平静的打开灯。
    灯光亮起，秦酥就见爸爸妈妈两人坐在沙发上，正抬头静静看着她。
    妈妈手上拿着一个邮局信封，秦酥眉心跳了跳。
    连梦忽然缓慢的站起来，她麻木的看着秦酥，举起信封问：“这是什么？”
    第66章 （正文完结）   酥酥，你才是……
    无数的纸张飘至半空, 散落。
    秦酥看着她花了无数心血赶出来的稿子就这样被丢在地上，说不出内心是什么感触。
    连梦声音严厉：“秦酥，你为什么要做这种无用的事情？！”
    秦酥跪在地上, 一张一张捡着稿子, 听到连梦的话, 动作顿住。
    连梦低头看着脚边的秦酥，表情里印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她语调颤抖：“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姐姐！？”
    姐姐。
    姐姐。
    秦酥忽然觉得可笑。
    她缓缓站起来, 越过连梦心痛的目光看向父亲。
    秦斯年像是一夜之间老了数十岁。
    “酥酥, 爸爸从来没有想过，你会这么不听话。”
    秦酥抿唇沉默，眼眶却抑制不住的红了。
    季川站在她身后，眉间笼起阴翳，他想替秦酥说些什么，可是小姑娘比以往都敏锐。
    在他刚有动作的时候, 季川被拦了下来。
    秦酥扯唇笑了笑，说出了这些年都不敢说出的话：“秦念去世这么多年了，可是这么多年她一直活在你们心中, 而我也在替她而活。我是秦酥吗？”
    纤弱的女孩儿咬了咬苍白的嘴唇, 无比绝望的摇了摇头：“不，我只是秦念的替身。”
    秦酥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的滚落, 可是她没擦。
    连梦和秦斯年完全被秦酥的话镇住，两人只瞪大眼睛无声的看着她。
    秦酥也不在意, 她把剩余的稿子捡起之后，又重新看向他们，“这么多年哪怕你们说一次, 就一次——‘学你想学的吧，不学人工智能也好’......”
    秦酥的声音哽咽，“可是你们，一次都没有。”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人工智能，我喜欢的是——”
    啪！
    秦酥话没说完，右脸就挨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连梦浑身颤抖着，痛心疾首的呵斥：“闭嘴！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说着，她似乎有无穷的力，夺过秦酥手上的稿子，将它撕得七零八落。
    纸张碎屑在秦酥面前飞舞，秦酥哭着哭着便笑了。
    连梦疯狂的冲着外面喊：“来人，把小姐关起来！没有我的同意，她哪里都不许去。”
    话落，门外涌入四五个强壮的保安，朝秦酥走过来。
    “连阿姨，您不能这么对她。”忽然季川开口。
    他推开围在秦酥身边的男人，把秦酥护在身后。
    秦酥躲在季川身后，身体不住的颤抖，但只有这里才能给她短暂的温暖。
    连梦似乎失去了理智，尽管是季家那个孩子，她也不再善待。女人脸上晦明晦暗，眼神里尽是猜疑和阴暗，“秦酥做这种事情你是不是也知道？”
    “。”
    季川唇线绷直，目光沉静。他静静看向连梦，沉默了片刻，不卑不亢的回：“阿姨，我知道。”
    连梦一阵冷笑，随后看向季川，冷冷说：“你出去，我们秦家不欢迎你！”
    说完又对保安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小姐给我关起来！”
    *
    秦家大门紧闭，季川站在门外，伫立良久。
    夜深人静，雪已经下大了。
    不多时，季川便染了满身霜雪。
    可是他没动，少年眸光深邃，眉间紧锁，视线落在二楼一间房间上，室内光影暗淡，呆在里面的人似乎早已睡去。
    那是秦酥的房间。
    脑海闪过小姑娘苍白如纸的面庞，季川心脏皱缩了下，从未有过的心疼席卷而来，痛得他猛烈的吸了口沁凉的空气。
    秦家夫妇的偏执是季川没有想到的，这是第一次，季川深刻认识到秦酥被桎梏在这样的家庭，内心到底有多痛苦。
    季川双眼微红，他咬了咬咬肌，慢慢算着时间。
    应该快了。
    想着，冰冷的门内响起动静，一个身影穿梭在庭院内，急促的向他走来。
    是刘妈，她手里紧捂着些什么。
    走到门前，与季川隔门相望。
    昏黄的灯光将他们身影拉长，刘妈左右看了看，很紧张。而后她才仰头看向季川，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他，“季少爷，剩下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季川低头接过去，那是被秦酥母亲撕毁的，承载了秦酥所有期望的参赛文稿。此时七零八碎的静静躺在季川手心。
    季川抬眼沉寂望向刘妈，“嗯。”
    *
    大年初二上午，季老太太在季川的陪同下，从清澜风尘仆仆赶来平城。
    秦家夫妇出门迎接。
    进了客厅，秦斯年得体的寒暄：“老太太，过年本该是我和连梦去拜访您的，却要让您多跑一趟。”
    蒋兰噙着笑先看了眼连梦。
    连梦站在秦斯年身旁，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休息不好，她脸色苍白，嘴角只扯起牵强的笑。
    蒋兰装作没有察觉，在季川的搀扶下，迎着秦斯年的谦让，坐在了沙发上。
    季川站在她身旁，秦斯年见此连忙再次开口：“小川也坐，酥酥上学这段时间多亏了他的照顾。”
    说着，看了眼连梦。
    连梦脸色有些难看，但也没说什么。
    蒋兰敛着眉目，冲着季川的方向，淡然说了句：“小川，你坐下。”
    季川微微颔首，应了声“是”，在蒋兰的身侧坐下来。
    气氛有些尴尬。
    秦斯年和连梦还没想好说些什么，蒋兰朝客厅打量了下，极其自然的问：“怎么没见酥酥？”
    “。”
    秦家夫妇两人沉默了片刻，秦斯年没瞒着，坦诚说：“老太太，想必我们家的事情您应该听小川说了。”
    蒋兰慢慢撵了下茶盏，停顿了良久。
    她喝了口茶，把茶盏放在桌子上，回过头，才看向连梦和秦斯年，叹了口气：“当年我嫁入季家，也是牺牲了自己的梦想，来成全老季的。”
    秦斯年和连梦对视一眼，连梦回：“老太太您也很伟大，如果不是您，想必季老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成就。”
    蒋兰点点头，“是，但是这么多年我再回过头，如果能够重新选择，我绝不会走上这条路。每个人的人生只有一次，我倒宁愿自私些做自己。”
    话落，秦斯年和连梦沉默下来。
    过了好半天，连梦才说：“酥酥不一样，她是喜欢人工智能的。现在她只不过是被外界迷惑住了双眼，我不希望她最后后悔。”
    “真的是这样吗？”蒋兰皱眉，伸手从季川手上接过红色的信笺。
    当着连梦和秦斯年的面打开。
    那是一张通知书，文研所的通知，当代文学家李兰英亲笔手写的通知书——
    兹秦酥同志在文学大赛上荣获一等奖，请该同学持录取通知书于2022年2月14日到文研所 报道。
    字迹赫然呈现在连梦和秦斯年面前，季老太太看他们一眼，继续说：“如果不喜欢，她怎么会偷着报名参加文学大赛，而且还获得这样的奖项？据我所知，文研所和CSAIL在世界上的位置是不相上下的。在文学上，酥酥是有天赋的。”
    连梦默然，而后抬起眼倔强解释：“可是她也能考入CSAIL，并在人工智能领域获得成就。”
    秦斯年却没再说话，他垂着头沉思，忽然陷入回忆。
    记得那年，酥酥刚上二年级。晚上他工作回到家，小姑娘乐颠颠跑到他跟前，手里拿着一张作文纸，满眼的光亮。
    “爸爸，我能给你讲个故事吗？这是我想了好几个晚上想出来的。”
    秦斯年把外套放到衣架上，才腾出视线看她。他一脸疲惫，耐着性子说：“酥酥乖，爸爸太累了需要休息，你能自己玩吗？”
    小姑娘眼中的光芒散去，她低下头，手上的作文纸也随之落下来，“嗯，我知道了爸爸。”
    秦斯年没有回头，径直进了书房。
    那晚他拿着秦念的照片，一如往常那样，哭红了眼。
    ......
    记忆翻涌而来，秦斯年忽然意识到，这些年他内心充满了对秦念的愧疚，却从未有过一次对秦酥真正的关怀。
    ......
    所以，在听到她主动提出要学人工智能的时候，他除了欣慰还是欣慰，甚至都没有问，她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个。
    他对秦念的愧疚一点一点的减少，以至于最近他已经不怎么梦见秦念了。
    可是直到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他才明白，原来他所有的心安理得全部都是由他的小女儿舍弃掉自己的热爱换来的。
    这一刻，秦斯年恍然大悟，他对秦酥的亏欠甚至比死去的秦念，更加的深。
    “叔叔阿姨，陪在酥酥身边的这段日子，我见过她太多痛苦的纠结，她为秦念活了二十年，难道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吗？”
    季川望向连梦和秦斯年，声音带着轻微的颤动，红了眼眶。
    连梦一怔，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但转瞬便变得视若无睹：“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酥酥，”忽然秦斯年抬头看着季川，有些不自然的停顿了数秒，眼中有了一闪而过的动容，“跟你讲过故事吗？”
    季川没有回答。
    偌大的奢华的客厅里无比沉寂，天气阴沉沉的。
    最终季老太太打断沉默，她凝着眉无比郑重：“本来你们秦家的事情我无权过问，可是酥酥是我认定的孙媳妇，我是真的不忍心看她遭这份罪。那么好的孩子，看看是被你们两个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连梦和秦斯年错愕抬头，季老太太睿厉的目光盯向连梦，问：“你们秦家是失去过一个孩子，现在你们是想把另一个也逼死吗？到以后，有了第三个孩子，再对他说——‘学文学吧，替你姐姐实现梦想’？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我们为什么不能让他们真正的活着呢？”
    *
    昏暗的房间里，秦酥蜷缩着身体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厚重的窗幔闭合，早已分不清昼夜。
    只记得很久之前有刻，满城烟花绽放，所有人都在庆贺着新年的到来。
    秦酥抬起疲倦的眼睛朝窗外的方向望去，而在那一瞬间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完全死去。
    人生第一次，秦酥体会到欲哭无泪的感觉。
    房门外传来响声，刘妈在外面焦急的劝：“小姐，你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求求你了，出来吃点吧。”
    声音似乎隔了很远，秦酥木讷的转过头朝那边看过去，她盯着那道门看了好久，干涸的嘴唇嗫嚅了半天，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酥双眸极亮，里面藏满的，却是对外面一切的厌恶与恐惧。
    她把自己抱得更紧，从没有哪刻像现在此时这样，无比的期望着死去的不是秦念，而是她。
    刘妈忧心忡忡看着紧闭的房门，心如刀割。
    已经是大年初二，在这阖家团圆的时刻，她从小看到大，宛如女儿般的小小姐却过着这样生不如死的生活。
    身旁有两个保安把守，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机械的执行着主人交代的命令。
    季小少爷什么时候来呢？
    刘妈又看了冰冷的房门两眼。
    记得小小姐最喜欢她做的鸡蛋羹，不如做来再试试？
    想着，刘妈恋恋不舍的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一瞬间，见到从楼下上来的季家小少爷。
    季小少爷是跑上来的，他脸上表情冰冷，视线与刘妈凛然相撞。
    刘妈眼眶倏地红了，迎上去问：“您是来救秦酥小姐的吗？”
    少年脊背挺拔，无比坚定：“是。”
    房门推开的那刻，室内压抑的黑暗陡然袭来，几乎将生在光明的人顷刻吞噬。
    季川站在门口，心脏猛烈的抽搐了下，眼眶瞬间温热。
    他朝里面望去，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小姑娘孤零零坐在地上，瘦弱的后背倚着床沿，背对着他孤独的望着窗外。
    窗帘紧拉，不知在这遮挡的视线里，她到底能看到什么。
    季川微微皱了眉，强迫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酥酥？”
    “......”
    回应他的，是无尽的沉默。
    秦酥没有回头，更没有看他，像是失去了灵魂的布偶，只麻木的维持着一个姿势。
    季川眯了眯眼睛，尽量不让眼泪掉出来。
    他缓缓走到秦酥身旁，蹲下来，试图让她慢慢适应他的存在。
    直到走近他才发现，原来就清瘦的小姑娘，此刻几乎可以用孱弱来形容，她清丽的五官毫无血色，乖巧透亮的小桃花眼疲倦的望着前方。
    不知过了多久，小姑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缓缓的转过头，看向季川。
    看了好久，好久，才问：“季川？”
    季川不敢再看她，他别开目光稳定了下情绪，再次转回头对她笑：“嗯，我在。”
    只是这一句话，似乎唤醒了秦酥的意识，她眼里迅速积聚起泪水，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季川，文学赛结束了，我什么都没了。”
    季川看着她，眼睛红的厉害，心脏似乎被绵密的针刺透，痛得他呼吸不过来。
    他把秦酥抱进怀里，紧紧的，“酥酥，没有结束，我把撕碎的稿子重新拼凑起来，替你交了上去。你获奖了，而且，还获得了进入文研社的机会。”
    “！”
    秦酥以为自己在做梦，听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从季川怀里钻出来，因为清瘦近乎凹陷的眼睛瞪大，看向季川：“真的吗？”
    季川望着她笑，“是真的。连阿姨和秦叔叔让我告诉你，酥酥，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吧，不管你做什么，他们都支持。”
    “！！！”
    秦酥觉得自己一定是做梦了，才会梦到这么美好的一幕。
    可是在她举起季川的手臂咬了一口，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又好气又好笑的模样时，终于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黑暗里，秦酥看着季川，良久之后，眨了眨眼睛，问：“季川，你是上天派来解救我的吗？”
    季川唇边漾起笑，眼中亮似星河：“酥酥，你才是上天赠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后记
    我从未想过我的生命能以这样灿烂的形式绽放，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风是风，云便是云。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