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只阿飘在我家直播》作者:A言 文案: 深夜,知乎出现了这样一条问题:救命啊!有只阿飘在我家搞直播怎么办? 楼下很快顶上精华评论:帅吗? 看着这没人性的回答,肆晓时蹲在自家角落,吓得瑟瑟发抖,泪水夺眶。 战战兢兢回头,只见那只帅气阿飘和他直播间里的鬼魂们进行互动:“你们看!这个人类被我吓到了,感谢二狗666的100R纸钱打赏,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下次我们直播如何将这个人类吓到尿裤子。” 肆晓时:“……救命QAQ。” 多年后的婚礼上,梁正年满脸甜蜜地宣读婚誓:“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时,吓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肆晓时:“……”再说离婚。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直播 都市异闻 搜索关键字:主角:肆晓时|梁正年 ┃ 配角:专栏预收《歌谣天后她家喵[穿书]》求收藏 ┃ 其它: 第1章 很久前,肆晓时依照公司投来的漫画需求,仿画过一张网络热传的“国际孤独登记表”。 一级到十级,分别是一个人逛超市,去餐厅,喝咖啡,看电影,吃火锅,去唱K,去看海,去游乐园,去搬家和去做手术。 有人说,这张孤独登记表简明扼要说明了当下都市人的孤独等级,一旦做了这件事,你就已经在相应的等级指标后面打了勾。 更有人说,都市芸芸,越孤独越难熬,越孤独,越可悲。 时至今日,没动过手术的肆晓时表示,如果光靠这张登记表来算,她已经光荣达到了第九级。 前面的事多多少少都做过,一个人搬家么,算上这次,也是第二次了。 然而她并不觉得孤独,看着合同上的月租单价,她甚至有点开心。 房东儿子要结婚,她被房东补偿了一个月房租,还被介绍给了一个刚好有实惠房源的中介,一天时间看房后迅速敲定,在上海近郊选中一间环境超好还十分便宜的Studio。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走了狗屎运。 然而并不是。 那中介也算老实,看肆晓时是一个小姑娘,吊着地方腔,提前和对方透底:“我和你讲啊,这个房子里面啊,几年前住过一个婆婆,婆婆她家里没有什么人吗,就一个人病死在了这里,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好多人都觉得晦气,就不想住,这价格才会一直往下滑,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啊!就算有,那婆婆也善良地不得了,我偶尔来这边帮人看房,太晚了我还会住在这里呢!不过这天地良心么,我还是提前告诉你,你想好再做决定哦!” 肆晓时点了点头,没多想签了合同。 鬼,怕么?如果确定存在的话,肆晓时自然是有点怕的。但她更怕的,是和那些迷信的人一样,错过了条件这么好的房子。而且就算有鬼,也不过是个善良的老婆婆罢了,有什么好怕?又不是贞子! 隔天收拾好所有物什,行李一共两个大行李箱,加上两纸箱杂七杂八的日用品和画册,一个货拉拉顺利搬了过去。 成功入住后,肆晓时按部就班地收拾起来,半天时间,客厅和卧室终于打扫干净,将床铺好后,她决定先躺下歇会儿。 等待睡意时盯着天花板墙壁,思绪渐渐拉长,莫名的感觉如针尖袭来……偶然想起中介的话,幸好没多嘴问一句,老婆婆是死在哪里,不然的话,也许真的会有点芥蒂。 这样想着,肆晓时安慰地拍了拍胸口,身体靠近墙壁蜷缩,很快睡了过去。 梦中,又一次回到外婆的老房子。一楼多窗的小屋里,冬天暖气不太好使,黄色地板上印着小时候跳绳划出来的浅浅道子。视线左边是自己的单人小床,上头还不分季节地挂着蓝色蚊帐,隔着一个木色床头柜,是外婆的大床。外婆坐在上面,盘腿看着电视里的抗日神剧,跟着剧情不断感慨:“哎呦你看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傻……” 梦中的肆晓时似乎还没意识到真实世界发生的事,乖乖顺应着外婆的话,假装也在认真看剧的模样,两只手捧着外婆刚刚给自己冲的热牛奶,小口喝着。 时间一长,肆晓时才迟钝地察觉到什么,剧烈的悲伤席卷而来,将梦靥挣脱。 肆晓时浑身一颤,睁眼时,窗外已是漫天繁星。 从床上起身,肆晓时呆呆望了眼身上被子,她似乎记得,睡觉前没有盖被子来着…… 也许是睡觉时自己扯来盖的吧,她睡觉时喜欢乱动,屋里又只有自己一个,且得这么想才合理。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半。 她起身将行李箱内剩下的衣服摆进衣柜,全部收拾妥当后,踩着椅子将行李箱放到衣柜上面,大功告成。 电饭煲蒸了米饭,用超市买来的陶瓷碗装上满满一碗。透明杯里倒好冒着细小飞花的快乐肥宅水,自煮小火锅跟着冒出热气,也不知要算晚饭还是宵夜。 饭菜放到客厅的透明矮茶几上,一边打开手机上的视频APP,肆晓时开始了深夜宅女的快乐生活。 跟着剧情内丢出的包袱一会儿笑一下,很快一碗米饭吃到了底,肆晓时摸了下微微鼓起的小肚子,不慌忙打了个小嗝。 从大学毕业离开家乡后,她的日子就一直是这样了。 无需坐班的自由职业漫画画师,工作不忙压力不大,日日混一混,便已过了两年。有时候夜里就是想玩想熬夜,分明躺在床上,也要拿着手机把时间刷到零点以后,再后来,索性将这种偶尔日夜颠倒的日子当成家常便饭了。 她虽然还不确定,自己过得是否幸福,摸着良心讲,却着实感受不到那些所谓的孤独与空虚,她一直是一个人,习惯过后,也能在其中找到令自己满足的理由。 一个人,可以在屋子里任性外放喜欢的音乐,可以熬夜看剧到任何时候,可以看随便什么东西,突如其来地放声大笑,可以像个神经病一样自己和自己说话,可以将鞋子随意丢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可以睡觉说梦话,可以做了某些不由自主的梦后,放声大哭…… 她很喜欢这样自由自在的自己。 虽然偶尔会为了未来担忧,不知这样渴望与世隔绝的自己会走到哪一步…想到了死胡同,忙数数年纪,24岁也还算年轻,就安慰自己不要多想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了,反正现在有钱赚有饭吃,有大把大把的自在时光,就足够美好了。 想到这里,肆晓时举起可乐,冲着空气撞杯:“祝我明天中彩票!” 她是单纯想着,命中注定要发生的事,就算不买彩票也能中彩票,这样她有了钱,就可以隐居山林达成终身成就了! 大口灌可乐时,耳边忽然痒痒地,似乎听到一声“呵呵。” 那声音很轻,肆晓时迟钝地放下可乐,再仔细观察下四周,确信是自己幻听了。 饭后无趣,就掏出秘密花园填色打发时间,这一画到了清晨,肆晓时不知何时睡在茶几旁。隐约中,似乎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响动声,一个声音在问:“她刚刚吃的是什么东西?有点神奇啊。” 另一个声音告诉对方:“现在的人越来越会玩了,连锅都发明一次性的了,好想知道味道怎么样。” “太爷爷,你还记得味道吗?” “你管我!” 肆晓时在这段奇妙的争吵中翻了翻身,转向忘记拉窗帘的窗口时,被九点钟的阳光晃醒。 揉眼睛时,她不禁回想起刚刚的梦,毕竟是个脑洞活跃的漫画家,做梦是常事,做稀奇古怪的梦更是常事,仔细思考过后,她确信这是一个没什么实际价值的梦,便不去在意了。 新的一天从刚刚接到的漫画需求开始,将对方需求仔细看下后,觉得完全可以用之前画过的一大半底稿微调应付,就又跑到厨房去给自己煮早餐粥了。 闲暇时打开音乐播放器的年代歌单,各种上个世纪的影视剧插曲开始循环播放,肆晓时抱着粥一边喝一边哼歌,却在这本该无人烦扰的时间点,听到一番刺耳的钥匙声响,待望过去时,有人将门直接打开…… 原来房东忘记肆晓时住进来,今天还准备带人来看房。 乌龙一场,房东很快走了,不过这却提醒了肆晓时要换门锁。 毕竟也算是个如花似玉的单身独居小姑娘,租房换锁这事,真是很有必要。 网上找的上门换锁服务似乎这天都比较忙,一连打了几个电话都说当天不能来,刚出了房东的事,肆晓时有点心急,就直接找了个贴在楼下灯柱上的小广告电话。 锁匠很快过来了,换锁的过程中,却总是趁肆晓时没注意往屋内瞄。 那掩藏在老实人皮囊下的猥琐灵魂被屋内居住的其他生物瞄见,眼睁睁看见他配好钥匙后,将钥匙偷偷在工具箱内的橡皮泥上按了下。 将钥匙递给肆晓时,锁匠脸上还是和蔼可亲的笑。 肆晓时不喜欢和人接触,反倒更轻易被伪善笑容所惑,当真以为这是个诚恳的人。 一切看似非常顺利,锁匠出了门,刚走到楼梯口,却听到一阵窸窣声响。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好奇地打开工具箱,就见一只灰色大老鼠从里面窜出来,又一溜烟跑出视线。 锁匠吓到跌坐在地,回过神时,发现工具箱里的橡皮泥没了。 并不清楚这个“诡异老鼠故事”的肆晓时已经将钥匙挂到钥匙扣上,音乐播放器内,正好播放起杨胖雨版本的《情深深雨蒙蒙》,肆晓时忍不住跟着哼哼起来,刚唱到高潮处,就隐约听到,还有个缥缈的男音夹杂其中:“记得当初你侬我侬,车如流水马如龙……” 不得不说,那声音还挺好听的。 肆晓时明显顿了一下,摇摇头,确信又是幻听…… “最近幻听的情况有点多啊,晚上得早点睡了,不然会提前老年痴呆的!”这样想着,肆晓时当晚很早睡下。 渐入盛夏的夜晚,天气开始热得让人想踢被子。 可到了后半夜又有点凉,肆晓时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正要被凉醒时,一双手将被子重新盖在肆晓时身上。 奇妙的温暖,暗夜间环绕。 第2章 夜深人静,鬼魂的姿态渐渐显露。 月色清辉下,眉眼如画的清俊少年坐到肆晓时床边,穿着很有民国年代感的白衬衫和黑色背带裤。短暂凝视后,举起手中散发着微弱蓝光的直播系统,悄声道:“朋友们,这就是刚刚搬进我家的女孩,她叫肆晓时,我发现她有很多好玩的,而且心挺大的,我们这次先不赶她走,看看这个人还有什么好玩的,对我直播感兴趣的朋友,也欢迎给我打赏银钱啊!” 少年说完关掉直播系统,瞧了眼肆晓时床单上的蓝色碎花图案,不自觉吐了口气。 一只老鼠从远处窜了过来,很快爬上少年膝盖,说起人话:“梁正年,你不把她赶走,我们很麻烦的。” 梁正年跟着点头:“我知道啊,我都没有床睡了!可是昨天偷偷直播她,赚了三百银钱啊!三百啊!如果这样下去,我很快就能凑够银钱了。” 老鼠轻哼一声,两只小短手环在身前:“我看你不是为了赚钱,是觉得她长得像你初恋吧?” 梁成年一刻沉默,膝盖一隐,将老鼠直接丢在地上。 老鼠下落时生了气,灰溜溜跑远:“死小子!和你绝交!” 梁正年还坐在肆晓时床边,可能是被老鼠的话所扰,也不再看她。起身走到客厅,开始玩弄肆晓时带来的东西。 率先引起梁正年注意的,是肆晓时囤在纸箱一角的各种画具颜料。 见那罐子五颜六色,他着实好奇,打开一盒红色的,凑上去用根本闻不到的鼻子试探下,又直接用手指挖了一块放进嘴里…好歹是个鬼,吃这些东西也死不了。 刚说过和他绝交的老鼠这时又凑过来,站在茶几上望着那一盒盒颜料:“她用这些东西画画的。” “她是个画家。” “现在这种工作还能赚钱么?看来唐伯虎生早了,你不知道他活着时多穷!” 梁正年目光微闪,灿烂纯澈的小鹿眼弯出漂亮弧线:“你还认识他?” “他不认识我而已,我曾睡过他老婆。” 梁正年猜想老鼠是在吹牛,不再和他追问,从纸箱内又拿出一个画册,见上头用黑色花体字写着“猫骑士”。翻开画册,里面只有前面几页有画,貌似在讲述一只猫和一个小女孩的故事,治愈温馨的画风,但还没有配文字,梁正年看不出什么,摇摇头将其放到一边。 从纸箱内继续掏,他又看了一遍肆晓时之前帮公众号做的漫画配图,画风都是温暖治愈系,看上去就像肆晓时那个人一样,安静,柔软,纯粹…… 不小心沉浸在一个已经配过文字的漫画故事里,梁正年看着看着,禁不住勾起嘴角。 老鼠这时凑过来,用略带反派气息的音调与梁正年怂恿:“明天我们趁她不在,试一下她那个自煮火锅吧!用那个直播,肯定能赚到很多银钱。” 梁正年瞄了眼纸箱内的自煮火锅,也忍不住啧啧嘴,虽然鬼魂尝不出味道,但对“吃”这件事仍旧存在欲望:“可以试下,反正她有这么多,应该不会发现的。” 梁正年说着,和老鼠相视一笑。 将肆晓时纸箱内的东西全部检查一番后,梁正年又将其一个个放回原位,末了瘫在沙发上,有点不开心:“她睡在床上,我就只能睡沙发了。” 老鼠跟着叹气:“你睡沙发,我就只能睡茶几了。”两人躺下后,老鼠问已然闭眼的梁正年:“你今天赚了多少银钱。” “一百五……” “怎么就少了一半?” “可能昨天她刚来,大家觉得新鲜吧。” “一天就折半了,现在这些鬼魂可真难伺候。” 梁正年心里叹了口气,一只手枕在头下,侧了侧身不再和老鼠说话。 只睡了两个小时,梁正年肚子忽觉一阵剧痛。果然那块红色颜料不会搞死鬼魂,却能惹他闹肚子。 迷迷糊糊上了厕所后,梁正年眯着眼往卧室走,毕竟多年习惯所致,他想都不想就躺到了肆晓时床边,还当这屋子里,不过自己一只鬼。 直等他在睡梦中隐隐察觉到穿透感,再睁眼,发现肆晓时睡觉乱动,这时已将一只手和一只腿穿进了自己身体,好在她察觉不到。 他清醒过后,用力捶下糊涂的脑袋,忍着被穿透的痛感从床上起来,急慌慌往卧室外跑去。 人在神经脆弱时会显得格外敏感,隐约中,肆晓时仿佛听到了梁正年的脚步声,还在一片黑暗中,捕捉到了老鼠的声音:“哇!死小子,你居然吃人的豆腐,忒不要脸!” “你给我闭嘴!”说着,梁正年抬脚一踹,将老鼠扔进虚空。 隔天的日子一如往常,肆晓时吃过饭后,就坐在客厅茶几上听歌画画,偶尔闲下来,会和手机上的异地朋友打电话聊聊天,听说对方前阵子去了海南还是哪里,每天飞来飞去多精彩的生活,多都市现代化的人生…… 肆晓时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但毕竟她从大学毕业后就没再交过朋友,以前的朋友寥寥可数,更令她弥足珍惜。为了和她构成还算流畅自然的聊天模式,肆晓时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活得过于枯燥,就会和对方讲述她做过的,稀奇古怪的梦:“我昨天梦到我床上睡了一只鬼,他半夜的时候还出了卧室,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正坐在一旁偷偷对着肆晓时直播的梁正年如遭雷劈。 作为一只鬼,梁正年一直以为自己很小心,而在鬼魂不想让人类察觉的情况下,分明是可以不让对方感知到的,他很好奇肆晓时是怎么做到的…… 异地朋友也是个好奇宝宝,忍不住追问:“鬼?男的还是女的?” 肆晓时努努嘴:“应该是女的吧,我觉得我还没那么饥渴……” 梁正年吐了口气,转眼见有人给自己打赏了三十元银钱。 肆晓时这时继续说:“不过我觉得可能是被中介影响的,你知道吗?我搬到这里之前,中介和我说,这里几年前死过一个老奶奶,很多人都因为这个不想在这里住,我才捡了便宜。” 异地朋友跟着说:“现在的人也太迷信了,我觉得也无所谓了……” 而后,两人又聊了些其他话题,很快将那个和梁正年有关的梦境岔开,东扯西扯地说了一个多小时后挂掉电话。肆晓时继续画画,当天将公司要求的漫画需求搞好,起身去厨房找东西吃。 梁正年始终拿着直播系统跟在对方身后,老鼠不知何时跑了过来,和梁正年好奇发问:“梁正年你有没有发现,这个人她都不出门的啊!” 梁正年点头,看到有人给自己打赏了二十块银钱,笑着应声:“蛮好的啊!这样大家就可以看到我更多的直播了,你看!感谢常小姐82的二十块银钱!” 肆晓时这时将前天在网上买的速食面拿出来,给自己煮了一碗后,直接站在水槽旁一边看手机视频一边吃。 时间很快滑了过去,连续两天下来,看梁正年直播的人也丧失了兴致,忍不住给梁正年留言:“这是我见过最无聊的活人!” ——“这样的人大多数比较自闭,也许离死不远了……” ——“一个人住,也没有朋友来看她,好可怜啊!” 梁正年看着越来越少的打赏银钱满面愁容,转眼看向和往常一样坐在茶几上闷头画画的肆晓时,也怀疑起来:“如果她真的有一天死在这里了,那我就再也不能睡我的床了。” 老鼠趁机抬腔:“所以找个时间,还是要把她赶出去的,你看,现在她也不能帮你赚钱了。” 梁正年幽幽叹气,倾身观测肆晓时的表情,那画画时专注宁静的神色…他想,这样的人也许安静,但不会自杀的,她看起来还算满足。 很快到了晚上,肆晓时熬夜看剧时,才发现家里没有零食了,从冰箱里扣出不记得什么时候买过的酸奶凑合喝了几口,又熬到快十二点,才跑去睡觉。 梁正年趁对方睡着后又在客厅开起直播系统,先给肆晓时没喝完的酸奶一个镜头:“我记得上次我喝过房东的酸奶,我觉得一点都不好喝,所以我就不尝试了,我们看看她今天画的东西吧……”说着,梁正年打开肆晓时的画册,给镜头展示肆晓时的作品。 肆晓时睡了没有几分钟就从床上起来,因过期酸奶的厉害,捂着肚子匆匆跑去厕所。 梁正年见状,还忍不住和镜头前的鬼魂们打趣:“果然这个酸奶不是什么好东西!” 肆晓时肚子一阵翻江倒海,上过厕所后,整个人还难受地要命,习惯性洗了手去关灯,忘记新家构造,沾水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一旁插座孔,一个小小的触电反应后,肆晓时猛地叫出声:“啊!” 梁正年注意到,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过一会儿,只见肆晓时魂不守舍地走出卫生间,路过客厅时,因电击反应,竟看到了举着直播系统的梁正年。 一旁茶几上,还坐着一只大老鼠! 气氛僵滞片刻,肆晓时揉了揉眼睛,发现还是能看见对方。 直射心底的恐慌加上刚刚泻肚的脆弱一起袭来,导致肆晓时一个激灵,“扑通”晕倒在地。 直播系统内,忽然有鬼魂给梁正年刷了两百元打赏银钱! 顺便留言:太搞笑了!吓到了!哈哈哈哈! 梁正年也惊了,片刻,面向肆晓时微微一笑。 计上心头了。 第3章 隔天醒来,肆晓时诈尸般从床上坐起,发现一切如常。 可自己明明是晕倒在地,如今却躺在床上,还盖着被子? 片刻疑惑后,肆晓时只能将昨晚发生的事,再次当成是做梦。 胆小的她不敢多想,起床后,照常开始新的一天。早起给自己煮粥,饭后没接到漫画需求,就躺在床上看剧,午饭吃的是自热便当,发现这个牌子味道不太好,只吃了半碗便撂下勺子。 下午终于准备出门,准备去附近的超市逛一逛,买接下来一周的零食和日用品。 快入六月的天气还算怡人,肆晓时推着超市推车在食品区挑挑拣拣,偶然又想起昨晚的梦。 说是梦,但那感觉未免过于真实了…肆晓时从没做过这样逼真的梦,一想起来,就觉得诡异。再者那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是谁啊? 肆晓时左右想不透,一个人深陷其中,将面前的薯片拿起又放下,拿起又放下,反复十几个来回后,旁边被挤了位置的阿姨终于忍不住开口:“哎呦小姑娘你买不买啊!我在这里等你半天啦!你不买麻烦给我让让地方好伐!等你半天在这里真的是!” 肆晓时见这阿姨凶巴巴地,立马让开地方,拉着小推车往前走,将喜欢的零食迅速扔进推车后,快速离开超市。 回家后,肆晓时尽量不再去想昨晚的梦,哼着歌将零食放进冰箱后,走到客厅沙发处准备画会儿手绘。 可画笔和画册刚从纸箱里拿出来,肆晓时盯了眼沙发处,又弱弱将其放了回去。 不知怎么,她开始越来越怕了。 转身回到卧室,肆晓时打开手机继续看剧,中途伸手去够书桌上的水杯,开始一下没够到,再往前挪一点,水杯竟自己迎向了手心。 肆晓时愣了一下,即刻从剧情中抬眼,谨慎地摸了摸水杯杯壁,料想是个错觉。 喝了口水后,肆晓时将水杯放下,却眼见离自己好远的书本,像被什么东西勾到了似地一动,从原本的位置拽下三十度,半身挂在空中,随即…飘在了半空? 肆晓时吓住了,呆呆望着眼前的一切,不敢再说自己是错觉了…… 一旁拿着直播系统的梁正年默默偷笑,看着直播系统内陆续不断的打赏银钱,准备对肆晓时发动新一轮捉弄。 肆晓时的手机这时却响起来,是之前和她聊过天的那个异地朋友:“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肆晓时看着忽然落地的书,不知如何应声。 异地朋友激动地宣布:“我现在在上海!本来我以为活动会很忙,就没时间和你见面了,但是我上司她这次没有和我来,哈哈哈…我这边的事情很快就忙完了,你快点来找我,我们可以见一面啊!” 肆晓时“啊?”了一声,还没回过味儿来。 异地朋友听到这样的态度,难免有些不悦:“啊什么?你不会不想见我吧?” “没没没……”肆晓时说着,尽量不再去看书桌,从床上下去,走到衣柜前找外套:“你把地址发给我吧,怎么这么突然啊,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要什么准备啊!我本来以为没时间见你就不告诉你了,没想到现在可以,你不觉得惊喜吗?” 肆晓时“嗯嗯”应着,和对方约好地点后挂下电话。 她重新洗了把脸,想到是见老朋友,还认认真真地画了个妆。 梁正年看着对方,忍不住喃喃:“她要见的这个朋友是她的心上人吧?” 老鼠在一旁道出真相:“电话里也是个女孩子啊!除去她搞百合的可能性,我觉得她这是很少出门见朋友,所以不管见什么朋友,都要选择隆重些,不然的话,看她买的那些化妆品,都没机会用!” 肆晓时被老鼠无缘无故戳中心扉却毫不知情,很快收拾好离开,地铁坐过八站,又走了一段路,和异地朋友在一个艺术馆门口见面。 虽说很久不见,但性格所致,即使是久别重逢,也并没有什么令人感动的情景发生。 互相道了声“好”,两人说说笑笑,走到附近一家西餐厅吃饭。 异地朋友叫苏晴,是肆晓时的大学同学。一个寝室六个人,苏晴算是和肆晓时关系最要好的,可对方大学毕业后就跑去了北京工作,肆晓时本答应和苏晴一起去北京奋斗的,但毕业后发生了一些事,她嫌北京离家乡太近,毅然选择了上海。 点好餐后,苏晴又开始和肆晓时聊起热爱的工作:“你知道吗?我们这次这个展会上,有个明星会来哦!还有一个顶流时尚杂志的主编,超级多的媒体,感觉这次的项目我要是做成功了……” 肆晓时乖乖听着,脑子里还想着家里发生的怪事。 苏晴说完自己的事,开始等待肆晓时的回话。肆晓时却像个被勾走魂魄的人,皱着眉头,用刀叉不断碾压着盘中银鳕鱼。 苏晴难免疑惑:“你怎么了?” 肆晓时猛地抬眼,扯起官方假笑:“没有啊,只是最近…最近……” 苏晴见她说不出什么,主动给她找起理由;“你是不是最近又开始做梦了?” 肆晓时紧紧抿了下唇,仍旧不是很想谈那件事。 当年那件事发生后,肆晓时回到学校的最后一段时光,总是会做梦哭醒。 据苏晴了解,肆晓时的父母在她很小时车祸离世。她是由外婆带大的,因为外婆还有两个儿子,因此肆晓时和外婆的生活,基本都是靠两个舅舅接济。 即便肆晓时从小都在努力做个乖孩子,但两个舅舅因这个多余又浪费钱的侄女,始终感到嫌弃。也许在内心里,两个舅舅都希望肆晓时当初也跟着她父母车祸去世,那样就省去了很多麻烦。 因此对肆晓时来说,外婆是唯一的亲人,全世界对她最好的人。 大四那年即将毕业,肆晓时为了避免再去找舅舅要钱,参加了一个全国性的插画大赛。听说赢的人会得到高额奖学金,她很想得到,这样就算毕业后一开始找不到工作,也可以暂时养起自己和外婆。因此为了这个比赛,她参加了需要留校一周的集中培训,每天除了蹲在画室画画就是蹲在画纸前吃泡面,拼了命地提升自己。 一周后比赛结束,她觉得结果十拿九稳,才忙给外婆打去电话。 却不想,电话没打通。 回到家后,才听说五天前外婆突发疾病住院,当晚就离开了人世。 舅舅们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自己,他们可能甚至忘了还有肆晓时这么个人。不仅如此,他们在肆晓时不在的时候,立马卖掉了外婆的祖屋,分掉了外婆的遗产,葬礼火化仪式过后,肆晓时和外婆的关联,只剩下眼前的牌位…… 肆晓时单方面和舅舅们解除关系,将行李全部收拾到学校宿舍的第二天,接到了插画大赛的比赛结果,她赢得了奖学金。 却失去了外婆。 后来很久,肆晓时才将这件事告诉苏晴。 苏晴为她难过,却知道,一切已无能为力。 肆晓时呢,恨过舅舅过后,也忍不住恨自己。 她确实是为了那个插画大赛,一时忽略了外婆。如果能早一点给外婆打电话,也许就不会将一切错过,她多希望外婆离开时,她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能守在外婆身边看着她离开也好啊…… 最亲近的人离开时,她却毫不知情。只等一切结束,才获知一切的打击…… 没人能想象,肆晓时曾在多崩溃的世界里沉浸。 苏晴见状,忙又和肆晓时说起开心的事:“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对了,我的房间有两张床,本来我上司要和我一起来的么,现在我一个人睡,你晚上要不要过来?我们可以再多待一会儿。” 肆晓时本想答应,低头却收到公司发来的插画需求:“不了,公司给我发需求,我得回家画画恰饭。” 苏晴点头,吃过饭后,和肆晓时去人民广场逛了逛。一直逛到广场上人影渐稀,路上两人分别买了杯柠檬茶,最后在地铁口愉快作别。 回到家时已快到凌晨,肆晓时打开房门,灯一打开,见自己的自热米饭在半空中飘着,勺子还不断往一个方向递着。 以为肆晓时今天不会回家的梁正年愣了下,觉地自热米饭飘在半空这个景致有些诡异,索性选择让肆晓时看到自己。 却不想,一个少年在眼前突然出现的景致,要比原本恐怖更多…… 肆晓时惊到张嘴,手中柠檬茶握不住,“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茶水溅了一身:“妖…妖精?” 梁正年跟着动了下脖子,转眼看到直播系统上,有鬼给自己打赏了五十元银钱,忙将直播镜头瞄向肆晓时,笑眯眯打起招呼:“嗨!我先自我介绍下,我不是妖精,我是鬼。” “……” 第4章 面对这样的情形,肆晓时这个孤僻宅女在几分钟的头脑风暴后,不愿牵扯活人入坑,竟傻傻地选择线上求助。 深夜,知乎上出现了这样一条问题:救命啊!有只阿飘在我家直播怎么办? 楼下很快顶上用户“颜控不要命82”的精华评论:帅吗? 提出问题的肆晓时蹲在自家角落,满脸黑线。 回头瞧一眼,那只帅气阿飘已握着直播系统迎上来,和镜头前的鬼魂们进行火热互动:“你们看!这个人类被我吓到了,非常感谢二狗666的100元银钱打赏,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下次我们就直播,如何将这个人类吓到尿裤子吧!哎…不对,好像提前播放了……” 肆晓时低头,看了眼被柠檬水打湿的裤子:“这不是!” 梁正年笑笑,慢条斯理地收起直播系统:“那你也去处理下吧,怎么有股酸酸的味道?” “……”肆晓时往一旁又缩了缩,恐慌过后,更多是料定“没命活”后的坦然:“你…真的是鬼?” 梁正年点头,拍了拍胸口:“不信你试试?” 肆晓时瞥了眼对方胸口,那白色衬衫领子开得有些大,加上这是个肤白貌美的帅鬼,多年没沾过男色的怂包肆晓时顿时不好意思了。 梁正年还热切往肆晓时身边凑:“来啊!反正你都发现我了,不想试试吗?摸摸我,看看是什么感觉。” 肆晓时恐慌地往一旁缩,很快像壁虎一样贴到墙壁上:“你不要过来了,你到底要干嘛?” 关掉直播系统后,梁正年也懒得再吓她,一时态度温和,完全不像个鬼:“你都看到我了,我要是再忽然消失,你不是更害怕吗?来吧!摸摸我,我还不知道,要是人类想要摸我,可不可以摸到呢,我听过一个……” 梁正年说着,继续往肆晓时身边凑。 肆晓时拼了命地把住墙壁,当即吓哭了:“啊!你不要过来啊!我拜托你,我现在还不太想死,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不吓死我……” 梁正年摸了摸自己的漂亮脸蛋:“我很吓人吗?” 肆晓时见他这模样,更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要知道,故事里面的鬼都喜欢捉弄人,肆晓时料定他是个不怀好意还道貌岸人的鬼,压力越来越大:“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我真不是故意打扰你的……” “你不是故意的?可你还是住进来了啊。” 肆晓时愣了一下:“中介骗我!她说死在这里的是个老婆婆。” “哦!你是说南婆婆吧?她是几年前死了,不过早就投胎去了。我比她死的时候早太久了!” 肆晓时一把鼻涕一把泪,这时见他给了自己空间,悄悄往门口挪去。 为求保命,表面和梁正年吃力周旋:“那你……是什么时候死的啊?” 梁正年数了数时间:“嗯…按照现在的年份算,应该是民国1943年,你知道那个时候吗?” 肆晓时注意到梁正年的白衬衫背带裤,似乎确实能和他说的年份对上。而且,刚才她也是亲眼看到梁正年从虚到实出现在眼前的,对方无疑不是人,她本能地选择逃避,却不太清楚,究竟能不能逃开:“那你…现在应该有七十多岁了吧?” 梁正年笑笑:“算上死之前,应该是一百多岁。不过我的脸不会变化了,鬼都是这样子的……” 正说着,肆晓时已经挪到门口,将手按在把手上,开门后转身,却见梁正年又出现在门口,脸上是顽皮的笑:“你去哪里?” “啊!”肆晓时这回真是吓到了,见门口被梁正年堵住,竟傻乎乎望向窗口。 几楼来着? 梁正年注意到,倏忽转身堵到窗口。 月光倾泻在他肩头,仄出一圈柔柔的光:“喂喂喂!你不要闹了,你要是被我搞死了,我就惨了。” 肆晓时的哭声断断续续:“可是…你放我走好不好?我真的…好害怕……” 梁正年知道这时候,就算把她困住,和她将一切解释清楚也没用,她已经被自己吓透了。没办法,谈不来的人,强制留住也没用,梁正年不是个偏执的鬼,与肆晓时指了指门口:“你要是害怕的话,就走吧,我是离不开这里的,只能你走。” 既罢,梁正年消失在视线中。 肆晓时转身望了眼门口,发现屋内已如往常。 但她猜想,梁正年此刻正在某个角落盯着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下。 为了逃离这种境况,肆晓时慌张离开家。 一路没命地跑向道路中央,打了个车后,去了苏晴暂住的酒店。 苏晴没想到肆晓时会来找自己,打开门后,见肆晓时哭得像个傻子,更懵了:“你…你被打劫了?” 肆晓时还哭着,抱着自己的包走进屋内,一下坐到床上:“我的屋子里有个鬼。” “哈?”听到这样的话,苏晴自然是觉得滑稽,继而看肆晓时的模样,完全不像玩笑,跟着坐到她身边:“你能…详细说下吗?” 肆晓时就将住进新家之后的怪事全部告诉了苏晴。 苏晴听后,还忍不住和对方确认:“所以这个鬼,现在在你家里?他是个男的,还会做直播……” 肆晓时点头时眼泪跟着啪嗒,虽然梁正年没做什么实质性伤害她的事,但她还是快要被吓疯了。 苏晴紧眉,琢磨片刻,竟和肆晓时疑问:“这个事情…有点过于奇妙,晓时啊,你确定,你不是最近看李佳琦直播太多了吗?你知道,很多人都说李佳琦是魔鬼,你可能被不小心洗脑了,再加上一个人憋在家里……” “我没有!”肆晓时也知道这件事很难让人信服,但她绝对不想在这个时候被人质疑。 苏晴刚要继续说,肆晓时已炸毛似地从床上跳起,捂着脑袋和苏晴喊起来:“是一个鬼!一个穿着像民国剧里面的男鬼,不是李佳琦!是鬼!不是魔鬼!” 苏晴发现肆晓时真受了刺激,忙安抚对方:“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总之他应该没有跟过来,你放心吧,别怕了。” 肆晓时抹了把眼泪,得到信任后,仍旧感到绝望:“可是怎么办啊!那是我家啊……” “那还能怎么办啊?搬家喽!” “可我才刚刚搬家,钱都花得差不多了,再搬家又要浪费好多钱啊…而且我住的那个地方很便宜环境也很好啊……” 苏晴轻声吐槽:“所以事上没那么多好事,那屋子便宜总是有原因的。” 肆晓时无力地瘫坐回床上:“妈呀…我之前做过的那个梦,他…是和我睡过吗?” 苏晴坐在一旁,觉得有点好笑。当然好笑中还带着一点毛骨悚然。毕竟在苏晴的印象中,鬼的形象不会是梁正年那种清秀俊美的小鲜肉,就算是个漂亮点的男鬼,也得是七窍流血的…… 七窍流血的男鬼躺在身边睡觉,这……苏晴觉得,今晚自己也要做噩梦了。 这时,苏晴又看了眼手机上的公司群信息,明天展会就要开始了,还有各种事务要处理,她没时间去想这些,只能先安抚肆晓时休息:“好了,我们先睡吧,你不敢回家,明天和我一起去展会吧,我搞张票让你进去逛一逛,那个…鬼的事,就等事情结束再说吧,反正这酒店没鬼,你放心吧。” 肆晓时乖乖点头,洗了把脸就躺下睡了。 然而刚经历这种要命的事,即便是远离了梁正年,肆晓时也睡得格外不踏实。 梦境饶不过她,肆晓时睡熟后,再次遇到梁正年。 被那些和鬼魂有关的剧集影响,分明梁正年两次展示在肆晓时眼前的形象都是个干干净净的少年。可在梦中,梁正年却变成了脸色苍白且满脸带血的怪物,这还不算,对方还钻出了两只老鼠耳朵,龇着血腥龅牙朝她伸出魔爪,喉咙里钻出阴森森的怪音:“快来摸摸我!” 被扼住喉咙的一刻,肆晓时真觉得快要死了,结果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从床上猛地坐起来,反倒将坐在镜子前化妆的苏晴吓到。 透过镜子,苏晴描摹腮红的刷子不动弹了,抬眼望着肆晓时:“你还好吗?” 肆晓时擦了擦额头冷汗,失魂落魄地摇头:“没有……” 苏晴放下刷子,口红涂完后,完成精致妆容的最后一步。起身一边换衣服一边和肆晓时说:“和我一起去展会吧,我猜你现在这种情况,应该不会想一个人在酒店待着吧?” 肆晓时点点头,自从外婆死后,她第一次那么渴望走入人群,关爱大众…… 起身去到盥洗室,用苏晴的洗面奶洗过脸后,肆晓时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圈有些重,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半截,嘴角无力上扬,正丧气时,镜中出现梁正年带血的面孔。 “不想试试吗?摸摸我!” 不想啊!怎么会有个鬼对自己提出这种要求? 良久,梁正年还映在镜子里,肆晓时叹了口气,用牙刷杯里的水往镜子前狠狠一泼,对方才暂时消失。 第5章 和苏晴到展会后,肆晓时不好打扰苏晴工作,独自一人逛起展会。 听苏晴说过,这次展会实际就是一个动态画展。很多在艺术界有名气的画家都会在一个动态装置下展示自己的画作,来参展的也大多数是艺术圈和时尚界的名流,若是看上哪个画家的作品,就会和对方产生合作。而苏晴的公司,作为举办这场展会的中介就有钱赚。 肆晓时本不在意这些,可步入其中,很快发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站在展会二楼的白色大理石楼梯旁,周围满是衣香鬓影艳色桃腮。远远看去,那一身露肩礼服裙的苏晴步入其中,看起来真是很相称。 可这个俨然变成女强人的好朋友,却忘了提醒肆晓时换衣服。导致这个刚刚被鬼差点吓尿的傻丫头穿着昨天的红格子衬衫与牛仔裤就来了,一眼望去,就她一个休闲风,显得过于随意。 然而肆晓时别扭一下,很快就懒得在意这些了。目光一转,她仿佛又看到了梁正年,这次只有半个身子,悬在远处人群中,对自己微微笑着。 肆晓时立即转过目光,她知道这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但恐慌已如毒芽深陷心中。 她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脆弱的神经一定会出问题。 她得赶快离开那个地方,不能和这个鬼住在一起! 可突然搬家…一来要赔付房东三个月的房租,二来她又很难找到下家,三来…她没钱。 绕了一圈,还是“穷”的问题。 叹气时,肆晓时又开始幻想,要是能有个男朋友就好了,或者一个在上海的朋友,能收留自己的那种,一段时间就够了,可她没有。唯一幸运的是发生这件事时,苏晴来到了上海,不然的话,肆晓时毫不怀疑昨晚自己会蜷缩在公园长椅上过活。 冷风吹,心肝碎…… 正满面愁楚间,苏晴从远处跑了过来,和自己激动地说:“刚才谈下了一个大合作,这回算是有点成就了,真是太棒了!” 肆晓时虽为对方开心,如今却只有力气弯下嘴角。 苏晴知道她在烦什么,从一旁接来侍应生盘中香槟,递给肆晓时一杯:“我们团队后天就要走了,明天还能收留你一天,可是你之后怎么办啊?” 肆晓时灌了口香槟,平时不常喝酒,这一口香槟都嫌辣嗓子:“我真的不想搬家…而且如果我就这么逃走了,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摆脱这个阴影,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把那个鬼赶走?” 苏晴没见过真实的鬼,单听肆晓时这样说,不住产生些戏剧性的想法:“也许…可以吧!上海有没有那种神婆店!或者黄大仙之类的?对了,那个是西方鬼还是本地鬼啊?看看你是用大蒜还是桃木剑!” “民国的,当然是本地鬼啊,他的样子也是本地鬼。” “这样哦……”苏晴反应一下,又问起:“不过他为什么会让你看见他啊?你都逃来找我了,看来他不是想要杀了你做替死鬼这样子哦?我们要是找黄大仙把他灭了,会不会也不太好?” “我记得,他好像和我说,如果他把我弄死就会很麻烦什么的…然后…他似乎就是要放我走,好像他本来就住在我家,只要我走了,他就不会缠着我了。” “啊…那我觉得,你还不如搬家算了!” “哎呀!好气啊!”肆晓时也清楚搬家是最简单有效的解决办法,但碍于现实情况,还是想和这个鬼斗一斗法:“那是我的家啊,我付了房租的,我走了之后还要赔钱,他都不用付房租……” “你在跟一个鬼计较房租问题么?” 肆晓时没了话,灰溜溜低下头,又灌了口香槟。 虽然觉得事情有些离谱,苏晴还是勉为其难伸出援救之手:“那就试试把他赶走吧!我明天下午有时间,工作结束后,我们去找找上海的大仙,帮你捉鬼!” 肆晓时格外感动,可一想到要捉鬼,难免越想越忐忑,之后的时间基本上没再离开过苏晴。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下午,苏晴根据网上查到的消息,找到一家风水店。 进入熏香缭绕的店内,苏晴紧紧抱住自己的小CK,一边往灰色幕帘后走,一边和身后肆晓时说:“这个店是我在网上查的,听楼下评论说,这个店的风水大师叫墨远客,人称墨大师,精通奇门遁甲且聪明绝顶,不仅帮人观测风水,还业余捉鬼,很多原本有怪事发生的房子,都是被大师治好的,可厉害了!一级棒!” 肆晓时拽着苏晴胳膊,只看这店内气氛,不住更怕了。 落座后,从墙上的桃木剑看到小葫芦,肆晓时最后将目光落向面前头顶锃亮的墨大师。 不得不说,这个墨大师,还真是聪明…绝顶! 见是两个小姑娘,墨大师正了正身上被单一般的衣衫,文质彬彬地态度:“两位来此,所为何事啊?” 苏晴帮肆晓时开口:“大师啊!我朋友她家里面,出了一点…脏东西!想请你帮忙处理一下!” 墨大师了然,将手抬在空中,念念有词地碰了碰手指肚:“哦!我知道了,这个东西有点不好对付……” 肆晓时用力点头,却还躲在苏晴身后,怯怯望着墨大师:“那大师能处理一下吗?只要让他不再出现就好了,也不用非灭了他,我只是怕他而已,他实际上也没伤害我的。” 墨大师微微点头:“这个么,就更容易了,不过…这几日雨水太重,利于阴气,我看得过几天,出了日头再去处理,那时才能事半功倍。” 苏晴忙点头:“那就这么定了,我看天气预报说,后天就是晴天了,大师你可以那时候去抓鬼。” 肆晓时反应一下,立马急了:“不行!后天的话我住哪里啊!我不敢回家。” “你不用怕,我的房间可以多开两天,你还住在酒店,不用你花钱,没事的。” 肆晓时勉强点头,临走时,忍不住又问起墨大师:“那个大师啊!我想问一下资费,我呢…比较穷,要是太贵了,我也没必要抓他…我搬家就好了。” 墨大师笑笑,仍旧是客气的姿态:“你放心,我出山的固定费用是两百,事成之后,你随缘给收山费,这里有个我之前开过光的桃木剑,你先拿着护身,免费提供,日夜戴在身上,神鬼勿怕。” 肆晓时恭敬地接过桃木剑,和墨大师说了好些声“谢谢”后,才走出风水店。 后来的时间,肆晓时陪第一次来上海的苏晴在市中心闲逛,这个商场到那个商场,在四通八达的商场高架桥上来回盘旋。 实际上,来上海这么久,肆晓时都没怎么逛过这些地方,只见苏晴在各种专柜店开心地试用香水和口红,不禁发问:“北京没有CHANEL吗?” 苏晴嘟着嘴将香水瓶撂下:“有啊!但是我在北京也没什么朋友,工作太忙更没什么机会去逛街,这次终于有时间又有你,当然想开开心心地玩喽!” 肆晓时跟着哀伤起来:“我也是这样,但是我之前觉得,一个人挺好…谁也想不到,我会遇上那种鬼扯的事。” “确实是鬼扯……”苏晴又拿起另外一瓶香水瓶,放在手腕处喷下:“不过我想啊,这也许是老天在告诉你,你也许不该一个人住。晓时啊,这次如果那个墨大师没有给你搞好,你就搬家吧,我的意思不是继续在上海,是来北京,我们两个在一起,也有照应不是吗?” 肆晓时面对这样的要求而有些动摇,可实际想法一出来,又摇了摇头:“我不想去北京,那里离我家太近了。” “近又怎么样啊!你那些舅舅又不会来找你。” “我只是……”肆晓时只是怕,离得太近,会更加难过。 苏晴见她又一次顿住,也不再劝。后来和她回到酒店,彼此又聊了好些以前的事,对大学时光和友情岁月的怀念,总是容易让人一下陷入幸福漩涡。 肆晓时当晚在欢快的言谈中睡下,意外地没有做噩梦。 可第二天,苏晴就提着行李箱上飞机了,肆晓时在机场和对方作别,一个人打车回到酒店后,面对屋内空落落的一切,前所未有的感受到孤独。 一个人做手术的话,会是这种感觉吗? 肆晓时自我否定地摇摇头,她觉得此刻的自己,面临的是爆表二十级孤独。 但谨慎思考过后,她终究选择了这种孤独。 她也不知是对是错,只是像面临梁正年一样,她选择了逃避与抗拒…这些都是本能的反应,无谓对错。 而明天,她即将带着墨大师,和梁正年一战! 第6章 翌日很早醒来,肆晓时跑到窗前,拉开酒店厚重的暗金色床帘,望见浅白天色从远处高楼大厦后缓缓绽出。 她确信,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捉鬼好日。 通知苏晴退掉酒店客房后,肆晓时联系了墨大师,在自家楼下等到对方后,才敢一起上楼。 至了门口,墨大师先是退后一步,上下瞧了眼房门,一脸古怪。 肆晓时愣了一下,哆哆嗦嗦地从包里去掏钥匙:“天哪,墨大师,我走的时候没有锁门,这个鬼居然把门关起来了。” 墨大师紧了紧眉,心里是在想,走的时候没关门,恐怕关门的不是鬼,是小偷。 肆晓时闷头找了半天,才想起钥匙落在屋里,又慌了:“糟了大师,我的钥匙落在家里了,我现在进不去。” 这样说着,门忽然被打开了。 “吱嘎”一声,将肆晓时和墨大师同时吓了一跳。 打开门却没让两人看到的梁正年和老鼠站在一旁,见到那个墨大师,老鼠蔑声:“切!就这个胆子还当大师!一看就是个半吊子。” 梁正年笑而不语,是没想到,肆晓时这个怂包还敢回来。 肆晓时瞧了眼墨大师,令对方先进:“大师,你先,我怕。” 这要求够直接,墨大师虽觉出古怪,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顺便从包中掏出一张黄色道符,拎在身前挡煞似的。 肆晓时及时跟上,想了想,还是与对方提醒:“大师,你把他赶走就可以了,不用收了他。” 跟在两人身后的梁正年止住脚步。 墨大师告诉肆晓时自己心里有数,即刻又从包里掏出一柄六边形的乾坤镜,一边照着屋内的沙发台灯,一边念念有词。 肆晓时始终握着墨大师给自己的小桃木剑,像只时刻怕受惊的小动物。 很快,墨大师走到沙发旁的小矮柜前,用乾坤镜照了一照,哈哈大笑:“好啊!你这孽畜,还敢造次!”说着,将手中道符按到矮柜上,中指与食指立起,放在眼前绕了好几圈,又喊了好几声“急急如律令”后,从身上那个布袋包中又掏出一把桃木剑,按在矮柜上一顿乱劈…… 站在远处观摩这一切的梁正年与老鼠满脸黑线。 墨大师作完妖后,收起乾坤镜与桃木剑,而后与肆晓时说:“好了!这妖物现在已被我降在这柜中,记得道符不要摘,你之后将这柜子带道符沉入河中,就会将那妖物困于水中,他便不会再来干扰你了。” 老鼠“靠”了一声:“这死光头缺德啊!我都知道这样干不卫生!” 肆晓时虽有顾及,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好的,那就谢谢墨大师了。” 墨大师当是功成身退,这便要和肆晓时谈起价钱:“这个…出山费与收山费……” “哦!”肆晓时即刻从包中掏出早上取来的现金,整整齐齐四百块:“大师我也不好意思给你太少,出山费和收山费一样的,一共四百,你看好不好?” 一道破符换四百,谁能说不好。墨大师微微一笑,刚要去接钱,茶几花瓶内的白色芍药花,凭空被拎了起来,半空中绕了一小圈后“啪”地落在地上。 吓了两人一跳。 肆晓时即刻收回手,指着花落的地点:“大…大师,貌似还有一个?” 墨大师这时真慌了,毕竟之前找他的那些人,不过是有疑心病,自己骗自己,要不就是老婆或小三搞事,想要家里男人收心才骗说有鬼。 这真实的鬼,墨大师可是见也没见过的,实在这墨大师,压根也不信世上有鬼。但眼看四百块就要到手,墨大师还是掏出了桃木剑,对着那朵花大喝:“嘚!妖孽!你的孙儿已被我降住,你还敢造次?也想沉尸江中?” 见花没了动静,墨大师刚要手心,脑门却被人一捶,一捶,又一捶…… 那力度过于真实,将墨大师整个人打得跌坐在地。 肆晓时眼巴巴望着这一切,自然不知,是梁正年手里攥着块石头,一下下捶着墨大师锃亮的脑门,一边捶还一边教训:“死老头子干什么不好?做这种折寿阴损的事,骗小姑娘的钱好意思么?到时候去苏以那里记你一笔,让你下辈子当畜生!” 墨大师被鬼打,隐隐地,似乎也听到了梁正年的声音。脸色一苦,顿时哭得比肆晓时还要窝囊,摘下脸上的黑框眼镜,连滚带爬地往门口跑。 肆晓时忙与对方喊起来:“墨大师……” 墨大师跑到门口,只和肆晓时道:“这生意,我不做了!有鬼!有鬼啊!”说着,一脸张皇地破门而出。 屋内只留肆晓时一个人,没有了大师,她也不敢造次,还傻傻握着手中桃木剑保护自己。 梁正年这时出现在肆晓时面前,不远不近的距离,与她灿然一笑:“你回来了?” 肆晓时“哇”地往后跑去,一下蹦到沙发上,揪起小矮柜上的道符冲梁正年比划:“你不要过来!” 梁正年无奈:“你确定那个骗子的东西有用?” 肆晓时懵了懵,也不犯傻了,将桃木剑和道符丢在一旁,重新握起四百块,往梁正年面前递:“给你。” 记得之前有个朋友和她很现实地说过“钱能保命”,也不知好不好使。 梁正年摇摇头:“这个我用不了。” “那我给你烧纸钱!很多很多的,你不要再来烦我就好了,我求求你。” 老鼠这时没露尊容,却让肆晓时听到了声音:“她要给你烧银钱,好啊好啊!给我也烧点!” 肆晓时听到老鼠的声音,难免又往左右去望。 梁正年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这些钱对我都没有用,我得自己赚的钱才可以。” 肆晓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看对方并不打算伤害自己,又一副听得懂人话,很讲道理的样子,索性和对方说:“可是你要赶我走,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搬来这里,我本来就没什么钱,要是再赔房东押金和房租的话,我就只能借钱去北京找我朋友了。” 梁正年对她的处境也是半懂不懂:“哎!其实我也不想吓唬你,只是他们喜欢看……”说着,梁正年拿出自己的直播系统,打开显示器往肆晓时的方向照射。 肆晓时只看到一个由蓝光构成的屏幕,看起来有点高科技的意思:“这是什么?” “我的直播系统啊,你之前不是看到过?” 肆晓时点了下头,想起上次梁正年正在用自己的自热米饭直播…… “你还吃我的米饭!” 梁正年“额”了一声,忽然坏笑:“我只是有点好奇,而且我看你那上面的标价,一盒也不贵么…不好意思喽。” 肆晓时可不敢承受鬼魂的道歉,毕竟她对“鬼”这种东西实在陌生,也不知道,他这一秒笑容可掬,会不会下一秒就性情大变,变成那种会搞死人的厉鬼…… 梁正年瞧了眼直播系统,这时段似乎没有鬼在线,便关掉了系统,抬眼继续和肆晓时说:“我是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我必须得靠直播赚钱,那天你不小心看到我,我的直播间忽然有好多人打赏,鬼魂们似乎觉得,捉弄人这件事比较有趣,所以我才想着搞点事情,当然我也不想真的吓到你。” 肆晓时缓缓放下握着四百块的手,稍微松了防备,且看眼前的梁正年,如果不知道他是鬼,就是个干净帅气的少年,只是穿着有点民国风罢了:“但是你知不知道,鬼会把人吓死的。” “对不起。”梁正年诚恳道歉,桃花眼像能放出勾子,将人心绪拨乱。 肆晓时深吸一口气,当即料定,这是个勾魂儿鬼。 避过目光,肆晓时环起双手抱住自己:“你真的不会杀掉我吗?” 梁正年试探着往前飘了飘:“当然不会!我本来是想赶你走的,因为我实在是离不开这里的,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所以…只能你走。” 肆晓时认命地叹了口气:“那能不能,稍微让我缓一缓,只要住满三个月,我就可以和房东商量不赔双倍房租了。” 梁正年想了想,觉得三个月而已,对鬼魂来说,无非弹指一挥:“也可以吧。” 肆晓时想不到对方这么好说话,即刻又问:“那你之后,能不能不要吓唬我?” “不吓唬你,怎么赚钱呢?” 肆晓时苦起脸色:“可是我真的很怕,这样我会被吓出心脏病的!你为什么一定要做捉弄人的直播,卖口红不行么!” 梁正年不懂肆晓时的佳琦梗,思索片刻,只是回答:“鬼不需要涂口红啊。” “……” 场面再次僵化,老鼠这时凑到梁正年耳边,噼里啪啦一顿嘀咕。 梁正年觉得这点子不错,走到肆晓时身边坐下,再次开口:“我有一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刚说完,老鼠用牙啃起梁正年的耳朵,鬼魂能感受到鬼魂的攻击,当即将老鼠抖下肩膀,后怕地纠正:“哎呀!是我朋友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 第7章 肆晓时今年二十四岁,她完全没想过,有一天会坐在自家沙发上,和一只鬼进行商务合作…… 原来小老鼠告诉梁正年,反正肆晓时已经看见他了,不如就让肆晓时配合自己演戏,只要在知道是梁正年捣鬼的基础上,装作被吓的样子,就可以帮梁正年赚打赏银钱了。而作为交换,肆晓时可以继续在这个拥有廉价房租的屋子里面住下去,如果肆晓时忽然有一天交不起房租,他甚至可以帮忙将房东吓跑! 简而言之,梁正年在邀请肆晓时和他一起“骗鬼”…… 肆晓时一开始选择拒绝,毕竟这件事实在有很多弊端:“如果看你直播的鬼魂发现我们在骗他们,他们会不会来找我的麻烦啊?” 老鼠这时在肆晓时面前显了真身:“笨死了!” 肆晓时发现桌上突然出现一只老鼠,要比看见梁正年时还要害怕,甚至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吓得嗷嗷直叫。 梁正年忙安抚她:“你不要怕,他是我的朋友,他也是鬼,只不过和我们物种不一样,他死的时间很早很早,所以他会说人话了。” 肆晓时还往角落处用力缩着,慌张和梁正年确认:“还有其他鬼吗?让他们一起出来吧,一会儿一个我承受不住啊!” 梁正年摇头:“没了,这栋大楼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了,我是走不了,他是不想走。” 老鼠这时开口,抱着自己的肚子瘫在茶几边缘:“傻丫头,你不想想,这个办法多好啊!你又可以继续在这里住,又可以帮他赚银钱,这件事情哦!你不说,他不说,谁会知道?而且就算被知道了,顶多他赚不到钱,骗不到鬼了,你是一点都不用怕的,看直播系统的鬼,大多数都在用直播系统,他们都是自杀去世的鬼,死后不能轮回,只能待在死去的地方徘徊。过路鬼看一眼的,等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去轮回的,谁也不会回来计较这一点打赏!” 肆晓时虽听得迷糊,却能很快捉到关键点:“自杀去世的鬼,只能待在死去的地方徘徊…那…这栋楼里面,就只有你们两个,是自杀的吗?” 老鼠伸出小胖手,指了指梁正年:“只有他是自杀的,我是偷油吃时被那个胖女人一棒子捶死的。” 梁正年跟着说:“因为我不太希望有其他鬼打扰我,所以但凡有人在这栋楼里起了自杀念头,我都会想办法让他去别的地方自杀。不然死的鬼越来越多,我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肆晓时稍微明白了大概,又好奇问起:“那你不能轮回,就要一直待在这个地方,赚钱干嘛?赚钱之后,就可以到处飞了吗?” 老鼠帮对方解释:“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负责这片区的死神告诉过他,不珍惜生命,自杀离世的人,若无法在阴界得到十方救济,靠自己在阴间攒到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元银钱,就无法得到转世资格,而且还要永生永世困在死的地方为鬼。也就是说,人给烧的纸钱是不算数的,所以梁正年现在就是在靠直播赚银钱,赚够了银钱,他就可以轮回了!” 肆晓时点了点头,实际上刚刚接收的讯息太多,她的脑子已经有些不够用了。 梁正年又告诉肆晓时:“你也知道这里几年前死过一个老婆婆,我叫她南婆婆,她生前就被人忽视在了这里,死后又被死神拖了好些天才去轮回。刚好她在成为鬼的时候,有一天是中元节,鬼门关大开,我们自杀的鬼也可以离开这里去外面逛逛。南婆婆说想去鬼市给自己买一串玉兰花戴上再走,我就陪她去了。到了鬼市,才发现有人在卖直播系统,我花自己的银钱买了一个,从那以后,才开始赚自己的轮回银钱。” 肆晓时问:“那你还差多少银钱啊?” 老鼠插嘴:“他前面几十年都懒得去鬼市,到了中元节也不去逛逛,其实听说那个直播系统很早就有人在卖了,比你们人类的直播还要早好多年呢!结果他几年前才开始做这个,到现在还没赚够一千银钱,失败!” 梁正年有点生气,一抬手,冲着老鼠的脑门拍下去。 老鼠整个消失掉,不慌不忙,又丢给梁正年一句:“和你绝交,哼!” 肆晓时呆呆望着这一切,忽然觉得有些神奇。摒除恐慌后,更多是接触新世界观后的小激动:“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帮你赚银钱,让你投胎转世,也是可以的。” 梁正年偷偷瞄一眼肆晓时,有点怯怯的羞意:“所以,你愿意帮我吗?” 俗话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苏晴的久别重逢,让肆晓时体会到了孤独的感觉。而现在梁正年出现了,他作为一只完全可以把自己赶出这里的鬼,却友好地伸出了橄榄枝。这让肆晓时觉得,梁正年应该算是一个好鬼,帮他赚钱,自己一个人住,偶尔也能和他说上几句话,不用总是自言自语,也许就能度过这个深感孤独的过渡期了。 “我反正也没能力马上离开这里,帮你也可以啊,我们算是,互利互惠么!” 梁正年展露笑颜,和肆晓时用力点了下头:“那就这么定了,你在这里继续住下去,帮我做直播赚银钱!” 肆晓时“嗯”了一声,灵光一闪,另有顾及:“不过,刚才那只老鼠……” 梁正年说:“他没有关系的,太爷爷不是自杀,但他不愿意轮回,才会一直躲在这里做孤魂野鬼,你放心吧,他不会伤害你。实际上,鬼都不会故意去伤害人的,这对鬼本身也不好。” 肆晓时眨巴下眼:“太…太爷爷?” 梁正年有些难为情:“是啊,他会说人话之后,就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搞得大家都要叫他太爷爷,你不喜欢的话,直接叫他老鼠也行。” 肆晓时才想起问他:“对了,你是个鬼,应该知道我叫肆晓时了,但你叫什么名字啊?” 肆晓时问这句话的时候,特别怕梁正年说他叫“太奶奶”…毕竟鬼的脑回路咱也不懂,咱也不敢问,日后看见他叫“太奶奶”,看见老鼠叫“太爷爷”,想想就觉得又好笑又尴尬…… 好在梁正年没玩笑,自我介绍格外规矩:“我叫梁正年,梁山的梁,正反的正,年华的年。” 肆晓时跟着念叨一声:“梁正年…那么,你之前说,你是1943年死的,鬼是不会老的吗?” 梁正年点头:“容貌不会再有变化了,而且我是绝食而死,身上也没有留下死去的疤痕。” “绝食而死?为什么?” 梁正年不应她,肆晓时瞧出对方情绪,忙摆手说:“我就随口一问,不是故意的,你不想搭理我就不要搭理我,千万不要生气啊!” 梁正年眸中如有清泉,焕出薄薄的温暖与光辉:“没事,只是说出来挺丢人的,我当年一时想不开,因为…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可她不喜欢我,我一气之下就绝食自尽了,要是知道代价是无法/轮回,我才不会那么做。” 肆晓时觉得这事确实挺傻,但怕说出来惹他生气,也不作评价。 而后,梁正年和肆晓时将下次直播的内容谈好,保证肆晓时可以做出令人满意的受惊效果后,梁正年刚准备消失,又听肆晓时问:“对了,你要一直待在这里的话,不直播的情况下,可不可以让我看见,我觉得如果你消失的话,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会真的怕。” “这个…只要你自己想就好了,因为我们鬼呢,如果想要让人类看见,必须得满足双方条件。就是我想要让你看见,你也想要看到我,才会彼此看到。” “……”肆晓时茫然摇头:“可我觉得我不想看见你啊,为什么还能看见。” “你心底里是想的,因为发生了古怪的事情后,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再选择让你看见,你就看见了,如果我不想……”说着,梁正年闭眼,登时消失在肆晓时面前:“你就看不见了不是吗?” 隔一会儿,梁正年再次出现:“而现在,我想要看到你,你也想要看到我,我就又出现了。” 肆晓时糊涂地点了下头,不得不说,有点吃惊。 她完全没想到,她心底里的恐慌,竟能产生看到梁正年的欲望。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口是心非”么…… 梁正年见她还算淡定,禁不住又和她伸出手:“对了,我有好久都没有被人摸过了,你可不可以摸摸我,我想看看是什么感觉。” “……”肆晓时觉得这就有点过了,目光一躲,忍不住又往后缩了缩:“不要,拒绝!疯狂拒绝!” 第8章 其实梁正年想让肆晓时摸他,并没有什么歪心思。 他从太爷爷那里听过一个传说,如若人和鬼彼此信任,就可以突破鬼界与人界的障碍点,得到触碰。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活人,他很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现在,既然肆晓时答应帮他,那么也许,肆晓时作为一个信任自己的人,也许可以碰到自己。 也许自己对肆晓时来说会有点凉,但他知道,他一定能在肆晓时身上感觉到不一样的…… 可她避开了,梁正年也不再和她要求,见她已拒绝看自己,就主动消失了。 当天晚上,直播开始。 肆晓时做好了准备,事先和梁正年顺过台词,心里也不再怕,像加入一场特约恐怖剧的拍摄,镜头摇过来时,她将画册放到茶几上,刚画了没几下,灯就关上了。 肆晓时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摩挲着走到开关处,刚将开关打开,又被梁正年关上。 面对这一切,肆晓时配合地走到镜头前,假装恐慌:“什么情况?” 梁正年这时对着镜头和鬼魂们说:“我上次把她吓走了,还以为她不会回来了,但她好像比较穷,所以还是要继续待在这里,那我们就继续吓吓她吧!喜欢我直播的朋友们,欢迎打赏银钱哈!” 说着,梁正年抬手,轻轻推了下肆晓时。 肆晓时立马像炸了锅似地往一旁躲去,装成看不见梁正年的样子,冲着另一边空气喊起来:“你…你怎么又来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不要再烦我了好不好?拜托啊……” 说着,肆晓时捂着脑袋往卧室跑去,“啪”地一声关上门,恐慌地躲进被子里。 梁正年拿着直播系统直接穿过门,走到肆晓时床边坐下,用对方能够听到的声音开口:“肆晓时……” “啊!”人类一个响彻云霄的嚎叫激起了鬼魂的关注,开始有鬼给梁正年投赏钱,梁正年忙对着镜头感谢起来:“感谢马小姐776的300元打赏银钱,感谢江湖龙哥的250元打赏银钱,祝你们轮回愉快哈!” 而后,梁正年趁着直播观看量高,又将肆晓时从卧室吓到客厅,再从卧室吓到客厅…几个回合后,过了两个多小时,一晚上高潮迭起,共赚了1289元打赏银钱。 关掉直播系统后,梁正年格外激动:“太好了!这样算的话,不到半年,我就可以赚到轮回的银钱了!” “半年?”肆晓时跑来跑去这么久,演完戏后,难免拿起纸巾擦汗:“那也太久了吧,我只能帮你…难道要这样被你吓半年?就算看直播的鬼魂一直在更新,这也有点太水了!” 梁正年叹了口气:“是啊…可是我只有这个方法可以赚到钱,毕竟我只能待在这里,除了靠这个直播系统,就没有别的赚钱渠道了。” 肆晓时跟着叹了口气:“那到底怎么样才可以让你一次直播赚到更多的钱呢?鬼魂们,除了喜欢看人被吓到,还喜欢看什么?” 梁正年摇摇头,诞生于民国的少爷脑子,不算活跃。 太爷爷不知何时坐到了茶几上,从桌上抱起一颗冰糖杨梅,啃食起来:“我不知道别的鬼喜欢看什么,反正我觉得,一遍遍杀自己挺好玩的。” “……”肆晓时往后缩了缩:“杀…杀人?” 梁正年摇头:“他的意思是我杀我自己,因为我已经是鬼了,被人伤害多少次都不会死,鬼魂们也就是想看一个刺激吧,人类被吓到,结果把鬼魂反杀,杀了好多次都杀不死,对他们来说,会觉得很精彩!” 肆晓时点头:“哦!就像看剧一样,这样弄就很刺激。” 梁正年跟着点头,又听肆晓时说:“那要不…下次你吓唬我,然后我反杀你?反正你也死不了,下次直播就继续捉弄我,然后我再反杀你,无限循环?” 梁正年却犹豫,作为一个鬼,他实在不喜欢被东西穿透的感觉。就像上次他被肆晓时的手臂和腿穿过,那种将一个固体物嵌入身体的感觉格外真实,倒也不是怕疼,只是当自己被重新拽出来时,还会感受到全身上下缺钙的感觉。难听点说,那让身体的每一处角落,都仿佛…便秘。 肆晓时见他不应,难免追问:“你怎么了?” 梁正年有点难为情,也不知要不要和肆晓时说。 肆晓时想了想:“是不是就算是鬼,也不喜欢一遍遍死去的感觉啊?” “算是吧……” 太爷爷这时插嘴:“你不知道,虽然不会死,但是感觉很恶心的!怎么说呢!就像你变成了一个不知道痛的东西,但是被人砍了一刀,还是浑身上下的打激灵!” 肆晓时“哦”了一声:“那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大不了,下次直播,我就假装被你吓哭好了!也许还可以多赚点银钱!” 说着,肆晓时和梁正年握了下小拳头打气。 梁正年沉默孤独了多年的灵魂,这时燃起了不一样的感觉。 他还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肆晓时这个人很善良,她帮助自己,理应是自己的恩人。 “谢谢你帮我。” “不用客气啦!”肆晓时大气地摆了摆手,虽然平常不喜欢和人接触,但也懂得人情世故,对待鬼,尤其是这么懂礼貌又好看的男鬼,也会显得格外友善。 很快两人没了话,肆晓时将屋内灯光打开,从桌上拿起一袋虾条,撕开小口吃起来。 转眼望向太爷爷和梁正年,像面对大学室友一样,礼貌地将虾条递过去:“你们能吃吗?” 太爷爷不客气地扒出一根虾条:“吃是可以吃,但是没有味道,就像…嗯…和吃所有东西一个感觉。” 肆晓时又将虾条递给梁正年:“那也可以尝尝。” 梁正年跟着拿起一根虾条,放在眼前端详片刻,轻轻咬了一口。 肆晓时忍不住问他:“你都没有吃过这个东西?” 太爷爷帮梁正年回答:“这厂家还没诞生他就挂了,怎么可能吃过这种玩意。” 肆晓时问太爷爷:“你不是比他死的还要早?” 太爷爷拍了拍浑圆的大肚子:“但我不是自杀死的啊!我不用被困在这里,随时随地都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这就是我想一直做鬼的原因。就去年,我还偷偷上了飞机,跑迪拜待了一阵子呢!那些大酒店的垃圾桶里面什么都有,我吃过的东西,指不定比你还多呢!” 肆晓时想到大酒店垃圾桶里面的东西,不禁没了胃口,继而望向梁正年:“可是这里应该也住过其他人吧,你没有吃过他们带来的东西吗?” 梁正年觉得这虾条蛮有嚼头,吃了一根后,忍不住又拿了一根:“我死后不多久,这里就沦陷了,之后是战争,解放后这里一度是荒地,二十年前才变成郊区楼房,其他房间大多被拆迁户占了,只有这间房空得最久,这么多年房东换了不少,住过最久的人,是南婆婆和她丈夫,后来他们都离世了,因为南婆婆死在这间屋子里很久,人们觉得有些邪门,就不敢进来住。” 太爷爷来回望着肆晓时和梁正年,忍不住多嘴:“而且你住进来,他还挺开心的呢!虽然你占了他的床,但是你……” 梁正年不等太爷爷说完,举起一旁画册,啪地将太爷爷打没。 肆晓时吓了一跳,转眼望向梁正年,听他解释:“他就喜欢乱说话,你不要在意。” 肆晓时耸了下肩膀,性格本就软到不爱较真,鬼让她不要去在意,她又哪里敢在意呢。 低头将之前公众号的漫画需求画好,看一下手机上时间,已然很晚。 转向一旁梁正年,发现对方无事可做,只是瘫在一旁,认认真真看自己画画:“你平时不做直播,就什么事都不做么?” 梁正年回过神,用力伸了下懒腰:“你觉得我有什么事情需要做吗?” 肆晓时也想不到,也就不给对方出主意了,起身准备洗漱时,才想到一个致命问题:“额…我得去洗澡……” 梁正年收起架在茶几上的大长腿,给肆晓时让开位置:“好啊。” “我…想问一下,你作为鬼…是有透视眼的吗?” 梁正年摇头:“没有啊。” 肆晓时稍微放心:“哦,那就好。” 梁正年上下扫了眼肆晓时,轻轻收回目光时,又坦白了一把:“不过你刚住进来的时候,我就看过你洗澡了。” “什么?” 作为老鬼,梁正年摆出浑不在意的态度:“哦!没办法啊,那天我吃了一块墙皮,晚上拉肚子,你正好进来洗澡,我就都看见了。你放心吧,我上次都看完了,没什么可看的,你现在去洗,我也不会过去看的。” “……” 第9章 肆晓时震惊加无语,反应过后,发现自己遭遇了双重侮辱。 他看过就算了,还说没什么可看的! 而且,肆晓时回忆下盥洗室厕所和淋浴器的距离。 所以当时自己在洗澡,梁正年就坐在旁边,一边看自己洗澡哼歌,一边拉…… 肆晓时打了个颤颤,委屈地抱住自己,和梁正年问:“话说,你就算是从民国过来的,也该知道,女人洗澡不能看吧?” 梁正年从沙发上坐起来,笑容有一丝丝奇妙:“我当然知道,但是你也不想想,我都过古稀之年了,而且…我真是什么都见过了,又没想过还会和你认识,就觉得看一眼也无所谓……” “……”肆晓时听他这么说,只觉得打击更强烈了,所以她不是被一个男鬼看光了,还是被一个一百多岁的男鬼看光了! 梁正年还没头没脑地继续说:“而且你当时没有欲望看到我,我用脑电波拼了命地和你喊,我在上厕所你等一会儿再进来洗,但你听不见啊!” 肆晓时无言以对,目光转向一旁,绝望了一会儿,和梁正年认真说:“那从现在开始,只要我在家,我都希望你像个人一样让我看到,不然的话,我觉得我会压力很大!好么?” 梁正年乖乖点头,其实也知道看过她洗澡这件事不好说,但谁让他是个诚实又耿直的鬼,还要和对方长期合作下去,不说出来心里实在不痛快:“好啊!只要我想让你看到,你想看到我,我们就会互相看到的。” 肆晓时放了心,往前走出几步,又想到什么:“我刚住进来的时候,觉得晚上有人睡在我旁边…你不会……”还睡了我吧? 梁正年即刻解释:“哦!那个真的是意外。” 肆晓时将手弱弱扣在胸前:“所以……” “我那天晚上上完厕所后习惯性进了屋,因为你不在的时候,我都是睡床的。但是我发现之后,马上就离开了,只是躺在你旁边睡了会儿,一小会儿。” 肆晓时一个激灵,不敢再问下去,转身匆匆猫进盥洗室。 梁正年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发了好一会儿呆,待肆晓时洗完澡换好睡衣出来,又和对方保证:“我以后睡沙发,你放心吧!” 肆晓时点点头,想她一个恋爱还没谈过的黄花大闺女,居然被一个男鬼睡了,听上去真是又聊斋又骚气…… 揉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到沙发上,肆晓时一边收拾当日弄好的画稿,一边和梁正年问:“对了,民国二十多岁的男生,应该…谈过女朋友的吧?” 既然被对方看过又睡过,想知道对方的故事,也算理所应当吧? 梁正年顺手从一旁拿起肆晓时的画稿,打开来翻看两页:“是有机会谈恋爱的,但是我没谈过。” “话说,你在民国时,是个什么人啊?” 梁正年苏起音色,有点挑逗的意思:“你想知道我的故事?” “你不想说也没事啊。” 长夜漫漫,梁正年闲地无聊,索性讲起了自己死之前的故事,就当给肆晓时的睡前故事了: 民国1943年,与歌中唱得一般:情深深雨蒙蒙,多少楼台烟雨中。 23岁的梁正年,是当时上海巨贾之一梁成老爷的家中独子。 民国时期,国内纺织业在出口贸易上占了大把油头,梁成纺织厂作为国内纺织业的佼佼者,不仅让梁成成就了一番事业,更以此为依托,撑起了梁氏一整个大家族。 其氏族内部人脉,在梁成纺织厂的雄厚资本下,在全国各地开设了多家纺织厂与服装店,更花重金请来国外的服装设计师,来提升梁成家服饰的格调美感。那些现在在电视上还能看到的民国经典服装款式,实际上有一大半都出自梁成家。 作为梁家大少爷,梁正年可谓是生在金窝,养在蜜里。十五岁那年他便随出海经商的舅舅赴法国留学,三年后学成,回家后子承父业,加上那张足以迷倒万千少女的俊俏脸蛋,成为了上海滩人人皆知的梁少。 一路丰顺青云直上的梁正年虽然优秀,却并没有任何纨绔子弟的劣气。虽偶尔会随父辈游走风月场合,却洁身自爱,从不拈花惹草,和那些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女人有过多交集。 少年意气风发,梁正年本以为,这样的自己,一定能达成父辈的期望,为梁家更上一层楼。 却不想,在他风华正茂的年华里,遇上了一个女人。 外婆六十七岁大寿那天,梁正年才和这个表姐第一次相见。短暂结识后,他听到旁人言论,这个表姐是姑父和外面的女人所生,本来不想认,却碍于姑姑与姑父多年无所出,才勉强将她收入梁家。 第一次见面,梁正年便不住对这个表姐倾心了。 俗语说的好,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贾宝玉当初生在活色生香的女儿窝,还不是跳出去,才喜欢上外来的林黛玉。可能这表姐与林黛玉一般风姿不凡,但多年后再想起,梁正年也不由得暗暗揣度,自己大多是被那股陌生而神秘的气质吸引了。 故事说到这里,梁正年许是觉得,后面故事多少有些丢人,便不再透露了。 肆晓时也不追问,猜想他这个表姐,就是让他轻生的人,大致剧情走向,单看那些民国偶像剧,就能拼凑出来。 梁正年的思绪却越陷越深,嘴上停止了讲述,心里已暗暗将前尘往事过了一遍: 那个时期,表兄妹结婚是很正常的事。梁正年喜欢表姐,见父母也对这个刚刚进入梁家的表姐格外疼爱,心里暗暗做主,便定下了这桩事。 很快到了年纪,梁正年完全接手了父辈家业,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他兴致勃勃地去向表姐表露心事,却不想,被痛快地拒绝。 原本他和表姐相识后便相处地格外融洽,他是情窦初开,亦觉得表姐清纯无瑕。彼此亲密的程度,也算有点小暧昧。梁正年本以为表白会成功,至此后成家立业一往无前。未料表姐从未和他说过,早在她没进梁家前,便与一个生身母亲家对门的穷小子相爱。 梁正年心灰意冷,却没立刻放弃,年轻时多少有些偏执,回头直接和父亲说了想娶表姐的事。他当时只是想,男未婚女未嫁,管表姐愿意不愿意,他喜欢的,只要先娶进家门就好,娶进来之后,再慢慢养成爱情,总会开花结果。 也是没想到,父亲听说了这事,也是不同意。 一来,父亲觉得表姐出身不好,二来,他早准备给梁正年介绍当时上海军阀世家陆老爷的二女儿,门当户对,才该是梁正年佳配。 梁正年听说了这事,死活不同意,和父亲闹了好久,最后还是遭到了父亲的强烈反对。本来家里人都以为,梁正年还不过是个半大孩子,闹一闹事情也就过去了,等见到那漂亮的陆家小姐后,且要将表姐忘到脑后。 未想就在这时,表姐听说了梁正年的事,立马和她相爱的穷小子私奔而去了。 梁正年终究没娶到表姐,还让表姐永远离开了自己,多年后想起这个故事,梁正年难免又觉得,自己就是个反派男二,前面还要再加个“失败透顶”做形容词。 于是陆小姐还没见到,梁正年反倒像林黛玉一样绝食速死过去了。 他死后不过多久,战争开始,梁家人陆续走向黄泉不归路。很快家业不再,整个梁家覆灭,连后代都没留一个。 “…现在想想,我真是好傻啊。”梁正年末了这样评价自己,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目色潋滟下,映照出当初上海滩梁少的万般风情。 肆晓时不擅长和别人聊任何感情上的事,凝思良久,只能从别的层面下手:“原来你是个富家公子,可认识你这么久,你为什么只有这一件衣裳?” “……”这回换梁正年愣在原地了,他没想到,她不好奇自己悲伤壮烈的爱情往事就算了,最后对方在意的,竟然是自己一只鬼,只有一套衣服的问题? 肆晓时又瞧了眼对方的白衬衫和背带裤:“以前民国的公子哥儿都是这么穿的吗?我看电视剧里面,那些在船上抗沙包的打工仔,也会穿成这样。” 梁正年不紧不慢地起身,凭空掏出一件米黄色格子西服,一下套在身上,高干总裁范立见,还几分嘚瑟地站在肆晓时面前转了个圈:“我是平时觉得不方便,懒得穿这外套,怎么样,现在看上去是不是帅气多了?小爷告诉你,以前只要是认识我的人,都要管我叫少爷的,其实就算在鬼界,我也是个大帅哥,我家人还给我烧了不少纸钱,我还是个高富帅呢,你看,帅不帅?” 肆晓时被这突如其来的耍帅打败,沉寂已久的少女心泛滥,不得不说,这个鬼是有点…太帅了。 第10章 顷刻,梁正年在肆晓时面前站定,拎下西服前襟,又问:“帅不帅?” 肆晓时乖乖点头,双腮惹了羞红,忙低下头怕被对方发现:“嗯,挺好。” 作为鬼魂观察了人类数十年,梁正年这一百多岁的老人家,怎会发现不了肆晓时的情绪。虽然他曾是个万人迷,但死后不过几年,便没什么人会想起他了。前几年开始做直播,也有些女鬼会来看自己,但女鬼都成鬼了,也不会脸红。几十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自己脸红。 梁正年犹豫下,随即飘到她身边坐下。 她却起身,攥着手机和对方说:“我要回去睡觉了,今天太累了。” 梁正年只能点头,和对方轻声道:“晚安。” 肆晓时礼节性回了声“晚安”,转身跑进卧室。 可躺在床上,肆晓时又犯起毛病,拿着手机刷刷刷,久久睡不下去。快到凌晨一点多时,接到苏晴的信息:好累啊,加班到现在。 肆晓时想了想,回了个“可怜”的表情。 苏晴抱怨完自己,又问肆晓时:对了,你现在在哪里啊?家里那个东西,走了吗? 肆晓时觉得一两句也和苏晴说不清楚,而且听起来挺扯的…不对!对正常人来说,实在是太扯了!明明白白告诉苏晴的话,指不定对方要当自己神经病,想了想,肆晓时只是回复:嗯,墨大师帮我解决了。 苏晴回复:那就好了,看来不用搬家了。 肆晓时应声:嗯,是啊。 苏晴免不得又要对那个神棍墨大师一顿夸赞,肆晓时眼盯盯望着对话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刚想和苏晴结束对话睡觉时,却听地上传来一阵窸窣声响。 肆晓时刚开始还以为梁正年进来了,将被子往身上捂了捂,一转眼,却见太爷爷蹲在自己的枕头旁,将一只老鼠爪子立在嘴边:“嘘!不要出声!” 肆晓时又将被子往身上掖了掖,果然比起梁正年,她更害怕太爷爷。梁正年好歹是个人模样,太爷爷却是一只名叫“太爷爷”的老鼠,还会说人话,声音像时刻在咬着你的耳朵,吓死个人:“太爷爷,你干嘛?” 太爷爷用很低的声音,和肆晓时悄悄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啊?” 太爷爷捂着嘴巴,笑声有些渗人:“你知不知道,梁正年生前喜欢的表姐,长什么样子。” 肆晓时反应一下,直接问:“关我什么事?” 太爷爷的老鼠眼一翻:“你想不想知道么!你问我,我就告诉你。” 肆晓时根本不想知道,可见太爷爷一副很想告诉自己的样子,只好乖乖打配合:“哦,那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吧。” 太爷爷指了指肆晓时:“他的那个表姐啊,长得和你有点像。” “啊……”肆晓时脑子空空,又问:“然后呢?” 太爷爷手舞足蹈地开始和肆晓时描绘:“你和那个表姐一样,这个样子的刘海儿,还有眼睛,嘴巴,都很像的。而且他那个表姐也不爱说话,整天像个闷油瓶似地,不过很善良,总之一看到你啊,我就想起他喜欢的那个表姐了。” “所以…呢?” 太爷爷神色一沉,是觉得肆晓时不在意自己说的话,也没兴趣说下去了。 肆晓时不想惹太爷爷不开心,便与他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太爷爷才又说:“还有啊!他那个表姐,叫时满月。” “嗯…这个名字,还挺好听?” 太爷爷一字一顿地和肆晓时提及:“时满月,肆晓时,你们的名字也有点像。” 肆晓时,时满月,不过沾了一个字,而且一个是姓,一个是名,肆晓时还是Get不到太爷爷的点。 太爷爷满心激动,又说:“我们做了鬼呢,就知道这世上有轮回的说法了,你知道吗?他表姐后来狠狠拒绝了他,怕他强取豪夺,最后还和一个穷小子私奔而去,不用多想,在那个动乱年代,他表姐肯定早死了,就算活着,一百三十多岁,不存在的!那轮回之后呢,时间也差不多,说不定变成你了,你说如果是这样的话,神不神奇?” “神奇。”肆晓时觉得,如果真是这样,确实很神奇。但事实是,没人能去证实这一点,而且就算证实了又怎样呢?证明自己上辈子是抛弃了梁正年的表姐,成为梁正年这炮灰男二绝食而死的罪魁祸首?肆晓时摇摇头:“不过我觉得我应该不是。” “为什么?” 肆晓时将手垫在下巴上,瓮声道:“因为如果我是他表姐的话,不是什么好事啊!要真是他表姐,他还要恨我呢。要是没有他表姐的话,他原本的故事多好啊,妥妥的民国总裁文人设!” 太爷爷点头,又说:“其实是不是倒无所谓,重点是你和他的表姐有点像啊!我猜梁正年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哦?那就算我像他表姐,又怎样啊?” “他会喜欢上你啊!”太爷爷可恨肆晓时不开窍,非要自己说得明明白白。 肆晓时喃声重复:“喜欢?”片刻,她自我否定地摇摇头:“别吓唬我了。” “吓唬你?怎么,你怕他是鬼?你还帮他做直播呢!” “不是啊!”肆晓时忽然有点心慌。 太爷爷的嘴巴像个机关炮,继续朝肆晓时扫射:“那是你不喜欢他这型?嫌他不够帅吗?不会吧!我看你平时看电视,一见和梁正年类型差不多的小鲜肉,就流口水呢!” “哎呀!”肆晓时被太爷爷说得不好意思,竟也学着梁正年,上手一拍,将太爷爷打入虚空。 可太爷爷身子没了,声音还无孔不入:“不好意思了,呵呵呵……” 肆晓时烦恼地将被子蒙到脸上,一闭眼,又想起某个恐怖片的著名桥段,有点害怕,又将脑袋从被子里拽出来。 睁眼望着屋内漆黑,分明是与平时一般的暗度,如今却觉得十分压抑。 一抬手,将手边床帘拉开。对面居民楼内,还闪耀着星点光亮,看上去是有人烟的感觉。 肆晓时这才觉得舒心,闭上眼很快睡下。 可本来梁正年在自己面前转圈圈时,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经太爷爷一说,她果真做了个更加奇怪的梦…… 视线中,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画青山秀水。 梅雨时节刚过了半,远山上的殷红芍药重重叠叠,开出一片绚烂醉人的美。 梁正年站在六角凉亭下,远远望见自己,与自己热切地招手:“采臣!” 梦中的肆晓时愣了一下,低头,见自己穿着一身民国气韵浓厚的莲衣白裙,倒像个小倩,可这不对劲啊…肆晓时摇了摇头,撑伞走到梁正年面前,将伞往上举了举,帮他遮住半面风光:“正年,你胡说什么,我是你表姐啊。” 梁正年也迷惑了,伸手挠了挠后脖颈:“采臣,你怎么了?生我气了么?” 肆晓时指了指自己:“我是采臣,你是小倩?” 梁正年点头,肆晓时忙和对方纠正:“不对不对,你是梁正年……”说着,肆晓时才注意到,梁正年穿的不是那件黄色格子西服,而是一件时髦的短绒黑色西服,修身帅气。 从下往上又看了下梁正年,肆晓时略有所悟:“哦!你真的是小倩啊。” 梁正年点头,笑着拉起肆晓时的手:“采臣,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么?原谅我。” 肆晓时点头,也不知梁正年指的是什么气,只是柔声答道:“我原谅你,小倩,你和我走吧,不要待在这里了。” “和你走?去哪里啊?” “去转世啊!我帮你赚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元银钱,你可以重新做人了。” “可……”梁正年咬了咬唇:“我转世的话,就再也看不到你了,我会忘了你,忘了我们的一切。” “但你是个鬼,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啊,你要做人,做鬼是不对的。” “谁说的?” 这是一个略带情绪的反驳,本不需要肆晓时回答,可梦里的肆晓时也不知是什么脑回路,竟应了话:“蒲松龄和…徐克……” 没记错的话,《倩女幽魂》里面的小倩,最后还是去投胎了。 气氛一刻凝滞,望着面前呆住的梁正年,肆晓时才渐渐意识到,这是一个梦。 而且这梦太奇怪了,她要快点醒过来,不能再沉浸下去了。 于是,肆晓时猛地睁了睁眼睛,发现没用,索性又翻了翻身,这才有了真实的知觉。 灵魂回到肉/体的一刻,肆晓时睁开双眼。 阳光从窗口柔柔洒进来,半梦半醒间,她瞧见枕边熟睡的梁正年,温柔日光洒在那张清秀脸庞上,却惊起了肆晓时的无限恐慌。 还沉浸在梦境中的肆晓时猛地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拽起床帘,自己则拼命压在缝隙上,疯了似地和梁正年喊起来:“小倩!小倩你快跑!我帮你挡着阳光。” 活生生被肆晓时吵醒的梁正年从床上起身,左右望了眼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在肆晓时身上:“你…叫我什么?” 第11章 肆晓时愣了一两秒,彻底清醒后,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尴尬。 梁正年等了不到一秒,顿时也发现了自己的问题。 第一次接触垃圾食品不适应,昨晚那个虾条害他上了个厕所,出来时迷迷糊糊,又倒在了肆晓时床上。 本打算趁肆晓时没反应过来时他先溜掉,未想刚转过身,肆晓时就反应过来了:“你怎么又睡在我的床上?” 梁正年僵在原地,沉默良久,与她回眸一笑:“对不起。” 肆晓时坐回床上,后怕地检查下衣服纽扣,怕怕地抱住自己:“你不会…真的想睡我吧?” 梁正年表情一顿,眸中浮过万般阑珊后,拨浪鼓似地摇头:“不是不是,是我昨晚上了厕所之后习惯性就进来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睡你……” 梁正年越说声音越小,似乎觉得这些话说起来羞得厉害,再想自己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头子,真要睡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可真是不知廉耻! 肆晓时见他噤声,还以为他是心虚。 转念想起刚刚做过的梦,还有之前太爷爷和她说过的事。 这时也禁不住怀疑,梁正年会不会真的喜欢自己呢? 梁正年自顾闷了会儿,没再多说,垂着脑袋,像个无头鬼般灰溜溜飘了出去。 肆晓时瘫坐在床上,又多想了好一会儿。 虽然产生了难以抑制的肖想,却又保守地自我否定。 她觉得,虽然相遇之后,她和梁正年就在失控的道路上一路狂飙,但终究只是刚刚认识,就算真如太爷爷所说,自己长得有点像梁正年表姐,他这么大一只鬼,也该清楚自己是他表姐转世的可能性不大,更不应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喜欢上自己。再者说,当初自己被梁正年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被他误以为尿裤子…梁正年除非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才会对这样的自己动心吧? 综上所述,肆晓时坚信是自己多想了。 只是他昨晚那转圈圈的样子,着实让肆晓时有点…不行!不能再想了! 早起洗漱过后,梁正年拿起直播系统,冲地上一根头发照了好久…见肆晓时注意到,马上收起系统。 肆晓时也不多问,经历昨晚的梦后,她觉得有些害羞,假装梁正年还是个自己看不见的鬼,故自走到厨房煮粥,开始了一如往常的单身宅女生活。 可鬼已经在眼前显了形,想装成看不见,倒还真有些难呢。 白粥刚刚煮好,肆晓时盛了一碗放到一旁,转眼就见太爷爷凑了过来,扒着碗边探出舌头,结果被梁正年无情拎起来,半空甩了一小圈,将其扔进虚空:“死老鼠,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说完走回中岛台,从一旁拿起白色汤匙,还用纸巾蹭了蹭勺子,舀起一口吃起来:“这个东西应该很好吃吧。” 肆晓时盯了眼梁正年,真想用他的那句话回敬他…… 梁正年得不到回应,从粥气中抬眼,姿态温然:“怎么了?” 肆晓时摇摇头,只能再给自己盛一碗粥。然而她只做了一人份,电饭煲中剩了点锅底,肆晓时委屈巴巴,也不敢和鬼抱怨,掏干净锅底后,假作贪婪地捧着瓷碗喝。 梁正年连续吃了几口,又与肆晓时问:“你觉得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 肆晓时愣了一下,又听梁正年补充:“有没有一个东西,是你觉得,七八十年后,还觉得很好吃的东西?” 肆晓时脑子里涌现出很多东西:舒芙蕾,草莓,芒果干,水果汤圆,过桥米线,酸汤水饺,小吃街的桂花糕,学校门口的烤番薯,宗家府的泡菜…… 她无法从众多美味中选出一个,机灵反问:“你觉得呢?” 梁正年可真是七八十年没尝到过食物的味道,仔细想过后,难免面露怅惘:“很想吃水饺。” “水饺?”肆晓时暗自啧嘴,深深觉得,比起自己刚刚想到的那些美味,水饺这个级别稍逊了。不过倒也合理,梁正年这个民国老灵魂,一定没吃过味道更给力的酸汤水饺。 梁正年还和肆晓时继续陶醉地安利:“我记得以前,在我家过去几条街的巷口,有一家水饺店,两块钱一大碗,永远都是水芹猪肉馅的,饺子汤里面放一小撮盐,加上辣椒,醋和切碎的榨菜,味道特别好,小时候妈总是会带我去吃,后来长大了,我还带表姐去吃过……” 肆晓时被梁正年的鬼话潜移默化,喝着青白无味的粥,竟也馋起来:“你变成鬼之后,就再也尝不到食物的味道了是吗?” 梁正年点头,从肩膀摸到肚子:“不止是食物的味道,根本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在身体被插的时候才会有感觉。” “……”肆晓时下意识想歪,在确认一本正经的梁正年不是在开车后,稍稍有所松懈。 “记得这边几十年前经历过一场拆迁,附近都没有可以睡觉的地方,我就只能睡在废墟里面,结果晚上有人动工,把我整个人剁成了两半,我痛了好久才恢复原状,也只有在那种时候,感觉会比较深刻…但是那种感觉太难熬了,这就是给我们的惩罚吧,我们什么都感觉不到,除了疼痛。” 肆晓时沉默了,果真到了这种时候,她就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从来她就不是什么健谈的人,在对方和自己掏心掏肺的时候,她除了默默倾听,似乎也别无他选。 好在梁正年也只当肆晓时是个可以倾诉的树洞,竟破天荒地话唠起来:“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一边捅自己一刀,一边吃东西的话,会不会就能尝到味道了呢?但是这种事我不敢轻易尝试,毕竟那个感觉,真的很……” 梁正年适当地止住言辞,抬眼望向肆晓时,见她站在一旁,似在愣神。 梁正年唤了她一声:“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肆晓时忙点头:“有啊。” “那你怎么都不说话。” 肆晓时扁了扁嘴,诚恳又乖巧的小姑娘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想说什么?” “……”肆晓时也不知仔细想说什么,但又觉得,不说的话,似乎又不像那么回事:“你真可怜啊。” 梁正年无奈地勾起嘴角:“所以我想努力投胎,投胎之后,我就可以尝到味道了。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人类吃东西的时候,我都在想,我投胎,就是为了能吃东西。” 梁正年说着,又乐观起来,低头喝了一口粥的功夫,听肆晓时幽幽吐槽:“你虽然尝不到味道,但你还是吃了我的东西。人吃有味道的东西要花钱,你吃没味道的东西不用花钱,这么想想还挺公平。” “我也可以付你钱啊!”梁正年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张纸钱,面值一千元:“这是我自己的钱,给你!” 说着,梁正年将一千元放到肆晓时面前。 肆晓时望向那张纸钱,先伸出手指戳了两下,发现自己可以碰到,不禁又成了好奇宝宝。举起那张一千元票票,和梁正年傻傻说着:“咦!我可以碰到这个钱哎!对了!在你们阴间,通货膨胀严不严重啊?活人给你们烧的那些纸钱,一次就好几百万呢,够用的吗?” “你觉得呢?”梁正年反问一句,想先听听她的想法。 “嗯…我觉得应该够花吧,毕竟你们不用吃东西,也不用买衣服,不用租房子,还不用交水电…哇!你们好幸福哦!”肆晓时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羡慕起鬼了。 太爷爷这时又从一旁溜过来,积极加入聊天:“我可以在你死之前先剧透一下,告诉你其实活人给烧的纸钱半点用都没有。毕竟人死了之后很快就去投胎了,那些钱大多是用来买提前去投胎的通行证,最后越来越富有的,永远是死神回收科那些人!我们这些不去投胎的呢,除非在八月十五的鬼市上,可以像梁正年这样买个系统玩,其他时间也用不上钱。所以你看国外,哪有人烧纸钱啊!他们是明白人!” 肆晓时跟着想到些事,缓缓撂下粥碗,着重问起:“正常人死了之后,排队要多久啊?大约什么时候才可以去投胎?” “看那个地方死的人多不多喽!如果突然一个大楼塌了,那就有得忙了。还有那些医院,天天死人,其他的地方就好很多了,管我们这片区那个死神就不怎么忙,毕竟这附近没有医院,也不常发生意外。” “那如果是在医院去世的话,大约多久才能投胎啊?” 梁正年从阴影中抬眼,注意到肆晓时情绪后,匆促收回目光。 太爷爷老实回答肆晓时的问题:“其实顶多也就是两三天的事,那些花钱插队的,是为了下辈子投个好人家罢了。” 肆晓时点了下头,也知道自己是多想了,都是一年多前的事了,外婆现在一定已经再世为人了…… “你怎么了?”彼一时,梁正年的声音泠泠入耳。 肆晓时机智地拿玩笑做掩饰:“哦!我在想,我要不要提前给自己烧点纸钱,万一哪天我出意外了呢!” “好啊!”太爷爷这话接得有些气人:“那你顺便给我也烧点吧!” 第12章 肆晓时扯起木偶般的笑,和太爷爷解释:“我刚刚…是在开玩笑。” 太爷爷蔑声:“开玩笑?那你别和我开玩笑啊,晓时啊……”太爷爷忽然温情,一双老鼠眼瞪得溜儿圆,还水汪汪地:“你知道吗?我死了之后没有人给我烧纸钱,我就没有钱花,这些年过得可憋屈了,你给我烧点纸钱吧,今年中元节很快就到了,我想给自己买点好东西。” 肆晓时自然要问:“你想买什么好东西啊?” “眼珠子!”太爷爷拨弄下自己的眼睛:“这眼珠子太小了,我想给这玩意换个大的。” 太爷爷说着,直接将自己的小眼睛撑开,和弄着血丝和眼白的眼皮下,让人看了直泛恶心。 肆晓时惹得反胃,一下捂住嘴巴,差点直接吐出来。 梁正年抬手,将太爷爷和他的眼珠子一下打入虚空,回头与肆晓时问:“你没事吧?” 肆晓时平复下心情,转身与梁正年摆手:“没事,就是口味有点重。” 梁正年替太爷爷解释:“不是故意的。” 肆晓时摇摇头,眸眼还蒙着一层水气,反衬出晶莹光亮:“嗯,我知道。” 太爷爷刚被打走一次,说话间又突然出现,谨慎地猫在一旁玻璃碗后,也有了点觉悟:“对不起……” 肆晓时摆摆手,还有点不敢看太爷爷。 太爷爷却不知死活地继续问:“那你能给我烧点纸钱吗?” 肆晓时想纸钱这东西也不算贵,便点点头:“好啊,我改天去网上买,直接烧给你就好了是吗?” 太爷爷点头:“只要你烧的时候,说是烧给我的就好了。因为这东西是和人相关的,规则也没那么复杂。除了纸钱,你还可以烧其他东西呢!只要你烧什么,我就可以得到什么!” 肆晓时才发现,太爷爷这套路还真是一套又一套,要了纸钱不算,这会儿似乎又想要其他了…… 摸摸钱包口袋,肆晓时觉得自己也是个穷鬼,就不遮遮掩掩了,惆怅地望向梁正年,坦白道:“可是我穷。” 梁正年哽了下,片刻抬手,将太爷爷一掌拍入虚空:“他乱说的,你不用管他。” 肆晓时安心地收回目光,将吃掉的粥碗放入水槽,转身走回茶几处,开始了每天的固定日程——画画。 梁正年这时藏了半身,晃晃悠悠地飘到水槽旁。 虽然是做鬼,但活了这么久,梁正年也有很高的思想觉悟。吃了人家的粥,自然要帮人家洗碗,于是拧开水龙头,帮肆晓时劳动。 本来这么温暖人心的事,梁正年想默默做完拉倒,等过会儿肆晓时发现了,他再轻轻地与她说声“不客气”,让自己变得帅气温柔有格调。却不想他终究是只鬼,能拿死物,水却是有灵性的。不专心一点,水就会从他的手背上直接穿过去。 他被那股穿透的感觉折磨,手指一抖,碗就被摔进了水槽。好在距离不是很大,可被水一冲,他整个人就虚了,刚拿起碗,手指就被水冲没,碗再次掉了下去…… 在无数次的挣扎与“噼里啪啦”声响中,肆晓时从画板中抬起头,忍不住与他问:“你在干嘛?” 梁正年觉得更丢人了,好在就只有两个碗两个勺子,他看洗地差不多了,忙关掉水龙头,手上的水很快从皮肤里渐渐渗出去,关节才正常活动:“我……”可搞出了这么大的声响,梁正年很不好意思,也只能说:“没干什么。” 肆晓时耸了下肩膀,虽然声音有点恼人,但没听到东西破碎的声音,也不再过问。 梁正年放好洗干净的碗勺,又飘到肆晓时身边,一坨棉花般跌坐在地上,看着肆晓时在画板上很快勾出一个穿着白衣白裙的女子。 女子还没有画脸,不过撑着伞,身后是烟雨朦胧的水乡静致,看起来岁月静好。 梁正年看了一会儿,从一旁拽出一张纸,又拿起肆晓时放在一旁的铅笔,学着在纸上描画。 肆晓时专心致志画了好久才发现梁正年,这家伙画画的时候姿势不太好,一只手拿着铅笔,另一只手就直接环住了整张纸。 肆晓时看不到他画的内容,但毕竟纸是自己的,笔也是自己的,肆晓时觉得,问一下应该也不过分:“你在画什么?” 梁正年撤开手,就见洁白纸张上,印着一只用铅笔勾画出来的老鼠轮廓。也好在肆晓时想象力和构图力都丰富,不然的话,一般人看到这形状,估计猜不出那是一只老鼠,毕竟肚子有点太大…… 梁正年眼存期待,与肆晓时问:“怎么样?” 肆晓时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白纸上便钻出一股青烟,太爷爷用力踩了下纸上的勾线老鼠:“这画的是什么鬼啊?难看死了!” 梁正年将太爷爷推开:“画的是你。” “是我?”太爷爷立马钻出星星眼:“梁正年你有毛病吧?画我干什么?暗恋我直说么!” 梁正年翻了个白眼,且见肆晓时坐在一旁偷笑,又好奇地与梁正年问:“他是…公的吧?” 梁正年也是一脸难言,反复在这个问话里找到了几十层不同的含义后,选择了正常的回答方式:“当然了,哪有母老鼠会给自己起名叫“太爷爷”,那也太…变态了。” 肆晓时笑了笑,重新将视线归到眼前画板上,她不知该怎样描摹少女的脸,反复在眉毛上来回地画一笔又擦掉,画一笔又擦掉,隐约想起昨晚的梦,梁正年穿着暗绒黑色西服的样子…正沉醉时,梁正年开口,与她问:“你是个画家?” 肆晓时和梁正年点了点头:“嗯,我应该只能算个插画师。” 梁正年点了点头,肆晓时反与他问:“你知道插画师是什么吗?” “听说过。” “听谁说啊?” 梁正年来回看了眼屋内:“之前南婆婆家里有一个电视,我看了好久。” 肆晓时“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继续画画。 梁正年就在一旁乖乖看着她画,隔行如隔山,再加上他是第一次看到手绘板这么高科技的东西,顿时觉得肆晓时的这个工作很厉害,工作难度可能不亚于在NASA航空局观察宇宙奥妙,而且她每天只要待在家里就有钱赚,看上去惬意又逍遥,别说人了,梁正年这个鬼都有点羡慕她。 想到此处,梁正年又问:“你这样工作累吗?” “还好啊……”肆晓时放慢了手速:“有时候赶稿的时候忙一点,但是大多数负责的公众号模板都定下来了,接到任务的时候,大多数是拿以前的旧稿子改一改,毕竟那些毒鸡汤的公众号,套路都差不多。” “这样啊……”梁正年压根不知道公众号是什么,但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人和自己聊天了,他只是想让肆晓时继续和自己说下去,即使听不懂,态度也格外热切。 肆晓时是想梁正年是个鬼,绝对不会把自己说过的话暴露出去,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对啊!你知道么?我虽然帮那些毒鸡汤公众号画画,但实际上,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们做的内容。你知道吗?他们公司旗下有十几个公众号,全部都是一个套路,取一个文艺的名字,假装帮你倾诉心声,美其名曰帮人治愈心灵,实际就是让那些喜欢喝鸡汤的人,继续灌鸡汤,一点意义都没有。” 梁正年不免问她:“那你还要帮他们画画?” “因为这是对我来说最轻松的工作。”肆晓时仿佛听到了打脸的声音,继而自嘲一笑:“其实我也是个沉浸在现有状态下的人,止步不前好久了。” 她从小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赚钱养育外婆,现在外婆不在了,她似乎也失去了奋斗的力量,身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更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一个人走走停停,活成死狗的模样也在情理之中。 梁正年瞧出她的情绪,忍不住探出手,刚想安慰她,却听太爷爷在一旁问起:“但你自己也喜欢画画不是吗?那本《猫骑士》不就是你自己画的么?” 肆晓时愣了一下,问起:“太爷爷,你怎么知道《猫骑士》?” 那本《猫骑士》,确实不是为工作所做,是她毕业之前就开始构思的一个漫画故事,本来她打算毕业之后,找个杂志社,之后走向实体漫画加签约出版的传统路子,让自己的名字,像“几米”一样,被所有漫画界的人熟知…… 但外婆忽然离开,她对未来的憧憬,一下子全散了。 太爷爷瞅了眼梁正年,愧疚地拍了拍嘴巴:“其实我们趁你看不见的时候,看过你的很多东西。” 肆晓时心一沉,当见梁正年“啪”地将太爷爷拍入尘埃:“你不要听他胡说了,我们只是出于好奇,就只看了那个画册而已。” 肆晓时又不傻,立即呼唤起太爷爷:“太爷爷,你们还看了什么?” 太爷爷从肆晓时身后顿现:“其实也没什么,就只是用你的东西,做了些直播而已,梁正年的直播系统里面,应该还有存档呢!” 梁正年不免觉得,太爷爷完全是在报复自己将他一次次拍入尘埃,可见肆晓时脸色深重,也知道没法再掩饰了。 方适时,肆晓时伸出手,和梁正年索要:“我要看你的直播系统!” 第13章 想起直播系统里和肆晓时有关的内容,梁正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你拍了我什么?” 向来习惯做个小透明的肆晓时,只要一想到自己被万千鬼魂偷偷看了好久,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但其实即便是幽魂野鬼,平时也懒得去看这种直播系统,梁正年偷偷直播肆晓时的那阵子,几天加在一起的阅读量,也才两三百。 “我没存档。”梁正年还在逃避。 太爷爷偏要拆梁正年的台:“他在骗你!他拍了!拍了好多东西呢!” 梁正年幽怨的目光从一旁游过来,落在太爷爷身上时,似已扒了对方那层鼠皮。 肆晓时有太爷爷撑腰,胆子也大起来,和梁正年用力瞪了瞪眼睛,继续索要:“给我看看,你拍了我什么?不会侵犯了我的隐私权吧?” 肆晓时说到这里,深刻怀疑梁正年这个没良心的鬼,会不会拍了自己羞羞的照片,来博取那些色鬼的眼球? 真是这样的话,肆晓时一定要杀了这只鬼…咦?可是要怎么杀? 梁正年知道她想歪了,不给她看,她只会想得更歪。于是拿出直播系统,在手心调控着操作键,找到之前趁肆晓时睡觉时拍摄的直播存档内容,回放给肆晓时。 镜头下,梁正年开始是对着肆晓时睡着的样子拍,而后跟着镜头走啊走,走到了肆晓时的客厅,蹲在她当时还没收拾出来的纸箱子面前:“你们看,这是她的东西,好像她是个画画的,这个是什么……” 说着梁正年打开肆晓时堆积在物什最低处的一个化妆包,整个摊开来后,拿出一个眼影盘,还是肆晓时没用过几次的。好奇地用手指沾了下,又用舌头舔了舔…… 而后,肆晓时眼睁睁看着梁正年这个直鬼癌晚期,把所有的东西都当成吃播道具,从自己的眼影盘吃到口红,一副荤素不忌的姿态,而因为尝不到味道,他吃完之后只能和鬼魂们用软硬度来评价:“这个吃起来比较软,这个比较硬,这个像是灰……” 吃完自己的化妆品不算,梁正年又拿出肆晓时的画笔…… 肆晓时看着镜头前啃铅笔的梁正年不禁目瞪口呆:“你就算是个鬼,也不至于什么都吃吧?铅笔你不认识?你居然也吃?” 梁正年不好意思地躲避着对方目光,两只腿像缝纫机一般,不安地颤抖。 “因为太爷爷说,总是很想吃东西的鬼魂,会很期待看到别人吃东西的样子,但是吃太多你的食物我怕被你发现,就只能吃别的东西。” 肆晓时对这个解释无力吐槽,低头快进下梁正年的吃播。待对方试吃完了自己的所有东西后,他又将魔爪伸向了自己的画册:“这些东西好像都是她画的,看起来好像还可以。” 得了夸赞,肆晓时笑了笑,谁想对方下一句却是:“不过这种东西现在真的可以卖钱吗?感觉有点幼稚啊,像小孩子画的。” “……” 说着,梁正年从对方的纸箱内又掏出一个相册:“咦?这个是相册啊!我们看看哪个是她…哦!这个是!哇!原来她小时候这么胖……” 当着鬼魂的面,梁正年客观直白的吐槽着肆晓时以前照片上的模样,很快翻到后面,镜头落在肆晓时和外婆的一张合照上:“这个是她的亲人吧……” 肆晓时看着这一切,心头一沉。 而后,梁正年又举着自己的直播系统,对着镜头一边耍帅,一边又走回屋内。 镜头重新落到肆晓时脸上,光线有些暗,但在直播系统的蓝光闪烁下,肆晓时还是看得一清二楚,这个作死的梁正年竟趁自己睡觉时,用一只不知哪里搞来的毛毛狗给自己瘙痒…… 睡梦中,肆晓时被痒得手舞足蹈,直播动态下方终于开始有人给梁正年打赏银钱。 看着镜头中的自己被捉弄好一会儿,肆晓时忍不住伸手关掉系统。 不得不说,她生气了,就算梁正年是个鬼,看这个直播的观众也都是鬼,但偷偷拍自己的人间丑态给其他生物看,终究是个极其过分,而且不尊重人的行为。 梁正年也清楚自己的行为欠妥又缺德,但他做鬼这么久了,从来也没想过和什么人会有交集。对他来说,肆晓时当时就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不厚道来讲,肆晓时当时就是一个工具人。 但现在这个工具人活了,梁正年一下就觉得,自己之前大错特错了。 “晓时……”这是梁正年第一次唤肆晓时的名字,声音里缠着无形的温柔,有种故意要勾人的滋味:“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偷偷拍你,吃你的东西了,这些都是以前的,你不要生气。” 说着,梁正年趁机伸出手,想和肆晓时讨个好。 肆晓时却警惕地缩了缩身子,整个人还往角落处挪远:“你这样确实有点过分,我有点生气。” 梁正年小脸一塌,眼色跟着黯淡:“对不起,你能不能原谅我?” 肆晓时转过目光,越谨慎的人越喜欢多想,她知道刚刚自己看到的直播回放,不过冰山一角,梁正年指不定还直播了自己其他的什么…被侵犯的感觉如波涛洪水般袭来,心里越来越不爽了。 然而她天生不会吵架,梁正年的态度又那么诚恳,犹豫良久,肆晓时只是说:“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肆晓时说着,闭上眼睛,心里念着不要再看到梁正年。结果睁开眼,梁正年还坐在身边,楚楚可人的桃花眼流转,堆出百转柔色:“你还是可以看到我吧?” 肆晓时怔了下:“是啊,为什么?” 梁正年笑了笑,似乎比肆晓时还要懂她:“因为你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你心里还是想要见到我。” 肆晓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着实觉得不合理,她分明生气了,为什么还会想要见到梁正年。难道真的喜欢上梁正年了?不要可悲到对一只鬼感兴趣吧? 胡乱想到这里,肆晓时摇了摇头:“不,我真的生气了,我不要见到你。” 说着,肆晓时撑手起身,掉头跑进卧室。 梁正年跟着飘过去:“你不要这样,让我补偿你吧!我也知道我自己做错了,但我当时真的没想到,你会知道这件事啊。” 肆晓时原地站定,反复琢磨下这句话后,更气了:“我不知道就证明你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你这个鬼怎么这么过分!那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我不要帮你了!我也不要知道你存在,我就知道和鬼谈合作没有好下场,你给我消失!” 小小地爆发了一下,肆晓时似乎是觉得力度不够,又抬手关上房门,本意是想将梁正年隔绝在门外,这鬼却不知深浅地穿门而入…… 肆晓时这时瞧见的梁正年已渐渐开始透明,她想,也许梁正年说错了,她是真心不想看见他了:“你干什么?你自己不是可以控制不见到我吗?” “可是我想要见你啊,你也能看到我,不是吗?” “我看不到。”肆晓时说着,狠狠闭上眼,一步步往前走去,直直穿过梁正年的身体。 她作为人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很快走到门口处,睁眼时再回头去看,果然梁正年就不见了。 一刻,她有种战胜心魔的快感。 梁正年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消失了,仿佛对方从来不曾存在一样。 又过了半天时间,肆晓时待在家里,继续做着一如往常的事。 画画,吃饭,看剧,画画,吃饭,看剧…… 偶尔有那么一刻,她还能听到太爷爷从角落处跑过去的声音,又或者只是一只蟑螂…她想,其实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她知道有鬼魂的存在,那么屋内的一切细微变化,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而她又看不见这些鬼魂,他们只是安安静静地存在,在完全不会干涉自己任何的状态下。 就这样,肆晓时开始觉得安稳,私以为会这样重新回到一个人的美好独居生活,却渐渐发现,情绪果真就像天气,说变就变。 没过一天,她就开始猜测,梁正年这个时候在哪里,在做些什么了。 尤其在洗澡和上厕所的时候。 每次洗完澡,肆晓时就像个小偷般溜进屋内,就连换衣服都是闷在被子里面换的。可每次这样躲鬼的时候,肆晓时又忍不住瞎想,脑子里晃过日本某某恐怖片的片段,吓得将眼睛闭牢。换好衣服探出头,又要将被子整个拎起来,看看有没有掉出一个可怕的鬼脑袋…… 就这样熬到了第二天,肆晓时已经想叫梁正年重新出现了。 但她又不想这么快认怂,万一这么快就要找对方,很轻易被对方觉得她喜欢上他的…故自琢磨片刻,肆晓时觉得她还可以再撑一会儿,屋里待不下去,大不了就出去走走么!反正现在也还不算太热,出去兜兜风,逛逛这附近的商场,指不定还能来个奇妙偶遇呢! 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肆晓时顿时又对生活充满了信心! 而在肆晓时看不见的情况下,梁正年始终坐在对方身边,见她忽然开心,有点小期待地问太爷爷:“你说她会不会想要召唤我了?” 太爷爷这阵子也没敢吃肆晓时的东西,鬼的空虚饥饿感一上来,就开始拼命地啃爪子:“召唤?原来你是一只神兽吗?” “……”梁正年塞住,转眼望向肆晓时,被她的天真笑容感染,也禁不住勾起嘴角。 第14章 准备出门前,肆晓时先来了一番大清查: 零食水果和面条还不缺,就证明她不用去超市。电影院线瞄一眼,没有感兴趣的电影,也就不想订票。 这两点否决了她出门的全部理由,肆晓时一瞬发觉,她果然是条咸鱼。 但咸鱼在某些时候也会表现地小强,沉思良久,肆晓时再度拿出手机,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约到的朋友。 虽然她平时经常一个人逛街,但出门总要有原因,单纯地闲逛,她还没有尝试过,毕竟她觉得,那有点浪费时间, 不过,如果陪一个人去,那含义就不一样了! 她做了陪伴,看起来似乎就有一点意义…总之不要待在家里了。 可没见过几次面的同事不想约,不熟悉的陌生人倒是一大堆,约出来聊什么,而且,约得出来么…微信通讯录上看了一圈,很快又翻到了以前的朋友,有的在北京,有的在家乡,没有一个人在身边。 肆晓时有点难过地关掉手机屏幕,坐在原地又想了一会儿,终于决定自己出门闲逛。 也许逛着逛着,就能遇到什么人了。 看不见的角落里,趁肆晓时去衣柜前找衣服时,太爷爷又开始撺掇起梁正年:“你快点想个办法道歉吧,同在一个屋檐下,总不能老这样吧?” 梁正年难得起了少爷脾气,也是死鸭子嘴硬:“怎么不能了?之前她不知道我存在的时候,不就这样子?” “那你本来就做错了么!” “你还敢说?你要是不说!谁知道啊?” 太爷爷毫不畏惧:“既然要和人家做朋友,就要坦诚相待!梁正年,一百多岁的老头子了!做事可长点心吧!” “……”太爷爷实际年龄比梁正年起码大个七八百岁,他无力反驳,只懊恼地捂住半脸:“我知道我做错了,但她这是冷暴力啊,她不要见到我,我再硬生生出现在她面前,她会更生气的。” 太爷爷想了想:“那就用委婉点的方式道歉么!” 梁正年问:“怎么委婉点?” 太爷爷掉头跳到一旁茶几上,从边缘处拽来一张白纸,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开一盒黑色颜料,也不需要笔,爪子蘸上墨,就开始在纸上比划。 虽然是个修行千年的老鼠鬼,但太爷爷认识的字终究不多,不会的字,就用图画代替,像极了小孩写离家出走的诀别信,悲怆中带着喜感。 肆晓时换好衣服走到客厅,听到太爷爷在纸上笔画的声音,开始时还以为是梁正年在捣鬼,揉了揉眼睛有意识去看,才隐约听到太爷爷“哼哧哼哧”的声音。 她虽然也生太爷爷的气,但遵循爱恨相等的原理,肆晓时还是更生梁正年的气。因此太爷爷作妖,她也懒得理会,刚准备出门时,却听太爷爷唤了自己一声:“晓时!等下我!” 肆晓时一只手已按住把手,回头还是看不到太爷爷:“干嘛?你不会要和我一起出门吧?我走在路上自言自语,会被别人当成神经病的。” 太爷爷从原处顿灭,带着那张写好字的纸出现在肆晓时脚下。 而在肆晓时的视线中,就一张纸从茶几处匆匆忙忙地飞到脚边,诡异地很。 她好奇地将纸拿起,反复读了两遍,才明白信上意思,而后将那张纸团成团,绝情地丢入垃圾桶:“谁稀罕!” 说完,肆晓时开门离开。 梁正年在一旁眼巴巴望着,终于有些疑惑,走过去将纸团从垃圾桶里捡出来,对着上面的鬼画符仔细甄别:“亲爱的晓时,不要生我的气了,我不是故意…在鬼魂面前人肉你的,如果可以,我愿意让你一刀捅死我,或者千刀…万刀…只要你开心…如果你不介意,我甚至愿意…让你看光我……” 梁正年读着读着,脸就黑了。 太爷爷看对方状态,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刚想转身溜走,梁正年一个大脚上来,给自己踩进了尘埃里…… 另一边,肆晓时下楼后照着导航地图,到了距离最近的一个百货大楼,从自动扶梯上到三楼后,开始漫无目的地逛商场。 路过几个橱窗漂亮的店面,肆晓时忍不住放慢脚步,但在门口徘徊良久,分明看着那张大大的50%折扣,也不敢走进去。 穷酸如她,平时帮公众号画画那点钱,要是再跑进大都市的商场买衣服,可能就真的活不起了。 末了在一家甜品店站住脚步,进去点了舒芙蕾和牛乳奶茶后,坐在靠近窗口的位置吃起来。中途有人走过来,肆晓时天生恐慌,忙低下头去刷手机屏幕,实际上,那上面什么消息都没有。 很快舒芙蕾吃完了,肆晓时坐在位置上,摸了摸肚子,却还有些说不出的空虚。 也不知道,梁正年现在在家里做什么,会不会又偷吃自己的…任何东西…… 想到这里,肆晓时又觉得不对劲了,分明很气对方,时间一长,就该把他放下了,但为什么还总想起他呢? 在家里觉得他在身边就算了,怎么出来还是这样? 莫非真的开始对鬼产生肖想?那自己岂不是又饥渴又可悲…… 肆晓时想到这,懊恼地摇了摇头,一下将牛乳奶茶撂到桌子上,结果动静太大,惹来一旁座位上的小情侣侧目。 突如其来的窘迫感,让肆晓时羞愧不已,抱着牛乳茶慌张离开了甜品店,一个人在商场三层又兜了两圈后,怕有门店店员瞧出自己只是闲逛,又立即上了一层。 在四层男装区又傻乎乎转了两圈后,牛乳茶喝完,随手丢到楼梯旁垃圾桶内,转身望着面前橱窗愣神。 她忽然觉得有些迷茫,心底里生出一个不现实的欲望,她想找个男朋友。 有个男朋友多好啊,可以一起去逛街,一起吃甜品,过各种节日的时候,也可以一起吃吃火锅烤肉。而且有了男朋友,做什么事都不是一个人了,一下子,就可以从九级孤独变成零级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有个男朋友,也许现在出了梁正年这种事,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搬家了,过渡期可以和男朋友在一起,男朋友,男朋友,像自己这样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最适合找个男朋友了。 可是男朋友去哪里找呢? 刚喝完牛乳茶的肆晓时又渴了起来,转眼望见一对情侣从门店中走出,俊男美女衣衫靓丽,手上提着几个购物袋,彼此之间保持着即将接吻的距离,热切谈论着什么。 肆晓时眼巴巴望着两人走远,才将实现重新落到面前橱窗上。 脑子里继续思考,要去哪里找个男朋友的问题: 公众号那边和自己对接的人,貌似是一个男生,态度也一直比较好,也许他长得也很帅…或者普通一点也可以,但可能吗? 肆晓时摇摇头,兔子不吃窝边草,太丢人了。 再想想,通讯录上貌似还有几个以前的男同学,虽然很久很久不联系了,但是看朋友圈发的那些东西,貌似混得还不错的样子,有一个是小学同学,单纯从对方的美颜照片上看,现在貌似比小时候好看多了…… 可肆晓时还是摇摇头,人家又不会找自己,自己突然跑过去找他,也很奇怪吧,她最不会做开场白了。 最后,肆晓时生无可恋地望向路人,一个穿着卡其色T恤的帅气男生刚好从面前走过,都不多瞧自己一眼。 哎,想想也是,多瞧自己一眼才奇怪呢,哪有人会在大街上站这么久,只是在想,去哪里找个男朋友的问题?陌生人,就算是想要下手,自己也是有点怕怕的。万一了解之后,发现他是个变态杀人狂呢…… 再想想,大学时六个室友,其中有三个人有男友,一个是小时候的青梅竹马,一个是参加社团认识的,还有一个,是打游戏之后网恋奔现的。 前面两个都没可能了,肆晓时这时觉得,也许自己应该去打打游戏,没准儿也能奔现。毕竟她现在要求低,没前任又没有比较,自己长得也还可以…… 如此想来,肆晓时终于有了一点眉目,她决定回家下载个游戏,王者农药或者吃鸡之类的玩一玩,指不定就能搞到一个小哥哥做男朋友! 心里有了打算,肆晓时才终于准备回家。不过看一看时间,这时候回家自己再做饭也有点晚了,于是逛到商场地下的美食街吃了碗面,又在商场附近的水果摊旁买了一盒草莓和一盒小甜橘后,才往回走。 快到楼下时,天已暗沉沉了,肆晓时有点怕黑,就一直沿着路灯走,身边偶尔会看到几个行人,走着走着,在某个岔路口和自己分开。 很快走到楼内,肆晓时还没发现身后跟着的人,慢悠悠爬上第三层楼梯时,心里还在想,到底是下一个王者农药呢,还是下一个吃鸡呢…… 刹那间,身后的影子忽然将她吞噬,粗野蛮力让毫无防备的肆晓时难以招架,待反应过来时,对方已将她拽入一旁安全通道内。 衬衫衣领,“嘶”地一声被对方扯开。 手中水果跟着落了一地,泻出一池清香。 回过神时,肆晓时慌张推开对方,却被那看不见脸孔的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过激的侵犯惹她哭了起来,在被那身影堵住嘴巴之前,肆晓时终于开口:“梁正年……” 第15章 被召唤的瞬间,梁正年立刻觉察到对方的不安。 鬼魂敏感的知觉袭来,如在跳跃神经上撒了一把硫酸。准确嗅到大楼内气势磅礴的危机后,梁正年只花了一秒,迅速出现在肆晓时面前。 一股强大气流将侵犯者冲离肆晓时。 待一切恢复宁静后,肆晓时看清了梁正年。 那个满眼邪光的侵犯者,也看到了梁正年。 此刻的梁正年,在侵犯者眼中不是一个鬼,只是一个突然出现的,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 侵犯者找不到准确的形容,却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小刀,在黑暗中嚣张地晃向梁正年:“滚!” 梁正年却笑着,一步步逼近对方,学舌般道:“滚。” 侵犯者咽了下口水,显然也不是那么好打发走的。 他从商场开始就盯上肆晓时了,一个人逛商场的小女孩,管她落单还是性格孤僻,一定都很好对付,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猜测肆晓时这样的女孩在出事之后不敢报警——正是他这种色狼下手的完美对象。 却没想到,会突然跑出这么一个人,话说,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正疑问时,梁正年已明目张胆地走到侵犯者面前,平静发问:“你想死么?” 侵犯者还举着刀,面露胆战之色,转身看了下楼梯,留存余地往后一退:“给老子滚!听到没有!” 梁正年歪歪脑袋,继续用一种藐视的态度微笑,其实他不过是在想,要怎么惩罚这个家伙。 肆晓时这时从地上站起来,摸了摸衬衫上的纽扣还都在,放心地吐出口气。 梁正年听到声响,回过头:“你没事吧?” 侵略者被轻而易举地无视,趁机将刀捅向梁正年。然而一刀下去,整只手就被对方的身体吞没。 侵略者当即愣在原地,看着逐渐透明的梁正年,才缓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这…这……” 梁正年回身,刚想对侵略者进行新一轮的精神抨击,却忽然产生了灵感,低头掏出自己的直播系统,对着侵略者的脸开始三百六十度拍摄:“大家好!不知道现在你们忙不忙,我现在要临时加一个特别直播,让你们看看,这个人是个变态,我现在要玩他一下,喜欢我直播的朋友们,欢迎给我打赏银……” 话音未落,梁正年肩膀处被狠狠插了一刀,鲜血四溅的瞬间,他怔然望向侵略者的脸。 那瞳仁深处的血红色顿时沸腾,梁正年很快意识到对方的身份:“玩我?鬼魂还想和神玩么?” 梁正年刚要应声,侵略者再度将刀子捅入梁正年腹部,疼痛涌起的鲜血从伤口与嘴中汩汩流出。 肆晓时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当即瘫坐在地。 一个闪影,梁正年迅速从侵略者的袭击下挣脱出来,扑过去将肆晓时抱住后,立即顿灭,眨眼间带她回到家里。 太爷爷将屋内灯光调开,急地在沙发上胡乱蹦跳:“我的妈呀!怎么会遇到神!人间怎么会有神!神为什么会侵犯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肆晓时只愣了一秒,在发觉梁正年的鲜血,开始像人一样汩汩留出后,马上慌了:“为什么会有伤口?你不是鬼吗?怎么会出血的?” 太爷爷和肆晓时解释:“普通的兵器当然没有问题,但那个人拿的是神器啊!拿着神器的就是神了,会把鬼伤到灰飞烟灭的。” 肆晓时听到“灰飞烟灭”四个字,脑子里立即冒出各种聊斋悲剧,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那怎么办?怎么办啊太爷爷,你快点想办法救救他!”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太爷爷也是急地跳脚:“这按道理来说,被神伤到的鬼,那就…那就彻底没救了……” 肆晓时脑中丧钟长鸣,却不肯相信地拼命摇头:“不…不不不,不可能的,他只是被捅了两刀,不应该就这么死…不应该……” 说着,肆晓时连滚带爬地跑到一旁矮柜前,拽开抽屉找到自己从没用过的医用箱,打开盒子后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挑出纱布,剪刀,碘酒后,又重新跑回梁正年面前,手忙脚乱间,她将碘酒直接倒在梁正年的伤口上,却惹对方痛得更深。 “啊!”钻心的痛从伤口处袭来,梁正年的脑袋已断续升出青烟…挣扎过后,仰身倒在地上,吐了口烟气后,再无声息。 肆晓时傻在原地,吓得将碘酒扔进垃圾桶,又开始剪纱布帮梁正年绑伤口,也许人间的药不顶用,那么就只是止血总该可以吧! 可医药箱里面的纱布就那么点,很快绑完了,对方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肆晓时顿时哭得更惨,转身扒来医药箱,想看看还有什么可用的东西,末了,却只是气地将医药箱往地上一摔:“我为什么不买个大一点的医药箱!” 太爷爷看那医药箱的外包装,还有心思和肆晓时吐槽:“这是你买饼干送的赠品吧?你应该问你为什么不多买点饼干,也许就有更大的了……” 肆晓时懒得听太爷爷废话,直到这时,在意识到梁正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即将为了自己丧命时,才终于摸清了那潜藏已久的心思。 她不希望梁正年离开,她舍不得梁正年,她已经有点在乎他了。 即便这份“在乎”也许是建立在太爷爷说:自己长得像他表姐,而且梁正年可能喜欢她的基础上,但没关系,她终究不想失去一个,关心自己,保护自己的人。 “梁正年你不要变成灰,我不要你变成灰,不要……” 梁正年痛了许多时,才开始有了知觉,朦胧中抬眼,见肆晓时蹲在身边哭丧,趁机开口:“对不起,我之前泄露你的隐私,把你当成工具人……” 都到这个份上了,肆晓时哪里还会和他计较这个,乖巧地摇摇头,立马与对方冰释前嫌:“我不怪你了,其实…反正你都是给鬼魂看的么,他们投胎之后就不会记得了,又不会把这种事托梦告诉他们的家人呢,有什么大不了的……” 梁正年吃力扯了下嘴角:“我也不是故意看你洗澡,和你睡一张床的,我是真的习惯了在这里一只鬼…而且你脱光了之后,我只看了一眼就不看了……” “你别再说了。”肆晓时听不下去,实在一想到这些,就想一拳捶在他的鬼脸上,但他现在已经满身是血,快要灰飞烟灭了,肆晓时觉得,她要忍! “那你都原谅我么?” 肆晓时点了点头:“我都原谅你,我不怪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现在早就…好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怎么办…梁正年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死,我还要帮你赚钱,帮你轮回投胎呢,你现在这样没了,会什么都没有的,不要啊梁正年……” 梁正年得到了肆晓时的原谅,忽觉安心,但身体确实被伤害了,即便正在恢复,也还是累得厉害,索性闭眼睡了过去,打算睡一觉,醒来后再说。 可梁正年这种时候闭眼,不免让肆晓时更绝望了,呆滞一刻,肆晓时又拼了命地摇起对方身体,衬衫一角被她活活揪起,在手中紧成了乱麻:“不要啊!梁正年不要啊!你这样走了让我怎么办!梁正年,梁正年……” 太爷爷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戏,才觉得不对劲。从沙发上下去,一溜烟儿跑到梁正年脑袋旁,顺着脖子爬到脸上,用手去试了试对方鼻息:“好像…还有鬼气。” “鬼…气?”肆晓时不免怀疑,太爷爷又是在胡诌。 太爷爷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猫着身子跳到梁正年肚子上,望着他身下血泊,和肆晓时指点:“你仔细看。” 肆晓时仔细低头去看,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什么?” 太爷爷搓了搓小手:“血在倒流,在慢慢流回他的身体,你没发现?” 肆晓时抹干净眼泪,重新低头仔细地望,才捕捉到,原本在脚下溢满的血泊,这时已剩下小小的一块。纱布上本来往外渗的鲜血,这时也停止了肆虐。 跪在梁正年身边安静等了两个多小时,屋内再闻不见血腥味,梁正年睡好后,缓缓睁开双眼,起身时,立即被肆晓时抱住:“你没有死!你没有死!你没有死!” 梁正年笑她:“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吗?” 肆晓时还傻傻地点头:“太好了你没死!” 梁正年拍拍她的后背,这时触摸到她,虽然感受不到温度,却能闻见,一股从少女心底盛放的温暖:“好了,我没死,不要哭了。” 紧紧抱了他好久,肆晓时才收回手,反应一下,和他质问:“不对!你没死…那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骗我!” 梁正年单手立在半空:“我以死神/的/名义发誓,我没有骗你!我刚也以为我要死了,但是好奇怪…自己又恢复了……” 疑惑间,门外传来敲门声。 一人两鬼的小心肝,顿时提到了一个维度。 咚咚咚…咚咚咚…… 第16章 肆晓时从地上爬起时腿还有些软,握起拳头敲了敲膝盖,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 回眸与梁正年望了一眼后,肆晓时开口:“谁啊?” 对方不应声,继续有规律地敲着门。 咚咚咚…咚咚咚…… 这时,敲门声中还掺杂起音乐,滴滴答…滴滴答…大半夜听着,格外渗人。 肆晓时不敢开门,听到这音乐,连声也不敢吱了,掉头跑回梁正年身边,死死攥着对方胳膊:“怎么办……” 梁正年也不太清楚现在的情况,料想真是那个侵犯者找了过来,既能伤害到自己,便绝非常人:“你是谁?” 门外这时没了声响,隔了好一会儿,门竟被轻而易举地推开。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从门外走入,被光亮笼罩后,抬手将遮住整张脸的兜帽拽下。 一张堪称绝世的俊美脸孔,让肆晓时心头的小鹿不由一撞。 万万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变态? 好歹对方开口,并不是刚刚那个侵犯者的声音:“梁正年!” 梁正年吐出口气,给肆晓时一个放心的目光:“不用怕,不是坏人。” “坏人?”对方的声音也很衬那张妖孽面孔,苏软又惹人发馋:“我是人吗?我是神!梁正年,几十年不见,你就不记得老子了?什么态度啊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想投胎转世了?” 梁正年仍苦着一张脸,垂眸望向他手里的银柄刺刀:“你还好意思说,我刚刚差点被你害死啊!” 肆晓时听到这里,不由得瞥见对方手中刺刀,吓得又往梁正年身后躲。 太爷爷这时蹦到台灯上,试图和大家保持相差不多的高度:“苏以,这么久不见,你看起来又落魄了!” 苏以瞄了眼太爷爷,态度忽冷:“你找死么?” 太爷爷能转世却不转世,逗留在这世上,就是个不合规矩的孤魂野鬼,见到死神苏以,自然胆颤。于是一脸谄媚地摇摇尾巴,立刻自行顿灭。 苏以转回目光,傲气生生地勾了眼肆晓时后,察觉到她是个百分百的人:“小姑娘,你找错靠山了吧?神和鬼,你分不清好坏么?” 肆晓时又望了眼梁正年。 梁正年难免要和苏以道:“你别吓唬她了,她胆子小。” “哦?梁正年你态度很奇怪哦?居然在人的面前现原形,还这个骚样子……” “……”梁正年下意识避开苏以目光。 苏以尖锐的狐狸眼抖出万般波澜,笑得格外嚣张:“呦呦呦!一百多岁的人了,还知道害羞?” 梁正年清了清嗓子,意图将苏以赶走:“你来干什么?最近不忙么?” 苏以将手中刺刀举起,刀锋在梁正年眼中一闪而过:“有个畜生偷了我的东西,真是胆子大啊,居然偷到神头上了,怎么样啊,刚刚是不是被这东西刺了个好歹?” 梁正年了然:“原来是你的神器,差点害死我。” 苏以笑了笑,上前很不礼貌地拍了下梁正年脸蛋:“对不起啦!你也知道我行走四方,哪里都待的么!又不像你这么好命,有空房就能睡,我前阵子去了趟贫民窑,真没想到,大家都是穷人,还有那穷凶极恶的来偷我。” 肆晓时揪着梁正年衣服一角,指尖已微微渗出冷汗:“他是…神?” 梁正年转眼,和肆晓时介绍:“他叫苏以,是负责这附近灵魂的死神。” “死……”肆晓时吸了口气,话没开口,又慌张地往梁正年身后躲。 苏以对肆晓时的态度嗤之以鼻,转瞬,手里的刺刀幻化成蝴/蝶/刀,在手指间来回跳跃起来,一下下,晃出银白色寒光:“梁正年,又死过一次,感觉怎么样啊?” “你还好意思说?一个神,被小偷偷了,你丢不丢神啊?”梁正年说着,瞧向门口,只望了一眼,门便主动敞开了一条缝:“走开吧,别让我再看到你。” “哇!你搞什么?”苏以不敢相信地望着梁正年,眼眸微微一颤,几许怨怼:“赶我走?梁正年你皮痒痒了是不是?” 梁正年将肆晓时护在身后,与苏以有一说一:“不然呢?这里之前没人住,你想住一晚就算了,现在有人在这里,你还要住么?” “为什么不能?看来也不是一般人,不然的话,怎么会看见你?既然知道了你的存在,也清楚我是什么人,那么想必让我住一晚,也无所谓的吧?我相信,这位小可爱是不会介意的。” 肆晓时嘴上没说,心里难免念叨起来:“我介意啊!” 苏以却已脱下外套,里面穿得也是黑色,黑衬衫配黑色长裤,领口敞开,明晃晃的诱惑。 肆晓时主动避过目光,再一反应,又急地拽了拽梁正年:“他要干嘛?不会要在这里睡吧?” 在这屋子没人居住的前几十年,苏以这家伙隔三差五就会来找梁正年。虽然他是个神,但因是死神,整日都在和那些要死或者已经死的家伙打交道,帮忙引渡完一个灵魂后,还得再去找下一个灵魂,终日在人间漂泊,神界却从未考虑过,给他在出外勤期间安排一个稳定住所,如此只能走到哪里睡到哪里,从这个鬼魂的地界混到另一个鬼魂的地界,神生颠沛。 梁正年知道自己拦不住苏以,却仍努力为肆晓时争取公平权益:“你想在这里蹭一晚也行,但是现在这地方是她的,她有租赁合同,明明白白花了钱来的,你要睡的话,睡沙发。” 苏以瞥了眼一旁沙发,印象中,上次来时还是老气四溢的姜黄色印花沙发,这次已经盖上了水蓝色的亚麻布套子,看起来格外小清新:“我睡沙发?那你呢?” 梁正年已没有地方可选:“我今晚不睡…或者地板。” 苏以又望了眼肆晓时:“她睡床?” 梁正年点头:“对。” 苏以将手指立在当空,欠扁地晃着那张绝色脑袋:“NO NO NO!我要睡床的,我前阵子睡在那个该死的地下厂房,骨头都要散架了,今晚我得好好休息,我要睡床!这个没得商量。” 肆晓时终于为自己开口:“什么没得商量啊!你是神就了不起吗?这是我家哎!你睡床的话,我睡哪里啊?你既然在人…人类居住的地方,就应该守规则吧?” 苏以重新将目光落到肆晓时脸上,锋利却明朗的眸子紧促一闪,免不得又将肆晓时吓得往梁正年身后缩。 来回纠缠了这么久,苏以也倦了。神的狂气一旦上来,不容得鬼和人再来周旋,转身走入卧室后,一头倒在软绵绵的床垫上:“啊!好舒服的床…嗯,香香的,这新床单也不错。” 肆晓时跟着跑进卧室,虽然还有点怕,但她觉着,既然是一个神,就应该不会伤害自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总能把他这尊大神请走的。 “喂!你不可以这样子,这是我家,我可以收留你,但是麻烦你不要睡我的床好不好?我床单新换的……” 见苏以望过来,肆晓时越说声音越小。 见状,苏以只是笑笑,一只手杵在脑袋上,飘着挑衅调子:“你有没有意识到我真的是个神啊!居然还嫌弃我?那你知不知道,那个鬼也睡过你的床呢!” 肆晓时当然知道,但那怎么一样么…也许之前的话,性质是一样的,但现在,梁正年终究和其他人或其他神不同了。 他是鬼,是一只守护自己的温柔帅鬼。 苏以瞧出肆晓时的态度,转身将身子往床上蹭了蹭,一副死狗霸占疆土的派头:“好了么!让我睡一晚吧,宝贝!你要知道,让神睡了你的床,是多么崇高的荣幸!我看你印堂发黑,估计也活不久了,如果近期死的话,肯定是在我这引渡,那么你就要仔细考虑一下了,对我好一点,不用给我纸钱贿赂,我也可以让你提前转世哦!下辈子让你当马云的女儿,怎么样?” “……”在这种情况下听说自己快要死了,肆晓时难免觉得,对方一定是在和她扯皮,往前又走了两步,复听苏以道:“还要过来?哦!好么!你长得还挺好看,我可以让你睡。” 听到这句话,门外梁正年率先不淡定了,一转身从墙壁穿进卧室,拽起苏以衣领就要赶他走:“你给我走!别忘了你是个神,不要这么不要脸。” 话音一落,梁正年的世界登时黑了。 没想到苏以这缺德神为了睡软床,竟直接用捕魂袋将梁正年捉了起来,黑色丝绸的花边口一紧,梁正年就变成了袋内的一口青气。 肆晓时愣了一下,马上急了:“你把他怎么了?” “放心,只是把他捉起来,他晚上可以在这里面睡觉。”说着,苏以松开手,捕魂袋如氢气球般飘到天花板上。 肆晓时够不到,怕梁正年出事,拢起双手冲捕魂袋喊:“梁正年!” 苏以重新倒在床上:“他听不到的。” 肆晓时认真害怕了,只能和苏以讨饶:“你把他放了吧,你可以睡床,但你明天会走的吧?” 苏以察觉到对方情绪,勾一勾手指,肆晓时就被一股气力推到床上。倒下时,刚好陷入苏以怀中。 在杀戮中洗礼多年的死神,胸口有一股混合着血腥气息的莓果味,让人闻了眩晕。 月光下,苏以趁肆晓时还没抽身,竟直接压下去,红唇勾住她耳畔:“哦?你看样子,在想念着什么人。” 肆晓时本想挣扎,却被苏以的声音惑住,一下止住动作。 以贴近的距离再次闻了闻,苏以追加:“外婆曾背着你从学校门口回家,到家后会给你一颗糖果,像变魔术一样。后来外婆忽然离开了,也像变魔术一样。” 扎根在心底深处的秘密,被苏以硬生生拔起,让人无力招架。 第17章 一瞬心色波澜,肆晓时脸上已挂满泪水。 转即,她意识到自己还被苏以抱着,那死神的胸膛近在咫尺:“你…你说什么?” 苏以用神的特权,继续在肆晓时身上嗅着过往走马灯:“仇恨,悲伤,绝望,挣扎,放弃…其实都是对自己吧?你恨你自己,你很仇恨你自己,是么?” 肆晓时紧紧咬住下唇,不敢和苏以应声。 他是神,他能无所不知。 肆晓时不可否认,他说的那些,都是自己…… 即使很看重插画大赛,也不该一周的时间都不想着回家看看外婆,哪怕中途有一天,给外婆打一个电话,就可以提前知道。 一天,一天,或许…当时…… 那是她最亲爱的外婆啊,她只希望发生那一切的时候,她能够守在对方身边。她知道,外婆一定很希望自己在的。 一想到,就在外婆离开的前一个月,自己似乎还和外婆说过那样的话:“苏晴说她毕业之后要去北京,我也好想和她一起去,这样就可以赚更多的钱养活自己了,就再也不会被舅舅他们说我是赔钱货了吧……” 外婆点点头,目光落向电视屏幕:“是啊,北京是个大城市,去那里会很好。” “是啊,而且离家也很近,就可以经常回来看你了。” “但是车费要好多钱吧……”外婆忧愁地顾及。 肆晓时握着手机,目不转睛和苏晴发信息:“没关系,只是为了回来看你么!” 只是…为什么要说只是…… 外婆会不会因此觉得负担?不然的话,外婆为什么…哦,对了,外婆还不怎么会弄手机,都不知道怎么给自己打一个电话,一直都是自己主动,那为什么不多主动点呢? 为什么…都怪自己! 肆晓时,的确发自内心地仇恨着自己。 因此,虽然嘴上怪舅舅他们。心底里,肆晓时只痛恨自己。 外婆年纪那么大了,最该清楚自己的身体。她觉得外婆可能想在自己毕业之前离开人世,这样肆晓时就可以自由自在的飞了,但是不要啊…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可以哪里都不去,可以继续忍受舅舅们的压迫与排挤,只要和外婆待在一起。 但外婆终究走了,现在的她,没有所爱之人,失去爱她之人。仿佛一潭死水,一坨腐肉,一度,她也不再希求让一切变好了。 各种负面消极的心思,一股脑涌了上来,肆晓时忽然觉得不可控制,转眼与苏以那双狐狸眼对上,有种窒息的错觉。 苏以继续压在肆晓时身上,手指从她脸颊轻刮下去:“小可怜,有点自卑型人格呢。” 肆晓时闭上眼,吸了口气的功夫,终于有力气挣扎:“你走开!你才自卑!你这个神不要脸。” 苏以呵呵笑着,声色如银铃入耳:“还有点可爱,不错么!很合我的胃口。” 肆晓时继续和他推搡,然而,终究她是个弱小的人,对方是个强大的神。任她如何推搡,也只不过是在他怀中扑腾。 腿脚伸缩的间瞬,苏以竟妖娆地“啊”了一声,后缀是个带着波浪线的骚气:“知不知道你这样蹭来蹭去,我很舒服的,而且…我会控制不住的。” “……”肆晓时这时感觉到,与苏以贴近的一个部位,有些微妙的变化。 脸颊乍然腾起红晕,恐怕扭动会产生更加恶劣的情况,她再不敢动弹。 可看着此情此景,肆晓时发现,需要担心的事并非是会被一个神调戏。而是她发现,她终究是一个看脸的人类,此刻,她已逐渐在对方颜值的淫威下屈服,心下没有刚刚被侵犯者撕破衣服时的绝望恐慌与反胃,看着苏以那张脸,肆晓时竟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这就是老天爷给自己送过来的男朋友,人和鬼是没戏的,和神就…不一定了。 牛朗和织女的结局,虽然有点距离上的瑕疵,不过也算美好,而且还能载入史册呢! 苏以察觉到了肆晓时的想法,忍不住和她指了指天花板:“你前男友刚被我挂起来,你就开始肖想我了?看来确实有点饥渴。” 肆晓时被“饥渴”这个词雷在原地,懊恼着吼起来:“你走开啊!什么前男友,什么肖想,你乱七八糟说的是什么!哪有你这样的神啊!你是从古希腊来的神吧!这么不正经!” 苏以轻轻笑了起来,仍以无形的压迫力将肆晓时控制在怀中:“我知道,你肯定是控制不住的,我长得很好看是么?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无法抗拒我的,我可以理解你。不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也是有那么一丁点吸引我的,我喜欢纯洁的,脆弱的灵魂,你太软了,同时又复杂,要是再绝情一点就好了,这样我也许会更喜欢你。” 肆晓时完全听不懂苏以在说什么,只听他的声音,脑子便昏沉发胀。 苏以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终于有些倦了,侧身松开肆晓时后,给她逃开的通道:“你可以选择睡沙发,或者和我睡。当然如果睡在床上的话,我会不老实的。” 肆晓时风也似地逃出对方怀抱,一路跑到门口后,顾及着望了眼天花板上的捕魂袋:“你只睡一晚就会走的吧?” 苏以将鞋子脱下,随手丢在地板上:“我倒是想多住一阵子呢,可是明天在十公里外有一场意外,公交汽车刹车失控,碾死了过马路的一堆人,哎!可怜啊。” 明天会发生的祸事,苏以就这样平静地说了出来。 肆晓时稍微别扭一下,又指了指天花板:“那你会放他出来吧?” “当然啊,我带着他做什么?又不能转世投胎,我平白灭掉他,还会被惩罚的。虽然是死神,也不能随随便便杀鬼,和杀人犯法一样的道理。” 肆晓时稍微放了心,转身走出卧室时,还顺便帮苏以带上了门。 坐在客厅不安地画了会儿图后,太爷爷从角落里钻出来:“晓时啊!苏以睡了吗?”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进去看看喽!” 太爷爷拍了拍脑袋:“开什么玩笑啊!他可是很有理由灭掉我的。” 肆晓时摇摇头,低头换了只彩铅,开始填色:“他说住了今晚就走了,希望他说话算话吧。” “哎呦!这个苏以可真行,活人还在这里,也要占人家房子,不要他的神脸了,仗着自己好看了不起么!哼!” 肆晓时听着顺意,跟着帮腔:“就是啊!估计是个不爱岗敬业的神。” “他就是不爱岗敬业啊!神器都能搞丢了,幸好那个人不懂神器的用法,不然的话,刚才梁正年就被搞死了。” 肆晓时才想起之前的事:“对了,太爷爷你知不知道,他们神…是怎么成为神的啊?苏以这样的人都能成神,这神,是不是也是传宗接代制的啊?” 太爷爷摇头:“不是啦!其实神有些时候,也是从鬼或者人变过去的,天上的那个……”太爷爷伸出鼠爪,往上头指了指:“那位掌管一切的神啊!会定期从平凡的生物中挑选,苏以就是从一个游魂野鬼变成神的,他本来和梁正年差不多的,做鬼的时候,他也这么过分,但是谁知道呢!神就是选定了他来做神。” “这么说,上面的那个神三观不正啊!居然挑这种人做神,不挑你和梁正年?” “是吧!我也觉得!”太爷爷说着,又嘀咕起苏以的坏话,未料说着说着,忽然在肆晓时眼前化成一股烟。 肆晓时吓了一跳,探出手去捉了下青烟,轻声呼唤:“太爷爷,你去哪了?” 卧室内苏以的声音,从墙壁那头钻过来:“再听他胡说八道,让你也化成一股青烟哦!” 肆晓时恐慌地捂住嘴巴,一动不动了好一会儿,见苏以不再开口,才悻悻坐回沙发上。 不敢进卧室拿条毯子,她只好用外套当被子,缩着四肢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时,没想到古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她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正好奇时,卧室外传来清脆的音乐声,滴滴答…滴滴答…… 大白天听起来,这音乐倒有点可爱。 瞄一眼天花板上的捕魂袋,肆晓时忙从床上下去,走到正在厨房忙活的苏以面前,怒声发问:“为什么我在床上?” “为什么?” “我在问你啊!” 苏以反问:“这里是你家吧?” “对啊。” “那是你的床吧?” “对啊。” “那你在自己家,睡在自己的床上,难道不对吗?还问我做什么?” “……” 第18章 这一波操作让肆晓时无法应对,面对淡定的苏以大神,更不知该如何发脾气。 苏以乐哉哉将刚刚做好的煎蛋盛到盘子里,不知哪里搞来的材料,还做了香喷喷的炭烤三文鱼和蒜蓉面包,乍一看,竟有点米其林餐厅的调调。 “别说我不要神脸喽!我可给你做早饭了,就算报答你昨晚收留我。” 肆晓时接过餐盘,忍不住嘟囔:“我也没说要收留你好么……” “你说什么?” 肆晓时对上苏以目光,怂包地低下头:“没有…那个,你什么时候把梁正年放出来?” “我走的时候再放吧!现在放他出来,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吗?” 肆晓时忙不迭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车祸发生在下午,我现在急着过去干什么?” 想到他还要再待一段时间,肆晓时不由叹了口气。 苏以也不在意,将一旁餐具递给她,热情招呼:“尝尝我做的菜,味道超级棒的哦!不过要做好心理准备,吃完之后对我产生狂恋,我可不负责。” 肆晓时暗暗翻了个白眼,尝了一口三文鱼后,发现味道竟真得不错:“所以你做神之前,是做厨子的么?” “其实我做神之前是一名护国大将军。” “……”肆晓时肯定这话是在瞎掰,也懒得和他继续追问,垂眼望向盘中美食:“这些是你买的吗?” “我哪来的钱啊!”苏以话说的理直气壮:“这些都是隔壁楼的。” “你偷的?” 苏以摆手:“怎么可能啊!是昨天晚上隔壁楼刚好死了两个人,夫妻两个吵着吵着就举起刀子了,整个屋子都是血…我收拾灵魂的时候,发现他们冰箱里有这些东西,反正他们家也没剩其他人了,我就拿回来给你吃喽!” 肆晓时傻在原地,一个激灵后,迅速跑到厕所,将刚刚吃的那块鱼死命呕了出来。 出来时抹着嘴巴,她和苏以气呼呼喊道:“你也太恶心了吧!人家都死了,你还拿人家的东西!还给我吃…你太过分了!” 苏以仍吃地津津有味:“怎么了?又不是沾着血的,你至不至于?要不是他们死了,我昨晚也不会睡到一半起来做事,还把床还给你啊,你应该感谢他们死了。” 肆晓时无法理解地摇了摇头,在深深触碰到死神的恶趣味之后,产生了强烈抗拒:“总之我不要吃。” “好吧,那你就饿着吧,总之我做给你吃了。” 肆晓时摇了摇头,回到盥洗室刷牙洗脸后,多心问起:“那个…为什么昨天你把我放回床上,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苏以知道她的潜台词,故意和她玩笑:“没有感觉么?你这是在明摆地说我不行么?我可是认认真真的做了哦!” “……”肆晓时摇头,面对苏以没心情画画,便从一旁拿起图书馆借来的书。 苏以吃好了早饭,又好事地坐到肆晓时身边,嘴里继续放肆:“怎么了宝贝?难道昨晚我做的事情让你印象不深,那我现在再和你重演一遍,哦!那感觉,真是棒极了。” “……”肆晓时躲开他,心知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却还是被恶心到了。 苏以却开黄腔上了瘾,一扬手,再度感慨:“我知道啊!像我这样的男人,肯定会让你意犹未尽的,尤其是你这种纯洁懵懂的小女孩,好了,只要你求我,我会和你再做一次的,来吧,求我!来啊!” 肆晓时丢掉手中书籍,吓得将两只手捂住胸口。 作为一个人,肆晓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微茫感,一方面,她觉得苏以可能是在开玩笑,另一方面,又开始隐隐怀疑,这个禽兽一般的神,会不会真的趁自己睡觉时,做了些什么…… 妈呀!不知道自己现在还纯不纯洁了…呜呜呜…… 苏以却又及时恢复正常,从地上拿起那本书后,凑近鼻尖嗅了嗅:“哇哦!这是借来的书?” 肆晓时蹙眉:“闻出来的?” “没办法,这上面有很多人的气息,有活人,还有死人…这个味道,上头了!” 苏以说着,用力又吸了两口,一副醉迷声色的沉溺姿态:“咦…忽然有了胃口。” 肆晓时忙指了指厨房:“你可以把我那份也吃了。” 苏以摇摇头,鼻子在那本书上蹭了蹭,而后翻开,隔几页中央夹着一家火锅店等位的单据,拿出来看了看,与肆晓时问:“这不是你的吧?” 肆晓时摇头:“我怎么可能和别人去吃火锅啊,这应该是之前借书的人的。” “看看这些卑微的人类啊……”苏以作出身为神的感慨:“就这样将自己生命的一段轨迹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吃吃喝喝,在他们短暂的生命中,竭力去讨好并和一切可能的人产生关联,肮脏,幼稚,低俗。” 说着,苏以又掐了下肆晓时脸蛋:“相比之下,你这个人类活得要逍遥多了,我喜欢你这样的,就这么活着吧,等你死了,世界不会有任何变化。” “……”肆晓时不免觉得,苏以在拐着弯骂她。 苏以仿佛捕捉到了她的心声:“不不不,绝对是夸赞啊宝贝!” 肆晓时转过目光,虽然她是个独居动物,却仍觉得苏以那番话过于偏激。但碍于他是个神,肆晓时还是选择顺着对方:“我其实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和有些人出去吃饭的时候,他们说着说着就要碰下杯,即使我喝的是果汁!” 苏以一下合上书,鼻子又用力吸了吸,很快又凑到肆晓时身边。 肆晓时吓得躲开,深怕再搞出昨晚的情况,一下扑到沙发上背对苏以。 苏以这家伙却像训犬一样,在她脖颈处贪婪地蹭来蹭去:“我靠!我昨晚怎么没发现,你居然……” 苏以欲言又止,见肆晓时将目光瞥向自己,才又问:“你小时候是不是生过一场大病?” 肆晓时从小身体就不好,大大小小的病没怎么断过。来到上海后,深怕生大病又没钱治病,只要头有一点点痛,就开始没日没夜地喝板蓝根。 “你指哪次?” 苏以用手顺了顺对方头发,撸猫似地:“差点死掉的那次。” “每次生病我都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苏以发笑:“幸好你什么都不记得,还以为自己是个人呢…害死父母的车祸,都没有让你出事,你就不觉得奇怪么?” “你怎么……”肆晓时瞳孔微张,片刻惊怔过后,将苏以狠狠推开。 这一次苏以没使神的伎俩,被肆晓时轻易推开。转即,他却顺势倒在沙发上,将胸前纽扣一颗颗解开:“我现在后悔了,昨晚我们应该发生点什么的,我现在对你很感兴趣,我的小恶魔。” 肆晓时被他恶心地不行,客厅待不下去,只能抱着画册回卧室。 抬眼看了看天花板上的捕魂袋,又伸手够了够。 苏以这时跟上来,衣衫半敞,极致地诱惑:“怎么了宝贝?爱我你怕了吗?” 肆晓时实在不明白,好好一个死神为何骚话这么多,将画册放下后,指了指天花板:“你什么时候放了他?” “说了等我走的时候啊。” “不能早一点吗?” “当然不能!他活了个该,一个卑微的鬼魂竟敢冲撞我,要是我再任性一点,就把他灭掉了,反正是一个无人在意的孤魂野鬼。” 肆晓时将注意力落在那个“再”上面,再任性一点?那么…… “昨晚那个偷你东西的家伙,他去哪里了?” 苏以揩了揩下巴,没直接回答:“看你笨笨的样子,有时候脑子也转得挺快,可惜都是小聪明,不成大器。” 肆晓时发觉他不想告诉自己,也不再问。偷了神的东西,猜想那家伙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只要他不再出现,肆晓时觉得,就完全不必在意。 这样想来,她才发现,从昨晚到刚刚发生的事情真是太多。于是走到门口,将苏以推出卧室后,紧紧锁上房门:“不好意思了死神大人,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吧,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接受不了和太聒噪的生物待在一起太长时间。” 苏以本想破门而入继续折腾她,却在碰到门把手时,稍稍愣了一下。 而后,他选择放过肆晓时。 肆晓时兀自待在卧室,吃了一袋薯片充饥后,踩着凳子从天花板上捉到捕魂袋。 黑色丝绸制成的捕魂袋,这时像个充了气的皮球,她将袋口悄悄撑开,不怕死地往里面瞧了瞧。 没看见梁正年,她忍不住又晃了晃袋身,侧耳旁听,还是捕捉不到半点声息,心里开始紧张:“梁正年?梁正年?” 终究没有一点声响。 松开手后,捕魂袋慢慢飞到天花板上。而后,她窝在床头翻了会儿画册,脑袋一垂,又躺下睡起来。 一觉醒来,苏以正坐在床边,半身倾倒在一旁,用那白皙修长的手轻轻勾着自己头发。 肆晓时下意识躲开,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忙问:“你是不是该走了?” 苏以面色忧愁:“是啊,要去工作了,我的宝贝。” “别叫我宝贝。”肆晓时恶心地要死,转眼又指了指天花板上的捕魂袋:“那把他放了啊。” 时间确实快要到了,见肆晓时很希望自己离开的样子,苏以也不再做戏。起身扑了下衬衫褶皱后,抬起手来打了个响指。 捕魂袋回到手中,在手指间漏气似地发瘪。 收起捕魂袋后,苏以又打了个响指,整个人就不见了。 肆晓时从床上下去,走到客厅后,才找到被放出来的梁正年。 对方看起来状态不太好,本就苍白的鬼脸这时更白了,看来那个捕魂袋里面,也不是那么好受:“你还好吧?” 梁正年开口,先是吐出一口烟气,稍微反应了一会儿,才恢复正常状态。恍如惊梦的瞬间,他一把将肆晓时抓到眼前:“那个禽兽死神昨晚对你做了什么?你没事吧?” 第19章 梁正年的关心,与对苏以贴合实际的形容让肆晓时格外暖心,稍微被吓到后,马上反过来安慰他:“他没做什么,你不要担心。” 梁正年继续追问:“不对!昨天晚上到今天……”梁正年瞥了眼墙壁上的挂钟:“下午四点了!你们都做了什么?他不是说只睡一晚?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把我放出来?现在是几号?我被关了多久?” 梁正年说着,一下从地上飘起来,在屋内飞速地转圈圈。 肆晓时看得眼晕,却又拽不住他,只能和他继续解释:“你不要转了,真的只过了一天,你看!现在是十二号,没错的,他现在才把你放出来是因为他下午才有工作。而且既然把你放出来了,应该就不会回来,你不用怕了,喂!梁正年!不要再转了啊!” 梁正年才渐渐放慢速度,顷刻出现在肆晓时眼前。 肆晓时被吓了一跳,慌张往后退时,就要摔在地上。梁正年及时拽住对方,转了个圈的功夫,将她送到沙发上坐下。动作行云流水,像极了金庸武侠片里的英雄救美。 “那你们这么长时间都在做什么?那家伙背着我干了些什么!我才不信他只是睡觉呢!他有没有欺负你?有没有啊?” 肆晓时被一通狂轰乱炸,脑子又开始昏:“没有,他没有欺负我,他好歹也是个神,怎么会欺负我啊!” “那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啊?” 肆晓时不想告诉他苏以将她压在床上的事,毕竟那个听起来过于暧昧了:“他就只是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啊!毕竟是神么,好像只要闻闻我身上的味道,就知道很多事情了,然后…还说了一些很没格调的黄色笑话,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了。” 肆晓时停顿一下,又激动地说:“哦!对了!那个家伙今天早上还做了早饭,很好吃的,但他又和我说是死人家里的,还说死的就是隔壁楼的。” 梁正年“哦”了一声,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那么,他没有对你动手动脚的吧?” 何止动了,还动地很过分呢! 但肆晓时依然不打算将这些事告诉梁正年,见他格外关心的样子,只能努力做安慰的一方。 仔细想想,分明从昨晚到现在,受到更多冲击的是她这个人类,可现在还要反过来安慰一只鬼,真是有点委屈…… “轻微的肢体接触当然是有的,但就很礼貌的那种啊!你放心啦,我们不可能会发生什么的,他是个神啊!怎么感觉你把他当成变态狂一样。” “因为……”梁正年欲言又止,实在对苏以那个家伙不放心。 印象中,梁正年作为鬼魂第一次见到苏以,就被对方那柄足以令他灰飞烟灭的神器捅进肚子上,夜色撩人下,苏以勾起极为诡异的笑:“小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来到我的世界,是要陪在我身边一辈子的。” “……” 而后,苏以晃骗梁正年,说他是轻生的鬼,要接受足够的惩罚才能成功转世投胎,至此,他变出刀山火海,将梁正年差点折腾成纸片鬼。一套惨绝人寰的折磨套路过后,苏以递给他一碗热乎乎的液体,说那是孟婆汤,喝了之后就能忘记前尘种种,再世为人了。 当时梁正年心里还牵挂着他的表姐,却也知道,事已至此,他作为梁正年的一生算是毁了,与表姐那段浅薄姻缘,也无奈断掉了。 捏着鼻子喝下那碗味道过分刺鼻的孟婆汤后,他已下定了决心重新做人,却待撂下汤碗时,见苏以捂着肚子笑趴在地:“哈哈哈!香吗?” 梁正年啧啧嘴:“味道不太好,不过…为什么是你给我喝这个?孟婆呢?” “孟婆个屁啊!”苏以毫不留情地和他公布真相:“你真的以为上刀山下火海就能投胎了么?不尊重生命的人,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过关吗?我只是看你是新人,欺负欺负你罢了,我的尿,还好喝吗?” “……” 看着梁正年白里发黑的鬼脸,苏以捂着嘴巴,继续欠扁笑着:“我中午吃了好多大蒜,味道很冲吧!哈哈哈哈哈!” …… 回想往事,梁正年露出一副苦不堪言的姿态:“你确定没有被他欺负就好,也许这些年过去,他稳重些了。” 肆晓时弯起嘴角,上前握住梁正年冰凉的手:“是啊,他没有很过分,你放心吧。” 梁正年没注意到肆晓时的靠近,忍不住又打了个颤颤:“我觉得我需要休息一下。” “你怎么了?” 昨晚刚刚被神器所伤,大难不死重新做鬼后,刚恢复了不一会儿,又被苏以关进那个该死的捕魂袋,那对鬼魂来说相当于冷宫监牢的地方,只要是在人间停留时间过长的鬼,都会渐渐在里面消磨掉回忆。 关于自我的意识,会一点点被挖空,如同有蚂蚁在脑子里鼓捣似地。 索性他只待了一晚,忘记的事情,大多是他生前的一些回忆。他没忘记肆晓时,或者说,他现在脑子被清空了一回,现在只剩下肆晓时了。 “我太累了,苏以那个家伙…再让我在里面呆一会儿,一定会死鬼的。” “那里面那么吓人啊……”肆晓时心疼地摸了摸梁正年的刘海儿,想多关心一下,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但他又尝不到味道…想问他冷不冷,他是鬼应该也不会…… 琢磨半天,肆晓时只能说:“那你睡一会儿吧?” 梁正年点了点头,刚要直接躺在沙发上,又听肆晓时说:“睡我的床吧,这个沙发我昨晚睡了下,太不舒服了。” 梁正年愣了下:“睡你的床?” 肆晓时“嗯”了一声,扶着他走进卧室。 没想到梁正年这家伙还没聪明过来,竟没头没脑问了句:“和你一起睡吗?” “你觉得呢?”肆晓时不冷不热地反问一句。 梁正年羞愧地低下头,可惜不会脸红,不然的话一定变成红头章鱼。 肆晓时紧紧抿了下唇,将他扶到床上后,指着对方的脚问:“你的鞋子是脱掉还是?” 梁正年眨了眨眼,脚的部分就不见了:“不存在就可以了。” 肆晓时点了点头,而后帮他盖上被子:“那你就睡一会儿吧,好好休息。” 梁正年乖乖应声,被子盖上后,见她转身要走,忙拽住她的手:“你去哪里?” 肆晓时指了指屋外:“我去画画,昨天的画稿还没弄完,明天要交的。” “今晚画可以么?” “为什么?” “现在陪我好么?”梁正年的语气里有点小委屈:“我不想一个鬼待着。” 肆晓时也不懂他一个鬼有什么好怕,但看在他如今状态不好的份上,也只能像对待小宝宝般惯着:“好啊,我陪你。” 肆晓时说着,没将手从对方手中抽出。 梁正年贪心地伸出两只手,来回握着肆晓时的手,从手背到手心,甚至连指肚都来回勾绕了好几回。 肆晓时似乎能感受到,梁正年眼底燃烧的渴望。那种温柔的,热切的亲近,完全不像一个鬼会做出来的举动。 鬼不应该是冰冷的么?为什么会这么暖呢? 梁正年还像个好奇宝宝般握着肆晓时的手,一边触碰,一边不敢相信地喃喃道:“我摸到你了,我摸到你的肉了。” “……”肆晓时眯了眯眼:“肉?你…是饿了吗?” 梁正年一笑,末了将对方的手贴近胸膛,闭上眼,如同在和对方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太爷爷说,真正相互信任的彼此,才可以突破人与鬼的交界,真正触碰到对方,亲人,爱人,挚友,极为重要的人才会打破交界,这么久以来,我都是自己一个,晓时,你这么关心我,我真的好开心,谢谢你。” 肆晓时望着被对方夺走的手:“不客气,其实…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你救了我的命。” “但也是我让你出门的,如果你不是生了我的气,不会那么晚回来的。” “但……”肆晓时再往回追溯,好像确实还是梁正年的错,也就不推就了:“嗯,那还确实怪你。” 梁正年却像得了夸赞,笑着应声:“对不起。” “没关系啦。” 梁正年这家伙躺下之后反倒不困了,反常地和肆晓时话唠起来,积极地做起自我检讨:“我以后再也不会把你当成工具人,也绝对不会看你洗澡,更加不会趁你睡觉的时候,在你脸上乱涂乱画了。” 肆晓时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是怪你这些……” “你不建议我看你洗澡?” 肆晓时一木:“额…我不是这个意思……”顿了一顿,肆晓时垂眼,和对方说了实话:“你在用我相册直播的时候,上面是我和外婆,虽然看直播的都是鬼,但是……” “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肆晓时点了点头,早也原谅了多方,温声道:“好了,你休息吧。” 梁正年眼盯盯又望了肆晓时好一会儿,才安心阖眼。 肆晓时的手抽不出来,便只能挨在床边陪他。过了一会儿,也不知他是不是睡了,她才悄悄开口:“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喜欢我啊?” 第20章 梁正年是个鬼魂,即便睡着了,也能听到周围声响。 喜欢肆晓时么? 当然是有感觉的。 而且,原因绝不是因为对方像自己的表姐。他只是单纯地喜欢这个安静温柔的女孩罢了,从有点喜欢到喜欢…… 但梁正年也清楚,喜欢不喜欢,对他一个鬼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他如今虽记得肆晓时,却是个游魂野鬼,人鬼不能结合,是没戏的。等他有幸投胎了,又会忘掉肆晓时,重新做人到长大后,肆晓时又不知在哪里了。 作为一个鬼,他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渺小。苏以随便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他碾死,段位这样低的自己,要怎么和肆晓时谱写一段浪漫都市偶像剧呢? ‘终究不是做主角的料’。梁正年在心里这样吐槽自己,又睡了好久,才从梦中醒来,发现肆晓时的手,不知何时已落在床上,手臂穿插在自己肩口,激起发寒的痛感。 忍痛从床上起来后,他又将肆晓时抱到床上,未料对方睡得浅,醒来时见梁正年抱着自己,便确信对方是喜欢自己了。 只不过在肆晓时的认知里,还以为梁正年喜欢自己,是因为他的表姐。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呢?肆晓时不在意做什么可能性替代品的。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从不向往什么偶像剧式的爱情。如果梁正年喜欢自己,那么不管是以什么样的原因喜欢都没关系!好久没有感受到爱与关怀的肆晓时,其实只要有人…或者有鬼喜欢她就够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也有点喜欢梁正年。 “你醒了?睡得好么?”肆晓时率先开口。 梁正年谨慎地停住动作,飘在空中将肆晓时紧紧抱着:“还可以。” 肆晓时点点头,侧了侧声打算从他怀里起身。 梁正年往下垂了垂,直接让她躺到床上:“你也休息会儿吧,我看你刚刚都睡着了。” “不用了。”肆晓时一把将被子推到旁边:“我晚上真的要补画稿了,上次就交迟了,这次再拖就死定了。” 梁正年又问:“但是你不累吗?” “其实我白天的时候也睡了好久,只是刚才在那里蹲着也无聊。” 肆晓时说着,一下跳下床,直接跑出卧室。 梁正年转身从墙壁传到客厅,坐下时,见肆晓时正好转到客厅。 肆晓时见惯不怪,从冰箱里拿出一盒之前在便利店买的蓝莓面包放到桌上,拿出手绘板后,一边吃东西一边补画稿。 梁正年乖乖守在一旁,屋内又恢复了两人冷战前的和平安详。 很快到了晚上,太爷爷才悄悄冒出一个头,悬在半空中,心有余悸地与梁正年问:“苏以走了吗?” 梁正年当时饿了,但肆晓时还在画画,也不好意思打扰她。更何况自己一个鬼,要总吃肆晓时的东西,左右也浪费粮食,索性背着肆晓时,缩在厨房一角啃对方前几天喝完的易拉罐…… 见太爷爷出现,他也不在意,易拉罐一口一口,嚼黄瓜般脆生:“走了啊。” 太爷爷浑身上下还像打了石膏般,鼠爪紧紧搂着墙角:“那他还回来么?” “应该不回来了吧。” “那就好。”太爷爷摸了摸胸口,一下跳到梁正年大腿上:“喂!我说梁正年,你和晓时应该和好了吧?怎么还在这里啃易拉罐?” “不然呢?她在忙着补画稿,我不想打扰她,饿了只能吃这些啊,反正我吃什么都一样的。” 太爷爷点了点头:“也是,我看晓时也是个人间穷鬼,我们总吃她的粮食,好像也不太好。”说着,太爷爷从垃圾桶里找出碎掉的陶瓷杯一角,嘎吱嘎吱啃起来。 “是啊,晓时真的没有什么钱啊。”梁正年说着,难过地叹了口气:“可惜我们不能给活人烧纸钱,只能她帮我,我一点也帮不上她,还得让她帮我赚钱。” 太爷爷破天荒地鼓励起梁正年:“你怎么帮不上啊?你帮她赶走了变态啊,虽然自己也差点死了,不过昨晚发生的一切,简直太刺激了,比那些电视剧里演的都要浪漫。痴情人鬼,生死相依!” “……”梁正年搞不懂太爷爷哪里搞出这么多酸词,转眼看向一旁,仍是叹气:“幸亏那个家伙是在楼里面下手的,但凡昨晚没在这栋楼内发生,我就救不了她了。” “是啊,晓时好像也没什么朋友。” 说着,梁正年和太爷爷同时飘到中岛台上,隔着锅碗瓢盆望向客厅内的肆晓时,又同时摇了摇头。 收身时,太爷爷又说:“我在楼下阿婆的电视机里看到过很多新闻,单身女性是很多犯罪对象的主要目标,她们没有朋友就没人关心,所以非常好下手。” 梁正年紧了紧眉:“还有家人呢。” “她自从搬进来后,好像没有和家人联系过。” “是啊。”梁正年恍然:“她不是说有个外婆……” 太爷爷又开始作死地鼓动梁正年:“去问问她吧?” 虽然肆晓时提过一嘴,但以梁正年的领悟力,完全没意识到“不能提外婆”才是肆晓时的雷区,还以为对方只是讨厌自己的肖像权被侵犯。 将剩下的半个易拉罐扔进垃圾桶后,梁正年晃晃悠悠地飘了过去:“画好了吗?” 肆晓时摇头,刚才接到主编的催稿电话,这会儿压根懒得抬头看一眼梁正年:“还没。” 梁正年在客厅又转了一小圈,后故作自然地坐到肆晓时身边:“你知道么?如果昨晚那个家伙在外面伤害你的话,我就救不了你了。” 肆晓时点头,敷衍应声:“是啊。” “作为一个鬼,我还是很能认清自己现状的。我没法时时刻刻待在你身边保护你,其实你应该找些朋友之类的,在身边有个照应,会好很多。” 肆晓时稍微顿了下,这建议些许触及软肋,令肆晓时一时不太明白,梁正年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啊?” 梁正年继续说:“我只是想,你一个人,又是个女孩子,有时候真的挺不安全的,为什么不找个室友?” 肆晓时的脑回路也是格外奇特:“室友就不怕是变态杀人狂了么?” “那么…可以先交朋友啊。” “但是有了室友,要怎么配合你直播啊?” 梁正年想了想,又说:“是啊,我们这个情况找室友也不是很方便,不过…你也应该和外界有联系啊,和家人经常联络的话,如果某一天你忽然失踪了,对方也能及时发现不是吗?” 肆晓时听到“家人”两个字,表情有个微微的颤动。 梁正年注意到,试探问及:“晓时,我从来没听你说过,你家里的事情……” 肆晓时匆忙低下头,秉持全方位抗拒的态度:“关你什么事啊。” 梁正年懵了,却还像个傻白甜似地与对方分辨:“因为我之前和你说过我的事,我想,互相了解的话,我也应该知道你的事啊?不是说有个外婆么……” 肆晓时没等梁正年啰嗦完,抱着手绘板起身,闷头跑回卧室。 有了上次的教训,梁正年这次没再穿门而入,不动声色地写了一张纸条,从卧室门缝下丢了进去。 肆晓时注意到,捡起后看了眼,上头是梁正年娟秀规整的一句“对不起”。 肆晓时稍许安慰,对着门口,与梁正年说明:“之后不可以问我家人的事,问了我一定会生气。” 梁正年才从门外穿进来,飘到肆晓时面前,乖乖点头:“我知道了。” 好在是刚经历了那种事不久,肆晓时也懒得再和梁正年耍脾气。单望着梁正年那双清澈动人的眼,禁不住抬手,捏了下对方鼻子:“好了,我很快给画稿收个尾,今晚交过去就可以了,一会儿忙完了,我可以和你做直播。” “做直播?”梁正年眼睛亮了下:“可以的吗?” “当然了,不是答应过你么?” 梁正年笑了笑,在一旁等肆晓时完成工作后,开始了久违的直播。 镜头下,肆晓时趴在沙发上认真看着图书馆借来的小说。 刚翻过几页,屋内霍然黑暗。 肆晓时假装受到惊吓,从沙发上窜起后,恐慌地抱住自己:“不会吧,又来了?” 梁正年举着直播系统凑近,只留一个脑袋,脸上还根据肆晓时的要求,涂上了红色颜料做血,沉着声音,和对方念着:“我要你的命!” 肆晓时“哇”地一声跑远,之后和梁正年在镜头下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假装要逃出屋外,却又在梁正年搞出的鬼打墙内走不出去,末了假装吓晕过去,才结束直播。 因为之前空了好久没直播,这次看直播的大多是新鬼,收到的打赏竟比之前多一倍。 隔天早上洗了头后,肆晓时见梁正年欢喜地坐在沙发上数银钱,好奇问道:“昨晚赚了多少啊?” “八百二十块。” “是不是有点少?” “不少了,比我自己直播的效果好多了。” 肆晓时又问起:“对了,之前我不在的时候,你都直播谁啊?” “楼里面的其他人啊,不过他们都不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偶尔家里会来人,我就不喜欢直播他们了。自己一个鬼的时候,我会直播吃各种东西,但是没有几个鬼魂看,有时候一晚上直播十二个小时,都赚不来十块银钱。” “这么惨啊…那现在赚的这些还真是挺多的。” “是啊,这样算算,我很快就能攒够银钱。” 肆晓时也来了斗志,思忖片刻,竟直接说:“那反正我今天没事,一会儿再开个直播吧!” “啊?”梁正年这时意识到,肆晓时愿意帮自己赚钱快点转世,但他很好奇,对方有没有想到,自己投胎之后,就会消失在她的世界中呢? 肆晓时显然没想到这一点,显然和梁正年做直播打配合上了瘾,像个导演似地编排起来:“一会儿我们玩一下那种剧情,就是我之前看过一个恐怖片,从镜子里面就看到身后一个脸色苍白……”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敲门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这段期间的支持!作者菌祝大家新年快乐!2020,我们会好的~~加油! 第21章 正常情况下,会敲肆晓时家门的无非两种人。 送外卖和送快递的…… 可肆晓时好久没网购,也压根没订外卖,摒除这两类人后,肆晓时不禁想起苏以,立马往后一缩,和梁正年问:“那个死神,不会又来了吧?” 梁正年简单感应一下,摇摇头:“不是,好像是个人。” 肆晓时疑惑地用毛巾揉下头发:“嗯?怎么可能。” 梁正年挑眉:“不信你开门看看?”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肆晓时从来不会给任何人开门。就算是外卖和快递,都会看到备注上面标着这样一行字:请将外卖/快递放在门口地上,屋里有人在睡觉,请不要敲门,到货手机晃一下就好,敲门给差评! 可以想见,那些给肆晓时送外卖和快递的人,看到这样的备注有多心塞。尤其那位经常给肆晓时送快递的大叔,每次都看到这样的备注,前段时间是在想,这个人有多能睡?后段时间明白过来,反倒觉得,这屋里住的人,一定是个资深社恐。 倒也不错,肆晓时确实是个资深社恐。 不过看看现在的情况,肆晓时觉得,家里有了梁正年,她再也不用怕那些来给自己送快递和外卖的陌生人了,她有一只鬼保护自己,只要自己两只脚不踏出这栋大楼,就是百分百安全的,这种被鬼专宠守护的感觉,真是太赞了! 有时她真想和苏晴好好显摆下这事,但她也知道,这事要是告诉了别人,十个人有十个,都会觉得肆晓时疯特了。 于是,藏着这份专有的守护,肆晓时起身开门。 一个陌生男人映入眼帘,穿着颜色考究的卡其色衬衫与军绿色长裤,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相机。 从视线中缓缓抬起头,是一张清俊撩人的标准帅哥脸。 肆晓时愣了一下,想起他认识这个人。 一年多前,肆晓时刚刚来到上海,顺利找到现在这份公众号画师的工作后,在办入职手续时去过一次公司,就在那时,她和这帅哥有过一面之缘。 但只是在拥挤的电梯里,肆晓时眼睁睁看着对方,从那柔软飘逸的刘海儿到对方身上的淡灰色粗纹毛衣,脖子上仍挂着一架相机,单单看上去,就觉得对方气质脱俗,一定是个王子般的存在。 可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她就被人流挤出了电梯。 虽然心向往之,她也不敢去主动勾搭。回家后还为此懊恼了好一会儿,心中不时燃起对爱情的渴望,还暗戳戳和上天祈求:只要能让这个帅哥成为自己的男朋友,被惩罚胖个十斤都好。 真是没想到,一年后,对方竟出现在了自己家门口。 而肆晓时这时还穿着松垮的家居服,刚洗的头发没干,正往肩膀毛巾上滴着水。 “你……”肆晓时很快想起对方,然而如今有了梁正年,心情也不如当初那般澎湃:“找错门了吧?” 帅哥忙从包中掏出一张纸条:“肆晓时,漾色和小公主的公众号画师,没错吧?” 肆晓时点头:“哦,那没错,不过你是?” 帅哥笑了笑,礼貌地伸出手:“你好,我叫Yvan,是漾色的签约摄影师,我们两个都不坐班,所以一直没有见过。” 肆晓时和Yvan握了下手,还特别客气地鞠了下躬:“您好,不过…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Yvan这帅哥远观尚可,一开口说话,就有种冒冒失失的气质:“方便让我进去说话吗?昨天有在群里尝试和你联系,但是你没理我,电话似乎也被屏蔽了打不通,所以我才冒昧地直接来家里找你,不好意思。” 肆晓时顾及地望了眼梁正年,想到Yvan应该看不见对方,才敞开门让他进来。 从没招待过客人的肆晓时草草将头发绑起后,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酸奶:“喝这个可以吗?” Yvan笑着接过酸奶,好奇望了眼四周后,正好将目光落在梁正年的方向。 肆晓时出于心虚,及时走上前,本想挡住梁正年,结果往下一坐,直接坐到梁正年腿上…… 梁正年马上消失,肆晓时又猝不及防地摔到沙发上。 Yvan被这不太科学的举动吓了一跳,垂眼望向肆晓时坐下的地方:“这是怎么了?” “哦,没事。”肆晓时及时让Yvan将注意力转向自己:“不过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Yvan从包中拿出一本杂志,是肆晓时之前经常看的绘本小说:“是这样的,我姐姐她之前是这本杂志的副主编,但是最近离职了,她打算自己创业,想要让我帮忙找一些优质的画师和作家,因为之前有看过你给漾色提供的原创画稿,所以想要来问问您,对创作杂志插画感不感兴趣?” 肆晓时当然感兴趣,她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进入实体杂志社,为杂志做插画,未来能有机会,创作一个独立漫画故事出版就更好了。 这样想着,肆晓时马上问起Yvan姐姐杂志社的各种情况。 然而获取到的更多详细资料,却不是很理想。 白手起家又是夕阳产业,Yvan姐姐在前期广纳贤才的同时,完全无法给这些贤才太多的好处,开出的工资很少,而且看Yvan话里话外的意思,还很有可能不按时给钱。倒是对“贤才”的要求特别高,需要几年的工作经验,至少学过几年美术之类……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肆晓时听说钱很少还可能不按时给的时候,已经有了退缩的打算,至此也明白了,Yvan姐姐这个人很有心机啊,自己不来,而是让Yvan过来找自己,看着Yvan的脸,加上体贴而不失温情的态度,显然是想色/诱…… 肆晓时这时却清醒地很,立即和Yvan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其实我刚刚毕业一年,找现在这个工作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不需要坐班,我还蛮喜欢自在一点的。你姐姐的杂志社需要很有经验的人才,我觉得我可能不是很合适,再有的话,我虽然从小就喜欢画画,但是并不是美术生出身,接触系统学习也是从上大学之后才开始的,也就是说,要求好像都不太契合。” Yvan点了下头,又说:“不过我有看过你的画,我觉得看起来真的很适合姐姐的杂志,其实姐姐提出的那些具体要求,都不是针对她看重的画师。只是你问了,我和你说一下而已。你想要来的话,甚至连面试都不需要的。虽然没见过面,但我们都是为漾色工作的么,对你的工作能力也算了解。我真的觉得你很合适,如果能来的话,就太好了。” 肆晓时笑了笑,也知道Yvan这番话纯属恭维。自己的工作能力,实际上她自己都不敢吹嘘。虽然做出的结果每次都能让主编满意,但待在家里,时常睡过头不能及时回复对方的漫画需求,也是常有的事。 工作态度客观来讲,实在是不太好。 不过Yvan这次来,摆明了是要忽悠自己过去的,肆晓时虽然刚开始想拒绝,但再一想,钱虽然少,但终究是自己很想要做的,当成爱好的话,其实也不错:“那么…我觉得可以做一下,但我考虑到自己的实际情况,我想工作内容的话,还是会以我们公司的公众号为主。” “这是当然了,前期的话,人真的很难找到,你愿意帮忙的话,姐姐一定很开心的。”Yvan说着,从包中立即掏出姐姐的名片:“这个是姐姐的联系方式,我之后会在公司群里面加你,以后我们要常联系。” “好的,不过……”肆晓时说着,瞥了眼一旁啃塑料的梁正年:“以后来找我的话,尽量线上联系吧!还有就是…我不太喜欢有人来我家找我。” 毕竟家里有个鬼,实在太不方便放人进来了。 Yvan也知道自己冒失,及时道歉:“哦,不好意思,因为我昨天在网上找你,但你没回复我,姐姐那边又催得太急了,所以就直接找人事要了你的地址。” “哦,对…我昨天……”昨天差点被变态侵犯,后来还被死神压在床上纠缠:“有点事。” Yvan笑了笑,看出肆晓时不太想留自己,识相地起身:“好的吧,那我先走了。” 肆晓时送对方到了门口,临走前,又听对方问起:“嗯对了…肆小姐,我想有时间的话,一起去吃个饭?” 肆晓时本能想要拒绝,犹豫的原因,自然是因为Yvan那张脸,口嫌体正直了…… Yvan却对这份犹豫存在另外的理解:“不方便吗?是因为男朋友?如果不方便单独的话,也可以同事几个一起去。” “没有,我没有男朋友。”肆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解释这个。 Yvan却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别有深意地点头:“好啊,那我知道了,我们一定要找时间吃个饭哦!” 肆晓时木偶般点了下头,好不容易将Yvan送走后,如释重负地关上房门,一转身,又被突然出现的梁正年吓个半死。 对方一阵风似地迎上来,开口第一句就是问:“你喜欢他吗?” 第22章 肆晓时吓得靠在门上,反应过后,将梁正年推开:“你干嘛?吓死我了。” 梁正年有点小委屈:“我一直待在屋子里,你还没习惯?” “那也不要突然出现,我又不能随时做好准备。” “那你喜欢他么?” 肆晓时望向对方,对待感情上的事,还有点迟钝:“什么?” “是喜欢他才答应他的吧?不然的话,以你的情况应该不会,本来你就又穷又懒,干嘛会反常的答应他,是因为喜欢他吧?”梁正年心里生急,说话语无伦次,还有点过分。 肆晓时对那个“又穷又懒”的形容很有意见,虽然从表面上看,自己也确实是那么回事,但这样直接说出来,会不会有点太不给人面子了? “喂梁正年!你搞什么?这是我的工作,我的事情哎,你问那么多干嘛?” “我没有问你的工作,我问你是不是喜欢他?”梁正年已是当局者迷,全没意识到,如今的自己,和当初追问表姐为何喜欢穷小子的那个幼稚公子哥一模一样。 肆晓时却觉得梁正年是在找茬,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和他神气:“你干什么?就算不是工作,我喜不喜欢他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啊?问那么多干嘛,真的是。” 这回梁正年彻底没了话,想到自己终究是只鬼,也不敢正面刚了,灰溜溜飘到一旁阳台处,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头,自我放弃地啃起来…… 肆晓时打开手机,接受了Yvan的好友邀请,被对方加进姐姐的新杂志社群后,跟风聊了几句,末了又发了几个表情,看到话题中心很快转到一个人身上,默默下了线。 隔一会儿,Yvan主动过来私聊肆晓时,认真问起约饭的事。 作为一个不太会交际,也压根不爱交际的女孩,肆晓时难免怀疑,这个Yvan保不齐是真的对自己有意思了。其实,如果这家伙一年前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就凭那张秀色可餐的脸,肆晓时即便是社恐,也要壮起胆子和他谈一场甜甜的恋爱!未想一年过后,虽然他还是个顶天的大帅哥,又是自己找上门来的,肆晓时却没那么强烈的想法了。 转眼望向站在窗口的梁正年,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Yvan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无非是有利所图,也许真的同时对自己有意思?但比起梁正年这个单纯的鬼来说,Yvan看上去就太普通了。 从小舅舅家的人就说自己是个怪人,现在想想也确实如此,在人和鬼之间,肆晓时居然选择了鬼! 毕竟这个鬼刚刚救过自己啊,要是没猜错的话,对方刚刚那样质问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吃醋了呢? 想到这里,肆晓时傻乎乎笑了起来,暗地里决定,要给梁正年一点好处。 快到傍晚时,肆晓时穿上外套,主动走到露台旁与他搭话:“你站在那里一天了。” 梁正年无精打采应了一声:“嗯。” “就算不像电视剧里面的鬼一样看到阳光就会死,也不至于这样明目张胆地晒一天吧?很舒服吗?” 梁正年偷偷望了她一眼,目光真挚:“舒服啊,晒多了会有暖和的假象。” 肆晓时笑了笑:“不过快到八月份了,太阳很毒的,你穿这么多,应该也会有热的假象吧?” “嗯?” 肆晓时不多说,将钥匙丢入包内:“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去哪里?” 肆晓时随口找了个理由:“我想吃小区外面那条街上的泡菜拌饭和大酱汤,忽然很馋。” “和谁去吃啊?” 肆晓时没及时回答,又见梁正年像个打翻的醋坛子,急急问起:“约了那个男的吗?真的不太好吧!他很明显目的不纯,想要让你帮他姐姐干活的,故意眉来眼去的勾搭你,你别被骗了。” 明白了他的小九九,肆晓时越见他这样,越觉得这只鬼可爱:“拜托!我吃个晚饭而已,自己一个人啦!只是懒得做饭。” “你不是有自煮小火锅吗?或者泡面啊,干嘛今天突然出去吃。” 这刨根问底的态度就有点过分了,肆晓时提上鞋后没多理会,开门走了出去。 下楼梯时,梁正年却又追上,在狭窄楼梯间拦住对方:“那就订外卖啊,快到晚上了你又要出去,有危险怎么办?” “不会啦!”肆晓时信誓旦旦地说着:“我很快就回来的,去吃饭顺便还要买水果,刚刚我在网上看到那边的水果店好像还在打折。” “可是……” “可是什么啦!你快点回家待着啦!”肆晓时说着,将梁正年往楼上推了推。结果一转身,见到正拄着拐杖下楼的老爷爷,显然已经在后面观望了半天,不知肆晓时在和空气说什么,怕不是个疯丫头…… 虽然刚搬来不久,但肆晓时经常在出门时看见老爷爷坐在门口的大树下独自乘凉。来回几次有了印象,后面两次遇到时,都很礼貌地打了招呼。 稍微愣了一下,肆晓时才反应过来,将手从梁正年身上收走,与老爷爷笑着解释:“爷爷你好,我…其实在练习…台词。” 老爷爷释然,笑呵呵与肆晓时问起:“原来是演员啊,新搬进来的吧?之前好像没有见过你。” “是啊。”肆晓时乖巧地点头,和老爷爷一同出了居民楼后,加快步伐往远处跑去。 如愿吃过泡菜拌饭和大酱汤后,肆晓时又去买了打折的草莓,再往前走,终于看到一家比较像样的服装店,最重要的,是店门口牌子上标着大大的“限时优惠”…肆晓时咽了下口水,闷头走了进去。 …… 半个小时后,肆晓时提着大包小包回来,开门时有意识地喊了句:“我回来了。” 灯光被直接调亮,梁正年的身影渐渐显现,飘过去时怕吓到她,率先开口:“吃个饭而已,有点久哦。” 肆晓时知道他言外之意,也不解释,抱着购物袋走进客厅,将另一包装满零食的购物袋放下,和梁正年兴致勃勃地展示起来:“你看!” 将购物袋内的男款白T和牛仔裤拿出来,肆晓时还在梁正年面前激动地蹦跶两下:“怎么样?这样搭配又时尚又日常又好看!还有点男款BF风的感觉!正合适!” 梁正年眨了眨眼,单纯与她评价:“你穿起来应该有点大。” “不是我穿啊!是要烧给你啦!” “烧给我?”梁正年有点受宠若惊:“为什么?” “嗯…因为我们是好朋友,你救了我,而且…我觉得你这么多年就一套衣服,真有点可怜。” 梁正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这样啊……” 肆晓时琢磨一下,又说:“还有啊!” “还有?”梁正年有所图的抬眼,却听肆晓时说:“今天那个店打折,限时促销五折,这两件加一起原价二三三,现在只要一百多点,超级合适了!” “……哦。”梁正年有点泄气地垂眼。 肆晓时又从包里拿出在便利店买到的打火机:“所以这个要怎么做啊?直接全部烧掉就可以吗?” 梁正年从来也没想过,这世上还会有人给自己烧东西。对这步骤也不太清楚:“嗯,问问太爷爷吧。” 肆晓时扯起脖子喊起来:“太爷爷!太爷爷!太爷爷呢?” 太爷爷从沙发一角磨蹭地蹭出来,双手抱在胸前,却是满脸不情愿:“太过分了!不给我烧纸钱,先给他烧衣服?” 肆晓时嘻嘻笑了笑:“不是啊太爷爷,我一时也找不到卖那种东西的地方啊,上网买那个的话,真是太奇怪了…我想等到清明节或者什么时候,再给你正经地烧么。” 听她这么说,太爷爷也不计较了:“好么,只要你心里想着是烧给梁正年的,然后全部烧掉,一点不留就可以的。记得要一点不留哦!要是哪个地方没有变成灰烬,到时候烧出来的衣服也会是破破烂烂的。” 肆晓时听了太爷爷的话,抱着衣服跑到露台去烧,烧的时候,还用一个大点的洗脚盆罩着,深怕烧漏一点。 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外加毁了一个洗脚盆,终于将衣服烧光。末了冲着那团往天上飘散的烟气,肆晓时虔诚念着:“给梁正年烧的,给梁正年烧的……” 再回头时,梁正年已穿上那套新衣服,从那个来自民国的忧郁少爷,一下变成干净阳光的大男孩,肆晓时看得心花怒放,嘴上还装得淡定:“看起来还不错!” 梁正年扯下T恤一角,从里面竟掏出一小块塑料:“这是你的洗脚盆。” “……”肆晓时接过那块塑料,还有点烫人的热,忙又将其丢到地上:“哇!还真是烧什么有什么,早知道……” 不禁想到外婆的事,肆晓时心色一沉。 梁正年没注意到对方情绪,七十多年第一次换了衣服,竟也像小女孩般开心起来。左右端详着身上衣衫,偶然与肆晓时问:“对了,你刚刚说的那个BF风,是什么意思?” 民国来的公子哥,哪里知道这种近现代缩写词汇。但肆晓时不好意思和对方解释“BF”的真正含义,头脑风暴一下,和对方自信扯皮:“就是中文的缩写词,BF就是…暴富的意思,穿上暴富风的衣服,一定可以一往无前,赚更多的直播赏钱!” 第23章 天真的鬼魂听信了肆晓时的谎言,当真以为BF是暴富的意思……结果当天晚上,梁正年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竟直接对着直播系统说:“你们看,有个好心人给我烧了暴富风的衣服,我想我以后应该会赚更多的钱了。” 当时观看直播的鬼魂虽寥寥无几,却都不是傻子,听到梁正年这样说,难免要问:“暴富风的衣服是什么?” “就是BF风啊!” 梁正年第一次见到有鬼和自己这样及时的互动,态度格外积极。 未料那个鬼问完之后就喝了孟婆汤,又过了一会儿,另一个过路鬼才迟一步吐槽:“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解释啊,看来鬼太傻的话,也是会被人骗的,哈哈哈……” 梁正年望着那条评论,不禁生疑。 暂时关掉直播系统后,他与躺在沙发上看书的肆晓时问:“那个BF风,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肆晓时暗暗吃惊。 梁正年晃了晃手里的直播系统,蓝光在眼前差点闪瞎了眼:“有鬼和我说,我被骗了。是不是你骗我?” 肆晓时摆摆手:“哎呀!我骗你干嘛?” 梁正年想了想,觉得肆晓时好像确实没必要骗自己,也不再较真,一路飘到肆晓时身边,问她:“那要不要做直播啊?” 肆晓时点头:“好啊!对了,你吓唬我这么久,没有鬼问你,我为什么还没有被你吓走的事吗?我觉得要是屋子里闹鬼的话,我还继续在这里住着,也不太合理吧?” “我每次都和他们解释过你很穷,最少还要在这里待满三个月,不然没有钱租房子,原因很合理啊。” 肆晓时牵强一笑:“事实也确实是那么回事。” 梁正年趁机问起:“那你如果有钱的话,就会搬走吗?” 肆晓时摇头:“不搬啊,我现在想想,还是帮你投胎转世,清空这里的鬼,继续安心住下去好。万一搬到其他的地方,还有其他的鬼出现,那我不是太倒霉了!” 梁正年见她还盼着自己转世投胎,不禁有点失落。 情绪蔓延到了一定程度,肆晓时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书,继续补充:“而且我现在也不害怕你,我觉得,和鬼做朋友真是太难得了,对我这个人来说,应该算是最稀奇的事情了,再也不会遇上任何人或者任何事,会比和你认识更魔幻了。” 梁正年挑不出这话的错处,却总觉得,肆晓时的描述似乎还生疏了些。 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和肆晓时都清楚,彼此早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不在友谊的范畴了。 见他不说话,肆晓时又低头看起书来,碰巧读到一段幽默有趣的爱情故事,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梁正年像个僵尸似地提起身板,和肆晓时好奇发问:“笑什么?” 肆晓时将书合上,眼角带笑:“没有,对了,你不是说要直播吗?” 梁正年点头:“你之前说的那个是什么来着,从镜子里面看到的?” 肆晓时拍了下手,又开始和梁正年手舞足蹈的讲起恐怖片套路情节。大致的直播步骤安排好后,梁正年再次打开直播,两人又开始在镜头前不辞辛苦地骗起鬼…… 活活又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后,在肆晓时将一把刀捅向梁正年时关上直播系统。 作为直播播主,梁正年还在顶层进度条标明一句:人要杀我,看来快被逼疯了,暂停吓她,朋友们下次见! 最后几个观看者留下的评论这时还在疯狂地往直播系统里涌,肆晓时从地上爬起来,将刀丢到一旁后,好奇地瞄了眼系统内的评论:“咦?这里有个董小姐888给你打赏了两百哎!还叫你正年哥哥?你们认识吗?” 梁正年仔细想了下:“哦!好像前几天就看到这个鬼的ID了,不过我当时没在意,现在还在的话,也许和我一样,是个孤魂野鬼。” “而且看名字应该是个女鬼吧,哇!有鬼迷恋你哎。” 梁正年笑了下,也不在意。 肆晓时却拽着对方衣角,有意问起:“话说你做鬼这么久,都不想着找个鬼谈恋爱吗?” 梁正年用手指来回捅着直播系统,挑几个支持的评论热情回复:“为什么找个鬼谈恋爱?” “因为…鬼要找鬼谈恋爱的吧?不然的话,物种不匹配,会发生各种聊斋故事的。” 梁正年被她逗笑,刚低下头,又听她期待地问着:“不过我现在和你也算是可以接触的,那么就是说,其实人和鬼,如果不被发现的话,也是可以的吧?” “不被谁发现?” 肆晓时也不知道会被谁发现,用力想了很久:“苏以?” “他才不会管这些破事的。” “那就是可以谈恋爱喽!人和鬼,不会做那种吸我阳气的事情吧?” 梁正年望向她,桃花眼微微一颤,揽住她的目光时,确信自己对她的感情,已渐渐无力回天:“吸阳气是妖怪才会做的事情吧?” “哦…好像是哦……”肆晓时说着,胆怯地将手指搁在嘴边,小兔子一般嗑了两下指甲。 梁正年已有所悟,可虽然过了七十多年,当初因了解不深而惨遭拒绝的阴影还尚在,他这时也不敢再主动出击。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和自己物种不匹配的人类:“话说你呢?你没想过找个人谈恋爱么?” “我想过啊!”肆晓时对待这种事,显得足够坦诚:“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到大都没有谈恋爱的好机会。高中的时候,有轻微暗恋过一个男生,但是后来对方有了女朋友,我就不想了。大学的时候呢,刚开始也有一点喜欢一个学长,但是再后来,不参加社团活动就把他忘掉了。毕业之后呢,走在路上偶尔看到一个帅哥,就会想谈恋爱,但是…路人怎么会和我谈恋爱啊!” 梁正年听了半天:“所以你从来都没有认真的喜欢过一个人?” 肆晓时想了下,其实高中那个男生是真的蛮喜欢,但毕竟后来他不是自己的,而且和对方的交集也太少。心底里不打算去做什么暗恋成痴的角色,很轻易就放下了。 再后来,她个人生活越发自闭,这种情况下,难道要和快递员和外卖小哥发展感情么? “没有。”肆晓时肯定地摇了摇头。 梁正年刚刚探出的触角,这时又被狠狠打了回去。虽然他除了表姐,再无其他的感情经历。但他毕竟为了那场爱献出过生命,对感情这种东西,他已深有体会,并能信誓旦旦地表明,自己是个过来人。 “可能是因为你太自闭了吧,其实如果正常一点,应该会谈到男朋友的。”犹豫再三,梁正年选择了回避。 虽然和肆晓时开始一段纯纯的初恋也许会很美好,但肆晓时终究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啊,整天憋在家里和自己一只年迈老鬼谈恋爱算怎么回事?他早晚要投胎,她作为人,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样纠缠下去,岂不是相当于将她整个人毁掉? 既然喜欢她,就绝对不能让自己将她毁掉。 肆晓时还当他在给自己暗示:“是啊!我就是很自闭啊!不过和你的话,我就不会很害怕,因为你是个只有我才能看到的鬼,和你说什么事情,我都觉得很安心,而且……”对方还看过自己洗澡,还睡过自己,这辈子,她都没和任何一个男人,有这样亲密的关联:“而且你关心我,对我好,我觉得和你在一起也开心,你看…要不?” 肆晓时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主动了,当然这一切的主动,也不过基于她觉得,梁正年也喜欢她的基础上。 未想这时,梁正年出于长远考虑,像蜗牛一般选择了疯狂的退缩:“要不你还是多出去逛逛吧,虽然我觉得那个Yvan不太好,不过你喜欢帅哥的么,只是谈个随随便便的恋爱,他应该可以满足你。” 肆晓时没想到对方会说这些,整个人僵在原地,盘在身前的两只腿都吓麻了:“什么?” 梁正年避过对方的目光,继续说:“人总要有陪伴的,你不能总是一个人啊。一时找不到可以走到最后的那种,也要学会在适当的年纪,去体验一下这些事。” “万一最后伤心了呢?” “结果总是有好有坏的,只要别像我一样,傻乎乎地轻生就好。而且,都说了让你随随便便谈恋爱么,应该不会伤心的。” 肆晓时懊恼地瘫到沙发上:“不要,我怕伤心。我不想再承受伤心的事情了,这辈子都不要。” 听她这样说,梁正年更觉得,对方选谁都好,千万不能选择自己。 他万万不想伤她的心,而人和鬼,更是万万不可能长久的。 “那么……”梁正年吞吞吐吐:“就乖乖等着爱你的人出现,或者找一个人,让他爱你。” “一定要找人么?”肆晓时的落音重点在“人”。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已定明日(1月28日)入V,入V章节24章,届时三更,在看的小天使们做好准备~另外,V章评论百分百掉落红包~感谢支持!!! 最后!专栏预收《歌谣天后她家喵[穿书]》打滚求收藏支持,感谢~喵~ 第24章 “当然了。”梁正年惨然一笑:“不管是什么样的爱情, 人总是要和人在一起的。你这么好,理应拥有一段正常美好的感情, 那样才对。” 原来白雪公主,睡美人这些人和人的爱情,总是能得到一句“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而小美人鱼这种人和鱼的爱情最后只能落得一句“全都是泡沫”…不是毫无道理的。 仔细想想,那些稍微不现实的童话故事里,始终在和我们传递着一个道理:跨物种不合作。 西方如此,东方亦然。 肆晓时后来花费好一番精力, 才终于挑出梁正年别扭的点。 和鬼谈恋爱么, 她作为一个人当然也是怕怕的,但她确实喜欢啊,自己一个胆小的人都不怕了, 他一只鬼, 干嘛还要顾及那么多啊? 眼看就要水到渠成的事, 又被这样搁置下来,肆晓时心里好不痛快,隔天又接到Yvan发来的消息,这家伙竟真的来约自己。 肆晓时客气地婉拒了对方,邪念一起, 跑到梳妆台前像模像样的化妆:“我一会儿要出去了。” 梁正年从天花板上缓缓露出脑袋, 像个蝙蝠般倒挂在窗口:“干什么去?” “去和Yvan吃个饭,他和我说过很多次了,好像真的对我有意思, 那就试一试好了,毕竟是个大帅哥,又主动送上门来的。” 虽然是自己将肆晓时推开的,但听到她这样说,心里难免有点不舒服。 就在这时,梁正年无比地痛恨起自己,完全也不知,他到底想要让肆晓时怎么样。 她靠近他拒绝,她远离他又失望。 肆晓时见他不说话,还别有意图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梁正年憋了一下,只是摇摇头:“没什么,记得早点回来就好,女孩子单独和男生去约会,要小心啊。” 肆晓时将面霜往脸上蹭了蹭,没心没肺地傻笑:“嗨呀…Yvan那家伙那么帅,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指不定到时候吃亏的是他呢!” 梁正年气地只露出一个脑袋,藏在天花板横梁上,眯眼瞧着肆晓时:“不怕他伤你心了吗?” “认真想想,伤心也无所谓了,趁着年轻重在参与么!最起码我和帅哥谈过恋爱了!回头就可以打电话和苏晴吹牛了!” 谈恋爱只为了吹牛,梁正年也是头回听说。撇了撇嘴不再回话,待肆晓时出门后,还忍不住啰嗦一句:“早点回来哈!” 门一关上,太爷爷才从一旁冒出头,评价可谓犀利:“不管你是欲拒还迎还是犹犹豫豫,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好男鬼会做的事情哦?” 梁正年斜了眼太爷爷:“啊?” “这做法有点渣啊!你不觉得么?” 梁正年反问:“那你说我能怎么办?” “你不是喜欢她么?她都那样说了,也是喜欢你的意思啊!干嘛不直接把话说清楚,在一起多好啊。” “好什么?她是一个人啊!和我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算《倩女幽魂》啊!”太爷爷刚说完,又马上纠正:“《倩男幽魂》!” “那结局也很悲惨啊!我是真的喜欢她,又怎么能这样对她。明知道是悲剧,还要拼命往前冲,你以为是什么?我死过一次了,这辈子再也不会作死了。” 太爷爷也知道人鬼殊途是个大问题,推己及鬼,还是和梁正年说:“不过现在要是有一只母老鼠看上我,我会二话不说和对方谈恋爱的。鬼生在世,真爱一票难求啊!这世上谈感情的蠢人们,有几个刚开始就去考虑之后的结果啊?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你们就先这么谈着么!这可是她的初恋啊!想想你的初恋,你忍心虐她吗?谈谈看吧!最后你会发现,甜蜜的日子其实很少,指不定谈到最后,你俩就会因为一些小事吵架的。” 梁正年有点动摇,兴起问起:“什么样的小事?” 太爷爷耸了下肩膀:“哎呀!地上头发怎么那么多啊!哎呀!你个鬼上完厕所怎么不掀马桶盖啊之类的!我之前看三楼那对小情侣,就是因为米粥里面的一颗老鼠屎崩的。” “一颗…什么?” 太爷爷嘿嘿坏笑:“我听他们总吵架,就想给他们一个痛快。那屎是我拉的,但是女的以为是男的的鼻屎,男的死活不承认,吵着吵着,就被女的赶出去了。” “……”梁正年本来还有点饥饿感,现在也没了,从天花板上飘下去,自我放弃地躺在地板上:“听你这么说,我有点后悔了,但她已经和那个Yvan去吃饭了,我该怎么办啊?” 太爷爷跟着叹了口气,又见梁正年瞪向自己,一巴掌将自己拍入虚空:“都怪你,要开解我就早点过来么!” 独自一个鬼时,梁正年像个受委屈的小姑娘,惨兮兮念着:“晓时……” 而被呼唤的肆晓时,当时正推着超市推车,在一面食品架前挑选喜欢的拉面。 本来她就是想故意醋一下梁正年,在对方面前做做戏,假装和Yvan约会的样子在外面待一段时间,回去后看看他的态度,要是真无所谓,就放弃了,要是在意了,就再试试! 如今在外面无事可做,也就只有能力逛逛超市了。 买了点喜欢的零食后,又去了喜欢的那家韩国料理店。心不在焉想着家里那只鬼,导致菜也点得糊里糊涂。 泡菜汤,泡菜拌饭和泡菜,上桌后吃着吃着,肆晓时才发现,满桌子都是泡菜。 结果泡菜吃得太多,肚子胀得很,从料理店出来后,又在附近商业街逛了好几个来回,偶然看到一家老字号水饺店。 肆晓时站在门口看着橱窗上的简易菜单,发现经典口味正好是梁正年说过的水芹猪肉馅。 虽然梁正年尝不出味道,但是买给对方的话,好歹也会让梁正年有点感动的吧? 这样想着,肆晓时给梁正年打包了一盒水饺带回去。 到家后,她又像送礼物的小精灵般,开心地在梁正年面前蹦跶起来:“梁正年!我给你买了吃的!” 梁正年从卧室中冒出头,有点迷惑:“什么?” “水饺啊!”肆晓时将水饺打开,热气腾腾地往外冒:“是在前面那一条街买的,他们家的经典口味,刚好就是你说过的水芹猪肉馅,是不是很巧啊!我觉得很有可能,就是你说过的那个小店开成了老字号!那样的话,是不是很神奇?” 梁正年摇摇头:“怎么可能啊,没几年就战争了,水饺摊还能稳稳地开在那里?除非是鬼开的。” 肆晓时笑了笑:“我也觉得没可能啊!不过你尝尝吧。” 梁正年瘫坐在地,拿起一次性勺子先舀了口饺子汤:“我又尝不出来味道的,干嘛给我买啊。” “看到就给你买了啊!虽然尝不出味道,但你不是说想要吃么!吃到就可以了么!” 梁正年笑了笑,低头吃了口饺子,单看那汤水的色泽与配料,倒真像以前吃过的。其实他不知道,那只是肆晓时让老板特意加的指定作料。 “你和那个Yvan,你们约会怎么样?” “嗯?”肆晓时假装没听见。 “你和Yvan的约会啊,怎么样?那个人还好么?” 肆晓时见他关心,也不打算糊弄他多久,立马说了实话:“我没去和他约会啊!吃饭也没有!” “为什么?” “我骗你的啊!我去超市买零食,还顺便吃了晚饭就回来了。” 梁正年一脸无辜:“干嘛骗我?” “想看看你会不会问,会问的话就是关心我。” 梁正年躲闪着目光,一时竟觉得肆晓时耀眼地夺目:“你…什么意思啊?” 肆晓时跟着瘫坐在地,平生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同时也选择了勇敢出击。当然她肯这样选,一大部分原因还是由于,梁正年他是个鬼。 就算被拒了,顶多就是被一些鬼知道了这事,不丢“人”。 “哎!”感慨一声,肆晓时像只小猫般凑到梁正年眼前:“梁正年,我喜欢的是你,已经喜欢到,Yvan那样的人类帅哥出现在眼前都不动心了,所以看来是真的挺喜欢的,怎么办啊?” 梁正年撂下汤勺,意欲缴械投降:“真的很喜欢啊?” 肆晓时点头:“真的。” “我也挺喜欢你,但是……” 肆晓时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早在给自己点了一桌子泡菜时,就找到了让梁正年答应的说法,实际上,和太爷爷规劝梁正年的那些话根本上差不多:“但是什么啊?互相喜欢就在一起么!不要考虑什么我是个人之类的事情,完全不用把我当成个人么!我只是想要和你谈恋爱,甜甜的那种,我都不在意你是个鬼,也不在意你是因为表姐才喜欢我,你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啊?” 梁正年暗暗消化着肆晓时的话,到了最后一句,很快嚼出了不对劲:“表姐?什么表姐?” 作者有话要说:专栏预收《歌谣天后她家喵[穿书]》求收藏支持,感谢~喵~ 文案: 人称“活体ETC”的病娇苏茶某天被绑架进了穿书系统,还变成了一只猫。 系统告诉他:要做让主人开心快乐的乖乖可爱猫,否则你别想离开! “……”苏茶窝在猫窝里哭唧唧。 同样进入穿书系统的迟语看向她家猫,一个猛子将其扑倒, 抱在怀里亲亲抱抱满心欢喜:“我一直想要养只猫,太棒了!我爱这个系统!” 猫却被抱得满心烦躁,正准备用猫语骂迟语时, “嘭”地一声变成了人,人话脱口而出:“傻X玩意!” 看着呆在原地的迟语,苏茶发现有点不对劲儿。 一转眼,苏茶立即张开双手,朝向迟语:“主人,傻X玩意求抱抱!” 假乖巧真病娇猫美男VS娇软可人歌坛小仙女 第25章 肆晓时肯定地点了点头:“对啊!我真的不在意的。” 梁正年却摇了摇头:“不是…表姐?” 肆晓时还以为他听到“表姐”两个字就敏感, 脾气一堵,一字一顿地和他念起:“就是你那个“表、姐”!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 只要你喜欢我,因为什么都无所谓的,哪怕做个替身, 我也可以啊!反正……” 反正她现在就是喜欢梁正年了,从没谈过恋爱的二十四岁女孩子表示,人一旦饥渴起来连鬼都敢扑,都这个程度了, 哪还有心思去在乎鬼怎么想, 毕竟不管自己怎么想,和梁正年都已经走到了这步。 “反正只是谈个恋爱而已,你何必那么吝啬。” 梁正年用手重重捶了下脑袋:“不是, 你刚刚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在乎你像表姐?” 肆晓时当他只是在纠结这个点, 不由得抱怨:“哎呀!我都说了我不在意这点了, 你还要问?难道你非表姐不可吗?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表兄妹也是不能在一起的!” “不是不是!是谁和你说,你像我表姐了?” 肆晓时一脸惊慌:“我不像吗?” “你哪里像啊?” 如闻噩耗地肆晓时往后一缩,料想梁正年这话的意思, 无非就是不喜欢自己了。 刚难过地低下头, 又听梁正年说:“我喜欢你,和我表姐有什么关系啊?” “啊?”失望与甜蜜接踵而至,令肆晓时难免无措。 梁正年见她望过来, 肯定地点头,抬起手指,在肆晓时的脸上画圈圈:“鼻子眼睛嘴巴,我看不出有半点相像,哦…刘海儿有点像,不过齐刘海儿也变不出什么花样吧?可能性格也有那么一点儿像,但表姐是文静,你是自闭,终究不一样的。” “……”虽然听起来好像挨了骂,但听到这样的话,肆晓时是开心的。 他喜欢自己,和自己一样单纯地喜欢着他。 而且这一切,都和表姐没有关系! 肆晓时将脸捂住,羞涩地笑了一会儿,娇滴滴往梁正年怀里扑。 对方却忽然变成透明状物体,让肆晓时扑了个空:“等会儿!谁和你说了我表姐的事?” “那个……”肆晓时不明何意,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出卖太爷爷。 梁正年又问:“你不会背地里去调查了我?可你去哪里查?我被载入史册了?” “当然没有,怎么可能!” “那是怎么回事?”梁正年眉峰聚拢,一副谨慎态度。 肆晓时本想靠自己的鬼扯蒙混过去,但见梁正年神色凝重,也没了扯皮的胆量…想想和太爷爷关系也不算很好,何必为他牺牲了自己的人鬼情缘:“太爷爷和我说的。” “他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好心吧…他还说你可能喜欢我,哦!对了,还告诉我你表姐的名字,时…那个还说名字也很像来着。” “什么!”梁正年的语气没有疑问,实打实地有点生气。 肆晓时怕了,深怕这是梁正年的雷区。毕竟对方刚在自己的雷区上试探过,她可知道那被人戳中软肋的滋味,求生欲使然,立即将所有矛头指向太爷爷:“真的不怪我啊!是太爷爷主动告诉我的,我压根都没想知道,可他偏偏就是和我说了。” 梁正年沉声喊道:“太爷爷!太爷爷!你死哪去了?” 太爷爷不怕死地从地缝里钻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肆晓时家的地板要起火了。 “干什么干什么!我早就死了你不知道吗?” 梁正年一下揪起他的老鼠耳朵,残暴凶悍的手法,令肆晓时吓得抱住自己。 “你为什么和晓时说我表姐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太爷爷被揪地龇牙咧嘴:“放开我!你这个木头脑袋!我要是不告诉晓时,她能喜欢上你么!” “喂!”听到这句话,肆晓时也气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啊?我又不是因为长得像他表姐才喜欢他?我有毛病啊!” “不是啊!”太爷爷急声喊着:“要不是我告诉你梁正年喜欢你,你会考虑一个鬼吗!要不是我让梁正年找你合作直播,梁正年这家伙也不会喜欢上你啊!承认吧你们两个傻瓜,要不是我的话,你们才不会修成正果呢!” “修你个大头鬼!”梁正年气地将太爷爷团成一个团,没将他一掌拍灭,反搁在地板上用太爷爷的皮毛来回刷地:“上次我们两个吵架说到底也是因为你,太爷爷你这个大坑货,你要气死我了!” 太爷爷被梁正年放在手里来回地捏,很快变成了一块橡皮泥,只依稀看得见两只老鼠眼睛,还和梁正年冒失瞪着:“梁正年你放开我啊!好疼啊!好疼啊!” 梁正年懒得可怜他,一副严邢逼供的霸总模样:“那你快点说啊!为什么一直折腾我?两年前你故意让我喝八四消毒液的时候我就怀疑了,你这人总是在坑我!为什么?” 老爷爷的嘴巴很快被搓成一个小缝,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受不住的太爷爷终于开口:“不怪我啊!我身上有个坑系统。” 梁正年愣了一下,将太爷爷在手心搓回原形:“你说什么东西?” 肆晓时这时也凑过去,看着太爷爷的小模样,不禁有点可怜。 太爷爷发现逃不开梁正年,老实从手中拿出一块黑色的石头状硬物,地盘处微微泛着莲光:“你看。” 梁正年拿起太爷爷手上的硬物,分辨一下,确定是一个系统。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鬼魂的世界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系统。这些系统被鬼市上的商家进行变卖与散布,有些赚钱的系统,诸如梁正年这种直播系统,就是专门给想要投胎转世赚银钱的孤魂野鬼使用,另外,还有一些各种各样的好系统,VLOG系统,穿书系统,穿越系统等等,供有钱又暂时不想去投胎的鬼魂使用。 而有好的系统自然就有坏的系统,整蛊系统,照片陷入系统,楚门系统,坑系统等等,这些对当事人有害的系统,很少有鬼魂变卖交易,但因为那些好系统的出现,坏系统也必然存在。 在无人买卖,也无人购入的情况下,那些坏系统大多数会突然在某一天扣到一个鬼魂脑袋上,开启认主系统后,再也甩不掉。 太爷爷说他是在七十年前得到这个坑系统的,至此后,很多情况下说的话,都是不由自主的,脑子里总是有很多歪心思窜上来,就想当个红颜祸水的感觉。 梁正年默默听着,末了将太爷爷的坑系统塞回对方手中:“七十年前?那不就是我刚死的时候?” 太爷爷点头,挣扎着摆脱了梁正年的手:“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我得到这个坑系统后,身边的鬼魂们知道了这事,都不理我了,幸好你那时候刚死,不然的话,我就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梁正年木着一张脸:“所以你之后就开始坑我?” “哎呀!你仔细想一想,我也没坑你几回啊!晓时,你喜欢他是不是?那你们就在一起喽!有情人终成眷属多好啊!” “好什么好!”梁正年想得明白,两只眼恶狠狠瞪着太爷爷,好似要将太爷爷剥皮吃掉:“你身上带着一个坑系统,却不告诉我,还没什么事就来找我?现在想想,别的孤魂野鬼身边都有其他的鬼陪着,我就只有你一个,都是有原因的!” 太爷爷刚想反驳,梁正年却将他抓起来搓成一个球,继续说:“我这七十年来过得一直这么惨,就算得到了直播系统也不赚钱,现在你还干涉我的感情生活,太爷爷,都是你的坑系统!” “喂!你不要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脑袋上扣好不好?我的坑系统只是坑我自己而已,辐射反应也坑不到你多少好么?你这家伙,就不能自认倒霉吗?” 梁正年思索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以防万一,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不管是辐射反应还是你故意坑我,我都不想要。” “以后不要见面?”太爷爷顿时眼泪汪汪:“你这是什么意思?梁正年你无情你无耻你无理取闹!” 梁正年翻了个大白眼,全然不顾太爷爷声情并茂的琼瑶式深情台词,两只手一合,将太爷爷捶入虚空,且认真地说了句:“我不要再看到你。” 第26章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 梁正年都没见太爷爷,而少了对方坑系统的辐射, 他之后的直播赏钱,果然翻了倍…… 偶尔闲暇,梁正年总忍不住和肆晓时聊起太爷爷的坑系统, 大致上,谈论画风是这样的:“现在想想,我刚开始的几十年都不知道直播系统这些帮助我转世投胎的东西,都是因为太爷爷的坑系统!” “现在想想, 我直播系统赚的钱很少, 也是他的错!” “现在想想,要是我早离他远一点,说不定就可以尽快得到直播系统, 或者说, 如果没有他, 我说不定可以得到一个更好赚钱的系统!一个…自动收钱系统!都怪他!” “……” 肆晓时在这种时候,只有默默听着的份儿,心里怨着梁正年这家伙终究没回答自己的表白,表面上,也只能乖乖顺应着。毕竟这段期间的梁正年, 获知太爷爷的坑系统之后挺暴躁的, 肆晓时这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往对方枪口上撞。 而且,因为这其中存在了一个坑系统, 那么之前发生的一切,都需要再次思考了。 后来梁正年和肆晓时仔细解释过,这个坑系统,在鬼魂世界里,就是一个非常低端的存在系统。与其说是系统,不如说对方实际上就是个系统组件,中间有很多很多的BUG存在,导致每个被坑系统认主的鬼魂,都会渐渐被这个坑系统操控,在之后的行为上错误百出。 具体点来讲,就比如一个写小说的鬼,如果某天被坑系统认主后,就会在写小说的工作上进行频繁失误,但凡写任何一篇文,都会没有爆点没有爽点,甚至在行文过程中漏洞百出,却还自我感觉良好…… 鉴于自己倒霉孤独的过往,梁正年猜测,可能是这个坑系统觉得太爷爷活得过于无所事事了,坑不到太爷爷自身,就只能朝他身边的鬼魂下手。 这时再想想,太爷爷自爆拥有坑系统的事,恐怕也是坑系统导致太爷爷的逻辑失误,才会在那种时候告诉梁正年这件事。 可再看眼前,对梁正年来说,当初到底是坑系统导致还是太爷爷有意为之,都不重要了,他不愿意将坑系统套用到自己和肆晓时的关系中,更不愿意去想肆晓时和自己的关联是坑还是福。 他只是真心喜欢她,同时又不想伤害她。即便她说不在乎以后,这个思索周全的鬼仍不敢主动和肆晓时说出那一句“在一起吧”。 肆晓时呢,自认她已说得明明白白,梁正年这个时候再装傻,也就没什么好疑问了。 他就是不要和自己在一起,她也不能赶鬼鸭子上架不是。 但他既然说过喜欢自己,那么对肆晓时来说,彼此就是两情相悦的。 人和鬼之间,窗户纸不好捅破,那么就这样保持着似远实近的距离,倒也挺好。 反正这屋子里现在就剩下他们一人一鬼了,也不必遵循那些俗常的恋爱套路,两个人开心,足矣。 后来渐渐地,一切重新回到轨道。 肆晓时正式接下了Yvan姐姐新杂志社《日月记》的部分插画内容,同时继续做着公众号“漾色”与“小公主”的漫画接稿。从原本微薄的一份工资变成微薄加微薄,等于稍微还算够花的两份工资。 偶尔闲暇时,线上的聊天框也从苏晴,好友甲乙丙丁扩充到了苏晴,好友甲乙丙丁以及Yvan。 虽然她现在一门心思在梁正年这个鬼身上,但Yvan跑过来主动和自己说话,出于正常社交态度,她也不见得总是不理对方。 好在几句话下来,一个摄影师,一个漫画师,肆晓时和这个Yvan,在某些爱好上也算聊得来。 梁正年呢,作为暗中窥探一切的鬼,自然也晓得Yvan的介入。虽然有点醋醋的,但也很清楚,Yvan如果真是个优秀少年,那么对方显然和肆晓时要更加般配,他只是个暂时逗留在世上的鬼,银钱在远离了太爷爷的坑系统后,很快就能攒够,投胎转世后他会消失,真正结束他作为梁正年的,这漫长的一生,而肆晓时还有阳光灿烂的后半辈子。 越是真心喜欢的人,自然越不想拖累对方。 每每这样想时,梁正年都觉得自己格外无私,坐在露台凉椅上时,奶乖的坐姿暴露其一百多岁高龄,转眼瞥向肆晓时时,那副波光不惊的清澈眼神,却又纯得像个少年。 配上肆晓时烧给他的那一套白T牛仔裤,有种异样的吸引感。 彼一时,肆晓时收到Yvan发过来的表情包,嘿嘿笑了两声。 梁正年眉头轻皱,像个教导主任般飘到对方身边,左右瞧了瞧桌上画稿:“都画完了?” 肆晓时习以为常地点头:“嗯,已经交上去了,应该没什么错。” “那么现在没有事情了?” 肆晓时点头,已经猜到对方想要什么,立即放下手机,对着梁正年满眼期待。 这一望反将梁正年唬住:“你这是…什么眼神啊?” “你来问我,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么?”不知从何时起,肆晓时对眼前这个鬼,已经主动到无下限的程度了。 社恐少女,忽然不存在了。 被肆晓时的态度牵引,梁正年这孤苦忧郁的鬼魂形象,如今勾起嘴角坏笑的模样,也像极了言情小说里妖媚撩人的男主:“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那我们要做么?” “做…么?” “做呗!” “做……”每次到了这种时候,梁正年就庆幸自己无法脸红:“我们的做,应该是一个做吧?” 肆晓时跟着歪了心思,可恨的是,她会脸红,而且还是爆红的那种,仿佛树上的樱桃,要被阳光晒炸了:“应该是一个吧。” “那么…就是要做喽?” “当然。” “那这次我们…怎么做?” 肆晓时想了想:“我前几天看了《美恐》,我觉得有一个套路不错,我们可以学着弄一下。” 梁正年点头:“好啊!” 而后,肆晓时找到《美国恐怖故事》的视频,和梁正年拉着进度条讲解一番后,开了直播系统。 因是借鉴了血腥味十足的美剧画风,这一次梁正年还费了肆晓时一盒红色颜料。 直播开始,镜头下的肆晓时正坐在茶几前画画,眼前空白纸张上,却忽然掉下一颗红色。 随后是一滴,一滴,又一滴…… 肆晓时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就见梁正年满脸是血,半空中伸出一只血手,往肆晓时的脸上探去。 肆晓时“哇”地叫了一声,可能是劲儿有点大,轻易让门外正在下楼的人听到。 这人也不是别人,正好是那个和蔼的老爷爷。 听到这声音,老爷爷关切地敲门问候:“有人吗?还好吧?” 直播期间,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突发事故,逻辑来回转了一通后,梁正年暂时关掉直播,肆晓时则走到门口,门镜里瞧了一眼,发现是老爷爷,忙隔着门与对方道:“没事没事。” 老爷爷有点耳背,说话得声音也很大声:“那叫唤什么呢?” “没……”肆晓时灵机一动:“那个我在演戏,自己和自己对台词呢!” “哦!”老爷爷点头,不禁又问:“那怎么声音那么吓人啊?” “因为新剧演的是…惊悚片…《京城865号》!” 老爷爷又点点头,听说是惊悚片,才拄着拐杖往楼下去。 肆晓时拍了拍胸口,回头和梁正年忍不住玩笑:“这个爷爷真单纯,要是看到我这个样子,肯定吓死了。”肆晓时说着,从桌上抽出纸巾,抹掉脸上的红色颜料。 梁正年只需要抖一抖就能去掉身上颜料,转即抽了张纸帮肆晓时擦脸:“不好意思啊!这些东西对皮肤不好的吧。” 肆晓时搓了搓光滑的鹅蛋脸:“不知道啊!不过我的皮肤天生比较好,应该没事的。” 梁正年笑了笑,手指揩弄间,倏忽停了动作。 一时四目相对,肆晓时还傻傻与他问:“直播不做了?” “被打断了,再重新开始,就太假了,今天就算了,下次你叫小声点。” “……”肆晓时又想歪了,可恨宅女单身太久,看那些有颜色的小说也比较多,如今随便一句话,都能让肆晓时觉得别有深意。 趁脸红之前,肆晓时慌张转过眼,准备往盥洗室去:“那我直接去洗一下吧!” 说着,肆晓时加急步伐,倾泄一地的红色颜料,却令她脚下一滑。 梁正年一股气儿似地飘过来,将肆晓时牢牢承接住。 那紧紧抱入怀中的姿态,像极了武侠小说中的“美人入怀”情节。 趁着情绪,梁正年还与眼下的肆晓时轻声发问:“没事吧?” 肆晓时顺势挪入梁正年怀中,依偎的姿态:“没事,谢谢。” 梁正年情不自禁,嘴角正要弯起,却听远处传来一扎耳声响:“骗子!” 第27章 实际上, 那声“骗子”只有梁正年听见了,作为人类, 肆晓时并没有接收到陌生鬼魂的信号。 可见梁正年表情不对,肆晓时自然关心:“怎么了?” 梁正年摇摇头,刚还以为自己听错, 结果又听到一声:“大骗子!” 这声喊将梁正年吓了一跳,结果手一松,直接将肆晓时丢到地上…… “啊!”落地被梁正年摔了个狠,肆晓时甚至痛地打了个滚。 梁正年转身往窗口处望, 来来回回几遍, 却没抓住那个声音。 肆晓时见他不关心,更委屈了,拽住对方衣衫一角, 眼眶内盈起泪晕:“你干什么啊?” 梁正年才将她扶起, 一时忘了对方作为人的存在, 紧切问着:“你刚才没听到吗?” 肆晓时偷偷用一只手揉着摔惨的臀部:“听到什么啊?” “那声骗子。” “谁是骗子啊?” “我怎么知道……”梁正年说着,偶一转眼,终于看到了那个捣乱的家伙。 在肆晓时看不到的空间内,一个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小男孩坐在阳台栏杆上,八/九岁的年纪, 脖子上挂着一个白色的拍立得相机, 下身是透明的,脑袋上还沾着模糊鲜血。 “你是谁?”梁正年问小男孩。 肆晓时跟着望过去,却因小男孩的意识屏蔽, 安全看不见对方。看梁正年的态度,料定那个方向是出了新鬼,忙恐慌着躲到梁正年身后:“谁啊?” 小男孩两只手摆弄着拍立得,很快在相机的细微反应后,一张照片吐了出来。 照片中,梁正年抱着肆晓时,在午后阳光的配合下,构成一副比偶像剧还要唯美的画面。 梁正年往前飘了飘,继续问:“你到底是谁啊?” 小男孩嘻嘻坏笑:“你看不出来我是什么?” 梁正年乜了眼对方:“你是个鬼,看起来…还挺新鲜的。” 小男孩仰头发笑,嗓门大得有点惊人:“那你还问什么啊!” 梁正年想了想,又问:“小朋友,自杀么?” 小男孩拱了拱鼻子,对梁正男那个“小朋友”的称呼很不满意:“我有名字的!小爷姓林名惹,别小朋友小朋友的,你以为你是谁?副校长吗?” 梁正年惆怅叹气:“好,那么林惹小朋友,你是自杀么?” 见梁正年有点故意,小男孩更不消停了,从栏杆处直接往天上飘了飘,身子扭动,下身跟着显出:“好啊你!别以为我刚死就不知道规矩了,你那个是直播系统吧?我去告诉我认识的鬼,说你联手人类直播造假!看你怎么办!” 说这话时,可能是因为提到了肆晓时,林惹这家伙也渐渐出现在了肆晓时眼前。 见到一个满脑袋血的小孩忽然出现,肆晓时被吓得嗷嗷直叫。显然她的承受力还是不够强,见到这场景,自觉得晚上又要做噩梦:“这是什么啊!梁正年!” 林惹嚣张地往前飘了飘,和肆晓时吱哇乱叫:“我是鬼啊!我来吃你的心挖你的肺,怕了吧!哈哈哈……” 肆晓时身上汗毛骤起,紧张地抱住梁正年:“梁正年……” 梁正年安抚地将她拉到身后,势必不会让这个刚刚成鬼的小滑头再捣乱:“你别闹了!我看你这样,也不像是自杀吧?玩够了就快点去投胎吧。” “哼!你倒是想我快点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你想赚银钱投胎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这是作弊啊!” 梁正年蔑声:“谁告诉你的?” 原来太爷爷那个臭老鼠,即便被梁正年屏蔽了,还是会间接坑他。林惹这小孩在隔壁楼的家中楼梯上不慎摔下,刚刚去世变成鬼魂,就被太爷爷普及了各种鬼魂界的法则。本来他是想作为鬼魂,在这世上逛一逛就去找死神办手续的,谁能想到,魂魄刚飘到这边,就正好遇上了梁正年和肆晓时的“骗鬼”现场:“你管是谁告诉我的!总之这些套路我可都懂!你这小子就是在骗鬼!想想那些看你直播的鬼,要是知道你是个大骗子会怎样?鬼和鬼之间的通信很容易的,你要是不想臭名远扬,可得好好拜托我哦?” 虽然听上去有点迷糊,但肆晓时还是很快抓住了对方的重点。这个刚刚成鬼的小屁…小屁鬼,居然还知道威胁人?说句不良心的话,幸好他小小年纪就重新开始了,不然的话,就凭这聪明劲儿和坏心眼,日后指不定要干些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呢! “你你你…你到底想干嘛?”肆晓时分明是不怕的,但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开口舌头就打了结。 林惹很看得惯这怂包小姐姐,只是有点烦恼梁正年这个老鬼,转眼将照片送到梁正年眼前:“你看!我已经存了档,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啊!我就要告诉所有鬼,你们两个狼狈为奸的事情!” 虽然学习不好,林惹这反派词汇倒是一套又一套。彼时瞄了眼林惹怀里的拍立得:“你这…是个系统吗?” 林惹摇了摇手指:“这是我大姨前几天送我的,我死的时候挂在脖子上,没想到和我一起下来了。” 梁正年无奈地叹了口气,一下抢过对方手里的照片:“那你想要怎么样?小孩,直接说吧,纸钱不够还是怎么?” 林惹“嗯”了一声,目光再度移向梁正年时,就见对方手中已攥起一沓银钱,全是一百万元的大票票,还是民国典藏版,拿去鬼市变卖,指定能翻个四五倍:“够不够?” 林惹毫不心动:“钱?呵呵!我爸妈会给我烧的,不稀罕!” 鬼界的隐藏富翁梁正年黯然失色,转即将银钱收入口袋:“那你想要怎么样?” 林惹想了想,从半空中落地,脚尖落在地板上时,脑袋上的伤口也在以触目可见的速度渐渐愈合:“我想要的东西可多了!哎!我也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死了,去投胎之前,我可得好好玩一下。” 梁正年问:“你想玩什么?” “我么…我想要吃好吃的!很多很多的好吃的!可爱多,石头糖,星球杯,很多很多很多……”林惹死命将末尾的“很多”无限循环,让人听得头晕。 梁正年待他停住,才开口:“你不是很懂么?应该知道现在吃这些东西,是没味道的吧?” 林惹瞥了眼肆晓时:“我可以鬼附身啊!” 梁正年目色骤冷:“不行!” 鬼附身之前,先前要得到人类的许可,但上身之后,脱身却没那么容易,如果鬼魂的控制力强,人类的意志力又本身薄弱,灵魂就会被原本的鬼魂拱出来,世上有些恶鬼投不了胎,就专门这样作恶。 林惹瞪圆自己的大眼睛:“为什么?你不怕我曝光你们啊!” 梁正年觉得这事没商量,万一因此害死了肆晓时,他宁可这一辈子都不投胎转世:“总之这个不可以!你要吃的话,可以给你买,买多少都可以,就是鬼附身不行。” 肆晓时站在原地,不知道鬼附身这事有多吓人,只听梁正年一下否决了对方的提议,还要给对方花钱买吃的,顿时有点懵了…那些吃的不能拿纸钱买吧?那不是要花自己的钱给鬼…… 林惹琢磨下,也不是很想搞那些恶意的行当,见梁正年提出了次要条件,立即更换目标,指着肆晓时道:“去!给我买吃的!” 说着,林惹从手心掏出一张照片,画面内堆着满满一床的食物:“这是我脑子里想要吃的东西,去给我全部买回来,每样都要两份!” 梁正年斜眼冷言:“你吃得了那么多?” 林惹将照片递给肆晓时,与梁正年凶神恶煞地挤眼睛:“你管我呢?我现在觉得,我的肚子就是个无底洞,不让她给我买一份烤全羊就不错了!” 初为鬼魂会产生的强烈饥饿感,梁正年也深深体会过,他当时偷偷吃光了梁家祠堂内的所有贡品,如今想来,自己比林惹还要丢人,便也不再回嘴。 肆晓时一脸惊慌地接下照片,求助似地朝梁正年望。 对方清眸一顿,只是默许地眨了下。 林惹趁机和肆晓时教训,妥妥的熊孩子模样,半点礼貌不懂:“干什么呢!快点去给我买!再不买我就把你吃掉!” 肆晓时这丫头胆子终究是小,性格又怂地厉害,听到这样的威胁,一下握住照片,掉头跑出门去。 半路又遇上那个老爷爷,见肆晓时面色惶恐地从面前飘过,不禁感慨:“哎呦!现在的演员真是不容易啊,太入戏了,真是……” 第28章 在附近一家便利店挑好了林惹照片上的所有零食, 每样两份买下来,抵上折扣卷和商品限时折扣, 还是破费了七百多块钱。 肆晓时看着扣款短信心里一凉,掰起手指头算算,这个月开工资的前面几天, 估计又要泡菜配饭过活了…… 想到这里叹了口气,索性又给自己买了杯热咖啡,站在便利店门口一边喝一边磨蹭,才稍微恢复了心情。 本以为自我调剂过后, 回去也能淡定应对那只突然出现的小鬼头, 却不想一开门,就被林惹从门外拽入屋,龙卷风般将肆晓时卷入客厅内, 门也被狠狠带上。 肆晓时被吓得心身皆恐, 鸭子坐摊在地上, 手里购物袋一散,一大半零食掉出口袋。 林惹眼睛一亮,上前抓起一袋薯条,撕开吃了起来。 梁正年从另一边出现,将肆晓时从地上扶起, 与林惹教训:“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她?” 林惹懒得理他, 那吃相仿佛凶兽,一下抓一大把薯条直接往嘴里塞。看出是没有味道,甚至都懒得咀嚼, 结果刚要开口,喉咙就噎住了。 林惹用力咳了两三声后,难过地翻起白眼。 肆晓时见情况不对,马上和梁正年说:“他好像噎着了!” 梁正年表情淡淡:“嗯。” 肆晓时还没反应过来:“那你快点帮帮他啊,不然的话他会……”他已经是鬼了,还能怎么样呢?肆晓时想到这里,也平静了。 果然林惹咳了一会儿就没事了,痛苦过后,又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毫无节制地将薯条往嘴里塞:“哎!这些东西之前都好好吃啊!现在吃多少都没用了。” 梁正年摇头:“不是早告诉过你了?” 林惹很快消化了购物袋中一大半的零食,肆晓时委屈巴巴地躲在梁正年身后,仿佛又听到银行卡刷刷扣钱的声音。 真是难过啊!有生以来第一次买那么多零食,自己却一点都吃不到。 待购物袋中只剩下两袋牛皮糖时,林惹才有了轻微饱腹感,瘫在地上打了个嗝,和梁正年感慨:“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成了鬼之后,一下子就长大了好多。年龄和心智,甚至饭量,都是成倍增长的,你当初也有这种感觉吗?” 梁正年并不想和对方谈论这些问题,有意转过目光,直入正题:“你现在也吃饱了,可以走了吧?” “没完啊!” “没完?”梁正年眸光轻颤,杀气仄出,直直落到林惹身上。 可林惹这个鬼手里有对方把柄,哪里还会怕:“老爷子你疑惑什么啊?我这么小的年纪就死了,你也不想想,我多可悲啊!投胎之前,我要多看看人世啊!不然重新来过,我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 梁正年耿直吐槽:“你现在看人世也没用啊!等你投了胎,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 “反正我现在就是不想走,我要把我这辈子想要做的事情全都做一遍,不然的话,我不会安心投胎的。” 梁正年第一次被鬼魂搞到头痛,按了按太阳穴,与他问:“你还想怎么样?” 林惹认真想了一会儿,当空打了个响指:“我要看恐怖片!还没看过呢!” 梁正年跟着打了个响指,卧室内的镜子顿时立到林惹面前:“恐怖片是吗?看你自己就可以了,直播鬼片。” 林惹轻蔑一声,一口气将镜子吹到远处:“我不要!我要看鬼片!但是我自己不敢看,你们俩得陪我看!” 肆晓时这回不乐意了,摇了摇手表示拒绝:“我也不敢看啊!美剧的那种还可以,日本的那种,我绝对不行!” 梁正年紧了紧眉,他对鬼片的国种区别不太了解,单听日本的,就忍不住想起太爷爷和他说过的内涵话题:“梁正年你个老古董不知道吧,现在大和民族还在积极地发展那种产业呢!把一些关上窗帘才能做的事搬上银幕,可不知羞耻了!而且他们还给那个东西起了个名字,叫…A片!” 正是林惹考虑时,梁正年与肆晓时偷偷问:“日本的哪种?A片吗?他是要看鬼片啊。原来这两个是一个意思?” 肆晓时听到应该被消音的词汇,脸一下红了。上前拍了拍梁正年,低声教训:“什么啊!你不是民国来的吗?怎么连这个都知道?我说的当然是日本的鬼片!那些贞子花子什么的,超级吓人的!” 林惹听到肆晓时的话,多心问起:“日本那种很出名的鬼片接受不来是么?” 肆晓时单纯想到之前在电影院看到的日本某恐怖电影大海报,坚定地摇头:“不行不行!真的特别恐怖,会吓死你的!” 话音刚落,肆晓时又立即补充:“会把你再吓死一次的!” 林惹盯了肆晓时好一会儿,选择妥协:“好吧!那就看一部美国的恐怖片吧!快去找个片子!” 肆晓时点点头,本是想找《美国恐怖故事》那种级别的糊弄下林惹就好,但算一算,《美国恐怖故事》都拍到第十季了,要是林惹这家伙看完一季不满足,要看完十季才走怎么办?而且看完十季之后,万一他还要死赖在这等下一季呢?有连续季的美剧不能行!还是找个殿堂级的电影对付他吧! 好死不死,肆晓时选了《闪灵》。 毕竟看海报上的宣传图,只是一个面目狰狞的老男人罢了,剧情应该也不会多吓人的…抱着这样的期盼,肆晓时下载了影片资源,而后拉上窗帘,坐在客厅与林惹,梁正年两只鬼看起了恐怖片…… 天晓得,肆晓时当时的心情有多复杂。 很快《闪灵》剧情过了半个多小时,碍不住性子的林惹开始抱怨:“这不算吓人啊!哪里吓人啊!这是鬼片吗?你是不是在骗我?” 肆晓时无辜地摇摇头,和林惹打着良心包票:“当然是了!可能后面才会吓人吧,美剧一般会采取循序渐进的恐怖套路。” 万万没想到,对《闪灵》一点也不了解的肆晓时,这回居然猜对了。很快,对剧情入迷的一人两鬼开始步入恐慌的阶段。 之后在导演细思极恐的布局下,一步步走向更恐怖的阶段…… 肆晓时第一次被吓到后就怕了起来,整个人拼命往梁正年怀里缩,甚至不敢再去抬头看,偶尔听到惊悚的尖叫声,甚至不能分辨是电影里的声音,还是林惹这小兔崽子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肆晓时无比地后悔,早知道,就该骗林惹《复仇者联盟》是鬼片的! 那个程度的刺激剧情,才是大众喜闻乐见的么! 没什么事看鬼片干嘛?就不怕一不小心真吓成鬼了? 最后,在一阵强烈而极具冲击性的打斗戏过后,影片走向尾声,梁正年拍拍肆晓时的背,与她温声劝诱:“这个地方应该不吓人了,看看吧。” 肆晓时半信半疑地探出目光,像只多疑的小猫,刚瞄了一眼又匆匆缩回去,而后再瞄一眼,瞄一眼…才看了下去。 字幕出来时,肆晓时转身去看林惹,这小鬼已吓到僵滞,嘴巴空空张着。显然这个恐怖的程度,超乎了对方的想想。 梁正年还挑刺地与林惹问:“怎么样?这鬼片还满意吗?” 林惹迟钝地转向两人:“我…我…我刚开始…还以为…无…无…无聊的呢。” 肆晓时忍住笑:“要死,都吓成口吃鬼了。” 林惹转了转脑袋,顺便活动下舌头:“哎呦!真的是!怪不得大姨不让我和哥哥他们一起看!吓死了……” 梁正年提醒:“你已经死了。” 林惹朝梁正年做了个鬼脸:“真是太吓人了!不行!我今晚睡不着了,会做噩梦的。” 肆晓时隐隐觉出,林惹这家伙又要作妖,暗处拽紧了梁正年衣角,将其揪成个不规则蝴蝶结:“那你又想怎么样啊?” 林惹撇撇嘴,和肆晓时提议:“我们再看个喜剧调剂一下吧!那个叫什么来着,沈叔叔的电影!应该有新上映的吧?” 肆晓时“哎呦”一声,转身往梁正年怀里缩:“搞什么啊!结果还是要看别的……” 林惹的理由倒是足够坦荡:“怎么了?你这个愚蠢的人类根本不懂,我受到惊吓了!被吓坏的小孩子去投胎,转世后会变得很丑的!我才不要变成个丑八怪呢!我得看个喜剧乐一乐,下辈子还是个小帅哥!” 梁正年瞪紧林惹:“你够了哦!一个又一个的要求,到底想怎么样?” 林惹反问:“你敢惹我?” 肆晓时怕梁正年当真和他闹翻,立即横在两鬼之间:“好了好了!喜剧是吧?明天吧,我今天订个电影票,明天我带你去电影院看,看完之后你就安心投胎吧!林惹啊!贪得无厌也不会变成漂亮孩子的,就这样够了啊,好不好?” 林惹吃软不吃硬,听肆晓时温声细语的,答应地也够痛快:“好!不过我明天去电影院的话,还要爆米花!” 肆晓时不敢反驳,立即同意:“成交!” 入夜后,林惹不知又野去了哪里,肆晓时订好电影票,本以为明天过后,一切就能如约结束,却不想,真正的麻烦,刚刚到来…… 第29章 夜晚做了一个梦, 醒来就不记得内容了。 从床上爬起时,肆晓时特意瞄了眼时间, 早上九点,想想还早。翻个身刚准备继续睡会儿,被子就被一股气掀了起来。 好歹穿了睡衣, 可肆晓时还是被吓得不小。 起身后,被子在空中翻卷个来回,又狠狠砸到她头上。 那不过分的重量会心一击,也是够刺激的。 “林惹!你干什么?”从被子中挣脱出来, 肆晓时朝着看不见的四周喊起来。 林惹从肆晓时身后显现, 格外用力地拍下对方肩膀,故意找茬:“醒了吗?哎呀!现在想想活着的时候确实该好好睡觉,你知道吗?我昨晚都没睡觉, 但是我一点都不困!” 肆晓时看着林惹的两只黑眼圈, 忍不住提醒:“那个…你照镜子了吗?” “照镜子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姑娘!” 肆晓时正想提醒林惹的黑眼圈, 梁正年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凑到肆晓时耳边,与她偷偷提醒:“新鬼是感觉不到疲惫的,再累也感觉不到,你不用管他。” 肆晓时转过头, 一时却没看到梁正年:“咦?人呢?” 有了欲望, 梁正年的面貌才渐渐显现。没想到是近在咫尺的距离,肆晓时即刻屏息,猜想如果梁正年会呼吸的话, 这时一定可以感受得到。 不自觉间,两人四目相对了又是好一会儿。林惹这家伙悄悄将被子扬起来,又死死拍到肆晓时和梁正年身上。 下落时,只留下肆晓时一人,梁正年变成一股气儿,从另一边绕到林惹身后,像之前擒太爷爷一样,将林惹死死控在手中。 然而林惹不如太爷爷好对付,两只鬼在半空中厮打了好一会儿,竟互相牵制住了。 梁正年气急败坏,郁郁寡欢的傲冷温柔鬼形象是彻底崩了:“你个臭小子!干什么这么没礼貌!烦死个人了!” 林惹龇牙咧嘴毫不示弱:“干什么?你要干掉我吗?我要举报给死神回收部,让他们把你销毁掉!你这个该死的老鬼,老色鬼!” 梁正年目光惊怔,继而又将林惹往地上按了按:“你说谁是老色鬼?你这个小毛头鬼!我忍你很久了知不知道?” “你忍了么你?最不耐烦的就是你了!” 肆晓时坐在一旁,看戏之余,也会良心发现地劝两人不要打架:“喂两位!虽然别人看不见也听不见,但是你们这样也不太好啊!要学会友好相处,而且…我看得见啊……” 林惹一挥手,肆晓时的世界,就只留下声音:“那你别看了!” 再之后,声音也没了。肆晓时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屏蔽法还挺好,便若无其事地下床洗漱去了。 吃过早饭后,窝在客厅继续画画,很快到了时间,肆晓时才对着空气与林惹开口:“还在吗?要出门去看电影了。” 林惹从半空中掉下来,身上校服已经有些破烂,看来是刚经历一场恶斗。 肆晓时来回又看了看:“梁正年呢?” 林惹往天花板上看了看:“眼睛被我打肿了,你没看见么?” 肆晓时跟着往天花板上看去,却什么都没有:“没有啊。” 林惹“哦”了一声:“这家伙要面子,看来是不想让你看到。” 肆晓时轻轻叹气,转即带林惹出门。 走路往附近商场内的电影院去时,林惹与肆晓时好奇追问:“看什么电影啊?” “你不是说要看喜剧么,我就找了一个标着‘喜剧’标签的电影,主演阵容还蛮厉害的,应该会好看。” 林惹放心地点了点头,中途怕是无聊,主动和肆晓时八卦起来:“你这个好好的人,为什么要帮那个鬼骗鬼啊?知不知道,要是被那些爱计较的鬼知道了,可能会跑过来教训你的。” “啊……”肆晓时仔细想了下:“因为太爷爷…就是有一个游荡在我们楼内的鬼说过,看直播系统的鬼,大多数都是不能转世的,也没法跑过来教训我,另外一些过路鬼,也不会在意这些。” “那你有没有想过,梁正年为什么怕我说出去呢?” 肆晓时脑筋一转:“咦?对啊!为什么啊?” 林惹笑了笑,一副看傻瓜的表情:“笨蛋啊!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的鬼?我们也不像电视里面演的,白天就不能出来转悠了。你骗了鬼,指不定出门时就遇上一个被你骗过的,把你困在他的地盘,搞不死你!” 肆晓时惊慌地捂住嘴巴:“天啊!你说得对啊!” 林惹又问她:“你当时答应他骗鬼的时候,没考虑过这些么?” “听他们那样说,我就以为没什么事呢。” “傻丫头!他想靠你赚钱,当然要先哄着你了,哎!被骗了还不知道。” 肆晓时无辜地眨了眨眼,思绪辗转,当真以为梁正年是在故意骗他。想不到这么久以来,还以为是陪着他直播骗鬼现场,却没想到,自己是一直在被这个鬼骗! 暗地里再多想想,梁正年居然为了赚钱骗自己,那他说喜欢自己,是不是也是假的?毕竟他说过喜欢自己后,却并没有和自己…… 不知不觉,肆晓时复杂了。 以至于后来的喜剧电影,竟也没有那么好笑了。 林惹这小孩倒是笑得格外开心,只不过他是一只唯有肆晓时才能看到的鬼。外人看来,不过是肆晓时旁边还空了个座位,有人想挪位,肆晓时又死活不让,眼睁睁看着肆晓时没吃几口,怀里的爆米花却在黑暗中被掏空…… 从影厅出来后,肆晓时拽着林惹走到一旁按摩椅后,悄悄与他说话:“电影看完了,你可以去投胎了吧?” 林惹还沉浸在刚刚电影的喜剧中,嘴角不自觉勾着:“哎呦!电影是看够了,但我又饿了,再让我吃一顿饭吧。” “喂!还要吃啊!”肆晓时正对他抱怨,身边却走过一对小情侣,见肆晓时朝着空气咆哮,目光难免疑虑。 不想被路人当成什么精神有问题的疯女人,她又拽着林惹往一旁走道去,转过身去背对走道口,继续与林惹央求:“别闹了,你说过看完电影就可以了,你要乖乖去投胎,不要学那些孤魂野鬼,不按时投胎转世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啊!” “我本来就不是好孩子!”林惹这小孩脾气一上来,飚地厉害:“你没听到我的名字吗?林惹!你觉得这是好孩子的名字么!我不管,反正都出来了,带我去吃东西!我饿了!” 肆晓时要是有钱,哪里还会在乎这一顿,正要和对方继续商量,忽听一旁传来人声:“一会儿去哪里啊?” 那声音有些耳熟,肆晓时难免注意过去。 回复的是位女声:“下午有个客户要见,可以陪你再吃个饭,怎么样?” 有点熟悉的声音回复:“好啊。” 肆晓时在过道中转过身,一眼瞄见Yvan的时候,也不算很吃惊。再偷偷看向一旁女人,蜷曲如海藻般的大波浪,配上那明媚五官与精致妆容,是个标准的大美人。 俊男靓女站在一起,肆晓时想当然觉得,这应该是一对。 不过既然Yvan有了可以一起去看电影的人,那么…之前自己抱有的怀疑还真是不错,这个家伙,只是单纯地在线撩撩自己,大都市么,这样的男人也不在少数。 可惜了,肆晓时之前听他和自己聊起谁谁谁的画展时头头是道,还真以为遇上个同道中人。 想到这里,肆晓时不禁摇摇头,一旁林惹注意到,与她问:“这人谁啊?” 肆晓时将食指立在嘴边:“你别管。” 林惹不开心地拱了拱鼻子,熊孩子脾气一上来,竟从后面一脚踹了下肆晓时。 肆晓时没稳住,一下摔到地上。 Yvan和女人刚好往前走,见肆晓时从过道里摔出来,自然惊讶。 出于好心,女人及时上前将肆晓时扶起。 承接对方帮助的时候,肆晓时忙着说了声“谢谢”,刚想背着Yvan跑远点时,对方就认出了自己:“肆小姐?真的是你啊?” 肆晓时慌乱中抬眼,想到自己刚刚被林惹踹趴在地上,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啊…那个…好巧啊,呵呵……” Yvan走上前,与两人介绍:“这位就是我们漾色的合作画师,肆晓时,这位是我姐姐Linda。” 严格来讲也算是个领导,肆晓时客气地与对方点头,还格外礼貌地鞠了个躬:“您好。” Linda示意:“肆小姐是么,好巧啊,也是来看电影的么?” “嗯,刚刚看完。” Linda自然瞧了眼四周:“肆晓时一个人?” “啊……”单独出门的肆晓时最怕这种情况发生,其他地点倒还好,看电影也是一个人,她虽然不觉得孤独可悲,但她知道,对方会觉得自己孤独可悲。 但她也不好和两人解释,自己旁边其实还站着一只小鬼,那样说的话,指不定对方之后会从公司群里直接将她当成蛇精病踢出去:“没有…我刚和朋友一起看完电影,但是他已经走了。” Yvan听到后,友好提议:“那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Linda跟着说:“是啊!还没有见过肆小姐,我应该请您吃个饭的,我们一起去吧?附近有家韩国料理,有自助烤肉,听说味道很好。” 肆晓时难为情地笑了笑:“那个…我其实想要回家了…而且还要去附近超市买点东西,还是……” 话没说完,林惹在一旁拽了下肆晓时手指:“我要去吃烤肉!” 肆晓时瞪了他一眼,林惹这家伙却又说:“答应他们去吃烤肉!不然我马上告诉所有鬼魂你和梁正年骗鬼的事!我可闻到周围有其他鬼魂的味道喽!” 第30章 “你……”肆晓时刚急出一个字, 又顾及着望向Yvan两人,既见二人歪着脑袋, 好奇看着林惹的方向。 对他二人来说,那里什么都没有。 肆晓时心虚地收回目光,只能转变态度答应下来:“不过既然这么巧, 我想和两位吃个午饭,也是不错的。” 而后到了料理店,趁两人点单时,肆晓时拽着林惹跑到卫生间, 将门一关, 开始和对方教训:“你搞什么?答应他们有什么用?你又不能吃的!你要是吃东西的话,别人看到一堆食物凭空消失,他们会吓死的!” “那你让我附身!” 肆晓时两只手抱在胸前:“不要!万一你把我拱出来怎么办?” “那你就偷偷地给我吃啊!把好吃的都丢到我嘴边, 我藏在饭桌下, 他们不会发现的。” 肆晓时无奈地叹了口气, 想到那样的场景,拼命摇头:“这太难了!万一被人家发现,哎呀!不行啊!他们是我新公司的同事,万一被他们以为我是神经病,我就没有钱赚了…本来我就很穷了, 还想着多赚一点呢!” “我不管啦!反正要吃烤肉!你小心一点没有关系啦!我会乖乖的, 不会捣乱的!”林惹说着,脚尖一踮飘了起来,到了与肆晓时平行的高度, 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老生常谈般:“乖啦!不然我也要你请我吃的,现在他们花钱,不是正好么!” 肆晓时一脸无语,又和林惹提醒了很多事,才从卫生间出来。 坐下时,Yvan将电子菜单递给对方:“你看看还要吃些什么?我和姐姐点了这些。” 肆晓时也不敢多点,怕林惹狮子大开口,小心翼翼地加了一份饮品,忙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就这些吧,应该够了。” 菜陆续端上来,隔着纸上烤肉香气,Linda和肆晓时主动聊起来。 过程中,能感受到Linda在努力地和肆晓时愉悦交谈,但肆晓时这种孤僻惯了的人,又怎会被轻易带动呢!只谈了两三句,对方就碰到了肆晓时的雷区,关于家人的一些内容,聊着聊着,就被肆晓时的一句:“我不太想说”搞僵了。 之后的大部分时间,从Yvan帮肆晓时和Linda聊天,变成Yvan与Linda的日常姐弟交谈。肆晓时就趁这个功夫,偷偷夹起烤肉,一块块往餐桌下的林惹嘴边递去。 果然没过一会儿,餐桌上的肉就少了很多。不知情的Yvan单纯感慨:“奇怪,感觉没吃多少啊!肆小姐好像也没怎么吃,肉都哪去了?” Linda挑起一块肉,放进Yvan盘中:“你们要吃的话再点一些,我时间到了,要先走了。” 肆晓时跟着撂下筷子:“不用了,我也饱了。” Linda笑了笑:“肆小姐不用客气啊,我下午约了人,现在得过去了,你和Yvan留在这里吧,这家老板我认识的,记在我账上就好。” 林惹听到这话,即刻怂恿肆晓时:“再点两份牛舌啊!不对!点五份!” 肆晓时保持假笑,趁两人不注意时抬手,将林惹一下推了出去。 实在没有那个脸皮主动再去点餐,肆晓时暗暗做下打算,大不了就被林惹这贪得无厌的家伙出卖算了! Linda走后,肆晓时也准备离开:“其实我下午还要去超市的,也要先走了。” Yvan喝了口水,跟着起身:“去这附近的超市吗?我陪你吧。” “啊……”肆晓时更想和Yvan分道扬镳:“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吗?” “不会啊,我下午没有事,除非你不想我陪你?” “怎么会……”肆晓时保持客气的态度,左右想不到拒绝的十全理由,只能让对方跟着去。 路上时,还是Yvan主动开口:“平时不怎么喜欢和朋友出来玩吧?感觉你没有在网上那么活跃。” “我在网上看起来很活跃吗?” Yvan想了想:“可能是在网上的时候,看不到你有多紧张吧。” 肆晓时指了指自己:“我看起来很紧张吗?” Yvan点头,干净英气的容颜下,透露着诚恳:“看起来似乎有一点,尤其是刚刚姐姐在的时候,你是有点怕和上司相处吧?” “啊……”肆晓时转过眼,顺手拿起一罐可乐,放入超市推车内:“还好。” 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慌乱。有一只鬼始终在一旁叽叽歪歪,吵着要吃桌上的肉,还时刻威胁自己…肆晓时真心觉得,自己的态度只是看起来“有点”紧张,已经很强大了。 Yvan只当对方是胆小,在超市的柔光灯下看肆晓时,又不禁觉得,她比上次见面时要好看可爱许多,是那种越看越好看,极为耐看的女孩子,心下当真有了些打算。 “其实我觉得,我们两个应该可以做很好的朋友,一起聊聊喜欢的东西,托马斯和叶浅予的画,还有……”Yvan说着,望向肆晓时的推车:“可乐和薯片。” “是哦!”肆晓时敷衍应着,脸上是同款敷衍的笑。 Yvan却看不出这份虚假,继续和肆晓时套近乎:“那么,有空多聚聚吧,你不是说在上海没有认识什么人么?” “嗯,是啊。”其实正常情况下,肆晓时都会和认识的人说,自己家里有个室友,她平时都和室友玩之类。但Yvan去过自己家了,这个谎言显然行不通。 “那我们要不要直接约个时间?” “嗯…约什么?”肆晓时寥寥应着,“不感兴趣”四个字写在脸上。 “去哪里都可以啊,反正我们两个都不坐班,时间也比较多么。” 肆晓时点了点头:“可现在也想不到去哪里。” “那我之后找你,你会和我出来么?” Yvan尽量让气氛变得有感觉,肆晓时却不断用问话煞风景:“去哪里?” “哪里都好,只是想知道,如果我约你,你会和我出来吗?” 肆晓时适才有所察觉,笑容勾在嘴角,态度僵僵。 看Yvan的意思,似乎确实对她有意思。但他到底看上自己什么呢?毕竟肆晓时并不觉得,自己在Yvan面前,凸显过什么优点。 第一次见面,自己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不说,还穿着松垮垮的睡衣热裤,第二次也就是这一次,刚见面就趴在了地上,还是一个人跑来看电影的怪女孩…… 难道真的是因为喜欢的东西比较多,才会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么? 肆晓时这个颜狗不太相信,看着Yvan那张漂亮面孔,仍是摇了摇头。 长相帅气又性格友好的男孩子,怎么会喜欢自己这种孤僻无聊的女孩呢?这又不是什么狗血言情小说,现实中不可能的,一定不可能的! 这样告诉自己后,肆晓时仍是态度平淡:“如果刚好有时间,就出来呗,不过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Yvan点头:“好啊,那我抽出时间找你,你等着我啊。” 肆晓时点头,转眼见推车里的零食莫名多了许多。再一转眼,见林惹还在将几盒百醇往推车里偷偷地塞。 见势不妙,肆晓时立即拉着推车往超市门口走。 结账时,肆晓时看着一推车的食物,难免有点窝火,听见扫码机一个个摞上数字,心跟着一沉一沉…… 果然林惹这个吃货,最后又给肆晓时搞出了五百多块钱的零食账单…… 低头想从钱包里找上次取出来的现金时,Yvan却提前帮肆晓时付了款。 肆晓时立马尴尬了,但不好意思在结账台前多拉扯,走出超市才和Yvan开口:“那个…我刚刚在找零钱,我在网上直接把钱转给你吧。” “不用了,就当我请你吃。” “不用了…这…太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啊,下次你回请我就好了,这样想想也好,下次我约你出来,你应该一定有时间的?” “啊……”听他这样说,肆晓时的尴尬稍微缓解了些:“那你拿几袋吃的吧,一下子买了这么多,我其实也可能吃不完。” Yvan点头,怕她过于惦记,从中挑了两盒百醇。 林惹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忍不住吼起来:“喂!百醇不可以!” 肆晓时一只手暗暗推开林惹,另一只手和Yvan挥手作别。 却没想到,等对方走出几步远,林惹便不死心地跟了上去,飘到空中,“啪”地拍了下对方脑袋…… 第31章 趁Yvan捂着脑袋回头之前, 肆晓时立即转过身,假做不知情地往前走去。 靠近住宅区的一条林荫道上, 这时间没什么人,肆晓时将购物袋留出一个小口,林惹一边走一边掏里面的薯片吃。 “你这个鬼真是过分, 为了一盒百醇就打人家,赶快去投胎吧,不然的话一定要祸乱苍生!” 林惹嘿嘿坏笑:“怎么?你心疼了?” “什么?” “明明就是心疼了!那个哥哥喜欢你哦!你也喜欢他?” 肆晓时摇头:“我不喜欢他,只不过…他是我的同事, 我得客气点, 就算不喜欢,但是人家也没有明说,我要是直接拒绝了, 以后见面会更加尴尬。” “你明明是看对方长得帅不好意思拒绝。” “……”虽然“颜值”也是其中一个理由, 但肆晓时完全不想将这个作为主要理由, 而实际上,最主要的理由分明就是,她现在心里住了一只鬼。 林惹见她不说话,又挑刺地追问:“是吧?是吧?还是看脸吧?” “不是啦!” “那是为什么?不会是为了梁正年吧?” 肆晓时立刻脸红:“什么?” “哇!你真的喜欢那只鬼啊?”林惹说着,又激动起来:“那我就去告诉梁正年你和帅哥吃饭, 还说你移情别恋。” “你这词是从哪里学的?” “你管我呢!反正梁正年离不开家里, 我怎么说都行!” 肆晓时不以为意:“你觉得他会信你” “管他信不信反正只要我说得过分一点,他肯定会生气!鬼魂吃醋会怎么样呢?同住一个屋檐下哦!想想就压力山大。” 肆晓时乜向林惹:“人小鬼大,这话还真是不错。” “怕了吧?我想去礼品店!” 一不小心, 又落入林惹新一波的威胁中:“你够了哦!有完没完?” “哎呀!反正都出来了,我们去礼品店逛逛吧,我们学校门口的礼品店有很多漂亮的东西,走吧走吧!” 肆晓时觉得这时候应该坚守底线,不能再由着林惹胡来:“不要,我不喜欢漂亮的东西。” “那里也有很多丑陋的东西!” “……”肆晓时哽了下:“总之我不要去。” “哎呀晓时姐姐,漂亮可爱温柔美丽的晓时姐姐,陪我去吧!这是我转世之前的最后一个要求,你要是不帮我,我就不走了!我赖在你家里,还告诉梁正年你在外面浪荡!看你怎么办!” 肆晓时往一旁躲了躲,深知林惹这家伙已步入贪得无厌的阶段:“带你去了之后,你肯定还有别的地方要去!我实话告诉你,我没钱了!” 林惹叹了口气,踮脚飘到空中,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和肆晓时洗脑:“好了好了!我跟你保证就这最后一次,你知道吗?我有个关系很好的同桌,我答应要送一个水晶球给她的,下周就是她的生日了,一个水晶球没有多少钱的,姐姐我求你了,真的就这一个要求。” 肆晓时松了松眉头:“你的同桌?好朋友?” “对啊!姐姐你小时候没有好朋友吗?推己及人地想一想吧,就算是小朋友,答应过的事也要努力做到啊!” 这话让肆晓时扎心了,小时候当然有过朋友,但不知怎么,后来上了初中,高中,小时候的朋友就渐渐淡了,淡着淡着,就彻底不联系了。肆晓时偶尔想起过,想要去找对方,又碍于性格不愿主动…小时候的好朋友,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没了。 她曾和苏晴讨论过这方面的问题,没想到对方也有同样的问题,归根究底,苏晴找了个非常实际的理由:“可能因为小时候,大家都没有手机吧。” 肆晓时也只能这么想,但后来长大了,每次和同事或认识的人吃饭,总是有那么一段时间,会发现所有人都不说话,低头玩着手机。 她太敏感了,总是怀疑那份沉默,是自己带来的。 林惹见她又不说话了,奋力拍下对方肩膀:“晓时姐姐,你怎么了?总是发呆?” “哦…没有啊,那就去礼品店吧。” 林惹嘿嘿笑着,飘到前面为肆晓时带路,嘴里不住和对方说着好话:“晓时姐姐你真是好啊!幸好是遇上你了,不然的话,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肆晓时同样感慨:“我倒是不觉得“幸好”呢。” “怎么了?不然的话,你不也是要帮梁正年打配合做直播么?帮一个鬼也是帮,两个鬼也是帮么!” “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哦!你重色轻友!” “谁和你是朋友啊!” “那个小哥哥呢?被我砸脑袋那个,他算不算朋友?” 肆晓时不知对方怎么又想到Yvan,无知地摇摇头:“什么?” “就算你不喜欢他,但听他的意思,你应该是整天待在家里陪梁正年做直播,都不怎么出门的不是吗?你就一个人憋在家里,不无聊么?” 肆晓时塞了下,反拿书上看到过的毒鸡汤怼他:“你懂什么?低质量的社交不如高质量的独处!就算没有梁正年,我也不会每天跑去和他们聚会,我又不会说话,还不如好好在家里画画呢!帮梁正年直播…刚好可以激发我的创作灵感啊!” “高质量的独处?晓时姐姐,我可看不出来,你的独处很高质量啊!” “……”平心而论,每天窝在茶几旁闷头画画,饿了吃自煮小火锅和泡面的日子,听起来确实不怎么高质量。但肆晓时觉得…还蛮舒服啊! 像个大懒虫一样地活着,难道看起来质量很低么? 林惹见肆晓时又没了话,不耐烦地哎呦一声:“你真的好无聊哦!” 肆晓时冷哼一声:“嫌我无聊的话,你就去投胎啊!真的是……” 林惹见肆晓时往另一边走,忙又将她拽回正途:“这边这边!” 这时旁边路过一个人,见肆晓时在路上栽歪了好几个来回,难免诧异。 肆晓时恐怕被人当成醉鬼或神经病,低下头去乖乖跟着林惹走,很快到了对方说的那家礼品店。 小店坐落在学校门口的小超市楼上,从楼梯上去拉开玻璃门,就听到头顶处的风铃哗啦啦作响。 跟着林惹走进狭窄货架旁,面前摆放着一面不同大小与形状的水晶球。 肆晓时瞄了一圈后,拿起手边最近的一颗,白色水晶球内有一只漂亮的麋鹿,作出奔跑的姿态。 少女心泛滥,肆晓时冒出星星眼:“这些水晶球还蛮好看的哎。” 林惹眨了眨眼,这时落到肆晓时身边:“是么?那你觉得,哪个最好看啊?” 肆晓时又看了一眼,指了指最顶层货架上的那个淡蓝色水晶球:“看看那个?” 林惹趁周围人不注意,直接将水晶球搬了下来。 肆晓时配合着接过水晶球,晃了晃水晶球内的雪花,球内两个可爱的小娃娃也跟着晃脑袋,可爱极了:“我喜欢这个。” 林惹继续问:“真的喜欢这个么?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 肆晓时固执地摇头:“这个最好看。” “好啊,那就买这个吧。” 肆晓时才反应过来,转眼瞄向林惹:“我买?” “当然了!他们也不收我的纸钱啊!” “但是…为什么要我买一个我自己喜欢的水晶球?” “不是给你买的啊!我不是说了吗!是送给我同桌的。” “……”肆晓时不情不愿地将水晶球放回货架:“真的是……” 林惹却早飘到一旁,和肆晓时没有感情的催促:“快点来结账啊,再挑一个喜欢的包装纸。” 跟过去时,肆晓时没注意到一旁路过的超市员工,直接和林惹问:“干嘛要我选?又不是给我买的,你自己选就好了嘛!” “我也想啊!但是你们都是女孩子,我想眼光应该会比较像吧。” “你的同桌是女孩子啊?”肆晓时隐隐闻到了八卦的余味。 “对啊!和你一样都是很可爱的女孩子,我想眼光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吧!” 听他这样说,肆晓时才满意地点点头。嘴上抱怨他油嘴滑舌,手上却已拎起一卷淡蓝色的包装纸,照着水晶球比对…… 结果水晶球加上包装纸,又花了肆晓时两百多块钱,出门躲开人群,肆晓时拎着账单,在角落里与林惹哭穷:“你看看,还以为很便宜的,结果也不是么!林惹我真的没有钱了,真的没有了啊……” “好了好了,之后应该不会花钱了。”林惹说着,招招手带肆晓时往学校去:“把这个水晶球送给她,就大功告成了。” “你确定?” “当然!”林惹拍了拍胸口,又是一副信誓旦旦说一不二的态度。 可肆晓时现在一见他这副模样,就想把他这只该死的滑头鬼,扔进厕所里冲走…… 第32章 “您好, 我找一下三年二班的苏姚同学,有个东西要给她。” “您是她的什么人啊?” 近年来社会新闻的内容越来越不友好, 校园对学生的保护也愈发看重。想要钻进学校,除非翻墙爬杆,否则的话, 且得路过一层层安检加门卫大爷的目光审查。 肆晓时掂量一下,说:“我是她表姐,有个礼物要给她,她下周过生日了。” 门卫看肆晓时模样乖巧, 也不怀疑, 低头开始给对方的班主任拨号:“喂?三年二班的李老师吗?是的…这里有一位家长要找你们班的苏姚,说来送一个礼物,你方不方便让苏姚现在过来取下?” 对方说了几句话后, 门卫撂下电话, 和肆晓时说:“班主任说现在他们在考试, 您如果忙的话,直接把礼物交给我,等到下课时苏姚会过来取。” 肆晓时刚要应声,林惹忙开口:“不行!我要亲眼看见礼物交到苏姚手上。” 肆晓时看出这个苏姚对林惹来说不太一般,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与门卫摇头:“那么我在这里等到他们考试结束吧, 我想亲手把这个交给她。” 门卫妥协:“好吧,那只能委屈你在这里坐一下了,现在我们学校改了制度, 一般是不允许家长无故进入的。” 肆晓时表示配合,乖乖坐在门卫休息室等候时,又听林惹说:“你不知道啊!我们那个李老师可讨人厌了!要是他看见了这么漂亮的水晶球,一定会自己收起来的!” 肆晓时想和他争辩,告诉他老师那些大人们,应该不会贪这个小便宜,但瞄了眼一旁门卫,避免被当成会自说自话的精神病,还是没吱声。 静静等了半个多小时,苏姚来了。 推门而入,是一个扎着两根漂亮麻花辫的小女孩,齐刘海大眼睛,因着颜值能打,那一身丑巴巴的校服这时看起来都不怎么丑了。 林惹见苏姚来了,激动地跳到对方面前,朗声喊着:“苏姚!苏姚!” 苏姚却直直穿过林惹的身体,好奇地走到肆晓时面前:“你找我?” 肆晓时点头,趁门卫去外面饮水机接水时,将装着水晶球的礼品盒递给苏姚:“这个是林惹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苏姚接过礼品盒,漂亮眸子微晃:“林惹?” 肆晓时点了点头,瞥一眼旁边林惹:“是啊,他让我帮他送来的,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他去哪里了啊?”苏姚天真问着:“好几天没来上学了,是不是生病了?” 小孩子的世界,一眼看去与生死无缘,家长和老师们又怎会把林惹的噩耗告诉同学们。可一想到对方心中惦念的小男孩已经…肆晓时也跟着悲哀起来。 “他…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也不要担心啦,这个礼物是他精心挑选的,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苏姚点点头,懵怔表情下透着点点失落,目光所及处,刚好是林惹的方向,一瞬间,肆晓时还错觉以为,对方是不是已经看到林惹了。 然而苏姚只发了一会儿呆,便抱着礼物离开了。 林惹惦念着站在原地,望着苏姚离去的方向,似有心事。肆晓时看在眼里,索性劝他:“要不你留下陪她几天?” 林惹却收回目光:“留下有什么用,她又看不到我。” 肆晓时跟着叹气,未想林惹又说:“而且我缠着她也没用,她一个小孩又没有钱,但是你有!” 肆晓时恐慌地抱住自己:“我也没有!”说着转身离开学校,小跑着过了快跳红灯的人行横道,回过头,就见林惹只露出一个脑袋,在自己身后晃悠来去。 “哎,还真是阴魂不散。” 林惹得意坏笑,身子晃了晃,整个显现在肆晓时眼前:“不过谢谢你了晓时姐姐,我又完成了一个心愿!” “那你要乖乖去投胎了么?” “我再想想……” “林惹!你好过分啊!你之前说好了的!” “喂!你可怜下我好不好?我一下子就死了,好多事情都没有安排好呢,所以说意外死去的小孩子最惨了,没人疼没人爱,就像地里的小白菜。” “啧……”肆晓时牙缝里憋出口气,也不知对方哪搞来这么多酸词:“那你还要怎么样啊?我真的没有钱了啊!” “让我再想想么,我保证不让你花钱了行不?”林惹说着,又从肆晓时手中购物袋里掏出一把薯条,狂暴地往嘴里塞。 肆晓时叹了口气,转眼望向天边浮云惨淡:“对了,我帮了你,你回去不要和梁正年乱说哦?” “你真的很在乎那只鬼的想法啊?” “就像你在乎苏姚一样。” “哇!真的假的?你们认识了多久啊?” 肆晓时数了数:“应该也没有多久,一个多月吧,他认识我的时间要更长一点。” “那你就喜欢上他了?都不怕他是个勾魂鬼么?” “怕啊!”肆晓时坦诚应着:“但是怕也没有办法啊!我当时比现在还穷,刚搬了家没钱再搬。而且事实证明,梁正年并没有伤害我啊!对我还挺好的。” “不怕被他骗了么?” 肆晓时若有所思地说:“要骗也早骗了。” 林惹看着肆晓时这个傻瓜有些无奈:“哎!傻丫头,是真的看上鬼了,离死不远喽!” 肆晓时白了眼林惹,抬脚将他像皮球似地往一旁踹了踹:“你才是嘞!死了也不去乖乖投胎,非要缠着无冤无仇的我,真的是!” 林惹仍是坏笑,似乎每坏笑一次,那邪意便更甚一层,让人看得不由心颤。 肆晓时缩了缩肩膀,刚要往前走出几步,脚下却被凭空一绊,来了个平地摔。 膝盖着地时,直接摔破了皮。红晕一阵阵散开,伤口处一动就挤出了血,上手一抹,又是一阵辣人的痛。肆晓时脆弱地挤出几滴眼泪,吃力从地上爬起时,见林惹从一旁窜出来:“哎呀!怎么这么容易就出血了?” 这时正好有路人走过,就见肆晓时对着空气吼道:“是你绊倒我的?你这个小孩心肠怎么这样恶毒啊!” 林惹双手抱在眼前,与肆晓时讨着好:“我就想逗你一下么!没想到你的皮这么脆弱,对不起啦。” “对不起有什么用?”脾气一上来,肆晓时也不顾周围人会不会当自己神经病了,毕竟她能看到眼前的林惹,那个该死的坏小孩:“疼死了你知不知道?你以为我是你啊?你现在都不会受伤了,可是我会啊!我还是个人啊!我只是个可怜的人啊!为什么都跑来欺负我啊!” 肆晓时越说越委屈,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支撑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家。 梁正年早在门口等着,见肆晓时回来,即刻现身。 未想对方却直直冲过身体,将购物袋扔到地上。转身跑进卧室后,窝到床上抱住自己,独自生起闷气。 梁正年试探着钻进卧室,用极温柔的声色与她问:“晓时,你怎么了?” 肆晓时摇摇头,垂眼盯着膝盖上的伤口,越来越难过。 梁正年发现伤口时,立马急了:“这是怎么回事?” 肆晓时没应声,梁正年开口喊道:“林惹!” 林惹从天花板上冒出头,如同一滩液体,倒立着垂下来:“什么?” “你是不是欺负她?” “我不是故意的啦!” 肆晓时气地指向林惹:“你就是故意的!” 这小屁孩若是只针对自己,梁正年觉得,他倒还能再和对方纠缠几个回合。但要是伤害了肆晓时,梁正年就不能忍了:“你给我过来!” 梁正年那语气一下暴露了年纪,像在教训自己重孙子似地和林惹招呼。 林惹当然不会过去,这时候还不知死活,和梁正年嘚瑟道:“干什么?你少惹我哦!我已经和晓时姐姐道过歉了!你要是敢打我,我就用通感,让所有鬼魂都知道你们直播骗鬼!” “随你便!”梁正年气势如雄,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想说就去说吧!总之我不会让你再欺负晓时了!你要么就去投胎,要么就去用你的鬼通感,我不会再让晓时帮你做任何事了,从我眼前消失!” 梁正年说完,怒声将林惹赶走。 林惹立刻被梁正年逼得顿灭,连声音都没有了。 肆晓时反应过来,抹了下眼泪,与梁正年问起:“你不怕他告诉其他鬼魂你骗鬼了?” “随他便吧,气死我了。” “那你不赚银钱转世投胎了?” “不赚了,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就待在这里陪你。” 肆晓时心里泛甜,却又想到林惹之前的话:“可是…鬼魂们知道我和你一起骗鬼,会不会来报复我?” “不会的,过路的不会在乎,和我一样的鬼,也没法离开他们的地方来找你。” “但是…万一我不小心走到他们的地盘呢?” “……”梁正年确实没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 第33章 看梁正年恍然大悟的表情, 肆晓时就知道他是没想过这些。 索性他没骗自己,只是和自己一样脑子缺根弦儿而已, 于是也不担忧,蹭了蹭身子靠近梁正年,轻声念道:“也没事了, 反正我也很少出门。” 梁正年却认真担心起来,盯了肆晓时膝盖上的伤口好一会儿,开口和林惹喊起来:“林惹,出来!” 林惹这小孩却来了脾气, 任凭梁正年如何唤他, 都死活不出来了。 很快到了晚上,肆晓时膝盖有伤懒得做饭,便定了外卖吃。 苏晴偶然打来电话, 许久不联系, 不想电话一接下, 苏晴这丫头就嚎了起来:“我想辞职!我不想干了!” 一边说还一边抽抽着,肆晓时只好撂下筷子,和苏晴认真地问:“怎么了?” 苏晴开始罗里吧嗦地抱怨:“老板他们不是人!让我干这个干那个!你知道我每天晚上几点下班吗?十二点是常态,重点我加班还不是做我的工作,是让我去做别的部门的事, 我为什么要做那些, 分明我是要做……” 梁正年这时飘过来,听着苏晴的抱怨,忍俊不禁。 肆晓时好奇地瞪了眼梁正年, 继而抽出空子,与苏晴问:“那你怎么办啊?要辞职吗?” “现在怎么辞职啊!辞职了我干什么去!我要气死了。” 合着打电话过来只是抱怨,肆晓时刚想劝她,又听她说:“我现在好羡慕你啊!你说你天天在家呆着,都快闲出屁了吧!” “……”肆晓时额头掉下三条黑线:“还闲出鬼来了呢!” 苏晴在另一边用纸巾拧了拧鼻子:“嗯?你家还在闹鬼么?” “啊没有…只是打个比方。” “不过还住在那里么?就算不闹鬼了,也怕怕的吧?”苏晴暗戳戳地搓着小手,无助让她又动了拉肆晓时来北京的念头。 肆晓时意会不到苏晴想法,单纯摇头:“不怕啊!鬼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怕。” “总之是我的话,我觉得我会怕。你要不要考虑住满三个月,来北京找我啊?”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们两个人有照应啊!”苏晴不想说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很孤单,她只是想让肆晓时主动明白这点。 肆晓时却完全没往这个方面想:“我不打算搬家了,这里房租很便宜,而且又很安全…前所未有的安全,我都不怕开门直接接收外卖和快递了,你知道吗?” “为什么?”苏晴没等肆晓时回复,提前燃起八卦之魂:“我说你!不会是有男朋友了吧?” “啊?”肆晓时看了眼梁正年,对方却只是平静垂着眼,不动声色的姿态。 苏晴这时已经翻到肆晓时的朋友圈页面:“上次我好像看到你发了一个什么东西,但是我没在意,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什么啊?” “就是你前几天发的那条,什么终于有人……” 肆晓时的记忆被浅浅唤起,确定苏晴说的那条朋友圈,是说Yvan的。没记错她当时在和对方聊一个当代网红画家的画,画家风格虽炒得很有名气,但肆晓时和Yvan都表示不喜欢,有点找到了同道中人的感觉,肆晓时就发了一条朋友圈,仅指定朋友可见:终于有人和我一样了!不容易呀! “哦!那个啊…就太久没发朋友圈,随便发的,你好八婆啊!这就觉得我有男朋友了?” 苏晴嗔怪着顶嘴:“谁让你发那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之后彼此又闲聊了一会儿,苏晴才挂掉电话。 梁正年从左边消失,又从右边出现,拍下肆晓时肩膀追问:“她说你发的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不过……”说起Yvan,肆晓时想着与其让林惹给抖出来,不如自己先坦白:“我和林惹今天去看完电影后,遇到Yvan和他姐姐,就是我新上司了。” 梁正年的表情渐趋认真:“哦?” “嗯,然后就去吃了个饭。” 梁正年跟着她的语气,有意来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Yvan陪我去逛了个超市,那些吃的都是他买的。” “……”梁正年挫败地垂下目光,他生气,又意识到自己没法生气。 Yvan做的这些事,他都不能为肆晓时做。 肆晓时想了想,又说:“我也不知道是我多想还是怎么样,感觉他好像真的对我有点意思。” “那么…你呢?” 肆晓时扁了扁嘴,与他反问:“你说呢?” 梁正年当然不会忘记她和自己的表白,但彼此之间,到现在也没定下个说法。一方面,他想要大义凛然,为了她好将她推开。另一方面,出于真挚的喜欢,梁正年又矛盾地想要将肆晓时留在身边。 半晌,梁正年只做出一副咽口水的模样,然而他没有口水,就只是在喉咙里灌了一口气下去:“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啊,走一步算一步喽。” “是啊,顺其自然最好。” 听到这样的话,肆晓时暗暗叹息,转而挑起外卖面条,往嘴里狠狠塞了口。 看肆晓时吃,梁正年也有些饿了,从一旁拿起她画废的稿纸,团成团往嘴里送…… 彼此沉默良久,梁正年又开口,试图和对方开启新的话题:“最近先不要直播了。” “为什么?” “我等等看评论,林惹那小子不见了,我怕他真的出卖我们。” “应该不会吧……”虽然林惹淘气顽皮,还害得自己受伤,但肆晓时却从内心深处觉得,林惹那个小孩,从来就不是为了出卖自己和梁正年,他只是贪婪地想要好东西罢了。 梁正年却半点不信林惹,摇头时,目光落向对方膝盖上的创可贴,关心问及:“你的膝盖还疼吗?” “没事,小伤口而已。”肆晓时说着,还故意扯起嘴角,傻乎乎笑着:“其实我好久没有受伤了,刚开始很生气,现在不疼了,就觉得…还好啦!” 梁正年耐不住她的傻气,上手捏下她的脸蛋,宠溺多过温柔:“还替他说话?傻丫头。” 暗暗观察许久的林惹这时从一旁飘出来,在肆晓时和梁正年面前如同无头鬼般平移了几个来回,最后定格在肆晓时面前:“晓时姐姐不怪我了?” 肆晓时哼哼一声:“只是说我没事了,谁说原谅你了?贪得无厌的家伙。” “那么…原谅我吧?” “原谅你做什么?又要让我帮你做事?你休想!” 林惹撅着下嘴唇,圆眼珠顶着眼眶,又开始打起鬼主意。 梁正年这时平移到肆晓时面前,将对方牢牢护在身后:“我说林惹,你现在还不去投胎,真想做游魂野鬼么?” “我不想啊!但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你还有什么事?” 林惹闷头咬着指甲:“那个…晓时姐姐,我想附身。” 梁正年直接帮肆晓时回答:“不行!说了附身绝对不可以!我看你这个小鬼主意不正,就是想要找交替。” “我不会的!但是我真的需要附身……” “不行!”梁正年决绝果断的样子,让身后肆晓时觉得格外迷人。 林惹却气急败坏,跺了下脚的功夫,晃悠悠着往远处飘:“哼!不行就不行么!不行我就不走了!坏人,坏鬼!” 肆晓时与梁正年面面相觑,心里同时吐槽着林惹,也不知谁才是那个坏鬼! 就这样又僵持了一夜。 肆晓时第二天下楼去倒垃圾,路过便利店时口渴地很,进去买了根冰棍消遣。 即将入暑的时节,日头已毒得厉害。肆晓时一边舔着冰棍,一边站在便利店门口的空调旁吹冷气。碰巧又看到打过招呼的那位老爷爷,正拄着拐杖和另一个老爷爷聊天:“老罗啊,听说对楼家有个小孩死了。” “哎呦!真的假的?多大的孩子?” “当然真的了,你不知道伐,听说那孩子才八岁,还上小学呢,可怜见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没了。” “真是可怜啊,不过你说的,是我女儿前几天说的那家么?听说他们家经常打架,那男人喝了酒乱打人,打女人呢,那小孩备不住……” “没错了,应该是一家的,哎呦!你说说,这小孩才多大啊,真是想想都心疼。” “现在这些搬进来的人啊,没一个消停的,真是太烦,太烦了……” “可不是么,对了,你知道伐?我楼下还搬过来一个小姑娘,是个演员,天天在屋子里面吱哇乱叫的演戏,像见了鬼一样。” 舔着冰棍的肆晓时:“……?” 第34章 趁两位老爷爷不注意, 肆晓时丢下冰棍,转身从便利店侧门溜走。 回家后走进卧室, 见梁正年这家伙正躺在床上睡觉。 分明是一只鬼,还像模像样地盖上了被子,从脖颈处往下裹得牢靠, 只露出一张熟睡的脸,鼻梁处接着窗帘缝隙扫进来的一束光,睡美人似的。 肆晓时呆呆看了一会儿,暗暗打开手机摄像头, 照着梁正年拍了一张, 结果存档时查看照片,却发现梁正年不见了,镜头里只剩下一个无故隆起的被子。 肆晓时摇了摇头, 叹气时转身, 又迎上不知从哪飘过来的林惹。 肆晓时及时捂住嘴巴, 才没叫出声,反应过后,即见林惹这小家伙表情不太对劲,似乎是有点认真的难过。 回眸望了眼梁正年,她将林惹悄悄拽出卧室, 低声问起:“怎么了你?” 林惹指了指露台处:“他们在吵架。” “谁?” “我爸妈。” 肆晓时愣了一下, 起身走到露台处,顺着林惹指向,瞄见对面楼房的一个小窗口。因常年伏案画画, 肆晓时多少近视,眯眼瞅了半天,才分辨出是有两个人在打架:“天啊,这是…家暴……” 林惹想哭,鬼却没有眼泪可以流,只顾吸了吸鼻子,和肆晓时央求:“晓时姐姐,让我附身吧,我去阻止了爸妈,就会把身体还给你,我不会骗你的。” “为什么一定要附身啊?你现在做个鬼,直接过去阻止不也行吗?” 林惹摇头:“我不能回去的,我一旦回到死去的地方,就会立刻被死神发现,被他抓去投胎转世的。” 一不小心又获知了一份鬼界新规则,肆晓时才明白,林惹一直想要附身的目的,无非是想要靠自己的身体回去阻止父母吵架。 但就算这样,也不能让林惹随便附身啊…… 眼见林惹父母打得不可开交,肆晓时一不做二不休,从地上捞起一只拖鞋,瞄准了窗口,和林惹说:“你吹一口气,直接让拖鞋飞过去,可以不?” 林惹觉得这方法可行,立即点了点头。鼓起腮帮子用力一吐鬼气,拖鞋就在空中打了个顺风车,“啪”地撞上了对面窗户。 林惹父母果然停止了打架,肆晓时数了下对面的楼层,顺便与林惹问:“你家是几单元五零几?” “四单元503,门口有号码牌。” 肆晓时“嗯”了一声,转身急匆匆跑下楼去,路过时又撞见那个以为自己是演员的罗爷爷:“哎呀,这是赶通告么?” 肆晓时笑了笑:“算是吧。” 出了居民楼过一条街道,肆晓时直接钻进对楼四单元,找到503门口后,抬手敲门。 是林惹的爸爸来开门,见到个陌生女孩,原本愤怒的表情稍微缓解:“你哪位?” 肆晓时笑着解释:“您好,我是住在楼上的,我家的拖鞋不小心掉到你们家阳台了。” 林惹爸爸“哦”了一声,回过头与屋里的人开口:“刚刚那个拖鞋,有人来找,拿过来!” 林惹妈妈冒出头来,一张脸已被打得皮青脸肿,瞄见肆晓时,却尽量温和地笑。 肆晓时心头一揪,不舒服的感觉阵阵袭来,她下意识避过目光,却在接拖鞋时,又望见对方手腕处的淤青,新伤旧伤,全数叠加在上面。 胆怯如肆晓时,心里压着愤怒,也只能和两人装模作样的道谢。 转身离开时,门被林惹爸爸重重关上。 随机在门的另一边,肆晓时听到林惹爸爸不同于和自己言谈时的凶悍语气,而后是林惹妈妈的痛叫。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这个小插曲,令林惹爸爸更愤怒了,而最后遭殃的人…… 那一刻,肆晓时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抽干了力气。 心脏处涌起一团又一团令人迷惑的情绪,愤怒与胆怯,矛盾地融为一体。 握着拖鞋转身,肆晓时重新敲起门。 但这一次,林惹爸爸却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来开门,见到又是肆晓时,显出多少不耐烦:“怎么又是你?” “额…那个我想问一下,林惹在家么?” 林惹爸爸一怔,回避着收起目光:“不在。” “哦,我表妹她是林惹的同学,很奇怪为什么这几天没有来学校,想要问一下。” 林惹爸爸目光复杂,短暂的情绪波动后,只咬着牙和肆晓时说:“没什么好问的。”说完,林惹爸爸“啪”地关上房门。 肆晓时愣了一下,再听不到房间内的打斗声,才抱着拖鞋回家。 一进屋,林惹就急慌慌问起:“晓时姐姐,怎么样了?” “一时半会儿不会打架了,放心吧。” 索性林惹已经不会哭了,不然的话,可得是一脸鼻涕眼泪:“谢谢你啊晓时姐姐。” “不客气。”肆晓时应了一声,有意瞄了眼卧室,梁正年这家伙居然还在睡。 看来自己的床是合他心意,也不管白天晚上,这鬼就像得了嗜睡症似地。不过他睡着倒也好,起码对肆晓时来说,安安静静热爱睡觉的生物,都是让人放心的。 但怕打扰梁正年,肆晓时在自己家里,说话还得憋着小声:“对了林惹,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呢?” 肆晓时以前真是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展开这样怪异的开场白。 林惹乖乖坐到肆晓时身边,好奇翻开桌边速写本,看着画纸上还没上色的铅笔绘图:“从楼梯上不小心摔下去的,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经死掉了。” 肆晓时仔细打量着林惹:“那么…你死的时候,爸妈在吵架么?” 林惹摇头:“我自己一个人在楼梯上跑来跑去,爸妈都不在家。我也不知道,他们回来的时候看见我已经死了是什么样……” 林惹说着,忽然吸了吸鼻子,表情咧开来,要哭却没有眼泪:“妈妈可能因为我死的事情又挨打了,我还说要长大赚钱养妈妈,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越是听林惹这样说,肆晓时心里就越发地痛。 推己及人想到自己,还不是和对方一样,说好的事,终究是没有做到。 没错的,生死便是这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了。 也不知我们冥冥中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阻隔相爱的人。 林惹这时已红了眼眶,一只手渐渐透明,整个陷入画册内:“他只知道打妈妈,如果我不在了,他一定会打死妈妈的,怎么办…怎么办啊?” 肆晓时探手,安慰地揉了揉林惹头发:“应该…劝你妈妈离婚。” 林惹摇头:“妈妈说她不会离婚,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了,如果我是个人,也许还能做点事,但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做,我好恨我自己啊!” 最后这一句,仿佛利剑般刺入肆晓时的胸膛。 “外婆,等我以后自己赚了钱,就给你买很多好吃的,你不是说广告上那个饼干看起来很好吃吗?我给你买一大箱……” 未有想到,自己和林惹竟是抱着同样的情绪,失去最爱的人,从而衍生出对自己的怨恨。也许这份恨过于偏执,但事实证明,局中人任是如何挣扎,都无法消解。 也许这样的愧疚,会跟随自己一辈子。 而对肆晓时来说,最可悲的无疑是,林惹早晚会转世投胎,孟婆汤一碗忘尽前尘往事,而自己,还要在这份前尘往事里苦苦耗着。 想到这里,肆晓时也泄了气,眼眶泛起感伤的红,像在自言自语,又有点像在背诵自家鸡汤公众号的矫情台词:“有什么办法呢,已经这样了,再痛苦再难过,都不能阻止这一切发生了,我们被迫成了局外人,却总是被居中事煎熬着。” 林惹这时望向肆晓时,静默良久,直愣愣发问:“晓时姐姐,你的脸上怎么出水了?” “……”肆晓时抹了下眼泪,格外痛恨动不动就犯矫情的自己。 林惹弱弱垂眼,察觉到了肆晓时的感同身受,对她的态度,也渐渐娇软起来:“晓时姐姐,我之前那么威胁你,你还帮我,真的很感谢你。你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肆晓时心色动摇,刚想回赠林惹一段金玉良言,梁正年的声音就从远处飘了过来。 乍听上去,那声色还夹杂着点滴倦意,无故诱人:“你去投胎吧,放心去投胎吧。” 林惹回过头,见梁正年倚在墙壁处耍帅,毫不留情:“你在那里凹什么造型?” 梁正年阖眼,继续说:“去安心投胎吧,你妈妈的事情,我可以帮你解决。” 林惹的表情认真了,回过头望了眼肆晓时,转而问梁正年:“你怎么解决?你不是也离不开这座大楼么?” “我是不能,但我可以找鬼魂帮你。” 肆晓时插嘴:“找谁啊?” 虽然不想说出这个名字,但为今之计,梁正年也别无他法:“还能是谁啊……” 第35章 不到一分钟, 太爷爷横空出世。 从天花板上露面时,这作精附体的鬼魂还来了一段声嘶力竭的电音RAP:“各位观众朋友, 观众朋友!有没有将我想念?” 坐下的一人两鬼登时无语。 待太爷爷作完了妖,“嘭”地一声直接坐在梁正年头上,那古怪的表情, 像是要在梁正年头上拉屎…… “喂!你干什么?”梁正年已察觉情况不妙,及时开口。 太爷爷却死死揪着梁正年的头发,得意洋洋:“干什么?是你叫我出来的好么?把我屏蔽了这么久,一来就要我帮你办事, 还不给我点好处?” 梁正年仔细盯着脑袋上的太爷爷, 死活晃不掉对方,只能与对方友情周旋:“你想要什么好处?太爷爷你做鬼也要有点道德好么?帮林惹看着他爸爸,是件积德行善的好事, 你懂不懂啊?” “你懂不懂啊?”太爷爷用老鼠爪子拍了下梁正年脑袋:“命由天定, 这都是他们的命, 做鬼的不好干涉,你和肆晓时的纠缠就已经有点踩灰色地带了,还想要拖我下水?” 肆晓时心虚地转下眼珠,跟着开口:“太爷爷啊,现在不是命由天定了, 最近流行‘我命由我不由天’!你也应该转换下思路, 说不定也有机会像哪吒一样脱胎换骨呢!” 太爷爷才不吃肆晓时这套:“动画片看多了吧!谁没看过似地,都是杜撰!瞎扯淡!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才不信。” 林惹这时站起来, 飘到太爷爷眼前:“太爷爷,那之前我死了之后,你还和我说了很多鬼界的规则呢,我相信你是个好鬼的,你就帮帮我吧,你帮我看着我爸爸,照顾下我妈妈,不然的话,我真的不能安心去投胎。” 肆晓时这时想到什么,心头又一次紧成团。 太爷爷探手:“我当时无聊吗!而且我是老鬼,就喜欢照顾新鬼!帮人么,就另当别论了。” 梁正年趁其不备,终于将太爷爷从头上抓下来:“行了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吧。” 太爷爷也不客气,伸手就和梁正年讨要:“我要你直播赚来的所有银钱。” 肆晓时惊讶:“喂!太爷爷你要那个干什么?那是人家要投胎的钱啊!” 梁正年跟着追问:“对啊!你要那个有什么用?我可以给你我自己的钱,你照样可以花。” “不行!”太爷爷摆了摆手指,从肚皮里掏出那恶瘤般的坑系统:“实话和你说了,这是系统指令,我要帮忙的话,就得坑你们。林惹很快就要投胎了,已经没什么可以坑的点了,辐射就又转到你身上了。” 梁正年气地将太爷爷摔到地上:“搞来搞去还是我?” 肆晓时这时又问:“太爷爷,没有其他的选择吗?如果是系统指令的话,人性化一点,也该有副本替换之类的吧?” “人性化?你跟我讲人性化?”太爷爷睁着鼠眼睛,和肆晓时逼问:“鬼魂讲什么人性化啊!我当然也不想坑他,但是你想一下啊!如果我是个系统文的男主,我要不完成这些坑指令,这小说就不完美了啊!” 这话让肆晓时无言以对,可一想到要牺牲梁正年这几年里转到的转世银钱,其中一大部分又是靠和自己打配合赚来的,难免为他心疼。 梁正年倒显得格外坦然,一时间,竟也不再计较了。毕竟他深谙鬼魂界系统定律,知道太爷爷被坑系统缠上,也是随机率的事,怪不得任何。而自己做鬼这七十多年来,要不是太爷爷,他可能会更加无聊。既然现在将银钱全部给了太爷爷,能帮太爷爷完成指令,又能让林惹这家伙转世投胎,也算是功德一件。 虽然梁正年不知道积功德这事做来为何,但这东西积多些,想来也没有坏处。 于是梁正年痛痛快快地将银钱给了太爷爷,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太爷爷立了字据为证。 交易完成,太爷爷答应帮忙盯着林惹爸爸,林惹才终于答应去投胎。 走之前站在栏杆处,小鬼和肆晓时正式道别:“晓时姐姐,我走了,对不起,这阵子花了你那么多钱。” 肆晓时确实心疼钱,但林惹终究是个鬼了,她也懒得和鬼多计较。毕竟,计较也没有用。 “没关系啦,当做积德行善好了,你投了胎之后,要记得好好做人哦!” 林惹坦白:“我是想听你的话,可是喝了孟婆汤之后,我就不记得了。” 梁正年这时开口,与林惹一本正经地提醒:“记得孟婆汤是要孟婆给你喝,如果死神端来一碗有骚气的东西,泼到那家伙脸上就好了,千万别喝。” 肆晓时和林惹同时紧了下鼻子,似乎光听这话,就猜到了梁正年当初可能经历过的事。 梁正年这一百多岁的小可爱还故作正经:“投胎前防着点那个死神就好。” 林惹笑了笑,身体渐渐透明,逐渐飘远时,和肆晓时最后招手,嘴里似乎说了句什么,但已听不到了。 肆晓时目不转睛,眼见面前的林惹从透明到虚无,直等了好一会儿,才悄悄问起太爷爷:“他走了吗?” “早就走了啊,你在这傻站着干什么?” 肆晓时马上转过身,又和梁正年问:“他这次真的乖乖去投胎了吧?” “应该不会骗我们的。”梁正年说着,用力伸了下懒腰:“哎,一下回到解放前。” 肆晓时朝他苦笑:“我可以继续帮你赚银钱。” 梁正年晃了晃神:“哦…不急的。” 肆晓时跟上前:“不急?” “嗯,不急的,你现在知道,投胎转世,要喝孟婆汤的。” 肆晓时反应一下,直白道:“我之前也知道啊,电视里常演。” “不,我的意思是,我不想那么早喝孟婆汤的,会…忘掉所有的。” 肆晓时缓慢地“哦”了一声,脑中迟钝着敲起警钟:“你不想忘掉什么啊?” “不想忘掉现在的事。” 肆晓时明白过后,羞涩转过身去。憋了好一会儿,才和对方问:“那么…你是什么意思啊?” “还能是什么意思啊。”梁正年似是问话,却又是个陈述语气。 “那是…不想忘记我的意思么?想要和我待在一起?” 梁正年当然想点头,但他知道,一旦点头,就算是把肆晓时拖进深渊,再想拽出去,恐怕是难:“只是暂时,还不想离开。但我早晚会离开,你清楚的吧?” 肆晓时分明清楚他的那个“离开”是什么概念,却还要钻牛角尖,和对方掰扯歪理:“说的就像谁不会死一样,我早晚也会死啊!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你知道我们之间有多大的障碍。” 肆晓时认真想了下,跟着点了下头:“我知道。” 念头一转,她不住产生别的联想,想得越多,负罪感就越强。 如果外婆挂念着自己,也没有转世投胎的话,那么外婆现在在哪里呢?会不会和太爷爷一样,在不知名的地界漂泊着,自己就这样跑来了上海,会不会外婆的鬼魂都找不到自己了呢…或者外婆已经离开了,开始了新的人生,外婆就这样走了,在没有和自己正式道别的情况下,因为该死的自己,为了那现在看来无关紧要的插画大赛…… 这样该死的自己,不好好像个行尸走肉般待着,居然还有心思和一只鬼谈感情,真是太过分了! 就这样,肆晓时再一次搁浅了对梁正年的心思。 她认可对方说的,并知道和梁正年在一起的话,是百分百走不到最后的。而如果像大家说的那样:不以结婚为前提的谈恋爱是耍流氓。那么她现在绝对是在对着一只鬼耍流氓…这太不应该了。 于是,肆晓时抱起画册和手绘板,灰溜溜跑进卧室,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和梁正年主动说话。 梁正年也不是个喜欢主动找人玩的鬼,肆晓时不理他,他就一个人窝在角落里,对着直播系统吃泡沫,当然了,这种情况下,观看直播系统的吝啬鬼魂们,是拒绝给梁正年哪怕一丁点银钱打赏的。 太爷爷则趁两人别扭时,再次横叉一脚。好歹这一次,他并没有受到坑系统的影响,只是跑来和肆晓时分享他最近刚刚获知的宇宙大机密:“我刚刚在一楼的那个男生家里看电影,你知道吗!原来是我拯救了漫威宇宙世界!” 第36章 肆晓时当时正坐在客厅看书, 听到这句话后,只“哦”了一声。 态度过于敷衍, 太爷爷又嚎起来:“啊!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啊!我拯救了宇宙!” “啊…太爷爷你知道吗?电影里面演的,都是假的。” 太爷爷“嗨呦”一声:“我当然知道了!但是在剧情中,我真的拯救了漫威宇宙世界!” 肆晓时没看过漫威任何一部电影, 但因《复仇者联盟》系列电影炒得过于火热,大致剧情看热搜,也是可以捕捉到的:“我没记错的话,是钢铁侠拯救了漫威宇宙世界。” 太爷爷抱起双手, 歪着脖子看她:“晓时, 你一定没有看过这部电影,不然的话,你一定不会说这样的话!” “额…我确实没看过。” “那就看看吧!” 而后, 在太爷爷的强烈安利下, 肆晓时在网上找到了《复仇者联盟4》的正片。 梁正年是在电影播放一个多小时后飘过来的, 闲来无趣,也跟着看起来。 三个小时后电影结束,肆晓时有点累地揉了揉眼睛,和太爷爷说:“所以…确实是钢铁侠拯救的宇宙啊!” 太爷爷跳到电脑键盘上,一下下划着进度条, 又将镜头切换到电影开始时的片段:“你看到这里了么?这里不是有一只老鼠么?是这个老鼠打开了面包车里面的通道, 蚁人才出来的。如果蚁人不出来,他们那些英雄这辈子都不会想到时空隧道这个方法,所以拯救漫威宇宙的是老鼠, 是老鼠!” 肆晓时迟钝地点了点头,要是一定要归根究底,这么说倒也没错。蚁人是个剧情转折点,那么谁救的蚁人呢?还确实是老鼠:“嗯…不过那只老鼠,是你演的?” “不是啊!”太爷爷坦然:“我是一只鬼老鼠,怎么可能上镜啊!我的意思是,是老鼠,是我们老鼠拯救了宇宙。” 肆晓时纠正:“是漫威宇宙,而且…嗯,是假的。” “反正我拯救了一个宇宙!”太爷爷伸长了脖子,和肆晓时继续说:“这就是一部歌颂我们老鼠种族的伟大电影,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我要把漫威前21部电影补全,后面上映的我也都要看!我要入坑!” 肆晓时转了转眼珠,对女生来讲,超级英雄这种系列电影,似乎确实不怎么吸引人,再加上性格所致,肆晓时的情绪完全无法被调动:“嗯,那就恭喜你了。” 太爷爷又说:“那么晓时啊!你陪我一起看吧。” “我为什么要陪你看?我不想入坑。” “但是你不看的话,我去哪里看啊?”太爷爷说着,跳到茶几上打滚撒泼:“你要是一起看的话,我就顺便看了,不然的话,我想看这些还要偷偷地,太麻烦了!晓时啊!一起看吧!留下我们美好的回忆啊!” “……”看电影倒是没问题,留下美好回忆什么的就免了吧。肆晓时可对和一只鬼老鼠的同居回忆没兴趣,而且漫威前面有21部电影,一部最少都要一个多小时,想想都觉得浪费时间。而且说到底,肆晓时喜欢温馨治愈的东西,麦兜都能忍,但超级英雄拯救宇宙?看一群奇装异服的帅哥美女,用最先进的机器打最原始的架……她实在不感兴趣。 见肆晓时不应声,太爷爷又将矛头指向梁正年:“年年!我亲爱的年年,你刚才也在看呢!是不是也觉得有点感兴趣?一起看吧!两只鬼都要看的话,就可以看了!” 梁正年则口是心非:“我不感兴趣啊。” “开玩笑!你刚才看的时候,尤其钢铁侠死的时候,你都差点哭了。” 梁正年指了下自己:“我哪来的眼泪?” “我说快哭了么!”太爷爷显然是迷上了漫威,入魔般想看:“求你们了,我想要看!” 肆晓时叹了口气:“想看就看吧,你可以用我的电脑看,但是我不陪你,好了么?” 太爷爷从桌上起身:“为什么不陪我看?” “我很忙的。” 太爷爷无情吐槽:“你哪里忙啊!每天除了画画就是看剧,要不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的,看剧的时候和我一起看,不是正好么?” 肆晓时表情一怔,无趣地转过目光,虽然不服太爷爷的吐槽,看看自己,却也是事实。 “反正我现在不想看,我没心情。” 说着,肆晓时抱着书和手机,兀自往卧室走去。 太爷爷得了肆晓时准许,就开始用老鼠爪子在电脑键盘上跳来跳去,故自嘟囔着:“我不按顺序了,我想要先看《蚁人》,哈哈!” 梁正年跟着肆晓时飘到卧室,直接在梳妆台上露出半身:“你没心情啊?” 肆晓时“嗯”了一声,见他过来,客气地问:“你要找我帮你直播么?” 梁正年摇头,如今手上没有一分转世银钱,却说不出来的安心:“你没心情的话就不要弄了,反正总是直播吓唬你,次数多了,确实容易让鬼疑惑。” 肆晓时点了点头,重新将目光落到书上。她又不说话,恢复了当初和自己刚认识时的胆怯与沉静。 这变化让梁正年说不出来的迷惑:“你生我气了么?” “生什么气?” “我也不知道。” 肆晓时再次抬眼,和梁正年淡笑:“那就是没有。” 她这样说,他也不好追问。 但梁正年总觉得她哪里不对劲。 隔一天,Yvan又给肆晓时发来信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艺术馆限时举办的拿破仑个展。 肆晓时正想找个理由婉拒,就见梁正年飘过来。 她怔了怔,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临出门时,梁正年才与她问:“去哪里啊?” 肆晓时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头发:“Yvan说有一个展,我打算和他去看看,听说很不错。” 实际上,当听说是“拿破仑展”时,肆晓时就有了退缩的打算。 听说是Yvan,梁正年忙追问:“在哪里啊?” “九号线那边……”肆晓时往一个方向指了指,又笑笑:“不过你应该不清楚。” “那今天几点回来?”也许梁正年自己没发现,但此刻的他,像极了恐怕独守空闺的家庭妇女。 “展会应该不会很久,最晚六点也会回来的。” 梁正年不开心地应了一声,随即透明隐去。 当天的展会果然很没意思,肆晓时按时回来,结果到了家,刚将水果放下,又想起件事:“哎呀!” 太爷爷当时正抱着一袋肆晓时之前打开的玉米片,肥宅晚期般瘫在床上看《雷神》,开口时目光不曾转移:“怎么了?” 肆晓时挠了挠头,指着太爷爷手里的玉米片:“上次林惹在超市买的东西是Yvan付钱,今天应该我请他吃饭的,结果我给忘了,太不好意思了。” 太爷爷摆摆手:“没关系,你下次再请回来就好了么。” 想也只好这样,点头间,梁正年却从一旁凑过来:“还要见面啊?” 肆晓时“嗯”了一声,将草莓放入水槽洗干净后,用玻璃碗盛好放到桌上。 坐在沙发上和太爷爷看了一会儿电影后,肆晓时掏出手绘板画画。太爷爷抱起一颗草莓,路过时看到对方画板上的图案:“这是什么啊?” 画面上是一只正在草丛中打滚的花点小猫,色调很小清新,有种《夏目友人帐》的纯粹感:“嗯,公众号这周需求做完了,我就自己画着玩玩。” 太爷爷又问:“那个伊娃姐姐的公司?” 肆晓时知道太爷爷嘴里的“伊娃”就是“Yvan”,想纠正,奈何对方又说:“其实我觉得他们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应该提前支付工资,如果没有的话,指不定骗你呢!” “还没叫我做什么呢,应该不会骗我啦,毕竟还在一个公司里面呢。” 太爷爷呵呵坏笑:“是啊,那个伊娃看上去还对你有意思,应该不会骗你,除非就是想色/诱你。” 肆晓时摇摇头,转眼见梁正年猫在一旁,正偷偷听着自己和太爷爷说话。 见肆晓时发现,梁正年又马上缩回身子。 肆晓时疑惑地起身,走到他身边:“你干嘛?” “没有。”显然梁正年还别扭着,一听到Yvan的事,就更别扭了。 肆晓时懒得追问,实在也是个比梁正年还要别扭的人,心里想得事情太多太多,放下和梁正年的事,倒还舒服些。 隔天下午,肆晓时窝在床上专心看书,结果不知怎么,倒头就睡了过去。 被林惹的话影响,她再次梦见了外婆。 第37章 梦中, 她又一次回到了外婆的老房子。 自己还窝在小床上看书,外婆则坐在自己的大床上, 戴着老花镜帮肆晓时补衣服。 那衣服是怎么坏掉的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这时,肆晓时忽然听到一阵水声。 她放下书从床上跑下去, 到了厨房时发现水龙头正在漏水,水槽内堵上了活塞,水溢出水槽后,就开始往地上流。 肆晓时马上喊起来:“外婆!漏水了!” 这是家里会出现的常规性灾难, 外婆和肆晓时都显得见怪不怪, 只待肆晓时将水龙头拧紧后,外婆拎着拖把过来,在地板上一下下吸着水。 肆晓时在一旁乖乖看着, 灰色拖把头将水一下下吸干净, 就在这时, 肆晓时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她正在哭。 而后,她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现实世界的外婆已经…… 于是不想醒来,她扑到外婆怀里继续哭着。 窗外的阳光愈发刺眼, 很快, 将肆晓时强制踹出了梦境。 在床上激灵一下,肆晓时彻底挣脱梦境,睁眼时, 脸上却挂着眼泪。 梁正年觉出声响,从远处倏忽飘了过来,跪在床边时,顺势帮肆晓时盖了下被子:“怎么了?” 肆晓时缓缓睁眼,一把抹掉脸上的眼泪,摇摇头:“没有。” 不知道对方的故事,梁正年还以为,肆晓时是因自己悲伤。毕竟据他所知,目前能让肆晓时哭的事,也就这一件罢了。 她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她。但他们已错过了一百多年,现在物种有别,爱而不得的问题。 “别哭了,起码我现在在这里陪着你,我可以保证,除非你讨厌我了,否则我不会离开你的。” 肆晓时愣了一下:“什么?” “我是这样想的,我在这里陪着你,直到你厌烦我好么?”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能为你做的全部。” 虽然听上去很戳心,但肆晓时却并非在问他这个,摇摇头,又说:“不是,我是说,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梁正年抬手,帮她拭去眼角泪泽:“因为我不想你不开心。” “可…为什么你觉得这样我会开心?” 梁正年宠溺一笑,瞬既捏下她的脸蛋:“还问,刚刚是不是梦到我了?” 实话要说出来,难免显得梁正年自作多情。肆晓时本想给点面子不说的,但一想到刚才的梦,忍不住又红了眼眶:“不是,我…我好想…我好想……” 梁正年才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了,如果只是对自己爱而不得,不该会哭成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告诉我。”梁正年摸摸她的刘海,轻声劝慰。 肆晓时摇摇头,脑子里反复想着林惹的事,关于他不想转世投胎,就可以离开死去时的地方偷偷躲着,还有太爷爷,永远做个游魂野鬼。 她很想知道,外婆去了哪里,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见上对方一面。 “我想我外婆。” 她终于说了出来,可这句如软肋般的倾诉吐露时,泪水也跟着决堤。 夹杂着咸烫热泪,肆晓时将这么久以来的心里重担全数抖给了梁正年:“我好想她,我好想见她,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她真的死了,我多希望是舅舅他们骗我的,但是怎么可能呢…如果那样的话,外婆在哪里呢,我真的好想见她,她是我最爱的人,可是我没有见到她离开我,没有告别,怎么可以没有…是他们的错,也是我的错,我好恨我自己……” 肆晓时越是这样说,越是觉得痛苦。胸口处翻滚起一层又一层艰涩,说到最后,声色已然囫囵,还语无伦次地念着:“我想…我想见她……” 梁正年如同活生生的少年般坐在她面前,目色渐渐焕出希光,他才想起,当初肆晓时生气的点,不是提到她的家人,不是趁她睡觉时在她脸上乱画,更不是将她当成一个工具人。而是她的外婆,她不可说的雷区,是她内心深处最柔软无力的地带。 她和林惹一样,都与最爱的人阴阳相隔了。不是她和梁正年这种,而是在她完全不能确定,不可捉摸的情况下,失去了最重要的…… “为什么不早和我说呢?”良久,梁正年柔声开口。 肆晓时紧紧抱着自己,回答地倒是足够坦诚:“那时候和你不熟。” 梁正年嗔声,凑近肆晓时,目光极近眼畔:“那么现在呢?” 肆晓时刚想继续走坦诚路线,告诉他本来也不想和他说的。但对方却已放肆凑近,唇瓣贴近脸颊,用没有任何温度的力量,努力让肆晓时意识到,这是一个吻。 肆晓时愣在原地,待他抽身,才终于有了点反应:“你亲我?” 梁正年点点头:“嗯,我亲你。” “那是…什么意思?”情绪还肆虐着,梁正年这个时候忽然袭击,着实让肆晓时措手不及。 梁正年抬手,将她捞入怀中:“告诉你不要难过,我留在你身边,我陪着你。” 肆晓时暗暗叹了口气,蹭着他衬衫衣领,又听他说:“还有,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短暂分辨过后,肆晓时鼓起勇气开口:“我想知道,我有没有可能见到外婆。” 梁正年一动不动,静止时,如一樽精雕细琢的雕像。 肆晓时继续展开大胆的猜想:“我很想念外婆,如果我可以看到你,那么我可能看到外婆么?我想知道,外婆是不是真的去…如果没有,我好希望再见到她,哪怕只要一面。” 虽然她说得还有点模糊,但梁正年明白她的意思,在鬼魂的世界里,只有构成梁正年和肆晓时这种情况,才有可能彼此接触。 如果肆晓时的外婆还作为鬼魂存在,那么他们无疑是可以见到的。 但也许她的外婆还在死去的附近徘徊,也许还没有找到肆晓时,又或者,她的外婆一直在她身边,但因为对方没有显露的欲望,才会始终人鬼永隔。 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梁正年能察觉到,这么久以来,自己是出现在肆晓时身边唯一的鬼魂。 “晓时,你知道么……” “我真的好想……”肆晓时说到这里又哭了,恳求至极的语气,显然在给梁正年施加压力:“有什么方法么?什么都可以的,就算要我也死掉,我都愿意,我只是想要见她,我真的好想她,好想告诉她,我一直都很爱她,我不是故意在她离开时没有出现的,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会回去,我真的…我真的……” “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和外婆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嗯,我走了’,那时候我还在和苏晴打电话……” “如果我早知道她会离开我,我之前应该对外婆更好一些的,我对她不够好,我只想着以后,完全忘了当时,我好恨我自己……” “我真的好希望重来…我做错了很多事…我该死……” 情绪再一次酝酿到崩溃的边缘,肆晓时身边有了依靠,也不再克制着自我调解了。梁正年及时捂住她的嘴,顺势将她抱入怀中,用鬼魂的温柔,轻轻抚慰她:“我帮你,我帮你去确认这件事。” 他其实已经能确认,肆晓时的外婆转世投胎了。但他知道她牵挂着,如果不让她得到准确的答案,她无法安宁。或许,即便她得到了答案,还是会一遍遍地仇恨自己,但他一定要帮她。 “你帮我?真的可以么?可以见到,可以再次见到?” “可以,我知道有一个…他可以帮你。” 肆晓时听他这样说,乖乖地点了下头,情绪镇定后,回赠梁正年一吻。 闭眼时,肆晓时仿佛没有碰到梁正年,但她内心里却觉得,她一定吻到了。 与鬼魂谈恋爱,就这点不好,你有时看不见摸不着,一些该有的触碰感都没有,真正是要凭着感觉走。 但万事有弊也有利,跟着感觉时睁眼,发现自己吻到了,和心里的想法契合,就是告诉自己,她和他,都是真心的。 他们真心爱着对方,那么不管在不在一起都无所谓了,有这份爱,就足够了。 情绪藏进揉碎的时光缝隙,两人相视一笑。 末了,年纪小又胆子小的肆晓时先捂住脸,不太好意思地往后缩了下:“我一点也不喜欢Yvan,真的只是当朋友。” 梁正年点头,听她表明立场,心里满满涌起的得意:“我知道。” 肆晓时悄悄将手往下放了放,露出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像小孩子似地,细看时真是越看越可爱:“那我们……” “我们先想办法找那个家伙过来吧,只有他能帮你确定,你外婆在哪里。” 聊起正事,肆晓时立即打住泛滥在心头的七荤八素:“哦,不过到底是谁啊?那个家伙?” 梁正年轻轻咳了两声,虽然不想提起他的名字,却也没法:“苏以。” “……”肆晓时顿时不想说话了。 第38章 作为负责回收人间鬼魂的引渡者, 要想知道人在死后的切实去向,也只有问死神最清楚了。 但一想到苏以那家伙, 肆晓时就头痛…… 分明是个神,却总是在做流氓的勾当,肆晓时当即有了退缩的打算, 当晚坐在沙发上和太爷爷看电影的时候,偶然又与梁正年问起:“除了苏以,还有其他的选择么?” 太爷爷早听到他们两个之前的话,自然插嘴:“当然没有了!这片区的死神, 只有一个苏以。” 肆晓时叹了口气:“那么…我们找他, 他就会来么?” 太爷爷怀里抱着一颗草莓,时而低头磕一口:“不能啊,只能等他顺便, 比如这附近有什么人死了, 他过来的时候, 我们顺便召唤他过来,但是……” 太爷爷欲言又止,老鼠眼瞟向梁正年。 肆晓时的目光跟着过去,就听梁正年说:“但是他来的话,估计又和上次情况一样了。” “上次…是说…那次么……”肆晓时表情迷离, 想到自己被苏以压在床上的场景, 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梁正年却当她在关心自己,说:“嗯,不过我想让着他一点, 听他的话,应该不会再出现上次那种情况了。” 肆晓时愣了一下:“要听他的话?”上次尽量阻止,才没让那家伙对自己更近一步,要是不阻止的话,岂不是…… 梁正年不知苏以那些过分的事,还继续和肆晓时劝说:“其实那个家伙,说到底也是吃软不吃硬的,对他柔和一点就好了。” 听他这样说,肆晓时压力更大了,捂着脑袋摇摇头,试图将苏以那家伙甩出脑子:“那么…他大概要多久才能来啊?” 梁正年说:“不确定啊。” “林惹不是刚刚投胎么?应该没走多远吧?” 太爷爷这时开口,眼睛仍盯着屏幕,抽出一只手指了指对面大楼:“你不知道啊,林惹还在那里等着呢,确定要去投胎的鬼魂,就无法再离开那里了,只等到死神来接,不过苏以还没来呢,等他来了,我们再召唤他,时间就刚刚好。” 肆晓时小声问:“那么…大概要多久啊?” “不确定,苏以那家伙,搞不清楚的,谁也不知道这片区死的人多不多啊!” 猜想苏以早晚要来接林惹,那么时间应该不会太长,肆晓时觉得,她应该担心的,应该是苏以来这之后的事:“那个…苏以那家伙,应该不会轻易帮我的吧?” 梁正年应声:“也许吧,我们身上并没有他想要的东西。帮不帮忙,还是看他吧。” 听他这样说,肆晓时就知道,这事儿希望不大了。 于是在期盼中,肆晓时渐渐淡了念想。很快,Yvan姐姐的杂志开始进入正式筹备阶段,按照群里发布的需求表,肆晓时一周内多了两幅插画稿件,内容不算多,但需要很强的原创性,给公众号画惯了漫画小人和轻描淡写简笔画的肆晓时感受到了明显的工作难度。 Yvan似乎很清楚肆晓时的难处,隔天就打来电话约她:“在家里找灵感应该很难吧,要不要一起出来采风?市中心这边最近有个精神病院的展会,要不要一起来看?” 先是拿破仑的展会,又是精神病院的展会…肆晓时完全get不到的点,斜眼瞧一眼正在偷偷打量自己的梁正年,与Yvan婉拒:“不用了,我最近有点不舒服,不太想要出门。” “生病了吗?” “还没……”肆晓时不知该怎么说,毕竟她想待在家里,是准备时时刻刻等着苏以死神大驾光临的,情急之下,竟来了一句格外傻气的话:“不过快了。” Yvan在电话那边愣了一下,片刻开门见山,与对方问:“晓时,是不是和我出来,也会觉得不自在?” “嗯…还好。” “好么,那你好好休息吧。”Yvan说完后挂掉电话,似乎已经给了自己答案。 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肆晓时也没办法。回过头时,听梁正年故作无意地问:“谁啊?” “Yvan。” “哦。”想问又不敢问,踌躇片刻,再度开口:“你要生病了?” “没有啊。”肆晓时说着,摸了摸温度正常的额头:“好久没生过病了,我来上海之后怕生大病,每次觉得不舒服,都马上吃药的。” 却没想到,这次说了之后,肆晓时还真的生病了。 还是一场大病。 刚开始是牙槽内觉得酸痛,一夜过后,就开始头痛加喉咙痛了,翌日从床上爬起来,嗓子痛的压根咽不下任何东西,身体像被火烧。 吃过药后,肆晓时窝在床上,手上还敬业地拿着手绘板。心里细细思索着生病的缘由,脑子像要爆炸了一般。 分明没有出门,也没有着凉,怎么会生病呢?可能是因为接到杂志插画需求,想不出要画什么压力太大了?还可能是因为要等着苏以来,想让他来又不想太纠结了?最后还有一个可能性,会不会自己和梁正年待在一起太久了,毕竟鬼魂阴气重啊,自己会不会受到影响了? 想到这里,肆晓时弱弱转过头去,拒绝梁正年递来的白米粥:“不喝了。” “怎么了?” 肆晓时委屈地哼哼两声:“喝不下了。” 梁正年怕她不吃东西更难受,强迫性地将勺子往肆晓时嘴边递:“不行,再喝点,听你说话的声音,像…太爷爷电影里面那些外星人。” 肆晓时没气力地翻了个白眼:“我猜我生病是因为你。” “因为我?” “你阴气太大了,一定影响到我了,不然不会无缘无故生病的。” 梁正年无奈一笑,将粥碗撂下后,与肆晓时一本正经地问:“我会让你身体发热么?我是鬼哎!我就算阴气重,也该让你感冒啊,怎么会发骚呢!” “发…烧!” 梁正年坏笑,且在告诉肆晓时他故意那样说,也是相处时间长了,他才偶尔这样皮一下,扒去那身皮囊,无疑是个一百多岁不正经的老头子,但他还是个少年模样,看上去勾人地很。 肆晓时也跟着笑了,瞥一眼碗中白粥,仍没有胃口:“想吃冰激凌。” “生病吃那个东西会好么?” 肆晓时点头:“可以降温。” “真的么?” 肆晓时又开始骗鬼:“真的,我每次生病都吃那个,冰箱里面有,朗姆酒口味的,特别好吃。” 梁正年听话地去帮她拿,打开盒子后,见她主动地凑上去,舀了一小口放进嘴里,顿时被那股冰凉甜腻搞得精神抖擞。 梁正年在旁看着,待她一边吃一边憨憨笑起来,忍不住追问:“很好吃么?” 肆晓时点头:“超级好吃。” “我也想尝尝。” 肆晓时不犹豫,舀了一口递给梁正年:“尝尝?” 梁正年瞄向那块乳黄色稠体,又拒绝地摇了摇头:“看上去不太好,而且我也尝不出味道,算了。” 肆晓时哑着嗓子与他安利:“没有味道有冷热,冰凉凉的感觉很好啊,尝尝吧。” 梁正年试探着凑过去,舌头刚刚吐出一点,就见太爷爷从墙壁那头穿了进来:“来了!来了!我刚刚去找林惹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哎!” 梁正年故作正经地收回身子,肆晓时还将勺子搁在半空。 太爷爷很快察觉出两人打情骂俏的气氛,声音坏兮兮地:“你们俩刚才在干嘛?” 梁正年清了下嗓子,不应太爷爷的话,转而问:“林惹走了?那么苏以来过了?” 太爷爷脸上是意犹未尽的坏笑,和二人稀奇古怪地眨眼睛:“是啊,那么我们让林惹带的话,估计苏以是收到了,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会来,妈呀!他来的话,我还得躲起来,我说你们两个哦,那件事要快点做完,不然的话,我可不想……” 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紧促的敲门声,一下,一下,又一下,似曾相识的节奏,待一会儿,又陆续传来与上次一般无二的音乐声,滴滴答,滴滴答…… 肆晓时哑声吐槽:“他随身带着音响干嘛?自带BGM?” 梁正年叹气:“他就这个样子。” 肆晓时疲怠着叹了口气,没想到会突然生病,实在是觉得,这个时候没力气应对骚气十足的苏以:“哎,来的这么快……” 梁正年这时飘过去开门,肆晓时的心脏提到喉咙眼,本以为做好了万全的心理防线,未想门一打开,苏以就一阵风似地钻进了卧室,倚在床边,用手上神器勾住肆晓时下巴,尖锐而诱惑的气息:“宝贝!听说你找我?” 肆晓时万全的心理防线,一下被碾压殆尽…… 第39章 之后, 梁正年将肆晓时的诉求告诉了苏以。 肆晓时则窝在床上一角,以生病为理由, 尽可能地远离苏以。 苏以一进屋就直接倒在了床的另外一边,黑色外套和鞋子胡乱丢在地上,敞开了胸膛栽歪在被子一旁, 如刚从熟睡中醒来的美人:“这个事情么,不行。” 肆晓时早想到会被拒绝,但真正听到“不行”两个字的时候,还是有点吃惊, 哑着嗓子与苏以问:“为什么?” “也不是不想帮你宝贝, 但是我是真的做不到啊。” 梁正年飘到苏以身边,虽然不爽苏以明目张胆躺在肆晓时床上,却也没法将他一个神硬拉下来:“虽然不是你负责的鬼魂, 但你平常也和其他的死神交流吧?互相问一问, 不就可以确定了么?” 苏以抬眼, 极其轻蔑地瞄了梁正年一眼:“你以为那么容易的?” 梁正年反问:“不是么?” “当然不是。”苏以说着,猫一样四肢伸展,脚就蹭到了肆晓时胳膊。 梁正年见状,瞳孔一张的瞬间,直接坐到了肆晓时身边。 苏以被推到一边, 反应过来时, 还有点无措:“你小子!” 梁正年是吃醋了,但面对一刀下去就能灭掉自己的神,还是有点怂的, 一秒过后迅速转移话题:“为什么不是啊,解释一下吧。” 苏以不开心地收回脚,盘腿坐在床上:“像你说的,只要问一问对方就可以的,但是…我不能问啊。” “为什么?有什么规定么?” 苏以摊手:“没有规定,只是我从来不和他们说话,我讨厌他们。” 肆晓时用力咳了两声,才把喉咙里的痰压下去:“为什么不和他们说话?” 苏以格外坦然,仿佛这其中没有自己的丝毫错处:“因为我这个神就是不合群啊!光看我的脸你们就该猜到了,我可是目前死神里面最帅的那一个,他们都嫉妒我,我也懒得搭理他们。” 简单翻译下苏以的话,应该就只是因为这家伙不合群罢了,同事关系处理不好,想去打探点其他区域的工作内容,也是困难。 肆晓时暗地里拽了拽梁正年。 梁正年示意,和苏以和善一笑:“那你就尝试着搭理一下他们不好么?只是让你去问一下,又不一定要和他们搞好关系,你只要愿意帮她问一下,我就把我现在手里的银钱全部给你。” 肆晓时撼然,没想到梁正年会提出这样的奖赏。 虽然以她的视角,不知道银钱对梁正年来说有多重要,但对自己来说,钱可是无比重要的。梁正年居然愿意倾其财富来帮自己,这实在有些让人感动。 苏以却对拥有更多的银钱没兴趣,耸了耸肩膀的功夫,继续摊手:“不过还有件事,你们这些卑微的鬼魂可能不知道,我们死神平时可是很忙的,每一百年才有一次集中大会,只有那个时候才能见面,你要我在大会时帮你问下倒也行,就怕她等不起。” 苏以说着,用目光瞄向肆晓时。 肆晓时喉咙处还烧着火,听苏以这样说,似乎更加难受了:“什么?” 苏以束起手指:“你很不幸,一年前我们刚刚有一次集中大会,也就是说下次大会,要等九十九年,那个时候,你早死了。” 肆晓时心灰意冷,彻底没了希望。 梁正年本想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未想刚要开口,苏以就一脚将他踹下床:“好了,虽然听到小宝贝的故事,我也觉得很心疼,但我真的帮不了你们,不过呢!你们既然召唤了我,就该知道规矩,我今晚要在这里睡。” 梁正年整个鬼摔落在地,被死神攻击后,浑身上下冒着青烟,像是要灰飞烟灭般。 肆晓时担忧地望了眼梁正年,而后又担忧起自己,抬眼时,与苏以无辜望着:“我生病了。” 苏以笑笑,眉眼狭促一闪,竟和颜悦色起来:“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应该很快就会好了,今晚我睡沙发。” 苏以说着起身,拎着地上外套与鞋子,摇晃着走出卧室。 肆晓时没想到这次苏以这么好打发,顿时觉得头也不那么痛了。 然而隔天睡到中午醒来,才发现自己真是想得太美了。 “最近这附近有些灵魂需要回收,我在这里等待接下来陆续接到的死亡指令,真是缘分啊,本来以为要睡下水道呢,既然我们可爱的年年召唤了我,那么我就不客气地暂时住在这里了,应该有一个月的时间吧……” 肆晓时的病隔天果然好了很多,但听到苏以的话,顿时觉得心头沉重:“什么?一个月?” 苏以微微一笑,将刚刚做好的三明治切好,递给肆晓时:“是啊,宝贝,我们要相处一个月呢,你要对我好哦!” 想到上次的事,肆晓时面对苏以递过来的三明治,选择拒绝:“不要。” 苏以轻笑,拿起另一半咬了口:“我从你冰箱里找到的原料,怕什么啊。” 肆晓时不相信苏以,转身打开一袋薯条吃:“那也不用了…不过,你住在这里的话,一个月,真的要那么久么?” “差不多是这么久了,毕竟这附近孤魂野鬼也多得离谱,马上要到中元节了,我得在这里看着点,别出什么乱子。” 肆晓时瞅了眼四周,太爷爷今天不在,梁正年那家伙也只是忧郁地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在阴影中发呆。 “那个……”心里的小拳头比划许久,肆晓时选择出击:“你要住一个月的话,要不要交一下房租水电?” 苏以抬眼,狐狸眼直直钻进对方心里。 肆晓时也是根据实际情况考虑,毕竟她太穷了,管他是人还是神,住在这里总该有点付出:“不然的话,付我点钱也行,随便多少钱都行。” 苏以眯了眯眼,竟也不如上次般暴躁,探手掏了掏口袋,摸索许久后,找到两个一元钱硬币和一张五十元纸币:“你看看这些,够不够。” 肆晓时走上去,瞄了眼那有些可笑的五十二块钱:“有点…少。” “这是我所有的,都给你了。”苏以说着,将五十二块钱推给肆晓时:“宝贝,这是我的全部身家哎!感不感动?” “死神的全部身家只有这么多?”肆晓时摆出一副“你骗谁”的态度。 苏以仍是一副笑眯眯的诡诈面孔:“你也知道我是死神,有点人间货币已经了不起了,还嫌少?就这么多喽!不过你放心,我住在这里这段期间,会对你很好的,而且我还可以保证你在这段期间不会死,不好么?” 肆晓时眼珠一转,带点目的走到苏以面前,试探问及:“做死神的,可以任意操控别人死亡么?” “当然不能了。”苏以刚给肆晓时打了保票,这会儿又毫不顾忌地说了实话:“人类的生老病死都是上天注定,那个什么阎王要你三更死的俗语啊,也都是屁话!灵魂脱离肉/体的时间,可是谁都阻止也操控不了的,我们口头上说是神,实际上,到最后还是在帮人类服务,帮他们引渡,让他们从人到鬼,再从鬼到人,无聊死了。” 说到这里,苏以又望向一旁看似发呆实则偷听的梁正年:“像这种倒霉鬼还好点,这辈子都没法转世投胎,就做个孤魂野鬼,除了武力值弱一点,实际上和永生永世存在的神也差不多,而且还死不了,就是一股气体,多好!” 肆晓时跟着望了眼梁正年,回过头与苏以说:“不是只要攒够了转世银钱,就可以投胎转世了么?” “那个啊……”苏以笑了笑,表情有些复杂:“这么长时间,可都没有哪个鬼魂攒够了转世银钱呢,即便现在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系统,我也发现有很多鬼魂在用,但还是没有哪个鬼魂成功突破阻碍转世投胎的,可能说到底,就是没有办法吧。” 肆晓时回头望了眼梁正年,见对方还像个木头似地在那里装忧郁。 苏以很快将三明治消化完,抬手伸了下懒腰,晃悠悠地走到肆晓时身边:“好了,我要出门了宝贝,不要想我哦!” 肆晓时躲开对方的拥抱,扬起官方假笑:“你去哪里啊?” “去收拾灵魂啊!”苏以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笔记本,在上面仔细察看一番后,将小本本重新塞入口袋:“今天我要去八号线那边,估计要很晚才会回来的,别忘了给我做晚饭哦!” “我还要给你做饭?”肆晓时不免觉着,自己被气得又发起高烧了。 “不然的话,你不是也要吃晚饭么?给我多做一份怎么了?我付了你钱不是?” “五十二块钱?” 苏以还敢厚着脸皮点头:“五十二块钱不是钱啊?而且你看我这么瘦,能吃你多少?多准备几毛钱的米饭就可以了,好了!”苏以说着,探手揉了揉肆晓时额前刘海,嬉笑着往门口走去:“我先走了,不要想念我哦!” 话毕,苏以如同一道雷电,眨眼的瞬间,顿时消失在空气中。 周围茶几上的画纸被稍稍卷起,在半空中打了个回旋后,跌撞着滚落在地。 肆晓时稍微吓了一下,上前将画纸一张张捡起时,又听到头顶传来苏以的嘱托:“还有记得打扫下房间!小姑娘家家的,屋子怎么那么脏啊!” “……” 第40章 将茶几收拾好后, 肆晓时倒在沙发上,看着确实有点点脏的屋子, 不死心和梁正年问:“我的屋子,不是很脏吧?” 梁正年在这里住了好多年,印象中, 有人住在这里的时候,都是干干净净的。相比而言,肆晓时到目前为止还没扫过地的住法,确实要脏许多…… “比起没人住的时候, 要干净些的。” 肆晓时这次反应地很快, 转眼望向阳台处被遗忘许久的吸水扫把,轻轻叹了口气:“我刚搬进来的时候,打扫过一次, 那我想反正自己一个人住么, 哎, 不过我确实也懒得要命……” 梁正年温声安慰:“不想打扫也没关系啊,反正我也不在意的。” 肆晓时却有了觉悟,虽然梁正年是个不在意自己多懒惰的鬼,但女孩子总是希望在心仪者面前展现出尽量好的一面:“还是打扫一下吧,虽然我觉得住着还好, 但是晚上那家伙回来, 要是又罗里吧嗦的抱怨会烦死的,而且万一不小心谈崩了,又把你收进那个口袋里, 就更惨了!” 梁正年笑笑,轻捏下对方脸颊:“关心我啊?” 肆晓时羞涩地捂下嘴角:“是啊。” 梁正年往对方身边蹭了下,又捏下对方鼻子:“那我们一起打扫吧,只要不让我碰水,其他的我都可以。” “你都可以?” 梁正年笑了笑,配合着撩拨对方:“对啊,我都可以。” 肆晓时率先破功:“那你擦窗户好了,用干抹布就可以了,我扫地。” 梁正年乖乖点头,如同一个活生生的人般走到厨房,露胳膊挽袖子,准备帮肆晓时劳动。 之后的一个小时,梁正年和肆晓时将屋子打扫地干干净净,从卧室到客厅的所有角落,几乎擦了个遍。 劳动中途,肆晓时避免无聊,竟和梁正年商量起来:“你说晚饭吃什么呢?” 梁正年目不转睛,正用抹布认真揩着窗户缝。说来这可是公子哥头一次劳动,为了心爱的女孩,干得倒是兢兢业业有模有样:“我不知道啊,吃什么都无所谓了,反正我又不吃的。” “你也可以吃啊!” “没有味道的。” “没有味道也可以吃啊!不然的话,你不是还要吃塑料充饥么?” 梁正年偷偷弯下嘴角,态度坦诚:“总觉得吃你的食物,太浪费了,我没有必要的。” “还是一起吃吧,我才不要单独做饭给苏以吃呢!” 梁正年点头:“好啊,那我就吃一点。” 肆晓时忙问:“那你想要吃什么啊?” 梁正年脑子里涌出很多食物,然而舔了下许久不曾触到烟火气的唇角,只是说:“你想吃什么,我陪你就好了。” 肆晓时想了下:“那就吃面条吧!我之前买的韩国拉面还有很多,冰箱里的菜,应该还可以做海带豆腐汤和辣白菜五花肉,正宗的韩国料理哎!听起来是不是很棒?” 梁正年见她挺开心的,就跟着点头:“好啊,那就试试吧。” 肆晓时心满意足地笑笑,低头将拖把伸入柜子里,用力拖了两三下后,带出一个黑色小本本。 看到小本本的时候,自然想到苏以今天手里的那个。 可是那小本本不应该在苏以身上么?怎么会在这里呢? 好奇拿起那个小本本时,梁正年还没注意到,酝酿片刻,开口和肆晓时问:“其实没帮上你的忙,你心里也不太开心吧?” 肆晓时敷衍应了一声。 梁正年当她是不开心了,忙安慰:“其实我觉得他是死神,应该是有其他方法帮你的。正好他在这里要待一阵子,我们尝试下软磨硬泡。我觉得应该会找到其他方法的。你不要担心,我会帮你的。” 肆晓时这时已翻开小本本,前面一部分都是空白,直翻到中间,才有一页字。 上头规整娟秀的黑色汉字,正写着:八月五日,魏思远,意外离世。 而在这行字的下面,还有一个很漂亮的黑色花边图标。 肆晓时又往后翻了几页,再无其他。 梁正年得不到肆晓时回应,才好奇地飘过来,见她握着那个小本本,不禁问起:“这是…苏以的么?” 肆晓时将小本本合上,在梁正年眼前摇了摇:“是啊,你也觉得是苏以的?反正我是对这个没有印象,一定不是我的。” 梁正年接过小本本,打开来翻了翻,却什么内容都没有看到:“这个是苏以的死神笔记本,我见过的,但是…怎么在你这里?” 肆晓时指向茶几旁矮柜:“我刚刚从这下面找到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梁正年“哦”了一声,再次翻了翻里面内容,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就随手将其丢到桌子上:“那等他回来的时候给他吧。” 肆晓时瞧了眼那个小本本,跟上去与梁正年追问:“那个小本本是做什么的?”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每次在他回收灵魂的时候,都会拿出那个小本本看一眼,也许我们看不见上面的内容,但是死神可以看到的,我猜,也就是一些关于灵魂的内容。” “我们看不见上面的内容?”肆晓时忽然有点慌。 “对啊,对我们来说,那就是一个空白的笔记本。” “空白的?”肆晓时和对方眨了眨眼,努力要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梁正年见她态度不对,不免认真起来:“对啊,不是空白的么?” 肆晓时分明看到了一页内容:“我…我能看到……” 梁正年跟着愣住:“你能看到?” 肆晓时再次拿起小本本,翻开那页她能看到的内容:“这不是么?八月五日,魏思远…这个你看不到么?” 梁正年眼前的那一页,仍旧是空白。 肆晓时从对方表情中觉出了不对劲,一下又被这气氛吓到,将小本本一下丢到桌上:“我有点怕……” 梁正年也不清楚状况,却将肆晓时安慰似地抱入怀中:“不怕,等苏以回来的时候问问就好了,没什么事的。” 肆晓时也想暂时放下这件事,但生活中已然充斥着鬼神,再想不去在意也是难。 当晚八点多钟,苏以才从外面回来。 肆晓时将早就做好的饭菜摆上桌,又听苏以挑逗地问:“怎么不问我先吃饭还是先洗澡呢?” 肆晓时撇了撇嘴:“随你便,我才懒得理你嘞!” 苏以的目光顿时逼过来,肆晓时又怂包地低下头,将小本本递给苏以:“还有这个,是你的吧?” 苏以接过小本本,看了下里面密密麻麻的内容:“嗯,是啊,你捡到的?” “对啊,怎么会掉在这里啊?明明看到你收起来的。” “有的时候不小心,就会掉了。” 苏以解释地不太清楚,肆晓时也不便追问,将碗筷摆好后,招呼梁正年坐到身边。 “那个苏以……” 飘过来时,梁正年立马替肆晓时开口:“你那个本子上面,什么都没有啊?” “你看不到很正常啊。” “那其他人能看到么?” 苏以诡谲的目光扫向肆晓时,已察觉到对方的目的:“有些不一样的人,可能会看到和自己有关系的人。” “有关系的人?”肆晓时想了半天,却并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魏思远,难道是公司不熟悉的同事么? 苏以则兴致勃勃地和肆晓时科普起来:“是啊,会看到近期和自己有接触的人的生死,很奇妙吧?你看到了?” “额……”肆晓时怕怕地捂住胸口:“所以看到的人,都会死?” “当然了。” “但是我不认识什么魏思远。” “你肯定认识的。” 肆晓时又认真想了好半天,终究是检索不到这个名字来源:“真的没有啊。” 苏以已经闷头喝起了海带汤:“随便随便,不认识不是更好,管他是死是活呢。” 肆晓时吐了吐舌头,片刻,又问:“不过,不一样的人,是什么意思?” 苏以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了口饭,可恨这帅气的家伙做多粗鲁的事,看上去都潇洒满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喽!”苏以抬起头,脸颊上还沾着两颗饭粒:“不过肆晓时,你不会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吧?” “啊?我是什么?”肆晓时着实懵了。 “你不是人啊。” 肆晓时努力去理解这句话的多重含义:“那个,你在骂我么?” 第41章 苏以与她凝视良久, 霍然一笑:“算是吧。” 肆晓时松了口气:“什么鬼啊?” “就是在骂你啊!”苏以提高了声调,顺带还拿筷子捅了下肆晓时脑袋:“你这个脑子不开窍哦!真的不开窍。” 肆晓时慌张躲避着对方攻击, 眼见对方手中即将见底的米饭,又和他争执:“你吃了我的饭,还骂我, 哪有你这种人啊!” “我不是人啊!”苏以理直气壮,两只手往左右一张,摆出君临天下的姿态:“我是神,是随便用一个手指头, 就能把你捏到尘埃里的神!” 肆晓时抱着饭碗, 吓得躲到梁正年身后。 梁正年若无其事地笑笑,和苏以淡定开怼:“那你怎么不捏啊?” 苏以哼哼一声:“因为我不能随便杀人。” “为什么?” 苏以想到实际情况,不再神气了:“因为杀人犯法, 神也是不允许的。” 梁正年再出重锤:“那你没事吓唬她干嘛?” 苏以勾起嘴角, 狐狸眼如花似月:“因为好玩呢!” “闭嘴吧你!”梁正年翻了个白眼, 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肉,放在米饭上,正努力想象着味道时,苏以这边已经将碗吃空,见梁正年面前还有一碗饭, 毫不犹豫抢了过来。 肆晓时和梁正年目瞪口呆, 当见苏以不客气吃了梁正年的肉,还和两人说:“干什么?他一个鬼,吃泡沫就行了么!” 肆晓时嫌弃地瞪了眼苏以, 而后与梁正年小声问:“我再给你盛一碗?” 梁正年笑着摇摇头,态度柔和,显然和面对苏以时很不一样。 也算认识了七十多年,苏以怎么会看不出其中门道。凝思片刻,毫不犹豫地问起二人:“你们两个,确定关系了么?” 肆晓时刹时脸红,像个弹簧般不安了下,又立即低下头去。 梁正年果断回嘴:“你说什么?” 苏以坏笑,饶有兴致的神秘态度:“怎么了?我要问清楚点啊!不然的话,我去勾搭你女朋友,你不是要在背地里画圈圈诅咒我么?” 这形容怪可爱的,也惹不起梁正年怒意:“没有。” 苏以反问:“没有?” 梁正年悄悄望了眼肆晓时,坚持:“没有。” “那你们两个现在算什么?” 算什么呢?梁正年也无数次在心里问过自己,和肆晓时在一起的话,无疑于将对方拖入深渊,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如若对自己坚持下去,势必要走到一个无法回头的地步。他怕因为自己毁了对方作为人的一切,因此不能。 但他又确实喜欢,说句直白的,他该亲也亲了,该抱也抱了,再说“没有”,着实有点渣男属性。 可他真的不能说“有”。 苏以很快闻到了梁正年复杂的小九九,刚准备继续取笑时,却被梁正年扫过来的目光冻住。 即便是能分分钟碾压对方的死神,这时也被梁正年的态度唬住,低头将剩下半碗饭塞进嘴里,又和肆晓时喊起来:“还有饭么?” 肆晓时紧紧抱住自己的饭碗:“还有汤…我不知道你这么能吃。” “是啊!看我这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段,还以为我不能吃是么?” 肆晓时心里呕了下,未免这家伙撒欢了闹,又开始和对方掰扯起来:“你自己说你只要一碗饭就够了的!你看看你现在吃了两碗了!” “多一碗而已么!要不要那么小气哦!而且我不是给你钱了么!” “五十二……”肆晓时不知苏以哪来的脸皮提这个,再想苏以这家伙可能是不懂人民币的价值高矮,索性直接告诉他:“五十二块钱都买不了一盒车厘子。” “我又不吃车厘子呢!我吃米饭就够了!”苏以说着,又挑了块五花肉放进嘴里。 看着可恨的苏以,肆晓时牙根痒痒许久,只是倒吸一口凉气。 饭后肆晓时继续赶杂志要求的插画稿,这时还只画到第一张图的大背景,浅草乱花下的神秘花园,色调充斥着淡淡的阳光色与蜜糖风。 苏以闲得无聊,就像只癞皮狗似地蹭过来,如刚成精的猫妖般趴在沙发上,两只手摆出一个花朵形,撑着那张妖媚脸孔:“你这画的是什么?” “插画。”肆晓时冷淡应着。 苏以嗤笑:“我还不知道是插画了?我是问你,画的是个啥?” 肆晓时也还没想好,只是想先拿背景凑个空白,也许描画着描画着,就会来灵感了。但面对苏以,肆晓时觉得,应该来个专业点的答案:“想要搞一种现代油画的风格。” 苏以听不懂,也懒得追问,随手拿起桌上一只绿色画笔,就在一旁画废的纸上来回乱勾:“不能理解啊,不能理解啊……” 肆晓时瞄了他一眼,只当他又在犯神经:“什么?” “不能理解啊,不能理解……”苏以继续说着,像个被人刚充好电的复读机。 肆晓时听得心里烦,却忍住不再去问。 很快苏以停住了循环的碎碎念,又和肆晓时咧开死神的鲨鱼嘴:“我刚刚忽然察觉到,你身边即将死的那个人。” 肆晓时望向他:“谁?” “你在我可爱的小本本上看到的那个人啊!” 肆晓时用力想了下:“魏…魏思远?” “是他,就是他!”苏以说话还带着音调,让人很难不去联想:“要死的那个人,魏思远!” “我不认识什么魏思远……”肆晓时说着,又望了眼站在露台假装赏月的忧郁男子梁正年:“我在上海认识的,好像鬼多点。” “宝贝!这种事情我骗你干嘛呢?我可以再给你剧透一下,后天对方死的时候啊,你会知道。” “我会知道?”肆晓时咽了下口水:“我去哪里知道?” “具体的就不告诉你了。” 肆晓时扫兴地收回目光,脑子里继续搜索着“魏思远”这个名字,在放弃挣扎后,安慰似地说:“不管了,管他是谁呢!反正只要不是苏晴她们要死了就行。” “哎?那我问你。”苏以这死神又起了玩弄人类的兴趣:“如果你在我的小本本上看到苏晴要死了,可怎么办呢?” 肆晓时对这个问题抱有谨慎态度:“嗯,我肯定会告诉苏晴这件事,但是你应该不会允许的吧?那样的话…我是不是就犯了天条?” “噗……”苏以嘴里要是有一口水,一定当时就喷出来了:“犯天条?你以为在拍《欢天喜地七仙女》么?你放心吧,就算你看到了,你要去告诉苏晴,也没有关系的。” “没有关系?” “对啊,因为该发生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就算你告诉她了,结果也是一样的。我的小本本,是沟通灵魂与未知的媒介,可能让你看到啊!也都是命中注定的呢。” “哦……”肆晓时心色浮沉:“那幸好我在上面看到的不是苏晴,不然的话,我一定伤心死了。” “看清现实吧宝贝,不管什么人死了,对于相关人来说,都是令人悲伤的,但是对不认识的人呢,无所谓…有些仇恨他的人啊,还会觉得很开心呢,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情绪都是相对的,不要将这些凡尘俗事看得太重,没什么用!” 再一次触及对方冷淡的价值观,肆晓时不愿苟同也懒得计较,细细品择对方的话,只嘟着嘴与他抱怨:“能不能不要叫我‘宝贝’?” “为什么啊宝贝?” “听起来很……”从没人叫过肆晓时“宝贝”,也不是听起来不习惯,只是苏以这个偏酥软的嗓音一唤自己,就让肆晓时忍不住联想到时尚杂志社里面的那些人妖,鸡皮疙瘩掉一地:“恶心。” “恶心!”苏以惊愕地重复一声:“你居然说我恶心?哼!” 苏以说着,从沙发上滚了一下,整个人就消失了。 两秒钟后,卧室门被“啪”地一声关上。 肆晓时当晚又睡了沙发…… 不过隔天早上醒来后,苏以这个不记仇的家伙又主动给对方准备了早餐。 燕麦粥,葡式蛋挞和日式生乳吐司三明治。 肆晓时洗漱过后走到中岛台,看着卖相格外不错的早餐,好奇问苏以:“这些肯定不是你做的!你不是又?” “又什么?不要怕了,这是我买的啊。” “你买的?你哪来的钱啊?” 苏以笑了笑:“钱么,就是我从死人口袋里面拿的了,放心啦!不会被发现的。” 肆晓时闻到香味,上前拿起三明治咬了口:“但是你这样做,还是很不人道啊。” “我是神,要什么人道?” 肆晓时无言以对,闷头继续吃着三明治,很快放下了对美食来源的担忧,转眼往四周望了望,不见梁正年,忽然担忧:“你是不是又把梁正年关起来了?” “我哪有!”苏以摊了摊手,以示清白:“我也是一早没见到他,谁知道他去哪里!” 肆晓时才不信对方:“他平时都会在的!也不会让我看不见!” “那我真的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啊!这一栋楼内他都可以自由活动的,你不知道啊?” “我……”肆晓时刚想继续和苏以追问,手机却响了。 接下电话时才发现是Yvan:“晓时啊,明天有时间么?上海图书馆那边明天有一个书画展,很多画家都会在,你一定喜欢!” “哦那个……”本来是想拒绝,脑筋一转,却忽然想到了苏以的小本本:“Yvan,你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 “你没有告诉过我,你的中文名字。” “哦?想要我自我介绍下么?”Yvan轻声打趣:“好吧!那我就和你正式介绍下,我叫魏思远,魏晨的魏,不过我喜欢大家叫我Yvan,我想邀请你去画展,怎么样啊?” 第42章 电话这头的肆晓时苦笑一声, 说要考虑下后挂掉电话。 “天啊!我还真的认识魏思远!” 苏以一口一个蛋挞,很快将桌上所剩食物消灭殆尽, 一点不给肆晓时留:“你的死神哥哥是不会骗你滴!说了你认识,你就肯定认识啊!” 肆晓时好奇发问“那他是怎么死的啊?”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肆晓时不多挣扎,忽然又想到:“哎呀!我还欠他钱!” 苏以“啪啪”拍手:“恭喜啊!你不用还了!” 要是以前, 也许真会感到庆幸,毕竟她穷得厉害。但现在,她知道了鬼魂的存在,可不敢昧着良心欠鬼魂的钱。 “不行!我得把钱委婉的还给他, 不然的话, 他死了之后,也变成鬼,过来找我怎么办?” “你这屋子多个鬼又怎样?” 肆晓时和苏以吐了吐舌头:“反正钱要还的, 不然我良心不安。” 说着, 肆晓时将电话给Yvan打回去:“今天有时间见个面吗?”如果Yvan明天会死的话, 那么提前一天还钱,一定能完美避过案发现场! Yvan说:“今天不太行哎,我这边比较忙。” “那我过去找你?方便吗?” 没想到肆晓时这么主动,Yvan有点受宠若惊:“有什么急事吗?虽然我也想见你,但是我这边真的不太方便, 摄影棚在金山区这边, 你过来可能要三四个小时吧?” 距离产生问题,面对来回可能要八个小时的车程,肆晓时投降了:“哦, 过去也要很晚了…而且太远了…那明天能早点见面吗?” Yvan问:“多早呢?” 肆晓时捂住手机话筒,和苏以问:“几点死能告诉我么?” 苏以摊了摊手,嘚瑟地摇头。 肆晓时无奈,只能和Yvan说:“越早越好。” Yvan又笑起来,当真有了些美好的念头:“那么明早十点?” “行吧,那明天见。” 挂掉电话,苏以眉眼一瞥,立即取笑肆晓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饥渴!” 肆晓时嘟起受气包的嘴,哀叹:“哎,早知道我不看里面的内容了,还不如不知道,太难了。” 苏以装模作样地跟着抱怨:“太难喽!太难喽!” 肆晓时气呼呼瞪了眼苏以:“都怪你!” “怪我?你当时完全可以选择不看的好么?这都是天意,天命不可违!” 肆晓时转过目光,心下琢磨起如何还钱给Yvan。 直接给似乎太生疏,买东西也怪怪的,不如请吃饭吧! 出去的话总要吃饭,提醒自己早一步去付钱就好了,总之要在对方出事之前,和对方两清。 苏以这时将吃完的碗筷扔到水槽内,回头和肆晓时说:“我准备了早饭,你要负责洗碗哦!” 肆晓时愣了一下:“什么?” “我做饭你刷碗?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天经地义个鬼!”肆晓时话音未落,苏以目光一抬,投向远处:“鬼来了!” 肆晓时跟着转身,见梁正年从门外灰溜溜飘进来,只给对方一个落寞的笑,又继续往露台处飘去。 苏以不放过时机,像个随时准备惑乱江山的谗臣般,朗声和梁正年招呼:“年年你可知道,刚才有个男人给宝贝打电话呢!” 肆晓时幽幽提醒:“说了别叫我“宝贝”行吗?” 苏以不管不顾,见梁正年有反应,继续说:“人家约她之后,她还希望越早越好,要快点见那个男人呢!” 梁正年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已泛起嘀咕。 肆晓时从椅子上下去,和苏以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后,跑去和梁正年解释:“别听他瞎说,我告诉你个事。” 梁正年点点头,虽然刚听说一个令鬼悲伤的事,看来情绪不太好,却也不会迁怒于肆晓时。 只要她解释,他就愿意耐心倾听。 “那个Yvan,他就是我之前在小本本上看到的那个名字,魏思远,他明天就要死了。” “啊?”梁正年眼中是一闪而过的诧异。 肆晓时强调性地点了点头:“是啊,想不到啊!我也没想到呢,我还欠他钱呢,真想直接打到他的卡上,但是想想那样不太好,明天还是早点找他,想办法请他吃顿饭好了!” “Yvan要死了?”梁正年无疑在重复肆晓时的告知。 “你怎么了?” “没……”梁正年只是没想到,说是没有希望的事,居然这么快就有了。 昨晚被苏以的话影响,梁正年这只纯情老鬼,再次冒出了和肆晓时天长地久卿卿我我的想法。但人鬼终究不行,他万万不会拉肆晓时做鬼来陪自己,那么唯一的途径,就是看看自己有没有可能变成人了。 于是他去找藏在楼下躲苏以的太爷爷,想知道见多识广的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太爷爷是说了一个,方法也是耳熟能详:找交替。 简而言之,找一个活人,趁对方灵肉脱动前,将对方的灵魂踢出身体,自己则立刻藏进身体,并以对方肉/体获得重生。这种方法对附身鬼而言,是个实操性很强的办法。但对肉/体的原宿主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原宿主的灵魂会就此成为替死鬼,受条约限制,永生永世不得轮回转世。 梁正年听到这个方法后,立马否决了太爷爷的馊主意。一来他不愿伤害其他灵魂,害其他鬼成为替死鬼。二来通过如此操作,能和肆晓时在一起的皮囊,终究不是自己的。三来,就算前面这些都能忍,但要找一个快死的人,还得让肆晓时这颜控愿意接受对方的皮囊,实在是太难了。 可万万没想到,抱着绝望之情回来后,肆晓时居然告诉自己Yvan要死了。 满足要死的条件,皮囊也过关,如果确定明天要死的话,那么…… 邪恶的念头袭上心田,梁正年一时也魔怔了:“晓时,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喜欢Yvan。” 如果没有梁正年,肆晓时现在保证会主动往Yvan身上扑的。 但是面对心爱的鬼,肆晓时选择伪善:“不会!” “不会?真的么?” “当然了!Yvan那个人…虽然还过得去,但是感觉像个中央空调,这样的男生对我来说太危险了,我这么单纯,会被骗的!为了避免被骗,我一定不会靠近他!” 梁正年思忖再三,大胆地问:“那么,如果是他的皮囊,我的灵魂呢?” “啊?”肆晓时只当是个奇妙的假设,却忍不住哆嗦起来:“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梁正年缓缓低下头,反思过后,又后悔自己问了这些。 作为一个三观端正,鬼品正直的帅鬼,他不该有这样邪恶的想法。让人家做替死鬼,这样获取重生机会的鬼,足以让任何生物瞧不起。 而后,梁正年却怕自己乱来,和肆晓时提醒:“明天你要见他,千万别把他带家里来。” “我当然不会带他来,我要早早和他见面,把钱还了就走。” 梁正年抬手,捏捏肆晓时的脸蛋后,欣然道:“乖了。” 肆晓时顺应着靠近,这时又问:“对了,刚刚你去哪里了?” “没去哪里。”总归是没有希望的事,梁正年不打算和她多说。 肆晓时好奇着眨了眨眼,对她在乎的心上鬼,嘴上不会追问,心里却不住猜测起来。 去哪里了呢?平时都不会离开这里的,难道出了什么事?会不会楼下来了个风情万种的女鬼?他和对方鬼混去了…… 人的念头强烈时,心声就会被神听到。那嘀嘀咕咕的猜测惹得苏以头痛,即刻开口,打断对方的胡思乱想:“他去楼下找那只臭老鼠了!你别担心。” 肆晓时虚声一笑,不好意思地和梁正年解释:“我哪有瞎想啊,我没有,你不要误会……” 梁正年又摸摸她的刘海儿,一如既往的柔和态度:“没事,我只是和太爷爷随便聊聊。” “嗯嗯,我相信你。” 远处,苏以一只手横在沙发上,懒洋洋望着露台处满满酸臭气息的“人鬼情未了”,免不得又是气又是烦。是没想到,他当年结识的那个傻鬼一百多岁了还有心思谈恋爱,谈就谈了,找谁不行?偏偏要找肆晓时。 人鬼都不知,苏以可是能闻出那股味儿。 那有别于常人的,潜藏在皮囊骨骼下的暴虐…… “嘶……”即将参透天机的一刻,苏以耳边响起一阵嗡鸣声,从包中掏出小本本,看着今日出土的待回收灵魂名单,起身和肆晓时招手:“宝贝!我去上班了!不要想念我!” 说着,苏以再一次凭空消失。 第43章 当晚苏以没有回来, 肆晓时则在隔天起个大早,提前半个小时去图书馆门口等Yvan。 在门口看到对方时, 肆晓时将刚买来的柠檬茶递给对方,表面关怀,暗自还钱:“我在超市顺便买的。” Yvan说了声“谢谢”, 看对方的目光从温柔逐渐过渡成宠溺。 肆晓时抽空瞧了眼Yvan当日穿着,简约干净的白衬衫黑西裤,除去脖子上夹着的黑色耳机,整体形象看上去, 挺契合这最后一天的…… 见肆晓时目光有些痴, Yvan不由问起:“你怎么了?” 知道对方今日注定走向生命尽头,这感觉挺复杂的。半晌,肆晓时只是笑笑, 和对方提议:“书画展还有半个小时,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吃个饭, 之后进去逛的时候,中午也不会觉得饿了,你觉得呢?” Yvan顺从着点头:“我觉得挺好。” 一切进展顺利,肆晓时和Yvan在附近找了家地方餐馆,坐下后, 肆晓时主动勾了几道大菜, 麻烦Yvan再选一两道菜,自己把钱一付,就算两清。 Yvan接过菜单时看了眼肆晓时点好的菜:“点这么多, 我们两个吃得完么?” “没关系啊,可以慢慢吃!”肆晓时想,坐在餐馆里总不会让对方忽然去世的,自己也算是给他争取点在世时间了。可惜能做的努力,也就这些了。 Yvan想了想,点头:“也是啊,我现在也不急。” 肆晓时跟着点头:“对啊,书画展有一天呢!这种展会逛半天就够了。” Yvan含笑不语,菜陆续端上,肆晓时过程中见Yvan胃口似乎不太好,紧忙帮对方夹菜:“这个味道不错,这个也可以……” Yvan目光始终落在肆晓时脸上,待对方给自己夹了一圈菜,才开口:“晓时,你记不记得我们认识多久了?” 肆晓时想了下:“应该有一个多月了。” “是啊,不过很少能把你成功约出来。” 肆晓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主要因为我这个人实在是太懒了,我承认。” “不过比起其他人,我觉得你和我应该还算要好些吧?” 如果只是把目标局限在人身上的话,那么答案是肯定的:“是啊。” Yvan趁机开口:“其实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对你有点感觉了,我喜欢单纯美好的事物,人也是。” “……”肆晓时这时不敢说话了,慌乱间,开始往自己碗里夹菜。 “你也是有感觉的吧?我喜欢你,所以我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肆晓时真想问一句:“改天不行么?”但想了想,自己明知对方…真是太缺德了! 可她真的不想面对这种场面啊! 见肆晓时不说话,Yvan鼓起勇气追问:“晓时,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肆晓时绷着表情抬头,面对少年认真诚恳的态度,说一点也不感动,那是假的。 但是理智拼了命地告诉肆晓时,她不能。 这只是一时的诱惑,梁正年才是她心头的常春藤。 “Yvan,对不起啊,我有喜欢的人。”肆晓时想了想,又补充:“不是你。” Yvan眼中渐渐结起潮色,标明了失望情绪:“哦,这样啊…那么,是我误会了,我一直以为,你对我也……” 肆晓时不想在这种时候补充“你是个好人”之类烂大街又讨人嫌的拒绝通稿。头脑风暴片刻,和对方说:“其实这种事也怪我,虽然单身,但我也应该随时随地告诉别人这件事的,如果你知道我心有所属,一定不会误会的,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渣!” Yvan被逗笑,自然往对方夹菜:“还以为你今天主动约我,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白期待了。” 倒是有特别的意思,但肆晓时也不能直说。只顾与对方嘻嘻笑着,趁起身去厕所时偷偷结了账,心里的大石头才终于落下。 未想饭后刚一起身,Yvan忽然捂住肚子,表情难看:“我怎么觉得有点……” “啊?” Yvan分辨一下,说:“嗯,肠痉挛了。” “肠……”肆晓时语塞,完全不知道肠痉挛是什么病,看样子还挺严重的,心知这是对方的最后一天,开始罪恶地产生联想: ——肠痉挛是肠子里面的病吧?肠子出问题是因为吃的东西吗?刚刚吃了饭,是我带他来的这个餐馆,是我付的钱,是我请的客,如果他死了,那不是…… 肆晓时心情炸了锅,立马跑出去拦下一辆出租车,扶对方上车时,肆晓时心里还不断念叨着:“苏以,可别这时候来,千万别!” 好歹Yvan上车后,看起来还是活着的迹象。 不过已料定对方今天会死,那么现在出现的一切事,都有可能将对方送上西天。 肆晓时就知道今天见面多少冒险,也是没想到,居然真的这么倒霉撞到枪口上!多余的话不敢再说,她如今只盼着,对方能再拖延一段时间,要发生什么事,起码到了医院再说。 “司机,麻烦到最近的医院。”肆晓时说着刚要上车,Yvan忽然抬眼:“我的相机……” “啊?” Yvan捂着肚子,一脸难言:“我的相机放在座位旁边。” 肆晓时回头望了眼,但愿时间还够,她叫司机停一会儿,自己又跑回去拿Yvan的相机。 却没想到,就这不到两分钟的光景,再出来时,眼前已变成车祸现场。 一辆面包车刹车失灵,对着出租车直冲冲撞了上去,冲击力太大导致还没熄火的出租车被冲翻,结果自然是车毁人亡。 肆晓时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握着Yvan的相机,目色呆滞无光,仿佛并没有看到车祸发生后的一片惨相,只是一时找不见Yvan了…… 不过很快,肆晓时就接受了这件事。 终究在Yvan离开人世的时候,肆晓时还是在。 她曾想躲避这样的场面,毕竟她并不能改变这一切,又无法为对方展现出更多的悲伤。可如今还是面对了,竟是五味杂陈的感觉,复杂到难以想象。 有难过悲伤,有先知坦然,有固然冷漠,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激越…… 苏以的声音从身后徐徐涌来,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包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惊呆了吧?” 苏以说着,从她身后绕到眼前,一袭黑色外衣在风中波荡,为浮躁夏日带来郁沉之感。 肆晓时叹了口气,尽量不去看那片已经被交警围起来的现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在这里的?” “知道什么?” “他死的时候,我注定要在场,是么?” “并不是哦。”苏以从口袋中掏出那个黑色小本本,翻开指定一页后,将自己的神器刀锋一行字上:“周友成,45岁,出租车司机,家中有一妻一女,一生庸庸碌碌,以生存为本,并没有做出什么对社会有价值的事……” 苏以很快翻过一页,上下扫了几眼后,惊喜地提高音量:“哦!有一个罪行,三十二岁那年送一个乡下女孩去外地,趁夜路将女孩奸污,啧啧啧…畜生!居然让你活到现在!” 肆晓时知道他是在记录那个司机的生前行径,可对她来说,那个司机是死是活是好是坏都没有关系。不过既然到了这个份上,肆晓时觉得,多听听也好:“Yvan…魏思远的呢?” “你想知道么?” “反正你都要说,司机的都可以告诉我,再告诉我一个,也没事吧?” 苏以嗔笑,狐狸眼从左荡到右:“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知道?” 肆晓时不过是好奇,毕竟是和自己刚刚表白过的人,即便她是神女无心,也会偶然好奇,襄王他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真的一般般,只是好奇,就算…想吧!” 苏以哈哈笑起来,一抬手勾住肆晓时肩膀,另一只手晃荡起手中神器,眼见那司机刚要偷偷跑走的灵魂被卷到苏以袖中,还愤愤地喷出一声狂叫。 “宝贝!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你没看见么,那车上,只有禽兽司机一个灵魂。” “啊……”肆晓时这时望向车祸现场,果然不见Yvan。 再一低头,手上的相机登时化为灰烬。 苏以这时将小本本往前翻了几页,照着念道:“魏思远,二十六岁,单身,家中有父母二人及一姐,自由职业摄影师,一生有所热爱,不过在个人领域上并没有优越建树,因此也算…庸庸碌碌!看性格和人生经历么,倒确实很清白,感情生活只有大学时一个女朋友,交往两年因对方劈腿分手,还有就是临死前对你有感觉,可惜了…哦!对了,他的死亡时间是今日凌晨五点三十六。” 肆晓时迟疑着望向苏以:“那我刚刚看到的人是……” “小宝贝反应很快哦!”苏以说着,还手欠地揉起肆晓时刘海儿:“没关系啦!你又没少见鬼不是么!不怕不怕啦!” “……” 第44章 回去路上, 苏以告诉肆晓时,她今天看到的Yvan, 其实连鬼魂都不算,顶多算是一个“魄”。 原来,人真的有三魂七魄, 加在一起,才能变成完整的鬼魂。 苏以早些时候去回收Yvan的灵魂时,本来都收好了的,可Yvan作为鬼魂醒来后, 却和苏以嚷求离开, 说他今天和一个女孩约好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去见对方一面。 苏以当然知道他说的女孩是谁, 也明白地和他透过底:“小子我告诉你, 那女孩是我的相好, 家里还养着一根老油条,你没戏的,百分百没戏的,这一面真的很没有必要,你以为她想见你?其实她只是想做个好人。” Yvan却不信, 死活都要苏以放他去和肆晓时见一面。 但鬼魂一旦跑出了死亡之地, 就会像太爷爷一样,无法被死神顺利回收。之前醒来后就马上离开死亡之地的林惹也是一样,只要林惹当时不回去, 就此便会成为孤魂野鬼。 苏以为了杜绝这样的事发生,本不想理会Yvan,可又一想,最近他捅出的篓子有点多。去年的集中大会上,每一季度的业务评分他都是全死神部门最低,要是再收到鬼魂投诉,自己指不定下个一百年,就要去死神后勤部给那些人事部垃圾们倒垃圾去了。 于是苏以妥协了,放出Yvan的一魄,让对方和肆晓时来见了这最后一面。 当然结果是被拒绝了,好在Yvan得到了准确的答案,就不再纠结。车祸只是作为一个契机,与肆晓时分开后,他就回到了苏以的怀抱。 以至于,肆晓时之前对Yvan的各种“中央空调”猜测也因此不攻自破,对方着实是个又帅又好又喜欢自己的完美男孩。 唯一没想到的是,生命中真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她却直挺挺地错过了。 果然有些人注孤生,也是怨不得人的。 隔天,肆晓时看到了Yvan姐姐Linda发布的朋友圈:弟弟,愿天堂有你所爱。 一时百感交集,很快到了交稿时间,说好要给对方画的杂志插图也没搞出来。 思忖再三,果断退出了Linda的公司群。 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再去牵扯这些事,没办法去做和Yvan有关的工作,没办法去面对Linda,面对一个刚刚失去家人的人…… 她不想被其他人影响,再次勾起任何和自身有关的脆弱。 但该来的,总是躲不掉。 之后一段时间,肆晓时陆续梦到外婆。 很奇怪的是,明明离开了很久的人,在梦中永远像活着一样。 阳光透过窗口藤蔓,将疏离柔和的光芒洒在床单上,坐在老房的大床上,外婆盘腿和自己微微笑着,似乎在说什么话,应该是对未来的憧憬吧。 如果毕业的话,自己可以在家附近的杂志社找个固定工作,工资也许不会很高,但是省吃俭用,足够养育自己和外婆。做够两年小喽啰,再换一家小点的杂志社,对的,小一点的杂志社自己就会显出更多才能,工资就会更高点,自己和外婆就会更好过了。 那时候有外婆,肆晓时似乎从来不去希图什么爱情。多余的感情对自己来说无非是烦恼,她本来也想着,这辈子有外婆就够了。 怎么当初就从来都没想过,外婆年纪很大了,她有一天会离开自己呢…… 每次从这样的梦中醒来时,肆晓时都会傻乎乎地躺在被窝里发好久的呆。她在仔细去回想梦中的感觉,将现在假想成外婆还在世的光景。 可很快,这间屋子,一切的现实,就将梦境冲散了。泪水跟着在眼角化开,恶化成无边无际的绝望。 梁正年总会在这种时候如风般飘过来,没有任何温度的脸庞凑过来,带着独一无二的温柔:“我在。” 肆晓时用力捏了下鼻子,偏身倒入梁正年怀中:“我本来以为,我什么都没了。” “现在我在。” 心头一暖,像有粉红色的柔软云朵忽然压在上面:“你怎么不早点出现呢?你不知道,我之前是怎么过的。” 梁正年总喜欢在这种时候表现得像个熊孩子:“怎么过的?” 外婆刚刚离开的时候,多少次发现身边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所爱的人,没有爱自己的人,这样的人生与枯骨有何异同呢?于是站在学校的露台上,舅舅家的天台上,没有围栏的河岸边…… “我也差点自杀呢。” 梁正年神色微澜,抬手捂住肆晓时的嘴:“不要,千万不要,看看我……” 肆晓时抬起目光,果真看了眼梁正年。 梁正年叹了口气:“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活生……死惨惨的例子,告诫你千万要珍爱生命,谢绝轻生。” 肆晓时掰开他的手,淘气地抬杠:“你这样子挺好啊,一百多岁了还这么帅,吃什么都能饱,又不用交房租……” 本来是玩笑,结果说着说着,肆晓时又羡慕起梁正年…… 梁正年忙打断对方思绪:“你不知鬼魂对成为人的渴望,那是无法避免也无法解决的,也许你的痛苦会被时间治愈,可我们只会,越来越煎熬……”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像植物渴望土壤一样,对生的渴望。” “可我看太爷爷的样子,不煎熬啊。” “他是个什么东西啊……”梁正年一想到太爷爷,就满脸地不屑:“别和他学,他不是好鬼。” 肆晓时乖乖点头,俯身往梁正年怀中缩了缩,出奇地踏实感袭来,使她忽然有了异样的想法:“可是你看你现在,和人也没太大区别啊。” “因为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 “那么……”肆晓时想到些羞羞的事,立马红了脸,不安地咬下指甲,拐着弯与他问:“人和鬼,这种情况下,与人和人,是完全一样的么?” “目前看来,是的吧。” “那么……”该怎么问呢…鬼和人可以交/配吗?肆晓时被自己的念头吓到,捂嘴偷笑下,又忙摇了摇头甩开这念头。 梁正年这时望过来:“你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这样说,肆晓时的脸却越来越红了。 “这脸是怎么了?” 肆晓时用手指戳了戳脸蛋:“天太热了。” 梁正年将被子掀开,手一摇,任其滚落到墙边:“现在好了么。” “好了。”肆晓时瞥了眼被子:“你在我身边真好。”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当然梁正年知道这一切无法永久,也愿意将主动权让给对方:“直到你厌倦我为止。” “如果我一直都不厌倦你呢?” “……” “如果我七老八十了,可你还是这个鬼样子,但我还是很喜欢你,你还会留在我这个老太太身边么?” “我永远比你大七十多岁。” “但是你的样子不变。” “只看我的样子,你就那么肤浅啊?” 肆晓时想了想:“我就那么肤浅。” 梁正年咧嘴轻笑,展露在肆晓时面前的侧颜轮廓分明,让人想伸出手指去细细描摹。 半晌,梁正年叹息:“你看么,果然只是馋我的脸蛋。” “那你只是喜欢我的心灵美么?” 梁正年老实说:“刚开始见到你整天就知道坐在那里画画,像个与世无争的小仙女,我就单纯地想,哇,她可真美好,但也有点无聊了,所以并没有很心动……” 肆晓时认真听着,还没摸到梁正年的路数。 “真的对你有点感觉,想要把你从工具人当成人,可能是因为,你找那个神棍过来抓我时,和他说不要灭了我吧。” “墨大师?” 梁正年点头:“对啊,看你怕成那个样子,还不想着灭掉我,果真是有点动心了。所以我啊,还真是看重你的心灵美呢。” 肆晓时被这诚恳的情话戳中心扉,温情到了极致,忍不住将头埋进他怀里。这鬼的胸膛实则是一片冰天雪地,可如今的她,却甘愿藏在里面:“你既然说了这句话,那么我…就算你老了,我也喜欢你。” “我才不信。” “我不骗你。” “晓时……”瞧出她的认真,梁正年又动摇了:“你该清楚,我无法给你任何,不管我们现在…我们注定无法走到最后,所以我只能……” 太多的欲言又止,再一次将肆晓时拽回现实。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想试试。” 梁正年探手,拨下她脸上碎发:“但我不能说,我不能和你说我们在一起,我不能。” “我知道。”肆晓时笑了笑,双手环住他脖颈:“你不说我也懂。” “可太爷爷说,我这样,就是个渣男了。” “不,你不是。” “太爷爷说,如果我喜欢你,也明知你喜欢我,还不和你在一起,那么我就坏透了。” 是有点坏,行为看起来也像个渣男,可肆晓时也明白他的难处,更清楚他这样做,无非是出于爱。 这个温柔的鬼魂,是真心爱着自己啊。 很久没感受过爱的肆晓时觉得,这就足够了。 眉眼流转,肆晓时学着梁正年的语气,轻快言语:“别管太爷爷了!他算什么东西啊!” 第45章 蹲在一楼老鼠洞外面的太爷爷打了个喷嚏, 摸了摸身上皮毛:“不冷啊?” 正奇了怪,后背被一只手狠狠揪起。 视线内一双狐狸眼直直射入心门, 将太爷爷吓得汗毛竖起:“苏…苏以,你要对我做什么?” 太爷爷追随对方目光,很快将两只手捂住胸口, 瑟瑟发抖:“不要,不要侵犯我。” 苏以嫌弃地将目光移开,像玩弄皮球似地将太爷爷在手里来回丢着:“稀罕侵犯你?不要脸的臭老鼠,就跑到这里躲着我?” 太爷爷被苏以折腾地够呛, 好不容易握住对方一根手指, 立马狗皮膏药似地黏在上头:“我怕你啊!我的大神啊!你来找我有何贵干啊?不管是什么事,我都承认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苏以白眼飞到天上:“看你这个老鼠胆!做鬼的时间比我做神的时间都长, 怎么还这个怂样?” 太爷爷嘻嘻笑着:“我做鬼的时间再长, 也还是个鬼, 遇上您哪里敢造次。” 苏以轻笑:“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那可不是么!我这些年偷吃了不少的蜂蜜,您看着还满意就行。” 苏以侧身靠在墙壁上,避着窗口处投射进来的刺眼日光:“好么!那我问你,你看肆晓时和梁正年,他们两个怎么样?” “他们两个?怎么?” “般配么?” 太爷爷灵机一转, 仔细望着苏以俯瞰而下的目光:“我的苏大神, 你不会真的看上肆晓时了吧?” “我就问你,他们般配么?” 太爷爷百分百顺着苏以的话:“您要是不满意,那肯定不般配!” “我也觉得!”苏以轻快一笑:“不过我说, 太爷爷你也别装了,也算是个老鬼了,肆晓时究竟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的吧?” “我…我……” “你什么你!别和我装结巴!” “我不敢说啊!其实我刚开始也想到了,但是没敢确定,既然您也觉得是,那么就八九不离十了。” 苏以的表情渐渐认真:“所以说么!她根本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像她这种身份,和我就很配么!我们可比梁正年那个纸片鬼高级多了!还有啊!你看看我!” 苏以说着,手指从下巴上划过:“我这才叫男主脸!梁正年虽然也不丑,但是和我站在一起么!立马Just so so了!还有啊!梁正年的性格也不够!现在那些言情小说里面,男主角都是我这种妖媚又迷人的狼狗类型!梁正年那个老头子算什么?你说是不是啊?这要是本书啊!那个作者就等着扑街吧!” 太爷爷见他吐槽,只顾拼了命地点头。心里是在想,苏以的硬件确实过关,但是这声音,很难不让人想成娘炮啊…有那个沙雕作者会让他当男主,那才是纯粹疯了。 苏以一边说一边也不闲着,仗着神的特权,很轻易听到太爷爷的心声,将其一下怼到墙壁上:“我娘炮?死老鼠,你说什么?” “哎呦呦!大神我没说出来啊!你不听不就得了么!” “哼!”苏以不服气,刻意沉下嗓音,用假声说话:“现在这样呢?这样的话,我能不能做男主?” 太爷爷叹了口气,不免追问:“大神,你还真的喜欢肆晓时啊?” 苏以想了想:“倒也还好!只是我觉得,我和她更般配而已。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可以不死不灭的,怎么想都觉得我遇上她,是命中注定。” “可梁正年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不死不灭的。哦!对了!要是把晓时的真实身份召唤出来,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你敢!”苏以瞪着太爷爷:“这件事你暂时不能告诉她,要是让我知道,你就完蛋了!” 太爷爷吓得捂住自己的蛋:“我不敢!我绝对不说!大神你放心好了!就让他们这对继续演人鬼情未了吧,虐死他们!” 苏以心满意足,随手一丢,将太爷爷扔在地上。 回身往楼上去时,遇到罗爷爷领着小孙女下楼。 看到这样的帅哥哥,正准备情窦初开的小孙女难免心花怒放,脚步也不由停了下。 趁苏以有意朝对方抛媚眼时,罗爷爷友善开口:“小伙子?你是新搬进来的吧?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啊。” 苏以礼貌回应:“我是五楼刚搬进来那个女孩的男朋友。” “哦!那个演员。” 苏以扁了扁嘴:“是么?原来她还兼职做群众演员啊,难怪啊!” 罗爷爷没听懂,眼看着上补习班快迟到了,忙拉着小孙女往楼下去。 待对方下了五六个台阶,苏以望着老人家背影,无情念了一声:“还剩三年。” 而后回到肆晓时家里,刚开始落在客厅,起身时,刚准备喊肆晓时,却听到一阵笑声。 顺着声音过去,掩在门口,见肆晓时和梁正年依偎着坐在露台处,面前扭动着铺满萤火虫的深蓝色画布,脚下则是点缀着彩色花朵的芳草碧野。 在梁正年的灵力牵引下,肆晓时画册上的内容活了起来。 原本的漫画内容变成了立体的世界,肆晓时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画里面,果真这样有趣。 摸了摸从座位下长出的藤蔓,肆晓时欣然感慨:“这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像变成了动画片,还是3D效果的!” 梁正年听说过动画片,却不太清楚3D是个什么东西。只看肆晓时喜欢眼前的一切,再次催动指间念力,将画册中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牵引出来。 画册《猫骑士》中的其中一个章节,此刻完整展现在眼前,肆晓时摸了摸小猫的后背,和梁正年介绍:“他叫阿茶,你知道么,我从很早之前就打算创造一个故事了,关于阿茶的,不过他究竟是要做被诅咒的王子,还是不小心忘记一切的神,我还没有想好。” 梁正年看了下画册首页:“不是猫骑士么?” “待定!名字也还没有想好啊。”肆晓时摸了一会儿,又将阿茶抱进怀里,手指触碰时,阿茶的毛发似与真猫无异:“一切都没有想好,我也没有动力去想,总是想要去做,但是没有决心…我都讨厌这样的我。” “那么,尝试下定决心去做啊。” “……”肆晓时垂下目光,跟着叹了口气:“我以前努力过,但是也失败过。后来…我也不知是怎么了,现在真的没动力了。” 梁正年合上画册,周围的一切图景渐渐虚化,很快变作虚无:“你这家伙,懒惰还给自己找理由?” 肆晓时猛然抬眼,又格外羞愧地低下头。 以前她总陷在悲伤的漩涡里,一切的失败打击,似乎都能找到理由。可其实,她终究清楚,是自己的问题。 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不能再拿这些虚有其表的言辞做幌子了!大家都知道,伤痛文学几百年前就不流行了,自己却还活在以前,这实在不行! “我错了。”末了,肆晓时自我反省。 梁正年揉揉她的脸蛋:“那以后要努力!我陪着你呢。” 肆晓时弯起嘴角,心里也明了,如今的觉悟,应该也是因为自己甜起来了吧。 原来恋爱真是甜甜的,只要对方在眼前,管他是人是鬼,随便啧啧嘴,都能闻到蜜糖味。 也是有了梁正年,肆晓时觉得,她产生了动力。 将画册抱入怀中,坚定作声:“就算没人看!我也要好好把它画出来!这是我真心喜欢的东西,管它赚不赚钱呢!只要我自己喜欢就够了!金钱那种东西,那些垃圾公众号漫画工作,都可以给我!” 梁正年有点可怜那些给她付工资的公众号公司,却还是宠溺地笑笑:“这么想就好了。” 肆晓时跟着往他怀里凑去,鼻尖往他下巴上蹭了下,像只小猫在邀宠:“梁正年,我现在已经想象不到,没有你我怎么办了。” 梁正年喜欢这样的话,却还是为这样的话感到悲伤。 她离不开自己,自己何尝不是呢,但是…这可怎么办呢? 见他不回话,肆晓时将脑袋搁在对方肩膀上,来回滚了滚:“如果我七老八十了,你还是这个样子,我觉得我都没脸见你了。我会慢慢变得比你大,这可怎么办啊?” “其实……”梁正年憋着笑意:“偷偷告诉你,我死的时候是二十三岁,你现在二十四岁,已经比我大了。” “哦?原来我们谈的是姐弟恋。” “应该说,又是姐弟恋又是…忘年恋。” 肆晓时指着他傻笑:“是啊,你其实一百多岁呢!” 一旁苏以很快看不下这酸臭的情节,趁这两个家伙进行下一阶段的腻腻歪歪前,抬手扣响窗口:“喂!晚饭吃什么?” 肆晓时及时收身,和苏以斜了一眼,眼中再无半点情意:“什么?” “还没想好么?那么我来想吧!我想吃火锅!” “火锅?我哪来的钱请你吃火锅?” “去超市买菜和肉会便宜许多吧!”苏以说着,上前拉起肆晓时:“走吧宝贝!我们买了菜回来打边炉,多浪漫啊!” “谁要和你浪漫啊!” “你要和我浪漫啊!走啦走啦!宝贝,吹空调吃火锅,想想就很美好!你不觉得么?” 苏以说着,还和肆晓时吐了吐舌头,一副馋对方的模样。 肆晓时本想继续拒绝,转念一想,吃火锅也挺好,要不是苏以,她估计这辈子都不会一个人在家吃自煮小火锅以外的火锅…… 于是又拒绝了两三个回合后,就和苏以去了超市。 第46章 站在超市的冷鲜肉区, 肆晓时俯身查看着每一款肉片的单价,正思考着挑一款最实惠的品种时, 苏以抱着一提科罗娜跑过来:“宝贝!我们买酒喝吧!这个夏天,柠檬片科罗娜和火锅很配哦!” 肆晓时愣了一下:“你在哪看到的广告词?” “什么广告词啊!本来就很配么!” “神经!还有我说了多少次,别叫我宝贝!” 苏以哀怨地扁起嘴唇:“我当你是我的宝贝, 你居然还嫌弃,真的是!” 肆晓时可半点不觉得,被死神当成“宝贝”是什么好事…… 刚准备将目光继续落下,苏以又推了她一下:“你看看!” 肆晓时跟着对方指示, 望向对面提着购物篮的两个女生, 正彼此轮流着偷偷打量苏以,那态度,有些过分花痴。 “我这张脸, 走到哪里都是回头率百分百的, 我叫你宝贝, 知道让多少女人羡慕了么?你就在心里旋转跳跃不停歇吧!” “……”肆晓时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见路过两个女生对苏以投来欣赏目光,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还抛了个媚眼。 肆晓时终于又端详起苏以的脸。 不错,这个死神确实有点帅的天怒人怨了, 比那些杂志上的模特还要精致迷人。再者, 天知道那些杂志上的模特涂了多少粉,苏以这可是皮肉分明,不加粉饰的美。这么能打的高颜值站在超市芸芸众生里, 瞎子才会看不到。 被他这样的家伙叫“宝贝”,确实会让旁人羡慕的吧。想到这里,肆晓时顾及着摸了摸自己的脸。今天没化妆,头发也没怎么梳,整体来讲,都太随意了,和天生精致的苏以没法比。 正暗自叹息,苏以已凑到对方耳际,散着诱惑满分的呼吸声:“心里的小鹿,是不是旋转跳跃不停歇了?” “滚蛋!我又不是蔡依林!”肆晓时被这放肆的靠近吓到,一时起了全身心的排斥。 苏以及时收身,见她凶起来,表情也跟着认真:“生气了?” 肆晓时扫了下被他吹过气的脖子,只是摇摇头。 她确实生气,毕竟她现在已经将自己默认归属于梁正年了,她是梁正年的,可不能和其他人啊神啊的过于暧昧,会被骂“渣女”的。 苏以站在一旁安静了会儿,又开始作死:“生气的话,就说出来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因为还不是很生气,只是希望你别这样。” 苏以刘海下的目光焕出神秘光亮:“哎,人啊,真是口是心非的动物。” 肆晓时紧眉,厌恶地瞥了眼对方:“我哪有!” “你分明也享受被人羡慕的滋味么!摸摸你的良心,你肯定希图得到关注的不是么?谁也不是一开始就注定要做个小透明的,宝贝,你刚刚分明享受了,我想帮你受到多点关注么,你还不愿意?” “神经!”怕被苏以这邪恶却有点现实的思想拐过去,肆晓时随手拿起一盒涮肉片,丢进购物车中后往一旁走去。 拐过一个食品区后,没成想遇到公司同事。 对方应该叫黄依依还是飞飞的吧,肆晓时也记不清了,只单纯记得,对方在一个月之前,连续两周负责联系自己的漫画需求,透过屏幕看她的朋友圈,就知道她是个很爱显摆的女人。不仅如此,听同事说,她还总是随性所欲的更换男朋友,各种动态都表明她是个传说中的…社会渣女。 道不同不相为谋,肆晓时这种老实巴交的女孩子表示,不太喜欢她。 可既然遇到了,总不能转身离开,肆晓时扬起官方假笑,机器人般打起招呼:“嗨,好巧啊!” “嗨!晓雯!”果然这个黄依依也没记下肆晓时的名字:“真的好巧啊!感觉好久没见到你了!” 肆晓时的笑容搁置在嘴角:“啊…是啊……” 黄依依上下瞧了眼肆晓时,明摆着在嫌弃对方日常到不能的穿着。一副我是都市丽人你是披麻袋小乞丐的高贵姿态,揽手拽来一旁男生,和肆晓时介绍:“对了!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男朋友,Austin。” 果然和两周前在朋友圈上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肆晓时心里轻哼一声,依旧假笑:“你好啊。” Austin跟着点头,后听黄依依给两人介绍:“Austin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平面设计,晓雯是我们公司的签约画师,她不坐班的,所以你没见过。” Austin“哦”了一声:“原来是一个公司的啊!” 肆晓时不好直接说要走,继续维持着官方假笑。 黄依依这坏丫头又往对方身后望了望,挑刺似地和肆晓时问:“晓雯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啊?逛超市也自己一个人哦?” 潜台词就是说肆晓时好可悲么!肆晓时怎么会不懂,正打算开口解释,苏以已将一只手勾在肆晓时肩膀上,绝美面容显露在对方面前,差点没将黄依依的下巴惊掉。 “宝贝!你同事啊?怎么不给我介绍下?” 面对黄依依,肆晓时口嫌体正直了:“哦,这是苏以,他是……”眼见到了关口,肆晓时又想到了梁正年,哎,终究不肯对不起那只离不开家的鬼。 苏以却帮肆晓时邪恶了一番:“我是她男朋友,同居的那种。” 黄依依倒吸一口凉气,她现在觉得,就算自己现在身上套得是华伦天奴,身边站着影帝大佬都比不起肆晓时了,她有一个苏以,就分分钟秒杀自己了。 这个男朋友,简直让人羡慕地想咬舌自尽。 肆晓时脸上的假笑渐渐变成会心一笑,没再与对方多说,挪了挪超市推车和苏以往前走去。 站在蔬菜区继续挑拣涮火锅的材料,苏以过程中始终偷瞄肆晓时:“刚才怎么不推开我了?” 肆晓时不吱声。 “果然么,口是心非喽?嘿嘿!卑微的人类。” “没有!只是…那个丫头确实不讨人喜欢。” 苏以的形容更为深得人心:“行了!直接说她是个装模作样的婊/子不行么?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这形容词将肆晓时吓到,平生没说过几句脏话的小仙女露出诧异之色,圆眼睛眨了眨,无辜又可人:“不要这么说人家。” “怎么?你心里明明也是这么说的。”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她是个坏丫头。” “直译就是婊/子么!怎么就不敢说呢?看你这个胆小的样子,真是太奇怪了。” “奇怪什么?那是骂人的话,本来就不礼貌么!” “人啊,发明了这些词,却又不允许人家用。真是没有天理!既然你们人不用,那么我这个神用好了!你管不着!” 肆晓时摇摇头,低头将几颗油麦菜扔进推车:“是啊,我管不着。” 很快挑好了所有的菜,离开超市后,苏以主动接过一袋更沉的购物袋,路过冷饮店时,又拉肆晓时进去:“走吧!你请我吃火锅,我请你吃冰淇淋,开心不?” “你哪里有钱?不会是你请客我花钱吧?” “当然不是!”苏以说着,坏笑着从口袋中掏出几张一百元:“看!” “哪里来的啊?不会又是……” “当然就是了!不然呢?我又没地方去赚钱,而且我们部门不允许在人间兼职的,那反正他们死了,钱也用不到了么,我就拿他们零钱花花,有什么了不起!” 肆晓时摇摇头,一遍遍表示不想用这个钱,苏以却还是将冰淇淋勺子堵到了对方嘴边。结果草莓冰淇淋沾到嘴唇的一刻,就真香了。 冷饮店内坐了一小会儿,苏以又开始对着店内小电视上的新闻作出评价:“你看看!现在的人哦!怎么这么邪恶啊!” 肆晓时抬眼,看到电视上正在播送一条人口失踪案。 木熊影业集团总裁的次子近日忽然失踪,猜测是发生了因金钱原因产生的绑架行为,但如今却没得到任何声息,也不知对方如何失踪。 肆晓时对新闻不感兴趣,摇摇头继续吃冰淇淋:“其实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只是社会新闻上,都在播这种东西而已。” “看来你挺喜欢做人的么?” “活在世上不做人…做什么?” 苏以神秘一笑,不再多说。 吃过冰淇淋后,两人回到居民楼楼下,要进楼内时,又遇上罗爷爷。 见到两人走在一起,罗爷爷热络地打着招呼:“去买东西啊?晚饭自己做?” 肆晓时礼貌地点头应和。 罗爷爷来回看着二人,老人家的视角,难免觉得这是一对般配的人儿:“真是不错啊!” 肆晓时愣了一下,猜到罗爷爷对她二人的看法后,犹豫一下,灰溜溜上了楼。 苏以跟在她身后,又开始朝对方发射糖衣炮弹:“怎么不和老人家解释下啊?是不是觉得,我这男朋友很有范?” “当然不是!只是你现在住在这里,我要说不是的话,不是更不清楚了?” “得了吧!就是虚荣心作祟,人啊!你这卑微的人啊!” 肆晓时听得心里生烦,见这话唠神也不消停,先一步进了屋子,转身将门一关,直接把对方隔在门外。 结果一回头,瞬间移动如家常便饭的苏以已经坐在客厅,给自己拧开一瓶可乐的功夫,继续和肆晓时碎碎念着:“人啊!人啊!想事情永远那么单纯?我礼貌敲门,你就以为我能被你拒之门外?哎!愚蠢!” “……” 第47章 梁正年这时从盥洗室飘出来, 来回看着肆晓时与苏以,随口问及:“怎么了?” 肆晓时提着购物袋往厨房去, 气呼呼应声:“没事。” 梁正年眨了眨眼,转眼朝向苏以。 苏以脸上仍是轻佻妩媚的笑,眼眸下浮动的暗红色漩涡, 显露着神的尊贵:“看我干什么?生气了?欧呦!比人还要卑微的纸片鬼也会生气哦?一百多岁的老头子,居然还知道生气……” 苏以话音未落,梁正年已出现在苏以面前,脸对着脸, 距离近到令人屏息:“你以后, 不可以总是勾搭她,刚刚你们在楼梯里面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苏以眉眼一颤:“什么?” “什么什么啊!好歹你是个神, 有点做神的自我修养好不好?”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这样和我说话?不怕死么?”苏以说着, 还刻意和梁正年咬了咬牙。 梁正年轻笑:“我不怕。” 苏以诧然:“你……” “总之你不可以勾搭她, 听明白了么?” 苏以刚要开口,梁正年已伸出鬼手,直直穿进苏以胸口,在他那颗暗红色的跳动心脏上捏了下:“不然的话,别怪我和你拼命。” 苏以往后一缩, 浑身上下都战栗起来:“你认真的?” “你看不出来我是认真的么?” “你应该知道不可能的吧?” “哪又怎样?你也不可能!”梁正年忽然刚得厉害。 苏以还明知故问:“你这是…认真地和我吃醋了么?” “是啊。” 苏以“吼吼”笑了两声, 再望向梁正年,这只鬼的脸已经白成一面墙,下巴上泛起湿漉漉的冷气, 好像刚在冰箱冷冻柜里困了三天三夜。 放肆如苏以,也知道梁正年这是认真地在和自己示威。 看来是极其认真了,得了吧,再傲的死神也怕发疯的鬼。 苏以最终在对方发的“鬼飙”下投降了,抽身往沙发边缘移了移,和梁正年恭敬地说:“好么,我是错了,错了错了!拜托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在意!” 梁正年轻哼一声,才终于将脸上冰霜抹去。 待火锅摆上桌时,一人一鬼一神才重新聚到一起。 将肉片下到锅里后,肆晓时抬眼,就见梁正年和苏以坐在自己两边,四只漂亮眼睛好奇盯着锅中光景,其中一个真心不怕烫的神,还将手直接伸过去摸了摸上头沸腾的气泡。 肆晓时暗暗叹了口气,来回又看了看这两个家伙,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明明在人满为患的大都市上海,却一个朋友都没有,整天窝在家里,和一鬼一神煮火锅,这场面想想就觉得诡异。 苏以注意到肆晓时的目光,坏笑着将一块肉放进肆晓时碗里:“怎么了?宝贝?” 梁正年跟着望过去,将肆晓时碗里的肉又重新丢回苏以碗里,醋味儿大得不是一星半点:“你管那么多?”说着,梁正年转向肆晓时,自己又问:“怎么了?” 肆晓时头回见梁正年吃醋,难以自控地弯起嘴角:“没事啊。” 一筷子夹起锅里煮好的山药片,递到梁正年碗里:“吃这个,嚼起来口感比较好,也没什么味道。” 梁正年乖乖咬了口,望向肆晓时时,眼中是同样泛滥的温柔。 苏以见缝插针,冷不丁来了一句:“一起去死吧。” “……” “……” 一人一鬼愣在原地,片刻,肆晓时先和苏以摇了摇头:“你说什么啊?” “没听到我说的话吗?一起去死啊!” 肆晓时无辜地眨了眨眼:“啊?” “每天看你们两个腻腻歪歪的,我都要吐了。” 梁正年无情应声:“那你走啊,谁也没留你住在这里。” 苏以甩了个白眼,挑起筷子和一人一鬼指指点点:“我可是在给你们很良心的建议啊,你们两个应该都很清楚,以你们现在的状态,是无论如何不能在一起的吧?梁正年这个鬼,除非找交替,否则是没法变成人的。但是你很容易啊!宝贝,你现在是个人,死之后就变成鬼了,只要选择不去投胎,就可以和梁正年在一起做孤魂野鬼了。” “做…鬼?”肆晓时被苏以的建议吓到,发现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后,更慌了:“你是在暗示我快要死了么?” “我是在劝你去死。”苏以挑起一根鸭舌,放在锅里晃了几个来回后,拿出来一口吸进去:“我看你们两个不是来真的么!既然要在一起,那你死掉好啦!” 梁正年撂下筷子:“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苏以摊了下手,继续朝向肆晓时:“是真的很喜欢吧?看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样子,似乎很认真哦?那么为了和他在一起,可以去死么?可以的话,可是真爱呢!你已经知道鬼和神的存在了,想必也不会在意人活一世,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不是吗?” 肆晓时隐隐被苏以说动了,想起他那天在车祸现场回收灵魂的样子…是啊,最后不过是一片尘埃,也许在自己的世界,每个人都觉得很了不起,有很多梦想去做的事,总觉得自己有改变世界的能力,但最后,落到死神手里,不过是一句“庸庸碌碌”。 绝望的念头一瞬沸腾,肆晓时开始慢慢认可这个疯狂的想法。 去死…… 梁正年瞧出端倪,冰冷的手扣上肆晓时手背,将对方从沉思中拉出:“别听他胡说,你不可以死。” 肆晓时回过神,才甩掉那过于偏激的想法,和梁正年笑了笑:“我知道。” 苏以又说:“我可没有胡说啊!而且你刚刚明明认可了我的想法……” “你还说!”梁正年吼了声苏以,待对方的狐狸眼凶恶起来,又假作不在意般朝向肆晓时:“我们还不需要这么急着想以后的事,不是么?” 肆晓时失落应和:“是啊,走一步算一步吧。” 虽然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离奇却不成熟的初恋,但感情却无法自制,她能感受到内心深处对梁正年的肖想。已经到了很想要和对方更进一步的阶段了。 但那个阶段,只要自己和梁正年物种不匹配,似乎就很难实践…… 梁正年听出肆晓时别有深意,老灵魂一时躁动,手指不安地扣起桌角:“就算让我找交替也行,总之你不可以为了我去死。” 肆晓时老实点头:“我知道,我不会的。” 苏以又插嘴:“那么,你要找交替?” 梁正年紧眉望向对方:“你是知道,这是不允许的吧?” “哎!这个么……”苏以将牛肉片在盘中蘸料中滚了好几个来回:“原则上是不允许鬼魂交替,害鬼魂成为无法转世的替死鬼,但这买卖,实际上鬼市有好多堕落鬼都在做,我始终觉得啊,只要你不害人性命,用其他人的肉/体重生,倒也还好。反正人都死了,换成你的灵魂,就是一个新的生命。不然那尸体浪费着干嘛呢?” 梁正年的表情逐渐认真,全然没想到,死神竟会同意交替这样的行为:“那成为替死鬼的灵魂呢?怎么办?” “就像你一样啊,也许哪天,又让别的鬼成为替死鬼,这些东西都是相反相成的,平衡地很。” 梁正年这时也动了念头:“但就算这样,不怕那替死鬼来复仇么?” “你是不太清楚交替的步骤吧?那些被交替的人,怎么会知道是谁干的?我到现在还没看到哪个恶鬼如此笨,让替死鬼发现身份的。” “你清楚交替的准确步骤么?” 苏以勾起嘴角,撂下筷子后,身子栽歪到一旁:“我可是死神啊!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些东西,毕竟我是要打击这些东西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懂不懂啊你?” “那么如果我找了交替,你是不是就要抓我?” 苏以闭上一只眼:“我会这样。” 梁正年迷惑地望向肆晓时,肆晓时思索片刻,试探开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以哈哈大笑,上手揽住肆晓时脖子:“哎呦!宝贝!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我就说我们两个……” “松手!”梁正年怒声,一张脸又气地淌起霜水。 肆晓时厌恶地推开他,还嫌弃地扑了扑被对方碰过的地方:“说了别叫我“宝贝”,我要说几遍啊?恶心死了!” 苏以“哎呦”一声:“好么好么,那叫你北鼻好不啦?” “……”肆晓时生无可恋地转过目光。 梁正年灵机一闪,一把抹掉脸上霜水,和苏以问:“我认识一个,做交替买卖的家伙?” 苏以点头:“鬼市有很多做交替买卖的,还会提供给你将死之人的名单,对方刚死掉你就上身,就算坑,也只是坑一只鬼,你不是还有很多自己的钱么?想必找个这样的交替,是不难的。只是这种事情啊,可要事先想好了,你这个鬼,是不是个有良心的鬼呢?” 梁正年一想到要害一只鬼和自己一样无法转世,登时又泄了气。 偷偷瞄一眼肆晓时,梁正年又说:“不过鬼市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指不定还有更好的方法提供给我。” “你是死了心想要做人?” “试一试未尝不可。” 肆晓时听到这里,才问梁正年:“到底什么意思?” 梁正年数算下日子:“八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关大开,我也可以去鬼市,上次去那里,就有了直播系统,这次去,说不定还能搞到些好东西。说不定…不需要交替,我也可以活过来的那种!” 苏以嗤声:“你做什么大头鬼梦!” 梁正年乜了苏以一眼,继续和肆晓时说:“鬼市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说不定过去之后,还能找到那些做系统买卖的,对了,也许还可以找到帮你的方法,你不是想见外婆?” 肆晓时起劲儿了:“可以么?” “也许吧。”梁正年给了肆晓时一个安心的笑。 肆晓时忙说:“那我和你一起去!” 苏以眉眼忽抬,心头荡起一丝错愕后,露出古怪的坏笑。 第48章 虽然鬼市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没有理由的话,正常鬼魂总不会去刻意伤害人类, 再者梁正年要去的话,也能保护肆晓时安全,因此想来, 带对方一起去,也没什么问题。 苏以见他们已商议好,也不再追问。 饭后,作为吃最多的人, 苏以主动帮肆晓时洗碗。 梁正年在一旁盯了许久, 见苏以确实老老实实地没勾搭肆晓时,才放心地飘到露台处,打开直播系统, 对着当晚夜空一通乱照。 苏以洗好一个盘子, 将之叠到碗架中, 乐呵呵哼起歌来:“我忽然有一种,家庭主妇的幸福感。” “……”肆晓时瞥了他一眼,心里觉得好笑,碍于他神的身份,也不敢笑出来。 过一会儿, 苏以又说:“我现在有点体会到, 你一个人在家待着,到底爽在哪里了。” “在哪里?” 苏以没回她,转眼擦干净一个盘子, 再次落在碗架上:“我给你讲个故事啊?” “哈?” “想不想听?很棒的故事!” “那你就说说呗。”肆晓时喜欢听故事,不管什么样的故事,总该是有其精彩的地方。 而事实证明,那个故事,被苏以讲得…还算有点意思: “在欧洲中世纪时期,曾流传过一本恶魔之书,名字叫《delomelanicon》,作者是一个叫Paolo的家伙。 故事流传到后来的雏形大致是:这个家伙借撒旦之力,一夜之间写完了这本书。 可是打那以后,热衷恶魔学的人就渐渐消弭了。人类社会的约束是一点,恶魔,撒旦,路西弗这种东西,是否存在,都是个大问题……” 肆晓时插嘴问他:“不过死神和鬼魂居然存在,那么,恶魔也是存在的吧?” 苏以从桌上拿起一块饼干,塞进对方嘴里:“听我说完好不好?别打岔…大多数人呢,是不允许这种邪恶的东西存在的,但是在信徒眼里,永远都是存在的,他们崇拜神,自然也对魔产生恐慌。你可以当成,这个恶魔本身不存在,但因为信徒的恐慌,生成了一个恶魔。 就是因为这个恶魔的存在,助力Paolo完成了那本传闻中的恶魔之书。神发现了这件事,自然是不允许的。为了让恶魔消失,他们动用了一些手段。总之在最后呢,恶魔消失了,不过人类的恐慌却永远不会消失。 被神打散后,恶魔没有凝聚起来,却化成了无数恶灵,游荡在世界的每个角落,通过寄居在人的体内获得新生。通过一段时间的潜移默化,恶灵会渐渐变成那个人,继而滋生邪恶的念头。” 肆晓时又问:“所以这世上的坏人,有很多都不怪他们自己,而是因为恶灵?” “怎么?不信啊?” 听起来像给调皮小孩讲的故事,但既然是从活生生的死神嘴里讲出来,也由不得肆晓时不信。 “信啊!不过…我现在和正常人的三观已经渐渐偏离了,就算信你的话,也没什么参考价值。” “那你现在听说了这件事,有没有对世界产生恐慌?” “我一直都对世界有恐慌,所以我不怎么出门。” “哦?那就不怕,你也是恶灵附身的那种人么?” 肆晓时撂下盘子,用力按了下心脏位置:“我觉得我这个人还挺善良的。” “你敢说你自己是个十足的好人么?” 肆晓时坦言:“我没做过什么坏事啊!” “不一定要做过坏事,就是恶灵想要做的。” “你什么意思啊?” 苏以笑意渐深,关键时刻又开起玩笑:“一般的人,敢天天想着上鬼么?哈哈哈……” 肆晓时僵在原地,差点就拿盘子砸在对方脸上。 苏以笑得捧住肚子,姿态撩然的靠在桌面一角,末了清清嗓子,又说:“不过你知道么?当初那个恶魔被分散后,恶灵也有大小之分,越邪恶的东西越机灵,隐藏的就越深。很不巧的是,当年那场分散恶魔的仪式,我也参与了,所以只要有强大恶灵出现,我就会闻到。” “哦?”肆晓时到现在还搞不清苏以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些,刚开始以为他是无聊没事做,就随便和自己说些废话。可看如今,气氛实在让肆晓时很不舒服。 为什么不舒服呢?讲不清。 苏以瞧出对方情绪,在已有猜测下,继续对肆晓时发动进攻:“怎么?不会被我说出共鸣感了吧?北鼻?” 肆晓时往一旁撤了撤,转身将最后一个盘子放到碗架上:“神经!” “怎么了北鼻?心慌了?想到什么了?” “想到什么啊?你什么意思啊?你不会说我是什么恶灵吧?” 苏以束起一根手指,和对方认真解释:“恶灵寄居在人的身上时间太久,会繁衍生息,本来就强大的再一成长,就会变成新的……”苏以趁机刮了下肆晓时鼻子:“小恶魔。” 梁正年不知何时已从阳台飘了过来,看到这一幕,立马出现在两人中间。 中央冲劲儿太大,桌上物什一震,刀子跟着颠了下去。 苏以没来及躲闪,那刀子就直接穿过拖鞋,插上了对方的脚。 一秒过后,血从伤口处崩了出来,哗啦啦溅了一地。 肆晓时吓了一跳,忙从一旁拽出几张纸巾,丢到苏以脚上:“你你你…还好吧?” 苏以盯了眼飘到地上的纸,幽幽抬眼:“什么?” 肆晓时丢了纸后,又躲到梁正年身后:“怎么出血了?你不是神么?怎么会出血?” 苏以的脚还在呲呲冒着血,看起来好像比正常人的血量还要厚:“废话!我长得和人一样,凭什么不能出血?你以为神都是无血动物么?” “那…你痛吗?需要包扎么?” 苏以叹了口气,见她一副光说不做的样子:“我说需要,你能表现地急切点么?” 肆晓时摇头:“不会,反正你是神,肯定死不了,怕什么?” 苏以做出一副心碎姿态,抬起还在冒血的脚,在空中摇了两圈后,血就被抖没了。 肆晓时指着对方的脚,抓着梁正年喊道:“哇!这个好像比什么都没有还要厉害,出了血这么快就愈合了,看起来好有意思啊!” 梁正年还醋着刚才苏以对肆晓时的暧昧接触,冰凉手指从肆晓时鼻梁刮下,当是揩去苏以的痕迹:“是么,还想看么?” “……”苏以刚刚落下脚,心下不祥地抽了抽。 梁正年勾起顽皮的笑,暗自捉到桌上另外一把刀,直接朝苏以放在一边的手指上砍下去。 小拇指登时脱离身体,血从伤口内倾涌而出,苏以反应过后,慌张地叫出了声:“梁正年你这个死鬼!你疯了!” 梁正年眼色发狠,将小拇指像垃圾一样丢进垃圾桶,转身时,苏以的手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我和你说过没有?别勾搭她?” 苏以才明白梁正年为何攻击自己,身子往后挪了挪,半空抖一抖手,小拇指又回来了。 肆晓时没注意听两人说话,只呆呆看着苏以身上快速愈合的伤口:“哇,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现在觉得这个好好玩啊。” 梁正年反问:“是吗?”说着又举起刀子,要朝苏以脸上攻击。 苏以正要逃跑,肆晓时忙拦住梁正年:“我觉得很有趣啊!你有没有想过直播这个?” 苏以眯起眼:“直播…杀我么?” 梁正年也有了灵感:“对了,晓时肯定不行,杀我的话,有时候冲击力不够,鬼魂看不到血,也腻了。你就不一样了,你像人一样,怎么杀也杀不死,用你来直播正好,肯定会有很多鬼魂喜欢看我直播“杀神”的!” “杀你妹!”苏以就差掏出自己的神器捅梁正年,把对方捅的灰飞烟灭了:“你想都别想!老子堂堂一个神,凭什么让你随便捅我?” 肆晓时大胆抬杠:“你住在我这里还没有付房租,吃了我这么多饭,帮他一点忙怎么了?反正你是个神,怎么搞都搞不死的。” 苏以刚要反嘴,梁正年又说:“就算你是个神,欺负人也不行的,不要那么缺德好不好?捅你几下而已,你就当找点刺激么!” “……”苏以没了话,眼看这一人一鬼夫唱妇随的模样,欲哭无泪。 仔细算了算,苏以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毕竟他已经对肆晓时的实际身份越来越关注了…而一直赖在她家白吃白喝,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反正自己确实被杀多少次都不会死的!而且,用直播系统,就算梁正年赚多少钱,也没法…… 脑子一糊涂,就答应了他们。 当晚直播开始,梁正年搭着苏以肩膀,和镜头下的鬼魂们热情介绍:“好久没有进行互动直播了,今天我们荣幸请来了负责我们这片区域的死神苏以,直播内容也比较粗暴简单,就是杀他,我一共设计了五种杀他的方式,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镜头下的苏以:“……” 第49章 当晚, 靠苏以的神迹,梁正年一夜回到解放后, 迅速赚了四千多元转世银钱。 关掉直播系统后,苏以瘫在沙发上,已被折腾地脸色惨白, 黑色衬衫领口被放肆地扯开一角,露出雪白肌肤和玲珑锁骨,刚刚被掏空的肚子,则在苏以的轻柔抚摸下迅速复原。 抬眼时望向梁正年, 苏以勾起狡猾的笑, 像极了成精的狐狸:“没用的。” 梁正年正用纸巾擦着直播系统的屏幕,因直播内容太血腥,上头还有苏以尚未消失的血迹:“什么?” 苏以摇头, 像在和梁正年说话, 又像在独自呢喃:“总之没用的。” 梁正年懵然, 过一会儿,听躲在卧室逃避刚才直播场面的肆晓时敲了敲墙壁:“你们直播结束了么?我出来了?” 梁正年手一扬,将肆晓时的卧室门打开。 肆晓时蹦跳着至了梁正年身边,关切着与他问:“赚了多少?” 梁正年将钱从直播系统里掏出来,四张票票上还映着浅白色的数据光:“四千多!” “好多啊!这个方法很好啊!而且就算每天都直播, 也很合理!” 梁正年刚要点头, 苏以猛地抬眼,冲肆晓时和梁正年疯狂摇手:“不不不!想得美!给你们赚了四千块钱,我就算白住上两个月都够了吧?还要再来?我也是有感觉的神好么?” 梁正年将银钱收进口袋:“你不帮我了?” 肆晓时挽住梁正年胳膊, 跟着抬腔:“不行啊!你是死神不应该也清楚么!阴间通货膨胀严重地很,四千块钱就相当于人民币…四块钱!你就给梁正年赚了四块钱?这几天你又吃我火锅又吃我泡菜的,起码要帮梁正年赚个七八千万银钱才能补上。” 苏以脸色一僵:“你怎么不直接说帮他赚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元银钱算了?” “那也行啊!”肆晓时假装听不出对方情绪,趁机装傻:“反正你要在这里住一个月,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呢,你闲着干什么?” “你以为死神很闲的啊?每天都有人死的好么?” 肆晓时紧抿双唇,摆出一副固执态度。 苏以的肚子已经完全愈合,手指来回指了指一人一鬼:“你们两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今天只是给你们一个甜头!别跟我得寸进尺!” 话说完,苏以响指一打,消失在了眼前。 隔天苏以也没回来,也不知这家伙是真的去回收灵魂,还是怕梁正年要拉着他做那所谓的“捅神”直播,刻意躲出去了。 家中暂时回归一人一鬼的同居常态,肆晓时大多数时间继续坐在茶几上闷头画漫画,公众号需求画完后,就开始创作自己的个人漫画。 梁正年做鬼时间太长了,身体总是太冷又常常缺乏温暖,就喜欢成天站在露台处晒太阳。偶尔待在肆晓时身边看他画画,阴天时,则躺在床上睡觉。 见梁正年闭上眼睛又没有呼吸,总让肆晓时觉得,这不是个鬼,只是个单纯的死人。 暑意难消,日光短暂,很快到了八月十四。 梁正年下午该睡觉的时候没睡觉,幽幽飘到肆晓时身边,望着对方画笔下的小猫轮廓:“快画完了吗?” 肆晓时停下画笔,也知道鬼门关大开的日子快到了,他会找自己聊一下的:“怎么了?” “上次不是说中元节要一起去鬼市么,明天就是了。” 肆晓时点头,与对方嘻嘻笑着:“我知道啊。我们要去逛街,我们终于能一起出去逛街了!” 梁正年跟着弯起嘴角:“你很期待啊?” “对啊。”肆晓时坦诚道:“我从来没有和男生单独出去逛街,也没有逛过鬼市,怎么算,都是第一次。”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去鬼市之后的事?” 肆晓时不懂他指得是哪一方面,实际上,比起让梁正年找交替死而复生,她更加期待去鬼市找到外婆的踪迹。 梁正年却并没有想到这一点,直接问她:“如果真能找到好的方法重生,但我变成人之后,变了模样,你还会喜欢我吗?” 肆晓时不说话,梁正年摸了下自己的脸:“你之前不是说,你喜欢的是我的脸,那我如果……长相肯定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肆晓时着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喜欢梁正年,就只是单纯的喜欢,毕竟是个刚开始就没打算以后的初恋,哪里会想到这些不科学的情况发生:“嗯…那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变成什么样子都有可能啊,可能…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那样的话,你还…喜欢我么?” “当然不会了!”肆晓时毫不犹豫地回答,像一把冷刀子戳进梁正年心里:“正常情况下,我这个年级的女生,都不会喜欢一个老头子的吧?” “但灵魂是我的啊!” “……”肆晓时思忖半刻:“其实就算你变了样子,我觉得一时半会儿,我也还是会喜欢你的,只要闭上眼睛,想象你现在的样子就好了!我会知道,那张丑巴巴或者皱巴巴的脸里面,有一个大帅哥的灵魂!” 梁正年稍微安慰些,继而又听肆晓时说:“不过你真的愿意么?舍弃你现在灵魂的样子,去做一个其他的人,我觉得,这对你来说,也挺委屈的。” 梁正年跟着摸了摸下巴:“是啊,想要找一个帅哥的躯体,还得和我差不多,确实很难。” 肆晓时又问:“你想要做人,都是因为我。所以我觉得,你要找交替的话,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挺委屈的,你也委屈,我也委屈,就平衡了,所以你不用在意我的感受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梁正年欣然,仔细想了想,又说:“除非万不得已,我不想找交替,这次去鬼市,我想先去找上次卖我直播系统的店主,他那里稀奇古怪的东西格外多,说不定,可以找到比交替更好的办法,让我死而复生。” 肆晓时眼睛亮了亮:“会么?” 梁正年坦诚摇头:“可能不太大,毕竟我死了这么多年,只剩下一堆骨头了。不过我想…万一有奇迹出现呢!” 肆晓时跟着笑了笑,心知可能性不大,便没在意。 垂头又描画两笔,梁正年又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 肆晓时知道他在等自己的回应,沉吟片刻,肆晓时这呆瓜选择了诚实的不解风情:“你的回答,刚刚已经告诉你了。” 梁正年故作乖巧地点头:“是啊,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老太太也好,小孩子也好。不觉得感动吗?听到这样的话,你不想改一下自己刚刚的…想法么?” 肆晓时隐隐察觉到对方的霸道,随手拿起一盒薄荷糖,给自己灌了三颗冷静。结果一吸气,喉咙辣得厉害:“你要是想要满意的答案,那我就…和你说同样的话喽,但我现在只能和你保证,我喜欢你,就…梁正年。” 虽然答案听起来还是模棱两可的,但梁正年已心满意足。他理解肆晓时的想法和犹豫,也不再追问。凑近对方时,顺势将她搂入怀中。 肆晓时仿佛被一泓清泉拢获,握着画笔的一只手缓缓放下:“干嘛?” 梁正年将脸抵在她额际,仿佛在吻对方:“我也好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得想活过来。” 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肆晓时这时也愿意去不切实际地鼓励对方:“你会活过来的,放心吧。” “我会努力活过来的。” “明天一定要记得带着我一起去哦?千万不能落下我。” 梁正年温声应和:“我知道,终于能和男朋友一起去逛街了,开心么?” 肆晓时愣住:“男…男朋友?” 梁正年反问:“不是男朋友么?” 肆晓时眼中余蕴翻滚,心头一阵风起云涌后,抬手挽住对方脖颈,像只小猫般窝在他怀里撒娇:“是,你是,就是你。” 梁正年脸上是宠溺的笑,讨好地与她问:“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告诉我。” 肆晓时窝在他怀里躺了会儿,脸一边就被冻得冰冰凉凉,认真思考许久,和他说:“我现在觉得,躺在你怀里,就像躺在一个大冰箱里!这么热的天,都不用空调了,真好!” “……” 第50章 当晚刚躺下床, 苏以这厮又从窗口钻了出来。窗户后面单露出一个脑袋,繁星映衬下, 那双眼睛特别夺目:“北鼻。” 他用唇语唤了声,肆晓时本想装作没看见,结果刚闭上眼, 就听到玻璃被指甲来回摩擦的声音。 肆晓时一听这声音就浑身打哆嗦,在床上来回翻了几个身后,起身打开窗口:“你干什么?” 苏以将手搭在露台上,整个人悬挂在半空中, 仿佛躺在沙发上一般慵懒:“你明天真要和梁正年去鬼市?” “知道了你还问…还有!你不能走门吗?在这挂着干什么?有人看见这种反科学的场面, 会报告FBI情报组织追杀你的。” 苏以笑笑,和肆晓时放心解释:“现在别人都看不见我,你也小点声说话, 别吵醒外头那只鬼。” 肆晓时明知故问:“你说梁正年啊?” “不然呢!” 肆晓时轻哼一声, 不以为意:“那你到底要干嘛?” “你猜!” “不是取我狗命就行。” “还不到时候呢!”苏以摆摆手, 一反应,半开玩笑地模样:“不过也快喽!” “滚开!”肆晓时怒喝一声,刚要关门,又见苏以将脑袋堵上来,硬生生用自己的脑壳挡窗门…… 肆晓时吓得松开手, 总不记得他是个不怕死不怕痛的死神:“你干什么?差点把你脑袋夹扁!” “关心我啊?” 苏以脸上仍是花意阑珊的笑。肆晓时却不为所动, 语气冷冰冰地无半分喜意:“你到底要干嘛啊你!” “我认真问你。”苏以的表情果然很认真,但他天生戏好,谁也不能确定, 他这态度真假:“你和梁正年,是认真的么?” “什么?”一听到这话,肆晓时都忍不住脸红。 “你真的喜欢他么?” “干嘛?” “我一直在问你哎!你还糊里糊涂地反问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啊?” 肆晓时挺起胸膛:“当然是真的喜欢了!只是不明白,你问我这些干么?” “是真的喜欢?”苏以又是追问。 肆晓时不再应声,苏以也得到了确切到不能的答案。随即,他的身体飘在空中,开始从脚下变得透明,身子往后一仰,眨眼间不见了。 肆晓时愣在原地,稍许一阵凉风袭来,她便关上了窗子。 躺下后,很快睡了过去。 梦中又一次回到外婆家,还处于读书时代的肆晓时躺在被窝里,床头放着一本袖珍的单词本。 隔着另一张床中央的床头柜上,放着外婆最喜欢的小古董台灯,还有刚刚灌了热水的茶水杯。 外婆呢,躬身坐在床边,一边看电视,一边摆弄和其他婆婆在某个保健品商店买的治疗器材,小按钮上有红色灯泡,说是可以治头痛的。 肆晓时眼巴巴看着外婆将小按钮放在头上,用手不断在头痛的地方旋转,看着看着,眼前就模糊了。那时候外婆就喊着头痛,为何不多关心一点,为何舅舅他们不管,为何自己不把买零食的钱攒起来,也许…… 泪水再一次如雨幕般冲击了梦境,情绪决堤前,却被梁正年先一步唤醒。 睁眼时,梁正年的面容在视线内渐渐清晰。白皙至透明的帅气脸庞,边缘处渡着看淡岁月的温柔:“醒了?” 肆晓时哼哼一声,先将头埋进被子里,不安分地动了动,才抻着懒腰探出头:“几点啊?” “凌晨五点。” 肆晓时“哎呦”一声,抱怨道:“这么早叫我干嘛?” 梁正年面带委屈:“你不记得了?今天是八月十五啊。” “嗯……”肆晓时又翻了下身,才稍微清醒过来:“哦,对,今天要去鬼市…可是太早了吧?” “不早了,本来想三点多就叫你起来的,凌晨之后到九点之前鬼市最繁华,你好不容易去一次鬼市,不想趁着热闹逛么?” 肆晓时想说自己不喜欢凑热闹,让自己睡饱了再去逛街,人再少心情也好。刚准备闭上眼继续睡,却听梁正年说:“我们好不容易一起去逛街,我想要你多看看。” 这把感情牌打得漂亮,肆晓时无力反驳,顿时也没了睡意。 从床上爬起后,她将被子踹到脚下,伸手去够浑身凉冰冰的梁正年解暑。 一只手从他脖颈处蔓延,仿佛忽然从夏天到了冬天,肆晓时浑身一个激灵,彻底清醒:“好了!你先出去吧,我要换个衣服。” 梁正年抬手,摸了下刚被肆晓时抚过的地方:“你当我清凉油啊?” 肆晓时呵呵笑了笑:“谁让你这么凉快。” “冬天可怎么办啊?” 肆晓时想了想。和他调皮地打趣:“冬天我们就分手。” 梁正年不开心地转身,幽幽飘出门外。 肆晓时洗漱过后,换了条不常穿的蓝色连衣裙,棕黄色帆布包里只塞了手机,闷头想了想,又与梁正年问:“鬼市有我能吃的东西么?” 梁正年若无其事地反问:“你能吃元宝蜡烛么?” “……”肆晓时忙又跑到厨房,从冰箱里掏出一袋切片面包,一边吃一边和梁正年问:“不过那个鬼市,会不会很吓人啊?我记得太爷爷好像说过,他要去…买眼珠子的。” 梁正年这时正坐在沙发上,两只手在身前有规律编织着空气:“没事的,会有那样的摊子,不过也不多,你不要去看就好了。” 肆晓时点点头,注意到梁正年的动作:“你在干嘛?” 梁正年又认真将手在身前舞蹈了好一会儿,末了像在给什么东西打结,完工后,起身架起两只手,和肆晓时说:“来。” 肆晓时吃下最后一块吐司,试探着走到对方面前,仔细去看,才发现对方手中有一块透明的斗篷,要贴到很近的距离,才能察觉到斗篷上的编织纹路:“这是什么?” 梁正年将斗篷披在肆晓时身上,帮她系上领结:“这是我用灵气给你做的斗篷,穿上这个,去了鬼市你就和鬼一样,不会有鬼发现你是人了。” 那斗篷触及皮肤的一刻,肆晓时感觉浑身上下都是空调,麻酥酥的凉快感,与其用舒适来形容,不如说是爽。 “人不可以去鬼市的么?” “你说呢?作为一个正常人,你在认识我之前,知道鬼市这种东西么?” 肆晓时摇头,梁正年又刮下肆晓时鼻子:“那不就是了,人类不会知道去往鬼市的通道,万一有个人进入鬼市,是很稀奇的,遇上找交替的盯上你,你就要和我一起做鬼了。” 肆晓时咧开嘴角,大眼睛透出小恶魔的意味:“那不是正好?” “胡说。”梁正年轻声教训她,帮她将斗篷帽子戴好后,冰凉手指按在她唇边:“记得和我进入鬼市后,千万不能丢掉斗篷,斗篷帽子也不能摘。” “会有危险的么?” 梁正年摇头,也是昨晚才忽然想到,鬼市也许会有好吸人精气的贪食鬼……却无论怎样都想带肆晓时逛一次街,即便是鬼街,他也想做这一次,可能这一生中仅此一次的称职男友:“你不会有危险,我会保护你。” 肆晓时羞涩垂眼,刚要去他怀里冲凉,忽听身后传来苏以的声音:“你个王八蛋臭鬼,真要带她去?” 梁正年看都懒得看苏以:“怎么?” 苏以轻哼一声:“你该知道今天鬼门关大开,鬼市上有多少鬼吧?” “没关系的,我不会让其他鬼发现她。” “切!”苏以摇摇头,这时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刃锋利的古铜色剪刀,递给肆晓时:“拿着。” 梁正年认出那是能把自己搞没的死神神器,只不过这一款相当于典藏迷你版,只是苏以众多神器中最平常的一把,苏以偶尔拿它来修减脚指甲。 见此,梁正年不禁问:“给她这个干吗?” “防身喽!万一你这家伙掉链子,她有这个就能自救。” 肆晓时接过剪刀,左右看不出门道,又望向梁正年。 梁正年皱了下眉,是反感苏以对肆晓时过分关心:“我会保护她的,而且,这神器也不是随便谁都能用的,在她手里,也就是一把普通剪刀。” “放心,我既然给了她,就肯定有道理,你别管了。” 肆晓时听出这剪刀是个神的好东西,忙揣进兜里,拉着梁正年撒娇似地:“好了!就算是把普通剪刀也能防身,我们走吧,鬼市在哪里啊?离这远么?” 梁正年收回目光,抬起手指,在面前画出一道拱形圆门,找到把手位置后,往下按了按,只听到“咔嚓”一声,鬼门关的大门开了。 “走过这道门,就到了。” 苏以见此情景,不禁缩紧眉头,正见肆晓时站在门口发呆时,听到真实世界的门外响起敲门声。 肆晓时和梁正年一动不动,苏以在两三秒的犹豫过后,转身去开了门。 原来是罗爷爷家那个第一眼就对苏以心花泛滥的少女,爷爷叫她去邻居家借点酱油,她就接机提着酱油瓶子贸贸然跑来,见到开门的是苏以,更开心了:“哥哥,我能来打个酱油吗?” 苏以两只手撑在门口,瞧了眼对方手里的酱油瓶子,疑惑地眨眨眼。 少女胆怯地缩了缩肩膀:“爷爷叫我去邻居家借酱油,原来常借的那家家里没人。” 苏以“嘶”了口气,再一转身,发现梁正年和肆晓时已趁这时进了鬼门关。 第51章 第一脚踏入鬼门关时, 肆晓时就感受到了透彻心扉的寒冷。 仿佛一下入了上海的一月,最冷的时节, 还是在没有暖气,暖手宝,暖风空调, 暖风机,暖脚器等各种取暖设备的情况下。 肆晓时冻得打了好几个喷嚏,刚想转身跑回家加件外套,就被梁正年从身后抱住了。手指靠拢时, 他帮肆晓时在斗篷上又续了好几层灵力, 挡住那无孔不入的鬼界凉气:“对不起,太久不来我都忘了,这里的温度人是承受不得的。” 好歹在梁正年的灵力掩护下, 肆晓时渐渐不冷了, 搓搓小手, 逐渐有了温度。 回头望一眼梁正年,却发现他的脸比刚刚看起来更白了,无数白色流光从他手心钻出,被身上斗篷吸收,才让斗篷渐渐有了阻隔的力量。 肆晓时觉出不对, 一下推开他:“你是不是不舒服?” 梁正年抖了抖手, 和肆晓时扯起微笑:“没有啊,怎么了?” 这件斗篷是由梁正年的灵力编织,灵力对鬼魂来说, 相当于人类的血肉,损耗了这么多灵力,鬼魂能舒服就怪了。 可肆晓时不清楚这些,只是看着梁正年不舒服,隐隐觉出不对:“这个斗篷是不是……” 梁正年却不理会她,拽起她的手,将她彻底拉入鬼市:“好了,带你逛街,走吧!” 从迷雾中渐渐铺陈而出的长焦景致下,是交错组合在道路两边的各种摊位,每个摊位后都坐着一到两位店主,均是一身黑色斗篷,头上则戴着遮住脸庞的浅木色斗笠。 摊位上,有卖元宝蜡烛等各种丧葬产品的,也有卖各种发光宝石的,比较容易吸引到肆晓时注意的,是那些卖小精灵的摊位,被装在一个个玻璃试管瓶内,有可爱的蒲公英花灵,也有模样吓人的蜈蚣精灵。 再往前走走,肆晓时发现一个看起来像早市卖肉摊子的地方,可仔细一看,立马反胃了。 鬼魂在死后,看着家人将自己推入焚化炉,身体一点点又变成了自己的。可与自己一同来到阴间的肉/体已没有任何价值,这时候,就会有鬼魂将自己的身体四分五裂,掏出各个器官,让其他灵魂不完美的鬼魂拿去安在自己身上。 久而久之,这也成了门生意。真和菜市场上卖肉一般喜闻乐见,只是当肆晓时看到那悬挂在摊位上的不是猪肉,而是各种血淋淋的眼珠子和耳朵时,差点吓晕在地。 梁正年在一旁扶着肆晓时,见她害怕,忙拉着她将目光转向别处:“看这边。” 顺着梁正年手指的方向,一个倒卖各种漂亮石头的摊位后面,渐渐从迷雾中显出眉目。又一条宽广道路显现在眼前,这条路上没有小摊贩,换之以颇有古风韵味的亭台楼阁,一盏盏白色灯笼在每一家店门前飘荡悬挂,偶尔有几条红色菱纱般的雾气从天空中飘散而下,到了眼前,却又消失不见。 肆晓时跟着梁正年往这条街上走,一边听梁正年和肆晓时介绍:“刚刚那里只是鬼门关的入口,太爷爷说那些小摊子常年开着,没什么意思。这里才是中元节特别开放的鬼市,我上次来时,听说这里是专门为我这种一年才能来一次的鬼专门设置,平日里,这些店面都是放在其他地方的。” “什么地方?” “海市蜃楼,或是苏以那种神才能到达的地方。” 肆晓时点头:“这么说,还挺照顾你们这些没法投胎的鬼,你应该每年都来。” 梁正年轻笑:“有什么意思,我看这里和几年前真是一模一样的。估计几百年后再来,还是这个鬼样子。” 肆晓时与他安慰:“说不定这些店里面会有新鲜的。”肆晓时说着,指向路过一个门口站着位漂亮姑娘的店面:“去这里看看?” 肆晓时刚要过去,梁正年忙将她拉住:“你去哪里做什么?” 肆晓时又瞄了眼那个漂亮姑娘,穿一身白色丝绸长裙,手上还拿着一把桃花扇,正与自己央央作笑:“我想进去看看?” 梁正年就知道她不懂,却憋着笑反问:“你想看什么?” “看看里面有什么?” “有更多的漂亮姑娘。” 肆晓时眼睛一亮,还以为自己猜得没错,这应该是一家鬼魂界的华伦天奴:“我想看看!” 梁正年还站在原地,一只手拉住她稳如磐石:“女孩子进不去的。” “为什么?” “因为那里的顾客都是男孩子。” 肆晓时“啊”了一声,还在用自己天真单纯的思维和对方猜测:“是男装么?” 梁正年故弄玄虚地摇摇头:“绝对是女装,不过…是给男孩子看的。” 肆晓时眯起眼,才开始往歪了想。 被对方往前拉着走了好一会儿,肆晓时试探着问:“在现代社会,这种地方是不被允许的,在鬼界,这么开放啊?” 梁正年疑惑:“不对啊,我听太爷爷说,现在夜总会有很多啊。” “……”肆晓时听到这话,才发现是自己想得太歪了!原来那里面顶多是个供男鬼娱乐消遣的公关会所,并不是那种很正经的花街柳巷。 梁正年神神秘秘地望向她:“你以为是什么啊?” 肆晓时脸一红,紧忙低下头:“没什么。” 梁正年沉下声色,靠在她耳边,贪声细语:“没什么是什么?” 肆晓时在这语调里听出了勾引,忙又往一旁望去。 眼前的店面看来平平无奇,门口木格栅上,规矩挂着各种写上了漂亮楷书的花朵名,百合,芍药,玫瑰,风信子,小苍兰…… 紧闭的大门内,则时不时飘出一阵醉人香气。 肆晓时驻足,转即听梁正年问她:“要进去看看吗?” “这不是男孩子才能进的地方么?” 梁正年拽住她的手,直接带她往店门前走:“你哪看出这是男孩子才能进的地方?” 肆晓时指着木格栅上的花名:“这上头都是姑娘的名字。” 梁正年按住太阳穴压惊:“那确实是花的名字。” 说着,梁正年已走到门前,门从里面被自动打开,一阵樱桃的甜腻香气从里面幽幽散开。 肆晓时用力嗅了下,又后怕地捂住鼻子:“这是什么?” 梁正年带她进去,才发现店内别有洞天,入目所见,是一片被浪漫烛火笼罩的空间,四处墙壁到应有空地处,立着一面面木制书架,上头整齐罗列着各种各样的漂亮玻璃瓶。 那些玻璃瓶内散发着应有尽有的曼妙香气,肆晓时可以确定,这是一家香水店。 “这是一家香水店?”虽然确定了,肆晓时还是要问一下才安心。 梁正年点头,带肆晓时到了中央柜台处坐下,面前玻璃橱窗下,展露着一个个漂亮的景泰蓝首饰盒:“我听说这家店经常有你这个年纪的女鬼光顾,正好带你来看看,这些香水和胭脂,都是人间不存在的,但你也可以买回去用。” 肆晓时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漂亮首饰盒,少女心刚泛滥到一半,忽然抬眼:“你认识我这个年纪的女鬼么?” “前阵子有几个在我直播间留言的粉丝。” “认识很多么?” 梁正年听出她的担忧,笑着摸了摸她的刘海儿:“见都没见过,不要乱想。” 肆晓时也不想较真,注意力再次转移到眼前首饰盒上,与梁正年指着其中一个嵌有黑白色古典花纹的首饰盒说:“这个好看。” “那就买下来。” 肆晓时不太记得梁正年在鬼界的人设,傻傻与他问:“你有钱么?” “你才没钱。” 梁正年傲娇一把,敲敲桌面唤来正躺在摇椅上看书的女店主。 这女店主穿着一身破旧白裙,黑长直的女鬼头发高高盘在头顶,偶有几缕长发散在耳际,衬着一张雪白姣好却过分枯瘦的脸孔,别有一番风情:“这个么?” 女店主的声音天生有点嗲,刚开口时,还以为她是要哭:“三百万元。” 肆晓时倒吸一口气,立马拽住梁正年掏钱包的手:“不不…不用了。” 梁正年又摸摸她的头,豪爽地将钱包撂在桌上:“怕什么?和你说过了,小爷有的是钱,不记得了?” 肆晓时渐渐有了印象,可听到这价位,还是为梁正年肉疼。 很快交易完毕,梁正年已将那个小小的首饰盒买了下来,递给肆晓时后,讨好地问:“喜欢的么?” 肆晓时点了下头,忐忑地捧着那个天价首饰盒,像是捧着自己刚刚孵出来的蛋。 女店主在一旁看得来趣,便与他们两个问:“是殉情过来的吧?这么恩爱?” 肆晓时听到这话,不争气地双腮泛红。 女店主愣住了:“你会脸红?” 鬼魂不会脸红,会脸红的就一定是人。梁正年瞧出女店主态度有异,忙将肆晓时拉入怀中,手心暗暗往她的斗篷上补续灵气:“我们可不是殉情,是死后才认识的,这丫头也不是脸红,她是被人一巴掌扇死的,这脸上红晕才会久久不散。” 女店长露出钦羡之情:“真好啊!一巴掌扇死就过来了,脸还红红的,总像是活着。我要也是这个死法,可就太好了!”女店主说着,将脑袋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旋转:“总比我这吊死鬼好,到现在脖子和脑袋还挂不住。” “……”及时捂住脸蛋的肆晓时暗自疑惑,被人一巴掌扇死?这个死法,难道不离谱么? 第52章 而后, 趁肆晓时继续打量一旁木架上的香水瓶时,梁正年和女店主聊了起来。 梁正年和女店主友好分享起自己的死法:“我是绝食自杀的。” “哦?为了什么?” 梁正年没回答她, 反而问:“你是为了什么?” 女店长叹了口气:“嫁给他之前对我百依百顺,嫁给他之后就和我黄酒鹿肉,天天醉倒在那些足疗店乐不思蜀。我一气之下穿上了红裙子, 吊死在他的出租屋里,本是想做个厉鬼去纠缠他,却发现……” “你也是自杀?” “是啊,但睡了一觉醒来, 就落在了鬼市。” “为什么会这样?” 女店长惨然发笑:“谁知道呢, 可能冥冥中注定,我无法做个厉鬼吧,我是被选择的鬼, 这辈子只能待在鬼市。” 梁正年若有所思:“原来鬼市的鬼, 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你以为呢?”女店长怕是吃梁正年的美色, 与对方聊着聊着,竟愈发起劲儿:“我们这些被选中的鬼魂,也不比你们好到哪里去,只是换到另一个地方被困着罢了,唯一好的是, 还给我们分配了工作, 赚你们这些鬼的钱,我们可以分红利,攒到足够的钱, 就能投胎转世。” 梁正年“哦”了一声,有点惊讶:“原来你也是为了投胎。” “谁愿意一直做鬼呢!” “也是啊……”梁正年说着,再度垂下眉眼。 女店主这时拉长了手臂,如同会伸缩的橡皮般绕到两米外一个货架后,掏出放在那里的首饰盒,又将手收了回来。 打开首饰盒,女店主从里面掏出一串闪着光芒的项链。一边哼歌一边将项链戴上。随即,又从首饰盒里拿出几支闪着流光的簪花,比划着插在发髻处。 肆晓时这时走了回来,轻易被对方的漂亮首饰吸引住。 梁正年恍恍然抬眼,见女店主打扮起自己,难免好奇。 女店主注意到,笑着解释:“客人很快就多起来了,打扮漂亮点有高收入。” 梁正年点头,准备带肆晓时离开:“那就先不打扰了。” 说着望向肆晓时,对方还眼巴巴瞅着女店主脖子上的首饰。 梁正年了然,又问女店主:“你这些首饰哪里有卖?” 女店主将簪花在梁正年面前晃了两下:“这个么?往前走隔两个店面就有家首饰行,我的这些,都是用香水瓶和店主换的。” “谢了,对了店主,我想问下,今年温良的小酒馆,还在做生意么?” 在鬼市做事的鬼魂都知,那温良的小酒馆内,常年帮无法投胎的孤魂野鬼兜售各种可以赚钱的系统,另外,听说温良那只鬼早年在阴界入职,做过正经的鬼差,退休之后也拥有沟通人鬼两界的权限,偶尔还会趁着上面的神不注意,帮鬼做交替的勾当,总之和鬼界的黑社会性质差不多。 女店主能感应到梁正年身上有系统,那么再找温良,指不定是动了什么歪心思。正经鬼就算投不了胎,也很少会去勾搭温良那种到处帮鬼找下三路手段投胎转世的家伙。至此,女店长这个正经鬼对梁正年态度转冷。 “当然了,他不做生意,喝西北风啊?” “那么位置?” “还在那里。”女店主将所有簪花都按到发髻上,顶着闪闪发光的头关上首饰盒,望向梁正年时,好心提醒:“不过听说他的价位变高了,一般的鬼可不敢去找他。隔壁一条街,有个阴阳巷口,那里有个做交替的小摊位,听说不错。” 梁正年点头,想来若是只做交替这缺德行当,随便找谁都可以,但他还要帮肆晓时问外婆的事,另外,还想探知些重新为人的其他可能,实在非温良不可。 而后,趁一堆身穿清朝服饰的白面鬼进来,梁正年拉着肆晓时离开香水店。 路过时,肆晓时望了眼那些穿着清朝服饰的白面鬼,一个个面色呆滞,两眼发直,七窍处,还隐隐残留着暗红色血迹,真是差点把肆晓时的魂儿吓没。 出门后,肆晓时攥住梁正年的力气更大了,狗皮膏药似地深怕被人揭走:“刚才那些鬼,是cosplay吗?” “那是什么?” “就是…他们不会是真的清朝的鬼吧?” “怎么不可能?”梁正年见她害怕的模样,倒有些诡异的欢喜。 虽然是个早该看淡世事的老鬼,但如今一见肆晓时恐慌,他那沉睡已久的保护欲就上来了。当然他还不清楚,当代有个很具象的词汇来形容他,那就是他想发挥男友力。 “你怕了?”梁正年追问她。 肆晓时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却不直接认怂:“都做鬼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去投胎,不是赚了钱就可以?” “也可能是没法投胎的替死鬼。” “那也太惨了。”肆晓时说到这里,想起梁正年为了和自己在一起,也动了找交替的念头,会害别的鬼成为替死鬼…立马噤声。 梁正年则装作没听见,很快带肆晓时到了女店长推荐的首饰店。 带肆晓时进去后,与她一挥手:“去看看有喜欢的么?” 肆晓时口嫌体正直,嘴上说着“不用浪费钱”,脚步已直冲冲地走向柜台。 不得不说,这鬼魂的首饰真是比人间的好看精致太多,听那漂亮的红头发女鬼店主介绍,这首饰店里面的首饰,小到耳钉大到项链,全数都是用磷火炼制。 人死后有灵气才变成鬼,动物死后则因磷火而变成灵。人和动物在世时,存在着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阶级差别。而这一切,也并没有因死亡而消弥。 动物死后的灵仍然会被鬼魂捕捉过来,制成漂亮的首饰,供鬼魂享用。 虽然这样听上去,多少有些残忍。但肆晓时仔细想想,自己也是个肉食动物,吃红烧肉的时候可没考虑过猪的感受,对这已经死过一次的猪,似乎更没必要了…… 趴在柜台上挑来挑去,肆晓时最后将目光落向角落处一款项链。那是由一条银色链子连成的单坠项链,坠子上只有一块水滴大小的透明石头,看上去平平无奇,却给人很舒服的简单感。肆晓时不敢拿那些花里胡哨的,毕竟她是个人,还是找一款不违反人类社会科学原理的好。 店主见她喜欢这个,却拍手惊呼,结果力气太大,一根手指居然掉在了地上:“你真有眼光!” 梁正年这时仔细去看,才发现这位美丽的店主身上有很多细小的伤疤,简单猜测,她应该是被什么狠人肢解致死…… 肆晓时忙收回手,胆怯发问:“怎么…我只是喜欢这种低调点的。” 店主笑着将那款项链掏出来,递到肆晓时手心时,就见中间那块水滴般的坠子闪出一道黑色光团。 女店主“哇”了一声:“第一次看到有鬼闪出黑色情绪,小妹妹,你生前一定作恶多端吧!” “……”肆晓时无辜地眨眨眼,摸着良心讲,就算自己不是个实打实的大好人,也不至于用作恶多端来形容吧? 女店主还一副“我早看穿你”的模样:“上次有个杀人犯过来,第一次接触到磷火,也只是闪着暗灰色,你这么黑,铁定做过很多坏事。” “我真的没有啊……” “好了妹妹,这磷火可是骗不了人的,它们是由万物之灵炼造,这一枚水滴石里面,包裹着一颗小麋鹿的纯澈之心。它可以瞬间窥探到对方心底深处的颜色。你戴上它之后,它会跟着你的心情转变色调。不过这第一下啊,一定是印证你本身的颜色。反正都是鬼了,我看你也就明明白白承认了吧!是不是绿茶婊来着?或者白莲花?” “我…真的没有啊!”肆晓时听到这两个称谓,甚至打了个抗拒的哆嗦。 梁正年这时接过项链,放在手中摩挲几下,那水滴石就焕出了泉水一般透彻明亮的光晕。 女店主“呦呦呦”地感慨道:“这回可真是看出小妹妹你不简单了,看样子是新鬼吧?一下来就勾搭到这么一位…一百多岁的民国傻白甜,心都明明净净的,你很厉害哦!” “……” 见这女店主说话口无遮拦,梁正年开口提醒:“老板,你这样做生意,我们是要走人的。” 女店主摊了下手:“随便啊!你们看我这样子,像缺钱的么!反正都是鬼了,大家坦诚一点不好么?” 梁正年无奈,抬手帮肆晓时戴上项链。 那水滴石在重新接触到肆晓时的一刻,再次焕出掺着淡淡粉红色的光亮。 肆晓时没再看到黑色,不禁吐出口气,继而又见那颗水滴石变成樱桃粉色,晶莹明亮很是诱人。 梁正年这时问她:“喜欢么?” 肆晓时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用手指来回摩挲着那颗水滴石,虽然它刚开始反映自己是个黑心的家伙,但如今这梦幻的少女粉,真是让肆晓时越看越喜欢。 梁正年看在眼里,便问女店主:“多少钱?” 女店主举起三根手指:“三千万银钱。” “三、千、万?”肆晓时立马要把项链摘下:“那个我们还是再看看……” 梁正年却已将三张一千万的银钱放到桌上,另一只手将肆晓时捞入怀中,态度温和,却是命令的口吻:“戴着吧,多好看啊。” “可是……”太贵了。 梁正年像听到了肆晓时的心声,垂眼时,与她喃声道:“值得。” 第53章 胸口水滴石焕出更深的粉红色, 肆晓时忙捂住脸蛋,深怕又被鬼发现她脸红了。 梁正年笑了笑, 转既见一旁看戏的女店主又要开口,立刻拉肆晓时离开了首饰店。 这次牵起的手再也没松开,肆晓时在接触到梁正年冰冷肌肤的一刻, 心里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但为了不让梁正年松开她,她还是尽量忍着那股寒意,紧紧攥着梁正年的手。 那感觉,就像你喜欢上了一颗不会融化的冰块, 你要努力抱着对方, 眼巴巴看着他内心深处的温柔与火热,身体却被冻得牙齿打颤。 也许是因为在鬼市,梁正年的温度更加低了。肆晓时坚持了好一会儿, 还是打了个哆嗦。 见梁正年注意过来, 她吓得低下头, 两只手捧住梁正年的手,放在手心来回搓着,冻得十指僵硬,嘴上还哈哈笑着:“你是不是冷了?怎么感觉你的手越来越冷了?” 梁正年目色微凛,警觉到肆晓时有多冷后, 立即抽回手:“冷到你了?” 肆晓时摇摇手, 和对方逞强摇头:“没有没有,其实还好了。” 梁正年面露难过:“对不起,一到了这种没人的地方, 鬼只会变得越来越冷,我不会再碰你了。” “我没事的啊。”肆晓时还坚持着去捉梁正年的手,触及冰凉的一刻,和对方乐观说着:“就这样走吧,你要牵着我,不然我会迷路的。” 梁正年轻轻眯下眼:“什么时候学得撒娇?” 肆晓时转了转眼珠:“我没有撒娇啊!我又没来过这里,你不牵着我,我真的会迷路。而且我们不是来逛街约会的么,肯定要在一起啊。” 梁正年还几分玩笑着回避她:“在我们那个时代,就算是逛街约会,没出阁的小姐,也是不能随便牵男子手的。” “我又不是你那个时代的。”肆晓时不知哪来的一股子机灵劲儿,轻声细语委婉回击。 梁正年尝惯了肆晓时的温柔可爱,偶尔见她机灵这一下,禁不住心痒起来,终于不再抗拒她的靠近,结果手刚捏下她脸蛋,就见她冲自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阿啾!” 口水虽然不是很多,但在梁正年这个没法留住水分的鬼脸上,看得可谓真切。肆晓时捂着脸抬头时,当见一颗颗晶莹水泽顺着梁正年的脑袋穿过去,掉在地上时,如同热水浇在雪地上,冒出几缕气雾。 肆晓时再一次愧疚地红了脸,心想这真是一次失败的约会。 哪有女孩子会在约会时对着男朋友打喷嚏,还把对方脑子穿透的…… 梁正年反应一下,晃了晃脑袋,将脑子里剩下的水分也抖了出去。 肆晓时窘迫难安,这回可不敢再靠近梁正年了:“对不起……” 梁正年恍惚一会儿,只和肆晓时笑笑:“还敢说不冷么?” 肆晓时摇摇头,也不知脸是冷的还是羞的,总之红扑扑的,看着想咬一口。 梁正年这只鬼的饥饿欲一上来,不自觉咽了口空气。敛着深邃眉目,与她坏笑着问:“这脸怎么又红了?” 肆晓时用手捂住脸,将嘴巴挤成小鱼唇:“你忘了吗?我是被人一巴掌扇死的。” 梁正年跟着笑起来,用手指揉了揉她脸庞碎发,又克制地收回手:“我们直接去找那个家伙吧。” “谁啊?” 梁正年没和肆晓时介绍温良,实在他自己,对温良这种以交替为生的家伙,也是非常不看好。也许刚开始听苏以谈起,他的确动了念头。但现在越往对方的酒馆去,他就越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是很想很想和肆晓时在一起,很想重新成为一个人,但如果代价是让另一个无辜的鬼魂永堕鬼界……梁正年终究做不到。 果然他还是个有良心的鬼。 肆晓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垂眼时,从包里拿出他给自己买的那个小首饰盒,用手指来回刮了下上头纹路,心头再度泛滥起甜味。 在鬼市上又逛了几家店后,梁正年终于带肆晓时到了温良的小酒馆。 小酒馆门外挂着红白相间的纸扎灯笼,从右往左念去,竟是“少小离家老大回”。 肆晓时想去理解这酒馆名字的言外之意,细咂许久,却只是摇了摇头。 和梁正年走进店内,扑鼻而来一阵淡淡的樱花香,店内大小陈设均是木制,桌面上则摆着黑石质地的碗筷水器。这时店内一些桌边已坐了鬼,这些鬼形态各异,着装亦不甚相同,有的家伙是少了只眼睛,还有的家伙甚至没有脑袋…最值得注意的是,靠近中央圆台的那一桌上,竟坐着几只白狐狸。 肆晓时又一次不顾寒冷地往梁正年身上贴,梁正年也知道她害怕,隔着斗篷将她抱在怀里,像护着宝宝似地,捧在怀中仔细照料。 慢慢挪到边缘座位时,梁正年安抚肆晓时坐下,抬手与那弯腰驼背的老人家招招手:“崽崽,温良呢?” 肆晓时呼吸一滞,差点以为梁正年叫错了,或者自己听错了。 一位看似格外年长的白胡子老爷爷,居然被称呼为“崽崽”?鬼魂的名字都可以这么任性么?这既视感和当初太爷爷那只老鼠自我介绍时一样,肆晓时深深觉得,他们俩的名字,应该反过来。 崽崽这时望过来,和梁正年分辨一二,清咳了两声:“你居然来了?” “是啊,温良呢?”梁正年继续直戳主题。 崽崽怀疑他这鬼是来追究直播系统的售后:“你的系统出问题了?” “没有啊。” “那你找温良干什么?货物售出,不退不换的,你要懂规矩。” “我知道啊!”梁正年无奈着叹了口气,从一旁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崽崽,我不是来问直播系统的,我找温良有其他的事。” “其他的事?” “对,其他的事。” 崽崽认真审视梁正年许久,眼一瞥又瞄向肆晓时。 肆晓时被崽崽那过于锋利的目光吓住,动弹都不敢。 正待崽崽打算进一步观测时,梁正年慢条斯理地转下身,将肆晓时挡住。 崽崽才收回目光,放下手中抹布和石碗,与梁正年说:“得等一会儿了,那里头有位大客户,你看那桌的骚狐狸了么?都排队等着呢。” “现在温良做起动物的买卖了?” “什么啊!”崽崽走到梁正年面前,低声和他透底:“那原来是一群小鬼头,前阵子去美国那边,在一个镇子上遇到了会魔法的家伙,把他们给变成狐狸了,才跑过来找温良的,不然的话,这样子去投胎,直接就给丢进畜生道了。” 梁正年眼色一诧:“温良还可以对付魔法么?” 崽崽摇头:“你不太清楚,谁知道呢。” “那我需要等多久啊?这些坐下的鬼,都是等温良的?” “也有些常客,不过五六桌而已,且等着吧,我说梁少,你好久不来,尝尝我们这新出的河豚酒?毒气冲天,劲儿可大了!” 肆晓时嫌弃地紧了下鼻子,崽崽注意到,又笑眯眯地问肆晓时:“小妹妹要不要也来点?呦!你闻上去好新鲜啊!刚死不久吧?” 肆晓时僵僵一笑:“不用了,我刚死…下面的东西还不太合我胃口。” 崽崽又望向梁正年,八卦地与梁正年追问:“梁少最近性情大转啊,还知道找个伴儿了?也是够滋味啊,一百多岁的老臭鬼找这么新鲜的小女鬼,玩得是忘年恋哦?” 肆晓时捂嘴偷笑,待梁正年望过来,又像块年糕般贴在他身边。 崽崽这个单身许久,还因工作太忙找不到女友的老光棍酸得牙疼,摇摇头往一旁走去。 梁正年这时端起水杯,才发现杯中已被崽崽换成了河豚酒,目的就是让梁正年多消费。 反正他钱多得是,也不在意这卑劣的卖家套路。 然而淡淡呷了一口河豚酒后,梁正年竟觉得浑身上下都精神起来了。猜想这酒真是拿河豚的灵气酿造,考虑鬼魂尝不出味道,便加重了这酒里的其他刺激,一口下去格外舒爽,要说直观感觉么,就和不小心灌了瓶伟哥差不多…… 胸口一瞬燥热,梁正年急急拎起衣领,来回用力晃了两下后,将酒杯推到一旁。 肆晓时不识相地凑过来,望向那杯中的淡黄色酒水:“我能尝尝么?” 梁正年忙将酒杯又往远放了放:“你怕是真的想要做鬼哦?” 肆晓时吐吐舌头:“那什么味道啊?” “尝不出味道,不过里面都是河豚毒,能让鬼觉得很刺激。” “刺…激?”肆晓时迷惑:“你们鬼都喜欢刺激的么?” 梁正年很快压下河豚酒的刺激,出其不意与对方挑逗:“我喜欢可爱的。” “啊?”肆晓时愣了下,见梁正年慢慢凑到眼前,用冰凉手指冻了下自己鼻尖:“你这种可爱的。” 肆晓时傻笑起来,刚想往对方怀里钻,便听远处传来个熟悉的尖利嗓音,视线内的小东西由远及近,是许久不见的太爷爷:“温良你个龟孙!这点事都做不了,白浪费老子这么长时间!娘的!我听说阴阳巷口那边还开了家小店呢!我去找他们!到时候弄好了,我给他们免费做鬼界推广,你就等着关门大吉吧!” 第54章 太爷爷说完, 晃荡着自己的大肚子,就要离开。 梁正年没料到会遇上太爷爷, 忙拉肆晓时转过身,试图不让太爷爷发现他带肆晓时来了这里。 要知道,太爷爷身上还有个天杀的坑系统, 万一在这里辐射到肆晓时,可是不妙。 然而太爷爷这天在地摊上买了一条七彩晶石手链,当成裙子挂在身上,一摇一晃明晃晃地, 让他那双小眼睛也增神不少, 光瞧背景,就看出了是肆晓时,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晓时!你怎么来了?” 梁正年挡在肆晓时面前, 眉头紧皱, 和太爷爷用力试着眼色:“喂!你给我闭嘴。” 毕竟是在鬼界, 到处都是虚空之所,梁正年无法一巴掌将太爷爷拍入虚空,又怕太爷爷坑了肆晓时,便想尽量用眼神让太爷爷明白:千万不要暴露肆晓时人类的身份。 令他惊喜的是,这一次太爷爷居然看懂了梁正年的目光, 没再追问肆晓时, 只将胸前那一串彩色晶石抖草裙一般晒给梁正年看:“你看!这是我在前面摊子上买的,好看不?” 梁正年问他:“你哪来的钱?” 太爷爷嘿嘿坏笑:“上次坑系统不是让我坑了你的钱么!” 梁正年气闷声,又问太爷爷:“你来找温良做什么?” 太爷爷叹气:“我找他还能干什么!当然是问系统的事情了。” “你要买系统?” “我要卸系统!”太爷爷这时转过身, 那颗坑系统就像块膏药般镶在他背上,还隐隐泛着紫光:“我快要受不了这个了!前几天我一个人在楼下待着,被花盆砸了一次,又被车撞了一次。” 瞧太爷爷刚才对温良的态度,梁正年简单猜测:“卸不掉?” “温良那龟孙说是卸不掉的,哎,气死我了。你知道吗?温良那货和我说,这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除非投胎改头换面,否则的话,就一直顶着。” 梁正年笑笑:“那你考虑投胎?” “当然不要!”太爷爷转过身,一屁股坐到桌子上,稀罕摸弄着项链上一颗红色晶石:“我已经做了这么久的鬼老鼠了,再变成普通老鼠,我实在想象不到那是什么滋味,没有晶石,没有灵力,不能去迪拜,天啊!太惨了!” 太爷爷说着说着,竟“哇”地一声哭起来。 梁正年愕然,从旁拿起那杯河豚酒,直接灌进太爷爷嘴里:“别哭了,喝点酒。” 太爷爷被灌了一大口河豚酒,整张脸刷地焕出道病态黄光,精神一下后,又颓靡地倒在桌子上,唉声叹气:“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我太难了!哇哇哇……” 肆晓时抿着嘴唇,尽力止住笑意。 偶然抬眼,望向中央货架,却被一盏台灯勾住目光。 那是一盏白色圆顶的古董台灯,灯座呈棕色心形,左右有一块小圆形的突起按钮,如果打开之后灯光成黄色,那么就和外婆家的那盏灯一模一样了。 当初她从学校回家,忽然失去了外婆,回家收拾自己的行李时,发现即将卖出去的祖屋内已一片狼藉。 听说是舅舅将外婆去世的消息告诉了乡下的亲戚们,那群人急忙忙从乡下赶来,如蜂群出动般,将外婆剩下的东西分刮干净,外婆的衣服,首饰,被子,甚至厨具,只要是还能用的,都被拿走了。这其中,也包括那盏台灯。 肆晓时后来想想,还是有点庆幸的,她觉得如果自己在,一定无法面对那样的场面。为什么外婆的东西,要被那些八百年未曾联系过的亲戚拿走,舅舅们就算厌恶自己的存在,难道就不能给自己留下一件外婆的东西吗? 原本她记得,衣柜里有一件自己用助学金给外婆买来的新衣服,外婆说很好看,要留着夏天穿的,可是夏天还没到啊…… 冰箱里有一盒自己给外婆买的蜂蜜,外婆说很好喝,但又怕喝得太快,一直没舍得喝…… 抽屉里有一枚模样有点古旧的银制宽戒指,是外公留给她的,外婆说等自己毕业就给她戴…… 却没想到,一切崩坏的这样迅速。 再次看到一模一样的台灯,肆晓时难捱的悲伤再度涌起,顿时红了眼眶。 梁正年没察觉到肆晓时情绪,还用手指戳着太爷爷皮球一样的大肚子:“你也该减减肥了,瞧瞧你自己,什么样子啊!” 太爷爷轻哼一声,肚子随着呼吸一落一起:“这叫富贵相,你懂不懂?谁像你啊!瘦猴子似的!” “你活在古代哦?还以为现在以胖为美?” 正说着,一个左脸挂着条长刀疤,身披黑色斗篷的长发男人走了过来,见到梁正年,客气地招呼:“梁少来了?好久不见啊。” 梁正年抬眼,一只手还按在太爷爷肚皮上:“温良?到我了么?” 温良拽了把椅子坐下,匆匆瞥了肆晓时一眼,与梁正年点头:“嗯,到你了。” 温良给自己也倒了杯河豚酒:“直播系统出问题了?” “不,用的很好,只是赚钱慢了点。” “想买点推广流量么?新出的服务,投钱就可以,只是效果如何,我不负责。” “听起来不怎么样。” “我也是没办法,你们这些以前的鬼魂太不会使用系统,脑子又不开窍,一点也不懂现代鬼的喜好,要是负责了效果,我得赔死。” 梁正年摆摆手:“那我就不要,其实我来,也不是要问你系统的事。” “哦?”温良很快想到了自己做的另外一个行当:“找交替?” 梁正年摇了摇头:“其实…我是想要问你,可以让我重新做人的方法。” “投胎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死而复生。” “那就是找交替了!” 非到万不得已,梁正年实在不想走到“交替”一步:“没有其他的办法么?” “我这里是没有。” “所以还是有喽?只是你无法操作,能告诉我么?” 温良想了想,用手指“咚咚”敲了下桌面:“消息获取,一千万。” 梁正年从口袋里掏出银票,落到温良面前:“说吧。” 温良拿起银钱,将其往胸前的黑色漩涡内一塞:“你在现代社会飘荡那么久,有没有看到过一些电影。” “什么?” “类似女巫,异能者之类的……” 肆晓时这时投来关注的目光,温良立马止住言辞:“这位是?” 梁正年介绍:“我的一个朋友,刚死没多久。” 躺在桌面上的太爷爷眼珠一转,后背坑系统已暗自开始运作。梁正年有所察觉,立马将手捂在太爷爷嘴上:“你直接说就行了,真能操作的话,我是要和她一起成为人的。” 温良的目光逐渐复杂,满是八卦意味:“哦?没想到梁少会玩了,养了只小女鬼,现在日子好了,每晚很爽吧?” 肆晓时听到这句话,猜想自己又要脸红,忙背过身去。 梁正年避过目光,正经追问温良:“到底有没有办法?收了钱就快点说。” “想要重生为人,不靠交替的话,还有一种办法,就是通过魔法。”温良抬起手指,指了指刚才狐狸们坐过的那一桌:“魔法来自所谓的童话世界,具有无可匹敌的神秘力量,是神无法阻止的,因此只要找到具有重生能力的异能者,就可以帮你。刚刚那桌小屁孩,就是被魔法变的。” “那么…去哪里找异能者?” 温良摇头:“不好找,不过从那群小屁孩的嘴里可以获知,美国有一个。” “没有可以分辨出他们的方法么?” 温良摇头:“没有,如果我有的话,完全就可以再开一门生意了。” 梁正年丧气,一只手来回搓着桌上太爷爷:“搞了这么半天,还是没戏,你直接告诉我不得了?非要骗我一千万?” 温良邪笑,怕梁正年真生气,从胸口漩涡内掏出一瓶深蓝色瓷瓶:“这个给你好了,别让你一无所获。” 梁正年接过瓷瓶,冲着瓶盖边缘嗅了嗅:“这是什么?” “这东西叫‘定义忘却水’,是从一个印度鬼那里批发来的,比那个所谓的忘情水还要先进,只要你给对方喝了,就能让对方忘记,你想要让他忘记的事。” “哦?貌似没什么用。” “当成玩具也可以的,人和鬼都可以用的。” 听起来有了那么点意思,梁正年想了想,罪恶地将目光伸向太爷爷。 太爷爷浑身上下的毛登时炸起,一个死命地翻滚,逃脱了梁正年手心:“别拿我当小白鼠啊!我可是黑色大老鼠!” 梁正年摸了下下巴:“你怕什么?只让你忘记一天,我看看效果。” “一天也不行!”太爷爷说完就往外跑,从桌上猛地一跃,着地时跳到了肆晓时隐形的斗篷上,感应到灵力的一刻,太爷爷还以为是被梁正年控住了,结果一挣扎,就将肆晓时的斗篷扯开一块。 人的味道泄露出来,温良立刻闻到了。 第55章 太爷爷从斗篷的灵气中爬出, 抖了下浑身绒毛,一转身发现情况不对, 忙捂住背后的坑系统。 待梁正年望过来,他便一溜烟地跑出店内。 梁正年落在桌下的一只手挥了挥,立即帮肆晓时将斗篷补好。 转眼, 见温良朝自己凑过来:“你居然……” 梁正年也不啰嗦,从口袋里掏出五百万银钱,撂到温良眼前:“守口如瓶。” 温良看到钱,笑了笑, 一揽手将钱收入囊中:“哦!现在我懂了, 你为何要做人。” “……”梁正年心知暴露了肆晓时的身份,若温良开口,恐怕自己和肆晓时走不出鬼市:“你既然收了钱, 就帮我掩着吧, 既然你说没办法, 我们现在就要走了。” “你不考虑交替么?”温良帮梁正年斟满杯中酒水,用目光剜了眼肆晓时:“我可以帮你找一位,和你容貌差不多的,只要你给足我……” 温良说着,朝梁正年搓了搓手指。 梁正年对“交替”这事, 终究不看好:“可那个替死鬼……” “没关系, 可以用定义忘却水,让对方忘了你,就可以了。” 交替的计划, 这时已在梁正年的被动选择下缓缓露出眉目,一切看起来已步入轨道,就差梁正年选择投降。 “可是…这样做……” “梁少终究是个善良的鬼啊,不过能让你动了成人的念头,想必是认真的,真的就打算这么放弃么?我可以帮你找到很好的人选?” “你…可以?”梁正年望向温良,怀疑的态度:“你可以做到?” “别忘了我之前是做什么的,那个黑色的小本本,我在下岗时曾复制过一份,将死之人,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梁正年克制着收回目光,终究是跨不过良心这一关:“还是算了吧。” “你连我可以提供给你的人选都不看看么?”温良是想做好这门生意,又将矛头指向肆晓时:“你想要看看吗?毕竟那是你未来的男朋友,想知道长什么样子么?你也可以自己选择。” 自定义男友长相?还有比这更爽的事情么? 肆晓时舔了下嘴唇,转眼瞄到梁正年怨念的小眼神儿:“你对我的长相不满意?” “没…怎么会……”肆晓时憋了半天:“我不在乎你长什么样。” 梁正年“哦”了一声,又问:“那我找个老爷爷交替。” 肆晓时刚要应声,温良就插了一句:“老爷爷也有,崽崽这种风格的可喜欢?” “……”肆晓时无语,刚要开口,又听梁正年说:“我需要再考虑一下,先走了。” 梁正年说着,起身要走。 对方却趁梁正年不注意,一下揪住肆晓时身上斗篷:“等一下啊…不想找交替的话,其实我还有个更好的想法。” 怕温良这家伙反水,梁正年自然不敢乱来。 重新飘到温良面前,他先将对方手里那块斗篷拽了出来:“你要干嘛?” 温良邪恶的脸上露出贪相:“梁少想要做人,无非是想要和小妹妹在一起不是么?” 梁正年不说话,温良又诡谲着望向肆晓时:“小妹妹,嗯?” 因温良这男人的声音过分油腻,肆晓时便没应声躲到梁正年身后。 温良这时注意到梁正年身上的白色T恤衫:“哦,我说的么,你怎么会有新衣服穿。” 梁正年继续和温良周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还需要多少钱?我给你。” “我是个正经的生意人,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让你得到想要的。” 梁正年很讨厌温良这家伙故弄玄虚:“你直接说吧,到底怎么样?” “方法很简单,你不能活,那么…小妹妹可以……” 梁正年毫不犹豫:“她不可以。” 温良瞳仁微怔:“不可以?怎么不可以?” “你觉得让一个人死掉,是合理的方法?” “梁少,做鬼这么久了,你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么?做人有什么意思,还是做鬼最自在。小妹妹可以在我这里卖掉她后半生的命,可以和你在一起,又不会变老,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做鬼就可以的话,我还用找你?” 温良笑了笑,这时再说出来的话,屏蔽了肆晓时和周围的人,就只有梁正年能够听到:“将她的命给我,我拿来做交替的买卖,她就变成了一个替死鬼,替死鬼和你一样无法转世,这样就算她日后后悔,也离不开你。” 梁正年愕然,一下将桌上杯盏打翻,淡黄色的晶莹河豚酒,如金粉般洒在桌上:“这个生意我不会做的。” 凝视梁正年许久,温良勾起一个十分友好的笑:“好么,想不到梁少做鬼这么久,还这么有原则。好吧,那么再给我一千万,保你们走到鬼门关相安无事。” 梁正年只能从口袋中又掏出一千万银钱,伸手递给对方时没注意,登时中了对方手指下暗藏的针。 那针锋上沾了能麻痹世间万物的毒,虽不会致死,却足以迷晕对方半柱香时间。 待梁正年反应过来时,眼前已模糊起来。挣扎间转过身,只与肆晓时吐出两个字:“快跑。”随即一头栽下,晕在桌边。 肆晓时稍微愣了一下,转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可发生这种事,肆晓时怎么会丢下梁正年不管,无用功地推了梁正年一下,才望向温良:“你要干嘛?你把他怎么了?” “别怕啊小妹妹,他脑子一根筋,我不想和他谈了,只是让他稍微睡一会儿,我们再聊聊?”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我也没有银钱,我也没法和你做生意!” “好么,我看得出来,你脑子比他清楚多了,你乖一点,我们聊聊吧,不然的话,我把你这一身斗篷掀起来,你可就死定了。” 肆晓时知道情况不妙,却装着不怕:“就算被发现又怎么样?我是人,还能让鬼吃了我?” “他们不会吃你,但是你不知道么?这鬼市和人间不同,有些贪吃鬼是喜欢吸阳气的,他们会把你吸干净,嘶…一滴不剩!” 温良说着,还露出一副极为销魂的表情。 肆晓时被那个“吸干净”吓到,老老实实坐下,与温良问:“他什么时候醒?” “半柱香的时间。” “会提前醒么?” “除非闻了我的催魂香。” 肆晓时暗地里掐指一算,半柱香的话,可能是半个小时也可能是十五分钟,而且谁知道他用的是什么香体单位呢…… “那你想要说什么?说吧!” “小妹妹是不是真心喜欢他?” 肆晓时琢磨一下,选择扯谎:“一般般喽!” “哦?一般般…居然愿意陪对方来鬼市?” “我来的时候哪知道他这么不靠谱!也不知道鬼会喜欢…吸我啊……” “那么…我现在决定提供给你一个和他在一起的方法,你一点都不感兴趣?” 肆晓时清楚不该和这个鬼谈生意,但现在似乎也找不到别的出路。耳边持续回荡着店内的奇怪轻音乐,导致她说话的语气也有点古人姿态:“你先说来听听!” “方法很简单,梁少无法变成人,但你可以变成鬼。” 肆晓时倒吸一口凉气:“你说什么?” 温良笑了笑,继续说:“变成鬼啊!小妹妹你又不是没有见过鬼,再看这比现实世界任何一条街都漂亮繁华的鬼市,你难道不喜欢么?死亡不是那么恐怖的事,做人有什么乐趣啊,不是么?” 肆晓时紧抿双唇,虽然曾经为了梁正年,她确实动过这样的念头。 但那念头过于疯狂,也只是在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虽然对自己的现状不满,但肆晓时仍旧想要活下去,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去做更多的事,才应该是她这个年纪的正确想法。 “死亡确实不算恐怖,但是你这样说,只会让我觉得,做人要更加可贵。我还没做够人,干嘛急着做鬼?” 温良哽了一下,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单纯天真的小女孩,念头竟抓得如此牢靠:“你是可以不急,但是你想想,再过几年,你就三十多岁了,梁正年还是这个样子,就像和吸血鬼谈恋爱一样,你的压力会变大的,还不如像电影里演的,一起同化算了。” “做吸血鬼和做鬼能一样么?” “怎么不一样?” 肆晓时想了想,还真找不出哪里不一样。而且从现在的情况看,吸血鬼怕阳光,要时刻躲着人,鬼却完全不需要…… “可是……”因着认真的喜欢,肆晓时终究动摇了。 温良又道:“别可是了,你不知道,做鬼是多快乐的一件事,很多你做人时不知道的事,做鬼时就全明白了,你也认识太爷爷,成为漏网之鱼后不投胎,那都是有原因的!做鬼,很爽!” 听到这些,肆晓时念头忽起:“其实,今天我和他来,也不只是为了让他做人,我想要知道一件事,如果你帮我,我就……” 为了外婆,肆晓时表示什么都可以,包括向这个面容可怖的鬼出售灵魂。 温良闻出了肆晓时的欲望,摊下手,令对方继续往下说。 “我想要找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我想知道,她有没有可能…还徘徊在世上。” “哦?”温良已暗自掏出匕首,从面前桌子上横穿过来,凑近肆晓时:“告诉我她的名字。” “她是我外婆,她叫……”话没说完,肆晓时偶然抬眼,就见对面那盏古董台灯上,映照出身后温良的一只手,正举起匕首指向自己。 那张恶鬼的脸庞,焕出阴损至极的光。 第56章 转身的瞬间, 温良的刀已直直落下。 被梁正年续满灵力的斗篷被温良扯下,肆晓时身上人类的气味开始在店内弥漫。 周围藏匿的贪食鬼立即往肆晓时身边走。 在发现逃脱不过时, 肆晓时本能地捂住脸。 身上肩包内,却忽然反射出一道光,将温良手里的刀瞬间打飞。 周围靠近的鬼魂, 也被那道光芒击退,不敢再犯。 一刻宁静,肆晓时反应过来,立马从包中掏出苏以给她的剪刀。 重新起身的温良看到死神神器, 果断吓成透明色, 身体如果冻般在空中晃来晃去:“这…这……” 肆晓时见温良吓住了,立马神气起来:“怕了吧?” 温良转念一笑,步伐缓慢, 继续靠近肆晓时:“怕…但你不过是个人, 拿着神器, 又能把我怎样?” 肆晓时回想起当初,那个侵犯者将梁正年捅伤的状态:“就算我杀不了你,你也不会好受!” “是啊!我只会像人一样受伤,不过很快就会好。但你就不是了……”温良说着,重新举起手中匕首。 肆晓时往后退了几步, 整个人就横插在梁正年晕厥的身体里。 手中神器不小心碰到梁正年, 竟直接让对方的肚子,变成了一团青烟…… 就在这时,剪刀之上逼仄出一道光亮, 如子弹般直接穿进温良胸口。 对方漩涡的胸前被急速挖空,漩涡从中央散开,很快胸口处露出一个大窟窿,无数的元宝银钱从里面掉下来,下了一地金黄…… 肆晓时愣了下,上前一步,又朝温良指了指。 剪刀内的神力仿佛受到召唤,轻微抖颤后,再次朝温良射出一道光。 只可惜肆晓时太怕了,攻击时压根不敢去看对方,结果灵力射偏,只是射掉了温良的一个肩膀。 从内而外的痛楚让温良觉出不祥,望着被神器射掉的肩膀,温良的目光从恍惚到清醒,再次抬眼,看着还在发抖的肆晓时,更慌了。 神器如果只是在一个人类的手中,是完全不会有反应的。也许会伤到自己,但绝对不该会释放出这样强大的灵力,除非眼前的女孩,并不是…… 保险起见,温良只道了一句“撤退”后,整个人隐灭在肆晓时眼前。 与此同时,店内除梁正年在内的所有鬼魂,均消失不见。 肆晓时警惕地望过四周后,才抱着剪刀走回梁正年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呼唤:“梁正年!梁正年!” 对方仍昏着,肆晓时仔细回想起温良的话,跑去打开吧台小门,走到里面找温良说的那个“催魂香”。 可这名字听上去,怎么就这么…难听呢? 很快找到货架第三格的木箱子,打开后,看到里面装着一堆颜色各异的陶瓷瓶子,看上去应该是药。但这些瓶子上面没有名字,肆晓时只能将这些全部拿出来。 仔仔细细数了一遍,一共竟有一百二十八瓶,肆晓时不相信温良这个鬼记性会这么好,这些瓶子的形状和颜色,一定是区分这些的元素。而为了避免混淆记错,肆晓时相信,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一定还藏着温良的记事本。 于是,肆晓时又跑出吧台,走到温良刚掉出肚子的那一堆元宝纸钱前。 肆晓时上去踹了一脚,各种漂亮的玉石从元宝堆中露出眉目,肆晓时捡起来仔细看了看,却没找到能和药扯上关联的东西。 无奈,肆晓时只能跑回吧台继续找。 几近将温良的地盘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不小心碰到一个陶瓷瓶时,打开了对方的一个机关。 印着水蓝色花纹的陶瓷瓶被调整过三十五度后,眼前的货架便被一分为二。中央露出一条暗道,从缝隙处,还不断飘出烟青色的迷雾。 肆晓时被呛了一口,忙提起剪刀在眼前晃了晃,迷雾被灵力引导,迅速自觉地驱散开来。 短暂犹豫一下,肆晓时选择走进去看看。 当然怂包如她,一边往里面走,还一边在嘴里嘀咕着:“我不怕…我不怕……” 很快从黑暗中的楼梯走下去,在接触到平地时,一旁墙壁处的蓝色磷火主动闪现。 肆晓时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发现没有鬼魂后,才继续往里面走。 沿着长长的廊道继续往前走了许久,终于又看到一个空间。 周围摆放着更多的木架,上面满满当当堆着各种东西,发光的巨大宝石,色泽鲜艳的陶瓷雕像,飞禽的琥珀标本,雕花的檀木盒子…还有一些杂七杂八摆放的书籍。 肆晓时走过去,借着微弱光亮,开始在木架上找可以用到的书。 然而打开一本,却发现是本假书,木制的空盒子里面,放着几张亿元纸钱,看样式,还是很古老的,想必市值已达天价。 可这些对肆晓时来说半点用没有,将其好好放回去,肆晓时继续去找,很快转过一面木架,视线内渐渐变得光亮一片,竟乍现出一间小屋。 小屋周围有无形的灵力环绕,一旁是大大小小的玻璃罐子,里面放着各种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器官,上头还血淋淋地…… 肆晓时捂着嘴犯起恶心,结果一低头,又发现一个人。 准确来说,肆晓时还不能确定,这个穿着蓝白色校服,一只手被锁链绑在墙壁上的少年,是不是个人类。 下意识举起苏以的神器,肆晓时冲着少年严声发问:“你是谁啊?” 少年看到肆晓时,同样疑惑:“你是谁啊?” 肆晓时想了想,没敢回答他。抬眼往四周望着,发现对方一旁的小墙架上,还摆着两本书。 绕过对方后,肆晓时吃力地拿到那两本书,可翻开后,上面却是一片空白。 少年这时又问:“你到底是谁啊?” 肆晓时还是没理她,转眼在玻璃罐间继续搜寻,想要找到那所谓的催魂香。 少年在旁等了一会儿,终于抬手,碰了下肆晓时裙子。 肆晓时刚开始没察觉,待这家伙将手碰到自己的脚踝时,才炸毛般弹开。 “你干嘛!” 少年感受到真实的触感:“你是个人!” 肆晓时反应一下,想到梁正年和自己说过的话后,探手摸了下少年的头发,清楚柔软的触感,里面还隐隐散着真实的椰子香:“你…也是个人?” 少年终于起身,和肆晓时点头:“你是被温良抓过来的吗?” 肆晓时像个复读机一般:“你是被温良抓过来的?” 少年叹了口气,上下又看了眼肆晓时,倏忽收身:“你没有被绑起来,你不是被抓过来的,你是来买交替的?坏女人!” 无缘无故被骂是“坏女人”,肆晓时有些气。可她终究不太喜欢和人家发脾气,低头又找了会儿东西,才又想到些什么:“你是被温良抓起来,给人家做交替的?” “你到底是谁啊!”少年看来是个急脾气,几句话的功夫,反倒不耐烦了。 肆晓时想他是个人,又被困在这个鬼地方,怎么算都不该是温良的同党,索性拿起剪刀,和对方解释起来:“我有这把…神奇的剪刀,鬼害怕这个,所以温良被我赶走了,但是我现在要找一个东西,才能带我朋友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鬼门关?” “对啊!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被我死去的哥哥抓来这里的。”少年得到了足够的讯息,且看肆晓时只是一个模样纯良的小姑娘,也不再遮掩:“他要饿死我,然后让我做替死鬼,你能带我也离开么?求求你了!” 肆晓时倒是愿意帮他的忙,可看着对方手上的锁链,料想自己也是有心无力:“可你被绑住了。” “钥匙在温良那里!” “温良跑了。” “那…你这个神奇的剪刀呢?” 肆晓时将剪刀冲对方的锁链指了指,然而感应不到鬼魂的灵气,神器便无动于衷。 肆晓时摇摇头:“没办法……”说到这里,肆晓时想到什么,忙又转身往外跑。 少年叫不住她,还以为对方就此跑了,心灰意冷地跌到地上,继续生无可恋地等待死亡。 没过两分钟,肆晓时却又回来了,从温良掉出来的那堆元宝银钱下,肆晓时找到一个手环般大的钥匙圈,只是上面挂着四十多把钥匙。 肆晓时将钥匙圈在对方眼前抖了抖:“我先把你救出来,一个个试吧!” 少年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待对方帮自己试钥匙时,友好地自我介绍:“我叫熊子溪。” “哦……”肆晓时愣了一下:“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熊子溪没多解释,等肆晓时试到第二十七把钥匙时,锁开了。 第57章 开锁的一刻, 肆晓时的脑子也灵活起来,猛然想起之前在哪里看到的电视新闻, 那个木熊影业家公子的失踪案,貌似…… “你不会是…木熊影业那个熊子溪吧?” “你认识我?” 回忆渐渐清晰:“你就是木熊影业家的公子,那个失踪儿童!” 熊子溪今年刚满十六, 正是年少轻狂的叛逆期,听肆晓时形容他是“失踪儿童”,顿时不开心了:“你哪个眼睛看到我是儿童?” 肆晓时却没再搭理他,放了他后, 继续在一旁的各种瓶瓶罐罐中翻找:“对了, 温良经常来这里么?你知不知道,有个叫催魂香的东西,在哪里啊?” 熊子溪摇头, 看着桌上那本书, 和肆晓时指点:“我不知道, 不过他经常会看这个……”说着,熊子溪打开面前本子,从一旁笔筒里拿出一根羽毛笔,在上面抖了抖,空白页面上便出现了点点字迹。 肆晓时等了半天, 才看到上面出现了一行字:“定义忘却水”, 字的下面,则是温良给梁正年那个定义忘却水的瓶子图案。 料想自己猜得没错,肆晓时忙抢过熊子溪的笔。往前翻了几页后, 在扉页上抖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这本书的目录。 很快找到了催魂香的瓶子图案,记下后,肆晓时忙又往回跑去,在那个箱子里找到了催魂香的对应瓶子后,将其放到梁正年鼻尖闻了闻。 梁正年很快醒过来,睁眼时表情却一抽,低头捂住肚子上缺的一块,控制不住地叫起来:“苏以…也来了?” 肆晓时摇头:“没有啊。” “那我的肚子怎么不见了?” 肆晓时这时望向对方的肚子,果然是缺了一块。她忘了是自己干的,也跟着紧张起来:“我刚刚帮你去找药了,可能温良回来过?” 熊子溪四下望着,听到“温良”的名字,忙拉着肆晓时说:“我们快点走吧!” 梁正年注意到熊子溪:“他是谁?” 肆晓时简单明了地解释:“他是个人,被温良抓起来做交替的,太不人道了,得带他走。” 梁正年能闻出他确实是个人,也就不再追究,捂着肚子起身时,发觉这次比上次伤得要重许多。 上次的伤可以自己恢复,是由于手持神器的家伙是个人。而这一次,梁正年如何都察觉不到伤口的恢复,那么伤害自己的家伙,一定就不是人,也不该是和自己一样的鬼。 到底是谁呢? 熊子溪这时注意到桌上的一块手表,忙拿起来,摩挲两下后,戴在手上:“这个该死的温良,居然拿了我的手表,哎?我的书包哪里去了?” 肆晓时看在眼里,忽而转身,跑到货架处,将那个暗暗盯了许久的台灯拿到手里。 梁正年迷惑:“你拿哪个干嘛?” 肆晓时紧紧抱着台灯:“我想拿走这个。” 温良那家伙差点杀了肆晓时,她想要拿点东西也无所谓,只是她突然这么不规矩,让梁正年有点惊讶。 “那我们走吧,我觉得我肚子不太妙。” 熊子溪这时才注意到,对方说肚子没了,但没有出血,而是一直在汩汩冒着烟气:“他不是人!” 梁正年立马瞪向他:“你骂谁啊?” 肆晓时走出吧台,扶起梁正年:“不是人又怎么了?他带我来的,也得他带我们走,走吧!” 熊子溪被温良折磨了很久,如今对鬼非常排斥。 肆晓时见他不放心,又说:“走吧!我是人啊!你怕什么啊?” 熊子溪往前走了一步,又犹豫着退后,转眼,从桌上那个装满药瓶的盒子里随手拿了几瓶药,稀罕地揣进兜里:“走吧!” 肆晓时指着对方:“你拿那个干嘛?” 熊子溪一副理所当然:“你不也拿了他的东西,那家伙那么过分!我拿他这点东西怎么了?” 肆晓时抱着台灯,自知理亏,也不好多说。 很快,两人一鬼走出店内,为了避免外面的鬼有所察觉,肆晓时和熊子溪共披一件斗篷,两人挨得有些紧凑,一旁捂着肚子的梁正年难免又醋了:“你小子,走路别一摇一晃的行吗?” “你以为我想啊?”熊子溪硬生生回了他一句,出了温良的店,温度就低下来了,人类根本无法适应,他哆嗦一下,反倒更紧地贴在肆晓时身边:“我也只是想活命而已。” 梁正年瞪了熊子溪一眼,再看肆晓时,怀里抱着那盏台灯,手上还紧紧握着剪刀。 “拿那个台灯干嘛啊?”梁正年问她。 肆晓时不知怎么解释,只是将台灯抱得更紧:“我喜欢这个。” “那么喜欢?”梁正年轻轻笑着,仔细又看了下那盏台灯,看上去很有年代感,倒是自己生前那个时期常见的台灯款式,不由联想到自己,轻声追问:“要送给我的么?” 肆晓时没想到这茬,反问:“你也喜欢?” 如果是送给自己的,梁正年一定要说喜欢:“很好看啊。” 肆晓时忙又将其往怀里护住:“这是我的了。” 梁正年怔了下,继而,在旁听了半天的熊子溪哈哈笑起来:“自作多情的家伙!” 梁正年收回目光,虽然有点尴尬,还是尽量保持镇定:“那个…你把那个剪刀收起来吧,你也用不到。” 肆晓时看了眼手上神器:“怎么用不到啊?温良就是被这个打走的。” 梁正年仔细想了下,才觉得不对劲儿。 自己晕倒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肆晓时居然可以在温良的手底下逃脱,还救醒了自己么? “怎么会?” 肆晓时自信地点头:“就是会啊!这个东西可以放射出…类似激光的东西,就把温良打跑了。” 梁正年本来急促的脚步渐渐放缓:“放射…你是说剪刀会射出神光么?” “那个东西叫神光么?哦!那可能就是吧,毕竟是苏以的。肯定不一般啊!” 梁正年忙和对方分辨:“当时剪刀在你的手里么?” “对啊。” “真的在你的手里?”梁正年的表情愈发沉重。 肆晓时还没觉出其中异样,只和梁正年用力点头:“对啊!是在我的手里啊!怎么了?” 人类无法催动神器里面的力量,这是梁正年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而且,从上次那个伤害自己的侵犯者身上,也得到了证明。 为什么,现在肆晓时可以用苏以的神器,还把温良给赶走了? 这根本不可能的…… 熊子溪见梁正年表情不对,警惕着将肆晓时往自己身边拉扯:“哎!这个鬼的脸怎么黑了?” 肆晓时没理熊子溪,关切着问梁正年:“怎么了?” 梁正年只是摇摇头,他从没怀疑过肆晓时人类的身份,这时也没法将问题落在肆晓时身上。 心里是在暗暗猜想,也许苏以设置了什么特定的神术,才会让肆晓时也可以催动神器,或者神器坏掉了,才会被肆晓时不小心驱动…… 很快就要走到鬼门关,熊子溪讨好地和肆晓时问起:“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肆晓时,他叫梁正年。” “四?什么?” 肆晓时不可否认,自己的姓氏,还有名字,不管是拆开读还是合起念,都有种古怪的感觉。 “肆…是放肆的肆!晓时就是日尧晓和日寸时。” 熊子溪今年刚上高一,学习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差,听肆晓时这样介绍,反倒更糊涂了:“算了吧!那我叫你小十姐姐就行了吧?” “随你便啊!” 熊子溪拽住对方,又问:“那你来这里干什么的?确定能带我出去不?” “肯定能啊!都走到这里了,你怕什么?” 熊子溪偷偷看了眼梁正年,仍对鬼魂不抱好感。 梁正年在熊子溪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同时,眼神也忍不住往对方身上瞟,虽然这少年看起来只有十几岁,但十几岁的小男孩色起来最刹不住车了,梁正年可怕肆晓时被占便宜,因此隔个一两秒,就要瞪一眼熊子溪,导致熊子溪对对方更没好感。 很快走到鬼门关,梁正年远远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崽崽,忙拉住肆晓时和熊子溪,躲到一旁巷口处偷偷观望:“看来温良伤得不轻,自己躲起来了,只是让崽崽等在这里。” “没关系啊,我有剪刀!” 肆晓时说着,将剪刀举到梁正年眼前,咔咔剪了两下子,上头便有金黄色的神力涌出。 梁正年紧了下眉,摇头:“不行,太危险了。” 熊子溪冷哼一声:“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梁正年又瞪了熊子溪一眼:“你说什么?到底清不清楚现在什么情况啊?傻瓜!” “情况是你被温良搞晕的时候,小十姐姐救了你,你什么戏份都没有,蠢货!” 梁正年没话可说,转眼继续看向鬼门关的方向。 正有两个浑身泥巴的死鬼,带着两串漂亮的宝石项链走出鬼门关。 梁正年灵机一动,和肆晓时提议:“我觉得我们三个可以伪装成泥巴鬼,这样崽崽就看不出我们的身份了,而且你们身上有斗篷,还有剪刀,应该没问题的。” 熊子溪不乐意:“泥巴?你个死鬼,想要我们死你直说好不好?你们鬼界的东西会冻死我们的!” “盖在斗篷外面就行了么!” 正吵着,熊子溪身上一抖,后背钻出一股凉意:“哎呀!怎么忽然这么冷啊!” 肆晓时瞄了他一眼:“你斗篷好像掉了。” 熊子溪跟着望向身后:“哎!真的哎!” 彼时,两人一鬼都傻住了,齐刷刷回头,就见肆晓时和熊子溪身上的斗篷被一只蒲公英精灵拎了起来。 人类的味道,再次弥漫在空气中。 第58章 蒲公英精灵没有脸, 只有两只蓝宝石般的眼睛,眨眼时, 还掉落着白色灵光,有一种空灵又楚楚可人的美。 熊子溪先是炸了锅,拽着肆晓时吱哇乱叫:“糟…糟糕!” 肆晓时看到这样漂亮的生物, 少女心迸发难免心软。柔和下声色,与蒲公英哄着:“喂!拜托了!还给我们好不好?只要还给我们,我就不伤害你。” 蒲公英还是没有将斗篷还给肆晓时,低头时, 靠近下斗篷, 就见上头的灵气被它吸了进去。 之前掉斗篷时是在温良店内,还不觉得如何。这时在室外,熊子溪和肆晓时开始觉得冷, 手脚控制不住地打颤, 真快要冻死的节奏。 梁正年不由分说, 一个闪影钻到蒲公英身后,趁它要将斗篷吃掉时,一把拽住它脑袋上的种子。 蒲公英立即叫唤起来,但它不会说话,挣扎的声音只是一阵断续的喘息。 种子很快掉了一半, 眼见要被梁正年弄死, 贪婪的蒲公英终于放开了斗篷。 梁正年夺过斗篷,整个罩在肆晓时身上,刚被熊子溪撑大的地方, 这时还被梁正年直接绕在肆晓时腰上,老老实实缠了好几圈。 “稍微适应一下,应该就不会觉得冷了。” 肆晓时哆哆嗦嗦地点了下头,很快觉得温度上来了。 在旁观望许久的熊子溪终于熬不住,抱着快要冻成冰棍的自己和梁正年喊起来:“喂!你好歹给我留一块好不?” 肆晓时才想起熊子溪,想要给他一块斗篷,却发现梁正年死死抱着自己不动。她也明白这是宠她,但为了宠自己,活生生冻死个祖国的花朵似乎也不太好,便钻出脑袋和梁正年劝道:“梁正年,分他一块啦!他会死的。” 熊子溪忙跟着点头:“对啊!快点给我一块!我会死的!啊切!” 梁正年仍紧紧抱着她,双眼紧闭,理都不理熊子溪。 冷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熊子溪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上前去抱肆晓时,斗篷接触到熊子溪后,自然将其笼罩在内,结果在他抱住肆晓时后,一只手顺便穿进了梁正年的身体。 过分的冰凉,让熊子溪禁不住牙齿打颤。 “哎!小十姐姐,这个鬼,貌似有点不对劲哦!” “嗯?”肆晓时望向梁正年,对方闭着眼,双唇紧抿。 “梁正年?”肆晓时忐忑着唤他。 熊子溪往梁正年肚子上望了眼,立即叫起来:“他肚子…这是鬼在拉屎吗?” “啊?”肆晓时跟着望过去,刚梁正年捂着的地方,这时并没有恢复,甚至在汩汩地冒着黑烟。 肆晓时慌了,还没意识到对方是被神器所伤,只顾焦急地与梁正年问:“怎么回事啊?是不是那个河豚酒喝的?” 熊子溪紧了下鼻子:“河豚酒?可真敢喝哦!河豚有毒的啊!” “但他是鬼啊!” 正说着,支撑不住的梁正年手一松,整只鬼就像果冻一样瘫在地上。 肆晓时再一次绝望了,拽着熊子溪发狂地叫起来:“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熊子溪窝在帐篷里暖和起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不知道啊!怕不是死了吧!鬼也能死的吧?要不别管他了,我们先走吧!” “不行!”肆晓时瞪了熊子溪一眼。 熊子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继续和肆晓时作死地建议:“那也不能为了一只鬼留在这里啊!他已经牺牲了,我们得好好活下去!” 毕竟刚刚认识,面对熊子溪的无情无义,肆晓时勉强可以理解。垂眼看了下怀里台灯,肆晓时将斗篷扯开,撕了一半给熊子溪:“涂上点泥巴,你自己先走吧!” 熊子溪和肆晓时分开后,立马蹲到地上,往斗篷上涂泥巴:“那你呢?” 肆晓时上去将快要瘫成纸片鬼的梁正年抱起,很轻很轻的重量,让肆晓时哭得更惨了:“你别管我,你自己走就好了!” 熊子溪想了想,果然也不想显得太无情无义。给自己斗篷上涂好了泥巴后,又哆哆嗦嗦地往肆晓时的斗篷上涂泥巴,很快将两人的气息掩藏好后,熊子溪躲在地上,和肆晓时劝道:“要不…抱着他走?” 肆晓时将梁正年往怀里护了护,倒是轻飘飘的,轻而易举就抱了起来。 因是泄了灵力,梁正年这个鬼魂的躯体如今只剩下一层皮,比那盏台灯还要携带方便。 而就在起身时,肆晓时难免觉得,梁正年是真的死了。 眼泪止不住地冒出来,肆晓时顿时哭成个傻子:“梁正年死了……” 熊子溪才意识到,肆晓时和这只鬼从外表上看来,倒挺像一对的,那么也许,他们在搞什么“人鬼情未了”的戏码,也不再劝肆晓时将那只鬼丢下,只是急切着拉肆晓时往鬼门关去:“我们快点走吧,一会儿要是让其他鬼闻到我们的味道就死定了。” 肆晓时只能将暂时沦为纸片鬼的梁正年折成三折,放在怀里紧紧护着,和熊子溪披着泥巴斗篷往鬼门关去。 转身时两人均没注意,那只蒲公英精灵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悄悄藏进了肆晓时的斗篷内。 很快走到鬼门关,崽崽在两人路过时,刚好在瞄一只衣着暴露的美艳女鬼,上下打量一圈后,肆晓时和熊子溪已经悄悄走到了鬼门关门口。 却没想到,半只脚刚跨出去,崽崽便叫了起来:“你们两只小鬼!” 熊子溪和肆晓时相继站住脚步,本是想赶紧离开,可待崽崽追过来,肆晓时心生怨恨,竟立即转身,将剪刀指向崽崽。 崽崽本是发现了肆晓时斗篷内的精灵,却不想,这么巧抓到了肆晓时。 再看向肆晓时手里的那把剪刀,崽崽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神器内的力量再度被肆晓时的念力驱动,肆晓时半空中开合下剪刀,就见一条长长的金光冲崽崽射过去。 越是强大的情绪越能催动神器的力量,还以为是温良伤害了梁正年的肆晓时决定报仇雪恨,结果劲儿使地大了些,一道金光射过去,不仅灭掉了崽崽,还波及了那一条金色线路上的其他鬼魂。 这一剪子下去后,鬼界顿时尸横遍野。 肆晓时没想到会搞出这么大的场面,望着地面上还在摇曳的火花,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内心深处,涌起一股淡淡的,异样的爽感。 熊子溪站在对方身后,显然也吓了一跳。反应过后,立即拉着肆晓时往鬼门关里走:“快点走吧!一会儿他们会追上来的。” 被熊子溪牵着出了鬼门关后,两人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跑了许久。 肆晓时盯着手中的剪刀,惊魂未定地和熊子溪说:“我杀鬼了。” “杀鬼怎么样啊?那些鬼都不是好鬼,活该!” “应该也有好鬼吧!” “无所谓了!反正他们都死过一次了。” “可是……”肆晓时跑着跑着,终于跑不动了,难过地蹲在原地,看着怀里的台灯和纸片梁正年,更加绝望地哭起来:“他们被我害的没法投胎了…灰飞烟灭了,天啊!我杀人了……” 熊子溪找不到准确的通道走回人界,索性也跟着对方坐下:“你先别想了,这都是他们的命,谁让你有这个剪刀啊!不过这东西,怎么这么厉害?能不能带我们回到人间啊。” 肆晓时摇头,难过地望着纸片梁正年:“我不知道,是梁正年带我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去。” 熊子溪叹了口气:“那怎么办啊……” 肆晓时双眼无神,怀疑梁正年这个状态是真的死了,绝望到不能:“如果我不来就好了,我只是想和他约个会,没有想过会害死他的……” 遇到这种事,熊子溪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在雾气中又待了一会儿,斗篷里的蒲公英忽然钻了出来。 熊子溪看到蒲公英,忙拽着肆晓时喊叫:“天啊!它怎么也跟我们过来了?” 肆晓时瞥了眼蒲公英,仍是兴致寥寥。垂眼时,眼泪克制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蒲公英见到肆晓时的泪水,好奇地迎上去,在吸收到肆晓时的人类泪水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快。 半空中一个漂亮的回旋后,蒲公英眨眨眼,掉出无数白色灵光,而后往一个方向飘去。 熊子溪略有所悟,忙拽着肆晓时起身,跟着蒲公英在迷雾中拐了几个来回后,终于找到了梁正年之前留下的那道门。 蒲公英没有手,便只是在门口急躁地飞舞着。 肆晓时认出了那道门,上前找到隐形的把手,开门跨进去后,回到了自己家的客厅。 第59章 没想到去了一次鬼市, 带回来一个人和一只精灵,却把梁成年变成纸片了。 鬼门关的门被彻底关上后, 屋内很快升温。 肆晓时放下台灯后将斗篷扯下,又把折起来的纸片梁正年放到地板上,整整齐齐地拉开。 望着完全没有任何恢复迹象的梁正年, 肆晓时思绪一闪,忙往阳台跑去:“苏以!苏以!” 熊子溪站在原地:“小十姐姐,你在找谁啊?” 屋内找了一圈,肆晓时发现苏以没在家, 丧着一张脸回到客厅。 眼巴巴望着平面视角的梁正年, 肆晓时鼻子一抽,眼眶又湿了:“怎么办啊……” 熊子溪这时从口袋里掏出温良的药瓶,一共有五瓶, 五种颜色和形状, 也不知道有什么用:“要不看看用这些药?” 肆晓时抹了把眼泪:“这些是什么药啊?” 熊子溪挠挠头:“我也不知道, 本来我就是想要报复温良一下……”熊子溪将药瓶在手里来回挪动:“不过你想想啊!如果他是被温良害的,那么说不定这里面就有解药的!” “你怎么确定这是解药啊?” “我觉得逻辑上应该没有错,你找的那个催魂香不就是在那个盒子里面找到的么?那就证明那个盒子里的都是解药,就算是鬼,也不会把解药和毒药混在一起放的吧?” 肆晓时来了点思路, 跟着凑到药瓶面前, 一个个拿在手里端详:“可是怎么…怎么给他吃啊?全部都给他吃了么?万一吃多了,反倒……” 肆晓时万万不想要梁正年死,可现在这个情况, 似乎不管做什么,都没法保证让梁正年活过来。 熊子溪也有些头疼,但看在肆晓时是自己救命恩人的份上,还是在努力帮肆晓时想办法。 就在这时,那只蒲公英在屋子里逛了一圈后,因为有些害怕阳光,又颤巍着飘到眼前。 熊子溪趁其不备,揪住对方脑袋上的种子:“喂!你个小东西,你一定可以帮我们分辨的,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可以用的药?” 蒲公英被熊子溪拽掉了几根种子,痛地吱哇乱叫。 肆晓时看得有点心疼,忙打开熊子溪的手:“别弄它了!它又不会说话,估计知道的比我们还少呢。” 蒲公英很快被肆晓时救下,怯怯地躲到对方身后不再冒头。 肆晓时继续看着眼前药瓶,很快又想到了太爷爷,忙拍着桌子开始大声叫唤:“太爷爷!太爷爷!太爷爷你回来没有啊?” 熊子溪被吓到了,左右望着四周:“你在叫…太爷爷?” 很快,太爷爷从桌面冒出来,为了方便,也选择了让熊子溪看到。 凭空出现一只大老鼠,熊子溪吓得差点用脚踹,好在肆晓时将太爷爷及时护住,开门见山地问:“太爷爷,你认不认识这些药啊?你看啊!梁正年变成纸片了,怎么办啊!” 太爷爷从肆晓时手中跳出来,在梁正年身上走来走去地检查:“哎呦!缺了一块皮,灵气都漏掉了,没死是没死,但是…这样也太窝囊了。” 肆晓时见太爷爷还算懂,紧跟着问:“那到底有没有救啊?” 太爷爷用老鼠爪子揩了揩下巴:“能救倒是能救,但是需要有个介质,帮他把灵气渡进身体里,再把他肚子上那块洞补上,就好了!” 肆晓时忙拿来药瓶,放在太爷爷眼前看:“你看看,这些能不能用的?” 太爷爷打眼一瞧:“就是几款解药,没什么用的。我们现在需要一个…类似打气筒的东西,先把梁正年充起来再说。” “打气筒……”肆晓时想了想:“吹气球的那种东西吗?我可以下楼去买!” “哎呀!人间的肯定不能用啦。” “那到底怎么办啊?太爷爷你快点帮帮我!求你了!” 太爷爷挠挠头,一时也找不到很好的办法:“灵气我倒是可以帮他渡啦!但是我的灵气也不够啊!把我自己挤瘪了都不够他这么大一只鬼的。而且啊!最后还得帮他补上那个口子,这个口子是不可愈的,真是奇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正说着,蒲公英再次从肆晓时身后钻出脑袋,一上一下地飞到远处,捡起斗篷吃起来。 太爷爷才发现蒲公英,难免要问:“怎么把精灵也给带回来了?梁正年给你买的?” 肆晓时摇头:“它可能是想要来人间玩吧,还是多亏了它,我们才能回来的,你啊你,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要是你在的话,也许就不会出那么多事了。” 太爷爷转身,给肆晓时看了下自己的坑系统:“别闹了!要是我在的话,指不定梁正年现在没救了呢!” 肆晓时泄了气,手上药瓶撂下,任其从桌上滚落,掉进沙发缝隙:“现在怎么办啊?” 太爷爷也是一筹莫展,未想蒲公英将斗篷吃了干净,脑袋和蓝宝石眼睛都大了一圈,转着圈飞回到梁正年面前,对着纸片的嘴开始渡灵气。 肆晓时很快见梁正年被吹起来,从薄薄的一层变成鼓鼓的…… 太爷爷趁蒲公英渡气时,忙跳到梁正年肚子上帮他堵住漏气的口子,随即与肆晓时说:“这只蒲公英会吃灵气,也会渡灵气啊!看来年年有救了!” 肆晓时惊喜万分,手忙脚乱的问太爷爷:“我能做些什么啊!” 太爷爷背后的坑系统发痒,嘴上就搞起滑头:“先帮忙把年年身上所有漏气的地方都堵住,让他充好灵气再说。” 肆晓时“哦”了一声,忙拽出纸巾堵上梁正年的鼻子和耳朵:“这样就可以了吧!” 太爷爷嘿嘿一笑:“你漏了个地方。” “哪里啊?” 太爷爷指了指梁正年肚子下面的地方:“男人呢…还长了个漏气的地方……” 肆晓时愣在原地,转即往后一缩:“那…那个怎么堵啊……” 太爷爷也知道肆晓时还不太合适,转头望向熊子溪。 未想熊子溪打了个颤颤,躲得比肆晓时还急:“开什么玩笑啊!太变态了吧!小十姐姐啊!你救了我,我只感激你。但是我宁死也不会碰任何男性那个地方的!” 太爷爷背后的坑系统熠熠生辉:“可是那里不堵住的话,会漏的。” 肆晓时重重吸了口气,生怕因为自己的不好意思,梁正年就不见了,头皮一硬,抱着悬壶救世的仁心,拽了张纸巾往对方那个部位试探…… 可勉强用纸巾抱住后,肆晓时怕还是会漏,只能用手继续托着…… 待蒲公英将灵气渡好,梁正年果真变回了立体的模样。 又等了好一会儿,梁正年被体内灵气唤醒,睁眼时,将鼻孔和耳朵里的纸巾扯掉,起身望向肆晓时:“你在干嘛?” 肆晓时抬眼,虽见梁正年醒了,手却没敢动弹:“那个…我怕你漏气……” 梁正年瞥了眼肆晓时的手,如遭雷劈:“我觉得…我那里…不会漏气……” “不会么?可太爷爷说……” 话没说完,肆晓时就意识到是太爷爷的坑系统捣鬼。收回手时,脸红到快要爆炸:“我……” 梁正年眨眨眼,示意对方不用多说, 捂着漏气的肚子坐到沙发上,梁正年浑身散放着寒气,看起来还有些虚弱:“怎么回事啊?我的肚子无法恢复。” 肆晓时关切问着:“那怎么办啊?” 梁正年摇摇头,望向太爷爷时,见对方也只是无奈地摊手:“好歹活过来了,我看补肚子的事,等苏以回来问问吧。” 肆晓时即刻抬眼,焦急地往四周望:“苏以去工作了么?真的是!需要他的时候就不在!” 躲在一旁观望许久的熊子溪又问:“苏以到底是谁啊?” 太爷爷道:“别问了小子!说出来会吓死你的!” 梁正年暂且没事了,肆晓时才想起熊子溪:“对了!你现在怎么样啊?我找警察送你回家啊?” 熊子溪从地上起身,身体渐渐接触到人间的温度,感觉也渐渐清晰。一下捂住肚子,立马和肆晓时嚷嚷:“不行不行!我现在觉得好饿。” 肆晓时无奈,起身去冰箱给熊子溪拿面包吃。 “那你先吃点东西,我想想…之后我给你钱,你自己打车回家行不行啊?因为我觉得要是送你回去,也怪怪的,到时候见到警察,都不太好解释。” 熊子溪接过面包,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好啊!不过小十姐姐,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吧!你救了我的命,我回头让我爸给你打钱!” “啊……”木熊影业家的小公子说要给自己打钱,肆晓时忍不住财迷一下,晃晃脑袋,礼貌地婉拒:“不用那么客气啦,不过…你一个人类,怎么会被鬼抓起来啊?” 熊子溪很快消化了一袋面包,接过肆晓时递过来的水灌下后,将水杯用力放到桌上:“因为我死去的哥哥喽!” 第60章 之后, 熊子溪告诉肆晓时,原来就在两年前, 熊子溪的哥哥熊子墨因车祸意外去世。失去了即将接手家族企业的长子,对熊家来说,无疑是件沉痛的事。 不过好在, 仅限于家业考虑,家里还有一个小儿子可以培养。 父亲年事已高,为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避免董事会夺权,直接将熊子溪安排进公司。还在上初中的年纪, 就作为实习生进入公司, 稳定公司内部恶意敛权行为的产生。 本来这一切是合理而为之的,毕竟哥哥不在了,不管怎么算, 都应该将哥哥原本拥有的一切转移给熊子溪。 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 默默参加了自己葬礼的鬼魂熊子墨, 因此嫉妒了。 原本都是属于他的一切,一眨眼的功夫,全部给了弟弟。心里会不平衡,倒也有点原因。 但即便如此,人都死了, 该放下的放下也便好了。谁能想要, 熊子墨那个鬼一气之下成了恶鬼,居然想要重新活过来,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从弟弟手里夺回来。 方法也很简单, 就是和他自己的亲弟弟做交替。让自己在弟弟的身体里重生,而魂魄被挤出身体的弟弟则要作为替死鬼,永生永世徘徊在鬼界挣扎。 也是不知,熊子墨是如何认识了温良,还利用家人给自己烧过来的全部家私和温良换了指定的交替名额。 “总之按照爸妈给哥烧的纸钱,几万亿还是亿亿亿元的总是有了,他用自己阴间的全部身家和温良换我的命,温良那家伙也就冒险接了这单买卖。” 梁正年疑惑:“虽然他曾经做过鬼差,但一般情况下,是不被允许来到阳间的,究竟是怎么抓到你的?” 熊子溪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总之他抓到我的那天,我是因为和同学去了网吧开黑,快到凌晨时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掉进一个地方,就晕了过去。再醒来之后,就被温良抓起来了。” 梁正年还用手捂着肚子,因为用手根本捂不严实,灵气又开始慢慢泄露,面色渐趋憔悴:“难道人间和鬼界还有其他的通道,要是这样的话……”得罪了温良,对方又能用过某种渠道来到人间,那肆晓时不就危险了? 肆晓时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只顾和熊子溪问:“这样的话,现在把你救回来,你回头又被抓回去,也是有可能的吧?” 熊子溪又吃了肆晓时几袋面包,才终于觉得饱:“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想,等我回去后,二十四小时保镖不离身,我就不信那个温良还会抓到我!哼!” 梁正年想了想,好心提醒:“其实就算他要抓你,也肯定会选择夜间阴气重的时候,你尽量在晚上的时候不要独自出门,另外…最好去搞点护身符之类的东西,不然的话,温良接下生意,肯定还会找到机会抓你。” “护身符?”熊子溪挠挠头,讨好地问梁正年:“你有没有那玩意啊?现在人类做的东西有真有假,都不好分辨的。” “拜托!我是鬼啊!你觉得我会有防我自己的东西么?” 熊子溪又望向肆晓时:“那小十姐姐呢?” 梁正年捂着肚子走到肆晓时身后,空出来的一只手,自然搭上肆晓时肩膀:“你觉得她身上会有防我的东西吗?” 熊子溪难过地叹了口气,转眼见到苏以的剪刀,立马拿在手里:“这个不就可以么!小十姐姐,这个可以给我吗?” 肆晓时难为情地摇了摇头:“这个东西也是我借来的,而且那个家伙不是很好说话,我猜,不能给你……” 熊子溪扁了扁嘴,舍不得地摩挲着剪刀:“哎!算了吧,那我只能让我老爸去庙里求符了,顶不顶用就再说吧,我觉得我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应该不会运气那么差,那么快又被对方抓到。” 梁正年想了下,又问:“不过你和你哥哥关系很差么?就算是你们家大业大,也不至于害死自己的弟弟吧?” 熊子溪叹气:“我和哥哥差了四岁,从小打到大的,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亲兄弟,就算每天一直在打架,总是将对方当兄弟看待的。我也是没想到,他是真的恨我!” 肆晓时不知该如何表情,只从包里拿出几十元零钱递给熊子溪:“算了,那你现在回家吧!你爸妈现在应该急着找你呢,你打车直接回家,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梁正年追加:“还有啊!千万别和你家人说实话,什么鬼界啊,替死鬼的!会被人当成精神病的。” 熊子溪不愧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接过肆晓时的钱数了数,手法那叫一个流利:“我当然知道了!虽然老妈也信这些,但是说出来的话,确实太离谱了。” 肆晓时便问:“那你打算怎么说啊?” 熊子溪想了想:“我就说,我被人贩子拐卖了,但是因为人贩子管得比较严,我一直都没有看到对方的长相。半路时,我逃了出来,在附近郊区迷路时被你救了,这样好不好?” 肆晓时忙摆手:“不行啊!不要和你家人提我,不然的话警察会过来,我说不清楚的!” 梁正年顺应道:“是啊,就说你自己找路人借钱逃回家的,警察什么都查不到最好了。” 熊子溪妥协,又问:“可是小十姐姐,我要报答你啊!不说是你救了我,我怎么让我爸给你钱?” 肆晓时笑着摇手:“不用报答了,本来我也不是专门去救你的。”钱么,当然是想要,但要为钱惹了不必要的麻烦,肆晓时自觉得要理智些。 熊子溪这阔少爷的脾气一上来,却也执拗地很:“不行啦!就算你是顺便,你也救了我的命,现在又给我回家的打车钱,你对我太好了!必须得让我报答你,不然的话,我会过意不去的,你要是不要钱…就做我女朋友啊?” 梁正年吸了口气,手吓得没捂住,立马把腰上的灵气泄尽。身体半折在空中,看起来诡异又搞笑:“臭小子你胡说什么?” 肆晓时见他又吃醋了,刚准备开心,又听梁正年道:“你知不知道你才多大?她都二十四岁了!女大三抱金砖,你也不嫌沉?” 肆晓时僵在原地,怨念的小眼神灰溜溜瞥向梁正年。 梁正年还没觉出自己的话哪里不对劲,毕竟他只是想,要赶走熊子溪这个小屁孩,说几句实话就够了。 当然熊子溪说要肆晓时做女朋友,大意也不过玩笑:“那小十姐姐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吧!只要我可以帮你搞到,都可以的!” 肆晓时大胆地想了下,自己可以要什么? 木熊影业百分之几十的股份?可以确保自己坐吃山空那种!或者…让木熊影业签下自己的漫画版权,改编成动画或者大电影,赚大把大把的版权费! 可话到了嘴边,肆晓时难免又觉得自己贪心,咽下欲望,继续和熊子溪自命清高:“不用了,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什么都不缺,你要是真的想要报答我…不如你叫你家人,多买点纸钱烧给梁正年好了!” 偷听许久的太爷爷忙蹦跶过来:“还有我!太爷爷,记得再烧一份给一只名叫太爷爷的老鼠!” 就这么点要求,熊子溪自然应下。之后用肆晓时的手机查看下网上关于自己的新闻,掌握好情报后,攥着肆晓时的车费离开。 门关上后,肆晓时淡淡吐了口气,结果一转身,就见梁正年像个漏气橡皮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憋了下半身。 肆晓时又慌张了,跺着脚和太爷爷问:“怎么办!怎么办啊!他又要没气了!” 太爷爷也是头疼,急躁地在桌子上蹦来蹦去:“这回儿灵气肯定不够了啊!哎呀!怎么办啊!” 肆晓时上去扶住梁正年,眼泪不争气地又往外冒。 蒲公英仿佛一看到肆晓时的眼泪就会不由自主地扑上去,吸了对方的眼泪后,身体也有了源源不断的灵气,转即吐纳给梁正年,暂且不让对方变回纸片鬼。 太爷爷眼盯盯看了一分多钟后,惊喜地拍手:“这只蒲公英可以吃人类精华转换灵气,晓时你快哭啊!这样梁正年就有源源不断地灵气补充了!” 肆晓时愣了一下,眼泪继续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看着梁正年渐渐恢复的身体,肆晓时禁不住开心一下,结果眼泪不出来,又见梁正年开始瘪掉,忙哇哇地哭起来…… 情绪一起一落,肆晓时很快将眼泪哭干。 梁正年肚子上的洞还噗噗地往外冒烟,肆晓时顶着干涸的大眼睛,用手帮梁正年捂住肚子。 可惜人类捂着鬼魂的肚子压根没用,触及到对方冰冷躯体的一刻,肆晓时无比恐慌:“不要…不要…你要是不见了我也不活了!” 梁正年还耐心劝她:“别胡说。” “我没有……” 话音未落,门被苏以推开,久违的大神半空中一个旋转,华丽丽站定:“北鼻!回来了啊!想不想我?” 第61章 肆晓时猛地转身:“你去哪里了?快点来救鬼!” 苏以慢条斯理地和肆晓时解释:“楼下有个小女孩来打酱油, 我发现你家也没有酱油,我就带她去买酱油了, 顺便还领她逛了逛超市,让她风光一把。” “……”肆晓时无语,拽着苏以走到梁正年面前:“好了!你快看!怎么办啊!他一直在漏气。” 苏以扒开梁正年的手, 看了下上面不可愈合的缺口:“哇!你们吵架了?” 肆晓时无辜摇头:“没有啊!” “那你干嘛伤害他?” “我没有啊!” 苏以摸了摸梁正年肚子上的洞,被冷气冲击,哆哆嗦嗦地收回手:“还说没有呢!伤口不可愈合,就是被我的神器所伤啊!没有别的可能!” 肆晓时仔细想了下, 才隐约想起, 自己在慌乱中,貌似确实让还在发光的神器不小心碰了下梁正年。但她完全没想到,那一小下会让梁正年变成这个样子。 “是我做的?”肆晓时在勉强相信了这个事实后, 又有眼泪了:“怎么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梁正年对不起, 梁正年……” 梁正年惨白着一双唇, 确定是肆晓时伤害自己后,心上的疑虑更加深了。 苏以拿起剪刀,鼻息一丝动荡,立即察觉到蒲公英精灵的气息:“怎么还带回来一只精灵?” 蒲公英精灵害怕死神,本悄悄躲在太爷爷身后, 这时知道藏不住了, 便识相地现身。 苏以“欧呦”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肆晓时懒得再解释这只精灵的事,眼看梁正年瘪了三分之二,和苏以强调:“先救梁正年啊!苏以!拜托了!” 苏以心里有底, 知道这种程度还不致死,便与肆晓时绕开了问:“我问你,这剪刀你用着还顺手么?” 肆晓时不管不顾地继续催促:“我拜托你先救梁正年啊!”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会救他的哦!” 肆晓时知道自己拗不过苏以,眼看着快要变回纸片鬼的梁正年,迅速和苏以不带标点符号地交代:“用着还算顺手啦我还不小心攻击了几个鬼但是我不是故意的麻烦你别问了快点救救梁正年好不好?” 苏以吃了一惊:“你攻击了鬼?打死了吗?” “我不确定。” “我的妈呀!万一你搞死了,是要算在我的头上的!” 肆晓时嚷道:“那你给我剪刀不就是用来防身的吗?” “那你用起来也要有点分寸啊!伤了他们要比搞死他们强啊!” “我第一次用哪里知道分寸啊!”肆晓时越说越绝望,一想到自己干掉了不知多少只鬼,还把梁正年搞成这个样子,就觉得自己好该死。分明都是自己搞出来的,结果还把鬼市闹成那个样子,就算以后做了鬼,肯定也会被报复的:“啊!苏以我求你了,你快点救救梁正年!” 苏以歪歪脑袋,又和肆晓时谈条件:“我救他啊!很容易的,不过你…什么都可以?” 望着苏以魅惑的狐狸眼,肆晓时怕怕地捂住胸口:“嗯……” “嗯?”苏以努努嘴,和肆晓时讨巧望着。 为了梁正年,肆晓时只好哭唧唧应下:“……都可以。” “哇哦!看来是真爱哦!”苏以说着,一抬手捉住蒲公英精灵,将其在手心碾碎后,指间一弹,射到梁正年身上。 很快,梁正年的身体渐渐恢复,肚子上的洞也被堵住了。 太爷爷眼巴巴望着,胆怯地和苏以讨教:“大神啊!这是怎么回事?蒲公英呢?” 苏以托着下巴:“精灵可以补灵魂的残缺啊!我只是运用一点神力,捏灭了蒲公英的灵气,填补到梁正年身上就好了。” 太爷爷唏嘘:“哈?那蒲公英死了?” “准确的说,它早就是个死的东西了。” 太爷爷难过地垂下头:“哎!它长得还挺好看,我以为能和我刻CP呢!” 苏以手指一折,将太爷爷弹入虚空:“臭老鼠!你们物种不匹配好么!” 梁正年已恢复状态,摸了摸完好的肚子,终于舒了口气。 肆晓时站在一旁,忐忑问他:“怎么样了?好了吗?” 梁正年肯定地点了点头,与肆晓时放心一笑:“好了。”说着,梁正年张开双臂,邀抱的姿态。 肆晓时本想扑过去,却又犹豫。两只小手扒在嘴边,和梁正年满脸歉疚:“是我伤害了你,差点把你害死。” 梁正年仍等着肆晓时入怀:“没关系,反正我还存在。” 肆晓时担忧地问:“你一点都不怪我?” “我永远都不会怪你。” 听到这句话,肆晓时终于入怀,蹭着他凉凉的胸膛,却是难以言喻的欢欣:“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你放心吧。” 梁正年摸了摸她的头发,未想手上还沾着霜雪,从上往下一捋,就不小心将她头发弄湿了。暗自甩掉手上冰碴,梁正年也不敢再碰对方。 彼时又意识到,自己和肆晓时存在着多少距离。 看了好一会儿虐狗戏的苏以将剪刀收入口袋,才开口:“喂!北鼻!你答应我什么都可以的哦!” 肆晓时从梁正年怀里钻出头,两只手还紧紧拽着梁正年衣襟:“你想要什么?” 苏以坏笑:“北鼻,我想要什么你都得给我,现在和我回房吧!我们把床帘拉上……” “不行!”虽然梁正年知道苏以大概率是在开玩笑,但爱之深切,只是听到对肆晓时侵犯性的语句,鬼的醋坛子就忍不住晃荡了:“你敢…的话!就先灭掉我!” “哇!你们两个在我和玩什么?灭掉你她又要求,我想要你又要死,无限循环啊?我虽然是个神,有着大把的时间,也不想这样浪费啊!” 梁正年将肆晓时紧紧锢在怀中:“反正你不可以……” “我没说要她怎么样啊!”苏以插嘴,抬手往窗口处指了指:“北鼻不是个画家么!现在卧室阳光好,我要北鼻给我画一张肖像图,作为报答,这你都不让?” 梁正年半信半疑地松开手:“真的?” “梁正年,我虽然看起来迷人又风流,也不至于搞这种交易好么?说到底啊!我也是个热爱艺术的神,来吧北鼻!拿着画笔跟我进屋。” 听他这样说,梁正年才放开肆晓时。 拿上画笔和工具准备进屋时,不放心的梁正年又和肆晓时悄悄提醒:“要是觉得不对劲儿的话就大声叫我,我在外面。” 肆晓时转了下画笔,和梁正年甜甜一笑:“我知道了!放心吧!他这个神只是说话不正经,既然救了你,就是个好神的!” 而事实证明,肆晓时的话说早了。 进了屋,苏以将被子踢到床边一角,晃了晃身子的功夫,竟然脱光了…… 肆晓时下意识捂住眼睛,还没敢立马喊出声:“你做什么?” “画画啊!”苏以在半空打了个响指,手中立即幻化出一朵白玫瑰:“你看这个构图合适不?” 肆晓时微微张了下手指,尽量只看苏以的上半身。 对方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则端着那朵玫瑰花,放在脸庞做为陪衬:“怎么样?有没有那种很浪漫的感觉?” 肆晓时拨浪鼓似地摇头:“没有!绝对没有!你把衣服穿上行不?” “可是我想要你这样给我画啊!”苏以就这样在肆晓时的床上蹭来蹭去,好不害臊:“你没有看过那个著名的电影么?杰克和肉丝那个!不就是这样画的吗?” “可是……”肆晓时实在不敢看对方的全部,眼睛疯狂地往天花板上看,以示清白:“我没有画过这种的!” “人生重在尝试么!这才叫真正的艺术,你仔细看下!我多完美!来啊!” 肆晓时拒绝将眼珠挪向苏以:“不行不行!人家杰克画露丝,是因为男的画女的,男的胆子大,我承受不来啊!” 苏以从床上起身,犹豫片刻,翘起二郎腿,轻易遮住了该遮住的部位:“那你这样画吧!这是我能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肆晓时转下眼珠,果然看不到不该看的地方了,虽然场面还是令人窒息,但肆晓时作为一个画家,觉得自己硬下头皮,还是可以挑战下的。 手抖着架好画板和凳子后,肆晓时拿起铅笔,开始在白纸上慢慢描摹。 最终,那幅介于近现代与古希腊风格之间的死神画像,在漫长的两个小时后收工。 将画像丢给对方后,肆晓时捂着脸从卧室跑出…… 苏以拿到画后,也不着急穿衣服,侧躺在床上端详自己的画像。正心满意足地检查画中细节时,梁正年忽得飘了过来。 这只鬼早在外头偷听了一切,因此对苏以的状态并不在意。一只鬼手迎上去,竟直接将苏以扑到身下:“我问你个事!” 苏以像个娇滴滴的姑娘般捂住胸膛:“你要对我做什么?我要叫喽!” 梁正年翻了个极致的白眼:“别闹了!我问你,晓时,她到底是,什么?” 第62章 眨眼间, 苏以已穿好衣服,回头往一眼床上的梁正年:“你怕了?” 梁正年握着苏以的白玫瑰, 将上头花瓣一片片摘下:“没有。” “分明是怕了!我能感觉得到。” 说话间,肆晓时正在客厅收拾自己的画笔画纸,梁正年将玫瑰花的花瓣揪光后, 觉得在这里谈不太合适,就拉着苏以消失在卧室。 待肆晓时走回卧室,床上落着那张苏以的净身肖像,地上则是被梁正年摘下的玫瑰花瓣。 一秒之后, 梁正年和苏以以人类看不到的状态出现在楼道一楼的窗口, 映照着午后十二点半的暖阳灼灼,梁正年白皙清贵的侧脸仿佛在发光:“她…为什么可以使用死神神器?” 苏以则掩藏在一旁暗角,绝美容颜更显鬼魅:“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你猜呢?” “你是不是可以让神器受到特定人类的操控, 是你允许了, 才会这样吧?和晓时本身没有关系吧?” 苏以嗤声:“我为什么要允许卑微的人类用我的神器?” “因为你想要帮她?” “我为什么要帮她?你还真以为我喜欢她么?拜托!神是没有感情的, 我们只是喜欢玩弄而已。” “那……”梁正年不好的感觉渐渐加重。 苏以将嘴角弯出邪恶的弧度:“肆晓时,她是666。” “……”梁正年在脑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苏以又开始前仆后仰的原地嘚瑟:“听不懂么?我就知道!梁正年你老了,已经落后于时代了。” 梁正年紧着眉头,看得出苏以还在和自己绕弯子:“你究竟打不打算告诉我?” 苏以敛住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因为我想知道。” 苏以上手,戳了戳梁正年的肩膀, 戳一下就打击下梁正年皮肤上的灵光, 因此每一下,看起来都充满了力量:“你想知道?梁正年拜托你把态度给我摆正一点!什么叫你想知道?我是死神,我想要告诉你才能告诉你!” “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啊?” “我么…想想还是告诉你好了, 反正…我现在已经确定了。” 梁正年摆正身姿,尽量端正态度:“那么亲爱的死神大人,请你,告诉我吧。” 苏以满意地点头,转身靠在墙壁上,从口袋中掏出那把死神剪刀:“这只是一个初级神器,我当年刚刚做神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那时候刚刚做神,我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催动出里面的神力。你应该也清楚吧,像我们这种非人的存在,能力都是靠念力的强大决定的。肆晓时第一次使用神器,就能催动里面的灵力,还能灭掉一票孤魂野鬼,温良可不是一般的鬼啊!现在半死不活了,你觉得…她是什么啊?” 梁正年的脸又白了:“她不是人?” 苏以笑而不言,梁正年仔细想了下,又问:“我不信,她肯定是个人,如果她不是人的话,那么…她就一直在骗我,这不可能的。” “她确实没骗你,她也确实…是个人,只是说,她不是个完全的人。” “那么……”梁正年愈发不安:“她……” 苏以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白皮小本,翻开后,找到与肆晓时有关的那一页:“据调查,肆晓时原本是个人,但六岁那年,她得过一场猩红热,本来那个时候,她的名字就出现在了死神之书上,但当时正好也是人间恶灵肆虐的时期,有一个逃窜的恶灵在肆晓时意志薄弱时,钻入了她的身体。可能是因为,恶灵本身还在成长,肆晓时当时的灵魂也过于弱小,因此恶灵没有将肆晓时的灵魂彻底挤出去,而是清空了对方六岁前的记忆,和灵魂融合,成长了起来。” “恶灵?”梁正年之前听太爷爷说过这个故事,和上古时期的恶魔有关,也和人类的心魔紧密相连:“那么…她到底算什么?” “这世上有很多的恶人,体内都存在着恶灵,有些是自生,有些是后天成长,肆晓时的这个,和所有人的的都不同,那恶灵来自原本的恶魔之身,和肆晓时的灵魂彻底融合后,相当于一个新生,从严苛的角度来看,她就像是恶魔之女,一个小恶魔。” “她…会变成恶魔?”梁正年说到这里,忽然想像到了青面獠牙的肆晓时。 “还不能确定哦!不过她的恶灵很强大,这是必然的。十岁那年,她和父母还发生过一场车祸,父母死了,她却被恶灵庇护活了下来。本来前阵子,我也不太能确定,她究竟算不算是一个正常的人,或许…她会不会有一天被体内的恶灵彻底侵蚀,变成一个新的魔。但现在,我可以确定,她是人还是魔,都没有关系,因为…她有成为神的潜质。” 梁正年惊怔,鬼的身体被吓成了冰块。 苏以玩弄着手里的剪刀,继续和对方补充:“我给她神器,就是想要看看她能不能用,现在看来,她不仅能用,而且比我当初还要强很多,也许从现在的情况上看,她还属于人类,但也一定是异能者的范畴了。进化成神要在死后,到时候,她和你的距离,就更远了。” “异能者…恶灵…神……”梁正年暗自喃喃,大脑急速运转后,归结出以下几点: 肆晓时现在算是异能者,那就是说,肆晓时算是温良口中的女巫,可以帮助自己转化成人。 但肆晓时有恶灵附身,也许还有一种可能,会成为恶魔。恶魔…是以人类欲望与孤魂野鬼为食的…… 而如果肆晓时在死后成为神,那么就是另外一种存在,人和鬼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还可以偷偷搞在一起。神和鬼的话,就完全是天与地的距离了。 想到一下被拆分出四五种可能的未来,梁正年的心彻底乱掉。末了,只能与苏以寻求答案:“那么现在…到底要怎么算呢?” “我很早之前就发现肆晓时身上的恶灵气息了。为了防止她变成魔,我会一直盯着她的。让她使用我的神器,也只是为了考验她,现在确定她可以成为神,那么再做一道测试,她就可以在死后成为神了。” “什么测试?” 苏以的身体靠在墙壁之上,脑子转了个圈,懒洋洋地望向天花板:“这个也是上面下来的指令,当然我有点私心存在,不过呢,你要做好准备,如果肆晓时通过了测试,那么她一定会成为神,如果没有,她就会变成魔,我们会将她猎杀,她的灵魂不完整,因此也不会变成鬼。” 梁正年分辨片刻:“所以…你给她神器,只是为了测验,她会不会变成神?” “当然了,难道你以为我真那么好心?”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肆晓时不能成为神,她就无法使用那个剪刀。” 苏以望向梁正年,呵呵一笑:“我当然知道。” “那你……” 苏以打断梁正年的话:“梁正年!你自己要带肆晓时去鬼市的不是么?你也说了你可以保护她,我当然就只是做我的测试喽!结果没想到啊!还是肆晓时把你救了回来,要是没有我的剪刀,肆晓时就会直接死在那里,梁正年,你说过可以保护她,可是你并没有,终究是个没用的家伙哦!” 事实确实是这样,只是被苏以直白的说出来,仿佛又将梁正年打个半残:“是我没有能力…可…我真的不想害她。” “无所谓了,反正你们注定越来越远的。她已经被神选中,接下来不管是变成魔还是变成神,都会和你分开,你呢,就继续困在这里做你的直播,做你孤独的鬼魂就好。” “…所以你之前说,让我去找交替,引我去鬼市,都只是为了你试探晓时?” 苏以捧住半边脸,故作羞涩:“怎么样?是不是忽然觉得我很有心机啊!没想到吧!我可是个很有层次的帅神呢!” 梁正年一想到这是苏以的阴谋,难免对他更恨:“她现在是个人,严格来说,是个好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恶灵而已,这世上很多的坏人身上都有,你为什么要告诉其他的神,只要你不说,她就可以做一个正常人的,现在你又要测试她,到底是为什么?” “我也只是秉公办理罢了。”苏以没有半分惧色,眉眼辗转,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对了!肆晓时现在怎么算,都不是个正常人,在这个阶段,你可以叫她异能者,你从温良那里听说了吧,异能者可以让你变成人的。” 事到如今,梁正年觉得自己变不变成人已经没有重要了,因为原本“肆晓时是人”的这个定量,已经不存在了。 苏以表情乖张,继续给梁正年致命打击:“不过呢,我想温良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异能者就算找到了,也很难让你成为人,如果要将你这个老鬼转化成人,终究要一命换一命,哪个异能者愿意这样做呢?肆晓时也许可以吧,但是你愿意让她没命么?” 刚燃起的一丁点希望,再次被苏以浇灭。梁正年叹了口气:“别把这个事情告诉晓时,我不想让她负担。” “我当然不会告诉她,毕竟之后她还有测试呢。而且怎么算,她都活不久了。成魔要死,成神要上天,你呀,就和她好好珍惜剩下的时间吧!” 苏以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梁正年几步跟上,再度开口:“你那个测试,什么时候?” “天机不可泄露。” “什么都不能告诉我么?会不会害晓时直接?” 苏以翻翻眼珠:“有一件事可以告诉你。” 梁正年立即追问:“什么?” “我刚刚没有和你开玩笑,666在西方,代表恶魔!晓时可不就是个666么!” “……” 苏以说完这个冷笑话,仰头大笑着往楼梯上走。 梁正年在对方即将转弯时想到一件事,猛地抬眼:“你也去了鬼市吧?” 苏以站住脚步。 梁正年静悄悄飘到对方眼前:“你不去鬼市的话,应该不会知道温良和我说过的话,也不会知道晓时杀了鬼,你偷偷跟上来干什么?是为了确定晓时能否使用神器,还是…你其实是真的喜欢她吧?” 苏以面无表情,过分漂亮的眉眼横出死神气焰,只一抬手,梁正年便化成一股青烟,飘散而去。 第63章 内心深处, 苏以曾自问自答过无数次: 是不是真的喜欢上肆晓时那个蠢人了?当然没有。 然而这个否定的答案,是错误的。 一直以来, 这个神骚里骚气地叫她宝贝,唤她北鼻,想尽办法地和她进行肢体接触…自以为是在玩弄, 其实已不经意动了凡心。 看到她快快乐乐地和梁正年那只鬼厮混在一起时,苏以心里是一阵又一阵地醋海翻腾。 因此,他才决定利用肆晓时的特殊性,来努力让对方成为神。 神和神, 是般配的。而人和鬼, 和魔,和神,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等到肆晓时变成了其中任何一种, 她都势必要和梁正年分开。 当然苏以也想过, 如果肆晓时真的变成恶魔, 那么自己是要将她消灭的。因此他也早早下定决心,若肆晓时成神则好,她和梁正年彻底没了可能,自己和肆晓时有千年万年的时间可以熬,到时候圈地为牢, 他和肆晓时就是一对神仙眷侣。而若成魔, 就算求而不得好了,自己得不到就毁灭,梁正年也得不着! 算盘打得格外美好, 因此为了能保证日后的故事有序发展,苏以自然也要努力在暗处保护肆晓时。 跟在肆晓时和梁正年身后,苏以确实也去了鬼市。一方面看看肆晓时是否有资格成为神,一方面则是保护对方,若对方不能,回来后就直接灭掉梁正年这个没用的鬼,发狠缠着肆晓时。 好在结果是可喜的,从神器给自己的反馈来看,肆晓时有很大的可能成为神。 苏以也许不需要杀了她,也不需要灭了梁正年。 他们早晚会分开,千年万年后,活到最后的必定是自己和肆晓时,等到那个时候,肆晓时没得选,一定会投入自己的怀抱。 软磨硬泡也要有时间,庆幸的是,苏以有的是时间。 而现在,苏以为了筹划那个决定肆晓时命运的测试,选择将时间暂且留给肆晓时和梁正年,自己先行离开。 另一边,梁正年被对方那一挥手后,直接回到了肆晓时家的客厅。 见到突然出现的梁正年,肆晓时已经不显得很害怕了,只微微颤了下肩膀,低头继续在手绘板上描画:“你刚刚去哪里了啊?” 一想到肆晓时很快就要和自己分开,梁正年就抑不住想要与她挨近。从她身后紧紧搂住,整张鬼脸就埋进她的头发里。 肆晓时放下画笔,被对方身上的凉意唤醒,立马关掉散热空调:“怎么了?” 梁正年摇摇头,心下难安,却不知要和肆晓时怎样说:“我真的很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如果想到未来,我们也是一起的就好了。” 肆晓时安慰他:“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说不定可以呀!说不定…我会死!” “瞎说什么呢?”梁正年抬手,将她的小嘴捂住,凉飕飕的冷气让她霍然清醒。 肆晓时忙掰开他的手,脸上挂着天真的笑:“我开个玩笑么!不过…你去哪里了?” 梁正年摇头,鼻尖蹭着她的头发,活像个发情的小狼狗:“我看熊子溪和他哥哥,真是太没有人性了,就算我是个鬼,我也不想找交替。” “是啊。”肆晓时同意地点头:“只是想想就觉得很残忍了,想不到还是亲兄弟。不过…温良不是说,还可以找异能者么?” 梁正年摇头:“没什么可能了,这世上没有多少异能者。” “有的啊!前几天我和太爷爷一起看那个《蜘蛛侠》,其实男主就是被毒蜘蛛咬了一口,就可以变成超级英雄了,哎!要是我可以的话就好了……” 梁正年很怕她往那方面想,因此没等她说完话,就用嘴堵住了她的唇。 肆晓时刚开始是惊慌,习惯过对方的温度后,就顺其自然了。 梁正年却很快收嘴,手足无措顺着肆晓时的头发:“我看来是没法变成人了,不过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我们就这样待在一起吧,你觉得怎么样?” 肆晓时碰了碰自己的嘴唇,被对方吻忘了原本要说的话,舌头还在回味那股凉意:“我觉得好呀,我一直都觉得很好。” “那么…刚刚那个吻呢?” 肆晓时想了想:“也挺好的啊…不对!应该比和人还要好,人是有温度的,你的话,还会让我觉得…在吃冰棍!” “……”梁正年怔了下,继而一笑:“你喜欢就好。” 肆晓时懒洋洋埋入他怀中:“真好啊,这个天气也不用空调,好省电呀!” 梁正年又问:“冬天就分手么?” 肆晓时摇头:“冬天买个电热毯就好了么!” 梁正年不再追问,想也是无用功,听苏以的话,他和肆晓时,也许熬不到冬天。 那么就珍惜此刻吧。 后来苏以没有回来,又过了整整一周,肆晓时才确定,苏以是走了。 在便利店的小电视上看到新闻,木熊影业总裁家的公子终于找到,但因所谓的“人贩子”没有抓到,失踪案虽然成功,却还是沦为了诡异悬案。 又不过几天,肆晓时去公司提交年度个人考核表格,下一楼时在楼梯间遇到了Yvan的姐姐Linda。言谈之间,肆晓时了解到,对方的杂志《日月记》因前期运转资金不足,最终是没有做起来,如今又去了一家大杂志社,替成熟企业打工。 肆晓时听后暗自庆幸,好在当初退出得早,不然现在钱也没有,见面也尴尬,Linda更不会因为自己是Yvan的朋友而请她吃午饭。 当然肆晓时本来是想拒绝的,但年度个人考核表格下来了,领导说肆晓时今年有四次比较显著的拖稿行为,工作态度很不好,总评成绩差,要考虑考虑换掉她。 当然肆晓时也知道,领导这么说,一定是有吓唬自己的成分在里面,但既然对方已经开始用这种话吓唬自己,以后的工作,也很难调动起肆晓时的积极性了。本来肆晓时对公司就没爱…倒不如趁此机会,换个公司。 而出门见到Linda,让肆晓时更加觉得,也许是老天让她换工作了。 可惜的是,后来吃饭时,肆晓时获知到Linda目前工作的杂志社,是家足以与《时尚芭莎》、《VOGUE》媲美的时尚杂志社,看来是百分百不需要漫画家了。 为了还人情,肆晓时在饭后立马回请Linda喝咖啡。 巧合的是,肆晓时居然在咖啡厅遇到了熊子溪。 隔着店内的木刻屏风,是熊子溪先看到肆晓时的。这小孩当天在公司实习,穿着笔挺的西装,跑过来的姿势,却是个妥妥的熊娃子:“小十姐姐,好巧啊!” 肆晓时刚想开口,保镖就从他身后跟上来,见此情形,便只是礼貌应声:“是啊,好巧啊。” 熊子溪回头,特意和保镖解释:“这个姐姐是我同学的…妈妈的妹妹的第十个女儿,我们之前见过一两次,都是在学校,你们不用给她搜身。” 熊子溪说完,又和肆晓时偷偷挤了下眼睛。 公共场合不好多说,就只拿出手机和对方交换了联系方式。 吃饭喝咖啡加意外偶遇,结果当天回家就迟了两个小时。一打开门,梁正年就急得窜到面前:“怎么回来晚了?去哪里了?” 肆晓时脱下鞋子,拽着对方去客厅坐下:“没事啦!有人请吃饭,后来又遇到熊子溪了,你说巧不巧?” “哦……”梁正年随时随地恐怕肆晓时会遭遇苏以的测试,一旦对方远离自己的视线,就禁不住胆颤。 肆晓时只当他关心自己,顺手打开自己的《猫骑士》画册,开始给画好的结局做最后润色:“我告诉你哦!我的第一个原创漫画要完成了,我打算投稿给我喜欢的几个杂志社做出版,要是成功了!就算是达成我的人生梦想了!” 梁正年敷衍着点头,考虑到如今的现实情况,已经没有力气去鼓舞她所谓的人类梦想。转眼望见桌边的那盏古董台灯,开口:“对了,你一直都没有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偷温良的灯?” “哦,那个啊……”肆晓时将铅笔戳到脸蛋上:“这个台灯,和我外婆放在床头的那盏台灯一模一样,我…我因为舅舅他们,一个外婆的东西都没有留下,我想这也算是缘分吧,我想把这个台灯当成外婆的,就当安慰吧。” 梁正年才不觉得那盏台灯令他扎眼:“这样啊,那也好。可惜带你去那里,差点害了你,还没有帮你问到外婆的事,我真没用。” 肆晓时暖心发劝:“怎么没用啊!你带我逛街了 !”肆晓时说着,拎了下脖颈上的磷光项链,在人间的状态不会发光,就只是透明晶莹的琥珀质地:“还给我买了喜欢的项链做礼物,你是最好的男朋友了。” “但是,你其实更想……” “没关系……”肆晓时抢着摇头,眼神是失落的,嘴角却用力扬着:“外婆一定去投胎了,快要两年了,我都能看到你,如果外婆在我身边的话,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而且,想想和外婆见最后一面有什么用呢,再一次承受她离开,我会更绝望的,现在已经渐渐恢复了,认识了你和苏以之后,我已经明白了我的渺小,就这样也蛮好的,我也习惯了想念外婆的感觉,对待离开的人,想念是唯一能做的事,我不该因为你的存在,就痴心妄想的。” 肆晓时说了一串发鬼深省的话后,归结道:“我要守本分。” “你好乖啊。”嘴上这样说,梁正年却对她更心疼了,揽手抱住她时,直接领对方瞬移到了卧室床上。 在阳光普照的床上亲昵片刻,正待一触即发,肆晓时冷不丁来了一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怪味道?” “啊?”梁正年恐怕肆晓时作为异能者,已经进化到可以闻到鬼魂的气息…… 肆晓时却晃晃脑袋,当是幻觉:“应该是窗外传来的。” 她这样说,梁正年也不在意。不想隔天,那股味道就有了来路。 因为那股味道,肆晓时还被警察带走了。 第64章 配合小区完善安保设施, 社区开始给楼内安装门铃和装换新的门镜。 施工的那天,工人叔叔将门铃装好, 最后让肆晓时开关门试一下。 那天是下雨天,肆晓时听到声音后打开门,和工人叔叔确认:“虽然声音有点小, 但是在卧室也可以听清楚的,门镜也能看得到人。” 工人叔叔听说在卧室时声音有点小,就进去看了眼卧室到门口的距离。 正琢磨着帮肆晓时调整一下门铃音量,就闻到了肆晓时卧室的味道, 工人叔叔诚实又直白, 当即开口:“哎小姑娘,你家里是不是有些潮湿啊,这个味道有点不太好。” 肆晓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啊, 可能是我这几天没开窗通风, 因为总是下雨, 一开窗的话,雨水会灌进来。” 工人叔叔望了眼肆晓时卧室窗口的位置,疑惑:“不过你这个屋子格局其实也还好,窗口和床离得近,不应该啊……” 肆晓时转了转眼珠, 心下还以为这是梁正年的锅。想一下, 一只浑身冰凉的老鬼有事没事就躺在床上,她连空调都不用开,再强的日照, 也暖不起鬼魂的恒温啊。 扭头瞄了眼正在看自己画册的梁正年,和工人叔叔说:“没关系的,这几天天气不太好,过阵子应该就不会这样的,叔叔门铃帮我调一下就行了。” 好死不死,工人叔叔家有老小生活艰辛,为了挣钱,晚上时常会接一些医院的活儿,在太平间和火葬场之间搞搞搬运工作,因此对那些味道格外敏感。 见肆晓时眼色躲闪,工人叔叔更燃起了名侦探柯南的心,眼盯盯望向味道有些混沉的床,和肆晓时问:“小姑娘,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床……” 肆晓时不知工人叔叔在疑惑什么,开始觉得不对,还以为这个工人叔叔有坏念头,立即向梁正年投以求助的眼神。 梁正年闻声飘了过来,看工人叔叔打量床的样子,也跟着想起来:“你前几天不是说屋里有股怪味道么?” 肆晓时怕被人当成神经病,没敢出声,只背过身,用嘴型和梁正年对话:“嗯,但是…你也觉得有吗?” 梁正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什么都闻不到的。” 肆晓时认真起表情,上前与工人叔叔问:“那个叔叔啊,你在看什么?” 工人叔叔指着肆晓时的床:“小姑娘你不觉得这里味道非常大吗?好像有什么东西腐烂了。” 肆晓时顿时有点尴尬:“那个…我好像确实把一个苹果核…掉下去过,但是因为床搬不开,我也掏不出来。” 工人叔叔摇头,神色开始严肃:“不是啊!小姑娘,你这个味道肯定不会是一个苹果核的问题,你方不方便让我掀开床单,我想看一下?说不定是床垫底下那一层,受潮了还是什么的,你这个味道太大了,可能生虫的。” 肆晓时听到“生虫”,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又望了眼梁正年,猜想有个鬼在这里,这个工人叔叔也打不了什么坏主意,能帮自己找到味道的来源,自己也好舒舒服服地住,就答应了。 掀开床单后,工人叔叔从左绕到右,很快看到了缺口。 不到两米的距离,肆晓时看着工人叔叔的表情,也跟着害怕了:“叔叔?你怎么了?” 将床垫边缘那块缺口撕开,工人叔叔差点没直接坐在地上,转眼没和肆晓时多说,直接报了警。 二十分钟后,警察在肆晓时的床垫内拉出一具尸体。 肆晓时当时已经吓傻,越是往仔细了想,越觉得慌…… 因为那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很久之前那个,偷了苏以神器,差点侵犯肆晓时,还伤了梁正年的变态。 猜想人是苏以干掉的,但苏以这个比变态还变态的神,居然把尸体藏在了肆晓时的床垫里面!这么恶心的藏尸手法,苏以是和自己有仇么! “死者名叫周桂良,今年三十二岁,无业游民,居住地不祥,根据其友人交代,是在今年六月十三号左右失去联系的,请问,你和死者认识吗?” 目前证据不足,警察暂时在家里对肆晓时进行盘问。法医和相关工作人员还在卧室收集指纹,尸体被抬出时,已经罩上塑料,肆晓时排斥性地望向另一边,只想着自己从六月开始就睡在尸体上…… “我不认识他。”憋了半天,肆晓时开口。 警察继续和肆晓时问:“那么,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有屋子的钥匙。” “没有…钥匙是…新换的。” “那么请问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是否有其他人会偶尔来和你一起住?” 肆晓时想到苏以,再一想,只是摇头:“没有。” “根据调查,女士你是画家是么?而且也有条件在家办公?” “对。”肆晓时越说越绝望,声音低到了尘埃里。 那一刻,肆晓时眼中有冰冷的漩涡,梁正年隐隐察觉到,对方心底的恶灵在蠢蠢欲动。 警察和身边记录的同事交换下眼神:“女士,从目前的情况看,我们有权对你进行逮捕,这里也会被我们进行暂时的封锁。” 肆晓时愣了下,转即见梁正年迎到面前:“不行,你们不能带她走。” 然而警察是听不到梁正年说话的,他们只是穿过梁正年的身体,为肆晓时戴上手铐。 恐怕梁正年乱来,肆晓时开口,表面在和警察说话,其实是要稳住一旁跺脚的梁正年:“我会和你们走,我会接受配合调查,人不是我杀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想你们查清楚之后,就会把我放回来的,对吧?” 警察点头:“当然。” “那就没问题了。”而后肆晓时和梁正年眨了眨眼,就乖乖跟警察去了警局。 而后,警察将肆晓时家封锁成了凶案现场,二十四小时派人留守。 梁正年很快将这件事想到了苏以身上,在其他人看不见的空间下,慌张叫来太爷爷:“快点去找苏以,不管他在哪里!一定要赶紧找他回来。” 太爷爷其实早知道了这件事,也清楚苏以的目的,两只爪子合在身前,与梁正年愧疚地眨眼睛:“找他能怎么样啊?这件事…就是他的测试啊。” “你知道测试?” “其实…我在和晓时认识刚开始的一周,就察觉到了她身上的气息。” “……”梁正年灵气一虚:“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但是你不告诉我?” 太爷爷又拿自己的坑系统说事:“我的坑系统,在之前一直阻挠我说出这件事,因为…可能是觉得,只有故事这样发展,才能…算坑……” 梁正年握紧拳头,想暂且忍一忍,却还是没忍住。一眨眼,将太爷爷捏在手心里,发狠掐住他的老鼠脖子:“王八蛋!你和苏以一起害晓时!我要杀了你!” “哎呦!”太爷爷好不容易挣扎出喉咙,冲血的老鼠眼睛瞪地溜圆:“我怎么会害晓时啊!苏以其实也不想啊!但是这是她的测试啊!成神的测试啊!苏以不是和你说过么!通过测试的话,晓时就可以在死后成神!你问问哪个人不想成神啊!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梁正年将太爷爷按到桌子上,以标准的桌咚姿势,和太爷爷继续质问:“那我问你!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苏以他在暗处观察么?晓时被警察带走了!诬陷她杀人,这真的不会坐牢么?不会直接害死她么?” 太爷爷安抚对方:“不会的,这件事真的是测试,既然只是测试的话,等到最后总会有机会解决的。” “可这个测试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通过?我能做些什么?” “你么…什么都不能做。” 梁正年直接薅掉太爷爷脑门上一撮毛:“你说什么?” “欧呦呦!痛死我了!”太爷爷没有眼泪,却比任何人都要叽歪:“你真的是!虐待宠物也没用啊!知不知道啊?这个测试是给肆晓时的,这样做就是为了屏蔽掉你,让她自己通过测试的。你困在这里,真的什么忙都帮不到的啊!” “苏以呢?苏以去哪里了?那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之前伤害你的那个变态喽!苏以当晚就杀了对方,晚上不是在晓时的卧室住一晚来着么,顺便就把尸体藏到她的床垫里面了。他应该也不是成心的,因为那个变态啊,他的死期确实没到,苏以又是一时兴起杀了他,就只能先把他藏起来,最近死期到了,就浮出水面了。” “苏以……”梁正年气得要死,甚至想先干掉手里的太爷爷解恨:“你去给我把苏以找过来,我一定要和他确定,如果晓时因为这个死了,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太爷爷考虑到现实情况,和梁正年作死地说明:“年年,第一,你杀不死我们,第二,晓时如果因此催动了体内的恶灵,那么她就是没有通过测试,一定会被毁灭!” 梁正年松开了手,退后时,一仰头倒在半空。 如同在空气海浪中随波逐流的尸首,梁正年被警察走动的气流直接涌到阳台处。快要飘出居民楼时,又被一个莫名阻隔弹了回去。 果然任是如何,他都没法离开这栋大楼。 太爷爷心里可怜梁正年,可后背坑系统一痒痒,嘴上又说:“对了梁正年,你知道…其实苏以这段时间失踪,让你和晓时甜甜蜜蜜二人世界,也是有阴谋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后台bug了一章,吓得我多更了一章~ 第65章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 但人类和鬼魂,终究是不适合在一起的。 极致的深恋, 让梁正年和肆晓时更近一步。天真以为只要自己不去主动贪图对方身上的呼吸,就不会对肆晓时构成任何伤害。 却不知,只要鬼魂和人类黏在一起太久, 那份人类可以触及到的冰凉,就会悄悄地侵蚀肆晓时。 因始终待在家里,肆晓时还未有察觉。如今忽然到了警局,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阳光照耀, 空调又足足吹着, 让肆晓时没一会儿就白了嘴唇。 负责此案的李警官看出肆晓时状态不好,礼貌地端上一杯温水:“女士,不要紧张, 我们只是带你来询问一些问题, 顺便进行下一步调查, 你不要太有压力。” 肆晓时点了点头,还不知自己身体的异常是由于和鬼厮混,只当自己是第一次涉嫌杀人案,被吓到头胀心慌:“多余的事我都不知道了,到底还要问我什么?” “经过初步调查, 我们可以确定死者周桂良的死亡时间是在两个多月前, 女士你刚好就是那个时候搬进去的。询问过房东和周围的邻居,那间房的钥匙确实只有你自己有,而且从邻居的口供得知, 你业余时间还有做群众演员是吗?” “……”肆晓时可算是知道邻居口供从哪里来的了,阖眼时,只觉得头越发沉重:“没有,只是我有时候…为了找画画灵感,会在家里…吵闹一些,怕邻居提意见,就随口说我是演员的。” 李警官瞧了眼一旁做笔录的同事,按部就班地问:“这样的话,你就是一直待在家里,目前来看,没有其他的条件可以帮你洗脱嫌疑,而且我们从知情者的口供中,还听说,女士你应该还有一位男朋友吧?但是你在刚开始的口供中没有说明这位男友的存在,方便解释一下吗?” 肆晓时知道对方说的是苏以,可要是暴露了苏以,警察找不到人,情况不是更诡异么? “那个…只是一个不熟的朋友,前阵子来过我家,但是…现在已经离开了。” “方便透露一下对方的身份吗?如果女士你表示对藏尸情况完全不知情的话,我们需要找对方获取更多的信息。” “我说了和他不熟啊。” “那对方的名字是?” “……”肆晓时想了想:“他叫苏以,以后的以,不过我不能确定这是真的名字,我们是在上海认识的,我也不太清楚他的一些事。” “那么你们是在哪里认识的?” “……路上。” “路上?”见肆晓时含糊其辞,李警官的态度开始严肃。 “就…南京西路那边,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记得了,真的想不起来了。” “那么对方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不清楚。” 李警官看出肆晓时的不配合,抬手止住同事的笔,和肆晓时严声发问:“女士,你这样的话,我们的案件没法进行,你也没有任何好处的。” 肆晓时表示无奈:“我没有和你们隐瞒任何事,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李警官将死者周桂良的尸检报告拿出来:“死者是在被打晕后肢解致死的,我想这样的事,你一个女孩子是没办法做出来的,所以我们本来就不对你抱太多怀疑,但是从目前的情况看,我们也完全找不到本案的其他嫌疑人,如果你不配合我们工作的话,案子只会一拖再拖,对你也有不好的影响。” 听李警官这样说,肆晓时也有些不耐烦了。毕竟从目前的情况看,不能说的事情太多太多,但面对警察叔叔,不应该这样的。 气氛僵持不下,李警官也不打算放了肆晓时。 与同事瞄了一眼,李警官将手中文件全部收起:“女士,我们需要暂时将你进行刑事拘留,除非你有相关的责任人,可以帮你做保释?” 肆晓时摇头,已经心灰意冷:“没有。” “好吧,那就只能先委屈你了。” 而后,肆晓时被带到警局的拘留房。当天被拘留的一共有四个人,却只有肆晓时一个女孩。 走进去时,肆晓时只瞄了眼其他三个人,就不敢再看了。 毕竟那一个个左青龙右白虎,脑袋染得和杀马特一样,看着就让肆晓时胆颤。 进去后,肆晓时立马缩到一旁角落。 其中一个戴着墨镜的红头发家伙却立马挨了过去,声音油腻又腻歪:“小妹妹,犯什么事了?和哥哥聊聊?” 肆晓时不免觉得脑子更沉了,往一旁墙壁处又缩了缩,不敢搭理对方。 红头发家伙见她害怕,继续追问:“小妹妹?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阿曼,你可以叫我…阿曼哥哥!” 肆晓时似乎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想开口喊警察过来将他赶走,又怕带来更多的麻烦。凝思片刻,还是选择忍着。 可这个欠扁的阿曼却是个绝顶话唠,肆晓时不理他,他就更来劲了:“小妹妹,你知道么?我是因为见义勇为进来的,就田子坊有个……” 肆晓时绝望地转过身,一下闭上眼,保持面壁思过状态。 阿曼却更大胆了,肩膀直接蹭到肆晓时后背:“哇!小妹妹,你用的什么香水啊?我好喜欢!” 终于,在阿曼进行更加过分的行为之前,肆晓时忍无可忍了。 猛地睁眼,肆晓时从座位上起身,瞪了眼阿曼后走到栏杆前。 阿曼不要脸地跟上,用手摸下肆晓时头发,嘚嘚瑟瑟挨着对方:“小妹妹,你怎么不说话啊?回答我啊?脸色不太好哦?是不是难过?还是冷了?我给你……” 肆晓时往远撤了一步,咬咬牙开口:“你闻到的是尸臭吧?” “…啊?”开口第一句是这样的,着实将阿曼吓到了。 肆晓时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勇气和戾气都爆发了:“你不是问我什么事进来的吗?警察说我杀人了,因为他们在我的床垫底下,找出了一具尸体,你呢?在田子坊杀人了吗?还是在田子坊藏了一具尸体?” 阿满半张着嘴,幸好戴着墨镜,不然的话,眼神一定会暴露恐慌。 后来,再没人过来和肆晓时主动搭话。 有值班的警察一直走动,那几个家伙即便对肆晓时有特殊想法,也没付诸实际行动。而且算起来,这三个家伙进来的原因无非是打架斗殴酒后闹事,加在一起都没肆晓时犯的这个事严重。 当晚十点半左右,阿曼和其中一个家伙被保释出去了,只剩下一个醉醺醺的酒鬼,罩着一身黑衣,脸上还扣着鸭舌帽,靠着另一边墙壁昏昏欲睡。 肆晓时本就难受地要命,空间敞开了,她就直接窝在横栏上睡觉。 硬板横栏躺下后让人更加不舒服了,木头上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肆晓时侧躺下去,眼睛却睁着。 脑子空了一会儿,肆晓时刚想念起梁正年,耳边就传来一阵低吟。 那声音近在咫尺,如同符咒一般陆陆续续传入耳边:“Satan…Satan…Satan……” 肆晓时吓得僵住,再一翻身,眼前的天花板忽然黑了。 一个长着黑色羽翼的漂亮女人显现在眼前,以极尽温柔的态度将肆晓时拉到眼前,开口,那声音美得出奇,却有种让人恐慌的气质:“难过么?被误会,被陷害,被折磨,被侮辱,我可怜的孩子……” 肆晓时且当是在做梦,毕竟离奇的梦她常常做,相比之下,现在这个黑天使漂亮又温柔,倒也不算很离奇了。 黑天使将一根羽毛递给她,在“Satan”的低吟背景音下,与肆晓时道:“如果受不了了,就呼唤我,我会好好保护你的!除了我,谁都不能让你摆脱这一切。这令人厌恶的一切,你完全可以跳脱出来…解脱束缚吧,我的乖孩子!” 黑天使说完,消失在视线中。 肆晓时从现实中睁开眼,发现自己还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头痛更加厉害,肆晓时抬手,本想揉揉太阳穴,却发现手里攥着一根黑色羽毛。 从横栏上坐起,肆晓时更害怕了。 回想起那段诡异的“Satan”背景乐,一切仿佛都在预示着什么,撒旦…黑色羽毛…黑色…… 肆晓时不知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在告诉自己,一定有什么东西,准备把她拉入某些…组织…… 看着手里的黑色羽毛,肆晓时反复打量。 终于灵机一动,朝着不知名的方向低声呼唤:“太爷爷?太爷爷是你来了吗?” 警局内的时间刹那停滞,肆晓时坐在拘留室内,还没有察觉出异样。 冥冥中却有一根线,将肆晓时的目光挪向一旁。 那醉鬼摘下鸭舌帽,露出熟悉而妖媚的狐狸眼,即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仍旧闪烁着红色的混沌之光:“北鼻!” 肆晓时一下起身,用力揉了下眼睛,发现苏以还是存在:“你…你怎么……”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肆晓时摇头,攥着黑色羽毛指向苏以:“王八蛋!是不是你在我的床垫里面藏尸体?你恶不恶心啊你!” “我还以为你会吓死呢!没有留下心理阴影么?” “你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苏以起身,缓步走到肆晓时面前:“生气了?想要打我么?北鼻!你想好,到底要怎么应付这一切了么?” 见他如此古怪,肆晓时欠步退后:“你…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哎,没办法,那个家伙偷了我的神器,我一气之下就杀了他。但是神是不可以随便杀人的,我只能把他藏起来。算算时机也到了,我就安排了这出好戏。晓时啊,可怜的孩子,我只能让你来顶包了,只要有人背了这个锅,我就没事了。反正那家伙也欺负过你,我看你来背这个锅,也不冤呢!” 肆晓时用力捶下头痛的脑袋:“你…你想都别想!我不要死!” “你之前对生死没这么看重的啊,北鼻!怎么忽然贪心了?” “我怎么死都行,但是我不要被枪毙,这不是我的错,你一个神凭什么要我背锅?苏以你这个王八蛋!”肆晓时说着,上手开始捶打对方。 可是在神面前,肆晓时的每一下攻击,都显得脆弱无力。 “哎!北鼻,辛苦你了,相信我的话,你这次逃不掉的。除非……”苏以说着,特意瞄了眼肆晓时手里的黑色羽毛,而后消失。 一眨眼间,警局内的时间开始滴答。 肆晓时站在拘留室内,转眼见那个酒鬼还在角落处昏睡,一下上前,扯掉对方的鸭舌帽,露出胡渣与油腻脸庞,已不是苏以。 酒鬼“哎呦”一声,操着各种脏话怒骂肆晓时。 肆晓时慌张着退后,待见远处闻声的警察走过来,却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第66章 再醒来时, 肆晓时已经躺在了加护病房里。 听医生的意思,肆晓时的免疫力和抵抗力比一般人差, 头痛是因为突发的感冒,加上本身体寒,整体状态才会显得如此憔悴。 望着吊瓶内药水的小气泡, 肆晓时叹了口气,转眼见李警官走过来,和肆晓时问起:“肆女士,需要我们帮你联系下家人么?” 肆晓时摇头:“不用了。” “可是你这种情况……” “我没有家人。”肆晓时态度决绝, 闭眼时, 顺便将头扭向另一边:“李警官,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现在能告诉我, 按照现在的情况, 我会坐牢么?” 李警官没直接回答肆晓时的话, 只是劝肆晓时多多休息后,转身走了出去。 迷迷糊糊间,肆晓时又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窗外天已黑了。明朗星辰点缀在漆黑幕布上,勾勒出静谧浩瀚的美。 肆晓时低下头, 发现吊瓶已经打完了, 手上贴着白色胶布,手中竟还攥着那根黑色羽毛。 好奇时起身,耳边再度响起那一阵阵密集阴郁的念词:“Satan…Satan…Satan……” 肆晓时晃了晃脑袋, 不知自己的眼眸,此刻已焕出幽深的暗光。 那个极美的声音在问她:“就这样死了,你甘心么?” 肆晓时缓慢地摇头:“不,我不要因为这个死,这样的话,我做鬼都不会瞑目的。” 声音继续发问:“那怎么办呢?” 肆晓时摇头,盯着手中羽毛,脆弱地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不想这样死,我才刚刚想要继续活下去,我的画册刚刚完成,我想要投出版,我想要做一个画家…我不想就这样…关键是我没有杀人。” 声音不再说话,诡异的气氛戛然而止。 肆晓时抬眼,四下望了一圈后再低下头,发现黑色羽毛已经不见了。 她再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无助。 又过了一天时间,李警官拿着法医的尸检报告与肆晓时的身体检查报告交代:“肆女士,我们通过调查,发现你有潜在的人格分裂病症及强烈的反社会人格,根据这个方向,我们让法医对尸体进行了进一步的检查,从居民楼的楼道监控录像上也发现,你和死者在死前有过强烈的肢体冲突,在你家中,我们也找到了和死者伤口匹配的凶器…也就是说,如今证据充足,我们完全可以控告你杀人分尸。” “我没有。”肆晓时躺在床上,紧握的一双手僵滞到冰凉。 “对不起,从现有的证据上客观分析,我们完全可以成功控告你杀人,连庭审都不用过。” “可是我真的没有杀人。”肆晓时不敢相信警察做事居然这样不讲理,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坚持不认罪的话,就会撑下去的。 “证据已经很充足了,对不起,肆女士……” “对不起什么啊!”肆晓时情绪激动,没有半点软弱,状态出奇地亢奋:“我真的没有杀人,人不是我杀的!” “那是谁杀的呢?” “是苏以。” “你的朋友?” “他不是我朋友,他是个神,是一个大坏蛋,他把那个人杀了藏在我家的,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但是真的是他做的。你们也抓不到他,但拜托不要冤枉我好不好?” “……”李警官懵了。 肆晓时则发了狂似地将一切全部说了出来,从屋子里有只鬼,到和死神的相遇,全数告诉了李警官。 李警官默默听完后,只是微微一笑。 回头直接请来了神经科医生,来给肆晓时做深度观察…… 为期两个小时的观察治疗后,医生确定肆晓时是个神经病。 而神经病杀人,就是另外一个范畴了。 想也没想到,肆晓时最后的结局,是被关进精神病院。 …… 穿着病服瘫坐在精神病院的加护病房中,肆晓时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噩梦。 而就在李警官和医生在窗口偷偷观察肆晓时时,对方忽然想起梁正年。 如果是在做梦,只要自己用力呼唤梁正年,就一定可以被对方唤醒。于是,肆晓时扬起头,用力睁大眼睛,高声吼起来:“梁正年!梁正年……” 李警官关上观察的小窗口,和医生问;“这个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医生推了下眼镜,在手中文件上勾画一笔:“精神分裂,妄想症,基本可以确诊了。” 屋内的肆晓时还不知自己已经确诊,很快喊得喉咙发哑,才停住了嘶喊。抬手拍了下脸,能感觉到痛,那么难道…这真的不是梦? 短暂消化过后,肆晓时重新瘫坐在床上。 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梁正年会不会很担心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对方…还有自己的工作,现在有多少人以为自己是杀人犯…… 看着身上的条纹病服,肆晓时最后锁定,这一切都要怪苏以。 她不懂,为什么一个神要忽然害自己。而就在情绪转变的一瞬间,肆晓时的心里充满了恨。 分明作为一个卑微的人,她的情况已经很艰难了。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能帮助自己的朋友,还没有钱…明明已经在孤苦无依的努力活着了,为什么还有神来和自己作对? 就在这样绝望的情况下,又熬了整整两天。 肆晓时终于在没有味道的病院食物面前发飙了:“放我出去,我没有撒谎!杀人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护士却及时将她拦住,一针扎在手臂上,顿时让肆晓时没了知觉。 在现实世界触摸不到的角落,肆晓时又听到一声呼唤。 那个极美的声音由远及近:“怎么办啊?” 肆晓时摇头,鬼使神差地和声音对话:“我不知道。” “杀了他们。” 话音一落,空气中继续回响起诡异的“Satan”低吟。 肆晓时没有抗拒这个声音,抬眼往四周望去时,又像个疯子一样吼起来:“你到底是谁?你是苏以派来的么?” 声音没有停止,肆晓时尝试着往一旁墙壁处走去。 病房的墙壁是一片平整的白,但仔细去看,仍旧可以看到细微纹路。越仔细看,纹路就越发深重,肆晓时瞧出了不对劲儿,结果抬手一扒,面前的墙壁就像纸一样被撕掉了。 肆晓时傻在原地,眼前似实似虚的环境渐渐清晰,她没想到,居然回到了大学宿舍。 北方冬日的阳光和煦温然,透过冰雪与风声,散发着令人舒服的气息。 肆晓时和苏晴穿着睡衣,因为暖气影响,露胳膊挽袖子坐在书桌前,两人均刷着手机,一边刷一边评论。 话题来源于当天上传播课时,老师讲述地一个社会新闻: 得了传染病的男人报复社会,通过一夜情行为传播病毒,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害了很多女孩子。不仅如此,男人还通过将唾液留在酒店和厕所等公共领域,让更多的人被感染。 在根据这个社会新闻写分析报告时,苏晴说过最多的话是:“我诅咒这个男人出门被车撞死,天天倒霉!” 肆晓时则说:“我想直接一枪崩了他,这种人就该死!” 场景在这句话后忽然定格,肆晓时站在原地,看着大学时期的自己,几乎可以确定,这次一定是做梦。 那极美的声音再度开口:“毁灭一个人,有些人会希望他自己走入灭亡,而你,却想要亲手结束他。” 肆晓时转过身,望着现实与梦境的撕裂点,内心撼动:“那怎么了?” “你本身是恶的,孩子,现在我给你机会,你可以亲手毁灭这一切,你可以颠覆这个世界,你可以拥有,那些你曾经渴望的一切。要么?” 肆晓时抱住自己,能切身察觉到冰冷:“你是苏以派来的么?” 那声音不再开口,肆晓时继续感受着冰冷,很快,就被刺骨的冰冷冻晕了。 再醒来时,肆晓时整个人被绑在床上,正被人往走廊的另一头运送。 不明究竟的肆晓时有些慌张,不能确定这是梦还是现实,开口与一旁护士问:“你们干什么?” 护士没有理她,很快将她带入另外一间病房。 关上门后,肆晓时听到有人在说话,但看不到脸:“这位患者有很严重的精神病,而且杀了一个人,警方那边已经决定彻底交给我们了,郝医生可以用她来做新的实验,即便弄死了也没有关系。” 肆晓时心一沉,身体开始疯狂地挣扎,却发现四肢被绑地牢牢。 很快,她看到了那个所谓的郝医生,对方在中央的圆盘灯光下拿起一根针管,药水喷出一点,直接滴到肆晓时脸上。 肆晓时下意识躲开,很快又听到那个极美的声音:“我可以救你,你要么?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可以救你。” 肆晓时知道,这种时候已经没有选择了。没有人可以救她,梁正年更加…但她不想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而不管那个声音来自于谁,既然对方向自己伸出援手,那么就接受吧。 “救我。”在郝医生将针管朝向她时,她终于开口。 声音问她:“确定么?我救了你之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耳边再次响起那段诡异的“Satan”低吟。 肆晓时咽下口水,坚定道:“确定。” 第67章 终于向内心的魔鬼伸出求救之手。 黑天使的形象再次显现, 那妖精一般魅惑精致的脸庞靠近,将肆晓时拢入怀中。 一秒过后, 肆晓时解脱了。 她从病床上下来,看向躺在地上七窍流血的郝医生,转身, 又看见倒在地上的两个护士,胸口都被插了一柄手术刀。 肆晓时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外传来敲门声,关切开口:“郝医生, 在吗?这里有一瓶标注着M2的药水, 需要我送进来么?” 得不到回应,对方很快就走了。 肆晓时在短暂的头脑风暴后,拎起一旁的白大褂, 戴上医护口罩, 悄悄走了出去。 没想到以医生的形象离开精神病院会那么容易, 但离开之后,肆晓时很快意识到了更多的问题。 首先,自己被误以为是个杀人犯,还有精神病…现在因为某种不科学的原因,又干掉了三个人!现实世界的人一定会将这些算到自己头上。 这样的自己, 要怎么办…… 也是没想到, 到了这种境地,肆晓时还在想着梁正年。 于是她准备回家,可戴口罩打车到了自己的小区, 肆晓时刚准备进入居民楼,就马上被人抓住。 警察将肆晓时牵制住,很快又将她带回警局。 罪行从一重变成了四重。 肆晓时还没回过劲儿来。 从家里按上门铃开始,一切发生地都过于刺激了,肆晓时被五花大绑的坐在李警官面前,过分的悲伤和绝望被忽略掉后,她竟开始期待,到底自己的生活,会崩坏到什么地步了。 李警官拿着文件,看着眼前的肆晓时,开口/交代接下来的事宜。 肆晓时很用心地想要去听,可却一点都听不到,耳边再次响起那极美的声音:“杀了他。” 在经历了太多的死亡后,肆晓时出奇地淡定:“为什么?” 声音说:“不杀了他,他就会杀了你。” “但是杀了他,会有更多的人杀我。” “他们这么对你,你难道不生气么?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要再考虑那些事了,放心吧,有我帮助你,你再也不会被人欺负了,你可以把他们都杀光,你可以成为罪恶的主宰。” “罪恶……”肆晓时对这个词产生抗拒:“我没有杀人,为什么我要成为罪恶的主宰?这都不是我做的,为什么……” 声音继续怂恿她:“但是你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已经怪罪给了你,这根本不公平,你要报仇!” 报仇?肆晓时不知要报什么仇? 向苏以报仇么?谁能抓得到神啊! 声音摸到了肆晓时的心声,即刻回答:“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可以帮你报仇,我们是比神还要永久的存在,我就活在你的心中,孩子,你还没有意识到么?” 终于摸到了对方的轮廓,肆晓时也渐渐明白了一些事。 但面对触手可得的权利,却不知要如何选择。 依靠魔鬼的力量去颠覆这个世界么?肆晓时不觉得这是个可取的行为。 也许看电视里面那些被魔鬼选中的家伙挺酷的,但那终究不是现实中应选的。 对未来,即便充满着茫然,总是希望往好的方向发展啊…也许早晚有一天,她有机会出版自己的个人漫画,实现自己的价值,可以过上梦想中的,宁静安稳的生活…… 毕竟画了那么多想要给人温暖的漫画,肆晓时终究是渴望阳光的。 极美的声音开始颤动:“如果不寻求我的力量,你一个人挣脱不出来的。你会被诬陷杀了四个人,被关进精神病院,还有可能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现实就是这样。” 肆晓时不说话,心头如有芦苇摇摆来回。 声音又问:“怎么样?要不要放弃现实的这一切,和我走?” 良久,肆晓时闭上眼,短暂沉默后,再没犹豫:“不要。” 声音仿佛屏了下息:“为什么?不怕死么?” “如果真的要这样死,就死吧,死了之后,我就可以和梁正年在一起了。” “不,你这样死了,什么都不会拥有。苏以已经盯上你了,你的鬼魂会被直接抓去转世。” “那就这样吧!”肆晓时忽然喊了出来,情绪灌溉到一个点上,脑子却反常地清晰许多:“这已经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了,再挣扎还有什么用呢?做一个恶人么?那只会让我的生活更加难看。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去做一个坏人。” 极美的声音开始尽力挽留肆晓时:“不,不该这样想。好人坏人有什么所谓呢?人是为了生存而活,你难道不想要做胜者么?哪有什么没做过任何坏事的好人啊!你……” “我不要!”肆晓时没有再听声音的话,不知为何,面对即将将自己拢获的黑暗,肆晓时本能地选择了拒绝:“就算我不是个好人,就算再怎么努力,都没法做一个好人…但是我不能在这种情况下,选择彻底地投靠黑暗,那样子,世界只会越来越差。” 声音不再说话,短暂的沉默过后,肆晓时又想到了外婆。 如果外婆还在的话,看见自己这个样子,应该会很难过的吧。不管遭遇了多令人崩溃的事,只想着靠毁灭一切去解决的话,结果只会越来越差。 最重要的是,外婆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自己。 不论眼前的一切,多么黑暗,内心总该是向往着光明的。 “我不想彻底地走入黑暗,我不想去做什么最邪恶的胜者,我只想做一个平常的人而已,我很开心遇到梁正年,他的存在让我知道,会有人喜欢我的,而且,等我死后,也许有机会可以在新的世界再次见到外婆,不管我记不记得,总是有人爱我的,我想要活在这个,有人爱我的世界里,不管我的命运会如何。” “你会死的!” “我不怕,任何人都会死的。” 与声音的博弈终究落下帷幕,肆晓时再次醒来时,是被李警官唤醒的。 从黑暗中睁眼,自己正坐在审讯室里,面前的场景,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来的陌生。 “女士,女士,你还好吧?” “我……” 李警官将水往肆晓时眼前递了递:“刚刚我们在说话,你忽然就闭上眼睛了,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头有点微微的痛,肆晓时反应一下,发现自己回到了刚开始被对方审问时的场景。 这是重新开始了么? 做了太久的梦,肆晓时不太敢确定,现在是不是又在做梦。 不过有一件事,肆晓时已经渐渐明白了。 冥冥中有什么人在诱惑她,或者说是考验她。她并不明白,这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只是一想到这些,就不免怀疑起苏以。 李警官见肆晓时不说话,忙又问:“是不是真的很不舒服?需要帮你找医生来看下么?” “不……”肆晓时抚下额头,脑袋沉沉地,浑身上下都缺钙的感觉:“只是有点不舒服。” 李警官叹了口气:“那么就先这样吧,刚刚我们警局的同事已经将你的房间处理好了,调查显示,你的房间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警方这边暂时需要留存你的犯罪嫌疑,但刚刚有人来申请保释你,所以女士,你暂时可以先回去了。” “保释?”肆晓时木木地应了声:“谁会保释我?” 几分钟后,肆晓时被带出审讯室,熊子溪见到她,激动地招手:“小十姐姐,这里!” 熊子溪这天穿着校服,身上书包还没卸下,急匆匆将肆晓时从警局拉出来后,直接上了他们家的加长宝马:“小十姐姐,你没事吧?” 肆晓时摇头:“发生什么事了?” 熊子溪笑笑:“你不知道吧?太爷爷过来找我的,他说你被诬陷杀人了,我就用我的零花钱把你保释出来了。小十姐姐你放心吧,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杀人的。” “可是…现在是几号?” “二十号。” 肆晓时愣了一下:“我刚刚被审讯,就被你保释出来了,那么后面的事情都没……” 目前的时间点,又跳回到肆晓时按门铃的当天,被发现尸体后到了警局,审讯过后,却没被关进拘留室,而是被熊子溪保释出来了。 一出出盗梦空间的冲击让肆晓时心存疑虑,上手就去掐熊子溪的脸:“你是真的吗?” 熊子溪被忽然袭击,痛地吱哇乱叫:“啊!小十姐姐你干嘛?” 肆晓时掐完后,又忍不住揉了揉对方的脸。少年干净光滑的脸蛋摸起来很真实,两根手指一夹,还能听到清脆声响:“你真的是真的吗?你不要骗我啊?” 熊子溪好不容易挣脱开肆晓时,两只脸蛋被掐地红扑扑,满脸无措:“小十姐姐你怎么了?受刺激了?” 肆晓时不能分辨真假,越是往复杂了想,头就越痛:“我确实是受刺激了,一不小心,做了一个…梦?” “梦?”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梦,因为太真实了。可是时间没有变,那么就是说,真的是梦……” “你做了什么梦啊?” 肆晓时将自己做的梦一五一十告诉熊子溪,末了瘫在车座上,委屈巴巴:“我都不知道,到底我做了什么天大的恶事,会有神和我开这种玩笑,幸好现在结束了。” 熊子溪凝思片刻,忽而坏笑:“哦?可是我觉得,并没有结束哦?” 第68章 肆晓时心肝一紧, 再望向熊子溪时,脸已提不起半点表情:“你……” 熊子溪却很快破功, 揉着脸蛋和肆晓时玩笑:“被吓到了啊?逗你玩的啦!” “喂!”肆晓时气急败坏,一上手,差点将熊子溪脸蛋上的肉拽下来:“你搞什么啊?我是真的很害怕, 你不要闹我了!” 熊子溪抬手,指向窗外即将抵达的居民楼:“好了小十姐姐,你快要到家了,别怕了。” “回家?”家里有梁正年, 可也有床垫下的恐怖记忆…… 熊子溪瞧出对方心事:“小十姐姐你放心吧, 太爷爷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找人去帮你处理了,东西已经帮你换过了, 你不要怕。” 肆晓时脸色一苦, 这种事, 哪里是说不怕就不怕的。 熊子溪见她顾忌,继续说:“要不你搬家?或者先去酒店住,我给你钱?” 肆晓时愣了一下,虽然熊子溪只有十六岁,但是模样已经长开, 乍一看去, 就是个帅气的小鲜肉。肆晓时自己当然不会多想,但她怕别人多想。 熊子溪一片好心,继续问肆晓时:“怎么了小十姐姐?你怎么又傻住了?” 肆晓时摇头, 望向即将靠近的居民楼:“我要回家。” 熊子溪“哦”了一声,也不再问。 很快回到家,肆晓时在踏入居民楼的一刻,就感受到了熟悉的声息。 梁正年从楼上缓缓飘下,见到肆晓时后,毫不犹豫地上前抱住对方。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凉意袭来,肆晓时却感到无比熟悉。 也只有在这时,肆晓时才确定了,这一次不是梦。 “我终于回来了。” 梁正年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她在当天活着回来,就是通过了神的测试。 她即将变成神,飞到离自己很远很远的地方。 彼时,梁正年为自己的爱情感到无比悲哀,再下一秒,才发现,他应该担心的并不是自己。 肆晓时阖眼,双手跟着一落,竟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后,梁正年抱不住肆晓时,眼见对方穿过身体,直接倒在地上。 熊子溪适逢上前,将肆晓时抱起后,和梁正年回到家里。 撂下对方后,熊子溪摸到肆晓时的手,惊呼:“天啊,小十姐姐身上好冷,这是…感冒了么?” 梁正年摇头,恐怕对方身上的凉气来源于自己,想关心又不得靠近。 苏以这时出现,从阳台若无其事地走来,一手将熊子溪推开后,坐到肆晓时面前。 将手扣在肆晓时额头上试了下,毫不遮掩地问梁正年:“你们上过床没有?” 梁正年不说话,苏以继续问:“有没有?” 听到这话的熊子溪憋不住脸红,和苏以傻傻笑着:“这位…不知道什么身份的朋友,那个,我今年十六岁,你说话不要……” “我又没问你!”苏以毫不留情,顺便瞪了熊子溪一眼:“已经没有你的事了,小子,你可以走了。” 熊子溪表情尴尬,望了望梁正年,转身往门口去:“那我先回避一下好了。” 关上门后,苏以继续盯向梁正年:“有没有?” “没有。” “确定吗?” 梁正年凛然:“这有什么不能确定的!” 苏以又摸了摸肆晓时冰凉的手:“她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身上囤积了太多的寒气,测试本身无害,如果你在这段期间,知道和她保持距离,她也不至于这么虚弱。” 梁正年哀伤地叹气:“我不知道……” “所以人和鬼之间规定了界限,你非要打破这道界限,还总是痴心妄想,知不知道最后受伤的,永远都是她。” 梁正年退后一步,意识到这是自己的错,不再言语。 苏以乘胜追击,继续和梁正年说:“她回来了,也就是说,她没有被恶灵诱惑,已经获取了成为神的资格。但是在生前,她依旧不能知道这件事。不过我想,你要是再这样肆无忌惮地靠近她,我想她的死期也快了。” 这一次,苏以虽然真的很生气,却没有将目的直接说出来。 梁正年沉默良久,再度开口:“她还好么?” “睡一觉就好了,不过你,真的要在她活着的时候,就这样下去么?” 梁正年没说话,苏以趁机机会,又和梁正年说了一件事。 这件事,让梁正年在绝望过后,产生了新的念想。 …… 当晚,肆晓时从沙发上醒来,见梁正年坐在一旁,安静看着自己的画册:“喜欢么?” 梁正年亦是若无其事的态度,见肆晓时醒了,也不多关心,只是点点头,客观评价:“如果有个精彩的故事背景就更好了。” “我在想啊……”肆晓时揉了揉还在发痛的太阳穴:“不过我的逻辑不太严密,我只能想到很单纯的故事,我怕现在的人都不喜欢这种。” “现在的人喜欢什么?” 肆晓时想了下:“他们喜欢苏爽甜……” “那是什么?” 肆晓时摇头:“我也不太懂,要是我懂的话,就不会现在还是这个鬼样子了!” 梁正年笑笑:“会好的,还年轻么,说不定你命中注定,三十岁才能有所成就。” “我每次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凑近梁正年时,肆晓时明显觉得手脚冰凉,却努力去忽视这一切:“是你让太爷爷找熊子溪帮忙的吧?” “太爷爷也想帮你么,而且如果没有太爷爷的话,我光想到熊子溪,也帮不了你。” 肆晓时缩在毯子里,望向四周:“熊子溪走了啊?” “早走了,他说明天有空来看你。” 肆晓时点头:“保释费应该不少的,我得请他吃顿饭吧……” “他走的时候说,你不用在乎这些。想想也是,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肆晓时恍然:“哦!也是哈!”转念,望下卧室方向:“可是,虽然暂时保释了,但是…案子不破的话,会不会还有我的事啊?” 梁正年点头:“是啊,不过我想,案子早晚会破的,你不用担心。” 肆晓时忙问:“凶手不是苏以么?他们怎么抓得到苏以啊!” 梁正年安抚她:“总之会有办法的,你不用担心了,你应该不会有事了。” “嗯?”肆晓时听出他话里有话:“梁正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梁正年却装傻,反与她问:“什么?” 肆晓时想到在警局做的那个梦,怕他担心,就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啊,不过我目前还不敢睡卧室。” “那你睡沙发吧。” 肆晓时点头,本以为梁正年会陪着自己,不想梁正年立马追加一句:“我睡卧室吧。”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案子破了。 根据指纹比对和法医部进一步的检测,警察查到肆晓时的房东。最后确定,房东和死者在生前有过金钱纠葛,房东失手杀人后,直接将其藏在了当时还没租给任何人的出租房床垫中。 肆晓时听到这个结果后,当时并没有提出反驳。回家后关上门,自然又要和梁正年疑问:“时间点不合理啊!人明明是苏以杀的吧!那个变态的话,如果是房东杀了人,又怎么会在我住进来之后…天啊!苏以是让房东背锅了么?” 太爷爷一溜烟儿冒出来,和肆晓时说:“你不用担心!人确实是苏以干掉的,但是人怎么可以审判神呢,所以只能把这件事丢给人,房东一定也杀过人的,只不过还没有被发现,苏以就算是嫁祸于人,也肯定会给那些有罪的人,因果报应就是这个意思,你放心吧!” 肆晓时当时坐在沙发上,明明还是暖和的天,却莫名地手脚冰凉,整个人缩在毛毯里,和太爷爷追问:“怎么保证房东杀过人啊?” “这你就不要管啦!反正苏大神肯定是有自己的方法,房东一定不是好人,才会找他顶包的。” “那他之前为什么折磨我?” 太爷爷反问:“他怎么折磨你了?不就是藏了个尸还让你走了趟警局么!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可能就是皮下而已!” 肆晓时想到自己那个漫长的梦,丧气地摇头:“算了,反正他是神,我也惹不起,随便吧。” 后来很久之后,小区在重整道路绿植的过程中,挖出了一具尸体。尸体已被土壤腐蚀到只剩下骨架,调查后仍无法确定其准确身份,因此成了悬案。 只有死神知道,那才是房东犯下的错。 彼时,见肆晓时放下这件事,太爷爷和梁正年使下眼神,立马开启新的话题:“那个年年啊!前阵子我去西湖旅游,遇到一只鬼,他和我分享了一个很好的方法,你要不要听?” 梁正年配合地点头:“说来听听。” 当时肆晓时看着一唱一和的两只鬼,还不知道,自己正被悄悄推入坑中。 第69章 “小鬼说, 要想靠自己的手攒到银钱,最快的方法, 就是洗钱!现在的鬼动辄拥有亿亿元的身家,却对其他的鬼很吝啬。你现在直播一次,最多不过赚上几千, 但是洗钱的话,一下子就可以赚到足够的转世银钱!” 梁正年问:“那要怎么洗?” “很简单,找几个和你一样赚转世银钱的家伙,互相为彼此的赚钱系统充钱, 用你们自己手里的钱, 变成其他鬼的转世银钱,操作很简单对不对?” “这样的话,只需要找一个鬼合作, 我就可以赚到转世银钱了。” 太爷爷拍手:“对啊!而且连可以合作的鬼我都帮你找到了, 是不是很赞?” 梁正年明知故问:“找到了?” 太爷爷像模像样地拿起一支笔在纸上画来画去:“对方是个活了五十多年的老鬼, 身上也有很多钱,这是他的VLOG系统编号,你要确定和对方合作的话,我就去帮你们通信。” 肆晓时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太爷爷, 你这次怎么这么好心?” 太爷爷转过身, 将自己的坑系统亮给肆晓时看:“这次没发光啊!真的没有坑你们,放心好了!我和年年认识这么久,总要帮他一把的。” 梁正年接过太爷爷记上系统编号的纸:“那么说, 我很快就能投胎转世了。” 肆晓时听到这句话,一时怔在原地。 本来梁正年找到了迅速脱离苦海的方法,她该为对方开心的,却没想到,原本压抑在心底的那份渴求,已泛滥成灾。 她并不希望梁正年离开,即便她清楚,让梁正年去投胎,才是对的。 隔天从沙发上醒来,梁正年正守在自己身边,勾起嘴角浅笑,如以往般温柔:“早安。” 肆晓时趴在沙发上不动地方,弱弱应声:“早安。” “什么时候才敢去屋里睡觉啊?” 肆晓时倔强地抿起唇角,梁正年摸摸她的脸,怕凉到对方,又迅速收回:“我昨晚让太爷爷去找熊子溪了,他不会过来找你了,今天就我们两个。” 肆晓时疑惑:“为什么?” “就我们两个不好么?” 肆晓时不明何意,晕乎乎地朝梁正年眨眼睛。 梁正年轻笑,一只手杵着额角,与肆晓时故作轻松地问:“男女朋友在家里,通常会做些什事呢?” “做……”肆晓时脑筋一歪,果然又…… 梁正年轻咳两声,及时摆正她的想法:“我听说,那些没品位的女孩子和男生约会,无非就是吃饭逛街看电影,我猜你一定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肆晓时直言:“我倒是想和那些没品位的女孩子一样,但是条件不允许啊。” 梁正年眉毛一动,话里带点酸意:“怎么?嫌弃我?” 肆晓时摇头:“才不。” 梁正年又问:“那想要一起做些什么?” “干嘛要想这些?你是不是……” “你别乱想,只是我们今天有空么,一起做点事不好么?” 肆晓时哪里是不会乱想的人,昨天刚刚获知了可以迅速投胎转世的途径,今天就来问自己想要一起做些什么了,摆明了是要搞什么“分手快乐”的排场,敏感如肆晓时,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好歹,这一次梁正年会和自己有一个正式的告别,不会在彼此没有预警的情况下悄然结束。 肆晓时觉得,经历过那么多令人糟心的过去,这次即便是分手,看起来也会是温馨而宁静的。 如果任何悲伤的事,都能以这样的形式收场,那么肆晓时觉得,她是该知足的。 “你会做饭么?”思索片刻,肆晓时问他。 梁正年抬眼,在等对方进一步的说明。 肆晓时将半张脸埋在毛毯下,有点不好意思:“很多情侣交往的话,都会给对方亲手做饭吃。但是我不怎么会做饭,那你要是想表示表示的话,给我做一顿饭?” 梁正年反问:“通常情况下,不都是女朋友给男朋友做饭?” “但是给你做你也尝不出味道,做了也白做。” 梁正年觉得合理:“那我给你做,你敢吃么?” 肆晓时努努嘴:“只要不是用元宝蜡烛做的,我就敢啊。” 梁正年笑笑:“好,那就给你做顿饭。还要什么?” 肆晓时摇摇头,不准备要求太多:“就这个吧。” 梁正年静静望了她一会儿,收回目光时,身体跟着隐去。 一秒之后,梁正年出现在太爷爷的老鼠洞口,弯起一根手指敲下门后,态度格外礼貌:“太爷爷在么?” 太爷爷打开自己的老鼠门,手里抱着一颗漂亮的红色宝石打憨憨:“干什么啊?大白天的,让不让鬼睡觉了!” 梁正年拎住太爷爷的耳朵:“我问你,你会不会做饭?” “做饭?我是老鼠哎!” “也是……”梁正年烦恼地叹了口气,想他一个有人形的都不会做饭,一只整天只会打洞偷奶酪的老鼠,又怎么会呢。 太爷爷瞧出他的心事,关心发问:“你和晓时,说要走了吗?” 梁正年摇头:“还没,我想帮她再做点事,再说。” “我说你不会…直接给她……”太爷爷说着,用爪子盘成个小圈,往嘴边递了递。 梁正年点头:“这样安排最好,不过现在,我要给她做一顿饭,你说,我做什么好?” “做好吃的啦!” 梁正年又问:“那什么好吃?” 太爷爷反问:“晓时平时吃最多的啦!” 梁正年想了想:“泡面,还有自煮小火锅!” “那个不是因为喜欢吃…是因为她懒吧!” 梁正年哽喉:“额…那…我去问问她喜欢吃什么好了。”说着拍下太爷爷的后背:“但是我不会做饭,你得帮我。” “我怎么帮你?难道你让我去大饭店的垃圾桶里面给你带一份么?” “当然不是!”梁正年干呕一声:“你能去外面,帮我找个鬼厨回来么?最好是什么菜都会做的那种。” 太爷爷了然,和梁正年比了个“OK”后隐去。 再回家时,肆晓时照常坐在客厅画公众号漫画,所幸那场猝不及防的藏尸案没有影响到肆晓时的工作,只是最近接到的需求有点多,她得加急完成稿子。但一想到梁正年和自己的事,她就心慌意乱,导致很多不应出错的细节,画了删删了画。 梁正年回来后,先是不着痕迹地飘到厨房。过一会儿,将脚落在地上,如人般坐在她身边,温声与她问:“你喜欢吃什么?” “嗯?” 梁正年说:“喜欢吃什么?告诉我啊,不是要我给你做饭么?” “你会做什么就吃什么好了,我要求不高的。” “那可不行,你这是小看我的意思么?随便提吧,我都会满足你。” 肆晓时猜想他所谓的做饭,得是用那些灵气吹出来的,那样的话,自己能不能吃都是个问题,但为了让他开心,她就老老实实地说:“我喜欢吃红烧肉,还有…番茄炒蛋…嗯…排骨汤!” “还有呢?” “就这些吧。”肆晓时话音刚落,立马闻到香味,从厨房传来,味道真实到不可思议。 梁正年未有多说,拉起肆晓时的手,直接将她带到厨房。 桌上已摆上一盘刚刚炒好的番茄炒蛋,再一会儿又变出一盘红烧肉,味道惹肆晓时咽起口水:“这是…你变出来的?” 其实在对方看不见的角落,正有两个太爷爷拉来的鬼魂在帮肆晓时烧火做饭,用的是真实食材,保证肆晓时也能吃得到。 “可以吃的。”梁正年挑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往肆晓时嘴边递:“放心吧,尝尝。” 肆晓时乖乖咬了一口,红烧肉肥瘦相间软糯不腻,不咸不油刚刚好:“好好吃。” 梁正年又帮肆晓时舀汤:“那就多吃点。” “不过…这些不是你做的吧?” 梁正年拐着弯说:“是我为你安排的。” “不是说要给我做饭么?结果不是你做?” “我做的话,别说人了,鬼也不会吃的。”梁正年自顾笑了笑,探手从虚空中拿出一瓶椰汁,给肆晓时倒了一杯。 肆晓时才想起问:“虽然有鬼帮你做,但是,菜是哪里来的啊?你们又不能买。” 鬼是不能买菜的,但一些酒店后厨内的冰柜库存里,有些多到可能卖不掉的食材,对鬼来说,却是可以随便“拿”的。 不过,梁正年不会和肆晓时说这些不浪漫的事:“太爷爷有办法,你不用担心。” 肆晓时吃得开心,也不去在意,低头喝汤的功夫,又听梁正年问:“除了这个,你还想要什么?” 肆晓时想得可多了,但也知道,大部分想做的事,梁正年都没法和自己做,便只是摇头:“我觉得很好了,想不到会有鬼给我做饭,我一定是天底下第一个人了!哇!想想就觉得好荣幸哦!” “这就满足了么?” 肆晓时口是心非地点头:“对啊!” “那么…你应该也准备好,我要离开的事了吧?” 肆晓时撂下筷子,没想到这么快切入正题,难免有些不适应:“嗯…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我之前说过,直到你厌恶我,我再离开。” “我还没有厌恶你呢。” “我知道。”梁正年给自己也倒了杯椰汁,紧紧握在手里:“我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肆晓时低下头,好像在说一件很对不起他的事:“是啊。” “但是你知道么?苏以说,你因为和我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体质已经越来越差了。我就知道人和鬼不能和平相处,总是有点原因的,我实在不想害你……” “还好啦!”燥热夏天还时不时手脚冰凉总算是找到了原因,但肆晓时觉得,几场感冒而已,根本不算个多大的问题:“不要把这个放在你的参考范围里,你想要什么时候去投胎,直接告诉我就好了,我又不会拦着你。” 梁正年端起椰汁,与肆晓时象征性地举杯:“我知道,其实我也没想到,有一天可以马上去投胎,却又舍不得了。” 肆晓时活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一件事,让她自然而然地跟着举杯。 玻璃杯碰出声响后,肆晓时将椰汁一饮而尽。 结果一放下杯子,她就将梁正年忘了个一干二净。 在她看不见的空间里,梁正年继续说:“晓时你知道么?我真的很喜欢你,如果我是个人就好了。我真的也有很多,想要和你做的事……” 第70章 欲言又止, 梁正年晃了晃温良那定义忘却水的瓶身,将其丢入虚空。 太爷爷打发走了两个鬼厨后, 跑到梁正年身边:“她连我都看不见了。” “我要她忘了和我有关的一切。” “可是…你这样不憋屈么?” 梁正年摇头:“本来就不该和她纠缠的,她以为我要去投胎了,要让她一直想着我, 她才憋屈呢。好了,我也要走了。” 太爷爷忙问:“你去哪里?” “你说呢?” 太爷爷温声提醒:“你不会忘了,苏以和你说过的话吧?” 原来当初苏以怨恨梁正年伤害肆晓时的身体,一气之下, 直接和他透了底: “自杀的人无法被死神引渡转世, 若无法在阴界得到十方救济,靠自己在阴间攒到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元银钱,就无法得到转世资格, 而且还要永生永世困在死的地方为鬼。这个你是知道的, 但是你知道么?靠直播系统赚来的钱, 数量是够的,却永远都没法满足“十方救济”这个条件。东南西北,男女老幼,一到一百岁,每一个年龄的鬼魂, 均要在你的银钱中有所贡献, 才算是十方。” 梁正年当时不懂,还痴痴问着:“来看我直播的鬼,也是哪里来的都有, 难道都……” “有很多个用直播系统攒够银钱的鬼魂来找我了,清算下来,没有一个符合标准。所以说,这就是给你们这些不珍惜生命的人的惩罚,十方救济,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转世银钱,对你们这些被囚禁在圈子里的鬼魂来说,是很难做到的,也许要花几百年的时间去收集…本质意义上讲,这就是个伪命题。” 梁正年愕然:“所以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没法投胎转世,只能永远做个鬼,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苏以冷笑:“这种事肯定要靠你们自己去探知的,因为只有这样,社会才能平衡,我们是领导者,告知与不告知,都是我们为了维护空间平衡而做出的选择。就连那些系统的存在,也是我们安排的,有人制造出好的系统,我们自然就要派发坏的系统,防止这些东西的恶意蔓延。” 苏以说完这些后,又和梁正年嘲讽:“不过做鬼还能勾住人的心,你也是很厉害了。但要是真的喜欢她,还是趁早离她远点吧。她已经获取了做神的资格,名字也渐渐出现在我的名单上了,也就是说,她没有多少日子了,你确定还要让她在活着的时候,整日和你厮混么?” 且看如今,梁正年已经为肆晓时做好了打算。 让对方忘掉自己,作为一个正常人,好好过接下来的日子。 而作为没有未来的鬼,梁正年表示,变回透明鬼,默默守护着肆晓时的感觉也挺好。 肆晓时吃完饭后,习惯性将碗筷扔进水槽,回头看一眼,桌上矛盾地摆着两个玻璃杯。念头闪过,肆晓时只是摇摇头,将玻璃杯一起放入水槽。 定义忘却水的妙处就在于,即便饮用者忘记了某个人,所有的记忆也能无缝衔接。 如今在肆晓时的印象里,她就只是住在一个物美价廉的出租房里,前几天有工人帮忙装了新的门铃,除此之外,再无任何。 故事里,没有梁正年,太爷爷,苏以,甚至连鬼市,温良和熊子溪都没有。 在她的人类故事里,自己依旧是那个默默无闻的漫画家,每天画着并不喜欢的公众号漫画内容,吃泡面喝可乐地浑噩度日,偶尔睡觉,还是会梦到外婆,之后在无尽的忧伤中,不知前路何方…… 之后在偶然的一天,肆晓时为公司花了一套漫画,主题叫“和男友同居什么体验”,画着画着,就又想找一个男朋友了。 说起来那感觉也挺奇怪,她想要找个男朋友,又总觉得身边好像已经有了一个,再找一个就是背叛…… 这感觉怪怪地,于是和苏晴打电话的时候,忍不住又抱怨起来:“我最近想要找个男朋友,但是我觉得可能是宅在家里时间太长了,想找的时候,又觉得好像对不起谁一样。” 坐在一旁静静守护的梁正年直起身板,都不敢吐气了。 苏晴在电话另一头态度平平,似乎烦恼的事情要更多些:“你这段时间是失联了吗?现在才想着给我打电话?” “啊?”肆晓时一脸无措。 苏晴像个怨妇:“前段时间我不是和你说要离职了么,你怎么都不问问我?之后就像失踪了一样!我找你都不理我!” 肆晓时愣了一下,不知原因是抹掉了梁正年的记忆,导致夹杂在其中的苏晴也受到波及,忽然听到对方要离职的消息,一脸吃惊:“什么?你要离职,为什么?” 苏晴叹气:“你是失忆了吗?” 肆晓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当真以为是自己记性差:“最近确实有点忙,不过你离职是怎么个意思啊?” “我还在考虑,实在做不下去了,太累了。” 肆晓时淡淡应声:“那么累啊?” “真的很累啊!” 肆晓时整天瘫在家里,实在无法感同身受:“那么辞职了吗?” “我想了想,还是再坚持一段时间吧!我才刚刚转正,要是现在走,不是便宜公司……” 后来苏晴又说了很多的话,末了说要和朋友出去吃饭,才挂了电话。 肆晓时关掉语音通话后,继续埋头赶稿,一个人宅在家,时间过得飞速,眨眼间熬到半夜,才准备去睡觉。 数一数当天画好了十张图,工作效率上去了心情也好很多,却不想,脑袋刚一沾枕头,门外就想起门铃声。 肆晓时反应一二,确定是自己的门铃声后,才从床上爬起来。 看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这会儿是谁啊? 孤僻宅女本能的反应,是自己被什么家伙盯上了,深更半夜来敲门的家伙,一定不是好人! 于是从床上起身后,肆晓时一溜烟跑去厨房,拿起唯一的一把小菜刀后,战战兢兢地走到门口。 从门镜处望了望,没看到人。 这让肆晓时更慌了,踌躇良久,才鼓起勇气开口:“谁啊?” 没人应声,肆晓时马上又后悔出声了,握着菜刀往后躲了躲,又听到门铃声。 “叮咚…叮咚……”持续不断的门铃声让肆晓时愈发慌乱,甚至都想报警了。 但再一想,报警的话,万一那个人很快就走了,自己不是很尴尬? 于是想了半天,确定门是好好地反锁后,就直接蹲在沙发上留守,猜想这个按门铃的家伙真要是闯了进来,一定会先去卧室,自己趁这个时候跑出去就好了! 沙发上的梁正年被唤醒,一时没反应过来,揉着眼睛靠近时,还与肆晓时问:“怎么不睡觉?” 而后想起她已看不到自己,才注意到门铃声:“这怎么……” 太爷爷也跟着钻了出来,一蹦一蹦跳到沙发上:“吵死了!我在楼下就听到这里响了,什么情况?” 梁正年摇头,感应不到门外的任何声息,索性起身,出了门后,就只见肆晓时家的门铃自己在响。 梁正年与那门铃望了好一会儿:“这东西,是坏了吗?” 太爷爷坐在梁正年肩膀上,鼠爪搁在下巴上思索一二,认真回答:“我看是的。” 梁正年又望了眼门内的肆晓时:“这丫头肯定以为外面有人呢,吓惨她了。” 太爷爷跳到门铃上,用鼠爪子扒拉两下,门铃声停住了三秒,接着又开始叫唤。 太爷爷放弃了,一屁股摔到梁正年肩膀上:“这玩意搞什么?吵死人了!” “出故障了吧。”梁正年说着,尝试着上手,想要让门铃停住,结果比划了两三下,将门铃的外部按钮整个拽下来了。 机器又反应了两三声后,开始加大幅度的叫唤…… 肆晓时就这样在门铃的响动声中熬了一眼,后来握着菜刀,糊里糊涂地睡在了沙发上。 梁正年帮她悄悄盖上被子,想帮她将菜刀也拿走,却听太爷爷提醒:“菜刀再给她拿走,就太诡异了!别了别了。” 无奈,梁正年只能收回手,坐在一旁守着肆晓时安睡,只等到窗外日光薄微,那该死的门铃声才停止。 醒来时听不到门铃声,肆晓时当真以为昨晚是有人故意恶作剧。 立马打了电话给房东,却听电话里的人说:“你的地址是哪里啊?你们这个房东前阵子因为那个事故啊,入狱啦,现在他的房子都是我来负责。” “房东入狱?”肆晓时又惊讶了一波,而后不敢多问,和新房东交代了住址和情况。 新房东过来后检查了一下,难免要问:“小姑娘,外面这个壳子是你卸下来的吗?” “不是啊。” “但是这个响声是因为没电了,外面坏了是怎么回事啊?要赔钱的。” “不是我弄的啊!”肆晓时一脸无辜,深深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人盯上了。 罪魁祸首梁正年听到这里,默默低下鬼头。 新房东就事论事:“电池给你换了新的,但是外面这个坏了,我今天给你修好,不过你得先付一下修理费,两百块钱。” 索性不是很多,肆晓时咬咬牙付了钱。 修门铃时,新房东出于好奇,难免要说:“其实它响的时候,就是起到一个报警的作用,你把外面这个电池卸下来就好了。” 肆晓时表情难为,心想自己一个人住,哪里敢在那种情况下大半夜地打开门啊…… 新房东反应一下,猜中了肆晓时心思:“你是,一个人住?” 出于自卫心理,肆晓时说了谎话:“没有,我男朋友这几天出差了。” 梁正年在对话中悄悄抬眼:“嗯?”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剧情按作者本人真实经历改编…那晚,它没电了一直叫,我吓懵了… 第71章 门铃修好后, 肆晓时关上房门。 兀自放空一会儿,肆晓时决定回房补个觉。 昨晚折腾了一夜, 肆晓时现在只觉得身心俱疲,可一闭上眼,又开始担忧晚上画稿弄不完可怎么好…… 于是在床上翻了几下后, 又爬起来画画。 眼盯盯望着手底下的情侣小人,肆晓时的怨念却越来越重:“你们都有男朋友,就我没有……” 梁正年飘到她身边,望着可怜兮兮的肆晓时, 用她听不到的声音安慰:“你有我啊。” 肆晓时很快又画完一张稿, 暂时先把这些打成压缩包发给编辑,转即瘫在沙发上看了会儿手机,偶然刷到一个看起来比较可爱的游戏, 下载过来玩玩。 时间就这样在肆晓时的宅生活中过去了, 转眼到了一月, 天气转凉,肆晓时灵机一动,买了两团毛线织起来,刚开始织得粗了些,又卸下来重新织。 有时是看剧搭配打毛线, 有时是画画搭配听歌, 还有时就是缩在被子里,无止尽地打游戏。 懒散的日子轻易激发起肆晓时的无聊与心慌,夜晚做梦时出于想念, 又开始梦见外婆。结果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躺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出租屋内,心里某个地方,仿佛被掏空了。 她偶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 很奇怪,这样的自己,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前路无着,又要这样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想到这里,她再次从床上下去,走到客厅后,将外婆的画册打开,静静看着。 躺在沙发上的梁正年再度被吵醒,每次看她这样反常,就觉得她想起什么了,收身坐到她身边,与她尝试开口:“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 肆晓时将画册翻过一页,专心看着自己小时候和外婆的照片。心头难过的氛围纠结成一团,继而又恢复平静。 她发现现在看到这些照片,已经不会哭了。 是感情淡了吗?肆晓时摇摇头,这时才发现,原来很多令人难过的事,真的会慢慢淡掉的。伤疤再深,也总是会结痂的。只是每每想到自己的伤痛减少,愧疚反倒会增多。 转眼,她又望向那盏古董台灯。 在她的记忆里,这盏台灯已经变成了外婆家的东西,通过定义忘却水,这盏台灯从外婆离开后,就作为唯一的遗物留给了自己。 她搞不清楚为什么外婆只留给自己一盏台灯,但记忆是这样告诉她的,如今也懒得多想了。 一旁梁正年知道她又开始想念外婆,不由自主地上前,结果在抱住对方时,直接穿进了她的身体。 肆晓时不自觉打了个喷嚏,将画册合上后,偶然发现画册下面放着的《猫骑士》原创画册和几页插图。 借着古董台灯的光晕,肆晓时将那些东西拿出来,全然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画的这些。那些插图,是为原本Yvan姐姐的杂志社做的。《猫骑士》的个人原创画册,也基本上完工了。 肆晓时一页页翻过去,眼前的成果让她大吃一惊。毕竟在她的印象中,这些东西都是没有做过的,如今在心里打磨了许久的画册莫名其妙完工了,那种感觉,可不是一般的舒爽。 她开心起来,一个猛子扑到沙发上,抱着自己的画册傻乐。 梁正年怕被对方穿过身体,慌张地飘到半空,眼巴巴望着肆晓时开心,自己也弯起嘴角。 后来的日子继续在无聊中发酵,肆晓时受到遗失回忆的影响,这天又开始觉得家里脏了。有声音告诉她不该这样下去,就开始打扫房间。 这一打扫不起眼,在露台处用拖把一扫,就从柜子底下扫出一架拍立得。 肆晓时愣住了,看着眼前的白色拍立得,又迷惑了。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林惹的拍立得,心里还在想,社会发达物质充裕的今天,上一家租客的生活水准是有多高,才会丢下一架拍立得都不在意啊! 一旁太爷爷蹲在梁正年肩膀处,焦急地和对方打转转:“糟糟…糟糕!那是林惹的拍立得。” 梁正年也慌了:“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他们谁都不知道,当初林惹离开时,飘到半空说的话是:“我发现我的拍立得挺神奇的,送给你们了,反正我投胎后也用不上。” 抱着纯粹的好奇,肆晓时将拍立得打开,面前的显示屏立即飘出一行字:是否打印图片。 而下面的选项,只有一个:是。 肆晓时见状,貌似也没有别的选择,于是回到客厅后,按下了:是。 拍立得反应一会儿,就开始刷刷地吐照片。 肆晓时愣了一下,随即发现,貌似这里面可以吐出来的照片还挺多,忙将拍立得放到客厅茶几上。 拍立得相纸一张张吐出来,显然数量要比机器本身能放置的相纸要多出一倍。 但肆晓时不清楚拍立得的构造,也不疑心,待相纸上的图像渐渐显露出来后,差点吓到心肌梗塞。 开始一部分的照片,是外婆出租屋的场景,有门口也有室内,一共五张。 中间一部分,则是肆晓时在上一个出租屋的场景照,也是五张。 最后一部分,是自己和梁正年在这个出租屋里面的各种日常,准确来讲,就是自己和梁正年相遇之后的点点滴滴,一共三十张。 肆晓时不知道照片中这个陌生的男人是谁,只是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感受到了深深的诡异。 一下扔掉照片,肆晓时慌张地回头看了眼露台。无数阴谋学的念头涌上来,刚准备拿起手机寻求网络援助,鼻息间就嗅到一股冷气,登时脸着桌面晕了过去。 梁正年慌张飘到桌面,将面前的拍立得一张张收起来。 太爷爷蹦到相机上,对着镜头比自己的大脸:“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会显露出晓时的过往?像死神的走马灯一样。” “可能是因为和林惹一起来到阴间的原因吧,这些带电的东西本来就很敏感,会出现灵异反应也正常。” “那这个东西,是林惹留给晓时的么?” “我怎么知道啊。”梁正年将照片和拍立得收好后,递给太爷爷:“投河吧,总之丢到很远的地方,不能让它再出现了。” 太爷爷接过拍立得,又望向肆晓时:“那你打算怎么和她解释啊?” “不用解释,就当是她的一场梦吧。” “又来?” 梁正年点头:“是啊,也没有别的办法。” 太爷爷从相纸中挑出有梁正年的部分:“这些你不要留着么?你自己留作纪念也行啊。” 梁正年顿了一下,摇头:“不用了,都扔了吧,辛苦你了太爷爷。” 太爷爷摆摆老鼠爪子,一下蹦入虚空:“客气什么啊!” 梁正年叹了口气,趁肆晓时还在睡,用灵气将对方运到床上,牢牢盖上被子后,在她身边守了许久。 闲暇时,他从虚空中掏出自己的西装外套,将口袋中的拍立得照片拿出来。 画面中,梁正年抱着肆晓时,在午后阳光的配合下,构成一副比偶像剧还要唯美的画面。 那是林惹给梁正年和肆晓时拍摄的第一张照片,梁正年一直好好保留着,怕时常带在身上会有破损,就藏在不常穿的西服外套里面。 他想,在他孤独而漫长的鬼魂岁月中,这也许是他之后唯一的慰藉了。 肆晓时是在半个小时后醒过来的,从床上猛地起身后,不免又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 她在触电后梦到的男人,和刚刚在拍立得上看到的,似乎是一个啊! 想到这里,肆晓时慌张地跑下床,结果去到客厅时,发现拍立得和相纸都不见了,一切看起来,又像是一场梦。 短暂懵怔过后,肆晓时又像个废物一样瘫倒在沙发上。 梁正年以为她放弃了,刚放心地跟着坐下,又见肆晓时炸了锅似地起身:“不对啊!我什么时候睡的觉?我不是……” 肆晓时跑到露台处,果然又找到自己丢在那里的拖把:“没错啊!我刚刚在打扫卫生啊……” 疑惑一直延续到晚上,肆晓时打电话将这件事告诉了苏晴。 未想苏晴这货足够直接:“肯定是做梦啊!你自己想想,你这么懒的人,怎么可能打扫卫生啊!” “……”肆晓时脸色一臭:“可是为什么会梦到同样的一个人啊?那个家伙,我上次就梦到过。” 苏晴与她八卦:“哎!你梦里那个家伙帅吗?” “嗯……”肆晓时认真想了下,待梁正年探过来脑袋,却听肆晓时道:“长得还可以吧。” 梁正年清贵俊逸的帅气脸庞顷刻崩塌:“还…只是还可以?” 第72章 梁正年这边炸了锅, 肆晓时那还一副坦然,和苏晴很快又拐到了对方的职业规划上, 一会儿说受不了了要辞职,一会儿又说死活想坚持一下…纠结个来回没有结果,最后又因苏晴说要联系媒体工作后挂掉电话。 之后, 肆晓时继续埋头画画。画着画着,忽然想到什么。 将手绘板上的绘图记录往前翻了翻,又看到了自己之前画过的一副图。 画面中是一个穿着白衣白裙的女子,女子还没有画脸, 不过撑着伞, 身后是烟雨朦胧的水乡静致,看起来岁月静好。 记忆从缝隙中钻入,肆晓时居然想起了这个梦。 片刻疑惑后, 肆晓时将手绘板上的页面翻回去。 隐约间, 她已经发现了生活中的种种异常, 但以肆晓时的为人准则而言,尽量去忽视一切的诡异,才能活得长久。 故事的转折点发生在第二天打开游戏的一刻。 游戏的名字叫《猫和老鼠》,下载的原因也很简单,是她在看剧荒时看动画片《猫和老鼠》时得来的灵感, 因为弹幕上有个人说:“这个推奶酪的情节和游戏里很像。” 于是去下载了游戏, 玩了几局后,发现这个游戏晋级也简单,对自己这种手残党来说, 也还算友好,轻易就喜欢上了。 这天照常窝在床上打游戏,一局经典模式的战斗过后,有个叫“梁少爷”的角色邀请自己组队。肆晓时不想每局都等待匹配,就答应了。 连续打了五六局后,这个梁少爷又加了自己好友,还破天荒地和自己私聊起来:“你怎么打得这么好?” 肆晓时愣了一下,讲真她不觉得自己打得很好,猜想对方应该也是个菜鸡。本是不打算理会的,可想了想,这可是第一次有人在游戏里和自己说话,而且对方又不知道自己是谁,就聊聊呗! 一来二去,肆晓时和这个游戏里面的梁少爷熟悉起来。可能是对“梁少爷”这个昵称感到亲近,而且肆晓时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对方是个帅哥! 于是在愉快的交谈过后,两人交换了身份和住址,发现两人都在上海工作,对方比自己大两岁,还是个自由职业摄影师…一种网恋奔现的节奏缓缓袭来,肆晓时自以为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闻到了爱情的味道。 太爷爷守在一旁,难免疑惑:“梁少爷…自由职业摄影师,我说梁正年,你不觉得很耳熟么?” 梁正年耸肩:“什么?” 太爷爷探手:“这不是你和那个伊娃加在一起的人设么?” 梁正年没有求生欲的耸肩:“又怎样?” “不觉得很诡异么?” “有比我们坐在她身边,她却看不到我们,还诡异的事么?” 这话让太爷爷无言以对,结果几天之后,这个所谓的网络“梁少爷”就露出了眉目,万万没想到,他是苏以。 当对方戴着文质彬彬的框架眼镜,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敲开肆晓时房门时,一人两鬼都惊呆了。 “肆晓时是吗?我叫苏以,就是游戏里面的梁少爷。你看!我没有骗你吧,我家就在对面那栋楼,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啊?” 肆晓时关于对方的记忆已被抹掉,见到这么帅的家伙,暗暗咽下口水的功夫,坚信这是要网恋奔现了。 梁正年则在肆晓时看不到的空间和苏以吼起来:“喂!你搞什么?” 苏以却像看不见两只鬼一样,和肆晓时走入客厅后,将手里的水果递给她:“我觉得直接跑过来可能有点冒昧,就给你买了点水果,你喜欢吃桃子么?” 肆晓时受宠若惊地接过桃子:“谢谢你…不过…真的好巧啊……” 面对真人,肆晓时显然又不怎么会说话了,窘迫紧张的态度显露出来,反倒让梁正年又醋了:“喂!你脸红什么?早知道不让你忘了他了,搞什么啊!” 太爷爷吓得缩到梁正年背后,灰溜溜念道:“这是什么情况啊?这个家伙是苏以,还是晓时的…真命天子?” 听到这话,梁正年更气了,一下飘到苏以耳朵边,吹了口冷气:“喂!你搞什么?快点走!别忘了你是神!” 结果梁正年一抬手,却直直穿过了苏以的身体。 当天,在梁正年阻止不了的空间里,苏以和肆晓时聊了很久,凭借帅气外表与开朗性格,苏以装成小鲜肉,轻易让肆晓时放下戒心,并成功撩到对方。 待苏以离开肆晓时家后,梁正年趁对方还没出居民楼,匆忙拦在对方面前:“你到底搞什么?” 苏以终于看向梁正年,将手撂下时,身上的白衬衫也渐渐幻化成黑色:“玩玩喽!” “玩?这有什么好玩的?你有没有提前问过……” “怎么?你给她喝定义忘却水的时候,有经过她的允许么?” 梁正年语塞,片刻收回目光,沉声道:“你是神。” “我知道啊,所以我现在才扮成人的模样么。”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苏以从口袋中掏出黑色笔记本:“她的名字在我的名单上消失了,也就是说,你让她忘记你之后,她的人生轨迹恢复正常了。她不会那么快死,也许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活,那么我想,就和她趁活着的时候,谈个恋爱喽!” 听说肆晓时一时半会儿不会死了,梁正年本是开心的。但再一想,苏以这波操作,分明是绞尽脑汁呕心沥血地夺走了自己的男主位置! “你…你是个神!你和她在一起……” “只要她不知道就可以了,我和你的状态不同,只要我想,我就可以轻轻松松伪装成一个人。” “你太过分了!你这样根本……”梁正年想不到一个很好的形容词,最后又指着苏以,着重来了一句:“过分!” “过分又怎样?我比起你,是有权力过分的。我可以陪她变老,可以帮她走完这幸福美好的一生,让她开心。” “不,你不能。” “那么你能么?”苏以强势反问:“你只会让她死的很快,而且就算你现在守在她身边,又能做些什么呢?梁正年,摸摸你的良心,从和她相遇到现在,你有做出过什么实际的贡献么?一直都是她在帮你,你什么都没有带给她!” “……” 苏以见他没了话,继续说:“不过我的话就不一样了,她现在的日子孤苦又无聊,有我这样一个男朋友,绝对会有非常棒的转变!梁正年,你的主角人设已经被我剥夺了,别挣扎了!” “我现在就去告诉晓时,你这个骗子。”说完,梁正年仰头往前飘去。 苏以不紧不慢地开口:“你可想好了,让她重新想起来,她的人生轨迹可能就又变了,也许她现在可以活五十年,想起你,就又变成五十天了!” 这话的副作用很大,梁正年毫不犹豫地继续往前飘去,却再没有让肆晓时想起自己的念头。 隔天,在连续看了两个小时的电影后,心情愉悦的肆晓时决定再打扫一遍卫生。 毕竟她想,如果之前是梦的话,那么也许梦在从另一个层面告诫自己,该扫扫地了。 而可能是怕梦境中的场景再次出现,肆晓时这次没有理会露台,而是从客厅开始收拾,结果在用拖把扫沙发底部时,又掏出来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 面前是五个颜色形状各异的药瓶,肆晓时从中拾起一个红色的,好奇打开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闻到了一股奇妙花香。 那股花香在鼻息间环绕一圈后,又迅速飘散而去。 梁正年慌乱着与太爷爷问:“那是什么药?对人有用么?” 太爷爷探手:“温良的东西,我怎么知道啊!不过定义忘却水既然管用的话……” 话音未落,肆晓时将剩下的瓶子捡起来,一个个放到桌上后,继续拖地。 见肆晓时没有异常反应,梁正年悬着的一颗心才彻底放下。 未料记忆回溯也需要一个过程,药水的效用彻底发挥作用后,肆晓时开始头痛,一眨眼的功夫,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事。 脑中走马灯转了大半圈,肆晓时淡定起身,与面前的空气开口:“梁正年!梁正年你给我出来!” 第73章 确定了瓶药是什么解药的梁正年僵在原地, 趁肆晓时呼唤他时,弱弱地往后退去。 太爷爷却一脸嘚瑟地跑到茶几上, 和肆晓时开心地扬起爪子:“晓时晓时!你想起我了?” 肆晓时隐约听到声音,用力揉了两下眼睛后,看到了太爷爷:“太爷爷, 梁正年…梁正年是不是已经去投胎了?” 太爷爷一脸难言,愧疚地挠了挠脸蛋:“这个么……” “他是不是真的已经走了?”肆晓时失落地瘫坐在地,心里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我还以为…他就想让我忘了他,真是太过分了……” 肆晓时说着, 吧嗒吧嗒地落下几滴泪。 太爷爷背后的坑系统一痒痒, 又坑了梁正年:“他还没走!” 肆晓时猛地抬眼:“什么?” 未等太爷爷继续,梁正年就一脚将太爷爷踩入虚空。待抬眼时,肆晓时也望见了他:“梁正年!” 梁正年吓得透明一下, 果冻似地在半空抖了抖:“晓时……” “你没去投胎?” “还没……”梁正年低下头, 怕身上的灵气影响到肆晓时, 始终和对方保持着距离:“我打算,过阵子再去。” “那为什么……”肆晓时很快意识到梁正年做这些的原因,哭得更惨了:“就算让我忘了,也要提前告诉我啊!这算什么啊……” 梁正年反应一下:“那么…你现在要忘了我么?” “当然不要!”肆晓时用拳头抹下眼泪,一抬手, 看起来是要打他, 可落下时,却又钻进他怀中:“就算你要走,也不要让我忘了你啊, 走了连我最宝贵的回忆都夺走,你才是最过分的!” 梁正年心头一憾,缓慢抬手,拍了拍肆晓时的背:“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我什么都没法为你做到,还不如忘了我。” 肆晓时蹭着他的肩膀摇头,即便已觉出凉意,却还是牢牢抱着他:“你在说些什么?你喜欢我就是我最开心的事了,你是我第一次喜欢的……也是我最喜欢的……怎么可以让我忘记你啊?” “可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梁正年叹了口气,苦大仇深的语气:“我是个渣男。” “……” 显然梁正年没理解“渣男”的含义还到处乱用,一时感伤,甚至沮丧地将手捂住脸:“我太渣了。” 肆晓时从他怀中探出头,坚定道:“你不渣!” 梁正年叹息,心里只希望肆晓时能选择放下他,这样也许就能保住肆晓时的命:“可是我真的……” 肆晓时捂住他的嘴:“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够了,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开心,有哪个男朋友会整天待在家里陪着我啊,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有多好,梁正年,不要让我忘记你,我最不想忘记的就是你,不管结局怎么样,我都可以接受!” 梁正年越见她这样,却越觉得心疼。 固执如他,总觉得与其让她难过,不过现在结束,而且他真的很不想伤害她,再让她靠近,恐怕过阵子,苏以的小本本上,又要出现肆晓时的名字。 肆晓时却是同样的执拗,见他仍不应声,拽着对方继续说:“你知道吗?当初我最不能原谅的,就是舅舅他们没有在外婆出事的时候告诉我,不管怎么样,我是一定要知道的啊,都不让我知道,就将一切结束了,我错过了一切,但是你知道我的感觉吗?错过一切,什么都没有留下,你到底明不明白,这样才是真正的残忍啊!” 梁正年愣在原地,片刻,终于开口:“晓时,我错了。” 肆晓时的眼泪如何止不住,刚抹掉这一边的泪水,另一边又跟着决堤,转瞬成了梨花带雨的小娃娃:“所以不要再让我忘掉你了,就算你要走,我也不怪你,我知道你应该去投胎的,我会开开心心送你走的。谈恋爱…也是会有分手的时候啊,而且我知道你还喜欢我,比起那些感情破裂分手的家伙,我要幸福多了。” 梁正年藏住眸中悲伤,用力点下头:“好,我不会再让你忘掉我了,记得也好…就这样记得吧。” 肆晓时破涕为笑,低头拽住对方衣衫:“那么…你什么时候走啊?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梁正年暗自噤声,待肆晓时好奇地望过来,才说:“晓时,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那话的语气,让肆晓时心里有些慌。 “你上次从警局回来后晕倒了,苏以说,是因为我。虽然人和鬼可以打破界限待在一起,但是时间一长,对人还是有害的。我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所以才想和你保持距离。” 肆晓时攥紧梁正年衣襟的手却未有动摇:“只是晕倒而已,没有关系的,反正我身体本来就不怎么样么……” “但是如果我害你死了,你让我怎么办呢?”梁正年阻开她的手,转身往阳台飘去:“就算你要记得我,也不能再靠近我了,我们保持距离吧。” 肆晓时不死心地跟在他身后:“那你…打算什麽时候去投胎?” 梁正年并不打算告诉肆晓时,苦命的他无法投胎。也许这辈子都只能待在这里,做个无主孤魂:“我本来想,在这里偷偷地守着你,等你重新有了喜欢的人,我再离开……” 肆晓时弱弱走到他身边:“我没有关系的,你走吧,我知道你想要去投胎,你也应该去投胎的,你走了我才安心。” 梁正年眸光微澜,轻轻转过身,背对肆晓时:“那么…我想再陪你待一段时间。” 肆晓时却生怕自己耽误了对方,温声劝说:“早晚都要走的,既然还要和我保持距离,那你不如去投胎算了。不要因为我留下了,虽然我想……” 梁正年再度塞住,他很怕让肆晓时知道自己无法离开,又不知要如何在这种情况下,维持原状:“我会走的,但是…让我再陪你一段时间吧,就一段时间……” 他这样说,肆晓时也不劝了。 还有一段时间也好啊。 当天晚上,肆晓时窝在沙发里,仔细看着这几天手机上的各种内容,偶然翻到了一个微信好友,与梁正年糊涂地问:“我的微信备注上有个“猫和老鼠梁少爷”是什么鬼啊?” 梁正年从远处飘过来,手里捧着一颗桃子:“是苏以啊。” 由于定义忘却水,肆晓时在恢复记忆后,反倒混乱了失忆期间的记忆,忘记了苏以扮成一个摄影师来勾搭她,只是听到“苏以”两个字,立马删了对方好友。 “他又跑出来干什么?真的是!害我害得还不够啊……” 梁正年猛然抬眼:“对了,你在警局做的那些梦,还记得吗?” 肆晓时摇头:“之前还有点印象,现在一点都不记得了,只是一想起来,就觉得好累,脑子乱糟糟的……” 梁正年本想摸摸她的头,抬起的手刚放到半空,却很自然地搭在沙发上:“那就不要想了,都过去了。” “不过苏以现在又跑来干什么?” “他可能…最近就是觉得无聊吧。” “无聊玩什么不好!差点害死我……”肆晓时说着,懒洋洋地就往梁正年肩头扑。 梁正年却急促躲开,让肆晓时扑了个空。 肆晓时愣了一下,收身时怕显得尴尬,就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梁正年知道这样不太好,忙尝试着与她说起旁话:“晓时,你想要玩些什么么?我陪你?” 肆晓时将刚刚打开的游戏界面关掉:“玩什么?碰都不能碰。” “我也是为了你好。”梁正年耐心地安慰她:“就算碰不到,也可以一起玩啊,我们…我们聊聊吧?” 肆晓时难过地眨巴下眼,心想没有抱抱没有亲亲,甜甜的恋爱还怎么继续啊? 他还不如去投胎算了,也不知还在这里熬着干什么,分明就是要自己馋他又不可得…… “聊什么?” “你想要聊什么?” 肆晓时想了想:“人死了之后,是什么感觉啊?” 梁正年觉得这个问题,他倒是很有发言权:“一段很令人难捱的窒息感结束后,身体就没有任何的反应了,感觉自己变成了一股气体,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自己只是一段残存的意识,对鬼,没有概念。”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有意识的?” 梁正年嘴角轻勾:“是太爷爷告诉我的。” “太爷爷什么都知道啊?” “应该只是因为他死的早吧,时间会解决一切的。” 肆晓时若有所思,敏感的神经被轻易勾起:“时间…会解决一切……” 梁正年垂眼,喃声问她:“是啊,你不觉得么?” 肆晓时一瞬想到很多的事,探手,握住梁正年的手指,用力捏了捏:“是啊。” 梁正年这一次没有躲开,望着她紧握的手,继续说:“所以没事的,总会过去的,我有预感,你会变得很好。” 肆晓时不懂他的意思,从来也不去细想,只见他靠近自己,忙顺从着钻入她怀中。 因清楚这份甜蜜微乎其微,如今便格外珍惜。 第74章 很快到了十月份, 天气渐渐转凉。 肆晓时逐渐发现,梁正年的温度不能代替空调了。 抱着毛毯缩在沙发上画画时, 总觉得浑身上下冷嗖嗖的,再一反应,才发现冷气都是从梁正年身上喷出来的。 那感觉, 就像身边随时坐着一台漏风的冰箱。 梁正年很快也发觉了其中问题,整只鬼就化成了果冻状,干脆碰都不让肆晓时碰一下了。 肆晓时明白彼此的难处,只能窝在毛毯里不吱声。 心里是想着, 自己这个恋爱谈得真心坎坷, 外人看来,也算感人肺腑了吧? 抱一下亲一下就可能让自己冻死,一到了冬天, 连仅有的触碰都不能有。就只有这样眼巴巴地看着对方, 这样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 听起来倒美好,但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熬得长了,才发现谈恋爱缺点肢体交流,还真是差点劲儿。 梁正年作为一股气体,少了这些, 似乎也能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继续含情脉脉。 可肆晓时是个人, 很快就发现,这样精神性的沟通,要罩不住了。 “梁正年。”当天画完画后, 肆晓时举起自己的底稿,亮给梁正年:“你看这个。” 梁正年飘过去,和肆晓时点头:“挺好看的。” 肆晓时指着画上的男女:“这个是讲同居男女的故事,你看这张,还有这张…这些都是男女朋友的常态。” 梁正年眨眨眼,不知道她的重点在哪里。 肆晓时吸了口气,敲着其中一张图,和梁正年说:“有互动才有情感的延续,就算只是让我躺在你的膝盖上玩手机都好,就真的不能让我碰一下么?” 梁正年的边缘开始模糊,在肆晓时面前像接收不到信号般一闪一闪:“晓时,我们不是说过这个问题了么?” 肆晓时失落地放下画稿,一只手杵着下巴,难过地吐了口气。 梁正年往远处飘了飘,同样是难过的唉声叹气。 求而不得,肆晓时泄气地瘫坐在沙发上:“我知道,只是有的时候我……” 梁正年回眸望她:“那么想么?” 肆晓时认真点下头,忽然又觉得不好意思,捂着脸栽倒入一旁沙发。 脑袋上很快感应到一个冰凉凉的承托,肆晓时翻了翻身,刚好看到梁正年。这时自己已刚好躺在他的膝盖上,有点凉,不过肆晓时觉得,她的兴奋足以将这股冷劲儿浇灭。 “你……” 梁正年一动不动,尽量屏息凝神,不让自己泄露一丁点冷气:“就这样么?” 肆晓时笑了笑,偏头继续靠在他的膝盖上:“嗯,就这样。” “这样就满足了?” 肆晓时抿了抿嘴,显然觉得还不够,却口是心非:“嗯,就满足了。你看,你对我多好啊。” 梁正年笑笑,声音温柔而坚定:“我只想对你更好。” 这句话有种欲言又止的气质,肆晓时听明白了,却没故意戳破。很快她觉得身上发冷,才从他怀里出来,忧伤的玩笑:“冬天可怎么办啊?” 梁正年跟着笑笑:“冬天我就躲起来。” “那过几年可怎么办呢?” “过几年?” 肆晓时揉了揉自己的脸:“我会变老的。” 梁正年用手指拔下眼皮:“我也会。” 肆晓时被他逗笑,大眼睛眨了眨,焕出柔美宁静的光:“如果我们是同类就好了。” 这话让梁正年心头一颤,好在肆晓时很快收回目光,将自己的原创画册从书的最下层拽出来:“你知道么?我前几天联系了几个杂志社,昨天有一个回复我邮件了,等我对接上他们的联系人,说不定就有机会出版了!” 梁正年半懂不懂,只顾和肆晓时开心:“太好了。” 只看她对未来还充满着期待,梁正年就放心了。 可很快到了第二天,肆晓时和杂志社的对接人见了面,仅存的一点信心,也渐渐湮灭了。 “…画稿我们看过了,整体感觉还不错,但是现在的话,像这种小清新的画风,实际上已经不算很新奇了。古早气息太浓厚,就很容易落入小众……” 对接人说了一大堆,实际上肆晓时在听到“但是”两个字的时候,就放弃了挣扎。最后的结果不出所料,还是被拒绝了。 刚经历失败的肆晓时觉得,生活一下子没劲儿透了。 抱着画册回家时路过超市,考虑到生活还要继续,肆晓时决定进去买点口粮。 路过时看到室内电视的新闻,正巧是:木熊影业老总裁疾病去世,年仅十六岁原家中次子继承家业。 肆晓时呆呆望了一会儿,从货架上拿起一袋薯片后,提着购物篮往收银台去。 回家路上,忧郁心情让路途变得格外漫长。 原本二十分钟的路途,活生生被肆晓时走出了一个多小时。弱小又无助的她这时更加担忧的,是回去要和梁正年怎么说。 自己的画稿人家看不上,被拒了…想想就觉得这话有多丢人。 可回去之后,梁正年一定会问的。 哎!想想每天乖巧守候在家的男朋友,要是听到自己带来了好消息,那将是多温暖的场景啊!可听到自己带来的坏消息…肆晓时觉得,那场景一下就不淡定了。 但自己过得不好,梁正年又怎么放心呢?已经拖梁正年这么久了,他早该去投胎的了。想到这些,肆晓时就觉得一万个对不起梁正年。 纠结来回没个结果,一辆加长的宝马车忽然停靠在身边。 后位车窗摇下后,肆晓时看到了熊子溪的脸。 早在喝定义忘却水之前,太爷爷就和熊子溪通过信,也早明白地告诉过熊子溪,肆晓时如今已经忘记他了,没意外不要再联系云云。 可如今肆晓时又想起来了,眼前的熊子溪,竟也像不记得太爷爷嘱托一样,和肆晓时欢快地打着招呼:“晓时姐姐!你回家么?我送你啊?” 肆晓时摆摆手,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只顾和这个新晋影业大亨客气:“不用了,我快要到家了。” 熊子溪微微一笑,仿佛是故意抬高了声色:“晓时姐姐,那你小心点啊!” 肆晓时愣了一下,转身和车内的熊子溪摆摆手。 又往前走了几步路,才觉出不对劲儿。可恨她脑子里的逻辑有时不很通顺,只是有点细微的察觉,要马上挑出不对的点,也很困难。 拐了个弯进入小区后,肆晓时还在闷头苦想。快到半路时抬眼,才发现今天小区内道路两旁的灯都没开。 天色渐渐暗了,肆晓时忙加紧了步子往前走。 偶然间回头时,一下撞到一个人。 或者说,是撞到一个鬼。 被对方的肩膀所阻,柔弱的肆晓时往后跌了跌,刚想说声“对不起”,一下看到对方的脸。 在那黑色斗篷下,是一张阴森苍白的脸庞,左眼挂着一条极长的伤疤,随便一个表情,都透露着阴险与狡诈。 肆晓时吓了一跳,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温良,甚至忘了躲闪:“你……” 温良已提起刀子,明晃晃地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直朝肆晓时袭来:“毁了我的生意,你以为我会这么饶过你!” 未及反应,肆晓时的腹部已经被插上一刀。 但那凶器来自阴间,对肆晓时这个人类的伤害似乎并不是很大,刚开始只是有一点细微的痛,待感觉蔓延开来后,肆晓时也有了力气将他推开。 可身上已然负伤,肆晓时跑起来也艰难地很。 挣扎着往前跑了几分钟后,立马又被温良捉住,后背连续被温良捅了几刀后,肆晓时彻底倒在血泊之中。 意识逐渐模糊,肆晓时在短暂的剧痛后,渐渐步入平静。 远处,看着肆晓时身下如花般绽放开来的血泊,熊子溪将车窗缓缓摇起。 没有人知道,在那十六岁少年的稚嫩面孔下,如今已藏匿着哥哥熊子墨狡诈残忍的灵魂。 可惜肆晓时只是偶然救了熊子溪一次,温良终究是没有放过他。而这一次,熊子墨为了尽快拿到原本属于他的一切,还直接害死了亲生父亲。 温良完成了生意,熊子墨重生为人,熊子溪则成为了替死鬼。 另外,为了报崽崽和店铺被毁的仇,温良也终于杀了肆晓时。 在坏人眼里,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了。 漆夜之下,一袭黑衣的死神踱步而来,伴随着“滴滴答…滴滴答……”的旋律…… 肆晓时如同受到召唤,在血泊中,忽然睁开双眼。 第75章 意识在疼痛中渐渐清醒, 肆晓时从地上起身,看着身下的血液花朵倒流回身体, 还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我没死……” 苏以的目光压下来,瞳仁内焕出血红色的光芒:“北鼻,你死了。” 肆晓时从地上站起来, 用脚发力踩下地,有很切实的触碰感:“这感觉不对啊。” “那你以为,死亡是什么感觉啊?” 肆晓时想起梁正年的话:“不应该是活着的感觉啊……” 苏以耐心解释:“因为你的适应能力比较强,而且……” 肆晓时见他有意停顿, 顺从着问了句:“而且?” “而且你还记得, 你在警局做的那些梦吗?” 肆晓时定在原地:“那些不是梦?” “对你来说是,但是对现在的你来说不是。” 肆晓时往后退了一步,后怕地摸着自己还在跳动的心脏, 分明是活着的感觉:“什么意思?” 苏以不再遮掩, 将所有的事告诉了肆晓时:“从我见到你的第二天, 就发现你身上有恶灵气息了。还记得我告诉你的那个故事吗?关于恶魔的…你身上的恶灵很强大,因此在你活着时,就是一个异能者,而在通过那些梦境之后,就拥有了成为神的资本。所以你现在死了, 适应力也比一般的鬼魂要快, 你和我的状态是一样的,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成为神。” 肆晓时在死后, 脑子忽然清醒了,很快理清了其中的逻辑,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我?神?” “对啊!开心吧!宝贝!” “等等!你说我身上有恶灵?那是什么?” 苏以摇摇手指,将手上神器收入口袋:“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的本质是善良的,即便再多的诱惑,你也没有选择向恶灵投降。所以宝贝,和我走吧,你马上就要成为神了。” 肆晓时掐了下自己的脸,没有疼痛感,看来是真的死了。 “等一下…你刚刚和我说,我生前…是异能者?” 苏以点头:“怎么?” “我是…那我原本可以让梁正年变成人的啊?” “对啊!”苏以笑笑,心知她早晚都要知道这些,而等到她现在这个状态,再将所有的事告诉她,正是苏以最想要的结局:“梁正年早就知道你是异能者,但是他不能告诉你,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如果想要他那样古老的鬼魂转世为人,异能者需要付出生命,梁正年不想要你死,才会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件事。” “那你……” “我当然也懒得告诉你这些,毕竟我不想让梁正年转世为人,这是不符合自然规律的。” 肆晓时垂眼:“算了,反正他都要去投胎了,我现在也没法帮他了。” 苏以就知道梁正年没告诉肆晓时他无法投胎的事,私心所致,也乐得配合:“那么,我们走吧,即将成为神了,开心么?” 既然对方邀请自己做神,肆晓时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与对方往前走了两步,才想起回头:“我去做神,还能回来么?” “什么?” “我想要去看一眼梁正年,他应该都不知道我死了,我得去和他说一声。” 趁她转身时,苏以及时将她拽住:“别去了,你不知道吧?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不会死的。” “什么?” 苏以坏笑,实话说:“本来你忘记他时,名字已经消失在了我的名单上。但是你又记起他了,所以才会死的。” 肆晓时摇头,堕入鬼界后,脑子清晰地很:“不对啊,就算我忘记他,我今天也会出门,也会遇到温良,他来杀我,我也一样躲不过啊!” “如果你忘记了梁正年,我会在温良出现时将温良处理掉,救下你。但是现在你想起来了,我就没有救你啊。一念之差啊北鼻,遗憾么?” 肆晓时再次和苏以拉开距离:“那算什么?” “怎么?谁让你想起来,又删了我的微信!这就是你删死神微信号的报应!怕了吧!” 肆晓时僵着一张脸,转身就要往回走:“我要去找梁正年。” 苏以知道,只要他不开放空间,肆晓时如何也走不到家。 索性和她在长长的道路上周旋:“去找他干什么?害死你的就是他!” “害死我的是温良!决定我生死的是你,和梁正年有什么关系?” “呦呦呦!冲破肉/体之后不得了啊!脑子比之前清晰多了!” 肆晓时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她不肯相信苏以,甚至连他说要带自己去做神都产生怀疑了。指不定这又是新一轮的阴谋,毕竟这个死神玩弄鬼魂,也不是第一次了:“你走开!我要去找梁正年。” “你既然脑子那么清晰,就没有察觉到,我想要你吗?” 肆晓时的脚步未有犹豫:“关我什么事?” “成为神之后,我们会很般配的。神界有很多美女,比你好看的很多很多,但是我喜欢养成,所以我选择你,你不觉得荣幸么?” “分明可以让我活着,我想起梁正年你就不救?你不觉得小心眼么?” “废话!你删了我的微信,我凭什么救你!” “那我现在也还是喜欢梁正年,就算我死了,变成神还是变成什么,我都无所谓,我就是喜欢梁正年。” “你开玩笑吧?做神都不要?真是被鬼勾了魂儿!”苏以快走两步,拦住肆晓时:“我不打开结界,你找不到他的。” “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想要你就这样和我走,和我去做神。” 肆晓时横过眉眼:“我要去见梁正年。” 苏以无奈,抬手将身后的结界门打开,却又说:“你想好了!你并不是一般的人,你走出去,大概率不会变成鬼魂,会消失的,到时候就什么都没了。但是现在和我回去做神,也许以后还有机会,可以见到梁正年。” 肆晓时对苏以的话半信半疑,果然对“消失”这个词,抱有深深的恐惧。 苏以见她犹豫,继续说:“梁正年等不到你,一定会找小老鼠。小老鼠早就知道你遇害了,等你的事情被他知道,他肯定也不会再等了。他会去投胎,你会成为神,你们不会再见面了。” “不会再见面……”肆晓时听到这样的话,不由往前又迈了一步。 好不容易在活着时,有个家伙那样的爱着自己,可等到最后,却又要错过么? 只要一想到这些,肆晓时便格外感伤:“可是连个告别都没有。” 苏以缠住她的肩膀,拉她往回路走去:“算了吧,这世上很多的事,都是这样的。没头没尾的就散了,你早就有遗憾了,多一个又算得了什么?” “苏以你不要骗我。” 苏以愣了一下,拉着对方继续往前走。 肆晓时被对方拽了几步路,也就跟着往回走了。 要是消失了,可能就真的什么都没了,连仅存的回忆都没有,肆晓时想象不到那要多悲哀。 也是啊,生命中已经有那么多遗憾了,多一个不算什么。 苏以听到了肆晓时的心声,满意一笑:“这就对了,我的北鼻,你放心吧,我们有前缘,我会好好关照你的。” “我也会成为死神么?” “不太确定呢,不过应该差不多吧,因恶灵而成为异能者的人类,估计飞不上去。” “神都和你一样吗?” “什么?” 肆晓时想她已经死了,这时候说话应该不用怕死了:“神都像你一样那么骚吗?” “……”苏以俊美的容颜顷刻抖颤。 肆晓时和对方拉开距离,脸上是纯纯的疑惑:“变了神之后,也会变成你这个鬼样子么?” 苏以在短暂的震惊后,复归宁静:“你知道吗?神活在这个世上,其实很无聊的。人做腻了一个工作,还可以换个工作。但是神呢,不能换,不能改,而且不能出错,一旦做错了,就会被毁灭。这样悲惨的劳动群众,如果不找点乐子调剂一下,千年万年…都是这个老样子,很无聊的……” 苏以柔和的声调配合过分正经的态度,本是摆好了装深沉的架势。肆晓时却完全不吃这套,继续问着:“所以变成神才变成这个鬼样子的?” “算是吧。” “那你活着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以望向她:“我记不清楚了…仿佛在古代,但是太久远了,我已经记不下了…我也不太记得,我是以何种难得的品质,成为了神……” 肆晓时若有所思,和苏以很快又走到一个岔路口,面前幻化出两条大路。 苏以拽起肆晓时的手,指着左边道路说:“这是神界惯用的老套路,最后的选择,一条成神,一条…总之你已经做了选择,和我走吧。” 肆晓时却望向另外一边:“那这条路上是什么?走过去,我会变成什么?” “刚刚和你说过的,你是恶灵和灵魂拼凑出来的,走过去,我猜会消失吧。” 肆晓时将苏以推开:“你有没有骗我?” “你说什么?” 肆晓时思绪一转,竟往另一边道路走去。 苏以紧张地叫住她:“你确定么?” 肆晓时转过身,虽然有些事还不能确定,但仔细想想,做神有什么好呢?像苏以一样做个千年万年,到头来只能让自己疯狂的死神,还不如放手一搏,猜苏以这狡猾的家伙在哄她,也许走另外一条路,才是正解。 眉眼轻闪间,苏以伸出手,尝试学梁正年,用温柔的方式挽回:“我不会害你的,和我走,好么?我还可以让小老鼠去告诉梁正年,留在原地等你啊,你们可以……” 肆晓时忙不迭又问:“我之前骗我了对吧?” 苏以没说话,肆晓时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第76章 那天回到家时, 小区楼下便利店的电视里,还在播送着和木熊影业有关的新闻。 肆晓时走到门口时, 又遇到了罗爷爷,与之打了招呼,对方却没理她。 肆晓时也不在意, 钥匙打开房门后,将购物袋撂下,去喊梁正年:“梁正年,我回来了!” 梁正年从沙发上出现, 与肆晓时笑了笑:“怎么样?” 肆晓时叹了口气, 梁正年马上安慰:“没关系啦,下次一定可以。” “是啊……”肆晓时将画册放到桌上,整理好桌上物什, 拿出手绘板准备画画:“不过我觉得他们说的对, 我应该修改一下的。” 梁正年还没觉出任何异常, 飘到她身边,好奇看向那本画册上,竟还有一抹鲜血:“这是……” 肆晓时瞄了一眼,淡定地用纸巾擦掉:“哦,颜料, 怎么蹭到这上面了……” 梁正年收回手, 静静看着那本画册后,若有所思地走到阳台处。 楼下不远处,正有人在处理肆晓时的尸体, 关于事故的声息,还没有传到这里。 肆晓时早在一楼时便拦住了太爷爷,没等太爷爷的坑系统开始发光,就用老鼠夹子将他限制住了。 “梁正年。”见他走出去,肆晓时忙唤他。 梁正年乖乖飘回来,跺跺脚,尽量装出人类模样:“怎么了?” “你去投胎吧。” 梁正年愣住,肆晓时专心看着手绘本上的画:“我想过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到新年了,过了新年,我就二十五岁了,就比你大两岁了!虽然只是模样上大两岁,但是感觉还是很不好的,我不喜欢姐弟恋,所以你快点去投胎吧,你去投胎,我才安心啊。” 梁正年默默地垂下头,假作无意:“那就等到过几个月再说吧。” “可是我不想。” 走了另外一条路后,肆晓时就知道,她也成为了孤魂野鬼。只要苏以那家伙不消气,她是没法去投胎的。但就算这样,肆晓时也希望梁正年可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安心去投胎。 从始至终,彼此的初衷都是为了对方。 梁正年听到这样的话,一时摸不清头脑:“什么?你不想和我多待一会儿吗?” 肆晓时点头:“我想要你去投胎,你早一点去投胎,我才安心。” 梁正年飘到肆晓时面前:“你真的要我走么?” 肆晓时“嗯”了一声,表情出乎寻常的坚定。 梁正年只能说:“好,我去投胎。你……” 仿佛当真要和对方分开,梁正年忽然也不怎么会说话了。 “你好好活着。” 肆晓时扬起开朗的笑:“我知道的,那你去吧。” 梁正年探出手来,要去捉肆晓时的手。 肆晓时却及时躲开:“不要再碰我了,会伤到我了。” 梁正年收回手,肆晓时怕他伤心,又说:“而且我怕舍不得。” 想到她让自己走,终究还是为他好。梁正年想,就先假装走着,再以对方看不见的状态,继续偷偷藏在这里就好了。 反正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做,也不妨为了肆晓时,就这么做一辈子。 “那我走了。”梁正年说完,缓缓张开双手:“要抱一下么?” 肆晓时摇头,梁正年只好收回手,起身往远处走时,渐渐透明。 肆晓时歇了口气,放下手绘板后,环顾下四周。 刚想煽情一下,很快又闻到了对方冰凉的声息:“梁正年?” 拐个弯躲在卧室的梁正年没吱声,肆晓时便又唤了下:“梁正年你没走啊?” 这回梁正年懵了,保持让对方看不到的状态,穿过卧室,悄悄坐到她身边。 肆晓时转眼,因为已是同类,很清楚地看到了梁正年:“你怎么没走?” “你…看得到我?” 短暂分辨过后,梁正年伸出手,直接穿过了肆晓时的身体。 对方的身体透明一下,身上灵光微颤,在指间轻轻地波动起伏:“你…死了?” 肆晓时推开对方的手,严声质问:“你怎么不去投胎?” “你怎么会死?” 这问题让人听得心惊肉跳,但不知怎么,却有种古怪的柔情夹杂其间。 梁正年摇摇头,一下攥住肆晓时的手,已是同样的冰凉,这时摸起来,虽然骨肉分明,但梁正年能够确定对方已是同类:“发生了什么事?” 肆晓时叹气:“你不要管了,去投胎吧。我不是自杀,想要走就可以走的。但你要先离开,我才放心。” “我不能去投胎了。”唯一想要守护的人都没了,梁正年不再遮掩:“苏以说靠直播系统赚来的钱无法投胎转世,因为…并无法达成“十方救济”的规则,总之…我还是不能投胎转世。” 肆晓时愣在原地:“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啊?” “我怕你担心我……” 肆晓时想哭,却已经没有眼泪了:“那现在怎么办……” 梁正年摇头,还以为肆晓时真要去投胎,他和对方就要彻底分开:“我不知道。” 肆晓时忽然将他抱住,再也不会被对方身上的凉气所阻,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我们终于是同类了。” “你要去投胎的。” 肆晓时摇头,用鼻子蹭着他肩膀:“我不去,我把苏以得罪了,他应该不会抓我去投胎的。” “你真的不是自杀么?” 肆晓时抬眼,目光坦诚:“我说过我不会自杀的,我怎么会那么傻啊!你放心吧,我是被温良杀了。” 梁正年塞了下,转即又问:“温良?” 肆晓时点头:“而且,我觉得,熊子溪应该是死了……” 梁正年不算惊讶,似乎早也料到,没人会逃出温良的手心:“救了他一次,还是死了。” 再不为冰冷所扰,肆晓时将头埋入他怀中:“没关系,我们也死了。” “是啊,我们也死了。” 当天晚上,警局联系了新房东,打开了肆晓时家的房门,确认了死者身份。 用肆晓时的手机联系不到任何家人,就只能打电话给平日联系最多的人,苏晴。 …… 那天,肆晓时和梁正年坐在客厅沙发上,眼睁睁看着从北京赶过来的苏晴找人帮忙收拾肆晓时的遗物。过程中,苏晴神色憔悴,却总是低头看着手机,偶尔会打几个电话,都是工作上的事。 肆晓时妄图与对方亲近一下,却被梁正年拉住了:“你想要她好好活着吧?” 听到这句问,肆晓时忍住了。是啊,虽说自己的死和梁正年无关,但温良为什么会杀自己呢?还不是因为遇到了梁正年,让她有了沟通生死的欲望。但凡是人,一旦窥探到这些,不小心就会把自己搞死。 “我也没有和她正正经经说一句再见。” 很快,屋内被清空了。 和梁正年依偎着坐在沙发上,看着渐染尘埃的室内,肆晓时感慨:“我的画册,不知道被他们拿到哪里去了。” 梁正年紧紧抱着她,柔声安慰:“应该被你朋友收起来了,也许…和你一起火化了……” “那…会回到我身边吗?” 梁正年不确定:“也许吧。” 肆晓时轻叹口气:“这个屋子,比我住的时候还要脏了。” “没关系,对我们来说都无所谓了。” 肆晓时将头埋进他怀中,继续烦恼:“过阵子,会不会有人进来住啊?” “南婆婆是在这里死的,在这里发现过藏尸,你又死了…估计会把这里当成凶宅,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住在这里了。” “那我们……” 梁正年将手指按在她嘴边,毫无温度,格外柔软的气息缓缓散开:“晓时,你真的不去投胎么?” “不去。”肆晓时应声,语气里藏着固执。 “但投胎才是……” “不管,反正我不会离开你,就让我像太爷爷一样,做个孤魂野鬼吧。苏以既然抓不了太爷爷,也肯定抓不到我。” 直到这时,梁正年才想起问:“不对,苏以没让你做神么?” “你知道这事?” “苏以提过,说生前不能干扰你,所以我没说。” 肆晓时也不介意,倒头栽入他怀中:“我不要做神,做了神,不知要去哪里,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我要做鬼,和你在一起。” “委屈了你。” “做神才委屈了我!我要变成苏以那个样子,你才开心?” 梁正年咽下空气,觉得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好么,那你就一直和我待在这里做鬼,你愿意么?” “你说呢?” “会不会有一天,我们吵了架,你就偷偷跑去投胎了?” 肆晓时仍是轻飘飘地问:“你说呢?” “我觉得你会。”梁正年想了想,主动发问:“要不,我们结婚吧。” “……”肆晓时愣住:“你说什么?” “如果我们结婚了,我们就要一直在一起,就这做鬼的一生一世,一直到最后。”既罢,梁正年探出手指,勾起肆晓时的下巴:“那要很久很久很久…你要不要?” 肆晓时的答案已然清晰,猝不及防探头,吻上他唇角。 细啧间呢喃:“我要。” 第77章 婚礼的筹备很简单。 肆晓时不喜欢那些过于仪式感的东西。从鬼市买来一条白色的磷光长裙, 简简单单,就当是婚纱了。 梁正年则换上了原本的民国衬衫和背带裤, 穿上那件披了几十年的外套,勉强当做礼服。 “按照人间的规定,婚礼之前, 新郎和新娘不能见面的!”太爷爷坐在卧室桌台上,面对肆晓时,暂时做了婚礼总指挥:“所以你和梁正年一直到晚上都不能见面,你忍得了么?” “我忍得了啊。”肆晓时毫不犹豫, 啃着太爷爷不知从哪里拿来的橘子, 美滋滋吃着:“不就到今天晚上么,有什么忍不了的。” 太爷爷“哎呦”一声,好不满意:“这算什么啊!我还以为要哭要闹要上吊呢!” 肆晓时撇了撇嘴, 往嘴里丢个橘瓣:“你这算什么?狗血言情剧看多了吧, 都大结局了, 怎么会搞这些?” 太爷爷哼哼两声,抱着肚子坐下:“那我和你说件事吧,晓时,其实……” “你怀孕了?” “啊?” 肆晓时眼盯盯望着太爷爷的大肚子:“你这肚子,怎么又大了一圈?” “晓时你太过分了!怎么做了鬼就和梁正年一样取笑我?” 肆晓时笑了笑, 如今灵魂状态稳定了, 但因一半灵魂混杂着恶灵,因此一旦有点捣鬼念头,头上便会幻化出魔鬼的印记。 太爷爷每次都被这印记吓得屁滚尿流, 待消失了,才踉踉跄跄地跑回来:“晓时,我和你说正事,你别吓我。” 肆晓时晃了晃脑袋,和太爷爷天真一笑:“好啊,你说吧。” “我想去投胎了。” “啊?为什么?我才刚死。” “你刚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太爷爷伸长了脖子,气呼呼地喊:“你是刚死,我都死了千八百年了!而且你又不是嫁给我,真的是!” 肆晓时挠了挠头,老实发问:“苏以还要你吗?” “他怎么不要?有鬼去投胎,他开心还来不及呢!他最讨厌我们这些孤魂野鬼了!” 肆晓时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去投胎啊?” “我待腻了,人间看透了,自然就想要重新来过。” “你待腻了?看透了?看透什么了?” 太爷爷仰头,直挺挺倒在桌子上:“待了千百年了,不腻就怪了,最近科技越来越发达,看起来倒挺新鲜的,但是不知怎么,能让我感动的事情变少了。人心我看透了,我自己也看透了,我这辈子就是个单身鼠,没有未来没有前途,还不如投胎重新开始了,也许一次次的重新开始,总有一天,我变成人了!有个长远些的生命线,也会有段爱情。” 肆晓时往前爬了爬,和太爷爷好心劝道:“太爷爷你之前不是说蒲公英挺好看的嘛?要不…我去鬼市给你再买个蒲公英?” “你哪来的钱?” “梁正年有啊!还说嘞!苏晴那丫头都不知道给我烧点纸钱,气死我了。” “你已经死了!”太爷爷强势吐槽:“而且,我当时也就随口说说,那些不会说话的小精灵,又怎么会喜欢我呢…你不知道吧?那些花草类的精灵啊,最花了!” 肆晓时恍然:“只是因为一直单身,你就要去投胎了?” “不然呢?其实也没有…我就是觉得这一世真的活够了,还有啊!这坑系统…总之我做鬼是做够了。” 肆晓时嘟起嘴:“做鬼会有够的一天啊?” “怎么不会有啊,看我这不就是够了么!重新来过吧!这一世真是遭遇地太多了。” “太爷爷,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投胎去啊?” “当初运气好,没被苏以抓到,我就从死亡地跑走了。哎!我都快要成这世上最老的一只孤魂野鬼了,我觉得,我确实够了。所以我想好了,等你们的婚礼结束,我就去投胎,正好今天可以直接找苏以。” 肆晓时一反应:“苏以?苏以今天也在?” “在啊,他是神啊,这种场面,他怎么可能不在。” 自从在神鬼的岔路口分开后,肆晓时就没再见过苏以。心底里,肆晓时一直觉得,苏以恨死自己了。毕竟她为了梁正年,在那个关键时刻甩开了苏以,抛弃了做神的权利,一定让苏以特别生气。 虽然肆晓时觉得,她本身什么错都没有,但是苏以那个家伙她可摸不准,心里就想着,也许苏以的心眼就那么小,铁定还怨着自己。 “妈呀!苏以过来,会不会也把我抓去投胎转世啊?” 太爷爷从桌面上起来:“不会的,你只要不在死时的地点徘徊,他就没法强制抓你去投胎。” 肆晓时如释重负地拍拍小心脏:“那就好!” 太爷爷却又补充:“不过他可以选择把你神道毁灭。” “神道…毁灭?” “对啊!因为你是不服从规则的鬼魂,在人世间游荡不去投胎,所以苏以就可以选择把你毁灭掉,用他的那个神器,你不是也用过么?” 肆晓时慌张了,丢掉手中的橘子皮,就要从窗口往外跑:“糟了糟了,我觉得苏以一定会杀了我的!我得快点跑了,你们谁邀请他的啊,真的是!” “你跑什么啊?” “你不知道,我…觉得苏以一定想要灭了我,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是他的意思好像是喜欢我,但是我不和他去做神,却和梁正年一起做鬼,他肯定很生气,他会变成反派男二的!” 太爷爷跳到床上,从地上捡起橘子皮,喜滋滋吃起来:“不用怕啊!连鬼市那些被你伤害过的人都不敢害你,你怕什么啊?” 肆晓时一只腿已经搁在窗户外头,两只手扒着窗框,和太爷爷好奇发问:“对啊!为什么啊?我本来想去找温良,结果他的店都关门了!” “因为你脑袋上的那个啊!”太爷爷说着,指了指脑袋上头:“你身上有那么强大的恶灵,都差点成为神,哪个鬼敢动你啊!” 肆晓时将腿重新迈回来,倚在窗框上:“这么说,苏以灭不了我?” “应该是灭不了的,不然的话呀!你估计早就被苏以灭掉了。” “那我很厉害…温良才会不见的?” 太爷爷肯定地点头:“温良肯定是这样的,你生前他没发现,杀了你之后才意识到你身上有恶灵,这就关店躲起来了!苏以也杀不了你,所以你不用怕了!你要是走了,今晚的婚礼还怎么办?” 肆晓时想了想,才终于从窗框上下来。 太爷爷却在肆晓时要“逃婚”的愿景里继续畅想:“你说你走了,梁正年多可悲啊!活着时候,喜欢一个姑娘,结果把人家吓跑了,自杀死了吧!又把自己要娶的女人给吓跑了哈哈哈!梁正年长得也不丑啊!这命怎么这么惨!” 肆晓时从床上跳下去,不知怎么,做鬼很久了,还像个人一样,不会在鬼魂的面前隐身,也不知要怎么从地上飘起来。脚上仿佛拴着重力,怎么都变化不起来。 “我又不是因为梁正年才跑的,不过你可说准了,苏以真的不会毁灭我么?” 太爷爷拍拍胸口:“不会的,放心吧!而且苏以是主动过来的呢!他说一定要什么来着,反正不会伤害你的。” 抱着对太爷爷的相信,肆晓时很快熬到晚上。 听太爷爷说,今晚他辛苦找了几个刚刚落下来的新鲜鬼做伴郎伴娘,还请了他的几个好朋友做宾客,意思是怕这婚礼现场太冷淡诡异,鬼少了冷场云云…… 肆晓时不置可否,心想请来多少鬼,这场面都够诡异的…但没办法啊!鬼魂界又不能领证,本来想说和梁正年生米煮成熟饭就算结婚了的,但谁想,这民国来的老灵魂也够传统,非说有个仪式才算靠谱,不然哪天吵了架,肆晓时可能就直接跑去投胎了,说都不说一声…… 既罢,肆晓时只是笑了笑,从桌上拾起太爷爷带给她的葱莲花,落在头上假扮装饰。 很快,踩着死神“滴滴答…滴滴答……”的背景音乐,肆晓时在假扮花童太爷爷的带领下步入客厅。 也是在这时,肆晓时才发现,原来太爷爷请到的神父,还真是个神…… 就在之前,太爷爷陪肆晓时等待婚礼开始时,苏以则和梁正年站在一楼太爷爷的老鼠洞前。 苏以率先开口:“太爷爷说要去投胎了。” 梁正年有点惊讶,但也只是挑了挑眉:“你来就是告诉我这个?” “我想来告诉你另一件事。” 梁正年望向他,不知怎么,他忽然正经起来,反倒让人害怕。 “肆晓时放弃了做神,但是她的灵魂不完整,一半是恶灵,如果强制撕裂开来的话,她就会消失。但如果不撕裂的话,也完全不能让她像你一样,自由自在的囚禁在世上。” 梁正年亮出敌意:“那是什么意思?” “她最多能活两百年,之后如果依旧不选择做神的话,就会消失。” “她还可以选择做神?” “只要通过了测试,永远有资格做神。” 梁正年收回目光:“那么…消失?” “没有来世,就是像我将你们消灭一样,永远的消失。” 梁正年浑身灵气一颤:“原来…我们就只有…两百年而已。” 苏以坏笑:“难过么?” 梁正年摇头:“没关系,两百年么,和人比起来,我们很幸福了。” …… “你们这些…早就死了的来宾们……”最终,在苏以格外独特的开场白下,婚礼正式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标完结了~后面准备再来几个番外~ 感谢连载期间对本书不离不弃并坚持订阅(晋江正版)的小天使们~点名感谢几乎章章留评的“鹿过”“狐狸妹妹”“欣欣”等小天使~ 最后欢迎小伙伴们(作者不要脸求大家)火速去关注我的新文~ 新文《歌谣天后她家喵》求收藏哇~ 文案: 人称“活体ETC”的病娇苏茶某天被绑架进了穿书系统,还变成了一只猫。 系统告诉他:要做让主人开心快乐的乖乖可爱猫,否则你别想离开! “……”苏茶窝在猫窝里哭唧唧。 同样进入穿书系统的迟语看向她家猫,一个猛子将其扑倒, 抱在怀里亲亲抱抱满心欢喜:“我一直想要养只猫,太棒了!我爱这个系统!” 猫却被抱得满心烦躁,正准备用猫语骂迟语时, “嘭”地一声变成了人,人话脱口而出:“傻X玩意!” 看着呆在原地的迟语,苏茶发现有点不对劲儿。 一转眼,苏茶立即张开双手,朝向迟语:“主人,傻X玩意求抱抱!” 假乖巧真病娇猫美男VS娇软可人歌坛小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