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月亮幻想症 作者:liberal 文案: 脸盲症小学神x非典型校园大佬 文案1. 启才一中的大佬沈妄,乖戾不羁,厌世难驯。 可他复读那一年性情大变,不仅立志考清华还对新转来的小同桌百般包容。 某天听说沈大佬被校花强抱了一下,小同桌一脸嫌弃:“你脏了,你不干净了,快滚。” 沈妄踢翻凳子,撂下狠话:“你给老子等着!” 众人纷纷为小同桌默哀,这次怕是要玩完!! 两节晚自习后,沈妄去而复返,妥协地说:“换过三套衣服了,迟哥,过来抱抱。” 众人:???? 文案2. 十七岁的沈妄对人疏离,倦躁厌世。 直到复读那年遇见个见面两次都没记住他是谁的女孩,他开始觉得这世界鲜活而有趣起来。 那场篮球赛,她踩过他的膝盖投篮。 那天晚自习,她在鼎鼎有名的沈大佬头上扎了个小啾啾。 那年冬天,她偷走了他的校服。 她说来做他的救世主时,故事从此开始——— -少年振衣,可作千里风幡看。 -对你惊鸿一瞥,使我沉疴顿愈。 “他活在深渊里仰望夜空,对那轮月亮无比心动。” tips:校园励志文,互相治愈,强强.人设苏。 一句话简介:他生来不驯,独为你臣服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励志人生甜文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迟三穗,沈妄┃配角:┃其它: 第1章 傍晚六点,高厦林立的曼哈顿,沿路一排排挂着玻璃小金灯的布鲁克林桥口...... 刚从宴会里逃跑出来的迟三穗,长发飘飘,踩着崴脚的低跟鞋,托着宝格丽红裙的裙摆,就这么遇见了一脸血痕的沈妄。 两个人不动声色地互相打量着,迟三穗迷迷蒙蒙中思考着,美利坚的社会秩序已经混乱到天还没黑,恶战就要开始了? 面前的少年披着一件宽松及膝的红色外衫,露出线条冷冽的锁骨。皮肤是病态的白,瞳孔颜色很淡,眉梢扬着一抹嗜血碍眼的笑意,像个邪里邪气的妖孽,下颌骨的一道伤口还在往地上滴血。 头发凌乱,沾了灰,修长的指骨微肿,一看就是打了场激烈的架。 她目光下移到自己的裙子和他的外套颜色,居然是一个色系的!外人看起来还以为是一对。 显然这场架还没结束,少年艳红的嘴唇微动,貌似对她说了几个字。 说什么啊?迟三穗刚把耳机取下,手就被他一把扯住往城区方向跑,其中一只粉色的EarPods被甩得老远。 我靠,她甚至来不及往后再看一眼那只心爱的耳机,像被拎着走的行李箱,跑得踉踉跄跄。 身后几个骂骂咧咧的黑人青年叫嚣着“fu*k、damn”,死命地穷追不舍。 脚后跟磨得生疼,晚风疾徐,她的裙摆微微吹起,被后面一个大花臂扯住,差点掀起来! 身边的沈妄手疾眼快一记虚晃拳头上去,却是用腿踹了他下盘。大花臂被狠狠地踢了一脚,跑得都慢了点。 四个黑人在离广场很近的窄巷子里堵住他们,其中还有一个女生,仿佛是他们的妹妹,护得很紧。 这街区人杂眼乱,是著名的黑人区和中国城交界口,混乱又肮脏。他们脸上带着得逞的笑,交头接耳,谈论要把沈妄带走。 “他们说什么?”沈妄突然开口问,他们靠得很近,少年清冽的鼻息喷撒在她的耳根上。 迟三穗侧头能看见他下颌流畅的线条和说话时轻颤的喉结,反应过来他在说中文后,她翻译道:“他们说,打赢了我们,我归左边那个大花臂,你归中间那个女的。” 感情这是个逼人做“压寨夫君”引发的纠纷,钓凯子失败就恼羞成怒? 可和她有什么关系,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无辜,被莫名其妙拉着跑,难道是用来做他们之间的翻译使者? 头上方的人把她往后推了推,下颚绷紧,轻笑了一声:“那我可不想答应。” 也不知道是说哪个不答应,迟三穗试图轻声细语和对面几个人解释:“我和他不认识,都是误会,我能先走吗?” 那黑人女生突然跳起来骂脏话,一股子酸味:“管你什么不认识,他都牵你手了!别想耍花招了!” 真是日了狗,嫉妒心不分国籍,让全球女生都变成不讲道理的泼妇。 迟三穗看了一眼那个对她流着口水哈喇的大花臂,贪婪恶俗的眼神让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沈妄英文烂得一批,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她发音挺好听,应该在这待了很长时间。 他偏过头,语气很认真:“这样吧,我对付那个女的,其他三个归你,怎么样?” ??? 迟三穗瞪大了眼睛,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这是什么素质教育漏网之鱼,这是人该说的话? 然而这种情况下也不能内讧,她嘴角抽搐:“对半分,你先选,我让让你。” 她觉得自己已经算脾气好了吧,好歹异国他乡遇见个炎黄子孙,能帮还是帮一下。 谁知道身前的人听到她这话突然开始笑,半倚着她的肩,胸腔一震一震的。 大概是有些感冒,嗓子哑着,笑声很闷。像个低音炮音响在她耳边发声,让人耳朵都痒痒的。 对面那几个人也有点懵,眼里冒出和迟三穗一样的疑问,大概以为这个年轻的中国小伙被打傻了。 中间的那个女生一看他笑更花痴了,还在一边呆呆地跟几个哥哥说:“看他,真是太帅了!你们待会儿别打他的脸!” 三个黑人:“......” 迟三穗:“......” 这年头真是看脸看出新高度,她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笑够没?再不打就天黑了,我赶着回家写作业。” “我这不是太感动了吗,让让我?”他反问,唇齿间还带着笑音,“对我这么好,我都想哭了。” 迟三穗哑言,对上他的眼睛,红红的,好像还真要落泪似的。 这就感动了?得多缺爱啊。 沈妄撸起袖子,清咳了声,正经了点:“行吧,为了小朋友早点回家写作业,我先上,打不赢的话了记得帮我啊。” 话音刚落,他就朝左边那个大花臂扑了过去,上手就是一记漂亮的直拳,看得出是练过的。 他们体格相差悬殊,一个精瘦,一个壮实。迟三穗其实没对他抱太大期望,打量着对方的实力,好像加上自己也有些勉强。 正想着怎么跑出去报警,但二十秒不到,胜负已分。大花臂居然瞬间被他反手死死踩在脚底,动弹不得,抱着左腿哀嚎。 其他两个黑人立马上去帮忙,沈妄抿紧了唇,拉过其中一个脏辫的脖子,圈在手肘,抓紧了另一个人的衣领把他往墙上撞。 眼睛死死地瞪着那人,仿佛要扭断他的脖子,手上动作狠戾,毫不留情。 手肘内侧的脏辫把拳头一下一下锤在沈妄的腰间,他好似感觉不到痛,闷哼着把墙上那满头是血的人丢开,一脚把手肘处的人蹬开。 一对一了,打起来更爽快点。 沈妄把外衫扯开,随手扔到迟三穗手上。开始慢条斯理地活动筋骨,发出咔吱咔吱脆响。 那黑人往后挪了几步,突然飞冲上去把他扑在地上,死命地打在他胸膛! 沈妄抬脚用膝盖骨狠狠地顶他腰侧,趁机翻身把他压在底下,坐在他身上,连本带利还回去。 少年肌肉线条清晰,成块起伏,彰显年轻又霸道的生命力。 平心而论,看沈妄打架很爽。 动作干净利落,废话也不多。 可是迟三穗隐约觉得别人打架是逼不得已,眼前这人好像是十分享受,而且越来越兴奋! 享受痛苦和用劲的汗水,兴奋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瞬间,跟.....不要命一样。 他冷峻的脸上流着血,脸上却扬着阴狠又邪猊的笑,神色桀骜,求生欲却极低。 “喂!”迟三穗急忙喊他,旁边那个女生看着自己的同伙都倒在地上已经被吓得不行,开始发着抖打电话准备叫人。 沈妄站起身时一身戾气,眼尾一抹潮红,如同嗜血疯狂的兽。 他拍开她的手机,女生面露凶光,猛地咬上他的手臂。 迟三穗都看见血了,可少年居然迟迟不推开! 她不解地抬头,就看见沈妄的另一只手在空气中挣扎着,眉头紧蹙,仿佛不知道该碰女生哪里。 迟三穗:“......” 无语,刚刚打男人的时候像只凶悍的狼,现在面对女生就扭捏地像只小绵羊?? 行吧,还是个挺有绅士风度的大佬。 她看不下去了,直接上手扯过女生的头发。见她想扑过来,迟三穗一个高抬腿把人踢开,这下里面的白色打底裤是彻底暴露了。 沈妄脸一僵,别扭地移开眼,看了一眼地上躺着哼哼唧唧的四个人。 他扯过她的手往外走,话语间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走吧,别弄乱你的头发。” 在这种脏乱不堪的巷子里,一身华服和精致发饰点缀的她与这格格不入。 迟三穗听见这话愣了愣,再次毫无反抗力、被他拽着走。 他们明明是初次见面,这大佬怎么这么自来熟,在美国遇见同胞就激动亢奋? 十六年来第一次和男生这么近距离接触,居然是在逃命。 迟三穗心跳加速、手心都发烫,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右耳的耳机轻声响起了周杰伦的《世界未末日》,“我牵着你的手,一路穿梭在城市路口,就算是世界要崩溃……” 他们跑过DUMBO艺术文化区,弗利广场的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起,绿毛鸭在喷泉池边嘎嘎叫。 和美剧经典镜头同步的街景,让迟三穗一瞬间有点恍惚。 他指尖冰凉。 握得好紧。 ...... “20dollarsplease,btwulooklikeelegantprincess!” “thanks.” 迟三穗对便利店小哥善意的马屁笑了笑,拿着创口贴走了出来。 斜倚着墙的少年正仰着头在吞云吐雾,脖颈线条因为这个动作显得完美无暇,如同一只孤傲的猫。 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日漫里的四月一日,衣衫半裸,胸口肌肤雪白,在烟雾缭绕中迷离又惑人,虽然他还缺一副金丝镜框。 漫撕男啊,她咽了口唾沫。 那人已经把烟摁灭在路灯柱上,迈开大长腿走了过来。 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消失在街角,连同她刚买的一盒创口贴。 没有交谈,没有道谢。 好像只是因为一席红色礼服的自己误入了打斗现场,容易被当作是他的同盟,他才好心把她带走。 迟三穗盯着街角良久,像是要用力记住一点什么似的。 到底是什么她也没法说出来,也许是那缕烟,也许是那个像狼又像猫的少年。 他走的时候还说了句:“你穿红色更好看。” 无厘头、没来源,像认识的朋友,又或者是见过的人才会有的语气。 迟三穗慢悠悠回家的路上脑海里还回荡着这句话,然后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手机购物软件,脑子一热,加购了几条红裙子...... 五月下旬,城区内棋盘式布局的街道被夕阳铺满,落日带着金橘色的余辉包围时了整座城市,胜过纽约车水马龙的繁华夜景。 她从地理课上得知,这天有个法定名字,叫“曼哈顿悬日”。 那景观和刚刚那个少年一样,让人感到惊艳又落寞。 — 三个月后,安清市。 葛烟打来视频通话的时候,迟三穗还在倒时差,迷迷糊糊接通后就听见自己亲爱的妈妈交代了一堆事。 要听爸爸话、好好上课、少吃零食、不要欺负同学......等电话挂断她才把眼睛睁开。 久久看向天花板粉紫色的迪士尼壁花,终于确认,在美国躲了三年,她还是回国了。 一个晚上的梦做得她精疲力尽,大概是想着今天要开学,脑子里全是初二那年被同学排挤的回忆。 惊悚、可怕,硬生生让她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个社交恐惧症。 社恐个屁,她又在心里自我反驳。 老子最棒! 青春无敌美少女,乐观向上又积极! 打了个鸡血又打了个哈欠,她晃了晃嘴里的洗漱水,困乏地趿拉着拖鞋下了楼。 楼下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老妇人,穿着一身雍容华丽的金黄色旗袍,脚边的LEKI手杖柄上还镶着块晶莹透亮的宝玉,可见其贵气。 乔宛兰斜着眼睛阴阳怪气地说:“哟,醒了!这不是迟家的宝贝独生女吗,两年不见,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哟,这不是迟家老夫人,她的祖母大人吗。两年不见,还是一如既往的刻薄脸呢! 当然这种话,她只能想想。收起情绪,恭恭敬敬走下去问好:“奶奶早上好。” “快八点了还早呢?在美国还养出睡懒觉的恶习了?真是近墨者黑。”乔宛兰站起身,发出中气十足的声音,和她将近八十岁的年龄一点也不匹配。 迟三穗忍着起床气默不作声,想着她一大早来自己这又要折腾什么。 乔宛兰在客厅走了两步,突然扔过一张黑卡给她,像是在通知事情:“外面司机在等你,你爸去B市出差了,保姆下午会过来。今天一中开学吧?” 她突然这么关切,让迟三穗有些惶恐:“是......是的。” 乔宛兰意味不明地看了她几眼,用手托了托肩上精致的银发发卷,临走时说了句:“回国了就好好重新开始,小崽子还憋着劲呢。” 那您真是火眼金睛,洞察人心呢。 迟三穗在门后撇了撇嘴,把卡丢进了房间的抽屉里。 不爽,很烦,想撂挑子走人。 她一直觉得自己有点精分,人前乖巧,人后就有点中二加暴躁。 事实上很多独处的时候她都挺暴躁的,得了这么个奇怪的病,这么多年了没有一个说的上话的朋友。 人怎么能没有朋友呢,现在的女孩子上个厕所都要手牵手,她却连喝个奶茶都只能窝在家点个外卖。 外面那个司机站在门口问:“小姐,送您去学校吧?” 迟三穗正懒懒地收拾书包,夹层里有一只耳机,她花了两秒回忆,另一只可能冲到了纽约的哪条下水道里了吧。 有点可惜呢,那上面的星座贴画可是她最喜欢的。 她应了一声:“好的刘叔。” 司机愣了一下,尴尬地纠正她:“小姐,我是黎辉,刘叔和先生一起出差了。” 其实他很想问一句:您的病还没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女主眼里的光芒,骚着腿来了!! 第2章 迟三穗是面孔遗忘患者,俗称脸盲症。 分得清美丑,分不清人。对于这个看脸的社会来说,她真是一个异类。 不过好在她已经习惯了做一个异类的生活,缩小交际圈,自我安慰“我一人挺好”。 虽然像刚刚那样认错人的情况经常会发生,但她心态好,几分钟后就从尴尬里走了出来。 早八点不到的太阳已经十分耀眼,临近学校的公交站台,路上一溜串的轿车堵着,大概都是送孩子上学。 柏油沥青路面被阳光折射出星星点点光芒,临海城市即使入秋也炎热异常。 迟志强打来了电话:“喂,穗宝。奶奶给你零用钱了吧,去学校了吗?” “嗯。”她不专心地扣着耳机盒上的小月亮挂坠。 “你妈妈她......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迟志强犹豫地问,害怕惹得她又不开心。 迟三穗心不在焉地学着回:“你妈妈她......说了什么时候能正常点吗?” 她妈妈在美国待的这几年,说的好听是修学,但其实不就是躲这老太太嘛。 迟志强声音有些牵强:“别这样说奶奶,她——” 又是这几句,迟三穗敷衍道:“嗯嗯,爸爸,打这么久电话对手机不好,下次再聊。” 迟志强:......看着手机上一分钟不到的通话记录叹了口气。 挂断电话,她看着外面的车辆尾气发呆。 迟三穗家的婆媳矛盾纠纷摆出来简直能上金牌调解,三天三夜还调节不下来那种。 迟家富甲一方,而她妈妈葛烟是个小县城出来的法学生,这门不当户不对简直是产生恶婆婆和儿媳妇的必要条件。 乔宛兰,陪着迟老爷子白手起家的女人,年轻时就强势、独断独行。迟老爷子过世后,她变本加厉,看哪都不爽。 尤其是葛烟这脸盲遗传病又没生儿子的儿媳妇,葛烟脾气软,再带上一个孝顺过头,事事不敢忤逆母上的迟志强。 就是因为他这举棋不定的样子,才会让他夹在婆媳矛盾之间这么多年。手心手背都是肉,为难的就是他们夹在中间的人。 不对,确切地说是只有迟三穗一个人!毕竟她爸爸还是那位老太太的宝贝独生子。 司机黎辉害怕迟到,急得按了好几次喇叭,吵得迟三穗心烦意乱,一脚就踹在自家迈巴赫的车门上。 黎辉听着那响声心都一震,僵着脖子转过来,心里盘算着这一脚算他头上还是算迟家这位小公主头上。 他说:“怎、怎么了小姐?” “没事,我仇富。”迟三穗背起书包,打开了车门,“这么堵就放我下来吧,我走过去,晚上还在这接我。” 仇自己家的富这操作也是绝了,黎辉忙停车应道:“好的小姐。” 匡威鞋接触到地面时,她正好踩在一块口香糖上,黏腻又恶心。 刚买完纸巾从小店出来,正蹲在一个人少的地方擦鞋底呢,突然书包就被一股力拽起。 几个人围了上来,“哟,还是个漂亮妹妹呢,身上有没有带钱啊?借点给学长花花。” 一中是师资力量雄厚的高中,但这种学校公私合办,难免生源上也好坏参半。 刚开学,迟三穗觉得大好的日子不宜开杀戒,况且她双拳难敌10掌,硬碰硬没好处。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旁边一个稍微矮点的男生着急的提醒:“哥,动作得快点了,听说沈妄今天开学!被他看见我们就完了!” 迟三穗耳朵一动,听他这语气,这个什么“沈妄”好像比他们更厉害,是校霸头子? 那为首的光头点点头,就要动手来抢她书包。 迟三穗急着往后躲,清咳两声:“等等,我劝你别惹我!” 光头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问:“惹你会怎么样?” 迟三穗咬咬牙,开始一本正经地糊弄:“你们刚刚说的沈妄......是我小弟!” “真的假的?”他们怀疑地打量她。 迟三穗咽了咽口水:“当然是真的,我新转过来的,你们应该也是第一次见我吧?” 她话半真半假,光头他们有些动摇了。 迟三穗以律师女儿的口才继续瞎编自导:“那年沈妄喊我大哥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呢!劝你们别惹我,他可是很敬重我这个大哥的。” “这么厉害啊?” 身后传来一声拖着腔调的懒音,玩世不恭里带点不容抗拒。迟三穗往后看,少年人高腿长,一尘不染的白色fog卫衣,站在她后面挡了一大半阳光。 黑眼圈瞩目,琥珀色的眼眸让她脑海一阵熟悉的光划过,遗憾的是她没抓住。 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左手食指上戴着一个素色银戒指,手腕上那块镶满钻石的表尤为瞩目,像个......有钱人家的傻大个,一股“我有钱,快来抢我”的蠢货气质。 迟三穗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别说话,傻大个也不能助纣为虐给他们送钱啊! 眼前这几个人脸色突然变了,迟三穗暗喜,果然,拿出校霸头子的名声唬唬他们还是挺有用的。 她端着架子,看了一眼那多余的拖油瓶少年,发着善心指了指他,很有义气的说:“这也是我小弟,你们别拦他,放他和我一起走!” 光头他们看了看她身后面无表情的人,似乎在求证什么。 少年得寸进尺,眉眼慵懒,双手插进兜里拖着长腔,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听见没啊,我大哥喊你们滚。” 迟三穗抬眼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不错啊!很会接戏啊,参加节目铁定c位出道。 几个人闻言立马点头哈腰,往中间空出块位置让他们通过。 迟三穗示意后面人跟上,一直保持着这个神气洋洋的姿势,进了校门才放松下来。 她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旁边人:“你没校服,也是新来的?” “不算。”他舔了舔下唇,眯着眼问,“你刚刚说的沈妄是你小弟,真的假的?” 迟三穗往后看了看,确定没人跟上来,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坦诚道:“假的啊,我不这么说我俩估计得被勒索一番。” 看身旁人一脸凝重的样子,迟三穗更对这个神秘的男人充满好奇,她开始犯中二病地猜测:“看他们这么畏惧,他不会就是那种双手沾满鲜血的校霸头子吧?一手遮天,引无数非主流少女折腰,让一众小弟拜倒在他的豆豆鞋和紧身裤下!” “......”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长裤和运动鞋,心下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那个,我要去找班主任报道了。今天的事不用感谢我,有缘再见。”迟三穗挥了挥手,照着指示牌上的办公楼方向走得十分潇洒。 身后人眯着眼盯了她的背影几秒,唇角扬起一个趣味的笑,突然走上前去扯了一下她的马尾。 看见女孩恼怒的眼神,他懒洋洋地笑:“告别也要听完别人的再见啊,再见。” 迟三穗:“......”莫名其妙。 - 郭国富此刻正在办公室里和他班上的语文老师刘流美争论,他年近四十,接了个高三年级最难管的班之一,尤其是即将还要转进来一个学校里最有非议的学生。 刘流美要求他把人放在最后一排,特别管理,别影响其他同学。 但他以着高尚师德义正严辞道:“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进了我的班,就是我的人——” 霸道总裁的宣言还没结束,迟三穗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她站在门口,正好看见郭国富的啤酒肚:“报道!老师,我是新生,找一下高三十七班班主任郭老师。” 郭国富看着眼前的少女,短裙小靴子,马尾辫扎得很利落。小脸明艳可人,眉眼细细长长,翘鼻上有颗小黑痣,很有辨识度的长相,一看就是个乖小孩。 他立马笑成了个弥勒佛,摸了摸自己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是迟三穗吧?来来来!” 他突然换成英语和她对话:“我看你的资料是从美国转学回来的,那英语肯定不错。我就是你的班主任,也是你的英语老师,你觉得我的发音和本地人相比怎么样?” 迟三穗:???? 又不是海龟,就不能正常点交流吗?咋一来,还让她做点评呢。 她对上郭国富期待的眼神,咧开嘴露出一排小白牙,真诚地举起大拇指:“great!amazing!Unbelievable!!!” 郭国富笑得乐呵呵,一副没玩过开心消消乐的样子,拿过桌上的教案:“走,我领你去教室。” - 刚上楼,上课铃就响起,走廊上依旧闹哄哄一片。 看见他们上来了,几个学生开始不情不愿地进了教室。 才刚到门口,一架纸飞机就从里面飞了出来,正好落在郭国富的教案上。 郭国富吹鼻子瞪眼:“谁扔的?罚一星期扫地!说了多少次,你们是高三的学生了!不要不紧不慢的......” 迟三穗站在门口都快被他的长篇大论催眠了,终于听到他把自己叫进去:“下面掌声欢迎我们的新同学,来做一个自我介绍。” 教室里的人十分给力,掌声哗啦啦响起,后排发出一句高昂如杀鸡般的男声:“哇!是小姐姐!” 声音来源于后排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一旁的郭国富拿起讲桌上的粉笔爆他的头:“蒋承!瞎起什么哄?你给我出去站着去!” 蒋承立刻像没了气的氢气球,瘪着嘴往走廊上走。 郭国富清了清嗓子,示意她继续。 迟三穗扫了扫台下,言简意赅地问好:“大家好,我叫迟三穗,希望接下来一年和大家好好相处。” 在热情班主任的带领下,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掌声响起。 走廊上那个眼镜男突然大声喊了一句:“爹爹,您终于来了!孩儿想死您了!!!” 大家的视线都往走廊上看过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那人低笑了两声,声音很好听:“乖。” 真酥真宠溺啊……迟三穗莫名觉得这调调很熟悉。 直到看见门口的黑裤白衣少年,手上还拿着一瓶刚买的水,她简直想为这妙不可言的缘分拍手叫好。 应该是几分钟前认识的人吧,老相好啊。 阿呸,她用自己贫瘠的中文水平默默纠正,这叫老相识! 两个人对视上,迟三穗激动又矜持地小幅度挥挥手,无声打招呼“hi”。 沈妄挑了挑眉,果然是三番五次的缘分。 郭国富和蔼地让他进来:“这位也算新同学,虽然大家对他都很熟悉,但还是让他做个自我介绍吧,大家掌声欢迎!” 教室里突然变得很安静,刚刚欢脱的气氛不复存在,迟三穗闷闷的拍掌声显得十分突兀。 “早。”随意又狂妄得很,少年懒懒地站上讲台,看了一眼迟三穗说,“我是沈妄。” “啊嗝——” 众人视线看向打了个嗝的迟三穗,她此刻满脸通红,捂着嘴忍不住咳嗽起来。 日。 迟三穗没忍住骂了句脏话,吹个牛批碰见本尊,本尊还十分大度地没有拆穿她? 她一受到惊吓就容易打嗝不止,一旁的沈妄“贴心十足”握着拳头拍了拍她的肩,力度大得能捶死一只鸡! 众人惊恐地看着他们,沈大佬这是刚开学就要见血?? 作者有话要说:沈大佬:该死,老子那明明是绅士手,握着拳头是个什么鬼?作者出来,腿给你打断! 第3章 像是还不够,沈妄拧开手上的汽水递过去:“喝点水啊同学,别噎死了。” 你品,你细品。这说得是人话嘛,这是□□的威胁啊! 然而落在郭国富眼里,这就是另一层意思了。 看看,多好的孩子啊! 果然,流言蜚语能害死人,这不是挺友善的嘛! 迟三穗刚荣升为“招惹了校霸的少女”,顿时百感交集,她摇摇头拒绝。往后退了几步,手往前抬了抬,一副领导干部的模样:“咳、抱歉,您继续。” 沈妄眯了眯眼,趣味十足地瞥了她一眼,直接了当道:“没了。” “这就没了?”郭国富显然想让他多说一点,毕竟同学们可能对他的看法比较独断:“再说点,爱好兴趣什么的?” 沈妄困倦的补充:“爱好女,兴趣睡觉。” 郭国富:“......” 众人:“......” 迟三穗:“......” 走廊外的蒋承:“哈哈哈哈哈哈爹您真棒!!” 可不是棒嘛!这话仔细想想没哪有错,老师也没法反驳。 郭国富镇静自若的笑了笑:“沈妄同学果然很幽默,来,你们两个先往后面的空位置上坐。” 后排只有两个并在一起的空位,迟三穗木着脸和这位大佬成为了同桌。 沈妄,他怎么能是沈妄呢?! 郭国富在台上讲着新学期新气象,一边吩咐着学委收暑假作业。 “诶。” 身边人碰碰她的肩膀,迟三穗立马往后退了退,心里五味杂陈:“怎、怎么了?” 沈妄被她这紧张成小白兔的样子给逗笑了,故意喊道:“大哥,换个座呗,我喜欢坐里面。” 反正都是最后一排,背靠墙,里面外面有什么区别,迟三穗严重怀疑他只是想离后门近一点。 不得不说这个位置很好,往那一趴下,不仅是是走廊值日老师的死角视线,连讲台上的郭国富也很难注意到。 瘦瘦弱弱的学委也是个四眼仔男生,收作业收到他们前面一排突然打着颤掉头走。 迟三穗:??? 从这边过去不行吗?还特意绕讲台那,腿疼喜欢散散步?难道她和她同桌看起来很凶神恶煞? 不应该啊,虽然从种种迹象看来她的同桌应该在这个学校是个校园扛把子,但刚刚对她也挺友好的,大概也没生气她占了他大哥的便宜。 她侧着头往旁边看过去,她的同桌正撑着脑袋定定的看着左上方,眼睛眨都不眨。 嗯,在发呆,姿势很像罗丹笔下的“思考者”。 校霸大佬在上课时会思考什么?打球打着打着把人一起打了?待会儿又去打个架? 迟三穗突然庆幸他在发呆,因为周围细细碎碎的全在谈论他。 【“那就是沈妄啊,他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出了那种事还能上学啊?”】 【“你这话说的,他妈是校董,给我们学校捐了多少钱,而且他爸那个职位,还不能把自己儿子送进来?”】 【“他这种校霸进来也没意思啊,读书读累了会不会去砍人啊?他同桌好惨!”】 【也不能这么说吧,他以前还帮过我们这一届的人呢……】 【“不过他长得真的很帅啊,怪不得以前有学姐为了他打架。”】 ...... 像是聊得还不过瘾,他们干脆在郭国富眼皮子底下传起了纸条。丢着丢着,不知道那个没长眼的,丢到了迟三穗桌上。 迟三穗还没反应过来,旁边这位大佬倒是把头抬了起来。 倦怠的眼皮子耷拉着,纤长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左脸,像只犯春困的猫。 目光突然凝聚在那张纸条上,像是要看清那几个字,漫不经心的眼神慢慢凝聚成一股煞气。 周边人瞬间安静如鸡,被冷得倒吸一口凉气,不约而同想到两个字:完蛋!! 迟三穗没感受到他们的心急如焚,只听见她的同桌轻嗤了一声“瞎叽叭扯”,然后拿过她手上的纸用笔刷刷两下打了个叉,像是在批阅奏折。 那张纸条上写着“你们还记得高一的时候三个女生为了校霸打起来嘛!” “她们之间有摩擦而已,跟我没关系。”沈妄突然说。 迟三穗侧头问:“什么摩擦?” 他一本正经道:“她们相互比丑,然后被对方丑哭了,就动起手了。” “......” 我信你个鬼。 想了想,迟三穗迟疑地问:“你人缘,是不是不太好?” 沈妄眨了眨眼,稍稍坐直了点,诚实回道:“我复读生,新来的。” 迟三穗顿时对这校霸同桌产生了点同情,一定是大佬残暴名声远扬,才会让新同学有一种他不好相处的错觉。 复读生,那就比他们都大一岁啊,比迟三穗应该大上两岁。毕竟她上学早,美国初中又是两年制。 迟三穗默默想着,他一把年纪还和他们这些年轻人混在一起高考确实不容易。 本着好意,她提醒道:“你应该友善一点,和大家深入交流,改变固有形象。” “深入交流。”沈妄沉着脑袋,好像是对她这话思考了几秒,突然憋着笑,咬字问:“行啊,我要怎么跟你深、入、交、流?” 他们隔条走廊的男生正喝着水,听到沈妄咬着字说的话差点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 迟三穗愣了一会才发现这货居然在跟自己开车!!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心平气和地提醒:“我今年,16岁。” 潜在意思就是,能要点脸吗您?! 沈妄呆滞了两秒,看得出她小,但没想到这么小。他低低地笑:“我比你大两岁,那喊声哥哥来听听?” 他语气真是惯不正经的,语末总扬着尾音,像带着勾人的钩子。 行,你果然不要脸! 迟三穗揉了揉滚烫的脸埋下头去,无声骂了句,喊你妈。 台上的郭国富还没有结束他的演讲,正慷慨激昂着说到鼓舞士气的话。他话锋一转:“大家都到了最关键的一年,我知道有些读书读得早的人已经成年了,但校纪校规还是得遵守!下面我随机点几个同学来谈谈早恋的看法,向星河,王小川,迟三穗!” ?迟三穗一脸懵圈的抬起头,早恋有啥好谈的? 她看过的国产青春电影里说早恋,无非就是亲个小嘴,睡个不纯洁的觉,然后堕个胎。但美国那边16岁就怀孕的都一大堆,何况哪个班上不存着几对地下情侣呢? 第一个男生站起来斯斯文文的发表意见:“我觉得目前来说学校最重要,万事以学习为重……” 瞧瞧,老师眼里的好学生莫过于此。第二个男生站起来把练习本上的“中学生守则”给念了一遍,又是一片鼓励的掌声。 好话都被说完了,迟三穗还能说什么? 她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说:“同上。” 众人:“.......” 这也太嚣张了吧?明目张胆地偷懒答题,考试能拿分嘛? 啪啪啪—— 她的同桌很给面子的给她拍了拍手,众人视线纷纷聚集过去,沈妄掀起眼皮子反问道:“我同桌说得不好?你们怎么不鼓?” 说得好极了!鼓鼓鼓!! 啪啪啪啪啪啪啪—— 大家都十分有求生欲,为校霸的同桌激烈地打call,掌声就像香飘飘奶茶绕了教室三四圈。 迟三穗:...... 她该说句谢谢捧场吗? 郭国富心想,这跟自己原来设定的不一样啊,他本来想逼新同学说出自己绝不早恋的想法。摸了摸自己的肚腩,他很有引导性地说:“高中的感情能走到最后的几率只有百分之零点一,《同桌的你》大家都听过吧!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反正不是你自己,沈妄你说是吧?” 大家正腻烦着想反驳,突然听见了大佬被cue!于是暧昧的目光在后排两个新同学身上转悠。 沈妄双手插兜,往后面的墙上一倒,懒洋洋地反问迟三穗:“昂,回答他呀,以后会不会嫁我?” “我嫁你——”大爷!迟三穗咬牙切齿,克制住自己的脏话,瞪大眼睛看着他。 沈妄脸上笑意更甚,摇摇头无奈地表示:“老师,你听见了吗?我同桌说她会嫁我。” 郭国富被这反转打得措手不及,下面有几个同学憋着笑,脸涨红。 迟三穗最烦成为人群焦点,她憋着这股气,压低了嗓子威胁:“沈妄你是不是找死?” 没想到这厮变本加厉,仿佛觉得她的警告像是奶猫在伸爪。半真半假地回:“是啊,嫁给我吧,我不想活了。” 迟三穗:“.......” 一拳打在棉花上,她真是操了。 下课铃正好打响,“行了!娱乐到此结束!”郭国富还是要出来把自己丢的话题捡回去,临走前又交代了句:“迟三穗和沈妄待会跟体委去领校服啊。” 刚开学的缘故,大家都在奋笔疾书互相抄作业。当然,也可能因为沈大佬在睡觉,向来吵闹的班上十分安静。 罚站了一节课的蒋承苦着脸过来打招呼,迟三穗一脸莫名其妙看着这位自来熟兄弟。 蒋承蹭到她旁边:“小姐姐,不,小仙女,别嫌我太单刀直入啊!我对你真就是一见钟情,长得也太对我胃口了吧!吃什么能长成这样啊?” 这人说话还挺逗,油腻了点但也挺风趣。 趴在桌子上的沈妄随意抽了本书敲他的头:“滚边儿去,我的人也敢碰?” 什么你的人啊……迟三穗正想反驳,就听见蒋承哀嚎了一句,放出一堆彩虹屁:“注意措辞啊妄哥,你是神仙!不要乱宣布所属权好不好?就算小仙女好看也不行!她只能是你的同桌,我不允许你下凡!!” 沈妄哂笑一声:“傻逼。” 说完就趴回桌子上睡大觉去了。 迟三穗小心翼翼试探:“你这种情况持续多长时间了?” 蒋承:“......” 得,这是把他当成神经病了。 前面一个双马尾女孩大概是体委,颤颤巍巍的把表递给了迟三穗。 迟三穗勾了个S码,正要推醒刚睡下去的沈妄,就听见体委试探的问:“你之前是不是谦才中学的?” 迟三穗吓得一个激灵,手重重的拍在了沈妄头上。 蒋承:“我靠我爹的聪明脑袋瓜子!!” 体委:“......” 迟三穗:“.......” 她是造了什么孽,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冒犯这位大佬了。 沈妄皱着眉,睁开耷拉着的眼皮:“有事?” 迟三穗毫不怀疑他想问的是“有病”,她本能地往后躲了躲,就听体委来了一句:“你别紧张,我是颜如玉!” 颜如玉这个名字她还是有印象的,虽然记不住人脸,但班上同学的名字她都能记得住。 “可是你现在怎么长得......”迟三穗没有继续说下去,以前的颜如玉是个小龅牙,而且左右眼异瞳,看上去有些许狰狞。 但也是因为这个特点,迟三穗这个脸盲症才在四十多个同学里把她记得最清楚。 颜如玉对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我们出去说行吗?我正好领你去拿校服,你报一下身高体重。” 被忽视许久的沈大佬终于等到了自己同桌的道歉,迟三穗语气放软了些:“刚才手滑了,抱歉。我帮你领校服吧,你报一下尺码。” 沈妄倒也没计较,把表格递过去时轻飘飘扫了一眼迟三穗的身高体重。 这么瘦,难怪腿这么细,脖子也这么细...... 蒋承看着迟三穗的背影,感慨道:“妄哥,我现在知道JK裙等于制服诱惑这理论怎么来的了!你同桌这天鹅颈、这腰、这腿,啧啧啧。简直了!甜糯糯的,我能追她吗?” “甜糯糯的?” 蒋承猛点头:“贼软的感觉,纯得跟只小白兔似的!就是没见她笑,小冰块美人啊。” 这提醒他了,沈妄倒是见过,小姑娘笑起来......好像更甜了。 想起某个傍晚,少女眼睛纯真无惧地盯着一脸血的自己,那身手也不像个乖乖女啊。 他漫不经心道:“她要是小白兔,那肯定是恐兔里边的王中王。” 蒋承没听清沈妄的话,自顾自地嘀咕:“我们班体委好像和你小同桌认识......” 他没说出口的是,刚刚从迟三穗的表情和对话里没有看出对熟人的亲昵,反倒是有些害怕……真稀奇。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恐兔——《Minecraft》游戏中杀手兔的原型,与普通兔子相似,性情凶猛,极其危险,能迅速在四米之内杀死一个没有穿着装备的玩家。 穗妹:我一直觉得沈同学肯定对我有什么误解,至少我比这兔子好看多了。 第4章 大概是上次考分班测验的时候来过一次,迟三穗对校园里的路并不算很陌生。 启才一中是所老学校了,历史悠久,规模不大。但家长都挤破了脑袋想把孩子往里送,它吸引生源的最大原因就是百分之七十的985升学率。 每年清北生都至少有10个,省状元也从未花落它校,就连这里垫底的普通班,考上一本的也能有一大半。 不过这种学校一向死板,比如蓝白相间的校服校裤,真的很难看;比如老师都是看成绩待人,学习好的学生总是能享有很多权利;比如严厉又守旧的校规校纪,和十几年不变的管理模式。 高三部的教学楼为求清净,面朝后山独立的篮球场,背靠一圈花坛,中间还隔着几棵大榕树。和高一高二彻底隔开,离食堂和宿舍也比较远。 去往艺体楼的路上有一圈石子路,两边放着爱因斯坦和华罗庚等人的石像,石像下还有着各个伟人的碑文。 居里夫人下面正是这样一句:伟大的科学者在实验室里的生活,是对物体和对周围一切的执着地斗争。 迟三穗天马行空地想,她现在站在这里,也是在和周围的一切做斗争啊! 身边的颜如玉一直没有说话,难道是在憋着什么大招?说实话,迟三穗一直挺害怕再遇见初中同学的,那段记忆实在是不太美好,甚至可以说是梦魇般的存在。 她舒了口气,一副从容赴死的表情:“你说吧。” 颜如玉看了看周围,小声说:“我整容了。 “哦。”迟三穗很淡定,又觉得自己太过平淡,做作地惊讶,“啊,你这是为什么呀?” 颜如玉一脸“你可别了吧”的嫌弃表情,叹了口气:“你也见过我以前长什么样,虽然你记不住,但是你至少知道我以前怎么过的啊。” 其实迟三穗记得住她的,颜如玉是迟三穗遇到的极少数脸部特征明显的人之一,但她也清楚颜如玉因为貌丑受过多少排挤。 男生开玩笑时都不愿意和她的名字排在一起,女生更是不愿意和她玩,总是吩咐她做这做那。连值日都是她一个人做,偶尔迟三穗作为班长还会帮衬一下。 人都是看脸的,现在这个社会更极其明显。 大家在十三、四岁时对同龄伙伴的恶意,在大人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颜如玉大抵也是想起了以前的回忆,她缩了缩鼻子,指责道:“不过你以前真的够讨人厌的啊!” 迟三穗不解,抬起食指指着自己问:“我讨人厌?” “对啊,虽然你一直都对身边人挺友善的,但是我总觉得你太高高在上了!” 颜如玉说着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以前还挺嫉妒你的,人好看聪明,又一堆人喜欢,简直是我们初中女神一样的存在。” 这话其实有失偏颇,迟三穗并非从小就是蜜罐里泡着长大的,家里的婆媳矛盾不至于波及她,但也确实有影响。 何况她为了掩盖自己的脸盲症,每天都要花很多时间去记住身边人的特征,她大概也想象不到有人会嫉妒自己。 迟三穗不在意地抓了抓脸,开玩笑说:“老天有眼,现在跌下神坛了。” 颜如玉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所以我不嫉妒你了啊,甚至还有些同情!长得好看好看有什么用?反正你也记不住。” 迟三穗:“......” 我谢谢你啊。 颜如玉从老师那拿过四套秋冬季校服递给她:“不过,你之后是转学了吗?” “去美国读了两年高中,当时都快被同学逼出心理病来了。”那是迟三穗第一次感觉到这么多人嫌弃自己。 颜如玉唏嘘不已:“时间过得也挺快,你当年可是一个学霸,现在都沦落到和我同班了。” 迟三穗没在意她的调侃,默不作声往前走。 颜如玉突然叫住她,勾出小拇指:“我们互相保守秘密吧?” 她笑了笑:“用不着这样,我不会说出去的。” “行,我也不会说出去的!”颜如玉热络地揽住她的肩,“对了,你和......沈大佬是不是很熟啊?我觉得他这次开学变开朗很多啊!” 她的同桌? 迟三穗想了两秒:“就同学关系,大家是都不太喜欢他吗?” 颜如玉猛得拍了一下自己大腿:“这哪是不喜欢啊?这是敬畏!” 迟三穗扭头:“怎么说?” 颜如玉眼睛发光,简直化身八卦贩卖机,一句一句往外蹦:“沈校霸,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啊!启才沈大佬,本市镇校宝。脸能当画报,人狠话又少。手上戴钻表,家里两座岛!” “你......你认真的吗?”迟三穗一言难尽地掏掏耳朵,听这追星般的文案听得她脑仁儿疼。 颜如玉当即偷偷摸摸打开手机:“比珍珠还真!你看,我们学校还有他的后援会呢,男女比例1:1哦。” 迟三穗出于好奇心瞥了一眼,一个Q.Q群里居然三百多人!她嘴角抽搐:“你们都是看脸粉的吧?” “又不是只有女生粉他,男生干嘛看脸,你别看他凶,沈大佬他除了打架时野了点,优点还是有很多的,他——” “诶,待会儿什么课?”迟三穗对校园大佬兴趣不大,急急岔开话题。 颜如玉:“你是不是也记不住沈大佬的脸?” “是啊。”看着她的脸色微沉,迟三穗不敢诋毁迷妹心中的偶像,忙补充道,“但你放心,我第一眼看他,真的很帅!是我等俗人高攀不上的神仙!” 颜如玉点点头,十分理解地说:“其实攀上他的是如果你的话,我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大可不必吧,迟三穗含糊地腹诽。再次认真问道:“所以待会儿到底什么课?” “我也忘了。” “......” _ 开学第一天并不难熬,作业还没发齐,老师在上课时只是拿着必修课本带着大家预习了一遍。 午饭时间,同学们稀稀拉拉都走了出去。教室的电费没交,头顶的吊扇也吹不走9月初的炙热。 饭点的广播已经把“栀子花开啊开”单曲循环了四遍,教室里只剩下迟三穗和沈妄两个人。 迟三穗没出去吃饭,她觉得一个人吃饭太孤单了,早早地让家里阿姨准备了盒饭。 打开精致的餐盒时还看了一眼旁边睡得天昏地暗的人,蒋承说打扰他妄哥睡觉是会被雷劈的,索性也没叫他去吃午饭。 沈妄睡觉的时候整张脸都埋进了胳膊肘子里,一动不动的,连人脸都看不见。他又是在后门的位置,导致今天一个上午后门一直关着,也没有人敢从他们那过。 总之,托她这位校霸同桌的福,她度过了一个安静的上午。 葛烟在她咬上第三片生鱼片的时候打来了电话:“穗宝,没掐错时间吧,在吃午饭吗?” “嗯。”迟三穗看着还没醒的沈妄,起身走到了走廊远处接电话,“您那都大半夜了,干嘛守这么晚啊,熬夜对身体不好。” “我这不是担心你开学第一天不适应嘛,不想我熬夜,当初就别听你爸的回国啊,骗我好玩吗?” “妈妈,您又来了......” 葛烟一直不赞成迟三穗回国,她这次还是和迟志强来了一招声东击西才遛回来的。 “好了好了,反正过几个月你就会受不了的,到时候回来也不迟。”葛烟顿了顿,才说出这通电话的目的,“你奶奶,说让你这周去她那吃个饭。” “我不去。”迟三穗拒绝得很干脆。 “听话行吗?别忤逆迟家的长辈。” 迟三穗有些烦:“我不想去,您又不是不知道她打得什么心思,我不喜欢奶奶家!”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缓缓传来葛烟尴尬的声音:“我知道。但是穗宝,我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你必须要听话......” “对,是不一样,我们是迟家的狗。”迟三穗不无嘲讽地说。 “迟三穗!”葛烟声音变得有些尖锐,像是很不满她的言辞,她急了只会哭。 迟三穗听着对面的啜泣声没说话,她也是很佩服乔宛兰。知道她的邀约会被自己拒绝,特地找了葛烟来打同情牌,她不得不服软。 “妈妈对不起。”她语气放软,“我会去的。” 挂断电话,迟三穗觉得自己家这情况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所以说门当户对真的是太重要,否则另一方就会像葛烟一样,只能屈服盲从,连说“不”的胆量和资格都没有。 她真的不理解葛烟,名牌大学毕业的优秀大学生,长得漂亮人又聪明,就职于最高法院的大法官。 反观自己的爸爸迟志强,副业律师,主业继承迟家公司,是个拼爹吃饭的人。 葛烟除了出身差一点,是个脸盲症患者,哪里比不过他? 都二十一世纪了,她居然还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想法,对自己婆家感恩戴德,唯命是从,她把自己的婚姻变成了一方对另一方的施舍。然后把婆媳间的友好交流全压在自己女儿身上,要求迟三穗听话懂事,别露出任性的一面,希望她去讨乔宛兰欢心。 但葛烟从来没想过让自己的女儿在那个墨守成规的老妇人面前伪装本性,她也会很累、很压抑,她也渐渐和亲人变得疏离。 明明几年前,葛烟还不会这样,动不动就崩溃。 迟三穗望着手机壳发了会儿呆,感觉身边的空气都因为低落的情绪变得稀薄。 走回教室时,就看见沈妄已经醒了。少年斜斜地撑着脑袋,一脸倦容地看着坐在迟三穗位置上的另一个——女生。 作者有话要说:沈妄:一觉起来我家小同桌不见了??? (穗妹带着五十米长刀来了……) 第5章 确切地说,是一个大姐大带着三个小姐妹堵着沈妄。 大姐大扎着高高的马尾,指甲油在阳光光线下闪着光,翘着二郎腿扣手机。校服外套穿得歪歪斜斜,裤脚明显有到剪裁过,显得塑形又合身。 那女生笑得很甜:“沈妄学长!我叫司徒晶。” 沈妄本就比他们都要早一届,同年级的女生他都不记得,更何况下一届的。他没什么表情地瞥了女生一眼,点点头。 司徒晶没有气馁,显然是对沈妄的脾气有所了解,摆出手机在他面前晃:“学长,留个手机号呗,周末一块出去玩!” 这个年纪其实大胆追求的人不多,女孩子更是脸皮薄点,像她这样明目张胆的女孩显然很引人注意。 “没手机。”沈妄站了起来,表情恹恹的,好像是因为被人吵醒,有点不爽。 司徒晶急了,扯住他的衣角:“学长——” “我也高三。” 一口一个学长存心膈应他?沈妄皱着眉迈开腿往厕所方向走。 “诶——”司徒晶跺跺脚, 迟三穗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才分清这状况,她往前敲了敲自己的桌子,语气平淡:“让一下。” 司徒晶仗着好看横行霸道惯了,挺烦这种没有眼力见的:“坐一下怎么了,没看见我有事?” 迟三穗无语地揉了揉眼睛,刚刚心情还悸动着呢,又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太阳晒得头疼。 你说她坐就坐,理直气壮也就算了,偏偏还碰她东西。 迟三穗桌上本来还放着书,可能为了想玩手机,司徒晶直接把她书卷着塞进了抽屉里,和她新领的两套校服凌乱憋屈地挤着。 她挺烦躁地回:“我位置,你站着等手机号行吗?” 司徒晶被呛得没面子,站起来想发作,发现还没眼前的人高。 迟三穗净身高166,皮肤很白,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冷色调,高马尾上的发圈又是红色,高饱和显得整个人特色鲜明。 她长相是少女脸中带着点冷艳感,五官精致,锁骨线条清晰。又纯又冷,细长微上挑的眉眼衬得气质很仙,面无表情时给人很强的冷傲距离感。 是那种只要她自己不愿意,就能让别人看出不容易勾搭在一块玩的女生。 女孩子本来就容易对比自己好看的女生有敌意,何况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她后面三个小姐妹斜倚着墙威胁道:“你新来的不认识晶姐?懂点规矩行吗?” 整个一小太妹团伙呗,迟三穗也没什么好语气,她真不是软柿子。何况这几个瘦得和柴似的女生,两个加起来还没她一个黑人同学重。 她也是真的不想欺负人,不愿意惹麻烦。毕竟才开学第一天,谁不想以和为贵啊,可怎么就老有人这么不识趣呢? 带着几个小跟班就觉得自己能当山大王了,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种人存在,可把这女的牛逼坏了。 她眯了眯眼,把人按回自己位置上坐着,态度冲得要死:“行,给你坐!给老子坐好了。” 语气不屑又嚣张,存心带着挑衅想打一架。 “你他妈有病啊?”司徒晶挣扎着想起身,却被她按得死死的。 迟三穗冷笑,她可不就是有病嘛。她试图多看几眼记住司徒晶,却发现这女生的脸毫无特色。 后面一个女生想过来拽她头发,迟三穗一脚踹在她膝盖上,直接让她半跪了下来。 另一只手又拽住她的领口把她拽起来,往后一推,直接倒在后面两个人身上。 迟三穗熟悉的手劲上来了,咬着牙压抑火气看她:“你迟爸爸来给你上一堂素质教育课,看看是你病重还是我病重。” 那几个女生又冲过来,迟三穗深喑以少胜多这种架的取胜之道。 她一只手死死按在想起身的司徒晶脖子上,另一只手一把抓过其中一个女生,脚上毫不留情踹她小腿肚,踹得她惨叫连连。 后面那两个女生见状吓得有些哆嗦,班上回来了几个人,都有些惊讶地看向后面。 艺术班班花司徒晶,怎么跑这来了?还和新同学混在一起,不过新同学气场可真是绝了,秒杀那班花啊。 迟三穗看人多了起来便停了动作,她不喜欢被围观。警告似地捏了捏司徒晶的肩,示意她别乱讲话。 司徒晶眼角都是泪花,她估计也没想到迟三穗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动起手来却熟练又这么利落。 迟三穗低头恢复那人畜无害的表情,全然没有刚刚那股狠劲:“谢谢啊,现在心情好多了。” 小太妹她们:“......” 还带这么嚣张的? 班级里是有监控的,虽然老师不常看,但回放的话司徒晶她们占不到好处,顶多是更丢人一次,几个人围着还没打赢她一个。 司徒晶仇视地瞪着她,灰溜溜走的时候还不忘警告迟三穗一句:你给我等着! 后进教室的人还一头雾水,想打听打听发生了什么,但迟三穗不苟言笑的样子让她们打消了念头,只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回国以来太多事情憋得难受,打了一架感觉痛快多了。 迟三穗坐了回去,完全没把司徒晶的威胁放在心上,神清气爽地打开饭盒继续吃寿司。 沈妄抽完根烟回来就看见这么个场景,小姑娘像只花栗鼠在进食。 大概是顾忌快要打铃了,她先把食物屯在腮帮里,塞得满满当当就开始嚼。 这吃法其实是很不好的习惯,但看得他莫名有了食欲。 和沈妄对上目光,迟三穗感觉有点虚。 虽然说刚刚是她和司徒晶的个人恩怨,但是这无形中也把她同桌的桃花赶走了啊。 低头思虑了十几秒,她带着试探的语气问:“同桌,你对刚刚那个女生怎么看啊?” “嗯?”沈妄翻着抽屉柜,好像在找书,含糊地回,“有点烦,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 有点烦应该就是不喜欢吧,迟三穗松了口气,那她也不算破坏了月老的红线。 沈妄突然抬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嘴边。 迟三穗不明所以,把自己的便当递过去问:“你饿了?” 沈妄无语的抿直了唇,又把手指指向她的唇边:“饭。” 迟三穗点点头:“对啊,我吃的饭。还有寿司,你要?” “......” 没法沟通了,沈妄叹口气,抽过她桌上的纸,蹭过她嘴边的那颗饭粒。转过身把纸巾对折扔进了垃圾桶里,而后走了出去。 迟三穗:“......”我日。 这动作已经严重超出同桌的正常相处模式了,她从目瞪口呆到面容通红只用了5秒钟。 本以为在美国待这么久已经够开放了,没想到啊!大佬就是大佬,她同桌果然不是个普通人。 夏末秋初的沿海城市燥热无比,偏偏又是没空调的时候。少女的脸绯红一片,连脑子都有些混乱,她没谈过恋爱,是个很纯的普通高中生,有点受不了这个。 刚揉着自己的耳朵呢,颜如玉就从门口咧开一张钢牙嘴冲过来很夸张地嚷嚷:“穗美人!你有没有受伤啊?” 穗美人这个外号完全是她们初中叫着玩的,貌似是从迟三穗演的睡美人话剧开始。 那时候她们的文艺老师是南方人,总把她喊成“迟三睡”。她又长得招人稀罕,于是外号就这么出来了。 迟三穗挠了挠脸,有些羞耻这中二的外号:“怎么这样问?” 颜如玉声音放低了点:“我刚听前面几个女生说司徒晶来了啊,肯定是冲着沈大佬来的,我怕她伤及无辜嘛!” “没事......”迟三穗心虚地打开了书,颜如玉看她确实没受什么影响也没继续留在那。 说实话她们这种初中同学关系早就被两年没有联系消磨地差不多了,迟三穗有社交阴影,不太会主动。 把书翻了几页后她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书,她和沈妄都不算特别会整理桌面的人,也不会幼稚到去划个三八线,书堆在中间就都随便拿了看了。 看着封面上的《机械工程材料》,她还有点懵圈。和传说中的校霸坐了一上午同桌,她感觉沈妄也不算是那种啥也不干的混日子的,但也确实没正经听课。桌上好几本都是课外书,工程类的书页还都起了卷脚,看得出经常被翻阅。 迟三穗也带了课外书来,但都是一些《小王子》《芒果街上的小屋》的英语原文,沈妄手指都没动一下,可见有多嫌弃英语。 - 上课铃打响了第三次,迟三穗旁边这位置还一直是空的。翘了三节课,她觉得这才是校霸的正常打开方式。 好在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十七班闹哄哄一片,赶在最后期限补上作业,答案和试卷满天飞。 值日老师砰砰砰砸门而进的时候,后排的蒋承还在大声喊“向星河,数学练习册写到哪儿来着?” “写到你外婆家那去!”值日老师怒气冲冲,站在讲台上拍桌子,“瞧瞧你们什么样子,这还是高三的学生呐!你们这样怎么应付老师,难道也这样应对高考?” 台下一片噤声,大气不敢喘。 等值日老师话说完了扬长而去,安静了十几秒后的班上气氛又开始活跃起来: “诶,大家别吵,我们低调点抄!” “王小川,把物理卷子给我,我拿英语跟你换!” “卧槽,你个死叛徒,他妈居然背着我写完化学了?” “那个数学练习册......” ...... 刚转过来的迟三穗一身轻松,融入不进这种“全班合作”的大项目中,正无聊地翻着沈妄的课外书《篮球日记》。 视线慢慢放在了一行被做了标记的句子上:我们曼哈顿的男孩,我们从悬崖里跳进哈林河。因为每天都有半吨的下水道垃圾,都会排到这里。 这句话一读就感觉很有深度,深到那种不细品就能感受到满满的丧气和悲伤的程度。 迟三穗默默想,她的同桌居然喜欢这句话,真是个有故事的校霸! 书上突然多了颗真之味棒棒糖,迟三穗下意识抬头,是沈妄回来了。 “小店老板懒得找零钱给的,我不爱吃。”他解释。 迟三穗还有点别扭午饭时他那亲昵的举动,为了保持距离,她面无表情地拒绝:“谢谢,但我也不爱吃这个......” 她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秒那颗糖,接着补充:“草莓味的。” 沈妄点点头,转身就丢进了垃圾桶,也没再说话,安静地拿着笔在草稿本上画起画来。 迟三穗更虚了,她有些莫名其妙的愧疚感,怎么能拒绝一个校霸少年为数不多的好意呢!搞得现在气氛多尴尬。 看了看沈妄画的东西,居然还挺好看,她踟蹰着挑起话头:“他在说什么啊?” 那张素描画上画了一个男孩坐在天台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旁边有一个对话框。沈妄只打了几个省略号,大概是让人自由发挥的意思。 沈妄盯了她几秒,舔了舔下唇:“他在和月亮告别,再见,下辈子我会好好努力的。” “......” 迟三穗脸都有些僵了,她心里幻想着这可能是个什么唯美的童话故事,结果沈大佬反手给了她一个死亡局! 你浪漫个什么东西,人家都永别了,这小男孩居然是要自杀。 “啊......他心情不好?”迟三穗硬着头皮把话接下去。 沈妄把铅笔削了削,好像困劲又上来了,声音闷闷地:“还行吧,也没说想死的人心情就得差吧。” ? 那咋地,欢天喜地敲锣鼓的人会去自杀? 迟三穗顿了顿,曲线提问:“那他是破产还是失恋了?” 人嘛,无非就这几件绝望的事情。 沈妄停下手上削笔的动作,一字一句认真回道:“都不是,他只是觉得这世界没有意思。” “那他的人生也太浅薄了。”迟三穗脱口而出。 “怎么说?” 迟三穗把那本书合上放回去,说:“他去过一号公路看日落,去过布鲁克林大桥看人海吗?他知道特洛伊的飘雪和特罗姆瑟的鲸鱼有多好看吗?他谈过恋爱、体验过中奖一千万吗?人生这么多有意思的事,活着起码还有希望,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沈大佬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语重心长地教导,还很有耐心地喝完了这碗鸡汤软文。 他把画纸和画笔都往前推了推,嘴角扬起一抹笑,本来还想笑得低调点,但貌似没忍住。 喉咙里含着笑声,肩膀微微颤抖,桌子都被他这动静弄得有些晃。 他本就有副出类拔萃的样貌,面无表情时又显得长相十分凌厉。沈妄算不上高冷男神路线的,他和人说话时嘴角会礼貌地翘起来点,桃花眼潋滟生彩。 都说一直含着笑的人其实心很淡薄,但此刻少年笑开了,居然隐约能看见他露出的虎牙,冷淡的气质都被打散不少。 班上从沈妄回来那刻起就安静了不少,此刻他闷着的笑声显得格外突兀。一般人遇见好玩的事情哪会这样笑啊,沈妄这憋着的声音显得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大家默默地想,难道转学生踩大佬雷区了? 迟三穗搞不清自己说错什么了,敢情自己还有冷笑话的才能? 蒋承在角落另一侧弱弱问:“爹爹,您没病吧?” “活腻了?”沈妄一秒变正经,那股校霸的傻逼煞气又回来了。 蒋承默默把嘴拉上:“别啊,当我死了。” 大家齐齐把头埋得更低,生怕这位大佬一个阴阳怪气迁怒到自己身上,终于等来了下课铃。 一中的高三上学期还没开启死亡备战高考模式,走读生是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上晚自习的,反正晚自习不上课。 迟三穗没想逼着自己偷懒,但还是决定给自己放一星期假之后再说。 沈妄显然比她更不想在教室待着,收拾书本收拾得飞快。临走前突然说了一句:“他什么都不想看,什么也不缺。因为不被需要,所以不用存在。” 是说那个看着月亮的小男孩,“不被需要,所以不用存在。”迟三穗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想了想自己的存在意义。 这么说,她还是有被需要的。 葛烟和迟志强只有她一个孩子,当然是需要她的。乔宛兰就更不必说了,她一天天谋算着子孙接管传承迟氏祖业呢。 迟三穗看着那张画淡淡地反驳:“可是沈妄,一个人如果不被需要,那他可以去追求自己需要的东西啊。” 缺钱就去挣,有病就去治,缺少热爱就去找寻热爱,再简单不过的解决办法。 “好像有点道理。”沈妄斜斜地倚在后门口笑了一下,逆着夕阳光抬了一下手,又赶紧插进兜里,“明天见,小同桌。” 还小同桌呢,您是老大爷嘛。 迟三穗拉上书包链想,刚刚他抬那一下手,是想......摸她的头吗? 桌上那张画飘到了地上,她捡了起来,压在了那本《篮球日记》的书里。 作者有话要说:妄哥:小姑娘还知道解决潜在情敌了,看来爱我很深啊。 穗妹(脸盲症日常发作):请问.....你是? — 我们家女主,真的很深藏不露,多重性格,打完架还能坐下来若无其事吃完午饭,胃口真好! 第6章 然而第二天的迟三穗十分不愉快,她领着两套新校服回家洗的时候才发现和沈妄的校牌拿错了。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校服可能会搞错,但校牌两个人的名字长度都不一样,这居然都没及时发现!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是自己智商降低还是沈妄粗心了。 迟志强是在早上7点左右回来的,正好赶上迟三穗起床下楼。 曾妈殷勤地接过他的外套:“先生没提前说要回来,早饭现在给您做吧,想吃点什么?” “没事,弄份意面就行。” “好的先生。” 他一身风尘,却没急着回房间换衣服,拿出在B市买的章鱼公仔给迟三穗:“在学校一切都还好吧?” 迟三穗点点头,含糊地回答:“还行。” 迟志强心没葛烟细,说话也不过脑子:“我听你奶奶说,入学考试没考好,被分去普通班了,这怎么回事,不像你啊?” “人有失手,马有乱蹄。您别真把我当天才看行吗?”迟三穗也没在意,往嘴里塞了块柠檬奶酪。 迟志强“诶嘿”一句,笑着说:“你可不就是爸爸眼里的小天才嘛!” 迟三穗也笑了,大部分时侯她和迟志强还是能好好交流的,但除了有些情况下。 “你妈妈的公司说还要留她几年,她自己也想多历练历练。”迟志强缓缓开口,敲了敲餐桌,“大人的事都复杂,你别发小孩子脾气全撒你奶奶身上去。” “行,我去学校了。”迟三穗机械似地把嘴里东西嚼完,就要往楼上走。 迟志强喊住她:“等等,那周末和爸爸一起去老宅陪奶奶吃个饭?” “好。” 吃个饭而已,乔宛兰那些把戏也不是第一次搞了。迟三穗被她妈妈眼泪一洗,也不想再有异议,何况好不容易和迟志强能和和气气坐一块聊天,为这种小事吵起来实在不值当。 她不是什么叛逆少女,和自家父母更没有深仇大恨,能听话点自然是听话点。 然而这友善的想法在10分钟后就被丢到西伯利亚去了,她背着书包下楼,听见迟志强压着嗓子在厕所打电话。 “妈,我把穗宝劝好了,您别弄那些花里胡哨的,她才多大啊!” “还有烟烟和我的事,您也别折腾了,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穗宝现在小,骗骗这事就过去了,您再来当年那么一出,她真就记恨上您了。” ...... 迟三穗的脚后跟摩擦着地毯,揉了揉眼睛没出声,关门的时候动作都轻得不行,生怕把那自欺欺人的谎言打碎似的。 — 学校一条街上的早餐摊前,三个男生吃着东西从那出来,手上还各拿着一瓶饮料。走得大摇大摆,周边人一看他们就自动躲远了些。 蒋承猛喝了一大口冰汽水,打了个汽嗝,由衷赞叹道:“早上一瓶肥仔水,开心快乐一整天!” “大早上喝冰的,你也不怕猝死。”周子维嫌弃地推了推他。 “维哥,你对我们年轻人的强壮体魄一无所知!”蒋承手里还护着一份虾饺烧麦和豆浆,小心翼翼地样子像是在供菩萨,完全没有意识到周子维脸黑了一个度。 江然嘴上咬着根烟,憋着笑敲他脑袋:“喊什么维哥呢,干脆喊伟.哥算了,碰瓷我家子维?” 蒋承比他们都要小一岁,只会傻乎乎笑着应。看着沈妄来了,赶紧递过早餐:“爹!请用膳!” 沈妄今天一身校服,启才一中对穿校裤要求不严格,他也就只穿了一条自己的棕色休闲裤,气质倒是显得平易近人不少。 他一脸兴致缺缺地把东西接过去,声线还透着淡淡的倦意:“说了下次别买了。” 买了他也吃不下多少,浪费时间浪费钱。 江然一看他那黑眼圈,乐了:“沈少爷昨晚又通宵达旦了?” “嗯。”沈妄掀起窄眼皮子,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们一眼,“你俩一起复读,都在我们学校?” 周子维叹了口气:“阿然在隔壁男校,我被老周弄来你们隔壁班了。” 他和江然复读的理由更奇葩,两个人在高考前一天开机车去海边兜风搭帐篷,结果第二天齐齐被蜥蜴咬得进了医院。 蒋承眼尖地看到沈妄胸口的校牌:“哟,这名字,和你的小仙女同桌拿错了吧?” 还真让他说对了,沈妄还是别上去的时候才发觉的,不过一时也懒得摘下来。 “小仙女?长得好看吗?让爷开开眼呗,看看沈妄一拳能打几个。”江然乐得不行。 沈妄:“......” 傻逼。 他索性长腿往前走,懒得听他们扯淡。 蒋承在后面给两个人夸张地科普:“那姑娘气质一绝,不笑时是冷艳迷人的少女.......” “嘘。”周子维打断他,用手指了指校门口。 启才校门口的金色校匾之下,少年一双长腿站得笔直,低着头正单手解着校牌,女孩帮他拿着一杯豆浆,安安静静站在旁边等他。 在打闹中的学生人群里,仿佛是一副画。满城的风吹过,女孩额前碎发飘动。阳光下,迟三穗脸颊上的细细绒毛清晰可见,有种脆弱稚嫩的美,空气里弥漫着槐花的香味。 江然回自己学校前还感叹了一句:“就是她吧?这么一看,和沈妄气质还挺搭,很少能看见压住沈妄那狗比气场的女生了啊。” 两个人都是冷冷清清的主儿,又都各有自己的傲气和璀璨,站起一块却莫名地很和谐。 一中没校牌不让进,迟三穗不是没想过直接把沈妄的校牌戴上混进去。可校霸名声远扬,门口那几个值日生眼睛这么尖,她可不想出名。 “你能不能快点?”摘个校牌这位大佬磨蹭了好几分钟,她都感觉手上的豆浆凉透了。 沈妄低声笑了一下:“我没想慢啊,要不你来?” 迟三穗想了一下那姿势应当十分不雅,且容易引起围观,她反问:“你确定?” 看出女孩眼里“我来就是直接上手扯”的意思,沈妄不再磨了,取下校牌递给她。 后面的蒋承扯着周子维凑过来,笑嘻嘻:“为什么要我妄哥又快又慢的,小姐姐你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完事了吗?” 迟三穗:“......” 沈妄:“......” 这话分开来没问题,怎么合在一起听起来就这么怪异呢?他皱着眉看了一眼迟三穗的表情。 很明显,她可能也察觉到了,小脸皱成一团,好像很难接受似的。 沈妄心里就更被堵着了,小姑娘这反应,这是在实实在在地嫌弃他啊…… 周子维揽过蒋承这个没脑子的,把人带走:“来,承仔带哥哥去趟班主任办公室报道!” 沈妄和她一起进了校门,他没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也不是话多的人。心想着这并排走的情况,要不要寒暄着来句“昨晚睡得怎么样?”或者“早上好?” “你——”他话才开了个口,自己的小同桌突然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点酷啊,沈妄哂笑一声,暗骂自己真是个傻逼。人家都不觉得冷场,自己瞎折腾个什么劲。 — 转眼至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英语课,迟三穗听着郭国富十分“高考式”的教学困倦不已,咬着笔头控制睡意。 旁边的沈妄睡得昏昏沉沉,不知道晚上又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郭国富恨铁不成钢地扔了好几只粉笔也没能把人喊醒。 偏偏沈妄还不是故意不配合的,迟三穗很确定这一点,因为在英语课之前的两节语文课上,他已经睡得够久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大佬一天天的都在做什么搞得自己眼袋那么重,但他快上英语课前确实特意打起了精神。只是意志力没撑过困意,眼皮子一盖,就没掀起来过。 离放学还有10分钟,郭国富把课本放下,让人关了投影仪,在黑板前和英语课代表布置作业。 沈妄在夕阳光的照射下动了一下,随即懵懂地抬起了头,仿佛还没睡够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郭国富看人起来了,粗声粗气道:“睡得还好吗,沈同学?” 沈妄懒洋洋地坐直了身子,抬手把翘起来的几根头发压平,慢吞吞回答:“还行,就是这桌子有点低。” 众人憋着笑,大佬就是大佬,语不惊人死不休! 郭国富无奈地摇摇头,他拿这种学生也是没辙。一中没有复读班,他对沈妄等后排男生的最低要求就是别惹事生非,好好熬到毕业就行了。 “你怎么不帮我拉上窗帘?”沈妄突然看向旁边正在记笔记的女孩问。 迟三穗侧着头,认真听了一天课,她也有些没精神的样子,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有些颤,显然有些一脸懵逼。 自己这位校霸同桌的侧脸被太阳晒得有些红,疑问的语气里还有点抱怨和委屈的意思。 她接过话头:“哦,我下次拉。” “嗯。”沈妄点点头,表示很满意,开始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 两个人一来一回不把学习放在眼里的样子让郭国富更难受了,他卷起教案书拍了拍桌子:“说个事,下周开始,没来上早自习的得出处罚措施了哈!” “啊~老郭你又来了……” 台下一片唉声叹气,惨叫连连。 启才一中的早自习从6点半开始,等到了10月、11月份之后,要从温暖的被窝里早早地爬出来去学校,这对于通宿生来说简直是酷刑。 “吵什么啊!”郭国富又拍了拍桌子,“校长定的规矩,而且你们都高三了!应该要争分夺秒学习!值日生每天都会记名字,同桌之间互相监督,采取连坐式处罚,迟到一分钟,操场跑一圈。有特殊情况的可以现在提出来!” “老师,我家太远了,公交都没这么早的。” “老师,我妈这么早都没起床做饭呢!我吃不饱怎么读书啊?” “老师,女生生理期那几天怎么办啊?” ...... 乱七八糟的请求都提了出来,全班哄然。 迟三穗在这吵闹声中默默想,连坐式简直丧心病狂啊,自己的同桌会不会坑她? 她转头看过去,沈妄正斜靠在墙上抄黑板上的笔记和作业,他的字体居然出人意料的很好看,是自成体系的行楷书法。 不过他又没听课,抄了难道就会背了?这是什么学习方法......她觉得自己这同桌真是个神奇校霸,说他不学习吧他又在抄作业,说他爱学习吧,他明明睡了一个下午。 “你抄错了吧?”迟三穗瞥到一个长单词,指了指,“这个世界主义者co□□opolitan,你少了一个a。” 沈妄确认了一遍,还真是抄错了,因为黑板上的字太多,有些盖住痕迹了。他摸了摸鼻子:“你抄句式了吗?借我看看。” 这她还真抄了一下,本来英语课她都不打算听的,毕竟在美国待了两年多,高考的那五千多个单词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可是郭国富好像很在意她的肯定,一直有意无意递个眼神过来,逼得她只好做机器人,复印笔记在本子上。 “你这字......”沈妄有些咂舌,都说字如其人,但在他同桌这好像不太一样。英文很漂亮,但中文简直和狂草有的一拼。 迟三穗耸了耸肩:“我和我的中文字太久没见了,陌生才是正常的,不至于认不出来就行了。” 沈妄哑着嗓子笑了一下,浅眸透出意味深长的光芒:“你认不出来的东西还挺多。” “你说什么?” 她没仔细听,少年刚睡醒的声音有点像煨在炉上的火,声线很是低沉磁性。 沈大佬一如既往的套话信手拈来:“说你可爱。” “......” 呵呵,这种语气,信你有鬼。 放学铃响,郭国富结束他的废话,喊住迟三穗:“老师体谅你一下,你可以申请一下早自习是英语的时候就不用来了。” 一周五天,语文英语对半分,迟三穗觉得这可太照顾她了,她立马在桌上把申请写好了。 走之前还被郭国富暗暗灌了一口鸡汤,说什么月考之后就可以换位置,让她争取坐到前面去,别和后排这些人混在一起。 迟三穗露了个职业假笑,背着书包跑得极快,爬进了校门口自家的迈巴赫上。 作者有话要说:沈大佬:可爱是真的,她为什么不信? —— 为什么大家都潜水不评论?快点粗来玩鸭!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北门附近一条街上,几个男生正打完球从冷饮店各买了杯冰果汁出来,校服都随意地挂在手臂或者系在腰间,满满的意气风发少年感。 江然把篮球扔过去:“沈少爷,接着啊。” 不料沈妄直直地站着,盯着一个方向头也没回。 在球快砸他脑袋上时,他突然伸出手把球打开了,拍到了一边的周子维怀里,橘汁洒了一地。 “操,妄哥?”周子维一脸懵,从江然兜里拽出一包纸来擦手。 蒋承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校门口一个女孩正低着头系鞋带,只是这姿势格外引人注目。 别人要不就是半搭着个高地,要不就是蹲下身去。 但这女孩以一个金鸡独立的姿态单只脚在那,另只脚高高抬起,膝盖碰到下巴,站得十分稳。 “诶,那不是你同桌吗?腿长就是任性哈。”蒋承扯了扯沈妄书包肩带,扬扬手喊了一句,“小仙女!” 那边的迟三穗正好把鞋带绑好,听见这声音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沈妄对上她空洞洞的视线,喉咙紧了紧,下一秒就看见他的小同桌脸上没什么表情进了车里。 “......” 蒋承呆若木鸡,旁边的江然他们毫不留情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沈妄这小同桌挺野的啊,承仔,卑微不?人家压根没想理你!” “说不定她近视眼呢!”蒋承弱弱地想找回点面子,推了推沈妄,“爹,你管管你同桌,对同学也太冷漠了。” 江然笑道:“沈妄可不一定治得住人家。” 发了许久呆的沈妄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突然踢了一脚他,手上的包往肩上一甩:“你说的对,今晚开黑。” “得嘞!” 几个人跟在后面又打打笑笑,梧桐叶青翠如常,夕阳透过树叶落下一层薄薄的余晖。 _ 车上黎辉照例问候了几句,用十分纠结的语气说:“小姐,老夫人说把您直接送去老宅那,您有什么东西要回家拿吗?” “没。”迟三穗摸出手机,迟志强和葛烟都发了信息过来,生怕她爽约似的。 她一条也没回,索性把手机关了屏,和书包都丢在一边,靠着后座睡觉。 这是黎辉来迟家的第三年,他对迟三穗的印象还在她初中的时候。小姑娘不喜欢上学,每天早上都要赖床。 第一天见到她时,乔宛兰给他配了一辆卡宴。那年他刚从交大毕业,刚毕业的大学生没什么志向,只想找个薪水高点的工作。 为了得到这个岗位,年仅二十二岁的他和五个四十岁的大叔竞争,终于以不懈的努力打动了迟家那位老夫人,成功做了这位小公主的专属司机。 迟三穗那时候比现在活泼很多,她模样生得好,又笑得可人,讨喜得不行。 第一次见他这么年轻的司机,还很理解地表示“哥哥放心!我不会介意你年龄的,也明白你们年轻人嘛!累不累的无所谓,主要是想刚毕业就能开个保时捷到处逛,对吧?” 多缺心眼儿啊,黎辉想起往事不由得感慨地笑了笑。 只可惜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去了一趟美国回来,就变了太多。 虽然玩笑还是会开,但才十六、七岁的女孩,总和家人闹脾气,和别人交流也不走心,越来越慢热。 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睡着了的迟三穗,他叹了口气,把空调温度调高了点。 迟家老宅在市中心的老城区位置,虽然说现在到处都在拆旧换新。 但迟家完全没有那顾虑,这老房子和历史遗迹并排,是清朝一个巡抚大人的府邸,已经被录入为官式大厝、文物保护协会,政府都不敢插手。 木构架的老庭院表面平平无奇,内里却广拓面积,翻新改造成了近现代别墅。 车停在巷口,黎辉在迟三穗下车前说了一句:“小姐,我就在这等您,随时准备开车。” 迟三穗笑了一下,摆摆手没回头。 进了大门,管家一路把她领进了前面的客厅。两个佣人在旁边端茶倒水,乔宛兰和迟志强,还有陌生的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谈笑。 迟志强示意她坐过来,乔宛兰扬着笑:“来了?也不换身衣服,没点礼貌,来和你肖伯伯、肖伯母打个招呼。” 那对夫妻很和善,扯过他们的儿子:“这是阿穗?长得真水灵,刚放学就来了,都没时间换衣服吧。” 其他人都没说话,脸上带着官方的微笑看着他们。 人一多,迟三穗就更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她姑姑迟志惜从厨房出来打着圆场:“里面把饭做好了,大家移步去餐厅,先吃饭吧。” 餐桌上必不可少的敬酒文化,来来回回又三轮。肖氏夫妇人很儒雅,几位长辈聊着聊着就谈到各自的孩子身上。 迟三穗正小口抿着瓷碗里的椰汁西米露,被迟志惜喊了一声:“穗宝回来一个多星期了,有没有去找表哥玩?” “没,他又不是和我一个学校的。”迟三穗含糊地说了句。 那对夫妇其中的妇人问:“阿穗看着小,已经上高三了啊?” 迟三穗没什么耐心地回答:“智商够得上就行了。” 肖夫人脸色一僵,又说:“.......我们家宴云也高三理科生,成绩还行,在五中的实验班呢。” 被点到名字的肖宴云抬起头来对上迟三穗的眼光,他拘谨地笑了笑:“你好。” 迟三穗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你成绩有多好,全校第一吗?” “不、不是......”肖宴云有些尴尬,抬起手比了个数字,“第三。” 肖夫人见状开玩笑问:“阿穗在什么班啊?都说漂亮的女孩子不爱学习,因为时间全花脸上去了。但像阿穗长这么好看的,不好好读书也不要紧,讨人喜欢就行了。” “我倒是没看出我哪里讨人喜欢。”迟三穗面不改色夹了一筷子鲈鱼片。 “......” 场面安静下来,乔宛兰看她兴致怏怏的样子,语气也有点不好:“和长辈说话得抬高你的脑袋,不然让大家都看你发旋?” 眼看这老夫人就要发脾气了,迟志强把杯子里的酒喝完,拉起迟三穗和肖宴云:“两个孩子和我们这些长辈肯定聊不来,看你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去后院聊聊天。” 乔宛兰气焰下去了点,同意道:“后院新栽了一批海棠和木槿,去吧,带客人赏赏。” 老宅的后院算得上是半个花圃,绿荫丛生,花草被修葺得整整齐齐。 迟三穗坐在凌霄花下的秋千上,附和着身边这呆板少年强行找的话题。 从三角函数到物理加速度传感器系统,她终于控制不住打了个哈欠喊停:“肖......算了,直接说吧,你父母是公务员还是教师?” “我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国企白领。”肖宴云顿了顿,好像没明白她的意思。 迟三穗站起来,近乎残忍且一针见血地指出:“家世清白的工薪阶级,不出意料的话,你家亲戚朋友应该不多,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安清市吧?” 肖宴云皱起眉头,有些愤怒:“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不够明显吗?”迟三穗眯起漂亮的眸子,撩开嘴角的头发,眼角透出淡淡的讽刺“实不相瞒,老太太的心思你也有权利知道,我们家没男孩,我身上又有点毛病。你不是第一个人选,我也不确定你能不能变成最后一个。你们这种阶层的,最容易入赘,也最好控制,不是吗?” 看眼前的少年脸色变得苍白,迟三穗暗自叹了口气,看来是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寒门子弟。 她眨了眨眼,有些歉意:“无意让你尴尬,但直说的话对大家都好。我先回去了,麻烦你配合一下在这继续赏赏花,消消气。” 她走得利落干脆,连给肖宴云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可见对这种情况有多熟练。 经过后厅又听见了迟志强和乔宛兰的交谈声。 迟志强好像有点生气:“妈,您又给穗宝整这一出做什么啊!” “做什么?我这还不是为了迟家?”乔宛兰怒其不争地拿起拐杖敲了一下迟志强的膝盖,埋怨道,“我就你一个儿子,你和葛烟倒好,连一个儿子都没有,没有男丁怎么继承家业?” “阿穗那丫头是还小,我也没着急啊,不是让她先挑挑人相处嘛!你爸和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难道送到董事会那几个老狐狸手里去?” “何况阿穗聪明是聪明,我倒也没觉得女娃哪不好,可她认清个人都成问题啊。” “要不我就说还有个法子,你和葛烟这异国夫妻感情几乎所剩无几了吧?你这才刚过40岁,凭你的条件,多得是女人追过来,再生个健全的男孩多好啊......” 迟三穗咬紧下唇保持清醒,安静地穿过前厅,身后传来肖氏夫妇喊她名字的声音,她权当没听见。 大门一开,她几乎是狼狈地跳进了车里:“黎辉哥哥,回家。” 黎辉早有预料,迅速启动车子,把后面追出来的管家甩得远远的。 后座安静异常,黎辉趁90秒红灯递了包纸过去。 迟三穗没接,摇摇头:“没哭。” 失望才会哭,她对乔宛兰这种言辞已经免疫了,但还是会难过,不知道为什么的难过。 她好像也开始讨厌自己的脸盲症了,怎么这么烦人呢。 — 当天晚上,葛烟给她打了一个跨洋电话。 无非是听迟志强说她和客人聊天聊到一半就跑回家的不礼貌行为,葛烟一贯的软性子,一直劝她服个软。 迟三穗漠然地听着电话对面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心里的“不要说了”变成了一句:“妈妈,你考虑过离婚吗?” 离吧,她想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跟葛烟。迟家是很好,家大业大钱又多,但如果她妈都不开心要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她没有公主梦,宁愿大家都轻松一点。 葛烟沉默了很久,带着哭腔的声音说:“穗宝,离婚是在双方没有感情的基础上才会做的决定。可是我和你爸爸都互相爱着对方,你懂吗?” “即使你只能一直待在美国,和他聚少离多?”她问。 “我和你爸爸都觉得这样很好。”葛烟说,“你要是愿意也可以过来......” 迟三穗咬着牙回答:“不用了,我也觉得这样很好。很晚了,我睡觉了。” 葛烟希望她留在美国,无非还考虑到她初中时因脸盲症遭遇的事情。可迟三穗脾气也倔,她不愿意一辈子躲躲藏藏,让这件事变成她一辈子的阴影。 大家都觉得这样的生活状态没什么不对,迟三穗没有任何一个立场去分离他们。 迟志强对葛烟当然是爱的,否则也不会在每天一大堆事情之下还每个月飞一次太平洋。 葛烟亦然如此,否则也不至于为了迟家这点钱和乔宛兰耗这么久。 只是在他们相爱的同时,对迟三穗的爱只能放在第二位。 她半清醒半迷茫地盯着衣柜上迪士尼公主的人物像,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余。 作者有话要说:无FK说,穗妹就是那种破事自己先死命扛,你们觉得开心就好的傻孩纸。 另外沈少爷又是没被穗妹认出来的一天,却在内心OS:小姑娘......柔韧性挺好的啊。 (妄哥你在想什么啊??!!) 第8章 秋日晨曦照在柏油路两边绿油油的低矮灌木丛上,晶莹的初露从花蕊上滑落。 天空碧蓝如洗,启才校门口的早餐一条街边,环卫工阿姨坐成一排啃着热气腾腾的包子,边用方言聊着天。 空气中还泛着凉意,迟三穗打着哈欠从公交站下了车,就近走到一个摊边。 “阿姨,帮我拿两个流沙包和一个烧麦。” “好嘞,给,小姑娘。” 有温度的食物接触到手心,她默默往宽大的校服袖子里缩了缩,别没到教室就冷了。 刚一个转身,就被恶意绊了一下,整个人被迫往后面的人身上扑。 “我靠!” 沈妄:“......” 身后的沈妄校服拉链没拉,里面穿了件松松垮垮的白色毛衣,头发应该是刚洗过,还有些湿润。 他低声笑了一下,人家女孩子受到惊吓不是“啊”就是“呀”的,怎么到自己同桌这就变得这么凶悍了,还直接爆粗口。 迟三穗整张脸在他的胸口被挤压成一团,那狰狞的表情简直丑得不行,偏偏这人还笑得胸膛发震,在她的耳边嗡嗡作响。 她站稳后就把他往后推了推,自认凶残地剜他一眼:“你腿不想要了?” “啧。”沈妄顶了顶腮帮子,眼尾上扬,含着笑意,“这么厉害啊,威胁校霸?” “......” “不愧是校霸的大哥。” 沈妄顿了顿,凑近她耳边稍微低头:“要我腿顶什么用?要不你再扑一次,我命都给你好了。” “......”深井冰。 迟三穗已经深知这人的玩乐属性,索性懒得和他搭话,扯了扯书包肩带往学校走。又突然想起什么,顿住脚:“你没去上早自习?” “现在不是在去的路上嘛。”虽然还有十分钟早自习就结束了,他不以为然地跟在她身侧踩着她的影子玩。 而后就听见女孩咬牙切齿的声音:“沈妄,我能打你一巴掌吗?” 沈妄:??? “班主任说了没上早自习要跑圈,同桌连坐式惩罚。”她语气看似平静,实际上已经在暴躁边缘了,天知道这同桌这么不靠谱,居然第一天就迟到! 沈妄说:“那你不也没去吗?” 那是因为今天早上是英语早读,她可以不用去!迟三穗张口一溜儿的俚语骂他,她发音标准,口音清脆悦耳,给人很学术派的印象。 “YouLowerTheIQofTheWholeStreet!ibetyourbrainasgoodasnew,IfIweretoslapyou,itwouldbeconsideredanimalabuse!” 然而英语考试从没及过格的沈妄一句话也没听明白,皱着眉反问:“你不会趁着我听不懂偷偷占我便宜吧?” “......”我呸! 迟三穗憋着劲,索性懒得说了。一想到待会儿要被这人连累着去跑操场,她一大早的好心情被破坏得体无完肤。 少女满脸写着“你给我滚”四个大字,绷着小脸跟他对视了一眼,抬腿就往校门口走。 他这是把人弄生气了? 这他妈什么破规矩,还搞连坐式。 沈妄没个正形儿地跟在她身后:“别气啊,我待会儿替你跑不就行了。” “你知道多少圈吗?”迟三穗停住脚。 “多少圈?” “迟到一分钟一圈,你迟到了30分钟,加上我的30分钟,你需要跑60圈。” “......” 自己家捐的操场他再清楚不过这面积有多大,这不是存心要他死嘛。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声,是蒋承给他发来的信息: 【爹,你完了!听说皇太后要回学校视察了,赶紧起床来上自习啊!老郭还在这坐镇呢。】 皇太后,看来是自己的校董妈妈了,沈妄顶了顶腮帮子,眉宇间透着分凉气和烦躁。 身后几个男生从宿舍楼方向跑出来,看来迟到的人还不少。 因为是第一天实行惩罚制度,郭国富起了个大早,早早地坐在讲台前,看着一半的空位子气不打一处来。 嘈杂的读书声穿过晨光散落的走廊,教学楼内空旷明亮。 沈妄他们一进门,就收到了郭国富的死亡凝视,郭国富的小眼睛一排扫过去,落在身高矮了一截的迟三穗身上。 “迟三穗,你坐回位置上去。” 他火气顿时消了一半,看看人家新同学。 英语能考满分的人明明说了不用来,但都坚持来上早自习,而站那的七八个男生呢! 郭国富看了看手机,拍拍桌子,示意大家停下来:“还有五分钟下课吃早饭,我们先来说一下早自习迟到的同学。之前就说过了,同桌连坐式惩罚,迟到的同学准备早操过后去操场上跑圈!” 下面有同学开始哀嚎: “不公平啊,我起这么早,他迟到关我什么事啊!我难道跑男寝去掀他被子啊?” “王小川,你大爷,连累老子!” “老师,不要连坐啦,您以为商鞅变法呢?” ...... 其中不乏一些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郭国富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和“公平惩罚”中纠结了一会儿,就听见沈妄那学生懒洋洋开口。 沈妄说:“是啊老师,您搞这个我还得哄我同桌,一人做事一人当呗。” “......”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也不明白沈妄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说亲昵吧,他表情又很淡,好像只是在客观说出诉求,可这话怎么听都有点不对劲。 迟三穗难以置信地斜了一眼过去,他这话歧义也太大了吧。 沈妄对上她的眼神,半点没怵,眼睛亮亮的,琥珀色瞳孔看不清情绪。 他站得很直,身上却自有股淡漠劲,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神懒形不懒”? 迟三穗默默移开了目光,奇了怪了,这个人脸上平平无奇,但就是特征很鲜明。站在那一堆人里,都是最显眼的那个。 郭国富倒也没多想,他总不能怀疑学生会明目张胆在老师面前秀恩爱吧。 他站起来,拍拍桌子:“确实是我思虑不周,那就这样吧,同桌负责数跑的圈数!” 这话一出,倒是不少好评,多得是幸灾乐祸的人。 又有人喊苦了:“老师,迟到一分钟跑一圈认真的吗?您从操场过,人间再无我啊!” 众人被这话逗笑了,也跟着求情。 郭国富终究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他“哎”了一句:“跑小花坛行了?你们这些人犯错误还想逃惩罚,不想跑圈就给我老老实实上自习!” 小花坛倒是不大,跑个30圈也就三千米的运动量,大家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哭惨下去。 下课铃一打,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郭国富还站起来给他们让位置。 中学时代的早餐时间,人又多又挤,摊子就那几个,迟三穗起早来学校也是为了避开人流高峰期。 家里那个阿姨一天天的按照乔宛兰规定,准备的全是营养早餐,路边摊的包子油条在她那肯定入不了眼,但存在即是合理,图个好吃啊。 沈妄被郭国富叫了出去,大概是在做他的思想工作,出乎意料得是他敛着眉,看起来无比乖巧,看来校霸两个字可能是徒有虚名? 等她啃完两个流沙包,沈妄才走进来。 迟三穗头也没抬:“待会儿跑圈你自己数。” 她才不想浪费时间在那掰扯手指头呢。 “为什么啊,别人有的,我不能有?”沈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侧身撑着头看她吃东西,是真的很会吃,看得人心有点暖和。 迟三穗擦了擦嘴,扭头问:“别人有什么?” “助人为乐的同桌。”他说。 迟三穗盯了他几秒,突然勾唇浅浅地笑了一下。 她是真的不怎么笑,在学校尤其没见过几次,总是独来独往的,和那个所谓的初中同学讲话也很疏离。 现在这么一笑,狡黠的眼睛发着光。整个人冒着机灵劲儿,讨喜得不行,沈妄对她要说出的话莫名感到慌乱。 迟三穗把他的原话加工一下还回去,很可爱地加上了语气词:“你是个成熟的校霸了,不要太依赖大哥哦。” 沈妄:“......” 作者有话要说:沈大佬:大哥这个宝座可以暂且先让让....早晚让你哭着喊回来。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迟三穗在体育课被颜如玉逼着跑厕所去注册贴吧的时候还有些反抗,然后她就看见了自己的帖子,确切地说是按头她和校花宝座叫板的帖子。 启才一中的校园吧,放在精华榜上那个Hot贴是ID“我为沈大佬狂”发的帖子:楼主在放学前被老师语重心长地教育(教训)了十几分钟,出校门时居然踩狗屎运偶遇美女,敢问这是不是本校校花陶安安??? 下面一堆校友跟贴: 【好像见一见传说中的校花学姐,不过如果是长这样的,我真是膜拜女神了!】 【不可能是她啊,陶安安还在机构培训呢,怎么可能出现在学校。不过我觉得这个女生比校花好看诶,校花可以换人了。】 【卧槽,这不是我们班上的冷艳新同学嘛,超高冷,和校霸坐同桌的少女,你们敢惹?】 【话说为什么这个贴的人多于讨论沈大佬的人?古人诚不欺我,无论男女,都爱看美女!】 ...... 照片上迟三穗以金鸡独立的姿势在校门口系鞋带,夕阳光从斑驳树影中落在她耳后碎发上,清冷的气质都变得温柔。她马尾上的红色发绳尤其抢眼,白皙小巧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就是漂亮,直观的美。 单单是站在那,就让人联想起美好又浪漫的事物。比如流星划过夜空,萤火充盈草原,水草蔓延海底......那些迷幻的,璀璨的,都令人无可救药的喜欢。 迟三穗一瞬间也被这张抓拍惊艳到,反应了好一会儿发现是自己,她默默点了个赞。 颜如玉:“......” 颜如玉摆正她的脸,让她看重点:“你能不能上点心?看看楼下跟帖,都在拿你和陶安安做对比诶,你长这样居然被比下去了!” 陶安安是艺术班学舞蹈的,长相甜美,和清冷挂的迟三穗完全不一样。何况陶安安很会来事,好学生坏学生里头都玩得开,整天挂着个标准化美人笑脸,很得人好感。 别人不知道迟三穗性格,颜如玉了解啊。她这人私底下挺好相处的,看初中的人缘就看得出来。她就是个富家小姐,不会锱铢必较,也从不畏首畏尾,但现在感觉她把自己本性压抑住了。 颜如玉纳闷了:“你说你怎么一个青春明媚美少女,怎么去趟美国就变得不爱笑了呢?” “啊。”迟三穗应了一声,仿佛在思考怎么回答。想了几秒,她问,“你现在为什么敢交朋友?” “我好不容易花了十几万整好看点了,还不让我自信一点?” “......” 可她和颜如玉不一样,她之前的那些中学朋友在发现她有病的时候,一个都没留下,甚至和别人一起挤兑她。 对她来说,笑容代表友好的信号,而她并不愿意给人这种想交朋友的信号。 颜如玉把手机塞进兜里,觉得在女厕所讨论这个问题十分的不雅,她捂着鼻子把迟三穗扯了出去。 经过艺体楼的时候被几个女生拦住,司徒晶看见她就气得牙痒痒:“哟,送上门来了,那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一趟。” 迟三穗看着她还有些茫然,直到颜如玉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眼前人的名字,她才不轻不重地“噢”了一声。 司徒晶被她这无所谓的态度激得更火大,她第一眼看迟三穗就觉得这人肯定不算乖,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是空空的,真的让人不爽。 “上次没教训够吗,还要我给你上课?” 果然,这嚣张的话让人更不爽。 司徒晶脸色发青:“你不是很能打吗?有本事放学来思义胡同!” 迟三穗点点头,十分宠溺:“行啊,你开心就行。” “你少来这套!我警告你离沈妄远点,别以为做个同桌就能攀关系了!”司徒晶气得发抖,又不敢贸然对她动手,她们几个女生肯定不是她对手。 迟三穗被这么一激,满脸真诚地说:“我还能是个同桌,你是个什么东西啊?” 她声音软软的,和她一脸冷淡的表情很不符。 司徒晶怒骂:“我才不是东西!” 后知后觉才发现这话不能回答,怎么说都是错的。 旁边的颜如玉没忍住笑了一下,司徒晶气得发懵,被迟三穗羞辱也就算了,她算哪根葱啊?扬着手就想给颜如玉脸上呼一巴掌。 迟三穗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后面那几个女生身上推,挑着眉问:“唷,你这么牛,能为国足踢几个球?” 颜如玉躲到迟三穗身后,仿佛躲在女将军身后默默支持的铁粉,简直想为她这么硬气的一面吹口哨! “......” 操!司徒晶暗地里咬牙,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挤出个笑:“我不跟你贫,放学不见不散,你可一定要来!” 等她一走,颜如玉吃惊地问:“你真去啊?她肯定会喊校外人来啊!我算是知道这司徒晶为什么事事比不过陶安安了,人家在学专业,她却想着怎么追男神!” “随她喊吧,这帐得全算清楚,她才能服气,我才能好好学习。” 她话欠揍得很,颜如玉被逗乐了,故意问:“人家能用那两条学舞蹈的腿在沈大佬面前劈个叉,你能干什么啊?” 迟三穗笑得人畜无害:“我能用我的旋风踢劈开他的天灵盖。” 颜如玉:“.......” 挺好,口才一如既往,有点以前的迟班长那味儿了,但是她想说刚刚罚跑完圈的沈妄好像和她们擦肩而过了。 看了看身边一脸云淡风轻的少女,她拍拍迟三穗的肩:“加油!打不过的话,你就跑!” ...... 打不过是不可能的,迟三穗从初二过后就没有打不过的架。 尤其是在美国和那些脂肪超标的同学一起参加摔跤锦标赛,已经把原来的娇气磨成了一层盔甲。 但正走到胡同看到那三、四个男生,她真有些无语了,本以为这女的能给点惊喜,来个一对一,原来是俗不可耐的群殴。 司徒晶脸上带着得意的笑:“你现在跪在地上哭着给我道歉,再自己去沈妄面前自扇两个耳光,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迟三穗舔了舔下唇,笑得很跋扈张扬,和在学校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仿佛有种低调的灵魂被解封的感觉。 手机响了几声,是黎辉来接她回家,一直没等到她人,还以为她决定上晚自习了。 迟三穗发了个语音:“给校友补个素质教育课,再等我5分钟。” 司徒晶:“......”又被忽视了,这女生真的很欠打,总踩着她的雷点来挑衅自己。 迟三穗把手机收回兜里,话语里带着不屑:“我把你们都撂倒,然后你跪在地上给你迟爸爸道歉。我也不收你补课费,这事就算是过去了,以后见到我绕着走,怎么样?” 司徒晶看见胡同口又来了个男生的时候笑得更欢了,放着狠话:“□□妈!少他妈给我嘴硬,待会被打得半死可别求我!” 啧,嘴怎么这么不干净呢。她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让迟三穗对给她勇气的人有点感兴趣了。 她扭头看过去,那男生一头亚麻色的卷发,打着耳钉,还挺高。破洞裤上挂着几条银链子,脚上踩着一双几万块的鞋,看得出是个纨绔公子哥。 男生看见迟三穗也有点愣,嘴里还嚼着口香糖,问司徒晶:“你让我打的是她?” 司徒晶点头,凑过去,声音刻意娇滴滴的说:“你帮我好好教训她,我就答应你做你女朋友。” 迟三穗笑了一下,这非主流恋爱观真的是让她醉了,不是因为她同桌才和她杠上的吗?现在又投向别人怀抱,对面这二货怎么看应该也没她同桌长得好吧? “不行。”那男生出口拒绝,又看向迟三穗,“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迟三穗一脸懵,就听见他说“我,何溯。” 哦,何溯啊。 她歪着头问:“你想死?” “.....我操,没大没小,一开口就祖安式问候?”何溯嘴里吹了个泡泡,觉得身边这司徒晶漂亮的脸都有点碍眼了。 司徒晶一听他们这语气:“你们认识?我不管,你说过帮我揍她的!” 她拽着何溯的袖子,好像在撒着娇。 何溯也烦躁得很,他追司徒晶一个礼拜了,还不容易等她主动来找自己,说要帮她教训个女生。 他原想着带几个小弟过来撑个场子让她发泄一下也就算了,真让他打女的,他何溯虽然混吧,但不至于这么没品,传出去还怎么当大哥? 现在看着要打的人居然是迟三穗,他就更不可能动手了。 迟三穗走上前一脚正要朝司徒晶踹过来,旁边有个男生非常没眼力,看见何溯要追的女生被打了,二话不说过来推开她。 何溯叹了口气,这场面是真的尴尬又难以控制。他捂着眼不想看这惨状,往后靠在墙上打起来游戏。 迟三穗借着男生伸过来的手肘直接箍住,往左边用力折,前手刀稍曲了一点,挡住他的另一只手肘,用前手刀反击他颈部。 男生下意识用脚踢她,迟三穗后腿伸直,膝盖弯曲,重重地给了他一个下踢!很漂亮利落的招式,几乎可以做教学视频。 还没等他喊痛,迟三穗上体前倾弓腰,两手提起他右腿踝部,向前下拉,正要把他摔个狗吃屎,就被一双手拦住。 何溯抵开她:“行了,给个面子,别打我兄弟了。” “你算个屁?”迟三穗还有点喘,皱着眉看他。 “......” 地上躺着的男生哼哼唧唧,何溯看了一眼,喊后面那几个人把他拉走:“你们女生事情,自己解决。” 这就是不掺合的意思了,司徒晶眼睛瞪大,一脸不可置信:“何溯!你他妈是个人?” 迟三穗一脚踹在她大腿上,把她踹跪下,压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起:“来,轮到你了。” “悠着点儿,别打脸。”何溯和迟三穗说完这句话,就把那几个男生带走了。 等走出胡同,身边也有人不敢相信:“溯爷,真不帮了啊,你不是看上那妞了吧?漂亮是漂亮,但烈得一批啊!” “滚!”何溯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把口香糖吐到一边,“那他妈是老子表妹,再说了,你以为就你这样能打得过她啊?这死丫头跟我一个道馆的,跆拳道黑带。” 几个小弟面面相觑,看着受伤的兄弟不敢说话了。 _ 篮球场边来来往往驻足了很多女生,有意无意地都往那个黑T恤的少年身上瞧。 沈妄抿着唇投完最后一个球,甩手丢给场上的周子维。他额前的头发被汗打湿,顺着高挺的鼻梁和下颔往下流,随手掀起衣服下摆擦了擦,劲瘦的腰线和腹肌就这样露出来,周围传开一阵咔擦咔擦的拍照声和惊叹声。 “你说这些人,公然玩手机也不怕被教导主任抓到。”蒋承递了瓶汽水过去,拿着扇子给他扇风。 沈妄睨他一眼:“你不是拍得更起劲?” 蒋承嘿嘿一笑:“我就想个贴吧涨几个粉嘛!你今晚得上晚自习吧?” “这不废话嘛,早上罚跑不也老老实实来了,我这还有从贴吧上保存的照片呢。”周子维运着球回了一句,“沈太后一回来,妄哥就得变鸡仔。” 江然从围墙那轻车熟路地翻进来:“沈妄,给你说个事。” 沈妄接住丢过来的球,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我们学校那个何溯,带着人帮他的新马子报仇去了,听说打得是个女生。” “关老子屁事?” 江然躲远了点,开了瓶汽水,扬声喊:“那女生好像是你同桌!” ———砰!!! 沈妄手中的篮球在塑胶道上发出一声巨响,周围的人都差点吓傻了,就看见他顶了顶腮帮,冷着脸看向江然: “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何溯:我操? 第10章 沈妄他们赶过去的时候,胡同里除了蹿出只野猫外什么也没有,也就是说连腥风血雨的打斗痕迹也没发现。 后街一个面馆何溯他们一行人正吃着花生米赛酒,猜拳声一声比一声高。 哐铛一声,沈妄手上的汽水砸在他们桌子中央,嚣张至极地一脚踩在凳子上,歪了歪脑袋:“聊聊。” 何溯喝酒喝得正欢呢,抬眼看见是他,冷笑道“怎么聊?” 七八个人高马大的男生顿时站起来,两方火力全开的少年以这种方式聚在一起,周边人都走远了些。看上去是十分中二,然而那个年纪的大部分女孩子都觉得酷帅。 沈妄慢条斯理拿着纸巾擦干净凳子,抬抬下巴:“去那聊,就我俩。” 比起江然他们的云淡风轻,何溯身后那一群兄弟还迟疑了几下,生怕何溯受欺负似的。 如果说每个学校都有一个校园扛把子般的存在,何溯就算得上是隔壁男校校霸。两个学校离得近,两个少年家世背景都还不错,年龄相仿,免不了被人比较。 何溯最憋屈的就是每次在启才一中看上的妹子,都他妈对沈妄念念不忘!就连刚刚那个司徒晶,听说也是追沈妄没追上才回头来找他的。 要不是沈妄去年捅了人进了少管所,今年他应该进了大学,他何溯可能就能在安清市称老大了。 暮色渐暗,胡同里夜色弥漫。纵横交错的电线缠绕在裂缝斑驳的瓦墙上,昏暗的路灯下把两个人的身影拉的极长。 偶尔有碎石子从居民楼上往下掉,罪魁祸首是那只东奔西跑的流浪猫。 “刚刚那个女孩呢?”沈妄声音寡淡,慵慵懒懒里带着分散漫,但低沉的嗓音可以听出来他此刻心情并不好。 原来为了这事啊,何溯轻嗤一声:“走了。” 走之前还扇了他一巴掌,他把这话省略了,丢面子。 当时正往胡同外面走呢,司徒晶气冲冲追过来扇了他一个大嘴巴子,哭哭啼啼的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迟三穗那丫头他还不了解嘛,嘴是欠了点,但从不主动沾惹事非。何况司徒晶衣服干干净净的,脸和头发依旧漂亮整齐,不可能被迟三穗打了,顶多就是说了几句,让她滚远点。 沈妄掀起眼皮子,磨了磨后牙根:“怎么走的?” “哭着走的!”何溯神他妈烦躁地回,踹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你到底想干嘛?” 紧接着前面的沈妄一记直勾拳就往他肚子打过来了,何溯酒劲还没醒,脑子有点晕。被他一拳打来,酒全吐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酸痛感。 沈妄拽着他的衣领:“想干嘛?想揍你。” 说完没等他反应,又是狠狠拿腿顶上几脚。好不容易何溯挣开了,他松了松筋骨。 “你他妈真以为自己吊炸天?”何溯吐了一口血沫子,有些莫名其妙。 沈妄捏了捏骨节分明的手指,舔了舔下唇狂妄的要命:“老子可不就是吊炸天嘛。” 两个人迅速又扭在一起抱着互捶,都是进过道馆学格斗的,打起来不分伯仲。 何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稍微落了下风。 说实在的,他是真不愿意和沈妄硬杠上,不是没打过架。但沈妄打架就是不要命,又野又狠,宁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赢。 谁不惜命啊,他何溯尤其惜命。好不容易投了个好胎,好吃好喝做个一隅大哥多开心,按这样打下去,两个人都讨不到好。 他喘着粗气喊停:“你有病吧!为了个女的发疯?” “嗯。”沈妄手也累了,躺到一边,眉眼狠厉,“我就是想为了她发疯。” “那司徒晶追你的时候你玩什么几把欲擒故纵?” 沈妄眼皮子一跳,什么玩意,司徒晶?? 两秒后,何溯就看见身边人突然站起来低声咒骂一句,一脚踹上了胡同口的那颗大槐树,仿佛一点也不疼,扬长而去。 真是傻逼东西,进了趟少管所就更不正常了!何溯骂骂咧咧站起来,打了个电话喊人来接他去医院。 _ 顾巷胡同口,便利店门口的长椅上。 沈妄仰着头看夜幕之中的星星,下巴颏的伤口凝结了一个小血块,半遮在细碎刘海下的眼睛狭长又细锐,显得格外疏离厌世。 他对自己今天傍晚的举动感到异常郁闷,又不是没看过迟三穗在曼哈顿下城踢那黑人的一脚,明显就是练过的。 他操心个屁,连事情都没搞清楚就动了手,真是多余啊沈妄,说出去都没脸。捂着眼睛还没惆怅自省完,居然就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同桌往这边走过来了。 她穿了条白色的棉布连衣裙,长发打着卷披在后肩,白净的脸看起来还挺娇憨。脚上趿拉着双粉嫩的拖鞋,很居家舒适的一身打扮,从坡上下来,家应该离这不远。 安清市沿海,海滨城市的晴朗夜晚极为浪漫。 盛夏的尾巴上粘着栀子和合欢花迎来秋天,空气中是橘子汽水和带着热气的风。海风吹拂,天边一轮圆月半隐在云朵之后。 迟三穗手上拿着一个lv的小钱包,进门前往长椅这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眼神淡漠的如海上月。 沈妄心空了一瞬,放在膝盖上的手有些发麻。然后少女招呼也没打一声,直接进了便利店,头发撩过门框边的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沈妄:...... 他快被气笑了,拿这姑娘是真没辙,好歹同桌快两个礼拜了,在路上遇见居然理都不理? “喏。” 两分钟后,迟三穗走出来递给他一小盒创可贴,上面的海绵宝宝花纹极为显眼。 沈妄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她会给自己买这个,只顾着呆呆地看着她,她身后一堵老墙上的爬山虎在风中摇曳,月季花的枝条在风中颤抖。 迟三穗手都举累了,对面的少年还没一点动作。她含糊地嘟囔了一句“难道认错人了”,正想收回去,手上的东西就被人拿走了。 “不是给我的吗?”沈妄晃了晃那盒创口贴,笑了一下,“还以为你没看见我。” 迟三穗也笑了一下,坐在他旁边把刚刚买的紫菜包饭和牛角包拿出来啃。 她刚刚确实没看见他,看见了也不一定敢认,但沈妄眼神太炙热了,一直黏在她身上似的,这才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 进了店想着怎么说都是同桌,何况这个校霸同桌脾气并没有传闻中这么阴不可测,就是平时喜欢逗她,其他倒也没什么。 脸上带着伤,估计是去打了架,很符合他大佬作风,于是她顺手拿了盒创口贴出来。 沈妄看着她这狼吞虎咽的吃相嗤地一声笑出来:“没吃晚饭?” “嗯,家里阿姨请假了。” 这只是原因其一,其二是她目前还不想和迟志强待在一个屋檐下吃晚饭,让她装作若无其事有点困难,索性出来买点零食。 迟三穗嘴里咬完了最后一口牛角包,伸手拿那罐旺仔牛奶。沈妄早她一步,单手握着罐头,食指往里头一拨,“啪嗒”一声勾开了拉环递给她。 “谢谢。”她拿过直接饮了一大口,爽得她想打个饱嗝。 沈妄眸光沉沉地看着她仰起的脖子,像极了一只高贵冷艳的白天鹅。白天鹅在夜晚撕开了在学校时沉闷的伪装,会笑,会主动友好。 他拆开一个创口贴往自己下巴伤口上贴了一个,转头问:“好看吗?” 迟三穗闻言抬眼望着他,少年皮肤很白,高挺的鼻梁骨极为野性。精致的下颚轮廓清晰,半隐匿在阴影之下,下巴上的卡通创口贴给了这张脸很大的柔和效果。 他无疑是长相出众的,只可惜迟三穗记不住这张脸。她甚至可以记住桥洞下那张流浪汉的脸,因为流浪汉的脸上有一条刀疤,独一无二。而帅气的沈妄在她眼里,只能是“一眼一个他”的存在。 迟三穗点点头:“挺可爱的。” “你的功劳。”他说,“让我变可爱了。” 迟三穗:...... 她怀疑沈妄喝了酒,要不然怎么说着醉乎乎的话来卖萌。 “我回去了。”她站起来,抖落裙子上的面包屑,指了指他手上的创口贴,“记得常换。” 沈妄坐在椅子上仰望她,如同仰望海角的月亮,他突然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迟三穗。” “啊?” “明天见。” “......哦,明天见,早自习别迟到!” 沈妄失笑,抓了一把头发。看着少女的背影,那些沉浮在汹涌河海中的初见记忆就要破土而出,可是迟三穗早就没有印象了。 五月份沈妄出狱不久,被母亲沈珍送去纽约反省自己的错误。 灯火通明的百老汇影城门口,他看见一个街头行为艺术家挥金如土,把几十万美元往地上撒,半个街的狂欢。 他坐在草坪上喝酒,有些醉生梦死的感觉。迟三穗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一个漂亮的亚裔女孩很容易引起他的注意。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在地上捡钱,只有她和自己看见了那颗从天际划过的流星。 “满地都是六便士,他一抬头看见了月亮。” 沈妄突然想起了这句话,不过并不贴切,他明明是看见了月色下的少女。 本来以为这是他们萍水相逢的缘分,但没想到那天和几个外国人起了冲突后又看见了她。 她是真的有趣,也是真的仗义。被自己莫名拉进打斗圈子还二话不说帮他揍人,甚至给他买了盒创口贴。穿着一袭红裙站在那,背脊丝毫不弯,自信满满,明艳灼人。 那场景和今天晚上极为相似,少女眼睛清澈透亮,不嫌弃他满身戾气和肮脏。只是清凌凌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给予了再简单不过的善意。 他杂乱不堪的少年时代,颓废与丧气,不安与恶意,不断被丢弃的怨懑,都随着布鲁克林路边灯柱的光和微微发亮的月,一同坠落地面。 在布鲁克林桥下的那次逃跑,迟三穗为那个牵手找了好几个借口。 可沈妄想的是:那个漂亮公主,真想偷走她。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闹钟响起的时候迟三穗已经把头发梳完了,拿了钱包正打算出门。 她这几天都起得很早,一是为了能吃上校门口附近的热包子和豆浆。高三早自习到第一节课的课间时间不长,为了错开和低年级同学的疯抢早饭战争,大部分高三党都会选择买完早餐带去教室吃。 第二个原因则是为了避开迟志强。 说实在话她觉得每个孩子可能都被问过这个问题:你喜欢爸爸多一点还是喜欢妈妈多一点? 迟三穗以前总觉得自己能够一视同仁,但现在看来她好像更偏向于葛烟。毕竟迟志强已经有迟家老太太这个强劲后盾了,而她软弱的妈妈一个人在美国修学工作,显得无比凄凉。 何况葛烟和她才是同一种人,同一类的脸盲患者。 这样一想,她对躲着迟志强也没什么负罪感了。互相看不见总比两个人尴尬地同坐在一起吃早餐、无话可说来得好。 迟志强不可能倒戈相向,和她奶奶站在对立面。而迟三穗也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尤其是知道葛烟是被他们逼去国外的事实之后。 其实解决这种畸形相处的方案很简单,要么她奶奶能对她小门小户出身的妈妈没有偏见,要么她妈妈是个正常人,生了个正常的孩子。 而这都是在如果的假设之上,即使彼此都是家人,也已经被好几年来的各种争吵变得疲惫。 既然大家都很累,就不要花时间在弥补亲情上了,她总归觉得有点虚伪。 下公交车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六点二十分。不算上她等车的时间,大概也就十五钟能到学校。 这种情况完全没必要麻烦黎辉早起送她,自然也没必要麻烦阿姨做营养早餐,随大流做个普通学生也挺好的,迟三穗十分欠揍地想。 校门口零零散散一撮一撮的学生买早餐,大门口的门卫大叔和几个值日生在唠嗑。 她在一个人少的摊子前买完包子正往学校里面走,身后传来了一句“小仙女”! 迟三穗往后转,首先看了一眼他的校牌,这一眼根本是多此一举,会这样喊她的目前只有她同桌的儿子兼小弟——蒋承。 蒋承手上拎了三袋包子和三杯热豆浆,和自己的搭配一样。她打了声招呼:“早啊。” “嘿嘿,早!”蒋承分出一份早点递给她,说,“这是我妄哥的,我位置在另一边懒得走,你帮我给一下哈。” 迟三穗乐于助人地接过来,顺口说了句:“你们怎么不一起来啊?” 蒋承打了个哈欠:“他住顾巷胡同那,我家在南桥附近,不太顺路。” 迟三穗点点头,原来沈妄和自己家离得不远,难怪昨天晚上在便利店能遇见他。 “而且他昨天发信息说什么他以后都早起,绝对不迟到了。谁信呐!我觉得他肯定是怕他妈来学校视察,过几天就坚持不了了。”蒋承慢悠悠地补充道。 沈妄的妈妈是校董,这件事她早就听颜如玉讲过好几次了,倒也不足为奇。 蒋承上楼前突然想起什么,看着她说:“对了,你昨天没被隔壁学校那些人为难吧?我妄哥还特地帮你去教训他们了!” 迟三穗有些发懵:“沈妄帮我教训?你是说他昨天那脸上的伤是和何溯打的架?” 蒋承也没细品她怎么知道沈妄受了伤的,还安慰她说:“你别怕那个何溯来寻仇,有我妄哥在呢,以后有这种事别一个人去,跟我们说一声。妄哥可是我们启才一中保护神,他在的时候没外校人敢来横行霸道。” 迟三穗咂巴了一下嘴,讷讷地应了一声:“谢谢啊……” “没事没事,自己人!”蒋承十分自来熟。 嗯……? 自、自己人??? 哪门子的自己人????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已经走到教室门口,自己的位置那趴着了一个人,语文书还立在桌前做屏障。 铃声响起,教室的朗朗读书声开始变大。 迟三穗拿笔头戳了戳少年肩膀,清了清嗓子靠近他:“同桌,醒醒,吃早饭了。” 沈妄抖了一下肩,校服拉链磕了一下凳角,发出一声清脆声音,不过只在他们这小范围内能听见。 他慢慢抬头转过来,额前的刘海碎碎短短,日光灯下清冷的眉微微皱起,下巴上的创口贴蹭脱落了一半。 “蒋承给你带的。”迟三穗又指了指他下巴,表示那个海绵宝宝快掉了。 沈妄点点头,就着一杯插好的豆浆吸管喝了一口后,慢吞吞地去换创口贴。 迟三穗看着他面前的豆浆倒吸一口凉气,为什么不睁开眼看旁边那杯属于你的豆浆!那那那......是她的啊!! 呆滞了几秒,为了避免尴尬,她选择将错就错,拿过另一杯据为己有。 “你怎么喝个豆浆都神思飘忽?”沈妄沉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迟三穗一个猛吸差点呛到,急忙否认:“没有!我是......在背古文!” 少年清透的眸子看过来,挑着眉仿佛在说“来,背两句听听”。 迟三穗放下手上的豆浆,淡定道:“舍簪笏于百龄,奉晨昏于万里。他日趋庭,叨陪鲤对,今兹捧袂,喜托龙门。” 沈妄笑了:“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芳邻这两句被你喝进豆浆里了?” 迟三穗:??? 怎么,你这也会背,居然还不是个普通的校霸? 她确实背的不精,毕竟才回国没多久,学的文言文较少。 “所以在边喝边想啊。”她嘴硬道,又看见他喝了一口豆浆,小虎牙仿佛还咬了咬吸管...... 如果他有洁癖,这种时候会不会想吐个三天三夜? 迟三穗欲言又止,悲壮之下决定将精力投放于课本。 * 上过第二节英语课,郭国富突然喊住正要去开溜去厕所的沈妄:“今天学校临时升旗,轮到咱们班了,就你去吧。” 实际上这突如其来的升旗仪式是因为他妈沈珍女士要过来例行察看,于是迟三穗作为他的同桌,十分“光荣”地站在了升旗台下。 “你会升旗吗?”迟三穗小声问,她对这种人多且目光聚集自己这一块地方的场面有些抵触。 沈妄兴致不高,懒懒地应了一声。 应该是会吧,迟三穗很怕在众目睽睽下出乱子,那会引起很多人的关注。 好在沈妄确实会,还挺会把握节奏,随着国歌唱完,把国旗升到了最高处。 校霸升国旗就跟坏学生有一天戴上红领巾补齐所有作业这操作一样,让人感到惊悚又稀奇。幸好主席台和国旗在相反的位置,大家都转了过去听校长致辞。 后方就他两站着,迟三穗挣扎了几秒,抬眼看着他那下巴上的伤口有些愧疚。她还是知道何溯那二货的手劲的,以前他在道馆经常拿她练手,下手没轻没重的。 “那个......”她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就感觉虽然是个乌龙事件但真的挺感动的。 沈妄垂眸看着她的发旋,小声说了句“嘘。” 紧接着正前方一个踩着低跟鞋的女人走过来了,一身职业正装,脖子上带着一串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人也很漂亮,很会保养,那是一个看起来就很雷厉风行的企业女强人,迟三穗下了这样一个定义。 女强人走到他们面前,淡淡地问:“这段时间没闯祸吧?” “不敢。”沈妄垂着头,像被扼住命脉的万兽之王。 沈珍点点头:“十一长假我抽时间带你们一起去旅个游,好好学习,别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沈妄轻哂了一声,却还是乖乖回应。 等她走后,沈妄低头看向站在一边的迟三穗:“你刚刚想说什么?” “啊......那个你手表上面的钻石是真的假的?”迟三穗胡口乱诹了一句。 “真的,想要吗?”他语调并不轻快地开着玩笑。 迟三穗联想到了刚刚那位,应该沈妄的妈妈。好像对他并不关心,第一句居然是问“闯祸了吗”,尽管他下巴上的那个创口贴无比明显,她也没有询问是怎么弄的。 迟三穗舔了舔下唇,尽量欢快地说:“你知道我妈妈看见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 她压着嗓子模仿葛烟的小心翼翼:“小姑娘,请问你是迟三穗吗?” 说完她自己笑了起来,她们脸盲症母女的相见总是格外滑稽! 沈妄愣了一会儿才察觉到她在逗自己开心,少女的脸蛋在晨光下被染得红润润的,他扬了一下嘴角,感觉主席台上那个老头嘈杂的声音都变得悦耳不少。 半响,迟三穗听见他含着笑问:“你怎么这么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心动心动就赶紧行动!!!! 第12章 上午第三节课是语文课,迟三穗在美国学了两年的英语,国文水平还只在初中阶段。 此刻听着语文老师在台上念着“奉之弥繁,侵之愈急,故不战而强弱胜负已判矣”,她只感觉昏昏欲睡,并且从听见这位女老师的名字开始,腹饥就一直伴随着她。 名字实在让人浮想联翩,刘流美,溜溜梅,一听就感觉很饿,嘴里缺点东西嚼着。 与其浪费时间控制一个劲往下盖的眼皮,还不如做点大家都喜欢做的事。 她手摸进书桌里的包,掏出一包猫耳朵和牛奶,躲在书后面细细的啃着。 沈妄果然和他开学第一天自己说的那样,真的很爱睡觉,趴在那一动不动快过了两节课了,也得亏睡相好,没打呼噜。 她有的时候觉得沈妄这个“校霸”称号实在是太名不副其实,感觉同学之间对他的风评都还不错,但大家又会自觉地对他保持敬畏和距离感。 “诶,最后一排!不知道在上课?”溜溜梅老师扯开嗓子朝后门这个方向喊道。 迟三穗嘴里还未开始嚼的猫耳朵此刻不上不下,低着头不敢出声。 刘流美叉腰指着沈妄:“那个男生,要睡觉不会回家睡?别影响你周围人!”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胆战心惊地听她教训人,默默猜测这位大佬会不会一个不开心就撂桌子走了。 迟三穗松了口气,不是说她啊。 她一边侧着脸吞完嘴里的东西,伸出手戳了戳旁边睡得如死猪一样沉的人。 戳了几下还没醒,真是猪啊! 眼看溜溜梅老师铁青着脸,就要往这走过来,走过来的话,就会发现她桌上还没放下去的辣条。 她急中生智,想起之前葛烟女士总哄骗自己的话,她把头凑近了点喊道:“沈妄你尿床了!” 周围一圈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勇气可嘉吗??? 但显然,这话还是有用的。 沈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扯起困乏的眼皮看向她,迟三穗从这无语的眼神里看到了“你是不是傻逼”的疑问。 少年鼻梁挺拔,剑眉紧蹙着,一身燥戾气息让人不禁屏住呼吸,紧张得不敢放肆。 后来的迟三穗才知道,这是因为这位大佬......起床气很重! 姓迟的小同桌对校霸这种凶神恶煞的目光丝毫不畏惧,漂亮的眸子就这样看着他,还眨巴了两下。无辜地微抬手指了指讲台上在发飙边缘的老师,沈妄抬头看过去。 刘流美一开始就不喜欢沈妄这个学生,风评乱七八糟,仗着家里有钱有权就对自己的人生一点也不负责任。 这种人还读什么书,简直是社会的渣宰。 她皱起眉头:“昨天晚上难不成到做贼了,跟几辈子没睡过觉一样?” 沈妄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懒散地靠着墙回道:“争分夺秒补补觉,清华北大来扩招。” 众人一脸震惊:????? 大佬是个隐形学霸还是喜欢放狠话?冷幽默很强啊。 迟三穗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人吹牛.逼了,她淡定地喝了一口桌上的牛奶,抬起眼正好对上溜溜梅老师无处发泄的怒气眼神。 刘流美大概是被沈妄呛住了,存了心要从迟三穗这里找回面子:“还有你,和你这同桌一样浑浑噩噩!跟只松鼠一样吃了半节课了,真当老师是瞎的?你就这么饿?” 瞧瞧她说的话,对她的同桌敌意是有多大啊。 迟三穗这人吧,从初中转学以后就没交过中国朋友。她看似温和,但属于慢热型人格,一开始不算特别热情,这种性格很难朋友成群。 好不容易转来一个新班级,有原来认识的同学颜如玉,还有沈妄和蒋承他们后面几个男生对她都不错。再加上沈妄还为了她去和何溯干了一架,她下意识已经觉得欠了他点什么。 金钱易还,真情难偿啊!舔了舔唇边残留的牛奶汁,她脑子一抽,怼了过去:“课上牛奶补补脑,清华北大求着要。” 此话一出,万籁俱寂。 一个普通的吊车尾班级,也就全班第一名向星河能在全校排个前三十,而现在两个分班测验成绩平平的学生夸下海口,居然说要考清华北大! 噗—— 沈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声里还带着点将醒未醒的鼻音,像是从喉咙里震出来的。他是真的很爱闷声笑,眼尾的褶皱更深,迟三穗隐隐约约还看见了他的虎牙。 前边的蒋承也憋不住笑,笑声慢慢变大,传至每个角落,班上气氛都快活了起来,没想到新同学和大佬还挺......可爱! 刘流美在课上被哽,气得发抖,把书重重往讲桌上一摔:“好,你们一个个的,志向这么高大,我倒要看看月考你们能考几分!” 她这是开学没多久就把老师给惹急眼了?那可不太好啊。 迟三穗转头对上沈妄的视线,无奈地耸了耸肩,又默契地移开目光。 * 下了课,各科课代表拿着每周测验的卷子发下来。 迟三穗看着满分的卷子心情豪无波澜,只有语文分数没过一百三,一是字迹不工整,二是文言文翻译不出来。 不过周测成绩一向不代表什么,不是正规的考试,很多人的成绩都有水分。 她看了一下同桌满面红的卷子,这人考试十分敷衍,闭着眼睛只写选择题,虽然她觉得沈妄有时候其实只是为了练练笔才勉强写了点东西交上去。 “穗妹!要旺旺吗?”颜如玉从前面转过头来,晃了晃手上的旺旺雪饼。 迟三穗点点头,那几个饼干就被传过来了,上面还粘着一张纸:穗妹赛高!能护着我男神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奖励零食! 什么啊,这迷妹给的福利还能这样? “诶。”沈妄敲敲她的桌子,背靠着墙看她,“你刚刚叫我起床的时候说了什么?” 迟三穗:“......” 迟三穗后知后觉才发现她刚刚在全班同学面前造了沈大佬尿裤子的谣,所以沈妄大概觉得没面子,很想把这笔账算算。 她张了张嘴,又听见他笑:“你连我裤子下面的事都知道,这么厉害啊。” “......” 又是这句,迟三穗觉得这位大佬特别喜欢说反话。 第一次她在几个勒索同学零花钱的男生面前吹牛逼,他慢悠悠说了一句“这么厉害啊”。第二次她威胁他不想要腿了的时候,他也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迟三穗寻思自己难道真的很厉害?看他笑得这么荡漾真让人不爽,她莫名想到了早上那杯豆浆。 “同桌,跟你说个事。” “嗯?” “你早上喝的那杯豆浆,其实是我的。”迟三穗暗地里憋着劲,装成很难为情的样子继续补刀,“但你像个撒欢儿的狗一样动作太快了,我来不及阻止,只好成全你了。” 谁知道沈妄这厮脸皮实厚,也没计较被骂成撒欢儿的狗。他漫不经心地转了转食指上的银白素戒指,指腹在上面刻着的SW字母上摩挲着道:“难怪啊。” 迟三穗:“难怪什么?” 他勾勾唇,一字一句道:“难怪今天的豆浆特别甜。” 兄弟,你喝的是豆浆?你喝的是春.药吧。 迟三穗很想翻白眼:“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名言,做人别太骚,当心你的腰!” 沈妄:“哪来的名言啊?” 迟三穗一本正经:“出自亚历山大·迟哥。” “......” 神他妈亚历山大,还迟哥,这姑娘是不是对自己定位有什么问题啊? 沈妄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突然很想撸撸,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不过手才刚刚抬起,就被跑过来的蒋承打断了。 “爹爹!走,厕所去!” 沈妄摸了摸口袋:“我没带。” “我带了啊!”蒋承笑嘻嘻地说。 迟三穗在一旁听这对话听得一头雾水,蒋承凑过来竖起大拇指:“对了小仙女,刚刚你可实在是太帅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唱妇随对吧?” 迟三穗顿了顿,瞥见某人倚在门边笑,她忍了又忍,委婉地对蒋承说:“多......多读点书,别辜负了袁隆平爷爷赏你的那口饭。” 也别乱用成语,别秀你的智障智商。 被打击到蒋承哭唧唧转身投向沈妄,来了个基情满满的拥抱:“我被嫌弃没文化了呜呜呜,还是爹爹疼我!” 迟三穗对这一攻一受的公然“秀恩爱”场面简直没眼看,世风日下啊。 隔壁十八班的周子维也过来凑了个热闹,他们班班主任是迟三穗班上的化学老师,叫筑清光。 年轻又好玩的一个女老师,能把化学公式编成歌,骂学生的时候经常用化学式暗示。比如什么CuSO4·5H2O,相对分子质量等于二百五这种意思。这教学方法深得学生喜爱,她上课几乎没人睡觉。 看周子维老和沈妄他们走一起,他又是个刺头学生,筑清光索性把周子维安排到了讲台旁边,一出门就能看见坐在后面的沈妄,可以说是十分贴心了。 周子维看见迟三穗还和她打了个招呼:“嘿,沈妄家的小同桌。” 这个前缀词加的很灵性,显然是听沈妄说多了骚话,迟三穗摆摆手:“您别!喊我名字就行。” 周子维笑笑,也没再说什么。 他们前脚刚走,郭国富就拿着教案从门外进来了。 郭国富给了班长向星河一张纸,上面写了考试科目时间和每个人的考场。他站在讲台上说:“下周四、周五考试,考完正好放国庆长假,回来就重新调整一下位置!” 说完他带着鼓励的眼神看向后面的迟三穗,毕竟后排只有她一个女孩子。 迟三穗心想看我做什么,我一人坐后面真挺好的,一点不适感都没有! 郭国富这老师也挺逗的,他虽然是班主任吧,但不是特别看重同学的成绩,说白了就是更喜欢教学生好好做人。 你要是纪律好,天天交白卷考倒数他也不会责怪你一句,所以他对迟三穗这种低调乖巧的学生十分喜欢,总想着多照顾她一点。 郭国富刚刚才从办公室听了刘流美发牢骚告状,听她那描述郭国富还有点吃惊。 沈妄这小子胡说八道也就算了,他听上届老师说沈妄考试次次是白卷,也就升学考试考得还不错,后来就堕落了。这种学生也常见,何况沈妄家境很好,母亲又是学校的校董事会成员之一,很少有老师会特意去管教他。 但迟三穗这孩子也这么口出诳语就很奇怪了,他为此特意去教研组调了一份迟三穗入学分班测验的卷子。 好家伙,六科只写了物化生三科,科科满分!又对比了一下她的周测成绩,郭国富心想,这怕是捡到了个宝啊,班上要是出了几个985学生,明年离评上高等教师也不远了。 * 班上正安安静静轮流传阅考场座位表呢,走廊上传来周子维和蒋承拌嘴的声音。 周子维贱兮兮说:“承仔,刚刚是不是在厕所吃屎了?” 蒋承:“你才吃屎呢!” “那我怎么听见你蹲里头打了个嗝?” “......滚滚!” 金色的阳光洒满整个走廊,灰尘在其中浮动,教学楼外的紫藤花开得沉甸甸的。 几个高个男生站在灿烂秋阳之中,沈妄跟着他们一起走过来,他总是最打眼的那个。 校服一尘不染,泛着琥珀色的瞳孔算不上冷酷,表情淡淡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俊朗张扬,毫不掩饰那副大佬的嚣张模样,但又仿佛隐藏了些不为人知的情绪。 然后那双微微上挑的眼从窗户那往她这位置望进来,迟三穗眼皮一跳,差点儿被这假象给骗过去。 郭国富把他们叫住,凑近他们身上闻了闻。突然一掌打在蒋承的脑袋上:“又跑厕所抽烟了吧,说了多少次了。东西都交出来,给我罚一星期擦黑板!” 上课铃正好响起,同学们都憋着笑。 蒋承可怜巴巴地把口袋里的打火机和烟上交,还不老实地犟嘴:“老师,您说说都收了我多少条烟了,拿人手短,能对我好点嘛?” 郭国富一听就来气,说得什么玩意!眼睛一瞥,看见站在一边的沈妄:“你口袋里什么东西,也交出来。” 大家的视线因为他这句话都往沈妄裤兜那看,好像是一根什么东西,沈妄突然感觉下身有些发凉。 他不太爽地“啧”了一声,大家齐齐正襟危坐,收回目光。 郭国富看着那也像是烟的形状,但也没闻到他身上有烟味,难道是“犯罪未遂”?那可得在摇篮之中就掐灭它! 郭国富拍了拍讲台:“别磨蹭,同学们还等着上课呢!” 作者有话要说:沈大佬轻飘飘看了一眼台下:你们急着上课? 同学们:不敢不敢,不上课也行! 穗妹:急!赶紧的,把你那根东西掏出来!! 沈妄:? 第13章 大家屏气凝神地看着讲台上的互动,蒋承回了自己位置上喊了一句:“哎呀妄哥,你就给他看嘛!” 沈妄舔了舔下唇,点点头妥协,从兜里拿了出来———两颗棒棒糖。 他晃了晃:“您想吃吗?” 郭国富一张脸都涨红了,错怪学生是件尴尬的事情,更尴尬的是他在一群学生面前错怪了其中的大佬。 道歉是不可能的,郭国富摆摆手拒绝。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他随口问了句:“看不出来啊沈妄同学,你还有这种爱好?” 何止他看不出来,全班同学都没看出来。 人高马大威名远扬的沈大佬,背地里居然是个会在口袋里藏棒棒糖的可爱少年! 沈妄把糖收回去,慢悠悠地和后面的迟三穗遥遥相望。清泠泠的眼神很直白,真真切切告诉她一行字“是时候发挥你最大的作用了”。 迟三穗手一抖,圆珠笔顺着桌子滚了下去,就听见台上的少年清清冷冷地说:“昂,不是我的。” 众人一顿,对他的下文洗耳恭听。 “我同桌吧她没吃过糖,求了我大半天,就给她买了。” 迟三穗头顶缓缓打出两个:?? 让她更匪夷所思的是所有人都信了,没有一句怀疑! 郭国富愧疚又深了点,是个好孩子啊,看着长得凶,对自己同桌却是有求必应。 沈妄施施然从讲台上下来,捡过地上的笔递给她。 迟三穗现在觉得周边人对自己投来的眼神里都带着一言难尽的同情和怜悯,她是活得有多寒酸才会没吃过糖?这种屁话他也编得出来。 “哒”的一声,一颗糖落在自己的书上,迟三穗算是看出他意思了——— 封口费,别暴露我爱吃甜食的秘密,我只想静静地做一个众人眼里仰视的冷漠校霸。 沈妄把“锅能甩同桌身上就别为难自己”这条理念贯彻得十分到位,人生真是处处充满惊喜,她觉得自己对身边这人的容忍度也越来越大。 迟三穗嗤了一声,拿起糖在手里转了两圈。 这次给的是青柠味呢。 * 午饭时间一到,教室又空了一大半。 迟三穗这几天都没麻烦曾妈做盒饭,中午时间都没去吃过饭,全靠零食撑着了。 一个人吃饭显得孤孤单单,感觉全身都会不自在。唯一算熟的颜如玉又有自己的姐妹小团体,她实在干不来插足的事儿,看了看空空如也的书包,她拿了钱包往楼下小卖部走。 高三刚开始,上学期的午休时间还没调整,整整两个半小时,其实大家都不算特别紧张。 普通班没有那种风里来雨里去,分秒必争的紧迫感,也没有传说中的无尽题海。 她以前看网上有老师吐槽过,宁愿高三带普通班,有吃有玩还能和学生打成一片。 学生的惰性貌似在普通班体现得更为淋漓尽致,但不得不说,迟三穗还挺享受这种氛围的,其乐融融,很让人放松。 比起她每次从楼下经过的实验班和重点班,气氛紧张又激烈,下了课大家都是埋着头的,也不交流。每个人都像紧绷被拉紧的弦,仿佛高考就是世界末日,就在明天。【公/众/号:xnttaa】 但明明还有一整年啊,她有些迷糊地想。 却又觉得自己这种态度不太端正,她觉得漫长的不是高三,而是现在自己家一堆解决不了的破事。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埋在心里,像是毛线球,越缠越乱,时间越延越久。 便利店此刻人并不多,大家应该都在食堂或饭馆里,但迟三穗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中年男人在货架前磨蹭许久。 她仔细辨认了一下,啤酒肚,小秃头,内八字,额头侧面一颗痣,加上这不久前刚见过的同款衣服。 迟三穗规规矩矩喊了声:“老师好。” 郭国富猝不及防被认出来“哎呀”了一句,胸前夹着的七八包卫龙辣条掉在地上。 “......” 场面一度尴尬,迟三穗隐约想起一个小时前他站在讲台上打趣沈妄爱吃棒棒糖的爱好,结果现在这情况好像是: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对辣条情有独钟,且被他的学生当场抓获。 迟三穗缓了几秒,蹲下身帮他捡起来,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和善可亲的笑容,传达她的理解之情。 没事的,谁还不能吃个辣条了!不就是买的多了一点嘛,都是小事! 然而郭国富只觉得自己被嘲笑了一番,索性也懒得躲躲藏藏,看着她手里的面包问:“没吃午饭?” 迟三穗点点头,跟在他后面付钱。 郭国富站在店门口等了等她,以一种十分纠结的语气说:“迟三穗啊,要不去老师那吃点?正好还有点事跟你交流一下。” ...... _ 校园里的栀子和合欢花香味浓郁,经风一吹芬芳扑鼻而来。 教学楼前面的篮球场上一群低年级的学生在打球,爬山虎墙下有两三对小情侣在你浓我浓的喂雪糕,其中一个男生拿着纸擦过女孩的唇瓣:“小笨蛋,吃得满嘴都是。” 迟三穗:“......”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脸突然爆红,这鬼动作让她遐想联翩! “那个学姐。”一个穿着高二校服的男生走过来,手上还拿着一摞试卷,“问一下实验四班是往左拐吗?” 迟三穗凭借记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一楼往右吧,我没去过实验班,也不太清楚诶。” 男生点点头,又道了声谢。 沈妄提着一份外卖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幅场景,他的小同桌和一个低年级的男生笑着说话,少女脸上仿佛还带着一丝绯红。 两个人一左一右同时在楼梯口碰上,迟三穗打了个招呼,看见他手上提着一份外卖,问:“你打包回来吃啊?” “不是。”他抬着腿往前走,兴致缺缺地回答。 迟三穗也没想太多,毕竟谁都有情绪不高的时候,或许大佬刚刚趁着午饭时间去打了个架,还打输了呢。这么一想,她很理解地没再继续开口。 沈妄在拐弯处突然停住脚,看着她通红的耳尖:“你吃过饭了?” 迟三穗点点头:“吃过了。” 刚刚在郭国富那和他一起吃的麻辣香锅,没想到这老师厨艺还挺好。 沈妄“哦”了一声,步子迈得更大。 十七班的垃圾桶发出“砰”的一声响,从拐弯处慢吞吞走上来的迟三穗什么也没看见。 她走进教室,沈妄正半倚着墙光明正大地拿着手机玩游戏。手指点击屏幕的力度很大,好像很烦躁似的。 迟三穗摸了摸口袋里的糖,是郭国富从他女儿零食盒里拿的,他以为迟三穗真的很渴望吃糖。 可是爱吃糖的不是她啊,想了想,迟三穗伸手过去放在自己同桌眼前问:“要吗?” 沈妄把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她手上,小姑娘手掌很小,手指倒是白嫩细长。 盯了大概有七八秒,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要。” 作者有话要说:穗妹:我的脸因为谁红你心里没点数? 妄哥:给大家表演一个我醋我自己。 (沈大佬是真的好没面子,心想着我得发个脾气,结果人家一颗糖递过来,立刻投降了.) 第14章 周六,上午十点。 迟三穗是真的挺爱睡懒觉的,她属于熬夜晚睡黑眼圈也不算特别明显的人,又喜欢把事情在一天内完成。前一个晚上就把周末作业和下周课本全整理完成了一遍,做到了凌晨一点,现在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想睡得天昏地暗。 但偏偏天不如人愿,床头手机响个不停,这对她一个通讯录只有十个号码不到的人来说太稀奇了。 挣扎着闭眼去摸手机,迟三穗看见是个陌生来电,她把涌起的起床气硬生生压了下去:“喂?” “姥姥让我来喊你去老宅吃饭。” “你是谁,姥姥是谁,老宅是谁?” “......” 电话那头的何溯沉默了几秒,突然大声吼,“老子是你表哥!睡睡睡,这个点还在睡,你一个女的比我还懒!连我电话都没存?你———” 嘟嘟嘟…… 世界清静了,迟三穗的瞌睡也被吵得所剩无几了。就是烦,没睡饱让她整个人都烦,骂了好几句傻逼何溯。 下楼吃早饭正好碰到正在楼下收拾行李的迟志强,月底了,他要飞一趟美国去葛烟那。 迟三穗把吐司和蓝莓酱从冰箱里拿出来,喊了一声:“早,爸爸。” “早。”迟志强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两个人几乎一个星期没聚在一起说过话。早上起床她已经去学校了,晚上更是看不见人影,有两次倒是在前厅和后花园碰过,但她一抬头看见他就蹬蹬蹬上了楼。 有时候迟志强都怀疑是不是家里这六百平的房子太大,离间了父女俩的感情。又想着会不会是上次去迟家老宅不开心了,但应该也犯不着为这种习以为常的事跟他较劲吧。 迟志强把行李收拾好,问她:“国庆节要不要来美国?” “不了,我不做这个电灯泡,不打扰你们夫妻团聚!”迟三穗很皮地说,又往吐司上抹了一层薄薄的酱。 一听她这欢快的语气,迟志强口中的“去奶奶那吃个晚饭”就被哽在喉咙里了,他实在不想破坏她的心情。 迟三穗吃饱喝足,端着牛奶上楼时说:“我这个星期就不去奶奶那了,作业很多。” 迟志强怔了一下,正想点头,又听她急忙补充道:“但是您放心,我会好好跟她老人家说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呛着乔宛兰,就算是找借口也会找个漂亮的借口,迟志强当下就放心了。 乔宛兰这老太太从公司退下来以后也没闲着,时不时还会去查个帐。她一个人住在那诺大的宅子里也是无聊,平素最大的念想就是每周末子孙们都要去老宅陪她吃个晚饭。 这是一个有钱、古怪、固执的老太太,而迟三穗态度的转变还得从郭国富那顿午饭说起。 郭国富大概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学生,脸盲症患者,全世界只有一亿人,中国只有三千。但这样的概率,居然降落在了他的班上。 被三个家长轮番打电话要求多照顾一点迟三穗的时候他还是挺吃惊的,不仅他吃惊,迟三穗也没想到迟志强、葛烟、乔宛兰会分成三派特意向她的班主任说明情况。 不管怎么样,她感觉和他们刚起的矛盾好像又浮了下去。 迟三穗是个心软又好哄的人,一对她好,她就忘了北了。 _ ——咚咚 曾妈在门口敲了两下,声音很轻:“小姐,晚饭做好了。吃完放那就行,我明天早上来收拾,没什么事我能先下班吗?” 彼时的迟三穗还在电脑上“大杀四方”,含糊地回了句:“是去接您孙子放学吧?去吧。” 闲暇时间她也没什么别的活动,正在玩的游戏是《Minecraft》,中文名叫“我的世界”,其实是一款性别特征分明的游戏。 简单来说就是大部分女玩家一般喜欢建造房子,拥有自己的温馨城堡;而男玩家则把它变成了铁矿时代,到处都是打怪升级。 一向勇猛的迟三穗果断走了广大男玩家的路线,眼看那铁魔像手拿一把钻剑就要砍下来,迟三穗当即喝下隐形药水,用一把非常垃圾的木剑从背后捅了他。 而后她十分轻蔑地笑笑,正打算一把火烧了村庄,电脑屏幕突然黑了。 居然黑屏了?? 靠,她的必杀技还没出!!! 迟三穗被弄得心痒痒,饭都不想吃了,抱着笔电就怒气冲冲地出了门。 傍晚时分的天空闷热无比,干燥的空气让她觉得脸上都有点硬梆梆的,沿海城市的市场里,海风都带着股鱼腥味。 迟家现在住的这个房子买了四年,位于安清市的新市中心。周围清一色的别墅区,城管执法很严格,连小摊都看不见一个,往坡下走上个几百米才到街市上。 所以她每次晚上想吃点东西都得下坡又上坡,朝24小时便利店前进。 她两年没回国,对这块地方其实算不上熟悉,况且时间能改变挺多东西。比如交通灯和摄像头的存在多了好几处,老弄堂里的饭馆全部整修了一遍,以前老居民区这一块的房屋都被贴上了“拆”字。 你看看,一下子这一排让人同情的户主全变成了几千万的土豪。 迟三穗在手机上查了一下哪里能修电脑,毕竟官方售点在美国,她现在只能找个维修店。但无奈数码城在科技新区那,打车来回估计要几个小时,只好明天白天早点去。 眼睛瞟到这一片待“拆”房里,她居然惊奇地发现了一间网吧。天助她也,电脑修不了,至少可以先把刚刚那盘游戏继续完。 那网吧藏在胡同里,门上的灯牌有点像香港九十年代的红灯街,上面写着着“你来我往”。 名字还挺有创意,它最具竞争力的同行就在马路对面。 迟三穗在金碧辉煌和残旧破败的两间网吧中选了后者,一是因为她未成年,正经网吧应该进不去;二是她觉得“富贵网咖”和“你来我往”之间的逼格差得不是一点点;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其貌不扬的网吧在拆了之后可比对面那个值钱多了! 倒也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就单纯想看看隐形拆迁户长啥样而已,她穿过胡同,走了进去。 隔着几米远里面的嘈杂声就传了出来,好在进门时没有看见烟雾缭绕,也没有喊打喊杀的怪叫声。 规模不大,只有几十台电脑,设施倒也挺好的,她对这个网吧的好感蹭蹭往上涨。 前台有一个微胖的小哥正斜靠在椅子上打盹儿,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迟三穗敲了敲台面:“你好。” “......” 没醒。 迟三穗前一天晚上着凉了,导致现在鼻子有点堵,声音软趴趴的,还挺哑。她只好伸出手在他眼前扬了扬,拔高了音量:“你好,醒醒呀!” “......” 他甚至打起了呼噜。 拆迁户的店就是不一样,连员工都这么消极怠工。 迟三穗踮起脚,正想越过吧台把他推醒。身后来了一个社会大哥,裸着上身大大咧咧走过来,声音像打雷:“胖子!再续两个钟头!” 那胖子立马睁开了眼,接过钱,口水也没擦三两下就操作完了。 眼看他人又要倒下去,迟三穗赶紧喊他一声:“诶,帮我开一台机子行吗?” 胖子连眼睛也没抬,伸出手公事公办道:“身份证。” “没有......” “未成年去楼上。”胖子指了指旁边的楼梯,又睡了回去。 迟三穗:“......好的谢谢。” 她挫败地往楼上走,楼梯是木制的,走起来嘎吱嘎吱响,迟三穗屏着气,生怕它塌了,这事关体重的名声问题,马虎不得。 楼上的环境比下面要古色古香很多,有两张家用沙发,书架,折叠桌和几张木制小椅子。外面还带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天台,上面摆了个烧烤架。窗户上摆着两盆绣球花,房梁比较矮,东西多,倒是显得有些逼仄。 一共也才六七台电脑,五台都有人在用,大概都是高中生。个个穿衣打扮都很嘻哈风格,破洞裤和夹趾拖,手边上的烟灰缸堆得很满。 嗯……看起来是不良少年那种。 一旁的房间门半掩着,隐约看得见一个稍微正常点的清瘦背影坐在地上,白T恤,沙滩裤,好像在修电脑。 她敲了敲门:“打扰一下,请问,在哪里开机子啊?” 那人转过头来,从门缝里只看见迟三穗左边那只清泠泠的眸子,放在门板上的手指葱白如玉,一条腿又白又直。 他随口说了句:“未成年的话,门外的机子都能用。” 迟三穗道了声谢,转身时突然反应过来,诶,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作者有话要说:送分题:猜猜是哪位拆迁户大佬? 下章入V,求个作者收藏!希望大家积极留评,爱正版宝贝儿~ 下一本《暗恋七分甜》求仙女们收藏!!!!! 【寡言深情x任性中二】 文案: 顾漾舟喜欢筑清光的第七年,被她主动告白了。 美梦成真,顾漾舟克制狂喜情绪,佯装平静地问:“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这方面的心思?” 成功把东西骗到手的筑清光舔舔唇,小心翼翼试探:“因为父爱无声?” 顾漾舟:“......” 小剧场: 有一段时间筑清光迷上了古早总裁文小说,做梦都在念他们的名字。 睡在旁边的顾漾舟越听越不对劲,把她摇醒:“南宫铁牛、皇甫傲天、司徒铁柱。这他妈都谁?” 筑清光在死亡边缘伸出脚:“emm我的后宫?” 顾Sir面无表情问:“你知道我的枪一般放哪吗?” 筑清光:“........” 我只是看个小说他居然要我命?? --暗恋七分甜,酸苦各占,你的回应把甜加满。 -台风过境,我梦见了你。 阅文指南:犯罪学x播音生.校园到婚纱 第15章 正常情况下,迟三穗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都不带脑子的。 比方说在学校的时候,只要一有人和她说话,她几乎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生怕没认出别人或者认错别人。 但到陌生环境下,都是不认识的人,她自然而然会放松警惕,不去刻意盯着别人的细节。 所以她居然能在这种大脑休闲自在的状态下听出沈妄的声音,莫名有种满足的自我肯定感。 不过还不能确定,迟三穗轻轻推开了点门,看见少年食指上的戒指才放下心来喊了一句:“同桌?” 沈妄猝不及防被吓得手一抖,螺丝刀噔得一声掉在地板上。实在是因为她声音本就带着鼻音,大声喊出来更像动漫里萌妹子在撒娇,尖尖细细的。 等他站起来打开门看见是她,有些奇怪:“你怎么找这来了?” “我没找你。”迟三穗指了指怀里的笔电,苦恼道,“它傻了,我想找台电脑玩游戏。” 沈妄还没从“它傻了”和“电脑黑屏”是同一个概念中缓过来,下意识问:“你嗓子怎么回事?” 迟三穗也感觉这鼻音哑中带着点娇气,不好意思地轻咳两声:“昨晚上踢被子,感冒了。” 这解释其实有点尴尬,这话题也有点尴尬。总之就是亲密程度太高,和沈妄讨论她晚上睡觉的烂习惯,她有点不太适应。 沈妄倒是没想太多,拿过她的电脑往房间走,边顺嘴哂了一句:“多大的人了还不会好好睡觉,难道还要人看着?” “反正以后又不是我一个人睡。”迟三穗嘀咕道。 走在前面的沈妄听见这话笑了笑,本来还想继续调侃,扬了扬唇却没再说话。 她跟在沈妄身后进了房间,这好像是他常住的地方。房间不大,装置简单,几乎一眼就能看尽,整体呈清清冷冷的黑灰色调。 比起外面家具的拥挤,这个房间也就一张床占了点地方,内带个浴室,靠窗边上一个小衣柜,电脑桌上还放着几本书和几个航母军舰模型。 门后的角落放着两盆薄荷草,地板上纤尘不染。头顶悬着个中式吊灯,有些暗沉无光,和他大佬气质很不搭,倒透出一股清贫味道。 啊,迟三穗内心感叹了一句,这就是沈大佬的闺房,还挺出人意料的。 沈妄给电脑插上电开机的空闲里看了一眼她,小姑娘一点也不害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男生的房间,像个刚从古墓出来的小龙女。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烟,迟疑了两秒还是没拿出来。 迟三穗看他一脸正经,问:“能修好吗?” “没什么大问题,垃圾程序有点多,显卡和内存的金手指接触不良,擦擦就行。”说完他就重新装了上去,开机成功。 迟三穗神奇地看着他,露出没见过世面的表情:“你会的东西还挺多。” 沈妄笑了:“很多吗?” “多啊,你会画画,会背古诗,还会修电脑。” 会打架,还会吹牛逼考清华北大。 迟三穗把后面这句话省略了,她再怎么缺心眼儿,也不至于不懂感恩吧。 “你再说一遍。” “啊,什么?” 沈妄慢吞吞道:“第一次被人夸,有点想骄傲。” “......” 对于这话迟三穗一个字也不信,依他在学校的地位,估计扯着嗓子喊“妄哥最棒,妄哥最强,妄哥炫酷吊炸天”的小弟能从教学楼排操场那去。 房间没有凳子,沈妄给她递过去一个垫子,电脑上的卫士正在清洁不必要的程序,屏幕泛着绿光。 安清市的温度还在夏天尾巴那转悠,这几天没下过雨,更是热得不行。迟三穗今天穿了一条过大腿的牛仔短裤,盘腿坐在地上很不方便,她索性来了个鸭子坐。 沈妄瞥到她这姿势时喉咙有些发痒,移开目光起身给她拿了个六边形抱枕:“这坐姿不好。” 迟三穗接过来盖腿上问:“哪不好了?” 她其实也不太喜欢这姿势,太放浪形骸了点,有点像日漫大尺度少女,还是盘着腿舒服。 沈妄盯了她白花花得碍眼的大腿几秒,手握成拳在嘴边抵了一下:“容易把腿坐弯。” “......哦。” 你家住海边啊,管得这么宽,还腿坐弯。 迟三穗瞄了一眼电脑,清理进度已经到百分之七十多了。 肚子这时候咕咕叫了一声,在两人的沉默里声音尤其明显,她嘴巴比脑子动得快:“不是我!” 沈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明明白白几个字“你看这屋里还有第三个人?” 迟三穗红了脸,抓抓自己的头发:“好吧,我没吃晚饭出来的。” 他联想到上次的对话:“家里阿姨又请假了?” “不是,正打着游戏呢,突然黑屏了,被这位罢工者给气饱了。”迟三穗指了指电脑.。 她总把一个死的机器拟人化,让沈妄忍俊不禁。电脑正好完成清理,他关了机站起身来递给她:“好了,可以和这位罢工者继续玩耍了。” 迟三穗也站起来,正好把抱枕还他。 门突然被大力撞开,蒋承抱着一只猫兴高采烈地说:“爹,我带你干儿子去散了个步回来了,维哥他们买了——” 话音在看见迟三穗的时候戛然而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手上还在交换抱枕! 蒋承嘴一撇,痛心得如同发现丈夫有外遇的原配夫人:“你们!!!完事了?!” 迟三穗:“......” 沈妄:“......” 他抿了抿唇,拿过抱枕往蒋承脸上招呼“老子让你完,让你完。” “别打了别打了!”蒋承把手上的猫举起来当挡箭牌,还抓着那只猫爪挥了一下卖萌,“再打我就没了!” “没了正好,回炉再造。” “爹你太过分了,虎毒尚且不食子,而且再造一个还能是这么可爱的我嘛!” “啧,有进步啊,这句话都会说了。” ...... 看着这对“父子”又旁若无人地吵了起来,迟三穗弱弱插进去:“那个......我先回去了?” 蒋承凑过来:“别啊,才刚来就走啊!我们买了烧烤食材,待会儿一起吃呗!维哥和然爷就快来了。” 刚说完这话,那嘎吱嘎吱作响的楼梯上已经来了人,手上还提着几袋子菜,看见他们杵门口也挺惊讶。 周子维很快反应过来,打趣道:“沈妄家的小同桌把他老巢都给找着了啊。” 迟三穗:“......” 可能这就是无巧不成书吧,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同桌能像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一样隐居在这种地方。虽然她知道沈妄住顾巷附近,但显然没想到他这样潮流多金boy住的居然是奶奶辈的老房子。 紧接着江然唧唧歪歪走上来了:“烦死了,顾巷东边那个菜市场怎么还不倒闭啊!臭鱼烂虾卖这么贵,路又堵得要死,早知道就开我的劳斯莱斯出门了!” “......” “......” “.......” 迟三穗从江然义正严辞的语气里听出来他并没有炫富的意思,仿佛只是在阐述再正常不过的牢骚。 她想起以前有个段子,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跟普通同学交往时说自己家很穷,她说“我很穷,我家管家我家佣人也穷,我家司机也穷我家园丁也穷”,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富贵懒察觉吧。 江然一抬头发现大家都盯着他,他指了指迟三穗,很做作地揉了揉眼睛:“哟!沈少爷带女人回来了,这是少爷第一次带女人到这,好久都没见少爷这么开心了!” “......” 这又是什么古早霸道总裁文的台词,您懂得还挺多。 “你一天天的不造作会死?”周子维听不下去踹了他一脚,转过头对迟三穗说,“赶巧了不是,你吃羊肉吗,我们没买牛肉。” “......” 她都没说要在这吃啊,好热情的男生。 沈妄当下就给她做了决定了,拿过抱枕塞她手里:“反正没吃饭,一起吃点吧。” 那也、也行吧,迟三穗想,反正回家也是一个人,至少目前在这人堆里没感觉很尴尬。 然后他又招呼了楼上那几个不良少年,好像都是附近高中的学生,一群男生在小天台那有模有样地搬出了炉子,摆起了烧烤架。 * 迟三穗在一边找了台机子继续打游戏,主要是她也想帮忙来着,但一群男生说怕弄脏她的衣服,总之还挺绅士风度的,和看起来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同。 沈妄则继续坐回了屋里倒腾那台电脑,蒋承拿了两瓶啤酒过来,还鬼鬼祟祟地把门给带上了。 他一脸神神秘秘的表情:“爹,你是不是喜欢小仙女啊?” “怎么这样问?”沈妄低着头拆零件。 “不喜欢你怎么告诉她你家住这,她怎么能找这来,还有这么巧的事?”蒋承边说着边开了抽屉去找开瓶器。 沈妄手一顿,掀起眼皮子想了想,他和迟三穗的缘分还真只能用一个“巧”字来形容。 从太平洋到一个小小的安清市,最后居然还在同一个班,说出去谁信。他自己都感觉是不是神明看他活得无聊,才往他身边加了点色彩斑澜的事物。 他收回心思:“没告诉她,人家来上网的。” “诶,这是什么啊?”蒋承从抽屉里翻出一只粉色的LV耳机,上面还贴了卡通贴画,很明显不会是沈妄的东西。 “捡的。” 蒋承摆弄了几下:“这东西市场价七八千吧,在哪捡的啊?” “美国曼哈顿。” 沈妄不愿意多说,把它锁进另一个柜子。 拿过蒋承手上的啤酒往桌角一磕,瓶盖飞到地板上,酒瓶上面晃出了白色泡沫。 他收拾着地上的零件准备起身,蒋承手上捏着开瓶器突然说:“妄哥,你要是真喜欢小仙女也挺好的。” “不怕跟你抢?”他看得出来蒋承对这姑娘也挺喜欢的。 蒋承摸了摸后脑勺:“我肯定不会跟你争啊!” “为什么?”他问。 蒋承叹了口气:“就......我们都看你太可怜了,想让着你。” 沈妄被他这语气说得都快自我怀疑了,一脚踹他屁股上:“滚,老子一块表抵你家一栋房的人,在这同情我?” 蒋承呵呵一笑,听得出他在开玩笑也不恼,拿着啤酒去了小天台。 屋里那只猫叫了两声,细细地咬起了盆栽里的猫薄荷。沈妄把猫拎起来,拿过床下的猫粮和碗给它放了两勺,摸着它的脊背自言自语: “胖子又睡觉了吧,都不管你这个亲儿子,怎么跟我爸妈似的......” 难怪他们说他可怜。 沈妄自嘲地笑笑,推开门就看见迟三穗坐在一台电脑前,耳机两边还十分洁癖地垫了两张纸巾,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屏幕。 江然和周子维从外面进来,看见她在玩游戏,拍拍桌子示意她把耳机摘下来:“会玩LOL吗?我们几个组队玩一盘?” 一局可能也就三十来分钟,打发完时间刚好过去吃。 “行啊。”LOL即英雄联盟,很有历史感的游戏。迟三穗算得上是老玩家了,她游戏功底不算好,但也不会是坑队友那种。 沈妄坐到了她边上,看了一下她的游戏ID:三岁。他抵着牙尖笑笑:“有点儿意思。” 江然又咋咋唬唬走过去喊蒋承:“承仔,过来凑个人数,让他们几个弄吧,又不是第一次了。 ” * 几个人一起进的服务器,开了队伍的麦,迟三穗眼皮一跳,被这几个人的奇葩网名给折服了。 江然看着蒋承的ID“她有对象先救我”简直要笑掉牙:“承仔,你真的是怂包中的战斗机!” 蒋承气不过:“你还说我,你看看你和维哥!” 一个“慈母守下路”,另一个“游子刷野区”。 周子维摩拳擦掌:“别吵吵,让我们看看本队的领头羊AP沈大佬和辅助妹妹的名字,你们这样不行啊,暗戳戳秀恩爱?” 迟三穗瞥了一眼沈妄的ID“五岁”没说话,他是故意的,跟自己攀关系呢。 周子维又问:“我一直好奇啊,穗妹你名字怎么这么好玩哈哈哈哈哈,一辈子做个三岁小朋友吗?” “啊.......不是,我爸妈在穗城旅游的时候生的我,然后刚好是三月三的生日。”她解释道。 江然笑着说:“那还好沈少爷爸妈没按这个思路取名,否则他得叫沈圣诞!” “闭嘴,你下路的塔被推了一个。”沈·圣诞·妄出了声,嗓音清冷。 众人一番玩笑,才开始认真起来。 迟三穗清兵线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沈妄,仿佛做自己很擅长的事情时,他尤其冷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鼠标,背脊挺直,坐得很端正,从容不迫地领导整个队伍,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 屏幕上方不断出现击杀消息:沈妄三杀,沈妄四杀,沈妄五杀,沈妄超神! “秀啊。”江然赞叹了一句。 蒋承开始哭唧唧:“对面中单是不是有病啊,一会儿功夫就跑到上面杀我!” 开局进行到一半,迟三穗跟在后面杀了对面打野三次。她其实不擅长手上这个英雄,但莽得要死,提刀上去就是砍,最后彻底被对方全队通缉。 对面中单十分护短,大概是带妹上分,在屏幕上骂了一堆脏话。 沈妄打出几个字:打嘴炮? 对面中单:是啊,怎样? 沈妄:继续,让我看看你文化水平。 “......” 对面中单闭嘴了,游戏也不好好打,开始一个劲怼着迟三穗这个辅助打。 屏幕黑了下来,迟三穗被三个人夹击砍死了,她甩了甩手,慢悠悠地换装备。 对面中单又开始暴躁起来,骂骂咧咧。迟三穗抬眼一看,原来是沈妄单枪匹马冲到了对方老巢击杀他,站在泉水处候着人,他一出来就被沈妄大招砍死。 江然他们把兵线也推了过来,他们几个在泉水厮杀,迟三穗异常平静,扛着大刀偷了对面的大龙。 全队加了一层buff,周子维和蒋承同时喊了句:“辅助穗妹牛逼!这波操作骚得一批!” 沈妄从地图上看见对面中单又带着打野和辅助过去拦迟三穗,他开口道:“辅助回去清兵,江然过来护着她。” 但迟三穗没回应,拎着刀冲进对面塔里就是一通砍,也不管能不能打得赢,最后开了个大,和那两个中单打野同归于尽。 赶过来护驾的江然:“......” 这姑娘怎么这么凶残,宁愿一起死也要出口气,和某人有点像啊! 沈妄看见屏幕上的击杀消息也是哭笑不得,莽是真的莽,他把塔推到高地,对面被杀得又是一波全灭。 一等到复活,迟三穗又追了过去,追着对面的打野砍,追得她狼狈不堪,四处逃窜。 对面中单埋伏在草丛里,正等着一个大招放出来,突然被沈妄从后面一个位移,一招就灭了他。 然后整个队伍包括对面队伍都听见他嚣张狂妄的声音:“碰我家辅助的就都给爹去死。” 江然啧啧称道:“众所周知,LOL本质上是个带妹飞的游戏。” 蒋承十分兴奋,也开了个麦:“听见了吗?是个男人,有本事就都去砍我家辅助!别追我!” 迟三穗:“......”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你这话说的倒是挺男人。 众人都哄笑一团,胜局已定。 沈妄这个AP发育一直很稳,操作也秀的一批。几个人里除了蒋承菜了一点,一直猛送人头以外,还算是很默契。 最后杀得对面中单躲在泉水里投降,一直喊着:对面AP别追我了,不就是砍了你家辅助一刀吗?能不能做个人啊! 事实证明,沈妄从来不想好好做人。 还有五秒对面水晶的血就要掉完时,他一个闪现冲了进去又把人砍死了,连输都输得不体面,真是绝了。 众人:“.......” 别秀了大哥,再秀会遭雷劈的!! 屏幕上一个大写的“victory”,毫无疑问沈妄是本局的MVP,对面的中单可能有自虐症,居然还屁颠颠来求他加好友。 拿下耳机退出游戏,蒋承激动地跑过来和迟三穗做了个击掌的动作,迟三穗愣了一下伸出手,被沈妄拦截了。 两个人掌心碰撞,发出一声胜利的庆祝声。沈妄微挑着冷冽的下巴,满是少年的轻狂和傲然,压制不住的年少气盛。 江然他们走过来夸了好几句:“穗妹真的不是凡人,第一次玩这个英雄吧,6得飞起啊!” “也多亏你们一直护着。”迟三穗谦虚地笑笑,水润的红唇扬起,一张小脸很娇俏。 这是她第一次和认识的人打游戏,有种朋友之间的配合信任感,虽然不知道他们这样算不算朋友。 * 外面天台上几个男生过来喊他们,天台上摆了一张小圆桌,□□个板凳椅子围着。 迟三穗坐在沈妄旁边的一张椅子上,腿上还放着那个六边形抱枕,因为短裤一坐下容易往上缩,沈妄特意给她盖着的。 “万一滴到油了怎么办?”她有些担忧地问。 桌上的锡纸烤盘上乘满了鸡翅鱿鱼、各式肉丸和蔬菜,散发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时,那肉眼可见的油脂也不容忽视。 沈妄把烤好的玉米和梨下到她碗里:“不会,你不吃那些炸了很多油的。” 迟三穗:??? 蒋承听见这话立马站起来抱不平了:“哎妄哥,不能这样抠吧,给我们家穗妹吃口肉不行啊?” 我们家?沈妄挑眉,淡淡解释了一句,“她感冒,嗓子发炎了。” 这理由还真没法反驳,蒋承讪讪地坐了回去。 江然一本正经地在蒋承耳边唠叨:“管人家小两口儿的事干什么,找糖吃?” “......” 开这种玩笑开多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反正语气都带着玩票性质。 男生都喜欢这样,说些能打趣的话题,何况他们确实既是同桌,又走得很近。 迟三穗轻声说:“吃一点应该没关系吧……” 一直吃菜和水果,她觉得不太过瘾。 沈妄望着她低敛的眉眼,拿了罐凉茶给她;“行,少吃点吧。” 他还放了个小碗在一边,让她兑点凉茶,去去油腻。 几个男生凑在一起拿了大半箱冰啤酒上来,喝着喝着嘴也开始飘,吹着海风讲着大话,偶尔也开开成人玩笑,倒是无伤大雅。 沈妄喝酒的时候有种莫名的侠气,快意潇洒的很。他吃东西很慢条斯理,给人一种厌食感,和他那股慵懒的厌世情绪很相衬。 天边最后一朵火烧云降了下去,城市的路灯亮起,老城区也充盈着一片暖黄色的光。 铁板鱿鱼混着孜然在烧烤架上哧拉哧拉地响,天台上摆着几盆仙人掌,开出红色和黄色的花骨朵。 迟三穗第一次觉得这座她曾经拼命逃离的海滨城市很浪漫,远处橘黄色的沙滩和高大的椰子树,面前啤酒汽水和天台上的烧烤架,身边少年们的欢声笑语和肆无忌惮地打着酒嗝。 这一切都让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闲适感,让人放松、愉悦,她突然很羡慕沈妄有一群这么好玩的朋友。 吃得也快差不多了,那几个年纪小一点的高中生赶着回家,江然他们几个端着碟子和酒往下搬,说要给楼下辛苦收银的胖子。 迟三穗咬下一口茄子心想,那胖子哪里辛苦啊,一直在玩忽职守好不好! 沈妄脸上还带着抹笑意,刚刚他们正讲到江然和蒋承初中时在广场上给鸽子喂泻药的事,真是滑稽又缺德。 周遭慢慢安静下来,老城区和对面的高楼大厦格格不入。迟三穗没话找话说:“这是你老家吗?” 她觉得这堆人里沈妄家境应该是最好的,其次是江然,脑子里突然响起了颜如玉的那几句话: “启才沈大佬,家里两座岛”。 一座岛一两个亿,那确实还蛮有钱的,不然也不会买岛玩。 但沈妄在这里仿佛一个很朴素的人,手上那块钻石表取下来了,身上的衣服也不像什么名牌,跟9块9包邮的差不多。好像只有在外人面前,他才会拾起自己富二代的面具,变成一个无坚不摧的纨绔公子哥。 沈妄捏着那罐青啤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又否认:“这是我的家,不是老家。” 十七八岁的年纪,谈到家这个字眼还是跟着父母一起的,但他的意思其实只是他一个人的家。 迟三穗显然没想到这一点,只觉得这话说的很有味道,以他的家境不可能只有一套房子,但楼下还是一个网吧,很明显他在赚钱用。 “你不是很有钱吗?”迟三穗的疑问脱口而出后,又觉得这话过了界限。谁会嫌钱多呢,说不定人家就喜欢自力更生,钱生钱,或者有点难言之隐什么的。 蒋承从楼梯那上来恰好听见这句,帮他回答:“妄哥高三的时候从家里搬出来了,等这房子拆了他就会搬回去了。而且他没钱的,他还欠着钱呢。” 江然从后面拍了一掌他的头:“说,继续说,把你妄哥的底裤都给掀了。” 沈妄:“......” “我先回去了。”迟三穗感觉有些尴尬,站起身来把抱枕还给他。 沈妄点点头:“记得拿上你的笔电。” 迟三穗刚下楼,江然就笑嘻嘻开口:“沈少爷你是不是春心荡漾了?不过这小姑娘很烈啊。” 蒋承在一边收拾桌子,反驳道:“小仙女哪里烈了,顶多就是打游戏莽了点!但这才是女神啊,长得漂亮,游戏又打得好。” 江然问:“只有我看了贴吧知情人士爆料吗?你们学校艺术班那个司徒晶,听说第一次见面就和这个妹妹打了一架,回去就哭了。” 蒋承:“你为什么看我们学校贴吧?意欲何为!” “第一次见面?”沈妄咬着烟,脸上一半是夜色,一半是烧烤炉里映出的火焰。 咪了咪眼,他的小同桌怎么这么会给人惊喜呢。 _ 迟三穗抱着笔电下楼的时候,周子维正在和那个胖子分享最后一点肉,看见她招呼了一声:“要走了啊穗妹?” 好像确实熟了点,迟三穗点点头。 周子维正要说话,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声,那群社会大哥因为游戏纷争开始骂骂咧咧,最后突然站起身来,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 周子维见状走过去,指了指墙上:“干什么啊各位大哥,看不见吧规了?” 吧规? 迟三穗好奇地走近了点看墙上那几个毛笔字:要打出去打。 “......” 沈大佬真的是过分有趣了点吧,但这种话在剑拔弩张的时候没有一点效用,好不容易气势上来了,还往外面走得多跌份。 果不其然,其中一个黄毛往地上吐了口口水,不屑道:“告诉小沈,不是我才哥不给他面子,是这傻逼实在欠揍!” 他对面那几个纹身大哥开始杠上来:“你他娘的再说一句!” “说你呢!傻逼东西!” 于是纹身党和染发党三言两语间就开始了肉.体搏斗,周子维和前台的胖子开始往楼上喊人。 迟三穗一点也不想在这看热闹,按照武侠剧的定律,总有一波围观的群众会被误伤。 要么被扔出来的人压死,要么被飞溅的武器砸死。 她默默地往旁边移了移,想了想怎么突破重围跑门外去。 但这群扭打着的人十分不道德,大概是怕打烂电脑,全往她这边移了过来。 十几秒后,她发现自己站在了中心圈。 蒋承他们下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周围乱糟糟的鸡飞狗跳,迟三穗像个清纯无辜的仙女一样,眼里带着新奇和兴奋看着扭成一团的人。 天知道迟三穗此时眼里有个屁的新奇和兴奋,她只想着能从这个圆圈里突围出去,一边还得防着有人被扔在她身上。 果然,站在硝烟四起的战场中心是不可能独善其身的。 前面那个纹身哥被推了一下,眼看就要倒在她身上。说时迟那时快,迟三穗下意识抬起脚来踹了回去,纹身哥踉踉跄跄地又往前扑倒过去,于是两位死对头...... 以一个怪异的姿势亲在了一起! 众人:“卧槽。” 场子顿时安静了下来,像是暴风雨的前奏。 眼前那两个人像是呆愣住,几秒后迅速分开。一边默契地呸呸呸,一边搓着自己的嘴。 迟三穗把腿慢慢收了回去,看着面前打算兴师问罪的两个人。她咽了咽口水试图挽救挽救这一脚:“相亲相爱,有利于促进社会和谐发展……” 事实证明,社会大哥们对建设美好社会主义毫无兴趣。纹身哥和黄毛哥一脸“你他妈怕是在逗我”的表情,杀气腾腾地走向她。 “诶,算了吧,人家一小姑娘。” 蒋承他们走过来挡在她前面,总不能让一女孩子在他们面前被欺负了。 纹身哥很是嚣张:“给老子滚开,你跟这黄毛亲一下你能算了?” 黄毛很是不满:“你什么意思?老子还委屈你了?” 两个人看着不对头又要打起来,沈妄提着垃圾下来时就看见一堆人三三两两的站着,气势汹汹。有些人脸上还挂了彩,蒋承他们在人堆里站成一排,里头还围着一个迟三穗。 他烦躁地说了一声:“机子三千,鼠标119。” 见到他回来,两边人都收敛了点,江然他们走到他身后。 纹身哥那边一个小弟可能是新来的,看迟三穗面前没人了,趁机推了她一把:“死丫头,踢我大哥?” 迟三穗没留意被他推得退了几步,磕在了后面的电脑桌上,鼠标和手上抱着的笔电啪嗒掉了下来。 沈妄眼睛扫到地上的鼠标,走上前狠狠一脚踹在纹身弟的腰上:“你爹说话听不见?” 纹身弟挣扎着摸着腰骂脏话,沈妄抓着他的衣领往后退到墙上,膝盖抬起一下一下顶他肚子,嘴里还喊着“鼠标119,听见了吗?119。” 纹身弟被打的毫无反抗能力,半躺在墙下喘着粗气,偏偏沈妄可能是渴了,居然十分不尊重人的喊了一声:“我喝口水。” 迟三穗:“......” 大哥,装逼装过头了吧?这还带中场喊停的? 他还真就在这众目睽睽下拧开了矿泉水瓶,不紧不慢喝了起来。纹身弟手摸过地上的鼠标,突然往他砸过去,沈妄额头被砸出一块小破皮。 周子维小声说了句:“完了个蛋,妄哥破相,要开大招。” 沈妄懒懒地歪了歪头,好像还冷笑了一下。手臂保持着拿着水瓶的姿势,下一秒就暴虐地砸在纹身哥脸上。 他顶了顶腮帮,神情漠然又阴沉,狭长的眼皮子耷拉着,大步走过去拽起纹身哥的衣领往门外拖。 一边把人按在地上揍,一拳一句:“跟你说了多少遍?鼠标119,119,听清爹的话了吗?” 众人:“......” 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听没听清不知道,反正大家伙都听得能倒背如流了。 大概又打了十来拳,他终于松开人走回屋里,眼睛瞥向纹身哥的那一堆手下。 眯了眯眼,还没开口说话。不知道那堆人里是谁先带的头,每个人开始默契往桌上放好119块钱就往外面跑。 沈妄:“......” 他扯住最后面走的一个人,不耐道:“把门口那个垃圾带走。” 那人颤抖着点点头,蹿了出去。 这场搏斗最后以网吧主人的胜利为结束,黄毛他们识相的撤了。江然一行人见怪不怪,开始收拾残骸,摆正桌椅。 沈妄捡起迟三穗脚下的笔电:“跟我去楼上试试能不能开机。” 好在电脑很结实,还能正常运行,沈妄说:“要是有问题可以再来找———” 我。 他突然没说话了,因为此刻迟三穗的冰冰凉凉的食指轻轻点在了他额头伤口下方。沈妄僵住,这动作有点像电影《ET外星人》里的独有姿势,仿佛下一秒迟三穗就要和他结交盟约似的。 结果他听见了少女理智地开口:“要擦碘伏消毒,否则会留疤。” 沈妄:“......” 迟三穗觉得他一个大老爷们肉还挺嫩,这样打一下居然就流血了。 在她的印象里这好像是第一次见沈妄打架,不说他在学校那些砍人的谣言,光是打人很狠这一点,她能确定是真的了。而且刚刚那一架还给了她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但又想不出来是哪里熟悉。 这样一想,那次和何溯打架,他应该也没吃多大亏吧。 迟三穗继续说道:“上次买的创口贴还有吗?” 沈妄下意识想说有,抬眼看见少女抱着笔电,垂着脑袋。眼尾恹恹的,像是昨晚上没睡好,此刻才八、九点就犯起了困。 小姑娘眉眼很细,眼睛却很大,水汪汪的,看上去有一种柔软的乖巧。 看得他胸口发闷,他一直以为是喝了酒有点醺,但现在才发现原来让他醉的不是酒,而是眼前人。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迟三穗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被何溯吵跑的瞌睡在晚上又回来了。 她侧了一下头:“没有的话,现在去买吧,我刚好回家。” “没有了,走吧。”沈妄说。 他们下去的时候网吧已经没了人,一时之间变得静谧又空旷,老住宅区也就这点好处。四下无人,扶桑和紫藤花的藤蔓缠绕在院子的旧围墙上,趁着月色朦胧偷偷开了花。 沈妄从便利店出来,手上又给她带了一罐凉茶。 纵横交错的街道上车流穿梭,行人往来不断,晚风微微吹动少女的秀发。 迟三穗撩开嘴角的头发,丢出一句话来,差点把沈妄炸得外焦里嫩。她说:“沈妄,我总觉得你对我有所图谋。”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妄哥:人帅有钱脾气好,会读书会画画,会修电脑会打架,还会吹牛逼靠抢清华北大。考虑来一打吗? - 鸭子坐又叫M坐.....可以百度一下,很欲..(天知道沈大佬脑子里都是些什么有色颜料?) 沈妄:别坐得这么娘,勾得老子心发痒。 穗妹:哥哥,999皮炎平来一盒,专治痒! 第16章 这句话好像是个深水炸弹,炸得沈妄一瞬间不知所措。 他要在这种情况下被迫着说点什么吗? 他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妈的,他也是第一次啊。 “沈妄呐,妄呐!” 街后面一个环卫奶奶亲切地喊着他,这语气让迟三穗差点以为沈妄是她老人家亲孙子。 “等一下。”沈妄大步走了过去,然后迟三穗听见他们独具特色且让人忍俊不禁的对话。 环卫工刘奶奶视力超群,一点也不像六七十岁的人。在如此昏暗的路灯下依旧看见了沈妄额头上的红肿,那位置有点靠近太阳穴。 她十分心疼地摸了摸:“哎呀小心肝,又是到哪磕着碰着了啊,没折腾到眼睛吧?” 沈妄乖巧地弯了腰配合老人身高,简单地回:“没呢,不疼。” “这怎么能不疼呢,都流血印子了啊。”刘奶奶放下身后的垃圾车,又拍了拍他的肩:“既然没伤到眼睛,那看见奶奶拉车上坡,怎么变瞎子了啊。” 迟三穗还没从邻居奶奶的关心问候中缓过来,就猝不及防听见这话,搞了半天是想喊她同桌帮忙拉车啊,这奶奶花样还挺多! “可不是嘛,现在看见了。”沈妄上道地拉起了后面的垃圾车,拉到坡上。 刘奶奶仿佛有耳背似的,站在几米远的坡上声音毫不控制:“那个小姑娘是新耍的朋友伐?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拿刀捅人肚子了啊,多吓人啊!” 迟三穗:“......” 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总感觉那一处现在凉嗖嗖地刮着冷风。 一段小插曲过去,之前那种诡异又严肃的气氛好像缓解不少。 沈妄站在那停了几秒,他站得笔直,像她曾经在加州看过的约书亚树,疏离又带着不可侵犯的清冷感。额前碎发半挡住眼睛,甚至让人分辨不出来他的目光停留在哪。 迟三穗其实对自己挺有认知的,至少比她妈葛烟认得清自己,她不可能会活成葛烟那种讨好型人生。她觉得自己就是一长得还行,成绩很好,家境也算富庶的......脸盲症少女。 所以这样的她可能在同龄人眼里算不得差劲,她也不是没被人追过,并非对感情这种事情一窍不通。 沈妄无疑是她回国以来走得最亲近的人,虽然他在外的名声很唬人,但迟三穗接触到的他却完全不是那样。 她三番两次驳过他校霸大佬的面子,在校友面前装成是他大哥,他十分配合地没有拆穿,更没有秋后算账。 听见她被何溯刁难,他二话不说直接去和何溯打了一架。即使之后颜如玉和她解释说这是沈妄一贯的风格,校霸是个护短的校霸,是个有尊严底线的校霸,从不允许启才一中的学生被欺负。但不管怎么样,这也算是承了他的恩惠。 包括今天在网吧打游戏,在天台喝酒,他对自己也一直照顾有加。甚至因为自己被纹身哥推了一下,他就把人狠狠地揍了一顿,尽管池三穗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那个掉落在地上的鼠标...... 好像这些事情全都累积起来,就会觉得他对自己确实挺不错的。或者说这个打架时狠戾的少年,在他心情不错的另一面其实算得上是一个让人如沐春风的人,比如刚刚那个奶奶这样哄骗他拉垃圾车,他也没说废话照做了。 纵然沈妄在她面前经常说些骚断腿的话,但以他懒散的性子来看,这些玩笑话都有个度,不至于让人生厌。 他在迟三穗眼里就是一个对人疏离却有礼貌,玩世不恭却很可靠的少年。 迟三穗自我感觉是个理智少女,当然偶尔也自恋过,也想过什么“霸道校园扛把子爱上我”的玛丽苏故事。 沈妄对她这么好,以她贫瘠的想象力来看,只有两个原因。 一:她入了沈大佬的眼。 二:沈大佬觉得她这个安静的同桌还不错,可以做个朋友。 姓迟的难得自恋一次,她盲猜了是第一种可能性。 等沈妄走到她面前,她接着刚刚的话题问:“如果真的有的话,说出来你的诉求吧。” 迟三穗满脸真诚,眼里传达出她的内心想法:大声说出来吧,我会看在你是我同桌的份上,拒绝得委婉点的!且绝对保密,不丢你启才沈大佬的面子。 妈的,诉求个几把。 沈妄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她脑门上,带着些恶劣的报复感讥讽道:“老子图你没发育?图你脑壳全是水?还有所图谋,回去洗洗睡吧。” 迟三穗捂着脑门往后退几步,好了,她瞎猜猜错了,终究是她不配! 但莫名松了口气,这样很好,她能多一个朋友了。 迟三穗装模作样地哀嚎了一声:“你要死啊!” “我试试能不能拍出你脑子里的水,一天天的不好好学习专想些风花雪月。”沈妄十分道貌岸然地瞎扯胡诹,话语听起来像个教导主任。 “有所图谋又不一定指风花雪月!”迟三穗揉着红红的脑门反咬一口,玩着文字游戏。终是语气正经了点,“沈妄,我觉得你人挺好的,和你做同桌我很开心。” 他妈,又来张好人卡,沈妄不爽地嗤了一声没说话。他眼角微垂,清俊的五官带着点疏懒味,表情看起来更凉薄了。 迟三穗的手机响了两声,估计是这么晚没回去,葛烟要和她视频。 她挥了挥手:“我回去了,周一见!” 沈妄眼皮也没掀,声音淡漠:“再见。” 而后看着少女轻快的脚步往前走,他轻啧了一声,演技真烂。 想起刚刚迟三穗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脸上就差刻上几个大字:“老子不喜欢你,接完好人卡快滚”。 连掩饰都没有,这是有多嫌弃啊。 沈妄对自己皮相其实没太大感触,从小也没因为脸占上什么便宜,女孩子追在身后反倒让他厌烦。江然他们总说以前他长得还阳光点,现在人越来越懒散,眼神空洞,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实在不像个十七八岁的男生。 迟三穗就和他正好相反,尤其是不在学校的时候,穿衣风格都很有特色,整个人灵动的很。做事很清醒,有点小执拗和自己的小聪明。脑子也稀奇古怪的,乱七八糟的鸡汤,一本正经地搞笑,好像对这世界拥有最大的善意。 “可惜了,还挺勾人的。”他看着那个娇俏的背影低喃了一句,心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坠了下来。 但那遗憾的情绪也只是一瞬,他很少执着地追求一样东西,反正最后都没得到过。 沈妄想,自己这种烂透了的人,是无法好好接住神明的礼物的,不碰也比较好吧。 前面灯火通明,他再一次落荒而逃。 只是此刻的他还不明白,太多东西无法闪躲。 比如,莫名其妙的低头和无药可救的喜欢。 * 市中心的繁华夜景开始铺展开,排着银河般长的车流川流不息,迟三穗在这浅淡夜色里满足地哼起了歌。 前面一个醉酒的纹身大哥唱着“套马的汉子”,她下意识接了句“威武雄壮”,结果正好碰上骑着机车而过的何溯。 机车后还绑着根棍子,像随时去打架斗殴的社会青年。 迟三穗本想装成没认出来默默走过去,却被他特意停下来拦住:“是我,这周为什么不去姥姥家吃饭?” “有没有听见风在说话?”迟三穗表情认真地问。 何溯:“哈?” 迟三穗抬头笑:“它说何溯是个傻逼。” 说完她抱着笔电拔腿就跑,气喘吁吁跑进了小区里。 何溯在后面咬牙切齿地骂,妈的怎么有个这种妹妹,又想着不对啊,她哪来的胆子拒绝迟家老太太。 下一秒,迟三穗的手机上就来了何溯的电话。 何溯开门见山问:“你是不是吃兴奋剂了?大晚上笑得跟喜马拉雅山上的小毛驴似的。” “何溯,我低估你了。”迟三穗说,“我原以为你只是个没有脑子的低等动物,现在我发现你居然还知道喜马拉雅山脉!” 何溯:“......” 何溯忍辱负重说:“你爸这个月底是不是去美国了,你妈有没有说多久回来?” 迟三穗把桌上冷了的菜端进冰箱里,没什么耐心地说:“说重点大哥,谁有功夫跟你唠嗑?” 何溯啪地挂了电话,老子偏不跟你说,又不是他家的破事。 然而拧巴了没两分钟,又掏出手机给她发了条信息:你妈妈,好像申请了绿卡。 这个意思就是,葛烟可能要移民了。可是在此之前,她没有收到任何通知,他们连口风也没透露过。 迟三穗呆了一会儿,自我安慰道:“还是等妈妈自己跟我说吧。” 诺大的房子里,静谧无声。 * 迟三穗从周一开始就不太痛快,她的同桌好像在单方面和自己冷战,虽然也可能是和所有人冷战,包括他的几个兄弟。 用颜如玉的话来说,这才是沈大佬作为一个清冷孤傲校霸的真面目。 沈妄从早自习进门就一脸神情不善,黑眼圈重得不行。 蒋承和他打招呼也没理,搬开凳子落座时,凳脚磨擦着教室地板,刺耳的咯吱一声,宣示着这人的心情烂到爆。 之后就一直没把头抬起来过,整个班级都乌云笼罩,生怕吵醒他。 导致全班只有迟三穗愤慨激昂的读书声“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颜如玉一个纸条丢过来,上面鬼画符般两句话:“求你了穗妹!别吵醒沈大佬!” 迟三穗:“......” 这状态持续了两天,一直到周二下午的语文课上。 刘流美本就看他不爽,又是连续好几节课都这幅样子,喊了好几句没叫醒。 她拍着桌子说:“我还没见过这种学生,这么能睡,连尊师重道都不明白,何况高考?” 沈妄懒懒地抬起头来,嗓子很哑地说:“这不是正好让您见见世面。” 教室里静得连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刘流美像是被他哽住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气得直勾勾瞪着他。手上拿起半盒粉笔就往他头上丢,粉笔盒裂开,灰尘就这么散落在他桌上和头发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沈妄回学校以来第一次和老师正面杠上,且是很不友好那种。大家都连呼吸声都小了点,带着激动害怕的吃瓜之心降低存在感。 下课铃像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刘流美走时气势汹汹,一副要去班主任那告状的模样。 除了别班走廊上的欢笑打闹声,十七班安静乖巧得像是在上有副校长坐镇的晚自习。 沈妄拍了拍头上的粉笔灰,桌上一片狼籍,他踢开凳子作势要走,却被身后人扯住了校服衣角。 他此时此刻火气大得很,躁着脾气转过身爆了句粗口:“你他妈做什么?” 迟三穗向上递着湿巾的手抖了一下,无辜地看着他,仿佛还没反应过来是自己被吼了。 少女长又密的睫毛微微一颤,有些茫然地微张开嘴道:“这个给你,你.....想去干吗?” 操,沈妄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他妈的真是操了。 他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简直有病,自己心情不好,对她凶个屁凶。 迟三穗抖那一下,他下意识都想跪下去说句对不起。 沈妄,你这样真的特没意思,太让人瞧不起了。不就是个女孩嘛,不能这么拿得起放不下吧。 然后全班都看见吊炸天的沈大佬在他小同桌面前俯下身子,像个精分神经病,小心翼翼地放低声量问: “我想逃个课,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妄哥:我想亲她,她居然只要跟我做朋友。 穗妹:怪我怪我..... (再熬会吧妄哥,谁让你媳妇儿是个脸盲+直女呢) 第17章 晚自习第二节课课间,启才一中虽然不强制上学期的通宿学生上晚修。但第一次月考在即,在郭国富的反复暗示下,班上还是留下来一大半人复习,尽管认真学习的也不多。 坐在迟三穗旁边的男生,也就是第一天见面就被沈妄的虎狼之语吓得喷水的王小川,典型的段子手。 他座位边上围了一圈人,听他讲故事:“传闻剃刀党谢尔比家族曾在香港结交了很多道上的古惑仔朋友,其中一位就叫陈浩男!那是一个月黑风高夜,谢尔比与山鸡哥携手从尖沙咀砍到铜锣湾,最后在腥风血雨中,相中了一个小男孩……那!就是沈大佬辉煌史的开端!” 围观群众:“哇!!精彩精彩!!!” 正翻着物理书的迟三穗:“......” “沈大佬跟着前辈们苦练基本功,立志做一个护卫疆土的共青团员!”王小川继续瞎鸡儿扯淡,一个响指打过,“从接下黑手帮的那一刻起,作为少当家,他骁勇善战。不过三日,便在启才一中留下了无人超越的历史。自此我启才名声在外,无人敢来进犯!” 围观群众:“太帅了!继续!!” 坐到她前桌来的颜如玉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拍手表示激动,她晃了晃迟三穗桌子:“穗妹!快仔细听听你同桌的发源史!” 迟三穗无奈地打开她的手,鄙视了一句:“都是没有根据的自我想象,也就骗骗你这种傻白甜。” 王小川不服气了:“凭什么说没有根据,就算我是编同人文,举的例子可也都是真实的!” “满足你要锤得锤的心愿。”迟三穗放下书,开始严谨地分析:“首先谢尔比家族发源史起于英国的1913年,古惑仔起于2007年,请问两大帮派怎么跨越一百年去寻找你们童年的沈大佬?其次黑手帮在1282年就出现了,沈妄不可能是他们的少当家,按你这个逻辑,他应该是帮派几百年后的孙子。最后铜锣湾和尖沙咀在不同的码头,那个年代如果航船不发达的话,大佬们肯定选择游过去。但路程需要游40分钟,你觉得40分钟之后他们还能打起来?估计都看着彼此落汤鸡的水鬼形象吓哭了吧。” 围观群众:哇塞!牛逼牛逼!! 王小川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双手抱拳:“心服口服,迟女侠!敢问是道上哪路英雄豪杰?” “免了,我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浴血黑帮继承人罢了。”迟三穗摆摆手,十分肆意地说,其实她只是在犯二的青春期多看了几部黑帮的电影。 颜如玉惊叹不已:“穗妹,我一开始以为你会死在今天的傍晚,但没想到你活过来了!” “是啊!沈大佬那一句话,吓得我心脏骤停两秒!”王小川捂着胸口十分做作地说,周围人赞同地点头,他们都以为沈妄会二话不说拿把刀出来把她给捅了。 他们这么多天来也是第一次听迟三穗说这么多话,往常有沈妄坐在旁边,大家都安静又压抑,甚至开了个小群在手机上聊。 迟三穗也觉得大家挺搞笑的,明明都这么崇拜喜欢她同桌,为什么他人一来,就都齐齐变小鸡仔了。 众人又转过去继续听王小川扯皮,迟三穗看见蒋承那货也聚精会神地听着,她纳闷地问:“你和沈妄这么熟,对他的这些野史也感兴趣?” 蒋承笑嘻嘻道:“无聊逗个闷子嘛,我又找不到妄哥在哪。” 其实比起和沈妄的关系,江然和周子维会更亲近点,毕竟蒋承比他们都小一岁,不过四个人都是一个初中的校友。 迟三穗推测:“会不会在网吧?” “网吧有胖哥守着呢,说没回去,估计他是拉着然爷和维哥去打拳了。”蒋承摇头,嘀咕了两句,“很久没去那练手了,不知道这次是烦什么。” 迟三穗迟疑地问:“他这样,会不会被记过或者开除啊?” 还没等蒋承回答,颜如玉听见这话转过头来掐灭她的担忧:“他是沈妄诶!他妈妈可是在启才捐了一个操场和职工楼的人,怎么可能会记他的过,他妈出了名的疼儿子!” “多疼?”迟三穗随口问。 颜如玉兴致勃勃给她科普:“十七岁生日给他买了座太平洋的私人岛啊,谁家有钱人会这样玩。而且他一家简直是神仙家庭,全都姓沈!” 蒋承嗤了一句:“你们这些人天天对我爹图谋不轨!” “去你的,又不是对你图谋不轨。”颜如玉说。 迟三穗对这小道消息没什么感触,她迷迷糊糊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那个沈董事的时候,总感觉和颜如玉说的不太符合。 快打铃之前,颜如玉拉着迟三穗去了一趟厕所。 沿海的城市刚入秋一点也不冷,薄毛衣到短袖,宽松的校服之下各种穿搭都有。 晚风刮起了迟三穗宽大的校服袖子,吹得鼓了起来,她站在洗手池外面等颜如玉,突然有一个男生喊了她一句。 “嗨?”张渡碰了碰她的肩膀。 迟三穗往后退了几步,在暗淡的路灯下看不清男生校服上的校牌,她犹豫地点点头。 张渡看她这样就明白了,他舔了舔唇靠近她:“我是十班的,想和你交个朋友。” 迟三穗松口气,还好不是班上同学,她直接拒绝道:“不了,我不爱交朋友。” 说完也没再看他的反应,快步走回了教室。 * 上课铃打响,颜如玉踩着点冲进了教室后门嚷嚷:“穗美人你怎么能抛下我!!你这个......” 抛妻弃子的渣女...... 她把话吞进肚子里,夹着尾巴回了自己座位上,难怪教室这么安静,为什么沈大佬突然来上晚自习了啊! 迟三穗也不明白都最后一节晚自习了,他过来干什么,好像也不打算复习。 而且这位大佬好像真的如蒋承所说到打拳了,大概是洗过澡,身上一股淡淡的沉香沐浴乳味。头发还半湿着没吹干,校服后背上一片小水渍洇湿了小半块布料。 就这么静坐了十几分钟,沈妄忽然侧过头来问她:“要糖吗?” 少年鼻梁高挺,微微低头时的下颚线条流畅又有些锐利感,迟三穗困惑地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沈妄又问:“要巧克力吗?” 他声音很小,柔得不行。 但不明所以的迟三穗再次诚惶诚恐地摇摇头。 最后一次,少年声音压得更低了,深邃如墨般的眸子看进她眼里:“要———” “你到底想干嘛?”迟三穗放下笔,打断他的话,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一直想给她投食。 沈妄突然一只手用力抓住她的手腕,蹙着眉头。 他手劲还挺大的,迟三穗一下没挣开,正想拿脚踹他,突然掌心被放了一块巧克力,然后听见他凑近自己耳边轻轻说了句:“想道歉。” 迟三穗错愕地看着他,仿佛从他无措的表情里看出了点撒娇的意思。 她一定是疯了,沈妄怎么可能会撒娇呢。 不想惹人注意,她趴在桌子上转头小声问:“道什么歉?” “就.....傍晚凶你了。”沈妄挠了挠眼睛,以手抵着额头,有些生涩地解释。 这倒是让迟三穗挺惊讶的,她其实没把这当回事。和沈妄同桌了快一个月,也知道他起床气重,何况还被刘流美扔了半盒粉笔过来,灰尘脏的要死,要她她也没好心情,说话冲了点也正常。 沈妄继续从桌肚里掏出零食一样样摆在她桌上,很真诚地问:“够吗?” “......” 迟三穗觉得面前这位日天日地日空气的沈大佬和传闻真的不一样,你说一般的校霸吧可能长着张凶残的刀疤脸,再不济就和何溯那傻逼一样整两个钱喜欢喊着打打杀杀。 但沈妄除了面无表情时有些凶戾外,大部分时候都挺平易近人的,偶尔笑笑还眼带桃花,跟个翩翩少年郎似的。 再说了,就这波道歉操作能是一个校霸干得出来的吗?显然不能,而且他还十分理想化地把自己喜欢的甜食作为赔偿。 迟三穗顿了顿,说:“我不爱吃这些。” “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沈妄一副有求必应的取款机模样。 迟三穗:“我没什么想吃的。” 沈妄抿唇,强人所难道:“那你有没有事需要我帮忙的?” “......没有。”迟三穗诚实地回。 沈妄挫败地把头扭过去了,看着白墙默不作声,仿佛一个在黑暗中画圈圈的人。 迟三穗歪着头想了想,或许她应该帮助一下自己的同桌,从愧疚感里走出来。 她敲了敲桌子:“要不,考试这两天帮我带个早餐?” 考试这两天不用上早自习,迟三穗也不愿意起这么早,正纠结要不要吃早餐。 “好,什么时候考试?” “......后天,考两天,你不知道?” 沈妄啧了一声:“没考过。” 迟三穗表示可以理解,又很想感叹一句,兄弟,你是复读生诶,可长点心吧。 沈妄说完就起身走了,不动声色开了门,来也匆匆,走也匆匆。 让迟三穗意识到,原来他只是为了过来道个歉。 听完墙角的王小川从桌洞里掏出手机,默默找到了班群,打字道:十七班的各位同学,注意一下这位转学生!我觉得她可能和沈大佬有一腿!! 同学a曾俊山:卧槽,真的假的啊?转学生未免太强了吧,没想到沈大佬喜欢这种款的~ 沈妄:? 【王小川撤回了一条信息】 【曾俊山撤回了一条信息】 蒋承:不好意思啊各位,忘记说了,昨天把我妄哥拉进来了! 在退群边缘徘徊的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沈妄:王小川是吧? 王小川战战兢兢:是...... 沈妄:挺好。 王小川:????大佬放过我了? (我妄哥现在选择苦凄凄的暗恋.....坐等穗妹开窍!) 第18章 十七班一共四十二个人,颜如玉回家后又把迟三穗拉进了那个班群里,她对前面王小川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实际上知道的人也没几个,毕竟当时大部分人还在上课。 迟三穗社交圈小得可怜,她进群之后改了个备注就潜水了,那个群昨天晚上也是异常安静。 过了一会儿,就有几条好友验证消息发过来,都是她身边几个说过话的人,紧接着还有蒋承和沈妄。 她全点了同意,倒也没聊什么,互相标了备注,就按照国际惯例翻了翻他们的朋友圈。等翻到沈妄这个特殊存在的时候,他的主页一片空白,连背景图都是黑的。 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迟三穗原以为她的校霸同桌会像何溯一样,动不动就发一条酒吧定位,要不就是热血沸腾地转发一些球赛游戏之类的。 但没想到这么空,她正想退出去时,突然刷新了他的最新动态。 沈妄发了一句话:【神明只会作壁上观,看螳臂当车,多荒唐。】 配图是上次他画的那张小男孩坐在天台上看月亮的素描。 这简直有点像他的自画像,这话也带点欲语还休的感觉,好像在挣扎什么,带着点不甘心和无奈。 迟三穗也和他做了快一个月同桌了,对他还算有点了解。这人表面上是个校霸,实际上气质还挺多变。偶尔清清冷冷像个无欲无求的老大爷,偶尔说起骚话来又像个恶趣味少年。 再刷新一遍就看见蒋承点赞评论道:【今天什么好日子啊!妄哥居然更新动态了!我一个土拨鼠尖叫,这是啥意思啊?】 沈妄显然不会回这种智障发言,迟三穗手指微动,轻飘飘点了个赞。 这也算点赞之交了吧,她想。 _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你越不想发生的,它偏偏越会发生,这在一定领域上又叫做墨菲定理。 翌日清晨,王小川和曾俊山祈祷了一个晚上希望沈妄失忆,忘记昨天晚上班群内容,他们早早地就来了教室等着故事的女主人公——— “迟女侠!盼星星盼月亮可终于把你盼来了!”王小川和曾俊山殷勤地把买好的热牛奶和小面包递过去,“来来来,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迟三穗狐疑地退了几步,看了看曾俊山的校牌,对这人还有点印象。 因为他和蒋承那二货在走廊上抽烟被郭国富抓着了,这也就算了。 当郭国富问“你们在干嘛”的时候,两个人学着某音的段子手把烟头迅速一扔,鼻孔里冒气,骗他说“老师,我们在生气”!最后自然是被罚扫地罚了一星期。 比她还缺心眼的人果然比比皆是,迟三穗坐到自己位置上,打开自己的牛奶问:“谢谢,但是我买了。而且无事献殷勤,你们一定有事相求吧?” 两个人支支吾吾半天,王小川一拧自己大腿说出口:“就是我们在班群里造谣你和沈大佬有一腿……被沈大佬发现了!” 迟三穗很平静地问:“然后呢?” 曾俊山嘿嘿一笑:“然后大佬高冷地发了个问号。” 迟三穗“哦”了一声,果然对待谣言就应该冷淡处理,她觉得她同桌这个做法挺好的。 她奇怪道:“那你们现在在干什么,向我表达歉意?” “不!在向你求救。这不是个普通的问号啊!”王小川垮着脸说,“这问号暗藏杀气!沈大佬这是在问我们还有没有未完成的遗愿……” 迟三穗翻了个白眼:“你们未免想太多了吧?” 曾俊山抱着两本书说:“新同学,你了解的太少了,上一个惹怒大佬的人坟头草都到我小腿了!” “......” 好夸张,但是看着他们齐齐点头的样子真的挺搞笑的。迟三穗乐了:“你们到底怕他什么,我觉得他挺温和一个人啊,这段时间难道他打你们了?” 两个人齐齐摇头:“没有没有,大佬他除了这两天比较冷漠外,其余时刻都让我们如沐春风!” “那你们怕什么?”迟三穗不解地问。 王小川踌躇再三,小声说道:“沈大佬脾气真的很不好,说捅人就真的把人捅了。” 然后两个人趁着教室里还没多少人,叽里咕噜地给迟三穗科普了沈妄凶残久远的成名史。 总而言之就是高三上学期,一个男老师在课堂上看沈妄不爽,就找他茬吵起来了。沈妄那个散漫性子,也不说话,光是静静看着就像在无声的挑衅了。 那个老师气不过就激他“你沈妄这么牛应该去杀人啊!”结果第二天他们就得知那个老师当天晚上被沈妄捅进了医院,现今成了植物人。 你说说,这哪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事。 本来沈妄和那一群家世好的男生在学校就比较狂,这件事一出,就更没多少人敢跨雷池和他交流了。 迟三穗若有所思:“去年吗?那他岂不是没有参加高考?” 曾俊山说:“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不过学校给他办了学籍保留,他好像蹲了小半年少管所。” 迟三穗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慢慢咀嚼了一遍这个故事。从她的角度看,那老师也挺有毛病的,口不择言也不应该激学生去杀人啊。 不过她不爱评判别人的事,把牛奶盒空投进远处的垃圾桶:“我能怎么救你们?我也是受害者吧。” 王小川:“我们知错了,女侠!再也不造你谣了!你只要在大佬从身后掏刀的时候拖住他几秒,给我们逃跑的时间就行!” 迟三穗随意地应了一声,抬抬下巴示意他们往后看。 草!!!! 两个人活像见了鬼,显然没想到沈妄能起这么早,哆哆嗦嗦地问好,“沈沈沈沈大佬,早早......” 身后的沈妄校服大敞,内搭一件白衬衫,还打了个正经的学生领带。身上带着清润的晨曦气息,额前的几绺碎发懒洋洋地压塌了睫毛,看起来就是个俊朗无害的少年。 他背着手在身后面无表情地问:“早,我让你们先跑几米?” “......” 迟三穗莫名想到那张表情包,把熊猫头换成沈妄,拿着一把四十米的长刀,指着他们说,我让你们先跑三十九米! 而后在两个人惊恐万分的眼神下,沈妄把手从身后拿出来———不是长刀。 而是两份K家的早餐,应该是出门的时候买的,迟三穗知道顾巷那挺多K家、M家快餐连锁店的。 沈妄略过他们坐在了位子上,看见迟三穗桌上的早餐:“给你带的,没想到你买过了。” 王小川上道地把自己买的早餐拿走:“不,大佬,这是我买的!我这就拿走这罪恶的食物!” 两个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想着沈妄应该也没听见他们曝光他的黑历史,立马回了自己位置上正襟危坐地读书。 迟三穗眨眨眼:“不是说考试带吗?明天考试啊。” “嗯。”他精神好像还不错,至少比前几天要好很多,声音都清亮了点。 “嗯”是什么意思,她虽然没几个朋友,但也不是不明白友好程度等于词汇量加说话速度。 迟三穗皱眉看他:“你能不能别这么惜字如金,多说一句话要交钱还是要纳税啊?” 大早上就跟他这炸毛,刚刚和别人倒是聊得挺火热。两个男生围在她桌子前面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有说有笑的,他站门口都有一会儿了才被注意到。 沈妄慢条斯理地打开袋子:“就突然想买了。” 迟三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冷淡地“哦”了一声。 听出不开心的情绪了,脾气倒是比他还大。明明平常都藏着掖着的,现在熟了吧,还得给这只无声扬起爪子的小野猫服个软。他拿出一个红豆派,手指头敲敲她的书:“吃吗?” 迟三穗没理,不慌不忙地翻着课本。 沈妄侧过身,抬眼看她,像是在哄小孩:“很甜的哦,和校霸一样甜。”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再次在作死边缘试探,偷听墙角的王小川听见这话几乎石化! 迟三穗这人也讲道理,人都放低语气卖萌了,那她也不好意思拂了别人面子。勉为其难接过来咬了一口这酥酥脆脆的东西,又得寸进尺地反驳道:“校霸倒也没这么甜。” 沈妄低低地笑:“嗯,哪有你甜,你最甜了。” 这话说得多了就得心应手,迟三穗听得多了也早已免疫,毕竟沈妄是个骚大佬这件事,她从第一天进班就已经知道了。 过了两分钟人陆陆续续全来齐了,学习委员颤颤巍巍把考场安排表传了过来。 迟三穗数了数位置,惊讶道:“你居然和我一个考场!” 迟三穗入学分班测验那天在学校迷了路,等找到考场的时候,还剩下4个小时。导致她6科只考了3科,虽然应该写了的都对,但那也只有300分。 她更意想不到的是沈妄这个天天睡觉的居然能考300分!而且按考试座位看分数,他居然要比自己考得高,尽管自己那分数考得潦潦草草,她也感觉很难接受。 沈妄睨她一眼,有些不悦:“你这是什么语气?” 迟三穗丝毫没有求生欲,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含着点似有若无的鄙视和不可置信的情绪:“你居然在我上面!” 沈妄歪了歪头,把舌尖抵着腮帮的动作做得有些痞味的帅气,他慢悠悠道:“确实该在你上面。” 隔壁的王小川背着古诗,吃着瓜,又差点把自己噎死。 迟三穗倒是没细品这句话意思,只觉得他在挑战自己的胜负欲,于是姓迟的放下狠话:“你给我记着这句话!” 等成绩出来,她倒要看看谁在谁上面! 沈妄从善如流点点头,摸了摸炸毛小同桌的脑袋,被她的圆珠笔狠狠地敲了一下,磕得骨节通红。 还挺凶,沈妄闷着声在书下笑。 作者有话要说:小沈:谁在谁上面不都一样做吗? (虎狼之语!!!!你给麻麻闭嘴!!) ——— tips:妄哥没做错事.穗妹爸妈有隐情。 穗妹喜欢在曼哈顿拉着她跑的妄哥.不过她是中度遗传脸盲患者hhh等认出来就好了。 本文男女主智商在线,三观更在线~ 第19章 启才月考倒数五个考场都安排在大礼堂,迟三穗来到教室的时候人已经走了一大半,而说要给她带早餐的同桌很明显还没起床! 这一年启才中学的月考还需要学生自己带凳子,迟三穗犹豫了三秒,哼哧哼哧把自己的和沈妄的凳子拎起来沿着楼梯往下走。 高中校园的月考所以小部分人来说,等于小规模放假。 走廊上随意跑,可以不用穿校服带校牌,慢慢悠悠从寝室楼出来的人也十分闲散。 当然,这是因为高三才刚开始,一切都才开了个头,为往后的憔悴做足了铺垫。 “早!”张渡从后面钻出来和她打了个招呼。 迟三穗茫然地看了他几眼,脸木着没表情,也没回他,看起来很高冷地往前走。 张渡笑笑也没介意,主动拿上她的凳子:“我帮你搬吧,女孩子力气小。” 迟三穗很想反驳,她力气真不小,他这种斯文瘦骨头还不够她打的呢! 然而她只是淡漠着声音往旁边侧了侧:“不用了,谢谢。” “没事,我帮你吧。”张渡很执着,手拿上那只凳子,力道都有些狠。 迟三穗有点烦,别说他们可能不认识,就算认识也不可能这样一个劲抢吧。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搬个凳子而已。 “松手。”身后的少年穿了身黑色机车夹克,手上拎着一份帕尼尼和豆浆,耳机里还塞着个白色耳塞。额前的碎发被阳光渡了一层金色,那双微微上挑着的眼睛笑意全无,甚至肉眼可见不耐烦。 沈妄走过来接过两张凳子,把早餐递给她,侧头对张渡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沈妄的,别碰。” 也不知道是说凳子,还是说人,话语不轻不重的,砸得张渡一阵恍惚,再抬眼看,两个人已经并肩进了礼堂楼的大厅。 两道背影看上去十分和谐,隐约还能听见他们的交谈声: “才一会儿不在,就要跟别班的人跑了?” “什么啊,都不认识他。” “凳子,谢谢了。” “早餐,谢谢啦。” ...... 大礼堂一般只有元旦举办晚会时才会有人问津,空旷且凉快。 用的是老式退休了的木桌,桌子上还遗留着上届乃至上上上届学长学姐们的图画文字,什么“考试不作弊,放你妈的屁。作弊不要慌,逮到就装茫!” 还有友情提示“据说交白卷可得三分,那叫卷面整洁哦~” “......” 迟三穗很幸运分到一张表面看起来还算干净点的桌子那,按S形排位,沈妄坐在她右边后一点的位置。 礼堂人杂,又大都是些不怎么学习的人。但她托了沈妄的福,周围这一块突然变得安安静静,一直到监考老师带着卷子过来。 考试就算开始了,也有人进进出出上厕所。老师一般不怎么管这些,毕竟最后几个考场,都高三了还不认真的话,鹌鹑窝里也飞不出什么金凤凰。 迟三穗从落座起,后面的男生就一直小幅度地踹她凳子,还挺有节奏感地动次打次,她严重怀疑是不是考场太小限制了他一颗想做□□r的心。 她稍稍侧了个头,尖细小巧的下颌睥睨他,嘴形微动:“同学,别动我凳子。” 那人微微一愣,看着迟三穗的后脑勺呆住了,还......挺漂亮一姑娘。 霜白细长的脖颈,柔顺弯弯的发丝,他鬼迷心窍把手伸向了她的脖子。 迟三穗今天穿的少女背心是挂脖式的,眼看手就要摸到那根带子,身侧凉凉出了一声“再碰”。 他吓得把手缩回来,沈妄冷笑一声,起身拿过他桌上的圆规突然猛地往下扎,速度极快,恰好牢牢地扎在离他手掌还有几公分的桌子上,低头轻声威胁:“手不想要的话我来帮你废掉。” 那人惊恐万分,瞳孔放大,发着抖看他说不出话。 后面监考的老师立马走过来,一看是沈妄这个老油条,语气也不好:“同学,在考试呢,你有什么事?” 安静的考场突生变动,又是学生里面大名鼎鼎的沈妄,大家吃瓜的欲望冉冉升起,眼珠子都往那地方转。 沈妄轻飘飘睨了眼前这个男生一眼:“我找他借只笔。” 男生手忙脚乱地点头配合,然而学渣上阵,桌上只带了一只笔。 迟三穗正摸索着文言文呢,听见动静往后转,拿了支笔戳戳他肩膀。 沈妄周身冷冽散去,实实在在让那男生见证了一番“论校霸如何变脸”的场景。唇角微扬接过那只笔,在众目睽睽之下摸了摸迟三穗柔软的发旋,而后坐了回去。 老师狐疑地来回盯着这三个人,看到迟三穗的卷子写得满满当当,就是这字不太好看,但态度还算认真,暂且没再管。毕竟这是最后一个考场,半斤八两的,三个人凑在一起也考不了满分。 沈妄心不在焉地转了转手上的粉红色圆珠笔,顶端还有只软软的米菲兔。兔子耳朵被捏断了一半,可见迟三穗写题时有多无聊,也可见她力气有多蛮横。 他看着看着心下有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来,无奈地笑笑,注意力放回面前的试卷上。 考场上一些好事者都惊呆了,纷纷侧眼打量迟三穗。 尤其是迟三穗左下角那哥们,完完整整看完了沈妄如何教训人的一幕,简直内心深处在咆哮“我操刚刚那个英雄救美惩恶扬善的男的真的是沈妄嘛!这算不算是奸.情败露啊啊啊啊!” 于是一考完贴吧又出了个新帖子:【报!震惊!!!沈大佬有女朋友了,两人同一个考场!】 一楼:是真的!我他妈真情实感落泪,居然有人能受得了沈大佬那大帅比眼神的直视! 二楼:xswl楼上这话说的,帅顶屁用,这么凶一个,要给你你肯定不敢要,治不住啊! 三楼:我靠,就在老子旁边的旁边的旁边,女生也不差啊,很漂亮,上次有人好像上传过照片! 四楼: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大佬谈恋爱啥样啊?也会接吻吗?女朋友生气会哄吗? 五楼:憋说了,脑海浮现这场景,我沉默了23333 ...... 不仅他沉默了,看见这帖子的人后头纷纷跟帖+10086。 两个当事人丝毫未察觉,校园贴吧已经吵翻了天。 迟三穗刚考完语文,只觉得古诗好像又背错了几句,她觉得实在是不公平,一共就六分的空,预选居然有六十多篇! “穗妹,厕所!”颜如玉在礼堂的第一个考场,“不远万里”从大门那跑过来喊她。 她今天穿了一身及膝的连衣裙,看迟三穗面无表情又加了一句“我是颜如玉!” 迟三穗还在为她失去的几分感伤,恹恹地起身回了一句:“我知道,除了你一个女生谁还会这样喊我。” 厕所在休息时间人总是特别多,颜如玉拉着她在后面排着队,小声问:“你和沈大佬是不是真的有情况啊?” 迟三穗纳闷地抬眼:“你怎么也这么说?” 上次听王小川他们这么说就已经够奇怪了,他们只是同桌关系,可能再进一步就是一起吃过饭,沈妄这人说话又不算正经,谁会相信他嘴里的话。 颜如玉说:“感觉他对你真的不一样啊!给你买糖,上次还给你道歉,我的天,我们都快不认识他了!” “首先,糖是他自己喜欢吃的,其次道歉可能是他修养好,毕竟确实是他有错在先。”迟三穗认真分析道,“最后,他变和善可亲了难道你们不是应该开心吗?” 颜如玉点点头,好像被她说服了,一抬头看见她的刘海:“你头发变长了诶,周末去不去剪一下,我听她们说新区有一家新开没多久的理发店,手艺特别好!” “行啊,周末你发信息给我吧。” “好!刚好是国庆放假。”说完,颜如玉苦恼了一会儿:“我想剪个短发,就是不知道向星河让不让我剪,他太烦了。” 迟三穗愕然:“班长还管这么多的啊,那确实有点严格。” “你......”颜如玉惊讶地看着她。 “怎么了?” 颜如玉傻笑:“没什么,就感觉你挺直的。” 迟三穗没细品这话意思,眼见前面有个位置,身子一闪钻了进去。 * 月考考两天,最后一门是英语,迟三穗下笔如有神,貌似不到五十分钟就写完了整张卷子。洋洋洒洒把作文写到了答题卡线后好几行,那自信满满的神情和漂亮的字迹把监考老师都看愣了。 检查也是没必要的,毕竟都没几个不认识的单词。迟三穗晃了晃酸痛的脖子,眼睛瞥到已经在睡大觉的沈妄,安安静静地,仿佛不是在考场。 百无聊赖直到收卷,沈妄压着那张答题卡纹丝不动,站在他旁边收卷子的女生十分为难,又不敢喊醒他。 迟三穗好心地敲了敲他桌子,故技重施:“沈妄,你又尿床了。” “......” 女生心里在打鼓,她听见了什么!!这是小两口的日常情趣吗? 沈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困倦万分地拿过凳子和笔,扯了一下“小骗子”的马尾说:“走吧。” 考场内几个人八卦之声渐渐变大: “大佬对他女朋友太宠了吧!!这样说他都不生气的!” “我真他妈酸了,那个狂躁吊炸天的沈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啊!!!” “操!!郎才女貌的看得我这妖怪好想反对!” ...... 等出了礼堂楼,沈妄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是他爸爸沈君峰。 沈君峰是中科院的副研院士,常年都在研究所工作,很少回家,上次打给他好像还是在半年前。 迟三穗走在一旁默默听着沈妄跟自己爸爸聊天,无非是些“是的,好的”这种词汇,跟大多数子女一样。 听着听着突然感觉不对劲了,他们离得近,沈君峰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到迟三穗耳朵里。 那边问沈妄这次月考考得怎么样,他回了一句“考了648”。 和他一样是刚考完从考场出来的迟三穗:???? 作者有话要说:妄哥:别问,问就是神算子。 第20章 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迟三穗都震惊了。先不说他能不能考这么高分,万一人家不动声色是个藏着掖着的学霸呢。 做人毕竟不能太先入为主,也不能歧视别人美好的愿望。 她尊重他的每一句话,但是卷子明明才刚交上去啊,答案都没对,你又知道了? 还特么精确到了648?牛逼啊兄弟! 察觉到她一言难尽的眼神,沈妄挂了电话问:“为什么这么看我?” 两个人熟了之后,迟三穗也越来越放开自己的本性来交流,挑着下巴反问:“看你会怎么样吗,沈大佬?” 沈妄听她这么喊都想笑,别人这么喊他都是带着点畏惧或者讨好的。她这语气倒像是挑衅,仿佛下一秒他说了句不好听的,她就能一脚踹过来。 揉了揉她毛绒绒的脑袋,话语里又带着不正经:“这么看的话,沈大佬会紧张。” “......” 戚,迟三穗脸皱成一团不愿意听他那些撩人的话,很较劲地挥开他的手:“我觉得你这样像是在撸猫!” 她妈妈葛烟每次撩社区那位印第安女士的大橘猫也是一样的动作,连那猥琐中带着满足的表情都无比相似。 沈妄耸耸肩:“身高差距。” 那无可奈何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欠揍,像是在说“你要是比我高,我也做你的猫给你撸”。 187的沈妄在赤果果地嘲笑迟三穗166的身高,迟三穗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 当即抱着凳子一个起跳,以姚明当年在NBA灌篮的无人可挡的气势跳起来,一个巴掌盖在沈妄头上,把他的头发都压趴了些,她不过瘾地还揉了揉! 等做完这个动作后,沈妄懵了。 沈校霸显然这么多年没人敢在他头上动过土,迟三穗这不仅是在他头上动土,还给他松了松土。 等他反应过来,迟三穗抱着凳子往楼梯上跑,转拐角的时候还很皮地来了句:“同桌,你头发好软啊!校霸的头发好软啊!!” 声音在楼道里回响,带着肆意挥霍的笑意。有人偷偷摸摸看他们互动,凑在一起讨论这一对,贴吧上又多了几篇替他们秀恩爱的帖子。 沈妄舔了舔下唇,舌尖抵着上颚“咯嘚”一声,不紧不慢地威胁道:“你让我抓到就完了。” 刚考完,高中校园的放学广播正放着音乐,走廊里人来人往,搬桌子的搬桌子,搬书的搬书。 忽大忽小的欢声笑语和嘈杂声里有对答案的,有喊惨骂娘的,有忿忿不平喊冤叫屈的...... 外头是下午的灿烂秋阳,大雁成群结队归巢,藤萝花瓣铺满了走廊的栏杆上,一切都有种难言的青春感。 两个人你追我赶地到了教室门口,沈妄轻扯着迟三穗的马尾:“还软嘛,嗯?” 迟三穗气喘吁吁地本来还想反抗,看见讲台上那个激动得脸红脖子粗的人顿时没了兴致。 教室也在他们打闹着进门的那一刻安静了下来,全班的目光都投放到了他们身上,这情形让迟三穗迷迷糊糊想到了刚开学那天。 在后面搬桌子的蒋承居然一时之间在沈妄身上看见了久违的少年感。 那种笑起来很明亮又张扬,清冷和凌厉的冷漠散开,仿佛和同龄人一样年轻富有勃勃朝气,仿佛和之前的他一样。 “真好啊。”他低喃了一句,看向沈妄身前的迟三穗,那样青涩的面孔,带着少女最诚挚的感情,很难让人不动心。 讲台上的郭国富看着沈妄的手还在迟三穗头发上,大喊一声:“你们两个!” 迟三穗细细地喘着气,心道我们两个怎么了,说是在比身高您信吗? 刚刚我们还追得死去活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呢,您可千万别按头我们早恋,不然我能把中小学生守则给您背上一遍! 等她心里一番说唱的freestyle过去,郭国富突然鼓起了掌。班上同学虽然不明就里,但也跟着一起鼓了起来,很会带节奏,把他们两个搞得更懵逼了。 午后跳跃的太阳光依旧炙热,站在门口的两人影子重合在一起。刚刚这么一跑,身上又粘腻着汗,被风一吹,同时打了个喷嚏。 郭国富这才喜笑颜开,示意两人站到他那儿去,把刚刚大喘气的话说完:“同学们!为咱们十七班的希望之光再热烈地鼓一次掌!” ———啪啪啪啪啪 迟三穗:“......” 沈妄:“......” 多年以后,沈大佬想起这个班还是会露出这样无语的表情。它肯定不是最优秀的,但一定是最会搞气氛的,没有话题都能傻high。 迟三穗侧过头看他,少年半张精致的脸对着她,还淌着汗。她自己肯定也没好哪去,感觉头发都粘在脸上了。 要不是他们手上还拿着凳子,她一瞬间能联想到两个人身上戴着大红花接受掌声的光荣场景,像极了八十年代电视剧里的抗战老兵。 目光交汇在一起,迟三穗看着他清润润的眼珠子咽了咽口水:“我有点渴。” 沈妄扬高手示意他们停下来,看向郭国富面无表情地说:“您给个痛快吧。” 一直这样不说话傻庆祝是想吓唬谁啊,他拉着迟三穗的校服袖子也懒得配合,直接回了位置从桌洞里拧开瓶矿泉水递给她。 郭国富看他们这样也不恼,笑眯眯地说:“年轻人怎么这么没耐心,实际上是这样的,这次月考只有英语成绩没出来,但是!我已经能预计班上的迟三穗同学和沈妄同学都能进全校光荣榜前五十名!还有我们常年班级第一的向星河班长,诶,班长呢?” 有人回了一句:“搬答题卡去了!” 郭国富点点头:“好好好,那我们先大家掌声鼓励一下后面那对同桌!” 又是一阵捧场的噼里啪啦声,恰好向星河搬着一打卷子进来。 郭国富拿过上面几张,走下来给了他们一张还没总结完的科目分数表。 理综两个人总分都是293,数学也都是满分,这倒是让迟三穗有点意外,居然和沈妄打平了。 即使她之前有给自己做心理准备,真见到这分数时还是有点闷闷的,哪有人这么聪明啊,校霸的另一层身份居然是学霸! 郭国富精益求精,乐呵呵道:“语文的话迟三穗同学有些薄弱啊,才考了115,你同桌比你足足高了25分呢。而且你看看这答题卡,语文古诗怎么能不背呢,6分才拿了一分!这《阿房宫赋》也背不出来,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后面的就不知道了?” 迟三穗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是什么啊?” “是.....呃......”郭国富一噎,拍拍沈妄的桌子,“快告诉你同桌。” 沈妄慢条斯理地回答:“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 迟三穗轻嗤了一声,不就是会背古诗嘛! 郭国富十分满意地继续说:“还有啊,看看人家沈妄这字就是好看,监考老师一眼看上去赏心悦目。答应老师,国庆之后你买几本字帖练练好吗?” 他把迟三穗的字丑说得无比正经,迟三穗讷讷地点了点头。 郭国富问道:“刚刚考得英语感觉怎么样,能估个分出来吗?来,黑板上课代表正在投影的是英语答案。” 迟三穗看了一眼沈妄,眼里清清楚楚八个字“你比我高,你就完了。”然后自信满满地回答:“作文不扣分的话,应该能拿满分。” 沈妄勾唇:“这么厉害啊,我应该65分。” 迟三穗翻了个白眼,按照两个人刚刚的分数,加上英语,他正好648,还真是保持着神算子的人设不愿意倒啊。但同时心里也平衡了,原来沈妄是个偏科生。迟三穗这人吧,有些时候胜负欲确实莫名其妙得强烈。 你说被头悬梁锥刺股的好学生超越也就算了,但被沈妄这种上课睡觉,下课打球,放学回家修电脑的校霸踩在脚下摩擦,对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知道他英语考个60来分,她内心深处那股恻隐之心又来了,甚至想激动地给他补个课。英语啊,挺容易的啊,她实在难以想象其他科目和她并排的人英语居然会不及格! 郭国富咂巴了一声,迟三穗的英语他是不担心的,留美回来的人,高考英语的难度都不够她看的,这样看她总分有708啊!年级第一应该是没跑了,但是这沈妄么…… 他绕过迟三穗挡在他们中间给他做思想工作:“沈妄呐,我教的英语你怎么能只考这么点呢?是不是老师上课哪里讲得不清楚,你可以提出来啊!我看你平时作业也不写,听写的单词也不会,是时候下苦功夫了啊,又一次高三了啊,你也老大不小了……” 迟三穗在一边听得简直想笑,十八岁的沈妄被四十岁的班主任说“老大不小”,还只能一脸平静地接受这句话。 “对了,放完假换位置,你们还一起坐吗?”郭国富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样子滑稽得很。 他定下的规矩是按成绩排位置,一群人站在走廊里,按名次一个一个进来自己选。郭国富私心是不想把两个人分开的,毕竟学习环境很重要,怕埋没了两个人才。 况且他们一个英语差,一个语文差点,说不定还能互补。但这也要看他们自己的意见,毕竟十七班还是很民主的。 迟三穗和迟三穗相互对视了一眼,看见他懒散的眼神,很明显把选择权留给了自己。 同桌这个东西,其实挺玄乎的,坐久了就会有种难言的默契。 比如他上完厕所湿答答的手一伸过来,迟三穗下意识就会给他递纸。而她只要扭不开易拉罐了,一个敲桌子的动作,沈妄就会帮她打开。 还有自习课帮他看着老师,他偶尔下课从小卖部给自己带的零食......那些两个人做起来很寻常的动作,在别人眼里就会变得有些暧昧。 迟三穗突然就不想换同桌了,如果担心流言飞语的话,换成谁都会有的。至少和沈妄还比较熟悉,而且也托他的福,她可以少应对社交,毕竟没人敢来打扰他们这一块地方。 被两个人目光炯炯地盯着,迟三穗摸了摸鼻子,缓慢地靠在桌子上,说出自己的决定:“就.....继续做下去呗。” 还能离咋的? 作者有话要说:想起我另一本的梗也可以放这用: 沈大佬:还软吗? 穗妹:硬硬硬!你天下第一定海神针金箍棒硬! 沈大佬:...... (笑遁) 第21章 月考完就放国庆长假,卷子肯定也是等回来再讲的。郭国富正在讲台上说着假期注意事项,本来启才一中的高三年级只有三天假期,但据说普通班十几个吊车尾的同学打电话向教育局举报,硬生生争取到了七天长假。 郭国富怒其不争地说:“同学们不用着急,我们教育局那边已经把举报者的声音录下来了!待会儿各个班的班主任都会去校长室辨认,我来的时候听了听声音,一直觉得是隔壁班周志鑫那几个......” 他胸有成竹地痛斥着举报者,然而底下一群同学的表情显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么着急,反倒憋着笑暗地里欣喜若狂。 于是纸条又在班主任眼皮底下飞来飞去,飞到迟三穗桌子上时,她看了看内容。 不愧是十七班的各位学渣,都在赞扬举报的那十几个勇士,什么“牺牲十几个,造福三千人”,“真正的勇士,是可以直面周一早上站在主席台上被批斗的炮火的”等等改编的精辟语录,能把周树人气得跳起来。 “他们这种行为是不正确的,高三的学生了啊!怎么能想着放假?你们应该把五三模拟试题做完一遍又一遍做,我知道大家还没从高二的快乐时光里走出来,但.....诶沈妄呐!”郭国富正激情澎湃地说着长篇大论,一瞥瞥见了倒在桌子上睡觉的人,他现在对沈妄十分关注,“小沈呐,别睡了,听听老师讲课啊!” 沈妄缓缓地抬起头,平静而很给面子地看了他一眼。 郭国富立马满足了,像个思春少女得到了回应:“诶大家看看,少年就应该打起精神来,同学们瞧瞧沈妄同学。这个学生啊,一开始入学的时候都没有老师愿意要他的啊,只有我!现在等于发现了宝藏的呀!再说了,我老早就觉得这个学生不仅有潜力,长得也顶帅气的,颇有老师当年在学校的风范,是不是?” 同学们看着他的小秃头默不作声:....... 蒋承发出一声鸡叫:“是!!我妄哥最几把帅!!!!” 沈妄被逗笑了,侧着头勾了勾唇,线条流畅的侧脸轮廓清晰隽美,对于刚睡醒的他来说这淡然的表情实在难得。 大家一看大佬情绪稳定,也跟着附和了几句,调侃的声音也多了起来。 “当然了,颜值不是最重要的,我们要看内在。”说到这,郭国富停顿了一会儿,严肃道:“蒋承,不要讲脏话!” 和他的为人师表,一本正经相比,底下人已经笑翻了。 迟三穗也跟着一起笑,看了两眼身边散漫的人。感应到她的视线,沈妄毫不客气一个大巴掌盖上她的脑袋瓜子,且很过分地揉了揉,像是在报之前的仇。 “沈妄呐,不要欺负同桌哈,相亲相爱,和睦相处,你还要指望她教你英语呢!”郭国富仿佛把眼睛留他这了,讲了一会儿又把话题引到他这来。 迟三穗打开他的手,有恃无恐道:“听见没有,小、学、渣!” 其实她说这话还挺没底气的,毕竟她自己成绩好,是因为在美国高中把理科基础打得还不错。要回国的前几个月还特意买了高三的书自学,平时在学校该写的作业都会写,也没偷过懒。 但沈妄不一样啊,她跟这人做同桌这么久了,就没怎么见过他听讲,不是看课外书玩手机就是睡觉。她有理由怀疑他要么是晚上偷偷在被子里学习,要么就是天赋异禀吧! 沈·小学渣·妄看了一眼台上正在布置假期作业的人,十分虚心地揉了揉迟三穗头发,凑到她耳朵边上说:“那就拜托你了,小迟老师。” “不、不准叫老师!”她气急往后躲了躲,耳尖放血般的红。 “为什么?”他问。 迟三穗结结巴巴地问:“你.....有没有觉得这有点A片即视感?” “嗯?”他没明白什么意思。 迟三穗有些羞耻,没看过,但也听过吧,毕竟现在网络普及度也挺高。 她半捂着脸羞耻地说:“就......就那啥师生辅导play......” 沈妄沉默了一会儿,手指蹭了蹭鼻梁骨,别有深意地看着她:“你懂的,还挺多。” 迟三穗:“......” 她内心怒吼特么你装什么纯,难道你堂堂一个校霸这么大了没看过片?这年头有没看过片的高三男生?我好歹还是听说的都跟你以诚相待了!!! 吼完后脸皮薄的她决定换个话题:“说句实话,你在家有上网课吧?请家教老师了吧?” “没有。”沈妄诚实地说,“不听课也能考这么高,你是不是想夸我聪明?” 迟三穗:“......” 这人就是不把别人话堵死就全身不舒服似的,我并不想,你怎么这么能装逼?教教我呗。 感觉智商受到了碾压,第一名得的都不是很开心了,她把头扭到了一边。 沈妄抿着唇,胳膊肘移过了中间那条默认的三八线:“毕竟我都学第二年了,晚上回去刷几道题不过分吧?” “所以你承认你背着我偷偷晚上回去学习了吧?难怪你白天这么困。”迟三穗若有所思道。 沈妄挑了挑眉,没否认,这样说也行吧。 他肯定算不得天才,不过也确实是第二年学,很多东西不听也无所谓。况且晚上修电脑和画构造图累了的时候,就会随手拿起题库刷刷题,不过...... “我什么时候在晚上偷偷背着你了?”他撑着脑袋侧头看她,眼尾上扬带着淡淡的笑意。 迟三穗一噎,虽然是随口一说,但以这人断章取义的功夫,和他纠缠下去说不定就被引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角度上。 她索性咧嘴笑了一下,迅速恢复成面无表情的脸:“沈同学,我劝你不要动不动就给你同桌下套,我脸上的笑都是伪装,一不留神就会造成心灵上的损伤。” “啧。”沈妄掀起眼皮睨了这个戏很足的同桌一眼,“娇气。” 台上的郭国富终于把话都说完,走的时候虚伪地用每科将近八张报纸的作业祝大家:假期快乐! 快乐个鬼啊,迟三穗腹诽道,不情不愿地收拾东西,脑子里默默为这四、五十张报纸安排时间。 每次到放学,她同桌都溜得飞快,桌上一大把报纸一张也没带走。 等到了校门口,她看见那颗大槐树下一群年轻人站着。其中一个就是刚刚拍拍屁股就背个包走,连作业也不收拾的人,手上那块钻表在夕阳下泛着亮光。 他斜背着一个白得一尘不染的单肩包,一手举着篮球,黑色工装裤把两条长腿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外套挂在臂弯,半开的领口展露出清瘦冷冽的骨骼,少年恣意又潇洒,自然不少人都会多看上几眼。 也不知道什么感应能力,沈妄突然抬眼看向她,眼神润泽有神,对着她浅淡地笑了一下。 迟三穗那一瞬间居然有种莫名的慌乱感,杂乱的情绪随着眼神碰撞,只觉得周边细碎的喧闹声都变小了点。 “小姐。”黎辉在车里喊了她一句,“得去老宅吃饭了,上周你没去。” 耳边的嘈杂开始蔓延开,迟三穗回过神点点头,挥挥手和那边的沈妄示意再见。 “哟哟,沈少爷还看呢!那谁啊?挺有钱啊,迈巴赫接送的小公主,长得真带劲。”那群人里有人笑着说道。 “你有你的迈巴赫,我有我的直升机,咱们有出息的不看不看,一起做一群快乐的单身狗!” “去尼玛的单身狗,不过这一届的学妹是不是都长得挺好看?妄哥有福气了啊,早知道我也一起复读一年算了哈哈哈哈。” “去你们的,妄哥励志考清华的人,妖姬再美,也不能祸害我主君!” 又是一番哈哈大笑,嘴上没毛的招摇。 ...... 国庆放假,离家不远的大学生也都回了安清市,和沈妄同一届的那些玩得好的同学自然也都回来找他玩。 沈妄眼睛还盯着那,小姑娘头发总被他揉乱,她索性把发圈扯了下来。长发将至腰,又穿着乖乖的校服,整个人看起来都柔软了很多。 车门关上,缓缓开走,他才收回视线,把手上的球扔进刚刚那人的怀里:“别打趣我同桌了,去阿然家的会所玩玩。” 旁边一个男生问:“哎妄哥,你小同桌性格怎么样,能不能介绍我认识认识?大学都没这么好看的啊!” “性格啊……差死了,老得哄着。”沈妄一脚踩在机车上,低着头好像还想了一下,眯了眯眼说。 那人不要命地继续说:“那你给我牵个线呗,我喜欢哄人,特别是这么好看的,我贼会哄!” 沈妄无声地弯了弯唇角,盯得那人毛骨悚然,才缓慢开口:“给你牵线,那我怎么办?” 说完也不管目瞪口呆的人,开着车扬长而去。 留下的那些人笑开了,幸灾乐祸地拍着那人的肩:“牛啊兄弟哈哈哈哈哈,敢拿命去泡妞!!” “.............” 操,他刚刚说了什么,试图抢沈妄的心上人? _ 作者有话要说:推一下我基友姐姐的文啦,慢热如她本人,温柔死了!求收藏哦! 海十三《你在对我说话吗》 文案一: 演唱会会场地面全是被撕裂的支援横幅和被砸坏的应援灯牌,三个穿着舞台服的男孩子在各个角落蹲着一张张、一个个捡起来。 深紫色衣服男孩捡到会场大门口时,一只纤细的手快他一步把他面前的灯牌捡起来递给他。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素面朝天的脸,女孩子接触到他的目光,浅浅的朝他笑了笑。 文案二: 桑之宁生日当天两个视频被挂上头条,谈再时和桑之宁的粉丝仿佛看到他们脸被打肿。 第一个视频里谈再时和桑之宁看滑雪比赛,谈再时微微低着头给她讲解 第二个视频开头是一张芭蕾舞剧的门票,然后是有点模糊的远拍,谈再时和说桑之宁十指紧扣看舞台剧 粉丝:是谁说的不会和不懂滑雪运动的人讲解?不会陪人做自己没兴趣的事情? 粉丝:理想型都是骗人的! 如果知道时光会将我们锁到一起,最初遇见时我会陪你捡起所有的骄傲。 阅读指南: 1.双处 2.前期双向暗恋 3.每日上午9点更新 4.小天鹅×直男 5.勿过于较真 第22章 迟家老宅,三楼的游戏房里。 大屏幕上显示的画面已经是败局已定,敌方团战攻到了高地,而他们这边只剩下迟三穗一个孤军奋战的英雄。 “你和你同学是不是圣诞老人啊,这么能送?”迟三穗憋着气骂,开局到现在都送了多少个人头了,一点默契都没有。 何溯气不过,打起精神坐直了点,从泉水复活后气势汹汹跑出去,又大张旗鼓地再送了一次。看着屏幕上灰色的画面良久,他恼羞成怒对迟三穗吼:“都赖你一直在这bb,才会影响老子手速!” 瞧瞧何大少爷这倒打一耙的厚脸皮,迟三穗平静地给了他一个呵呵的笑,丢开游戏手柄拿起抱枕就开始揍他。 女生撒起泼来最难办,何况是迟三穗这种堪比半个男人的女生。 何溯边躲边骂:“我操,你这双面人!有本事下楼当着姥姥她们面打我啊!” “你说我双面人?你在她们面前不是一样的怂?” “这么横干嘛?不怕姥姥再给你介绍相亲小对象了啊?”他显然是听说了上次那个肖宴云的事,存了心说出来膈应她。 迟三穗斜着眼看他,以牙还牙学了句恶心的话:“男校何溯一挥手,兰博基尼全都有?呕,我快吐了!我姑姑知道你在学校招摇过市,这么炫富吗?” 何溯快笑死了,这两句还是他小弟为了压隔壁“启才沈大佬”的打油诗即兴创作的。 他甩了甩额前的碎发:“这话连你都知道了,看来溯爷很有名啊,我有钱也有兰博基尼,凭什么不炫?” 啊呸!有个屁钱,仗着家里给点零花钱就作威作福的,离开父母独立起来就是瘫废物。 他这种臭屁富二代真是太倒人胃口了,也难怪这么多年迟三穗和他一直聊得不对盘。 “对了,我问你个事。”何溯突然一本正经,抓着她手上的枕头,“你认识那个沈妄吗?你都在启才待了一个月了,再怎么自闭社恐也应该听过吧?” 迟三穗心道我何止听过,我还和他是玩得不错的绝佳好同桌呢,不过何溯这人一向心眼小,怕是还记着上次沈妄打他的仇吧。 她定了定心神,装模作样反问道:“沈大佬谁不认识,家里有岛那个校霸吧,你想干嘛?” “什么狗屁大佬,离他这个人渣远点,他简直是个玩弄女孩子的渣男!”何溯愤慨激昂地痛斥。 虽然不清楚自己同桌的私生活,但迟三穗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何溯的机会,她了然地笑笑:“你追的女生被他抢了?认命吧何溯,你这狗脾气是不可能会有女朋友的。” “我狗脾气?沈妄就是猫脾气了?你这说得好像跟他挺熟似的,考试多少分啊就开始关注男生了?” “我不出意外全校第一,你不出意外倒数第一,还来自取其辱吗?” “那你他妈很棒!继续保持!” “......” 要你说,迟三穗翻了个白眼,就他那个每科都个位数的卷子还好意思来问自己多少分。 门口佣人喊了声晚饭时间到了,迟三穗丢开枕头去卫生间洗手,出来时正好听见何溯在跟别人打电话约蹦迪喝酒,一副浑浑噩噩的二世祖鬼样子。 “你人生真无趣啊,吃吃喝喝打打架,跟猪有什么区别?连个理想和前景都看不见。”迟三穗倚在门口头一次苦口婆心地劝他。 何溯愣了会儿,关了手机:“你自己活明白了吗就来教训我,人生得意须尽欢懂嘛?多少人羡慕我活得这么快乐!” 戚,谁也瞧不上谁的观点,以至于下楼都是一个走楼梯,一个乘电梯。 到了饭桌上又是一副岁月静好的表兄妹模样,何溯乖得跟个狗崽子似的,一个劲地耍宝逗餐桌上的人开心。 迟三穗不得不承认,虽然他蠢了点,但人情世故这一方面比自己强多了。要换她她只会板着张脸装乖巧内向,还装不像,每次都在强忍着发脾气的边缘摩擦。 也难怪何溯天天被喊家长、被处分,乔志惜也没怎么责骂过他,以后这人肯定是社交的一把好手。不对,现在也是在人际圈浪得飞起。 “你爸爸又去美国了吧?”乔宛兰喝着羹汤突然开口。 迟三穗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低头咬着那块鹿肉。 乔宛兰放下勺子,磕得瓷碗一声响:“要管公司,又要兼顾律师事务所,每个月还要跑去美国,你爸也是铁打的身子。” 一旁的乔志惜听着不对劲,手肘暗暗地推了推何溯,何溯立马接上话:“害,那我舅舅岂不是和您当年铁娘子风范有的一拼嘛,随您啊这么优秀无所不能!” “你倒是会说话,我只心疼儿子,你舅要是和你爸似的有个乖巧的老婆,那也没这么多事。”乔宛兰笑着说,又不免对着迟三穗数落起来,“你也该劝劝你妈,留美国这么久做什么,国外的空气这么甜?” 迟三穗捏紧了手上的调羹,敛下眉:“您心疼儿子,我姥姥就不心疼女儿了?” “你说什么?”乔宛兰声音沉了下来,犹如暴风雨的前奏。 餐厅顿时安静了,身边两个佣人紧张地看向他们这边。何溯在桌下的脚就没停过,一直在踢她,提醒她别说话了。 迟三穗很烦地瞪他一眼:“能别动了吗?我还没怎么样呢。” 何溯:“......” 得,他的错,他多管闲事了。 乔宛兰脸色不太好看地说:“你表哥都知道不能惹老人家生气,你这些年的书都白念了!” “没白读,您盼着我爸能安定下来,就别赶我妈走啊。”迟三穗心平气和地拿过餐布,把手上沾着的饭粒擦掉。 乔宛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赶你妈......” 话就这么停了下来,老太太眼神飘忽,好像想起了什么。 迟三穗见不得这种自己做了还忘得一干二净的人,她索性一骨碌全说出口:“我初二放暑假的那个晚上,在医院病房,您怎么说的还要我给您重复一遍吗?您觉得我爸是个宝贝儿子,凭什么我妈家里没钱没势就要一直被———” “我看你是胡言乱语,昏了头才顶撞长辈!” 哐当一声,乔宛兰站起身来把手边的勺子丢了过来,正好掉进她身前的汤羹里,溅得她裙子上一大块油渍。 “妈您别生气,对身体不好,别跟孩子计较啊,穗宝还小呢。”迟志惜上前扶住乔宛兰,连忙给何溯使了个眼色。 何溯赶紧拽着迟三穗出了门,一直走到胡同外面:“你也真是的,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高血压不能气,跟她说什么啊!” 迟三穗甩开他的手,随手拦了辆车:“反正不是你妈,你当然觉得没什么,滚开别烦我。” 出租车飞驰而去,开得极快,甩了何溯一脸尾气。 从后面跑出来的管家问要不要追上去看着一下,何溯刚被下了面子,此刻实在没什么好心情:“你担心她?她反手能撂倒我一个一米八的同学,怕什么,在安清市还能丢了不成?” 管家:“......” 其实何溯对迟三穗家的事也不太清楚,就知道葛烟是个脸盲症,小家小户出来的人嫁给了富二代的迟志强,乔宛兰对这攀高枝的儿媳妇一直不太满意。 迟三穗又因为脸盲症在初中遭遇了类似校园暴力的孤立,然后初二那年就和葛烟去美国了。好像在他眼里看来就这么简单的事,怎么老能因为这种事吵起来。 但他不知道的是:家家家务事,外人难看清。何况总有些事,不是摆在明面上的。 - 周子维家今年包了块小岛种葡萄,沿海城市的岛都没多贵。正值国庆之前的朋友又都回来了,大家一起在他家葡萄园参观,夕阳西下,七八个人在屋里喝着酒猜拳打牌,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诶这次轮到我们然爷了,是男人就选个大冒险!”有人幸灾乐祸地说。 江然叼着颗刚摘的葡萄:“荒岛求生算不算大冒险啊?” “谁跟你荒岛了,别埋汰我家的葡萄园!”周子维轻踹他一脚,眼珠子一转,“玩个新鲜的行不行?不如拿你左手边人的手机,给他的消息置顶打个电话,说早上好怎么样?” 众人看向江然的左手边,正是斜靠着沙发的沈妄。白T黑裤,浅蓝色牛仔外套,长腿随意搁在凳子上。挺直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颚轮廓在彩光灯下越发俊朗,眉骨间是一贯的疏懒姿态,右手指间还夹着根点燃了的烟。 明明大家都在一块玩,他那清清冷冷的模样仿佛和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 江然反应过来:“你们啊,想整沈少爷就直说嘛,搞这么多名堂。” 有人附和出口:“没办法啊,大家都输过一圈了,就我们的赌神沈大佬一次都没输过,也该让他参与一次了!” 沈妄摁灭手上的烟,挑着眉看过来扫他们的兴:“让你们失望了,我手机上没有信息会置顶。” “那就列表第一位啊!”有人机智勇敢地堵上他的话。 “就是就是,妄哥是不是藏了女朋友开始玩不起了?” “妄哥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啊,我又没通网吗?不会是连任两届的校花陶安安吧!我就知道你们俩有戏!” “你又知道了?放屁吧,陶安安除了去年过生日来了一次,他两估计连好友都没添加!” 周子维打趣道:“瞎几把乱说,他天天和蒋承搞父子基情,哪有姑娘敢拆散他们?” “好像有啊……上次那个.......”有人欲言又止,看着沈妄的反应。 沈妄脸上没什么表情,大有一副“随你们折腾,老子不care”的意思。 江然见状拿过桌上他的手机,开始打开微信:“沈少爷,我们就不客气了啊!” 然后某位网名为“迟早药丸”的无备注某某某成为了他们的天选之子,沈妄看了一眼,淡声拒绝:“不行,这是我同桌。” 有人起哄:“同桌怎么了,和她打个电话问问假期过得好不好嘛!” 正好班群里发来这次月考全年级的综合排名,江然点开翻了翻:“我日,第一名就是你同桌啊,这么牛批一女的!” “哦吼,贴吧又要为全校第一炸一次咯,我们那届第一名好像最后是去了北大吧~” “学霸同桌这不是挺好的嘛,可以辅导我们妄哥上清华了嘿嘿!” “漂亮的学霸你可见过几个,稀有物种啊!” ...... 不止他们惊讶,班群里也开始刷着彩虹屁,与有荣焉地藐视实验班了。 沈妄看了一下自己的成绩,年纪排名三十一,总分648。他从来没算错过自己的分数,因为他写上去的都是会的,都是有把握的。 说话间,江然已经奸诈地拨通了电话,哥几个开了扩音摁着沈妄不让他动。 十几秒后,那端接通。一声轻轻的“喂”,便随着很大的风声,呼呼作响。 江然:“小同桌,我是江然,早上好!” “啊?”迟三穗慢悠悠走在路上,捏着一罐刚从7-11买的青啤,打了个嗝儿看着远处那轮夕阳彻底没了光,了然地问,“你们是在玩游戏吧?” 江然:“学霸就是学霸啊,沈妄有事跟你说!” 沈妄:“......” 他一脚踹过去,我有个屁事要说。 然后在众目睽睽的期待之下,沈妄问了句:“你看见成绩了吗?我648。” 众人:“.......” 迟三穗:“.......” 迟三穗心想这事需要打个电话来通知吗? 她虚伪地夸赞道:“那你很牛哦,料事如神,算得这么准。” 旁边几个人笑着说了句:“妄哥料事如神,堂堂正正做人,为你奋不顾身!” “......” 迟三穗这次连虚伪的话都没说出来。 沈妄听出点不对劲,他挣开周围几个人,拿了手机往阳台走。 “你假期玩得开心吗?”他问,视野内是旁边翻涌的海浪和一大片绿油油的棚内葡萄园。 “不开心。”迟三穗站在原地没动,坡下的街市已经收起了摊子,吵吵闹闹的都是烟火气。卖鱿鱼的那家水煮店门口摆着张小凳子,小朋友坐在外面认认真真地写作业。 她看得呆滞,重复了一遍,大概是不太想伪装:“我的假期一点也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请别在评论区提其他类型相似校园文,我只是个扑街渣作者,讲少年的故事,感谢看文。 第23章 沈妄听见了电话对面有渔民收工的欢呼声,还有顾巷巷尾阿婆喊着卖杏花糕的声音。 他几乎是用陈述句的语气说:“你在去疏石码头的路上?” “哇,你真的什么都能算得很准诶。”迟三穗敷衍地回了一句。 沈妄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呢喃地自言自语:“雨天航海......很危险。” 迟三穗以为是在说她自己,她提起腿一步又一步往前走:“就想看看海,不坐船。” “杏花———嘟。”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边挂了电话。他笑笑,这也应该不难猜,手机没电了。 屋里的人开始玩起了骰子和炸金花,见他往屋里走赶紧拦着他一起玩。 沈妄也没拒绝,随意摇了摇骰子,开盘:“我输了,我选择大冒险,现在回去。” 众人还没回过神:“回去?回哪儿去?” 江然稀奇地看他,沈少爷生平第一次输游戏,现在居然要回去? 周子维把那艘游艇钥匙给他,看着外面黑云里闪过一道闪电,天空已经黑沉沉。他劝着说:“这天气航海有点危险吧,在这睡一个晚上呗。” “不了,你们玩得开心。”沈妄走之前还把茶几上花瓶里的一束蔷薇花带走了。 留下一脸懵逼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后知后觉反应道:“他这不会是因为那个小同桌吧至于吗?” 江然笑笑:“听过惯性定律吗?在不受外力的作用下,沈妄现在就是永远向他家那小同桌保持匀速直线的前进。” 有人没听懂,但不妨碍大家心照不宣地明白:沈妄这是要栽在一个女孩身上了。 * 已经走到码头的迟三穗把关机的手机塞进口袋里,低头又看见身上那几块油渍,脏兮兮的,染得她的嫩黄色裙子也变得很难看。 她买了巷尾阿婆的最后一盒杏花糕,却没吃一口,拎在手上。脑子里浮现出两年前在医院的记忆,葛烟那时是国内法庭的审判工作人员,再熬两年就能上庭了。 那时候她和迟志强工作忙,又是上升期,难免顾不到迟三穗。等她初二那年暑假回家,就被告知葛烟生病了,躺在医院休息。 迟三穗那年在学校也过得不好,被同学发现她的脸盲症症状那天,那些场景还历历在目。 她作为班长,发试卷时喊错了两个男生的名字。一开始同学们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反复确认了几次,迟三穗终于发现不对劲。 那两个男生上体育课时互相穿错了衣服,校牌也是错的。 为什么偶尔在路上见到但从来不打招呼,每次都喜欢盯着别人的校牌、开学时很冷漠而现在很开朗.....这些事情都有了解释。 接下来几个月,迟三穗几乎每天都要被他们捉弄。 互换衣服,弄成一样的发型,一个一个让她猜是谁,从善意的玩笑变成恶意满满的揣测。 “她真的认不出来欸!明明两个人长得完全不一样!” “哈哈哈哈哈你说她会不会连她自己的脸都记不住啊?” “自己的脸记不住有什么?我上次看见她把体育老师喊成了数学老师!数学老师脸都绿了!!” “她这种是不是病啊?万一传染我们怎么办,别和她玩了!” ...... 十三岁的迟三穗不知道怎么和同龄人解释自己的脸盲症,以至于那些孩子的无知变成了伤害她的武器。从备受瞩目的美女小学霸变成人人孤立的病患,只需要两个月。 她本来是要和葛烟他们说自己想转学的事情,结果在病房门口听见自己的奶奶冷言冷语的嘲讽。说葛烟不自量力,都是自己作的孽,根本没脸待在迟家什么的,恶毒话一句接一句。 迟三穗一直知道乔宛兰不喜欢葛烟,但记忆中乔宛兰从来没说过这种话。葛烟在病房休息了半个月后,突然收拾好行李带着她去了机场。 她记得那年的八月下旬,烈日当空,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空调维修,地面被炙烤得直冒烟。 人头攒动,空气中弥漫的热浪让人喘不过气来,外国人身上怪异难闻的体味在那种时刻挥发于人群里。 葛烟左手揉着胃从公共厕所走出来,她已经吐了好几次,有气无力地坐在候机厅里抱着迟三穗哭,嘴里念着“我们不要回去了,他们不会喜欢我在那里的”。 那种无措又崩溃的声音,和迟三穗经历的校园暴力的痛苦重合在了一起。 太深刻的记忆总是以碎片的形式一幕幕刻在脑子里,迟三穗并不是悲观主义者,她也可以没心没肺笑得很快乐。 但此刻她只是疲惫不堪地想:这样的生活,到底该怎么样才能轻松一点呢。 冷风呼啸着侵袭她的胸膛,高大椰子树被吹弯了树梢。街尾的最后一家开着的咖啡店还放着周杰伦的歌,从《花海》到《搁浅》。 面前是亘古不变、无边无际的大海,风中夹杂着鱼腥味,手边的青啤好像给了她一丝醉酒的感觉,但明明青柠里含的酒精度数很低,这是她第一次喝酒,味道一点也不好。 她看过美国的同学拿着自己哥哥姐姐的ID伪装成成年人去买酒,几个人凑在一起一口气能喝完好几桶艾尔史密斯394和岬角杜父鱼。 喝得尽兴的时候,她的同桌珍妮会偷偷去她父亲的酒窖里偷酒,几万刀的蒙特莱那被她们当水喝似的。 一群小少年喝酒的时候总爱唱国歌,还满嘴的“lovemyfamilyandfriends,lovealloftheworld”。 哪有这么多热爱啊,然后她们问现场唯一清醒的迟三穗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尖叫,迟三穗当时和一群酒鬼傻乎乎地解释,中国人对感情很含蓄,从不直接说出口。 但现在想,偶尔被酒精麻痹神经也挺好的,想要的会直接说,不喜欢也可以直接甩脸。她飘忽着想,为什么今晚会有胆子反驳乔宛兰呢。 明明,明明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不过书上果然都是骗人的,她默默地又想,什么一醉解千愁,她只觉得五官的感知能力更加敏感了。 海中的浪潮一遍又一遍打在礁石上,暗绿色的波涛气势汹涌。那深不可测的、万籁俱寂的周围告诉着她,就如同眼前的光景也是暂时的,黑暗会过去,明天的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 而她的难过和烦心事在浩瀚无垠的海洋面前不过是沧海一粟,显得无比微不足道又无人问津。 咖啡店的老板娘终于也已经关了音响,准备下班回家。关门时还友好地递给迟三穗一杯热可可,摸着她的头说:“小同学,看完海要早点回家,快下雨了。” 迟三穗友善地笑了笑,她总是不擅长表达难过,所以别人只会觉得她是来看风景的。 她坐在咖啡厅前面的一条长椅上,抱着膝盖看向那一望无际的大海,长裙拖在了地面上。店门口稍长的幡帘挡在她头上,勉强能挡住灰色天空下飘来的雨丝。 “再看一会儿吧。”她自说自话,盯着那片激荡的浪花,不知道坐了多久,仿佛看见那片海域上有一艘游艇在疾驰。 那艘游艇在码头停下来,踏上甲板的少年身上湿了大半,手上拿着一束红色蔷薇花,逆着风朝她走来。 衣衫被吹得往后倒,松软的头发亦是如此,那是个看上去很唯美的画面。但不解风情的迟三穗只盯着少年的发际线,暗想着:幸亏他发际线低,否则这场景应该很尴尬。 沈妄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身侧已经见了底的两罐啤酒,低声说:“未成年不能喝酒,你不知道吗?” 他微微喘着气,身上是海水的咸味和淡淡的啤酒味。 迟三穗仰头看他,说了句脏话:“妈的,喝了要死哦!” 沈妄笑了,把身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把花递过去:“这是买笑花,笑一下吧。” “放屁,这是蔷薇,你以为我不认识啊?”她直接丢在一边,心想我分不清人,还分不清花嘛。 沈妄也没恼,笑着说:“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它本来就有这个别名。” “你怎么从那边过来,不是说雨天航海很危险吗?” “是我的话,就不危险。” “......哦。” 因为沈大佬很牛逼吗?迟三穗翻了个白眼。 彼时的她还不知道葡萄园在城北的小岛上,顾巷在市中心下区。这个晚上下着雨,沈妄打完电话几乎绕了一座城的距离,开着游艇到码头。 只是因为她说了一句“不开心”,而远途带来的一束蔷薇花还被她弃之如敝屣。 气氛安静下来,沈妄看了她冻白的脸蛋几秒,问:“要哭吗?哥哥准备一下好哄你。” 他自称哥哥的时候语气总是不太正经,迟三穗眼圈红红,没哭反倒笑了出来:“有个朋友真好啊,我以前想不开的时候就只能一个人抬头看看月亮。” 迟三穗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她优渥的家境注定了她接触到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初中的私立中学,在美国读高中时也是贵族女高。现在在启才吧,可能周围人的经济总体水平降了一点,但这种公私合办的学校,国际部或者普高部里的有钱人也不少。 她的心情不顺畅从脸盲症被发现那年开始,连快乐都不是那么纯粹,如果可以,她也只想做一个正常人。 作为这样一个宝宝女无忧无虑地长大,脸盲症成了她过不去的坎,还附加了她妈妈和奶奶糟糕的关系。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路灯下的雨丝闪闪发光,扑火般的飞蛾和这光亮缠缠绵绵。雨势越来越大,潮汐声却越来越小。 今晚没有月亮,下着雨,但身边有他。 沈妄正想说点什么,就听见她恶劣地笑:“想想嫦娥小姐姐都这么惨了也离不开那,我顿时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惨了。” 沈妄:“......” 真是个奇葩,他想,到底经历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呢,为什么要一个人坐在这吹海风。 沈大少爷不会安慰人,只是生涩地陪着她瞎扯乱侃了一个多小时。 聊天内容一点也不友好,姓迟的心情不佳时脏话技能简直满分,还特能怼死人。让沈妄作为一个粗糙的校霸大哥哭笑不得,没半点脾气。 “你知道吗?现在的社会哥实在是太他妈温和了,上次居然和我在路上唱起了《套马杆》!” “你.....干嘛随便和别人唱歌?” “雨女无瓜,要你寡!”迟三穗不客气地怼回去,感觉腿麻了,又撩高了裙子,换了个坐姿。 那细瘦的脚踝冻的通红,长裙沾着沙砾和雨水沉重而肮脏。 她喝了口青啤继续说道:“你去过美国吗?我在美国待了两年,现在有点想念我的科尔多瓦住家妈妈,她每次做的可乐鸡翅都有一股猫屎味,但是挺好吃的诶。” 沈妄:“......” 他拿过椅子上的酒喝光,迟三穗张大嘴惊讶地看他,想到她上次的豆浆,半响来了一句:“我发现你这人真是不挑食诶,对别人喝剩下的东西情有独钟。” “......迟三穗,你不仅酒量差,酒品还很烂。”他面无表情地看她,少女乌黑的长发既厚又多,发圈随意绕了几下松松垮垮地放在肩后。 额前的刘海沾了水,被她扫到两边,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美中带着三分英气,五分稚气,还有两分说不出来的撩人感。 连衣裙被雨打湿紧贴在她单薄的身上,肩胛骨瘦得可怜,披着他的外套像个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奇怪,明明也不算矮,怎么看起来这么小。 迟三穗侧头微仰着脖子看他,细白的手上还拿着那罐空了的青啤,嘴上毫不留情:“你就是屁话多!娘们唧唧的,喝了我的酒还敢嫌三嫌四,不要脸!” “......” 沈妄今晚上挨的骂比他一年还要多,他声音沉了下来,带着点压迫感威胁道:“你是不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啊,哥哥你要打我吗?”迟三穗突然茫然地睁着大眼睛看他,惯会装蒜的。她脸苍白,唇色倒是红艳艳的,沾着水光,润泽潋滟。长睫沾了雨珠,微微打着颤儿。 真是败了,声音怎么这么嗲,还这么甜。沈妄正想妥协地来一句“不打你”,结果猝不及防地被她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力道不大,毕竟她手软绵绵的没使力气。 而后坐在他旁边的迟三穗挪挪腿,和他对坐着,指着门口的摄像头打了个酒嗝,好像很理智地说:“你这个酒鬼,我劝你不要在天网恢恢之下装逼,嗝......对不起,我手刚刚不太受控制,好像没打醒你。” ????你他妈的。 操,他真是把一辈子的好脾气全放这小醉鬼身上了。 沈妄磨了磨后槽牙,忍下这口气,对着她无辜的表情往她额头上敲了个栗子:“醒了吗?” 她额头很快红了,摸着额角点点头,轻声说:“司机哥哥,我家在翻斗花园二号楼一零零一室,谢谢你送我回家!” “......”妈的傻逼。 作者有话要说:妄哥心里想,妈的我媳妇儿怎么这么可爱,快来老子怀里抱抱。 第24章 沈妄真是被气笑了,看起来牛逼哄哄的学霸小战士最后居然因为两罐半的啤酒变成了个傻子。 雨慢慢变小,灯火阑珊之中,海浪声也变得温柔。他目光所及之处是他无趣世界里的节外生枝,少女的脚脖子纤细又白嫩,声音软糯又细碎,全身上下都无比符合他心动的点。 他曾经对太多事情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少年顺遂孤独的人生无欲无求,缺少对这世界的一切求知欲。 但在今晚他再一次认清这个事实:有人在褪色,有人在闪烁,有人在耀眼,有人想有羁绊。 他想变好一点,再优秀一点,毕竟即使是最亲近的父母也会择优宠爱,何况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人。沈妄有些贪婪又卑鄙地想,如果她也能喜欢一下自己就好了,可是真的会有人喜欢这样的自己吗? 一个蹲过监狱,一无是处、连父母都不偏爱他的人。而她有着清澈的瞳孔,干净的生活,还有着对这世界最大的善意。 他知道只有双向的喜欢值得等待,双向的奔赴才有意义,而在此之前,迟三穗表现出来的坦荡,确确实实是不喜欢他的。 “迟三穗。”他半捂着眼睛,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沉声问,“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女孩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手臂抬高做了个避雷针般的姿势,也幸亏现在没有闪电。 她站得歪歪扭扭,脚步虚晃着,外套顺着她的肩膀滑落在椅子的椅背上。沈妄只是静静地看着,连扶一把的意思都没有。 迟三穗刻意装成很粗狂的声音,颇有一番橘子洲头的青年情怀:“奥利弗·克伦威尔曾经说过———wartsandall!” “......” 月考英语不及格的沈妄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挫败,他无法理解一个神志不清醒的人居然能把英语挂在嘴边,他傻眼地说:“说中文。” “中文就是......啊!”然后还没开口的迟三穗彻底踩空摔了下来,沈妄没来得及扶着,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把她完全痛清醒了。 沈妄:“......疼吗?” “你说呢?”迟三穗很想揉一下,但觉得这姿势实在不雅。晃了晃脑袋想起一分钟前趁着酒意肆无忌惮地作威作福,没被沈妄打死实在太惊悚了。 她只默默解释了刚刚的话,正经道:“wartsandall是指毫无保留,但我还有点自己的小秘密,虽然你是个不错的朋友,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准备。” 准备真诚地把自己那尴尬的毛病托盘而出,希望那个时候你不要觉得我是个奇怪的人,她把这话吞进肚子里。 雨已经停了,凉风徐徐吹过,浪潮也平静下来,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仿佛一张神秘的网,充满诱惑力。 沈妄垂眸看她,伸手拉她起来,尽管衣服脏得不行了,两个人也没介怀这个。 “那我先说一个我的秘密。”他哑声说,直直地看着她,把食指上的戒指摘下来。 那戒指戴了很久,食指那一圈有了泛白的痕迹,戒指下是一道丑陋狰狞的疤痕,看上去像是被斩断后又接了起来。 迟三穗那双清亮的眸子无波无澜,除了第一眼有些惊讶之外,脸上再没有别的表情。如果不是她神色正常,沈妄可能会以为她还在醉醺醺的状态中。 “你是真的不怕,还是不屑评价?”他问。 他想要什么答案呢?这个戒指曾经是她辨认沈妄的最大特点,但隐藏下的秘密确实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迟三穗低着脑袋想了想,声音有点闷,慢吞吞地说:“我觉得你好,是在看见它之前就觉得你好,我觉得你不坏,也在那些流言蜚语之前就觉得你不坏。我不认识你时,更不会因为第一次见面就对你妄加揣测,所以现在的我,只会觉得你大概是因为这些事才不快乐的吧。” 沈妄那一瞬间有些呆愣:“你怎么知道我不快乐?” “眼里看得见,心里想得到。”迟三穗说,其实沈妄的不开心都表现在脸上,作为一个少年,他从来没有情绪太过于浮动的时候。 笑是闷着声笑,生气的时候都控制着脾气,虽然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但话语间都很有分寸。和她唯一接触过的同龄男生何溯相比,他心智成熟得能做何溯爷爷。 沈妄抬头仰望着天空,雨后的黑夜清润又寂静。他手背挡着眼睛又开始笑,清瘦的下巴和身上的戾气全无,看起来很柔软。 “你怎么了?” 他笑得释然,脸上却带着分疲惫又难堪的情绪回道:“没怎么。” 他只是觉得他完了,他居然觉得这世界有点意思了。 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陪谁看海,只知道身边一起看海的人,比这个晚上的海浪还要温柔万分。 迟三穗站起身,把一旁的杏花糕提起来丢进垃圾桶里。 巷尾的阿婆做糕点做了十几年,这几年眼睛坏了,总把糖放成盐,胡同里的街坊四邻没人提过,只是花几块钱买了而已。 沈妄原以为她不知道,现在看来她也是众多“善意的撒谎者”之一。 他站起身来把外套披在她肩上,和她并肩慢慢走回去:“为什么以前没见过你?” “你是说初中?安清市又不是你家,我家现在住的房子也才买了四五年而已,而且我以前不爱去人多的地方。”其实现在也不爱去人多的地方,她突然想起什么,问,“上次听你妈妈说要带你国庆去玩的啊?” 沈妄把戒指缓缓地戴回去:“她是个国际银行家,忙得要命,说过的话没实现过一次,就算回国了也应该是去北京和我弟我爸他们在一起。”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是有实现的时候的,比如给钱。” 迟三穗有些惊奇:“你不是独生子啊?” 关注点真是稀奇,正常人不是该问为什么一家人不在同一个城市吗? 他说:“有个弟弟,比我小两岁,和你一样大。” “你刚刚从哪个岛上来的吗?你家的岛?” “我家的岛不在这,那是周子维家的。” “你们这些有钱人的爱好真奇怪,总爱玩些荒岛求生游戏!” “......” ...... 走走聊聊,时间倒也过得很快,他们停在了顾巷的便利店门口。 路灯昏暗迷离,坡下的老城区一片寂静,不时传来胡同里的几声狗吠和酒瓶碰撞的声音。 迟三穗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就到这吧,我上个坡就行了。” “迟三穗,麻烦你以后有点安全意识,不要一个人在外面喝酒。”他表情很严肃,几乎是有些不悦地警告。 “派出所离我们刚刚坐的地方只有20米的距离,四周还有没关的饭店,监控都是有用的,我力气很大。”迟三穗有条不紊地分析,最后得出一句,“我家不在翻斗花园,在滟湖别墅小区。” 是了,她清醒的时候总是巧舌如簧,堵得人一套一套的。 “但是还是要谢谢你呀沈妄。”她温和地笑起来,两眼弯弯泛着光。 少年别开眼,转过身,背对着她闲散地挥了挥手往胡同里走:“早点睡。” * 路边上一个一个小水洼,倒映出这城市的浮华与尘嚣。 小区门口嚣张地停着一辆摩托车,车主人正是何溯,远远地看见迟三穗回来了,鸣了好几声喇叭。 “姓迟的你有病吧,这么晚回来!”何溯丢开头盔拍了一下她的肩,看清她裙子下摆全是沙粒,“我靠,你怎么跟从泥里打过滚一样?” 迟三穗瞥他一眼,进了大门:“不想跟你吵,别让我刚好一点的心情终止在你脸上。” “......” 何溯忍气吞声,跟在她身后进去。没好气地想,这人真不会感恩,自己连酒都没去喝,找了她一两个小时,结果她一回来就冷嘲热讽的。 迟三穗洗完澡换了衣服下楼,发现他居然还在,万分嫌弃地说:“你能不能回你自己家?” “你有心吗?老子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何溯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烦躁地拿着遥控器换台。 “手机没电了。”她有些愧疚,却又忍不住嫌弃,“你怎么这么蠢,打五遍就应该明白了还一直打?” 她从冰箱里拿了点零食出来,嘴里漱了好几次口,还是有股酒味,有些心虚地害怕何溯闻到。以他小学鸡的性格,肯定又仗着比她大十个月的表哥身份叽叽喳喳教育个不停,明明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 大钟已经指向了11点,两兄妹坐在客厅吃东西看电视剧,不说话就是最和平的状态。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她没有朋友。兄弟姐妹也就一个何溯,偏偏两个人还不怎么玩得来,除了在道馆一起训练互殴的时候。 水果盘迅速见了底,何溯轻车熟路进了客房,迟三穗拍拍屁股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躺下没一会儿,就听见那二缺在隔壁房间喊:“迟三穗,你睡了吗?” “......睡了!”她痛恨这该死的隔音墙,他肯定花花又没关房间门。 “那是鬼在应我啊?”何溯大声说,“不要做噩梦,也不要偷偷哭,我睡眠质量不好,都听得见。” 迟三穗:“......” 迟三穗说:“滚吧,给我闭嘴!” 真是别扭不死他,好好说个话不行似的,傻逼小学鸡! 何·小学鸡·溯过了一会又安慰道:“等你长大了,一切就都会过去的!” “......” 她当然明白,一切都会过去,即使并非一切都会跨过去,但都是会过去的。 十分钟后,彻底安静下来了。迟三穗睁开眼把手机的电充上,看见沈妄给她发的消息:记得喝姜汤预防感冒。 刚看完最后一个字,她猛地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一起,又打了个喷嚏。 迟早药丸:你的嘴开过光吧,已经感冒了! SW:那明天记得去拿药,不然哥哥会心疼。 迟三穗:“......” 刚积累起的好感荡然无存,她恶狠狠地想,骚死你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温馨提示:不要学未成年少女喝酒(其实妄哥按出生月来算的话是12月份,现在也没成年) 第25章 下过一场秋雨,安清市彻底加入秋天的队伍里,满城的风和落叶,清晨的薄雾缭绕在树梢之间。 楼下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锅碗碰撞声以及曾姨的大呼小叫。 曾姨:“哎呀小何少爷,那个没洗干净不能直接放!” “没事,迟三穗那胃粗糙得很!吃不死她!”何溯不在意地说,手一下没停,往锅里头抛。 曾姨:“......” 那几块块皮都没去干净的生姜就这么被丢进沸腾着开水的锅里,何溯边嘀咕着“红糖是倒半包还是一包呢”,然后手一抖,全倒了进去。 锅底的红糖还未散开,粘稠的不成样,犹如魔鬼料理。 曾姨已经放弃拯救了,无奈地摇摇头,索性用另一边的锅自己再熬了一份。 迟三穗穿了件薄毛衣连衣裙,哈欠还没睡醒。下楼时就看见案台上放着一碗红糖姜茶和一碗......“毒药”,那黑呼呼的一碗浓汤汁,就差把“喝了会死”四个大字标签贴在一边。 曾姨说:“小何少爷硬是要煮,我觉得他那东西吃完可能得进医院,要不我拿去倒了吧?” “他人呢?”迟三穗直接忽略过何溯煮的那碗不明物体,打了个喷嚏,冷得她发抖。 “煮完就出去了。”曾姨拿过毯子围在她身上,包裹得严严实实,又把空调调高了一点,“小姐前天晚上是不是淋着雨了?换季的时候流感最容易滋生,我叫个医生过来吧?” 曾姨不是住家保姆,就平时来做个饭、打扫一下卫生。国庆本来也是要休假的,但昨晚接到乔宛兰电话说要过来照看一下,毕竟这家主人对她一直不错,她也就没推拒。 迟三穗鼻子堵得难受,明明昨天和颜如玉去剪头发时还好好的,合着这流感居然还有延迟性?先是给她一种不要紧的假象,然后出其不意来个致命一击,果然是个心机流感! 她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不打紧,您放假就回家陪孩子吧,我抵抗力还行,喝完汤睡一觉就好了。” 门被关上,房子里安静下来,她摸着手机接到了何溯的电话。 何溯那边显然是在游戏厅,噪音极大,隔着屏幕都能听见对面的赛车声,吵得她耳朵疼。 迟三穗问:“干嘛?” “卧槽你声音怎么这样了,比昨天还严重。喝了我的姜汤吗?”何溯拿着手机去了楼梯间。 迟三穗又打了个喷嚏,抽过纸巾捂着嘴:“喝了你的姜汤我还能活着接你电话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做什么了?” 何溯嘿嘿两声,不好意思地说:“早上用了一下你电脑,接收了个同学的文件,突然死机了。” “......您怎么不和它一起死?”迟三穗真诚地问,又问,“那你出门不能帮我把它带过去修一下吗?” 何溯默了默,说:“我前天晚上放了我兄弟鸽子,今天还敢放?再说了,国庆期间电子城没几家营业的,我周末帮你拿去修行吧?” 迟三穗下意识想点头,突然想到顾巷的“你来我往”,拒绝道:“算了算了,指望你会记得我电脑都要生灰了,我带去同学那修吧。” “行行行,挂了。”何溯乐见其成,没生气就行,他连客套话都没有,利落地挂了电话。 迟三穗拧着眉头坐起来,开始拿着手机敲字。 【迟早药丸:同桌!网吧还开着吗?我笔电又坏了。】 过了两分钟后,叮咚一声: 【SW:我在这,你急着用?】 【迟早药丸:不急,但我有强迫症,今天不修好就感觉心里堵着了。我现在来你那行吗?】 【SW:不太行,不方便。】 【迟早药丸:????你开店做生意的说话不能委婉些吗?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还介意我那天晚上扇了你一巴掌!】 【SW:我本来已经忘了。】 【迟早药丸:不用口是心非打肿脸充胖子,我要是被人打了一巴掌永世难忘。所以.....对不起嘛!我那时候神智不清醒,现在特别后悔!!!(胡图图求饶表情包)】 【SW:......真的不方便,你在哪?我晚点来你那吧。】 【迟早药丸:在家,我方便,我一个人!到小区门口了给我打电话就行,感恩!】 迟三穗可能是真病糊涂了,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家,方便”这句话不能乱说,幸亏不是在晚上,否则显得多别有深意啊。 沈妄盯了一会儿回了个“行”字,收起手机拿了几个常用的工具。 门外沈靖还在逗猫,见他在收拾东西,问:“哥,你要去哪儿吗?” 他刚从北京回来没多久,他们一家其实都定居在了北京。放长假也是为了来看一眼沈妄,所以直接来了网吧。 另一台开着的电脑上还显示着他刚刚搜索过的页面:私人银行家沈珍和XX国际银行合作,又在哪个慈善事业上做出了贡献,成为新一代女企业家,荣登大陆女富豪榜前十。 沈妄淡淡地看了一眼,关了电脑:“回一趟潋湖的房子那。” “哥,你这网吧什么时候关啊?”沈靖看了一眼楼下的社会青年们,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天之骄子总是高高在上,对不属于自己阶层的人露出怜悯般的鄙夷。 沈妄垂下眼:“不关,拆迁之前还能赚点零花钱。” “又不是不够钱花。”沈靖嘟囔了一句,他眉眼和沈妄长得极为相似,但比起沈妄的凌厉长相,他更要柔和许多。 沈妄没答这话,提着个小工具箱往外走。 “哥。”沈靖跟了出去喊住他,嗫嚅道,“你是不是还怪我呢?我觉得你出来后都不爱和我们交流了,一家人变得很生疏。” 沈妄顿住脚勾了勾唇,拍拍他的肩膀,声音懒洋洋的:“别胡思乱想了,好好读书。” “你才是要好好读书吧!”沈靖笑着说,突然觉得这话不应该由他说,无措地解释,“哥,我没别的意思……” “知道了,看也看完了,可以回北京了。”沈妄打断他,淡眸色的眼底带着点不耐烦,却又完美地隐匿在细碎的头发之下。 沈靖看见他手里的银行卡,错愕道:“我晚上11点的机票,还有......那个人,你不用再给他家里人汇钱了,法律上我们是胜诉的。” 他连名字都不屑说,可见没有一点愧疚,仿佛那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沈妄站在原地看他,在他看来,沈靖才拥有着这个年纪最纯粹的少年气。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好像做了什么事都能磊落又坦荡,眼里带着光,带着所有人的偏向。 沈妄突然笑了一下,他五官生得比沈靖英气,总有一股嚣张直观的英俊感。笑起来却给人完全是另一种印象,无害又好看,像是很好接近一样。 在这样一张笑得夺目耀眼的脸下,他的声音却凉薄无比,他说:“沈靖,法律从来没有判定过加害者的家人有罪。” 沈靖脸一僵,愣在原地。 这是沈妄从那件事过后,第一次正面纠正他的话,即使他一直告诉自己,从来没怪过他。 — 大晴天的午后阳光透过树梢倾泻而下,楼下落地窗的帘子没拉上,光线充足而刺眼,晒得迟三穗全身上下暖洋洋的。 她在沙发上睁开眼的时候,感觉鼻子好像通畅了点,果然喝姜茶还是有用的,全身又被曾姨裹紧了毯子,闷出了一身汗。 刚伸手往茶几上拿遥控器调空调温度,一抬眼差点被窗外那双默默注视着她的琥珀色淡眸吓得跳起来! “我靠我靠!什么东西啊?”她吓得叫出来,下意识想报警,自己家院子外面哪来的陌生人? 那人抬起手机敲敲窗户,迟三穗赶紧看手机,沈妄发了三条消息: 上午11点:【我还有点事要办,下午过来行吗?】 下午2点:【到了,你家院子门居然不关,安全意识太薄弱了。我自己进来了?】 下午4点五十:【你睡得好沉。】 有没有搞错啊!所以这是等了三个小时吗?还是看着她睡觉看了三个小时? 迟三穗身上黏糊糊的汗醒了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带着一脸尴尬去开门,门外的沈妄穿了一身黑,手上拿着个小工具箱,晒了这么久却不见狼狈。如果不是外形太过招眼,真的很像一个为生活奔波且被雇主放鸽子的悲惨修理工。 “同桌对不起……”她找了双新拖鞋给他,脸上红润润的,带着绝望双手合十道歉,“你揍我一顿吧,我简直不是人!怎么能睡得跟只猪似的呢!” 其实她很想问,为什么不打电话不踹门,或者直接回去也行啊,反正他的网吧就在坡下几千米的位置。但犯错者没有资格质问,你可怜巴巴求人来,还放人家鸽子,实在是太没有品德了,太不符合“迟哥”的风范了! “没事,去拿笔电来。”沈妄没什么表情地进了门,站在外面太久也终于凉快了点, 迟三穗飞速上楼抱着笔电下来,又赶紧去冰箱拿了水果盘和饮料出来,摆了半个茶几这么满。 她挠挠头:“我去洗个澡啊,你等我一下。” 沈妄:“.......” 这话要是是在酒店说出来,也挺让人浮想联翩的。 他摸了摸迟三穗的脑袋,头发乱糟糟的,额前刘海剪短了点,此刻都炸了起来。偏偏此刻因为内疚,又是刚睡醒的状态,懵懵的表情乖巧得不行,还无意识往他掌心软软地歪头蹭了一下,沈妄成功被萌到了。 仿佛是特意安慰她似的,他尾音懒懒地扬着:“没关系,睡着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迟三穗更愧疚了,瞧瞧人家这脾气,要换成自己被放鸽子三个小时,非得把房子给掀了出气。于是她洗澡速度是平时的五倍,头发都没吹干就急急忙忙下了楼。 沈妄掀起眼皮看她,她好像裙子特别多,颜色都很鲜艳明亮。那天晚上是一身鹅黄,刚刚是一身嫩绿,现在又是一身粉蓝色,都很衬她白皙的肌肤。 他原以为像迟三穗这种直率又有点要强的女孩会比较喜欢中性风,虽然有张漂亮精致的小瓜子脸,但古灵精怪的表情不多,看起来很高冷的样子,总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但在学校之外的私下接触也有好几次了,其实还挺好玩儿的。笑起来很甜,两道眼睛弯弯,逗过头了还会脸红地悄悄扣手心,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小姑娘。 “快点擦一下!”迟三穗拿着晒伤药膏过来,又拿了补水喷雾往他脸上喷,“我家院子顶上有个棚的,你是不是没看见开关在哪?” 沈妄偏开头,他不喜欢这种东西:“你自己擦吧,刚刚也晒了很久。” 迟三穗垮了脸,晒这么久居然还没醒!她低头看向笔电:“这次是怎么了,它怎么老坏啊。” 沈妄开了机,再测了一遍后台运行速度,缓慢地开口:“你拿它做什么了?” 她捂了捂嘴:“没有啊,我这几天都没碰它。” 沈妄抬眼,眸光沉沉:“那里面......怎么会有残余的片?” “什么片?”迟三穗一脸无辜又坦然。 沈妄抿唇,看向她往下滴着水的发尾,微微打着卷,柔顺地落在胸前。 他喉咙有些干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她恍然大悟地惊呼一声: “啊,你不是说那种东西吧?” 迟三穗哑然,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心里骂了何溯这个杀千刀的一万次,他有病啊!居然拿别人电脑看片子! 她莹白的小脸上还有一丝窘意,咬着湿润的嘴唇,脸都皱成一团。 沈妄隐约还想起她给自己科普的“师生辅导play”,原来从这学来的啊。 他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压下来,覆盖着眼里乱七八糟的情绪。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缓缓地倾下身子去问她:“嗯?那种东西是指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就是撩!给我撩! 第26章 他身上混合着洗衣液和少年干净的荷尔蒙味,很有侵略感,又是这样一个快把她包围的姿势。 俊脸在她面前猛地放大,迟三穗脸倏地红了,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和异性这么熟络,她居然感觉到了害羞。 沈妄侧头看她攥得很紧的手心,哑声笑了:“你不自在什么啊,对哥哥有企图?” “......” 姓迟的心理感受被说中了一半,因为她确实感到挺不自在的,此刻心情复杂中又带着些难以言喻的气恼。 明明他平时也会说些不着调的话,以前还没感觉怎么样,难道从那天晚上一起吹过海风之后,关系就有了质的飞跃?她想起了和颜如玉一起看的一本感情杂志,那上面好像就有这么一句话“一起吹过晚风的人,会记得很久。” 可是这对她来说,确定是正常的吗? 沈妄伸出手去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手指一根根掰出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扣就破了,指甲怎么这么长。” 他手心的温度很是炙热,和她刚洗过澡的温凉肌肤一接触,那种烫又痒的触觉让迟三穗一下回过神来了。她赶紧甩开,眼睛无措地乱眨着,有些闪躲:“我、我待会儿剪。” 两个人以一高一低的姿态对峙着,带着点暧昧的空气在彼此之间流通。夕阳渐渐没进云端,与海平线相贴,随着沈妄手机里的消息叮咚一声,这诡异的气氛开始散开。 是沈靖发来的消息:【哥,我先去机场了,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 沈妄关上屏幕,收拾好东西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 “要一起吃个饭吗?”话说完,她突然想咬掉自己舌头,没事找事。但又想着别人好歹无偿帮了自己,请个饭也是情理之中。 她揪了揪卫衣裙的领口,补充道:“我家阿姨不在,反正我也是出去吃,请你吃个饭行吗?” 沈妄眯了眯眼,微微弯腰突然把脖子凑近她面前,两张脸靠得极近,只要其中一个人稍微转个头就能亲上。 “你——”迟三穗被迫往后仰,手肘撑在地毯上。 沈妄挑着眉,不动声色地反问:“我?” 迟三穗咬了咬下唇,说:“你身上汗味很重!” 沈妄:“......” 也不看看是因为谁他才晒了这么久,小没良心的。 沈妄起身提过工具箱,转身要走。 迟三穗喊住他:“一起去啊,你回网吧洗澡对吧,我可以在那等你。” 以前她一个人都是叫外卖,或者去便利店买份饭吃,虽然说现在偶尔会和颜如玉一起玩,但也不可能每次放假都去找她,两个人家里离得还是有点距离的。 沈妄站在门口回头看,迟三穗正手忙脚乱地关电脑,生怕他走了似的。 他淡声说:“好,慢慢来,我等你。” _ 他们一起走出小区的时候,迟三穗才发现沈妄也是这边的户主。这边的别墅区分两套,一处是潋湖别墅,一处是滟湖别墅,中间的潋滟湖就类似于护城河一般把两边区别开来。 迟三穗本来还纳闷着他怎么从这安全系统很强的保安室问到自己家门口,现在明白了,难怪他能直接进来。 海滨城市的街头巷尾,小胡同里是酒瓶子和野猫的碰撞声,老城区下的街坊四邻总爱凑在大树下打牌下棋,人间繁华冷暖尽在桌上聊完。 下班回来的小电驴和自行车互相在狭窄的道路上礼让打着招呼,路边的烧烤摊旁有几桌喝酒的社会哥,赤.裸着上半身拼酒量、大笑大闹。 喧嚣和浮华就这样以一处大的人工湖和两套别墅小区分开,有人看见沈妄还扬了扬手:“小沈,吃了吗?一起过来吃点啊!” 沈妄微扬起唇角拒绝:“不了,待会和同学出去吃,你们玩得开心。” 那些人也不勉强,说说笑笑间连对迟三穗打量的眼神都没有,让人很舒服。 大树下也有拿着蒲扇坐在竹椅上乘凉的老人,都会和他吆喝唠叨几声,他对答时也谦恭有礼,很讨人欢喜。 这仿佛是他的主场,人缘棒到不行。迟三穗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好笑,在学校听说的沈妄总有着各种各样的传奇故事,高不可攀又让人避而远之的一个凶残校霸大佬形象。 但熟了之后就会觉得这是个对什么都看的很淡薄的人,和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倒是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他就站在这块有些混乱的地方,也曾和底层的渣宰凶戾地打完架后,却还能温柔地帮环卫工奶奶推垃圾车,深喑和人的交往之道,但依旧像个澄澈豁达的少年。 网吧还是那个网吧,今天楼下的客人不多,灯牌慢慢亮了起来。 前台的胖子好像终于精神了点,心情貌似也不错,看见她热络地递了罐汽水过去,还喊了一声“妹妹,又来了啊?” “谢谢哥哥,晚上好。”迟三穗也没客气,接过汽水点点头,跟在沈妄后面上了楼。 楼上也没人,那只猫安安静静地蹲在窗口伤春悲秋。她随口问了句:“你这网吧平时还雇人啊,要发工资吗?” “发啊。”沈妄把工具箱放一旁,给她开了台电脑,“胖子耳朵有点问题,找不到好工作,也花不了我多少钱。” 这话说的太有深意了,结合上次蒋承说的“妄哥还欠着钱”,她脑子里浮现一个富二代独立后靠着装修成网吧的老房子,勤工俭学,还乐于助人。 她斟酌再三,表示:“同桌,我觉得人可以不要太轴了,妄图过早地飞出父母掌心的雏鸟,一般都会夭折得很快。” “你怎么老喊我同桌?又不是在学校。”沈妄在电脑桌前抬头看她,岔开话题。 她莫名其妙地说:“不然喊什么?喊沈妄?虽然显得有点生疏,但也还行吧。” 沈妄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拿过她手上的汽水单手一扯,易拉罐被拉出弯弧,发出尖锐鸣响,沉着声说:“刚刚喊胖子不是喊的挺好?” 迟三穗垂头和他对视了几秒,听明白他心里不平衡的意思了,她喝了一口手上的汽水,试探地问:“哥哥呀?” 沈妄脑子空了一瞬,盯着她红润润的嘴巴没说话了,连刚刚那泠冽的气势都消了一半。 迟三穗被他这表情逗笑了,突然想到一个词:“纯情大佬”! “你他妈。”沈妄突然开口,眸光沉沉地盯着她手上的汽水,“这怎么是罐菠萝啤?” 迟三穗眨巴了两下眼睛,虽然是罐水果甜味酒,可她才喝了一口,又没醉,他怕什么呢。 她放低了声音,装模作样地娇声质问:“哥哥你凶我干嘛?这是我拿的吗?” 沈妄胸口都被这几声“哥哥”给压麻了,他早就该料到这女孩作起来就挺磨人的。 他张了张嘴:“......不是。” 迟三穗得寸进尺:“那你凶什么?” 沈妄看出她又要找机会炸毛了,一口咬定:“我没有,我骂的胖子。” 迟三穗:“.......” 哦,她迅速对着楼梯下大喊一声:“胖子哥哥,他骂你!!” 胖子果然耳朵问题挺大,扯着嗓子回一句:“什么打锦鲤?” 迟三穗清咳了两声:“.......我说!他、骂、你!!” 胖子:“啊?你睡大海底?” “...........” 我睡个锤子大海底,你怎么不说我睡西伯利亚大草原? 迟三穗还想说话,被身后的沈妄一把捂住了嘴,沈妄从刚刚那被动被撩里终于找回了主动权,觉得姓迟的这个小姑娘就不能惯着,一惯着就容易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唔......你干嘛?”迟三穗使劲挣开他的手,下意识一个下踢过去,却被他一手抓得牢牢的,身子往后倒,又被他另一只手臂给揽着了腰。 沈妄舌尖抵着腮帮,挑了挑眉:“跟男人比力气?你够野啊妹妹。” 迟三穗惯会审时度势,求饶般地说:“......哥哥你还不松手吗?” 这倒是叫得顺口了,可他听着怎么就这么躁呢。 他手一松开,怀里的小姑娘突然一脚踹在他膝盖上!力道还挺重,把他都逼退了几步。 迟三穗站远了点,笑眯眯地倚着天台的门框,连头发丝都被风吹得嚣张起来:“迟哥当然野啦~” 沈妄揉了揉膝盖骨,听着她的自称被气笑了,拿过那罐啤酒进了房间:“这个,没收。” 迟三穗扯下右眼皮做了个鬼脸:“没收就没收,反正你也喜欢喝别人剩下的!” “.......” 行吧,他还真拿她没办法。 * 电脑桌上还摆着昨天晚上写的作业,耳机和数据线插绕在一起,他脱了上衣随手丢向一边的椅子。 浴室之中沉闷窒热,窗台那摆着一颗青翠的仙人球。 暖黄色的浴灯照在少年精瘦的腹肌及腰身上,花洒下的水冲落他湿漉漉的头发,水珠顺着肌理滑落锁骨,顺着白皙的肌肤线条流下去。 他关了花洒,拿过案台上的手机点开相册,将近一百张偷拍的照片,他只留了一张,其他全删除了。下午等她的那三个小时里,他目光没有从熟睡着的她脸上移开一秒。 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女孩的花瓣唇微张着,一呼一吸间的起伏。安安静静地躺在那,柔弱得和睁开眼闹腾又带刺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 可是他都很心动。 和他一起在布鲁克林大桥前逃跑的迟三穗,站在月光下对他伸手的迟三穗,带着清澈透亮的目光看他的迟三穗,在红旗下逗他开心的迟三穗,坐在海边和他一起吹风的迟三穗...... 操,他感觉自己疯魔了。 少年十七年来总在不断否定自己,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本该轻狂肆意的年纪,却连动心都带着胆怯和不安。 但那些不合时宜的自持和权衡,在太过喜欢之下也会变得无足轻重,只因为他也幻想着能摆脱本不该属于他的桎梏,拥抱那最炙热的感情。 浴室的镜子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他擦开半块玻璃。看着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却想起了十几分钟前的女孩,娇娇软软地喊他哥哥。 真是仗着张清纯的脸就无知地撩啊,手上仿佛还留着她纤细腰身的触感,盈盈一握。 他拳头贴在瓷砖上,握紧又松开,反复好几次,终是低声斥了一句。 妈的,小腰好软。 ...... 门外的迟三穗没玩电脑,站在天台上吹着风,心不在焉地往楼下看风景。 青墙上的爬山虎焉了吧唧地步入秋季,在风的刮动下哗哗作响,藤蔓上的花也逐渐枯黄,有些萧瑟的凄凉意味。 想想一年后这里就要被拆掉了,那还挺可惜的。 她等得不耐烦,开始大声喊:“沈妄,能不能快一点呀,我怀疑你在里面偷偷补觉,都快一个小时啦!” 沈妄:“......” 他叹了口气,往脸上泼了捧冷水。以手抵着额头冷静了一会,把躁郁压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沈妄:还没一个小时你就喊,我三个小时说话了? 穗妹:怎么啦,影响你做什么了? 沈妄:你他妈给老子放心,未遂。 穗妹:.......我劝你低调做人,不要装逼! 第27章 总感觉时间又过了十几分钟,迟三穗胡思乱想地站在他房门口画圈圈,怀疑他是不是在里面做了些见不到人的事。 门倏地一开,她脑袋还抵着那,差点撞过去,鼻间不知道是他的沐浴乳还是洗发水的香味,也可能只是洗衣液或皂香。 至少她觉得,像沈妄这种连补水喷雾都排斥的直男,应该不会有喷香水这种骚操作。 沈妄垂眸看她,她还不怎么愉悦地仰着头和他对视,活像一只在爆发边缘的小老虎。 一秒。 两秒。 三秒。 四秒。 五秒。 网上说和喜欢的人对视五秒是容易不自在的,但眼前这少女像是在和他较劲,瞪得眼珠子都快发涩了。 倍感挫败的沈妄敛去笑意,眼底都有些说不出来的躁。一个巴掌盖上小老虎的脑门,绷着一张俊脸凶狠地说:“看什么看。” 迟三穗:“......” 看你怎么了,谁让你长得好看!再说了我又记不住你的脸,还不让多看几眼了? 她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堆,面上却不动声色移开眼。算了,是她还人情要请人吃饭,忍忍他这破脾气就过去了。 沈妄嘴里还含了颗糖,好像是薄荷味的。穿了一件浅蓝色卫衣,看起来和迟三穗的裙子配色还挺搭。他亮色衣服其实很少穿,一般都是黑或白什么的,这样一看,整个人老气横秋的老大爷样好像变年轻了点,前提是他别总一副懒散样的话。 他头发没怎么梳整齐,软趴趴又凌乱地搭在额头上,半遮住雾蒙蒙的眸子,眼睛瞥到茶几上的两块奖杯。 是关于他上半年参加的英特尔国际科学与工程大赛,电子与机械工程类别二等奖和嵌入式系统一等奖,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属于机械工程,另一个属于计算机专业。 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迟三穗走过去说:“我刚刚等得无聊就拿出来看了一下,这是你拿的奖啊?好厉害哦。” 沈妄那双眼睛无波无痕,也不像是谦虚,就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二等奖有什么好厉害的?” “你要求也太高了吧,完美主义者吗?这不是有一个一等嘛!” 迟三穗刚刚还特意上网查了一下这两个奖项,觉得沈妄真的是太不显山露水了,得了这种计算机方面的国际大奖,居然只安安静静在个旧网吧做个修电脑的! “不过沈妄,这个奖有什么用吗?”迟三穗问。 他打了个哈欠,洗完澡就开始犯困,声音懒懒的:“高考能加二十分,让我考清华更顺利点。” 这已经不是听他第一次说要考清华了,以去年安清市最低被清华录取的分数线,沈妄现在的分数就算加上这二十分,也还差二、三十分。 但迟三穗觉得按他上次的成绩看,英语只要及格,就能踩线了。何况英语又不算难学,认真一点,以他的脑子拿个140应该不成问题吧? 迟三穗点点头:“你想考清华......” “嗯。”沈妄静静地等她下文。 “可是你的辅导书为什么买了北大出版的?”迟三穗指着他桌上的模拟题。 “......” 迟三穗继续补刀:“虽然北大也很厉害,但是这两个学校出题偏向难度应该还是有区别的。还是说,你其实是想考进清华之后,在全市莘莘学子面前,用北大的题来打清华的脸?那你心机也太深了吧!你这个心机boy!你简直是北大派来的卧底!!” “......” 沈妄一个巴掌欲扬又止,觉得不能跟自己家中二又爱炸毛的小姑娘计较太多。他把奖杯放回书架上,趁着还不想睡觉,拽着她下了楼梯。 “哎!我们去哪?吃什么呀?”迟三穗见好就收,没有再继续挑衅校霸那聊胜于无的威严,踉踉跄跄得被他粗暴地拖着走。 楼下的胖子看见他们下来了,忙问:“妹妹,刚刚在楼上喊啥呢?” “我———”迟三穗两个字还没出来,就被沈妄故计重施捂着了嘴,拽进怀里,差点儿没闷死她! 然后罪魁祸首沈大佬闲散地对着后面扬了扬手:“我出去吃,晚饭你自己解决。” 胖子在后面都看呆了,第一次看沈妄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女孩子,心道这现在的小同学感情还挺好。 * 走出胡同口,门外是车水马龙和行人如梭的街道,城市的路灯都渐渐亮起。爬山虎的枯叶透过冷白的灯火印在墙上,烧烤摊的生意正刚刚进入状态。 他们停在了十字路口,其实迟三穗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不走了,一抬眼看见了面前一个拖着行李箱的男生。 沈妄有意把她挡在身后,眉目有些冷,出声问:“不是去机场了吗?” 这语气让迟三穗也不明白他们是熟还是不熟,想走远点等他,却被沈妄拽着了手腕。 “飞机延误了,妈给我订了明天的航班。”沈靖笑了笑,眼睛往他身后的迟三穗那打量,“哥,那是你女朋友吗?” 沈妄又移过来了一点,挡住他的视线:“不是,只是同学。那你今晚睡哪?” 知道他有不和人同床的习惯,沈靖也没勉强,拉过行李箱说:“潋湖别墅那,我本来打算找你一块吃个晚饭。” “不方便,你自己叫个外卖吧。”沈妄婉拒道,头歪了歪,“我今天答应我同学了。” 沈靖还没放弃,试探地问:“那同学,你觉得我和你们一起去方便吗?我是沈妄弟弟,亲的。” 他笑意满满地询问,倒是让迟三穗有些不太好意思说不。但意识到沈妄捏着她的手慢慢收紧,她就算是个傻子也该明白他的意思了。 迟三穗从沈妄背后探出脑袋,面无表情地回道:“不好意思,他今晚归我了,我在生人面前有点害羞,你自己吃吧。” 在生人面前有点害羞的迟三穗第一次来网吧就和他的兄弟们吃完了一顿烧烤,这谎也只能在别人面前扯扯,沈妄眉眼柔和了些,拉着迟三穗和沈靖擦肩而过。 他们坐上了61路公交车,途径站是商业城。华灯初上,夜色阑珊,路上一串串明亮的车灯,排列成闪光的长河。 上车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讲话,按刚刚那场景看,那应该是他弟弟,但两个人关系好像有点疏离。 迟三穗盯着窗外还在考虑应该说“你没事吧”还是“待会儿吃火锅行吗”的时候,身边的沈妄已经站起来给一个孕妇让了位置。 那年轻的孕妇是个话唠准妈妈,和沈妄道完谢后又转过头来和迟三穗说话:“你们是一起的吗?” “啊......是的。”迟三穗迟疑地点点头,还没明白“一起”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他们是一起去吃饭的,这样应该也没答错。 孕妇看两个人的表情,了然于胸地说:“你和你男朋友是不是吵架了?我和我先生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因为一些小事情莫名其妙地就会吵起来,想想那个时候真好啊,正值最好的年华......” 迟三穗听着听着才反应过来,嗯?什么玩意? 吵架?? 男朋友??? 从哪看出来的???? 迟三穗下意识去看站在一边的沈妄,他一只手抓着栏杆上的把手,头微微侧着,站得笔直。脸色神情淡漠而散漫,像是什么也不关心,什么也没听到。少年肩宽腿长,立在那儿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像是在证实他们吵架了这一点。 她插不进孕妇的侃侃而谈里,听着她的描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让小男友即将当街落泪的任性女友”。 好奇怪,为什么年轻情侣一吵架,路人总觉得是女孩子无理取闹在先。 等等,她在跑偏之前硬生生把自己拽了回来,沈妄不开心应该和她没什么关系啊! 孕妇阿姨还十分有母爱地掏出两颗糖给迟三穗:“瞧瞧男朋友这么帅,人品又好,气走了就便宜别的女孩子了,你哪里舍得的哦?赶紧哄一下,男孩子最好哄啦!” 说完她又摸摸自己的肚子和胎儿交流:“宝宝乖,看小哥哥小姐姐在妈妈的劝阻下和好了哦!” 迟三穗:“.......” 什么和好,别误导孩子好吗?我俩就没吵架。 她此刻甚至不知道怎么在一个还没出生的小朋友和一个玛丽苏阿姨面前反驳,手上被塞了两颗青柠味的棒棒糖,和站着的少年之间隔着一个星星眼的孕妇红娘。 她无措又无语地抬头,正好对上沈妄的视线。 两个人都用着眼神交流,迟三穗很明显的就这么一句话:大哥,你这时候还他妈装什么深沉?解围啊倒是! 沈妄一副无辜的表情,眼神移到她手心的糖上,那样子好像在说“来啊,哄哄老子。” 迟三穗:“......” 好能顺杆爬一男的,她此刻很想给他一棒槌,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身边的孕妇看他们两个终于有目光上的交汇,欣喜不已,暗戳戳地推了推迟三穗的手,周围也有好事者往他们这儿看。 有种被按头哄男友的感觉,迟三穗愣着一点不想动,倔强地看着沈妄。 沈妄也被按头和她对视着,沉默地盯了她几秒后,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哈欠。 迟三穗本能地问:“你困了?” “嗯,有点儿。”他声线本来就低,又经常失眠,这会儿的声音像从嗓子眼出来的,沙哑得很。 迟三穗把手上的糖递过去:“那你吃两颗糖解解乏吧,谢谢这个阿姨给的。” 沈妄只拿了其中一颗,指尖有意无意地从她掌心轻轻划过,凉凉的,挠得她有些不自在。 一堆坐在高高的瓜堆上的大妈大叔:这就和好了?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 刚好到了商业街那一站,在孕妇内涵十足的鼓励眼神下,迟三穗下车前狠狠地推了沈妄一把。 沈妄不解地看她,嘴里的糖块咬得嘎吱嘎吱响。他是真的很喜欢吃甜食,在学校的时候,迟三穗也会带些小零食,颜如玉平时也会丢点儿过来。 辣条薯片他不吃,但糖果、巧克力这种甜食,他向来来者不拒。真不知道这样嗜甜的人,怎么还把牙养得这么整齐洁白。 迟三穗把另一颗也给他:“现在别吃了,待会儿还要吃饭呢。” “嗯。”声音更哑了,表情却很乖,像只被顺过毛的大狼狗。 但至少情绪好点了,刚刚的插曲也被两个人选择性遗忘。两个人没吃什么火锅烤肉,找了家味千拉面,吃起来还挺不错。 都不是爱在吃饭时叽叽喳喳的性格,一顿饭吃得无比和谐,帐是迟三穗结的,毕竟说好的她请客。 等出商城的时候,按照国际惯例,她捏捏自己腰上的肉,觉得可以再接受一杯奶茶。 沈妄拿着小姑娘赏赐的奶茶,拖着步伐走得极慢,犹如古代宫廷里那些小脚女人。 迟三穗回头看他:“你是不是不想回去啊?” “嗯。”他没否认,望向远处广场中心的喷泉。 迟三穗想了想,这大概还是和他那个弟弟有关,有点麻烦啊,难道还有比何溯这傻逼更让人烦的亲戚? “要不,我们玩一会儿再回去吧。”迟三穗好心地提议,反正她家里也没人管着,曾姨也不在。 没等沈妄回答,她就拿手机搜索起了附近的电玩城地址,带着他买了一百个游戏币。 迟三穗太久没来过这种地方玩了,兴奋得不行,先是一个劲去投篮,又是赛车和打怪兽。 好不容易注意到兴致阑珊的沈妄,她愧疚地收敛了表情:“你想玩什么呀?” 沈妄下巴抬了抬,突然那Bking(逼王)般的气势出来了,大步走到一台娃娃机面前,三个币一次的那种,口气十分猖狂:“要几个?” 迟三穗:“......” 她觉得这么明目张胆地装逼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看着玻璃柜里的派大星和海绵宝宝,她很给面子地回了一句:“一个就行。” ....... 良久,迟三穗又充了五十块钱,端着币回来时,沈大佬还在和那只绿色裤衩的派大星做斗争。 迟三穗忍无可忍:“让开!” 作者有话要说:穗妹:软饭男!!!! 妄哥:我胃不好,就爱吃软饭。 穗妹:....... 第28章 晚上九点半,沈妄和迟三穗的战利品———一只一米五的派大星玩偶一起走在广场上。 男帅女美的组合,不少路人偷偷拍照,听见他们的对话时更是忍俊不禁。 “哎呀,人都是有不足的嘛!谁都像迟哥一样十全十美、无所不能是不太可能的。”迟三穗拍了拍那只派大星的脑袋,得寸进尺道,“你别板着张臭脸,笑一下啊,吓到你的新宝贝儿怎么办?” 沈妄尽力想保持高冷的男神形象,然而今天的衣服颜色没选对,手上又抱着个破玩偶,只能冷哼一声:“它才不是我宝贝儿。” “那谁是你宝贝儿啊?”她心不在焉地看着公交车来的方向,顺嘴回了一句。 沈妄突然垂头看她,盯得她发毛后伸出三只手指,朝她勾了勾唇:“把你手机给我。” 迟三穗不明所以递过去:“你想干嘛?” 然后听见一声游戏的开启声:TIMI,欢迎来到王者荣耀。 迟三穗:“......” 于是两个人在公交站台开始打起了游戏,还是SOLO(单挑)。沈妄像是要立足自己大佬的威严,一点没留情,杀得对面的迟三穗片甲不留。 屏幕再一次变暗时,迟三穗彻底黑了脸:“这个我不常玩,有本事玩《minecraft》(我的世界)。” 沈妄盯了她几秒,意味深长地问:“你确定?” 那微微扬起的尾音充满了不屑与挑衅,姓迟的最受不了别人激她,在这个游戏里她至少是个老玩家了,难不成这也会输他? 迟三穗双手抱胸,抬高下巴睨着他,把他平时那散漫嚣张的样子学了个一半像,冷笑一声:“你不敢?” 后来的迟三穗听说了这位大佬的传奇事件之一:曾经因为玩《Minecraft》玩得不顺手,嫌弃人家系统垃圾。两年前曾用连闪器搞垮了人家的服务器,至今他的游戏ID“某个恣意妄为的神(沈)”都在这个游戏总部的黑名单里。 但现在的她对此一无所知,于是沈妄低调地注册了个新账号,依旧把迟三穗的村庄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但按他平时的手速来看,这简直不能说是放水,而是放了一个太平洋。 最后都不用他操作,光是自己的村民都能搞死迟三穗的那只恐兔。 小姑娘气鼓鼓地敲着屏幕大杀四方,倔强地在失败之前战斗到底,全身上下的不爽在脸上表露得一览无余。 沈妄丢开手机没忍住笑出声,把玩偶放在一边,从她背后双手绕过去教她操作。 两个人挨得很近,她甚至能听见他细微的呼吸声,喷洒在她的耳尖上,痒痒的,很挠人。 “偷我家钻石吧,反正这把也输定了。”他无非是想让她输得体面点,修长的手指代替她操作,却也没有喧宾夺主,顶多到关键时候动几下。 最后勉勉强强保住了最后的尊严,迟三穗早就无心看游戏了,没有几次离男生这么近的经验,感觉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 他声音又是个低音炮,在她耳边响起时简直是犯规。手肘弱弱地往后抵在他宽厚胸膛上:“太晚了没公交了。” 沈妄这才退开一点,下巴上还有着小姑娘头发软绵绵还泛着香的感觉,拿着手机打了辆出租车。 大概也是玩累了,迟三穗头歪歪地抵在车窗上安安静静地阖上了眼。 过了几分钟,车在红灯前停下,小姑娘的脑袋又朝另一半歪过来。 沈妄眼疾手快拿开他们中间的玩偶丢在一边,腿一动挪了过去,肩上正好如他所愿落了个脑袋。 城市被夜幕笼罩,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 沈妄小心翼翼地侧脸贴着女孩的头发,力度轻得像怕把人惊醒。少年浓密的睫毛在高挺鼻梁上拓下淡淡的影,昏暗的光线下表情晦暗不明,但无疑是一贯的淡漠和疏散。 她真的很好啊,知道自己不想回家在拖延时间,还纵容着一起在站台那打这么久游戏。 好到碰一下她都觉得是场镜花水月的奢望,何况拥有呢?沈妄在这夜色中漫不经心地想。 * 车停在了别墅小区门口,沈妄恶意地捏了一把小姑娘的脸蛋,迟三穗一睁眼下意识就一个掌风劈过去了,要不是他反应快,估计得在司机面前挨个响亮的耳光。 禁锢着她纤细的两只手腕,他缓慢地开口问:“醒了吗?” 迟三穗点点头,清了清嗓子打开车门:“今天很开心,再见。” 然后随着“砰”的一声车门关上,小姑娘头也没回,看起来非常酷,显然是还记着刚刚玩游戏输得一败涂地的事。 手机被玩得没了电,迟三穗摸着口袋里还剩下的两块游戏币往前走,被一声男声喊住。 沈靖貌似也是刚从外面回来,笑着说:“是刚刚我哥的同学吧,认识一下,我叫沈靖,靖言庸违的靖。” 哪有人找个贬义词来介绍自己的?迟三穗点点头,并不打算自报家门。 “诶,能不能加个好友啊?”沈靖掏出手机,解释补充道,“我不是在搭讪啊,我哥一个人在安清生活,他又爱打架,我就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他那些男生朋友也不和我聊这些,第一次看见我哥身边有女性同学一起玩。” 迟三穗上下看了他一眼,沈靖比沈妄大概要矮上十多厘米,穿个平底鞋就168的她在他面前甚至感觉不到什么身高劣势。 他人长得很斯文,此刻又带上个方框眼镜,看起来像个好接近的书呆子,和沈妄给人的气质印象完全不同。 这倒是让迟三穗态度柔和了点,她问:“你不能直接问他吗?” 沈靖扬起唇角,声音清润:“他那性格你应该也知道一点儿,那会和我说这些啊。这不是今年他复读嘛,我想着能不能帮上他忙。” “帮他忙?你......现在上大学了?”迟三穗有些惊讶,她记起沈妄好像有和她提过这个比他小两岁的弟弟。 沈靖谦逊地点点头:“入学比较早。” 明明和她一样大,居然就已经上大学了,可能学霸对于自己的成绩总是觉得平平无奇,于是连回答都如此不经意地秀别人一脸。 迟三穗低头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好意思,我和沈妄只是同桌关系,应该不太能传达他的消息给你。” 大概是早有预料会是这个答案,沈靖也没强求,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框:“没事,打扰了。” 他转身进了另一边的别墅区,迟三穗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总感觉哪里莫名其妙的。 — 伴随着七天长假的结束,一开学就是各科课代表在讲台前收着卷子,一大波同学在下面奋笔疾书地补。 迟三穗一来就受到了大家各种各样的欢呼声,扑面而来的全是关于“年级第一小学神”的赞美,于是卷子和报纸刚拿出来就被抢得干干净净。 紧接着沈妄在第一节英语课上到一半时才姗姗来迟,郭国富显然对他十分宽容与厚爱:“人都来齐了,那我就给大家重新调整一下位置。这次就不按老一套的规矩办了,教研组刚刚实行了高三小组学习规划。我们班一共有四十二个人,我按照大家的成绩和潜力分了10个小组,其中有一个小组有六个人,遵循能者多劳原则,小组长就是我们班的第一名,也就是年级的第一名——迟三穗同学!还有我们班的第二名向星河同学,以及我们班的第三名,沈妄同学,大家热烈鼓掌!给他们这个小组一点鼓励!” ——啪啪啪啪啪 向星河:“......” 迟三穗:“......” 沈妄:“.......” 郭国富安慰般地说:“给你们安排的都是班上有潜力的同学,希望你们三个不负众望,把班上的平均分带上去!” 五分钟后,班上座位来了个乾坤大挪移,迟三穗和沈妄坐在第一大排的第二列靠窗位置。 这个窗户十分有特点,只要有值日老师经过,第一眼就能看见沈妄那个位置,完美阻绝了他想上课摸鱼的行为。 迟三穗一脸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小组组员,前面两个是颜如玉和向星河,后面两个是王小川和蒋承。 真的是有、潜、力的班级倒三和顺三小组啊,她怀疑郭国富根本没花脑子排位置。 倒数三名小组员简直乐开了花,一个劲地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不敢烦沈妄,也不敢烦班长,就只能向迟三穗表达的喜悦和快乐。 郭国富站在讲台上满意地看着这个座位表,心情舒畅万分:“接下来班长向星河把小组规划簿发下去,小组长和组员讨论一下,取出一个代表性的组名。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目标用一张便利贴写出来,贴在后面黑板的学习小天地里。” 六个人的小组其实十分难周全地讨论,迟三穗只能和沈妄面对面才能兼顾前后,偏偏沈妄还不乐意转,懒懒地靠在墙上走神。 几个人出着馊主意: 颜如玉:“叫举一反三怎么样?多有意义啊这个名字!” 蒋承:“哪有意义了,还不如叫三宫六院,大家都是我爹的后宫!” 沈妄凉凉地扫了他一眼,纷纷噤了声。 王小川弱弱地问:“不如叫五大三粗?” 众人:“.......” 迟三穗纳闷地问:“你们为什么要和三过不去?” 颜如玉顶着大佬疑问的视线弱弱发言:“顺三和倒三,有缘份呐……而且小组长你不是名字也带个三嘛,多具有代表性!” 迟三穗:“.......” 一旁的沈妄点点头,身子侧着倾了倾:“我觉得挺好。” 他一鼓励,大家响应得更积极了。 迟三穗迫不得已在民心所向之下挑了一个向星河取的名字:事不过三小组。 交上讲台时她还看见了其他组的组名:猛龙过江小组,饕餮小组,艾欧尼亚小组,海王之家小组,重金求发小组....... 她突然感觉他们组的组名在这些牛鬼蛇神里显得还挺正常的,也默默赞叹这些同学的想象力,难怪连十七班班群名字都是“无老郭在的奥特曼星球”。 郭国富看着看着眉头越来越紧,但他向来是个民主的班主任,不可能强制要求大家改成正经的群名。 课间操铃声响起,他走到迟三穗桌前问:“发言稿准备好了吧?” 启才一中每次月考之后都会在早操时间颁奖状,每个月都会换一个榜上前五十的同学站在主席台上发言,无非是念些学习方法和鼓励的话,这次正好轮上第一名。 迟三穗点点头,手上却两手空空,她初中就是个学霸,对这些事情熟练得很,脱稿完全无压力。 班上人都陆陆续续走了出去,王小川是最后一个把目标便利贴贴在后面黑板上的人。 他好奇地看了一眼小组长迟三穗的,就四个字:年级第一。 学霸果然够狂!他贴完自己的之后不小心撞落了一张便利贴。 上面写着:得到年级第一。 落款的字迹笔势豪纵,意态跌宕。 字如其人———沈妄。 他思量再三,仿佛知道了些什么!得到年级第一.....年级第一不就是他们的小组长迟三穗嘛!!他鬼使神差地把这张便利贴和迟三穗的贴在了一起,还按了按。 含着泪心想:大佬,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作者有话要说:王小川———一个知道大佬秘密却又不得不守口如瓶的男人。 第29章 秋高气爽,早上的风伴随着朝阳拂过主席台上各位地中海领导的小秃头。迟三穗被郭国富带着站上高台,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人头涌涌,慢慢变成有秩序的方形队伍。 教务处主任带了一行人上来,很明显是对那几个向教育局举报为非作歹的害群之马秋后算账。 “穗妹!”周子维热络地跟她打了声招呼,丝毫不觉得待会儿的公开批.斗会有多丢脸。 迟三穗看了一眼他歪歪扭扭的校服,双手抱拳:“原来是你啊英雄?” “过奖了!为人民服务——”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身后的班主任筑清光一个巴掌盖上了天灵盖。 筑清光咬牙切齿,以只有他们这一圈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我让你服务,打个电话连变声器也不会用,害得我陪你们几个一起上来丢人现眼!” 迟三穗:“.......” 好一个性情中人! 周子维顿然醒悟,后面几个人一起竖起大拇指:“这招高啊清清老师,上学时候没少用过吧?” 筑清光瞪他们一眼,站在了前排那一排领导之中。 值班老师公布完了各班的卫生及纪律情况,开始给各个年级的前十名发奖状,一系列流程过后,终于轮到了迟三穗的主场。 迟三穗大步走上前,话筒有点高,她踮着脚才能勉强适应,郭国富走上前给她调了调问:“你稿呢?” 迟三穗摊手:“我没稿啊。” 郭国富眼睛都直了:“......那你刚刚说你有稿!” 声音从话筒传了出去,底下听着他们说的“搞没搞”已经笑成一片,不少人都在贴吧上吃着迟三穗和沈校霸的瓜,注意力在此刻也是特别集中。 一众领导皱着眉在后面,郭国富只好拍了拍她的肩:“即兴也要认真点,不是闹着玩的。” 迟三穗点点头,开始一本正经地表演:“各位早上好,我叫迟三穗,三月的三,穗城的穗,来自高三十七班。这次演讲的主题,是老师给我的一个词:勤能补拙。” 很少有人会把这句话直接说出来,底下的议论声渐渐小了,身后的几位领导沉着脸继续听着。 “在这之前我想给大家分享一首诗里选出的的几句话:纽约时间比加州时间早三个小时,但加州时间并没有变慢。世上每个人本来就有自己的发展时区,身边有些人看似走在你前面,也有人看似走在你后面。” 她话语顿句都很有规律,声音清脆洪亮,让人听得很舒服。 “很多人总觉得自己不够优秀,幻想着用所有的时间精力去和别人竞争。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世上存在天才,而且还不少。但如果我们普通人和天才去竞争的话,勤真的能补拙吗?与其相信这句话,不如认清自己平凡的事实,在自己的时区中沉下心来,发光发亮。” 这话其实有些自暴自弃的颓丧感,丝毫没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底下很多人被戳到痛脚般议论起来。 她继续说:“在我看来,勤能补拙这个词更像是在给普通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如果你没有成功,大家就会说是因为你没有努力,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我和大部分人一样上课专心学习,回家要花上几个小时写作业、预习、复习。这并不是说花的时间越多,成绩就会越好,在你努力的基础上,更应该找对学习方法。我一直是劳逸结合的至上拥护者……” 她说着说着开始变了味,像是在给几个向教育局举报的人脱罪一般,宣扬着休息时间的重要性,吐槽启才的死读书特性。 “......当然,虽然勤不一定能补拙,但懒肯定会使得拙上加拙。懒惰和拖延只会让你更明白玩物丧志这个词的含义。我更崇尚的是学习态度,其实做很多事都是一样的:心存敬畏才能勇往直前,乘风破浪自当势不可挡。满怀希望,前方便是灯火辉煌!” 最后几句话力挽狂澜般带起了下面一阵热烈的掌声,也成功取悦了后面那几位领导,然而这和颜悦色还没持续十秒,就听见迟三穗说:“走之前我得再说两句:我是这次月考的第一名,是这次月考的第一名。” 她这句话连着说了两遍,大家都有点哭笑不得。 迟三穗补充道:“我重复不是为了炫耀,只是怕我同桌没听清,我在他上面这个事实。” 这还是记着上次和沈妄争辩的那件事呢,可见她多记仇的胜负欲。 底下人不明所以,但听见这句话也觉得挺好玩,跟着哈哈哈笑起来。十七班安安静静,纷纷把视线投向了她的同桌沈大佬。 沈妄扬着头看向主席台,隔得太远并看不清表情。只知道她穿着一身校服,扎着高高的马尾,红色发绳引人瞩目,就连刚刚那脱稿的气势和从容,举止上下都带着自信满满。 那是沈妄没有的东西,他看起来嚣张轻狂,实际上却远不如台上这个张扬又闪闪发光的女孩。 他不自觉地想,如果以后也一直是这种姿态呢? 他平凡地没入人群,只能仰望她,而她站在最顶端,甚至连他在哪都不知道。 后面的老师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把她拽到一边,把获奖的荣誉演讲变成自己的吐槽大会也是没谁了,这得在启才一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轮到批评周子维的时候,老师都不知道该怎么发言了。好话全让迟三穗给说尽了,他这样一来显得十分不通情达理还古板守旧。 迟三穗在郭国富一脸不赞同的表情下默默进了队伍,旁边的颜如玉暗戳戳凑到她耳边:“帅炸了穗美人!说出大家心声还公开发糖!!!” “发什么糖?”迟三穗抓住关键词。 颜如玉激动地说:“启才一中的贴吧了解一下,我的〈妄妄穗冰冰〉CP大旗永不倒!” 迟三穗脑子里想着什么旺旺碎冰冰?等回了教室和颜如玉偷偷摸摸拿着手机看才发现:这居然是她和沈妄的CP贴!还他妈实时更新动态,最新的两张照片是她和沈妄在站台打游戏。 两个人以一种针锋相对的姿势,沈妄侧头漫不经心地看向她的手机,她正好在王者峡谷里输得一塌糊涂而心情不爽地瞪着他。 下一张是沈妄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给她顺毛,姿势很像他摸网吧的那只猫,也就是他所谓的干儿子。 【223楼:别说了,刚从电玩城出来的我,偶遇了冰棒夫妇,来给大家供上本月刚开头最甜的糖!刚换的手机像素超级好,放大可见毛孔哈哈哈哈!】 【224楼:救命呜呜呜!!!大佬是不是笑了??好宠溺,我血槽有点空!羡慕那位女生!】 【225楼:别羡慕了,你现在搬过来和沈大佬坐个同桌说不定还有机会。十七班卧虎藏龙,学霸与校霸都是我们的哈哈哈哈!】 【226楼:摸头杀我可以!!话说回来,有没有觉得大佬最近笑得有点多,这难道就是该死的爱情嘛!】 【227楼:你们也只会嘴上说说了,在大佬面前一个个安静如鸡,来自男粉的鄙视。】 【228楼:既然都流行盖楼告白了,那希望沈大佬能看见这一条:不要把性别卡得太死,给个机会?】 【229楼:楼上什么妖魔鬼怪,哈哈哈哈xswl,我爹九折不弯钢铁直男,掰弯还轮得到你??】 ....... 迟三穗知道假期大家都喜欢去商业城逛,但也不用这么巧吧。那帖子从他们月考就开始有模有样地磕糖,从交往到约会,要不是年龄不允许,她和沈妄怕是要在这个贴里幸福美满地过完一生。 她无语的同时,又再次看了一眼那张照片,原来她是以这种眼神看向沈妄的呀,这让她更郁闷了。 “在看什么?” 两根修长白净的手指突然在她桌子左上角敲了敲,沈妄刚从小卖部买完汽水回来,汽水瓶上的水汽凝结成珠,正往下渗水。大概是出了汗,他校服袖子往手臂上挽了点,露出白皙削瘦的手肘,有着这个年纪少年独有的骨感。 颜如玉立刻识相地转过身去,迟三穗把手机盖上,丢进桌洞里,面无表情地给他让了位置:“没什么。” 沈妄也没在意,抬手正要揉一揉她的脑袋瓜子,突然被她一巴掌打开。 迟三穗绷着小脸严肃地回:“不要动手动脚的,我打人很痛。” 作者有话要说:沈大佬心想要不是天天拿“打是亲骂是爱”这句话安慰自己,我可能还真撑不了这么久。 注:现代诗选自《纽约时间比加州时间早三个小时》 第30章 迟三穗和沈妄冷战了。 尽管是她单方面的,也就是说沈妄压根儿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迟三穗心里觉得两个人再也不是关系纯粹的好同桌了。 于是她那些别扭的心思表现在不让沈妄摸他脑袋、不和沈妄分享零食、不帮沈妄看着值日老师等等以前做起来十分顺手的事情上。 以至于天天在他们身后吃瓜的蒋承和王小川经常在微信上有这样的对话: 王小川:大佬和小学神分手了? 蒋承:压根没在一起过啊!贴吧那些东西不是大家闲出屁来闹着玩儿的嘛? 王小川: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谁看不出来他俩在暧昧阶段啊!贴吧上上一个校花陶安安和大佬的CP贴只存活了一天,而现在这栋“旺旺碎冰冰”CP已经更新到500楼了! 蒋承:那层窗户纸没捅破,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你信不信。 王小川:好像有道理,那他们是吵架了? 蒋承:你见过无声无息的单方面吵架啊?我爹那脾气,什么时候和别人吵得起来?他要不顺心,一个凳子就甩过去了,何况对方是穗妹? 王小川:这一问三连,也好有道理! 蒋承:...... 于是话题就常常无疾而终。 但沈妄丝毫没觉得自己和她之间已经有芥蒂了,甚至在自习课上,迟三穗还看见他在素描本上画画。 她侧过身特意绷着张冷若冰霜的脸,冷冰冰地说:“我偷偷看到了你偷偷看我。” 乍一听像个绕口令,沈妄放下笔,身子往后倾了倾,懒懒地靠在蒋承桌上,理直气壮道:“我不仅偷偷看你,我还画你了。” 迟三穗眨眨眼,不解:“你为什么画我?” “好看。”沈妄说这句话的时候停顿都没有,好像只是说出了一个客观的事实。 她看了一眼纸上的侧脸轮廓顿时闭嘴了,可能确实因为她三庭五眼长得还凑合,所以他才画的呢。 沈妄转头看向窗外,他脸上表情淡漠。 犹如山岭的薄雾,陡峭的春风,结了冰的湖......诸如此类落寞清冷的景色,都和他本身的气质不谋而合。 少年回过头,眼尾带笑,脸上冷清散去。对她说了一句很浪漫的话:“看外面,又有人偷偷在心动,晚霞都替他脸红。” 傍晚的天空之中一大块火烧云,蔓延至天际。如同燃烧的一团雾,又如同沙漠地里的一片蘑菇云,爆炸得轰轰烈烈且明目张胆。 那一瞬间,迟三穗胸腔里好像有些什么熟悉的东西破土而出,她呆滞着脸问:“沈妄,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沈妄神情慵懒,撑着脑袋看了她几秒。这间隔的时间仿佛很长,长得少女足以羞红脸颊,又仿佛很短,短得她错以为这目光含着爱意。 他没正经地说:“见过啊,500年前,你是只兔子,撞到了挖野菜的我。” 旖旎气氛散去,迟三穗气急:“你才是只兔子!” 他没理这话,突然长腿伸到她凳子下,用力一勾,把她这个人都移了过来:“瞧瞧,500年后,你还是撞回来了。” 迟三穗一个惯性没刹住,脑袋都磕在他胸膛上。等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又被他贴在耳朵边上说:“占哥哥便宜啊。” 热气呼在她的脖颈上,她甚至能听见心跳声,能感受到他肩上的骨骼和温度,熨烫又撩拨。 颜如玉看见这个场景时,正在讲台上和向星河组织班上男子3000米的长跑和1500米的接力赛,正愁还少一个人报名呢。 询问的时候,红着脸且头发还有些乱的迟三穗毅然决然举起手。 喧闹的班上一下安静了,其实只要轮到第一大组那两位其中之一发言,班上总是极其乖巧。同班一个多月,他们也对这两位新成员有了个基本的了解。 都是面冷心热的人,大佬可能心更冷一点,话也不多,当然碰上蒋承这二缺性格偶尔也会哭笑不得,总体上说两个人还是挺友善的。 向星河错愕地抬起头,提醒道:“迟三穗同学,这是男子3000米,你?” “我知道啊。”迟三穗一脸正经,抓起旁边少年的手,“我的同桌沈妄同学,他说他对3000米很感兴趣,他这风一般的男子要在跑道上立志为十七班拿下这份荣耀!” 沈妄:“......” 神他妈风一般的男子哦,沈妄缓缓向她投出一个“宁没事吧”的眼神。 全班视线投到大佬身上,纷纷是敬佩的眼光,没想到你还是这样大公无私、一心向内的校霸? 向星河面上一喜:“那沈妄同学你真的愿意报名,为班级争光吗?” 沈妄没说话,手挣扎着往下放,又被旁边人大力拽起,反复两次,他放弃了。眸光沉沉地看向迟三穗,少女面不改色执拗地和他对视。 沈妄这才察觉过来,不知道又哪儿惹她不开心了。他叹了口气,表现得十分“自愿”:“嗯,她同桌报名。” 蒋承在后面倒吸一口凉气,妄哥什么时候愿意参加这种运动会了。从初中三年到高中四年,他真的知道班级荣誉为何物吗? 向星河生怕他反悔似的,迅速在本子上写下名字,在讲台上说:“那女生就记得给班上的运动员送水加油,运动稿由没有报名项目的同学写,每人至少五张......” 迟三穗恶作剧成功,满意地丢开身边人的手,投以胜利的一个白眼。 “迟三穗同学要是没在终点给我送水等我,你就完了。”少年不轻不重地敲着桌子威胁。 完了?怎么完? 看多了她的微信ID“迟早药丸”就开始臆想了嘛。 姓迟的出生以来就没怵过谁,皮笑肉不笑地转过头,端起了小组长的官威:“这周的英语周测你没交给我改,还不快补!” 刚说完就正好碰上英语课代表洛丹来问问题:“迟小穗同学!!这个showaleg到底什么意思啊?” 蒋承在后面回了一句:“秀秀腿啊,哈哈哈哈哈洛丹,你还不如问我呢,我都会!” 王小川附和着:“也可能是看看腿啊。” “这是起床的意思。”迟三穗白了他们一眼。 周边几个人惊呆,她解释道,“就是一些英语俚语啦,比如greenboy不是绿男孩而是新手,buleblood不是蓝色的血而是出生高贵,大概就是这种规定俗成的方言。” 她讲这些例子的时候表情很认真,活像演了一出“迟小穗老师开课啦”的舞台剧。 洛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们没学过怎么办?感觉老师讲得不多啊。” “其实高考也只在完形填空里会出现一到两道这种题目,而且普遍来说都是很容易的字面意思。”迟三穗顿了顿,出了道题,“猜一下askforthemoon是什么意思。” 洛丹犹豫地问:“请求月亮还是找找月亮?” 迟三穗笑了笑,声线轻软:“按字面意思都没错,深入一点想,月亮怎么可能会接受你的请求呢,所以它的正确翻译是痴心妄想。不过不用担心俚语这一方面知识,对考试不会有太大影响的。” “哇哦,美国回来的就是不一样,难怪连作文都是满分!”洛丹眼里冒星星崇拜地看着她。 近距离盯着她的脸,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迟三穗是真的很漂亮,远距离看是冷艳的小孔雀,近距离接触就是个骄傲的小甜心。 这睫毛一眨,笑起来眼里泛光,性格也好,难怪和沈大佬能成一对。她默默想着两个人平时的互动,沈妄总是吃瘪的那一个,还没生过气,宠溺得要命,她简直想成为他们这对CP的粉头之一! 迟三穗谦虚地摆摆手:“迟哥只是个传说啦。” 洛丹悄咪咪瞟了她的大佬同桌一眼,劝道:“......老老实实做个小仙女不好吗?” ...... 一旁正百无聊赖玩着手机的沈妄,听着那句“askforthemoon”还发了一会儿呆,口中把这话含在喉咙里过了一遍,痴心妄想啊。 — 启才一中的运动会在月考卷子全讲完后终于如期而至,运动会加篮球赛一共开三天,但高三年级只参加一天半,第二天的下午就要在教室照常上课。 难得的假期过后又算得上是放松的时间,大家不用穿校服。 迟三穗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天气,预计温度还不错,她把裙子换成了一条白色牛仔短裤。正好和颜如玉在发信息,问她去哪领皮卡丘套装。 原因无他,全怪那各班争相竞艳的开幕式,每个班都想尽办法脱颖而出。 飘扬的彩旗、租来的统一服装、奇葩的班级口号……颜如玉作为体育委员,义不容辞地要求班上同学把自己最亮色的衣服穿出来。 把“百(乱)花(七)齐(八)放(遭)”作为十七班的特色之一,又拿着班费去买了六、七个皮卡丘和维尼熊的玩偶服装。 至于为什么迟三穗要穿上那身萌哒哒但和她“迟哥”气质不甚符合的皮卡丘服装,是因为姓迟的的小姑娘即使十全十美,也还是有些不足的。 比如:顺拐。 顺拐就会导致整个队伍中她这颗老鼠屎看起来十分瞩目,虽然平时跑操时迟三穗能躲就没去跑过,但和她同一个初中出来的颜如玉还是了解她这毛病的。 导致体育课练习走方阵的时候,迟三穗老毛病改不了,和她同在后面一排的沈妄几乎是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迟三穗从那鄙夷的眼光里看出了几个字:你是个什么傻逼运动型怪物? “......” 大概沈大佬纵横江湖多年,实在无法理解有人的运动细胞如此薄弱,居然会同手同脚。 这是迟三穗在他面前为数不多的哑口无言、任凭嘲讽的事件之一。好在穿上那身卡通衣服之后,就算同手同脚也会显得很可爱。 天空湛蓝,一望无际而万里无云。 草坪上晨曦下的朝露还未完全蒸发,毕竟此刻才早上6点左右,他们来得这么早只是为了在八点的开幕式开始之前再多演练几遍。 和郭国富同一个想法的还有某文科二十三班,也就是高三年级那个大名鼎鼎的艺术班。 实际上不是这个班级大名鼎鼎,而是其中有各种校花、极花等漂亮的艺术生美少女,就好比现在班上女生正在讨论的那个陶安安。 迟三穗听过这个女生的一些逸事,舞蹈生,人缘遍布全年级,很开朗又很软糯的女孩子。 艺术生嘛,性格好一点在哪都吃得开那种。趁着培训机构放假就来参加运动会了,据说和她的同桌也认识。 这还是让迟三穗蛮惊讶的,毕竟在全校师生面前是猛虎凶兽的沈妄,又是复读生。除了周子维和蒋承,还有她自己,几乎没有人敢直面和他交流。 现在她发现多了一个,那个女生就坐在阶梯上,她们班女生比较多,租的是日式JK班服。 陶安安穿着一身红白相间的百褶裙,白色高筒袜,长发披肩,头上夹着一个爱心发卡。两条腿很符合舞蹈生的特征,又白又直,笑起来还有浅浅淡淡的梨涡,周边围了一群人和她聊天,可见人缘确实不错。 迟三穗往班上随意地看了一眼,她同桌果然没有来进行排练。以沈大佬爱装逼的性格,一定是觉得他顶着那张大帅比的脸,随意走走都能吸引别人眼球,主席台上的评委一定会因为他猛给十七班加分。 * 坐在陶安安旁边的司徒晶仇视地对着迟三穗的后脑勺狠狠瞪了一眼,拉过陶安安走向一边:“安安,看见操场上那个红卫衣、白裤子的女生没有,就是她和沈妄最近走得很近,贴吧上都说他们在一起了。” 迟三穗背对着她们在和颜如玉说话,从她们的角度只能看见少女饱满的后脑勺和一个松软的丸子头。身材比例很好,是个小细颈、大长腿。 陶安安收回了目光,似笑非笑反问:“是吗?我怎么听说你前段时间想追沈妄来着呢?” “我......我那是想和他交个朋友,被有心人乱传的。”司徒晶知道她和沈妄认识,刻意说,“我知道这女的一个秘密,而且肯定瞒着了沈妄!” 陶安安看了一眼手机,给沈妄发的“我回来了,一起出去吃个饭吗”的消息还没有收到回复。 她听得心烦意乱,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司徒晶一噎:“你不是喜欢沈妄吗?他现在可是要被一个空降的奇怪女生抢走了!” “谁喜欢了?你不要乱说话,你以为谁都和你们这种花痴女一样?”陶安安否认,皱起漂亮的眉头看她。 漂亮的女生总是有些架子,不愿意在别人口中变成倒贴的那个。司徒晶讷讷道:“对不起,我搞错了,我是说你和沈妄不是朋友吗?应该也不想他和这种女生在一起吧!” 这倒是把话说得很合理,“你刚刚说奇怪的女生?”陶安安往下又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迟三穗转过来的正脸。 只一眼她就不喜欢,这是一个看起来就很骄矜优越的富家女孩,事实上启才不缺有钱人,但迟三穗气质很出众,脸上表情冷清又飘渺,如同一个神秘的蒸汽波少女。 更重要的是,如果两个美少女互相对视,情绪越欢脱的总是处于劣势,她觉得自己居然有被比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askforthemoon=痴心妄想=“迟心妄想”..hhh 第31章 离开幕式还有大半个小时,队列已经解散,操场上有人陆陆续续地端着凳子摆好。广播里还能听见播音员的试音声,操场上同学的助威口号隐隐约约传过来。 颜如玉拿着根雪糕,叽里呱啦说着:“穗美人!我跟你说,刚刚那陶安安一直看着你,她不会是喜欢你吧?你这女人给我注意一点,不要不分雌雄地散发魅力!” 她们两个偷得浮生半日闲般坐在树荫下乘凉,朝阳已经升起,透过梧桐树叶的间隙打在少女们的脸上,有种影影绰绰的零散美感。 “你脑子这么能想象怎么不去写小说?我又不是人民币,哪就这么招人喜欢了。”迟三穗舔了一口手上的冰激凌,看向草坪上叶尖落下的金黄色阳光。 颜如玉很捧场地说:“你当然招人喜欢了美人!我要是周幽王都能因为你玩死那帮诸侯!” 迟三穗被这土味情话激得一阵鸡皮疙瘩,她现在算是发现了,颜如玉不仅是沈妄的死忠迷妹粉,她还爱屋及乌般把崇拜分了点在自己身上。 这边还不够恶心的呢,正前方走来了一个男生,烫了个著名的渣男发型——“锡纸烫”。一看就不是启才一中的学生,否则早被请去校长室喝茶了。 运动会的纪律和校规都变得松散,门卫室那两位大叔正磕着瓜子占据了有利地形,准备看比赛,也难怪有奇奇怪怪的人趁机混进来玩。 那男生凑过来搭讪:“同学,问你个问题行不行?” 迟三穗想了一下,他应该也问不出什么有深度的东西来吧,她拒绝道:“不行。” “诶,给个机会嘛!”男生恍若未闻,自顾自开口,笑得很得意,“我爸爸是意大利人,妈妈是中国人,那你是我的什么人?” 迟三穗看过这个段子,然而她不可能接腔:“我啊?” 男生期待地点头看着她,扫了扫自己的小卷毛,对自己用的飘柔洗发水蜜汁自信。 “我是你妈个吐鲁番盆地人。”迟三穗撂下这句话就拉着颜如玉离开了那,留下那男生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操!”颜如玉抱着肚子笑得毫无形象,揽过她的肩,“你可真是个宝藏女孩,话说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啊这么直?” 迟三穗把冰激凌包装纸丢进垃圾桶里,坦然道:“有啊。” 这声音却正好被主席台上一道呼喊颜如玉的女声盖住,颜如玉一看是个熟人,拍了拍她的肩:“我过去一下,待会开幕式前五分钟,你来那找我一起去厕所换服装啊!” 迟三穗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思绪又飘回刚刚的话题上。 那个夕阳洒满曼哈顿下城的傍晚,牵着她在街道逃跑的男生,在烟雾缭绕中颓丧又迷人,而她记不住那张脸,脑海里只有那身红色的高定外衫。 那是她第一次的怦然心动,说是一见钟情,对她一个脸盲患者来说又好像有点可笑。 然后在她恍惚着回忆的时候,不远处的篮球场上走来一个肩宽腿长的少年,穿着红白色相间的vetements夹克外套,内搭一件学院风的白衬衫,站在一堆人里笑得懒散又张扬。 内双的凌厉眉眼,高鼻梁,皮肤很白,把红色这种亮色驾驭得又狂又拽,外套下摆被风吹动,衣袂翩翩。 他那样的少年,生来就理应在人群之中呼朋唤友,卓绝群伦,在篮球场上酣畅淋漓地挥洒汗水。 迟三穗很早就觉得长成他那样,收敛点脾气,再多笑笑,简直很少有人能抵挡这骚大佬的魅力。 果不其然,沈妄一出现在篮球场上,围观的人都多了起来,明明他只是和周子维他们班上几个人打个友谊赛的篮球。 那些自觉的拉拉队女孩们迅速坐在了阶梯上,热络地讨论了起来: “我靠有生之年系列,赶上了沈大佬打篮球赛!!!我看看我手机够不够电,我得把全场录下来!看大佬carry全场!!” “全场是不可能的,沈妄最多打上半场,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在这么多人看的情况下打完整场?而且这应该不是比赛,马上快要走方阵了,他们大概就是打着玩儿的。” “不管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光明正大地看,发信息给她们啊,大家一起来看帅哥!!大佬旁边那几个男生也好高啊?是不是二十班的?” “古人诚不欺我,帅哥只和帅哥玩!我不奢求沈大佬了,但凡其中有一个我能要到电话号我都满足了!” “看看看!大佬喝水都这么帅我日!那个喉结也太绝了吧,还有精致的下颌骨!!我好喜欢我的天!!!” “我也喜欢。” 迟三穗在她们身后凉凉出声,视线看向球场上正微仰着头喝水的少年,下颚线条绷成一条流畅性感的弧线,滚动的喉结都勾人得很。 她眼底藏着万千情绪,在这句话说出口后反倒释然很多。 迟三穗没谈过恋爱,陷入喜欢对她来说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比如在美国只见过一次的人,又比如现在相处成好朋友的沈妄。 她因为自己身体特殊的原因,对朋友的定义很模糊,慢热的性格很难让她信任别人或者说也很难迅速能和别人的关系混熟。 所以哪怕是受到陌生人一点点善意她都会记在心里很久,何况一直以来都对她关照有加的沈妄。 她在贴吧上看见自己望着沈妄的照片,那种依赖感是第一次在自己的脸上出现。所以她自己别扭了好几天,也矛盾了好几天。 她长这么大就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还因为她转个身去垃圾桶扔小票的时间,就没耐心地拿着她买的创口贴走了,连再见也没说。 几个月后,她又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既然喜欢,那就不应该否定自己的感情吧,万一她转个身,人又走了呢。但是这不能让他知道,因为沈妄说过,不喜欢她,而她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近水楼台。 她这样想着,抿紧了嘴唇,从一旁走了下去。 身后几个女生都呆了,久久后回过神来惊呼: “那是不是贴吧上大家传的大佬女朋友啊?卧槽第一次在学校撞上,上次主席台上看得还不清楚。这个腿是正常人的腿?我觉得她颜值真的够得上启才校花级别了!” “很好看诶,就是气质有点冷,不过和沈大佬居然还挺配的,我有些酸了……” “你们注意力是不是跑偏了?刚刚我们当着人家面意.淫她男朋友,所以她生气了吧,还挺能醋的。” “鬼知道有没有谈哦?你看下面不是还站着校花陶安安吗?两个人穿得好像情侣装哦,陶安安好像很早就认识沈妄了吧!” ...... 沈妄正把外套脱下,回头找空地丢衣服,突然就被一个女生扯住了外套一角,他皱着眉挣开。 陶安安也没介意,笑着和蒋承、周子维打招呼,最后把视线放回到沈妄身上,声音娇娇软软地说:“妄哥,你都没回我信息啊!” 沈妄仿佛还花时间想了一下她的名字,好像是初中一个学校的,和周子维他们比较熟。 “我没看见。”他冷淡地回应。 “没事儿,我帮你拿衣服吧,妄哥加油!看好你哦!”陶安安有一张典型的微笑唇,笑起来很讨人欢喜。 她正要伸手去拿,却被后面走过来的迟三穗一把抢了过去,力道可以说得上是有些蛮横,她一个学舞蹈的柔弱女孩子完全不是迟三穗的对手。 众人:卧槽!!!!两个美少女正面杠上了???? 后面的周子维和蒋承面面相觑,脸上表情震惊不已,急切地抱在了一块用耳语交流。 蒋承:“我去!这是什么难得一见、绝世的争风吃醋大场面?” 周子维:“老天,他俩真在一起了?那陶安安怎么办??” 蒋承:“我也不知道啊,妄哥又和陶姐不熟!我觉得穗妹好像胜算大一点!” 周子维:“我们在这买股让沈妄知道了......” 话不用多说,两个惜命的人已经自觉地停了下来,认真做着吃瓜群众里的一员。 - 陶安安惊讶中带着点儿鄙夷,大概是第一次见这么明目张胆的截胡。她保持着风度说:“同学,你这样很没有礼貌吧?” 迟三穗看都没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对着沈妄说:“我帮你拿,要吗?” 是“要吗”而不是“行吗”,这高高在上的语气很是霸气,配上她那张没半分情绪的脸,像是施舍恩惠的女王一般。 沈妄是个直得不行的直男,自然不知道周围已经因为他们几个校园风云人物炸开了锅,他更不知道帮男生拿衣服是多么亲密的举动。 只知道他不喜欢不熟的人碰他东西,刚好迟三穗又善解人意地过来了,那肯定要啊。 他点点头,拧开瓶盖喝完最后一口水。 迟三穗看着他嘴边的水珠顺着漂亮的下唅滑落,滑至滚动的喉骨。 她抿了抿唇,把刚刚听见的陶安安的话重复了一遍,声线刻意放柔:“哥哥加油,看好你哦。” “咳咳咳——”沈妄呛得喉咙发痛,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她,他刚刚听见了什么? 迟三穗在撒娇?? 作者有话要说:穗妹:呵呵,狗男人,别人娇声娇气喊哥哥怎么不见你被吓到? 沈妄:听我解释宝贝儿....... 穗妹:滚! 沈妄现在就想穿越回那个吃烧烤的晚上把说反话的自己一巴掌拍死! —— 你们!!为什么都不评论!潜水好玩嘛?!!哼(?ì_í?). 第32章 陶安安:“.......” 在陶安安及周围人的无语之下,另外的周子维、蒋承他们和沈妄感受都一样,觉得自己幻听了。 这哪是他们认识的迟三穗啊?什么时候会玩这种温柔刀了! 迟三穗接收到沈妄惊悚万分的目光,悄悄捏紧了小拳头,一忍再忍,从裤兜里掏出包纸巾“温和”地递给他。 沈妄缓过神来,清俊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猝不及防的狼狈。虽然不是被她第一次叫哥哥,但是她平时的语气和现在的完全不一样啊。 对着她这张脸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不是在恶作剧也不是被换了个内芯才眯了眯眼,把自己气势找了回来,伏到她耳畔吹了口热气:“那你能帮哥哥擦吗?” 他们身高差个二十多厘米,这姿势看起来好像在亲她的脸蛋,围观的吃瓜群众已经站起来一大波了,就为了看清楚点两个人的互动。 讨论声也是越来越大,迟三穗羞得几根手指都蜷进手心,却还是硬着头皮咧咧嘴:“好啊。” 抽了张纸出来,刚抬手就被沈妄扣住。 他哪里看不出来小姑娘脸皮薄,被这么多人看着更不自在。虽然不知道她今天这一番反常操作为哪般,但先顺着就好了。 拿过她手上的纸随意抹了抹嘴角到颈脖的水,垂眸看她:“不闹你了,在一边等我,待会一起回班上队伍里。” 一旁的陶安安被无视得如同空气,带着气鼓鼓的脸执拗地坐在迟三穗旁边。 周子维和其他四个人全是一个班的同学,周志鑫、林鹏他们,也就是上次在主席台上因为向教育局举报被公开批.斗的那几个。 江然带着男校两个男生姗姗来迟,和沈妄、蒋承一组。 不知道那所谓的裁判是哪个年级的,那张脸比蒋承的娃娃脸看起来还稚嫩几倍。大概也是沈妄的迷弟之一,看起来特别紧张,连吹哨都变成了三长一短的暗号,有一种把友谊赛升华成职业赛的紧迫感。 场下观看席上的人越来越多,可能是觉得人群是最好的保护伞及遮羞布,甚至有女生已经喊起了口号:“启才沈妄,风流倜傥!威震八方,当仁不让!” 迟三穗:“......” 这口号可真是比她的想象力还中二,一个个简直都是专业的“沈吹”。 启才一中这些同学,有一部分人都是受过沈妄恩惠的。高一、高二的时候,经常有外校的或者社会上的人来找启才一些担心怕事的人的麻烦,勒索钱财或者就单纯喜欢欺负弱小。 那时候的沈妄意气风发,颇有一种“垂柳飞花村路香,酒旗风暖少年狂”的英雄气概。带着班上后排十几个兄弟就是干,一个人也曾在校门口挑五六个,以少胜多一战成名。 像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报几个武术馆校强身健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何况沈妄广交朋友,顾巷那快地方以前新区没建起来时多的是地痞二流子、帮人催高利贷的,从小和这种人接触,打起架来自然是又野又狠。 校霸年年有,沈妄这样的护短的却不常见。如果不是高三他把人捅了进了监狱,大家可能还能愉快地一起玩耍。不管怎么样,打架归打架,打出人命来的话,性质就不一样了。 迟三穗想起第一次看见沈妄那三百个人的Q.Q后援会,这些人追起星来还有模有样的。 要不是高三年级不参加篮球赛,她怀疑她们都能在现场拉出横幅来,说不定还能自发组织拉拉队,穿着小短裙来喊加油。 场上蒋承和江然两个关键防守,领防周子维的锋线箭头成功后,沈妄一个持球推进,在掩护之下飚进三分,拉开了比分。 都是熟人,也没打得多激烈。沈妄远投打进了个最后一个三分后,一脸倨傲,非常装逼的对着迟三穗这个方向,食指和拇指环成圈,比了个OK的手势,又像是个“三”。 场下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喝彩声,比分拉开得不大,但还是以微弱的三分优势赢了。 旁边的陶安安嘲讽地说:“嗤,妄哥他只是女性朋友少,对身边人都比较温柔,何况你这种野蛮的奇——啊!” 迟三穗的手猛地朝她脸挥过来,她冷嘲热讽的话语戛然而止,下意识害怕得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发现是远处的一个篮球突然向她砸过来,而如果不是迟三穗手急眼快一掌把它拍开了,她的鼻梁骨可能都要被砸断。 迟三穗晃了晃酸痛的手,起身侧过脸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人,快语连珠吓唬道:“我不仅野蛮,我还肆无忌惮,于你而言高不可攀,小心我一掌下去让你身坚志残!” 她做了个扇巴掌的预备动作,吓得陶安安以手捂着脸发抖,再放开手时,身边的迟三穗已经去捡那只篮球了。 想起刚刚仿佛还听见了她的手腕骨头咯吱响了一声,应该没什么大事吧?她心情有些复杂地看过去。 本来还把她当成情敌的存在,但刚刚看她和沈妄的关系,旁若无人的亲近,那种融洽和谐是别人插不进去的。 何况她看得出迟三穗也喜欢沈妄,但她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对手,刚刚还出手帮了自己。怎么说呢,陶安安人缘好也是因为挺会看人眼色的,她觉得这女孩有种很随性的气质,很按自己感觉来的一个人,沈妄或许都抓不住她。 * 把球往她们这砸的男生叫叶铭,沈妄认识他,或者说在场的人除了新来的迟三穗都认识他。 和沈妄他们同一届的,没考上大学在安清一个大专技校读书。以前和沈妄就不对头,打过两次架没打赢,之后就和社会上那些人混在一起了。 得亏家里算得上是个中产阶级,有点钱给他挥霍青春,浪费生命。 不过迟三穗在几分钟前也认识了他,就是刚刚那个吊儿郎当用土味情话企图套路她的人。 叶铭身后还跟来了四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不良青年,这架势显然就是来找麻烦,或者说是来一雪前耻的。 沈妄大步走上前拽上叶铭的衣领,狠戾的眉目敛起:“你他妈想打球还是想打人?” “我这不是一时脱了手吗沈大佬,我只想回母校泡个妞儿而已,又让您不高兴了?”叶铭显然很懂怎么激怒沈妄,语气阴阳怪气地,把视线转到拿着篮球过来的迟三穗身上,眼神毫不掩饰那肮脏的心思,“漂亮的小同学,我叫叶铭,刚刚.......” 他话还没有说完,迟三穗直接把手上的球砸了过去,叶铭侧过身稳稳接住,笑得更浪荡了:“小野猫啊,在床上是不是更野?” 沈妄一拳就要落下去了,被迟三穗快步上前握住:“别动手,他就等着你这拳呢。” 自古以来都是先动手的责任最大,何况叶铭是校外的,学校不可能处罚他。 这种情况,直接交给保安室就行了。 看见迟三穗往主席台上瞥的眼神了,他松开沈妄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别动不动喊老师啊,小学生行为,是男人就跟我们来一场?” 蒋承走过来说:“没时间了,开幕式快开始了,想约就下次吧。” “没事,刚刚还听副校长说你们学校无人机坏了,去买新的一台来回也一个小时呢。”叶铭无所谓地笑笑,挑衅道,“还是说,沈大佬也不过如此,不敢玩啊?” 像是验证他的话一般,树上的喇叭传来播音室的声音,通知开幕式往后延迟一个小时。 再推三阻四,其实会显得没面子,何况这个年纪的少年,多少有些年少轻狂、血气方刚。 “行,老子陪你玩。”沈妄掀起眼皮轻蔑地给了他一眼,拿过迟三穗手上的衣服带头往另一边的露天篮球馆走。 那样子像极了中二时期少女最崇仰的黑帮大佬,身后跟着浩浩荡荡自发的一群忠实观众,还拿着手机呼喊其他人一起来。 沈妄这边除了江然他们还加了一个周志鑫,他们一行人从休息室换了衣服出来,一列的红色,和对面几个流里流气的人相比仿佛就是校园和社会的沟壑区别。 篮球馆里人越来越多,低年级的也过来看。颜如玉冲到迟三穗身边,腰上还别着个扩音器:“穗美人!我有没有来迟?” 迟三穗摇摇头:“我们去买箱水吧?” “啊?我还想看全场呢……”颜如玉犹豫了一会儿,看向那个24号红色球衣的少年,叹口气,“好吧,待会儿大佬他们赢了肯定要喝水的!走!” 那胸有成竹的口气好像已经看见了胜利的曙光似的,所有人都对沈妄这么有信心也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沈妄抬眼往观众席上看过去,正好看见两个人猫着身子出去的背影,但又很快收回目光。 随着一声哨响,裁判把球一抛。 周子维接到球三步上篮,一个假动作骗过对方防守的人,向后跃起甩手给了江然。 他们这几个人玩球好几年,默契十足,团队配合意识更是比叶铭他们那个人强上很多。 几个人故意的耍叶铭玩,球传来又传去,那帮人里开始暴躁,碰碰撞撞的擦着线走位。 沈妄接过球,他既是中锋,又分担了蒋承大前锋的位置。他力量大的惊人,爆发力十足,像一匹桀骜不驯的狼穿梭在球场上。 只见他接过另一个男生的球,几步运球、起跳,扣篮的动作一气呵成,结束时篮筐都摇晃不止。 “操,老子今天非干死你这狗日的……”叶铭低骂一声,接过队友手上的球,三步运球上篮。 却被沈妄直接一个起跳在靠近篮筐出截空,接着他变向运球躲开对面中锋,后仰命中绝杀叶铭,反手上篮,二分球收入囊中。 “好球!启才沈妄,就是牛逼!!!” “大佬就是大佬!干死他们!” 台上那边的男生一片起哄叫好,还有的狂吹口哨表示欢呼,简直是以他为荣,球场席上席下炸开了锅似的热闹。 周子维单手放在嘴边喊了声:“妄哥吊炸天!” “真他妈带劲,吊炸天了爹!!”蒋承亢奋地像打了鸡血。 沈妄半拉起上衣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半扬起的嘴角慵懒中带着点少年的痞气,透过大半个球场去寻那个身影,却还是没看见。 中场休息过后,两边短暂地商量了一下战术。 场上的叶铭很明显是和沈妄杠上了,球不好好打只顾着不停地截球,冲刺和灌篮,连连猛攻。 叶铭投篮姿势确实标准,他以前在校园篮球队待过一年,一会儿一个胯下扣,一会儿一个360转身,炫技意味十足。 但在沈妄的严防死守之下,依旧没讨到什么好,沈妄在学校和监狱凑成的三年,把球技练得尤其不错。 他行进间三步运球,球服随风飘飞,若隐若现的腹肌因着带球起跳的动作朦胧可见,露出精瘦的腰腹,线条流畅又性感。 汗水淋漓下的球衣紧贴着身体,出色身材一览无遗,引得席间一群女生又一阵尖叫。 叶铭他们那帮人已经是输不起的状态了,一连踩着犯规的线全围堵着沈妄,就差直接上手拍了。 江然在人墙之后喊着:“沈妄,传给我!” 于是一堆人立刻围在他前面,堵得水泄不通,台下已经有男生骂骂咧咧了。裁判直吹哨子,但没什么用,人不要脸起来就是这么天下无敌。 沈妄突然没再将球扬起来,也没有打算抛向队友。他目光扫到正抱着一箱水停在休息室门口的迟三穗,忽然就着这姿势,手一个用力,转身往后弹跳。 全场死亡般的寂静三秒,看着那个看似被随意抛的球沿着一条他手肘的弧线稳稳扣入篮筐,大步流星一个潇洒的反身背扣绝杀惊艳全场! 沈妄落地后,歪了歪头,勾起唇角不偏不倚对上迟三穗的视线,张开嘴无声说了四个字:“哥哥会赢。” 少年红衣翩翩、恣意张扬,犹如一匹年轻不羁的狼王。扬起的手利落放下之时,全场如他所愿发出不绝于耳的尖叫和咆哮声。 “卧槽牛逼!沈妄杀我!这个歪头真他妈绝了!!” “沈大佬他妈就是个神!第二个球神卡特啊!!” “我靠,背扣投篮绝杀啊!!就问你还有谁?!” ...... 原来少年一笑,身后真的会有风在追随。 太、太骚了吧!迟三穗咬着嘴唇想,难怪连这么多男生都被他撩得死死的。 “防守啊蠢东西!”叶铭看着比分越拉越开,破口大骂,反倒凶狠地一记撞向自己人的臂膀,直接把那人撞的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裁判终于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心情,发挥了哨子的作用:“你们队没替补吗?” “有个屁,没用的东西!”叶铭冷眼看着抱着胳膊的那个人,一脸嫌弃,还准备一脚踹过去。 沈妄淡漠地扫了地上那汗涔涔的人一眼,凉声道:“你可真是输不起啊?” 突然狗咬狗这出戏也是很搞笑,周围嘘声四起。 叶铭冷笑一声,突然指向一旁的迟三穗:“来吧妹妹,给哥哥做个替补。” 周边一圈人惊呆,觉得他脑子有问题。跑别人地盘来撒野,还要人家女朋友给他做替补?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迟三穗看智障般的眼神看他:“你乖乖认输不行吗?” 反正比分已经差了二十多分了,他们就是技不如人,又拉不下面子,但比赛没个有始有终终归让人扫兴。 “你亲我一下我就认输,不然你们就是胜之不武。”叶铭把流氓这两个字诠释得十分到位,一点也没有羞赧的意思。 江然死死地按着沈妄想朝他打过去的手,甩了甩头上的汗:“你让穗妹上,我们直接认输好了。” 蒋承接上腔:“就是,给你赢给你赢,垃圾,反正穗妹也是自己人。” 叶铭盯着迟三穗那两条短裤下的长腿哂道:“那不如这样,给她三次机会,投进一个球我们就认输。” 他是真的对迟三穗挺感兴趣的,不要脸算什么,反正他就是喜欢这女的这股野劲儿。 迟三穗翻了个白眼:“你什么臭毛病啊?迟哥说了要惯你吗?” 沈妄冷静下来,看向迟三穗,声音沙沙的开着玩笑:“行,那我们的输赢就全押你身上了。” 迟三穗:??? * 观众席上一堆人不明所以,只能看见他们这一堆人围成一圈不知道在商量什么,再一次吹哨就变成了迟三穗站在罚球线上。 教导主任被颜如玉拉过来,一脸懵地问:“同学,你说的闹事是指谁?” “是篮球场上那几个染了头发的,但是老师你等等,他们好像球还没打完......” 刚刚出去买水的时候,迟三穗就让颜如玉去喊老师来了,但现在这个情况,颜如玉也一头雾水。 迟三穗一手抱过篮球,另一手拿过一边的话筒对着场下观看的人说:“因为对方队伍少了一个人,所以商量了一下决定由我罚三个球,进了一个就算我们赢。” 这做法倒是新颖,不过也确实没人会愿意给叶铭他们做替补。 迟三穗顿了顿,继续说:“对面中锋说了,我们要是赢了他就喊我同桌一声爸爸,喊我一声爷爷。” “哦~”观看席上传来一阵了然的声音,含着笑。 叶铭:“.......” 他他妈什么时候说了?操,这女的还挺能编。 被占了便宜的沈妄也不恼,笑着喝了口水,随着她闹。 江然乐了:“我们是不是也傻了,跟着叶铭这傻逼玩得这么无聊。” “害,别抱太大希望了,赢了输了图个有头有尾,让比赛好好结束就行了。”周子维说。 一连投了两个球,都没进,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迟三穗也知道自己的实力,她很懒,不爱运动,学好了跆拳道还是被何溯不停激将的。何况她右手还因为刚刚挡球疼着呢,三分球命中率实在不高。 她目光扫过球场距离,脑子莫名其妙出现了二次函数的抛物线,她所站的横向坐标值是固定的,但纵向不是。就算要顺利投进篮筐里,那达到那个最值应该还缺少个垫脚的,把握才会大一点。 简而言之,她觉得自己不够高。 刚想着能不能再跳高一点呢,沈妄突然走上前单膝跪在了她面前。 众人哗然。 作者有话要说:致敬24号球衣科比和背扣准投篮卡特。 二次函数分析投篮问题是可应用的哦,小学神迟同学人设不倒!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蒋承:“我去,什么骚操作?有生之年看见我爹跪下了!” 周子维:“从他俩碰一块儿起,沈妄哪天玩得不是有生之年系列?” 江然:“现场求婚可还行哈哈哈哈,我想魂穿他家小同桌,占个便宜。” 旁边热烈的议论声沈妄只当没听见,他伸出两只手指,懒懒地点了点自己的大腿。 迟三穗秒懂他意思,当即几步运球一个缓冲,一脚踩上他的膝盖。像踏上了一个跳板,往前把球一投,恰好落进篮筐,碰撞之间发出砰地一声响。 “yes!” 迟三穗稳稳落地后对这个球也挺满意的,她转过身闭了只眼,把左右手的拇指和正前方还蹲着的沈妄连成一线,做了个拉弓瞄准的姿势。 随后学着沈妄刚刚歪头的动作,手一抬,还单边挑了挑眉,这动作简直A爆全场! 沈妄十分配合地捂着心脏做了个中箭的表情,对着前方这个英姿飒爽的少女笑得宠溺又散漫。 席上的人在一秒后缓过神来已经要喊破嗓,激动得看呆了。 “我靠我靠!这是什么神仙眷侣!我他妈太可以啦!老子磕爆!!” “啊啊啊啊大佬不愧是大佬!连他女朋友都这么牛逼!!!” “怎么这么帅!好像还是年级第一名!我宣布这是我新女神!太他妈飒了!” ...... 观看席上那些人已经笑疯了,颜如玉带着扩音器大喊着“啊啊啊啊迟哥我要给你生猴子”! 还一个劲推搡着旁边的陶安安:“诶快看!我们班同学,我朋友迟三穗!牛逼不牛逼?迟三穗,牛逼死了!!” “......” 陶安安被她吵得耳朵都疼,看着场下两个人眼睛发酸。嫌弃地打开她扶在自己肩上的手,结果过了一会儿,颜如玉又激动地挨过来搂着她的肩膀一起庆祝。 赢没赢已经不重要了,这动作够吃瓜群众磕好几天了,又甜又飒的小学神和校霸大佬的组合,真是绝美! 人群还没散呢,教导主任拦住正要灰溜溜逃跑的叶铭一行人:“是叶铭吧?回学校看运动会啊?” 叶铭以前也是个刺头学生,没少上教导处写过检讨,他人痞得很:“老田呐,是你啊。” 田主任一巴掌拍他肩上:“连老师也不喊,白读书了,目无尊长!” “老师,他是个变态!”迟三穗指着他说了一句,“输了球赛玩不起,刚刚威胁我!” 叶铭被逗笑了,他发现这女的特擅长张口就来:“我威胁你什么了?” 迟三穗眼睛很无辜地眨了眨:“你威胁我要是不接受你喊我爷爷,你就表演一个现场吃屎!老师,这太吓人了,我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为什么要承担这些不属于我的压力!” 姓迟的嚣张起来胡编乱造已经不算什么了,毕竟她是能在主席台上把获奖感言搞成自己的登台表演的人。又仗着一张清纯无辜的少女脸一个劲瞎扯,对这些话简直是信手拈来。 周边的蒋承他们憋笑已经快憋疯了,虽然知道迟三穗这女生脑子里东西挺跳跃的,没想到她在田主任面前也敢这么疯。 叶铭:“我吃你妈个——” 田主任听见这话又是一巴掌狠狠拍在他背上,让他把脏话咽下去。 三年的挨打教育让叶铭下意识立刻改口,指着她鼻尖说:“妈个、玛格丽亚土拨鼠,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你再指她试试。”沈妄阴测测开口,他表情看似平静,实则浅眸深处没半点笑意。熟悉他的几个人都知道,这是在怒火边缘。 田主任看不下去了,这几个人偏偏他都认识,都是教导处的常客。 他瞪着眼睛说:“你们一个个还把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了!迟三穗是吧,年级第一,挺聪明一个孩子,刚刚和沈妄闹什么呢?喊谁爷爷爸爸?” “这您也听见了?”迟三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撇清关系,“我们闹着玩呢。” 刚刚全场喊的什么神仙情侣可不是闹着玩的,田顺平当教导主任这么多年,看不出这点猫腻就怪了。但好学生在老师这永远有特权,他轻飘飘带过一句:“我不管你们这些复杂的过家家游戏,等着你们班班主任找你们谈心事吧!” 迟三穗脸都垮了,她这连告白都没开始,这根小豆苗就要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恶狠狠瞪着罪魁祸首叶铭,又看了一眼他后面的几个人:“好吧老师,其实我刚刚是瞎编的。事实是叶铭带着他社会上的朋友来欺负我们班人,他们还喊着口号:葬爱出征,杂草不生!您瞧瞧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恐吓我们说不陪着打篮球的话,就揍我们一顿,我们只是一群弱小又无力反抗的高中生啊!” 叶铭:“.......” 神他妈葬爱出征,杂草不生。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兄弟,居然还真挺杀马特的! 田主任瞥过沈妄这一排一米八、九的“弱小高中生”,心想沈妄吧虽然名声不好,但上次月成绩至少还不错,看得出来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叶铭这人高中就喜欢和社会上这些人混一起,现在还是混得这么没个正形儿。刚刚也是女同学来找他过来的,显然是迟三穗他们有受欺负了。 “不仅如此,他刚刚还打了他身边人!他就是个暴力狂魔!”迟三穗再接再厉,指着刚刚倒在地上的黄毛男说。 叶铭刚想开口,就被迟三穗再次快速打断,她问黄毛男说:“你这胳膊是他弄的吧?快说!” 黄毛男下意识点点头,这话没说错啊,打个篮球磕磕碰碰最正常不过了。 迟三穗又问周子维他们那些同学:“刚刚这个暴力狂是不是还威胁我们不准告老师?” 毫无疑问,一堆大男生又是若有其事的点点头。 迟三穗继续卖惨:“好了,你们别说了,真相已经出来了。就是他们几个故意跑我们学校来欺负人的,老师,您该好好管管这些社会上的不良分子了!” 不管怎么样,她说得有模有样的。启才运动会其实有几个校外人员混进来玩玩也没什么,图个热闹而已。 但闹事就不行了,田顺平思及此,把几个人拎出去:“你们外校人员不要跑启才来撒泼,再有一次,我就把你们送去派出所!” 叶铭被他拎得像只小鸡,嘴上还不服输对迟三穗说着:“我记住你了,年级第一!我一定会回来的!” 田顺平吹胡子瞪眼又给了他巴掌,当着他面还敢玩威胁这招。突然转过身看向沈妄身后的江然和他两个同学:“江然你现在也是外校的吧?复读就老实一点,好好学习!还有你后面,怎么没见过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出去!” 江然:“......” 他真是躺着也挨枪。 广播已经播放开幕式准备通知了,看台上的人走得寥寥无几。颜如玉抑制住激动的心,小幅度地拽了拽迟三穗的袖子:“大家快点去操场集合吧,穗美人跟我去文体楼换服装。” 迟三穗点点头,一路上被她拉着走,颜如玉十分低调地表达狂喜之情,还对她百般调侃。 “你说你们这是不是在一起了啊?”颜如玉刨根问底,边划弄着手机,“我真的是第一次看见沈妄给人下跪诶,而且在这么多人面前!有几个男的能做到啊!贴吧肯定炸了,诶你看这条多有意思:沈妄参加护短比赛,项目对象是她同桌,于是他成了世界冠军哈哈哈哈!!人才!” 迟三穗揉着慢慢浮肿的手腕,心不在焉道:“特殊情况嘛,可能他也不想输吧。” 颜如玉激动地反驳:“你也太清醒了点,女孩子都会往浪漫的方向想啊!” 迟三穗没再说话,她确实活得挺清醒的。很少有茫然无措的时候,包括对自己的感情,她能分清十六、七岁的懵懂和好感。 她甚至知道自己陷入了两个人的天平里,理智告诉自己应该偏向对她很好的沈妄这边,她也确实不否认自己喜欢沈妄。 但感性的自己又让她不断回忆起在曼哈顿时,那份少女的怦然心动。混杂着醋味、委屈和说不出来的怅然若失,摁下去又冒出来,反反复复地陷入落寞暮色,陷入那个丧气少年的温柔里。 那个人在哪呢,为什么会和别人打起架来,为什么一副被抛弃的悲伤模样,现在还好吗?她甚至能在沈妄身上看见那个少年的影子。 第一次的crush总是让人难忘,究竟是风吹草动的仲夏夜心事,还是蠢蠢欲动的喜欢,她觉得应该要慎重地分清楚才行。 * 阳光透过露天的楼顶倾泻而下,穿射锃亮的铝合金篮球架,折射出丝缕彩光。 广播里放着进行曲的音乐,沈妄他们进了休息室换下球服,出来时体育馆已经空了。 “诶,这箱矿泉水里怎么还藏着两颗棒棒糖?”蒋承诧异地说。 沈妄把外套脱了拿在手上,闻言看过去,是两颗青柠味的。他捡起来揣进口袋:“我同桌的。” 周子维打趣地说:“你俩这是在一起了还是没在一起啊?今天玩这么大,晚点肯定要被老郭请去喝茶吧?” “清清白白的怕喝什么茶。”沈妄懒洋洋地抬腿往前走。 “切。”周子维只当他们是不敢公开,或者好事将近的暧昧上升期。 沈妄舌尖抵着腮帮,又把口袋里的两颗糖拿出来看。那动作宛如电影里的慢动作,冗长又沉闷,他觉得自己突然也有点搞不懂了。 — “年轻的我们自信飞扬,青春的气息如同出生的朝阳,蓬勃的力量如同阳光的挥洒。萧瑟的秋风,挡不住你们破竹的锐气。广阔的绿茵场上,下面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三十七班,高三十七班是一个......” 主席台上传来播音员的介绍声,底下是十七班的口号:高三十七,启才第一!乘风破浪,所向披靡! 此时人群中杠铃般的笑声开始扩大,而迟三穗深知自己就是其中的笑点。 颜如玉让她跟着队伍后方的另一只皮卡丘走,她千算万算没想到,隔壁班也租来几个皮卡丘服装,以至于迟三穗走着走着走到隔壁班去了。 这皮卡丘的服装走起方阵来显得十分笨重,她提步紧赶慢赶,前面的沈妄突然停下来,一把拽着她往前带。 她觉得自己此刻像个小鸡仔被他半夹着走,而且他不一定知道这是谁,毕竟班上也有另外三个女生也是穿着这个皮卡丘服装的。 熬过漫长的八分钟,终于绕完了操场一圈。沈妄一松开手,迟三穗就提腿踹了过去,把头套摘开:“你是狗吧!” “我就说应该是你嘛,傻子。”沈妄垂眸看她,眼尾轻翘着,本就偏琥珀色的眸子在太阳光下更显得流光溢彩。 他顺手去摸她的头发,被她躲开。 闷在里面太久,一头的汗水,她自己都感觉黏腻腻的,难受得很。 沈妄见状摸了摸她皮卡丘的闪电尾巴,大概是手感不错,还弹了弹。 迟三穗:“......” 她总有一种屁股被侵犯的屈辱感。 校长正在主席台上致辞,一篇冗长的发言稿,堪比老大妈的裹脚布,还是好几年没换的,估计只改了一下时间。 沈妄拍了拍被她踹的裤脚,帮她拿着头套,说:“迟三穗,你到底多重啊?” 迟三穗一愣,想起刚刚在体育馆踩他那一下,感觉他腿还挺能承重的,毕竟她都没感觉到踩上去有下陷感。 她眯了眯眼,往他高瘦的影子下躲了躲,回答:“八斤七两,不能再多了。” “哧。”沈妄笑了笑,眉眼舒展开,扬起皮卡丘的头套挡着她头上方的太阳,“拿出生体重糊弄我呢,你真行。” 迟三穗占着人荫凉的便宜呢,嘴上赶紧说着好话:“哪有你行,缘溪行、琵琶行、李白乘舟将欲行都没你能行啊!” “挺能说,古诗背熟了?下次能上一百三吗?”他语调慢悠悠的,声音缓长又低沉。 迟三穗斜着眼睛瞥他:“沈妄同学,我劝你不要飘,敢来挑衅年级第一名了?英语及格了嘛!” 沈妄勾勾唇:“下次及格了的话有奖励吗?” 迟三穗不可置信地说:“沈妄同学,学习是为自己学的,不是为你同桌学的!你居然还想找我要奖励?” 这话跟历届老师经典语录一模一样,沈妄刚想说话,台上的校长已经发完言了,各班回到自己班上位置,运动员开始就位。 每个班都有自己划分的一块草坪,来之前大家就都端好了凳子。 迟三穗正好要去文体楼把衣服换了,她站起身来接过头套:“我的凳子在你旁边,帮我看着一下别让别人拿错了。” 沈妄点点头,直接把两条凳子拖到了班级最后边,大剌剌地两条长腿压上去。看上去像个刚欺负完同学的校霸头子,身边还没人敢过去说话。 迟三穗:“......” 行吧,目的达到了就行。 她把头套重新戴上,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人山人海的跑道,这装备实在是丢人。 偏偏站在男子一百米短跑起跑线上的蒋承认出了她,一个劲喊她名字。她拖着闪电尾巴跑得更快,一不留心在花坛拐弯处撞上一堵人墙! 那人轻车熟路把她拽着往小花坛后面的石像小径上走,动作和刚刚的沈妄有的一拼,但力道大很多,把她手臂箍得发疼。 靠,人贩子啊? 迟三穗连人也没看清,挣扎着喊了几声。 可惜这身衣服连伸个腰都有些困难,更何况反抗了,她忍下火气,直到那人把她放下。 作者有话要说:穗妹就是理智又直,她没从父母那乱七八糟的关系里学会怎么对待感情,所以她用的是解数学题的思维。 妄哥也不是会追人的那种,性子淡,顶多找机会撩一下,还是没有危机感啊。他一定想不到最大的竞争对手是他自己! 第34章 广播室传来为运动员加油的念稿声,赛道上已经有短跑项目的运动员在做准备。秋阳灿烂下,同学们的叫喊声此起彼伏,热烈非凡。 迟三穗气呼呼把头套摘开,对着面前的锡纸烫男生横眉冷对,破口大骂:“你是个什么孟德尔都救不了的杂合子?再碰老子一下,我把你踹到后山的迎客松上,让你迎风招展。” “哟,别凶啊,第一名,我这不是想找你聊个天嘛。”原途返回的叶铭显然不在乎被骂几句,何况他这智商连第一句都没听懂。 “你想聊什么?我们很熟?”迟三穗往后退了几步,不动声色地褪着身上的皮卡丘服装。 叶铭偏着头看她一身汗的身体黏着衣服,两条腿被闷得又白又红,他舔舔唇:“不熟有什么关系,聊几句就熟了嘛,我对你还挺感兴趣的。” 迟三穗抿了抿唇,有点好奇刚刚教导主任为什么没把他赶远点,他这意思好像赖上她了似的。她不是没被人表白过,但头一次是被人以人贩子的方式掳到小树林前来的,这算哪门子喜欢? “抱歉啊,你长相和智商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迟三穗毒舌完,还敷衍地摇了摇头,捡起地上的皮卡丘头套又多嘴了几句,“你这做法也够奇怪的,哪有这样搭讪女孩的,初中生都不屑以欺负人来吸引别人注意了吧。” 叶铭斜斜地靠在石像旁的树边,手插进兜里看着她,颇像个香港古惑仔:“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沈妄那个鬼样?” 迟三穗抱着那个头套有点不耐烦了:“我喜欢什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喜欢比我聪明的,你自己什么水平心里没B数啊!再说了沈妄是鬼样你能是人样?沈妄语文考140你也能考140吗?一天天的不学点好。” 叶铭:“......” 大概也是头一次泡妞居然因为学习不好被老气横秋地鄙视了,他有些尴尬,站直了身问:“这么维护他,你是沈妄女朋友?” “不是。”迟三穗反问他,“你和沈妄有仇吗?” 听他这语气,好像她是沈妄女朋友,他就更兴奋了似的,那赤.裸.裸.的眼神打量在她身上,让她莫名其妙感觉到不适感。 要不是她是个直肠子,现在说不定都能脑补一出他对沈妄求爱不得,于是报复沈妄身边所有女生的狗血暗黑故事。 他明明长着一副挺像正常人的脸,说的偏偏不是正常人的话:“我觉得沈妄还挺疼惜你的,你说我要是亲你一口,他会不会把我也给捅了?” 他这话挺逗的,说要亲她,又一句带过沈妄捅人的黑历史。也不知道是来威胁迟三穗,还是来告诫她离沈妄远一点。 迟三穗笑了笑,不慌不忙把头上的丸子头重新扎了一个,眼神骤然变冷:“接下来打算干什么,继续曝光我同桌的秘密来吓唬我?还是直接动手啊?没少用这招激怒过他吧,那你碰上我算你倒霉咯。” 话音刚落,她提起腿往他腰上踹,一脚把他踹倒在梧桐树下。迟三穗以前和何溯对打的时候,腿力就十分了得,她可能有的时候打不开一罐易拉罐,但她一个侧踢过去可以踢断4公分厚的松板。 每次在这种憋屈之下,只能以暴制暴时,她都无比感激何溯那傻逼用激将法鼓励了自己学跆拳道这么多年。这样一想,他还是有点用处的。 还没等叶铭回过神来,她跳起来一记离地的后旋踢,往他胸口碾过。 叶铭咳了几声,挣扎着起来,脸涨红:“你他妈可别仗着老子不打女的,就在这为所欲为啊!” “想不到你这种人也有原则呢,真是难能可贵啊,不过我可没有不打男的的规矩,你下次见到我最好绕着走。”迟三穗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准备走。 他急切地走过来拽着她胳膊:“你真的不好奇他以前做过什么?那个老师叫齐晟宁,现在还有人愿意待在他身边也是挺玄乎的。” “诋毁他,不屑于他,却又想成为他,是这个意思吧?”迟三穗挣开他的手,瞪眼道:“说到底你就是嫉妒他有朋友呗,你这人怎么这么可悲啊?多读点书就不会这么空虚了,好好重塑一下你的三观吧!” 叶铭换了副嘴脸,一脸鄙夷:“我嫉妒他?他就是个圣母白莲花!被推出去的可怜虫!” 迟三穗懒得听下去,她遥遥看见一个值日老师经过,大喊一声:“老师,他勒索我的零花钱买雪糕!” 又是张口就来,叶铭算是见识了这女的胡言乱语的本事了,他来泡个妞儿怎么这么多事。 他看起来像是没钱买雪糕的样?趁老师追过来之前,他拔腿就跑。 身后的迟三穗嗤笑了一声,慢悠悠捡起服装往前走。 说实在的,总听王小川说沈妄捅过人这件事,她的恐惧已经麻木了,本来也算不上是胆小又不堪一击的人。 早先就因为她妈工作审案子的原因,曾有过受刺激的家属去绑架恐吓过她。 后来在“自由美利坚,枪击每一天”的这个国家,更是对大街上有暴徒开枪、地铁站黑人斗殴等事件司空见惯,早已不足为奇。 何况她下意识就偏向沈妄,没法客观评价,只会主观偏心。也许事出有因,也许年少轻狂,但不管怎么样,既然他进过少管所,也受过法律的惩罚了。 啪—— 一只手突然搭在她肩上,又来? 迟三穗下意识就想抓着他手肘给他一个过肩摔,摸到这手才发现不对劲,有点瘦。 “哎哟,你弄疼我了!”陶安安娇声骂了她一句,“第一次看这么暴力的女生,一言不合就动手的!” 迟三穗理亏在先,难为情地松开手:“对不起啊,你找我有事?” 陶安安递过一盒药膏,把头瞥开:“给你!” “哦......谢谢啊。”她手肿了很久了,刚刚在衣服里藏着闷得发痛。也没客气,直接接过放进了裤子口袋。 陶安安觉得这人也是奇怪,总一副好人的无辜样,把人衬得都像恶毒女配了。 她狐疑地问:“我从司徒晶那听说了你挺多事,刚刚都那样说你了,你为什么还、还帮我?你都不会刻意和讨厌你的人保持距离吗?” 迟三穗莫名其妙:“不是你们自己过来和我说话的吗?” 陶安安脸都气白了,无语地看着她。 “那因为你们漂亮?”迟三穗笑了一下,伸手碰了碰自己鼻梁上那颗小痣,她实在不擅长说这种矫情的话,“嗯……可能就觉得你们不坏吧,反正迄今为止,也没对我使过阴招。” 司徒晶坏吗?因为盲目的喜欢,所以心生嫉妒发小孩子脾气罢了。约个架还特意告诉她一声,生怕她一个人过去会吃亏似的,也不知道该说是傻还是怯懦。 她不是什么老好人,但确实没因为她们说几句就受到损失,所以也没必要和她们计较。 迟三穗见过最无知极致的恶,以至于后来遇过的那些恶意好像都没法掩盖初二那年的梦魇。 陶安安皱着眉,觉得这女生一定是被养得太好,才会对人性本善这么相信。 毕竟,司徒晶刚刚还说要和沈妄把她的事情和盘托出...... * 后山的大树下,沈妄等得不耐烦,叼着烟在嘴边,想了想还是没点燃。 他和女生之间交往不多,初中倒是挺多啊女生追在屁股后面,但他嫌烦。那时候哪有男生愿意和一堆女生待一块啊,丢面子。 到了高中闲了会去打个拳什么的,江然他们又总说他眉目之间有点凌厉感,不太平易近人,让人感觉凶了点。 他心想凶点就凶点吧,他没缺过朋友,多得是兄弟。反正也没打算谈个恋爱什么的,毕竟在高中,他压根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 就好比现在对那姓迟的百般惦记,他也没有过要表白的心思。一是本就是个佛系的淡性子,二来他不是没见过迟三穗怎么回应来追她的那些男生。 少女站在楼梯间,恭恭敬敬又很有礼貌地说“对不起,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希望你早日考上第一名,再来和我做朋友”。 就一欠收拾的小混蛋,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嘛——“表白\"是表明心意,而不是索取关系。 何况他连心意也不想说,万一一说出来,就把人推远了呢,他觉得现在也挺好的。 加上齐晟宁那件事后,他一度怀疑要是自己和学校女生多说几句话,就能把人活生生吓哭。 所以对司徒晶这个主动又大胆来接近他的女生,沈妄还是有点印象的,何况跟迟三穗还有过过节,他就更有印象了。 司徒晶给自己默默打了不知道多少下气了,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沈妄,你是不是喜欢你同桌?” “你叫沈珍吗?”他懒洋洋地倚着树干,颇有一副翩翩美少年的即视感。 司徒晶突然听见他说他妈的名字,茫然抬起头:“什、什么?” 沈妄把烟取下来,夹在指间,侧了侧脑袋:“我妈都不管我,你来了解我的感情生活是几个意思啊?还有,没人告诉你早恋影响学习吗?” 还、还挺正能量一校霸,本想和他谈恋爱,结果他反手丢了套青少年该知道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司徒晶显然被他这么一问给问懵了。 她哆嗦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我其实是想......想告诉你一件关于她的秘密,我是听她初中同学说的。” 沈妄打断她,淡漠道:“别说,秘密是用来保守的,我不感兴趣。” “你对她不感兴趣吗?”司徒晶有些惊喜,自顾自的说,“那也好,她这个人和我们正常人不一样,奇怪死了......”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沈妄耐心逐渐消磨殆尽,原来女生话都这么多。 他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把她话题拉回来:“我不是来听你发牢骚的,都是女孩子,更应该明白坏话对一个女生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有见她拽着我说三道四吗?你爱嚼谁的舌根那是你的事,可我沈妄的同桌,轮不到你来说。” 这哪像是不感兴趣?他气质冷冽,本就有些唬人的架势,司徒晶看着他凌厉的眼神,眼泪都快被吓出来了。 沈妄无视小姑娘的眼圈红红和颤抖的腿,继续说:“再说了,她有得罪过你?那女孩有点缺心眼儿我知道,但做不出来主动欺负人的事,就算是要教训也只能我们关起门来私下解决。” 说到这,他顿了顿,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嗓子都不愿意适应。他一直给自己的定位是做个温和有礼、正气凛然的三好学生。 给人把课上到这也够了,别吓坏人家小姑娘,他语气放缓了些:“你意思是想和我交朋友吧,把手机给我。” 司徒晶惊讶万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要到手机号了,她急忙递过去:“你、你的好友这么容易加吗?那上次你为什么不给我啊?” 上次?他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因为起床气不想理人。算了,这话还是不解释了,传出去多少有些不好听。 他敲了一串号码申请好友,放回她手里:“我哪就这么高不可及,让人闻风丧胆了?沈妄啊,也就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三学生罢了。” 他直起身往操场走,闲散地挥手示意再见,点上了那根咬在嘴边的烟。 秋风萧瑟,那缕烟顺着风飘进司徒晶的鼻腔,刚刚一身汗现在又冷得打了个寒颤。 她早该知道沈妄的性格,从她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有太多标签。校董的儿子、校园扛把子、校草、见义勇为的学长...... 在这样一个坦荡的少年面前,她突然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行为确实很掉价,也幸好,她什么都还没说。 * 阳光下的塑胶跑道,闪着细碎而耀眼的光芒,汗水从大家的发根处开始浸湿额前脑后,到处是挥舞的旗帜和呐喊声。 沈妄走到班上的时候,迟三穗正没精打采地垂着脑袋写加油稿,旁边的凳子上放着他被叠好的外套。 临近中午的太阳温暖又炙热,她整个人像只被晒焉巴儿的小猫咪,软乎乎的。 他走过去把外套盖她脑袋上:“没听见运动员检录吗?” 迟三穗侧头看他,少年敛下眉目,神情倦懒又闲散,即使是逆着光,俊朗的五官存在感也极强。 她觉得沈妄应该感谢她,要不是替他报了个3000米,他也得写这些千篇一律的稿子。她一手抓着脑袋上的衣服,没好气地甩甩笔:“我又没报项目,算什么运动员啊?” 沈妄按着她脑袋,扭过来:“国家一级抬杠运动员?” “那你呢?”迟三穗拿笔敲开他手。 “我啊?”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拿出条耳机线往自己耳朵里塞,“我是迟三穗的可爱观察记录员。” 迟三穗撇了撇嘴,她其实没怎么听过别人夸她可爱,毕竟她觉得自己不是那一风格的。 想起可爱,总觉得应该是个不到一米六的小女孩,带着点儿婴儿肥,说话娇声娇气的。而不是她这种脾气容易暴躁,一不顺心就能怼死人的中二少女。 耳朵突然塞了一个凉凉的东西,她眯了眯眼,疑惑地看过去。是沈妄的另一只耳机,里面在放的居然是首英文歌《Valderfields》(瓦尔德田野)。 “Stairsabovethedoortothemanwhocried.” “Whenhesaidthathelovedhislife.....” 曲调让人感觉很平和,好像是抚慰炎炎烈日下一抹清新的风。 两个人的影子靠在一起,无比和谐又美好的氛围,郭国富从后面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郭国富觉得今天一定是他作为一个普通职工老师来说,最忙碌的一天。被副校长找完又被教导主任找,偏偏他俩还都是为了同一个人。 副校长蔡京带的是全校最好的实验班,来找他要迟三穗过去。毕竟年级第一名嘛,在最好的班上培育也是应该的。 这边刚说完呢,田主任又过来找他说迟三穗和沈妄可能在谈恋爱。这哪行啊,好苗子可不能毁在早恋上了,何况他明明开学第一课就和大家说了不能早恋,迟三穗还答应得好好的呢! 他远远走过来,就看见两个人在一块儿玩得开开心心,不亦乐乎,跟对热恋中的小情侣似的。接着还分享起了耳机,两个人的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咳咳!”他站在两个人身后,清咳一声,声音被发令枪盖过。 郭国富敲了敲沈妄的左肩:“这......在学校不能玩手机啊,要注意一点。” 两个人转过头来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了田顺平在体育馆的话:班主任要来谈心了。 沈妄率先作出反应,从兜里慢慢摸出个MP3来,轻轻按了一下切换键,示意郭国富看:“老师,我们讨论学习呢。” 郭国富一噎,还真是在正儿八经地学习,那上面写着BBC新闻双语听力特训第三卷。 他心想这不对劲啊,田顺平说得他俩如胶似漆地公共场合秀恩爱,还说沈妄毁人小姑娘前途。 但人家现在不单是没玩手机,连听的东西都是英语听力。这怎么能说沈妄毁人前途呢,多好的孩子啊!改过自新,愿意发奋图强。 他知道很多老师对沈妄都有偏见,但郭国富立志要做个无差别对待学生的老师,何况沈妄最近都没缺过课。他当初把两个人分在一起做同桌,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互相取长补短嘛! 想到这里,他点点头:“学习是件好事啊,但是你们两个人也该注意一下距离,容易让人误会啊。迟三穗你跟我来一下,有点事跟你讲。” 迟三穗舔舔嘴唇,看了沈妄一眼,颇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戚。 比起她的不安,沈妄坦荡得不行,他觉得两个人确实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做,完全没必要担心。 郭国富把人领到清净点的大树下,叹了口气,正当迟三穗憋了一堆借口的时候,他来了一句:“这件事只能由你自己决定,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老师和同学们都会祝福你!你就按心里所想回答吧。” 迟三穗:??? 迟三穗有点不太行了,她觉得这路子再发展下去可能得超出自己的预料。她呼了口气,说:“老师对不起,是我一厢情愿暗恋沈妄同学,您别把他牵扯进来了!” “你说什么?!”郭国富声音陡然提高十几分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他又缓了缓语气,“你是说你暗恋沈妄?而不是你们两个人在谈恋爱?” 迟三穗懵懵地点点头,不是说说实话会祝福她的吗?这怎么有种被套路了的感觉。 郭国富教学十几年,第一次遇见有学生开口把他当知心叔叔的,居然还主动告诉他! 他定了定神,想到迟三穗的特殊情况,人家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长得漂亮,人又聪明,少女有怦然心动不也是人之常情嘛!加上她在美国接受的教育可能和国内也不一样,这就可以解释了啊……难怪沈妄一心扑在学习上,人家这情况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啊。 “小迟啊,老师知道你和我说这件事其实是花了很大勇气的,老师很欣赏你的坦诚。”说到这,郭国富有点词穷了,他觉得作为一个班主任,有义务为学生讲解一下青春时期的懵懂感情。 于是他把迟三穗带到了办公室,各科老师此刻都在看运动会,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迟三穗坐在空调底下,舒服得毛孔都要张开,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郭国富拿出抽屉里的辣条来压压惊,觉得这是拉近师生情的好机会,他递给迟三穗一包:“来,老师和你好好讲一下关于早恋的问题。” 迟三穗咬了一口辣条,义正言辞表示:“老师,您可不能告诉沈妄啊,不然我的暗恋就翻车了!” 郭国富:“......” 他虽然不懂翻车的意思,但知道这显然不是他谈话的方向啊,他本意是想把误入早恋歧途的好学生拉回正道啊。 “其实这很正常,每个人都有点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嘛。”迟三穗指了指他手上的辣条,淡声道,“而且老师,早恋离我还太远了,我这顶多算是单相思!” 听听,和聪明的孩子交流就是轻松啊,这还挺透彻的,都不需要他来说。 郭国富干脆放开了说:“可你怎么就喜欢沈妄了呢?我觉得我们班班长也谈不错啊,人小小年纪很稳重。” 迟三穗咬了一口辣条,囫囵道:“向星河同学啊,性格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沈妄就是了?我看他除了长得帅气点,也没哪里太出色啊。”郭国富语重心长地说,“这选男朋友啊,不能单注重长相,长得太好看的男生不可靠啊!” 迟三穗点点头:“您说的有道理,可我脸盲症啊,反正记不住,长成什么样不都无所谓嘛。” 这戳到人痛处了,本来就是个情况特殊的孩子,郭国富觉得这孩子不容易啊。 他此刻感觉口中的辣条都有些食之无味:“小迟啊,老师觉得这个时候谈感情还是太早了,等考上大学你的想法说不定就会有变化了呢。何况这容易影响学习啊,你家里人知道了可就更麻烦了。” “是啊老师,所以我还什么都没干啊,我现在就想辅导沈妄同学上清华!”她情真意切地表示。 “......” 郭国富一天下来脑子都疼了,别的老师谈早恋怎么没这么多问题,到他这全进了死胡同,说都说不开的那种。坏学生踩雷他能直接说,但好学生她给你讲道理,还句句在理,这可怎么整。 况且他本来的目的不就是让迟三穗多带一带班上的前几名嘛,现在明明是往这个趋势发展的啊。 他喝了口菊花茶,说:“这样行不行,蔡校长让你转去实验班上学习,你离他远一点,可能就能忘记他了。” 迟三穗低下脑袋,声音可怜巴巴地说:“老师,我的病情您也知道,我很难融入一个新的班级。好不容易把班上同学的特征记住了,再去别的班对我来说有点麻烦……” 郭国富听着都不是滋味了,他的“换一个同桌”这个想法立刻被否定了。 “别难过啊,不去就不去,普通班也有普通班的好处,大家相处的融洽啊。”他安慰道,还是提了最低要求,“老师就想着,你们不能破坏校规,还有绝对不能影响学习!” 他觉得这已经很合理了,反正听她这意思,沈妄好像是没有那方面想法的。两个人又都奔着考清华去,凑一块讨论成绩,不也是美事一桩。 迟三穗慢悠悠地吃着辣条,慎重地点头保证:“您放心,下次我还考第一名。” 那是再好不过了,学生首要任务不就是成绩嘛,当然,德智体美劳全面来看,她发展的也挺好。够坦白的学生就是讨人喜欢,话题谈到这也已经够了,都是有主见的孩子。 郭国富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给她。 迟三穗摆摆手,推拒道:“您不用因为我懂事就奖励——” “咳,我是让你再给我买几包来,你一下都快给我吃没了。” 迟三穗不好意思地停下嘴:“好嘞,这就给您买去。” 她接过钱,跑得飞快,犹如一身轻的小山雀。 郭国富在这静谧之中重重地叹了口气,做一个善解人意的班主任实在是不容易。 他给田主任回了条信息:我已经了解过了,两个人只是关系好的学习搭档而已,勿听信谣言。 * 吃过午饭,下午的运动会如日中天地举行中。烈日没能阻挡大家高涨的热情,播音员依旧慷慨激昂地念着加油稿。 颜如玉把她带去了广播室的门口乘凉,迟三穗躲在荫处简直身心舒畅,下笔如有神般刷刷地写完了几篇稿子。 颜如玉喊她一声:“下午有男子三千米,你要不要写一封专门的加油稿?” 迟三穗捅上笔盖,不明所以地问:“我为什么要特意折磨自己?” “你是不是忘了,沈大佬可是因为你才报的三千米!”颜如玉的口气犹如她是一个欺骗男人真心的渣女,从门口拿了瓶矿泉水给她,“你可不能这么背信弃义啊!” 迟三穗接过来喝了一口:“你错了,他明明是不想写加油稿才勉为其难同意的。” 而且上次谁让他没个正经的,就会调侃人,欺负她会脸红啊。 颜如玉指着她:“你你你喝了?我是让你给沈大佬送水去的!” 迷妹属性一出来是很可怕的,迟三穗被吓得连连倒退:“行行行,我再去班上拿一瓶!” 她抱着本子跳下台阶,慢悠悠回班上时看见两个人在她位子边上对峙着。 一个是何溯,另一个是她同桌。 迟三穗低声骂了一句,忘记这两人还有误会在呢…… 她小心翼翼地插进去问:“两位,今晚有活动?” 沈妄:“你认识他?” 何溯:“你认识他?” 瞧这默契,你们干脆在一起得了。 迟三穗挤出一个比宫廷里的太监还要谄媚的笑容:“都认识,你们要不也握手言个和?” 沈妄掰过她脑袋往自己这靠:“你和这小子什么关系?给我老实交代。” 何溯扯过她手:“你他妈不是说不熟?还往哪靠呢,要不要亲上去?” 她倒想,迟三穗翻了个白眼,觉得被两个大男生拉拉扯扯十分不成体统,咬着牙威胁:“再不松开手,我让你们两个今晚相亲相爱生孩子!” 左边的何溯一个咯噔赶紧放开了。 沈妄哂了一声,手依然放在她头上,转过来正对着,垂眸道:“背着我偷偷认识挺多人啊,真厉害。” 什么偷偷,她才不愿意认识何溯这傻逼,要不是两个人不生在同一个地方,她非得在百日宴就把何溯掐死。 迟三穗心想不对啊,你这表情怎么回事啊沈同学?搞得像被她欺骗感情的可怜男人似的。 她脑子里出现了林品如和艾丽两个女人争风吃醋的场景,自己居然是个渣男何世贤。 她眨了眨眼:“其实,他是我姑姑的儿子。” 沈妄:“......” 论打过小舅哥是什么体验,沈妄现在一脸吃了屎的郁闷和哑口无言。 “你别唧唧歪歪地说这么多,给老子放开手,占我妹什么便宜呢!”何溯回过神来把迟三穗拉过来,不满地瞪着他。 沈妄忍了又忍,皱着眉问:“为什么你表哥是个傻逼?” 何溯:“......你才是傻逼!你全家都是傻逼,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啊!” “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也觉得他挺傻逼的!我先问问这傻逼找我什么事。” 迟三穗把手上的本子和水放在凳子上,拉着何溯走远了点。 何溯扯着她的丸子头:“迟三穗你长本事了!还学会骗人了?你知道他是谁吗就敢走那么近?” “干你屁事哦,他是我同桌!”迟三穗打开他的手,斜眼看他,“你来我们学校干嘛,总不可能是看运动会吧。” 何溯气昏了头,这才想起正事来:“你跟我回一趟我家,我......出了点小问题。” 迟三穗摇头:“现在不行,我得给我同桌送水,他待会儿跑三千米。” “你送个屁!又不是你男朋友,他沈妄缺你一个送水的?”何溯放软了语气,带着点哀求的意思,“我真有事,见、见血的那种。” 他很少会露出这种表情,上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还是在芝加哥飙车出了车祸的时候。 他没钱住院,又不敢找迟志惜,就把电话打给她了。 迟三穗瞪大了眼,上上下下看了他一圈,好像没受伤啊。 何溯“哎”了一声:“不是我,是你们学校一个女生,总之你快点给我走吧!” “你他妈到底做什么了?”迟三穗听见他的话差点两眼一昏,按道理说,何溯不是那种禽兽不如的公子哥啊。她摸了摸口袋:“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和我同桌说一声。” 另一边的沈妄眸色发沉,盯着两个人的背影。 小姑娘笔直又纤细的两条腿蹦蹦哒哒的,他感觉胸口被人打了一拳般的闷。 吃着瓜的群众都像吃了注水瓜,什么情况啊这是,男校的何溯当着大佬面把人带走了? 蒋承屁颠颠跑过来:“爹!穗妹和谁说话呢,靠这么近,两个人快亲上去了似得!” 他是个近视眼,五米之内就像在雾里了。 沈妄心情不爽地转过头来,哼笑一声,阴森森地让人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他说:“眼睛如果坏掉,不如挖了它。” 蒋承瑟瑟发抖,做了个“OK,我立马缝上嘴”的手势,安安静静如一只弱小无助的鹌鹑,他招谁惹谁了? 两个人聊了好一会儿,迟三穗跑回来时广播正好在检录高三男子三千米长跑。 她气喘吁吁朝沈妄伸手:“我手机放你外套口袋了吧,给我一下,我得出去一趟。” 沈妄递给她,危险性十足地眯了眯眼:“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记得是记得,但这不是有事嘛……迟三穗有些心虚,指尖挠了挠眼睫毛:“对不起啊,我得走了。” “去哪?”他拽着迟三穗的肩膀,垂着幽深的眸子看她。 迟三穗咽了咽口水:“帝江苑小区。” 广播又播送了一遍检录信息,已经在念沈妄的号码牌了。 他松开手,捏了捏她的耳尖:“早点回来。” 迟三穗脚都差点站不住了,这人现在越来越过分,以前只是动动嘴,现在还直接上手了! 耳朵那被他碰过的地方像烧了把火,滚烫得让人心发麻。 她竟然觉得沈妄这句话有点像丈夫管不住爱玩爱浪的小妻子,无奈地告诉她“不管你怎么玩,我都会为你留门”。 fine,够了,停止臆想吧迟三穗! 自从确定自己心意后她就没少幻想过这种乱七八糟的八点档狗血剧情。 她一步三回头,终于意识到自己矫情死了,赶紧朝心急如焚的何溯跑了过去。 蒋承眼睁睁看着迟三穗投入别人的怀抱,摇了摇头,在死亡边缘摩擦:“爹,三千米,还跑吗?” 作者有话要说:沈大佬:呵,我不过是个可怜男人罢了。 妄哥你可能不知道,多年后你向穗妹求婚时的双膝跪地,就是被何溯这傻逼一脚踹的。 第36章 “上次在芝加哥没长教训是吧,何溯我提醒你,你明年一月份才成年,别做什么后悔莫及的事。”迟三穗戳他肩膀,没好气儿地说。 何溯烦得抓了抓头发:“操,你别想歪行不行啊?就、就一个女生,她......那啥来了。” 迟三穗秒懂了,合着何大少爷天天日天日地,实际上没和几个女孩子接触过。又是十指不沾春阳水的主儿,连人家来大姨妈了都要来趟学校找表妹支援。 迟三穗靠在车窗上非常疑惑地看着他:“诶,女朋友?” “不是,还没追上。”何溯第一回脸皮这么薄,像极了个春心荡漾的混小子。 迟三穗了然地笑笑:“也是哦,你这狗脾气怎么可能有女生瞎了眼能看上你。” 他们不是第一次聊这些问题,迟家人可能都一个德行,就是同辈之间特别坦荡。虽然何溯他家在南港,但他从五年级就在安清长大,也算得上是半个迟家人。 何溯突然皱起了眉:“你还说我?你和那个沈妄怎么回事?不知道我和他有过节啊!” 迟三穗“嗯”了一声,拖长了音:“那请和我保持距离,不想被牵连九族。” 何溯气笑了,他知道迟三穗从初二那件事之后就一直有点轻微社恐,没想到才开学一个多月,就和沈妄关系好到能互相battle了。沈妄这是哪路妖精啊,勾了这缺心眼的魂了吧。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在意地说:“你这话说的,我还以为你喜欢他。” “这么不明显吗?”迟三穗惊恐地提高了音量问,对他这智商感到担忧。 何溯:“......” 他把头转到了一边,长达了十分钟的沉默。他没想过迟三穗这死丫头有一天会跟他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不管那人是谁,这感觉就是奇怪的。有种养了十几年的大白菜,被猪拱走了的即视感。 他烦躁地敲了敲手机,在下车前转过来对着迟三穗那张脸别有深意地盯了几秒。 迟三穗对上他那张猥琐的大脸身心不适,皱着眉头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傻了吧,今天又没吃药出门的啊?” 司机听见这话还问了问:“啊?后生仔有什么病哦,最近流感比较严重的诶。” “没事没事。”迟三穗赶紧付过钱,摆摆手,“师傅您放心,脑残不传染!” 何溯眼神一沉,脸一黑。嘴里那句“你别和他在一起,我怕他家暴你,我打不过他”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冷笑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觉得你要是和他在一起了也挺好的,他得喊我一声表哥吧。” 沈妄比他还大,这几年凡事被他压一头,终于可以件事可以踩他肩膀上了。虽然代价是送了个妹妹,但反正着妹妹看着也糟心,还不一定送得出去呢。 迟三穗又是一巴掌拍碎他的幻想:“想太多了吧你!妇唱夫随,他肯定跟着我一起喊你何傻逼!” 何溯揉着脑袋跟她一起进超市:“迟三穗你要不要脸,女孩子这么主动?” “带我来给女孩子买生理用品和内裤,你找我做的是要脸的事?” “......” - 帝江苑这几年都是何溯一个人住,迟志惜也是个孝女,忙完公司就去老宅陪乔宛兰钓个鱼、赏个花什么的。 虽然迟三穗和何溯两个人身边不常和父母在一起,但也感觉不到生疏。何溯这种爱玩的性子就更是如此了,他巴不得迟志惜每个月只打钱,别来看他人。 刚进玄关那换鞋,迟三穗就惊讶了:“你这的阿姨多久来一次的?把你的狗窝弄得很干净啊。” “好像不是阿姨.....你待会儿别吓着她,她不禁吓。”何溯挠了挠头,往主卧走,声音放轻了点,“苏荷,你睡着了吗?” 里面传来一声细糯的女声淡漠又疏离地回应了一声“没有”,然后是拖鞋塔拉着开了门的声音。 迟三穗侧头看她,是一个短发萌妹,齐刘海,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鹿眼圆圆的,却透露出坚毅,有点婴儿肥的小鹅蛋脸,皮肤很白,和她的冷白皮有的一拼。 她突然想到沈妄形容自己的词,形容这个苏荷好像更贴切点,就是可爱,貌似还挺单纯的。 苏荷见到她好像有点不知所措地扒拉着门框,她比迟三穗矮上四五厘米,微微抬头和她打招呼:“你好,迟三穗同学。我叫苏荷,是实验一班的。” “你认识我啊。”她说完这句又觉得是废话,迟三穗想起自己在主席台上的嚣张做作的发言,应该没人不认识她了。 她清了清嗓子,把苏荷领去卫生间:“不用不好意思,给,东西都在里面。脏裤子丢.....垃圾桶吧,何溯会看着办的。” 苏荷点点头,道了身谢,转身的时候,迟三穗看见她屁股那一块全是血。 何溯为了给她们留出空间,早就跑楼上健身房去了。 迟三穗上去喊了他一句:“诶,我东西也送到了,先回去了啊?” “你把她一起带回去吧。”何溯从跑步机上下来,挫败地坐到一边,“她好像生我气了。” 迟三穗“哦”了一句,转身就走。 “喂!”何溯无语地看着她,眼里震惊着一行字:你他妈居然不多问我一下?有点对人类的好奇心不行吗?! 迟三穗很想来一句“第一,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可她现在觉得楼下那位更适合来说这句话。看穿着和气度应该算不上有钱的家境,而以何溯的尿性来看,她大概能猜到一二:多半是大少爷脾气发作,刺伤了人家那颗贫穷的自尊心。 她对穷富其实没什么概念,两千块的晚饭和二十块的烧烤,她都吃得开心,毕竟不是物质上很难满足的人。 但不得不承认,她身边从初二过后,几乎没有过和她家境差太远的朋友。包括现在的颜如玉,家里在安清这个一线城市,也算得上中产阶层。相差太大,容易滋生红眼病和嫉妒心。 “你别无聊到和我BB你的感情问题啊,我只对人的感情问题感兴趣。”迟三穗慢悠悠地说,“总不能谈恋爱也要我教你吧?那发明谷歌、百度的人是不是都要去讨饭了?” 这时候也不忘说话带着刺扎他,何溯往地板上一躺,呈个大字状了无生趣道:“你走吧,把人好好送回去,我想静静。” ...... 车上两个女孩安安静静地坐着,下车时苏荷还倔强地要还她一半车钱和刚刚那些东西的钱。 迟三穗对这较真儿的做法倒是不讨厌,还拽着她硬是给她买了杯热可可。刚走进校园,今天的运动会就快要结束了,操场上已经有人端着凳子往教学楼走。 手机震动了两下,是沈妄给她发的信息。 【SW:回来了?】 【迟早药丸:现在来操场,你跑得怎么样啦?】 【SW:挺好。】 短短两个字加一个逗号,看似很冰冷,实际上可能更冰冷! 迟三穗立马停下嘴边的冰激凌,情深意切地打字回复: 【迟早药丸:没有看见我同桌在跑道上英俊潇洒的身姿实在是天下大憾事之一!我余生都会因为回想起这件事,涕泪纵横!!!这实在是太他妈让人感到难过了!!!!!】 沈妄:“......” 他抬眼看着远处那个慢吞吞走过来的身影,身边还有一个女生,两个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笑成一团。 【SW:那你挺不容易,难过得笑成了一朵大红花,冰激淋好吃吗?】 【迟早药丸:还行,就是最后一个只有草莓味的了,我比较喜欢香草味的。】 迟三穗打完这句话才反应过来,她立马就傻了。赶紧抬头四处查看,最后在篮球架下远远地看见了懒洋洋倚在那的沈妄。 她手忙脚乱地在某易云找了首名字为《对不起》的歌发过去: 【迟早药丸:同桌,话不多说,全在歌里了!】 过了一分钟,沈妄直接走了。 他走了!居然走了!!给她留下了一个邪魅狂狷的校霸背影!! 苏荷看她立在原地不动,疑惑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出大事了!”她丧着脸看着沈妄的身影,不就是没给他送水还装悲痛被抓包了嘛…… 不是已经道歉了嘛!难道这歌不合他意? 迟三穗点开播放,于是里面的内容让两个人都听愣了。 “真的对不起,我不该不该不该不该那么牛逼还有理有据。” “你看不惯就滚嘛,不滚就忍嘛!” “我路过的风都能把你扇出鼻血。” ...... 苏荷:“.......我觉得你听歌口味还蛮别致的吼。” 迟三穗:“.......” 她内心一万个咆哮,啊啊啊啊谁告诉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歌词!!就不能是个认真的道歉嘛?! 她心如死灰地关上屏幕,塞进口袋面无表情转过身问:“我觉得你和何溯名字还挺配的哦,你觉得呢?” 苏荷立马涨红了脸,干巴巴蹦出一句:“我不觉得。” 恶搞成功,看来何大少爷追妻路漫长得很。迟三穗心情由雨夹雪变成阴天,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这感觉还真是不错。 两个人在操场分道扬镳,迟三穗跑进了队伍里,校长正在上面说一天下来的结语。 夕阳的余晖映照在每个人疲惫的脸上,迟三穗盯着手上的矿泉水,她明明只喝了一口的!怎么现在都快见底了! “同桌?”她来的晚,站在侧后面小声喊了一句。 然而沈妄站得笔直,头微微低着,长睫覆压下来,在鼻梁上投成扇形阴影,没半点儿反应。 “同桌桌?” “小桌桌?” “小沈同学?” “沈妄妄?” “崽崽?” 终于有反应了,不过这反应来自于沈妄后边的王小川,他脸上表情一言难尽,指了指耳朵。 迟三穗心想你嫌弃什么?你们沈大佬被叫这么多声,不还淡定地站着呢。 王小川清咳两声,以嘴形说了两个字“耳机”。 迟三穗一看,沈妄耳朵里果然塞了两个蓝牙耳塞,这音乐得放了多大啊,叫这么久都听不见。 她看了看周围没有老师,迅速和王小川换了个位置,踮起脚来把他耳机取下。 沈妄蹙着眉头,骇人的眼神扫过来,看见是她时稍微和缓了些。却依然紧绷着下颚,挑了挑眉:“做什么?” “在听什么呀?”她刻意笑得很讨人喜欢,还蹲矮了点身子,嘴角都快咧到后耳根了,把耳机递还给他。 沈妄看她这张灿烂的脸只觉得有些碍眼,他倏地收起眼尾那聊胜于无的零丁笑意,居高临下看着她,偏了偏头:“我路过的风都能把你扇出鼻血。” 迟三穗:“......” 是刚刚那首歌的歌词。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天,大佬以他绯闻女友取的小名“崽崽”火速上了贴吧热门。 妄哥:情.趣,懂? - 这歌在网易云音乐还真有哈哈哈哈哈! 第37章 启才一中校园贴吧,依旧是“旺旺碎冰冰”的CP贴,最新的刷新信息:报!沈大佬威胁小学神要把她扇出鼻血来!校霸劣性看来并没有因为一个漂亮聪明的女朋友而改变!!心疼小迟!!! 【411楼:我作证,我是隔壁18班的,亲耳听见沈大佬对小学神这样回答的。人小姑娘腿都软了,矮了一截,一看就是吓的!别扒我马甲,我被大佬弄死了的话,做鬼也不会放过这楼里的人的!】 【412楼:我也听见了,但是貌似是因为小学神先叫了一声大佬的小名:崽崽!好他妈萌我一脸血!】 【413楼:姐妹们稳住啊,不要让五官影响你们三观。这是家暴!沈大佬的暴力倾向连女朋友都不放过了,惨还是小迟惨啊,有苦不能言!】 【414楼:啊啊啊啊我不信帅哥会家暴!】 【415楼:没别的意思,回复一下楼上,帅哥打架也不是第一次了啊。】 【416楼:楼主是酸吧?人家郎才女貌轮得到你来心疼,说不定玩情.趣呢!BTW我也觉得崽崽这个名字太可爱了,正好压制住沈大佬的煞气!】 【417楼:同意楼上说的,大家今天早上还看见这对发糖,怎么可能一天过去两个人就掰了?说不定在玩角色扮演!】 【418楼:这不一定哦,你们没发现小学神来头不小吗?和隔壁男校的何溯也勾肩搭背的,大佬头顶一片青青草原啊!有点服气这女的了!】 【419楼:还是别乱猜吧,上次不是有人扒大佬同桌和艺术班一个女的打过架吗?我看大佬同桌也不像是吃硬不吃软的那种啊,他两要是打起来,肯定大佬在下面!】 【420楼:楼上在做什么?居然公然开车,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车速太快了差点被你甩出去!】 ...... 王小川和颜如玉两个人凑在一起看完了最近的留言,纷纷露出蜜汁疑惑的表情。 王小川表示:“我确实有听见沈大佬这么说,然后两个人就没说过话了。” “怎么可能......”颜如玉崩溃地抓了抓头发,她想起大佬跑完3000米喝的水好像都是迟三穗喝过一口的。她无力地说,“这一定是有误会!我找找穗美人去!” 说曹操曹操到,迟三穗端着凳子从教室门口慢吞吞走进来,正对上两双直勾勾盯着她的大眼睛。 她不解地问:“你们两个这么看着我干嘛?近视眼看不清,试试高锰酸钾滴眼睛?” 颜如玉:“.......” 王小川:“我还是去食堂吃饭吧,告辞。” 颜如玉从桌洞里拿了两瓶旺仔牛奶出来,递给她一瓶:“你知道沈大佬因为你现在已经变成什么人了吗?家暴男!这对一个帅哥来说是多么严重的指控啊!” “咳、家暴谁?”迟三穗差点儿被自己口水呛着,转头看见沈妄位置上还放着他的外套,这是要上晚自习的节奏啊?外套下压着一张男子3000米第一名的奖状,果然如他所说,跑得“挺好”。 颜如玉趴在她桌子上:“你!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不对,沈大佬怎么可能和你吵,是不是你单方面挑衅他了?” “啊.....不算吧。”迟三穗对哄人没什么技巧,原原本本把事情给颜如玉讲了一遍,她觉得这好像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走,吃饭去。”向星河过来放下班旗,拉过颜如玉的手。 迟三穗一脸震惊,她要是还不明白两人什么关系就怪了。这两人是顶风作案啊,教室后面还有监控呢!太嚣张了! 颜如玉看了看已经空空如也的教室,对他挥了挥手:“你在楼下等我两分钟,我还有点事要和穗美人谈。” 等人走了,她立马拿出个镜子,嘟囔着:“早就觉得今天这美瞳戴成我妈妈的了,有点小,遮不住......” 颜如玉微整过,除了调整过以前的小龅牙和方下巴外。她的眼睛一只是棕色、一只是黑色,靠近了看其实会有些吓人,所以她平时都戴着美瞳。 迟三穗帮她举着镜子,感慨道:“有一种女儿去出嫁的感觉,你们居然谈恋爱了。” “得了吧。”颜如玉咧开大白牙笑,“你也加油呗,小学神!” 迟三穗:“我加个屁!” 她说完下了楼,教室里空空荡荡,广播里放着吃饭神曲。 迟三穗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信息,家里曾妈说乔宛兰过来了,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她就理直气壮地没去老宅了。老太太可能耐不住寂寞,喜欢自找不痛快吧,硬是要找她这个不合心意的孙女唠嗑。 她想了想,给黎辉发了条信息:以后晚上都不用接我,我要上晚自习了。 又点到和沈妄聊天的界面上,给他连发了几条服软的表情包,一抬眼门口站着一个人。 迟三穗双手抱胸,往后桌子一靠,微抬起下巴看她,神情傲然。 “我是司徒晶,你别这种如临大敌的表情。”司徒晶走过来坐在颜如玉位置上,大有一种来讲和的意思。 但迟三穗其实没把她放在心上,两个人自从上次约完架后再也没有正面遇上过。她问:“找我有事?” 司徒晶表情不太自在:“就是我听你初中同学说了你的事,就是你眼睛还是脑子有点问题,分不清人。你别误会啊,我不打算说出去。” 那他妈叫脸盲症,你才脑子有问题呢。 迟三穗皱起眉:“听颜如玉说的?” “不是,是十班的张渡。”司徒晶说,十班有个和张渡玩得好的男生在追她,听张渡说过一次迟三穗的事立刻就记住了。 迟三穗突然就想起来了,她当然记得张渡,但她不知道他是十班的。这么多天来她只接触过一个十班的人,难怪那个男生三番五次不提自己名字。 司徒晶也有些别扭,觉得自己有点欺负残障人士的感觉。她话说完就走了,大概是想过来提醒她注意一下那个张渡。 走之前还看到了迟三穗给沈妄发信息的界面,原来她发这么多条沈妄也没回过,她心里有种平衡的舒畅感。 * 吃过晚饭还要上晚自习的人都回来了,今天晚上留在教室里的人挺多,王小川他们从隔壁班拷了个电影传在电脑里。 学生时代的电影不管是烂片还是佳作,但只要大家凑在一起看,再糊的片子也能让他们捧腹大笑。 颜如玉更是夸张,买了几包瓜子和薯片摆在迟三穗桌子上,跟开茶话会似的。等值日老师走了后,大家就偷偷摸摸关上了门,还关了灯。 影片叫《沉默的羔羊》,一开始就血腥得要命,放到剥人皮那有几个女生都在尖叫了。 迟三穗看过这个片子,说实话她不太能和别人一起看电影,她看电影还得像个编导生似的拿本子记人物特征。否则一个画面切过去,主角换了身衣服和发型,她要是不凭声音辨别,就记不清人了。 也因为这样,她能看的片子很少。 她最喜欢的犯罪电影是《人群中的脸》,女主角因为后天性意外和她一样患有脸盲症,但电影演得过于夸张。至少别人的脸在迟三穗这里只是记不住,不至于看不清。 她一抬头屏幕上又是一张穷凶极恶的脸,底下一堆乱叫,还有男生恶意的捉弄。 她默默观察隐在黑暗里的人,每个人的表情都有自己的特点,每个人的微表情都与众不同。 这世界真奇妙,她默默想。 - 沈妄进教室的时候迟三穗已经睡着了,脸朝着他位置的方向。他本来想拿了衣服就回去,但此刻看她安安稳稳睡着,莫名地很想把她吵醒。 敲了敲桌子,人没醒,沈妄恶劣地去捏她的脸蛋,猛地被迟三穗咬了一口。 这牙口是真的好,睡着的警惕性也很强,瞧瞧这手,都破皮了 沈妄一早就发现了她这个特点,只要在模糊的情况下,碰她她就会条件反射地攻击人,估计是以前有特意练过。 迟三穗睁开眼惊恐地看着他,两个人同时问: -“你有病?” -“你属狗?” 教室里的人对他们这种明里暗里秀恩爱早已司空见惯,不过从沈妄进门后大家就自觉地放低了尖叫的音量,像是在看哑剧。 迟三穗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给他:“请你吃糖。” 沈妄没接,拿过外套准备出去,垂眸看她:“你不回家吗?” 迟三穗看了看手机,已经八点多了,点点头:“现在回去。” 等出了教室,走廊上一片安静,普通班的学生大部分全在看电影。 她又把糖伸过去:“请你吃糖,沈大佬别发脾气!” 迟三穗心道她居然还有这么软的一面,有这么喜欢吗?再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哎呀,好像真的挺喜欢的。 “你这话说的。”沈妄勾勾唇结过糖,趁她现在态度好捏上她的脸,咬牙切齿地像是在报复,“老子什么时候对你有过脾气。” 迟三穗忍住想动嘴咬死他的心,嘻嘻地咧开嘴笑,笑得脸都僵了。 黑漆漆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云里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迟三穗看了一眼外面:“好像要下雨了。” 连风也在呼应她的话,到大门口时,两边的梧桐树被风吹得哗哗作响,落叶都飘到她的头上。 沈妄“嗯”了一声,帮她拿开枯叶。 街对面的奶茶店招牌发出滢白色的光,把他凌厉流畅的下颚轮廓勾勒得越发精致,五官侧着光显得格外立体且淡漠。甚至有一层薄薄的光晕,像是那些八十年代的港风滤镜。 他比她高上不少,微微低头时,迟三穗平视只能看见他的肩膀。眼睛一抬,正好对上他的喉结和泠冽的锁骨,有种介于一种少年感和青年之间的韵味。 迟三穗一瞬间有种想落荒而逃的冲动,她居然想亲一口那。 “沈妄,有人追你吗?”她突然问。 “没有。”沈妄懒懒散散地往公交站台走,拖着长音,又转过身像是在循循善诱,“这会影响我考清华的。” 这话确实没撒谎,他上高中就没几个人敢和他告白了。因为长得凶,平时话不多,又爱板着脸。 迟三穗撇了撇嘴,朝他招招手:“我不回去了,我想随便转转。” 他双手插进兜里,倚着站台栏杆,没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低落语气是怎么回事。却还是走过来:“请你吃冰激凌,要吗?” 那当然是要了,两个人走到另一条街上的一家711便利店,迟三穗毫不客气地拿了根香草味的哈根达斯雪糕。 要付钱的时候,沈妄手机没电关机了,店里没有苹果的充电器。 迟三穗:“......” 沈妄:“.......” 迟三穗和收银员小姐姐两个人面面相觑,然后看向扫过码就已经被她撕开包装的那根雪糕。一根30块钱,她手机是没绑卡的,毕竟美国那地方没这么发达,她平时都身上带着几十块钱现金。 而今天花得比较多,现在她身上只剩下三块钱留着搭公交。毫无疑问,沈妄和他一样,口袋里也只有三块。 迟三穗舔了舔唇,合上了想咬下去的嘴,和小姐姐打着商量:“或许你们这......能接受赊账还是人质抵押?” 收银小姐姐像看智障般的眼神看着沈妄,就差问一句“帅哥,你朋友脑子没问题吧?” 她缓了缓语气:“都不接受呢,我也是个打工的。” 沈妄叹了口气,看向门口的老虎机,大放阙词:“安心吃吧,我把这里的钱全弄出来。” 迟三穗缓缓向他投去一个问号,理智地拆他台:“你上次在娃娃机面前也是这么说的。” 收银姐姐也十分质疑地看过去,带着一种看小年轻在女孩子面前装逼失败的兴奋感。 沈妄轻蔑地笑了笑,磨了磨腮帮子,显然想一血前耻,把自己最后的几块钱投了进去。 迟三穗都来不及喊停,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可以找颜如玉转我呀,你真的是......” 绝世BKing!!! 她省略了后面几个字,就看见沈妄安静又专注地蹲在那,表情很是认真。修长的手指灵快地盯着,睫毛微垂,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那台老虎机是多线的摇杆操控,飞禽走兽版本,年代久远。类似于对人压分的赌.博机器,也只有一些二愣子青年会玩这个。 迟三穗本来没对他抱有希望,结果下一秒就听见哗喇喇的响声,出币口居然真的在掉钱! “纳许均衡理论听过吗?”他声音有些沉,站起身,拿着那个装硬币的小盒子走过来。 他之前有拆过一台老虎机,对里面的核心设置都比较了解,何况这台机子的程序很简单,看几遍算出数值概率就行。 收银员小姐姐惊呆了,第一次看见把老虎机制服的人,那盒子里面的硬币至少有一百个!她都懵了,忙数了三十个硬币出来。 末了,沈妄淡声道:“不用和你老板说,我没调机器。” 迟三穗愣了,她没听懂他说的那个理论,赶紧把注意力放回快融化的雪糕上。 沈妄拿着外套把钱兜着走在路上,样子看起来更像迟三穗和他初次见面时,那个有钱人家的傻儿子了。不过此时此刻,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又升华了,这个征服了老虎机的男人! 迟三穗感叹道:“沈妄,你会的东西果然很多。” 沈妄看了她一眼,不像是说着玩的话。她觉得好就是发自内心的好,但这对他来说不过是多看了几个程序的事。游戏软件、机械程序,都是些玩乐的东西,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街边的流浪歌手在天桥底下唱歌,繁华的商业街人来人往,愿意停下脚步的听众并不多。 沈妄停在那看了一会儿,迟三穗疑惑地看着他,就看见他把外套上的硬币全倒进了那人碗里。 迟三穗在想夸他做了回伯乐之前,还是没忍住问:“他刚刚唱的英文歌,你听得懂吗?” 沈妄:“......” 迟三穗继续补刀,无奈地摇了摇头,找颜如玉从手机上转了二十块钱过来。晃了晃手机,洋洋得意道:“还有,你唯一的公交钱已经没了。你得靠我才能回家,我现在是你的金主爸爸!” 话音刚落,大雨如注而下,两个人猝不及防被淋了一身,躲在公交站台下如两只落汤鸡。 沈妄把外套披她身上,拿起两只袖子把她往自己身前一把扯过来。迟三穗连忙稳住脚刹车,鼻尖差点磕上他胸膛。 就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那就拜托你了,小同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不、不客气崽崽。”她为这过近的距离紧张得磕巴了一下,帆布鞋的脚尖和他相碰。 沈妄似笑非笑垂眼看她,眸光幽深:“你喊我什么?” 闷雷阵阵作响,瓢泼大雨被风刮进站台。 沈妄稍稍侧过身子把她挡在了里面,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落在她的掌背上。 迟三穗的手还挡在两个人之间,湿濛濛的眼睛看着他,她好像发现了沈妄和这个年纪男生的不一样。他皮肤挺嫩的,稍稍擦过都会留印子,冷白皮下的青色血管依稀可见。眸光清亮又温和,为人总是嚣张的时候是个极端,但大部分时候自持又内敛到另一个极端。 不是她自作多情,但是作为一个校霸真的会对女生这么好吗?她真的很想问一句“沈妄,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但脑子里又出现另一个画面。 沈妄下一秒可能就会变得冷漠无情,甩给她一句“迟三穗同学,请不要耽误我考清华”。那她一定会羞得无地自容吧,这简直是千古罪人。 迟三穗张了张嘴,回答他:“崽崽啊......好听吗?” 我一直想养条狗,给它取这个名字,你乖巧的样子很适合这个外号,她把这句话吞进肚子里。 “好听。”他倾身下来,手指勾过她被雨水打在嘴角上的碎发,慢悠悠帮她放到耳后,指尖好像不经意地划过了她的耳骨。 他又在她耳边重复了一遍,嗓音低磁:“好听,我很喜欢。” 低音炮在她耳边一震,她仿佛看见他的喉结还上下动了动。 好他妈性感!! 嗯? 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是吧?? 是、吧!!! 迟三穗心想自己头上的丸子头会不会已经变成一团狗屎状了,她感觉自己腿是真的被撩软了。 这种情况下得说点什么,就算瞎几把扯也该来点什么。少女轻颤着睫毛,咬了咬唇,有种豁出去的冲动,但还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她歪歪头,笑着问:“沈妄,我觉得你、你好像想亲我啊?” 她面上虽然不动声色,耳尖却红得滴血,手攥得紧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老天,她怎么问出口的。 迟三穗后悔莫及地想,她是不是少了个步骤?不是应该问喜不喜欢的嘛!干嘛一上来就这么猛的啊? 现在好了,很尴尬吧! 人家都不知道怎么答才能维持两个人那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革命友谊,求你认为我在逗你玩吧。 但又感到忿忿不平,明明他们在学校里的人面前已经是公认的情侣了,实际上嘞!她连她们校霸的手都没牵上过。 这么久了,她居然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暗恋者。 她想,爱情这玩意儿,真他妈叫人心碎。 沈妄全然不知道她脑补了一大堆,看她放空地看着自己觉得她可能又在开玩笑。 虽然他认为自己够不正经了,但迟三穗显然比他更铿锵,还常常语出惊人,指不定下一句想着怎么损他呢。 这姑娘犹如汪曾祺笔下写的栀子花,芬芳馥郁,香得掸都掸不开。被文人骚客吐槽太过香郁,品格不高后,看似美丽大方的栀子花就会破口大骂“去你妈的,老子就是要香得痛痛快快的,你们管得着嘛!” 迟三穗就是这样,一个漂亮又中二的暴躁少女。 但她这样问了,沈妄也顺着答了。 话一出口,一阵惊雷打过,迟三穗只看见他嘴形微动,说了三个字。 等等。 想or不想,为什么会有三个字的答案??? 迟三穗不敢再死皮赖脸继续问了,故作淡定地移开眼,往旁边挪了挪,像是在看公交来了没有。她坐的是别墅区内线公交,和沈妄不是同一辆车。 闪电在海平线上空的天穹之上划过一道裂缝,路灯下的石砖路因雨水打湿而变得亮晶晶的。 迟三穗看着远处被雨打落的月季花瓣出了神,直到沈妄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上车。 她机械般地木着脸上了车,坐在了最后一排,从车窗玻璃那看见他长身鹤立,站得笔直,慵懒地掀起眼皮望向她。一身湿透的白衬衫贴着胸膛,而她刚刚离得这么近,好像差点亲上去。 她叹了口气移开眼,等车开动,嘴里含糊着模仿沈妄刚刚的口型。 试了几十遍,得出三个字:你做梦? 迟三穗:“......” 靠。 狗男人。 * 蒋承今天也没上晚自习,在“你来我往”和胖子喝酒,晚上打算在楼上沙发那凑合一晚上,看见沈妄回来的时候都懵了。 “爹,你上哪去淋的一身雨啊?都湿透了,也不知道躲躲,赶紧上楼冲个热水澡!” 沈妄“嗯”一声,从兜里拿出了手机和公交卡,似乎是确认还能不能用。白色球鞋里都是水,污了一块。边往楼上走边拖了一地水渍,蒋承在后边拿着拖把拖。 入秋以来的雨总是凉得沁人心脾,身上的衣服都是股清润的味道。 浴室的闷热盖过了冷意,白色的雾气在浴灯下的温度刺激下攀爬至窗户和镜子玻璃上。 少年面容冷峻,微抿着唇线,覆有水光的肌肉紧绷着。花洒喷头的水顺着肩背和窄腰滑落,滴落在地板上,朦胧间性感又硬朗。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刚刚迟三穗在站台那的表情,沈妄第一次对一件事有了点信心。 这小姑娘,好像是喜欢上他了。 迟三穗在他面前藏不住事儿,喜欢和厌恶都在眼底表现得很明显,她和自己熟一点,也难怪在他面前最放得开。 今天晚上那句话,怕不是玩笑话。 漫天的雨幕连绵不断,在那漆黑一团之中的微弱光影里。 女孩湿着发,脖子纤细而雪白,乌黑的眼睛里含着水光,倒映着一个完完整整的他。 只是这样看着他,嘴唇湿润得带着点艳丽的色彩,那一刻他真的差点想做个禽兽,试试看她的嘴是不是也很柔软。 沈妄闭了闭眼,甩开头脑里让人全身燥热的东西,叹了口气走出去。 * “爹,刚刚胖子把这个月的钱算了一下,挣了三千二,他拿了两千工资。”蒋承把剩下的钱递过去,顺便甩了条毛巾给他。 沈妄把钱接过来放进抽屉里,他还□□着上身,少年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拿了两罐冰啤酒出来递给蒋承。 蒋承摆了摆手拒绝:“大晚上的不喝了,你也少喝点吧,这么冷的东西对胃不好。” “没所谓。”沈妄显然没把他这话放心上,一手一罐同时嘣的一声把拉环拉开,搁在了电脑桌前,开始写题。 蒋承靠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刷着手机,看了他一眼,感慨万千:“爹,你真是我见过混得最惨的富二代了,你们那圈子人里,数你家最有钱,偏偏数你最穷!连啤酒都只喝得起3块5的,难怪穗妹都和隔壁学校那个何溯跑了。” 沈妄:“......” 沈妄拿过一边的抱枕砸过去,纳闷道:“那你们喝几块钱的啤酒?” 蒋承接住抱枕:“我们都喝7块5的啊。” “......”所以多个四块钱就有优越感了吗? 蒋承不怕死地继续挑衅他,拍了拍手上的抱枕:“要不然就把那个岛卖了吧?每年还得交这么多税,你已经是负债累累了。” “负债累累,谁知道他还能撑多久……”沈妄晃了晃手上的圆珠笔,喃喃自语。一抬头看见蒋承正用他那张猥琐的大脸摩挲着那个抱枕,六边形的。 他走上前抽过来放在自己胸前:“我的,以后不准动它。” “爹,你抱个抱枕干嘛?太娘了吧!”蒋承满是嫌弃的表情,联想起他床头还摆着一个皮卡丘,都怀疑他快被掰弯成蚊香了。 沈妄懒得理他,翻着桌子上十几张的数学和物理的试卷在整理错题集。 高中的理科对他来说不算难,托沈靖这个天才状元的光,他学得比身边人要快也要广阔。至于一向薄弱的学科英语,就只能抱着随缘的心态了,不喜欢的东西,怎么学也学不进去。 他不是个有天赋的人,尤其是在沈靖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无能。偏偏晚上失眠睡不着,白天就犯困,以至于学习方法和学习时间都和别人不一样。 迟三穗总说他聪明,可在他看来,她的天资要比自己过人更多。但小姑娘胸无大志,也没听过她说起自己的目标,倒有点比他还淡的意思。 “我去!”蒋承惊呼一句,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举着手机放到他试卷上,“你快看,贴吧炸了。这是谁扒出来的啊,我们班颜如玉整容前的照片!” 沈妄睨了一眼,是初中时候学生证上的大头贴。彩色的,看得出女生瞳孔色和常人不一样,嘴有点外龅,长相不算美观。 “爹,你看看你的眼睛颜色是不是也和我们不一样?” 沈妄垂下眼,没接这腔,指腹往手机下划了划。他瞳孔颜色是淡,在阳光下有点呈琥珀色,但平日里看倒也没什么区别。不像颜如玉,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在一些迷信的老人眼里看来是招鬼的。 蒋承啧啧两声:“她这也整得太成功了吧,嫩牛五方的脸变成小尖下巴了啊,这医院也是牛逼!” “行了,别议论女孩长相。”沈妄把他手机推过去,对这些事情没有理会的兴趣。 蒋承应了一声“好”,往下刷着评论:“唉,我们学校这些都是段子手吧,嘴太毒了点。” 【1楼:十七班那个体委,大家是不是都觉得她挺漂亮的?有图有真相,被我撞到她去医院做美容修复,原来美女也不是天然的。】 【2楼:和沈大佬女朋友玩得不错的那个吧?确实好看,没想到原脸长这样,这不是整容,这是换头啊!】 【3楼:U1说1,我觉得整得漂亮就行了,毕竟人家确实对自己以前的脸不满意,没必要喷吧。】 【4楼:楼上太圣母了吧,这么小就虚荣地去整容,以后岂不是笨着傍大款去的?好有心机哦!怕是和她一起做了个脸吧?介绍一下医院呗。】 【5楼:坐等脸崩,明天近距离拍几张她照片看看!这人以后别叫什么颜如玉了,应该叫玻尿酸、假脸怪!】 ....... 每张藏在屏幕后的脸,都带着讥笑和下作的揣测,在以为别人看不见的角落散发恶意。 沈妄突然打开了电脑:“她和迟三穗是不是很熟?” “是吧,穗妹在班上好像就和我们这一块人玩得近一点,她们不还是初中同学吗?”蒋承从贴吧退出来,想起了什么,“怪不得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穗妹认不出来她。诶,你在做什么黑科技?” 沈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堆乱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FBI在做什么国家机密数据。 他没正面回答,半干半湿的碎发下是一双冷淡懒散的眼,只问了一句:“启才的贴吧封了会有什么影响吗?” 蒋承:??? - 坏消息总是传得很快,大家对八卦的热衷从来都是有增无减,迟三穗第二天来学校的时候,前桌是空的。 一节早自习过去,人还是没来。班上没有人说起这件事,向星河也一如既往地埋着头在看书。 但班上没人说,不代表别的班也没人关注。 就比如今天上厕所经过十七班门口的人特别多,明明十七班在靠墙的死角位置。往走廊里尽头是一间废弃的小教室,谁会吃的没事做往里面绕,何况那些人的眼睛就差把迟三穗前面那个位置给盯穿了。 上过第二节数学课,课间休息时间,昨天下了雨不用下楼去跑操。 今天光是上厕所就上了四次的那个圆眼镜女生,又带着探究和看热闹的眼神往里面瞟时,迟三穗终于不耐烦了。 “哗拉”一声把刚算完公式的草稿纸粗暴地撕下来,两只手掌重重地挤压团成一个球,往门口砸过去。 圆眼镜女生吓了一跳,对上迟三穗那冰冷又极其暗沉的眼神,连唇角都是下垂的,可见有多不高兴。 迟三穗起身把门口的纸团捡起来,皱着眉低头看了她两秒,话都没开始说那女生拔腿就跑了。 后头一排男生在打游戏,蒋承貌似是踢到了前面的凳子,把沈妄给吵醒了。 他一转头正对上窗户外一个男生往里头探望的兴奋脸,那男生呆滞了,张大了嘴来了声“早上好,沈大佬”。 “早。”沈妄脾气还是这么温和有礼,刚睡醒的眼皮子耷拉下来,内双的眼皮带着一条深深的褶皱。 大佬没发话,那男生动也不敢动,呆呆地站在原地。 沈妄抬眼看向门口站着的迟三穗,一脸漠然地盯着窗口的男生。 他往后倾了倾身子,狭长的眼睛冷漠且压迫性十足,沉声商量着:“再过来参观,我就把你打包丢进垃圾桶,你看行吗?” “......” “对不起对不起。”男生赶紧道歉,一脸惊恐地往旁边撤了。 他这么一跑,走廊上的人顿时少了很多。 迟三穗还是一脸不悦,手指无意识地扣弄着手上的纸团,慢慢走回位置时被向星河喊住。 向星河声音哑得不行,像砂纸磨过砾石:“她和你联系过吗?” 迟三穗摇摇头,她不看校园贴吧,也不怎么在群里聊天,昨天晚上还是蒋承给她发的信息。 等她点进那条转发的帖子里面,发现贴吧已经被黑了,显示正在修复中。但也不难猜里面会是什么,她和颜如玉都是从中学的校园暴力中熬过来的人,如果历史重演一次,颜如玉真的能够承受住吗? 向星河看上去颓废不堪,她甚至不知道他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去看待颜如玉,所以想说的话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迟三穗。”沈妄喊了她一声,手上拿了两本英语练习册,“拿两本作业陪我去隔壁教室自习。” “哦。” 反正待会是自习课,迟三穗心不在焉地拿了本五三模拟过去。她也觉得班上今天的气氛有点压抑,也许大家都在忍着不谈论。 小教室真的很小,算是能放下两张讲台的空间。现在里面只有三四张课桌,是以前补课还不被明令禁止时,老师用来给学生开小灶的。 沈妄看了她一眼,手指敲敲她手上的书封:“怎么才能开心点?” 迟三穗回过神来,又无力地伏在桌子上:“我有点担心颜如玉,给她发信息又没回。” 沈妄垂眸,看向她的发旋:“你可以直接给她打电话,这种时候发信息可能会被刷下去。” “那我打一个。”她摸了摸口袋,想起早上没精打采得好像忘了带手机出门,只好伸手,“借一下,她应该有加你好友吧?” 毕竟是迷妹般的存在啊。 “不清楚,你找找。”沈妄把手机递了过去,确实很多人会加他,但是主动发信息的没几个。像是特意来扩个列观赏他的朋友圈,偏偏他平时也不怎么用社交软件。 他的手机不设锁,消息栏大概是会长期清理,看上去很干净。迟三穗一眼看见了他给自己的备注:小姑娘。 怎么?打个名字不行吗? 硬要整点特殊的来彰显做您沈大佬同桌的尊贵待遇?她抿了抿唇,决定不和这个比自己大了两岁就卖老的“老大爷”计较。 电话刚一拨过去,几秒后立马就被接通了,那边传来颜如玉期待的声音:“沈、沈大佬还是穗美人?” 第39章 迟三穗听她这语气松了口气:“是你爸爸我啊,你怎么回事,都不回我消息。” “唉,信息栏太多找我求证的、安慰的人了,我请了一个星期病假,在家躲着呢。”颜如玉貌似还在吃东西,嘴里囫囵吞咽着,“怎么样?班上是不是很多人说?” 迟三穗如实回答:“没有,大家都很安静。” 颜如玉情绪低落下来:“我觉得好丢脸啊迟哥。” 这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传来,还隐约带着点回声。 迟三穗安静了几秒,她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这种状况。 沈妄接过手机,淡声说:“没什么好丢脸的,过几天大家就会有新话题,生活还是要继续。” “啊!沈大佬吗?”颜如玉音量高了好几个度,犹如被爱豆翻牌的小粉丝,难过的情绪都被抛之脑后。 迟三穗轻骂一声:“重色轻友!” 沈妄扬了扬眉,手指勾向迟三穗的马尾辫,夹在指间碾磨着,对电话那头说:“休息好了就快点回来吧,你的好姐妹没有其他朋友,一个人太孤单了。” 那边的颜如玉连忙点头答应,又激动地嚎了好几嗓子才挂断电话。 迟三穗撑着脑袋看他:“我觉得你——” “嗯?”沈妄歪了歪头,松开放在她头发上的手,静候她的下文。 迟三穗拿起笔在书上唰唰唰把几道选择题答案填上去,放下笔,竖起个两个大拇指浮夸地回答道:“真他妈是个好人。” 啪! 毫不意外,沈妄笑笑,往她脑门上盖了一个巴掌。 迟三穗把头靠在左手肘上,另一只手揉着头。什么破同桌,天天欺负弱小!也就仗着迟哥现在喜欢你才宠着你! 她问:“你说她和向星河会不会分手啊?” “他们在谈恋爱?” “......” 终于发现她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沈妄居然比她的信息还要闭塞。 沈妄坐在桌子上,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不会。” “为什么?”迟三穗抵了抵下巴颏,抬起头看他,“我觉得向星河可能会生气,说实话,你们男生都很爱面子吧,然后也挺看脸的。” 沈妄被她这说辞逗笑了,懒洋洋地问:“谁告诉你男生喜欢看脸的?” “不然看什么?男生不是视觉动物嘛,没有一张好看的脸就没有故事。” “迟三穗同学,你懂很多啊。”沈妄伏下身去掐她脸蛋,嫩得跟豆腐块似的,一用点劲就红了。 迟三穗烦得打开他的手,把头埋进手肘里。她觉得这世界真是不公平,几年前的颜如玉因为长相不如人意被百般嫌弃,几年后她变漂亮了,却还是要被这些人嘲笑。 她闷着声说:“不是每个人生来就很好看的,也会有一些长相有缺陷的人,他们像是被上帝抛弃了一样。” 做错的是在背后议论纷纷的人,躲起来的却是受害者。即使通过后天的手段让自己变得普通一点,却还是要被当成众矢之的。 她从颜如玉身上看见的是自己的影子,竭尽全力在大众人堆里掩盖自己的不一样,企图和普通人能够大大方方地比肩而立。却还是被揪了出来,恶言恶语甚至变本加厉。 她们这种和别人不同的人,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那些辛苦的伪装在满满的恶意面前却不堪一击。 “不是被抛弃。”沈妄突然开口说。 迟三穗下意识抬起脑袋:“啊?” “上帝可能偏爱这种人,想多留个记号避免以后找不到了而已”他表情淡淡的,声线清洌又干净,像是在开解她,“如果向星河生气,也只是因为心疼了,两个人之间不应该有秘密。” 少年闲散地坐在桌子上,长腿交叉着,清俊的脸上还挂着浅淡的笑,看似随意的几句话却很能安慰人。 迟三穗第一次听见有人会把她们这种人形容成“被偏爱的分子”,她耷拉着脑袋:“但是上帝并没有善待她们,他留的记号给人家造成了苦恼。” 沈妄很配合地开了个玩笑:“可能上帝醉酒上班了。” “......” 迟三穗一瞬间觉得,沈妄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爸爸。她甚至天马行空般幻想到了那个场景,他会很有耐心地蹲在那个小可爱面前,跟她讲着小故事和大道理。 * 晚自习第二节课,外面又开始下雨,一入秋冷空气也跟着降临。 期中考试近在眼前,各班班主任开始强制班级前三十名留在教室自习。当然,在教室自觉自习的人也越来越多,大部分人渐渐意识到了高三这个阶段的重要性。 “迟三穗,班主任找你去趟办公室。”向星河拿着值日本过来喊了她一声。 迟三穗应了一声,合上书嘀咕道:“找我干什么啊,不会是买辣条吧……” 一旁还在被迟组长威胁着补英语作业的沈妄侧了侧头,替她猜了个可能性:“可能发现你早恋了。” “切,和你吗?”她戚了一声,面无表情对上他的眼睛,瞪他一眼。 沈妄抬起头回答:“嗯。” 见她愣住不说话,沈妄放下笔,手撑着清瘦的下巴看过去,唇角勾着,似笑非笑。 迟三穗对他这种赤.裸.裸的眼神一向难扛住,感觉耳尖都着火了,板起脸凶巴巴地说:“作业补完了吗?没补完你就别想回去了!” 凶完他之后又气宇轩昂地走出了教室,犹如一个女战士般从容不迫。 而这气势从走到楼梯口就消弭得所剩无几了,迟三穗揉了揉自己在发烫的耳朵,真是不争气啊。 * 天色墨黑,雷声隆隆发出巨响。 冰凉的秋风刮过迟三穗的脸,吹得她几乎麻木,连绵绵小雨打在脸上都没什么触觉。 她身后的教学楼突然一片漆黑,连路灯都闪烁不定,几秒钟后教学楼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有人大喊了一句“停电咯”! 几分钟后又慢慢安静下来,有几个值日老师过去安抚情况。 迟三穗随着这句话感觉肚子那一阵暖流涌过,前几天吃的冰激凌太多,顿时那大姨妈的来访变得十分不友好,开始一阵阵绞痛。 她把校服衣领竖起来,拉链拉到顶遮住半张脸,勉强挡了点风。往前走了几步,想着正好去郭国富那请个假回家睡觉,突然被人扯住了胳膊。 她条件反射地甩开,那人力气大,她的动作也有点大,反倒让自己退了一步。一只脚从石子路崴进了花坛边的泥潭小坑里,溅了自己一腿脏水。 我操,她低骂了一声脏话,现在是肚子疼,脚也疼。蹙着眉头看过去,是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校牌在应急灯微弱的光线下看不清楚。 迟三穗不蠢,一言不合来骚扰她的,加上上次司徒晶还特意来告诉她。 “你是张渡吧?”她漠然着脸,提出脚,尽量站直了身子问,“你有事吗?” 张渡对她叫出自己名字来还有些惊讶,但显然兴奋更多一点:“你还记得我?我一直以为你认不出来我!” 迟三穗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你有什么事吗?我们不是那种可以一起唠嗑的关系。” “你以前很喜欢对我笑的,你忘了吗?”张渡一步步朝她靠近,有些手足无措地紧张,“虽然你有病,但是我一点也不嫌弃的,没想到我们能在高中遇上了,你不觉得这是缘分吗?” 神他妈缘分,要不是她现在痛得没力气,她得像尾巴装了火箭炮一样飞速遁走。 一道闪电霹雳划破苍穹,狂风呼啸,雷声惊天动地,雨势却还是不打不小,但足以打湿她的头发。 后面的教学楼里默契地点亮了蜡烛,烛火摇曳中又是另一番景象。可眼前的人并没有让她有欣赏的欲望,她礼貌性点点头:“你没事我就先走了,老师还在等我。” 张渡拉过她的手臂:“有事,我想说我注意你很久了,初中的时候我翻过你的日记,终于找到了你的缺点,然后我让两个人换了衣服来试探你......” “是你故意这么做的?”迟三穗打断他,手上没力气,甩不开,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你有病吧,乱翻我东西?” 虽然现在计较几年前的事挺没必要的,但是一想到自己病情曝光居然是个阴谋论,真的让人恶心。 张渡笑了笑,对她的辱骂毫无羞耻之心:“这样就没人理你了,你就可以多注意我了。” 他身上有股酒味和烟味的混杂,味道有些呛鼻,两只手抓着迟三穗的肩膀,硬生生扣住了她的肩胛骨。 迟三穗被他晃得都快吐了,她觉得自己是真的惨。按道理说碰上和当年同一届的同学已经够不可思议了,还在这种时候被醉鬼抓着不放。 张渡露出像毒蛇一样的表情,在她耳边轻声说:“其实初二的时候,你在厕所那次,是我把你关进去的,她们扒你衣服的时候......” “你给我闭嘴!滚开!”迟三穗全身都在发颤,带着哭腔。 瞧瞧,伤害过她的人总是会想方设法来伤害第二次,这种人永远意识不到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引以为豪。 她用力推了他一把,但是她肚子疼得厉害,力道软绵绵得没推动。自己反而摔坐在了草地上,狼狈不堪。 张渡笑了,蹲下身俯视她:“你听不下去了?可我不是坏人,在楼顶那次你还记得吧,她们拿烟烫你脸的时候是我救的你。” “老师!” 她大喊了一声,趁着张渡往后看挣扎着起来,却又被他迅速拽着手。 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作势要来捂住她的嘴:“你乖一点,我还有话想和你说啊,可你天天和沈妄腻在一起———啊!” 他话还没说完,被身后来的人一脚踹倒,发出了一声惨叫,顺着石子路滚到了泥坑里。 迟三穗捂着肚子抬起头,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沈妄。” 听到她的声音后沈妄脸色更沉了,上前拽着张渡的领口把他扯起来,往后面那面墙上推,掐得他满面通红。 “你让她哭了?老子最近可真是脾气太好了,让你有什么错觉。”沈妄手指慢慢收紧,发出一声低抑暴戾的冷嗤,表情狠戾而桀骜。 说完又是一拳接一拳砸向他的鼻梁和腹部,张渡只感觉自己喉腔都是火辣辣的,几乎要喘不过去来,全身上下的器官像是移了位般的疼。 他不是没看过沈妄打架,又野又狠,但是当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才猛然清醒过来两个人力量的悬殊。 脖子上的桎梏越收越紧,他咳着出声:“你不怕......再坐一次牢吗?咳、咳。” 这话没威胁到沈妄,倒是提醒了迟三穗,她喊了两声:“沈妄,别打了,我肚子疼。” 黑云越压越沉,风声中夹杂着雷声,越刮越猛。雨已经停了,不时还有闪电划过。 沈妄把人抵在墙上,没再动手,暴力的指节嘎吱作响。靠近他的耳朵,压着嗓子,语速慢了下来:“停电、雨夜、杀人灭口,你应该知道,我不是第一次吧?” 那语气犹如深渊的撒旦,让张渡一身冷汗直流,胸口的桎梏一被松开,他立刻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逃走了。 教学楼来了电,周边的路灯亮了起来。 沈妄走过去把崴着腿的迟三穗扶起来,他还微喘着粗气,问:“背还是抱?” 迟三穗没说话,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系在自己腰上,声音细细的,断断续续:“我裤子脏了,我想去洗澡.....但是何溯在家,我、我不能让他看见。” 沈妄“嗯”了一句,把自己的外套也脱下来,盖在她头上,打了个结。有点像头巾,虽然很丑,他蹲下身示意她上来。 迟三穗乖乖地趴上去,把脸埋在他背上,闷着嗓子,胡乱找话题。 “原来你认真打架的样子真的很凶,难怪他们怕你。” “......” “你手别挨着我的腿太近了,刚刚粘了泥。” “......” “待会儿记得给班主任发个信息啊。” “......” “沈妄。” “嗯。” “我有点害怕。” 第40章 顾巷胡同里不时传来几声犬吠、酒瓶轻响和醉汉的唱歌声,从小天台的门口看过去,陈旧低矮的楼房紧紧挨在一起,佼杂凌乱的电线横贯南北。 下过雨后的晚风一阵湿意,楼下的人彻底被清空,胖子端了碗姜汤上来,敲了敲房门:“妹妹,赶紧喝点姜汤别感冒了,我到下班时间了,先回去了。” 没听见回应的声音,胖子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又坏了,抱起那只猫,交代了一句“我放外面茶几上了”,之后就下了楼。 网吧瞬间安静下来,迟三穗坐在沈妄的床沿上,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放到他床上了,怕弄脏他的床单,她只敢挨着边坐。 她盯着门后边那盆猫薄荷发呆,不清楚应该想些什么问题。脑子发懵,只觉得今天晚上要是没痛经的话,她能把张渡给踹残。 白学了这么多年跆拳道了,以前年纪小不懂得保护自己,那个时候也没办法一个人反抗整个班、甚至大半个学校。 颜如玉也好,她自己也罢,都以为那样的日子过去了。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是要被欺负,这种阴影仿佛挥之不去似的恶心。 “迟三穗。”沈妄敲了敲门,进来时递给她一个袋子,“先去洗澡,剪刀在抽屉里。” 袋子里是几包卫生巾,日用夜用包括护垫都有,显然是有很认真听超市阿姨介绍。 迟三穗有点尴尬:“你自己......去买的?” 大概是看出小姑娘脸皮薄,他“嗯”了一声,拿出自己的拖鞋给她:“生理期而已,不是羞耻的事情。” “哦。”迟三穗听见这话也不好意思再别扭了,看看人家多淡定,大佬就是大佬,说不定身经百战! 沈妄拿了套衣服出去,关上门下了楼。 迟三穗叹了口气,男生的房间里,男生的浴室,男生的拖鞋和沐浴乳,都是第一次呢。 沈妄的浴室不大,东西分层也很简单明了。她本来以为男生会比较懒一点,太私人的地方就会很随性,比如女生的衣柜,大部分时候都是乱糟糟的。 但他的浴室整齐又干净,浴房用块雾面玻璃罩着,对面有块大镜子,另一边是马桶和洗手台。 洗手台也不乱,各种洗漱用品按高矮顺序摆放得很整齐,沈妄应该是有点洁癖和强迫症的,她想。 比起他平时在学校穿的几千块的衣服和几万块的球鞋,这个房子里所有东西都让她觉得意外的便宜又普通。 但这个想法在看见他的洗衣液时“砰”得一声破碎了,她之前就觉得沈妄身上香香的,是那种木质的沉香味,禁欲的少年感。 然后她看见了摆放在洗手台上的Santal33洗衣液,香奈儿和某酒店联合出品的,市场价300多块。对比自己家曾姨可能随便在超市买的特价9块9,沈妄真是个精致的有钱boy! 没有换洗的衣服,她只能把自己的裤子洗一遍,然后用吹风机吹干。衣服也蹭上了点他那王牌洗衣液的香味,有种离他很近的感觉。 校服脏了就没穿,她直接穿着里面那件棉质卫衣打开了房门。天台门没关,风吹进她的领口。衣服是初秋的薄款,冷得她打了个颤,不过她现在关心的另有他事。 “沈妄。”她拿着手上刚刚从抽屉里看见的东西在楼上喊他,有些急切。 “怎么了?”他换了身黑色家居服,显得整个人肩宽腿更长,身材比例极佳。从楼下端上来碗红糖姜茶,低头看见她光着脚丫子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沉着声说,“坐沙发上去,不冷吗?” 迟三穗冷着脸蹦哒着过去,盘腿坐好,抱过一旁的抱枕,像是在找寻安全感:“胖子哥哥刚刚也给我熬了姜汤。” “那个冷了,我喝了。”他把手上那碗热气腾腾的递过去,示意她喝完。 迟三穗一口气咽下,碗放在茶几上发出铛的脆响:“我问你一件事。” 态度冷冰冰的,是他印象中要炸毛的边缘。 迟三穗没等他回答,以指间蹭了蹭眼帘和睫毛:“我之前问过你我们是不是见过吧?” 沈妄找了个椅子坐她对面,往后一靠,长腿交叉搁在茶几上,懒懒地点点头。 “那你说,我们到底见过没有?”她质问道。 沈妄不明所以看过去,对上她冷淡的眼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答。 迟三穗把手心的耳机亮出来:“你别骗人,这个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这耳机她不可能认错,什么还有她的贴画,抠破的位置都和她的一模一样。但是它应该在曼哈顿下城区的垃圾桶、下水道里,而不是出现在一个中国人的抽屉里。 保留这个耳机的理由是什么呢?偶遇那里捡到它,觉得好看?又或者是说他就是当时在那里的人之一。 迟三穗第一次无比希望是后者,但她又很气愤,为什么从来不说?因为她脸盲症,是个辨认不出别人长相的特殊患者,所以她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认不出来,多可笑啊。 沈妄垂下眸子,睫毛覆下来,看不清情绪。手臂靠在椅边自然垂下,袖子往上折到精瘦的手腕处,仿佛在想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他不愿意回想那段时间,从少管所出来,背负着父母的失望,和自己满腔的自责和无奈。犹如一个被唾弃的垃圾一般,被丢去美国散心。 “我以为你不记得了。”他声音有些哑,在静谧的夜晚格外低沉。毕竟对于她来说的第二次见面已经过了四个月,没有人会特意把一个认识不到半小时的陌生人记得这么清楚。 何况他也不喜欢那样的自己,死气沉沉,不控制自己脾气,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打架上,当成发泄一般。 他那时候巴不得出个意外,美国每天都这么多枪击案件,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即使这想法听上去很窝囊。 迟三穗低着头,眼圈发红,她觉得委屈。 “我记得,可是我没认出来。”她抬头有些执拗地看着他,抿了抿唇,“你就那样看着我,是不是把我当个傻逼啊?” 沈妄听不得她这带着哭腔的语气,哪就能跟被欺负了一样啊? 他起身蹲在她面前,认真地说:“没有。我觉得没必要说而已,校门口的见面当成是第一次见面,我感觉很好。” 很干净,好像他也很干净似的。 迟三穗微抬起头居高临下看着他的脸,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少年凌厉的五官也变得柔和,她伸脚抵开他的肩膀:“走开,我要回家了。” “等一下。”他一手托住她的脚掌,一手捏着她的脚腕,低声说,“不是扭到了吗?帮你揉一下。” 被一个男生抓着脚丫,这姿势怎么看都觉得奇怪。迟三穗脚趾头蜷了蜷:“你怎么什么都会?” 沈妄歪了歪头,轻笑一下:“以前打架的时候都是自己治的。” 以前打架......果然是从铜锣湾一路砍到尖沙咀海港城的校园扛把子。 迟三穗咂巴了下嘴,还有股红糖的甜腻味:“有没有人说过你打架真的很可怕啊?” “嗯?”沈妄抬头看她,眯了眯眼,“那你怕吗?” 怕吗?这个少年打起人来像个把自己生死都置之度外的疯子,尤其是今晚她听见了他低声的威胁。 “杀人、不是第一次”,他把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连她都手脚发凉。 可真的有必要害怕吗?她认识的沈妄除去那些传闻,明明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迟三穗张了张嘴,有种破釜沉舟的心情,轻声说:“我之前在美国的时候喜欢过一个男生。” 她感觉沈妄抓着她脚腕的手紧了紧,被他接过话,沉声打断道:“迟三穗,你以前的破事我没兴趣知道。” 迟三穗:“......” 怎么?你就不能给我点耐心听完,我他妈在告白呢!!!! 能不能先给个机会,至少听她说完吧!她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堆,捏紧了衣角。 沈妄保持着那半蹲着的姿势没动,抬起眼平静地看向她:“我只想知道,你现在喜欢的人是不是我?” 迟三穗不避不让对上他的目光,里面有笃定也有不确定。她轻轻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抵着牙齿转了一小圈,说:“沈妄,你别试探我。” 沈妄顿了顿,眼神依旧炙热地看向她的脸。 “我又不会否认。”迟三穗小声说完这句话,有种莫名的轻松。感受到他僵住的动作,她脸都发热了,挣扎着想抽回脚。 “躲什么?”他哑着嗓子问,眉眼间带着笑意,手上力道大了些,按着她的脚不让她缩回去。 迟三穗把理智找回来,把另一条腿抱在胸前,吸了口气。下巴抵在膝盖上,声音闷着威胁:“沈妄,你别仗着我喜欢你就得意啊,我可没说我不会打你!忘记跟你说了,我的偶像是漫威英雄黑寡妇,能一拳打死你!” 怎么能不得意,他面上都忍不住笑。慢吞吞地俯身凑过去,快要碰上她的脸,热气熨烫着她的脖颈:“迟三穗,你知不知道每次你放狠话的时候,都奶凶奶凶的啊。” 迟三穗:“......” 她不知道自己奶凶不奶凶,她现在只想把这狗男人踹到西伯利亚去喂大狗熊。 “你滚、滚蛋!”她恼羞成怒,耳尖一片绯红,仗着柔韧性好,另一只脚伸过去抵着他肩膀,蹬远了点。 沈妄抓着她两只脚,又半蹲了回去,声音低哑又磁沉:“你上次不是问我是不是想亲你吗?” 迟三穗刚想下意识不认账,就感觉自己脚踝处碰到一片柔软的温凉。 他......他居然亲了她的脚踝??? “想亲,做梦都想。”他抬头补充道,眸光沉沉地看向她。 迟三穗愣了好一会儿,脑子生锈般停止思考,慢慢反应过来,所以是说他也喜欢自己? 沈妄看她这发愣的样子就高兴,掌心贴着她的脚底,轻捏了一下她饱满圆润的脚趾头:“怎么老走神啊?” 轻笑中带着点调侃的意味,一如既往的不太正经。 迟三穗那细细长长的眉眼轻蹙起,开始明白过来了:“沈妄,你有点不地道。” 依他这语气,这人明明虽然早就对她存了那种心思,还偏偏不说,等着她说。 沈妄点点头:“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我呸!迟三穗瞪他:“你太狗了!” 沈妄笑,指腹按了按她的脚背:“那你太可爱了。” 迟三穗:“......” 有点痒,骚不过,真是被他逗得没脾气。 “那个男生你打算怎么处理?”他正色问,把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拿过身边的小凳子坐下。 怎么处理?去校长室举报,让学校处分他,还是去派出所报案,让他留下档案。 可这对于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办法,毕竟张渡除了抓着她肩膀不让她走之外,什么也没做。 告他骚扰?讽刺的是,受害者是女生,即使要讨回公道,二次受害者,还是女生。 迟三穗咬了咬嘴唇:“你知道他是谁吗?” 沈妄摇摇头,他不怎么注意身边人,何况一个别班的男生。本来是看见停电了就出来找她的,结果看见她坐在地上,那男生蹲在她面前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我初中因为......有些事情被排斥孤立过,他是我的初中同学。然后他今天晚上告诉我,他是那群人里的发起者。”迟三穗很艰难地解释着,她还不知道能不能把自己脸盲症的事情说给沈妄听,也害怕去猜测他会有什么反应。 “他说是因为想多和我说会儿话,才不让别人和我玩的。其实事情过了很久了,我都、都记不清以前的事了。” 这当然是假的,她午夜梦回的时候都是那些场景,她能看见13岁的自己缩在墙角,抱着书包死命咬着嘴唇哭。 “我爸爸那个时候给那些人的家长发了律师函,还靠着家里的一些权利有去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报复他们。” 沈妄静静地听着,也没答话,伸手掰开了她握紧的拳头。 “以前大家都年纪小,不懂事嘛。”迟三穗直起了点身,理智道:“而且停电了,那里的监控就没用了,他好像也喝了酒......” “迟三穗,我不是让你来委曲求全的。”沈妄张开手掌包住她的手,语气平淡,但一句句都带着世无其二的嚣张,“他有错在先,欺负你了。即使没有证据,我让校长把他开除是理所当然,送去派出所让人关照他、关上十天半个月,往他的高考档案上留下案底也是无可厚非,这不是报复,权就是这样用的。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年纪小的人这么多,这不是他能为自己脱罪的理由。你要是不想被人知道,我会把你藏好。” 迟三穗眼眶有些湿润,她上一次被人这么维护的时候好像是在初二那年的夏天,不得不说,家人都对她很好。 即使是傻逼何溯,也一直说着要去她的初中把那些同学的课桌都炸了,虽然是蠢话,但也让人感到慰藉。 现在还有沈妄,又多一个人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不想谈论这种话题,就算是以权压人,也应该交给乔宛兰。 “我回去和我家人说,他们会帮我解决的。” 沈妄也没继续说下去,反正不能让她白吃了这个亏就是了。 迟三穗笑了一下,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开着玩笑:“我回去一定会做噩梦的。” “那你半夜醒来记得给我打电话。”沈妄说。 迟三穗怔了怔:“那吵醒你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你起床气很重诶。” 沈妄捏着她的脚腕,挑了挑眉:“我对你哪会有脾气。” 这倒是,唯一一次不小心吼了她,还给她道歉来着。 迟三穗收回脚,想起自己的袜子刚刚吹干后好像放在房间凳脚上了,打算站起身来。 沈妄朝她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抱的动作。 迟三穗默了两秒,问:“你想占我便宜?” 沈妄挠了挠后脑勺:“意图太明显了吗?” 迟三穗:“......转过去。” 她踹了他一脚,皱着眉趴他背上去,丝毫不知道自己嘴角快要咧到脑后跟去了。快到床上了,像骑马似的喊了一声“吁!” “你给老子悠着点啊,得瑟什么。”他不轻不重地警告着,把她放床上,磨了磨后牙槽。 迟三穗翻了个白眼,这个哥哥真的很没情.趣,动不动就凶人,难怪她之前对他的心思一点也没感受出来。 “就得瑟了怎么啦?沈大佬要打我吗?”她抬了抬下巴,倨傲万分,又拿脚蹬了蹬他的胸口。 沈妄被气笑了,拿起袜子给她套上去,垂下眼:“你可真是我祖宗。” “那你可真是我的好崽崽。”迟三穗歪着脑袋笑得春风得意,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有种肆无忌惮的感觉。往他的床上蹦哒了几下,还挺软。 床头放着她给他抓的皮卡丘,明黄色的一个大娃娃,放在灰白条纹的床饰之中格外显眼。 她抱着这个它往他床上欢快地滚了几圈,头发披散着,全是沈妄的味道,清苦中的沉木香。 沈妄站起身来就这么在一边看着她在自己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这会儿肚子不疼了倒是活蹦乱跳得很。 迟三穗玩腻了,坐起来心虚地看了他一眼:“那个我帮你试了试弹性,不用谢,我回去了。” 他面无表情地俯下身,突然压过去,锢住她两只手举过头顶。 头埋到她的颈窝处,鼻尖蹭过她的侧脸,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哑声说道:“小姑娘,男人的床没这么容易下去的。” 第41章 他手臂横过迟三穗的腰,另一只手轻易就握住了她两只手腕,灼热的气息包裹着她,耳根都发痒。 迟三穗偏过头,强装淡定:“你叫我小姑娘,还把我这个小姑娘压床上,你觉不觉着你像个变态?” 沈·变态·妄:“......” 小迟同学看出了他内心的挣扎,再次赶尽杀绝般搬出了未成年人保护法,找回自己的主场:“而且,我俩真差挺大的,你还有两个月就成年了,可是我才不到十七岁。” 不到十七岁,十七岁....... 沈妄脑子都糊了,他在干什么。 他把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女压在了他的床上,还试图引诱她和自己做些不利于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事情。就算还没实施,但刚刚那话是不是也挺不健康的,好像在荼毒祖国美好花朵的耳朵。 姓沈的,你是禽兽吗? 沈妄猛然清醒过来,惊得松开了手,错愕地抬起头看她。 迟三穗憋着笑,迅速爬起来坐到了床尾,抱着那只皮卡丘吐槽:“还有,你刚刚亲我脚啦!我发现你怪癖真的很多,喜欢喝别人剩下的饮品也就算了,第一次告白居然亲女孩子脚踝,你真是个奇特的高级物种!” 沈·奇特的高级物种·妄一下被安上了好几个标签,脸越来越沉,最后冷笑一声:“我怎么记得告白的不是我?” 啊对了,是她,高喊着“别仗着我喜欢你”bulabula地说了一堆。 迟三穗一噎,气急败坏地把手上的玩偶砸过去:“你不准说话了,我要回家。” “鞋脏了。”沈妄双手抱胸倚在电脑桌旁,踢了踢床头柜,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脚还疼着吧,你怎么回去?” 迟三穗看了一眼那双鞋,有一只踩进了泥坑,变得乌漆麻黑,也亏了这地板是木质的,容易清理。上下摇了摇自己的脚踝,扭着了但是没伤着筋骨,估计睡一觉起来就差不多能好了。 至于怎么回去.......她撑着脸,歪了歪脑袋向沈妄看过去,突然笑了一下。那双弯弯的月牙眼顿时亮起来,衬得张明媚的小脸闪闪动人。 姓迟的长了张漂亮的少女颜,笑起来灵气得很,还特别讨人喜欢,磨得人心尖上都暖暖的。 沈妄一愣,喉结上下动了动,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 老城区的屋檐墙角总种满了各个季节都有的花花草草,连沈妄的网吧也是如此。好像不需要人打理,它们靠着海风秋雨,依旧长得茂盛,把花开得轰轰烈烈,给这青砖白瓦加点色彩。 时间不算特别晚,但外面下起了绵绵细雨。摆摊卖小吃的一概不在,唯一有点参与感的是胡同巷口处还有下夜班回家的老居民,碰上了就打声招呼,进了那暖黄色灯光的房子里。 迟三穗伏在沈妄背上,一手袋子装着卫生用品和鞋子,一手歪歪地撑着伞。小姑娘身上还穿着他的连帽外套,袖子往上捏了好几层,包得很严实。 得亏滟湖别墅离顾巷胡同就几千米的距离,她也不算重,不然还真得打个车把她送回去。 “沈妄,你一个人住怎么吃饭呀?”她看见周围住宅里都有好几口人,就他孤零零的。 沈妄背着她走得悠闲,步伐很稳当,懒懒地说:“以前是和爷爷一块儿,初三那年他走了之后我就自己做着吃,偶尔胖子和蒋承他们会过来一起。” 倒是第一次听他讲起家里人,不是爸妈,也不是弟弟,而是一个逝去好几年的老人。在晚灯初上的饭点时间,各家各户饭菜飘香时,他只有一个人。 迟三穗太懂得孤独的感受了,她父母也算忙的那一类,但周末总会去老宅吃个家庭聚餐。 包括现在一个人住,何溯也经常过来蹭吃蹭睡,倒不是能和睦相处,只是习惯了有个亲人陪着。 她捏紧了手,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那以后你没人陪可以来找我一起,给我发个信息,我就立马赶过来!” 沈妄低声笑得很漫不经心:“对我这么好啊。” 迟三穗把伞柄放在另一个手掌上,另一只手往他脸上摸了摸,突然揪了一下他的脸,声音轻软:“做迟哥的小弟,当然得宠着你呀。” 沥青路上雨水顺着坡流进下水道,路灯下是一个成团的大影子,少年高大的身影之上背着一个女孩,他们头顶的伞像一朵梦幻的蘑菇云。 ...... 沈妄把人送到家门口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迟三穗脚上还趿拉着他的拖鞋,路上一直勾着,生怕掉了。 她把伞收了收,推伞柄的时候往沈妄腰上一顶,他惊得绷紧了点,伞柄碰着他硬硬的腹肌顺利捅了进去。 “你挺有创意啊。”沈妄揉了揉她的头发,平时只看过女生把伞往自己肚子上捅,头一次见往别人身上捅的。 迟三穗眯着眼笑:“我这叫物尽其用!你要回去了吗?” 这姑娘现在怎么越来越软了,沈妄勾唇,垂眸看她:“不然你还想请我进去坐坐?” 迟三穗把着大院子的门,沉默了下,好像还真在考虑一样。 还没等她开口,身后就传来一阵咆哮:“坐个屁,给老子滚!” 两人皆是一怔,往后看去。 何溯从院子门一开就站在落地窗那看着他们了,偏偏还不依不舍地说个没完了。 瞧见迟三穗这个缺心眼儿的都快笑成朵大菊花了,把他给气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暗恋对面那人似的。 “你怎么回事,大晚上的还想把男人带进家?”何溯戳她脑壳,眼睛快翻到天上去了,直接忽视沈妄,把院子大门啪嗒关上。 迟三穗蹬开何溯,隔着门栏把伞递过去给沈妄:“等等,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你。” 沈妄接过伞笑了笑:“穿着进去,下次带给我。” “食屎吖,谁稀罕你衣服。”何溯一听还有“下次”,家乡话都飙出来了,伸手就来拉迟三穗的外套拉链。 被迟三穗一巴掌重重拍在背上,她咬牙切齿地威胁:“你是想今天晚上好好活着还是连夜滚回南港?” 何溯被这么一凶,讪讪缩回手,但十分厚脸皮地站在原地,看着这对苦命鸳鸯道别。 倒也没说其他的,毕竟有别人在。沈妄说不了什么骚话,互相挥了挥手,迟三穗就被何溯半拖半拽进了屋。 “你给老子撒手!”迟三穗手上还提着袋子,拎起来捶他。 何溯憋着气,一屁股坐回沙发上,高高翘起二郎腿,就差手上再叼根烟了。 “说吧,怎么回事?发展得挺快啊。” 迟三穗把衣服丢进洗衣机,蹦着腿过来,疲惫地坐下:“摔了一跤,脚扭着了。” “那你不能打个电话给我?”何溯皱眉,虽说之前不在意迟三穗往上扑,但今天看见他们关系好像越来越亲密,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迟三穗:“我没带手机啊,而且他比你靠谱吧,你敢说不是刚蹦完迪回来的?” 何溯一哽,还真是。 他没好气儿地说:“那你早点睡觉,别试图晚上偷偷打电话,我可就在旁边呢,隔音不好。” “要你多管闲事!”迟三穗拿过茶几上的橘子砸他身上,起身往楼上蹦哒。 何溯在下面遥声问:“要不要帮忙啊,小残废?喊声好听的我就勉为其难背一下你。” “滚蛋吧你!”迟三穗抿紧了唇,等她明天好点了一定踹死这个傻逼! 经过几分钟曲折的过程上楼后,迟三穗终于回到房间打开了手机。 何溯又在破声喊:“对了,刚刚苏荷找我要你的号码,我给她发过去了,你问问人家有没有什么事!” 迟三穗阴阳怪气地问:“呀,你追到她了?” 何溯默了默,道:“.......我还是滚吧。” 随后是楼梯上的脚步和一阵夸张的客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 也许是一天下来太累,迟三穗躺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刺激的事情太多,她不可避免地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回到了谦才中学,回到了那一天下午的体育课上。画面衔转,是她一个人坐在教室被十几个人围着嘲笑的样子。 她们翻她的书包、按着她的手在垃圾桶旁,在她的课桌上刻下“怪物”、“瞎子”等恶劣的大字。那本记了同学的特征的日记本被互相传阅,昔日玩得要好的同学露出丑恶的嘴脸,到处都是笑声,只有她在哭。 厕所的侮辱和殴打,老师的忽视和纵容。她站在楼顶吹风,那些人以为她想跳楼,一个个在楼下鼓励她往下跳。 长达一个月的住宿生活,长达一个月的肉.体和精神双重暴.力,终于熬到了暑假。 她去了美国,接受了将近一年的心理治疗。所有人都走了,只有她在午夜梦回时还不断回到事发现场,回到那间教室,看见那个蜷缩在阴影角落瑟瑟发抖的迟三穗。 看见她在求救,她在痛苦地呜咽。因为她有病、她和别人不一样,就要被当成是异类。 最后她看见了一个少年,他牵着她的手往前跑。即使他自己身上背负着尖刀,即使他手上沾着血,迟三穗还是和他跑了,像五月底在曼哈顿的那天傍晚一样。 所有人都明白校园暴力的过程有多让人痛苦,却很少有人了解在事情解决过后,那段回忆依旧是受害者的深渊。 枕头湿了一片,迟三穗揪着被子低声哭着醒来,她摸着床头的手机,才凌晨三点多。 突然想起那句话,“半夜醒来记得给我打电话”。 可以打吗? 即使打扰到别人也没关系吗? 迟三穗模糊地回忆起他们在学校时的对话,她说“沈妄,我有点害怕”,他说“我在”。 不是不要怕,是我在,给了她一种天塌下来,还有人帮她撑着的安全感。 她迟疑了很久,还是拨了过去。 那边等了三秒钟,电话就被接起来了,迟三穗清咳了两声:“喂?” “嗯。”他声音很哑,通过电磁波传来她耳边,有些痒。随后听见了一声啪嗒声,好像是开了灯。 迟三穗压低了音量,胡乱找了个借口:“其实我是来、来喊你起床尿尿!” 沈妄:“......” 迟三穗说完开始羞耻地捂脸,我的天!她是个什么奇葩,为什么半夜要喊人起来尿尿,难道害怕他这么大人了还会尿床? “睡不着了吗?”他了然地问,手上拿起一本书随意翻阅着,发出沙沙的纸质声。 迟三穗闷在被子里答话,依旧说些不着调的:“嗯,我梦见我和你一起参加高考。结果我上了北大,你上了北大青鸟,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我吓得立马哭醒了。” 沈妄也没拆穿她,跟着她胡扯:“我这么渴望上清华,能不能麻烦你重新梦一个?” 迟三穗弯弯嘴角,吸了吸鼻子:“沈妄,你都没说你喜欢我。” “那我要不要一步到位,说句求你嫁给我?”沈妄轻声哼笑,带着一贯的疏懒,在四下无人的夜里震得她耳朵发麻。 迟三穗揉着通红的脸,娇声娇气地抱怨:“哎你好好说话,我耳朵都要怀孕了!” 那边又是笑:“啧,迟三穗同学,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啊?” 这话说的就太烦人了,怎么能这么坏,迟三穗撇了撇嘴没再回答。 “要不要听睡前故事?”他问。 迟三穗觉得“睡前故事”这四个字从沈妄嘴里说出来有种诡异的惊悚感,一个日天日地的校霸大佬,突然变了风格,要给你讲童话里的故事。 这简直让人震惊,但看在独此一家的份上,她点点头:“好啊。” 事实证明,沈妄真的很直男。他先是讲了一遍计算机软件工程的发源史,又把国内航母的建造史说了一通,跟声音好听的语音助手有得一拼。 迟三穗已经在打哈欠了,打断他的“南冥泛舸”研究考据理论:“你能不能说点正常人能听懂的啊哥哥?” “说点能听懂的啊。”他拖长了腔调,仿佛打开了搜索引擎,过了一会儿成功找了个简单易懂的故事,“从前有一只小白兔,它站在长颈鹿边上,但不够高。于是第二只小白兔也站了过来,把它托了上去,可还是不够高。然后第三只小白兔、第四只、第五只.......” 迟三穗彻底被催眠过去了,静谧的夜能听清她细微的呼吸声。 沈妄勾了勾唇角,还知道打电话过来,没白费他把手机放耳朵边上一晚上。 他把故事结局讲完:“最后那只兔子终于和长颈鹿一样高了,它凑近长颈鹿的耳朵说,晚安,我的小姑娘。” 第42章 清透的晨光从落地窗外慢慢投射进来,照在房间的粉红小毯子上,从梳妆台上反射的太阳光漫上了少女纤细的后颈,秋凉之中带有一丝热意。 暖气片还开着,迟三穗睡相一如既往的糟糕。毯子被推到腰下,裹得她腿脚动弹不得,成功被热醒。 她没睁眼,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手往床上摸索着。手机没摸到,反倒摸到卫衣外套上冰凉的拉链,熟悉又陌生的沉木香。 哦,是沈妄那王牌洗衣液的人民币味。 等等,她反应过来这阳光是怎么回事。她睡觉之前都会拉上窗帘的,这是......有人进了她的房间? 迟三穗睁开眼,揉了揉脚踝,已经没什么痛感了。房门开着,在毯子下找了好久的手机也没找着,闹钟显示现在早上九点,幸亏是周末。 “穗宝?”门口走来一个美妇人,倚在门框边跟她打招呼,“早呀。” 迟三穗带着刚睡醒的天然懵,愣了会儿问:“妈妈吗?” 葛烟笑了,学着她的语气回答:“妈妈呀。” “啊!快来抱抱。”迟三穗缩了缩鼻子,张开双臂。 葛烟走过去和她拥抱,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这么大了还喜欢撒娇啊。” 她勾起唇角:“那不是您名字取得好嘛,我再大也只有三岁。您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叫我!” 葛烟捏了捏她的被角:“三个小时前,先去了你爸爸公司。” 迟三穗撇嘴:“又把我排后面。” 葛烟刚想说话,楼下就传来何溯的声音: “舅妈,这个小行李箱放哪呀?” “麻烦你提来穗宝房间吧。”葛烟转过头来,嗔怪般地对她说,“都是你落在美国的包裹,网购的东西没拿完就溜回来了。” 她什么时候网购......迟三穗下意识想否认,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之前有在BergdorfGoodman网站上下单了十几条红裙子。 何溯已经提着小箱子上来了,放在了门口,损了迟三穗一句:“懒婆娘。” “管好你自己!小学鸡!”迟三穗牙尖嘴利回过去。 “好了,你们兄妹俩就没消停过。诶,这是男孩子的衣服吧?”葛烟手往那件灰色卫衣外套探过去。 迟三穗连忙往后藏,支支吾吾道:“这是、是何溯的!” 何溯冷笑一声,并不打算配合地看着她。 葛烟求证的视线看过去,迟三穗在后面夸张地做做嘴型“求你!!!”,还附带上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女人果然都是善变又狡猾的,天生就有服软的秘密武器。 “噢,好像是我的吧。”何溯勉为其难应了声,往楼下走,“舅妈我回趟家,晚上大家在老宅见。” 葛烟应了一声,转过头来问她:“小溯这周末怎么也不出去玩了,不像他啊,这是谈恋爱了?” 迟三穗过河拆桥地轻嗤一声:“就他那臭屁性格,哪有人受得了他。” “那你呢?”葛烟笑她,看着那箱红裙子意有所指。 迟三穗扯开话题:“奶奶给我介绍朋友了你想了解嘛?” 葛烟敬谢不敏,跳过这个话题,唠叨道:“你晚上睡觉怎么回事啊?手机就放耳朵边上,有辐射的呀,我帮你放床头柜上了。” 迟三穗心虚地抓了抓头发,没说话。 葛烟估摸着是她晚上玩太晚了,又多说了几句才回房间倒时差,不忘交代曾妈给她热一遍早餐。 迟三穗经过楼下时拒绝道:“不用热了,我待会儿出去吃。” 她抽空看了一眼手机,上面都没有沈妄发的消息。如果不是通话记录还在的话,她可能会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洗漱完从厕所出来,手机叮咚了两声,她快步走过去拿起。是颜如玉发的,约她去喝东西,她回了个“好”字。 反正也无聊,她提了个小书包带了几本作业放里面。换衣服时往小行李箱那堆红裙子里挑了一套JK裙,套上个厚一点的长筒袜才满意地出了门。 约的地方是购物商城中心,饮品店在六楼。黎辉把她送到了停车场,走时交代了一句晚点来接她去老宅吃饭。 “穗美人这里!”站在门口的颜如玉朝她挥了挥手,她怕迟三穗找不到人。 “怎么突然来这家,你点东西了吗?我都没吃饭。”迟三穗把包放下,坐下来拿起单子勾了一个红豆派、一杯鸡米花和一杯热可可。 颜如玉撑着下巴:“我刚刚有跟你说啊,星巴克最近的新品太难喝,所以来隔壁奶茶店啊。” “我没听见信息啊?”迟三穗打开手机,一愣,转过去给她看。 颜如玉倒吸一口凉气:“我操操操操?” 那条语气很夸张的语音:“穗美人我跟你讲!石榴冷萃是个什么鬼,喝得我当场毙命!” 错发到了班群里,安静了两三天的群里终于开始活跃,过了十几秒有人回: -王小川:哈哈哈我也觉得!还有那个石榴仲夏梦! -xxx:我也投石榴仲夏梦一票,沾了石榴两个字都难喝得像屎!! -曾俊山:啊?我超喜欢石榴冷萃啊!!我的爱!!我的□□! -蒋承:老曾你真是重口味。 -王小川:加一。 -xx:加10086。 -曾俊山:我高喊石榴冷萃大旗永不倒! -xxxx:哈哈哈哈其实我也喜欢! -蒋承:难怪这款单品一直卖得出去,合着是你们贡献了销量啊。 -洛丹:你们是不是在饮泰那啊?我和班上几个女生也在附近,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 颜如玉收回视线,讷讷道:“大家都挺好的。” “对啊,班上好像没人谈。”迟三穗安慰地拍了拍她肩膀,跟她把张渡的事也说了一遍。 颜如玉气愤不已:“我靠他是个精神病吧!听说他之前初三也追过别班一个女生,后来那女生直接转学了,装什么深情不渝啊!那你打算怎么办?” 迟三穗咬了一口红豆派,不慌不忙道:“有一个同学恰好路过拍了视频,我晚上回奶奶家吃饭,交给她就行啦。” 颜如玉点点头,她知道迟三穗家手腕大,不会息事宁人,让她忍气吞声。兴致不高地打开手机,又发出一声惊呼,抬起头来对她说:“我是不是该恭喜你,喜提高富帅男朋友?我们的沈大佬就交托给你了!” 迟三穗:“......” 班群里沈妄发了一句话,中断了他们的聊天。 -沈妄:迟三穗不跟你们一起,她中午要陪我吃。 -迟三穗:哈喽,我什么时候和你约的?? -沈妄:现在,要和你的小姐妹说声借个人? -迟三穗:...... -颜如玉:我我我我我双手双脚举起放行! -蒋承:哈哈哈哈哈我靠,秀你妹!!! -王小川:999? -xx:加10086? -洛丹:所以,颜如玉你们在哪啊? -颜如玉:六楼星巴克对面! -向星河:在那等我。 -颜如玉:...... -蒋承:哈哈哈哈哈我靠,秀你妹!!! -王小川:你复读机吧?散发出单身狗的清香。 -曾俊山:哈哈哈哈哈人类的本质是蒋承! -xxx:999? -洛丹:我真是自找狗粮,告辞嘞你们。 ...... 颜如玉猛地吸了一口气:“向星河要来诶……怎么办?” 迟三穗还沉浸在沈妄这个狗男人早上不问好,然后直接预定了她的午餐时间这种骚操作里不能自拔:“狗男人!” 颜如玉眼一挑:“你骂他做什么?” “我没、啊不,就骂他怎么了?你有本事在这护短没本事和别人见面啊?”迟三穗瞪她一眼,开启忽悠模式,“我们班长这几天可是瘦得都不成人样了!茶饭不思,还不学习,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颜如玉是个心宽体胖、一骗就走的:“啊他怎么能不学习呢,待会儿我得好好说叨一下。” 迟三穗赞同地把单买了,拿着手上的奶茶站起身:“那我就先撤啦,祝你们约会愉快!” “说得你不是去约会似的!”颜如玉喊住她,措了措词,“我觉得你如果想和沈大佬好好在一块,就别瞒着他,我现在就很后悔。” 迟三穗顿了顿,说:“没什么好后悔的,大家都会变好。” 以后可能会遇到更恶劣的人,但现在身边停留着爱自己的人,有家人、有朋友、有自己的初恋少年,他们都是坚强的后盾。 无所畏惧才能无往不胜,内心强大才能绝处逢生。一切都来得及弥补,一切才刚开始步入正轨。 一定,一定会遇到那个人,接受你的小缺点,接受你的臭脾气,接受你的与众不同,但依旧愿意包容。 迟三穗以前也因为自己的病症自责过,甚至觉得像自己这种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都不知道。她殚精竭虑为了伪装成一个正常人,希望这个秘密谁也不要再发现,但她遇到沈妄,觉得自己好像可以把这句话托盘而出。 十六、七岁的承诺就如同六、七岁时的梦想,虽然不一定会实现,但是我们在许诺的那一刻都抱有虔诚的心。 手机震动了两声,她接起电话,那端传来沈妄的声音:“别找,回头。” 第43章 商城东门口,沈妄穿着一件淡灰色的初秋大衣,显得格外腰窄腿长,跟个男模似的。眼尾上扬了点弧度,清亮微冷的眸子不赞同地看过来:“不冷吗?” “好看就行了啊。”迟三穗慢吞吞朝他走过去,喝了一口手上的热饮,问,“你怎么来了?” 想起昨天晚上小姑娘生理期还痛得直不起身,一看就是不怎么照顾自己身体。他把外套脱下披迟三穗身上,才回答她:“想你就来找你了,让你打喷嚏可不行。” 什么啊,她今天可没打喷嚏,这说明他没想她! 迟三穗低声嘟囔:“说得这么好听,那也没见你找我一起吃早餐啊。” “你难道起得很早吗?”沈妄笑了一声,解释道,“我不怎么吃早餐,周末的白天都在补觉,刚醒没多久。” 说着懒懒地捏了捏修长的手指,发出嘎吱嘎吱的骨节弯曲声,跟要去打架似的预备动作。突然伸到了迟三穗面前张开手,他手掌很大,半个巴掌就能盖完迟三穗的脸。 迟三穗下意识往后一躲:“你要干嘛?一大早就要把我们积累起来的感情一巴掌拍碎吗?” 沈妄看着她往退了半步的动作,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不知道为什么迟三穗要把他往一个丧心病狂的角度推测,昨天晚上才告白完,他至于一巴掌拍过去吗? 还他妈躲,这真是让人有点受不了,把他当什么人了。她要是一个巴掌过来,他肯定眼睛不带眨的,彼此的信任感几乎为零这个事实让沈大佬暗自神伤了十几秒。 平息了一下情绪,沈妄看着自己悬空的手,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牵一下。” 迟三穗怔了怔,迟疑地把手递过去,没等他抓稳又赶紧缩了回来:“我刚刚用手抓了薯条,没洗。” “擦了就行。”他说。 迟三穗摇头:“感觉不太好,我待会找个公共洗手间洗个手,最好有洗手液的那种。” “哦。”沈妄把手收回来,插进兜里,缓声道,“我刚刚起床的时候太匆忙,忘记用洗面奶洗脸了,就捧了清水随便泼了一下。” 迟三穗不明所以,皱着眉头接上话:“.......然后呢?” 他一本正经地说:“然后我就出门了,打车来的。刚刚没关车窗,还有风吹到我脸上。” 怎么?吹疼了你那张矜贵帅气的脸了? 迟三穗觉得他在说什么屁话,神神叨叨的,尽量看着他露出一个慈爱的问号:“?” “而且今天天气预报显示紫外线辐射强度中等偏上。”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也没擦防晒,你看看我这张脸是不是很坚强?” “.......??” 合着你逼逼叨半天就为了突出这个? 那需要给你的脸掌声鼓励一下吗? 迟三穗控制住自己的拳头不往他那张坚强的脸上打过去,耐心已经被他耗尽,咬牙切齿地降低自己火气,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说完了?就这?” “嗯,就这。”沈妄抽出手拽过她的手握着,晃了晃,“我这张脸历尽千辛万苦不也是大大方方给你看了?你牵个手都要顾忌这么多,那让我亲上你一口是不是得等到七八十岁?” “......” 迟三穗被这么直白的话说得有点尴尬,其实她也只是想所有的第一次都有点美好的开始。 他淡声道:“没什么好准备的,大家都是第一次,总会有不完美。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那你......” 迟三穗耳朵一动,安静地听着下文。 “多忍忍,忍忍就过去了。”他厚颜无耻地补充。 “......” “哦,说错了一点。”他十指和她扣紧,嵌进指缝里,捏了捏她的小拇指,“你不是第一次。” 迟三穗:??? 沈妄漫不经心地牵着她往前走:“不是在美国喜欢过一个男生吗?初恋?” 迟三穗鼓了鼓嘴巴:“.......是吧,是第一次喜欢的人。” 他顶了顶腮帮,转过头来看着她:“迟三穗,我说过你以前的破事我都不关心。但你既然现在喜欢我,那就不能再惦记之前那个人了,行不行?” 迟三穗很想笑,但她硬生生憋着了,反问道:“如果忘不掉怎么办,你就不理我了吗?” 沈妄表情一滞,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舔舔下唇,好像有点委屈地叹道:“迟三穗,你不能仗着我对你只会妥协,就一个劲地得寸进尺。” “哦,真的不能吗?”她笑得很没良心,两个月牙眼弯弯,歪着头看他。 沈妄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头上冒着绿,冷笑了一声:“老子真是惯得你这么肆无忌惮啊。” 迟三穗别开眼,笑着往前走:“你记不记得我们在美国遇到的那天啊?” “记得,五月底的曼哈顿悬日。” 那是一年之中最多出现两次的日子,傍晚时分,夕阳覆盖整个曼哈顿下城,如同给星罗棋布的街区撒上一层薄薄的金粉。 全球唯一存在那种景观的地方,偏偏就是在那遇到了,偏偏是那天,真让人难忘。 迟三穗砸巴了下嘴:“我当时想怎么会有这么自来熟的人啊,居然随便就牵着路上一个人去给自己做打架的翻译。” “那你......还不是跟着我走了。”沈妄喉咙有些干涩,笑着问,“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见到帅哥就跟着跑?” “我呸!因为我看你像是华裔啊,异国他乡当然会亲切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衣服颜色相同,那几个黑人还把我当成你同伙了。而且我当时心情也挺不好的。” 沈妄:“想起来了,当时穿得还挺漂亮。” 迟三穗笑了笑:“因为在参加prom,啊就是高中舞会。我妈妈一直催我回家,可当时还在傍晚,我没理她,她就跑宴会上来抓我了。” 沈妄抬眼看她:“那你还挺叛逆的啊。” “也没有吧。”她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真不算叛逆,只是葛烟在对出去交朋友这一点上管得她太严了。当然,也只是因为担心。 她抬头问:“那你为什么当时在美国啊?来玩?” 五月份不算假期时间,旅游的可能性应该也不大。何况因为找他搭讪的黑人,直接和别人打了一架,这荒唐的做法真是太不为自己的安全负责了。 沈妄扯开话题,揉了揉她脑袋:“你怎么老提美国,当着我面还敢想着初恋那小子呢?” “乱讲什么啊。”迟三穗瞥他一眼,“还有哦,你当时都没告别就走了,没礼貌!” 她当时站在第五大道的十字路口,有点后悔没留个联系方式,还想着如果能和他一起看这夕阳余晖也挺美好的。 沈妄勾唇:“说过再见的人都不会再见,你不懂啊?” 所以第一次互通姓名的人,其实说不定已经认识你很久了。她以为在校门口只是平淡无奇的初见,其实于沈妄而言是命运般馈赠的重逢。 迟三穗喝了一口奶茶,顿了顿:“沈妄,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嗯,等等。”他站在公交站台,看着直通顾巷的公交车缓缓停在自己面前,牵过她往上走,“回去说。” * 网吧以前显然是个居住的家,厨房和餐具什么一应俱全。而沈妄宛如一个参加过变形计的富公子哥,洗菜切菜这些事做得得心应手。 最后尝了尝摆在桌子上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迟三穗拍了拍手,放出彩虹屁:“贤妻良母,非崽莫属!” 沈妄哂了一句:“别跟我谈婚论嫁,我还小。” 迟三穗:“.......” * 吃过饭,沈妄在楼下院子里洗碗。 迟三穗本来想做作地帮个忙,但他很爷们得来了一句“有我在,你别想有干活儿的机会。” 大下午的,网吧的客人其实没几个人,大部分都是在晚上通宵得多。 过了十几分钟,沈妄从楼下上来,一眼瞥见了迟三穗在写作业,桌子边上居然还放着罐开了的啤酒。 沈妄额角跳了跳,他算是很清楚迟三穗的酒量和酒品的,一开始还能有逻辑点来对话,后面就会逐渐疯魔化,但现在看来还挺.....正常? “迟三穗。”他敲了敲桌子,弯腰对上她的眼,“你写作业还喝酒?” 迟三穗放下笔,面无表情地回:“壮胆。” 朗朗乾坤的,她说得太过于玄乎,以至于沈妄都愣了:“壮什么胆?” “你坐好。”她把他拽到沙发上,坐在他对面,掏出包里的一份病历复印件。 沈妄皱着眉看她,又掂量掂量了易拉罐里的酒,看来是喝了半瓶。 迟三穗酝酿了会情绪,气势汹汹地说:“其实,我有病!” 沈妄:“.......” 他点点头:“看出来了,精神方面的吧?没事,哥哥有钱,能带你治。” 迟三穗一巴掌轻轻打他脸上,“啪”得一声响:“闭嘴,听我说!” 沈妄抓着她的手,以一种同情的目光看向她:“.......宝贝儿你要不要睡个午觉?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哎呀,我真的有病。”迟三穗情绪低落下来,坐在了茶几旁的地毯上,她穿的是小短裙,抱着膝盖的时候把里面的裤子露了出来。 一眼晃过,白的。 沈妄想起了那天傍晚在曼哈顿,她抬起的那一脚。他拿过抱枕给她盖上,低声提醒道:“迟三穗,你再这样就要走光了。” 她反驳:“你放狗屁!我穿的又不是打底裤。” 说着她把裙子掀起来,露出一条白色牛仔短裤,很厚实,比那些所谓的安全裤要名副其实安全多了。 所以那天也不是......沈妄以手抚额,声音哑了点:“行,那你继续说。” 迟三穗把病历单递给他:“就是我......我对五官辨认能力很差。” 她趁着沈妄在看病历单的时候,言简意赅地为他科普了一遍这个不算罕见但又确实没多少人了解的病症。 顺便把初中时候发生的事情也交代了,不过只是寥寥几句带过一下。毕竟一直说自己很惨的话,其实会让别人很尴尬的。 等她把话说完,沈妄终于把那好几页密密麻麻的字给看完了。主要是因为那是在美国开的证明,英文版的,他皱着眉看了很久,还不一定看得懂。 而迟三穗显然是慌乱中忘记了这点,她往他腿边凑过去,仰着头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比如......退货什么的。” “退货?”沈妄危险地眯了眯眼,敲了她一下,“你不如做梦,好不容易骗来了,我可不会放手。” 他默了默,把病历单放回她的包里,鬼迷心窍地像她一样坐在了地毯上,盘着腿说:“辛苦你了。” “什、什么?”她错愕地眨了眨眼。 沈妄摸了摸她的头发,沉声重复了一遍:“辛苦你了迟三穗,毕竟这不是你能阻止的事。” 这是遗传基因带来的,谁也无法成为被怪罪的对象。 没有人愿意成为人群里的异类,何况是负面的不同。但总有一部分特殊的人会因为不够正常被唤作“怪物”,贴上奇怪的标签。 每天战战兢兢和身边人相处,唯恐重蹈覆辙,千夫所指的画面再次出现。 她爱穿漂亮的小裙子,却要因为别人的欺凌穿上跆拳道服保护自己。她是个活得坦荡的女孩子,却要因为这难以启齿的病情,连最基本的坦白都犹豫不定。 迟三穗一直以没心没肺和要坚强一点的要求活着,但这一刻的倔强被看穿,有人不是嫌弃她的病而是为她感到疲惫。 人总是这样,再大的事情咬着牙都不会被压垮。可被安慰的那一瞬间,就会被铺天盖地的委屈包围。 迟三穗伸出手指摩擦了一下被蹭红的眼眶:“可是我这个毛病不能被治好,有可能我以后在别的地方遇见你,也不能立刻认出你。我现在能认出你也不是因为你的脸......” 她指着沈妄手上的戒指,语无伦次地想把自己最坏的一面全都告诉他。 这一刻,她自卑得想哭。 “没关系的,你没做错事情。”沈妄抱过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这些都不算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闷在他胸膛处哽咽:“我觉得我、我有点糟糕。” “不糟糕,你好着呢。”沈妄抱着她,一手扣在她的后脑,下巴抵在她肩上,蹭了蹭她的脖颈。 他呼吸间的热气熨烫着她的耳垂,声音沉沉冷冷地在她耳边响起:“迟三穗,有些话我不能说太多次,不然会显得太不珍贵。” “我这个人其实活得很没意思,出生就在罗马,没什么志向。虚岁18的时候跟家里人拿完了该给我一辈子的钱,在太平洋买了个小岛,就希望着以后一个人住那岛上自生自灭。” 迟三穗一愣,被吸引过去了,啜泣声小了点。心道这是什么中二的想法,从鲁滨逊那得来的启发嘛。 “我觉得活着死了都没太大区别,但遇到你之后,我真的......”他顿了顿,额头摩擦了一下她的头发,低声呢喃着,“想每天和你一起吃早餐。” 作者有话要说:妄崽今日内心OS:我撒谎了,其实为了见她,我起了一大早,洗了个澡吹了个头发还挑了很久的衣服,打算发的早安信息删删减减最后不知道发什么好,干脆放弃了。(但我不说就还是一个清冷孤傲的沈大佬 第44章 “想每天和你一起吃早餐”,想和你有未来,想要那种醒来就是你的生活。 沈妄说过很多撩人的话,却唯独这句最好听。 迟三穗呆愣地抬起头:“我、我好像有点心动诶。” 他笑了一下,逆着光的眸子依旧清润:“那我要比你更多一点。” 沈妄知道自己没怎么追过她,一直以来他做什么事都是抱着“有是幸运,没有是常态”的心态。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还真把人勾过来了。 他这人不仅没志向,还很懒。否则但凡会多注意点细节,可能都能早一点发现她认不清人脸。 迟三穗是真的对这世界没戒备心,说她傻白甜也好,善良得发蠢也罢,但她就是靠这满腔的热情和善意把沈妄治得死死的。 在美国那天,虽然说是沈妄把她拖着逃跑的。但是彼此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主动的人是迟三穗,毕竟他对纽约一点也不熟悉,是个连路都认不清的人。 哪有这么缺心眼儿的人,看见他一脸血也不怕,拉着他从那残破不堪的地方逃跑。 以至于之后的很多个夜里,他在梦中总会梦见她穿着一条红裙向他伸出手,他就跟了她一直跑下去,好像在逃离现实。 “迟三穗,你真的很好,很优秀。”沈妄垂眸看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蹭了一下,“所以别试图动摇我,只要你想,哥哥命都能给你。” 十七、八岁的年纪,也只有命是自己能掌控的。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也不用憋着,你能在我这肆意妄为。种自己的花,淋自己的雨,做沈妄的浪漫少女。” 他表情很认真,桀骜不驯的眉眼都变得温柔,说这句话的时候恍若一个诗人。 迟三穗看得一怔,愣了神,难怪这人语文能比她高上几十分。 沈妄握紧了她的手掌,十指交叉,插进指缝里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他的唇和手的温度都是偏凉的,凉又淡的一个吻,给人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虚空感。 另一只手一下又一下顺着她的头发摸着,安抚地说了句丧心病狂的话:“大白天的可不能让你哭。” 是的,丧心病狂。 迟三穗应该没有把他话里的潜意思理解错。 她恼羞成怒地挣开他的手,把感动的眼泪憋回去:“我劝你做个人别做禽兽,大白天的别让我打你。” 话刚说完,旁边的电脑就响了两声。是上一届关系还不错的同学,如今在南港大学读计算机专业,偶尔会请沈妄帮忙做程序设计和编程系统的课题作业。 沈妄起身坐过去看了一眼,正打算让迟三穗回房间睡。就见她趴在沙发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双水濛濛的眼,鼻头红红的。 很可爱,他用了这样一个词形容。少女一张冷艳的瓜子脸,气质偏冷,但机灵得很,身体里藏着个有趣的灵魂。 他喉咙紧了紧:“做什么?” “我突然发现你网吧键盘挺多的,以后犯错了是不是可以跪键盘?”迟三穗一本正经地问。 小姑娘开始钻空子了,刚说了能让她肆意妄为,别说跪键盘了,她要求换女装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沈妄侧过头看她,身子往椅子上倾了倾,半响,舌尖抵了抵牙床:“这叫家法,就算要我跪,前提也得是你上了我沈家的户口本。” 迟三穗:“.......玩你的电脑去。” 她把自己埋进了沙发里,过了一会儿又探出头来,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看坐在电脑桌前的那个少年。 一贯漫不经心的人在认真做一件事时总是格外迷人,修长的手指,稍稍上挑的内双眼尾,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细密覆下来的睫毛被阳光打得一片金黄, 迟三穗默默想,明明帅得很有特色,为什么一移开眼再看过去,在她脑子里又成了一个新模样,脸盲症的基因真是让人难以捉摸的东西。 沈妄给她的感觉总是很矛盾的,她联想起在曼哈顿那个傍晚,少年眉目黑沉,眼神冷戾尖锐,脸上还挂着一道血痕。 就好比他刚刚还说了一句“觉得活着和死了都没太大区别”,那种外在表现出来的冷血和丧气,让人太难以忽视了。她在美国拉了他一把,又好像是在把他从那种情绪里拽出来一般。 然后她回了安清市再遇见的沈妄,是赫赫有名的校霸,关于他的神话传说贴吧甚至有人写同人文。 但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沈大佬长得帅气,上挑的眼尾总带着干干净净的笑意,穿着一尘不染的校服,连成绩也不错。 迟三穗在梦里看见的他,赤脚踩着碎玻璃而来。脚下血肉模糊,手里拿的却是一朵蔷薇花。 在温柔和暴戾之间转换,亦如他在一个公子哥和网吧穷学生身份之间的转换。大部分时候就是淡,很少对什么东西停留目光,也很少执拗地想得到一样东西。 “沈妄。”迟三穗喊他一声,踌躇着该不该问。 沈妄从来没问过她什么事,像是与生俱来的好修养。即使是在打了张渡之后,他一直是以等她说的态度。好像如果她不说,他也不会好奇,不会强迫自己把事情说出来。 尽管对蒋承之前的那句“欠着钱”、对王小川说的“捅了人”、对他刚刚说的“自生自灭”都很好奇,但沈妄要是不想说,她还应该问吗? 沈妄停下手上的动作,侧过头来看她,像是无声地问她什么事。 迟三穗垂着脑袋安静了一会儿,声音断断续续地大了点:“沈妄,我觉得我这个人新鲜劲儿挺大的。虽然不知道会喜欢你多久,但是短期内最喜欢你,要是不喜欢你了我肯定会告诉你的。” 她这话实诚又残忍,按道理说,这种话两个人在心里想想就好了,可她偏要说得明明白白。 “好。”沈妄淡淡地应了一声。 *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沉,在窗口那台绣球花和桌上的玻璃水杯上投下浮影,丁达尔效应使灰尘颗粒在空气的通道中发出闪闪的光彩。 沈妄揉了揉酸痛的后颈,把手头上敲好的代码发过去,看向蜷缩在沙发上睡了快三个小时的人。 她睡相真的很差,毯子被踢到了小腿。她上衣短,往上一动就露出了白白嫩嫩的小肚子,沈妄坐在一旁的地毯上看了两秒,赶紧帮她拉上去。 过了一分钟不到又被她踢下来,反反复复三、四次,沈妄发现小姑娘的眼睛紧闭着,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他没忍住轻笑了一声:“醒了就睁眼。” 迟三穗不好意思装下去了,看了一眼手机,回了几条葛烟的信息。蜷着手指坐起来醒了会儿神,耳朵通红通红的。 “是不是感冒了?”他俯身过去想摸一下她的额头。 迟三穗下意识往后躲,刚起来又有点低血糖发晕,手往前随便一扯,拽着他的领子扯了过来。 茶几靠沙发那块地方本就不大,沈妄一个没站稳,鼻梁往前磕在了她的锁骨上,闷哼了一声。 “力气这么大。”他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动,低声笑,“占哥哥便宜啊?” 很熟悉的台词,两个人离得很近,他鼻尖还靠着她的肌肤。整个人结实温热的身体半压在她身上,迟三穗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说话间的热气和胸腔低低的震鸣。 她指甲攥到手掌间,刚睡醒的声音又软又哑,带了点难堪:“胡说八道,你再不起来我就揍你了。” 沈妄低声笑:“诶,你的手还要拽多久?” 迟三穗才反应过来,抓着他领子的手赶紧松开,像是甩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沈妄起身往后退开了点,手掌再度覆上她的额头:“有点烫,穿得太少了。” “那是因为.......你不是说我穿红色好看吗?”她有点别扭地开口。 沈妄愣了一下。 想起来他确实说过这种话,抚了抚额角,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单手支着下巴,笑得有些痞帅:“那我要说你不穿更好看呢?” 迟三穗缓过神来了,端起那杯温开水润了润喉咙,把一旁的抱枕狠狠砸过去:“我脾气很差的,你再这样当心早晚被我打死!” 被威胁的沈大佬没带怕的,笑得懒洋洋又让人气得牙痒痒。 他拿过迟三穗先前开了的啤酒仰头喝完,酒液漫过唇齿,吞咽间上下微动的喉结还挺好看。 迟三穗暗暗想着他不会因为害怕被她打死就用美人计吧? “晚上在这吃饭?”他问。 迟三穗摇了摇头:“我家司机快来接我了,晚上要回奶奶家。” 说着她收拾东西起了身,下楼时沈妄还想给她拿件衣服,但基于上次那件还没还,迟三穗拒绝了,反正老宅也有她的衣服。 沈妄没勉强,和她一起下了楼出门,把她送到了胡同口。 迟三穗远远看见自己家的迈巴赫已经停在了路边,她握紧了手上的袋子,往后看了一眼。 秋末初冬的暖阳开始散尽最后一点光热,彻底没入了云端,两边的大树枝叶都开始变得光秃秃。 巷子里不知道是哪几家的狗在吠,还有小孩玩游戏、跳绳的喧闹声,周围的几个窗户飘出了雾气腾腾的饭香。 沈妄站在原地没动,就一直望着她,瞧见她转身还扬了扬唇角,眼尾带着笑。 迟三穗一瞬间觉得那是个非常孤独的表情,她知道沈妄一向把很多事情都看得淡。以至于她下午跟他说以后不喜欢他了会告诉他,他也没太大反应。 她不知道别人会不会也是这种态度,但她觉得沈妄这个回答不太对。即使是这么青涩懵懂下一秒可能就没了结局的感情,那也多多少少会有点占有欲的吧。 她看了几秒钟,突然朝他跑过来,手抱住了他的腰。她本来想搂脖子的,但两人身高差得有点大。 沈妄一下没反应过来,僵着身子没敢动。睫毛微垂,看着小姑娘被风吹过的柔软发旋,唇正好贴在他心脏跳动的位置。 这样的傍晚让他多年后想起今年的夏末,这座城市的夏天总会充斥着槐花香,天台上有烧烤架和啤酒罐。 唯有今年不一样,连夕阳都总是醉醺醺地落在少年肩头,带着37.2摄氏度的心动,甜蜜又沉重。 “我就想量量你的腰围。”迟三穗揉了揉滚烫的脸蛋,胡乱地为自己的主动找了个借口。 正想走的时候又被他拉着了手,他没说话,但眼神炙热,盯得人脸红耳赤。 迟三穗勾了勾他的手心,像是在撒娇:“我们周一学校见啊。” 沈妄捏了捏她的耳垂:“好。” 瞧瞧,驯服他可太容易了。 小姑娘勾勾他的手心,他就立马顺从地松了手。 车上的黎辉按了两声喇叭,迟三穗快步跑过去,她是不怕黎辉看见的,毕竟他应该不是会在家长面前嘴碎的人。 然而打开车门,她望着坐在里头的人,一时间梗住了喉咙。 作者有话要说:妄哥话的潜意思...你品,你细品。 第45章 车正在安静地驶向老宅的路上,迟三穗看了一眼手机,沈妄发来了两条欠揍的消息: 【W:车里刚刚是有人?】 【W:小迟同学和同桌搂搂抱抱要被家长棒打鸳鸯了哦。】 迟三穗:“.......” 还“哦”? 好气! 有福同享有难互删,他们的感情果然不堪一击,如此脆弱。这人要是现在在她面前,他俩非得打一架,打得他灵魂颤抖那种。 【CZYW:你算哪只鸳鸯哦?认清你自己,你是个大鹏。】 【W:那小迟同学可别被家长说几句就把我这只大鹏给放走了,听懂了?】 迟三穗压着轻扬起来的唇角,慢悠悠敲了几个字: 【CZYW:那得看你表现。】 【W:晚上还给你讲睡前故事?】 迟三穗一愣,说到这个,她都不知道昨天晚上那只兔子到底爬没爬上去。以这人讲故事的套路,能重复几句话把人熬到眼皮往下拉。 “笑得要合不拢嘴了?”葛烟睨了她一眼,终于没忍住要走中国家长的路线了,“被告人迟三穗,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此后所说的一切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这就是有个执法妈妈的体验,日常进行法庭审讯。 迟三穗迅速关了屏幕凑到葛烟胳膊边:“法官阁下,您听我狡辩、啊不是,是解释。” 葛烟打开她的手:“你辩个试试,我看你能辩出朵什么花来。” 管天管地管不了人家谈恋爱啊,迟三穗摸了摸自己的手,放弃挣扎:“反正就是您看到的那样。” “不得了,我女儿居然早恋,还是主动的那一方。”葛烟摇摇头,无奈道,“以前还会和我说。现在长大了就是不一样了,真是女大不中留。” 迟三穗揉了揉太阳穴:“妈妈,您别戏精好吗?我才十六岁。” 葛烟苦恼地靠在车窗边问:“成绩要是退步了怎么办?那个男孩子学习好吗?叫什么?刚刚是从家里出来的?” “不会影响学习,刚过去一起写作业的。”迟三穗晃了晃包里的书,想了想,看着自己容易心软的妈妈,说,“他叫沈崽崽,家世比较坎坷,你也看见他住的地方了……是个勤工俭学的好孩子!” 在红灯前缓缓停下正喝口水的黎辉听见这话差点噎死自己,那块地方不是拆迁区吗?这小鬼就欺负夫人三年没回国在这瞎编胡造呢。 人总是有共情心理的,听迟三穗这么一说,葛烟又想起当年自己的学生时代。她拍了拍迟三穗的肩:“在人家面前说话要注意点,别耍小公主脾气伤人自尊心。” 说完又嘀咕两句,这男生看着挺高大帅气的,怎么名字这么小巧,叫什么崽崽。 迟三穗捂着嘴扭向一边,差点没笑出来。猛点头,认同中带着敷衍给沈妄回信息。 【CZYW:通知你一声,你现在在我妈妈眼里是一个贫穷貌美的高中生。】 【W:名副其实。】 迟三穗看着手机沉默了,他的名副其实是指贫穷还是貌美? “穗宝,你上次托福成绩过期了吗?”葛烟突然问。 “没有吧,我回来之前有去再考一次,还有一年多。”她把手机放进包里,问,“怎么突然说这个?” 车缓缓停在老宅巷子口,葛烟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边解释说:“我看了一下你之前在美高的成绩,加上语言成绩,申请斯坦福大学或者UCSF绰绰有余,刚好妈妈工作单位可以调动。” 迟三穗越听越不对劲,她皱了一下眉头:“可是我已经回国了啊,而且我现在在启才一中。” “你的学籍还在美高,原始学籍依旧是安清的国际高中。”葛烟顿了顿,把包里的工作签证拿出来,“我已经通过了新泽西州律师委员会的推荐,接下来就是国会和州议会的听证了。不出意外,能顺利成为法官,终生任期。” 迟三穗看着那张纸,心里挺不是滋味的问:“所以您不打算回来了,那我和爸爸呢?您也不管了?” 葛烟看了看门口的管家,示意她先下车,声音小了点:“我没有说不管,你的成绩完全可以上更好的大学,为什么要拘泥于传统,留在国内一成不变呢?还有,我先前就说过别离开我身边,是你和你爸不和我商量就回国的。我以为你是想体验一下国内高中的教育模式,既然已经上了几个月课了,那我也不介意你把课上到高考后。” “但是我想在国内读,我的成绩也有自信能考上国内最好的大学。”迟三穗捏紧了身上的包,觉得葛烟这一辈子的硬气可能都放自己这个女儿身上了。 “那你就要四年不在妈妈身边了,妈妈舍不得你,你也舍不得妈妈对不对?”葛烟还想说话,看见迎面走来了迟志强就没再开口。 迟志强笑呵呵走过来牵过葛烟的手:“母女俩说什么呢,大老远就听见争论了。” 葛烟正想息事宁人,迟三穗迅速抢过话来:“妈妈想让我回美国读大学,可是我不愿意。” “你不愿意是因为你现在在谈恋爱!”葛烟拔高了声音,气愤不已,“你以前明明很听我话的,才回来两个月就变样了。谈的是什么朋友?你刚刚支支吾吾不说他成绩,就说明不怎么样。” 葛烟从小就是第一名,从中学到大学、再至工作也一直是自己领域的佼佼者,所以沈妄只要不是前几名在她眼里都是不够格的水平。 迟三穗还以为葛烟不会介意早恋这个问题,现在又觉得她好像只是借此发挥,目的还是让她回美国上大学。 她一瞬间替沈妄觉得很委屈,为什么他这么厉害的一个人要因为自己而遭到别人的否定。 “好了好了,别说了。”迟志强把人拉开了点,“把阿穗都吓着了,早恋什么的,有分寸就行了。” 葛烟还没停下来数落:“她就是没交对朋友,都怪你串通她瞒着我回国!” “对不起,我找奶奶有点事,先上去了。”迟三穗低着头快步进了电梯里,楼下还传来他们乱七八糟的声音。 迟三穗很烦这种中国家长式的威胁,尤其是葛烟这种一没顺到她心意就开始歇斯底里地吼,吼完又软弱地哭。这让她想到了之前刚到美国的那一年,两个人情绪都不好,心理医生轮流看。 她没厘头地想,既然都在美国待这么久了,为什么不把别人放养孩子的教育方式也学一下。 大学四年就说舍不得了,当然她肯定也会想妈妈,但是以后她还要工作,还会要有自己的家呢?也一直以这个理由管着她吗?况且明明是她自己决定留在美国的。 “刚刚你和舅妈在楼下吵架?声音这么响,生怕这房子不敞亮啊。”何溯从客厅走出来,拿着手机笑得跟朵花一样。 你又知道是吵架了?迟三穗没回答,瞥了他一眼:“你今天穿得好骚气,打算干嘛去?” 何溯和沈妄像是两个对立的极端面,一个玩世不恭的浪子,一个是鲜衣怒马中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自持。 何浪子转过身眨了眨眼:“吃完饭和我女朋友去约会。” “女朋友是苏荷?”迟三穗突然想起她给自己发的那个视频,交代他,“我欠了她一个人情,替我请她吃个饭吧。” 何溯笑笑:“我女朋友帮你什么忙了?” 迟三穗听他一口一个女朋友就不爽,哂了一句:“她答应帮我出其不意地赏你一耳光,去约会的时候小心点。” 何溯:“......” 看见他这吃了屎的表情,迟三穗心里平衡了点,慢吞吞地向老太太卧室走。 关于张渡拦着她的那个视频,就是路过的苏荷拍的。当然迟三穗不可能站在制高点上去质问她为什么不过来扶一把自己,可能是不想沾这趟浑水,可能是害怕被报复,可能是没来得及......总之这个视频有帮到自己的忙就行了。 这女生一看就是不愿意欠别人人情的,迟三穗给她发句谢谢的时候,她回了一句“两不相欠”,估计是还记挂着上次生理期的事。 这么外柔内刚的人,也不知道何溯什么时候会被踹。 “咚咚”—— 她敲了一下门,走了进去:“奶奶,麻烦帮我处理个人。” * 周日晚上临睡前,沈妄刷了两套卷子,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正好接到了迟三穗的电话。 他看了看手表,十一点半:“还以为你睡了,刚刚在做题。” 迟三穗大概是起身拉了窗户,隐约还能听见风呼呼作响的声音:“没有呀,要听你的晚安才能睡。” “.......” 沈妄愣了愣,或者说他直接傻了。 两个人其实在那天晚上告白之后没正儿八经确定关系,也没腻腻歪歪地准备好谈一个恋爱。 他又是那种懒散惯了的人,不会总想着和她腻在一起。迟三穗也挺直的,没这么多小女孩的心思。 但他觉得今晚的迟三穗有点软,软得过分了。 “男朋友,快点跟我说晚安呀。” 手机里传来小姑娘的声音,娇气得很。 放平时他肯定得调笑一句,但真在耳边传过来的时候,他心想着去他妈的娇气吧,老子的小女友也太招人疼了。 他磕巴了一下,像极了这个年纪的男生独有的青涩感:“好,晚、晚安。” 电话挂断,他往床上随意一扑,床垫陷了下去,手机都不知道甩哪儿去了。 一大早起了床,他一打开门,迟三穗半跪在沙发上,穿得是昨天那套红裙子。长腿袜被她脱了丢在地毯上,露出两条又白又直的腿,仰着头喊他:“早上好啊,男朋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姑娘跳到他身上来,轻轻贴上他的唇瓣,摩挲着问:“男朋友,接吻吗?” “迟、迟三穗。”他舔了舔下唇,想让她冷静点,话却被她堵在了嘴里。 他潜意识是不想推开的,小姑娘嘴唇软软甜甜的,身上说不出来的香。他平时凑近一点就能闻到,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孩子身上都有些奇奇怪怪的花香。 迟三穗往后退开一点,眼里水光潋滟,娇声娇气地说:“哥哥,你接吻不知道伸舌头的嘛。” 沈妄有点受不了了,眸光沉沉,哑着嗓子问:“想哥哥亲你了?” “你不想吗?”小姑娘手指勾成圈,软软地摸索上他的腰。 沈妄挑起她的下颔就吻了下去,灼热滚烫的呼吸交促着,唇舌交缠,朦朦胧胧的不真实感。 ........ 两个人吻着吻着躺到了床上,身下的少女香汗淋漓,乌黑的发丝黏在绯红的脸上,猫眼儿迷离,又纯又媚。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手机的闹钟响起,不到早上六点。 “........” 沈妄从梦里不情不愿地醒来,下身一片湿腻,低低骂了一句脏话,滚进了浴室冲凉水澡。 这个年纪的少年难免在早上有些燥热,精力充沛。沈妄平时算得上很清心寡欲的人,江然他们聚在一起聊些有颜料的东西时,他从不参与,甚至连片都不怎么看,他觉得这些东西没劲。 怎么能突然做了个这么荒唐的梦,梦里还挺像模像样的,实在有些难堪。 想起梦里的迟三穗问他“你不想吗”,那双迷离又水汪汪的眼睛,像只乖巧温顺的猫咪般撩人,这个女孩是他成年以来唯一的性.幻想。 大清晨的浴室还带着股凉意,花洒里的冷水稍稍让他克制了点胡思乱想。 迟三穗还太小了点,不到十七岁,想一下都跟犯罪似的。他连亲都不好意思亲,怕吓到她。 姓迟的表面上大大咧咧,实际上是个捏捏耳垂就能脸红半天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他单手撑在镜面上,身子往前倾了倾,抹开那层雾气,看见了自己冷峻的一张脸。 “老子真没想过做禽兽。”他颓然地往白瓷墙上打了一拳,哪能是那种人啊。 窗外天光大亮,他和镜子里的沈妄对视了几秒,相互瞪着眼。水珠浸润了他深邃高阔的眉骨,顺着流畅的下颔轮廓滴落在洗手台上。 迟三穗也曾用过这个浴室,也曾光着脚丫踏在这块地板上,浑身氤氲在水蒸气里....... 半响,他这个人颓丧地把头抵在镜子上磕了磕,认命地低喃一句:“好吧,就想过一点点。” 一定是昨天晚上姓迟的一反常态影响了他,慢着,他心里涌起一阵不太好的感觉。 套上条长裤走出去看了看手机的消息,才松了口气,电话是真实存在过的。 沈妄啊沈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叹了口气,打开门。 沙发上坐着一个少女,穿着整齐的校服,茶几上摆着两份早餐。 迟三穗侧过头来看他,两只眼睛笑得眯起来:“早上好啊,男朋友。” “哐铛”一声,沈妄把门关得震天响。 作者有话要说:迟·一脸懵圈·三穗:??? 沈大佬:?我他妈还活在梦里 ——— 宝贝儿们快快快!来猜他们的微信名情趣!!下章揭晓答案!!!晚点还有一更 第46章 迟三穗盯着那扇门盯了十几秒,昨天晚上刷朋友圈刷到颜如玉秀聊天记录,人家谈恋爱都偷偷摸摸地甜甜蜜蜜,而她和沈妄除了平时说点骚话什么也没做。 准确来说,连男女朋友的称呼都没互相喊过。沈妄这个人什么都懒散,连谈个恋爱也是不紧不慢随缘的老大爷样。 没有一个稳定的确认开始也太没安全感了,所以她昨天晚上特地打了个电话试了一下,感觉还不错,至少她内心挺澎湃的。 迟三穗在此之前对谈恋爱一点概念也没有,初中没注意过,美国的高中又都是些性.开放的同学,人家那边性.教育也早。谈恋爱等于接受一切身体上的接触,这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少女来说,肯定是不能借鉴的。 但并不代表少女就没有美好的幻想了,也期待过能和男朋友一起说早安晚安,一起写作业看电影,一起逛游乐园压马路。 所以她定了个五点的闹钟起床,就为了给男朋友一个惊喜送个早餐。这明明是他自己说的想和她一起吃早餐,结果这个门关上是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该怪自己期望太高还是应该仔细想想沈妄到底喜不喜欢她,又有多喜欢她,是见色起意还是被人格折服? 沈妄确实是比她要佛系很多的,没主动发过信息,没主动发起过话题,没主动喊她一声女朋友。 除了第一天要和她牵个手之外没一点进度,难怪连葛烟都说她是主动的那一个。 就连告白,也是她先说的。 几分钟后,门被打开。 沈妄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了看手机,六点零三分。秋天的日出光线微弱,客厅里开了盏暖黄色的吊灯。 他发梢还在滴水,松松垮垮穿了件校服外套,拉链没拉,身上还带着刚刚冷水澡的沁凉感。 迟三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刚刚笑得有多明媚现在暗得就有多骇人。一双漂亮的眼睛上下扫了他一眼,明明白白一句话:我他妈看你怎么圆。 怎么圆?女朋友一大早给你送温暖,你一个哐门把人吓懵逼了,还悉悉索索在屋里磨蹭了半天,一声不吭的那种,搁谁谁不气? “我在花盆底下拿的钥匙。”迟三穗突然开口,她还困着,说话时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 沈妄“嗯”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嗓子还有点哑,清咳了几句:“我刚刚......” 迟三穗打断他:“别说话,不想听,吃完早餐赶紧去学校。” 沈妄:“.......” 沈妄有点慌了,其实他本来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难道跟她说老子刚刚做了个不太健康的梦,梦里你是女主角? 这话说出来,姓迟的估计能把沙发掀了。但不说话,还让吃东西,应该就没事了吧? 他们坐的很近,沈妄特地搬了个小凳子来靠在她边上,两个人动作小,吃东西也都是慢条斯理的类型。 相对无言中,沈妄抬眼看了她一眼。 清晨的阳光还带着点凉意,小姑娘白净的脸上甚至可见细细的绒毛,垂着眼,微抿着唇,长睫突然小幅度地颤了一下。 沈妄心里一个咯噔,紧接着她还吸了吸鼻子,发出一声轻微的抽泣声。 “......” 他挑起少女尖细的下巴颏,操,眼圈都红了。 “我错了。”他举起了双手,做一个投降状,“要不你打我一巴掌。” 迟三穗不明所以,却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你错哪儿了?” 错在不该对你冒出一些发乎情,却没止乎礼义的想法?沈妄其实不常哄人,总觉得那是认输,但也只在她面前认过输。 “我不该呼吸。” “.......” 太敷衍了,迟三穗没做声,又把脑袋垂下去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拿着叉子切分油条。 膝盖上突然落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慢吞吞地在她腿上蹭了一下,沈妄闷声闷气地道歉:“不气了行不行。” 迟三穗愣了愣,一下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冷着他了,好像不是因为被拒之门外,而是因为没等到他的告白。 但是这个人,在知道她患有脸盲症之后还一直安慰自己。他确实没说过喜欢她,但他说过只要她想,连命也能给她。 这话虽然中二,但她知道,沈妄确实不会撒谎就行了。想来想去,她成功把自己给哄好了。 夸了一句自己懂事之后,戳了戳某人脑袋:“你起来。” “你还哭吗?”他伏在她的膝盖上,侧头仰视她,抓着她的手。 “我没哭,是感冒了。”她说完又吸了吸鼻子,试图抽出手来,却没挣开,于是侮辱性地留给了他一句,“智商不高,力气倒是不小。” “.......” 沈大佬已经被小女友日常怼到没脾气了,他甚至有点受虐倾向,觉得这样的迟三穗更正常一点。 沈妄抓着她的手指轻轻在食指上的戒指抵了抵,温软碰上冰凉,别样的触感。 他在等着她喝完最后半杯豆奶,闲得没事又倚在女孩身上,跟无骨似的。 迟三穗觉得男生如果分颓废、阳光、外向等类型的话,她身边这位一定是颓丧型的懒散至上主义者,大概还有点皮肤饥渴症。 两个人也没说话,迟三穗的指腹从戒指环外两个字母上滑过。这让她又想起,她甚至也不知道他的手是怎么回事,看那伤口,当时应该很疼吧。 “男朋友。” “嗯。” “哥哥。” “嗯。” “崽崽。” “......嗯。”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倒不是不耐烦,纯属好奇地问:“你一直喊我干嘛?” 迟三穗把豆奶杯子丢进垃圾桶里,边拿起书包起身,对着他笑:“我以后想养只乖一点的狗,先拿你练练手。” “.......” 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拿过她手上的书包,牵着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尾指指尖。力度不大,但那的肉最嫩也最疼。 迟三穗轻“嘶”了一声,瞪他一眼,挣扎着把手抽回来,被他猛地一把拉到身前。 “女朋友,别养狗。”沈妄低下脑袋,下巴抵在她的肩胛骨上,懒洋洋地笑,“养我,我乖。” ...... 临出门的时候,迟三穗帮拉着网吧外头的铁门,一催促着后面那个慢悠悠的人:“你再不快点,我就把你锁里面了!” “你要想锁着我,门不关也行。”少年笑得疏懒,迈着长腿向她缓步走来。 * 入了深秋就开始转凉,早自习的时间往后延长,晚自习来上课的人也渐渐稳定下来,学校每天都有新的事情发生。 颜如玉的整容事件慢慢不再被提起,就算偶尔在厕所能听见闲言闲语,迟三穗和她也会怼回去一句“管好你自己”。 张渡被强制转了学,迟三穗在他走之前还在校长室见了他一面。像是在那天过后又被人打过一次似的,鼻青脸肿,连眼睛都不敢直视她。 贴吧一解封,又有人在贴吧上传播学校某大佬和理科年级第一的小学神在一起实锤的推论。没有人注意到第五百二十层楼被一个莫名其妙的新号盖上了一层空白楼。 也有不怕死的喜欢借上厕所经过十七班那条走廊偷偷摸摸往窗户那看,但经常看见的是迟三穗教大佬英语,脾气暴躁敲她同桌脑袋的场景。 总之,迟三穗还活蹦乱跳地活着,对他们“旺旺碎冰冰”CP一党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发糖方式了。 期中考试的成绩一出来,迟三穗还是不变的第一名,语文成绩在沈妄督促练字之后考上了128,总分728,一向喜欢针对她和沈妄的语文老师刘流美也收敛很多。 但因为之前那次主席台上口无遮拦的演讲,迟三穗顺利上了教导主任的黑名单,再也没登过台分享自己的学习机会,倒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沈妄各科成绩稳定,英语在迟小组长的日夜补习下终于有了点进展,总分688,年级排名第十九名。 “你别动,又写错了,复合句句型还没记清楚吗?”迟三穗打开他的手,拿着红笔把那句例句圈起来,指给他看,“你得先知道哪个是主句,哪个是从句。” 身边的男生打了个哈欠,高三的体育课改成自习课是常有的事,教室里吵吵闹闹,他们这个角落倒是清净得很。 沈妄懒懒地趴在桌子,眼睛也没睁开。昨天晚上胖子没来,网吧开了个通宵,他坐在收银台忙了一个晚上没睡。 迟三穗哪知道这些,只清楚他黑眼圈重是常有的事,因为他失眠,之前在他房间倒是见过几瓶睡眠丸。 但期中考试后就是八校联考了,启才一中的老传统:这次考试后的前二十名自动组成奥赛班,强制在周日补课,补课费全免。 而沈妄上次不过十九名,站在一个岌岌可危的位置上,居然还不努力学习! 两个人的手在桌下还通过袖口牵在一起,秋季校服袖子长又宽大,倒也让人看不出来。 迟三穗挠了挠他手心。 “嗯?”他掀起狭长的眼皮看了她一眼又阖上了,底下手指轻轻地蹭了蹭她瘦削的指骨,算是回应。 “你今天还有两篇阅读理解没写!”迟三穗侧过头小声说。 沈妄轻声笑了一下,又开始软磨硬泡:“太困了,明天写可以吗?” 迟三穗举着颜如玉刚给她带来的冰可乐,威胁道:“不行,你不写的话我今天就让你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说完她往后转,看向蒋承:“父债子偿,过来吧。” 蒋承:??? 他一个激灵往后躲,晃了晃手上的作业:“饶了我吧穗妹,洛丹那原始人还等着我交作业呢!我爹那不服管教的罪,不至于株连九族吧!” 迟三穗:“......” “你的痛失所爱是指他啊?”沈妄被逗笑了,睨了她一眼,把可乐抢过来一把冰在她脸上,“小迟同学,这才是啊,记住了吗?” 这天气被这么冷的东西一激,迟三穗皱着眉躲,觉得耳边嗡嗡声都更响了点,周围倒是安静很多。 两人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反应过来门口站着一个人,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班上此刻安静地掉根针都能被听见。 郭国富冷着一张脸,呵斥道:“沈妄,你也忒不是人了!” 沈妄迟疑着用食指指了指自己:我? “人家迟三穗是个小姑娘,你怎么能老欺负人家呢!”他义愤填膺地批评道。 一进来就听见沈妄拿着瓶冰可乐往人脸上贴,在这种保暖内衣都要穿两件的天气里,多寒人家心啊!何况他想到迟三穗还委屈巴巴地告诉自己她暗恋沈妄,这段时间也确实一直在辅导他的英语,看上次成绩就知道成效显著了,结果他来这么一出,小姑娘心里多难受。 果不其然,他朝迟三穗看去。少女垂着眼,睫毛打着颤,一定是不好过了,被自己喜欢的男生这样对待。 他轻叹一口气,再聪明的人在青春期还是会犯懵懂的错误。 “迟三穗,你跟我来,有事跟你说。” 迟三穗保持着委屈的情绪点点头:“好的老师。” 走之前又恶狠狠踹了某人一脚,教室里传来久违的憋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郭国富:老了,不知道年轻人喜欢相爱相杀这一套了 第47章 教学楼两边的梧桐树变得枯黄,落叶飘了一地,楼下有低年级的人正在清扫。 郭国富带她进了教研组的办公室,桌上摆满了资料。他指指旁边的长凳,示意她坐好,准备一场漫长的劝说:“你知道你的学籍还在安清外国语国际高中吧?你母亲有私下联系过我,在明年三月份之前要申请国外的大学。”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 原以为迟三穗转过来是可以留他们学校高考的,但没想到人家家里人只是觉得启才是最好的高中,才送过来学上两个学期。 清北名校虽然很好,但和斯坦福大学,甚至于麻省理工这些大学来说,在学术成就上还是有一定差距。这个孩子家里又是不差钱的那种,他作为班主任当然是建议去更好的学校。 “老师,不用管她。我已经联系好了国际高中的老师,报名了清华的外语招生考试。”迟三穗攥着自己的衣角说,她早就料到葛烟留国内快一个月了还没回去,一定会通过别人的旁敲侧击来劝服她。 郭国富惊讶地问:“你喜欢外语?” “喜欢。”迟三穗麻木地点点头,垂着眼有些心神恍惚。 郭国富听她这么说放了心,其实以迟三穗的成绩,没什么变故发生的话走高考途径也是能稳定上清北的。但既然她喜欢英语文学,又刚好得天独厚有国际学校的学籍,走外语保送也是稳妥的路子。 他说:“那这倒也是条好路,老师觉得考大学这件事还是要和你母亲好好商量清楚,家长都是一心为孩子好的。” “知道了,老师。”迟三穗准备起身回教室,又被他喊住。 郭国富看了看一旁在备教案的隔壁班英语老师,声音放低了点:“跟老师说说,还喜欢沈妄吗?” 迟三穗一愣,不明就里抬起头。 “老师刚刚看见了,这个男生太不体贴人!”郭国富义愤填膺,仿佛看见了自己高中时代追女神的影子,“像这种时候,就该及时止损懂吗?等上了大学,多得是好男孩。” 迟三穗忍着笑,把自己一厢情愿的戏码继续演下去:“谢谢老师,但是我这个人对待感情比较认真,没这么容易三心二意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努力辅导沈妄考上清华的!” 郭国富:“.......” 唉,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呢。 但以沈妄那态度,早恋的问题应该是不太可能了。他摆了摆手:“回教室吧。” 迟三穗迈着并不轻盈的步伐走出办公室,她其实对外语没什么兴趣,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知道对什么有兴趣。 去美国之前只知道要考第一名,去了美国之后被葛烟管得很严,几乎没什么爱好。加上她自己身体情况也特殊,读外文系也挺好的,每天和文字打交道比和人打交道要好很多。 她报名清华的目的最主要的是年底去考完之后,寒假前就能拿到外文系的录取通知书。有录取通知书的话,葛烟应该就不会一意孤行,强人所难了吧。 算计来算计去也不是她的本意,只是葛烟对她越来越偏执了。以前的葛烟还主动问过自己有没有早恋,还很温柔地告诉过自己不要怠慢每一次的喜欢。 但从初二后到现在,她只会不停用亲情绑架她,甚至一遍遍重复“我们和别人不一样,我们有病,我们不能融入人群”。 可是,她现在在人群里也和别人相处得很好,不是吗? * 迟三穗走进教室的时候,她的同桌睡得旁若无人,一节自习课就被他这么睡过去了。 她戳了戳沈妄的肩膀,嘀咕了一句“一到学校就睡觉,以为自己流川枫还是慕容云海啊”。 沈大佬耳朵灵得很,听见这话勾了勾唇。 就着伏在桌上的姿势,眼睛也没睁开,左手往她那摸索着牵上她的左手,扣进她的指缝里,严丝密合的贴着揣进口袋里。 也得亏下课时间比较喧闹,没人会往他们这看。 迟三穗看着他那穿得歪歪扭扭的校服十分不顺眼,伸出手帮他把拉链往上拉了拉。 这动作做起来异常熟练,以至于沈妄倏地掀开眼皮一把把她拉到身前,胸腔微震,哑着嗓子笑:“女朋友,你在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脱我衣服?” “.......我是往上拉不是往下拉。”迟三穗瞪他一眼,慢吞吞靠回桌子上枕着手臂侧头看他。 两个人以同样的姿势对视了十几秒,沈妄后脑勺对着的就是窗户,阳光洒进来。他瞳孔逆着光,浅浅淡淡看不清情绪。 周遭喧嚣嘈杂,唯独此刻两个人之间的沉默让人心安。 沈妄盯着她鼻侧上那颗不显眼的小痣,想起之前蒋承他们说的那句话:鼻子上有痣的仙女,南韩的韩佳人、全智贤,天朝的刘亦菲。 他现在觉得可以再加一个迟三穗,这姑娘真是哪儿都长在他的审美上,一开始注意到她其实不是因为脸。 她站在草坪上背对着他,映入眼帘的是她平窄的直角肩,纤细的脖颈儿。后来等她转过身来,才发现是个长得挺仙气的亚洲少女。 她呼吸都有点勾人,沈妄别开眼,抽了本书挡在两个人中间。 迟三穗:??? 几个意思?对她的脸看不下去还是看腻了? “拿开。”她不悦地出声。 沈妄听话地移开了,表情委屈巴巴,过了一会儿下巴又往她肩上靠。 “后面有监控。”迟三穗挣扎着推开这个没骨头的大龄儿童,而且她觉得这个位置真的很不好,走廊上总会有人有意无意地往里看他们。 沈妄执拗地往上靠过去,拿了本书挡着两个人的脸。 迟三穗:“.......” 他是以为这样就没人知道是他们两个人坐在这了吗? 迟三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崽崽,你别总这么懒散。老了以后可怎么办,那些广场舞看起来都很难。” 这个角度真是清奇,沈妄勾了勾唇角,闲散地“嗯”了一声,尾调轻扬:“反正......老了的话,你不是能教我嘛。” “万一我英年早逝呢。”迟三穗随意说了一句,推开他的头,拿过他手上的英语练习册,开始给他勾题目。 沈妄伏在桌上,垂下细密的睫毛,喃喃道:“那可不行。” 这世界对他来说已经无聊到可有可无了,生命里唯一有点意思的人都不存在的话,想想都觉得受不了。 “迟三穗。”他轻声唤了一句,没等她应又自顾自的说,“一辈子很短的,我没有好好爱惜过自己身体,也不怎么认真吃饭,可能活到50岁就死了,你不用担心会走在我前面。” 迟三穗笔尖一顿,在纸上划过一条长线。 这哪是安慰人啊,比谁命短吗?男朋友总这么颓丧可还行? “我下个月要去北京考试了。” 她侧过头扯开话题,把自己选择外语保送的事情跟他简单解释了一遍。 当然,把葛烟的威胁下意识给省略了,倒也没想太多,只是单纯觉得这话就算跟沈妄说了也没用。 沈妄点点头,摩挲着她的手腕:“那祝你顺利通过。” 其实启才也有类似的保送方式,走理化生竞赛之类的。 迟三穗起初也想让他走这条路,但一般走这条路的人从高二就开始进入特训了。何况沈妄虽然理科很厉害,但以竞赛学科保送进清华的都不能转专业。 一想到大学四年都在熬数学或物理这种学术研究,沈妄避之不及地摆手拒绝,他显然对这毫不感兴趣。 “你大学想学什么专业啊?”迟三穗突然想问这个问题。 沈妄心不在焉地说:“无所谓。” “计算机吗?” “应该不行。” 他的手受过伤,不过是做程序还是做黑客,手速都是首要前提,而他不行。 迟三穗没想这么深,若有所思:“我也觉得别学计算机了,还不如学商科呢。” “怎么说?” “你想想,是以后被人叫小沈好听还是沈总好听?”迟三穗犯起了小姑娘家的中二病。 沈妄轻笑了一声,捏着她的脸:“你这个虚荣鬼。” 迟三穗拿笔敲开他的手,正色道:“可是清华经济管理系的分数很高很高,所以你还在等什么?你想一夜暴富吗?你想一夜成名吗?你想衣食无忧吗?如果你想,不如跟我在一起,我们两个一起努力刷题吧,清华就在前方!” 沈妄:“.......” 他只想课间和女朋友聊个天,为什么画风突变成了励志片? “我不想写,今天看英文看得我快吐了。”他把脑袋蹭到迟三穗手肘边上,仰着头看她,像只乖巧的狗狗。 迟三穗有点不太行,她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沈妄弯着眼睛笑对人撒娇的时候,清冷都散开,有种少年人的明亮感,很吸引人,她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传闻中的校霸同桌是这种属性。 她沉吟两秒,挫败地说:“唉,我觉得以后你肯定是个啃老族。” “应该是,啃老婆族。”沈妄懒声说,丝毫没有要点脸的觉悟。 迟三穗:“......那你老婆很倒霉。” 沈妄笑了笑,伸手把她的头发掖到耳后。指腹有意无意间摩擦过她的脸,停留在耳垂边上捏了捏,凑近了吹口热气:“别咒自己啊。” 姓迟的特别好逗弄,耳尖放血般得快要红成朵花。偏偏在这种时候还特爱端着,面不改色地一个眼刀扫过来示意他收敛一点。 * “双鱼座是摩羯座的克星。”颜如玉和王小川他们正在后面拿着一本星座书小声讨论。 “诶我们班谁是双鱼?” “穗美人啊!”颜如玉顿了顿,低声道,“突然发现,沈大佬不就是摩羯的嘛。” ...... 上课铃响起,下午的最后一节生物课。 生物老师站在了讲台前,班上慢慢趋于安静,传出笔尖在纸上的沙沙作响声。 PPT上放了一道例题:假如你在荒岛求生,随身尚存的食物只有一只母鸡、15千克玉米,以下哪种生存策略能让你维持更长的时间等待救援? 1.先吃鸡,再吃玉米。2.先吃玉米,同时用一部分玉米喂鸡,吃鸡产下的蛋,最后吃鸡。 “给大家一分钟想好答案,待会儿喊到哪个小组,就请派上代表来回答这个问题。” 班上进入了热烈的讨论中,当然不免有人浑水摸鱼在聊天。 颜如玉小声发表意见:“应该是第二种吧?” 蒋承和王小川两个学渣随后也跟着点头,觉得答案长的那个指定没错。 迟三穗叹了口气:“这是高二的知识点啊各位!” “事不过三小组。”生物老师喊起了他们组的名字,慈爱地看向年级第一的迟三穗,“你们组的代表是谁呢?” 迟三穗往各位组员身上看了一圈,指向了旁边这位昏昏欲睡的大佬。 教室瞬间鸦雀无声,这貌似是沈大佬上课以来第一次回答问题。 沈妄慢悠悠站起来:“第一种。” “理由呢?”生物老师赞赏地看着他。 沈妄突然笑了一声,众人在懵逼的同时且十分害怕他的下文,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不其然,在大家的期待之下,沈大佬缓声道:“因为我在我的岛上试过。” 迟三穗:“.......” 生物老师和众人:“......” 听听,一个十八岁的学生,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出口来句“我的岛上”,连“我家岛上”都不是。 生物老师感慨地呆滞了几秒,很久没有听过这么清新脱俗的炫富了。她直接忽略掉这个答案,恍若未闻般喊起了迟三穗:“小组长来讲一下。” 迟三穗一言难尽地瞥了沈妄一眼,有条不紊地回答:“第一种是正确的,因为能量在生物之间的流动是逐级递减的,种群上一营养级到下一营养级之间的能量可利用率只有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 等她回答完,生物老师十分满意地让她坐下,转战到另外一道题上。 “崽崽,你是真的嚣张得太过分了!”迟三穗刷刷写下龙飞凤舞一行字丢过去。 过了一会儿那张纸又丢回来,多了一句话:我这是洗清自己以后会成啃老婆一族的冤屈,沈总养得起你。 迟三穗嗤了一声,她对钱没什么概念。虽然家里面把她养得有些娇气,但不至于养尊处优,实际上是个很好养的人。 她看了一眼台上的老师,侧过头低声问:“所以你的岛到底是什么样的?” 沈妄学着她的样子,手半挡着唇回答:“一年四季恒温,适合穿婚纱的好地方。” “......” 作者有话要说:穗妹:我还小,别跟我谈婚论嫁。这句话狗说的? 妄崽:汪。 第48章 临近八校联考,迟三穗为了让沈妄有个良好的作息正常规律,特定给他制定了个时间表。 两个人也一起吃过好几次饭,她发现这个人吃东西也不规律,看心情吃饭,难怪说自己可能死得早。 她把这都归结于是因为他太懒了,于是她开始在逛超市的时候死命往他网吧囤零食蔬果,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女朋友变成了小管家,还定期来看他有没有把东西吃完。当然,沈妄一般都把东西分给蒋承他们了。 他对零食是真的没想吃的欲望,为了不辜负自己小女友的苦心,顶多把三餐调配好。 但那个时间表显然对沈妄这种常年失眠的人没起到太多作用,最后她坐在网吧楼下前台,十分挫败地看着他的黑眼圈说:“好想搬过来,监督你一起睡觉啊。” 沈妄心神一动,还没说话。 刚好一个纹身大哥来开机子,听见这话笑开了:“妹妹,年纪不大,野心不小啊。这么快就想把人套牢了,放心!这一块全是我们大老爷们,小沈做不了什么偷吃的事。” 迟三穗听完没什么反应,仿佛在想这句话哪里有问题。第一她并不担心沈妄脚踏两条船,他怎么可能有那个耐心在两个人之间转圜,第二全是大老爷们也不一定能纯洁吧…… “别脏我女朋友的耳朵,还小呢。”沈妄低笑着捂着迟三穗的耳朵,把人招呼走。 “还小”的迟三穗默默在心里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她觉得沈妄心里的女朋友应该是个有点小脾气的小仙女,看来以后该收敛收敛自己,别崩了人设。 * 八校联考那两天,启才一中门口人山人海,校园大道里都摆满了车。人流量大,门卫自然而然也不会一个一个去勘查,多了很多外校的人。 最后一科英语考完,迟三穗还拉着沈妄对最后几个空的答案,于是教学楼的林荫路上就出现这么诡异的一幕。 启才吊炸天的沈大佬一手拿着一个粉红色的文具袋,微垂着头跟自己的小女朋友念单词。 貌似答错了一两个,小女友跳起来敲他脑袋,他还得好脾气俯身配合着。 这可太励志了!如果前方没有传说中的F3走过来的话,几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又都生了副好皮相,特别引人注意。 “我靠!何溯旁边那两个帅哥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我考场也没这种极品啊,跟沈大佬的美貌有的一拼!” “好像不是安清的吧?感觉安清几个中学里没有能和沈大佬抗衡的。” 有这么玄乎吗?迟三穗听见身边几个女生在讨论,下意识要抬起头,又被沈妄恶劣地摁下去。 沈妄轻笑着问:“听见帅哥就两眼发光了?” “......” 这叫人的本能好奇心好嘛!而且明明是听见他的名字才好奇的。迟三穗刚想反驳,就听见何溯喊了一句:“迟三穗,快过来。” 她抬眼看过去,脸上豪不掩饰嫌弃的表情,什么F3,明明是洗剪吹二人组再加一个冰块脸。 “还记得他们吧?”何溯在中间给他们做着介绍,看了一眼沈妄,指了指,“这丑丫头的男朋友,沈妄。” 说完何溯这个游走在人间的交际花,又互相给他们介绍了一下。 穿着黑色风衣的那个冰块脸叫顾怀焰,和何溯同款离子烫,但染了一头银发的这个叫许洌,都是何溯在老家南港那玩得好的发小。 小时候也带着迟三穗玩过,说不上陌生也谈不上是朋友。表哥的朋友,总带点长辈的感觉,何况也很久没见过了。 几个大男生微微颔首,相对无言。 迟三穗站在一群大高个里感觉空气有些稀薄,觉得这场景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我们站着不说话,七拼八凑四个校霸,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那你们玩得开心,我们先走了。”迟三穗扯着沈妄的袖子准备走,却被何溯掰过脑袋。 沈妄一巴掌拍上去,一声清脆的响声,十分护短地说:“好好说话,别上手,当心我揍你。” 许洌哼笑了一声,和顾怀焰相互对视一眼,眼神流露出趣味十足的东西来。 何溯憋屈地躲在许洌身后,捂着手背哼哼唧唧:“一起吃个饭,苏荷过生日。他俩又第一次来安清,明天就走了。” 迟三穗这才明白,合着他是怕苏荷一个女生尴尬,特地来拉上自己的。苏荷是那种内向的性子,怕生又温吞,很少看她有朋友一块玩儿,何溯这一举动倒有点拉着人家见家里人的意思。 “当然,你去不去都无所谓。”何溯对着沈妄说。 正说着,苏荷已经过来了。怯生生地往这看了一眼,还以为认错了人,看见迟三穗才放下心来打了声招呼。 几个人走在校门口十分招眼,说是庆生,不如叫几位富二代的小聚会。 苏荷站在里面有点格格不入的意思,好在何溯会聊天,一直烘托着气氛。 许洌和何溯性子有点像,偏会玩儿一点的类型,学渣一个,但屁话没有何溯多。 尽管如此,迟三穗一直觉得许洌那个痞子男女通吃。她拉了好几次沈妄,示意他别走太快,千万别被勾引了,互攻的耽美文现在也可受欢迎了。 然而沈妄只当她是心虚,毕竟小女孩儿嘛,小时候肯定有暗恋邻家哥哥这种故事。 这几个人里嘴最矜贵的就是何溯他们三个了,在中心城预定了一家高档的中式餐厅,特地包了个包厢。 大圆桌,不必挨在一起坐,然而沈妄还是把椅子和迟三穗的拉近了点。 传菜的时候,何溯这个嘴碎的开始表演了,有种要拿别人丑事助助兴的意思。他往每个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迟三穗身上。 迟三穗眼皮一跳,就听见他说:“迟三穗你见着这两个哥哥怎么这么冷漠啊。你以前可不这样,光着屁股跟我们去海里游泳的时候还记得吗?不是还回家写了篇日记纪念啊!” “你他——”迟三穗忍着粗口,觉得今天是苏荷生日,还是别在这暴打她男朋友比较好。她温和地要求了一句,“何溯,我劝你闭嘴!你好我好大家好。” 沈妄懒懒地瘫在椅子里,手随意地搭在迟三穗椅背上,捏了捏她的肩。语调很危险:“让他说嘛,我正好......了解一下女朋友那些不为人知的小时候。” 迟三穗:“......” 不为人知的事情还能说出来吗?你会后悔的,她痛苦地捂着额头不愿意见人。 “那你可听好了,别听了膈应。”何溯笑嘻嘻,拉着苏荷的手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迟三穗那篇三年级的日记内容。 他还为了逗苏荷笑,捏了个细嗓子,奶声奶气地说,“今天我来了姑妈家,和何溯的两个帅哥哥朋友去游泳啦!唉,我一代女豪杰,居然在海里游泳时,被其中一个帅哥哥迷了眼!” 后面的他就不知道了,毕竟在偷看的时候,迟三穗突然发现他的调虎离山之计,差点没把他打死。 许洌听了直笑:“阿穗,你是中意我还是阿焰啊?” 迟三穗一言不发,死命地瞪着何溯,心里一千句羊驼式脏话飘过。 肩上突然传来一阵酸麻的刺痛感,她吃痛地“啊”了一声,看向一脸云淡风轻的沈妄,仿佛刚刚捏她肩膀的是别人似的。 许洌又笑:“别光啊,你要是早点跟哥哥说,哥哥说不定让你小时候的暗恋梦想成真。” 关你屁事啊,迟三穗很想否认,但这时候肯定不能说。她的一世英名,为什么要败在何溯这个脑残包手里! “没你的事儿,我觉得肯定是阿焰,你没觉得他和沈妄还挺像的嘛!”何溯推测着说出口,还推了推旁边的苏荷寻求认同感。 这话一说出来,成功使两个少年对上了眼。 二郎腿,北京瘫,京城少爷顾怀焰。和同样懒散无骨喜欢挑着眉看人的沈妄,确实是有点相似的,两个人还都是低音炮加倦懒腔调的人。 不过顾怀焰从小在南港姥姥家长大,五官要比沈妄这个北方男生更细腻点。而且沈妄要比顾怀焰亲和太多了,迟三穗认识这哥们这么多年来,见过他笑的次数,加起来不超过十次。 两个人对视几秒后同时开口: ——像你妈。 迟三穗:“......” 她一瞬间觉得沈妄这可能是想爬墙了,和谁都能配对,哪来这么多默契?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操.你们两个怕不是相见恨晚吧!” “这么说阿穗你可真是十年如一日,审美不改变啊哈哈哈哈。” 何溯和许洌两个傻子一起笑了起来,在那逼逼叨个不停,越讲越来劲儿,有种揭开秘密的快感。 沈妄掀起眼皮还在和顾怀焰对视着,剑拔弩张的气势,一般下一秒不是碰撞出爱情的火花就是鲜血四溅。 在一旁的迟三穗显然很担心他们其中一个会变弯,她看着顾怀焰发沉的脸色,扯了扯沈妄的衣角,想提醒他理智点,毕竟那个时候她还没十岁。 而且这感情还没到一天就破碎了,第二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她看见面无表情的顾怀焰拿着水果刀杀了一条闯进院子里乱咬人的疯狗。开膛破肚的那种凶残,满手都是血。 这对幼小的迟三穗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啊!成功把她吓得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以至于之后看见顾怀焰这个人,她心里总恐惧地发毛。 肩膀又被狠狠地捏了一下,肩胛骨内侧发疼,迟三穗呜了一声,委屈巴巴。 沈妄挑过她的下颔,眯了眯眼,低声道:“还盯着看呢,舍不得啊?” 那边的顾怀焰觉得看沈妄吃味还挺有趣,长相这么凌厉的一个大男人,原来也会这样摆情绪,破天荒地轻笑了一声。 “男朋友,我觉得你别中了何溯那小人的离间计。”迟三穗咽了咽口水,小幅度地勾了勾他手心,是求饶撒娇的信号。 沈妄舌尖顶了顶腮帮,头扭回去,帮她洗了洗餐盘。确实没必要,他都把到手了。 但总归有点不开心的,这姑娘哪来这么多感情史啊?姑妈家的哥哥,美国还有一个初恋,还他妈谈恋爱第一天就告诉他可能忘不掉那个初恋,他真是绿得脑门发烫。 他觉得闹脾气实在不成熟,然而他烫完餐盘还是停了手。往后一倒,神色沉郁,靠进椅背里没再说话。 何溯很会聊天,段子又多,看见人家这边小两口快闹掰了又开始跟苏荷讲许洌的糗事。 几个人说说笑笑也没把场子冷下来,菜也上齐了。何溯给男生杯子里都倒上了酒,给两个女孩子就递上了两杯牛奶。 何溯那边和许洌聊得正欢,不忘没事提一下苏荷。顾怀焰和沈妄是清冷的性子,自然是吃着自己的,默默听。 迟三穗大概也知道沈妄有点气着了,但今天的寿星还在她边上,也不好冷淡了她。 正剥着虾边和苏荷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呢,手上一空,覆上来一张湿巾,把她油渍渍的手指一根根擦干净。 沈妄接过她碗里那盘虾,袖子折上手肘,露出一截削瘦冷白的手臂。浓密的睫毛覆盖着眼眸,开始帮她剥壳。 手法很熟练,修长骨感的手指动了几下,没一会儿小碗里就剥好了满满一碗虾肉。 末了,他擦干净手,把醋也移了过来。整个过程,没吭一声。 迟三穗凑到他耳边说:“哥哥,我怎么觉得不用醋也够酸了呢,你闻着味儿了吗?” 沈妄垂眸看她,眼神幽深又晦涩。突然捏开她的嘴塞了个虾仁进去,哑着嗓子说:“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吗?” 迟三穗:“......” 何溯点的菜太多,还没吃完那边突然关了灯,接着服务员推着蛋糕进来。几个人很捧场地给她唱生日歌,何少爷送了十几份礼物,拆了小半个小时。 顾怀焰和许洌说要回酒店,沈妄喝了酒,估计也不会去上晚自习,把时间都留给了何溯他们。 几个人在餐厅门口告别,迟三穗和沈妄慢吞吞地往顾巷的公交站台走。 “沈妄,你是不是吃醋了?”她扯了扯他的衣角。 沈妄声音低低沉沉的,有些冷:“醋了,不允许?赶紧哄哄老子。” 迟三穗抿了抿唇:“你是小孩子嘛还要人哄。” 他停下来沉默了几秒,低头看她,下颚绷得紧直:“那你哄吗?” “......你等我一下。”迟三穗无奈地在路边小摊上买了两颗棒棒糖,边走边拆了一颗放自己嘴里咬着,含糊地递过去,“崽崽,迟哥哄一下你吧!” 夜风在此刻冷冷地吹在脸上,其实很让人清醒,偏偏有人就要趁着酒意为非作歹。 沈妄向前两步,把她逼退在了电线杆上。 是的,迟三穗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后是根电线杆。所以他把左腿一伸,右手一往她身后放,她根本没地方躲。 少年身上有股酒气,给人淡淡的微醺感,混合着荷尔蒙气息笼罩下来,侵略性十足地慢慢靠近她,有种老电影慢放的感觉。 “我不要这个。”他俯身下来,滚烫的呼吸萦绕在她耳边。手捻起几根她脸侧的发丝,在指间摩挲了一会儿,又捏上她的耳垂和肩胛骨,手指像在上面弹钢琴键,一下轻一下重的。 早知道穿厚一点了,迟三穗怀疑这人对她的耳垂和肩胛骨有什么执念?有事没事总喜欢捏两下子,跟捏面团似的。 这会儿她不光耳朵热,全身上下都像着了火一样烫,寒风吹都没什么用的那种,更别说脸了。 这可是在路边上,虽然没什么人,但也是公共场合,做禽兽之前不先有点公民的道德心吗? 距离太近,昏暗的光线下,她隐约能看见少年眼底的莹白色地灯。远处摊贩的叫卖声像是参杂了电音,在她耳边滋滋响。 “那你要什么?”她哆哆嗦嗦地问,腿被撩得有点软,半抓着他的手臂勉强维持着“迟哥”高大威猛的形象,殊不知早在对面的人眼里露了怯。 “我要......”他拖长了腔调,伸手扯住了迟三穗嘴里那根棒棒糖的小细棍,使了点劲儿拔.出来。 迟三穗一脸懵逼,就看见他把那根在她嘴里的糖含进了自己嘴里,她脑子快爆炸了! 心里的小人在怒号! 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个什么色.气的动作!她含过的糖诶!!! 他是不是有病,喝酒喝豆浆也就算了,连糖都不放过!!!! 沈妄当着她的面把那颗糖含了一遍还在口腔里绕了一圈,被她一脸震惊的表情取悦到了。低声笑:“我要这个,你嘴里的更甜。” 作者有话要说:小迟日记后面两句:唉,真不明白,何溯长得像条狗一样,顾怀yan哥哥为什么还愿意和他一起玩! 痞帅的许洌,病娇的顾怀焰,丧气的沈妄,小学鸡的何溯,快来pick你的心中最佳,挑选回家~(除了何溯,其他两个都是我会写的男主hhh) ps.是he!但是是相互治愈,肯定不可能一帆风顺,放玻璃碴前我会说的!给我放心磕!! 第49章 今年的冬天来得晚,十二月份还处在深秋时节的温度里。一夜秋凉,灯亮梧桐叶黄。沿海城市,除了风大以外,在哪个季节都有它独特的浪漫。 离下一次期末模拟考还有两个星期,迟三穗今天精神气十足。这多亏了她的同桌昨晚上讲的睡前故事,又一次成功把她在十二点前催眠了。 沈妄昨天讲了个《狼来了》的故事,乍一听这名字好像还挺刺激的。故事里讲了一直凶恶的狼翻越山海,终于找到一个没有牧羊犬的牧场。 于是狼开心极了,它大笑着说:“哈哈哈哈,让我来数数一共有多少只羊。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绵羊,四只绵羊......” 迟三穗:“......” 她已经记不清是多少次听这种睡前故事,并且没听完结局就睡着了,她怀疑这种故事从来没有结局。 迟三穗发现沈妄真的特能耗人耐心,她给颜如玉他们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周围一圈人都笑疯了,而讲故事的人则在一旁睡得天昏地暗。 趁着英语课做完两套理综选择题的试卷后,她拿着给沈妄勾选的清华往年的英语错题集去了复印室。 其实这也不是为了沈妄一个人,她期末那两天要去北京参加保送资格考试,也就是还一个月左右。 清华的外语保送试题对于她来说还算简单,尤其是口语部分,她周六会拉着沈妄看无字幕电影一起练练。 郭国富知道她底子,也对沈妄的偏科成绩有点底。又明白他们两个周日要上奥赛班,时间肯定紧,就在平时的自习课主动安排两个人去隔壁小教室练口语。 这真的是迟三穗在国内遇过最好的老师了,她一面愧疚又一面感激他的信任,所幸她和沈妄在小教室真的只是在学习。沈妄大概是怕耽误她考试,最近也一直配合着。 晚饭后,离上晚自习还有二十分钟左右。 校外汽笛鸣响的声音动人又真实,篮球场上打球声也停了,大家的高三生活好像才正式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离教室门口还有两三米,走廊上的灯还没开,有些昏暗。突然灯亮,刺人眼睛。 迟三穗正抱着复印完的错题集往里走,就看见教室门外站着一男一女。女生好像喝了酒,醉醺醺地在说什么。 说着说着忽然扑上去拥抱,男生下一秒赶紧推开了,还挺绅士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啊,我有主了”。 迟三穗本来觉得在走廊上这样挺伤女孩面子的,她一大早就被颜如玉科普了今天是什么拥抱日,所以异性同学间也会趁着今天表白心迹。 然而听见那男生的理由,她又觉得还挺听话的。稍一回味这声音,她顿住了脚,这真是好熟悉啊。 “那个......”她站在两个人身后清咳了一声。 男生转过头来,看见迟三穗正把视线往他左手食指那个戒指上放。他一阵莫名其妙的心虚打算把手往口袋藏,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有点犹豫不决。 没错了,这个反应肯定是沈妄。 迟三穗往两个人胸前的校牌看过去,又确认了一遍,女生是陶安安。 她冷笑一声,当场抓包男朋友和别的女生搂搂抱抱也就算了。可这明知道她认不清人脸,还把手藏起来,存心不让她辨认,问题可就大了。 沈妄触及到她的眼神,赶紧把手伸出来,也没管身后的人,跟着迟三穗进了教室。 “别碰。”迟三穗冷着脸甩开他要牵过来的手,低着头开始改组员的周测试卷。 沈妄真没想到她气性这么大,自问也没做错什么事,侧过头说:“我什么都没做。” 迟三穗没说话,头也没抬。 “说句话。”他去捏少女脸上的软肉,被一圆珠笔打开。 迟三穗仿佛能闻见他身上有女生的香水味,尽管这是心理作用。她面无表情看过去:“别碰,你脏了,不干净了,快滚。” “......” 沈妄都快被气得脑子疼,他知道迟三穗是个说话带刺儿的主,不开心了能分分钟变个刺猬过来扎死他,但没想到能因为一件不太要紧的事情,带着脸上毫不掩饰的嫌弃还这么伤人。 “行,你给老子等着。”他低声说完站起来,踹翻了凳子。后面的蒋承和王小川已经把桌子拉到了胸前那位置,给了他出入的巨大空间。 沈妄一走,迟三穗也捡了两本书跑去了小教室。班上好不容易有了新话题,达成一致地掏出手机在小群里讨论起来。 -王小川:他们这是吵架了吧,要分手? -蒋承:全程看完戏的我觉得我爹好像没啥错误,要我我也不太想哄... -颜如玉:恋爱中的女生难免敏感嘛,沈大佬踹凳子那下,我心都蹦到嗓子眼了!!感觉他是把脾气发自己身上了! -xxx:千万别分手,我们的CP楼都盖到1000层了!至少要撑到毕业吧,我还指望启才出现一对清华夫妇呢。 -王小川:我怎么觉得小迟组长去隔壁教室哭去了?学神和校霸的感情岌岌可危啊各位! -xx:小学神会哭?不过也可能哦,被沈大佬吓着了吧… -颜如玉:唉,大家快放好手机,教导主任从走廊那来了! ...... * 迟三穗其实没打算生多久气,她这人好哄得很,自己闹别扭自己能想开。左不过是藏个戒指,有点伤害到她那颗残疾的玻璃心了而已。 但是她本来就和正常人不一样,藏就藏呗。大不了她以后多观察一下沈妄的发型或者其他特点,总不可能一辈子看着他的手来认人。 下了课她也没出去,窝在桌子上刷卷子。 沈妄一直到第三节晚自习才回来,他知道迟三穗在小教室,也没进去。伸手在窗户边上敲了敲,左手手掌贴在玻璃上,像是知道她会认不出来似的。 迟三穗正在掰圆珠笔笔盖上的米菲兔,闻声看过去,撞进他深邃且来势汹汹的眸子里。 少年没穿校服,一身军绿色工装风衣,肩线宽而平直。额前的碎发微湿,走廊上微弱的灯光衬得他眉目清俊又立体。 不知道这么看着是什么意思,应该不是想和她打架。迟三穗起身把窗户打开,他身上一股很浓的香味传过来,她没好气儿地问:“干嘛?” 沈妄抿了抿唇,似乎还酝酿了会儿,淡声道:“换过三套衣服了,我不脏。” 迟三穗:“......” 她刚想说那是个网络梗,不是真的在说他脏。就看见少年把头磕在玻璃上,拖着低哑的嗓子喊她:“迟哥,过来给老子抱抱。” 这他妈……狼狗变奶狗是个什么鬼操作!迟三穗有点不太行,她觉得撒娇的沈妄太可爱了。 “那你进来吧。”姓迟的还端着架子。 沈妄得逞地在阴影下勾了勾唇,哄人是项技术活,他只会给炸毛的奶猫顺个毛。至于哄人这件事,还是迟三穗做起来更得心应手点。 “还听?”他往十七班门口那几双探出来的耳朵那看,轻飘飘威胁了一句,“耳朵不需要,可以送给需要的人。” 迟三穗隐约听见他在说话,还以为是和自己说:“你说什么?” “说我女朋友真好。” 他把门关上走进来,就着她站起来的姿势俯下身抱她。说是抱,其实有点像靠在她身上。两只手在外面冻得通红,索性任它在女孩背后自由下垂着。 整个人上身跟没骨头一样,幸亏两条腿站得直,否则这力气就全压迟三穗身上了。 他身上还有凛冽未散的寒气,风衣都是冷的,冰冰凉凉没什么温度。还好脖子那是烫的,两个人贴着感受这热量。 “今天是拥抱日诶。”迟三穗的头发被他压着有点不舒服,她往后退了退。 沈妄没让她跑,把手揣进风衣口袋,两侧一合把她包了进去。漫不经心地应她:“是吗?还挺特别一个节日。” 感受到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越收越紧,头还在她颈窝蹭了一下,头发扎得她的肉酥酥麻麻的。 迟三穗拿手抵着他的胸膛,支支吾吾提醒他:“这是教室,你别、别乱来。” “嗯,我会尽量控制自己的。”他说。 迟三穗:“......” 这是什么鬼话? 沈妄闷在她颈窝里笑,声音在静谧的教室里格外突兀,微微发震的胸腔也提醒着迟三穗,这人又没个正经。 小教室没空调,一开窗冷风就灌了进来,沈妄想拉着她回教室,被她拦着:“等一下,还有件事。” 她不慌不忙地把自己头发放下来,手上扒拉了两下那个红色发圈。 陶安安今天敢趁醉了来抱沈妄,无非就是因为她们艺术生要去艺考了,人在离开的时候胆子总是特别大。其实不止是她,这几天一直有女生往沈妄桌子上送发圈。 迟三穗烦得不行,毕竟他们没向外说过在谈恋爱,觉得没这个必要通知别人。也忌惮有些无聊的人会告老师,请家长。 大家热衷把他们凑对,但不代表女生不能追求单身的沈妄。 网上最近很流行男朋友把女朋友的小皮筋戴在手腕上,宣示着自己不是单身。但沈妄手上还带着块钻表呢,肯定不愿意降低自己逼格。 所以她另辟蹊径,迟三穗抬眼看他:“帮你绑两天头发怎么样?” 沈妄轻轻皱了一下眉,不可置信地问:“谁绑头发?” 迟三穗抬起腿踹了他一脚:“迟哥要给你扎个小啾啾,低头!” “那多娘啊。”少年不太情愿地“啧”了一声,却还是顺从地弯腰垂下脑袋,他头发不算长,还有些湿漉漉的,其实不太好绑。 “哪里娘了,这叫潮!”迟三穗反驳道,手上动作没停,迅速帮他绑好了,“明天也这样绑行不行?” 沈妄抬起头来,正对着她的脸。 这人皮肤偏冷白,头发全往后扫的时候中和了五官的凌厉攻势,别有一番清秀感。眉骨微抬着,清冷的气质里又藏着不可一世的桀骜。 奇怪,她是怎么把这样一个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迟三穗至今都不知道沈妄喜欢她什么,只知道他一直以一个守护者的身份在自己身边。 “你完了。”她若有所思地开口,碰了一下他头上的小啾啾。 沈妄挑眉,往后一瘫坐在了桌子上:“怎么完了?” 迟三穗一本正经地说:“崽崽,这个发型太可爱了,我怀疑你可以做我姐妹。” 沈妄一巴掌拍上她的脑袋:“......说点人话吧你。” “哎呀,本来就好看嘛!”她揉着脑袋诚实地说,拉过他的手想出去。她话音刚落,就被沈妄揪住手臂,紧接着腰腿一麻被直接摁倒在他腿上。 “诶,你就让我这么出去见人啊?”他握紧了她的手,顺势垂下眸子看她,喉咙里溢出细碎的笑。 温和太久都忘记在她面前的人是个校园扛把子了,她使了点劲儿没挣开,开始惨兮兮地说:“怎么了,嫌我的发圈给你丢人了?” 那到也不是,沈妄低下头朝她的耳垂靠过去,上手轻轻揉捏了一下。 机会来了,就是现在!迟三穗一个仰头准备和他玉石俱焚,结果张嘴咬在了他的下颚轮廓上。 “......” “......” 两个人回班上的时候,那些人见了鬼似的看着沈大佬......头上的小啾啾。再看看头发散落的迟三穗,突然秒懂了些东西。 身后的蒋承和王小川看着还有脸恨不得埋进膝盖里的迟三穗,又开始新一轮猜测。 王小川觉得一定是两个人打了一架,最后沈大佬以压倒性的胜利告终,抢了迟三穗头上的发圈作为战利品,他没想到沈妄居然也是那种注重外表的人。 蒋承持相反意见,他是知道的:沈妄不喜欢折腾皮相上的东西,觉得这张脸还挺麻烦,这个奇葩的小啾啾估计是穗妹的意思。 他低声提醒道:“别在我爹面前讨论他长得怎么样,他不喜欢说这个。” 话刚说完,就被打脸。 沈妄就转过来指着自己问:“好看吗?” “沈妄,你给我转过来!”迟三穗在一边拧他手臂,想让他低调点,声音又羞又气。 蒋承和王小川看着他手指着的方向,一时间不知道他说的是头上的小啾啾,还是清瘦下颚线上的牙印。 蒋承促狭着眼朝他笑了一下,交换了男人之间的信息:哟,挺激烈啊。 作者有话要说:求个预收收藏!《暗恋七分甜》,文是满分甜!!!我的顾漾舟低得可怜,你们怎么忍心呜呜呜 第50章 还是那个熟悉的贴吧,最近又新出了幺蛾子。一是说某小迟同学和某沈姓大佬在小教室激.情热吻,满脸的牙印,满脖子吻痕。 二是他们情到浓时女生把男生的头发给抓秃了一块,所以大佬现在天天戴着帽子。 迟三穗听颜如玉说第一条的时候又羞又气,巴不得把那个帖子给黑了。等听到第二条又乐得不行,捂着肚子靠在桌子上笑得起不来。 “哎,你控制一下自己行不行。”颜如玉挠她痒痒,“不就是亲到大佬了嘛!至于乐得合不拢嘴嘛?” 迟三穗坐正了点,小声反驳:“什么啊,没亲好不好。” 颜如玉微微惊讶:“你别逗我,你俩从暧昧期到交往也快三个月了吧,还没亲上?”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沈妄可能是个性冷淡。”迟三穗煞有其事地分析,她以前还真没注意这么多。而且沈妄耍起流氓来,她有点招架不住,逗一下就羞得能把脸埋进膝盖里头。 “我呸!”颜如玉戴起了迷妹滤镜,嫌弃道,“可能是看你太小了,人家没动这心思。” 迟三穗:“.......” 虽然不知道太小了是指哪,但是她不太擅长聊这种话题,索性闭嘴了。 颜如玉又问:“大佬那头发是你干的吧?帽子都戴半个月了快。” 说到这个迟三穗又想笑,自从上次给他扎了两天小啾啾后,他那额前的头发就跟定型了似的,一直炸起来。 他又不爱喷啫喱水,所以迟三穗就拿着剪刀帮他修了修刘海。众所周知,第一次动手剪头发的人,总是能成功把头发剪毁。 沈妄那狗啃的刘海看上去就跟翻腾的海浪似的,不仅丑,还显得整个人智商像邻镇里出了名的低能儿狗蛋。 于是往后大半个月,全启才的人就目睹沈大佬隔三差五换一个帽子来学校,各种颜色的都有,跟集邮似的。 酷是很酷,但大家编出的版本乱七八糟,只有迟三穗知道这帽子下封印了一个傻子刘海! 周日的奥赛班,大早上还没有几个人来。迟三穗正拿着手机和颜如玉聊天,就看见走廊上有个人影经过。 沈妄今天戴了顶LV的蓝色渔夫帽,启才的冷天不强制穿校服,他上身可能是为了和帽子颜色搭配,穿了件蓝白色的飞行服外套。 一张清淡的脸,微微垂着眼,迈着长腿走进来时还以为是哪位陌生的学长,和他平日里的风格大不相同。 迟三穗早就知道他很会穿搭,沈妄的潮流是很紧跟时尚元素的。平时的衣服都是潮男品牌,也不算烂大街的那种,大概是低调的奢华? 他揉了揉迟三穗的脑袋,把手上的热水袋递过去,伏在桌子上准备睡觉。 “等等,你怎么还戴帽子啊,还没长出来吗?”迟三穗憋着笑。 沈妄扬起眉稍,似笑非笑地看过去,眼神里甩了四个字:你觉得呢? 知道他困的时候不爱说话,迟三穗放软了语气,想掀开帽子看看:“我偷偷看一眼长到哪儿了行不行?” “有人。”他眼皮耷拉着,斜了一眼后面三个埋头背书的同学,十分不乐意。 迟三穗抱着热水袋,尖细的下巴磕在桌子上,朝他眨了眨眼:“please,哥哥。” 真是要了命了,幸亏不是天天这么喊。沈妄侧过头,往后倾了倾身子:“真想看?” “想!”迟三穗点点头,又想上手去掀开他帽子。 沈妄握住她手腕,偏了偏头:“站那儿去。” 迟三穗不明所以站到前门门边,然后沈妄走过来把门一关,两个人缩在门后,他还露了一个背在外头。 就不怕外面有人推门就夹死他们嘛,迟三穗缓缓给了他一个充满疑问的眼神,有点像关爱智障。 “不是你说的要看吗?”他拿下帽子,笑得有些痞气。刘海已经快长齐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什么区别的。 由此看见,他真的很注重自己的形象啊!可是这个姿势,这个地点,像是看帽子吗?看什么都可以啊…… 迟三穗犹豫地说:“我们这样,会让人误会的。” “误会什么?” “就是在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他点点头,把帽子戴上:“嗯,可是这确实见不得人啊。” “哎呀,不是这种,是那种......”迟三穗有点语无伦次,为什么自己男朋友像个傻白甜,什么都不懂! 沈妄低声笑,胸腔微震,挑眉道:“小迟同学,你懂得真多啊。” 就知道又在逗她!虽然教室里只有三个人,但也难敌三人成虎啊。 迟三穗把嘴鼓了一下:“快点出去!” 沈妄腿还没开始往外走,门就被敲了一下。 两个人探出去看,是他们班化学任课老师,也是原来班上的老师,筑清光。 以及班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居然都快来齐了!三十多只眼睛此刻全用着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们。 迟三穗:“.......” 她觉得沈妄每天都在挑战她怒气的边缘摩擦,每次都能让她这么尴尬。她已经能想到贴吧上明天会出现什么了,比如校霸把他同桌摁进墙里亲? “干什么呢?”筑清光拿着教案,八卦的眼神在两个人身上扫视着。 沈妄还没说话,迟三穗一把把墙上的课程表撕了下来,主动走出来:“对不起老师,我们在抢课表。” 筑清光奇怪地问:“抢这玩意干嘛?” 迟三穗看了一眼沈妄,沈妄从那眼神里看出点非比寻常的东西,这和他第一次买糖拉她下水的眼神有得一拼。 果不其然,姓迟的下一秒就张口就来:“沈妄同学嫉妒我成绩太好,想让我看不见下节课是什么,就不能预习了,他想以此来挫我锐气!” 沈妄:“.......” 牛啊迟三穗,能在所有老师面前都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害者的形象,这在宫斗戏里,你绝对是活到最后的那个。 很显然,漂亮乖巧的好学生很受老师信任。筑清光剜了沈妄一眼,包容了小白花迟三穗,拿过课程表:“沈妄同学,你好好反思一下自己这种行为。看你反正也闲着,不然怎么去欺负小姑娘呢,化学元素周期表下周日前给我背到103位!“ 沈妄:“.......好。” 迟三穗倒吸一口凉气,同情地看了他一眼。103位是什么概念呢,高三生只要对前二十位滚瓜烂熟就行了,再保底一点,有人会背到三十六位。 两个人回了座位,无视台下同学的炙热眼神。迟三穗看了看台上正在黑板上写题的筑清光,把书竖起来凑过去:“崽崽,你生气了吗?” 沈妄睨她一眼,慢慢地捏了一把她脸上的嫩肉:“没有,谁让.......” 他顿了顿,懒声说:“哥哥喜欢惯着你。” 喜欢惯着你和喜欢你,算一个意思。迟三穗顿时觉得被他捏的地方都不疼了,好脾气地对着他笑弯了眼。 “沈妄同学,又威胁你同桌什么呢?”台上突然传来筑清光的声音,带着点调侃。 沈妄往后面的桌子上靠了靠,懒洋洋道:“我说,锘钔镄锿锎。” 筑清光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赞赏地笑了笑:“还挺能耐,行了,也不用背了。” 留下一脸懵的全班同学,包括迟三穗,她在嘴里反复念了一遍这五个字,灵光乍现。 这人居然把化学元素周期表的97-102背出来了,还他妈是倒着背的!!! * 周一化学课,筑清光带着十七班去了实验室,这大概也是高三年级最后一次做实验,往后都是以刷题为主。 迟三穗这组复习的是用溶液结晶法得到硝酸钠纯晶,向星河带着颜如玉他们正做到了最后一步——降低溶液温度。 王小川和蒋承总是没个正经,一遍遍重复着那些冷笑话,然后沈妄在一边收拾用完的烧杯。他们这组人最多,偏偏在做小组实验的只有向星河和勉勉强强愿意动手的颜如玉。 迟三穗自己挑了另一个实验,想做一个50毫升的小反应,溶剂是□□,瓶口塞个翻口塞后开始等反应。 当她把烧杯里面加其他东西后处理的时候,四口瓶的□□突然着了起来!迟三穗下意识看错误点,发现是颜如玉无意中打开了她的变压器。 四口瓶着了之后瞬间就把烧杯引燃了,火花顺着残液导流引燃后飞溅了出来。周边一声尖叫,迟三穗甚至连火光都没看清,突然被人抱在了怀里。 向星河连忙抱着灭火器喷洒,筑清光惊呼了一声,拿过一旁的清水泼过去,说:“沈妄,你你你赶紧先和老师去医务室!” 火花和浓硫酸飞溅,他背后的衣服灼烧了一个破洞,还冒着热烟,皮肤上也无可避免地沾到了点。 他手还揽着迟三穗,怀里的女孩在发抖。 * “医生,你让我同桌出去行吗?”沈妄半靠在医护床上,侧头开着玩笑,“别让她占我便宜啊。” 医生正拿着碘酒给他消毒呢,听了这话一巴掌拍他背上:“别这么贫嘴,人家小姑娘都快哭了。” 站在一边的迟三穗眼圈通红,看着他背上那块位置,指甲壳大小的伤口,肉都翻了出来。 “您别打、别打他呀。”她带着哭腔,眼泪啪嗒往下掉了几颗,滴在地上洇成一小块水渍。 操,怎么这么乖啊。 沈妄看着她攥进手心里的手,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没多疼,但被人在意着,好像疼一点也没关系。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病,看见迟三穗哭,他反倒挺兴奋。他低头闷着笑声:“迟三穗,你哭了啊?你哭起来丑死了。” 迟三穗忍辱负重,一言不发。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没事儿,别大惊小怪的。这顶多算严重一点的化学事故,以前启才也没少发生过。” 迟三穗一声不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背上的镊子和棉花球。 筑清光课上出了事,那边报告写不完,还要和上面的主任解释声明。进来就看见医生和伤患尽力地逗着迟三穗笑,也是很奇葩的场景。 “林医生,跟我一起去趟教导主任那说明一下情况吧。”筑清光晃了晃手机,走之前又交代了他们几句,别有深意地看了两个人一眼。 医务室只剩下两个人,沈妄把蒋承送过来的校服外套换上,拉过她的手揶揄:“不哭了?” “丢人。”她抽回手。 沈妄笑了一声:“那我陪你一起哭会儿?” 迟三穗没应这话,冷静下来,清醒地说:“烧杯内壁没擦,留有有机物残痕。” 这是在说实验着火的主因,沈妄懒懒地应了一声:“嗯,怪我没给你擦。” “你本来可以直接拉开我。”迟三穗顿了顿,说,“虽然很感谢你,但是你这样真的有点过分。” 确实过分,换别人可能还不懂她在生什么气,但沈妄门儿清。他离实验台有点远,别人救人的办法顶多伸手把她拉开,就他直接做了个肉盾。 一是为了迟三穗百分百的安全,那句“把命给她”不是说说而已。二是因为他一向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是伤是死都无所谓。 迟三穗退了一步,把医生开的药放进袋子里装好,边说着:“你这样,会给人很大困扰。” 沈妄愣了愣,他把人生的乐趣全放在了她身上,可没想过爱意太满对于别人来说也是负担。毕竟他于迟三穗而言,只是高中时代一个喜欢的男生罢了。 “嗯。”他对自己的荒唐想法供认不讳,手机响了几声,他看了眼信息后关了屏,“你说的都对,那你想怎么样?会跑吗?” 会的。她的沉默就是默认。 迟三穗把药递过去,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收尾。是他救了她,但他也给了她很大压力。 他们两个,是不对等的关系,没有高中生谈恋爱能玩命的。 沈妄站起身来,嗓子有点哑:“我有点事要请几天假,先走了。” 迟三穗点点头,等人走远了才缓过神来,貌似陷入了茫然里。 作者有话要说:别慌只是为了促进感情! 第51章 初冬的校园寒风瑟瑟,光秃秃的枝桠在空中被风吹得直打颤儿。晚自习的教学楼灯火通明,在下课铃打响后开始热闹起来。 沈妄说是请几天假,但已经快两个星期没来学校了,连期末模拟考都没参加。 迟三穗给他发过两次信息,一次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回“还要几天”。另一次是晚上十一点给他发了条“晚安”,他在早上六点发了个“早”。 他们好像在冷战,可迟三穗不觉得沈妄是那种会因为谈恋爱不开心了就翘课的人。可能是真的有什么事吧,但她没有再问,也没有去网吧找过他,人都是有隐私的。 迟三穗其实很烦那种太过度的感情,她妈妈是这样,总是带着强制性的教育来插手她的社交;乔宛兰也有点这种意思,生怕以后她跑了就没人继承迟家家业;而她的中学时代阴影张渡,打着喜欢的旗号却在偏执地伤害她。 而她偏偏是那种很随心所欲爱自由的类型,受不了这种感觉。可沈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连死都无所谓的人,好像把她看得很重要,有些病态的依恋。 她承认自己喜欢他,但仿佛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如果当时是沈妄站在实验桌前,她会用身体挡吗? 这对沈妄来说太不公平了,她觉得自己在这段关系里很卑劣。表达喜欢的是她,但害怕他过于喜欢的也是她。 往最坏的方向想,万一他们分手,沈妄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张渡。用偏激的方法表达感情,这让她有些恐慌。 “你有没有为谁拼过命?我们沈大佬有!为了那燃烧的乙.醚!” “那一下我可真是懵了,还以为氧化镁烧起来了!大佬那一下挡过去我都没反应过来,真他妈帅!!” “火光四溅吓死我了!还好没啥大事,不然真的是挺可怕的。” ...... 颜如玉和王小川他们在后面那一排人里高声聊天,蒋承看了一眼性质不高的迟三穗,安慰地拍拍她的肩:“穗妹,你是不是担心妄哥呢?没事,清清老师不是说了嘛!她教学多年来处理这种事情简直熟能生巧了。” “你这也信?”迟三穗往里坐在沈妄的位置上,转过身去和他说,“清清老师今年是她代隔壁班化学课的第一年,哪来的教学多年。” 蒋承很受打击:“啊?欺骗我感情,看她这么熟练还以为是根老油条了!” 迟三穗翻了个白眼,乏味地看着他在哀嚎。 “不过那也没事,我爹出了名的能扛痛!你知道他去年年底被人砍的那刀,手指头都快断了!连筋带骨的全是血......哎哟我都不想回忆。”蒋承捂着眼睛,看了一眼她,“你别担心了,反正我爹皮糙肉厚,就炸了点小伤口,不碍事的。” 哪有这种说法的啊,迟三穗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你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吗?都这么久没来学校了。” “我去,他没和你说吗?”蒋承很惊讶地张大嘴,挠了挠头,“就医院那人应该又下病危通知了吧……那他和你聊过沈靖吗?” 沈靖,沈妄的弟弟。迟三穗对这人有点印象,她猜测地说:“在网吧见过,沈妄是不是不太喜欢他?” 蒋承很激动,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沈妄怎么可能不喜欢他?我觉得他爱他胜过爱自己!” 迟三穗:“.......” “不是你别这种眼神啊,不是你想的那种爱。”蒋承还想继续说,突然看向走廊上,结结巴巴道,“爹、爹?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迟三穗一愣,转过头去。 沈妄已经没戴帽子了,一身一尘不染的校服,站在窗外一副干净又疏朗的少年模样。 明明也只是几个星期没见,迟三穗觉得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好像有点想他。 又突然有些难堪起来,她表面装作不在意他之前的事,但现在却正好被看见她在向蒋承打听。 她垂下眼有些无措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问的,你要是不想让人知道我就——” “想。”他打断她,声音低哑,弯了点腰说,“想让你知道。” 迟三穗起身走到了外面的走廊上,不自在地揪了揪自己衣角。手被他牵了起来,他指间有些凉,看上去在外面吹了很久的风。 “干嘛?”她仰头问,正好打响了上课铃。 沈妄垂眸,指腹轻轻擦过一下她的脸,晦涩难懂的眼神稍沉。 “少女。”他捏了捏她通红的耳尖,低声笑了几声,缓缓说出个字:“跟哥哥私奔吗?” 像蓄谋已久的引诱,迟三穗胸腔一瞬间仿佛塞满了可乐汽水,咕噜咕噜往外冒着泡泡。 鬼使神差地,她点了点头。 ...... 一如既往地往外奔跑,让迟三穗想起了在曼哈顿下城的那天。原来不是傍晚让人喜出望外,而是身边的人让傍晚变得不同寻常。 楼道上是他们错乱的脚步声,教学楼前边那块空地的鸽子被惊吓地四处飞窜。 他们的手过于光明正大地牵着,甚至不知道有没有老师看见。 然而这短暂的逃跑还是在门卫室刹了车,新来的门卫大叔看了他们一眼:“请假条呢?没有请假条就要登记名字和班级。” “我叫迟三岁,三岁小朋友那个三岁。他叫沈崽崽,狗崽崽那个崽崽,奥赛班的。”迟三穗撒起谎来面不改色,使了个坏心眼儿。 门卫看了他们一眼:“奥赛班啊,出去干什么?” 迟三穗憋出几个字:“回家拿资料。”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啊。”门卫把名字写好,嘀咕两句,“这都最后一节晚自习了……” 门一开,迟三穗就拉着沈妄跑了出去。 * 天色渐暗,天气预报说近几日将会下雪,然而现在空中飘落的是雨丝。 两个人以一种中二的方法跑了出来,却依然无处可去,于是只好回了沈妄的网吧。胖子这几天都没上班,冬天一到,楼下没有空调,来网吧通宵的人也寥寥无几。 “你衣服是不是刚刚淋湿了?过来我摸摸。”沈妄把热开水放在茶几上,朝她伸手。 迟三穗呆了几秒,暗想着这么点雨应该不可能湿吧,但下意识还是走了过去。 沈妄捏着她外套的袖子,突然一把把她往下拉,压在自己身上。两只手环过她的腰抱着,头抵在她肩窝上,声音低醇,谓叹了一句:“好想你。” 迟三穗半跪在沙发上,贴着他滚烫的胸膛,他温热的鼻息在她脖颈处,一瞬间有些僵硬。 但也没推开他,回搂着他的脖子,觉得他清瘦的椎骨硌人:“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啊。” “每天都有吃。”沈妄闭着眼,有些疲惫地蹭了蹭女孩的脸。 迟三穗拉回理智,把他手拉下来握着:“你先跟我把你的事说完,这几天去哪了?背上那伤口有去换药吗?你先让我看看。” 她说完就上手扒他外套,被他摁着。 “你怎么回事儿啊?太饥渴了点吧。”沈妄低低地笑,眼底一片乌青的黑眼圈。 迟三穗被他这么一说,也有点面红耳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楼上的暖气太足了。 “这几天在医院,换过药了。”沈妄碰了碰她的耳朵,侧身靠在沙发背上,像是个懒癌晚期患者。 她拿过一边的抱枕挡在两人中间,把鞋脱了盘着腿和他对坐着:“在医院干嘛?一直在吗?” “嗯,一直在。”他抓过她的手指玩,一下一下地磨着她的指甲。 突然要讲这种陈年往事,他有些不知道从哪说起。好像也是因为从来没和人倾诉过这些,像蒋承他们都是看着这些事过来的。 他喝了口水,缓声道:“我家一共四口人,我爸是科研专家,我妈是从商的。我弟吧……就是沈靖,跟你说过的,和你一样大,今年在清华工程系上大一。” 他拿出手机在百度上搜索了他爸沈君峰的名字,词条上显示了他的优秀成果:自船舶与海洋工程学院毕业到参加工作以来,完整经历了海军第四代驱逐舰、三艘艘航母的研制过程,现任国产航母总体副总设计师。 迟三穗震惊地看完,这是个什么神仙家庭啊?她爸妈也是高知分子,但和沈妄爸爸相比,简直差远了。 难怪沈妄桌上摆着航母模型,上次还拿过一个工程机械的二等奖,这就是传说中的虎父无犬子? 她还没说话,就听见他补充:“我爸的一半成果,来源于我弟的启发。” 迟三穗张了张嘴,喃喃道:“你弟很优秀啊。” 沈妄笑了一声:“每个人知道沈靖都会这么夸赞一遍,我妈会赚钱,我爸和我弟会搞科研。我家就我一个废物。” 他语气很自然,自嘲习惯了,也没什么不自在。 迟三穗大概猜到了一点,两个孩子之间,一方太过优秀。父母不是圣人,自然而然会有偏爱。 “不是的,你也很厉害,你也拿过大奖。”迟三穗有些生涩地安慰着。 “我在程序设计的事情上确实有点敏感,但搞电脑这一套在我爸妈眼里根本不够看的。” 虽然都说爱好不分高低贵贱,但差别还是挺明显的。沈妄抿了抿唇,继续说:“我也试过学工程机械,但你也看到了,一个小比赛却也只拿了个二等奖,不是那块料。” “我上高三那年,就是去年上学期。你应该也听过吧,说我杀了人。” 迟三穗咽了咽喉咙,反手握紧了他的手指。 “小迟同学,这么一说,你胆子很大啊。”沈妄开着玩笑,拍了拍她手背。 迟三穗笑不出来,攥紧了手,有些后悔了。 沈妄第一次对人解释这件事,觉得莫名其妙的生疏,他轻声说:“没有,没杀人。你男朋友手上干净得很。” “被捅的那个人叫齐晟宁,是我高三班上的英语老师。我弟英语也不好,他当时在上高一,要找老师补课,我就把他介绍给齐晟宁了。” “但是那人做过不少缺德事,反正占了我弟挺长时间便宜的。”他顿了顿,说,“我弟有个晚上没忍住,把他给捅了。” 迟三穗一下没反应过来:“占便宜?他是同性恋吗?那你的意思是......” “嗯,他是个恋.童.癖,经常给低年级的学生补课。就每层楼不是有个小教室嘛,没有监控的地方,正好方便他能为非作歹。” “我弟大概是受不了了,他之前也没跟我说过,把人捅了之后就给我打电话。我赶过去的时候,他满手的血,齐晟宁倒在地上。我弟哭着让我帮帮他,我就把这罪名给担了。” 像是猜到迟三穗会说什么,他说:“我知道这样挺不对的,但是是我把他介绍给齐晟宁的,我有责任。而且沈靖去年那关口上正因为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拿了第一名,保送清华。这事一出来,他肯定去不了了,前途就没了一半。” “我爸妈工作忙,顾不上一个没什么用的孩子。我小时候跟着爷爷长大,沈靖从小和他们在北京,也和他们亲近点。我听过他们说,我没什么用,还是沈靖好.......” 他似乎觉得这话有些羞耻,垂下眸子说:“我觉得那时候,好像我也只有这样的价值,保护好他们的宝贝儿子。” “......” 迟三穗喉咙有些干涩,她是独生子女,体会不到一个兄长对弟弟的责任感,更体会不到偏心的父母。 “那他还在医院吗?” “你说齐晟宁?”他叹口气,“不在,捅得不深,他养好伤就进监狱了。因为这事不体面,所以是私密审判,官司打赢了,但我因为所谓的防卫过当被判了七个月。等我爸妈回安清的时候,沈靖和他们说是我和老师闹了矛盾,所以他们对我也挺失望的。” “齐晟宁进医院当天,他妈知道了,拿了把刀冲网吧来朝着我砍。”他举了举手,敲敲左手食指上那只戒指。 所以学校的人知道的也不详细,只当是一个校霸和老师顶嘴,为了泄愤,把他给捅了。 谣言传播出去,没人在意真相,只看见了结果。 在少管所待了三个月,沈珍把他保释了出去,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 沈妄当时比现在还颓丧,却硬是当着她面抽了根烟,吊儿郎当地说:“嫌我丢人了不如把该分我的家产都给我,我以后也不赶着上来找你们要钱了。” 沈珍当时是真气得发抖了,扇了他好几巴掌,丢了张支票给他,一张机票把他送去美国好好清醒清醒。 顺遂人生向少年索要的代价是乏味空洞以及不被爱的痛苦。十七岁的公子哥儿,没什么想法。 沈妄拿着钱跑太平洋那买了个岛,本来打算一辈子待那不出去了,他擅长逃避现实。 “后来沈靖知道我手被砍了,他太不懂事,我保释出狱后,他跑去把那老师的所作所为全告诉了齐母。把人刺激得脑中风了,现在躺医院也快一年了。” 他闭了闭眼,有些绝望,缓缓承认这个事实:“这个怪我。” 他甚至知道那把刀是沈靖随身带着的,不管是意外还是算计已久,他都是个受害者,沈妄没资格怪他。 而他对那个齐晟宁的母亲有着最深的歉意,没有让真正的施害者受到法律的制裁,反倒让她受到了二次伤害。他没指望过沈靖会为齐母出医药费,刚好老城区这个房子要拆,他索性弄成了网吧,在被拆之前把每个月的收入全寄去医院。 这仿佛就是蝴蝶效应,沈妄如果把沈靖送去自首,齐晟宁的母亲也不会因为沈靖那些话受到刺激。毕竟对一个单亲妈妈来说,自己的儿子作为人民教师是多么优秀又光荣的事情。 但有一天她的儿子被学生捅进了医院,她义愤填膺拿着刀去为他报仇。另一个人却告诉她“你儿子活该!你儿子畜生不如,是个猥.亵惯犯”!没有一个母亲能承受这种事实。 可谁来心疼沈妄呢,但凡他的父母不表露出觉得他是个多余的家庭成员,他都不会心甘情愿替沈靖担责。 然而没有人,沈珍大概还觉得后悔生下了沈妄。他不如沈靖聪明听话,和父母关系也不亲近。 那个时候沈妄把沈父沈母在脑海里的决定都预想了一遍,唯一没想过的就是他们会愿意相信他,更不曾想过自己和沈靖之间会有胜出的一次。 他给沈珍打电话求助的时候,沈珍的第一句话是:“你又闯祸了吧?能不能学学沈靖?” 而她的沈靖蹲在一滩血迹边上瑟瑟发抖,盯着那个被他捅伤的男人流泪,乞求沈妄帮帮他。他不想被贴上被男老师骚扰的标签,不想因为打官司错过名校的入学,不想因为自卫伤人而让十几年来的好孩子形象毁于一旦。 但沈妄可以,反正在别人眼里,沈妄不优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天之骄子的沈靖不是。 他只能对着电话那头苦笑一声:“对,我杀人了。” 法律上他们是受害者,沈妄赢了官司,但他也因为齐母成了植物人自责得要命。那道道德的枷锁没有困住沈靖,却困住了他。 迟三穗脊背发凉,她把自己的推测问出口:“你弟弟他好像没这么单纯......” “嗯,我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的。”他顶了顶腮帮,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疏落清隽,他不在意地说,“江然说他一直想挤进我的圈子里玩,会在我那些朋友面前有意无意地贬低我。” 挺简单的心理,沈靖和他不亲近。 又是天之骄子,总希望别人的注意全在自己身上,自然而然把沈妄当成了假想中的比较对象。 但出了事之后,他唯一能求助的还是这个哥哥。一个懦弱卑怯且虚荣的人,尽管他是个天才少年,骨子里却依旧藏着黑暗的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崽崽会好的!穗妹也会超爱他!!!他是个硬汉!!扛得住!!! 第52章 优秀的人也会有些让人难以接受的污点,比如伟大的球星有强.奸案底,著名的导演是个出轨惯犯,漂亮的女明星有偷窃癖...... 迟三穗几乎还没从这件事情里走出来,凭什么呢? 她不知道那个十七岁的沈妄作为一个保护者姿态的哥哥,接过那把沾满鲜血的尖刀,擦去刀柄上的指纹,为弟弟脱罪。把自己送进监狱,想好这一切的后果和最坏的退路时,他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假意洒脱,实际上在黑夜挣扎。 而沈靖这种十五岁就敢拿着刀捅人,被侵犯却因为面子不敢报警的人,最后所有罪责由他每天鄙视的哥哥承担时,他到底有没有愧疚。 可在她眼里,她只看见了一个天才少年心安理得地享受现在的一切。 甚至想方设法和他身边的人有联系,为的就是窥探沈妄的生活,可能还会站在高处俯瞰着沈妄的自责心,真扭曲啊。 这种人为国家和社会做出了贡献又如何?他的本质腐烂不堪,善妒狭隘,连自己亲生哥哥的优点都不能容忍。 十五岁就被清华录取的天才少年自然也有阴暗的一面,沈妄一直觉得沈靖本性不坏。 他保护沈靖是因为他是哥哥,也因为是他把沈靖送去齐晟宁那补课的,如果沈珍他们知道这件事,大概也会同意他替罪。 毕竟沈靖对于沈君峰的科研事业来说,还有很多帮助。即使是亲生父母,也会在两个孩子之间权衡利弊。 沈妄是个重感情的人,可能也因为家人不多。没有谁生下来就勇敢无畏,要知道人的第一天性就是逃避,但从此他和沈靖之间还是有了嫌隙。 沈靖好胜心强,太喜欢抢他的东西,也太容易在他面前有优越感。他复读一年想考上清华,也只是不想和沈靖差得太大。 这其实很讽刺,他们是亲兄弟。 但也不是所有的亲人都能有血融于水般的爱,社会上看到的这些新闻也不少。 弑.父弑.母,拐儿卖女比比皆是......沈妄他或许还比较幸运,只是兄弟不和,父母不爱,表面上相安无事,至少还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 尽管他已经把自己和那个家划分开,能不用他们的钱就不拿分毫。 “迟三穗,我确实是个差劲的人。”他一直是这么觉得的,包括他的父母也一直是这样说的。 ——沈靖是个优秀的孩子,沈妄差远了。 整个故事说完,他其实也没太多感受,好像没什么值得平反的,甚至他把太多细节只是一笔带过。 他没有说他在美国那段时间过得有多艰难,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一样。他顺其自然遁入黑暗,等待意外,也不足为奇。 悲观者无处可去,乐观者死有余辜。 他当时想着,如果有人见过他这副潦倒又颓废,跌在泥地中爬都爬不起来的样子,还能爱他就好了,可是没有。 直到在布鲁克林桥边被一个中国女孩牵起了手,她看见他混乱又肮脏的一面,却没有作任何评价。 迟三穗的善意对于他来说,像是在深渊里拉了他一把。告诉着他,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觉得你乱七八糟,你也值得别人的好。 哪怕是一个陌生人,都胜过他的家人。 万念俱灰是这个少年所有状态的最好诠释,而开学的时候,他的小同桌告诉他“一个人不被需要,那可以去追求自己需要的东西”。 又像是当头一棒,把他敲醒了点,给了他好好生活下去的信心。 他曾经看过一部电影,剧情他已经记不清,唯有那两句台词很清晰地在脑海里。 迟三穗于他而言是“youhadmeathello.” 当她牵起自己手逃跑的时候,她就已经拥有他了。 但他更明白“loveisatouchandyetnotatouch.”(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他缺少生活的热爱,喜欢上一个人就把所有希望堆积到那个人身上。但他忘了,别人不一定愿意成为他这种人的救赎。 走向他的人生,再路过他的人生,才是常态啊。 他在外面总一副坚不可摧、桀骜不驯的纨绔模样,穿名牌戴名表来伪装自己。在球场上意气风发,像是个能力挽狂澜的人。 而实际上从一年前开始他就已经眼里少了光亮,颓丧无比,孑然一身。没有一点少年的生机,无所谓又无所畏,活得很没意思。 沈妄摸了摸她的头发,把话题转到两个星期前那场沉默的争吵上:“迟三穗,少喜欢我一点也没关系的。” 迟三穗的眼泪顿时因为这句话涌了出来,他是多好的人啊。 即使齐晟宁的事被大家扭曲真相把他变成了一个暴力又无理的人,他为了沈靖那点形象尊严却没辩解过一句。担心她会因为过多的爱意感到负担,居然说少喜欢他一点也没关系。 她哽咽着推开他的手:“你这人是不是过分地无所谓了!我要是你,肯定死死拉着你的手,哭天喊地的也应该让你多同情我、喜欢我一点。少喜欢你怎么没关系了?有关系!很有关系!” “不哭了。”他拿过纸给她擦眼泪,一贯的柔情,“别因为我流好几次眼泪,没必要。” 迟三穗理智上很想给他一巴掌,他总是把自己放在一个很卑微的位置。也许是因为家庭原因,他没被好好爱过,与其患得患失,不如装作万事云淡风轻的样子。 而感性上她沉默了几秒,问:“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也挺像个需要你保护的妹妹?” 沈妄一愣,迟三穗和沈靖一样大,对他来说好像是个挺小的姑娘。但这话问的有点奇怪,他要是真把人当妹妹,何必跟人谈恋爱? 他还没回答,迟三穗突然微仰着头贴了上来,温热的唇轻轻亲在了他的嘴角边,好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 外头的雨势渐渐变大,雨柱强势地打在窗户玻璃上,还未落尽的梧桐叶哗哗作响。月光在亲吻海浪,乌云在亲吻树梢。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少年怔愣的侧脸和高挺的鼻梁上,而女孩半跪在沙发上,仰着头。修长纤细的脖颈线条如同一只高傲的白天鹅,眼里还含着水光。 沈妄屏着呼吸几十秒,浑身僵着往后退了退,舔了舔唇:“你.....色.诱我?” 迟三穗红着脸坐回去,心想沈妄果然是个性冷淡,骚话一堆,事实上没有一点实践力! 她羞愤道:“色.诱个屁股!” 他默了默,又问:“可怜我?” 迟三穗气愤道:“可怜你个屁股!” “......” 沈妄突然笑了一下,笑得发苦:“喜欢我啊?” “喜欢你......”迟三穗顿了顿,张开手抱了上去,拍拍他的背,声音软软的,“喜欢你啊,崽崽。” 沈妄喉咙紧了紧,绷紧了下颚没说话。 少女身体香香软软的,而他身上还有医院的消毒水味和这几天来为了提神的烟味,又提醒着他两个人的天壤之别。 “你把自己当什么,救世主吗?”他声音哑得厉害。 迟三穗抿了抿唇,笑了出来:“那我就是你的救世主啊。” 他靠在少女肩膀上,嘶哑的嗓子发疼,有些艰难地说:“迟三穗,我错了,我也不是什么都无所畏。” 对你,我永远有所畏。 求你多喜欢我一点,多可怜我一点,求你最爱最爱我,我只有你了。 这些话不用说出来,迟三穗都懂。沈妄从来没勇气说出来,他和别人不一样,喜欢的都没得到过,于是从不轻易说喜欢。 “会跑回来的。”她突然说。 像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那你会跑吗?” -“会跑,但是会跑回来的。” 她没有办法不去心疼这样的少年,理性上她应该跑开,可感情上,她主观偏爱。 沈妄是唯一一个除了家人外没对她的脸盲症作任何评论的人,即使是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张渡,又或者其他的追求者,他们最大的让步是一句“我不嫌弃你有病。” 迟三穗鼻头通红,嗡声嗡气道:“沈妄,带我去医院看看那个婆婆吧。” * 晚上十一点半,安清市中心第三医院。 重症监护室在第二楼,楼道上和电梯里有血腥味,刚送过去一个车祸患者。 迟三穗闻得有些想吐,而沈妄面无表情,好像已经习惯了一样,比新来的护士还要熟练,帮着一起推了推病床。 齐美欣是脑中风患者,接近植物人状态,时不时地就有几则病危通知书下来。 ICU病房住一天至少都要5000块,她是低保用户,勉勉强强还有点积蓄。沈妄又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把这些年存着的钱几乎全扔在了这里,包括沈珍他们打过来的生活费。 “护工阿姨应该在,里面味道难闻,就别进去了。”他带着迟三穗走到了病房外的玻璃窗前。 那是个双人病房,病房里的另一个老人已经能慢慢下床走路了,精神也很好。而齐美欣距离上一次睁眼已经过了两个月,医生只是告诉他会有希望,其实不过是靠着药来吊命。 值班医生认出了这个少年,和3床那个老人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两个星期的抢救观察期一直都在。 看护ICU的病人和看护其他病人不一样,二十四小时必须一直有人守着。要定时叫护士来换快吊完的盐水,注意仪器上的血氧饱和度是否正常。 病人随时因为抽搐而拔开口鼻处的氧气管。一旦疏忽了几秒,就可能丧失最好的抢救机会,导致丧命。 所以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他还是个高中生,有好几次都是穿着校服匆匆忙忙赶过来。 他照例和沈妄说了齐美欣的情况,无非还是些套话,就算能苏醒也是个脑梗患者,相当于老年痴呆症。 ...... 迟三穗侧过头来看他,他一身疲惫不堪却站得笔直,在这世界单薄又执拗地面对一切。 明明这些都不应该是他的责任,好像善良者活该得不到救赎似的。 “沈妄,生日快乐。”迟三穗仰头说,挂钟上的时间是11点59分。 沈妄茫然地看了一下手机,才反应过来:“明天圣诞啊,彻底地成年了。” 是啊,所有人明天都会庆祝圣诞。而我提前一分钟祝你生日快乐,这是专属于你的一分钟,迟三穗弯着眼笑。 他挠了挠后脑勺:“我没准备礼物。” “什么礼物?” “女孩子过节日不是应该收到礼物吗?” “......” 可是明明是你的生日,你应该找我要礼物。迟三穗沉默了一会儿,扯开话:“我明天要去北京考试了。” “我就不说加油了,反正我女朋友最棒。”他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 这是多么不走心的彩虹屁啊,迟三穗拉过他的手往外走,打了个哈欠:“你都不困的吗?我们回家睡觉吧。” “好。”他懒声问,“你家还是我家?” “......” “你你你!别以为大半夜就可以不做人了!” 迟三穗忍住想打他的冲动,赖在路边,朝他伸手:“走不动了,背。” 沈妄故意气她:“不知道大冬天.衣服加上你有多重啊?姓迟的,你是不是一直以为自己挺轻的?娇气包。” “沈妄。”她斜眼看他,吧唧了一下嘴,“天凉了,你想和它一起凉吗?” 这个威胁真是可爱得紧,沈妄好笑蹲下身把她背起来:“嗯,不想。上来吧,小公主。” 小公主这个称呼真是土爆了,迟三穗一脸嫌弃地往他身上爬。 冬天大半夜已经彻底没了公交车,连外线的都停了。他们闲散地走在路上,希望能拦到一辆出租车。 “沈妄,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她拍拍他的脑袋,眼睛四处看着,在对面街头瞧见了一个快要收摊的红薯摊。 她催促他:“放我下来,快快快,拦住那位想要跑路的老大爷!” 沈妄:“......” “大爷,停一蛤伐。”他用安清方言喊着大爷停下来,看起来十分老练,“无女旁友想切地瓜。” 迟三穗能听得懂方言,但小时候连家里佣人都是说普通话,她就没说过一句安清方言。总觉得自己发出来这些话不太标准,奇奇怪怪的。 而且现在城市里都是说普通话,安清靠海,旅游业发达,甚至检票的大妈还会来几句英语和日语。方言都是乡下或者小巷子里的人会讲上几句,在公共场合说,会显得排外。 大爷乐呵呵停下来,看了迟三穗一眼,又回了一句:“隔额小姑娘卖相老灵。” 迟三穗被夸长得灵气正想开心地道句谢呢,就听见她男朋友轻笑了一声:“饭泡粥。” “......” 这是说她又作又娇气呢,迟三穗狠狠捏他手臂,然而这人结实的肌肉差点没让她手软。 “听得懂啊?”他笑着拿出钱包。 迟三穗把他钱包塞回去,自己拿了十元递过去,嗤了一句:“我是安清人好吧!就是没去过乡下而已。” 大爷说:“好了,给。早点儿回家啊,大冬夜的冷得很!” “好,谢谢爷爷。” 大爷把红薯递给他们,彻底关了炉子拉着车往巷子里走了。 沈妄看着自己的钱包愣了几秒,语气听起来很受伤:“迟三穗,你不用怀疑我连十块钱都没有吧?” “我......我这是怕你把钱全用光了,就没钱吃早餐了。”迟三穗紧张地瞎解释了一通,又说,“而且我家就我一个孩子,对我比较大方。” “这样啊。” “嗯!” 她点点头,希望别伤害到沈妄的自尊心。 可是她忘记了这个少年在她面前从来不是人,沈妄接过红薯,纸袋子在掌心发热。 他揽着少女往前走,半个身体都压着她,厚颜无耻地说:“那以后就拜托小迟同学好好养我,我太向往米虫的生活了。” “......你以为自己貌美如花大明星啊?”迟三穗瞪他一眼,她要有闲钱还不如去包一个乖巧的小鲜肉呢,肯定比沈妄这个说她作的男朋友顺眼。 他厚着脸皮:“不是,我是貌美如花的高中生,专门扒拉年轻的富婆。” 迟三穗“戚”了一声,心想,也就她这个年轻善良的富婆会被他扒拉走吧。 她偏开脑袋,十分嫌弃,咬了一口手上的红薯,含糊着说:“你好重啊,我觉得身上有座泰山!” “这就重了啊?”他低低地笑,眉目疏朗,说的话却无比烦人,“那你以后还要被我压着,做点有趣的事的时候该怎么办?” “......” 有趣的事?? 狗男人,正式成年了就骚得更明目张胆了! 迟三穗涨红了脸,一把把他推开,跑出一米远,话都说的哆哆嗦嗦:“滚滚、滚蛋!!” 沈妄大步走上去,揽着她的肩,粘粘乎乎地捏她的脸:“我才不滚呢。” ..... 冬夜里天幕中没有一颗星子,刚下过雨的街道折射着路灯的光亮,热腾腾的红薯还冒着热气。 一路上的欢声笑语,十几岁的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亲吻过彼此的海风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妄哥温和有礼地(把刀架在作者脖子上)让作者为他正名:他那方面不冷淡!一夜七次不是传说!!硬气起来能吓死大家!(/≧ω\) 穗妹:我不信,除非让我康康! - 安清在我的地图上设定是东经123,北纬32,上海市往北一点的靠海直辖市。方言是我结合来的,别较真儿啊。 注:悲观者无处可去,乐观者死有余辜——电影《少年巴比伦》 第53章晋江独发 海棠花已经开尽,清晨柔和的阳光透过冬日枯叶从窗户上洒进来,将课桌都染成了朝阳的金黄色。 迟三穗不在,没人管沈妄要不要去学校。 他迷迷糊糊睡到6点,给她回完信息后才慢吞吞地买了份早餐,来教室上早自习。 教室里此刻还没来多少人,大冬天的大家都倦怠,来了教室就把空调开了起来,女生都拿着衣服盖腿上。 沈妄穿着宽松的红白校服,拉链敞到前襟,耳朵里还戴着两个白色耳机。头靠在右手手臂上,另一只手盖在后颈处补觉。 啊......今天有礼物。 姓迟的说了有给他准备生日礼物来着,他突然回过神来,往抽屉里翻。翻到一堆乱七八糟的糖和粉粉嫩嫩的信纸,这显然不是迟三穗的风格。 “爹,生快啊!”蒋承从走廊上进来,眼镜起了一层白雾,把手上的包子豆浆递给他。 沈妄瞥了一眼,放在一边:“你怎么又给我买?我刚刚吃过了。” 蒋承咬着包子不在意地说:“再吃一份嘛!穗妹走之前给我转了三十块钱哈哈哈,让我监督你这三天好好吃早餐。” 还真把他当崽儿养了,沈妄很嫌弃地给迟三穗发信息:【三十块钱就想打发我了?】 【czyw:别给我崽言崽语的,你吃个早餐要上天啊!给你预约巴菲特陪吃好不好?】 【w:......】 蒋承看着他弯起的嘴角,故意问:“爹,笑什么呢?” 沈妄抬眼否认:“我没笑。” 蒋承戳穿他:“眉梢都快扬到耳朵后面了你还说没笑,跟穗妹发信息呢?哟,这些纸都是别的班的女孩子来祝你生快的吧。” 沈妄屈着一条长腿放在旁边迟三穗的凳脚上,看着手上五花八门的信纸,全是圣诞节贺卡,她们哪知道今天是他生日。 “你来解决这些。”他把糖全拿出来放蒋承桌上,又矮下身把里面那个礼盒拿出来。 灰白条纹的,包装得倒是挺用心。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tomy妄崽。 “......” 教她练这么久的字帖,这字还是这么丑。 蒋承把糖往后面男生桌子上一分,微微起身瞄:“穗妹给你的生日礼物还是圣诞礼物啊?” 沈妄没回,抽开蝴蝶结把盒子打开。 ——里面是顶绿色的渔夫帽。 嗯??? 绿色???? 蒋承憋着笑,最后忍不住拍桌子:“哈哈哈哈这是什么暗示吗?穗妹太逗了!!” 沈妄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反问:“好笑?你脖子上的东西还要不要了?” “......” 蒋承这头也不知道是该摇还是该点,为了自己那颗卑微的小脑袋索性捂住了嘴。 帽子里面还有一张贺卡,上面写着:我看你帽子挺多的,但是绿色的肯定没有吧!送你一顶做圣诞礼物,打开我的抽屉还有惊喜!! 花样还挺多,沈妄扬了扬眉。 觉得自己的小女朋友可能真的有点儿缺心眼,谁送自己男朋友帽子会送个绿色? 他弯腰去翻她的抽屉,里面东西摆得整整齐齐,几本书和几颗用来哄他写作业的青柠味硬糖,中间放着一个长盒子。 ——是条灰红色的围巾,挺普通的款式,店面上几十块那种。沈妄第一眼就心想迟三穗肯定没把这当回事,他越看越觉得和批发市场挂在门口的那条围巾长得一模一样。 但有点特殊的是,这条围巾的尾部绣了和他戒指上一模一样的名字缩写:SW。 小姑娘针线活儿不行,白色线头缠绕得有些杂乱,但看得出用心了。毕竟迟三穗这么没耐心的人,安安静静地坐那干这种要花她几十分钟的事实在难得。 下头还搁着一封信,对比别的女孩送的精致信纸来说,她这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简直太过敷衍。 沈妄有点烦,手下意识想往兜里想去摸烟。他不擅长这种太温情的场面,跟生离死别似的。 那张纸上写着—— 【Dear崽: 18岁生日快乐,其次是圣诞节快乐。 第一次写信觉得有点别扭,不用感谢我带你抓住了早恋的尾巴! 祝十八岁的沈妄顺利考上清华大学,热爱这世界和他的女朋友!小红裙也可以做你的防弹衣,所以崽崽要加油往前跑呀。 前方灯火通明,我在尽头等你! 送句小迟鸡汤给你:拾级而上,终可拿云! ———现在凌晨两点十三分,我要睡啦!等我从北京凯旋!!】 最底端是迟三穗笔画漂浮又夸张的落款,还非常尽力地画了一个Q版卡通男孩的头像。 内双眼皮,眼尾微微挑着,一副厌世冷淡的表情。额前的头发丝画得有些乱,看得出是真的很困了。 沈妄指间拿着根圆珠笔,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眼睛看向那道跳在他课桌上的阳光,不刺眼,但在冬日有股暖意。 握着笔的指尖微微泛白,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写上去。把信合上,和那条围巾一起放进了自己抽屉里。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事情刺激到了迟三穗,让她母爱泛滥了,才会大半夜准备这些东西。 如果是......他巴不得迟三穗多可怜他一点好了,他卑劣地想。 这世界真有意思,刚认识的迟三穗,对人善意又对人疏离。浑身上下带着高冷劲儿,是个绑鞋带都不会蹲下的人,酷得不行。 而现在变成了他的小女朋友,很好玩儿的一个人,他嗓子有些发哑,胸口那股淡淡的暖劲儿蔓延开来。 他的少女,真是个浪漫又可爱的存在。 早自习开始慢慢进入状态,朗读声越来越大。再换一次短袖,这批人的青春就要结束了,每个人似乎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努力。 “爹,维哥说今天晚上给你在然哥家会所包了场,庆祝你成年!”蒋承激动地拍拍他的背,却发现沈妄肩一直在抖。 草,不会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得癫痫了吧!他站起来大力晃了晃沈妄的肩膀:“爹,您没事儿吧?” 沈妄转过来闲散地靠着墙,唇角弧度还没放下去。拿开他的手,说:“承仔,我现在很开心,说点你的惨事来助助兴吧。” 蒋承:“......” swnhojbk,您还不如是得了癫痫呢。 * 叮咚!考试已经结束,请考生有序离开考场—— 广播里传来播音员悦耳清脆的声音,迟三穗甩了甩有些酸的手,拿着准考证离开了教室。 隔壁楼下停留着一群家长,在凛冽的寒风中等待着他们的孩子,那是清华美院统考的考场。 年关将近,南锣鼓巷最先热闹起来,艺考生带着稚嫩的脸庞和最美好的目标向往着那所艺术名校。 这些人风尘仆仆如同古时进京赶考的书生,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当然,她也是的。 尽管避开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拥挤,但是害怕也是有的。 这是人生的一大分叉口,她理应心怀敬畏。 “考完了,是不是还有个面试什么的?”何溯手里游戏还没打完,丢了个暖手宝给她。 迟三穗摆出看傻逼的眼神:“昨天就已经面试完了好嘛!” 何溯把手机收起来:“哎无所谓,你回去收拾东西,我约了人去喝酒。” “你有朋友在这?”迟三穗好奇地看了这个交际花一眼。 何溯摇摇头,指着北院书址的门口:“刚认识的,对了,你学校没什么事了吧?” 北院书址那站着四五个穿着艺考大衣的人,还有两个高挑又漂亮的女孩子,化着艺术生面试必备的妆容。 迟三穗从来不管何溯感情上的事,只是为苏荷默哀了几秒钟,回答他:“没有啊,你怎么不问我考得怎么样?” “这关我屁事。”何溯理所当然地说,“你妈让我给你买了机票,带你去法国玩。” 迟三穗皱眉:“你又坑了我妈钱吧?我不想去,我要回学校。” 何溯耸耸肩:“由不得你不去,老太太也去。你们这好像是全家旅游,反正你妈都安排好了。” 乔宛兰也要去的话,她还真拒绝不了,全家人都得哄着这老太太。而且他们都知道她参加了保送考试,不是非要回学校的。 “几号的票啊?”迟三穗叹了口气。 “明天晚上,我发你手机里。”何溯打了个哈欠,扯着她头发说:“找得到酒店位置吧?自己让前台给你弄饭,我走了。” “滚吧!”迟三穗低着头拿过包,开始掏手机。 吼吼凛冽的寒风将金黄的银杏落叶吹得到处纷飞,西边天上的晚霞渐渐隐去,黄昏悄悄地降落下来。 暖手宝不经风吹,已经凉了一半。 她往手心哈了口气,慢吞吞给沈妄发消息。她才来北京的第二天,沈妄就已经冷漠又敷衍地只会给她回几句“嗯”“哦”了。 迟三穗简直不敢想如果他没考上清华,两个人异地恋的话,这脆弱不堪的感情能撑过几天。 【czyw:我考完了,吃完晚饭了吗?】 信息刚发出去,沈妄那边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迟三穗迅速花了几秒钟反应自己如今的样子,被冷风吹的脸上仿佛起了高原红,鼻涕横流。 不行不行,她应该是个高冷漂亮的仙女,绝不能让男朋友看见这幅蓬头垢面的样子。 她把视频通话换成了语音通话,清咳了两声:“喂?” 沈妄沉默了一会儿:“怎么不让我看你的脸?” 苹果手机在冷天实在太不能扛冻,迟三穗冰得耳朵疼,仿佛听见了他那端呼啸的风声,跟自己这有的一拼。 她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说:“因为我要对十八岁的沈妄上一课: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二字。” “......” 沈妄哂笑一声:“你再埋脑袋,就要撞墙上去了。” 正走到双清路南门口的迟三穗听见这话下意识抬头望了望四周,到处都是刚考完试的学生,她走在未知面孔的人群里总是有点害怕的。 “你怎么知道我埋着头?”迟三穗站着没动,依旧低头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鞋履。 沈妄像是叹了一口气:“说过了,别找,回头。” 话音刚落,一杯热奶茶贴上了她的侧脸。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条围巾,是她送的那条。 迟三穗半张脸都在围巾里,慢慢转过身埋进他的大衣里。少年胸膛温暖如春,一瞬间抚平了她焦虑的情绪。 然而这感动的气氛还没持续多久,沈妄就挑起了她的下巴“啧”了一声:“大冷天穿什么裙子,老子不在你穿给谁看?活该冻成雪人。” 迟三穗:“......” 仙女光环破碎了,这塑料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考据党看过来:全国只有十六所外语学校可以报名外语类保送,文中穗妹的学校是架空。 友情提示:点开主页,收藏许洌! 第54章 外来人员在假期来到清华校区其实没什么福利,没有校园卡进不了食堂,没有学生证也进不去图书馆。 天色浓黑,慢慢飘下冷雨丝。 未名湖边还有一群艺考学生在拍照,紫荆公寓楼顶的乌鸦扑腾着翅膀飞过。 迟三穗今天上衣是件短款的毛呢外套,搭了一条蓝色的丝绒裙子,裙边上印着星星。 其实非常漂亮的打扮,但入冬的寒风凛冽,她不爱穿丝袜打底裤。风撩动她裙边,露出一小截被冻红的脚踝。 沈妄把大衣裹在她身上往街边走打算拦辆出租车,迟三穗理智地扒着他的腰:“你真的不和我参观一下学校嘛?” “明年就要来报道,有什么好参观的。”话语一如既往地嚣张,好像清华非他不可似的。 迟三穗鼓了鼓腮帮子:“你上次英语才116分诶,总分只是刚好卡到去年分数线而已,万一今年提高了档线怎么办?” 她欠揍地表达了自己的外语考试十分顺利,同时感叹了一番他最近的成绩进步确实很大,随后被风一吹打了个喷嚏,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沈妄揽紧了她的肩膀恶狠狠地把人塞进出租车后座:“你就给老子作,冷死你算了。” 说完又把她小腿放自己膝盖上揉着,颇有北方男人耙耳朵的风范。 他立马只穿了件毛衣,掌心却很温热,贴着她冰凉的脚踝揉搓着。迟三穗觉得沈妄可能对她的小腿有什么执念,抱着奶茶在一边咯咯笑。 窗外雨水瓢泼,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操着一口京腔问:“这个地址没报错吧?” 迟三穗一愣,反应过来沈妄报的地址是某格丽酒店,顿时明白司机什么意思了。 她干笑了一声:“没错。” 司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好几眼,生怕不出车祸似的。 沈妄玩味十足地勾唇,笑着说:“我媳妇怀孕了,师傅你得看着路啊。” ——“怀孕了?!” 这下不止是司机一脸懵,连迟三穗也差点被奶茶呛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沈妄拍拍她的背,睁着眼睛说瞎话,一贯吊儿郎当的语气:“是啊,我俩就是保养的好,其实都大学毕业四、五年了。” “这样啊,我看你俩跟高中生似的,尤其是你媳妇儿,长得太嫩了!”司机了然地笑笑,看他们住的酒店也知道是有钱人,估计是无事烦恼,难怪把脸养得这么年轻。 可不是嫩嘛,还有两个多月才十七呢。迟三穗揪他的胳膊:“你可真能说。” “你头发湿了,待会儿得吹干,不然要感冒”沈妄扯开话题,闷着嗓子笑,一直到车停在酒店大门前。 帝都在迎接新年的时候比任何一个城市都要用心,满大街都是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各种横幅上都宣扬着落实贯彻党的国家方针。 迟三穗站在门口不进去,瞪着他:“沈妄你做个人吧!你对着这些五星红旗扪心自问,为什么要带一个未成年少女来酒店?” “因为——”沈妄垂下睫毛看着她,一把把大衣拽过盖上她的头顶,“外面下雨了,小姑娘。” 迟三穗:“......” 所以呢?外面下雨就可以进酒店了嘛? 她宁死不屈:“不行沈妄,我还小呢!强扭的瓜不甜!” 沈妄揽着她强硬地往里走,懒洋洋地说:“巧了,我就好你这口酸的。” “......” 沈妄实在是太禽兽了,迟三穗一边感叹着一边跟着他往里走,居然莫名地有种兴奋感。 直到他拿着房卡打开房门,迟三穗才端起贞洁烈女的架势:“沈妄,我告诉你!你还小,别做些乱七八糟的事!” 沈妄充耳不闻,从包里拿了套衣服,当着她的面单手把毛衣脱了,走进了浴室。 裸...裸.背? 看见这个应该不会长针眼吧?貌似身材还挺好的,那个腰就是传说中的公狗腰嘛—— 停! 可以了!! 就此打住吧!! 迟三穗你还小,你算什么只喝露水的仙女?对自己刚成年的男朋友的肉.体这么觊觎真的好嘛! 想到这,她丢开手上的奶茶,乖巧地坐着。 一分钟后,沈妄换了身衣服走出来,他随意捋了捋额前的头发。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长得像朵花似的灯,这灯光中看不中用,昏暗的光线被前台描述成浪漫。 他仰起的下颔轮廓流畅利落,拿着遥控器调高了点空调度数。 瞥见迟三穗偷瞄他又迅速收回眼神的动作,还有那正襟危坐的姿势,让他不由得手一顿。 “你紧张啊?”他勾唇笑。 迟三穗金刚不坏的脸皮,即使手心都出汗了也得以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反问回去:“谁紧张了,你想什么呢?” 沈妄舔了舔后槽牙,把遥控器扔到一边往她那慢慢俯身下去,意有所指地说:“晚上,酒店,孤男寡女,我还能想什么?嗯?” “我、我怎么知道?” 他笑:“给你个提示,比如把出租车上的事变成现实?” “......” 很好,没冤枉你。 你果真是个禽兽! 迟三穗坐在他床上,往后挪了挪,说出了句又俗又土的台词:“你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可喊了!我喊起来可响了,能传南锣鼓巷那儿去!!” “南锣鼓巷离这远着呢,你嗓门儿有这么大吗?”他贴着她的左肩,鼻梁擦过她侧脸,手往她身后摸去。 “......” 嗓门没这么大,你就能为所欲为了嘛? 迟三穗刚刚把外套脱了,现在只穿了一件薄款毛衣,感受到他的手贴在了她腰间。 她僵直了身子,一动不动。 正考虑着该挣扎一下再就范还是顺从一点直接躺平呢,就听见一声噼里啪啦的声音,她整个人好像被雷劈了一道,酥酥麻麻的。 ——等等,噼里啪啦? 这好像是静电啊! 沈妄无奈地摇摇头,把她身后床头柜上的吹风机拿过来插上电,拖过椅子坐一边:“过来给你吹头发。” 迟三穗:“......” 你他妈吹个头发搞得要扑倒我似的,让我脑补很有意思啊? 沈妄歪歪头,看着她表情:“你好像很失望?” “......” 我失望个锤子。 她没好气儿坐在电话机的柜台上:“崽言崽语到此为止,吹吧。” 沈妄没拆穿她,生涩地给小姑娘吹头发,他这些事情都是第一次做,动作轻柔得很。 吹风机是消音的,以至于房间安安静静。 迟三穗的声音在微弱的气流声中发散开来:“沈妄,我明天晚上的机票,要和家里人一起去法国旅游。” 元旦过后不久也要放寒假了,这个时间去法国估计是在国外过年,沈妄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迟三穗叹了口气:“那我就不能参加期末考了,你能继承我的第一名吗?” “能。”他关了吹风机,往她头上闻了闻,纳闷地问,“女生头发都这么香的吗?” 迟三穗敏锐地抓住重点:“都?你还闻过谁的?” 听出来姓迟的又要找机会炸毛了,沈妄掰过她的头问:“饿吗?” 迟三穗点点头,她从考完试就一直没吃东西。何溯简直是陪考大军里最不负责任的一个,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三里屯蹦迪呢。 沈妄当即拿起了手机开始找好吃的餐厅,迟三穗偷偷瞄了一眼,那页面上搜索着一行字——距离...最近的三星米其林餐厅。 她踌躇着开口:“崽崽,我觉得高中生还是低调点好......” “嗯?” “就比如五千块一晚的酒店,其实我们可以住三百快的。两千块一顿饭,也可以直接去酒店大堂吃自助餐——” 迟三穗知道他不怎么拿家里钱,他又得供着医院那位ICU病室的患者。这种情况下,她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女朋友,绝对不能拉他后腿! 她觉得沈妄可能真的不怎么会理财,毕竟何溯这个公子爷现在没钱,也只能被逼无奈和她住平价酒店。而沈妄,住在一个快要被拆的房子里,用的洗衣液都是王牌产品,未免也太不愿意降低自己逼格了。 沈妄被她这么一说都感动得要为贫穷的自己流泪了,就这么穷酸了他的小女朋友还不离不弃,他差点也快忘了自己是个富二代。 “想吃自助餐?”他问。 迟三穗一愣,虽然她的意思不是这个,但目的貌似达到了。她点点头:“想!” 沈妄把手机放下,挑眉:“不让吃。” 迟三穗:?? 沈妄:“我太穷了,钱全用在订酒店上了。” 迟三穗:“......” * 最后两个人在711便利店买了把透明的长伞,走在北京的胡同里找到一家年代久远的小面馆——妈妈炸酱面。 据说这家店平日总是排着长龙,但今天大概是因为天色太晚,又下着冬雨的缘故没多少人。 沈妄义正严辞地说着不能用自己家小姑娘的钱,最后结账的时候把15块钱一碗的炸酱面结成了1500块的气势。 迟三穗嚼着最后一口五花肉丁,觉得沈妄这行为实在是催人泪下。要不是她内心坚强,她得当场哭出来。 她的男朋友,都没钱了还要远途飞来看她,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还没一天。他用最后那点钱订完酒店,还给自己买了奶茶。 瞧瞧,多好的男朋友! 于是她在脑子里狠狠夸了一顿的男朋友走过来问她:“今晚住哪?” 这莫非就是暗示? 她试探地问:“你想我住哪?” 胡同弯弯绕绕,灯光暗淡,雨水反射着微弱的灯火,迟三穗差点踩进了几个水坑里。 沈妄侧头望进了她漆黑又温柔的眼睛里,这姑娘是看在自己将要不在国内一个多月,舍不得他呢,现在等于是他说什么就什么。 他把伞递给她,在这大雨中蹲下身,示意她上来。沙哑地问:“那住我那?” “可是何溯晚上会来敲我的门看看我在不在房间诶,如果我没开门的话——” “嗯?” 迟三穗趴在他背上笑了起来:“他就会以为我睡着了!” 沈妄不用回头,都知道小姑娘笑得有多招人稀罕。他把人往上托了托,提醒道:“别淋湿了你的头发。” 那语气像极了他们的第一次对话—— 沈妄把她从下城区脏乱的巷子里拉出去,说着“别弄乱你的头发”。 他总是这样,拥有不经意的温柔,太容易让人心动。 然而沈妄还是没把人带回自己酒店,在把她送上出租车的时候,报了她酒店的名字。 迟三穗拉着他一起上了车,显然有些闷闷不乐,她都这么主动了,他还把自己往外推! “想住我那儿?”沈妄揽着她的肩问,把她的脑袋往自己胸口靠。 迟三穗憋着气没说话。 沈妄懒着声问:“想住我那儿做什么?” 迟三穗:“......就一起待一个晚上啊。” 就非得做点什么嘛,女孩子想法多简单啊,待在一起就快乐了啊! “一个晚上……”沈妄叹了口气,把头搁在她肩上,“你这是要我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几章过渡章.....有玻璃碴(但不疼8)…要是怕疼.就多存几章再看!我顶着妄崽的绿色渔夫帽逃跑辽~ 第55章 翌日晚上,北京机场T3航站楼。 何溯去取来了曾妈寄来的行李箱,28寸的大箱子塞得满满当当,他一八五的大高个提着它像在机场提着个沉重的移动炸弹。 “迟三穗你衣服怎么这么多,你以为移民啊?这得超重多少。” 迟三穗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又不是我让曾妈收拾的......诶,你把我送到戴高乐机场就回国吗?” 何溯臭着一张脸:“我回南港。” 即使是快高考了,他也是不用担心的。迟志惜早就给他联系好了国外一个私立大学,高考完直接入学就行。 迟三穗也清楚他为什么不回安清,不就是蹦迪被苏荷查岗了闹别扭嘛。 何溯这人太不成熟,喜欢的时候确实把人当宝贝,也不能说他现在不喜欢苏荷,但在这小学鸡眼里,面子大过天。 何溯拉着行李箱,看了一眼在远处买零食的沈妄,想起开学那会儿被他揍了一顿的事。现在一想全都说得通了,感情这是为了迟三穗这个缺心眼儿的。 他嘀咕道:“我可真他妈后知后觉,白挨了顿打。” 迟三穗正和颜如玉发信息呢,没听清他的话,顺嘴问:“你说啥?” “没你事儿,你就在坐这等着。”何溯拖着那笨重的行李箱往托运台走。 迟三穗百无聊赖地坐在外面的候机厅座位上蜷着膝盖晃起了小腿,她其实不太想和沈妄分开。 两个人感情才好了这么一阵子时间,就要一个多月看不见了。 她性子慢热,是个隔着屏幕就没恋爱感觉的人。沈妄又很这么懒,肯定不愿意跟她煲电话粥的,何况他还要认真准备高考。 机场之中人来人往,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冬雨,密密匝匝地砸在玻璃上。 她的少年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提着一袋零食大步走了过来,嘴里似乎还咬着颗糖。 沈妄把东西放在她怀里:“迟三穗,你怎么回事儿?” “什么我怎么回事?”迟三穗看了一眼那里面的零食,这压根就是按他口味选的吧,一溜儿甜食。 沈妄坐在她旁边,笑得没心没肺:“舍不得哥哥啊?” 迟三穗揉了揉自己的脸,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她反驳道:“我明明是担心你期末考试的成绩!” 沈妄低低地笑:“行吧,那小迟同学,保持联系。” 他说得风轻云淡的,倒显得她自己太矫情了。 迟三穗把乱七八糟的分别情绪都收回去,开始叮嘱道:“你英语阅读的时间还得往上提提,短文改错和语法填空的时间尽量控制在10分钟内。早上记得吃饭,晚上别熬太久......” “啧啧——”刚办完行李托运的何溯走过来,听见这话,嘴角就快要不满地歪上天了,“你俩这是处对象还是养崽子呢?” 迟三穗睨他一眼,威胁意味十足。 何溯心领神会:“得得得,我去里头喝咖啡。” 她转过头来把话继续补上:“还有,我的座位不能被别的人坐,别总吃糖....唔!做什么?” 沈妄两只手指把她嘴捏起来,纠正她的话:“迟三穗,我不经常吃糖。” “可是、可是你——”她有点没反应过来。 沈妄笑了一声:“我原本只关心哪种烟好抽,但后来一直猜测你喜欢什么味儿的糖。因为你说你不爱吃草莓味的。” 迟三穗愣了一下,想起那天的下午。她确实说了不爱草莓味,然后他第二次确实换成青柠口味的了。 她呆滞地问:“那你从我进启才那天就对我心怀不轨了?你是在纽约的时候就......” 沈妄不置可否:“有些人见一面就觉得会有以后,比如我和你,懂了吗?” 这算不算是告白了啊,迟三穗鼓了鼓腮帮子,抿着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用指腹戳了戳小姑娘的脸蛋,站起身来叹了一声:“准备过安检,登机了。” 何溯也正向他们走过来,迟三穗起身想抱他,表情悲戚:“崽崽,你可别趁我不在就堕落了。要好好学习,热爱祖国,记得想我。” 沈妄抵着她的脑袋,轻拍了几下:“别给我来这黏糊的一套啊。” 迟三穗:“......” 为什么有比她还不解风情的人,她气得牙痒痒,提起膝盖干脆顶了他小腿一下。 “迟哥走了!”她拿出护照和机票,回头往后看了他一眼。 沈妄清瘦又修长的身影站得笔直,闲散又敷衍地跟她挥了挥手示意再见。 少年微垂着眼的时候轮廓冷清锋利,又是皮肤偏冷白的人,天生有张高冷的脸,让人看上去总有种距离感。 大概是想让小姑娘放心,他勾着唇对她笑了一下,偏淡色的瞳孔中泛着光亮。 最后迟三穗彻底被何溯拽着头发进去了,何溯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脑袋:“你这么主动干什么?还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你不懂。”迟三穗摩挲了一下护照里的申根签证,慢吞吞地说,“沈妄他——” 其实他一个人活得很辛苦,她怕不拽着他一把,他就掉下去了。花花 何溯边跟葛烟回信息,边说道:“他什么?哪来的圣母心啊,这种公子哥在我圈子里一大堆。除了有副好皮相一无是处,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 迟三穗不爽得一记手刀重重劈上他后背,非常护短:“我看你才是一无是处吧?沈妄成绩可是能上清华的,你看看你,管好你自己!” “操!”何溯躲了一下,叫嚣着,“你不知道他沈家四口三个人都是高材生啊?他考个清华算什么?他弟弟比他牛逼几万倍哦,十五岁不到就是中科院研究员了知道吗?” 稍微了解一下就清楚启才一中沈校董一家的优秀基因,而沈妄只是在这个显赫家庭里平凡地在努力的一个人。 他们这种家庭的人更明白这种影响,就好比何溯以后不成器,家里生意就会败在他手里。只能比父辈强,站在父辈肩上才能继续富下去。 迟三穗撇撇嘴:“他自己过得开心就行了,没有谁都必须像天才一样优秀。” 迟三穗自认为也是个小有天资的人,但她心气小,没想过名垂千古,也没打算怎么发挥自己才能,她只图个开心。 这世界上天才不少,但在平凡人中能坚持努力的人却不多,能在自己的星球里发光已经算是英勇,哪怕只是一隅之地。 * 大冬天的去欧洲旅行其实非常没意思,何况迟三穗不是第一次来。北纬40几度的城市,6度的气温,8点的日落,晚6小时的时差。 导致迟三穗和国内人的时间压根没几次对上过,跟着葛烟她们逛圣心大教堂时还心不在焉地看沈妄有没有回她信息。 迟志强还在忙公司的事,要小年夜才能赶来,看来今年是在纽约过年了。 乔宛兰是个很有诗情画意的老人,而葛烟为了讨好婆婆显然下足了功夫。一路上陪聊陪笑,丝毫不尬场,难得的融洽。 从罗丹美术馆后门出来,已经能从密密麻麻的住宅楼背后看到传说中一百年前的建筑——埃菲尔铁塔的塔尖。 在傍晚时分的灯光下,明亮璀璨。 迟三穗感叹了一声工程的庞大,同时拍下一张照片发了朋友圈。 而国内时间已经快凌晨三点了,沈妄刚刚才从“衬衫的价格为九磅十五便士,所以你选择C选项”的题海中脱离出来,揉着太阳穴看了看手机,迟三穗半个小时前给他发了“要早点睡”。 他弯了弯唇角,手指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个字,顿了顿,还是没发出去。 翻着朋友圈看见了迟三穗那张照片,配文是博尔赫斯的诗歌:《巴黎》。 ——“你的夜莺,你的金色黄昏,和你歌唱的花朵挽留不了你。” 但她把最后一句改成了“都会奔向你”,真是个热枕又满怀希望的人。 沈妄盯着看了一会儿,把照片放大,边角处是迟三穗翘起的无名指。小姑娘大大咧咧的不太会找角度,朋友圈也没发过自拍,他把照片保存下来,换成了手机壁纸。 沈家基因可能都有点奇怪,沈靖英语不行,他英语也差劲。但沈靖比他聪明太多,初三就把高中的单词全掌握了。 国内的应试填鸭教育虽然死板,但应付高考绰绰有余了。他缺少刷题量,沈妄心想,他还得保住小姑娘心心念念的第一名的位置。 清华大学,国内最顶尖的学府,对于全国成千上万的人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能考进这所积淀着厚重岁月和无数荣誉的大学的学子,不是像沈靖这种天之骄子,就是那些从高一开始就熬到两点半的人。 他们有着坚定的目标和明确的方向,可沈妄不是。 他或许只是希望沈珍和沈君峰能多看他几眼,认可他的成就。否则以他的爱好,现在可能已经辍学,在电竞圈里打起了职业赛,又或者在什么体制内做黑客。 这想法不能说出来,否则迟三穗能有一锅鸡汤给他喝,她好像从来没怀疑过自己。 别人眼里的沈妄,玩世不恭,懒懒散散。而她告诉沈妄不要乱花钱,好好学习,热爱祖国。 拾级而上,终可拿云。 她总是相信他的。 * 今年安清的冬天特别漫长,以至于一直到学期末还没下场雪,大概是要攒着在春节期间染白整座城市。 期末考终于还是如约而至,沈妄起了个早,拿着杯豆浆来到了第一考场。 他上次模拟小考的成绩是全校第六,以至于走进考场时,大家都用好奇的眼神看过去。 校霸啊……好像也没长一副吵两句就要掏出大刀来砍人的样子。 沈妄对别人的目光已经有了免疫力,趁着老师没来,他拿出了手机。这个点,法国已经是凌晨快三点了。 而迟三穗居然还没睡,兴致勃勃给他发信息: 【czyw:我刚刚到吃宵夜!你昨天晚上吃了饭吗?吃了啥?】 【w:吃了鸭。】 【czyw:呜呜崽崽你可爱了!吃了什么鸭?】 沈妄皱了皱眉头,显然不知道那句话有什么可爱的,他认真地回道: 【w:酱爆鸭头,和蒋承他们一起去的。】 迟三穗那端沉默了足足三分钟,就在沈妄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她发来了一串很长的省略号来表达自己的无语。 【w:?】 【czyw:......没什么,你今天考试是吗?加油哦!】 然后甩给他一首某云的歌:《加油鸭》。 沈妄对这歌名起了极大的好奇心,他秉怀着对鸭子为什么要加油的好奇心点开,就听见一声极其让人不舒服的声音在那唱着—— “加油鸭!加油鸭!向前冲鸭!” “苍天鸭!大——” “.......” 沈妄迅速把手机关屏反手盖在桌上,操,鸭个屁,这歌声差点让他直接离开这美丽世界。 考场本就在沈妄来的时候安静很多,又都是些尖子生,考前都还在看书。这歌一出来考场死一般的沉寂,大家心里在想,原来这就是猛男的口味? 沈妄坐在第一排倒数第二个位置,看着前面那人因为憋笑而发抖的背影,都不用想也知道他正面的表情有多痛苦。 他闭了闭眼,认命跟迟三穗说:“我真是信了邪,会觉得你的歌好听。” 迟三穗嗤嗤地捂着手机笑,给他发了句语音。 沈妄愣了愣,很怕她语出惊人,提前转了个文本。看完内容后,他没忍住笑了笑,把声音放到最大,开了个扩音。 于是这条能让迟三穗在启才低着头活下去的语音传至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小姑娘在睡前萌萌哒的声音从听筒里放出: ——“沈妄,爱你哟!” 作者有话要说:考场同学:我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穗妹:?迟脸懵逼jpg. 第56章 毫无意外的是第一考场也有好几个喜欢在校园贴吧吃瓜的人,迟三穗从同在第一考场的苏荷那得知这个消息后简直差点气到脑梗! 又非常自我折磨般地去逛了逛贴吧,他们那层旺旺碎冰冰的CP楼已经嗨疯了,一看才发现已经快刷到1300楼。 满屏的“女追男,隔层纱。”“高冷大佬被套路,小学神好嗲气,”“校霸被小女友的示爱逗乐了一整天......” 葛烟正和乔宛兰站在广场上听小提琴艺术家表演,迟三穗看着手机良久后,缓了口气,站在蒙马特高地上差点没被气晕过去, 她原本想着那首儿歌侮辱了已成年的沈妄的耳朵,所以特地卖乖地来了一句。 对她来说,语言表达喜欢完全不是负担。说话又不用负责任,何况隔着屏幕,连害羞的感觉都没有。 但谁会想到沈妄这个狗东西!他会做出直接公放这种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行为来!!! 迟三穗脸皮厚也只在熟人面前,她一想到大半个学校都知道她向沈妄撒娇示爱这件事,头就想埋进膝盖里,顺便还想把沈妄踹到操场那根旗杆上,让他迎风飘扬! 沈妄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惹毛她了,平时冷淡得不行的人突然屁话多了起来,隔三差五给她打个电话。 迟三穗第五次挂断他电话的时候正和葛烟她们在吃晚饭,餐厅在香榭丽舍大道附近的公园里。环境清幽淡雅,建筑装饰颇有法国第二共和国时期的风格。 乔宛兰拿着菜单正苦恼着鹅肝是配比入卢瓦尔河谷的半甜白诗南还是波尔多的贵腐甜白,另一边的帅气服务员热心地为她推荐着。 老太太虽说是陪着迟家老爷子白手起家,但娘家也是oldmoney家族。从小就被娇生惯养着,老了也精致得不行,能说一口流利的法语。 瞧这一桌子的法国菜,贵倒是其次,主要是会搭配。资产阶级的腐败气息在这里蔓延,而葛烟对这些红酒显然是没做功课的,小家子气的局促不安在这里暴露无疑。 葛烟口味淡,前菜却点了一份重口的巴约讷火腿,只能小口切着吞下肚。她在乔宛兰面前总是习惯性自卑,连换个菜的勇气都没有。 说来人性真是奇怪,一个名校高材生在法庭上能和辩手各执一词,言之凿凿。在女儿和丈夫面前也是行事利落,大方得体,但唯有在自己婆婆面前却畏畏缩缩。 迟三穗把自己身前的奶油菊苣沙拉跟她换了一下,淡声道:“我口味重。” 葛烟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喝蘑菇汤。 这是自她们上次因为大学的事情第一次友好交流,迟三穗其实没什么别扭,母女俩哪有隔夜仇,亲情大过天。 她脾气差劲,冷着脸的时候比卖乖的时候多。而葛烟性子静,两个人在美国一起生活时话都很少。 桌子对面的乔宛兰已经敲定了一瓶霞多丽红酒,她还问了一遍葛烟想喝什么。 葛烟摇摇头,婉拒道:“我不怎么喝红酒的,谢谢妈。” 哎,豪门婆媳关系,真是塑料又僵硬。 迟三穗点完一份法式布蕾后叹了一口气:“奶奶,下次咱别来吃法餐了行不行,我妈不爱吃。” 葛烟斥责的眼神扫过来,又向乔宛兰解释道:“没有的事,我挺爱吃的,” “妈你胡说什么啊,狍子、野猪、雉鸡、珍珠鸡和斑尾林鸽。”迟三穗看着餐桌上的菜,一个一个数出来,很执拗地问,“你喜欢哪个?还有那个蜗牛,又不是勃艮第人,很多法国local都不爱吃的好吧!” 乔宛兰轻轻敲了一下桌面:“好了,不爱吃就别吃了,这种小事情。” 乔宛兰倒也不是非要吃,只是该死的仪式感作祟,来法国哪有不用法餐的?迟三穗在她面前倒是越来越胆大,本来这孙女也像她性子,烈得很,偏偏喜欢装乖。 她也不愿意和葛烟杠什么,她血压高,葛烟精神状态不好。 两个病人,闹心了苦的还是迟三穗和迟志强。 一顿饭还是不明不白地吃完了,岁月积淀了十几年的关系,没有因为几句话就解决。 * 在法国待了两个星期后,她们又去周围小国家转了半个月。无非是在捷克、立陶宛、波兰这几个国家,考虑到乔宛兰的身体挨不住瑞士的雪,也没往北走。 新年将至,乔宛兰回了国,她今年在迟志惜那过年。 而迟三穗和葛烟回了美国的家,她把几个月没用的whatsapp和Facebook下了回来,翻了翻有没有美高的同学给她发信息。 迟三穗知道葛烟为什么喜欢待在美国,确切地说她是不喜欢待在国内。 作为一个外来者,在国外的生活其实很简单。没有人探求你的隐私信息,没有人会想和你达成亲密无间的关系。 在国内,对她们这种脸盲症患者来说每个中国人的印象都是千篇一律的。 但在国外,就算认错了也没关系。 亚洲人对欧美人的脸本来就记不清楚,况且不需要交朋友,点到为止的人际关系对她们来说安全又轻松。 至少于葛烟而言,她在这待着很舒服。 葛烟没再提过大学的事情,二月份上旬,迟三穗已经收到了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面试笔试双第一名。 大概是知道她聪明,对这个成绩乔宛兰也没太惊讶,给她打了六位数零花钱当奖励。 迟三穗也是真的没大志向,和她同一考场的同学在考完之后都忙着去参加哈佛峰会、英文辩论、交换项目什么的。 而她如同一条够着了目标线的咸鱼,每天不是上网玩玩游戏就是出门逛个街,花点钱,这倒是和淡薄名利的沈妄有点像。 但沈妄好歹有喜欢的东西,比如计算机编程。她没有,她觉得以后能工作自由,财政自由就行。 至于对沈妄,生气归生气,迟三穗放寒假后没回过信息的第三天,在班群里看见了他的成绩。 ——总分712,英语拿了136,和奥赛班的宁怀涛并列第一。 如果高考也是这个成绩,就稳了。再加上他的竞赛二十分加分项,安清市状元没跑了。 姓迟的陡然升起一种学霸养成式的骄傲之心,第一名诶!她的组员,她的同桌,她的男朋友,都是她一手教出来的!! 但迟三穗这边也没想放过他,她不是吃亏的性格,又很睚眦必报。还记着让她颜面扫地的仇呢,要不是现在还回不去,她非得和这人打上一架。 于是她找了个折腾人的方法,趁着两个人有时差,她的白天就是国内的晚上。掐着时间估摸着沈妄快睡觉了,一个电话打过去把人硬吵醒。 反正放寒假,迟三穗想着他也没事。 沈妄确实没什么事,每天固定时间刷个题,然后坐网吧修修电脑。江然他们几个都跟着家里人组团去旅游了,沈珍他们自己的工作还没闲下来。 一般来说要到大年三十晚上,才会打个电话给沈妄,让他去帝都一起过个年。然后一家人待在一起不过两天,又各做各的事。 沈君峰和沈靖为国效力,沈珍又是个成功的商人,挣的钱多还能做慈善大使,确实是不平凡的一家。 直到之前班上的同学拉他一起搞了个信息竞赛,所以他每天就坐在电脑前帮敲个代码。 沈妄不缺钱,但也不富裕。 他之前比赛的奖金全往医院那交了,沈珍给零花钱虽然给的次数少,可每次给的都很足,足够一个高中生挥霍。 当然,沈妄不太愿意动,都放卡里存着了。 要说他毕业后的目标,可能就是在大学能独立,能在现在这个房子拆了开发之后再买回来。 然后问问迟三穗要在帝都发展还是回到安清,她说去哪他就跟着。她要是说随便,就把她带太平洋那座岛上去。 这个时候的沈妄没有远大理想,就想和迟三穗在一起生活,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 ——那是十八岁的少年对他的小姑娘,最忠诚的顺从。 沈妄一度厌倦世俗万物,可她眼里的万千烟火胜过人间星河。她笑的那一瞬间,桀骜不驯的狼也会为之低头。 深夜十二点,窗外迎来了安清市的初雪。 沈妄刚洗完澡,往床上一躺准备睡觉。掐指一算,姓迟的该要打电话来骚扰他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铃声响起。 沈妄勾了勾唇接通,就听见她那边又是一堆没油没盐的废话,倒也不是想说什么,就单纯不愿意让他睡。 迟三穗其实这边才刚从床上爬起来,她睡得晚,大中午的才起床。 葛烟买的房子离华尔街很近,在TRAM上的售价也高得离谱。出门买个早饭就能碰上打着领带的banker,大都有着一头浓密的银灰色头发。中央公园里晨跑的老人之中说不定就有半个世纪前的华尔街之狼。 她坐在落地窗边眺望远处的自由女神像,大概是说累了,迟三穗喝了口牛奶问他:“你真的不困吗?” 他就是困了也不敢挂啊,小姑娘脾气这么大。沈妄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响起:“女朋友打来的电话怎么可能会困。” 迟三穗很皮地问:“哥哥,大半夜的听女朋友电话,你在想些什么啊?” “想什么啊……”他拖长了音,有些漫不经心的不正经感,声调扬了一下,“你猜我在干什么?” 声音有些空旷,貌似在浴室?迟三穗丰富又走在时尚前沿的想象力开始朝一些不可说的方向发展,加上他的语气又极具暗示意义。 她觉得此刻手机有点烫手:“沈妄!你别犯混啊!君子慎独你懂不懂?!” 沈妄往脸上泼了点水醒醒神,走出浴室闷着笑靠在床头:“可是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啊,一个人也没那兴致不是?话说小姑娘,你懂得很多啊。” 低音炮磨得她耳朵烫人,迟三穗嘟囔一声:“我懂个屁!狗男人,大色魔。” 他在那端“啧”了一声,颇为不满意地作死:“迟三穗,你那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那天说了个屁!”迟三穗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能认账。 沈妄想起那条语音还被他给收藏了,小姑娘撒娇次数不多,难得得很。他哄着迟三穗说:“你那天怎么说的?沈妄,爱你哟。” 迟三穗脸都被他阴阳怪气的语气给嘲红了,扣着玻璃窗恼羞成怒:“你给老子闭嘴!” 他偏不,还犯混地死缠烂打:“迟三穗,再说一遍,哥哥还想听。” “你给我滚、滚蛋!”她气得话都说不利索,好想冲到屏幕对面把他头拧下来当球踢。 ——“穗宝,你这校服怎么这么大啊?”葛烟正清理房子里的东西,为新年做准备,拿着那件校服走进来。 迟三穗连忙把手机倒扣在地毯上,起身把她手上的校服拿过来:“报错尺码了,这个......不用洗的,都没穿过。” 葛烟狐疑地看了她几秒,一句话吞吞吐吐说半天,不对劲。她瞪着眼睛说:“你是不是刚起床?昨天晚上又熬夜玩游戏了吧?” “啊妈妈!现在是放假诶,别管我了,我待会儿就下楼吃饭。”她心虚地把葛烟推出去,把房门也给带上了。 盯了手上那件校服几秒,把它折好放在了枕头边上。这是那天她给沈妄桌子里塞礼物的时候拿走的,本来以为只在北京待几天就能回去,谁知道现在又来了美国。 电话没挂,沈妄在那边听得虽然模糊,但该听的都听见了。 他捏了捏手指,懒声道:“迟三穗,原来我的校服是你偷走的啊?” 迟三穗鼓了鼓腮,不好意思地否认:“才不是,我只是拿错了!” “哦……放在我抽屉里的校服还能被拿错。”他舌尖抵着上颚“咯噔”一声,调笑道,“小迟同学这是蓄谋已久吧,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我啊。” 看不出来吗?明明很明显,她又没有藏着掖着过。 阳光在通透的落地玻璃窗上照射下来,干净的桃木地板上刻印出窗帘上的一块块方形投影。纽约入冬以来难得的晴天,房间墙纸上是模糊不清的长时间曝光。 他们从北京分别后,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 迟三穗撇撇嘴,开始说些有的没的: “我昨天到上东区喝了个下午茶,700刀一餐还这么难吃,还不如我去年去爱丽丝那现烤的Scone。” “曼哈顿的地铁真的越来越脏,上次居然有一只鸽子耀武扬威地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拉屎!我以后再也不要坐那的地铁了。” “百老汇最近新上了很多歌剧,我过两天打算去看一场。” ...... 沈妄把手机开了扩音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夜色笼罩下来,窗外是纷飞的飘雪,耳边是小姑娘的絮絮叨叨。 她不是喜欢说这么多话的人,到最后彻底找不着话题了,迟三穗那边慢慢安静下来。 沈妄叹了口气,沉郁的五官浸染上雪夜的景色。 小姑娘不愿意说出口的,他都懂。他以手揉揉额角,眯了眯眼:“知道了,我也想你。” 迟三穗抿着唇,轻声道:“沈妄,晚安呀。” 作者有话要说:倔强小迟不说想念: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他自己说的!! - 第57章 纽约在二月下旬开始下了场暴雪,交通全停,企业放假。在美国过年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左不过是一家人吃顿团圆饭,然后打开电视看春节联欢晚会。 国内和国外时间对不上,以至于迟三穗和沈妄都没有什么跨年仪式感。 太平洋彼岸的迟三穗还在小年夜的前一天,厚重的雪花飘落,纽约人民一年四季刮风下雨都不打伞。 她坐在Yankees的门口,喝着热饮搓了搓手,毫无诚意地说:“新年快乐啊。” 而沈妄站在一万公里远的姥姥家的四合院内和她打着电话,屋里是难得的家人团聚,叔伯兄嫂共聚一堂。 屋外寒风凛冽,沈妄听着手机里女孩无精打采的声音,仿佛【公/众/号:xnttaa】能看见她那副耷拉着脑袋的样子。 “新年快乐。”他斜倚着门口,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正门上的灯笼须。说,“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 迟三穗把手里的面包放在地上那只鸽子的旁边,来了精神:“说了就能实现吗?我要什么你给什么?” 沈妄思索了两秒,点点头:“我有的都给你。” 迟三穗“咦”了一声,打趣地说:“好感动哦,感觉像被身家百亿的人许下什么壮志豪言了一样。” 他笑了一声,声音有些磁沉:“那你感动错了,我身家可没有百亿。” “......” 迟三穗没接这个腔,听见他那头有人在喊他进去看春晚。她想了一下:“我的新年愿望是年年旺旺,岁岁欢愉。” 沈妄抬眼看着巷子口的灯火,在黑夜中闪着阑珊的光芒,沙哑道:“好。” 给你一个“年年妄妄,穗穗欢愉”。 ——“沈妄?” 沈姥姥拄着拐杖出来喊他,摸了摸他冰凉的手掌:“这么凉,赶紧进去暖暖。” 沈妄把手机放回去,搀着她往里走:“您还特意出来做什么。” 沈姥姥嗔骂道:“除了我和你姥爷还有谁愿意出来找你?你爷爷也去了几年了,毕完业就早点儿回我们这吧,大学给你买好在海淀区的房子。” “哪有回姥姥家的道理啊?”沈妄笑了一下,说,“我可不要你们买房子,我自己能赚钱。” “就你事儿多,阿靖不也在我们这待得挺好?”沈姥姥没有儿子,生了两个女儿,都是成功的商人。 大女儿移民去了澳洲,也就过年带着两个女儿回娘家看看,还是和沈珍这家子亲近。 话正说着,沈姥爷已经走到外头来迎他们了。沈姥爷以前是肩上几颗星的军人,年纪大了身子骨也硬朗。 他斥责道:“你这小崽子,大过年的还往外跑。” 沈姥姥瞪他一眼,帮忙解释着:“外孙给女孩子打电话呢,要你在这多嘴!” “他还没上大学,这不是祸害人家小姑娘嘛。”沈姥爷轻声哼了一句,转身往里走。 沈家男人都是耙耳朵,怕老婆。 沈妄听着好笑,问:“姥姥,您怎么知道我和女孩子打电话呢?” “大过年的难道你跟男孩子打?那我不如现在就打死你。”沈姥姥拍拍他的手臂,说,“多大了呀?好看吗?” 沈妄抓了抓头发,有些赧:“唉您别问了,等上了大学我给您骗过来瞧瞧。” 那不就还几个月嘛,沈姥姥一听就笑了,连说了几个好。 炉子旁围了一大群人,电视机里主持人还是熟悉的面孔,灯火通明处,昭示了一个新年。 * 启才一中高三学生的寒假只放十六天,下星期一回去,过两天就能开学。而迟志强早在一周前就回国了,公司事情忙,他最近连律所也顾不上打理。 “妈妈。”迟三穗提着个垃圾袋下楼,准备出门丢垃圾,顺嘴说了一句,“我买了下星期一回国的机票。” 葛烟皱了皱眉:“你回去做什么?” 迟三穗边换鞋边说:“我回去把书念完啊。” 按道理说迟三穗不需要参加高考了,可以待到九月份大学开学再走的。但是迟三穗这明显是还挂念着国内的人,她想走完高三最后的一段路。 葛烟顿了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喊着她说:“你去Costco买两瓶酱油回来吧。” “哦,我去拿钱。”迟三穗不疑有他,又去楼上多穿了件衣服往外走。 屋子安静下来,葛烟犹豫地看了一眼楼上。迟三穗的房门没关,她走进去拉开了书桌的柜子,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她呼吸有些乱,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但她控制不住。然而把行李箱都翻了一遍,她一无所获。 ——咚咚。 门被敲了两声,迟三穗斜倚在门框边,扬起了手上的护照:“您在找这个吗?” 葛烟停下手,面无表情地看过去,眼神有些冷。 “厨房的酱油是上周我和爸爸到买过一次的。”迟三穗戳破她的谎言,无奈地揉了揉额头,“妈妈,您到底想做什么啊?” 葛烟没说话,突然冲上前想抢过来。 迟三穗一个激灵往后躲,下意识反手箍住她的手,把她推到了床边。 葛烟声音尖锐地喊:“迟三穗,我花钱让你学防身术,就是让你用到妈妈身上来吗? 她手脚并用地挣扎,漂亮的脸有些扭曲。像是疯了一样胡乱拍打在迟三穗的身上,力道没一点控制,如同在发泄的野兽。 十几年来,葛烟从来没有管制过迟三穗的隐私,就连日记本摆在桌上她都不会多看一眼,但她现在居然为了拿走她的护照而歇斯底里。 这样的葛烟,迟三穗感到陌生,她甚至有点害怕。 她死命按着葛烟的手脚,又怕弄疼她,提高了音量问:“妈!你想干嘛啊?” “阿穗,不离开妈妈不行吗?妈妈只有你一个孩子了。”葛烟手脚动弹不得,开始走怀柔政策,边掉着眼泪哽咽道,“你明明可以不走!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了?” “我得回国啊!”迟三穗有些吃力地按着她,说,“我不能一辈子待您身边,我有喜欢的男生,我想和他上同一所大学。” 葛烟听了之后反应更大了,近乎狂躁地破口大骂:“你就是被那个男孩子迷了眼,你以为你是正常人吗?你有病啊,你现在能记起那个人的样子吗?你和妈妈一样,都是有病的人!别乱跑了,我们好好待在一起好不好?” “......” 迟三穗很烦被说成异类,实在没办法理解,也没智商去理解她的所作所为和反常举动,但她不傻。 …… 两个小时后,葛烟的心理医生珍妮佛接到电话匆忙地赶了过来。 美国很注重心理健康,每隔两个月就会有一次心理健康测试。葛烟这几年一直在珍妮佛这治疗,迟三穗以前以为只是职场上的压力,但她现在觉得自己可能了解得太少。 珍妮佛踩着高跟鞋上楼时,把手上的镇定剂拿了出来,动作小心翼翼的。 迟三穗见状道:“别担心,我把她绑了。” “eh?Jesus!”珍妮佛一脸惊讶,显然没想到迟三穗会做出这种事来,但又赞许地说,“你的做法是正确的。” 太多人因为发现情绪紊乱会做出伤害身边人的举动,身边人总会因为是家人的缘故,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迟三穗没这么多尊老爱幼的顾忌。 她们进门时,葛烟两只手和腿上都被绑着领带,正披头散发地侧躺在床上没一点动静,而周围一地混乱。 珍妮佛放心地拿出了手上的镇定剂往她手臂上缓缓推了进去,没忍住问:“你为什么把她嘴也塞上了?你真的是她的亲生女儿吗?” “......” 迟三穗头疼地捂着脑袋:“我没办法,她一直在哭,我怕自己不忍心。” 而且一松开葛烟,她就开始疯狂砸屋子里的东西,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里,不和人沟通,这是精神失常了吗? 迟三穗对这部分事情有点了解,就好比她刚来到美国因为校园暴力留下阴影的时候,就像得了躁郁症,不愿意和别人交流。 她现在才猛然回过头想,她是因为被同学排挤欺凌来到美国的,可葛烟呢?她居然一直没有关心过她。 珍妮佛长话短说地跟她解释了一遍这几年来葛烟承受的压力,但事关隐私,即使是她的亲人,珍妮佛也没有细致地讲太多。 只知道葛烟现在因为一场事故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症,就是很多人熟知的PTSD。发病期在一年前就开始了,但葛烟一直没从那件事里走出来现在转成了潜伏期。 珍妮佛问:“患者病发时会有弥散性焦虑和抑郁情绪,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说了我要回国了,我得去上学。”迟三穗无措地解释,她隐约感觉是自己刺激了葛烟。 珍妮佛点点头:“你母亲跟我说过,其实你是可以留美国的吧?” 迟三穗小心避开地毯上的台灯碎片,不解地问:“可是我为什么要留这呢?” 像是察觉到她的敏感,珍妮佛安抚笑着说:“我只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来说,你在这里能得到更好的教育资源。对了,我需要你们家的成年人来办理住院手续。” 葛烟这样的情况是必须住院的,迟志强搭了当天晚上的飞机,第二天一下机场就来了医院。 他依旧穿着西装,像是刚从公司出来就马不停蹄地跑过来了。 迟三穗彼时正喊来护士喊吊瓶,葛烟精神越来越不对,醒来就控制不住般地大喊大叫。她和医生交流过几次,医生说这是hysteriac(癔病)的正常现象,不能刺激到患者,只能不停打镇定剂。 迟志强看了她的手一眼,那是被葛烟拿椅子砸破了皮的一处伤口,他去柜台前买了红药水给她消炎。 迟三穗低着头沉默好久,轻声问:“我初二那年到底还发生什么事了?” 第58章 两年前,震惊全市的一场碎尸案,葛烟作为原告律师被犯罪团伙报复,失去了腹中三个月的孩子。 而她被绑架的最大原因是因为罪犯摸清了她的脸盲症,利用了她认不清人的特征,把她心甘情愿骗了过去进行施以暴力。 其中有个人用木棍打到了她的肚子,当场见了红。 迟志强艰涩地说:“你总怪奶奶在医院那次责骂了她,但其实我和你奶奶都有劝她别接那个案子,她硬逞强。” 葛烟当时在事业上升期,本来已经在申请产假了。但她强出头,为了能接个大案子,为了能申请检察官的时候有份漂亮的履历。 意外流产后,又因为对迟志强和那个孩子的愧疚,葛烟患了产妇抑郁症。她排斥很多东西,迟志强的靠近、医生的治疗、甚至于相貌相似的亚洲男性的靠近。 难怪迟三穗是在医院见到的葛烟,难怪她会说出那些话。从那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不让迟三穗在外面待很久,不让她去人多的地方…… 大人欲盖弥彰之下的事实也是他们难以说出口的苦衷,那些真相倘若一直掩埋,或许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们拼尽全力掩饰这难堪,生怕被孩子发现那遮掩下的不堪入目,但世事总是不尽人意。 “后来又怀了一次,是个男孩,你妈妈心理有压力,没保住。”迟志强下意识想摸烟,迟三穗从口袋里拿了颗青柠糖给他。 迟志强剥开糖纸,笑了笑:“你以前不爱吃糖,现在还随身带着了。” 迟三穗低着头,嗓子干涩:“我同桌以为我喜欢,就把它变成喜欢的习惯了。” “你妈妈不是因为你才受到刺激的,她前段时间就有发病的征兆了。”迟志强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说,“你别想太多,她只是现在离不开你,毕竟你是她唯一一个孩子。” ———“Familyintheward101?”(101病室的家属?)护士推门出来喊了一声,看见迟志强把他带去了一旁的医生办公室里。 门没有关紧,迟三穗坐在走廊上能隐约听见“confidentiality”、“informedconsent”这些曾经离她无比遥远的词。 病房里的葛烟醒了,挣扎着要把掉手上的输液针,迟三穗连忙过去按着她:“妈妈,别乱动。病了咱就好好治,行吗?” “穗宝,你的手是妈妈刚刚打的吗?”葛烟轻轻地碰了一下,眼眶湿润。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些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极端起来就难以用理智去思考问题。 迟三穗把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给她倒了杯水:“没事,不疼。” 葛烟精神还有些恍惚,从昨天到今天没进食过,一直输着葡萄糖。她抿了口水,喃喃道:“你看吧,我们为什么有这种基因?这辈子都没办法好好生活的。” “你为什么要离开妈妈?我谁都没留住,你也要走吗?” “做个普通人都做不到,另类是没办法融入这世界共存的,我有的时候觉得活着都没意思。” ...... 她絮絮叨叨地散发着负能量,仿佛只是找个突破口来解释她奇怪想法和行为的合理性。 迟三穗只觉得疲惫,她想让葛烟停下来,好好休息。像以前她小时候做噩梦的时候,葛烟让她好好睡一觉,什么事情在第二天醒来都会变好。 但显然现在的葛烟什么都听不进去,她陷进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了。 半个小时后,迟志强拿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进来了,要迟三穗跟他出去谈谈。 葛烟不让,拽着迟三穗的手:“你们有事得让我知道,别瞒着我。” “好好好,烟烟,你先躺好。”迟志强拖过凳子示意迟三穗坐下,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那是她之前在美高的成绩和托福分数,附加了两份麻省理工和斯坦福大学的申请材料。 迟志强说:“你的成绩我看了一下,这是你妈妈帮你报过名的两所大学。以Stanforduni和Mit的招生简章来看,你都能有机会被录取,你想去哪个?” “我都不想,我已经收到国内大学的通知书了。”迟三穗摇摇头,把文件扔回去。 她突然意识到他们现在在做什么,葛烟这些天的平静不过是蓄谋已久。 葛烟拉着她的手:“你是不是因为那个男孩子就这样,你应该分得清哪边重要的,穗宝,陪在妈妈身边不好吗?” 迟志强撇开头,似乎是想了想,条理分明地劝说着:“爸爸不去评判你和那个男生的感情,也不去对那个男生作评价。但是假设他知道你还有更好的选择,他会拦着你吗?如果你不想和他分开,可以让他来美国一起陪你上学。他家经济条件不大好的话,家里可以帮他付钱。” 听听,律师和商人的结合体说起话来和谈生意似的,迟三穗没想到接触到父母的另一面会是用在她身上。 “您说不评价他,却还是在估量他的价值。凭什么要人家来这里上大学,您就知道他在国内考不上好大学了?我不会待在这里的,我要回去。”迟三穗有些执拗地站了起来,挣脱开了葛烟的手跑了出去。 身后是医生和护士呼叫的声音,也许是葛烟情绪又失控了,也许是哪间病室的患者情况又在恶化…… 但她都不想听,也不愿意回头。 那些刺耳的、尖锐的叫声缠绕着她,要她倒退,要她妥协。 她捂紧了耳朵在布鲁克林桥下跑,想甩开葛烟的歇斯底里,迟志强的亲情枷锁,最后却因为沈妄喊了她一句而溃不成军。 接到沈妄电话时她一点也不意外,他们已经两天没有联系过了。 国内还在早上七点,沈妄吃完了早餐,看见给她的信息没有回。他打了过去,问她:“你吃过晚饭了吗?” “沈妄,沈妄。”迟三穗蹲在路灯下哽咽,纽约的雪还没停,下了一整天,好在已经有车能行驶了。 “嗯,我在。”她好像快哭了,沈妄皱着眉有点不淡定,打开了电脑开始查最近飞纽约的机票。 键盘敲字的声音传过来,像是知道他在做什么,迟三穗立刻清醒过来,喊住他:“我没事,你别担心。就是......就是今天下了很大的雪,我没、没带伞,风也很大。” 沈妄手顿住没再动了,她没说实话,她不想让自己知道。但他依旧配合地问:“风很大,你没回家吗?” 傍晚七点,曼哈顿下城区的治安比较乱。 迟三穗能清晰感受到脚下的地面在颤抖,这是A线地铁从地下经过时发出的轰鸣震动。一股热浪从地面的通风口里涌了出来,纽约的地铁,一股垃圾的臭味。 她理智地提着腿往广场走,吸了吸鼻子,笑着说:“我只是出来买面包,纽约的风好大,我差点被吹走了,吓得我快哭了。” 沈妄手从键盘上移开,打开了小天台的门,冷风吹进来,让他冷静了点。 他声音沉沉冷冷的:“迟三穗,不开心的话就吃颗糖。” 一向拥挤的切尔西艺术区因为天气寒冷而显得寂寥许多,迟三穗心绪杂乱,一抬头看见了正向她走过来的迟志强。 “沈妄。”她轻声喊他,有些东西在胸腔里渐渐消亡,“你要好好学习,考上想考的大学啊,我接下来会有点忙。” 迟志强没想到迟三穗会对这件事有这么大反应。在他眼里,迟三穗还是那个偶尔闹闹小脾气,可大多时候都是懂事的。 但好歹她愿意跟着自己回来了,他说:“爸爸知道,你一直是个拎得清的乖孩子。” 都说人生有两次成长,一次是发现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二是发现即使再怎么努力有些事也无能为力。 而十八岁的沈妄有自己的理想需要为之努力,十六岁的迟三穗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她是囚徒,身处特殊人群的生活困境。 她最后只能回过头,迎着纽约入冬以来最大的风,挨着最冷的雪,自己忍着眼泪走了回去。 * 雪下得又大又厚,遮住了老城区的屋顶和树梢,到处都是一片白,仿佛这寒冬过不去了似的。 雪融化成凄凄的心情,人乱七八糟地走远。二月底开学,离高考还有100天,高三每个班都走了一两个人参加单招。 蒋承抽烟又被郭国富抓了,正被提领着衣领站在讲台上念检讨。语句连贯性乱七八糟,像是白读了高三。 末了,郭国富恨铁不成钢地说:“高中生抽什么烟?” 王小川小声补充:“我们抽的不是烟,是寂寞!” 郭国富说:“我为什么不抽烟,就是怕点燃你们这堆草包!” “老师甭担心,我们脑子里都是水!”蒋承乐呵呵道。 郭国富瞪眼:“那你就去操场上跑两圈,甩干再回来!” 蒋承苦着脸:“别啊老郭,大冬天的多冷啊!我这颗小白菜得冻成冰白菜!” “还冬天?”郭国富提着他领子往外走,“春天了!冰雪消融的世界,你看看啊,就差你脑袋开花凑个百花齐放了!” 他们俩一走,班上就开始笑开了。 颜如玉往后看了一眼,沈妄抵着头正在刷题,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冷淡。 她想了想,还是鼓足了勇气问:“沈大佬,我能不能问问,穗美人去哪了啊?这都开学两个星期了,发信息她没回。” 沈妄笔尖一划,单词中的y字母被拉长了线。 他弯了弯唇,把迟三穗的原话传达给她:“她已经拿到清华录取通知书了,现在在美国参加一个军事化管理的夏令营。” “哇塞!”颜如玉笑笑,发自心里地祝福,“穗美人好牛!大佬你加油!!” 沈妄礼貌地抿了抿唇,没说话。 又拿出来手机点开,列表的信息还停留在上周三那。她好像真的很忙,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 ——“在和谁聊天啊?”筑清光站在窗户边上笑眯眯看过来,下节课是她的化学课。 沈妄坦诚道:“我同桌。” “噢,好好聊,快毕业了就各奔东西了。”筑清光很理解地提醒道,拿了教案从正门进来。 沈妄哑声喃道:“我和她,来日方长。” 有风吹过,他垂下眼,细密的睫毛压覆下来,一如既往地神情恹恹。 * 十七班的人肉眼可见沈妄的变化,或许说是正式认识了沈妄这个人。他一直是宁静而淡泊的,大家对这位声名远扬的校霸大佬也大有改观。 但班上改变最大的还是王小川,开学后的第二天突然打了鸡血。 据说是因为向家里人提出要去做和尚的想法,但他爸告诉他,现在做和尚也要本科学历,吓得他立马滚了回来拿起书本。 因为和沈妄在同一个组,沈妄又担任了迟三穗组长一职。于是他开始勤学好问的漫漫人生路,力求上进考个二本。 启才一中到高三最后阶段越来越变态,甚至定了一个值日老师从走廊经过检查,抬了头看的就要被扣分的规矩,原因是可以看出你没有专心致志。 但在这熬不住就出局的最后一段时间,没有人再去抱怨。 ...... 暗淡与光亮交替着,时间也在慢慢推移。 白色轻软的云悬得很近.海里倒影着的蓝色天空,水波涟涟的潋滟湖,是暮春之季。 午休时间越来越短,但大家都无比珍惜这短短的二十分钟。暑天昏沉的午睡,外头的树上已经有聒噪的蝉在叫。 开关门时卷起湿热的风,少年纤瘦的后脖颈滴落汗水。沈妄手上夹着笔趴桌子上睡觉,阳光里升腾着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 校服衬衫里隐约透出他凸起的肩胛骨和微弯的脊梁,他瘦了很多。 没松懈过学习,没在半夜两点前睡过,一直是稳当的启才第一名,老师们都说他能拿个状元。 这段时间像是在他的时光里插入了太长的梦境,因为有迟三穗而熠熠生辉的昨日。或者应该说,是迟三穗取代了他原本的腐烂。 他虚阖下眼,睫毛落在眼敛覆下一片阴影。校服拉链依旧是拉着一半,又被人了拉上去。 沈妄微微被惊动了一下,抬起眼看过去。 空了两个月的位置上,迟三穗伏在桌上正对着他笑,像是望着他有一会儿了。 她头发上跳跃着一抹阳光,泛着金黄。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一只随时会飞走的蝴蝶。 扎了一个柔软的丸子头,细长白嫩的脖颈儿弯着,弓着背和猫咪似的。 迷幻清纯的样子,宛若初见。 午休铃声打响,又是一轮新的试卷测试。沈妄拿出手机给迟三穗发信息: “看见你盯着我出神,眨了一下眼,发现是个梦。” 早知道就不眨眼了,他在心里想。 作者有话要说:胖子今天看见沈妄给他儿子(那只猫)买了粮,他仔细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小沈,为什么给我儿子买狗粮?它是只猫啊!!” 沈妄耷拉着眼皮,淡声道:“她不说,她不乖。” 胖子:我俩谈的是同一只猫??? 第59章 迟三穗收到那条信息的时候,正坐在无抽搐电休克治疗室的门口,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的葛烟。 这几天她的抑郁状态越来越差,甚至有几次被发现有自杀倾向,半夜哭着醒来总在喊着“迟璟”的名字。 ——那本来应该是迟三穗的弟弟。 护士往葛烟的右侧手臂绑上了血压计,在她左臂静脉注射了麻药,四片电极贴在了她的身体上。 随着麻药一丝一丝注入静脉,葛烟安静下来。 “骗人。”迟三穗含着嘴里那颗糖,舌尖抵着它转了一圈,垂下眼低声道,“吃了糖也不开心。” 迟志强在这待了不到两个星期就离开了,他不仅是一个家的顶梁柱,更是公司的主心骨。 其实葛烟也更依赖的是迟三穗,她几乎是需要迟三穗随叫随到那种。 迟三穗还是没忍住给沈妄打了个电话,其实他们已经在渐渐疏离,但她编了一堆借口说自己很忙。 过两天就是国内高考,她不能让沈妄分心,不能让他发现有一丝丝不对劲。这些天来她一直有在班群里看周测和月考成绩,沈妄真的很努力,一直在进步。 “沈妄。”她就着街道边的长椅边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有人平庸,有人小有成就,有人出类拔萃。你不用和谁比较,自己活得开心就好了。” 一万公里远的安清市,沈妄坐在书桌前。夜晚寂静无声中,他缓缓开口:“怎么突然说这些?” 迟三穗笑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怕你压力大,祝你高考顺利,考上和我一样的大学!” 不知道为什么,沈妄听到这句话松了口气。他不是察觉不到两个人之间越来越冷淡的关系,但迟三穗一直拿着时差和夏令营学习的理由来搪塞自己。 沈妄点点头,久违地跟着笑起来:“七月份能回来吗?” “能。”迟三穗闭了闭眼,重复了一遍,“能的,所以拜托你一定要正常发挥。” 不管怎么样,不能白来这一年,不能浪费这么久的努力。 这几个月如同过了半生的梦,但时间依旧在走,夏季转瞬即至。 大朵的云弥漫,软疏的绵柔在天空浮荡。 六月如期而至,她去参加了斯坦福大学的招生面试。数十个问题问下来,面试官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也几乎是所有面试都会提到的问题。 那位来自北加州的老人眯起锋锐的眼睛问:“迟小姐,你作为亚洲学生来说,sat(标化成绩)将近满分,托福分数更是以118的总分在一众申请人中拔得头筹。你的选择其实是很广泛的,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来我们学校吗?” ? 迟三穗征了征,说了一句德语:“DieLuftderFreiheitweht。” “自由之风吹荡。”——这是斯坦福大学的校训。 ——我向往的自由不是嘴上几句口号,是思想上的完全开化。 是女性穿着暴露的衣服走在街上,别人会夸漂亮而不是议论她有没有穿bra;是与众不同的人在人群里生活,能被平等对待而不是孤立排挤、避之不及;是别人就算有着不同的想法,也能在这大同世界存异求新。 而不是以此成为她们的污点,成为她们被欺凌的弱点。 就像旧金山人常说的那句话:ThisisSF.Youdon\'thavetoknowwhothepersonnexttoyoumaybe. 跨越性别的人相爱不会被白眼,脸盲症不会被当成异类,即使她们只是和多数不一样,每个人都可以在自己的星球中发光发热。 这世界应该包罗万象,容纳下各种合法合理的存在。而不是各成团体,界限分明。 而迟三穗现在别无选择,她是葛烟的希望,是迟志强认真托付过的人。连乔宛兰都给她打过电话,让她好好照顾妈妈。 近三个月,葛烟几乎没停过一天给她灌输那些所谓的异类论。她怀疑自己快要被洗脑了,要不然怎么会在此刻觉得无比自卑呢。 她看得出迟三穗对沈妄的喜欢,看得出她的不舍,可是她却依旧自私地挽留着迟三穗。 她无法理解地问:“你才遇见几个人,怎么可能就非他不可了?” 迟三穗根本回答不了这种问题,没有人教她怎么去喜欢别人。恋爱又不是像上课一样简单,找不到所有的必要条件和充要条件。 喜欢就是喜欢,没有原因的喜欢。 可是真不公平啊,她甚至想不起来沈妄的样子,连张两个人的照片都没有。 还没来得及好好地分别,在机场的时候不应该觉得矫情的,就算他嫌弃黏糊也应该狠狠抱上去。 头上橙黄色的半个太阳,低低的、大得让人回不过神来,晒得人头昏脑胀。 迟三穗鼻子发酸,想起在启才的一个学期。 喜欢吃辣条的郭国富看上去虽然严厉,但总在同学没吃早饭的时候偷偷带他们去职工楼吃饺子;满脑子都是武侠小说的王小川总有一堆故事;颜如玉和洛丹她们总要在上完第二节课拉她去厕所;班上明目张胆传来传去的纸条就没有一次被发现过—— 还有她的同桌,她的男孩,从布鲁克林大桥下就认识的缘分。 进学校第一天他就打着骗人的幌子骗她,站在那慵懒又散漫,校服拉链从来不肯好好拉上去。 夸人厉害的时候跟挑衅似的,三两下能把老虎机都给撬开嘴。和清洁工大叔能熟络地称兄道弟,眼敛下总是带着浅浅的黑眼圈,每天趴在桌上睡大觉。 求她教英语时总一副吊儿郎当的痞样,撑着脑袋在她身边转笔,耷拉着眼皮敲敲她的桌子,浅淡地笑着喊她“小姑娘”、“迟三穗同学”。 他们在天台上吃烧烤,他在下雨天开着游艇找过来陪她聊天,站在门外因为不想吵醒她等了她三个小时,在那个雨夜做了她一个人的英雄。 ...... 那个少年明明这么好,肆意张扬,生来就应该拥有光亮。 他有少年侠气,也有着柔软心肠。他胸腔有燃烧的热血,还有一身坚硬的盔甲。 他会对患有脸盲症的她说“种自己的花,淋自己的雨”,那才是最平等的尊重。 可最讽刺的是,她除了在去年冬天偷走的那件校服,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住。 往后的日子里,不管她回多少次头,身后都不会有人在了。迟三穗红着眼圈祈祷,拜托他的爸妈多爱他一点吧,替她对他好一点。 * 高考那两天是连绵不绝的细雨,考完就放了晴。郭国富把每个人的校牌发了下来,启才一中四个烫金大字下分别是他们的名字。 当晚的谢师宴有人抱头痛哭,有人借醉表白,有人悼念青春永驻。 没人知道沈妄是从哪杯酒开始决定喝醉的,他带着一身酒味踉跄着脚步在所有人的不注意里回了网吧。 他躺在天台看月亮,手边是几罐迟三穗喜欢喝的青啤。那晚的星星低得很,也清晰,似乎是想让他看得更清楚。 而那晚的电话,终于还是打了过来。 这是一通心照不宣的电话,沈妄猜不到原因,她不想说,那他也不会去问。 “我考得很好,你骄傲吗?”他抬眼看向昏黄的路灯,醉眼惺忪。 迟三穗在电话这端点头,意识到他看不见赶紧出声回答:“你在我心里一直很厉害。” 沈妄懒声笑起来,清透的眸子低垂着,声线低哑道:“可是,你不要我了对吗?”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迟三穗都冷了他小半个学期。也许她是想给他一个缓冲期,也许她想把两个人之间最后那点感情都耗尽。 今年的高考英语卷上最后一道阅读题,大意是说意大利人每天会给好友打一通电话,在朋友接的前一刻挂掉。 意大利人这么做是因为他们通常在工作日里没有时间去与朋友交谈,电话响一声就挂掉就代表他虽然在忙,却还在想念自己的朋友。 表示着“即使再忙,我还是会想念你”。 沈妄盯着那道题良久,现在缓过神来想。如果一对情侣只剩下每天敷衍的问好,那还有什么意义。 而这也正是迟三穗的用意,她在逼自己说分手。她一直是这样,站在一个理智的制高点上,试图把自己变成一个受害者。 迟三穗沉默很久,避重就轻道:“我妈妈生病了,虽然不太严重,但我现在走不开。还有,我收到了斯坦福大学的offer。” 所以到底是因为她妈妈,还是因为名校在招手呢。沈妄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迟三穗,我只想问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没有。”她艰涩地解释,很清醒地把问题摆出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国,而且沈妄,你不能总想着是我抛弃你,你也有自己的人生,不能......不能全押付在我身上不是吗?你不是个附属品,我觉得你在捆绑我。” ——我觉得你在捆绑我。 多严重的指控,或者说她明明可以说一句“你等我回来吧”,但她不能确定什么时候回来,就索性分开,她不愿意做那个自私的坏角色。 “沈妄,我很想爱你。但你不得不承认,我们两个人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支撑一场看不到尽头的异国恋。” 都是这么冷淡的人,该如何每天通过屏幕来诉说日常联络感情? 沈妄突然觉得一切都很悲哀,他这么活得浑浑噩噩的人曾经一度对这个理智又清醒的女孩无比崇仰。 但她为了让他好好高考,硬是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现在。她自己扛完了一切,把两个人的关系分得无比清楚。 他一直以来都在依靠她,把自己的弱点和痛苦全暴露给她。她却在这些事发生之后却依旧在说着看似善意的谎言,多见外,多讽刺,多清醒。 就好比他在化学实验室里救了她,她第一反应是想逃离。她害怕亏欠别人,害怕不能以同样的感情回馈。 沈妄神色黯下来,平静地陈述道:“你喜欢我,可是也只到喜欢这里了。你不会开口让我等你,是这样吧。” 迟三穗没有说话,咬着嘴唇有些难过。 她是那种爱意过满都会觉得有负担的人,何况给一个口头承诺就让他一直等。 没有什么会永恒不变,何况是十七八岁的感情。热恋也会被距离打败,热情会被无法逾越的时差耗尽。 她也不想这么自私,有等待就会有启程。她只希望彼此的快乐应该是锦上添花,而不是耗到最后的沉浮稻草。 她对他没有信心,对自己也没有。理想主义总是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停在最绚烂的时候,仿佛这样就变成了永恒。 沈妄本就是荣枯随缘,遇合尽兴的人,他亦不会去追着什么不放手,从他们的相遇就是这样的。 “迟三穗,我抓不住你。” 也留不住你。 月亮也只是月亮,不会在乎地上多一个人的眺望。也许就不应该开始,本来那样的仰视也是一种好的方式。 他看着远处的灯火通明,疼痛又狼狈:“明天纽约会下雨,出门记得带伞。” 感情就好比电话,不是你挂就是我挂。只要有一个人放了手,另一个人就算千般忧愁,也只能独自忍受。 多简单啊,她出国留洋,他留在国内沉醉于黄粱梦中不愿醒。这故事漫长,仿佛结局已定。 作者有话要说:就是他俩之间的关系不对等.....两个人都有彼此的考虑。 妄哥一直卑微,觉得自己不好,所以穗妹什么事都没想过依靠他,爱意太满也会把人推远。 穗妹人太理智,不愿意亏欠别人,也没办法走感性的路来说什么“真爱跨越距离”。 不会分别多久,两年后见,穗妹在努力朝他跑回来。 第60章 北美西海岸新区,加利福尼亚州。 坐落于圣塔莫尼卡以南的威尼斯海滩在下午四点半仍热闹非凡,沙滩上的阳光晒得刺眼。 到处都是皮肤晒成小麦色的少年,穿着花裤衩,一手扛着冲浪板,另一手握着冰啤酒,向躺在遮阳伞下戴着墨镜、穿着比基尼的美女sayhi。 买了一袋子加州甜橙的黑人大妈正在和商贩讨价还价,来自科罗纳多的牛仔大叔走在一群Latino之间搭茬闲聊,华裔和留学生们聚在巨杉树下比拼rap。 这是一个离经叛道却又声名远扬的自由都市,三教九流的人都能在此找到他们的位置。 傍晚的海风伴随着焦灼的阳光,迟三穗半躺在敞篷老爷车里舒服地眯着眼睛。比起灰蒙蒙又冷冰冰的旧金山,何溯的学校简直挑得不要太好。 葛烟拿了两个椰子过来递给她,她在加州的医疗院里待了两年,还在缓慢的治疗中。 葛烟问:“教授把你的申请通过了?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迟三穗直起身来,脸上带着坚毅的表情,“我在看不到两个人的尽头时不敢许下承诺,但您已经好了,我是自由的。” 葛烟对她终究有愧疚,她叹口气问:“你怎么知道两年多了,他没有找过女朋友呢?” 她真诚地说:“我不知道,如果他身边有新的女孩,我会祝福他的。” “真的吗?” “假的。”她笑起来,两眼弯弯含着水,“我至少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他喜欢我的时候总是把我当成全部,我也想有一次孤注一掷。” 葛烟拿开墨镜,以手挡了挡阳光,认真道:“你们之间的问题还是存在,你明明也觉得喜欢他很辛苦,妈妈在你的描述里只看见了他是一个从来不试图挽回你的人。他本质和之前的我是一样的,都在消耗你,只会向你索取爱。” “可是妈妈,我和他的最大问题不是在于谁去消耗谁。如果您当年没有生病,我.....不会和他分开的。”她顿了顿,艰涩地说,“他不会挽回我,是因为他的家庭就是那样。” 他一直是被放弃的那一个,他不是不想挽回,而是觉得伸手也没用,所以沈妄总是在爱上一个人时失去自我。 但迟三穗也会自卑的,因为她始终不能治好这个病,始终和别人不一样。 分手时她也说了“捆绑她”这种严重的话,可对于这些来说,她更怕以后再也找不到心动的人,走在路上和他错身经过都认不出来。 ——“我不想奔赴没有他的人生。”她说。 很多人会对她感兴趣,然后在被拒绝后就利落转身,没人再像他那样执着地喜欢过她。 “对不起。”葛烟说,“我生病时候说的那些话你都别放在心上,我们确实和正常人不一样,也没办法责怪命运。但不能因为一个死不了的病,就一辈子活在它的阴影下。” 葛烟本就是个软性子,因为这两年的心理治疗已经瘦得快不成人样。 迟三穗宽慰地拍拍她的手:“没事,您女儿内心强大呢。勇往直前,无往不胜!” 葛烟擦了擦眼泪:“你赶紧给小溯打个电话,不是说他有东西让你带回去吗?” 迟三穗刚想说“不想带”,点开了何溯发来的语音,那端传来何大少爷的咆哮—— “迟三穗!你怎么去我那了?快点滚回你学校!我来三藩了!!” “......” * 三个小时后,迟三穗下了飞机就赶回校区。 北加州的旧金山,出了名的坡多花多天气乱。都说最冷的冬天就是三藩的夏天,橘色的阳光打在两旁的红杉树上,依旧没有一丝暖意。 斯坦福大学是没有校门和栏杆的,众所周知这是硅谷中心,被称为全美安全系数第一的地方。 所以外校人可以随意进出,于是迟三穗在给某位少爷打电话时正好在希腊菜餐厅门口看见了他—— 正和一个金发碧眼大长腿女孩聊天,是迟三穗的室友妮莎。 何溯这两年别的没学会,搭讪的英语倒是学得挺好。 “打扰一下。”迟三穗清咳两声,站在两个人中间,“你们两位都是非单身人士,这样不好吧?” 迟三穗转过头来踹了何溯一脚:“哭天喊地求的复合,小心我跟苏荷告状!” 何溯“哎哟”一声,往后挪挪:“别胡说八道啊,我问问她你们学校厕所在哪。” 说完他又用那蹩脚的英语和妮莎解释,迟三穗翻了个白眼:“我们语言系专业的人,你跟她说中文就OK。” 何溯:“......” “三,还没恭喜你申请到了交换生项目!”妮莎友善地笑着说。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迟三穗时,迟三穗蹲在宿舍门口红着眼打电话,她们的第一次对话是: -“areyousayinggoodbye.” -“no,i‘mConfessing.” “你在告别吗?”“不,我在告白。” 但之后没见过她再提起过那位告白对象,妮莎下意识以为是告白失败了。没想到前不久她提交了交换生项目的申请,估计是去勇敢追爱吧。 迟三穗点点头:“谢谢,你回宿舍吧,我先带我哥去吃饭。” 何溯被她扯着往前走,边抱怨着:“你们学校真他妈太大了,我每次来都感觉逛大公园似的。诶你别走这么快,我有东西要你带回去给你嫂子。” “你怎么来的?”迟三穗把他带去了美术馆旁的一家三明治店里。 “还能怎么来,我新买的车已经报废了,被拖去维修了。”何溯恐高,不爱坐飞机飞来飞去,何况三藩到洛杉矶开车就三个小时路程。 迟三穗实在是佩服他这挥金如土的精神:“从东湾来可以坐BART啊,三藩这坡路你还敢开跑车?算你命大没在一号公路那摔下悬崖。” “能不能说点好听的?”何溯敲她脑袋,把钱夹里的一叠照片拿给她,“帮我带过去。你这回国是个什么操作啊?” 迟三穗收好东西,装听不懂:“什么什么操作?” 何溯哧了一声,故意说:“你说你多矛盾,回去挨骂?要走的是你,说回去的也是你,我都觉得那小子被你玩得好惨。” “不一样。”迟三穗喝了一大口奶昔,凉到心口,“两年前我看不见未来,现在我可以。” 就像沈妄不会怪沈靖一样,她也没办法怪葛烟。如果葛烟病情一直反复,她甚至不知道还要在这拖多少年。 何溯把手机掏出来,按了几串数字:“是这个号码吧,我在病房看见听见你背上百遍了。” 迟三穗:“......” 她怀疑何溯有病,没事记住这个干嘛。 “帮你试试看两年了能不能打通。”他说着开始按下去,迟三穗手疾眼快赶紧挂断,把他手机丢进了桌上的杨梅汁冰块桶里。 “......迟三穗,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何溯把手机捞出来,被她这鬼操作磨得没了脾气。 太阳光斜斜照在她脸上,北美阳光毒辣,何溯皮肤暗了几个度。偏偏阳光拿她这白皮没半点办法,他也拿她没办法。 迟三穗别开眼,还有些慌乱。过了会儿缓缓开口:“你有空多去看看我妈,她还没好呢。” 何溯:“老太太没说她要过来吗?” 迟三穗惊讶:“她过来?她俩别掐起来吧。我妈现在可不是以前了,她病发的时候连我都打,你又不是没见过。” 乔宛兰还是那个脾气,但知道葛烟寻死觅活过几次终究是心软地收敛了点。 这么多年,倒也谈不上谁有错了。但心里的疙瘩总要慢慢去消化,谁都知道老太太多想抱个孙子。 “你妈既然决定放你走就别管她们大人间的事。”何溯放了十刀小费在桌上,敲敲桌子正色道,“他要有女朋友就别想着了,你也没错,没对不起他。” 话语正经八百的,倒真有副哥哥的样子。 迟三穗咬着吸管点点头。 * 北京的夏天似乎每年都在为跻身于全国四大火炉城市内而努力,没有空调仿佛时刻让人晕厥。 八月末的操场上已经站了一排排穿着迷彩服的新生,他们开学时的笑容有多洋溢青春,现在就有多消沉无力。 而已经熬过好几年夏天的学长学姐们路过那总会伫立一小会,虚伪又幸灾乐祸地来句“加油”。 “淦!涛儿,我好像看见美女!”站在阳台前拿着望远镜往楼下看的张一鸿兴奋不已,“大三了啊,终于有新鲜血液了!” 宁怀涛走过来抢过望远镜,嘴上说着不看,却还是口嫌体直地问:“天天看,不是说下堂课彭教授要pre,你打稿了吗?” “这我早想好了。”张一鸿清咳两声,起了演讲的范,“通过《西方文明》这门课,我第一次真正阅读了柏拉图、密尔、安兰德等人的作品,开启了更多思考问题的路径——” 看见刚刚那个学妹被同专业一个男生拥入怀里,宁怀涛一把丢开望远镜,翻个白眼:“打住吧您,金融专业和咱们经管的就是不一样,卖弄口舌得都没我们会卖弄。你们那是以利为先,专注OLG和最优控制。咱们才是专业搞博弈论、福利经济学理论的,经管是你们金融的主导者。” “嗤,我们金融现实,越学越富,你们经管呢?”张一鸿反问道。 “诶我说,当初管理员就不应该让你个金融系的住进来,争个问题争三年。”万幸刚从钱院长的课上下来,进了宿舍就怼着空调下吹。 张一鸿:“......” 宁怀涛情况特殊,今年还在大二,拿着下堂课的书摆摆手往门外走:“听见没,我们不一样,走了。” 张一鸿把上衣脱了凑过来一起吹空调:“老万,上钱院长的课心跳还加速吗?今天课上有啥新鲜事儿?” “心跳开上高速!”万幸眯了眯眼,往浴室看了一眼,里头水声哗啦啦响,“也没啥事儿,就是托我问候了一句他的得意门生——沈妄同学,我们的one神!” 话音刚落,裸.着上身的沈妄推开门出来。青年腰腹肌结实,水珠顺着肌理滑落,背后一小块暗沉的疤痕,但瑕不掩瑜。 张一鸿吹了声口哨,竖起大拇指:“同样天天跑三千米,为什么我就没这身材?” 万幸无情地嘲笑:“你半夜点的外卖都喂了狗?” “......”张一鸿盯着在床前慢慢套上衣服的人,突发奇想,“妄哥,之前一直没问过,你这疤到底怎么留的啊?是不是年轻时候打架留的?” 沈妄抹了把脸,瘫进椅子里虚阖下眼:“化学实验,乙.醚燃烧。” 张一鸿和万幸对视了一眼,嗅出些不寻常的东西。万幸很鸡贼地说:“乙.醚啊,无色透明易挥发液体,带甜味。在空气易氧化,过氧化物易爆。” “像极了初恋。”张一鸿和他唱双簧般接过腔,补充道,“但以前被当作吸入.性.麻.醉剂,也是常见的毒.品。” 沈妄掀起眼皮子,言简意赅道:“说完。” 两个人忙凑过去:“兄弟们只是好奇哈,这位乙.醚妹妹是初恋还是毒.品呢?” 不怪他们好奇,这哥们一上大学就是系草级别选手,单身帅哥谁不喜欢?偏偏学习还用功,往那一站勾引了多少无知少女。 光是让他们宿舍修电脑的女生一个月就好几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经管系不是计算机系的一样。 沈妄懒声说:“是初恋。” 也是毒.品,麻醉心神。他省略了这一句。 “第一次听你提啊,那你们现在还联系吗?”张一鸿八卦之心冉冉升起,“好看吗?谁追得谁?” “我没追过她,也没告别过。”他扫了一把额前的碎发,似乎在答非所问,又句句都给出答案了。 听上去像是个彼时美人尚小,英雄年幼的故事。 万幸对张一鸿使了个眼色,示意到此为止。他扯开话题:“one神,刚刚你的手机响了一下,看看有没有未接电话。” 张一鸿笑笑,把手机递过去:“你壁纸怎么回事,埃菲尔铁塔,岁月静好的风景图啊?” 沈妄没答,淡声问两个人:“电子校园智能信息的安全系统做出来了?” “.....还真把我们当计算机系的使了,现在去现在去。” 沈妄回过神,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1(650)-72xxxx63,美国旧金山的,他拿电脑查了一下Ip地址。 ——坐标在斯坦福大学附近。 他愣了一下,指尖徘徊许久,还是轻按一下反拨了回去,但对方显示已关机。 作者有话要说:注:三藩=圣·弗朗西斯科(SanFrancisco)=旧金山,清华=T大(TsinghuaUni) 第61章 迟三穗以为自己时隔两年回归故土时会热泪盈眶,两年又两年,都因为这该死的病。 但航空播报完后,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片土地,看着熟悉的T3航站楼发了一会儿呆。 有些东西堵在胸口,挥之不去的难受。她花了一个学期交的朋友,又因为分别变得一无所有。 那些人现在还好吗?都考上了自己想去的大学了吗?真遗憾啊,都没有和那些同学有一张毕业合影。 迟三穗甩开脑子里这些想法,落地后先去办了张国内的电话卡,随后打了车去大学校区报道。 开学季来晚的其实还有挺多学生,迟三穗在此刻直接拖着行李箱从大门进来倒也不算太突兀。 正门的草坪上有一块石头,红字写着:十年育树,百年育人。 将近晚饭时间,校园里人来人往。 迟三穗打了个电话,过了十几分钟,国际处的老师赶过来,是个微胖的女老师,叫李丽。 李丽见到她时还有些惊讶,本来国际交换生一般都是外国人。但她远远地看见一个清瘦的小姑娘站在那,中文说得比她还溜,一瞬间还有点茫然。 她把带迟三穗带去了在住宿一楼办理登记入住,迟三穗缴完费,领到了钥匙。 李丽在楼下和她说着学校的一些注意事项:“你们留学生的公寓和南区9号楼靠得近,都是有电梯的新宿舍,环境也好。” 刚说着,就有一群人往礼堂方向走,跌跌撞撞有个人还撞到了她。 周边突然几道咔嚓咔嚓的闪光灯拍照声,迟三穗下意识捂着脸。 李丽笑着解释:“没事没事儿。刚开学,新闻系的学生在采集新生报的素材,专挑漂亮的小姑娘拍,会把脸马赛克的。” “那这些人是跑去哪儿啊?”迟三穗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男生女生比例好像都差不多。 李丽也不清楚,学校太大了,每天都有新鲜的事情发生。但那些人看上去好像都是经管学院和计算机系的学生,也有拿着书的。 她还没开口,宿舍阿姨喊了她一句:“李老师,这个电脑录入又出问题了,你这个学生的个人信息全清空了。” 李丽皱着眉头走过去看:“这破电脑该找时间换了,我晚点去找老王拨款下来。” 宿舍阿姨勤俭道:“没事,往后走两栋楼就是计算机系的孩子们住的地儿,再坏了找他们修修嘛。” ...... 两个人交换着录信息,迟三穗站在外面有点无聊,手机里全是外网的ins、twitter这种要翻墙的软件,她闲得踮了踮脚。 李丽才反应过来她还站着:“同学,你要不先提着行李上楼?但是半个小时后记得下来签个字。” 虽然有电梯但也觉得繁琐,迟三穗摇摇头:“我跟着他们去看看热闹行吗?待会儿回来的时候您这边肯定就好了吧?” “行行行,行李箱先提进来。学校很大,找不着地儿就问问其他同学。”李丽对乖巧的小姑娘很喜欢,又给她拿了瓶水。 * 夕阳西下,常青藤在风中摇曳多姿。 夏季的校园总带着一些旖丽的色彩,有情侣牵手散步,在稍微隐蔽点的地方亲吻。柳絮纷飞,飘得女生青丝上泛白。 离礼堂越近,人越来越多。 一个女生不小心撞了迟三穗一下,那女生看上去很时髦,至少与天.朝第一学府里各位勤勤恳恳的学霸相比,她五颜六色的头发如同一道彩虹桥,实在是很引人注意。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赶着去看帅哥呢,眼睛和心一起飞了。”彩虹姐赶紧扶住她道歉,普通话里带着一股东北的大碴子味,很带感。 迟三穗礼貌地笑笑:“没事,也是去礼堂吗?” “也?你也是为one神哐哐撞大墙的一份子嘛?”彩虹姐兴奋地握住她的手,感慨道,“一看你就是文院的姑娘吧!幸会幸会,终于来了个和我一个专业的!” 迟三穗:?? 虽然她确实是文院的,但学语言专业这几个字难道还印她脑门上了? 这姑娘看上去跟颜如玉当年追星式的安利有的一拼,像极了毒维,就差扯着嗓子吼一句“快和我一起快乐又疯狂地迷恋帅哥吧!” “......你好像误会了,我是文院的国际交换生,今天刚来报道。应该和你那位帅哥不太熟。”她说得很委婉。 彩虹姐一听更兴奋了,拉着她的手:“我也是啊大妹子!别听我说话这样啊,其实我是韩国人!今年大三,来了一年了。” 迟三穗心想这他妈都能碰上同专业同学的缘分,她和沈妄怎么没有? 平心而论,她从踏进校门就幻想着两个人可能遇见的场景。 可能是在路上擦肩而过,然后他认出来了,云淡风轻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又可能在某个不特定的地方发生交集,两个人相对无言。再差不过是他身边多了个女孩子,然后自己脸上露出矫情又做作的祝福笑容。 沈妄如果有女朋友了,那其实......也挺好的。她当初不让他等,也是不愿意耽误他的时间而已。 爱如果变得沉重又摇摆不定,那将不会有任何意义。 但大学实在是太忙碌了,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停下脚步看一眼身边的陌生人。她今天光是盯着男生的手就盯了几百双了,现在也只是往人多的方向看,抱着那一点点希望。 彩虹姐熟络地拉着她往前走:“现在肯定抢不到前排位置了,商科和计算机系那些人战斗力太强了!你反正新来的,先带你见见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之一!” “......” 小礼堂人群拥挤着,但不算吵闹,台上挂着横幅,一排金融专业术语后接着演讲会几个字。 迟三穗两年里长了点,穿平底鞋也足有一米七了,可还是被前面一排理工科高个子男生的后背遮住了视线。 她转头看见一个比她还矮十几厘米的女孩子,她脑袋在前面那人的胳肢窝还下几公分,那脸臭得仿佛她前面那哥们放了个屁。 彩虹姐左顾右盼仿佛在抢什么好位置,迟三穗平衡了点,握紧了手上的矿泉水低头看周围男生的手指。 “各位同学下午好,本周我要演讲的主题是如何运用西方经济学简述稀缺资源的分配问题。” ——台上磁沉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来,迟三穗一瞬间有些恍惚,被彩虹姐拉过手站在一个长椅上。 是个有利地形,她一抬头正好看见台上那个男生的脸,一如所有人的陌生。脸上轮廓线条利落,穿着正装的样子有种介于男人和少年间的清傲恣意。 五官是锐利的,鼻梁高挺,狭长的眼型在灯光下俯视台下的人。像是最后确认一眼,迟三穗往他扶着话筒的手看过去,银戒指还在。 迟三穗半响没说出话来,原来见到他的这一刻第一反应是有点难过,她终究是错过了这个少年从青涩到沉稳的变化。 她明知故问:“你们说的这个one神是叫沈妄吗?” 彩虹姐一边拍照一边狂点头:“还说你不认识呢!T大经管系系草,我其实觉得他比校草还帅,主要是英气硬朗,笑起来才叫一个绝啊。不过这么一说,你也挺好看的,文院之花啊学妹!” 迟三穗没搭理这调侃,她一肚子问题想问,但是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她知道沈妄一直很厉害,但没想过之前那个颓丧的少年在此刻变得这么优秀。 站在台上侃侃而谈,说着连她都听不懂的领域,还有一堆人崇敬着。 迟三穗对沈妄的印象,更深刻的是在高三时那个网吧的晚上,她和他拥抱着,说要做他的救世主。 但此刻看来—— 他不需要救世主,不需要收敛锋芒。进可鲜衣怒马,退可和光同尘。他就是意气风发,此间少年。 “真好。”迟三穗低喃了一声,她一直担心沈妄进了大学会不会自暴自弃。在高考成绩出来后,她查过启才的录取名单,他是安清的理科状元。 真的很让人骄傲,至少她很骄傲,那曾经是属于她的少年。她看过这个人的努力和付出,她更希望他的父母也能觉得很骄傲。 台上的人声音沉沉冷冷,五分钟的稿子说到了最后几句。开始了台下提问,似乎大都是些低学年和别的专业的人。 几个学弟问完专业上的问题时,有一个女生拿到了话筒,激动地问:“学长,你有没有——” “切!” 她话还没说完,下面嘘声一片,仿佛是嫌这个问题太老套无趣。 女生被嘘得没面子,话头一转:“学长,我听说你大一的时候抢了我们计算机系的风头,把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全球总决赛的金牌给拿了。你玩电脑这么牛,为什么要学经管啊?” “这位学妹情报收集得不准确。”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微垂下眼看过去,“竞赛是计算机系的蒋教授招呼我去的,不算是抢风头。” 台下一群人开始笑,听听,这说的哪是人话! 这话翻译一遍就是:我没抢你们系的风头,是你们系教授请我去的。没办法啊,爷就是这么优秀。 嚣张的语气倒是没变,迟三穗跟着笑了笑。 沈妄继续回答她的问题:“至于为什么学经管......” 他顿了顿,眉眼笑得疏懒,听上去像是在开玩笑:“有个朋友说觉得以后叫沈总比小沈好听。” 那女生趁热打铁,忙问那个朋友是谁。 下面也一堆人开始起哄,也幸亏都是几个年轻的助教在维持秩序,没太出格的也都随着他们闹。 迟三穗几乎是立刻跳下凳子狼狈地离开了那,皱了一下鼻子,眼泪就突然掉了下来。 真奇怪,人在再恶劣的情况下都可以泰然处之,尤其是像她这种女战士。 葛烟犯病的时候她没哭,放弃清华大学的录取时她没哭,十七岁走在曼哈顿街头吹着冷风的时候她没哭。 可偏偏是听见这么一句话,她觉得鼻酸。 沈妄他委屈了啊。 她以为当时冷了他小半个学期,两个人分开时就不会很难过了,可是沈妄他到现在还记得这句话。 他分明是很难过,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还在惦记。 迟三穗又觉得他真的很死心眼,为什么要记着这么久。就算他这两年交了新女朋友,过得如鱼得水也好比这样一直想着她来得舒坦。 ——“哎学妹,你走这么快干嘛?”彩虹姐从后面追了过来,一看她的眼睛吓了一跳,“我去,你哭了?” “没有,柳絮迷眼睛了。”迟三穗低下头随手抹了一下脸,纠正她,“我不是学妹,我今年大三。” 彩虹姐:“你长这么嫩居然告诉我和我一样大?” 迟三穗往她胸前粗略地扫了一眼:“......我上学早,应该比你小了一两岁。” 她往宿舍楼那边走,后面的礼堂像是散了场,开始喧闹起来。 彩虹姐一路跟着她,看着她提行李、签字,甚至按电梯楼层,最后和她停在了同一扇门前。 对上迟三穗无波无澜的眸子,她耸了耸肩表示:嗯,你没有看错。我俩可能是天定的缘分,就是这么巧! 迟三穗:“.......” 这位彩虹姐叫朴智美,听起来就跟个女团成员名字似的,难怪深知追星口号。 更让她绝望的是四人一间的寝室,轮到她们宿舍就只剩下三个人,另一个是个土耳其的妹子,中文名叫梦梦。 梦梦见到她很激动,显然是有关注过比赛的人:“你是那个、那个麦克阿瑟天才奖获得者的翻译?” 一边的朴智美已经惊呆,失声地看着她。 迟三穗淡定地点点头。 “那享誉海内外的DanJurafsky是、是.......”梦梦已经不敢相信了。 迟三穗再次点点头:“我的选课直系教授,就是他手把手教我的。” 这话让朴智美听得更云里雾里了:“麦克阿瑟天才奖不是计算机系的吗?” “我只是翻译了文献。”迟三穗秉承着中华民族传统美德,谦虚地回答。 梦梦和朴智美叽里咕噜科普了一番,最后两个人都用着一言难尽的表情看向她,大有一种想看穿她灵魂的冲动。 迟三穗:“......” 其实很正常,学语言的出来翻译文献或者忙出版也没其他工作。 迟三穗一开始只是想着各个领域的都去试试,清水的有诗集,重口味的有《包法利夫人》、《金瓶梅》,最后开始扩散专业,到了计算机领域。 她那时候什么也没有,医院学校两头跑,除了让自己拼命点学习,她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支持她。 这栋楼的宿舍设施确实不错,有烘干机、健身房、自习室,连浴室都是分间的。迟三穗没住过国内的寝室,也没睡过下桌上床,一切都是陌生的。 她随便铺了铺床,就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朴智美和梦梦两个人似乎是老相识了,此刻居然聚在一起讨论怎么P图,P的还是刚刚在礼堂拍的图。 迟三穗换了条红裙子出来,吊带的连衣长裙,没至脚踝。裙边是镂空的钩花,还带着花穗流苏,看上去很仙气。 她坐在一边化妆,耳朵灵敏地听她们的交流声,说的全是沈妄,好像还真是个风云人物似的。 沈妄年年都是专业课第一名,是他们经管学院院长的宠儿,是出了名的金牌选手,是个gay。 迟三穗心想,难怪现在有个什么“one神”的外号,听上去还有模有样,还挺威风的。 “等等!”她猛地反应过来,刚刚把脸上的面膜取下,放下正要画眉毛的笔,“谁是gay?” 梦梦瑟瑟地重复一遍:“one神啊,和他同寝室的小弟吧好像,你感兴趣啊?” 迟三穗:“......” “小室友,你穿这么好看去干啥?约会啊?”朴智美笑嘻嘻地看她,“小妖精,不会是看上咱们家one神了?” 迟三穗没答,站起来把柔顺的头发放下,微卷的发梢落在白皙平直的直角肩上,对着她们眨眨眼问:“好看吗?” 两个人诚实地点点头,腰细脸冷,又纯又勾人。 迟三穗又问:“沈妄这个时间点一般都在哪?” 朴智美:“吃完晚饭去西操场打篮球!” 梦梦:“也可能在宿舍自习或者校外实习。” 迟三穗满意地点点头,喊了一句“我去找他了”!没等两个人往她身上扑过来就赶紧跑了出去。 身后的朴智美:“我们俩刚刚做了什么?” 梦梦:“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们确实被一个比我们小的中国女孩给套路了。” 朴智美:“......” 作者有话要说:迟哥:谁是gay?噢……沈妄啊…… 妄崽:?你又可以了 - 关于清华的国际交换生项目,中国籍是不能申请的,这是来自亲妈想让他们谈恋爱的私设:D 第62章 头上突然飞过的雁群和水中跳起的鱼儿打破静谧,夜色笼罩下来,仿佛一切都不着急。 迟三穗往西操场走,看见很多打球和跑步的少年,沈妄会不会也在其中之一呢。 待会儿见面该说什么?迟三穗有点烦了,久别重逢总是百感交集,还带着许久不见的陌生情绪。 “学妹,找人啊?”一个男生从操场那跑过来,看上去是个理工男,瘦瘦高高,像根大葱。依头发稀缺程度来看,估计是医学系的。 T大永远不缺这样的男生——穿着格子衫、牛仔裤,梳着凌乱而又油腻头发的人。左脑背单词、右脑算高数,低头码论文,仰天想论文。 迟三穗觉得自己可能是饿了,看个人都能看成大葱,明明她讨厌葱。 她抬起头问:“你大几?” 大葱:“大二。” “噢。”迟三穗点点头,说,“喊学姐吧,我大三。” 大葱学弟:“......” 迟三穗问他:“我找经管系的沈妄,就是你们说的one神,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会上校园论坛的谁不知道他啊。学弟灵光一闪,动了点歪心思:“好像在苏世民书院那,我带你去吧。” 迟三穗点点头,道了声谢,跟他走了。 沿路有几个穿着迷彩服刚解散的班级,都是压抑三年才考上了梦想大学的人。此刻吵吵闹闹的,青春活力无极限。 暮色降临,迟三穗迷迷糊糊想起了转到启才一中读书那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她抓住了夏天的尾巴,吹着海风看了最美的花。 “学姐,给你变个魔术!”大葱学弟把她抵在墙那,突然从背后掏出一枝花来。 手法很熟练,估计是没少拿这招骗过小姑娘。他兴高采烈地说:“你看,蔷薇花。” 迟三穗面无表情盯了两眼:“是买笑花。” “你说什么?”学弟没听清,低头凑下来,借着这距离往她唇边凑。脸上带着坏笑,显然是故意的。 迟三穗侧开脸,下意识踢腿,右手敏捷地给了他脸上一记直勾拳。 学弟没注意躲闪,嘴边立马破了皮,嘶嘶地喊着疼。此刻连温和的面具都装不下去了:“卧槽,你有病啊?” 迟三穗轻哂,把花丢进远处的垃圾桶:“追女孩子要尊重人,下次再这样,我打废你。” 学弟气急,想去抓她手腕。 一抬眼眼前走过来一个人,一身西裤,外套挂在手肘处。脸上还是带着笑,却不是以往的疏朗,反倒有些冷淡的躁戾。 他忙笑着解释,怕把事情闹大:“学长,这姑娘有点野,亲人的时候还带牙咬的。” 迟三穗简直被这不要脸的说辞给折服了,扭曲事实也就算了,这话说得还好像他们俩很熟似的,可真是会模糊重点。 她从墙后走出来想反驳两句,看见对面的人时却一时语梗。 当年的少年已经蜕变成熟起来,本就英气的五官极具攻击性,剑眉浓直,冷淡的脸部线条带着压迫感。 沈妄轻笑了两声,声音很沉:“这得怪我,没好好教她。” 迟三穗:“......” 嗯?没好好教她亲别人?? 不过仔细一分析,这话好像也没毛病。 学弟惊愕地在两个人之间扫视了一眼,就算再蠢也听懂这意思了,老相好啊这是,忙弯腰道歉打算走。 “对她道歉,不是对我。”他压着嗓子说,一把把人扯回来。 他比大部分人要高点,穿鞋就一米九了。此刻垂着眼看那男生,眼神里的躁郁像是转移到了他身上,本就是副有些戾气的长相,不自知的骇人。 沈妄在学校本就不算那种能和学弟玩成一团的学长,远远地看总有种高岭之花的清冷。 男生吓得立马佝着背:“学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会讲礼貌的,真的对不起。” 迟三穗半晌没回过神,顺着他的话“嗯”了一声。那学弟如蒙大赦,一溜烟儿跑了。 他一走,两个人的见面就更尴尬了。 看沈妄提腿就快要转过身,迟三穗一个激灵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跟个校园扛把子似的。”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迟三穗心里的小人狂扇了自己几巴掌,怎么回事啊迟哥? 一开口堵死人,这是学的谁? 她还想挽救挽救,就听见沈妄冷嗤了一声,转身准备走。 迟三穗没想太多,赶紧拉着他的手,摸到了衬衫袖子的袖扣,硌着她的掌心。 “做什么?”他声音有些哑,即使穿着正装也难遮掩干净利落的凛冽感。 迟三穗懵懂间想起有一次他在课堂上犯起床气,也是这样问了一句。但这次的语气要平静很多,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似的。 她眼眶发酸,手往他掌心移了两公分,指头求饶般地挠了一下:“你不教我了吗?” 像是只猫挠他手心,委屈巴巴的,但又理直气壮。沈妄闭了闭眼,把她手拿开,单手撑着她身后的墙。 他低头看她,膝盖半压着她的大腿。 淡漠的目光从女孩细长的眉眼扫到她粉嫩的花瓣唇上,哑声问:“想让我教?嗯?” 迟三穗被半禁.锢在墙边,被迫壁咚的姿势。 还没来得及回答,下巴被抬高,他拇指在她唇瓣上重重地摩挲两下,迟三穗本能想躲开,但硬生生忍住了。 对上他意味不明的眸子,迟三穗眨了眨眼睛,上方温凉的唇就覆了下来。 ———这是沈妄,第一次吻她。 她有一种宇宙下一刻就要大爆炸的错觉,然而宇宙没有爆炸,快要爆炸的是她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脏。 迟三穗庆幸地想还好她刚刚的应激反应不强烈,否则初吻可能会把对方揍一顿。又想着早知道化个妆再出来了,她买了一只樱花味的唇膏都没用上。 柔软的唇瓣相碰,触感细腻又清晰。他舌尖抵开她的牙齿,舔舐过她的上颚和口腔,勾着她的舌舔了舔。 刚开始还挺温柔的,舌尖相碰,试探着交缠。 渐渐地这个纯洁的吻就变了方向,他含着她的舌尖慢慢吮吸。 像是引诱般把少女的手往自己脖子上带,高挺的鼻梁抵着她软糯的脸,两个人动作都有些生涩。 他身上还是熟悉的沉木香味,很好闻。迟三穗的身上也是,她在美国买的洗衣液特意挑成和他同一个牌子。 夜色彻底浸染了眼前人的五官,四周安静又暗淡,能清楚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迟三穗腿都软了,舌头被吸得又酥又麻。又感觉到他的手握住了自己的腰,往他身上靠。 他搂得好紧,他的手在打着颤,像是怕她会推开一样,又疯又可怜。 * 沈妄往这边来之前就在群里看见了迟三穗的照片,别人偷拍的发在学校论坛的——仙女下凡就是找这姑娘附的身。 典型的标题党,被张一鸿转到群里来讨论。 女孩一身张扬的红裙子,长发披肩,微打着卷,站在迷彩服新生里白得发光。 眉目虽然看不分明,但气质清冷的很,那线条漂亮的直角肩和修长细白的天鹅颈也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为此张一鸿和宁怀涛还在群里吵了一番,讨论这到底是隔壁电影学院的姑娘还是美院的新生。 最后两个人为一个脸都看不清的女孩吵得不可开交,万幸在群里疯狂艾特沈妄出来评判。 他起初没翻聊天记录,又被张一鸿发了一遍,那个肩颈线越看越熟悉。 头发好像又长了点,可沈妄几乎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是她呢?一万多公里远的太平洋,说回来就回来了,还出现在他的学校里。 但他还是没忍住,往这个方向过来了。那抹红如同他心口的朱砂痣,磨得他满脑子都是这个女孩。 然后就见到了,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吃亏的性格,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再相见时,沈妄心想着,不能总是这样。 不能她一皱眉头,他就想跪下。 毕竟姓迟的特别擅长得寸进尺,说不要就真的不要他了。可真当她伸出手时,他还是没出息地向她走了过去。 * 晚风吹过迟三穗的裙边,凉沁得让她后背一抖。她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微睁开眼偷看他,长长翘翘的睫毛轻扫过他的鼻骨。 察觉到怀里人的动静,沈妄停了动作,和她贴着唇对视了一眼,往后退了退。 迟三穗看他这样有些慌,又往前去想抱他腰。 沈妄没让她得逞,轻捏着她的脸颊,沙哑道:“别以为给我亲这么一会儿就没事了。” 何止一会儿!迟三穗脸够红了,还被他往外推。本来是想骂他的,但被这么一折腾就没什么劲儿了,像是在撒娇:“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他漠然道:“嗯,我就这样。” 迟三穗:“......” 他松开手,直勾勾地盯着她:“你来这干什么?” “上学。”她诚实回答,“我是今年斯坦福大学和T大的交换生,唯一一个名额,我申请到了。” 还挺骄傲的语气,沈妄语气里带点嘲讽:“这么厉害啊。” 迟三穗:“......” 这位哥哥可真是几年如一日,熟悉的配方。 “那我怎么办?”他站得笔直,声音低哑地重复了一遍,“迟三穗,那我呢?” 迟三穗抿了抿唇,抬眼看他:“我妈妈可以离开人了,我就来找你了啊。” 这本来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场景,可真到了这一刻,沈妄却很心酸。他艰涩地说:“迟三穗,你总是这样。” 在一起是她说,分手也是她说,他几乎一直是被动地接受。 替他做了不去等待的决定,然后把那些事都自己扛。好像他不值得信赖一样,或许说是他原本就是个烂人,所以从来没有指望过他。 他压着嗓子,克制着那些压抑了太久的情绪。他不在意她骗他,不在意她什么都不说,可她至少应该对他有点信心。两年而已,就算是二十年,他也耗得起,但她呢? “你就不会可怜可怜我?” “可你......你当时在高考。”迟三穗讷讷道。 她对这种事情一向不擅长表达,她心里想得其实挺简单的。 能回来,还喜欢,就要来找他。 但沈妄生气也是人之常情,那个时候隔着屏幕太多话说不清楚。旧事重提,总有些添油加醋的嫌疑。 她一句一句解释:“我妈妈那个时候有严重的自杀倾向,医生说做好持久战的准备。连个明确的时间都没有,我没办法......但我确实太武断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 “你现在就有办法了?万一又有其他变故你还是会放弃我。”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语调无起伏,但又确确实实地是在生气。 迟三穗咬着下唇,缓缓开口:“不会再有其他变故的,我爸这几年在渐渐把公司重心往海外移,他能长时间陪着我妈就不需要我了。” “你总把这些事情都算得这么清楚,什么事都按你的轨迹来,什么都准备好了才决定和我走下去。”他顿了顿,说了句很无可奈何的话,“你真的,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为什么两个人的感情,只有他一个人在沉沦。 她根本没想过非他不可,沈妄觉得自己已经够懒散随缘了,但迟三穗比他还心淡。就算他现在有女朋友了,她也只会难过一下子,然后把他抛开。 迟三穗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其实她也没安全感。连自己男朋友的脸都记不住,还要谈看不见终点的异国恋,这跟和智能手机谈恋爱有什么区别?万一十年八年回不去,岂不是耽误别人。 她眼圈有些红,又不想让他看见。转开话题,假意轻松地笑了笑:“沈妄,我挺怕你离了我就变得消沉了。但是我今天看见你站在台上演讲,我觉得你真的越来越好了。” “可是我不好,我过得一点儿也不好。”他轻声陈述道。 迟三穗眼泪啪嗒一声就掉了下来,吸了吸鼻子去拉他手,声音软软地:“对不起沈妄,你要我怎么样才能不生气了?我哄你啊。” 沈妄甩开她的手,捡起掉在地上的西装外套拍了拍,凉声道:“不知道,你爱哄就哄吧。” “......” 他转身往外走了几步,发觉迟三穗还站在原地怔愣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耷拉着脑袋。 她也委屈吗?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他淡淡地往她细白的两条胳膊上盯了几秒,走回来把衣服披她肩上,扯着两个袖子把她拉近,又俯下身去亲她。 迟三穗心事被打断,回过神来就感觉唇上被咬了一口。力道还挺大,她吃痛地轻哼出声。 沈妄抵着她的额头,呼吸间的热气在她耳边萦绕:“迟三穗,你得哄,这是你欠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妄哥:生气归生气,她成年了,我做点什么不过分吧? (呵沈崽崽等着一天等得太久了!他就是想当拔吊无情的渣男!!!) - 开始无底线放糖哈哈哈哈!!! 看到这里的你们,还不点个作者收藏的是想搞事嘛?!! 还有!是哪个宝贝儿给我预收文送了营养液?笔芯!!!!没收藏的快去贡献一份你的收藏呀! 第63章 关于哄人这件事情,迟三穗实在没有什么经验。她知道沈妄在生自己的气,但让她难以理解的一点是,沈妄居然一直觉得自己不够喜欢他。 他的观点太偏激了,因为保持了理智就不算很喜欢了吗?迟三穗越想越憋屈,沈妄这么大一个人,怎么给她一种恋爱脑的错觉。 如果在高三的时候,他说他们感情不对等的话,迟三穗也许还能认。 但现在她真没觉得自己心大,明明很喜欢他才愿意回来的,本来她的另一个交换项目是麻省理工。 他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吗?迟三穗茫然地摸了摸被咬破的下唇,想起他刚刚抱着自己亲的样子。 有点陌生,还有点.....羞耻,她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我日她个仙人板板!”床下的朴智美突然破口大骂,这姐们儿披着韩国人的皮,精通全国各地方言。 也许别人的寝室在讨论高考考了多少分,做一套卷子要花多长时间,但像她们这种国际生只会问“你收到了哪几所大学的offer啊”。 梦梦从浴室冲出来,头上还顶着个浴帽:“怎么了怎么了?” 朴智美看了一眼迟三穗的方向,声音放小了点,把平板递过去:“我们被绿了!情敌居然是个女的!你看学校论坛上的这张图,一看就是美院的小娘们!手指这么细,还勾着one神的脖子,真饥渴!” 迟三穗:“......” 迟三穗刚和迟志强他们报告完自己的事情,猝不及防听见这么一句话,放在手机屏幕上的手哆嗦了两下。 梦梦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叹了口气:“看来one神是个双的结论实锤了。” “......” 迟三穗淡定不了了,从床上爬下来:“你们为什么之前要说他是gay?” “这事说来话长,但考据性极强。”梦梦扯下自己的帽子,盘着腿坐在椅子上,“听他们说大一开学的时候,有人问过one神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他的原话是......能撂倒他和成绩能考过他的。你听听,这不就是奔着男生去的嘛!而且他大学三年身边没一个雌性停留过,后来还被曝出过猛料,他和他舍友在外面有合租房子过二人世界!” 朴智美扫了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迟三穗一眼,给梦梦使了个眼色示意别说这些了。 毕竟一个小时前看着迟三穗兴致勃勃地说要去找沈妄告白,结果回来的时候闷闷不乐地耷拉着脑袋,可见被拒绝得有多惨。 心如止水的迟三穗:“......” 成绩倒是可以考过他,但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什么时候撂倒过他啊。 她往那张照片看过去,她的身影被旁边的柱子挡着了,只能看见沈妄的背影和搂着他脖子的手。大晚上的路灯昏暗,看影子的长发能看出是个女生。 迟三穗默默拿着自己的电脑保存下来,又听见朴智美和梦梦在旁边谴责沈妄抱着的人,小声聊着聊着开始变味。 “卧槽我觉得one神这张照片有点欲!啊啊啊那个膝盖顶得这么紧,我能日他这样的帅哥一百个!!” “看来他高中谈过也是事实了,我法学院认识的朋友说和他一个学校的,但是对one神的事说得好少。” “那个帖子我也看过,说两个人在小教室吻得难舍难分,咬了one神一脸牙印!” “高中的事情不太了解,还是来说说他大学和那位室友的事,我俩都讨论快一年了,也没讨论出来谁在下面!反正我站one神攻!” “怪这届新生不争气,快一个月了还没一个冉冉升起的新人给我们带来话题。” ...... 迟三穗刚预约好了校园快递,给苏荷发了个信息,把东西送过去。 她这个微信号是新申请的,之前那个手机被曼哈顿的地痞抢了,导致微信号里只有几个人,那些高中的同学都联系不上。 看了看还在争论不休的两个人,迟三穗小心地插进去举起手:“是我。” 朴智美:“啊??” “高中那个是我,勾着他脖子亲的也是我,大学那个室友我不太清楚,明天找他问问。” 迟三穗喝了口水,润润喉咙后把话说完:“我就好奇了,怎么他就在高中是个大佬,来了大学还是个大佬?你们这些小姑娘不要对他抱有幻想,这个人除了空有张好脸,脾气差死了!” 她把火气放在了说沈妄坏话上,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但发现实在挑不出他的毛病了。 朴智美沉默了两秒:“你给他发个信息看看。” 迟三穗:“我没他微信。” 朴智美:“......” 梦梦:“......” 两个人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迟三穗,啧啧,又疯了一个。 吹牛逼谁不会?你说你吹也得切实际一点吧,连人微信号都没有,还搁这说是自己照片上勾着人脖子亲的那位? 迟三穗也觉得有点搞笑,她坐在椅子上抱着膝盖说:“虽然我没有他微信号,但是我真是他女朋友。” 她说完这句话觉得自己像个智障,这话要是别人说出来,她自己都不相信,什么塑料爱情会连对方好友都不是? 朴智美点点头:“是是是,你是你是!” 两个人很敷衍地应了她几句,又把话题引到了建筑系的帅哥身上去了。 迟三穗觉得心有点累,慢吞吞爬上床去用沈妄之前的号码搜了一遍,发现没搜出来微信号。 太挫败,也许他早就没用这个号码了。 * 迟三穗本来想着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找沈妄的,为此还特地百度了一下怎么哄男朋友。 无非都是些撒娇和情话段子,她忍着心里的不适感全记在了脑子里。然而第二天、第三天连沈妄的影子都没看见。 像是被特意避开了似的,他也不来找自己。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礼拜,迟三穗彻底没劲儿了,懒得再往经管系那跑。 T大文院的学风其实很自由,全校各种其他想上的课都可以自己选,专业课任务也不重。 迟三穗压根没选几门其他课,看了看第二天的课在下午,所幸连闹钟也没设,一觉睡到自然醒。 等她醒来已经是9点了,东操场那还传来军训新生喊口号的声音。 “醒了?”朴智美正要出门吃早餐,梦梦有选修课,早上六点就走了。 迟三穗懵懵地点点头,时差还有点没倒过来。肚子叫了两声,她才反应过来昨天除了飞机餐之外什么都没吃。 朴智美叹了口气:“本来想和你一起去吃早饭的,但你实在是太能睡了。你知道哪个园的食堂最好吃吗?” 迟三穗摇摇头。 朴智美又问:“你知道下午阅读课在哪间教室,孙老师长什么样吗?” 迟三穗再次摇摇头。 朴智美:“你说你来学校这么长时间,什么事也不了解,你来这干什么的啊?” 迟三穗脑子浮现一句话,顺嘴说了出来:“追男人。” “......” 朴智美愤慨激昂地指责她:“你知道每当鲸鱼拉屎的时候,它的屁股都要张开很大吗?拉完之后久久不能闭合,非常痛苦!你不知道!因为你只在乎你自己!哦不,你只在乎一个有妇之夫!” 迟三穗:“......你应该是饿疯了。” 迟三穗心想现在的网络段子真是越来越毁童年了,她不想一大早被科普鲸鱼拉屎,赶紧找了条裙子去卫生间洗漱。 朴智美把校园地图从抽屉里拿出来放她桌上,又把课程表复印件抽了一张给她,潇洒地挥挥手下了楼。 几分钟后,她在寝室群里狂刷表情包。 -梦梦:南园的食堂阿姨手又抖了? -朴智美:不是,震惊!我刚刚在咱们宿舍楼下看见one神了! -梦梦:一定是在等昨天晚上那个女的!! -朴智美:不知道,感觉等了好久了,他身边好像没人。我先去食堂了! -迟三穗:应该在等我。 -朴智美:哦这样。 -梦梦:哦这样。 迟三穗:“......” 为什么不信!迟三穗鼓了鼓腮帮,在化个妆下楼还是赶紧下去之间动摇了两秒,还是换了双鞋赶紧往楼下跑。 电梯门一打开,迟三穗动作慢了下来,对着反光镜扒拉了几下头发才出去。 下台阶的时候正好对上了沈妄看过来的眼神,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了几秒。 都没必要去确认他手上的戒指,入目无别人,四下皆是你,大抵就是这种感觉。 少年颇有弱冠之年的瘦削感,一身白T黑裤,穿得随意又有型。唇线紧绷,瞳色淡淡的,眉骨深邃。 他坐在花坛边上,两条长腿懒洋洋交叉着。眼神清亮得很,对着她伸出了手。 几天没见,迟三穗发现还怪想他的。 两年没见一面都没这么想,果然思念这种东西都是食髓知味。 她两眼一弯,乐呵呵地往他那跑,抓着他的手:“等我呀?” “吃早饭。”他站起来牵着她往前走,神情淡漠。 迟三穗点点头,问:“你前几天去哪了?” 他说了两个字:“工作。” 大三学生如果不打算考研的话,都会在本科期间去找点兼职什么的锻炼锻炼。迟三穗“哦”了一声,没话找话:“你在我们寝室好受欢迎,学校有人追你吗?” “我又不是贼,为什么有人要来追我。”他垂下眼看她,依旧冷淡。 好冷的笑话,迟三穗嘴角往下塌了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也太难攻略了。 低着头走了一会儿,她拽着沈妄的手站在原地,诚恳道:“我觉得我们这样,不太舒服。” 小姑娘娇气,被冷了几天就开始泄气。沈妄垂眸看了几秒她额头的美人尖,眯了眯眼:“你想我怎么让你舒服?” “.......”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 迟三穗懵了会儿,晃了晃他的手:“就和别的情侣一样谈恋爱不行吗?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偏偏你还冷着张脸,搁谁谁能舒服。” 沈妄抿了抿唇,把她往前扯进自己的怀里:“和别的情侣一样,我们现在何止亲了抱了。” 他还是在介怀那两年时光,迟三穗愣了愣,反应过来这人又在说什么虎狼之语! 她搓了搓自己快要烧起来的脸,埋在他胸膛闷声闷气道:“我不想你生气了,也不想你不开心。你怎么着我都成,但是别总冷着我啊。” “那还跟我分手吗?”他下巴抵在她脑袋上,声线微沉。 迟三穗表衷心似的摇摇头:“不分了不分了,陨石坠落我也不分了。” 他低笑了两声:“你说的。别说陨石坠落,就算是星体爆炸你也不能分手,否则我就......” “就什么?”她刨根问底。 “我不想有这种假设。”沈妄摩挲着她的头发,扣着她腰的手越收越紧,像是在叹息,“迟三穗,我受不了。” 迟三穗有点心酸:“崽崽,我没有不要你。” 他们两年前的最后一次对话是这样的,沈妄问她是不是不要他了。迟三穗觉得不让他等是为他好,但他当时把太多原因都怪在自己身上。 他一直是这样,觉得自己不好,所以迟三穗才会把他抛弃得这么干脆。 ——这是一份来自两年后的回答。 沈妄勾勾唇,轻声“嗯”了一句:“你不能不要我,我从十八岁那天开始,就归你了。” 那个雪夜,那天的海风,都为他作证。 作者有话要说:重归于好,明天约个会? 第64章晋江独发 上午没课的人很多,又是刚开学的缘故,食堂这个点还在供应早餐,但开了的窗口少了一半。 张一鸿和宁怀涛在食堂角落争夺餐盘里最后一块糖醋排骨。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张一鸿筷子一松,排骨掉在了桌上,彻底的两败俱伤。 宁怀涛怒斥:“竖子!汝脑有疾?” 张一鸿愣愣地摇摇头,开口道:“闭嘴!五号窗口有我女神!” 宁怀涛头也懒得回:“你这人有点毒,看上的妹子都是有男朋友的。” “这次绝对没有,我盯着她好几分钟了,就她一个人!我靠,这是真的漂亮,好像连眉毛都是野生的!妆都没化!”张一鸿信誓旦旦地说,探着脑袋想看清那女生的全脸。 宁怀涛闻声好奇地往那个女生看过去,五号窗口打菜的是个胖阿姨,和女孩瘦高的身影相比简直是对女孩形象的再度升华。 女孩穿着一条嫩绿色的及膝中长裙,背着个小单肩斜挎包,柔软的头发随意披散着。小腿又白又直,清清亮亮地站在那排队,光是半个侧影就看得出不弱凡尘。 “我怎么觉得这姑娘有点眼熟啊?”他嘀咕道。 张一鸿赞同地点点头:“你看她像不像上次被别人拍进学校论坛里那个红裙子的?” 宁怀涛:“不是这个眼熟.......” 他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像他们启才曾经的小学神呢,但小学神不是说保送斯坦福了吗? “靠!你看那男的是不是我们妄哥?”张一鸿喊了一声。 宁怀涛循声看去,就见沈妄端着餐盘向女生走过去。 他心里想法正要落定,又见女生冷冷清清看了沈妄一眼,没其他反应,把头转了回去。仿佛是陌生人的关系。 宁怀涛低下脑袋喝豆浆:“我就说不可能是她。” 张一鸿张大了嘴:“Ohmygod!她喝妄哥豆浆了!!妄哥这种人居然有一天会和别人分享同一根吸管!!” 宁怀涛:“......” 他觉得手上的豆浆突然有点凉了。 * 而那边的迟三穗和沈妄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迟三穗舔了舔嘴边的黑豆豆浆汁,赞叹道:“还是中餐好吃,你买的是不是和我的味道不一样啊?” “嗯,红枣。”沈妄端过餐盘,领着她往干净的餐桌上看。 迟三穗低下头凑近他手上喝了一口:“你这个甜诶,我跟你换。” 沈妄点头:“你想坐哪儿?” “就找个角落呗。”迟三穗笑嘻嘻把自己喝了一半的豆浆和他刚买的换过来,盯着他瞧。 沈妄垂眸,扬眉:“老这样看我干嘛?” 迟三穗咧开嘴,笑得很甜:“我男朋友好看呀,我得把漏下的都补回来!” 沈妄轻笑:“有什么好看的,你又记不住。” 刚刚他买完豆浆回来也没认出来,每次都要他先伸出手。 按往常来说,迟三穗听见这句话肯定得炸毛,但这不是刚把人哄好了点嘛,她决定忍辱负重。 “记不住不是也挺好的嘛,说明我不是颜控啊!”迟三穗鼓了鼓嘴巴,得意洋洋。 沈妄要不是腾不出手,还真想往她那脸上的软肉捏一把。 迟三穗跟着他往前走突然想起什么:“男朋友,你能不能给女朋友科普一下你的外号怎么来的?” 沈妄懒声道:“之前有个英语助教老师是美国人。” “他给你取这种名字?你老师还挺....中二病的啊。” “不是,你把我名字反过来念就懂了。” 迟三穗低喃了两声,沈妄,妄沈,one神??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背景:“你这个也太搞笑了!那英文名叫什么?One?和我差不多诶,我老师同学都叫我Three。” 他淡声应了声:“我知道。” 迟三穗还没问他怎么知道的,注意力就被左边桌上的人吸引过去,两个大男生在朝他们招手。 沈妄朝他们看了一眼,迈开长腿往那走,带着迟三穗落座。 张一鸿看见铁树开花显然很激动:“不介绍一下嘛妄哥?新面孔啊,这位妹妹肯定是新生里的翘楚了吧!” 张一鸿和沈妄大学同窗两年,后来又一起做项目,可以说的上也算熟悉了。他们理科生难免找对象困难,但沈妄不一样,长了张得天独厚的脸还一直单着。 虽然这哥们话少性子冷淡,但看那三年没换的壁纸和那背上的伤疤,也能知道是个痴情种。没想到痴情种终于遇上个能抚平他旧伤的,这也算是件好事。 他正为兄弟高兴呢,就听见沈妄慢悠悠来了一句:“她大三。还有,这里只有你是新面孔。” “什么意思这是?”张一鸿灵活的金融脑子快速运转,宁怀涛和沈妄是一个高中的,这里就他一个新面孔,那...... 他张了张嘴,指着迟三穗问:“莫非你就是那个乙.醚妹妹?” 迟三穗皱起疑惑的小眉头:“啊?什么乙.醚?” 沈妄拿起筷子往他手腕上敲,把迟三穗脑袋转向宁怀涛:“不用管他,跟这位老同学打个招呼。” “嗨!小学神,你还记得我吗?”宁怀涛挥挥手,自信满满地问。 他对迟三穗这人一直很好奇,原本以为这两人已经分了。毕竟和沈妄认识两年,但从没听起他提过女朋友,大家都默认他单身。 就算是异国恋也肯定会煲个电话粥什么的吧,没想到两个人又黏在一起了,也挺奇迹的。 迟三穗:“.......” 她求助地看了沈妄一眼。 “叫宁怀涛,不记得就算了。”沈妄抽了纸出来擦手。 宁怀涛一脸挫败:“你不记得我?当年在启才,每次第一考场坐你后面的那个!我们还一起上过奥赛补习班!” 迟三穗有了点印象,脱口而出:“噢,万年老二!每次大考都和我家沈妄差几分那个!” 沈妄和张一鸿闷着声笑起来,宁怀涛心情仿佛从摩天轮顶点一下down到底。 他确实是个万年老二,说起来他的历史还挺悠久辉煌,往后代传传又是一段老师教育学生的佳话。 之前迟三穗在启才的时候,他就没考过第一。 后来下学期迟三穗走了,除了和沈妄并排过一次之外。他就再没考过沈妄,一直是个万年老二。 直到大一那年他因为沉迷电脑游戏被T大劝退,又回启才复读了一年。那一年他过得十分春风得意,毕竟再没人超过他的第一名,所以今年还在大二。 迟三穗听完他的故事,绞尽脑汁半天,竖起大拇指夸赞道:“那你真是太励志!” 宁怀涛:“......” 这简直是来自胜利者赤.裸.裸的嘲讽,变相夸他是只勤奋的笨鸟。 旁边的张一鸿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哈哈哈这幽默感真是绝了!妄哥,你女朋友是什么宝藏!” 迟三穗咬着下唇笑了笑。对面两个人吃完了就走,也不好意思一直当电灯泡。 沈妄突然倾身朝她这靠过来,清洌的气息扑面而来,鼻梁快蹭上她的脸。 迟三穗僵了僵,故作淡定地把嘴里的油条嚼了几口咽下去:“崽崽,大庭广众之下,你想做什么?” 他勾唇笑:“怕了?刚刚不是还说我是你家的?” 迟三穗一顿,想起刚刚不假思索说了句“我家沈妄”——— 姓迟的越紧张越能伪装,挺直腰板道:“对啊,本来就是我家的!” “嗯,你家的。”他低着嗓子迁就道,手却往她腰那摸,夏季的衣服薄,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迟三穗腰上有痒痒肉,受不了这样,正想开口让他收敛点的时候。沈妄把她包里的手机给拿出来了,还在她面前扬了扬:“女朋友,手机一直在震动,消息挺多啊。” 迟三穗赶紧拿纸擦了擦手,接过手机点开。 不负她所望,是刚刚朴智美在寝室群里发疯似得刷屏,还拍了她和沈妄慢慢走近再到两个人喝豆浆的照片。 -朴智美:??你就是绿了我们寝室的女人! -梦梦:刚上完心理学辅修专业课,让我来试个手分析一把!据这几张照片可以看出——男生肢体倾向于女生。从他看见女生的那一刻起,眉头舒展,笑意浅淡,可看出在热恋期!两个人站在一起时,男生有意配合女生身高,稍垂着脑袋。女生看上去很熟练地往男生那凑,可看出是就旧相识!对吗?当事人出来一下!! -朴智美:......所以还是绿了我们?? -梦梦:换个目标吧,我现在觉得还是建筑系那个帅学弟好追一点! 迟三穗淡定地看完聊天记录,回了个从乔宛兰那盗来的“岁月静好”老年人表情包,平静地合上了手机。 沈妄收拾了一下餐盘,也没打算寻根究底,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隐私。 迟三穗拉着他的手往外走:“你没课了吗?” “今天没有。”他从口袋里掏了颗青柠糖给她,顺手摸出了烟盒,又急忙藏回去。 迟三穗弱弱地叹了口气,移开眼当没瞧见,剥开糖果往嘴里塞,囫囵道:“沈妄,我们这算不算破镜重圆啊?我总觉得有点生疏感。” “算个屁。”他轻嗤了一声,把她往另一个绿化林那带,“迟三穗,你连我前女友都算不上,我们压根没分过手。” 他们确实没分过手,只是在那天晚上默契地挂了电话,再也没联系过。事实上他们连在一起都糊里糊涂的,好像互诉心意后其他事就自然而然了。 没有谁过了这么久还会一直对另一个人有感情,但他们之间仿佛一直是靠那份执着的感觉维系着。 也说不清是谁对谁一见钟情,又是谁对谁日久生情,总之就是分不开了。 迟三穗咬了一口嘴里的硬糖,嘎吱嘎吱脆,看着这方向有点不对劲:“你带我来小树林干嘛?” 沈妄把她抵在一棵大树旁,低声反问:“来小树林还能干嘛?” 迟三穗呆了两秒,看了看周围,大白天的其实人反倒不多。不过也没听过大白天钻小树林的啊,这又不是高中了。 “我让你缓轻点生疏感。”他说完就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下来。比上次循序渐进很多,在她唇上一下一下轻啄着。 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阳光从树叶罅隙中撒下,覆着他垂下的眼睫毛上,一抹柔软的金光。 沈妄没闭眼,稍扬的眼尾微眯着,目光从她的脸上一寸一寸贪婪地扫过。 两年前进校门那一刻他就在后悔,那年冬天应该和她逛逛这座学校的。他很早之前就想过这种场景,他们会和其他人一样。 在小树林里拥吻,在宿舍楼下恋恋不舍告别,在图书馆里一起熬过考试周......但幸好现在都能有机会实现。 迟三穗睁开一只眼睛悄咪咪看他,正好撞进他含笑的眼里。她羞得耳朵通红,忙去捂着他眼睛。另一只手本来想勾着他脖子的,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赶紧往下移,搂着他劲瘦的腰身。 沈妄也不管这么多,渐渐吻得更重了,含着她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吮。手往她腰上放,握得紧紧的。撬开她的牙,舌尖勾过她嘴里的碎糖,青柠的酸甜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迟三穗骨头都有些酥了,还有点喘不上气。偏偏这人不知足似的亲个没完没了,全然忘记在哪了一样,她侧了点脸想躲。 “受不住了?”他明知故问,声音喑哑。又吮了几下她的耳垂,温热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 大白天的,迟三穗莫名觉得有股子禁忌感。 明明这男人平时挺散漫冷然的,但刚刚舌尖抵着她上颚,含过她糖的时候——— 真的很符合她室友说的那句话,他真的好欲啊…… 迟三穗把头埋在他胸膛里,不想抬起来:“亏我以前还一直以为你是个性冷淡来着。” 沈妄轻笑,胸腔一震一震地在她耳边嗡鸣:“为什么?” “就我亲你的时候,你都没反应啊……”她扯了扯自己头发,缓了缓快速的心跳,闷着嗓子问,“我现在是不是比高三漂亮一点了?” 沈妄把嘴里的糖咬碎吞了进去,沉吟片刻:“还行。” 什么叫还行啊!迟三穗愤怒地挠了他一爪子:“......你都没夸过我好看!你这种男朋友求生欲太弱了点吧!” “够好看了还得天天夸?”他掰开她攥紧的手掌,心道这老毛病居然还没改。 迟三穗撇了撇嘴:“我以为是因为我现在好看了点你才亲我的。” 沈妄揉了揉她头发:“你高中也好看,就是......太小了。” 他尾音拖长,笑得不怀好意。 迟三穗下意识想提腿踹他,然而沉默了几秒后只是把他的手拿下来十指相扣着:“男朋友,我们要不要去约个会呀?” 他轻哼:“嗯?” “就看个电影,喝个奶茶,压压马路吹吹风什么的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说起来两个人谈恋爱还挺没仪式感的。 小姑娘现在还在哄着他呢,软得跟只小奶猫似的。沈妄有点受不了她这声音,撒起娇来简直能要了人的命。 迟三穗见他没什么反应就泄了气:“哎,不想去就算了,我们可以———”去学习。 “想去。”他打断她,手指捏了捏她软热的耳垂,缓声重复她的话,“想和你看电影,压马路,吹吹风。”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想了个正常点的文案!!《起风时热恋》求个收藏呀!感谢大家~ 【痞帅小少爷x非典型软妹】 南港九中的许洌,又痞又坏还嘴毒,得亏长了张好脸依旧让众多女生“前仆后继”。 直到文理科分班,嘴毒的许少爷因为一张66分的语文卷子被他的小组长怼得话都说不出来。 班上的同学只听见许少爷冷笑一声:“宋淼,就你这样的我分分钟能揍哭十个。” 女孩嗓音软嫩,却大着胆子问:“和我打,输了住院和赢了进狱。你选哪个?” 许洌:“.......” - 几年后的宋小组长真被某人弄哭时,男人懒懒地勾唇,记仇地在她耳边问:“宝贝儿,哭两小时和哭三小时。你选哪个?” 宋淼:T﹏T呜呜呜...... -眼下没有你的夜,我从凌晨开始等日出。 -我看书,看云,看他的侧脸。 tips:1v1.he校园到都市. 第65章 约会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虽然都是看过猪跑的人,但两个人刚拿起筷子就发现这猪肉不太能吃下去—— 关于看电影,对迟三穗这个脸盲症来说貌似有点困难。 沈妄起初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两个人走到影院,迟三穗也不愿意扫他的兴。 毕竟刚刚是自己这么兴致勃勃说要和男朋友看电影的,总不能来都来了还来一句“其实我压根看不懂电影,晃个画面我就分不清谁是谁了”吧。 大不了待会儿盲猜剧情,要是沈妄出来跟自己对答案,她就躲卫生间先去百度一下。 这想法一从脑子里出来,她自己都想笑。 停停停! 怎么回事啊迟三穗? 跟男朋友看个电影都这么心机girl! 那要是去开个房岂不是能在脑子里过完幸福的一生了?! 不过开个房这种事情还是不能乱想,一想就容易脸热。走到柜台前她才反应过来,可以看老电影啊! 抬眼一扫荧幕上的影名,她兴奋地拽了拽沈妄的手:“看那个好不好?” 沈妄抬眼看去,是宫崎骏的《哈尔的移动城堡》,这几天正好蓝光重映。他点点头,买了中后排两个连坐。 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沈妄去给她买了奶茶和爆米花,约会必备的套装组合。 等开片几分钟后,两个人落座,沈妄突然敲了敲她的肩膀,扬了扬手上的手机,用气声说:“加个好友。” “......” 得亏周围没多少人,要不然人家还以为他是来搭讪的。 这恋爱谈得也太不正经了。迟三穗扫了一下他的二维码,显示的是一个新微信号:3tiaw,难怪搜不到。 她发信息过去问:【你换手机号了?】 【沈妄:没,只换了微信。】 【迟三穗:哦。】 迟三穗也没翻他朋友圈,毕竟他闷,估计也没发过什么东西。等过了几分钟,手机震动了几下,她拿出来点开信息,发现全是沈妄发的。 【沈妄:矮点的小男孩是马鲁克,声音粗点的是哈尔。】 【沈妄:这个是宫廷女巫莎莉曼,和那个巫野女巫衣服不一样,她的亮一点。】 【沈妄:大门口是两个小士兵,不是主角。】 【沈妄:帽子店的老人是荒野女巫。】 【沈妄:这个老婆婆是苏菲,刚刚帽子店的女巫变的。】 ...... 一个屏幕一个屏幕切换过去,他都有发信息过来,像是在给自己讲解。 迟三穗一瞬间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心口像吃了包跳跳糖,酸酸又躁躁。 不是没有因为这个病受过特殊待遇,她不知道迟志强会不会这么对葛烟。反正她小时候和何溯一起看电影看不懂的时候,何溯只会不耐烦让她自己去琢磨。 亲人尚且如此,何况旁人。 其实这部电影她看了很多次,甚至拉过片,已经能倒背剧情了。 对它映像最深刻的地方大概就是苏菲被女巫变成老婆婆的时候,哈尔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就像以后茫茫人海里,她也希望能够第一眼把他认出来。 * 看完电影已经下午一点,早饭吃得晚,此刻两个人都还不算饿,找了商场里一家奶茶店先坐着。 迟三穗撑着脑袋看他,沈妄边心不在焉地给她喂食,跟逗猫似的。 “迟三穗,你今天这么盯着我快大半天了。”他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脑门,皱着眉说,“再看下去,人都要被你看穿了。” 迟三穗难为情地抓了抓脸:“我在想早上食堂那两人哪个是我情敌。” “......” 沈妄身子往后一塌,长腿往前一伸抵着她,双手交叉睨过去:“你这是来挑战我?” “不是!”她紧张地喝了口奶茶,慢吞吞地解释,“你不知道吗?论坛里有人说你和你室友是那种关系,我盲猜是那个宁怀涛吧,看他的眼神就知道对你有歹心!” 沈妄一个巴掌盖过去:“说点儿人的话。” 迟三穗怒瞪:“你都不做人的事儿,凭什么要我说人的话!” 沈妄递给她一个疑问的眼神,表示很无辜,仿佛早上抱着她啃的禽兽是别人似的。 迟三穗看了一眼四周,她拿手半遮着嘴凑过去:“就你老喜欢摸我。” 沈妄不解:“我什么时候摸了?” “沈妄同学,装死可就没意思了,上午摸我腰的是谁?”她声音越来越小,两个人凑在桌上跟小学生一样说着悄悄话,不知道还以为是早恋出来玩的。 沈妄被她这样子逗乐了,忍俊不禁道:“我那叫就扶了一下。” 迟三穗讶然地张大嘴:“你那叫扶?姓沈的,你别敢做不敢认啊!你是个男人吗?” 什么就扶了一下!掌心都贴着那摩挲老半天,她腿都被他弄软了!! 沈妄掀起眼皮子,重重地看了她几秒,靠过来低声威胁:“我是个男人吗?迟三穗,你现在可成年了,说话给老子注意点。” “你少吓唬我,我被吓大的?”迟三穗丝毫没有把人惹毛的觉悟,往后一瘫学着他那懒样,把嘴里爆米花咬得咔嚓响。 两个人毫不示弱的眼神在空中碰撞,杀气腾腾的,谁也没打算先示弱。 沈妄盯了十几秒觉得没意思了,跟自己家小姑娘争什么,又不是不知道她脾气,生气了还得自己哄。 他妥协地叹口气:“行,我摸了。” 迟三穗见好就收:“......敢于直面你的问题,孺子可教。” 阳光从落地窗那照下来,小姑娘长睫扑扇扑扇的,脸蛋也红润润的。倒是有点让人分不清是晒的还是起了其他情绪。 沈妄慢悠悠补充道:“等老子真摸你的时候,你可别躲。” 他说完满意地看了看迟三穗,很好,这下耳尖也红了。咋咋唬唬的像只虎,稍微逗逗就成只猫了。 迟三穗心虚地搓了搓脸,小声道:“你能不能闭嘴,在外面呢!” “你还在乎这个?”沈妄歪着头看她,啧啧道,“看你这胆子,也不像当年能向班主任表达自己暗恋之情的人啊。” 迟三穗:??? 她他妈真是惊了啊!! 这都什么猴年马月的事?沈妄怎么知道的? 他懒洋洋拖着调:“我要不是知道你对我用情怎么深,都没那个自信等你回来。” 迟三穗:“......” 别谦虚,我觉得您现在可自信了,就差膨胀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这、这郭老师怎么能这样!”迟三穗垂下脑袋边吃边义正严辞地谴责道,“他这是把少女的一片春心给毁了,暗恋这种事情得保密的好吧。” 沈妄好笑地看着她,嘴角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他话还真没有说错,他这人一向对自己定位有错觉,十几年来就没觉得自己哪好。说句不中听的,就除了一张能看得过去的脸一无是处。 那时候迟三穗冷了他几个月,是个正常人也该知道她在耗分手。郭国富之前又在班上顺嘴提了一句她妈妈可能会让她在国外上大学。 沈妄当时想得挺简单,世界名校和一个没什么用的男朋友之间其实很好选择。忽略她妈妈生病的原因,就更好选择了。 他在选项题里从没处在过有利优势上,直到谢师宴那天晚上郭国富醉醺醺地把他拉到厕所门口说:“小沈呐,我一年前是真没想到你能考得这么好,果然你们家基因强大。你有这个成绩千万别忘了你同桌啊!” “她上学期苦巴巴地跟我说暗恋你,还说一定要把你成绩提上去,多好的小姑娘。你说你们这要是能成,我也算是见证过的人了……” 喝醉了的人说话颠三倒四的,但他好歹把话意给听明白了。 说来也是好笑,他一直觉得迟三穗不怎么喜欢自己,没想到她在不到十七岁的时候就为他勇敢过。后来接到她分手电话时也确实心里不舒坦了几天,再打电话过去就没打通过了。 他这么多年活得像个老大爷的,不争不抢不强求。太多事没能坚持,无所谓得很。 但唯一在迟三穗这件事上,执着得最久。 他在赌这个曾经向班主任说过暗恋他的女孩,会不会有一天自己回来,再把他捡起来。 ...... 沈妄看了一眼还在那喋喋不休掩饰自己害羞的人,他捏着她的脸一本正经道:“迟三穗,你得庆幸。” “庆幸什么?”她愣愣地问。 他懒声笑:“要不是想亲你,我都想掐死你。” “......” 迟三穗一个激灵,手上奶茶盖翻开,全撒自己身上了。 沈妄:“......” 夏天的裙子清凉,晒的位置还挺好,在腰腹那,拿包勉强能遮一下。不过这边厕所没吹风机,挺麻烦的。 沈妄拿着纸巾给她收拾了一下,拧着眉看了一会儿:“你要不要回去换?” 迟三穗苦着脸:“可是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啊。” 现在回去换,再过两个小时就要去上课了,还约个什么会。 果然第一次都是用来练手的,喝个奶茶都能泼自己一身。还好刚刚喝得多,否则现在可不止腰腹这了。 “起来,带你换个地方约。”他牵过她的手往外走,拦了辆出租车。 迟三穗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个方向,好像还是往学校那开啊,她耷拉下脑袋:“这么早回去啊?” “不是。”他帮她扯着裙子,湿答答地贴着不太好受。不紧不慢地说,“带你回我们的家。” 第66章 T大南大门过两个十字路口,就是沈妄买的房子的位置。 这房子实际上是一个一百来平米的loft公寓。面积不大,家具不多,但地段好。 在帝都这种三环内千千万的房子里,这个公寓也得好几百万。 迟三穗皱着眉头观察了会儿,内饰和他人一样都便欧美冷调风格。阁楼上有浴室和一张床,玄关处居然还有双女士拖鞋。 她问:“沈妄,你哪来的钱?” “顾巷我爷爷那个房子拆迁了,找我妈分了一杯羹。”沈妄提过拖鞋给她换上,见她不动,又解释道,“新的,给你买的。” 鞋码偏大了点,迟三穗趿拉着鞋往里走:“噢,我还没回过安清。” 事实上她更好奇其他事情,网吧拆了,那些人呢?齐母怎么样了,那个齐晟宁是不是出狱了,毕竟当初是犯罪未遂,应该判不了多久。 她才发现回来这么久了什么都没关心过,沈妄也不跟她说,顿时心里有点难受和失落。 知道她有挺多疑惑,沈妄把她推进楼下的卫生间里:“先吹干衣服。” 迟三穗穿得是条中长裙,里面又是一条牛仔短裤,保守又安全。此刻吹裙子也方便,直接撩到了腰上那。 卫生间里传出吹风机气流的摩擦声,迟三穗被热风吹得腰痒痒,一直往后缩,最后坐到了洗手台上。 “好了好了,快干了。”她推开他,闻了闻衣服上的奶茶味,主要大夏天的有点难闻,甜腻感十足。 沈妄收好东西带她出去,往冰箱里端了一碗葡萄出来,瘫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想问什么?” 她坐在地毯上,趴着沙发沿看他:“为什么这里的东西都有一份女生的?” 拖鞋有两双,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也有两份。 “专门给你买的。”他俯身去牵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她的手指。 迟三穗虽然猜到了,但从他口中听到还是挺讶异的,就有一种一直被挂在心上的感觉。 那种感觉像是两年没回家,自己的房间可能都落灰了,但沈妄说“专门给你买的”。一直等着她回来,就让人心疼又心酸。 沈妄低头蹭了蹭她的肩膀,低声道:“迟三穗,你不能怪我想绑着你。你什么都有,可我十八岁那年只有你了。” 今年春天,顾巷的房子就被拆了。老城区被打造成新住宅小区,他连最后的栖身之地都没有。 他确实没怪过任何人,但让他去帝都沈珍他们住的房子里比让他在监狱待那几个月还难受。日常生活最让人心酸,总是被忽略,像个外来人。 好不容易有个女孩愿意爱他,愿意教他别丧了,好好热爱生活吧。他还没正式开始,就又剩下自己一个人。 好比一个哑巴好不容易学会了手语,却被人折断了双手。白天还能谈笑风生,但总是在半夜惊醒,然后看着窗外等黎明。 “半夜惊醒原来真的比睡不着难熬许多。”他轻声陈述,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有一个晚上我梦见你拉着我在布鲁克林桥下逃跑,然后我醒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是幻觉。” 迟三穗鼻子一酸,忙低下头没出声。 沈妄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也埋怨过你,觉得但凡你多喜欢我一点,你都不会这样对我。但我当时确实挺烂一个人。” 他遇见她的时候,生活一团混乱,性格乱七八糟。 他想努力变好点,所以日子并没有因为两个人分开了就变颓废。 沈妄高中毕业后专心搞信息竞赛,上了大学在机构教了一段时间ACM。现在和万幸他们租了个小工作室搞金融和网络项目,也算是大学生里混得不错的人。 赚了点钱,现在没拿过家里的钱,生活费什么的都能自给自足,还能负担ICU那位的医药费。 迟三穗闷着脑袋靠着他的膝盖磕了磕,骨头碰骨头,她也不嫌疼:“你挺好的,我说的每句话你都有做到。” 她最大的心愿也只不过希望他好好生活,现在看来他都有做到。倒是她,说过的话都没实现。 她眯起眼睛笑,细长的眸子里湿漉漉的泛着水光:“而且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不欺负人的校霸,学习成绩还挺好。” 反正比她初中遇见的那些同学好多了,她补充道:“你不仅不欺负人,还挺......温柔的。” “想欺负了呢?”沈妄抬着她的下巴啄了一下她的唇。 “你怎么突然亲我呀?而且这样才叫欺负吧。” 她勾着他的脖子亲上去,学着他的样子含了一下唇,没一会儿就被他反客为主。 接吻是会上瘾的,迟三穗乖顺地任他吻着。两个人都没闭眼,沈妄能看见这个女孩双目盈盈,眼神里的欢喜。 真好,她回来了。 小姑娘长开了点,脸上的肉都少了,青涩又澄净,和以前一样。 迟三穗还是没忍住,拍了拍他后背,胸前起伏着:“不亲了不亲了,我喘不过气儿。” “娇气。”他捏着她的脸蛋恶劣地又咬了几口。 迟三穗无力地瞪他,嘴唇水红,威慑力几乎为零,又趴了回去。 沈妄揉揉她的手腕,低声道:“别觉得有什么亏欠,我对你心甘情愿。” “沈妄,你知道我一直是喜欢正能量鸡汤的人,虽然这话很俗,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人生一定会渐入佳境,特别是你的人生。”迟三穗抬起头来,很执拗地保证道。 他漫不经心地笑:“我信,你说的我都信。” 毕竟姗姗来迟的,亦是他的如约而至。 * 两个人就着这姿势又聊了一会儿,迟三穗真像只猫似的,喜欢凑在人腿边上,懒懒幽幽地侧着脸和他说话。 抱怨了一下美国的生活和学业问题,她主修的是英汉文学,辅修了法语和日语。 她们法语课那教授规矩很多,说看不惯机写,每次做作业都要她们手写体抄笔记。 迟三穗说着说着,突然往他裤腿那闻了闻:“为什么这么香啊?明明我和你用的同一种洗衣液。” “我身上的沐浴乳更香,想闻吗?”他吊儿郎当地笑,手指捏着她的肩胛骨慢慢揉。 迟三穗听出来这人又开始骚了,拿脑袋重重地磕了磕他大腿,一字一句道:“你!给!我!闭!嘴!” 沈妄身子突然僵了僵,把她头挪开,面无表情道:“操,你把老子蹭得起反应了。” “......” 迟三穗迅速往后爬了一米多远,后背挨着电视机结结巴巴道:“我、我就就就......靠了一下,你们男人怎么这个样子啊。” 这话说得太不负责任了,二十岁血气方刚的男人,一天到晚起的反应都能有几十、上百次了,何况喜欢的女孩一直在腿边上蹭。 “你得负责。”他声音有点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迟三穗脑袋轰得空白一片,比裸.考托福8000个单词还刺激。小脸皱成一团,语无伦次地说:“你、我,我还没学......” 瞧瞧,她说了句什么鬼话? 小学神人设不倒啊,这玩意怎么学?迟三穗顿时想把自己埋进土里厚葬了。 沈妄闭了闭眼,舒了口气。 慢慢朝她走过去,迟三穗感觉他再靠过来可能会被她打死。但又想着打起来会不会不太好,貌似不太利于和谐。 “沈妄,你是不是想跟我打架?”她咽了咽口水,试图把他的人性从禽兽中唤醒,“我跟你讲,做人别这么冲动。虽然我成年了,但我俩才和好了几天?你得给我点缓冲时间!啊——” 嘴上被重重地咬了一口,然后他越过她上了楼,一分钟后楼上的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 迟三穗此刻心情犹如过山车,刚刚几分钟内都怕心脏给跳衰竭了。摸了摸唇上的牙印,这人属狗的吧,这么爱咬人。 “诶,出息。”迟三穗摸着自己的脸低喃了一句,觉得烫得不行了,赶紧站起来在客厅走了走。 眼睛瞥到了沈妄留下的手机,突然想起可以在他联系人里找到之前的同学。 她喊一句:“沈妄,我用下你手机!” “.....” 没回答,也许是水声太大听不见。 迟三穗看他反正没锁,就直接打开了。沈妄的好友一向很多,但信息框却没几个。 所以看见她之前的那个微信号被置顶时,她毫不疑迟地点了进去。发现他居然一直有给这个号发信息,从两年前的七月份开始,断断续续。 间隔有的时候是几天,有的时候是几个月。 【今天在海边的咖啡店听见一首歌,想起了之前中午放学不吃饭,陪着你在教室听广播音乐。07.05】 【沈靖又拿了个科技大奖,一家人给他庆祝一起吃了顿饭,我也挺为他开心的。08.02】 【开学这么久了,总能看见你的影子,大概是有点病。今天19岁了。12.25】 【原来人走了,枯倦长河里的梦境也会被剥夺。生日快乐。03.03】 【今天他的车再撞歪一点,我大概会觉得是解脱。06.23】 【安眠药不好吃,但讨厌失眠,梦不到你。06.29】 【他们都很关心我,像是怕我死了一样。原来只有在医生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他们才会记起来还有个孩子。07.10】 【迟三穗,夏天到了,我院子里的花开了。08.19】 【网吧被拆了,不知道你能不能找到我。应该找不到吧,忘记告诉你我家地址了。03.01】 ...... ...... 【像是命运虚晃一枪,大梦初醒方觉夏。我的小姑娘和夏天一起来了啊。08.22】 这是沈妄的两年,没有她的两年。 即使在外人看来的沈妄成绩优异,能拿金牌,但迟三穗在这些消息里只看见了一个破碎的人。 什么车祸、安眠药、病危通知书,迟三穗都不敢往深了想。 如他自己所说,沈妄他是真的,过得不好。 手机突然亮了起来,是个叫“万幸”的来电显示,迟三穗手一抖给挂了。正想着要不要拨回去,那边又打了过来,看来是急事。 电话接通,迟三穗还没开口,就听见那边噼里啪啦一堆话吐出来: “one神,你来一趟公司吧,别卖了我们啊!好歹做了两年的东西你说退出就退出,你这跟卖儿子有什么区别?人都是有感情的,我和老张都把新产品开发出来了,利都没开始盈呢,你说句话啊倒是!” 迟三穗斟酌着出声:“那个,沈妄他在洗澡。” 万幸:“这大白天就———咳咳,抱歉啊,我晚点打过来。” “诶……”迟三穗听着那头已经挂断,顿时更不是滋味了,听他那语气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啊啊啊好羞耻啊!!! 这边刚返回主页,沈妄已经打开浴室门从楼上下来了。迟三穗手疾眼快把微信打开的记录给删了,把手机放回原处,抬眼看他。 他套了件红色外衫,和两个人在美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点像。 少年神情恹恹,耷拉着眼皮子看上去对什么都不上心。笑起来却很温柔,轻轻抚摸了她的头发,然后当时的迟三穗就彻底被迷住了。 不得不说,沈妄这狗男人真是越长越帅。 阳光从天花板上的玻璃窗上倾泻而下,映照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睫毛被湿冷的碎发压塌了些,像是腌渍了几个月的春色,花摇树摆,眉目清白。 休闲衬衣的扣子解开了几颗,露出泠冽的锁骨线条。唇色很红,中和了他凌厉的五官,实在是太容易让人一见钟情的长相。 然而这位帅哥伸出手来摸她的时候,迟三穗急急地往后躲,看了他腹下几公分几秒,再缓慢移向他的右手。 她本着求知精神委婉地问:“你刚刚......是不是去那什么了?“ 她指了指他的手,在空中晃了晃,做了一个一言难尽的动作。 “......” 沈妄舌尖顶了顶腮帮子,瘫进沙发上双手抱胸,掀起眼皮看她:“然后呢?” 嗯?? 好他妈平静! 这是间接承认了吧?? 迟三穗觉得自己脑子真是越来越不好使了,她顺着杆往下爬,清了清嗓子:“挺好的,年轻人......确实不能憋着。” “你管我憋不憋着,想来帮忙?”他微抬着下巴,狭长的眼型本就嚣张,此刻眼神里还含着点挑衅。 姓迟的最不能被人激,她不爽地往后靠着墙,一句堵在胸口的话冲口而出:“沈妄你别吹牛逼啊,刚刚才完事儿,你精力有这么好嘛!” 她话音刚落,沈妄噌得站起身把她撂倒了,速度快得迟三穗都来不及反抗! 没错,是真的一脚过去顶着她膝盖把她撂倒在地毯上了! 还他妈压着她!!身体贴着身体的那种,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灼热的温度。 他还嫌不够刺激,往她耳边上吹了口热气:“迟三穗,你别老气我。狗急了还跳墙呢,人急了可就不想做人了。” ??? 迟三穗已经惊得目瞪口呆,无话可说了。 她霎时明白了沈大佬以前的神话可能不是传说,她一个跆拳道黑带三段的人在他身下居然动弹不得! “我.....”她憋了憋,秉持着好汉能屈能伸的想法,眼圈给憋红后可怜巴巴道,“你怎么欺负人啊?” 沈妄垂眸看她,轻哂:“没用,这种时候我不吃这套。你哭啊,就当助兴了。” 迟三穗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我他妈!你给老子起开!!” “啧,还横?”他一只手把她两个手腕压过头顶,另一只手摸着她腰,把她裙子往上掀,掀到腰窝那。 迟三穗被什么东西硌着,疼得哼了一声。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往他左手看。 ———是食指上那只戒指。 沈妄皱了一下眉,把戒指取下来扔到了一边。那只食指上的色差极大,肤色和闷久了的地方颜色分明。 迟三穗惊奇地轻呼:“诶,疤呢?” “之前出了点意外,被我妈看见了。”他侧过脸,撑着头垂眼道,“她嫌不好看,给我做了一个祛疤手术。” 其实很早之前就能做,但沈妄一直不愿意做,好像那个疤也算得上是他的补偿似的。 况且疤祛了只是美观了点,这根指头伤到了筋骨,已经不太灵活了。 迟三穗没去问那个意外,他在避重就轻,她也不会直接挑明。 “你妈妈知道怎么来的?” “不知道,没必要告诉。” 迟三穗别开眼沉默了会儿,问:“那你还戴它干嘛?” “怕你找不到我啊。”他理所当然地说。 “......哦。”迟三穗顿了顿,盯了他的手指一会儿,本来挺修长骨感的手,那只食指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以后别戴了,反正也不舒服。”她伸手把那个戒指攥进手心里,轻声说:“我会努力的。” 知道她什么意思,沈妄抵着她额头说好:“没认出来也没事,我会在你找我之前先伸手。” 迟三穗蹬了蹬腿,那点羞耻感被渐渐融化了点。 她煞风景道:“虽然这话说出来不太合适,但我还是想问,你怎么还不滚开?” “......” 他把脸埋她脖子那,像在撒娇耍赖:“等等,我缓缓。” 迟三穗:“......你手别动!” “我没动。”他装傻。 迟三穗忍无可忍,想起正事:“哥哥,你看我头上长草没?” 他闷声笑:“长什么草莓,我给你种几个?” “我是说长草没有?!”迟三穗气呼呼瞪他,“我刚刚接了你一个电话,他说你要卖儿子了。你看看我的帽子戴正没?” 沈妄温和地捏了一把她脸上的软肉:“老子为了你守身如玉开了二十年自动挡,还给我在这胡说八道呢。” 他起身把人拉起来,拿过手机去阳台回了个电话。蹙着眉有点不耐烦,但语气依旧是缓慢礼貌的,真不明白他怎么把这两种气质融在一起的。 迟三穗看着他的侧影怔了怔,有种养大的崽从读书到半步入工作,真是无限唏嘘。 电话挂断,他转过身来言简意赅解释道:“和室友一起做的项目出现了点分歧,我过几天不在学校,要去一趟南港。” “去那干什么?” “受今年的物联网博览会邀请,作为参赛选手。” 迟三穗觉得很生疏,她鲜少有这种一个字都听不懂的时候:“你学经管的,为什么和物联网挂钩了?” “能赚钱的都和经管挂钩。”他不太正经地说,又收拾了一下沙发上的抱枕,转头问,“我现在送你去学校上课?” 迟三穗摇摇头:“你有事先忙,我自己回去。” “那一起出去吧,我走东门那。”他牵着她换鞋,蹲下身给她系鞋带时突然问,“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啊?”迟三穗咬着下唇想了想,这也太快了吧,她挠了挠头发,“你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 “行。” 迟三穗松了口气。 过了两分钟,他转过头问,“考虑好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小迟(捂住耳朵):啊?没听清。 第67章 早上八点,东大操场那闹腾万分。 军训结业典礼之后又有个新生消防演习,草坪上密密麻麻排列着人头。 朴智美刚陪完梦梦去找建筑系那个帅学弟回来,人家两个都快成了,她倒是成了个全程陪跑的。 “诶,迟同学。”她把从食堂买的包子放在迟三穗桌上,顺嘴说了一句,“刚刚看见校园栏那重新换人了,你们家神仙今年又拿了个特等奖学金,这是要升天还是要成为全校学生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啊。” 特等奖学金是T大给予本科生最大的荣耀,高维空间里每个人都优秀,能重复好几次拿到这个奖的人都被称为年度人物。 沈妄之前内敛地和迟三穗提了一嘴受邀请去南港,其实是因为他和室友做的东西获得了物联网新技术新产品新应用评选金奖。 他的GPA高达3.89,虽然因为懒没怎么做过社工服务活动,但经常演讲传授经验,之前拿的大大小小各种奖项也已经很给履历加分了。 所以在他们经管系都说沈妄是金牌选手,顶级大佬。 迟三穗从床上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漠不关心道:“没办法,寒门子弟,除了靠奖学金以外也赚不到什么钱了。” 朴智美涂着指甲油瞪了她一眼:“得了吧,校级的也才一万五,在帝都能干什么?我记得上一次有这么个连续好几年拿特奖的好像也是叫沈什么,还是个神童呢,十六岁保送的T大。那个科研成果说出来都能吓死你!光是评委老师翻简历就翻了好几分钟。” 迟三穗看了一眼手机,她男朋友很高冷。不在一起时就跟死了一样安静,一条消息都没给她发。 她反应过来:“你刚刚说的这个人.....不会叫沈靖吧?” “对对对!”朴智美指甲一划,脏了一小块,她皱着眉边擦边说,“不过这人没one神这么出名,之前做过一段时间学生会会长。后来T大校群里有人匿名吐槽,反正意思就是说这个沈靖为人处事不太行,小家子气,没什么人信服他。但人家科研属实一等一啊,那上百亿的国家项目可不是闹着玩的。” 迟三穗慢吞吞从床上下来,小心眼地来了一句:“为人确实不行。” 朴智美被她逗笑了:“不得了,有生之年能听见仙女在人后说别人坏话。你是不是因为one神才这样啊?” “怎么会?我单纯觉得这个人不太行,和我家沈妄比起来差远了。”迟三穗欲盖弥彰地坐在桌前打开了电脑,打算去论坛上一睹她家男朋友的风姿卓越。 朴智美瞅了她一眼,开玩笑道:“这两个人根本没得比较好吗?又不是同一个区域的。而且人家都大四了,都不屑和别人比吧,19岁不到就大四诶。不过我觉得one神比他话题度高可能还因为长得帅吧!” 迟三穗没再说话,凝着眉看新传上来的帖子———《特奖得主昔日黑历史层出不穷,藤校女友低转T大为哪般?》 这篇文章已经顶上了HotTop,模糊地概述了一遍沈妄的高中时代,抽烟喝酒打架斗殴,样样精通。 还有意无意提了一嘴当年拿刀捅了启才一中的老师的事,虽然没有实打实说,但暗中内涵的意思相差无异。 清清楚楚地配上了图,图片有些模糊,隐约可见轮廓。十六七岁的少年神情嚣张,下颚线条瘦削冷漠,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尖锐和倦躁。 袖子卷至手肘关节,露出肌理分明的小臂。下巴上还贴着一个创口贴,正一脸不耐地朝地上那一头黄毛的地痞踹过去。 ———“迟同学?迟三穗同学?小迟!”朴智美唤了她好几声。 迟三穗转头:“啊,怎么了?” “你干什么呢这么入迷。”朴智美凑过来望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坐回去打开了自己的电脑,“这种帖子就别看了吧,真真假假的无所谓,都是过去的事。” 迟三穗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朴智美想了一会儿:“学生时代的男生打个架难道不正常吗?” 迟三穗:“正常,也可能是保护同学呢。” “你这好男友的滤镜也太厚了吧。”朴智美揶揄道,“那你刚刚还皱着眉盯这么久干嘛?” 迟三穗看了一眼少年那时还完好无损的手指,淡声道:“就好奇他的十八岁之前是什么样的,还有......创口贴是谁买的。” 朴智美无奈的地摇摇头,鼠标往下滑了滑:“这帖子说你是个男友控还真没有错。” 说男友控还好听了些,其实整篇帖子下半部分都在说迟三穗一个常青藤世界前三大学的人,莫名其妙来了个世界前十交换,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要么是脑子不行的傻白甜被沈妄玩得团团转,要么就是藤校靠花钱进的,成绩有水分。 下面评论两边倒,为爱从斯坦福来T大交换的故事为沈妄吸引了不少火力。 【1楼:占,目测会火。】 【11楼:人家女朋友可能就是聪明又想谈恋爱呢,楼主单身狗这也嫉妒?】 【46楼:one神的事未知全面,不予置评。但楼主说人家女朋友这话,显得我T大似乎比藤校差了几个等级似的?我T大世界第一名牌高校配不上你?那你往西走一千米去隔壁P大啊!】 【159楼:不装了我摊牌,我就是楼主,隔壁P大派来的卧底,快来谴责我吧。】 【327楼:楼上的也别什么事都推隔壁去,斯坦福确实很不错啊。要我我也肯定是去哈佛或者麻省理工,这个女孩的成绩可能确实不怎么样。】 【455楼:赞同楼上,花几千万刀捐栋楼去藤校的大有人在,可能这女生就是人傻钱多,这么说沈大佬其实是个软饭男?】 【677楼:别胡说吧,我和沈大佬一个高中的,他家挺有钱的。之前手上戴钻表那种!】 【690楼:不是说one神的择偶标准是能撂倒他的和考过他的吗?这个女生除了漂亮看上去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啊,莫非是个肌肉妹子?】 ....... 站迟三穗是个傻子的一方显然更多一点,她此刻的心情如同被喂了狗屎。 “没事啦,你学学你家神仙那气度。”朴智美安慰地拍拍她肩。 迟三穗:“什么意思?” 朴智美:“就之前也有这种帖子啊,人红是非多嘛。可能有些拿不到特奖的人会去挖黑历史什么的,其实也不算什么黑历史吧。” 男生在初高中打架正常,而且照片上显示的是几个人围着沈妄,还都是一些看上去就是不良社会少年。 只不过捅老师这件事还是有一小部分人在讨论,但毕竟没有实锤,没太大波澜。 迟三穗抱着膝盖沉默了会儿,沈妄肯定对这些谣言无所谓的,他一向如此。 高中时候被人误会也没说一句,觉得法律上他是清白的就行。大学了被人误会是gay也没理会,何况这种论坛上的帖子。 一个大学四五万人,在读大三的也就三千多个人,再关注这些八卦的可能都不到三分之一。 学校最不缺话题,尤其是T大。 这里的学生大都戴着闪光的校徽,为科研为国家,站在最前列披荆斩棘,有着锦绣前程。太多人不会花心思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确实不用怎么管。 她拿了手机给沈妄发信息。 【迟三穗:哥哥,在干嘛呀?】 【沈妄:?】 【迟三穗:有空嘛,可以来帮我拔一下电线插头吗?】 【沈妄:你没手?不会自己拔?】 迟三穗:“......” 她把气给憋回去,缓缓打出几个字。 【迟三穗:因为我爱你爱到无法自拔呀!】 【沈妄:......起这么早就好好吃饭,别犯病。】 迟三穗气得牙痒痒,土味情话对这人怎么一点用都没! 朴智美八卦地问:“你和你家神仙在高中怎么在一起的啊?异国恋谈了两年感情还这么好,大家都以为one神是同的时候,你突然蹦出来了!”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迟三穗把手机丢在一边,进了卫生间洗漱,叹了口气,“我家神仙没说过喜欢我,也没回应过我的告白。” 朴智美倒吸一口凉气:“你这么好看居然是靠倒追才追到的男朋友?” 迟三穗刷着牙哼哼了几句,好像在哭惨。 朴智美:“......” * 迟三穗一开始本来也没打算理会,除了上课前两天有人会好奇地打量她,偶尔还会有人来问她家里是不是好有钱的事之外,没有其他特殊情况。 但梦梦一直觉得像迟三穗这种翻译过麦克阿瑟天才奖作品的学神居然被人说成花瓶,这简直让人笑话! 于是她连夜把迟三穗在海外的成就和成绩单贴了上去,又把她考试周的语言课第一名的成绩贴了上去。 聊胜于无的反抗,但论坛总归是消停了点。 而沈妄看见那篇帖子的时候正在博览会的现场,张一鸿在群里哀嚎:“你瞧瞧你女朋友被黑得有多惨!” 他看完整篇帖子后说:“帮我找隔壁计算机系的老周黑掉。” 张一鸿:“你什么时候会在意这些了?” 其实之前这种帖子也不少,沈妄一开始查过IP,后来没怎么管过了。 沈妄没什么情绪,他觉得这事不能牵扯上迟三穗。回了句:“怕我女朋友心疼我。” 张一鸿:“......” 宁怀涛:“......” 群里安静下来,无声地表示:汝之秀,望尘莫及。 沈妄和张一鸿、万幸一起合作入股的是个网上的物联网应用程序开发有限公司。他们这次获奖的作品是智能校园产品,包括电子钱包、身份识别系统之类的。 万幸和他一块来的南港,坐在他身边说:“one神,你真不想做了啊?” 沈妄:“不做了,我下学期要准备一个比赛。” 万幸问:“什么比赛啊,能比我们儿子还重要?” 沈妄:“明年的ASC世界大学生超级计算机竞赛。” 万幸查了一下,看见了上面的超分辨率(SR),关于一个特定领域的赛题——人脸图像超分辨率。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人脸识别系统,之前沈妄大一参加过一次,但那次至少论题还挺大众化。 这个说白了就是给脸盲症患者提供帮助的一个软件,别说挣钱。就算研发出来了,这世界上有多少脸盲症,实在是很不讨好的活儿。 万幸:“你就为了这个抛弃我们的项目?” “你觉不觉得抛弃这个词太严重了点,我又不撤资。”沈妄顿了顿,客观地说出自己想法,“不管是我们现在在做的校园产品还是将来的电子导航及物流管理,其实都不算大项目。” 万幸蒙了:“那你说什么叫大项目?” 沈妄:“互联网金融方向的趣分期,wecash等公司会是以后的经济市场爆点,听过美国东海岸爆发DDoS黑客攻击事件吗?” 万幸点点头,疑惑道:“这和我们的公司有什么关系?” “我们现在做的太小众了,没有专业的防火墙,黑客都瞧不上的东西,一攻就破。无人超市、智能校园虽然都是生活中很便利的东西,但前景并不广阔,或者说我们的公司体系不够成熟,导致了制作的产品没有前景。互联网是成功的,但物联网还不是。” 他们三四个大学生前前后后凑了快上百万的,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是可望不可及的成就。 沈妄退出,即是看见了这条路的尽头,也是对未来有更好的规划。 万幸内心仿佛遭到了一场空前的洗涤,他以为他们的成就是物联网金融业的开始,但沈妄却说这是他们的巅峰,已经不可能再越过去了。 这种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难怪经管系几位教授都对他赞不绝口。 万幸:“那你的目标是什么?” 沈妄扬眉:“向李教授学习做一个经济学者?” 万幸:“别胡说八道,你不是搞学术的性子。” 他这种人以后肯定会是商界领袖,太精明了,对经济市场眼光太准太独到,他不赚钱谁赚钱? 沈妄双手交叉搭在腹前,他今天穿了身西装,领带打上俨然像个华尔街股市之王。 他正经地回答:“我对GE那个项目还挺感兴趣。” GE美国一家电气公司,完美地运用了网络便利,将智能传感器装进航空发动机,将运行的数据通过卫星传回云端,这种专利技术和很多航空公司都达成了协议。 万幸感叹道:“搞了半天你是想上天!说实话,你家肯定有从商的人吧,什么鬼才基因啊!那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沈妄懒懒地笑,眼眸坦荡:“读书,留学考个研。” 万幸:“你不觉得趁年轻应该多接点活儿累计工作经验吗?读研浪费时间了吧。” 多少商业大鳄都是低学历,高收入。进入社会不一定认可你是哪所大学出身,更多的是看你的工作能力和经验。 “我母亲毕业于沃顿商学院。”沈妄瘫坐在椅子上,抬眼向台上看去,缓缓地说,“我从她那学到的东西是,任何商业上的成功都是理性的,禁得起经济学理论的推敲。把企业做大做强推向世界,永远离不开理性思维和专业知识,所以学习从来不是浪费时间。” 万幸已经被他的思想给折服了:“那你母亲一定很喜欢你,商业奇才啊。” 台上已经在公布获奖名单,沈妄坐正了些,没对他的话发表评论。 其实恰恰相反,沈珍是个成功的商人。但她觉得自己一身铜臭,只会更喜欢沈君峰那样的科研人员,因此也更偏爱沈靖一些。 一束灯光打向他们的座位,主持人正在介绍他们的金奖产品。 沈妄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褶皱,青年五官锐利,鼻梁高挺,在光影交错中气场非凡。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迟三穗发来的消息:在领奖了嘛?我待会下课回去看重播哦,崽崽真棒!! 沈妄把手机反翻着盖在桌上,上台领奖之前突然转头笑了笑,散漫又疏懒道:“其实我考研还有一个原因,想和我家小姑娘多点时间谈恋爱。” 万幸:“.......” 日啊,他一只万年单身狗做错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会不会太专业了?反正就是对沈妄的事业线打个底,后面就开始好好谈恋爱了。 沈靖你也准备准备啊,该下线了。 第68章 世界物联网博览会结束后的几天里,沈妄和万幸接到了一个又一个专访请求,无非都是捧杀大学生天才之路的通稿。 沈妄大抵是话太少,成功逼退太多记者。 最后迟三穗只在一家国内年度最佳大学生杂志上看见了以他为封面的报道。 ———《新起之秀,名校学子,未来可期!博览会金奖获得者:沈妄》 这家杂志社名声不大,但能上榜的前辈都变成了如今各个领域的大佬。 而网友总是看脸的,这么一个特殊板块的杂志居然因为封面上这张脸顶上了微博热搜。 图片上的沈妄西装革履,漫不经心地捏着袖扣看向镜头。眼眸清透,尽管二十岁还不算成熟但已经有沉稳的气质。 神情独有种锐利不羁,像是抛开了很多包袱,那是他的成长。 她看访谈前先点开了下面的评论区,大都是一些迷妹发言,倒还挺有趣的。 迟三穗正在替梦梦上选修的机械课,但课堂老师没有点名,来了一位中年教授在即兴演讲。 她看了一眼台上,把耳机偷偷塞进耳朵里,微红着脸点开视频看沈妄的专访。 一大堆专业上的问题过去,记者提了几个常规的个人问题:“沈先生,像您这样的优秀大学生在高中时代一定也是个很努力的人。能简单谈谈您觉得在高中和大学,自己的性格上有什么改变吗?” 沈妄笑笑:“我不是天赋型选手,为了考进清华和众多学子一样都很努力。至于性格的话,可能是从自卑到自信的转变。” 记者惊讶:“这么说您高中时代是个自卑的人?那给您带来这种转变的人是谁呢?” 沈妄轻声道:“我的女朋友。一直以来都很相信我,她总是觉得我很优秀。所以即使我平凡也曾一无是处,但除了在她面前,我再也没输过。” 他顿了顿,看向镜头:“她是个很明艳的人。幸好,没让她失望。” ...... 迟三穗以指腹轻轻按了按绯红的眼角,抿着唇把他这话消化了一遍。这个人,真不愧是语文第一名,太擅长煽情了。 又觉得这才应该是她的沈妄。 意气风发少年郎,骑鲸揽海笑轻狂。年轻而不驯,宛如一匹势不可挡的黑马。 记者很理解地笑着说:“看来您的女朋友在您心中是个完美无缺的人,她一定经常鼓励您。” 沈妄否认:“不,我一度觉得她说的话都很不走心,还特别擅长从成绩上打击我。” 迟三穗:“.......” 她很好奇沈妄这是不是打算在全国人民面前卖个惨? 记者震惊地问:“您是清华学生,莫非她成绩比您还优秀?” 沈妄颇为骄傲地说:“她高中就一直是学校第一名,后来又轻轻松松上了常青藤名校,脑子确实还挺好使。” “......” 迟三穗忍住想冲去南港揍他一顿的冲动,谁给他的勇气在专访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秀恩爱的? 仔细想想,她得出一个结论,沈妄莫不是在为论坛上那篇抹黑她智商的帖子说话。 他继续说:“我是个偏科生,高中考完试没少被她训过。为了能一雪前耻,我大学很拼命,终于申请上了大四去斯坦福的交换项目。” “所以接下来不会放精力在产品上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的室友们。大学生创业,是很需要市场的包容性的。” ...... 迟三穗愣了一下,她在T大的交换时间只有两个学期,大四就要回学校,还以为又要谈一场意念式恋爱。 沈妄也从来没和她说起过。她记得她有问过如果自己一直没回来,两个人是不是就没有缘分了。 毕竟沈妄其实不算主动的人,但他这句话像是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就算自己没回来,沈妄也会去找她。 ———“同学?下课了。” 迟三穗愣愣地抬起头,看视频看得太入迷,教室里的人都快走完了,而教授正在讲台前收拾资料。 提醒她的是一个戴着方框眼镜的男生,正站在过道上笑着看她。 迟三穗还没道谢就听见他来了句:“你是不是就是我哥女朋友啊,还记得我吗?” 迟三穗刚上扬的嘴角迅速抿得平直:“沈靖?” “是我,看来对我还有印象啊。”沈靖点点头,指着台上那位教授:“那是我爸。” 说完,他还特意朝沈君峰喊了一句:“爸,这是哥哥的女朋友。” 迟三穗:“......” 她这才注意到黑板上已经写了名字,沈君峰———机械系特邀讲师,也就是说是她的公公? 沈君峰长得十分端正,像极了在上位待久了的那些人,儒雅中又别有一番浩然正气。他提着公文包走前了一点:“沈妄的女朋友?” 迟三穗忙站起来,礼貌性鞠了个躬:“沈教授您好,我叫迟三穗。” 不是叔叔,是教授。 她不太愿意和沈妄的父母表现得太过亲近,显然,他们也不会因为她而对沈妄亲近。 沈君峰点点头:“没听他提起过在大学有个学机械的女朋友,看来对工科很有兴趣?” 迟三穗有些尴尬,难道要说实话。其实是她室友忙着约会,所以让她来喊个到?这第一印象也太差了吧。 看出她的犹豫,沈靖抢答道:“嫂嫂是斯坦福交换生,应该是来旁听的。” 沈君峰笑着说:“斯坦福?倒是比沈妄要出息。” “沈妄的团队刚登上了全国十大杰出大学生创业杂志封面,您不知道吗?”迟三穗没忍住反驳了一句。 沈君峰下意识皱眉:“花里胡哨的,不好好搞学业。” 迟三穗听见他这话脸上彻底没表情了,就像你永远唤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你也永远无法让有偏见的人突然改观。 沈靖帮着圆场道:“爸您说什么呢,这话还当着哥哥女朋友面说。院长不是说找您有事吗?赶紧去吧。” 沈君峰点点头,示意先走一步。 沈靖看他走了又转过头来对迟三穗说:“别介意啊,我爸就那个脾气。搞科研搞了大半辈子,除了我妈这个生意人,其他人都瞧不上。” 迟三穗往后退了几步,就着桌子坐下,抱胸看他:“你话里的绿茶味怎么这么重?” 沈靖微微歪着头:“什么意思?” 迟三穗故作惊讶:“噢我忘了,你们这种天才可能不太爱上网。众所周知,绿茶是一种好喝的茶。但不爱喝的人,会觉得它味儿大。” “那嫂嫂是爱喝还是不爱喝呢?”沈靖意有所指。 跟聪明人聊天就是费劲,说糙话显得没格调,打太极又太没意思。 迟三穗一哂,扯开话题:“我就直接问了,论坛的帖子是你发的吧?” 刚刚在沈君峰面前把她的资料背得这么熟,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那种无聊校友会去吃瓜。 再说了她实在想不到,这个学校还有谁会针对沈妄。 沈靖没正面回答,面无表情地问:“你问我这么多问题,那我也问你一个,为什么蠢货要试图努力,来抢走该属于别人身上的目光?”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怎么会被抢走?”迟三穗冷笑一声,近乎怜悯地看着他,“你以为以沈妄的能力,他查不到那些帖子是谁发的?” 沈靖突然笑了:“所以你觉得他为什么没说过呢?因为他活该,他在赎罪!这是我们兄弟俩的事,你只是个外人。” 迟三穗气愤地把手上的耳机往他脸上丢过去:“谁活该?你是受害者就要把他变成加害人吗?” “那也是因为他我才认识齐晟宁的,他现在还天天养着齐晟宁那个植物人妈妈,你说他是不是存心膈应我?” 沈靖那张斯文的脸有些难堪扭曲起来,他一直把这件事当成耻辱。显然没想到沈妄会告诉旁人,对他心里的怨恨又多了一分。 迟三穗难以置信地说:“沈妄又不是神,他怎么知道那是个人渣,何况你的烂摊子还不是他背了锅。你觉得齐晟宁妈妈的事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你哪来的脸在你爸妈面前装乖巧?” 门外有几个下一堂课的同学陆陆续续走进来,沈靖的情绪像是个自动控制器,在人前没有脾气。 他慢条斯理地把地上的耳机捡起来,一圈一圈绕着,温声道:“我哥从小就心软,虽然在爷爷家长大,但对我很好,总是让着我。但他这几年越来越喜欢和我抢了,考一样的大学,申请一样的奖学金。我轻轻松松就能获得的成绩,他拼死拼活也没超越过我,你觉不觉得他很不自量力?” “我生来就比他智慧,所有人偏心我是理所当然。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者凭什么要和强者得到一样的东西?”沈靖不紧不慢地把手上的耳机放在她腿边上,神情颇为愉悦:“他责任感确实挺重的,那我很想看看齐晟宁的死在他心里会不会也已经成了阴影。” 迟三穗一怔,瞳孔微缩。 齐晟宁死了? 沈靖满意地看着她的表情,勾起唇角:“看来也不是什么都告诉你了啊。你救不了他的,他堕落的样子,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 迟三穗胸口闷着火,站起身来拽着他的领口往后推,压着嗓子咬牙切齿道:“你有什么损失?齐晟宁犯罪未遂,你杀人未遂,沈妄欠你的早在牢里还清了。你欠他的呢?” 他们动静有点大,前排几个人往后好奇地转过来看。 沈靖平静地笑:“可是嫂嫂,我什么都没做过,他连反抗都不会。” 他除了刷些帖子发泄外确实什么都没做过。法律判决不了他,道德束缚不住他,一个受害者的身份能让他安乐无忧一辈子。 他只是说了一个事实。困住沈妄的是躺在医院三年未醒的齐美欣,是沈靖那无声的责怪和优越感,是他父母一次又一次的无视。 “人不是无所不能的,你的语言天赋在我这也上不得台面。Vouslesordures。”她用法语骂了他一句垃圾,附加个中指。 沈靖不在意地抬起眼看她,讽刺地笑笑。 迟三穗冷静地沉了一口气,松开手缓慢地说:“别去折腾他了,你哥心大不和你计较。嫂嫂心眼小,今天开始教你做人。” 作者有话要说:别对沈靖的下场抱有爽文期待哈,这个人很聪明,没有犯罪,又站在了受害者的道德制高点。 沈妄也没必要翻案,毕竟他那个是自卫过度入狱。 总之会有个交代的。 - 谢谢各位仙女的投喂! 第69章 齐晟宁死了这件事确实对迟三穗触动挺大的,但她不知道能不能去找蒋承他们打听,她闭着眼都能想象那场景。 一个抛弃他们哥们的女人,两年后又惺惺作态地回来了。 太烦人,这才是上赶着挨骂。 熬了两个通宵再加一个上午,迟三穗打着哈欠去图书馆把把战利品复印了好几份,又去取了加急快递。 等事情都快做完了,沈妄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估摸是给她报告行程,也该回来了。 迟三穗把泪汪汪的眼睛擦亮了点,提起精神打招呼:“男朋友,下午好呀。” 沈妄“嗯”了一声,然后沉默下来。 迟三穗:“......你这个人可真是闷呐,特意打个电话是来看看我有没有嗝屁吗?” 他轻声道:“想听听你说话。” 这话倒是把迟三穗哄开心了,她掰扯了一下手指头,好像快一个礼拜没见面。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她声音放软了些。 沈妄蹙眉问:“感冒了?” 迟三穗皱了皱鼻子,含糊道:“好像是这两个晚上没睡好着凉了。” “我三个小时后能到学校,给你带药。” “好,等你回来哟。” 小姑娘声线细,说话语气好一点就跟进了蜜罐似的。 沈妄挂断电话还回味了一遍,笑着低低地学了一句:“等你回来哟,可爱。” 一旁的万幸:“.......” 万幸很想给他一棒槌,有生之年看见这钢铁男神露出痴汉表情,实在是太恶心了。 ———“沈妄?” 他闻声看过去,何溯戴着个墨镜刚从VIP通道出来。身后还跟着个提箱子的人,俨然一个大少爷作派。 沈妄侧了侧头:“学校放假?” “九天的秋假。”何溯点点头,把墨镜摘下来,朝机场内的咖啡厅努努下巴,“不赶时间的话,那儿坐着聊会。” “行。” 何溯一年也就回三次,美国大学春假、秋假、新年假。 加上苏荷在南港大学,他每次回来都是直接回南港,这次也是碰巧地遇见沈妄了。 说来也是奇怪,何溯可能因为这几年被迟三穗洗了脑,居然看沈妄这个人越看越顺眼。 他拿着汤匙搅了搅咖啡杯里的糖,开门见山地问:“你和迟三穗和好了?” 沈妄淡声“嗯”了一句,他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此刻精神看上去并不算好。 何溯也不知道他来这是为了什么事,索性按自己想说的开口:“我表妹吧,小的时候超级好玩。特别是哭起来梨花带雨的。鼻头红红,眼角红红。” 沈妄抬头看他,倒是第一次听他夸迟三穗,还是说她的小时候,他坐直了点。 “每次我看她哭都想笑,因为哭起来太漂亮了。”何溯顿了顿,笑着说,“然后我就天天变着法儿揍哭她。” 沈妄:“......” 他以一种“你说的这是人话?”的疑惑眼神看向何溯。 何溯忽视他的表情,自顾自的说:“后来她初中被欺负过,再也没怎么哭过了。咬着牙跟我在道馆训练,反正挺坚强一姑娘。” 沈妄听他说得都有画面感,他一直觉得迟三穗长得很幼态。骨架也小,所以他老喊她小姑娘。 他都能想象到四五年前的迟三穗,估计婴儿肥都没褪,使着吃奶的劲儿和这个傻逼表哥打架。 想到这,他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变态。突然也想回去把迟三穗弄哭了,看看她红着鼻头的样子。 “你知道我上一次见她哭得稀里哗啦,快背过气去了在什么时候吗?” 何溯的话打断了他脑海里的幻想,他说:“是你刚高考完那年夏天,她手机被抢了。回来抱着你那件校服哭了将近一整天,来美国之后第一次这么无措。” 沈妄紧抿着唇线,直勾勾地看着他。 ...... 那是时隔初中的校园暴力后,迟三穗第一次这么狼狈不堪,哭肿了眼睛问何溯:“哥,我手机没备份聊天记录。怎么办啊?我和他有关的唯一一点念想都没了。” 她当时像是个傲骨被生活碾碎了的女孩子,那种表情可以出现在任何一个人脸上,但不应该是她。 即使是在时代广场曾经因为脸盲认错人差点被拐走,又或者听见葛烟犯病复发时歇斯底里的耳边哭喊时,她也没哭得这么惨过。 那也是何溯第二次觉得自己像个废物,迟三穗在他面前一向有主见又机灵。他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以至于他对当时那个场景记了很久。 没人告诉他们葛烟心理问题要是一直治不好该怎么办,迟志强只是把他们安排在美国做个亲属看护,却从来没给过他们期限。 大人有大人的考虑,而他们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孩子,连自力更生的能力都没有,何况参与他们的决策。 后来葛烟转去加州洛杉矶医院,自杀倾向很高的病患是要被□□管制的。但葛烟还算积极参与治疗,慢慢的可以理解迟三穗一周来一次看她。 直到一个月前,医生说她恢复行动自由了,迟三穗立马申请了回国的交换项目。 说实话,何溯站在男生角度看肯定也生气。家里出了点事,为了不耽误男朋友,索性分了手。 现在事情解决了,又眼巴巴来求和。听着都糟心。 但他更清楚迟三穗的性子,这些事她肯定提都不会提。她总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擅长深情。 有些事,她不说就永远不会被人知道。 她只是看上去潇洒,但实际上很敏感,心思细腻,想得很多。 所以他得来说,何溯垂下眼。不同于平时的不正经,语气诚恳道:“沈妄,她没有对不起你。十六七岁,哪懂太多东西,亲妈半死不活,她想的就是别给别人添麻烦。” “她以前一个挺干净开朗的小女孩,被那个犯病的妈磨了一年半,自己又为了高绩点折腾了小半年,找我要烟抽的时候熟练得跟抽了十几年的烟鬼似的。” “我家里人少,就这么一个妹妹,拜托你多心疼点了。” ....... ....... 天空灰暗下来,机场外霎时响起一阵惊雷。风雨欲来的南港,航班陆续发出延误广播。 而地处北方的帝都云朗星疏,一轮圆月半隐在树梢之后。东门外的一条小吃街,附近的大学生和下班的工作族都会来这喝个啤酒,撸个串。 为了庆祝梦梦脱单,她的建筑系帅哥请客。 梦梦男朋友叫周骁,是大一新生。长得阳光帅气还大方,特意点了一打青啤。 但才吃了半个小时不到,桌上三个人表情越来越凝重。他们的对面是睁着大眼睛乖乖巧巧坐在长凳上的迟三穗,此刻傻乐着哼起了歌。 朴智美:“我的妈!谁能告诉我仙女的天敌是两罐青啤啊?” 梦梦咬了一口北极翅,无奈地摇摇头:“我们现在应该想想怎么把她带回去。” 周骁:“可是她一直喊着她家在太平洋比基尼海岸比奇堡贝壳街126号石头下面,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不是派大星家?” “何止,她刚刚还说在大菠萝下。”梦梦戳了一下她的脸,问她,“小迟,我们现在回宿舍吗?” 迟三穗咬着下唇笑了一下,摇摇头:“不去了不去了,太晚了,我要回家呀。” 三个人:“......” 周骁迟疑地说:“迟学姐的手机在哪,要不给她男朋友打个电话?” 朴智美幽幽地问:“你忘记刚刚靠近她被打了一巴掌的事吗?” 迟三穗的自我保护意识确实很强,三个人沉默了会儿。只好骗着她又多喝了一罐青啤。 彻底把她喝趴下了,才找到她手机给沈妄打了个电话。 * 夜市嘈杂拥挤,带着夏天的闷热。 沈妄赶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喘,航班推迟,他坐的高铁,刚下车站就接到了电话。 行李丢给了万幸,衣服也没换。一身精致的西装站在人群里长身鹤立,在灯火璀璨中极为招眼。 朴智美见他走过来特意提醒了一句:“小心被打!” 话刚说完,沈妄手已经拍上了迟三穗的肩。然后几个人眼睁睁看着刚喝得酩酊大醉的人突然奋起给了他一巴掌! 周边人倒吸一口凉气,沈妄成功收到了一波他们同情的目光。顶了顶腮,轻声在她耳边喊:“迟三穗,睁开眼。” 他此刻有些后悔手上没戴那个戒指了,他没自信迟三穗能认出自己来。 果不其然,清醒时的迟三穗都不一定认得出来,何况喝得半醉的她。 “司机哥哥,我家在海王星双鱼座上!” “......” 沈妄真实感受到了迟三穗几年如一日的酒量,好脾气地半蹲着身子:“迟三穗,我是沈妄,背你回去好不好?” 迟三穗愣了一会儿,醉醺醺的眼神有些飘忽,突然提高嗓门喊了一句:“沈崽崽!喝了点酒,思来想去还是想告诉你一声,大哥爱你!!” “......” 朴智美他们惊呆了,沈妄绝望地叹了口气,去牵她的手,被一把甩开。 迟三穗天不怕地不怕地吼道:“你是谁啊!再碰我,我让你活不过今晚!” “姓迟的,别给老子装疯卖傻。”沈妄声音沉下来,晦涩中含着些别的情绪。 大概是听清了这句话,迟三穗怔忡了几秒,被说的眼圈都快红了。 “崽崽。” “嗯。” 他心刚软下一块,准备去抱她。结果迎面而来一个巴掌,真他妈原汁原味无添加。 沈妄快没法子了,迟三穗这个样子他只有那点记忆,比如像很久之前那样让她摔个屁股开花。 最后还是梦梦狠下心来,拿着冰水往她脸上泼了一道。沈妄叹息了一声,脱下西服外套披在她身上。 迟三穗被冷得不行,打了好几个喷嚏。 颇有一种酒醒了一半不敢动了的懂事感,乖乖地趴到了沈妄背上。 几个人总算是松了口气,连一边看热闹的路人也放下心来。 沈妄想了想,向朴智美他们几个道了个谢。问道:“我把人送我外面的公寓里去没问题吧?” 朴智美和梦梦忙摇头:“没问题没问题,她明天没课!不用急着送回来!” 两个人就差把嘴咧开了笑,暗示意味不言而喻。沈妄也没说其他话,礼貌地点了个头转身往公寓方向走。 * 夜色浓郁,路上依旧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他们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走过长长的巷子,像是回到了高三那年。 沈妄背着她上楼,脑子里全是何溯说的那些话。 ———“我妹真的挺喜欢你的,她每天晚上都要抱着你那件校服睡觉。唯一一次对她妈发火,是因为你那件校服被她妈扔了。” “你可能不敢信,她这么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为了你一件衣服,当天晚上翻垃圾车翻了几个小时。后来还是没找到,我都怕她被磨出病来。” “最愚蠢的是,迟三穗这么崇尚科学的人竟然信了一回路边的占卜塔罗牌,占的是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她唯一一件和你有关的东西都没了,就在自己脚踝上纹了你的名字。” ...... 沈妄那颗心被反复揪起又被碾磨成沙砾,迟三穗真的太狡猾了。把深情演绎成玩笑,骗过了所有人,也包括他。 他年少就一直缺少爱,嘴上说着无所谓。心里却总渴望迟三穗多爱他一点,也总埋怨她不能多爱他一点。 两年前沈妄曾经卑微地问过她:“迟三穗,你爱我吗?” 她点头,但语气依旧是不认真的,好像下一秒她对一只猫也会说出“爱”这个字。 小姑娘的话有几分真呢?她什么都有。甚至曾经清楚地告诉过自己不能太喜欢她,否则她会有负担。 可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全心全意来爱他的,沈妄不知道,迟三穗也没有说过。 他只知道自己没有安全感,却忘了从迟三穗的角度想过。她在这世界上没有一张记得住的面孔,即使平时笑得再明艳,也一定有过无措和害怕的时候。 沈妄现在才意识到,他一直在索取,但从来没跟她说过一句喜欢。 玄关灯打开,他把人放在了床上,给她拿毛巾敷了敷脸。 迟三穗还有些懵,胃里翻腾着酒味和烧烤的油脂。她难受地踹开了鞋子,坐起身来把袜子也脱了扔在地上。 白织灯下,沈妄半跪在地上摩挲着她脚踝上的纹身,那是他名字的缩写和生日。 迟三穗试图抽回来,酒精侵蚀大脑,连说话都不太清楚:“你别摸了,很痒!” 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不疼吗?” 迟三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朝他挪过去,把他拉上床来:“你老说我娇气,纹这个的时候我可没有喊疼哦。” “为什么纹在这?”他把人搂在怀里,细细地含她耳骨。 迟三穗酒还没醒,耳边酥酥麻麻。 她没什么力气地挣扎了一下,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含糊不清道:“你当时只亲过我那。” 沈妄这一瞬间,心快炸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迟哥七分醉,沈崽要落泪? - 写完就发了,看见修改不用管,是在捉虫 第70章 沈妄觉得自己真挺混蛋的,高三那年唯一一次亲吻还是小姑娘主动凑上来的,结果还没两秒就被他躲开了。 他现在看以前的自己就跟看傻逼似的,女朋友在怀里为什么坐怀不乱? 这合适吗?多打击人的自尊心。 迟三穗跑厕所吐完,躺床上没点劲了。她没吃多少烧烤,主要还是酒喝得多,现在脑子还迷迷糊糊的。 “你在干嘛?”他按住迟三穗放在他衬衣纽扣的手,有些凉的指腹轻轻点在她没睁开的眼皮上。 迟三穗虽然折腾得困乏,但在醉意下胆子也大了下,睁开眼睛看他。 眼前人的脸近在咫尺,额前微微凌乱的碎发清亮含情的眸子,凌厉的脸部线条......记不住,有些虚幻的不真实。 “我觉得你不太对劲。”她喃了一句,太矜持了,这不是她男朋友的风格。 沈妄可是那种被她蹭两下都能变态的人,但现在孤男寡女,她又喝了酒,他居然像个君子似的老实得不得了。 迟三穗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算清醒的,但她总归知道自己旁边是沈妄。 自己的男朋友,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吧。 这样想着,她手指摸了摸他的喉结,感受到手下喉骨的温度和上下滑动。 沈妄把她手放嘴边轻咬了一口:“怎么不对劲?” 迟三穗环着他后颈,在他耳边问:“我亲一口你的喉结行不行啊?” 她记得第一次有这种想法的时候是在高中运动会的晚自习后,他带她去撬了台老虎机。少年在那个年纪已经有了青涩的荷尔蒙诱惑,看上去很招人。 沈妄知道她喝了酒就会理直气壮地发疯,但没想到现在越玩越大,真好奇她明天起来会有什么反应。 他没来得及回答,喉边就一阵湿意。迟三穗舔了那一下,含着碾磨了一圈。 “.......” 操。 沈妄脑子轰得一片混沌,顿时淡定不了了。 他把人脑袋抬起来,重重地亲了她一口。勾头吻着迟三穗耳垂,一点一点往下移。 不同于以往的规矩,迟三穗感受到脊背发凉。他掀开了她的衣服,手扣在背上四处游离,几乎快碰到她的尾骨。 迟三穗蜷着脚趾头往后倒,手无意间碰到了床头台灯的开关。 房间暗下来,夜色下的男人鼻挺唇薄,睫毛微塌,看不清瞳孔里翻涌的情绪。 “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他声音喑哑,唇又覆了上来,在她下颔、脖颈、锁骨处流连忘返。 迟三穗:“......” 她脑子发懵,照这样下去,吃了她也不是不可能啊。 “啊,疼!”她喊了一声,把沈妄的头挪开,一脚把人踹下床去。揉了揉被他咬舐的脖子,赶紧往后爬。 沈妄被踢下去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站在床边盯了她一会儿,俯视她的表情。 小姑娘全身泛粉,被他亲得眼角都憋出了泪。衣服撩到腰间,露出紧收小巧的腰线。粉嫩的脚趾头蜷起,蹭着床单。 此刻无辜又单纯地看着他,刚刚做的事这么荡。现在这神情倒是挺有反差,看得他腹下一把火。 沈妄扯着她两条细腿往自己这猛地一拽,身体压上去,含着她耳尖低低地笑:“撩完就跑?迟小姐,这不太好。” 迟三穗想说点什么,结果一出口就变了调。赶紧捂着嘴,支支吾吾地扭了一下。 “再扭,今晚让你当妈妈。”他轻飘飘威胁。 “......” 他托着她的后脑勺亲下来,酥麻的触感。舌尖被他缠弄着,往她大腿内侧的敏感肌肤碰去。 她心跳快得要停止,攀着他肩膀的手指收紧。咬着下唇说:“什么东西硌着我了,你的皮带还是手机?” 沈妄哑声笑,舔了舔她的后颈,把她手往下带:“我也不知道,你自己摸摸是什么。” 迟三穗傻愣愣顺着他,感受到大腿那一阵烫意,连忙脱了手。没有什么力度地瞪他一眼:“你真的好混啊。” 沈妄埋在她颈窝笑,咬着她。鼻息温热,附在她耳边说:“上次不是说没学,我教你。” 迟三穗算是被他亲得回过神来了,她咬着牙把手往下放,被撩得骨软筋酥还不忘和他拗气:“男朋友,我会。” 嘴上说着会,手上动作却是生涩得很。 小心试探,轻轻触碰,力道一下轻一下重的。就这样也让沈妄够呛的,他仰着脖子嘶气,快要被磨疯了。 ...... 浴室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水声总算是停了。 沈妄裸着上身出来把人抱出来放床上,又站起来去关了灯。 迟三穗觉得此时的自己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了,看着他肩宽腰窄的身材,内心简直想撕了他。 床边塌陷一块,沈妄勾着她腰贴上来。 迟三穗僵着手推他:“你他妈想死啊,还敢来?” “光让你摸了,我不能摸回来?”他声音懒洋洋的,带着情.欲过后的餍足感,扣着她的手,指缝对着指缝交缠着。 迟三穗抽了一下没抽出来,敛着闷闷的语气:“沈妄,我明天本来有一份翻译作业。” 沈妄懒声应:“嗯,怎么了?” “但我不想写了,我觉得我的手很罪恶。” “.......” 她大力咬了一口他的下巴,控诉道:“我就亲了一下你喉结,你至于嘛?” “至于,下次教你亲别的地儿。”他压抑地哼了一声,话里别有深意,却又赤.裸得分明。 迟三穗瞪大眼看他,刚刚在浴室就被他强行灌输了不少技巧,她已经没办法正视自己的手了。 现在又被他惊得说不出来话,这他妈可真是开拓她的新视野。 沈妄含着她的下唇,说着不是人的话,声音在夜里显得尤为低哑:“小学神名不虚传,学东西很快,我刚刚被你弄得很舒服。” “.......” 我可真是操了,谁要这种夸奖啊! 迟三穗低着头,面红耳赤地往被子下钻,整个人羞耻得不行。 沈妄勾唇把人捞上来,去咬她耳朵:“害羞了?” 迟三穗被他这声音激得打了个颤,推他:“你别老咬我,属狗的啊。” 他抱着她的手紧了点,正经地问:“迟三穗,你爱我吗?” 迟三穗一愣,一般这种问题后面肯定会提出一些很奇奇怪怪的要求。 她警惕地瞥他一眼,憋着气说:“不爱了。” 沈妄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或者是他压根不在意答案,闷着嗓子呢喃呓语般说了一句:“我爱你。” 声音小到迟三穗以为是错觉,她快要阖下的眼皮一下精神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拿着手机放在他面前:“再说一遍!” “做什么?”他不解地问。 迟三穗激动道:“我得录下来啊,你第一次说,说不定还是最后一次!” 沈妄被她这操作逗笑了,什么旖旎的心思都褪了,手掌盖上她的脸:“这种话,一辈子听过一次就够了。” “......” 迟三穗挫败地把手机扔开睡回去,突然想起什么,抱着他的背软声说:“对了,我做了一件事,你可能不太赞同。” “什么?“ “明天就知道了,希望你不要生气。” “好,我不生气。”他手指绕着她的头发,这么乖,看来做了件大事啊。 再安静了一会儿,耳边已经传来女孩细细的呼吸声。 沈妄睁着眼在月色下看了她很久,心暖起来,觉得很安心。 他的月亮,向他投降了。 * 第二天没课,迟三穗一直睡到阳光从天花板上的窗户那渗进来,晒在她的左眼皮上。 她做了一个缓长的梦,杂乱的记忆从高三那年的国庆假期开始,最后定格在校门口那个地方。 那棵熟悉的、明亮而茂盛大槐树下,沈妄举着篮球站得笔直,在一群少年里出挑而与众不同。 他身姿修长,自有一股子疏离懒散感。朝她看过来时的眸光清透,衣袂带风。 后来的记忆错乱不堪,迟三穗被太阳光晒得刺眼。偏开头醒来怔愣了很久很久,甚至有些鼻子发酸,还以为还在加州的床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那个场景,那一瞬间少年的脸突然很清晰。他唇角勾起的弧度,眼睛微微泛着光亮都一清二楚。 她记得和沈妄在高三那年很多事情,但惟独对这个记忆不深刻。只有两个人对视那一秒,她心空了一瞬,也许那大概才是故事的开始。 一大早突如其来的感伤让迟三穗憋了一个晚上的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扯了扯身上的衬衫,光着脚往楼下走。 沈妄正好上楼,看见她醒了正要说话,迟三穗就往他这扑了个满怀。 他下意识抱着她的臀:“迟三——” “嘘!”迟三穗咬了一口他的肩膀,闷着脑袋说,“抱一下,安静点。” 在加州也做过梦,梦醒来却是一场空。那种梦里想念的人,睁眼就能拥抱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迟三穗委屈地蹭了蹭他脖子,正要从他身上下来,一抬眼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老人。 “WTF!”她吓得爆了句粗口,赶紧站好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沈妄低声提醒她:“这是你奶奶。” “......” 作者有话要说:刺激吗? - 第71章 二楼卧室。 迟三穗拽着沈妄的衣领把他按在衣柜前,怒气冲冲:“都怪你,我现在没脸下去!你就不应该接我电话!” “哪没脸了,这不是挺好看的脸嘛。”他笑得恣意,捏了捏女孩脸上的软肉,“刚睡醒也像个小仙女,过来亲一下。” 迟三穗皱着眉头把他靠过来的脸推开:“你正经点。我奶奶还在下面,你不能做个人嘛!” “做人太难了。”沈妄淡声回她,打开衣柜给她挑了件中性的卫衣,手乐此不疲地揪她脸上的软肉。 迟三穗脖子上还有红印,衣服还在洗衣机里。刚刚穿着他衬衫跑下去的,估计已经把乔宛兰惊呆了。 她骂骂咧咧往浴室走,边嘟囔道:“狗男人,都赖你!” 说实在的,和乔宛兰算不上很久没见,小半年前她还去过加州看望葛烟。 迟三穗心虚的是回国这么久了,一是没联系过她老人家。二是刚刚在她面前和沈妄那样没分寸地抱着,在长辈那看来实在是很尴尬。 等出了浴室,她试探地往楼下看了一眼。两个人居然还挺和偕地坐着,乔宛兰嘴角那弧度是真实存在的吗? “下来了还不过来喊人,躲一辈子?”乔宛兰拍了拍沙发扶手。 迟三穗撇撇嘴,果然她们八字不合,到和她说话脸语气都冷冰冰的。她乖乖坐一边:“奶奶,您怎么突然来帝都了?” “来医院做个小检查。”乔宛兰睨她一眼,把病历袋子往后放放,问,“两个人在一起多久了?” 迟三穗一懵。 这怎么说,从高三在一起的?那会被骂死吧。可她又刚回国一个月左右,一个月就睡到男生家里了,会不会太快了? “我们是高中同学,我单方面喜欢您孙女三年了。”沈妄避重就轻地回答。 这话倒是给足了迟三穗面子,至少清楚地告诉了乔宛兰:我是专一的,不是坏人不骗感情。 乔宛兰淡淡应了声,心下也了然:“这么说你也是安清人?” 沈妄:“以前是,住在顾巷胡同003号。后来家父工作原因,户口迁至帝都了。” 乔宛兰:“你家里几口人啊?” 沈妄:“加上我四口,爸妈和一个弟弟。” ...... 迟三穗低着头听他们一来一回的问答,心想沈妄这货是不是太实诚了?连帝都家门地址都给报得一清二楚,也不怕信息泄漏嘛。 她手往后一伸,摸到他放在背后的手,掌心一片热湿,竟然出了汗。 她错愕地抬头看他,沈妄感受她的触碰,反握住她的掌心,安抚地拍了拍。 迟三穗哭笑不得,到底是谁在紧张啊。 “你是沈珍的儿子啊?”乔宛兰惊讶地多看了他几眼,有意无意地来了一句,“那家境挺好的啊。” 迟三穗一听这话,心里一个咯噔。 果然,下一秒沈妄秉着经济基础决定家长的第一印象原则。非常不客气地把自己家产业也提了一遍,就差最后加上一句“你孙女在我家绝对还是个掌上明珠”。 迟三穗扯了扯他手,示意他别说了! 这话对人家家里也许有用,但这位老佛爷天生偏爱寒门子弟,只想找入赘的孙女婿。 乔宛兰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那你家这家业这么大,打理起来也挺忙的。我们家就阿穗一个孩子,往后还得靠她。” 沈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表忠心道:“当然。两个孩子会轻松一点,我家的事情都交给我弟了。” “.......” 这暗示意思也是绝了,迟三穗头一次看见入赘还这么上赶着的。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乔宛兰被哄得开开心心。临走时把迟三穗拉到一侧,满意地对她说:“我瞧着这小伙子挺不错的。” 迟三穗干笑两声:“就那样吧。” “人家苦巴巴把你盼回来了,你别敷衍。”乔宛兰仿佛被沈妄的深情人设洗了脑,又叮嘱道,“你们还年轻,注意安全措施。” 迟三穗脸噌得红了,嘴里那句“我们还没”怎么也说不出口。尬着脸点点头,把人送上车。 她站在路边看这位老人,乔宛兰瘦了很多。近两年也鲜少生气说重话,迟三穗突然觉得也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可烦了。 * 转身往回走,沈妄正蹲在公寓楼下等她。 手上拿着根没点燃的烟,脚下已经有烟灰了,大概是打算抽第二根。 印象中,迟三穗没见过他抽烟,也没问过他身上有烟味。但随身带着的人,一般都是有点烟瘾的吧。 迟三穗快步走上去把他手上的烟抢过来:“什么味道的啊?” “想知道?”他懒声问,琥珀色的眸子微抬,撞进她眼里。 下一秒直接掰着她的脸亲了上去,两个人气息交缠,呼吸滚烫。 她能闻见两个人身上相同的沐浴露味。 还有口腔里淡淡的薄荷味,分不清是谁的,反正都沾染上了。 总归还记得是在外面,沈妄也没太禽兽。 把人带回公寓里,给她拿来了感冒药,熬好的早餐粥放在茶几上。 迟三穗反应过来:“知道我感冒还亲我。” 沈妄坐回沙发上,歪头看她:“感冒还喝酒。” “你这么认真干嘛。”迟三穗端着粥小口小口喝,发出轻轻的咕噜声,“沈同学你可别膨胀啊,以为见过家长就板上钉钉了不是?” 他笑了一下,蹲在她面前把拖鞋给她穿上:“迟三穗,以后别抽烟,也别去翻垃圾桶。” “.......” 我日,大哥,谁教得你这么说话? 迟三穗已经羞耻得整个人都想钻进被窝里了,明明挺正常一件事。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她感觉自己像个智力发育不完全的低能儿? “何溯说的?”她捂着眼睛,任由头发散下来挡住她大半张脸。 沈妄偏不让她躲,把她头发扫到一边:“做都做了,还怕被我知道?” 迟三穗拿脚蹬上他的肩膀:“你自己想想是不是把我描述成了一个拾荒者!” 沈妄顿了顿,还想开口。 迟三穗干脆拿脚往他脸上踹了,捂着耳朵:“别说了别说了!!我尴尬得头皮都发麻了!” “好,不说。”沈妄握着她的脚,亲了一下她脚背,“你记住,反正是我爱你更多。” 感情里付出多的那一方,总是习惯性低头。 他早就说过了,对她心甘情愿。 迟三穗收回脚,把粥喝完。心想沈妄是不是受乔宛兰什么刺激了,一大早的突然告白。 她喝完粥,看了在刷手机的人一眼:“你知道了吗?” 沈妄抬眼:“什么?” “就沈靖的事,今天应该出通知了吧?”迟三穗凑过去,拿了他手机登学校论坛。 其实也没太大事情,就是迟三穗花了两个晚上把沈靖的论文报告全查了一遍。 像这种天才,就算再聪明也没有八只手。又要搞科研,学习成绩又不能落下,那他的论文报告一定多多少少会有抄袭。 后来果然让她抓到几篇,还是从她母校斯坦福学术文献电子期刊里抄的。 迟三穗以牙还牙取了个差不多的标题,点名道姓曝光:《十问“天才少年”@沈靖,highwirepress通篇全抄为哪般?莫非智商也会离家出走?》 为了增加可信度,迟三穗是直接实名发出去的,还隐晦地提出了之前她的帖子是沈靖发的论点。 迟三穗文学功底很好,整篇文章还翻译了好几种语言,连各国的留学生都看得懂。 帖子上问了沈靖九个学术问题,最后一段引用了尼采的一句话“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第十问是———是怪物吞噬了你原本就肮脏的灵魂吗? 评论下面引起挺大骚动,多数是站迟三穗这一边,大有绝地反击的意思。 【1楼:这场大戏是不是拉开帷幕了?】 【34楼:支持小姐姐以暴制暴!话说“怪物吞噬灵魂”这句话实在是太绝了!不愧是文院小姐姐,骂人不带脏字!】 【67楼:什么仇什么怨呐,诽谤完人家男朋友还抄人家母校的网站文献。】 【189楼:你们有没有觉得沈妄和沈靖这两个名字还挺像的?】 【212楼:像有什么用,姓沈的多了去了。我觉得他就是红眼病,见不得人one神好。】 【266楼:也可能单身多年嫉妒人家有女朋友?插一句小姐姐好帅!】 ....... 迟三穗抱着膝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妄脸上的表情:“你生气了?” 她知道沈妄一直不想和沈靖计较,责任是一方面,也因为他们是亲人。 沈妄把手机合上,摇摇头:“就为了这个熬得感冒了?” “至少有成果啊!他拿不到保研名额了,准备重考吧。”迟三穗扬起下巴。 科技人才肯定在各位老师那有点不同的待遇,为了防止导师包庇他。迟三穗印了十几份抄袭对比的盘给各个教授那送了一份,还往校园栏那贴满。 她想得也挺简单,沈靖败坏沈妄名声,那她就坏回去。这样一来,教授难堵悠悠之口,她看哪位教授敢给他保研! 沈妄叹了口气:“耽误他的时间,损失的是国家,累的是中科院那些和他一起做科研的院士。” 真不公平,损害别人利益的人却有着无数的遮羞布。 迟三穗大概是体会到沈妄这么多年来的心堵了,憋屈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埋怨,否则就是气度小。 她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可是沈妄,谁来心疼你呢?我不管,我没这么多家国情怀,我就不想你受欺负。” “好,那谢谢我家女朋友了。”沈妄摸了摸她的头发,给猫顺毛似的,又抱过人来亲。 迟三穗烦躁地推他:“谈恋爱好烦,亲个没完!” “亲几下就烦了,那以后——”他自动消了音,饶有兴味地往她身上扫了扫。 迟三穗觉得自己已经被他彻底带歪了,这人怎么眼神都能开个车? 她弱弱地说:“沈妄,你问问我几岁。” 他顺着问:“你几岁?” 迟三穗娇声娇气憋着小奶音回:“我今年才三岁啦,你最好注意一点!” 沈妄低着头埋她颈窝笑,笑得快喘不过气。 ....... 两个人腻在家里一个上午,到了下午吃完饭,沈妄拉着迟三穗陪他去上课。 经管系大三的课已经算不上多了,大多数人考证的考证,实习的实习。 一节七十人的国际经济学,年过半百的教授正在台上讲课:“批判性思维与道德推理,在此基础上更需要发挥思辨精神。可以采访一下你认识的最富有和最贫穷的人,以此为契机探讨分配过程中的正义。” T大的学生课堂氛围总是极为浓厚,尤其是接近考试周,各个小组都愉快而热闹地讨论起来。 迟三穗和沈妄坐在后面一排,几乎没人往后转。只有一开始进来时,他室友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其他人都是悄咪咪偷看几眼,可见高岭之花的人缘。 阳光倾洒在课桌上,一股难言的年轻感。 迟三穗闲扯道:“你为什么学经管啊?别说是因为我啊!” 什么沈总比小沈好听,她才不相信沈妄会因为这句话就把自己一辈子送出去了呢。 沈妄握着她的手指,瘫坐在椅子上,懒洋洋晒着太阳:“因为家里有矿,未来必须自己掌握市场动向。要有相匹配的知识,才能和更高阶层的人竞争。” 好正经的回答,迟三穗挠挠他手心:“看不出来你还挺喜欢钱的。” 他捏了捏她的小拇指:“要养你啊。” “戚。”迟三穗虽然听着开心,但面上毫不犹豫地嗤了一声:“鬼知道你要养多少个,我又吃得不多。” 沈妄逗她:“我也养得不多,也就养一个岛。” “你给我滚蛋!”迟三穗气愤地踹他小腿。 紧接着她就听见教授喊:“最后一排那个穿白色衣服,丸子头的女生,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迟三穗僵着头环顾四周,确定只有她符合这个描述。而投影仪上那道很抽象的主观题———关于商业银行经营管理。 她显然是一窍不通的,即使她也曾牛逼哄哄地鄙视过两年前的沈妄。 但她现在只能闭闭眼,站起来踢他一脚,示意他赶紧把答案告诉自己。 沈妄把书翻开划了一句话,却故意遮住,勾勾她的指头,用气声要求:“喊老公。” “......” 他恶劣地补充,笑得十分放荡而嚣张:“喊老公,说,老公,求求你了。” 迟三穗:“.......” 迟三穗觉得要不是前方那位教授笑眯眯地看着她,她简直能当着全班七十个人的面把沈妄这个不要脸的抡出去。 “喊不喊?”他推了推她手掌,十分欠打地说,“啧啧啧,答不出来多丢脸,小学神翻车现场哦。” “......” 前排几十个人都以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他们,讲台前的教授慈爱地等待她的答案。 迟三穗红着脸,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被太阳晒的,咬着下唇委委屈屈地说:“老......老......” 作者有话要说:沈妄你要不要脸啦!!! 第72章 迟三穗羞耻地开口,却还是没喊出来:“老.....老师,我不——”会。 “现代资产负债管理是其基础与核心......”沈妄站起来打断她,把商业银行管理的导论简述了一遍。 迟三穗这才反应过来,根本不是书上一句话的事!幸亏她没上当! 等旁边这人把答案有条不紊全说完后,教授赞赏地点点头,促狭着眼看向迟三穗:“大三了,同学上课要认真听啊,这都是基础。” 一堆人开始笑,有人喊了几句: “老师,她不是我们系的!” “人家是来陪男朋友上课的,再基础她也答不出来啊!” 迟三穗低着头不敢说话,罪魁祸首在旁边笑得十分放肆。 教授装作惊讶地“噢”了一声,揭穿道:“你们看看我的得意弟子沈妄啊,这小子上学期就已经把学分修够了。这学期为什么还来上课?简直司马昭之心啊。” 底下又是一波笑,这意思是把女朋友带来教授面前显摆显摆? 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在耳边响起,迟三穗算是听明白了,合着沈妄这个狗是故意把她带课上来遛遛呢! 偏偏沈妄还一副疏懒样,理所当然地问:“我女朋友漂亮吧?” “漂亮!” “漂亮也是我的。” “切~” 班上同学一个接一个应和,连教授对他这种行为也哭笑不得。 迟三穗本来会因为这段时间论坛的事出尽风头,现在一教室的人对着他们大笑大闹更让她觉得有点太招摇了。 ....... 一节课过去,迟三穗等人走得差不多了,立马扑过去掐沈妄脖子,恶狠狠道:“沈妄同学,玩我好玩嘛!女朋友是用来玩的吗?” 沈妄一手揽着她的腰怕她摔着,桃花眼微挑,凑近她耳边低声回答:“不是用来玩的,是用来操的。” “.......” 我他妈。 迟三穗彻底被他惹炸毛了,卷起书往他背上打:“姓沈的,我今天要你的命!!” 沈妄走在走廊道上躲开,笑着陪她闹。 阳光从紫藤花下照射下来,连带着他们身上都是一片绿意盎然,他恍惚间以为那是他们第一次月考之后。 “迟三穗。”他倒退着看向她,两只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 迟三穗眼皮一跳,总觉得这人又要语出惊人了,她食指放在自己嘴边警告他闭嘴。 沈妄和她隔了七八米,长廊之中金黄一片。 他唇角微扬勾着笑,淡色的瞳孔中匿着光,如鸦羽的睫毛细细密密塌着。不再是漠不关心的姿态,眼眸里藏了在世界摸爬滚打、摸索的求知欲。 迟三穗一瞬间觉得心安,她的少年笑得坦荡又明亮。好心情刚攀升了一个阶梯,就听见他大喊了一声: “迟三穗同学今天好可爱,打人也可爱。” 迟三穗:“.......” 啊啊啊啊! 这个疯子!! 虽然这层楼已经下课了,但楼梯间还是有不少同学在闲聊着,听见这声音都往他们这瞧。 迟三穗成功被他激怒,抱着他的课本往他怀里撞,揪着他的胳膊低吼:“沈妄你能不能闭嘴!就你在谈恋爱是吧?低调做人行不行!” 沈同学一点儿也不怕疼,一脸享受地被自己女朋友揪着胳膊往外走,嘴也没停下:“小迟同学,开心就要笑啊,可别偷着乐。” “你给我滚蛋!”迟三穗踹他小腿,就差上嘴咬了。而后反应过来,这条路怎么有点奇怪? 她狐疑地抬头:“你是不是走错了?这是我们女生宿舍。” “没走错。”他捏捏小姑娘微红的耳垂,勾唇缓声道:“女朋友,快去收拾行李,跟男朋友回家。” 他们在一个星期前就讨论过这个问题,后来一回来也没时间再聊同居的事。 迟三穗扭捏了一会儿,提出假设:“万一我们吵架了怎么办?你肯定会在气急攻心之下赶我出去!然后我就会像七十年代南下讨饭的流浪汉一样,提着大包小包的蛇皮袋。独自走在冰冷的夜里,这风险太大了。” “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像是能让自己女朋友独自走夜路的人?” 迟三穗虽然是胡说八道,但被他这么一哄还挺心花怒放的。 然而开心了还没两秒,就听他慢悠悠地补充:“我怎么着也得等到了白天再把你赶出去啊。” “.......” 迟三穗沉默了两秒,开始反思。 她到底是为什么要期待沈妄这个狗男人嘴里能有好话? “再见。”迟三穗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脚刚抬起就又被他勾着腰搂回去,沈妄咬着她耳朵说:“我站这儿等你,动作快点。” 呼吸间的热气吹得她耳朵都发痒,低音炮悠悠沉沉地勾着人心尖。 迟三穗一向招架不住他这样,推开他胸膛,小声说:“知道了!我可先说好,我东西很多的。” * 东西很多这句话明显是骗他的,迟三穗回来就拖了一个大箱子而已。 在囤东西这一点上,她觉得自己和沈妄有点像,都算得上是极简主义,没这么多花里胡哨的。 宿舍只有朴智美这只单身汪在,梦梦去约会了。 朴单身汪见她回来收拾东西,眼神很是暧昧地打量了她脖子那一圈。 吓得迟三穗还以为她有透视眼,明明这领子捂得够严实了。她犹豫了一会,问:“我脸上有东西?” “有。”朴智美颇为诗意地念了一段刚刚翻译完的诗句,“啊!我偏爱留白,胜过事事表露,偏爱神秘,胜过亲密无间。” 迟三穗:“.......” 迟三穗人设不倒,立刻冷静地接下这话:“是维斯瓦娃·辛波丝卡的《种种可能》,你译得还不错,我个人偏爱陈黎老师的版本。” “你别模糊重点!”朴智美凑到她跟前帮她收拾东西,八卦地问:“昨天晚上......怎么样?和one神的经历分享分享!” 迟三穗显然没有这种谈话经验,她面不改色地转过去:“你想知道?让我想想,昨天晚上我们———” 朴智美激动的卡姿兰大眼眼睛扑扇了两下,咽了咽口水,示意她继续。 “睡得挺晚。” “没了?睡前运动不讲一下嘛!” 迟三穗把她原话送回去:“你偏爱留白,胜过事事表露啊。” “我偏爱个屁!”朴智美梗着气,吃狗粮都吃不饱。她嘀咕两句,“你们该不是还没做吧?” 这话准确地传到正在画口红的迟三穗耳朵里,惊得她一抖,偏到了脸颊上。 朴智美一看她这表情就懂了:“真没做啊,难道是one神不行?” “怎么可能不行?他昨晚上折腾了我三———”迟三穗对上自己室友那趣味的眼神,安静地闭上了嘴,脸爆红。 她本来觉得自己脸皮薄不到哪儿去,看来还是低估了身边人。韩国人,难怪电影都是限制级的。 朴智美咳了两声,笑着打趣道:“懂了懂了,就是还没到最后一步呗,你们这进度也够慢的啊。” 迟三穗没管她了,继续给自己化妆。 她觉得他们两个人已经是开火箭的速度了吧,才和好了没多久,都直接上二垒了! 这要是让朴智美知道他们交往了好几个月都没接过吻,指不定她还能脑补出什么呢。再说了,那种事应该要循序渐进吧…… “你化妆干嘛?”朴智美奇怪地问。 “顾忌一下在男朋友面前的形象呗。” 她化妆次数不多,但到了大学参加舞会的时候都会化个淡妆。女生嘛,再天生丽质难自弃,在同样化着妆的人面前优势还是不大。 而且化妆的话会漂亮点,沈妄说不定看着开心就良心发现不能对女朋友这么糙了呢。 东西收拾完,倒也不用和指导员说。 她提着行李箱下楼的时候,朴智美还十分做作地缠着她来了一句:“我和梦梦会想你的!” 等迟三穗到了楼下,就收到朴智美的信息———想你什么时候上全垒打!(奸笑) “.......” 迟三穗花了几秒时间体谅了单身汪的好奇心,一抬头看见自己男朋友面前站了个羞涩的小女生。 大概比她还要矮上个五、六厘米,穿着小碎花裙,长发飘飘的。挺好一女孩子,怎么就被沈妄这张脸给迷惑了。 对自己男朋友十分放心的迟三穗拖着行李箱走到离他们不远不近的位置,一屁股坐在箱子上。把拉杆拔高,下巴搁在上面,乖巧地听他们对话。 ———“学长,我是土木系新生,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 “你很缺朋友?” “欸……不是,我只是想和学长认识一下,有空一起去看电影啊。” “想法不错。但我要是再和你说话,腿会断。” “啊,我的腿吗?” “我是说,我女朋友会打断我的腿。”他说完往迟三穗的方向指了指,一副无奈却又乐在其中的表情,“我家小祖宗,管得严。” “......抱歉学长,我、我先走了。” 迟三穗看了一眼女生离去的背影,恋恋不舍中还一步三回头的望着她,仿佛想单挑? 她睨了一眼沈妄,伸出手指勾了勾。 沈妄走过去弯腰看她,指腹在她下嘴唇上抹了一把:“啧,这是什么?口红?” “好看嘛?”被引开话题还不自知的迟三穗颇为骄傲地问,毕竟她化妆手法一向不咋滴。 沈妄俯身咬了一口,舔了舔:“味道不好,下次别涂了。” “......” 迟三穗不爽地揉了揉嘴:“你真的像条狗,总喜欢咬人!” 沈妄听习惯后已经有了自我抵御外挂,温和地摸摸她脑袋。小姑娘本来就长得招人稀罕,化了淡妆把五官优势凸显得更为明显。 少女清澈透亮的眼睛抬头看他,细细眉眼弯成小月牙,脸颊泛着粉,她依旧灿烂。 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生活就是如此,一面在疲惫里浪漫,一面在热爱里肮脏。 而迟三穗在她心中如神女般的存在,下凡后让他有一种病态的满足感。 于是沈妄凑近她闻了闻:“怎么这么香?” 迟三穗实诚地回答:“刚刚喷了香水......好像是柑橙味的香。” 沈妄笑得别有深意,哑声道:“我不喜欢柑橙味,帮你染上沈妄的味道要不要?” “......” 迟三穗再次被这人面不改色地讨论成人话题给震惊了!她隐约觉得现在跟着他走是把自己推入火坑,羊入虎口! 沈妄看她呆怔就高兴,捏着她的脸过了一把手瘾。 ....... 午后的秋日阳光尤为柔软而温暖,迟三穗没什么精神地趴在行李箱上被他推着走。 地上的影子一前一后,一高一低,像是与生俱来的契合。 作者有话要说:沈妄———口嗨型选手一等奖获得者!(恭喜 第73章 同居后的日子没有太大改变,迟三穗和沈妄都是比较淡的性子,两个人和谐地待在一块也没有半点儿不自在。 除了在晚上。 年轻人,尤其是像沈妄这种二十岁的老纯情,对那种事总是格外热衷些。 也不知道他是哪学来这么多新花样,每天逼得迟三穗腰酸背痛手抽筋。晚上睡不够,白天起不来,每天都怀着一颗想暴打某人一顿的心。 而在沈妄过得春风得意马蹄疾的一段日子里,时间飞速向前,T大已经把寒假公告时间给发出来了,两个人都正式进入学期末的忙碌期。 迟三穗课不算紧,但这学期有五篇论文要赶,又临近考试周。整个人像运转的陀螺,几乎忙得停不下来。 但校外有个住处的好处是在这种关键时刻,灯火通明、从五点半就有人排队的图书馆位置显然无比稀缺。 朴智美和梦梦在群里抱怨抢不到位置的时候,堪比大冬天里无家可归的两个孩子,最后两个人被善良的“迟妈妈”捡回了公寓。 起初她们还犹豫着害怕打扰她的二人世界,委婉推拒小半天,最后迫于不能复习就会挂科的威胁下,还是抱着书进了屋。 其实她们这完全是多虑,沈妄比迟三穗惨烈多了。 在考试周要准备ASC世界大学生超级计算机竞赛的同时,还需要花时间把手上和万幸他们一起合作的公司给脱手。 他忙得脚不沾地,一连两个礼拜都没回公寓,迟三穗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把他脸忘得一干二净了。 寒假从一月中旬开始放,文院和经管系在十二月初就已经停了课。 考试周在十二月中旬结束,这让迟三穗松了口气。快到圣诞节,沈妄的生日也到了,她正好腾出时间给他庆生。 联想起上一次还是在他成年那天,而现在又是他正式的弱冠之年,算起来还挺有意义。 为考试周准备了将近一个月,铃声一响,站在大礼堂前的日晷那都能听见学生大喊“解放了”的呼声。 迟三穗特意从图书馆又走去篮球场,最后绕着苏世民书院终于走到了经管系大楼。两个人的教学楼离得远,平时在学校也不常见到。 经管最后一门考得是微积分,铃声响了十分钟后,才有人陆陆续续走出来。 迟三穗站在寒风中抱着自己的考试用品瑟瑟发抖,天空在傍晚就灰蒙蒙一片,仿佛还飘下来几缕雨丝。 紫荆楼顶上熟悉的乌鸦叫,荷塘枯藕都没了生机。冰凌凌的北京城中灯火通明,这座有着一百多年悠久历史的大学学府彻底入了冬。 学生来来往往,桃李园和观涛园传出让人光是闻着就食指大动的饭菜香。 迟三穗站在路边上望啊望,每个人都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她显然只能指望沈妄先来拍她肩膀。 “诶!”身后有人唤了她一声。 迟三穗错愕地转过去,面带不解。 那人看懂了她的眼神,无奈地自报家门:“我宁怀涛啊,白和你做了两年校友,还白做了你男朋友三年校友。” 迟三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抱歉,我一心想着找沈妄去了。” 宁怀涛理解地摆摆手,没介意这么多:“沈大佬今天在公司吧,他提前一个小时交卷走了啊。” 迟三穗:“把他公司在哪?” 宁怀涛把位置给她说了一遍,提醒道:“你怎么不打他电话?” “我打过了,手机关机。”她搓了搓冻红的手,手上的手机在冷天像块铁。 宁怀涛:“太忙了吧,我刚还见他一直揉手指,之前不是说受过伤?最近为了比赛又一直在忙着刷letcode的编码练速度。” 迟三穗愣了一下,之前沈妄在她面前也刷过几次程序,但没听过他说手的问题。 和宁怀涛说了声再见,她赶紧出校门拦了辆车去沈妄公司。 * 说是公司倒也过于勉强,其实就是南门往左过几个站台的一间工作室。规模不大,里面只有几个实习生。 三个合伙人没一个在公司,其中一个男生告诉她,沈妄他们今天有饭局,要拉投资什么的。 听上去还挺有模有样的,迟三穗一眼瞥见沈妄那根本说不上是个老板办公室的位置。 空空荡荡的。他东西不多,又不打算继续干了,有一种随时可能不会回来的感觉。 折腾了这么久,等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迟三穗不会做饭,叫了份外卖又洗了个澡。 学习压力一减少,整个人都轻松自在些。她给沈妄打了今晚最后一个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 踱步在阳台那冻了几分钟的冷风,迟三穗开始察觉到自己很傻逼又反常的一天。 两个礼拜没见怎么了?两年没见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嘛,他有他的事业,你有你的生活啊! 谈恋爱要是一方没有自己的事情可做,那就太没有自我了,迟三穗你可不能这样! 给自己找完鸡汤,她心安理得地回了床上睡觉。为了补回自己之前的睡眠,她特意还在睡前听了几首纯音乐。 本来以为今天沈妄也不回来住,结果她在凌晨二点下楼喝水时突然看见沙发上趴着一个人。 要不是看见他脖子上那条熟悉的围巾,迟三穗可能要冲去厨房拿菜刀了。 “啪嗒”一声,客厅的灯打开。 迟三穗还没走近就闻到他身上一身酒味,拍了拍他脸:“怎么不上去睡?” 沈妄握着她的手指,拿脸蹭了蹭:“你睡着了,怕熏着你。” 声音哑得发沉,分不清是喝醉了还是刚睡醒。 迟三穗也很想给他熬个醒酒汤什么的,但考虑到自己的实力问题,她只好默默把人扶着上楼,边嘟囔着:“喝了很多吗?” “嗯,最后一次,我明天不去公司了。”他半靠着墙,眯着眼看她给自己在浴缸里放热水。恍如隔世的感觉,像是看见了十几年后。 迟三穗帮他脱外套,围巾还是高三时的那条,她笑了一声:“这么老的款,亏你不怕别人笑话。” 沈少爷虽然爹不疼娘不爱,但二十年没缺过钱用,从没因为穷降过自己逼格。 他哼了一声:“老实说吧,这是不是你在菜市场门口给我买的?我在启才的第二天就看见了三个人的同款。” 迟三穗逗他:“你想得美,是我家阿姨买菜送的。” ? “这么不走心的礼物啊。” “那你还不是戴着好几年了。” “就是说啊,给我挂好点。”他懒洋洋地使唤道,语气很欠揍,“我恋旧,不爱换新的。” 迟三穗便要随手把它丢一边的洗衣篓里,把人推进去,准备往外走。 沈妄拉着她:“喝了酒泡澡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不在旁边看着吗?” 迟三穗闭了闭眼,瞪过去:“你又没醉得不省人事,一天天的不耍流氓就不舒坦是吧?” 话刚说完,沈妄就勾着她的腰把人抱在自己腿上,吊儿郎当的纨绔样:“那我耍一个,来给哥哥亲亲。” “......” 迟三穗开始确定他是有点醉了的,偏开脸躲开这个醉鬼的靠近,很受不了那酒味:“再动今天晚上睡沙发。” 一听这话,沈妄老实了。不吵不闹地开始单手脱裤子,另一只手拉着她不让她走。 两个人虽然也不是没赤裎相见过,但没做到最后,怎么着也不好意思在这种情况下看着。 迟三穗甩不开他,只好捂着自己的眼睛,等他躺进泡沫缸里才睁眼:“你说你这是什么癖好?” 沈妄厚着脸皮:“我喝多了,得有人陪着。” 呸!刚刚要没下楼的话,你还不是一个人躺得挺好。 迟三穗和他在这安静的浴室里待了几分钟,打了个哈欠。沈妄终于良心发现。 “你困了吗?去睡觉吧。”等她站起身,他又突然问,“迟三穗,我们大学毕业结婚吗?” 迟三穗被这话的信息量轰得有些不知所措,这说是求婚吧,又有点太过随意了。按偶像剧里不应该来个烛光晚餐,再加999朵玫瑰花,最重要的是...... 她转过头问:“戒指都没有,就让我和你结婚啊?” 沈妄趴浴缸边上看她:“不是给过你吗?” 迟三穗意识到他说的是之前戴在他食指上的戒指,如果那个也算的话。 可是那个能算吗?不应该是个钻戒什么的嘛? 她还没回答,又听见沈妄说:“不结就不结吧,反正你也只能嫁给我。” 迟三穗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等坐到了床上,她才反应过来没给沈妄准备生日礼物。她原本的计划是订个餐厅,两个人好好吃顿饭。 但刚刚沈妄比她还敷衍的求婚态度提醒了她,这不走心的做法实在是让人不太开心。 她想了两秒,决定去翻一翻沈妄的手机,心想他会不会在自己生日这天有别的安排,可别撞一起了。 充上电后,查了查一片空白的备忘录,她一无所获。正打算放回去时,手机“叮”了一声,发来一条酒店的信息。 迟三穗下意识点开,那条信息显示: 【尊敬的用户,您在本酒店预订的奢华情侣主题套房已经预订成功。 预订日期为12.25日,退房日期为12.28日。建议您在办理入住时向酒店前台出示入住......】 迟三穗皱着眉用自己的话翻译了一遍,就是说———— 沈妄这狗东西生日那天订了一间情.趣套房,还他妈一订订三天??? 作者有话要说:沈崽:怎么了?给自己二十岁的生日礼物过分吗?? 穗妹:也没什么,就想笑笑,您还挺讲究仪式感。 第74章 结束自己二十岁的处男之身还得挑破壳日,沈妄真是骚得没边了。迟三穗看了好几遍信息,也没想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觉得自己要订三天的房? 第一次就想飞上天???他怕是对自己那三分钟过于期待了吧。 浴缸里水声渐停,她也懒得再纠结沈妄对自己能力有多高估。赶紧把打开的记录删了,关了屏幕放回桌上去。 等她刚爬回床上,沈妄正好从里头出来。 床头只开了一盏暖橘色的小台灯,窗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砸在雾面玻璃上。 借着这点光,迟三穗半张脸遮在被子里,露出双漂亮的眸子望着他。借着这点光勉强能辨认出他的轮廓。 头发没吹干,被他肆意地往后抓了一把。英挺的鼻梁没了遮掩更显凌厉,桃花眼微挑,嘴角上扬让棱角分明的脸型多了分柔和的色彩。 他下身只裹了条浴巾,一副瘦削有型的少年人身材。腹肌紧实又不算特别明显,流畅的小臂线条勾勒出一条紧致的弧度。 夜色催人昏昏欲睡,但迟三穗觉得此刻她被“美色”诱惑得鬼迷心窍,居然一点也不困。 沈妄拿着干毛巾擦完头发发现床上的女孩还盯着他看,他扬了扬眉:“还不睡?” 迟三穗别开眼,心虚道:“你没洗完澡,我怎么睡。” 沈妄故意曲解她意思,把毛巾丢开躺上去压着她,撑着手肘说:“那你别睡了,起来让我睡。” 也许是刚刚看见的信息给了迟三穗点底气,反正这人订好了日子,现在也只是打打嘴炮。 她倒还好,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可能都活得比较禁.欲,对这种事的需求也不大。 迟三穗用自己的指尖摸上他的眉骨,她指腹微凉,摩挲着他疏落清朗的轮廓。 沈妄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低头去吻她。从眼睛到鼻尖,再到脸颊,下巴,嘴唇,乐此不疲地印下自己的痕迹。 他刚刷完牙,口腔里是清冽的漱口水味。两个人又快半个月没待在一起过,难免都有些情难自控。 大概是看得出她还有些紧张,沈妄也没想勉强。这道模糊的界限没有被打破,他只是尽了兴地去含吮她。 唇舌交缠间,迟三穗全身像是过了电。 衣服在拉扯中变得歪歪扭扭,她指尖攥在手心,身下不可忽视的温度让她有片刻的失神。 “你手......轻、轻点弄。”她轻声,喉咙有些干。 “疼了?” 怕他又说自己娇气,迟三穗摇摇头:“没。” 沈妄低声笑,也不揭穿,力度放缓了点。 揉了揉她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后颈上。又埋下头去啃她的锁骨,一寸一寸地舔舐,掐着她的下巴深吻。 两个人吻着吻着,一切都乱了套。理智被火焰燃尽,情感主宰了欲望。 迟三穗反应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腿已经被他抬起缠上腰。蹭上他结实的肌肉时,她低低□□了一声,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他呼吸有些失控,哑着嗓子出声:“你乖一点,带你做点有趣的事。” “.......” 迟三穗隐约还记得这句话在高三他生日那天也说过,她本来想问那酒店怎么办。 但她被磨得也难受,索性跟着他的节奏走,把其它事都抛一边。她能感受到两个人紧贴的身体、他的手指有力而炽烈的动作。 而后,他突然停了下来。 迟三穗攀着他的手臂,黑夜让人百无禁忌也肆无忌惮。她难耐地哼了一句:“怎么了?” 他低低骂了句:“没买套。” “那、那我明天吃药。” 沈妄咬着她的耳垂含了又含,声音很沙:“说什么呢,哥哥能让你吃药吗?” ... ... 折腾了这么一番,迟三穗眼皮都在打架。 刚洗过澡,她窝在沈妄的怀里细细地喘气,手挠了挠他的胸膛,说了一个字。 沈妄没听清,低头把耳朵凑过去:“什么?” “我说,结。” 是在回答他一个小时前的问题,大学毕业要不要结婚,明明之前还在纠结没有戒指。 沈妄勾唇问:“没戒指怎么结?” 迟三穗顿了顿,心想你可能连彩礼都没有,没戒指算什么。现在大学生毕业有几个不靠家里人能拿出彩礼钱的,何况沈妄这种情况。 她很理解地蹭了蹭他,像只猫似的:“我给你买,他们会喜欢你。” 他们指的是她的家人,沈妄一瞬间心软得一塌糊涂,掐着她的下巴亲了又亲。 最后逼得迟三穗给了他一巴掌,直喊着累往被子下缩,彻底睡过去了。 “都会给你的。”他下巴抵着她的头发,轻声呢喃。 房子豪车,钻戒,盛大的婚礼,别人有的,都会给你。别人没有的,我想办法也会给你。 * 迟三穗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起床时发现沈妄又不见了。这人平时看着懒散,但从来只睡回笼觉不睡懒觉。 真是奇了怪了,他就不累的嘛? 她正打算拿手机给他打个电话,一打开手机就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患者齐美欣的家属是吗?很抱歉通知您这个悲痛的消息,患者齐美欣因抢救无效,于今日上午11点二十三分逝世,望您节哀顺便.......” 迟三穗大脑空了一瞬。 反应过来这是沈妄的手机,他们的是同色情侣款,经常拿错。 等缓过神来了,才回复医院那边话,挂断电话后连鞋子也没穿就奔下了楼。 沈妄正在厨房下面,见她急匆匆的扑过来还有些纳闷:“怎么了?” “刚刚医院来了电话。”迟三穗握着他的手,喉咙有些绠,“齐晟宁妈妈走了。” “怎么会?”他皱着眉头把厨房的火关了,开始去玄关那换鞋,一边说,“你肯定听错了,之前医院都会下这种病危通知书,还没宣告死亡的。” “沈妄,沈妄!突发性的,医生没抢救过来。”迟三穗抱着他的腰,握紧他发颤的手,一遍遍重复着,“和你没关系,沈妄,和你没关系。” ...... 对于齐美欣的死,迟三穗自私地觉得庆幸。 没有人愿意一直被一个植物人捆绑一生,那不是他的责任。他还年轻,不应该每天都活在自责里。 而沈妄能不能放过自己,要看他怎么看待这件事。他活得太累了,所谓的道德和责任感如同泰山一样压着他,压得他喘不过气。 在最昏暗的时候,他不敢死。 因为这世界上有一个还需要他活着去赎罪的人,他不欠齐晟宁,但亏欠了齐美欣。 如果她一直躺着,那他可以拿钱弥补。 但她死了,像个死循环。绕回来了,又绕不出去。 迟三穗买了下午回安清的机票,两个小时后飞机落地。 齐美欣没有其他亲人,他们得去给她选墓地和送她最后一程。 火葬的流程很简单,但迟三穗显然还没接触过死亡。她看着沈妄熟练地挑选骨灰坛,突然意识到,几年前,他是不是也是这样送走他爷爷的。 一把土扬过,一切都随风而逝。 从墓山区回去的路上,沈妄一直没说话。 迟三穗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但词穷地觉得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一直到回了潋湖别墅那。 网吧拆了,沈妄家在安清的房子平时没人住,家具上落了一层灰。 “你要回家吗?”他突然问。 迟三穗家就在对面的潋湖别墅,她一直没回去过,现在就更不可能回去了。她摇摇头,靠着他坐在落地窗旁。 沈妄垂下眼说:“齐晟宁死了。” “嗯。”迟三穗没什么反应,同样的事情不可能让她惊讶两次。她想,沈妄可能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沈妄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开口道:“大一暑假那年,齐晟宁出了狱。他知道齐母在医院躺了两年,然后找我们来报仇了。” 迟三穗心口一紧,攥着手没动。 “不对,他想找的是阿靖。说起来真有趣,连他都没把错算我身上。” 但更可笑的是,那天沈妄借了沈靖的车去机场。然后命运般的错误,他帮沈靖躲过一劫。 他全身三十多处骨折,脑震荡在手术室抢救了十多个小时。命悬一线之际,另一边的齐晟宁已经断了气。 “我不欠沈靖了。” 这是他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即使沈珍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沈妄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我也不欠齐晟宁,他罪有应得。” 但是除了齐美欣,她只是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什么也没做错。 迟三穗懂他的意思,有些后怕地抱着他。 她和他不仅只是错过了两年,她还错过了他很多事情。甚至那天的沈妄如果没挺过来,她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沈妄,你谁也不欠。”迟三穗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进去,但她得说,“你只是保护了自己的弟弟而已,那些事情不是你的错,本来所有的事都和你无关。” “你不能全揽在自己身上,犯罪的人已经受到惩罚了,你也内疚得够久了。” 她声音都在抖,无助又无措。 她说:“沈妄,你得放过自己。” 第75章 回到安清的一个星期后,迎来了沈妄的生日。 凌晨五点,冬日的早上带着凉气,窗户上的玻璃雾蒙蒙一片。 身边凹陷下的床突然轻了一块,被子被轻轻掀开又盖下来,迟三穗下意识伸腿把人勾回来。 她腿长,勾着沈妄劲瘦的腰丝毫没有压力。迷迷糊糊睁开眼,坐起来问他:“你去哪啊?” 沈妄扯过被子把她包好,指了指落地窗那:“我坐会儿,就看看日出。” 别墅建在坡上,他房间又在三楼,确实是个高处看风景的好地方。 沈妄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迟三穗穿着拖鞋,身上裹着被子蹬蹬蹬跑过去坐他边上,把他一起包进被子里来。 这个房子一年也才回来住三四天,为了过年扫墓什么的。物业费没交,暖气都不怎么热。 沈妄把她的脚放自己小腹那,掀起衣服捂着。她骨架细人又瘦,像只小动物似的缩在他怀里,看上去还挺可人。 他笑了一声:“守我一个星期了,守得不累吗?” 迟三穗摇摇头:“我怕你闷着会生病。” 她之前搬进帝都那个小公寓的时候就在垃圾桶里看见好几瓶助眠药,估计是怕她担心才赶紧处理 经历过葛烟的心理疾病后,迟三穗很害怕沈妄也会堆积这些负面情绪在心底,现代人实在是太容易抑郁。 沈妄靠着她:“不会生病的,我不是还有你嘛。你看,日出前的天真暗。跟看不见太阳似的。” 迟三穗盯着远处的白雾茫茫,街道上空无一人,昏黄的路灯微微泛着淡淡光亮。 她说:“黎明前的天总是最黑暗的。” ...... 沈妄十月大的时候,沈珍和沈君峰两个人为了事业把他放在安清爷爷家带。留守儿童,很常见。 两年后沈靖出生,夫妇俩工作稳定又有广阔进步空间,他们把重心放在了从小就在自己身边长大的沈靖身上。 直到沈靖上初一那年,沈爷爷提醒沈君峰,该把大儿子接过去了。于是沈妄就被送去了帝都,过了一个暑假,他自己安安静静又搭了飞机回安清。 亲情也是有隔阂的,他不熟悉他们一家人饭后的谈论话题,不熟悉天赋异禀的弟弟的说话方式...... 那年沈妄不到15岁,没有人教他怎么缓解初到一个新城市的陌生和无措,也没有人教他该怎么融入自己的家。 一直到初三爷爷去世,他们没有说过沈妄应该去哪,然后他被放弃在安清,一直到这个房子被拆。 他试过努力寻求一点关注,但在沈靖的面前都显得如同蜉蝣,渺小而可笑。 他也试过向自己的弟弟表达友好,但似乎从他那年进入帝都开始,他在沈靖的脑海里就是一个家庭里的外来侵入者。 也对,十几年来除了过年也没怎么见过。突然出现个哥哥,要分走自己爸妈和所有东西的一半,任谁都会不满。 挣扎太久,沈妄逐渐迷失了自己应该为谁存在。没有人管他,也没有人对他不好,只是在十八岁之前,他丧得出奇。 而现在他精疲力尽,光是看着家里的全家福都感到疲惫。他欠了谁,谁又欠了他? 过得太久,他什么也不想做了。 只是突然觉得很累,很累。 最后他觉得迟三穗的要求最轻松,活开心点,自己最重要。 “天亮了。”沈妄垂下眼,贴着她的脸说,“今天早上雾这么大,会是个大晴天。” * 第二天颜如玉找迟三穗出去喝奶茶,她在南方一个大学读书,也刚回来不久。 两个人很久没见,起初还有些拘谨,好在女生有太多话题可聊,倒也不会不自在。 颜如玉咬了一口珍珠,叹口气:“我和向星河都谈了俩年半异地恋了,他要是有你一半好我就谢天谢地了。” 迟三穗不明所以:“我哪好了?” 颜如玉:“你们这异国恋谈一半你就申请回国了诶,为爱做交换生!你看看向星河,一个月才来一次看我!” 迟三穗低下头没再说话了,如果颜如玉知道她在高三一毕业就和她的沈大佬分手了的话,这里可能会发生一场命案。 两个人把高中那点破事回忆完,又说了说同学们的近况,闲聊扯扯一个下午就这么耗过去。 快要走的时候,邻桌一个女孩子走过来拍了拍颜如玉的肩膀:“不好意思小姐姐,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的鼻子是做的吗?” 迟三穗下意识挡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过去:“你有事吗?” 她长相漂亮,面无表情又带点冷感。成功把那女孩给威慑到,一时间不敢开口。 颜如玉拍拍她的手,探出头问:“是的,做了好几年了,怎么了?” 女孩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说:“我没有恶意,就是想问问在哪做的,我朋友对您这个驼峰鼻很感兴趣。” 说完,她指了指靠窗户那的另一个女孩。 颜如玉如实说:“在韩国首尔做的,江南道最贵的那家,很多明星也是在那做的。” 女孩道谢后又找她问了问价格和术后恢复效果。 迟三穗看了她们两眼,虽然化了妆,但年纪看上去更像高中生。 她本着好意说:“追求好看是每个人的权利,这个小姐姐是因为以前发生过意外不得已做的。你们都很漂亮,没有成年的话还是要谨慎一点。” 女孩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把视线放回迟三穗脸上,不太确定地问:“姐姐,你这张脸是在哪个医院的模版吗?还有吗?” 迟三穗:“.......” 她语塞,半响憋出一句:“这得问我妈妈还生不生。” .... .... “哈哈哈哈你刚刚那表情,真是绝了!”颜如玉走出门就没停过笑。 迟三穗了无生趣地摇摇头:“现在的孩子可真是,明明才差了几年,却已经有了鸿沟。” “不过像这种半路来问我是不是整过容的也不少见。” “都是来问在哪家医院做的?” 颜如玉撇撇嘴,表情看上去不甚在意地说:“她们大部分是对着后面的朋友说一句———看吧,我就说她是整的你还不信!” 迟三穗替她骂了一句:“多事婆,祝她们没有性.生活!” “哈哈哈宝贝你骂人怎么都这么好玩!”颜如玉被她这话萌得不行,笑着说,“其实长大点会发现自己的承受力也会逐步上升。而且你看刚刚,别人对我这种人的接受度也在提高。” 迟三穗点点头:“无知的人才会有各种各样的偏见。没听过一句话嘛?地球上有75亿人,存在75亿种正常。” “那你呢?还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了吗?” “觉得啊,我依旧是个正常人中的异类。”她顿了顿,补充道,“你高三的时候问过我为什么会喜欢沈妄,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因为他值得。” 这个世界总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千奇百怪的动物被当成珍稀动物,被保护。 而庞大的人类族群中:有人天生残疾,有人是侏儒患者;有人色盲,有人脸盲;有人同性恋,有人单性恋......他们之中却有人变成了不受待见的特殊人群,被排斥,被针对。 她大概会永远记得高三那年,那个少年是家人以外唯一一个把她平等相待的人。 有人浅薄,有人金玉在外,败絮其中。亦有人如星辰绚烂,真诚而勇敢,值得爱与被爱。 * 因为放寒假,蒋承周子维他们也回来了。 周子维和江然两个人就跟绑一起了似的,都考到邻省的一所二本读大学。而蒋承进了本地一所大专职校,读了一年入伍去了。 几个人提着酒来,想着正好借给沈妄庆生去去齐母事情的霉气。走进来看见沈妄正在打扫卫生,头上还戴着顶报纸做的帽子。 周子维和江然两个人跟大爷有的一拼,躺在沙发上就开始相约王者峡谷。 “我靠,这么讲究,肯定是穗妹给你做的吧?”蒋承帮他擦着凳脚边说道,“她还真是对帽子情有独钟,让我想起了高三她送你的绿帽子。爹,你还留着吗?” 他说完,江然他们那边发出无情的嘲笑。 “靠个绿帽子维持感情的男人,沈少爷你可真是悲哀!” “哈哈哈哈作为兄弟,我最多再笑两声!哈哈哈。” “你们媳妇儿送的东西不留着,难道会丢?”沈妄抬起眼看了看这一屋子的单身狗,轻飘飘再补上一刀,“哦,对不起我忘了,你们没有。” 三个人:“.........” 这可真是操了,沈妄现在怎么回事?! 突然给他们秀起恩爱来了!!! 这令人发指,为人不齿的狗操作!!!! 被游戏里的小乔喊一声都会软了身子的三个大汉开始争先恐后帮他拖地,把他赶去了楼上厨房做饭,美其名曰给他们产粮。 沈妄人刚上去没一会儿,迟三穗就拎着个小礼盒进了电梯。 密码锁一开,迟三穗差点以为找错了门。她认不出来人,只好盲猜他们是清洁工或者是沈妄的那几个朋友。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是熟悉的生疏感。 蒋承率先开口:“我爹二楼做饭去了。” “哦,那我先把这个藏一下。”她扬了扬手上的礼物,笑着进了暗房。 等把礼物藏好了,她站在门后深呼吸几口气,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颜如玉不清楚他们的事情很正常,蒋承他们几个和沈妄玩得这么近,在他们心里,自己形象应该不太好。 她清清嗓子,走了出去:“楼上有游戏房,谢谢你们帮忙,接下里都交给我吧。” 江然摆摆手:“害,你跟我们客气啥啊。” “就是,穗妹你要是闲着,就上去帮妄哥洗菜。” “做饭的是沈少爷,可见他的家庭地位,还给我们在这牛逼哄哄的呢!我觉得单身挺好!” “我呸,你说单身好?那是谁三更半夜喝多了跑女生宿舍楼下摆蜡烛的?摆得跟个死人花圈似的,要我是个姑娘,我魂都给吓没了!活该你单身啊江然!” “......” 几个人附和着,把她弄了上去,迟三穗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们的态度。 * 他们一块待到晚上九点,也没买蛋糕。凑一块打了盘游戏,之后吃起了火锅。 外面下了雪,枯树枝桠上开始泛白。宁静的室外和蒸气腾腾的室内形成鲜明的对比,酒香四溢,热闹而温馨。 迟三穗坐沈妄边上问:“你一天还做了不少事呢,菜什么时候去买的?怎么不叫上我一块去?” 沈妄说:“你不是陪朋友逛街去了吗?还管我死活?” 迟三穗:“......” 这话说得自己多委屈一样,他喝了点酒,说起话来熏得人犯醉,迟三穗脸都被他呼吸间的气息弄得有点热。 “诶你们小两口能不能别屠杀无辜的狗?”周子维喊了一句。 两个人对视一眼笑开了,别开眼开始碰杯。迟三穗自知酒量差,沈妄特意给她倒的椰汁。 周子维他们几个开始互相伤害,斗嘴斗得不亦乐乎。 “维哥,你说你和然哥是不是天造地设?高考一起复读,,完事了还考同一个大学,同一个专业,同一个寝室!你们这要是不在一起,我连happyending都不相信了!” “我去你大爷的!诶周子维你什么意思啊?脸红个什么劲?我跟你讲,我他妈宁折不弯钢铁直男!” “我脸红你妈!火锅熏的不行啊?这辈子我就算找不到女人了,我也不跟你凑合!” “一般偶像电视剧里有这种台词,那他们肯定会在一起!” “滚!” “滚!” “哎哟我去,绝配的默契!” ...... 桌上的酒瓶见了底,沈妄去楼下搬酒上来。 他们见沈妄走了,开始闹迟三穗。 周子维说:“穗妹,你怎么能忍受你男朋友晚上不洗脚的习惯啊?” 迟三穗懵逼地回了句:“他洗啊。” 沈妄这种洁癖主义,有时候他们折腾完那种事,迟三穗累得抬不起手了。他还硬把人抱浴室去洗干净,换完床单才让回床上睡觉。 然而迟三穗还是太嫩,几个大男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哦吼!同居愉快!!” 迟三穗:“.......” 这些人真的是,说话到处给人挖坑。 蒋承笑嘻嘻问:“我再问一句,你们异国恋这两年,谁主动联系对方的次数多?” “逢年过节都不见你打电话的,我们还以为你俩分手了呢!” 迟三穗再次蒙圈,她迟疑地问:“沈妄跟你们说的......我和他一直是异国恋吗?” 这话一出来,几个人安静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碰巧沈妄搬酒上楼,收获了一波一言难尽的目光,而迟三穗低着头在吃菜。 沈妄挑了挑眉:“我一来就安静,看来在聊我?” 江然带头站起来:“天晚了,哥几个先回去了,生日快乐啊。” “喝多没啊,要帮忙叫个车吗?”他问。 “不用了,没醉。”江然他们在门口停了停,拍拍他的肩,“兄弟,你这种靠着谎言和一顶绿帽子苟延残喘实现爱情长跑的男人,可真是不容易啊!” 沈妄:“......” 身后两个人也象征地拍拍他的肩,露出同情的目光。 .... .... 沈妄把门关上往楼上走,一脸莫名其妙地问迟三穗:“他们真的没喝多?” “别管他们了,给你看个东西。”迟三穗笑了两声,从背后掏出一个盒子,“登登登登!” 沈少爷出生以来唯二收过的生日礼物都是出自自己女朋友之手,他怀了点期待打开礼盒。 说实话他也没什么想要的礼物,心想迟三穗肯定是去百度上查了查,送给男生的礼物也就那几种。 球鞋,headset,电脑,音响等等,尽管他对这些都没什么要求。但他还是想好了待会该露出个惊喜的表情给小姑娘看,别白费了人家心思。 然后他打开了盒子,看着里面的东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弧度的微笑比较合适。 “......” 惊确实是挺惊的,太他妈刺激了,绿帽子2.0能不刺激嘛。 沈妄沉默了两秒,秉着很强的求知欲问:“你对绿帽子有什么执念吗?” 迟三穗被问蒙了,其实是因为准备的时间太少,她想不到别的礼物,只好来一波回忆杀了。 她无辜地问:“不好看吗?不喜欢吗?比上次那个要贵呢!” “好看。”沈妄闭着眼睛说瞎话,“我可太他妈喜欢了。” 迟三穗听出他意思了,冷讽一句:“你自己挑的礼物还不是没用上?还敢嫌弃我斥巨资买的帽子!” 沈妄反问:“我挑的礼物?” “三天的情侣套房,浪费了吧。”迟三穗吐了吐舌头,笑得十分虚伪,“要不您现在去买张机票飞回帝都?还来得及在酒店过个生日。” 沈妄:“.......” 姓迟的继续挑衅:“还订三天,啧啧啧!沈妄您能不能多查查资料?男生第一次听说不到三分钟诶,你这订个三天可真的是对自己不太了解!” “说完了?”他面无表情地问。 迟三穗丝毫没有风雨欲来的觉悟,扬着下巴:“说!完!了!” 沈妄淡定地回房间。 迟三穗喊他:“你去干嘛?” “洗澡。”沈妄转过头来指了指她,笑得斯斯文文,“你,乖乖在床上等我。” 迟三穗:“......” 她切了一声,显然没理会他的威胁。两腿一伸,躺在了床上玩手机。 过了一会儿,正好收到颜如玉的消息:【穗美人,忘记把沈大佬粉丝群里的最后一个东西发你了!不用感谢我,我就是个默默无闻的活雷锋罢了!】 随后一段视频发了过来,画质不太清晰,摇摇晃晃的镜头。大概是在谢师宴上的KTV里,一闪而过郭国富的啤酒肚和小胖脸。 一个身形修长的男生入了镜,白色短袖,黑色长裤。拿了把吉他,长腿一跨,坐在高脚凳上娴熟地拨弦。 他一上去,周围环境里安静了些。听筒里传出他低哑而散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不正经却独特又好听。 那个男生清隽的侧脸对着镜头,轻声而深情款款地唱着: 十七岁时, 我在布鲁克林一贫如洗, 却妄想你轻易为之着迷。 烟花昏暗,孤月清朗, 你只是站在那, 就抵过无上荣光。 我穿越街道车辆轰引, 在漫天星空下失语, 讨厌失眠,梦不到你。 你路过那片荒原, 火焰蔓延,罪恶滔天, 你却写下美好诗篇。 最温柔的是你的侧脸, 最浪漫的是去年夏天。 你说, 要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才有不期而遇的惊喜。 我笑着相信,从未怀疑。 你说, 若夜晚来临不如心意, 就带我偷偷逃离。 我的手就在这里, 你何时回来把它牵起。 人世肯相逢,已实属我幸。 睡前故事尽管不够动听, 但我仍想和你分享结局。 ....... 一曲唱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旁边有个人问“沈大佬,太好听了!这是什么歌啊?” “自创的。”少年低下头,英挺的鼻梁格外出众。默了默,他抬起头笑着说,“叫《月亮幻想症》。” ...... 视频在这结束,几分钟而已。 迟三穗却觉得像过了很久,如果没有记错时间。应该是在这首歌几个小时后,她和沈妄说了分手。 沈妄从浴室出来,倚着门框看她。 他只裹了条浴巾,头发半湿着被他捋到脑后。敞开的胸膛往下能看见他腰腹的肌肉线条,公狗腰,人鱼线,极品帅哥。 沈帅哥危险地迷了眯眼:“迟三穗,你还真在我床上等着啊?” 迟三穗放下手机,咬着唇笑:“你这次买套了?” “买了。”他压在她身上,意有所指地在她毛衣领口上划了划,哑声说,“跑还来得及。” 迟三穗呆了两秒,摇摇脑袋:“不跑。” “你说什么?” “我说......”她勾下沈妄的脖子,唇覆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哥哥,我们做.爱吧。” 作者有话要说:崽,给麻麻冲!不做个三天三夜,怎么让她臣服在你的西装裤下!!!!! 穗妹;。。。。。。。 - 完结倒计时啦~ 第76章 迟三穗现在就是后悔,她为什么要挑衅一个男人的时长??尤其是沈妄这种! 沈妄他......他是狗啊!!!! 身上的男人仿佛能听见她的心声,顶开她的腿,勾着唇问:“在骂我?” “没、没有的事!”她矢口否认,细细地喘气,“你能快点吗?” “嗬。”他低声笑了声,却没回答。 指尖似有若无的剐蹭,指腹上的薄茧清晰而敏感地让她腰上起了战栗。 快感从尾骨开始向身体四肢直至神经中枢蔓延开来,发根都是汗,到处都是湿泞一片。 发丝黏在她的脸上,他拿舌头舔开,沉迷其中的样子性感又撩人。 灵.肉合一的人间美好,在真实和虚浮中沉沉浮浮。意识也开始模糊不清,感官上的冲击比任何时候都有来得强烈。 她仰着头,脑中一簇簇烟花放得烂漫。压抑着呻.吟,在情.欲间迷失。 他细细密密地吻下来,企图安抚却无济于事。重重地拽下她的腿,咬着她耳朵缠绵呓语:“别往上缩,撞床头柜了快。“ “.......你、你闭嘴!”她感觉自己现在像任人宰割的羔羊,快要死了。耳边是他沉哑的低喘,她疼得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 他在探索,而她逐渐开始享受。 他动作渐大.....关了灯更肆无忌惮暴露本性。含着她的耳垂舔咬,力度一下轻一下重。 迟三穗的下颔能感受到他头发是湿的,洗发水的香味和他身上的荷尔蒙。 “什么感觉?”他吻着她含糊不清地问,舌尖舔舐她的唇。 她声音发颤,身子也在战栗。手臂环着他的脖子。。。。。。。。。。。。。。。。。。 .... .... 一场靡乱的情.事过后,按道理应该来支事后烟。 然而年轻的男人总是气血方刚,迟三穗被压在浴缸边上已经彻底脱了力,快要被他层出不穷的花样给折腾死。 亏她进浴室的时候还真情实感地问“开暖灯干嘛?” “待会儿怕你冷。”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现在贴着浴缸瓷墙,她总算是知道了什么意思。 沈妄这人只是看上去清冷,但实际上很嗜欲,这一点从他们同居第一天她就发现了。 他摁着她的腰贴得更紧,这个姿势让他们亲密无间。他气息有些不匀,吻在她一对漂亮的蝴蝶骨上:“宝宝。” “嗯?”她累得不行,应得有气无力。 他把人转过来,正面拥着。用气声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混不吝的荤话在此刻意外得刺激。 迟三穗面红耳赤,羞愤道:“你———” “嗯,我。”他含过她的手指,压着嗓子补充,“是我在.....” 话没说完,被迟三穗急急地捂住了嘴。 他没再说下去,闷着声笑,听她抽噎着喊自己名字。 他贪恋这个女孩的清纯,也贪恋她此刻的娇媚。越是无辜纯洁,他越是想摧毁。 为了把神女占为己有,他甚至想过折断她的双翼,囚禁她的思想和躯体。 可是他不会,他敬她如神明。光亮击溃他的毁灭欲,让他只能臣服。 意识到她阖着眼皮,他掐过她下巴来亲。没得到回应,又咬了一口她的下唇:“宝贝儿,你好软,好乖。” 迟三穗咬在他的下巴上,舔了舔唇不满道:“又咬我.....你是恶魔吗?” “我是。”英俊的恶魔和双眼迷离的少女脸颊相贴,耳鬓厮磨。没有露出獠牙,而是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迟三穗,恶魔的灵魂和你订下契约了。” ....... 最后的最后,迟三穗眼睛困得睁不开。 沈妄把人抱到床上去的时候,还被往后推,少女睡呓中带着哭腔:“不要了哥哥。” “......” 他听着好笑,唇覆在她薄而凉的眼皮上。那是一个再虔诚不过的吻,单纯得毫无杂质。 * 中午十二点多,沈妄把早上的牛奶和粥端下去,换上了水果和刚煮好的意面。 又过了半个小时,被子里那小小的一团终于动了动。一条藕臂伸出来,酸得厉害,迟三穗弱弱地放下去。 她睁开眼探出个脑袋,身上换了件他的长袖T恤。而床单被扯走了,她整个人被包在了被子里。 床边上的男人早就不见踪影。 很好,拔吊无情,这很沈妄。 迟三穗挤出一个笑,安慰自己:没事,迟哥坚强。 然后她摸了摸手机,没摸到。准备下床找一找,两条腿一落地,直接跪在了地毯上。 视线正对着垃圾桶里那盒空了的套盒上,迟坚强刚弯起的嘴角瞬间抿得平直。 她男朋友根本不是人!只顾着自己爽了,她叫得嗓子都哑了! “沈妄!你他妈人呢???!” 她把床头柜上的书往门那丢过去,终于把某个在游戏机房玩游戏的男人喊了上来。 沈妄站在门口还愣了一下,紧接着看见自己家小姑娘跪坐在地毯上,眼圈都是红的。 他顿时觉得自己忒过分了,赶紧过去把人抱起来,温声细语地哄:“怎么了?” “你说你是不是个渣男?睡完就跑!”她一口咬在他胳膊上泄愤。 “没跑,不是在嘛。” 沈妄好脾气地给她穿外套,跟伺候祖宗似的扣上扣子,又抱下楼去吃饭。 等到了客厅,她瞥见窗外雪积厚了点,树桠上都是白茫茫一片。冰雪消融,水滴都是干净的。 迟三穗侧开脸,躲过他的喂食:“我自己吃。” 小姑娘鼻音还重着,嗡声嗡气地的样子。脖子和锁骨上都是他弄的红印子,看上去好不可怜。 沈妄心软了一大半,伸手过去。 “啪”的一声,迟三穗拍在他的手背上。身子窝在沙发里还瑟缩了两下,看上去像个宁死不屈的贞洁烈女。 沈妄:“......” 他收回手,甩了甩:“我就想帮你揉一下,肚子不是疼?” 羞耻感回笼,迟三穗抱着抱枕把脸埋进去:“知道疼你昨晚还那样!” 沈妄乐了:“哪样?不是你说的———” “闭嘴!”迟三穗打断他,瞪着眼睛,潋滟生姿的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是抵挡不住诱惑的低等生物!!” 沈妄瞥她一眼:“诱惑?” 迟三穗点头,指指自己:“感谢我吧沈妄,要不是我勾引你,你现在还是个忍者神龟呢!” “.......” 沈妄忍下这口“忍者神龟”的气,摁着她的细腰往后摸了一圈:“听见了吗?” 迟三穗怔住,听见身后噼里啪啦,是毛衣静电的声音。她不解:“什么意思?” “毛衣都比你会放电。”他俯下身亲了亲她的脸蛋,嗓子微沉,“老子想睡你,哪还用你勾引?” 明明一个眼神,就让他溃不成军。 迟三穗脸成功又被他这直白的话给弄红了,她把人推开:“你能不能闭上你那张嘴啊,烦死了!” 沈妄歪歪头:“昨天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迟三穗彻底火了,拿了抱枕开始砸他。整个人骑他身上去,沈妄不敢动,又得护着她被伤到自己,最后扯得两个人都累瘫在沙发上。 她喘口气:“没想到我在事后第二天居然和男朋友打了一架。” “说话要严谨。”沈妄平静地开口,把毯子盖她小腹上,“打架是双方的,你那叫单方面殴打。” 迟三穗闻言看了一眼他的脸和鸡窝头,顿时心情好转了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有力气了?”沈妄坐在地毯上看她,手指勾着她的凌乱的头发丝。 休战期的和平,迟三穗哼了一句:“我觉得你就像个散财童子。” 沈妄掀起眼皮:“嗯?” “就是蒋承啊,昨天晚上听你们聊天说的。他家里那段时间不是说情况不太好嘛,然后你帮他交了高二的学费,难怪他喊你爹喊这么顺嘴。还有那个胖子哥哥,你之前也说过他耳朵有问题,那他现在去哪儿了?” 沈妄往后瘫靠在茶几上,长腿屈着:“顾巷拆了,他拿着钱在小镇上开了家糖果店,反正能自给自足了。” 迟三穗“哦”了一句,感叹道:“大家都过得挺好的。” “还有,胖子有名字,叫王翠菊。” 迟三穗:“.......” 两个人对视一眼,笑出声来。 沈妄舌尖抵着下颚“咯嘚”一声:“算了,还是胖子吧。” 难得两个人都没事急着去做,沈妄几天也把该做的事都忙完了,眼下就剩下个明年三月的比赛。 迟三穗有在网上查过,是针对于脸盲症设计的一款智能软件。大数据采取人脸图像,达到分辨率后,让机器生成接近真实的HR人脸图像。 其实之前也有公司研发过类似的东西,上一次是土耳其研制的一款眼镜。但功能不成熟,她试过,只能浅识出一部分人。 对于人类基因缺陷导致的病症,世界总是太多的束手无策。而她能做的,是习惯它。 “你说这个有用嘛?” “不知道,赢了金牌的话听说可以参与实验,分析数据。” 迟三穗想起宁怀涛的话,她有些担心:“那你的手指不会影响吗?你们这是比什么?” “用考官发下来的测试算例,分别组建各自的超级计算机系统,最优化者胜出。”沈妄伸出自己的手指勾了勾,灵活地蹭了蹭她的脸,“没废呢,我会赢,清华的团队成员也都很厉害。” 迟三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对计算机的事情显然帮不上忙。但看他之前一直没停过训练,应该也不算容易。 沈妄闭着眼,喊她一声:“迟三穗,想要个什么样的房子?在安清还是哪买?” 女生可能都憧憬过自己的家,迟三穗说起这个来了兴致,她舔了舔嘴:“安清的乡下吧,我假期翻译东西可以去那住。不要太大,两层楼带个院子,里面记得栽棵枣树.......二楼设个暗房,我译不出东西就缩在里面放空自己。” 她絮絮叨叨说了挺多,中途还喝了几次水。沈妄听到这喊停:“暗房,这么小地方,施展不开吧?” “.......” 迟三穗伸腿踹他一脚:“您能不能别满脑子都是有色颜料啊?” 沈妄笑着握着她脚,摩挲了一会儿脚踝那的纹身,敛下笑:“我高三过年的时候,跟我姥姥说,要把你骗过去。” 迟三穗:“啊?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你想的没错,迟小姐。”他眯着眼懒洋洋地笑,有股潇洒的风流感,“过年陪我回去见家长吧。” 作者有话要说:jj……害改得心累 第77章 迟志强他们都去了美国过年,算上乔宛兰那次,沈妄也算间接见过了家长。 在安清待了几天后,他们去启才一中逛了一圈,熟悉的大槐树,篮球场,教学楼和大操场。 因为是放寒假,里面还住着门卫,但老师都回去过年了。 迟三穗不无遗憾地说:“最可惜的就是没见到郭老师了,我还欠他两包辣条呢。” 郭国富无疑是个好班主任,保护了一个少女的初恋,也保护了迟三穗的特殊症状。 “看那。”沈妄指着花坛那,他之前迟到没少在那跑过圈。迟三穗去完小卖部经过那会给他带瓶水,或者带几颗糖。 冬风萧索,两个人却透过这光影回忆起了那个吹着清风的夏天。 迟三穗坐在教室里看书,偶尔抬头向走廊上望,沈妄靠着栏杆和蒋承他们闲聊。树叶被风吹的哗哗作响,他们有时会在窗户那对上视线。互相就这么看着,看着他们的十七岁,看着他们的高中时代。 他们的校牌上面有启才一中的首字母缩写,qcyz,等于青春永驻。 ... 回到帝都的第二天,沈妄已经通知好了沈家大院里的人,今年除夕夜要带个女朋友回去。 接他电话的是家里的保姆阿姨,年纪大了耳朵也有点不好使,把迟三穗名字听成了十三岁。还语重心长地劝沈妄:“妄呐,听姆婶一句劝!别和这么小的小姑娘谈情说爱,13岁啥也不能干啊,犯法的!” 沈妄:“......” 等他快窒息地解释了一遍,这件事才算告罄。 一旁的迟三穗都快笑疯了,学着姆婶的语气:“啥也不能干啊哥哥,犯法的。” 沈妄沉着脸看了她一会,突然压着她手腕扑上去又亲又咬,恶狠狠道:“老子偏要干。” “......” 沈妄家人口其实不多,除了沈珍一家,就还有个移民澳洲的大姨一家。 比起沈妄的手足无措,迟三穗显然要比他好很多。把一些该问的注意事项问好后,又找乔宛兰请教了点问题。 一大早去商场买好了东西,化了个漂亮的妆,扎起一个高马尾整装待发,犹如一个将赴战场的女战士。 “你包里藏炸.弹了这么兴奋?”沈妄狐疑地看着她,进院里前煞有其事道,“迟三穗,我可告诉你,我姥爷是军大院的,你要是把这炸了,我就......” 迟三穗仰头侧眼看过去:“就怎么样?” 沈妄顶了顶腮帮:“就先跟你串好口供呗,替你自首去。” 迟三穗憋着笑,轻拍他手臂:“你这人还替人坐牢坐上瘾了啊。” 她话刚说完,沈妄眼尾垂下来往她手上的单肩包多看了几眼,眼睛顿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突然把手放在她的手臂上,正要说话。 迟三穗不动声色躲开了,眼神也避着,顾左而言他:“我刚看见一个外国人进去了,你家还有白人血脉?” 沈妄依着她把话头转了,随口道:“应该是姨夫,澳洲人,还有一对双胞胎女儿。” 双胞胎,是重点,迟三穗默默记在脑子里。 * 他们到的时候是傍晚,胡同里传出饭香。四合院很朴素,门上贴着喜庆的红对联,挂着两个大红灯笼。 沈姥姥站在门口等他们,看见他们大包小包的。说了一句中国人常说的话:“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迟三穗礼貌地问好,跟着进了屋子里。两个老人过得很简约,屋子里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品。 沈姥爷坐在那儿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感觉,气场十分强大。同为外来姓氏的迟三穗迅速找到了大姨夫做同伴。 姥姥和大姨在厨房做饭,姥爷和沈妄在书房下棋。大姨夫是悉尼大学的副教授,迟三穗为避免尴尬,就一直和他谈论风土人情,从天文地理到量子力学。 到最后,餐桌前喊着开饭了。 迟三穗起了身,听见大姨夫清晰的北京腔说道:“年轻人就应该像你这样的小姑娘一样多读点书啊,和你交谈一番,我也受益匪浅!” 迟三穗整个人都快石化了,然后沈妄走过来补上一刀:“澳州口音发得还挺好。” “那是因为我在斯坦福有个同学也是澳洲人,天天在一块耳濡目染。”迟三穗顿了顿,为了保险起见补充道,“是女生哦,我都没有和几个男生说过话。” 沈妄点点头:“我知道。” 迟三穗只当他在敷衍,想起了什么似的,笑着说:“你又知道?妄哥果然是料事如神啊。” 沈妄刚想开口,沈姥姥已经在喊他们:“小两口说什么呢?沈妄你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催催,除夕晚上饭都赶不过来吃。” 沈姥爷解释说:“这么催干什么?大事要紧,吃个饭而已。” 沈姥姥不乐意了:“答应好的家都回不来,何况大事还能做好?” 饭桌上两位老人吵吵闹闹,最后变成了沈姥姥单方面碾压,一个劲输出炮火。也没什么规矩,气氛轻松的很。 沈姥爷虽说是在上位待久了的人,对两个外孙女却是笑呵呵的,对迟三穗也是尽可能温和儒雅。比起乔宛兰那的规矩,沈家显然要愉悦很多。 饭吃到一半,沈珍他们三个姗姗来迟。沈珍说是为了等沈君峰父子俩才来这么晚的,听上去还挺讽刺。 沈珍看了迟三穗一眼:“沈妄女朋友啊?” 迟三穗忙站起来问好,沈君峰摆摆手:“先来孩子吃完饭,待会再说。” 饭桌上也是该有的祥和,沈靖倒是从一开始就躲避她的目光。 其乐融融的氛围里,迟三穗很难想象这样的家庭里沈妄居然是不幸福的那个人。 ... 吃过饭,一大家子人在客厅看春晚,迟三穗拿着包去别院敲响了沈姥爷书房的门。 而另一边,沈姥姥把沈妄叫到另一个房里,小心翼翼地说:“姥姥没别的意思啊,就是你大姨家的佩佩和文文两个女儿你觉得长得像吗?” 佩佩和文文是大姨家两个女儿,虽说是双胞胎,但长相上一个清婉,一个大气。今天两个人除了发型和衣服一样,倒也没什么像的。 沈妄耸耸肩:“您直说无妨。” 沈姥姥谨慎地看了一眼门外:“小迟这姑娘长得水灵漂亮,又是名校学生,家庭条件也跟家里不相上下,这些都没得说。” 沈妄大概懂她意思了,点点头:“我媳妇当然厉害了。” “我还没说完呢你这小子!”沈姥姥嗔怪地看他一眼,“就是有个小问题,我一把年纪都能把佩佩她们分清楚,小迟这......一个晚上叫错好多次了啊,她是不是眼睛有什么毛病?实在不行,带去医院看看?” 沈妄叹了口气,诚实道:“小毛病,脸盲症您听说过吗?” “啥病这是?” 沈妄:“就是人脸记不住,分不清。” 沈姥姥有些慌:“这能治好吗,对以后有什么危害没?” “基因问题,没啥危害,就有点不方便而已。” 沈姥姥担心地问:“基因啊?那孩子也......” 沈妄无所谓地说:“那就不生孩子呗。” “嘿,你这话说的!”沈姥姥作势要来打他。 沈妄笑得没心没肺:“姥姥,您可别来棒打鸳鸯啊。要是把我媳妇气走了,我就上南山当和尚去。” 沈姥姥拿起沙发上的抱枕丢过去:“说什么呢?” “我认真的,您外孙这辈子也就喜欢这么一个女孩。”他顿了顿,敛下眉说,“因为她总认不出我,所以每次只能我先伸手。但牵着我跑的人还是她。” 沈妄只是看上去主动,但他没有迟三穗这么勇敢。他自己清楚,不是迟三穗一直没放手,两个人不一定能走这么远。 沈姥姥喝了口茶:“好了好了,我也没说一定要怎么样啊,至于拿出家吓唬我嘛?你爷爷要是还在,非得气的拿鞭子抽你!” “他可不会,传宗接代还有阿靖不是?”沈妄出门前又特意说了句,“您别和大家说了啊,我媳妇自卑,怕她不开心。” 沈姥姥气急:“你是晚上喝了酒了?专往我这说些有的没的。” 沈妄笑着把门带上,正好碰上迟三穗从沈姥爷房里出来,两人对上视线。 身后的屋里传出沈姥爷的暴怒声:“沈妄也给我滚进来!” 迟三穗站在门口一愣,被他虚虚地抱了一下,在她耳边安慰:“没事,你先去客厅玩。” 沈姥姥好奇地探出头:“死老头子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吓着人小姑娘了吧。” “佩佩的左耳朵上有耳洞。”沈妄进去之前小声提醒道。 迟三穗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沈姥姥拉着进了客厅,从包里拿了个红包给她,掂在手里挺有分量。 “沈妄没有爷爷奶奶,有些礼就姥姥家给了,你只管收着。”沈姥姥乐呵呵地说,“你和沈妄打算要几个孩子啊?” “咳咳......”迟三穗心不在焉时突然听到这么一句,顿时懵了,“姥姥,我今年19岁诶。” 别说生孩子了,结婚年纪都还没到。她心想,现在的家长都这么心急的嘛。 沈姥姥拍拍她的手,循循善诱:“我这不是怕沈妄这小子不想要孩子嘛,所以来问问你的想法。你觉得孩子以后在帝都上学怎么样?家里把他送最好的学校去。” “......” 迟三穗很好奇,姥姥是怎么跳过“结婚”,“多久要孩子”,“喜欢男孩还是女孩”等问题,直接来到孩子送哪个学校去的话题? 沈姥姥说到孩子的事上嘴就没停过,后来实在是沈妄大姨喊她过去厨房准备水果她才刹了车。 “也不知道这几个人又在商议什么国家大事!”沈姥姥起身前嘀咕道。 迟三穗心虚地笑了笑,担忧地看向房门紧闭的书房,毕竟这事是源她而起。 从举报沈靖抄袭论文那天开始,她就没想过给他留后路。以前高中同学那可以不解释,但凭什么连他家人都要被蒙蔽。 论坛帖子一发出来,迟三穗就找了迟志强在法院的朋友,把沈妄那件案子的文件备案给调了出来。 她刚刚在沈姥爷面前也没说其他事,文件递过去,“自卫过度”四个字比起沈靖编造的“一气之下,冲动伤人”要好太多。 但这远远不够,迟三穗当然把沈妄是替人受过的话说了出来。接下来的事更简单了,沈靖被喊进来对峙。他如果不承认,迟三穗也不介意做个小人揭发他被齐晟宁猥亵的事。 可是沈靖这么要面子的人,他大概吃准了沈妄什么也不会做。但迟三穗不一样,她什么顾虑也没有,她只要沈靖还他一个清白。 沈靖把“冲动杀人”的罪名背回了自己身上,省略了原因,沈珍夫妇自然也被告知了真相。 在做这些事之前,迟三穗一直在回避沈妄的眼神,她太害怕沈妄看穿她包里的文件,然后让她别去计较,她偏要计较。 “嘎吱”一声,房门打开。一行人从里面出来,脸色都说不上好。 沈靖直接出去了,沈姥姥在后面喊:“阿靖这是去做啥?” “回家收拾东西,准备参军。”沈姥爷淡声解释。 “他那身子骨......”沈姥姥皱着眉问:“这么突然,去多久啊?” 沈姥爷:“五年,他自己想去,你就别掺合了。” 沈姥姥猜的到是他做错事了,估计事情还不小。但看大家都没意见,她顾着还有迟三穗在,也没继续问,招呼大家来吃水果。 沈珍喊了一声:“沈妄,跟爸妈谈谈。” 沈姥爷指了指迟三穗:“沈妄媳妇一起进去。” 第78章 沈妄出生那年,沈君峰在升职的档口,沈珍在准备海外股份抛售的关键期。两个人都是事业心重的人,委屈孩子在爷爷身边长大是无可奈何的事。 养亲不如带大的亲,沈妄那年自己回了安清,沈珍夫妇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对。后来沈妄爷爷去世,他年纪到了上高中的时候,他没说要来帝都,那他们也没强求。 有了沈妄这个先例在,后来出生的沈靖自然是备受宠爱。是个天才少年不说,沈珍他们也想把欠沈妄的弥补在另一个孩子身上。 沈靖从小算是溺爱到大的,他身体素质没沈妄好,好在脑子好用。 沈珍现在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了,她自问对沈妄不差。一个亿的岛说买就买给他了,齐晟宁的事情一出来,她也没去责问太多。 失望肯定是有的,但更多是心累。 对比省心的沈靖,他确实差得太多。也越加觉得孩子该放在自己身边带大,否则不知道他会长成什么样。 可现在的事实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小儿子没有担当,善妒心机,反倒和自己不亲的大儿子不偏不倚地长大了。 沈珍无疑是个成功的商人,但却是个失败的母亲。 “你是哥哥,让着沈靖是应该的。沈靖从小就听话懂事,他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和他待在一起,却没看好他,你也有责任。” 她说完看着沈妄的表情,少年脸上没半点儿情绪,反倒是迟三穗在一旁攥紧了手。 沈珍的眼泪霎那间就涌了出来,她在自己孩子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才会让他觉得这种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也无可厚非? 他在自己母亲面前都不会委屈,不会辩驳,她到底做了什么才会把他逼成这样。 他甚至在监狱里一次探监申请也没同意过,而她把人保释出来的第一件事是把他一个人丢去美国反思。 “对不起沈妄,妈妈对不起你。”沈珍雷厉风行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能为力。 而沈君峰亦是几度哽咽着道歉,一个优秀的科研家最后连自己孩子都没养好。 两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在为自己的教育方式道歉。沈妄牵着迟三穗的手站起来,声音无波无澜:“撑开我们世界维度的事件有很多,我的人生不会为你们的错误而买单。” “你爷爷把你教得很好。”沈珍说。 她想过去抱抱他,沈妄往后退了一步,这一瞬间他眼神中的躲闪和仓惶暴露无疑。 沈妄其实对父母的偏心记不太清楚了,他也忘了为什么和沈珍他们不亲近。 也许是有一次沈靖说想买艘船玩,然后他问沈珍“要不要给哥哥也买一艘”。沈珍说“给他买了也没用,他那脑子天天泡电脑里,配不上这种东西。” 然后这种观念在年幼的沈妄脑子里扎了根,他潜意识里觉得爸妈总说他不配,他没有沈靖好。 耳濡目染这种话太久,他内心深处自卑也越来越重,直到碰到迟三穗。 小姑娘很会夸人,见到自己不会的,就会真情实感来一句“你会的东西好多呀”,真让人虚荣感爆棚。 其实父母平时聊天总会说到一两句,可能现在听来也没有多过分的话。但小时候被老人带大的孩子,都有点敏感,沈珍他们只是忘记了该保护他的这份敏感。 而对于沈靖,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赢,他只想被爱,现在倒也没必要了。 他们走后,沈珍靠在沈君峰肩头哭了很久。她潜意识里觉得沈妄还是那个盼着过年就能见到他们回家的小男孩......但这么久过去,他终究不是了。 * 这个小年夜和平时倒也没什么区别,至少对于沈妄来说是这样的。沈君峰和沈珍守完岁就回了自己家,沈姥姥喜欢和迟三穗唠嗑,就没让沈妄他们走。 一直到后半夜快一点钟了,大姨家两个孩子终于被迟三穗哄睡了,四合院关了门。 沈妄在这一直有自己的房间,以前在沈珍那住得不开心,他就自己绕着弯弯折折的胡同找来姥姥家。 迟三穗能在浴室里看见镜子上的奥特曼贴画,被扣得有些乱。浴缸处的墙纸上还有模糊不清的马克笔字迹:“双鱼胡同那的老炮儿又坑了我五块钱,好在麦芽糖确实还挺得劲儿的”,“是爷们儿就该局器点,甭介儿那点钱,反正咱们家阔着呢”...... 老北京腔一套一套的,她仿佛能看见沈妄的小时候,有点儿顽皮,但肯定比现在要可爱。 她这正看得起劲呢,浴室门突然被拉开。沈妄裸着上身进来了,正打算脱裤子, “沈妄!现在几点?”迟三穗捂着胸口惊呼,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他懒洋洋回答:“一点半啊,怎么了?” 迟三穗扯过浴巾起身:“这么晚了,你给我出去!” “这么晚了得合理运用时间,洗完赶紧睡觉。”他说着已经跨进浴缸了,开始不慌不忙地换水,看上去十分规矩。 迟三穗贴着墙坐回去,身后还粘着泡沫,迟疑地问:“真的只是洗澡?” “不然呢?” “那也没必要赶一块洗啊,反正你很快。”她嘟囔一声,不情不愿坐了回去,“总感觉有点儿荒淫。” “很快”这句话可真是不能省略动词的对象,沈妄笑了笑,英气锋利的轮廓一瞬间柔和了点,而那如狼般势在必得的眼神里晦暗涌动着。 他扬唇道:“迟三穗,情侣之间要有信任。” “我又没说不信,那你小声点哦。”她轻声道,总觉得会被听见他们在同一个浴室里洗澡。 二十分钟后。 ... ... 我信个屁!! 她男朋友毕竟很享受不当人的日子!!! 迟三穗此刻被强势地压在浴缸边沿,脚趾头蜷缩成一团,难耐地蹭着,面颊绯红得如同醉酒的春日桃花。 而沈妄伏在她的身上,亲吻她的蝴蝶骨和弓起来的脊背。动作丝毫没控制,顶得她呜咽声断断续续。 “嘘,你小声点哦。”他学她说话,捂着她的嘴,一手死死地摁着她的腰。 迟三穗细白的手指都刻进他的背上,没有一处不是通红的。身体筋挛到颤栗,泪眼朦胧地轻声求饶。 她男朋友心眼十分坏,掐着她下巴过来亲吻,喘气声性感而沙哑:“在你男人从小住到大的房间被.干是什么感觉?” “......啊!”迟三穗仰着修长的脖子,眼角全是水光,一片绯红,咬着嘴唇觉得这场景羞耻又让人害怕。 “嘘。”他把手指放进她嘴里,故意说,“叫得好浪哦,被听见了怎么办?” “唔———” 他抬起她的腰臀,尾音上扬,笑得很坏:“宝贝儿,你看我们像不像在偷情。” 迟三穗成功地被这话刺激得全身都软了,软着嗓子求他:“哥哥......求你快点好.......” “喊老公,我快不快你心里没数?” 他低低地引诱,把她翻了个身。耳边是她溢出来的呻.吟,和支离破碎的哀求声。 感觉到身后的抽离,迟三穗挣扎着推开门想逃。脚刚跨出去,就被他打横抱起扔在床上,又压上去:“继续好不好?” 虽然是问句,却没想听她答案。 迟三穗揪着床单的手上有液体滴下,分不清是汗还是泪。看着上方他因情.欲发红的眼,居然在这种时候都觉得他好看得不行。 沈妄亲她的耳垂,沙哑而动情地在她耳边教些难以启齿的话,把人逼得彻底没了劲反抗。 她忍不住哭声,他就全吻进嘴里。 ...... 完事后,迟三穗拍着平平的胸脯还在抽泣,一截白皙纤瘦的小腿搭在男人小腹上。 而沈妄如同采阴补阳的妖精,给她喂完水后,神清气爽地揽着安慰:“好了好了,不哭了。” 迟三穗委委屈屈摸到他背上那块疤,突然想起了他室友说的乙.醚妹妹是什么意思。她问:“为什么这个不祛掉?” “想留点你的东西。”他淡声解释。 “其实你今天原谅了他们对吧。”迟三穗乖顺地捏了捏他的手指。 沈妄没出声,说实话他不太在意沈珍他们的态度。他更害怕的是沈珍会让他去和他姥爷求情,那真的是会让他受挫的。 不过小的时候患得患失,长大了有人爱就不会去计较了。 迟三穗背过身去拿包里的东西:“对了,你妈妈走的时候给了我一张黑卡。” “嗯,随便刷。”他捏了捏她的脸,看见另一个大红包,“这也是她给的?” “不是,姥姥给的。” “......” 沈妄根本不敢相信他姥姥会送个一万块人民币的红包。毕竟沈姥姥在他小时候装过穷,拿块土砖给他说这是以后娶媳妇儿的聘礼,吓得他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提长大要结婚的事。 “姥姥也太可爱了吧!”听他说完,迟三穗笑起来,眼里还漾着泪,亮晶晶的。 沈妄瞧着想笑,揩了一把小姑娘通红的鼻尖:“怎么和我做那事的时候总哭?” 迟三穗羞耻地缩了缩脖子,小声说:“我怎么知道......” “爽哭的吗?”他戏谑道,低音炮痒人得很。 迟三穗恼怒地揪他腹肌:“你能不能别说话!” 沈妄笑着起身,套上衣服交代道:“你睡吧,我还有事。” “你去干嘛?”她不解。 “领罚。” 沈姥爷是个赏罚分明的军人,沈妄确实受冤,但他也不敢瞒着他们。替罪本就是不对的事,他们沈家向来帮理不帮亲。 至于为什么要凌晨三点半还要出去负重跑个几千米,是因为怕沈姥姥发现,总归还是重女轻男的一家。 迟三穗拉着他:“这么晚了,姥爷肯定睡了,不去也没人知道。” 沈妄一本正经:“君子慎独,没人知道也不行。” 迟三穗面无表情道:“那你听姥爷的还是听老婆的?” 小姑娘语气生硬得很,沈妄赶紧脱了衣服躺回去给她顺毛:“听老婆的,咱们睡觉,要不要听睡前故事?” “你别!”那些年被无限循环的睡前故事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迟三穗很是嫌弃地说,“我觉得你的故事都让人听不到结局。” 沈妄亲了她一口:“睡前故事干嘛要听结局。” * 过完这个年,ASC超算大赛正式开始拉开帷幕。在此之前,沈妄和计算机系同组的队员练习了挺长一段时间。 他虽然是经管系的,但没怎么耽误过计算机系的选修课,他们系主任也一直觉得沈妄是个好苗子。 但好苗子也累得不行,他有一年前夺冠的经验,担任队长,也因此压力更大。 训练的这一段时间里累得够呛,人都瘦了一大圈,把迟三穗心疼得不行,天天变着法给他送汤喝。 小姑娘厨艺其实十分烂,但沈妄一次也没揭穿过,只是心里想着幸亏以后是他煮饭。 今年的参赛队伍有300多只,总决赛筛除六分之五。比赛地点在旧金山的斯坦福大学校区附近,时间正好是三月三日,迟三穗的生日。 迟三穗前头跟他说完“我就不去了,奶奶要给我过生日”,后头转过身就买了机票。 她想着要是沈妄输了她还能去安慰安慰他,赢了的话就带他去自己的学校逛逛。 结果到了沈妄他们队伍上飞机那天,迟三穗来了大姨妈。她生理期的第一天经常疼得直不起腰,正打算改第二天的票时,沈妄一条语音发过来了。 他那头好像正在过安检,声音有些杂:“醒了的话去看看床边上第三个抽屉,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今天是不是生理期?桌上有红糖水,记得热一热。” 迟三穗回他:“放这么小的抽屉里,您能再小气一点吗?” 沈妄笑着给她发了张自拍,要不是五官精致还真难扛住这直男镜头。他说:“人也归你。” 迟三穗戚了一声,正要关屏,错眼间瞥到他耳垂上的阴影。她愣了一下,点开放大,发现是个纹身。 两个字母:treasurethree。宝藏三,她是他的宝藏。 迟三穗给他打了个视频电话,劈头盖脸第一句就是质问:“你怎么回事啊?” “怎么了我的女王陛下?”沈妄在那头还戴着个白色渔夫帽,穿着看上去十分休闲,嘴上吊儿郎当的,听得出还挺开心。 迟三穗睁大眼睛去看他耳垂那,有些发红。她撇撇嘴:“你犯中二病呢,去纹这个。” 沈妄顶顶腮,声音懒洋洋:“独一无二,你第一眼就能认出来是你男人。” 迟三穗:“......” 也说不上不开心,就是觉得没必要。特意在这么明显的位置,看上去就疼。 沈妄那边已经在喊登机了,他草草地说了句再见,就挂断了电话。 迟三穗弯着腰过去打开抽屉,里面躺着一份那座岛的持有人转让合同。 沈妄给那座岛取了个名字,叫作:favour。 是偏爱,也是恩赐的意思。 迟三穗点开他的第二条语音,他说:赶紧签字,彩礼我可算是给过了啊,我的迟小姐。 第79章正文完 比赛那几天前后,很出乎意料的是上到沈姥姥,下到沈珍和沈君峰都对这件事极其关注,旁敲侧击地找迟三穗了解情况。 倒也不是什么伟大的赛程,但让她一个外行人去解释这些东西实在太为难人。被围攻了一天的迟小姐在生理期更加烦躁,以至于沈妄给她打电话她都不愿意接。 颜如玉问为什么的时候,她正在买机票,很无奈地回了一句“我怕我脾气一上头把他们沈家的参赛选手给骂得有心理阴影”。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笑了,固有形象一改变,计算机也变成沈珍他们眼中挺好的兴趣爱好了。 沈妄在她面前也没多提这个奖,上一次提好像是说冠军有5万刀奖金。 姓沈的十分嚣张,说要给她赢个订婚戒指来,迟三穗直接撂了电话。 而另一边的何溯就没停过骚扰她,说什么要让她回去过生日。说得好听,不就是想找她应付乔宛兰,他自己好去谈恋爱嘛。 乔宛兰现在就跟个空巢老人似的,迟志强把公司抛给了迟志惜,现在待在洛杉矶陪葛烟。除了消遣外孙和孙女,她老人家也没其他乐子了。 而沈妄只当她在安清过生日宴忙得没空理他,他们在安清的时候买了一袋花种子撒在院子里。 迟三穗总觉得沈妄这么个大男人其实内心还挺细腻的,之前网吧院子里的花也被他打理得很好。于是沈妄闲来无事就让她记得浇水,她敷衍着把这活交给了曾妈。 两个人都不是会煲电话粥的性子。也就一直没怎么联系,一直到海选完的总决赛那天。 ··· ··· 11个小时后,美联航机在旧金山国际机场缓缓降落。迟三穗下飞机的时候适逢第二天的下午,ASC超赛刚刚结束,评委正在给选手颁发荣誉奖杯。 世界级的大赛,以至于机场投影的大屏幕上都在直播,周围还有一群外国人在讨论冠军得主。 迟三穗紧张地看过去,在嘈杂的机场,屏幕声音不大,只能依靠同声翻译的字幕。 镜头缓缓推向评委手上举着的答案,第一名正是是清华大学的校牌。 ———清华大学代表队伍夺得冠军并夺得最高计算性能奖。 惊喜之外又有些意料之中,毕竟沈妄说过他会赢,沈妄对她说过的每一件事都有实现。 屏幕中沈妄和他的队友一起拿着奖杯站在台前,五星红旗的国旗飘扬着,下面有记者开始提问。 主摄影师停在他的正脸上,不得不说他耳垂那的纹身还是挺有用的,迟三穗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来是他。 青年穿着清华计算机系的白色文化衫,下颚线条瘦削而清冷。微微仰起下巴,对镜头比了个OK的手势,笑意疏朗而桀骜不驯。 记者问:“你是对这场比赛的结果表示满意吗?” 沈妄:“满意是一方面,我主要还是在跟我老婆打招呼。” 迟三穗:“.......” 站在机场还背着双肩包的迟三穗把他的手势重复了一遍,像个“三”,他还真是对这个数字情有独钟。 那位白人美女记者礼貌地笑了笑,开始让他们队员一个一个发表获奖感言。 前者都是感谢学校,感谢老师之类的,轮到沈妄他直接用中文来了一句:“想对迟三穗说,我赢了。” 说完他也不解释,鞠个躬之后谦和有礼地把奖杯递到队员手中。长腿一跨,利落地下了台。 机场内周围有人吹了声口哨,称赞着这个亚洲男孩行为还挺酷。 迟三穗:“......” 旁边有一个金发姑娘拍了拍她的肩,大胆地问:“可以翻译一下刚刚那个亚洲青年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表白呢。”迟三穗看着金发姑娘的脸僵了一秒,满意地笑笑,继续不痛不痒地补充,“和他的未婚妻说,今天他也很爱她。” “.......” 话刚说完,手机上沈妄已经发来信息了。估计是还以为她在国内,就简单几个字:明天回来。 迟三穗犹豫了两秒,给他发了个定位。 沈妄:站那等我。 迟三穗没听,估计他把比赛完的流程弄完还得有一段时间,就自己打了辆Uber去斯坦福大学。 * 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北加州的旧金山阳光是橘色的,远处重岩叠嶂的山脉之上悬浮着淡紫色的云朵。 过了几个坡道,车停在了斯坦福大学门口。迟三穗刚在校门口下车就看见人山人海的竞赛队伍和观众。 亚洲人的面孔比较少,沈妄现在也很好认,她索性守在了校门口一个一个数过去。一直到第311个人的时候,那个匆匆忙忙走来的青年和她对上了视线。 她的男朋友,笑得意气风发而不可一世,像极了一个把世界踩在脚下的流氓。 迟三穗看见十七岁的他,颓废又懒怠。如果不是她亲眼看见这个少年的成长,她都不敢相信这个人是之前的那个沈妄。 可他确实是历尽千帆,睥睨人间百态。拥抱她时,依旧赤心滚烫的沈妄。 “不是让你等我吗?”他揉了揉她的脑袋。 迟三穗仰头翘起唇角:“相互走过来会快一点遇见啊。” “傻。”沈妄拿过她手上的包,牵着她的手过去学校领队老师那报备了一声,问她要不要去吃东西。 迟三穗摇摇头,虽然舟车劳顿的,但她精神很好,时差都不用倒。租了辆校园观览车,拉着沈妄在车上说了一堆话。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说这么多,因为她在说的是没有沈妄的两年。 和他吐槽bart和CalTrain的路线有多难记,斯坦福没有看守的大门,所以很多偷自行车轮子的贼,她开学就被偷了三辆自行车的轮胎。 宿舍和GreenLibrary的阅览室一到期末考试就有多死气沉沉,当真是应了那句“选课一时爽,final火葬场”....... 观览车经过MainQuad、胡佛塔、棕榈大道、钟楼、EV宿舍楼以斯坦福书店及纪念品商店,最后停在一排加莱义民铜像那。 迟三穗兴高采烈指着其中一个铜像说:“我一直觉得他和你长得很像,有没有?” 沈妄瞥了一眼那个铜像,长相一言难尽,除了瘫着的姿势和他有点相似外几乎没什么共同性。 “难怪你会和他说话。”他嗤了一声。 迟三穗愣愣地睁大眼:“你怎么知道我会和他说话?” 沈妄勾唇笑:“真的猜不到啊?” 猜是猜得到的,太容易发现了。来美国之前迟三穗看过沈妄的护照,签证上面显示的赴美次数是m(many)。 但她只是不敢往这方面想而已,毕竟她说的分手,两个人并不算好聚好散那种。沈妄应该生气,他就算来美国也可能是来沈珍那,或者去他自己的岛上,而不是来找一个没良心的前女友。 迟三穗垂下眸子问:“可是为什么呢?” “想你了。他淡声给出回答,“想知道你裙子什么颜色,唇角怎么笑的,害怕记忆模糊,记不清你,所以来见你了。” 沈妄记不清自己来了多少次,全美面积第二大的大学,他见过迟三穗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很幸运的是他第一次来就见到了她。 那天是阴天,天气很差劲,刮风不下雨,和心情一样糟糕。 他就是在铜像面前看见的迟三穗,她穿着件宽大的裙子,抱着几本厚厚的教科书和铜像说话。 他们离得远,沈妄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那天下午斯坦福夏天的交响乐团有演出普罗科耶夫交响协助曲(大提琴)和柏拉姆斯第三交响曲。 他在网上花了20刀预订了门票,在BrannerHall落座一分钟后,迟三穗和一个男生走了进来,坐在他的右上方。然后沈妄听到一半就走了。 迟三穗好奇:“为什么只听了一半?” “因为。”他艰涩地扯了扯嘴角,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没正经道,“因为太难听了。” 迟三穗笑着说:“啧,你真是俗人啊。啊对了......你等我一下哦!” 她说完从钱包里掏了两张纸币扬了扬,往便利店走。 沈妄把目光从她的背影移向BrannerHall门前的那颗红杉树上,想起几年前来到这的那个仲夏日。 穷思所及,可赴万里。 于是他来了加州,没有特意想去找她,也许只是想看看她在的城市和大学。吹过她吹过的风,走过她走过的路,去过她常喝的咖啡店,和她有过半首歌的时间,他把那叫做相见。 常青藤名校的优秀环境,来来往往的学生行人,那时的沈妄,风光之下是怯懦和偏执,他似乎一直追赶不上迟三穗的脚步。 为什么没有听完那首曲子........因为快要死了。 日思夜想的人出现在面前,笑意嫣然和以前一样明媚多彩。她头发剪短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穿裙子,好像瘦了一点。 他那天坐在迟三穗的左侧方盯着她很久很久,想她看他一眼,却又害怕她转过头。 她低头那一刻,沈妄忽然觉得再多看一秒都那么痛苦。一首交响曲55分14秒,他在27分06秒离席。 感情实在是太奇怪。 他花了两百个日日夜夜才鼓起勇气来到加州,却只需要半个小时的相遇,就能让他丢盔弃甲,不战而逃。 沈妄他一直是很努力的,被否认过被忽视过,也曾自甘堕落浑浑噩噩。但喜欢的人很优秀,以至于他在牵上她的手时也觉得自己在闪闪发光。 ....... 少女推开门从便利店向他跑过来,手上举着两个青柠味的冰激凌。加州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她身上,黑发成金丝,宛如神明送来的礼物。那是他这个厌世主义在这个世界上遇见的最大惊喜。 “迟三穗。”沈妄弯着眼笑,长身鹤立,清俊的脸上尽是柔情。 迟三穗站在原地看他,静静等他把说完。 他问:“夏天快来了,今年可以陪我等花开吗?” * 我本来是要腐烂的,但爱温暖又灼人,而你至高无上。 作者有话要说:副cp就不写了,过两天让盗文的把文盗完再贴最后一篇番外! 连载期两个多月感谢大家一直支持,祝三次元都开心~ 下一篇文的男主我太喜欢了,深情控可入!《暗恋七分甜》的收藏就拜托大家啦!!!!会尽快开,我们下本文见~咪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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