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月半弯 作者:aoiyoki 文案: 这个小说,我已经筹划很多年了。 最开始萌生念头,其实是受到《老友记》的影响,那个时候我想,怎样才能写一个符合咱们中国年轻人现实的故事呢?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场景:在一个外表看起来破败的小区里,几个学生合租了一栋小楼,过着平淡而美好的生活。他们都是平凡的人。有穷小子,有准富二代,有超级学霸,有二傻子,有道德卫士,有反矫达人……他们没有高大全的人设,没有玛丽苏的人生,你总能在他们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故事中会有纠结的爱情,但很抱歉,并不狗血。当然,他们的青春远远不止有爱情,更有亲情、友情及学业、事业,但同很多青春小说不同,无论是爱情、友情或亲情都并非故事重点,重点是每个人物的成长。小说中会着重强调他们在成长中的心理变化,他们会变得更成熟,但也可能变得阴郁。小说中反复说过的一句话是:人性是复杂的。我相信,每个人的成长都是基于对人性的探索、对自己的探索。很多东西,其实作者也并非懂,我只是借助这个小说来思考,我会变成角色本身,从他/她的视角出发去看待一切。久而久之,那些角色变得非常鲜活,仿佛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叫做“月半湾”,那里住着9个可爱的人…… 时间没有终点,故事也在持续上演。 内容标签: 娱乐圈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真灿 ┃ 配角:寒露,路过,文珺 ┃ 其它:校园,爱情,景睿 一句话简介:你我身边的青春乌托邦 立意:年青一代的成长与感悟 ================== ☆、月半湾的前世今生 真灿当初决定搬到月半湾住,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的名字。 当年正是演员陈坤如日中天的时候,他演而优则唱,出了一首《月半弯》,真灿并非是他的粉丝,但莫名觉得「月半弯」这名字非常好听,特别符合青春期矫情男女敏感浪漫的心理特征。搬到月半湾之后才知道,这小区原名其实叫「朱家店花园」……唔。这「朱家店花园」其实是某个已拆迁村子的安置小区,早前因位置略偏,又没有公共交通直达,渐渐地没人住了。几年前大学城搬迁完成,租房需求暴涨,这小区才慢慢有了一点人气。但月半湾真正为人所知,是因为早真灿几届的一个直系学姐。 学姐姓林,家底相当厚实,生得也极为漂亮,用现在的话说,那是典型的白富美。林学姐大约是好房子住惯了,心血来潮要寻一处原始、静谧的地方,来实现自己「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的梦想,「朱家店花园」因其足够的荒凉而得到了林学姐垂怜。 以下的话都是听人讲,不一定真实——据说,林学姐在该安置小区内租下几幢跃层小楼,花了大几十万,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墙面刷了新漆,地上铺了木地板,定制了各式家具;小院子里修造了小路,路边精心种上了奇异花草,甚至还修建了泳池。据第一批住过「朱家店花园」的租客回忆,小区简直是意外得到公主垂怜的乞丐,摇身一变竟成为了文艺青年。林学姐继续发挥着其大方随意的个性,装修好之后,竟没有住几天就搬走了,原因是「又买了套别墅」。有钱人的世界,不是我等凡人能理解。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林学姐的善举让原本无人问津的「朱家店花园」开始吸引更多学生租住。时间飞逝到一年后,有一对具有浪漫情怀的情侣住了进来,他们非常喜欢小区返璞归真的审美趣味,大概是在某个弯月挂上柳梢头的夜晚,他们终于确定成为彼此的终生伴侣。为纪念这个特殊的夜晚,他们给这个小区取名「月半湾」。 真灿升入大学之后,月半湾已经名声在外了。大一下学期,她跟随几个同学到月半湾参观,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一个让人心动的地方。小区从外面看貌不惊人,因为没有很好的物业管理,入门的大铁门已经锈迹斑斑,门前的喷水池早已干涸,地面上的残枝枯叶也没人打扫,乍一看很让人失望。但进入小区内部,方明白它为何被那么多人魂牵梦绕了。时值盛伏,夏日阳光透过树叶撒在地上形成水墨画般的斑斑点点,住宅楼墙面上覆满个性张扬的涂鸦,小区内部格局布置随意散漫、毫无章法却别具特色,除此之外,路边和院子里还有有很多绘画、雕塑等艺术作品以及各种不经意的小细节和小惊喜,整个小区似是一个满怀抱负又不屑人世间名利仕途的文艺才子。他们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游览尽兴,还特意找到了传说中林学姐亲自栽培过的小花园。看着那一片生机勃勃的花儿草儿,真灿第一次感觉,有一个地方可以用「惊艳」二字来形容,当即便去打听租金。 月半湾最热门的房间全部被租掉了,中介看了看她,微笑说:「你去住偏一点的那栋楼吧,便宜些。」 她心想,呵,这是看不起人啊,便微笑着指了指那栋最漂亮的房子:「我就住这里面,多少钱?」 房东笑道:「那里吗?呵呵,前几天倒是刚刚空出来一间,不过租金很贵的,你确定要租?」 「您就说多少钱!」 「2000元/月,水电燃气另算。」 对于当年的学生来说,2000元/月的租金简直是天价了,这价格让她没法继续装下去,道:「不是吧,周边装修更好的小区才五六百一个月啊!」 「那你可以去租其他小区。」 就这样,心心念念的月半湾拖了很久都没住进去。到了大二下学期,学校宿舍的大部分室友都搬走了,只剩下她和另外一个室友相依为命,好不凄凉。更恨,那室友一心向学,每天披星戴月、废寝忘食地埋头各种考研试卷中,这让真灿心中生出无限惶恐。试问,有谁愿意一边打游戏,一边心生愧疚呢?恰好此时,听闻生命学院有个女生在寻找月半湾室友,她就赶紧找了过去。 女生名叫安心,长得白白净净、云淡风轻的,看起来很是乖巧。她说自己要搬到月半湾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准备考研……听她这么一说,真灿的心瞬间凉了一半。刚要离开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学霸,又要迎接另外一个学霸了? 「你才大二,就打算考研了?」真灿实在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喜欢学习,这简直不可思议。 「我这个专业肯定要考研,不然学不到核心知识。而且爸妈也很支持我考研,这样以后才好找工作啊。」她说。 一看她这样人畜无害的长相,就知道是那种被爸妈宠坏的、温室中长大的花朵,父母说的话就是金科律令。 「你爸妈做什么的啊?」 「我爸爸在市里办公,妈妈是大学老师。」 公务员加大学老师,看到没,这是标准的配置,这家庭生出来的孩子,想不乖巧都难! 「原来宿舍里的室友太吵了,我从小睡眠就不好,我妈就让我去外面租房子住,这样睡得好,也能有精力好好学习。」她说。 「出去住确实方便,起码不用准时熄灯了,也不用担心晚上回去晚就没地方睡了。」真灿说,「不过租金太贵了,尤其是月半湾,那儿的房子比其他小区贵一倍呢!」 「原来我没想着去月半湾,是一个学长告诉我,他先前在月半湾租掉一栋楼,本来是乐队训练用的,提前交好了三年房租,但是毕业后越来越忙,乐队没时间搞了,只好转租出去。不过今年租客们毕业的毕业、搬走的搬走,他觉得空着可惜,正在重新找租客呢。」 「啊,那太好了!」真灿心想,一下子交了三年房租,想必这学长是个有钱的主,还曾经组建乐队,搞艺术的人应该不会太「唯利是图」,还有希望可以讲讲价。 「话说,你现在找了几个租客了?」真灿问。 「我一直上课没时间找,现在就你一个。」 「学长那房子,有几个房间?整租是多少钱?」 「我去看过了。那个小楼是总共三层,还有个地下室,地下室比较潮湿,一般不住人。第一层和第二层都可以住人,加上隔间,每层有4个卧室,第三层是阁楼,没办法住人。算一算,小楼有8个房间可以出租。整租的价格是6000元。」 「天啊!」真灿感到眼前一黑,「不行不行,必须得找几个人分摊房租。有8个房间,咱们至少得再找6个人。可是,我们到哪里去找呢?」 安心想了一下,说:「这样吧,我在校报上发个广告,我是校报记者,发个广告很方便。」 果然是学霸,脑子就是比一般人转得快。 广告登上去不到一天她俩就接到了一些校友的申请,三天不到,就收到了三四十个合租申请。 「这么多人啊!按先后顺序吧,谁先打来电话就让谁住。」安心说。 「不行的,我已经记不清谁先谁后了,还有的人打过好几次电话。再说了,咱们也不能谁都接受,总得看看室友是什么人吧,万一招来个不省事儿的呢?」 安心觉得有理,想了想说:「那要不,就面试?」 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面试工作便开始了。不过面试摊儿还没支好,有个女孩就找来了,她声称是亮哥的朋友,过来看看房子。这姑娘身量小巧玲珑,拥有晶莹剔透的皮肤和一双闪闪发光的婴儿眼,但是一开口声调却又高又亮,震得人耳朵打鸣。 「我跟亮哥打过招呼的,他说让我找安心,你是安心对吧?哈哈,那没错了!」她笑道。 真灿悄悄问安心「亮哥」是谁,安心说就是二房东本人——李煜亮学长了。 安心微笑道:「既然是学长的朋友,那好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亮哥没跟你说吗?哎呦,真是过分!我叫卓文珺啦——跟历史上那个卓文君一样的名字,哈哈哈哈!我是广告系的,跟你们同届。以后咱们会熟悉的!」她说着,伸手从背后抓过来一个男的,「这是我男朋友黄卫啦!」 俩人乖乖地跟她男朋友黄卫打了招呼。 「就你们俩吗?啊呀,这怎么忙得过来!我去叫我闺蜜过来给你们帮忙!」卓文珺说着,转身吩咐男友,「黄卫,你去叫布苗过来,快去!」 那个黄卫本身就一脸不耐烦,莫名其妙多了个差事,不太情愿做,道:「叫人家来做什么,干嘛什么事儿都麻烦她?」 因为有外人在旁边,卓文珺脸上有些挂不住,便改变语气:「快点嘛,把她叫来你就解放了,你去打游戏我也不管。」见黄卫乖乖去了她才放下心,转头继续跟她俩攀谈,说话的内容都是她和李煜亮之间的渊源,好像在努力让对方相信她的确跟他很熟。 很快,约定好的租客来到了,她们先跟对方聊一聊,确定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就列入考虑范围内,列入名单的有十来个,之后再筛选最终人选。安心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有一些小兴奋,感觉有那么一刻自己手握大权,能够决定别人的命运。卓文珺把名单拿过来,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评价。 「这个叫苏寒露的女孩我很喜欢,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她评价说,「这个可以的,安心,你记下来吧!然后这个林心婕看起来也不错,脾气好。还有这个陈紫阳,看起来很老实,也不错……咱们最好还是找同届的一起租,不然生活节奏都不一样,很麻烦的!」 真灿有些不高兴,这明明是安心的主场,她倒越俎代庖了。可是安心本人却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儿,听了建议之后就工工整整地记下来。真灿隐约觉得,这个卓文珺可不是个省事儿的主。后来证明确实如此——她选了两个最好的房间留给自己和闺蜜,称愿意分担两个房租最贵的,剩下的让给别人。相信每个人人生中都会遇到这样一种人,他们强势、任性,嘴巴又厉害,常常堂而皇之地「欺负」我们或身边的人,可是我们又反抗不了,搞不好大家会认为是我们太较真、太小心眼。卓文珺就是典型的这种人。 租客找到差不多的时候,大家开始商量着一起搬过去。真灿刚打包好衣物,卓文珺打来电话,说要去给安心帮忙收拾东西。这不一定是出于好心,安心代表李煜亮,算是个小房东,讨好她会有一定好处。真灿不太情愿地跟着一起去了安心的宿舍楼,一路上卓文珺的嘴巴没有停住,从同班同学说到娱乐明星,谁都逃不过她的评头论足。 「哎呀!」卓文珺突然一叫,「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一辆敞篷超跑赫然停靠在女生宿舍楼下,即使不懂行的人也能够从它的炫酷的造型上看出,这是辆绝顶好车。 「兰博基尼!」卓文珺叫道,「我大伯也有一辆!不过,没有这个颜色漂亮!哇哇哇,你看这个漂亮的淡蓝色,多优雅!是哪个有福气的女生,交到这么好的男朋友呢」 这话让真灿很不喜欢,怎么男人有辆好车就是「好男友」,再说为什么第一反应认为是男人的车,也许是某个白富美的车子呢?她于是扭过头去,不去关注那车,卓文珺则停下来细细欣赏、啧啧称赞,直到发现真灿已经进去宿舍楼了,才追赶上来。 「哎呦,你不知道,那车可金贵呢!我大伯那辆是定制的,据说里面的真皮座椅都是手工打造,定了两年才拿到手!告诉你,好车和烂车就是不一样,好车坐着就是舒服!我的那辆mini cooper,加速慢,空间小,座椅也不舒服,要是能换辆兰博基尼就好了!」 没人能体会真灿在旁边听这些话的感受。她加快速度冲上楼梯,心想今天结束之后再也不要跟这位大小姐有交集。 安心的行李已经收拾差不多了,她的衣服和日常用品并不多,但是书籍却整整打包了三个纸箱子,外面过道里还有两摞接近人身高的小山。 「安心呀,你这么多书,看得完吗?」真灿叹道。 安心冲她笑了笑,说:「爸妈买给我的,有很多都没看完,你要是喜欢可以拿去看。」 「哎呦喂,累死我了!」卓文珺气喘吁吁赶了来,「安心啊,你住的楼层太高了,爬楼梯累死个人……哎呀,这是要开书店还是怎么的?都是你的书吗?」 安心又把刚才跟真灿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卓文珺挥挥手道,「谢谢你了哦,我不爱看书!」 卓文珺进到宿舍之后,皱了皱眉,捂住口鼻,嘴里呜呜地道:「什么味道啊,好恶心!」 真灿闻了闻,有常识的人不难知道这是香烟的味道。 安心略有些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我去开窗散一散。」 「这谁这么没素质,在宿舍里抽烟啊?」卓文珺大声斥责。 这时,一个黑影从阳台闪了进来。 「不好意思,是我。」 她们抬头看,是一个陌生的男性,一脸懵逼。 安心忙介绍道:「啊,这就是李煜亮学长。学长,这是我的室友,之前跟你说过的。」 「哎呀,是亮哥!我是文珺啊!」卓文珺立马喜笑颜开,「前几天联系过你的啦,听说你也在学生会工作过,黄卫认识吗?是我男朋友,也在学生会哦!」 这李煜亮跟想象中不太一样,他个子很高,着一身黑色运动卫衣,气质上偏冷酷些,长相来看也算不得大帅哥。他手腕上没有佩戴名表,脖子里也没有大金链子,「高富帅」三个字似乎只符合一个「高」。听到卓文珺热情地套近乎,他只点点头,淡淡地说:「嗯,好。」然后转头问安心,「差不多了吧?这些书……都带走吗?」 卓文珺眼珠子一转,表情变得有些暧昧了,笑道:「啊呀,安心啊,学长对你真好诶,亲自帮你搬东西呢!」 安心笑道:「也是巧合,今天学长和慧姐到学校玩,开了车来,知道我搬家,就顺便帮带些书过去。」 「慧姐是谁?」 这时,从阳台又闪进来一个人,却是个皮肤白到晚上走路都不用打灯的美女。 「是学长的女朋友啊!」安心又对着「白雪公主」道,「真是麻烦了,其实我叫个车也可以!」 卓文珺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一切准备妥当,亮哥抱起装满书本的箱子往屋外走,却没料到箱子如此之重,嘴里轻轻叫骂了一句。不过在场有四个女生盯着,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白雪公主」紧跟着走了出去。真灿和卓文珺找了几个力所能及的包裹,一点点往外挪。 「真是没礼貌!」卓文珺对「白雪公主」的不满终于发泄出来,「拿不动重的,也拿不动轻的吗?真当自己是公主哦!」 果然美女跟美女同性相斥,人「白雪公主」好好的不知怎么招惹她了。 「瞧她那个样子,来学校玩还背着LV,还是那种老掉牙的款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钱似的!我看,多半是她缠着亮哥给买的!」 虽然真灿也没有很喜欢「白雪公主」,可文珺说的话也太不中听了,便劝她道:「你先别激动,万一是人家自己买的呢?」 「那又怎样,也不过是个审美低级的庸脂俗粉。不是我说,你看她穿得香奈儿套裙,和耳朵上的双C耳环,这都是暴发户才会有的打扮。你看她那张脸没?粉底都没涂均匀,口红色号竟然选的是芭比粉,难看死了!真不知道亮哥怎么会看上这种女的!」 她说的这些真灿都没注意到,心想:「你俩要不是同一类人,怎么会这么了解呢?刚才不知道是谁围着豪车呱呱乱叫呢!呵,女人。」 她俩来到楼下,惊讶地发现亮哥正在把书本往刚才那辆豪车上搬,原来这是他的车。不过文珺的脑回路依然围绕着「白雪公主」转,悄悄吐槽她肯定是为了亮哥的钱跟他在一起的。 「亮哥搬着书,累得额头爆青筋,身为女友也不赶紧上手帮下忙,可见根本不心疼!」她说。 亮哥费了好大力将书塞进车里,可惜这豪车压根不是为了装东西而生的,后备箱撑死只能三四十本,再多就关不上了。 「早知道找个SUV来开。」他叹息道。 这话让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找」字用得好,敢情跟普通人平时出门找双袜子一个概念。 亮哥人真的很不错,帮安心搬了书之后,还帮真灿和卓文珺叫了车,到了月半湾还帮着收拾东西,最后婉拒了她们吃饭的邀请,带着「白雪公主」回家去了。卓文珺口中不住夸赞,说他本人如传说中一样仗义。真灿没了解过亮哥,不过经历过这一次之后,大概能够明白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了。 在这之后的一周内,之前看好的室友们陆陆续续搬了进来,安心像个真正的主人那样站在门口一个个欢迎,帮忙安排妥当。她们这栋房子并不是位置最好的,位于小区的边缘,西边靠着一条死气沉沉的小荷塘,东边是小区行车道,天时地利都不占,唯一的也是最吸引人的好处是:便宜。这小楼的建设跟一般的商品房不太一样,但算下来得有四五百平,由此可见当初的「朱家店花园」的主人拆迁后都赚了不少钱。当初李煜亮租下来这里的时候是作为乐队训练室的,所以不在意装修,只希望尽可能不要打扰到别人。卓大小姐进来之后就各种抱怨,什么物业差、有噪音、味道不好等等,虽然只有短短几天,安心也适应了她的个性,对于她的话能做到左耳进右耳出了。 卓大小姐的闺蜜——就是那个被内定的布苗也来了。这姑娘是个蛮稳重的人,说话做事很周到,跟卓文珺不像是能走在一起的人。她是传媒学院新闻专业学生,据说英语很好,还在学生会有职位,跟卓文珺的男友黄卫在同一个部门。卓靠着男友在学生会如鱼得水,但真正能合得来的也就是布苗,之后便成为闺蜜。她和卓文珺住在二楼的两间套房。 接着走进来的是一对小姐妹,这俩人真的是移动的风景:一个如红玫瑰般明媚娇艳,一个是如白玫瑰般干净纯洁。红玫瑰叫苏寒露,经济学院院花级人物,长得灵动明艳,气质不凡,笑起来如同夏日里喝了一口冰镇鸡尾酒,清新又醉人。白玫瑰叫林心婕,文学院大二生,跟红玫瑰是老乡,同苏寒露的「大家闺秀」相比,她则是「小家碧玉」的感觉,浑身散发着江南美女的柔弱气质,尤其是那对幽幽怯怯的浅瞳眼睛,极富特色。两姐妹本来要住一起的,但白玫瑰喜欢自己的窗子正对着玉兰树,于是选了二楼的一间小屋子,苏寒露则选择了一楼的一个套房。 两朵玫瑰选定之后来了对情侣,选择了一楼的一间房。女孩叫许倪,播音系大二在读,男生叫陶文轩,摄影系大三生。女孩落落大方,男孩温和敦厚,都很招人喜欢。 之后又来了一对……不知道是不是情侣的两个男生,他们强调要住在一间房,这引起了卓文珺的极大兴趣。两个男生中高个子、沉默脸的叫陈紫阳,卷头发、微笑脸的叫路过——没错,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姓路名过。俩人都是经济学院的,跟「红玫瑰」是同系同学。 最后住进去的是一个留着长直发、齐刘海的女孩——就是胡真灿了。 至此,住在一楼的有安心(主卧套房)、苏寒露(客卧套房)、路过和陈紫阳(小房间)及许倪、陶文轩小两口(小房间);住在二楼的是卓文珺(大主卧套房)、布苗(客卧套房)、林心婕(小房间)及胡真灿(小房间)。小房东安心将大家叫在一起,向大家介绍小楼里的设施:客厅、餐厅和厨房都在一楼,如果有谁想做饭就随意;二楼也有一个小客厅,共大家日常起居使用;地下室和小阁楼是公共区域,如果有不穿的衣服或用品,都可以随便放。她还说:「这个小楼李煜亮学长很爱惜,所以希望大家也要懂得爱惜,因为公共区域很多,可能需要大家轮流值日。另外,除了套房之外,使用公共厕所的同学也要轮流值日。」 「放心好了,咱们都是规矩人儿,一定会好好爱惜的!」那个叫路过的帅哥笑道。他性格热情开朗,说话风格很风趣,天生的微笑脸和那一头小卷发很招人喜欢,属于一见如故的那种类型,女孩子们对他第一印象很好。 「对对,我也支持轮流打扫,不然脏脏臭臭会生小虫子,本来我们的小楼就挨着一个臭池塘。」卓文珺道,她用胳膊碰了碰闺蜜布苗,希望得到她的支持。 「我们可以制作一个值日表,安排好值日的日期和区域。我们有四个房间是套房,公共厕所不需要套房的租客打扫,但客餐厅和厨房是需要的。总之,要明确好大家的职责范围。你们觉得呢?」布苗说。不得不说,她虽然外表上比不过卓大小姐,但天生拥有很靠谱的气质,属于那种在一帮人之中做最后总结发言的「班干部」类型。 安心点点头,说她稍后就会安排一个值日表来,到时候大家一起商量。 住在一楼的那对小情侣说,他们喜欢做饭,如果室友们不介意的话,以后做饭会多做一些,大家一起吃。 「哎呀,太好了,我们中间竟然有个大厨!」卓文珺笑道,「你都会做什么菜啊?」 「都是一些家常菜而已。」陶文轩微笑道。 「他拿手菜是红烧肉,绝对比外面餐馆正宗!」陶文轩的女友许倪道。这俩人夫唱妇随,看起来很是恩爱。 安心道:「好的,做饭啊吃饭啊这些,咱们以后慢慢来。还有一个事情,就是水电费。咱们的房租不包含水电费,所以水电需要大家另外支付,这个我一早就告诉过大家的。水费的话,是按照人头来分的,电费就是民用电,实报实销。」 室友们对此无异议。 真灿说:「还有一点,我觉得大家也得注意。咱们这楼里住的人多,安全啊、隐私啊都很重要,所以我建议立个规矩:不许带外人过来住。」 「不好意思,我有意见!」路过举手道,「那如果亲朋好友来看望我,也不能住吗?只住一两天也不行吗?」 「住一两天可以的吧,谁都有可能有朋友过来玩。我觉得没事儿,你们说呢?」大美女苏寒露说。 安心说:「那……尽量注意吧,毕竟水电是大家均摊的,来了外人住时间太久对大家都不公平。」 室友们都同意。 到目前为止,安心还是比较满意的,室友们虽然性格各不相同,但凑在一起还算和谐,大家搬进来的时候,男生们会主动帮助女孩们拿重物,先收拾好的会主动帮助后来的。第一次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很难避免会出一些小摩擦,只要大体上过得去就OK了。 住进来当晚,大家把首月的房租一起交给了她,再由她转交给李煜亮。作为小房东,安心可谓十分敬业了,她连夜指定了合租规则初稿,先找胡真灿商议一下,又轮流给室友们看过。大家基本都同意,连挑剔的卓文珺也没有太大异议。之后,她给李煜亮传过去一份,征求他的意见。后者对这些小事儿不在意,说以后月半湾的大小事宜都交给她来裁决,若遇到家具家电等解决不了的问题再找他,他还直接给了安心一张银行卡,说房租直接存在卡里就行了,年底再还。从室友到房东都是省事儿的,可真是很幸运了。 一切妥当之后,安心如释重负,深吸一口气,关上了大门。 由此开始,月半湾的故事开启了。月半湾也许一直都有故事,酸甜苦辣咸,永远也讲不完,如同当年那对情侣定情当晚爬上柳梢头的月亮,那是大自然的沙漏,时间一点一滴流淌,它总会变圆,但也总会弯回去。 时间没有终点,故事也在持续上演…… ☆、人人有本难念的经 为了让室友们彼此更加熟悉,卓文珺很兴奋地公布了她精心筹划的计划:露天吃趴。 「吃饭是快速增进感情的最佳方式。」她说。 这话说完的第二天,她就展示了自己的计划表,那是一张带有甜腻香水味的A4纸,字体是用彩色油性笔书写,字体周围用彩铅画了一圈花边儿。她记录了从采办物品到场地布置的方方面面,逻辑清晰,细节丰富,但唯独没有给出预算。 计划表传到布苗那里,她轻微地皱了皱眉,之后点头道:「亲爱的,相信你可以做好。」 作为闺蜜,卓大小姐做什么自然是支持为上了,不过支持不代表完全认同。虽说是闺蜜,但她们二人的家庭条件和个性相差甚远,布苗做每一件事情都会考虑现实、量力而行,从来不喜欢那种花里胡哨的东西。看着那张吃趴计划表里列举的有的没的,布苗知道,这大小姐又要折腾了。 计划表传到苏寒露那里,大美女笑盈盈地说:「哇,文珺这么细心啊,很棒!」苏寒露是人如其貌,表里如一,在不熟悉一个人的情况下,她总是习惯把人往最好的方向去想——这与她良好的家教是分不开的。搬到了一个新的住处,能遇到一个积极主动拉拢关系的人,那真的太好了,她打心里感到高兴。 传到安心那里,她微笑说:「我不用看了,你想好就好。」 经过这几天的接触,安心大概摸准了大小姐的脾气,那绝对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她很热情,很直爽,也很专断。但这些都是小事情,让一让她又何妨?况且大家一起吃饭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事情,会让邻居之间更加和谐。 传到林心婕那里,她闻了闻纸张,笑道:「好香啊!」 心婕和苏寒露类似,习惯把人往好了想。她从小的生长模式都是那种规规矩矩的,没有叛逆期、没有挣扎,做的事情都是大人们预期之内的,连初恋都是高中毕业之后升到大学才发芽,所以,她对大小姐这种直爽的个性很是羡慕。 传到小情侣那里,许倪道:「缺不缺主持人和摄影师啊,我俩可以顶上,不要出场费哦!」 传到兄弟俩那里,陈紫阳直接递给了路过,路过笑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喊我们,咱别的不行,就是有力气!」 最后一个是胡真灿,她没看表格,问道:「具体什么时间啊?这两天我要去听相声。」 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这相当于大大的鼓励。卓大小姐便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你们就请好吧!」她信心十足地说。 卓文珺本以为闺蜜布苗会主动帮助自己,不料她不是课业上很忙,最后没办法,只好找男朋友黄卫帮忙。黄卫对女生这种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事不感兴趣,但耐不住女友的软磨硬泡还是答应了。俩人花了一个周末的时间购买物料,跑遍了整个城市。黄卫认为,像碗碟这种东西真的没必要非得樱粉色的,吃饭就简单弄点烧烤就行,没必要订购蛋糕,大家随便聚聚就行,没必要买什么彩灯和纱帐,更没必要买什么灯笼、桌椅、烟火棒。 「你对我的事真的越来越不上心了!」卓文珺道,「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黄卫很无语,说:「不是我不上心,恰恰因为上心才劝你的啊!朋友间聚会开心最重要,干嘛搞那么大阵仗呢?」 「以前一个星期连着周末,你每天早上都给我送早餐,下课了专门在教室外等我一起吃饭,可现在呢?天天都忙,周末好不容易有时间,不是玩游戏就是出去跟兄弟喝酒,现在陪我买个东西都各种抱怨。」卓文珺噘嘴道。 黄卫无奈地笑了笑,说:「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们女生都这么爱翻旧账!」 「什么翻旧账?这是现状!你自己想想,你有多久没给我送早餐了?」卓文珺本来只是说说,后来真心觉得自己委屈,便滔滔不绝了,「你们男生才有问题,刚谈恋爱各种细心体贴,时间长了就腻了……」 黄卫真后悔给她提什么意见,结果一路上净听她念经。女的永远都不懂就事论事。 虽说开端不完美,也没有影响卓大小姐的兴致,她非常用心地布置场地、准备食物。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天,场地已经基本布置好了,月半湾的租客只要从他们这边路过都会被吸引。大小姐在楼前的草地上支起一个架子,上面缠绕上彩灯,再垂下来白色纱幔,地上铺上复古草席,桌椅上摆上了几篮干花,烤肉架和牌桌也已经摆好。雏形出来之后,路人都在打听是谁在开派对,外人能否加入等等。 派对还剩一天的时候,许倪两口子突然来电话,说有事情来不了了。具体什么事情没有说清楚,只见文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也不好意思表现出不悦,只好强颜欢笑说:「没关系啊……你们也不是故意的。」然后,她安慰自己,像这种小意外是难免的,只要其他人不缺席就行啦。 终于到了派对这一天,所有的食物都摆上了,彩灯点上了,烤肉架也营业了,大小姐很热情地一遍遍呼唤大家来玩儿。但那天刚好是周一,大家结束了一天繁忙的课程刚刚有了休息的时间,都不太想再耽误精神,竟好久都没有人下来。 派对开始大概十分钟后,苏寒露和林心婕两支「玫瑰」最先下楼。苏寒露其实对派对兴趣不是很大,但是又觉得既然人家费心费力地组织了,不过来看看说不过去;林心婕呢,则是刚刚跟男友闹了矛盾,情绪不佳,不太愿意出入热闹场合,但朋友硬要一起去,她也不好说什么。 安心之后也来了,她也是碍于面子过来随便看看。她最近迷上了研究嗜血动物,平时上课太忙,根本没时间查阅资料,本想晚上去图书馆看看,可是大小姐那么热情地邀请她去派对,她也推脱不开,来的时候也是勉勉强强的。 布苗更是姗姗来迟,但总算是到场了。她刚刚完成了一场纠结地自我辩论,犹豫到底要不要出国留学。出国留学是她的梦想,可是家里条件有些困难,她需要比别人多付出很多才能如愿以偿。她也曾想找卓文珺好好商议一下,无奈大小姐满心满意只想着派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提不出建设性意见。 胡真灿和楼下兄弟俩嘴上答应着,等大家吃差不多了才下来看了一眼,之后又迅速上楼去了。他们三个人最大的乐趣是玩游戏,好不容易有时间玩了,哪还愿意参加什么派对呢! 忙前忙后换来这样的结果,卓大小姐心里很是不悦。她本想打电话叫黄卫过来,可是黄卫在学生会有重要的事情,竟直接把电话挂掉了……她不好发飙,仍然维持着笑容,可心里已经在抱怨了。更糟糕的是,本来就冷冷清清的派对到了后半程被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散了。 这件事给卓大小姐带来的打击不小,回到房间后她越想越气,最后几乎是暴怒了。黄卫恰恰这时候回了电话,结果忍受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泄愤,声音之大,连哗啦啦的大雨也掩盖不住。布苗住在隔壁,她早已习惯大小姐的臭脾气,大不了戴上耳机听歌,生活也不受影响。真灿的魔兽世界正打到紧张时刻,也顾不上别的。楼下的小伙伴则出门的出门、装聋的装聋。大小姐正承受着巨大的委屈,竟然没有人安慰她。 黄卫很无奈,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我早说过嘛,你非要……」到后来,他也被搞得心烦意乱,差点失去耐心。 盛怒之后,卓文珺冷静下来好好想了想,得出几个结论:一、不要贸然为别人付出,对方不一定领情,最后只剩自己尴尬;二、即便是好朋友,也不一定永远站在自己这一边;三、有些人,可能这辈子都跟你不在一个世界,不要强求。 但事实也并非大小姐想得那么悲观啦。苏寒露和安心在派对结束后,她们首先想到支付自己那一部分费用,这么多物料肯定花费很多,不应该让文珺一人承担。 「我听布苗说,那个小派对花了6000块呢!」寒露说,「她也是为了大家好,总不好让她一个人出钱。你觉得呢?」 安心想了想,确实是这样。 「那咱们各自付自己的钱吧。」安心说,「我在群里告诉其他人。」 「先别说了吧。」寒露道,「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应该付钱的,大小姐那个阵仗,很容易让人误解她要请客,咱们这么一说,他们就不得不花钱了。要我说,大不了咱们多付一些,总之不让她独自承担就好了。」 安心一想,很在理。 这时候,路过这时候恰好回到月半湾,见到两个小姐妹聊得正欢,他欢天喜地地走过去问好,得知她俩要支付派对的费用,便赶紧说:「你们女生都付钱,我堂堂男儿更不能落下了!把我和紫阳也算上吧!」 寒露说明花费大约6000块,即便是分到各自身上,也有不少钱。路过听了吓一跳,心想这个卓文珺果然是个大小姐,花钱这么大手大脚啊!可是刚才大话都说了,也不好怂啊,就拍拍胸脯说:「哎呀,钱算什么啊,主要是情谊!人家女孩子花钱让大家高兴,我个大男人没理由白吃白喝!就这么说定了!」 这天下午,寒露携带他们四个人的心意,敲了卓文珺的门。表明来意后,文珺灰暗了一天的世界有了一丝亮光。 「露露啊,我并没有想让大家付钱的,你知道我的。」文珺有些感动,握住寒露的手。 寒露甜甜地笑着,道:「知道啦,但是大家都是花爸妈的钱,哪儿能让你一个人破费呢!」 「这钱我不会要的。」卓文珺说,「你们有这份心就好了。那些东西你们都没怎么吃,剩下的都在我这里放着,大部分最后还是我自己的。」 文珺坚决不要,但是也不好不给。于是,寒露第二天跑到商店给文珺挑了一个女包来,送给了她。 「肯定跟你的Dior、LV比不起了,但是这也是最新设计的款式,非常漂亮。」寒露说。 文珺万分感动地收了礼物。 本来文珺没想把这事往外延伸,可后来去店里一问才知道,这女包价值7000多块,看来寒露自己偷偷贴钱了。感动之余,她难免会拿这四位小天使跟其他人相比较,对剩下几人的怨怼呼之欲出。她在心里修正了对四位天使的评价,对其他人,则感觉不太好了。 这时候,布苗发觉不对劲。她在楼下派对遗址处遇到路过,路过见到女生很兴奋,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一顺口就把他们四人给文珺钱的事儿说了出来,重在强调自己敢于承担,是个多么多么重情义的人。布苗听了之后,想既然有人已经付钱了,那自己不好不加入。她想了想,赶紧跑到商店买了两支口红,然后登门送去。 「文珺啊,你不是一直想要阿玛尼的口红嘛,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这两天一直在挑选,最后挑到了这两支。专柜小姐说了,白皮肤的女孩用这两支最好了。」她笑说,「前几天辛苦你了,有时间我请你吃顿好的,安慰安慰你啦!」 文珺打开门一看是布苗,本来已经在脑子里编辑好如何数落、挖苦,不料竟误会了人家,既感动又自责,不禁流下了热泪。 眼泪汪汪地送走布苗,她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黑名单」,心想:「照这样看,林心婕和胡真灿真让我失望,她俩到现在都没啥表示!我没想要她们的东西,重要的是态度!」她悄悄在心底给两个女生留了一周的时间,假如她们在这个期限内能有所表示,那她就在黑名单里把名字划掉。 到了限期最后一天,胡真灿的妈妈给她寄来了几斤山核桃,考虑到文珺上周那么大方请大家吃喝玩乐,便独独给她送去了两斤。 文珺欢天喜地地接过来,转而又想:「这是单独给我的,还是大家都有了?」于是,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去其他室友那里挨个问:「哎,你那里有山核桃吗?」得到普遍的回答是:「没有啊,怎么了?」于是她把胡真灿从黑名单里剔除了。 现在只剩下了林心婕一人。 说实话,林心婕也是很无辜,她是到后来才知道,大家都给文珺送了礼物表示感谢,唯独自己被排除在外。她是很生气的,气的人是苏寒露。因为是老乡,俩人平日里走得最近,这种很容易树敌的事儿,寒露竟然没有跟自己商量……可这些心思她只能藏在心里,毕竟,人家也没有义务一定要告知自己。这之后,林心婕开始有意疏远寒露,寒露因为相对热爱学习一些,也慢慢地跟安心走得近了,昔日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在入住月半湾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竟然渐行渐远了。 这件事的副作用还远不止于此。由于卓文珺迟迟没有等来林心婕的「表示」,彻底对她失望了,之后是各种看她不顺眼。以她的个性,这种「不顺眼」则表现得有些过于明显。 起先,文珺故意买很多好吃的,挨个房间给大家送去,唯独不给林心婕送;之后,她把周末早餐的活儿揽了过来,帮大家定外卖、拿外卖,唯独漏掉心婕;到最后,大家在一起聊天时,文珺会故意呛声心婕,言语里也是各种明讥暗讽。这些事情心婕其实非常清楚,她也不是没想过补偿,可是看到当对方如此明显得排斥自己时,补偿的心思就打消了。 「惹不起,我躲得起!大不了谁也不理谁!」她想。 胡真灿本来就有些看不惯文珺的骄纵,而心婕则是那种柔柔怯怯的样子,不由自主会对后者产生怜悯。她找了个机会去安慰心婕。心婕心里正委屈着,有人过来关心,便把事情的原委全说了出来。 「虽说文珺针对我,但我不怪文珺,她就是那个性子,喜欢谁讨厌谁都摆在脸上。」她对真灿说,「只是我有些生寒露的气。你想,我们那时候天天一起上下课,关系那么好,既然她付了钱,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她说。 「这都是小事儿。」真灿说,「寒露不说可能有她自己的原因,只是这个卓大小姐,真的把自己当大小姐了,真是任性,还幼稚。其实当初也没人告诉我要回赠礼物,这么说我算是歪打正着了。你也没必要生寒露的气。」 「唔……她跟安心那时候并不熟悉,宁愿找她去商量,对我却只字不提。后来文珺对我的态度她也看见了,有说什么吗?」心婕还是很在意。 而真灿则认为,这都是误会,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她既然都掺和进来了,帮心婕舒缓一下心结也没啥。她知道,文珺那里还好说,打个巴掌给个枣吃就忘了疼的个性无需担忧,关键是心婕和寒露之间的矛盾。她特意到楼下找到寒露,跟她聊起了这事儿。 「大小姐真是的,因为一点小事就跟心婕过不去,这都多久了,她还针对人家。」真灿说。 寒露表示有一些惊讶,「啊,不会吧,因为什么啊?」 「还记得咱们刚搬过来那个月,文珺搞得那个派对吗?事后大家都给文珺回赠了礼物,只有心婕没有,就得罪了她。」 寒露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顿时有些后悔和自责。但其实,寒露当时没告诉心婕确实事出有因。 记得当时文珺把计划表给大家看之后,心婕就悄悄跟寒露说:「搞这么些东西,得花不少钱吧?我每个月交房租都捉襟见肘,哪像文珺这样阔绰。」 寒露紧接着说:「是得花不少钱,按理说咱们应该AA的,不好让她一人垫付。」 心婕有了解过文珺采购的物料的品牌和价位,摇头说:「哎呀,AA我也付不起……我一个月1500块生活费,去掉房租刚刚够用……」 后来,寒露得知派对总花费是6000多块,当天参加的就他们8个人,每个人要支付750元,这对心婕来说应该属于无法接受的价格了。但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做到白吃白喝,肯定要付钱的,刚好安心和路过兄弟俩也这么认为,所以他们四个成为第一批回赠的人。如今看来,自己的好心反倒坏了事啊……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快一个多月了,现在去跟心婕道歉也晚了。 寒露心想:「文珺其实本性不坏,只要有合适的机会调解一下,她们俩一定会解开疙瘩。」 她一直记挂着这事儿。有一天,她听说心婕在学校社团得到了两张某明星的见面会门票,而文珺恰好对这个明星也很喜欢,机会来了。 她找到心婕,笑道:「心婕,原来你也喜欢这个帅哥?咱们这里就你和大小姐喜欢他呢!刚好你拿到两张票,你俩可以一起去看啊!」 林心婕抬头看了看寒露,道:「没啊,这是我和男朋友一起去看的。」 寒露有些尴尬,接着说:「难得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嘛,你邀请她一起去,她肯定很开心的。」 「就算我请,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心婕冷冷地说,「我干嘛热脸贴冷屁股!」 寒露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意识到自己跟心婕的误会不好解开了,心婕跟文珺之间的关系,恐怕也难以缓和了。 转眼到了暑假时间,大家都开始忧愁这个假期该怎么利用。 寒露对于是否考研还在犹犹豫豫,现在马上就要大三了,再不决定就真的晚了。安心给的建议是当然要考研,理由是现在本科毕业已经不稀罕了,研究生更好找工作。卓文珺对此嗤之以鼻。 「女孩子学那么多干啥呢?你看安心,都学傻了。只有长得一般的女孩才需要靠文凭混出头,寒露你这么漂亮,到社会上去会很吃香!你听我的准没错!」 文珺说话从来都是冒冒失失,这话的意思好像说安心不漂亮还有些呆傻,寒露担忧地看了看安心,还好人家单纯,并不介意。 「话不是这么说的,多读点书总没错啊。」寒露道。 安心说:「那你问问自己的内心,是不是喜欢继续上学。文珺说得还是有一点道理的,你现在去工作,会比读研多几年的锻炼时间,收获的东西也很多,可能跟读研等值。」 「什么叫『跟读研等值』,比读研强多了!」文珺斜躺在沙发上,一边吃葡萄一边口齿不清地说着,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大事,猛地坐直身子,瞪着一双大眼睛道:「嗨呀!露露啊,你可以去我大伯公司去实习啊!他是公司大领导,安排一个实习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还没等寒露表态,她便掏出手机,「我这就跟他说!」接着便拨通电话,嗯嗯啊啊地聊了起来。寒露发现,文珺每当提起大伯,整个人都兴奋了,应该是她非常崇拜的人。通话似乎很顺利,但是文珺挂完电话,笑脸一下子愠怒起来。 「妈的!」她骂道。 寒露和安心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你大伯不同意?」 「怎么可能不同意,我大伯说了,让你写一份简历给他,他自有安排。你放心,妥妥的!」文珺说,然后换了一个语气,「可是,刚才我在电话里听到有其他女人的声音,不知道是哪个狐狸精!现在的女人都那么没有廉耻,天天正事不干,就知道勾引有钱人,不要脸!」 安心不明白通过一个声音就能得出这么多结论,「你大伯……还没结婚?」 「本来结了,就因为那些恶心的狐狸精又离了!」 「啊?可是,这也不是……」安心话没说完,就被寒露按住了,对她使了个「不要多说」的眼色。 「可是,你大伯公司是做什么的啊?不知道专业对不对口。」寒露说。 「他是卖房子的。你不是学什么什么经济的吗?差不多差不多,卖房子跟经济发展息息相关的。别担心,你先去,如果分到的部门不合适再换嘛,我大伯一句话的事儿!」 寒露想了一想,先就这样吧。在这样犹豫不决的时刻,有一个能为自己做决定的人真的太好了。 这个暑假,安心是打算留在这里复习,为考研做准备。 前几天妈妈来电话,推荐了几个学校,一听就知道竞争会非常激烈。妈妈的意思是,做人就要努力去争取最好的,宁做凤尾不做鸡头。挂掉电话之后,她心情很压抑。之后,她接到报社的任务,给校篮球队做一期专访,庆祝他们拿到了高校联盟篮球赛第三名的成绩,在篮球场上遇到了李煜亮,俩人见面之后打了招呼,竟然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诶,你有心事?」亮哥问。 「啊,没有啦……」安心不想给人传递负能量。 「你不是要考研吗?马上就大三了,有意向的学校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安心非常不愿意聊这个话题,但学长问了,那就答。 「还再看。不着急的,以后再说。」 「那怎么行,要尽早确定学校才行,不然努力就没有方向。」亮哥说,「像我,毕业前一直犹豫是工作还是混乐队,犹犹豫豫,最终什么都没做成。人生的路还是要规划的。」 没想到亮哥今天话这么多,安心见他低落情绪,试着安慰:「你哪有一事无成,校篮球队要是没有你的赞助,恐怕也拿不了季军。」 「所以才失败。我的目标是拿冠军。」他望着远方,眼睛里闪烁着安心劝慰不了的郁结。 安心又叹了口气,道:「干嘛一定要做到最好呢?做到第二好、第三好不行吗?只要自己尽力了就没有遗憾,不然真的太累了。」 亮哥笑了笑,说:「既然决定做了,当然要做第一名,总要有个第一名,为什么不能是我?就像你考研,既然已经那么辛苦了,为什么不考个好学校?做第二、第三是可以,但能被人记住的永远都是第一名。」 「也不见得吧?」 「不见得?好,那我问你,世界第一高峰是什么峰?」 安心不假思索地说:「珠穆朗玛峰。」 「那,世界第二高峰是什么峰,你知道吗?」 安心再次不假思索地说:「乔戈里峰啊。」 亮哥被堵住了,愣怔几秒,突然笑了:「哈哈哈哈,你真是……」 卓文珺大小姐当前的烦恼是,黄卫不同意跟她一起去旅游——他想去实习。 黄卫具有计算机天赋,刚上大二就自己写了一个小软件,卖了二十万块人民币,在大学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直以来,都有科技类公司向他伸出橄榄枝。大学里能够学到的计算机知识,说实话真的不如工作中多,黄卫甚至想休学,直接去上班。 「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黄卫说,「等热度一过,就没人记得我,不如趁现在有公司可以挑,找个好的出路。那些公司,是多少IT人梦寐以求的,现在这些公司站在我面前等我翻牌。」 「那你也得大学毕业啊?总不能上大学连毕业证都拿不到吧?」卓文珺说,「再说了,你现在走了,我怎么办?你难道不考虑我的吗?」 「你要是真为我着想,不会说出这样的话。」黄卫说,「大学毕业证有什么用?有了毕业证就有前途?」 卓文珺怒了,说:「什么叫我不为你着想!大学毕业证怎么会不重要,不重要干嘛都要考大学?」 黄卫甩甩手,道:「不跟你说了,又要吵架。」 「我哪有要跟你吵架,是你说话过分啊!」 卓文珺一激动就控制不了音量。胡真灿打完通宵的游戏刚睡着觉,被大小姐这一声吼吓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隔壁房间的布苗则充耳不闻,她也在盘算自己的假期。 布苗把自己的旅行计划做得非常详细,她一直想去陕西看一看,作为北方人,陕西的面食真的太具有诱惑力了。黄卫是陕西西安人,在此之前给她推荐了几个好玩的景点和好吃的餐馆,告诉她怎样能尽最大程度玩好又省钱。 「我还想着让你做导游呢,要是你回家就好了。」布苗笑道:「要不你跟文珺商量一下,别去苏州玩了,改去陕西吧!哈哈,顺便,带她见一见你爸妈,多好!」 黄卫皱眉道:「算了算了,我也有自己的打算。去苏州这事儿是她决定的,我压根没想去。她这样的脾气,我真的没办法。」 「文珺是任性了些,但是对你算是一心一意。」布苗说。 「一心一意?」黄卫冷笑一声,「她什么事都只想着自己,永远以自我为中心,我天天跟狗似的听她使唤!还有,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你这个闺蜜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专情,她跟亮哥的事情还没说清楚。」 「亮哥?李煜亮学长?」布苗惊讶道,「不会吧?肯定是误会了。」 「误会?呵!光他的车就坐了三回了,我当他们是师兄妹感情纯洁,可是再一再二不再三,我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傻帽!」 文珺坐亮哥的车,布苗是知道的。有一回是下雨了,文珺没带伞,亮哥开车出校门的时候看到她在雨中狂奔,好心把她送回月半湾的;第二回是文珺面试篮球队啦啦队队长,想找亮哥的后门,要请他吃饭,俩人一起去的市中心,不过一起去的还有亮哥的兄弟和其他啦啦队女生;第三回是安心的报社临时借了亮哥的单反相机,归还的时候遇到去篮球场训练啦啦操的文珺,于是拜托她帮忙归还,之后俩人聊了会,亮哥回家顺便把她带回月半湾。 从前只是怀疑,现在布苗很确认,文珺和黄卫其实并不合适。文珺需要的是性格温顺,能够像长辈一样包容她、照顾她、指引她的人。黄卫则是典型的射手男,自由散漫,不喜约束。她觉得俩人迟早要分手。 恋爱同样出现问题的还有林心婕和楼下小情侣。先说林心婕。 心婕的男友林海比她大三岁,已经参加工作了,他对于心婕的一切生活习惯、喜好憎恶他都了如指掌。但这并不是好事。心婕越来越觉得林海太缠人了,他恨不得连心婕的呼吸都要过问,她几乎不可能违着他做任何事情。有一次,心婕买了一支口红,因为是买其他东西凑单而来,就没有跟他提起过,不料被他一直追问到底是哪里来的。心婕也几乎不可能跟其他男生多说一句话。上次在学校里食堂偶遇黄卫,俩人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吃了饭,被赶来找她的林海看到,回去之后,便开始了漫长的拉锯战。心婕感觉非常压抑,特想甩开他一阵子,一个人好好喘口气。 暑假时间,心婕很想回家里待着,但林海坚持要去旅游,说他们好不容易有了时间单独相处,为什么要回家。 「不是跟你说好十一回家的吗?」心婕不耐烦地说,「我妈从很早就打电话要我暑假回家,怎么能不回去?」 「你回去可以,带我一起。」林海说。 心婕气得提高了嗓门:「你明知道我爸妈不喜欢我俩在一起,带你回去干什么?」 「是你爸妈不喜欢我,还是有其他的原因?」林海说,「别是上次那个男的,你爸妈要你和他……」 「你说什么呢!」林心婕一改平时的温柔形象,怒道,「为了和你在一起,我一直都骗着我爸妈,他们早就让我跟你分手,我顶着压力撑着……你还误会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林海见她真的生气了,只好先按下不表。他拿出刚买来的蛋糕递给心婕吃,却被对方一伸手拍到了墙上。 「别来这一套!」心婕泣道。 有很多次,心婕都下定决心要分手,可最终都没能分成。扪心自问,心婕不认为自己有多么爱他,可当对方用幽怨地语气说他为了她花了多少钱、付出多少心思之后,愧疚感会把那种决心打压回去。他们之前有一次差点就分开了,林海为了挽回心婕,大雨天站在外面三个小时,他不吃不喝,不顾自身安全,用自虐的方式试图让她心软,事实上最后她真的心软了。在陌生的城市里上学,远离家乡和亲人,没有知心朋友,唯一能照顾自己冷暖的,也就是林海了。心婕想的是,先凑合着吧,等自己到了社会上,能够自食其力了,也许就能摆脱林海。 许倪和陶文轩这一对情况有所不同。 自从两个月前,许倪报名参加一个所谓的比赛之后,就变得神神秘秘的,经常请假离校,想见她一面都不容易。她告诉陶文轩,那个比赛是个很好的机会,可能比规规矩矩上学、毕业更有几率获得好的前程。刚开始陶文轩很支持她去试一试,可是后面总是见不到女友的面,他便有些担忧。 那天,许倪好不容易抽出一天的休息时间,但是也是赶回学校再请一个月的假。在匆匆行程里,俩人挤出来一点时间一起吃了饭。 「亲爱的,你好歹告诉我你现在在做什么吧?」陶文轩很担心地说,「到底是什么样的比赛,还非要封闭训练几个月?别是传销吧?」 「是一个戏剧的选拔,别的我不能多说,有签保密合同的。」许倪说。 「真的靠谱吗?这社会坏人很多的,你千万得小心……」 许倪不太想花时间向他证明自己没有被骗,不耐烦地说:「哎呀文轩,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了,这次机会是程老师给我争取来的,我好不容易通过了比赛,那些老师都是很专业的,也有很知名的人,绝对不可能有错!」 陶文轩真正担心的当然不是她被骗,他知道女友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担心的是,万一女友所有考验都通过了,那他们之前的感情是不是也要面临考验了?果然,又一个月之后,电话打过去,许倪基本上不会接了,偶尔回个电话也是匆匆就挂掉了,说话也敷衍很多。文轩没有马上认为对方变心之类的,而是去找那个程老师去求证。 多方打听之后,文轩终于见到了日理万机的程老师,那是个四五十岁的女性,据说年轻时是电视台热捧的主播,虽然年纪大了仍然很有气质。她了解陶文轩的来意之后,刚见面时的和蔼可亲变成了轻微蔑视。 「小伙子,你多大了啊?」她问,能够看出并非真心求问年龄。 「二十一啊。」陶文轩说。 「二十一……好年华啊,要珍惜!」程老师淡笑道,「以后还会有很多的好机会,不能因为眼前的一点小事停止不前,是不是?眼光朝前看!不过呢,人也是要自知的,你说有几个青蛙能变成王子,最后迎娶天鹅的?你这孩子也不傻,好多话不用我说。人都是往高处走的!」 陶文轩生平第一次听到这么云里雾里的话,而他只是想确认女友的平安而已。正要进一步求问,对方摆摆手道:「多的我就不说了,小伙子,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吧!我也这挺忙的,咱们就别相互耽误了。」 他搞不懂到底怎么回事,赶去求问隔壁的陈紫阳和路过,俩兄弟听完这话,瞬间开始可怜文轩兄了。 「你这妹子,是不是要发达了?去参加什么比赛,还封闭训练,不会是要出道了吧?」路过说,「AKB 48 知道吗?女子团体啊,偶像啊!兄弟,你妹子要红了,怪不得不要你了!」 「不是吧?」陶文轩觉得有些魔幻了,「她就是参加一个选拔,虽然具体没说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女子团体,应该是主持人之类的。小倪也不会唱歌跳舞啊,她就是会主持啊!」 路过想了一下,好像也是。 「那就是去参加电视台主持人选拔了,何炅知道吧?就那种主持人,很吃香的,说不定她会进央视呢。央视诶,那就是名人了,你这玩儿单反的哥们,哪配得上人家!」 陶文轩情绪很低落,想了想小倪说的话,说程老师给介绍的机会,那必然是这样的机会了。怪不得程老师跟他说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俩人确实差距有点大了。不过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在没有女友亲口证明的情况下,他不会放弃。 本来安心等人都是劝文轩「不要灰心,要理解许倪,也许真的有苦衷」,可是最近两周,许倪完全失联了,谁都联系不上她。几天前安心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赶巧听到有人说,许倪回来办理了休学手续,而陶文轩竟然完全不之情。文轩是那种个性比较安静、内敛的人,这种人排解压力和痛苦的方式往往不高明,安心觉得还是暂时隐瞒他为好。 这个暑假,紫阳和路过都决定回家。路过劝紫阳到他老家陕西汉中玩一玩,刚才还斩钉截铁决定要回家的紫阳被他一下说服了,当下买了机票跟他去汉中。 「紫阳跟我一样,是个没主见的人。」寒露笑道,「你之前列举那些回了家必须要做的事,就这么轻易放弃了吗?」 紫阳有些不好意思,说:「反正我回去了也见不到爸妈,他们一天到晚工作,家里冷冷清清就我一个,不如跟路过去玩。」 「哎呀,咱俩情况太像了,我也是这样想。在家里,爸妈都那么忙,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去实习赚点零花钱。」寒露说。 「对了,你昨天不是去面试吗?有见到大小姐的大伯吗?」安心问。大家也都很好奇大小姐的大伯到底何方神圣。 寒露摇摇头说:「哪儿能啊,我是个小实习生,人家是总裁。面试我的是一个部门的小经理。」 「哦。」大家有些失望。 「那你都做些什么啊?」安心问。 「是这样的,文珺大伯的公司是做房地产的,我去的那个部门是做策划的。唔,我举个例子。假如房地产公司买了一块地,这块地要盖什么房子,盖好了之后卖多少钱,都是要经过论证的。我实习的这个部门,就是专门做这个的。」 「哎呦呦,那不得了!」路过道,「大美女,我以后能否在这儿定居都靠你啦!千万不要卖那么贵啊!还有,我通过你的关系买房子,能打几折?」 寒露笑道:「哪儿能我说卖多少就卖多少啊,最后的价格肯定是文珺的大伯决定啦,我就是个小实习生!你要打折,找文珺比找我靠谱多啦!」 「那可不一定,你潜力大着呢!」路过说,「不过你可千万要小心,像你这样貌若天仙的女孩,很容易被那些老饿狼盯住,当心被欺负啊!」 紫阳拍了他一下,道:「你就不能盼着人家好?」 路过笑道:「是的是的,有文珺大爷这层关系,也没人敢欺负你!就算有的话也不要紧,你只管找我,我来保护你!」 这时,胡真灿推门而入,笑道:「过儿,你又调戏女生了?」 大家打完招呼,发现真灿手里拎着一大包吃的,便赶紧接过来了,直言最贴心的莫过于真灿。 「你们倒是吃得下去,偷偷开座谈会竟然不邀请我!」真灿抱怨道,「都说啥八卦了?心婕,大小姐,还是许倪啊?」 「姑姑啊,想不到你这么不是人间烟火的仙女,还听八卦啊?」路过道。 「哈哈,咱们这栋楼里出了一对神雕侠侣了!」寒露笑道。 大家正说着,门再次被推开,是卓文珺。她看了看屋里人,笑道:「啊,你们都在啊,这么热闹!」说完就直接去楼上了。众人面面相觑。卓文珺今天似乎不对劲,不像往常咋咋呼呼了。路过小声问大家:「是挂科了,还是失恋了?」 半个小时之后,林心婕也回来了。她没有跟大家打招呼就径直上楼去了,而且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的样子。路过小声问大家:「挂科,还是失恋?」 又过了十分钟,布苗打电话给真灿,问能否帮她把图书馆借阅的书还掉,她提前定了离校的火车票,没时间还了。路过问:「她和大小姐闹别扭了吗?为什么找真灿帮忙而不找她的好闺蜜卓文珺?」 布苗的电话刚挂掉陶文轩就回来了。他进门之后谁都不理,径直进了自己屋子。大家都屏气凝神。两分钟不到,屋里面响起了叮叮咣咣的声音,五分钟后,文轩拖着棉被、衣服到客厅窗前,用一种毅然决然的力气将它们抛了出去。接下来,许倪的毛绒玩具、化妆品也全部都被扔了出去。他全程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这是他所能表现出来的愤怒和绝望。 路过叹了口气,轻声说:「哎,这哥们应该不是挂科……」 ☆、爱情最美不过暧昧 暑假过后,月半湾恢复了往日的多姿多彩。开学后的第一场座谈会在楼上客厅举行,卓大小姐清点了下人数,发现只有许倪和陶文轩没有回来。 「你们说,许倪到底干嘛去了啊?」大小姐问,「我这一个月试图联系过她,电话不接,QQ也不回。该不会真的去了传销吧?」 路过道:「不是说了嘛,是去央视当主持人了!早就结案了。」 「呵,那倒不错,出息了!」大小姐说,「怪不得看不上陶文轩了。」 「这女孩怎么这样啊?」陈紫阳甚少说谁的不是,看来的确是看不惯了,「平时看她挺好的,完全不像这种人。」 听到这话,大小姐停下嗑瓜子儿,严肃反驳紫阳:「人家怎么啦?什么『这种人』、『那种人』的?就像你打游戏一样,打了那么多怪、千辛万苦升到最高级,我问你,你还愿意跟低级玩家组队吗?嗯?这都一个道理!人家现在变优秀啦,已经不是原来的许倪啦,人现在是许倪2.0啦,怎么可能看得上原地踏步的陶文轩?」 紫阳说不过她,大概也懒得跟她说,摆摆手道:「我反正很失望。」 路过赞同好基友的观点,说:「人家轩哥多好啊,勤快、做饭又好吃,这女的真是……而且还来了个闪退,连当面谈分手的机会都没有!人性凉薄啊!哎,说到这儿,真是怀念轩哥做的红烧肉啊,以后怕是吃不到了……」他说完,大家几乎同时吞咽了口水。 「你俩还夫唱夫随!」大小姐调侃他们说,「话说你们不是一起回家见家长了吗?咋样啊,啥时候办婚礼?」 路过笑道:「不介意的话今晚就办!」 大家哈哈大笑。 「兵马俑什么的我都看几百遍了,重要的是带阳哥尝尝我们大陕西的美食!」路过说。 「哎呀,知道你们回的是汉中,难不成你们也去西安了?」布苗惊讶道,「我也去看兵马俑了呢!怎么没碰到!」 「我俩光顾着吃喝玩乐,也没看到你们在群里聊!」路过说。他看了看大小姐,又看了看布苗,然后又问大小姐:「那个……黄卫,没带你一起去西安吗?」 大小姐吃着橘子,听到黄卫的名字,气性一下子上来了,「别提那个人!心烦!」 路过见大小姐不知情,布苗接下来也没说话,犹豫要不要讲出来。陈紫阳拉了拉他的衣袖,迅速做了一个「不要说」的表情暗示。 大小姐吃着吃着,突然「噗嗤」笑了出来。大家赶紧问她是什么好笑的事,她拿手指着寒露,笑得说不出话。寒露有些不好意思,那事儿已经跟文珺讲过了,俩人也笑过了,没想到文珺还觉得不过瘾,现在她恨不得让全世界都听听这个笑话。 大小姐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开始讲述来自寒露的暑假小故事。 话说寒露在文珺大伯的公司实习,她诚惶诚恐,每天起早贪黑,心想要趁此机会多学点东西,不至于浪费这个暑假,更不要给文珺丢脸。到了某个周一早上,她却意外迟到了。因为周末妈妈过来看望她,俩人逛街玩得累了些,早上闹钟响了后神志不清地关掉了,结果一直睡到八点多才醒。寒露慌得不行,也顾不上化妆打扮了,三下五除二收拾好,赶紧去赶地铁,刚好在九点正式上班之前赶到了公司大楼下。周一早上向来是一周最繁忙、拥挤的时候,好不容易赶到写字楼大堂,却死活挤不上电梯,或者等来一趟,只要她进去,电梯就发出「滴——」的超重提醒。她整个人都很焦灼。 在距离寒露二十米处有一个咖啡简餐厅,被卓文珺整日挂在嘴边的「大伯」卓聿修,此刻刚刚用完早餐优哉游哉的走了过来。这时,寒露听到隔壁一声「叮」的电梯到达响声,她来了一个月都没发现,原来在大电梯厅旁边稍微隐秘点的地方也有一个电梯,便赶紧钻了进去。这个电梯比别的电梯厅小一些,里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简直欣喜若狂。电梯门正要关上,却突然被人一伸手阻挡了,一个带着墨镜、身着休闲衣的男人也进了电梯。 「早啊!」寒露冲他笑了笑。 那人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张卡,在电梯按键上方的读卡器上刷了一下。 「哪个部门的?」他问。 「啊,市场部的。」寒露笑答,然后礼貌性回问,「你呢?」 那人再次转头看了她一眼,顿了顿,说:「总裁办公室。」 寒露心想,这人一定是主任啊、经理啊之类的高阶职位,要不要喊个什么总表示下尊重呢? 电梯到了,卓聿修觉得有必要提醒下员工,便说:「这电梯只到顶楼,待会你自己走楼梯下去吧。」 寒露拍了下脑袋,又忘记摁楼层了!反应过来要道谢,发现人家已经走掉了。 这事儿她转脸就忘得干干净净了,之后也是每天安安分分上班。 快开学的时候,卓聿修给小侄女办了一个简单的「升级」宴,庆祝大小姐顺利升入大三。在餐桌上,他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笑话讲了出来,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卓文珺笑得前仰后合,逢人就讲一遍。 「『你呢?』她竟然这么问。哈哈哈,笑死个人!我大伯都傻了,竟然问他哪个部门!哈哈哈!」 当文珺讲给寒露听的时候,却发现对方脸越来越红,一脸糗态。 「我当时惊了一下,我说:『寒露,那个糊涂蛋不会就是你吧?』哈哈哈哈!」 卓文珺终于讲完了笑话。 月半湾的伙伴配合地笑了笑,他们其实没太听清故事原委。文珺是那种最不会讲笑话的人,故事还没讲完她自己倒先笑出了泪花,听的人却一头雾水。 稳定下来之后,文珺突然发现林心婕不在这里,便拉低声音,眉飞色舞地说:「哎,跟你们说哈,林妹妹可是个有故事的人呐!」 大家问她林妹妹是谁。 「林心婕啊!别看林妹妹平时文文静静的,发起火来真是恐怖啊!不信你们问布苗。昨晚听到她跟男友打电话,哎呦喂,那个语气……啧啧啧,跟训狗似的!」 「怎么,她跟男友吵架了吗?」寒露问,她今早才刚回到月半湾。 「你不知道?咦,暑假前就闹别扭,过了一个暑假还没解决问题!」文珺道。 两位男生没兴趣参与这场八卦,起身告别,准备回屋打游戏了。 「我真是憋不住。」路过对紫阳说,「那个布苗,真的看不出啊!平时看起来跟大小姐那么要好,背地里却……」 「或许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如果你告诉文珺,反而多事儿。」紫阳说。 「误会?哎呦,你没看见他俩笑得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是误会?你扪心自问,一个男人跟女友的闺蜜偷偷见面,还一起游玩,女友还完全不知情,这表明啥?」 紫阳叹了口气,说:「那你也别去捅破,何必惹事呢?他们爱怎样怎样了,不妨碍咱们打游戏就成。」 这事儿是真的。 话说布苗去西安旅游,黄卫和文珺很早就知道,布苗计划很久了,本来还邀请他们俩一起去,谁知文珺私心想和男友单独相处一个月,计划便改变了。布苗就约了家里亲戚一起去。她向黄卫表达了自己的遗憾。 「本来还想让你当导游呢!」布苗笑着对黄卫说。 黄卫根本不想跟文珺去苏州,上次他们一起去过云南大理,简直受够了她的公主病,游玩根本不开心,反而觉得心累。他有时候忍不住想,一对闺蜜,为什么性情相差如此之远,布苗真的沉稳、温柔多了。 「我想去实习一段时间。」黄卫说,「没法给你当导游了。」 「那实在是遗憾了……」布苗说。 黄卫抬头看了看布苗,她脸上洋溢着失望的神情。印象中她是个很善解人意、处处为他人考虑的女孩,很少这样明显表现出心中所想,他一下子想到了刚刚认识文珺时的情形。相当初文珺在爱情里也是个羞涩可爱的小女孩,记得俩人第一次正式约会,看完电影在商场里抓娃娃,她技术不好,抓了好久没抓到一个,满脸写着失落,黄卫实在不忍心,趁她上厕所的空档,悄悄买了个超大的泰迪熊,给她一个惊喜。他永远都忘不了文珺看到泰迪熊那一刻,眼睛里散发出的光彩。 「我实习时间不长,到时候可能会早点结束,回家一趟。你什么时候旅游结束?说不定我能赶得上见你一面,请你吃陕西美食啊!」黄卫说。 「是吗?」布苗笑道,「真能这样最好啊!得好好宰你一顿!话说你挣的那20万巨款,都还没好好请我吃顿饭呢!」 黄卫看她笑了,自己也开心了,说:「哎呀对不起,是我疏忽,你有要求尽管提,我保证眼都不眨。」 「不要强求,看你自己时间安排了。」布苗说,「也不一定非要为了请吃饭回趟家,机票钱也很贵的!」 回去后,黄卫一直在暗自揣度布苗的心思。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按照黄卫这样的情场老手判断,女孩子盛情邀请,绝对是对自己有意思了,可是布苗不像那种轻浮的人,除了这一次,她之前没有对自己表现出丝毫的兴趣。难道是随口一说?也不是。随口一说就不会加一句「不要强求」,这明显是在说「你要尽量做到」。 实习结束后,黄卫悄悄飞回了西安,他特意在月半湾的QQ群里跟大家攀谈,大家开心地谈论着大半个暑假里都做了些什么。 「我大伯说开学前要给我办升级宴,他要亲自给我做牛排吃,说是空运过来的神户牛肉,很贵的哦!」心上の天使说。 「巧了,我妈刚给我做了牛肉诶!」自我生长说。 「安心真是幸福!可不可以让妈妈别走了,留下来给我们做饭呀?」心上の天使说。 「哎呀,我倒霉死了,今天迟到了,还好经理没骂我!」苏小鱼泡泡说。 然后,just 4 Estelle发来几张兵马俑照片。大家纷纷表示羡慕。黄卫便赶紧回复:「这是在哪了?要回去了吗?」 Just 4 Estelle先一一回复其他人的问题,最后回答黄卫:「现在到市区历史博物馆了。还要呆几天,接下来不知道要去哪里了,你给支个招?」 黄卫便下定了决心。 他下了楼,打车往博物馆方向去。一路上手机里不停地消息提醒。他心脏怦怦乱跳,不敢再去看其他人说什么。司机师傅笑问:「小伙子有心事?手机响了都不看!」他冲司机笑了笑,扭头看窗外,后视镜中的自己的脸仍是以往的意气风发,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在博物馆周围下车,开始为即将发生的一切做预想。最好的情况是立马能在人群中认出她来,然后她一回头,四目相对,相视一笑。然而他找了一圈没找到。于是他单独找just 4 Estelle聊天。 「你在博物馆吗?」黄卫问。 「在附近的咖啡馆。累死了,休息一下。」 黄卫便绕着博物馆周围走,在一个十字路口看到了一家咖啡店,他很快找到了布苗,她和另外一个女孩坐在窗前,布苗正在看手机。 「往窗外看。」黄卫说。 布苗抬头,看到了黄卫,表情里有一点惊讶,但不明显。 布苗带着表妹一起来的,黄卫便以同学的身份带她们逛了逛。有一个外人介入挺好的,起到了很好的缓冲作用。黄卫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他无非是以主人身份带同学在自己家乡玩一玩,有什么呢? 但是当他们三个人说笑着吃小食的时候,非常巧合的被路过和紫阳碰到了。兄弟俩在路过老家待了好几天,最终决定到西安转一转。他们不认识布苗的表妹,理所当然地认为是黄卫和布苗俩人偷偷幽会。 虽然黄卫之后没有跟文珺提起,但布苗说了。她知道这对小情侣正在闹矛盾,谁也不服输,就这么冷言冷语、话里有话地相处着。文珺为了「给黄卫一点教训」,特意跟其他爱慕自己的男生一起出去玩,她不想亲自告诉黄卫,便借布苗的口告诉他。 「万一某人问了,你就说我跟大帅哥约会去了。」文珺说。 布苗叹了口气,道:「你们俩闹,不要带上我。真是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干嘛彼此折磨!」 「我倒想谈,人家不愿意呢!这几天都不跟我打电话,谁知道是不是偷偷泡妞去了。马上就开学了,我倒要看看他怎么面对我!」 「他可没有泡妞,我可以作证。前两天他是回西安了,刚巧我和表妹在市里吃饭遇到他了,看那样子是瞒着你回家的,知道你俩冷战,我也不好跟你说。你们这样赌气不行,堵着堵着就真的分了,要适可而止啊!」布苗说。 黄卫是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不如干脆分手。这决定不是他的一时冲动而起,也不是因为移情别恋,而是在点点滴滴相处过程中积累而成的。开学之后的第三天,他非常郑重地来到月半湾,站在文珺的窗下思忖良久,给她打了电话。 「哈,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文珺的语气有一种得意,「有屁快放吧!」 黄卫收起自己的脾气,冷静地说:「你下来,我有话跟你说。就在楼下。」 像黄卫这样平时说话语调不自觉拔高的男生,乍一冷静下来有种意外的温柔。文珺没想到黄卫会这样认真,有些自责刚才的冒失。 「干嘛啦!」她忍不住有些娇嗔,掀开窗帘往下看,黄卫独立在楼下,身后是一颗歪脖子老树,树叶已经开始发黄,零零散散飘落在他的脚下。一瞬间,心中所有的怨怼、委屈、愠怒都一消而散。她赶紧跑了下去。 黄卫不敢看她的眼睛,鼓了很多次勇气也不敢。他担心她会发怒、大喊,把所有人吸引过来,他想先铺垫一下,稳定住她的情绪。 「文珺,我们认识快两年,在一起也一年半了,我们彼此都很了解了,咱俩脾气都不好,所以总是吵架,挺辛苦的。这个暑假过得也不愉快,我首先向你道歉,有些地方是我做得不好……」他犹豫是现在提出分开,还是再铺垫铺垫,「我想,可能我们不是最合适的,所以……」 「哎呀,好啦好啦!」文珺羞涩地打断他,「你这样我好不习惯啊!有话赶紧说啦!」 黄卫发现气氛不太对,说:「不是,我是说……那个……」 文珺冲上去抱住了他,嗲嗲地说:「是我不好啦,我不该任性。对不起啦!」 已经来不及了。黄卫慌乱中发现月半湾的伙伴们全部都挤在文珺的窗前,俯瞰他俩。 「嘿,哥们!怂什么,亲她啊!」路过喊道。其他人也附和着。 骑虎难下。他只好轻轻亲了亲文珺的额头。 「怂啊你!有本事亲嘴!」路过又叫喊道。大家附和。 黄卫抬头,看到隔壁布苗房间的窗帘晃动了一下。她肯定看到了。 文珺和黄卫和好如初。这个结果除了文珺其他人都不是十分满意。比如寒露和安心,她们一直都觉得黄卫不怎么靠谱。另外是路过,他还在介意黄卫偷偷跟布苗幽会。 「那你还在那儿瞎起哄!」紫阳不解道。 「哎呀,你不懂。」路过说,「很明显大小姐喜欢他啊,而且是非常喜欢,分手对她来说是灾难。再说我也没想起哄来着,你了解我啊,那种情形,我哪忍得住!」 这之后,黄卫好像比平时更喜欢到月半湾来,早晚两次接送女友。旁人都说什么「小别胜新婚」,但没人知道,他的殷勤里带有另外的含义。 每次他从布苗的门前经过,每次在客厅与她擦肩而过,每次像熟人间一样打招呼,都像打了某种营养剂,滋养着心中悄然生长的嫩芽。在他眼里的布苗,似乎也与从前不一样了,她说的话,他能第一时间领悟到深层的意义,他说的话,也只有她能够明白。一群人围在一起,追光只打在他和她身上。他们从来没有目光交流过,仅靠眼角的一丝丝余光,便照亮了彼此的全世界。这不是黄卫的臆想。每天他陪文珺很晚,临走时总是能在楼梯口遇到上楼回房间的布苗,他们微微侧身,擦肩而过。 「路上小心,晚安。」布苗说。 「晚安。」黄卫说。 短暂的交流,脚下没有做任何停留。 每天,每晚。 文珺没有发现任何不妥,她非常满足,非常幸福。这段时间是她最开心的时光,安全感让她恢复了从前的无忧无虑。但刚开学,大家功课都很忙,没人陪她玩了,她便跑去闹胡真灿。 在文珺的眼里,胡真灿是个非常有智慧的人。当初真灿曾经开玩笑似的对文珺说过:「你和黄卫是欢喜冤家,指不定还闹出什么把戏呢!」这话说完之后没多久,俩人就闹分手,之后她又跟文珺说:「你俩闹一年了还没分开,这一次也一样分不开。」果不其然,文珺和黄卫合好了。这一来二去准确度高达百分百的预测,让文珺格外崇拜她。尽管真灿一再强调自己是瞎说,巧合而已,但文珺依然缠着她不放。 「好灿哥,你快教教我,该怎么看透人心!」 「看透人心干啥?看透了就跟我一样,找不到对象了。」真灿说。 「哎呦,那些臭男人怎么配得上你!」文珺小嘴抹了蜜似的,「灿哥你多优秀啊,脑子好,性格稳,咱们这里数你最成熟啦,你是少女外表奶奶内心啊!」 真灿喝水被呛了一下,咳得泪花都冒出来了,「没没没,我一点不成熟,我也就分析分析别人在行,到自己身上就瞎了。」 「那也了不得啊!」文珺道,然后眼珠子一转,说,「灿哥,要不你分析分析咱楼里的其他人,好不好?比如……寒露,你说说她。」 「寒露啊……」真灿被文珺捧得不由自主起了范儿,「那是个温室玫瑰,娇艳,但是刺儿软。」 「啥意思?」 「就是温室里的花朵,特好看的那种温室花朵。」 「哦……没听懂。」文珺瞪着双懵懂的大眼睛,「那,你分析一下……林妹妹。」 「不用我分析了,你都看的清啊。她其实心比天高,奈何命比纸薄。」 「说得好!」文珺继续捧她,「那你再说说安心。」 「安心嘛……」真灿想了想,微笑道,「你是诚心想跟我学是不是?」 文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虔诚地说:「请师傅收了徒儿吧!」 「那好,我交给你个任务。」真灿一旦心里有了主意,眼睛就变得晶晶发亮,「观察两个人:安心和李煜亮。」 「安心和亮哥……啊!你是说……」 真灿冲她摆摆手,说:「不要猜,要去观察。」 带着「师傅」布置的任务以及强烈的好奇心,文珺开始了上帝模式的观察。很快就有了收获。 她发现最近亮哥来月半湾的次数变多了,说帮他们修理桌椅啊、马桶啊、花洒啊、草坪啊什么的,各种稀奇古怪但理论上并不足以把他吸引过来的由头。而他每次过来,必定是安心在家的时候。她马上得出了令人惊叹的结论。 安心所在报社的摄像机总是坏掉,但是又没有经费买新的,于是总是借亮哥的单反用,用完之后再去还。记得暑假之前的某一次,还是文珺帮安心去还的,那时候亮哥还说:「这个安心,做事太小心翼翼了。如果需要相机,尽管拿去用就好,借来借去多麻烦!」 文珺回去后,把他的话告诉了安心,这之后,安心索性一直借用,没再还。文珺的啦啦队工作结束的时候,亮哥带大家一起去吃了烧烤,他又跟文珺说:「这个安心,借了相机总是不还我,想拍个片子都不能。」 「一个相机而已啦,亮哥再买个不就行了!」文珺开玩笑说。 谁知第二天,亮哥亲自来找安心,把相机要了回去。文珺很纳闷,从前的亮哥可不是这样小气的人,他可是那种借给别人几十万眼睛不眨一下,知道别人还不起,就干脆撕掉借条的大善人。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文珺强迫自己要有耐心,不可打草惊蛇,必须有确切的证据之后再跟大家分享。她于是特别留意他们俩每次见面的情形。这一天,亮哥又来了,用的理由是,找文珺商议下一次篮球赛啦啦队的组建工作。文珺在心里冷笑一声:「哦,来找我商议,事先都没告诉我一声!」亮哥买了些吃的,在楼下办了个小型聚餐,把大家都叫在了一起。他亲自给大家装盘、端上来,让大家随意吃别客气。忙完之后,非常自然地坐在了安心旁边。 文珺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她恨不得当场捅破这层窗户纸,但残存的理智紧紧地拽住她的衣角:「冷静啊冷静,卓文珺,不要冲动!天哪,这简直是压抑天性!」 除了安心,其他人都收到了她的消息,大家一致的反应是:「不可能吧?!」 但细想之后又觉得,也没啥不可能的,安心那么乖巧,被喜欢也正常。大家商议后决定,先密切观察俩人几天。首先派文珺去套话,问亮哥此时是否单身,如果单身,那是否喜欢安心这类女子,其次让寒露去试探安心,看这女学霸是否有情根,然后是尽可能制造俩人相处的机会,以观后效。 篮球赛间隙,文珺身着啦啦队服走向亮哥。今天这场比赛,亮哥也参与了,第一场赛后,他安静坐在场边,汗珠顺着皮肤滑下来,他也不去擦,贪婪地喝着冰水。一瞬间,文珺GET到了亮哥的帅。论五官,他其实算普通,甚至还比不上黄卫和路过,但他身上有种很强大的气场,这气场让男生们服从、女生们顺从,而且文珺很确定这气场并不是金钱能够给予的。正是这独特的气质,让他能够在人群中脱颖而出,有类似于美人儿苏寒露的那种显眼。 「假如安心他俩在一起,刚好互补!」文珺欢快地想。 「亮哥!」文珺很甜地叫了一声,「今天表现很棒哦!」 亮哥冲她点点头,接着喝水。 哼,他有时候就是有些冷淡,这点不好,安心可能不太喜欢。 「怎么样,这次有希望拿到冠军吗?」文珺问。 「必须的。」亮哥说,「怎么,你也关心比赛吗?」 「开玩笑哦,我是啦啦队队长,怎么不关心!」她说,「哎呀,亮哥这么可怜哦,你看你都热成什么样子了,也没个贴心人儿给你擦擦汗!白雪公……嗯,那个,慧慧姐呢,怎么没来啊?」 亮哥道:「分了。」 文珺大喜:「那太好啦!啊不是,我是说……别难过,你值得更好的!」 亮哥觉得她有些无聊,便掏出手机看讯息,希望她能领悟到意思,赶快走开。 「那个……亮哥要是孤单,找妹子我啊!我这里有很多优质资源哒!要我牵线吗?」她开始了自己的套路。 「不用了,现在没心思,比赛要紧。」 「比赛总会打完的嘛!嗯,不知道亮哥喜欢什么样的呢?诶,你喜不喜欢苏寒露啊?哎呦喂,那可是个大美女啊!」 「不用了,这事儿以后再说吧!」 「嘿嘿,没事没事,人人口味不同的啦!那……诶,布苗你喜欢吗?她可是超级善解人意的,我是女人都爱死她了!」 亮哥笑道:「那就留给你好了。」 「漂亮的不要,温柔的不要,我那儿还有个性的,叫胡真灿,游戏打的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怎么样?」 亮哥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文珺,说:「说这么多渴了吧,喝瓶水缓缓。」 文珺假装思索片刻,之后一拍大腿,说:「安心!安心怎么样?你俩还熟悉,你俩……」 话没说完,只见有一个形体妖娆的女子走了过来,没有任何预兆地俯身抱住亮哥的头,在他耳朵上吻了一下,嗲嗲地说:「亲爱的对不起,路上太堵了!」 寒露那边也开始了对安心的试探。 「要不是亮哥,咱们的租金得多付一倍吧?哎,真是好人,又有钱又好心,哪里去找?」她边说边偷偷观察安心的表情,「这样的好男人,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吧?」 「那是自然。」安心说,「不过可惜,他跟慧姐分手了……哎,慧姐要去国外留学,没办法。」 「哇,他单身了吗?那肯定很多女孩子挤破头了!」寒露说,接着一脸沮丧,「可惜……」 「可惜什么?」安心问。 「他有钱啊,这是优点也是缺点。肯定有女孩子因为钱跟他在一起。」 「你可别听大小姐瞎说!什么因为钱,说得好像他除了钱,别的都不值得去喜欢一样!」性情温和的安心,脸上有了一些愠怒。 「你这样想,别人可不一定,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了解他。哎,想来,也很少有人能够配得上他。」寒露说。 安心转头看着寒露,笑说:「怎么,难道你也……」 寒露本想否认,转念想,换一个角度未尝不可,便说:「人家哪儿看得上我……」 「怎么会,你那么漂亮!我如果是男的,肯定喜欢你啊!」安心说。看表情挺真诚的。 「但我说实在的,他对我并没有感觉,见过几次面,说过的话十个手指头都能数清。咱们几个女孩,只有你跟亮哥走得最近。」 「我跟他也不怎么熟悉,文珺跟他才熟悉。」 「这还叫不熟悉,相机都送给你。」 「没,我只是借用而已……」 「但他每次来月半湾,只打电话告诉你。」 「我代他收房租嘛,有什么事自然是联系我方便点啊!」 「那他凭什么少收我们房租呢?不是因为你的面子嘛!」 「哪儿能啊!」安心苦笑道:「亮哥人好啦,他曾经借给别人几十万,都不让还的。」 「不一样,那是倒霉遇到了老赖,不愿意撕破脸干脆不让还。房租这个,确实是因为人情的吧?」 安心有些无奈,而后笑说:「不用担心啊,露露。你那么美,随意什么男生都会喜欢你,我算什么阻碍,想多啦!」 「你觉得亮哥是那种只看脸的肤浅男生吗?」寒露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是啊,他都没跟我接触过,根本谈不上了解,如果真是喜欢我,那只能是因为所谓的外表。我反而觉得,他会喜欢内心纯洁,又跟他彼此熟悉的人。你不要先急着否认,我只是讲这种可能性。哎,我呢,就不要去奢望了。不说了,我去预习功课啦!」 寒露走后,安心无奈地摇摇头,只觉得是对方多想。晚上,她照常洗漱后上床,习惯性打开书,准备看几页再睡。 「……四百年后。罗辑坐在《蒙娜丽莎》旁边,一只老手抚摸着古老的画框,喃喃自语:『我不知道你在这儿,知道的话我会常来看你的』」 「这是什么意思?他说的是蒙娜丽莎,还是他的爱人?」安心试着分析书中人物的心理「为什么因为知道《蒙娜丽莎》在那里,就会常来看看?看什么呢?他心中的爱情,还是曾经挚爱的人类文明?」 这世界上有太多东西,是书本没办法教会我们的了。书本告诉我们,要友善,要孝顺,要敬业,却唯独没教我们如何去爱。或许,爱是一种天性,是一种不需要训练就可以拥有的能力。随着我们的成长,爱的能力也在成长,直到有一天,爱的承载体出现,我们把心交给他,微笑着说:「我爱你,从今天起,我是你的。」这样,我们的人生才算完整。那,谁会是谁爱的承载体呢? 安心合上书本,侧身而卧,陷入了更深的思考:「比如李煜亮,谁是他爱的载体呢?是慧慧吗?如果是,慧慧走了,他的爱怎么办?我的爱的载体是谁?有可能是李煜亮吗?如果是他,而他的爱的载体是慧慧,是不是代表我和他只能错过?我,有可能才是他爱的真正载体吗?” 她想得入神,很快就入睡了。第二天醒得特别早,书中角色罗辑的那句话一直在脑海中重复:「我不知道你在这儿,知道的话我会常来看你的。」她无法集中注意力学习,索性很早就从图书馆里回来。这几天刚好是缴下个月房租的时候,她一一问大家要了房租,然后给李煜亮打了电话。亮哥临时有事,第二天才来。 「其实不用这么着急,你们要是用钱紧张,晚交也没事。」李煜亮说。 「他们说你人好,已经少收很多了。」安心说。 亮哥摇摇头。又问她最近功课如何,看了哪些书。安心便把前天晚上的疑惑讲了出来。亮哥皱眉道:「这书我没看过,没法回答。要不你送我看看,看完我答复你。」 安心立马跑进屋里,把小说的三部书全拿出来,递给李煜亮,说:「这小说有些复杂,不晓得你有没有耐心看完。」 「哈,学霸看不起我这学渣是不是?我可看过很多小说。」他笑说。 「别的我都不关心,就是想知道,罗辑为何说『我不知道你在这儿,知道的话我会常来看你的』这句话。」 「就这句?」 「就这句。」 安心送李煜亮出了门,被正在窗前梳妆的文珺看到了。她气呼呼地把大家招呼到她房间来,怒道:「想不到亮哥是这种人!自己既然有女友,还吊着安心!人家安心那么单纯,他也忍心?」 路过也生气道:「是啊,我生平最看不起这种人,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说完有意无意看了布苗一眼,不巧跟她对了眼。布苗心中浮起一丝疑虑。 「那如果真的是这样,得提醒下安心啊!」文珺说。 寒露道:「说不定人家只是正常交往,没有暧昧关系,这一提醒反倒惹事儿。」 「是的。」布苗说,「不了解情况不要妄下定论。再说这事儿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人家之间的事儿,我们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让人家自己去解决不好吗?」 听到此话,紫阳和路过对视了一下。 文珺对寒露说:「你那天咋跟安心说的?她对亮哥什么感觉?」 「我觉得没感觉。」寒露说,「她还说我比她可能性大呢,看来是真的没往那方面想。感情这事儿,就算是要欺骗,那也得有人配合不是?安心对他没意思,就不会出事。」 「话虽这么说,可纯洁少女是经不起情场老手挑逗的!」文珺说。「这样,寒露,你明天装作若无其事,把亮哥有女友这件事告诉安心,让她死心。」 寒露拿手做了个「OK」手势,说:「放心吧,卓大小姐!」 很快,寒露找到了机会。亮哥的篮球队终于拿到了冠军,安心和寒露正在图书馆看书,突然接到了报社的工作任务,让她去采访队员,她赶紧收拾书本要出发。 「亮哥真的厉害!事业爱情双丰收啊!」寒露说,这话题起的有些突兀,安心愣了一下,接着把书本装进书包里。 「真是替他高兴,不过,最高兴的不是我,也不是你。」 「那是谁?」安心忙碌中随口一问。 「他女朋友夏丹啊!」她说完不敢看安心的表情,毕竟前几天还暗示人家去喜欢李煜亮,今天就爆出李有女友,「真是有福气啊,夏丹超漂亮,身材超好!」 安心那边安静了几秒,接着又忙碌起来,说:「这不要紧。」 「不要紧……什么不要紧?」寒露问。 「要看他爱情的载体是谁。在真正的爱情出现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在路上;当然,真正的爱情出现之后,所有的恋爱不过是敷衍。」 「……啊?」 安心微笑着看着寒露说:「我的意思是,假如你才是李煜亮的爱,慧慧、夏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说了,我要去采访了。」 寒露望着安心的背影,完全不懂她的话。 ☆、假日里的潘多拉盒子 十一前夕,陶文轩又回到了月半湾,但他能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大家见到他有些久违的亲切感,问了他很多问题,唯独不提许倪。他已经大四了,待在学校的时间变得很少,需要经常外出拍片子,月半湾的房子要退租了。面对大家真情流露的依依不舍,他心中很是感动,承诺有机会回回来看看。 记得当初跟许倪一起搬到月半湾时,俩人的行李装满了整整八个大箱子,如今他要走了,只带走一个背包。这轻松的行囊却沉重如山。临走的这一天,他清扫了房间,能扔掉的都扔掉了,凡是有任何跟从前有关的东西,他一点儿不留恋。 他和许倪从高中就在一起,到如今已经五年了。记得高中毕业的时候,文轩想把所有和许倪的爱情见证都带进大学里去,结果行李太多,根本拿不了。许倪当时说:「你想记住的事情,从开不需要纪念品,而你留住的东西,迟早会忘记。扔掉吧!」这话正是他此刻的内心写照。 胡真灿打完一场游戏,突觉疲惫,下楼到院子里透透气,在当初大小姐举办吃趴的遗址处遇到了陶文轩,他坐在已经锈迹斑斑的铁质椅子上,想得出神。 「文轩!」胡真灿走了过去,她尽量表现得轻松快乐。 陶文轩冲她笑了笑,帮她把对面的椅子拍拍干净,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很遗憾当初没能参加大小姐的派对。」他说,「看这些遗留的东西,肯定很有意思吧?」 「要问我,我觉得没什么可遗憾的,当初因为这个派对还闹了一些不愉快。你觉得遗憾是因为没能亲眼看到。」胡真灿笑说。 「可能吧,有些事情得偿所愿也不一定有好结果。」他说。 「你还好吗?」胡真灿问。 陶文轩笑了笑,说:「你是唯一一个敢这么问我的,他们都怕说错话。我还好啊,能承受。失恋嘛自然要煎熬一点儿的,慢慢适应了就好。」 「我听说,正在遭受痛苦的人,往往不觉得自己能熬过去。不过我还是要说,过去就好了。」 「我也是第一次失恋。」他笑着说,「许倪是我的初恋,我们从高中到大学,五年多了。以前呢,我也想象过,万一我俩分手了怎么办,那时候就觉得失恋是件虽然有可能发生但应该不会那么巧砸中我的事儿。」 「我明白。」胡真灿说。 「你知道爱情里最可怕的是什么吗?」陶文轩说,「不是因为得不到,而是因为得到后又失去。生活里热闹那么久,突然安静下来,爱得人走了——连你的魂儿也带走了,最后只剩下你自己。」 胡真灿张了张嘴,最终决定不再说话。没有人能够做得到感同身受。之后他们也找不到话题了,真灿静静地陪他在破椅子上坐了一会,之后便默默走开了。 其余的人此刻也没时间去关心他。安心正在做题,两耳不闻窗外事;路过和紫阳游戏打到了紧张时刻,脱不开身;苏寒露家中有事,已经提前放假;林心婕忙着和男友甜蜜或纠结,没心思关注其他;卓文珺突患肠胃炎正在上吐下泻,而布苗寸步不离地照顾她。他临走前本想一一大家告个别,最后决定不要这么矫情,背上包就走了。 说话卓文珺得了急性肠胃炎之后,一直拒绝去医院,药也不爱吃,整个人越来越虚弱,后来躺在床上动不了,连□□都没力气了。布苗知道文珺在耍小孩子脾气,病了之后故意不去治疗,希望男友和家人来关心自己,可是黄卫要去参加朋友婚礼一时半会根本回不来,而她爸爸妈妈也都在外地出差,照顾文珺的重任落在布苗一个人的肩上。开始她还能耐心照顾,可是不听话的病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邻居和令人失望的亲友,这一切让她心里很是窝火。下午的时候,黄卫终于打来了电话。 「她怎么样了?」黄卫问。 「快死了。」布苗语气很不好,「你要回来看看吗?」 黄卫并不认识肠胃炎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倾向于认为布苗发火是因为自己打来电话首先关心了文珺,于是安慰她道:「真是辛苦你了,多亏了你!可是我现在也没办法回来帮你,现在回去总不大好。」 「反正你总有理由。」布苗说。这也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黄卫说话。 「对不起。我会想办法补偿你。」黄卫说。 布苗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挂掉了电话。之后她的情绪更坏了,做什么事情都忍不住摔出很大的声音,邻居们再也不能独善其身,赶来问可否有什么能帮忙。 「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要忙的!」布苗气道。 大家都没见过布苗这么发脾气,都有些怕怕的。 「哎呀,她这样的情况,必须要送进医院去了!」真灿说,「不然整个人会虚脱,甚至休克!」 「我早想了,可她死活不去。」布苗说,「她就是想让家里人过来看看她,不然连药都不吃。」 「那……联系她爸妈没?」之后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就算联系谁,恐怕他们一时半会也来不了。」 「可以联系她大伯嘛,她大伯不是在市里卖房子吗?」路过说。 布苗有些不耐烦,他们想的这么招她全想过了,刚才给文珺大伯打了电话了,但是一直没人接听。大家也没办法了。 「有问过寒露吗?」紫阳说,「寒露在她大伯的公司里待过,或许认识大伯的秘书,秘书总能找得到他人。」 这倒是个好办法,但不巧的是,寒露的电话也没人接。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安心从图书馆回来了。平时小楼里出了任何问题,大家都习惯性地去找安心解决,这一次也把希望寄托在了她身上。安心望着大家期待的眼神,不得不把自己的伤心事压下去,先去解决眼前的麻烦。 「我记得,露露有一本名片簿,实习的时候攒了不少名片,试着找找,看有没有大伯秘书的联系方式。」她说。 这也算是个办法。安心很快在寒露的房间里找到了那个名片簿,但是那里面有很多名片,不知到底哪个是秘书的。 「大伯公司的名字叫什么?知道名字就好找了。」路过说,他快速的翻了翻,发现没有「秘书」属性的人名,「该不会没有吧?」 「好像叫什么辰?」安心回忆道。 「天宸。」紫阳说,「如果没记错的话。」 「啊,这里。」安心很快找到了。她赶紧打了电话,一紧张开口问对方:「是大伯的秘书吗?」好在确实找对了人,秘书先让她等消息,大概十分钟后回复说:「卓总有个重要的会议,抽不开身。」 大家纷纷开始可怜大小姐,男友不关心,爸妈不关心,连她最尊重的大伯也并没有那么在乎她。眼看她已经受了一天的罪,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有危险。安心咬了咬嘴唇,下决心给李煜亮打电话求救。 很快,李煜亮赶了来,得知文珺生病却不去医院,便二话不说,上楼一把将她抱起,强制塞进了车里,由布苗和安心陪着,一路开往医院。 布苗在后座照顾嘴里哼哼唧唧的文珺,安心只好坐到副驾驶上。她还没想好说什么,李煜亮倒是先开口了。 「你说你,那么聪明,读书那么厉害,处理事情倒不在行。」他笑说,「她不去医院你们就没招了?直接把出租车叫来,硬塞也把她塞进车里了!」 安心因为图书馆的事情还在不高兴,没有说话。 「不要死读书,生活上也要用点心的。」。 安心忍不住反驳他:「你以为你很聪明?我看也未必!」 她语气硬了些,李煜亮和后座的布苗都很惊诧,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一切都是因为在图书馆的不愉快经历。当时安心正在看书,对面走过来一个漂亮的女孩,问安心旁边的座位是否有人,没等回答,那女孩便坐下了,在面前摊开一本书阅读起来。安心抬头瞅了一眼,发现竟然跟她一周前借给亮哥同样的一本小说。因为自己也很喜欢它,见到有人看心里会很兴奋,忍不住多瞄了几眼。那女孩看了没两页就失去了耐心,开始胡乱地翻来翻去。突然,一个精致的小兔头造型的书签从书中滑落到桌子上,如果没错的话,书签闻起来应该有茉莉花的香味,还有安心书写的「世界是一个我」字样——这正是安心借给亮哥的那本书了。 「这小说……」安心伸手拿起那书。 对方惊了一下,把书抢了过来,满脸愠气地问:「你干嘛!」 安心赶紧为自己的唐突致歉,接着问道:「这本书是谁给你的?」 「我男朋友啊。怎么了?」女孩说。 原来她就是夏丹。安心看了看,果然如同寒露所说,是个漂亮女孩,但是没有寒露漂亮,并不是五官输了,还是输在气质。夏丹是个一眼看过去就没什么太多思想深度的女孩,性格也高傲一些。 安心突然很失落,失落的不是李煜亮爱的「载体」是别人,而是一个令人不满意的「别人」,失落的不是亮哥借到书不看,而是拿她的心意讨好别人。但她并不愿意跟夏丹起冲突,便笑说:「这本小说,你喜欢吗?我非常喜欢,都已经看三遍了。」 夏丹觉得对方莫名其妙,便把注意力放在自己手机上,不理她。 「如果不喜欢的话不建议你看,不然会因为偏见而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对这本小说不公平。」 夏丹本来就没好情绪,突然被一个神经叨叨的人打扰,便没好气地说:「我爱看不看,关你什么事?神经病!」说完将书扔进包里,一股烟儿似的走了。那个兔子头的书签则被遗留在桌子上。 安心捡了起来,看了看,闻了闻,然后撕掉扔进了垃圾桶。 文珺被送进了急诊室,布苗陪着她一起去了,安心和李煜亮在走廊等候。李煜亮以为安心学习上遇到了什么难题才会心情不好,便想着说些什么帮她纾解。 「最近有看什么新书吗?可以再推荐给我。」他笑说。 「没有看。」安心答。 「上次你推荐给我的书,哇,确实比较难懂。到底是学霸看的书!」 「你真的看了?」安心抬头看着他问,「那我问你,第一部书的主人公叫什么名字?」她的表情很认真,似乎是不信他的说法,语气里带着质问。 「叶文洁啊。怎么,我看起来不像会读书的人么?你特意推荐的,我怎会不看!」 「辛苦了。」安心说,「既然难懂,我还是拿回来吧,免得被你送来送去最后弄丢了。这可是我排队一个小时拿到的签名版。」 李煜亮认真听她说完,笑了笑,没再说话。俩人待在一起挺尴尬,他晃悠晃悠,便走出门去抽烟去了。那一刻,安心认为自己可能对亮哥一直都有误会。因为习惯用仰望的姿态去看待这个受人尊重的学长,导致她失去了客观判断的能力,或者他根本达不到自己预想的高度,或许他只是个普通人。他没有任何错,错的是自己。 文珺打了吊瓶,在医院住了一夜,因为有布苗陪着,安心和李煜亮就先走了。不过安心准备要走的时候,发现亮哥早就走掉了。她又觉得对方不是个真正的绅士,走之前都没有打招呼,也不关心其他人是否要回去、是否要搭乘他的车。 「他只是个普通人啊。」安心心想。 在地铁上,安心接到了寒露的回电,解释说家里有事情,所以没接到电话。安心告诉她文珺已经顺利送到了医院,无需挂心。但寒露电话里的声音和状态明显不对劲,好像很疲惫,精神也明显不佳。 「没事,累了而已。」寒露说。 安心便不好再问。电话挂掉之后,双方都陷入了沉思。 短短两天时间,寒露遭遇到了人生第一次「晴天霹雳」。这个词语——「晴天霹雳」,从前的寒露难以理解,人生中除了生老病死,能够什么事情是值得那么震惊的?国庆假期前一天,她接到了妈妈的电话,电话里告知她赶紧回家,参加一场婚礼。 是谁的婚礼呢?妈妈电话里没讲,含糊带过了。寒露没放在心上,因为重要的事而提前放假真是令人高兴的事儿。她快快乐乐、心满意足。 苏妈妈亲自去车站接女儿。她今年已经46岁了,但看上去也就30几,身材和皮肤保养得非常好,她的五官甚至比女儿还要精致,岁月的沉淀使其更添成熟韵味。寒露姣好的容貌得益于母亲的基因,优雅的气质则遗传于父亲,几乎所有人见到他们一家人都会不停赞叹。寒露从小就有一个概念:「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这几乎是她最大的底气。在幸福的家庭里成长的孩子,更容易善良,更接近美好。 「才一个多月不见,你又瘦了!」寒露拉着妈妈的手,仔细观察她的身材。为了保养,妈妈二十年前就戒掉了主食和晚餐,不管再忙,每周都要抽时间去练习普拉提。寒露没有妈妈这么自律,妈妈的衣服,她真有可能穿不进去。 「爸爸呢?」寒露问。爸爸是公司的高管,平时非常忙,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该不会又因为公务来不了吧? 妈妈表情不太自然的笑了笑,说,「这样……先带你去看看外公、外婆,一起吃个饭。暑假你没回家,很久没见他们了。」 寒露便跟着妈妈先去看了外公、外婆。她是在外公外婆身边闹大的,对他们感情很深,见面之后有说不完的话。但这一次,寒露觉得外公外婆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总是欲言又止。早餐过后,她想像平时一样帮他们刷碗,却被制止了。 「露露啊,你陪外公和妈妈聊天,这些交给外婆就好。」外婆笑着说。 寒露发现外公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他拉着寒露,道一声:「露露,外公有话要跟你说……」 「外公您说。」露露很恭敬地说。外公退休十多年了,年轻的时候是颇有成就的企业家,正是他那一辈的拼搏,才给家人换来了优渥的生活条件。 「露露,你如今二十多岁了,是个大人了。」外公顿了顿,接着说,「有些事情呢,你现在也该知道了。」 寒露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还值得这么郑重,她看了看妈妈,妈妈则低头不语。 「外公知道,露露一直是个优秀的孩子,家里人都为你骄傲。优秀的人不但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生活,也要有能力承担家庭或者社会上的压力。」说到此处,他又停顿了一下,「其实……你爸爸妈妈,在十几年前就分开了……这件事一直都没有跟你讲,当时考虑的是,怕影响你的成长,影响你学习……现在你长大了,家人决定向你坦白这件事。」 寒露愣在了那里,一直无法理解外公的话。 「分开?什么分开?」寒露问。 妈妈抬起头,说:「露露,爸爸妈妈已经离婚了。」 寒露感觉脑子里「嗡」地一声响,一时反应不过来。 「在你小学的时候就离婚了。」妈妈接着说,「是妈妈不好,怕影响你,一直没告诉你。对不起,乖女儿,瞒了你那么久……」 「离婚?」寒露难以接受,「为什么离婚啊?你们……我们不是一直挺好的吗?我们还一起过生日,还一起出去旅游……这,这不可能啊!」 「是爸妈决定瞒着你的,本来想着等你18岁再说出来,可是后来……哎,总而言之是妈妈不好,你要怪就怪我吧!」 「露露啊,你妈妈也是为你好。如今你大了,总有一些事情的发生超出预期,要学会面对。」外公说。 寒露有些不知所措。外公和妈妈的态度说明,这是既定的事实,无可争议,可是她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她不相信看起来那么恩爱的父母竟然已经离婚,而且离婚了十多年,她不相信他们演技竟然那么好,可以在她面前毫无破绽地表演出一场逼真的幸福。 「为什么?」她问,「就算你们真的离婚了,可是为什么啊?」 妈妈有些为难,但还是回答了:「爸爸妈妈都找到了更加合适的人,所以就分开了。」她可能觉得这个答案不会让寒露满意,便接着说,「但不管怎样,咱们都是永远的一家人,我们始终都是你父母,你还是我们的乖女儿,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寒露恍然大悟,或许更坏的消息是,她即将要参加的婚礼,是他们其中一个的。 「那么,是谁要结婚?」她问。 「是爸爸。」妈妈说,「爸爸跟姜阿姨……消息确实有些突然,我也是刚知道……」 「你们都是骗子!」寒露喊道,她声音太大,震出了眼眶里的泪水。 「露露!」外公拉住她,「你冷静点,不要这样!」 「要我冷静?你们骗了我十多年,怎么忍心啊!你们要离婚就离啊,干嘛撕我的心!」她泣道,「就因为我是你们生养的,就活该被你们耍吗?!」 外婆听到喊声走了出来,一把把她抱进怀里,不让外公他们再说话了。 寒露坚决不愿意参加婚礼,她下定了决心,甚至有强烈的要断绝关系的冲动。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寒露开始回忆父母从前的点滴。知道了结果之后,才发现过程中的很多细节都隐含着线索,这些密密麻麻的线索足以形成有力的证据链。如果她聪明些,如果她稍微有点疑虑,都不难发现事实真相。怪不得爸爸妈妈长期分居两地,怪不得有好几年爸爸都不跟他们一起过年,怪不得爸爸每次过来看自己都拎着一大包东西,像是送礼,怪不得外婆这些年对爸爸态度不太友好,怪不得偶尔会看到爸爸妈妈跟陌生男女走在一起,怪不得……太多太多了,自己是有多傻,才会一直蒙在鼓里啊! 她急需要了解全部的真相,便找到了小姨,希望能听到一句实话。小姨没有隐瞒。在寒露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爸爸有了婚外恋,对象是他公司里的一个女下属。妈妈发现后,俩人没有多少争吵,便决定离婚。他们离婚的时候,刚好是寒露在进行升学考试,于是他们俩有了一个约定——瞒着女儿,一直到成年为止。在此期间,双方都不能再婚,每年要有固定的时间陪伴女儿。小姨说,因为男方有错,他们离婚的时候,爸爸是净身出户。不过当时他已经是外公公司的总裁级高管了,离婚后跳槽去了对家公司,他走的时候带走了一批人才和资源,外公的公司一下子跨了一半。外公苦苦支撑几年也没再回到巅峰,最后将公司卖掉,提前退休。因为这事,小姨和外婆始终耿耿于怀。外公倒是没那么介怀,他是个生意人,理解前女婿的做法——虽然情感上难以接受。而妈妈顾虑到寒露的处境,决心暂时放下恩怨,时间久了,也慢慢淡然。 「露露,这件事已是过去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说实话,你妈妈瞒着你是不对,可是她若不是为了你,也不必不声不响地将那么大的委屈咽进肚子里。这是我的看法,你自己好好想想。」小姨说。 冷静了一个晚上,寒露勉强接受了现实。她没有去参加爸爸的婚礼,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质问他到底为何要背叛妈妈、背叛家庭。曾经听到过很多父亲出轨导致家庭破裂的事情,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津津有味讨论别人的八卦时,自己的家庭正在生动地演绎着这可笑的悲剧。 第二天,寒露开始后悔没有参加婚礼。她真的很想看看,那个爸爸甘愿为之放弃家庭的女人长什么样子。她难道比妈妈美丽?比妈妈温柔?还是她够骚?从来没有那么多黑暗的想法充斥着她的头脑,她甚至盼望他的第二个婚姻过得很惨,越惨越好,逼着他承认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而那才是他应该受到的惩罚。 第二天的晚上,她又迫切地想要见到爸爸,心平气和地聊一聊。他为什么会背叛妈妈?印象里,他们很相爱的。妈妈年轻的时候有非常多的追求者,而他那时候是个一无所有的大学生,农村出身,毫无背景毫无人脉。在众多优秀的追求者中,妈妈偏偏看上了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以身相许。外公外婆一开始并不喜欢这个女婿,但是木已成舟也别无他法。为了他们以后的生活,外公安排女婿到他的公司历练。苏爸爸很有能力,也很努力,几年时间便坐到了事业部总裁的位置。按理说,他应该感到满足的,但是为什么会出轨呢?她想不通。 寒露特别想找个人好好聊一聊。男朋友?算了,这种事还是不要告诉他。家里人更不要,他们只会阻挠她的追问。剩下的还有谁……安心可以吗?不行,她成长环境简单,解答不了如此复杂的问题。心婕?她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不合适。布苗?算了,万一她说给文珺,等于所有人都知道了。要不就胡真灿?这个姑娘不是个爱嚼舌根的人,算可靠。 胡真灿正打着游戏,隔壁房间的文珺正在上吐下泻,布苗马不停蹄地伺候着她。电话响起,是寒露打来的,她没想到寒露那么信任自己,认真想了想,试着分析苏爸爸的心态。 真灿认为,寒露眼里的「看起来幸福的爸爸」,其实并不然。按照寒露的描述,苏爸爸曾是个非常有才华、有抱负的年轻人,但是出身卑微。这样的人往往很自卑又很自负,可是他却迎娶了一个富家女,老丈人是自己的上司,掌管着自己的一切,他需要放低姿态去维持婚姻和家庭。因此,看起来幸福的人生,实际上却很压抑。假如事情一直这么平淡下去或许没什么,但苏爸爸遇到了第二任太太,就是自己的女下属。女下属是什么样的人?不用管她是否美若天仙,是否温柔可亲,是否性感撩人,她只需要一个优点便可以轻松抢走苏爸爸——全心全意地崇拜他。苏爸爸长期压抑的自尊,在她的面前可以被尊重,这才是导致他出轨的根本原因。 「你爸爸不一定是个好色的男人,也不能简单地认为他背信弃义。人做出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了解了原因,一切就很清楚了。」真灿说,「露露,我知道让你突然间接受一切太难了,你可以愤怒,可以大哭,也可以拒不接受,这都是正常的。如果是我,真不一定有你坚强。」 听完真灿的分析,寒露理解了父亲所思所想,但仍然无法原谅。她想着给他打个电话,痛痛快快地斥责他一顿,可是想到他们父女通话时,会有个坏女人在旁边听着、指挥着,就觉得非常恶心。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两夜,不思饮食,避不见人,后来禁不住外婆的央求走出门来。她看到妈妈非常憔悴,可能在自己不吃不喝的两天里,她也是这样过来的。她没想到,一直以来乖巧懂事的女儿会突然间如此倔强。 苏妈妈在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女儿之前,曾经无数次暗示过她,她总是有意说起「我和你爸爸三个月没见面了」,「你爸爸今年不回家过年」,甚至有一次直接说「你爸爸的朋友姜阿姨很不错」,她认为女儿应该会有所察觉,之所以没说出来也许是怕窗户纸戳破了大家彼此尴尬。寒露外公同样认为,寒露肯定早就知道。小孩子往往是一个家庭里最敏感的人,大人们之间的事儿,不用特意说出来,他们也总能够知道。可谁都没想到,寒露竟然完全不知情,她甚至丝毫没有怀疑过。 国庆节第三天黄卫才匆忙赶了回来,这时候文珺的肠胃炎已经好差不多了,她其实非常介意男友的不贴心,但这次她只能偷偷地生气,如果追责,他一定有非常充分的理由为自己开脱。由此文珺想到布苗,还是闺蜜够义气啊! 布苗终于下定决定出国留学,留学中介都找过了,本打算趁着国庆节好好学习,准备雅思考试的。她家里不富裕,想要出国留学就必须靠奖学金、打工来支撑学费和生活费,这对她来说压力很大。文珺病好了之后,便琢磨着怎么报答布苗的恩德。她买了一个高压锅,开始研究怎么样煮汤,并承诺说:「布苗,你安心准备考试,我给你熬汤喝,补补脑子。」之后几天,她每天都会煮一锅味道欠佳的汤来,布苗不忍心拒绝她的好意,便忍住肉腥味喝几口,后来就趁她不注意,偷偷倒掉了。布苗聪明,即便是倒掉,碗里也会留个底,说实在喝不完了,这样不至于被怀疑。文珺一直以为她是喝了的,慢慢的开始以「厨娘」自称,得意的样子较往日更甚。 文珺的性情不改,病好几天后,她开始摸排到底有谁在她生病期间关心过,又有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答案是除了林心婕,其余的都多多少少过问过。于是她对心婕的厌恶又多了几分,开始想方设法给对方制造麻烦。有一天,心婕买了几根胡萝卜准备烧菜吃,后来来了例假身体懒,就干脆生吃,文珺看到后笑道:「哎呀,心婕啊,你这么爱吃萝卜啊?像兔子诶!」 心婕搞不明白这是善意还是恶意,决定先当善意对待,笑着说:「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尝一尝?」 文珺摆摆手,说:「我才不吃萝卜,那又不是人吃的。」 心婕便把自己刚刚从食堂打包回来的青菜让了让,说:「刚带来的,热乎着,你要吃吗?」 文珺心想,这是不拿我当回事了,青菜还好意思叫我吃,便愈加讽刺地说:「哎呦喂,心婕,你真的是个兔子诶,只有兔子才爱吃萝卜和青菜哦!你怕不是个兔子精吧?哈哈哈!」 这下心婕听出来恶意了。 文珺很快又发现,心婕喜欢在晚上跟男友视频,而且会持续很长时间,便想捉弄捉弄她。她打算立一个规矩,每到晚上十一点就停电熄灯。为了达成计划,她不惜重金收买了楼里爱打游戏的路过兄弟和胡真灿,谎称自己病愈后神经衰弱,不能听到任何声音,必须停电才能安生。大家反正由着她的性子惯了,也都无所谓。晚上十一点快到了,文珺瞅着心婕又在跟对象视频了,便咔地一下把电闸拉下来,高喊一声:「哎呀,熄灯时间到啦!睡觉喽!」 心婕不明白怎么回事,便跑出来问,文珺趾高气昂地说:「熄灯时间到了,要睡觉了。怎么,你要破坏规矩吗?」 「什么时候要熄灯了?这又不是宿舍。再说了,谁定了规矩啊,之前不一直不熄灯的吗?」心婕道。 「之前不熄灯,现在熄灯了。规矩就是规矩,大家都遵守,你凭什么不一样?」 心婕忍无可忍,气性上来,冲动跑过去把电闸拉了上去。文珺一看,不得了,有人要挑战她的权威,于是又跑回去把电闸拉下去,道:「有人如果不想遵守规矩,最好收拾铺盖滚蛋,我这里不欢迎那种没教养的人!」 心婕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等委屈,气得脑袋里「嗡嗡」作响,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她在心里挣扎了一下,要不要继续争吵下去,最后还是决定忍。她本身是那种很不擅长吵架的人,生气的时候大脑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她实在不明白,究竟哪里又得罪了大小姐,竟然被这么直白地羞辱?按理说,大小姐长相和家世都不错,不可能在这方面妒忌别人,那还有什么呢?心婕虽然甚少关系别人的事儿,但也知道文珺和黄卫关系一直有些紧张,前段时间还差点分手,如今看起来也不冷不热,文珺生病他都也没来看望。而心婕这段时间和男友关系缓和了很多,他们虽然不经常见面,但是会经常进行通话和视频。 「难道,因为自己爱情不顺而别人感情甜蜜就心怀妒忌?」心婕想,「那也难怪要断电,以为这样就能阻挡我和男友联系了!」心婕想通了之后,心里硬气了一些,决定跟大小姐杠到底。 「我为什么怕她?试问自己的良心,我可从来没有对不起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是她小心眼,是她睚眦必报,凭什么我要为她的错误付出代价?」她于是将计就计,取消与男友的视频约定,转而改成打电话,每天晚上熄灯之后打电话,就在客厅里,也不再收敛,想说就说,想笑就笑。 「不管怎样都不能在她面前示弱!」心婕想。 但心婕没考虑到一点是,她这样做报复的并不是大小姐一人,二楼的几位室友中,本来态度中立的布苗和态度偏向心婕的胡真灿,也慢慢意识到心婕并不如她们想象中那么柔弱可欺,她很多报复性行为在她俩看来变成「公德心缺乏」的表现。 一天晚上,心婕又在跟男友大声讲电话了,布苗忍无可忍走出来对她说:「心婕,麻烦你轻点声啊,现在是睡觉时间了!」 布苗仅站在自己角度提了一个合理的要求,但在心婕看来不然,她认为这是布苗在替好闺蜜出气呢。心婕没有搭理她,继续讲电话。如此反复两三次之后,睡眠被打扰的布苗彻底对心婕失望。这之后,俩人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公共区域碰见大家都黑着脸,算是结了怨了。 在楼上几位的闹腾中,国庆节过去了。这个国庆,有的人过得安然祥和,有的人过得乏善可陈,有的人过得鸡飞狗跳,有的人过得跌宕起伏。算得上十分精彩了。 寒露在国庆节最后一天才回来,在楼下碰到一个徘徊不定的男生。 「同学,你找谁?」寒露问道。 「啊,您好!打扰一下,我叫张景睿,来找一个叫安心的女同学,她说这里有房间出租。学姐,你是住在这栋楼里吗?」男生非常有礼貌地问。 这时候天色接近傍晚,太阳斜坠在西方地平线上,秋日的微微寒气被包裹在夕阳余温中,此时的光线给大地蒙上一层柔和的滤镜,世界万物都会平添几分温柔。寒露和景睿细致而谨慎地打量了下对方,同时在心中感叹:「哇,天下还有这么好看的人呐!」 「要租房子?就是这里没错了!」寒露微笑道。 ☆、象牙塔窗外的禁果 一锅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之后,新室友迅速地被所有人接受了,并送给他一个响亮的称号「饺子潘安」,赞美他高超的厨艺和不俗的外貌。 「立冬吃饺子是北方的习惯,我们家没有的。」张景睿笑着说。 「那你怎么会做?还做这么好吃!」真灿边吃边惊叹道。 「啊,以前有个朋友爱吃饺子,但是他又懒得包,都是我来做的,慢慢地就学会了包饺子。」他笑着说。 景睿很快发现少了一个人,林心婕好像没有过来吃,他打算亲自上楼请,被文珺制止了。 「不用去,人家不吃的。」她说。 「文珺,不要这样,人家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干嘛总跟她过不去?」寒露道。 文珺一听瞪大了眼睛,道:「哎呀露露,这你可是误会我了!她这段时间都是早出晚归,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想找茬都看不见她人呢!现在这个点儿,肯定找不到她的。」 「不会是被你欺负得躲在哪里不敢回来了吧?」真灿笑着说。 「哦哟!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诶!想想她在公共区域大声打电话的情形,想想她午休时间外放音乐的情形,想想她把自己私人物品堆放在客厅的情形,想想你半夜胃疼想借她自行车外出买药被拒绝的情形,灿哥,还爱得起来吗?」文珺道。 真灿挑了挑眉毛,低下头专心吃饺子去了。 布苗叹了口气,说:「这个心婕,原来是怎么都看不出来的啊,早知道不该让她住进来的。」她也深受心婕伤害,想到她大半夜在门外大声说笑的情形就忍不住吐槽。 「哎呀,怎么听你们一说,这个心婕很讨厌的样子?」景睿笑道,「也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我那天见过她一面,说话很温柔,笑容满面的。」 文珺撇了撇嘴说:「睿姐,你到底是男人,男人看待女人总是那么表面,以为外表清纯可人内心就善良?真的未必!」 安心笑道:「文珺,你真恨不得给每个人都取个外号,景睿好歹是男生,干嘛叫人家『姐』。」 但除了安心,大家都觉得「睿姐」这个称呼特别贴切。一个是因为他精致到比女生还美的脸蛋,一个是因为他害羞的个性。刚搬进来跟大家还不熟悉的时候,跟人说话都脸红,连路过、紫阳和黄卫这样的糙汉,面对他的时候都不自觉温柔几分。 寒露跟着大家一起笑,但心里总是介意大小姐拉拢所有人孤立心婕。她决定找心婕好好谈一谈,劝她把那些被人诟病的作风改一改。今天是周五,按理说学生们心情上会比较放松,都不再会在图书馆待很晚,就连安心都早早回来偷懒看个电视剧。可是都快晚上九点了,心婕还没回来。寒露在单元门厅里等到很晚,初冬的夜晚凉气阵阵,她忍不住连打了三个喷嚏。真灿出门回来看见她在大厅徘徊,便走过去问她要做什么,之后决定俩人联合帮助这对小姐妹解开心结。 「我担心的是心婕不接受我们的好意。」寒露说,「你还别说,她在这点儿上倒真的很像林黛玉,清高,自尊心强,心眼儿又堪比针尖儿,碰到薛宝钗那种大度的姐妹还好,可惜碰上了大小姐。」 真灿笑道:「那你就误会林妹妹了,人家可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相反她为人很大方,只是不屑于伪装,而且她的斤斤计较也只是在爱情上啦!心婕如果真的跟林妹妹差不多性情,那多半是个直爽不记仇的人儿。」 俩人在这边聊着,九点半的时候心婕终于回来了。只见一个单薄的人儿在初冬的寒夜里渐渐清晰,她身着一袭浅色风衣,双臂抱紧衣襟,低头紧张地赶着路,直到屋内暖暖的灯光驱赶走月色的清冷,才松了一口气。寒露见她走过来,忙站起来打招呼。心婕心下有些惊诧,但面对主动示好的人她向来拒绝不来,便也笑笑回了好。 「……所以,我和灿哥就想找你聊一聊,不要再跟大小姐斗下去了,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不太好。你说呢?」寒露说。 心婕低头想了一想,说:「我也没想跟她闹,只是……她的个性你也知道,很多时候我是被动的。不过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是相信她没有坏心眼儿,只要她不再捉弄我,一切都算了。」 真灿微笑着冲寒露点点头,意思是:「看,我说的吧!」 寒露很开心的表示自己会跟大小姐好好说一说,「大家各退一步,有什么化解不了的呢?」 心婕点头称是,对寒露这次苦口婆心的劝说挺有感触的,虽然她已经不再像当初跟自己那么要好了,但相对其他室友还算是关心自己的。 这几天心婕把大量时间都花在了图书馆,一是为了躲避清静,二是找个最合理的理由拒绝男友的「二十四小时保持联系」的要求,她会以「我在图书馆学习,不方便」拒绝他的通话要求,或者轻声说几句就匆匆挂掉。林海虽不高兴,但对方毕竟是为了学习,他也不好说什么。 心婕从前总是宅在宿舍里甚少出门,来了图书馆才发现,原来有那么多的人在为自己的前程拼搏着,自己有什么理由总是虚耗人生呢?大一的时候,妈妈无意间发现心婕和林海的恋情,当即就提出反对,理由是:「他连大学都没上,人生就算到此为止了,可你不一样,你考上重点大学,前途一片光明,你们俩在一起,门不当户不对,以后有你后悔的!」心婕那个时候完全听不进去,她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恋情里,直到后来心婕回忆这段感情时,才叹息自己当初是「年少不懂事」。 最初,心婕在这段感情里处于被动的状态,她对林海毅然决然放弃学业去社会上打拼的行为很是钦佩,尤其他身上那种男子汉的洒脱与无畏,这是谨慎怯懦的心婕完全缺乏的东西。大二上学期,俩人的感情进入到了全新的境界,只要望彼此一眼,快乐就能从眼睛直达心底。林海把心婕约出来看了一场深夜场电影,之后俩人在商场外的喷泉边上依依不舍。 「今天好晚了,你宿舍应该已经关门了。」林海道。 心婕完全不去理会,她埋在他怀里,贪婪地闻着爱人的味道。 「如果你要是不回去,先跟我去酒店歇一歇吧,今天一天挺累的。」 心婕心中升起一丝疑虑,她的思想从热恋的漩涡中跳出来,开始了之前来来回回很多次的纠结。她知道对方的意思。相爱一年多了,彼此之间已经无话不谈,且都很确认彼此的感觉,那么现在是否是进入下一个阶段的最好时机?她很不确定,很犹豫,很纠结。保守的家庭教育让她形成有一种防守欲,就像最后一层盔甲,那是她的底线和底牌,她万万不敢随意褪下。但是央求她褪下盔甲的,是她很爱的人,她要不要做?于是,心婕很自然地产生一种怀疑:我是不是足够爱林海?如果是,为什么我会纠结?如果不是,那是不是我自己有问题? 在犹豫不决中,心婕吞吞吐吐表示自己要回去。 「宝宝,你是不相信我吗?」林海问,「为什么每次提到这个,你都回避啊?」看着心婕低头不语,他就温柔地抱住她,说:「小可怜,你是第一次恋爱,不知道很正常。但是男女之间那事儿……其实是很平常的,我的兄弟们都是这样的。他们听说我跟你还没做,都表示很惊讶。」他换了一种央求的语气,「宝宝,你想让人家嘲笑我们吗?」 「可是……」心婕在想该怎么拒绝,「我在上学呢……」 林海笑了,拧了拧她的脸蛋儿,说:「小呆瓜,你都多大了,已经到了法定婚龄了好么!我看你呀,就是被保护惯了,小时候被爸爸妈妈保护,现在被我保护,心态还停留在小姑娘阶段,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是成年人了!」 心婕还是心存疑虑:「但是人家都说,男人一旦得到手,就不珍惜了……」 「所以,你还是不信任我。」林海叹了口气,「或者不信任我们的关系。你觉得,我是那种薄情寡义的男人吗?如果我真的是那种人,怎么可能等了一年才跟你说这些,这一年来咱俩在一起的感觉,难道都是假的吗?」 心婕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她叹了一口气,心想「就这样吧」,她劝自己要勇敢、要自信,劝自己这真的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不需要这么紧张。多年后,心婕早已忘记了那天晚上的细节,她能够记得的只是当初那些翻江倒海的思想斗争。 那天晚上,也是俩人关系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在此之后,心婕掌握了双方关系的主动权,林海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底牌亮出之后,说是丢掉盔甲露出软肋,实际上是穿上了另外一种盔甲,心婕认为自己在这段恋情中做出了最大的牺牲,已经没有什么亏欠对方的了。从前的心婕小心翼翼,从来不会轻易接受林海的帮助,但后来她否决了从前的想法,变成了「既然无所保留,为什么要有所顾忌」,她终于坦然接受了林海的资助,也终于能够向他撒娇要最可爱的泰迪熊布偶、最漂亮的那条裙子。 当然,那天晚上之后林海的心态也有了改变。他对于心婕愿意为自己献出宝贵的第一次很是感动,下定决心要为了俩人的未来而努力奋斗,他认定心婕是自己未来的妻子,陪伴他一生的人,于是较以往更加用心和专注。但他很快就发现,心婕似乎渐渐变了,变得难以捉摸,变得阴晴不定。他很害怕心婕在这种时候三心二意,于是尽量的顺从她,并且控制她。这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恋人,倒更像是博弈的对手,每天都在猜忌中相互拉扯。到了这一年的冬天,俩人已经闹了三十多次分手。 有一个新的疑虑在心婕心头游移,「是不是妈妈说对了,我和林海真的不合适?」。热恋期一过,俩人之间的各种矛盾纷纷暴露,小到吃饭大到看世界,俩人都不一样。心婕喜欢吃清淡的食物,而林海无辣不欢;心婕喜欢清新淡然的乡村民谣,而林海天天听网络神曲;心婕认为天道酬勤,而林海认为天道不公,皇天总负有心人。经过俩人连续不断的摩擦,心婕慢慢耗尽了对这段感情的热情,像一只啄开了笼门随时都会一飞冲天的鸟儿。 林海慌乱地用尽办法阻止鸟儿飞走,他用金钱,用苦肉计,用威胁,甚至到最后他冷笑着说:「你已经跟了我,除了我还有谁会要你?你将来的老公,想到你曾经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过,他受得了吗?」 心婕听到他讲这句话,气得浑身发抖,胃里翻江倒海,一下子吐了出来。林海自觉说话过分了,连忙道歉,但为时已晚。心婕马上收拾东西就要走,她下定决心离开这个男人,一秒钟都不愿意待。林海拉着她,给她跪下,但心婕失去了理智,满面泪水,声声嘶吼,但又听不出在嘶吼什么。最后林海一把将她拉了回来,用身体将她压在床上,双手扼住她的脖子,道:「你要是这样,我干脆掐死你,然后我自杀,咱俩同归于尽!」 惊恐的心婕恢复了理智,她知道疯了的林海绝对做得出来。于是在那个疯狂的夜晚,她最终没能逃出去。 「我们分手吧。」一次饭后,心婕又提到。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我担心你,宝宝。没了我你不会幸福的。」林海道,他这次换了一种方式,「这世界上只有我是最爱你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人家谈好几次恋爱,最终找到真爱的,也不少啊。」 林海笑着说:「但你最爱的人只有一个,最爱你的人也只有一个。」他叹了口气,又说,「不是我死缠烂打,关键是,除了我,也没有别的男人爱你啊。」 「要是有呢?」 「要是有的话……」林海想了一下,满眼深情地说,「我愿意放手让你幸福。」没等心婕接话,他又说:「但不会有的,不可能。」 他那句「我愿意放手」被心婕听进了心。确实是自己这两年太傻,把全部身心投入到林海身上,可她明明有更多更优质的选择。她突然想起了杨同学。 杨同学跟心婕在同一个班级,他们都不是很活跃的人,所以彼此之间谈话并不多。那天午后,天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在图书馆躲避清静的心婕想到晾晒的衣服没有收,便赶回去收拾。她撑着伞急匆匆地赶路,隐约听见有人在背后喊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是一个面熟但叫不上名字的男生。 「林心婕,可以凑一下你的伞吗?哎呀,真没想到会下雨,我宿舍被子没有收,要赶紧回去。」他笑着说。 「啊,那当然可以!」心婕笑道,「我也是赶回去收衣服呢。」 去男生宿舍的路跟去月半湾的路并不凑巧,但心婕想着帮人就帮到底,便决定送他到宿舍楼下。 「这天气真是奇怪,刚才还是晴天怎么一转眼就下雨了呢!要不是我刚好坐在床边看书,怕一天都不会回去,那我的衣服就惨了!」心婕道。 「我也一样,幸亏发现下雨了,不然晚上糟糕了!」 心婕以为对方是别的学院学生,便笑问:「不好意思同学,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不过看你有些面熟,难道是我们一起上过公共课?」 对方尴尬地笑了笑,说:「难道美女的记忆力都不好吗?我是你同班同学啊!跟你一起朝夕相处快两年了,你竟然不知道?」 「啊?」心婕一下子红了脸,很不好意思地说,「真是对不起,我……我真是脸盲啊……」 「哈哈,没事没事,都怪我总是逃课,你不认识我也难怪。我叫杨亚军。」杨同学道。 「是我的不是,太不好意思了!」心婕道。 杨亚军看着她泛着红晕的脸庞,顿时觉得天底下没有比她更可爱的女生了。 这之后的几天,杨亚军总能在图书馆看到她,她总喜欢待在图书馆二楼最角落的窗边位置,有时候做作业,有时候看小说,做作业的时候眉头轻蹙、嘴巴微张,看起来认真而专注,看小说时就会戴上耳机,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不知是因为情节美好还是她心情美好。杨亚军鼓起勇气,约她每天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心婕答应了。见她总是孤身一人,猜测她应该单身,但并不敢直截了当地问,便说:「看来你我差不多,也找不到作伴的人啊!我室友打游戏的打游戏,谈恋爱的谈恋爱,没有几个愿意进图书馆的。」 「哈哈,是吗?我室友中也有打游戏的、谈恋爱的,但也要有经常来图书馆的。」 「那你为什么不跟她们一起?」杨亚军问。 「大家节奏不太一样,也不好凑在一起。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啊,很自在。」 杨亚军迅速在脑海里想象心婕跟室友们相处的情景,大概率是被孤立了。像她这样美好的女孩,最容易招致妒忌,而她这样的女孩又往往善良,即便被欺负也不会到处抱怨。 「是不是她们对你不好啊?」杨亚军问。 心婕摇摇头,说:「哪有啊,都挺好的。就是性格不一样而已,不在一处还省得闹别扭了呢!」 「你呀,真是……」杨亚军想了想,说:「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就跟我说吧,我来当你的垃圾桶、出气筒,怎么样?」 心婕笑着说:「好啊好啊,我也是你的垃圾桶。」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杨亚军坚定了表白的决心。他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对方的心意,但任何事情总要试一试才知道。他通过关系要到了两张表演系的话剧票,便邀请心婕一起去看。心婕想,总是在图书馆待着也无聊,要不就去看看。她是认真欣赏了话剧的,但杨亚军则内心澎湃,紧张而焦躁。话剧结束之后,他坚持要送她回月半湾,天确实很晚了,心婕心里也怕,就没有拒绝。杨亚军准备表白之际,发现自己两手空空,暗骂自己太笨,于是将她送到小区门口之后就告别,之后匆匆赶到花店要买花。那花店老板正准备关门,看到来客纳闷道:「今晚是撞到财神爷了吗?怎么都是这会子来买花的,我白天打一天盹儿一枝花没卖出去!」 「怎么,老板今天晚上卖了很多花?」杨亚军决定跟老板聊几句,缓解紧张。 「对啊!刚刚一个人特别大方,一下子定了几千块的花儿,让我月底送到隔壁月半湾去!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浪漫,那么多花给过去,小女生一准高兴得晕过去!小伙子,你买这么多玫瑰,也是送给女生的吧?」 「是的。她也住在月半湾。」杨亚军笑道。 他买了一大捧白玫瑰,心想只有纯白的玫瑰才能配得上她。 心婕刚刚结束跟寒露和真灿的夜谈,拖着疲惫的身体上了楼,突然接到杨亚军的电话,对方很认真地请她下楼来,有话要说。心婕马上就明白他将要说什么话,但她对他并没有那种感觉,而且现在也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万一被林海知道了又要闹。她叹了口气,下了楼。 杨亚军发挥得非常出色,他说起那个烟雨朦胧的午后,那些一起欢笑的日子,那些心动的瞬间。现在就等她的一个答复。 「谢谢你,杨。」心婕说,「但是对不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结果虽然不好,但在杨的预想范围内,他表示自己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放弃。他把花递给心婕,道:「这是送给你的,我没理由再带回去。你要是不想要,等我走远了扔进垃圾桶就行。」然后转身离去。 心婕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很是感动。伫立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去。 真灿刚刚打扫完卫生间打开窗户透气,看到了刚才的一幕,还以为是心婕男友过来了,她拎着垃圾袋下楼,刚好碰到捧着一大捧花上楼去的心婕,笑问道:「林妹妹,男友这么浪漫,还送花啊?」心婕沉浸在自己的心情里还没走出来,只点了点头,便擦肩而过。 「还是这么不懂礼貌!」真灿忍不住小声吐槽,「刚才劝她的话都说给牛听了!」 此时,路过刚刚从外面回来,碰到真灿打算贫贫嘴:「姑姑这是在说谁呢?」 「呀!」真灿被吓了一下,定睛看清来人,怒道,「干嘛啊你!大半夜突然来一句,要吓死人哦!」 路过嘿嘿笑着,也不道歉。 真灿连续被两个人气到,便噘着嘴准备回屋打几把游戏消消气。 「干啥啊姑姑,这么讨厌我,看到我就跑啊!」路过笑道。 「谁理你啊,我回去打游戏!」 「DOTA还是LOL?要不咱们组队开黑?」 「才不要!」胡真灿转身要走。 路过意犹未尽,想要拉住她再聊几句,结果不小心一把抓到了她的睡衣带子。真灿马上要上床睡觉了,所以里面只穿了小背心和内裤,外面套了一个系带睡袍,被他这么一拉,睡袍大开,露出了半透明的小背心。吓得真灿慌忙收住睡袍衣襟,满脸愠怒地看着路过。她本想大骂一声,但是路过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的胸前,她的脸瞬间火烧一般,飞也似的跑掉了。 紫阳洗漱过后,看到路过回了屋,便问他话剧好不好看,是否值得他浪费美好的周六时光,对方则一句话不答。 「对了,你说林妹妹疑似劈腿,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看话剧的时候,碰到她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了?」紫阳问。 路过仍旧一言不发。紫阳感到了然无趣,便倒头睡觉去了。 听着室友的呼噜声,路过则怎么也睡不着。他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着刚才的画面:真灿的睡衣被扯开,露出内衣来,就是那急速的一瞥,他看到真灿丰满的XX在白色背心下若隐若现,她挣扎的时候,那里微微颤动,像两只可爱的小白兔……这画面让他心里不舒服,但是又忍不住一遍遍回想。更让他不舒服的是,他有了反应。 「应该是因为看到了,所以才有感觉的吧?」路过心想,「我又没有喜欢她……对啊,我又不喜欢她,我喜欢的是寒露。寒露多漂亮啊,真灿……顶多是可爱吧?不,她也不可爱,这女孩性格太怪了,总是摆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而且脾气也不好!而且她那厚厚的齐刘海让人不舒服……虽然丰满,但是身材算不上好,太瘦了,不像寒露那么匀称……靠!我在干嘛?想这些干什么!」他翻了一个身,打算睡觉,「不过,她算是这些女孩里最丰满的了,得有D了吧……不不不,女孩子要看整体,只那里大也不行啊!大小姐性格阳光、直爽,布苗温柔,林妹妹小清新,安心乖巧,寒露又美人又好,她有什么呢……等等,我想这些干什么?睡了睡了!」 但,那幅画面萦绕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在睡梦中,他回到了门厅里,又一次撤掉了真灿的衣带,又一次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画面。不同的是,梦中的自己毫无廉耻,竟然冲上去抱住了她……梦中的真灿似乎可爱了很多,厚厚的刘海变薄了,脸上流露出了少女的神韵,身材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硌人,抱起来还是很柔软的…… 路过惊醒了。房间里似乎特别热,他发觉自己浑身都是汗水。紫阳已经进入深睡眠,不再打呼了。路过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进到洗手间。 「妈的!」他轻声骂了一句,关紧了卫生间的门。 紫阳被稀稀拉拉地水流声吵醒,不明白室友为啥大半夜的洗澡。 「真是烦人!」他抱怨一声,拿被子蒙上头,很快又睡去了。 ☆、茉莉香愁 清晨六点半,所有人都还在睡梦中,楼下单元门的门铃被人按响。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寒冷的天气里人会格外贪睡,门铃响了很大一会都没人理会。安心挣扎着坐起来,发现窗户上一片白蒙蒙,隐约看见有个黑影在外面徘徊。打开门,寒气迎面而来,冻得她打了一个寒噤。 「谁呀,这么早!」安心眯着双眼问道。 门外站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披着一件军绿色大衣,鼻头冻得通红,看到终于开了门,不耐烦地说:「哎呀,我按了十分钟的门铃了,小姑娘,你睡得也太死了吧?这大冷的天,冻死个人!」 「不好意思哦。」安心道,「大叔,什么事儿啊?」 中年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道:「签个字吧!」 「签什么字啊?」安心不解。 「你是叫卓……等下我看看……卓文珺吗?」 「卓文珺是我室友。」安心瞄了瞄他身后,似乎是拉了一车植物之类的东西,「大叔,那是什么东西?」 「茉莉花,一车的茉莉花,一个男生送给卓文珺的。」大叔说,「小姑娘,可怜可怜大叔,赶紧叫你室友下来领东西吧!」 安心清醒了很多,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卓文珺的生日,看来这一车的花是黄卫送的生日礼物。她给文珺打了电话,叫她赶紧下来,说有惊喜。 文珺披着一身华丽丽的貂皮坎肩下了楼,她昨夜很晚才睡,但一听「有惊喜」也不困了,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二十岁的第一天,是谁给大小姐送来了第一个祝福呢? 文珺看着那一车的茉莉花,有些摸不着头脑。凭她对黄卫的了解,不可能生日送茉莉花,而且是盆栽的,而且这么多,也不可能是爸妈和大伯,他们没这么浪漫。那还能是谁呢? 送花大叔说,得赶紧把这茉莉花搬到温暖的屋里去,这些茉莉是大棚栽种的,敞开太久会冻坏,到时候客人会怪罪,剩下的钱就收不到了。 「大叔啊,到底是谁送来的啊?至少告诉我姓什么吧?」文珺百思不得解。 「小姐姐啊,不是我不说,人家也没告诉我啊。就跟我说今天送过来,祝卓文珺生日快乐的,其他的没说。」 寒露问:「那大叔,他长什么样啊?」 其他的小伙伴也好奇地跑了出来,哆哆嗦嗦地围着货车,期待谜底揭开。 大叔有些不耐烦了,说:「高高大大的一个男生,其他的记不得了。不是我说你啊小姐姐,自己的男朋友你不知道哦!」 安心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但没有说出来。 文珺签了字,动员大家帮她把茉莉花搬到屋里去。大叔一遍遍地强调这茉莉有多娇贵,一定要注意保温。 心婕也出来帮忙,她在网上查了查,说:「开了空调应该没事,室温保持25度以上不会有问题。」这段时间她和大小姐的关系有所缓和,也决定一改平日的冷淡个性,尽力融入大小姐的世界。 第一个生日礼物送到,室友们准备的礼物也不再藏着掖着。布苗花了一个月时间亲自制作了一个「大小姐」布偶,还带播放音乐的,录的是大小姐唱的歌;寒露准备的是一套纯羊毛保暖衣,且听从了布苗的建议,送了一张林俊杰的专辑;安心精心挑选了一套几米漫画给她;真灿的礼物拿出来,大家都笑了,她送了一套郭德纲相声集;路过和紫阳绞尽脑汁,合作送了她一套护肤品;心婕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她买了迪士尼公仔;新人景睿送了她一双品牌皮鞋——这几乎花掉了他大半个月的生活费。 在等待生日餐到来之前,黄卫带着礼物也来了,送了条水晶项链和超大尺寸的榴莲千层蛋糕。这时候,卓爸卓妈也打来电话,说他们中午就会赶到,大伯和爷爷奶奶来不了,礼物由他们顺便带过来。文珺感觉幸福得要晕过去了。 安心回到房间,犹豫着要不要跟李煜亮去个电话问问,还没来得及拨号,对方就打了过来。 「礼物收到没有?」他问。 「嗯,收到了。」安心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便加了一句,「文珺很开心,我先替她谢谢你。」 「嗯。花店店长有告诉你们怎么养吗?这些茉莉是大棚培植,很娇贵,要放在暖和的室内。」 「太多了。」安心说,「我们每个人房间里都放了好几盆。」 「是啊,特意搞这么多的。」李煜亮说,「抱歉,公司事情太多,我就不去月半湾了,代我跟文珺说一声生日快乐。」 「你能记得她生日,她肯定很开心,早上看到那么多花,都没想到是亮哥送的。」 李煜亮笑了一声,说:「从月初开始,她就话里话外暗示大家自己要过生日了,想不记得都难。」 「嗯。」 「我还有事,就不陪你聊了。小说我已经看完了,你提的那个问题我想了答案,过几天见面会再跟你说。」 挂掉电话之后,安心陷入了沉思,大家喊了很多遍,她才赶去吃大餐。 生日大餐过后,黄卫将蛋糕拿出来,点了蜡烛,大家赶紧让文珺许愿,她于是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几秒之后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 「大小姐许的什么愿啊?」路过问。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她笑道。 寒露将切片递给文珺,让寿星给大家分蛋糕。文珺切好之后,给大家一一分好,但布苗的那份比别人多了一倍。 「这是干啥呢大小姐,偏心啊!」路过道。 文珺道:「喵喵最喜欢吃榴莲千层了,多吃一点有什么的!」 寒露笑着对黄卫说:「干嘛买这么冷门的蛋糕啊,安心和心婕都不能吃。」 布苗接过蛋糕,眼神扫过黄卫,发现他正看向自己,她有意向相反的方向转身躲过,轻轻吃下一口,榴莲特有的香甜混合着奶油的顺滑,心情都变好了。 生日餐结束之后没多久,文珺的爸爸妈妈赶来了,给她带了很多衣服,还有一把做工精致的吉他,说是大伯为了支持大小姐的音乐梦想特意在国外买的。大家表面上都替文珺开心,私心里都知道她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前段时间还说要练字呢,头几天每天写一张字拍照发给大伯,但也只坚持了头几天,之后她花高价买的一套毛笔和砚台都冷落在一边吃灰了。 景睿双眼冒星星,问能否给他看一看。他拿到手之后,先是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说:「没猜错的话,这是贝司的EWP吉他,尺寸比一般的吉他小很多,方便携带。」 「这是吉他吗?我以为是尤克里里。」寒露道。 景睿用一种赞赏的目光看着寒露说:「跟尤克里里尺寸很像,但是确实是吉他,你看它有六根弦,尤克里里是四根。这个尺寸,很适合女孩子用了。」 「睿姐,你会弹吉他吗?」大小姐喜道,「快快快,弹一首听听啊!」 景睿抿嘴羞涩地笑了笑,拿着吉他调了调音,然后弹奏起来。一瞬间,他身上的光环成倍增长,漂亮又有才华的男孩,实在是上天的宠儿。他送给大小姐一首《姑娘》,听得所有人都入了神。 卓妈妈仔细打量了这个小帅哥,笑道:「这孩子真不错,叫什么名字啊?是跟珺珺在一个班级吗?你们一起住了多久了?」 很显然,爸爸妈妈还不知道卓文珺和黄卫的恋情,大小姐咳嗽一声,大家纷纷帮忙打哈哈。 黄卫为了掩饰尴尬,主动跟周边人说笑,见布苗盘子里的蛋糕吃完了,便不自觉地又帮她切了一块递过去。布苗愣了一下,嘴角扬了扬,接过蛋糕,仍旧转过身去吃,仿佛这样就能躲开对方炙热的眼神。 这一幕在一般人眼里没什么问题,但是在路过和真灿的眼里有些不对劲。路过不用说了,毕竟他早就有所怀疑,而真灿感觉不对劲是因为——女人的直觉。 她最早有所察觉,是大小姐和黄卫和好之后的那段时间。不知为什么,黄卫每次见到布苗态度都有些怪怪的,他会故意不去看布苗,但是布苗说的话、做的事他都会格外注意。印象深刻的一次是,黄卫带着很多水果来月半湾,洗好之后喊大家一起来吃,布苗过来跟真灿坐在一起,说了一句:「其实葡萄成串儿放着比一颗颗摘掉更容易坏掉。」黄卫当时正在跟大小姐说话,但是布苗说了之后,他马上把葡萄拿过来,一颗颗地摘了下来。黄卫头发长了,大小姐多次提醒他剪掉都不理会,这时布苗很随意地点评紫阳:「紫阳自从剪了清爽的发型之后,整个人都阳光了。」两天后黄卫再来,换了一个紫阳同款发型。还有一次放学后,几个人一起回宿舍时到路边的烘焙店看面包,布苗挑了很多榴莲味的蛋糕,真灿笑说:「这么喜欢榴莲吗?」布苗说:「榴莲我不怎么吃,但爱吃榴莲千层蛋糕。」真灿清晰地记得她俩对话时,背对着她们的黄卫轻微朝这边偏了下头,紧接着大小姐生日,他送了超大尺寸的榴莲蛋糕,而大小姐最爱的一直是草莓味的东西。 与此同时,被怀疑的布苗也发觉路过和真灿之间有点……奇怪。 平时真灿不怎么跟人聊天,但路过最喜欢逗她,常常是一个无厘头地闹,一个冷着脸吐槽,最后惹得大家哈哈大笑。但近期,他们俩距离拉开了很多,甚至最后出现了一个规律,但凡真灿出场,哪怕闹到兴头上的路过也会突然冷却下来,且很快借口走开。布苗曾在路过面前装作无意地说:「其实我们楼上这几个女孩,真灿最可爱了,她不怎么说话,但一说话,要么真理要么逗死人。要我说,你们一个热一个冷,真的很好玩。」 路过则变了脸色,说:「什么啊,我觉得寒露最可爱啊!」 「寒露啊,人家有男朋友哦,听说还在读研,明年就毕业了,他可是个大才子,拿过辩论赛冠军的。」布苗说。 「那有什么,女神当然很多人爱。我愿意等她。」 这时寒露放学回来了,听到了路过说的话,打趣似的说:「好啊,过儿,等到四十岁你未婚我未嫁,咱俩就凑合在一起吧!」 路过傻笑道:「干嘛等到四十岁,现在也可以,我到法定年龄了!」 布苗便十分确定,路过对寒露绝对没有男女之情,不过是男人对于美女天性的好感。而他和真灿,肯定出了点什么事儿。 但真正「出事儿」的,是黄卫和文珺。 午饭结束后,文珺送走爸爸妈妈,开始在清点自己的礼物。东西有点多,房间里都堆不下了。黄卫留下来帮她整理,顺便告诉了她自己的决定。 「我已经递交了休学申请书,准备去公司实习。」 大小姐正在新口红试色,听他这么说惊了一下,口红都画到下巴上了。 「你怎么突然决定了?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早就跟你说过了啊!」黄卫头也不抬地说。 文珺急得直跺脚:「可是我不同意啊!」。 黄卫用手抹了下额头的汗,站起来道:「但是我已经决定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嘛!我对你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吗?」 黄卫有些有气无力,反问道:「那我对你重要吗?你总要我陪你玩、陪你疯,可我的前程怎么办?我为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文珺嘟着嘴,抓起床上的枕头朝他扔了过去。黄卫用手臂挡了下,接着就发怒了。 「你干嘛!又犯病了吗?」 他声音很大,本来感觉委屈的文珺被吓了一跳,接着眼泪夺眶而出,道:「你冲我吼什么啊!干嘛啦!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干嘛这样?!」 「就因为是你的生日,我已经很忍耐你了。你不要太过分!」 他说完就要走人,再跟她吵下去就控制不住了。文珺则不干了,她冲过去堵在门上。 「你不许走!我的房间还没整理好呢,不让你走!」 黄卫被气笑了,道:「卓文珺,我是你的保姆吗?你让我干什么我干什么,把我当下人一样使唤。我也有自尊的好不好?你懂不懂尊重人?!」 文珺瞪大眼睛,不明白这怎么不尊重人了。黄卫推开她,夺门而出。 隔壁的布苗和真灿被这他俩的动静吓到了,出门查看怎么回事。只见黄卫飞快地下了楼,接着大小姐哭喊着追了出去。她们追上的时候,黄卫已经跑远了,而大小姐则摔倒在雪地里。她穿着薄薄的睡衣,脚上的毛毛拖鞋跑丢了一只,为了庆祝生日化的妆已经哭花了,眼下晕黑了一片,嘴巴上的口红擦到了下巴上……整个人狼狈极了。 大家刚吃完饭都在休息,安心正盯着茉莉花发呆,寒露正在跟男友通电话,其他人都在打盹,听到动静纷纷赶了出来,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布苗将怀里哭得喘不过气的大小姐交给真灿,自己去追黄卫了。 寒露心疼地说:「先把她弄进屋里吧,这样会感冒的。」 安抚好文珺的情绪之后,寒露留下来照看,真灿和安心先行回去。她俩走出大小姐的房间,不约而同地谈了口气。 安心道:「哎,文珺好可怜……」 真灿听她如此说,便赶紧拉住她问:「怎么,你也发现了吗?」 安心点点头,说:「是人都能看出来啊!原来我一直想,她人漂亮,家里又有钱,凭什么对男友这么唯唯诺诺,看来症结在这儿。」 真灿压低声音,说:「这跟家世、外貌没关系,谁能想到会被最亲近的人背叛?」 「没有背叛不背叛那么夸张了,她现在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还是要学会承受。」安心说。 真灿左右看了看,将她拉到自己房间,小声道:「我懂你的意思,大家都是小年轻,有点什么想法都正常,可是作为好朋友去挖墙脚……这就过分了!」 安心疑惑地看着真灿,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哎,或许是咱们想多了也不一定,毕竟又没啥证据。」真灿接着说。 「怎么没有证据?」安心道,「生物学已经说了,一对单眼皮父母是生不出双眼皮子女的,一对皮肤偏黑的父母生出皮肤白皙的子女可能性也不大,一对高个子父母生出矮个子子女的可能性也较小。但现在,三个小概率事件全都占了。就不提孩子在外貌上跟父母一点不相同这种事了。」 「……啊?」现在轮到真灿懵了,「你说谁啊安心?」 「文珺啊。」安心叹了口气,说:「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抱养的。」 「啊?是吗?」真灿感到很惊讶,后仔细想了想,「你这么一说,确实是的。大小姐长得娇小可爱,她爸妈却个子很高,跟女儿的气质也完全不一样。」 安心点点头,说:「咱们心里知道就好,不要再讨论了,文珺肯定心里很在乎。」 真灿本想要讨论下黄卫的事情,转念一想,还是饶了文珺吧,她确实够可怜了。只是这个布苗,她真的对得起文珺吗? 布苗追上黄卫,责怪他不该这么做,今天毕竟是文珺的生日。 「真的受不了她了!」黄卫想起来仍然生气,「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你反正都懂。总之必须要分手!」 布苗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黄卫看了看她,说:「看来你也没话说,对不对?凭良心讲,我做得够好了,可我需要的是一个女友,而不是每时每刻都供在天上的公主!」 「你没有错,她也没有错,你们只是不合适。」布苗看着黄卫,说:「如果你确定要分手,那就痛快一点、决绝一点,长痛不如短痛。」 黄卫没想到她说得这么直接。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会执着于不可思议的事儿……」布苗垂下眼皮,若有所思地说,「就像是上瘾,心里知道那样不好,应该保持理智,可是每一次违背自己的心,都感觉很开心、很过瘾……大概这就是普通人吧!」 黄卫不完全理解她说的话,但是大致知道对方在表达什么,他决定勇敢一点,试探她的心意:「所以为什么不能跟着感觉走呢?为什么要压抑呢?就像我想分手,就没必要一直忍耐啊。我是这样,你也要这样。」 布苗看着他,笑了笑,说:「因为知道跟着感觉不靠谱,感觉是会骗人的。」 「万一不是呢?」黄卫说。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四目相对,真挚而坦诚。 「如果感觉一定是对的,文珺就不会躺在雪地里大哭了。她是真的喜欢你,甚至还幻想过与你婚后的生活,还说将来要和你住在海边的玻璃房子里,再养条大狗,每天傍晚都到海边去散步。这些你都知道吗?」布苗说。 黄卫倒很意外文珺竟然会有这么文艺的一面,但随即笑着摇摇头,说:「我说句实话,喵喵,即便不是我,换成另外一个男的她也会这么想。她就是这样的人,儿童一样的智商,还总希望别人把她捧在手心里,让着她、宠着她,而我——可能说出来显得我薄情寡义——但我真的不喜欢她这种个性。我喜欢的是谁,我心里很清楚。」 「但是当初追求她的可是你。」 「现在我发现自己错了,错了还不允许改正吗?」 「所以说,一开始觉得对也不一定是对的,错的几率还是非常大的。」 黄卫用手扶住布苗的肩膀,希望她能听进去接下来的话:「但是如果不去试,就永远不知道到底是对还是错。瞻前顾后、犹犹豫豫,最终什么都没有。」 布苗轻轻晃动肩膀,摆脱他的控制,说:「那你需要的仍然是她这样的女孩——她就不会瞻前顾后、犹犹豫豫。」说完转身要走,黄卫想要制止,她又转过身来,说,「听说你向学校提交了休学申请,我劝你不要休学。既然当初能够做出价值20万的软件,将来也一样做得出。真有本事就不怕时间考验。」 黄卫望着她的背影,隐约感觉这个女孩并不简单,怕是很难降服。回去之后,他反反复复回忆两人的对话,认为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不会不明白。那么她之所以不愿意接受,最大可能是受道德感的约束。黄卫不是那种习惯背负道德感的人,文珺在此之前的男友是黄卫挺要好的哥们儿,但是感情就是感情,本来就很自私,何况只是恋爱,又没有婚姻和家庭的束缚。年轻人,干嘛想那么多呢?于是他不顾往日的哥们情谊追求了文珺。而在他的眼里,布苗和文珺的友情实际上是不对等的,文珺是典型的索取型,总希望别人先为她付出。在和她恋爱这一年多时间里,文珺除了对他颐气指使,对布苗也差不多。并且总是牢骚满腹,抱怨谁谁谁又对不起她了,谁谁谁不合她意了,还霸道、□□,奉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实在令人生厌。为了这样的所谓「闺蜜」,值得吗? 在文珺还在抹眼泪的时候,黄卫分手的决定已不可更改。这一次似乎没有再犹豫下去的理由了。文珺采取了和前几次同样的处理方案,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不管用。一周过去了,黄卫不理睬她的任何说辞,前前后后只说了一句「分手,就这样」。月半湾的伙伴们一边谴责黄卫太绝情,一边安慰每天泪眼汪汪的大小姐。 「灿哥,你懂的最多,你分析一下,这事儿该怎么办?」文珺带着哭腔问。 这事儿的结果一眼望到底,还有啥可分析的。但不能说实话啊。 「这个,要看你们愿不愿意为了对方屈服了……嗯,就是说,得有人服软,否则……」真灿不知道怎么编。 寒露在旁边接着说:「也不一定服软。你可以换一种方式,比如,你想想当初你俩刚在一起的情形,可以试着重温当时的感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初见……什么画扇……」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真灿接道。 「对对对。让他找到最初对你动心的感觉。」寒露道。 文珺精神一下子好了,事不宜迟,马上就行动。她找来了当年穿过的衣服,重新剪了当年的发型,试着调整心态。然后让布苗想办法把自己的改变告诉黄卫。 布苗看着她这么折腾,心里有些窝气,找到寒露和真灿,说:「你们干嘛怂恿她那么做?黄卫都那样了,还折腾什么劲?以后她回想起来要多羞耻!」 真灿对布苗的无端指责很是气愤,冷冷地道:「你当然希望她不折腾了,这样对你才是最好的结果,对吧?」 布苗听出来她话里有话,但不想跟她争吵,冷冷看她一眼走掉了 寒露推了推真灿,低声说:「灿哥,你干嘛啊!」 「干嘛,揭露人性呗。」她说,「人都是感性和理性结合的矛盾产物,想要遵循感性满足私欲,又要在面子上干干净净、不露痕迹,哪有这么好的事!」 许久没光顾月半湾的李煜亮,趁着周末难得的休闲时间来了一趟,理由是收房租。 考虑到学生财务紧张,应收的房租已经延后了快一个月了——实际上这不符合他的一贯原则。像之前那个朋友,当初创业缺口50万,找他来借,约定好年底就还。他的意思是直接送给对方30万,可对方坚持要借,说什么不能白拿朋友钱之类的,结果借了之后逾期不还,还玩躲避玩消失,甚至最后在背后说李煜亮逼他还钱。李煜亮特意组了个局,把那朋友也叫来,当着大家的面儿说:「兄弟,那50万算送你的,不用还了。」那哥们面子上过不去,说:「亮哥别这样,我不是那种人,钱肯定会还你的,你不用着急……」李煜亮微笑打断他说:「不用还了,从此以后两清。你借的这50万,已经透支我了。」 但那天,安心打来电话,说房租实在没办法都交齐,真灿和心婕手头上拿不出来,请求他宽限一段时间,如果实在不行,她可以先垫付。李煜亮不想为难她,打破原则答应可以延迟。所以,他今天来理由很充分。不巧的是,安心今天学校里有事情,亮哥来之前她刚出门没多久。 在客厅里待着很无聊,他想找其他人聊聊,路过和紫阳还在睡懒觉,俩糙汉子睡觉连门都不锁,有人进来了也懒得睁开眼睛看一眼。这时,隔壁房间传来很动听的歌声。李煜亮早听说来了一个新人,但一直没得机会见。他走过去敲了敲门,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开了门,茫然地问:「您是?」 「我是房东。」李煜亮说,他看这小伙子蛮可爱的样子,决定逗逗他,故作严肃道,「出租房要注意个人素质,你在那里唱歌,打扰到别人怎么办?」 景睿脸已经红了,试着解释:「我声音不大的……而且现在已经十点钟了,打扰不到别人吧?」 「怎么打扰不到!你没看你的邻居还在睡觉吗?」他指了指路过和紫阳。 景睿心想,这是什么道理,难道他们睡到中午我也不能唱歌吗?便说:「他们一直都这样,要是中午没人做饭会睡到下午的。而且,他们晚上一直打游戏,到凌晨四五点才睡觉,声音也很大的。」 「他们晚上打游戏,打扰到你没有?」李煜亮问。 景睿点点头,说:「是的,有些吵。」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既然知道被打扰的痛苦,还不赶紧嘘声?」 景睿被堵住了,愣在那里脸涨得通红。这时候寒露从外面回来,看到李煜亮笑问什么风能把亮哥吹来。 「寒露,原来你还有一个亲弟弟,怎么没告诉我?」他笑道。 寒露说:「可不要逗他,他脸皮薄得很。他叫张景睿,管理学院大二生。亮哥,是你的直系学弟哦!」 「我们学院的学生都不务正业啊!」他笑道,「小兄弟歌儿唱得不错啊,有学过吗?」 「没有,我自己瞎唱的……」景睿不好意思地说。 「挺好,要坚持下去。」他微笑道,随即拉着寒露一边聊天去了。 关于文珺和黄卫的事情,在学校里闹起了不小的风波,最离谱的是文珺大晚上在黄卫宿舍楼下摆心形蜡烛、放气球,企图挽回男友的心。这事儿被男生们传得很厉害,可是男生不像女生会认为这种做法是痴情,只会当做笑谈。李煜亮很奇怪寒露她们竟然没劝阻。寒露心里也觉得文珺的做法很不好,但以她的个性,谁能管得了呢? 「随她去闹吧!」李煜亮叹口气,道,「原来还担心她以后会觉得丢脸,现在想来也未必,或许人家还觉得这是『青春美好回忆』呢!」 「嗯嗯。亮哥最近怎么样?感觉好久没见到你了,上一次见你还是借你车送文珺去医院呢。」 「这段时间有点忙,没能过来。」 「还以为亮哥嫌我们太幼稚,不跟我们玩儿了呢!」寒露笑道。 「哪有。」亮哥笑道。 她特别想问他感情上的事情,正在试着找突破口。自从上次李煜亮送来茉莉花,安心又「病」了,天天没事就摆弄那几盆花。现在已经把各屋的花都搬到她管辖范围内,生怕冻到了、伤到了,跟她说话没几句就强行扯到亮哥身上。人家吃麻辣烫,她就说亮哥也喜欢吃,人家说篮球队又来了一个强人,她就说那是亮哥带得好,人家讨论服务最好的酒店,她就说肯定是亮哥家酒店最好了……人人都说卓大小姐疯癫,没人知道安心也魔怔了。 「那些茉莉花真好看,香喷喷的,真的感谢亮哥了。可惜我们都不会弄,我们这儿条件简陋,比不上专业养殖大棚。不过幸亏有安心,为了防止花朵冻坏,她的房间24小时开着空调,真的超级用心了!不信你待会去她屋里呆一会,是楼里最暖和的房间了!」 亮哥笑道:「我知道她一定能做得好。这就是学霸的能耐,任何事情都难不倒她。」 寒露抿嘴一笑,道:「并不是因为是学霸,而是她在乎、用心。我屋里那几盆很小心地养着,结果还是冻坏了。」她停顿了下,接着说,「要我说,花儿嘛,盛开的时候看一眼就好了,干嘛那么费力气呢?现在又不是茉莉花开放的季节,不合适的节气开不合时宜的花,大家都很累的。」 李煜亮看着寒露,微笑道:「寒露,连你也学会拐弯抹角地说话了?」 既然如此,不如打开窗户说亮话了,「亮哥可知道安心的心意吗?」 「怎么了?」 「要是知道就给一个明确的回应,安心这个人单纯又执拗,在亮哥面前是弱势,她经不起折腾;要是不知道,那现在也该知道了。」寒露说,「按理说这是你们的私事,希望亮哥不要怪我多管闲事。」 「既然是我和她的私事,有些话不方便对外人讲。不过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心猿意马的男人,我会处理好。」李煜亮道。 他这样说,寒露便不好多问了。李煜亮虽然年龄没有很大,但长期浸在商场环境中,思维模式和应变能力是他们这些学生学不来的,倘若他愿意,绝对能把安心这样的小女孩耍的团团转。但目前为止,并不能看出来他的真实意图,他到底是真的对安心有意思还是纯粹玩玩暧昧呢?不管怎样,这注定是一场不对等的关系。 寒露认为,亲密关系中至关重要的一点是,两个人要精神对等,要势均力敌。拿文珺做例子,她表面上看来在感情中是弱势,但其实不然,她折腾起来够黄卫头疼的,他们之间的矛盾来源于一方要结束而另一方想继续,并非是「精神上的不对等」。又比如心婕,她和男友的关系也很焦灼,这反而说明二人在精神上的平等。再想到自己的感情,男友王浩拥有非常强悍的逻辑思维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寒露一般情况下很难辩得赢他,可王浩的任性、懒惰以及他为了维护自己利益而诡辩的小把戏,都逃不过寒露的眼睛。真正强大到具有压倒式的恋人,你根本看不透他、掌握不了他也无法影响到他,你对他了解深浅取决于他给你多少,你能为他付出多少取决于他让出多少机会。这是很可怕的。 安心办完事情回来打开房间的门,马上就闻到了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当李煜亮试图恶作剧吓她一跳时,却看到她淡然地笑了笑:「你来了?」 「没吓到吗?」李煜亮有点失望。 安心环顾房间,茉莉花没出什么问题,但是书桌和书架上却乱了,还有床单也皱了。她能够想象到李煜亮来到月半湾之后的情形:看安心不在家,肯定先找其他人聊一聊;发现安心没锁门,便到屋里去等;无聊中就在书架上找几本书翻一翻,但肯定是看不下去的,所以书桌上摊开了很多本书;屋里的空间被茉莉花占了大半,他只能坐在床上,坐着累,很有可能顺势躺一躺。 安心走过去把床单拉直,然后收拾书,微笑道:「以后看书要跟我说一声,不然找不到你想要看的。铺在床上的小毯子今天洗了,这里有个椅子,你先坐这里吧。」 李煜亮竟然感觉有点慌乱,好像冒犯这小姑娘了,笑道:「真不好意思,实在很无聊,就找本书看看,你不要介意啊。」 「没关系啊,我要是介意就不会说出来。」安心笑道,「亮哥今天是交卷的吗?」 「交卷?」他想起十一时候跟她说的话,道,「不是,今天是收房租的。至于读后感,过几天再说。」 「既然读完了,为什么不说呢?」安心疑惑。 「再看一遍。我发现挺难的啊,这本书。不看几遍再答,万一答错了多丢人。」李煜亮笑道。他指着屋里的茉莉花,「这么多,这么香,不影响睡眠吗?卧室里不能放这么多花的。」 「这个我想过,只有这一个解决办法。」安心将银行卡拿出来,道,「喏,房租都打进卡里了,你查一查看。连同上个月差的,都在里面了。」 李煜亮接过卡不到三秒钟,又递回去,道:「好,相信你能处理好。麻烦你了,一直让你帮着收钱,室友们肯定怕你了吧?」 他随口开玩笑,安心却很认真地答:「有的是很准时给我,有的是粗心大意经常忘记,有的给的时候看起来很心疼的样子。」 「哈哈哈,有意思。」 「不是所有人生活费都充实的,亮哥不要怪她们,虽然有时候会迟点,但绝不会少的。」 李煜亮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笑道:「我没有怪她们,我理解。」沉默片刻,问:「所以小姑娘,可以告诉我了么,那天你是为什么不开心呢?哈,我还第一次见你脾气那么冲,吓坏我了!」 安心抿嘴笑了笑,说:「没什么了。当时觉得很生气,现在不觉得了。」 「你得告诉我啊,我好注意着点,万一哪天不小心又惹你生气了怎么办?」 安心垂下眼皮想了想,说:「不是你的责任,不需要你来注意。」 「哦?真的想通了?」 「我已经说了。」安心很认真地说。 李煜亮呵呵呵地笑起来,打心底里觉得这小姑娘很可爱,又乖巧又倔强又可爱。 ☆、最长的一天 安心给每个人发了一张入场券,说高校社团联盟将在冠亚酒店的阳光花园举办的元旦派对,邀请人数有限,非常难得的机会。 寒露拿到票非常开心,「王浩的辩论社只发给他了一张,我俩正愁怎么办呢!多谢亮哥,多谢安心!」 「这跟亮哥什么关系?」真灿问。 「因为冠亚酒店是亮哥家的。」紫阳道,「中亚集团主要是酒店业,也有家居城、咖啡馆和酒吧。」 「哇,紫阳这么了解?」真灿惊讶道。 路过一脸骄傲地说:「傻了吧!人紫阳家里是做酒店供应商的,跟很多大酒店合作——紫阳可是个富二代呢!」 紫阳忙否认,说不过是小厂,勉强维持生计罢了。这倒是没看出来,他在这里算是最低调的一个了,每天扮演者背景墙的角色,常常被人忽略。 「紫阳厉害了!」真灿笑道,「将来毕业了可以跟亮哥做生意。苟富贵,莫相忘啊!」 紫阳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没有没有。再说了,负责酒店的是李煜亮的爸爸和哥哥,听说家里刚刚才把酒吧和咖啡馆交给他去做,虽然不是主业,压力也挺大的。」 「什么压力呢?」安心忙问。 「你想啊,他年纪轻轻承担那么大责任,经验不足,人脉有限,肯定很难。」 「亮哥人脉很广。」安心说。 紫阳笑道:「那是相对咱们来讲。他爸爸管这么大一个公司,花了多少力气才运转得开,人脉和资源都需要很辛苦地维持,他一个毛头小子突然接盘,那些跟着他爸爸打拼过来的老油条怎么会服他?」 「亮哥也很优秀的啊,他肯定可以做到吧?」安心道。 看她担忧的样子,谁还忍心说什么呢,紫阳只好说:「你放心,肯定可以,不过是需要一些时间和精力。」 几个人正说着,外面一阵骚动,应该是大小姐回来了。她这几天改变了一种方式疯癫,不再去宿舍底下点蜡烛或放气球,而是故意表现出自己过得很好、一点儿也不伤心不遗憾的模样。只见她端着一个大箱子,一边啊啊叫一边招呼大家过来看。 「快过来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她喊道。 她怀里的纸箱子里竟装着四五只小猫咪,看起来还没断奶,一个个毛茸茸、 娇弱弱,可爱极了。 「天哪大小姐,你这在哪里偷来的!」路过喊道,「咱不能这样啊,猫咪是无辜的!」 「说什么呢你!」文珺瞪大眼睛道,「这是我在垃圾站那里捡来的。不知哪个野猫生的,大冬天的多可怜,万一冻死怎么办!」 「你把小猫捡来,大猫岂不是疯了?」寒露说,「野猫跟家猫不一样,不敢随便拿,有了人的味道,母猫就不愿意养了!」 「你懂什么,我这是好心收养,从此它们就不是野猫了!」文珺看起来很是陶醉。 布苗接着也回来了,寒露走过去轻声道:「喵喵,你就由着她闹吗?还养猫呢,她连自己都养不了!」 布苗很无奈地摇摇头,说:「没办法啊,她现在急需转移注意力,谁也拦不住。不过也别担心,这些猫最终还是由我来照顾。」 「你要忙着准备考试,哪有时间管它们!」 布苗耸耸肩膀,表示自己也无奈了。 大家都围着箱子逗猫咪,只有安心在那里发呆,布苗走过去道:「安心,你打电话说有东西给我,是什么啊?」 安心回过神来,递给她一张票,说是元旦派对的入场券。 「真是谢谢你,替我也谢谢亮哥!不过这派对是干什么的啊?还去冠亚酒店那么高级的地方!」 文珺听到有派对,飞快围过来,叫道:「有好事不通知我!什么派对啊?谁举办的?干嘛的?」 「就是元旦活动,可能需要自己准备衣服,要戴面具什么的。具体你看看票上怎么写。」安心说。 「哎呀!化妆派对!我的最爱啊!」文珺夸张地叫着,「都有谁去啊?」 「咱们几个都有票,然后就是大学城各个学校的社团骨干。」 「哦?社团骨干……那这么说,现场会有很多的帅哥美女,对不对?哎呀,姐姐我的艳遇要来了,哈哈!」她做出很憧憬、很期待的动作,然后问,「只有社团的会去吗?学生会成员会去吗?」 大家都知道她其实是在问黄卫会不会去,没想到安心非常直接地说:「你放心,黄卫不会去的,没有给他票。」说完才发现大家原本是想要阻止她的。 不过文珺倒没反应过激,笑道:「就是,他哪有资格去这种高端派对!切!」后又转了一个态度,「他不去倒可惜了,否则就能让他亲眼看看姐姐我是怎么勾引小帅哥的!」过了一会又说,「没事儿,你就把票给他,我倒要看看他去不去!」 布苗认为,黄卫就这样躲着文珺不理不睬并不能解决问题。时间距离他们当初分手过去了二十多天,文珺每天都想办法折腾。她失恋的反应跟一般人不一样,不消极、不悲伤,就是不接受这个结果,总认为自己闹一闹对方还是会回来的。这些情形布苗看在眼里很是心疼,同时内心也很焦躁。 第二场雪飘下来的那天早上,刚打完开水的布苗站在窗前欣赏漫天雪景,突然看到雪地里走来一个人,那清瘦的身形和寒冷压制不住的阳□□质,正是黄卫。他抬起头看到了布苗,之后上楼过来找她。 「我已经决定了。」他说,「休学申请已经取回,打算听你的建议,念完书再去工作。」 「嗯。」 他欲言又止,过了一会才组织好语言:「你还好吗?这段时间。」 「还好,一直忙着准备考试……」布苗双手捧着水杯,不自觉将水杯紧紧压在胸前,似乎在控制某种情绪,「不过,她很不好……」 「我不想听关于她的事儿。」黄卫打断她说,「我必须坚决一点,否则拉拉扯扯永远没完!」 「但是现在也一样没完。」她说。 「不信她能一直闹下去。像她这样的人,过些天找到新对象就好了,所有的精力都会留着对付新人了。」 「那得要多久呢?」布苗问,「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还是半年?」 「无非是时间长短问题。」他说。 「现在的问题就是时间啊!但凡她折腾一天就得奉陪她一天,她折腾一年也得陪她一年,那我就永远没法……」说到这里,她陡然停住了。 黄卫一下子明白她的顾虑了。原来她心理上能够接受自己,但是文珺解决不好,她就没办法正式跟他在一起,不然会有很麻烦的后果。 「我懂。不过我目前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冷落,一直冷落,等到她慢慢忘记。」黄卫说,「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就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布苗把口袋里的元旦入场券拿出来,递给黄卫,说:「我一直想,要不要给你们一个机会心平气和地聊一聊,给这段感情来一个正式的结尾。不然对文珺来说,这就是个不了了之的感情,她会一直有心结,这样谁都没办法好好往前走。」 黄卫接过票,说:「我不用去都能想到她会做什么,无非是拉着其他帅哥跟我炫耀,显示自己有多潇洒多酷,之前不都是这样吗?一点儿新意都没有!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想跟她心平气和真没那么容易,就算我能,她也不能。」 「票给你,你自己做决定吧。」布苗说,「我要回去上课了。」说完转身要走。 「布苗。」黄卫喊住她。布苗回过身看着他。 「你放心。」他说。 布苗经历了一个无眠夜,陷入了道德感与私人欲望的纠结煎熬之中。她脑子里不停回放着雪地里黄卫翩翩走来的画面,那一刻真实地感觉自己喜欢上了他。原来真的对一个人心动,不仅仅是放肆,更是克制。她发现自己疯狂想看到他,看到了又特别想赶紧分开;她在处理两人之间的关系时格外小心翼翼,会在意很多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她发现在真的动心之后,什么道德、戒律与清规,都突然变得不再不可触犯。她感到痛苦,为什么黄卫偏偏是文珺的男友,为什么文珺偏偏是自己的闺蜜,为什么自己偏偏会喜欢黄卫。她需要做一个抉择,这个抉择其实从她在西安见到黄卫的时候就悄然生长,但现在迫在眉睫了。 在布苗辗转难眠的这一夜,路过和紫阳也有新的烦恼。在景睿到来之前,他们俩一直是一起出勤、一起玩耍,形影不离的样子,但现在景睿总是喜欢夹在他们中间,不管他俩干什么他都想跟着一起去,不管他俩说什么他都想插个话,搞得挺尴尬的。 从10月份到现在,景睿搬过来快两个月了,但还是没学会该怎样跟室友们相处,他总是过分客气、过分小心翼翼。原来大家都说他懂礼貌、有分寸,但快两个月了,每次见面都很客气地说话,这就让人受不了了。 上次跟安心一起吃饭的时候,安心给她夹了一块肉,他就很认真地说:「谢谢你,安心姐姐。当初还是你介绍我过来,现在还这么照顾我,能跟你成为朋友我很幸运。」 安心被他搞得愣了一下,道:「啊……没事没事,不客气。」数次之后,安心就对他讲:「大家在一起熟悉了,没必要这么客气的。」 时间长了,室友们都不敢对他做什么,否则就会莫名承受很尴尬的告白。 想着自己是男生,他就会喜欢靠近路过和紫阳,想办法跟他们走得近一点。为了赢得两兄弟的好感,他每天都买一些吃的送过去,以至于后来他一到他们那屋,路过就开玩笑:「睿姐,来就来呗,拿什么东西!」 如果过分客气这点还可以忍受,沟通障碍就真的是个问题了。景睿好像天生缺乏与人沟通交流的能力,他永远找不准说话的最好时机,常常在别人谈论正热乎的时候,突然问一个让人家哑口无言的问题,或者说一个跟讨论主题关联不大的意见。 这还不算,他甚至不知道怎么与别人形成有效交流。上次真灿跑完步回来遇到他,他笑着说了一句:「嗨,胡师姐!你真是个生活很积极的女孩。」 真灿一脸懵逼,半天回了句:「那……谢谢你啊。」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之后某一天,路过忍不住跟紫阳说:「虽然这么说很不好,但,我真的不喜欢睿姐缠着咱们……」 紫阳松了一口气,说:「还以为是我太心胸狭隘,你也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真的,他为什么老跟着咱俩呢?他不应该跟安心和寒露走得近一点吗?」路过很疑惑。 「他毕竟是男生啊。而且,寒露有男友,安心一头扎进图书馆不出来,楼上几位跟他又不熟,算来算去就咱俩了。」紫阳说。 「你知道我最烦他哪一点吗?就是……他总是叫我『路哥哥、路哥哥』,真的好烦啊!干嘛这么叫,多不好意思!」 紫阳噗呲笑出声,道:「那他还叫我紫阳哥哥呢。不过我最不喜欢他插嘴了,不管懂还是不懂,都喜欢插嘴说几句。」 「那,咱们怎么样摆脱他呢?」 接下来两天,他们俩特意改变生活作息,每天早上起很早匆匆赶到学校,下了课也会匆匆结束赶紧回家或者去外面耍。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此计无效。正当他们以为已经摆脱了景睿的时候,他总能在五分钟之内找到他们,笑嘻嘻地道:「哥哥们跑这么快,差点没追上!」兄弟俩心中大呼「天哪」,又再一次跑掉。确认他没追上来便放松警惕,结果在超市买完东西结账的时候,隔壁柜台的景睿微笑道:「哥哥们也来买东西吗?」 兄弟俩感到惊恐。 对于景睿这个状态,真灿认为是「社交障碍」,但不是心理上抗拒,而是没那种天赋,有点类似于「频率52赫兹的鲸鱼」。「52赫兹」不如人类对孤独那么敏感,它可能一生都在积极地呼唤自己的知己,但意识到可能被嫌弃的景睿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他选择独自上下课、独自吃饭,之后回到房间练习吉他和唱歌,室友们有再热闹的事情,他也不敢再凑过去讨人嫌了,之后更甚是,他越来越害怕碰到熟人,所以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像是不存在这个人一样。所以,当安心把元旦派对邀请卡送给他时,他非常意外和高兴。 「谢谢安心,也谢谢亮哥!」他笑着说,之后小心翼翼地问,「可以……『谢谢』吗?」 安心觉得他到有些可怜了,便笑道:「不客气啊!景睿,你没必要在意别人,你自己就很棒啊!」她心中生了一计,道,「你不知道,亮哥特意交代说,派对那天要让你给大家弹吉他、唱歌的!你可是钦定的表演嘉宾,赶紧去选选要表演的节目吧!」 景睿完全没想到,「真的吗?太谢谢亮哥了!」 「等着你的表演哦,大明星!」安心笑道。 之后,安心打电话给李煜亮,希望答应在派对上加入景睿的表演,结果自然是如愿以偿。 这一年结束之前,大学城开启了新一届「校花」选举活动,活动规定,以学校为单位选送校花进行最后PK,赢的人获得「Campus Queen」称号,并且参与大学城男女平权、反校园暴力等公益活动,甚至有「Campus Queen」被星探发掘出道当明星的。按照惯例,一般校花选举都是大一或大二的女生参加,由大家现场投票产生。寒露在大一的时候被同学们推上了台,同时期跟她竞争的还有李煜亮的女友夏丹。那时候的寒露虽然相貌上没问题了,但吃亏在不会打扮,最后止步于校园五强,夏丹取得了第二名的成绩,当时安心正是当年这场活动工作人员之一,她也算在这一次活动中认识了李煜亮。在后来爱上李煜亮之后的日子里,安心曾经无数次回想当年第一次看到他的情形,回想起他站在人群中抱着胳膊安静地望着舞台的模样,回想起当年气喘吁吁地赶到现挤到他身边,轻轻揪了揪他的衣袖,一脸茫然地问:「学长学长,哪个是冠军啊?」 大家都说这一届的新生质量较往年差了很多,再也找不出寒露、夏丹这样的美女了,而且小小年纪举手投足一股风尘味,背着不知真假的奢侈品包包,化着浓重且没有章法的妆。安心确认冠亚酒店不再赞助后就没有兴趣参与了,把工作名额让给了胡真灿。一向淡薄人世的真灿得到了展示自我的机会。她拿到的工作是现场统筹,说白了就是「杂工」,最苦最累还不得好儿的一个工种。 舞台搭建在足球场上,因资金有限,工人数量不多,总导演要求工作人员都去帮忙,累到浑身发抖的真灿开始叫苦不迭。祸不单行,因为场地的问题,校足球队跟他们工作人员组杠上了。搞不清楚前期是怎么对接的,足球队的人好像不愿意让出场地来搞选美。工作人员拿出文件,说他们得到了校领导批准,结果足球队的大兄弟们血气方刚,抢过来把文件件撕碎了,道:「好了,这下没人支持你们了,滚吧!」导演气得差点当场吐血。 打不过足球队的人,导演开始向内问责,指着真灿的鼻子说:「你干什么吃的!这点儿事都搞不定,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真灿莫名其妙,她刚来到队伍里没几天,并没有参与到前期的协调工作,便解释自己不知情,工作是从别人手里接过来的。 导演不依不饶,道:「既然你接手了就得做好,没本事干什么统筹?你以为靠走后门找个工作就能混个学分?像你这样不负责任的人,就算日后走向社会也干不成大事!」 真灿性格很大大咧咧,很少能被谁说的话伤到,但听了这话,简直又气又委屈。 安心一大早刚到图书馆就被寒露电话叫了回来,回来看到真灿趴在桌子上哭泣,文珺、寒露和布苗围着她不停地安慰。 「怎么会这样!」安心万万没想到,「这次舞台搭建在足球场是一个月前就确定的,校领导都签了字的,他们怎么不认?」 文珺正像安慰孩子一样拍着真灿的后背,回过头来对安心说:「安心啊,平时数你最靠谱,这次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把工作交接好了再离开啊!这下好了,她莫名其妙被人骂了一顿!」 安心哑口无言。 寒露道:「咱们就别追责了,这事情是个意外,就算安心去做也是这个结果。现在要紧的是赶紧解决麻烦。」她又俯身对真灿,「灿哥儿,要不咱们干脆辞了吧,这吃苦不讨好的活儿不要也罢!」 「对啊对啊,要不不做了!」文珺附和道。 布苗说:「如果现在放弃,那就等于承认那个导演说的『不负责任』了,而且,出了事情就撂挑子走开也不是灿哥性格。我们还是想想办法解决问题吧,不只是为了学分,更是证明自己的能力。」 路过紫阳两兄弟回来后,在门厅遇到了失落的安心,问她出什么事儿了脸色如此难看,安心没说话,用手指了指楼上就下楼去了。他们俩跑到楼上一问,得知了真灿的遭遇。一向性格淡然的紫阳也为真灿鸣不平。 「我看就是导演这小子不行,出了事就甩锅给别人,他一个总导演不用负责吗?」 寒露说:「这个帐以后再算,眼下先解决问题。布苗,我们俩一起去趟学校吧,找校领导问问。文珺,你留下来陪陪灿哥儿吧。」 文珺乖乖地点了点头,发现安心不知什么时候走了,道:「安心呢?她难道不管吗?」 布苗表情严肃地说:「珺珺,这个时候咱们内部就不要瞎指责了。」 「我也去吧。」紫阳道,然后回头问门口的路过,「过,你去不去?」 路过摇了摇头,下楼去了。 文珺撅起嘴道:「关键时候还是紫阳靠谱。这个路过,平时跟灿哥闹得欢,现在却……」 布苗打断她:「好了好了,现在要紧的是赶紧解决麻烦。」。 想要在出事的时候找到领导,无论在任何地方都是个挑战:校长出差了,副校长有事不在,主任表示很忙没时间出场,副主任说自己身体不适拒绝见人,连负责校园活动的老师都请假不在。这本是是很小的事件,现在看起来却那么难。寒露他们三人找到学生会主席,主席一听是纠纷就说自己没权力管,让她们去找校领导。 「可是学长,领导们都不在啊。」布苗说。 「那你们找我也没用啊,我说了也没人听。」主席无奈道。 寒露很着急,道:「你是学生会主席,学生们出了事不找你又能找谁呢?我们找校领导,他们压根不理我们啊!」 主席脸色不好看了,对布苗说:「布苗,你好歹在学生会待过,你朋友不懂你也不懂吗?什么时候学生会主席这么大权力了,可以代领导们说话?」 布苗拉着寒露和紫阳离开了。 三人忙了一上午一点起色都没有,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文珺打来电话,说有办法了。 「安心找到对接的老师,又找到拉赞助的学生,学生找到赞助商的对接人,之后找到赞助商负责人,安心问那个负责人,你猜怎么着?」 「文珺你别绕了,到底怎么了?」布苗道。 「那赞助商之前也赞助过校园活动啊,是卖手机、电脑的,在市里开商城。安心就是聪明啊,怪不得能拿到一等奖学金。你猜她查到什么了?」 「……我求求你了,快说好不好?」 「哈!她查了那个赞助商的公司信息,发现我大伯也是股东之一!巧不巧?」 「然后呢?」 「我就给我大伯打电话啊,我大伯面子多大,一个电话打给副校长,立马解决!」 「不是,我没听懂,你大伯跟校领导怎么扯到一起的?」 安心接过电话,解释道:「咱们学校的赞助商一般都跟学校有关系的,以我的经验,能拿到冠名权的一般都有校领导的股份,一般情况下都跟教育类有关,比如英语培训、留学指导之类的,这次的赞助商之一是连锁商城,我查到股东,有我们的副校长和文珺大伯,心想可以通过这层关系找到副校长。赞助商不想吃亏,这个忙他们肯定会帮的。」 「啊,安心,你真的很……」三人很是惊叹,但还是有疑问:「可是你怎么想到查股东的?我们都傻傻的去找人。」 「我了解这次矛盾的缘由。足球队年底有重要比赛,咱们学校立志要拿到冠军的,所以很重视训练。足球比赛也有赞助商,而且,这次赞助选美比赛的赞助商之前也赞助过咱们足球队,我猜想里面应该有某些联系。这次矛盾看似小事儿,实际上还有利益关系的,通过赞助商的关系解决问题会更快吧……当然我也是走运,假如不是巧合遇到文珺大伯,也很难解决的。」 三人听完,只觉得自己到底是学生,见识还是短浅。 「是啊。既然牵扯到背后的金主,那把矛盾延伸到赞助商远远比几个学生拉拉扯扯更能引起重视。」布苗道,「我是万万想不到这一层的。」 寒露点点头,说:「以前总觉得安心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乖乖女,可是她真的是咱们几个里最强的。看来,她跟亮哥学到了不少。」 「亮哥?」紫阳有些惊讶,但随后笑道,「是的是的。」 正当大家以为事情差不多就要解决了之后,安心接到电话,脸色一下子变了,她叙述给大家听,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说赞助商本来已经出面解决好问题了,足球队愿意腾出空位给他们,舞台可以继续搭建了,不料在他们几个忙着解决问题的时候,路过找到那个小导演,想替真灿讨一个公道。小导演很傲慢,依旧认为事情没做好是真灿的责任,路过气不过就争辩了几句,话可能说得冲了点,很快就跟人争执起来。路过被那小导演惹怒了,忍不住用手推了他一下,结果就被揪住了,说他打人了,要报警什么的。 寒露他们慌忙赶到了教务处,路过灰着脸站在主任面前,看这情形似乎很焦灼。 「你是逼着老师通知家长吗?」主任道,「你都二十多岁了,丢得起这个人吗?」 布苗笑脸盈盈地走上前去,笑着说:「杨主任,您好,我是路过的朋友。真是对不起哈,我朋友今天有点莽撞了,他平时脾气最好了,从来不跟人起冲突的!真的,您可以问问我们这些小伙伴!他今天对同学动手肯定是不对的,要让他好好检讨!不过呢,能让脾气这么好的人动起手来,肯定事出有因,麻烦主任好好调查调查!谢谢主任了!」 杨主任表情有点缓和,但依然很严肃,道:「你这位同学真的惹了麻烦了,在校园里动手打人,寻衅滋事,严重的话可是要开除的!」 布苗忙道:「他肯定知道错了,主任千万不要生气!」然后对路过说,「还不赶紧认错?要不是主任护着你,你早就被开除了,再不济也会被记大过的,我就问你,在你的档案上加上这一条,你日后怎么找工作?这污点会跟着你一辈子的!你自己倒无所谓,关键是给咱学校抹黑!以后到社会上别人会说咱学校培养出了一个打架斗殴的小流氓,我就问你,你心里什么滋味?」 杨主任看了看文珺,心想这小姑娘倒是有一套,倘若路过有她一般的机灵也不至于到现在这样了。 「我也不是不通人情,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看人家小杨同学能否原谅你。不管你和他之间有什么过节,先动手就是不对的。」杨主任说。 路过心中的愤懑仍未消除,道:「你问问他都说了什么话?什么家庭教育出这么嘴臭的人!像他那种小人,就该打,不打根本不长记性!」 紫阳拉住路过,让他赶紧住嘴。杨主任气得脸色铁青,道:「我看你这个小伙子没救了!老师们顶住压力说和,连你的朋友都过来给你擦屁股,你还在这硬气?是不是想被开除?」 路过对这位杨主任很有意见,他根本没有闹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抓住「打人」这一个错误就要给处分,而那个恶心小导演甚至都不用过来听训,偏袒之心再明显不过了。他没忍住,冷笑说:「今天不管怎样,主任都会认定是我的错吧?」 杨主任反应了两秒,接着气道:「好好好,我不跟你说,你出去,等着学校的处分吧!」 布苗他们急得要死,没想到路过竟然这么拧。 「杨主任别生气,我们好好说说他!」寒露道。 「不用,我不想再扯了,就等着学校的处分吧。」杨主任说着,拿起电话,「按照学校规定,我必须通知你家长来一趟。」 「好,我等着!」路过挣脱紫阳,径直跑了出去,紫阳和寒露赶紧追过去 杨主任指着路过的背影,道:「你们看到了吗?不是不给他机会,就他这个态度,开除是八九不离十的了!」 安心制止住想要继续笑脸赔罪的文珺,很冷静地问:「杨主任,事情的经过是怎么样的?路过为什么会打人?被打的人在哪里,伤得严重吗?既然矛盾是双方制造的,另外那个同学也应该在场吧?」 杨主任表情稍微有些底气不足,但是声音很大:「他打人是铁定的事实,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老师还能冤枉他?一定要把人打受伤才算打人?人家那位同学态度好多了,主动坦白事情经过,哪像他这样死不悔改!」之后又缓和了语气,说,「安心同学,我知道你,生命学院数一数二的好学生,领导和老师们都很看重你,你可不要跟这种学生混在一起,影响自己的前程!」 「老师,您不能这么说。」安心仍旧坚持自己的意见,「冲突是双方一起造就的,路过打人是错误严重的那一方,但另外的那个同学也有责任。搞清楚了矛盾的原因才能解决好问题,不然只让路过认错,他心里肯定不服气的。」 陈杨任更生气了,道:「你这是在教育老师吗?要你来教我该怎么做吗?」 布苗怕安心再说下去跟杨主任也有过节了,就拉着安心往外走。 「路过拒不认错,是因为杨主任处理不当,您不能凭那人一面之词就认定路过错了。我知道,那小导演跟您有亲戚关系,对吧?但是原则上的事情,还是要……」 布苗赶紧堵住她的嘴,把她推了出去,很抱歉地冲杨主任说:「对不起主任,打扰了,我们先走了!」 杨主任气得脸发白,一把扔了电话。 跌宕起伏的一天还在继续,天色却渐渐暗了下来,白天的矛盾已彻底激化。紫阳和寒露不停地劝路过不要太逞强,万一真的开除或者记大过就完了。文珺和布苗一直在责怪安心不该捅破窗户纸,杨主任恼羞成怒真的会开除路过。而真灿,一时间不知道该感谢路过还是责怪他,他愿意为她出头教训导演让她感动,但也一下子把终于消停的事儿变得棘手了。 盛怒和委屈消去之后,路过终于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想到父母此刻大概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想到未来自己要为这个错误承担多大的责任,想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真灿不但不感恩反而可能会怨恨自己……他开始难过。 看到路过被懊悔冲击忍不住流泪,寒露知道自己这时候不再适宜待在这里,便对紫阳眼神示意了一下,悄悄出去了。 今天是王浩校园辩论赛的决赛,假如这一次赢了比赛,他就有机会去马来西亚跟世界级的辩论大神切磋,寒露很遗憾没能出席。从早上到现在,她终于空出时间打开手机,发现王浩给自己打了好多电话、发了很多信息,一直都在问她什么时候过来、怎么还没到,最后一条短信是:「输了」。她需要在恋人和朋友之间做一个抉择,白天已经给了朋友,晚上该陪陪王浩了,他此时也一定非常难过。 这槽糕的局面加重了文珺因失恋造成的心理阴影,她满腹牢骚,倾诉欲望爆棚,打开手机通讯录,一个一个地筛选,却找不出能说说心里话的人。有一个人的电话号码,它早就被删掉了,但此刻一直在她脑袋里面闪现。不知不觉,她已经完整地输入了那个号码,犹豫着要不要拨过去,担心拨过去对方会不会接、接了会不会听她说……但在她将要按下去那个绿色的拨打建时,手机界面突然转到了来电页面,「伯伯」两个字出现在屏幕中央。 「喂,大伯!」她马上恢复了往日的元气,甜甜地聊起来,不过没过多久就开始跟他讲起这百转千回的一天,「……先是安心很不靠谱地把这倒霉差事给灿哥,再是路过,没头没脑瞎逞能,把已经平静的事儿又给搞坏,最后安心又补了一刀!天哪,我真是服了这帮人!」 卓聿修难得闲了下来,开完会马上驾车往大学城这边来。小侄女今年的生日他没赶上,后来又听说她的小男朋友跑了,一直想找个机会过来看看她。很巧合的是,小侄女上午打电话向他求救,说遇到了大麻烦什么的,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只是没想到这小破事儿还有后续。 根据从前文珺说到的地址,他开车进了月半湾,但并不知道在哪一栋,在小区里转了很久。这小区并不很大,收拾得挺文艺的,很有北京798艺术区的感觉,只是是安置小区的缘故,没有物业也没有保安,想找个人很不容易。他把车子停在院子里,翻看曾经跟小侄女曾经的聊天记录,看能不能找到线索。他在院子里待了挺久的,寒露从门厅走出来还了,但不知道是谁,心里稍微疑惑了一下,心想着大半夜的怎么突然有辆豪车停在这里,今天亮哥也没过来嘛。大约晚上八点的时候,文珺下楼来到院子里,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翻看手机,卓聿修决定捉弄一下她,拨通她的电话,看到她接了电话欣喜的样子,而后又很气愤地抱怨,一边打电话一边踢路灯杆子。 卓聿修悄悄走近她,突然挂掉电话,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凑上前去探看她的脸,道:「再踢就踢坏了,小朋友!」 文珺被吓得一个激灵,但紧接着尖叫一声,猛地跳起搂住他的脖子。她这一声叫太尖利了,正在屋里面促膝长谈的路过和紫阳惊了一下,打开窗户看到文珺正吊在一个人身上。 「好了好了,这么大姑娘了!」卓聿修把她从自己脖子上薅下来,拉着她往屋里走,「快给大伯倒杯茶,渴死了!」 文珺非常兴奋地向室友们介绍:「这就是我伯伯,帅不帅?」然后再跟卓聿修介绍自己室友,每个室友名字前面都加上一堆修饰词,比如读书很好办事牢靠的乖乖女安心、存在感不强但关键时候很热心的隐形富二代陈紫阳、话不多但懂很多的冷幽默段子手胡真灿等等。 总是听文珺提到「大伯大伯」,但真正见到本人还是第一次。布苗和真灿看到后惊叹这位叔叔的气质太好了,最主要是那由内而外的自信和清高,同时又不会有傲慢和疏离感;心婕看到之后突然有些嫉妒文珺;路过和紫阳惊叹果然是有钱人,戴的手表一看就很贵;景睿心想等自己到了这个年纪也能这样就好了;而安心看到他们叔侄俩后更加确定文珺是抱养的了。 卓聿修示意了下路过和紫阳,把车钥匙递给他们,道:「小伙子,把外面车子后备箱的东西拿出来,去吧!」 紫阳接过车钥匙,连忙拉着路过去拿东西。 卓聿修笑道:「不好意思,这次来得有点匆忙,在路边随便买了一点水果,大家别见笑,随便吃。」 水果拿来之后,他对着布苗和真灿说:「好姑娘,把水果拿去洗一洗吧,交给小伙子去做我不放心!」而后对着路过道:「今天这事儿的主人公就是你吗?」 路过微微惊讶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多大点儿事儿啊,愁眉苦脸的!」 紫阳道:「不是啊卓叔叔,学校很有可能开除他的,就算不开除,记个大过也够受的!」 「嗯,我听珺珺说了。没事,我待会给你们校董打个电话,问问怎么回事。」他说,随后解释道,「我和你们副校长是同学,这事儿跟我也有一点关系,跟他说一声应该没问题。」 文珺拍了拍路过,道:「还不谢谢我大伯!」 路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谢谢大爷……不是,谢谢卓叔叔。」 「没关系,叫大爷、大叔都可以,叫大哥也没意见!」卓聿修打趣道。 大家都笑了,气氛缓和了很多。 卓聿修待了没多久就走了,但他此次前来的作用是巨大的,他一通电话就解决了小伙伴们折腾了一整天的麻烦。到了晚上九点钟,路过的班主任打来电话,说让他放心,事情已经解决了,又批评他太过于冲动,明天最好放下姿态好好跟小杨同学道个歉,只要他那边原谅了,学校就息事宁人不再追究。 终于没事了,大家卸下了心理负担,满足地睡去了,但安心除外。她跟李煜亮通了电话,讲述了这一天发生的事,心中感到非常悲哀。 「普通人竭尽全力,最后还是败给了社会潜规则。」她无不感伤地说,「小杨导演因为有杨主任的关系嚣张跋扈,杨主任为了这层关系可以无视校规直接判定路过开除,文珺大伯因为小侄女的几句抱怨,利用跟副校长的关系直接免除路过一切责罚……哎,难道规规矩矩生存就这么难吗?没有后门可以走,就注定是牺牲品吗?在校园里就见到这么多不堪,那到社会上是什么样子?」 李煜亮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突然发现曾经习以为常的现象是不正常的。人人都反感利用权势获取特权,但人人又都希望自己是特权的获益者。这就是人性。 「安心啊,有人的地方就有这些潜规则,很残酷,很现实。作为朋友,站在为了你好的角度,我只能劝你去适应它,因为想要改变它是几乎不可能的。是人性的复杂性造就了社会的复杂性,人性改变不了,社会也改变不了。」 安心谈了口气,俩人沉默了一会。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不快乐惹得对方也不好过,便转移话题:「我现在很确定文珺不是亲生的。她跟父母一点儿也不像,跟大伯也不像,我看过她舅舅的照片,也不像。」 「哈?好吧!」李煜亮对于她急转弯似的思维跳跃有些适应不了。 「真的!」安心说,「还有,我以前一直在想,像文珺这样爱玩的女孩是怎样考上重点大学的,现在看来,很可能是因为她大伯和副校长这层关系。」 「诶安心,你这样就不好了,不确定的事情不能胡乱猜测。」李煜亮道。 安心赶紧认错,道:「是不能恶意揣测,可是我也是根据线索合理推测的。文珺几乎什么都不懂,还好她还算机灵,考试前熬夜几个通宵就能考及格!」 李煜亮笑了,道:「我发现你改变了很多。」 「有吗?哪里?」 他只是笑,不作答。 胡真灿犹豫很久,还是给路过发了信息:「谢谢你。」 对方很快回复:「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害你丢了工作。」 「没事儿,本来就干不下去了。还得谢谢你帮我出了口恶气呢!老实说我也很想打他,在他脸上狠狠捶几下!」 「哈哈!」路过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这次虽然差点出了大事,可我一点不后悔。你不知道打他的时候有多爽!」 「你真的不后悔吗?」 「为什么后悔?」路过回道。 最后的心理负担也卸除了,路过舒心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进入梦乡的一瞬间,他想起寒露的劝解自己时说的话:「……她是那种拎不清的人吗?如果是,你怎么会愿意为了她做这些事?你比我们都懂她。」 ☆、新年快乐 景睿唱完一首歌,抬起头,看到天空中的礼花正在绽放。 在景睿的身后,是一大片草地,这片草地有个很浪漫的名字,叫做「岸上草原」,草地傍水而建,平时是免费的休闲度假区。在冠亚酒店大楼前面那一块地皮被酒店方买了下来,周围种植一圈樟树隔离开,改造成小花园,作为酒店的景观休闲区。今晚的派对就在花园里举行。 这场活动的组织者非常用心,他们把花园规划了五个区域以满足嘉宾的不同需求。中间那一片无遮挡的草坪被设计为用餐区,这里摆放着各色糕点和水果,还有冠亚御用糕点师傅现场制作美食,所以流量最大、最热闹。往左走是一个小小花园,种植着各种美丽的花,由于冬天不是花朵盛开的季节,酒店很细心地摆放了一些盆栽花,用玻璃罩罩着避免冻坏,花园中间还有一个小型喷泉,流水和鲜花吸引了不少文艺青年。从小花园继续往左走,就来到了情人桥,这里有腊梅、凉亭和蔓藤,时值将夜,腊梅枝上缠绕地小彩灯亮起来,画出了一对对情侣幸福的剪影。用餐区和「圆桌会」区域被一条小河隔离开,「圆桌会」是为派对中精英们准备的区域,在这里大家可以畅所欲言、交流知识。「圆桌会」旁边是一个小型迷宫,用低矮灌木搭建而成,供大家游戏作乐。 月半湾的室友们结伴而来,但最后分散到了各个区域。寒露和男友去了「圆桌会」,文珺拉着真灿观摩大厨表演,心婕在小花园欣赏美景,路过和紫阳去玩了迷宫,景睿面对着用餐区弹着吉他,而安心则无处不在。 作为派对唯一的摄影师,安心忙前忙后特别辛苦,她要尽最大可能把最有故事性的画面拍下来,用于她在校报社最后一篇新闻稿的资料。她跑到酒店房间的阳台上向下俯瞰,一片美丽而欢乐的小世界展现在眼前。透过摄像头看着眼前的小世界,每个面孔下都有故事,精彩纷呈。 她把镜头对准中间草地,发现文珺抱着胳膊绵连愠色,真灿在旁边安慰她。打开QQ群,往前翻了一百多条才搞明白事情原委,总之就是又跟心婕闹矛盾了。 本来俩人已经相安无事,但文珺爱找事儿的臭毛病又犯了。她发现真灿那事儿发生时,心婕根本不怎么关心,只是去真灿屋里看了一眼就出去玩了。到了晚上,卓聿修带了水果过来探望,她看到后就跟着大家一起吃。文珺心里各种不舒服,大伯走后就开始阴阳怪气地讽刺:「出事的时候没见个人影儿,吃东西的时候倒是很积极,真是服了!」 心婕感到被羞辱,冷冷地道:「水果我还买得起,大不了还你钱!」说完回到屋里在钱包里掏出几百块钱扔在了文珺门口。 文珺打开嗓门喊道:「呦呦呦,能耐了啊!说你一句都不行,还甩脸子?你有钱干嘛不自己去买,吃我的干什么?人家忙前忙后担心得要死,你去干嘛了?啥事儿没干吃得倒很积极!把你的臭钱拿走,别弄脏了我的脚!」 心婕气得脸通红,「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真灿听到之后,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跑了出来,将文珺往屋里推,「哎呦我的大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文珺扯着嗓子喊:「几天没搭理你,脾气倒见涨了哈!」 「别闹了行不行!好不容易安生一会!」真灿按下激动的大小姐,「你说说你,老是跟人家起什么劲儿!」 「就是看不惯她这个样子,自私得要命!关键还说不得,脾气大得很哦!」 「我的大小姐,你就少说几句吧!她不是一直就这个性格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事方式,看不惯不搭理就行了,不要动不动就撕破脸。」真灿苦口婆心地劝着。 「我就不信你不心寒,除了那么大的事儿,人家一句话都没说!咱们楼里有了啥好吃的没少过她,可她倒好,完全一个喂不熟的白眼儿狼!」 「你这话也太难听了吧!」真灿道,「行了行了,我去找她说说,好吧?你老实待在自己屋里,不要再吵了,算我求你了!」 文珺侧身躺在床上,冷笑道:「你去说吧,说再多也是浪费口舌。有些人,骨子里就是冷血。」 安顿好文珺,真灿把地上的钱捡起来还给了心婕。心婕已经哭红了眼睛,看起来非常委屈。 事情因真灿而起,她也挺不好意思的,说:「心婕啊,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一向说话没轻没重的,你可别往心里去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大小姐说话太过分,换做是谁都气死了。 本来心婕还能忍忍,来人一劝,眼泪就收不住了,她啜泣道:「是她大伯招呼我去吃的,我要是拒绝,那不是不尊重长辈吗?哎,早知道就不该吃,现在倒显得我嘴馋脸皮厚!」 「知道知道,你没有错,是大小姐太过分了!」真灿说,「她要是想找事儿,还能没理由吗?没事,不哭了哈!」 「而且,我今天真的是有事才出门的,没有不管你。」 「哎呦没事的,我根本没在意。再说当时你就算在场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是啊,我不会劝人,也没有什么人际关系。当时大家都在,我看着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出门办事了。」心婕道,「而且也不是我一人不在,睿姐也没在。可她就只针对我一个人!」 「你俩本来就有过节,所以对你就严格。大小姐很注重团结,其实心里是很希望你能跟大家一起的。」真灿试着分析深层次的原因,「你看睿姐,他也是性格内向的人,但他一直在努力融入大家。可是心婕,你跟我们是一同住进来的,一起住了那么久,还是不怎么熟悉。我们有事情你不在意,你自己有事情我们也不知道,这怎么能行呢?倒不是说大小姐今天做得没错,她肯定是不对的,但是你也不是一点问题没有。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心婕听了这话,只觉得真灿虽然是在劝解自己,可实际上还是向着卓文珺。想一想也是啊,毕竟是因为卓文珺的关系帮她解决问题的,她有什么理由不站在卓那一边?拜高踩低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儿了!还有,自从卓文君和胡真灿发现紫阳家有钱之后,就对他刮目相看,天天「紫阳紫阳」地叫着,以前可都是直接忽视人家的。呵呵,真是现实! 时间到了元旦派对这一天。文珺打开手机翻看好友们的最新动态,看到心婕最新的一条动态写道:「新年就要来啦,希望天气再冷一点,这样我就能够躲在你怀里暖手啦。而那些没人暖手的人,只能挨冻咯!」 文珺直接就炸了,认为这明显是在讽刺她失恋、没人爱。她今天本来就够倒霉了!先前布苗说自己有事来不了,暗示已经把票给了李卫,希望俩人能好好聊一聊,但是今天文珺故意在李卫出没的地方转悠,谁知人家看都不看一眼。现在,心婕又给她添了把火,不炸才怪。 真灿死死地拉住文珺,劝她不要在这么多人的地方闹。但到了这一步,真灿也彻底没办法理解心婕了。整个二楼只有心婕有男友,其他人要么单身要么失恋,她这么说不是针对她们是针对谁?以前就感觉心婕有个毛病,就是认为「有对象」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她会在客厅跟男友大声打电话、肆无忌惮地视频聊天,更可笑的是,暧昧对象两个月前送她的玫瑰花,到现在都快枯萎、腐烂了还不舍得丢掉,有时还特意拿到客厅去,360度无死角地拍照,生怕别人看不见。 安心将镜头对准正在花园里赏花的心婕,很显然,她对此并不知情。此时的她,正悄然地陷入一场甜蜜的纠葛中。 杨亚军从未放弃对心婕的追求,自从告白之后,他便每天坚持找心婕聊一聊,试图多了解一些她的内心。时间久了之后,她慢慢向他打开心扉,告诉他自己的成长经历和目前的苦乐哀愁,杨亚军非常体贴地开导她、安慰她,有时候也会冲动地要为她讨公道。不过这些点点滴滴地相处不足以让心婕动情,真正让她开始有所幻想,是偶然得知一件非常非常巧合的事。 在一次聊天中,杨亚军发给她一张自己小时候去外地游玩的照片,心婕看了看照片,突然发现在照片的最右边有一个小女孩的背影,那背影跟自己小时候非常相似!她问他这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拍的照片,之后她非常惊讶地叫了一声:「天哪,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你背后的那个小姑娘就是我!」 「真的吗?」这种惊喜是杨亚军万万没想到的,「你确定吗?」 「是我是我!那天是我的生日,跟爸妈出去玩特地穿了新衣服,所以印象很深刻!」 杨亚军也很激动,连连称奇,没想到俩人还有这等缘分。 「那这张照片,就当是迟到多年的生日礼物吧!」杨亚军说。 这份特别的缘分迅速将俩人的心系在一起,心婕不再拒绝他的邀请,俩人恢复了往日的朝夕相处,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玩耍。杨亚军感觉她的心已经为他打开,于是提出要与她有一次正式的约会。 约会的日期定在了26号,正是真灿最倒霉的那一天。这天一大早,心婕精心打扮,满心欢喜,甚至没有注意到室友们的忙忙碌碌。她要出门时,刚好遇到上楼来安慰真灿的安心,得知了真灿的麻烦,她便随安心进去看了一眼,心想反正自己也做不了什么,还是赶紧赴约要紧。那一次的约会非常顺利,再没有什么比两情相悦更加美好。对方的一颦一笑都是风景,看得人如痴如醉。 杨亚军没有元旦派对的入场券,但他承诺一定陪心婕度过新的一年。当心婕醉心于小花园的精致小品时,有个端着盘子的服务员温柔地问她:「小姐,要喝杯酒吗?」她一抬头,竟然是杨亚军,一时高兴抱住了他。 安心不想关心文珺和心婕的恩恩怨怨,她调整位置,将视角转向「圆桌会」。 寒露耐心地等待王浩完成他一整套的社交流程,看着都有些不耐烦了。这里的人除了她全都是高校精英,个个人中龙凤、卓尔不群。他们谈论的话题远超出了她的知识范畴,只能尴尬地在一边站着。她心情有些不太好,今天王浩一看到她就开始挑剔,问她为什么不化妆,为什么要穿这么随意的衣服。 「这是精英派对,你要认真对待!」他说。 「我怎么不认真了,挺认真的啊!」寒露有些撒娇地说,「难道你觉得我不化妆就不好看吗?我不穿那些闪闪发光的衣服就不美了吗?」 王浩脸色依然严肃,说:「你总是这样,干什么都不认真!」 见到王浩那些所谓朋友之后,他也没有主动介绍,别人问了才勉强承认寒露的女友身份。当时还有人开玩笑说:「哎呀,王浩好眼光,到底是校花,真是漂亮!当初跟我们吹牛说一定拿下,我还不信呢!现在看来是我低估你小子了!」 寒露脑子里有个疑虑一闪而过:「难道我对于王浩来说,是个挣面子的工具吗?」但她不是心婕,更多时候愿意相信美好的事情,很快又笑脸面对了。 在「圆桌会」待了一个多小时后,寒露实在受不了了,走到中间草坪听景睿唱了几首歌。过一会,王浩找了来,表情有些生气。 「你怎么出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他说,「而且你这样突然离开很不礼貌,大家都在呢!」 寒露有些委屈地说:「可是我也插不上话啊,待在那里好无聊哦!」 王浩叹了口气,道:「现在你知道读书的好处了吧?叫你读研你还不愿意,本科毕业能做什么?现在硕士生都多如牛毛了,社会竞争比你想象中残酷得多!」 「哎呦,你怎么又说这些啊!」寒露撅起嘴道。 「行吧,你愿意待在这里我也不管你。」他说完便径自走了。 寒露的委屈开始蔓延、加重,为什么王浩永远都不会忍让她、包容她呢?他总是以自我为中心,凡事都需要寒露迁就他。她甚至很羡慕文珺和李卫,虽然他俩总是打打闹闹,但多数情况下李卫都是在包容和迁就文珺,在热恋期,李卫会主动下蹲为文珺系鞋带,逛街会主动帮她拿包、拿行李,有时候甚至帮女友洗衣服、收拾房间。可记忆中,王浩甚少为寒露做什么事情。 安心将视线从闷闷不乐的寒露身上转开,找到了刚从迷宫走出来的紫阳和路过。两兄弟似乎也出现了一些问题,俩人一前一后,全程没有对话。 经过那一天的遭遇,真灿对室友们的感觉亲近了好多。她想表达自己的感激,趁着元旦节日,她精心为每个人准备了小礼物并亲自送过去,最后送到的是紫阳和路过,当时只有紫阳一个人在屋里,她就直接给了他了。不想紫阳误以为那些东西全部给他一人的,就没有把室友的那一份留下。到了派对这一天,路过发现紫阳手腕上带着两个山核桃手串,开玩笑问他是哪个女孩送的,紫阳说是真灿给的。路过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 「她为什么送你这个?」 紫阳笑道:「可能是因为那天帮她了吧!灿哥是个好姑娘,平时看着很冷淡,实际上很重感情的。」 路过心想,她送了紫阳礼物却没送给我,可见心里还是怨我。他本想问问其他人有没有收到礼物,最后还是没问出口,万一只有他被落下,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你吃醋了?」见他不高兴,紫阳开玩笑似的问。 「什么吃醋!莫名其妙!」 「哈,没吃醋这是干什么!要不这串儿借给你戴一戴?」 紫阳这话一说,路过真的生气了,当即就黑脸走人了。紫阳自觉说错话,跟在他后头解释:「开玩笑的啊,怎么还生气了?」 「谁生气了,我生什么气!?」路过瞪着他道。 「这……关我什么事,人家送给我我就接着,你冲我发什么火啊!」紫阳感觉莫名其妙。 路过鼻子里「哼」了一声,径自走了。紫阳很委屈地在后面跟着,想不通他为啥这样,单为了一个手串不至于啊! 俩人在一块玩这么久,平时也会有小摩擦,像今天这样程度的矛盾还是第一次。看着他的背影,在看看自己腕子上的串儿,紫阳猛然想到:哎呀,这哥们怕不是恋爱了吧! 这倒算是个意外。路过平时总说喜欢寒露那样的美女,每次看到人家也都喜笑颜开的,碰到灿哥就没有那种感觉。而且以紫阳的审美,他看不出灿哥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倒不是说她不漂亮或者人不好,而是在气质上不够吸引异性。但路过确实是喜欢灿哥没错了,这也能够解释他看到灿哥被欺负会那么气愤。 紫阳在草坪上遇到正在听景睿唱歌的寒露,把自己的发现分享给她,没想到她笑道:「你才发现吗?你俩朝夕相处的,难道看不出来?」 「哪能想到这一层呢!他一直说喜欢的是你啊,提到灿哥就说她这不好那不好,满满都是嫌弃。」 寒露笑着说:「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最口是心非了!平时油嘴滑舌的,碰到真格的就怂了!」 「那灿哥喜欢他吗?」紫阳很感兴趣,「实话说我这哥们就是话太密了,但正经起来还是很帅的。」 「嗯……这不好说。」寒露道,「灿哥这人也有些奇怪,平时就喜欢打打游戏、听听相声,我从她口中谈论过的男性就两个:郭德纲和她爸。我们平时聊帅哥的时候,她都不参与的。」 「没有问她吗?」 寒露摇摇头说:「这种事不好问。咱们要是不在一块儿还好,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万一人家没那意思,到最后多尴尬啊!」 「这倒也是。」 俩人在外面都待了很久,冬天的室外温度还是很考验人的。紫阳见寒露鼻尖已经冻得通红,便提议到酒店里面暖和一会,等快十二点的时候再出来,寒露摇摇头说:「不了,你看看这里,总共五个艺人,别人那里都热闹非凡,只有景睿这边人最少,咱们都走了他怎么办?」 寒露真的像路过说的那样,人美心又善。紫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道:「你先拿我的外套暖和下,我去酒店换衣服。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我原本是志愿者,可一直都在玩。今晚注定是要通宵的,我得赶紧换回工作服干活了!」 寒露接过来披在身上,真的暖和了太多。这时候的景睿已经唱了十多首歌,听起来应该全部都是他自己写的,歌词儿和调调有点像一个人自说自话,大多数时候听不清表达的意思。寒露想,这就是他不受欢迎的原因。 早前寒露就发现景睿这个问题。她觉得歌曲表达自我没有错,也要学会与听者交流。景睿太强调表达自我,忽略了听者能否接受。他说「凌晨两点半,我的睫毛上驶过长长的列车」,其实是「我睡不着,睁着眼睛胡思乱想」,他说「我们在你白色的球鞋底下大笑」,其实是「合影照片撕碎了,还被你踩在脚底」,他说「蜗牛用14000颗牙齿咬我」,其实是「疼痛慢慢侵蚀」……这些东西没人能懂,也没人愿意花时间搞懂。 工作人员提醒大家准备迎接新年了,所有人都聚集在草坪上等待烟火绽放。景睿收起音响和吉他,摘下面具,冲着寒露笑了笑。他很满足,哪怕只有一个知音也很满足。 「大歌星,为什么不摘下面具啊?」寒露笑道,「表演者不能太羞涩哦!」 他慢悠悠地收拾着东西,微笑道:「摘不摘有什么关系,反正你认识我,知道是我唱的就好。」 「可是别人不知道啊!」 「那就不知道吧!」他笑道。 这笑容让寒露想起俩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很纯粹很天真。 寒露想安慰安慰他,这两个月他过得蛮辛苦,除了她和安心,景睿跟其他人也说不上话。如今每天独来独往,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说不上是他选择了孤独,还是孤独选择了他。 「零点过后大家就在酒店聚餐,你一定要参加。」寒露说,「大家都在,热热闹闹过新年。」 景睿小心翼翼地将吉他装进包里,像对待孩子一样温柔。 「我不去了。今天唱的时候才发现有几处歌词不好,要改一改。」他把吉他挎在肩上,笑嘻嘻地说。 「这就走吗?还有15分钟就放烟花了,现在走多可惜。我听说这是近年来最大的烟火秀,你看,除了派对的人,岸上草原也来了很多游客,都是为了看烟花的。」 景睿朝花园外望去,果然发现有黑压压的一大片人,他们沿着湖岸站着,像一条黑色的巨龙。 「还有十来分钟吗?」景睿道,「那我再弹最后一首吧!」他取下吉他,「露露,你想听什么,我给你唱。」 寒露想了想说:「选一首你最想唱的吧,我都行。」 景睿低头想了一想,唱了一首《Yellow》,歌声清新淡然又充满真挚。那些聚在一起等待烟火的小姑娘蓦然回首,发现草地边的霓虹灯下有一位玉容少年正在弹唱,纷纷围了过去。这一年的最后一刻,歌手终于迎来了听众。 安心走出房间,准备去拍烟花盛放,很巧合地在走廊里碰到了刚刚走出房间的李煜亮。俩人表现出一秒钟的意外,然后都笑了。 「亮哥,你也要出去看烟花吗?」安心笑问。 「嗯。」他点点头,掏出裤兜里的一包香烟,在手上抬了抬,道,「顺便放松一下。」 俩人一起下了楼。 安心抬起头,发现此刻的天空格外空明、干净,深藏蓝色的天空如同倒过来的大海,肉眼看不到一丝杂质,冬夜的凉风迎面吹来,此刻的寒冷与可预知的喜悦比咖啡更能让人保持清醒。 「这里人太多,我们去那边吧。」李煜亮指了指远方。那边人和灯火都少一些,适合抽抽烟、聊聊天。 安心没有想去灯火阑珊的地方,可李煜亮并没有征求她的意见,确定目标之后就走过去了,她只好跟着他。俩人一前一后走到花园外的草地上,花园门口的保安提醒他们出去后就进不来了,再定睛一看是少东家,就没再说什么。他们在远方草地的一处隆起处停了下来,这里地势较高且非常空旷,看烟花最合适。 「你怎么不抽烟?」安心问。 李煜亮就地坐了下去,示意安心也坐下,「风是吹向你那边的,抽烟会影响到你。」 安心也坐下来,道:「我不讨厌烟味。」 「待会再抽,可以吗?」李煜亮笑道。 「你们今晚要住在冠亚吗?我跟他们说一声,记在我的账上。」李煜亮说,「怎么没提前跟我说呢?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房间爆满。」 「没必要麻烦你,我们几个人只开了一个房间,就是找个歇脚的地方,今晚是要通宵的。」安心说。 李煜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安心,:「你们付钱的时候出示这张卡就行了。」 「不用了。」安心说,「我们已经算好各自要付的钱了,摊在每个人身上也不贵。」 他只好把卡收了起来。 「你那天说过几天要给我答案的,现在已经过去很多天了。」安心道。 「嗯?哦,那本书啊……」李煜亮赶紧回忆了一下书的内容,组织语言准备接受安老师的检查。 「你要是没有深刻的感受,可以再等一段时间。」安心道,「或者你要是实在没有答案,也没关系,这个问题我就不再问了。」 「我能回答,你等我想一想。」李煜亮紧张思考了一会,突然笑了,「怎么感觉又回到了从前上学的时候!」 安心微笑道:「这不是考试,我也不是你的老师。有些问题不一定是有答案的,没关系。」为了让对方不再紧张兮兮,她转换了话题,「听说你最近很忙,对吗?大家都传,说你在1912买下了一条酒吧街。」 「我是在1912有酒吧,但没有一条街。」李煜亮道,「下次你们聚会可以去我酒吧,免费。」 「那你很忙吗?」 「嗯。忙,但没有『很忙』,还是有时间放纵一下的。你呢,你最近怎么样?听说你们学院确定了部分保研名单,有没有你?」 「你压力很大吗?有没有遇到麻烦?」 「有压力,有麻烦,但是都能克服。姑娘,你的情况呢?」 「要是你感觉很不舒服,可以去试着做一些平时想做又不敢做的事儿。就像我,我压力大的时候会睡懒觉,一睡睡一天,谁都叫不醒的那种。第二天一起床就都过去了。」 「很好的建议。但我们不一样啦,你是总喜欢克制,所以偶尔放纵当做调剂,可我是随时随地都放纵的人。」他笑道。 「我不克制。」安心摇摇头说,「反而是你比较克制。读书、考研是我应该做的事,但要是我不愿意,爸妈再逼也没用。」她轻叹一口气,「现在看来爸妈很了解我。只是……」 「只是什么?」 「有些事即便自己喜欢,一旦周边的人认定我必须去做,我就会想要反抗。」 李煜亮就着暗淡的光线看着她,有限的视觉加上合理的想象,她那张凝重的小脸就清晰了,他不禁笑了。 「那你都喜欢什么?反抗了什么?」他问。 「喜欢很多,也反抗了很多。」安心道,「但也未必所有喜欢的被认定,我都会反抗。比如,我喜欢你。」 李煜亮没反应过来,顺势问道:「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安心肯定地说。 远处的人群出现了骚动,传来几声女孩子的尖叫声,之后烟花的绚烂打破了夜空的静默,万紫千红刹那间绽放又很快熄灭,紧接着夜空中盛放起越来越多的花朵,空气中很快充斥着烟火味。他们距离烟花燃放区近了些,安心仰起头,烟花熄灭后的灰烬洒在了她的脸上。 烟花秀持续了近20分钟,完全值得人们数小时的等待。新的一年到来了,很隆重,但也没什么不一样。既然要开始新的一年,就需要一个特别的仪式,20分钟长的欢乐没有戛然而止,大约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冷却。 「新年快乐,安心!」李煜亮等所有的烟花燃尽,笑着祝福。 安心拂去脸上的灰尘,笑道:「新年快乐!啊,我喘不过气了,还不如你的香烟味儿好闻。」 李煜亮抑制住想要帮助她整理头发的冲动,一瞬间明白了她对自己的评价。 「我想到那个问题的答案了,想听吗?」李煜亮问。 安心拢了拢鬓旁的头发,道:「我从来没有想要什么答案,亮哥。尤其是现在,天太黑,我看不清你的表情。」 「你要看什么?」李煜亮微笑问。 「我得确定你是真心实意想要回答,而不是敷衍啊。」安心说。 烟花开过之后,夜空更加深邃了,周围的灯火更加稀少,李煜亮面对着她,凭借想象也无法拼凑出她的面孔,他甚至不确定伸出手能不能触到她。 「冷吗?我送你回去。」他说。 他听到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眼前有一个非常淡的身影在闪动,应该是她起身要离去了。他跟在她身后走着,发现回去的路似乎比来的时候长了很多。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小花园,愤怒的文珺下定决心要与心婕断交,后者在烟花绽放之时牵起了杨亚军的手,寒露的委屈被王浩几句关怀抵消,路过和紫阳的小矛盾被刚才的灿烂冲淡,唱完歌的景睿也心满意足地收起了吉他…… 新的一年,新的等待。 ☆、没得到的幸福 真灿一直密切关注文珺的状态。新年通宵饭局上她喝了不少酒,走路都有些摇晃了,精神也有些疲惫,看起来应该不会再有精力搞幺蛾子。她们回到月半湾已经凌晨四点钟了,大家都喝了点酒,玩了一夜也很累,就放松了警惕。真灿洗漱完躺在床上刚刚进入梦乡,就听见隔壁心婕的屋子里叮叮咣咣的响声,接着听到有人穿着拖鞋在客厅哧哧啦啦的走路声,可她实在太累了,全身都在抗拒大脑发出的「出去看看是谁在干嘛」的指令,但最终还是忍受着困意和疲倦出了门。 文珺最终还是发作了。 尽管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可借助醉酒也无法入眠的文珺内心很是窝火,她挣扎起来到厕所狂吐一顿,接着来到心婕的房门前,发现屋子并没有上锁,便随手捞起人家的被褥和衣服往客厅仍。她外表看起来并没有歇斯底里地狂怒,反而有些冷静——尽管她的做法确实是疯狂了。真灿看到客厅里乱糟糟的一堆,之后看到文珺从心婕的房间里走出来,怀里抱着一堆衣物,走到客厅往地上一扔,像是梦游一样。 「大小姐,你这是干啥?!」真灿瞪大眼睛问道。 「帮她搬家。」文珺冷静地说。 她因为醉酒而导致的面部潮红还没有褪去,精致的妆容已经完全花掉,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有些吓人。 真灿赶紧冲上去抓住她,道:「哎呦姑奶奶,你这又在作什么啊!赶紧回去洗脸睡觉了,都几点了!」 「别拉我,灿哥。今天她必须滚出去,一秒都不能留!」 真灿一个人控制不住她,布苗也没在家,便大声喊楼下的伙伴来帮忙。她喊了好久也没人上来,只好独自把文珺拉回房间里,帮她洗脸换衣,将她哄上床去,之后赶紧跑到楼下把寒露拉上来商议对策。幸好心婕还没回来,不然不知道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把东西搬回去也没用了,心婕无论如何都得知道。」寒露道。 「就跟她说是大小姐发酒疯吧。」真灿说,「不然怎么办呢?」 她俩客厅商量着,屋里头传来文珺地叫喊:「谁敢把东西拿回去我跟谁没完!今天她必须滚出去,必须!」 现在这个地步,她俩是必须得分开了,不然以后矛盾多得是。想来想去,还是让寒露当说客,找心婕好好商量商量。 一直到中午,心婕才回到月半湾。她早就收到了寒露的信息,对早上发生的事情知道了一个大概。如今她已经心如止水了,该来的总会来的,而且说实话她从来没有害怕过文珺,不过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罢了,除了家里有点钱,在亲情、爱情、学业各方面都不如自己,有什么可傲慢的呢?有些话心婕不会轻易说,她知道自己掌握的都是文珺的软肋,一旦说出来就是致命伤——尤其是今日在岸上草原所见,文珺绝对承受不住。 今天早上六点钟,心婕和杨亚军从冠亚酒店走出,他们非常兴奋,丝毫不觉得困,就决定去岸上草原玩儿,俩人放飞了好几个孔明灯,还玩了情人锁,最后去许愿树许愿。心婕依偎着杨亚军在草地上休息,发现不远处一个男生很像黄卫,心想难道安心这么实诚,真的把票给他了吗?她盯着他看很久来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以至于杨亚军发现后有些吃醋。 「那人好像是我室友的前男友。」她说,「不过他怎么自己在这里呢?」 杨亚军笑道:「既然是前男友,自然他自己在这里了!」 「可是,他自己的话,来这里干什么?」 确实有些奇怪,这儿一般只有情侣才会来,他刚恢复单身而且还在处理单身后的麻烦,为何会有心情来许愿树许愿? 「那不简单,问问他不就行了。」杨亚军道,他因为醋意未消,就像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让她这么在意,于是冲着黄卫喊道:「嘿,哥们儿!」 心婕赶紧埋下头,同时责备杨亚军不该这么冲动。还好黄卫没有过来,茫然地朝这边看了看,没看到熟人就径直走了。 「你怕他什么?」杨亚军问道。她这样的反应让他更不开心了,他当然不知道,心婕其实是担心被黄卫发现自己有了新男友。 「我不是怕什么。」心婕解释道,「你想,他刚刚甩了我室友,却出现在这里,肯定有情况啊,被我们发现多尴尬!」 心婕拉着杨亚军来许愿树下刚刚黄卫站着的地方,这棵树应该有上百年了,非常粗壮,枝叶散开很像一把巨大的伞,树枝上挂着密密麻麻的许愿卡和许愿瓶,风吹起来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心婕伸手来看头上方的这些许愿卡,大部分是情侣之间的承诺,也有一些是许愿学业顺利、工作顺利或祈祷父母健康的。 「你找什么呢?」杨亚军问,「咱俩的在那边呢,不在这里。」 刚才她清楚的看到黄卫抬头望着树上的许愿卡,按照他的身高估算,能够大致知道他看得是哪些卡。心婕很耐心地一张张找,最后发现了一张祝福卡,但不是黄卫的,而是布苗的。在众多许愿卡中猛然看到熟人的名字让人感到眼前一亮。 她读了读许愿卡上的内容:「布苗:祝愿你一切都好,但不要那么好。」 这句话很让人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希望布苗好还是不好呢?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布苗自己写的,那会是黄卫吗? 「或许他也跟你一样,看到熟人的许愿卡就好奇多看了一眼。」杨亚军道。 心婕想起以前大小姐在自己的QQ空间内发过黄卫写给她的情书,便赶紧翻了来。黄卫的字写得很不错,一看就是有专门练习过,还是很容易辨认的。 心婕恍然大悟。 杨亚军不解地看着她,「你笑什么?这许愿卡很好笑吗?」 「没什么。」她微笑道,「只是觉得,有的人真是可怜。」 带着这样的秘密,心婕感觉像是携带了一把匕首防身,她回来的时候嘴角带着微笑,很是轻松。进到小区的时候,还主动跟人打招呼,给人带路,较往日冷淡的个性有很大变化。 寒露远远看到心婕带着帮人一起走来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是叫了人跟大小姐算账的。走近发现是一群小女生,一问才知道竟然都是过来找景睿的。 「啊,原来是景睿的歌迷!」寒露笑道,这倒很出乎意料。 「是啊是啊,我们是找景睿哥哥的。」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道,「刚才这位美女姐姐说,睿姐就住在这里。」 寒露笑道:「哦,是住在这里没错!那个……但是景睿还没起床呢,恐怕……」 「啊?还没起床吗?」一个略胖的女孩道。 寒露心想完了,景睿好不容易有了歌迷,别因为睡懒觉对他的印象变坏了。 「不是不是,他昨晚喝了很多酒,最后还是被抬回来的,所以……」 「啊?他还喝酒吗?」一个皮肤略黑的女孩道。 寒露心想真的完了,越描越黑,现在景睿的形象是酗酒、宿醉的懒汉了!不料女孩们却都笑了。 「想不到哥哥长这么好看,还这么可爱!」女孩说,「哥哥有没有吐啊?姐姐们有拍照片吗?给我们看看啊!」 女孩们开始起哄要看照片。寒露很尴尬地解释说没有拍照片,她跟张景睿也没有很熟悉。 「这样啊,小妹妹们,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要先回去了。这小楼我是不能放你们进来的,里面还有其他的租户,打扰到别人就不好了。要不你们先回去,等哪天景睿空了再过来,好不好?」 本以为女孩们会不乐意,没想到她们非常听话:「好的美女姐姐,你们先忙。我们保证不会打扰其他人的,就是想过来看看哥哥,顺便给他送几封信。」 说着,她们就把手里的信全都递给寒露,称如能送给景睿会万分感谢。寒露不禁感叹现在的小女孩真是厉害。 好不容易送走了女孩们,寒露赶紧将心婕拉进屋。 心婕笑道:「景睿现在是我们月半湾的大明星了!听她们说,昨天他在派对唱歌被拍成视频放到网上,好多女生都特别喜欢他!」 「是啊,是啊……」寒露现在没心情为景睿高兴,楼上还有一位发疯的姑奶奶等着解决呢,「那个……心婕,今天早上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哎呀,文珺多喝了点酒,回来耍酒疯,把布苗、真灿还有你的房间都搞乱了。真的过分……」 「露露,你不用安慰,我有心理准备。」心婕说,「她早就容不下我了。」 「哎,大小姐个性确实有问题。我本来想着你俩好好相处,有朝一日握手言和,现在看来没希望了,你们就是两种截然相反的个性。要想安生,就必须得分开住了。」 心婕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早就想过搬走,之所以没动,一是因为觉得一旦搬走会坐实我俩的矛盾,那么本来能够解决的问题就会成死结;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尊心,凭什么她让我搬我就搬?只是现在不走都不行了。露露,你了解我,我从来不是那种喜欢找人麻烦的人,对于文珺,真的已经尽力了。」 寒露点头称是,「这件事确实是委屈你了。这段时间呢,文珺失恋,闹得很不愉快,心情很差,大家都知道。可是你不该在网上那么说……像她那样的脾气肯定受不了啊。」 心婕有点儿心虚,但不想让本来向着自己的局面扭转,便解释说自己根本没那个意思,是文珺太敏感,硬要对号入座。寒露不想跟她争辩,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不管你有意无意,现在也解释不了了。」寒露说,「我想了很久,该怎么解决你俩的问题,想来想去,还是分开比较好。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你觉得呢?」 坦白说除了文珺总是找麻烦之外,心婕真的很喜欢月半湾,这里到处都洋溢着浪漫的艺术气息,是缓解压力最好的地方,为此她愿意花费生活费的一多半用于房租。 「我理解你,当初大家来到月半湾都是因为很喜欢这里。」寒露道,「要不,我们帮你在小区里找其他的房子?」 「不是我不愿意,只是其他的房子恐怕没这么便宜的了,现在的房租是我能够承受的极限了。」 「这倒是个问题。咱们住在这里多亏了亮哥和安心,小区的房子都比我们租得贵。」寒露叹了口气,想了一会,「那要不……咱俩换换?我去楼上,你来楼下,怎么样?这样你不用离开月半湾,又不用再找房子了。」 「你如果愿意真的太好了。」心婕道,「可是,你的房租……」 「我们还是按照自己原来房间的房租来算,我的房间比你的大些,但是多出的那部分不用你交。怎么样?」 心婕想了想,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她没有意见。 事情总算解决了。寒露号召大家都起来帮忙,争取赶在大小姐睡醒之前搬完家。真灿和布苗对这个处理结果甚是满意,寒露几乎是人人喜欢的,可比心婕强多了。只是她一心想要帮助心婕解决困哪,却忽视了楼下小伙伴的感受。安心一回来就发现邻居替换成了性情寡淡的心婕,很不开心。对于这个林妹妹的所作所为她也看不顺眼,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新年第一天就喜提新邻居。 安心过去帮新邻居整理房间,试探性地说:「心婕,咱们楼下跟楼上不太一样,是轮流做值日的,每周有一个人负责打扫卫生,包括客厅、楼道和厕所,这周本来轮到寒露的,但你是新来的,我跟他们商量下,这周我来做,下周你做。可以吗?」 心婕点头答应。不过她听出弦外之音,人家应该是担心她偷懒不做值日,于是说:「好啊,大家都是轮流做值日,我都做过。」 「那就好。还有啊,路过和紫阳可能没事,但我和睿姐睡眠都很浅,所以大家最好注意保持安静。原来寒露在的时候,也是这样遵守规则的。」 到这里,心婕明白安心其实是不欢迎自己的,没猜错的话是受到大小姐她们的影响,对自己有偏见。但她也无所谓,道:「我知道。」 安心放下心来,便回屋去补觉去。但很快,她就深刻感受到当初楼上姐妹们的痛苦。 心婕的房间就在安心隔壁,两个房间共用一个室外阳台,平时安心为了保持通风睡觉都不会关窗,原来寒露在的时候,无论到阳台上是晾晒衣服还是干什么,都会轻手轻脚,生怕打扰安心清净。可今天安心刚睡下不久,就听到隔壁在洗拖把、拖地、洗衣服、晾晒等等。安心只好把窗户关上,但是很快,隔壁就开始打电话,还特地到阳台上打,而且聊了很久很久,从昨晚的烟花聊到一万年后的地球,从林志玲聊到莎士比亚,一刻不停。 文珺下午三点钟的时候睡醒了,睁开眼看到布苗就坐在床边守着自己,一时没忍住抱住她哭了起来。布苗无需问原因。文珺是个清澈见底的女孩,从来不会遮遮掩掩,她的好和不好都很清楚地表现在脸上。昨晚跟黄卫的碰面显然非常不顺利,借酒浇愁愁更愁,委屈、失落和恼怒堆积在一起,让她失去理智,所以要拿林心婕出气。当她清醒之后发觉自己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心里防线就彻底崩溃了。 哭了大概十多分钟终于安静下来,又过了几分钟地反思,然后道:「喵喵,你说我是不是很差劲?是不是很讨厌?男朋友也不喜欢我,朋友也不喜欢我,我做什么都是错……可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啊,为什么就是不行呢?」 布苗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能说她很棒,很好,是别人不理解。 文珺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布苗,说:「喵喵,其实你也是很讨厌我,对不对?」 「我如果讨厌你,还会在这里陪你吗?」 「喵喵啊,我真的很喜欢他,非常非常喜欢的那种,就跟中毒了一样!这几天,一想到他可能真的不要我了、永远也不回来了,他将来还会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像从前宠我一样宠别人……就好难受啊!他说不喜欢我任性、撒娇,但我又不是你,我没那么成熟。难道不成熟就没资格被喜欢吗?他甚至不给我成熟的机会,我都答应他了,以后再也不闹、不任性、不发脾气,可他还是要走……昨天晚上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像个小丑一样,拉着其他男生在那里表演……多可笑啊!」 布苗看着她哭,自己也跟着哭。俩人面对面,哭得像傻子一样。 寒露推门进来,想跟新邻居分享美食,看到这情形吓坏了。布苗赶紧擦了泪,微笑道:「没事儿,露露。怎么了?」 「啊……是这样。睿姐的粉丝送来了蛋糕,我给你们拿了几块上来。」 哭了一通之后,文珺感觉通体舒畅。她坐了起来,揉了揉红肿的双眼,用哭哑了的嗓音道:「我要吃带草莓的那一块!」 景睿第一次喝那么多酒,沉沉睡到下午四点钟才起来,对于自己已经成为明星这件事一无所知。路过调侃道:「睿姐,你走桃花运了,一大帮的妹子堵在门口,争着抢着要给你送礼物。这不,寒露捎来的情书,真灿捎来的鲜花,还有我帮你接过来的蛋糕……呃,不好意思,你起来太迟了,蛋糕被我们瓜分干净了,这还剩一勺奶油,你将就一下吧!」 景睿一脸茫然,问到底怎么回事。 寒露笑道:「傻弟弟,你出名了!昨天你的演出吸引了好多粉丝,喏,今天一大早就找过来了,客厅里都是你的礼物!」 「哦……那,我昨天怎么回来的?」他显然喝断片儿了。 「是亮哥开车送你回来的。」安心笑道,「你可真傻,让你喝你就喝。」 紫阳接着说:「是啊!睿姐太实诚了……」然后向其他人分享自己的所见,「酒喝到一半他要上厕所,我在厕所外面等他,等了好久都没出来,厕所里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吓死我了,心想睿姐别被人给捡尸了!我和另外一个服务员出去找了一圈没见到人,最后亮哥打电话给我,说他醉倒在花园里了!」 寒露笑说:「他可能误以为自己要接着唱歌吧!」 「幸亏有亮哥,不然这么个美人被人捡了去,那还得了!」路过笑道。 经大家这么一提醒,景睿想起来一点儿片段,脸上立马火辣辣地烫。 「睿姐,红了之后什么感想?」路过笑道,「哥们儿平时对你也够意思了吧?我没啥要求,就希望你让一个妹子给我!事儿成了之后请你吃大餐!怎么样?」 寒露笑道:「过儿你真的是不知足,咱这里这么多女孩围着你还不够,还要啥自行车?」 路过摆摆手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咱不是那种人!你们要是好心,就该给我和紫阳一人分配一个妹子!」 文珺哑着嗓子道:「诶,过儿,你不是有灿哥了么?」 寒露赶紧往她嘴里塞了一口奶糖,道:「赶紧吃吧你,吃完了我收拾。」 真灿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待了一会就回屋去了,路过陪大家说笑一会,后来也回去了。不过文珺没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在盘算要不要去给可怜的心婕送点吃的去。 顺利撵走心婕之后,文珺意外地发现自己并没有感觉多开心,反而总是感到愧疚。但直接去认错吧,又拉不下来面子,她就尽量有意无意地接近人家。比如她会有事没事下楼玩,给大家送好吃的,特意分成五份儿放在客厅,招呼大家来吃。心婕肯定不会主动吃的,没办法,后来她就把分好的五份美食端到每个人门口,不过据安心反映,心婕仍然是不吃的。这一招不行,就尝试别的。她放学回来故意在楼下磨蹭,等心婕回来就故意笑着喊:「大家都回来啦?」这么明显的示弱心婕不可能不明白,但她实在厌恶了文珺的反复,现在表现得很好,未来不知道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但说实话,文珺的示弱让她内心释然了很多,她不再生气,但也不会原谅。 新的一年,黄卫的心依然冷若寒冬,他铁了心要开启新的生活。但与此同时,他也迎来了新的烦恼——关于布苗。跟是否在乎道德无关,就现在的情形来看,现在俩人在一起几乎是不太现实的。除了来自文珺的余震之外,另一方面是布苗出国的决心。从前黄卫没注意到这一点,可能对于他来说,「出国」这件事是略微「玄幻」的,是超出现实之外的,更何况他知道布苗的家庭情况,几乎是没可能支撑她完成留学的。但有一次聊天,布苗说自己要去英语角练习口语。 「不然以后出国,口语都说不好,还怎么听课呢?」她说。 「你小心被哪个老外拐了去!」他先开个玩笑,然后内心有了一丝忧虑,「喵喵,你这是真的决定留学了吗?」 「对啊,当然是。我都准备一年了,马上就要参加雅思考试了!」布苗道,「我之前抱着试试的心态考过一次,只有5分,就差在口语。这一次我准备很充分,希望能达到6.5分吧。」 「那你准备去哪里?出国留学需要很多钱的,你打听好了吗?你爸妈都愿意吗?」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是出于关怀,而是想列出这些难题,让她放弃。 「我都想好了,家里也支持,不然我做这些干什么?」布苗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刚才他的口气不怎么好。这时候她意识到问题所在了——即便最后她帮助他解决了所有的问题,但最后他们还是不能在一起。 「你该跟我商量一下的,这么大的事情,你自己决定了?」黄卫感觉恼火,他搞不懂她怎么回事,还说担心文珺,但问题明明不在于文珺,「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他说完这句话,猛然想起与文珺分手的那天午后。 「我早就决定好了,很早之前。」布苗说,「你也很早就知道,却一直没说什么,现在又怪我没告诉你!」 黄卫气得冷笑了一声,道:「以前我有资格说什么!关键是现在,我已经为你做了那么多了,到最后你却要出国……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异国恋吗?」 现在的布苗仿佛站在了十字路口——任何情形下的十字路口,一方面她很纠结,但另一方面,她随时都能找到退路。现在一切都是暧昧的,她从来没说过要跟谁在一起,当他俩还在拉扯纠结的时候,她也没有放弃自己的脚步。现在要想把所有的责任推卸给她,她断然不接受。 「我快迟到了。不说了。」布苗匆匆结束了这场不愉快的对话。 她决定暂时忽略黄卫,全面为自己的人生奋斗。当她挂掉电话的时候,心里有莫名其妙的快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非常快感。她利落地收拾好书包,走之前特地到文珺的房间看一看,许诺回来的时候给她带草莓蛋糕,之后带着微笑去了英语角。 而此刻的黄卫,终于体会到了自己之前施加给文珺的痛苦,很不解、很不甘,还有种被欺辱的挫败感。他甚至没有理由怪罪任何人,也没有资格要求谁为自己做什么,严格来讲,他和布苗还不算是恋人,他们之间只是有一种暧昧情愫,这段时间以来,他靠着这虚无缥缈却有着致命诱惑的情愫度过了并不好过的日子,当发现自己已经陷入其中时,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敲得他头晕眼花。 两人之间冷战了三四天的时间,黄卫终于没耐得住性子,主动去找了布苗。他不管不顾,直接找到了她上课的班里,那一节是公共课,很有可能文珺也在。布苗刚从厕所走出来,仍旧穿着她那件雾霾蓝的大衣,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看到黄卫之后,眼神晃动了一下。 「我有话对你说。」黄卫说。然后不容对方反应就拉着她到楼梯间去。 周围没有人之后,布苗挣脱了他的控制,皱眉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希望你也是。」他稍稍准备了一下,说,「我就问你,你喜不喜欢我,是否愿意跟我在一起?我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布苗嘴巴张了张,而后低头不语。 「怎么不说话?今天得不到答案,不会放你回去的。」 「你想要什么答案?」布苗抬起头,她的眼睛里噙着泪花,「问题解决了吗?雨过天晴了吗?」 「先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就问你,问你愿不愿意!」 「怎么可能不管呢?我们不是小孩子,那么多问题摆在面前,而且都是不可能绕过的问题,我怎么回答你?」 「好。那我这么问,你喜欢我吗?假如不考虑当前所有的麻烦,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布苗看着他,很坚决地说:「那当然是了……」然后又恢复忧愁,说,「可惜没有假如,不是吗?」 黄卫放了心,他伸手把她拦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发上,用温柔地口吻说:「知道你这么想就够了。其他的问题可以慢慢解决。只要我们愿意,有什么东西能阻挡吗?我不信。」 布苗的脸埋进他的怀里。 这一刻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他的体温、他的味道、他双手抱住自己的力度以及他的心跳声。有一段时间,她甚至就着这份幻想入睡,靠着这幻想逃避现实,这幻想曾是她的精神良药,陪着她度过很多落寞的夜晚。她清楚地记得,每当自己回到现实,看到黄卫怀里抱着的是文珺,他炙热地眼神看着的也是文珺的时候,心里是多么煎熬,她也清楚记得自己艰难地用微笑掩饰痛苦的那些日子。她一直完美地隐藏着心思,自尊心不允许她暴露一丝一毫。就这样,她拥有了一段完美的暗恋。是的,从她的角度看,她已经拥有过他了,而且远比现实中的拥有更幸福和美满。在自己的幻想里,黄卫是个非常完美的人,但现实中的他却不然,为此,她不得不多次将幻想与现实校准,而现在,幻想中的那个黄卫终于现实中的黄卫重合了。梦,似乎该醒了。 布苗轻轻挣脱了他,微笑着说:「现在该去解决问题了。首先要解决的是上课的问题。」她低头看了看手机,「已经迟到了,我必须赶回去了。」 黄卫意犹未尽,在她即将转身的刹那又将她揽了回来,飞快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她冲他笑了一下,转过墙角走了。 文珺终于等到布苗回到座位,低声问她为什么上个厕所花这么长时间,老师刚才点名了,她帮忙含混过去了。 「没有,我早就出来了。」布苗说,「但突然在楼道遇到了黄卫。」 文珺明显非常关心,但却故意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随口」问道:「哦……他都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特别的。我不是要考试了嘛,他顺便问了一嘴。」 「哦……就只说这些吗?」 「我问他这段时间都干嘛了,他说他放弃了休学,不去上班了。」 布苗没去看文珺,但能感觉到她有一些触动,过了一会说:「哼!现在做这些又是干嘛呢?分都分开了……说什么死也要休学,现在又反悔。」 「其实你们闹别扭的时候,我有去劝过他。他现在休学是不理智的,得眼光长远,就算现在那些公司愿意要他,可以后有了高学历的同等能力的人才出现,人家还要他吗?学历什么的很影响晋升的。」 「我也这么说的呀!奇怪,他不听我的,反倒听你。」 布苗笑道:「你俩这脾气,能好好说话吗?来回两三句就能吵起来!而且,你劝他不去上班,多少是有点私心的,但这话我来说,就挑不出什么毛病。」 文珺想了想,也确实是。 ☆、一群人的狂欢 自从向李煜亮告白之后,安心就没再跟他见过面,打电话的次数也急剧减少,有几次安心找他有事情,也只是寥寥说几句。尽管没有给对方什么压力,她仍然认为自己的告白破坏了两人之间的平衡关系,但她已经停不下来了——她越来越发现自己想念他,渴望跟他说话,渴望见到他,令人失落的是,对方似乎并不这么想。安心知道他正在跟夏丹交往中,或许他这么做是出于责任感,可内心仍旧有些失落。她本奉行「我爱你,与你无关」,但现在看来,爱一旦开始付出,就必会祈求回赠。有时候哪怕是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都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痛苦的时候度日如年,可当你猛地回头,发现那些日子竟也都过去了。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落下的雪刚化掉又迎来了新的一场,很少有晴天的时候。这天午后,安心撑着伞从学校回到宿舍,远远的看到一个灰色的身影立在小楼一个紧闭的窗户前面——那是心婕的房间窗户。走近之后,那人转过头,忧虑的表情被善意的微笑替代,他很和善地打了招呼,用词非常礼貌小心: 「同学你好,不好意思,你也是住在这栋楼里吗?」 安心点头称是。 「我女朋友也住在这里,叫林心婕。」他说,然后又道歉:「对不起,我站在这里不会打扰你吧?」 他不声不响,但是真的打扰到了所有人,因为他已经站在这里大半天了。只要见到人问,他都会说他在等自己的女友,而女友就住在这栋楼里。雪越来越大,他的头发被雪打湿又结上了冰,鞋袜也已经湿透了,但仍旧耐心地等待着。很快,大半各小区的人都知道,月半湾有个女生跟男友吵架了,男生非常痴情地在等她。 在没有得到心婕同意之前,小伙伴们谁也不好出面帮助林海,但也很难压抑内心的好奇不去打问。文珺情绪十分高涨,但她和心婕关系比较特殊,只得央求寒露和真灿出面去问。令人不解的是,心婕此时的表现相当轻松,她依旧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比往常还要轻松。 「我已经跟他分手了。」心婕说,「可他不接受,还是死缠烂打。」 「那你要不要去跟他说清楚?恐怕在他那里,事情还没结束。」寒露说。 心婕笑了一声,仿佛寒露的提议非常不可思议,「都分手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但他在外面站着呢,还下着雪,那么冷的天……大家都能看得到。」 「不要管他,让他站!」心婕干脆上了床,身子一歪躺了下来,「总是来这一套,我都麻木了!」 心婕的窗户前面是一个小花园,再往前就是林海站着的地方,距离不到十米。她说的话声音挺大,假如窗户的隔音效果没那么好,他完全听得到。 既然女主角都这种态度,大家也不想多管,但文珺实在忍不住。 「总不能让人家一直在外面站着吧?」文珺说,她恨不得马上把林海拽进屋里,给他一个话筒,然后搬个小板凳嗑着瓜子听八卦。她就去怂恿最容易心软的寒露,「你也看到了,那么冷的天儿,真会把人冻坏的!人大老远的来了,再给冻病了多不好!这小两口不过是闹矛盾,万一以后和好了,会不会怪我们太冷漠?」 寒露想了想也是的。她其实早就于心不忍了,借着文珺的耳边风,她便走了出去,递给林海一把伞,道:「天怪冷的,你要不要进屋暖和一下?」 「啊,谢谢你!」林海不胜感激,「哎,我等了快一天都没等到她,还不如陌生人……」 「要不你先进屋等吧,有些事情是慢慢来的,不能急。」寒露道。 林海便随她进了门。他整个人都冒着寒气,脸色非常苍白,嘴唇发青,每走一步鞋子里都渗出雪水来,发出「滋滋」的声音。他有些不好意思,借口不想弄脏客厅,只在门厅站着就行。他发着抖,但说话仍旧带着客气的微笑,每说完一句都不自觉地往心婕房间的方向望一眼,好像她能听到一样。文珺赶紧过来,殷勤地给他搬来一个小板凳,还给拿了一条干毛巾,林海诚惶诚恐,连连道谢,当她把一杯热水端来时,他眼睛都湿润了。 大家都赶紧出来看了看。等待快一天的故事有了进展,现在似乎更加迫不及待。女生们除了布苗有事缺席都在了。男生们不好意思加入,就在餐厅里装模作样做起饭来,希望不会错过什么细节。 得到重视和关注之后,林海开始慢慢讲述俩人之间的故事。刚开始他很克制,每当说出心婕的一个错处,紧接着必定表示理解或试图解释。比如说心婕花了自己很多钱,他会解释成「亲密关系就是家人,家人之间当然不用客气,而且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他后来还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疑虑,说假如她能找到更好的男人,他肯定会放手,不知道现在她到底什么情况,万一遇到了坏人,他怎能放心。大家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心婕极有可能因为移情别恋而强行结束关系。 寒露赶紧解释,说心婕不是那种人。文珺赞同她的看法。文珺虽然喜欢看热闹,但是还是相信心婕的为人。不过安心和真灿没有说话。林海决定从看起来比较老实的安心那里找突破口。 「安心同学,你现在跟她是邻居,她平时跟谁一起回来,又在跟谁打电话,会不会夜不归宿,你该最清楚了。」 安心脸一下子红了,好像做错事的人是她。心婕确实有两三次夜不归宿,平时打电话的语气也显然很可疑,还撞到过别的男生送她回月半湾。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不会撒谎也不想坐实心婕出轨。林海不再追问,他只是想佐证猜测,现在看来结果很明显了。这之后,他再说起心婕不再有所顾忌,他用了很多的例子,说自己对她多么真心,而她又是怎样消耗自己的真心。所有人都很明了,他今天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毁灭爱情、报复心婕,而是为了挽回,所以他强调自己在这段感情里的弱势地位,强调自己的付出和痴心。 「说不定她现在正在跟那个男的聊着天呢。」他苦涩地笑着,「而且使用的正是我上个月刚给她买的手机。」 到此为止,男生们退出了聊天,不再关注了。私下里他们的意见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女生们则纷纷认为心婕是过错方,而且是大错特错,是女孩们最不齿的那一种:贪财、寡情、劈腿、撒谎。寒露后来多次自责没有替心婕辩驳,无意中,她也参与了这场「判决」,给心婕打上贱人标签——这种痛苦,之后的她感同身受。 夜深了,林海向女生们发出邀请,希望能赏脸一起吃个饭。他还有事情没有弄明白——那个男的是谁。直接问肯定是不会说的,但是吃起饭来聊着聊着,说不定就聊出来了。他笃定心婕此刻心急如焚,她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任凭他怎么说也没法反驳,他也很得意,认为到目前为止,还有能力把握局面。女孩们犹豫了一下,决定答应邀请。 饭桌上林海全面发起攻势,曝光了更多细节,甚至包括他们的私密之事,这相当于给心婕打上标签——她是他的女人,不再像表面上那么纯洁。女孩们是完全倾向于他的,也默认了心婕劈腿,谈话的重点变成了劝导他不要再傻,早些解脱为好。林海便说出了自己的心结。 「你们不知道,我俩前两天还一起玩耍,一切都好好的,我给她买了过冬的一整套装备,花了得有五六千,她也很高兴,分开的时候还到火车站送我,说舍不得我什么的。谁知道我刚回到宿舍,她就提出分手,理由是『不爱我了』……呵呵!我肯定不甘心啊,就一直追问,把她逼急了就承认移情别恋。我是一个男人,是男人都痛恨被戴绿帽子,我能接受分手,但不接受这种屈辱!」他喝了啤酒,面色潮红,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寒露赶紧说,心婕不可能那么做的,连真灿也如此说。 「你们太单纯了……你们都还是小女孩,根本不明白。」林海冷笑一声说,「男女大半夜独处,还能干什么?」 这时候安心说话了。 「聊天也不一定啊。我跟亮哥也有过夜里独处,就是聊天,好几次都是。」 「是吗?那不正常。要么他有毛病,要么他不喜欢你——不,不喜欢你也不可能只是聊天,男人嘛。」 「他没毛病,他有女朋友。」安心说。 「有女朋友也不会不碰你。」林海笑道。 「那肯定是我唐突了。我告诉他,我喜欢他。」 寒露、真灿和文珺吓了一跳。 「那可能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林海觉得这个答案可能会伤人,便接着说,「也有可能是太珍惜你了。我也是跟心婕在一起一年多以后才那什么的。」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寒露岔开话题,「要我说,如果真的这样,不如痛快地分手,何必纠结下去呢?」 文珺完全相信心婕出轨了,之前的愧疚化为愤怒,奉劝林海早点离开这个坏女人为好,为了她自虐完全不值得。她还不停地帮助林海寻找证据,试图找到心婕的出轨对象。 「我猜是那个送她花的男生,呵呵你不知道,那男的肯定很早之前就追她了,我看她也很享受,不然不会到现在都不舍得扔掉那花儿!」 她后来又想到更多细节,前段时间心婕收到的新泰迪熊玩具和香水,有几次没在宿舍过夜等等。林海知道得越多表情越凝重。 「倘若她真的能够幸福,我愿意让步。」林海说,「可我无法确定那个男的是不是真的爱她。好多男的都很肤浅,随便玩一玩也很常见,她还是很单纯的,人家几句甜言蜜语她就招架不住了。我不放心。」 在场女生纷纷表示林海是个好男人,但是有点傻了,劝他回头是岸。最后林海深叹一口气,同意放手,说马上就卖火车票回去。 「该结束的还是要结束。」他无不感慨地说。 这顿夜宵持续到了凌晨两点,几个女孩疲惫不堪地回到月半湾,感叹今天发生的一切。寒露特地去找了心婕,告诉她把林海劝好了,已经同意回去。心婕冷笑一声说:「这倒是稀罕了。」 谁知寒露刚洗漱完就收到了林海的短信,她给气得不行。说什么其他都能忍,就是不能忍受心婕给他戴绿帽子,一定要个说法才行。几个人苦口婆心劝解了他整整一晚,说好的不再闹了要买票回去什么的,结果临了又反悔。 心婕知道了冷笑道:「你看吧,我早就说过了,他这个人说不通的,执拗地很,只能晾着他,越搭理他他越劲儿!」 安心忍不住问她:「心婕你到底有没有移情别恋?是不是有了新人才跟他分手的?」 「这是什么话!」心婕反应很大,「就知道他会污蔑我!我是因为实在受不了他才提出分手的,他一直纠缠,我有什么办法呢?」 「可是他说,你是前天晚上突然提出分手的。」 「放屁!」心婕第一次说脏话,表现出来难以置信、哭笑不得的样子,「你问问他,我跟他提出过多少次分手?是他一直拉着我不放的!我现在就算有了新男友也跟他没关系!」 「可是两个人的关系,不能单方面说结束就结束的啊。」安心说。 心婕感觉有理说不清:「这是什么道理?他一辈子不放手,我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 「你既然早就想分手了,那为什么还要花他的钱呢?」寒露问道,她知道自己的质问有杀伤力,所以尽量放低声音,「你们前两天一起逛街,据说买了很多东西,羽绒服、鞋子、化妆品什么的,花了他好几千。」 心婕不示弱,激动地辩解道:「我没有想花他的钱!是他非要给我付钱,我自己要给钱,他会生气,还当着收银员的面把我的钱撕了!他就是变态!」接着又爆出很多的细节,说他有好几次都想掐死她,有好几次说特别恶心的话刺激她,说他花钱是为了捆绑住她然后控制他等等。 寒露无话可说了。 大家虽然心知肚明是心婕理亏,但对林海也同情不起来了。这哥们一面拼命证明前女友是贱人,一面有死死不撒手,做法很不体面。 这件事闹了整整两天,热度也没消散,大家都劝寒露不要再管闲事,小两口的事儿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马上就要放假了,期末考试迫在眉睫,大家都集中精力准备最后的复习。 这天一大早,寒露和安心在自习室专心复习,教室里突然有一点骚动,文珺跑了过来,很兴奋地说:「两位学霸,看看你们身后!」 俩人很疑惑地回头,赫然看到心婕坐在大自习室最后一排,而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人,正是林海!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简直比生吞了苍蝇还难受。几个人苦口婆心地劝导他们好聚好散,没想到俩人却和好了!真的是里外不是人! 「我的天哪!这俩人当真是天生一对啊!」寒露感叹道。 可能是心婕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就想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正名。她跟寒露说,她已经认了林海当「哥哥」,因为他放不下自己,认了哥哥俩人还能像朋友一样相处,不至于成为陌路。 「我和海哥决定,请你们几个吃顿饭……这两天麻烦你们了,这顿饭就当是感谢,请你们千万赏脸啊!」 这注定是顿不平凡的饭。寒露和真灿都不是很想去,但是文珺特别感兴趣,总不能就她一个人去,于是赖着寒露、安心、真灿都一块去。大家想,吃饭就吃饭吧,或许这顿饭之后故事就告一段落了。 但大家很快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虽然名义上林海是邀请室友们吃饭,但显然这顿饭的主角是心婕。俩人表面上说是「兄妹」,但心婕在林海面前的表现俨然是个娇嗔的女朋友,只不过名义上有了新的称呼。她如同一个女主人一样跟室友们介绍选定的这个餐馆,说当初他俩经常来吃,然后介绍餐厅的好处和招牌菜。 林海微笑着接着说:「是的。这家的汤底都是牛骨熬制的,非常温补。小婕身体不好,吃这一家比较安心。」 落座之后,林海当着众人的面把准备的礼物拿出来递给心婕,然后笑着跟大家解释送礼物的初衷。 「这个保温杯,是我特地挑选的。她肠胃不好,要多喝热水。」 接着是拿出一捧鲜花。 「她喜欢花,反正花店打折,我顺道买了一把。」 要点菜了,林海象征性地问其他人有没有想吃的,然后把菜单递给了心婕。心婕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堆自己爱吃的菜。之后吃饭的过程中,她也特别放松,很投入、很享受,边吃边跟林海谈笑风生,吃高兴了一出汗,就把外套脱了下来,怕外套染上味道,就让林海给她收起来。 这简直就是一场大型的秀恩爱表演。 再煎熬的宴席也有结束的时候。心婕和林海像男女主人一样送大家出门,帮着叫车,客气地说再见。安心问心婕:「车里还有座位,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回月半湾呗?」 心婕支支吾吾地说可能得留下来陪林海逛一逛什么的。 车子发送了,真灿扬起嘴角,道:「同志们,我有一个预感……」 「啊?什么预感啊?」单纯如安心,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这个预感在半夜十二点钟被验证了。 依旧是寒露,她接到了林海的电话。大家都聚集在客厅,啧啧称赞这段故事的曲折离奇——林海打来电话跟寒露抱怨,说心婕再一次骗了她。 当时,寒露她们坐车走了,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没别的事情可做,心婕提议去看一场电影,电影散场之后已经很晚了,俩人百无聊赖去逛街。逛到首饰店的时候,心婕道:「哎呀,还记得你当年送我的耳坠吗?我不小心弄丢了一只,心疼死了!」 这情景,林海便赶紧说:「那我再给你买一对算了。」 心婕道:「不买不买,买它干什么,不能再麻烦你了!」她如此说,但眼睛却一直盯着耳坠。 林海便买下了送给她。 「哎呀!你现在是我哥哥,又不是男女朋友,不要给我买东西!快去退了!」心婕不接受。 「哥哥就不能给妹妹买耳坠了吗?买都买了,也没法退。」 心婕勉强接受了,有些羞涩地提议让林海帮她戴上。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林海尝试去触碰她,她也没有反抗。俩人沿着安静的湖面走了一会,林海提议:「天已经晚了,要不今晚你不要回宿舍了。」 「不回宿舍我能去哪里!」 「我订了房间,跟我回去睡吧……」林海很轻柔地说。 心婕一个激灵反应过来,道:「你在说什么!不是说好做兄妹的吗?你现在这样……真的很不知羞耻!」 「她给了我希望,又拒绝我!」林海跟寒露抱怨道。 路过边摇头边笑:「我去,这一对真的是!话说你们也够无聊的,掺和这事儿干什么!」 「哎,我现在也后悔。」寒露说。 真灿很关心后续:「那你怎么跟林海说的?」 「我能说什么,就劝他不要执迷不悟,心婕已经不爱他了之类的。」 这时,惊慌失措的心婕回到了月半湾,她叫来寒露,很夸张地讲述自己的惊险遭遇。 「他竟然要我跟他说男女朋友那种事!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心婕气喘吁吁地说,「要不是我死命挣扎,他就得手了!天哪,真的疯了!」 寒露已经对她失望了,问道:「当初我们打车回去,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回去呢?」 「我是好心看他一个人孤单,想着陪他逛逛,毕竟他第二天就回去了。谁知道他竟然……」 「那你为什么要他买首饰呢?」 到这里心婕察觉出寒露已经偏向另一边了,她情绪激动地说:「谁稀罕他的首饰!是他非要给我买,还说哥哥给妹妹买东西天经地义!早知道我就扔掉,绝对不要了!」 「心婕,不管你承不承认,这件事儿是你做错了。」寒露说。 大概确实是被戳到了要害,心婕也无法分辩,她有些赌气地说:「反正你们不会相信我的,对吗?那我也懒得解释了!也希望你别再管闲事儿了,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解决!」 寒露被她这话呛到,张口不知说什么好。现在倒是她里外不是人了! 只要是关注过这件事儿的人,都不难得出结论,但是只有寒露很实诚地去提醒心婕。她们是老乡,曾经是要好的朋友,室友当中,寒露对心婕感情最特殊,因此日常生活中也多番照顾,比如帮助解决她和文珺的矛盾,比如不计得失跟她互换房间,在她感情出现问题的时候也愿意站出来主持公道。这种热心有好有坏,热心对人有利,人家会感恩戴德,可一旦热心过度给人造成麻烦,就遭人嫌。 因为「法官」寒露的最终「判决」,大家一致认定主要过错方是心婕。惩罚是:冷落她。没有人当面讽刺或黑脸,就是礼貌地保持距离,从此之后,欢乐没有她,悲伤没有她,仿佛一夜之间否认了这个室友的价值,就连好脾气的安心和景睿,也有意无意疏远她了。而这一切都源于当时寒露递过去的那把伞。她真的后悔自己多管闲事。 这之后,林海又闹了很久不消停,想方设法地骚扰,闹得整个月半湾都知道了这档子事儿。杨亚军按捺不住内心的火气,想找他「算算账」,心婕不想激化矛盾,让他不要冲动。但终于有人无条件地选择支持她,她便把当前的问题列出来:林海不肯罢休,最主要的原因是不舍得曾经给心婕花的那些钱。 「多少钱?让他把账单列出来,我来还!」杨亚军气愤地说。 当时他俩站在院子里,女方尽量小声怕别人听到,男方则抑制不住提高嗓门,好像林海就在旁边,随时都会暴打他一顿。路过和紫阳趴在窗前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每到一个关键情节都忍不住评价。 「这哥们要是真的能替心婕还钱,我就服!」路过对紫阳说。 心婕跟杨亚军说了些什么,应该是算了算钱,过来一会杨怒道:「凭什么要你还!当初是他心甘情愿要花钱,又不是咱们逼他!」 路过失望道:「嗨,这哥们怂了!」 时间长了,当事人也意识到再闹下去不是办法,便改成了私下里解决,看客们也都累了,没再继续关注后续。不过那段时间,心婕的故事引起了不少的轰动,大学城里经常有人把这件事儿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来品味,人人都知道月半湾有个外表看起来清纯的女孩,绿了男朋友还坑了人家的钱,再加上从前那个在男生宿舍底下摆心形蜡烛、唱了一夜苦情歌的某位疯姑娘,以及等等其他住在月半湾且发生过趣味小故事的女生,共同组成了一个代号——月半湾女孩。在女孩们眼中,这个代号带有蔑视、嘲讽以及艳羡、妒忌的复杂色彩,在男生眼中,此代号代表浪荡、疯狂、高傲以及更多的性感和妩媚。 这以后,林心婕的日子变得很艰难。像她这般坚韧的女孩,可以从流言蜚语中毫发无损的走出来,也能够忍受得住背后的指指点点、冷嘲热讽,只是她不再有朋友和伙伴,像无法融入世俗的景睿一样只能与孤独为伴。杨亚军则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坚持守护着她、安慰着她,二人旁若无人的相爱相守,算是坏日子里唯一值得怀念和庆幸的事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安心虽然不喜欢心婕,可看到她如今的样子也有些难过。爱情难道不是让人变得更好吗?怎么还会有如此大的摧毁性!想到自己如今,因为单恋着亮哥,也变得不如从前那样快乐了。她不禁后悔跟他表白,也许耐着性子将这份情感深埋,他们还能像学长学妹那样轻松相处,她还能经常看到他,听他说话,有了麻烦就找他帮忙解决,他恋爱了就为他祝福,他失恋了就默默陪伴,他高兴时比他高兴一百倍,他难过时陪他抽空整整一包香烟……可如今,他变成了一种空想、一个梦境,需要费很大力气才能触摸到一点点的真实。 ……那个烟花盛放的清冷夜晚,如果时间倒流,她会重新选择。 ☆、下雪的寒露(上) 日子在一天天飞快流过,很快就要放寒假了。今年小伙伴们一致决定晚点回家过年,之后再早点回校,在学校复习的复习、打工的打工、实习的实习。大家猛然发现自己已经长大到很难再坦然伸手向父母要钱,必须要去做点什么才好。寒露很好决定,她可以继续到天宸房地产实习;真灿决定去饭店打工挣点零用钱;路过打算利用自己的数码知识倒腾些二手数码产品赚点钱;紫阳父亲想让儿子历练一下,把适当难度的工作交给他去处理;安心继续准备考研;布苗刚刚结束的雅思考试不理想,她要继续奋战。几个人中,只有心婕决定回家。安心松了口气,感觉日子可以稍微轻松一些了。安心拒绝了妈妈要来陪读的好意,她很担心被看出心思。 寒假几天后,安心妈妈打来电话,说要和爸爸要来学校一趟,去看望下系主任以及拟选学校的导师,意思很清楚——希望安心能够顺利入选保研名单。安心认为爸爸妈妈是最平凡和俗气的那一类人——说俗气不是贬义,因为大多数人都是俗气的。他们为女儿做了很多人生铺垫,而安心能做的就只有乖巧了。 爸爸在市里工作,日常接触了很多人情世故方面的繁琐,处理这一类事情轻车熟路,妈妈经常批评他过于耿直,不会为人,但安心想不出比爸爸更会「为人」是什么样子。那天安心经历了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她被迫说一些「场面话」,被迫不停地倒酒、敬酒,而且还必须一直虔诚而真挚地微笑着。这场盛宴的主角韩主任和罗教授倒显得很受用,尤其是罗教授。对于安心研究生课题想研究嗜血昆虫的想法,罗教授却摆摆手,表示不看好。 「那个没啥用,很难出成果,资金都批不动。我这里有个新项目,研究衰老基因这一块。这个很有市场潜力的,有市场就会受到重视。项目计划一年后启动,刚好你也加入进来,以你的资质,肯定能做出很不错的成果!」罗教授对安心说。 安心问:「那罗教授,您的项目是基因研究的哪个具体分支呢?」这个方向,她还算比较感兴趣。 「可能是花青素。」罗教授说,「看学校的批复情况。我估计没问题。花青素在抗衰方面的作用很值得研究的,而且容易出成果。能有成果对你来说才最重要。」 「可是,我本科学的一直都是动物科学,擅长的也是动物类的,花青素属于植物学吧?」安心说。 「你看,到底是本科生,思想方面就是不如研究生哈!」罗教授笑道,「动植物本身一个体系,再者说,研究花青素最终也是应用到动物身上,这个无需顾虑。」 安心妈妈倒不在意女儿研究什么方向,对于罗教授言语里表现出来对于安心资质的怀疑,她有些不高兴,赶紧笑着说:「还是听罗教授的建议吧,虽说你在动物学上更擅长,大二就发表了一些科学论文,但是花青素也是一个不错的课题,罗教授是个德高望重的导师,有他在,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哦?」罗教授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直,赶紧补过,「她大二就发表论文了?关于哪方面的啊?小姑娘一看就是有慧根的,不错不错!」 「关于嗜血动物的,例如吸血蝙蝠和蚊子。」安心说,「但是我没有试验条件,只是根据别人的试验成果做了一个猜想,所以没有被主流权威杂志收录,只是发表在科学网上了。」 「那也不得了!」罗教授称赞道,「我喜欢有慧根的学生!」 安心爸爸妈妈逐喜笑颜开,看样子女儿的保研稳了。 但韩主任那边很不确定,从饭局一开头他就表现得有些犹犹豫豫,好像消受不起他们的盛情。后来他才对安心说:「按理说你的表现已经非常优秀了,在年级里总是前几名,每年都能拿到学校和国家的一等奖学金,也积极参加各种活动。但是呢,你也要多往老师那里走动走动,了解更多情况。」 安爸安妈赶紧附和韩主任的话,说安心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有些闷,不够活络。 「老师们都还很喜欢她的,这孩子脑子聪明。」韩主任笑道,「我也经常跟杨主任说,安心同学是难得的好学生。嗨,我今儿原本是想叫上杨主任一起过来的,但是他家里有急事,来不了了。」 「杨主任?」安妈妈感觉有些不安,难道漏掉了一个关键人物? 「杨建军主任。」韩主任说,「他是生命学院的推选主导。不过没关系,我会向他推荐安心同学——其实用不着推荐,他早就关注着呢!」 安心猛然想起了那个杨主任,那天,真灿被人欺负,路过替她仗义出手,结果差点被这个杨主任开除,她更是想起了自己和杨主任的冲突,当面质疑他公权私用。她心里咯噔一下,仿佛预感到了事情的结局。在之后,周围的一切变成了被消声的黑白电影,爸爸妈妈仿佛是电影里滑稽的表演者,他们像戴着面具那样地微笑着,努力向前探着身子以听清两位贵客的谈话,这场费心尽力的表演不过是一场闹剧……她心里很难过,不为自己,为他们。 这一天过得同样不好的是寒露——但「不好」二字,已经是非常客气的形容词了。 因为之前在天宸工作经验,寒露很快就得到了公司的认可,继续在市场部实习。对待这份工作,她非常认真和诚恳,不管上级交代什么样的工作都尽力去做,因此体系负责人很欣赏她——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感觉。但最近,她感觉领导对自己的「欣赏」有些过分了。 如果说之前暑假实习时,负责人刘总对她还算比较克制,这一次再过来显然有些抑制不住了。从上周开始,刘总总是莫其妙绕过市场部经理给她直接派工作,还强调「过两天单独过来汇报」。寒露有些不安,但并非是出自对自身的担忧,而是单纯以为这样越级布置工作有些不妥,她于是告知了部门经理。市场部的负责人董经理是个看起来挺正直的人,凭着一个男人的直觉,他意识到刘总可能有其他心思。 「你就跟他说,如果有工作的话最好先经过我们董经理,因为你手里现在有工作正在做。他这样越级布置工作不合规矩,你放心去说,没关系。」董经理说。他显然不能直接提醒她要注意安全,只能这样隐晦提醒。 寒露陷入了两难境地,一方面担心直接听从刘总命令是不尊重董经理的表现,另一方面又不敢得罪体系领导。她慎重地想了想,决定这次工作先做了,等交接工作的时候再按照董经理的话回复。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刘总突然打电话说,今晚就要结果,要她加班弄完。董经理下班的时候看到她还不走,特地关心地问了问,寒露只得谎称白天的工作出了差错,现在要加班修改。 到了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她终于完成了工作,赶紧拿着成果去找刘总。她敲了敲门,问能否进来,刘总用对待其他员工一样不耐烦的口吻说:「进来进来!」 寒露将自己的工作成果口述一遍,结果对方双眼一直看着电脑屏幕不理人,还抽着烟,似乎正在为工作焦头烂额。浓烈的烟味让办公室里很难待下去,但寒露只能忍受。过了大概十多分钟,他忙完了,示意她坐在自己对面。 「你是个很认真的女孩,我很喜欢。」刘总笑着说,「认真的女孩运气通常会非常好。」 寒露笑了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你今年多大了?哪里人啊?在哪里上学,学的什么专业?」 寒露回答了问题,然后尴尬地笑道:「您之前问过我了,刘总。」然后赶紧将资料递过去,说,「这是我做好的文件,数据都是核对好的。您看下哪里还需要改动。」 「不急,不急!」刘总接过文件放在了一边,笑眯眯地说,「你已经二十二了么,啧啧。那有男朋友没?打算在这里定居吗?」之后他掐灭了香烟,补充道,「我是想权衡一下,公司录用人才是要考虑稳固性的。这个你该知道吧?」 「嗯。我男朋友在读研,马上就毕业了。有可能的话,会考虑在这里定居。」 刘总听了略微有些失望,摇摇头,说:「现在的小女孩眼光太短浅,只看眼前不看长远!现在大好青春正是奋斗的时候,这就要考虑男女问题啦?那些小男生靠得住吗?我是为你好才跟你说这些,你可是难得的人才,要有抱负心!」 「……没有,我没说马上结婚。」寒露不明白谈恋爱哪里是目光短浅了。 「同居跟结婚有什么区别?这不是目光短浅是什么!」 寒露赶紧摇头,说自己没跟男友同居。但接着,刘总说的话让寒露脑袋里「嗡」地一声。 「你们发生过关系吗?」刘总眯着眼睛问,看寒露震惊地瞪大眼睛,接着说,「女孩子经历过那种事儿就不一样了,就被污染了,脑子就会不清楚,那样怎么干大事呢?」 说完,他又抽了一根烟,转换一种语气,道:「不过你还年轻,及时止损就好。没关系,只要你有困难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会帮助你。」 寒露坐不下去了,很想赶紧走人。但刘总此刻却突然看起了文件,边看边问几句工作上的问题,就像刚才那番恶心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他首先指出了很多问题,批评她做事不够专业,然后挑出几处来夸奖,说她至少是认真的。 「没办法,你只能重做了。」刘总把文件扔还给她。 「好吧……那个,刘总……」寒露决定把董经理的话说给他听,「我手里还有董经理布置的任务,如果再做这些,恐怕忙不过来,您要不要跟他说一下,让他做一个权衡,这样就不会有冲突了。」 「董经理!」刘总很轻蔑地说,「他是领导还是我是领导?这点小事我没法做主吗?他要是为难你,我明天去跟他说!」接着又开始语重心长,「小苏啊,你自己要有权衡能力,做任何决定都要考虑自己的前程,你跟着我是最快的成长途径。你放眼看看,公司里面黑压压都是人,有几个能做到顶尖?有几个能出人头地?你以为像老牛一样任劳任怨就能做出成绩?机会都是给聪明人准备的!」 寒露不住点头。她不想做任何争辩,只想赶紧离开。 抽完烟后,刘总看了看手表,道:「哎呦,已经十点半了,下班吧。你住在哪里?我开车顺便把你送回去吧?」 「啊不麻烦您了,刘总,我坐地铁很快的。」 「马上就十一点了,还有地铁吗?这样吧,我开车送你。你这样娇嫩的小女孩,在外面遇到流氓怎么办,要注意保护自己!」 「不用不用。我男朋友……李煜亮,会开车过来接我的,他这时候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寒露道。 刘总听到「男朋友」三个字,又把之前教育她的话说了一遍,什么目光短浅、没有抱负之类的,寒露偷偷打开手机,飞快地给李煜亮发了条短信:「亮哥,我遇到了点儿麻烦,你能来南湖里这边接我吗?寒露。」她不敢告诉王浩,能够想象王浩面对这件事的反应——他肯定会数落她的不是,或者怀疑她本来就心怀不轨勾搭领导。 好像是故意拖延时间,刘总啰啰嗦嗦说了很久,就是不放她走,亮哥也一直没有回复。寒露心里又着急又害怕。瞧着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地铁停掉了,所谓「男友」也没有过来接,刘总便站起身来。 「行了行了,我说那么多你能听进去三分就算好的。先下班吧。」 说着他从办公桌前走出来,身体贴近寒露,双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做出向外推她的动作。寒露闻到了臭汗夹杂香烟的刺鼻味道,他的体温从手掌传递到她的肩上又传遍全身,她感到一阵恶心,不由自主地要挣扎开。 「刘总,我自己走就行。」她这时候已经没办法保持微笑了。 但当她准备去拉门把手的时候,突然发现门不知什么时候被锁上了。她惊恐地回头看着刘总,对方装作很无辜的样子去开门。他故意张开手臂,将寒露挤在门后,很无奈地说门打不开,得叫保安,然后装模作样地打了个电话,说一个小时后就能解决。 这时他再也伪装不下去了,眼前这个女孩是那么完美,她的脸蛋如此好看,气味是如此好闻,他努力地靠近她,最后几乎全身都靠了上去。 「你干什么啊,刘总!」寒露喊了一声。 「嘘,别喊,我最讨厌女人叽叽喳喳。」他说,「再说现在都几点了,你喊有什么用?没人听得见的!」 「你再这样我报警了!」寒露感到了极大的羞辱和愤怒,她的双眼通红,浑身颤抖。 「报什么警?我说跟自己的女人亲热,警察会管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嘴巴在她脖子上胡乱啃着…… 半夜十一点后,保安循例过来检查,他今天有些困倦,懒惰和责任感双重矛盾下,最终还是决定过来看一看。最近公司倡导「绿色环保」,并且发出了严格制度,一旦发现那个部门下班后不关闭电脑、电灯就会通报批评。当电梯到达20楼的时候,他听到一声叫喊,那声音不大,叫了一声之后就停了。平时办公室也偶尔会有人大喊大叫,属于正常。他走进办公区随便看了一眼,灯都关掉了,正要转身离去,又听到了叫喊声。他停下来侧耳倾听,之后有隐约听到了谁在大声说话以及摔打,像是有人在吵架。他还是不太想理它,已经这么晚了,随便看一看就可以回去休息了。然后他听到了一声非常清晰的「救命」。 门被打开了。 保安看到办公室地上一个男人压在一个女人身上,门被打开的一瞬间,男人愣住了,女的则飞快抽身出来,猛地抓住保安的胳膊,喊道:「报警!快报警!他要侵犯我!」那女的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眼中含泪,而男的已经褪去了裤子,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 这保安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吓得不知所措。 刘总慌乱了几秒钟,然后站起来镇定地穿上裤子,对小保安道:「别害怕,小伙子。你先回去吧,这事情我来处理。」 寒露控制不住情绪,她死死地抓住保安的隔壁,尖着嗓子叫喊:「你怎么不报警!叫警察把这个人抓起来,快啊!」 保安不知所措。他是认识刘总的,有时候偶尔碰到还会相互问好,感情上他是倾向于他。但现在这个状况,很容易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不知该怎么办,一时有些懵。 「你这个臭□□!勾引我上你,被发现了就开始甩锅了?」刘总非常严厉地冲寒露说,「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愿意上你是你的荣幸!还不赶快滚,要让所有人看笑话吗?」 寒露气得泪水止不住地掉,她转身往其他办公区走,边走边喊:「来人呐,有人非礼!刘大志要非礼我!大家快过来!」 这时候办公区的人已经走差不多了,但仍然有少数人在挑灯夜战。她声音很大,那些被工作折磨得筋疲力尽人听到之后,想是被打了一阵兴奋剂,很快都赶了过来。小保安也赶紧通知队长过来看,他说的是:「队长,赶紧到20楼东区这边,有个女的发疯了!」 办公区围着大概二十来个人,寒露就对着他们哭诉。这些人也都是看热闹而已,并没有人表示同情,甚至有人轻声讨论,认为又是一场狗咬狗闹剧。他们盯着她裸露的□□,想象刚才发生的那些事儿,不禁露出了微笑。 保安队长赶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命人抓住她,且厉声质问:「你是哪个部门的?大半夜的喊什么喊?」 刘总已经整理好仪容赶了出来,对大家说:「这女的简直是疯子!半夜到我办公室脱衣服,威胁我要是不给她名额就告我非礼!幸亏小王巡视的时候撞见了,不然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小王,你跟大家说说,我说的是不是?」 小王已经没了判断力,他看到寒露那个样子很是同情,但刘总也是他尊重的人,他在完全懵掉的情况下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刘总赶紧拉住小王,喊道:「大家看到了吗?小王可是证人啊,我是被冤枉的,是这个□□陷害我!」 寒露难以置信地抓住小王,喊道:「你撒谎!你看到的明明不是这样!你为什么撒谎!」 正在这时,有个穿着端庄西服的人走了进来,问保安队长:「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队长认出来这是卓总的秘书,吓了一跳,赶紧回复说没什么事,员工之间闹矛盾而已。他向下面的人使眼色,要将寒露控制住。但为时已晚。 卓聿修刚刚结束一场漫长而焦灼的会议。最近收购的烂尾项目遇到了金融方面的困境,他知道同事们已经为这件事做出了很多努力,尽管内心已经接近暴怒,但表面上他仍尽力保持着一个领导的冷静。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摆手示意秘书打开会议室的门透透气。负责这个项目的同事颤颤巍巍地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案,之后惴惴不安地等待他的回复。 卓聿修停住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扭头问秘书:「去楼下看看怎么回事。」 秘书不明白去楼下看什么,但出了门之后就听到了吵闹声。秘书刚出门,卓聿修也出去了,他对吵闹不感兴趣,只是想透透气,缓解一下压力。办公室的各位也只好跟着出去。 接下来,所有人都看到了寒露最不堪的一面。她如此委屈、愤怒、绝望,但却没有人愿意站在她这一边。这一刻她从来没有那么痛恨这个世界。 看到卓总过来,那些围观的人有些害怕,纷纷往后退了退,但没人真正走开——这是个绝佳的看热闹的机会。其实,卓聿修在看到寒露和刘大志的一瞬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决定听听当事人怎么说。刘总抢先发言,这是他第三次为自己开脱,每一次都有新的说辞。保安小王晃了晃身体,他终于有了自我意识,知道刘总撒谎了,但他不敢说。 「他撒谎!」寒露已经不再流泪,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红肿的双眼和凌乱的头发给她的美貌减了不少分,看起来凌厉又歇斯底里,仿佛她真的是刘大志口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 「他利用工作之便骚扰女下属,故意拖延到半夜想要非礼我!看到没?就是这个恶心的男人,天宸公司竟然有这样的禽兽!」她嘶哑着嗓子喊道,然后用手指着卓聿修——她并不知道这就是卓文珺的大伯,也不知道他在公司的职位,但她知道其肯定是有能力为自己主持公道的人,「领导,你被人蒙蔽了眼睛,他们都在撒谎!我没有疯,我只是一个实习生……我能怎么办!」说着她痛苦地哭了起来。 卓聿修叹了口气,双手揉了揉脸,转头对秘书说:「把他们交给督查部,一定要妥善解决。」之后转身要走。 「领导!您不感到羞耻吗?」寒露喊住他,「这样的禽兽在您的公司里都混到了总监的职位,连实习生都不放过!您不感到羞耻吗?晚上睡得着觉吗?」 卓聿修站定,伸手示意旁边的人安静,仔细地看了看她,反问道:「你,感到羞耻吗?」 寒露不再流泪,此刻的她挺胸抬头、理直气壮。 「我为什么羞耻?我是受害者,是那个老流氓要害我!」 刘大志指着她的鼻子道:「你这个女人,少在这含血喷人!信不信找人把你……」他话没说完,就被卓聿修严厉的眼神吓退了。 「他是不是害了你,公司会调查清楚。」卓聿修说,「但现在事实不明,你在办公室大喊大闹,影响公共秩序,说轻了是没有公德,说重了是恶意中伤、毁人名誉。你不要说你是无辜的,我说了,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一切都是未知,如果有必要,我们会请求警方介入,你大可放心。」他又吩咐了一遍秘书,务必要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调查清楚,在此之前严禁员工讨论。 寒露气得发抖,她咬了咬嘴唇,冲着卓聿修背影道:「如果是你的女儿,你还会像现在这么说吗?」 卓聿修回头道:「可惜,你不是我女儿。」 当寒露承受着巨大的委屈时,李煜亮在繁忙中度过,忙乱中并没有注意到寒露发给自己的求救信息。一直到凌晨两点钟他才空了下来,随即驾车来到冠亚酒店,洗了一个热水澡冲掉满身的酒味儿。在床上躺了不到十分钟,女友夏丹就赶了来,撒着娇在他身上扭来扭去。他实在没有精神,眼睛都睁不开。 「怎么了?」夏丹双手捧着他的脸,柔柔地问。 「没事。」李煜亮淡淡笑了笑,说:「今天太累了。」 夏丹很乖巧地就势躺在他的胸前,嗲道:「知道你这段时间很忙啦,忙得都没时间理人家!」 李煜亮轻轻摩挲着她的耳朵,闭上眼睛准备入睡,但一直也没睡着,便起身去阳台抽烟。 他确实非常忙碌,总是应付各种各样的人和事,每天能够用来处理自己生活的时间被无限挤压。但最近这段时间,他有种非常奇妙的感觉,放佛自己的心割裂成两部分:一半容纳着世俗人间的种种繁琐纷杂,而另一半则空空荡荡、安安静静。每当他安静下来的时候,心里另一半的寂寥就会隐隐作痛,具体的反应是感觉左胸口一阵阵的发酸,接着是茶饭无味、淫逸不想。说实话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正是当年这个感觉让他决定去玩音乐,之后母亲逝世、家宅不宁,随后,母亲守护半生的家庭被另一个女人成功占领。 为什么时隔几年又出现这种感觉了呢?他始终不愿意承认,但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说:「安心……」于是,理性的小人儿和感性的小人儿开始了激烈的辩论。 理性小人儿认为,二人成长背景差异大,三观也不太吻合,在一起会有无法逾越的鸿沟;安心是个心思过分单纯的小女孩,需要的是小心翼翼地呵护,她没办法理解他的世界,也没办法在事业上对自己有所帮助;她也不够漂亮,不是自己平时的审美取向,谁也无法预测纯粹因为情感的结合能保持多久,到时候会落得两败俱伤。 感性小人儿对此嗤之以鼻。人的一生能够遇到几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呢?不是喜欢跟她睡觉,而是触动内心柔软的那种情感。到目前为止,他只遇到过一个,其余的不过是「待在一起舒服」或者「是个不错的床伴」,爱的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了。每当应付完生意上的事情,每当被沉重的责任压得喘不过气时,「安心」这两个字就像寒夜里轻轻舞动的火苗,给他带来片刻的光亮和温暖。他喜欢跟她待在一起,闻着她身上清新的味道,听她说一些新奇有趣的话,他还喜欢她眉头轻蹙、低头摆弄书本的小模样,那简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风景。试问,他真的不愿意常常跟她在一起吗?不会想要抱着她吗?不会有轻吻她额头的冲动吗? 可是爱情这东西,又能坚持多久呢?周围也有跟老婆爱过的朋友,可他们今天刚刚说了婚礼誓词,第二天就跟情人打得火热了……父母年轻时不也爱过吗? 不过,换一个角度想,是跟一个本来就没爱过的女人结婚最后潦草一生的好,还是跟一个爱了但有可能不再爱的女人过一生的好?「爱了」这两个字,不值得去追求吗? 李煜亮不禁笑出了声,人生第一次觉得星座这东西也蛮准的。他这边思考着,不知不觉抽掉了好几根烟。夏丹披着睡衣走到阳台,温柔地问他是否遇到了烦心事,之后把手机递给他。 「亲爱的,有人给你发了短信,你看看别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寒露。这是个非常好的逃逸理由。 「我去看看吧。」他说,「哦,你自己睡吧,这间房间挂在我名下的,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夏丹有些委屈,但选择依他,道:「知道了亮哥,你去忙吧!」 等他开车赶到南湖里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多了,给寒露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通,很是担忧。想了想实在不放心,他决定联系安心,拨过去好几次,对方才接了电话。 「不知道啊,她现在搬到楼上了,我来问问布苗她们吧!」安心嗓音里带着睡意。 「主要是联系不上她,所以怕出了事。」李煜亮说。 过了五分钟,安心回电,说人没有回来。 「你别着急,亮哥,我打电话问问大小姐,露露是在她大伯公司实习的。」 「嗯,你也试试吧。我刚才打过去她没有接。」 到了此时,李煜亮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而且预感越来越强烈。冠亚在南湖里也有一家酒店,跟天宸公司办公大楼临同一条主干道,相距大约1.5公里,不出意外的话,酒店门外应该会安装摄像头,兴许能够提供一点线索。他马上打电话给酒店总经理,问他能否帮忙查看一下摄像头。过了十多分钟,酒店方回电,说有监控摄像头,但监控路段只有很短的距离。总经理还算热心,他非常仔细地查看了监控,说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少女经过。 「那徐总,您是否认识其他家酒店的同行?主要是天宸大厦周围一公里的酒店。麻烦您帮忙问一下,这个女生是我的朋友,现在联系不上了,家人很着急。」 徐总思考了一下,说:「那倒是认识几个。这周边有三家高星级酒店,五六家快捷酒店,按照你说的范围排除一下……就只有四季和洲际饭店两家。我先去问问,待会回复。」 刚放下电话,安心来电,说文珺不接电话,应该在睡觉,寒露男友王浩在国外,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真灿和路过也起来帮忙了,一一地找寒露的同学们打听。 「我们报警吧!」安心说,「万一出事怎么办?」 「可以。」李煜亮说,「我这边正在请求同事帮忙,看能否有消息。」 在等待徐总回复的时间里,李煜亮开车在天宸周边的每条路上转悠,偶尔能碰到一两个人,但都不是寒露。半个小时后,徐总终于来了电话。 「洲际饭店的周总是我老同事,他帮忙查看了酒店的监控,说看到有个女孩从饭店门口经过,但是监控范围很小,有效视频只有几秒。我已经让他拍下来传给我了,待会你看看是不是要找的那个女生。」 视频不是太清晰,但也能看出来人的大致形象——那就是寒露没错了。正在这时,安心打电话说联系上寒露了。 「没事了亮哥,她现在在网吧,手机没电了,所以没法回复。」安心说。 「哦,那就好。」李煜亮松了口气,之后问,「她经常去网吧吗?」 「不知道……我是第一次听说她去网吧。」 李煜亮安慰安心一切没事了,但心里却知道事情不正常。他来到网吧,在网吧最角落里找到了寒露。 看到熟人之后,寒露再也忍不住了,趴在他怀里大哭起来。李煜亮起初以为是感情方面的事情,心想哭过就算了,便好心把她带到酒店去休息。之后,她把自己晚上遭遇的事情告诉了他。 李煜亮非常震惊,当下拿出手机,说要报警。 寒露摇摇头说:「警察已经来过了,也录过口供了。」 「那他们怎么说?那个混蛋拘留了吗?」 「不知道……」寒露非常无力,「公司有出面,很可能不会有什么水花……那个人非常狡猾,平时跟我说话都是打电话或当面讲,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这他妈是个老狐狸了!」李煜亮说,「不过你完全不用担心,文珺的大伯不是公司的高层吗?告诉他应该好解决。」 寒露摇摇头,说没必要麻烦他。 「你不用这么悲观。你们公司有摄像头什么的吗?高层办公室都会有摄像头的,查一查就知道了。」 「他们说摄像头坏了……哎,总之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的。」寒露说,「公司对我态度还可以,说可以给我精神补偿,希望我私下里了结。」 「这是钱能够补偿的吗?」李煜亮道,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混蛋,有没有对你……造成什么伤害?」 寒露摇摇头,说:「没有,后来被一个保安打断了。」 如果没造成实质性伤害,私下了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的心理伤害,怕是很难「了结」了。 「一切全看你自己的意思,你如果愿意,我会支持你打官司。」 寒露非常疲惫,她不想再去想这个事情了。 「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吧,这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李煜亮走后,寒露开始了沉重的自我反思。这件事虽然主要责任是那个混蛋,但自己也是太天真,她高估了世人的人品,低估了自己对男人的诱惑力。从小到大,姣好的容貌给她带来了很多美好,也不可避免有很多烦恼,但这样的事,却是第一次遇到。她真的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没经历过什么风雨,这次的经历非常糟糕,但也算是一个教训了。 「人要善良,但不能傻。」她想。 ☆、下雪的寒露(下) 寒假还没结束,文珺就开始为堂妹的到来预热。 堂妹就是大伯卓聿修的女儿,文珺形容她「像天使一样美好」,唱歌跳舞弹琴,样样拿得出手,保证大家会特别特别喜欢她。开学第一天,文珺将「小天使」带来了。 「小天使」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圆圆的脸蛋儿,大大的眼睛,说话还带着「胎音」,穿着打扮像洋娃娃一样,各种蝴蝶结、白蕾丝。她的一切配置都很可爱,奇怪的是,她本人却丝毫没有可爱的气质。她看人的时候喜欢仰着脸,一副俯瞰众生的样子——这并不是特意为之,那些东西已经融入了骨子里。来到月半湾之后,她也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客人,很自然地「命令」路过和紫阳给她搬行李,之后把安心叫到自己房间,嫌乎屋里头的壁纸不好看,让安心给她买个粉色的壁纸来。 「喏,给你钱。」她掏出一沓钱递给安心,「买回来之后,就叫楼下那两个哥哥来贴。」 安心人老实,虽觉得不舒服,也不愿意计较。不过路过就满腹牢骚了,他很抗拒帮她做事,更可气的是文珺完全意识不到妹妹过分,好像全世界都该宠着她、让着她。路过硬气,受气的就是安心和紫阳了,他俩被迫给两位大小姐贴了一天的壁纸。 「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天使』吗?怎么这卓家的姑娘都一个德行!」路过气道,「安心,马上收房租了,记得跟她们多收一份,可不能让她白住!」 安心有些为难:「啊,这样不好吧……她应该快走了。咱们都有可能来亲人,住个几天也不碍事。」 「呵!她都住多久了?咱们上上下下都成她仆人了!」路过不忿,「就跟她要钱!不是咱财迷,宿舍规定墙上都贴着呢,明明白白写着不能领外人进来,凭什么大小姐可以?」 安心只好去找文珺,问这个妹妹还要住到何时。 「等寒露回来她就走了。」文珺说。 安心不明白这跟寒露有什么关系。 「啊,是这样。我跟津津说过,我的邻居是个超级大美女,她特别感兴趣,就想过来看一看,看完她就走了。」文珺说,「谁知道寒露一直请假不来,索性让津津多待几天。」安心张口想提要水电的事儿,文珺却接着说,「我这妹妹好可怜的,小时候爸妈就离婚,长期住在国外,好不容易回次国,也只能住很短的时间。我大伯工作忙,爷爷奶奶身体也不好,只能由我帮忙照顾几天了。」 她说得这么可怜,这时候安心再提钱的事儿就显得过分了。 而卓津津,则像个巡逻的公主一样,每天在小区里遛来遛去。她早就听堂姐卓文珺说过月半湾,当时听到的形容词很多,什么世外桃源、人间天堂之类的,但真的见到了,也不过如此。那些所谓的艺术品并没有多好看,更何况小区里到处都脏兮兮的,像很久没打扫过一样;院子里的「阳光草地」也并不惬意,冬日的寒冷将小草们□□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的残枝败叶;「浪漫花园」里的花儿也一朵没开,看上起冷寂极了。堂姐租住的那个小楼,跟想象中差距很大。楼体看上去很矮小,外立面是淡灰色的涂料,乍看上去像个半成品;公共楼道几乎没装修,楼梯连个栏杆也没有;公共区域都是「纯天然」白泥墙,墙上挂着一些看不懂的画;地面没有铺设瓷砖或地板,而是原始的水泥找平,只在客厅区域铺了一层已经脏兮兮的地毯;天花板也是简单的刷了一层洋灰,这就显得那盏水晶吊灯格外违和。以上那些也就算了,可这小区物业很差,动不动就停水停电,她来住第二天就赶上停水,洗脸洗澡都是奢侈,还得跑很远买矿泉水勉强度日……实在太艰苦了。 「看景不如听景」,人也是如此。文珺口中乖巧可爱的安心,津津只觉得木木的,风趣幽默的路过,实际却是个脾气很犟、说话也不中听的人,而堂姐讨厌的绿茶婊林心婕,反而是令人最舒服的一个,不管什么时候看到她,脸上都会带着淡淡的微笑。 津津有些失望,不禁怀疑姐姐的审美眼光了。 「但是苏寒露,真的是个超级大美女!」文珺说。 津津表示怀疑,但看姐姐如此信誓旦旦,只好耐着性子等。 这天,文珺特兴奋地说寒露回来了,边说边拉着妹妹往学校食堂赶,一路上把从前夸寒露的话又说了一遍,从外表到心灵,几乎用掉了她能知道的所有好词儿。 「真有你说的这样好,怎么没去当明星呢?」津津说。 「嗨,人家正经的白富美,不缺钱不缺爱,淡薄名利,去那个脏地方干什么!」文珺说,「你别急,待会见了你就知道了。」 她们在食堂的一角找到了寒露,见到她的一瞬间,文珺便有些心虚,因为寒露今天一点儿没打扮,穿衣有些随便,气色也不太好。文珺忍不住上手帮她整理仪容,一边摆弄她的头发,一边对津津说:「哈哈,这才是真正的天然美女,跟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哦!」 津津叹了口气,心想果然是姐姐眼光有问题。 寒露艰难地露出淡淡的笑容,冲她们点点头表示打招呼,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饭。关于寒假的那件事儿,寒露只跟李煜亮一个人说过,其他人一概不提,尤其是文珺。但事情不提不代表就这样过去了,她心里上的创伤依然没有愈合,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文珺。 「露露你真是的,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也不回,还以为我哪里得罪你了呢!」文珺嗔怒道,「你寒假实习的怎么样啊?如果好的话,就干脆留下那里一直做,这样你就是咱们几个里面第一个找到工作的人啦,哈哈!」 哪壶不开提哪壶,寒露笑不出来,便只点头不说话。 「哦,原来在我老爸公司实习的就是你啊!」津津道。她看到寒露吃的是瓦罐肉汤,便说,「你这汤不错,看起来很好喝的样子!在英国待这么久都给我饿瘦了,每天除了土豆就是牛肉,真是腻!」 这是要跟人家要饭吃的意思。寒露愣了一下,只好把汤让给她。 「啊,这都凉了吧?好像也没有多少了。」津津噘嘴道。 寒露见文珺也不说话,只好自己去买。隐约听到文珺在背后说:「看见没?这就是人美心善!」 在等待店家做汤的时候,有个女的突然插队站在了寒露的前面,气势冲冲的样子,完全不觉得不好意思。 「同学你好,是我先站在这里的,我钱已经交了,汤马上就好了。」寒露很客气地对插队的人说。 那女的撩起长发回过身,立刻带来一阵让人窒息的香气。她仰着头,快要飞出来的眼睫毛和距离老远都十分醒目的大红唇让她看起来格外盛气凌人。寒露认出来,这是李煜亮的女友夏丹。 「你想怎样?」她挑了挑眉毛,看起来不打算讲理。 「你得排队啊。」寒露说,「先来后到。」 「先来后到……」夏丹咀嚼者这四个字,冷笑了一声,说,「原来你还懂先来后到?」 寒露惊诧了一下。从前也跟夏丹认识,虽说不怎么喜欢她,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问问老板啊,我的汤都快做好了。」 瓦罐汤的老板赶紧说:「是的姑娘,确实是她先来的,汤都做好了。」便说边将瓦罐递给寒露,「这是你的汤。」然后对夏丹说,「姑娘,你要喝什么口味的,我马上给你做。」 夏丹指了指寒露的汤,说:「我就要这个。」 瓦罐店老板愣了一愣,想不到还能碰到这种蛮横的人,脸上的职业性笑容也挂不住了。寒露没理她,端了汤要走。谁知夏丹紧跟一步向前,伸手将寒露的汤打翻在地上。 「干什么啊你!」寒露终于怒了。 「干什么?」夏丹又冷笑一声,「我还想问你,你他妈想干什么?!」她这边说着,瞬间围上来几个人,看那个气势,应该是夏丹带来的人。 「还真以为自己很美是不是?我看你就是个下贱胚子!」夏丹放开了音量,指着寒露的鼻子骂道,「臭□□仗着自己有张好脸到处浪,看见男人就贴上去,你家是开妓院的吗?像你这样的下贱货,老娘见得多了,平时装得像个良家妇女,背地里不知道干什么勾当!」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正在跟堂妹说笑的文珺发觉这边很热闹,也跟着围了过来,人太多了,她俩挤不过去,只听见一声非常清脆的「啪」声,像是谁打了谁一巴掌,紧接着人群中发出一阵低呼声。 「姐姐,发生什么事儿了?」津津问文珺。 文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看到当事人之一的夏丹,她看起来相当愤怒,正在怒骂:「就是你这个臭□□,到处勾引男人,在公司勾引自己的老板,结果被人家扫地出门,现在又勾引我男朋友!下贱货,天生做鸡的料子,要脸的话赶紧给我滚回你的鸡窝去,再让我碰到你,见一次我打一次!呸!」 这时候,津津拉住文珺惊道:「哎呀,那不是寒露姐姐吗?」 「啊?」文珺瞪大眼睛叫道,「你说谁?」 文珺钻进人群里,看到有个女的赫然趴在人群中间,周围地上撒着汤汁和打碎了的瓷碗渣子。那女孩低着头,头发盖住了脸,但是不难看出这就是寒露。 文珺尖叫一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寒露,茫然又愤怒地问:「怎么了这是,谁干的!」 站在旁边的夏丹已经撒了气,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你干嘛啊夏丹?为什么欺负露露,疯了吗你!」文珺的嗓门比夏丹更要洪亮。 「为什么……呵呵,去问你的好姐妹吧!」夏丹轻蔑地说,然后冲身边的小跟班们挥了挥手,人群自动让出一个豁口,她便领着队伍大摇大摆地走了。 文珺来不及追上他们问个清楚,只能先安顿寒露。她此刻还是懵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寒露就跟人起了那么大的冲突。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文珺冲着围观群众吼道,「吃饱了撑的是不是?!」 「有什么了不起的,臭不要脸的小三!」有人骂道。 文珺一听炸了毛,吼道:「谁他妈的在这里喷粪?!再叽叽歪歪老娘一巴掌把他打回娘胎里去!」 周围的人渐渐安静下来,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啊寒露?」文珺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跟夏丹闹起来了!」 一旁的津津已经通过围观群众大致了解了情况,但都是不利于寒露的,此刻她也不好讲。寒露则低着头,凌乱的头发贴在额上,脸上浮起隐隐约约的红手印。 李煜亮很快就得知了此事,文珺没说出个所以然,但也不难猜出原委。这段时间因为寒露被性骚扰的事情,他和她之间的通信较从前勤快了许多,一定是夏丹察觉到了,起了误会。他非常生气,也很担心寒露,可惜公司里的事情焦头烂额,根本脱不开身。等他终于有了空闲,已经过去了三天。他知道,现在去跟寒露道歉还不如找夏丹问个清楚。 第一次见到男友如此愤怒,夏丹非常害怕,眉毛一蹙,两行泪珠滚落下来。 「都是我不好,是我太敏感了,我不该小心眼,更不该去追究……」她一边哭一边认错,「以后你们的事情我再也不过问了,你如果愿意,我也容得下她……」 「我说了,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李煜亮尽量放低声音,「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跑去打人家的脸,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 「知道你不想承认……」夏丹边哭便说,「这段时间你跟变了个人一样,每天借口忙工作或者跟朋友喝酒,不愿意跟我见面,即便见了面也魂不守舍的,问你什么都不说……我就知道,你心里肯定有别人了……」她摸了摸眼泪,「我真的太爱你了,好害怕失去你,所以才会那么冲动……要怪,就怪我不该那么痴情。」 「你打了人,自己还觉得特别委屈吗?」被她这样一说,李煜亮怒气不自觉弱了许多,但语气上仍表现得很强硬,他仍然很介意夏丹偷偷调查自己和寒露,「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寒露的?又是从哪里知道那些谣言?」 夏丹挤了挤眼泪,说:「我亲眼看到她给你发信息,说什么让你大半夜去南湖里找她,然后你真的去了……后来,我在南湖里的冠亚酒店找到你俩的开房记录……」说到此处,夏丹真的感觉非常委屈,哭得越发厉害,「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你要跟那种贱人在一起?你不知道,她真的毫无廉耻,在公司勾引上司被人抓个正着!像那种表面上装得很纯洁内心却非常肮脏的女人,我见得多了……」 「够了!」李煜亮呵斥道,「你根本不了解实际情况!寒露是在公司被人性骚扰,她才是受害者。那天晚上本想求助我,才会给我发信息。以后不许再到处乱说,听到没有!」 她不再说什么,只是哭。这女孩十分了解李煜亮,只要对方弱下来他完全束手无策了。 「你这就跟我去月半湾,当面给人家道歉!」李煜亮一把把她拽起来往车里塞。 「我不要去!」夏丹挣扎着。 「怎么,还不知悔改?没让人家当众把耳光还给你,已经很客气了!」 夏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嗲着嗓子道:「我这两天很不舒服,不能去……」 「不舒服,也得去!」李煜亮一字一句地说。他不想对女人动粗,不管爱或不爱,只要是女友他都尽可能宽容大度,但如果必须在女友和朋友之间抉择,他会毫不犹豫选择朋友。 夏丹犹犹豫豫,终于决定说出秘密,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瞳孔红红的,让人望之生怜。 「亲爱的,我……我怀孕了……」 李煜亮刚刚发动车子,左转向指示音滴滴哒哒地响着,车大灯照亮了前方空荡荡的一片夜。夏丹坐在后座上,小心翼翼从后视镜里窥视他的表情,但看不清。 一直没有等到李煜亮的上门致歉,真是让人感到失望。寒露最近的状况非常不好,打从食堂回来就一直闭门不出,不吃不喝,怎么劝都劝不好。现在学校里面谣言四起,把她说得非常不堪,现在最新的说法是,「月半湾女生」勾引公司老总,被人家老婆追打到学校里,还有的说她是被男友和老总的老婆联合暴打。 愤怒的文珺打电话质问李煜亮,要他给个说法。 「已经跟她打电话道歉了,等过两天有了空会亲自登门道歉。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会负责。」李煜亮说。 「负责?怎么负责?」文珺有些气愤,但还尽量控制情绪,「你没看见夏丹是怎么打她的!当时那么多人看着,你让她以后怎么出门见人?」文珺说着说着哭了起来,「你不喜欢露露就不喜欢,干嘛那么绝情,还让夏丹来打她,你还是人吗?」 李煜亮头疼得厉害,几日之间,谣言已经越来越离谱了。但没有得到露露的允许,他也不好将事情原委讲清楚。 「我和露露没有那种关系,我也绝不可能让夏丹去打她。这件事是夏丹做错了,我已经骂过她了,从此之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你们男人就是这样,玩儿过了就不认账,一个个都那么狠心……」文珺泣道,「我本以为你只是吊着安心罢了,没想到还哄着寒露。亮哥,我们月半湾的女孩已经够命苦了,你干嘛还欺负我们……」 「说什么呢!」提到安心,李煜亮立刻升起一团无名火,「我已经说过了,我和寒露没那种关系,是夏丹误解了。等过几天会让夏丹跟她当面道歉,我也会想办法补偿她的。」 李煜亮的「补偿」三天后才到来,他在校报上替夏丹登上一则公开致歉信,称一切都是误会,诚恳向寒露道歉。但对于寒露来说只是杯水车薪,这段时间发生的点点滴滴摧毁了她的精神,人也越来越消瘦、憔悴。 被猥亵导致的精神伤害未痊愈,寒露和男友的关系也越发紧张,就在开学头一天,王浩提出了分手,没有讲为什么,也没有给任何商量的余地,她用了十多天来舔伤口,结果刚回到学校就被人当众羞辱……清清白白的美人儿,一瞬间成为全校嘲笑的对象。 尽管邻居们尽最大可能帮助她,但却没有人真的能感同身受。打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之后,从前那个明媚可爱的寒露就改变了。之后,她仍旧对每个人都和善,每天也笑嘻嘻的,但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而卓津津也是满肚子失望而归,没想到姐姐的这些朋友都是这样的,最让人失望的就是那个叫苏寒露的所谓「大美人」,她美不美暂且不提,只是这种人品和作风,怎么会配得上「人美心善」这四个字? 她临回英国之前跟父亲卓聿修吃了一顿饭,长久不见面,父女俩关系也就那么回事,卓聿修尝试找了好多话题她都提不起兴趣,最后他说到了最近一段时间公司里发生的事情,说有个女员工跟公司高管的情感纠葛。 「那真是巧了,我也遇到了这种事。」津津边吃冰淇淋边说,「是珺珺姐的朋友。那个女孩作风也不好,据说在公司里勾引上司,在学校里勾引同学的男朋友,最后被同学当众暴打,这都是我亲眼看见的。」 「哎,现在的女孩子……」卓聿修叹息道,「你姐姐也是,交朋友那么随意。」 「是的啊。」津津说,「不过那个女孩你应该认识的,她还在你公司实习过呢!」 「是……吗?」卓聿修皱眉道。 ☆、突然天晴 安心生日到了,她想举办一个小型的派对庆祝一番,希望能和室友们一起高兴高兴。前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先是心婕「劈腿」,后是寒露「小三」,现在路过又说他妈妈最近身体不好,总之月半湾这段时间时运很不好。文珺前两天还说,要找个风水先生过来看看什么的。 计划好之后,安心挨个去邀请,大家都很热情地答应了。最后,她去敲心婕的门,却很久没有人回应,手上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竟发现屋里已经没有居住的迹象了。她打电话给心婕,对方也没有接,过了半天回信息说自己三天前搬走的,等到月初就把最后一次房租交了。心婕在大家不知觉的情况下搬走了,这件事安心有些心酸也有些生气,心酸的是一起住了那么久的室友说走就走而且没人相送,生气的是她不该等自己问了才说自己要走,这样她那一份房租就得大家分担。 得知心婕走了之后,除了安心和寒露有一些反应,其他人都很无所谓,文珺则说:「烦人精走了,真是个大喜事儿!祝她的新室友好运吧!」 生日聚餐挺简单,不过室友们也都各自准备了礼物,大多数是选择送书,她这一天一口气收到了十几本书,以及人生中第一支口红。在文珺的威逼利诱下,她化了淡妆,穿上清新可爱的裙子。刚走出房门来到餐厅,大家都震惊了,纷纷赞叹原来安心也是个美女。 「造型师在这里呢!」文珺得意地叉着腰,「看看我的作品咋样!哈哈!我就觉得自己很有天赋,实在不行以后就当化妆造型师了,不然浪费了我一身的本事!」 「不错。」寒露笑道,「安心皮肤白,骨架轻巧,穿对衣服很好看的。」 「对对对!」路过道,「安心,要不把你之前的衣服都扔了吧,听造型师的安排!」 安心被大家夸得很不好意思,心想如果能让亮哥看到此刻的自己多好,虽然她没有大小姐娇俏可爱,没有寒露柔媚动人,但也算得上有一点姿色的。她第一次在自己的外表上有了自信,一整天心情都很好,到了晚上也不愿意卸妆,内心盘算着该怎么样跟亮哥取得联络,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也没有沟通过,久到能听到他的消息都变成一种奢侈。刚好心婕要搬走,得找个新室友来补充空缺,这就是个绝佳的机会。 心脏砰砰砰地跳着,脑海里预演着亮哥接通电话之后的情形,但他没有接。安心瞬间心情变得很坏,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和屈辱感潮涌而来,她责怪自己为什么变得这么俗气,以为自己收拾一下就真的能够得到他的青睐,可事实上他喜欢的始终都是夏丹那样的女生。她跑进洗手间洗掉妆容,换上了睡衣,之后趴在床上强迫自己睡觉。 然后亮哥回了电话。但手机被她静音了,连续好几通都没注意到。到了半夜,实在睡不着的安心干脆起床看会书,这才发现手机里十来个未接电话。 亮哥发来短信,问她什么事情。安心又开始莫名的紧张,回复说要招新室友。 「可以。」他很快回复说。 「心婕说会把这个月的房租交了的。」 「好的。」 「她搬走有些突然,大家都不知道。」 「嗯。」 「大小姐说将来要做化妆师,大家都夸她化妆技术好。」 等了很久(也可能没多久)没有回复。安心便后悔说这么些废话,结果人家不愿意搭理自己。好在又过了五分钟,回复来了。 「好吧……」 安心开始纠结要不要继续聊,聊的话聊些什么呢?如果就此打住,至少他们的对话是以他为结尾的,自己不会感到难堪,如果继续,又要经历刚才那种等待回复的忐忑不安。 这时他又追加了一句:「她这是又更换梦想了吗?」 她犹豫良久,打了一个「嗯」发了过去。 哎,赶快结束吧!她心想,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不要再聊了,睡觉吧! 但他又回复道:「我快到了。」 到了,到哪里呢?或许是回家,或许是去找夏丹,总之是跟自己没关系。她决定不回复了,躺床上想事情。 又过了五分钟,他打来了电话,安心有些慌乱地接了。 「你下来的时候给我带件外套。」李煜亮说,「出门着急忘记带了。」 「啊?」安心还以为他打错了。 「啊什么呢,我在小荷塘这里等你。」 愣了几秒钟,她赶紧换了衣服,用水抚平了毛躁的头发,还擦了大小姐赠给她的口红,确定没有大问题,往小荷塘方向跑去。她脑子里有些乱,乱七八糟的想法挤在一起。她非常想念他,这种思念还夹杂着自己不被喜欢的屈辱和对寒露遭遇的不忿。真的要见到了,她发现自己没办法非常纯粹地去享受这美好。 夜色下看不清楚,她一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慌乱中以为是李煜亮。 「对不起啊亮哥,我没看……」 借着月色,她看清面前的人是路过,顿时感到抱歉而且羞涩,按照路过的个性肯定借此调笑,但奇怪的是路过嘴里咕噜一句听不清的话就回去了,安心来不及问,继续往小荷塘走。 李煜亮倚在路灯杆子上,双手插兜,微微低头,见安心走过来了便站直身子。 「外套呢?」 「啊……我忘记了。」安心道,「那,我现在回去给你拿。」 「算了不用了,我待一会就走。」 李煜亮主导着两个人的路线,他们并肩沿着荷塘边的小路走着,刚开始一两分钟竟然没什么对话。 走到下一个路灯之处,他歪头看了看安心,微笑道:「感觉你今天不太一样了。」 「啊?哪里不一样?」 「感觉不一样。」 安心不好意思地擦掉口红,说:「是大小姐送给我的,我说我不用,她非要送。是不是挺丑的?」 李煜亮微笑看着她,道:「挺好的。你现在是大姑娘了,打扮一下挺好。」 这话倒说中了她的心事,说:「那,我之前不好看的吗?」 没想到她竟然有一天会在乎自己的外表,李煜亮微笑说:「你的价值又不是外表。当然,你也不丑。」 「所以还是不好看了。」安心接受了这个事实,「从前没没有想过,但最近一直都会想,假如我能够像大小姐那样活泼可爱、像露露那样漂亮该多好。那样的话,就会容易很多。」 「你不必像她们啊,你有自己的可爱之处。」为了显示这些话的真挚,李煜亮停下了脚步,认真地看着她,「将来你可能是生物学家,你的研究成果能够推动这个世界的进步,或者是某个大学的教授,培养出很多高材生。这些东西她们可是比不了的。」 「那有什么用呢……」安心摇摇头说。 这话让李煜亮感到诧异,或许是学习上遇到了一些困难,所以才有些丧气吧。 还有一个话题是怎么都绕不开的,开头说了那么些只不过是不想让气氛变得尴尬。他先开了口,问寒露最近怎么样了。 「亮哥终于想起她了吗?」安心说。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用了这样刻薄的语气,自己听了都觉得挺严重。 「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会想办法补偿她。」李煜亮说,没有等安心回复,他接着说,「我今天来是跟你澄清我和露露的关系,不知道大小姐在背后是怎么说的,但我和她真的没有什么事情,是夏丹误会了。露露的事……她不太想让人知道,所以我也没办法跟你说,大概就是她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就在寒假里的那天晚上,你应该还记得吧?」 「嗯,说是找不到她,但是后来又找到了。有出什么事儿吗?」 「后来我在网吧找到了她,她那天遭到了不好的事儿,情绪很差,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在外面不安全,我就把她送到冠亚酒店休息,用了我的房卡。后来夏丹找到那里,误以为我和露露开了房,所以很生气,想要报复她,才有了之后的事……」 安心了解了事情的起因,不过这事儿终究是亮哥的问题,露露被人看作是不要脸的小三,对名声影响实在太大了,她本想以自己的角度表示谅解他,但终究是没有那么做。 俩人沿着小路走了好几趟,又回到了刚见面时的沉默。夜越深月色反而更亮,两个人的影子投射在青石子路上,近处的人儿,远处的虫鸣,以及更远处的点点灯光共同绘成了这个难忘的夜晚。 他们在一处开阔之处停住脚步,似乎到了分别的时候。李煜亮哈了哈双手,道:「行了,时候不早了,今天就这样吧。啊,这天挺冷的啊,看来明天要感冒了。」 「要还是给你拿个外套吧?」 「已经冻了那么久了,现在拿外套也晚了。」 「那怎么办?要不喝点板蓝根吧,我抽屉里有。」 「拿来板蓝根又得很长时间,我还得继续冻。」 「那……」安心不知该怎么办了,总不能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他,他也穿不下的。 见这女孩不上道,他只好放弃。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慢慢来吧。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笑道:「生日快乐,姑娘。」 「你怎么……」 「本来想白天来的,可是因为露露,多少还是不方便的。」 安心却将盒子还回去,道:「我不需要礼物。」 「你这是要我再揣回去?」 「没有。」安心道,「我是害怕跟露露一样,被人打。」 李煜亮愣了一下然后呵呵笑了,道:「你这姑娘,原来这么擅长讽刺!」他抓起她的手,把小盒子塞给她,「放心收着吧,以后没人敢打你!如果你愿意,你以后可以去打别人。」 安心接过盒子。猝不及防,李煜亮抱住了她,并迅速地吻了吻她的额头,道:「你要的答案,希望还不晚。」 安心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煜亮双手捉着她的肩膀,将她送到了宿舍楼下,笑道晚安,然后消失在黑夜里。 刚刚结束英语角派对的布苗正在门厅里换鞋,只听得背后哐当一声,一个身影冲了进来,吓得浑身一机灵,仔细一看竟然是安心。 「啊呀,安心啊,你要吓死我哦!这么晚了还不睡,去外面干什么了?」 安心整个人慌里慌张的,脸红得像被烫过一样,她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什么话来,便急急地跑进屋里去了。 「这个安心……」 布苗很疑惑,但也一时没联想到亮哥。在她——其实是在所有人的眼里,亮哥跟安心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俩人不太像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过这段时间她超级忙碌,也没时间去关心别人。 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布苗轻手轻脚开了门进了房间,但是打开灯之后,猛然看到文珺端坐在椅子上,微笑地看着她。 「天哪珺珺!你吓死我啦!」布苗捂着胸口喊道,「这一个个的,是要杀我吗!」 文珺得意地笑个不停,解释说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亲爱的喵喵,祝贺你雅思考试顺利过关!」 尽管刚才已经气到爆炸,现在只能深叹一口气,感谢她的一番好意。布苗来不及脱掉参加派对所穿的夸张外套,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文珺本来洋溢着笑意的脸突然暗淡下来,噘着嘴埋怨布苗最近一段时间太冷落自己,连安心的生日派对都不参加,宁愿跟一帮不认识的人玩儿。 「对不起啦,可是我老早就答应出席,也不好拒绝啦!」布苗笑道,「对了,我给安心的礼物你有送她吗?我刚才看到她……」 「送了送了!真是的……」文珺嗔道,「瞧瞧你,好几天见不到人,一回来就满面春风的样子,还以为你有艳遇了呢……」 下面的话文珺没有说出口。她想表达的不仅仅是被冷淡,而是强调那种「好友离开自己好像能过得更好、更精彩」的巨大失落感。连续几个月了,她在失恋、适应失恋的状态里不断挣扎,感觉好像被铁链子栓起来的小狗,而布苗就像是自由自在、精力旺盛的小鸟,得空了就回头怜悯一下「小狗」,不得空的时候根本看不到踪影。布苗的雅思考试前天就出成绩了,但她一直不敢主动问结果,害怕听到回答「很好啊」……这种心态很复杂,一方面她希望布苗能够过得好,另一方面又希望她过得不要那么好……她可以飞,但不能是小鸟,而是风筝,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扯一扯手里的线,她就能乖乖地回到身边。 「瞧你说的,怎么可能啊!」布苗边脱外套边爽朗地笑着。 文珺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发觉她脸上多了一种陌生的感觉,脱口而出:「你该不会真的有男人了吧?」 「哪有啊!」布苗仍旧笑着。 文珺的心态有些绷不住了,但到了这一步只能继续向前,她一把抓住布苗,道:「不对不对,你今天很奇怪,肯定是恋爱了!快说,是哪个臭男人?在哪认识的,认识多久了?你们……进行到哪个阶段了?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哎呦!」布苗稳定住她,道:「干嘛这么激动啊!就是在刚刚接触的男生,八字还没一撇呢!」 看来她真的恋爱了。文珺内心顿时疑窦丛生:为什么我一点不知情?那个男的会是谁,我认识吗?他们有没有上床?该不会是黄卫吧!如果真的是他,我就自杀。 「他叫贝利,澳大利亚人,在英语角认识的……但是真的只是刚刚认识而已,总共也就见了三四次啦!」布苗说。 「哦……」文珺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很快醋劲儿就上来了,笑容也挂不住了,坐在一边生闷气。 「又怎么啦!」布苗像哄孩子一样道,「好啦我知道这段时间没怎么管你,可我真的很忙,这才考完试。这段时间会放松一些,我一定会多陪陪你的,怎么样?」 她如此说,倒显得别人多可怜,若不是她垂怜就只能选择孤独一样,文珺马上说:「你忙你的,我又不是没事情做!不过,你最好好好交待一下那个臭男人,我倒要看看他哪里好,把你迷成这样!」 布苗只好老实交待了。 故事发生在那一天——她挂掉了黄卫的电话,收拾好书包,临出门前特地看了看文珺,答应回头给她带草莓蛋糕来,然后去了英语角。在英语角,她认识了贝利。 为了摒弃亚洲女孩特有的羞涩,布苗一改往日的内敛个性,尽量让自己表现得热情大方,她会很主动地找外国朋友聊天,谈论生活中的一切趣事儿。第一个跟她聊得来的是英国姑娘莎拉,对方称赞她跟一般的中国人不太一样,看起来非常爽朗,而且口语已经很标准了。过了一会,莎拉的一个朋友过来了,是个高个子白人男生,自我介绍叫贝利,布苗很自然地以为是莎拉的男友。午饭时,三个人一起吃了顿中餐,话题从一开始的中国风俗转移到了美食。 「中国的美食绝对是最诱人的。」布苗用英语说,「中国的每一个省份都有特色的美食,比如四川的川菜、湖南的湘菜、广东的粤菜、山东的鲁菜等等。所以,中国人到了国外会非常不适应。」 莎拉承认她的观点,不过她不能吃辣,因此最爱粤菜,尤其爱喝汤。 「不过,贝利能吃辣,他很爱吃辣。他算是半个中国人了,是个超级中国通!」莎拉说。 「哦?」布苗很惊讶,「那你在中国生活多久了?」 从见面到现在,贝利话并不多,应该是属于慢热的类型,不过一直都微笑着听两位女孩讲话。 「五六年了。」贝利说,他用了标准的普通话回答。 「哇!你中文很棒!」布苗称赞,「莎拉,你才来三个月,所以你们在一起不久喽?」 莎拉忙挥手道:「不不不,我们不是情侣,我们是朋友!」接着告诉布苗,莎拉在来中国之前曾经在网上找人咨询,贝利是最热心的网友,非常详细的向她介绍中国的一切,帮助她熟悉和了解这里。 「她说的没错。」贝利微笑着说,他仍旧用的是中文,「不过莎拉很聪明,她已经学会很多中文了。」 完整的两句话说完,布苗震惊了。这是除了说相声的那个大山,她知道的讲中文最好的外国人了!如果没有看到他本人,她会以为这是个纯正的中国人在说话。对于布苗的盛赞,贝利并没有表现出很骄傲自豪的样子,看样子应该一直被夸,早就习惯了吧。 初识之后,三个人又相约吃了一次饭,这个时候她和贝利才交换了联系方式。当时的布苗心情非常复杂,黄卫在学校楼道里说的话在她脑海里不停回放。 第三次见面是布苗主动约的贝利,理由是学英语,贝利答应了。见了面之后,布苗才发现,他真的只是把这次见面当做普通的社交——穿着较为随意,连胡子都没有刮。因为是布苗想要拜托贝利帮自己,饭钱也是她付的,这似乎跟中国男生不太一样。这一次的单独见面,布苗不再过度表演,展示了真正的自己,她把自己陷入三角恋的故事告诉了他。这是她最大的秘密,但在他面前竟然毫无顾忌,她说她非常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也知道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可是内心还是非常煎熬。 贝利安静地听她说完,想了一想,说:「在友情和爱情之间,你已经平衡得够好了,而且你也已经做好了最终的抉择,这很了不起。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自己不那么难过。」 布苗点点头,杯子里的咖啡被她搅来搅去已经凉掉了,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坏,可实际上我又做不到彻底的坏。昨天晚上我仔细地想了想,我是在背叛好友,欺骗那个男生,同时又在自虐……一开始我就知道跟他不可能,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要去那么做……」 「这很好解释。」贝利微笑着说,「我曾经看到这样一句话:假如火车还有一分钟就要开走,那么至少你们还有59秒可以接吻。有些感情虽然结局有些遗憾,但不代表它不值得去努力啊!」 布苗非常感激贝利的体贴,他的稳重和内敛与黄卫的洒脱不羁形成鲜明对比。她很喜欢听他说话,那双蓝色眼睛闪烁着温柔的星光,让她感觉非常温暖;更喜欢看他听自己说话,他表现得很专注,会垂下眼睛沉思,眉头轻皱,嘴唇微张;表达自己观点时,他绝不对否认她的看法,而是先表示一定的理解,在此基础上引入自己的理论。 贝利并不是帅哥,他的长相在欧美人中算做中等,但他有一种别样的魅力。他能让人感受到他是个有灵魂、有思想的人,他能觉察到很细微的情感流动,也总能给出非常有深度的见地。或许生活可以像折磨普通人一样折磨他,但你知道他不会屈服,哪怕有一天他的身体老去,他的思想仍旧可以继续下去。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这样的人,需要付出很多心思才能征服。 饭后,俩人站起身准备分别,布苗看到餐厅的玻璃门映出了他们的身影,那一刻,她决定为他付出。 「天哪!」文珺觉得不可思议,「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神神叨叨的!怎么看到你俩的身影,就喜欢上他了呢?」 在文珺眼里,布苗是个很好很有想法的女生,但有时候会感觉有点过。比如一碗水,在普通人眼里就是水而已,而布苗会联想到很多东西,这些联想让文珺感到有些做作,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就这样,文珺通过布苗的描述,对贝利的第一印象不太好——大概率是个做作的人。 布苗和贝利的感情发展得比较克制,或许两个人都有各自的私事需要处理。多年后在新婚之夜,两个人有进行过沟通,分别坦白了那段时间各自的心事。 布苗这边的压力来自黄卫。两个人之间困难重重,但似乎并没有打消男方的积极性,他开始尝试以男友身份与她交往,会约她看电影、逛街、外出游玩,很多约会是没办法顺利进行的,他们在这个城市里认识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卓文珺,如果被碰到会很尴尬。坚持了一个多月之后,黄卫开始有些丧气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盘算道:布苗是一定要得到,既然在校园里无法进行,那可以等毕业之后,他们可以去一个陌生的城市,低调的恋爱、结婚,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布苗愿意为了爱情放弃出国。都说男女之间的感情,男方是由满分慢慢递减,女方是从低分慢慢增加,但他们是反过来的。在布苗单恋的时候已经耗尽了很多热情,如今反而不冷不热,黄卫在这种谨慎又细柔的情感包围中后知后觉,如今才陷了进去。 布苗接受了黄卫的建议,这建议恰到好处,给了她很好的缓解空间,当然也让另一段感情有了可乘之机。 贝利当时同样有感情纠葛。两年前他认识了同样来自澳大利亚的姑——梅,那是个热情开朗的姑娘,同时多才多艺,非常优秀,他们以朋友的名义相处得非常愉快,之后感情不断升温,到了「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梅生日的时候,他们一起度过,聊了很多话题,喝了一些酒,接着酒劲儿,贝利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他很忐忑地等待对方回应。梅不置可否,但却主动吻了贝利,当晚,俩人一起过夜。这在贝利的眼中就是情侣了啊,可是第二天梅就失联了,且之后很长时间都不出现。贝利非常痛苦,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后来,贝利收到梅的道歉短信,说她躲避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因为她并不想跟他发展成恋人,可是现在一切都搞砸了。 这种打击让贝利苦不堪言,长达一年都郁郁寡欢。他有尝试过放弃自尊去争取,结果仍旧让人心碎。由于有过被愚弄的感情,当时贝利是对布苗有偏见的,认为她简直就是中国版的梅。之后,布苗仍旧会联系他,有时候谈论语言,谈论文化差异,有时候也会谈到感情方面的事情。一个女生有事没事就联系自己,那应该是有什么想法,不过贝利不是很喜欢布苗,一直保持着距离。他对她有所改观,是因为一次偶然的对话。 那天他们都参加了英语角的小聚会,之后萨拉建议一起吃中餐。布苗坚持要请客,说一定要做一回主人,带外国朋友吃纯正的中国味道。布苗非常大方地点了很多很多菜,三个人根本吃不完。萨沙的家教是,吃东西不可以剩余,那是不礼貌的行为,所以到最后她都撑到不行了。趁着萨沙去卫生间,贝利问布苗为什么点这么多,根本不需要,浪费粮食又浪费钱。 「我习惯啦!」布苗笑着说,「就是很喜欢点很多菜,吃不完就打包。」 「那何必呢,不如吃多少点多少,剩菜带回家也不新鲜了。」 「看着那么多菜会很开心啊,心里很踏实。」布苗笑道。之后她沉思片刻,说,「小时候家里挺穷的,爸妈生了三个孩子,经常入不敷出。有一天,我妈有事不在家,爸爸带我们几个去饭店吃饭,他拿到饭店的菜单犹豫半天,结果只点了一个菜,一碗麻婆豆腐……」说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我当时心里特别难受,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发誓,以后不要过这样的生活。」 所以这才是布苗吗?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同时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努力去实现。为了练习口语,她一周三次的英语角活动一次不落,英语上遇到不懂的问题一定要问个清清楚楚,每天都会在图书馆学习到很晚很晚,在此过程中若遇到了始料不及的情感,哪怕心中再渴望也会压抑住。贝利看到了一个丰满立体的布苗,终于抛却了偏见,开始用欣赏的眼光看待她。 好友的桃花正在盛开,文珺为她开心和祝福,但当天晚上,她和刚刚开始恋情的安心一起失眠了。想了一下,她失恋有些时候了,可以走出阴影,尝试下新的感情了。于是,她把生活中能够接触到的男生们一一排列,慢慢挑选。 首先是三位男性室友。紫阳是个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子,性格却很温柔,还算是个小富二代,按理说是不错的,但是他话太少了,每天不是打游戏就是看书,性格有点闷,跟他在一起怕会得抑郁症;路过则是个话唠,他虽说长得有点帅,但是性格有些过于活泼了,缺少男人的稳重感;景睿是个美男子,而且有才华,但是他性格有点……嗯,再看看吧。她又把其他的男性朋友拎出来评判一番,有的是天生不靠谱,有的是虽然性格好但是长相看不上,反正没有一个合意的。想来想去,还是景睿稍微好些,最起码他长得好看,光那张脸就能弥补很多缺陷。 第二天,文珺打扮了一下,去找景睿玩儿。 「睿姐……那个,睿哥儿啊,姐姐问你个问题,你好好回答。」 景睿正在给吉他调音,微笑地看了她一眼,表示「你问吧,我在听」。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得文珺心头一颤。 「你觉得,我可爱吗?」她笑着问道。 「可爱啊。」景睿笑答。 「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呀。」 「那我当你女朋友,你愿意吗?」 景睿有些惊讶,但是还是笑,问:「为什么啊?」 这问住了文珺,她想了半天,说:「姐姐喜欢你长得好看,还会唱歌。」 景睿笑得更开了。调好了音,便试着弹唱起来。一曲完毕,又发现歌曲中的不完美,拿起谱子修改起来。 「喂,我在跟你表白,这么不上心!」文珺撅起嘴。 「没有啊。你喜欢我就经常来找我玩儿吧!」景睿笑道。然后指了指桌子上的蛋糕,「那里有刚送来的草莓蛋糕,你去吃吧!」 文珺欢喜地跑去吃蛋糕,吃着吃着才发觉,他俩相处模式跟亲姐弟没啥区别,根本发展不成情侣。不过文珺真的挺喜欢他的。记得他刚搬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这个小孩有点奇怪、有点笨,时间久了就又觉得,他其实非常纯洁善良。也许这才是艺术家品性吧。 不过她想不到的是,看起来简单纯洁的景睿,也有自己的诸多烦恼。 自从跨年那晚到现在,景睿算是有了一些名气,收货了不少粉丝,之后也接到了一些小型商演,赚了点钱。不过他是个比较有节制的人,有时候会遇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说什么要给他出唱片、签他当明星之类的,他自知自己远没有到那个地步,都一一拒绝了。虽然有人听自己唱歌是幸福的事儿,但他很快发现,大多数的粉丝其实更喜欢他的长相,而对于他的作品则没有看法,早期他还会很真挚地给粉丝回信,后来就觉得说再多也不过是对牛弹琴。 就在露露遭遇人生中重大挫败的那段时间,景睿则迎来了人生的一个小高潮。大学城里凡是有演出,举办人都会邀请他去演出,之后越来越多的女孩们得知,月半湾住着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年。只要有他出席的演出都会聚集很多花痴的小女孩,有的还给他制作了名牌。演出完毕,总能收到一筐的信件和满车的花束。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他本人一直都挺低调和克制,但还是出现了一些问题。 第一个问题,来自一次不靠谱的「商演」。大学城有个商业性质的歌手选拔会,区别于正式的校园十佳歌手赛,这个比赛直白来说就是以商家宣传为主的演出,但是资方又想搞得像模像样一点,于是请了一些较为知名的校园歌手来当评委。考虑到景睿的名气,商家也出资邀请了他,这自然提升了比赛的人气。景睿受宠若惊,非常认真地准备了,很期待能够遇到跟自己一样的原创歌手。 比赛开始后,景睿坐在评委席最后一位,发现大多数时候并没有发言机会,其他评委很强势,总是抢着发言,说一堆景睿根本说不出来的专业术语。导演发现这样不太好,那些为了景睿而来的女孩恐怕会失望,于是给他争取到了几次发言机会。 他评论的其中一位歌手是个唱摇滚的女孩,那女孩十分有个性,她模仿Joan Jett 唱了一首《I hate myself for loving you》,特意用了沙哑的乌鸦嗓,唱得时候现场反应很热烈。景睿指出,她嗓子很有特色,在舞台上很有气场,但是有好几处进慢了,节奏感欠佳。结果那女孩的摇滚性格爆发了,说这就是个性,不拘于形式。其他评委也表示,摇滚就是自由,不能太死板,重要的是传达精神。 「可是这是音乐,音乐是有规则的吧?」景睿很不理解。 「张老师今年多大了?做过几年音乐,上过几次台,出过几张唱片?」一个评委冷笑问,「音乐修养并不是抱着吉他弹一弹就有的,也不是几个粉丝吼几嗓子能捧出来的。」 景睿被他说得涨红了脸。 那天真灿刚好前去给他捧场,不想竟见证了他被羞辱的过程。事后她越想越气,多方打听才知道,那个女摇滚其实是内定晋级选手,评委们所说的话不过是配合演出,但景睿总是不上道,其他所谓评委就开始讽刺打压。她赶紧去劝解景睿,叫他宽心,但这件事已经影响到了他。 第二个问题,是他的一个小粉丝。粉丝芳龄15岁,在元旦那晚对他一见钟情,后来跟着一众人来月半湾找他,还给他写了长达十几页的信。景睿第一次被人崇拜,诚惶诚恐,特别认真地回了信。之后,凡是景睿所到之处,该粉一定会出现,由于景睿没啥架子,也跟她渐渐熟悉了。麻烦就此来了。那女孩慢慢地由最初的崇拜变为爱慕,到后来就有点痴恋了,她要到他的电话,每晚都会打电话、发信息,更是以女友自居。景睿不想跟一个初中生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决定不再理她。 就在评委事件过去不久,那女孩又到月半湾骚扰他了,不过这次是带着她爸爸一起来的,哭着说景睿绝情、负心汉之类的。爸爸看女儿哭得那么委屈,气急了,在院子里嚷嚷着景睿□□他闺女,要去报警。 「大叔,我和她根本没有交往过啊……」景睿有些没有耐心,他一心想着前两天那件事儿,在思考音乐、未来、人生之类的大问题。 女孩爸不依,拉着景睿要送进派出所,好像景睿真的□□了他闺女。虽然月半湾的男生女生名声都不怎么好,但这一次大家都站在景睿这一边。原因很简单,景睿是个冒着仙气的美男子,而那小粉丝……说句不好听的,往扔进人堆里一扔就能砸死四五个的类型。 「大叔您别急!」真灿拦住他,微笑着说,「大叔您爱自己的闺女这我很理解,但是,求您睁开眼看看这个帅哥,再看看您这闺女……摸摸自己的良心,您觉得这事儿有可能吗?不不不您先别急,咱们现在是客观讨论。还有,您说他□□,请问有证据吗?咱不能空口定罪是不是?」 女孩爸本来是想替孩子出口气,没想到被鄙视长相,也是很窝火了。 「证据!要什么证据?!我闺女手机里全都是他的照片,还有他写的信,这还不算证据?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小子仗着自己有点才华就来蛊惑未成年,信不信我送你进监狱?」 真灿收起微笑,严肃地说:「大叔,我的手机里也有他的照片,那意思是我也被□□了呗?您在这里大喊大叫,毁我朋友名声,我们还想告你呢!自己闺女不好好上学天天围着男人转,您不好好反省还在这里丢人现眼!现在是法治社会,给人定罪得拿出真凭实据,你为自己孩子打抱不平,可谁家孩子不是爹生娘养的?好好一个大学生被你污蔑□□,人家找谁说理去?」 女孩爸气得脸发紫,道:「行行行,你们牛!」说着抓起还在抽泣的胖闺女,指着景睿狠狠道,「你等着瞧,早晚会有报应!」 众人看着这父子悻悻而去,哄笑起来。不过景睿高兴不起来,他很难过事态演变成这个样子,望着父女俩的背影久久伫立。 「你干嘛,还不舍得吗?」真灿拉他回屋,气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为啥这世界上那么多不可理喻的蠢货?!」 「哎……当初就不该回她信,给她号码……」景睿很是懊悔。 「那确实。」真灿道,「偶像和粉丝是必须要有距离感的,距离太近容易出问题!你想想,你这长相,多看人一眼就会被误解。」 「我又不是偶像。」 「早晚的事儿。」真灿说,「坦白说,从前我没那么看得上你,我觉得你不过是长得好看罢了。当初你在大小姐生日派对上弹琴,还以为不过是花拳绣腿,后来发现你还是有才的。出了名之后,你也没有什么改变,这点值得表扬。」 被这么突如其来一场赞美,景睿有些不知所措。他也想告诉真灿,从前自己对她也有误会,认为她很寡淡很冷酷,后来发现是眼光太高,一般人很难入眼,也不愿意费力讨好,可是一旦认可一个人,就会百般对他好,如今景睿的很多商演都是真灿拉给他的。同时她也是投资回报率最高的伙伴,你对她好她就会数倍回报。 「我以为,大家都不喜欢我呢……」景睿挠挠头道。 「谁都有缺点,不用太纠结,专注提升自己好的一面就行。」真灿说。 「哎,看那父女今天那个样子,很可能还会来闹的……」 真灿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这个时候,就得利用好人性缺点了!」 「什么意思?」 「你想啊,喜欢你的女孩又不是小胖妞一个,每个女孩都爱慕你,都想亲近你,可是突然有一个人冒了头,自称是你的女朋友,你猜其他人会是什么反应?嫉妒,非常嫉妒!只要我们把这个信息散播出去,那对父女就轮不到我们操心了。」 此后几天,月半湾小区外果然来了十几个小女孩,她们在大门前徘徊着。说有坏蛋要害她们哥哥,所以特地在门口拦住坏人、保护哥哥。 自此,景睿终于理解文珺缘何那么崇拜真灿了。 ☆、不速之客 真灿虽说有个七窍玲珑心,但处理自己身上的麻烦,可就没那么得心应手了。比如她和路过。 自元旦那晚过后,路过就有个心结,他总觉得真灿不认可自己,后来这个想法得到了印证。那天他在食堂排队打菜,猛然看到真灿跟一个男生一前一后进了小厨房包间,隔着镂空隔断仔细一看,竟然是小杨导!就是那个侮辱真灿后来被路过打了,害得路过差点被开除的那个小导演!这可让他非常不能理解。他忍住性子等他们吃完饭,亲眼看到俩人一起走出包间,然后相互告别。他暗骂了一句,心中的愤怒和委屈把眼珠子都烧红了。 「胡真灿!」路过喊了一声。 真灿没想到能遇到他,有些吃惊。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走过来,就知道刚才的一幕肯定被看到了。 「你干什么呢!你怎么跟那个小子在一块?这是什么意思?」 真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前因后果太长,一下子也说不完,就捡了个最近的理由先说了。 「啊,那个……之前睿姐的演出,你知道吧?是他给介绍的机会,所以今天特意感谢一下的。」 「睿姐的演出,干嘛你去感谢?」 「那不是我拜托人家的嘛,当然是我请客了……」 「人家」两个字又加重了路过的怒气。「那我问你,你为什么去拜托他?」 真灿看旁边那么多人,想回到月半湾再细聊,笑了笑说:「咱先回去吧,这也不方便说话。」 「你先说为什么!」路过甩开她的手。 「哎呀……这一句两句也讲不明白……」 「好好好……」路过自嘲地笑了笑,道,「算了,是我自作多情,还以为替你出气是为你好,感情我是坏了你的好事,给你舔麻烦了!」 他气得在原地晃荡几下,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真灿只好去追他,俩人在校园里一前一后,男的满面愠气,女的带着抱歉的笑,偶尔男的会回头说几句什么,但是总是不等女方解释就转过身去。之后女方没耐心了,喊住他,让他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男方转身。 「小孩子脾气?胡真灿,你就觉得是我的错对吧?」他又不等她解释,道,「行,都是我的问题,是我多管闲事,从此之后咱俩各走各的路,散了吧!」 「我没说你多管闲事啊!你替我出气我很感动,但今天……今天的事儿跟从前的事儿,它不是一个事儿嘛!他有错咱们理论,人家帮了咱,咱也得……」她忽然发现自己说话方式有问题,他听了指定更生气。 「呵!那还是我不对,我打了你恩人,对不住了!」 「什么恩人!」真灿有些无奈,「这件事儿我以后会跟你解释的,好不好?但是有一说一,你替我出气我很感谢,真的。」 没等她继续说,路过转身又走了。真灿无奈地摊手苦笑,心想路过最近火气很大,可能是因为他妈妈身体有恙的缘故,所以对他还是宽容些吧。 这个矛盾很久也没能化解,路过是无论如何没法接受真灿竟然跟那人和解了,而且是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但情况进一步恶化,发生在心婕搬走后的那个周末。那天中午,安心挨个敲门,把室友们请到楼下客厅,给大家介绍新来的租客。旁人见了都还好,可是路过见了,一下子就炸了。那人正是小导演。 「我叫杨晟春,表演系的,很高兴见到大家……」他停住话头,指了指角落的路过道,「这哥们貌似不欢迎我啊!」 「欢迎你个□□!傻逼!」路过怒骂一声,甩门出去了。 很难判断杨晟春是真不记得路过了还是装的,他挠了挠头,很无辜的表情,然后衔接住先前的情绪,接着对惊愕的众人道:「很高兴见到你们几个。我目前是个实习导演,最近有个微电影《血色魅影》马上就发布了,请大家多多指教!」 「导演,你跟路过怎么回事啊?」文珺问道。 当初他们几个都参与了真灿那个事儿,但很巧合的是,都没见过小杨导演本人,一下子也没有联想到。 「不知道。可能是同性相斥?」杨晟春皱眉道。 安心也不清楚怎么回事,这人是亮哥介绍的,说是朋友来着,了解其品行,跟他们住在一起应该没问题。 过了一会,真灿提着一袋子水果回来,迎头撞上杨晟春,吃惊道:「你怎么在这?」 「我就住在这儿啊!」他笑道,「你来这里干嘛?」 「什么干嘛,我就住这儿啊!」真灿瞪大眼睛,「你该不会就是那个新室友吧?」 文珺有点看不懂,道:「求求你们给个解释吧!」 谜底揭开之后,大家都理解路过了。这时候再看杨晟春,眼神就发生了变化,可对方却笑笑道:「哈哈,不打不相识,咱们今后就算是朋友了,今后……」他还没说完,众人就各自回屋了,很显然并不欢迎他。 真灿拉住他,道:「你怎么回事,干嘛非要来这里,月半湾没别的房子了吗?」 「别误会我哈,我哪知道你们住这里。再说是李煜亮给的面子,我也不好推辞。」他说,「你那男朋友还真是个倔驴,多久的事儿了,还抓着不放,好像被打的人是他似的。」 「你害他差点被开除知不知道!还有,他不是我男朋友……」 「什么叫我害他被开除,被打的人是我诶,大姐!你摸摸我的鼻子,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真灿甩开他的手,道:「你别装委屈,你要不欺负我至于被打吗?前有因后有果!」 「这就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了。」杨晟春倚在桌子上,道,「一个总导演到底有没有权利去质疑小小统筹的工作能力,或者说底下人在办事不利,领导有没有权力去问责。」 「别说那么多没用的!限你一天的时间搬出去,爱住哪里住哪里,不在这就行!」 「不搬。」杨晟春伸伸懒腰道,「你不知道对于一个胖人来说,搬家有多么不容易。不跟你说了,剪片子去。」 话说真灿和杨晟春和解——或者说暂时和解,最早发生在寒假结束后不久。真灿在那个忧心的剧组工作没几天,当时谈好的价格是一天70块钱报酬,她总共干了五天,之后就闹翻不干了,也没有去想拿报酬的事情。一天晚上,真灿在大教室上着自习,有人在门口问谁叫胡真灿,出去一看才发现是杨晟春。可能是真不知道,也可能是假装,反正见到真灿后,他有些吃惊,道:「原来你叫这个名字,还挺特别!哎别走别走,我有正事儿。你不是在组里干了五天嘛,这是你的工资和餐补,一共400块。」 「拿走,不需要!」 「我拿走就是贪污了。本来我可以贪污的,但是谁让我人格高尚呢!」他笑了笑,接着说,「先不论谁对谁错,你丢了工作确实可惜,都大三了,学分不够可是很麻烦的。喏,我手头刚好有个商演,你要愿意就接着,我做担保,绝对没问题。」 「谢谢你,不稀罕!」真灿接过钱就要走。 「也不是白给你的,你要是能给我介绍演员咱们就扯平了。」 「谁要跟你扯来扯去,我说了不稀罕。」 「你是不是还为那件事儿耿耿于怀?多大点事儿啊,冤家宜解不宜结。考虑下我说的哈,这次活动报酬比之前的还多,如果能推荐比较好的歌手或演员,还有额外小费。」说完他就走了。 虽说送工钱这件事儿没法一下子解气,但也有了一个小小的改观。 再往后,她去试听景睿的新歌,想到这么一个有才的人,得多点演出机会才行,她猛然想到杨晟春说的那个商演,这不就是个机会吗? 她没有杨的联系方式,只知道他是表演系的,就去平时表演系演出的礼堂去找,连续几天都没收获,倒是无意中接触了表演这个陌生的领域,那几天可看了不少话剧。在话剧场,她认识了一个表演系学生,说到杨晟春,对方道:「小杨导啊,那可是个大才子,可惜脾气太怪,做过很多莫名其妙的事儿。」 「才子没感觉,莫名其妙是真的。」真灿道,「不过同学,你知道怎么联系他吗?」 「联系他倒不用,听说这人有个爱好。这样,你晚饭时间去美术系大楼的第三雕塑教室就找他,或许能找到。」 真灿果然在那里找到了他,对方正在全神贯注地捏一个泥人。 「你不是说有个商演机会吗?」真灿走上前问道。 「哎呦你吓死个人,说话之前不能先打个招呼吗!」他如此说,但也没生气,继续捏泥人,道,「是啊,你有意向?」 「我不去工作,但可以推荐一个歌手。」 「哦。那可没有报酬的。」 「我不要报酬。」真灿说,「但是歌手得要。」 「要多少啊?」 「他现在的价格差不多……」真灿临时脑子一转,说,「得一两万了。」 「2000,不能再多了。」 「这也差太多了!他元旦在冠亚花园派对表演过,那时候都一万五了!」 「你这小姑娘真是张口就来。」杨晟春看了她一眼,道:「冠亚那场元旦派对就是我筹划的,歌手报酬在2000-8000不等,哪有一万五的?」 真灿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露怯,「可能是我记错了,但其他演出都是那个价。」她凑近了,说,「你得从商业的角度去想。我那哥们不但有才,长相也是一流,现在已经积累很多粉丝了,走到哪都跟在屁股后面,甩都甩不掉。你那演出难道不需要粉丝捧场吗?」 「需要啊,但是群众演员10块钱就能拉一个,一万块能拉多少了?咱大学城里有的是廉价群演。」 「你能买来演员,买不来真情实感。10块钱的演技你也敢要?」 杨晟春将手里的活儿放下,道:「3000,已经看在咱们老同事的面子上了。」 「他可以帮你省下1000个群演的钱。」 杨晟春噗嗤一下笑了,说:「行吧,胡经纪。但是一两万夸张了,专业的歌手都不一定这个价。我也不跟你拉扯了,5000块加一顿饭。还想提价的话,就散了吧。」 「那表演的衣服呢?」 「妹子,咱们这是大学城,拉的赞助不是小饭店就是KTV,能有多少钱?给5000块还管饭已经很不错了。衣服,自己准备!」杨晟春已经不耐烦了,脸色变得很严肃。看来说他脾气怪也确实,笑得时候让人感觉他脾气奇好,好像怎么都不会恼,可一旦变了脸就显得很阴沉。 这次合作算是让真灿消了气。杨晟春还是认可景睿的,之后又介绍了几次机会,这就算是人情了。真灿想了一下,不管他人怎么样,但本事是有的,人脉资源非常好,要不请人家吃顿饭,化干戈为玉帛。杨晟春也很爽快的答应了。 饭桌上,真灿先表示自己愿意不计较前嫌,以后多多合作。她还着重推荐了一下景睿,说会唱歌的人不少,但会唱歌又会自己写歌的少,会唱歌、会写歌还长这么好看的就更稀罕,可以说前途无量。 「这倒是。」杨晟春点点头,「之前我不是给介绍唱片公司了吗,他为什么给拒绝了?」 「哎,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优点,就是太踏实了。他觉得自己还需要学习,现在的水平出唱片不合适。」 「那他倒很清醒。」他边吃菜便说,「我在表演系,见过太多为了出名挤破脑袋的人,但是成名这事儿机会是一方面,能力也是一方面。我有个哥们,大帅哥,但是演技一般,之前表演一个偶像剧小火了一把,可是不到一年就被拍死在沙滩上。咋说呢,除非你命特别好,好到一定的程度,否则哪有那么容易走红。你这哥们儿苦练本领而不是靠脸蛋儿,说明他想做长久生意。现在这么有想法的年轻人可不多喽!」 「不过说实话,机会是很难得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我还是希望他尝试一下,有了名气才能拥有更好更大的学习机会。你不知道,他其实很小就喜欢唱歌,那时候家里挺困难的,父母很早离异,从小跟着妈妈长大,妈妈根本没有能力给他找音乐老师,对于贫苦家庭来说,学艺术风险比普通上学要大得多。但在他14岁生日的时候,妈妈用攒了几个月的钱给他买了一把吉他,从此之后,他就开始苦练吉他,也是在那时候尝试自己写歌。」 「这故事在选秀节目上讲会很有感染力。」 「这可不是编的,是事实哈!」真灿道。 「是不是事实我不知道,反正你想帮他提价是肯定的。」杨晟春笑道。 「难道不应该吗?有才有人气,脑袋还清醒,你且珍惜现在的低价,以后说不定请都请不起了!」 杨晟春吃饱了饭,懒懒地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道:「我倒觉得,你才是最大的宝藏。」 「啥意思?」 「就是很有才的意思。」说着他掏出一支烟,问,「介意吗?」 「介意。」真灿道,「我哪里有才了,唱歌跑调,跳舞废物,演技也没有。」 他把烟收了起来,道:「才气又不只是唱歌跳舞,不要被选秀节目洗脑了,一上来就嗷嗷叫,说自己有抱负有理想啥的,神他妈装逼,不就是想红嘛,搞得好像不搞音乐不配谈理想似的!人只要在某一个领域或某一点上明显强于普通人,就算有才。你是饭店洗碗工,一分钟能洗一百个碗,那就是有才,你在街上扫地,能扫得比一般人有效率就是能耐,你哪怕啥都不做,白日梦做得比一般人多姿多彩就是牛逼!」 「那杨导,我是去饭店洗碗,去街上扫地,还是躺床上做白日梦啊?」 他依旧眯着眼,道:「自己去发现。」 吃完饭,真灿走出包间,就被路过叫住了。 现在这情形,不说清楚是不行了。真灿在图书馆找到路过,把她和小杨导和解的全部过程说了一遍,路过听了心里是想接受的,但鉴于这两天一直保持愤怒,突然一下子消解有些伤自尊,就冷冷地说知道了,但是还是得让他搬出去。 「这就不是咱们让走就能走的了,是亮哥拉来的人。」真灿道,「行了你别闹了哈,他是有错,咱也不是完全无辜的,我当初确实办事不利惹了麻烦,你打人到底是不对,现在他给咱朋友介绍机会,也算是拐弯儿补偿了。」 「你啥时候跟睿姐成了朋友了……」路过有些吃醋,「他的事儿你倒上心。」 「你别在这酸,人家粉丝送来的好吃的好玩儿的,你可没少占便宜!你不是还想从他粉丝里头挑个女朋友的嘛。」 路过挠挠头,解释道:「我那是开玩笑的,谁要他粉丝了,搞不好会被告强*奸!」 真灿被他逗得直不起腰,道:「你可别在睿姐面前说这话!那种人还是很少的,粉丝里也有不少可人儿呢!」 「我不喜欢那些女孩。」他说。 「那你喜欢啥样的?露露吗?别做梦了,人露露刚跟那个辩论才子复合了,没机会了!」 「也不是露露那样的。」 「还想要仙女啊你!」 路过见她笑容满面,眼睛里面一闪一闪的,突然热血上头,有诉说衷肠的强烈冲动,他低了头,不自觉红了脸,轻声道:「其实我喜欢……」 「话说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不要紧吧?」真灿岔开话题。 「哦,好像是感冒了,反反复复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路过挠挠头,还想把话题绕回去。 「你该回家看望一下的,至少也要打个电话。」 「打过电话了,说是这两天再去医院检查检查。」路过说,「本来想回家看看的,但我妈没让,怕耽误上课。」 「那你好好学习吧!」真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就不打扰你了。晚上早点回来哦,别熬坏了脑子!」 她说完这话不等路过有反应赶紧走开,出图书馆大门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路过要说什么话,当时真的吓坏了。可是马上她又懊悔,骂自己没出息。长时间以来,她把自己包装成似乎永远不会为情所困的酷girl 形象,就算怀春也是悄悄的,以为只要自己遇到了真命天子,内里柔情似水的一面就会露出来,可是从路过拉开她睡衣带子那一天,她发现可能自己本身就是冷酷的——她没办法柔起来。别的小姑娘看个爱情剧会两眼冒星星,她则完全忍受不了男女主角肉麻的情话,她会尴尬,会起鸡皮疙瘩。 这两天,天才的敏感度让她发现,安心和李煜亮可能在交往或者即将交往,同之前她最早发觉卫珺苗的三角恋及心婕劈腿一样,女人恋爱中那满面满眼的甜蜜是很难藏住的。这时候,她第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为什么别人都可以正常陷入感情并投入进去,而自己就不行?是不是自己的情感系统出了问题?这是个很重大的问题,为此好几天都闷闷不乐。 文珺这时候找上门来,把自己当前的问题摆出来,让真灿帮忙想个解题思路。 「咱们家里这几个男的都不行,不合适,目前就只剩三个选项了。A男,历史系的,人很帅气,家庭条件也很好,但是好像挺花心;B男挺厉害的,拿过一等奖学金,家里面是做连锁超市的,很有钱,可惜长得有点影响市容;C男,长相和性格都很好,隔壁艺术学院音乐系的,不过他曾经跟我一个朋友交往过,我担心会尴尬……灿哥,你觉得呢,我应该选择哪个啊?」 真灿觉得她挺无聊,但也不好意思不搭理。 「你觉得跟谁在一起最高兴就选谁呗。」 文珺仔细地思考了下,说:「其实我最喜欢C,可是他跟我闺蜜在一起过……」 「你闺蜜不是布苗吗?还有哪个闺蜜!」 「高中时期的闺蜜,后来考到不同的大学了。」 「那要看你们好到什么程度,要是特别要好,确实会尴尬,要是一般感情,其实无所谓。」 文珺叹了口气,道:「从前是很要好的,近两年联系少了,但因为是老乡,回家总能见到。」 「还是得看你自己,我个人建议是慎重。」 「啊,布苗也这个意思呢!」 真灿立马精神了,问:「哦,布苗怎么说的?」 「她说不让我跟C谈,说不值得为了一个男的牺牲友情。」 「哦……」这个答案真灿有些意外,片刻之后笑了,「人真的是很复杂的动物呢……」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在月底前找个男朋友。」文珺叉着腰,像下了很大决心。 真灿拍了拍她的头,道:「怎么的,没有男友不能活吗?」 「对啊,我哪像你那么厉害,一个人就过得很开心!」文珺笑道,「诶,不过灿哥,你怎么不谈恋爱呢?打认识你到现在,都没听说过你恋爱。」 「恋爱干嘛,你都说了,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开心。」 「哎呦,我说真的!」文珺很好奇地瞪大眼睛,「灿哥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你有没有喜欢过谁啊?」她压低声音,问,「楼下那个过儿,你觉得行不行?」 真灿立马严肃脸,道:「你们老拿这个开玩笑,都说了没什么,就是一起玩得好的朋友!」 文珺嘻嘻笑了两声,说:「灿哥别生气嘛,说说而已啦!」 她还想追问,但真灿已经不愿意多说了,她自己无趣,只好走开。 过了两天,文珺在群里面公布恋情。大家都很惊讶,问到底是哪个男生这么「幸运」,她便答应领过来给大家看看。到了周末,她果然领来了一个男生,名字叫什么子卿的。新男友瘦瘦高高,青眉细眼,白面粉唇,却留了一圈稀薄的络腮胡,看上去是那种喜欢对生活斤斤计较却强迫自己洒脱不羁的类型。 「卿卿是学美声的哦,唱歌超级棒!」文珺对着景睿说,然后示意男友给大家露两手。男友有些不好意思,呵呵几声搪塞了过去。 展示完男友,她便迫不及待地出去约会了。俩人刚出大门,大家便聚在一起讨论起来。路过首先发表意见,说不太喜欢新男友,看起来太花哨了,尤其看不惯他穿的那件绣着花儿的衬衫;紫阳表示人看上去还行,就是跟大小姐不搭;寒露觉得挺好,俩人在一起开心最重要;真灿认为,这俩人在一起就像纱裙下面套着牛仔裤,有种不和谐的美;安心跟紫阳意见相似;布苗和景睿只是笑笑,没发表具体看法。 「不过,大小姐怎么突然找到对象了?」路过疑惑道,「前两天她还过来找我说,要跟睿姐在一起呢!」 景睿有些无辜地说:「我不知道啊。她那天说要做我女朋友,然后就没后续了。」 「喵喵,你知道这男生是谁吗?」露露问。 「嗯,知道一点,不是特别清楚……应该是从前的老朋友吧,好像是老乡什么的。」布苗笑道。 「哦,老乡……是不是也认识她高中闺蜜来着?」真灿问,没等回答便点头,「哦,原来是他。」 不管室友们怎么看,反正有了新男友的大小姐很开心,从公布恋情到后来的几天,几乎天天出去约会,每天很晚才哼着小曲儿回来。约会间隙,也会跟大家透露恋情进展,大家从她口中得知了子卿的所有信息,比如爱喝冰红茶啦、爱睡懒觉啦、超级洁癖啦之类的,甚至更隐秘的——接吻的时候习惯用手摩挲她的后脑勺,喜欢单手拥抱,另外一只手插着兜,诸如此类。从前跟李卫在一起时,并没有感觉她那么喜欢秀恩爱,如今简直是个秀晒狂魔。 她这边热情如火,新男友有些招架不住了。他觉得女友的小癖好有点太多,比如接吻吧,她一定要他摆出特定动作,自己呢则必定翘起小腿儿,跟演电影似的。还有就是,她实在太高调了,交往不到一个月,子卿的同学朋友纷纷跑过来问:「诶,听说你交了个月半湾的女友?」到后来就听说她曾经为了挽回前男友干得那些破事儿。但子卿是真的挺喜欢她的,这种娇俏可爱的女孩真的让人欲罢不能。他选择再忍忍看。 这一天,小杨导熬夜剪完片子,一大早想出去活动下筋骨,猛地被客厅一张大脸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一副超大写真海报,上书:「A&N,Forever Love.」另外几面墙上也贴上了大大小小的情侣合照。 「这是什么意思?」杨晟春拉住正在拖地的安心问。 「哦。这是卓文君和她新对象,庆祝交往三周纪念日的。A是Angela,大小姐的英文名,N应该是Neil,男朋友的英文名吧。」 「三……周?」他诧异道,「啧啧啧。」 「没关系,你以后会习惯她的。」 「哦。」他说,「刚才吓我一跳,还以为高子卿有粉丝了呢!」 「你认识他?」安心惊讶道。 「嗯。合作过。」说完便点了烟,走出门去。 他这边刚出门,林心婕来了。安心见到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心婕倒是挺和气,脸上笑盈盈的,说是有一本诗集落在了房间里,走的时候有点匆忙,连同几个笔记本一起收拾到箱子里放在床底忘记带走了。 「啊,小杨导出去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你不着急可以再等等。」安心道,「哦,小杨导是新来的,现在住你的屋子。」 她很想问问心婕最近怎么样了,跟杨亚军感情是否稳定,但思忖良久还是问不出口。俩人坐在客厅里坐着,说着不痛不痒的话。心婕说她挺舍不得月半湾的,新搬去的小区太冷清,关上门之后谁也不理谁,还有些不习惯。然后又对安心表示道歉,说没能参加她的生日会,不过送的书是寄来了。 「收到了收到了。」安心笑道,「是脂批版的红楼梦呢,很好看!」然后想起什么似的,把自己买好没来得及寄出的回赠书从屋里拿出来,「这是我送你的,《三体》,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心婕很开心的收下了。本来她只是简单过来拿个东西,看到安心这样倒真的有些难过了。尽管心底里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可终究是觉得蹉跎了美好时光。她把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了自己的内心世界,以至于没能交到他们这些朋友。好强的她偶尔也会背叛自己冒出一些想法:假如她热心一些,像其他人一样关心大小姐一些,那么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只是时间把她推到如今,很多事情已经无力改变,她能做的就是接受现实,接受自己,然后告诉自己,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新房客很久没回来,俩人聊到最后再也想不出新的话题,她便起身告辞。临走前去看了看曾经窗前的那颗白玉兰,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人走后,安心在客厅里发起了呆。她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当初对林妹妹太过了,假如按照那个逻辑来看,安心自己也曾是小三,也是不道德的呢。亮哥虽然说自己已经夏丹分手了,可是她通过侧面打听来的结果不是这样,大家普遍认同的亮哥女友还是夏丹。即便心里清楚,她仍旧做不到放开。她爱他。 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所谓是非对错、人伦道德,其实是针对除自己之外的其他人。 杨晟春终于回来了,开门打断安心的思绪,问道:「是谁找我来了?」 ☆、多云转阴 月半湾的伙伴们这两天连续收到一些坏消息。 首先一个坏消息:卓津津又要来了。她的堂姐卓文珺十分兴奋地公布这个消息,众人马上陷入烦恼。上次她来,楼下三个小伙伴被折磨得够呛,连平日里的生活作息和饭菜口味都得做出调整,这还不算,最不能忍的是给她当苦力,简直把人当做免费的仆人。小杨导不解,一个小姑娘而已,能有这么大的魔力?真灿解释说:「不夸张。她比大小姐更加大小姐,来了之后很习惯地到各家屋子里乱逛,看见什么拿什么,你吃什么她也要尝尝,她高兴你也得高兴,不高兴谁都不能偷乐。她上次来赶上小区停水,大家刷牙洗脸都困难,她却得要洗热水澡,哎呦闹啊闹啊闹个没完。最终还是我们认输,妈呀买了几大桶矿泉水,给她烧洗澡水……哎,往事不堪回首啊!」 「你们那么好脾气,真的愿意给她当保姆啊?」小杨导笑着说。 「看在文珺的面子上,没办法啊,不然她会一直作妖,我们都是一步步被逼无奈。但也有不愿意的,路过就不吃她那一套,说这她自己有胳膊有腿儿的,凭什么惯着。」 卓津津到来之前,月半湾又迎来了另外一个坏消息:说是小区要拆迁了。其实很早之前就有此类传说,只是上个月有几个满脸财气和几个一身官儿气的人走进了月半湾,他们指指点点,似乎在规划什么东西,说什么「这一代风水好,聚财,适合建商场」之类的话。认识的人都没有亲眼看到,但是传说的有鼻子有眼。据说是换了一届新领导,准备「东拓」,计划在大学城一带建个商场,搞一些游乐园之类的。消息一出,学生们都慌了,尤其是艺术生。不少人已经把月半湾当成艺术摇篮,前年这儿出了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去年有个画家的画买了几十万,今年又出来一个歌手,艺术氛围这么浓厚的地方,怎么能跟商业扯上关系呢? 学生们不愿意,月半湾的房东们却十分开心。原本这就是拆迁小区,当初他们就赚了个盆满钵满,没出几年又要拆迁,开心坏了,就算不是真的拆迁,借这一波炒作提高知名度,房租价格涨一涨也是不错的。他们更加卖力的发散消息,搞得其他城市的人也听说了这里,很快就有人慕名而来。 卓津津来的那天下午,月半湾正是热闹的时候。好多学生聚在小区,他们不闹也不吵,而是更加奋力地「搞艺术」,有人现场雕塑,主题是「艺术与商业的战争」,有的人支起架子唱摇滚,有人画墙体漫画讽刺现实,好不热闹。津津茫然地走进来,还以为来错了地方,这跟她上次来时那个冷清的月半湾完全两个面目。 文珺害怕妹妹被人冲撞到,推着她赶紧走,说这里鱼龙混杂,小心混子流氓趁机搅乱。但是津津却极感兴趣,她甚至顾不上折腾室友们,拉着姐姐来凑热闹。室友们本来不在意的,可到了这天晚上,小区里简直比赶集还热闹。文珺跑回来把室友们拉出去,兴奋地说:「有表演杂技的!」 大家走出去一看,不得了,头一次见这么热情澎湃的月半湾!不但有搞艺术的,搞杂耍的,还有求婚的,甚至摆摊儿卖东西的,从小区大门往里走,一路上各种眼花缭乱。这么大阵仗的场面引起了警方注意,但他们在小区内转了转,发现挺和谐的,想要查抄摆摊小贩,但因为都是学生的闲置品甩卖,最后也不了了之。这一天是6月2号,后来成为大学城的「艺术节」,因为正好是儿童节的第二天,又叫「巨婴节」,表达不想长大、永远童真、永远热血的心愿。 众人在外面玩儿了好久才回去,发现客厅里多了很多布匹,紫阳笑道:「原来是要供给给一家民宿酒店的四件套,这是剩下来的,你们各自挑挑吧!」 「哇塞,富二代发福利了!」文珺笑道,然后招呼妹妹来选。 津津仰着脑袋走过去,选了半天都不满意,问是不是纯棉的,说她皮肤敏感,用了差的布料会起疹子。众人听了偷偷撇嘴。紫阳笑道:「我拿得是最好的,80支纯棉的,市场上卖七八百呢。」 路过见她仍旧在各种挑剔,很不耐烦,拉住真灿说:「既然如此,灿哥你先挑吧!」 真灿早看中了一个印着大花的那套,本不好意思先拿走,现在只好不好意思了。 寒露笑道:「我以为灿哥会挑那个纯色的,没想到挑了个最花的。」 真灿道:「干嘛要那么素净的,我的人生已经够平淡了,回到被窝还要看这么单调的被罩,还不如出家算了。」 安心表示赞同。轮到自己,她拿走了一个粉色有蕾丝边儿的。 寒露笑道:「我以为这是大小姐的最爱呢!」她这么一说,本来装酷不想要的津津马上就相中了这款,说也要粉色的,安心见也没有其他粉色的了,只好让给了她,自己另外选了一款。 最后剩下两个,寒露让小杨导先选,他还没说话,路过伸手拿走了一个,把最后那个给了寒露,道:「分完了分完了,都去睡觉吧!」 小杨导也不尴尬,笑了笑说:「我等下一批吧!」 头一天晚上除了选四件套,津津也没有其他问题,但到了第二天,她就黏上了景睿,缠着他给自己唱歌,但连唱几首都说不好听。景睿这个人,你可以批评可以给意见,全盘否定的话他就不高兴了,而且本来情商就不高,到后面就干脆把吉他装起来,黑脸不再搭理她。津津本来看着他长相好看还有点好感,现在也失望了。接着就去找真灿,缠着让真灿给算命。 「姐姐说你最会算命了,你给我看看吧!」 「你怎么不跟你姐姐玩儿呢?」 「她去约会了。」 「那你可以去找布苗,她肯定带你玩儿。」 「她也去约会了。」 真灿提起精神,道:「哦,是吗?我只知道她有男友,但还没见过面。你们关系那么好,应该见过吧?」 津津道:「我见到过照片,但是她们不让我往外说。」 「哦。」真灿知道,男友肯定不是李卫了,「嗨!这有什么保密的,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可能是刚在一起不久,有些害羞吧!难为你姐姐了,也就是布苗,换做其他人她早就嚷嚷出去了!」 「喵喵姐不让她说……」说完津津捂住嘴,意识到自己已经说漏了。 「你姐姐的男朋友我看就挺帅的,还会唱美声,布苗跟她关系那么好,男友肯定也是大帅哥!」 津津摇摇头,说:「眼睛还是很好看的。」 「眼睛好看,人就差不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啊!你子卿姐夫其他还好,就是眼睛一般了!」 津津听此话,忍不住说:「他也就是瞳孔颜色好看些,我在英国见得多了,什么了不起的!」 原来竟是个老外,想必是在英语角认识的。真灿笑了笑,说:「也对,不过是稀罕了点儿,说不定黑眼睛对于国外人来说,也很漂亮呢!」 津津呆了一会,觉得无聊,就去找安心玩儿。 这时候安心刚结束约会回到屋子,正担心被谁看到追问,见是卓津津倒松了一口气。安心给她拿了一些零食和漫画,希望她安静一些,不要吵闹。津津只看了一会就不耐烦了,开始在屋子里左翻右看,安心很紧张地在后面收拾着,把她翻的书放回架子上,摆弄的小玩意儿重新摆正。这屋子里除了书比较多,也没有别的,很快小姑娘就厌倦了,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猛然发现床头摆着一个没来得及拆开包装的女包。这是李煜亮送给的,安心也不认得什么牌子,正思考着要回赠些什么好。津津伸手拿过来,三下五除二把包装拆开,说:「这跟我妈的那款是一样的。」 安心很心虚,害怕问是谁送的,赶紧说:「对对对,我妈也很喜欢,我特意买给她的。咱们赶紧装回去吧,我怕妈妈误会我买了旧的。」 津津疑惑地看了安心一眼,心想这个姐姐看起来不像那么有钱的啊,竟然买得起爱马仕,这款限量包可是连妈妈买来都要费点功夫的。她把包扔在了一边,要去摆弄窗台的茉莉花。安心还没收拾好包包,见她要去祸害命根子,吓得赶紧将她拽了回来,道:「你先等一等,我有事情要请你帮忙。」 津津问帮什么忙。 「嗯……我不是给妈妈买包了嘛,也想给爸爸买个东西。你说,买点什么好呢?」安心问。 津津想了想,她自己也没经验,她长这么大都是收礼物,很少送礼物。但这正是体现自己价值的时候,她很积极地出主意:「买个泰迪熊怎么样?超大的那种,可以躺在上面睡觉的!」 「那不是送给女孩子的嘛?」 「嗯。那就送……衣服。」 「人不在这里,我怕买的不合适。」 「巧克力吧,我吃过一种巧克力,很好吃。」 「哪里可以买到?」 「英国有。」 「……还是换其他的吧。」 津津歪着脑袋想了想,她记得她爸爸很喜欢买一款香水,味道还可以,想着天底下的爸爸应该差不多,便说:「香水。他肯定会喜欢。」 安心打开电脑让她去找,津津不记得牌子,只知道是个玻璃扁瓶子,俩人找了半天才找到,但是价格2000多,安心吓了一跳。后来一想,那个包说不定也很贵,既然送给亮哥的东西,还是贵点放心。 这时候路过来敲门,说:「我和紫阳买了点鸭脖,安心你吃吗?」看到津津,说,「很辣,津津公主肯定吃不了吧?」 公主说要尝尝,拉着安心出去了。路过微笑着看公主尝了一口,接着啊啊大叫要喝水,他乐得不得了,真灿拿抱枕扔到他身上,告诫他不要这么过分。小公主有些赌气,心想不能让人看不起,说什么都要继续吃,结果最后辣得眼泪鼻涕直流。 众人正说笑着,杨晟春回来了,看到真灿和景睿,把手里的宣传单页递给他们,道:「喏,上次我说的那个比赛。我已经打听过了,比赛是全国性的,到时候会在电视台播放。机会难得,可以让景睿试试。」 路过道:「杨导果然是神通广大,哪里的事儿都能够到。不过,景睿的比赛你干嘛跟灿哥说?还『让景睿试试』,他俩是啥关系?」 小杨导素日就有些看不起路过,听了这话本打算直接忽视,考虑到灿哥的面子,便说:「哦,原来他俩就知道这事儿,托我打听的。」 灿哥笑道:「多谢杨导了!睿姐,你看我说的吧,这比赛绝对靠谱,电视台播出的节目还能有假?你不是一直想找机会锻炼吗?喏,机会来了!」 景睿道:「我想的是,我都还没系统学习过,是不是应该先找个专业的老师好好学习学习?」 「那你就错了。」小杨导说,「比赛是最快速地学习方法,通过跟别人的比较,你才能清楚自己跟别人的差距在哪里,而且也有机会认识更多的大人物。」 睿姐思考了一下,觉得也有理。 真灿问:「有没有问都是哪些人参赛啊?」 小杨导笑了笑,说:「我就说你比一般人敏锐,这就问到关键了。据我说知,大多数是音乐学院的学生,也有一些民间艺人,不过电视台已经邀请了一些小有名字的音乐人撑场子,那些人都很有资历,睿姐,对你来说是个不错的机会。」 路过笑道:「哎呦,感觉睿姐要成大明星了!咱是不得赶紧准备个本子要签名?」不知他是有意要调侃睿姐,单纯想呛声小杨导。 津津喝了几杯冰水终于缓了过来,便赶紧回来加入谈话,「景睿哥哥要去当明星了吗?可是他唱歌并不好听啊……」 安心见睿姐脸色不好了,赶紧往小公主嘴里塞了一颗大白兔。 小杨导看到安心,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儿,道:「哦,安心啊,刚碰到亮哥,他让我把他家钥匙给你。」说完把钥匙递给了安心,他没注意到安心的脸色,接着说,「听说,暑假你们要去马尔代夫?」 众人正在错愕的时候,灿哥马上反应过来,抓了一颗大白兔奶糖,来不及扒皮就塞进小杨导嘴里。 「啊哦……」杨导很是尴尬,「难道你们……还没公开?」 晚间的时候,杨晟春叫来真灿,交待了一遍景睿的参赛流程,说:「有一点得提醒你,虽然说大型比赛相对来讲公正一些,但也难免会有黑幕。我那个在电视台工作的哥们说,有一些签了约的小歌手准备趁这个比赛出道,私下里已经说好,至少要进全国十强。所以说,万一电视台在权衡的时候必须找个人当垫脚石,保不齐会摊到谁,得让睿姐做好准备。」 「我的天!难道就没有百分百公平公正的比赛吗?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真灿忿忿道。 「且多着呢!真要是进了娱乐圈,更恶心人的都有。原来我说让你那哥们知足常乐,把音乐当爱好就行,真当成吃饭的家伙,会特别辛苦。」 「可是看睿姐那个痴迷的样子,绝对是奔着一辈子去的!」 小杨导找出一张椅子让她坐定,问道:「他自己想清楚就行。这种人其实很幸福的,人家认定了做什么就去做。你呢,马上就大四了,有没有啥打算?」 真灿这几日正在焦虑当中。室友们个个都有清晰的目标计划,唯独自己始终不知道要干什么,她一直忙碌于帮景睿筹划未来,但到自己身上就抓瞎了。前段时间家里开幼儿园的亲戚问她要不要考个资格证当幼师,但是真灿不喜欢小孩子也不招小孩子喜欢;后来寒露说,可以去苏妈妈的法国餐厅去实习,但她的性格并不适合服务业;安心又劝她考研,一是时间上来不及了,二是她真的不想再去读书……反正总没有合适的事情可以做。 「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小杨导叹气道,「自己想干什么不知道,自己擅长干什么也不知道!」 「要问想干什么,那我知道。我想开个书店,顺便卖点花儿草儿的,不用发愁上班、发工资,自己当老板,简单轻松。」 「幼稚。谁告诉你卖书就简单轻松的?你每天的营业额够交店面租金的吗?你卖得书从哪里进货,该怎么谈价格,如果遇到连锁大书店打折促销你怎么去竞争?小书店成本少但是书的种类就少,大书店成本太大很容易血本无归……还卖花儿草儿,这些都需要大一清早去进货,你能辛苦得起吗?」 「哎呦呦,聊的是『是想干什么』,就只是说说而已啊!看你巴拉巴拉一大堆!」真灿气道,「就喜欢给人泼冷水,最烦你这样了!」 小杨导叹了口气说:「我不是泼冷水,是告诉你现实。咱们不说『想干什么』,说一说你擅长干什么吧!」 真灿非常反感他那个语气和姿态,好像是一个抽查学生的老师,她冷冷地说:「不知道!」 既然对方现在被情绪支配,多说无益了,心想也许等她协助景睿比赛完了,自然就知道了。只是假如真的进了娱乐圈,就很难不被沾染到腌臜气息,像她这样的脾气和秉性,恐怕会受伤。至于灿哥儿的那个男朋友,他也十分看不上,假如俩人真在一起,多半也是给她无端添风雨罢了。人都道小杨总脾气古怪、刻薄冷漠,他倒是愿为朋友思虑深远。 自从与李煜亮交往以来,安心一刻也不曾安心。首先是有种「背叛朋友」的感觉,当时因为寒露的事情,大家对李煜亮颇有微词,尽管露露本人说是误会不再介怀,但看室友们的态度一时半会是不好原谅的,因此每次约会都惴惴不安,生怕被撞到尴尬。实际上刚交往那段时间,安心找到和露露单独相处的机会,打算跟她公开恋情的。 「露露啊,关于亮哥……」 她刚开口,露露就笑着说:「一切都是误会,从此这事儿就过去了,别再提了!」 「你能这样想真的太好了……」她思忖了片刻,问,「露露,你觉得,亮哥这个人怎么样?」 这问题有点大,露露想了一想,说:「挺好的啊,做朋友是很不错的,大家也都这么说。」 「其他方面呢?」 露露意识到,安心在问亮哥是否适合去爱。本来还可以客观评价一番,但经历过这件事儿,很难不带有私人情感了。亮哥是个只适合做朋友的男人,他对朋友很大方、很有分寸,但是私人感情方面,确实挺花心,这些年交往过的美女得有一个加强排了。而且她之前有听人讲,说亮哥的家庭很复杂,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兄弟姐妹四个竟然是不同母亲所生。亮哥本人并不被父亲重视,四个孩子中只有他没有被送出国留学深造。他本来无心做生意,打算跟一帮朋友搞地下音乐混日子,但后来妈妈突然去世了,给他造成很大的打击,这才改邪归正。他家里主要是做文旅地产及酒店的,酒吧和咖啡馆这一类是最小的一头,现在交给了他来做,而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都是集团核心人物了。反正无论从他个人人品,还是家庭背景,都不适合交往。 「唔……他人是不坏的,只是呢,不是一般人能镇得住的。所以更适合当朋友,要是再进一步,就危险了。」 安心咬了咬嘴唇,陷入了纠结。其实理智上她自己给出的判断跟寒露一致,只是真的很难抗拒他的魅力。自从那晚他俩在路灯下的约会之后,亮哥一改往日冷淡克制,变得非常体贴细腻,说话也越来越甜蜜。这是安心第一次恋爱,她也不晓得人家都怎么谈的,是不是一定要说那种肉麻的话,反正每次亮哥叫她「小呆瓜」之类的,她都满面通红。她害怕这种甜腻,但却已经上了瘾。 「露露,其实我……」 安心刚要坦白,文珺跑过来打断了对话,之后就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段时间,他们约会过四五次。亮哥工作很忙碌,总喜欢大半夜突然打来电话,说要带她出去兜兜风。他会把车开到月半湾门口,接上她之后,就往郊区开,也不是去什么地方,就是开车转一圈,到了凌晨一两点再把她送回来,之后俩人缠绵一会,结束约会。后来大小姐找到新男友之后,会把恋爱的细节公布,安心会偷偷地拿来跟自己的对比。比如接吻。他俩初吻发生的很突然,那天晚上,亮哥带她出去吃了顿日料,然后送她回来。本来已经互道晚安,准备分开了,他却又将她揽了回来,吻了她的嘴唇。安心紧张得整个人都发抖,不敢抬头看他。 「你看看人家!」亮哥指着不远处一对情侣,那个女生站在路牙子上,双手捧着男友的脸,忘情地吻着,完全占据主动地位。 她心想,谁第一次能那么熟练了,也许那女的刚开始比自己还紧张。 之后每次约会的吻别,他都要求安心主动。不要求也罢,一旦要求了,安心反而做不来。虽然过程不理想,但吻别是每次约会最让她期待的事儿——尽管片刻欢愉之后就是相思的煎熬。 卓津津来月半湾的第二天,是他们最近的一次约会。这天周末,亮哥似乎没那么忙,心情也挺好,带着她吃了一顿火锅,之后去逛街。俩人手挽手走进一家奢侈品店,店员似乎认识李煜亮,意识到他可能新换了女友,又度这女孩穿衣打扮有些土气和稚气,眼珠子一转笑盈盈地走了过来,道:「先生,这是我们最新款的连衣裙,非常称这位小姐的气质呢!要不要试一试?」 亮哥微笑看安心的意思。安心打眼一看那裙子,慌忙摇头拒绝。那小裙子胸前裂了好长的口子,怎么能穿出去呢? 店员又拿起一双红色高跟鞋道:「这也是最新款,设计师的创作灵感是爱神维纳斯,象征女性柔美性感的一面。」 那鞋子鞋跟至少十厘米,踩高跷一般,这要穿上不崴脚才怪!安心摇头拒绝。 连续看了几样东西,都没有中意,安心渐渐有些不开心了。她开始意识到,或许亮哥之前的女友都是会买这一类东西的,而且能够很熟练地挑拣出最优美、最时尚的那一款,可她却没办法接受。到后来,每到一家店,她都能感受到店员看到她的眼神不对劲,好像在感叹「这男的怎么会看上她」,那种眼神让她很不自在。 「都不喜欢吗?」亮哥问。 「咱们还是回去吧。」安心说。 「再去看最后一家店吧,如果还是看不中,那就回去。」亮哥笑着,引她来到一个奢侈品店,店员仍旧认识他,笑着迎上来,道:「李先生,欢迎光临!您预订的限量款已经到了,要包起来吗?」 「你先拿来看看。」他说。 店员赶紧拿了来,笑着递给了安心。安心拿到手第一感觉,这包太沉了,还没装东西都很压手了,要是再装上书就更沉了。她不敢随意评价,只说好看。 「怎么样,满意吧?」亮哥很自信地问。 安心很想问多少钱,如果贵就不要了,毕竟这包除了好看实用性不强。但想了想,不能这么问,会让亮哥丢面子。她就笑着点了点头。 买完包俩人去了岸上草原,这是安心的主意。文珺说,她和新男友去岸上草原玩了情人锁,放了风筝,还说那里是约会圣地,那既然这样安心也要去。这样清新的约会李煜亮是很久没体验了,略微有些生疏感,不过开心是挺开心的。 现在恋情突然曝光,她非常心虚地等待室友们的讨伐,可实际上经过那么长时间,大家早就淡了,再加上最近各有心事,也顾不上八卦。 布苗和文珺各有恋情暂且不谈,真灿忙着操持景睿的比赛,寒露爸爸跟再娶妻子刚生了宝宝,路过的妈妈身体不好无暇理睬,紫阳家里的生意也不甚顺利。 早前大家就知道,紫阳家里是做酒店供应商的,原来最大的生意伙伴是冠亚,但过年期间他听到父母谈话,好像是冠亚取消了50%的订单,原来的高星级酒店转而与奢侈品品牌合作。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的人越来越注重那些外在的东西,在物件儿上印上爱马仕、香奈儿的logo,哪怕实际上质量比不过国产,客户也欣然买账。紫阳家主要是做布艺用品的,被子、枕头,连同窗帘、澡巾、毛巾等,这些东西本身是低消耗品,冠亚的酒店扩张速度又慢,现在取消订单,等于一下子断了一半收益来源。父母非常着急,尽管无意把这种焦虑传给孩子,紫阳还是感受到了,他开始先父母忧而忧。 忧虑的紫阳选择在雨天去篮球场打球,走进球场竟然发现李煜亮也在,于是开始了两个人的比赛。休息的时候,俩人简单聊了聊。李煜亮说,他想跟寒露当面道歉,但对方拒绝了,他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苦笑说男人一多半的麻烦是来自女人。紫阳听他说完,问他到底跟寒露什么关系,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儿对于女生来说,恐怕是终生的污点,非常严重。他问的语气有很强烈的指责意味,李煜亮意识到了什么,回复说:「确实是很正常的朋友关系,我对她没有其他想法。」 看不出来信还是不信,紫阳轻轻点点头,仰头喝了几口水,又问:「你说弥补,打算怎么弥补?」 「我找了人,准备在校报上公开道歉。」李说,「我知道这个方法没有实质上的帮助,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总不能让她当众把耳光打回来。」 「是没什么用。」紫阳说,又问,「那你跟安心又是怎么回事?」 李煜亮想了片刻,说:「我爱她。」 紫阳冷笑一声,道:「亮哥果然厉害啊!」 李煜亮知道,他们家跟紫阳父亲的生意出现了问题,紫阳今天这样态度,一方面是因为寒露,还有一方面是因为家里生意,于是便说:「冠亚现在改变了公司战略,打算在一线城市做超五星级酒店,所以原来的冠亚线酒店要减缓布局。不过,冠亚之前收购了一家文旅酒店品牌,打算做民宿,马上要开始做标准化了,到时候会招标。星河是老合作伙伴了,双方都很熟悉了,中标几率是很大的,到时候麻烦你跟陈总知会一下。」 「这是公司层面考虑的事情,与你我无关。」紫阳说。他很介意李的表达方式,当初是冠亚毁约的,如今却用施舍的口气说这种话,实在让人不舒服。 「确实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很多事情要考虑大局,必然会牺牲很多,很无奈。」李煜亮站起身,道:「雨大了,回吧!」 这次对话大概三个月之后,陈爸打电话说星河中标了冠亚的副线品牌,两家公司的关系有所缓解。紫阳觉得冠亚毁约事情一出,就暴露出星河的最大弱点,就是太依赖冠亚,公司百分之七八十的单子都是来自冠亚或相关酒店,一旦合作出现问题,公司就面临危险。他跟父亲说过自己的看法,父亲说:「这我怎么不知道,只是现在市场竞争很激烈,很多合作都是固定的,想要抢单扩大市场很难,尤其是高星级酒店这一块。」 「冠亚不是收购了民宿嘛,不得不承认他们很有前瞻性,酒店业现在急需寻找新出路,民宿是个很不错的突破点,现在生活节奏那么快,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渴望大自然。在旅游景区做民宿,肯定有市场。咱们该多去看看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星河从来只做高端酒店,民宿那种太低端了。」陈爸有些犹豫。 「由低到高难,由高到低就容易很多,不管怎么样试试看了。」 陈爸很欣慰儿子开始站在高层角度去思考问题,很愿意跟他探讨,「说是这样,只是我们合作的厂子都是做品质的,跟低端酒店合作,得考虑人家控制成本的需求,成本控制就导致做出来的东西品质不好,在这方面我们跟那些专供低端的厂子比没有竞争力了。」 「也不一定。谁也不好说民宿就一定是低端的,要知道有钱有时间享受生活的人都是有点钱的,对居住品质也有要求,那些低端厂子能控成本不假,但做出来的东西肯定不好,那些民宿受众未必看得上。」 陈爸点点头,道:「只是,民宿未来前景怎么样,还不好说。」 紫阳很坚持:「这是一个突破口,强于我们原地踏步。」 他见父亲心情不错,便接着说:「另外,我们也可以尝试跟其他业态合作的。比如高级餐厅。」 陈爸很感兴趣的样子。 「高级餐厅也有类似的布艺用品,相对来讲消耗要快很多。」 「嗯,倒是不错的选择。有相关案例吗?」 「我有个朋友,她妈妈是做餐饮的,法式餐厅,品牌已经做起来了,现在处于发展期,有意往一二线城市扩张。我想餐厅是容易做起来的,风险可控。」 「既然是你朋友家,到时候可以做局当面聊一聊,了解了解他们的发展计划再说。」 陈爸着实欣慰,原来他一直担心儿子沉默寡言,怕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不想却很有想法,实在意外又惊喜。 在紫阳这里,他则有更远的打算,如果再实现自己计划的情况下,顺便扩大家族生意,那当然最好了。 年后这段时间他密切关注着寒露,很担心她经受不住这么多打击,她本身又不喜欢情绪外露,开心不开心对人都笑嘻嘻的。本来还想她或许渡过了此生最大挫折,以后该顺顺利利了吧,近日却听说她跟前男友复合了,想必以后还是避免不了风风雨雨。那个王浩显然是个自私懦弱的人,他在寒露最难过的时候选择分手,等她自己熬过去又复合,不是真男人所为,可气偏偏寒露被他给制住了。到底是人生初恋,没那么容易放得开吧! 先前室友们猜测寒露爸妈可能婚变了,前几日她托紫阳跟辅导员告假,说是家里有事,隐隐约约透露是她爸爸或者妈妈有了二胎,这就坐实了之前的传言,若家庭还和睦,按理说新添了弟妹她不会是现在的状态。紫阳不便直言,就问她爸爸妈妈是否还像原来那么忙,寒露说:「比原来更忙,我妈的餐厅要开分店,很多事情要准备。」 「什么样的餐厅?要是这样,你可要请客了!」 「西餐厅,计划在这边也开一家,到时候肯定给你们VIP卡的。」她笑道。 紫阳想到一层,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爸对这边市场很熟悉,一般高级酒店跟高级餐厅考虑的东西很接近。」 「那太好了!我妈也在纠结选址呢,请了专业的尽调公司去评估,花了不少钱。其实最主要还是资源方面的问题,很多好场子是不好进的。」 「我回去问问,我爸原来合作的一家酒店在商务区,那边的高端商场正在招商,可以考虑入驻,到时候双方见面谈一谈,都还好说。」 寒露感激不尽。 「那我还要拜托你一件事儿!」他笑道。 寒露道:「你说,我会尽力的。」 「我有个朋友学服装设计的,期末考试要带着自己设计的衣服参加走秀,正到处找模特呢,问我有没有资源,我觉得你可以去试一试。」 「啊,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不难,他会组织培训。你身高气质都符合条件,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学校有专业的模特队吧?」 「他去挑过了,资源比较紧张,符合条件的更有限。你就当做玩一玩了,活动有赞助,一次走台两千元的报酬,我觉得还可以。」 她知道紫阳是在想办法让她走出去散散心,若是直接叫她,她肯定不会去,但他先答应帮忙,又以拜托的名义说了这事儿,她不答应就不好意思了。想来,也只有他能这么心细了。 解决好了寒露的事情,紫阳又注意到室友的麻烦。路过虽说平时表现得嘻嘻哈哈,可是一遇到事儿比谁都稳重。先前他说他妈妈身体不好,要去医院检查,这几日好像情况不太好,他担忧到整夜翻来覆去不能入眠。前天他跟家里通完电话,脸色很不好,继寒露告假回家之后,他也说想回家一趟。紫阳问是不是检查结果不好,路过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这几天都是我叔来电话跟我说,我爸却不接电话。他向来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家里不让他跟我说话可能怕他说漏嘴。恐怕,我妈的病不太好……」 紫阳安慰:「你别想那么多,以前你爸也不怎么跟你打电话。肯定不会有事儿的!」 路过叹了口气:「但愿吧……」 这天半夜,路过的手机突然响铃,他跑出去接了,片刻后一脸凝重的回来,接着就匆匆收拾行李,拜托紫阳帮他告假,说他得回家一趟。再想多问几句,他也没心思答,竟然不顾天黑赶往机场去了。紫阳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二天一大早,他把所有人叫醒,说过儿家怕是遇到麻烦了。 真灿担忧地说:「难道是他妈妈……不会是什么严重的病吧?」 紫阳道:「不太清楚,他没怎么说。但如果不是太严重的事情,他不会着急到非要半夜去机场……哎,发了好多信息他也没回,我也不敢再问。」 室友们个个凝重,焦急地等待消息。一天过去了,仍旧没有消息,怕真的凶多吉少了。大三的学习任务挺繁重,但大家却少有心思看书,心想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过儿该怎么办呢? 到了晚上的时候,紫阳说,过儿妈妈可能是肺癌,晚期。大家吓了一跳,文珺当即落了泪,趴在布苗肩上抽泣起来。 「天哪……」布苗叹道,「原来只听说他妈妈感冒不舒服,怎么就成癌症了?」 紫阳说:「本来是感冒的,打针吃药没见好就去医院检查,医生以为是什么感染,深度检查才发现是这病。原来他家里是瞒着的,估计是去大医院重新检查的,也是这几日才最终确诊。」 「那怎么办,我们能帮什么忙吗?」安心道。 真灿一直沉默不语,她这几日跟紫阳一样替过儿担忧,经过这一天,她想了很多,目前他最需要的不是别的,就是钱。 「他家里不富裕,得花不少钱……」真灿说,「到时候问他缺多少,能帮的我会尽力。」 文珺擦了擦眼泪,说:「是的是的,咱们兑钱给她妈妈看病吧!我再问我大伯帮忙,找关系进大医院,说不定能治好呢?」 「确认是肺癌晚期吗?」杨晟春说,「如果真的是晚期,他最需要的就不是钱了。」 紫阳说不是很确定,因为过儿说的是,医生建议保守治疗。 真灿道:「是晚期,他告诉我了。」 众人陷入了悲伤。 听到这个消息,寒露赶紧从家里回来了,好久不见的陶文轩也打来电话慰问,甚至心婕也来问是否需要捐钱什么的。之后,李煜亮和文珺大伯都表示,如果需要钱就直说,他们会尽力帮忙。大家团结友爱,可惜路过没有心情感受这些。 在大家面前的真灿表现还算淡定,一回到屋子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第一次感到「死亡」距离自己并不远。想到路过的妈妈就要没了,想到自己有天也会面临这个问题,怎能无动于衷?她还由此想到「死亡」本身,不知道人死的瞬间到底是怎样的。大多数人怕死,怕的是死亡的时候伴随着疼痛,但真灿认为死亡的疼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我意识的消逝,因为这个世界的存在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人的意识,你的意识没了,就感受不到这个世界了,所有的感知都在死亡那一瞬间戛然而止,一切都将消失或变为一片混沌,从此人间到宇宙万象都与你无关——没有比这个更可怕的事情。想到这一层,真灿感到了真正的恐惧,吓得她赶紧停止这无意义的痛苦思考。 其他伙伴不像真灿这样想那么深,但都意识到珍惜眼前人的重要性,他们不约而同地拨通家里人的电话,嘘寒问暖,分享悲喜。走近了生死离别,方知情感如此可贵。 之前因为姜阿姨生子的事情,妈妈把寒露叫回家,想趁此机会让父女二人缓和关系,她本以为女儿会拒绝,没想到竟然答应了。到现在妈妈都不知道女儿在实习公司及学校发生的那些事情,不知道她改变了多少。父女见面之后,尴尬多于亲切,从前贴在爸爸身边撒娇的女儿如今也礼貌周全了。苏爸爸特意点了她最爱吃的菜,挑选了之前最美好的回忆片段叙话,但每当苏爸爸帮她夹了菜,她都会微笑道「谢谢」,让人失落却又无可挑剔。 那个姜阿姨后来抱着小儿子也过来了,她没有苏妈妈好看,甚至差得挺远,情商也一般,不怎么会说话。苏爸爸为了讨好女儿,想让寒露帮忙给小弟弟取名字,结果那姜阿姨道:「老公,不是说好让孩子外公取的么?」寒露微笑道:「自然,你们家的孩子自然要你们家的人来取名字了。名字谁取都一样,不过是个代号而已,爸爸不用在意。」苏爸爸听了很是尴尬,双耳通红。 现如今路过妈妈一病,寒露在思考要不要接受爸爸,比起他背叛家庭,似乎更不能接受他有一天会死去。 暑假前,应紫阳的要求,寒露去帮忙充当了模特,小伙伴们也都去捧了场。相处久了,大家好像忘记了露露到底有多美,当她打扮起来走在台上,才是真的光芒四射。 杨晟春评价说:「美女大体来说分为三种:卧室美女,厨房美女和客厅美女。卧室美女呢,是适合当情人的类型,这类美女不适合生活也上不了大台面;厨房美女是生活型的,适合过日子,男人们很愿意娶回家,但是因为太居家而不够撑场面;至于客厅美女,给人的感觉高贵神秘,男人喜欢供她们为女神,只是通常情况下是得不到的。苏美人就是客厅型的,你看她跟其他模特一比,莫名其妙地就感觉她穿的衣服更贵一些。美而不俗,最难得。」 真灿本就心情不佳,听这一言更气了,上手就拍了他一下,道:「最恶心你们男人这种恶臭想法,以自身的需求来定义女人!你算什么东西?还卧室、厨房……什么狗屁理论!亏你还是搞艺术的,这么恶俗的思想恐怕也搞不出什么好玩意儿来,趁早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吧,别玷污『艺术』二字了!」 被骂了的小杨导却超级开心,笑道:「姑姑批评的是!我恶俗,我恶俗!」 安心听了之后若有所思,悄悄问:「小杨导,那我属于哪一种啊?」 「你啊,你这三种都不属于,你将来是女英雄,高高在上,男人们都得仰望的那种。」小杨导说完,瞥了灿哥一眼,心想这个说法该合她胃口了吧,不料真灿更气了。 「安心,你可别助他的兴,这种人都是『自我即世界』的,以为自己多了不起,总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众生,实际上就是社会渣滓!」 「好好好,我是渣滓,我是渣滓……」他苦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电影票,道,「现在杨渣滓先生请你们看场电影,喏,一人一张。这可是大导演的世纪巨作,将来要冲击奥斯卡的!据说里面有个演员是咱们学校的,我才特地要了点映场的票。咱学校总共二十个名额,光咱们室友就占了七八个。可感谢我吧!」 文珺接了电影票,笑道:「有咱们学校的啊!哇,你们表演系终于要出明星了?」 小杨导道:「这话不中听哈,什么叫『终于』出明星!咱表演系虽说比不上中影中戏,但也学的是正经本事,有很多好演员呢!不过,这个女演员好像不是我们系的,是……播音系吗?记不清了。」 文珺上网搜了搜电影的剧照,道:「诶,这个女的……好像在哪里见过,嗯……」端详一会,突然猛拍旁边的布苗,「哎哎哎,是那个谁,那个……叫啥来着?」 「许倪!?」布苗惊道。 寒露在后台正卸妆,镜子里突然出现一个人,仔细一看竟是夏丹。她冷笑一声,道:「怎么,那天还没打够吗?」 夏丹仍旧是张扬跋扈的妆容,她眯着眼,抱着胳膊,盯着寒露看了一会,道:「到底是你赢了啊,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呵呵,这样看我当初不该打你了,男人总是同情弱者的,眼泪是最好的武器!」 后台还有其他模特在,寒露不想引起人注意,便说:「这是别人的场子,要找麻烦挑个时候。你要是有话,我们换个地方说。」 夏丹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压低声音说:「你真以为自己赢了吗?未必吧!就算你把我拉下去,你也不是最后一个,总有新的人替代你!」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真相,我都不知道该讨厌你还是可怜你了。」寒露说,「你的李煜亮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打人出气我不管,但别再拿我当替死鬼,我可不会像之前那么软弱可欺了!」 「不承认没关系啊,我也不逼你……」夏丹看了看周围,凑近耳边,轻声说,「你知道他之前那些前女友都是什么下场吗?知道陈忆辛是怎么死的吗?知道王慧为什么会出国留学吗?别以为他现在甜言蜜语、一口一个宝贝,你就真以为自己是他宝贝了,一旦他用不上你了,你就知道什么叫绝情!」 本来寒露不想搭理她的,听这话,似乎她和李煜亮之间有些什么事儿,倒不如问个清楚,也好替安心打算,便说:「你之前不是挺在意他的吗?怎么,他把你给我的耳光还给你了?」 「哼,总之你自己小心吧!自己抢去的恶果自己去吃!」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寒露一把拉住她,道:「自己特地找了来,就为了说这些?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我告诉你,你当众羞辱我,那食堂里的视频我都存下来了,没把你告到法庭是看在学校领导的面子上,不然你还有机会跑来挑拨离间吗?」 夏丹甩开她的手,说:「是不是挑拨离间你早晚会清楚的,有问题直接去问他吧,问问他怎么对我的!你我本来无冤无仇的,说到底还是他的问题。」她想到什么,又说,「看着吧,我是不会放过他的!到时候万一连累到你,先说声对不起了!」 寒露看着她的背影,不明白她什么意思。过了很久,心里依然放不下,回到月半湾之后,她打电话给李煜亮,决定亲自问问。 李煜亮很意外,以为是终于被谅解了,不料对方却问到夏丹的事儿。 「我跟她分手了。」李煜亮说。 「你当然要跟她分手,这我知道。我是说,为什么分手。」 「我喜欢上了别人,就提出了分手。」 「这么简单?」 「嗯。」 「那王慧呢,为什么跟她分手?她又为什么出国?」 李煜亮心中狐疑,便道:「露露,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谣言,但我对安心是绝对真心实意的。我向来讨厌跟谁承诺什么,但这次我能保证。」 「这话不用跟我说。」寒露道,「既然因为你挨了打,那我就多说几句。安心不是你平常交往的那种女孩,她是个好姑娘,年年拿最高奖学金,大二就能发表研究论文,本来是前途无量的。亮哥要是想玩儿,有很多更好的选择,没必要选择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现在小伙伴们正在楼下热烈讨论着许倪的事儿,寒露下了楼,听到他们说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之类的话。她悄悄拉走杨晟春,低声问:「你知道李煜亮的前女友,夏丹吗?」 小杨导说知道。 「那你知道他俩为什么分手吗?」 小杨导点点头,指了指安心。 「那是怎么分手的呢?好像之前还听说他俩在一起,怎么突然就跟安心好了呢?」 「那我怎么知道,这是人家私事儿,我又不是天天躲在人床底下的!」 「你帮忙打听打听吧。」寒露说,「今天我在秀场后台遇到夏丹了,她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没那么简单,说李煜亮前女友都很惨什么的,还说要报复他。」 小杨导想了想,说:「他前女友多了,总有几个过得惨的。比如他有个前女友开车不小心掉到了河里溺死了……但生活不是电影,没那么多阴谋,那就是意外。那个夏丹,你又不是没见过她,典型的卧室美人儿,在意她干啥!」 「不是在意她,只是……说实话,亮哥看起来不像那种专一的人,你再看看安心,这俩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怎么能教人放心呢?」 小杨导摇摇头,说:「不能用老眼光看人。还有,你见过李煜亮他妈吗?」 「没有啊。」寒露疑惑不解,「他妈不是去世了吗?」 「你要是见过他妈,就知道他为啥喜欢安心了。」小杨导说,「算了,别管那么多了,你这人最大的缺点是喜欢多管闲事儿,你觉得自己是好心,到最后却吃力不讨好。喏,电影票,明天去看电影吧!」 暑假前夕,除了紫阳留在家看护小公主,其余都去看许倪参演的大电影了。谁能想到,曾经在一起生活的人竟然成为了明星,实在让人感到不真实。电影还挺精彩,结束后,大家热烈鼓掌,然后导演携主演们上了台。许倪站在导演旁边,她依然是落落大方的样子,经过专业造型师的帮助,气质上更加自信迷人了。不知道陶文轩是不是已经看过了电影,也不知道他看过什么感想。 导演讲完话之后,示意许倪也说几句。她从前主持过学校多场活动,一点儿不怯场,她先是感谢导演和制片的赏识,然后感谢母校的培育,总之是很场面的那些话。 文珺悄悄对伙伴们说:「她该感谢前男友的。要不是文轩先考到这里,她就不会也跟着来,也就没机会当明星了!」 布苗「嘘」了一声,示意她小心别被人听见。 许倪后面又说,她会继续回来好好读书,毕业之后再专心发展事业。小杨导则悄悄透露说,她已经签了公司,学应该不大上了。 真灿拍了拍景睿,指着前面的女明星说:「看到没,你那屋子的前租客,现在是明星了!看来你那间屋子风水好啊,唱歌比赛你得加油,争取一夜爆红,给咱学校、咱月半湾长脸!」 之后是问答环节。文珺赶紧举手,希望有机会问一问许倪还记不记得自己。小杨导把她的手按下,说:「别举了,已经内定好人选了,问题和答案都是演练好的。」说完,他自己举起了手。 导演果然点了小杨导。他站起来,像模像样地问了一个问题,什么中国电影的未来发展之类的,那导演也按照准备的答案说了。许倪也回答了一些问题,最后互动结束,演职人员退场,整个过程半个小时左右。 他们在电影院快活,紫阳在家却辛苦得很。小公主这天有些感冒,这一病吧,小事儿更多了,一会要吃牛肉面,一会要荡秋千,一会又要撸猫。原来她姐姐失恋时收养的那些小野猫,如今都不管了,紫阳看着它们怪可怜见的,就买了猫粮定时投喂,不料这就被讹上了,每到饭点儿,猫们就列队在门前等饭吃。时间一长,小区里所有的野猫都知道,这栋楼里有个善人会发吃的,于是结伴而行,组成了浩浩荡荡的要饭大队。津津对它们很感兴趣,一个个都给取了名字,还买了很多零食送它们。眼看着要饭大队越来越庞大,紫阳很是发愁。 「妹妹,没必要给它们吃那么好,这得费多大事儿!」紫阳劝道。 「它们好可怜,天天风吹雨打的,吃点好的怎么了!」 「那你要是走了,谁还给它们买?」 「你啊,当然是你了!」 「我……」紫阳拉她进去,说,「好了好了,你赶紧收拾收拾,等你姐姐回来就送你去机场,你爸已经在机场等着了。你在这边玩了那么久,回到英国功课肯定跟不上!」 「没关系,可以请家教的。」 说的是晚上八点多的飞机,眼看已经要六点了,再不收拾好怕来不及了。文珺是个心大的,自己的妹妹都不放在心上,没办法,紫阳就帮着给她收拾行李。 津津看紫阳忙忙碌碌,说:「别收拾啦,飞机可以改签的。」 「干嘛改签,又不是来不及。」 她嘟了嘟嘴,说:「我还不想走呢!」 「小姑奶奶,不是你想走不想走的,这么多天也玩够了,再后面我们都放假了,你跟谁玩去?」 「你不是放假不回家吗?」津津道,「你说你留在这里的!」 「我留在这里,可你姐姐不在啊,到时候谁照顾你?」 「你啊,当然是你了!」 紫阳被气笑了,说:「我可没时间管你,我还一大堆事儿做呢!」 行李收拾好了,文珺他们还没回来,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再耽搁下去真的误机了。罢了,他只好亲自送她走。 那津津则死活不愿意,说什么都要再玩儿一段时间。 「怎么回事,怎么不听话了呢?」紫阳道,「你想干什么啊?」 津津低头摆弄着裙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哥哥答应我一个事儿呗!」 「说。」 「你当我男朋友,好不好?」 紫阳惊了一下,问:「小妹妹,你今年几岁?」 「十四岁呀!」 「哦,十四啊。」紫阳耐心地说,「我呢,今年二十一,成年人,在咱们中国呢,成年人不可以跟未成年谈恋爱,否则是要坐牢的。知道吗?」 「我会长大的呀,还有四年我就成年啦!」 「行行行,那就四年后再说。咱们现在先去机场,好不好?马上来不及了!」 「你不知道,我们同学好多都有男朋友了,有的还……」她神秘地说,「有的已经跟男朋友Made love 了!」 紫阳吓了一跳,心想现在的小孩子这么早熟么!肯定是被欧美文化荼毒了! 「你可千万别学她们!我的天,你才多大!这样是很不对的,知道吗?」 「怎么不对了,大家都这样啊!」津津说起来好像习以为常似的,「哥哥你是单身吗?」 紫阳灵机一动,说:「哦,我有女友啊,我有的。」 她很失望地撅了噘嘴,道:「那我找别人去!」 紫阳又吓了一跳,掰着她的肩膀,道:「你可千万别学她们,知道吗?不然你爸妈会很生气很失望!我也会很失望,你姐姐也会很失望!」 「哼。我爸妈才不会失望呢,他们根本没时间管我……」 现在发现问题所在了。早前听文珺说过,这孩子妈妈已经再婚,爸爸在国内又特别忙,她不愿意回英国,很大一方面原因是在那里没人关心爱护她。要是这样,不如先哄着答应她。反正是个小孩子,也没啥要紧。万一她真的「赶时髦」找了其他男的当男友,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儿呢! 「我要是答应当你男朋友,你能乖乖回去吗?」 津津喜不自禁,说愿意。 「那行,我带你去机场。」 「不行。我要走了,你移情别恋怎么办?」 呃,看来小孩子没那么好糊弄啊。 「怎么可能啊,我既然答应你了,就绝对会遵守诺言!再说了,你姐姐可以替你监督我啊!」 她稍稍放了心,但又提出了新要求,「那我们必须要kiss,这样才算真的Boyfriend and girlfriend。」 这怎么下得了口!这不是禽兽吗?他正在犹豫着,小姑娘猛地跳起搂住他的脖子,亲在他的嘴唇上。紫阳吓得赶紧死命往下拽,将她推远远的,严肃警告她以后不许这么干。津津得了手,很是高兴,想来在同学面前终于有了谈资,美得很。 这时候,大家伙儿回来了。津津很开心地跑过去找姐姐,说可以送她去机场了。众人看到紫阳又懵又窘又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以为路过家里传来什么噩耗了。 送走妹妹,文珺很奇怪地问紫阳:「你跟我妹怎么回事,打了赌吗?她怎么说让我监督这你,说不让你谈恋爱什么的。」 紫阳就势承认打赌说法,总比说「我跟你未成年妹妹交往并接吻了」要好得多!之后,他将话题转移到了路过身上,表示真的很担心他。 马上就要放假了,却不知道远方的路过此时是怎样一番心理历程…… ☆、骤雨 一夜之间,路过感觉自己苍老了。从少年到老人,有时候只需要很短的时间。 因为是男生,路过平日里跟妈妈的交流很少。她是个平凡的农村妇女,初中文化,母子之间的人生观、世界观大不相同,实在也没什么好聊的。他们之间的相处同大多数母子一样,通常是母亲嘘寒问暖,孩子不耐烦的敷衍。从前那些好日子里,从来没有想过有什么事情能够突然打破这份平静——即便人人都知道,生死离别是人生必经之路。 尽管与父母的相处并非都是那么亲密无间,但天下每个儿女都是一样,父母,如同背后那静静的、巍峨的一座山,即便你游走四方、背井离乡也不会感到害怕和孤独,因为只要你一回头,山就在那里,只要山在,就有安全感,有精神慰藉,有灵魂寄托。可是突然有一天,当你猛回头,发现山塌了,在那一刻,长大成人的你一下子变成了婴儿,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无助,真正的孤独,在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时候,突然需要你独自面对一切……突然发现,你眷恋的那个故乡其实非常具象——就是他们,就是父母。没有了爸爸妈妈,就没有了故乡,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 在得到准确消息之前,路过内心深处已经有了预感,但预感变成现实的那一刻,他还是崩溃了,崩溃到不知道该怎么哭。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样回到家的,但奇怪的是,当见到妈妈的那一刻,他却异常冷静,这与父亲的情绪失控形成强烈反差。他很冷静地处理这家庭里的各种人情世故,之后安排妹妹好好去上学,嘱咐她要按时完成作业,又告诉妈妈准备好换洗衣物,说要带她去北京大医院再去检查,之后,他找来六神无主的父亲,告诫他不许在家人面前表现出情绪失控的样子。安排好家里的事,他就去找亲戚借钱。这次去北京,假如是误诊最好,如果不是,少不得得花钱做化疗。亲戚们并没有躲开,都很仗义,给他凑了几万块钱。 走之前,路过给寒露打电话,因听她说过她外公生病找过北京的一个名医,看能不能托关系去见见那个名医。寒露自是尽力帮忙。之后,他们顺利联系上了医生,走完各种程序后,给妈妈做了一次全面检查。在等待检查结果的空档,路过带她去了故宫,去了颐和园,还带她去吃北京烤鸭,跟她说不要太担心,他们家那个县市医院水平一般,仪器都是很老的了,说不定真的是误诊。妈妈点点头,从儿子手里面接过卷好的鸭肉,轻轻地说:「儿子,没事儿啊,不害怕,妈也不害怕。」他忍住眼泪,笑着给她卷更多的鸭肉。 检查结果是,没有发生奇迹。 路过咬咬嘴唇,对医生说:「梅教授,你这里有那种复查之后发现没事儿的片子吗?我想带回去给我妈。」 医生很理解他的心情,便去找了一张片子,说:「这个还好,肺炎。你拿去吧。」 他还是没忍住,问:「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小伙子,我知道你的心情,可是病人现在治疗的意义不大了,采取保守方案吧,想吃啥就吃啥,想去哪就去哪,父母一辈子不容易,带她去见识见识吧!」 路过酝酿了很久的情绪,然后大笑着给妈妈打电话,说真的是误诊,北京大医院果然靠谱。挂掉电话后,他蹲在马路边恸哭起来……也不敢哭太大声,生怕打扰到别人。 母子俩回到了家,路过为了把妈妈骗到底,跟爸爸也说是误诊,他知道就老爸那个样子知道真相肯定是忍不住的。这个时候他发现,妈妈其实非常积极乐观,得知自己的病是误诊,她立马变得积极乐观了,每天很早起床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心疼儿子上学辛苦煮了一锅乌鸡汤,还自己去市场给小女儿又买了几身裙子。她想往常一样找邻居们打牌跳舞,满心满脑是重获新生的喜悦。她劝路过赶紧回去上学,既然已经没事儿了,就不要再家里浪费时间。 路过告诉她,现在已经放假了,要补考也得等开学之后了。他就在家里找了一个兼职,每天能够回家吃饭、睡觉,也算是在妈妈人生最后一段时间的陪伴了。 坏情况比预想提前发生了。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妈妈的身体开始恶化,呼吸变得非常困难,全身出现浮肿。她得知自己已经不久于人世之后,病情急速恶化,短短一个月瘦到只有六十多斤。看来,最后的时刻要来了。 病痛折磨得她没法入睡,也无法进食,身上还时不时发出阵阵臭味。父亲天天唉声叹气,动不动就哭,他完全忍受不了病人身上的味道,有一次给她换被褥,差点当场吐了,这之后,路过就自己承担了近身照顾的责任。 路过请医生到家里来给看看,请他给打一针安慰剂,让病人少受点罪。临走之前,医生把他拉到一边,说只能撑个一两天了,赶紧把她想见的人都叫来,不然来不及了。他走到塌前,看妈妈半睁着眼并没有入睡,便轻轻地问:「妈,你还想见谁?」 她听到儿子的话,用微弱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什么。路过把耳朵凑近,怎么都听不清。 「妈,你说谁?」 连续好多次才听准,说是想出去走走。 「好呀,咱出去看看。」 路过便推来轮椅,垫上被子,然后把她抱在轮椅上往外推。父亲则拦住他们。 路过说:「她想去外面看看,家里躺一个月了,也该出门看看了。」。 父亲则说:「都到现在了还看什么看……再说这一身的味道,你拉到院子里干啥?」 路过非常窝火,但是忍住没发作,说:「你管我做啥!妹妹放学回家晚饭还没吃,感觉做饭去!」 妈妈赶紧表示,不出去也行。 「没事,我带你出去!出去看看咋了,我看挺好!」说着就推她出门。 夏天傍晚的风吹在脸上感觉很温和、很舒适。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橘黄色的夕阳只剩下半张脸,看上去格外大,像半个天一样。路过推着她在院子里一圈一圈地走,白天落过雨的地面还有些松软,留下一院子的车轮印子。 「妈,冷不?」 她嘴里哼哼两声表示不冷。 路过便继续推,在这小小的院子重复着这简单而又沉重的动作。每隔十分钟,路过都会喊一声:「妈,冷不?」这已经不是关心,而是确认她还活着。而妈妈已经说不出话,她轻轻哼一声,右手食指往前轻轻一指,意思是继续下去,别停。 父亲已经招呼好办丧事的家伙式,找来了办丧的主持,等待病人的离世。他预想着今晚差不多了,但是母子俩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一直到深夜。他有些着急了。 路过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吼道:「你急啥急,伺候你一辈子,临走就这一晚上你还不耐烦?!」父亲便不再守着他俩,自己到屋里坐着去了。 妈妈感觉到停下来了,又哼了哼,用手指指了指前面,路过凑近了轻声说:「这就往前走,咱们走一夜,不着急!」 这一夜格外漫长也格外短暂,从夕阳西下到漫天繁星,最后星星渐渐隐去,世界变得漆黑一片,又过了一段时间,天开始微微发亮。路过的双腿已经没有知觉,只是麻木地往前走 「妈,太阳要出来了,咱娘俩赶个大早,可以看看日出咧!」 他等了一会,没有回应。 「妈,咱俩看日出吗?」 没有回应。 「妈,天都亮了。妈。」 路过停下来,走到她面前蹲下去。借着晨光,他看到妈妈瘦削的脸庞竟然变得丰润起来,皮肤不再是苍白,反而如新生婴孩般娇嫩红润。她不再呼吸,但是却像是睡着了一样,他都不敢出声,生怕吵醒了她。 帮忙办丧事的村民走上前,说:「孩子,该给你娘换衣服了。」 路过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拿开被褥,抱住母亲的遗体,也不要别人帮忙,自己抱进了屋子…… 暑假刚开始,景睿就开始为比赛忙碌了,因为利用了小杨导朋友的内部关系,免了海选,直接进入全国百强。这边刚刚报了名,那边就来消息说,一周后开始录制样片,时间如此紧迫,突然紧张感十足。比赛前,他赶紧找出自己平日写的歌儿来,筛选合适的用于比赛的时候唱。不过真灿建议他先别使用自己的原创,第一场比赛是100进80,后面还有80进60,60进50……这是场消耗战,比赛刚开始,让人记住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有幸进入全国三十强,再唱原创,反倒给人惊喜。他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可是他近一两年都是唱原创,别人的歌不是很熟悉,而且时间紧急,根本来不及好好准备,因此顿觉压力倍增。 紧张的一周过去了,真灿陪着他去电视台准备录制。不去不知道,到现场一看才发现竞争那么激烈。录制8点半开始,他们6点就到了地方,还以为到得算早了,没想到等候大厅已经乌泱泱满是人了。俩人像农民大爷第一次进城一样诚惶诚恐,走到一个角落坐下,开始紧张兮兮的打量周围的人。有不少选手已经开始赛前练习了,只听了一句就忍不住内心感叹,同时开始自惭形秽;往远处瞧一瞧,发现有的选手自带服装、妆发,站在那里星范儿十足,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还有的选手多才多艺,现场拉着小提琴唱着美声,更有唱跳型选手,当场跳起了帅气的舞蹈,惹得周围的女生惊呼连连。他俩人对视一下,心想「悬了悬了」。 坐在俩人旁边的一位女选手很自来熟,自我介绍说她艺名叫「小麻雀」,目前是酒吧驻唱歌手,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本性话痨,她嘚吧嘚不停地说,跟他们八卦选手们的情况。 「看见那个皮肤黑黑的男的没?他是沈阳选区的第一名,实力非常强悍,我估计这里没有比他强的了,但他有点持才傲物了。那边那个黑长直头发的女选手,模仿王菲的,我估计进不了全国30强,这种模仿见长的一般都走不远。坐在她旁边的那个男的,跟我同一个选区出来的,擅长唱高音,他可以用女声唱青藏高原,可惜长得不行,估计也难红。」 「哇,你竟然这么了解!之前的比赛你都有看吗?」真灿想趁机会多了解一些。 「看过一部分。」见对方感兴趣,她聊得更欢了,「我跟你们说,那些靠着实力被选进来的人并不可怕,即便是输给他们也不觉得有啥,可有一些人,他们明明实力不如咱们,但因为有后台,很轻松就能晋级。比如坐在窗边的那个,以前他跟我一样都是酒吧歌手,后来被某个大佬看中,已经签了公司,人家是免选直进的,哪像我们吭吭哧哧一路摸爬滚打才拿到名额!诶,对了,你俩是哪个选区的?我好像没见到过。」 景睿红了脸,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真灿忙打岔说:「我不是参赛歌手,是陪他来的。」 「哦?那你们是情侣喽!」 「不是不是,是室友。我害怕他紧张,过来加油打气的。」 「不管是不是情侣,对外都要说是情侣。」小麻雀开始支招,「最好你们想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比如对方得了绝症不离不弃啦、家里人不同意却硬要在一起啦之类的,这样才有话题,电视台的人就会喜欢。不瞒你们说,我已经参加过无数次这种比赛了,身份换了好多次。前年我是死了初恋男友的忧郁女子,去年我是放弃大好前程的追梦女孩,今年我打算说自己是勇于对抗癌症的坚强girl。不是我不真诚,实在是没后台没人脉不得已为之!哎……」 「你不怕被人认出来吗?」 「观众忘性很大的,哪有人会记得五十强开外的选手啊!尤其是像我这种,长相普普通通的女孩,想找个大佬靠一靠都找不到。我还想要不要存点钱去整个容,说不定能红呢!」 「整什么容啊,你这样很好啊!」真灿忙劝止对方,这小麻雀谁说不是大美女,但是也别有味道,她拥有健康均匀的肤色、小巧玲珑的五官,脸颊上撒着零星几点雀斑及笑起来浅浅的酒窝显得很是可爱,这与她暗黑、炫酷的装扮形成一种反差美。 「这方面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说着,她注意到有一帮人走进房间,便指着他们说,「你看那些小男生,都是已经签过公司的艺人,模仿韩国搞出来的什么练习生,专门为花痴女量身定制的。可别小看他们,人家是比关系户更可怕的存在,只需要对着观众莞尔一笑,就能轻松赢得比赛。你不服气?呵呵,疯狂的粉丝会教你做人!」 真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大厅里赫然走来十来个男孩子,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个个身量修长、朗目疏眉,他们身着统一风格的长衫,行动举止皆有分有寸。大厅有几秒钟突然失声,纷纷转头看向这帮男孩,之后开始窃窃讨论起来,大约都是「这么年轻啊」、「偶像派」、「走后门」之类的议论。真灿也忍不住感叹:「天哪,从哪里找来这么些小帅哥,我长么大总共才只见过一个!」 「傻了吧!这都是经纪公司养的后备军,成年后都要组成偶像团体出道的。按照比赛规则,16岁以上的青少年才有参赛资格,据我所知这里面有几个不到岁数,这是为了参赛修改过年龄的,摆明了要趁此机会赚一把人气。」 真灿感叹一番,再看看景睿,心想原来这等外貌的人还有不少,竟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她心中想着,不免多看几眼,那些男孩大约习惯了被人注视,保持着完美的优雅姿态。真灿挑到了一个表现不那么「完美」的男孩,细细地打量着,品味着这孩子的五官和身材,然后一一地跟景睿对比。不料那男孩察觉到了,向这边一望,刚巧跟她四目相对,但紧接着便傲慢地翻了一个白眼儿,转过头去了。真灿心窝里登时窜出一股无名火,很不屑地说:「切,有什么了不起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帅哥多得是,靠色相又能维持多久的人气?最终都是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命运!」 小麻雀则笑道:「说是这么说呢,不幸的是咱们赶上了他们年轻美貌的时候,到时候只能自求多福吧!」 7点多的时候,有工作人员走过来,不耐烦地命大家安静,宣读了比赛的流程和注意事项,然后给每个选手都发了比赛号码牌。 「到时候按照顺序叫号,只认号码不认人,喊到的选手跟着工作人员到录制后台等着上台。请大家务必记清自己的号码,过号不补,后果自负!另外,比赛的曲目不允许临时更改,再说一次,不允许临时更改!大家该准备的准备,8点钟第一批选手进场等候!」 工作人员一走,大家纷纷吐槽他们没耐心、态度差之类的。小麻雀说:「刚才来的是现场导演,脾气很差,专业水准也不咋滴,搞不懂怎么还没被电视台开除。」 真灿拍了拍景睿的肩膀,示意他好好准备,不要紧张。他的号码是75,看来得等到下午才能进场了。小麻雀是81号,她认为干等着也没意思,不如出去透透气,熟悉熟悉周边环境,毕竟接下来一两个月都在这里奋斗的。景睿害怕自己错过细节不肯出门,小麻雀便拉着真灿出去了。 这时候,安心打来电话,询问比赛的情况。 这个暑假,安心本来跟亮哥约着出去游玩的,但两人在约定之后都出现了变故。安心是打算好好准备考研,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出去玩,她先前之所以答应就是想跟李煜亮单独一起,现在恋情公开,任何地方都可以约会,没必要再出去旅游了。李煜亮是公司突然多了一些问题,虽说并不是多么繁杂的事务,也实在不能放心走开。他俩人内心已经有了活动,却都担心临时反悔对方不悦,竟都默默迁就着彼此。李煜亮犹犹豫豫订了机票,去接安心的时候欲言又止,而安心也同样若有所思。幸运的是,在赶往机场的路上遇到了大堵车,眼看着就赶不上飞机了。 安心看着他着急的样子,道:「实在赶不上就不要赶了吧!也不急这一会,你说呢?」 「别担心,我马上叫助理改签。」 「那我们就先回去吧,今天反正走不了了。」 「那也好。」李煜亮愧疚地笑道,「都怪我,应该再提前一些的。」 「是我收拾东西太慢啦!没事,先回去吧。」 俩人便悠闲地往回赶。 「你是第一次出国吗?」李煜亮问。 「马尔代夫是第一次去,之前跟妈妈去过东南亚和日本。」 「马尔代夫的海景非常美,我想着带你去看看。你应该很想去看吧?」 安心想了想说:「其实还好,不都说『看景不如听景』嘛,没看过反而心中感觉更美好,而且还会保持期待,因为总觉得自己将来会去看的。」 李煜亮笑道:「你的想法总是跟别人不一样!」 「亮哥是不是去过很多次了?」安心问。 她的意思是,如果你看过很多次了,那倒也不用特地陪我再去看一次。不过李煜亮以为她隐含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带其他女孩看过很多次」,没办法,这时候只能扯谎,说自己没有去过。 「哦?没去看过,你怎么知道那里的海景很美?」 完了,他跳进坑里了。他含含糊糊说自己听人讲过,希望对方不要再继续追问了。安心并不会去质疑他,只是想让他承认的确是去过,现在倒好像顾及她的感受不好意思承认。 「嘻嘻,我知道你肯定看过了,没关系,我觉得挺好的。」她微笑道。 这就让人不知所措了,这是什么意思呢?是介意,还是不介意?既然这样,还是承认了吧。 「是去过一两次,那时候也没有多少心情好好看风景。我想跟你一起去,好好欣赏美景,你难道不知道,景色美不美取决于跟谁一起看吗?」 这话安心很认同。她爱上亮哥之后遇到的任何一件美好的事情,都会第一反应想到「要是亮哥也在就好了」。他这么说,让她内心很受感动,于是便道:「其实,我也不在乎什么景色,只要能跟你一起,怎么都好。」 李煜亮手里紧握着方向盘,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内心涌起一阵暖流。他自己也很奇怪,这样的话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为什么安心说出来自己会那么触动。那一瞬间他心里面激起无数的涟漪,各种想法从脑子里蹦出来:明天要做的、后天要做的、一个月后要做的、一年后要做的、后半生要做的,每一件事儿的具体细节,以及安心在这些事情中所扮演的角色。尽管他已经如此动情了,表面上仍旧维持着冷静。他想,目前首要任务是在安心和公司之间做一个平衡。 「照你这么说,只要跟我在一起,月半湾的小荷塘跟马尔代夫的海边都没啥区别咯?」他笑道,带着些许调情的意味。 安心也笑了,说:「没区别啊,你觉得有区别吗?」 李煜亮呵呵笑道:「既然没区别,那我们还去马尔代夫干嘛,就在小荷塘走一走算了!」 「可以呀!就在小荷塘边上走走,我觉得很好呀!」 「你确定?」 「确定!」 「不后悔吗?」 「我都说了!」 李煜亮便拨通助理的电话,说取消行程,不必忙了。然后俩人跟傻子一样笑起来,笑着笑着亮哥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幼稚,便收敛了一下。思虑一番,又道:「你都放假了,不如跟我去郊区住吧,那边环境好一些,荷塘也更大。」 「在月半湾也很好啊……我的资料都在房间里呢!」 「你是一刻也不肯放松是吗?看来没带你出去是对的,不然该埋怨我耽误你学习了!」趁着红灯,亮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何必那么辛苦啊,照你的成绩,八成是要被保研的,你可是连续三年都最高奖学金啊!」 安心脸上略过一丝阴霾,但转瞬即逝,笑道:「做好准备总是好的嘛!」 「那好,我陪你在月半湾。」 紧接着他便想到了什么。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住哪里?按照一般逻辑,他住安心那屋没毛病,可是俩人才交往没多久,对方又是第一次,他不想表现得好像要占便宜。按照计划,他俩同居应该发生在至少半年之后,或者更久,一切要看对方的态度。不过呢,既然都说了去陪他,趁此机会试探下对方心意也不错,自己到底是个男人,没有先拒绝的理由。但是安心只是笑了笑,半天没接话。他只好表示,问问景睿或者紫阳,能否临时借住。 「紫阳没回家,你住景睿屋里吧,我待会打电话跟他讲。」安心说。 这也算是她的态度了,有些小失望,不过能承受。他只是担心自己被小杨导和紫阳笑话。 俩人回到月半湾,真的去小荷塘边玩了半天,晚上才回到小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紫阳跟小杨导正在客厅里聊天,见到他俩一起回来,行了几分钟的注目礼。 「这么晚了,亮仔就干脆住在这里吧!」小杨导嘴角带着坏笑说,「我的床比较大,咱俩凑活挤挤吧!」 「去你大爷的!我对你这糙汉子不感兴趣!」李煜亮笑骂道。 「那你想住哪里?你是房东你说了算,这里的房间任君挑选!」 「好好剪你的片子去,哪儿那么多废话!」他担心安心不高兴,不敢再跟小杨导侃,便转问紫阳,「路过家里怎么样了?」 紫阳一脸愁绪,道:「去大医院检查过,还是那个结果,已经扩散了,恐怕撑不了多久了……也不知道能帮什么忙……」 李煜亮坐下来,沉默良久,道:「确实,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小杨导还想调侃,看李煜亮表情变得沉重,知道他肯定是想到自己母亲了,便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然后帮安心收拾房间去了。景睿是有些洁癖的,虽说答应让人借住,总不好再用他的铺盖,小杨导便把自己新买的一床被子拿过去铺上。趁此机会,他问起安心是否知道亮哥妈妈的事儿。 「知道一些,说是他妈妈三年前得病去世了,但从来没有详细问过,怕他伤心。」安心说。 「嗯,是这样。」小杨导说,「这事儿确实对他打击蛮大。原来他很没心没肺的,这两三年变得沉稳了很多。我告诉你,李煜亮原来跟这房间的小潘安一样,都是音乐爱好者,咱们学校第一支摇滚乐队就是他组建的,当年在大学城很出名。我那时候刚大一,是他们乐队的忠实粉丝呢。本来按照他们的影响力,是完全有机会发展得更好,但是后来,他妈妈突然自……突然生病去世,他才放弃了音乐。」 这些安心从前有听说过,只是没那么详细。 「我从来没听他唱过歌,他组建乐队的事儿,也只是听人偶尔提起才知道的。」 「不唱歌正常,丫是乐队的贝斯手,唱歌有点五音不全,哈哈哈!不过,他妈妈在世时不是很希望他搞乐队,希望他去家族企业发展,他也是很任性,说什么宁愿不要一分钱家产也要搞乐队……他妈妈去世之后,又突然改变了想法,决定按照妈妈的遗愿去他爸公司上班。说起来也是挺可怜的。」 安心听了这些话才发觉自己对他了解太少,竟然不知道他背着那么多伤感。望着客厅里他的背影,心想自己一定要对他好,抚慰他内心的脆弱。 「其实你挺像他妈妈的。」小杨导道,「不是长得像,是气质很像。」看到她有些讶异,便接着说,「所以说你俩缘分很深,我也看得出来,他很珍惜跟你的感情。所以,你也要珍惜这段感情。恋爱嘛,中间肯定会经历一些挫折,有些是意想不到、让人很难受的,但只要你俩真心相待,就没有解决不了的。经历过那些事儿,感情才更牢固呢。你说对不对?」 一直到深夜,安心都无法入眠,她不停回想小杨导说的话,试图感受亮哥的感受。 正当她想得出神时,手机提示音猛地响起,嘀嘀嘀的提示音连绵不绝,跟中病毒一样。安心没有防备,打开就看,结果被映入眼帘的东西当头一棒! 信息不知道是谁发来的,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而是几十张照片,照片的内容非常不堪入目,安心吓得不知所措。图片还在连续不断的发来,她颤抖着挑了几张打开来看,是一男一女非常露骨的自拍,连续看了几张才猛然发现,照片里的男主角竟是亮哥,女主角则被打了码,不知是谁……一瞬间,安心脑袋里嗡嗡作响,好久没有反应过来。 照片还在源源不断地发过来,过了很久,手机终于安静下来了。她大概猜出来这些照片是谁发来的了,镇定了一会,她颤抖着回了信息:「夏丹,你还好吗?」 大概过了十分钟,对方回了信息:「擦亮眼睛,不要做别人的宠物!」 本以为她是来捣乱的,现在又搞不清楚到底是何意图了……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吗?李煜亮早解释说,他俩是和平分手,原因是他心猿意马无法继续。这话安心听着很受用,但对夏丹来说可是很残酷的。 安心突然有个冲动,想见夏丹一面。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见她要干什么,但她心意已决。第二天一早,她以去图书馆有事为由出门,找到了夏丹居住的小区。她也不清楚人家的行踪,反正就是直接找去了,果不其然是没找到,接着又问夏丹的同学打听,最后得到一个地址:市中心某个酒吧。她便打车直奔酒吧而去。 大白天的酒吧正在休息,店里只有两三个员工正在打扫收拾,见人进来了道:「不好意思打烊了,晚上七点才开始营业。」安心没有回话,她进来周围看了看,没找到人。 「请问您是……找人吗?」 她点点头,说找一个叫夏丹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打量着眼前这女孩,似乎不像是能跟夏丹做朋友的,便问:「找她有什么事儿吗?」 安心从书袋里掏出一本书,微笑道:「来还书的。」 几个人更加疑惑了,但人家既然有事,也不便不理,道:「她在楼上,你稍等一下,我去说一声。不知道怎么称呼?」 那人听到了名字,便上楼去回话,很快又回来,说:「先找个位置坐一坐吧,她马上下来。」 大约等了20分钟左右,安心都喝掉两杯水了,人还没下来。服务生都不好意思了,又去请了一遍,这才慢慢悠悠下楼来。这也不能怪夏丹,情敌来访,肯定给先晾一会给个下马威,自己再仔仔细细地化个妆,收拾体面出来应战——她如往日那般明艳动人,飞起来的睫毛、红得扎眼的口红、十几厘米的高跟鞋,倒显得安心素净得不像话。 夏丹趾高气昂地在安心对面坐下,吩咐员工倒一杯酒来,然后道:「看你平时柔柔弱弱的,胆子倒很大,敢一个人来找我!」 「反正你也报复过我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安心说。 「报复你……」夏丹轻轻地笑了,说,「为什么报复你啊?你也不值得!」她接过酒杯喝了一口,道,「我这次算是看清了,只有臭鸡蛋才能吸引到苍蝇,我老费劲去拍苍蝇有什么用?苍蝇多得是,永远打不完,那个臭鸡蛋才是罪魁祸首!」 看来她怨恨的是男方。 「夏丹,我觉得没必要。既然李煜亮不是你真正的爱情,那就说明对的人还在后头,你干嘛要浪费精力在他身上呢?难道不是打起精神去迎接那个对的人更重要吗?你比我漂亮多了,也相对更容易遇到真爱,就怕你执迷不悟。」 夏丹很不喜欢文绉绉的表达方式,翻了个白眼儿,说:「你懂什么!真以为多看两本书就能懂什么爱情、懂什么男人了?也就是你这样没□□的雏儿才会对爱情对男人抱有幻想!还真爱……真个屁爱!等你被人玩过之后就知道什么是现实了!还在这里教育我,真是可笑!」 这夏丹跟安心差不多大,可话里话特别社会化,跟她略显稚嫩的脸庞很不相符。当初她在食堂里教训寒露,很多细节都是耳闻,现在看到她也大概猜的出来是什么样了。 「既然你不相信那些,那为什么还那么恨他?是因为他变心吗?」 这句话问到了要害,夏丹脸上有种伤感与痛恨夹杂的情绪,随后冷笑一声,道:「你怎么不去问他?你该去问问他,看他怎么说!」 「这种事受伤害的那个人能说得更清楚。」 「你不用问我,因为以后你也会遇到跟我一模一样的事儿,到时候就能理解我了。」 「你要真的这么想,又为什么发短信提醒我?说明并不希望我跟你一样。」 安心表现得很真挚,语气也完全是柔和、无攻击力的,她看上去又那么纯净无害,倒让夏丹无所是从了,她想愤怒,可愤怒又无处可发,当初在寒露身上的狂傲,如今却施展不开了。这场会面,表面上夏丹很强势,可安心才是掌握节奏的那个人。 「别自作多情了,我可没有那个闲心!」夏丹放下酒杯,道,「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我本来想问你,到底因为什么一直走不出来,要大半夜发那种东西给我,可现在你又说不在意我。你想报复他,肯定是受了伤害,可是问你你却不肯说。你不在意我,又不想告诉原因,那又何必发那些东西给我呢?」 夏丹被她的天真逗笑了,说:「大姐,不是任何行为都讲逻辑的。为什么发照片给你,当然让你难受啊!当然是不让你们好过啊!」 「可是你刚才又说,我迟早会遇到跟你一样的事儿,我也会很痛苦,所以在你的眼里,我和他必然会悲剧,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呢?顺其自然地让悲剧发生不好吗?」 夏丹很不耐烦地说:「我高兴,好不好?我就想恶心恶心你们,怎么了?!还有什么要问吗?」 「我不明白。你是为了恶心我,可那照片上也有你自己,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隐私和尊严,来恶心别人呢?这件事儿不管怎样都是你更难过吧!」 「要你管我吗!我想怎样就怎样!」夏丹被她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李煜亮口味够他妈奇特的,要泡妞不找个胸大腰细的,搞来这么个……算了算了,我不想跟你在这浪费时间了。请回吧!」 再坚持下去,对方也不会说什么了,安心只好站起来准备离开。夏丹仿佛是不甘心,又补充说:「回去记得提醒他,叫他不要忘记今天对我做的事儿,免得以后他倒霉了,不知道拜谁所赐!」 安心站住,叹了一口气说:「没必要吧……」 「很有必要。我受到的所有屈辱,未来他都得还给我!」 安心点点头,离开了。她这才反应过来,昨晚小杨导为什么突然跟自己说那些话,当时她只觉得有些奇怪和唐突,看来他早就知道夏丹会闹事儿,所以赶在前面提醒自己。 忧心忡忡地回到月半湾,她本想再去找小杨导聊一聊,不料大家都回来了,正在愉快地说笑,小杨导和李煜亮却不见踪影。大家聊的话题都是围绕去电视台比赛的景睿,商议着要不要去现场给他加油,如何应援之类的,且畅想着他成名之后的事情。之后,文珺开始眉飞色舞地说起景睿和真灿,让大家猜测他们俩是否已经暗生情愫。 「不好说。」布苗道,「我看他们更像是搭档。」 「天天在一起,就算是搭档也会产生感情的嘛!」 紫阳有些不高兴地说:「怎么可能,灿哥不是那种人。」 「什么这种人那种人的,灿哥也是妙龄少女好吗!既然是少女,怎能不怀春?我看他俩就很般配……」她笑着对男友说,「就像我和子卿。」 紫阳说:「大小姐你别瞎点鸳鸯谱,灿哥有更合适的人。」 都知道他说的「更合适的人」是指路过,文珺撅起嘴表示不同意,说:「过儿也挺好,但他也没表白啊,没表白就不算。而且他家里又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以后生活各方面肯定不方便的啊,这对灿哥来说确实有点……我还是支持她跟景睿,而且也志同道合啊!」 紫阳对文珺这番话很意外和介怀,平时看着她很天真烂漫,没想到竟然那么现实。如果是不相识、不了解的外人,「没了妈妈」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可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但路过是大家一起生活、一起成长的朋友,她这样直接地说出来着实让人不悦。他虽然心中气愤,却没有再跟她争论。 在一旁的寒露笑了笑,接了话:「我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啊。」 「那不一样。」文珺说,「你家庭条件好,就算单亲也没影响。过儿家……说得直接点,有些困难,而且……」 她话没说完,子卿就岔开了话题,给她看手机上的一张图,说可以用这个样式给景睿做一个应援灯牌。 寒露还想替路过申辩,紫阳示意她不用说了。 文珺没意识到其他人的情绪变化,正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应援牌的事儿。 「湖蓝色!景睿喜欢湖蓝色!他好多衣服都是那个颜色!」她叫道,「我们把应援色定为湖蓝色吧!」 布苗不太喜欢这个颜色,道:「哪个衣服是蓝色了?再说穿什么颜色,不代表就喜欢那个颜色吧?」转头又问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安心,「安心你觉得呢?」 安心正陷入沉思,听到有人叫她抬头道:「什么?哦,颜色啊……彩虹,他喜欢彩虹。」 文珺很坚持:「就是湖蓝色啊!我印象里他有一个穿了很多次的卫衣,就是湖蓝色的。我还问他呢,干嘛老是穿那一件,他说他喜欢啊!」 那件湖蓝色的卫衣安心有印象,其实是她在文珺生日过后的第二天买的,原来是打算做回赠礼物送给亮哥的,但最终没有送,便赠与景睿了。 布苗说:「还是打电话过去问问睿姐吧,免得搞错了。」 文珺道:「哎呦,不知道他有没有空呢?今天应该要正式录像了吧?现在已经9点多了,肯定已经开始了。」然后她看向安心,「安心?安心?安心!」 安心抬头迷茫地问:「啊,怎么了?」 「你知道是几点开始录像吗?」 「哦……不知道啊,可能是八点半吧。」 「打电话问一下吧,打给灿哥,顺便问问比赛进行到哪了,轮到他唱没有。」 安心便打开手机,拨号过去。众人在旁边各种指导,叫她问这问那,最后又让打开外放。 灿哥当时正跟小麻雀在外面遛弯儿,接到电话说还没轮到景睿上台,又说竞争非常激烈,不要抱太高期待。大家听了热情灭了一半,好像一下子感受到了现场的压力。 文珺喊道:「灿哥,你告诉景睿,我们大家都在支持他!今天小伙伴们都回月半湾了,在家里等他的好消息!」 挂掉电话,大家纷纷说娱乐圈多脏多乱,景睿那么单纯,也许那种生活并不适合他。 他们聊的话题寒露和紫阳都不感兴趣,俩人便出去遛弯儿,聊了聊路过的事儿。 「我看你很担心过儿。」寒露说,「咱们要对他有信心,相信他一定能挺过去。我刚知道爸妈离婚的时候,也是晴天霹雳,虽然跟路过的遭遇没法比,但也是花了好久才接受的。咱们也不是小孩子了,该承担的都要承担。」 紫阳点点头。 「还有啊,文珺说话直接,你也别太在意。她就是嘴上那么说,当初知道路过家出事儿,还是她第一个提出要出钱支援什么的。」 「我知道。」紫阳道,「就是不理解她为什么那样。她也是在不缺钱的家庭里长大的,怎么就这么势利了。」 寒露道:「这个我听布苗说过。其实卓家家族里,只有她大伯是有钱的。她爷爷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文珺大伯比她爸爸大一岁,作为家里的长子是被重点培养的,不到18岁就送到国外读书,那个时候出国的人还很少,可见他爷爷是个很有远见的人。文珺爸爸就有些可怜,他从小身体就不好,也没有兄长聪明,不被父亲器重,现在也是靠着哥哥的关系工作。我猜测,文珺是受到爸爸的影响,有些慕强。你没看她那么喜欢大伯,因为大伯很强大,家族亲戚都很依赖他。」 「这些我倒没听过。」 「其实她本质是很善良的,非常热心,谁有事情她都挺身而出,性子也很纯真,从来都是有啥说啥,不会耍心计。」 她这么一说,紫阳释然了很多,点头称是。 「你最近都在忙餐厅的事情吗?」紫阳问,「商场的人怎么说,可以入驻吗?」 「还在谈,我妈是觉得租金太高了。那个场子整体租金都偏高,而且最好的位置都被定下了,剩下的有些偏。」 「他们想定为重奢,格调高了些,租金也贵。要是商场不行,可以问问写字楼下面的商铺,虽然租金不会低,但是位置很好。」 「也问过了,比商场内还贵。」寒露叹了口气,「主要是同期有其他餐厅竞争,说是什么米其林几星的那种,商场方面对他们很感兴趣,像我妈的那种餐厅,他们顾虑很大,不太看得上。」 紫阳思考了一会说:「要不我帮你问问冠亚的合作方。他们原来是跟某个开发商合作开发的,办公楼和酒店是冠亚来管,商场的运营是归那个开发商的。」 寒露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太麻烦你了,这么一件事儿来来回回地折腾,还让你欠了一堆人情。」 「不过是递一句话的事儿,有什么的。」紫阳笑了笑,「对了,听说你要去新加坡了?」 寒露点点头,说:「王浩的辩论赛在新加坡举办的,现在反正是放假,打算陪他一起去。」 「王浩这么厉害啊,原来只知道打辩论,没想到这么牛。」 「他也没什么厉害,厉害得人太多了。我都不敢夸他,就这样都傲得不行呢!」 「我看你这几天很开心,天天笑嘻嘻的。」紫阳笑道。自从那次走台之后,寒露心情确实好很多了,不像以前需要假装。稍微犹豫了一下,他又接着说:「感情顺利,心情自然不错。看来王浩对你很好吧?」 寒露只是笑笑,没有接着这话茬聊,把话题转向了景睿。 「要是他能进决赛,那咱们这儿就又出一个明星了。到时候他那间屋子就值钱了,哈哈!」 紫阳附和着聊了几句。外面气温热了起来,俩人便往回赶。 他俩人在外面聊得开心,布苗从窗户里看到,心下有些起疑:难道这小楼里要出第三对情侣了吗?她一时高兴,拉住文珺一起看。 「啊呀!他俩什么时候在一起了?」文珺大声喊道,「我反对!」 布苗问为什么。 「我的大美人儿只有大帅哥才能配得起!紫阳不行,不行!」 子卿在旁边笑道:「怎么不行了?我看紫阳挺好啊,一米九的大个子,身材也不错,俩人走在一起很般配。」 「你不懂!紫阳适合小可爱类型的,不适合寒露这种风情美人儿!」 「那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呢?王浩那样的可以吗?」布苗道。 文珺不屑地摆摆手,道:「王浩那家伙,我很不喜欢!看人都仰着头的,以为自己多高贵似的!会打辩论了不起吗?有本事拿一个最佳辩手啊!」 「王浩配不上,那……亮哥那样的总可以吧?」布苗道。 听到「亮哥」俩字,在一边神游的安心突然开机,两眼放光地看着他们。 文珺赶紧拍了拍安心,道:「哎呦,没事没事,他们不配,不配……」 「那小杨导呢?」 「不行,不行!小杨导那种,地球人都跟他不合适!」 布苗打趣儿道:「那你家子卿呢?」 子卿赶紧表态:「不不不,我喜欢的是珺珺这种类型的女孩!」 文珺手撑着下巴,认真地观察了男友,道:「子卿的外表是没问题的,但是气场不够。能配得上我们寒露大美人儿的男人,要有景睿的五官、子卿的气质、小杨导的才华和亮哥的气场,还要有过儿的幽默和紫阳的温柔。总之要很完美很完美才行。」 「天哪,哪有这种男的,我可没见过!恐怕你的大美人要一辈子单身了!」布苗笑道。 文珺得意的道:「有倒是有,我大伯就是这样的男人,我大伯……」 听到此处,大家「嗨」地一声散开了。 布苗上了楼,给贝利去了电话,表示自己一定会准时参加他的生日会。现在她的留学事宜已经准备七七八八了,准备秋天就申请学校,贝利在选择学校方面帮了很多忙。他们俩当前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俩人都有过不甚愉快的经历,对待感情谨慎了很多 假期前,大学城搞了中澳大学生文化交流会,布苗通过关系介绍贝利去做主持人,他中英文水平都很好,工作会很顺手。本来一切都算顺利,可是布苗去找学生联会主席争取名额的时候,恰好被黄卫知道了。他找到布苗,问到底是什么人值得她磨嘴皮子去争取。 「英语角的同学,之前练习英语的时候他帮过我。知道这次交流会在招主持人,人家觉得我可能有关系特意来求,不好不帮。」 「哦?他帮过你吗?那得好好谢谢人家。顺福路那边新开了一家餐厅,蛮好的,你叫他过来,我请他吃饭。」黄卫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外国人不兴这一套,他又不认识你,突然请人家吃饭,多奇怪。」 「那有什么奇怪的,我是你男朋友,他对我女朋友有恩,请吃饭不是很正常吗?」 布苗沉下脸,说:「你小点声。不是说好了慢慢来吗?你这大张旗鼓的,要是被她知道,又腥风血雨了!」然后又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你这样去请他吃饭,叫人家怎么想?是要给人家下马威吗?我可丢不起那脸!」 之前文珺有跟他讲过,说布苗看起来非常温和,可是一旦生起气来挺吓人,连她也不敢说什么,现在算是见识到了。看这情形,再多说一句就会被认定为吃醋胡闹,他们本来就不牢固的关系就更困难了。黄卫于是不再坚持,有些撒娇地说:「我也是为你好嘛!想着以后还有麻烦人家的地方!那既然这么说,不请就不请了。」 看她表情缓和了,黄卫又问:「那,你留学那事儿怎么样了?」 「还没定。」她说。 「哪个国家呢?」黄卫道,「去个近点儿的国家,这样咱们见面方便。像美国、英国,实在太远了。」 「不管去哪儿,都不会近的。」 「其实我也想了,我也可以去国外的,就当去国外镀个金,以后回来更好找工作。」 布苗笑道:「那你得去练练口语了!就你那英语水平,出国交流都困难!」 见她笑了,他也轻松了很多,道:「不还有你呢吗!有你在旁边当翻译,我还怕啥!」 「那我也不能时刻都在你旁边啊,我也有好多事情呢!」 黄卫度着这气氛,琢磨着怎样更亲密一些,他尝试轻轻拦住她的背,口中依旧在撒娇:「你可不得时时刻刻跟着我,你要没时间我就干脆不出门。反正一切都靠你了!」 布苗走往旁边走了一步,拉开距离,道:「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国内吧,出了国净给我添麻烦。我这一边上学一边还得顾着你,哪有那么多精神!」 黄卫撅起嘴,道:「你这是不想照顾我?」 布苗不太想跟他在这里卿卿我我,刚好此时贝利发来信息,请她务必出席自己的生日派对。布苗看到是贝利,轻快地瞄了一眼便关掉屏幕,说班主任找她有事,可能是毕业论文方面的,得赶紧赶回学校。 黄卫放走了她,但心中疑窦丛生。刚才那条信息弹出提醒虽然看不到说了什么,但是却能知道发信息方的备注是一串英文字母。难道是那个外国小子吗?他忙安慰自己,布苗为了制造学习英语的环境,把手机里的语言设置成了英语,说不定也把联系人的名字设置成英文了。只是这样想,他还是不放心。得想办法见一见那个外国小子,若是个又丑又肥的家伙便作罢。 几天后,交流会准时举行,黄卫悄悄去了现场。当晚的男主持人有四个,两个中国人两个外国人。那两个外国人,其中一个年级稍大,看起来应该是哪个学校的外籍老师,另外一个是个高个子外国人,长相还算周正,自我介绍叫贝利菲尔德。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黄卫一看到他就各种不舒服,脑袋里的警铃大作。 趁着主持人在后台候场,黄卫走过去找到贝利,笑问:「请问你是菲尔德吗?有人让我送个东西给你。」 贝利不认识眼前的人,微笑问是谁要给他什么东西。 黄卫从手中的袋子里掏出一瓶香水,那是他临时在商场里买的,道:「是布苗。这瓶香水是她送给你的。」 贝利心想,难道是她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吗?怎么让人送过来了,别是生日会来不了了吧!心下想着便问道:「哦,谢谢你。她有说什么吗?」 「就说送给你,别的没说什么。」黄卫边说边观察他的表情。 贝利有些疑虑:「那她周五的生日会不来了吗?」 生日会?看来果然有事情!黄卫仍旧保持笑容,道:「是提前把礼物给你。另外,她还想问,能不能带人过去?她想带男朋友一起过去。」 「男朋友?」 这时候导演提醒要上台,贝利来不及跟他多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之后便准备上台。 黄卫确认了猜疑。果然有鬼!他内心涌起一股股的怒气,不由得往最坏的方向去揣测。他打算不挑破,到时候跟踪她去生日会,看看他们搞什么名堂!不过他没来得及实行自己的计划,俩人就闹僵了。 话说贝利收了香水之后,事后越想越不对劲。首先布苗假别人之手送生日礼物就很奇怪,其次,黄卫来的时候叫他「菲尔德」,这显然不是布苗会对自己的称呼,她从来只叫「贝利」,当然更奇怪的是,说布苗要带男友一起去生日会。贝利猜测,那人肯定是布苗口中的「闺蜜前男友」,正是那个让她无限纠结的男人。 为了确认猜想,他发信息问布苗准备送什么礼物,布苗回复说「保密」。那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了。 黄卫也是个顾头不顾尾的人,这么容易暴露的计划就不假思索地去实施。尽管聪明的贝利没有准备将此事告知布苗,但那瓶香水引起了搭档女主持的注意,这女主持好巧不巧刚好认识布苗,她见到布苗送给贝利的香水,又结合之前布苗给贝利争取主持人名额,心想他俩肯定是一对,便打趣儿道:「哎呀,菲尔德太太,等你嫁到澳洲,要帮我带保健品的哦!」 布苗说她和贝利只是普通朋友,这次是还之前的人情。 「别不好意思啦!我都看到了,哇塞,香水都送了!你可知道那款香水代表的含义吗?」 「什么香水?」 「就是你送给他的香水啊!不是情侣,哪会送那个系列的香水!」 「我送的?」 「是啊,不是你叫人给他送去的吗?我都看到了哦!」 布苗心下疑虑万千,但笑了笑,表示真的是朋友而已,没有暧昧的意思。之后她发短信给贝利,问他香水怎么样。 这等于是前后矛盾,前面说礼物保密,现在又问香水的事情。贝利说味道很不错。他俩目前都在猜疑,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布苗尝试着说:「那不是真的礼物,我给你准备了其他惊喜。」 「哦。原来如此。只是何必专门让人送来呢?我以为你不去生日会了。」贝利说。 「我肯定去的,你放心。」布苗道,「去的人有帮我转达谢意吗?」 「什么谢意?他没有说。」 「是为了感谢你前段时间帮我啊。」 「哦,没说这些……」贝利说,「你太客气了,不用麻烦的。那么生日会,你是一个人过来,还是带男朋友一起?」 「什么男朋友?」 「哦,没事,你来就好了。」 布苗马上明白了,肯定是黄卫在捣鬼。她怒火中烧,想立马找到他臭骂一顿,但拨通电话的那一刻决定冷静对待。那是一场诡异的通话,双方都以为自己掌握到对方的把柄,但都隐忍不发。 黄卫说:「周五你有安排吗?」 布苗道:「有。我准备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会。」 「带我去。」 布苗不答应,说没收到请柬不能去。 「为什么没有早告诉我?」 布苗说觉得不值得说。 「可我觉得很有必要。我女朋友去参加其他男人的生日会,却不告诉我,怎么都说不过去。」 「那你现在也知道了。」 「知道了,然后呢?我的意见重要吗?」 「希望我们能相互尊重,我也有自己的朋友,不是属于某一个人的。」布苗说。 这句话一下子掀翻了黄卫之前对她所有美好的判断。他这才想到,布苗从来没有明确地表示过她和自己的关系,总是避重就轻、模棱两可。这实在让人费解,他们还没在一起时,哪怕闻到对方的气息都如痴如醉,哪怕一个眼神的传递都是情意绵绵,现在终于有机会好好相处了,她却突然态度大转变。他甚至不敢确定,现在的布苗还是不是从前那个温柔可亲的姑娘。 「呵呵,你真的是……」他冷笑几声,道,「我明白了。」 挂掉电话,他坐下来,强迫自己冷静几分钟,之后就爆发了。本来他在郊区一家企业实习,部门领导刚过来找到他,想跟他聊聊工作的事情,不料他猛然站起身,脱掉西服外套,撕开领带,把工牌仍在桌子上,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人,径直地走了出去。一系列举动突然发起、毫无征兆,吓得那领导愣在原地,半天才骂一句:「疯了吧这是!」 失去理智的黄卫直接来到了月半湾,此时距离他当初从文珺房间里冲出来已经过去了近8个月,而文珺已经找到了新欢,在客厅里卿卿我我。大门哐当一声被撞开,黄卫闯了进来,吓得二人一个激灵。 「黄卫?」文珺惊诧道。 他跟从前变化不大,依旧是清瘦挺拔的身材,依旧是阳光明朗的气质。但他此时却阴着脸,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前,身上的白衬衫已经湿透,额前几缕湿发挡住了眉眼一角。 「把布苗叫下来。」他对文珺说。 「啊?」文珺一时有些发愣。 「把布苗叫下来,我有话要说。」 文珺「哦」了一声,便上楼去了,留下子卿一个人面对。 子卿知道黄卫,但没有正面交流过,他很尴尬,不知道该摆什么态度、该说什么话。黄卫则选择无视他,走到客厅里坐下,酝酿情绪,很久才注意到子卿,冷眼看了看他,不打算理睬。子卿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尴尬,刚张口,文珺就拉着布苗下来了。 布苗脸上一瞬间闪过很多表情。对于黄卫的突然造访,她十分意外和忐忑,但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准备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黄卫竟然也不看布苗,而是面对着文珺。他站起来,对她说:「我知道现在一切都晚了,也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根本不会再在意我,但我还是想对你说声对不起。不得不承认,我背叛了你,我早就移情别恋了,而且还是跟你最好的姐妹。现在我坦白一切,不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够知道真相。」他调整了站姿,强调这段话的重点,「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跟布苗偷情,你要打要骂尽管来吧!」 布苗张了张嘴,没有马上申辩。子卿更是一脸震惊和茫然。他俩不知该怎么办,一齐看向中间的文珺。 文珺则笑道:「你说什么呢黄卫,你疯了吗?」 黄卫不想再重复了,用坚定而真挚的眼神看着她。文珺想保持着微笑,但很快眼睛里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说话也哽咽起来:「你移情别恋了?跟布苗吗?」 布苗又一次想要说话,但还是没说出来。 文珺脸上挂满泪珠,微笑道:「怎么可能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不敢看布苗,而是面向子卿,「她不可能的,她有男朋友。」然后很坚定地跟黄卫说,「你搞错了,人家布苗有男友,是个外国人,我见过的!」确认这个证据之后,她才看向布苗,问她是不是有个外籍男友。 布苗抓住文珺的手,肯定了她的说法,然后对着黄卫道:「我早就说过,我们不可能的,就算你不是文珺的前男友,也是不可能的。况且我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你也见过的,怎么现在又说这些话呢?」 黄卫早就料到布苗会反咬一口,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厉害。他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布苗则继续着她的表演:「原来我只是在中间帮你们俩调停,现在看来是我错了,竟然引起这么大的误会。我从来没有跟文珺隐瞒过任何事情,一切她都知道,而且现在人家已经有子卿了,劝你别在这儿说挑破离间的话!」 黄卫道:「布苗,你的心机也太深了,背着你闺蜜做那些事,心里难道不羞愧吗?你做的事情,真的都让她知道了吗?去年十一你跟谁一起去的兵马俑?是谁劝我不要休学?是谁许诺只要解决了文珺就在一起?是谁对着我情意绵绵,还策划毕业后一起去国外的?怎么你都不敢承认了吗?」 他这些话,让刚稳定下来的文珺,又开始波涛汹涌。 布苗转向文珺,道:「珺珺,我有没有告诉你,去年去兵马俑遇到了他?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帮你劝他不要退学?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要出国,某人听了也想出国?」 文珺想起来了,她都跟自己说过,便赶紧点头。 真是让人叹为观止。黄卫无奈地笑了笑,道:「布苗,你厉害的地方不是撒谎,而是给人造成误解。你在我面前有虚有实,让我陷进去,误以为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同时又在她面前有实有虚,让她误以为你很坦荡。你骗了我们两个人,也伤害了我们两个人。我今天来,就是想把我了解的真相说出来,你可以继续演戏,只要文珺还那么天真,你就可以永远演下去。但是抱歉,从此我就不奉陪了。我喜欢过你,这让我无比恶心!」 说完,他就走出门去了。 文珺一时不知该相信谁了。黄卫说话的时候,她觉得好像很可信,布苗说话的时候,又觉得她更加可信。 布苗担心文珺多想,赶紧说:「他怎么能这样呢?我也算是帮过他,没想到他这么说我!当初你们分手之后,他跟我抱怨你天天缠着他,问我是否愿意跟他在一起,这样就能让你死心。我当是开玩笑,但还是明确拒绝了,我说我绝不可能那么做,之后他也没再说什么,怎么现在又……」 文珺情绪很乱,脑子里嗡嗡嗡的根本无法思考。她冲布苗和子卿勉强地笑了笑,有些撒娇地说:「好累哦,我要去房间里睡一会儿!」 说完,撒开两人的手,独自上楼去了。 ☆、所谓爱情,所谓友情 看着景睿上了台,真灿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儿,手脚不停地冒冷汗,她抱怨电视台的空调温度太低,因为她感觉身体在发抖。 小麻雀看她那个样子笑道:「放轻松,怎么比那台上的还紧张!」 正等着景睿开唱呢,镜头却久久不切画面,后面有人说:「导师在补妆。」真的紧张死个人。大约十分钟之后,才听到一声吉他响声,前奏很熟悉,正是当初他刚来月半湾的那首《姑娘》。 此刻大厅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其中包括一些被叫回来重录和补录的选手。排在景睿前面的就是那几个小帅哥的表演,现场效果并没有预想得好,但观众们却很喜欢。这倒不打紧,主要是他们刚才太热闹了,观众情绪还没稳定下来,景睿那么安静的歌,能不能听进去呢? 景睿清新纯净的嗓音响起来,小麻雀马上露出微笑,道:「橘子汽水!」 这歌儿真灿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根本没法单纯的欣赏,每一个音符她都在担心会不会唱错。一曲完毕,她给出的评分是7分,低于平时的表现,但也是及格分以上。 然后到了评委打分。第一个评委好像挺满意的,夸赞声音纯净,是清新少年的感觉,很符合他的形象;第二个评委态度中立,说嗓音条件和唱商都可以,但唱功一般;第三个评委偏批评,指出他的一些失误,说还有很大进步空间。 之后到了专业团队评价,没人发表意见——当然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评价,而是导演给的剧本里没有写,这一环节就直接省去了。 开始打分了。专业团队30人,19个人喜欢,3个人弃权,得分70分。评委们稍稍商议了一下,然后亮出一个绿色的灯牌。 「这什么意思?」真灿慌忙问小麻雀。 「过了。」小麻雀说,「绿色牌子上有个小圈,表示通过,红色牌子上一个X表示没通过。」 「过了?」真灿喜出望外,「那他怎么还没回来?」 小麻雀按住激动的她,道:「急什么,还能不回来怎么的!」 景睿抱着吉他回来了,表情很平静。 「恭喜睿姐,你成功了!」真灿开心地抱住他。 景睿笑了笑,道:「不过是80强,早着呢!」 「那也很厉害!」真灿笑道,「下面咱们就等着小麻雀的演出了!」 俩人赶紧把结果发给小伙伴们,等了很大一会,只有寒露和紫阳道喜,其他人竟没有动静。不怪大家不热情,安心正在忧愁亮哥和夏丹的事儿,文珺和布苗刚刚遭遇了暴击,其他人也各自有事不得空。 寒露问什么时候播出,真灿说得一两个月以后了,应该是周播的形式,一集一个多小时,第一期就是100进80,由于人特别多,景睿很可能分不到镜头,甚至可能被整个切掉。 「不要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寒露笑说,「景睿怎么说,让不让我们去现场支持?我听说他原来的粉丝有去现场给他加油的呢!」 「不急,现在不让呢,30强之后估计就可以了。后面电视台会安排歌手亲属过来,那时候你们再来。」真灿说。 正聊着,很快就要轮到小麻雀上台了。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快晚上九点了,剧组都有些疲累,很多歌手唱完连个评价都没有,直接打分给结果。真灿注意到,下午之后的选手分数明显比上午低了,除了身体上的疲劳,听了那么多,大家的耳朵也更挑剔了。 小麻雀终于上台了。她不愧是个赛场老油条,选了一首特别嗨、特别提精神的摇滚歌曲,她略带沙哑的嗓音和优秀的舞台掌控力瞬间给神思倦怠的评委和观众打了一针兴奋剂。最终她的得分高达8.8。真灿听到有工作人员说:「这个应该是个黑马,要重点记着!」 她刚一下台,真灿就抱住她,笑道:「你太厉害了!今天就数你的表演最棒!」 「嗨,也就还好吧,正常发挥。」小麻雀笑道。 结束后,三人一起去吃了夜宵,对于今天双双入选,他们很是开心,开始畅想往后的星之途。小麻雀说,等过了50强,电视台就开始挑选人进行签约了,愿意签约的就重点培养,很可能会进入全国前十,到时候就算成为明星了。 「啊呀,那要真是这样,我们月半湾可又要出大明星了!」真灿非常开心。 「又出,这么说已经有很多了?看来有机会,得去你们那小区开开光!」小麻雀笑道。 「只是你说签约,怎么个签约法?」真灿很感兴趣,仿佛第二天一早景睿就是大明星了,就得赶紧着操持相关事宜。 「你不知道吗?这节目本来就是电视台跟几家传媒公司合伙办的,选秀还是选的,只是选的人都得跟公司签约才行,不然人家凭什么捧你呢?这是个双赢的事儿,本来大家来参赛就是来找伯乐的嘛!」小麻雀道。 「那都有哪些公司啊?」景睿问。 「据说有四家。有两家是传媒文化公司,做得很杂,旗下有演员、模特以及歌手,他们的强项是影视资源和时尚资源好,所以这两家的艺人基本上唱歌、演戏啥都干;有一家是专业的唱片公司,他们家的一把手原来是天王天后的御用制作人,不过公司机制并不成熟,好歌手对他们有顾虑的,更多愿意合作而非签约,不然也不屑来电视台找人了;最后一位比较牛气,是专门挖掘艺人的经纪公司,擅长炒作,连续捧红了很多年轻艺人,那几个小帅哥就是他们公司的备用军。」 景睿听罢就有了主意,还是去音乐制作人的公司比较合适。他期待得看着真灿,希望能得到搭档的回应,不过从她的表情上来看,似乎有不同的想法。 「资源好、专业度高和走红几率大……」真灿思考了一下,「有资源但是艺人不红,那也是白搭,再加上不够专业,就是强捧遭天谴了;专业度好,名声好,可是没人认识你也是白搭。要我说,第一步是被人认识和接受,然后再去说其他的。小麻雀,你觉得呢?」 小麻雀知道这俩人的意见不统一,不好直接说哪个好哪个不好,便道:「这个得看个人取舍了,按理说这三样东西缺哪一样都红不了,即使红了也会有很多问题,可能是口碑不咋地,可能到最后买椟还珠,也可能慢慢销声匿迹。但我觉得哈,咱们现在还不需要考虑这些东西,先把眼前的事儿完成才好,计划那么完美,哪有变化快?这就跟小时候纠结考清华还是北大一样,没啥意义。不说这些了,吃串儿吧!」 电视台的人发通知说,下一次比赛是五天后,五天时间包含歌曲的改编和彩排在内,还是很紧张的。为了节省时间,真灿建议景睿住在酒店里,不要想着再回月半湾了。大学城在郊区,跑到市里面录节目,一趟一个多小时实在是辛苦。 「可是住酒店……」景睿很犹豫,那酒店一晚将近400块,住这么多天哪儿负担得起。 小麻雀嘿嘿笑了笑,说要是景睿不介意,她愿意请他一起住,房费对半分。景睿红了脸,说还是回月半湾吧,大不了每天早起一个小时。真灿想到了李煜亮,都这个时候了,厚着脸皮问问能不能住他家的酒店,房费打个折什么的。小麻雀听说是冠亚,摇了摇头。 「冠亚最便宜的也要七八百,打个七八折,你们还是住不起。」 真灿决定豁出去问问,也许能占个大便宜。但她不敢直接联系本人,就先打电话给安心,安心非常犹豫,半天没说话,这个沉默的空档让真灿很是尴尬,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自己贪图便宜的讨厌嘴脸,连忙说:「啊,就随便问问,没事儿的,我们再去看看其他酒店也行!」 「那……我帮你问问,不一样能帮到忙,但试试看吧。」安心说。 「没事儿的安心,你要是觉得为难就不要问了,本来我们住其他酒店也没关系的,只是突然想到这一层,所以想碰碰运气。」真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景睿的手机响了,是李煜亮打来的。景睿红着脸听对方说完,之后挂了电话。 「怎么说怎么说?」真灿问。 「说……嗯,可以住。报他的名字,他已经跟酒店打过招呼了。」 「哎呦喂!你们竟然有这么牛气的关系吗?」小麻雀叹为观止,「早知道厚着脸皮让你们也帮我问问了!」 真灿听了这消息喜不自胜,笑道:「我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话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景睿住一个房间,不收费。哈哈哈哈。」她又抓住景睿问细节,想知道亮哥到底是怎么说的。 原来李煜亮给出的理由是,想报答景睿的借住之恩,说这几天都会住在月半湾,刚好抵消景睿在酒店的房费。真灿听了内心很触动,想自己原来还对他有些偏见,不想却是这么心善的人,反倒是自己幼稚可笑了。 真灿帮景睿安排妥当,却没考虑自己。她每日来回两个多小时的地铁,奔波劳累,只希望陪伴在他身边,保证他安心比赛。后来景睿进了全国30强的时候,他妈妈也赶了过来,没想到竟然毫无用武之地,儿子的衣食住行各方面都被真灿得妥妥当当,张妈妈看着这女孩忙里忙外的样子,嘴角露出笑意,悄悄问儿子:「妈妈看这姑娘很不错啊,你觉得呢?」 话说那天真灿帮景睿安排好住处之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月半湾,本想好好休息过两天再去市区,谁知道还没走进门就被文珺拖住了,她一见到真灿就张嘴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怪可怜见的。真灿听了半天才搞清楚原委,看来那两个人的事儿终究还是暴露了。 「怎么办啊灿哥……」文珺哭得很伤心。 这种情形下,总不好义愤填膺地再去批判那俩人,否则惩罚的不是他们,而是文珺了。 「你先别哭,我觉得事情没那么遭。」真灿说,「我觉得哈,真相并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不管是黄卫的偷情说法还是布苗的误会说法,真相应该是介于这两者之间。也就是说,在黄卫和你分手之后,他俩真的产生了一点情愫,只是没有往下发展。」 她说到这里,文珺更难受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真灿拍了拍她的背,道:「好妹妹,先别难受,听我分析。你俩分手后,布苗在你们中间周旋,这难免会引起黄卫的误会,所以对她有点什么想法,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布苗呢,可能发觉自己引起误解了,所以就叫停。那在黄卫这里,不就很生气吗?所以他才来闹的。」 文珺没听明白,泪眼汪汪地问:「那他们是相互喜欢了吗?」 她这一问,真灿有些紧张。文珺在意的点就是被背叛,假如那俩人暗生情愫,不管有没有在一起她都受不了。 「文珺啊,你听我说。」真灿按住她的肩膀,想尽可能让她注意听话,「我们应该在乎的是人做了什么,而不是去揣测他在想什么。想什么不重要,关键是他有没有真的去做。就算布苗喜欢过黄卫,但她没有跟他在一起,说明她更在意的是你的感受,而不是自己。你要看见如今的结果,而不是过程。明白吗?」 文珺若有所思。 「你再想想看,她这几年对你怎么样?你生病的时候,是她寸步不离地守在你床前照顾,你难过的时候,是她陪着你哭,你闯了祸,也都是她在背后打点。难道,因为一个男人,你就全部都掀翻吗?更何况,他们根本没发生什么,也许……也许只是黄卫一厢情愿,或者……或者是他看你现在过得太好,心里嫉妒,挑拨离间来着。是不是?」 文珺不哭了,正在沉思。 「而且,她现在有了男朋友,说明她根本没有打算理黄卫啊。」 文珺有些想明白了,之后却又更难过,泣道:「黄卫原来是喜欢她的,是什么时候喜欢的呢?」 这就有点难办了,真灿大脑飞速旋转,尝试着劝解:「肯定是跟你分手之后啊!那段时间你分手难受,经常让布苗帮你传话什么的,可能就是那个时候产生了误会啊!你们还好着的时候,他们哪有机会单独相处?你想想,是不是?」 这么一想也是的,恋爱的时候,文珺可是将男友死死把住的,虽说没有刻意防着布苗,但他们也是不容易说着什么话的。听了这话,她表情上有了缓和。 真灿看得很清楚,其实她心里面不愿意去探索真相的,她很害怕真相是最坏的那个。也许从前的她也有过一丝丝的怀疑,所以当面纱揭开的时候她才会那么崩溃。现在有人帮她把结果拉得距离真相远了些,她内心很是受用。 她俩正说着,布苗找了过来,她脸上带着笑容,好像丝毫没有受到白天那事儿的影响,她笑道:「你俩让我好找啊!快回去吧,我买了一些好吃的,大家一起尝一尝,顺便让你们见一见贝利。」 「贝利?」真灿疑问。 「啊。就是我男朋友贝利。」布苗笑道,「不过,还没有正式确定关系,也才认识三个月。」虽如此说,但她那个笑容和语气,显然是已经认定的感觉。 真灿知道她的用意,其实是做给文珺看的,但她说了那么些话,都没有去看文珺,过了一会才跟她说话,并像刚刚发现她一样很心疼地问:「珺珺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了?难道是黄卫又来捣鬼了?」 文珺擦了泪,忙说自己没事。听到布苗已经将贝利带到月半湾了,她的伤感消散大半,迫不及待地赶回去。 大家见到贝利有些拘谨,一方面是觉得他今天来有些仓促有些尴尬,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英语不够好,不知道怎么对话。后来贝利先自我介绍一番,中文非常流利,大家才稍稍放开,问他什么时候认识的布苗、在一起多久了之类的。但在贝利这里,他们俩还没在一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说不是情侣等于驳布苗的面子,说是情侣就是伪装和撒谎。 「哎呀,别瞎问,那是人家的隐私!」真灿说,「既然来了,就是咱们共同的朋友,好好对人家!人还带了澳大利亚的美食给咱们,还不赶紧吃!」也不知怎么地,真灿想帮布苗这一把——或许是为了帮文珺。刚才在外面劝文珺的时候,有那么一点成分是劝自己,她实在不想那么恶心布苗,否则今后该如何相处呢? 最开心的是文珺,她眼睛都还肿着,吃得比谁都带劲,吃到最后就直接叫贝利「姐夫」,还让人家给她取英文名字。 寒露等有些看不明白,他们刚刚听说白天的时候俩姐妹闹掰了,怎么转眼间又和好了,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们看着真灿,真灿则撇撇嘴耸耸肩,看来是不打算说什么。 这顿夜宵吃完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大家都疲累了。布苗送贝利出门,一直到门口,俩人都没有说话。快分别的时候,布苗觉得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刚张口,贝利就制止了。 「没事,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笑了笑说,「生日会,你记得来。」 夜色里的贝利很快就看不到背影了,周围一片安静和黑暗,这时候布苗才开始流泪。她觉得自己对不起任何一个人,不管是文珺、黄卫还是贝利。问问自己的内心,这几个人她都很爱,却都伤害了。她一直想要一个完美的结局,可实际上,当初她向黄卫表露情感的那一刻就注定无法完美了。她没告诉过黄卫,她真的爱过他,并不是享受偷情的刺激,是想要跟他永远在一起……她想和他一起住在海边的玻璃房子里,养一条大狗,每天傍晚他们都带着大狗去海边散步,落日浸在大海的边缘,把灿烂的余晖晕染在海面上,爱人深情的眼眸中映着这美丽的世界,她愿意在这一片璀璨和温柔的美好之中死去…… 黑夜掩盖住了一切伤感,她擦干眼泪,转身回去。 小杨导和亮哥满身酒气地赶回来,完美地错过了今天的精彩八卦。俩人瘫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嘴里直哼哼,意犹未尽的样子。真灿收拾完残羹剩饭,看他俩那副模样,又给烧了两碗醒酒汤端了过去。 「把烟都给我掐了。」真灿命令道,「这里不允许抽烟。」 小杨导很听话地把刚点燃的烟灭掉,李煜亮则有些不服气地说:「凭什么,你让我掐我就掐?我是房东!」 「那我去叫安心。」 李煜亮一把拉住她,道:「别别,她学习一天很累了。我掐掉还不行嘛!」 小杨导喝着汤,嘴里不停地夸赞她贤惠,说娶妻当娶灿哥,又聪明又贤惠胸还大。真灿都打算上楼去了,听了这话拿抱枕狠狠砸了他一把,乐得李煜亮笑弯了腰。 真灿洗漱完一身疲劳地躺在床上,正要合眼,有人过来敲门,打开一看是安心。 「我有事情问你。」她说。 真灿心想不好,看来今天得两三点才能睡了。本以为安心过来是倾诉跟亮哥的矛盾的,没想到她问的更夸张。 「我……想尝试一下。」她说。 「这……这我也没经验啊,我都没谈过恋爱。」真灿有些不好意思,「按理说,情侣之间那种事是很正常的,但是……我是觉得,必须是情到浓时自然而然地发生。话说,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是不是亮哥跟你提了?」 「他没有提……」安心想起了夏丹,想到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那你怎么会自己想到?」真灿感到奇怪,但随即解释,「我不是说有那种想法不对,咱们都是正常人,有那些想法很正常。只是,女性相对男性一般都保守一些,不会主动去做。」 「就是想试试。」她说。 她这个样子明显不对劲。一般女孩想到这个(尤其是第一次),多少是有些不好意思,可她的表情却只是有些郁结,明显是受到了外力影响。 「你已经决定了吗?」真灿问,「那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她想了一下,道:「真灿,这种事,会导致什么不好的后果吗?就是那种让我很不开心、很难过的后果?」 「有啊。未婚先孕啊,然后堕*胎啊。」真灿说,「但如果你们做好保护措施,就没这个顾虑了。」 「哦……堕胎。」她好像有所悟的样子。 「你……你想干什么?」真灿忽然有些紧张,「安心啊,咱不可以用自己做实验哈,不是所有的人生路都得去踩一下的,你得保持清醒啊!」 「没事儿,我很清醒。」她笑了笑,接着又想到一点,问:「你说,如果我怀孕了,亮哥会怎么办?」 「啊……那……多半会让你打掉吧。但是最好不要走到这一步,对身体很不好的。所以你要注意。」真灿说,「其实意外怀孕然后打掉的例子也有很多,你要问好还是不好,那肯定是不好嘛!对身体不好,而且名声也会很差。反正千万要小心,做好保护措施就对了。」 「那怪不得……」她若有所思。 真灿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她,让她慎重加小心。谁都知道亮哥的「前科」,向来换女友比换鞋子还快,真搞了个未婚先孕,安心的脸面就全没了。 这边正劝着,安心却站起身走掉了。真灿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帮人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哎。 月半湾的八卦被按下了暂停键,现在大家关注的重点就是景睿的比赛了。在80进60的比赛中,景睿擦边而过,得分6.5。真灿跟大家解释,比赛中的几首歌都是临时给的,景睿连夜学歌,发挥不是很好。而小麻雀却挺顺利。她之前在酒吧有个客人临时点歌的环节,所以她脑子里储存的歌曲很多,随口都能唱。 原来大家想着像景睿那样的美男子,就算唱功没那么好,也一定会有人因为那张脸爱上他,不料来参加比赛的歌手好看的太多了,这种情况下,反而是实力更重要了。而且景睿没有专门的造型师给收拾,上了镜美貌值下降了不少,远没有现实中看着好看。 由于比赛压力很大,还没到60进50的正式比赛景睿就生病了,到医院打了几瓶吊瓶还是不见好,第一次彩排效果很不好,导演把他拉在一边说:「怎么样,能坚持吗?」 景睿说可以。 「还是要以健康为重。看你嗓子的状态,明天晚上的比赛危险了。」 来都来了,谁愿意放弃呢?哪怕到最后进不了决赛,也值得拼一拼的。 「实在不行你去打封闭。」导演说,「要不就危险了。」他又谈了口气说,「你看,原来剧本上有写你的,本来以为你能撑到至少30强,这样也许能签约,也不枉来这一趟了。」 导演这番话让他格外振奋,他找到真灿,希望一起去医院打封闭。 「啊,那对身体有危害吗?」真灿有些担心。 「应该不碍事,据说很多歌手都会这么做。」 俩人风尘仆仆地去医院打针,走到医院门口发现一大帮女孩子围在那里「啊啊」乱叫,真灿第一反应是粉丝来给景睿加油,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其他选手的粉丝……他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力穿过拥挤的人群进了医院大门,回头一瞧,在那些热情地粉丝围绕中,一个戴着口罩的男生正在签名,他就是那个被媒体誉为「冠军候选人」的参赛者。 「没啥了不起的,这种待遇你也有过。」真灿安慰景睿,「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嗓子治好,好好比赛是正经的。」 景睿又看了一眼那个歌手,道:「他确实很强,唱功是这些人里面最厉害的。但不知道他会不会自己写歌?」 真灿赶紧说:「那肯定不会的。上天是公平的,唱功绝佳的一般创作能力不行,创作能力强的唱功有些不足,要是这两样都好,那肯定长得不咋地。」 60进50的比赛正式开始,依然不允许唱原创。比赛采用分组合作形式,然后评委给组合打分,最好是全组直接晋级,否则进入待定区,之后还得唱第二轮,第二轮开始就有淘汰了。景睿非常幸运地分到了一个颇具实力的小组,组长是一个很会编曲的歌手,他很巧妙的在一首歌里综合了每个成员的特点。他们是第三组演唱,全组晋级。 这场比赛景睿并不出色,能够晋级是因为运气好,然而他们那组其余几个人都长相很一般,这一对比,有眼尖的小姑娘惊讶道:「诶,那个穿白衬衫的男生好像很帅诶!」她旁边的小姐妹仔细一看,也道:「真的诶,看起来很干净的样子!」之后有更多的小姑娘发现,原来众多歌手里还有一个这么清秀可爱的男生。当录制结束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在电视台大楼前堵门的粉丝中,出现了景睿的支持者。 全国50强产生之后,电视台突然决定提前播出,全剧组上下都紧张兮兮的,录制节奏也更加快了。选手们进行50进40的比赛时,电视台播出了第一期,电视台早就钦定了哪些选手重点培养,所以镜头分给谁分多少都是一定的。真灿特意关注了之前小麻雀说过的那些选手,果然,他们的镜头很多。景睿和小麻雀虽说是靠后比赛的,但是在剪辑的时候放在了第一期的上集,景睿镜头非常少,只放了开头和结尾,整个唱歌过程都切掉了,小麻雀却保留了全部。月半湾的小伙伴们虽说为了景睿而收看,但普遍反映记忆最深刻的是某些实力派歌手以及那几个小帅哥,景睿是真的很不起眼。 杨晟春看到忧心忡忡的真灿,笑道:「你怎么比他本人还在意?就算他红了,演出费用涨了,又关你什么事儿呢?」 「我是为朋友考虑,他能红我当然高兴!」 「就为了获取心理上的满足感?」小杨导眯着眼说,「我以为他会给你分红呢,至少也要请你吃一顿大餐啊。你看看,你忙忙碌碌这么些天,他有对你说过一声感谢吗?」 真灿一时语塞,但还是分辩道:「现在那么忙,哪有时间去吃饭?等比赛结束了肯定会……人家景睿很单纯的,不会那种世故的东西。而且我也不图这些。」 「我劝你要为自己打算打算。开学就大四了,你有想过自己毕业后做什么吗?」 又是这个话题,他依然是居高临下的样子,语气里带着嘲讽,那个表情分明在等着别人出糗。 真灿抱着胳膊,冷笑道:「谢谢学长的谆谆教诲!可是学长,你既然这么懂得规划,为什么会延期毕业呢?听说你那一届延期毕业的只有三个,恭喜你荣登差生榜单啊!」 小杨导最大的怪癖就是喜欢被人损,他嘻嘻地笑道:「我是主动申请的,大四一整年都忙着拍片子,哪有时间学习。」 「哦?可是你也没拍出什么花儿来呀!中国影视导演里,仍然是查无此人啊!」 「我不在努力呢吗,总有一天会有的嘛!」他笑道,「可是你连努力都没努力哦,倒是忙着操别人的心!你现在可以在这里说笑,等到大家都顺利毕业找到工作了,你就傻眼了!」 「要你管吗?」真灿气呼呼地说,「你是我什么人啊在这里叭叭教育人!」 他们的吵闹引来了众人围观,人一多小杨导更来劲了,笑道:「我把你当老婆,自然是以老公的身份管你咯!」 「我呸!」真灿发动自己的嘲讽技能,「你要是长成古天乐、吴彦祖那样,说这种调戏的话我还配合着害个羞,也不照照镜子,就你那德兴,哪里来的自信?你那肚子赶人家景睿两个大,脸上的油都能炸鸡腿,青春痘搓下来能装一麻袋,还在这油嘴滑舌,切!」 小杨导自然是没那不堪,他虽然是有些浮肿,但五官底子还是不错的。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都会认为,只要他瘦下来绝对是个帅哥——当然他是瘦不下来的,永远只能是个略有姿色的胖子。他也深知自己靠外表很难闯出一片天地,因此学会了用穿戴来包装自己,各种走在时尚前沿的时装让他在人群里颇为显眼。浮夸,但是好看。只是他平日里为人不好,没有人愿意站在客观角度欣赏他。 「瞧你说的,我也算是胖子界的潘安了,只要瘦下来绝对是人间一枝花。」 「那你瘦一个我看看?」 这场对话在众人对小杨导的嘲讽之中过去了。小杨导仍旧不放心,想单独找她再去劝一劝,李煜亮赶紧拦住了。 「灿哥有句话说得挺对的,你是人家的什么人,那么好心地管她?既然她不想听,你说再多都是招人烦。」 「我是真的为了她好啊!」小杨导叹道。 李煜亮眯着眼道:「你小子该不会真的对她有啥想法吧?」 小杨导摆摆手,道:「都说男女之间不存在真正的友谊,这话不对,应该这么说:有性吸引力的男女,不存在真正的友谊。她对我来说,没有性吸引力,我对她也没有。但我得承认我非常欣赏她,很喜欢跟她相处,跟她交往这能让我的生活没那么枯燥。」 「啧啧啧,这艺术家就是境界高,我等凡人理解不了。」李煜亮笑道,「但我觉得呢,判断你是否对她有男女情感的一条准则是,你会不会因为她吃醋。我就问你,你那么讨厌路过,难道不是因为人家俩……」 「你又错了。即便是同性好友那种纯友谊,一方有了对象也会吃醋的,吃醋又不是情侣之间专属。我是觉得路过配不上她。」 「哦?那如果灿哥找到如意郎君,你就会笑着祝福吗?」 「真的是如意郎君,那肯定祝福。但有一条,他们之间聊的东西,不能跟我和她聊的东西重合,也就是说,我跟她的那种相处模式和情感,不能被替代。」 「这又是什么鬼?」李煜亮道,「想占着茅坑不拉屎啊!再说了,人家相亲相爱的一对,想聊什么聊什么,你算哪条哮天犬?」 「这就是作为朋友的私心了,我希望自己对于她是有价值的,不想被谁替代。人之常情啊!」 「哎呦喂,还朋友!我可没看出来你俩是朋友,只怕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 小杨导很自信地笑了笑,没接话。 没能如文珺的愿,王浩的辩论赛拿到了「最佳辩手」称号,而且是国际大赛。他非常得意,生平第一次提出要请寒露的室友们吃吃饭,他说:「也给你涨涨脸。」不过在寒露眼里,这倒不是给她涨脸,是他自己要显摆。寒露忍着尴尬把室友们邀请了遍,连参加比赛间隙的景睿也没落下。也是王浩幸运,所有人竟都去了。 饭桌上,王浩不出意外地各种天高海阔地聊,从从盘古开天地到文明发展,从国际形势到人文道德,桌上的人也就小杨导和真灿能不时接两句,其他人是怎么也搭不上话。之后,王浩把注意力放在了景睿身上,问他关于比赛的种种,尽管他语言表达显得很诚恳,但仍旧能听出他话语里的不屑态度。景睿是个单纯的,正不由自主地崇拜着这位博学多知的高材生。王浩问他,是不是收获了很多女粉丝,走在路上能不能被认出,接个商演多少钱什么的。 「还没有人认识我。」景睿笑道,「商演还可以吧。」 「挺不错的。」王浩评论道,「这世界上的人各司其职,有的指点江山,有的建设未来,有的经营文化,还有的像你这样,娱乐全世界。」 真灿感到不舒服,道:「各司其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过你说到经营文化,这我是第一次听说,看字面意思,应该是文学、思想、语言、教育之类的东西。既然有经营文化,就有经营文艺,那些艺术家们,就是经营文艺的人了。」 王浩听得此言,又一顿长篇大论,他说完也没人明白,但应该是找论据证明景睿那种称不上经营文艺,就是纯娱乐。 小杨导喝了最后一口酒,有些微醺,他拍了拍王浩的肩膀,道:「经营文化是个杜撰词儿,不过你的意思大家明白。其实,音乐、电影、绘画、雕塑等等艺术,本身就是文化的一部分,比如说敦煌那些壁画,是艺术,也是文化,比如卓别林的黑白片,是艺术也是文化,比如迈克尔杰克逊的太空步,是艺术也是文化。哪怕是这些选秀歌手唱的歌——虽说现在还称不上文化,甚至说是艺术都差点意思,但多少年后,也是文化的一部分。」他说着笑了,「就连你,哥们儿,你这动动嘴皮子、喷喷唾沫子的活儿,未来也是文化的一部分!」 王浩傲慢地扯了扯嘴角道:「辩论本身就是在经营文化,自然是文化的一部分了。」他仿佛觉得对牛弹琴没意思,接下来也不再说了。 但是走下饭桌,他就开始数落寒露,说她交友不慎,劝她赶紧搬走, 「跟那些人待一起久了,你自己也会贬值!」 「我说不让请他们,你非要请,早知道你们说不到一块去。」寒露道。 「我现在说的是另外的事。」王浩说,「我建议你赶紧搬走比较好,那些人一看都是些混世的,哪有一个是上进的?这些先不说,前段时间出事,他们有谁替你出气吗?我们选择朋友,不求大富大贵,不求社会名流,要么能帮助你成长,帮助你成为更优秀的人呢,要么是愿意彼此关爱照顾的人。他们做到哪一样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他们都是很有意思的人,你也不了解。」 「有意思?」王浩摇了摇头,「你要想看有意思的人,不如喜欢一个喜剧演员。露露,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要把有限的精力花费在值得的人身上。我也不是说他们有多坏,只是没有到值得你浪费精力相处的地步。」 「也不是你说的那样。他们其实都很有想法的。比如跟你说话的杨晟春,他其实是个小导演,一直很努力的工作,他旁边的胡真灿是个非常通透的女孩,还有安心,她学习特别好,很可能被保送研究生的,景睿你知道,已经是个小明星了……还有做你对面的那个男生,他虽然话很少,但是心里面其实很有主意……」 「你就是太善良了,习惯欣赏人的优点,但是客观上来说,他们都很一般,那个小导演有啥好作品吗?那个能说会道的女生有啥伟大理想吗?你说成绩好的女孩,她要是一心问学,怎么会跟一个富二代纠缠在一起?更别说那个靠色相混饭吃的小白脸了。我不是在这里诋毁你的朋友,而是实话实说。好,就算他们一个个很厉害,可是作为朋友,又对你做过什么呢?他们一个个出了事,你跟保姆似的跟在后面照顾,永远把他们放在第一位,可是一旦你出事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你说话。」王浩观察寒露的表情有些黯淡,似乎是接受了自己的说法,便接着说,「就说那个什么大小姐,她把你介绍进那个公司,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有没有什么表示?」 这话说到了寒露的痛处。实际上她一直在想,文珺是否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遭遇,如果知道了有没有告诉她大伯,然后帮自己讨回一些公道。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没那么难,连夏丹都知道了,文珺按理说应该也知道,可她却没有任何表示。想来,在自己和她大伯之间,她选择了亲情。 「或许,她不知道。我没有告诉她。」寒露说。 「你也没告诉过我,我都听人说了,所以才知道自己误解了你。这种随意一打听就知道的事儿,她会不知道?」 寒露心情很失落。失落,不仅仅因为月半湾的朋友们,还有其他方面。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搞得她特别抑郁。 去新加坡陪王浩比赛期间,很多细节都让寒露不太开心,比如王浩不太愿意让他的那些同事和朋友知道自己的存在,很多时候都是让她待在酒店里不要露面。这实在让人憋屈,一向大度的寒露都有些挂不住。可能王浩自己也感觉到了,回来后才提出要请他室友们吃饭什么的。 之后寒露回到家里,妈妈跟她谈起了以后工作规划的话题。苏妈妈的意思,如果女儿愿意,可以协助打理西餐厅,学着管理,以后也好让她接手,不过最好是趁着年轻先去职场上历练一番。寒露倾向于跟着妈妈打下手,实在不想再去什么公司了,心理阴影太大了。 「我也没有什么爱好和特长,你自己做餐厅实在辛苦,我可以帮助你。」她说。 「你来帮我我当然很开心了,只是,你现在那么年轻,多学点东西很重要,尝试更多的可能性嘛。这管理餐厅,说难很难,说简单也简单,无非是钱和人脉的事情,管理方面的东西看别人做跟自己做是天壤之别,我跟你说一百遍经验经,不如到时候你自己去体验,何必跟着我刷碗端盆浪费大好青春呢?等你的人生经验到了一定程度,再稍加努力,都不在话下。」她说到这里喝了一口水,接着道,「你爸爸呢,前两天说到你,提了一个建议。他有个朋友是做房地产行业的,刚好缺一个秘书的职位,你原来不是在房地产公司实习过吗?刚好有经验。我想的是,你既有经验,又是跟着熟人,学得会快一些。你觉得呢?」 寒露听明白了,她是想替爸爸卖个人情。可是又是人介绍,又是房产公司,她实在抗拒,因此回复的时候语气有些生硬:「他替我想,我感激不尽。可是我还没毕业,不着急去上班,不知他那朋友愿意等我毕业。现在我得忙着搞毕业设计,没别的心思。」 苏妈妈料到了女儿的反应,点头不语。谁知第二天,苏妈妈就组了一个局,苏爸爸和他那朋友都参加了,在苏妈妈新开的餐厅里一起吃饭。 苏爸爸这个朋友,寒露小时候见过,因为那人微胖,小时候的寒露叫他胖叔。苏爸爸爆出离婚之后,寒露就连这个胖叔也有些烦了,心想他们能玩到一块去,想必是同一类人。 「陈总这餐厅真的挺不错的,是我见过格调最高的了。」胖叔来到餐厅,先夸一夸苏妈妈,「一看这餐厅的气质,就知道是你的风格没错了!」 苏妈妈笑道:「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搞到这个位置。原来是想着进驻商场的,可是商场的租金太贵不说,位置也没有好的了,无奈选择这写字楼下面的街铺,最起码位置是无可挑剔的。」 「这个位置不比商场好多了!你要进商场,无非是最上面的那两层,跟那些个俗气的餐厅也区别不开了。写字楼下面最合适了,这楼上那么多五百强企业,消费档次跟咱这餐厅很契合。」话说到这里,胖叔才注意到寒露,惊道,「哟,你看露露,感觉昨天还是个扎小辫儿的小丫头,谁知道一转眼出落成大姑娘了!别说,这形象和气质,跟陈总一模一样啊!」 「是长大了,也懂事了!」苏爸爸道,「小时候有些调皮,现在就安静很多。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我们露露也是个体贴的孩子。」 「上大学了吧?」胖叔问道。 「马上大四了。」露露微笑答。 「哎呦,时间过得真快!」胖叔道,「我家那小子,马上上高三了,哎呦,被他妈妈惯坏了,学习一塌糊涂,天天没事净琢磨坑他老子。我是没老苏这样的福气,当初要是生个女儿该多好!」 「男孩子成熟晚,等他玩够了就是干大事儿的时候了,到时候你也该享福了!」苏妈妈笑道。 胖叔摆摆手,道:「不指望不指望,他只要不给我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一圈酒喝过,胖叔便切入了正题,问寒露:「露露,马上大四了,有没有什么规划?是继续读书,还是出来上班?或者出国留学?」 尽管不喜欢这个话题,可是长辈来问,不免要答。 「本来是想毕业后给妈妈帮忙照顾餐厅的。」 「你妈妈是女强人,哪儿需要你帮忙,这些个餐厅对她来说小菜一碟!」胖叔笑道,「我那天还跟你爸讲,我公司刚好有个秘书职位空缺,你要不要来历练历练?」 寒露笑道:「谢谢叔叔。可是秘书这么重要的职位,我哪儿做得来啊!」 「不妨事,不会可以学。我那秘书组有很多人,我让最有经验的人带你,不到一年你就能出师了。秘书这活儿,一个是要心细,一个是要有眼力见儿,其他的都是慢慢学的。」 苏爸爸接着说:「秘书能学的东西可是多着呢,成长也很快。」 「我也很想去,可是大四要写毕业论文,挺忙的……」 寒露还没说完,苏爸爸又说:「大四除了写论文也没有别的事情做,得空就跟着你魏叔叔去公司去学一学,哪怕是端茶倒水也能学到在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 胖叔看得出来孩子不大愿意去,顾着大人和孩子的面子,他笑着说:「看她自己的时间吧,毕业是个大事,也马虎不得。好在咱们是自己人,时间方面也好说,前面先适应适应。这都不是事儿。」 饭毕,妈妈开车带寒露回月半湾,母女俩一路上交流甚少。她们各自心内有不忿,但都知道彼此有自己的道理,若争论起来是没有结果的。寒露不明白妈妈为什么那么努力地想要给爸爸机会,他都背叛了家庭,都跟别的女人结婚生子了,而且,她有什么权利替别人去原谅呢?当然,寒露最不能忍受的是他们联合起来操控她的人生,还给她安排一个她最讨厌的那种人生。 回到月半湾,刚好赶上大家聚餐,一进门厅,文珺便热情地招呼:「快点快点,我们煮了火锅!」 文珺边说边跑过来拉寒露,可对方却冷着脸挣脱了她的手,道:「我吃过了,先回去休息了。」说完换了鞋就上楼去了,留下文珺原地尴尬。 「绝对是失恋了!」文珺悄悄对大家说,「嗨,王浩那个傻帽,我一点儿不喜欢!分了最好!」 众人只当是她给自己台阶下,并不在意。 小杨导见真灿不高兴,问是不是景睿比赛不好了。 「没有,进了全国30强。」真灿答。 「哎呦!」文珺噘着嘴道,「干嘛剧透啊,人家准备好好追呢!」 真灿叹了口气,道:「就是30强内都是很厉害的选手,往后就非常难了,景睿现在已经感到吃力了。」 「有什么可担心的,本来就知道他不是冠军,比赛无非是学点东西。」小杨导道,「而且,你们知道景睿赚了多少钱吗?就比赛期间。」 比赛还能赚钱吗?这大家倒没想到。 「不懂了吧!他们比赛是比赛,有了人气之后还会接一些商业活动,不管是商演还是广告,都有钱挣的。据我所知,景睿那个层次的选手,一个商演就能赚10来万!」他说完,特地看了一眼真灿,仿佛再次提醒她,她的努力没有任何回报——连肉汤都喝不到。 真灿有些生气地说:「人家付出了努力自然是要有回报的!不能只看人家吃肉看不到人家挨打!酸得要命……」 小杨导笑道:「是的,他很辛苦。你也很辛苦。」 文珺在一边笑道:「对啊灿哥,你帮了睿姐那么多,他至少得分你一半的钱吧!」 「那是人家自己挣的,为什么要给我呢?」 连安心也觉得真灿辛苦,道:「你每天照顾他,确实很辛苦啊!记得以前到期末考试你都通宵复习的,可是这次考试也没复习,只忙着帮睿姐了。」 小杨导「噗嗤」一声笑了,道:「赶紧去查查分数,挂科了没有?」 真灿脸上绯红。她挂了两科,眼看要开学了,还得补考。她想转移话题,便提到路过。 「昨天听紫阳说,过儿他妈病情突然恶化了,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 紫阳点点头,验证了这个说法。 「原来是瞒着的,只告诉她是良性的,后来不知怎么就知道了,知道之后就迅速恶化了。」紫阳道,「照顾病危病人,再加上发丧,他估计开学不能回来了。」 安心问:「前前后后也得四五个月吧?你们辅导员怎么说,可以补考吗?」 「特殊情况是没问题的,只是怕他没精力好好上学。」紫阳说。 话题沉重,大家聊着聊着也无话了。这一夜,文珺和紫阳心里都有事儿。傍晚寒露回来脸色明显不好,文珺虽说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到底是内心不安,想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得罪了她,不然她平时那么好的脾气,怎么会当众不给人脸?磨磨蹭蹭许久,文珺拿出自己最喜欢的一瓶香水,佯装分享好物,去敲寒露的门。这一招太容易被人看穿,寒露接过香水,一时也没办法立即扭转态度,只是稍微柔和了些,邀请她进屋说话。 「露露,你去新加坡,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儿了?」文珺笑道。 「没什么特别的,都是待在酒店里。」 「没去逛逛街吗?」文珺道,「让王浩给你买条项链什么的呀!你多辛苦啊,大老远的跑过去陪他!」 「没逛街。」 「那你们有什么定情信物吗?」文珺没看出来人家不愿意聊这个,还努力的深入话题,「就像我脖子里的这个鹿角项链,是子卿送我的。」 「我自己也可以买,不需要送那个。」 「哎呦,那可不一样!他愿意送你东西,说明在乎你,说明他能在一个人的时候想到你。这多重要啊!」 寒露本想说,在不在乎也不是物质所能表现的,后来觉得跟她说了她也不理解。 文珺则开始回忆过往,她叹了口气说:「现在回想,其实黄卫从来没有主动送过我什么东西,所有的礼物,都是我要求来的……要求来的东西有什么意思啊,谁知道他买的时候心里怎么想。反正,我要是喜欢一个人,就想对他好,就想给他买东西,不是想讨好他,而是自己开心。我当初送给黄卫好多好多东西,送的时候是真的好开心,心甘情愿。不然,你怎么表现你喜欢人家啊?对不对?」 她自顾自又说了好些东西,一会是开心的,一会是不开心的,啰啰嗦嗦一刻不停,寒露一边跑神一边听,连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但她的那些话,不知不觉地钻进了寒露的心里:「愿意送东西,说明在乎你……不送东西,怎么表达爱?」 正愣着神,紫阳过来了。 他笑说:「露露,这是我去逛街买的一点儿小玩意儿,大家都有了,这个挺适合你的,拿着吧!」说着,递过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一看,是个漂亮的手串儿。 「好漂亮,这是什么材质啊?猫眼石吗?」 紫阳微笑道:「人造的,不过看着颜色很不错,平时带着玩儿还行。那行,你拿着吧,我先过去。」说完就赶紧下楼去了。 寒露将手串儿拿出来戴在腕子上,淡黄绿色的珠子映着灯光,更称得她肤色如雪。又拿文珺带来的香水在手腕内侧喷了,清新的花香瞬间飘满整个房间。 「我们怎样表达自己的爱呢?」寒露想。很快,她陷入了悲凉,陷入了哭不出来的伤感。是否被爱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只是很多时候,人喜欢把自己的感受强加在对方身上。为爱付出的那一刻是幸福的,可惜,那是自己的幸福,与他人无关。 紫阳下了楼之后,长舒了一口气。但很快,送出礼物的开心又变成担忧,他生怕自己的热心让对方有负担,否则一切努力都是白费。为了不让对方有负担,他赶紧翻箱倒柜,把自己所有的值钱玩意儿都翻出来,一一给小伙伴们送了去,理由都是一样的,逛街买的小礼物。心想,这样万一寒露心里存疑去问,也没有破绽了。小伙伴们拿到礼物都很吃惊,特别是安心和真灿,她俩一个收到了限量版的男士球鞋,一个收到的是球星签名的T恤,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怎样逛街才能搞到这么珍贵又奇怪的东西。 小杨导门口抽烟,看到一脸幸福的紫阳,便叫住了他。 「既然那么喜欢,怎么不去表白?」小杨导眯着眼问。 「什么?」 「都大老爷们,不用装。」 他本以为紫阳会各种扭捏各种不承认,或者是苦巴巴地倾诉自己多么多么不容易之类的,没想到对方淡然一笑,道:「不想聊,别问了。」 「吓!这里的人都不正常!」小杨导摇摇头。 轮到紫阳调侃他了:「那你不是也没表白吗?」 小杨导吐了一口烟,道:「那是你聋,我说过无数次了。」 「说什么无数次?」就算紫阳不八卦,也被吊起了胃口。 「对她说,我爱你。」小杨导笑道,「就这个,我说很多次了。你敢吗?」 紫阳盯着他看了一会,心里也觉得,这里住的人的确都不正常。 「我可没您那么厚脸皮!」 「怕什么?大老爷们!心里有感情就直接表达出来,表达最重要!送什么石头啊花儿的,的都是辅助,重要的是表达!」 紫阳笑了:「可是也没看见你成功啊。」 「说多了就成功了,不说,永远不成功。知道吗?」 俩人正聊着,真灿下了楼来到客厅,先跟紫阳打了招呼,感谢他送给自己完全穿不了的篮球T恤,然后对小杨导说:「春哥啊,你能不能帮忙打听打听,哪个娱乐公司靠点谱?哎,现在景睿不得不挑一个签约了,大家都说,再不签约,后面就会当炮灰。妈的,现在的娱乐圈真是黑,30个里面有20个都签了约有公司保着的,这还比个什么意思!但是既然都参加了,还是尽最大努力吧!我刚才说的,拜托你了啊!」 小杨导决定给紫阳现场教学,道:「好的灿哥……灿妹妹,你说的我一定好好办。我爱你,晚安。」 真灿喜不自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也爱你,春哥哥!一切靠你了!」之后欢天喜地上楼去了。 紫阳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 小杨导有些窘,赶紧说:「看见没,这是反面教材。气氛,气氛很重要,没有气氛的情况下,爱情剧就会变成喜剧!」 这一天对于真灿来说同样不好过。她慢慢意识到,自己对景睿的付出似乎有些……不能说是不值,只是有些心酸吧。30进20的比赛马上开始,景睿的妈妈千里之外赶来给儿子加油,又是真灿操持她的衣食住行,安排得妥妥当当。可是正当她忙到脚不离地之时,景睿却硬挤出来30分钟带他妈妈去商场逛了一圈,买了一大堆的衣服首饰什么的。看到他们母子俩相聚的幸福场景,真灿不由得有些伤感。这么长时间以来,景睿似乎把真灿对她的照顾当成了理所当然,正如小杨导所说,连一顿饭都没请过,反倒是真灿自己掏钱给他打点。她总说不想着回报,可是时间一长难免心寒。 真灿为了景睿的比赛挂了两门功课,也没时间打理自己的生活,现在景睿的妈妈也来了,最后一次帮他签了约,然后就放手吧!想明白之后,一种强烈地疲惫感袭上身来,她迫不及待地要抽身出去,好专心自己的事情。 杨晟春资源和人脉最广,真灿只好拜托他去打听打听,可是等了很久对方都没有回复,等到半夜的时候,她忍不住再去提醒一番。当时提到这事儿的时候,他完全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兴许转头就忘了。既然拜托别人,还是放低姿态,上门拜访吧! 这时候已经是深夜11点半了,小杨导还在工作着,来了人都没空闲抬头看。这屋子真灿来过几次,从陈设来看,已经不能说是卧室了,而是个拥挤的工作间。屋里面满满当当放着各种资料和机器,靠墙的书架上塞满了各种书籍,一张小小的书桌上累着好几摞资料,剧本、手稿、分镜稿等乱七八糟的,书桌边上是一张单人床,床单和被子都整整齐齐,似乎是从来没被启用过一样。杨晟春此刻背对着屋里的一切,坐在紧靠窗前的一张工作台边,他的面前并排放着三台笔记本,另外有一些外接的音箱和专业设备。屋子里有生活气息的东西不多,除了一张床,还有一个卸掉了门的衣柜和一个鞋架,衣柜里面挂着一排平日里穿的衣服,鞋架上的鞋子按照颜色整齐码着统一风格的鞋子。鞋架上面还有两顶渔夫帽。真灿想象不出来,屋子的主人是怎样用这么简洁的衣物把自己捯饬得那么时尚的。 「你呀,被子衣服搞这么整齐,可是你这书桌咋这么乱啊!」真灿感叹道,伸手要帮他整理。 「你别动,搞乱了别怪我不客气。」他头也不抬地说。 「啧啧啧,工作起来就是不一样!」 「来干嘛了?」 「就是景睿签约的事儿。」真灿说完顿了顿,看对方没时间回应,便道,「你先忙,没关系我等一等。」她小心翼翼地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来,坐在书桌前打发时间。半个小时过去,已经十二点多了,他还没忙完。 真灿悄悄走过去,站在他背后,小心地问:「杨总,还需要多久哇?」 「等会。」他哑着嗓子道。 真灿赶紧给他递过去一瓶水,他接过来喝了一口,接着剪片子。真灿在旁边看了一会,有不明白的地方也不敢问,看了十分钟就不耐烦了,仍旧回去看书。书看了几页感觉困得厉害,便顺势歪在床上想休息一下,竟不知不觉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梦里头乱糟糟的,怎么都不安生。 大概凌晨三点多,真灿被突如其来的「哐当」一声巨响惊醒,一个激灵坐将起来,脑袋里面轰隆隆的,用了好久来反应自己是谁、在哪、在干嘛,心脏「砰砰砰」地乱跳着,好像要撑破胸膛逃出来一样。她恢复了意识,转头往窗前看,杨晟春已经不在那里了。 「春哥,你在哪……」她喊了一半,突然看到杨晟春仰头倒在地上。她吓得惊叫一声跳过去,冲着他又拍又喊,但没有任何回应。 「哎呀,这是怎么了!春哥!杨晟春!醒醒啊!救命啊,快救命!」真灿有些不知所措,一边大声求救,一边到处找手机。她太紧张了,双手颤抖着,怎么都打不开手机。她赶紧跑出去砸紫阳和安心的门,尖着嗓子也听不清自己在喊些什么,之后又跑回来,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外拖人。杨晟春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生得又胖,真灿愣是将他扛到了客厅里。 紫阳衣服都没来得及找,慌慌张张穿一个大裤衩子就出来了。 「哎呀,这是怎么了!」 「快点快点,杨晟春死了!」真灿泣道。 ☆、又苦又甜,巧克力蛋糕 连续几次了,罗主任见到安心脸上都挂着愧疚的神态。系里几个热门推免人选彼此之间都很熟悉了,平日里大家跟安心都很热情,可这几天的状态看着也不太对。安心很想抓住他们问个清楚,到底保研名单都有谁,干嘛这样遮遮掩掩的。这一天,终于有一个同学忍不住了,过来找安心聊。 「说起来,咱们几个里面,你希望最大,陈远清有什么啊,竟然有她的名额!」那同学道。 「那不意外,她一直挺厉害的。」安心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她进了名单?」 「怎么不知道?多明显的事儿!大一的时候就各种走关系,快把院里的领导门槛踏平了!」同学脸上很是鄙夷,「这两天可把她得意坏了,谁不知道,她是靠着男朋友的关系呢!」说到这里,那同学又笑了,「说起来,你的条件不比她差,李煜亮家实力也很强悍,可惜做生意的始终比不上当官的。」 安心知道,这同学之所以站在她这一边,并不是真的认为俩人是同一个三观,而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若名单上的人不是陈同学,而是安心,那现在坐在一起八卦、吐糟的就是她们俩了。 「安心你最大的弱势就是不会利用资源,哪像陈远清啊!人家大一想拿特等奖学金就跟班主任眉来眼去,大二想搞到人脉关系就找学生会主席当男友,大三想进推免名单就跟校领导的侄子搞暧昧,现在吧,貌似又跟市领导的儿子搞在一起了。你说她上进吧,她的劲儿并不是全然使在学习上,反而背地里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你说她不上进吧,人家干的所有事儿都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人间一绝啊!」 「这个也不好说……」安心说,「很多道理我也不懂,尽自己最大努力就行了。」 「你就是太老实!」那同学摇摇头说,「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靠自己的本事一点点熬吧!保研就一定好吗?靠自己去考,说不定前途更光明呢!我反正是看不起那么走后门的,简直是败坏学术圈!」 安心心里「咯噔」一下,说:「为什么说晚了啊?你再等等,说不定后面还有你。现在不还没公布呢吗?」 「早板上钉钉了!」那同学道,「我倒是无所谓,关键是为你感到可惜!」 这个结果安心早就知道,可是确定之后心里还是难过。她自己从来不视陈远清为对手,但不得不承认,陈远清是将自己视作最大的对家。大一时候,她们竞争特等奖学金,安心输了,只拿到一等;大二竞争研究社名额,她又输,只好去了报社;大三竞争保研名额,结果又是落后于人;更有人说,听到安心跟李煜亮在一起,陈远清便下定决心甩了男友,选择了官二代。如今看来,安心当真是每一步都落在人家身后。 「可惜那个瞎了眼的杨主任,真的是力推陈远清啊!按理说她选上,你也不会落下的,你俩不过是第一第二的关系,可不知道为什么,你连名单都没进!肯定是某人暗中作梗了!」 那必然是杨主任了,早就知道。 安心失魂落魄地回到月半湾,搞不清楚是没在保研名单打击大,还是得知自己成为潜规则牺牲者打击大。她反复地想,搞学术的,为什么不以学术为重?她敢说,自己在专业上不输任何人,她的优秀连教授都会感叹,她的天赋让同学嫉妒,也让所有人都默认「安心就是优秀模板」,可如今,优秀的人被击败了,由内至外。 李煜亮对这个结果有些意外,但他不晓得内情,就安慰她说:「那你就自己考,多简单的事儿,以你的实力,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安心不想跟他说太多,只道:「明后两天我休息,去找你。你安排好时间吧!」 她挂掉电话,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的灯发呆。从天亮盯到天黑,再到月亮也出来。屋内的暗淡和屋外的莹亮,由一层薄薄的窗帘隔开,有时候风吹过来,月光能透过窗户把光亮洒进屋里,但若没有风,屋里面还是灰暗的。后来她感觉困了,就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打车直奔李煜亮的公寓,看着他的房间还暗着,就在楼下等。大约6点钟,房间的灯被点亮,过没多久,窗帘被拉开,李煜亮叉着腰站在窗前看了一会风景,但没看到安心。片刻之后,他就转身走开,大约是洗漱、换衣服去了。6点半左右,楼下单元门开了,李煜亮穿着一身运动装,耳朵里塞着音乐,去晨跑。安心微笑着看完成一系列流程,心想等他跑完步回来再说。7点半左右,他结束运动,进单元门前拿出手机打个电话,然后他听到身后响起熟悉的手机铃声,回头,看到安心微笑着站在小花园前面的大树下。 他很开心,走过去捧着她的脸,亲了亲额头,笑道:「站多久了,累不累?」 「刚来。」安心笑道。 「肯定早来了,你就是喜欢观察我,我早发现了!」李煜亮笑道,「我得先回去洗个澡,不然不敢抱你。你闻闻,我浑身都是汗味儿。」 安心屏住呼吸,表示自己不要闻。 「先进去吧,我煮了早餐,吃过再说。」说完领着安心进屋。 他居住的地方以灰色系为主,房间陈设简洁为上,除了生活必须的东西,很少有修饰品。只看房间布置,这房主人应该是个不喜繁琐、追求安静的人物,可是家里的每盏灯都被打开,每一个电器都运作着。走进房间,电视机播放的新闻、咖啡机飘出的苦味儿、电饭煲里咕噜咕噜的米香、扫地机刷拉刷拉来回转、洗衣机隐隐约约的轰鸣,搞得家里面热热闹闹的。 安心坐在客厅吃苹果,李煜亮已经在洗澡了,哗啦啦的水声听得不甚清晰,但能猜到进行到哪一步了。安心将吃一半的苹果放在茶几上,悄悄走进他的卧室,推开了浴室的门。 李煜亮刚洗完头,仰起脸接受花洒的的清洗,意识到不对劲,关掉水龙头,发现安心站在对面。他一时间有些尴尬,下意识要遮挡,然后反应过来,站在那里任她观察。 「怎么,你要一起洗啊?」他本想把语气说得暧昧、挑逗一些,可不自觉的带了点羞涩。 安心找到毛巾,走过去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又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嘴,之后抱住他,头枕在胸前。她有些想哭,鼻子里酸酸的,用细弱的声音轻轻道:「好想你啊,终于见到你了……」 李煜亮用手抚摸着她的背,希望能给她一些安慰。他已经尽力了,但这种情况下是无法做到理智的。他打开花洒,将她淋湿,抹上沐浴露,很耐心地为她清洗,但没来得及将她身上的泡沫冲干净…… 热情淡去之后,李煜亮才意识到自己还要去上班。他将家里的乱糟糟简单收拾了一下,随便吃了两口饭,临走之前千般不舍地亲了亲熟睡的爱人的脸蛋,之后匆匆下了楼。 安心听到关门声,才睁开了眼。现在一切安静下来了,她可以开始自己的思考了。不同于她从别人那里听来的经验,她并不害怕,也没有失落感,更不会觉得自己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觉得很平常。只是不可避免的,她又想起了夏丹,以及李煜亮众多的前女友。他也曾经这样对待过她们吗?她们也曾像自己这样幸福过吗?自己也是她们中的一个吗?这个问题好残酷,真的不忍去想。她确定自己很爱李煜亮,但如今这个「李煜亮」却是由过往那些复杂经历造就而成的,介意他的过去就等于否定他的现在。道理非常明显,可为什么心还是会痛呢? 这两天,李煜亮无法专心工作,他想时刻陪在安心身边,哪怕是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可能是在此之前忍耐得太多,如今一发不可收拾,他们满心满脑只有彼此,世界万物都不复存在。 又一次的激荡过后,李煜亮感觉得到了疲惫,他将头埋在安心的肩上,昏昏沉沉,口齿不清地喊着安心的名字。 「你还要上班去吗?」安心拨弄着他很久没打理的长发,轻柔地问。 「嗯,去。」 「赶紧去洗澡吧,现在已经快九点了。」 李煜亮一点都不想起床,他觉得自己能睡一百年。安心劝了他一会,就不再说话了。李煜亮已经要入睡了,但他忽然之间「听不到」了对方的思想,他们中间似乎多了一层纱,说不清道不明,令人担忧和紧张。 「怎么了?」李煜亮用手指摸索着安心柔和的脸颊,轻轻问道,「是不舒服吗?」 「没有,挺好的。」 「饿了吗?早饭就吃了一点点,要不要喝点粥什么的?」 「我不饿。」安心微笑道,「你去上班吧,我再睡一会。」 看见她露出笑颜,想必是没有大问题了,他便懒洋洋起身出门去了。 安心拨打真灿的电话,想跟她聊点什么,可是对方一直没有接。算了,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她仰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心里面还是有郁结。她又给杨晟春打去电话,仍旧没有人接。过了大概十分钟,寒露打来电话。 「安心,你在哪呢?」寒露有些着急地说,「快点到市医院来,杨晟春出事了!」 「他怎么了?」安心被吓了一跳。 来到医院,杨晟春还在监控室,真灿、紫阳和寒露守在病房外,其他小伙伴还在赶来的路上。 「说是什么脑腔出血,专业词汇我也说不上来。」寒露跟安心解释说,「初步诊断,是长期劳累导致的。」她长舒一口气接着说,「还好送来的及时,否则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怎么会这样?」安心道,「平时只知道他天天守着电脑剪片子,没想到会出这么严重的事儿。」 真灿气道:「真是傻逼!活儿是永远干不完的,干嘛非要一气儿弄完呢?现在好了,差点去见了阎王!妈呀,真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死了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扛出来!等他好了,一定找他算账!」 紫阳拍拍她的肩膀道:「没事没事,他也没想到有这个后果,你也别生气了。」 文珺携带男友急匆匆也赶了来,一见面就说:「要我说,咱们住的那栋楼就是风水不行,这接二连三的出事儿,不请大师看一看不行啊!杨导怎么样了,要做手术吗?」 紫阳道:「还在观察当中,不过医生刚才说了,应该没有大碍。幸亏出血量少,否则真的危险了!」 「哎呀,他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脑溢血了呢!」文珺叹气道。 「不是脑溢血,应该是蛛网膜下腔出血。」安心道,「我听说过这个急性病。」 「反正都是脑子冒血嘛!」 快中午的时候,医生给了最终的结果,说病人已经脱离生病危险,不需要做手术,但是需要卧床休息一个月,不能做任何的事情,也不能有情绪波动。大家稍稍松了口气,但病人现在还没有清醒,必须有人守在身边。大家都没有杨晟春父母家人的联系方式,问了李煜亮也没有结果,真灿便主动要求守在一侧。 想起昨晚的经历,真灿仍旧感到后怕。假如不是自己碰巧在他屋子里,那人现在是不是已经在太平间了?虽说杨晟春这个人很不讨人喜欢吧,但偶尔的时候还是有闪光点的。这样看,他的确是个工作狂,的确为了自己的梦想在奋斗啊! 到了傍晚的时候,病人终于醒了,真灿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当病人得知自己要绝对卧床一个月之后,首先是放心不下自己那些工作,其次是松了一口气:「算了算了,就当我死了一个月吧。」 因为医生说了,病人的情绪不能有波动,真灿就用一种非常温柔的语气说:「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哈,好好养病,有什么要吃的、要喝的就跟我说哦,反正我没有事,一直都在这里陪你的。」 杨晟春定定看了她一会,说:「灿哥,你别这么说话,我不适应。」 真灿自己也别扭,可是万一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导致他情绪激动一下子过去了,那罪过就大了。 杨晟春看着她,又笑了,道:「你是不是吓坏了?」 那确实是吓坏了,真灿开始讲述当时的情形,讲着讲着控制不住情绪激动,然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希望不要影响病人。 「哎呦,你是不知道啊……」真灿感叹,「我长这么大没这么害怕过。我可不是心疼你,就是害怕死人。」 「你害怕死人,那你还拖着我出去?」 「那不然怎么办,就地掩埋吗?」真灿白了他一眼,又语重心长地说,「我理解你是为了工作,但是咱们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命,你要那些乱七八糟的有什么用?你想想你父母,想想你的朋友,想想人世间那么多美食。对不对?」 「你说的对。」杨晟春不打算反驳,他想了想又笑了,道,「我跟李煜亮的打赌赢了。」 真灿正想问他打什么堵,紫阳打来电话,问了问什么情况。接着说路过已经回来了,今早的飞机。她听到心里一下子担忧起来,很想赶回去看看他,但是这边的病人也需要照顾,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了。 杨晟春度其神情大约猜到了□□成,问:「男朋友回来了?」 「嗯……」她点点头,随后又气道:「跟你说多少遍了,不是男朋友,能不能别瞎说啊!」 杨晟春立马手扶脑袋,嘴里哼哼起来:「哎呀,我好像受到刺激了……」 吓得真灿赶紧换个温柔的语气安抚他。 这边人刚醒过来,况且答应室友照顾他,现在走人实在不仗义。医生不建议病人过多讲话和思考,真灿便守在病房外。目前已经联系到了杨的父母,但他们最快也得明天中午才能到了。一个人在医院的走廊里实在无所事事,就开始胡思乱想。自己不过是经历了一个室友的病倒,就吓成那个样子,可是路过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亲的人慢慢逝去,他得多难受?他平时那么开朗爱笑,经过这个劫难,怕是很难再那样无忧无虑了。 第二天上午,安心带着路过一起来到医院看望,见到真灿蜷缩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打盹儿,估计是一夜没睡。 感觉到身边有人,真灿醒了来,揉了揉眼睛,道:「啊,你们来了!」 四五个月没见,路过瘦了一圈,也黑了,不同于预想中的模样,他的神态中疲惫多过于悲伤,先问了问杨晟春的病情,又道:「真是辛苦你了,我听说多亏了你及时发现送到医院来。」 安心觉得,这俩人好久没见,自己应该给他们空间聊一聊,就说:「大家都没吃早饭呢吧?既然杨导还没醒,那我先下去买点早餐吧。」说完就下楼去了。 真灿示意路过坐到自己身边来,两人单独相处,突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就把昨晚的事情又讲了一遍,语气用得很夸张,并且试图把故事讲得搞笑一些,希望对方不要联想到什么。 「他爸妈联系到了吗?」路过问。 「已经打过电话了,大概中午到。我没跟他们说那么多,怕叔叔阿姨担心。」 「嗯。等他们来了你就回去休息吧。」路过道,「睿姐的比赛怎么样了?」 「哎呀,我把睿姐忘了!」真灿猛然想起来,「他这两天就要签约的……哎呀,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看他自己造化吧!」 之后俩人便沉默了。真灿思索良久,问道:「那……你妹妹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上三年级了,就是脑子笨,数学考了班里倒数。」他微笑道,「都说女儿像爸爸,我老爸小时候读书就不行。」 真灿笑了笑,又问:「那你爸爸呢?现在还包工程吗?」 「年前就不做了。去年包工,工地出了点事儿,赔了很多钱,今年我妈的事儿把家底消耗差不多了,也没有本钱给他包工程了。不过我家还有一辆小货车,他的想法是跟着我大爷一起跑货物,所需要的成本不多,比较容易做得起来。」 「哦,那也行。」真灿道。她其实特想说点什么安慰他,但是又担心惹他不高兴,没有人愿意反复咀嚼痛苦。 路过知道她肯定很想问,只是很多事情不想分享、也没办法分享,他便抛却自己的感受,捡一些客观的东西来说。 「我妈是九月十几号去世的,她那个病恶化得很快。下葬完又安顿一下家里,耽误了快一个月。我本来想办理休学的,但是系里领导挺通情达理的,说特殊情况特殊处理,等我回校再补考。只是我自己也没把握,如果考试过不了,还是延迟一年算了。」 「没关系,你试试看。中间隔了一个暑假,你耽误的也不是很久,辛苦辛苦,多泡泡图书馆,应该可以的。」真灿连忙道,为了安慰他,又接着说,「哎呦,不瞒你说,我期末挂了两门功课,补考也是将将及格……我接下来也得好好学习了啊!」 「那睿姐呢?大家都说他成明星了,学校里总是请假,不碍事儿吧?」 「校领导还是很宽容的,毕竟是给学校争名誉的好事儿。睿姐你也知道的,他一直很低调,等比赛结束就回校接着上学了。」 接下来,他们又对其他室友进行了挨个信息互通,把中间缺档的都给补齐。路过总觉得自己很久没关注肯定错过了很多事情,但实际上也没有错过什么,预想着可能发生的都发生了,没发生的依旧没发生。短短几个月,人生发生剧变的就只有他一人。 路过待了没多久就回校了,真灿和安心决定等杨的父母来了之后再回去。路过走后,真灿的心情变得有些不好,等到杨晟春爸妈来了她便跟安心一起回去了。 刚到月半湾不久,景睿便打来电话,说已经签约了,是那个专业性强的公司。真灿对这个结果有些失望,但那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她不好说什么,挂掉电话之后更加闷闷不乐了。她躺在床上想休息一下,但很久都没睡着,便下了楼,到院子里面走了走。 秋日的下午,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但太阳却格外灿烂,人走在院子里感觉周身都暖暖的,道路两旁已经积攒了一层黄叶,被金色的阳光照耀着色彩更加鲜艳、明亮。抬头一看,几朵洁白的云挂在纯净、高远的蓝天下,真灿笑了笑,心想:「这便是秋高气爽么?」 往日生机勃勃的月半湾此刻是难得的安静祥和,如此情景,让真灿很是动容。她在院子里溜达很久,随着时间推移,云朵被清风吹散,在天空中铺开来,如一张巨大的裙摆,阳光的金黄色彩变得有些泛橘,浸染了裙摆的一角。真灿朝西边天空望去,世界在她的瞳孔里快速转变:夕阳周身的红晕慢慢扩散、变淡,又慢慢的收缩,最后融化进蓝天里,天空的颜色慢慢暗沉下来,越来越暗,直到布满点点繁星,又不知过了多久,星星隐去,太阳升起,太阳落下,风去雨来,霜融雪降……时间的指针被一双无形的手拨动着,再醒过神来,月半湾已经进入了清冷的冬季。 一天傍晚,景睿肩上扛着吉他、手里拖着两个大箱子回到月半湾。 由于他还在上学,经纪公司同意让他以学业为重,但要求必须参加重要的演出。说来奇怪,尽管他经过了几个月梦境般的飘然生活,双脚踏进月半湾时,却瞬间回归了宁静,他想要做的仍旧是每天傍晚倚着窗台弹弹琴。 小伙伴们还没回来,只有安心一个人在那里收衣服,见到景睿开心地跑了过来。 「景睿!你回来了!」安心帮他把箱子接过来,「怎么不说一声,我们去接你啊!」 「没想着麻烦你,是公司派车送回来的,一直到小区门口。」景睿笑着说。 「哎呦,真的是……」安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高兴是肯定为他高兴的,只是看到他如今的气质跟以前变化太大了,就像一个全新的人,有些陌生感。 「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啊?」安心问。 「还不知道呢,先把落掉的课程补一下,然后看看学校的课程安排和公司的工作安排,都要协调一下,然后列出一个行程表。」 景睿打开房间的门。长时间不住人,房间里散落了一层灰,还留着上一次亮哥住过的痕迹——书桌上有一个用A4纸临时折成的烟灰缸,里面躺着几根烟屁股。 安心很不好意思地说:「哎呀,忘记收拾了!」伸手要将残留的垃圾扔掉。 「不用忙,我自己来吧!」他笑着说,「你帮我湿一下拖把吧,我待会拖下地就好了。」 「也好,反正正在打扫房间,顺便帮你也清理一下。」说完便赶紧跑出去找拖把去了。 景睿掸了掸床上的灰尘坐了下来,看着那折得还挺精巧的烟灰缸,又看了看安静倚在桌前的吉他,笑了笑,又低下头来愣起了神儿。安心洗完拖把进来,看到他穿着精致的时装坐在清冷且布满灰尘的房间里,有一种不和谐的美。他乖巧且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上,双手扶着膝盖,有些局促不安,有些不知所措,如同无意间闯入三次元的小王子。她不禁笑出了声。 听到笑声,他回过神儿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怎么了,要打扫的太多,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了吗?」安心问。 「没有,不着急……」他想了想说,「就是,我突然想到我的英语四级还没过呢。都大三了,再不过的话就拿不到毕业证了……」 「啊呀,你都是大明星了,竟然还担心四级啊……」 「我得先拿毕业证啊。」景睿脸色露出忧虑的神情,「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考了好几次都过不了,考试的时候觉得还挺不错的啊。要是因为这个毕不了业,就太丢人了。」 学霸是体会不了这种感觉的,安心随口安慰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什么,道:「你等下。」转身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拖着一个大大的箱子。 「看,这些都是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咱们楼前信箱里的信,都是给你的,每天都有好多,多的时候信箱里根本装不下。我们都给你装在这箱子里了,按照日期排的。」 景睿看了一下,满满一箱子得好几千封了,他随手抽出来一封,打开看了看,跟他之前看过的无数封信差不多,都是一些夸赞和鼓励的话,这些话看多就麻木了。他在电视台也收到了好多,这些粉丝的来信,一开始他还会特别认真的看,到后来就看不过来了,堆在酒店里带也带不了、扔也不好扔。除了那些正能量的内容,偶尔也能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信,有的是很夸张地表白,配上□□或血书,有的是不明所以地谩骂或诅咒,给他P一张遗照什么的,都见识过了。 「真的谢谢啦。我听说经常会有人过来骚扰,打扰到你们了吧?」景睿面带歉意地说。 「也没有很多,隔三差五有几个吧,最后一场比赛放出来的那天人稍微多一些,大多是庆祝你拿到全国十强的,也有几个粉丝觉得有黑幕不高兴,但都还算蛮克制的。」安心笑道,之后又想到什么,说,「亮哥说,你把钱都给他了?真的不用的,你住在他们家酒店已经是个活招牌了,比赛期间都是爆满的,不收钱是合理的。」 景睿笑道:「那怎么行啊。原来是付不起房费才借住的,现在已经付得起了,怎么可能还白住呢!」 安心知道他已经决定的事谁说都没用,就不再提了。这时,他们听到有人在院子里叽叽喳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大小姐回来了。 文珺进了门厅,朝里面一伸头,看到正在门口闲聊的两位室友,马上欢快地叫道:「哎呀!我的大明星!我的前男友!你回来啦?!」 说着,飞快地奔过去,拽住景睿上下左右仔细地看过一遍。 「哎呦我的天,男大十八变啊!睿姐如今真的是,啧啧啧!」 跟她一起回来的布苗赶紧制止她,笑道:「别抓着人家了,还『前男友』,万一被哪个粉丝知道,不活活吃了你!」 她俩回来不到五分钟,真灿、路过和小杨总三个一起也回来了。景睿看到那三个人在一块,心下吃惊极了。 「张景睿先生,不知大明星大驾光临,未能远迎,罪过罪过!」路过笑着说。 景睿挠挠头,说:「别这样别这样。」 文珺笑道:「还差大美人儿和大高个儿,等他俩回来,咱们一家人就齐全啦!」然后用肩膀怼了怼景睿,道,「怎么着,大明星要不要请哥哥姐姐们好好吃一顿啊?」 大家连忙起哄。 景睿笑道:「好呀好呀,吃什么你们说。」 「那得好好敲你一顿了!」路过笑着说。 文珺瞧路过起哄得厉害,道:「过儿你也别忘了,说好的补考过了的话请大家吃饭,我等一个月了都没见着影儿!」 「是我的错,竟然忘记这事儿了,幸亏大小姐提醒。这样吧,景睿请吃饭,我请大家唱K,怎么样?」 「这可是你说的哟!」文珺喜出望外,「看来咱们要好好嗨一回了!说好了哈,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大家都得去!」 杨晟春道:「我就不去了吧,大病初愈就陪你们疯,别乐极生悲了。」 「你就算只喝白开水也得去!虽然你很讨人厌,但毕竟是家庭一员,我特准你去!」文珺道。 聊了一会,几个女孩子凑在一起帮景睿收拾房间去了,擦地的、铺床的、收拾行李的,好不热闹。 杨晟春眯着眼,道:「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儿关,这女子也难过美男关啊!」 路过很认同他的话,但并没有搭腔。他俩很奇怪,在一块玩儿是可以的,但必须有真灿在中间做粘合剂,否则他俩无任何话可谈,说一两句就冷场了。 过了一会,寒露和紫阳也回来了。路过见他们俩一块回来,很兴奋,迫不及待揪着紫阳,问:「你俩干啥去了?都说啥了?」 紫阳一离开寒露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反问道:「那你们仨干啥去了,都说啥了?」 「兄弟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快点快点,跟大美女约了会,回来不透露点东西今晚休想睡觉!」 「不早就告诉你了嘛,就是我爸和她妈餐厅合作的事情,大家一起吃了饭,不是什么约会。」 「我去,家长都见过面了?」路过震惊道,「不是我说你啊紫阳,你平时看起来不温不火的,心机够深啊!你这不声不响的,丈母娘都见过了,玩得真溜!」 「那还是不如你。」紫阳笑道,「你比我厉害多了,都玩上三……」 他没说完,就被路过捶了一顿。 紫阳正经道:「说真的啊哥们,你这一天天心可够大的,就那么放心她跟那个小导演和小歌星?不是我对灿哥人品不自信,你这俩情敌……哦对不起对不起,你这俩室友,一个是多才多艺的导演,一个是迷倒万千少女的歌星,哪一个不比你竞争力强?你还在这里大大咧咧的,真的,我都替你着急!」 「你着急个屁啊!谁说我要跟灿哥有啥了,大家不都是好朋友吗?」 紫阳摇摇头,道:「死不承认!」 「那你敢承认吗?」路过问,「你敢承认你喜欢人寒露吗?」 紫阳道:「敢啊,有啥不敢?我就是喜欢,这又不犯法。」 「那你敢在大家面前宣布吗?敢去院子里喊吗?」 紫阳很无奈地笑了,道:「我为啥要去院子里喊,我脑子又没病!」 「那你也没跟人家告白啊!」 「这你就不懂了。告白,是追女生最没用的做法了。你喜欢她,就处处为她考虑、为她做事,她只要不傻就能感受出来,她感受出来,并且有所反应,那就是心动了,后面就顺其自然了。要是不判断现实情况瞎告白,会搞得特别难堪,自己没面子,对方也尴尬。」 路过一副获益匪浅的样子,道:「啧啧啧,感情大师啊,在下佩服!可是问题又来了,人家感受到了没?有反应没?我咋听说,她还在跟那个耍嘴皮子的高材生腻歪着呢?」 紫阳有些不开心,道:「只要她高兴,随她啊。」 路过嘴里「啧啧啧」个不停,但没有再说什么。紫阳这样苦兮兮的,他倒不忍心再调侃了。 俩人互撒一把盐之后,默默无言上床睡觉,却同时失眠。 到了半夜,路过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他好面子,不会直接说出来,但隐隐约约的意思,是说自己现在家庭也不完整了,还有一个才上小学的妹妹,总觉得跟人家女孩子在一起是拖累。 紫阳听他这样妄自菲薄,气不打一处来。 路过笑了笑,说:「你不懂,你跟我不一样。有些话有些事儿,你可以说可以做,但我就没底气。」 紫阳踢了他一脚,说:「有点出息好不好!我哪里比你强?大家都是普通人啊!出身什么的谁能决定得了,家庭条件是基础没错,可是最终谁不都得靠自己奋斗?你以为我就没压力吗?我告诉你,压力比你大多了!我爸妈他们奋斗出来的事业只属于他们,要我以后接他们的担子,你知道有多难吗?说实话,我很羡慕李煜亮,他上面好歹有哥哥姐姐撑着,他自己随便努力做做就是了,可我就不一样了,我要是不行,家里的一切都完了。妈的,想想就很……」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路过叹口气说。 「谁饱谁饥啊?我没跟你说过,我其实从小就很普通,学习普通,长得也不机灵,十四岁以前长得又瘦又小,经常被欺负,我爸表面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对我不满意。我压根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我是最讨厌喝酒、应酬了,小时候最深的印象,就是晚上睡得迷迷瞪瞪的时候,我爸醉醺醺的回来了,还总是跟我妈吵架,生意上出点芝麻大的小事儿都吵个没完……我真的很羡慕那些普普通通却很温馨的家庭。」紫阳一番回忆,气氛有些哀伤。 路过仍旧是理解不了,道:「爸妈努力不都是为了家、为了你吗?要是他们年轻的时候不努力,现在生意哪可能做这么大呢?有得必有失。像我爸,哎,说得难听点,就是干啥啥不成,我妈跟了他一辈子尽受苦了,临了都没享受过一天……我说这话并没有怪罪我爸的意思,就事论事。假如我爸事业很好,那我和我妹远比现在有见识、有底气,这不得不承认。」 「照你说的意思,我是起跑线赢了很多,可我不还是跟你在一个学校上学、一个屋子睡觉吗?不论家庭背景的话,你比我要优秀多了,学习成绩比我好,做生意的头脑也比我强。你从大二开始就倒腾手机、电脑什么的,每天绞尽脑汁琢磨怎么才能赚到钱,我是为啥开窍的,不是受你的影响吗?」紫阳道。 「我搞那些二手数码能赚几个钱,那也算不上什么大本事,也就勉强够我生活费的。哎,咱们现在还年轻,你往后再看十年,我绝对比你要辛苦得多,我得非常非常努力才能拉近咱俩之间的距离。不是我妄自菲薄,这社会就是这么现实。」 紫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再往下说还是那些车轱辘话。他现在才感觉出,路过的内心远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个样子,他其实头脑很清醒,只是在对待感情方面,有些过于患得患失。 杨晟春曾经多次劝过真灿,不要总是把热情洒在别人身上,也要多考虑下自己,真灿嘴上拒绝他的善意提醒,但次数多了内心也开始慌了。她自己盘算了一下,紫阳和寒露家境殷实,完全不担心未来,杨导和景睿已经有了事业,布苗很坚定要出国留学,文珺靠自己大爷也有口饭吃,可是自己是真的无规划也没人可以依靠。眼看着就要毕业了,总不好意思老伸手问父母要钱,假如毕业找不到好工作,以后该怎么办?平时想不到的时候还好,想到了连觉也睡不好。 考虑了很久,真灿便开始着手找兼职,不管怎样,先赚点钱再说。每天她都跑出去,寻找兼职机会,发传单的、超市试吃导购、快餐店送外卖,多个兼职对比来对比去,最后选择了一个薪水稍微高点儿的——餐厅服务员。她很开心地盘算着,这兼职一天70块钱,包午餐,去掉来回地铁费,差不多60块,再去掉晚餐,差不多一天能剩余50块钱,这样10天就能挣500块,哎呀,很可观嘛! 决定了之后,便跟路过分享喜悦——她不敢告诉小杨导,想都不用想,肯定会被讽刺一顿。 「太辛苦了吧?」路过说,「光坐地铁来回都得一个小时,挣得都不够路费钱!」 「没事,早上10点营业、晚上8点下班,我早上8点半起床,9点出发,不算辛苦。」 「晚上8点下班,那你再磨蹭磨蹭,回来都9点半快10点了,这么晚,你一个女孩子不太好吧?」路过说。 「哎呦,什么好不好的,我平时打游戏到凌晨三四点都咋了,10点钟对我来说还算早呢!」真灿决定之后就听不进去劝,满心欢喜准备上班去。 路过没办法,只好说:「那行吧。我跟数码城那边一个老板合作搞二手电脑,每天要送货过去,晚上也回来得很晚,到时候我们在地铁口汇合,你下了班咱们一起回月半湾吧。」 这天一大早,真灿就赶了过去,还特意提前半个小时赶到熟悉工作场地。这个饭店还挺大的,主要做的是婚宴、寿宴、聚餐这一类,来的客人消费都在一千以上,大的包间一顿上万都不罕见。经理给前来兼职的学生分了组,由一个经验老道的师傅带着,真灿和其他三个人分给一个姓周的师傅。周师傅第一课告诉他们,要对餐厅里各个包间特别熟悉,上菜的时候,要马上反应过来要送的包间位置;其次是,要对客人礼貌、温柔,不管客人说什么都要面带微笑回应,遇到任何问题都要第一时间告诉包间负责人,不要自己面对。真灿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自己也下过馆子,知道客人所想所需。 马上就10点钟了,经理一声招呼,真灿还没反应过来,大家已经集合在一块了,后厨的各位厨师、副手,扫地阿姨、各包间负责人、服务员以及兼职服务员排排站,分成两个横队。 「这是干啥?」真灿悄悄问旁边的兼职。 「不知道,可能是训话吧。」 饭店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身着黑色职业套装,剪了利落的齐耳学生头。之前见她还笑呵呵的,现在已经收起笑容,一脸严肃。 「后面的,安静!」她呵斥了真灿,「好了,都站好。向右看齐!立正!从右向左开始,报数!」 真灿等几个兼职被这情形吓住了,咋还跟军训一样呢? 报数完,经理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大家,问:「今天好不好?」 「好!很好!非常好!」大家齐声道。 「怎么回事,昨晚没吃饭吗?再来一遍,今天好不好!」 「好!很好!非常好!」这一次声音响亮了很多。 「好!」经理很满意,复又问,「今天的目标是什么?」 「用热情感染顾客,用激情燃烧自己,努力!努力!再努力!奋斗!奋斗!再奋斗!」整齐划一的回答。 真灿特别想笑,可是余光扫视周边,大家都很严肃。 「很好!」经理很满意,「稍息!」 大家稍微放松了。真灿和旁边的兼职交换了眼神,显然有些不适应。 经理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大家可能已经发现了,今天咱们店里多了几个人,这是新来的兼职生,大家以后多多关照,来,咱们欢迎他们的加入!」 大家开始鼓掌。 之后,经理开始对昨日的工作进行总结以及对今日工作的要求,讲话大约五六分钟,又用十来分钟让几个重要员工分享昨日上班心得、体会,然后就吩咐大家去干活。 虽说前面的一系列操作让真灿感觉非常可笑、非常尴尬,但她对待工作还是很真诚和积极的。她提起十二分精神,严格按照师傅的吩咐做事,不敢有一丝懈怠。很快就来了第一桌客人,刚好是他们这一组的,真灿很兴奋也很紧张,对待客人诚惶诚恐。跟她同一组的有个小伙子,看她这么上心,笑道:「放松放松,不用这么在意!虽说咱们是服务员,但跟顾客是平等的,不用这么低声下气的。」 「说是那么说,人家毕竟是来消费的,顾客是上帝嘛!」真灿道。 「啥上帝不上帝,都是人,有啥不一样的!」小伙子有些不屑,「我叫刘金飞,以后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我可是这里的老人儿了,经常来打工。」 真灿看这个刘金飞身上一股子小混混气质,不太愿意理他,便笑了笑,继续工作去了。 11点之后,店里顾客多了起来,刚开始兼职生们还能应付,到后来就手忙脚乱了。真灿本来记忆力不太行,一着急更晕了,端菜之后经常找不到目标包间,那些包间的取名都是「来福厅」、「纳瑞厅」、「团圆厅」、「寿康厅」之类的吉利词儿,意思上都差不多,新人根本搞不清楚哪是哪。 饭店经理——要不说人家能做到经理的位置,观察力是一绝。她很快发现,真灿等一些新人很难记得住包间名字,于是便把他们叫过来,说:「先别忙包间了,去照顾大厅吧,听厨师告诉你送去几号桌,看清楚上面的号码直接送过去就行了。」真灿等松了一口气。 午饭时间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半,客人才渐渐少了。最后一桌客人离店后,大家开始收拾各个房间的残羹剩饭,这也是个非常繁重的活儿,用了大约一个小时才勉强收拾完,这个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厨房给大家简单烧了几个菜做为迟到的午餐,紧张的节奏里总算是舒缓了一下。 开饭前,经理表扬了大家上午的劳动,着重提到了新人们。 「第一天来,记不住包厢名字也是很正常的,慢慢来。我要表扬你们对待工作的认真,这一点,连老人们都做不到这么好!」她笑着说,然后脸色一变,道,「但是,失误还是有的,比如上错菜。念你们是第一天,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是下午希望你们有改进。」然后又笑了,「好了,点评就到这里,大家工作一上午辛苦了,赶紧吃午饭吧!下午的工作更艰巨,我们要接好几个旅游团,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午饭吃完后,大家就马上为下午的工作做准备。那个刘金飞跑过来跟真灿聊天,主要是吐槽饭店不人性化,连手机都不让看,看一次警告,看第二次就罚钱。 「那你不看不就行了。」真灿说。 「谁还没有点急事儿啊!」刘金飞道,「我就不服那个经理。不过你是新人,她不会怎么样你的,如果她说你了,你就找我,我去怼她!」 真灿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儿,没理他,他自己却很上头,一直在那里八卦饭店里的人:谁跟谁闹矛盾了,谁手脚不干净了,甚至隐晦透露哪些人乱搞、哪些人喜欢去风月场所。后来,店里来了下午的第一桌客人,真灿赶紧冲过去工作,总算不用听他瞎叨叨了。 下午六点开始,客人多了起来,而且比上午还要多,大厅里人满为患,上菜都上不过来。真灿负责的是大厅里靠近厨房的那几桌,全部都是旅游团,吃的是预定的套餐。其中有一道菜叫做鲍鱼捞饭——说实话,鲍鱼这种菜在真灿眼里属于高档菜,以为是很贵很高级的那种,直到她亲眼看到了制作的过程:一个小厨师将一碗米饭倒在盘子里,呈现出半圆形,然后,他手也没有洗,徒手抓了一只提前烧好的鲍鱼,按在了米饭上,再淋上点搅拌好的汁液。然后,这道「高大上」的鲍鱼捞饭就做好了。真灿咧着嘴看他做完,硬着头皮把菜上了,看着客人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心里很是别扭。 上菜的节奏越来越快,接下来是清蒸鱼,这个菜顾客已经催很多次了,真灿上菜的时候很慌张,结果,脚下一个打滑,那鱼竟然「呲溜」一下从盘子里飞了出去!经理反应非常迅速,马上示意厨房把鱼捡起来,然后满脸歉意地向客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马上换一个来,厨房已经又做好了一条!」得到客人谅解之后,就将真灿拉到一边,以为是要批评了,结果并没有,而是告诉她赶紧去上那条新的鱼。厨房果然是准备了一条新的鱼,不过让真灿惊掉下巴的是,那条掉在地上被捡回来的鱼,随便冲了冲,就装在别的盘子里,上给另外一桌客人了…… 祸不单行,掉了鱼之后,又来了一盘虾。真灿也不知道怎么了,手脚不听使唤,她端了一盘子虾过去,要放在桌子上时,虾意外洒到桌子上好几只。她非常慌张和尴尬,客人们也非常尴尬,那桌客人看样子像是一家人出来旅游的,这家的男人是个非常有素质、有体面的人,他并没有责怪服务员的失误,而是无奈地用手捂住了脸——天哪,这简直比指责更让人难受! 打工的第一天如此不顺,真灿有些沮丧,不过经理事后倒没有责怪。收拾完餐厅已经9点多了,在地铁上发了一路呆,出了地铁口便看到在路灯下等候已久的路过。 「怎么样啊灿哥?还顺利吗?」路过笑问。 「哎,别提了……」真灿摇摇头。劳累一天,有气无力的,连倾诉的精神都没了。 「嗨,第一次嘛,有点失误也没啥。」路过安慰她,「走,咱回去吧!」 俩人找了一辆蹦蹦车,颠簸着回到月半湾。 杨晟春是在真灿去饭店打工的第三天才知道这事儿的,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他搞不明白这妞儿的脑子到底是被门挤了还是进水了,都这个时候了,竟然去干这种工作。他气得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最后找到了撒气的目标。 景睿正在收拾行李,他明天要去赶一个通告。正犹豫拿哪个外套比较好,只听得房门「咣当」一声,杨晟春进了门。 「你收拾行李去干嘛?」杨晟春问。 「去……工作,明天。」景睿道。 杨晟春径直走到床前,一屁股坐下,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架势。 他看着景睿一身名牌,冷笑一声,道:「呵呵,你倒是舒服了哈!现在大小也是个名人,随便一出场十几万就到手了,别提多光鲜啊!但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忘恩负义的人,早知如此,当初也不用费心竭力给你托关系、走后门去比赛了,我们那一腔热血全他妈白洒了!」 这一番话把景睿说得满脸通红、浑身发抖,他不明白为啥会受到这般指责。 杨晟春看他这个样子,显然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他也不打算绕弯子,说:「我就不说自己了,干的那点事儿都是举手之劳,可是胡真灿不是的。从她发现你有唱歌天分,就一直为你筹谋、规划,帮你找机会、帮你抬身价,连你这比赛的机会都是她低声下气去争取的!你去比赛,她宁愿自己来来回回折腾两个小时,也不愿意耽误你时间;你比赛忙,她为你铺床叠被、洗衣服、送饭,都快成你家保姆了;你出名了,她就把自己隐藏起来,每天偷偷摸摸跟地下特务一样,生怕你粉丝看到了不高兴,影响你的人气……张景睿,我不管你什么个性,不管你纯不纯洁、干不干净,你毕竟是二十岁的成年人了,该懂的道理必须懂,最起码要知恩图报!」他一口气说完,便站起来要走,到门口又转过身,说,「你问问你自己,她为你这么付出,你有没有一秒钟想过要为她做点什么?你关心过她吗?你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她可是一头扎进淤泥里的莲藕,你能这么光鲜亮丽,别忘了是谁在底下托着你的!」说完,甩门而去。 景睿则震惊在原地,好久没反应过来。他不理解,他不明白,小杨导的意思是让自己对真灿负责吗?是哪种负责?他仔细回想,这段时间他醉心于自己的音乐,有很多东西是看不到的,但即便如此,也知道真灿前段时间的确很辛苦,而现在,自己的确光鲜亮丽,真灿也的确没有任何突破。他尝试去理解杨导的用意:一,杨导的意思是让他跟真灿在一起,感情上为她负责;二,以后工作的钱分给真灿一些,以报答她的恩情。第一点他很快否认了,因为真灿喜欢路过是人人都清楚的;第二点,他觉得很合理,但又不敢,关于人际交往他一向很弱,如果直接给真灿钱,她会不会很生气?真灿那么高傲的人,假如知道自己的付出被人认为是图钱,会不会很生气? 苍天饶过谁,当景睿正在苦思冥想的时候,刚刚撒完气的杨晟春,也遭受到了莫名「指责」。 安心鼓起勇气走进杨晟春的屋子,把自己爆冷落选保研名单的内幕告诉了他。 「你说什么?因为杨主任?」杨晟春有些吃惊。 「是的。」安心说,「原来我只是猜测,现在确认了。我和杨主任接触很少,唯一的一次接触,是当初你和路过为了真灿闹矛盾,我为了帮路过伸冤而得罪了杨主任。」她低下头,沉默片刻说,「我听人说,你有跟杨主任告状,说一定要开除路过,也极力反对我在保研名单里……」 杨晟春很震惊,道:「你听谁说的?」 安心抬起头看着他,道:「我有一个同学叫陈远清,她说的。杨导,陈远清是你的前女友吧?」 杨晟春听到这个名字便头疼,双手揉了揉脸,然后试图跟安心解释:「安心,我就不否认和陈远清的关系了,我只说我自己,我从来都没有告过你和路过的状,从来没有,他是否要被开除和你是否进保研名单,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啊,没错,我和路过当初是有矛盾,我确实很讨厌他,他差点被开除我当时很幸灾乐祸,但……但我并不是这一切的操纵者。你能相信我吗?」 安心听了他的话,微微笑了笑,道:「是也罢,不是也罢,都过去了。我只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亲自过来问问你。没关系。」 「不,不不不,安心,我必须说清楚,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杨晟春非常认真地说,「陈远清这个女人……算了,我也不想说她什么,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我,我们现在是朋友,我不可能去做为难你的事情。」 「陈远清说,当初你俩还在一起,知道你和杨主任的关系,就想借这个关系对付竞争对手,据说她是通过你去走这层关系的。」安心说。 「啊……」杨晟春更加头疼了,痛定思痛,他决定把实情说出来:「陈远清……这个女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我实话告诉你,我没有爱过她,她大概率也没爱过我,我们只是有过一段短暂的□□关系。她很聪明,会利用这种关系索取好处,她的确跟我提过,要争取进保研名单,也提到过不想把机会让给竞争对手,但我不知道她指的竞争对手是谁。再后来,我厌倦了她,要分手,她还没达到目的,死活不同意。我当时想,就算我没有找杨主任去递话,以她的实力也完全可能被保研的,为了解决她这个麻烦,就帮她搭了线,让她去跟杨主任沟通。再往后,发生了路过那件事儿,路过那事儿发生不久,我就跟她彻底断了,为了避免她再找到我,我才搬到月半湾的。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安心听完又笑了,道:「原来如此。看来真的是她自己跟杨主任说的。」 杨晟春马上反应过来了,正是由于自己的搭线,让陈远清有机会接近杨主任,才导致了安心落选。他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先回去了。」安心微笑道别。 她这最后的一笑,比起刚才杨晟春对景睿的那一番激烈讨伐更有杀伤力。人走后,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景睿和杨晟春发愣的时候,真灿和路过刚刚结束工作一起回来。她这三天赚了100多块钱,刚到手还没捂热乎就全花出去了,买了一个巧克力蛋糕犒劳自己,也分享给大家。她满心欢喜得把蛋糕分成若干份儿,准备一个个给大家送过去。 这就是劳动的果实啊!真灿心想,虽然它很便宜,但吃起来真的很美味,她相信这美味的蛋糕,一点不比安心的成绩单差,也不比景睿的名牌衣服差,这是她实现自我价值的第一步,只要她继续努力,还会有更大、更美味的蛋糕在后头。 ☆、小危机 文珺的男友要进行期中考试了,他们声乐系的期末考试跟一般学生不一样,要在礼堂一个个的演唱曲目,她很自信子卿能够考很好的成绩,拉着布苗和寒露一起观摩。 寒露悄悄跟布苗说:「这小两口看起来蛮甜蜜的哈。算一算,这都一年了吧,她应该早就放开了吧?」 布苗不敢肯定,因为自从李卫来月半湾闹事只有,她俩就不怎么聊李卫了,文珺自然也没有机会说起。但文珺对待子卿的态度,却跟之前对待李卫相差甚远,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可能是缺少了某股劲儿。如果说和李卫的恋爱就像喝酒,喝的时候开开心心喝醉了就耍耍酒疯,那跟子卿的恋爱就像是喝水,口渴了想起来喝几口,不口渴就淡淡的,前一段感情是完全凭内心感受,这一段感情就有很多「营业」的味道。 子卿穿着一身非常正式的黑西装,打着领结,严肃地走上台。舞台并不大,上面摆着一架钢琴,有一位老师坐在钢琴前面弹钢琴伴奏,考试的学生一一上台演唱。一开始寒露不明白,为什么舞台上连麦都没有,文珺道:「歌剧的学生跟那些俗气的歌手可不一样,人家都是实打实靠嗓子的!不用麦也比用麦的歌手唱得响亮!」 子卿上台后简单准备了下,就开始了演唱。那是首意大利歌剧选段,子卿的声音洪亮饱满,还挺好听。但寒露和布苗没怎么接触过这一类音乐,不太能欣赏得来,刚开始听到觉得挺震撼的,虽然不懂但隐约觉得很厉害的样子,后来听得多了,也感觉不出来啥了。 高雅艺术需要有艺术欣赏力的人才能听得懂,比如王浩。王浩倒是跟寒露提到过一起去看歌剧,暑假的时候,他还提议一起去意大利旅游,说可以顺便听一听安德烈·波切利的音乐会,寒露顾及妈妈的餐厅,放弃了旅游,这个决定让王浩很不高兴。他开始教育寒露要提升一下审美和格调,不要那么安于享受,之后又提到让她考研,不考研就出国留学,总之是希望她有上进心一些。 子卿唱完下了台,三姐妹赶紧到后台去。子卿表示虽然不是最棒的状态,但也算是正常发挥,拿到A应该不是问题。 「真的很棒,希望以后你能像安德烈·波切利一样,成为世界级的歌唱家。」寒露礼貌性地称赞道。 子卿一直觉得寒露是个漂亮的花瓶,没想到还知道安德烈·波切利,便问:「你也很喜欢波叔吗?他确实很优秀,不过他的音乐偏流行,歌剧方面并不是很专业,单论实力和影响力,远远不及三大男高音,只是盲人的身份给他增添了另外的魅力点。」 「是的啊,他闭着眼睛唱歌的样子真的非常打动人。」寒露笑道。 子卿便开始介绍世界三大男高音,很是兴奋的样子。布苗意识到文珺有些不高兴了,就打断他俩,说:「哎呀,考完试就放松一下吧,咱们一起去吃烧烤好不好?」 「烧烤太油腻了,吃点清淡的吧。」子卿建议道。 「人家就是想吃烧烤啊!」文珺道,「你不是说过要陪我吃烧烤的吗?」 寒露道:「他可能是担心烧烤影响嗓子吧,要不我们吃日料吧,那个清淡。」 「都考完试了,还怕啥?今天就要吃烧烤!」文珺很坚持。 子卿便叹了口气,道:「好好,吃烧烤就吃烧烤,听你的!」 烧烤虽说答应吃了,但中间因为受到了「日料」的影响,文珺再也高兴不起来,一路上总是找茬闹别扭。子卿脾气是很好的,一直忍让,到后来他也不高兴了。布苗瞧出来不对劲,便给寒露使了一个眼色,道:「哎呀,我突然想起来前几天贝利定做的那个礼服好了,这衣服明天晚上要穿的,今天必须取回来。子卿,要不你和文珺一起吃饭吧,我想让寒露陪我去一趟市里。」 她俩走了,文珺开始发脾气,指责子卿冷落自己反倒跟她室友聊得欢。 「我哪有跟她聊什么,不就是说了说三大男高音吗?」子卿感觉委屈。 「什么三大男高音,你倒是愿意跟别人聊,怎么从没跟我说过啊?」 「我倒是想说,可是你哪有兴趣听!每次聊歌剧你都烦,谁还敢说……」 文珺更气了,道:「我哪有不感兴趣,我要是不感兴趣,还专门跑过来陪你考试吗?哈,你现在是对我没耐心了,对哦,我哪有寒露那么漂亮那么温柔,你去找她好了!」 子卿不想跟她吵,干脆服软认错。 经过这么个小事儿,文珺突然间对寒露有了微妙的变化,控制不住地把她往不好的方向去想。想当初她和李煜亮闹绯闻,那时候李煜亮有公开的女友,而且众所周知安心也暗恋他,可寒露还是跟李煜亮走得那么近,以至于后来发生那些事儿;还有,她明知道紫阳喜欢她,安然接受他的帮助和示好,却从来不回应;今天来看子卿演唱,当着正牌女友的面儿聊骚……本来子卿就一直嫌文珺不关心他的专业,现在好了,有了对比他就更不满意了。 寒露是不太能理解文珺这种心态的。当一个女生的美貌得到大部分男生喜欢的时候,那她得到同性喜欢的概率就会降低。寒露早期性格开朗可爱,见谁都笑嘻嘻的,女孩们就算嫉妒也拿她没办法,「伸手不打笑脸人」嘛,而现在,她的笑多是社交性的,缺少了从前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感,于是,她就给人一种「假假的」、「做作」的感觉,慢慢地,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议论。 寒露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周围女孩对她的敌意,是不久前一次公共课的课间,她在厕所方便的时候,听到有几个女生在洗手台议论自己,说的还是她「当小三」的事儿,绘声绘色的,仿佛是亲眼看见一样。 一个女生说:「嗨,女人可以美,但不能意识到自己美,一旦她意识到了,那就灾难了。她肯定特别得意,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得是她的后宫,看见哪个男的有了女友就心里痒痒,恨不得立马抢过来!」 另一个女生说:「你们怎么都说她漂亮,难道就我一个人觉得她也就那样吗?你们不觉得她的五官都太大了么,感觉满脸都是重点,看着特别不舒服!」 「就是,我也觉得,感觉是外国人的五官挪到了中国人脸上,一点不协调!而且她好土啊,穿的衣服总是灰灰的,一点不时尚。真的又俗又土!」 「管她美不美的,人重要的是心灵美,她就算美若天仙,内心肮脏,也是丑八怪!」 寒露从隔间走出来,面带微笑地从她们中间穿过,淡定自若地洗了洗手,要走的时候看到其中一个女生穿着同款的外套,便笑道:「好巧,你也喜欢这种土土的颜色啊?」然后就走了出去。 但她刚出了厕所门,泪水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突然对当初心婕的遭遇感同身受。人都会犯错的,但人又往往习惯对别人严苛对自己宽容。当初在那个天宸公司实习的时候,她认识了一个部门经理,那是个圆滑、利己主义的女人,女人平时在公司很精明很强势,对待下属和平级是那种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虚伪模样,但对待上司或公司内大领导,却是点头哈腰、极尽谄媚,然而,她私底下在自己的社交账号发表动态,却感叹人性冷漠、追求至珍至简,比如她说:「如果削尖脑袋、抛弃自我才能爬上巅峰,那我宁愿永远呆在半山腰——至少能够保持真我,人,最重要的是保持纯净的内心。」寒露当时特别疑惑,这种职场里最典型的老狐狸,怎么还感叹自己不够「狐狸」呢?难道人都认为自己是纯洁无暇的吗? 另外一个例子,就是关于心婕劈腿那件事。当时不光是月半湾,大学城好多人都在讨论,寒露班里有个女生也是批判大军的一员,那时候,她天天找寒露了解最新情况,每次都要义愤填膺地指责当事人,但讽刺的是,这个女生不久前才刚刚劈腿,而且两个男生都在她们班…… 在心婕被众人背后指点的日子里,她是如何承受的呢?会不行像自己一样心如刀绞,会不会恨自己无能,会不会恨不得永远消失?也许不会,也许她选择与众人为敌,坚信自己是正确的、是被苛待的、是委屈的,她视自己为孤独的战士和保护自我的英雄,强大的内心和坚定的信念,让她面对任何风雨都立于不败之地。心婕可以做到,但寒露做不到。她会难受,会哭,会和众人一样痛恨自己…… 那天之后,一连几天她都心情不佳,她不愿意再待在学校里,就去妈妈的餐厅帮忙。餐厅开业到现在,每个月都还是亏损的,苏妈妈很焦虑,她在空荡荡的餐厅里转了一圈,然后坐在那里沉思,之后谈了口气,问寒露:「你说,我们餐厅的装潢会不会有些太复杂了?」 这餐厅是法式奢侈风格,是那种只看餐厅装潢就知道菜价很贵的类型。 寒露有些失落地说:「大概是,重点太多了吧……」 苏妈妈顿悟,道:「对对对,你说得很对,是太复杂了,重点太多了!客人一进来,就觉得眼花缭乱的,找不到一个主焦点。还有其他问题吗?」 「再时尚点就好了,风格。」 「对对对,我也有些怀疑这壁纸、窗帘的风格会不会有些过时,或许可以结合一下高级定制的感觉,增添时尚感。你这个建议非常好!那关于菜的口味,有什么可以提升的吗?」苏妈妈很期待女儿的回答。 「可能,还不够本土化吧……菜单是外国人的口味,而餐厅的顾客都是中国人,可能会觉得不喜欢吧。」 「唔。有一定道理,但是也不全对。正是因为都是中国人来吃饭,所以才要搞正宗的西式口味,这样才会有新鲜感。」苏妈妈道。 「新鲜感是暂时的,中国人毕竟都是中国胃。」 「本来我们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家常菜,我们定位就是高端消费,来这里消费的顾客看重的不是吃饭,而是仪式。要是只为了填饱肚子,那去便利店买两个包子也能解决啊,你说对不对?」 这样一想,妈妈的道理是对的。只是定位高了,曲高和寡,难免给人一种不接地气的感觉,也要承受别人家餐厅门庭若市时,自己家却门可罗雀的寂寞景象。 母女俩一起吃了下午茶,先聊聊一些家常,之后谈到了毕业后的打算。寒露表示自己很迷茫,她不想出国,也不太想考研,更不想工作,总之是一种很消极很迷茫的状态。 「这是正常的,你现在还年轻,能感觉到迷茫是好事情。」苏妈妈温柔地说,「还有,你可以考虑下你魏叔叔那个公司,去历练一下挺好的。魏叔叔是咱们自己人,有什么事儿会照应着的。等你有了工作经验,缓个几年,可以去你爸的公司,或者帮我照顾餐厅,就看你的意思了。」 看寒露没有像上次那么排斥,便接着说:「马上你们这学期就结束了,寒假可以先去实习看看,要是不喜欢再说。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那就尽量多去尝试,在尝试过程中知道自己不喜欢干什么,慢慢地,你就知道自己喜欢干什么了。」 先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然后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了。这句话让寒露醍醐灌顶。寒露现在就是强烈的抗拒学校,学生们年轻不经事,他们总是不自觉地被影响、被煽动,被叫做「所谓正义」的洪水猛兽玷污。他们无比幼稚又自我感觉良好,谁都拿他们没办法。寒露觉得,还是到社会上好一些,社会上当然有很多「老狐狸」,甚至还有像刘大志一样的「禽兽」,但他们更成熟,不会轻易将内心好恶表现出来,他们会将匕*首藏起来,而不是像孩子一样张牙舞爪,一边叫嚣一边划伤你的脸。不喜欢在学校里,试试去外面的世界吧。 「那好吧,寒假里我去试试看。」寒露冲妈妈笑了笑说。 真灿在餐馆实习第十四天,出了点意外,原因是来自那个叫刘金飞的小混混。这小子年龄比真灿还小,但却早早学了一套「社会调调」,并且有强烈的欲望想要发散这种「社会魅力」。他瞅着真灿身材不错,气质上一看就是没出社会的学生,于是就把目标锁定为她。他多次试探性的接触,总是很热心地在一些小事上帮助她,到后来听说她为了上班每天坐地铁一个小时,便提出每晚下班送她回去。真灿老早就看出来他什么心思,但这毕竟是第一份工作,内心还是比较谨慎的,只要对方没有很过分,她不会表现得太排斥。 随着两人越来越熟悉,刘金飞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他总是尝试把话题往暧昧的方向带,比如看她很辛苦地端盘子,笑道:「哎呀,你真的好贤惠,你男朋友肯定很幸福吧?」 真灿微笑不语。 得不到答案不罢休,他又寻着一个机会,问:「在这里干活确实很辛苦,每天回去还那么晚。你男朋友不担心吗?」 真灿含糊其辞,不愿意跟他聊这些。 到了这一天,刘金飞按捺不住了。他通过其他人知道真灿住在月半湾,便想跟着她一起回去。 「听说月半湾很好玩,我去看看,你带我去呗!」 「你想去随便啊,还用我带你啊。」真灿道。 她实在不想跟他一起回去,一个是不太喜欢这个人,另外也担心被路过看见。于是她尽量在小混混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掉。 这天,她下班比平时要早,路过还没到地铁口等她,她便自己叫了一辆车先回了月半湾,之后飞快上楼去,直到关上房门才松了口气。 「慌啥呢?」背后突然有人说。 真灿吓得一声大叫,定睛一看是杨晟春。 「我靠,吓死我了,有病啊你!」真灿吼道,「来我房间干啥来了,还不开灯,吓死人你出葬丧费啊?」 「嚷嚷啥,你大半夜不回,回来还鬼鬼祟祟的,我还没问你干什么好事了呢……」 真灿把大衣和包扔在床上,仍旧满肚子怒气,道:「关你啥事,闲的你!找我啥事儿,有屁快放!」 小杨导似乎情绪有些低落,气势较往日弱了很多,像个卑微的小保姆一样帮她把大衣和书包整理好挂起来,然后坐在床上叹气。 「哟,杨导这是失恋了吗?」 他摇摇头,道:「比失恋难受。」 「爱而不得?」真灿试着猜到,然后慌忙摆手,「别别别,虽然我貌若天仙、温柔贤淑,但是劝你不要迷恋我,真的,我不能给你想要的结果!」 「是安心。」杨导想到那天他和安心的对话,几天过去了,内心依旧很是煎熬,「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哪能想那么远?讲道理,这事儿怎么也不能怪我吧,谁也不能未卜先知不是?」 「……啊?我不在这几天,剧情已经这么精彩了吗?」真灿感叹道。 「我已经跟她道歉了,她嘴上说『没关系』,可是那分明是『有关系』啊!真是糟心!」 「呃……你把她咋了?亮哥那边怎么说?」 「他还不知道吧……哎呀,不是你想得那样。」杨晟春赶紧给她解释,「就是我很久之前做了一件事儿,这件事儿影响到了安心,导致安心没有上学校的保研名单。她知道了之后过来告诉了我,意思很明显,都是我的错,是我导致了她的失败。哎,这关我什么事儿啊!」 「哦。听起来确实是你的错。」 杨晟春见真灿不站在自己这边,又解释:「不是啊,我做那件事儿的初衷不是为了害安心啊,谁能料得到那事儿还有后遗症呢?」 真灿道:「我妈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有户人家的老太太很喜欢种花草,阳台上摆了好几盆花,老太太手艺很好,种的花很漂亮,经常有人跑过来欣赏。这一天,有个人来看花,那天风很大,竟然把阳台上的花盆给吹下来了,刚巧砸在那人的脑袋上,给砸死了。你说这事儿怪谁?」 杨导沉默不语。 「最后的判决是,老太太那家赔偿了50万元。好多人觉得不公平,因为并不是老太太邀请他,是他自己要来看,老太太当初种花也不是为了砸死他。可毕竟是自家东西造成了人家的损失,法律上是要赔偿的。」 「听明白了,你的意思,还是我的责任。」 「你是有责任,要道歉。但也只有道歉,你总不能砸锅卖铁给她把名额买回来。」 「那就不是我的责任了?」 真灿正要接着开导,手机一声响,刘金飞发来一个信息:「我已到月半湾,你在哪个楼?」她慌忙回了句:「睡了。」 「你说啊,是我的责任吗?我已经道歉了,能做的也就这了。」 真灿收了手机,说:「哦,那个……对啊,你已经道歉了,她还想怎么样?」 刘金飞又发:「出来玩玩啊,我大老远跑到你这里,你不得请我喝杯茶?」 真灿回:「大冷天的,出去干什么啊?你回去吧。」 「对啊,还想怎么样?」杨晟春依旧忧愁,「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还是心里头不是滋味……哎,这话我也就跟你说,如果是李煜亮,妈的这友谊就黄了。」 真灿有些心不在焉:「嗯啊,是黄了。」 「你干啥呢?跟谁聊天呢?」杨晟春皱眉道。 「哦没谁。」真灿道,「是这样,这毕竟影响到安心的学业,她这个人就看重这些,能不介意吗?让她生几天气,过段时间就好了。」 「其实,保研不保研,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不是还可以自己考的吗?她成绩那么好,自己考不就行了!」 「那人家没入选,还不能难受吗?」 真灿正说着,刘金飞又发了信息,说她要是不出来,他就一栋楼一栋楼的喊了。这下要丢人了。 杨晟春趁她不注意一把抢过来手机,道:「我倒要看看是谁。」吓得真灿赶紧去抢,可惜个子太低,够不着。 「还给我,干什么你!」真灿急了。 「你要是诚实点告诉我是谁,就还给你。」 「没谁,就一起在餐馆打工的同事。快给我!」 「一起打工的同事?」他眯起眼睛,「什么来路?」 「你管那么多干啥,跟你有关系吗?」 杨晟春笑了,道:「给过你机会了。」说着就要打开看。 「哎呀,就是个小混混,跟着我来了月半湾,就在院子里!说我不见他,他就要喊了!」真灿道,「快把手机给我,他要真喊了,我可丢不起那人!」 「我的天,胡真灿你这么饥渴的吗?路过还满足不了你,你要跟一个小混混?」 真灿夺过来手机,气道:「瞎放什么屁呢,谁要跟他了,是他赖着我的!」 「你要是很明确的拒绝,人家会赖着你?得了,既然你嫌麻烦,那我帮你。」说着就要出门,「我去把那厮轰走。」 「哎呀你别捣乱!」 「哟,不舍得?」 俩人正闹着,外面传来一声叫喊:「胡真灿!你在哪啊!」 真灿一下子慌了,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杨晟春抱起双臂,一脸坏笑,道:「恭喜你,人生中第一次为爱情所累。」 刘金飞喊了几声,越发兴奋。心想,哪个女生不喜欢有男生为自己疯狂?大半夜宿舍门前叫她的名字,让所有女生都羡慕不已,多浪漫!于是加把劲儿又喊了几声。 路过在地铁口等了很久没见着真灿人影,发信息也不回,打电话给文珺,对方好心到真灿房门前听了听,回道:「在房间里了,跟小杨导在一起呢。」这一下子让路过心里十分难受,赶紧回到月半湾。刚到院里就看到一个陌生小子在楼底下狂喊真灿名字。 「诶,哥们儿!」路过打断他,道:「你喊什么呢,大半夜的!」 刘金飞见终于有人搭理自己了,忙问:「不好意思哈,找我女朋友呢,就住在这个小区,叫胡真灿,你认识吗?」 路过道:「认识。」 「那太好了,你告诉我她在哪,行吗?」 「不行。」 刘金飞愣了愣,道:「为什么不行?」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大半夜在这里喊什么喊,打扰别人休息知道吗?」 「你谁啊?」刘金飞看这个人一脸严肃,也有些怕怕,毕竟是在别人地盘。 「我是谁不重要,你大半夜的在这里鬼叫,有没有素质?信不信我报警!」 「你报警就能吓到我?我找自己女朋友也犯法吗?」刘金飞感到莫名其妙。 路过接着路灯打量他一番,这孩子年纪应该也就十□□岁,一头黄毛,耳朵上扎着耳钉,穿着机车皮衣和吊着链子的牛仔裤,浑身一股子没尝过人间疾苦却偏要抽烟烫头显示自己成熟冷酷的混混气质。 「谁是你女朋友,人家认识你吗?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形象,有竞争力吗?」 「诶,你怎么还损人呢?」 「赶快回家吧你,你就在这里等一晚上,人家也不会搭理你的。」说完就走。 刘金飞更莫名其妙了,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搭理我,我俩好着呢!」 路过刚要上楼,看到杨晟春跟真灿一前一后下了楼,他忍住内心不悦,对真灿说:「院子里那个是干嘛的?一直在那里叫你的名字,也赶不走。」 「哎呀,就是跟我一起打工的同事。我也不知道他咋跟来了……」真灿有些心虚地说。 「那你赶紧解决掉吧,不然大家都赶来看你笑话了。」他说完就回了屋,临关门之前瞥了杨晟春一眼。 杨晟春感觉到了强烈的敌意,心想这一波未平又来一波,总是被人当成假想敌可还行?他忍不住想,以他的才华和容颜,要是想得到真灿分分钟的事儿,还轮得着你路过跟我吃醋?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路过如今成熟了不少,就冲他没有动手把外面那个小子打一顿就值得称赞。 真灿急得跟什么似的,要是被人知道她招了这么一个烂桃花,这脸就没地方放了。这时候文珺在楼梯上面喊道:「灿哥,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你?是谁啊?」 真灿赶紧应道:「没事没事,是我班里的同学,送东西的!」 杨晟春决定趁机教育教育她,道:「你看,我早说过,不要去那种地方打工,你非不听,搞得好像在阻止你成为亿万富翁一样。现在后悔没有?」 「哎呀你别在这里说了,烦着呢!」 「吃一堑长一智,这是第一。还有,我理解你现在青春期,内心难免骚动,但是也要有原则,你说这么个幼稚的玩意儿,你招他做什么?」 「你什么意思,什么我招他啊,是他招我好不好!」真灿有些气愤。 「别不承认了,你们女的那些小心思我知道得透透的。」他按住对方激动的巴掌,道,「不过你放心,咱们是好朋友,我会帮你摆平的,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真灿更着急地是解决眼前的困难,别的忍忍也没啥。 这时文珺拖拉着鞋子又出来,在楼上喊道:「灿哥啊,你还没出去吗?你同学还在院子里喊呢!」 「啊,我马上,马上出去哈,没事没事,你回去吧!」真灿应道,然后急切地问杨导,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这种情况下,只能撕破脸皮了。」小杨导说,「这样。你明天一大早,带着路过一起去那餐厅,别的人不管,只找那餐厅管事儿的老大。找到之后,让路过把今天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尽量夸张一些,什么性骚扰啊、跟踪啊之类的,之所以不报警是为了餐厅的名声,让他们把该结的钱都结了,完事利索走人。记住,这件事儿全程你都不要发言,表情要尽量委屈,能挤出几滴眼泪最好。这样,你既能摆脱小混混,还能哄好路过,那又脏又累的活儿也省得干了,一举多得。」 「好好好,按你说的来,可是现在怎么办啊,他还在外面叫唤呢!远水解不了近渴啊!」真灿听那小混混还在一声声喊。 「哎呦,急啥,除了咱们这栋楼还有谁认识你!他在那里喊打扰得不止是你,会有人替你教训他的!」 刚说完,就听到有人破口大骂,警告小混混不要大喊大叫,不然要揍人了。果然,院子里安静了很多,但是真灿却迎来了手机电话和短信轰炸。 「你就直接拒绝他就可以,警告他在这样下去就生气了。」杨晟春说,「如果他还给你发,你关机即可。不过东西不要删除,明天拿去给餐厅管事儿的看看。」 真灿按照「教程」认真遵守,然后去找路过,把要做的事儿跟他说了一遍。路过本来在意她和小杨导独处而生气,看到她专门过来找自己帮忙,情绪转好了不少。但他还是决定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跟她聊聊。 「你对这小混混算是知道及时止损,可是有些人你就不知道防备了。」 真灿疑惑地问「有些人」是谁。 「还能有谁?你别的都很好,但是性别意识有些差。你是女孩子,哪怕跟男生关系再好也得知道避嫌。比如张景睿,大家都说朋友互帮互助可以理解,但是日常接触要有度。再比如小杨导,你没事儿不要总是找他,就不怕被人说闲话吗?」 真灿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笑道:「哎呦,大家认识久了都了解,这有什么啊,你也说了,都是朋友嘛!再说,我跟他们日常接触哪里不对劲了,不都是正常社交吗?」 「正常社交?我可是看见好几回,你跟景睿手拉手在那里……你见过非男女朋友之间拉拉扯扯的吗?还有,你不觉得杨晟春进出你的房间太随意了吗?你屋里就没点儿隐私吗?阳台上万一晾个内衣什么的,多尴尬!反正你以后要多多小心,我是男生,男生心里想什么我最清楚了,不要总把别人想那么好!」 「知道了,路妈!」真灿不想听他啰嗦了,心想你自己平时不也经常出入我房间嘛,咋不知道避嫌了。 第二天一大早,路过带着新生代「影后」胡真灿女士前往餐厅去了。按照杨晟春导演的指导,路过怒气冲冲地找了过去,把刘金飞如何跟踪、骚扰真灿的前后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说了,强调真灿在此过程中受到的心理伤害多么多么严重,她的名声受到了多大的影响。而真灿则全程委屈脸,到最后竟真的落泪了。餐厅经理没办法,只好暂停双方合作,该给的工钱都结了,还说会按照规定开除刘金飞。 没想到事情会那么顺利,二人得偿所愿。真灿到柜台结钱,填写一些文件,餐厅经理站在旁边脸色很不好,最终,她忍不住小声对真灿说:「真的有必要这样吗?」 真灿一时有些不解。 经理叹了口气说:「年轻的小伙子,他做那些事情很明显是对你有意思,你不喜欢拒绝就好了,没必要闹这么大,开除对一个人的影响可不小啊……」 真灿还没走出剧本,道:「你知道他都说些什么?发短信威胁我,说我要不答应他就报复,短信你也都看了!」 经理摇摇头,道:「好了好了,不说了,就这样吧。」 相比路过的真情实感,真灿其实没有觉得这事儿有那么严重,她之所以选择把事情闹大,就是不想主动解约,那样自己有损失,而且没那么利索地甩掉刘金飞。但后来她想了想,这件事儿确实可大可小,全看自己怎么定义。人在一件事儿里面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方式去解决是天性,但由于个性问题,她很容易能够消化掉内心可能的内疚情绪,不会过多去担忧「开除是否量刑过重」,同样的事情,如果是寒露的话就肯定做不出来,做出来也肯定会内疚。事实怎样,真灿清楚,但她选择习惯并忽略人性的复杂,于是解决完这个事儿之后,跟路过一起开心地吃喝玩乐去了。 俩人一起去了大学城著名的步行街,这里是学生们日常休闲玩乐的地方,东西不贵而且花样多多,每天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现在他们的乐趣不在于吃到什么玩儿到什么,而是在街上的小店中寻找景睿的影子。虽然选秀只是全国第十,但因出众的长相和清雅的歌喉,粉丝基础还是不容小觑的,在街上经常能够瞟见他的海报,唱片店也会放他的歌招揽顾客。 在一家唱片店门口,真灿伸手在外面摊子上拿起一张选秀精选集,唱片老板看有顾客,端着吃了一半的面条就走了过来,笑道:「小妹妹好眼光,时下卖得最火的就是这张唱片了!」 路过笑问老板:「老板,打折不?」 「你把我腿打折算了哦!真的!一张唱片我最多赚两三块,还想怎么样嘛!」老板一看就是个能侃的主。 「哎呦,瞧您说的!真不能便宜点吗?走后门也不行?这里面有个选手我认识的!」 「大兄弟,你就是我姑奶奶的儿媳妇的表哥的大外甥,也没法打折,真的,本来就不赚钱。上个月步行街租金全面涨价,我一个月挣的钱交房租都难,就指着你手里的这张唱片赚两三块给我那小闺女买个新裙子呢,大兄弟可别为难我了!」 这老板一张口就引人发笑,这一会子已经四五个学生围在店门口看了。 「哈哈。那不打折也行,送张海报写真啥的呗!」 老板马上放下手里的面条,回屋拿了一沓子海报过来,递给真灿:「来来来,小妹妹选,顶多选两张哈,不是我抠,一张海报不值啥,主要是量不多,万一别的小姑娘过来没得送就尴尬了,对不对!」 真灿挑了两张景睿的,剩下的还给了老板。 「哟,只喜欢这个吗?呵呵不错不错,我也很喜欢这个明星,虽然不知道他叫啥……但一看面相就是大火的命!」说完老板又从身后拿出几张唱片,说,「要不你俩顺道看看这几张唱片,跟你手里的那个明星一个模样,都特乖特好看,歌儿也好听!」 真灿接过来一看,原来是那几个十多岁的小朋友,当初跟景睿一起参加过选秀的,其中一个长得有些像景睿,不过性格傲多了,还翻过她一个白眼儿。 「切!」真灿很不屑,道,「这些靠脸的……」话没说完,路过就扯扯她的衣服叫她住嘴,原来围观群众中有两个小姑娘很喜欢他们,尖叫着要老板多拿些出来。 「很受欢迎的哦!」老板继续推销,「最近刚出了歌,我费了很大劲才搞到的,带一张CD呗,可以多给几张海报!」 他俩最终只买了景睿的那张。家里有一个歌手了,如果还去买其他人的唱片,不知道怎么回事,内心总有点儿类似背叛的不安感。 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大学城从考试周的紧张氛围中一下子松弛下来,开始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这时候,景睿才匆匆赶回来补考——这是学校特批的延迟考试,还引发了不少议论。人红是非多,现在针对这些选秀歌手的质疑声逐渐多了起来,大学城的学生由最初的最强应援变得态度很是微妙,但这也不难理解。当初,景睿代表大学城出去比赛是长脸,现在出名成为明星,跟普通学生就不再是同一阶级了,要知道,平时身边摸得着、够得上的人突然飞上枝头变凤凰,难免让人不舒服。于是,当初景睿「性侵未成年」的老料又被翻了出来,一些媒体为了吸引热度添油加醋地报道,一时间,景睿成了第一批因选秀红了之后被黑的艺人。 谁也没想到大家对这些假料会信以为。快放假了,大学城里人员杂乱,娱乐记者们嗅着味儿摸到了月半湾,很快就锁定了景睿入住的楼栋,然后聚在下面守株待兔,怂恿黑粉在楼下叫喊、辱骂、扔石头。室友们急坏了,紧急召开会议商量对策。 「哎呀呀!」真灿又气又急,「这可怎么办啊!这些狗仔真是恶心,吃人不吐骨头的一帮货!明明是假的,还在那里说,有没有良心啊!」 「他们就靠这个吃饭的,没办法。」杨晟春道。 「景睿经纪公司是死的吗?妈的,签约之后只顾吸血不管艺人死活吗?」真灿气道,「我早就说,不能跟这种公司签约,公关能力太差了!看人家许倪的公司多给力,前段时间说她有□□什么的,全被经纪公司压下来了,我们景睿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大家也表示气愤,但路过压抑不住好奇,弱弱地问:「话说许倪的那些照片,都是真的吗?」 真灿一巴掌拍了过去,道:「那是人家的私密相册,被坏人黑掉泄露出来的,能怪她吗?再说了,人家许倪红了之后又是慈善又是捐款,哪里对不住民众了!好好的女孩子,泄露出那种东西,对名声影响多大啊!」 「到底谁泄露的?难道是我文轩大兄弟?不会吧,大兄弟人很好啊!」 真灿又拍了他一掌,道:「都说了是坏人黑的!」 「哎,咱们这好不容易出了明星,接连被黑……该不会是风水不好吧?还是水逆?」文珺发言道。 布苗叹道:「昨天我上网解释过了,可是没有人愿意听,上来就骂脑残粉自欺欺人什么的,真的是……」 「解释没用,很明显这是人为煽动的。」杨晟春道。 寒露问:「到底是谁要害景睿?他只不过是第十名,比他靠前的怎么没事儿?」 「跟第几名没关系,他虽然名次不算高,可是人气很高,肯定是有人看他不顺眼了。」杨晟春解释道。 「谁看他不顺眼,杨导你知道吗?」安心问。这是二人闹了矛盾之后,安心首次主动找他说话。 杨晟春赶忙说:「我也是听说,可能是因为巡演的事情。打比赛结束到现在,他们一直在搞巡演,估计是为了巡演名额。真实的原因可能更复杂,我在乐坛圈子里熟人不多,没打听到,只是根据有经验的人看,大概率是被人搞。」 「现在的人怎么这么坏呢?可惜那些智商低的网友分不清是非黑白,也跟着起哄,天天揪着景睿不放,一句话一个动作都各种挑刺,真的是连呼吸都是错!气死我了!」真灿越说越激动。 寒露道:「可能是被别有用心的人误导了,我相信只要能好好的了解景睿,不会相信那些风言风语的。我们要不要解释一下?」 杨晟春叹了口气,道:「不要在那些黑粉身上浪费时间。你以为他们不了解景睿吗?不,他们甚至比粉丝还了解,景睿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儿他们都清清楚楚,但他们做这些事情并不是为了消解厌恶,而是为自己的厌恶找到更有力的证据:哈,不愧是我讨厌的人,他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值得被讨厌!」 「那怎么办啊!经济公司不作为,咱们也没法帮他,就眼看着他被黑吗?这才红了几个月啊,爬山爬到半山腰被人拽下来,真的憋屈!」 这边大家正在烦恼着,景睿却在屋里面拼命复习功课。他落掉的课程太多了,本来延迟考试已经很多人不满,万一再考不好更被人说了。真灿进屋看到此情此景,又生气又好笑。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大家为了你被黑的事情烦死了,你却在这里……」 景睿抬头道:「老板说了,后面会发律师函给那些造谣的人,慢慢会好的。」 「律师函有个屁用,都是吓唬人的,再说谣都造出去了,名声已经损害了,一个律师函能帮你赚回名誉吗?」 景睿委屈巴巴地说:「那怎么办啊,灿哥?」 真灿眼珠子一转,心想无论如何也要做成这件事儿。 她把大家伙叫在一起,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真灿认为,在舆论战里,打败敌人最好的办法是「变成敌人」,表面上看是敌人似乎胜利了,但实际上却能起到相反的效果。 大家都没太听懂,杨晟春笑问:「怎么个『变成敌人』呢?」 真灿打了个响指,道:「看我的!」 于是在楼下客厅的餐桌上,真灿用自己的笔记本做武器,开始加入混战。 她给自己安上一个头衔,叫做「正义的小天使莉莉」,带上「歌手张景睿疑猥亵少女」的话题,开始了她的表演。她伪装成那个所谓受害者的闺蜜,用看似讨伐景睿的语气把事实真相说了出来。她说:「……我闺蜜从来没有这么爱一个人,十几年来的第一次!她那么痴心,那么热烈,上天都要感动……他竟然回复闺蜜的短信了,说『谢谢你的喜欢,以后会唱更多好听的歌给你们。』你们说,这不是□□裸的勾引吗?他明明知道我闺蜜是那么爱他……我闺蜜为了她,体重一个星期瘦了好几十斤,甚至发烧50度,也要去支持他,而他,红了之后竟然要抛弃我闺蜜……」 杨晟春皱了皱眉,道:「有点过了,这一看就很假。你不要那么急切地暴露自己是卧底。」 文珺说:「不行吗?多搞笑啊,这样才能让大家看了之后同情景睿啊!」 「请相信一个导演的直觉,这个剧本,不行。」 真灿噘着嘴想了一会,删掉重来:「……那是个阳光很好的中午,闺蜜终于见到了梦中的他。他穿着淡蓝色的外套,站在距离她十米远的地方,阳光透过树叶将金黄的光斑洒在他身上……她以为,自己可以像预想中一样微笑地走向他,站在他面前轻声问好,但她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脚步……」 杨晟春看了,拖着下巴思考片刻,说:「太文艺了,缺乏真实细节的支撑。你要时刻记得,你是要做卧底的,没有那些真实的细节,别人会把你当做蹭热度炒作的网络低级写手给打死的。」 真灿便绞尽脑汁,加入了一些细节:「……那是星期五的下午,因为马上就周末,学校里充斥着骚动的味道。最后一节是数学,但我们决定翘课——十四年来第一次叛逆,没有太多犹豫,背着书包就出发了……我们坐二号线抵达地铁最后一站:大学城。两个女孩,无依无靠,整整耗费了一个周末打听他的住处。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找到了他居住的小区。天哪,原来在这里!闺蜜站在小区门前,双腿甚至在发抖,我看到她眼睛里那些紧张、期待有惴惴不安的神色,她突然冲我笑了笑,说:『莉莉,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唔,不错,有点意思了。」 文珺啧啧夸赞道:「灿哥,你再这样,我可是要倒戈了!」 寒露有些担忧:「怎么读起来像小说?他们会相信吗?」 路过看罢笑了:「你这故事是不错,可是要看女主角是谁。女主角是寒露这样的,那自然是美好的,但要是那个小胖妞……嗯,就是喜剧片了。」 真灿道:「先说明自己是受害者身边的人,别人带着看热闹的心态进入故事,然后不知不觉被故事的浪漫氛围所吸引,随着剧情越深入他们代入感越强,直到最后故事结束。当他们看完故事就会发现,根本没有所谓的性侵,一切不过是女主角自己臆想的。」 杨晟春挺满意,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你在故事的前半部分一定要完全站在女主角的角度,不能露出马脚,后半段,你也要以女主角的角度埋藏线索,让读者自己去领悟真相,切忌不要自己在文章里面提醒。」他又想了一下,说,「还有个小问题,你是大学生,冒充中学生写文章要注意一下,不能写得太成熟,还要弄几个错别字增加可信度。比如『惴惴不安』这个词儿,把『惴』这个字儿写错吧,写成『踹』,这就叫隐藏彩蛋。」 「啊,这俩字不一样吗?」文珺瞅了半天,道,「哦,果然不一样。原来是念『坠』 ,话说我一直都念 『踹』的……」 前前后后批阅十回、增删无数次终于完稿了。真灿声情并茂地读给大家听一遍,故事描述了一个痴情少女如何被一个绝情的小歌手「欺骗」的全过程。前半段完全是少女羞涩而浪漫的暗恋史,后面是不被喜欢的恼羞成怒,看似站在少女那一边,但只要头脑稍微清醒的人都能看出端倪。 确定之后,真灿把文章发了出去,其余几个室友再转发,并写上类似「哎呀知情人来了,张景睿果然渣男」、「爆料来了,人渣还不赶紧磕头谢罪」之类的话,引导更多人看帖子。刚开始真的没啥人搭理,从早上到下午阅读量也不过三四百,但到了晚上,一个小狗仔发现了这个文章,并转发标记:「疑似受害者朋友的爆料来了!」接着不到一个小时,文章的阅读量已经上万,到凌晨截止,阅读量已经突破50万!这时候,真灿紧张兮兮地打开评论,看看网友的反应。 不出所料,大部分的网友开始反应过来,觉得张景睿可能是被冤枉的,并嘲笑作者果然是中学生,错别字一大堆还学着写青春疼痛文学呢。当然也有小部分网友没开智,站在受害者角度,觉得女主角是被骗了。 真灿乘胜追击,拿来景睿的手机,将之前胖妞发给他的那些照片拿出来,说要发到网上去。 「这不太好吧!」寒露说,「你又不是真的她闺蜜,万一人家告你咋办?」 「你放心,我会把胖妞的脸挡住的。」真灿胸有成竹地说,「这张照片你看一下,是胖妞在前睿姐在后,一看就是胖妞拿手机跟睿姐合影的,而且合影的背景是在一个公众场合,他俩中间甚至还隔着一个栏杆。这张照片的目的,是为了佐证文章中提到的『我俩还拍了很多照片,玩得特别开心』那句话,表面上增加文章的可信度,实际上却会让那些本来动摇的人更怀疑。」 照片公布之后,关注度立马飙升,一下子成为全网热点。照片女主角的脸是挡住了不假,但是她的身材没有被挡住,胖胖的身材和质感较差的粉色蕾丝公主裙,暴露出女主角其实是个长相和品味一样普通的女孩,网友们纷纷嘲笑她,本来一边倒讨伐景睿的网友开始纷纷可怜他。 寒露看了还是放心不下,担忧地说:「虽说是为了救睿姐,但是把那姑娘的照片公布在网上,她会很难受的吧?你看底下评论里的那些辱骂,简直不堪入目,这会不会给人家造成伤害啊?」 这话一说出口,大家都沉默了。真灿只想着替景睿出气,没想那么多。 杨晟春看了看寒露,笑道:「露露果然人美心善啊!但你怎么不想想,景睿被人诬陷猥亵少女,他的名声谁来赔?那娱乐记者爆的料里面,有很多时间、地点、人物都分毫不差,你觉得跟那胖姑娘真的没啥关系吗?说不定人家拿了记者的钱乐滋滋地吃蛋糕呢!再者说了,真灿文章里所有人物都是化名,照片也挡住了脸,只要那胖妞不主动出来受死,谁知道说的是她?」 「可是,学校名字是对的,那她同学会不会知道……」寒露没说完,杨晟春嘴角的笑变得有些嘲讽意味,她便不说话了。 景睿的老板打来电话,问他爆料到底是否属实,景睿没有隐瞒,把真实情况一一道明。他老板听了之后,对真灿特别感兴趣,没想到景睿朋友里还有这般天才。之后,老板按照真灿的计划,在口碑逆转之后发布声明和律师函,这样,景睿的事业危机在几天之内如过山车般迅速起势又迅速火灭,也算是赚了一把眼球。 为了庆祝这次危机解除,大家举办了一次「家宴」,所有的费用都是景睿出的,他不知道怎么表达感谢,只有尽可能满足大家对吃的需求了。 文珺笑道:「谢谢景睿请客,好久没这么满足了!」 真灿是最得意的,毕竟她是首功,见文珺先说话了,她便笑着调侃:「大小姐怎么没带你老公一起过来吃啊?咋地,害怕我们挖墙脚啊!」 「哈哈,咱们吃就行,喊他过来干啥!」然后瞥了寒露一眼,说,「再说了,咱们姐妹们这么好,怎么会干出挖墙脚这种事!」 一石击中二鸟,一旁的布苗和寒露脸色都微微一变。 杨晟春见安心够不着中间的果盘,便主动给她递过去一块西瓜,后者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点头致谢。 路过笑嘻嘻地揶揄道:「杨导竟然也有这么绅士的时候,一会帮人拉板凳、一会给人递西瓜,不怕亮哥看到吃醋?」 「他吃哪门子醋,作为朋友照应下家属怎么了,他还得感谢我呢……不像有些人,你帮了他忙,他不但不言谢还挖苦、刁难。」 杨晟春是意在沛公,讽刺路过呢,但景睿以为是在说自己忘恩负义、不懂感恩,便决定当众把一些事情说出来。 「灿哥。」景睿笑对真灿说,「我老板昨天打电话来,说你那天做得太棒了,问能不能找个时间聊一聊。」 「他们能聊什么?」路过有些狐疑,「你老板是男是女,多大了?」 「应该是看中灿哥的才华了吧?」一直没说话的紫阳道,「我那天就觉得,灿哥很擅长应对这种事,之前那个胖妞爸爸找睿姐麻烦,不就是她搞定的嘛。说不定是想拉灿哥进公司呢!」 景睿点点头,说:「他好像有这个意思,说灿哥处理事情很有条理,问能不能去公司实习什么的,具体的得见面聊。」 杨晟春眯起眼睛看着真灿,笑了笑,问:「怎么样,你自己什么想法?」 真灿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觉得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道:「那行呗,聊就聊。」 「哎呀,你了解他啥人么就聊,万一对方不怀好意怎么办?」路过有些担忧。 景睿说:「他是我老板,以前是专业做音乐的,人很不错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上人好谁知道他背地里都干些什么!」路过说。 杨晟春忍不住了,道:「不是,我说哥们儿,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能不能别一怀疑点啥就瞅我一眼,咋地,我是挖你墙角了,还是背地里使绊儿坑你了?」 路过很莫名其妙:「说啥呢,谁瞅你了?别自作多情!」 真灿很烦躁,喝道:「哎呀,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吵什么吵!吃饱了就回去睡觉,不要打扰别人!」 「我……」路过有些无语,鼻子里「哼」了一声,一甩胳膊回屋里去了。 其余人大气不敢喘,空气中的尴尬都快凝结成冰了。 文珺拉了拉杨晟春的胳膊,弱弱地说:「那个……杨导,我作证,路过刚才没有瞅你,真的。」 杨晟春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口齿不清地说:「嗯,我知道。」 ☆、平淡中向前 过了年之后,大家的心态突然改变了不少,那一年的寒假仿佛一场持续多日的仪式,仪式过了之后,就开始了漫长的告别。开学第一天,气氛就已经产生变化,除了景睿外,其余的室友都开始了一边准备毕业答辩、一边找工作、闲暇时还不忘伤秋感春的忙碌生活。 布苗的出国留学已经着手准备了,在贝利的帮助下,她筛选了几个学校,目前最向往的是莫纳什大学,这也是贝利毕业的学校。 学业上很是顺利,但感情方面就进展缓慢。贝利并不是那种对待感情风风火火的类型,他很慎重。两人已经约会过几次,相处也很融洽,但布苗仍旧吃不准他,搞不清楚在贝利的心中如何定义两人的关系。2月14情人节那日,布苗等了一天,都没能等来礼物和告白,他只是发了一句「情人节快乐」的短信。毫无疑问她很失望,但因为已经爱上他,她不得不为他各种找补:也许是因为自己和黄卫的各种事情,导致对方有些疑虑,也许是他自己遭遇的一些事情让其对待感情更加谨慎……只是,情侣间能做的事情他们俩都做过了,相处俨然是情侣的感觉了,可对方却始终没有表明心意,这让她很苦恼。 她选择文珺来诉苦。当然她不指望文珺能够帮助自己排忧解难,这样做不过是找个人吐吐苦水,顺便更进一步表明自己已经有了新的感情,绝对没有跟黄卫藕断丝连——毕竟文珺是她唯一的朋友,等她出了国去了国外,哪还能遇到这么单纯的好朋友了呢。 站在好闺蜜的立场,文珺很是生气,觉得贝利磨磨唧唧、拖拖拉拉,简直不负责任。不过这两年来她也成长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一点就着,她站在贝利的角度想了一些开脱的理由。 「也许是他又什么难言之隐。你看,你现在要去澳洲留学了,可是他得一直在中国工作的,虽说澳洲是他家,他每年也得回去几次,但你俩如果恋爱的话就辛苦多了,异国恋多痛苦啊!是不是想到这个所以有些犹豫呢?」 布苗想过这个,可是贝利的工作性质特殊,他每个月都有机会回国的,也不算多么难克服的困难。 「还有可能是,他摸不准你的心意。喵喵你的性格我最清楚,心思一般不外露,再加上你这一年来都是忙着学习学习,连我都没多少机会跟你玩,他可能是觉得自己被忽略了?相对于出国留学,他怀疑自己在你心中没那么重要?」 可布苗觉得,她已经表现很明显了,每天早上和晚上都会跟贝利打电话聊天,试问如果一个女的对一个男的没意思,还能这么聊天吗?更不要提俩人一起看电影、逛街什么的了,而且,他们已经有过亲密接触,这还需要怀疑吗? 「在外国人的眼里,拥抱啊接吻啊什么的都是小儿科,没确定关系上床的多了去了,人家多开放啊!他们确认关系不在于俩人多亲热,而在于有没有正式说出『我爱你』、明确表示跟你谈恋爱,否则的话……那就是玩玩的,不能当真。」 看布苗一筹莫展的样子,文珺给她想了一些招数。 「我觉得,你要是想明确关系,还是得逼一把。要是我,肯定会直截了当的问。但是你的话……按你的个性,只能暗示了。要不这样,改天把他约出来,我就说想举办情侣派对,问你们愿不愿意参加,到时候你先别说话,看他什么反应,他要是愿意参加,那就表明他承认你俩的关系。你觉得可以吗?」 布苗没有信心。贝利这样的人,如果没有决定好的事情,逼问是问不出来的,她还有些担心弄巧成拙,万一逼太紧了他不堪压力而放弃就坏了。她现在是真的明白,为什么说先动心的那个人是输家,这患得患失的心情,真的折磨人。 安心已经着手准备考研了。爆冷失去保研名单后,爸妈很是愤愤不平,他们已经猜到是什么原因了。竞争无处不在,以女儿这样的个性,以后的路恐怕也不好走。不过,他们很快就转过来安慰安心,告诉她千万不要灰心,条条大路通罗马。 「这样的话,你就有更多机会了,那么多好的学校可以选。你自己有没有心仪的学校啊?」 妈妈小心翼翼地问。 这个问题安心早就想过,就在那个不眠之夜。 「之前帮我指导论文的郝教授,你们是见过的,不过他带完最后一届学生就要退休了,他向我推荐了一个同门师弟,姓沈。」安心平静地说,「前段时间我已经跟沈教授见过面了,因为是郝教授推荐,他挺上心的,对我也比较欣赏。」 爸妈倒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女儿还能自己去打通关系。 「那好那好,这个沈教授在哪个学校啊?是重点大学吗?」 安心点点头道:「这个肯定的。主要是,他手里有适合我的重点项目,是中外合作的,有出国深造的机会。沈教授现在带着几个博士生,已经很多年没有带过硕士生了,对我也算是破例了。」 爸妈听了之后喜不自胜,一下子有点不适应女儿这成熟的小模样。 关于女儿恋爱的事情,这段时间有听到一些流言,说是她正在跟一个富二代交往,但一直没有机会问。夫妻二人对视了一下,安爸爸便假装要抽烟出去了,安妈妈靠着女儿坐着,度其神情,委婉地开启话题。 「安安啊,很快就论文答辩了,这段时间很忙吧?论文是很重要,但是也要劳逸结合,累了就跟朋友们出去放松一下。朋友呢,多一些肯定是好的,女孩子男孩子都交往一些。你跟你室友们关系都还好吧?」 安心知道她想问什么,微笑地点点头,等待她切入正题。 「之前听你说,你们那个小楼,是一个二房东承租的?我好像记得,是你的师兄?」 「同一个学校的,专业不一样,他已经毕业快五年了。」安心说。 「哦。那他现在做什么啊?」 「做生意,主要是管一些酒吧。」 「哦,这样啊。」安妈妈笑了笑,「那他们算是大户人家了?咱们家虽说是普通家庭,你爸在市里面做个闲职,妈妈也不过是个普通大学老师,但也算是知识阶层,跟他们比也不差,你跟这样的朋友相处要不卑不亢。不管是有钱人家还是一般人家,咱们都真诚相待。」 「知道了,妈妈。」安心笑着说, 确认了之后,安妈妈又开始有些惆怅和担忧。他们夫妻俩就这一个女儿,简直比自己命还金贵,俩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她搭建一个温暖的大棚,尽量为她挡住外界的一切冷热风雨,突然间女儿有了其他的依靠,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安安啊,你呢,从小都是在爸妈手掌心里长大的,太单纯太简单,可是这社会上什么人都有,你凡是还得多个心眼儿,不然爸妈真的不放心。」安妈妈叹了口气,决定还是挑明了说,「你跟那个富二代,认识多久了?了解得深吗?妈妈不是把人往坏了想,只是咱们是女孩子,眼睛一定要擦亮,千万不要轻易被蒙骗。」 「您放心,我认识他快四年了,大一就认识了,他什么人我都清楚。」安心笑道,「再说了,我在您心里就那么笨吗?还能被人给骗了。」 「不是我多心。这富二代从小什么都不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跟普通孩子不一样,什么东西都来的太简单就会不知道珍惜,万一他一时兴起玩玩,他倒没什么损失,可你就不一样了。」 安心则不以为然:「妈,您不要这么想。两个人在一块,都是心甘情愿的,自己做的决定自己负责,是好是坏都是自己的,谈不上损失,也没有谁输谁赢。我们都彼此很了解,相处也很坦诚,如果他觉得关系没必要进行下去了,我就算心里难过也会接受,我不会自怨自艾,不会觉得被抛弃,这都是正常的。」 安妈妈听到过女儿说一些奇奇怪怪的理论,但关于亲密关系的见解还是第一次听说,倒是感到格外新奇也非常吃惊。 「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也不懂,但是你多听听爸妈的话不会有错,这世界上只有你爸和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女孩子家还是矜持点好,这才是对自己负责。」她犹豫了一下,说,「你看看什么时间方便,大家一起吃个饭吧,我得见一见那个男生,了解了解。」 安心肯定是不会让他们见面的,但她没有回绝,不然妈妈就得好一顿啰嗦。她把妈妈的想法当成话题告诉李煜亮了,说的时候是无心,但听的人倒认真考虑了。 「她如果想见我,那就安排一个合适的时间呗,吃顿饭而已。」李煜亮说。 「不要理她,她就喜欢操心。我从小到大,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她都要精心挑选,什么都要最好的最稳妥的,可我长大后不还是跟那些放养的小孩一样嘛,也没有多什么。」 「那你是不想让我们见咯?」 「我们俩的事儿,跟他们没关系,见了面反而麻烦很多。再说了,我最近被论文缠着,根本没有那些精力。教授说我的论文还得要改,我电脑里已经有二十多版修改稿了,哎。」 李煜亮微笑看着她可爱的样子,心里生出父亲般的柔情与欣慰。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我家小妞长大了,马上就要毕业了。」 安心扭过头也看着他,学着样子揉他的头发,笑道:「我家亮仔不着急,我要毕业早着呢。我得考研、考博,毕业至少要五年呢!」 「天哪,我这么幸运,要娶一个女博士吗?」 安心将头从他手里挣脱出来,道:「那不一定,也许娶我的是别人呢!」 「别人?是谁?你提前告诉我,我把他解决掉。」 「我只是说这种可能性啊。也许,你以后会爱上其他女孩,也许我会爱上其他男生,都有可能。」 李煜亮很有自信,道:「不可能,我对自己很确定。至于你,绝对遇不到比我更好的了。」 「我才只是初恋,可能性还多得很。」 李煜亮右手一把把她揽进怀里,左手捏着她的小脸,道:「你所有的可能性都只有我。你要是想多谈几次恋爱,可以啊,我们可以分手再复合,总之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了,我说话算数。」 安心不示弱,也伸手捏住他的脸,道:「我这辈子只可能是我自己的,我只是允许你短暂地占有我。」 「短暂?」李煜亮坏笑道,「看不起谁呢?」说着就要吻她。 「嘴下留人。」胡真灿推开门说。 俩人吓了一跳,安心赶紧从李煜亮怀里逃出来。 「灿哥!」李煜亮有些不悦,「这么没眼力见儿,也不看什么时候!」 「哎呀,大白天的,忍一下死不了。」真灿说着,递给他们两张票,「喏,睿姐下周六要上一个节目,他给了我几张门票,咱们这一人一张——特意叮嘱要给亮哥一张,感谢你当年知遇之恩。」 李煜亮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道:「哇,这小美男出息了……啊,知遇之恩?什么知遇之恩!」 「你忘了啊,是你给他机会去跨年派对唱歌的,要不是那一次唱歌,他就不会崭露头角,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至少不会发生那么早、那么顺利。您老也算是伯乐呀!」 「这都是我家安安办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李煜亮说,「不过说到『伯乐』,只有灿哥才能担当得起吧?你可没少替他奔波啊!怎么的,他没想着报答你吗?」 真灿摆摆手,笑道:「都是朋友,啥报答不报答的。不过,前天他突然跟我说,希望我当他的私人助理,他自己开工资给我。这小子,要当我的老板啊!」 「哎呦!」李煜亮更感兴趣了,「不得了不得了,你也要进娱乐圈了?他还要开工资给你,多少钱一个月,定了没?」 安心有些疑惑:「那天不是说,景睿的老板要你进公司实习吗?怎么又成他的私人助理了?」 真灿也搞不清楚,道:「他那天突然跟我那么说的……不过,当私人助理也挺好的,以后熟练了可以当经纪人,挣得钱更多,可以跟艺人分成。」 「多少钱一个月啊?」李煜亮很关心这个。 「说是8000块一个月,住宿吃饭交通什么的可以报销。」 「那不得了,8000块真的很高的工资了,得超过90%的应届毕业生了。」李煜亮笑道,「行,这小美男还是挺讲义气,你也算没白疼他。」 「嗨,先这样吧,省得天天迷茫、焦虑了。」真灿叹了口气,看表情好像回忆到了某段糟糕岁月,「你们是不知道啊,眼看着大家考研的考研、出国的出国,实习的实习,我都快急死了,一直担心找不到工作,毕业了还得啃老。平常不想起来也就算了,想起来了就愁得睡不着觉……哎,跟你们说也不懂,你们体会不到俺们这小老百姓的心情。」 「你还小老百姓?这都进娱乐圈了!」李煜亮笑道,「灿哥发财了可别忘记咱们这些糟糠之友啊!」 「啧啧啧,亮哥怎么跟春哥学会了,油嘴滑舌。还糟糠之友,亮哥这大富豪都糟糠了,其他人怕不是混丐帮了!」 胡真灿这爽快的个性很招人喜欢,说起来李煜亮刚认识她们几个女孩子的时候,还觉得胡真灿是最不讨人喜欢的一个,现在看来,除了安心,她可是一等一可爱的了。她无所顾忌,大大咧咧,无论男生女生都能跟她愉快地相处。拿李煜亮来说,他会有意跟其他女孩子保持距离,但在胡真灿这里就不必,就算勾肩搭背也不会尴尬。 「我听说,前段时间你和路过约会去了?咋样,进行到哪一步了?拉拉小手、亲亲小嘴没有?」李煜亮笑问。 「你听哪个混球说的,我胡真灿单身贵族一个,没有男朋友。」 「天哪,你俩这进度够慢的。是不是路过那小子太墨迹?我跟我说,我去教育他!」 「亮哥别开玩笑哈,你那么大个人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就是因为我是你们大哥,才替你们操心!这马上就毕业了,再不抓紧,毕业之后各奔东西,想凑到一起可就难了!我看路过这小子还可以的,长得帅,讲义气,更重要的是上进,不是说他从大二就开始倒腾数码吗?可赚了不少钱了吧!像这样知根知底又优秀的男孩子,你得学会珍惜,你要是认定了也没必要矜持,主动发起进攻吧,我们都支持你!」 「我就不进攻了,你俩相互进攻吧!我还得给其他人送票,就不打扰二位了,拜拜!」说完转身走了。 不过,李煜亮的话也刺激到她了。确实,快毕业了啊……她和路过暧昧一两年,一直没捅破窗户纸。遥想当初,路过还是想过要告白的,但她完全没准备好,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经历这么多以后,路过比当初稳重了很多,对自己也是真的非常照顾,说不动心是假的。之前她非要去餐馆打工,路过每天晚上都会在地铁口等她,说是顺道,可她后来才知道,数码城每天晚上9点就关门了,可真灿要10点多才下地铁,那每天1个小时风风雨雨不间断的等候,就是他表达出来的情意。 「但是,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呢?」真灿忍不住想。 她自尊心太强,要让她主动说出来那还不如打死她算了,可是两人都不说,那啥时候才能在一起呢? 敲开路过和紫阳的门,发现路过今日没在屋里,说是去数码城了。他只要是课业上一得空就去数码城,把收来的二手手机、电脑、相机等旧数码送到合作的老板那里,赚一个差价,本来只是偶尔搞一搞赚点生活费,妈妈去世后家里负担重了很多,他就越来越频繁和大量的做,经常见不到他人。 「那就把票给我吧,我给他。」紫阳道,「不过下周六的话,不知道他能不能愿意抽时间去,每到周末他都是最忙的。」 「再怎么说都是副业,还是要把精力用在学习上,他论文写怎么样了?有来得及跟教授沟通吗?」真灿很是担忧。 「我劝过他,没用的。他就找过教授两次,论文也没怎么有时间修改,再这样下去万一毕业答辩通不过就麻烦了。灿哥,要不你跟她说说吧,你说他可能还听点。」 「行吧,等逮到他我就批评他。」真灿道,「咋样啊紫阳,你毕业后就直接去你家公司上班吗?」 紫阳被问到也是一脸愁容,说:「都以为我会容易些,其实不是的。这两年行业不景气,不亏损已经是万幸了,难着呢。」 「我也不懂那个,不过你得相信自己的能力,你爸妈都是做生意的能手,你还能差到哪里去吗?我可不信!」 紫阳想了想,忍不住说出自己的困扰。 「我们老家做这类生意的很多,都是小厂子,前几年因为跟冠亚合作还算顺利,现在合作减少了,再加上其他厂子的竞争,是越来越困难了……哎,其实我本来就不喜欢搞这些,我就是那种喜欢过小日子的人,承担不了这么大压力,我爸妈辛苦二十多年,才勉强做到现在这样,我真的做不到他们那样。想到以后因为生意要跟外面的人喝酒应酬,真的是受不了……这些话我也不敢跟爸妈说,他们对我期待太高了。」 「哎呦,辛苦紫阳了!」真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过你的烦恼却是路过羡慕的,他要是有个家业继承,那肯定比现在还努力。」 「是啊,原来我还跟他抱怨,现在也不说了,他总觉得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无病呻吟啥的。如果我俩换一下就好了。」他笑了笑说。 真灿锤了他一下,道:「呸呸呸,说什么呢!」 紫阳马上想起来路过妈妈去世的事,道:「哎呀,我是说家庭条件……」他又想起什么,道,「灿哥,我问你。从你的角度,你会因为路过没有妈而对他有所顾虑吗?」 「顾虑?什么顾虑?你是说因为他没有妈,看不起他?」真灿感到被冒犯了,道,「怎么会这么问,发生这种事又不是他愿意的,这对他是多大的打击,身为朋友怎么会那么想!真那么想的话,也太没人性了!」 紫阳感觉自己话说得太直白,赶紧道歉并解释自己这么问的原因:「路过总是担心别人会因为他是单亲家庭对他有偏见,还说,哎,有哪个女孩子会喜欢他这样的家庭呢。我当时就说他想多了,自己优秀才是最重要的,看来我猜对了。」 关系还没确定,她不太喜欢别人挑这么明,就含糊地说:「对啊,一定要找个认可他的女孩子。」 紫阳是想尽办法想要真灿承认喜欢路过,真灿却一直打太极,逼急了,就干脆互相伤害,说一些暧昧的话揶揄他:「本来以为露露跟那个讨厌鬼男友分手了,没想到后来又复合,哎……你别难过,机会有的是。」 「我为什么难过!」紫阳笑道,「她幸福我高兴。难道你们不高兴?」 「不高兴,我不喜欢王浩,那厮拽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下巴顶天。我有看过他打辩论的视频,真的跟本人完全不一样,想不通在辩论场上那么睿智的人私底下那么讨厌,或者是私底下那么low的人竟然能在辩论场上说出那些漂亮话……啧啧啧。」真灿边吐槽边偷看紫阳的表情,「我看你比他强多了,表里如一,善良、温柔、可靠。」 紫阳笑了笑说:「人家有才华,重点大学高材生,还拿了最佳辩手,听说还被选上联合国青年代表会的名单,前途光明。」 「有才华肯定是好的,但两个人相处还得看人品,人品不好有啥用。」 「可是露露喜欢啊,人家情投意合。」紫阳笑道。 真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紫阳才是最怂的啊!不过也不怪他,寒露毕竟是大美女,家境还好,多少男生的梦中情人啊! 「睿姐这节目的票都是双人连票,亮哥安心两口子坐一块,布苗文珺两闺蜜坐一块,杨导和他朋友坐一块,我和路过坐一块,还有两张是你和露露的。咋样,姐姐我够义气吧?」 紫阳笑道:「你是为了自己吧,你不是和路过坐一块呢嘛!」 真灿拍了他一下说:「呵,你要这个态度,那好啊,我和露露坐一起,你和你家过儿坐一起,咋样?」 「别呀,我怎么能坏你的好事儿呢!」他忙把自己的门票抢过来,然后仔细地看了看,「不是说睿姐不参加综艺节目的么,这不也接了嘛,小伙子想开了?」 「我也很奇怪,他一直都不愿意上综艺的,觉得自己性格不适合这种节目,上了只会暴露缺点。不过最近不知怎么的,他好像有点开窍了,突然接了这个通告。这个节目不得了,最红的几个艺人都去过,会被更多人认识的。」真灿说。 「悄悄问下,睿姐现在的出场费是多少啊?」 「好像是每期80万,总共拍两期,拍摄两天。」 紫阳被惊吓到了,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说:「多少?80万!我的天哪!当明星这么赚钱啊!」 「没见识了吧!80万还是少的呢,他们那个选秀最红的出场费已经飙到200万了!不过这都是税前,还得跟公司分成,艺人实际到手没那么多。」 「哎呦,那我们还吭哧哼哧写论文,赶紧出道当明星吧!」 真灿被他逗笑了:「哈哈,原来你也有搞笑的时候!不过这节目录制也很辛苦的,要从早上8点一直录到深夜,第二天再接着录,对人的状态要求很高。」 「毕竟报酬多,这些都是小意思。」紫阳道,「人家睿姐是混出来了,真的羡慕啊!」 室友们拿到票并且得知报酬之后,纷纷感叹明星就是挣钱多,怪不得那么多人挤破脑袋也要进娱乐圈。按照文珺的话说,哪怕只红一个月,多接几个通告,也够花半辈子了。 真灿给大家分发完门票之后,陷入了纠结,一个是爱情的暧昧不清,一个是事业的抉择,每一个都很重要。她脑子里不停回放李煜亮那句话,让她主动进攻,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那要不,试试?」 出现这个想法之后,她马上就紧张得要死,感觉心脏一下一下地收缩,伴随着微微的酸痛由左胸膛扩散到全身,她茶饭不思,辗转难眠。经过一夜的脑中策划,她想到了一个计划: 她想找个由头大家聚一聚,去KTV唱歌,然后喝酒,她要多喝一点,让自己半醉半醒,然后点一首情歌与路过合唱,唱完之后,趁小伙伴们鼓掌欢呼的时候,在他耳边柔声说:「我喜欢你。」 这点情节,她在脑子里来来回回演练了无数次,每一次都调整一下不舒服的小细节,尽量整的唯美、浪漫一些。只是她只想到了告白为止,告白之后的一切都不敢预测。 「他肯定不会不同意,没有理由啊!」真灿想。 但是万一他犹豫了怎么办?那就真的分道扬镳了,喜欢这词儿一旦说出来,就把局面搞得很简单且残酷:要么生,要么死。不过他也有可能答应,他如果答应了,那……那他们就在一起了吗?像其他情侣一样吗?他也会像李煜亮对安心一样,用一双深情的、洒满碎星星的眼睛凝望自己吗?他会像子卿拥抱文珺一样拥抱自己吗?哎呀,那真是难以想象的画面!她平时喜欢损他,在一起之后必然不能再损他了,他也不能再开她玩笑了——他们要像千千万万个情侣一样相处。 「真的难以想象。」真灿想,「甚至感觉有些可怕。」 第二天一大早,她又在犹豫要不要当景睿的助理。似乎是个不需要多想的选择,月薪8000块,简直不敢想的报酬,而且能混娱乐圈,听起来就很爽啊!但不知为何她感到害怕,怎么能有这么好的事儿?万一自己做不好怎么办?万一遇到不友善的人怎么办?长期在一起肯定会有矛盾,那她和景睿的友谊遇到挑战了怎么办? 她在这些能得到肯定答案的问题上纠结良久,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在客厅遇到杨晟春,对方怀疑自己见到的是假的胡真灿。 「灿哥,你这几天也拉肚子吗?」杨晟春问道,「怎么这么萎靡?」 真灿没精神搭理他。 今天轮到紫阳做早餐,他买了菜回来,看到真灿和杨晟春坐在餐桌的两边,相对无言。 「你俩今天起那么早?平时不都是早饭凉了才来吗?」紫阳奇怪道。 「啊,我是拉肚子,哎呦,感觉自己两天瘦了10多斤,天哪!」杨晟春捂着肚子说,「这会子拉的欲望没那么强了,哥们感觉做点饭给我补充点货物,不然拉无可拉了。」 紫阳皱了皱眉,道:「你可真够恶心的。」又问真灿,「灿哥咋也这么早?」 真灿反应了两秒才回:「啊?哦……我那个,饿了。」 早饭做好了,紫阳便开始各个房间叫人起床,10分钟后放弃了,道:「自从轮流做早餐制度实行以来,就没人能做到准时下来吃饭。之前有课上还好,现在课程少了,大家还是一睡到十一二点。反正也快毕业了,要不这制度就撤了吧!」 杨晟春站起来,说:「我帮你喊。」说着回房间拿来一个喇叭,倒腾几下,喇叭便发出音乐声,音质尖利刺耳,很快就有人冲出来叫骂,不到五分钟,吃早饭的人增加到了七个。 杨晟春问布苗:「大小姐呢?」又对安心:「亮哥呢?」 布苗说文珺宁愿被吵死也不起床,安心则红着脸,说亮哥不想起。男生们便露出猥琐的微笑,说:「哎呦哎呦,亮哥昨晚肯定辛苦了,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平时这个时候,真灿都会一撅而起,敲打各位猥琐男,但今天她没吱声,气氛有些不对。 待大家都来差不多了——主要是路过也到了的时候,真灿吃着东西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咱们好久没聚了吧?要不,找个时间唱K?」 她说完观察大家的反应,眼睛余光则一直注意着路过的动向。有人随口问,去哪个KTV,她赶紧说大学城新开了一个KTV,蛮不错的,接着又有人问什么时间,大家时间不太好协调。 「择日不如撞日,就这周五晚上吧!」真灿说,「我听说睿姐周五下午和晚上有空,我叫他回来跟咱们玩,顺便请客,嘿嘿嘿。」 这时路过说话了:「你这样不行,哪能回回都让人家请客。咱们几个AA吧,人家有钱不代表有义务给咱们埋单,上次吃饭他花了大几千呢,怪不好意思的。」 真灿赶紧说:「那我请客好了,我请客。反正,大家都得去。」 「你请客,你哪来的钱?咱们这十来个人的大阵仗,包间得有好几百,再要点啤酒、零食、果盘,两千块都打不住。上次我请客去唱K ,咱们那么克制都还花了一千五呢。」路过说。 真灿被他这样说有些不高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嘛?」 「就AA吧,你们女生不喝酒不用付酒钱。」路过道。他的意见被大家纷纷叫好。 「我也不喝酒哈,体质不允许。」杨晟春说,「妈的,应该是年纪大了,身体总是各种出毛病。」 「你那是玩得太过火了!」路过笑说,「知道你妹子多,但是也要适可而止啊大导演!」 杨晟春见他主动跟自己开玩笑,便索性奉陪:「我何止是妹子多,弟弟也多。这位帅哥,你要是有意愿,可以直接敲我门,我会对你负责的。嗯?」 「我靠,你他妈欠揍是不是?信不信我扇死你?」路过很厌恶这样的玩笑。 「扇死我干什么,我也没对你怎么着!」 真灿在路过怒发冲冠欲拍案而起的档口拉住他,冲杨晟春吼道:「哎呀呀,大清早的就在这里犯贱,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一天天的就知道挑事儿,你咋那么能耐?我看你迟早被人打死,到时候都没人给你收尸!」 她脾气大得很,路过反而都过来劝她冷静了。好好的氛围被这胖子破坏,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又骂道:「真搞不懂你,学习学习不行,拍电影拍电影不行,啥本事没有就知道祸害人小姑娘,这他妈是很光彩的事儿么还到处炫耀!跟蛀虫一样,亏得你这种人进不了娱乐圈,不然这圈子都给你整恶臭了!」 杨晟春不明白她咋突然这么大脾气,他这几天上吐下泻,人已经瘦了好几斤,能活到现在只靠一口气提着,她可从来没问过一句。今天不过是跟路过开了个玩笑,她竟然那么生气,哇啦哇啦骂了一堆难听的。果真,朋友还是比不过男朋友,是人都是见色忘义的。 为掩饰尴尬和难过,杨晟春尽量微笑着:「我开玩笑的,男的之间开开玩笑没什么吧,我也没做什么特过分的事儿。」 「对对对,杨导开玩笑的,你别生气了,吃饭吃饭。」路过赶紧给她夹了两个荷包蛋。 其余人不敢说话,只能用眼神彼此交流: 「灿哥今天怎么了,脾气那么大?对吧,我也觉得……她骂得太重了,小杨导心里肯定难过了,咋办?哎呀,你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也不敢问……不能这么下去,赶紧说点什么化解尴尬吧!」 紫阳笑着问大家:「那个,荷包蛋还行吗?应该比我上一次做得强多了哈!」 露露笑道:「好多了好多了,非常好吃,又香又嫩!安心你觉得呢?」 安心有些慌张地说:「嗯嗯,好吃好吃!布苗觉得呢?」 布苗道:「好吃。紫阳进步真大啊,之前还说不会做饭呢,事实证明,男人一旦认真起来比女人做饭还好吃,怪不得酒店的大厨都是男的!咱们这轮流做早饭的制度真的很好,一下子解锁了大家的烹饪技能。明天就轮到我了,不过紫阳这珠玉在前,我压力很大啊!」 还是布苗会说话,气氛缓和了很多。 紫阳不好意思挠挠头:「嗨,夸张了夸张了,我也就只会弄个荷包蛋、煮煮牛奶、切切水果啥的,包子油条都是外面买的,见笑见笑!」 「很好了,总比文珺强啊!哈哈哈。」 大家都在那儿笑。 刚才那一吵声音很大,文珺和李煜亮也慌忙起床赶来观战。不想现在却一派祥和,并没有吵架的痕迹。 「哎呀呀,荷包蛋!」文珺欢快地跑过来,「我最爱荷包蛋了!」她塞了一个吃着,又问,「刚才你们在干什么,吵死了!」 布苗赶紧说:「商量去唱K呢,你去不去?」 李煜亮很快就察觉到是哪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了。他接过安心递给他的牛奶,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杨晟春,道:「哥们儿,吃完了给兄弟腾个空儿呗!」 杨晟春便起身把座位让给了他,笑对大家说吃饱了要回房补觉,然后捂着肚子走了。没多久,真灿也回房了。他俩都走了,大家便不再掩饰和表演,凑在一起小声且热烈地分析起刚才的事故。 真灿回房之后就控制不住情绪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说那些伤人的话。这样一来,周五晚上的计划也泡汤了不说,还伤害了无辜的朋友。她心烦得要命,愧疚、懊恼、失落,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真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时候,景睿打来电话,说请她做助理的事儿他们老板已经同意了,但前提是要跟公司签约而不是跟景睿本人,也就是说,她的工作安排、行程花费及工资发放等要由公司支配。不过他强调,要是公司给的工资少于8000元,他也会自己补给她的。 「我是新人,也不好提很多其他要求。反正你是待在我身边,应该差不多的。」景睿说。 「就这样吧……」真灿说,「那,什么时候开始呢?我还想,还想去唱KTV的,我原来想……」她说着说着不自觉地抽泣起来,最后越来越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把被子蒙在头上,趴在床上,往尽兴了哭。 景睿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在电话那头问了很久都没得到回答,他便挂了电话再打给安心,安心便把前因后果告诉了他。 「为什么心情不好,是因为……是因为不满意做我助理吗?」景睿问。 「应该不是,她昨天来给我送票,说到工作还很开心呢。可能是跟杨导有啥矛盾吧,我也不清楚。」安心说。 「她哭得那么伤心,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她和杨导经常闹矛盾,没事没事,正常。」安心说,「你最近怎么样了?忙不忙?」 「还行吧,肯定没有在学校轻松,天天要准备演出,有时候为了上台表演一等等到大半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得起床赶飞机,刚开始真的受不了,现在也开始习惯了。」景睿说,「不过我见到了很多厉害的人,学到好多东西,对我还是有帮助的。」 「那就好,能学到东西就好。」安心说,「你打算让真灿什么时候入职?」 「公司的意思是尽快。原来公司给我派了一个助理,提出真灿当我助理后,原来的助理就分给其他人了,现在助理这个位置就空了出来,干什么都不方便。本来想说,如果她有时间,最好马上来,公司给她算实习期,只是我担心她忙着毕业论文,时间上磨不开。」 「那要跟她好好商量下。」安心说,「你是怎么想到让真灿当你助理的?」 「啊,是一个朋友跟我说,艺人要有自己人在身边,我听了她的建议。」 安心点点头说:「这个想法是对的。而且,小杨导经常说,真灿在这些方面很有才华,很适合这样的职业。你俩一直在一块,关系也很好,有她在你身边就放心很多了。」 「是的。」景睿说,他沉默了片刻,又问安心的情况:「你怎么样了,考哪个学校呢?还在这个城市吗?」 安心笑道:「已经联系好导师了,学校就是省大,还是在大学城,这样我还可以继续住在月半湾,连搬家都不用。其他小伙伴也都说尽量在市内找工作,毕业了也要住在月半湾。」她此刻站在阳台上通着电话,有些怀恋地环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说,「这里住那么久都有感情了。哎,想当初刚搬过来的时候,大家还觉得物业太差,经常不是停水就是停电,距离商场还远,生活很不方便,可现在竟然不想离开。」 「你们不走,那我也不走。」景睿说,「只要有空,我就回月半湾住着,就算是我在这个城市的落脚点。」 「你还有一年才毕业,住在这里肯定可以。但,我担心大家没那么顺一定能留在本市,到时候,就得跟一些人告别了……」安心说着,有些伤感。 景睿感受到了伤感情绪,自己也沉默了。他平时工作太快节奏,□□上的疲乏和困倦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更别说创作了。平时,身边的人都是与工作相关的,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将他往前推,没有谁会在乎他的感受。只有在跟月半湾小伙伴在一起时,他才能找回自我——曾经那个内向、羞涩、不通人情世故但又被一群人爱着的男孩。 「你和亮哥,现在还好吗?」他又问。 「挺好的。亮哥现在也挺忙的,几乎没时间休息,不过今天他……」站在阳台上的安心往屋里看了一眼,李煜亮正在补觉,「不过今天可以休息,他现在应该在家里补觉吧。」 「哦……」景睿被伤感气氛影响到了,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些悲哀,「真羡慕你们……」 「羡慕我们什么啊!昨天大家都说,你在我们之间年龄最小,但是最得意,听说你一个节目就能赚到80万,大家羡慕坏了!」安心笑着说。 「哪有那么多,没有的,还得交税,还得给其他工作人员一部分。」他笑说。 俩人又简单聊了聊,就挂了电话。安心觉得景睿变了很多,虽说还是从前那个单纯的个性,但心里的想法变多了,开始知道关心其他人,也能够体会到别人的情绪和情感,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只在意自己内心世界的小男孩了。这一切的改变,也不过七八个月的时间。 当前是景睿事业发展至关重要的上升期,趁着比赛的热度还在,他经常随着同时选秀出身的歌手一起到处走通告,每天也就睡四五个小时——这还是名次靠后的选手,那些正当红的歌手就更不必说了。选秀时的好朋友小麻雀是第七名,这是她多年比赛拿到的最好名次,按照她的话,是终于能被人记住名字了。她选择了擅于炒作的那家公司,每天比景睿还要忙,但忙的重点已经渐渐由唱歌变成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综艺,甚至她还接了一个电视剧的通告。出道后,俩人只见过一次,也是匆匆吃了一顿饭,酒都没来得及喝两口就分别了,但那次会面,小麻雀却给景睿提出了一些建议。 「你现在这样绝对不行,绝对不行。」小麻雀说,「你这样规规矩矩的唱歌演出,很快就会被人忘记。」 景睿试图解释:「没有,老板的意思,是让我通过演出学习经验,之后再帮我做歌,计划年中出一个EP。」 「你太傻了,老板说的话你也信?」小麻雀不屑地笑了笑,说,「他就是想趁你现在还有人气吸你的血罢了,等你人气下滑了就没用处了。还出歌……别天真了,就算是咱们这次的冠军都没出歌计划,你就别做白日梦了!」 「不会吧,我老板对音乐很真诚的,不会骗我吧?」 「骗你不骗你的不重要。兄弟,咱俩是朋友我才跟你说这些,你一定要记住,在娱乐圈,有热度才有一切,你刚出道的小歌手,首先要做的是维持热度,吸引更多粉丝,同时稳固忠实粉丝,有粉丝才有地位,有地位还有源源不断的工作机会。话说回来,怎么才能有热度呢?那得有话题!你前段时间那个绯闻,虽说是负面的,但好在大家对你印象更深刻了,你就应该趁这个机会多在电视上露露面,别天天傻乎乎的跟在大咖后面四处参加拼盘演唱会,那有啥用呢?」 景睿被她说得有些慌了。他好不容易走出来,有了一些歌迷,再不抓紧出歌出专辑,歌迷等不及就走了,他的音乐梦就破碎了。 小麻雀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叹口气道:「睿姐啊,这个世界很现实的,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假如你梦想成真,出了专辑,又能怎么样呢?有多少歌手出了专辑之后消失匿迹了?有的歌手还有几首歌传唱度很高,最后还是消失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在这个圈子里混,除了才华更需要的是运气,但运气是自己挣来的,不是老天赏给你的。现在歌坛真的不景气,有多少人愿意花钱买专辑?网络上到处都可以免费下载歌曲,只搞音乐,你根本赚不到钱,反而会赔得裤衩不剩。演唱会就更不要想了,现在能开得起演唱会的人就那几个人,人家都是粉丝基础非常好的大咖,咱们这种小歌手根本没那个能力,给你机会你都开不起。」 她跟之前一样话唠,见面不到半小时,她唠唠叨叨说个没完,都是在教育景睿「不要做梦,要现实」。 「那怎么办呢?」景睿皱眉道,「我老板就给我安排那些工作,我总不能……」 「不能只靠公司,你自己也得使劲儿。听说,你的公关危机是真灿帮你搞定的?哈,我早就觉得那个姑娘不是一般人,她心里可比你亮堂多了,身边有这么好的人才不用,你不觉得是暴珍天物吗?」 「你是说『暴殄天物』吧?」 「哎呀都一样!我跟你说,你身边必须要有自己人才行,公司给你安排的经纪人根本不靠谱,他手上好几个艺人,哪能顾得上你?就必须找自己亲戚朋友当经纪人,心思都用在你身上,你才有可能接到更好的资源。」 「哦,我老板已经跟灿哥聊过了,说是想让她进公司实习,她还在犹豫。」 「傻啊你!这么好的人才给你老板干啥,你自己用啊!把她抢过来,先以私人助理的身份待在身边学习学习,过没多久再让她做经纪人的活儿,帮你找机会。你听我的准没错。」 「我自己用?」景睿似乎开窍了,「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之前我没出道的时候,大部分的演出活动都是她帮我拉到的,一直到现在,都还有演出商电话打到她那里。不过,我把她弄我身边,公司会不高兴的吧?那我的经纪人会不会……」 「管他们怎么想!再说了,你工作机会多、赚钱多,给公司的分成就多,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没有理由拒绝!」 俩人分别后,景睿想了一路,尽力去消化和理解小麻雀的话。也许,是时候改变了。 他发信息给经纪人,告诉他自己愿意接下那个早就在洽谈的娱乐真人秀,然后找到老板,提出要让真灿做自己的私人助理,得到肯定之后,他马上跟真灿分享了这个消息,她很开心,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轻松愉悦。他成全了自己也成全了真灿,一切都那么美好,全世界都晴空万里。 ☆、吃水不忘挖井人 不知是什么缘故,月半湾停水已经超过三天了,大家忍无可忍。没有物业管理,他们就去找市政,好不容易联系上相关负责人,对方说可能是水管泄漏了,得派人修。但马上就周末了,师傅不上班,等周末过去,师傅还需要两天才能修好。算了算,竟然还得忍受四天缺水生活。 文珺感觉自己身上都臭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各处打听解决方案,最后回来说:「我看人家都是这么做的:以单元为单位,凑钱买水,派出两个男生外出去拉,这样大家都有水用了。要不咱们也这么干吧!」 「已经买了三天水了,多少钱够这么折腾的啊!而且,那点水也不够用啊,搞得我刷个牙、洗个脸都感觉太奢侈。」路过说。 「那你说咋办嘛!我再不洗头,这出的油都能炒菜了!」文珺气道,「这什么破小区,中看不中用,三天两头出问题,真恨不得赶紧搬出去!」 寒露打算周末去妈妈那里应急,便说:「我妈住在市里一个公寓里,距离咱们学校不远,坐地铁也方便,要不一起去?」说完看向女生们。 「那怎么可以,你妈妈也不是开洗澡堂子的。」布苗说,「要不,我们去学校宿舍的公共浴室洗澡啊,找熟人借个水卡就好了。你说呢,安心?」 安心昨晚偷偷去李煜亮家里洗过了,不过她装作是跟大家同病相怜,点头称好。 「何必这么麻烦。」紫阳说,「要我说,咱们随便找家宾馆,开一间房,女生们先洗,我们男的后面洗。宾馆里的水随便用不心疼,这样不用麻烦别人,费用一摊开也没多少。怎么样?」 大家集思广益,旨在寻求一个最便捷最可靠的方法。 路过一一听完大家的建议,说:「你们说的方法吧,只能解决眼前一时的困难,别忘了小区要持续断水至少四天,咱们这犄角旮旯的地儿,市政稍微怠慢一些,说不定又要耽误一周。还有,别忘了咱们小区是隔三差五就停水的,以后也都找人借水或者开房洗澡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嘛!」文珺道。 路过思索一会,说:「一劳永逸的方法是有,但是操作起来稍微有些麻烦。」 「你说说看。」 路过起身走到院子里,众人不解,也跟着出去了。只见他在院子里转了转,最后找到一处阴凉地儿,蹲下来捏了一撮土,摩挲一番,点点头,说:「就在这里试试吧!」 「试什么啊?」大家很迷茫,但看他那个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的确有什么很有用的法子。 「你们别忘了,我是农村人。俺们农村人吃水从来都是靠自己的智慧。」路过笑道。 「咋的,你要在这院子里挖一口井?」文珺道。 「对啊。」路过道,「但是不是那种大井,而是直径三厘米的小井。」 众人一听,叹了叹气,纷纷离去。 「哎,别走啊!」路过拦住他们,说:「打井在我们农村很普遍的,只要往地下钻十几米就能喝到干净的地下水,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停水了!」 「大哥,我们都不是打井专业的,那高级活儿干不了啊!」文珺道。 「那我们农村人还没文化呢,不照样打井。」路过说,「别急啊,只要我们能够找到那种钻井器,再买一个压水井,就可以了。」 「那到哪里去找钻井器?」 路过拍拍胸脯说:「交给我就行了。最慢天黑前,让大家有澡可洗。」 路过对这个活儿热情很大,马上开始筹划起来。当务之急是借到打井器。他在网上找了找,发现全都是那种专业的机器,只卖不租,价格1000元到几万元不等。既然打井的初衷是为了省钱,那就能不花钱就不花钱。他借了个自行车,在大学城周边的农村转了转,问有没有谁家有打井器,结果这边农村都进入现代化了,他们也是用的城市自来水,很少需要打井的。转了很久,才打听到有一家有打井器,赶紧去拜访。 这家人是一对老夫妻,大爷年轻的时候曾经做过打井的活计,家里的老机器还在,不过机器的泵已经坏了。 「哎呀,你家还有其他能用的泵吗?」 大爷很好奇,这小伙子干嘛对打井感兴趣,路过便把前因后果说了。 「我们学生没有钱,市政动作又太慢,只能自己打井喝水。」 大爷看着眼前这个帅小伙,想不到他竟然这么朴素能干,非常欣赏。老人家一辈子给人打井,但城市自来水盛行之后,就没人再自己打井了,老人家的子女们也没人愿意继承这个技能。没想到,今天来了一个年轻的大学生对打井感兴趣。他非常热情,不但帮他借来泵,还非常详细地告诉他打井的步骤和需要注意的细节,路过一一记下。打井本身并不复杂,就是操作起来很费时费力。可是牛已经吹出去了,无论如何也得试试。 借到东西之后,他便叫了辆车把家伙式带到小区里,像模像样的琢磨起来。小伙伴们围一圈站着,想看看这井到底是怎么打的。 「喏,就这个地儿吧,靠着树木很阴凉,最适合打井。」他笑着说。 「为什么一定要找靠着树的地方打井呢?」安心问。 这个问题路过也不知道,反正农村都是这样,家里的井都是在大树旁边的。 「因为……能长出树的地方,地下水肯定丰富啊,不然大树靠什么成长呢?」他说。 「可是这里长树,是因为人就给它种在这儿,不代表这里地下水丰富吧?」文珺道。 路过被噎了一下,道:「因为……井属于阴性,大树向阳,能够压制它,避免脏东西沾染……而且,大树能够遮挡太阳,这样你在这里压水的时候就不会被晒到。懂不懂?」 「哦……」 路过自己忙不来,就把紫阳也喊过来,俩人捯饬一会累得满头大汗。 「灿哥,把杨导叫过来帮帮忙吧,我们两个也弄不了。」路过冲真灿说。他这个用意很明确,希望借此机会让两个人和好如初。真灿脸皮薄,不好意思去跟杨导道歉,如今俩人都躲着不见,少了这两人的日常互动,家里远不比从前热闹了。 真灿应了一声,慢慢地挪回小楼里。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比计划跟路过告白还紧张。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她早就想找机会缓和关系,但「对不起」三个字实在说不出口,只能通过自己的行动表明,自己知道错了,希望对方原谅。昨天她特意买了两盒草莓,在大家聚在一起吃午饭的时候下楼来,把草莓分给大家吃,给杨导的是最大的一颗,但他没有抬头看,也没有接过去,她只能尴尬地收回……文珺实在是受不了,一把抢过草莓递到杨导眼前,说:「杨导,灿哥给你的草莓,可甜了,你不尝尝?」杨导微笑着接过来,对着文珺说:「谢谢你。」看来他还是生气,非要听到「对不起」三个字才能消气了。 真灿在门厅里驻足良久,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正在纠结着,杨晟春突然走出来,俩人刚好面对面。真灿看到他又紧张又激动,要说的话一下子全忘干净了,脱口说:「那个,路过找你,在外面院子。」 杨晟春没说话,径直到院子里去了。 「我他妈……真的很没用!」她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院子里围观挖井的群众越来越多,被人关注本来是很得意的事儿,可是这活确实不容易,路过夸出去的海口变成了巨大的压力。根据那位老大爷的指点,挖井首先是挖土,即用一个长铁锹将土挖出来,挖成直径十厘米、长十多米的井来,之后才能取水。挖土的铁锹要足够长,需要一节一节地接起来。杨晟春拿着铁锹仔细看了看说:「这他妈不会是传说中的洛阳铲吧?」 三个人忙活半天,挖出来一个小土堆,路过看了看说:「不行,土还是干的。大爷说了,什么时候挖出来的是稀泥,什么时候停。」 围观的男生们对这项工程很感兴趣,有几个忍不住上手帮忙了,女生们刚开始挺感兴趣,时间一长就等不及就散了。 文珺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挖出来的土还是干的,看来今晚喝不到水了。她便把女生们聚集在一起,说:「我问过大伯了,咱们今晚可以到他那里洗澡。他在城郊有套别墅,可大了,有好几个房间呢!反正明天是周六,也没有什么事儿,咱们就去那儿住一晚,怎么样!」 「这样不好吧?」布苗说,「我们又不是他侄女,多不好意思。」 「那怕什么,你们都是我朋友,是自己人!走吧,一起去吧,你看你的头发,都油成什么样了!」 寒露是真心不想去,去年发生的那件事虽说不是文珺大伯的错,但恨屋及乌,她打心底里很介意,于是说:「我早就跟我妈说了,周六要去她那儿住的。你们几个去吧,我就不去了。」 「咱们今晚过去,明天一早再去找你妈,不行吗?」文珺说,「我想带你们去参观我大伯的别墅,特别豪华特别漂亮,有六百平米,价值五千多万呢!」 寒露执意不去,文珺也别无他法。她本来的目的是向大家炫耀大伯很有钱,几个女生里寒露是最有见识的一个,结果她说什么都不去。算了,带着其他几个平民闺蜜去见识一下也行,至于寒露,有的是机会。 文珺叫了一辆车,带着布苗、真灿和安心前往卓聿修的郊外别墅去了。她一路上很热心地跟姐妹们介绍,说这别墅群是大伯公司开发的,超大一片,建的都是独栋别墅,每栋别墅都配有私家院子和泳池,小区里还配有高星级酒店和高级会所,甚至还有比赛级的高尔夫球场。 「那儿的高尔夫球场,还曾经承办过高尔夫比赛呢!」她眼睛里闪着光,说:「泰格·伍兹,知道吗?」 姐妹们摇摇头。 「你们连他都不知道?是世界上最著名的高尔夫球手!他曾经来过这里,就住在小区里的酒店里,我大伯还跟他打过球呢!」 行车大概30分钟后,窗外的景色越来越漂亮,穿过一个隧道之后,汽车仿佛闯入了热带雨林,满眼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打开车窗,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眼前的勃勃生机和耳边悦耳的鸟鸣都在提醒她们:这儿,便是城市最顶级的居住区了。 她们在一个建筑设计非常特别的大门前下了车,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情况,来人肯定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美术馆、艺术馆门前。布苗她们不敢多说话,在文珺的带领下进了小区,刚走没多远就遇到一个保安,要求出示证件。卓聿修早已经按照侄女的要求,给每个姑娘都报了名,物业给她们各自发了访客证明短信,凭短信才能进小区。保安确认之后,便朝她们敬了个礼,之后派出一辆物业车,说要带她们去目的地。 「我大伯家是小区最里面靠湖的那栋,还是坐车快一些,就这样走过去得10分钟。」文珺说。 这小区内部的景色也非常美,沿路不是竹林就是灌木,由于太注重住户隐私,她们看不到什么住房细节。车行几分钟,她们来到一片开阔的地方,是一汪湖水,沿着湖边又行走几分钟,来到一个私人宅邸的大门前,大门一旁竖着一个铜牌,上书:卓私。 「就是这里啦!」文珺兴奋地说,「怎么样,漂亮吧?」 与想象中不同,这别墅并非是传统的欧式或者美式风格,外表看起来没有所谓「豪宅」的夸张招摇,相反,它看上去非常低调,也非常有格调。文珺按下门铃,有人应了一声,出来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阿姨,面带微笑地说:「大小姐,你们这时间才到,是不是路上堵车了?啊,你们都是大小姐的朋友吧?快进来吧!」 姐妹们不敢相信,原来文珺真的是大小姐,原来他们只是拿这个称呼调侃她的。 「阿姨,今晚做什么好吃的啊?」文珺笑着问道。 「卓先生说他晚上回来给你们煎牛排,那我就给你们做点其他小吃吧!」 阿姨和文珺在前带路,其余三个就乖乖跟在后面,边走边观察豪宅里的一切。进了大门之后,沿着竹间小路走了一会,便看到一个开阔的大院子,院子中间修建了一个泳池,泳池的一侧摆着两个躺椅,周边则全部是草地,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走过这个院子,又来到一个小些的院子,这院子呈「凹」字型,中间种了一颗不知名的小树,树四周用鹅卵石铺设,与其他区域自然隔开,除了那颗小树,院子了同样没有其他装饰;再往里走,又有一个院子——准确说是一个园子,园里种植着各色花卉及农家蔬菜,靠客厅大落地窗的地方修建了一个精致的小池塘,水上飘着几片睡莲叶子,隐约可看到在莲叶下游来游去的鱼。到这里,她们这才来到了主建筑的门口。 阿姨打开门,三个人诚惶诚恐进来,却没有往里走,这毕竟是大户人家,谁知道有啥规矩,可不敢轻举妄动。 「那边有拖鞋,你们快换了!」文珺道。她一边说,自己则熟练地换好了鞋,很随意地走到客厅里,问阿姨,「我大伯呢,还没下班吗?」 「说是还有半小时,今天会按时下班的。」阿姨笑道,「阿姨先给你们切点水果,你们随意玩!」 三个人换上了拖鞋,来到客厅,忍不住感叹:「好大的客厅啊!哇,这一面墙全都是玻璃啊,太明亮了!」 真灿说:「我还以为有钱人住的都是那种带大理石裸体雕塑的城堡,没想到是这样的。」 「那种别墅已经过时了,像这样低调而奢华的别墅才是流行趋势!」文珺说,「我大伯也有你说的那种别墅,不过早两年就卖掉了。那种土掉渣的别墅谁还住,会被人看不起的!」 她们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欣赏大落地窗外的景致,好不惬意。 「突然有种负罪感……」真灿说,「咱们坐在豪宅里吃水果看风景,他们在家辛苦打水井,也不知道打怎么样了……」 「没事,男人嘛,就得锻炼锻炼,不然以后怎么干大事儿呢?」文珺说,「行了别想那么多了,我带你们到各处参观参观,一会我大伯回来就不好到处乱转了!」 她们尽情欣赏豪宅的时候,几个男生终于挖出了泥水,此时天色已晚,他们不得不扯来一个电灯接着干。 「老大爷的说法是,挖出来的泥水要像面汤一样才行。」路过说,「我们再挖几铲子,然后就上抽水机。」 男生们累得不行了,真想就此放弃,然后到商店买几桶水凑合用。好在他们终于挖出了面汤般的泥水,要上抽水机了。工程进展到了阶段性节点,前来观摩的人又多了起来。抽水器很老了,搞了很久才启动,当机器的轰鸣声响起来,围观群众们激动地鼓起掌来。 路过看了看,抽水机好像抽不出水来,只是偶尔蹦出几坨泥。 「怎么回事啊兄弟,这机器行不行啊?」杨晟春累得气都还没喘匀,有些焦虑地问。 「不可能啊,我是按照大爷说得步骤来的啊……」路过停掉机器,仔细检查一番,说,「按理说应该抽出的是泥水,然后泥水变成清水。」 他又打开机器,仍然不出泥水,一帮人有些熬不住了。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六点四十了,他们连口水都没喝过。 「要不算了吧,咱们没干过这活,整不来。」紫阳说。 「哎呀,我忘记一个重要的事儿!」他突然说。 「怎么了?」 「忘了买管子!」他说,「没有管子抻进去,抽水器怎么可能抽出水!」 「什么管子?」 「就是井打好之后,得有足够长的管子抻到井里去,然后用抽水器抽水,不然后期我们怎么取水呢?」他说。 「现在已经天黑了,不知道商店里有没有关门。」紫阳说。 「这样吧,我们兵分两路,我去买管子,你们到学校后面借点水泥粉。那边不是正在建设新教学楼嘛,肯定有水泥粉,咱们只需要半袋子就好了。」路过说。 「你是要我们去偷么?」杨导说。 「哎呀,你要是担心的话——」路过掏出100块钱给他,「100块钱换半袋水泥粉,管够!」 打点好之后,他就风尘仆仆去买管子。幸好商店还没关门,他在五金商业街转了一圈,找到一家卖管子的,截了十几米,再加上接口、钢丝、钳子等工具,花了120多块钱,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紫阳和杨总赶到工地,跟做贼似的很不安。好在工地上还有人,他俩赶过去,拿出钱,问能否买袋水泥粉。 工人问他们要水泥干啥,然后指了指站在角落里的人,说:「他是包工头,你们去问他。」 包工头倒是很爽快,把大半袋子水泥卖给他们了。 三个人重聚首,把管子抻进打好的井眼里,与抽水机接在一起,试了三次,终于抽出了泥水,机器轰鸣声也变得有重量感了。 「成功了成功了!」围观群众很激动,「只是这水咋这么浑?」 泥水流淌了很久,似乎没有变清的迹象。 「别急,再等等。」路过说。现在他是总指挥,他的话最具有权威性,大家只好老老实实地等。 大概十分钟过去了,水还是浑浊的,围观群众有些不淡定了,难道失败了?又抽了十分钟,泥水终于开始变清了,大家都特别兴奋。不少男生拿来了脸盆,排队等接水。 「稍安勿躁。」路过说,「待我把压水井安上。只是,得需要几块砖。」 他话刚落地,男生们便跑去搬砖。 路过心里叫一句「不好」,水泥还没和呢,早知道让紫阳直接买水泥了,买什么水泥粉呢?但他掩饰住尴尬,头向旁边一偏,问,「谁那里有铁铲?」 还真有人应了,说是前几天有业主装修留下来的,同时留下来的还有一个砌墙的小铲子。路过感念道「老天待我不薄」,赶紧拿来操作起来。 他一边回忆父亲在老家是怎么做的,一边和水泥。不要求多准确,差不离就行,之后,砖头就着水泥,像模像样地砌起水台子。 「尺子有吗?」他问。 很快,就有人拿来一把卷尺。路过接过来,量了量水台子高度,估摸着40公分差不多吧,再装上压水井,人稍微弯腰就能够取水。他第一次砌砖,都是凭着感觉来,虽然并没有很完美,但其他人更没经验,围观者都觉得这活儿太硬核了,纷纷向路过投去崇拜的目光。 台子砌好之后,他用剩下的水泥在表面糊了一层加固,又在出水口下面砌了一圈砖,以防止出水太多流得满地都是,最后一步是把压水井放上去:嘿,不多不少刚刚好! 压水井表面上看是弄好了,但是路过操作了一下,发现水很难压上来,感觉像是嗓子里有东西却死活吐不出来。 「应该是哪里漏气了。」他说,「要想把水压上来,水管不能漏气,不然压力不够水出不来。」 他细心检查一番,应该是导水管子和压水井的下口没有衔接好,他只好拆了重新安装,在衔接处塞了一些塑料袋,希望能够堵住漏气。再试一次,水还是出不来。 「怎么回事,还是漏气吗?」杨晟春问。 路过想了想,对大家说:「刚才有人已经接了水了对吧,可不可以借给我一些?」 有人把脸盆递给他。他端着盆,对着压水井口倒入水,然后赶紧压水。数十下之后,令人激动的一幕出现了:压水井压出了水! 围观群众兴奋极了,欢呼鼓掌。欢呼声吸引越来越多的人跑过来,很快大半个小区的人都知道,有个帅哥为解决小区用水困难,竟然自己打了个井。女生们也跑过去,要看看到底是哪个能干的帅哥。见来人多了,路过赶紧接一把水抹了抹脸,站在中间接受众人的景仰。 月半湾迎来狂欢的时候,她们四个女生刚刚洗完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宽敞的卧室里。大约晚上九点的时候,紫阳给真灿打去电话,问她们去哪里了。 「快回来啊,路过搞出水来了!现在全小区都在排队领水!」 真灿支支吾吾,说她们被文珺大伯邀请来做客,不好走开。 「大伯特地为我们做了牛排,不好意思不吃。」真灿说。 但实际情况是,卓聿修公司临时有事要加班,他到现在还没回家。 她们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男生们辛辛苦苦为人民服务,她们却当了逃兵。不过逃都逃了,干脆厚着脸皮逃个痛快。 文珺仰躺在床上,突发奇想,说:「我说姐妹们,想不想喝点小酒呢?」 「在这里喝?不好吧……」 「怕什么啊,就当自己家好了!」文珺说,「你放心,是我请你们。」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跑到门口听了听,回来说,「阿姨应该睡下了,姐妹们,跟我来吧!」 三个人跟着文珺悄悄来到地下室。这地下室空间挺大,布置了一个酒柜和吧台,还有台球桌和乒乓球桌。文珺看了看酒柜,发现都是洋酒,也没兴趣,就继续往里走。 「去哪里啊,大小姐?」真灿问。地下室里光线比较弱,有些怕怕的。 文珺径自往里走,她在一面架子上摸索半天,终于找到了入口。 「快来看呐,这里有藏酒窖!」她兴奋地喊道。 三个人跟过去,果然有个藏酒窖。酒窖大约有二十来平米,里面有几个黑木架子,架子上摆着各色红酒。文珺发现最里面有个黑色的大箱子,看起来很像是电影里海盗用来装金子的那种宝箱。她打开来一看,里面躺着几瓶包装精致的红酒。 「看见没?这就是拉菲!」她兴奋地说。 「拉菲?就是传说中的82年拉菲?」真灿问。 文珺拿出一瓶来,说:「就是它了!今晚咱们要好好尝一尝!」 布苗觉得不妥:「别喝拉菲了吧!你大伯特意把它们放在箱子里,肯定是特别珍惜的,咱们偷偷喝了多不好。你要是想喝,随便找个差不多的就行了。」 文珺有些犹豫了。她一方面想跟姐妹们炫耀一番,一方面又担心大伯会生气。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她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卓聿修就出现在酒窖门口了。他看了看屋子里的姑娘们,道:「怎么,想喝酒了?」 文珺赶紧跑过去抱住他,撒娇道:「哎呀,你怎么才回来啊!不是说好早点下班吗?我们等了好久啊!」 「等了好久?我看也没耽误什么,我再晚回来一会,你们就狂欢起来了。」 姑娘们赶紧过去打招呼。卓聿修不太记得谁是谁了,不过既然是侄女的朋友,不能怠慢。 「你们想喝的话,就在那箱子里拿几瓶喝吧。」卓聿修说,「不过那也不是什么名贵酒,刚送过来的,还没来得及摆在酒架上。」 「大伯,我们想喝82年的拉菲,有没有啊?」文珺笑道。 「真不巧,前几天招待朋友喝完了。不过同品牌的还有,喏,那个架子上就是,你们随意。」说完要上楼去,没走几步又转身,「不过,只准你们喝一瓶,我可不想照顾醉鬼!」 「谢谢大伯!」文珺喜不自胜。 卓聿修亲自给她们洗了杯子,教她们正确的喝红酒方法。 「只喝酒太单调了,我记得冰箱里还有牛肉,阿姨没给你们烧了吧?」 文珺噘嘴道:「还提牛肉呢,说好的给我们煎牛排,结果现在才回来!」 「现在煎也不迟,就当宵夜了。」卓聿修说着,开始洗手准备操作。 布苗赶紧说:「要不下次再说吧文珺,大伯刚下班回来也很累,我们几个随便搞搞吧,别麻烦他了。」 卓聿修听了,道:「诶,这孩子不错,通情达理、体贴入微,文珺你得好好跟人家学学。」又对布苗她们笑着说,「不过没事,煎个牛排不费什么精神。」 很快,香喷喷的牛排端了上来。 「不好意思,肉不多,只能煎两份儿的。大晚上的吃那么多也不好,凑合凑合吧!」卓聿修笑着说。姑娘们赶紧道谢。 「那个……你们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见到只觉着脸儿熟,却对不上名字。」卓聿修道。 文珺一一介绍了。 「哦……」卓聿修点点头,又问,「我记得之前有个姑娘在我那儿实习过,是哪一个?」 「啊,你说寒露啊。」文珺道,「她叫苏寒露,今天没来。怎么大伯不认识她吗?她在你公司实习很久呢!」 「是我疏忽了,平时也太忙,没有照顾到。」他面带歉意的说,「她现在怎么样了?」 真灿说:「听说她爸妈给她找了一家公司,毕业后可能去那里上班。」 「奇怪,她怎么不去天宸实习了?」文珺道,「我也没问过……肯定是大伯公司不好,人家不想再去了吧!」 「那真有可能,确实是我没照顾好……」卓聿修道,沉思片刻又说,「等有空安排一下,我请你们室友吃顿大餐,把那个苏寒露也叫上。」 「好啊!就我们毕业那天吧,必须要吃顿大餐!」文珺笑道。 第二天,女孩们吃完早餐赶回月半湾,正好赶上用水早高峰。只见路过站在水井旁指导着,租户们则手拿锅碗瓢盆排着队等取水。 「哇塞!」她们感到不可思议,「路过这么厉害吗?」 见到她们回来,路过脸色猛地一沉,道:「哟,大小姐们还知道回来?我们月半湾连水都用不起,可配不上你们这些公主啊!」 真灿拍了他一下,笑道:「咋还记仇了呢!我们这不一大早赶回来恭喜你了嘛!」 「不敢当!」路过抱着胳膊道,「你们女生都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我们昨儿吭哧吭哧忙了一天一夜,你们倒好,偷偷跑去大别墅享受上层生活!」 「哎呦是我们做得不对啦!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计较啦!」文珺道,「听说你小子出息了,一夜之间成了全月半湾的偶像。怎么样,得意不?」 路过果然是经不住夸,顿时喜笑颜开,道:「那都是小意思,我本事多着呢!」 「话说,你弄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啊?」真灿问,「这些都是买来的吧?」 「不多不多,四五百块吧。」他说。 「四五百?」真灿没想到眼前这东西值这么多,「我怎么记得我家的水井才花了200块?」 「你家那都是专人上门安装的,给个手工费就行了。我这,材料、工具都是现买的,机器也是租来的,可不得四五百。」 真灿摸摸下巴一盘算,说:「那不行,不能免费给他们用。要不这样,你在这里立一个牌子,就说用一次水1块钱,就当是辛苦费了。」 路过瞪了她一眼说:「胡经纪人掉钱眼儿里了吧?我路某人辛辛苦苦忙一天一夜不是为了赚钱的,那是干好事为人民服务的,收钱就变味儿了!」 「好吧好吧,路雷锋同志,你是好人,我们都是俗人!」 路过压低声音,对她们说:「那个,睿姐今天回来了,你们快去找他玩儿吧!」 文珺一听开心极了:「哎呀,什么时候回来的?从年前到现在都没见过他人影儿,这下可逮着他了,哈哈!」 路过忙示意她小声。现在景睿是名人了,要是他回来的消息传出去,又得引来很多麻烦。真灿想跟着她们一起去看看,却被路过一把拽住。 「你跟小杨导的事儿,可不能再拖了哦!」路过严肃地说,「我看这几天他都闷闷不乐的,你赶紧给人道个歉吧!」 真灿不知道啥时候他们俩站在一起了,道:「还不是因为帮你出气,害得我说出那么重的话……我也想道歉啊,可是……磨不开面儿啊!」 「有啥磨不开的,张嘴说个对不起就完事儿了!你要不好意思……」说着掏出几百块钱,「要不你去买点礼物啥的给人送过去,表达点诚意。」 真灿推开他的手,说:「行了,我自己有钱。」 挣扎良久,真灿决定豁出去了。比起自己的面子,她更在乎这个朋友。鼓足勇气,她站在了杨晟春的门外,忐忑又决绝地敲了敲门。 「进来。」 真灿进了屋,却不敢抬头。 「随便坐。」 真灿便挨着床坐下了,心里又开始骂自己没出息,刚才的勇气又没了,预习好的话一句说不出来。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俩人就这样沉默着。 「那个……」真灿终于开了口。 「没关系,原谅你了。」对方说。 「啊?」真灿抬起头,看到杨晟春坐在书桌前,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啊个屁啊,重色轻友的玩意儿!」杨晟春骂道,不过他语气却是轻柔的。 真灿眼眶有点热,道:「对不起,我那天……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都行,我绝不反抗!」 「别跟我说这没用的话!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喂不熟的白眼儿狼,对你再好有什么用?还不如楼底下的野猫,我撒把猫粮人家还知道冲我喵喵叫呢!你倒好,我生病那么多天,人都瘦脱相了,你连一句话没有过……真他妈忘恩负义!」他一股脑吐槽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哎呀,你还生病呢吗?没事了吧?」真灿赶紧问。 「死不了,你赶紧走吧,别一会撅在这儿,还得辛苦你背我出去!」 他说完上面这句话,才意识到真灿还是有些良心的,就凭她救自己命这一点,就不该再计较什么。他只是有些怀疑,自己只不过是赶巧了,换成任何一个人她都会救,而不是因为生病的人是他。 「哎呀,你都说了原谅我,咋还……」 「怎么,你刚才不是说任打任骂吗?这才说你几句就受不住了!别忘了你在餐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是怎么说我的。哦,蛀虫是吗?恶臭是吗?谢谢你让我知道自己那么不堪!」 「那要不,把他们都叫过来,你当着他们的面儿骂回来吧!」真灿酝酿良久,终于滴出了两滴眼泪。 「你可别在这哭,搞得好像是你受了委屈一样!」杨晟春道。 真灿控制不住一直掉眼泪,最后竟哭出了声。杨晟春最讨厌这一套,本来压下去的气又出来了,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行了行了行了,你别哭了!」他走过去,递给她几张面巾纸,「你男人就在院子里站着,别他妈怀疑我怎么着你了,要哭你回自己房间哭去!」 真灿接过面巾纸擦了擦,一把抱住他,把头埋在他胸前,呜呜呜地哭个没完。 「我靠,这可是你主动的啊,我是无辜的!」他张开双臂,道,「也没个人作见证,万一被人看到……你别哭了别哭了,实在要哭能不能小点声,我这……」 隔壁房间里则是一派热闹景象,大家正簇拥这景睿大明星问这问那。好久不见,景睿的气质又更新了,总觉得他在一天天改变,变得更加光彩夺目。大概是在那种环境中浸染,又有专人打理,慢慢的人就自信了,只要自信,气质就会越来越美好。 「我箱子里带来了一些东西,你们几个分一分吧!」景睿笑着说。 女孩们赶紧打开行李箱,找到一些化妆品、首饰什么的,都是名牌,非常精致和高档。 「睿姐,这个手表送我吧!」文珺首先抢到了一个时尚手表,「哇,Gucci的!得好几万吧?」 「没有,大概五六千块吧,是品牌方送的。你喜欢就拿去吧,那是个女表,我也不戴。」 文珺高兴坏了,赶紧戴上了,举着腕子欣赏老半天。 布苗则找到一瓶精华水,笑道:「我要这个可以吗?听说这款神仙水祛痘效果好。」 「你喜欢就拿去吧,不过是我用过的。」他觉得一瓶精华水分量太轻,又找出一个包装盒,递给布苗说,「这是一个钱包,也是名牌,你拿去用吧!」 安心翻了翻,没有自己喜欢的,不知道要什么好。景睿便递给她一块丝巾,说是爱马仕的,可以搭配包包或者衣服。安心接过来,明显不是很感兴趣,但也没说什么。 「安心你要是不喜欢,就送我吧!」紫阳笑道,「这丝巾折叠起来放到西装上兜里,肯定特别漂亮。我等到毕业红毯的时候穿。」 安心便递给了紫阳。 真灿和杨晟春也赶了来,大家看他们一起过来,真灿的眼睛明显是哭过的,知道俩人是和好如初了。 「灿哥杨导,你俩快着点,大明星送礼物了!」文珺笑道,「看我的Gucci手表,漂亮吗?」 真灿挑了半天,相中一个外套,说:「这个我喜欢,超时尚的。」 「那是人家睿姐的衣裳,咋还连衣服都要了呢!」杨晟春说,「再说了,你以后就是大明星的助理了,想要啥没有,就别跟我们抢了!」 景睿笑道:「是的,真灿。我这次回来还想问你,如果可以的话,跟着我出次差吧,算你实习了。」 大家都替真灿高兴。 「天哪,真灿是咱们月半湾唯二找到工作的了,恭喜恭喜!」 真灿兴奋地红了脸,道:「哎呀,托大家的福!」 路过忙完外面的事儿回来,刚好赶上大家祝贺真灿,以为是庆祝她和杨导和好如初。不知为何,他俩关系不好时,他想让他们赶紧和好,现在和好了,他心里又不舒服。 「这不是咱们的『水井潘安』嘛,终于忙完了?」文珺笑道,接着又捂住鼻子,「哎呦,过儿你这身上够味儿啊,自己忙活半天还没够得上洗澡吗?」说着,从景睿背包里摸出一瓶香水喷了喷。 「还说呢,为了你们能够用水忙到现在,我哪有空!」 真灿忙说:「好了好了,我负责给你烧洗澡水。待会帮你把澡盆盛满,热水器加热,你就能洗个热水澡了!」 景睿让路过也挑个礼物,路过一点不挑剔,道:「我剃须刀坏了,把你那名牌剃须刀送我就好了。」 同时,安心也选好了礼物。 「那我,就要那瓶香水吧!」她笑着说,「亮哥也用的这款香水,味道很好闻。」 「啧啧啧,安心真的时时刻刻惦记着亮哥,模范夫妻啊!」路过笑道。 这一两天,真灿异常兴奋,走路都是飘着的。当明星助理真的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谁不想见识下明星们的生活呢?更何况还有机会见到其他明星,知道很多八卦,想想就很爽。不过她也是第一次做这种工作,不知道如何下手,生怕哪里做错了给景睿丢人。 「没关系,就跟以前你带我打比赛一样,不难。」景睿说。 「那怎么能一样,当时咱们都是小老百姓,随意怎么样都好。现在你是公众人物了,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可不能大意!」 景睿摇摇头说:「哪有那么严重,我不过是个小歌手,没多少人认识,不用紧张。」 「那你最近的行程安排是怎么样的?需要我从哪里做起?」 他的工作是已经安排好的,机票、酒店什么的一般是公司行政帮忙订,其余的由经纪人和演出方协商着来,私人助理要做的都是一些生活上的小事儿。比如,景睿在演出之余去哪里玩,或者演出中遇到生活上的不便,再或者注意记者的不良跟拍等等。 「我明天下午六点的飞机,去拍摄一个广告,你跟我一起去吧。我的机票和酒店是订好的,你需要订一下你的机票和酒店,之前没有确定你去,公司没来得及订。订票和酒店的钱直接用公司的账户。用自己的账户也行,但报销有些慢。」景睿说。 真灿有些惊讶,心想景睿什么时候能注意到这些细节了,果然是长大了吗? 时间很快到了周日下午,小伙伴们都赶过来给他们俩送行,男生们嘱咐他们一定要处处小心,不要得罪人,更得注意狗仔、私生饭什么的,女生们则塞了很多其他明星照片,希望真灿有机会帮忙要几张偶像签名。大概四点的时候,一辆商务车驶进月半湾,停靠在他们小楼前。 「竟然还有专车接送?」布苗惊讶道。 真灿冲司机摆摆手,示意他过来搬运行李。 「这是我租的车。」真灿说,「助理就是干这个活儿的。」 大家纷纷赞叹,果然是干助理的料,想得就是周到。 挥别朋友们,俩人往机场赶去。真灿跟司机确认了到达机场的时间,然后跟经纪人他们联系,确认安排的送机人员和接机人员能够准时到达,此外,她还联系了广告方,确认具体的工作流程。她忙来忙去,不停地打电话确认,手里的行程资料来回看,生怕哪个细节没注意到。 看着真灿忙碌着,景睿感觉特别安心,有她在似乎一切都不会有问题,就算有问题也能够妥善解决。 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之后,真灿给路过发了一个短信,问他坐飞机需要注意哪些事情。 「这是你第一次坐飞机?」路过感觉很好笑,「天天牛气哄哄,怎么连飞机都没坐过!你旁边不是有睿姐么,怎么不问他?」 「哎呀,司机在车上,我怎么好意思问。你快点告诉我,还有二十分钟就到机场了,我可不想让人看不起!」 「行吧,你记住了。到机场第一件事儿,是值机,值机的意思是换取乘机凭证,有这个凭证才能检票登机。值机首先要确定你俩所乘的航空公司,因为机场一般是按照不同航空公司设置值机位置的,找到对应的航空公司值机处后,用身份证来取乘机凭证。」 「有了凭证之后,你要办理托运,托运是针对比较大、比较重的行李箱的,随身的小包不需要托运。托运不超过规定重量都是免费的,超过的话就让睿姐付钱。托运完之后,你们就可以去找自己的候机厅了,候机厅的位置根据机场内提示慢慢去找,以你的智商应该勉强可以,如果不可以,直接问工作人员就行。」 「下面就是登机了。登机跟坐火车差不多,就是排队检票进飞机,进了飞机找自己的座位。睿姐的机票应该是头等舱,就是飞机最前面的几张大椅子,你的是商务车,在头等舱的后面,如果是经济舱的话就再往后走。需要注意的是,头等舱的候机厅是VIP候机厅,跟你的不一样,到时候问睿姐吧。」 真灿看着他发来的大段文字,头皮一阵发麻,这坐飞机还讲究这么多啊,真没想到。 过了一会,路过又发来一段信息:「别紧张,你没坐过所以感觉难,实际上并不复杂,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到了机场后,真灿赶紧跟送机人员联系,他们已经提前到达停车场了。送机人员其实是公司雇的保镖,一共四个人,其中一个姓张的是队长,他已经摸清了机场的情况,说今天机场有很多粉丝,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建议走VIP通道。景睿说不必,以前也没走过。保镖们接过来两人的行李,往大厅走去。 真灿从背包里拿出墨镜和口罩,让景睿戴上。她也不知道这么做的目的是啥,反正明星都是这么打扮的。 景睿接过来,悄声说:「这口罩戴了好几次了,忘记洗了,要不不戴了吧!」 那就只戴墨镜吧。不过真灿心里立马就觉得,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到位,竟然忘记给自己的艺人换口罩。 他们乘坐扶梯到达一楼,刚露出头,突然听见一阵哇哇乱叫,吓得真灿一哆嗦。抬头看去,一大帮女生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每个人都拿着手机或者相机,「咔咔咔」一阵乱拍。真灿下意识用手护着景睿,心想:「这就是送机的粉丝吗?还好还好,没有多到让人害怕的地步。」 景睿又悄悄对真灿说:「有的粉丝是公司花钱请的。」 真灿很诧异,问:「你怎么知道?」 「之前遇到一个粉丝跟着我乱拍,我问她最喜欢我哪个作品,她说了一个电影的名字。」 真灿差点没笑出声。 他们出了扶梯往大厅走,只听得有个女生大喊:「在这里!在这里!快点!快点!」 这一嗓子喊出去,周围散落的人迅速围过来,那场面很像真灿奶奶喂鸡:奶奶撒一把米,嘴里「啧啧啧」唤一声,小鸡们就马上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啄米。 请的四个保镖很尽职,前面两个负责开路,后面两个紧紧护着景睿和真灿。有一些粉丝把准备好的礼物递过来,各种花啊、玩偶啊什么的,真灿环视一周,没发现好玩的东西,而且收过来的礼物还得辛苦带到酒店里去,就没有伸手拿。 他们刚进前厅,又围上来一波人,这时候场面已经有些乱了,机场的保安不得不帮忙维持秩序,他俩则被堵在前厅出不去了。 真灿悄悄对景睿说:「你司这么彪啊,花钱买罪受啊!眼看已经五点钟了,再耽误下去,误机就不好了!」 「那你快喊啊!」景睿说。 「喊什么?」真灿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像助理那样喊!」景睿为了让她听见,声音已经有些大了,「叫他们让开,之前那个助理就是这样的!」 哦,像一般的明星助理那样喊,这个真灿在网上见到过。她清了清嗓子,试着喊了一声:「请让一下好吗?」 没人听见,周围的人还是往这边挤。 「让一下,让我们过去!」她提高了嗓门。 距离真灿最近的一个粉丝听到了真灿的喊声,也感受到了她的尴尬和无奈,于是提醒她说:「你大点声,她们听不到!」 真灿再次清了清嗓子,决定豁出去了,大喊一声:「别挤了,让一下,马上就来不及了!」 这一声不少人听到了,周围有一瞬间安静很多,但随即又继续喧闹。那一瞬间的安静给了真灿很大的鼓励,她往前走了一步,对着前面还在往里挤的人群大声说:「拜托大家别挤了,我们快迟到了,让我们先过去吧!」 虽然她没能震慑住所有人,但成功点燃了某些粉丝的热情,那些热心粉丝加入到维持秩序的团队里来,像正经的工作人员一样在前面疏通道路,你别说还挺凑效,景睿成功出了前厅。真灿紧跟着也出了前厅,一抬头又被吓了一跳,她发现机场里满满当当都是人,连二楼扶梯上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叫喊声像热浪一样,根本听不见周围人说话。 「我的天,这得花多少钱啊!」真灿感叹道,「就算春运也没这么多人啊!」 景睿也被吓到了,他拉着真灿一点点向前挪,终于成功值机了。 张队长对真灿说,今天应该有其他明星来机场,所以人多了些。真灿一想也对,景睿应该没到这个地步。 按照路过的乘机指南,他们顺利托运了行李,然后开始找候机厅。真灿第一次坐飞机什么都是懵的,正在担心找不到候机厅而耽误时间,身边的粉丝提醒他们:「睿睿往这边走,你在49号厅!」真灿正在核实,景睿已经顺着粉丝的指示走过去了。他倒是很信任她们。 真灿发现,有大概七八十个粉丝,从前厅到候机厅,她们一路畅通无阻的跟着,真灿很奇怪,心想难道这几十个粉丝比其他的粉丝贵么,竟然能一路跟到里面来。她忍不住逮住一个女孩问:「小妹妹,你们怎么做到走这么远的?机场人员都没有拦你们。」 那女孩没想到会中奖,有些激动地说:「啊!那个,我们都是买了机票的,可以进来!」 「不会吧,你们是自己买的票?」 周围的粉丝七嘴八舌地回答她,大概意思是,她们随便买一张机票就能进来,之后再退掉就好了。 有个粉丝忍不住问真灿:「姐姐,你是新来的助理吗?」 真灿笑着点点头,说:「是的,我还在学习中。我会很努力的,一定把你们睿睿带好!」 周围的粉丝都笑了。 「姐姐你人真好,又温柔又可爱!」一个粉丝笑说,「当然,我们睿睿更温柔更可爱!」 景睿赶紧双手合十,轻声说了句谢谢。他这一路本来是沉默着不说话的,这一开口就引得周边的粉丝滋儿哇乱叫,「哗啦啦」一顿狂拍。 「睿睿要保重身体,饭要吃饱,不要再减肥了!只有你好我们才能好!」一个粉丝带着哭腔大声说。她这句话引起了很多粉丝的共鸣。 真灿怀疑这些都是真正的粉丝,不然这演技也太好了。 到达候机厅的时候,还剩十来分钟飞机就起飞了,俩人匆忙登了机,坐到座位上后,真灿才松了一口气。 「哇,这就是当助理的感觉吗?」她十分感叹,又好奇地摸了摸飞机的小舷窗,「这就是坐飞机的感觉吗?」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景睿接到经纪人电话,说为了防止被堵在机场,还是走VIP通道吧,公司派来的车已经在等着了。从真灿角度说,她其实还是蛮享受被粉丝围堵的感觉,怎么说呢,就是人生中能体验到一次万众瞩目,真的很爽——虽然是沾了景睿的光。 当着别人的面儿,真灿不好跟景睿多说什么,一直安安分分扮演好小助理的角色。她发誓这一辈子没这么端庄得体过,坐在那里背挺得老直了,言不大声,笑不露齿,俨然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而上了车之后的景睿瞬间放松下来,慵慵懒懒的,一边喝水吃糖,一边跟副驾上的经纪人确认下周六录影的相关事宜。 景睿看真灿端坐在旁边,像一尊菩萨似的,便递过去一杯水,说:「灿哥,你喝口水吧!」 经纪人黄先生回头对真灿说:「听说真灿是景睿的同学?哈哈,都是自己人!第一次当艺人助理确实不容易,辛苦辛苦!」 「不辛苦。」真灿说,「你们才辛苦呢!」 「听说,景睿出道前都是你帮他找的机会?连报名参赛都是你带着去的?小姑娘有眼光,前途无量啊!说起来,我们都应该感谢你!」 「哪里哪里,是景睿自己有才华,是金子早晚会发光的。」真灿笑道。 「话虽如此,你确实是景睿的贵人。这次他举荐你当助理,是成全也是报答,吃水不忘挖井人,成功不忘带路人嘛!」黄经纪笑道。 车将他们带到了酒店,从地下车库到大堂的时候,又遇到了一波粉丝,围上来就是一顿拍。办理好入住,他们乘坐电梯上楼,临走时景睿向粉丝们鞠了一躬,又引起粉丝们一阵骚乱。 在电梯里,黄经纪说:「真灿啊,你和景睿的房间都在二十四楼,那我待会先下去,景睿就拜托你照顾了!」 经纪人下了电梯,真灿长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站都站不稳了。她头倚在景睿胳膊上,叹道:「哎呀我的老天爷,可把老娘累坏了!」 景睿笑道:「累吧?你才第一天就累了,以后天天都是这样,甚至比今天还要累。」 真灿将脸凑近了,仔仔细细看了看景睿,道:「说来也奇怪,你这张脸我原来天天都能看到,怎么现在感觉……那么不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了?」景睿笑问。 「就是不一样,说不上来为什么……」真灿说,「妈呀,那帮疯狂的粉丝肯定恨死我了,她们梦寐以求的男人,此刻就在我身边……」她上手揪住景睿的脸,「此刻就在我手里!」 景睿挣脱她,笑道:「到了到了,快下去吧!」 「晚安吧,我的小王子!」真灿道,「以后,就由姐姐我来守护你!」 「晚安。明天七点就得起床,早点睡吧!」景睿笑说。 真灿摆摆手,说:「我睡不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掏出手机,「我得先跟月半湾那帮留守儿童们报告今日的所见所闻,再跟我妈分享下首次坐飞机的感受,可忙着呢!」 晚上十点钟的时候,寒露才回到月半湾,正赶上大家聚在一起讨论真灿当助理的事儿。紫阳见她回来了,迎上去说:「怎么这么晚回来?洗漱的水我已经帮你接好了,在楼上卫生间里,喝的水也烧好给你放在楼上小客厅了。对了,你晚饭吃没,要不要弄点泡面什么的?」 寒露不及回答,身后闪进来一个人,竟是王浩,他笑对紫阳说:「那就麻烦多泡一碗面吧,我也饿了。」 众人安静。 寒露冲大家笑了笑,就带王浩上楼了。小伙伴们反应了一会,也不好说什么,便各自散去了。路过过来拍了拍紫阳的肩膀,说:「走吧,不管怎么样,还有兄弟陪你睡!」 紫阳嘴角残留的微笑还在,只是看起来有些凄凉。 「吃水,不忘挖井人。」他自言自语道,「可惜,我不是挖井人……」 ☆、糖衣子弹 身为月半湾最强偶遇专家,路过在去找导师对论文的时候,刚巧碰到了好久不见的李卫,他跟之前变化不大,精神奕奕的小伙子。路过见他打了招呼,他也很热情地回应。他们毕竟算是老乡,即便路过是文珺半个娘家人也不妨碍他们有交情。 李卫说他又写了一个软件,马上就测试了,应该可以赚到一笔钱,加上之前的存款,再问父母借一些,就差不多够三环以内一套房的首付,之后找个不错的公司慢慢还贷款。 「哇,哥们儿厉害了,靠自己的本事赚钱买房!」路过竖起大拇指。 李卫哈哈笑了笑,递给路过一支烟,道:「你也不错嘛,听说你倒腾数码赚了不少钱了,还斥巨资给月半湾打了井?」 路过说自己不抽烟,又笑道:「我那个活计能赚几个钱啊,主要是家里比较急,我勉强拿来做生活费罢了,跟你完全没法比。我想要在这里买房,得再拼搏好几年才行!」 「你有经济头脑,赚到钱是早晚的事儿。」 来人商业互吹了一会,也没什么话可以说。,这时候,有个挺漂亮的女孩走过来,牵住了李卫的手,李卫没有躲闪,大大方方介绍说,这是他女友,也是陕西人,现在上大二。那女孩很开朗,得知路过也是陕西人,笑说陕西出帅哥,以后可以搞一个老乡饭局。之后,俩人手牵手走了。 路过赶紧把最新消息告诉紫阳,紫阳告诉了安心,安心告诉了李煜亮……后来布苗和文珺也都知道了。在外人眼里,这三个人算是各有归属,应该可以说是Happy ending,不过按照真灿的话说,「人性是很复杂的」。布苗知道李卫有了新女友,心里还是挺难过,她忍不住地想,假如自己当初豁出去,选择跟他在一起,也许会很幸福;文珺则无数次在梦里将那份意难平的感情重演,现实世界里她没做到的事儿,梦里都能很好的完成。 「大小姐新男友那么优秀,她肯定无所谓的。」路过说,「人未来是做艺术家的。」 「确实。」紫阳说,「不过你发现没有,大小姐这段感情比原来低调了很多,她也就刚恋爱的时候天天拉过来秀恩爱,后来就没怎么听她提过。」 「人总会成长的嘛!当初那么高调,肯定是想炫耀给李卫看的,现在她已经不在乎了,还炫耀什么呢?」路过说。 但很快,他们俩人就被打脸了。得知李卫有新对象之后,大小姐又开始秀恩爱了,三天两头把子卿拉过来,动不动就让子卿给大家秀一嗓子。这几天,刚好寒露的男友王浩也在,于是客厅就变成了这两对情侣的日常Double date 的场所,搞得其余人颇为尴尬。 王浩还是那个样子,很喜欢炫耀自己的才华,炫耀得需要观众,他不惜自己花钱请客,引诱大家都聚在客厅里听他高谈阔论,从宇宙开天辟地到互联网发展趋势,没有他不知道的。而且他有个癖好,就是你无论说什么,他都会马上否定你,然后给出一个他认为正确的理论,搞得别人越来越讨厌跟他说话。寒露偶尔会尴尬一笑,解释说:「王浩是辩手,他习惯以一个辩手的技巧跟人聊天,大家不要介意。」 这些大家都可以忍,只是委屈紫阳了。王浩知道紫阳觊觎寒露已久,这次过来也是想「示威」来着,想尽办法想其知道,自己多么优秀多么强,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痴心妄想了。而文珺呢,急于掩饰自己内心的失衡,本来很讨厌王浩的,现在却老捧他的臭脚,他俩倒聊得热乎。 晚饭时分,王浩又让寒露把大家都叫到客厅来,说自己从正宗的日料餐厅里叫了菜请大家吃。紫阳借口改论文不太想去,可寒露亲自来请,他也不好拒绝。 日料吃完,还有甜点。王浩亲自将小蛋糕分给在场每一个人,最后一块留给寒露。大家正在吃,只听寒露轻声「啊」了一下,然后从嘴里吐出一个东西来。 「这是?戒指?」文珺震惊道,「天哪,是戒指哎!」 果然是戒指。 寒露还没反应过来,王浩马上半跪在寒露跟前,手里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支玫瑰来,说:「亲爱的苏寒露小姐……」 他下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文珺已经飙泪了,在一旁激动地跟什么似的,而其他人则一脸懵逼。 「亲爱的苏寒露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他说,「你可以不用马上回答我,但一定要先戴上戒指,这是我花了一年的时间,找专业的师傅手工定做的。只有这样最美好的东西,才能配得上最好的你。你可能觉得太突然了,但对我来说,这个突然的惊喜已经踌躇一年多了,这一年来,我都在想,要选择什么样的时间、在什么样的地点、给你一个怎么样的求婚仪式。后来我想,什么精心预谋的仪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我也在,我不需要预谋、不需要筹划,只需要知道自己的真心……」 他这么真诚的告白,一旁的安心也被打动了,其余人还是很懵。再看寒露,她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变得手足无措,最后流了眼泪。她成为少有的还没毕业就被求婚的女生。 看到寒露戴上了戒指,大家只能祝福。 路过嘿嘿笑了两声,他拍拍王浩的肩膀,道:「哥们儿速度够快的啊,你们见过双方父母了吗?他们怎么说?」 「父母肯定会见的,结婚毕竟不是两个人的事儿。」王浩道,「不过我相信,家长们不会有意见的。」 「哦……那婚房什么的,都准备好没有啊?」路过问。 王浩看着寒露,像跟她承诺一样说:「我爸妈在北京有一套房子,我们俩的婚房也在计划中,总之结婚前房子肯定要买的。」 「哦。寒露将来就在本市上班,你好像是在北京,一直这样异地分居怕是不好。那你以后怎么打算的啊?」路过又问。 王浩有些烦了,这样的气氛下,他总是说这些丧气的话。不过很明显,王浩并非是辛辛苦苦准备一年才求婚,他压根没做什么准备,这求婚怕是随心所欲,甚至是拿来刺激竞争对手的愚蠢行为。否则,他为什么特地选择月半湾求婚呢?这里只有女方的最亲密的朋友,也无法给她涨多少脸。 求过婚的第二天,王浩就走了,不过他留下来的震撼依然存在。寒露一时间难以接受,她是很爱王浩的,也想过俩人以后的生活,但他突然的求婚让她很是迷惑。她总觉得「不至于」,就是俩人的感情进度以及王浩平日里对自己的态度,不至于让他跪下来求婚。这一跪,让她突然间非常迷茫,冷静下来后,寒露试着跟王浩沟通,想知道他具体的打算。 「要不你以后也到北京来吧,咱们俩在一个城市,方便得多。」王浩提议说,「要是你不愿意来也没关系,我明年给你单独买套房子,写你的名字,到时候你想留在那儿就留在那儿,反正交通也便利了,咱们想见就能见。」 他能想到这一层,寒露还是有些意外的。关于留在本市的想法,她早就透露过,她还是想跟妈妈住在一个城市,方便照顾。现在,他给出了一个完美的方案。 「唔……王浩,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你为什么突然之间要求婚啊?」 对方似乎对这个问题很不满意,道:「我不是说了么,没有所谓的『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想到了就去做,我是真心的就够了。怎么了,难道你不愿意吗?」 「没有不愿意,只是觉得……还没到时候吧?」寒露小心翼翼地说,「你不觉得太早了吗?我还没毕业,工作也还没展开,假如一毕业就结婚……总觉得有点太快。」 「那你想什么时候结婚呢?」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了,「再说,结婚也不会耽误你工作,不耽误你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啊。我比你大几岁,现在也老大不小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有了家庭,更有精力去发展自己的事业啊。」 寒露便无话可说了。 到文珺这里,她非常羡慕寒露能被求婚,实在太美好了。蛋糕里吃到戒指,男方单膝跪地,简直是梦想中的场景。不过男友子卿看过那场求婚却没什么反应。 「宝宝,你羡慕他们俩吗?」文珺试着问道。 「为什么羡慕人家啊,咱们俩不也很幸福吗?」子卿笑着说。 「人家多浪漫啊!」 「咱俩难道不浪漫吗?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情况,没什么好羡慕的吧?」 文珺撅起嘴,不太满意他的答复。 「那你就没想过跟我求婚吗?」 这个子卿真的没想过,他们都还没毕业,求婚什么的不太现实。 「想过啊……可是咱们还没毕业呢,最重要的事儿难道不是好好准备毕业,毕业后找工作吗?」 「那人家寒露也没毕业嘛……」 她表现出很委屈的样子,扭着头噘着嘴。平时她也总是这样,一点小事就耍小性子,一般情况下,子卿都不跟她一般见识。但他越来越觉得,文珺对待自己有些随意,仿佛是把他当做一个工具,需要他的时候特别热情,不需要的时候冷淡很多。就那天,她突然提出一起住在月半湾几天,每天都强迫他给室友们唱歌,子卿真的很尴尬,又不好拒绝。自己好歹也是正经的艺术高材生,怎么可以被这样对待? 他不打算哄她,也不希望闹矛盾,得想一个法子把这个事情跳过去。当时,他们站在一片桃林中,桃花已然开放,成双结对的人儿在花丛中跑来跑去,子卿拿出手机,笑道:「我来给你拍照吧,你看这桃花多美啊!」 这明显的逃避问题,文珺不吃这一套,依然噘着嘴。 「要不要给你摘一朵戴在头上?」说着,他摘下来两朵来,伸手要帮她戴在头上。 文珺皱着眉头,一把抢过来桃花,扔在地上,气鼓鼓地走了。她走得那么快,没有给子卿追过去的机会。 「反正我已经尽力了,就这样吧。」子卿也很委屈,可谁来安慰他呢? 时间很快就到了周五,明天就是参加大明星景睿节目的日子了。真灿打开电话,说已经帮他们定好了酒店,是一个口碑非常不错的民宿,费用全部由景睿出,他们只管来看节目就好。周六一大早,她会早起先去酒店找他们,送去灯牌、手幅什么的,之后再一同赶往录影棚。 路过提出,需要再多定一个房间,团队里新加入了一个人。 因为真灿的身份转变成了助理,节目组给她特别安排了座位,于是她原来的位置就空了出来。经济头脑比较厉害的路过拿了过来,说这节目请的明星多,随便喊一嗓子就能卖出去,果然,他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把票卖出去了,是经常过来找他取水的一个女生拿去了。路过的社交能力令人称赞,压个水都能交到朋友,也是神奇。 关于新加入的这个女生,杨晟春早就有所注意。压水井安装好没几天,小区的自来水就修好了,可是仍然有几个人每天过来取水。他细心留意了一下,发现每天取水的基本上都是女孩子,借口什么自己不会操作,一定要路过亲自下去帮她们。为了方便,有一些女孩子直接要了他的电话号码。本人路过并没有想那么多,人家要他就给,每次喊他下来他还乐得跟什么似的。 「我可怜的灿哥遇到危机了啊!」杨导感叹道。 真灿过去当助理才几天,路过就按捺不住认识了新人,还带人一起看节目、住酒店……不过真灿本人竟不介意,听路过解释了一下,也没想那么多,多一个人就多一个人,无所谓。 那女生很不见外,见到大家自来熟,逮着谁都能聊起来。 「我叫宋然,你们叫我然然就好了!」她笑着说。 文珺正在跟子卿闹矛盾,心情不太好,说:「我们都是你的学长学姐,你才大二,要懂礼貌。」 宋然感觉到自己的失误,捂着嘴笑了笑,说:「是我的错,学长学姐们好,我是文学系的,刚搬进月半湾不久,就住在你们那栋楼的左后方。初来乍到,希望学长学姐多多包涵!」 所有人都感觉这个女孩将是真灿的劲敌,因为她看起来太活泼可爱,比真灿讨人喜欢多了,他们还注意到,这女生看路过的时候,眼睛里是闪着光的,一口一个学长,又嗲又甜。 「这怎么办啊?」安心悄悄对姐妹们说,「万一真灿知道了会不高兴吧?」 真灿这边忙得要死,根本没有空理会别的事情。这几天的助理生活着实把她累坏了,首先是生活作息很不稳定,经常很早就起床赶飞机,困得人恨不得站着就睡着;吃饭也非常不准时,忙得时候甚至一天都吃不到什么东西,所以逮到机会就暴饮暴食;有时候以为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却大半夜的突然被叫醒,说临时有个重要的事情需要确定……总之真的非常紧张和忙碌。几天下来,一向不长痘的真灿,脸上多了好几个包,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周六一大早天还没亮,真灿就爬了起来,先去叫醒熟睡的景睿,再去联系化妆师和造型师。黄经纪说了,同节目的其他艺人都是自带的化妆师,节目组的化妆师水平不太好。然后,真灿还得跟歌迷后援会的负责人员联系,告诉她们需要注意的事项,再之后,她赶紧下楼,给景睿买来营养健康的早餐。忙完这一切之后,她就马不停蹄地赶往朋友们所在的酒店,把准备好的东西带给他们。 「哇真灿,你这几天没睡觉了,黑眼圈这么严重!」他们不禁感叹。 真灿喝了口水,叹口气说:「别提了,一天睡四五个小时就算多了!」 这时,旁边的宋然跑了过来,道:「哇塞,学姐,你是张景睿的经纪人吗?好厉害啊!听说,我们的票都是你弄来的,真的太感谢了!」 真灿看了看她,说:「你就是宋然吧?也喜欢景睿吗?」 宋然点点头,说听过他的歌儿。 「他是咱们月半湾的明星,谁不知道他啊!」 「好,待会你跟他们一起,镜头照到你们的时候,就把这些灯牌手幅举起来。听说现场其他艺人的粉丝比景睿的要多,咱们可不能落了气势啊!」真灿说。 他们一起叫了车,赶往录影棚,这时候景睿才刚刚从酒店出发。真灿把小伙伴们安排好之后,就去后台等景睿,先替他把安全出口、洗手间等重点区域熟悉好,又帮他记一下其他艺人的化妆间都在哪里,如果有出道年头早的前辈,就得安排他去拜访——这些都是黄经纪提醒过的。 景睿的化妆间在走廊前面的小房间里,她进去检查了一下,换衣间、衣架、矿泉水和点心都准备好了,跟合同里约定好的一致。景睿化妆间的旁边是另外一个歌手的,那歌手咖位不大,但出道好几年了,肯定要去拜访的;对面也是小艺人的房间,真灿看了看,名字是THE SUN,真的巧合,这正是当初跟景睿一起比赛的少年组合的房间;再往里,化妆间会大一些,最里面的房间最大。根据化妆间外张贴的艺人名字可得知,房间的大小是根据艺人咖位分别设置的——娱乐圈果然是现实啊! 等了大概十分钟,化妆师和造型师带着东西先来了,他们在艺人到来之前要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又等了十分钟,景睿才赶到。这两天他有些不舒服,饭吃的很少,真灿赶紧把买好的零食拿出来,劝他吃一些。 「我喝了小米粥,饱了。」他说。 「待会得连续录影到中午,要不你再吃点巧克力吧!」真灿像哄小孩子一样。 「我想去个厕所。」他说。 真灿便先带他去厕所,路上顺便带他认识其他艺人所在的房间,问他是否要去拜访。 「我不太想去。」景睿似乎很烦这种社交,「不是很熟悉,怕见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没事,你打个招呼就好了,待会录节目还得见面,提前不打招呼显得不礼貌。」真灿说,「你就这样,进去呢,先自我介绍,说你很喜欢他们、很荣幸合作之类的,然后介绍自己的作品。前后顶多五分钟,临走的时候你说,哎呀,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的化妆间在那边,如果前辈有需要直接叫人找我。你看看,多简单啊!」 景睿噘了噘嘴,说:「我也不是不会说,只是担心人家会很烦……」 「这你就想错了。」真灿说,「假如你混到了前辈的位置,小辈们过来问候,说喜欢你崇拜你,你难道不高兴吗?你一高兴,以后有好的机会肯定想提携小辈吧?这里面的关系就是这么来的!」 「灿哥我先去尿尿吧,憋不住了!」景睿皱眉道。 真灿噗嗤笑了,赶紧带路。她感觉自己比保姆还保姆,比奶妈还奶妈,自认为还算是非常合格的助理了,就差亲自喂饭伺候洗澡了。他在里面上厕所,她就在外面守着。这场地的男厕女厕是分开设置的,她一个女孩子在男厕外面待着,总感觉有那么一丝丝尴尬。期间,有很多人来上厕所,都会特别注意一下她。为了掩饰尴尬,她只好假装洗手。 「哎,姑娘。」有个男人说,「这里是男厕所。」 真灿抬头看去,说话的是个巨帅的男人,帅到让人挪不开眼的那种。 「女厕所在对面。你沿着前面那个走廊直走,走廊尽头会看到一个茶水台,绕过茶水台,就会看到女厕所指示牌了。」他说。 「啊……是吗?」真灿莫名感到有些害羞,「谢谢……」 那人转身走了,真灿则愣在那里,很久才回过神。这娱乐圈果然帅哥多啊,感觉蒙着眼睛随便抓都能抓到人间绝色。刚才那个男的真灿隐约记得叫许什么的,之前演过一部青春剧,曾经火爆过一阵子。但是很可惜,前不久她听一个化妆师说,这位帅哥不喜欢女人,还听说他的对象是曾经跟他合作过的某位男演员,俩人在一起三年了都。总是站在八卦第一线,这大概是做助理最大的好处了。 「姐姐,你走错厕所了。」又一个男的对她说。 「啊?」真灿抬头一看,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长得眉清目秀的。 「女厕所在对面。你沿着那边的走廊一直走,之后……」 「谢谢啊小弟弟,我知道我知道。」真灿尴尬地笑了笑。她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待着了,不然还会被友情提醒。 那小兄弟很是奇怪,悄悄嘀咕:「知道,知道你还来男厕所啊……」 虽然不太情愿,景睿还是去拜访了几个前辈艺人,只是他那个腼腆羞涩的样子,真灿都看不过去,心想要不是他有点才华,这娱乐圈是真的不适合他待。 俩人刚回来没多久,就有其他艺人过来问好了,对面的那帮少年团也过来了,他们跟景睿在赛场上对打过,寒暄起来稍微有些尴尬。突然,少年团中的一个男孩看到真灿,笑着说:「姐姐,你找到女厕所没有啊?」 原来刚才在男厕外见过他,真灿这一转眼就忘了。这么多帅哥看得人眼花缭乱的,谁知道哪个是哪个,感觉都长一个样子。 「啊,找到了找到了!」真灿讪笑道。 那少年旁边的另一个少年推了推他,说:「你怎么上个厕所也能认识朋友,真的是……」话没说完,一旁的经纪人就制止了他,大概觉得当着外人的面儿拌嘴影响形象吧。 等他们走干净了,真灿对景睿说:「刚才那个批评队友的小孩,我曾经在你比赛的电视台的后场大厅里见过,实话说,当初我就觉得这孩子脾气不好,你多看他一眼他就翻你白眼儿!」 景睿对此不感兴趣,一边配合化妆师化妆,一边研究节目的流程。 「一会你好好表现哦,咱们月半湾小伙伴都来看你了!」真灿笑着说,「现在他们就在观众席坐着呢!」 「都来了吗?」景睿问,「都有谁?」 「就咱们楼里的啊!也有两个外面的人,但都算是自己人!」 「那杨导也来了吗?」景睿问,「亮哥也来了吗?」 「来了啊!」真灿笑着说,「你要给大家争气哦,待会表现好一些,争取多说点话,你只要多说话,导播切到你的概率就会增大。否则那么多人,凭啥对咱特殊对待呢?」 景睿笑着应了。 小伙伴们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节目才正式开始录,半个小时前,现场导演就开始热场,告诉观众们什么时候欢呼、什么时候鼓掌。 「原来,电视节目里的掌声和欢呼声,是□□控的啊!」文珺感叹道。 「你以为呢?」杨导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很有发言权,「观众的反应切换可是一门学问,比如你看到A很好笑,为他欢呼鼓掌,但是电视台很想要捧B,就会把你的欢呼鼓掌嫁接到B的表现之后。这种情况很常见的。有的时候,他们还会把热场前的反应切到节目录制过程中,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增加节目的可看性。」 「这不是骗人吗?」寒露说。 「这怎么叫骗呢?娱乐节目本身就是娱乐大众的,如果什么都按照真实的来,节目不一定会好看的,相信我。」 节目前面的开场没什么意思,朋友们主要在等景睿出场。不得不说,景睿的粉丝量级跟某些热门艺人是没法比的,人家出场的时候,粉丝的尖叫声能把人耳膜震破,可环视观众席一周,举着景睿灯牌的就那么寥寥数人。 「待会他出来了,咱们就使劲大声喊!」文珺说。 节目录制到半个小时,景睿终于出场了,他出场太突然,大家都没来得及反应,粉丝们零零散散只有几个人在喊。 「哎呀,快点快点,咱们把灯牌举起来!」文珺喊道。 不过舞台距离观众席有段距离,灯光又强烈,他们也看不太清楚台下的情况。景睿出来后,开始跟其他艺人组队玩游戏,他话没有那么多,好在主持人还算照顾他,有很多地方都主动cue 他。按照大家平时看电视节目的审美来说,景睿表现中规中矩,没有亮点也没有黑点,难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节目录制了整整一天,伙伴们在观众席坐的屁股都要肿了,晚上八点的时候终于结束了。真灿要去照顾景睿,顾不上伙伴们,来不及告别。当晚他们就坐火车回去了。因为有外人的缘故,他们只能用手机在群里聊天,谈论的重点是景睿和宋然。 大家普遍觉得,景睿这样下去肯定要和大家分道扬镳了,他步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璀璨绚丽、光怪陆离,而且一旦踏入很难再走到现实中去。 「他可以自由选择是否低头看我们,而我们却很难能够得着他了。」布苗说。 「那也不一定,景睿跟别人不一样,咱们始终是他最好的朋友。」文珺说,「咱们不能心态失衡,你们说对不对?」 「那真灿呢?」紫阳说,「她现在也算是那个世界的人了吧?」 「她没事,她脑子清醒。」杨晟春说,「她跟我是同一类人,我这不也没迷失嘛。」 「小杨导,说句实话,你现在还没有成功进入娱乐圈呢。」文珺说,「你老说自己是导演,但从来没听说过有啥作品……」 杨晟春不说话了,在一旁叹气。 「那个宋然,怎么办?」寒露说,「你看他们俩,一直黏在一起,跟情侣一样。这路过怎么回事,不害怕真灿吃醋吗?」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隔壁座位,路过正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数码产品的知识,宋然则托着腮很认真地听着。 「紫阳啊,你就不能提醒下他么,告诉他不要越界了!」文珺@ 紫阳说。 「我怎么提醒?理智上说,这个妹子也许比跟灿哥更合适。要不然,为啥路过跟灿哥认识那么久了也没在一块呢?」紫阳说。他说这话是映射了自己所处的情况,喜欢谁、适合谁及跟谁在一起,相互之间的关联没那么大。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灿哥和过儿认识多久了,感情肯定比别人深厚啊,他俩只是没说开而已。你要是不在后面劝着,这个好姻缘就断了!」文珺很生气。 紫阳还是不愿意出面劝说,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都没有劝说的理由,他自己也正陷入到纠结之中难以自拔。他是很喜欢寒露,两人的家庭背景很像,个性也都是温文尔雅的,他也为她做过很多事,为了帮助她妈妈开餐厅动用了很多人脉,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他也都陪在身边,可她还是选择王浩……既然事实如此,就没必要再这样默默付出了,谁没有自尊心呢?而寒露,此刻就坐在他身边,她一如从前,该说话说话,该笑就笑,像戴了一个面具,谁都无法知道她内心所想。 回到月半湾之后,紫阳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甚少出门,从早到晚都埋头在电脑前修改论文。忙碌能够让人暂时忘却烦恼。 月半湾进入了最躁动的季节,各种故事都在悄悄滋长。窗外的野猫开始发情,一到夜晚就发出婴儿般地嚎叫。紫阳很喜欢猫这种生物,原来文珺失恋时候捡回来的野猫都是他亲自抚养的,现在它们都已经长大,在小区内繁殖了自己的后代,每只猫都领导着一群流浪猫家庭,它们的主人也从紫阳一人发展成小区一群人。不过它们没有忘却紫阳的养育之恩,隔三差五就会回来,跳到窗台钻进屋子里,然后趴在电脑前呼噜呼噜闭目养神,就这样默默陪伴他一两个小时。紫阳成了它们娘家人,这些猫就像在外闯荡的孩子,想起家里的「老父亲」就回来看望一次。现在紫阳已经很少再买猫粮喂它们了,可它们还能记得他,足可见猫是有感情的,只是比较现实而已。 突然,蹲在桌子上的猫醒了,然后一跃而起,从窗户跑出去了。 有人敲门。 「进来。」紫阳说。通过敲门的力道和飘进来的香水味可以判断,这是寒露。 「你帮我看看论文吧!」她笑着说,把打印好的论文交给他,「我改了几次了,不知道还有没有问题。」 紫阳接过来,说:「咱们的选题不一样,其他方面我给不了意见,只能帮你看看字体、格式什么的。」然后打开文件看了看,很快看出几处字体不太对,「段老师发来的格式要求你应该有吧,得再对着修改修改。」 「我是一直对着修改的,只是每次修改完,格式就会乱。」 「应该是链接的问题。你有做好链接吗?」 寒露拿出U盘,说:「要不在你电脑上看看吧。」 紫阳知道她是有其他话要说的,看论文只是理由,不过他还是认真地帮她修改了。 「太感谢你了!」寒露说,「没有你的帮忙,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会难很多。」 「你能想到这些就够了。」紫阳说。 寒露低下头沉思一番,道:「紫阳,说实话,你们都是怎么看待我的?」 这问题不知道怎么回答,不明白她所指的是哪方面,紫阳先说了一个最保险的:漂亮,善良。 「可我越来越体会不到这些了——漂亮,善良。」她说话的声音很小,「自从知道我爸妈离婚之后,就感觉这个世界突然变了,变得一天比一天坏,后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也证明了它的坏,我没法再一直笑下去了。我也试图想挽留住从前的感觉,可惜不行,当人已经被改变之后,哪怕世界再变回原来的样子,我也做不到了。」 紫阳的内心有了波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不受控,但理智不断提醒自己,这是「猫回娘家」了。 「现在的一切都不在我的控制之内,感觉自己被什么一直推着往前走,停不下来又很害怕,不知道会被推到哪里去,那种感觉太难受了。」她说,「我想过逃避,不想看见的时候闭上眼睛,原来还很管用,但现在不行了。即便我闭上眼睛,那种压力还是能感觉到,就像……就像是鬼故事里,附在人身上的一个小鬼,无论我走到哪里,它都跟着我。有时候我站在太阳底下,它就藏在我影子里,有时候我躺在被窝里,它就坐在我脚边……」 她越说紫阳越害怕,赶紧制止了她,说:「你别这么想啊,虽然生活很难,但还有那么多爱你的人,无论你发生什么事,我和大家都会站在你这边的,你永远不可能是孤身一人。」说完这些话,他觉得自己又败了。 寒露苦笑了一下,说:「你说的没错,很多人都还爱着我,我不应该消极。」 紫阳想了一下,决定问出自己疑惑已久的问题:「露露,你现在感觉幸福吗?你的学习、家庭以及感情方面?我很想知道。」 「幸福……」她想了片刻,说,「说不清楚……客观上讲是算幸福的。」 「但主观上不那么觉得,对吗?」 她不太想承认,就说:「也许是我还没想清楚,人有的时候就是很奇怪,在两个标注好利弊的选择当中,会不由自主选择可能弊的那一个,说不清道不明……」 「为什么会『不由自主』?你并没有到随波逐流的地步,你有很好的资格选择『利』的那一个啊。」紫阳不懂。 「我也不知道……」寒露低下了头,沉默一会又笑了,「我喜欢在自己身上做一个实验,就是『等等看』,最初是我在七八岁的时候,有一件事情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于是干脆按下不表,心想等自己长到十几岁也许就懂了;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又遇到了不理解的事情,又想,也许到我二十岁就懂了。现在我二十岁了,遇到了很多难题,以我现在的能力无法判断,我只能等到自己三十岁再回头看了。」她抬头看着紫阳,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人生就是这个好处,一个问题允许你往后拖延几年再解答。」 「但是,你有多少个十年可以浪费?」紫阳被她这个态度搞得有些生气,「你实话说,你跟王浩在一起到底幸不幸福?如果很确定幸福,那可以,你可以安心跟他结婚生子,要是觉得有疑虑,你还有其他选择,没必要堵上自己的十年人生啊!」 寒露被他这样一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反问对方一个问题:「紫阳,你有没有谈过恋爱?有没有跟一个人在一起超过一年?」 他倒是恋爱过,但时间都不长,很多是几个月就发现不合适而分手。 「很多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人真的很难战胜自己的内心。」她说。 「你既然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了。」紫阳叹了口气。 「我今天跟你说这些,全都是我真实的内心感受,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我知道,在这里你是对我最关注的,很多事情别人不在乎,但你会放在心上。」寒露说,「也许我以后也不会对你说了。你帮助过我,是真正的朋友,我心里非常感恩也非常珍惜,就是因为这样,我更要懂得怎么做好、怎么做不好。」 她这话说完,紫阳将之前给自己定下的戒律一下子推翻了,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说:「你既然认为我是你难得的朋友,就要充分利用好这个朋友。不管你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当面说、电话说、写信说,怎么都行,只要我还在这个世界上,我都是你最忠实的听众。没办法,谁让我是这里最关心你的人呢?」 寒露心中激起无数涟漪,她非常感动,这份感动让她陷入幸福与痛苦相互缠绕的漩涡里,她做出了与他相反的决定——以后无论好坏,再也不跟他说一个字。她能为这个朋友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停止伤害。 夜渐渐深了,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情况下,能够听到院子里慵懒的虫鸣,已经盛开的花香飘到屋里来,与香水味混合在一起,让人意乱情迷。现在,寒露就坐在他对面,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留下细密的阴影,她身着一袭碎花连衣裙,乌黑的长发随意散落在胸前,夜风吹来,发丝袅袅,撩得他的心痒痒的。那一刻,他感觉她特别特别近,近到一伸手就能摸得到,也特别特别柔弱,弱到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揽之入怀;那一刻,他心里生出很多欲望——说不出口的、羞耻的、罪恶的,他曾经为这些欲望冠以非常崇高的名头,而此时此刻,华丽的外壳裂开来,压抑很久的黑暗悄悄弥漫出来…… 「今天真是气死了,那帮傻叉……」路过猛然推门而入,见到寒露吓了一跳,「哎呦,露露你咋来了?」停顿两秒钟,他赶紧又说,「来找紫阳看论文了是吧?」 紫阳赶紧拿起寒露的论文,递给她,说:「先这样吧,你回去再改改,尽快找段老师给看看。论文就是这样,多让导师看看就容易过关。」 寒露站起来冲路过笑了笑,拿着论文出去了。 路过很兴奋地拍了拍紫阳的肩膀,笑道:「你们这是什么情况,这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哥们儿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坏你好事了?」 紫阳将笔记本合上,道:「想多了,人家是来问正事儿的。你刚才说谁,谁气死你了?」 「切,我才不信!一个熟鸭子摆在你面前,你能忍得了?」路过笑嘻嘻地说,「除非,除非你小子不行,哈哈哈!」 「行了,你开我玩笑可以,别连累人家。」紫阳说,「今天在数码城还顺利吗?」 这么一问,路过刚才生的气接上了,道:「还是那帮人。妈的,大家都是做生意,要的是公平竞争,干不过别人就使绊子,真是恶心!」 「啥意思?哪帮人?」 「原来数码城也有收二手的,跟我一样,有固定合作的老板,假如900块收到手,1200卖给老板,赚个差价。我呢,因为是新入行,想着少赚点钱打开局面再说,就1000收来,1100卖给合作老板,慢慢地,卖二手的觉得卖给我价格高,就都来找我,老板们能以更少的钱拿到货,也更愿意跟我合作。但是,我这么做动了某些人的奶酪了,今天在数码城故意找茬。气死我了!」 紫阳听罢很担心:「你这样蛮危险的,强龙不惹地头蛇,不要跟他们闹不愉快,万一他们联合起来搞你,你一个学生怎么应付得了?」 「算了算了,二手买卖先停一阵子吧,我也要空出时间搞论文了,不然毕不了业就傻眼了。」 「那就先停一停吧。」紫阳说,「你知道现在大家都怎么说你吗?说你现在已经赚了大钱了,咋样,今儿跟哥们儿透个底呗?」 路过挠挠头,说:「我这能弄几个钱啊,跟你这大户人家不一样。每天辛辛苦苦,也就几百块。」 「几百块?」紫阳睁大眼睛,「这也不少了啊!那你现在攒了多少钱了?」 说起来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差不多15万吧……现在也没那么多了,过年花了一两万,给妹妹交了学费,自己又交学费,七七八八算下来……现在能够个10万出头吧!」 「我的天!你这真的厉害啊!」紫阳真心实意地佩服他,「上着学都能搞15万,而且只做了两年多,够牛的了!」 路过嘿嘿一笑,道:「嘿嘿,不是两年,是最近几个月。这段时间行情好些,而且我的涉猎范围从手机、电脑,延伸到了相机、电视机、小家电等等,所以比原来收益好些了。」 「你可真是天才啊!」紫阳由衷感叹,「这么说,毕业后你还继续搞这些?」 「不是,我有别的想法。」路过说,「总是搞二手也很累的,我想做点其他的。常年接触这些数码产品,慢慢地我也积累了很多知识,我觉得未来可以尝试做做数码鉴定之类的工作,比如,哪个公司研发出了新的手机、电脑、电视、相机啊一类的,我先去测试,之后把自己的测试结果发布出来,供大家参考。」 「那,这靠什么赚钱呢?我怎么听着感觉这是个只烧钱不赚钱的行当啊!」 「行业里已经有人在做了,我有关注过。一般情况下是需要找人投资的,有一些视频网站公司会有数码频道,他们找投资很方便,再说我的二手货也可以一直搞,不愁钱的事儿。」路过说。 「找人投资?」紫阳不是很懂,「投资得需要收益吧?那他们投资这个,是怎么赢利呢?」 「靠流量吧,我做出的东西可以吸引流量,有流量就会有广告商找合作。大概是这样赢利吧,具体的我也还在摸索当中。」 紫阳搞不太懂,他只对家里的生意懂一点,就干脆不聊这个话题了。 「对了,真灿现在怎么样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忙吗?」 「应该是吧。你又不是没她联系方式,自己问不就是了。」 紫阳眯着眼,说:「哥们儿,你现在似乎有点变了啊!」 路过换掉衣服准备去洗澡,道:「咋变了,啥意思?」 「变胃口了。以前你喜欢冷面巨胸御姐,现在喜欢可爱平胸萝莉。」 路过上去就是一锤,说:「说什么呢你,什么御姐、萝莉的!」 「别不承认啊!那个天天粘着你的宋然,你敢说你俩没猫腻?一口一个『师兄』的,那个腻啊!」 「瞎说什么啊你,我总共跟她在一块才几次,你不都看到了嘛!什么猫腻,别编排我啊!」路过很严肃地否认。 「好,你不承认,那我就等你打脸。」紫阳笑道。 路过不再理他,去洗澡了。 路过否认跟宋然有猫腻的第三天,小姑娘就又找来了,说自己的电脑总是很卡,让路过帮她看看。紫阳当时也在,笑着对妹子说:「要不,你先重启试试?要是重启不行,你就再买一个试试?」 宋然噘着嘴,道:「学长别逗我了,我着急用电脑写作业呢!」 路过无法,只得随她去看,心想到时候修好电脑就走,绝不久待。 进屋后,路过直奔电脑,检查一番说,可能是系统垃圾过多导致的,用清理软件清一下就会好些。 「怎么用呢,我不会。」她说。 「这样吧,我给你写一个简单的清理小程序,以后你再遇到这种情况,打开小程序清一下就好了。」说完开始给她编写。 「你先写,我给你洗个苹果去。」说着,她就拿起苹果站起来,路过张口想要制止,人已经走出去了。 五分钟后她回来了,顺便把房间门也带上了。那门「嘭」的一声,震得路过小心脏猛地一跳。女孩回来后,乖乖地坐在他左后方,拿水果刀把苹果切成小份,之后用牙签插一块,递到路过嘴边。 「哥哥,尝一下甜不甜。」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路过犹豫几秒,说:「我不爱吃苹果,你自己吃吧。」 她身体向前伸了伸,整个人都要倚在路过身上了,说话时口中的热气轻轻喷在他后脖颈的皮肤上。 「不爱吃苹果,那你爱吃什么啊?」她有些俏皮地问。 路过有些遭不住了,心想这妹子图谋不轨啊!看来人长得太帅也是麻烦。 「你……你别……」路过往旁边躲了躲,小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好,好了,软件写好了。现在,你电脑里的那些垃圾都清了,应该不卡了。」 「哦,不卡了吗?」她嘟着嘴,好像更愿意电脑卡着。 「那既然这样,我就……」 「我不想要这个电脑了,想买个新的。」她又说,「哥哥不是收二手电脑吗?那你觉得,我的这个值多少啊?」 路过刚站起来,只好又坐下,他没心思估算这电脑值多少,便说:「你觉得多少就多少吧!」 「我觉得多少就多少?」她笑着反问。 「嗯。」 她嘻嘻笑着,伸手打了他一下,道:「不要这么敷衍我嘛,认真点啦!」 这一打,路过感觉自己人都要瘫了,不禁后悔自己来这一遭。 「2000块吧,2000块。」他说。 「啊,不能再多点了吗?我买的时候5000多呢!」 「二手数码都是这样,除非是相机或者镜头,其他东西都是半折起跳。」 「半折,那不就是2500块吗?哥哥欺负我数学不好是不是?」她佯装生气地说。 「那就2500元吧,你要是卖……」路过顺手把电脑拿在手里,「那我待会把钱转给你」 宋然看他站起来了,伸手拉他的裤子,道:「哎呀,没说是现在卖啊,我还得拿它写作业呢!」 她这看似不经意的伸手一抓,刚好碰到路过的私密部位,吓得路过一个弹跳,汗都出来了。那一刻他感觉天旋地转的,脑袋一下子失灵了,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失去理智」。 他赶紧把电脑还给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口打开门,说:「那等你想好再卖吧,我先走了!」说完赶紧跑出去了。 跑出大门之后,路过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如同劫后重生了一样。他现在很能理解景睿和寒露的感受,心想幸亏自己算不得一等一美人,不然光躲避这人间咸猪手都耗尽半辈子精力了。其实路过从幼儿园到大学,每个阶段都遇到过对自己倾心的女孩子,但从来没有像宋然这样如此主动、开放的,真的很吓人。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可惜,枉长了一张可以颠倒众生的脸,却没有一颗生性浪荡的心,这种年代还有此等洁身自好的品质,也不知道该自傲还是该叹惋了。 ☆、毕业传统 进入四月份之后,基本上所有的院系都开始了毕业论文答辩,这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也是重要的一个仪式。为了这个仪式的顺利开展,大四学子们格外认真,仿佛回到了大一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这久违的真挚着实让人感动。这个月,大四同学们见面不再问「吃了吗」、「找到工作没」了,而是问「论文写怎么样了」,似乎被论文折磨得够呛。这幸福的烦恼从大四上学期就开始了,持续了近一年。 为了顺利毕业,真灿决定告假专门搞论文。他们系的一轮答辩已经要开始了,真灿跟教授打了招呼,说在外面实习不方便,看能不能尽量往后面排一排,教授当时答应了,谁知道名单下来,她竟然是第一批答辩的……不过想想挺好的,终于不用每天跟打仗一样忙到要死了。回到月半湾看到熟悉的床,她差点哭出来。 他们室友中,除了杨晟春和景睿,其余都在紧张备战。真灿和文珺是第一批,路过、紫阳和寒露是第二批,最后是布苗和安心。那几日似乎回到了考试前挑灯夜战的时光,他们一改平日里游手好闲的形象,乖乖地坐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天,Word和PPT来回切换,感觉几天之内,体会到了这两个办公软件的从入门到精通的全过程。 真灿的选题对她来说还是比较简单的,研究用一个新型电子报软件来做课件,这个东西呢,是懂的人觉得很简单,不懂的人就觉得很高大上,糊弄下教授应该还是可以的。为了看起来更加玄乎,她需要在文章里仔细斟酌用词,潜移默化的把「高大上」概念植入进去,还要尽量多的用到许多复杂的辅助软件,比如她提到要用Photoshop、AE、flash等软件,还得介绍各个软件之间如何做链接。但实际上,她能用到以上软件的地方特别少。 文珺呢,是教授帮忙选的一个课题。她非常聪明,从选题到内容延伸,从论文成型再到答辩PPT,她都跟教授有过充分的沟通。左右她比较闲,一周五个工作日,她能有四天都赖在教授办公室里。教授们自然是喜欢这种主动贴上来的学生,会觉得你非常用心,真的把论文当成大事儿,最主要是,尊重教授。还有几天就要答辩了,文珺甚至提出先演练一下,让教授给自己一个评估,不过教授拒绝了,说还是上一次战场练练比较好。 经济系的三个室友,研究的东西相对来讲还是有点真材实料的。路过研究的是个体经济,紫阳是研究的私有企业,寒露则是房地产相关,都是跟他们的经历密切相关的。但他们三个都是偏「高冷」的学生,教授一周能见到一两次就不错了,为了能够过关,他们对自己的论文内容要求是比较高的。几个室友曾经好奇地看过彼此的论文,大家一致认为除了学霸安心,就数这三个人的论文含金量最高,特别是路过,他不但把自己的选题研究透了,还预测了行业未来的发展趋势,讲得头头是道的。安心看了之后说,这论文水平拿到研究生面前也不会逊色了。 布苗选择的是研究英语对汉语的影响,但并不是单纯讲语言,而是由语言的变革联想到新闻行业。论文选题确认之前,她做了大量的调查,做了1000份调查问卷,500个中国人,500个外国人,分别讲述他们在生活中对两种语言融合的实际体验,还去拜访了语言学的专家,参考了大量的中外书籍,确实是非常用心了。 安心就不必说了,写论文对她来说简直小菜一碟,她研究的主题是衰老与抗衰老,满篇的专业术语,什么端粒啦、自由基啦、多肽啦之类的。大家看了之后,都给她出点子,说可以把文章名字改成《论长生不老的科学可能性》、《秦始皇有可能万岁万万岁吗》、《练仙丹》之类的,听起来噱头十足。杨晟春则从一个导演的角度提出建议,说干脆就叫《吸血鬼不死之谜》吧,刚好跟他之前拍过的一个视频《血色魅影》相呼应。以上建议,安心都婉拒了。 时间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答辩这天,真灿和文珺一大早就起了床。这天是轮到杨导弄早餐,他特地定了营养均衡的配餐,但是两个女生却食不知味,匆匆填进去几口,就赶去教学楼了。 这天答辩的人挺多的,有的很早就来了,在教室外的走廊里候着,有的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分析在场老师们的喜好,猜测自己可能会面临的刁难性问题,有的待在角落里,悄悄进行自我彩排,也有的看起来无所谓的样子,还在说说笑笑。真灿意识到,眼前的情景是值得一生去纪念的,她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心想等过几年再来看肯定特别感慨。真灿诚惶诚恐问旁边的同学,什么时间开始,从谁开始。实际上时间安排和答辩先后名单是已经公布的,她只是想通过问来确认一下,然后跟同学聊几句,缓解紧张情绪。 第一个同学进去了。大家侧耳倾听,那同学用了二十分钟来讲PPT,但讲完后,教授说超时了,要扣分,吓得外面的同学马上在心里评估自己可能的时长。接着是答辩环节,旁听的老师们先问,可能是刚开始第一个学生,老师们问得蛮多的,有几个问题问了之后,那同学磕磕巴巴答得很不好。外面的同学开始交头接耳,说待会不管问的问题是否有提前准备,都要保持镇定自若,你一慌,老师们就觉得你准备不充分,就得扣分了。最后是指导教授提问,他的提问事先会有所透露,答案可以提前准备,那同学回答得还可以。 第二个同学进去了。这个同学吸取了前一个的教训,只用了十分钟就讲完了PPT,可教授又说他说太快了,也得扣分……老师们对他提问没那么难,倒是对答如流,但是教授最后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他回答得不太好。大家得出结论,如果其他老师们问得问题难,教授就会适当放放水,如果其他老师仁慈了,教授反而容易难度加码。 同学们一个接一个的进去又出来,很快就到了真灿前面的一个同学。说来也怪,从早上起床就开始紧张,现在马上「上战场」却又不那么紧张了。她像一个荷枪实弹的战士,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前面的同学终于结束了,她捏了捏手里的论文,深吸一口气,只听得教授在里面喊:「下一个。」她呼出气,缓了两秒,走了进去。 她来到讲台上,在电脑上找到自己提前交给老师的文件夹,打开PPT,这就准备开说了。 「不自我介绍一下?」教授说。 妈的,这么重要的环节竟然忘了! 「没事,镇定自若!」她暗示自己,然后清了清嗓子,带着微笑说:「孔教授、各位老师们上午好,我叫胡真灿,我的论文选题是……」 她遇到问题不慌不乱的表现给她往回拉了不少印象,教授的脸色没有那么难看了。 「好的,那现在我开始了?」她对着教授说,直到教授点了点头,她方才开始讲。 上台前她曾经无数次告诉自己,一定要把握好时间,千万不要超时或太短,但真的上了台才发现,能够顺顺当当、不慌不忙地讲完才最重要,超时不超时的不要太在意,不然会影响自己节奏。终于讲完了,她瞄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大概18分钟,算有些超了。 「我的讲述结束了,请孔教授和各位老师们指点。谢谢。」她微笑着说。 教授冲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让老师们提问。老师们被她那些唬人的词儿吓住了,也没问出什么问题来,教授最后问了问具体可能的应用场景,说建议把应用场景具象化,在二辩的时候把这方面说清楚。真灿小鸡啄米似的答应了。 「好的,你这边结束了。」教授说。 「谢谢教授,谢谢各位老师。」临走时,真灿又输出了一波礼貌攻击,认真的鞠了个躬,然后从容地下了讲台。她特意用余光观察了一下教授和老师们,他们也都报以微笑。 出去后,同学们都夸奖她表现得很不错,很从容很淡定,可以评选为这一批的最佳。她自己也很满意,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笑得嘴巴都快合不上了,想赶紧去找文珺,看看她那边什么情况。 文珺比真灿提早结束了答辩,与室友的欢天喜地不同,她似乎不太高兴。 「怎么了,答辩不顺利吗?」真灿问。 「还行吧,没太大问题。」她说。 「那你干嘛闷闷不乐的,还以为你发挥不好呢。」 文珺低着头,情绪愈发不佳,走到廊子尽头时终于忍不住,抱住真灿抽泣起来。 「灿哥儿,我刚才碰到黄卫了……」 真灿被她这样吓了一跳,道:「碰到黄卫了,咋了,他有说什么吗?难道他骂你了?」 她只是哭,不作答。 真灿把她拉到隐蔽处,说:「我的大小姐,你先别哭,快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他黄卫要是敢欺负你,我一定饶不了他!」 「没有……」文珺越哭越痛,「他没欺负我……」 「没欺负你,那你哭什么啊?」 「我看到他了……」文珺说,「我看到他了啊……」 真灿愣在那里。此时距离俩人分手已经一年多了,他们各自都有了新欢,所有人都以为当日的痛苦已经成为过去式,但没想到,文珺仍然被禁锢在那片雪地里……她还爱着黄卫,他的一切仍然在影响着她。无法想象,这480多个日日夜夜,她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回到月半湾之后,文珺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一下午都没出来。傍晚时分,子卿过来找她,说打了好多电话都不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敲了敲门,她在里面说身体不舒服,晚上不能一块出去玩了。 「怎么不舒服了?生病了吗?」子卿问。 真灿赶紧出门告诉子卿,文珺来了例假,肚子疼得厉害。 「你一个男生也没办法,要不先回去吧,我们帮忙照顾就行。」 子卿则很疑惑:「她不是前几天才结束么,怎么又……」 「啊……可能是被影响了,对,被影响了!」真灿胡诌道,「你没听说么,女生们总是在一起,例假会相互影响,久而久之就赶到一块去了!」 「可是……」 「你先走吧,我们来照顾。女生来例假情绪不好,万一哪句话不对跟你吵起来就不好了。」 子卿想了想,说:「那好吧,就拜托你了。」临下楼又转过身来,递给真灿一张票,说,「我下个月要跟老师去北京演出,这个是入场券,麻烦你帮忙给她吧!」 真灿答应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子卿是个很不错的男孩子,有才华有长相,性格还温柔,怎么偏偏这么不幸,没能遇到一个真正爱他的女孩。 偶遇前任的人不止文珺,还有陷入甜蜜新恋情的李煜亮。 那天他开着敞篷跑车去见客户,路上遇到了大堵车,在高架桥下滞留了十多分钟。百无聊赖的时候,感觉右前方车道有另外一辆跑车的主人在盯着他看。原来是夏丹。 很久没见,夏丹似乎换了一种妆面风格,看上去少了之前的艳丽而多了坦然、自信,头发也剪短了,大波浪换成了披肩直发。李煜亮看过去,她冲他笑了笑——说不清这笑什么含义,它既没有过往不究的释然,也没有耿耿于怀的愤恨,它像是一个试探,一个不明就里的信号。李煜亮没有躲避,也回了一个笑。他对夏丹没有任何情绪,这个笑是回应她的笑。他们在进行一种只有他们才能懂的交流: 「李煜亮?呵呵,你好啊。」 「你也好啊,夏丹。」 「猜我在想什么?」 「你猜我猜不猜?」 诸如此类。 俩人对视之后,就各自别过头了。前面的拥堵终于结束了,夏丹发动车子,临走时再一次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比了一个倒着的「OK」手势。这次没等回应,她一股烟似的开走了。 那天他们分手的情形,李煜亮还记得很清楚。因为夏丹意外怀孕,只好带她去打胎,医生说她孕期是八周,推算一下应该是六周之前怀孕,现在做人流手术的话,保养得好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当时李煜亮没有多想,但回来之后突然想到,六周之前,李煜亮人在北京,两人有10来天时间没有同床。而且他一向非常小心,防护措施做得很到位,意外怀孕的概率是非常低的。狐疑的李煜亮调查了一下夏丹那段时间的行踪,他不在那几天,她有跟一帮朋友去过酒吧,其中有个人一直在追求她,这不能不让人怀疑。 李煜亮忍耐了一个月,在此期间好吃好喝对待她,也忍住没有去月半湾找安心,等她恢复差不多了,就摊开来聊聊这个话题。 夏丹非常气愤,认为他为了推卸责任不惜侮辱她。 「你去北京前一晚我们明明有做,就差那几天的事情,医生也不一定搞得那么准。我看你早就不信任我吧?出了事情就想撇开责任,你还是男人吗?」夏丹边说边哭,「我现在还没毕业,已经为你打了胎,但凡你有点良心,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就算有误差,怎么可能误差一周以上呢?孕期本来是按照周度计算的。 「这么说,你不否认跟那个男的一起去过酒吧?」李煜亮说。 「就算去过又怎样?那么多人在一块,我要是跟他有点什么肯定瞒不住。你不信可以去问,我可以把名单给你!」夏丹看起来理直气壮。 那些人李煜亮早就调查清楚了,事实上,从酒吧出来后大家都醉了,他们是叫人开车送回去的,而那个男生住的地方跟夏丹同方向,很可能是搭一辆车回去的。 「你要给我安罪名,可以,但是要拿出证据来!」夏丹道。 「没有证据,我也不想找证据。」李煜亮说,「你现在已经养好了,我该负的责已经负完了。」 夏丹瞪大红肿的眼睛,道:「你什么意思?」 「分手。」他说。 「你凭什么跟我分手?就凭你怀疑我?」夏丹情绪很激动,「我说了,你要给我安罪名必须拿出证据来,否则我不同意!」 「我没有给你安罪名,但我对你很怀疑,没办法相处下去了。」 夏丹很慌乱,分手的恐惧大过被侮辱的痛心。 「凭什么你说分手就分手,分手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哈,你是不是早就想甩了我,所以才找的由头?这都过去一个月了,你现在又怀疑了,一个月前你怎么不说?」 李煜亮不想说话了,看着她在那里疯狂。 只要他不再说话,她就很害怕,不敢再冲他大喊大叫,改为央求:「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背叛过你,你可以去调查,去问他们,问他们从酒吧出来后,我有没有跟哪个男人开房。我真的没有出轨,怀孕我也很意外,可是我真的很爱你,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我甚至有想过休学一年来生孩子,因为我有把握肯定是你的骨肉!」 他还是不说话。 「你不能这样欺负我,你怎么能忍心?看在我爱你的份儿上,可不可以不要折磨我……」她不再说话,趴在他胸前大哭起来。 但他心意已决,必须要分手。 「李煜亮!」她大喊,「你就仗着我喜欢你欺负我,从开始到现在,都在欺负我!」 她最终没有挽留住他,经过几天的挣扎,她被迫接受了那个残酷的结局。 当晚提出分手之后,李煜亮就赶到月半湾,把早早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送给了安心。他一直小心翼翼,担心夏丹会找安心报复,一直进行半地下恋情。不过后来有一天,一个跟夏丹关系不错的人通过杨晟春打听,问李煜亮是不是跟一个叫安心的人在一起了,他才担心起来。安心一向不喜欢说三道四,李煜亮有几次隐晦地问她,有没有谁找过她麻烦,她都说没有,但如果夏丹知道了,不可能什么行动都没有。 杨晟春理解好哥们儿的担忧,主动请缨去「提点」安心,说:「既然她不想说,你也不要再问了,我去给她做一些心理疏导,让她堤防着点儿就行。」 「可是,安心太单纯了,我怕夏丹给她灌输一些不好的东西,她肯定会受不了。」李煜亮说,「都是我的错,不想连累她。」 杨晟春看着他那个样子,忍不住感叹:「亮哥竟然也有如此痴情的一面,实乃罕见之极啊!」 李煜亮笑了笑说:「我是认定她了,跟她在一起,感觉所有的烦恼都会消失,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他又收起笑容,脸上的表情变得悲伤,「实话说,她的气质跟我妈很像,都是那种不争不抢、清清淡淡的个性。小时候,我很不喜欢我妈的那种性格,就是因为她不争抢,导致自己的家庭被其他女人攻占……哎,现在回想起来,她真的太苦了,但为了我,她一直在忍,忍到最后得了严重的抑郁症……」 杨晟春预感到,他妈妈所谓的「病死」,很可能另有隐情。 「那你妈是怎么……」 「她自杀了。」李煜亮用一种淡淡的语气说,「那年我刚毕业,跟朋友在月半湾租了房子,准备搞乐队。之前我妈不想让我玩乐队,她害怕我到最后分不到家产,希望我能努力赢得父亲宠爱,『至少要让你爸能喜欢你。』她这么跟我说。我那时候很倔强,心想就算以后要饭也不去跟人争,没有意义。后来,有一天午后,我跟朋友们在外面吃饭,接到我小姨的电话,说我妈在家里做饭的时候,中了煤气去世了……说不清我当时的心情,只是突然猛烈反胃,把刚吃的饭全吐出来了……警察调查的结果是自杀,没有留下遗书,在她的包里还有没吃完的抗抑郁的药。」 杨晟春深受震动,没想到他身上还有这些故事,怪不得会放弃热爱的乐队,转而回到家族里去。 「这就是你喜欢安心的原因吗?」 李煜亮仔细地想了想,说:「我也不清楚。我认识她好多年了,刚开始只是觉得这小孩很单纯可爱。你知道,在社会上见的人多了,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肚子里有几根肠子。她是那种很纯粹的人,跟她在一起不必担心会被伤害,你问她什么问题也必定能得到诚实的答案,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让人很『安心』。我们就是很平淡地认识了,维持平淡的学长学妹关系,后来因为租房子跟她打交道才多了。现在回想,也许我喜欢的是跟她在一起的感觉,那种不必设防的安全感。」 「哎,也只有你这样经历多的人能感受到她的好。像我这种,就只喜欢聪明有灵性、理智又冷酷的。」杨晟春道。 「胡真灿吗?」 「胡真灿我是很喜欢,但没有想过成为恋人。」杨晟春说,「坦白来讲我有点爱无能,长这么大,还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只爱我自己。」 李煜亮笑着说:「这话我信。」 「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杨晟春道。 「请说。」李煜亮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太绅士了。」杨晟春摇摇头,「什么意思呢?你喜欢把任何事情都做得很体面,喜欢追求私欲与道德的平衡,你这个——算是优点吧,让你在朋友中获取了很高的地位,一群人中,你就是那个站在中间位置『闪闪发光』的权威。但是,你不该在泡妞的时候也『绅士』,这就是罪恶了。像我,想睡人家就是想睡人家,坦坦荡荡的,接受就OK,不接受拉倒,事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你呢,找了个妹子,睡完好吃好喝地待着,饿了给面包,冷了添件衣,跟养宠物一样。这女人呢,最怕男的不爱还表现得特温柔,你没听过那句话么,『钝刀子杀人,不让你死,却让你生不如死』。你看你甩掉的那些妞,哪一个不是哭得要死要活的,要是换你你也接受不了啊,昨儿个还温柔体贴、知冷知热的,今儿突然就要分手。前面的女孩都算好欺负的,这回你得小心了,这夏丹是个半疯儿,指不定搞出什么幺蛾子呢!」 这番话一下子道出了真相,李煜亮听罢很是感慨:「你说得太对了,这就是我。」他沉思一番,像是在自我解剖,「这不能说是『绅士』,你用词太客气了,这叫『虚伪』,我是遗传了我父亲,他就是这样的人。明明不爱我妈了,在外面都有了别的女人,可依然好吃好喝招待着,让她生不如死——『钝刀子杀人』,你说得太对了。」 杨晟春看他这样,又赶紧往回圆:「哎呦,你别想这么极端,这也不是虚伪,你只是做不到那么坏,有一点亏心的事儿就想去弥补。那月半湾的苏美人也是这样的人,太注重道德上无瑕疵了,也不能说这不好,只是我个人觉得,完全摒弃人性刚需的强行「道德正确」行为都是耍流氓。」 「你说得没错,但我也确实虚伪。」李煜亮叹了口气说,「有些东西是基因里带的,永远无法克服,我只能吸取前面的教训,尽量不让自己重蹈覆辙。」 「看来,这小丫头让你转了性子,这算是真爱的力量吗?」杨晟春笑道。 「我不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再犯错误,只求尽力而为。」他说。 经济系三个室友答辩后,就到了安心和布苗。为了给女友信心,李煜亮决定亲自送她「上战场」,鼓励她要「自信」、「别紧张」,安心笑了笑说:「可我觉得,你比我要紧张。」 「我当然紧张了。你太在意学习了,一点小困难都影响心情。每次我只要看你的情绪,就知道学习上有没有遇到难题。」他佯装有些不悦,「说实话,我俩感情对你的影响都远远不如学习对你的影响大。」 安心笑道:「那是因为我俩之间没有难题啊,没机会心情不好。」 这恋爱小白一旦认真说起情话来,可比情场老手厉害多了。 这是俩人公开恋情以来,第一次正大光明地在校园里转悠。李煜亮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学校里的熟人太多了,他戴着墨镜,再戴上卫衣的帽子,以为这样应该就没人注意了,不想每隔十米都会有学弟学妹上前打招呼:「学长,你来了?」 安心进去答辩,他就在走廊上等着。他那个身高本来就瞩目,还装模作样地搞掩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来了,很快就吸引了一波妹子,发现正是传说中跟「灰姑娘」恋爱的李煜亮,那更不得了了,一个个热情似火,围着他问这问那。布苗答辩完过来看安心的情况,发现了杵在女孩中间的男人,走过去一看是亮哥。 「亮哥,果然是你!」布苗笑道,「今天怎么走冷酷风了,还以为是某个韩国欧巴呢!」 周围的女孩子正在围着他说笑,见来了一个抱着答辩资料的女生,便礼貌地问学姐好。这个学校的传统就是很注重前后辈级别。想当年布苗在大一的时候,走在校园里见到谁都点头哈腰的,因为一旦遇到学长学姐没有问好,很快你不懂礼数的传闻就传开了,卑微的地位一直到大二才舒服一些,如今,也算是混到食物链顶端了。 「答辩结束了?」李煜亮道,「安心进去好久了,还没出来。」 「你家安心是高材生,是重点培养对象,第一轮答辩没有那么严肃,可能允许她进去旁听了。」布苗说。 「重点培养,那为啥没有进保研名单?」 「有多种原因吧,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据说她现在联系到了重量级的教授,说不定比保研更好呢。」 「那倒是。」 他们俩的对话太专业,旁边的小姑娘觉得没趣,就都走了。布苗笑说:「亮哥的魅力不减啊,到哪里都吸引一波妹妹。」 「现在老了,以前会更多。」他也笑了。 「要不你去教室里等吧,悄悄地进去,没人会注意的。」布苗说。 李煜亮看了看自己的装扮,说:「就我这一身,怎么看都不像学霸,会被赶出去的。」 布苗把手里的答辩资料给他,说:「把你的墨镜收起来,拿着这资料从后面进去,不会引人注意的。你也该亲眼看看你家安心到底多厉害。」 「这个法子可行。」李煜亮接过来资料,接着把腕子上的手表脱下来给布苗,「这个是感谢礼,收下吧!」 布苗推却了,笑说:「改天请大家吃饭吧!」然后转身走了。 李煜亮鬼鬼祟祟进了教室,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来。他观察了一下,安心坐在第三排左边的位置,中间做的是老师和教授们。讲台上的同学正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底下老师们一边听一边不时记着什么,靠安心比较近的老师,偶尔会探过身跟她讨论些什么,这种情形李煜亮上学时期是没遇到过的。他想,也许安心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是老师们最爱的学生,她那么聪明又那么用功,有可能比老师知道得还要多,同学们一定也很敬佩她。她就是所有问题的参考答案,是所有考试难度的风向标。 那个同学答辩完之后,就轮到了安心。她走上去,十分淡定从容,看起来不像是来答辩的学生,更像是来分享成果的某位专家。现场的教授、老师和旁听观众都坐直了身子,很专注地听她讲。她简单说了开场白,然后介绍了自己的研究主题,跟李煜亮想象中那种非常学术化甚至有些呆板的风格不同,她讲述的风格很有意思,刚开始还开了个小玩笑,提到了室友们给她起的那些搞笑论文名字,然后卖了一个关子,说如果自己穿越到秦始皇当政时期,可以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为他老人家「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梦想做些什么。底下人都笑了,严肃的答辩现场变得轻松不少。 安心开始了她的分享,李煜亮不太懂,但听得超级认真,在她每一段陈词结束都报以微笑点头致意——尽管她还没有看到他。她的分享有二十多分钟,讲完后并没有立马开始答辩,老师们对里面的某些内容提出「延伸一下」的要求,安心不得已展开多说了一些,等她全部「延伸」完,大概四十分钟以上了。之后才是答辩环节。每个老师都有提问,她回答得也特别好,教授也非常满意,没有提出异议。全部结束之后,李煜亮忍不住拍了拍手表示祝贺,安静的教室里响起了掌声,有几个人回头看了看,气氛有些微微尴尬。答辩场合似乎不太适合鼓掌,吓得他便立马收起双手。但随后,坐在前排某个老师也拍了拍手,教授也加入进来,接着大家就都鼓了掌。安心没想到能收获掌声,向大家鞠了鞠躬,然后环视一圈教室,对大家的认可表示感激,于是看到了坐在角落里冲她微笑的李煜亮,她表现出了微微惊喜,接着走下讲台。 安心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李煜亮也赶紧跟了出来,一见面,他就表示委屈:「明明知道我在你后面,也不回头看看我!」 「在教室里不方便啊,我不是赶紧出来了嘛,本来是要在教室里坐一上午的。」安心微笑着说。 「你刚刚在上面讲,说只要解决端粒、端粒酶什么的,就能很大程度延缓衰老,是真的吗?」李煜亮问。 安心笑道:「你还真的听了啊?」 「那是自然,我老婆研究的东西,当然得好好听。」 「那只是衰老的一种原因,目前人类衰老的根本原因其实还存在争议,有自由基学说和端粒学说,也有其他说法。我个人较为倾向于端粒,但我的专题并不是研究人衰老的原因,而是想引出自己的研究。」 「哦,好像杨导的电影里说到过这个,他的那些吸血鬼不死之身,是因为细胞分裂的时候不会变化什么的,我也记不清了……他那个电影拍得没意思,我不是很愿意看。」 「那这样看,小杨导还是研究过的。他的意思应该是,细胞可以有无数次有丝分裂而不会导致端粒缩短,这确实是端粒学说的中心意思。」安心说。 「那,你研究这个,是要做什么?不会真的是造『仙丹』吧?」李煜亮笑道。 安心想了想说:「大概率是后人铺路。科学研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需要好几代人的努力,但是每一个小的进步,都是了不起的成果。我这次的论文,其实是对研究生时期的专业进行的一次尝试性思考,还有很多设想没法呈现,那得需要大量的实验才能论证。」 「不管怎么样,我的老婆很厉害就是了!」李煜亮笑道,「我说过,未来你会是女英雄,所有人都得仰望你的。」 「那也太夸张了。」安心笑道,「又不是去打仗,怎么能是女英雄。」 一轮答辩结束后,两周后又开始了二轮答辩,这一次基本上差不多了,当二轮答辩结束后,离别的气息瞬间浓郁起来,不少大四学生开始了彻夜狂欢。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在校园找一片草地上席地而坐,一边烧烤一边喝啤酒,把该说的话一次性说个痛快。月半湾伙伴们的狂欢派对来晚了一些,他们每个人都得先应付自己同班、同系及同学院的狂欢,之前都是偷偷喝酒,可是五月份这个特殊的月份,学校似乎为大四学生开了一个特例,允许他们放纵一下。五月的校园是最美丽的时候,校园里的花儿都开了,到处都是春末初夏的姹紫嫣红,即将毕业的学生们开始满校园的跑,拿着相机不停地拍,想要把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都记录下来。 路过刚喝了一顿酒,在厕所里吐了一顿,偷偷跑到校园里呼吸新鲜空气,刚好遇到了跟同学们在草地上聊天的寒露。 「嗨!」寒露笑着打了招呼,「你那边咋样了?我这边下午再跟同学们拍拍照片,就差不多结束了。」 「哦,我这也是最后一场酒了。」路过笑说,「这次派对依然是文珺负责主持吗?」 「应该是的,她已经在准备派对的各种物件了。」 「这一次大家得小心,不能忘了AA。」路过笑道。 「哈哈哈,大小姐现在是成熟多了,不会计较那些了!」寒露笑道,又想起什么,问,「真灿怎么说,她能参加吗?」 路过皱了皱眉,说:「说不太确定。她现在特别忙,那个小公司刚成立没几年,什么体系、流程都不完善,一个人当十个人用,每天累得跟狗一样。」 「哎,当初说是做明星助理,还以为是个美差,没想到这么忙。」 「说实话,刚进入职场稍微辛苦点也没啥,但是她这也太夸张了,昨天打电话,说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饭都没时间好好吃。」路过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寒露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道:「这也太夸张了,怎么会不让睡觉呢?」 「说他们公司某个小艺人出了点负面新闻,全公司都在想办法公关,真灿这几天都在忙这个事儿。」 「诶,不对啊!」寒露更疑惑了,「她不是景睿的助理么,别的艺人关她什么事儿?」 「就是这个很坑啊,一个人干十个人的事儿。他们老板特会画大饼,说公司正在上升期,需要每个员工多辛苦一些,对个人也是很好的成长机会什么的。妈的,都是资本家那一套恶心说辞!」路过很生气,「真不想让她做了,不把人当人看的公司,待着有什么意思呢?」 「景睿管不了吗?没有护着她吗?」 「景睿是艺人,跟公司是合作的关系,和公司里的员工是两码事,艺人是没有什么资格对公司的决定指手画脚的,他纵然一时不快说几句,也起不到什么决定性作用。」路过说,「妈的,早前听说『不能跟艺人签约,要跟公司签』就觉得不太对劲,现在知道那狗老板打得什么主意了,这是想捆绑着真灿,给他当牛做马呢!」 「哎,算了吧,你也别太生气,先挺过一段时间,等有了经验再跳槽别的公司吧!」寒露说,「就算我们现在劝她离开,估计她也不肯。」 「说的是这样,她就是太固执。」 俩人正说着,又被各自同学叫走了。在他们俩聊天处的后面二十米处的长椅上,坐着布苗和贝利两个人,他们在欣赏着操场上跑来跑去的人,感慨着时光匆匆。 「中国跟澳洲的毕业不太一样,我们那里毕业要举行舞会派对,每个人都要穿晚礼服,还要找一个舞伴。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毕业舞会都是必不可少的。」贝利说,「真的很怀念那时候。」 「中国没有这种传统,但我们学校每个系都会有毕业晚会,大家也是穿礼服、找搭档,还要走红毯,按照惯例是每年的6月中旬。」布苗说。 「那应该是类似的,都是大家聚在一起。」 「你们应该是派对模式,我们是要举办一个表演会,要上台表演节目。」 「Not party,it’s Graduation Gala.」贝利说。 「Yes, there will be performers and audiences at the gala.」 「Got it .」贝利笑道,「又学到了一个知识,我在你这里学到了好多。」 「彼此彼此。」布苗笑道。 「那你们毕业还有什么conventions吗?」 「有好多。」布苗笑道,「比如,发誓。」贝利一脸不解,她接着说,「发誓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一般是对着校园里标志性的景色或者某个小餐厅的美食。比如,我特别爱吃食堂里的那家西北瓦罐面,我会对着它发誓:毕业后我一定经常过来吃的。但实际上,我大概率是不会再过来吃了。也有的人很爱校园里的月牙湖,冲着月牙湖说:我最爱的月牙湖,即便我毕业了,也会经常回来看你的。但大家都知道,他十有□□是不回来了。」 贝利说:「听起来有些……嗯,感慨。」 「是很感慨。」布苗说,「人生的每一个阶段,过去就过去了,很难再回首。」 「还有吗?」贝利问。 「还有喝醉。」布苗说,「毕业一定要醉一次,借着酒劲儿,把想说的不想说的,通通说出来。这是人生第一次,允许你放肆——对很多人来说,也是最后一次。」 「唔。这个澳洲也会有,很多人在毕业party 上喝醉,如果是高中的毕业party ,就会有很多人在当天晚上失身,You know, it was the first time they had sex.」 「Well, I understand.」布苗笑道。 「还有没有?」贝利越来越感兴趣。 「跳蚤市场, Flea market.」布苗说,「就是把自己不需要的东西低价卖出去,相当于卖二手,价格都特别便宜。买的人一般是大一、大二的学弟学妹。」 「这个有意思。」 「现在答辩结束了,很快跳蚤市场就开业了。」 「那这些conventions里,你最期待哪一个?」贝利问。 「当然是毕业晚会,要穿晚礼服的。」布苗想到就很高兴,「我还没穿过礼服呢。」 「女生是很喜欢晚礼服,可以有机会展示自己。」 布苗兴奋的眼神收了起来,有些失落地说:「但是还要找舞伴,感觉很麻烦。」 贝利没有犹豫,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别人都是找自己对象一起出席,如果我们俩一起,会被朋友们说的,我担心你会尴尬。」布苗说。 贝利知道她什么意思,这是逼着他承认两人的关系。 「没关系,我对他们也很熟悉了。」贝利笑着说。 布苗感到很苦恼,不明白他到底在干什么。这件事很简单,如果他真的想要交往,就借此机会说「没啥误会的,我俩本来是真的」了,可是如果不想交往,又何必主动说做她舞伴呢?可一直到现在他都还在模棱两可,实在让人痛苦。她想,也许是自己先前对待黄卫太残忍,上天要报应呢,特意给她指了一个难对付的对象,她进他退,她退他进,两人像是在跳探戈,倒有些怀念黄卫的爽快个性。布苗很讨厌这种被人牵制情绪的状态,每天都过得很不顺畅,每说一句话都得细细揣摩,完全体会不到爱情的甜蜜,尽是心酸。 她想,与其这样拉扯,不如来个决断吧!她决定找个合适的时间直接提出来,若对方答应一切都好,不答应就彻底断了吧,之后她出国留学,远离这片伤心地。 毕业季,也是「分手季」,这也是conventions 之一。 ☆、23 由文珺负责的「毕业派对」场地已经搭建成型了,还在当初他们初进月半湾时的那个地方,三年前的遗物还留着。几把生了锈的椅子和桌子铺上新的桌布接着用,当初的小亭子外轮廓还有,又给挂上了新的纱幔。这次的布置比当年更加用心,氛围特浪漫。 头天晚上,文珺就把派对的时间和流程发给小伙伴们了,说一个都不能少,而且还特别规定,不能带朋友、对象等其他人,就他们自己人。 「那亮哥可以来吗?」布苗问。她负责写派对请柬。 「那肯定可以啊,他可比我们都有资格。」文珺说。 「那,杨导和景睿呢?」文珺说,「他们是租户,但是不是毕业生。」 「杨导想来就来吧,无所谓,景睿不是不让他来,是他太忙了根本来不了吧!」 「那,文轩呢?」布苗问。 「文轩……」文珺犹豫了,因为请了文轩,就得请心婕,她可磨不开面儿。 看她很犹豫,布苗说:「要不这样,我们给他们发过去,来不来是他们的事儿,可以吗?」 「我们愿意发,但,某些人不一定愿意来。」文珺说,「还是算了吧,吃饭图得是开心,我可不想毁了心情。至于文轩,也不要发了吧,我自有主意。」 布苗笑了笑,按照她的意思办了。 第二天一大早,早餐值日生寒露做好早餐,然后一个个叫起床,说今天是跳蚤市场第一天开业,问谁要去买东西。他们不住在学校宿舍,也暂时没有搬离月半湾的打算,除了教科书没啥需要卖的,倒是可以趁着这个当口去淘点宝。最后,只有文珺和布苗决定去,三个姑娘便一起赶去看热闹去了。 这一届的跳蚤市场依然设置在学校操场,第一天开业已经十分热闹了,竟然足足三个临时街区,得有五六十个摊位。这只是第一天,跳蚤市场按照院系排队设置,可能要一周左右才能结束。由于东西都非常便宜,不光学校学生,也有不少外面的大爷大妈特地赶过来「收东西」,学校认为「肥水不流外人田」,也考虑到毕业季学校的安全问题,已经严格控制外面人员进入了。 市场里的东西琳琅满目,什么神奇的东西都有,日用品不必说了,还有卖自己宠物的。每个摊位为了尽快卖出去东西,都各显神通:有的直接吆喝,说他的东西都是开了光的,买了的话考试门门都能过;有的摊主男扮女装,化着夸张的妆容,在摊位前跳滑稽的舞蹈吸引顾客;有的搞笑模仿车站里的「乞讨表演艺术家」,一个人扮演病重的伙伴,一个人扮演可怜的乞讨者,摊位前有写了字的白布:「来自XX系,至今没找到工作,请好心人帮忙,赚了钱给哥们找最好的精神病医生……」;有的立了一个牌子,上书:「学妹亲一口,要啥都拿走」。她们三个走了一路笑了一路,眼泪都笑出来了。 千挑万选,三个人都买到了超级划算的东西,兴高采烈地拿回了月半湾给其他室友们看。寒露买了好多电影光盘和书,布苗挑了些英语书籍及小饰品,文珺买的最多,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还拎来了一个小笼子。 「大小姐,你那笼子里是什么啊?」杨晟春问。 「小仓鼠啊!快看看,多可爱啊!」文珺笑道。 路过用胳膊碰了碰紫阳,说:「哥们儿,来活儿了。」 「我可不会养小仓鼠啊,你那些猫都已经够折腾人了!」紫阳抱怨道。 「放心,不会麻烦陈大公子的,我自己养!」文珺翻了他一个白眼儿。 「你最好是自己养。」紫阳小声嘀咕。 寒露对大家说:「怎么,你们不去淘点东西吗?有好多有意思的小玩意儿呢,都特便宜。紫阳,有你很喜欢的超英手办,路过,还有一些手机、相机。」 紫阳笑了笑说:「我就不买了,万一毕业后不留在月半湾,搬家也麻烦。」 他这一说,在场的人都表示伤感和不舍。 文珺道:「紫阳啊,不是说好第一份工作尽量在市内的嘛,你怎么要走了?」 「哎,主要是我爸妈很想让我回去,帮他们照顾一下公司的事情。」他说,「但我绝对不是一去不回的,我肯定会想你们的,会经常回来的。」 路过比其他人更早知道这事儿,他叹了口气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们也做不到永远在一起,只要彼此之间不忘记就好。」 「这话什么意思,过儿你也要走?」布苗问。 「我应该不走,我是在开导你们要有忧患意识。」他笑着说。 杨晟春觉得,是时候公布自己的动态了:「我已经签了新公司,下个月就得开展工作了,以后也会很少回来。不过大家放心,我一时半会买不起房子,只要回来还住月半湾。」 文珺噘起了嘴,不高兴了,道:「还有谁要走的,赶紧提前说出来吧!」 布苗说:「我可是很早就确定要走的,没有瞒报哦!」 「寒露,你呢?」文珺问。 寒露也不是很确定,如果她毕了业就结婚,那肯定是要搬走的,但她不想说实话,就笑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搬走的。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住在这里是最放松、最开心的。」 「你们真的……」文珺埋怨道,「一个个说那么好听,舍不得舍不得,可是全都想着要跑……全都是骗子!」 安心和李煜亮刚好回来了,听到文珺在那儿抱怨,安心赶紧说:「我不走,我将来在大学城里读研,住在月半湾也方便。」 「我也不走。」李煜亮笑道,「我走了,你们都得走。」 为了缓解伤感气氛,寒露笑对李煜亮道:「我都怀疑亮哥其实把这栋小楼给买下来了,我们搬进来的时候就说租了三年,现在三年早过了吧?」 李煜亮笑道:「被你发现了,我早就买了它,当我和安心的婚房呢!」 俩人自有绯闻传出之后,甚少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合,即使出现也很少有对话,他们这样轻松地聊天,大家心情都好了很多。 这边正聊着,李煜亮接到了一个电话,看样子是公司里遇到了什么事儿,挂掉电话就说得提前走了。 「怎么了?」安心问。 「没什么大事儿,最近消防安全检查,可能有几个店稍微有些麻烦,我得去解决一下。」他说。 「能解决吗?」安心问。 李煜亮笑了笑,双手捧着她的脸,像安慰小朋友一样,说:「放心啦,肯定没事。」 「啧啧啧。」男生们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快走吧,别在这里腻歪了!」 又走了一个人,文珺的嘴越噘越长。 「现在还差谁?」文珺环视一周,想起来一个人,「对了,灿哥咋说,能回来吗?」 路过露出愁容,道:「她是走不开啊,已经申请假期了,尽量能赶得上派对吧!」 「派对晚上就开始了,怎么才申请假期?」文珺很不悦,「那她能赶得回来吗?」 其实是不能,但路过只能委婉地说「尽量」。真灿最近实在是太忙,说只请到了下周一的假,当天是他们系的毕业晚会。真的很苦闷,路过原本打算趁着这次聚会跟她表白的。 早听好哥们紫阳说了,真灿绝对不会因为家庭原因看不上她,劝他赶紧表白,不然以后两个人越拉扯越远。他一想也是,以后不一定能遇到像真灿这样知根知底的,不抓紧机会,真的会错过。他已经把未来都想好了,先干二手数码赚点首付钱,之后买房子、与真灿结婚,刚开始会难一些,要一起还贷款,但只要俩人努力奋斗,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等他有了能力,就不让真灿再出去奔波了,待在家里照顾孩子就行。如果幸运的话,他还可以利用业余时间搞数码评测,保持自己的理想和热爱。可是她不参加聚会,难道还要等到下周一吗?倒也不是急于这几天的事儿,主要是他们暧昧太久,能鼓起勇气捅破窗户纸比一开始就表达爱意难得多,他害怕夜长梦多。 文珺数了数屋里的人,一共7个,算了,就这样吧。她宣布流程进入第一项:拍照。 「我先卖个关子。」文珺笑道,「请了一个专业的摄影师帮我们拍,绝对都是精品。」 大家跟在她后面,像一个小型的旅游团一样,往校园走去。他们首先来到了校园1号大门前,这是最热门的合影地点之一,等待拍照的人呜呜泱泱的。 「哎呀,这么多人!」寒露说,「咱们还是先去别的地方吧!」 「要不我们先去图书馆、A4湖那边吧。」领队文珺说,「我跟摄影师说一声,换一个接头地点。」 几个男生面部表情地跟着女孩子们后面,一切听她们安排,不发表任何意见。 现在正是上课的时候,路上能遇到的基本都是毕业生,路过主教学楼前的时候,发现有的院系已经在拍摄毕业照了。在前往图书馆的路上,终于见到了神秘的摄影师,竟然是陶文轩! 「哎呀,是你啊哥们儿!」路过和紫阳赶紧跑了过去,「好久不见啊!」 见到久违的室友,陶文轩笑得很开心。他剪短了头发,皮肤晒得黝黑,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精神,到底是已经工作的人,气质成熟了很多。 文珺向他介绍杨晟春,说:「你俩一个导演,一个摄影师,以后说不定可以合作呢!」 路过拍了拍他,笑道:「你可真不够意思,说好经常回来看看,结果走了之后一个影子都没见着!」 「嗨,毕业后接了一个活儿,去了趟海南,待了半年才回来,结果又给派到云南了,一直没有空回来。」文轩笑说。 「怪不得你晒这么黑!」文珺笑道。 「诶,胡真灿怎么没有来?」文轩问。室友中,他与路过及真灿的关系更好一些。 「人家现在去赚大钱了,哪有时间来陪我们哦!」文珺噘嘴道,她还在因为真灿无法及时赶回来生气。 寒露笑道:「没有啦,她去实习了,暂时回不来。」。 路过道:「好啦好啦,既然专业摄影师都来了,咱们赶紧去拍照片了!」 大家欢天喜地去各个景点打卡,男生们只是配角,随便拍几张照片就算了,女孩们则各种变换姿势,一个个不像是留念,倒像是拍杂志封面。拍好后去看照片,纷纷赞叹果然是专业的摄影师,果然很有艺术感。 图书馆留念结束,几个人又来到A4湖,这也是校园著名的景点,平时小情侣约会喜欢到这里来,湖岸边的长椅常年抢手。今天来湖边拍照的人也非常多,比较好的角度已经被人占了,他们拍了好久的队才拍了几张。A4湖结束之后,就是教室了,坐在教室里摆出在看书或者听讲的姿势来几张,然后在走廊里,手扶栏杆45度角仰望天空拍几张,之后在楼梯间、中央景观、礼堂等各处都留下了影像。 最后是校园里的大草坪,这也是拍照圣地。女孩子们一来到这里就撒了欢,立马摆出各种矫揉造作的姿势,可把文轩忙坏了。在这片草地上,他们进行了一次「排列组合」,每两个人都合了影,然后是每三个人的合影、四个人的合影……最后是好几张大合照。 拍照结束后,有大约十分钟的调整时间,之后等待队长文珺的下一个指示。 安心不放心李煜亮,打电话过去问情况,对方说事情还在解决中。他的那些酒吧每年都要进行一次,往年都能顺利通过,这一次稍微费了一些精神,李煜亮不得已出钱打点关系,所涉及店面十来个,着实令人头大。 「怎么会不合格呢?」安心很奇怪,「这些店铺建筑的时候,没有通过消防验证吗?」 「是通过了的,但是后面有装修,还得要过检验。」李煜亮道,他不想安心被这些事情打扰,安慰说,「放心吧,能搞定。你好好跟同学、朋友们聚聚,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了,珍惜最后的时光。等我忙完这些事儿,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那晚上的活动,你能来吗?」安心问。 李煜亮感到很抱歉,说:「对不起啊安安,现在这情况我不好走开,你们玩好不好?」 「好吧。」安心说,「你不用担心我这边,好好处理你的工作吧!」 文珺吹响挂在脖子里的哨子,周围散开的小伙伴马上靠过来,围成了一个标准的圆。 「现在进行第二项:游戏环节。」文珺说着,从包里取出一副纸牌来,「真心话,大冒险。」 男生们立马表示兴趣不大。 「你们没有权利反抗,都得听我指挥!」文珺道。 她把牌洗好,几个人按顺序抓牌,抓到牌之后不能看,反着放在自己面前。 「好了,都拿到了吧?」文珺确认了之后,从兜里掏出两个骰子,往中间草地上一撂,「从寒露开始!」 寒露一下子紧张起来。 文珺又撂了一次骰子,然后指着杨晟春道:「你的点数比寒露多,是赢的一方。好,现在赢家要在输家的牌中,随机抽出一张来。」 杨晟春便随即从寒露的牌里取出一张来,交给文珺。 文珺接到牌先看一下,继而露出神秘的微笑。 「露露,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她问。 「真……真心话。」寒露说。她害怕选择大冒险,万一让她在现场找个异性接吻啥的多尴尬。 文珺猥琐一笑,开始读题目:「请苏寒露同学说出真心话:你今天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的?」 在场的男生立马嚎叫起来。 寒露红着脸想了一会,说:「可能是粉色……我也不是很确定,忘记了。」 「哦呦,粉色哦!」路过起着哄,用肩膀怼了怼紫阳。 接着又扔一次骰子,轮到了安心给杨晟春抽牌。 「我选择大冒险。」杨晟春笑道。 文珺宣读题目:「请杨晟春听清:请在你的手机联系人里找到第9个人,然后跟他/她打电话告白,要说到『我爱你』三个字。」 大家特别兴奋,争着要看他手机里第9个联系人是谁。 「啊,这是我以前合作过的一个师弟。」他笑着说。 「快打电话啊!」大家催促他,「必须外放!」 杨导天不怕地不怕,立马打电话过去。电话响了三声对方就接了,杨晟春快到斩乱麻,开门见山就说:「我爱你。拜拜。」 「这不算!不算!」文珺说,「对方还没说话呢,你怎么就挂了!」 「你这规则里没写啊,我只要说出那三个字就好啊!」杨晟春很得意。 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坐在他旁边的路过一看,立马笑喷:「我去,人家打回来了,哈哈哈!」 杨晟春不怕被看笑话,接了电话。对方也笑得很开心,问:「师哥,在玩游戏吗?」 下一个骰子的点数还是比安心少,仍然是她来抽别人,这次输家是布苗,她选择真心话。 「请问布苗:你会选择在场异性中的谁进行一夜情?」 这个问题很劲爆,布苗一下子后悔了,想选择大冒险。文珺哪会给她机会,逼着她回答。没办法,布苗只能认真去思考这个问题。在场男生们马上正襟危坐,下意识整理下仪容,等待被钦点。 布苗想,紫阳喜欢寒露,路过是真灿的,文轩不熟悉,那就只能是杨导了。她便指了指杨晟春。 「哦呦,恭喜小杨导!」男生们为他喝彩。 杨晟春很得意:「早就说过,哥还是挺有魅力的!」 下一个输家轮到了文珺,她很兴奋地选择了真心话。 布苗暂代主持人,问:「请问卓文珺:你愿意跟在场同性中的哪一个热吻?」 男生们沸腾了,女孩们也很开心。 杨晟春抗议道:「不公平,为什么一定是同性?」 文珺转了转眼珠子,拿手迅速指了指寒露,然后害羞地捂住脸,还特娇嗔地说:「你们讨厌啦!」 「来一个,来一个!」男生们开始起哄了,引得周边其他无关人等纷纷围过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起哄团队。 看这势头越来越大,似乎不做个样子不行了,文珺豁了出去,移到寒露旁边,周围一阵尖叫。反正都是女孩子,寒露也不害怕,直面文珺。只见文珺闭着眼睛撅起了嘴,寒露学着她的样子,但迟迟没有亲到。文珺睁开眼睛,看到对方将脸伸过来了,便快速地冲上去亲了一下。周围人沸腾起来,纷纷鼓掌叫好。 游戏玩得特别尽兴,都有点不想结束。之后他们简单吃了午饭,开始了下午的活动。 「下面的活动很简单,就是藏宝活动。」文珺道,「看我手上的这个苹果和梨,这就是宝藏。我们分成红蓝两队,一个队的宝贝是苹果,另外一队是梨。开始后,双方就去藏宝,然后集合后把具体位置给我,由我来出线索,双方根据我的线索分别去找宝贝,谁先找到谁就赢。」 路过举手道:「大小姐,这个游戏好幼稚啊,我可以不参加吗?」 文珺瞪大眼睛,道:「怎么会幼稚呢?我选的这几个藏宝地点,都是非常有纪念意义的。你们不可以随便藏的,要根据我提供的这些地方挑选。」 紫阳说:「那赢了有啥奖励吗?没奖励就不玩了。」 「有啊,输的那一队要给赢的那一队洗一个月的衣服。」 「……」 队伍分成了两对,苹果队由路过领导,梨队由杨晟春领导,然后各自领着队伍去藏宝了。但他们实在是觉得游戏好幼稚,藏宝的半路上就都忘了自己在游戏,慢慢地变成了追忆从前。走在曾经走过很多次的校园路上,看到一切都颇为感慨。 「你看钟楼。」路过指了指远处高耸的钟楼建筑,「大一的时候,我还偷偷爬上去敲过呢,被保安大叔逮到,好一顿臭骂。」 寒露也想到了从前,笑道:「我大一的时候,在钟楼后面的小广场那里参加过选美比赛。那天天气特别热,我借的礼服太厚了,出了一身汗。」 安心望着钟楼也笑了,道:「对,当初比赛我也在,当初我的职务是宣传员,那时候还不认识寒露呢。记得就是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亮哥。」 「这么巧?」路过惊讶道,「那场比赛我也在,最后的冠军是一个嘴上带痣的姐姐,对吧?那场比赛我是跟紫阳一起来看的。」 「哇,那还真是巧合啊!」寒露说,「不过你们肯定不记得我,我很早就被淘汰了。」 杨晟春率领梨队跟了过来,不过他们队的宝贝已经被他吃了,来到钟楼前时,只剩一个梨核了。 「什么比赛啊?」他嚼着东西口齿不清地问。 安心忙问他:「杨导,我们大一的时候那场选美比赛,也是你执导的吗?」 他咽下最后一口梨,把梨核扔进了垃圾桶,用袖子抹了一把嘴,道:「是啊,之前的选美比赛都是我导演的。」 「大一的选美比赛吗?」布苗道,「那场我也看了哦,记得那天天气好热,还特别拥挤。」 寒露笑道:「哈哈哈,原来我们的缘分那么早就开始吗?大家竟然都看过那个比赛!」 布苗也感到很神奇,说:「对呀,我和文珺就是因为这个比赛认识的,我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她太热了,找我借扇子用。」 那这么说,他们当真已经在更早的时候不知不觉中相聚了。不难想象,在那个天气很热的午后,晒了一上午的寒露终于宣布被淘汰了,她提着不太合身的礼服下了台,从戴着墨镜的杨晟春背后走过去,差点撞上了慌里慌张赶过来拍照的安心,之后对抱着胳膊观看比赛的李煜亮轻声说「借过」,她刚走过去,路过就拉着紫阳挤进人群里,最后从正在讨论天气、分享扇子的布苗、文珺姐妹花面前经过。这时,有人恰巧拍下一张照片,将他们几个都定格在这张照片里,随后将它分享在网络,又恰巧被正在上网冲浪的真灿看到了,与此同时,她接到同学的电话,邀请她一起去传说中的月半湾遛遛……所谓缘分,不过如此。 女生们正在惊叹缘分的奇妙,小杨导笑道:「这有啥惊讶的,我敢说新生欢迎晚会你们也都在,当年的秋季运动会你们也都在,甚至有可能某一次放学后,大家凑巧选择了同一个食堂。」他这话很不招人待见,本来已经脑补出一个颇具戏剧效果的开场了,被他这么一说没有一点意思了。 「杨导,你输了。」路过亮出苹果道,「你们的宝贝都没了,就等着给我们洗衣服吧!」 「行啊,只要你们能放心,那我们乐意效劳。」 但他们队的成员不认输,把责任全推给了他,紫阳道:「梨全部是他吃的,我们可没尝一口!」 「行吧行吧,我负责。」杨晟春道,「哎,上一次玩这么幼稚的游戏,还是幼儿园的时候。」 寒露说:「你们不觉得大小姐最近情绪很反常吗?跟打了兴奋剂一样。」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感觉出来了。 「是啊,情绪很高涨,上一次见她这样还是一年前。」紫阳说,然后问布苗,「喵喵,怎么回事,她跟歌唱家的恋情出问题了吗?」 布苗表示自己并不清楚,说昨天还看到他们俩视频聊天,不像是闹别扭的样子。 路过猛然想起,真灿跟他提过一嘴,说什么「大小姐看着没心没肺,实际上特别痴情」之类的话,还说「黄卫没福气」,难道是因为黄卫吗?但他知道黄卫这个人物特殊性,他的存在既影响大小姐的友情,也影响她的爱情,于是没有说出来。 大家没有心情玩游戏,就随便应付了事,早早赶回月半湾,去准备晚上的大餐了。 男生们搬来了晚上烧烤用的食材和啤酒,女生们取来了定制的蛋糕,摄像机已经充好了电,灯光设备也已经调试好。六点的铃声响起,文珺吹起哨子,所有人立刻围在一起。文珺站在主持人的位置,拿起稿子,读起了开场白: 「亲爱的室友们:转眼,我们已经相伴三年了,在这三年里,我们相互照顾、相互温暖,这里就像我们第二个家。我还记得,当初大家一起搬进这栋小楼,彼此之间还不熟悉,拘谨而羞涩地彼此寒暄,谁能想到,我们竟然已经在一起三年了呢?三年里,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高兴的、心酸的、难过的、委屈的,我们在这些经历里学到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我们从幼稚的小孩,变成了不那么幼稚的小孩。现在,我们来到了大学四年最后的旅程。人家都说,大学是人生中最后的纯粹,以后,就得面临各种枪林弹雨了。但我一点不害怕,因为我有你们。我知道,不管我遇到什么事情,你们都会陪着我,都会……」 她突然哽咽了,下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大家马上鼓掌鼓励她,喊道:「加油,大小姐!」女生们都红了眼眶,男生们也颇为感动。 文珺调整了情绪,接着说:「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说到哪了……哦,我相信你们会陪着我,我也会陪着你们。今晚,我特意策划了这个小派对,就是想搞一个仪式,大家一起尽情地吃、尽情的喝,把所有的烦恼统统抛弃,把过去的那些旧东西都抛弃,过了今晚,明天就是新的开始!」 「说得好!」杨晟春为她呐喊。大家又一次热情鼓掌。 「我知道,毕业后,大家不一定能够住在一起了,肯定有人不得已先搬走,但我相信,你们只要有时间一定会常回家看看的,对不对?」 「对!」 「月半湾就是所有美好回忆的承载,即便再过十年、二十年,这份美好都不会褪色,对不对?」 「对!」 大家的热情让她非常兴奋和激动,开始脱稿互动:「就算以后,咱们都各自恋爱、结婚、生子,月半湾仍旧是我们共同的家,对不对?」 「对,你说得都对!」杨晟春声音特别大,「但是大小姐,我好饿啊,咱们可以边烤肉边说话吗?」 「好的,那我来宣布,今晚的毕业派对,正式开始!」 男生们呼啦一下子散了,开始点炉子、拌调料,女生们在一旁打下手,好不热闹。布苗看文珺情绪还没稳定,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几年的默契,俩人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了然。 烤肉架已经开始营业了,女生们围在一边等待投喂。杨晟春和路过忙着往烤架上摆肉和菜,紫阳负责切肉,文轩负责插签。这顿烤肉比餐厅里的都好吃,感觉特别特别香,怎么吃都不过瘾。紫阳把啤酒拿了过来,开了瓶,现场每人发一瓶,道:「谁都逃不掉哈,今晚不管男生女生,都一醉方休!」 大家一起碰杯,然后咕咚咕咚喝了起来。熟悉的人在一块,喝酒就是比较尽兴,反正是抱着不醉不归的心态来的。杨晟春早就发现,一群人喝酒的时候,谁心事多谁就喝得爽快,打眼一看,八个人中,只有他、文轩和安心还克制一点,其余人都跟疯了一样猛灌酒,那个路过,第一次干杯就把一瓶啤酒给吹了,陈紫阳和卓文君也不逊色,很快就干掉了大半瓶,苏寒露和布苗紧随其后。 杨晟春悄悄对文轩说:「看到没,当代大学生太堕落了,一个个不好好搞学习,全去谈什么恋爱,结果傻了吧!喝酒最终伤得还是自己身啊!」 文轩笑了笑说:「哥们儿有所不知,我学生时代也尽谈恋爱来着,后来失恋了,毕业时喝得比他们还凶。」 「啧,那看来只有我一个人超凡脱俗了。」 「是啊,这才是真正值得庆祝的事儿!」 二人相视一笑,碰了一下,又喝了几口。 派对才开始没多久,路过的脸已经喝得通红了,文珺也已经吐过一次了,杨晟春一看这节奏不行,得缓一缓,把酒瓶子都收了回来,说先把烤熟的肉吃掉,不要浪费,然后让安心和文轩赶紧煮点汤水,这样喝下去怕不好。汤水还没煮好,几个人又喝起来了,边喝还便唱歌,几个人排排坐,口齿不清地吼着。 安心把醒酒汤端过去,但没人愿意喝,还在那里边喝边唱。文珺的嗓门最亮,唱起了《山路十八弯》,震得人耳膜疼。还好小区里也有其他人搞毕业派对,搁平时指定被骂。 苏寒露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到安心面前,要跟她喝一杯,安心只好应了。她搂着安心,笑着问:「安心,你和亮哥两个人,幸福吗?」 安心微笑着点点头。 「哦……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她嘴里的酒气喷在安心的脸上,行为做派跟平时差别很大。 「你太单纯了,太单纯了,我怕你被男人骗了啊!」她接着说,「那个李煜亮,他是个好人,但不是一个好男人……我担心你被骗了,你还是太单纯啊!」 安心笑说自己不会被骗的,让她放心。 「不不不,你不明白……」她打了一个嗝,说,「有的男人很会装的,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背地里特别恶心,真的,你相信我!」 安心只能不住地答应她,又劝她喝点醒酒汤。 「不用,我没有醉。」她推开了汤,笑道,「就算我醉了,我也不要醒,醒着多难受啊,我才没那么傻!」 紫阳端着酒来找杨晟春了,他还不算太醉,但走路也不是直线了。 「哥们儿!」他上来就跟杨导碰了一下,然后喝了几大口酒,说:「你知道这帮人里我最佩服的是谁吗?是你!真的,不是奉承。你说得对,喜欢一个人就要大胆表白,要么死要么活,他妈的,像我这样半死不死吊着,实在难受……」 杨晟春点点头,说:「你悠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身体最重要。」 「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我怂啊!他妈的,我怂啊!」他又提起酒瓶子喝了几口,「我真佩服你这性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老弟我就不行了啊……」 「一个人一种个性,我也有我的烦恼——当然没你们的烦恼多就是了。」杨导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做安慰了。 路过喝差不多了,打电话给真灿。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 「灿哥啊,你在哪?」 对方说在吃饭。 「灿哥啊,你怎么就不在呢?你不知道,我多希望你在我身边啊,我的灿哥啊!」 对方问他在干嘛。 「我在喝酒呢,跟大家一起。你怎么不回来跟我一起呀?哎,咱们还没一起喝过酒呢,还没面对面掏心窝子说一回话呢!」他说着说着,突感很委屈,流下了眼泪,「我好难过啊,真的。当初我妈去世,我还挺镇定的,按照规矩办了丧事,有条不紊的,亲戚邻居都夸我坚强、夸我男子。我也以为自己挺坚强的。可是,那天我看天气预报,老家下了冰雹,我下意识要给我妈打电话,告诉她注意安全,可是,可是,我突然想起来,我没有妈妈了……灿哥,真的,我趴在被窝里哭了大半夜……」 「你说,是不是我上辈子做错过什么事儿呢?不然,老天爷干嘛逮着我欺负呢?我还没结婚生子,我妹妹还不到十岁,这个家以后怎么办呢?灿哥,想到这些,我都害怕委屈你,你那么聪明、那么优秀、那么可爱,你应该特别幸福才对……」 对方劝他少喝点酒,注意身体。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我发誓。」他举起手对着天空,「我发誓就软弱这一次,明天起来再坚强吧,真的,我太累了……灿哥,你回来没有?要是你在多好啊,要是你在,还能有人听我说话……」 他说着说着,就倒在了地上,手里的啤酒洒在了草丛里。对方「喂喂喂」几声没反应,就挂了电话。文轩跑了过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背进了屋里。 杨晟春安慰好紫阳,再一看,布苗和文珺也烂醉了,俩人抱在一起一会痛哭一会大笑,接着又吐了对方一身。他赶紧打电话给子卿,要他赶过来给老婆收尸。场面有些失控了,三个清醒的人都忙不过来。安心将寒露扶到椅子上坐定,给她拿了一块蛋糕,希望她分散注意力,不要再喝酒了,然后跑过去帮忙照顾烂醉的闺蜜俩。那俩人站都站不稳了,只能扶到屋子里去,在外面待着怕会着凉。这时,他们买的肉和菜连一半都没消耗完,糕点更是没动过,可是酒已经喝差不多了。 草地上只剩下了两个人。紫阳喝完最后一口酒,看到寒露蜷缩在小亭子里的一张椅子上,小亭子的柱子上缠绕着闪烁的小彩灯,轻柔的纱幔随风飘飘悠悠,烧烤架上发出滋滋的声音,空气中散发着肉的焦香味。他走过去,蹲在她前面,仰头看着她。 「露露。」他喊了一声。 寒露睁开眼睛,看到紫阳就笑了,将手里的蛋糕送到他嘴边,说:「你吃吗?」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紫阳问。 寒露收回伸出去的手,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我得不到肯定的答案呢?」他语气非常伤感。 寒露不知道怎么回复,双手摆弄着那个小蛋糕。 他谈了口气,说:「我没那个魄力,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你是我的盔甲也是我的软肋,比起自己的幸福,我更在意你的感受。但我知道,这些都只能感动自己……可悲的是,我也只能自我感动。」 寒露被触动了,流下了眼泪,捧着他的脸,道:「为什么呢?为什么是我呀?」 他笑了一下,说:「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想过。可能是因为你太美了吧,也可能是因为你的善良和温柔,但现在我已经无从追溯了。可我从来没后悔过,真的,哪怕最终的结局是坏的,我也不后悔。」 寒露看着他那双真挚的眼睛,心想,她如果现在放弃一切跟眼前的这个人在一起,肯定会特别幸福,他那么爱她,那么在意她,一定会把最美好的都给她。 「可是我做不到……」她哭着说,「对不起,我没办法……」 「没关系,你不要哭。是我动的心,与你无关。」他笑着说。 她突然做了一个决定,说:「我们都喝醉了,对不对?今晚我们都不清醒,不清醒的露露和不清醒的紫阳。」 他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吻住了他的唇。刚开始他很震惊,但随后也想:「对,我们都喝醉了,都不是清醒的。」然后给予热烈地回应。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明天醒来后再继续理智,今晚就疯狂一次吧! 他们吻得很忘情,寒露抱着他的头,手里的小蛋糕在他脖子上留下一抹奶油,然后掉在了地上。这个吻大约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两个人都有些缺氧了,寒露抽出身来,虚弱地倚在他肩上。他抱起她,往屋里走。 文轩正在帮路过清理吐出来的垃圾,安心和小杨导正在楼上安置那闺蜜俩,紫阳只好自己将寒露送到屋里去。他走路也不稳,跌跌撞撞的,好不容易将她送进了房间,把她放在床上,帮她脱掉鞋子,然后盖上被子。临走时吻了吻她的额头,轻轻说:「再见吧,苏寒露。」然后下了楼。 子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他刚演出完回来,妆都没来及卸掉。走到月半湾门口遇到了同样匆匆赶来的贝利。不过他们俩不认识,一起走了一段相同的路才反应过来,哦,俩人可能都是月半湾的女婿。他们颇为尴尬地打了一个招呼,又一起上了楼。 「我找卓文珺,你呢?」子卿问。 「布苗。」 「哦,在旁边这个房间。」子卿给他指了指,便匆忙进了文珺屋里。 文珺已经睡下了,她喝得脸上红扑扑的,头发很乱,同他一样都没来得及卸妆,看来她也经历了一场辛苦的表演。子卿帮她把外衣和鞋子脱掉,又拿湿拖布将地上的呕吐物清理了下。 文珺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嗲着嗓子问是谁。 子卿放下手里的活儿,坐在她床边,道:「是我啊。」 文珺睁开惺忪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久,问:「你是谁?」 子卿看她这个样子,觉得很可爱,笑道:「你说我是谁?」 「你是……黄卫吗?」 沉默。 「是黄卫吗?」她又问了一遍。 她突然哭了起来,双手揽住他的脖子,边哭边说:「你终于来看我了吗?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每天都在想你。可是你竟然找了新对象,怎么可以这样啊!你不是说,只爱我一个人吗?我不生你的气了,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别走了,好不好?」 子卿保持着俯视姿势很久没有动,直到她停止哭泣,直到她意识模糊,说出的话变得散乱、零碎,直到她彻底安静下来。他定定地看着她几分钟,做好了决定。他帮她把门关好,然后下楼,离开了月半湾。 而隔壁的房间,却是另外一种情景。 喝醉的布苗终于说出了闷在心里很久的话,她希望贝利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复。在她的逼问下,贝利最终点了头,说愿意接受两人的情侣关系。 「你是真心的吗?」布苗问。 贝利点点头,说自己是真心的,他从来不会做违心的决定。 「那为什么你一直都不表白?你是希望我说吗?」布苗感觉很委屈。 贝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于是没有回答,只说自己已经做好决定了,他愿意跟她交往,并且会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今晚,我送给你一个来自澳洲的毕业传统。」说完,便俯身亲吻她…… 忙完室友们之后,安心累得浑身都快散架了。洗完澡,照例给李煜亮打了个电话。 「睡了吗?」安心问。 「还没。」他的声音似乎很疲惫,「刚从外面回来。」 「这么晚吗?是不是事情处理得不太顺利?」 李煜亮不想让她担心,说已经解决差不多了,又哄了哄,让她先睡。挂掉电话之后,他才恢复忧虑的神情。 他这次的危机,已经有确切的证据是夏丹搞的鬼,她找很多人举报他的酒吧存在消防问题。事实上,酒吧街上大多数店都不太符合标准,就看有关部门查得严不严,因为收到举报,这次就没那么容易过关了。他出了很多公关费,找了很多人,最后还是被勒令整改。这一改,得损失几百万。早前杨晟春提醒他注意夏丹,现在看来,这小妞的确不是个好惹的主。不过这也不完全是坏事,原来她没动静,李煜亮心里很不安稳,就像悬在脑袋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现在她出招了,倒有办法对付。还好她没有针对安心,这点,李煜亮松了口气。 远在千里之外的真灿刚刚才吃完夜宵赶回酒店,她睡前例行到景睿房里看一下,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问他是否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如果没有的话,她就要睡觉去了。 「灿哥。」景睿叫住她,「刚才路过打来电话,可能是找你的,打到我这里了。」 「哎呀,今晚他们要开派对的,我竟然忘了!」真灿一拍脑门,赶紧问:「他说什么,是不是骂我来着?」 「没有。他可能是喝多了,说了很多话,说你不在他很伤心。」景睿说。 「不是跟他解释过了嘛,我工作忙走不开。」真灿给他掖了掖被子,说,「行吧,你先睡,我待会给他回个电话。对了,医生开的药你记得吃哈,水给你倒好了,明天早上我检查,要是被我发现你没吃,小心我削你!」 景睿笑道:「放心,我马上就吃。」 「那行,我先回去了!」 她回去给路过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心想肯定是喝多了直接睡觉了。虽然没赶得上月半湾的毕业晚会,她也不觉得特别遗憾,不过是在一起吃吃喝喝罢了,这种场面从前体验过很多回,这一次一定也是这样。她有一个优点,就是不在意错过的任何一个风景,她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但这也是她的缺点,因为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会奇怪为何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却想不到,从前错过的、忽略的所有细节共同决定了之后的境遇。她躺在了床上,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因为太累很快睡去了。与此同时,月半湾的朋友们也都睡去了。 他们都一夜无梦。 ☆、24 真灿是周一中午赶回来的,早上景睿又发烧了,量一□□温38.5°,吓得她赶紧带他去医院输液。这一天是景睿难得的休息日,原本计划的广告拍摄取消了,真灿因此得来了这个机会回校处理事情。这几天学校各大院系开始拍摄毕业照了,上午是经济学院的,路过哥俩和寒露大美女都赶去拍照了,其他人也各忙各的,竟没人来接她。她找了一圈,最后打电话给李煜亮,希望对方不忙的话来接风。 「路过和杨晟春都干嘛去了,怎么也轮不到我吧?」李煜亮说,「而且我很忙的,根本没时间接驾。」 真灿哈哈一笑,道:「安心说了,你今天有空,叫我直接跟你联系的。」 「她对我也不是百分百了解。再说了,你打个车自己回来不就行了,咋地,在娱乐圈混几天,也开始摆架子了,打车不符合你的身份了?」 「行行行,你先开车往这边走,别耽误时间,别的我慢慢跟你解释。」 「已经在路上了,大姐。」李煜亮用抱怨的语气说,「你要注意一下,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房东,而且你家艺人的有些活动还是我司赞助的,某种程度上算你们的金主,哪有给你跑腿的道理!」 「等我发工资请你们小两口吃顿好的,别嘚啵了。」 「我掐指一算,你上班也有一个月了吧,难道还没发工资?」 真灿叹了口气,道:「哎,别提了,发的工资全贴补出差费了,可出差报销有他妈巨慢,我现在钱不够用的,还借了景睿好多!现在连打车费都不舍得掏了,惨啊!」 李煜亮呵呵笑了两声,说:「看来你过得不如意。老子最近也不如意,我们可以去喝两盅,谈谈心。」 他猛踩油门,那辆淡蓝色的、优雅的跑车发出一声响亮的轰鸣声。半个小时后,到达机场,之后找到真灿,载着她赶回去。 「真想不到,我也有坐豪华跑车的一天。」真灿很感慨。 「这就是当初帮你们搬家去月半湾的时候开的那辆兰博基尼。」李煜亮说。 「帮我们搬家?你说具体点,是帮安心搬家。」真灿道,「不过我印象中,当初那个车子是敞篷的,这个怎么有顶?」 李煜亮有些无语,说:「因为我合上了啊。」 「为啥合上啊,跑车不都没顶更炫酷吗?」 「车速快,风大,发型很容易乱,就算不在乎发型,风吹一路,第二天会中风的。」 「我去,真的假的!那你干嘛买敞篷车,只能坐俩人,还带不了多少东西!」 「因为有钱,想买就买了。」 真灿无语。 李煜亮果然带她去了酒吧,说有心事,希望她给开导一下。真灿有些诚惶诚恐,不知何时,她竟然成为知心大姐了,谁有点什么事儿都首先想到跟她倾诉倾诉,可实际上,她本人根本没多少人生经验。但她也挺自豪,这种被人信任和推崇的感觉太好了,每当此时,她来自原生环境的自卑感和不安全感会弱化很多,对生活的热爱则会多几分,对感情和人性的理解也会随着这种「谈心」更深入一些。有的时候她并非能够解得开那些情感的结,但她很会「说话」,有些话是脱口而出的,嘴巴先于大脑做出反应,没想到竟然产生了非常不错的效果,连她自己都感到震惊。 李煜亮将车子停在了1912的酒吧街,很绅士地帮真灿拿着行李,说今天所有的酒水他来埋单。真灿跟在他身后,尽量装作稀松平常的样子。她其实没怎么去过酒吧,对那些灯红酒绿的潇洒活法很陌生,甚至有些偏见,向来是保持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别看她说话做事大大咧咧,感觉特别有见识也特别有包容心,她本质还是保守的。 李煜亮突然停了下来,转身要跟她说什么,真灿没来得及反应撞到了他胸膛里。 「看着点啊妹子!」他将她推开一些,道,「就这家吧,怎么样?」 他略躬着身体,凑近了看着她,等待她的意见。 真灿发现他不但选择了初见时的那辆蓝色跑车,连衣服还是同一件,腕子上的手表也很相似。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脸对脸对话,他口中薄荷糖的香味随着他说话的口气冲进她鼻子里。不过他戴着墨镜,看不见眼神,真灿从墨镜的反光中看到自己那双略带惊慌的双眼,她听到自己胸膛里「咯噔」一声,心想:「不好,这他妈是要动心了吗?」 「随便,你说了算!不过所有的酒水都得你付钱,我可是一毛钱不花的。」真灿脱口而出的天赋救了她。 「放心,我说了,到我的地盘怎么会让你花钱!」他笑道。 最终他们选择了一家叫「白夜」的酒吧——也不是他们要选择,这个点儿开业的酒吧不多,搁平时都是晚上才开门的,这时候是毕业季,前来买醉的人多了起来,有些酒吧白天也开门营业了。 酒吧并不算太大,进门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小舞台,应该是歌手唱歌的地方,最靠近舞台的是看上去非常舒适的皮质沙发椅,往外面走走则是普通的桌椅。这时间没啥人来,整个酒吧就两三个顾客。真灿很想去坐中间的沙发,但李煜亮选择了靠窗的座位。 「你要喝什么?」李煜亮问。 「随便。」她说,「你喝啥我喝啥。」 「你确定?」 「不过你要开车,还是别喝酒了。我虽然也考到了驾照,可是驾照到手后就再也没摸过车。」 「这你不用管,尽管喝,我自有安排。」李煜亮说着,对服务员打了一个响指,叫了两杯英文名字的单,又补充一句:「给这位美女少点酒精。」 「你有带安心来过这里吗?」真灿很好奇。 「没有。」他说,「她不适合这种地方,我也不想让她接触这里。」 「你这……什么意思?」真灿心里有些不舒服。 「啊,我是说,安心学习任务重,没时间喝酒。」他笑了笑,「要不,再给你点个甜点?」 真灿摆摆手,道:「你有啥话,赶紧放出来吧,下午我得回趟学校呢。」 「急什么!」 服务员端上来两杯颜色搭配很绚烂的酒,李煜亮接过来喝了两口。 「大哥,我觉得在屋里没必要戴眼镜了,你这样给人一种高冷、不易接近的感觉。」 李煜亮摘下了墨镜,露出了脸颊上的一颗痘痘。真灿很开心能够看到他的缺点,不然总觉得对方深不可测,像是站在制高点的敌人,搞得人小心脏七上八下的。她心想,怪不得安心这样的姑娘都能被他俘获,这厮身上有魔力。 他喝了几口酒,身体完全放松,翘起了腿,背靠在椅子上,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她,似乎是在仔细观察,以得出什么结论。真灿不想接受这种酷刑,她低头假装全神贯注地品尝酒水——不好喝,可以说有点难喝,但她没作出反应。 「我现在有些理解,为啥杨导那么喜欢你了。」他笑着说。 「为啥?」她问,但随后赶紧说,「他哪里喜欢我,喜欢捉弄我才对!你不要学他,那种行为很讨厌的,是他众多讨人厌特征中最显著的一个。」 「哪个?」 「笑眯眯地盯着人看,然后得出一个错误结论。」真灿说。 李煜亮哈哈哈笑了起来,说:「不是错误结论。他经常跟我说,你很有意思,原来我还想,什么人能那么有意思,今天我仔细品了品,是很有意思。」 「跟安心比呢?」 真灿必须要时刻提到安心,以降低自己的危险指数。 「你们俩不一样。」他说,「安心啊,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姑娘,怎么形容呢?就是,她给人一种很容易掌控的感觉,可实际上你很清楚,你永远掌控不了她。我们俩在一起,表面上看我很强势,可实际上一切都是她操控的。」他眼里放着光,「我有时候非常想见她,可如果她不想见我,那我就不可能如愿。反之,如果她想见我,我没法不答应她。」 「嗯。这就是爱呗,只要是你爱她,肯定是宠着她的。」 他摇摇头,说:「不是。我也爱过别人,但没这种感觉。」 「那很简单。」真灿开启了她天赋异禀的「知心」功能,「因为你之前的恋情,都是对方爱得更深一些,所以对方会显得患得患失,而安心呢,你明显爱她更多一些,所以你患得患失。但我并不是说安心不够爱你,她可能就能给那么多,其他的都给到她的学业了。你品一品,是不是这样?」 李煜亮思考了一下,也承认她说的。 「没错,我之前确实在感情上不太操心。也许,是我对她过于用心了。」 「没有『过于』用心这一说,就是你发自内心的爱了,愿意为她付出。」真灿说,「还有一点,就是你俩在精神上是对等的。我强调这一点是因为,你本可以拥有一个不对等的爱情,你条件完全允许,但这次你遇到对等的了。」 「你说得太对了。对等,是的。」他伸出酒杯,跟她碰了一下,仰头喝完了一整杯。接着又叫了一杯别的。 「但,我也很担心。我担心失去她。」他的表情较之前严肃很多,看来很快就切入正题了,「我总向她、向自己强调,我会永远跟她在一起,但其实内心很害怕失去她。不怕告诉你,我其实很早就爱上她了,但是我犹豫了很久才决定在一起的——我本不应该犹豫的。」 真灿叹了口气,道:「啧啧啧,我现在总算理解,『浪子回头』为啥那么容易打动女人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每个小姑娘最爱的模样。啧啧啧。」 「不开玩笑,真的。」 「没开玩笑。」真灿道,「那你方便透露,你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人家的吗?」 他想了想,说:「好感肯定是慢慢积累的,如果说真的『爱上』,应该是跟慧慧分手之后。」 「哎呀!」真灿惊叹道,「跟我猜测的一模一样!想当初……哎,没事没事,你接着说。」 「唔……就是有段时间,很希望能经常见到她,见不到听到她声音也行。不过那时候我没想那么多,没在心里仔细考虑过。后来我跟夏丹在一块,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有的时候很严重,我会骗自己,眼前的夏丹就是安心,这样才能跟她……」 「哦,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真灿打断他,「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为啥会担忧失去她吗?」 他皱着眉头,说:「因为她的个性吧,就像你说的,她只能给我那么多热情,而且我不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他又叹了口气,「反正你也能看得出来,我有很多不光彩的历史,我现在展现出来的,都是伪装过后的自己,尤其是在她面前。但我也不可能永远伪装,万一哪天露馅了,我不敢保证她一定能包容。你能懂吗?」 「能想象到。比如,你那个前女友,夏丹。」真灿说。 「你也知道夏丹?哦,我的意思是,夏丹的所作所为?」 「不知道。但是不难猜到。夏丹在食堂羞辱寒露那个事儿都能做出来,可想而知这个女的很疯狂。」真灿道,「你刚才说,她的所作所为,所以,这就是你约我出来的原因吧?」 他点点头,说:「她要报复我。我这几天遇到很多麻烦,都是她报复的结果。」 「严重吗?应该可以解决吧?」 「挺严重,但是能解决。但我有预感,她不会满足,还会继续报复。」 「就因为你甩了她?」 「她打过胎,是我让她打的。之后,我就跟安心在一起了。」 「啊……」真灿恍然大悟,试着提出解决方案,「给点钱呢?」 「她不缺钱,再说我也给过她钱了。」 「唔。」真灿也皱起了眉头,「这确实是个威胁。但也不一定。夏丹这个人,安心认识且了解,因为前女友报复就跟你分手,应该不至于。」 李煜亮叹了口气,思量片刻,决定把心中的担忧都说出来:「夏丹知道我太多事情了。在她和慧慧之前,我还有过一个女友,那个女孩很脆弱也很极端,我跟慧慧在一起后,她很不甘心,一直骚扰我,后来她到我家找我,喝了一点酒,回去的时候开着我的车,谁知道半路出了问题,车冲出高架掉进江里了……我担心,夏丹会利用这个事情去打击安心。」 听他说了这些,真灿感觉脑子里「轰隆」一声,她被震慑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李煜亮还在继续说着,但她都没听进去,再次抬头看他,仿佛一瞬间陌生了,有一种恐惧感从她的心脏扩散到脚尖,她不停地摆弄着酒杯,手心里都是冷汗。 「她为什么喝酒了呢……」她突然说了一句,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李煜亮已经讲到警方调查结果那里了,她突然问了这一句,他只好又解释一遍,什么想让她冷静冷静,不想跟她吵架之类的,又说,想送她回去又临时有别的事情,只好让她自己开车。 「警察调查之后,认定为意外。」他说,「她喝了酒,意识不清醒,才落水的。」 「车呢?」她又问。 李煜亮说那车是兄长送的,他和兄长关系不好,所以一直放在车库里没怎么开过——自己讨厌的车,给前女友开走也不在意。可能是长期没有保养所以车有故障吧,但也可能是她喝醉酒,意识不清醒导致操作失误。他是这样说的。 「哦……」她点点头,选择相信,然后笑了笑,「那你也可以这么跟安心解释啊,没必要担心。」 他叹了口气,说:「但这个事情,有人会想多,编造出另外一个版本来——对我不利的版本。」 「那不会啊,警察都结案了,你照实跟她说就行。」 「这件事唯一的把柄是,我爸当初为了快点了结此事,跟某个领导打了招呼,也赔了女方家一些钱,这样一来,即便能够解释通的事情,说出去也没那么占理了。」 「安心会相信你的。」真灿微笑道,「你们心意相通,她怎么可能因为被人的挑拨怀疑你呢?」她尽量想发自内心地笑,可她知道自己一定笑得很不自然。 他们在酒吧里待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之后真灿就说,要赶紧回学校了,下午四点他们系安排了毕业大合影,不能缺席。 「我送你吧!」他站起来,戴起墨镜。 「哦,不用不用,你喝酒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吧!」真灿慌忙说。 她表现得有些过于慌忙了,似乎有些超出担心他酒驾的程度,李煜亮可能也意识到了,回头看了她一眼。墨镜依旧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到表情,她只看到了自己假笑的表情。 「好吧。」他说,「那你自己走吧。我没特别着急的事儿,再多喝几杯。」 真灿抓起行李箱,快步离开酒吧,出了门才发现,自己出了很多汗。 她打车回到月半湾,第一件事就是找杨晟春。杨导正在补觉,被她「哐哐」砸门的声音吵醒,很不爽地开了门,吼道:「干什么啊,让不让人睡觉!」 她抓住他的肩膀,说:「我有个事情问问你,你必须说实话。」 「什么事儿不能等我睡醒了再说啊!」他困极了,说着又躺回床上了。 「重要的事儿!」真灿一把将他拉起来,双手拍打他的脸,「醒醒,醒醒!」 「哎呀!」杨晟春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好吧,我承认是我吃的。」 「啊?」 「谁让你不锁门了,那巧克力就放在桌子上,那么显眼,我当然忍不住了!」 「不是巧克力的事儿!是李煜亮!」她感觉自己声音太大了,赶紧放低声音,说,「你不是跟他最熟嘛,我问你,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放弃吧,你俩不合适。」他始终没睁开眼。 「没开玩笑!」 「不开玩笑也不合适,你还是试试路过吧……」之后他脑袋一沉,彻底睡着了。 真灿站在一边冷静了一会。她回想起李煜亮平时的种种。他身上那些夸张传说,他深不可测的内心世界,以及围绕在他身边发生的一切热闹事件,都突然找到了另外一种解读角度,而解读的内容让人感到害怕……不,也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一个那么熟悉的人,一个刚才还一起喝酒聊天的人,却因为一个小的可能性就全面否定了吗?这对他不公平。 路过他们拍完照回来了,身上的学士服还穿着,真灿从杨晟春房间出来刚好碰到他们仨,为了缓解自己的心情,她夸张地表现了自己的开心,笑道:「哎呀,我终于回家啦!想死你们了!」 做出相对应反应的只有路过,其他两个只是礼貌地笑笑,没说什么话。 「大经纪人,忙得连回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路过笑道。 「真对不起,这几天实在是忙,就这还是硬请来的假呢!」真灿道。 简单寒暄之后,紫阳就回了房间,寒露也要上楼去了。 「露露!」真灿叫住她,「说好等我拍完合影就一起去逛逛的,还去不去?」 「当然去啊。」她笑道,「但是布苗和大小姐去市里了,只剩下咱们三个女生了。」 「没关系,就我们三个。」真灿道。 路过等寒露回到房间关了门,才悄悄跟真灿说:「你有没有发现,他俩很不对劲?」 「谁俩?」真灿累极了,瘫在沙发上,「过儿,给我煎个荷包蛋吧,飞机餐太难吃了,我都没怎么吃。」 路过从冰箱里拿出来一包面包递给她,迫切地想要八卦。 「就紫阳和露露啊,你没发现吗?你不是嗅觉最敏锐的吗?你是不知道,他们俩走路都是分开的,把我夹在中间,而且俩人都不说话,害得我一路上不停地没话找话说,尴尬死了。我怀疑,紫阳已经跟她表白了,而且表白的结果很不好。」 「那还用说吗?肯定结果不好啊。」真灿对他俩没兴趣,她满脑子都在想,到底要不要跟安心透露李煜亮的那些经历。 路过挨着她坐下,说:「露露真的是,想不通啊!紫阳多好啊,脾气好,善良,还会做饭,家庭条件也不错,不比那个耍嘴皮子的二流子强多了吗?」 「哪有你说得那么简单啊!王浩是她的初恋,俩人交往都快四年了,还求了婚,我看她大概率毕业就结婚了。」 「哎,随便吧!」路过说,「我就是觉得紫阳不值。」 「是不值。」真灿道,「但是人心很难揣摩的,表面上一个样子,内心又一个样子,我们了解的只是别人的外在,也就是说,我们熟悉且喜欢的,只是我们自己想象中的对方……」 路过听不懂了,道:「我看你是累了。」又艰难地绕过学士服,从里面衣服里掏出一个手机来,递给她,「喏,送你的毕业礼物。」 真灿接过来一看,是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哇塞,路老板真大方。二手的?」 「当然是新机,哪有送二手的。我忙着拍照嫌不好拿,包装盒就拆了。你自己开机看看。」 「哎呦,太客气了!」真灿喜笑颜开,「还好我有提前准备。」她坐起来,打开行李箱,找出一个包装盒,递给他,「喏,这是最新款的剃须刀。」 这个真的惊喜,路过慌忙接过来,问:「是只给我,还是全部都有?」 「你怎么跟大小姐学会了,这重要吗?」 路过瞧了瞧剃须刀的品牌,有那么一点印象,貌似是找景睿做过广告的。 「赞助商给的吧?」 真灿嘿嘿笑了笑,道:「景睿不怎么长胡子,我就留着了,想着你的胡子长得快,用这个正好。」 「行吧,能想着我就不错了。」他很愉快地收下了。 下午去拍照的时候,天公不作美,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真灿来不及回去拿雨伞,一路小跑赶到了校园里。同学们和老师们都聚集在了主教学楼的广场上,这是全校毕业生大合影的指定位置。细密的小雨给校园添了一种别样的美感:红墙和草地经过雨水的洗礼看起来更加鲜艳,建筑高层在如烟的雨雾中若隐若现,空气中散发着青草和大地的清新味道,广场的地面上积攒了一层薄薄的雨水,变成了一面大镜子,倒映着地面上的欢乐。 「胡真灿!」有同学叫她,「来这里!」 自从真灿做了艺人助理之后,她在同学中的人气变得很高,挺扬眉吐气的,不过她很清楚,大家对她热情主要是想从她这里打听明星八卦。真灿被几个姑娘拉进人群中,站在了紧靠第二排的右边位置。队伍又调整了几分钟,最后老师和教授们走了过来,坐在了第一排,然后摄影师举起左手,示意大家做好准备。 「咔嚓」一声,时光定格。 同学们提醒她,明天晚上就是毕业典礼了,希望她不要缺席,典礼结束后,他们系还要搞一个露天大派对。真灿心里很不开心,因为她后天下午就得回去上班了。 拍完照要回去的时候,真灿看到了正赶过来的安心,生命学院是最后一个拍大合影的院系。 「今天是亮哥接我回来的。」真灿笑着说。 「我知道呀,刚才还跟他打电话呢。」安心似乎心情不错。 「你的学士服真好看。」真灿笑道。 「我俩不是一样的吗?」 「啊……是啊,一样的。」 真灿表现得不是很自然,跟做了亏心事一样,好在安心没注意。 「我就在这边等你吧,等你拍完了,我们去遛弯儿。待会露露也过来。」真灿笑道。 「好呀,好久没跟你们一起玩了。」安心笑道,「我这边大概十多分钟就够了,你先叫露露过来吧。」 真灿看着安心走过去,被老师安排在了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跟她站在一起的那个女的,貌似就是传说中杨晟春的前女友,叫什么清的。这个什么清真灿之前有见过照片,真人看起来比照片稍微好一些。她中等身材,微方的脸型,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留着披肩发,唯一明显的优点是皮肤算白净的。说实话,无论是照片还是本人,都很难发现她的女性魅力——得出这个结论绝不是因为偏见,这是客观感受。她和安心站在一起,以真灿的眼光看,还是安心给人感觉舒服,至少安心身上的那股清纯感、无辜感很招人怜爱,而那个什么清面相有些凶,不需要跟她有所接触就能感觉到她体内那不屈的个性。真灿认为,此女是杨晟春最大的黑历史,想不通他怎么会跟她有过如此深的瓜葛,匪夷所思。 他们果然只用了十多分钟就结束了拍照,安心跟同学们简单聊了聊,就往这边走来。在那一瞬间她脑海里有无数个声音:到底要不要跟她说?说了以后会怎样?可是假如自己知道了还不说,以后安心吃亏了我会懊悔吗?有没有可能是自己误会了亮哥呢?这时候,安心已经走到跟前了,笑着问她露露到了没有。她脑子又急速地思考着:算了算了,人家两口子的事情,我瞎掺和什么,说不定人家还会怪罪自己多嘴……哎呀,应该先跟其他人商量商量的,最起码跟露露商量,露露肯定知道得比我多……算了算了,不说了,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吧。没错,我什么都不知道。 「真灿?」安心在她眼前摆了摆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啊,露露啊,应该快到了,刚才回讯息说,已经坐上公交了。」 「那我们去那边等她一下吧。」安心似乎很开心,将自己的学士服脱了下来,叠好,放进背包里,「我真的很少在校园里逛,说起来蛮不好意思的,有很多地方我都没去过呢,今天没有什么事情,就到处走走看看吧!」 「是啊,要好好看看的。」真灿说,「毕业了之后,就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了。」 寒露赶了过来,她看起来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过她仍然笑着,只是笑得有些勉强。 她们三个手挽着手,沿着校园的路一直走着,从酒窝大道走到桃林,从桃林走到体育馆,从体育馆走到篮球场,绕着篮球场的围栏转了一圈,又一路向南,经过学生宿舍到达操场。她们走得很慢,是真真正正在仔细欣赏。她们没有打开手机拍照,而是用眼睛去感受。走到操场的时候,小雨已经完全停了,天空变得洁净明亮,云朵散去,西沉的太阳露出了笑颜,不到半个小时,地上的水渍就蒸发干净,仿佛从没下过雨。她们有些累了,但并没有停下来,开始绕着操场玩儿,经过操场边的油菜花田时便走不动了。现在正是油菜花开得灿烂的时候,她们挑选几簇花摘下来戴在头上,在花田里摆姿势拍照。真开心,她们一直在笑。 「我戴上油菜花,是不是有那么一点露露的美貌了?」真灿笑着问安心。 「你本来就漂亮啊,不戴花也好看!」寒露笑着说,「安心也好看。我们都是好看的女孩!」 「对,咱们都是大美女!」真灿笑道。 真灿眼中的寒露,好像从未像现在这么美丽,每一根头发丝都是美的,此刻的安心也那么可爱,一举一动都那么惹人喜欢。看着夕阳下的校园,看着眼前的可人儿,她不断地在心中提醒自己:要记住这一刻,一定要记住这一刻,此生都要记得!她必须要提醒自己,因为人对幸福的敏感度远低于对痛苦的敏感度,再快乐的假期都敌不过假期结束后的失落——幸福似乎只能用来祭奠,而痛苦才是永恒。真灿想,这些美好的日子总会过去,她希望在未来某一天回想起今日时,没有任何遗憾,能够被铭记的是此刻的欢乐,而非欢乐过去后的难过。 她们在油菜花田停留很久,一直到夕阳落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布苗陪着文珺在市里逛了半天,发现她已经很难再掩饰情绪。她们一起去抓娃娃,战绩很差,又去玩了电子游戏,也玩得不尽兴。文珺有莫名其妙想多做一些事儿的激情,但又似乎干什么都没有心思。布苗知道可能的原因,但选择不问。 自从那天黄卫闯进月半湾之后,她们俩的关系就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人前人后她们还是以闺蜜相称,她们还是打心底里认为对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只是,两人的关系中有了无法解开的结。布苗感觉到有一粒种子正在好朋友的心里发芽,它汲取着她的能量,破坏着她的健康。她一直担心这粒种子长成大树,撑破文珺的身体,最终带来很坏的结局,但现在,这大树应该已经长成了…… 在布苗不知道的时候,文珺悄悄托人给黄卫捎了一句话,说想在毕业之前一起吃顿散伙饭,她的原话是:「之前分开的太仓促,闹得很不愉快,感到非常抱歉。希望在最后的时候能够解开心结,一笑泯恩仇。」她还说,如果介意的话,可以带上彼此的另一半。她挺自信的,心想自己都这么诚恳了,他没理由不赴约。文珺焦急地等待了两天,中间人终于捎来了信息,说黄卫同意了,周三中午有点时间。文珺赶紧在东北饭馆定了包间,为久违的碰面做准备。在周三到来之前的几天,她吃不好睡不好,紧张、焦虑、愉快、忐忑等情绪杂糅在一起,她一门心思琢磨怎样高效率地完成这次会面,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为了掩饰内心真正在想的事情,文珺开始谈论起无关紧要的其他人。她说路过和真灿两个真让人着急,那层窗户纸一直没捅破;她还说,小杨导好像又有了新的妹子,非常漂亮,但一看就是想借他的资源上位;还有紫阳,他和寒露是彻底没戏了,因为后者一毕业就要结婚了;然后是寒露,她太可惜了,被一个人渣牢牢掌握住,她本可以活得更灿烂……点评完室友们,她又说到了大伯,说大伯不知怎的,突然想要从就职了近十年的天宸辞职,家里人都很担心。 「他还记着你们呢。」文珺说,「还记得之前咱们去郊外别墅洗澡那天吗?他说过要请我们吃饭,这几天问我大家什么时候有时间呢。」 布苗很不喜欢她这样没话找话说,冷淡地敷衍着。 「你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去澳洲啊?」她又开始打问布苗的事情。 「我想申请的是跨专业的硕士,要先上研究生预科,明年2月开学。我申请预科晚了,想要的专业人数已满,要不然今年8月份就可以去的。」布苗说。 「那这么说,咱俩还可以在一块好几个月呢,太好了!」 俩人又聊了聊有的没的,实在无话可说,就回月半湾去了。 令人激动的周三终于到了,这天一大早文珺就起床梳洗打扮,她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化过妆,光口红就来来回回试了好几种色号。她不敢去找布苗,就悄悄跑到真灿屋里,每做一个决定都要争取她的意见。真灿周三下午就得返岗了,本想多睡一会的,结果被缠得七点半就起了床。 「不就是跟对象约会嘛,值得这么隆重吗?平时也没见你这么上心!」真灿抱怨道。 文珺本来打算瞒着所有人的,但是她实在是很紧张,希望有人能够帮她稳住情绪,便把自己跟黄卫约饭的事情说了出来。她强调:「就是吃顿饭而已,没有别的想法。你也知道,我俩分开得太难看了,给他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心里一直很抱歉。都快毕业了,反正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的,吃顿饭化解仇怨吧!」 这种理由鬼才会相信啊,很明显分手是她一直没法释怀的痛,这是孤注一掷,希望通过这次机会搏一搏呢!真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都分开一年了,还吃什么饭呢吃啊!」真灿气道。 「哎呀你小声点啦!」文珺伸头往外瞅了瞅,小声说,「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现在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好灿哥,你就别生气了,就当陪我最后任性一次,好不好嘛!」 「我不管你!」真灿还是接受不了,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简直无法更生气,「再说了,你偷偷跟前男友见面,让人家子卿怎么想?」 文珺看她这么抗拒,撇了撇嘴,滴下几滴泪来,道:「不过是吃顿饭而已,又没怎么着……我知道我的,我可从来不干脚踏两只船的事儿,只不过想赶着青春的末班车,给曾经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划一个句号,怎么就不行了呢?我当初多狼狈啊,天天跟疯子一样,就这样结束,实在是不甘心啊!」 她这一哭,大眼睛水汪汪怪惹人可怜的,真灿也不忍心再说什么。 「你确定就只是吃顿饭?」真灿问。 她赶紧重重点头,发誓只是吃顿饭而已,绝对没其他想法。 「可是你俩吃饭,我跟着算怎么回事!要去你自己去吧,我不拦着也不会告诉别人。」 「就是因为我和他见面,才得必须要你去,否则就算是清白的,也有理说不清啊!」 她这么说还挺有道理,一时间找不到角度反驳。 「罢了罢了,随便你折腾吧,反正子卿那边……万一出什么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真灿妥协了,「事先说好,2点半之前我就得离开,下午4点多的飞机,别耽误我正事儿。」 文珺千恩万谢,接着又拉着真灿帮着她选衣服。真灿很不耐烦地指了指看起来最难看的那套,不过文珺最终选择了一条红底波点法式连衣裙,穿上去之后,整个人看起来既青春靓丽又妩媚动人,危险指数爆表。之后,就开始了紧张兮兮地掰手指头算时间。眼看着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忐忑不安,一遍遍地在心里预演:见面第一眼,应该做什么表情呢?笑着说:「嗨,好久不见!」或者礼貌微笑,淡淡道:「来了?」既然是自己约的饭,那开场白要自己说,可说什么好呢?其实真正心里话是没法在第三者面前讲的,可以找个机会让灿哥去趟厕所啥的……他会是怎样的态度呢?按理说不该抗拒,女孩子家都那么敞亮了,他还能计较什么!不知道这次见面,他会不会后悔当初离开我?毕竟我还是那么漂亮、那么可爱,就跟我俩初识时一样,就跟我们还相爱时一样。 上午11点,文珺就着急要往学校赶。平时月半湾到学校也就是十五左右的距离,坐公交就一站路,从校门口赶到食堂,慢点走也就十分钟顶多了。但现在她的脑子已经没法计算时间了。 「着什么急啊我的大小姐,再过半小时再走也完全来得及!」真灿边收拾行李边说。 「一会他们都该出门吃饭了,万一碰到不太好,我们还是早点出发吧,走着过去。」 「你跟我一起出去,碰到他们又能怎么样?这么心虚,干脆不去了。」 文珺发动了撒娇技能,抱着真灿的胳膊摇来摇去,道:「好灿哥,就陪我走着去吧,咱们路上聊聊天也好啊!」 真灿无法,只好随她。文珺这样小心翼翼,搞得她也有点做贼心虚了,还好大家都在各自屋里没出门,下楼的过程都是安全的。俩人手拉手,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厅,又轻手轻脚地关上了大门。 「你俩在演小品吗?」杨晟春的声音突然传来。 她俩吓得叫骂一声,转头看到杨导倚在墙边抽烟。 「哦,没事,我们去学校一趟。」真灿镇静了一下说。 「去学校很丢人吗?」 他应该对她们的事儿不感兴趣,就是习惯性地追问,享受别人的难堪。 「我们……去吃饭,到饭点儿了。」文珺慌张地解释。 「那带上我呗,我也饿了。」 「抽你的烟去吧,少掺和我们的事儿!」真灿决定放弃解释,「抽抽抽,早晚抽死你!」 杨晟春呵呵笑着,目送她们离开。 说好路上聊聊天的,但文珺一句话没说,还走得特别快,赶着吃第二碗似的。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她心里有鬼了,不定指着这顿饭完成什么见不得人的梦想呢。她们很快到了学校,着急忙慌的,真灿热出了一身的汗。 她们不到11点半就坐在了包间里,问服务员叫了两杯白开水,也不喝,就是放在面前充实一下画面。真灿抱着胳膊观察着文珺。 「早跟你说不急不急,现在怎么样,坐在这里傻等吗?」真灿抱怨道。 「是我约的饭,早来一会是应该的。」文珺说。 于是,她们俩在包间里一等就是四十多分钟,黄卫还是没有来。 「你问清楚没有,人家到底来不来?这都12点多了,过了约定的时间了」真灿道。 「我刚才问了那谁了,说他会来的。」 「『那谁』是谁?」 「你不认识,是我和黄卫共同的朋友。」 「哦。」真灿撇撇嘴,「那你让他问问,男主角到底几点出场,咱们也好有个底。」 文珺不问,只是端坐在那里,眼睛盯着包间门口,望眼欲穿。 过了一会,「那谁」打来电话,说黄卫已经过去了,最多再等十分钟。真灿心里很烦,既然答应赴约就得按时来,这都超时快半小时了,什么意思,故意撑着女方吗? 十分钟过去了,「那谁」发来一个短信,说路上耽搁了一小会,再过十分钟肯定来。真灿坐不住了,拉着文珺要走。 「得了,人家根本不想来。」 文珺不走,都说是路上耽搁了,这时候走,万一他赶来了见不到人多不好。 十分钟过去了,依然没来。 文珺也有些丧气了,心想难道他还是不愿意见面么,这么诚恳的邀请也不行么…… 这时,饭店服务员进来了。 真灿道:「刚才不是说过了嘛,等人齐了再点餐。」 服务员摆摆手,道:「不是的,你们等的人来了,在饭店外面呢。」 文珺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在哪?」马上就要出门见。真灿赶紧拉住她,微笑对服务员:「既然人到了就带进来呗,我们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服务员道:「那男生说,要在外面见你们。」 真灿一阵狐疑。东北菜馆是开在一食堂里面的,饭店出了门就是食堂用餐处,此刻正是学生用餐高峰期,在外边见面,万一被熟人看到不太好。但她没来得及说什么,文珺已经跑出去了,她也只好跟出去。 真灿出饭店门的时候,他们俩已经面对面站着了。时隔一年多,这对冤家又一次面对面说上话了。她觉得自己不适合现在走过去,但又不好不过去,眼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的,真担心其中某个人是子卿。 他们俩在聊天,但是食堂里太嘈杂听不清说什么。文珺站在黄卫面前,双手紧握着放在胸前,一看就处于弱势地位,黄卫则表情严肃,猜不出他的态度。他们聊了不到十分钟,黄卫竟然转身要走。文珺叫住他,又说了些什么,但黄卫已经不耐烦了。真灿觉得自己真的得赶紧过去了,以防止文珺说出什么丢人的话。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文珺大声地说。 真灿跑过去,拉住她的手,想稳定住她的情绪。 「真灿,你也来了,那好,当着你朋友的面,该说我都说了。」黄卫道,「我们已经分手了,没有任何可能了,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这样对谁都好!」 他这么说话,真灿特别生气,但又没法反驳,只好对他说:「那么大声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吗?」 文珺特别不争气,还坚持自己那令人气愤的态度:「我哪里不好了,你凭良心说,我哪里不好了?我们在一起两年,不都很开心的吗?难道就因为我不让你退学,你就要分手吗?」 黄卫耐着性子说:「卓文珺,我说过一万次了,我已经不爱你了,以前再好那是以前,好不好?拜托你不要再纠缠了,你这样我真的很烦!早知道就不该答应你吃什么饭,你还是死性不改!」 这时,从黄卫身后冒出了一个女孩,像真灿拉住文珺的手一样,她很自然地拉住了黄卫的手。显然,这是黄卫的新女友,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而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对面,像是在看马戏团猴子表演。她没生气——这让真灿感到更加羞耻。 文珺被眼前的景象刺激到了,指着那女孩,说:「就是因为她吗?是不是因为她?我比她差在哪里了?」 黄卫不想再搭理她,拉着女友就要走。 真灿一个没留神,文珺挣脱她的手追了过去。下面的场景,是继寒露食堂被辱事件后,又一个史诗级尴尬现场,它直接让真灿对学生食堂产生了心理阴影—— 文珺追了过去,拽住黄卫的另一只手臂,哭着求他不要走,说她离不开他,说她会比任何人都爱他,说她愿意为了他改变自己…… 黄卫使劲挣脱了她,很气愤地指着她的脸,大声道:「卓文珺!你不要这么死皮赖脸,不要逼我对你做过分的事情!我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我警告你,你再这样,我真不客气了!」 真灿跑过去,死命地拉住文珺。周围已经围了好几层看客,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她恨不得立马原地蒸发。这真的是她人生中遭遇过的最尴尬、最难堪的场面。 最终,真灿带文珺走了,但她完全不记得她们是怎样扒开重重吃瓜群众离开那噩梦之地的,也不记得是怎么样一路逃回月半湾的,她只记得文珺一直在哭,回到月半湾还是在哭。小伙伴们赶过来询问到底咋回事,真灿红着脸,都不知道怎么跟大家解释。她懊悔极了,一时间觉得都是自己的责任。明明知道文珺是个超低自尊的二傻子,为啥不阻止她反而还帮着她去犯错呢? 很快,室友们都知道了事情原委——不止他们,是整个校园都知道了。室友们没有去责怪文珺,反正她一直都是这个老样子,他们只能批评真灿。大家你一眼我一语,很快真灿就被说哭了,趴在桌子上抽泣起来。她哭,很大程度上是觉得丢人。 「行了行了,事情又不是她办的,骂她有什么用!」杨晟春制止大家。 真灿一哭,路过心疼了,他不知道找谁出气,见杨晟春说了话,便冲他道:「还说别人,我看就你骂得最凶!又不是她怂恿大小姐去的,你说她是什么道理?亏她平时对你那么好,真是白眼儿狼!」 杨晟春感到莫名其妙,道:「我说哥们儿,你有毛病吧!你刚才不也说她了,这会儿却来教育我,敢情红脸白脸都给你唱了呗!」 「哎呀,你们都闭嘴吧!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布苗说,然后去劝真灿不要哭了,说大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真灿不想听他们说话,快步跑到楼上,拿上行李就出门。已经快来不及了,她还得去上班。 「现在就要走吗?晚上就毕业晚会了!」路过在后面追着她说,「我去送你吧!」 「不要,谁都不要送我,我自己走!」真灿吼道。 真灿走后,路过和杨晟春又吵了一会架。后来有人来找杨导,说毕业晚会最后一次彩排马上开始,作为导演之一,他必须到场。如此,这场闹剧算是落幕了。 室友们都想去安慰文珺,但仔细想了想,却找不到合适的词儿安慰。可能本来是想帮助她纾解心情的,说着说着就变成批评了。算了,任由她去吧。这沉默应对的态度,就连布苗也是一样。这么大的事儿,文珺一点也没透露,她多少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晚上八点,毕业晚会正式开始。学校组织的毕业晚会跟系里不同,没有安排红毯,晚会内容侧重于煽情,少量文艺表演中间夹杂着各系优秀毕业生的矫情感言及教授们的毕业寄语。室友们都去看了,好不好的,总归是毕业前的最后一次晚会。不过家里留着文珺一人也不行,大家商议着,除杨晟春走不开以外,其他人轮流看管。 出乎所有人意料,经过这次大败仗的文珺并没有就此消沉。第二天一早,她像没事儿人一样出门,笑盈盈的,挨个去邀请室友们参加她大伯组织的饭局。她这个样子让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是现实打击太狠失了智,还是被打击多了已经习惯,亦或是人压根不在乎呢? 「一定要去哦,给我面子!」她笑着说。 大家面面相觑,凑在一起七嘴八舌激烈讨论了一会。 安心说:「以前她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可能习惯了,也可能早就料到这个结局了吧!」 路过说:「我猜是故意掩饰的。丢了那么大的人,心里肯定承受不住,只能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杨晟春说:「咱们以为那是丢人,人不一定那么认为。还有可能很享受呢。」 寒露同意路过的看法,认为她是在掩饰,并建议大家不要再提那件事儿,就让它过去吧。 最终大家想听听布苗的看法。 「就不提了吧。」布苗说,「她说一起吃饭,那就吃吧。都这个时候了,就陪着她疯癫吧。」 为了招待小朋友们,卓聿修准备了丰盛的大餐。他是刚刚听说文珺在学校惹出的那些事儿,不过不觉得意外,小孩子嘛,总是把感情看得很重。文珺的那些室友们,他都有了解过,但唯独对那个叫露露的小女孩知之甚少。从天宸辞职之前,他去人事部看过资料,文珺介绍过来的实习生名字叫做苏寒露,此露就是当初在办公室遭遇猥亵的那个露。卓聿修感到非常不安,希望借此机会表达歉意。 这场宴会的隐形女主角寒露,却非常不想去。一是,她不想见文珺大伯,当初那个事儿阴影太大了,她没法原谅与之有关的一切人;二是,她必须要尽量减少与紫阳出现在同一个场合的机会。那晚的疯狂,酒醒之后便后悔莫及,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让人恶心的一面。她借口自己身体不舒服,想躲过去这个饭局,谁知文珺亲自来请,说大伯是特意庆祝大家毕业的,真灿和杨晟春实在有事不去就算了,其他人必须都要去。她又找了一些理由,但文珺很坚持,最终,她只好勉强答应。 饭局定在了那栋郊外别墅庄园内。他们几个叫了两辆出租车到达小区门口,又乘坐物业车来到湖边,之后步行走过去。文珺和布苗有说有笑,走在最前面带路,路过和紫阳走在中间,一直在聊这小区别墅的价格、住的什么人之类的八卦,安心边走边跟李煜亮打电话,寒露跟在队伍最后面,盘算着什么时候以什么理由逃离宴席。 通往别墅大门的小路依旧曲折,左手边种植了各种灌木花草,右手边就是开阔的湖面,如此美景,倒是令人神清气爽。向前大概走了五分钟,就听见文珺在前面喊:「快点,这里就是了!」 绕过一个开满花朵的灌木丛,便来到了别墅的大门口,别墅的主人卓聿修亲自在门前等候。路过和紫阳先行过去问好,安心挂了电话拉着寒露也赶紧走了过去。寒露学着路过他们,也叫了一声「大伯」,之后便愣在原地。 卓聿修穿着一身棉麻休闲衣,面带微笑地站在门口。他看起来挺年轻的,清瘦健康的体态,皮肤略黑,短寸头发,长相虽没有多英俊但颇有气质。如果说外貌在记忆里会有所偏差,那他那标志性的男低音是不会有错的。 「你就是……苏寒露吧?」卓聿修微笑着问道。 寒露感觉自己的脸烧得厉害,尘封已久的愤怒和怨恨从心底里冲撞而出。原来,文珺大伯就是当初她在屈辱现场见到的那个领导。是他,没错。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站在那里。 「露露,露露……」旁边的安心低声叫了她几声,「你怎么了?」 没等到对方的回答,不过卓聿修已经知道了答案。 「先进来吧。」他微笑着说,「有任何事情,之后再说。」 寒露握紧拳头,低头控制了一下情绪,然后抬起头冲他笑了笑,快步走了进去。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