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有圆时花会开》作者:容溶 文案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白暮雨就是个不被人待见的扫把星。 当然这些都不算什么,不就是命差了点吗,可是谁来告诉他, 这见鬼是怎么回事! 鬼大爷,嘤嘤嘤,你离我远点就好,不用贴的这么紧,千万别过来 等等,那边有根大腿,前辈,求包养啊啊啊啊 燕翎风:……这个傻子哪来的 白暮雨:前辈,我做什么都可以 燕翎风:……来,乖,先喝口血 一对一 人这一辈子,能好好活着,便是幸运——来,老子等着,再来弄我啊,爷就是死不了,哈哈哈 爱上一人,求而不得,两心相许,便用尽了一生的福气——围观群众……不要脸的老不羞 封面是自己画的,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的更新出来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宫廷侯爵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暮雨、燕翎风 ┃ 配角:冯诺依,李尽忠 ┃ 其它: ☆、楔子 滴答,滴答…… 水滴,滴滴落下,深深砸出一个水洼,不知今年几月。 青丝长垂在地,燕翎风低着头盯着地面,漆黑一片。 独处黑暗,戚戚冷冷。 燕翎风静静坐着,就像百年初一样,同样的姿态,同样的心如死灰,沉默悲凉。 曾经,他以为自己拥有一切,最好的前途,最亲密的爱人,最忠诚的朋友。 现在,他只能静待自己的死亡,无人知晓,无人在乎,无人怜悯,到最后化作一团腐肉,一堆枯骨。 燕翎风无意识地睁着双眼,浑浑噩噩,可是就算如此,他却还是死不了,只能在这悲哀的绝望中继续等待……等待着自己的末路…… 作者有话要说:妖孽,走起 ☆、白家有子 热气腾腾,一阵微风袭来,阵阵香味随着那缥缈的丝丝缕缕勾到鼻子跟前,猛地一吸…… 咕噜噜!!! 白暮雨揉了揉肚子,吸了吸哈喇子,眼睛丢溜溜左瞄右瞟。 屋子里的人忙忙碌碌赶着午饭,本来现在离饭点还远着,大家伙照着往常的样子不至于忙成个转几圈就要稳一稳的陀螺,但是今天这个喜庆的日子怎能不让人激动地脚尖都踮起来,所有人心里都乐开了花。 只不过这份喜庆完全与白暮雨无关。 确定其他人都没注意到这边,白暮雨慢慢地,小心翼翼向那团白乎乎饱满的,朝着他使劲勾搭的大肉包子,伸出自己脏兮兮的小黑爪子。 快了,快到了! 肚子里的声音欢呼雀跃地越唱越响亮,喉咙咕咚咕咚咽着口水,他真的好饿,对于像他这种别人想起来才高兴给一顿的可怜虫、倒霉蛋,白暮雨全靠这时不时的小偷小摸才能平平安安地长到现在这副干瘪小黑猴的模样。 差一点,还差一点! 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就在他的手指马上就要勾到包子上令人销魂的白面皮的时候,哗啦啦,忽然间,漫天青丝铺满了视线。 伸出的小黑爪僵在空中,白暮雨硬着脖子,一点一点抬起头来。 秀丽的青丝下,一双青色眼眸盯着包子的方向,那东西表情懵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张僵硬毫无表情的脸伴着严肃的神情,好像那白暮雨想要得到的包子是一件世上最珍贵的宝物,若需摘取还要谨慎为妙。 白暮雨咽了下口水,这一次不是饿的,他身上的汗毛都被吓得一根根立正,向他头顶上的东西问好。 虽然生下来就能见到这些吓死人的玩意,但是白暮雨还是完全习惯不了这些神出鬼没,一出现就能惊得他炸起来的鬼东西。 前面是诱人的包子,顶上是白面青眼的恶鬼,哪个重要……废话,当然是吃的最重要! 白暮雨低着身子往前挪进,虽然知道上面那东西碰到了也没啥感觉,但是看得到和看不到完全是两回事。他知道自己生来就很倒霉,但是其他的他都能接受,唯独见鬼这一条,简直奶奶的倒了八辈子血霉。 生下来不被人待见,没什么,他自己照顾自己便得了。 别人冷眼瞪他也没什么,眼刀子罢了,还真能杀了他不成。 但是为什么他要被一群鬼围着,白天吓他,晚上整他,被当成沙包丢来丢去当成玩具都是正常的,小小年纪他就不得不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拼命挣扎,诡异地越发不招人待见。 他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鬼见鬼爱了,他一个人见人厌的东西,到了妖魔鬼怪手里,倒成了香馍馍了,争着抢着被玩来玩去的。 但是那些诡异又恐怖的日子到他八岁那年便终止了,不是他时来运转,被鬼给讨厌了,原因就在他头上这位鬼大爷上。 鬼大爷,还真是大爷,自从这家伙来了以后,方圆百里,放眼四周,他就再没见着一个鬼影。 真是让他哭着都能笑醒,不过,不知道这个鬼大爷什么时候才能功成身退,也一起消失了去! 有鬼大爷罩着,日子是轻松了,可是这一身的寒气他实在是消受不起,才刚立秋罢了,夏天的余温还烤着人,他这边却是如临寒冬,抖着牙,异常执着地向着肉包子迈进。 “白暮雨!!”一时顿挫晃了神被人发现,小贼白暮雨被厨房大娘一声大喝吓得眼疾手快,赶紧抓了包子就跑。 “混账东西,把我的包子还来”大娘气呼呼握着手里还没放下的菜刀,奔到窗边挥舞着菜刀,一副凶神恶煞要砍人的骇人模样。 “好了好了,这好好的日子就别为了些不值当的玩意动气了”其他人见状,早就见怪不怪,也不想搭理那倒霉孩子,反正整个白家就没人把那破孩子当一回事,权当多养一条狗罢了。 “呸”大娘朝着窗外,恶狠狠吐了口唾沫道:“这白家好好的一个人家,全都让这扫把星给祸害了!” “哎,别别,话可不能这么说,少爷不是好好的高中了吗,你可别因为怨那破孩子,触了少爷的霉头” “哼”大娘高抬起下巴,这白家的风光她也是沾了喜气的,今天去菜场谁不向她道喜祝贺,想到了这头,她的火气也消减了些,只剩下嘴里还碎碎念道:“扫把星一个,早晚夫人会把你给撵出去。” 白暮雨捧着热乎乎的包子,一溜烟钻到假山后面,偷东西偷出了心得,整个白家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些能藏人的犄角旮旯,白面包子上被抓了五个黑色的印子,白暮雨一点也不嫌弃自己爪子上的丰功伟绩,白面包子就是白面包子,哪会因为几道污渍就变了美味。 哇呜一口咬下去,热乎乎的包子烫的人合不拢嘴。 白暮雨笑嘻嘻吃着包子,忽然一阵恶寒从身后传来,知道那位大爷又跟了来,白暮雨处变不惊,捧着肉包子又是一大口,不过就是来不及细品美味,就囫囵咽了下去。 那鬼大爷低下脖子,对着被啃得坑坑洼洼的肉包子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他那鬼脑袋里面在想什么。 白暮雨本着在群魔乱舞下磨练出来的坚强毅力,硬是在一只恶鬼的注视下完成了艰难的进食,吃下最后一口包子,白暮雨满足地舔了舔嘴角。 鬼大爷见包子没了,弯了弯头,也没什么其他表示,看了眼白暮雨,然后在某人的刻意忽视下站直了身子,继续当他的冷空气。 一个肉包子下肚,午饭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晚饭的问题了。 一日三餐占了白暮雨脑袋的所有位置,以至于他都没发现今天的白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闹。 噼里啪啦,阵阵鞭炮声从大门那响起,人们嘻嘻哈哈聚集起来,白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到人前,她一面整理着衣裳,一面摸着头上的发钗,深怕有一丝疏漏不雅给人看去笑话,那笑嘻嘻的脸上不见了平日里谁欠了她一屁股债似的严厉肃穆,简直就像被鬼附身了一般反常。 白暮雨藏在假山后,盯着眼前这个反常的白夫人,脑袋空楞楞一片。 白夫人被簇拥在人群中,伸长了脖子垫着脚,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大喜事让一向注重端庄稳重门面的白夫人如此失态。 等到那千拥万簇的人露了正脸,白暮雨张了张嘴,他明白其他人为什么这么激动了,连他都忍不住要尖叫起来,不过知道自己这样一闹有多煞风景,白暮雨立马闭紧了嘴。 眼睛紧紧盯着那一对终于扬眉吐气的母子,白暮雨虽然平时正事不干,但是白家的状况他还是知道些的。这么大个人家,以前有白老爷撑着,白老爷死后,全靠白夫人一介女流坚守,防着那些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亲戚来乘人之危。他大哥被他老娘扔进私塾,彻底贯彻不好好念书就别想吃饭的虎狼教育,相比白暮雨的放浪自由,他大哥的童年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不过,白暮雨小时候还是会傻乎乎地期待白夫人会偶尔给自己露一丝爱的微笑来看看,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根筋出了毛病,居然觉得白夫人不像对大哥一样苛待自己,就是对自己的偏心照顾,呵呵,真是不忍直视的蠢。 后来,等到他明白那纯粹是自己不知死活的痴心妄想,白暮雨便能翘着二郎腿,心安理得的接收白夫人高高在上的鄙视,这本来就是自己该受的,有啥不好意思的,毕竟人家已经仁至义尽养了他这个克父克母的讨债鬼了。 白暮雨眨了眨眼,他家大哥一袭红衣披在身上,衬的他那张英武的脸红彤彤的,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居然也跟他老娘一样喜气,想他大哥以前的日子多苦啊,那种毫无乐趣的日子能笑的出来就真是念书念傻了,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啊。在他正为了吃口饱饭东摸西走,像只老鼠一样不敢在人前现眼的时候,他大哥只能待在自己的书房里,每天之乎者也,寄托了全家人光耀门楣的指望,一心向圣,果不其然,他大哥真的高中了。 白暮雨扒在假山上,前面的人高高兴兴,他在后面偷偷望着,手指扣了扣假山上的石头,白暮雨抿了抿嘴,悄悄地,默然后退,离开。 白家的热闹一直从中午延续到夜晚,白舜铭好不容易从宴席上脱身,终于可以一个人静静待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歇一口气,然后为了之后的走马上任多想想该注意些什么。 手指触上书架上的本本经国之作,白舜铭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与这些书为伴,没有任何乐趣的过着每一天,而今,他终于做到了,但是他的心中还是一片迷茫,之后他就要离开家乡去王都做官了,可是他能做的好吗。如今的金相王朝虽然皇帝一个一个的换,但是所有人都明白,只要有国师在,那么金相便永远是这片大陆上最强的国家。 所以,按照惯例,第一次去王都他就该先去拜会国师,可是他该送什么礼物才好。 正当白舜铭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咚,咚,咚”,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小心翼翼而又踌躇谨慎。 白舜铭转过头,而后双眉聚拢。 白暮雨紧抓着双手,手里的盒子被他扭来扭去,他抵着头,不敢去看自己哥哥的脸。 白舜铭不耐烦道:“你来做什么?”,对于他这个便宜弟弟,整个白家没一个人想见到他,大多时候,大家都非常默契的把他当做不存在的空气,睁着眼也当没瞧见。 谁都知道,他爹,已故的白老爷就是被这家伙给害死的。还有一个白舜铭不待见自己这个弟弟的原因,白暮雨的存在就是他爹背叛他娘活生生的证据。 白暮雨咬了咬唇,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握着的东西,他的手已经洗干净了,白的让他都有种错觉,好像他大哥真的会接受自己的好意一样,但是…… 白暮雨低声怯懦道:“大哥,恭喜你高中,这个……是我送你的礼物……” ☆、来吧,贱~人也能活得潇洒 整个房子瞬间一片死寂,白暮雨低着头,伸出手,捧着手里的盒子就是不敢去看他大哥的脸色。 许久,房间里才响起慢悠悠的脚步声,白舜铭走到白暮雨跟前,他扫了眼白暮雨脏兮兮的脑袋,再看了下白暮雨现在唯一干净的两只手。 白舜铭冷笑一声,也不接过白暮雨手里的盒子,道:“你的礼物我可消瘦不起”,说罢,定定看着白暮雨,没有任何动作。 伸出的手僵在空中,白暮雨颤了颤唇,良久,徐徐道:“对不起,大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总之,他就是又做了不该做的事。 白暮雨匆匆转身,还没等他的一身狼狈灌满心底,白舜铭又道:“记得把偷的东西还回去,我虽然不想有你这个弟弟,但是别人还是会把你当成白家的人,不要给白家列祖列宗丢脸。” 凌乱的脚步忽地僵住,而后又挪动起来,每走一步,白暮雨都觉得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他身上,沉甸甸的,透不过气,却无能无力,不知何从抵抗。 他想告诉大哥,这东西不是偷的,是他买的,可是这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他想说这钱是他在地上捡的,不是从人家身上扒来的,可是为什么明明看见这钱是别人掉在地上的,他也不上去告诉一声,把钱还给人家,到底这钱还是不干净的。 白暮雨静静坐在池塘边,月色明亮,照的一池青水银色曼妙。无论夜有多黑,总有圆月盈照之时,可是他自己呢,一身的龌龊,没有人愿意接近他,也没有人想要了解他,去疼惜他。 白暮雨看着水面上一团乌黑的倒影,身后的阴冷空气明昭昭指明了鬼大爷的位置,现在也就只有一只鬼还愿意留在他身边了。虽然水面上照不出鬼影,但是白暮雨却知道他身后那只鬼就算不是人了,也比他招人喜欢。 抬起手,摸了摸脸,一会儿工夫,脸上的污垢便染黑了白皙的手指。 本来,他怕自己的手弄脏了送给大哥的礼物,还特地去洗的干干净净,可是自己的这一份心意在别人眼里到底还是太肮脏。 呵呵,白暮雨自嘲轻笑起来,不是早就明白,大哥会收下礼物的机会是微乎其微的吗,为什么真的被拒绝了,心还是会一阵阵的发紧,紧的他透不过气来,连眼前的东西都模糊到看不清了。 原来,他还是在奢望吗! 他还是希望大哥会怜惜他这个唯一的弟弟,在自己高中的喜庆日子会不愿破坏一切的喜悦,他奢望着那万中之一的可能,就算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然而结果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卑贱如蝼蚁,到最后终会被践踏,没有被珍视的资格。 抽了抽鼻子,白暮雨抹了把脸,本来就很脏的脸,现在被泪水一糊,更是又乌七八糟了一片。 他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尤其是他的脸,白夫人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张脸,每次见到他的脸,那脸色真的比馊掉的饭菜还臭。所以,连他自己也厌恶起来,他把自己的样子永永远远藏起来,作为最可耻的秘密的一部分深埋进白家这座坟墓里,随着他长大,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白暮雨忽地挺直了腰板,他后面的鬼大爷一时不慎差点被他惊得摔倒,白暮雨转过身,见鬼大爷瞪着一双青白眼球,不明所以而又一脸高深地木然看着自己,贱兮兮露出白晃晃地牙齿,这一笑真是煤球里开了朵小白花,扎眼极了,却又放肆地快意。 “像你这么厉害的鬼,如果说要送大哥礼物,想来他肯定吓得不敢不收”,白暮雨兀自幻想着那个场景,他大哥一本正经地打着哆嗦,而眼前这位鬼大爷则冷脸冷面,端着一张清秀鬼脸,威慑十足的把礼物塞到白舜铭手里。 白暮雨一想到那个场面,哈哈哈捧着肚子笑起来,他笑得猛烈猖狂,到最后连眼泪都笑出来了,痛快,真是痛快! 白暮雨收起满心酸涩,对着水面捏起两边嘴角,嘿,真丑,而且怪吓人的! 好吧,他就原谅大哥的无礼吧,反正都是一家人吗! 白暮雨挤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大甩着双臂抛开满面愁绪向着自己的小破屋走去,悲春伤秋这种事还是适合美人来做,他这种人自怨自艾简直是自找没趣,丢人现眼。 到了明天,他依旧是白家幽灵一样毫无存在感的白暮雨,一个人难过要过日子,开心也要过日子,那他还能有什么选择,想要好好活着,那就忘了难过的一切,盼望着明日能有顿好吃的好好活吧! 城外,静逸的夜晚最适合伙同几个好友烧一壶好酒,对酒当歌,闲话家常。 现在这篝火的两侧各坐一人,他们也确实是朋友,只不过他们此刻不想喝酒,也不想对歌,两个人愁眉紧锁,毫无赏月闲情。 “哎~”一个人叹息一声,另一个人跟着沉闷“嗯~”声附和。 “哎~~” “嗯~~” “哎~~~” “嗯~~~” “……”傅予抬头看向对面的好友,翻了个白眼道:“翟静你学我干什么,我叹个气,你跟着嗯什么嗯!” 翟静晃着脑袋,皱着眉幽幽道:“这次下山找苗子,可是到现在为止一点可承继的星火都没看到,真是叫人担心啊。” 傅予见好友一副好生忧愁恨不得把脑袋低到土里的怂样,气得笑起来道:“你怕什么怕,谁不知道你家师父是整个净灵门再公正稳重不过的人物,你只要就事论事去回复,他还能吃了你不成,我家那位才真是要人命好不好。” 翟静抬起来,心有所感,一脸同情道:“你家风师伯的确是挺要人命的。” 一想到风自在,两个人不禁齐齐打了个哆嗦。明明是一个清秀如弱柳一般的男子,却偏偏是掌管戒律的长老,可是就算掌管戒律也可以是和风细雨的做派吗,那样才符合他的外在不是吗。可是一旦有人行差踏错犯了规矩,风自在绝对会原原本本按照戒律一板一眼的惩治人,用他的话说,就是不给几巴掌长长记性,烙在脸上风光风光,就没人知道小错是小,但是一旦犯了,再小的错也会害己失洁。 一想到如果完不成任务回去的光景,两个人各自叹了口气烦恼,傅予是一想到风自在就觉得脸蛋疼,不知道这次没完成任务会不会被当成玩忽职守,可是天知道他是真的很认真在找人了啊。 但是这修道的好苗子怎么就这么难找呢,想他那会儿,再怎么难找,到最后还能一个小镇出一个人被带回山门,不说以后怎样,人总归是找的到的。 不过他们这次到底是走了什么霉运,都下山一个多月了,连一个有潜质的都没找到。人人都说现在是太平盛世,那这好山好水怎么也得英才辈出,人杰地灵啊。 翟静倒是不用担心风自在会怎么罚他,有他师父照着怎么都不会受罚的,怎么说他这次是奉师父的命下山的,风自在管不到他。可是他心里虚啊,下山前师父关照他要好好选人,因为师父底下的弟子没几个能抬出来撑门面的,好歹他师父也是跟掌门一个辈的,但是教出的弟子却是最差的。 一想到这,翟静不禁缩了缩脖子,他自己悟性差,真的是太对不起他师父了,可是他那几个有才的师兄怎么都英年早逝了呢,哎,师门不幸啊! 两个人又叹了口气,明天就是下一个镇子了,希望这一次能有好运气吧。 天明破晓,白暮雨起了个大早上街溜达,早上的空气就是好,今天他是白家醒的最早的,所有人这会儿都在睡大觉呢,大家昨晚闹得欢腾,肯定是要起晚了。 白暮雨的心中一阵空落,路上人烟寥寥,他一个人走在街道上,忽然间又生出一种天大地大我最大的豪迈来。 抬起头,大踏步走起,这样走着,他又自我满足起来,一扫烦闷。 一不小心做戏做过了头,白暮雨抬眼望天没发现身侧有人经过,两人擦肩而过,那人忽地一顿,迅猛伸出爪子死死抓住白暮雨。 忽然被人抓住皮肉,白暮雨啊呜一声,但是又不敢叫的太响,生怕被人打得更疼。 白暮雨小心翼翼看向那人,只见一个青衣大汉瞪圆了虎眼,那生猛的神色简直就跟要吃人一般。 白暮雨咽了咽口水,摸索着记忆,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出以前有哪号欺负过自己的仇家是长这副模样的,难道是被我偷过东西吃的冤家。 白暮雨抿紧了嘴,低下头,反正已经被抓住了,那就只能等对方揍一顿解气了事了。就算他想反抗,也不会有人会来救他的。 因为他是白暮雨,被白家弃如敝履的孽子,是人人可欺、无人可怜保护的扫把星,受着便受着吧,一会便过了。 可是等了又等,也没等来一顿毒打,白暮雨抬起眼,微瞄一眼。 那个一拳头就能打得自己找不着北的大汉眼睛依旧瞪得圆圆,不过他脸上的肉一抽一抽的,抓着他的手也抖得越来越厉害。 额,难道这家伙被鬼附身了,然后附身的鬼怪仗着自己的人形对他动手动脚,爱不释手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白暮雨连忙左顾右盼找他的鬼保镖,天杀的,平时赶都赶不走,现在需要他来驱邪避祸了,那家伙却跑的鬼影都没了。 难道,这是一只比鬼大爷还要可怕的大恶鬼。 思及此,白暮雨身上顿时冷汗涔涔,脸色越来越白,要死了,这个一看就非常不好对付啊,性子来了不知轻重动手动脚,他绝对会被一拳打扁的。 “傅予,你好像吓到他了”青衣大汉的背后,一个少年伸出圆圆的小脑袋,笑得如春日般温暖,和前面的青衣大汉相比,真是一看就是个善良的小白兔,如果忽略他伸出来同样死死抓住白暮雨衣角的手的话。 ☆、少年啊,你脑子有坑 白暮雨抽了抽嘴角,一个不正常是有鬼,两个不正常此事必有蹊跷。 不过看那少年不似有害他的意思,因为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对他这样笑过,居然有人会对他这个倒霉蛋和颜悦色,而且他现在脏不拉几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怎么想也没有被人害的理由,所以……他这是真的被别人拿正眼瞧上了! 白暮雨怯生生带着小心翼翼地期盼道:“你们找我何事?” “哎,兄弟”翟静一把推开傅予,笑弯了眼冲到白暮雨跟前,拉着对方脏污的小黑爪,殷切地就差贴到对方身上道:“你想不想得道成仙啊!” 怔愣一会,白暮雨仔细端详起眼前看似无害的少年,真是看上去长得颇为纯洁无辜啊,可是怎么居然是个江湖骗子。 谁不知道整个金相王朝只有一个活神仙,那就是咱们无所不能的大国师,其他人等都是些旁门左道的骗子,因为朝廷只认国师一个正统,那些个滚油捞铜钱,还有什么火上流云走,通通都是骗人的假把戏,如果真有本领的话,那就去和国师比比,那可是真真正正一个活了百年的老不死,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证明一切的了。 白暮雨抽身连连后退,奈何少年抓得太牢,他也只能后仰稍退,皱眉道:“你们找错人了”,正确来说应该是,你们两个傻帽,就算找不到冤大头也不用找我这个死穷酸,难道我看上去是个隐藏的散财童子不成。 “翟静你这样磨磨唧唧地能成什么事”傅予走过来,用力抓着白暮雨的肩膀,白暮雨顿时觉得像是被一只巨熊给拍了一爪子,那力道没把他压趴下,简直要感激自己这多少年来练就的一身偷鸡摸狗的强身健体好功夫。 “一句话,跟我们走,还是不走,走,翻云覆雨,上天入地,随你心意。不走,那你就会永远后悔今天没跟我们走,然后一辈子烂在这个小地方,一事无成”傅予眼神灼灼盯着白暮雨,虽说给了对方两个没什么诚意的选择,但是那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一边是纯洁无辜死抓着自己衣袖的小白兔,一边是凶神恶煞瞪着自己的大灰熊,白暮雨忽然间脑中一片空白,而后渐渐飘起傅予说的那两句话,随我心意,那便是能称心如意了吗,一事无成吗,那倒是最适合不过他的活法,他都可以想见自己死时的样子,那一定是一个孤苦的老人,瑟瑟发抖缩在一个阴冷的角落里,那时候他年纪大了,跑不动了,不能去找吃的,也不会有人来施舍他,就算有幸得了食物,松落落的牙齿也咬不动食物了,最后瘦成一堆枯骨被所有人遗忘,风干在无名之地。 白暮雨回过神,眼睛来回看着二人,干涩的唇轻启道:“你们……当真需要我?” “嗯,嗯”翟静用力点头,需要,需要,太需要了,走了那么多地方,终于碰到一个有灵感的,怎么不需要,上天垂怜,总算可以交差了。 “兄弟,你还有什么好犹豫,跟着大哥走,保准没有后悔路可以走”傅予哈哈大笑拍着白暮雨的肩膀,完全不掂量一下自己的熊爪力道有多骇人,要不是白暮雨看上去瘦小,实则被喊打喊抓的岁月磨练的身坚智残,那一身骨头早就被拍散架了。 白暮雨定定看着二人,那神色坚定就跟他决定冒死也要偷到肉摊上肥肥的猪肉一样,翟静、傅予二人被白暮雨宛如饿狼扑食般的凶狠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 好苗子是不错,怎么看上去有点吓人呢。对于白暮雨的一身乌黑邋遢他们倒是不怎么计较,虽说修道的人可以给自己下避尘咒,但是总会有那么几个不拘小节的炼丹师把自己关个十年百年的,到时候出来那一身的恶臭简直要熏死方圆百里所有能呼吸的动物。 再说了,人才啊,嫌弃个鬼,他们有资格嫌弃吗,尤其是傅予,简直把白暮雨当成再生父母,激动地就差直接敲晕了抗回净灵门了。 白暮雨见二人满脸认真,完全不似有欺瞒之意。第一次,有人说需要他,就算人家真的是打算培养一个江湖骗子接班人又怎样,也许,他能得到自己的朋友,然后再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只要这些便足够了。 “好,我跟你们走”白暮雨点了下头,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这里没有人需要他,没有人在乎他,那么换一个地方又如何。 想到新生的光景,瘦瘦小小的脸上也露出了期待的笑容,那雪白的牙齿眩晕了二人的眼。 嗯,咳,牙齿好白的小狼崽。 完全不知道自己以往怯懦如鼠辈的做派一个不小心露出了藏在心底的饥渴,白暮雨已经被翟静、傅予二人错当成一只藏起利爪的小凶狼,但是就算带回去的是只会咬人的狼崽子又如何,他们净灵门是个能让人随便撒野的地方吗,呵呵。 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谁知道白暮雨在这个清晨离开了他成长了十六年的地方,也许七天,也许一个月之后,会有人想起白家那个孽子缘何没了踪影。 不过,就算有人意识到了白暮雨不在了又如何,不会有人去寻找,也不会有人关心他是否平安,也许只需要等十几年后便会在某个不知名的山谷找到他的尸体,大体的死亡原因也不外乎是出外找吃的,不小心坠崖罢了,到时候,人们顶多说一声,哦。知道了,遗忘了,便不再有其他了。 找到了一个可以交差的苗子,傅予和翟静一人搭一边肩膀把白暮雨夹在中间,就怕这好苗子临时改变了心意又跑了。他们容易吗,不能御风而行,天天跑断了腿就为了找那么一两个可造之材,挤在人堆里混的一身俗尘味,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有着落了。 白暮雨被两人挤在中间,一边是亲昵的娇小少年,一边是魁梧的糙汉子,不管是哪一个都让他觉得非常不自在。 可以离其他人这么近,被贴的这么紧,简直太受宠若惊了。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友好相处,白暮雨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渴望。 轻轻拉起两边人的衣袖,少年低着头,腼腆的地享受着此刻的温存。 嘻嘻嘻…… 诡异的笑声惊悚了身旁的两人,二人互看一眼,浑身齐齐一哆嗦,他们该不会真找了个怪胎回去吧! 为了不至于找了个滥竽来充数,傅予和翟静又走了几个地方,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个像样的家伙,既然已经找到了一个,那么第二个是不是也会很快出现! 不过,事实证明他们还是太天真,又体会了一回何为烦恼凡尘,挤了个满身俗人体味,翟静和傅予彻底死了再找人的心。 可爱的净灵门啊,他们是多么想念山门内四季如春的清爽日子,想看雪就施个法下个雪,还能喝喝暖酒,却是身处繁花间。 相较二人松了胆战心惊筋骨的闲散寻人日子,白暮雨这几天却是出奇的安静。原本傅予还打算如果这小子会做什么不靠谱的事,就直接绑了了事,没想到之后白暮雨竟出奇的乖顺,也省的他们动脑子怎么安顿,让干嘛就干嘛。 其实白暮雨原本还想踏上新征途,放浪自己过过轻松日子,可是这几天他都经历了什么。 他们是飞来的对吧,晚上生火那堆火就被手指一点就着了是吧,还有那只兔子,竟然乖乖自己飞过来,还听话的拔了自己的毛,温顺的自己爬到锅里,自己煮自己,哪里不熟捞水浇哪。 白暮雨终于明白之前两人说的得道成仙不是唬人的,他们真的是跟国师一伙的!! 这几天,白暮雨作为一个卑微的凡人,每天都仰望着两座高山,难得高人还不傲气,不会用鼻子来看人,对他嘘寒问暖,和颜悦色。 对于自己的前途,白暮雨忽然有了万分的憧憬。 他想着,也许等到他有了呼风唤雨的本事,到时候他驾着祥云回到白家,白夫人、大哥,还有白府上上下下所有人,他们每一个人都会抬起头仰望自己,迎接自己。 就像欢迎大哥一样! 呵呵呵…… 幻想着来日的情景,白暮雨不禁坐在河边吃吃笑起来。 好好地怎么又出毛病了! 翟静看向傅予,随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虽然一句话都没有,但是傅予哪能不明白。 这样时不时抽个风,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不过这性子怎么说也算不得正常,千辛万苦带了这么个人回去,这种人才恐怕不是人人都消瘦的起的。 “暮雨啊”翟静笑嘻嘻凑到白暮雨跟前,本着一脸慈父的神情道:“你看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你也该修整修整了,到时候你还要拜师呢”,既然性格上有点问题,那就来看看外表能打几分吧。 “修整?”白暮雨眨眨眼,抬着头望着翟静,不明所以。 “嗯,咱们来洗个脸,再洗个澡吧”眯眯笑眼弯成两道新月,语气软糯,对于他这种修道不知岁月的人来说,白暮雨就是个年龄只有他小指长的小屁孩,哄哄就好。 “我……”低头看向水面,乌漆漆一个小黑猴子,这才是他熟悉的样子,白暮雨根本不知道自己长得什么模样,可是,不是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吗! 下了决心,白暮雨狠狠掬起一把水搓揉起脸颊来,那力道真是要磨掉自己一层皮才罢休。 “额,你别急慢慢来”翟静见白暮雨那副跟自己的脸有仇的样子,轻轻拍上白暮雨的后背,顺便施了个法。 瞬间,点点星光飞扬,带走了一身污秽,破烂的衣服变成了他最初的淡蓝模样,齐齐整整。 洗脸的手已复白皙,白暮雨看着水中倒影,波光粼粼,阳光灿烂,看不真切自己的面容。 白暮雨抬起头,忐忑笑道:“我这样可以了吗?” ☆、妖孽,怎么是你 傅予香喷喷吃着烤鱼,见翟静那边半天没有动静,他奇怪地吱声道:“洗好了没,磨磨唧唧,怎么样?” 无声,沉寂,良久,翟静才好似反应过来,僵硬地转过脖子,颤抖着手指着白暮雨,嘴唇哆哆哆嗦,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砸了咂嘴,傅予顺着翟静的手指看过去……啪嗒,吃了一半的烤鱼没有完成它作为食物的存在价值,葬身尘土。 傅予张大嘴,瞪圆了眼,颤颤巍巍抖着眼角看向那张脸,哇去,这是倒了什么八辈子的霉啊,这货是谁,这个妖孽是谁!! 白暮雨见了二人的反应,慌忙低下头,果然,他就是个见不得人的东西。 翟静张合着嘴,站起身,快步拉着傅予冲到小树林里,等确定离白暮雨足够远了,翟静终于长舒一口气,惊慌道:“我的天,吓死人了,那家伙怎么长了那种脸,如果被风师伯看到,门都别想进了。” 傅予心有戚戚焉道:“是啊,本以为是个凡夫俗子,没想到竟是个祸害妖孽脸,他那种样子,再好的资质,我师父也会把他当吃人的夜叉来看待”,他们净灵门什么都好,就是门下弟子的容颜相比其他门派,实在太过平常,长相端庄周正就是最好的了,高出凡人水准的那是绝对不允许的。 也不知道风自在长老到底是怎么想的,以前门派里也不是没收过姿容绝佳的弟子,可是到后来都被风自在一个个盯紧了,严苛的大家欲哭无泪,撑下去的,好端端的貌美少年,莫不是被摧残成了一张张如丧考批的无趣颜色,方圆百里生人莫近,不复少年方华。那些撑不下去的就别提了,逃出山门以后哪个不是把净灵门说的跟鬼门关一样可怕,以后那些个长相资质都出众的英才果断放弃净灵门,反正世间修道门派何其多,难道就还不许人臭美了。 翟静看了眼傅予,虽然说歹竹出好笋,风师伯手下的弟子长得都不够仙气,本领却是一点都不含糊,只不过,这门面啊,他们净灵门就是个修真界的糙汉营,连漂亮的小妹妹们都不愿意再入门了。 天可见怜,他入门以来连个仙门道侣都没找到,满山的糙汉子,就没一个漂亮的姐妹。 不去说那些辛酸往事,现在最重要的是白暮雨那张脸该怎么办。 傅予愁容满面道:“像他这样就不用带回去了,白忙活一场,哎,好不容易可以收工了,就算只有一个那也是人啊,可是现在倒好,回去以后,他肯定会被我师父往死里操训,到头来,还不是一样留不住,哎!” 翟静焦躁地啃着指甲,让白暮雨走,那怎么行,师父叮嘱自己这次一定要为门派找个好苗子争光,就算不能收归门下,人总是要有的,若是一个人都没找到,他们这次的演武大试连参赛的资格都不会有。 “我有办法”翟静皱着眉转向白暮雨的方向,说罢,便急匆匆赶过去,留下傅予一个人摸不着头脑。 这家伙能有什么办法,算了,过去看看吧。翟静这人虽然平时一副人畜无害,很好欺负的样子,真到了紧要关头,却比谁都拿的定主意。 白暮雨耷拉着脑袋,蜷缩成一团,他把自己团成一个球样,心里一阵抽痛。 那两个人就这样走了,果然,一切都是一场空梦,让他短暂的欢喜了一场,却终要被扒开来把自己丑陋的一面敞开在人前,叫人厌恶。 破碎的美梦寒了白暮雨刚起暖意的胸膛,此时此刻,连呼吸都让他觉得痛苦万分,恨不得就这样闷死自己算了,反正,谁也不需要他。 “暮雨,来,把脸抬起来”翟静拍了拍白暮雨的肩膀,哄着又陷入自闭情绪的悲催鬼抬起了头。 啊噗嗤!!! 感受到自己的胸腔一阵躁动,恨不得吐个几公斤血出来,翟静刷地按住自己的眼睛。 天哪,妖孽,妖孽啊! 你眼睛泛红泛地那么楚楚可怜干什么,他大爷的,要命啊,这种样子就算是男的也很危险啊。有些个活了千百年的老变态就是喜欢这种漂亮的过分雌雄莫辩地男孩子。 忽然间,翟静有点明白风自在为什么讨厌容貌出众的弟子了。放着这么个妖孽在身边,还不得天天提心吊胆,生怕这小子被些个不正经的老变态给勾搭了去啊,真是太容易不务正业步上歧途了。 翟静握拳虚掩唇边,咳了咳嗓子道:“暮雨,我们净灵门也算是修真界一个有头有脸的门派,门派里的师父都喜欢长相端庄的弟子,你这样的……就需要稍微做一点改变了。” 白暮雨眨了眨眼,微微泛着水光的双眼霎时多了分神采:“翟前辈,你的意思是……你们还要我?” 噼里啪啦,霎时间,翟静的世界天雷滚滚,要……要你个头啊,别觍着那张脸说这种话啊,长得好看了不起啊,做什么,说什么,都会被原谅是吧,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毁了一个大好青年的美满姻缘,我的天,谁能来收了这妖孽。 感情这家伙一开始把自己弄得乌漆嘛黑的,就是知道自己这张脸有多造孽才涂黑的吧,幸好这小子还有点自知之明,不是个会仗着自己的脸讨好卖乖的类型。 这事还有救! 翟静稳定下情绪,两指捏了点泥土在手里,然后嘴里絮絮叨叨念了几句咒语,接着捧起白暮雨的小脸蛋,一点一点给他抹上改良后的泥巴。 嘶!!!倒吸一口凉气。 这手感,好嫩滑的皮肤,到底是年轻的小伙子,翟静一边涂着脸,一边在心中叹气。 他这是找了个什么妖孽啊,这种人做个凡人百年之后死就死了,只要他识趣点把脸藏起来,一辈子也能活个安安稳稳。可是一旦踏上修道之路,这孩子的灵感又是天生的好苗子,以后定能年纪轻轻就筑基,那样貌定下来,整个修真界定会为了这妖孽掀起一阵风浪来,只希望这孩子是个乖巧的,不要平白再自找麻烦,好好修道,学些高强的本领,那也能自保,不至于被自己害了。 完成了第一道工序,翟静仔细端详白暮雨的脸,效果不错,黑黄地很自然,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只要不脱衣服,别人也不会觉得脸色与身上的皮肤有差异,再来就是眼睛了。 施了个法咒,翟静便叫白暮雨睁开眼来。 使劲眨了眨眼,可是不管他怎么用力,眼睛就是不能全开,只能眯缝着眼看东西。 白暮雨疑惑道:“这是?” 翟静颇为满意自己的杰作道:“你放心,我没有对你的脸做什么,只不过改了下肤色,又让你的眼睛睁的少大一点,这样的脸才是我们净灵门能够接受的样子。” 白暮雨摸着自己的脸,的确感觉不到任何异样,也就是说,以后他就不用担心自己原本让人不忍直视的尊容再招人嫌弃了。 “谢谢,真的是太谢谢你了”,白暮雨低下头,声音渐渐低微,他紧紧握着翟静支在他下巴上的手,越收越紧。 尴尬地僵立在原地,翟静又作势咳了几下,白暮雨顿觉自己地失态,收回手,放在膝上,抓着衣衫,关节突起。 傅予走过来道:“搞定了?” “嗯,应该没问题了”翟静点了点头,白暮雨现在只能算是普通地好看,不至于会被风师伯盯上了。 围着白暮雨左转右看,傅予喃喃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啊,妙,这是妙,观其颜色毫无法术易容的痕迹,利用天然植物做掩饰,就跟女子涂脂抹粉一样自然,简直是太妙了。” “好了,启程回家”翟静高呼一声,雀跃地准备回净灵门赏花喝酒去了。 山中岁月,本是清苦,可是若能一消所有凡俗之恼,那这大好的河山,清澈的山泉,世间还有哪个地方能美妙如斯,令人心旷神怡。 层层云雾袅袅升腾,碧绿的青山,常年葱绿,山下的人们过着自己的日子,仙门隐世,竟不知自己一直朝夕相伴的不老青山岂是凡人可待之地。 人们进了山中,却被结界隔绝于外,只知此山古怪,常年葱绿,但也只道这山水土极佳,无人察觉背后玄机。 白暮雨跟着翟静和傅予,三人毫无声息从村民头顶飞过,无人察觉这异常,那些所谓的修道中人,遥远犹如梦幻一般虚无,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能有什么瓜葛,生生死死,为食奔波,才是他们的日子。 进入结界,白暮雨赫然震惊。 外面看去是一望无际的葱葱山色,可是一进入结界,天,这就是仙门吗! 荧荧闪烁的花朵开遍山间,耀眼地看不清其片片真貌,从未见过的动物在其间嬉戏,白暮雨瞪着一头长了翅膀的猪看了许久。 傅予发现他一脸惊讶却专注的神色,瞧见他盯着的东西,打趣道:“那可不是普通的猪,这猪是掌门的宠物,你可别想着烤来吃,这山门里每一个你瞧着稀奇的动物可都别动歪脑筋,修道之人不重口腹之欲,这些动物都是掌门养来当宠物的。” “所以……”白暮雨指着那头长着翅膀,吃的死肥,见了人还嚣张地拿屁股对着他们,一点也没有作为盘中餐觉悟的猪道:“这世间真的有猪会长翅膀!” 噗嗤,翟静喷笑出声,连连摇头道:“不是猪长了翅膀,是我们掌门平日里太闲,就喜欢整一些新奇的玩意,这些动物都是掌门自己做着玩的,就是怎么有意思就怎么弄点法术来改变他们的模样。” 白暮雨忽然两眼放光盯着那只猪,也就是说,这还是一只能吃的猪。 察觉道两束森寒视线,那猪转过头,朝着白暮雨狠狠瞪了一眼,接着卷着尾巴拍了拍肥肥的屁股,猪蹄子狠狠撅了撅地,高昂起头,扇着翅膀,摇摇晃晃飞走了。 傅予哈哈哈拍了记白暮雨的头道:“你小子怎么叫你不要把它当成猪来看待,你还盯着不放了,告诉你,如果你真吃了,我们掌门绝对会拿着剑追着你,把你给砍出门的,她啊,最护短了” 白暮雨失望地哦了一声,只能收起看到食物就两眼发绿的本能,乖乖跟着二人去见他未来的师门了。 ☆、双属性 遥遥仙门,孤立于尘。 千百年来,人们对于修道之人的想望止于国师的神通,修道者隐世避尘,没有人见到过他们真正的能耐,移山倒海纯为无稽之谈。 是以,不见即为不可信,修道之人行走于人世间,在人们眼中,顶多算是走江湖的、穿的奇装异服卖艺的,或者是什么来自海外的异邦人世,这些个不走正派路子的人,通常都是被世人瞧不起的异类,不务正业,浪费米粮。不过,他们看不上修道者,修道者也同样看不上这些被天地规则束缚,只为五斗米而折腰的凡夫俗子。 修道者是高傲的,是有别于一般人的物种。他们看不上凡人,不屑于凡人的一切,就算他们本身来自凡间,也对底层众生漠不关心,视为蝼蚁,生死有命,有何足惜。 白暮雨低垂着头,手足不知放哪才妥当,他左手摸摸右手,右手抓抓衣服,两只脚勾着脚趾,局促不安。 殿上众人全都沉默看着他,从头到脚审视着他。翟静与傅予站在两旁,各归各路,他们收起了所有笑闹神色,一本正经端着架子做着符合他们身份的事。是炉子是马,早晚都要牵出来遛遛,傅予眼角时不时瞟向白暮雨,那小子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真是的,有啥好怕的,只要资质够好,净灵门是绝对不会亏待他的。 想着自己要是事情办得好,自己在门派里也能虎虎生威,傅予心里还是有点飘飘然的,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些人说他莽撞,办事不牢靠,哼,等着瞧吧。 翟静神态自若,两手闲搭在身前,完全不去关注白暮雨的状况,他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其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可不像傅予那样想法简单,虽然一开始误认为白暮雨是只披着羊皮的狼,不过看他那副害怕畏缩的样子,这小子以后在门派里恐怕不会太好混,净灵门虽然是个修道门派,但是道心不同,人也是各有千秋,现在的净灵,相比起百年前,已经没有那么纯粹了。 虽然如此,净灵门也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净灵门一向最重弟子资质,讲究顺其自然、循序渐进,从来不会搞一些拔苗助长的修炼,急功近利。是以,三十年一次的演武大试,净灵门能胜出的几率,和其他猛灌丹药的门派比起来,总是不尽如人意。 只不过,以前可以不在意,现在却是越来越重视。 演武大试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决定国师这个头衔花落谁家的闲情打闹,它已经成了一种权威,决定门派的实力高低。所以,这一次,他们净灵门一定要赢,否则被人耻笑简直不能忍,他们门派的实力绝对不容置疑,脸长得好看有屁用,关键是实力,是实力。 白暮雨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推到了一个怎样的位置,面对四面八方的汹汹来势,满脑子浆糊,戳一戳都能漏气给你看。 大殿之上,掌门冷芯慢慢抚摸着她怀里的一只红色兔子,那兔子有着蓝色如水晶的双眸,闪闪烁烁,楚楚可怜。不过因为是冷芯新得的宝贝宠物疙瘩,还完全不能适应净灵门里面高冷的格调,整只兔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冷芯爱怜地看着怀里的兔子,对白暮雨淡淡道:“测了资质没有?” 啊? 白暮雨低着头,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不是在问他,他想抬头,但是莫名觉得压力倍增,等了好一会儿,听不见任何人作答,才支支吾吾道:“不……不知道”,资质什么的,他怎么懂那是啥玩意。 冷芯斜眼看向白暮雨,不带任何颜色,就像在看一样物件般道:“测”,说罢,便有弟子上前,取出测试灵根的法器。 修道分五行,以其魂魄为基本,分金、木、水、火、土五属性,世人皆有五行之魂魄,天生自然,五行之灵力生来高者才是修道的好苗子,净灵门习天地自然之法,对于魂魄之基础最为重视。 翟静、傅予一点也不担心白暮雨的灵力问题 ,他们都是感应到白暮雨的灵力高强才把人带回来的,这家伙绝对是个天生修道的料,只是不知道高出的是哪一方面的五行。若是火之魂魄出类拔萃那便妙极了,作为攻击力最强的一种资质,好好教教,就算初入门的那也绝对能把其他门派轰个七零八落,让他们见识见识净灵门的真本事。 翟静老神在在眯着眼,笑得高深莫测,傅予瞅了他一眼,知道这家伙肯定在暗自得瑟,就等被他师父夸了。傅予瞄了眼风自在,只见他老人家一副纤弱模样端坐在掌门下位,明明是一个弱质男人,怎么训起人来就这么暴力,算了,傅予摸了摸脸,反正这次是不用遭殃了。 “这……”测试白暮雨灵根的弟子皱着眉,看看手里的结果,再看看白暮雨一副胆怯的老鼠样,来回抬头端详了他好几次,也没有报出最后的结果。 冷芯逗弄着手里的兔子道:“怎么了?” “……回掌门,这人……有双属性” 双属性? 大殿内一阵惊异,居然是双属性,那是要两种五行之魂魄同为上等才会出现的魂魄属性,实为罕见。可是这双属性不等于就是最好的资质,五行相生相克,若是水火属性,那修炼时两种力量相互克制,势必要比其他单魂魄属性的人更为吃力,可是若是木火属性,木生火,生生不绝,谁人敢敌。 所有人全都屏气凝神等着那弟子说出最后的结果,可是那人就是偏偏不满足大家的好奇心,左思右想满脸狐疑不定,时不时看向白暮雨,一脸纠结。 大家都开始觉得不耐烦了,连本来就没啥所谓,只想逗兔子玩的掌门冷芯都开始觉得那个测灵根的弟子墨迹地妨碍她和新宠玩乐了,不满地催促道:“说”。 那弟子纠结再纠结,一脸便秘地神情道:“他是水属性……还有……”咽了下口水,喃喃道:“暗属性。” 大殿上瞬间冷寂再死寂,傅予瞪大虎眼,雷声阵阵道:“你说啥?” 刷!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样的神情盯着白暮雨,有人甚至指节掰的嘎嘣响,就差掌门一声令下直接揍人,哦不,揍鬼。 白暮雨低压下肩膀,整个大殿的气氛把他逼的连气都快喘不出来了,那些人说的话他一句没懂,但是凭借自己十六年来被人厌的经验,直觉告诉他现在的情况很糟糕,讨厌便讨厌了,但是寒毛倒数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是另一回事。白暮雨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就希望他们能觉得自己可怜地一脚踩死都嫌多。 傅予焦躁不安看向翟静,人是他们带回来的,可他们带了个什么鬼东西回来,暗属性?那是鬼才有的东西,这下好了,交差不成,铁定要被揍了。 翟静不动声色站在原地,好像殿下的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事实上也确实没啥关系,他只不过看走了眼罢了,这么点小事师父不会责怪他。 傅予见翟静一副老神在在,完全不当回事的样子,就知道这孙子又想把自己摘出去了,他奶奶的,真是不要脸,每次有祸事这家伙溜得比谁都快。 “傅予,这是怎么回事”冷芯就着傅予的一声大吼顺势问道,如果真是个不干净的东西,那便杀了了事。 傅予瞄了眼风自在的方向,见自家师父还是一副文弱书生模样端端正正坐着,投过来的目光只是带着些询问,不禁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看来师父没有要怪罪的意思。 定了定熊胆,傅予回复道:“掌门,我们也不知此事”,既然要命的活阎王不当回事,他的同伙还一句话不吭,那他能有什么事,老实说不就行了。 “确实是暗属性?”听了傅予的回复,冷芯又问向测灵根的弟子。 那名弟子又回了遍正是。 “自在,这人就交给你了,看看到底是不是人,是的话就留着,你处置,不是就灭了”扔下最后结论,冷芯面无表情离开大殿,唯有手里的动作始终温柔地护着怀里的兔子。 对于掌门的决定众人毫无异议,风自在是什么人,戒律长老啊,威严持重铁面无私,有他定夺,谁敢忤逆质疑就是活腻了想试试看自己的脸皮到底有多厚,是人是鬼,风长老定能给一个满意的答复。 接了掌门的令,风自在木着张清秀脸庞看向白暮雨,可怜的凡人,瑟瑟发抖被众人用视线凌迟,怎么看也不像鬼门中人,那他到底是什么人。 一道灵光忽地打向白暮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白暮雨只觉身体忽然莫名发热,血液翻腾,白暮雨蜷缩着身体倒在地上,众目睽睽之下,全身发抖狼狈难堪。 灵气在白暮雨的全身游走,冲刷着每一条筋脉,若找到半点鬼门道法,风自在放出的灵气便会立刻感知,瞬间毙命。 汗水打湿了脸庞,白暮雨想要努力睁开双眼看清周围,可是翟静的易容术真的太管用,无论他怎么努力,都不能睁大了眼,看清周围人的神色。 他的心一阵抽搐,泛起腾腾恐惧,好痛,全身都痛的要死,他要死在这里了吗,死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早知道会这样,那他宁愿选择被人厌弃的活在白家。 至少那样,还有人会嫌弃他弄脏了地方,或者大哥最后会感念一点那微薄的血缘情谊,给他收个尸,弄个荒草野坟给他待待。 但是死在这里他会怎样,这些人要他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非要死,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是他们要他来的,来了以后却像是有生死大仇一般折磨他,也许死后还要被人挫骨扬灰,好惨,他不要这样,他的命就这么贱到可以随意被人糟践吗! 白暮雨呜咽地收住到嘴的哭声,就算他痛得想要嚎叫,这唯一的一点自尊他也想替自己留着,不想难堪到神憎鬼厌,最后连自己都唾弃自己。 白暮雨咬紧嘴唇,满脸青白,就在他做好准备去见他死去的娘亲时,忽然,身上的痛楚瞬间全部消失,不过,他已经没有一点力气来高兴自己劫后余生了。 白暮雨浑身瘫软如泥躺在地上,翟静默默看着他那张脸,紧闭的双眸,汗湿的头发黏在脸上,虽是一个普通端正的少年,却也因为这残虐的凄美多了分让人遐想的颜色。 幸好,翟静在心里松了口气,自己的易容本事还是到家的,要不然刚才风自在这么折腾,这小子如果倒霉被破了易容术,呵呵,就算没事风长老也会给他来点事,教教他怎么做人。 ☆、来修炼吧,少年 昏暗的木屋内,白暮雨紧皱着眉躺在木床上,傅予摸了摸脑袋,心里乱成一团麻看着床上的人。 他奶奶的,明明是他和翟静一起带回来的人,现在却好像全成了他的事。大殿上掌门一声令下交给师父,明显那小子就松了口气。 可恶! 傅予盯着白暮雨,蹲下来凑近了脸仔细观察。 啧~~ 什么暗属性,完全看不出来啊,这小子怎么这么倒霉,这么麻烦。傅予在心底暗暗羡慕翟静可以完全置身事外,可是他就不行了,师父接了掌门的令,他这个做弟子的自然要替师父分忧。 哎~~~~ 深深叹了口气,原以为把人带回来就完成任务了,没想到居然带了这么个大麻烦回来。掌门意思是既然人已经有了,就没必要再找了,掌门对除了她宝贝宠物以外的事情都不关心,的确这样是不用担心再出去东奔西跑风餐露宿了,可是这人要怎么教啊。 半年以后就是演武大试了,水属性他知道,可是这暗属性要怎么整,难道要把他送到鬼门关给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教吗? “你在干嘛”冷冽如冰泉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傅予一惊,立马站得笔直恭敬道:“我在查看他的情况。” 风自在慢慢走近屋内,面无表情地看着白暮雨,傅予站在一旁冷汗直冒,明明是个粗壮如熊的汉子,可是在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风自在面前,他就是战战兢兢,不敢有半点放肆。 “双属性吗?”口中喃喃自语,风自在看着白暮雨,那眼神却穿透不知到了某处,双目无焦。 “明日就让他学习入门功法吧”扔下这句话,风自在便转身离开。 傅予长舒一口气,看来师父对这人明显不上心,那什么暗属性也一点不介意的样子,幸好,幸好。 觉得自己护住了脸面免遭巴掌之刑,傅予高兴地拍着胸腹,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艳阳高照,明明该是热死人的时候,可是山中却清凉舒爽地不真实,空气中弥漫着花香与草木的青涩,还是千年如一日地适宜修炼皆养生的好地方,不过这份舒适与白暮雨全然没有任何关系。 “沉住气”傅予大喝一声,双臂抱胸,神色严肃。 白暮雨四肢撑地,汗如雨下。 一醒来就被拉出来要求做这种高难度动作是怎样,他不是被讨厌了吗,难道不是该被驱逐出去吗,当时那些人明明是想杀了他,现在又要接受他吗! 白暮雨心中明明担心自己以后稍不留神就被灭了,可是却又止不住有点高兴是怎么回事。不管怎样,他还是被人需要的不是吗,这些人需要他,所以才会就算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不怎么喜欢他,可是却没办法,他们还是要他帮忙。 “嘿!”沉声一吼,白暮雨绷紧了身体,攒足了劲,颤颤巍巍支撑住身体。 坚持,一定要坚持,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只要自己够努力,说不定这些人某一天真的就会接受自己。 少年的脸上闪耀着光芒,挣不开的眯眯眼灼灼生辉。 傅予满脸嫌弃皱了皱眉,心道:这小子脑子里面又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种地狱一样的训练有什么好开心的,想当初老子入门的时候练了一天,痛了好几天都下不了床,真是,人傻脑子还不灵光,他怎么就带了这样的人回来。 哎! 傅予深深为自己把一名无知少年拉入地狱感到愧疚,可是现在人已经来了,想退货的话也没办法了,入了净灵门,哪有想走就走的道理,再加上那鬼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暗属性,传出去这小子肯定会被鬼门关的人给抓走的…… 算了,还是好好教吧……又在心中叹了口气,对于半年以后的演武大试反正他是不报任何希望了,到时候只要白暮雨能保住小命他就万分佩服自己的能耐了,绝对要把他教的能保住自己的小命为止。 完成了第一天的训练,傅予把已经累成了一块破布的白暮雨拎回屋,满脑子琢磨着该怎么把这个双属性的废物草包练成才,忧心忡忡地回去准备第二天的训练了,像他这种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的人,为什么要干这么细致的活,真是……哎~~~ 白暮雨躺在床上,一边的手脚垂落在地,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就差临门一脚估计手脚就要废了。 迷迷糊糊昏昏睡去,不一会儿,屋子里便鼾声如雷,呼噜噜没心没肺。 吱呀一声,一道人影闪入屋内,那人默默走向床前,定定看了一会,抬起手,澎湃灵气萦绕在指尖,顺势而下。 一阵酥麻游走全身,白暮雨浑身瘙痒难耐,睫毛轻颤,脑袋还是昏沉沉跟不上状态,睁开眼,一团黑影模模糊糊在没有光亮的木屋里看不真切。 身子没有那么沉了,白暮雨疑惑道:“谁?”半夜三更跑到他的房间里,额,到现在都没出手应该不是想要害他的人,像他这种毫无价值的普通人,有哪路神仙会特地来暗算他,所以白暮雨对于诡异的人影特淡定地毫无危机感。 那人默不作声,白暮雨也不急不怕,趴在床上等着下文,只要不是要命,一无所有的就是有胆儿什么都不怕。 呼,一道火焰在屋中亮起,点亮了黑暗,照亮了半张人脸,烛光摇曳。 白暮雨看着眼前笑得和蔼可亲的人,虽然是不认识的人让他心里有点紧张,可是这人笑得慈眉善目,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 “白师侄,现在身上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张如柏笑语盈盈道。 白暮雨动了动手指,哪还有刚才死去活来的酸痛感,是这人帮了他! 白暮雨恭敬问道:“您是?” “哈哈哈”张如柏爽朗一笑道:“我是你风自在师父的同门师兄,你和其他人一样叫我张师伯就好。” 白暮雨愣了一下,连忙起身端正跪坐在床上道:“不敢,晚辈什么都不懂,前辈不耻笑我已经很感激了”白暮雨实话实说,让他和其他人平起平坐还认师父,这样的美梦只能干做做,要成真他还不够资格。 白暮雨虽然有时候乐观地不知死活,可是事实上,他自己处在什么立场是非常清楚的,正因为知道地太明白,所以才能知道该怎样隔着一层,雾里看花让自己活得高兴。 “呵呵呵”张如柏和气地摸了摸白暮雨的脑袋,亲切地就如同家中长辈一般。 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关爱,掌心传来的温度模糊了白暮雨的眼。 死咬住嘴唇,白暮雨颤抖着,激动地控制自己不要哭出声来。 曾几何时,他是多么希望有人能摸摸他的脑袋,疼爱他,夸夸他,就像白夫人每次对哥哥那样。可是自小就没有父亲的爱怜,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被父亲期待过。三妻四妾,男子有妻妾并不奇怪,可是若不是母亲,父亲就不会死,所以他会被人怨恨也不奇怪。 一个金屋藏娇的丈夫,一个背着自己妻子偷情的负心人,他的父亲因为母亲负了白夫人,所以哪会有长辈会愿意待他好。 死死压制住哭音,他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卑微地多么凄惨,不过,以后只要继续努力下去,他是不是可以期待更多。 先是一个需要他的地方,不管多么讨厌他,他们还是需要他,然后终于有人愿意摸摸他的脑袋,承认他。 净灵门,他是真的来对了地方,苍天还是愿意好好待他的,不是吗。倒霉总会到头的,以前越倒霉是不是因为之后他会得到越多的幸福。 “孩子,想哭就哭吧,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和我说”和煦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耳畔,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着,无时无刻都在拉扯割裂着心脏的弦瞬间崩裂,白暮雨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委屈也好,痛苦也好,十六年积压在心底的一切此刻找到一个微薄的缺口,只是接触那么一点温暖就让白暮雨崩溃到失控,他的哭声越来越大,嚎啕宣泄。 屋外,一人藏在树后,默默关注着屋里的动静。 张如柏拍了拍白暮雨的肩膀道:“孩子,看来你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虽然是双属性有点困难,但是只要好好修炼一定能光耀净灵,哈哈” 接二连三地被肯定,白暮雨简直激动地快死过去了,他现在看着张如柏的神情就差烧一炷香好好拜拜了。 “谢……谢谢”白暮雨抽泣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满眼心酸,不胜感激道:“张……我真的可以叫前辈您师伯吗?” “哈哈,傻孩子,这还用问吗”张如柏笑得一张老脸上的褶皱都开了花。 狠狠吸了把鼻涕,白暮雨跪下来磕头道:“张师伯,请受晚辈一拜。” 张如柏爱怜地看着白暮雨道:“孩子,修炼是很辛苦的,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有才能的人终究会夺目于世,你会成功的” “嗯”白暮雨重重点头,一定,他一定可以的,只要他努力,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接纳他。 风自在抿着唇,冷眼看着白暮雨脸上充满了希意地认真神色,修道之人眼神太好,无论是想看的,还是不想看的,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只是,人心真能简简单单一如表面嘛。 暗下双眸,一袭白衣消散在清爽夜风中,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净灵门都舒适地提供着大自然的馈赠,不管是谁,这样一片世外桃源总会让人产生错觉,以为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千疮百孔都深埋着,掩藏在最阴暗的角落。 ☆、贱民也配修道 找不到翟静帮忙,傅予便拉了其他人和他一起想办法教白暮雨。 这小子根基实在太差,昨天锻炼了一天,吸收自然之力的方法也教了,可是到最后验收的时候还是一点灵气的流转都没有。 明明是一个有资质的好苗子,却被什么暗属性给坑得跟个废物差不多。 “你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教他”傅予皱着眉问身旁的弟子道。 “傅师兄,常言道狗急也能跳墙,白师弟资质特殊,说不定需要下狠手才能激发他的潜质”那弟子看着白暮雨思索了会道。 “说的有道理,那,这要怎么逼?”傅予摸了摸头,这凡人要怎么逼才能不会一不小心把他给弄死,生死攸关什么的,他真怕自己控制不好分寸。 见傅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那弟子自告奋勇道:“如果师兄不嫌弃,就让师弟我来教如何。” 傅予眼睛一亮,连忙甩锅甩地干错利落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林师弟,拜托了。” “不必客气,师兄” 傅予哈哈笑了几声,既然有人帮忙,他便乐得偷了闲,去找翟静那斯算账去了。 白暮雨正照着昨天那样,四肢撑地练得满头大汗,幸好有张师伯,要不然他今天肯定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一双碧色布鞋出现在眼前,白暮雨微微一愣,看这鞋子是男人的尺寸,可是有哪个男人会穿这种颜色的鞋子,这也未免太骚包了。 慢慢抬起头,背着光,白暮雨看不清那人的脸。 只听他缓缓道:“白师弟,听说张长老对你厚爱有加,命人好生关照你,师兄我入门的时候资质也不差,可是没有师弟你这样被人看重,想来师弟的双属性定有什么了不起的门道,被人这样寄予厚望”,林爽凉凉道。 刚才在傅予面前还是一副笑语晏晏的和气模样,但是现在只有他们两人,林爽连一个正眼都不想瞧白暮雨,就是嫌脏。 他原本是想拜在张如柏底下的,可是张如柏却对他不感兴趣,如今,一个来历不明的渣滓居然可以得到长老的亲睐,简直可笑至极。 他有什么地方不如人,论家世,品貌,前途,他样样都出类拔萃,如今虽然拜入其他长老底下,可是到底是不如预期。 而这人,先是师承风长老,接着又受到张长老的看重,明明是一个歪门邪道,暗属性,谁不知道那是鬼才有的东西,这人怎么可能是个什么良善之辈。 哼,我林爽今天就要替天行道,灭了你这个败类。 “师弟,你属性奇特,需要特殊对待才能激发你的灵力,来吧,跟我走”林爽轻抚着一边垂落的发丝,淡笑道。 白暮雨听着这人阴阳怪气自说自话,心里不知怎地呼啦啦升起一阵寒意道:“傅师兄呢?”以前也有人这样对他这样说话,通常后面就是一顿恶整,人们只有在居心不良想要让他上当受骗时,才会拐着弯跟他说话。 “师兄有事,叫我来教你”林爽笑不及眼底缓缓道。 “……”白暮雨一声不吭站起来,和那人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师弟,我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林爽悠闲摸了摸嫩绿的枝叶,心情不错道。就是不知道待会要编个什么理由来解释这小子是怎么死的,嗯~~随便编一个吧,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 白暮雨默默跟在后面,心里不安极了,听了林爽的问话,心不在焉道:“一个乡村小镇上的人,不值得多提” “哦~是吗”林爽轻慢道:“我家在王都,父亲是朝中一品大员,母亲是当朝皇帝的妹妹,原本我该锦衣玉食过完这一辈子,只不过,奈何身有仙缘,被国师看中,引荐入门。仙门百年如白马过隙,如今入门已二十余载,容颜却还未老去,想必我凡间的父母再见我,定要惊讶万分”林爽一个人自顾自说的好不得意,“那白师弟,你父母又都是做什么的?” “……”白暮雨实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半天不吭声。 未听见回应,林爽不满道:“我在问你话,你怎么不答!” “师兄,我父母早逝,他二人音容笑貌全未见过,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说的”白暮雨黯然道。 “哦”顿了顿,林爽接着开始讲起了他在王都的生活,什么贡品享有恩惠被赐,冬天还可到皇家园林休养,那里有温泉可以洗浴还可温酒,说的都是白暮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 作为一个小地方出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普通少年,甚至连一般人的生活条件都比不过的多余的私生子,白暮雨并没有领会林爽冷嘲热讽的本意,他慢慢听着,专心致志地想像着那些自己从未见过的光景,心里面满是憧憬。 也许有一天,他也可以享受那些快活似神仙的日子。 咚! 听得太专心,白暮雨完全没发现前面的人已经停了下来,一不小心撞到林爽的后背。 “你干什么”林爽惊跳起来,恶心地连连后退。 真是触霉头,被这个不干净的东西给玷污了,这衣服他不要了。 “对……对不起”白暮雨缩着身子往后退。 哼! 林爽施了个法诀,一道灵光过后,阵阵狂吼从空中传来,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只见一团火光闪烁着黄色如灯笼一样的双眼,围着林爽打转。 白暮雨两腿打颤,勉强站着,咽了下口水问道:“师兄,这是什么?” 林爽轻蔑地看着白暮雨道:“这是我养的灵兽,火舞,傅师兄已经教了你运气的法门对吧。” “……嗯”白暮雨不安地又往后退了几步。 “双属性不如单属性纯粹,所以一开始要激发灵力就好比粘稠地泥潭中长出新芽一样有力难伸,所以,你就好好努力跑吧,师弟,用生命的全力来激发你的灵力,不要让火舞吃了你哦,师弟”拍了拍那堆火焰的脑袋,林爽淡笑道。 “……”呵呵,这是在开玩笑吧,白暮雨退到树干,退无可退。 吼! 一声爆吼,火焰忽的窜起,冲向白暮雨。 白暮雨腿脚发软,惊恐地摔倒在地上,火焰烧到他衣服上,灼伤了他的皮肤。 会死,他会死,真的会死。 一声咆哮如惊雷般在耳畔响起,白暮雨滚到一边,险险避过第二次袭击,然后拼命爬起来,用尽全力蹬地冲了出去。 林爽在后面悠闲看着白暮雨狼狈躲闪的背影,好不容易跑起来,却又被树根绊倒,那滑稽的模样乐得他身子都要笑歪了。 一个暗属性的贱民也配留在净灵门,跟他在一起修道,这么恶心的事情怎么可能忍得了,赶紧给我烧干净点,快死去。 翟静捧着张圆脸,皱紧了眉,手里的道法心经被他揉来揉去,要不是这些珍贵的书籍都有法术加持,现在早就已经四分五裂了。 “翟静,你小子活得很滋润啊”傅予直挺挺从天而降,这么大的架势翟静连一眼都懒得奉陪,依旧愁眉苦脸,愁煞人心。 “我跟你说话呢,臭小子”傅予毫不客气坐下来,没好气地转过翟静的小圆脑袋道:“你跑的到快啊,全让我一个人来善后,你知不知道教那小子有多累人。” 翟静没好气地看了傅予一眼道:“就你烦,我不烦啊。” 傅予被气笑了:“你有什么烦的,每次一有事,你就跟兔子一样跑得比谁都快。” 翟静翻个白眼道:“那是你自己傻。” “什么?”傅予气得瞪圆了眼:“好,你聪明,以后有事别来找我”,说完气呼呼,刷的一下,又飞走了。 真是,都半百岁数的人了,脾气一点都没收敛。 他和傅予一同进步,又一同修道,情谊要比其他同门来的深厚。这家伙大呼小叫的性子从来就没变过。 真好……翟静羡慕地望着天空。 风长老虽然严格了点,凶了点,可是黑白分明,错就是错,做对了那便没有任何事情需要惊慌。 可是他呢…… 人人都道张长老为人仁厚,法术高强,虽然筑基的年月晚了点,但意志坚定,学识渊博,有他相助,修道路上不会走任何弯路。 但是那又为什么,他的师兄一个接一个的都没了。 师兄们都很好,师父也待他们很好,倾囊相授。可是修道本身就是与天争命,再好的仙缘也敌不过天意难测。 失踪的,失踪。 罹难的,惨死。 每一个都是意外,师父伤心欲绝,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个亲传弟子,师父也无意再收其他人为关门弟子。 不过,这一次,师父却对白暮雨格外上心。 这本不是什么坏事,但他心里为什么就是这么不安呢。 修道之人重灵感,有时候一刹那的直觉便能定生死。傅予说他每次遇事都明哲保生,他是怕,怕有个意外自己便会重蹈覆辙,布上师兄们的后尘,这种恐惧毫无来由,却又根深蒂固。 翟静双手捧着脑袋,忧心忡忡,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撩汉,不,那是意外 气喘吁吁,胸口热,鼻子热,嘴里呼出的气也热,白暮雨觉得自己就像被扔进了沸水中,再过一会就会被煮熟,死绝了。 可是无论有多难受,他都不能停下来! 哗啦!! 后面的火球又烧毁了一颗树,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深深刺激着白暮雨的神经。 快点,再快点,他还不想死。 白暮雨跑的两腿发软,但他撑着自己的每一口气,硬生生坚持着。净灵门占地极广,绿茫茫一片,白暮雨慌不择路,东窜西跳完全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水声哗啦啦,白暮雨双目一亮,急急冲过去,有水就能灭火。循着水声到了近前,看着眼前的光景,白暮雨想哭死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是瀑布,还这么高,那水看上去好深,跳下去肯定会死的。 为什么天要亡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白暮雨转过头,双眸中倒影出一片红色火光,他的脸上没有了任何神色。他曾有过希望,从绝望里伸手可及的希望,可是这一刻,他明白自己想的有多天真。 他招人厌恶,从来如此,不管他愿不愿意承受,是不是他的错。 他默默忍受,不管打骂也好,漠视也罢,他都只能认命。除了认命,他别无选择。而他唯一能选择的,只有是笑着承受,告诉自己没关系,每一天继续不痛不痒地努力活着,或者是痛苦地记住所有,让自己永远活在别人的责难里,在地狱里挣扎着苟延残喘。 这些都不是他要的,但是他只能这么活到了现在。 原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找到了可以容他栖生的地方。但是这一切又算什么,明明不是他选择的,他也不想要什么双属性,暗属性更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为他天生就拥有,他就该死吗! 所有人都要他死! 白暮雨闭上眼,放任自己向下倒去。 他已经累了,一直在努力,一直在追寻,一直在逃避,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希望,却原来还是一样,没有人真的期待他,愿意接纳他。 是生是死都无所谓了,上苍啊,你要我怎样便怎样,我都无所谓了,若是这次能活下来,我就离开净灵门,永永远远,孤独终老。 什么都不求了。 白暮雨扑通掉入水中,那团火球跟了下来,溅起的水滴惊得火球上窜数丈,原处打转了许久,也不见白暮雨上来,火球眯了眯眼,停在上空,静等。 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会出水。 满心绝望坠入水里,那水潭确实极深,底下暗沉沉,伸手不见五指,若是白暮雨此刻睁开眼,而不是放任自己下沉,他绝对会发现那深处的黑暗有多么摄人心魄,压抑恐怖,仿佛随时会有什么水潭精怪张口大嘴,用硕大的利齿将人撕碎,吞吃入腹。 白暮雨闭着眼,毫无挣扎地下沉,一点也没有求生欲地被水流卷走。 若是普通人,这样的水深,这样的时长,早就没了性命。但是白暮雨就像天生从水中而来一样,没有一点不适的漂浮在水中,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有多么异常。 水流湍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着,把水往上推送。一片荧光出现在头顶,白暮雨闭着眼没有看见上面的光景,若是他看上一眼,就会发现那荧光缓缓流动,明显是一个法阵,就算他初入门什么都不懂,也不会认为这法阵的后面会是个普通的地方,源源生机被法阵送入洞窟内,白暮雨噗通冒出水坑。 如果他懂一点奇门八卦,就会发现自己所在的水潭是这个洞窟唯一的生门,四周一片死气,源源生机被送入洞内,却又被洞窟内的其他法阵吸收掉生气,一切生命在这山洞内都无法存活。 如此给予生,又赠予死,若是作为一个牢笼,对修道者来说简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吸收的自然之力瞬间就会被剥夺,循环往复,把人折磨地只剩一口气在,何等怨恨才能布下这样的法阵。 白暮雨浑浑噩噩浸泡在水里,许久,感觉到自己还有呼吸,白暮雨睁开一条眼缝,漆黑的山洞让他怀疑这里是不是就是地府。 哗啦啦划起水来,白暮雨在水里挣扎着,游到了水潭边,仔细看了看,还是黑黑的没有任何光亮,他这是逃过死劫了吗?可是这里看上去怎么也好不到哪去啊,该不会有什么猛兽匍匐在暗处伺机而动,就等吃他的血肉了吧。 咽了下口水,白暮雨乖乖待在水里,默默把头低下,只留下半个脑袋露在外面,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谁”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白暮雨被这一声吓得倒灌进一口水。 “谁……你是谁?”惊慌地四处查看,可就是看不到人影。 那声音静默了一会,再次嘶哑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人还是鬼”白暮雨颤声道,自从进了净灵门,他连一个鬼影都没碰到过,老是跟着他的那只鬼大爷也不见了踪影,这么久没见鬼,白暮雨都差点忘了自己的体质有多招鬼了。 幸运的事与他无关,不幸的事他却能样样中的。 “……”黑暗中一阵沉默,这次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人还是鬼”语气悲凉。 白暮雨忽地一阵心酸,那人语气中的哀伤传达到他胸中,只有经历过痛苦,才能感同身受别人的不幸。 这个人和他一样!若不是经历过苦难,哪会这么凄凉。 白暮雨试着朝声源靠近,趴在水潭边道:“我叫白暮雨……前辈好”,这里可是净灵门,用他的脑袋瓜冷静下来想一想,鬼怪什么的,怎么可能有。所以,除了是净灵门的前辈还会有谁,反正叫前辈肯定没错,这里的人少说都要多活他几十年。 “前辈……”慢慢咀嚼这几个字,那人在黑暗中淡淡道:“你是净灵门的弟子。” “……”这次换白暮雨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净灵门的弟子,若算是,他又怎么会被逼到这里。而且他刚才对天发过誓了,如果这次能活着,他就离开净灵门,再也不奢求什么了。 “我不是净灵门的弟子”白暮雨黯声道。 过了一会,那人又道:“你来这里有何事?” “……”白暮雨纠结了,这要他怎么说,这人肯定是净灵门的前辈吧,要他说自己被净灵门的人追杀才会到这里,这人会信吗,就算信了,被他以为是图谋不轨的小人怎么办。而且他都说自己不是净灵门的弟子了,再把种种缘由说清楚不是自打耳光吗。最重要的一条,他不知道这位前辈会因为他的暗属性做出什么事来,像张师伯还好,风师父那样不理不睬也挺好,就怕跟刚刚那个疯子一样要他的命。 思考再思考,白暮雨瞎说自己是来净灵门看亲戚的,会掉进水里也是因为贪玩不小心,而后编完谎话,心脏忽上忽下等着前辈的回应。 “这样啊……”黑暗中,那人没再多说什么,白暮雨等了又等,没有任何回音。 “前辈……前辈……”白暮雨喊了几声,不闻应答,他有点着急了。莫不是前辈有什么不测才不能出来示人,以前在茶楼角落里偷偷听故事的时候,有讲到高人遇害,然后闭关养伤什么的,听上去都是很严重的事,这位前辈难道也是身受重伤? “前辈,你是不是受伤了,有什么不便吗?”白暮雨走出水潭,摸索着向着声源前进,洞窟内太黑,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手被石子扎的深疼,白暮雨站起来继续前进。 如果是以往,他才不会这样主动接近别人,可是这位前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他觉得不能不管,也许是那种感同身受的悲凉击打着他的心门。 来来往往遇见许多人,从来都是他一个人苦闷,一个人默默舔舐伤口,其他人的酸甜苦辣全都与他无关,没有人能理解他,他也无法走进别人。但这位前辈不一样,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从来没有人让他感到过这种悲凉意味,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吸引着他,让他无法不接近。 脑袋不知何时眩晕起来,白暮雨一个不稳,又摔了一跤,身子歪斜倒下,脑袋磕在一件物体上,右手不知道按在了什么地方,脚下踉跄打滑,白暮雨双腿虚浮,一点力都使不上来,刚才在水里还好好的,怎么一出来感觉就跟要废了一样,到底是累坏了。 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手下,白暮雨靠着那点力道,支撑着不倒下。脑袋靠着的东西硬邦邦的,非常不舒服。稍缓,白暮雨感觉有微弱的气息喷扶在颊边,一愣,明白过来是那位前辈的肩膀,白暮雨慌张抬起头,手下的力道撑得愈发用力。 “嗯哼”一声低哼传来,听上去非常不舒服。 “前辈你没事吧”白暮雨焦急地探出手,想要确定对方的情况。手掌凑到对方脸上,虽然这样做有点失礼,白暮雨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确定一下前辈的情况,毕竟现在这里就他一个人,能帮前辈的只有他。 “……没事”嘶哑地声音在耳畔响起,呼吸稍微变得急促了些。 白暮雨这下更担心了,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声音情况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他刚才是不是碰到了前辈的伤口,让他伤的更重了。前辈大度不跟他计较,他可不能不知轻重,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前辈对不起,我刚才是不是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了,前辈你这里有火吗,要我帮你看看吗”白暮雨再次探手摸向自己刚才碰到的地方,不知道是哪里,严不严重。 “无事!”燕翎风连忙伸手阻止白暮雨,而后忽地一顿,他,能动了! ☆、你还敢来! 白暮雨的手停在半空,前辈刚才的语气明显急促地带着些恼意,知道自己可能又惹人不高兴了,白暮雨黯然后退,乖乖站到一旁。不过他身上虚的厉害,这会儿感觉晕的又有点重了。 白暮雨晃了晃脑袋道:“前辈,你这里是不是闷得慌,我感觉有点晕。” 燕翎风循着声音看向白暮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于他而言,有光无光都是一样的,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他的耳力。 心跳声稳稳当当从少年的体内传来,没有一丝谎言的波澜,但是若不是因为轻信他人,他又怎会沦落到如今这地步,燕翎风不痛不痒道:“是吗?”,这山洞唯一的生门只有水潭,这人是假装还是真傻,还不能下定论。 白暮雨两腿发软,连站着都快坚持不下去了。 扑通一声,白暮雨双膝跪地,朝着燕翎风行了一个大礼,脑袋不听使唤朝前栽倒,幸好磕在了一个软硬适中的地方,要不然这一磕非磕出血来。 燕翎风脑门青筋暴起,但是他还是非常有涵养的不吭一声,嫌弃地把白暮雨靠在他腿间的脑袋拨到一边,让他顺势滚到地上去。 一次,可能是意外,可能是试探。 两次,还是同一个地方,这种不知廉耻地试探,怎么想也不可能有人做的出来,修道之人一身傲骨,眼睛都长到了天上,哪会容许自己做出这等下三滥,有伤风化的愚蠢之举。 所以,这个人是真傻。 不管他是不是净灵门的弟子,在净灵门的禁地出现,多少都会和门派有点关系,但是不知死活敢来招惹他,连一点门派常识都没有,这个人一定很不受欢迎。 这人,可以利用。 白暮雨虚弱地躺在地上,燕翎风低下头道:“还不回水里去。” 白暮雨迷茫地眯着眼,不明白前辈在说些什么。 燕翎风动了动手指,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他终于能动了,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困住他的法阵力量减弱了,要不然这家伙现在也不会这副模样倒在地上。 他听得出来,这人的呼吸越来越弱,心跳声也越来越微弱。 若不让他回生门去,他真的会现在就死在这里。 真是个又蠢又无知的傻子。 聚起身体内的灵力,每一分都聚集地异常艰难。山洞里的法阵依旧源源不断地吸收着他的力量,可是靠着那一点微薄地生机,燕翎风还是强留了几分,在那几分力量消失前,迅速施法将白暮雨弹回了水潭里。 再一次接触到阴冷的潭水,白暮雨猝不及防喝了几口水,不过很快,他便发现四肢再一次活泛起来,快速浮出水面,白暮雨在黑暗中寻找着燕翎风的方向。 “前辈,你在哪里”白暮雨虽然因为没见过世面又被迫与世隔绝,经常会被人嫌弃,但是他不傻,他知道刚才是前辈救了他。 知恩怎能不图报! 因为自小到大接触到的都是他人的恶意,偶尔给点雪中送炭的小恩小惠,对于白暮雨来说,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被人关心什么的,实在是太爽了。 “前辈,你有什么需要晚辈帮忙的吗?”既然前辈受了伤,又不好意思说,这样逞强肯定是受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伤,怎么说,他也该为前辈做点什么,救命之恩一定要报。 “你要帮忙?”燕翎风滑稽地挑了一下唇角,只有这个傻子才会说要帮他的忙。 正好,他需要。 “我在这里闭关多年,却在紧要关头出了岔子,你出去不要说遇到我的事,要是被人知道我闭关修炼不成反倒差点害了自己的性命,肯定要被同门作为饭后谈资,说笑个百年,你去帮我弄点东西来,助我出关”燕翎风心情愉悦道,以往他不屑撒谎,可是今天他却对一个小辈满嘴诳语,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他会堕落至此。 罢了,在其他人眼里,他不骗人才是假,真真假假都无所谓了。 原来前辈脸皮很薄啊,因为怕别人笑话,硬生生受了伤也不去找同门帮忙,还要他保密。对于别人有求于自己,这对白暮雨而言是非常新鲜的一件事。他点头连连称是,虽然燕翎风看不见他的动作,但他还是点的非常高兴,自娱自乐。 听着燕翎风的要求,白暮雨慢慢从被人需要的喜悦里回过神来,等等,要去偷拿那件东西,他不是活腻了吗!可是之前自己已经夸下海口说要帮忙,再反悔…… 白暮雨皱眉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偷东西,虽然前辈说他出关就会把东西还回去,神不知鬼不觉,可是问题是他偷的出来吗。但若说话不算数……好不容易真正被人需要一次,而且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前辈还对他有恩,他不帮忙怎么都说不过去。 “前辈,晚辈定当尽力而为”前辈既然需要他,再入一次虎穴又如何,大不了偷完他就跑,反正他已经决定不做净灵门的弟子了。就算真的被人发现了,有前辈在,相信到时候应该也不会死的很惨,肯定还是有救的。 白暮雨傻傻的应承下来一件他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有时候无知真的很能激励人心,他根本不知道在仙门里偷东西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实力。 白暮雨钻回水里,水潭平复了波纹,整个山洞又是死寂一片。 燕翎风慢慢挪动双脚,每一次移动,他的静脉,骨头,都在疯狂叫嚣着死一般的苦痛。他已经好久没动了,灵力又不能正常使用,百年来,他就比普通人多了一口长生不老的气罢了。 颤颤巍巍站立起来,他的双腿瘦的只剩一层皮包裹着骨头,曾经健硕的身体脆弱地根本令他无法想象以前他也能笑踏风浪,勇斗万千恶鬼怪兽。 燕翎风朝着水潭移动,每一次行走,就像走在刀剑上,疼痛刺着筋骨,好无容易聚集起来的灵力又会马上被抽走。刚才救了白暮雨,燕翎风却因为那点微末的灵力使用差点崩坏了筋脉。 他太弱了。 冷嘲一笑,若是再过个百年,他肯定能如他人所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化作一具干尸,就算肉身灭了,化作恶鬼,他也只能永永远远被困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 对于修道之人,还有比这更狠的刑罚吗。 将自己浸泡在水中,浑身仿佛至于最舒服的温床里,燕翎风忍不住舒适地闭上眼,靠在水潭边。 他不知道封印为何会被化去,唯一的解释只有刚才那个傻子,可是这算什么,摸一摸就能破了能够封印他身体和魂魄百年、千年、甚至万年的封印,怎么可能,实在太可笑。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燕翎风不再去做无谓的胡思乱想。 不管那人救他的契机为何,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能替他拿来那件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净灵门还能困住他吗。 潭水里的法阵将灵力一点一点补充回燕翎风的体内,想当初那人设了这样一个折磨人的法阵,肯定是没想过有一天他能破了身体的封印,要不然也不会设下这样一道生门。原本用来折磨地他生不如死的东西,反倒成了救他性命的良药,这算是苍天有眼、天道有情吗,哼。 燕翎风望着漆黑的山洞,眼睛一眨不眨,良久,再次闭上眼,醒或不醒,这世间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分别了。身体在一点一点修复,可是有些东西,永远也回不去了。 白暮雨在水里奋力向前游动,水流凶猛,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是怎么到了山洞里的,他一口气都快憋不住了还没到水面。 咳! 憋气到极限,白暮雨痛苦地挣扎在水里,虽然难过地要死了,白暮雨还是不断努力求生,向着水面前进。 感觉身体里灌满了水,白暮雨奋力伸直了手往上抓,可是毫无依靠的水里哪有能让他抓住的东西,身体慢慢下沉。 白暮雨看着水面的荧光,四肢停止了挣扎,瞪大了眼…… 忽然,他猛吸一口气,水流完完全全填满了他的身体,但是他却感觉轻松地毫无异样。白暮雨在水里转悠了会儿,疑惑地看了下自己的身体。即没长出尾巴,也没长出鱼鳞,他是怎么做到在水里也能呼吸的? 作为修道知识为零的渣渣,他完全想不通现在是什么情况,算了。 乐得在水里又划了几圈,白暮雨愉快地向水面奋进,感觉今天虽然一开始倒霉了点,但是到了后面全都是好事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和前辈有更多的交集,如果他们能成为朋友简直死而无憾了。 白暮雨秉持着互舔伤口,说不定就能把彼此的伤口给舔好的异想天开,对于之后的友情发展做了很多预想。 一个人寂寞久了,难免有点想入非非。那位前辈对他的需要,被他看得十分重要,即有恩又有求,他的人生再也遇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这一份特殊给他死气沉沉的灵魂注入了全新的活力,在地狱的边缘把他拉回了希望的天堂。 虽然他已经不敢求太多,但是顺其自然总也不会错吧。 白暮雨朝着水面的亮光探出,完全作死的暴漏在某个心机火球的面前。 白目录睁大了眼,脑子一时空白。 那火球见白暮雨上来了,眼睛愉快地眯了起来,轰,瞬间爆出无数小火球,完全不给人半点反应猛地砸向水面。 ☆、猪:你想的美 还来不及惊叫,白暮雨便被轰入水中。幸好那只是一团没啥脑子的火球罢了,不知道还有一种法子,就是等白暮雨上了岸,再把他烧个死无全尸。 白暮雨在水里游动着注意上面的火球,见那火球只是在水面上空转悠,便放下心来,悄悄潜行游走。这水极深,虽然暗黑地让人惊恐,但也方便藏匿踪迹。 白暮雨游到安全地界,便上岸找回去的路。被那一团火追的晕头转向,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哪里。 净灵门的夜也是一如白天安静祥宁,白暮雨一人走在漆黑的树林中,却没有半个野禽猛兽来滋扰他。不过与其说是这里的野兽都很和善,倒不如说这些家伙全都是养在仙门里的娇贵,见了白暮雨这个俗人,全都撇过脸,懒得赏眼。 这地方,连动物都知道要看人下碟。不过,幸好他们看不上白暮雨,觉得他一身俗气,若是他们真的好奇来凑这个凡人的热闹,铁定会被他一把抓了,烤来吃。这里的动物有掌门的命令,谁都不敢得罪,都当祖宗一样供着,它们哪会想到一个区区凡夫俗子也敢肖想他们尊贵的皮肉。 肚子咕噜咕噜叫唤,白暮雨不知自己走了多少路,他现在饿的连去河里动手抓鱼的力气都没有了,而且这山林奇怪的很,实在是太安静了,连一只能果腹的老鼠都没有,真不知道这净灵门里的人平时都是吃什么的,难道他们都是喝露水修炼的吗。 白暮雨踉跄一步,靠在树上。糟了,这下,他该不会没被烧死,却被饿死了吧! 随手抓起一把叶子就往嘴里塞,只要能垫垫肚子,什么都行,可是混账,怎么连一只虫子都见不到。 “原来你在这里”一声熊吼从空中落下,傅予怒瞪着大眼,呵斥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找的你有多辛苦,学不会就学不会,使什么性子,林爽说你学不会就发脾气跑了,天杀的,看老子非狠狠揍你一顿不可,你知不知道我为你操碎了心,混账东西!”老子因为翟静的事情闹心死了,你小子他奶奶的又来这一套,看我非修理的你屎尿横流不可。 白暮雨嘴里嚼着叶子,呆呆看着傅予的铁拳迎向自己,他已经饿得没力气跑了,但是想也知道这一拳下来他非残了不可。 脑袋一歪偏过去,完全是下意识地动作,但是那微妙的时机正好躲过傅予被气疯了不知轻重的一拳。 轰!! 一颗好好长在地上,差不多就要生出灵智的万年古树就这么没了,整个山林悚然一抖。白暮雨果然不负灾星之名,走哪,哪倒霉。 白暮雨缩着脑袋滑到在地上,眼睛看了看那颗被打断了的大树,那可是有他三个人合抱才能抱圆的树啊,就这么没了! 咽下一口唾沫,白暮雨自救道:“师兄,我没跑。” “没跑!你不心虚,那你躲什么”傅予又是一阵狂吼,因为刚才那一击,他的气已经顺了点,现在人也找到了,怒气发过以后,脑子也开始长回脖子上了。意识到如果刚才那一击真的打到白暮雨,非把他脑子打飞不可。虽然心是虚的,但他嘴上还是不饶人,一定要让这个寄托门派那一点微薄脸面希望的家伙知道点厉害,你爷爷的,这么不思进取,还怎么教。 被傅予一吼,白暮雨的脑袋又缩进去几分,往后挪了些,又怕刺激到傅予,动作不敢做的太大。 “走,回去”不再多废话,傅予扛起白暮雨直飞而起,疾行数里,完全不管被自己扛在肩膀上的人会不会被颠地把内脏都吐出来。 傅予将白暮雨带回后,也没给他休息的时间,扔给他一颗辟谷丸,再给他输送了些灵气,便开始照着老方法训练他。 行,找别人,你就跑,那我就盯着你,直到你学会了为止。 白暮雨一路晕回来,然后又被粗暴地料理了一番开始训练,不过说也奇怪,昨天还痛苦地要死的训练,现在却没那么吃力了。 白暮雨保持着老姿势撑到天亮,傅予看了眼升起的太阳,修道之人其实没啥时间概念,他盯着太阳看了会,又低头看了看白暮雨平静的面容,摸了摸脑袋,这是……成了! “哈哈哈,你小子不错嘛”一把将白暮雨从地上拎起来,探了探对方的灵气,虽然微薄,但是确实有感觉到一股灵力在白暮雨的体内游走。 嘿,这小子还蛮有天分的吗,谁说双属性就不成了,暗属性算个鸟,在本大爷的悉心教导下,不是挺容易的吗! 白暮雨被傅予抓在半空摇来晃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高兴成这样,明明昨晚上还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见白暮雨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傅予乐得解释了一通。 原来还是傻愣地神情瞬间转成了错愕,而后,哭笑不得。 他都已经决定要离开净灵门准备正正常常老死去了,怎么反倒又一脚莫名其妙踏入了仙门。 “我去给你弄几套水属性的修炼法门来,随你挑选,哈哈”傅予乐得又把白暮雨举高道。 一道灵光闪过,白暮雨问道:“我能自己去选吗?”前辈说过,所有的好东西都被放在一个地方。 “你自己去选?”傅予讶异了一瞬,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关系,便放下白暮雨,勾着他的肩膀,把他夹在腋下,欢欢喜喜地往云盈楼去了。 世事往往就是这样,有的人倒霉,有的人走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花无百日红,人无万年霉。 白暮雨看着眼前硕硕累累的宝贝,不知道自己是走了什么大运,本来以为自己可能要九死一生才能进的来的地方,此刻却敞开了大门,任君挑选。 “这边都是水属性的功法,你自己挑挑看,说不定就能遇见和自己有缘的”傅予放任白暮雨自己挑选,有仙缘的人,缘分自己会送上门来。不是你看对眼,就是那宝贝自己跳进你怀里。 白暮雨这看看,那看看,其实啥都没看明白。傅予不知道的是,这小子根本连字都不认识,怎么选! 不过白暮雨可不在乎能不能找到什么适合自己修炼的功法,假装在认真找东西,白暮雨偷瞄傅予一眼,见他注意力完全不在这边,自己闲闲靠在窗边,翻着一本不知道写着什么的书看的正乐呵。 白暮雨悄悄转到另一边,照着燕翎风说的,摸索那东西所在的位置。 其实燕翎风也不知道自己的法宝被放在具体哪里,当年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变故一件接着一件,将他打入深渊地狱,但是那样特殊的东西,能被保管的地方只有一处。 净灵门屹立正统道家千年,云盈楼里的宝贝层层叠叠,但总归是按照金、木、水、火、土五属性来分列。 如果说水之属性是滢滢润润让白暮雨觉得异常舒服的地方,火属性的地带便是像靠近了火堆一般,热的人汗流浃背。 不过现在这股难受劲,远不及昨天死去活来的那种痛苦。 白暮雨仔仔细细按照燕翎风的描述寻找,他要找一把扇子,一把黑得纯粹,没有一点杂色的扇子。 找了五个书架,白暮雨热得掀开衣襟给自己扇风,这时候他倒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快点找到一把扇子来扇扇。 忽地一顿,倒退几步,一把黑色扇子静静躺在书架顶上下数第二层的架子上,虽然只是一个扇尾,但是那漆黑却闪耀着盈润光泽的尾部却牢牢抓住了白暮雨的视线。 他几乎立马就确信了,这就是前辈要找的东西,独属于他的法宝。 哎,前辈也真是不容易,救命的法宝放在这儿,分身乏术根本不能自救,幸好,遇见了他。 白暮雨踮起脚去拿宝扇,就在他马上就要够到扇尾的时候,脚尖一不小心踩到一条圆滚滚,很有肉感的东西。 一个打滑往前跌倒在书架上,扇子被勾下来掉到脑袋上,白暮雨摸着被砸痛的脑袋,寻找掉下来的扇子。 熟悉的肥蹄子出现在眼前,一双不屑中带着蔑视、怒气的眼睛瞪着白暮雨,明明是一只猪,却敢这么看不起人,也就只有净灵门能养出这种物种来。 扇子掉在那只长翅膀的猪和白暮雨之间,白暮雨看看猪,虽然一只猪还敢这么嚣张让他有点不爽,但是现在可不是寻思怎么烤猪肉的时候。 但是尽管白暮雨大度的放过眼前的美食,那只明显感受到来自人类将他作为盘中餐恶意的猪,却不这么想。 净灵门的掌门最是护短,当然这对象不包括净灵门里的人,她只对她的宠物笑,也只爱动物。所以,作为一只猪,还是一只前无古猪后无来者的飞猪,对于把自己当做食物的人类,新仇加旧恨,摆脱了食物底层身份的自豪怎么能容许自己的骄傲被如此践踏。 见白暮雨要拿眼前的扇子,飞猪气得从猪鼻子里狠狠地哼了一声,然后毫不客气地快速咬起扇子,扇扇翅膀摇摇晃晃飞起来。 白暮雨在一瞬地错愕后,快速反应过来,飞奔而起,把猪扑倒在地。 飞猪大声嚎叫起来,白暮雨抢着猪嘴里的扇子,口水顺着扇子流到手上,简直恶心透了。不过,他可是从小在脏东西里滚着长大的,这点脏算什么,真的被抢走了宝贝,他还怎么救前辈。 刷,好不容易从猪嘴里抽出扇子,后面一声暴喝想起:“你在干什么!” ☆、想跑,没门 傅予急冲上来一把甩开白暮雨,对着那只朝着自己用鼻子哼气的肥猪,伸左手也不是,右手也不是。这可是猪祖宗啊,掌门的宝贝,如果他敢乱碰弄伤了,掌门非把他吊起来打的皮开肉绽不可。 见那只肥猪精神抖擞扇了扇翅膀,傅予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也不知道这猪又跑来这里干嘛,算了,只要是它乐意,他哪管得着,整个净灵门掌门的宝贝都能横着走。 确定猪祖宗没事了,傅予这才怀着不作不死地厉眼看向被自己扔到后面的白暮雨,那家伙此刻正蹒跚站起,一脸瑟缩的看着他。 哼! 傅予冷哼一声道:“你没长脑子的吗,不是跟你说过这猪碰不得,你怎么还敢抓,你知不知道如果被掌门知道了,变成下饭菜的人就是你。” 白暮雨捂着胸口,怯生生道:“师兄,我知错了。” 哼,跟着猪鼻子一同出气的傅予拽着白暮雨,随便拿了本水属性的功法扔给他,他可不敢让这小子和掌门的宝贝猪再待在一起,以后绝对要把他们两个隔离,要不然说出去像话吗。若是传出去净灵门的弟子尽然因为偷吃一只猪被掌门弄死,他们门派的奇闻异事就又要加一件了。 真的是……修道门派特立独行的多的是,可偏偏为什么就他们净灵门专出奇人,也不知道当年祖师爷是怎么算卦选门派落脚地的,风水真的是奇差无比。 想想自己那文弱的师父一点也不柔弱地惩治人的作风,然后还有那位出了名作恶多端的阴险师伯,再加上掌门,还有把他气个半死的翟静,傅予越想越觉得头大,好像门派里就没几个正常修道的。 冷飕飕一抖,也许他应该和那些家伙保持点距离,以免受了影响,到时候被其他门派笑话。 不过,首先! 傅予瞪了一眼手里的白暮雨,他得先把这小子教的正常点,以免他走弯了,变成师父掌门那一挂。 吃、吃、吃,就知道吃,看我非让你辟谷个十天半个月的,先把你的食欲给灭了。 白暮雨晃晃悠悠被拎在空中飞荡,双手紧紧捂住胸怀,还好,重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 前辈,等我。 接下来的日子,傅予说到做到,紧紧盯着白暮雨没让他沾一点烟火气,把原本并不是重点的辟谷修炼作为重中之重。 白暮雨虽然被强制戒了口欲,不过他可没功夫抱怨傅予拔苗助长的不仁道行为。 扇子是拿到了,可每天都被这样盯着,他怎么把它给前辈送去。 这也怪他,入门是入门了,可是这几天的艰苦训练却再没有什么突破,然后就被抓着不放,死练活练。 傅予变本加厉地训练白暮雨,他是真的急,这小子不管到时候学到了多少本领都要被送去参赛,可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都教的这么卖力了,他是哪里不明白了。 傅予坐在石板上,石板一浮一沉上下移动,下面,白暮雨抖着四肢撑着石板。其实他是有进步的,只不过唯一的进步除了能把石板顶住,上面再坐个人也能撑着以外,其他就怎么也学不会。 傅予让他运用灵力御剑,他御了,可是剑还是那把剑,死气沉沉一点也不鸟他。他连最简单的控制灵力御剑都做不到,更别说修炼什么功法踏浪飞雪了。 “师兄,你找我来有何事啊”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白暮雨瞬间僵直。 虽然看不见来人,但是那双鞋子实在太扎眼又印象深刻,知道是那个灾星来了,白暮雨放缓了动作,仔细听他们二人要说些什么。 “林师弟,这下我只能再靠你了”傅予纵身一跃跳到林爽面前道:“这小子简直蠢死了,掌门那只猪开了灵智都比他聪明,还是你有办法,上次你出马,这小子立马就入了门,可是他就是一块朽木,我这个拙匠没本事教他,师弟你是巧匠,一定能想到好办法把他给教的飞天遁地”,傅予语重心长拍向林爽的肩膀。 林爽瞄了眼石板底下的人,整个石板罩着人影,看不见其人。 双眸微眯,林爽哈哈笑道:“师兄,你放心,把人交给我,师弟定当倾囊相授,师兄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去休息会吧,这儿有我。” “好师弟”傅予心满意足拍着林爽的肩膀,净灵门里到底还是有靠得住的人在的。 冷汗滴滴从额头落下,白暮雨知道傅予走了,他看着那双碧色布鞋,一动不动,强自镇定。 林爽慢慢走向石板,一脚踩在上面,力道越来越大道:“你倒是有本事,被火舞追了半天尽然还能逃走,居然还入了道,有了灵力,哼”,脚下狠狠碾了碾,一声闷哼从石板下传来,林爽心情舒畅道:“你这个贱民算是有几分仙缘,要不然也不会到了这里,不过……你觉得自己配么”,一脚重重踩下,白暮雨硬生生被压进了泥里。 “哼,你这人,活着也只能给净灵门丢脸,师兄居然还真期望你能在演武大试上给本门争光,天真”林爽随手一挥,石板破空飞起,露出地上狼狈的人影。 看来还是得他自己动手,今天,就由他来清理门户,解决了这个祸害。 一道火焰从指间燃起,飞射而出。 砰! 一声巨响震颤天空,林爽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火攻在瞬间化为乌有,这怎么可能! 再一道火攻落下,砰,这次他看清了,有什么护住了白暮雨,将他的攻击全部化解,那波动是和他一样的火焰灵力,白暮雨一个垃圾双属性怎么可能使得出来这样的招式。 两股火势相抵的压力弄得白暮雨又被压进地里几分,林爽抓起他的头发把他拉出来道:“说,你是得了什么法宝,谁给你的”凭什么,他是什么身份,这贱民又是什么身份,给一个废物这么厉害的法宝,凭什么,难道是张长老吗,凭什么! “拿出来”林爽把白暮雨拽起来,一脚踹在地上,白暮雨还没缓过神来,又仰面躺在地上,深呼吸几口,慢慢缓过劲来。 林爽气得双颊抖动,两鬓垂落的发丝随着怒气扬起,这个人的存在实在太扎眼,什么都不如他,却尽是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一件可以抵消他火攻的法宝,这是什么样的威力,如果给了他,配上他的火炎之力,毁山灭林只在眨眼之间,甚至有可能敢上那个名声狼藉地叛道者,可是为什么,这东西就不是他的。 “拿来”低沉地嗓音带着浓浓的威胁,林爽伸出手,不容拒绝。 白暮雨看了看林爽,又看了看那只白白净净却能在眨眼间要了他性命的手。 “快拿出来”见白暮雨迟迟没有动作,林爽再一次低沉道,他是一点也不想碰这个脏东西,只要他乖乖配合,他倒是可以仁慈一点,待会干净利落又快速,眨眼灰飞烟灭,不让他有太多痛苦。 白暮雨低下头,看了看胸口,手深深插进泥地里,紧握着。 “不知好歹的东西”既然无法用火,他还有的是其他办法逼这家伙交出来,只不过,这下可别怪他不仁厚了。 右手一挥,白暮雨感觉一股巨力袭向胸口,将他击飞出去。 一阵泥土飞扬,白暮雨趁机将手里的东西扔向林爽,猝不及防被泥巴偷袭,林爽气急败坏将胆敢靠近他的脏污烧成灰烬。 混账,一甩衣袖,循着被自己打出去的白暮雨的轨迹,林爽腾起直追。 该死的贱民,既然敢这样折辱他,好,很好,我就陪你多玩一会。 白暮雨重重倒在地上,若不是这些日子被傅予捶打的厉害,就他以前的体魄早就散架了。 不敢停下歇一口气,白暮雨快速爬起来,向着远处跑去。 “哼哼,跑,跑啊,看你能跑到哪里去”林爽忽地出现在白暮雨左侧,惊得他一个不稳差点又跌倒在地上,看着白暮雨满脸惊恐地样子,林爽玩的高兴,笑得畅快起来。 对,就该是这样,贱民就该有贱民的样子。想起在王都的日子,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所有人都要仰视他,到了净灵门,他却成了一个普通的有些资质的弟子,既然让他入了仙门,为什么不让他凌驾在万人之上,到如今,这算什么,一个贱民也能被寄予厚望。 林爽笑得疯狂,又一甩袖将白暮雨扔飞出去,白暮雨跌在地上吐出一口血,但他不能停,一旦倒下,他就没命了。 白暮雨不断朝前疾跑,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林爽一次又一次将他甩飞出去,白暮雨的脚步越来越重,但是他还能跑,还能跑就不能停。 水声哗哗,知道自己跑对了方向,白暮雨很想笑一下,但是嘴角的伤让他嘶痛出声,又一击重压袭来,但这一次却没有击中他。 林爽见白暮雨跳下瀑布,连带躲过了自己的攻击,冷冷一笑。 垂死挣扎!以为逃进水里就有活路了吗,哼,他的火焰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水能灭火是不错,不过这要看灭火的速度跟不跟得上他源源不断的灵力输送。 冰冷的水刺痛了伤口,但是白暮雨却高兴地让自己不断下沉,他知道自己能活下来了。 不过他高兴地太早了。 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林爽连连砸下火攻,他要把水潭烧干,让那贱民无处可躲。 火球冲进水里,不减速度追向白暮雨。 白暮雨急的划动四肢,水流很快,而火球攻势猛烈,林爽的确很强,但是这里可不是他逞强的地方。 火焰跟着白暮雨追到洞府的水潭法阵,白暮雨向上冲去,那火球也跟了过去,忽然所有耀动的火焰猛地停住,悬浮在水中。 白暮雨探出水面,趴在水潭边,重重喘着气,完全不知道水下正发生的一切。 ☆、再遇 碧水寒潭,一条瀑布凭空从断崖处倾泻而下,无根无源。 幽幽深水,看一眼便叫人望而生畏。 没有一个净灵门的弟子敢来这里。 这里是净灵门的禁地,无中生有,专为关押一人而设立的死牢。 林爽虽对门内不能让他独领风骚颇有微词,但是该遵守的规矩他还是懂的,凡间要闯祸也要看这祸是不是自己能闯的起的,进了仙门,要闯祸就要看自己够不够资格把脑袋顶在刀尖上还能平平安安找到肉吃。 可是此刻的林爽就像疯了一般,偏执地想要杀了白暮雨,杀个这个得到他想要的一切的贱民,嫉妒、愤恨、不甘、屈辱,种种负面情绪压榨着他的神经,让他完全无视了这诡异之地。 他不断扔下火球,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杀,杀了那个贱民! 森森寒气从水中腾起,明明被砸下数个火球,这水却依旧冰冷刺骨,寒气慢慢上行,无声无息,牢牢包裹缠绕住林爽,就像狩猎的猎人用最隐蔽的陷阱将猎物至于无所遁形之地,任其宰割。 水中停顿的火球忽明忽暗,但这反应只在刹那,很快,明明火焰就被幽幽深水包围,瞬间反弹。 林爽还搞不清楚什么状况,就被突然而至的漫天火球扑面砸来,他刚才扔的有多爽快,多狠,反弹回来的攻击就多猛烈。 “啊!!!” 一声尖叫凄厉响起,一团被烧得模糊地看不清本体的东西从空中落下,跌落在地上痛苦挣扎,血肉模糊,抽搐不止。 这里是净灵门的禁地,关押着重罪之人,罪无可赦。 欲救其者,当与其同罪同受。 欲灭其者,施者,受者也,绝不能让罪者得一死之快。 “救……我……”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只剩一口气在的林爽,嘶哑着被烧毁的嗓子在地上哀嚎。可是这山林之中,有谁能听见他的哀求来救他。林爽在地上做着最后剧烈地垂死挣扎,只不过他以为的疼痛煎熬,在外人看来就只有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在不断蠕动罢了。 最后,那团肉块不再动了,嘶嘶难听的声音也没有再响起来了。 一道人影慢慢从林中走出,他走向林爽,眼中无所谓厌恶,也无所谓怜悯,只有默默隐藏的狂喜在眼中流转,深藏不漏。 被烧得浑浊的双眼已经不复王都贵公子的傲气,但是那双眼中却满是不甘的狠戾。 偏执的种子一旦种下,只要催化的条件凑齐了,那就是摘取果实的时候了。 虽然原本是想等他在不甘被同门比下的屈辱中发狂的,没想到新来的那小子却是再好不过的一剂猛药,让他提早收了果实,而且味道更是美味。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在林间响起,一道暗色烟雾随着铃声慢慢从林爽身上离开,细细看去,那烟雾赫然有一张扭曲的人脸,无论他怎样挣扎,到最后还是被吸进一个白色净瓶中。 魂收,瓶封。 那人看了眼碧色寒潭,眼中划过一道莫名神色,停顿一瞬,随即悄无声息消失在山林里。 是他的,到最后总归是他的,没有谁可以阻挡他得到想要的东西。 以前不行,现在更是不可能。 他只要种下种子,等着开花结果便是。 白暮雨气喘吁吁趴在水潭边,一入生门法阵,他的疲累也慢慢被舒缓,很快他就觉得自己又能生龙活虎再跑个七里八里的。 等到他的呼吸平复了,他身边安静许久的人便开口道:“何事如此慌张。”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要知道这乌漆嘛黑的地方,有一点声音都能让白暮雨想到那些好久不见的鬼兄弟。 “前……前辈?”白暮雨带着不确定道,前辈不是在里面坐着的吗,还有这声音也不对啊,之前沙沙哑哑的,现在这声音一听就让他全身打颤,酥酥地。长这么大,他被人骂过,吼过,冷嘲热讽过,跟人好好说话地经验很少,突然在耳边炸响地磁性嗓音,温和而内敛,毫无预兆地扎进白暮雨的心里,震撼动摇。 “嗯”燕翎风靠在水潭边,白暮雨就在他对面,虽然看不见,却感觉的到。 “前辈,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你看看对不对”白暮雨慌慌张张从怀里把扇子拿出来,循着声音把东西递过去。 黑暗中,他们谁都看不见彼此,但是燕翎风还是准确地接过了白暮雨递来的扇子。 阔别百年,再一次握着破邪,燕翎风轻轻抚过扇身,细腻而缱绻。 破邪,破邪,我用你斩万千鬼道,而今在世人眼中,我与你,却是最不相配的,真是可笑,你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道心为誓。 燕翎风微微勾起唇角,却是一瞬,然后复又冰冷。 “你来的时候有人在追你”燕翎风肯定道,有人追也是自然,毕竟这小子能把破邪带到这里已经是祖上烧了高香,运气好极了。 “是……是的”白暮雨不知道事情该怎么向前辈说明,难道要把自己因为属性特殊遭人嫌弃,然后就被讨厌,被追杀,这种倒霉事告诉前辈……想了想自己的属性被前辈知道然后遭嫌弃的光景,白暮雨默默低下头,他不想这样。 “你会被追也是自然”燕翎风不再追问,把这件法器偷出来,势必会惹些麻烦。 “追你的人是谁?是张如柏,还是冷芯” “啊?”白暮雨有点不明白,这关冷掌门和张长老什么事。 燕翎风静静等待白暮雨的答案,不过白暮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稍长的等待时间里,燕翎风想到了最坏的情况,那就是两个人一起来了,若真是如此,那他还真的是必死无疑了。 师父有令,要让他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被囚禁于此,作为女儿,作为弟子,那两个人都不会违抗师父的命令,可如果他要逃,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他手边现在有什么筹码! 一把破邪,如果是他全盛时期,他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够他打。 一个傻子,这法阵刁钻的很,灵力强大的人都会被扔出去,能进来的人只有一些微末弟子罢了,所以一个要不是入门没多久,要不就是修炼奇差无甚灵力的末等席弟子,能有什么用! 燕翎风握着破邪,脑中千丝万缕,各种计算如何才能从这等劣境里脱身。 “追我的不是冷掌门,也不是张长老”正当燕翎风一筹莫展之际,白暮雨怯怯道:“是一个姓林的师兄。” 燕翎风微微一顿,道:“冷掌门,张长老?”真的是想不到,原来到最后是这样么,“姓林的师兄又是谁”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净灵门又多了一个依仗吗,还是说,像他如今这般,随便哪个弟子都能收拾他。 “我……跟他不熟”白暮雨黯然道,的确是不熟,虽然如此,这人还是非要他死。 “……”忽地,燕翎风靠近白暮雨,将他抵在炽热的胸膛与冰冷的水潭边,沉声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既然去替他偷来了破邪,难道还要继续装傻下去。 燕翎风完全不知道,在他被关的这些年间,破邪作为一把认主的法器,就算他的前主人再怎么厉害无比,没了主人的认主法器就跟废品差不多,再加上有心人对当年之事有意地模糊,陈年往事,踪迹难寻,破邪,也只作为一把普通的火性法器被搁置在高阁之上,无人问津。 白暮雨被人威逼在下,燕翎风用破邪抵着他的下巴,让他的脸直视自己,虽然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但是白暮雨还是能感受到阵阵热气吹拂在他脸上,那是来自另一个人的呼吸。 白暮雨一时有些胸口发闷,呼吸困难。 一开始接近是因为同病相怜的怜悯,可是现在这种压迫感是怎么回事,哪里还有起初的悲凉凄惨勾得他心有戚戚焉,感同身受。 白暮雨被滚烫的胸膛弄得一阵眩晕,等等,前辈的衣服不太对啊,是不是没穿啊,我手摸到的是肉吧,天爷啊,我的手该放在哪里。 最后放弃挣扎,白暮雨一板一眼道:“前辈,我对净灵门不是很熟”,对,他不熟,谁都不熟,所以麻烦前辈你也不要跟我这么熟。 白暮雨心中一万个不知所措起起伏伏,他没有什么跟人深入交往的经验,连能搂个肩的朋友都没有,燕翎风这忽然地威胁反而亲近地让他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整理自己的心情。 见白暮雨始终不改口风,燕翎风暗沉沉看着他,现在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这人傻得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一切就是个引他入瓮的陷阱。另一种可能,同样是引他入瓮,只不过,白暮雨,这个人在里面扮演的角色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了,若明知他是谁还要来欺骗他,那简直是找死。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意外,那么多巧合,又这么简单的成功,唯一的威胁就是那个不知道是谁的林姓弟子,简直顺利地匪夷所思。 这怎么可能是意外! “听好了,我叫燕翎风”燕翎风一字一顿说出自己的名字,两个人的胸膛紧紧相贴,就算不用听的,他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有无任何变化,心,骗不了人。 ☆、重归 白暮雨木愣愣直挺挺,被压制在水潭冰冷的岩石上,他的下巴被顶的好酸,手指小心翼翼戳了戳破邪,白暮雨讪讪笑道:“那个,燕前辈,能麻烦你先把这东西拿掉吗,我这样说话很吃力。” 燕翎风:“……” 他的名字就算不能如雷贯耳,作为一个净灵门的弟子,像他这种门派之耻,难道不该是被拿出来作为反面例子来教育新人的吗! 就算他再怎么怀疑,白暮雨没有一丝慌乱的心跳声明明白白告诉他,这人心里没鬼…… 带着疑惑,燕翎风慢慢放开白暮雨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白暮雨摸了摸被顶的发疼的下巴怯生生道:“晚辈刚入门……”下意识捂住嘴,注意到自己说错话了,白暮雨在燕翎风的气势包围下,红了耳朵,在本人面前说的谎被拆穿,实在是太难堪了。 “刚入门……”燕翎风淡淡一哂,果真如此,那么一切就说的通了,“那你是怎么拿到扇子的?这一次,你可要说实话,白小弟”,他倒是好奇了,这么艰难的任务,一个没啥灵力的新弟子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白暮雨心虚地往后缩了缩,却退无可退,心下思量,那过程也没啥不可告人的,就原原本本说了,只不过中间省去了因为那只蠢猪被傅予扔出去的惨痛经历,说出来都觉得丢人,人还不如一只畜生。 燕翎风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的破邪就这样被随便扔在犄角旮旯里,束之高阁! 那是什么!是破邪! 当年名动道界仙门,谁人不知,谁人不畏,就算他这个主人真的陨落了,那也该是件求而不得的宝贝,理当受万世膜拜的仙门名器。 知道自己的法宝被人如此亵渎,燕翎风不禁皱眉,既然这么厌憎他、圈禁他、防备他,却对他的法宝利器毫不在意,难道他们就这么肯定他会死在这里,或者说,这么肯定他即使逃出来也不会找他们报仇…… 不,是确定他没能力报仇!所以破邪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件废品。 燕翎风淡淡勾唇,既然如此,那个追来的林姓弟子,就与那两个人无关了,恐怕能力也高不到哪去。他的实力虽大不如前,有破邪在,也不是一般人能动得了的。 “那个追你的人,是因为你偷了破邪才追你的吗?还是说你们俩有什么私怨?”燕翎风又问道,既然偷的这么顺利,那追来的原因就有待商榷了。 白暮雨咽了下口水,这个麻烦可以说完全是因为他惹来的,但是和前辈这扇子也脱不了干系,不过这结怨的缘由却是难以启齿,白暮雨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的存在难道真的叫人厌恨至此,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潭水冰凉,寒气透骨,身冷,心更凉。 “没人喜欢我”白暮雨声若蚊蝇,小声嘀咕道。 虽是极轻极微弱地一声落寞呢喃,燕翎风却听得清清楚楚,淡淡道:“所以?” 白暮雨眼眶微红,不过在这里,不会有人看见。 白暮雨压下心底的寒意,冷冷道:“我被人追杀,是因为我就是个不招人待见的人,燕前辈,你知道吗,有很多人都希望我死,那个追我的师兄我与他根本不熟,我们没见过几次面,没说过几句话,可他却认定要杀死我,多可笑”白暮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陌生人说这些话,他们素不相识,同样该是陌路人。也许是刚才一刹那令人错愕的炽热,也许是这个山洞不见五指的隐秘深藏,这些都把他隐藏起来的,卑微的,害怕的,种种压抑地不敢告诉别人,也不敢自己审视的情绪通通挖了出来。 十六年了,第一次,他对一个人说了自己的真心话。 忍耐是有极限的。只等一个契机就会爆开,然后,是非对错,全都乱了。 白暮雨低着头,他从来没有这样铿锵有力地说过话,却字字真心道:“燕前辈,你知道生来就被人厌弃是什么感觉吗,没有人在乎,没有人喜欢,我以为进了净灵门就会不一样,可是到头来还是一样的,若不是被人追杀,我也不会掉到这里,不会遇见前辈,喝”白暮雨忽而一笑道:“燕前辈,您是我的长辈,您闭关在次,所以你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有多不招同门待见,我真的觉得这样很好,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有人能像待一个普通弟子一样待我,所以前辈你需要的,我都会为你办到。” 说完这些,白暮雨闭上眼,他已经准备好燕翎风的追根问底了,他被人讨厌不是没有原因的,只要前辈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属性,恐怕也要对他退避三舍了。 阵阵哀凉在心底泛起,白暮雨等啊等,可是燕翎风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在他等得不知所措,以为燕翎风不想再搭理他的时候,忽然脑门被猛地一击。 白暮雨惊呼出声,黑暗中也不知道被什么攻击了,但是肯定是燕翎风没错。 白暮雨恍惚道:“燕前辈?” 燕翎风默然无语,半晌,他才缓缓道:“出去吧。” 说罢,他便钻入水中,燕翎风没有再多问,不管白暮雨是因为什么原因被人追杀,若真如他所说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就能这样被所有人嫌弃,想必定是他的属性或出生有什么问题。 不过,喝! 像这样一点也沉不住气追击过来对付一个刚入门的弟子,修道之人一点运筹帷幄的耐心都没有,只图一时之快,那林姓弟子的心性定是不佳,这样的人修为也高不到哪里去。 白暮雨见燕翎风说走就走,一时间还没从自己的悲痛中缓过劲来。 所有他以为的嫌弃,责难,通通都没有发生。 白暮雨从来没预期过这样的回应,燕翎风如此毫不在意的作风,不知为什么,却让白暮雨莫名松了口气。 跟着钻入水中,白暮雨紧跟燕翎风回到了岸上。 直到这时,白暮雨才看清燕翎风身上到底穿的什么。 …… …… 白暮雨默默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额……尺寸不对,估计前辈穿不上。 不过前辈怎么也不找些什么先穿在身上,那衣服破烂的程度什么都遮不住啊。 “燕前辈……”白暮雨走上前想要好心提醒一下,估计前辈是不知道自己的后面有多凄惨,但是当他走近,见燕翎风前面也一样破破烂烂什么都遮不住时…… 白暮雨别过脸,后退几步,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前辈都不介意,他介意什么,修道之人当真不拘小节,肉、体凡胎什么的,全不在意,啊哈哈…… 燕翎风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风声,鸟声,虫鸣声,清新的空气,遥远的模糊在记忆中,此刻,一切都鲜活起来了,一如最初。 燕翎风睁开眼,黑夜如漆。 一步步迈出步伐,就算这个世界于他而言不再有光,他也能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忽然,一团火球从天而降,冲向燕翎风。 耳畔生风,手执破邪,斜上一扇,两团火焰撞击在空中,火星四散。 那团火焰被破邪挡回去,却在空中又一个翻转定了定神,一双厉目紧紧盯着燕翎风,随即又瞄了瞄在燕翎风一旁的那堆血肉。 它是灵兽,主死,它怎能不为其报仇。 一声尖啸从火焰中传来,火焰在燃烧,热度在升高,它要烧光一切,让害他主人的仇敌死无全尸,灰飞烟灭。 膨胀了数倍的巨大火球猛地冲向燕翎风和白暮雨,二人被笼罩在烈焰的阴影中,白暮雨完全看傻了,双脚抖着想跑,但是他的手却仅仅拉着燕翎风那件破破烂烂,完全遮不住身体的破布上唯一能被人拉扯的地方,本能地寻求着庇护与安心。 白暮雨的心中相信着,燕翎风是强大的,强大到可以保护他。 燕翎风默默抬头向着那堆用生命在燃烧的火球的方向,喃喃道:“毕方吗?”,曾经,那是最适合他的灵兽,却被他舍弃,如今这只毕方已经认了别人为主,但是到底是不行,这只毕方太弱了,灵兽的强弱与主人彼此呼应,他的主人太弱了。 运起全身灵力灌注于破邪,火球落地之际,燕翎风将黑色的扇身向上随手一扬。 一道凄厉哀鸣响彻云霄,一只独脚大鸟自空中陨落。 身上的火焰慢慢黯淡,毕方哀鸣着,一点一点向着林爽的方向挪动。但是它已经筋疲力尽了,它的头朝着主人的方向遥遥相望,断气也未曾明目。 白暮雨看着眼前的一幕,嘴里轻声道:“那就是灵兽吗?”白暮雨认出来这就是林爽的灵兽,虽然自己被这家伙追的差点死过去,但是现在他却非常羡慕林爽。 白暮雨羡慕地看着地上的肉堆,虽然面目全非,可是在这里的除了他,还有谁,加上刚才那只灵兽,这个已经死掉的人肯定就是林爽,他不知道林爽是被谁杀死的,也猜不到。现在,他的眼里只有羡慕,如果是他死了,是否还有谁能这样惦记他,恐怕是没有的吧…… ☆、再信一次 火浪熄灭,山林复又清爽怡人,燕翎风默默感受四方异动,他可不认为事情这么简单就完了。但是这一片除了深林风起,却再没有其他异动。 燕翎风垂目淡淡道:“白小弟,你是一人独居吗?” 白暮雨点了点头道是。 燕翎风稳重自持,十分有长辈风范道:“那便有劳带我去歇息一下吧,许久未见天日,我该好好修整一下了。” 白暮雨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放,燕前辈不想拿自己这副样子见人实在是太明智了,虽然自他入门以来,除了掌门并未瞧见其他女弟子,但是这样衣衫不整的样子确实需要好好弄弄。 白暮雨在前带路,刚好可以非礼勿视。 燕翎风听着脚步声紧跟其后,一前一后,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清风徐徐,冰冷的尸体上,那炽热的羽毛依旧残留着生者的余温。 一只纤长白皙的玉手抚摸着毕方柔软的羽毛,神色凝重地看着它的头死死凝望之处。 禁忌之地,谁人敢来。 来人望了眼那寒凉深水,淡薄的唇紧抿,烈风在周身转动,扬起细软的发丝,地上的残尸随着风浪,不留一丝残渣,瞬间飞逝在空中,消失无踪。 带着燕翎风来到自己破烂的小屋,白暮雨殷勤道:“前辈,要坐吗?” 燕翎风垂眼道:“不必了,你去外面找些东西吃,对了,带上门。” 白暮雨非常了然地关上门,留前辈一个人好好整理。 听见关门声,燕翎风便细细熟悉起房中的所有物件,幸好,这个小破屋里也没啥东西,不过一会儿,燕翎风便摸透了白暮雨在净灵门中的地位。 凡是入门弟子,资质再怎么差,住的房屋怎么说也比得上凡间普通人家的水准,可是白暮雨这屋子就一张摸上去不怎么稳当的床,还有一张缺角断腿的桌子,再加上一张唯一坐得稳人的凳子,其他东西一样也没有。 这个白暮雨资质到底是差到什么程度,还是说有什么惊世骇人的身份,要不然怎么会落得如此凄惨。 一直以来,燕翎风都防着白暮雨,防着他背后给自己的那一刀,什么憨厚纯善,转眼一瞬就是面目全非。不过,照如今这情况看来,也许确实如白暮雨所说,一切都是偶然,只不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动机是没问题了,就是人,不知道是怎样的人。 他说有人追杀,但是刚才除了那只毕方,他并未感觉到其他人,那个林姓弟子也不见踪影。若说有问题,他们又确确实实遭遇了攻击。 这人的话中有几分真假,而他,又能托付几分。 握紧手中的破邪,这是燕翎风如今唯一的仰仗,即强大,又脆弱。燕翎风慢慢抚上自己的双目,如今他就是一个瞎子,而他这残破之躯,现世以后,又该何去何从。 “前辈”白暮雨敲了敲门道:“你好了吗,吃的我找到了。” 燕翎风稳稳坐在凳子上,道:“进来。” 推开门,白暮雨瞪着眼前的景象,手里的东西,咚咚咚,落了满地。 “前……前辈,原来你还没好啊”白暮雨两眼望天,啊,今天的天气真好,刚才他什么也没看见,前辈大喇喇敞开了腿坐在凳子上,他也什么都没有瞧见,啊哈哈!!! “……”燕翎风皱了皱眉,不解白暮雨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不妨碍接下来他要说的严肃话题。 燕翎风威严沉声道:“你过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白暮雨抬头望天,向前走近道:“前辈,您说,我都听着。” 燕翎风缓慢而郑重,手里紧紧握住破邪道:“我因为修炼中出了岔子,现在眼睛看不见了”,既然他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他的谎就能继续圆下去了。 白暮雨讶异一声,低下头……立马又抬头道:“前辈,那有什么是晚辈能帮上忙的吗?”我去,原来如此,我说前辈怎么这么不拘小节。 燕翎风细细听着白暮雨的心跳声,那声音始终如一,没有狂喜,没有惊跳,也许……也真的没有什么需要防备的算计。 燕翎风抬起双眼,那是一双灰蓝色带着些许朦胧的眼睛,那双眸循着白暮雨的方向,定在那也许该称之为脸的地方,郑重道:“我要你做我的眼睛”,信一次,再信一次,这一次,如果你再负我,我便杀了你,谁也不再信。 白暮雨抬着头,睁大了眼,然后慢慢低下头,对上燕翎风失焦的双目,一阵酸涩从心底慢慢涌现,那一点点的涟漪,扩大再扩大,直到蔓延到眼中。 双拳紧握,白暮雨咬着牙,呜咽道:“我真的可以吗,我可以做这么重要的事吗?” 燕翎风再一次郑重道:“是的,我需要你” 白暮雨颤着脚,跪坐在地,而后伏在燕翎风脚边,低声带着哭腔道:“愿意,我愿意,只要你需要,我什么都愿意”。 没有人能理解此刻他的心情,这是第一次,他真真正正,明明白白,被人确确实实地需要。 如此卑微,又如此感激。 在其他人眼里,他就是只活在底层的老鼠,他曾经的所有的希意,现在具现在燕翎风的一句话里,是的,他是被需要的。 白暮雨哭得压抑伤心,燕翎风垂头听着耳边绵绵不断的哭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而后想起山洞里白暮雨曾说过的那些话…… 也许……这孩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好哄。 伸手摸向白暮雨的脑袋,温柔地轻轻抚摸,就像所有长辈疼惜受委屈的小辈一般,善意的温暖包覆着柔软的发丝,白暮雨在这样柔缓的包容中,哭得越发伤心。 燕翎风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绝对的蛊惑,轻声道:“好了,别哭了,我还有事需要你帮忙去办。” 白暮雨抽抽涕涕慢慢收声,再一次扫见燕翎风的穿着,立马接话道:“前辈您说,我这就给您去办”首先,他等先去找件衣服来才行。 燕翎风淡淡一笑……好一朵春花绽放,独骚一枝在绝岭。 原本被燕翎风那一身破烂衣服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白暮雨,此刻瞬间化为石像,后知后觉,呆呆看着燕翎风的脸。 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连女人化了妆都没有这么美,但是这种美却一点也不阴阳怪气,反而透着股阳刚的霸道,让人甘愿匍匐在此绝世姿容下,不敢亵渎,死而无憾。 “我要你……”接下来,燕翎风便道出了自己的计划,白暮雨一开始被美美帅帅的容颜惊到,有点心不在焉,到后来却是听得心惊肉跳,咽了下口水道:“真的要这样做?”,这次绝不会像去云盈楼拿一把无人看管的扇子那样简单,他真的能做到吗! “我相信你”燕翎风拍了拍白暮雨的肩膀,眼神柔和,全然信任。 白暮雨被一句相信晕的不知今夕是何年,根本没有细想,为什么燕翎风作为净灵门中的前辈,不管需要什么,都要他偷偷摸摸,藏头露尾,小心翼翼不被人知道才行。 但是作为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年,一切对于他而言又都是简单的,除了喜,就是厌与憎。其中弯弯绕绕,他怎能全想周全。 他只知道燕前辈衣不蔽体,又眼瞎不治,这样的情况怎么说也都有点羞于见人,燕前辈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另一边,毕方化作的火球冲天而起,怎么说都有点异常。 而且毕方在行去前,那一声凄厉地惨叫,十分叫人心惊。 能让灵兽如此狂躁绝望,谁都在猜测莫不是林爽出了什么意外。 林爽这小子虽然平日里老爱摆他在凡间的派头,还以为自己长得潇洒俊逸,也不想想那个最讨厌绣花枕头样美貌男子的风长老连理都没理他,着实没有自知之明地招人厌恶,再加上让好端端一只毕方化作火球,炸呼呼,到处摆微风,所做之事没一样不招人嫌弃,整个净灵门也就只有脑子有点粗的傅予不和他计较,愿意跟他来往。 但是,若是林爽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净灵门难道连自己的弟子都保全不了,简直欺人太甚。 先是察觉到此事的几人去搜寻林爽与毕方的踪迹,查无音信之后,净灵门中众人皆觉此事不简单,能出动地都出动了,可是找遍门派上下,尽然连一点林爽的影子都没有。 “掌门,这事该怎么办”无缘无故少了个人,还查不到任何线索,这种事若是传出去,他们净灵门在仙门中的风评肯定又会降一个档次。 冷芯摸着怀里一条五颜六色,还长了鹿角的蛇道:“一切照旧,他若无事自会出现,若有事,你们既然查不到,那就加强戒备,等着那害人的鼠辈再次行动,自会露出马脚。” 真不愧是掌门,只要是人的事,全都可以冷静自若,不当回事的处理。 门下众人看着掌门对自己宠物的宝贝样,再想想他们自己,全都默默低下头,这净灵门以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双双跳崖的不都是殉情 三百五十年前,何人能敌净灵门,那时候,这里不但有最舒适的修炼环境,最丰富的典藏,还有最强的掌门,以及最强的继任者…… 整个门派上下和乐,不像如今这般,掌门只管自己的小乐趣,对门派诸事不闻不问。 他们门派得天独厚,祖师爷眼光好,找了个灵气充裕的好地方,不知让多少人红了眼,不过他们的护山法阵可不是好糊弄的,除了被认可的本门弟子,谁进谁出都得有掌门的允许。要不是有这护山法阵在,如今净灵门还不知道能不能占稳这个好地方。 而今,门派里的长老都是三百五十年前那场劫难幸存下来的老人,不过留下来的人,除了风自在本领高强压得住人,让他做了掌管戒律的长老,其他人的实力都算不上有多厉害,那些有两把刷子的,都尽心尽力死在了战场上。 有时候,越是没本事的人,越是不安分。也许是因为没想到自己也能做到长老的位子,现在的长老比起钻营修炼,更在意自己的门派地位,还有说话的分量。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一天,虽然是因为当时没人填位子,才被现掌门给提上来的,但是怎么说都是个人物了,好歹也是身份尊贵的人了。 所以,现在的净灵门,与其说是个修道之地,倒不如说更像凡间的官场,长老之间不是比谁的修道更上一层楼,而是在比谁的威望更有分量。也难怪演武大试上,净灵门的成绩一年不如一年,现在哪还有好苗子愿意进这个门派。那些没什么本事的,还拿风自在对于样貌出众的人格外严格这一点,造谣都是因为风自在对弟子的长相太严苛,导致自己手底下的好苗子都逃走了。自己不好好教,别人帮着正一正道心都不行,简直本末倒置。 这样的情况下,底下的弟子能有几个是在好好修炼的,那些真心想修道的,谁不希望能被分派在风长老,还有张长老名下。 风自在不必说,实力高强,又是戒律长老,在他手下,想不好好修道犯错都难。 至于张长老吗,虽然没有风长老厉害,实力也不能说比其他长老有多高强,但是胜在够专心、诚心,对道法钻研颇深。想来也是,据说张长老当初修炼时天赋不显,所以在云盈楼里专攻各类功法,到后来融会贯通找到适合自己的修炼方法,虽然筑基晚了点,不过,能够靠自己走出一条路来,其毅力与能力也是不容小觑。 只不过,也许张长老真的是道运不怎么好,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徒弟却出了问题。 有前途的弟子一个接一个死的不明不白,而今也就只有翟静一人是亲传弟子,其他都只是记在张如柏名下的普通弟子罢了,那些个记名弟子也都是其他长老挑剩下来,资质不怎么好的。 也就只有张如柏脾气好,愿意接受这些灵根测试出来不好的人,给他们一条求道之路走。 白暮雨躲在树后,心惊胆战,神情畏缩,仔细观察张如柏的洞府。 张如柏的洞府是在一块岩石上随便凿了几个洞建的,最上层是张如柏的住所,下面是亲传弟子的住所,如今那许多个洞府也就只剩翟静一人住着,格外冷清。下面就热闹了,来来往往许多人影,都是张如柏的记名弟子。 如此简陋的地方,也就只有张长老这个一心向道的才这么不讲究,其他人哪个不是鸟语花香的装点自己的住所,就连风自在也都是住在树屋中,虽然简朴,但也不失清雅。 白暮雨生无可恋望着那巨型岩石,无言叹息。 本来他就不怎么愿意来,要知道整个净灵门,除了他遇到的燕前辈,也就张师伯对他宽厚,他真的很不想做对不起张师伯的事,可是他又不想让燕前辈失望……哎,人生真是两难全啊! 白暮雨又是一声叹息,额头抵在树干上,闷闷磕了几下。 “你小子原来在这里”一只熊掌丝毫不顾自己的分量,重重拍在白暮雨肩上。 白暮雨身形一歪,做贼心虚缩着脑袋,回头一看,只见傅予瞪大了眼,恶狠狠盯着他。 心下一颤,白暮雨战战兢兢道:“师……师兄” 傅予生气道:“你怎么又胡乱到处跑,你知不知道林师弟失踪了,我都快急死了,现在门派里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您一个弱的要死的小鸡崽子到处乱跑,是想把自己送进狼口吗?” 白暮雨被吼得往后一缩,心虚道:“没,我没乱跑,我也是在找林师兄,那天他突然自己一个人走了,听说他出事了,我也想帮忙找一找” “哼,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要不是有他帮忙,你现在恐怕连入门都做不到”傅予用鼻孔哼气道。 白暮雨唯唯诺诺连连称是,然后便被傅予一把抓起,继续怎么努力都没啥进展的痛苦修炼。 傅予把白暮雨扔到悬崖边道:“你听好了,现在门派里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你小子资质实在太差,我别的先不教了,你得先给我学会御剑飞行,要不然遇事连怎么跑都不知道,白白送命给人去” 白暮雨望着悬崖底下那一条湍急河流,咽了下口水道:“师……师兄,你打算怎么教?” 傅予双臂抱胸,神色深邃地看着白暮雨道:“林师弟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狗急也会跳墙” 白暮雨咽了下口水,直觉告诉他,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绝对非常不美好! 傅予一个闪身转到白暮雨身后,直接抬脚朝前一踹! 白暮雨惨叫一声,耳边还响起傅予的如雷大吼:“给我动起来,用你的灵力给我好好御剑” 御剑?那剑呢,剑在哪里啊啊啊啊啊! 一把利剑飞出悬崖,直往下落,白暮雨见状,立马在空中使劲往剑的方向划去。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把剑就是到不到他手里。白暮雨绝望地看着水面越来越近,虽然他好像在水里死不了,那也要保证他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去不被砸晕了才行。 扑通一声巨响,傅予在上面见此惨状,啪一记,拍脸捂面。 真的是蠢得无药可救。 飞身一踪,不过瞬息,傅予便将掉进水里的白暮雨救起,别看他此举莽撞,他也是算准了白暮雨这些日子被自己操练地筋骨强壮了许多才敢这么做的,要不然这么高掉下去,不死,也得散架了。 被砸的晕头转向地白暮雨就像一只落汤鸡一样,被傅予嫌弃地勾着领子,飞到悬崖上。 这一次,傅予沉住气,把剑放在白暮雨手里,等他清醒了,瞪着他道:“再来” 白暮雨:“!!!!” 再一记飞踹,白暮雨惨叫一声,再次掉下悬崖。 …… 这样连连下来不知被踹了多少次,到后来,都不用傅予踹,白暮雨就会自动自发抱着剑,闭上眼,认命地纵身跳崖。 傅予郁闷地脚掌不停歇拍打地面,怎么这小子还是不开窍,真他妈郁闷。 “哟,傅师弟,这么大火气干嘛呢?” 傅予抬起头,只见一个长着一张大圆脸的男人,敞开衣襟,自命风流地斜斜坐在自己的飞剑上,喝着玉瓶里的酒嬉笑道。 傅予一见那飞剑,心里就郁闷,这是在炫耀,不要脸的炫耀! 多看一眼都来气,傅予不理会来人,飞身下去,再一次气呼呼地把白暮雨从水里捞上来。 白暮雨毫无生气死死抱着怀里的剑,他已经很努力了,真的,他也很惜命,可是他就是做不到啊,他怎么就能这么蠢。 “哈哈哈,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玩殉情游戏吗” 傅予瞪了一眼来人,谁要殉情了,这小子长得再妖孽也是个带把的。 见傅予居然还敢瞪自己,来人作为某位长老的大弟子脾气也来了,不过他还是不敢跟傅予来硬的,论实力,谁不知道风长老教出来的没一个是软柿子,都硬邦邦的一个个苦大仇深如丧考批,叫人不敢接近,也就傅予这傻小子缺根筋,在风自在手下性子居然还能活蹦乱跳傻里傻气地不嫌被扇巴掌。 那人将目光移到白暮雨身上,心想:傅予虽然傻,生起气来也不好惹。但是,这个废渣就另当别论了。 “哎呀呀,真是惨啊,傅师弟,你这样可不行,你看白师弟多可怜,都冻得发抖了,嘴唇青紫青紫的,你这样教怎么行,御剑还没学会,人先病倒了可怎么办,来、来,白师弟,你先跟我去换身衣服,烤烤火,暖和暖和”来人飞到白暮雨身边,嘻嘻笑着将人拉上自己的剑。 傅予一见,不悦皱眉道:“玉师兄,我好好在教人,你这样打岔我还怎么教” 玉煋笑道:“傅师弟,我这不是心疼吗,你啊,心太急,我把人给弄好了,就给送回去,你明天再教他,今天就让他好好休息吧,你看,这小师弟一副要冻死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能继续修炼的样子”,玉煋指了指白暮雨道。 傅予默默看了下白暮雨,虽然还在生闷气,气他不争气,但是看白暮雨那样子,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嘴唇也确实紫的厉害,傅予也说不出拒绝地话来,便依了玉煋,让他把人带走。 玉煋又说了几句保证,就把白暮雨带走了。 白暮雨心中感激,抖着唇对玉煋道了声谢,不过玉煋并没有理会他,只背对着他,御剑离开。 ☆、嘲笑 白暮雨跟着玉煋到了一处府邸,那府邸被层层紫藤花覆盖,晶莹闪烁,耀耀夺目。 玉煋忽地一降,白暮雨一时没坐稳掉在地上,身子本就湿冷虚弱,这一摔,整个人晕乎乎,满眼望去,全是笑得白晃晃的牙齿。 “大师兄,你把这人弄来干嘛”一人笑看着白暮雨在地上挣扎,满眼嫌弃道。 “没什么,就是傅予那厮教不会这蠢材,所以托我照顾一下”玉煋摸着敞开的衣襟,戏谑道。 “哈哈哈,就傅予那傻子会教这渣滓,来,让我瞧瞧,这什么暗属性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一人用剑挑起白暮雨的衣襟,白皙的皮肤与黑黄的脸色全不相称。 “哟,这身子不错嘛,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白暮雨回过神来,赶紧捂住胸口,惊恐地看着将他围成一圈的众人。 “来来来,傅予教不好,我们来好好教教你”一阵灵力猛地灌向白暮雨,庞大的力量震颤全身。 水性灵力充斥全身,白暮雨虽是水属性,但是到底等级太低,那人又不怀好意,一股阴冷又霸道的力量冲刷着全身筋脉。 “哈哈哈,我也来”又一人将土性灵力输送过来,沉重压迫着白暮雨每一根神经。 好痛,好痛,白暮雨连声惨叫在地上打滚,他的身子时而拱起,时而紧缩成一团,脸上的表情扭曲惊恐,惹得众人笑得一浪高起一浪,在他们眼中,白暮雨根本不算是人,只不过是一件不该存在世间的东西罢了。 忽然一阵疾风袭来,众人连反应都来不及作出,便被数记无形猛烈地巴掌重重打在脸上,顿时无数人影随着风浪飞摔在地,哀嚎一片。 众人心底顿时一阵恶寒。 这力度,这手段,还能是谁。 一袭白衣迎风飘扬,风自在乘着风浪从天而降,寒着双目,冷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玉煋道行比众人强些,最先从地上爬起来道:“回风师伯,我们……就是在一起玩一玩,开开玩笑”,脸上的巴掌印红火火,肿地火辣辣疼,玉煋躬身行礼,不敢看风自在的脸。 白暮雨喘着气,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晴朗的天空,此刻,他没有怨那些欺侮他的人,也没有幸灾乐祸那些人罪有应得,只是吃吃一笑,觉得还能活着,真好…… 风自在看着躺在地上狼狈不堪、衣裳凌乱不整地白暮雨,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不容置喙道:“残害同门,其罪当诛” 众人一听,哪还敢趴在地上嗷嗷叫唤,立刻跪坐在地上,连连磕头道:“长老饶命,饶命啊” 风自在掌管门派戒律,恩怨分明,向来说一不二,无人敢违抗。他们这是倒了大霉了,整一个算不上玩意的东西,居然惹上了这尊大神。 求饶声不绝,风自在并没有理会他们,一步一步慢慢走向白暮雨,扶起他,一股柔风包裹着二人,向着天空飞去。 白暮雨眼神迷离,静静看着脚下风景。 他已经没有力气动一丝一毫了,那巍峨的山峰,闪烁着绝色光彩的花海,还有在葱绿山林间时而飞起的怪异飞鸟,全都无法再挑起他心底的惊喜。 他只是漠然地看着,感觉自己全然分离在世界之外。 眼泪不知不觉落下,软和的微风温柔地在他周身流动,舒服的就像躺在一张无形却又柔软异常的大床上,这一切与刚才的地狱相比,温柔地太突兀,逼得他藏起来的眼泪汹涌而出。 但他不敢嚎啕大哭,只能暗自咬牙,低低抽泣。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到燕翎风身边,哪怕只要看一眼也好,只要在他身边,他便能再生出勇气,好好地像一个人一样活下去。 风自在带着白暮雨,全程没说一句话。 二人飞降到一间树屋上,风自在淡淡道:“能站稳吗?” 白暮雨耷拉着脑袋,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他虚虚靠在栏杆上,坚挺着。 风自在看了眼白暮雨,手指抬起,施了个法咒,白暮雨湿哒哒的衣服瞬间风干,只剩皱皱巴巴的纹路展示着一天的辛酸苦辣。 “进来坐会”风自在转身进屋,不再多关注一眼。 白暮雨站在外面,缓了缓,而后抬起疲累虚软的双脚,慢慢走近屋里。 雅致的木屋内,陈设简单,却样样俱全。 风自在泡了杯热茶,指了指桌前的位置,示意白暮雨坐下。 白暮雨撑着膝盖,小心翼翼慢慢坐下。 他的面前放着一杯热茶,色泽青绿,余香袅袅,光是闻一闻,顿时便叫人神清气爽。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喝上一杯好茶,而且第一次喝,就非凡品,只不过,白暮雨现在一点雀跃地心思都生不起。 他只是觉得累,很累。 木屋内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地啜饮声,细微响起。 身体渐渐回暖,精神也好了起来。 白暮雨后知后觉,两人一声不吭就这么坐着,着实有些尴尬。但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面前这位是他名义上的师父,拜入门之后,他们不曾有什么交集,他的修炼也全部都是傅予在负责,现在他被这位给救了,还能休闲地坐着喝茶,简直受宠若惊。 白暮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不敢,也不想。今天发生了太多自己不愿去回想的事情,如果他还有心思在净灵门里待着,简直无法想象以后还会有什么遭遇。 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满是皱褶的衣服,脑子里想起燕翎风那一身破烂,脸一红,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师……师父,您这儿有我能穿的衣服吗,我这一身衣服恐怕是不能穿了,嘿嘿”白暮雨低着头,轻声道。 “……”手里端着茶杯,风自在微微扫了眼白暮雨的衣服,顿了顿,随即打了个传声咒出去。 白暮雨端坐着,时间慢慢过去,两人又是一阵静默,静得越久,越显尴尬,白暮雨也越来越坐得不安稳,但是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好。 再说一次,再要一遍?不过屋子里冷飕飕的气场,实在让他不知该怎么再开口。 幸好这尴尬没有持续太久,一道人影御剑而来,那人肃着一张脸,本是五官端正的姣好面容,却生人勿进,透着丝丝寒气。 真是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风自在朝来人点了点头,随即对白暮雨道:“自己挑” 白暮雨:“……” 白暮雨先是看了看那捧着一堆衣服的人,那人垂着眼,没有看白暮雨一眼,也没有露出任何鄙薄的神态。 白暮雨起身,拿起衣服,一件件挑选,衣服的样式很多,白暮雨仔细比了比,先找了几件燕翎风能穿的,再挑了一件适合自己的。 挑完衣服,白暮雨便行礼,说要回去换衣服,风自在点了点头,便让徒弟带着白暮雨回去了。 木屋内,两杯茶静静在桌上变冷,风自在无声端坐,想着刚才白暮雨挑选的衣服,心中升起一股异样。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心间萦绕,驱使着他飞身到了禁地。 那瀑布还是照样尽忠职守地倾斜而下,风自在看着那幽幽深潭,眉间冷肃。 禁地里关着的那人,是一个禁忌。 百年之后,新一代的弟子已经无人知晓当年是何等血腥,只留只字片语,讲述着当年的背叛与惨烈。 无人敢提起这个人,这个人的一切也永远只存在于老一辈的记忆中。 风自在望着那瀑布,就好像看着当年让自己敬仰的那人一样,高大,英武,遥不可及,也无法企及。 可是,现在…… 林爽死了,死在了这里。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为什么偏偏是这里…… 只要跳下去,走进去,他就能确认那人是否还在。 风自在望着寒潭,久久,然后,转身,飞去。 有些事,并不需要去确认,而他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祸兮福兮,彼此自求多福。 白暮雨被稳稳当当送回自己的住处,道了声谢,白暮雨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但是衣服皱的太厉害,无论他怎么弄,都还是弄不平。 忽地想起燕翎风看不见,暗道一声自己傻,白暮雨推门进屋。 开了门,却不见人影,白暮雨顿时一慌,着急喊道:“燕前辈,你在哪里?” “我在这”低沉磁性地嗓音自门后响起,燕翎风躲在门后,手握破邪。 “燕前辈”白暮雨一阵欣喜,却也小心郑重扶着燕翎风坐到凳子上,让他摸自己给他弄来的衣服。 “你没成功”燕翎风摸着衣服,垂眼低声道。 知道自己拿来的不是前辈想要的,白暮雨有些惭愧,但是他下次一定会努力的,不过让前辈能穿的体面点,也是很重要的。 白暮雨先是道了歉,并保证自己下次一定成功,而后便好言相劝让燕翎风把身上的衣服换了。 其实燕翎风也察觉自己的衣服好似有些不妥,不过他眼睛看不见,他又对要自己动手去确定衣服状况毫不关心,所以不知道情况糟糕到了何种程度。 见白暮雨这么在意,要求自己换衣服,燕翎风也没在意,小辈的心意,做长辈的受着也是自然。 燕翎风随手拿了件衣服,扯下身上没几块布的衣服,在白暮雨面前穿了起来。 ☆、前辈太撩人怎么办 白暮雨倒吸一口冷气,被整成一条缝的眼睛瞪到了极限。 现在他应该转过身,非礼勿视,可是都是男人,他为什么要觉得不好意思,为什么要如此焦躁…… 遮掩的一切被尽数除去,燕翎风垂着眼,他看不见自己此刻的光景,怕是见了,也会全然不以为意。 白暮雨眼睁睁看着他潇洒自若地扔掉旧衣服,然后懒洋洋将新衣由里到外一件件穿上。 里衣合身地贴服在身上,勾勒出健硕精壮的身形,白暮雨深吸一口气。 下半身也被衣服完全遮掩住,可是隐隐约约还是能看见一点踪影,白暮雨屏住了呼吸。 里衣穿完,燕翎风随意地将外衣套在身上,遮住了所有引人遐想的旖旎分光,白暮雨终于呼出了一口气,一口气吞吐地艰辛无比。 穿好衣服,燕翎风再把头发也梳理了一下,一头青丝被撩起,露出男人修长却不阴柔的脖颈,几根发丝逃出指尖,垂落在颊边,轻轻晃动。 燕翎风微侧着头,将头发细细打理好,弄好一切,整一整衣襟,时光仿佛倒流了回去,眼前人还是当年令所有人痴狂膜拜的道界天才,得天独厚,万中无一,再无其二。 白暮雨傻愣愣看完了一场穿衣秀,等燕翎风整理完看向自己时,明明是一双茫然无焦距地灰蓝双眸,白暮雨却好像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窘态,连忙别过脸,低下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明明前辈有的,他自己也有,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咚咚咚,简直快要把他的胸口给敲破了。 不过,无论如何,白暮雨再一次确定,为了眼前这人,就算要他死他也甘愿。 燕翎风握着破邪,随意又不失优雅地敲着手心道:“刚才那人是谁,你为什么跟他在一起” “啊!”白暮雨张大了嘴,不知前辈怎么会突然问这个。不过,想了想,自己出去这么久,前辈眼睛看不见屈就在他的小破屋里,孤零零一个人等着他。而他不仅没有完成前辈交代的事,还抱着一堆衣服带着别人回来,前辈该不是以为自己不务正事,和其他人玩耍去了,还弄了些没用的东西回来想讨个欢心,就怕因为没有认真办事被责罚! 天啦噜,真心可鉴! 想到自己在燕翎风心里的形象,白暮雨赶紧老实交代了自己一天的行踪,比如自己是如何千辛万苦找到了张如柏的洞府,然后途中被傅予抓住去修炼,省略了自己不断跳崖也不能御剑的悲催事实,当然也包括后面的羞辱,只说因为自己实在学不会御剑,又搞得一身脏污,所以被师父给带了回去,给了几件衣服,叫人送了回来。 燕翎风静静听着,因为看不见,所以他的格外专心,白暮雨的呼吸、心跳,一样都不放过,确定白暮雨没说假话。 燕翎风状似无意道:“你师父是谁?” 白暮雨答得老实巴交,恨不得把祖宗十八代都供出来道:“风自在,风长老” 燕翎风:“……” 时间已过百年,当年的事虽已遥远,却历历在目,记忆里,有一个软软糯糯,却总是喜欢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哭包,他的样子在印象里还是个肉肉的小团子,没想到,如今已经是长老了吗……恐怕他再也看不见那个小哭包如今的模样了。 燕翎风眼睛看着别处,手指无意识拨弄着破邪道:“过来” 白暮雨听话的走到燕翎风身边,乖巧的立在一旁。 燕翎风将破邪抵上白暮雨的胸膛,循着轨迹,移动到白暮雨的头顶。 白暮雨被胸前的瘙痒弄得想要缩身躲起来,但是他又不敢动,这种酥酥麻麻地感觉甚是折磨人,可他却不知怎么,就是希望这折磨能多一刻,简直魔怔了。 毫无预兆,破邪一记猛击敲在白暮雨的头顶,白暮雨啊呜一声抱着头,惊退半步,满眼疑惑。 燕翎风一点也没有道歉的意思,挑了挑眉角嫌弃道:“你是有多笨,连御剑都学不会”,再怎么资质差也要有个限度,既然有了灵力,那御剑这种基础的不能再基础的还能怎么个不会法,不就是把灵力引导出来,驾着剑走起吗,有什么难。想当初他学御剑,根本连一瞬息都不用,那剑就像天生长在他脚上一般,飞哪跟哪。 燕翎风完全没意识到他自己的资质有多逆天,就算是那些资质算好的,学个御剑也不能一开始就能飞的上天入地,到处瞎跑,怎么说,也得有个摇摇晃晃,摔几个跟头才能找到窍门的阶段。 所以,天才什么的,还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不以为意,有时候真的很容易招普通人的嫉恨。 不过,白暮雨除了惭愧地低下头,也没什么其他想法,只要是燕前辈说的,无乱说什么都是对的。 “你到底是什么属性?”燕翎风单刀直入道,棋子太弱也是件麻烦事,更麻烦的是,事情都没办好,他这枚唯一可用的棋子还要被闲杂人等,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抓去,练什么御剑,简直添乱。 “我……我……”白暮雨惊惧地看了一眼燕翎风,又快速低下头,心里一阵惊慌,他不想被这人知道自己的不堪,他已经因为属性的问题被人欺侮、被人追杀,他不敢想如果连燕前辈都厌憎自己的属性,从而疏远他,到时候他该怎么办,若是没有一个愿意接纳他的人存在,他还能活得好吗! 如果不曾拥有,不被需要,被所有人厌弃,白暮雨还可以大度地笑笑,一个人寂寞久了就习惯了,所以他可以继续不在乎地过着一个人的日子。但是如今不一样了,他已经被人温暖过,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有人会等他回来,会和他好好说话,他还要烦恼怎么样才能让这个人开心,如此幸福,怎么可以被摧毁。 白暮雨不安地往后退去,就像自己肮脏的不配被人碰触一般,想把自己完完全全藏起来,不要被人厌憎。 白暮雨凌乱的呼吸,不安的心跳,燕翎风都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听着,只不过是一句问话,就让他这样不安,燕翎风皱了皱眉道:“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有的是方法知道,你想自己告诉我,还是我逼着你说出来,二选一,如果选第二种,我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我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哼,诈一个小鬼头说实话,他也有的是办法。 燕翎风这样一说,白暮雨哪还敢瞒着,原原本本,支支吾吾,说了实话。 “暗属性吗……”燕翎风闭上眼,微微仰起头,似在回忆,无限感慨。 白暮雨紧紧盯着燕翎风,就怕他的脸上出现一丝厌恶,如果那样……他真的承受不起。 在他眼前,这个人是如此美好,燕翎风微仰的脖颈让上面滚动的喉结更加清晰,浓长的睫毛轻颤着,随着过去的哀伤暗自摆动。 白暮雨一眨不眨看着,怕此刻便是诀别,他要把这个人的一切都记着,默默藏在心里,若是离别,也能笑舔着伤口,以此混过一天又一天…… 燕翎风睁开眼,微侧着头,朝白暮雨招了招手道:“过来” 白暮雨忽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知从何而起的羞愧压得他呼吸沉重。 “过来”,许久听不见动静,燕翎风沉声又说了一遍。 察觉到燕前辈的不悦,白暮雨立马小跑冲到燕翎风跟前,刚才的阴霾随着那点羞愧不知飞哪去了,只剩莫名其妙地无地自容,像个犯了错的小媳妇一样乖乖站着。 燕翎风摸到白暮雨的手,慢慢输送灵力查探他的情况。 白暮雨盯着燕翎风骨节分明的大手,脑子哐当一声,就像被一记重锤狠狠锤了一脑门,眩晕地一片空白。 身子忽然升起一股暖意,白暮雨感觉到那股暖意是从燕翎风握着他手的地方开始传来的,那股暖流游走在他全身,说不出的舒服,让人安心。 燕翎风借着触摸让自己的灵识扩赛到白暮雨体内,如果是以前,不用这么麻烦他就能把这个人的身体给看个里外通透。但是现在的他,实在太弱了。 冷汗自额上滴下,他要看清白暮雨的魂魄属性,修道以魂魄本性为基础,魂魄有灵才有资格入道,之后就看属性高低。 燕翎风朝着白暮雨灵魂深处探寻,这方法极险,若是掌握不好,就会伤及对方魂魄,更甚者,还会被其魂魄之力自保反弹,一不小心也会伤害己身。 一团浑浊蓝色展现在眼前,黑色的浓烟紧紧缠绕在莹莹蓝色上,蓝色属水,而那浓烟,便是鬼道之物——会带来灾祸的暗之阴影。 燕翎风皱眉试着深入,他要看的更真切一点,暗属性并不是不能修炼的。 汗水滴落在白暮雨的手上,白暮雨悚然一惊,顿时回神,注意到燕翎风额上的冷汗,白暮雨仰视着眼前这张完美到人神共愤,仿佛虚假的不真实的脸,踌躇一番,还是没敢用自己的衣袖去给燕翎风擦汗。 他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去做这种事,他不敢。 ☆、来,让前辈给你开个道 燕翎风忽地睁开双眼,吓地白暮雨连忙垂下眼,而后想起对方看不见,才又小心翼翼注意着燕翎风的神色…… 燕翎风细细回想刚才看到的光景,鬼道属阴,水性之灵也属阴,两阴相加,白暮雨也可算是极阴之体了。 “你是不是常被不干净的东西纠缠”燕翎风盯着白暮雨道,双目失焦而迷茫,雾一般朦胧,勾人心弦。 白暮雨对着这样一张脸,傻傻地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赶紧如实交代道:“是” 果然,看来这小子的确很招鬼怪喜欢。暗属性为鬼物独有,喜怨念,喜血腥,招恶灵,总之就是一群鬼东西成群结队搞在一起,哪有惨事就在哪里咋呼。 人一般是不会有这种属性的,但是也不是没有例外,譬如那些被鬼附身的人。有的人就算后来被成功驱鬼,身体若是被长期占据,多多少少也会受到影响,再被鬼物附身的机会也会增高,有些修道之人嫌麻烦,若是遇见此等被鬼附身长久,日后恐怕驱除了也不保证正常的人,往往会趁着附身之时把人一起给解决了,以免再现世讨人嫌。 修道之人极其厌憎鬼物。 这世间,只有两种力量可以与天同寿。 一种便是得天独厚,极自然之精华,修魂练魄,成大道之人。 另一种,就是鬼。凡人死后会变鬼,修道者若是争不过天道,也会死,死后若是有执念、怨念,便会化作鬼,不管是紧守着执念、好坏参差不齐的普通鬼,还是穷凶极恶、报仇报怨地厉鬼,都要靠着天地的灵气维持自身的存在。 这一点就非常招修道者不喜。本就跟活人还争不过来,居然还要跟死人争,而且被鬼物吸收的灵气完全会化作粘稠恶心的浓烟,也就是暗之属性的由来。这下真是糟糕极了,暗之属性就暗之属性吧,可是这属性一点好处都没有,鬼又喜欢聚在一起,阴上加阴,人也会受到影响,进而人间纷争不断,鲜血横流,恶鬼狂欢,成群增殖争夺天地灵气,修道者想要独善其身也会被烦的够呛。 鲜血,仇恨,这就是修道人眼中的暗之属性。 总之在修道者看来,鬼这东西,就是集天地间最肮脏的东西于一身,把原本属于他们的好东西都抢光,还恬不知耻不知足,永生永世都要与他们作对的恶心玩意。 燕翎风不知道白暮雨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才会沾染上这玩意。 那团蓝色虽然被遮挡住,看不真切,但是燕翎风感觉的出来,那力量非常强大,可是因为那团黑烟也是强大的惊人,两股力量相互交融,难分难解。若要修炼,就会束手束脚,无论哪边都不得劲,成不了气候。 “几岁开始这样的”燕翎风又问道。 “恩?”白暮雨不解。 “……你几岁被鬼缠上的”同类相吸,这小孩也是活得艰难。 “……从小,我有记忆的时候,就有他们了”白暮雨低声道。 燕翎风:“……” 燕翎风忽然抬手拍了拍白暮雨的头顶,而后停下来,按在上面不动。 白暮雨低着脑袋,双拳紧握,眼中泪光闪烁,而后滴滴落下,但是他没有出声。看不见就好,只是被摸摸头就哭,他怎么能在前辈面前这么没用。 手指轻抚着白暮雨头上柔软的发丝,燕翎风觉得白暮雨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从小被鬼缠是什么概念,极阴之物凑到一起,人的心性也会受到影响,这小子的周遭肯定会发生很多不好的事。血腥,仇恨,这些会伴着他一生,而且这孩子的心性也会受到影响,不过,观察了这么久,他并没有发现白暮雨有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举动来…… 也许是他那另一半的水之属性才没让这孩子步入歧途,这样也是难得。 白暮雨的情况很特别,他的水之属性也算奇特,被黑烟紧缠成那样还能扛住保持理性……很有教的价值。 燕翎风突然抓着白暮雨的肩膀,按着他坐在自己腿上,白暮雨惊得屏住了呼吸,然后被燕翎风紧紧搂在怀里。 燕翎风朦胧迷茫的眼看着白暮雨,而后举起左手,右手打开破邪,用扇子锋利的边缘划开手腕,然后立马将鲜血滴落的手腕塞进白暮雨惊得合不拢的嘴里。 “都给我喝下去”燕翎风沉声命令道,不容拒绝。 白暮雨本想紧闭推拒的唇立刻老实的张开,非常听话的把落进嘴里的血喝下去。 但是他不敢真的吮吸下去,他怕自己肮脏的舌头会碰到燕翎风线条美好的手腕,这简直是亵渎。 白暮雨紧闭牙关,鲜血顺着牙齿淌进嘴里,那鲜血引得他身体深处,一阵躁动难安。 燕翎风再次用灵识感受白暮雨体内的变化,这次他只远远地看着,不用像刚才那样费力,要知道他现在可是很弱的,可受不得半点伤害。 黑色的浓烟感觉到鲜血的进入,那血炙热而鲜活,修道者的血比一般人更有生气,更多灵力,浓烟贪婪地向鲜血飘动,它们迅速将燕翎风的血抢夺过来,小心翼翼,如获至宝,卷成一团藏起来。 被放开稍许的蓝色荧光闪现其耀眼光芒,燕翎风的灵识感觉到一股清凉侵入,他本是木火属性,生生不绝的火性灵力最是炎热灼人,水性力量该是他的天生克星才是。可是这温润的水意却让他觉得温柔舒适,彷如水与火相融交织在一起,成为一汪温水,浸泡其中,叫人舒服地喟叹连连。 灵识上的舒适传到到燕翎风体内,与他自身不同的温暖流遍全身,燕翎风不禁抬头闭目。 白暮雨紧紧盯着燕翎风,不敢眨眼错过一丝一毫眼前的景色,在他眼中,燕翎风的一举一动都缓慢无比,令他移不开双眼,深深刻进脑中。 燕翎风没想到白暮雨的水性力量会让自己觉得如此舒适,忍不住沉浸其中。 本来他是不想做好事不留名,要让这小子永远记得是谁帮了他,对他感恩戴德,这辈子都别想生出一点背叛的心思来,一生一世给他做牛做马地伺候着。 要不然,他完全可以偷偷放一碗血给这小子喝,不用告诉他谁做的牺牲,深藏功与名才是他原本的性情。可是没想到,直接的接触尽然会对他也产生影响,感觉很奇妙又怪异地舒服,真的是……太危险了。 放开白暮雨,燕翎风施了个法诀止住鲜血。 “从我身上起来”燕翎风对着傻傻看着他的白暮雨冷冷道。 收到指令,白暮雨立马站起来,后退了几步,嘴里还留着没有散去的血腥味,但是他一点都不觉得恶心,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低着头,不敢看燕翎风。 本想让这人离不开自己,却是自己先沉醉,燕翎风深深觉得自己可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可不想对一个棋子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惺惺相惜的欣赏之意,他必须保持绝对的掌控,不给对方任何叛离的机会。 “我刚才用鲜血压制了你体内的暗属性,你现在试着运行身体内的灵力试试看”燕翎风别过头,不去注意白暮雨的方向。 白暮雨听话的运行起灵力,以前无论他怎么努力,都阻塞在筋脉里艰难游走的灵力终于有了变化,灵力细微地在身体里流动起来,虽然只是那么一丝丝流动,却也惊喜地白暮雨不敢置信,满眼感激地看向燕翎风。 燕翎风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不耐烦却又控制着,沉声道:“我的血很特别,以后你只能喝我的血,其他人的血你喝了也没用,而且除了我以外,也不会有人知道怎么样才能修炼暗属性,懂了吗!” 对,就是这样,依赖我,离不开我,只相信我一个人,这才是必须的。 白暮雨完完全全相信着燕翎风说的每一句话,他无言看着燕翎风,嘴唇颤抖着道:“明白” 他能遇到燕前辈,得到知遇,得到信任,得到帮助,这一切简直美好的不真实,他真怕这些只是一场梦,幸福得到的太多,就变得跟假的一样虚幻了。 白暮雨跪在地上,朝燕翎风重重磕了个头,虔诚,庄重。 他这一辈子都会记得这恩德,永不负望。 燕翎风挥了挥手道:“你去外面试试看能不能御剑,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和栽培” 白暮雨道了声是,便退出木屋,恭谨地关上门。若说之前是燕翎风吩咐他不能让别人知道他躲在何处,现在,白暮雨心里默默希望最好燕前辈一辈子都能躲着别人,这样燕前辈就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前辈,永远只关心他一个人,多好…… 燕翎风坐在屋内,握紧破邪,那只是一件法宝利器,却最能让现在的他安心。 白暮雨…… 嘴里喃喃叫着这个名字,眼前的模糊不清的幻影与遥远记忆中的人影重叠。他知道不该比较,白暮雨现在并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来,他不该对着他来气,只是被熟悉的东西勾起了一些回忆,他就难免会多想。 暗属性……真是熟悉而又亲切,以前的相谈甚欢彷如泡影,叫人不敢追忆。 朋友可以是最好的聆听着,却也可以在下一瞬,毫不留情地背后捅刀。 ☆、醉酒 当白暮雨摇摇晃晃踩着根树枝朝傅予飞过来时,傅予先是瞪圆了眼,然后脸皮抽动,一把将脸上明显有着一股得瑟劲的白暮雨给扯下来。 混账小子,踩着根树枝就能学会,那剑是怎么回事! 把剑扔给白暮雨,白暮雨捡起剑,深吸一口气,照样摇摇晃晃踩着飞了起来。 傅予双臂抱胸,看着白暮雨飞的乐得一张嘴都合不拢了,嘴里冷哼一声,脸上还是没什么好颜色,不过眼角眉梢却是不自觉地抽动着,想笑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不能笑,不能让这小子太得意,学个御剑就这么费事,其他的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学会。 傅予冷着张脸,脸上抽筋不止,又指导了白暮雨一天,御剑光学会还不行,一定要飞的快,飞的稳,才算合格。 练了一天,白暮雨浑身都跟散了架一样瘫在地上,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使用自己的灵力,那种感觉虽然勉强地痛苦,但是却非常幸福,他不是废物,他能行的。 蔚蓝的天空一如他现在的心情,轻快的想要大喊大叫,然后在草地上尽情地翻滚一番。 傅予摸着下巴看了白暮雨许久,他得意啊,高兴啊,这么一个废渣也能被他教会,他怎么就这么行呢。 心里面高兴就想找个人分享,傅予纠结地抓了抓头发,干,他为什么要去找那小子,难道整个净灵门他就没其他朋友了吗! 然后想了一圈,师父那肯定是不敢想的,师兄弟……算了,一言难尽。自己那一圈人都没成,别的长老门下的师兄弟他是更不敢兴趣,之前还有个林爽脾气够爽快,他觉得还能结交一下,可是自从林爽出了事,整个净灵门他还找谁喝酒去。 傅予:“……” 正当白暮雨躺在地上舒展筋骨,幸福地享受微风吹拂时,一只熊爪毫无预兆地抓起他的衣襟,粗暴地把他扛在肩上,豪迈一声,视死如归道:“走,喝酒去!” 白暮雨:“???” 翟静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焦躁地啃着指甲。曾经,这里是他和师兄们一起嬉笑饮酒的乐园,山上庭院,独辟一隅,小桥流水,郁郁葱葱。 如今,他只能孤零零一人守着这里。 他现在的心里非常烦乱,自从林爽死了,那种没来由的不祥预感更强了,他总觉得,他和那些诡异莫测的阴霾只差一层纸便能捅破了遇见,生命时刻都在受到威胁。但是,到底是什么在让他如此不安,他不知道,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哼,你小子倒清闲”傅予抓着白暮雨,重重一声,从天而降,那气势简直要把地面给踩个窟窿出来。 翟静面无表情看着傅予哼气哼地大大的鼻孔,不出一声,他现在心情很差。 傅予见翟静一张死人脸盯着他,鼻子又重重哼了一下,然后打开锦囊,从里面放出数坛烈酒道:“今天老子高兴,管你想不想,都得陪老子喝!” 翟静:“……” 白暮雨被傅予从肩上拎下来,一阵灵力波动,轻甩到凳子上,然后面前被重重放上一坛酒,那架势俨然一副不喝光老子就找你算账的样子。 白暮雨双目发直盯着跟他躯干一般高的酒坛,这可是他第一次喝酒啊,要不要这么猛。 那边傅予拔下酒塞,不给翟静任何拒绝的机会,也给他直接开了一坛,然后他自己先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喝完暗爽一声,酒坛里的酒也下去了一半。 翟静看着傅予那股豪爽劲,心里也是有所触动,管他今后如何,今天就一醉解千愁。 翟静扛起酒坛,烈酒入喉,爽。 一坛酒顷刻间便见了底,翟静放下酒坛,又抓起第二坛猛喝起来。 虽说修道之人体质强悍,酒量也是非同凡响,但是这给修道之人喝的酒那也不是凡品。奇珍异草具天地之灵气,喝太多,也会喝爆了,灵气暴走。 见翟静这喝酒不要命的架势,傅予咽了下口水,然后心一横,抓起剩下的半坛,喝了个精光。 哼,比喝酒,老子怎么可能输。 一个以酒解忧,一醉方休。 一个不甘认输,拼命死磕。 两人一坛又一坛将酒喝空,见没人理会自己,白暮雨眨眨眼,纯看戏,抓住酒坛,也给自己来上了几口。 要是以前,他那小胳膊小腿怎么可能挪得动一坛重量能把人压进地里的大酒坛,而且因为辟谷,他也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傅予的操练还是很有成果的,只是傅予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辛苦结果会酿成接下来的悲剧! 因为许久未进食,又一下喝进千百种灵草酿制的烈酒。少了循序渐进吸收天地灵气之食材,以便让身体习惯吸收这一环,那口灵酒刚一下肚,猛烈的力量便直冲脑门。 白暮雨双目圆睁,身体里的热浪翻滚,脑子也糊成了一团,眼前的景物忽地朦胧起来,而后,眼泪刷刷刷决堤而出。 先是抽泣,那声音渐渐升高,然后……嚎啕大哭…… 傅予猛地喷出一口酒,翟静也愣地停下了灌酒,两个人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看向白暮雨…… 黑黄的脸满是泪痕,翟静看着那眼泪的量,再一次感觉自己的易容术真是神乎其神,瞧瞧,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那妆还是没掉,他的水平果然高超。 傅予扶额无语,皱着眉看着白暮雨哭地惨兮兮的脸,好好的乐子都让这臭小子给毁了,失策,太失策了! 猛拍一记石桌,震天巨响惹来翟静一记白眼,傅予拎起白暮雨这小鸡崽子,嫌弃道:“我把这小子送回去,你等着,不许偷喝,我们回来再比”傅予指着翟静的鼻子叫吼,翟静无语,懒得看他,又喝下一口酒。 傅予气得跺脚,好小子,跟我杠上了是吧。有的时候他真怀疑自己的眼光,他当初是怎么觉得翟静这小子人畜无害,像只乖乖兔子的。他奶奶的,这兔子的门牙一定是钢铁做的,脾气来了,见谁就咬,他是多瞎,才会觉得这小子不愿摊上事的性子是软绵绵怕事的小可怜的,浪费了他一腔的保护欲,真是瞎啊! 傅予再怎么气也拿翟静没辙,只能快速把白暮雨送走,然后再立刻赶回来和翟静比个高下。你给我等着,你喝了多少坛我都数着,回来我就补上,比酒量我怎么可能输,哼。 傅予急急匆匆冲到白暮雨的小屋,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小破门,然后扔下人就飞也似的跑了。 燕翎风从门后默默走出来,听着白暮雨在床上嚎啕大哭,然后关上门,走上前。 白暮雨哭得撕心裂肺,有的人喝了酒会立马睡倒,有的人会癫狂大笑,还有的人则会口出狂言、滔滔不绝,然后再有一种,便是白暮雨这样,心底压得东西太多,一旦那根控制理智的弦崩了,那失控的情绪就会排山倒海的狂泻而出。 闻到一股酒味,那味道再熟悉不过,燕翎风皱了皱眉,这灵酒算不上多烈,这小子怎么就喝成了这样。 对于以前的燕翎风来说,灵力高强,再烈再灵力充裕的酒也顶多让他喝个有一点微微熏然。所以门派上下从来没人敢跟他拼酒,顶多小酒怡情,喝喝笑笑,闲谈一番,他也没什么机会见到同门喝醉了撒酒疯的时候,在他的印象里,这灵酒就是有味道的香醇白水罢了。 正当燕翎风思考怎么让白暮雨醒酒,不要吵得他耳朵疼时,忽地,他的手臂被一个小醉鬼牢牢拽住。 白暮雨泪眼朦胧,虽然屋子里黑漆漆没有光亮,但是身边人的温度却让他熟悉无比,再加上彼此之间有过那么几次亲密接触,燕翎风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成了刻骨铭心的珍藏。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不管多醉,他都不会认错。 “……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白暮雨呜咽地哭道。 燕翎风:“……” “燕前辈,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平时乖得不敢越雷池一步,但是现在白暮雨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他只本能地渴求着,把自己的心意毫无保留的倾诉出来。 用力将燕翎风拽向自己,燕翎风沉默着,任由白暮雨将自己拖到床上,白暮雨将自己的脑袋放到燕翎风的腿上,双手牢牢将人锢在怀里,紧紧抱着,不留一丝空隙,不想给这人任何一点逃跑的机会。 “燕前辈,求求你不要丢下我,留在我身边,不要走,永远都不要抛下我,不要离开我”白暮雨将头抵在燕翎风的腹部,大声哭着哀求道。 燕翎风垂眼,感受着白暮雨嘴里的话语产生的热浪,一波波喷吐在自己的腹部上,那种感觉很温暖,叫人舍不得推据开来。 抬手轻抚怀里小孩的脑袋,对于燕翎风这个活了上百年,将近千年的老前辈而言,白暮雨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小孩子,这样任性又孩子气的要求他不知道该如何满足,他现在是需要他,那么以后呢…… 耳中传来一遍遍的哀求,燕翎风忽地轻轻一笑,若是白暮雨此刻见到那眼中的柔软,怕是万箭穿心都甘之如饴。 既然你这么要求,那就不要后悔,以后你都要陪着我,只要我需要,你都要满足我,把我放在第一位。 长久的黑暗,无尽的孤独,但是这一刻,燕翎风曾经被掏空的心田又吹进了一阵暖风,温柔地催生出新的幼苗,在荒芜的心田里开辟出一片新的天地。 ☆、偷还是不偷,毫无疑问 宿醉是很痛苦的。 白暮雨抱着像被车轮碾过一样的脑袋,丝丝抽着冷气醒来。 神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白暮雨,望着熟悉的屋子,脑袋里空空一片,他的身子软趴趴,一点力气都没有,以前不明白那些喝醉的人为什么会脚不着地歪倒一片,现在他是真真切切明白这醉酒到底是怎样难受的感觉了。 “醒了”熟悉的声音自一旁传来,白暮雨侧过头,燕翎风坐在他枕旁,低垂的眉眼雾蒙蒙,好看的紧。 白暮雨的脑子还在发晕,燕翎风侧耳细听,他现在很好奇,不知道这小子到底记不记得昨天自己后来干的蠢事。 这么乖,一声不吭,到底是羞愧的无地自容呢,还是调戏完人就不负责任的失忆了…… 唇角微微一弯,双目呆然的白暮雨一见这景色,脑子立马转了起来。 “前……前辈”被酒精麻痹的舌头,话还不能说完整,不过,就算他是正常状态,见了燕翎风这云淡风轻的笑容,色令智昏,估计也说不出几句像样的完整话来。 燕翎风将手慢慢移到白暮雨的脸上,温热的手指在脸上游移,白暮雨嘴巴张成了一个圆,被触碰过的皮肤,火辣辣,麻痒痒,针刺一样的感觉钻进他心里。 “啊,疼”燕翎风忽然弹了下他脑门,白暮雨连忙呼痛捂住被重重弹了一记的地方,傻愣愣看着燕翎风微眯的双眼,不明所以而又心旌摇曳。 燕翎风道:“记不记得你昨天说的话” 白暮雨继续发愣:“什……什么”,前辈的手好好看,白暮雨盯着燕翎风刚才用来偷袭的武器,心中默念一声。 燕翎风玩味一笑,道:“你说你对不起我,不该偷懒去喝酒,说你今天一定会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拿回来,做不到就自己跳河上吊去” 白暮雨连忙将身子弯向一边,瞪大了眼,而后咻地从床上坐起来,朝燕翎风磕头道:“前辈,我错了”白暮雨毫不怀疑燕翎风说的话,就算他不记得醉酒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了什么,其实自己只是被抓去遭了一波无妄之灾,他也生不出一点争辩的心思。 燕前辈怎么可能骗他! 燕翎风听见床板上传来的重重磕头声,莞尔一笑,真是个实诚的傻子。 燕翎风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去,现在就去给我把事情办妥了” 白暮雨郑重点头,就算燕翎风看不见,他也万分诚恳道:“前辈,这次我一定会成功的,若是不成……不成的话,我就不回来见你”说到这儿,一开始的豪情渐渐低沉,燕翎风听着白暮雨陡然转低的语调,心里好笑但是还是严肃道:“说到做到,去吧” 白暮雨:“……哦” “等等”燕翎风喊住刚要迈出大门的白暮雨,白暮雨回头驻足,燕翎风侧坐在床沿,拨弄着破邪,垂目无言,稍倾,缓缓道:“不成也不用真的不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一股暖流在心间激荡,白暮雨轻轻嗯了一声,脚底发飘的走了出去。 “翟师兄,有人找”屋外一声通报,翟静哦了一声,慢腾腾从酒坛堆里爬出来。 昨天真是要被傅予给整死,喝完了搬出来的,那家伙非要说没分出个高下,又从锦囊里弄出了几十坛,那只猪! 翟静瞄了眼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把他的屋子堆的到处都是酒坛,搞得酒气冲天的罪魁祸首,简直连躲都躲不过,到后来不想理这家伙逃到了屋里,他还冲进来,把他从被窝里硬拖出来,又把酒塞进他怀里喝了好几坛。 真是个没脑子的死酒鬼,就算他之前再怎么坐立难安,被这家伙一折腾,他现在是没一点心情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抬起脚踢了踢大张着嘴,鼾声震天的傅予,那家伙却屁点反应都没有,翟静翻了个白眼,出去便见到白暮雨像个小媳妇一样,低着头缩手缩脚,见到他也就腼腆笑一下,然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知道来做什么。 翟静倚在门口,想起昨天这小子那副蠢样,心里头还有点羡慕这小子跑的快,虽然哭得丑了点,不过这倒不失为一个妙计,有时候不要脸一点,也能省掉很多麻烦。 翟静问道:“你来做什么?”这一大清早的,没事来找他干嘛。 相比起傅予的一根筋,翟静的性子凉薄许多,整个净灵门里,他也就和傅予这个看不懂人脸色的要好一些,其他的实在是深交不起来。他的心里装的东西太多,害怕的太多,以至于明哲保身已经成了他的处世之道。 白暮雨偷偷瞄了眼翟静,圆脸少年神色慵懒,看上去对于他的到来不是怎么欢迎的样子。想起刚认识那会儿,眼前的少年对他也是很热心的,可是自从来了这里,好像当初那个热心可爱的少年只是一个幻影,那个替他着想,为他易容的少年,也许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让燕前辈失望了。 “翟师兄,我之前好像落下了东西在这里,所以过来找找看”说完,白暮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好掩盖自己的心虚。 “那你随意……”翟静摆了摆手,便进屋了。对于白暮雨,虽然把这人带回来也有他的份,但是这小子的身份实在太麻烦,他可不想摊上事,不得安宁嫌命长。 “谢师兄”见翟静进了屋,四下也没其他人在,白暮雨顿时松了口气。幸好昨天被傅师兄给拖了过来,要不然今天还真没借口光明正大的过来。 翟静住的这层上面就是张如柏的洞府,白暮雨沿着山路石阶向上,偷偷摸摸,确定张如柏不在,便进了屋。 修道之人对于自己住的地方多少都会设下禁制,白暮雨一路走来没啥限制,倒也轻松。 的确,要说张如柏的洞府,恐怕整个净灵门里就没有比他更乏味的了。张如柏喜欢钻研功法书籍,所以他的宝物全都在云盈楼里,而他住的居所里除了一些生活用品,就没别的了。 只不过,这是外人这样以为罢了。 白暮雨循着燕翎风的指点,从张如柏的床底下扒拉出一个箱子来。 有人说大巧若拙,藏东西有时候也是如此,一个没有私藏,完全敞开了大门欢迎所有人的宽厚长者,谁能想到,他会把自己所有的私藏就这样毫无顾忌地放在一个破箱子里。 这个箱子同样没有禁制,白暮雨很容易便拿到了燕翎风说的那件衣服。 将手里的衣服里里外外都细瞧了一遍,白暮雨也没看出到底有哪里特别。这衣服就是一件藏青长衫,要说有什么特别,也就袖口和衣摆处都有同色调略为浅色的五星花纹,淡淡地,如果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白暮雨藏好衣服,走出门外,来的时候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现在大功告成了,心虚加献宝心切,白暮雨走的飞快,一不小心没长眼,磕绊在石阶上,哎呦一声还没喊出来,就手快地捂住了嘴,摔了一个闷声大跤。 真正是流年不利,最近他真的是太倒霉了。 白暮雨揉着撞得生疼的脑袋,手脚酸疼靠在山壁上,也辛亏他周身已经有了灵力护体,要不然这一摔,怎么说也得躺个十天半个月才能起来。 “师侄,你在这里做什么” 白暮雨悚然一惊,而后对着来人笑道:“师伯,我昨天和傅师兄来这里喝酒,不小心落下了东西,所以来找找看,嘿嘿” 张如柏笑得和蔼道:“哦,你们昨天也在这里喝了酒吗?” 白暮雨干笑一声道:“没,不过我没找到丢的东西,所以就随便找找看了,死马当活马医了,哈哈” 张如柏笑眯眯看着白暮雨,也不说什么,那慈祥的笑容不知怎么叫人心里瘆的慌,白暮雨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扶着山壁朝张如柏道了声别,便一挪一挪走了下去。 张如柏望着白暮雨的身影,他的神色柔和,但是当白暮雨的身影再也不见时,脸上的和蔼也慢慢淡下,不过一会,便冷了脸色,满眼阴霾。 翟静躲在下方,瞪大了双眼,双手死死扣在山壁上,他从来没在师父的脸上看到过这种神色。 原本他是来找白暮雨,就怕那小子乱来,东西没找到,还把他的地方弄乱了。而他遍寻不到那小子的踪影,又见师父归来,一念闪过,才跟了上来。 但是他没走白暮雨那条道,山路有两条,鬼使神差,他下意识选择了下方那条,在这里他清清楚楚见到他的师父,净灵门最受人尊重,最叫人可亲的张长老,背地里尽然还有另一张面孔。 张如柏转身进屋,翟静思虑再三,还是偷偷跟了上去。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直觉告诉他,他不应该跟进去,可是他的心里却一直有一个声音在鼓动着他。 去吧,只要进去了,他就能知道一直以来他想知道的一切。 翟静有预感,只要他进去了,那么,那些一直以来令他寝食难安的秘密就会显露出来。 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只要明白了一切,无论是什么样的秘密,他都不会再迷惘…… ☆、藏密 张如柏进入洞府,直直向墙上挂着的一面镜子走去。 那镜子周身漆黑,就连边缘都是用黑色的玛瑙整块雕琢而成,镜面更是纯黑一片。白暮雨来去匆匆,若是他驻足细看,便会发现这镜子的材质似曾相似,不过,这些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黑色的镜面映照出张如柏苍老的面容,那是他最不喜欢的样子。虽说镜子的存在是为了让人整理自己的仪表,不要出了门丢自己的脸,如此重要、如此真实的映照,有时候却也是最招人厌恶的。 不过,再怎么厌恶的东西,有用的东西便不能随意丢弃,该派什么用场就要好好利用。 镜纹波动,里面的人影渐渐扭曲成另一番模样,这便是张如柏的道心法宝——求真。 魑魅魍魉无所遁形,世间万物,尽在眼中。 张如柏的洞府不是没有禁制,而是不需要任何法阵符箓来震慑旁人。 道心即我心,道心法宝所见即是我所见之物。只要他想,他便能知道所有他想知道的事。 白暮雨闯进洞府之时,他的身影便映照在了镜中,张如柏立马就知道有人擅闯他的洞府。 镜面上,白暮雨的一切行踪都清清楚楚地显示出来。张如柏看见他偷拿的东西,神色冷郁。 那是一件看上去及其普通的衣服,没有灵力,没有任何法宝加持,拿在手里也察觉不出与其他衣服有什么不同。这在满是奇珍异宝的净灵门里实在是非常不起眼,完全就是件微不足道的垃圾物品,谁会这么无聊藏着一件没啥用还不能保命的凡俗东西在府里。 但是,就是这样一件别人看不上眼的破烂货,张如柏却视若珍宝。 翻起箱子的手越收越紧,咔嚓一声,箱盖破裂。 砰地一记关上箱子,巨大的声响惊得躲在暗处的翟静心尖一跳。他从来没见到师父这样生气过,今天有太多的意外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但是这一切不期而遇却越来越让他心跳加速,明明他是如此惊惧不安,但是他的期待也愈加扩大,只要近一点,再近一点,他知道离自己要的答案便越近。 胸口剧烈喘息,张如柏沉沉呼吸一声,然后念起口诀,床前地面忽然下沉,张如柏的身影也逐渐消失在那开启的黑色洞口里。 翟静犹豫再三,思虑良久,最后还是熬不过心中的蠢动,跟了进去。 那通道黑漆漆不见五指,但是修道之人的眼力极好,翟静还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走的是什么样的路。 一条石阶倾斜而下,看来他的师父将洞府选在这块巨石里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样一个地方藏了上百年,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就连他这个近在咫尺之人都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翟静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声音,让自己的存在归于虚无,融入每一寸岩土中。 前方一道亮光突现,翟静知道走到了头,一点一点靠近石门。 那石门敞开刚好能过一人大小,朝里望去,一盏盏灯光摇曳生辉,翟静双目圆睁看着里面的景象,冷汗渐渐浸湿了脊背。 那一盏盏灯谈不上有什么特别,普普通通的棕色陶瓷灯盏,一点火光在其上闪烁,有的明亮,有的暗淡。如果只是这些,翟静只会当这儿是他师父用来冥想修炼的一个安静密室,但是让他心生寒意的这一幕却在眼前明明白白告诉他,这个地方阴森诡异,绝不是他该触碰的禁忌。 那每一盏灯下都有一个石刻名牌,清清楚楚,端端正正,所有净灵门的人都记录其上。 翟静看着那些刻着他师兄们名字的名牌,对应的灯盏火光变成了赤色,有些人的名字他没有见过,而那些他认识的人里,其中一盏灯,它的颜色也是赤色,上面的名字赫然印着林爽二字。 明亮的是黄色的灯火,暗淡的灯黄色与赤色相互争夺,赤色吞噬着明黄的亮光,那赤色的灯火鲜红犹如人的鲜血滴溅而成,沉郁厚重,在其他灯盏的照射下,带着血色的浓稠缓缓流动。 就在这层层叠叠堆了满墙的灯盏前,他的师父,净灵门最仁善的长老,他最敬重的师父,全然与这个地方不相称的静静站立着。 张如柏双手背在后方,摇曳的烛光将他的背影映照的阴森森,仿佛有群魔张牙舞爪在他身上跳动欢腾,他抬头看着角落里的一盏灯,灯上的名牌被胡乱划掉了名字,乱刻的刀痕杂乱无章深浅不一,看不出原来上面到底刻的是谁。 翟静心下不安,眼睛四处乱瞟,而后定在一处,寒心凉意,面如死灰。 那盏摇曳的黄灯下,是他的名字。 翟静一直都是聪明的,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进入门派,拜入师父底下,他便生出的不安意味着什么。 他所恐惧的,害怕的,现在全部展现在他眼前,这便是一切的根源。 翟静知道他不应该再留下,他该立刻逃走,跑得越远越好,他的呼吸有些乱了。 “你都知道了”张如柏忽然出声道。 翟静蓦然屏住呼吸,僵立在原地。 张如柏背对着翟静,继续道:“这里很可怕吧,哼,能不可怕吗,你知道这些灯意味着什么吗!” 翟静的身子紧紧贴在山壁上,一动不敢动。 “修道者有道心,道心为誓,求几道之圆满,为师的道心法宝是求真,我的道心亦是求世间之真相,可是什么真相是我想要的,你知道吗?” 翟静:“……” 张如柏也不等翟静回答,他静静看着那盏无名灯,继续自顾自道:“我求世间之真理,亦求万世之道,与天同寿,这便是我要的,可是……”后背的手慢慢收紧,张如柏语调冷肃道:“世事岂能尽如人意,我所求的,万分艰难,别人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我却求而不得,你明白为师当时有多绝望吗……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我还是找到了属于我的道,世间至真不只有一个,这些灯便是我要的道”张如柏转过头来,阴沉道:“人人心中都有魔,而我,只要种下魔心,让种子在适合的环境里发芽,我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安静的石壁瞬间耸动,隐藏在石壁中的翟静随着石浪跳动,但是他师从张如柏,徒弟怎么斗得过师父,况且这个师父的本事远超出他的想象。 张如柏伸出手来,狠狠一抓,翻滚的石浪瞬间聚拢,翟静来不及逃脱,顷刻便被挤压在石壁中,隐没的人形痛苦挣扎,渐渐显露。 张如柏看着不断挣扎的翟静,冷然道:“求道者,道心坚固,比起一般人更难坠入魔道,但是只要条件满足,人人都可成魔,我的好徒儿,你知道自己的魔心是什么吗?” 翟静被死死抓住,硬憋着一口气,不让自己被压扁。 张如柏道:“你天资聪颖,但是太过谨慎,只要再多给你点压力,早晚,你都会被自己的疑心压垮……”张如柏静静看着翟静,忽地,手中的力道一松,翟静刚一得自由,便快速飞奔而出。 张如柏看着翟静的背影,冷哼一声,苍老的脸上渐渐漫起笑意,凉薄阴冷。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的好徒弟啊,逃吧,害怕吧,终日活在自己的恐惧里,然后被心中的恐惧控制、折磨、癫狂,一点一点坠入魔道,奉献上最美味的怨念,这是为师对你的期望,就像你的师兄们,一个个都走向自己的穷途末路。 求什么道,问什么心,只要是人,就会有私,哼,一个个都是他的踏脚石。 石门慢慢在身后合拢,张如柏拾级而上,藏起了他所有的秘密……他的道,总有得见天日的一天…… 白暮雨回到木屋,献宝一样把藏在衣服里的东西拿了出来,燕翎风摸着带着人体温暖的衣服,唇角微弯,轻启:“做的不错” 被夸奖了啊! 白暮雨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得腼腆。 收起衣服,燕翎风开始打坐冥想修炼起来,之后的事会很辛苦,他能强一分便多一分保证。 燕翎风道:“去外面守着,我现在不能被人打扰” “好”圣旨一到,白暮雨立马领命,出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燕翎风沉甸甸呼出一口气,既然将隐羽衣偷来了,那人怕是也已经知道了。想当初,这件衣服还是他送给他的礼物,同门情谊,他去为他搜集来珍惜禽羽织造了这件宝衣。他知道他求道艰难,为了保他性命,所以作了这件衣服,一旦遇到强敌,只要穿上隐羽衣,便能藏匿于无形,无论修为多高,都不能查到任何踪迹。 想想自己当初真是煞费苦心。 燕翎风冷笑一声,既然是他的东西,物归原主也是理所当然的。 慢慢用灵识审视自己的魂魄,一片支离破碎。 魂魄是修炼之本,而他的根本早已被生生撕裂成两半,时过境迁,那一日,那一刻,他所有的一切都被撕裂了,疼痛被永远深刻记忆,在无尽的黑暗孤独中日日折磨他。 燕翎风用自己的灵识一点一点修补魂魄上的伤,被困了这么多年,再获自由,也只是满目疮痍罢了。 走一步算一步,亦是争分夺秒,净灵门,他是绝对不能留的。 ☆、出逃 三百五十年前一场大难,净灵门从此跌落神坛,再也不是道界楷模。 这场灾难来的突然,毫无预兆,却惨痛地让人不敢回想,而那造成一切的魔头也被永生永世镇压,警醒后人。 从来没有人敢想过,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会有再现的一日,而这一次,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不过,一切在别人看来虽然始料不及,却又本因如此。翟静失踪了,即林爽之后,又一个净灵门的修士没了踪影。 没有血迹,没有残骸,但是一次是偶然,两次意味着什么? 第一个发现翟静失踪的是傅予,那厮拼了一夜的酒,酒醒后,那可真是灵力充沛,满血沸腾。灵酒、灵酒,酒后显灵,一身力量没处使的傅予朝着天际大吼两声,震得惊鸟四起,张如柏手下那些灵力浅薄的门生也被震得摇摇欲坠,东歪西倒,手忙脚乱护着怀里的东西,幸好,傅予这个傻大个就是想发泄一下过多的精力,就是方法有些欠妥当。 亢奋的就像斗牛一样的傅予,左转右转找不到翟静,好家伙,喝不过,就躲起来了是吧。傅予鼻孔哼气,满心为自己的海量自豪,瞧瞧,都是自己厉害,要不然翟静这小子怎么会自愧不如躲起来。 臭小子,你给我等着,只要被我找到,这次咱们不比酒量,比武力! 傅予兴奋难耐,漫山遍野的找人,想要好好宣泄一下自己满身的精力。但是,他找不到。 翟静的小屋,没人。 寻遍洞府上下,没人。 然后他一个接一个地方的找,找不到,找不到,哪都找不到。傅予一开始不觉得奇怪,净灵门很大,要藏一个人没什么难的。 可是一个人难道真的就能一点行迹不漏的就消失了吗! 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要不是最近林爽刚出事,傅予这脑子粗混的家伙才不会多想,可是好巧不巧他又仔仔细细找了每一个地方,心里的不安愈发扩大。 傅予气势汹汹在天上巡视,每一个地方他都不放过,他现在心里堵得很,问了几个人都没翟静的下落,他简直要炸了。 一个人影在下方出现,傅予紧皱着眉,飞身直下。 白暮雨尽忠职守地为燕翎风守门,身板挺得笔直,认真的样子若是细瞧,傻乎乎地还有些好笑,几分憨傻。 傅予重重砸在地面,一阵轰鸣来势凶猛,满脸狂躁的凶悍表情。 白暮雨一见这架势,当下心虚便有些腿软,不过,一想到里面的人,立马又挺直了腰板,气势也跟着上来了,抿了抿唇道:“傅……傅师兄,有什么事吗?” 傅予横眉冷目,神色阴郁,大踏步向着白暮雨走来,力道之大步步重击在白暮雨的心坎上。那架势,哪是来找人,根本就是来要债催命的。 白暮雨下意识的后退几步,但是身形一顿便停了下来,然后双手后背,死死藏住发抖的双手,冷静自若道:“师兄,您是来找我修炼的吗?”嘴角笑得僵硬,微张的双眼带着笑意,不能闪躲。 傅予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一把推开白暮雨,直冲向小屋。 哼,他怎么就忘了这茬,那些弟子说白暮雨来找过翟静,之后就没见到翟静的身影了,好家伙,莫不是这两人串通一气来算计他。 好,很好,傅予恶狠狠盯着小屋,白暮雨的样子一看就有鬼,那么紧张,平时那股畏缩样没了个踪影,还就是挡在门前不让他的视线扫到,翟静那个混账一定就躲在里面。 刚要抬起脚把门踹开,一个不明物体飞快扑到他脚上,死死抱住不肯撒手。 “松开”傅予气红了眼,恶狠狠道。 白暮雨闻言抱得更紧,一张脸都憋红了。 “简直是胡闹”傅予觉得自己真的是要被这两个磨人精给气死了,他容易吗,上天入地的找,还拉下脸来好言打听(抓着衣襟用吼的),这两个家伙偷偷躲着,一定觉得自己这幅样子很丢人现眼,很好笑是吧。 胸膛剧烈起伏,傅予大喝一声,把白暮雨从自己脚上撕拉起来,抓着脑袋,拎在手里道:“很好玩是吗!”一个转手往后一扔,力道虽然有所控制,但是也有的白暮雨受得了。 哼,傅予抬脚就是一踹。就在他的脚触上那扇破门的时候,一阵强风带着烈火轰然爆开。傅予被震退弹飞,脸上、身上都遭了殃,头发焦黑,满面乌黑,手忙脚乱扑打着衣服上的火苗。 “他奶奶的,这是什么鬼东西”傅予一边灭火一边咒骂,到底是哪个混蛋在这里放火?一定是翟静,对,就是他,肯定是他搞的鬼。 灭完火,傅予大骂道:“翟静,你小子别让我逮到,要不然我一定要扒了你一层皮”冲进屋子,小小一片天地,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傅予就像无头苍蝇一样,把一个没啥可藏之地的破屋子掀地一团乱,可就算是一张破床,下面能藏什么人。 白暮雨从地上踉跄爬起,见到正在燃烧的门,还有傅予在屋里乱转的身影,白暮雨急地连忙冲过去,不过还没走出几步,就砰地一声,不知道撞上了什么东西。 白暮雨脚下不稳刚要跌倒,一只有力的臂膀扶住了他道:“别出声”,燕翎风虽然眼盲,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感受四周灵力的波动,白暮雨现在有了灵力流转周身,比起以前更容易辨认,毕竟他曾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他的魂魄。 一听到燕翎风的声音,原本慌乱无措的白暮雨立马镇定下来,没有在意燕翎风为何能隐身,他只觉得高兴,燕前辈没事,这真的是太好了…… 燕翎风附身靠近白暮雨,感受到温热的鼻息,燕翎风轻触白暮雨的面庞,移动到耳畔,轻声道:“做我的眼睛,跟我走” 白暮雨想都不想便挽着燕翎风,前辈要去哪,他便跟去哪。 这边白暮雨跟燕翎风消无声息的走了,另一边傅予找的心急火燎,搞不清楚那火是哪里来的,也没找到一点人影,真正是要被气死了,等他再要找白暮雨质问时,人呢? 傅予气得瞪圆了眼,好,很好,一起联合起来耍我是吧,你们可以狼狈为奸,一起来整我,我就不能去找帮手吗? 什么顾忌,什么面子,傅予通通都不要了,此刻怒气加上体内澎湃的灵力拥堵着找不到出口狂泻一气,傅予的脑子完全被一腔热血给灌满了,狂风一般直冲到他师父那里,吼道:“师父,徒儿有事相求”说的是求人的话,可那凶悍恐怖的架势,完全就是来找人干架的。 风自在撩起眼帘,淡淡扫了他一眼,只一眼,傅予刚才的气势完全恹了下去,往后缩了缩魁梧的身板,小声道:“师父,你看徒儿被人整的多惨,徒儿从来没有求过师父什么,就是……就是想请师父帮忙找个人,嘿嘿……”,越说声音越小,头垂地越低,虽然他是有理的一方,不过他是有多蠢,居然敢对戒律长老大吼大叫,不知礼数,真是作死。 风自在从头到脚瞧了眼傅予的狼狈样,而后轻叹一声,微不可闻,万般无奈,也不知道他这个徒弟到底像谁。 风自在淡淡道:“找谁” 见师父肯搭理自己了,傅予的胆子也肥了点,看来这事有谱啊,要不然他早挨一巴掌,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于是,傅予义愤填膺地把翟静如何没种,赢不了自己就和小师弟一起戏耍自己,整的自己焦头烂额等等罪状一一禀报,句句属实,但又句句暗恨难消,咬牙切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那俩小子有杀父之仇呢。 “你说……你被一阵强风烈火刮倒”风自在凝目再一次细看傅予的狼狈模样,这样的形貌不是没见过,只有一样武器,一个人,能发动这样的攻击,造成这样的结果。 火性稀少,还能有谁! 风自在霍然站起,浑身颤抖,他紧握双拳按捺住自己,沉声道:“这件事你不用再管” 傅予:“啊?” 傅予惊疑一声,但是一见风自在的模样,他连忙低下头,有点不安地胡思乱想起来。要命了,想不到师父居然会这么护着我,要是他真气的把翟静往死里打一顿怎么办,他师父可是戒律长老啊,要是用门规处置,翟静不是玩惨了吗! 完了,完了,他怎么就忘了他师父是戒律长老这一茬,翟静这次可要被他害死了! “师……师父”傅予殷切笑道:“其实事情没那么严重,您别生气啊……”师父看样子是愿意替他出头了,可是事情好像被他整的有点严重啊。 风自在没有理会傅予,径自走出树屋,一阵狂风消散,再无踪影。 狂风过后,傅予摸了摸自己一边倒的新发型,满脸郁猝。好了,先是被火烧了,接着又被风乱吹一气,他这样子真是没脸见人了。 傅予决定先去换一身行头,再去给自己的好友求求情。 额……不管怎么样,师父还是很疼他的,嘿嘿…… ☆、老情人见面,打的就是你 碧色水晶砌成的大殿内,一条粉色巨蟒盘绕在圆柱上,嘶嘶吐着血红的信子。 轻软衣袍斜披在身上,一抹玉色隐隐约约,香肩诱人。 松散开来的青丝扑了满床,葱嫩玉指逗弄着颤巍巍的小鼻子,兔子歪着脑袋躲避,可是冷芯哪会放过捉弄的机会,指尖追着小兔子摇摇摆摆。 哼唧~~ 一只肥圆的猪脑袋不甘示弱挤到一人一兔中间,鼻孔哼哼哼朝着兔子喷气,一股子不满妖艳贱货抢了自己宠爱的正妻样。 冷色的面容微微泛起笑意,点了点肥猪的大鼻子,揉了揉它的头,抓起小兔子让它骑在肥猪的背上。 肥猪扑了扑翅膀想要把兔子抖下去,可怜的兔子缩在猪背上摇摇晃晃,长长的耳朵耷拉下来,双目欲泣。 一猪一兔相互较劲,一个耸肩抖腿,一个四爪并用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死活不肯跌下来,惹得平日里没啥好脸的冷掌门笑眯了眼。 忽然,细长的柳眉轻皱,冷芯一脸厌烦地抬目远眺。有人在闯护山大阵,真是不知死活。 净灵门的护山大阵只会对净灵门的人开放,每个人都会被法阵标记,进进出出,掌门皆会知晓。若是外人要进入,除非有弟子请示准允,不然谁敢擅闯,违者,必魂飞魄散,死无全尸。自开山立派以来,这法阵便护佑至今,坚不可摧。 纤纤玉指焦躁地划刮着床沿,冷芯闭上眼,默默感知法阵。 一波涟漪漾开,法阵的波动传到冷芯这边,第二次涟漪再次漾开,一波接一波,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紧凑,波动的范围不断扩大…… 细眉越皱越紧,玲珑的躯体愈渐起伏,嗤,一口鲜血喷溅而出。掌门之志连接法阵,一心一体。 披上外衣,擦掉唇边的血渍,冷芯挽起秀发,一副冰山冷容,全不见半点伤后脆弱。 森森寒气笼罩全身,一阵寒意瞬间冷彻大殿,冻得屋子里大大小小的飞禽走兽抱团取暖。 啪,巨蟒从柱子上掉下,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挣扎,一阵灵力卷起巨蟒扔到床上,而后,人影飞闪,温度渐暖。 法阵边缘,一阵阵狂风卷着烈火攻向看不见的天空,一波波涟漪在空中扩散开,勾勒出牢笼的原形。 红色的衣袍罡风阵阵,随着主人的动作飞舞,划出一道道艳红的轨迹,灿烂夺目。 白暮雨痴痴看着燕翎风的动作,烈火狂风,一阵阵热浪扑打在脸上,瘦弱的身形站着都吃力,可他硬是咬牙站在燕翎风身后,他想看着他,记住每一个令他灼热的瞬间。 木火之力,生生不绝,木助火攻,双魂齐力,何人敢阻。 护山大阵的确强大,若是不破硬冲,定会是个粉身碎骨,魂消魄散的结局。猛烈的攻击毫不间断,燕翎风的面色青白,魂魄不完整,到底是灵力不济,太吃力。但是,他不能停,机会只有一次。 空中的波纹颤动地越来越厉害,嗡鸣声彷如哀鸣一般响起。燕翎风知道自己不可能破坏整个护山大阵,所以他只攻一个地方,全力击溃,滴水穿石。 咔嚓,一道裂纹出现在空中,刺眼的白光应和着嗡鸣声,凌厉凄喊。 “裂了,裂了,前辈,裂开了”白暮雨高声大叫,眯着眼捂着耳朵,把好消息传给燕翎风。 燕翎风的动作更加迅猛,唇色青紫,破损的魂魄随着他每一次舞动而嘶鸣。 “何人敢放肆!”一声厉喝随着数道冰刺突降,燕翎风回身迎接,冰遇火溶,温热的水淋淋漓漓落下,洒下一道水帘隔在二人之间。 白暮雨一见来人,右脚不受控制地退后了一步,但是想到身后的人,白暮雨又鼓足了勇气,张开双臂拦在燕翎风前面。 啧,到底是来了,他还是太慢,燕翎风皱着眉,抬头,来人是谁,他怎会不知晓。 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再见到这个人的一天,冷芯拧眉看着燕翎风,熟悉的俊朗面容,百年过去,依旧是一副招蜂引蝶的皮相,真是叫人恶心透了。 “原来是你”冷芯厌恶道,冷酷的面庞终于因一人有了人味,只不过厌憎的恨不得对方立马死在自己面前罢了。 燕翎风迷离着眼望向冷芯的方向,那一双灰蓝色的眼睛让本就英俊的面庞更加神秘莫测,这也是冷芯最讨厌的地方。 多年不见,燕翎风摆弄着手里的破邪,扯起嘴角,风度翩然,虚虚一笑道:“好久不见,师妹”也是他曾经可爱的……未婚妻。 “哼”一声冷哼随着一道巨大冰柱急射而来。 “前辈小心”白暮雨惊叫出声,燕翎风搭着白暮雨的肩膀,迅速后退。 巨大的冰柱砰地一声砸向地面,燕翎风带着白暮雨险险躲过,虽然他看不见冷芯的攻击,但是那个人是他看着长大,她的每一招每一式,他都见过,切磋过,忍让过,她的攻击模式他怎会不熟悉。 一道狂风卷起尘土飞射而起,冷芯急速跃开,一只肥猪被甩了出去,嘶叫长鸣,扑通一声撞到地上,哀嚎不绝。也是这只胖猪倒霉,想要讨好卖乖,撒娇咬住了主人的衣服,那死咬的力道愣是没把它给甩飞出去,挥着翅膀,呼哧呼哧跟到现在,只不过,作为一只懂得卖萌讨巧招主人欢心好吃食的猪,时机若掌握不对,那也就是一只自作聪明的蠢猪。 冷芯嫌恶地看着衣角上沾到的尘土,再看了眼躺在地上四脚抽搐的爱宠,怒道:“臭男人,找死”,寒雾瞬间朦胧了视线,满天冰锥悬起,巨大锋利,一旦落下,何人能逃。 白暮雨看不见发生的一切,只能紧张的挡在燕翎风跟前,做好一个挡箭牌。燕翎风握紧了破邪,空气中的寒意立马让他回想起过往,雾里繁花,这是冷芯最喜欢用的招式,看不见,躲不掉。若是以前的他,这一招能耐他何,只消一招,烈火就能化去所有攻击,然后气得他的小师妹跑去找她爹告状。可是如今的他,之前攻击护山大阵就已经耗损非常,现在只怕连半刻都撑不过去,该死…… 按着白暮雨肩膀的手蓦然收紧,燕翎风凑近白暮雨耳边道:“刚才裂缝的位置还记得吗?” 白暮雨耳朵发热,不过还是压下心绪,咬牙道:“记得” “那你听好了,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带着我,朝准那个方向”燕翎风厉声道。 白暮雨愣了愣,还没等他回复,燕翎风又加重了压在他肩膀上的力道,不容反驳道:“快点”,白暮雨一个不稳脚下踉跄,虽然心里面觉得不妥,但是他还是本能地遵照燕翎风的指示,转向记忆里的位置。他对他如此信任,从未想过在他心中无比伟岸的前辈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可是事实上,燕翎风就是在搏命。 燕翎风运起灵力护住二人,但是那一层微弱灵力铸就的薄膜恐怕连第一波攻击都阻挡的勉强,燕翎风也不想浪费灵力在这里,他现在只能奋力一搏冲破结界,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哼,燕翎风冷笑自嘲,谁能想到有一天他要拼上全部才能离开净灵门,曾经对他敞开的大门自他被囚禁的那日起,便被剥夺了自由的资格,这一次,只要老天让他不死,那么,总有一天他会把公道拿回来,百年的折磨,不是说放就能烟消云散,他所失去的,他们能拿什么来还。 烈风狂啸,火焰飞起的一刹那,万根冰锥急速坠下…… 狂风卷起,扫歪了冰锥的方向,一声惊天嗡鸣,护山大阵破了! 嗯哼。冷芯捂住心口,一口鲜红被硬生生逼了回去,神色阴冷,她绝对不要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 阵法破了,天空中撕裂出一个缺口,外面的山色青绿,虽不及里面鲜活灵气,却是个真真实实的冷暖人情之地。 “前辈!”白暮雨高兴地往后看去,可是还没等他转动脖子,一身沉重压在他肩上。 燕翎风终是耗尽了所有灵力,白暮雨接住他,明明原本是那么温暖的躯体,此刻却冰凉的叫人心底发凉。贴着燕翎风的脸颊,白暮雨颤巍巍收拢双臂,不敢去想怀里的人现在的状况。 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没用,如果可以,就算要他的命,他也要护全前辈,可是他到底做了什么,除了躲在前辈身后,他就是一个废物,他真的是一个废物! 一阵狂风吹来,迷惑了人眼,飞叶漫天,狂风过后,地上再也不见二人的踪影。 迷雾消散,冷芯看着天上的洞口,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当初就该杀了他,真的该杀了他…… 双拳握了许久才渐渐松开,冷芯抬手布阵,被撕裂的洞口恢复如初。 望着漫天晴朗,冷芯面色寒霜。 走!走!走了也好,眼不见为净。我看你能躲到何处,燕翎风,这世间容不得你,无论你到天涯海角,这一次,你只有死路一条,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很快,修道界便爆出一条惊天消息,三百五十年前差点让净灵门覆灭的大魔头尽然冲破了禁锢,逃了出来。 大家先是骂净灵门没有好好看好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后来净灵门掌门倒是大义,宣称:鬼道恶孽,人人得而诛之,净灵门绝不追究何人,以何法杀了那恶徒,只要能扬天地之大道,该死之人就是该杀,燕翎风自他坠入鬼道的那一天起,便不再是正道中人,净灵门没有这样的孽障。 之后更是爆出燕翎风又杀了两个净灵门的门人,这样的人,就算净灵门想念旧情,对于这样不知悔改的恶徒,也是爱死哪死哪,再也不姑息。 自此,燕翎风便成为全修道界之敌,杀之,灭之,人人有责。 ☆、打不死的小强就是命大 暴雨狂风,雨落地激猛,如阵阵鼓点敲打着树叶,狂乱人心。 白暮雨躬身撑着树干,暴雨重击在他身上,很痛,但是他只是麻木地承受着,越痛他便越平静。 身下,燕翎风闭着眼靠在树上,他的神情是那么安详,脸色却青白的可怕。暗色的阴影笼罩着他,白暮雨将他的全部都护在身下,但燕翎风的衣服仍在被雨水侵蚀,乌黑的长发凌乱粘重。 白暮雨眼眶发红,撑在燕翎风两侧的手抖得厉害,雨冷,心更凉。 他不知道怎么会到这里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不如净灵门四季如春,不如净灵门天气清爽,一回来,阴冷的空气便直扑刺骨,若是普通人,这一身单薄怎能抵挡得了。 白暮雨用他那微薄的灵力硬撑着,把自己当做一把伞替燕翎风阻挡所有的风雨,但是看着那人苍白无血色的脸,感受到他一身的冰冷,白暮雨绝望地把他紧紧护着,他能做什么,他还能怎么办…… 大雨磅礴,冰冷的液体从脸上滑落,白暮雨颤抖着,将他敬爱的前辈拥进怀里,小心翼翼。冰冷的皮肤贴上温热的胸膛,彻骨的寒意让白暮雨将衣襟敞地更开。 不要紧,燕前辈,你不会有事的,我会让你暖起来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一遍遍呢喃,白暮雨着了魔一般,将人死死抱紧,双目赤红。 雨声,风啸,树叶的嘶鸣,除此以外,一片漠然。没有谁在乎,也没有谁关心,只剩两个天涯沦落人,苦求挣扎。 树顶上,翟静垂眼看着白暮雨心如死灰地狂乱。 也是他运气好,自从发现了师父的秘密,他便逃到了法阵边缘,不敢擅闯让人发现自己的踪迹,能躲一时便一时。若不是如此,也不会有机会见识到传说中恶贯满盈的大魔头。那人一举一动间,杀伐凌厉,却也飒爽风情,深深吸住人的视线。相信只要有他在的地方,还有谁会舍得将目光移开。 而他也真是没想到,那人尽是长得这副模样。忽然间,他有些明白风自在长老为什么对容貌出众又天资聪颖的弟子如此严苛。太出色的人,若是走弯了路,那后果会怎样可怕,有一个人做示范就够了。但是经过他师父那件事,当年的事,翟静却有了些别的想法。 翟静默默看着白暮雨,黑黄的脸配上明明是一条线,却还狰狞无比的双眼,怎么看怎么恐怖,而且那股护犊子的劲,翟静相信就算让他以死换那人一条命,都心甘情愿。曾经,他以为这小子只不过就是他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后来成了一个烦人的累赘,再后来,这小子居然跟一个大魔头搞在一起了。 这世界真是奇妙,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爱开玩笑,非要把两个不相干的倒霉鬼凑在一起。 翟静回想起白暮雨的真容,忽然间又觉得,这两家伙还真是配一脸,也好,祸水就该去祸害祸水。 “呜呜呜~~燕前辈,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啊……”树下传来的哀戚声拉回了翟静的思绪,无语地对天翻了个白眼。 那家伙还没死好不好,但是如果就这么被你捂着,说不定打不死,却被闷死了,蠢货。 翟静消无声息来到树后,双手抵上树干,暗自让灵力运转输送。 想想还真是惨,燕翎风好歹也是一代风云人物,现如今,身边却只有一个灵力不济的小屁孩跟着,什么都不会,就只会瞎闹腾,如果他是燕翎风,肯定要被气得内伤。 不就是灵力用尽了,虚弱了点吗,不会输送灵力就别添乱瞎咒人死。哼,还好遇见我,看在你们助我离开净灵门的份上,就给点灵力你们吧。 大地的力量,时而翻滚狂暴,时而又温柔地护佑苍生成长,绵绵不绝的温暖灵力涌入燕翎风体内,苍白的脸有了血色,手指微微一动。 白暮雨正难过地昏天暗地,完全没注意到燕翎风的细微动静。 但是翟静感受的到,收住手,再看了眼前方,翟静便悄然离开了,既然还了恩,从此便两不相欠,再见随缘。 “呜呜呜~~燕前辈”白暮雨身体不受控制,抖得越来越厉害,死咬的嘴唇被撕裂出了鲜血,双手收拢地力道恨不得将燕翎风融进自己的体内。 闷哼一声,白暮雨越哭越大声,没听到。 燕翎风皱了皱眉,脸上湿漉漉,粘腻的温热,不舒服的感觉叫人非常不爽,往后挪了挪,但是白暮雨抱得太紧,他尽是一点都动不得。 燕翎风:“……” 耳边传来的哭声让燕翎风有点理解现在的状况了,所以……这小子是以为自己死了吗!! 举起破邪狠狠一记敲上白暮雨的脑袋! 哭声骤停。 白暮雨慢慢把人松开,对上一张发丝凌乱,脸上还有被他蹂、躏出来的红印,加上满是不爽的脸,白暮雨颤声道:“燕……燕前辈?” 燕翎风朦胧着眼,微愠道:“我还没死,别哭丧” “是……是”白暮雨高兴地胡乱擦了擦脸,哭得红肿的眼睛瞬间收干了泪,笑意盈盈,嘴唇也擦地干干净净,闻不到一丝血腥味。 浑身湿漉漉黏腻腻,耳边响起雨滴砸落的声音,但是身上却感觉不到雨势凶猛,只有几滴溅落,想必是这小子找了个避雨的地方,总算是有个拎得清的地方,没傻死。 “这是哪?”燕翎风疑问道,他灵力不济昏倒前,应该是破了法阵,然后呢…… 白暮雨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们逃出来了,前辈” “……是吗”燕翎风垂眼思量,事情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前辈……接下来该怎么办……”白暮雨撑站在树旁,他不敢靠的太近,不能再不管不顾地放肆,专注而小心地不让雨水落在燕翎风身上,湿淋淋,用自己的全身承受一切风雨。 燕翎风起身站起来,白暮雨慌忙退到一边,急坠的雨落在燕翎风脸上、身上,燕翎风皱起眉,白暮雨忙乱地想要为燕翎风挡雨,奈何身高太矮,根本够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前辈被风吹雨打。 “好大的雨……”燕翎风向前一步,任风雨来得更猛烈,闭上眼,感受着那冰冷的温度,风风雨雨,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这就是真实的世界吗! 风雨飘摇,孑然一身,此情此景,真是再适合他不过。 “前辈……雨大,你这样会着凉的”白暮雨很想把燕翎风拉到树下,再给他做人体雨伞,可是伸出去的手却顿在半空,收也不愿,拉也不敢。 燕翎风莞尔一笑,灵力流转,湿冷的衣服瞬间暖烘烘,清爽舒适,一层薄膜笼罩二人,隔绝了外界的风雨。 白暮雨置身在灵力的保护圈里,双拳渐渐收拢。 原来……根本用不着他……他果然很没用…… 燕翎风道:“走” 白暮雨:“……” 默默跟在燕翎风身后,两个人挨地很近,但是白暮雨非常注意分寸,不让自己有半点触碰到燕翎风的机会。燕翎风的眼睛看不见,不过他却没有半点眼盲的样子向前迈步,他有什么可顾忌的,修道者哪会惧怕凡间的事物,况且,身后的家伙也不见得会让他磕碰到哪里。 大雨没有半点停歇的迹象,燕翎风的灵力毕竟刚刚耗损的严重,他让白暮雨找了个避雨的地方,二人躲进一个山洞,也算是有了个避雨的着落。 白暮雨非常识趣地把地方打扫干净,整理好以后再让燕翎风坐下歇息。 燕翎风向着洞口,许久,冷声道:“跟了那么久,还不现身” 白暮雨一愣,眼睛直直盯着洞口,紧张地护在燕翎风身前。 ☆、厉鬼算什么,前辈生气更可怕 黑色尖长的指甲连着几根青白手指伸探而入,摩挲着洞口边缘。 一见这景象,白暮雨的后牙根就开始不自觉打颤。要命,这些鬼东西怎么又来了,在净灵门里清静太久,他都忘了自己有多招鬼了。 燕翎风向着鬼东西出没的方向暗自皱眉,修道者不喜鬼物,同样的,那些家伙也及其厌恶他们,而今自己灵力衰微,这些家伙居然敢来欺他,哼,真是不知死活,他再怎么虚弱,也轮不到这些鬼东西来作践。 朝着鬼物,打开破邪,燕翎风道:“小白,闪开” 白暮雨刚要哦一声,那鬼东西便扬起长发下的脸…… 白暮雨:“……” 燕翎风拿起破邪敲了敲白暮雨僵直的腿,不耐道:“快闪开,你是想被活活烧死吗!” “啊,啊,哦”白暮雨回过神来,看了看燕翎风,再看了看许久不见的鬼大爷,鬼大爷正歪着脑袋,用他那一双青白的眼睛打量山洞内景,而后定定看着白暮雨,清秀的脸木愣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于鬼大爷的这副表情,白暮雨再熟悉不过,叹了口气,白暮雨蹲下来,看了看那把黑漆漆,貌不惊人,却威力惊人的扇子,动了动手指,而后放弃合拢它的不敬念头,对着燕翎风讨好道:“前辈,那是我的熟人,不坏的” 燕翎风:“……”,合上破邪,握在手里转了转,而后轻触到白暮雨的脑袋,找准位置,猛敲一记。 “哎哟,前辈,你为什么打我”白暮雨捂着脑袋不明所以,一脸委屈,但是再委屈有个屁用,人家又看不到。 燕翎风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跟这些东西好上了,你知不知道它们对你而言就是催命符,你的体质招阴邪你懂不懂,你就该躲得远远地,要不然早晚被这些鬼东西害死”,这孩子怎么傻成这样。 白暮雨揉着脑袋,再看了眼已经进了山洞,却半步再没挪动过得老朋友,这鬼自从他八岁那年来到他身边,便从未离开过他,可是自从遇见了这些修道的人,鬼大爷便再没出现过,而今怎么又来了。 白暮雨看了眼满脸不悦的燕翎风,再看了看不敢再前一步的鬼友,若是以前,这家伙早就粘到身上,把他冻个半死了。 白暮雨问道:“前辈,这鬼……是不是怕修道的?” 燕翎风忍住再敲一记白暮雨的冲动,嫌弃道:“不然呢!”这家伙平时到底学了些什么。 “真的”白暮雨高兴地抓着燕翎风的衣袖,嘴角笑得弯的高高地:“那我……是不是因为我现在有了灵力,所以鬼大爷才不敢再接近我!” 燕翎风戳开白暮雨的脑袋,冷哼一声道:“你觉得你有这个本事吗!还鬼大爷,叫的这么亲热也不怕他一口吞了你”,就算他眼瞎,也不会感觉不出来进来的这只鬼怨气可不是一般的强,就白暮雨那点连皮毛都够不上的水平,怎么可能震慑的了那些鬼物,何况是这种怨气冲天的厉鬼。 白暮雨呵呵笑了几声,知道自己学艺不精,完全是沾了燕翎风的光,饶是这样,也掩不住他心里的高兴劲,只要他好好努力,总有一天,这些乱七八糟的鬼东西就不会再缠着自己了,到时候,他也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过日子了。 燕翎风拨弄着破邪,那鬼东西光光是站着便寒意四起,叫人感觉极不舒服,鬼的力量越强,怨念越深,寒意便越重,哼,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燕翎风问道:“这东西什么时候缠上你的” 白暮雨道:“八岁” 燕翎风:“……”,实在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怎么活得这么生龙活虎的。 “哼唧……”一声微弱的嘶叫低低传来,刚才没注意,现在随着这一声,白暮雨注意到鬼大爷手里好像抓着什么东西,好奇地走上前……哦,原来是那只肥猪啊。 鬼大爷的手里,那只倒霉的肥猪恹恹地搭着两只翅膀,猪鼻子一抽一抽,心酸极了。它不过是跟着主人出来玩玩,谁知道先被甩了个底朝天,接住又被大风吹得差点没了命,现在又被这恐怖的家伙抓着,真正是猪命要休矣。 白暮雨捏住猪耳朵,扇了扇道:“肥猪,看你还怎么得瑟” 肥猪抬起疲惫的双眼,虎落平阳被犬欺,轻蔑地看了下白暮雨,哼唧一声别过头,猪大爷脾气大的很。 “哼”白暮雨真正是被气笑了,长这么大,被一只猪看不起,真是够了。 一把将肥猪从鬼大爷手里抢过来,白暮雨拉长了猪脸,奋力揉搓。 哼哼哼唧~~~~ 肥猪此刻哪还有体力闹白暮雨,被折腾地哀鸣长叫,简直跟捅了它一刀,要给它放血一样凄惨。 鬼大爷木着脸看着一猪一人在一旁瞎闹,脑袋歪了歪,若有所思。 燕翎风听着那边的动静,问道:“何事喧哗”,白暮雨这小子又在做什么蠢事。 顶着脸上的猪蹄印子,白暮雨拧着脸,边跟肥猪较劲,边回道:“哦,是掌门的猪,不知道怎么跟了过来,这家伙平时可横了,哼哼,现在看我怎么收拾它” 燕翎风:“……” 把猪压在身下,白暮雨揪着它的耳朵,拉扯地使劲,嘴里还不停嘀咕:“肥猪,看老子怎么教训你,哈哈哈” 死命扑扇翅膀,想把背上的人拱下来,它怎么就这么倒霉,被一只兔子骑就算了,居然还被这个愚蠢的人类这样对待,要不要脸,啊! 哼唧!!一声惨鸣,硕大的鼻子被人硬生生抓住,从白暮雨身下被拖了出来。它是希望被救,可是不是这种对待啊! 白暮雨一时愣住,燕翎风满脸寒霜,拖出肥猪,直挺挺拎起来,冷声道:“冷芯的宠物吗,哼,好得很,刚好杀了来补补” 那肥猪也是个通灵性的,白暮雨拿看食物的眼神瞄了它一眼,就被它记恨,如今燕翎风这么嚣张地说要吃了它,肥猪立马气得活起来了。使劲挣扎,翅膀恨不得甩那人一脸,嘴巴咔吧咔吧咬的用力,但就是咬不到,鼻子被拎着太难受,好想哭…… 两行眼泪稀里哗啦流的丑不拉几的,燕翎风冷哼一声,破邪一挥,火苗噗噗冒出来,在肥猪脸庞晃道:“我好久没吃过东西了,第一顿就拿你来开荤” 哼唧!! 肥猪一声惨叫,拼命撇嘴吹着火焰,可是那火焰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吹灭的,连猪毛烧焦的味道都闻到了。 “前辈……”白暮雨忽然按住燕翎风的手。 燕翎风看向白暮雨,阴冷冷,面无表情。 白暮雨松了松手,但是很快他又轻轻按上去道:“前辈,这猪被弄出了一对破翅膀,连个猪样子都没有,天知道它的肉变成了什么味道,而且前辈你是看不到,这猪现在哭得恶心的要死,叫人一点胃口也提不起来,如果前辈想吃好吃的,我去弄好了,我手艺还是可以的” 灰蓝的眼睛朦胧一片,本是美丽的犹如梦境湖泊一样美丽的双眼,此刻却像结了厚重寒冰,透不进任何光亮。 白暮雨默默与燕翎风对视,无焦的双眼看不见他,但是却完完全全映出了他的不安。他从来没见过燕前辈这样的神色,冰冷阴狠,满面狰狞,这样的前辈让他害怕,怕失去他,去到他触及不到的地方,再也找不到…… 良久,燕翎风松开了手,肥猪扑通砸到地上,死里逃生,四脚快速后退,缩到角落里,瑟瑟发抖用翅膀和耳朵蒙住了脑袋,不敢再动。 燕翎风坐回地上的干草堆,神色阴郁,默然无声,只是一下一下揉弄着破邪,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打坐静心。 白暮雨见燕翎风脸上的神色慢慢好转,松了口气,然后招呼了鬼大爷,让他找了个离燕前辈远远的地方待着,还好这山洞不算小,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白暮雨一个人忙前忙后,生了个火,给这冷冰冰的山洞加点温暖气,然后坐到燕翎风身边,离得不近不远,小心翼翼偷瞄燕翎风,心里面百转千回…… ☆、鬼?可以拿来玩的 山路泥泞,雨后的空气凉爽舒畅,润人肺腑。一步一步踏在山路上,饶是再小心,行路的人还是一个不小心啪叽一声,摔得五体投地。 头上的斗笠滚了下来,露出一个圆亮亮的大光头,身上的袈裟被泥土弄得又脏又粘,和尚看了看衣服,又抬起脚晃了晃。 哎,这鞋子真不耐穿。 和尚一屁股坐到泥地上,把草鞋修补一番,再站起来跺了跺脚,行了,又能走了。 南无阿弥陀佛,能用的东西不要随便浪费才是正途,善哉善哉。 和尚擦了擦脸上的泥土,而后捡起地上的斗笠,随便擦了擦戴上,反正他没头发,不怕头上顶点脏东西。 一条大道向西行,偏偏有人要走那独木桥,何苦哀哉,善哉善哉。 和尚嘴里絮絮叨叨,漫漫长路,身影渐逝。 噼啪,火星溅落,跳到青蓝色衣摆长,咻一声熄灭,悄无声息。 白暮雨打着瞌睡点着头,支着脑袋的手渐渐松脱,再一点头,砰,磕到一旁坚硬的肩膀,白暮雨收住快速滑落的脑袋,沾了沾燕翎风的大腿,立马直挺挺端正坐好,偷瞄了眼燕翎风沉静的脸,暗舒一口气。 好险,好险。 想想自己方才真是胆肥了,居然敢拦着前辈,前辈居然任他放肆,他都做好被前辈喷一脸火的觉悟了。 白暮雨偷偷瞄着燕翎风,看不见那一双令他小心脏砰砰直跳的眼,此刻的燕翎风就像小时候他在庙里看见的菩萨一样,只要看上一眼便叫他心安,神圣庄重,除此以外,那脸实在是好看的紧,感觉掐一掐都能滋溜溜溢出香甜的水来! 白暮雨看的沉醉,身边一个傻子如此放肆盯着自己,燕翎风神识敏锐,刺人的视线扰的他睁开眼看过去…… 来不及收回目光撞进一片幽远,白暮雨愣了愣,而后快速低头,别过脸,抓起树枝拨弄火堆。 燕翎风对着眼前的黑暗,看不见面前的人是什么神色,冷冷道:“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啊?”白暮雨被燕翎风冷肃的语气弄得不明所以。 燕翎风道:“难道你就不奇怪,为什么我要你去偷东西,为什么我要躲躲藏藏,为什么掌门要杀我,为什么,我要骗你” 白暮雨:“……” 对面一片安静,燕翎风静静等着,两手暗暗收紧。 白暮雨一动不动,看着燕翎风低垂的眉眼,他淡淡的神情,以及紧抿成直线的双唇,心底忽地有些发疼。 “前辈……”白暮雨欺身向前,语调不自觉轻软道:“前辈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净灵门怎样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只想留在前辈的身边,前辈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说完这些,白暮雨心脏砰砰砰跳得紧张,身体不自觉发抖,兴奋地发抖。 燕翎风怔怔出神,手指微动,而后放弃想用破邪敲这傻子的冲动,淡淡扯起嘴角笑道:“难道我叫你去杀人放火、灭人满门你都照做吗,小小年纪讲话就这么不知轻重”,微垂的双眼渐渐抬起道:“洞外的雨是不是停了” 白暮雨看了眼外面,树静风宁,的确是停了,回了声是,燕翎风起身道:“走吧”,刚走出没几步他又忽然顿住,白暮雨跟的紧凑,差点撞上去,急急收住的后果就是他双手划了好几个大圈才稳住自己没摔下去。 燕翎风往后伸出手道:“有布条吗?” 白暮雨哦了一声,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找了一便,最后只好撕了自己的腰带,双手递上。 燕翎风用撕下的布条蒙住双眼,又吩咐白暮雨去给自己找了根像样的树枝做盲棍,这样,他就是世间普普通通的一个瞎子了,没什么特别,混迹于众人之中。 白暮雨见燕翎风用木棍敲击着地面,嘟、嘟、嘟,一步步试探着,走走停停,适应着他的新形象。白暮雨愣愣看着这一幕,眼眶越来越红。 啪! “什么声音”燕翎风疑问道。 “……没什么,刚才那只肥猪拿石头扔我,哎哟,真疼”眼泪被打落下来,白暮雨笑嘻嘻道,右脸通红。 “哼”燕翎风冷哼一声道:“带着那只猪,留着做口粮” “好的”白暮雨应得欢快,听声音实足一副馋嘴样。 缩在角落里的肥猪抖得愈发厉害,白暮雨阴着脸,手脚麻利的抓起肥猪,然后甩给鬼大爷让他接好。 那只肥猪四脚挣扎了下,很快便没了动静,翅膀垂落,耳朵耷拉,萎靡不振。 两个人,一猪,一鬼,行走在漫漫山路中。 炊烟袅袅,山间小屋,木栅成圆。 白暮雨向里面看了看,屋门紧闭,不清楚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前辈,我先去打探一下”白暮雨朝屋里喊到:“请问有人在吗,我们……兄弟二人路经此地,想要找个歇脚的地方,能给个方便吗,就算是在牛棚睡一晚也行!” 等了半晌,屋内静悄悄,没有动静。 白暮雨敲了敲门,半天无人应答,推了推,门应声而开。探头朝里看去,屋里一张桌子,两个凳子,大白天关着窗子,阴森森,看起来不像有人住的地方,却又非常干净。 “有人在吗?”白暮雨慢慢走近内屋,里面一张床,床上鼓着一个包,像是有人。 床内一角,一个熟悉的影子慢慢抬起头,青白的脸,尖利的牙齿,恶狠狠盯着白暮雨。 白暮雨:“……” 双脚悄然后退,退出屋,关好门。白暮雨长舒一口气,回头见燕翎风正低垂着眉眼,站在原地等他,温和的阳光在他身上晕染出一片温暖,瞬间寒意全消,笑着跑回去,装模作样牙齿打颤道:“前辈……里面有鬼,好像……还有个人,好可怕”小心翼翼拉起燕翎风衣袖一角,轻轻摇晃,貌似的确是吓坏了。 燕翎风双眉微簇道:“鬼魅妖邪,去看看” 白暮雨道了声好,一转头朝后面招了招手,鬼大爷歪着脑袋,也不知道一个鬼会想些什么,状似思考一番后,拎着肥猪,乖乖跟了进去。 白暮雨轻轻扯着燕翎风的衣角,与他并肩齐行,见鬼大爷依旧在他自己的安全距离内跟着,这便够了,只要有他在,其他鬼都会滚得远远的,前辈也不用劳筋动骨。 暗沉沉的房间里,那只鬼张牙舞爪,龇牙咧嘴,对着燕翎风凶狠嚎叫。 白暮雨绷着脸拦在燕翎风身前,燕翎风伸手搭在白暮雨肩上,朝他摇了摇头道:“让我来” 白暮雨咬的牙差点碎了,双手紧握成拳,低下头,默默退到一边。 燕翎风向前一步,那鬼叫的更凶,双眉皱起,这鬼没有怨气。 修道者皆厌恶鬼道,见之必除。燕翎风对于鬼这种冥顽不灵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好感,只会害人的东西的确是该除掉,只不过若只是因为执念深重变成了鬼,若是无伤大雅的小兴趣,他一般也懒得去管,有时候还能找些乐子,毕竟有些鬼的恶趣味,真是匪夷所思的有意思。他以前就见到过,对着一只破碗深情款款又满面凄苦的男鬼,也不知是哪个旧情人送的,这么宝贝,连死了都还放不下。 燕翎风轻笑着,用破邪碰了碰白暮雨道:“去看看” 白暮雨阴沉的脸瞬间傻愣愣放晴,不敢置信地看着燕翎风。 前辈这是……要开始依仗我了吗? “别怕,有我在,它不敢放肆,去看看那鬼到底在守着什么”等了一会没有声音,以为白暮雨怕了,燕翎风伸手摸到白暮雨的脑袋,摸了摸,就像在鼓励一只家养的小狗崽一样,又轻声哄道:“别怕,去替我看看” 白暮雨暗下双眸,应了声是,了无生趣地向着床走过去。 那鬼嘶吼地越来越厉害,手脚并用在床上磨刮着,上前爬了几步,又嗷嗷直叫后退,然后焦躁不安地狠狠瞪着白暮雨。 白暮雨从小见惯了这种东西,虽然有些心理发怵,但还是镇定的一步步向前,害怕有什么用,有前辈护着他这个没用的东西,的确是没什么可怕的,喝。 近了床边,狰狞的鬼脸近在眼前,白暮雨冷面对着他。那鬼长得真丑,自动用燕翎风的脸刷了一遍眼睛,白暮雨低头一把掀开被子,鬼大惊,狂叫着扑到白暮雨身上,白暮雨运起灵力,握住抓来的鬼爪,鬼狂嚎一声,难受的立马跳开,但还是死守在床边,一步都不肯离开。 白暮雨终于看清了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老不死的恶趣味 微弱的呼吸撑起单薄的身体,枯槁的面容蜡黄惨淡,女子微微睁开疲惫的双眼,见到一个陌生人出现在面前,女子也只是有气无力道:“你是谁?” 那鬼东西扑腾着想要把被子盖上,奈何实在是弱鬼一只,想要东拉西扯,实力还差得远。 白暮雨一时有些尴尬,笑得和善道:“姑娘,我们想来借个宿,一直等不到应答才会进来看看,那个……不好意思”轻轻放下被子,白暮雨退到燕翎风身边,附耳轻声说了个大概。 那姑娘见来了客人,硬撑着坐了起来,那只鬼不安地反复来回从床上蹦到床下,而后静静把下巴搁在姑娘的肩膀上,可怜兮兮地瞅着她,然后恶狠狠地瞪了白暮雨和燕翎风一眼。 女子咳了咳,缓了缓胸口的阵痛,觉得舒服点了,蜡黄的脸笑得可怖道:“二位旅途劳累,不介意的话,就随便在这里找个地方歇一歇吧”,假如是平时,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会如此大意,任两个陌生人进屋,可是如今,她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燕翎风微微一笑道:“姑娘,如若不介意,可否让我看看,在下略懂医术,借他人屋舍暂居,也该有所回报才是”,温柔浅笑,一个谈吐不凡又相貌俊朗的瞎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害人的穷凶极恶之徒,倒是让人可惜的很。 女子微微一愣,蜡黄的脸飘起两朵红云,鬼东西见状,前也不是,后也不是,缩在角落里,嗷呜嗷呜朝着燕翎风恶狠狠龇着牙。 燕翎风在白暮雨的搀扶下,上前为女子把脉,其实他哪会看什么病,只不过是会输送一点灵力过去,让人的身体稍微好转罢了。 一个被鬼缠身的普通人,病成这样,那鬼也真是功不可没,看来那鬼的执念相当深,幸好他可以用灵力给她驱驱鬼气。 女子轻咦一声,身上顿时轻松了不少,下床一试,她尽然能站起来了。 鬼东西见状高兴地扑向女子,啊呜一声被弹开,然后满脸怨念地抱着床柱蹲着,控诉地看着燕翎风。 “多谢公子”女子谢道,而后招呼二人落座,精神满满地开始做起饭来招呼客人。 燕翎风微喘一口气,白暮雨反应迅速地运起他那点微薄的灵力,手掌轻轻放在燕翎风的胸口,为他输送灵气。 燕翎风错愕一瞬,察觉到白暮雨在做什么,便由着他去了,断断续续的灵力进入体内,燕翎风真想摇头叹口气,这实力,真是太差了,简直就是一巴掌就能拍死的程度。 白暮雨黯然注视着燕翎风苍白的脸,知道前辈为了救那个女人又耗损了自己,白暮雨的心便又沉下一分。 女子在隔壁咚咚咚剁菜,燕翎风侧耳听了会,在净灵门里,十来个月不沾米粮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这凡间的烟火倒是几百年没见识过了,燕翎风微微一笑道:“姑娘,就你一人住在这吗,山中险恶,这样恐怕有些不安全吧” 剁菜的声音骤然停住,而后一顿一顿,慢慢切剁着,女子的声音从隔壁幽幽传来道:“原先不是的……” 燕翎风道:“是你的夫君吗” 切菜的声音再次停下,许久,复又响起,女子道:“我夫君待我极好,那么好的一个人……哎,不说了”,切菜的声音机械地重复着,忽然没了声响,传来女子低低的呜咽声,隐忍无助。 燕翎风轻轻摇了摇道:“真是冤孽啊” 白暮雨不解道:“什么意思?” 燕翎风道:“痴念凡尘,放不下,爱之深,伤离别,何苦来哉” 白暮雨:“……” 燕翎风感叹一对夫妻阴阳两隔,看来那丈夫一定极爱她,才会死后成了执念,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只不过,人鬼殊途,鬼这种阴损的东西,再怎么留恋人间,舍不得放不下,最终也只不过是伤人伤己罢了。 但是对于这种没啥恶意的鬼,燕翎风也没啥兴趣去除掉,不过嘛…… 燕翎风把白暮雨勾过来,附耳轻声道:“去看看,那女人身上有戴什么物件没有” 白暮雨不知道燕翎风要做什么,但是前辈看起来像是很有兴味的样子,他自然是乖乖照做,只要前辈高兴,要他做什么都好。 偷偷摸摸,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瞧便了女子身上有什么特别扎眼的东西,不一会儿,白暮雨便回来把自己的所见告诉燕翎风。 手执破邪,轻轻摩挲了会下巴,燕翎风忽而一笑,刷的打开破邪,微掩着,嘱咐了白暮雨一番。 白暮雨用手指了指自己,眼里的温度越来越喜庆。 燕翎风点了点头,白暮雨摩拳擦掌,这一次,他更是小心翼翼接近隔壁,眉间一股子贼鼠样,而后聚精会神,慢慢把自己那点微薄的灵力,向女子脖子上戴着的项链输送过去。 非常简单的一个动作,及其简单的一次磨练,白暮雨却做得满头大汗,燕翎风时刻注意着白暮雨的情况,抿了抿唇,微微摇头。 终于完成了燕翎风交代的任务,白暮雨屁颠颠跑回来,就像讨赏的小孩子一样,眼巴巴等着燕翎风表扬。 燕翎风没说什么,反倒是教了一些灵力与鬼道的常识,鬼厌恶天地之灵,那女人现在带了一个被灌了灵力的项链,那鬼以后就不敢沾她了,那女子的身体也会慢慢好转。 白暮雨听到这里,不解道:“可是我不是好好的吗,难道被鬼缠着就会生病吗?” 燕翎风:“……”,破邪抵上白暮雨的胸口慢慢上移,白暮雨一见这架势,非常自觉地把脑袋送到破邪下面,让燕翎风狠狠敲了一记。 燕翎风颇具长者威严道:“长辈说话就要好好听着,你情况特殊,跟别人不一样” 白暮雨点了点头,受教了,但是燕翎风哪看得到他卖乖的表情,他的心里面琢磨着其他事。 这一顿饭做得很久,不过那女子却觉得身体越来越舒坦了,凳子只有两张,白暮雨非常自觉地捧起饭碗站到一边,一边给自己夹菜,一边看燕翎风碗里没菜了,就快速夹进去。 女子见状,笑道:“你兄弟到是个会疼人的” 燕翎风笑得温和,一切都显得这样理所当然,接受着白暮雨的好意。 燕翎风道:“姑娘,其实在下虽然眼睛看不见,心却能看见很多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本来我是不愿多说的,只不过可怜天下有情人,不想姑娘你有什么遗憾,你夫君他……一直在你身边,没有离开过” 哐啷,饭碗砸在桌上,女子颤声道:“这位公子,话,不能乱讲” 白暮雨也被燕翎风忽然说出的话惊到,被人知道自己能见鬼,那苦果可不好吞,但随即想到修道之人哪会怕这些凡夫俗子,也就定定心心,准备听下文了。 燕翎风指了指墙角道:“你丈夫是不是一脸络腮胡,长得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眉毛很粗,皮肤黝黑,眼睛一瞪,大的跟牛眼一样” 女子僵硬地将头转向墙角,那里空无一物,可是燕翎风的手指又实实在在指着那里,女子双手捂嘴,呜咽哭喊道:“真的吗,他真的在那里?”不管真假,她宁愿相信是真的,她一个乡野村妇,别人骗她又能图她什么。 燕翎风笑道:“信不信随你,你丈夫可定是颇为担心你,才一直守着你” “我信,我信……”女子胡乱点着头,摇摇晃晃走到那面空墙,颤抖地摸着墙面,把脸贴上,颤抖低泣。 那女子的丈夫原本的确是在角落,可是在女子接近时,他便本能地跳开来,一边嗷呜嗷呜可怜自己的媳妇,一边朝着燕翎风低沉呜叫,虽然敌意淡了点,但也没转好多少,八成是怨燕翎风弄哭他媳妇了。 白暮雨不知道燕翎风为什么要说这些,疑问一直在口中回旋,到了晚上,白暮雨才向燕翎风询问起来。 燕翎风淡淡轻笑,头微微侧转,像是想起了某些有意思的事道:“怨鬼该杀,死不足惜,不过有些鬼倒也挺可爱的”燕翎风默默说道,白暮雨听的认真,完全不知道这个人现在说的话,在修道界意味着什么。 燕翎风继续道:“她丈夫爱她至深,这女子也是,只不过到底是阴阳不能相守,现在那女子身负灵力,她的鬼丈夫也就不能近身了,一对夫妻以这种形式还能相伴在一起,那女子余生也该没什么遗憾了” 白暮雨:“……”,脑袋一点点向着燕翎风的方向挪进,本来同床共枕就已经让他心脏砰砰狂跳了,现在听了燕翎风的一番话,他的心里更加热乎起来,他想靠的近一点,再进一点。 燕翎风平躺着,全然不觉自己身旁的小崽子是个什么情况,心里面有点恶趣味地想,那只鬼现在肯定要急的嗷嗷跳脚了,自己的媳妇看得到,碰不得,一张鬼脸肯定拉的老长。 谁能想到,让修道界闻风丧胆的魔头,或者说曾经天资卓绝,无人能及的天才人物,那个俊的一表人才的正道楷模燕翎风,居然会有这种小爱好,专门喜欢整整一些小鬼,给点甜头,再加点搞头,开些玩笑,拿鬼寻个开心,真正是一种非常无聊且恶趣味的爱好。 白暮雨轻轻压在燕翎风凉丝丝的青丝上,注视着暗处中的人,因为修炼的缘故,他在晚上也能逐渐看得清了。 他静静地看着燕翎风,偷偷摸摸嗅闻着他发上的清新味道,一夜未眠。 ☆、要男人有什么用 二人歇息了一宿,第二天向女子告辞,便再次启程。 燕翎风拄着木棍道:“小白,你过来” 白暮雨得令凑上前,燕翎风把自己的右手往侧边一伸道:“扶着” 白暮雨:“……”,小心翼翼捏着燕翎风的衣袖,问道:“这样吗?” 燕翎风皱眉道:“你觉得呢,你是蚊子转世的吗,叫你扶着便好好扶着,我一个瞎子,到了人间还步履如飞,我是嫌命短非要引人注目吗!” 白暮雨一听这话,立马抓紧了燕翎风的手臂,紧张地就怕下一刻这人就被抢走了。 “松点,自然点,不要搞得跟做贼似得”燕翎风扯了扯手臂,白暮雨稍稍松开一点,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自然一些。 总算对力度满意了,燕翎风走了几步,忽地顿住脚,白暮雨一时跟不上差点摔跤,还好被燕翎风一手挡住,才不至于又把脸给毁一遍。 燕翎风顺势拉着白暮雨到身前,狠狠揉着他的脑袋道:“好好走路,你可别比我这瞎子还不如” 白暮雨撑着脑袋任燕翎风搓揉,眼睛直直盯着他。一根布条围住了雾蒙蒙的眼,浅笑的唇角说着嫌弃的话,却暖的他心热。 白暮雨低下头,微微落在燕翎风身后,既不挡他的路,也不会跟不上燕翎风的脚步,乍一看,就像他在做那引路人,扶着燕翎风,推着他向前。 山间小屋内,女子麻利地打扫着屋子,原本,她就觉得自己的丈夫好像就从来没离开过,他身前最喜欢屋子干净,她便不曾懈怠,屋子总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就算拖着病也不松懈一日,现在精神好了,她更是干的起劲,撸起袖子,擦桌子,擦椅子,地上也是拖地拖得飞起,兴致盎然。 可怜她老公眼巴巴缩在角落,自己的媳妇精神好了,样子也和以前一样俏了,呜呜呜~好想摸摸,可是他只能被可恶的灵力驱赶,眼睁睁看着,看得到,吃不到。 “哎,我说阿义你啊,活着的时候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大冬天出去上厕所,路也不好好看,人就这么一摔,没了。你说你大晚上的灯都不拿一盏,存心找死啊,睡前还非要喝酒,暖什么身子,我和你睡一个被窝,还不够你暖的吗……” 听着自家媳妇的数落嫌弃,木行义可怜兮兮瞅着钟爱莲,他也不想啊,可是身子不暖怎么暖媳妇,而且酒真的是好喝,谁知道他五大三粗一个老爷们,居然这么一摔就死了,现在连媳妇都抱不到,好惨,好惨啊~~~(指甲刮着墙,挠啊挠,呜呜呜~媳妇我在这里啊,那个方向不对啊)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可否给小僧一口水喝”屋外,一个带着斗笠的和尚驻足门口,钟爱莲一见是和尚,想到自己死去变成了鬼的丈夫,立马去厨房舀了瓢水,倒进和尚的钵盂里道:“师父,走好啊”,然后把门一关,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阿义,那个和尚可真是吓死我了,如果你被他超度了,那我可就真的成了寡妇了”钟爱莲对着面前空无一物的空气嘻嘻笑着,不远处,原本那个缩着她可怜丈夫的角落里也空空的,没了鬼影。 小和尚抓着鬼魂,青白眼的恐怖模样吱吱喳喳,张牙舞爪地想要挠死这个胆敢欺他的臭和尚。 小和尚眯起眼,冷哼一声:“不知悔改,死了还要为祸人间,人鬼不同道,害人的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收” 木行义哇啊啊啊嘶吼着被收进钵盂,黑色的烟雾在钵盂里旋转,眨眼,便没了踪影。 “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和尚的身影慢慢远去,屋内,钟爱莲还在絮絮叨叨数落着自己丈夫的各种不是,甜蜜而满足。 百年过去,人间依旧繁华,熙熙攘攘,与净灵门的清冷全然不同。 卖木头玩具的吆喝声,行人嬉嬉笑笑的谈论声,鼻子里闻到一阵阵葱香味,有时候还能闻到一点血腥气,卖肉的吆喝声传入耳中,会心一笑,燕翎风的手臂一紧,疑问道:“怎么了” 白暮雨:“没,呵呵,没什么”,放松了手劲,白暮雨低下头,不再去看旁人因为燕翎风的一笑又亮起的双眼。 燕翎风恐怕自己也是没想到,他对自己的样貌太过没有自觉,以为自己眼瞎了蒙个眼就不引人注目了,殊不知,有些人,一身的气度,出类拔萃,与普通人从脚趾头起就天差地别,一颦一笑,勾人心魂。 白暮雨小心护着燕翎风,不让那些个心思不正的女人过来趁机瞎蹭。 哼,看什么看,闪远点,前辈哪是你们这些油腻腻的人能碰的,一脸的脂粉,油头熏香,都给我滚。 白暮雨岔岔不平地瞪了一眼又一个不知廉耻,想来蹭一蹭的妇人,整一个护食的小狼崽样。 忽然,燕翎风停下来,皱眉,拉着白暮雨往后快速退去。 一个瞎子尽是健步如飞,也不管前面有没有人挡路,横冲过去,别人不闪也会被骇的自动避开,要命,到时候被撞了,瞎子撞人怎么说都是他没错,有眼睛的才倒霉。 “前辈!”白暮雨不知道燕翎风这是怎么了,一路小跑跟着。 燕翎风道:“找一个地方躲着” “哦,哦”白暮雨左转右看,找到一个小巷子,拉停燕翎风道:“前辈,那边有个巷子” 燕翎风皱眉沉思了下道:“好” 二人闪进小巷,燕翎风躲在白暮雨身后道:“看仔细了,待会儿会有一群人经过,看清楚他们的模样” 白暮雨看着三三两两经过的人道:“前辈,要看哪一群啊” 燕翎风道:“你会知道的,就看那些一脸我很厉害,你们其他人都给我闪开点的人”说罢收敛生息,静静等待着。 紧张的气氛搞得白暮雨一张脸绷紧了面皮,一眨不眨地盯着来来回回的路人。 不一会儿,一群白衣女子行路而来,她们一个个都冷着脸,生人勿进。 “前辈,是一群女人,都穿着白衣”白暮雨侧过脸低声道,一不小心撞上了燕翎风的胸膛,红了脸。 燕翎风嫌弃地啧了一声道:“素心教的人” 那些女人其中一人,骤然停住,忽地抓住身旁一个男子。 “啊,你干什么,好痛”男子痛得大呼,明明是一个女人罢了,却捏住了他的下巴,那力道简直要把他的骨头给捏碎了。 女子抖开一张图纸,比对了一下男子的脸,她身旁的人嗤笑一声道:“别看了,三分像罢了,还就像一个体格,身子这么弱,一看就不是” 抓人的女子冷着脸不悦道:“我做事你别管,谁知道那家伙会不会易个容,再把自己的修为降低”再仔细看了下,然后试探了下男子的灵力,那男子被强行灌入的灵力整的呼声大叫,女子见确实不是才松了手,也不管自己造了什么孽,跟着一帮姐妹继续找人,这次净灵门可是下了重赏,就算不为利,图个名也是比不错的买卖。 白暮雨:“……” “来人呐,小兄弟你没事吧”路人见那男子躺在地上哀叫,纷纷上前查看。 “小兄弟,你这么就惹上了这群煞星”人群里有些知道她们来路的皱眉道。 男子痛得眼泪都流出来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好好地走在路上,谁知道就飞来横祸,也不知道被做了什么,痛死我了”普通人的筋脉哪能受得了灵力的强行开拓,肯定要痛上一番,几天不能下床。 “哎,那你就自认倒霉吧,这些白衣女子,我听说是江湖上一个叫素心教的门派出来的,这个门派里都是女人,学了功夫各个凶悍,是个男人就不敢去招惹,她们最讨厌男人,可惜了,那个门派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多啊” 众人顾不上大爷的感慨,纷纷抬着男子就医去了。 白暮雨:“……”转头看向身后的燕翎风,有点理解不能道:“江湖?”难道跑江湖的都是仙人! 燕翎风哼笑一声道:“什么江湖,只不过是凡人自己这样认为,他们自己也不懂练功夫和修道的有啥区别,我们也懒得解释,久而久之,飞天遁地之能便成了武功秘籍里的招式,人人以为是自己没有运气学得无尚功法,其实是他们自己不够格,这能习天地灵法的人,哪是人人都行,你的天赋很好,以后这些女人不会是你的对手”,燕翎风在心里默默加上一句,只要你的暗属性不出来捣乱就没问题。 白暮雨高兴道:“真的” 燕翎风道:“自然如此” 白暮雨接着又问道:“那些素心教的人为什么讨厌男人,难道她们都是经历了什么惨痛?” 燕翎风冷哼一声道:“哪有什么惨痛,一群女人成天扎堆在一切,除了修炼还是修炼,谈婚论嫁这种会妨碍她们得道成仙的事,自然不会有哪个傻子愿意去做,如果有男修看中了她们,哼,非被打死不可。这群女人厉害的很,记住了,修道界的女人各个都是为了修炼在拼命,女子修道比男子不易,性情久而久之就越发凶悍,反正她们自己能活个长生不老,要男人做什么,找个男人生儿育女,她们是觉得绝对比不上逍遥快活的神仙日子的,素心教的女人尤其如此” 白暮雨一脸受教的听着。 燕翎风拍了拍白暮雨的肩膀道:“走吧” 忽然,白暮雨想到了关键的事情,急道:“前辈……她们好像在找你……” 燕翎风:“恩?” 白暮雨道:“她们刚才用来抓人的画像,上面画的人是你……” 燕翎风:“……”,双眉微簇,冷芯那家伙,非要搞得他与全世界为敌吗! 正当二人为难之际,一声厉喝从天而降:“大胆狂徒,哪里跑!”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没有了,下面更新就看平时下班余力够不够了,我会尽量保持更新的,反正不会坑就是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小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青楼诡事 一道粉影从墙头跃下,女子执剑指着白暮雨,眼睛偷偷瞟了一眼燕翎风,微红泛起,而后又正气凛然拿剑指着白暮雨的鼻子道:“你们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说,不说我就砍了你” 白暮雨护在燕翎风前面道:“我是不会让你伤害燕前辈的”这么凶,一定是刚才那一路的。 女子看了眼燕翎风,嘟了嘟嘴,喃喃说了声:“原来姓燕啊”,而后又凶巴巴对着白暮雨道:“说,你们在春杏楼后墙干什么!” “什么春杏楼,我们就随便找个地方站了,你也真是奇了,我们站哪里还要东管西管,这么凶,难怪嫁不出去”后面一句,白暮雨小声嘀咕道,不过还是被燕翎风听见了。 女子冷哼一声道:“什么地方偏不站,非要站这里,现在这地方没人敢接近,你们还敢来,除了凶手还能有谁,告诉你们,别以为青楼的女子死了人就没人管,你们都给我听着,我吴若冰管定了,杀人偿命”说罢一剑刺过来。 白暮雨简直跟不上吴若冰脑子里的天马行空,还没反应过来,就要被刺了。 一把墨扇打开来,挡住剑尖。 一见燕翎风出手,吴若冰先是一愣,也没在意一把扇子怎么就能止住她的攻势,瞧了眼燕翎风俊朗的脸,虽说是个瞎子,但还是好看的紧。默默收住剑势,吴若冰说话还是硬邦邦地,不过却带了点娇嗔的意味道:“敢问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燕翎风手执破邪扇了扇风,扬起丝丝乌发,更是丰神俊朗,不过他也没想回答吴若冰的问题,拉着白暮雨就要走。 一见燕翎风要走,吴若冰急地冲到二人前面拦道:“事情还没说清楚,你……们不能走” 白暮雨没好气道:“姑娘,你说的事肯定不是我们干的,我们今天才刚来这个地方” 吴若冰瞧了眼燕翎风,他还是一副淡笑面容,只不过一手揽着他面前丑不拉几的小子,看样子是不想留的。吴若冰真正是要急死了,怎么办,好不容易看到一个顺眼的,得想个法子留下来……然后,反正日久生情。 “不行,你们一定得跟我走”吴若冰朝着春杏楼里大喊一声道:“快来啊,我找到可疑的人了” 后门哐当被踢开,几个大汉一脸凶神恶煞冲出来,白暮雨一见这架势,急忙贴紧了燕翎风,要碰前辈,门都没有。 燕翎风倒是没啥所谓,几个凡夫俗子,他就陪他们玩玩又如何,轻拍白暮雨绷地紧紧的肩膀道:“去看看吧” 吴若冰一听这话,立马拦住那几个大汉道:“带进去问清楚了” “不劳烦诸位,我们自己可以走”燕翎风把白暮雨拉回身边,让他挽着自己,装模作样敲着木棍,带他进屋。 吴若冰收回剑,看着燕翎风的背影,双手捂脸,烫的她心狂跳。 春杏楼里,大白天的清清冷冷,没什么生意。不过这也是正常,青楼白天怎么会有生意,只不过里面的人一个个心神不宁,面带惧色,那就不是寻常事了。 吴若冰将人领进屋,她这也算是先兵后礼了,不过,她这一派正气,事出有因,想来公子也会不计较的。 吴若冰羞涩的看了燕翎风一眼,白暮雨这次看清楚了,原来这丫头是看上了燕前辈。 心里忽然非常不舒服,前辈这么好,被人喜欢本也正常。可是……白暮雨摸了摸胸口,前辈被人喜欢他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难受,反正……他是绝对不会离开前辈的,哼,要碰前辈,他得先把好关,不能让前辈被人骗了感情,还失……身。 吴若冰道:“二位不要怪我鲁莽,这几天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这里出了几桩命案,我身为本镇捕快之女,这青楼里的女子也有我要好的朋友,无论如何这事我是管定了,就算我爹要打断我的腿,我也要查到底” 吴若冰边说边观察燕翎风的神态,她个性刚直,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追自己喜欢的男子,只能按照以前好友教她的办法,秀自己的优点。嗯哼,她这么出色,嫉恶如仇,燕公子定会对她另眼相看的。 燕翎风拉着白暮雨坐下,白暮雨无端端受了吴若冰一记冷眼,但是心里却瞬间舒畅起来,挺直了坐正在燕翎风身边。 燕翎风道:“姑娘,事情恐怕不止如此吧” 吴若冰眨了眨眼,试探道:“什么不止如此……” 唇角微勾,燕翎风道:“是不是……还闹鬼”语气阴森。 白暮雨:“……”,往燕翎风的方向又坐进了点,前辈驱鬼。 吴若冰顿时一惊道:“你怎么会知道”难道真叫她瞎猫碰到死耗子,找到了高人! 燕翎风但笑不语,手里一把黑扇轻轻摇摆,高深莫测。 吴若冰定定看着燕翎风,这一次不只是用看男人的眼光,还增加了几分崇拜道:“公子,你一定要帮我破这个案子” 燕翎风道:“说来听听” 吴若冰道:“几个月前,这里发生了一桩命案,死的非常凄惨,我父亲奉命封锁了消息,因为死者的死状太过恐怖,一旦传出去,必定人心惶惶。但是,这只是开始,之后又死了二人,一样的死状……开膛破肚,死不瞑目,整个房间里都是血,可是最可怕的是,明明死者就是死在了自己屋子里,可是却没有人听到一点声响,就这么在自己屋子里被活活折磨致死,无人察觉……”说到这儿,吴若冰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继续道:“死了三个人,后来就没再死人了,可是忽然有一天,这里却开始闹鬼了”,吴若冰喝了口茶压压惊道:“那是两个女鬼,没人认得她们,每晚,她们都会在同一时间出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鬼影森森,现在这春杏楼是一个客人都没有了,没人敢来” 燕翎风静静听着,嘴角浅笑,白暮雨在一旁听得鸡皮疙瘩直冒,不过看燕翎风这样淡定,他也就不怎么怕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正说着阴森鬼话的吴若冰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拍拍胸口道:“阿信,你要吓死我啊” 进屋来的女子面容姣好,看到燕翎风愣了一下,而后乖巧走到自己好友身边道:“听说你又抓到可疑人物了,不过这次却被你请了进来,所以我便来看看,你到底是请了何方神圣来” 吴若冰拉着自己的好友,她刚好也有问题要问她,看了眼燕翎风,然后急吼吼拉着好友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二人,燕翎风拿起破邪敲着手心,稍倾,燕翎风问道:“听出什么不对劲来了吗?” 白暮雨:“啊?” 举起破邪,白暮雨立马把头凑过去,燕翎风轻轻一记敲在他脑袋上道:“你见鬼见了那么多回,哪次别人也能见鬼了” 白暮雨摸着被燕翎风敲过的地方,甜甜一笑道:“是哦”,笑得憨傻,显然还没领会燕翎风话里的意思。 燕翎风也看不见白暮雨此刻的表情,要不然肯定还会再给他来一记(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继续道:“一般的厉鬼若是由人所变化,力量强大些的,也就是能致人死地于无形罢了,凡夫俗子若是真能见着鬼,那么这鬼生前一定身负灵力,所以死后才能显形” 白暮雨惊疑道:“前辈,你说死的是修道者!” 燕翎风嗯了身道:“这事情看来非同一般,晚上你好好看清楚是什么情况” 白暮雨郑重道:“好,包在我身上,前辈” 燕翎风:“……”手指拨了拨破邪,燕翎风忽然拉着白暮雨让他坐到自己腿上,白暮雨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呼吸都停滞了。 燕翎风用破邪划开手腕,白暮雨瞬间明白燕翎风要做什么,本想推据,但是燕翎风说的下一句话就让他乖乖闭了嘴。 燕翎风嗓音微沉道:“你太弱了,想办法给我变强,要不然什么忙都帮不上” 白暮雨乖乖张开嘴,喝下燕翎风的血,眼睛直直盯着他。 鲜血入喉,温热的烫人,白暮雨的灵魂深处躁动起来,黑色的烟雾欢呼雀跃吞噬着久违的甘霖。燕翎风皱眉感受着白暮雨灵魂的变化,不够,还不够。 一股灵力顺着鲜血流入,白暮雨体内的黑烟顿时疯狂涌向那蕴含着丰富灵力的鲜血。 鬼道之物皆厌恶灵力,不过,若是这灵力沾了血,受了污,那便是最可口的养料,让鬼物疯狂攫取,壮大几身。 黑烟卷起燕翎风的灵血,燕翎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白暮雨眼睁睁看着,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黑色终于放过了那抹荧蓝,紧紧裹着燕翎风的血,宝贝的安安静静待在白暮雨的灵魂深处,蜷缩成一团。 总算是看清了白暮雨的灵魂,燕翎风深深皱起了眉。 那模样……怎么不像人! ☆、今夜有鬼 屋外转角处,阿信张大了嘴,一双美目瞪得都要脱窗而出了,不可思议道:“你真的就这么把人抓进来了,你还喜欢人家?” 吴若冰眨了眨眼,一脸本该如此道:“这样他就能注意到我了啊,你说过要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自己的优点,我的优点你还不清楚吗,让他看见我嫉恶如仇的一面,他一定觉得我非常与众不同,与别的那些只知道装娇羞的女人完全不一样,怎么样,我做的是不是很对!” 阿信忍住想扶额的冲动,她这都教了些什么啊,若冰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怎么说呢,一般男人哪个受得了。 一把拽住吴若冰的衣袖,阿信拖着她疾步道:“走走走,快去弥补一下” “什么弥补?”吴若冰完全不懂自己的好友为什么一副又笑又要哭出来的样子,莫名其妙跟着走了。 屋内,燕翎风皱眉审视着白暮雨的魂魄,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团圆球,看上去应该是两个翅膀包成了圆,里面到底是个什么动物也看不出来。 不过看翅膀的形状样子,估计……大概……是一只蝙蝠! 燕翎风直觉想把怀里的破玩意给甩出去,但是忍住了这股子冲动,对着怀里的小蝙蝠一筹莫展。 这怎么就是只蝙蝠呢,见鬼了真是,谁来告诉他一只蝙蝠是怎么没半点灵力还能修成人的,难道上辈子这家伙是个蝙蝠妖,然后死了以后执念太深,又钻到人类的肚子里,重新让自己出生了! 越想这个可能性越大。难怪,这小子的灵魂会有一半是那副模样,他其实该算是一个死人,一个死了又硬生生靠着执念活过来的蝙蝠。 松开白暮雨,燕翎风神色暗沉,一动不动,也不说一句话。 白暮雨舔了舔嘴角上溢出的鲜血,盯着燕翎风,不安地站直在一旁。 两个人一言不发,一室寂静。 “哎你干嘛”吴若冰挡住好友往自己头上戴的绢花,嫌弃地扯着身上绷紧的绫罗。 “别动”啪一记拍开吴若冰不安分的手,阿信没好气地凶巴巴道:“如果你想让那燕公子喜欢上你,就乖乖听我的” 吴若冰撇了撇嘴道:“打扮成这样?” 阿信使劲用她那根保养的葱白雪嫩的手指,戳了戳吴若冰的硬脑袋道:“你啊,明明长得不差,身材也好,怎么就不知道打扮一下” 吴若冰挥开阿信的手指,无语道:“燕公子又看不见,我打扮的花枝招展干嘛,给谁看!人家是用心在看” 阿信:“……”,貌似,也对啊。 松开把自己勒地快喘不过气来的腰带,再把胸口的布料往上拉,吴若冰摘掉头上的发饰,扎了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然后两手叉腰对着阿信道:“你看,我这样子也不差,像我这么聪明伶俐的女子,保护燕公子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阿信给了个关爱的眼神,心里面暗暗摇了摇头,性子这么粗鲁,唯一的优点人家也看不到,这可怎么是好。 阿信两手抓起吴若冰的左手,叹气道:“喜欢的话,那就尽力而为,但是若是求而不得,也不要心生怨恨,放过自己便好,一切随缘吧” 吴若冰甩开阿信关爱的双手,底气十足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阿信见她那样子,摇了摇头,在这青楼待久了,什么没见过,到头来能不能成,真的是只能看缘分了。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一道冷硬女声自门口传来,二人转头一看,阿信行礼道:“妈妈好” 老鸨扫了眼吴若冰,对着阿信冷嘲道:“又让这种不三不四的人进来” 吴如冰对着老鸨也是相看两相厌,阿信人这么好,却被这老妖婆子抓住了手里的卖身契不放,呸。 老鸨涂了厚厚□□的脸已经看不出她原本的样子,但是为了维持她脸上的粉不掉,那一张硬邦邦,见谁都冷冷的脸倒是万年不变的臭。 吴若冰一直都奇怪老鸨这副死样子,春杏楼居然还能一直开的好好的,也真是个奇迹。他们这小镇别的不说,这些风花雪月的地方可不止一处,但是春杏楼却是个中翘楚,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晚上的生意不要太好。 吴若冰朝着老鸨的背影吐了吐舌头,阿信拉着她不要做得太过分,被瞧见总归不好。 破坏掉好友的一番心血,吴若冰便开开心心去找燕翎风了,打开门,屋内气氛冷凝,不过她也看不出来,径直走进去,坐下来道:“公子,咱们接着说” 燕翎风微微扯起唇边笑意道:“那么今晚就有劳姑娘了” 吴若冰微红了脸,扭捏地终于有了点小女儿姿态道:“惩恶扬善,应该的” 燕翎风微微点了点头,谢过吴若冰,待她出了屋,房间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白暮雨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燕翎风就这么冷着他,不说一句话,这样子他真的是受不了,就是捅他一刀也比这样不理不睬来的痛快。 燕翎风微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他才缓缓道:“过来” 白暮雨心下一喜,听话的靠过去。 燕翎风抬起手,白暮雨立马心领神会,把脑袋伸到燕翎风的手下,等他找准自己的头,就给自己脑袋来一记。 不过这一次,燕翎风没有用破邪敲他脑袋,而是像摸狗头一样,拍了几下白暮雨的脑袋,而后又来回揉了揉。 一旦知道这小子的真身可能是只蝙蝠,燕翎风就有点像养宠物的心思来对待白暮雨了,养一只小蝙蝠什么的,也许还挺有意思的。 有时候,动物比人要可信任许多。被蒙住的双眼流光闪动,前程往事,到底是过去了,再也挽回不来了。 白暮雨被揉地耳根通红,小腿肚子有些发软,不过还是坚持站住了,舍不得把脑袋移开。 夜幕终于落下,好戏也该上场了。 燕翎风在吴若冰的安排下,找了个观赏鬼斗的好地方坐下,好茶名点都端正好了放在桌上,看戏的准备一应俱全。吴若冰在一旁剥着花生壳,剥好了一粒粒放到燕翎风的碗里。 白暮雨紧张的盯着据说闹鬼的地方,前辈让他不能漏过一处,他今晚绝对要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 夜过子时,忽然,墙面上飞出两个白衣鬼影,白暮雨睁大了眼盯着,只见那两个鬼影缠斗在一起,飞上飞下,剑花缭乱。 吴若冰扔了一颗花生到嘴里道:“每晚都是一样的花招,看的都腻了”,桌子下的脚颠啊颠,抖个不停,天知道她根本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刻,不过公子要来,她怎么能胆怯,她可是捕快之女,正气凛然,哪能因为两个小鬼在公子面前失了面子。 没有理会吴若冰,白暮雨仔细地辨识这两个鬼的动作,越看越觉得好像有些地方不对劲。 一场乱斗在两个鬼影纷纷倒下时结束,吴若冰陪着看完了每晚的节目,送燕翎风回了屋,关上门,面对空荡荡没有一丝人气的大厅,打了个寒颤,飞也似的跑回阿信的屋子里。 燕翎风招呼白暮雨坐下,拍了拍他的头道:“看到了什么” 白暮雨皱眉想了想道:“我觉得那两个女鬼有点眼熟,不是样子眼熟,是衣服……” “衣服……”同样皱起了眉,燕翎风寻思着,有哪些修道者的衣服会让这小子觉得眼熟,况且还是女人…… 燕翎风道:“她们的衣服是不是像今天看到的素心教的人穿的样子” 经这一提点,白暮雨立马点头道:“像,像” 燕翎风继续问道:“除此以外,你还看到了什么” 白暮雨道:“还有就是……我觉得她们并不是在互相打斗,而是……在一同对付着什么东西,不过,那东西好像很聪明,我看她们最后那致死的一剑都是刺向中间,然后被闪过了,要了她们自己的命” 燕翎风用手指轻轻敲打着破邪,沉默着,而后抬头,向着白暮雨的方向轻言浅笑道:“小白,之后可要看你的了” 黑色的天空墨染一般,不见半点星光。 房顶上,两名女子掀开黑瓦,冷冷注视着下面的闹剧,待到一切归于平静,其中一人冷哼一声道:“简直笑死人了,除不掉那些鬼东西,反倒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另一人温言道:“这鬼定是个极厉害的,要不然也不会折了我们两个人还是不能就地正法”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总不能放过这些鬼东西,这地方真是污臭的很,半点灵气都感觉不到,什么破地方,连半个有点灵性的人都找不到,一个像样的都带不回去” “哎,世风日下,鬼魅猖獗,我们回去找大家商量一下,这仇不能不报,我们素心教的人哪能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哼,自己实力不济罢了,有什么好可惜的,我倒宁愿去找那个什么燕翎风,跟鬼玩意打交道简直叫人恶心透了” “哎,你……” 两人的话语声渐行渐远,到最后没了声响,夜,终于是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一章的时候,忽然一阵心悸,靠,自己吓死自己了要 ☆、来啊,我不怕你,来啊(腿抖ing) 昨晚带着燕翎风和白暮雨看过闹鬼以后,吴若冰便心神不宁,一直都在猜燕翎风到底要怎么捉鬼,燕公子毕竟眼睛看不见,若是硬逞强伤了自己怎么办。 不过这个担忧在知道燕翎风的计划以后,吴若冰那是一点烦恼都没有了,坐等着看好戏。 寒夜冷彻,白暮雨孤零零一个人待在空旷的院子里,静无人声。 二楼窗户虚掩,吴若冰透过窗缝往外看去,回头对坐在凳子上闲闲喝茶的燕翎风道:“公子,这样真的能抓到鬼吗?” 燕翎风微抿了口热茶,浅浅一笑道:“自然是可行的”,以白暮雨的体质,那些鬼怪还不欢天喜地的亲近过去。 同类相吸,况且还是个灵力低微好搓揉的软柿子,一只破蝙蝠变什么人,死了还不安分,这来人世走一遭还沾了一身前世孽,说他沾霉带晦都客气了,魂魄污秽地这么乱七八糟还能好好活到现在,他倒是很想知道这小子前世到底是什么大妖,这么能折腾。 轻轻叹了口气,燕翎风深觉老天是不是耍着他玩,谁来告诉他,他该怎么手把手教一只小蝙蝠怎么修炼。 白暮雨一个人站起黑漆暗夜中,周围只有几盏微弱灯火闪烁不定,四下看去,什么都没有。 老天保佑,最好一直都是这样,拜托,拜托。不过,就算白暮雨怎么祈求,他招鬼的能力哪一次失灵了。 廊檐下,一双黑色布鞋缓缓而出,白暮雨咽了下口水,视线不自觉作死上移…… 倒吸一口冷气,白暮雨双脚发软,不过却是死死定在原地,燕翎风叫他要装作什么都看不见,把鬼引到身边,之后……啊啊啊,之后前辈什么都没说啊!! 他不是第一次见鬼,长这么大,什么缺胳膊缺腿的没见过,断头的他都见怪不怪了,可是这一次看见这鬼物现身,白暮雨还是吓得差点昏过去。 一只鬼不可怕,一只死的干净青白的男鬼也没什么吓人的,鬼大爷都比他惊悚多了。可是能别买一送一吗! 那只男鬼的肩膀上,一双苍白鬼手各搭在两边,青白的眼半边被染了鲜红,两行血泪从眼眶里落下,挂在脸上,黏答答的,露出半张披头散发的鬼脸。 白暮雨慢慢移开目光,看不见,看不见,我什么也看不见,不过他的眼角余光还是瞄到了那鬼的身影。 再次倒吸一口冷气,白暮雨急忙转过脸,再也不敢看一眼。 那是一个女鬼,红色绣花鞋踩在男鬼的腰窝,就这么弓着背扒着,这奇异的姿势骇地白暮雨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是从小就见鬼,可是后来遇到了鬼大爷,单单对着一只鬼,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其他鬼了,一来就是这么恐怖吓人的,太超过了! 要命,早知道就让鬼大爷跟来了,怕那只肥猪暴露干嘛,一只猪爱死哪死哪去,好可怕~鬼大爷你在哪啊! 白暮雨抖着腿往二楼看去,吴若冰还是一脸无所觉地从窗缝里往下看,见白暮雨朝她看过来,做了个鬼脸,用口型说道:看什么看! 白暮雨才不去管她,他只是想看一眼燕翎风,只要让他看一眼,他的胆子就能再撑起来,燕前辈…… 男鬼背着女鬼走到白暮雨跟前,寒冷的空气顿时席卷而来,白暮雨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不过还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内,和鬼大爷比起来,这点冷根本就不算什么。 男鬼凑近了过来,青白的眼从上往下俯视着白暮雨,白暮雨绷直了背,低垂着眼,眼不见为净。 可这鬼不是只有一只/(ㄒoㄒ)/~~ 一双血色鬼眼对上白暮雨凝滞的双眼,那女鬼把头从男鬼身后探出来,斜向上观察着白暮雨,寒意近身,女鬼靠近了嗅了嗅白暮雨,抬起头,看了看白暮雨,爬回男鬼肩上,在他耳边窸窸窣窣低语一阵,男鬼默默听着,而后背着女鬼缓缓离开。 白暮雨屏住呼吸,看着两个鬼影渐渐远去,隐没在昏暗灯光中…… 一阵急促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白暮雨猛地推开门,喘着气,见到燕翎风稳稳坐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顿时安稳了下来。 吴若冰撑着下巴,磕着瓜子,转过头道:“你上来做什么,连个鬼影都没见着呢” 白暮雨:“……” 老子的胆都快吓破了,要见鬼你去见去,保准吓得你屁滚尿流,哭爹喊娘,滚。 无视吴若冰这个完全不在状况的,白暮雨低着头,默默走到燕翎风身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说不尽的委屈。 燕翎风微侧头,感觉到白暮雨带着点小心翼翼地委屈,挑了挑眉,越来越像只爱撒娇的小宠物了。 啪,房门被白暮雨关的干脆利落,吴若冰气呼呼瞪了眼门后的人,抬起脚就想踹上去。她也是有份的好不好,抓鬼怎么能没有她帮着,燕公子眼睛看不见,他一个丑猴子能帮的上什么忙。 脚跟踹到门上又急急收回,两手自上而下按压下来,深呼吸一口气,不行,她要注意一下,燕公子还在里面,阿信说了,女人要对自己喜欢的人温柔一点,要体谅他。 燕公子说他们要商量事情,那就让他们商量,不要闹脾气,阿信说了,男人要等对你百依百顺了才能使小性子,沉住气! 哼哼,臭猴子,给我等着,以后等燕公子成了我的人,他的身边就是我的地盘,闲杂人等都别来打扰我们,朝着房门吐了吐舌头,吴若冰大摇大摆的回屋去了。 白暮雨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惊,燕翎风默默等他喝完,问道:“如何?” 回想起刚才的情景,白暮雨打了个寒颤,然后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 燕翎风细细听完,破邪抵着下巴磨蹭了下道:“看来这鬼还会挑人下手” 白暮雨不解道:“什么意思?” 扬起手,白暮雨飞快凑过去挨了个结实,燕翎风满意道:“你从小见了这么多,怎么就不知道分辨这些鬼有哪些不同!” “……”白暮雨自动把头塞到破邪下面道:“自从鬼大爷八岁跟了我,我就没见过其他鬼了” 燕翎风:“……”,好吧,是一只被鬼奶大的蝙蝠精。 燕翎风打开破邪,开始传道受业解惑道:“你看楼里的那两只女鬼怎样?” 白暮雨沉思半晌,小心求证道:“很能打得鬼?” 刷地收住破邪,白暮雨立马把头伸过去,不过这一次,燕翎风嫌恶地推开了他的头,自己凑上来挨打有啥意思! 放弃循循善诱,燕翎风直接道:“鬼之所以成鬼,皆是因为死不瞑目,有的是为执念,有的是为怨恨,那两个女鬼就是执念所化,所以她们每天都会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出现,重复着生前最后的执念,不得超生。而怨恨而化的鬼,就像你刚才遇到的那两个,估计杀人的就是他们,那两个素心教的来除鬼,不想却被反杀了,这两个鬼定是极厉害的,记住,鬼身上的寒气越重,这鬼的怨念就越强……” 白暮雨:“……” 燕翎风继续道:“怨念所化的鬼定会来寻仇,不过你遇到的这两个鬼虽然怨念重,但是却是针对某些特殊的人的,要不是素心教的人来要除掉他们,想来也不至于被要了性命” 白暮雨问道:“那这两个鬼这么厉害,我们要怎么对付他们?” 燕翎风微微一哂道:“我们?不,是你!” 白暮雨指着自己的鼻子,惊疑不定道:“我?” 燕翎风做赞赏状点了点头道:“照道理来说,既然他们不再杀人,这怨恨该是了结了才是,这怨鬼怨恨的对象没了,要么烟消云散,要么就是恨还不能削减,继续害人,他们还在这里徘徊不去,看来是心愿未了,只不过这心愿跟杀人可能就扯不上关系了” 白暮雨带着最后一点希望,自救道:“既然不杀人,那放着不管也不会怎样吧?” 燕翎风对着他呵呵笑道:“你说呢” 白暮雨:“……” 燕翎风道:“跟着你的那个鬼怨气太重,连其他鬼都不敢接近,但是记住了,这是特例,一般的怨鬼一旦生成,那便是一个招阴拉怨的祸根,到时候这里的鬼越聚越多,怨念越来越重,普通人也会受影响,憎恨的、嫉妒的、杀欲迭起的,早晚这里会变成人间炼狱,活人变成死人,死的人越多,怨念越重,恶鬼便聚地更多,你说,到时候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白暮雨看着燕翎风,唇角微微勾起,虽然在笑,却泛着阵阵寒意,前辈不高兴了。 白暮雨直直盯着燕翎风道:“那么前辈,我该做什么?” 燕翎风抬手摸了摸白暮雨的头道:“乖,接下来就去查查看这两只鬼到底是什么来头,知道其怨念起因,才好收拾那两只鬼,要除掉怨鬼,要么杀的他们魂飞魄散,要么就找到他们怨憎为何,替他们了去心愿”说实话,如果可以,燕翎风肯定会选第一种,省力没麻烦,但是以他现在这种情况,还有素心教那些不省油的,还是保重实力吧。 鬼道,鬼道,实在是烦人的很,杀人偿命又如何,到头来不滥杀无辜就谢天谢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鬼故事真他喵的吓死自己了要 ☆、鬼运昌隆 一笔直线画下,手颤颤巍巍,那条直线弯弯曲曲,就跟一条蚯蚓爬过一样。 地上到处都是揉成团的废纸,白暮雨擦了擦额角滴下的汗,肩膀酸痛,手臂抡圆了转了几圈,揉捏几下,然后看着被自己的杰作再次糟蹋的白纸,叹了口气,无力地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画好了吗?”燕翎风手指转动着破邪,坐在窗口,吹着凉风道。 白暮雨看着满地的废纸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张张鬼画符,歪鼻子斜眼,连个人样都没有。 “恩?”燕翎风转过头,微微侧首。 白暮雨干笑道:“嘿嘿,我画不出来” 燕翎风揶揄道:“画不出来?那就写,字再丑总归能看看” 白暮雨:“……我不认识字” 燕翎风:“……”,破邪轻轻敲着手心,叹了口气,还真是个倒霉孩子,算了,到底是只蝙蝠妖,对他的才智不能有太大期望。嘴笨,画渣,还不识字。 燕翎风招了招手道:“过来” 白暮雨垂丧着头走过去,衣袖轻扫,燕翎风道:“坐下” 白暮雨乖乖端正做好,下颚被轻轻挑起,俊朗的面容骤然逼近,白暮雨猝不及防屏住呼吸,睁大了眼。 额头相抵,温热的灵识蔓延开来,睫毛颤动,脑内铺天盖地涌入的东西震得太阳穴酸麻麻,白暮雨睁开眼,怔愣愣不敢相信,忽然动手执笔,尽是下笔神速,不一会儿,一张图,几笔描述,所见所感完全跃然纸上,白暮雨朝着燕翎风惊道:“我这是……” 燕翎风嘴角一挑,带着点得意道:“神识传授,这个办法很好用,便宜你了,你去找人问问见没见过这个人” 白暮雨道了声好,便立马出去了。 阿信皱眉看着画上的人道:“你问他干嘛,你怎么知道他的” 白暮雨嘿嘿笑道:“就是有人托我问的” 阿信哦了一声,了然道:“看来是这家伙以前的情债找上门了” 白暮雨道:“情债?” 阿信看着画上的男子,面露嫌恶,摇头道:“冤孽,真正是冤孽,他叫夜子箐,是妈妈的儿子……养子”,阿信皱眉接着道:“原本我是不想再提这件事的,不过来找他的人也是可怜,你还是实话去告诉她吧,夜子箐已经死了” 白暮雨自然是知道的,疑惑道:“怎么死的?” 阿信张了张嘴又紧抿,须臾,才缓缓道:“夜子箐这人……实在是一言难尽。我们春杏楼在这儿不能算美人最多的,但却是生意最好的,其中、功、劳有一半非他莫属。他啊,长得好看,还喜欢到处捏花惹草,不过,他只会去祸害别家青楼的姑娘,对我们自己人倒是从不下手,可是那些姑娘就惨了。夜子箐他很讨女孩的欢心,有些姑娘为了他甚至推掉了客人,茶不思饭不想,他倒好,啥事没有,尽管去撩拨别人,我们这儿谁不知道他花少爷的名号,但是就是有的姑娘还是会着他的道。直到半年前,来了一个人……” 阿信忽然顿住,似是在隐忍着什么,白暮雨静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阿信叹了口气道:“痴人,真正是痴人,那女子名叫梁玉,原本是别家的青官,可是却跟了夜子箐,夜子箐那家伙招惹了人家就跑了,那姑娘却是个倔的,自己跟了过来,妈妈却不管她是为了谁才来,硬是要让她接客,最后,梁玉竟被活生生逼着跳楼自杀了,这件事以后,夜子箐也受了刺激,不久便跟着去了,也算他还有点良心” “……”知道了原委,白暮雨便转告给了燕翎风。 燕翎风听罢,双臂抱胸,破邪轻轻敲打着手臂道:“为情而死,两只鬼成天黏在一起,合情合理,不过……” 白暮雨乖乖坐等下文。 燕翎风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去把跟着你的那只厉鬼叫来,今晚继续” 白暮雨:“……” 门窗紧闭的房屋内,暗沉沉,只有微弱的两盏烛灯晕染了跪在蒲团上的人。 厚厚的脂粉脸此刻没了讥诮与冷漠,满是灼热的盯着案台上的雕像,那尊雕像用布蒙住了脸,看不清真容,但是这完全阻挡不住那疯狂视线的膜拜。 老鸨虔诚地对着神像磕拜,嘴里喃喃道:“神尊保佑,鬼运昌隆”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不知道有些字为什么会被屏蔽(⊙﹏⊙) ☆、有仇报仇 四下里紧张观察,没有鬼,白暮雨咽了下口水。这出现了害怕,不出现又叫人忍不住胡思乱想,一样的胆战心惊。 寒意陡然从脚下升起,白暮雨咬牙看去,那男鬼从地面探出半个头,正睁着一双白眼瞪着他,白暮雨倒吸一口凉气,视线若无其事缓缓上移,就当没看见。 鬼影一点点从地上起来,直到与白暮雨视线齐平,白暮雨尽量让自己自然,头忍不住往楼上看去,窗户紧闭。 女鬼趴在男鬼肩上,两鬼一同瞪着白暮雨,寒气森森,忽然,一只鬼手从耳后快速伸出,抓住女鬼的头颅,男鬼反应过来,一拳朝鬼大爷打过去。 白暮雨快速闪到一边,吁了口气,坐山观鬼斗。 那女鬼被鬼大爷死死抓住,男鬼打斗起来明显施展不开,但是没有一点要甩开的意思,艰难地和鬼大爷缠斗着。 但是,要比戾气,怨气,那只鬼能跟从小就跟在白暮雨身边的这尊大鬼比。 嘶~ 搓了搓手臂,好冷,三只鬼加在一起,实在是叫人有点吃不消。 不消一会,那边就消停了。鬼大爷把那两只鬼踩在地上,白暮雨看情形,便立马上去将燕翎风请了下来。 燕翎风念了几句口诀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身死魂起,寻根探底,莫牵他人,去,找害死你们的人报仇去” 被按着挣扎的两只鬼漠然一顿,白暮雨让鬼大爷放开他们,只见二鬼晃晃悠悠起来,齐齐往一处看去,忽地,阴风扬起,消失在他处。 “跟上去”燕翎风道。 白暮雨拉着燕翎风慢慢走起,燕翎风嫌他速度慢,直接带着他疾走,这下可急坏了白暮雨,一只手挡在燕翎风前面,就怕他一不小心摔着。 两人走近一扇房门,里面陡然发出一声巨响。 燕翎风一脚踹开门,白暮雨立马将屋里的情形告诉他。 只见老鸨被那男鬼厄住脖子拎起,两只脚胡乱踢腾,直翻白眼。 燕翎风冷笑一声:“终于找到了”,右手扬起,挥出灵力,男鬼的动作骤然停下,老鸨得了喘息机会,从空中落下,看着空荡荡的眼前,惊骇不已。 燕翎风又念动口诀,瞬间,老鸨便看清了到底是谁要夺她性命。 老鸨愣了愣,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道:“子箐,梁玉……”,沉默一瞬,忽地哈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好,真是太好了” 白暮雨皱眉将发生的一切告诉燕翎风,心道这个老女人真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燕翎风冷冷道:“好在哪里?” 老鸨呵呵笑着上下打量燕翎风,蔑视地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些修道的真是爱管闲事,他们死的好好地,杀人杀的这么高兴,你们非要来搞破坏,不过,我也算是功德圆满,你们要杀就杀吧!” 燕翎风皱眉道:“功德圆满,我倒想问问,你这算是哪门子功德,又圆满在哪里” 老鸨不屑道:“我们鬼门关的事你们这些人永远也不会懂,神尊保佑,鬼运昌隆”,她的眼中闪动着狂热,看向夜子箐的眼神带着十足的满意道:“子箐啊,你做的很好,那些欺负你女人的丫头,杀了她们,你是不是觉得很满足,很高兴啊,哈哈哈” 夜子箐背着梁玉,漠然无声看着她,若不是被燕翎风的灵力阻挡,恐怕现在早就把她给撕碎了。 “你这老妖婆,是你把他们逼成这样的,他们怎么可能高兴,杀人怎么可能让人高兴”白暮雨岔岔不平道。 老鸨瞪着白暮雨,厉声道:“你懂什么,他喜欢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却被逼着接客,然后自杀,能杀了那些逼死他女人的人,他怎么可能不高兴,我这是在帮他,这世上又多了一个怨鬼,多好啊!” 燕翎风越听越觉得怪异,冷然道:“是你在存心害他们,然后让他们变成怨鬼!” 老鸨呵呵呵笑起来道:“是啊,我只要告诉梁玉,签了卖身契做了我这儿的人,我就会帮她和子箐厮守终生,哈哈哈,想的美”,她的眼神瞬间转厉道:“凭什么,我得不到的东西让她得到,子箐的父亲不要我,好,那我就偷了他儿子,把他抚养长大,叫我做母亲,让他去为了我的生意勾搭其他女人,我得不到的,其他人都别想得到,哈哈哈” 白暮雨嫌恶道:“疯子”,双手忍不住紧紧抓着燕翎风,心下骇然。 趴在夜子箐肩上的梁玉血泪汹涌,牙齿咯咯摩擦着,恨不得生生咬死她。 燕翎风抬手解开禁制,既然知道了原委,这人死了,这事看来就能了解了。 来不及尖叫,夜子箐和梁玉瞬间冲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的仇人撕扯地破碎。 燕翎风皱眉感受着鬼气的波动,那汹涌的恨意从爆发,到平息,再徘徊了几息,便默然消逝…… 白暮雨看着飞灰湮灭的两只鬼,第一次见到鬼因怨气解散而消失,新奇道:“他们去哪了?” 燕翎风道:“来来回回,各回各处,消弭天地之间,这是万物的归途,你我到最后也因如是” 白暮雨揪着燕翎风衣袖的手蓦然收紧,而后道:“前辈,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燕翎风淡淡一笑,不说什么,默默转向屋内一角道:“看看那有什么” 白暮雨看过去道:“那个……好像是一尊神像” “神像……”,一个信奉鬼道的人会拜什么神,到底是哪一路的邪神,燕翎风道:“那尊神像什么样子” 白暮雨道:“看不出来,他的脸被遮着” “掀开来” 白暮雨过去把布掀开,赫然见到那神像的真容,瞪大了眼,转向燕翎风道:“……前辈,这是你的脸” 燕翎风:“……” 走过去细细摸着神像的脸,他都记不起来自己长什么模样了,摸着神像的轮廓一阵茫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暮雨又仔细看了看神像,神像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张白色面具,面具的眼睛笑得弯成两条弧线,嘴唇鲜红上翘,诡异阴森。 “不好了,着火了”外面忽然一声大喊,白暮雨拉着燕翎风就跑。 燕翎风微微皱眉,跟着白暮雨跑出去。 天空中,三个白衣女修看着下面骤然而起的熊熊烈火,人们拼命扑救,可是这火任凭水泼泥盖,就是一点没有减弱的趋势。 “掌门,这样恐怕会伤及无辜”林思怜悯地看着底下慌乱的人群道。 “哼,他们自己有脚,难道避祸还不会吗”严闵儿不屑道。 始终冷着一张脸的女子看着底下的蝼蚁,阴冷道:“本门一向与鬼道不共戴天,如今尽然出了两个入了鬼道的孽徒,还被这些凡人看了去,这地方不能留,丢人现眼!” 严闵儿笑道:“师父明智” 阮娴接着道:“这件事不许外传,听到没有” 二人齐声应道:“是” ☆、演武大试 大伙整整烧了一夜,直至中午时分,才无可烧之物,渐渐平息。 “南无阿弥佗佛”和尚双手合掌,嘴里念念有词,这一次没有人遇难,也不知他在超度谁。 众人对着被一股子邪火烧得片瓦不存的废墟,窃窃私语。 白暮雨挽着燕翎风站立在人群中,瞄了眼燕翎风铁青的脸,抿了抿唇,低下头,不发一语。 蒙住的双眼看不出情绪,双眉紧蹙,鼻尖尽是焦臭味。一朝回归尘世,燕翎风从未想过如今的修道界尽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一向自诩高洁,不屑凡俗的世外高人,居然肯自降身份,参与人间的是是非非。烧人房屋,虽然未曾伤人,但这是他们该做的事吗,凡人怎样不是一向与他们无关的吗! “走吧”素心教的人既然做到这个地步,燕翎风厌恶扭头道。 “恩”,白暮雨低低应了声,和燕翎风一起离开人群。 “哎,你们要去哪”突然一声喊住他们,吴若冰紧追过来,她跑的满头大汗,一夜未眠,安顿了自己的好友,又急匆匆过来,幸好来得巧,要不然还真叫人跑了。 白暮雨实在有些不想搭理这女人,敷衍道:“回家” 见两人一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吴若冰急道:“等等我,我跟你们一起走” 白暮雨皱眉道:“你家里人呢,他们同意吗” 吴若冰哪顾得了这么多,一门心思眼巴巴盯着燕翎风道:“他们不会担心我的,我很强的” 白暮雨看了看燕翎风,见他还是冷漠地一句话也不愿多说,低下头,掩盖住自己所有的情绪。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非常讨厌这个女人,讨厌到……恨不得一脚踹开她,但是这样做明明是不对的,可他就是不受控制的想,连他自己都厌恶这样的自己。 不再去管吴若冰,不想再陷进自我厌恶里,白暮雨默不吭声,挽着燕翎风慢慢行去。 狭长的眼看向三人,和尚念了句阿弥陀佛,不紧不慢,悄悄跟在了三人后面。 三人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日,找了个歇脚的茶摊,吴若冰累地趴在桌子上,不解地看着对面的两人,明明是走一样的路,怎么只有她这么累。 “喂,你们这是要回哪里的家啊”走了几日也没提去哪里,吴若冰撅着嘴,不满地冲着白暮雨道。 白暮雨一点也不想理她,径自给燕翎风擦干净杯子,倒了杯茶水。 见白暮雨不理会自己,吴若冰便可怜兮兮地看向燕翎风,不过燕翎风怎么可能看得见她的美目风情,干瞪眼一阵,吴若冰只好柔声道:“燕公子,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燕翎风喝了口茶,凡间粗茶,真是难以下咽,不过他还是咽了下去,纵使难喝,也没必要吐出来。 吴若冰坐等燕翎风回答自己,只是等了许久,那人也只是微微一笑,不做他言。 “啊!!”无聊到爆地吴若冰大声嚷嚷道:“天下那么大,不回家就出去玩啊,去演武大试啊,好想去看看啊” 闻言,白暮雨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也知道演武大试?” “废话”吴若冰翻了个白眼道:“三十年一次的盛会,谁会不知道” 燕翎风朝着白暮雨疑问道:“你为何奇怪?” 白暮雨顿了顿,而后道:“在门内的时候听说过” “……是吗”燕翎风微微侧头道:“这世界变得真的很多,以前可没有这东西” 吴若冰瞧了瞧燕翎风,意识到自己逮到一个可以让燕翎风注意自己的机会,立马殷勤道:“公子,这演武大试可是三十年一次的盛会,到时候国师也会亲临,人人都想去看的,公子你难道就不想去吗?” “国师?何许人也”燕翎风笑问道。 吴若冰瞪大了眼,仿若听到天底下最不可思议地事情道:“公子你怎么会不知道国师,我们金相谁不知道一句话,那就是流水的皇帝,铁打的国师,国师可是神仙一样的人物,自金相立国以来就一直活到现在,是个不老不死的神人,这天底下谁能与他相比” 燕翎风听罢,微微蹙眉道:“不老不死?”他们修道的一向不屑参与凡尘事,这是怎么回事。 白暮雨一直注意着燕翎风,看到他的反应,便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道:“……原先我也不知道,不过,自从入过门,才知道国师的来历很不寻常”原先以为这世道只有国师一个神人,却原来自己只不过是井底之蛙,修道者纵横天下,国师这样的职位他们怎么会放在眼里,所以,为什么这些修道者如此热衷于一个虚名,其中原委的确有点蹊跷。 吴若冰看看燕翎风,又瞧瞧白暮雨,不解道:“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这两个人说话自己总是插不进去,觉得自己被隔绝在外,吴若冰嘟着嘴朝燕翎风道:“公子,我们要不要去王都看看,演武大试可是三十年一次啊,再过三十年,到时候我们说不定都入土了,错过这一次可能就没下一次了” 燕翎风笑了笑,这一次,他终于朝着吴若冰的方向,和气道:“没兴趣” 吴若冰:“……” 三人喝完茶便继续上路,对于吴若冰这个跟屁虫,她爱跟着就跟着,二人丝毫没有要照顾她的意思,只等她自己受不住,乖乖回家去。 只不过一个敢把自己喜欢的人当坏人,就算用绑也要请进门的女人,可不是简简单单说放弃就放弃的。 累死累活跟了一段时日,吴若冰看着眼前的城墙,眨了眨眼,朝着燕翎风问道:“公子,你不是说不来王都的吗,怎么到最后还是来了?” 燕翎风闻言,顿了顿,而后嗤笑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会来这里,算是有缘吧” 吴若冰哦了一声,不管怎么,总算是能一睹演武大试的风采了,怎么说都是一件高兴的事。 默默感受周围的灵气流动,燕翎风稍稍放了心,幸好,察觉到的灵气虽说有,但是却都是一些实力低微之辈,他也不知道这演武大试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他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这个,一切都是巧合。 进了城,想找一间客栈歇息,不过,因为是演武大试期间,寻了半日,尽然没有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 吴若冰跑得脚都要断了,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间客栈有空房间,不过那是她硬用银子要求别人给他们收拾出来的。 一间杂物房,简简单单收拾一番,再配上一块布帘,就这样成了临时歇脚的地方。 吴若冰收拾自己那一边床铺,看了眼对面,一块布帘隔开了两边,叹了口气,其实她是想和燕翎风住一起的! 一想到这,脸瞬间爆红,吴若冰使劲拍了拍脸,心道:胡思乱想什么呢! 另一边,燕翎风手指竖在唇边,朝着白暮雨嘘了一声,念动咒语,砰一声,吴若冰昏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前辈”白暮雨带着疑惑道,那姑娘跟了这么久,也不见燕翎风有什么动作,这是要做什么。 燕翎风伸出手道:“跟我来,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白暮雨看着燕翎风神秘兮兮的笑容,不自然的低下头,嗯了一声,抓住燕翎风伸出来的手,跟着走了出去。 ☆、初遇 王都的夜灯火通明,这里富饶、安宁,一切的不幸好似都与这一片和乐无甚关系。 燕翎风带着白暮雨穿梭在小巷里,明明看不见,但是他好像被牵引着,丝毫不差地带着路,直到一面墙前。 白暮雨看着眼前的墙,正想问燕翎风这是哪里,燕翎风却只是停顿了一下,念动了几句咒语,一道白光闪烁,燕翎风拉着白暮雨毫不迟疑走了进去。 转瞬间,一片热闹非凡。 白暮雨被燕翎风牵着,满脸惊疑。两旁都是做买卖的,有人驻足挑选,有人嬉嬉笑笑结伴游玩。一对对毛茸茸的耳朵随着欢声笑语耸动,毛茸茸的尾巴牵勾着滑溜溜的蛇尾,对上带着调笑与窥探的竖线双目,白暮雨悄然靠向燕翎风,绷紧了全身。 燕翎风漫步其间,神态轻松自然,仿若在自家游玩一样。 二人步行一阵,直到一处写着龟府的宅子前,白暮雨看了看两边的镇宅神兽,两只大乌龟趴在石墩上,伸长了脑袋探出壳外,神情俾睨。 不过……白暮雨上下打量一下那两只乌龟,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好威风的,王八抓来做饭菜吃才应该嘛。 大门应声打开,未有人相迎,燕翎风丝毫不觉意外,抬脚而入。 宅院外面不见个鬼影,里面也是阴森森没有人气,白暮雨抓紧了燕翎风,不时张望观察。 二人来到一处荷花池旁,偌大的屋子,这个荷花池就占据了大半位置,燕翎风笑道:“龟老,老朋友来看您了” 荷花池一声水花溅起,一只绿毛乌龟从水里探出来道:“老老老,老什么老,你年纪比我还大,我长胡子了就比你老了吗”,老人家的声音带着不悦,白暮雨憋着笑,默默低头。 燕翎风也不管老人家气不气,熟稔道:“千年乌龟,万年王八,您老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后就算我不在了,您老肯定还活蹦乱跳的” 老乌龟气得吹起了胡子,莫可奈何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燕翎风一把将白暮雨从背后拉出来道:“就是想请你帮忙教教这个小兄弟,何为妖道” 老乌龟抬眼瞧了瞧白暮雨,浓密的长眉纠结到一起,鼻子抽了抽道:“你怎么带了这么个玩意来!” 燕翎风笑道:“果然还是您的眼光好,一瞧就看出问题来了,我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妖物的修炼法门,所以这小子就交给你了” 龟老哼了一声道:“这里不欢迎人类,你在这里等着,小子,下来” 白暮雨拉紧了燕翎风的衣袖,看看下面,往后缩了缩。 燕翎风拍了拍白暮雨的手道:“没事,我在这里等你,你若是不变强,以后我要靠谁来保护” 白暮雨听罢,手紧了紧,然后便松了开来,看了眼微微浅笑的燕翎风,下了水。 刚一入水,清凉池水蔓延开来,白暮雨眯起了眼,感觉还蛮舒服的。龟老一直盯着他,水池忽然产生一股巨大吸力,白暮雨还来不及抵抗就被弄了进去。 水中幽深,白暮雨不知沉入多久才触及底部,空气瞬间清爽,白暮雨睁开眼,一条鱼从眼前游过。 白暮雨:“……” 龟老悬浮在空中道:“你个不知悔改的,百年过去,居然还跟那个人搅和在一起,上一次还不够惨吗!” “白暮雨:“??” 龟老用鼻孔哼了哼气,吹起两缕胡子道:“要不因为你,他一个人类怎么能在此处来去自如,你这家伙年纪都比我大出不知多少,哼,现在倒是越活越不像话了,真是丢尽我们妖的脸” 白暮雨满脸空白,看着头上的大乌龟,一句话都听不懂。 老乌龟叹了口气,最终觉得自己就是个好妖,再说这小子也是自己的前辈,更是妖界的神,若是不帮,等这家伙以后回过神来……算了,自己还是乖一点好。 吐出灵珠,龟老神情肃穆道:“我现在用灵珠帮你修复魂魄,还你本源,不要动”,绿色灵珠飘到白暮雨眼前,绿光闪烁,灵魂深处一片躁动…… “燕师兄”一声轻灵,燕翎风转过头,淡淡一笑道:“师妹” 冷芯:“……”,虽然看习惯了这张脸,但是只要燕翎风一笑起来,冰雪都能融成一汪春水。 冷芯红了脸,低下头,绞着手指道:“师兄,你听说了吗,我爹……我爹好像要把掌门之位传给你,你知道吗?” 燕翎风还是温和笑着道:“事无定数” 冷芯抬起眼看了看燕翎风,咬唇道:“我爹打算把我……嫁给新掌门” 燕翎风:“……” 冷芯见燕翎风不说话,急了,她想再问,可是看着燕翎风始终如一的笑脸,尽是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忽然,燕翎风的怀中一阵蠢动,一颗小巧蛇头从他怀中探出脑袋。 冷芯惊呼道:“好可爱的小蛇啊” 燕翎风低下头,点了点小蛇的脑袋道:“这家伙是我在湖边捡到的,挺可爱的” 冷芯一脸发现了新鲜事的样子,瞪大了眼道:“师兄,你终于打算养一头灵兽了,可是你不是木火属性的吗,那只毕方还等着你认主呢,这蛇……是属水的吧,有点不相称啊” 燕翎风不在乎道:“我看着挺好”,他今日在空中御剑,忽见下方一处银光闪烁,一时好奇去看了看,没想到只见一条银色小蛇懒洋洋地翻着肚皮躺在石头上,睡觉,晒太阳。 “……” 若不是见他的肚子还有起伏,燕翎风真要以为他是一条死蛇了。 “小家伙,你怎么睡在这啊”燕翎风蹲下来,轻轻摸了摸蛇肚子,触手冰凉,新奇的又忍不住再戳了一下。 蛇:“……” 慢慢睁开眼,懒洋洋看向燕翎风,小小的眼睛定在燕翎风那张脸上,瞬间凝住。 燕翎风见小银蛇一动不动,就盯着自己看,忽而一笑道:“你们妖怪也会看人发呆吗” 温柔笑意在一片灰蓝中闪动,小银蛇扭了扭身子,翻转过来,蛇身立起,朝着燕翎风吐了吐蛇信,红色小巧的舌头一伸一缩,燕翎风觉得眼前的小东西当真是可爱的不得了。 敞开自己的衣襟,燕翎风微笑中带着诱哄道:“如果你愿意,就自己钻进来,做我的灵兽可好” 小银蛇歪了歪脑袋,不过一瞬,迅速钻进燕翎风怀里,然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呼呼睡大觉。 燕翎风把小蛇的脑袋轻轻推回怀里道:“师妹,那我便先告辞了”,说罢,浅浅一笑,御剑而去。 冷芯看着那无法触及的身影越离越远,脸上的柔软慢慢淡下,眼中一抹狠戾闪过。 燕翎风一回到净灵门,也不先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好友那儿,一坐定便献宝一样招呼出自己的灵兽,好事要跟自己的好友一起分享道:“如柏,你看,这小家伙可爱吧” 张如柏一脸慈祥,笑道:“师兄的灵兽自然是最好的” 燕翎风摇起破邪,朗笑道:“你啊,就算我今天带回来一只蛤、蟆,你估计也会说他美如皎月,你这人就是太会替别人着想了” 张如柏笑得温和,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为他添上了一份慈蔼,看上去忠厚又老实。 燕翎风从衣袖里拿出一本书道:“这是我找到的一本关于修炼鬼道的书,你说怎么会有人想要修炼这种东西,灵气与暗属性天生就是相克的,人怎么练这个,不过想来你也许会感兴趣,就拿来送你了” 苍老的手颤抖着接过书籍,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激动。 燕翎风逗着怀里的小蛇,不以为意道:“师妹说师父打算把掌门之位传给我,不过我不打算要,如柏,你说,我要怎么才能拒绝” 翻动书页的手忽地顿住,而后缓缓道:“继承掌门之位不是挺好的吗,很多人想要都没这个机会” 燕翎风依旧顾着和小蛇做游戏,头也不抬道:“没劲” 捏住书页的手颤抖,但最终还是归于平静,张如柏低笑道:“我也有件有意思的东西想要给师兄你看看” “哦,什么” “这个”拿出一本书来,张如柏道:“这是一本讲解正、念铃用法的书” 燕翎风笑道:“如柏你真是喜欢钻研,连这个都被你找到了,我看看,上面都写些什么”,接过书,好奇翻看几页,眉峰渐渐隆起。 燕翎风呐呐道:“这书……还是藏起来比较好,若是能毁掉……” 还没等燕翎风说完,张如柏就拿过书道:“书本无错,人会犯下的罪过,何必要归罪于书本” 燕翎风笑道:“也是” 二人接着便是一阵闲聊,直到月上枝头,燕翎风才告别了自己的好友,带着小银蛇去看他的新家了。 最终,燕翎风还是被掌门选为下一任继承者,继任大典上,正、念铃响起,孰善孰恶,正、念正魂。 正、念铃的铃声响了,燕翎风被认为灵魂不洁,关入大牢。 ☆、血染 原以为一切不过是一场闹剧,正、念正魂,燕翎风从不认为自己会是属于恶的一方。 但是别人不这么想,正、念铃不会有错,也从未出错。然后,掌门之女——冷芯,哭着告诉父亲燕翎风曾欺侮过她,若不是怕无人相信,她也不会等到如今才说。这样一来,还有何人怀疑,燕翎风就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寒冰结成的牢笼内,燕翎风轻抚着怀里小蛇的脑袋,静静等待着对自己的审判。 不过,他等来的,只有一句“杀无赦”。 曾经的同门,曾经的好友,一个个都要他死。 燕翎风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他怎么会乖乖等死。 来夺命的杀红了眼,不认命的拼死抵抗,血染净灵。 等到一切都恢复了清明,燕翎风看着满地尸体,怔愣出神。 “孽徒”惊雷怒吼响彻云霄,燕翎风最终放弃了抵抗,颓然倒地。 就在掌门要取了燕翎风性命之时,一道银光冲天而起,一条银白巨龙俯瞰苍生,满面震怒。 掌门奋力抵抗,余下的净灵门人也一同对抗这条忽然惊现的巨龙,整整五天五夜,集净灵门最后的力量,屠杀巨龙。 自此,净灵门折损无数,元气大伤,剩下的,就只有普通资质的修士,而一些有潜力的,也不过都是半大的孩子,净灵门的辉煌不再,东山再起之日遥遥无期。 巨龙被毁了肉身,怨气滔天,不愿忘记,不可原谅。 叮铃一声,怨恨的龙魂被铃声牵引,怨念的力量是多么诱人,但是龙的怨恨不是人类可以承受的起的,龙魂被禁锢了,生生世世怀着满腔怨恨被囚禁在人类的躯壳内,直到可以被人控制的那一天,它才可以重见天日。 流光闪动,黑黄的皮肤褪去了拙劣的伪装,莹白的肌肤闪耀着光芒,瘦小的身材逐渐丰盈,拔高。 睁开眼,对面的老乌龟吓得赶紧低下头,诚惶诚恐道:“恭迎龙神” 白暮雨哼笑一声道:“什么龙神,滚” “是”龟老快速退下。 白暮雨抬头望向水面,一想到岸上的人,忍不住喟叹一声。 他和他,当真是有缘。 自己上辈子只不过贪着晒一会太阳,想要睡个懒觉,就给自己招来了一尊玉佛。 这辈子,那个老不死的还想把自己弄回去控制自己,如意算盘打得好,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是非成败,有时候因缘际会,还真是……妙不可言。 轻松跃出水面,挺拔的身姿踏着月色落下,面前的人蒙着眼,微微笑着,全然不知自己现在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暮雨轻笑一声,燕翎风也跟着笑道:“在笑什么?” 白暮雨道:“前辈,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 燕翎风道:“大言不惭,才去了一会儿难道你就有了翻天覆地只能” 还真有……白暮雨在心里默默说道。 “我的确长进了不少,不信你来摸摸”白暮雨拉起燕翎风的手放到自己头上,龙的头岂是他人可以随意触摸的,但是燕翎风不是别人。 感受着眼前人的身高,燕翎风忍不住感慨,难道作妖的全都天赋异禀,一会儿功夫就能从一个小豆芽变成一颗入云松。 抚摸的手被移到面部,白暮雨低声道:“我的脸也变了”,他真的很想念变成蛇的那段日子,很想念这双温暖的手。 燕翎风淡笑道:“我从来不知你长得什么模样,你的脸就算变成了麻花,我也不清楚” 白暮雨懊恼地皱起了眉,自己从来没有向他表明过真身,他当然认不出来。 “我们走吧”拉起燕翎风的手,白暮雨行路如风,大大方方走出龟府。 燕翎风被拉着在后面疾走,耳边一阵阵锅碗瓢盘的落地声,尖叫四起,然后又陡然安静一片。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妖界,以前自己的那条小银蛇带自己来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是安安静静地,这一次不知是怎么了,好像一个个都受了什么惊吓似得。 出了结界,白暮雨拉着燕翎风漫步在王都的街道上,心里面砰砰跳着。他想告诉燕翎风,自己就是当初那条小蛇,不过话到嘴边又忍住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出来”冲着暗处一声厉喝,白暮雨冷冷道:“跟了这么久,有意思吗” 燕翎风皱眉顿住,他发现,白暮雨的变化好像太大了。 “南无阿弥佗佛”小和尚从暗处慢慢走出来,明明是一张玉脂模样的脸,却偏偏生了一双狭长的厉眼,眯起眼来看人,不像一个正经和尚模样。 “你一路跟着我们干嘛”白暮雨不耐烦道。 “阿弥陀佛,施主,小僧实在是好奇,为何您的一身鬼气,现在尽是荡然无存”小和尚双手合掌,细长眯起的眼隐隐闪动。 白暮雨哼声道:“与你何干”,废话,他的龙魂已经觉醒,浩然龙威,一身正气,缠着他的前世怨念早就自动消亡了,看了眼身旁的燕翎风,白暮雨心满意足,现在的他,心中哪怕是一丁点怨都没有了。 小和尚看着焕然一新的白暮雨,更加坚定道:“施主,可否容小僧继续跟着,小僧真的非常想知道施主您……何以拜托鬼道纠缠” 白暮雨挑了挑眉:“怎么,你……”,龙眼闪烁,不一会儿,白暮雨了然道:“原来如此,真是有意思” 被人窥探了秘密,小和尚也不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平静道:“小僧名叫忘念,师父说我的亲缘在鬼道,而我亦是半人半鬼之身,还请施主帮忙除了我这鬼缘” “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半人半鬼又怎样,你现在不是挺好的”白暮雨懒得管闲事道。 忘念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与他一样半人半鬼之物,现在见其鬼气全消,哪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想做人,一个完完整镇,堂堂正正的人。 身后多了一个牛皮糖,白暮雨不悦地拉着燕翎风进了客栈。 吴若冰依旧呼呼大睡着,白暮雨拉过燕翎风坐到床上,手指轻触蒙住双眼的布条,燕翎风忽地抓住他的手,笑道:“怎么了?” 白暮雨道:“让我看看” 燕翎风摇头道:“没什么好看的”,当年师父将他关入禁地,硬生生将他的恶魂剥离,可是他哪有什么恶魂,结果,他的魂魄被一分为二,眼睛也瞎了。 讨了个没趣,白暮雨也没恼,走到桌边,拿起空杯,稍一施法,一根水柱从指尖飞泄而出,落入杯中。 “前辈,这茶不错”不容分说将茶杯放入燕翎风手中,对于白暮雨如此自作主张的嚣张模样,燕翎风没说什么,喝下去,一愣。 “这茶不错吧”见了燕翎风的反应,白暮雨笑了笑。 这水蕴含了他的精魂,有病治病,没病强生,口感清冽,寻常人想都别想。 燕翎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白暮雨一高兴,拉着燕翎风一头栽到床上,在熟悉又陌生的胸怀里蹭了蹭,心满意足地钻进燕翎风的怀抱中,就像百年前一样,懒洋洋地睡在人家身上。 燕翎风:“……” ☆、终章 吴若冰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心上人被一个陌生男子缠着,那家伙不理睬自己,用鼻孔朝她哼气,这些她都能忍,可是为什么公子要叫他暮雨,这……简直匪夷所思到她脑子要爆了。 吴若冰冲出房门想要呼吸些新鲜空气让自己脑子清醒点,一不留神踩到某个凸起物,差一点摔一跤。 “阿弥陀佛,女施主小心” 吴若冰回头一看,一个长得粉面油腻的小和尚朝她双手合十,模样俊俏。 吴若冰:“……” 三人行成了四人行,王都因为演武大试变得非常热闹,人流汹涌,推搡着相互碰撞。 “不好意思”一个大汉不小心撞到了被挤到自己面前的小乞丐,连忙道歉道。 “……”小乞丐偷偷抬眼看了大汉一眼,而后又慌忙低下头。那大汉倒是没发现异常,道完歉就继续赶路了。 翟静回头看向那大汉的背影,看来自己的易容术的确是了得,傅予那厮一点都没发现问题,不过,以那家伙的脑子,没发现也挺正常。 小乞丐拉低帽檐,继续穿梭在人群中,渐渐消失。 傅予郁闷地走着,他怎么就这么倒霉,白暮雨不在了,他这个把人领进门的罪魁祸首便成了出气筒,被掌门强行压制修为来参加演武大试。 惨、惨、惨,他怎么就这么惨,居然要不要脸的谎报修炼年数,和一群小屁孩挤在一起抢什么演武大试的第一名。这第一名到底有啥好,除了面子好看点,其他的有啥意思。 在一群凡人面前装腔作势的耍耍低级的小把戏,装什么绝世武功,简直太蠢了。 咬牙绷住心里的一口窝囊气,最惨的是,他今年也要来装蠢了,可恶,都是白暮雨那个死小子,好死不死怎么就跟一个魔头搞上了。 叹息一声,傅予垂着头,游魂似得赴死去了。 人潮流动,燕翎风自在闲步,吴若冰被挤来挤去,好不容易跟着,恶狠狠瞪了白暮雨好几眼。白暮雨哪会理睬她,更准确地来说,凡是近他身的人,全都会被某人浑身散发的煞气逼退,他只管专心护着燕翎风,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近身。 众人……好看的小哥哥,你就不能随和一点吗! 燕翎风忽然驻足,皱眉。 白暮雨轻问道:“怎么了?” 那柔声细语惊得后面的吴若冰直搓鸡皮疙瘩。 燕翎风转过身道:“那里……有古怪”说不上来是什么,却有一股力量一直在牵引着他,召唤他。 燕翎风向前走去,白暮雨自然也跟着,吴若冰想要跟上去,不过到底抗不过人潮的力量,卯足了劲追,也是硬生生被推出去好远。 白暮雨跟着燕翎风,一路为他扫除障碍,那人迫切的模样牵动着他每一根神经。 一条暗巷幽深,两人偷偷潜入。 “神尊保佑,鬼运昌隆……”呼唤声此起彼伏,一尊巨像脸蒙红布,巍峨挺立,被众人膜拜,鬼气森森。 所有人都带着白色面具,诡异的双眼咪咪笑着,一条红线弯成微笑的弧度,狂热的朝着神像膜拜磕头。 一个穿着黑衣斗篷的人站在神像前,接受者众人的膜拜,他把自己藏在阴影里,看不清面目。 “演武大试即将开始,大家准备的如何?”黑衣人开口问道。 “禀神使,一切都已妥当,今年一定能把王都搅个天翻地覆”众人符合,一个个都在讨论着自己的计划。 “很好”黑衣人点点头,拿出一个小巧铃铛,叮铃一响,沸腾的众人全部安静。 燕翎风漠然一惊,欺身向前,白暮雨抓住他,将他拉进怀里,怀里的人因为默默隐忍而颤抖,白暮雨狠戾看向台阶上的人。 黑衣人道:“正、念正魂,诸仙神魔,谁敢不从” 台下众人浑浑噩噩,木然重复道:“正、念正魂,诸仙神魔,谁敢不从” “你们给我听着,你们的性命是属于鬼神的,今年的演武大试万事俱备,必将血流成河,到时候你们给我尽情的闹,杀人放火干什么都可以,你们的命是属于鬼神的,死,也要为了鬼神的荣光而死,杀、闹,让怨恨充满整个王都,尽情闹个不得安宁” “神尊保佑,鬼运昌隆,神尊保佑,鬼运昌隆……”台下的人一声声木然高喊,面具下的脸看不清个所以然,却真真切切地叫人惊悚异常。 白暮雨冷哼一声,黑衣人陡然道:“谁” 一道龙气冲天而起,将在场的人掀地四脚朝天,带着燕翎风从天而降落在神像上,蔑视道:“是你大爷我” 黑衣人愣了愣,他的视线落在燕翎风身上,停留一瞬,移开脸道:“杀了他们” 台下的人接到指令,一个个疯狂地扑上神像,鬼气猖獗,这些人哪里还是人,一个个都人不人鬼不鬼。 但是他们哪是白暮雨的对手,一身龙气本就集天地之浩然正气,但是那些人却完全漠视等级的差异,一个个拼了命地赴死,白暮雨觉得有些烦了,高喝一声:“来” 轰! 一声巨响,一道鬼影从天而降,鬼大爷降临,他的手里还抓着一只肥猪。 骤然降临的鬼物没有惊到众人,因为他们看不见,但是正因为看不见,所以当身边的人忽然飞起,然后一个接着一个飞起又落下,那些带着白色面具的小鬼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终于清净了,白暮雨满意的看着下面的效果,然后厉眼一瞪,抬手一道龙气阻止正要逃离的黑衣人道:“好戏才刚开始,你不在这好好看戏,想去哪”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的确,好戏正要开始” 叮铃,叮铃,手中的铃声响起,遥远的山门内,那间承载着所有秘密的石屋内,所有的火焰忽然跳跃着舞动起来,殷红一片。 “哪里来的邪门歪道,胆敢在此作祟”数道身影忽然而至,白暮雨看着眼前的人,一个个都是灵气逼人,正气凛然,但是眼中却有一抹藏不住的狠戾,与浑身正气背道而驰。 他们见到鬼大爷,全都冲上去要消灭那恶鬼,白暮雨怎会依,龙气与灵气夹在着鬼气,争相斗狠,场面一片混乱。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喊得响亮,忘念随声而至,半身鬼气,半身灵气,一时间乱了某些人的眼,不过很快,所有人又转而疯狂,凡是站在白暮雨那边的,全都是敌人。 “哎呀,施主,你们冷静点,我是来帮忙劝架的,不是来打架的”忘念躲得辛苦,要知道他就是来凑个热闹,不知道怎么就卷进了这麻烦,一道身影带着杀意从眼前闪过,忘念一惊,直愣愣盯着那人影,忘了动作。 “你这不该存在的东西,去死”女子带着恨意要置他于死地,小小婴儿睁着无辜大眼,盯着眼前的女人,半人半鬼的孩子自小就有了灵通,面对母亲的杀意,全不抗拒。 被那样的眼神注视,女子最终没有狠下杀人,默然将孩子放在佛门下,离开。 孩子一直盯着女子的背影,就希望她能回头看自己一眼,但是至始至终,女子都不再回头。 忘念看着眼前的身影,从来不曾忘记,怎么敢忘记,那是自己的母亲啊。 阮娴杀红了眼,一剑刺来,忘念痴痴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剑穿心。 鲜血淋漓,纵然如此,忘念还是看着女子,眼中的专注不曾减弱半分,嘴巴张了张,他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安安静静的倒下。 他的命,从来都是母亲给予的,是生是死,只不过为了能再见一面罢了。 “忘念,你的亲缘在鬼道,不可强求,不可贪恋,忘了吧,安安心心在佛门,才能保你一生平安”师父的话犹在耳边,他老人家看的那么透,怎么会不知道因果,但是忘念忘念,若是这么容易就忘记,他便不是忘念了。 燕翎风触摸着眼前的石像,心脏砰砰跳着,越来越激烈。 “暮雨,打碎他”燕翎风骤然道。 白暮雨抬手一击,神像轰然倒塌,在场诸人全都惊住,黑衣人惊地疾行数步,握紧了手中的铃铛,浑身颤抖,眼睁睁看着一团红色火焰冲入燕翎风体内,一阵白光爆发,刺痛人眼。 火焰在体内烧灼,但是燕翎风却觉得全身舒畅,灵魂在沸腾,力量在增长,光芒在闪耀,而后渐渐收拢进体内。 摘下眼睛上的布条,灰蓝色的双眸睁开来,迷醉人心。 黑衣人看着燕翎风,燕翎风也注意到了他,破邪展开,一道火焰袭来,黑衣人快速躲避,斗篷被烧毁一部分,露出一张儒雅慈善面庞。 燕翎风皱眉道:“如柏,你为何如此”当年的事,在山洞里想了百年,有些事越想越清楚,却也宁愿自己都是错的。 张如柏冷着脸,阴冷的线条破坏了原本的慈善,无情道:“与你何干”,至交好友再见,却是如此陌生。 一道狂风袭来,张如柏跳起躲避,盯着随风而来的人影道:“风师弟,你这么对你师兄应该吗” 风自在冷冷道:“你不配” 张如柏冷笑一声道:“你还真能装”他的小师弟,总是喜欢黏在燕翎风身后,出事以后那样的深恶痛绝,却原来都是装的,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敬爱着那个人。 抬眼看向燕翎风,眼中有疯狂,有决绝,最终再次摇起铃铛,只是这一次,场中的名门正派却不再有反应,他们静默站着,一瞬间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师兄”风自在冷冷道:“翟静已经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我已经叫傅予和他回去毁了你的密室,如今,你就乖乖领罪受罚吧” 张如柏听罢,忽然狂笑起来,他看着燕翎风,眼中的狂热让白暮雨非常不舒服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此举似是压断了张如柏脑中最后的一根弦,他疯了一样冲向燕翎风,眼中杀意惊人。 白暮雨正想挡住,却被人抢了先,漫天冰刺直冲向张如柏,冷芯寒着一张脸道:“那人的命是我的” 张如柏见了冷芯,忽而一愣,然后哈哈笑道:“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死心,他的心里没有你,你还惦着他干吗” 像是被人戳中了最难以启齿的秘密,冷芯恶狠狠瞪着张如柏道:“闭嘴”接着就是猛烈的攻击,势必要杀了眼前的祸害。 她知道的,那个人心里没有她,既然得不到,毁了又何妨,心中的疯狂一直都在,但是此刻她却容不得其他人对他出手。 惊醒过来的众人面面相觑,而后风自在对他们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被人算计,众人个个惊怒,一齐冲向张如柏,势要一雪前耻。 那些个被迷了心智的凡人见一堆神仙打架,想要上前帮忙,但是鬼大爷哪里容得他们放肆,敢动手地全都被揍一顿,然后就乖乖倒在一边,纯看热闹。 一道冰刺穿心而过,张如柏看着燕翎风,他把那个身影牢牢记在心里,而后颓然倒下。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燕翎风看向风自在,分别多年,对于这个小师弟,有太多感慨,太多感谢,可是还没等他开口,身边的人就发现了燕翎风目光所及,拉着他忽然飞走,顺便拉走了一只鬼,以免他们走后被人给灭了。 燕翎风皱眉盯着白暮雨,但是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他的目光倒是被第一次见到真容的鬼大爷吸引,问道:“他看起来……好像死的很惨” 黄色的衣服上全是红色血迹,一件衣服被血色浸染地看不出原来模样,怨气如此惊人,这人不知道糟了多大的罪才会如此模样。 白暮雨看了眼鬼大爷,这家伙从小就跟着他,他早就看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如今被燕翎风提及,白暮雨觉得自己或许应该为他做些什么。 一道咒语打下,白暮雨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去” 鬼大爷身形一僵,突然朝着一个方向冲去,白暮雨道:“去看看” 他们跟着去了,没想到鬼大爷尽然去了金相王国的核心——王都的宫殿。 黑压压的大殿内,一个人坐在暗处,他的身上披着国师的衣服,鬼大爷落在他身后,那人似有所感,转过头,但是面对空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却脊背发凉。 “诺依,是你吗?”那人问道。 冯诺依不吭声,看着眼前人,一幕幕生前记忆在脑中回荡。 这个人是他最信任的朋友,却用他的信任杀了自己,毁了自己的所有,怎能不恨。 胸前忽然开出一道血花,那人笑着看着胸前的空洞道:“你终于来见我了”,为了等到他,他听从那个人的话成了国师,什么永生不死,只不过是带着一个人的面具扮演着永恒。他永远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他是一个被太子殿下从路边捡起的乞儿,他什么都没有,但是太子却给了他所有的温暖,所以,为什么那个人不能只属于他一个人,既然得不到,那么其他人也别想得到,他杀了太子,在他最幸福的新婚夜。 冯诺依看着眼前人慢慢倒下,青白的眼默默留着血泪。 怨恨得消,鬼影逐渐朦胧,消失无踪。 燕翎风看着那个消失的鬼影道:“他与你缘分已了” 白暮雨点了点头,从进来的那一刻他就发现了,想必当初冯诺依会到他身边,估计是受他龙气吸引,才会在变成鬼的那一刻待在他身边,这人心中有怨恨,却也还有一丝正气,待在他的身边,不让自己彻底坠入鬼道,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鬼,如今灭了罪魁祸首,他也可以解脱了。 白暮雨拉着燕翎风道:“今后无论去哪,我都会跟着你的,主人” 燕翎风忽而一愣,然后眼睁睁看着面前英武的男子变成一条乖巧小蛇,游进自己的怀里,小脑袋还朝自己吐了吐蛇信,一个大男人装什么可爱。 燕翎风无奈笑笑,原来如此。 他与他早已定下契约,互为主仆,一生相随。 王都的大街上,吴若冰呆呆坐在路边,看着天上的白云,无语地等着把自己扔下的两人,希望他们还会回来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艰难的写完了,很抱歉没有写出大家喜欢的文来,为了不坑,删删减减,捡了精要的来写,如果有前后对不上的铺垫,还请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