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宠 作者:九盏星 文案: 姚珠前十五年饮了一杯子的苦,后半生确得了一瓶子的蜜。 为此她小心翼翼就怕哪天瓶子碎了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那个瓶子是钢化玻璃的! 京城贵妇心中的女婿头号人选被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窜出来的野丫头给啃了,众人天天烧香盼着他们和离,却没料到这香越烧这两人感情还越好。众人:凭什么?我好酸...... 姚珠:就凭我有宠啊~ ①.谢绝扒榜 ②.隔日更 ③.女主普通,成长型。 ④.相互尊重,会听取意见,过度的写文指导就不奉陪了哦~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姚珠 ┃ 配角:宋珵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白兔进化史 立意:奋斗拼搏才能拥有更多选择命运的机会 第1章 有宠(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里面接档文《自打我当街拦轿之后》(暂定名)求个预收啦~还有专栏很重要能不能也求个收呀~ 文案:京城人人都知贺将军家有个未出阁的女儿贺玉姝,自小便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琴棋书画厨艺女工样样不行,十八般武艺却各个精通。 一转眼姑娘长大该说亲事了,外界踌躇不敢娶,姑娘懵懂不愿嫁,这可愁坏了贺家上下。 直到遇见了徐昇,贺玉姝隐藏多年的颜狗属性彻底激发,拦街宣誓姑娘要嫁人啦。 贺将军一看女儿开窍老泪纵横,发誓绑也要把那人绑到洞房,但一看居然是…… 贺将军:女儿啊,世上男人千千万,这个尤其不简单,天涯何处无美草,下个一定会更好。 奈何贺玉姝铁了心要嫁,点亮八百八十八般技能开始了追夫之路。 莽女怎能配美玉?京城不少人强忍着心里的酸意等着看贺玉姝的笑话,结果这一等就是一辈子。 ——————————————————————— 第一天 管家:贺姑娘来了 徐昇:不见!!!! 第二天 管家:贺姑娘又来了 徐昇:送客。 第……天 徐昇:我想晚晚了 管家:……贺姑娘刚走 --------------------------------------------- 文显二十三年,平洲,大雪初歇,街市初醒。 “文老弟,好几日不见你怎么成了这幅模样?”卖糖糕的李老五哈了一口气,搓搓快要冻僵的手,但是寒意却像是刻在骨子里一般,狠跺了几下脚也抖不下来,“哎,这冬天真他娘的冷。” 文良是个干瘦的汉子,这场雪前李老五摆摊时也曾遇见过他,彼时还有个人模样,一场雪后却瘦的不见人形,对于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李老五也是好奇的很,故有了刚才那一问。 一身破旧的袍子裹着并不保暖,文良嗯了一声,蹲在地上身子缩的更紧,他的旁边还有一个三岁的丫头,面黄肌瘦,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糖糕铺子,馋的直咽口水,却也不哭闹着要吃。 “妞妞她娘病了。”文良后面的话没有说,但是李老五已经是明白了,平洲的冬天很长,将近有四个月的时间都会被大雪覆盖着,很多体质不好的人都撑不过这漫长的寒冬。 李老五叹了口气,从摊子上捡了几块糖糕包起来朝着妞妞招招手,“丫头,过来,叔给你吃糖糕。” 妞妞胆小不敢过去,右手攥着文良的袍子,眼神就被李老五手上的东西勾住了。最后还是文良了推她,妞妞才慢慢走过去。 “你可是听说了城里面的一桩大事情?”李老五见文良一脸的茫然,心中料定他是不知道的,于是便一一说了起来。 平洲人最喜面食,所以城中面馆摊子格外的多,其中味道最好的还是当属迎客来了,不过说也奇怪,迎客来是一个酒楼但是面食的味道却是让城中其他面馆望其项背,而楼中菜品的味道倒很是一般。 曹磊拎着方才掌柜送的好酒,带着几个兄弟们晃晃悠悠地从迎客来走出来,看着眼前街道两边的摊贩,便吩咐人,“去把那些摊子都给我关了,北淮王世子快到平洲城,若是看见这般乱象我们还要不要混啦?” 手下人应了一声,赶紧上前去驱赶,旁边的圆脸胖子满脸谄媚,“大人,那北淮王世子此番来平洲城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竟还让大人如此安排打算?” 曹磊是军中副参将知道的消息自然不是外人可以相比的,此刻也不藏着掖着,张嘴便说道:“能来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陛下惦记着军营里面的那些事情,北淮王世子便是奉皇上旨意前来平洲军改 ,不过要我说军营不都一个样,不单说这平洲,就算是京都的军营恐怕也是一个样。” “大人,军改如此重要之事,陛下怎的不让皇子前来而只是指派了北淮王世子?”圆脸胖子虽如此问,但是心中却也有着自己的打算。皇上有几位皇子正逢适龄,未来的新帝必定会出自他们当中,若此次是哪个皇子前来,他便是赌上全部身家也是要巴结上去,为自己博一场。 喝过一大口酒,曹磊狠狠拍了圆脸胖子一下,“收起你的心思吧!单不说北淮王世子最得皇上的信赖,就说他本人年岁虽不大,但也算得上是颇有一些手段的,这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不过再不好相与也与他无关,左右天塌下来也有上面的人挡着。 两人正说着话慢悠悠地往前走,却不想却被一个突然冲出来的小丫头挡了道。 妞妞正吃着糖糕,仔细点了点只打算吃上一个,剩下的那些带回去给娘亲,却不想刚才强制收摊的士兵同文良起了冲突,便将那个小人儿挤了出来,还撒了糖糕,正准备捡却被人一下踩到脚底。 “哪里来的丫头?”见无人前来认领,曹磊心中不耐,圆脸胖子一心想表现,见眼下正是个好机会,便将妞妞抓起来往边上一抛。 文良正同人纠缠,哪里顾得上这边,眼看着那孩子要被摔得头破血流之际,另一道小小的身影却抱住了她。 那也是个小姑娘,身穿着旧夹袄,青灰色的衣面上缀着几个补丁,唯一可挑之处便是胜在整洁罢了,一头乌黑的秀发长及腰间,松松垮垮地挽着一个鬓,鬓发之间只有一个简单的木钗斜插着,再无其他多余的饰物。 装扮看起来平凡无奇,但脸上镶着的那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竟能是让人看痴了过去,眸中似盛下千里的春色,无不让人倾心动容。 除却一双美目,五官甚是精巧,女子脸型偏瘦,微微露出颧骨,脸色偏黄,便在这样的美貌之上硬生生的添上了几分不足,若道是生在大户人家,这前程自是不用说的,若是寒户当然是让人不禁惋惜。 女子看着差不多十岁,身材娇小,个头也不高,这便是姚珠了。 姚珠出摊只卖些自己同姐姐做的粗布娃娃,都是些卡通版的十二生肖的模样,姚珠来到这个世界好些年了,脑中还记得的也不多,不过这粗布娃娃的生意尚且不错,也倒让人欣慰。 怀中的妞妞后知后觉的觉得害怕起来,哭闹不休,姚珠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对于哄小娃娃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经验,只得拿出个刚刚收装好的粗布娃娃哄哄。 不过不动不要紧,一动却发现左边的胳膊抬不起来,这是……脱臼了。 “你娘没教你脸和人都不能乱丢的吗?” 圆脸胖子当街被人顶撞,只觉得面子挂不住,仗着嗓门大顿时便同姚珠争讲起来,围观的百姓见状也忍不住,纷纷加入战场。 这圆脸胖子平日里仗着自己有关系擅攀高枝,在城中收敛了不少钱财,也没少祸害百姓,只不过大多不敢言语,现在有人撕开口子站出来讲话,其他人哪里还忍的了!再加上平日里出来出摊的大多都是家中有困难的,只图赚点银钱补贴家用,现在摊子说收就收,搁谁心中当然不平,现在逮着圆脸胖子,众人便开始发挥本领。 曹磊并不管这档子事情,只站在一看个热闹。 一旁酒楼二楼守着的云息看了看身后紧闭的窗户,又警觉的四处望了望,确定没有什么可疑之人后,才慢慢悠悠地趴在栏杆上看得个热闹。 他自幼跟在世子身边,出入之地无不贵重,接触到的人也都是十分识礼,哪有机会见到这般光景,现在确是瞧着稀奇。 瞧了半天,什么话都在耳中滚过一遍,看着下面还没收场的架势,起身揉了揉腰,转过身却是吓了一大跳。 宋珵走出来静静的站在云息身后,旁边是一脸喜意的范焉。云息低着头唤了一声:“爷。”才默默的退到一边。 宋珵上前一步,眼前的景象变得更加的开阔,原先只听见声音嘈杂,现在看见下面的场面更觉头疼。 范焉跟着上前,只是错开半步,他耳力极好刚刚在室内就将下面争吵之事听得十分真切,更别说是自来武功便是深不可测的世子了,不过世子喜静,指不定现在心里正烦着呢! 看着世子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虽是十八,年纪尚轻,但无人敢轻看了去,此时的宋珵面色冷凝,下颌紧绷。 范焉稍稍伏着身子,轻声解释道:“平州原有一大户,算得上是顶顶有名的书香世家,可是多年前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受到打压,直到几年前彻底的没落,下面这位是那姚家老爷姚世平的第二个庶女,年纪小小的便已经是能出来补贴家用,她卖的一些东西也都稀奇,颇受小孩子喜欢,慢慢的在平州也有了一些的名气,再加上她年纪虽小但品行十分端正,只要是她的顾客,不管谁提起姚姑娘来都得是伸个大拇指的。” 见着宋珵似乎是轻轻的蹙了蹙眉,范焉自知自己多言,便立即住了口,乖觉的站好,不再看下面一眼。 宋珵并没有搭理他,反倒是听见他这样说,细细的打量了一下下面的女子。 该是姓姚,小小年纪也是不容易,不过一个庶女,出身不好,更不应该是出门露面让人在背后说闲话,那姚世平虽是书香门第却已然是不严加管教,真是家真是家世没落,连规矩礼法都荒废了。 看了看身后站着的云息,悄声吩咐上几句。 眼瞅着动静越闹越大,曹磊便让弟兄们将百姓赶开,圆脸胖子这才得以喘息挣脱出来,站在曹副参将的身边,就像是有了底气般,“一群刁民,你们等着我定要让你们好看。” 曹磊一看便是军营之中的人,百姓也没多纠缠,匆匆便溜去,原地只剩下抱着妞妞的文良和姚珠。曹磊也没多话,更是没有为圆脸胖子出头的心思,“你们且赶紧回去吧,这摊子日后也不便摆了。” 三言两语就剥了人的营生,姚珠刚想说什么就被文良拦下,待那一行人走远之后,才说道:“今日多谢姑娘……”本还想说什么,但是想想又止住,抱着孩子匆匆离去。 云息下了楼,走到店外,看着姚珠还未收捡完的粗布娃娃,拿起一个往旁边的篮子里搁下一锭十两的纹银,这也是世子方才吩咐的。 宋珵眼中这些银钱是不多,但是这也够普通人家节节俭俭的生活上大半年。 姚珠从未见过这么大的一锭银子,若说不心动也是假的,以前姚家还尚未没落的时候她亦不曾关注过这些个身外物的,倒是现在不得不为它奔波。一个粗布娃娃本是不值多少钱的,但是想着日后若是不能再出摊…… “刚才见姑娘接住那个孩子,手臂必定吃不住力,可有受伤?” “……可能脱臼了。” 这件事情云息尚且熟练,和姚珠确认过她不介意之后,两人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云息动手为她接好,期间一直默默忍受没有好疼,只不过脸上却有大颗大颗的汗滴落下来。 处理完毕又一一谢过,看见云息憨憨一笑,姚珠想了想把那个装娃娃的小背篓全部送给云息,“你给的银两太多,我的东西本也不值那些价钱,这些东西你拿去吧,还望不嫌粗鄙。” 云息自然是不肯收的,“是我家公子方才见姑娘见义勇为,十分欣赏,便吩咐我拿了银子下来,姑娘放心收下便是,还请莫要再推辞。”说完不等姚珠反应转身便进了酒楼。 姚珠目光随着他攀登而去,意外地看见二楼露出的一个玄色的衣角,这难道就是刚才那个小哥嘴里面说的公子?只不过没看清楚人心中有些许的可惜,可是还未细细体会什么就看见现在住在她家隔壁的大豆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阿珠姐姐,你爹爹是不行了,婉姐姐让我来找你让你赶紧回去。”气息还来不及平复,看见姚珠,大豆急急的嚷道。 原本看着是波澜不惊的姚珠,听见这话,面色也是有了一丝丝的惨白,转身便往家里面跑,大豆瞧见地上放着的背篓和其他物件就赶紧手脚利落的收拾起来,他听阿珠姐姐说过,这些都是可以卖钱的,待东西收拾妥当才赶紧追了上去。 姚家自没落以来,就已经是搬离了以前住的那个宅子,现在一家人窝在一个冬春巷当中,房子不大显得十分拥挤,巷子当中杂七杂八的居住着不少的人,各家是非也都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表面上看着和善,指不定背后里会说上什么闲言碎语。 大豆是隔壁家王寡妇的儿子,性子活泼与姚珠倒是说得来,年纪也比她小了两岁,不过心中也算是把姚珠当做是亲姐姐一般的看待,好不容易把姚珠叫了回来,大豆推着她进了门,自己一股烟的又钻进了隔壁自己家的院子。 姚珠轻声笑了笑,看来许氏,她这位嫡母的‘名声’倒是大得很,连个孩子都对她避如蛇蝎,只不过她姚珠倒是从来都不惧她! 将那十两纹银藏得好好的,姚珠这才推开了门走了进去,果然院子当中一片的凌乱,屋子里面也只是传出来了姐姐姚婉的低泣,而她的那位“好嫡母”抓着瓜子坐在门槛边看见姚珠回来了,眼睛一亮,便是迎了上来。 第2章 三月寒 许氏向来都是一个爱打扮的,虽说是现在日子过的拮据,但身上穿的在其他穷苦人家看来也算是顶好的。 这厚厚的夹袄上面罩的是一层崭新的葱绿色缎子,头上整整齐齐的插着几只簪子,其中一支上面还细碎的镶嵌着一颗小小的宝石,手腕上是一对银镯,姚珠看了看那银镯便是收回了眼。 “还愣在那里作甚?今个儿出去赚了多少?”说着便是把手伸到了姚珠的面前,但看着面上急迫的神情,真是恨不得可以直接上手掏兜。 姚珠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碎银子递给她的两粒碎银子放在许氏手中,抬头冷傲的看着许氏不大好的脸色,似乎是猜到了许氏接下来会说些什么的样子,姚珠直接是堵住了她的话。 “今日城中雪大,不少人不曾出门,所以只有这些了。” 许氏翻了一个白眼,随即嘀咕道:“你姐姐前几日还说想要制上一件冬衣,这银子还差得远呢!” 姚珠知道许氏嘴中这个姐姐一定不会是她的亲姐姐姚婉,而是许氏的亲生女儿、她的嫡姐姚瑛。 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物,想起那比自己还不如的姐姐,姚珠心中有几分的苦闷。 可是这许氏母女倒是穷苦中也能生出几分的高贵来,吃穿用度皆是好的,虽是比不得当年在姚家时的光景,但是相对于左邻右舍而言也还是能担得了一个好字。 越是如此想着,心中越是不忿,姚珠年纪尚小也并不懂得如何去忍耐,当即说道:“瑛姐姐想要制衣自然是不需多等的,只要母亲让上三分便已是富足有余,不是听说母亲向来疼惜瑛姐姐,怎的一件衣服都舍不得让出来?”说完拔腿就跑。 许氏一贯是个嘴上不饶人的,这话她怎么能生生受着,当下便是把手中的东西朝着姚珠扔了出去,可惜都是些瓜子花生壳之类的,并没有什么重量,见此状她又转身去捞笤帚。 “死丫头,几日不教训你,你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给我等着!” 姚珠并不惧她,站得老远依旧挺起小身板,声音也是较平常高了几分,说道:“爹爹身子已经是大不如从前,这个冬日能否熬得过去还得分说,母亲理应是去请个大夫来,好好地为爹爹诊治调理一番。” 许氏一愣,没有想到姚珠现在会是这样说,当下冷笑道:“你那爹爹身子向来不好,已经是拖了这么多年,现在尚且还是能挺上几日,待日后再说。” 姚珠觑了她一眼,知道她向来钱财看得很重,再说也是无果,索性便趁着许氏不注意先进了屋子。 外面的雪还没有消融,空气当中干冷的厉害,屋子里面更是冷清的紧。 刚刚姚珠一路从迎客来跑回来,身子也还尚有一些发热,现在进了屋子里面倒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往里面走去便是看见姐姐姚婉跪在床边,身子缩着低声吟泣,床上躺着一个干瘦的人,身上盖着一床破旧的厚棉被。 姚珠赶紧走上前扶起跪在那里的姚婉,瞧着还闭着眼睛的姚世平,像是一副随时都会去了的样子,她伸出手握紧了姚婉冰冷的柔胰。 姚婉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冷的,因为常年操持料理家务是有一些粗糙,冬日里向来也是在冷水当中来去,手背上免不了的有一些皲裂,姚珠习惯性地替她捂了捂。 “爹爹现在怎么样了?” 看见她回来姚婉多少还是收敛了一些泪意,这个妹妹虽是小了自己四岁,但向来都是一个有主意的,这会子见了她心中也慢慢定下来,细声细语的解释了姚世平当前的状况。 “早上我来看爹爹的时候,他是在发热,许是昨夜落了雪,天气又凉了所致,和他说了几句话便是咳了起来,还咳出血来,眼下热慢慢退去,人也是刚刚睡着。我是没有了办法,才让大豆悄悄地去迎客来找你。” 话里话外丝毫都没有提到许氏一分,姚珠心中明白这种情况若是和许氏说,自然是少不了的一番奚落还顶不了多大的作用,还不如直接去找自己来的干脆。 姚珠抿了抿嘴唇,伸手摸了摸姚世平有些凉的脸颊,皱了皱眉,刚想要说上些什么,就看见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瞅着帐顶片刻,才是看向一旁站着的姚婉与姚珠。 见他嘴唇有些干裂,姚婉见状忙上前倒来一杯水,将人轻轻的扶起来,慢慢地把水喂了下去。 这会儿是好受了一点,眼中也有了一丝丝的光彩,姚世平终于有了说话的渴望,只见他问道:“瑛儿呢?” 瑛儿?姚瑛! 姚珠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直言说道:“你宝贝女儿正在房中睡大觉呢!你若是不行了,我倒是可以请她来看看你。”语气甚是嘲弄,也顾不上个什么合不合礼的了。 姚珠知道姚世平一向是疼爱姚瑛的,以往姚瑛欺负她们时,姚世平也只是笑笑便过去了,从不多问,只是实在过分的紧才会说上两句,现在姚瑛已然对他爱答不理、不闻不问的,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姚瑛! 说完姚珠步子一迈便是出了房间,任身后的人再喊也装作是没有听见。 进了屋子,关上门,坐在凳子上,想了想刚才的场景,心中有一些的酸涩,摇了摇脑袋,姚珠将那一锭十两的纹银掏出来,放在手中细细的把玩。 左手托着香腮,人也有些的困顿。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姚家虽是面临着打击,但是日子还好过,那时她也才三岁,亲生母亲也还健在,可谓是舒舒服服真真切切的过上了几年小姐的日子,但是现在却又是这样的局面,真的是出来混的迟早都要还,已经是七年过去了,前世的东西离自己越来越遥远,那些音乐,那些电影,那些蠢萌的cp,那些亲人…… 姚婉推开门,就看见姚珠歪着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走上前去,揉了揉她的脑袋,当看到姚珠手中的那一锭十两的银子时,心中也是一惊。 “阿珠,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眉头紧蹙,显得十分的担忧,但语气始终都是柔柔的,姚婉也在克制情绪不想吓到这个妹妹。 知道是姚婉,姚珠也没有打算藏着掖着的,对于自小便是疼爱自己的姐姐,她一向坦白。 将今天的事情娓娓道来,姚婉听着也慢慢地放下了心,还以为阿珠是干了什么才会与这么大的一笔银子,一听是她救人所得,姚婉紧张的拉过她细细看了一番,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你以后也切莫莽撞,这人救下来还好,若是救不了呢?你又如何收场?” 看着银子又想到了许氏,姚婉的脸色又是变了变。 姚珠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嘴上不禁的勾起一抹笑意来,“这银子我没有交给许氏,这几年来,她那做派始终是没有改变,还当自己是姚家的夫人,让人捧着?这银子我先是藏起来,待日后再多了些许,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姚婉抿唇笑了笑,妹妹的心思她一向是知道的,不过想到还病在床上的姚世平,许氏待她们是不好,但是姚世平再偏心说到底也是她们的爹爹,许氏现在不肯拿出银子来为父亲请大夫,既然现在阿珠已经是有银子,那是不是也还能救个急? 拉过姚珠的右手,轻轻的拍了拍,姚婉知道阿珠向来是爱美的,这手平日里也保养的极好,摸起来比上自己的不知是舒服了多少倍,心中想了想,她才斟酌着开了口。 “阿珠,刚刚爹爹……” 一说到苏世平,姚珠立即就反应过来了姐姐要说些什么,抽出右手,眉目间也有一些的冷清,目光幽幽的看着姚婉,半晌才一字一句的开了口。 “我知道姐姐要说些什么,姐姐也不必开口,他既然满心满眼只有姚瑛,现在还要指着我这个他从来都不爱的庶女不成?这么些年了,姐姐也都是知道他对我们的态度,再说了他病了这么多日,一直在床前照顾的是姐姐,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惦记着姚瑛,姐姐,我还没有那副菩萨心肠教我不去计较,这件事你以后也都不要再说了。” 姚婉已经是想到了阿珠会有反应,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激烈,低下头去,再抬起来时,嘴角已经是挂上了柔和的笑意,揉了揉她的脑袋。 “刚从外面回来想必也是饿了吧,刚好我去做饭,你先休息一会儿。”随即便是出了屋子。 姚珠听着慢慢走远的脚步声,方才那一副绝情冷然的样子一下子破功了,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也不明白自己今日怎么了,脾气这么大,难道这的是因为姚世平一睁开眼睛就呼唤姚瑛给刺激到了?可是往些年也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将银子收好,理了理刚刚被自己揉乱的发丝,看着铜镜中那模糊的人影,哎,明明是个美人胚子却是摊上了穷苦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姐姐的名字姚婉=要完,我瑟瑟发抖~ 第3章 三月寒 姚珠虽是面上说着不会管姚世平,任他生死,但在她心中也还是有着一番自己的思量。 饶是往日里姚世平的偏颇有多么的明显,但他们之间的一层血脉关系终究是断不去的,所以酉时左右姚珠便打算着出去到医馆里寻上一个大夫前来诊治一番。 早上的积雪到现在也还未完全化去,天空压的很低显得格外阴沉,朵朵乌云厚重的朝人直逼下来,这个冬日十分让人不喜。 姚珠揉了揉胳膊,看了看天色便是出了院子。 姚婉眼瞅着她离去,许氏母女两还在屋子里面睡觉,要知道阿珠去请大夫,那么她藏私的事情必定是瞒不过去的,依着许氏的性子定是不依不饶。 但眼下也别无他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街上的人已经少了许多,不多时天空中就已经是慢慢的飘起了些许的雪花。 冬日里白昼极短,夜色慢慢侵袭而来。看见医馆,姚珠便是走上前去敲门。 在这样的时节里,店家关门也都是比较早的,除却天气的原因之外,还因平州城里有一处极大的军营虽是较之与京都中的那处稍逊一些,但是也还驻扎着将近七万的大军。京都兵马司鞭长莫及,这里免不了的就会生出一些兵痞什么的,所以为了避免招惹上是非,很多店家晚间都是不开门的。 因着已经是晚了,姚珠好说歹说大夫才答应着跟着走上一趟。 雪势转大,踩在上面发出吱嘎的声音。 姚珠走在前面,孱弱的肩膀上背着的是大夫那沉重的药箱,身后医馆的大夫不紧不慢的跟着。也说不上是大夫什么的,不过只是一个小学徒而已,平日里也是会跟坐堂大夫学着,一听说只是风寒,大夫挥手边让学徒来了。 学徒年纪也很轻,看着似乎是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眉目还算是端正,只不过眼中微微透露出一股的桀骜,看着姚珠一拐进了一个巷子,那人脚下微微一顿,随即也跟了上去。 走到门口,还未推开院子的门,就听见里面传出了姐姐的哭声,寂寂天地间这哭声显的那样的悲怆而哀伤。 姚珠手下微顿,紧接着一把推开门就跑了进去,后面的小学徒听到哭声也是知道人可能已经去了,现在再去看诊也是白费功夫,不过看着姚珠把药箱给背了进去,自己也只能是硬着头皮跟着往门里走。 难得一见,姚瑛此时也是在姚世平的床前,许氏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是在嘀咕些什么,眼中不见一丝的悲痛,而一直站在她旁边的姚瑛此刻正在玩弄着手指,眼中时不时的看上姚婉一眼,有些许的厌烦之意。 姚珠扑到床前,看着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那里的父亲,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心中一顿,说不出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 半晌之后她才接受人已经逝去的这一消息。 姚珠一时之间有些许的愣怔,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姚世平会这么快就离开,甚至今天还和他说出来那样的话来,姚珠心里面有些许的发堵。 直到那个跟着她前来的学徒唤她时,姚珠才有了些许的反应,将身上的药箱交给他,道了谢意,想要给上些许的钱,但是许氏在此处倒是不好动作。 学徒接了药箱就走了出去,他刚来人就死了,也还真是晦气,片刻都呆不下去,只想扭头就走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钱不钱的。 人前脚刚走,许氏叉着腰,声音当中有些许的尖锐。 “好你个姚珠,平日里看着老老实实地但是想不到心眼这么多!既然敢请大夫自然是藏私了,怪不得今日交上来的银子那么少,说,你偷偷的藏了多少?还不快点交出来。”许氏脸色通红,对于她来说钱财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面是决不能容忍的事情。 姚瑛亦是直勾勾的盯着姚珠,好似只要姚珠报出来一个数字,自己随时都会上去撕了她一般。 姚珠看着眼前这对母女如出一辙的表情,心中为姚世平不值,他一定不会想到自己最喜欢的妻女在他刚刚逝去的时候,会为了区区一点的钱财让他不得安宁,姚珠想笑,但是溢出瞳孔的也只有泪水。 “银子今个儿回来的时候不是全都交给你了吗?你现在又来问我作甚?”若是往日里还会称呼上一声母亲,此刻却是直呼为你了,如今姚世平已经走了,姚珠心里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顾虑 许氏听言冷哼一声,道:“话是这样说,你一日挣上多少我又不知道,既然你能去请大夫,必定是还藏着银两,今日乖乖的拿出来倒还是好说,若不然非得要撕破脸了。” 姚珠被她的一句撕破脸给气的笑了,这有脸没脸的平日里也都是见多了,现在说出来又是吓唬谁?她正欲发作,原本还哭着的姚婉一把拽过她,垂着头只顾着说话也不看向许氏。 “母亲,今日爹爹刚走,尸骨未寒,家中还是不要再给爹爹添堵,让他走的不安生,姚家如今虽是比不上昔日,但也还是要劳烦母亲费心,买上一口薄木棺材,早早的葬了爹爹才好,早入姚家墓园,魂魄早日归天,早登极乐。”说完拉着姚珠便走了出去。 屋外凛冽的寒风迎面而来,刮的人脸生疼,却也是让姚珠心头的怒火平息了少许,脑子中也顿时清醒下来。 姚世平没了,从今以后她就是一个没爹的孩子了。 如此想着鼻头一酸,竟是险些哭了出来。 将姚珠拉到屋子里面,姚婉点亮了烛火,复又转身出去,看着倒像是往平日里堆放杂物的小屋子里面行了过去。 不一会儿她手中捧了一样东西出来,朝着姚珠的屋子里疾步走来。 刚推开门便是看见平日里流血不流泪的妹妹正在偷偷的抹眼眶,姚婉知道妹妹阿珠嘴上是强硬了一些,那也是被许氏逼的,除此之外在外面讨生活,若是显得软弱岂不是让人白白的欺负了去,但她的内心终究还是柔软的。 抖落了身上的雪花,将手中拿着的一个小包裹递给了姚珠,“爹爹临走前,床前只有我一个人,他想见你,可你那会儿去请大夫了不在跟前,有些话只能是给我说,这样东西是爹爹嘱咐我一定要交到你手上的,放心,这东西许氏知道是有,但却从来都没有见过。” 姚珠看了看姐姐,她的头顶上还有几片雪花,慢慢的消融成一颗颗的小水珠挂在那里。低头瞧着姐姐手上的东西,伸手接了过来,姐妹两个坐在桌子前面,那微弱的烛火在干冷的屋内有些颤动,姚珠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眼中有些许的紧张,盯着姚婉突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难得看见阿珠妹妹这幅摸样,呆呆愣愣的,这才有了十岁孩子该有的可爱,姚婉心中有些欢喜更多的却是惆怅,这算是爹爹第一次送给阿珠的东西,但又正逢这样一个生死离别、骨肉分离的时刻,姚婉懂得此刻阿珠妹妹心中所有感受。 随即笑着鼓励姚珠,道:“快,拆开看看,这是爹爹第一次送你东西,我和瑛妹妹都没有,这是独一份儿,它属于你,完整的属于你一个人。” 如此说着,姚婉眼中有些湿润,看着阿珠颤着手将那个被一块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打开,借着微弱的灯火,方才看清楚那是一本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中有些许的不可置信,紧抓着阿珠的手臂,脸上一派的凝重。 “阿珠,这样东西你一定要好好的保管,千万千万要收好,谁都不可以给。” 姚珠不明所以,看着有些破旧泛黄的书面,上面的字都有一些的看不清楚,不过看着姐姐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由得点了点头。 见她困惑,姚婉并未解答,只是告诉她时日到了自会明白。 平州一个冬日几乎都是浸在雪里,故也有着雪都之称,除却冬日显得异常的寒冷,其他的三个季节温暖如春。 除却冬日,其他三个季节的交替看不出多大的的变化来,所以熬不过冬日而被活生生冻死的人不在少数,不过大多也都是贫民。 平州驻扎有七万大军,但是士兵们的吃穿用度比上城中的许多寻常百姓来说要好出许多,每年嘉元帝都会批下来一大笔的军需,但是那数目也远远是供应不了军队如今这显得有些奢侈的生活了。 京都当中的军营看起来也都是非常的简朴,哪像是这里凡是副将以上的官职,都在城中有宅子,且手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的铺子,这官商两重身份怎么能让人放心的下? 宋珵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角,撇了撇嘴竟是显得有些许的孩子气。他一个下午都是看着各处收集来的消息,也不曾停歇过,现在看完了也才发现这里面的问题有多深。 云息推开门将一壶刚刚泡好的茶端上来,看着宋珵还在深思,便是站到外面去守着。 屋内放着一个火炉,空气当中也都是热烘烘的,烛火亮亮堂堂的照在宋珵脸上,这时细看才能看出一丝丝的韵味来。 眼睑微敛,投下一排排的光影,嘴角自然的往上翘,不说话就已经是带着几分的笑意,但是平日里他总是喜欢抿着唇,久而久之便是让人觉得不好亲近。 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虽是不能缓解眼部的酸胀,但也不至于是刚才的那般难受了,脑中思索着刚刚的问题,眉头不由自主的微微蹙起。 既然朝中没有多余的军费补给,那么现在这些在朝廷每年拨下来的军需之外多出来的部分又是由谁提供的呢?要知道这可是一大笔的钱财,谁又有这个魄力?再说了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私养军队,这可是不止诛九族这么简单的事情! 如今嘉元帝是派了自己前来,肯定也是知道这个异象,看来事情也还是很棘手的。 这时门外一直站着的云息推开门走了进来,“爷,范将军和几位大人到了。” 宋珵摆出一副平日里所见的正经样,神情冷峻,好似刚才屋子里那个随意的人不是自己一般,他点了点头,便让云息将他们请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天注意防暑哟~ 第4章 三月寒 一进门来头一个看见的便是范焉,身材干瘦,眉目间尽是儒雅之色,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人物能够在乱军之中取敌首级,杀伐果断,战功累累,站立之间便可以窥出其一二傲骨,左手小指缺了一截,却丝毫不损将帅之风。 范焉是宋珵幼时捡来的,却是不想今日竟能成长如此。 在他身后跟着的是李维央,个头较之范焉是有些许的矮了,不过头脑倒是顶好,胃口也大,坊间传闻其一顿可食三十个白面馒头,且日日如此,看他脸面倒是显得有些的稚嫩,可实际岁数较上范焉,也会大出二三,暂居军中副将。 接着便是卫澎卿,这人来历不小且性子也是急躁但关键的时候也不缺智谋,他出自卫国公府上,虽是占着一个庶字,但他也是卫国公府上唯一的男丁,自小便是宝贝的不得了,一生下来就被抱到正房下面养着。 他之所以会参军,完全是被宋珵给坑过来的,不过两人之间的情谊也还是非常不错,此人也生就一副好样貌,虽是比不得宋珵,但是原先在京都之中也还是排的上名号的。 最后一位是蒋小旭,身材魁梧让人忽略了他名字当中的那个小字,身体当中有着胡人的血统,眼眸之中可以看见些许淡淡的蓝色,因为这样独特的外貌倒是在军中有些许的争议,不过战功在那里摆着,他凭着本事愣生生的那些争议转为了遵从。 “参见世子。” 宋珵抬头看着他们,脸上才有了些许的柔和,挥了挥手让他们依次坐落在左右两边。随后又亲自倒上了一杯茶水送到了范焉的面前,云息也适时给其他三位沏上热茶。 对于宋珵待范焉的亲近,其他三人不是说不羡慕,但是也懂得只有世子真正认可一个人的能力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待遇,而他们都不及范将军,还需好好地历练上几年才是。 宋珵抬眸看了看面色无异的其他三位,心中暗自点头,是比以往要沉得住气了。 微微正色,又抿起了那自带着笑意的嘴角说明了这一次召众人前来的用意,将自己的今天下午看出来的问题细细的说了一遍,才依次听他们的意见。 范焉今日已经是与宋珵详谈过,知道他现在这么问必定是想要听听其他三个人的看法,所以也便是不再说话,端着手边的热茶就开始喝了起来。 说卫澎卿性子急倒也真没有冤枉他,这不宋珵的话头刚刚落下,他就开始沉不住气了,拍了拍手边的茶几子,空寂的室内发出的声响,引得几人同时看向他。 只见他眉头紧蹙,脸面之上皆是气色,直快道:“早就看出来了这军营之中必有问题,没想到皇上也是准备来查了,士兵之中多有兵痞,欺男霸女,横街霸市,平州谁人不知,只不是敢怨不敢言而已。依着我这暴脾气,都不如直接都砍了去,哪儿还会有费劲的事儿。” 这话听得李维央直乐,稚嫩的脸上皆是笑意,耳尖也是通红,“天底下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情,若是就这这样处理以后肯定是会出乱子,士兵多血性,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骨子里也会有一两分的野性,保不齐的就会生出这样那样的是非来,说到底也不过是将领没有带好,你且看看京都当中的,和平州比起来那差距的可是很明显。” 宋珵笑了笑也并未说上什么,目光直直的看着蒋小旭。 知道世子爷等着自己说话,蒋小旭这才开了口。 “不知世子可否是听说了现在平州城内有这样的一句话,叫做‘宁为军中兵,不入朝中臣。’现在军营之中从将领开始都是贪图享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便是一方为王,属下以为要想要在平州的军队改革中有所成效,还是先要从将领下手。” 宋珵点点头,接着他的话问道:“平州军中将领即官又商,当从谁入手比较好?” 几人一思量,便是异口同声的说出了一个名字来。 “方清河” 宋珵笑了笑,便是和他们商定起主意来。 方清河此人贪婪不尽,为人奸诈,极重私利,利用手中权力为个人藏私之况平州城里谁人不知?实乃军中一大蛀虫也,此刻拿他开刀也算是物尽其用啦。 第二日,平州的天幕微微的拉开了一丝丝的亮色,雪也是稍稍的停了些许,不过空中的寒气尤甚,直钻人骨缝。 从迎客来出来走到街道上的姚珠不由得紧了紧身上单薄的夹袄,搓了搓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才有了零星的暖意,不过片刻之后便是消散了。 本来昨日姚世平刚刚逝去,今儿是不该出来的,但是敌不过许氏的再三拉扯,还道是家中银钱欠缺需要出来赚点,才能给姚世平买上一口薄木棺材,方可以入姚家的墓园。 姚珠哪里不知道这一定是许氏的托词,不过想着许氏这人说不定到时候真的是会一把凉席裹了姚世平扔到荒郊野外的,今日出来说书至少还可为姚世平赢了一口棺材,身后也算是有些许的体面,全当圆了一场父女情谊。 掂了掂手上的碎银子,刚刚推开院门,就看见许氏早已经是在院子当中等着了,还未等她跑过来,姚珠便是上前将手上的银子交给她还不忘记嘱咐道:“记得这是给爹爹料理后事的钱。” 若是放在往常听见姚珠这样的话,许氏定是会阴不阴阳不阳的讽刺上两句,不过今日倒是有些的奇怪了,只见她脸上笑意未减,伸手接过银子,想了想又颇为难得的拿出一小粒放到姚珠的手上。 “珠珠日日在外辛苦了,不若这小粒银裸子拿着去买买零嘴,转眼珠珠也是大姑娘了,哪有姑娘家不爱美的,去买些胭脂水粉的好好地打扮打扮。” 姚珠捏着手中的银钱心里有些的不踏实,哪样的许氏她没有见过,却是独独不见得是这样的,俗话不是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定是这许氏心里面还在谋划着什么,必定也是与自己有关的,姚珠眼神暗了暗,将那银粒子收好。 既然许氏想要算计自己,且先看着许氏如何把自己算计进去。 用饭的时候,许氏也是极为殷勤,难得的一点肉色,也全都是让许氏搜罗进了姚珠的碗中,惹得姚婉侧目,不知道许氏打的是什么主意,脸色肃凝显露出几分担忧来。 反观许氏右边的姚瑛,今日里看见许氏照顾着姚珠也不见往日里的那股拈酸吃醋的劲儿,只是幽幽的看了姚珠几眼,又低下头用起饭来。 如此的反常,倒要数是姚珠最为轻松了,嘴里的肉味吃的她笑眯了眼,水汪汪的清眸弯成一轮新月,脸上显得是满足至极。 吃过饭,姚瑛便是回了房临出门时深深的看了姚珠一眼,不明意味,姚珠埋头暗唾,看来这是两母女合起伙来想要给自己下套呢。 姚婉看着许氏拉着姚珠说话,便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开门走了出去。 屋内烛火跳动着,烛光不均匀的铺撒在屋中的每一个角落里,许氏看着姚珠那一张小脸,不可否认倒是一个美人胚子,比上她那个狐媚子娘还要胜出许多,忍下心中的不明的情绪,拉过姚珠的手,拍了拍倒是滑嫩的紧。 “珠珠日日在外奔波也实在是辛苦,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到头来还是要指着你,我也知道你心里面对于我这个母亲也是少不了的怨怼,其实我也是想好了,为你们攒下一笔银子风风光光的送你们出嫁以后,我也算是完成了一个作为母亲的责任。你看姚家到了这一代竟是无一男丁,到时你姐姐肯定是要招婿的,所以母亲偏爱她一些,珠珠心思通透也一定是不会和我这个做母亲的计较。” 姚珠知道许氏话里面的姐姐必定是姚瑛,一向许氏一直唤姚婉的名字,哪里会在姚珠面前提上姐姐二字,可能现在许氏心里面还在想着自己在姚珠面前称姚瑛是她的姐姐还是在体面着姚珠,只不过她不知道姚珠并不需要这样的一份抬举,从来都不需要! 许氏说完还停下来看了看姚珠一眼,见她面色不改的,也知道是这一番话对于她没有什么作用,眼眸一转又换起了另外的一个话头。 “珠珠,母亲知道你一直不愿意和我还有你姐姐生活在一起,想要自己搬出去,以前还是为了顾及到你爹爹的感受,毕竟姚家虽然已经是败落了,但是左右都还是一家人的,虽是不合,但是久了自会生出感情来,现下你爹爹已经走了,那么母亲倒是可以满足你的这个心愿。” 姚珠挑了挑眉,没有想到许氏竟是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在许氏的眼中,自己便是一颗相当于是摇钱树的存在,若是放了自己和姚婉,许氏和姚瑛两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只能是活等着饿死,不过今日又是怎么相通了? 姚珠假意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着许氏,里面皆是意外和感激。 “母亲肯答应自然是最好的,阿珠知道母亲善解人意,一定是不会为难我的。” 许氏被她的高帽子戴的舒服极了,脸上露出些许的笑意,不过片刻便是又接着道:“母亲哪里会为难珠珠的,只不过我答应你这件事,你可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姚珠知道他肯定还是有后招等着自己,笑了笑道:“母亲请说。” 许氏看了她一眼,慢慢说道:“皇上派了北淮王世子前来巡查军营,方副将想要好好款待这位世子,便是召集城中能士前去献技,我知道你能说书讲故事,我便是已经帮你报上去了,时间就在明天晚上,报酬不菲,等得到这笔银钱之后,我便是可以放你和姚婉出去单过,怎样?” 第5章 三月寒 这一日,风雪终于心生慈念,天色微微转晴,空气中似乎透露出一种暖春即将临近的讯息,原有的皑皑白雪尽数褪去,裸-露出了平州原有的样貌。 青瓦阁肆,楼层耸立,小巷纵横,车如流水马如龙,好一派的祥和之景。 因为是答应了许氏的条件,所以一大早的姚珠便是同着上门来寻她的人一道儿走了,临了之时姚婉心中还是搁不下,吵着要和姚珠一块儿前去,但却是硬生生的被许氏给拦了下来,姚婉急的直抹眼泪,姚珠稍稍的宽慰了她几句,便是跟着那人走了。 反正姚珠心里面也是想好了的,饶是许氏再恶毒,也终究是不敢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这回该是不打紧的。 姚珠去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是有十几个姑娘家还有小伙儿的在那里等着了,瞧着他们身上穿的都是挺有讲究的,虽是料子不名贵,但是哪有像她一样还穿着带补丁的衣服? 这里面有些许的人姚珠看着都是还眼生的很,倒是那些个男子面貌看着显得俊俏至极,其中一人姚珠还是认得的,知道他是吹箫极好,不过这也是听着摆摊时的商贩们说的,她自己倒是从未见识过,道听途说罢了。 姚家自从是落了难,姚珠也是难得的有一件好衣服,家里面她赚的银钱一旦有了些宽裕之处,许氏就忙着给姚瑛裁衣,她的份永远被许氏推脱到下次,久而久之穿着这样的衣服,姚珠也倒是习惯了。 不过对于其他人看见自己时候的指指点点,姚珠并不是没有体会,心中当然有羞愤,但是身板却站得更端正,如同风雪当中的劲松。 人群中的嘀咕也是引得了前面一位长侍的注意,他瞧了瞧姚珠的脸蛋又带着嫌弃的瞅了瞅她身上破旧的棉衣,喊过一边的人,让她去寻来一套衣服给姚珠换上。 有新衣姚珠自然是落得个开怀,哪有女人不爱美的?当即接过衣服就捡了个房间里面去换了起来。 刚刚穿上就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一个丫鬟手上捧着一个盒子,递给了姚珠之后便是转身离去,没有什么只言片语的。 姚珠好奇的打量了一眼手中的盒子,材质很是平常,只不过上面雕刻着的一朵朵的梨花倒是让人忍不住的心生出几分喜爱,打开一看是几件简单的首饰。 待到姚珠再次出现在人们的眼前的时候,谁都无法将眼前的这个人和刚刚的那个穷丫头联想到一起。 只见眼前这人一身藕丝琵琶衿上裳,下身配着紫绡翠纹裙,头上斜插着一枝累丝珠钗最显得华贵,肤色虽是显得有些不良之色,但两颊带着一丝淡淡的绯色,见着也是极为的楚楚动人,个头虽是矮了些,但年纪也还是摆在那里的,这样的姚珠在这群人当中显得是尤其的出挑。 刚刚让姚珠前去换衣裳的长侍看着这样的她,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说上了几句话,便是让人传上来些许的膳食。 桌子上面摆的倒也是寻常,倒是稀奇如龙虾这样的海鲜物事,让姚珠忍不住的多吃了一只。 因着雪天散去,天边的初月也是早早的就升了起来,月光若银霜洒满大地,一行人被带领着走向军营。 其实现下时辰还算是早的,也不过是酉时两刻。 第一次来军营,姚珠悄悄地抬头看了看,处处都是巡逻站岗的士兵,只不过手上虽是拿着武器但是状态看着还是有些许的懒散,其中更是少不了拿手捂着嘴打起呵欠的。一直走在前面那个带着姚珠他们一行人进入军营的长侍,上前便是踢了那士兵一脚。 被踢的那人也丝毫都不恼,看着姚珠一行人,笑眯眯的凑到那长官的耳边说了句什么的,姚珠听得不是很清楚,只隐约间闻见什么方将军,吹箫之类的字眼。 看着前面的人看过来,姚珠忙低下了头。 因为这些人是说专门为北淮王世子来军营所准备的,所以理应先送去给方副将过过目的,所以一行人便是被带到了方副将的营帐前,几人站成两排,谁也是不说话,也不敢多瞧些什么的,老实极了。 她们刚到,便已经是有人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一个个子矮小,面色偏黄,下颌蓄着一小撮胡子的人出来了,看着周围人对他的恭谨样儿,姚珠也是猜到了这人一定是方副将,方清河无疑。 方清河在平洲可谓是大名鼎鼎,只不过都不是些什么好的名声罢了,百姓人前敬他畏他,可背后说起他谁不是恨不得饮其血尝其骨肉。 见他进来姚珠赶紧低下头去,心中只想着今晚赶紧过去,明天就又是自由新生活。 “看到我都还低着头作甚?今日你们前来都是为北淮王世子也就是皇上特意指派到平州来的特使献艺,现在刚刚入了军营便是这般的摆不开场子,抹不开面子,那到时候见着了世子还不得吓得尿裤子?” 话音刚落,前排的人就已经是慢慢的抬起了头,姚珠无法也只能跟着做了,只见那个方副将从前面一一的打量过来,人都是看的仔仔细细的,一遍过后便是跟着身边的小将说着了句什么的,人转身便已经是进了帐子。 正当众人心里面的那根弦悄悄的松下去些许时,前面的士兵指着姚珠,和另一个姚珠认识的会吹箫的那男子,扬了扬眉道:“你们两个出来,刚才方副将说了,说书虽是乐事,但是有些当说有些不当说,怕万一不懂规矩惹恼了世子,都是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还是要当着方副将的面说上一遍方才可,还有便是从未有男子在世子面前献过艺,还是要先让方副将许可才行。” 话毕,除却姚珠和那男子,其他的人都被带了下去。 进了方副将的帐子,人都已经是退了下去,此时帐内只有三人。 姚珠方才听着那士兵的话也倒是也占着些理的,不过此刻看着横卧在那里的方清河也是有一些的傻眼。 帐子当中所有的东西都是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方清河榻边的案桌上放着一个香炉,现在正是幽幽的从里面飘出一两缕的香色来,甚是好闻。 除此之外案桌搁置书卷的旁边是一颗硕大的明珠,看其成色定然是差不了的。 姚珠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想要辨别出真假来,在她看来军中杂乱在平州城里都是素有耳闻的,现在方清河正大光明的把东西摆在外面也不怕贼惦记着,所以说不定这个东西是个赝品不值得一提罢了。 方清河看着现在下面的两个人,不可否认这两张脸都是极俊的,招了招手唤那个男子上前,前日卫副将就是和他隐晦的提过如何来款待北淮王世子的,自己也算是久浸名利场,自是一点就通的。这不眼前这人是城里有名的小倌儿,算的上是这平州城里男倌当中的头-牌了。 听闻北淮王世子今年十五,身边连上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定是个不懂男-女-情-事的雏-儿,要不就是个好男风的,不管是哪一种假设,今天的人都是为他准备好的,不过这两人但是让他看的个眼馋的不行。 色从心起,方清河向来在平州城里也是威风惯了,现在不禁涌起来一个念头,若是北淮王世子身下的人是被他方清河先用过的,那么他方清河也算不算是和世子做了一回床上的兄弟?念头越扎越深,一把搂住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男子,顿时拥了满怀,身-软-体-娇自是不用说的。 男子今日来也便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自是没有那么多的推拒也就是放开了,对于他来说不管是方副将亦或是那个不曾谋面的劳什子世子,他所寻求的也是富贵,方副将在平州城里谁听了不都得畏惧几分,说不定搭上他会比那个世子更有益处呢! 看着眼前突然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姚珠傻眼了,这突然转变的画风让她还不能适应,不是说进来是为了献艺的事情吗?现在居然都献.身了?这个男子擅长吹箫,莫非…… 这时她才突然间意识到许氏的目的不是那么的简单,或者说是她对自己撒了一个大谎把自己骗到这里。 想透了这一点,姚珠不由得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处境来,低着头尽量不去想太多,让自己平静下来。 今日方清河用他们来招待北淮王世子是真,只不过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招待法,如若真的像是眼前这般,那么该如何自保? 脚下偷偷的往帐子门那处挪去,小心翼翼的深怕别人会发现些什么,可是姚珠低着头并不知道榻上的方清河虽是揉-捏着男子的胸-膛,但是目光却是不曾离开过她。 知道她的意图,方清河嘲讽一笑,手下的力气大了些,惹的那男子不满的娇-哼,“别白费力气了,今个儿没有我的命令,就算是你出了这帐子也是一个死。” 姚珠身子一顿,停了下来,眼下逃跑这一招是行不通了,看来还需要别的办法。 思绪急转期间,空气中传来的声音直扰人心绪,姚珠不由得想起前世偷偷的看的那些子小-黄-文,心跳加剧,忍不住胸中的厌恶感,拍着心口在一旁干-呕起来。 这样的反应似乎是取悦了榻上的方清河,耳边传来衣物掉落的声音,接着便是几声娇-啼,酥尽了人的骨子里,空气中传来了阵阵的响动,那软榻也不甘示弱的宣示着它的存在,耳边的声音愈加的狂妄,姚珠头扭在一边,只等着若是方清河敢这样对待自己,那么便是直接冲出去,死也就死吧,总比如此糟-蹋来的体面。 终于软榻那边传来了一声闷哼,动静终是消停了,方清河与男子调笑了几句,话语之中尽是艳-色,不堪入耳。 “你过来,现在便是轮到你了。” 姚珠身子一颤,满心绝望,只是盼着若有命回去,定然要许氏见见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 被锁了,改了下QAQ 第6章 三月寒 姚珠并非那么听话,即便是眼前已经处在了困境当中。 她慢慢的站起身来,后背汗意重重,却也是一动不动的,眼眸低垂,自己回忆着刚刚从帐外进来的时候外面到底是守着几个人,亦或是心里面猜测着那个北淮王世子到底何时会到,不过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地无望。 “呵呵,真瞧不出来,这会儿倒是装起了贞.洁.烈.女了,若真是干净有怎会报名来军营,既然来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你情我愿的各取所需,快些个过来,别让老子再说第二遍。” 方清河的声音在寂静的营帐当中显得尤其的大,像是一只捕捉猎物当中的雄狮,将无处可逃的羔羊赶到更加狭小的角落。 姚珠身子一抖,腿有些的发软,慢慢的又往帐帘那里移了移。 方清河见此,知道自己就算是再说什么她肯定也是听不进去了,干脆起了身,拿过一旁的中衣慢条斯理的穿了起来。 手上如此动作,但眼睛却一直盯着姚珠,见她有些发抖的手,觉得有趣极了,这些年什么样的都尝过就是还不知道性子烈的用起来怎么样。 看着姚珠闪躲恐惧的目光,方清河心中生出一股新奇,穿上军靴以后,拍着手掌一步一步的向着姚珠走了过去,掌声在空气中每回荡一次,姚珠的身子就忍不住的哆嗦一下,方清河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这女子看着年纪不大,似乎还未曾及笄,不过这小脸蛋倒真是勾人的厉害。 听着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姚珠手掌冒出了虚汗,紧紧的拽着紫绡翠纹裙,瓷白的牙齿咬了咬略显惨白的唇瓣,力道过大以至于渗出一丝的血迹来,配着艳丽的脸蛋竟是显得有些妖冶。 脚下步子一抬转身就准备冲向帐子外面,可是没有料到方清河的动作比她还快,一把扯住她披散在后背的青丝,姚珠的脑袋不由的仰后,脚下再也迈不开一步。 方清河一手抓住她的发丝,一手扯住姚珠的藕丝琵琶衿上裳,力道之大让外面的那层布料破开,露出了薄薄的一层白色的棉絮。 姚珠的世界因为那一个声音而破碎了,不过在这时却听见外面传来阵阵的脚步声,外面有长矛顿地的声音,隐隐约约之间姚珠听到了什么北淮王世子。 眼中一亮,姚珠撕扯着嗓子用了她最大的力气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啦!”然后转身一口咬在了方清河的肩膀上,牙齿尖利,姚珠感到自己的口腔中顿时就弥漫起了一股子的血腥味,腮帮子也顿时涌起来了一丝的酸困之感。 方清河没有丝毫的防备,也是被这样的姚珠吓到了,一把拉开姚珠,心中怒火冲天,扬起手一巴掌就甩到了姚珠的脸上。 正当这时刚刚还在外面的宋珵听到传出来呼喊救命的声音就带着范焉还有卫澎卿走了进来,恰巧看到姚珠挨的那一巴掌。 范焉赶紧将站立不稳的姚珠扶住,目光看着方清河以及在榻上看见有人进来连忙穿着衣服的小倌,眼中露出了明显的嘲意。 姚珠脸上因为那一巴掌的缘故,脑子中也有了些的迷糊,在看清眼前的这一行人之后,得知自己算是暂时脱离了显境,不过有这一回,下回如果没有了北淮王方清河又寻来那当如何?只要自己还在平州城一日,方清河在军中一日,那么便是一个绝大的险患。 身子有些的跌撞,努力的扯住北淮王世子的衣袖,眼神有些的朦胧,泪珠儿也似断了线的珠子般掉落下来,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哭腔,显得极为哀惋。 “大人,救命,救命啊!”脑中的昏沉愈甚,眼前一黑便是朝着宋珵一头栽了过去。 宋珵起先只是觉得这女子的指甲抓的他肉疼,只不过觉得不好意思拂开,只能是尚且忍耐着,随即当那女子话音刚落,便是感觉那力道一松,下意识的伸出手接住朝他倒过来的人。 看了一眼跪在那里虽是一脸惶恐但眼中却没有一丝惧意的方清河,宋珵冷声道:“副将方清河,淫-乱-军-中,致军心不稳,理应当诛,即捆于军中,示众三日,斩!” 说完看了看范焉和卫澎卿,瞧他们低着头嘴角有些翘起,假装没有看到他怀里已经晕倒的姚珠,宋珵知道他们心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没有戳破,嘴唇较之先前抿的更紧,一把打横抱起姚珠就往外走去。 方清河显然是没有想到宋珵会这样的对他,原本心中只是以为最多罚俸降职,他依然可以在平州活的个自在,如今却是要丢了身家性命,心中一慌有些口不择言了,“宋珵,你敢!你可知我身后是……” 宋珵身子一顿,转过头来看着他。 “哦?你身后是谁?”见方清河面面相觑闭紧了嘴巴,宋珵又才一字一句坚定道:“明日平州城里游三圈,军中午时处斩!” 方清河指着宋珵还欲再骂,范焉一脚踢在他的背上,见方清河倒地言语不得,范焉随即转身就跟着宋珵走了出去。 帐子当中只剩下卫澎卿和方清河两个人,方清河今日找来的这些个人,大多都是受了卫澎卿的启发,现下落得个这样的局面,也不由得头脑发蒙,嘴里开始反咬起来。 “卫副将,当初是你说的世子来军营可唤些个妓-子-小-倌前来伺候着,如今我到成了淫-乱-军-中了,这件事还要劳烦卫副将帮忙说说情,在世子面前通融一下,其若不然如果世子知道了是卫副将帮忙策划了这件事情,那么局面就真的是不好收拾了。” 卫澎卿忽而一笑,原本就不输于宋珵的俊俏面容一下生动起来,只是一瞬便又冷凝下来,上前照着方才范焉踢下去的地方又是狠狠的一脚,即便是脚下的人吐出血来也不曾松开,如此很辣,和刚刚还温润如玉的公子哥儿判若两人。 “你倒是头一个敢威胁我的人!我是有那个意思,但是你也不看看自己找来的是什么人,再说了你自己狗胆包天,这人是说的给你的吗?居然还想着自己快活,刚好现在你这也算是风-流鬼了,投了胎,下辈子可是要把裤-裆-里的玩意儿收好喽。” 说完便是喊了两声,进来了两个士兵,卫澎卿指着躺在地上动弹不了的方清河道:“方副将淫-乱-军-中,世子有命,明日游城三周,事毕,即刻处斩。” 方清河是什么样的人军中都是一清二楚的,因着背后的靠山够大,所以人人都还是对他有几分的敬畏,如今犯上了北淮王世子也算是他倒霉了,天下靠山谁能大的过皇上? 看着人慢慢的被押了出去,方清河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的,卫澎卿皱皱眉头,指着他又吩咐道:“你们把他的嘴堵上,不要让他扰的世子不得安生,切记好好看管,若是有什么意外,明日便拿你们补上!” 再说另一边,宋珵抱着晕过去的姚珠,一路慢慢的向前走着,范焉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没有言语。 今夜的月亮是平州城进入冬季以来最亮的一晚,月华如霜,地面上依稀还是能看的清楚的,不知不觉的宋珵就走到了自己的营帐处,皱了皱眉就进去了,范焉站在帐子在守着,待卫澎卿到来时,两人相视而笑,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来。 不同于方清河的帐子,宋珵的住处显得更大了,一处绣着紫竹仙鹤,如意卷云的屏障将空间分离开来,一处用于处理军中要务,一处用做休息之所。 休息的地方里面的各种摆设物件都是顶好的,光是床上的那床金丝绒被就能窥出一二富贵来,就更别提周边摆着的攒金丝弹花软枕和旁边机子上的清鹤瓷九转顶炉等等的了,床前还铺着一方厚厚的绒毛毯,踩踏在上面十分的松软。 将人放在床上,开通一旁的被子盖上,宋珵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从来都没有抱过其他人,就连家中的侄儿也都不曾亲近过,今日实属意外,看着床上狼狈的姚珠,宋珵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心中更深思绪万千,不得其所。 第一次见她但是在迎客来,听闻范焉说她是庶女,身为孤女的她出来说书养家,自己便是让云息送去了银两,想着带回家中也可周转月余,再另寻它路,女子抛头露面实在是有伤风化,不想今日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了。 原本是已经有打算好的,招着妓-子来,让方清河自己选入帐中,到时候自己只需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出现就好,那时就可以顺便办了他,只是她怎么会在那些人当中?莫非拿了银两还要去干那些个营生不成? 宋珵心里面因着自己的猜测有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嘴唇抿的死紧,眼神也暗了下来。 床上的姚珠睡得并不轻松,脑子里总是回荡着方清河朝着自己走过来想要对自己施-暴的那一幕幕,突然睁开眼睛从噩梦当中醒了过来,翻身做起,双手护于胸前,原本就是水汪汪的眼睛,因为含着泪意更显的清莹,人亦衬的娇弱起来,嘴唇颤抖,好不可怜。 见到姚珠这副可怜的劲儿,宋珵的眉头松开些许,刚刚心中的杂念散了,面色虽无多大的变化,若是熟悉他的人定知此刻的宋珵较往常平和了不少。 “莫怕。”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写什么,不要锁我了~ 第7章 三月寒 当姚珠睁开眼的那一刹那,看见床边站着的宋珵,心里面莫名的一阵悸动,不含其它的因素,只因眼前这一位翩翩佳公子生的格外貌美。 姚珠平生有三大好,第一便是好色,第二则是好吃,第三就是好美,依着如今的这般境地,后两样是实现不了的了,不过今日见此美色,也不由得有些痴醉,看见宋珵略显厌烦之神色时,她的心思紧忙回了过来。 美色误人,罪过罪过! 起身,下床,跪地,磕头,谢恩。 所有的动作一连串的下来,不因宋珵的身份而显出丝毫的胆怯,给人以一种假象,仿若刚刚盯着宋珵看得人不是她姚珠一般。 “民女谢世子救命之恩,且民女有冤要陈。” 宋珵眼眸垂敛着,长长的睫毛在白净的下眼眶扇动一下,只听他沉声回道:“准了,汝且慢慢陈来。”说罢便是走到屏障另一边的案桌前坐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回避些比较好,不过他耳力极聪,就算是隔着东西,姚珠那边的动静他都是听得一清二楚。 宋珵是出去了,但姚珠还未起身,膝盖下柔软的毯子不知为何让她心里面慢慢的放松下里,随意的跪坐在毛毯上,此番场景竟不像是在诉冤,反倒是像处在迎客来时一样在讲一个故事。 宋珵将姚珠从方清河的帐子当中带出来的时候,姚珠已然是晕了过去,并不知道宋珵已经是打算想要处决方清河,此刻姚珠的心里面已经是盘算好了。 这回显然是把方清河得罪了个彻底,若是等到北淮王世子一走,那么保不齐自己还会在方清河那里吃亏,所以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的,将方清河在平州城里素日做的那些个事情全都抖落出来,到时就要看这北淮王世子如何决断了。 不是说自古官官相护的吗?不过姚珠今日却是愿意赌上一把,美人心如蝎,不过姚珠瞧着这世子眉间到时有几分的正气,索性就交了全部的实情。 “不瞒世子,今日民女要状告军中副将方清河和嫡母许氏。” “罪责一,方清河身为朝廷官员,竟然勾结城内的通汇钱庄在平州城内大发印子钱,索取高额利息,导致不少家户为此赔的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甚至是买.卖.幼女,侵占良田土地比比皆是,城中人怨声载道,今日幸得世子前来,还望世子为平州人伸冤做主。” 姚珠说的这个宋珵都已经是调查过,甚至事实经过都是非常的熟悉,所以现在也并不觉得有多么的吃惊,对于通汇钱庄那边已经是派人着手去调查了,相信结果不日就会出来。 “不瞒世子大人,民女家里本是平州一大户,书香世家人人知晓,随后衰败,但名声依旧,民女是原姚家老爷姚世平膝下的第二个庶女,唤作姚珠。民女幼时曾见方清河上府前去寻我爹爹为其麟儿题字,取名。当时方清河尚还是军中一小将,家中甚贫,更无妻儿,哪来贵子?爹爹不肯,方清河才如实道来,原来是他有一异姓大哥,死于塞外,家中有已是说上亲事,且姻家极重信誉,命其女捧灵位入喜堂,后方清河与其寡嫂暗通曲款,珠胎暗结。爹爹为其不耻,断然拒绝,却不想方清河心狠手辣,姚家败落之后竟寻无赖地痞将我爹爹好生一顿毒打,从那之后爹爹便是缠绵病榻,今寒冬感染风寒郁郁而终。民女所诉第二罪责为通-奸败德。” 这件事情宋珵倒是听得个稀奇,只知方清河膝下尚有一子,但不知生母,大宅中诸事少不了繁杂,宋珵倒是不甚在意,如今听来却还是有这样的一段渊源。 “此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姚珠没有一丝隐瞒,如实告于宋知,道:“爹爹书房后面是一个偏僻的小花园,寻常不许人去,民女劳烦识书,便时常前去睡……呃,思考人生!” 明明是话都说到一半了,还活生生的咽回去了一个字。 宋珵这回听着倒是没有因为前面的劳烦识书而反感,反倒是被那思考人生四个大字给逗趣了,平日里习惯性紧抿的双唇松了松,眼里也有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不过想起了刚刚姚珠说出来方清河还要告她的嫡母? “你方才扬言要告嫡母许氏,是所谓何事?” 说起许氏,姚珠在心里面便是恨得牙痒痒的,往日里许氏苛待她与姚婉的一幕幕在眼前尽数浮现,恨不得一吐为快,便是从头开始说起。 这边正是说着,帐子外面的范焉和卫澎卿悄悄的听着,他们知道世子一定晓得他们在外面,所以两个人耳朵贴着帐子,神色认真,心思却早已经是飞到了里面两个人的身上,不过听着动静,这是在告状?! 姚珠是一大早的就出去的,姚婉虽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去了哪里,昨晚许氏和姚珠一定是说了什么,可姚珠也没有告诉自己,看着天色渐晚也不知道该到何处去寻她才是。 许氏和姚瑛两母女一早的就回了屋子,姚婉在院子中踱步,等着姚珠回来,若是门外有一点的动静,她都会上前去听听,直到外面的声音越传越远。 估摸着应该是戌时快要过去,姚婉实在再也等不的,若是姚珠有个什么好歹的,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没了,也直接是不用在活了。 姚婉向来是敬重许氏甚至还有些的畏惧,不管她如何对待庶女,但许氏终究是一个嫡母。但是涉及妹妹阿珠她也顾不得什么了。姚婉壮着胆子走到许氏的房门前敲了敲,好说歹说磨上了半天才打听清楚姚珠一大早的是去了军营。 得知答案姚婉心中心中一冽,平州军营是什么地方自然是用不着别人多说什么的,想来这一定是许氏的计谋,将姚珠弄去军营,到现在还未回来,定是凶多吉少。姚婉急急忙忙的就出了门朝着军营那方向奔去。 月色正好,依稀之间还是能看到路况,街上行人都已匆匆归去,不远处的红楼楚馆前悬挂的红灯笼还在寒风之中摇曳不休。 姚婉脚下不敢有片刻的停歇,脑子当中不受控制的想着姚珠可能会遭遇到的一切。 到了军营外姚婉才停了下来,一路小跑过来,后背出汗此刻有些的潮意,心中担忧更甚,可是也明白了自己此刻是进不去的,无奈之下只好先向外面站着的守卫士兵打探一下子情况。 可是今日北淮王世子初到军营之中,代替皇上实行军改之要务,正是敏感的时候,他们又都是范焉手底下亲自带出来的兵,自当要做好表率,所以是不会和姚婉多说些什么。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姚婉有些意冷,想象不出来如果姚珠真的在军营里面会怎么样?无它之法,一介女流在这个时候能走什么?自古官老爷都是天,姚婉情急之下竟是跪在那里,无论如何也是要知道姚珠到底还在不在军营当中。 因为是范焉的亲兵自然是与其他的有所不同,看见跪下的姚婉,守卫两人互相凝视一眼,其中一人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这时从军营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人手上牵着一匹战马,身后还跟着一小队的士兵。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两守卫转头一看竟是蒋小旭,在一双略带着蓝色的眼珠子的注视之下,两人赶紧行礼,“见过蒋都统。” 姚婉在刚听到有人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是抬起头来,因着平日里都是被许氏拘在家里干些杂活儿伺候那两母女的,根本就没有时间出来,更别说是能识得军中都统蒋小旭了,只不过远远看着那双和常人不同的眼珠,只觉得奇怪。 直到两个守卫的声音响起姚婉才回过神来,这人应该是军中的大官儿,一定是会知道阿珠在哪里的,所以姚婉朝着蒋小旭磕了几下。 人虽是未语,但是行动之间却是让人知道她一定是有所相求。 蒋小旭下马,扶起姚婉,只见这人只及自己的胸口,退后一步,双手置于身后,沉声问道:“你可是有事?” 听闻此话,姚婉两行热泪奔涌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就赶紧拿衣摆袖子擦了擦眼泪儿,断断续续的声音显得她的内心非常的激动。 蒋小旭仔细的听完姚婉说完事情的经过,人还在军营门前便已经是忘却了自己身上的要务,心中沉思,世子原本是计划着给方清河下套来着,不过那些个妓-子们都已经是送回去了,怎么现在还要到军营当中来要人? 正想开口时,忽又想到下午的事情,他因为有世子另外指派的事情处理没有直接的参与进去,但是回来之后也听闻老卫说是世子抱了一个姑娘回了帐子,莫非…… 据说人是从方清河的帐子当中抱出来的,至于到底有没有什么事情,蒋小旭不敢肯定,只能是保守的回答道:“她没有危险,明日便会回去,你且先回家歇着。” 有了回答,但是姚婉心中听的是模棱两可,不安的追问道:“家妹……家妹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蒋小旭皱了皱眉,瞧着眼见又要流泪的姚婉,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无事,有世子为她做主,一切平安。” 如此听着,姚婉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知道现在便是再问也得不出什么其它的答案来,只要姚珠没事,明日能回家便是最好的,其他的已经不重要了。 道过谢意,转身往家中走去,单薄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了一片浓郁的夜色之中。 蒋小旭看了看姚婉离去的方向,转身上马,挥了挥手带着一队人马便是离去,马蹄声踏碎了黑暗,终于夜空之中的新月也承受不住的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之中,大地之间暗了下来。 原本打算着是赶往通汇钱庄的,只不过在半路时,蒋小旭改变了主意,让他们先一步前去,自己调转马头冲进了黑暗当中。 心中不着急了,姚婉低着头慢慢的往家中走去,心里面没有想太多的事情,难得能够出来一趟,虽是在晚上,记忆当中的繁华之景放佛是离她已经很遥远了,但是心中却也是异样的满足。 这时远处的一阵马蹄之声慢慢的靠近,姚婉往边上站了站,浑不在意,当马蹄声行至身边时,姚婉蓦然抬头,看见了一双在黑暗当中有些许蓝意的眼睛,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姚婉看着那人脸部的轮廓有些愕然。 蒋小旭伸出右手,神色颇为正经,“夜色已深,我送你回家。” 姚婉凝了凝眉,不解。 “谢过都统大人。”随即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蒋小旭下马,右手牵着战马,默默的跟在姚婉三步远的位置,稀疏的马蹄声让人心安,前方的背影显得有些的单薄,还有更多的倔强。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三月寒 第二日一大早的姚珠便已经是醒了过来,昨夜一直宿在北淮王世子的帐子里面,至于世子也不知道是去哪里歇着了。 拉开营帐的门帘,抬头就可以看见远远的天际飘荡着淡淡的云衣,如纱似雾般,天空终于是变成了蓝色,估摸着今个儿的日头肯定是不会小的。 姚珠身上穿的是一套新的士兵的衣服,昨日那身因着被方清河撕扯破了,索性就丢了,看着来来往往穿梭的军士,姚珠也不敢随意的走动,转身又是进了帐子,找了一个小凳子方才坐了上去。 昨晚和北淮王世子说了许多的事情,也始终是不见他再搭上什么话,再加上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大大的屏障,也根本是看不清楚北淮王世子脸上到底是有什么表情,说实话姚珠的心里面有些许的忐忑,想必那世子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一面之词就会定方清河的罪责,但是她所说的都句句属实,经得起推敲和研究,只要世子不包庇肯调查那么这方清河必死无疑。 至于许氏,姚珠心里面冷笑,昨日也只不过是在北淮王世子那里发发牢骚,哭哭委屈的,她心中也真的是猜到北淮王世子不会管这档子事,听闻北淮王府上的关系也都是够乱的,或许许氏的这些个手段在北淮王世子的眼里也是不够看的。 姚珠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来误会什么,毕竟她自己是清清白白的,就忍不得自己在别人的心里面被抹黑。 如此想着,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姚珠仔细一听是和她在说话的,随即便是答了一声,“请进来。” 待看到来人时,姚珠眼中一亮,没有想到这人竟会是当日在迎客来是送自己十两纹银的那个人。 不光是她,云息也没有想到世子爷让自己过来伺候的会是那个客栈当中说书的小姑娘,他今日早上时刚过来准备伺候爷的,却被临时支到这边来,还这么巧的碰到了个熟人。 姚珠从心里面都是感激云息当初的十两纹银的,待自己回去以后,收拾了许氏就可以带着姐姐出去单过了,再也不用看人的脸色行事。 脸上笑容愈发真挚,姚珠行了一礼,“那日在迎客来中多谢公子出手打赏,今日再见我也算是能把这谢意说得出口了。” 一声公子,让云息的脸红了红,急忙招了招手,解释道:“姑娘误会了,云息不是什么公子,只是世子身边一个小小的书童罢了。” 姚珠楞然,听到他说起世子,心中细思当日在迎客来的时候看见二楼之上的一个玄色的衣角难道就是北淮王世子?所以说他是早就见过自己的了?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话题不光是局限在宋珵的身上,姚珠还难得的给云息说起了小故事来,一时之间气氛甚是融洽,以至于当宋珵在范焉帐子里面等了半天的云息也不见得回来的时候,便是寻了过来,看见相谈甚欢的两个人,不自觉的脸色沉了沉。 一个女子竟然随意的与男子嬉笑打闹,实在是有失体统。 姚珠是最先发现宋珵的,再看见他刚刚迈进帐子的时候,便已经是起身了,云息看见宋珵便自觉的跟在他的身后。 宋珵看了看姚珠一眼,发现她的状态还不错,似乎是一点都没有被昨天的事情影响到。 随即收回目光走到上座,在书案前坐了下来,看着下面站着的两个人,宋珵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左手大拇指上面带着的那个白玉指环。 “见你今日气色不错,且又听得你会讲故事,不若也给本世子讲讲,讲得好了,本世子便是放你回去。” 一句话当中只是说讲得好了就能回去,并没有道明若是不好了又该怎么办,莫名的姚珠心中有一些的紧张,双手不由自主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这一身男子的衣服,收刮了自己脑子当中的所有的故事。 既然是要讲给世子听得,那么低俗的自然是不能够的,有些含沙射影讽刺时局的也是不可,当然最好是那种有蕴含、有品位、有思想的最佳,当然还必须要显出讲故事人的素质来。 当然最后一点是姚珠自己加上去的,看那北淮王世子那样俊俏,能给他留下一点好印象,姚珠是非常的乐意的。 可当姚珠讲完了第一个故事,宋珵评论了一个字,“俗。” 当讲完第二个的时候,宋珵的评论是两个字,“低俗。” 不知道是讲到了多少个,姚珠看了看宋珵还是那样一副兴趣不高的面孔,心里面慢慢的琢磨着着世子不会是面瘫吧?! 也是人都是十全十美的,就算人家是面瘫但是抵不过人家长得好看哇。 由于美色误事,姚珠不知不觉又把一个讲完了,宋珵刚想要开口便是听见外面传来的号声,脑子里面也是知道大概是为了什么事情,随即起身,走到姚珠跟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道:“今日方清河将会在军中被处斩,你可敢同本世子一起去看?” 宋珵会问出来原本也就不指望姚珠会回答,女子大多娇柔,以前在北淮王府里面也都是司空见惯的,有一些小小的事情便是会吓得花容失色,更别说是眼下这么血-腥的场景了,当着姚珠的面说出来,也不过是想要让她明白,现在方清河的这个下场也算是给她一个交代了。 姚珠垂眸,听到宋珵的话,心里面还没有想明白,嘴上就已经是答应下来,“求之不得。” 宋珵诧异,多看了她一眼,便是带头走了出去。 看着宋珵的背影,姚珠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怎么就糊里糊涂的就答应下来了呢?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就不放过任何一个欣赏美色的机会吧!这可是要去看斩首,不是看马戏,姚珠你敢吗?你真的敢吗? 还没有把自己批评完,回过神来就已经是看到了被捆绑着跪在那里,嘴里面塞着一团的破布,脸上有些狼狈,发丝也是凌乱不堪的方清河,只不过一夜之间这位平日里平州城里人人闻之丧胆的方副将沦落到如今这般地步,真的是让人心中大快。 已经是到了午时,刽子手看了看天色,端起一旁早已经倒好的酒,喝了一口转身喷在了那一把刀上。 范焉上前,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士兵,当众宣布了方清河从军这么多年以来犯下的种种罪责之后,行刑开始。 姚珠第一回 如此近距离的看到一个生命的逝去。 刀起,刀落,就在那一刹那之间。 姚珠眼睛眨都没有眨过一下,好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脚下确实有一些的发软,不过平静的面色倒是让人看不出什么来。 宋珵在旁边一直悄悄地观察她的表现,见她如此淡定,心中也是不由得对她高看一眼,只不过这样的女子倒真的是不知道该说她豪气亦或是冷血。 在这之后,人群还没有散去,不一会儿就有人押着一个汉子走了上来,其中跟在后面的人手里面还拿着鞭子。 姚珠不知道这人是谁,刚刚经历过了方清河的事情,她的眼前还有些许的发红,一时之间也还没有意识到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已经是看见北淮王世子走到了前面。 宋珵双手置于身后,一身紫色华服显得脸色更加的白净,脸部有些消瘦,身形也是看的单薄,只不过就这样的一个区区十五岁的少年,此刻立于天地间竟会是让人产生一种信服感。 看了看跪在那里的蒋小旭,宋珵清冷的声音响起。 “军中都统蒋小旭,因私情误公事,当责,扣两月俸禄,罚十鞭,本世子亲自行刑。” 说罢,宋珵接过一边约有两指宽的鞭子,走到蒋小旭的身边,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中的鞭子便是毫不犹豫的朝着蒋小旭的后背甩去。 一旁站着的范焉、卫澎卿、李唯央都是将头偏向一边,他们跟着宋珵快四年了,宋珵是什么样的性子,他们都是一清二楚的,这一回会亲自责罚身边的人也都是因为恨铁不成钢,他们理解。 姚珠眼睁睁的看着宋珵行完刑,所有的过程都是收在眼中,就连一旁的范焉也是看了她几眼,这女子,当真是好胆量! 可是谁都不会知道,现在的姚珠脑子当中无法思考,心神有些的飘忽,根本就不在意眼前发生的一切。 等人群散去之后,宋珵看了看姚珠一眼,“你可以回家了。” 姚珠艰难的扯了扯嘴角,身形依旧是不动,“谢世子,不过难得来军营一回,民女还想好好地感受一下浓郁的军魂。” 宋珵看着她惨白的脸色,也是猜到怎么了,看了看一直在后面低着头站着的云息,吩咐道:“你就陪着姚姑娘,待她感受完军魂之后,再送她回家。” 云息连忙答是,宋珵才慢慢的走远。 看着宋珵的背影不见了,姚珠苦着脸看着云息,好不可怜,“快来扶扶我,我腿软了。” 云息原本还是很佩服姚珠的,一个闺阁女子竟然见到这种大场面的眼睛都不带眨的,自己虽然跟在世子身边,但是也还是有些的不敢直面,现在听到姚珠这样说,心里面刚刚升起的自己不如一个女子的念头就消散了,认命的把姚珠扶着慢慢回到了宋珵的营帐。 反正现在世子不用,让姚姑娘歇歇也不算是过分吧! 第9章 三月寒 今日天气难得的晴朗,许氏和姚瑛两人坐在院子当中晒太阳。 姚婉昨日便已经是听到蒋小旭说过,姚珠今日一定会回家的,便是一直在等着,午时都已经是过了可还不见得人影,急的在院子当中打圈。 许氏看了看姚瑛手上绣的那一方帕子,上面的腊梅栩栩如生,又偷偷的瞥了瞥坐立不安的姚婉,瘪了瘪嘴并未说上些什么,既然姚婉不来寻她的事,那么她自然也是落得个安生自在的。 至于去了军营当中的姚珠,许氏不否认自己是想要姚珠去挣钱的,她也是听别人说有这么个路子,其实她心里也是明白的,这去了军营回来以后指不定会成什么样子,但是家里离不开姚婉上下料理的,这姚婉自己也还是能拿捏的住,换做是姚珠便是不行了。 姚瑛眼看着就是要及笄了,家中以往存下来的银钱都是挥霍了,所以这回也是怪不得许氏把念头动到了姚珠的头上。 姚瑛对于这两个庶妹也是甚是反感,尤其是姚珠,那一张脸蛋太招人了,自小便是,如今只盼她死在军营才好。 不一会儿院门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隐隐约约听见是在门口处歇停了下来,然后敲门声便是响起来,听闻这一动静许氏母女也当是姚珠回来了,索性就避到屋子里去,房门紧掩。 姚婉看了看不见踪影的许氏,连忙上前打开门,一看果然是姚珠,身后还跟着一个她不认识的人,瞧着也是一副有钱人家下人的打扮,摸样也是极为清秀。 姚珠看见姚婉担忧的眉眼,笑了笑示意她安心,然后对着送她回来的云息道谢,顺便是让他帮忙转达对于北淮王世子的谢意,然后看着云息转身离去走出了巷子她才和姚婉一道回了院子。 一夜不见,姚珠身上的一件男子服饰,让姚婉脸色白了白,这是不是说明姚珠在军营当中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昨日明明是听见那个都统说了无碍的,而眼下又如何解释? 姚珠进了院子就感觉一阵诡异的安静,现在时间还早难得的没有听见许氏咋呼,换做是以往当自己回来时,她何时不是站在院子中等着伸手要钱来着?今日一定是心虚了吧? 冷笑一声,拉着姚婉干脆就在院子当中坐了下来,看着姚瑛的屋子那处窗户上面有人影在晃动,姚珠说话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阿姐无需担心,今日午时托了母亲的福,姚珠还见得斩首这种刑罚,被斩之人是城中有名的方清河方副将,他最大的恶性便是逼-良-为-娼,世子非常痛恨,斩首示众,以儆效尤,还说城中再有如此现象,依此法办。” 姚婉知道她是专门说给许氏听的,这个时候也是插不上嘴,干脆坐在一旁看着,不过心中却甚是担忧不已。 姚珠说着似乎还是不过瘾,站起来走到许氏的房门前,接着道:“斩首场面蔚为壮观,光是那刽子手上的那一把刀就要磨上好多次,就怕是卷了刃斩不动,万一一刀下去砍了一半未能彻底,那还不得是疼死,原先听闻斩首之后人还是有知觉的,果不其然那方清河虽是没有了脑袋,但是身子还在地上动弹了许久,小时听闻姚家院子里的婆子说过,若是被斩首的人到了阴曹地府是要下十八层地狱......” 如此说着,听着里面传出来了一声茶杯掉地的声音。 姚珠哈哈一笑,更是兴起,其实哪里有那么多的可说的,今早的事情便已经是吓得她腿软了,现在口中的话多半是瞎掰胡扯,不过姚珠故事多倒是不介意这会儿好好地跟许氏讲上一讲。 晚膳桌上只有姚珠与姚婉两人,许氏断然是不敢在这个时候在上桌子的,毕竟她也是怕姚珠和她拼命。 至于姚瑛她从小便是怕姚珠,只不过是会仗着许氏的气焰耍耍威风罢了,如今许氏不敢露面就更说是她了。 许氏膳食要求桌上顿顿都有荤味,以往姚珠和姚婉只有看着的份儿,今日倒是可以满满口腹之欲。 姚家原是大户世家,桌上规矩也是极多,自小便已经是养成了习惯,不过现在只有两个人也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的规矩。 夹了一筷子姚珠爱吃的菜放进她的碗里,姚婉在心里想了想才绕着弯问道:“那日你到底是答应了许氏什么事情?平日里见你的机灵劲儿也不像是一个会吃亏的人,若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可不许瞒我,阿姐给你出主意。” 姚珠咽下去嘴里的饭菜,随即便是张口回道:“我原先就已经是说过了要带着姐姐离开这里,许氏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便是答应我,若是肯到军中说书,挣下的银钱都归她,她便是答应我和你出去单过,我想过了,我们两个的户籍都还在她的手上,出去若能是活得个自由自在的必定是少不了户籍,再说了若是没有那样东西以后姐姐出嫁也是麻烦。” 姚婉没有想到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姚珠一直想带自己离开,这件事情她心里也是明白,只是没有想到姚珠看的这么长远,明明比自己小,心中思量的事情是那样的多,让她这个做姐姐的有些汗颜。 姚珠看着姚婉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是猜到了她心里恐怕是心里面又在自责些什么,故作轻松道。 “娘不得爹爹的喜欢,日子过得极苦,我自幼时便是一直都有姐姐护着,现在落魄了,我也算是能有一点点能力换我来护着姐姐了,骨肉姐妹的相互搀扶,姐姐不要太往心里面去,再说了我是个什么性子的,姐姐也是极为清楚的,爹爹去世我肯定是不会在受许氏的管束,这搬出去也是迟早的事情,现在许氏提了出来也算是省了我不少的口舌。”只是没有想到许氏竟会是在背后坑我一把而已。 姚珠不再说什么,心里思索着怎么在许氏那里把场子找回来,报一报这仇才是。 姐妹两个说上了许多的知心话,便是准备睡了,临睡前姚婉还是不放心的拉着姚珠,在她的耳边悄悄问道:“阿珠,你可是......可是吃亏了?” 姚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姚婉话里面的意思,想到方清河帐子当中的一切,若是说吃亏,也还真是差一点,不过也是多亏了那么北淮王世子,想起那人,姚珠的心里慢慢的浮现起了那一张俊美的脸。 人是美人,但性子不好相与。 未听见姚珠的回答,姚婉右手抓紧了姚珠的手臂,又唤了一声,“阿珠?” 姚珠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 闻言姚婉才敢放下的睡了过去。 姚珠一夜辗转,闭上眼睛都是眼前都是方清河被处斩的那一幕,嫣红的血色弥漫在整个梦境当中,还梦到方清河伸手来拉自己,甚至还有许氏出现在她的背后,将自己推向了方清河。 猛的一下子睁开眼睛,姚珠醒了过来,摸了摸脸上的津津汗意,转过头看了看依旧是睡得香甜的姚婉,想起今日在北淮王世子的帐子当中的拾到的东西,姚珠侧了侧身子,从一旁放着的衣服兜里拿了出来。 黑暗当中看不清楚,但是中午匆匆的那一眼已是让人难忘,摸了摸手底下纹路清晰的玉佩,脑子当中回想着它的样子,那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整块玉佩雕刻出来的是一个龙纹,错综复杂,让人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虽是捡到了这块玉佩,不知为何亦或是不知道是出自什么样的私心,让姚珠将它偷偷的藏了起来,并没有还回去。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将东西重新收拾好,姚珠悄悄地起身,穿好衣服,绕过姚婉下了床去。 无法安睡,姚珠在外面吹了吹凉风,刚刚惊醒时身上的汗似乎也随着一阵阵的凉风吹散了,摸了摸冰冷的脸蛋,又望了望许氏那边的屋子,姚珠慢慢的朝着灶房那边走去。 第10章 三月寒 许氏因为姚珠回来了,并没有前去见她,不管如何,当初姚珠在去军营之前就已经是有人将原先商定好的价钱送过来了,现在还是不宜与姚珠之间有太多的纠缠。 如果姚珠真的是出了什么事情,许氏心想自己给她一些银两,按照原先约定的那样让她和姚婉一起单过也行。 许氏心宽,如此想着便也是安心,夜色已晚,看院子当中没有人,她就从姚瑛的房间里面出来回了自己的那间,人也就早早的睡去。 她做另一个梦,梦里面是姚珠和她在撕扯,连姚瑛都是被打伤了在一旁哭泣着,忽然已经是刚刚去世还没有被安葬的姚世平从床上爬了起来,指着自己痛骂一顿,然后看了看已经是出血的姚瑛,一巴掌抽到了姚珠的脸上,口中骂着孽障,然后便是姚珠哭着跪在自己的面前叫着母亲,磕头认错。 这样的一个梦让还睡的很熟的许氏皱了皱眉头,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转了一个身接着睡去,临再次被睡意笼罩之前心里面还在想姚珠会对着自己磕头认错,痛哭流涕的叫着母亲,那真是一个噩梦。 人困顿的有些昏沉,清醒与入梦的边际之间让人的脑子有些的迷糊,不过耳边似乎是传来了一阵阵声音,非远非近,似乎是从院子外面传来的又似乎是在耳边。 想要睡去却是吵得人不得安宁,深吸一口气,尚且还穿着中衣的许氏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准备着喝上一杯水,接着入眠,可是一起身确实让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屋中很黑,但是眼睛还能够适应这样的一种光线,所以许氏很清楚的就可以看见自己的床边坐着一个人,身形不大,手底下似乎是在动作着什么,许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下意识的就想要叫出来,可是那人对着她轻轻的‘嘘’了一声。 许氏一愣,赶紧闭紧了嘴巴,手底下胡乱的摸着一些东西,企图能够找到一个可以防身的东西来给她一点点的勇气,可是除了一方软枕什么都没有摸到。 许氏往里面挪了挪,身子已经是紧紧地贴在了墙壁上,声音之中皆是惧意,道:“你是谁?” 黑暗当中的那个人轻轻的笑了一声,也就是因为这样的一笑,让许氏瞬间就认出来她是谁来。 尖锐的声音在房间当中响起,更多的是有一些的不可置信,“姚珠?你是姚珠!” 见许氏已经是认出了自己,姚珠拿起脚边放着的蜡烛点燃,微弱的烛光在房间之中亮了起来,照出了两人的身影。 许氏看着姚珠,眼神在触及到姚珠手上拿着的东西时瞳孔蓦然紧缩,只见身上随意的披着一件衣服的姚珠右脚放在床沿之上,身子做的笔直,手中拿着一把菜刀,前不远处便是一方窄窄的磨刀石,此刻的姚珠正是看似漫不经心的磨着手中的刀,但眼神之中非常的专注。 “就是我,看来母亲的心里面对我还是非常的在意的嘛。”轻蔑的看了许氏一眼,随即低下头去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刀身与磨刀石来回摩擦之间发出轻轻的声响,有些顿顿的并不尖锐亦不刺耳,许氏忽然间想到自己在梦里好像就是一直听到有这个声音,莫不是就是姚珠磨刀发出来的?那么姚珠在自己的床边呆了多久了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依旧是一片的漆黑,犹记得自己睡觉之前房门都是紧锁,却不想姚珠竟然是能够摸进来,换做是往常,许氏恐怕还会在嘴上嘲弄几句不愧是妾生的女儿,净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终究是上不了台面,不过现在许氏却不敢了。 难得的许氏安静下来,姚珠转过头看了看她有些呆滞的眼神,拿起刀来,果不其然看见她抖了两抖,姚珠笑着把刀拿到自己的面前,然后伸出左手的大拇指在上面刮了刮,想要试试是否锋利,不知是不小心还是故意而为,刀割破了薄薄的肉-皮,渗出血来。 姚珠看了看出红的手指,眉头丝毫都不皱一下,递到许氏的面前,“母亲,看,流血了呢!” 许氏身子往后缩了缩,看了看姚珠,总是觉得今日的姚珠有些的不正常,难道真的是在军营当中受到了什么刺激?如此想着许氏心中惧意更甚。 将流血的手指送进口中含了含,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当中弥漫开来,看着许氏离自己坐的是越来越远,姚珠今晚是难得的想要和许氏好好地亲近亲近,所以上赶着往许氏那边靠了靠。 见姚珠手中拿着刀且又是离自己越来越近,许氏心中惊慌,嘴上也是口不择言起来,“姚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你的嫡母!” 一句嫡母让姚珠轻笑出声,“呵,嫡母?何来的嫡母?莫非你所说的那个嫡母便是逼女为-娼、苛待庶女、磨死夫君的冷心肠毒妇?” 许氏不忿不过却也是不敢反抗,转而脸上扬起了笑,不过眼神当中冰冷依旧无本分的亲近柔和之意。 “珠珠,这回母亲确实是做的有些的不妥当,不过你放心,明天我就把户籍给你们,让你和你姐姐出去当过,这回的钱财我分你们一半,天色不早了,早日回去歇息如何?” 姚珠看了看她,挑了挑眉,脸色也冷了下来,“你是说一半?” 许氏立刻回道:“不是一半,哪里会是一半呢?那全都是珠珠的,珠珠应当是全部拿去,我一个子都不要。” 原本以为这样说着,好言相劝,利益相诱的能够暂时的稳住姚珠,带到明日里再想办法,却不想姚珠竟是一点点都不上当。 许氏嘴里说的那些东西,姚珠早就是想好了,一定会是从她那里拿回来的,这本来就应该是属于自己的,用不着许氏用来卖自己的人情,往日姚世平还尚在的时候,她处处忍让许氏,若不是许氏做的太过分,姚珠也是不会想到有这样的极端的方式来和许氏交谈。 坐在床边,跳动的烛光照射在姚珠的脸上有些的晦暗,白日里看着是美貌艳丽的脸蛋这一刻有些的安详,不过在许氏看来却是一个催命的阎王。 姚珠不经意的把玩着手上的菜刀,心中暗笑,还是这东西好用,平日里母老虎一样的许氏今日也变得温顺了。 姚珠擅长讲故事,声音有些轻,慢慢的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所有的受到许氏的苛待一一诉来,其中还包括姚婉的委屈和她亲生娘亲所遭到的冷遇。 摸不透姚珠的心思,所以她说着许氏只能是听着,心里只盼着快些个天明,这样房间内里面有一点点的动静外面的人都会发现,姚珠是个不要命的,但是她多少还是会顾忌一下姚婉。 不过许氏的如意算盘还是打错了,姚珠说着说着便是停了下来,站起身,使劲的拽过许氏的右手,力气之大让许氏一时之间竟是无法挣脱。 “你是想要干什么?” “嘘~小声点不要吵到了其他人,母亲诓我去军营也是教会了我一件事情,有仇报仇有冤解冤,切莫太晚,不然一朝像方清河一样落得个身-首-异-处,简直是太不值得了。” 自己与姚珠之间的渊源许氏自己个儿心里面是清清楚楚的,眼睁睁的看着她抓着自己的手往她那边扯过去,然后死死的按在边上裸露出来的床板上,右手拿着菜刀还在比划着。 巨大的恐惧让许氏想要叫出声来,但是只见眼泪汪汪的,人有些发抖,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嗓子眼就像是堵着一团的棉花一样,有些发痒极为难受。 “姚珠,你怎么不死在军营里?那些人没有一个爷们儿,竟然弄不死你,姚珠今日若是我还能活着,日后我一定......啊!” 姚珠并未听她多言,菜刀直接落下,砍在了许氏右手上面一点点的地方,并无伤到许氏一分一毫,即便是这样也是让许氏把早就藏在喉咙里面的那声尖叫喊了出来。 寂静的夜色当中这一声有些的凄厉,不过并未引得旁人的关注,听了听外面,院子里都还是静悄悄的,似乎从远处还能传来一两声的犬吠,外面的天有一丝丝的亮光,不过还是很浅,平州城里面的人依旧是好眠。 “爹爹刚刚去世,尸骨尚未入土,此时见不得血腥,不能让他老人家走的不得安生。虽他不爱我与姐姐,但是身为姚家子女,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我一直便是恨爹爹软弱,不过许采惠,你自始至终都配不上我爹爹,一点点都配不上,明日爹爹将会入土为安,许氏,这一切你知道应该怎么办,至于那些个钱财全都用作爹爹的丧事之上,今日见不得血腥,并不代表永远不会。” 淡淡的说完这一些话,姚珠拔出插在床板当中的菜刀,收起磨刀石,吹灭了蜡烛,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了出去。 床上的许氏瘫软下来,看着黑影慢慢的走出房间,心中被方才姚珠口中所说的那一个不配激荡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一滴滴滚落在身下的被子上面,口中喃喃,声音不大,但是刚刚迈出去一只脚的姚珠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嗤笑一声,不做理会,看着越来越亮的天色,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至于许氏说的话,姚珠不甚在意,她日后要弄-死自己? 随时欢迎,恭候大驾。 第11章 三月寒 平州军营里面今早的气氛格外的好,一改往日里面懒、松、散的局面,晨练出操都是异常的整齐,果然昨日处斩方清河和责罚蒋小旭的举动在这些人的心里面还是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不过宋珵知道光光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这些人表面看着服从,但是心里面是怎么想的谁都不知道,为了防止以后生出什么变故来,还是早早的改变一下平州军营根深蒂固的观念和形成一种新的养兵的模式才行。 难得的平州连续有几个大晴天的,李唯央和蒋小旭一大早的出来时就已经看到站在帐子外面的宋珵,昨日因为是挨了十鞭子,宋珵的手下并没有留一分的情面,所以蒋小旭身上也还是受了很重的伤,若不是因为他平日里锻炼的勤快,身子又魁梧,估计这十天半个月的都要躺在床上度过了。 原本走路还是有一些不稳需要李唯央扶着的蒋小旭,在看到宋珵的那一刻直了直身子,靠着自己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过来给宋珵请安。 三人还未说道几句话,就看见匆匆的从帐子里面出来的云息,一脸苦色的对着宋珵,道:“爷,还是没有寻见。” 李唯央看了宋珵一眼,问道:“怎么?什么东西不见了?” 云息看了看他一眼,又偷偷瞧了瞧面无表情的宋珵,低着头不接话。 宋珵看了他们一眼,“金玉游龙佩。” 李唯央和蒋小旭互相看了一眼,这金玉游龙佩他们可是早就有所耳闻,这还是嘉元帝亲自赏赐下来的,是宋珵身份的一种象征,不过为什么就突然不见了呢? 要知道这玉佩不光是嘉元帝亲自赏下来的这么简单,其意义非比寻常,若是让心怀不轨的人拾了去,还不知会生出什么样的事端来,不过只是寻常老百姓捡去了运气不好被人发现,也是逃不了一个死字。 宋珵心里面也是有些的着急,不过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带着李唯央和蒋小旭便是进了帐子当中,知道蒋小旭今日身子不爽利,宋珵也不难为他,直接让他坐下,几人便是商谈起了要事来。 “今早有探子前来汇报说是,通汇钱庄一夜之间在平州城里面消失了,查无所终,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被清理的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丝毫的蛛丝马迹。” 说起通汇钱庄来蒋小旭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李唯央略略一思索,回道:“这通汇钱庄也是前几年在平州城里面兴起来的,平日里信誉是极好的,客源也非常广,倒是没有人特意的去关注过它的来龙去脉,不过听说帝都那边也是有通汇钱庄开办,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出自于同一个分号?” 想起帝都里面的通汇钱庄,宋珵好像记得嘉元帝曾经和自己提过的,这似乎是嘉元帝笔下的产业,若是平州的这家钱庄是帝都的分号,那么不会在方清河刚刚出事,他刚开始想要插手调查平州军营当中的事情时,它就匆匆的撤去。 “和帝都当中的通汇钱庄无关。” 不过谁敢冒充天子手下的钱庄开立,若是无心的话,这样的巧合也是让人不相信,但是若是有人故意而为之,那么就需要承担极大的风险,背后的人会是谁呢? 几人还在说话之时,外面就进来了两个人,是范焉和卫澎卿。 他们昨日在方清河被处斩之后便是奉命前去抄家,包括方清河在军营当中的帐子都是被翻了个底朝天的,现在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也有时间前来汇报。 “你们可是在方清河的府上查出一些什么来了?” 卫澎卿看了看范焉一眼,自己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就看着范焉是如何回宋珵的,端起手边的茶喝了起来,忙活了一夜得到的结果让人有些的心力交瘁。 “回世子,方清河的府邸虽是大,超过了一般副将职位的规制,但是府里的东西有古怪,多为赝品。昨日我和澎卿到的时候,在方清河的书房当中发现了一些灰渍,很明显是烧过一些东西的,而且方清河府上的一个妾在那个书房里刚刚咽了气。” 宋珵眉头有些微蹙,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 “坊间传闻方清河手下霸占了许多的良田,但是属下并未在他的府上发现有什么田契,倒是找到了不少的关于他在平州城里发放印子钱的证据,方清河虽为副将,极为贪婪,擅于敛财,但是其府上却是一切从简,显得有些寒碜。” 这时卫澎卿插了一句话,道:“那小子书案上放的那颗明珠,我一直当它是真的,也没有在意,谁知昨日拿在手上仔细一看,竟然是个假的,平日里我都被骗了。” 李唯央和范焉嘴角溢出笑来,知道卫澎卿身份和他们不同,甚是高贵,自小也是见惯了些的奇珍异宝,一定的眼力也还是有的,没有想到眼皮子底下的假货他都没有瞧出来,也难怪这小子郁闷了。 听完所有的情况,宋珵眯了眯眼,平州城里有名的贪官,府里却是搜不出纹银和财宝来,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的,那么那么多的钱财是去了哪里呢? 宋珵有种预感,这一定是和那个消失的通汇钱庄有关系。 不过方清河这里查不到什么消息,估计想要查到那个背后私自养兵的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看来目前有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在军中建立威信,换上自己信得过的人,方是上策。 说完了正经的事情,众人看着还低着头不言语的蒋小旭,眼里笑了笑,都是兄弟,谁没有一个犯错的时候,何况世子都已经是不计较了,他又何必是在耿耿于怀的呢! 不过对于那天晚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是让蒋小旭抛却了世子的任务,回来宁愿承担惩罚也不开口说明原因,大家也都是非常的好奇的。 随意的问了蒋小旭两句,没有等到回答,却是看见他把头埋得更低了。 这个时候李唯央开玩笑般是是而非的吐出一句,“不会是忙着去幽会了吧?” 众人哄笑,只见的蒋小旭飞快的抬头瞪了他一眼,依旧是不说话。 昨夜里面被姚珠吓到的许氏后来也不敢再睡觉了,一直坐着等待着天明,外面鸡鸣声刚刚想起,她便是收拾妥当了,取了一些银子,拿捏着就出了门。 不光是她,姚珠昨夜也是许久都没有睡着,以至于姚婉醒来的时候看着姚珠有些红肿的眼睛还吓了一大跳,只当是自己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追问,姚珠确切的说是做了噩梦睡不着以后,她才稍稍的放下了心来。 知道姚珠在军营里面是看到了处斩这种刑罚被吓到了,平日里看着挺有主意的一个人,说到底也不过还是一个孩子而已。 姚婉摸了摸她的头,给她盖好被子让她再睡上一会儿,自己就出去准备起早饭来。 心里面念着姚珠,姚婉便是偷偷摸摸的煮了两个糖水荷包蛋悄悄的还睡着的姚珠端过去,让她赶紧吃,若是让许氏或者是姚瑛发现了一定又是会不依不饶的。 躺了一会儿,姚珠才起身出去,看了许氏的屋子一眼,房门紧闭的,然后转眼之间便是看见了正坐在窗户边梳妆打扮的姚瑛,转过身姚珠便是准备去厨房寻姚婉。 早饭还未做好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姚珠搽干净的手应了一声,走上前打开门,便是看见了许氏,她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仔细一看,那些人的肩上抬着一口上好的棺材。 一看到是姚珠开的门,许氏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又猛的上前,绕过姚珠便是进了院子,招呼着那些人把东西都抬进来。 这阵仗不光是把正在做饭的姚婉和描妆打扮的姚瑛给引出来,连巷子当中不少的邻居也是纷纷涌到了院门口往里面伸着脑袋看上个热闹。 “这姚家老爷不会是就这么去了吧?也没有听说什么动静的,人就悄悄地走啦?” “哎呦我的娘啊,这口棺材可是要花多少的银子才能买得来?年前我们家的那老东西去了,好不容易才凑了点银子置了一口小棺材,也不至于是用草席裹起来埋了。这姚家果然是大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死了还能有这等的享受。” “生前荣耀,死后凄凉,你们没有听说吗?这姚夫人不容两个庶女,往日里有姚家老爷在已经是很苛刻了,今日这人去了,姚夫人还指不定要怎么虐待这两个姑娘呢?” “......” 大豆平日里是和姚珠最为亲昵的,也顾不上什么的,跑进院子里,站在姚珠的身边,喊了一声姐姐,然后看着眼前对他来说是十分新奇的一切。 姚珠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又看了看许氏,没有想到许氏动作这么快,若是知道吓唬她能有这么大的作用,姚珠心里面真是后悔没有早一点去拿那把菜刀。 姚世平已经是去世第五天了,因为是冬日,气温都是非常的干冷,尸首也没有什么异味,姚婉打了水进去准备再给姚世平擦擦,没有想到被许氏给抢了过去然后进了房间把她们都锁在了外边。 院门口依旧是非常的吵闹,姚珠皱了皱眉头,走上前对着左邻右舍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便是伸手关门。 看了看院子当中的那口上好的棺材,想了想这也算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为姚世平所能争取的最后的一点点体面了,就当是看在他留给自己的那个东西的份上吧! 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将人收敛入棺,然后才看着棺材被抬了出去,姚婉、姚瑛、姚珠一身的素衣,头上包裹着孝帕,一路上冷冷清清的往姚家祖坟方向行去,不少路人看见了也不免的唏嘘。 姚世平刚刚下葬时候,晚上许氏便是回来,亲自准备下厨,别看她平日里都是在指挥着姚婉,但是该会的许氏一样都不少。 今日难得,姚婉被姚珠拉到一边去歇着,既然许氏爱忙活就随着她去了,看她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第12章 三月寒 桌上的菜摆的很满,虽无大菜,但是一些家常小炒反倒是看得人胃口大开,不知道许氏今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竟然还拿出了一小罐酒。 关于酒姚珠心里非常清楚这东西简直就是许氏的心头好,往日姚世平身子好了些许时极为眼馋这酒,可也不见得许氏会拿出来让他品上两口,今日确实是有些反常了。 每人面前摆着一个小巧的酒杯,许氏亲自给每人斟上了酒,姚婉有些坐立不安的,但反观着姚珠却是十分的淡定。 倒完酒,许氏在上座落下,一屋子都是静悄悄的,无人言语却又是像是在等着许氏开口。 看了她们几眼,许氏也没有绕弯子直言道:“姚家从书香跌落到泥里算起来也不过是几年功夫,你们小的时候也还算是过过几天好日子,家生变故想必你们心中也是茫然的,外人皆道是姚家不擅商贾,更有恶毒者谣传后人德行有亏所致,众说纷纭却未能点出其门道来。” “今日家逢新丧我也就不瞒着你们了,姚家败落至此皆因为孤本所致,至于原由,你们爹爹生前也并未道明,不过那个东西实属不详,老爷在世时放在哪里谁都不知道,且他刚刚入土,我便是想着让那东西陪着他一起葬了,可是今日在屋中寻了许久也不曾遇见。” 说到这里姚珠有些明白了,原来许氏摆了半天的迷阵,却是为了那个孤本,真是煞费苦心了。 姚婉一直是低着头看不出什么个表情来,姚瑛倒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姚珠姐妹俩,似乎是认定了那孤本在她们手中一样。 许氏只是一提,想要看看她们的反应,她知道姚瑛那里是没有,那么孤本极有可能就是被姚世平交给了姚婉亦或者是姚珠了。 “你们要知道那东西虽价值不菲,但更应该清楚,你们爹爹护了一辈子的东西不能轻易就辗转给他人,等着头七那一天让你爹爹把那东西带走是最好不过的了,所以,那东西到底是交给你们谁了?” 姚瑛的指甲盖上涂得是鲜红的色彩,葱白的手指握在酒杯壁上显得十分的好看,她自来都是有一种身为嫡女的优势,看人也是眼界极高,此刻便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不知道,爹病重的时候我又不在身边。” 姚瑛这样说如此一来便是准备纠着姚婉不放了,姚珠看了姚瑛一眼,皱了皱眉,并未多言。 姚婉这时抬了头,怯生生的看着许氏,和平常无异。 “母亲应当是知道的,爹爹病重期间虽是由我一直伺候着,但是每次爹爹清醒的时候母亲也是在一旁看着的,若是东西真在我那儿母亲一定比我还清楚。” 听得不顺耳的话让许氏沉了沉脸,不过也都知道姚婉说的都是实话,眼眸转向姚珠,这家里也就是只有她心眼最多了,眼下自己与她已经是处于一种水火不容的地步,既然不能撕破脸皮那么比的就是耐力。 “姚珠可曾知道孤本的去处?” 姚珠笑了笑,不甚在意,看着有些紧张的姚婉和此刻正盯着自己的姚瑛,举杯一饮而尽,酒滑过喉咙之间,音色之中也是溢着点点的湿意,神色之间有些许的沮丧,原先嘴角的笑容也是变得有些的苦涩,黯然道:“你们又不是不知爹爹向来最不喜欢我了,他临行前的最后一面我也未曾见着,即便是他真的给了我,我也不屑一顾。” 姚珠是什么样的人许氏心里面也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虽是居庶女但姚珠向来傲气,与姚世平之间又不亲厚,现如今听着她这样说着,也都是还占理,挑不出错来。 但那孤本如果都没有在她们手上还能凭空飞了不成! “母亲知道你们都是一些好孩子,自然是不会欺瞒母亲的,只是那东西实在是不详,姚家就是被它连累的,说不定以后它还会惹出什么样的祸事来。”许氏另还有别的打算,断然是不会为了这没见过的孤本扯破了大家的面子,方又道:“你们父亲故去,从明天开始珠珠便同姚婉一起出去单过,母亲答应你们的事,自然是作数的。” 姚珠抬头看了看许氏,见她不似作弄,嘴角勾起一丝不明显的笑意来,但是姚婉被这个消息惊住了,平日里姚珠也同她提起过这件事情,但是碍着许氏,她心中估计这八成是成不了的,不想今日亲耳听闻,竟是仿若在梦中一般,激动之余忍不住掉了两颗金豆子来。 不似她们这般欢喜,姚瑛一直都没有听到许氏说上些什么,现在竟是毫无预兆的要将两人分出去,姚瑛心里也是明白的这素日里,家中开支及杂务都是依着姚珠姐妹,明日若她们真的走了,那这家里还指着她与母亲不成? 心思婉转,但姚瑛却是万万不敢在许氏面前提出来,胸中顿生出一股烦闷之感,转眼又见姚婉哭哭啼啼的,当下便是忍不住了,疾声厉色呵斥道:“哭什么哭?不是一直求着的事吗?现在做出一副可怜样儿来,虽是无事,若是做惯了带了出去,外人只道母亲亏待你了,今日母亲答应你们,理应怀恩于心,可你这做派分明是在往母亲脸上抹黑!” 姚婉向来是不在意姚瑛的言语,身为嫡女,她风光傲气着自是当得的,抹了抹脸颊,低头不再说话。 知女莫若母,许氏当然晓得姚瑛心里面的心思,有些事决定的仓促,当下没有时间细细说来,只得笑了笑打个圆场。 “姚婉这是高兴了,自立门户是好,但外面单家单户的自是比不得家里,以后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回来寻我便是。户籍明个一早儿就交于你们,只愿你们平安顺遂,百年之后,我也有脸去见姚家的列祖列宗。” 一番话说的姚婉又是红了眼,怕着姚瑛数落便是硬生生的忍住了泪意。 姚珠是如何不知许氏心里怎么想的,定是昨日被自己吓到了,不过效果倒是显然。 举起酒杯,许氏道:“最后一顿饭了,只愿你们以后平平安安的,喜乐无忧。” 几人饮下,吃了些许的菜,便是各自回了屋子,时间还早,不过戌时,因着酒意几人便是早早的就睡下了。 近几日来,平州城里都是难见的好天色,带着今晚的月色都明亮了几分,巷子里居住的人家多,不过家户间有什么个动静的,邻里之间也都是听的很清楚。 夜色渐渐的深了下去,沉睡当中的城街小巷亦都是静谧一片,夜风仿佛随着人的呼吸也变得轻柔起来。 ‘嘭!’木门被大声摔上的声音惊醒了四邻,接着便是听闻一阵车轮声滚过,巷子里很少有马车赶进来,不过在夜中也是无人注意。 刚平息片刻便是听见一声声的哭闹声响起,听着像是从姚家老爷院子里传出来的,今个儿姚家老爷刚刚入了土,这夜间就有了大动静,不少人都是忙着穿衣,紧赶去瞧着有什么事端,姚家现在孤儿寡母的他们也都是能够帮上忙的。 刚到姚家门口,众人便是看见平日里打扮的整整洁洁的姚家夫人此刻却是狼狈的坐在门槛上,不光是发髻乱了,便是连外衫上都被撕扯出了好几处的口子,真真是让人可怜。 聚过来的人是越来越多,许氏的哭闹声也是越来越大,似乎要将整个巷子里的人都召唤过来才显得安心。 “姚家嫂子,你这大半夜的哭啥呢?姚老爷是走了,你这也还要过日子的不是,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互相帮衬着日子越过越红火。”大豆的娘素日里很喜欢姚珠,这下姚家出了事情,她自然是要关心。 许氏听着有人问起,伸手便是捉住了大豆娘的手,撕声力竭的唾骂:“姚家世代名门却不想到了这一代却是灾祸不断,先是老爷英年故去,现在好不容易安葬了,谁曾想姚珠和她姐姐姚婉便是偷了家里的钱跑了,平日里看着都是老老实实的,家中关键的时候竟然是生出了这等心思,现在我们孤儿寡母的该如何过活啊?生来遭罪还不如死了图个痛快……” 断断续续的但是众人还是能够听个明白,不过许氏如何姚珠又如何,他们心里面也都还是知道的,现在听着这样说,心里面自然是有些的不相信。 大豆娘替许氏抹干净了泪珠子,心中还是有些的怀疑。 “姚家嫂子,你刚刚是说姚珠和姚婉?那两个孩子我平日里也都是了解的,她们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 见有人不信,许氏哭的更是伤心,“我也知道平日里你们和姚珠姐妹关系好,可我是她们的母亲,抚养她们这么多年,她们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吗?姚珠平日里在外面讨生活兼顾着家里,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有心思有主意的主儿,前几日里她就说是要带着姚婉出去单过,我没有同意,她便是磨我,昨个儿夜里又提起来,我只好依了她,可是谁知道她性子急怕我反悔心里面早就有了打算,夜里就偷了家中值钱的东西和她们两人的户籍就跑了。” 众人默不做声,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平日里见着还好的姑娘,怪可怜见的,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旁里外人的倒真是不好说出个什么来。 也有人是不信的,可接着几天来不见得姚珠姐妹在,时间久了便也当成了真。 作者有话要说: 准时更新,棒棒哒。 感谢各位大大的霸王票: CHENXULING扔了一颗地雷 董董扔了一颗地雷 白夜君扔了一颗地雷 朝阳公子扔了一颗地雷 谢谢,么么哒~ 第13章 三月寒 姚珠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时,身下是在一个简易的马车上,周围边上蹲坐着好一些的姑娘,糊涂片刻又猛然间的清醒过来,脑中些许的昏沉,使劲摇了摇方才彻底的清明起来。 见她醒来,旁边的人也未曾搭理,狭小的空间里无一言语,沉默奠定了抑郁的前调。 姚珠伸手推了推窗户,发现已经是被订死了,空间小又不通气显得异常沉闷,其中还有几人低声咳着,面色通红,眼见着就快要咳出眼泪来,她身旁的几人往边上挪了挪,生怕是会被传染。 姚珠一时之间还摸不准现在身在何处,拉着旁边一人的衣袖,悄声问道:“这位姐姐,这是哪里?” 那女子抬眼看了看姚珠一眼,原本是打算不做理会的,但转念间又变了主意,悄声回道:“见你时你便是一直睡着,周边动静那样的大也没有吵醒你分毫,怪不得你不知道这是哪里,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都是可怜人,这是王婆子的地盘,我们被家里人卖了出来,王婆子就算是暂时的收留了我们,但是哪个大户人家需要添置丫鬟什么的,将我们转手以后,她还能落的个好价钱。” 柳眉弯弯,轻轻皱起,这么听起来那个王婆子是个人牙子,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猛然间姚珠想起了昨日里向来都是享惯了清福的许氏亲自动手做的那一桌子饭菜,定当是那里面出了什么问题,不然被卖了自己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 许氏但是好大的胆子,姚世平刚刚入土她便有此等的利益盘算,当真是心急了,想来若不是自己那晚吓到了她,许氏动作的也不会这样的快吧,姚珠捂了捂脸这般境地也是自己当初做下的了。 可是姚婉呢?她现在当如何? 旁边女子见姚珠不说话,心里琢磨着也是能猜出一二来,好心劝道:“这一车子的都是命苦的,家境贫困,熬不下去了也只有这个法子,你且放心吧,若是运气好了,能够进一个大户人家的,安心待上几年,攒够了银子自己赎身,出来以后嫁个汉子好好过日子,一辈子也就完了。” 姚珠不说话,这个理自然也是懂得,但自古大院子里哪有那么太平的?下人的命几时由得了自己?这许氏当真是黑烂了心肠。 只不过那个姚世平最后留给她的那个孤本,姚珠一直都是藏的好好的,她若是不开口谁也别想找得到?细细想来,其实许氏心里面也是一直惦念着那孤本的,这下子把她和姚婉都打发走了,家里面说不定早就让她倒弄了个底朝天,想起自己藏的那十两银子白白的便宜了许氏,姚珠心里十分不甘,伸手摸摸自己怀里面那是在北淮王世子帐子里捡到的玉佩,心里面安了安,有片刻的宁静。 马车一路不停的向着陌生的地方行去,终究不知归途是何方。 这一日马车停了下来,姚珠和车上几个姑娘一同被赶了下去,一溜儿的站到院子当中,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穿着花紫牡丹花纹锦长裙的年约三旬的妇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样貌甚是清秀的姑娘。 人走到她们面前方才站定,犀利的眼光打量了一圈之后,对着身后的那个小丫鬟耳语几句,人便是又被迎走了。 王婆子留下被选中的八个人,得了好些许的银子才又驾着马车不知道即将赶往何方,姚珠心里没底,越发的担忧自己的处境连并着担忧姚婉的消息。 前面那个穿着丹青色小夹袄的小丫鬟摆出一副气势凌人的样子来,围着她们八人走了一圈,慢慢的开口:“你们有幸被三娘选中,就规规矩矩的待在这里,日后前程三娘也都会为你们好好的打量,若是生了旁的心思,打死丧了命绵州城里只会是多了一条游魂,接下来就要看各位的造化了。”说完就带着几人走了下去。 姚珠从她的话里面也是听到了自己现在是在绵州,记忆当中曾听人说起过,这绵州和平州不一样,绵州四季如春,景色宜人,且多商贾,女子多娇柔男子胜风-流。 斜眼还未细看眼前的景致就被带着进了一方厅子当中,里面都是铺着厚厚的毛毯,四方都围着淡紫色的沙缦,屋檐四角之处还挂着几个铃铛,从沙缦当中隐隐约约的飘出了一丝幽香,香色淡淡,似有似无,闻着便已是让人极为的舒心。 那个一直走在前面的小丫鬟此刻停了下来,拂了拂身子轻声道:“按着三娘的吩咐,人都带过来了。” 里面只是应了一声,间或着传出了一两声男人的轻笑,小丫鬟似乎都已经是习以为常,但是姚珠一行当中倒是有不少的人好奇的往里面张望。 姚珠此刻一心念着姚婉的事情且无心思多搭理其他的身外事,不过这笑声她亦是听见了,只当是充耳不闻的罢了。 过了约一刻钟,沙缦被撩起,里面出来了一个女子,这看着但是比起那个小丫鬟来要年纪大了些许,约摸着有二十左右,身上着着不同于寻常丫鬟的翠兰马面裙,高挑冷艳,煞是好看。 “把人都带进来。” “是,阿芝姐。” 丫鬟听罢领着他们便是往里面走,姚珠看着洁白的地毯楞了楞,然后跟了上去,站定之后便是一直低着头,倒是显得规矩的很,只不过空气隐隐约约的传来的糜音和着香炉里面燃烧起来的香料让人不自觉的想要皱眉。 柳三娘歪坐在榻上,身后垫支着一个软枕,看着下面站着的她刚刚挑选出来的丫鬟,伸手轻轻的捂了捂嘴,懒懒的打了一个呵欠,随即又理了理垂落在胸前的青丝,声音娇娇柔柔说道:“你们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安心的留下吧,依次上前报上个名儿来。” 听罢,从左边起便是有人慢慢的走上前,柳三娘神色正经了些,仔细的打量了眼前的人,身子不错,样貌清秀,点了点头出声:“流芳苑。” 旁边刚刚看见的那个冷艳的名唤阿芝的人将柳三娘的话记下之后,带着那女子便是站到一旁,接着便是第二个姑娘走上前去。 这个相比于前面的那个就有些的矮了,不过一张圆脸显得青嫩,似乎永远也是长不大的一般,柳三娘多看了她几眼,“汀香阁。” 一一上去都是被柳三娘做了安排,然而姚珠听闻的不是流芳苑便是汀香阁这两个地方,也道不知这两处地方有何区别,来不及细细思索也是轮到了她。 姚珠上前现在柳三娘的面前,双眼没有丝毫涟漪,静静的看着她。 只见这柳三娘一身肌肤极为白净,胸-前-高-耸,香-肩-外-露,身上只着一层白沙隐约之间可以看见里面松散的藕色肚-兜,一双美-腿交叠藏在了一方丝毯之中,手上佩着一对儿胭脂色的水晶珠串子,显得晧腕极为可看。 再看面貌也是不凡,眉间可见凌厉可是被一双水汪汪的眼眸生生遮了过去,凭空生出了几分的柔弱温婉,眼角一颗淡淡的泪痣极为让人注目。 不光是姚珠在打量柳三娘,当姚珠站定在柳三娘的面前,直眼相望她之时柳三娘心中微愕,这人竟是丝毫不为眼前的处境所动,仿若落的个此般境地和她无关一般。 至于人显得有些的娇小,想起她的名字也到是相得益彰,约十岁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罢了,面黄饥瘦一看就是穷苦家出生,不过一副好相貌倒也是真的,只不过肌肤暗淡之下也显得有些的不中看了。 待看到她的手时,骨骼分明,指间纤细,净显得白嫩也不像是经常做苦差事的人,不知道若是养上几天,这姚珠该是怎样的相貌。 挥了挥手让她退下,又招来阿芝轻声交代了几句,随即让人散了去,原本还是热闹的厅子当中一下子就空荡起来。 柳三娘似是困极,拢了拢身上的毯子,美目微闭便入了梦中。 穿过一条回廊,四周之上有绿植攀覆而上在廊顶形成幽幽一片翠色,虽是隆冬时节但依着绵州的气候这都是一些寻常见下的。 她们八人除却姚珠待定不说,两人分去了流芳苑,五人分去了汀香阁,各是由人带领着去了别的方向。 一路上间或能听闻到悄声笑语亦或是丝竹之声管弦之乐不觉于耳,女子娇柔嗓音,婉转之歌仿佛在这里已是司空见惯了。 姚珠心中不由想到,这里莫非就是红楼楚馆了不成?看这一派的景象心中已是觉得八九不离十,看着前面的丫鬟渐渐走远,姚珠脚下微快赶紧跟了上去。 到了一处院子便是停了下来,听着前面的那个丫鬟说是这院子本是那个名唤做阿芝的姐姐一个人独立的院子,却不想今日是把姚珠给安排过来,也不知道柳三娘心里是打的什么算盘。 此后几日里,姚珠都是安安分分的拘在这院子里,除却阿芝也始终是见不到旁人,每日膳食都是由人送来的,异常丰富。 姚珠是个心宽的,这般待遇不问为何便已经是享受起来,毕竟本性已经是这样了,好吃、好-色、好美的。 不过这几日里姚珠也已经是把这个地方摸了个大概,此方匾名为仕女坊,里面经常会买来一些被贩卖的贫家子女,收容以后便是分别归为了流芳苑和汀香阁两类地方。 流芳苑当中的女子多数是会被卖进大家户里,机遇好了也许还能是个填房但也当的起一个正字,则有的也是一个妾,资质太差的会被留在这里收为丫鬟或者是哪家户里需要洗撒的人手也能让她们去顶顶个,反正都是吃穿不愁的比起漂泊无依来已经是好上许多。 不同于流芳苑,汀香阁里选进去的人大多是不会差的,自然柳三娘请人对于她们的教导也是极为优质,若不是出生都差了点,几乎可以算的上是闺阁大家里出生的女儿了,所以汀香阁里的人在仕女坊也都是极为尊贵的,并且吃穿用度上都是上乘,不过这里的人若是凭着自己和柳三娘叫板,那么你即便是要飞天的凤凰也定让你做这秃毛的野-鸡。 汀香阁里还算是出上了许多的尊贵人物来,最为值得一提的便是岁年嘉元帝抬进宫里静妃,一时荣宠无人能比,除去中宫皇后娘娘以外谁都不能越过她去,当然这位就是出自仕女坊的汀香阁了,除此之外还有帝京当中的世家亦是有几位也曾在仕女坊受过教导。 仕女坊在绵州里都是挺有名气的,这里出去的人也都是极为抢手,虽都是孤苦无依的,但至少从这里出去的身家都是清白。 仕女坊有一规矩:不洁者,灼其目,驱之。 第14章 三月寒 平州军营里面此番经历过了众多的事情,也总算是有一些的改观,随着军营里面不少有靠山有家世的人纷纷落马之后,众人才安分下来,丝毫不敢再小瞧这位年纪轻轻的北淮王世子。 短短的一个月之内,宋珵在军营当中的名声已是显著,甚至还从下层的士兵里面提拔起来了不少的有真材实干的人,亦都是服众的很。 至于那个一直追查的胆敢借着皇帝的手私自养兵的人也随着通汇钱庄的消失而断了线索,而且一一排查起来也是非常的困难。 宋珵祖父是当今皇上的嫡亲兄长,两人之间相差二十有余,但血脉关系终究是错不了的,再加上两人是先帝膝下的嫡子且皇子当中又不受重视,这就更加是相互帮持起来。 当年先帝尚在时,那一脉子嗣颇为繁盛,宋珵的祖父宋年甫是先帝的第一个孩子居嫡且又占长,自小便是聪慧。可先帝专宠萧贵妃,春风雨露煞是惹人羡慕。 后来贵妃身怀龙嗣,先帝极为期许,甚至是未出生便已经有名号,那时宋年甫的处境极为尴尬,后受身边人迫害以行厌剩之术为名头被先帝一怒之下贬斥地方无召不得归返。 朝野之中群臣觐言皆是无果,宋年甫在地方上一待便是十三年,皇后自宋年甫被下放之后便是一直病弱,拖了几年便也是去了,剩下一个年仅三岁的幼子唤做宋年尧,即先帝膝下第十一子,宋年甫的嫡亲弟弟,也便是现在的嘉元帝。 因着宋年尧孤小无依,后被皇后娘家郑公府请旨接回府中代帝抚养。 渐渐的宋年尧长大,凭着郑公府的悉心教导,其聪慧丝毫不亚于在宫中长大的皇子,十岁那年先帝接其回宫,后一年先帝龙体欠安,立储之事破在眉捷,帝心所向于萧妃所出之子,但又不合祖宗法制便是一直拖着,悬而未决。 直至帝病重,仙逝即前,宋年甫率领着这些年在地方偷偷积攒下来的势利,悄悄潜回京来,见先帝最后一面,两人密谈良久,至于内容无人可知,当宋年甫出帝寝宫时先帝已是驾崩。 后宋年甫铁血手段将年仅十三岁的幼弟宋年尧推上帝位,而自己则是传出了弑君弑父,不忠不孝的名声来。 先帝的儿子们不少都是自嘉元帝宋年尧登基以后封了王,有的不甚亲厚却也还是顾念着兄弟情谊的都被闲置起来,心思不纯的也利用先帝的死因做由头意图起兵造反。 幼帝宋年尧根基不稳,虽是郑公府出了大力,但在当时也还是螳臂当车,好在宋年尧心中有主张,在前朝力发新政由宋年甫在背后平息霍乱,两人相互配合竟是硬生生的将朝堂稳定下来,新政实施之后也是笼络不少人心,慢慢地新的局面开始打开。 至于当初的那些意图造反的王亲也是被判□□,爪牙也是被宋年甫干净利落的斩下,但也难免的会有些漏网之鱼。 当今圣上逐渐坐稳朝堂之后宋年甫便是开始放权,后没过几年便是先走了,其后嫡子宋信延也是在一次战役当中英年早逝,只余其妻子新宁郡主白芷淑育有七个月大的遗腹子宋珵,此后嘉元帝对于北淮王府更加的看重。 不过这当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也还是嘉元帝膝下虽有八子,但无一为皇后所出,所以那些也都算是庶,幼年经历过众多的事情,嘉元帝对于嫡庶之分甚是在意且万分的看重,而皇室最纯正的嫡亲血脉只有一人便是宋珵,至于为什么不算上其他的王孙,皆因嘉元帝一言: 非嫡非亲,何以为正? 所以宋珵此次前来平州是嘉元帝授意不假,但其中的好处嘉元帝也是为宋珵考虑了个明白。 皇室积怨波折甚多,所以养兵的事若是查起来也还真的是不简单,保不齐就会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急不得,还得细思慎行,不然一场腥风血雨也还是避免不了的。 今日几人难得在一起说起话来,虽平日里都处在军营当中,但这一整天的各有事由忙的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得了闲时,自当是能轻松自在一番的最好不过。 李唯央看起来是个头不大,人也斯文体面的,可是说起话来也是荤素不忌的,当然这也只是在自家人面前是如此了。 此刻的他便是一脸盈盈的笑意,“大蒋,这么多天都过去了,看着你一副闷葫芦的样子,平日里哪见得你这样,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们?说出来也让我们郁闷郁闷。” 宋珵也是看着蒋小旭,当日打他也是心中存着杀鸡敬猴的心思,也只他不会记在心里,可是眼前这样子也让他心里面多出了几分探究的心思。 范焉旦笑不语,似乎是已经明白了一切,看着蒋小旭不言语,随即又看了看卫澎卿。 卫澎卿会意,笑着开了口,道:“他这幅样子我和老范也是非常的好奇,所以私下里就问过当日里他带着一起出去行任务的那些兵娃,哪知他们不肯说,但还是被老范把话给套出来了。 ” 宋珵拿起手中的杯子咀了一口香茶,看着卖关子的卫澎卿,就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大蒋那日出任务时,在军营外碰见了一个自称是前来寻妹的女子……” “咳咳”,蒋小旭抬头看了卫澎卿一眼,眼中的威胁明晃晃的表达出来,可卫澎卿显然是不吃那一套的,越说越来劲,竟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抖落开了。 宋珵听他这样一说,心里也有了个大概,许是那女子前来寻的妹子定是那个误入自己计划当中的那个姑娘了吧,那姑娘是叫姚什么来着,宋珵一向是记性极佳,可就在些关头来想不起那女子的名字了,皱了皱眉,显然是对自己不满意。 此番动作,让不了解宋珵心里活动的范焉他们消了声,只当是惹得宋珵不快了,可又不知是哪里出了错,以往在宋珵面前他们说的不比今天少,也没有见得他这个样子。 范焉正襟危坐,唤了一声,“世子?” 宋珵看了看他,又看着一派正经的其它三人,抿了抿嘴唇,“方才是我走神了,你们比我年纪大,都是一些战功赫赫的人物,在朝中提起来谁都不得说上一个好字,我与你们相处也是忘了你们自己的亲事,你们都是我手底下的爱将,亲事当然要合你们的心意,若是有什么意中人的,我为你们做主。” 其它四人想不到宋珵会突然间的提起这一茬来,平日里几个大老爷们在一起凑合惯了,所真是凭空多了四个娇滴滴的娘们儿,那真倒是不习惯了。 几人笑着把这话圆了过去,也是不在提起。 宋珵听着他们相互打趣,心里面却是将他们的终身大事牢牢的记在心里,这里的人一路和他走来,将来也必定是跟着自己成就大事的,所以容不得半点的疏忽。 说起亲事来,这也算的上是宋珵心里面的一大烦心事,他今年刚刚十五,那些个叔婶的就忙不跌的想要往自己的房里面塞漂亮的丫鬟,他当然知道她们安的是什么心思,不过也哪能让她们轻轻松松的得逞了去。 今日是祖母的寿辰,那些事儿免不了的要被提起来,也幸的自己不在,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的最好。 宋珵想的不错,此时的帝京北淮王府的确是一片的喜意融融之景,今日府上老夫人周氏的六十的寿辰,自当是要好好的操办一番才行,这不还未过午时,便已经是宾客盈门,鞭炮声接连响起,丝乐之声不断。 身为整个王府的当家主母,此刻是在内堂里招呼着女眷们,饶是老夫人周氏对于那些庶出的甚是看不上眼,可这么个光景,嫡孙宋珵不在,也便是只能便宜了那些贼子野心的,只不过脸上的十分喜意此刻也锐减成了六分。 北淮王府自嘉元帝登基开始虽是经历风雨但现在也终算的上是荣耀加身,府里人口众多,只有周氏膝下嫡脉子嗣稀薄只有一儿一女的,爱子早逝现也只得宋珵这一个孙儿,至于女儿宋雅琚嫁到了静亲王府。 反眼观原老王爷宋年甫的两个妾室底下却是子嗣颇丰,不过在周氏的眼里也都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若不是宋年甫的遗愿是王府不得分家,只怕那些人早就被打发出去了。 当初宋年甫被打发到地方上去的时候,并未带着发妻周氏一起,而是独身一人,后归京之时身边有两房娇妾,这两人都还是俩亲生姐妹,分别是大段氏和小段氏。 大段氏孕有一子两女,小段氏育有两子,当初都是被宋年甫一起接回京入住王府的,不过这期间的事也都是纷乱杂烦的很,至于宋年甫身边姐妹共侍一夫很快就在帝京当中流传开来,也不知道是被多少风流才子羡慕过。 周氏心里如何当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光是自己的一双儿女遭了多少的暗算,她心里都是亮亮堂堂的,也亏得宋年甫明大理,指明了只有嫡子才能袭亲王位,不然今日是各种情况又得分说了。 现看着周氏一头青丝中银霜居多,脸微圆显出了一丝福态来,一双明目没有老年人的浑浊似乎是颇能看透世事,不过眼角的皱纹却是显出了该有的苍老之态,一身紫金祥云金丝勾鹤的锦袍贴合的着在身上,手上是一对儿雕满福禄寿的镯子尽显贵气。 此时的她端坐在慧荣堂里面的一处红木大椅之中,手边不远处是一个淀青雕鹤冲仙云的小香炉,里面燃着的是宫里御赐下来的云荼香,此香可凝神静气,使人心思通畅,久闻也可愈小病,本是宫中贡品此刻在北淮王府上,也可见帝宠之盛。 作者有话要说: 嘉元帝:不要揣测朕的脑回路,是你不明白...... 第15章 三月寒 慧荣堂外面此刻正是站满了人,除却周氏下面的那些个庶子以外都是一些的孙子孙女们,此番寿辰之际他们自当是要前来磕个头献个礼的,哪年不是如此。 眼见着人都要慢慢的聚齐,大堂两边是几家帝京甚有家世名望的贵妇,身边只是个丫鬟跟着伺候,年轻的姑娘们都是被领出堂外由人带着一起赏花逗趣去了。 一声通传,一个和周氏一样同显老状的人身穿着颜色稍暗也显得是喜庆的袍子,腿有一些的跛,由人扶着慢慢的走到堂中,这人正是当初宋年甫的娇妾之一的小段氏,现在的段夫人,至于大段氏早些年就染病故去了。 周氏抬头一看,招了招手,“前些日子里,听闻你身体微恙,府中事物繁忙,芷淑拿不定主意的事儿净来找我,一时忙忘了去看你,却不想你今日是来了,这可是身子好了些?” 段氏慢慢坐下,脸上尽是笑意,“哪里还能劳烦你呢?都是一些个老毛病,不用挂心。” 两人絮叨了几句之后,周氏就让身边的丫鬟喜鹊下去吩咐着可以进来献礼了。 外面鞭炮又是一阵响起,按着规矩应当是宋珵来献第一份礼的,如今他不在府上,那也行当是由府中的其它孙子辈开始的,却不想进来的却是一个女娃。 女娃不过三岁的样子,一身大红色的夹袄,上面金色丝线绣着吉祥如意的云纹,脖子上面带着一串如意项链,脸上肉嘟嘟粉嫩粉嫩的,一双宛若琉璃的清瞳一看便是让人心生欢喜,看着便像是观音娘娘座下的吉祥娃娃,这是周氏的女儿宋雅琚膝下唯一的姑娘书名儿梁妗小名儿便是喜姐儿,也是静亲王府上唯一的血脉。 “恭祝奶奶福寿安康,平安喜乐。” 说着喜姐儿便是从自己的兜里掏了半天才拿出来一个用纯黄金打造的小人儿,一看和周氏面相有七分相似,一旁一直是捂着嘴儿笑的宋雅琚开了口,说道:“咱喜姐儿孝敬祖母,把自己好些家当在她爹爹那儿兑成黄金,让人铸了这么个小金像。” 一听说是喜姐儿自己掏的家当,周氏一把拉过刚刚磕完头还跪在那里的喜姐儿,放在自己怀里好一番的揉-弄,心肝宝贝儿的叫了半晌。 一边坐着的人心里面也是有了计较,看着周氏这样儿,喜鹊毕竟是在她身边伺候的老人了,耳语一句,又才接着刚才的事情,不过周氏却是拉着喜姐儿不撒手。 第二个进来的是宋言旻,这是大段氏的儿子,其妻孙氏是有名的商贾大家之后,现在膝下也是有两子,只不过一个早夭,只剩下宋仁一子,在户部任一个闲职。 宋言旻浓眉大眼,长相也算是端正,磕头之后打开了手上的那个雕碧云镶宝石的盒子,里面赫然是六颗大大的黑珍珠。 珍珠什么样的没有?不过黑色的却是很少见的,一旁坐着的大家贵族王亲的夫人们也是忍不住的多看两眼。 喜鹊上前接过盒子,周氏看不出来面色,一如刚才那样笑着,“你也倒是有心了。” 后来上的是小段氏的大儿子宋言君…… 庶子完了之后便是那些孙子辈的人,接着才是从北淮王府嫁出去的女儿们,只是喜姐儿的小金人最得周氏的心,而后来的礼物也都不如宋言旻来的贵重。 眼看着这就是要结束了,可是外面远处便是听见一声声的喊声,也不知道叫唤的是什么,等着那声音靠近之时,众人才听见原来是这样的。 “世子贺礼到!” “世子贺礼到!” “世子贺礼到!” 一声接着一声的,直到那个宋珵专门派回帝京送贺礼的人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之时,大家才恍若回过神来。 送礼之人是自小一直跟在宋珵身边的,北淮王府里面人都认识他,他就是如常。 原本其他房里面的人还想着这时间未免是太过凑巧了些,说不准是正房的人为了讨老太太欢心专门拿捏出来的把戏,不过看到如常时,这种想法就消灭了,如常当日是和宋珵一起走的,这件事情整个北淮王府的人都知道。 看着如常捧着好大的一个盒子站在下方,周氏亲自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旁的不说,开口第一句便是问道:“世子可是还好?” 如常低头,沉声回道:“老太君切勿挂念,世子在平州一切安好,皇命即将完成,不出一月便可以回京。”说着将自己手中的盒子往前面递了递,“知道老太君寿辰之际,世子早就已经是做好了准备,却不想是临时出了点岔子,好在终于赶回来添上此物为老太君祝寿。” 周氏回到上座,喜鹊前去接过盒子,盒子很大有些沉重,如常干脆就从外面唤进来两个小厮一起托着,自己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件火红的东西来。 这样的红色看的人炫目,待如常将那件东西完全的展开之后,只见那是一方大大的毯子,这毯子是由好几张的火狐狸的皮毛织就而成的,上面还镶绣着朵朵祥云,整个排布看下来,很容易就发现那些祥云组成了一个寿字。 众人皆是看的入神,片刻就是小声议论着这红色究竟是何物事,看着是皮毛不假,不过却是不知什么动物能有这样鲜红的毛发。 如常正待要开口之时,刚刚献完礼便是在一旁站着的宋言祺开了口,“看着这颜色,莫不是火狐狸的皮毛?我记得在父亲的书房里的一本游记上读到过关于火狐狸的记载,其毛色似血,脾性暴虐,行动迅速,叫声也尤其特别。” 不想他突然会插嘴,一边坐着的段夫人脸色有些不大好,她只有两个儿子,宋言君和宋言祺,北淮王府里面排老二和老四,大子不争也倒是省心,可这个小儿子却是处处爱出个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果不其然,在坐的众人都是看了他一眼,刚才的话里虽是解了众人的疑问,可字里话外都在说自己能进已经故去的老北淮王的书房,这书房是什么地方有多重要他们也都是知道的,只是不明白这宋言祺现在提出来到底是何用意? 有片刻的安静,过后如常接过话来。 “宋四爷说的不错,这就是火狐狸的毛皮,是世子带着军中壮士进深山捕猎时发现的几只,想着老太君的寿辰,便设计活捉,喂养了好几日,皮毛光鲜时才赶着做这件毯子。”说罢又指着那祥云堆积而成的寿字,“这是用上好的鲛丝绣出来的,绣娘们赶工之前必须要凝神静气,沐浴焚香,颂一遍佛经方可动手,只愿老太君安康喜乐,百岁无忧。” 一字一句皆是显出来了用心良苦,没有人怀疑如常说的是假的,宋珵最为敬爱周氏他们心里也都是清楚的。 一旁的喜姐儿,这下跑过来站在如常的跟前,脆声声的道:“喜姐儿也要过生日了,喜姐儿也要这么漂亮的礼物,你回去和世子哥哥说,最漂亮的送给祖母,喜姐儿只要漂亮的。” 童言童语逗乐了在座的人,宋雅琚起身牵过喜姐儿,眼里满是疼爱,嘴上却是好生的数落道:“这么小就知道美,哪有人去追着要礼物的,真是不害臊。” 正巧刚才忙着一直停不下来的王妃白氏白芷淑此刻终于得了空,刚走进大堂里就听见小姑子宋雅琚的话,横瞪了她一眼,“哪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喜姐儿本来就生的漂亮,爱不爱美都漂亮。” 丫鬟们看见王妃过来了,连忙上茶看座,这番刚刚坐稳,便看见喜姐儿扑了过来,嘴里还甜甜的不住的叫着:“舅母,舅母……” 宋珵是男孩儿,也不见得会是撒娇什么的,这个小姑子虽是晚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不过也真的是一个贴心的小棉袄,当下抱着就舍不得放开了。 这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抬头看见如常也是非常的意外,问了好几遍关于宋珵的话这才安了心。 子孙献过贺礼,众人便是往前面开始移驾,宋雅琚和白氏一边一人扶着老太太,后面是喜鹊抱着喜姐儿,那些个世家夫人跟着一道儿往前走,一路上说说笑笑的显得格外得热闹。 待绕过一些亭台水榭之后,一旁的嘻笑声倒是引起了众人的瞩目,抬眼望过去,便是看见一些世家的姑娘们聚在一起说笑着,好生的热闹。 老太太拍了拍白氏的手,笑眯眯的说道:“珵儿今年也是十五了,虽是说他的婚事圣上可能有所安排,但是他房里也不能没有人的,这回你照着他的喜好,给他安排两个人,要老实本分的,待珵儿成亲以后,就把她们打发出府去。” 白氏点点头,这件事情她也是想过的,这下老太太提起来,也该是可以着手安排起来了。 一行人在向前走时,便是到了一处回廊,回廊之上静悄悄的,走了几步便是发现那端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手上捧着一本书正是看的津津有味的,仿若是没有注意到众人的到来。 这时周氏身后的世家夫人里,一人走了出来,走上前便是拉了那女子过来,宋雅琚悄声在周氏的耳边说道:“这看着像是卫公府上的嫡女。” 周氏点点头,众人迎面走去,两方相遇才停了下来。 卫公府夫人拉着女儿卫妍,待她恭敬的行礼之后,方才开了口。 “这是小女,卫妍,自来便是喜静爱读书,走哪儿都不忘了带上两本的,今儿求着跟我出来为老太君贺寿,却不想是书瘾又犯了,躲这儿寻了个空闲,还望老太君莫要怪罪。” 虽是在数落,但是话里却无责备的意思。 几人看了看卫妍一眼,举止之间落落大方,一看便是教养极好的,样貌也是不俗,身姿娉婷什么的自是不需要说的,周氏夸了几句,看了看白氏一眼,白氏会意从自己的手腕上抹下一串紫玛瑙珠串子,当做是见面礼送给了卫妍。 随后便是由卫妍跟在周氏的旁边,细声细语的逗乐着周氏,倒是好一朵的解语花。 后面跟着的世家夫人着了急,明眼人都是看出来了那个卫妍哪里是好读书的,恐怕好的就是北淮王世子这本书吧!现北淮王世子不在跟前,她自然是走了老太太的这一步棋,先是留下个好印象,日后真心是得了老太太的喜欢,北淮王世子又重孝,结果怎样也是明显的。 众妇人咬碎一口银牙,吩咐了身边的丫鬟去将自己府上的姑娘寻来,成天光是扎堆,也不想想今日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北淮王世子这么好的一个乘龙快婿怎么能白白落到其他人的手里呢? 周氏领着一众的世家夫人,丫鬟婆媳到达前厅的时候,那里已经是热闹一片了,虽是宋珵不在家中,嫡脉里也没有出来一个主事的,但是耐不过现在北淮王妃能干,虽是遗孀但硬生生的撑起了嫡脉应当承担的义务,如今宋珵渐长,又得嘉元帝器重,日后嫡脉里有什么光彩,让人不难预料。 周氏出现,厅中皆是贺喜声一片,乌央央的一大片人,其中也是当属北淮王府里面庶出的那几个最为惹眼,没有宋珵压他们的风头,那些想要从北淮王府里面探听消息的人也只能从他们这里下手。 周氏笑着应答之后便是走到殿中,挥了挥手,立身站定。 “今日老身大寿,感谢各位前来捧场,若有款待不周的地方待我那孙儿回来一定亲自到各位府上赔罪。” 宾客闻言笑声推辞,哪里敢说是北淮王府款待不周了,不过听着那老夫人的话里面,丝毫不提那些前后忙活着的北淮王府其他孙辈,只有宋珵,看来正房的风头即便是那些旁里的人拍马也赶不上的。 不过当他们注意到周氏旁边站着的一个面生的姑娘时,不由得打量了几眼,这年龄倒是和北淮王世子相仿,莫不是这老夫人心里面看重的?一时之间,猜测纭纷,也终究是不敢确定,这姑娘倒是很像卫国公府上的。 “大皇子贺礼到!” “五皇子贺礼到!” “六皇子贺礼到!” “八皇子到!” …… 随着外面一声声的通传声响起,只见各皇子府邸都派人送来了贺礼,却不想是这回来的有八皇子本人,若是往日里宋珵在府中的时候,这些人自然都还是会亲自登门的,但是今年却是例了一个外,只不过周氏心里但是对于那个无势无权的八皇子多留了一个心。 由着儿媳白芷淑掺着,周氏亲自上门迎接,君臣之礼显得极为周全。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收藏不动了,不开森~~ 第16章 三月寒 姚珠再一次见到柳三娘已经是她来仕女坊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这一个月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在院子当中活动,绵州的冬天没有刺骨的寒意,空气中的风都是柔柔暖暖的,让人不禁怀疑春天是不是已经来临了。 那日里,姚珠刚刚吃过饭,打发走了一直给她送饭的那个丫鬟,就搬出来一张藤椅,背着太阳搁放着,人躺上去实为舒适至极。 虽说阿芝与她同住一个院子里,但阿芝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来,又是到深夜才回院子,姚珠难得见她一回,所以两人之间并不是很熟悉。 柳三娘今个儿又买了一批人,分选完后就想起了一直放养在阿芝院子里的那个小女娃儿,原是面黄饥瘦看不出来个好歹的,不过根子瞧着倒是不错,所以她便是存着再养两日的心思,结果这前后忙着就把这事儿一直忘在脑后,今日忽又想起,问过阿芝她答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柳三娘就决定自己过来看看。 一进了院子就看见那个背对着自己躺着的人,看起来也就是小小的一坨,蜷缩在那里,身上是仕女坊里常见的丹青色,坊间的丫鬟常穿着的便是这种颜色的服饰。 阿芝是随着柳三娘一起过来的,看着姚珠已然是睡着的样子,自然是不晓得给三娘行礼了,所以张了口准备叫她一声,却是被柳三娘给拦住了。 “这些日子她都是这般度日的?”柳三娘问了问一直站在院子旁边的那个小丫鬟。 小丫鬟明显是有一些胆怯,想来是不曾近距离的接触过柳三娘的缘故,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也是死死的揪着襦裙,顿时原先还是平展的布料上面就起了褶子。 小丫鬟名唤小滢,是刚来的仕女坊不久,不过她可不是被买卖进来的,而是家里人在仕女坊里有个熟识的管事,硬塞进来的。她原本就是听说过,曾有人意图想要混进来的,结果被发现,让柳三娘直接把她打残了双腿扔出坊外,没几日人便是去了,让官差随便一抬丢到了乱葬岗,不久就被野狗分食了。 其实这也是怨不得小滢,有了这样的例子在前,再加上她又是这样的一个情况,所以此番突然见到柳三娘,她心里面自然是害怕居多。 阿芝见她一直往后面退,就上前拉了她一把,小滢胆子小,被阿芝吓了一跳,当即眼眶一红就快要哭了出来。 柳三娘柳眉一拧,接着又是嬉笑一声问道:“你这丫头胆子这么小,不就是问你一句话,你往后躲着作甚?” 小滢怯怯的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声音脆嫩嫩的。 “她这么多天一直都是这样。”不敢说再多,说多错多,这样模棱两面的回答最好,若是让柳三娘知道这姑娘不是吃就是睡的,恐怕人就没命了,自己小命说不定哪天就丢了,这可是不能让别人也去死。 阿芝皱了皱眉梢,不言语。 柳三娘闻言就带着阿芝一起进了院子,走到姚珠躺着的藤椅前,见姚珠还是好端端的睡着,一点都没被刚才的动静锁打扰到,柳三娘心中暗想这便是一个心宽的,若不然定是一个心思重的,处变不惊。 不过细观之下,这养了几日的人就是和先前不一样,脸上多了一些肉,气色也好了许多,肌肤上还透着淡淡的粉色,小脸蛋在阳光下能够看见细细的绒毛,果真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 五官看着很是端正,一看便知是个美人胚子,眉目间极为精巧,不需多添一分,便已是胜却人生无数。 在柳三娘一直关注着姚珠的时候,阿芝已经从屋子端出来一个红木椅凳,柳三娘稳稳的坐下,随即阿芝又沏了一杯香茗,柳三娘捧在手中,屏退了阿芝,一个人沐浴着充裕的阳光静等着姚珠醒过来。 约摸着过了小半个时辰,柳三娘一旁搁置的勾画着翠竹图案的茶盏,杯壁上的余温已经散却,这个时候姚珠脑袋侧过另一边,睫毛煽动几下便是醒了过来。 刚刚睡饱,姚珠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稀松的眼眶,方才彻底的清醒过来。 看到一旁坐着的柳三娘,姚珠面上笑了笑,自来到仕女坊的那一回之后便是未曾再逢过面,今日到算的上是她们第二次见面了。 不过对于柳三娘的出现,姚珠是一点都不惊讶,自从被安置在这个院子以后便是一直等着柳三娘的到来,只不过没有想到时间比预测当中要长了这么多。 “午安。”非常随意般,打了个招呼,坐起身来。 柳三娘莞尔一笑,亲切的问道:“这院子住的可还是习惯?饮食起居上可是妥当?” 姚珠笑着点点头,每日里鸡鸭鱼肉换着来,汤汤水水的也都是不断,倒是满足了她的口腹之欲。姚珠向来是个不爱兜圈子的,当下就直接问道:“三娘准备如何安置我?” 三娘是听着阿芝叫的,姚珠便也是跟着叫起来。 柳三娘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又细细的瞧看了她一番,一双凤眼熠熠生辉,整个人感觉都是鲜活了一般,当下心中已是有了计较。 “仕女坊从来都是不养闲人,你能干什么?” 能干什么?姚珠心底里暗自一琢磨。 她自来都是被姚婉好好的照顾着,伺候人的活儿虽是没有干过,但亦是能够从头学起的。 “庭院洗撒,粗使婆子干的杂务,女工,刺绣,丫鬟活计,我通通都不会。” 一旁站着的阿芝微鄂,什么都不会说的还是这般的脸不红心不跳的,仿佛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一样,这简直就是买回来了一个千金小姐。 柳三娘听姚珠说完也是一愣,然后大笑起来,这人到还是这般的有趣,处境前途都还是未卜的也敢这样的实诚,不过也是难得的可贵。 “什么都不会做,那么我自会是让人把你周边打理的妥妥当当的,从今日开始你就安安心心的呆在仕女坊里面,待会儿便是搬到我的清辉院的后院里去,每月逢单日晚上还是在这里歇着,其他时间我要时时刻刻都看见你在我的周围。” 说完这话柳三娘看了看姚珠还就是不变的脸色,心里默默的称了一声好,这性子够稳。 其实她心里不知道此刻的姚珠还是在琢磨着刚刚和柳三娘的对话当中透露出来了自己可以利用的价值了吗?不然这画风突变的也有些快了吧?还有既然是搬到柳三娘的清辉院里,为什么逢单日就要回避?莫名之间姚珠想起了当日紫色沙缦当中传出来的一两声男人的轻笑。 柳三娘坐了片刻就准备着离开,把事情都一一吩咐下去,转身带着阿芝又去了流芳苑和汀香阁那边,她每日必去检查的,今日当然也还是少不了的。 仕女坊里面的人办事效率非常的高,柳三娘刚走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理事的大丫鬟身后带着一溜儿的丹青色衣装的侍女走了进来,将姚珠的东西整理了一些,其实也都是没有什么的,当初被许氏灌了药卖的时候,身上就是一块捡到的玉佩和一件破烂的衣裳。 不过既然说着是要挪个地方,且又是来了这么多人,自然还是要像那么一回事的,索性姚珠就让她们把自己住了这么长时间的屋子里用的顺手的器具都是搬过去,尤其是那个躺着极为舒适的藤椅。 领事的大丫鬟本来想是劝说姚珠,清辉院的那个后院里面的东西样样上品,不知道比这里的要好上多少倍,不过看着姚珠兴致勃勃的样子,就将话咽了回去,柳三娘看重的人说不定日后有什么大用途的,还是不宜得罪为好。 清辉院不同于姚珠一开始居住的那所,这里明显是要好上了太多,光是院子边上那种着的植物都是极有讲究的,在姚家还尚未真正的败落的时候,许氏园子里也是种的有这种植物,清香静气,十分宝贵。 院子是一个两进两出式的,异常的宽阔,虽说是后院,但是也是处于正房的后面的一个独立的小院子,布置的也是极为的精巧,且又是静谧非常,院子里没有前面住院显得奢华,这里最多的是一种难以寓意的清雅,左右各是一两间小小的侧屋,屋两边有些一两从的翠竹,此刻仍是泛着一丝丝的绿意,尽管冬日还未过去。 推开门是一个大间,其内物事齐全,不染尘埃,一方软软的榻搁置在最前方,中间留出来了一大片的空余空间,右侧是一个红木圆桌,上面铺就着绣工精美,文印寓意着富贵吉祥的图饰,上面摆放着一套象牙白的茶具,并未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图案,纯白之极,再右也是一个小书架子,上面希希落落的随意搁置着基本杂书,一方小小的书桌上倒是笔墨纸砚的规整了个齐全。 往那边另一边走去,由着一面轻纱帐子隔着,两边还串着一些细碎的水晶珠链子,走近掀开一看是小小的闺房,和那边的一些地方比起来这也是极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闺房是临时塞进来的一般。 姚珠看了一圈,发现刚刚让她们搬过来的东西这里是一件也都不缺的,甚至有的还比原先的好上数倍,那么刚才都是白忙活了? 转过头果然看见那领事丫鬟,滴溜溜的看着自己。眼神就像是在讯问自己,这些。东西应该处置? 理事丫鬟一笑,随即解开了姚珠的尴尬,“姑娘,这些个家什,我全让她们搬到隔壁小房子里去,三娘既然如此待姑娘,毕竟还是会给姑娘配上几个贴身丫鬟的。这些个东西就当是姑娘赏给她们的就好,姑娘看可行?” 姚珠知道她这是在卖自己人情,给自己下个台阶,不过这东西本来就不是她自己的,现在还要拿来做人情,让人家记住她的好,这种事情姚珠还真的是干不出来。 “这位姐姐说笑了,哪里会有什么特别的,这些东西都还是先搬回去,今日就算是姚珠麻烦各位姐姐白跑一趟了真是罪过,日后一定向各位姐姐赔罪。” 理事丫鬟一愣,嘴上笑意收了收,又接着道了两句,然后带着一众丫鬟又将东西全都搬了回去。 此次并不是姚珠不知好歹,她与柳三娘之间虽是有牵扯,不过总是感觉这样的牵扯还是越少越好,今日刚刚入了柳三娘的眼就开始大肆赏罚作威作福的,不若别人看的心烦,她自己也是不自在。 第17章 三月寒 姚家以前在平州城里面也是一个名门世家,姚珠是家中庶女并未因为姚家在外的名头而受到多少的照佛,反倒是她与姚婉两人处处被姚瑛和许氏压的抬不起头来,日子虽是好过些,但姚世平的不看重,致使她们的地位有些许的尴尬。 许氏对于姚瑛是真的按照大家闺秀的教导一步一步的来,就连闺中的嬷嬷也都是花重金请的,据说还是帝京哪个世家里面退下来到地方上养老的,也是许氏肯花钱,不然哪里会请得动人家。 姚家书香门楣,姚瑛的谈吐自是不用说,反观姚珠姐妹俩倒是样样拿不出众,愈发不得姚世平喜欢,后来唯一的一个老师也被遣退,所以现在柳三娘想要好好的来培养姚珠,还是颇要费上一番功夫的。 自搬到清辉院的后院开始,果真是如同当日那个理事丫鬟说的那样,柳三娘给她的身边配上了几个丫鬟,但姚珠坚持只是留下一个,那人柳三娘也是见过,便是上次去看望姚珠的时候守在院门口的那个小丫鬟,小滢。 自那之后,柳三娘便是将仕女坊里原本准备配给汀香阁里面的嬷嬷挑了最好的几个派给了姚珠,诗书什么的有没有已然是不重要的,虽说男人都是极为喜欢一些附庸风雅,红袖添香什么的,但几时又见过哪个男人能容忍女子才华赶超其上的? 除却这个光女工,看账,厨艺,都是准备着几手齐抓,俨然是要将姚珠培养成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了,而且柳三娘身边经常用的一个姓严嬷嬷也时不时的过来教导姚珠,那嬷嬷深谙一些养身护肤美容之道,姚珠最是爱美,也是最喜欢她的。 除此之外柳三娘时不时的还会让人送来几件奇珍异宝供玩赏的,只不过这等闲情雅致是假,让着姚珠辨别倒是真的,若是不能识别真假,惩罚的法子都是有的。 仕女坊里说的通透一点就是专门为了深门大户里培养一些丫鬟,流芳苑的要求低,基本上两三个月都能够重新换上一批新人,而相起来汀香阁那边人口流动也是要慢的许多,两三年的时间才会走一个,不过去处都是仕女坊里面给安排好的,大都是一些帝京里面有名的世家,排的好的一点进去就是一个妾室,若是不好只能也是一个通房丫鬟,以后如何还要看着自己的造化。 所以在训练这一些女子的时候,可是万万不能弄伤了她们,若是身上留上什么疤痕的,那可是将来卖不好折了价,收不回本钱的,所以若是坊里有人犯了错误的,仕女坊中自是会有一套惩罚的方法。 在这里则是最为简单的一种那便是罚你吃食,不过哪里会是寻常的那些,在这里责罚的食物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粗糠做成的饽饽,称为彘食。 第二种则是馊掉的饭菜,称为嗟食。 第三种是泔水,不过名字却倒是美,称为水间味来。 仕女坊里面人口不少,所以剩菜剩饭是不可避免的,既然这里培养的这些个女娃子都是轻易动不得手的,那么只能是罚你来吃这些东西,虽多是穷苦出身的,倒是三四日好日子一过,谁还想去过那种日子,苦吃了不再说,但是失了颜面可是就真恼人心了。 再说了吃食当中哪有那么简单的,要知道那三样食物里面都是还含杂着其他的东西。 彘食当中混合着一种药-物,吃下之后会让人全身瘙痒,一挠便会顿生刺痛。 嗟食里面拌和着的药-物则是相比之彘食当中严重许多,不光是刺痛而且全身会生出一些红疹子来,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够消散。 水间味来里面参杂的药-物药-性最为霸道,仕女坊里面暂时无人受过此类的惩罚,所以也不曾听闻过具体的状况,不过猜夺着前两种食物里面混着的东西已是让人无法忍受,最后的水间味来定是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仕女坊多看皮相,不管惩罚有多匪夷所思,但是对于容貌和身体却是没有半分的损伤。 现在姚珠是跟着一个嬷嬷学着女红,这刚开始便是描小样,这都是用毛笔先画在一张纸上,然后在对着绣在白帛之上。 好在姚珠当年在苏家虽是不受重视,但这毛笔怎么握,字该怎么写也都还是知道的,所以也没有白费多大的功夫,姚珠看着机灵,但是手上有些的笨拙,以至于手上凭空生出来一些的针眼,点点血珠沾染但了白帛之上,痕迹虽小但是却也是醒目。 嬷嬷显然也是看到了,不过丝毫都没有分神给姚珠,而是从一旁的筐子里面拿出一块崭新的白帛扔给姚珠。 “重来。” 姚珠知道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从绣架上取下那块白帛,看着已经慢慢成形的图案,虽是面上看不出来个所以然来,但是心里面却是叹了一口气,大半日的功夫也到是白费了。 小滢跟着姚珠几日,也是知道她此时不言语,心中也是委屈的很,鼓了鼓腮帮子,气呼呼的道:“姑娘绣这个不容易,绣完也是会洗的,到时那血污自然就除去了,何必费那功夫重来一遍呢?” 嬷嬷看了看小滢一眼,这丫头是什么脾性,处了这么多日她也是明白的,只不过这并不代表着自己是可以容忍她的,于是看了姚珠一眼道:“今日功课不及格,明日补过。” 不及格就意味着要受到惩罚,要受那样的苦罪,小滢心里原本就是想要替姚珠抱怨抱怨的,谁知道这个老嬷嬷这么不通情理,说罚就罚,顿时心思简单的小丫鬟气的红了眼眶,“喂……” 姚珠拉了她一把,“今日是我的不对,小滢不要再说,倒一杯茶来为嬷嬷赔罪。” 姚珠知道若是小滢再说下去,那么到时候自己受到惩罚就不像是刚刚那么简单的了,这仕女坊看着正常,但是刑罚真的是特么的变-态,姚珠心中无力的吐槽。 嬷嬷接过茶放在一旁,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就等着姚珠在拿起绣针继续刚才还没有完成的功课,本就是一身暗色的对襟外裳,头发也是一丝不苟的盘起来,一根深绿色的簪子斜插着,看起来更是严肃。 理理衣裳坐下来继续,若是放在往日里,恐姚珠也早就憋不住脾气了,但是现在却是不得不收敛起来。 见着姚珠手上的动作继续,旁边的小丫鬟也是闭嘴不言的,嬷嬷拿过茶盏低头据了一口。 “待会儿自己去领彘食。” 却见姚珠面不改色,手上的动作不因这一句话而有丝毫的停滞,嬷嬷心里面点了点头,这丫头的心性倒是极好的,就是手上有些子的笨,不过却也是灵性,好好的教导着说不准日后能走到哪一步呢? 完成了所有功课,送走了嬷嬷以后,想起今日还要去西阁那边领彘食,姚珠本来想叨叨两句的,人前看着乖巧,但是人后却也是本性,这一点小滢也还是理解了个透彻。 看着瘫坐在椅子上,无精打采的姚珠,只见她一身水绿色的绣折纸堆花的春装,显得气色极好,头上坠着银镀金嵌宝蝴蝶簪,洁白的皓腕上套着一对儿白银缠丝双扣镯,这都是柳三娘这几日送来的东西之一,想来姑娘的分量在三娘的心里面也还是蛮重的,那么自己也可以暂时不用担心自己被发现是走后门进的仕女坊的事情啦,小滢如是想到。 心底一阵雀跃,不过未听姚珠言语,只当她是为着今日自己多嘴而言受彘食之苦,小滢心里一阵自责,怀着一种忐忑开了口:“姑娘……姑娘,小滢错了。”说着便是跪在了姚珠的面前。 原本是因为困顿有些睡意的姚珠被小滢突如其来的动作下的倦意全无,听着她嘴里面絮絮叨叨的也是不知道她说着什么,一把扶起她来。 “说是不怨心里也是假的,那彘食食过以后,全身瘙痒难耐,十分不好受,这回没什么,只是没有下次,以后无论遇到各种情况我也不许你多言一个字,若是不能做到那么再有嬷嬷为我授课时,你就在外面守着。” 小滢点点头,有了这回的教训,下一次她也是该聪明了,抹了眼泪,笑着说:“小滢知道的,下回一定不说一个字,就算是姑娘被嬷嬷打了,小滢也会当做看不见。” 姚珠听闻,嘴角抽了抽,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儿呢,不过也没计较什么,笑了笑,方才想起今日月中逢单日,她是要回阿芝的那个院子住上一晚的。 “你将我的这些东西收拾收拾,待会儿从西阁回来我们就直接去阿芝姐姐的院子。” 小滢知道规矩,不过也是忍不得心里面的好奇,嘀咕道:“三娘看重姑娘,为什么每逢单日就不能在这里住这个院子?” 不光是小滢心里面好奇,姚珠也是如此问过自己,不过再多的答案也都是猜测而已。 她身上有价值柳三娘才会如此对她,而姚珠也是想借助着柳三娘的这股风,迎风而起,让自己尽快变得强大早日找到姐姐姚婉,所以有了这样一种相互利用的关系存在,即使柳三娘和仕女坊的秘密再多,姚珠也是丝毫都不想知道。 只愿与亲团圆,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都是虚构虚构,假的假的!!! 第18章 三月寒 西阁是仕女坊里专门提供三种责食的地方,平日里都是冷清的很,不过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的眼睛是盯在这里的,若有人在这里领了责罚,恐不消一刻钟的功夫便会在仕女坊里面传了开来。 姚珠领着小滢朝着西阁疾步走了过去,这会子坊中人多是功课缠身,消遣不得,见不到姚珠就算是事后听闻了什么,也不碍事,左右姚珠心里都是不在意的。 仕女坊的地盘划分的极为清楚,四个方位之上便是一处宅院,除却南方位上的流芳苑和东方位坐落的汀香阁之外,西阁自然是处于西方,因着西方寓意里别为讲究,所以便是设了个这样的存在,最北方则是整个仕女坊里面丫鬟婆子小厮的住所,坊中最中心只有一处院子,便是清辉院。 西阁常无人来,也到是显得冷清得很,就连打扫的丫鬟们也都是极少到这里的,一路朝着西阁那方走去,别处还常见的花草绿植在这里便是稀少了许多,高大的杉树久久未经人的修剪,此时长的正是挺拔,现在俨然已经是一副遮天蔽日的气派。 姚珠没有少来过这个地方,初学柳三娘指点的那些课程时,管教嬷嬷并未因为柳三娘待她的特别而有丝毫的讨好,依旧严厉,到现在为止她已经是吃过三回的嗟食,承受着浑身长红疹的苦楚,这种东西就像是人出了水痘一样,碰不得摸不得。 与这相比,以前吃的那个彘食,也只是浑-身-瘙-痒,两者症状上面异曲同工,只不过是嗟食呈现出来的更恐怖罢了。 一条横廊穿过之后,再走上一小会儿的功夫便是可以到达西阁,不过此时却是行不通的,。 姚珠远远的就看见有几个闲散无事的小厮正坐在横廊之上,手里面摇着一个骰-蛊,几双眼睛盯着那里一动不动,其中一人掀开骰蛊,一看,便是笑着便另两个人伸出了手。 停下步子,姚珠远远看着也是知道他们在干些什么,仕女坊里面明令禁止各庭院当中皆不可现赌象,现在看来这些人也是阳奉阴为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三人当中姚珠是识的其中两个身材稍微圆润一点的人,那两个是当属西阁之中的无异,至于另一个人是谁,这个姚珠还真的就不知道了。 小滢是一直跟在姚珠的后面,此刻见她停了下来,好奇的伸出脖子往前一探,就赶紧的将姚珠拉到一旁。 “姑娘,这条路是走不得了,刚刚聚在一起的那三个人里个子高偏瘦那个是汀香阁里蒙儿姑娘身边伺候的,现在人在这里肯定是偷懒,姑娘若是被他看见了,待他回去说给了蒙儿姑娘听了去,恐怕明个儿整个仕女坊里都会议论姑娘。小滢知道一条小路,虽是慌僻但恰好可以绕过那里。” 看着小滢一副满心想要将功补过的心思,姚珠也不好意思出言打击她,小滢心思单纯,哪里会想到就算是现在不会被人发现她去西阁领了责罚,但是人多嘴杂的,免不了的西阁的人会抖落出去,明个一早的整个仕女坊里面的人还不是都会知道? 不过别人费尽心思一心想要瞧她笑话,和自己把笑话送上门去让别人嘲笑比起来,姚珠更愿意是前者,当下便点点头,随着小滢朝着右手边的一条小道绕了过去。 原本以为就会这样到达西阁领过责罚之后便是可以回院子,静待着身上的红疹和刺痒消退的,可是走这条小路的时候却是出了一点的问题。 因为有人竟敢明目张胆的违背仕女坊的规矩,光天化日之下偷-情…… 原本姚珠是跟在小滢的身后的,可是走着走着便是听见一些前方的一小处荒废的亭子传来了一些响动。 亭子四周都是一些长得极高的树丛,刚好将四周遮挡的个严严实实的,这确实是一个私会的好地方。 姚珠一把拉住还准备往前走的小滢,两人在亭子边的一大块山石后面藏着,只听见亭子里面传出来了一对儿男女说话的声音,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姚珠很容易便是可以肯定那个女子是汀香阁里面的人,而一旁的小滢在听到那个女子的声音时就已经是惨白的一张脸,不过姚珠过于紧张却是没有发现。 亭子当中的两个人正是兴-起,哪里会留意到外面还有两个听想的人?女子惊呼声娇-媚-柔-软至极,感觉随时都会溢出水来,亭中衣物四散,最引得人注目的当是那方鹅黄勾红莲的肚-兜。 男子中高身材,看着背影也是挺拔健硕,紫色的外衫好好的穿在身上,丝绸中裤滑落在脚边上露出了汗毛较浓的小腿,嘴中粗喘着,一时之间整个亭子当中呈现出了一番风雨急促之景。 约摸片刻,动静方才停了下来,男子弯腰提起中裤,这才露出了他身子底下女子的面容来。 只见那女子瞳孔微微的涣散,脸上也是一片的绯红,眉目之间尽是娇媚,媚-态横生,面容也是娇好,一双梨涡在脸颊的两侧,人未笑却也是让人倾倒。 待女子回过神来时,男子已经是穿戴完毕,女子搂了搂自己还是光-着的身子,抓过地上飘落的衣裳就开始往身上穿了起来。 待两人都是收拾完毕,男子转身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女子自发的坐在男人的-腿上,双手环在男人的脖间,娇滴滴的开了口,道:“爷,你打算如何安置蒙儿?” 蒙儿? 汀香阁里面的那个蒙儿? 姚珠原本是打算带着小滢两人悄无声息的离开,却不想现在听到了这个名字,下意识的姚珠停止了动作,小心翼翼的在那里听着亭子当中的人到底是在说着什么? “急什么?两年时间都是忍得,怎么现在就急着这一会子的功夫了?”男人话语间有些的漫不经心,但也算的上是耐心相劝了。 “可……可我听见外面的人都是传闻说,爷你之所以是至今未再续弦,是因为就想着娶三娘过府,奈何……奈何三娘不答应,所以便是再也没有了动静。” 说完便是低下头,心里面也是料想到了男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果不其然,男人铁青着一张脸,沉声道:“什么人在外面乱嚼舌根的?看我不让衙役请了他去衙门大狱里喝茶?再说了那柳三娘是什么路子出来的,绵州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若是真的娶了她,只怕整个绵州城里的人都会取笑我,切莫再说了。” 似乎这般的贬低柳三娘很是得了蒙儿姑娘的心,不过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却也是还显得有些不依不饶了,眼神流转间便是垂眸低泣起来。 “三娘自然是配不上爷的,不过蒙儿真的是为爷心疼,爷尚且英明神武正直壮年,可是膝下却无一子一女的,着实让人心疼。” 男人一顿,这话倒是说在了他的心坎上,不过柳三娘与他之间也都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至少在他看来就是这个样子的,自然不会牵扯到子嗣的问题上来,眼前这蒙儿心思虽是深沉了些,可是跟着自己的时候也算的上清清白白的,不似柳三娘早些年间绵州城里稍有权势的人哪个不曾是她的入幕之宾?不过这个蒙儿的身份终究是太低了,子嗣什么的自然也是用不着她了。 “蒙儿,爷的小心肝儿,哪有这么心急的,柳三娘是什么性子的人你肯定是比我还清楚的,若真的是惹急了她,到时候她还不得是拿着你撒气,待有了机会,爷自会和她好好的说道说道。” 蒙儿不敢在逼,这话她也是听了好几遍的,今天不死心接着再问了一番而已,看来这条路是可能行不通的,她还是要早早的为自己做好打算才是,她没有几个两年可以耽搁了。 两人郎情妾意的说了好一晌,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两人这才起身,男人出了亭子就朝着柳三娘院子那边走了,过了一会儿女人才出来朝着汀香阁那边走去。 待两人走了好一会儿了,姚珠两人才从一侧隐身的地方走了出来,看着这凉亭,想起还要前往西阁领罚的事情,现在天色也已经是不早了,还得动作快些才是。 走了两步姚珠停下来,看着脸色苍白明显是魂不守舍的小滢,也知道这心思单纯的丫头吓坏了,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事我们今天就当做是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你也要早点忘了才好,想必你也是听出来了刚刚那个女子是谁了,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凑这个汀香阁的热闹为好。” 小滢怯怯的看了姚珠一眼,随即坚定的点点头。 “小滢知道,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听了回答姚珠也算是放心了,至于柳三娘那边想必能够撑得起仕女坊的女人也不会弱到哪里去。 至于那个男人的身份,姚珠从他刚刚说的话里面已经是稍微的推测出来了一个大概,只需要验证一下即可,不过这件事情也不是她该担心的,此刻还是好好的想想,彘食之后那浑身的痛痒之感应当是如何忍耐的过去为好吧。 当主仆两人匆匆离去的时候,那原本已经走了的蒙儿姑娘却是返了回来,她的一枚特属于仕女坊汀香阁的玉佩方才解下放在亭子当中,这才急急忙忙的赶回来拿,却不想看见了走着小路去西阁的姚珠,刚才小路之上一直都未曾遇到过她们,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了。 那就是她们一直都在这里。 第19章 三月寒 冬日的尽头就是除夕将近。 今年的除夕似乎是相比之往日要来的更早一些,平州城里现在早已经是热闹非凡,明日便是年夜,街上的商贩也是愈发的多,来来往往之间也是有一些不相熟识的面孔,应当是那些外地客无疑了。 人潮涌动之间,也还是能够看见一两张印象极为深刻的面孔,仔细一瞧便是许氏,她身后拉着的是姚瑛,两人手上皆是提着不少的好东西,光是去制衣阁裁的那一大堆的上好的衣料就是让她们两个人抱了满满的一怀,可这些似乎都还是不够,转眼间许氏就拉着姚瑛进了一家首饰铺子。 待两人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好一会的功夫。 出来之后两人便是提溜着手上的东西往家里面走,不过这回的可不是原先的那个小巷子了,反倒是一间青砖大瓦房,比起原先那个小院子不知道是宽敞了多少。 刚推开门里面便是一个正在杀猪的屠夫,人长得也是满脸横肉,顿生出一种穷凶恶极之感。 这人姓张,是平州城里的一个屠夫,祖上有点基业不过也快被败光了,只剩下几亩良田勉强靠着收租度日,后来发了一小笔财,便是出去放利子钱,这日子才慢慢的好过了起来。 听见推门声,正赶上张屠夫将烫好的猪刮干净毛之后,扛在肩上准备着倒挂在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木架上,那里悬着几个锋利的弯钩,刚好是能够将猪悬挂上去,好方便后面的活计。 一听动静,再看见人时,张屠夫扯着嗓子喊道:“采惠啊,快过来搭把手。” 许氏听了,看着这阵势也没有丝毫犹豫,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了姚瑛,就小跑过去,扶住猪的另一边使劲的往上推,此时的她完全是忘记了自己不久前还是一个坐等着享福让人伺候的姚府夫人呢。 不过她这般勤快却是抵不住姚瑛心里面的千万般的不愿意,抱着怀里的东西,跺了跺脚转身就进了屋子里面,将门用力的关上。 她还真的就是想不明白了,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先是姚珠那个小贱-人带着姚婉两人偷光家里面的钱财跑了,后来就是遇到了张屠夫的接济,可是怎么就把原先的那个院子卖了住进这里面来?虽说这里是比着原先的地方好上了太多,想要的东西也都可以去买了,用不着像以前那样这里抠着那里省着的,但是母亲就这般跟着了张屠夫,外人再说起她来也只会是一个屠夫的女儿,真真的是毁了她姚家世家嫡女的名头! 听着外面慢慢的传进来的吆喝声,使姚瑛想起那个原先还是对着自己千万般誓言的府衙县太爷的公子转眼间对于自己的冷落,她不禁怨从心起,最怨的当属许氏行为不检,若她们现在还是姚家的遗孀孤女,说出去也还是书香门第的姑娘,可如今......两行清泪不禁划落了下来。 这边正是哭着,外面却是许氏和张屠夫小声的在说起了话来。 “眼看着就年关了,县太爷公子那边怎么还没有一个响动的?不是说事情都已经快成了吗?” 对于姚瑛这么一个便宜女儿能够攀上县太爷公子这个高枝儿,张屠夫打从心眼里就高兴,简直恨不得他们明日里就能够拜堂成婚的,那么以后他就是县太爷的亲家,平州城里谁还不给他一个面子的? 这话可是问到了许氏心里面,只见她拍了拍刚才拖着猪肉此刻有些滑腻腻的手,脸上也是一派的难为情。 “那县爷公子原本还是极为倾心瑛儿的,可是谁知这才没过多久,就传出来了他要娶城中关家的女儿,那关家可是大户,我们现在又是如何来和他相比,若是最后真的让瑛儿嫁过去,那么也只是一个妾,哪里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说起关家,张屠夫也还是知道的。那关家在平州城里算的上是一个大户商贾,城中米铺、当铺十中有五都是关家的,可是姚瑛不嫁过去,这可是白白的错过了一个良婿,心中实在是不甘。 “当初你设计同我一块儿将那的那些庶女打发卖了去,可不就是想着给姚瑛腾开道儿好让她能够顺顺利利的嫁到府衙吗?如今人倒是都处置了,临了还出这样的变故?” 张屠夫双手在大木桶里浸了浸,里面的水都还是滚烫的,收回手甩了甩,“若是说做妾也还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关家小姐身子自小便是不好,平州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说不准什么时候眼睛一闭,双腿一蹬就过去了,只要姚瑛能讨县爷公子的喜欢,扶正也只是上嘴皮磕下嘴唇的事儿,再说了县爷公子自来便是才学极好,开了春就要去帝京准备会试,若是中个小三元,姚瑛即便是妾那也是贵妾。” 许氏心里面对于当初她连同张屠夫一起把姚珠姐妹卖给人牙子的事总是不安,虽然是对着外人说是姚珠卷着钱财跑了,可保不齐哪里就会被别人抓到漏洞,所以一狠心就将宅子卖了去,不过方才听着张屠夫的一番言语也还是有道理的,不过瑛儿毕竟是姚家的嫡女,若真的是伏低做小那也算是斯文扫地,岂不是白白让人看了笑话去。 “你且容我再想想。” 张屠夫自是知道许氏的秉性,索性也不再劝告什么,拿起一旁的刀就开始忙活起来,明日将这头猪卖出去之后就可以好好地歇上几天了。 这会子军营里面也开始放假了,范焉独身一人来到了许氏现在避之不及的那个小院子,看见那里都是房门紧闭的,但是里面都是传出来了热闹的说话声,范焉上前敲了敲门。 里面安静了一刻便是有人应了一声,不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看着憨实可靠的汉子,看着门前站着的范焉,确信自己是不认识的,不过看着那周身的气派也不算是普通的人家,脑子里面挨个回忆了个遍,笃定自己没有和这样的人物有什么牵扯,于是才开口问道:“这位兄弟是?” 范焉拱了拱手,回道:“这巷子当中可是有一户姓姚的人家?” 姓姚? 男子回忆了一下,莫非这个人说的是姚氏老爷一家,那姚家以前是一个大户,像是这样的人物来找也应当算得上是正常的很吧! “兄弟说的是姚家老爷那一户?” 范焉心里面思量了一下,随即才点点头。 那男子见此一下子便是放下心来。 “兄弟来的有些晚了,那姚家老爷前不久便是已经故去了,现在恐是安置在了姚家祖坟里,你若是姚老爷生前的朋友,看着年关了也可以去拜祭一下,这姚老爷晚年说到底也是一个可怜人。” 范焉本不就是来找姚世平的,方才不过就是稍微的应付了一下,不过现在听着这汉子的话,倒是有了一些别的意味,想着自己来的这一趟就是为了替蒋小旭打探打探姚家的口风,看那的姚家小姐定亲没有,现在多了解一些姚家的事情,总归也不是一件坏事。 “那姚家老爷怎么可怜了?我记得那可是一位人物呢!” 见前些日子巷子里面还是传的很热闹的事情现在还有人不知,男子也是来了兴趣,想要要范焉进屋子里面去坐坐,不过想到里面又脏又乱的又怕脸上臊得慌,于是就倚着门框,开始说起来姚家的事情。 “姚家老爷年轻的时候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在平州城里也算是排的上名号的,可后来姚家不知为何败落了,姚家举家迁移到了这个院子里面,没两年时间姚家老爷便是病重了......前不久也算是解脱了,可是后来又传出了他的那两个庶女偷了家里的钱财跑了,姚夫人悲痛欲绝,眼看着也是要随着姚老爷一起去了,不过后来听着有人暗中帮助着,姚夫人才挺过来,卖了院子便是和那人一起搬走了。” 范焉皱了皱眉,这么听着便是人可能都已经是找不见了?做出一副噫嘘不已的神情来,面色也是不可置信的样子,感叹道:“真的是想不出来,我是姚家老爷的故友,今日到了平州就想着来看看他,却不想姚家竟然是遭此变故,不过我记忆当中她的两个庶女也是极为乖巧,不像是会干那种事情的人啊!” 男子也是颇有同感的点点头。 “谁说不是呢,那姚珠从小兼顾家里,姐姐姚婉也倒是能干,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反倒是那个嫡女一副派头,尽享着清福呢!” 说了两句范焉就先是走了,那姚珠他原本就是知道的,虽说不是很了解,但是迎客来客栈当中来来回回这么多次见了好几面,军营当中也是逢过面的,范焉自诩这么些年了他看人一向都是毒-辣非常,看来这件事情一定不像刚那人说的那么简单。 只是这也算得上是人家的家务事了,他一个外人真的是不好插手什么的,只不过蒋小旭的那一番心思也是白白付了东流水,好不容易木头开窍了,可是人家姑娘现在却是不知所踪。 抬头望了望天色,想起待会儿回去之后还有那么多人等着自己的消息,范焉也是犯了愁,这该怎么说才好呢?怎样才能让蒋小旭既有期望也不会失望呢? 第20章 三月寒 年关也不过就是一两天的事情,仕女坊里面早已经是提前就做好了准备,年货采买什么的都已经是准备了个齐全,就是为了等待着今日的到来。 一大早的,还是卯时,仕女坊里面就已经是有了动静。姚珠早早的就被小滢叫了起来,为她穿戴。 因着这是一个大的节日,图着个吉祥喜庆的寓意,柳三娘前几天就是将赶制好的一批新衣服分下去,不光是留芳苑和汀香阁里面的姑娘们有新衣服可穿,就连是下人们每人都是一套新装。 姚珠领到的这一套是烟青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袍里面搭着一个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和一双象牙白穿珍珠积云绣鞋,一旁的盒子里面还摆放着一副宝蓝点珠的头面,看着这些东西倒是华贵的很,这若是仕女坊里人人都有这样的一套,那这仕女坊早晚也是会亏空的。 不过这些东西姚珠也是不会为柳三娘省着的,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个理儿自然是不会错,由着小滢给她穿戴完毕,然后才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起来。 铜镜当中的人影是模模糊糊的看的不是很真切,不过好在姚珠早已经是习惯了,看着自己的面孔比上以前已经好了太多,明明时间并未流逝多少,但是人却已经是变化如此的大了。 拿起一旁的眉笔,自己轻轻的描了描,纤细的手指勾了些前日里刚从嬷嬷那里学来做的梅花口脂,往嘴唇上抹了抹,看着梅色的娇艳欲滴的双唇,姚珠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然后拿起妆奁里面的一对水滴形的吊坠耳饰,稳稳的戴在两边,伸手拨了拨,小珠子摇曳起来陪着白-嫩-细-腻的脖颈实在是好看的紧。 直到小滢将最后一件头饰插入发间,姚珠整体看了看还是非常的满意的,站起身,当着小滢的面转了一个圈。 “怎么样?” 只要是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姚珠总是会保持着一种神乎其神的好心情,似乎是谁都惹不恼她一般,这可不就是开始臭美起来了嘛。 小滢知道姚珠是个美人胚子,虽年纪还小,但是打扮起来连那些汀香阁里面的姑娘们站在姚珠面前也还真的是不够看。 “姑娘真好看,胸再大些,身子再长些就更美了。” 姚珠摸-了-摸自己的胸,还捏了捏,确实是有些小了,不过近日里嬷嬷已经是帮着熬一些汤汤水水的帮着补了,自己现在才十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不用忧心。 看了看面带可惜的小滢,姚珠拍了拍她,郑重地告诉她,道:“我才十岁,它会大的。” 小滢被姚珠的正式给感染到了,跟随着点点头,看着那微微鼓起来的某处,笃定道:“会长大的,一定会长大的。” 姚珠正是带着小滢准备去锦绣堂那里,所谓锦绣堂便是仕女坊里面每逢有什么大事节日之类的,便是由着柳三娘在那里见她们,今日当然也是不例外,所有的人齐聚在锦绣堂由着柳三娘训话,年年如此从未有什么失误之处。 两人刚刚到了前院便是被阿芝迎了上来,对于柳三娘身边这个非常倚重的大丫鬟,姚珠向来都是敬重的,所以在她刚走过来的时候,姚珠从袖子里拿出一颗早就准备好的珠子递了过去。 “阿芝姐姐,新年好,大吉大利,心想事成。” 捏了捏手上的珠子,阿芝自然的收到了兜里,嘴上的笑意更甚。 姚珠目前也还是三娘准备着重点培养的人,可是她并没有因为这样的一份宠爱而有什么娇纵,对于她们这些下人也都是和和气气的,方才被那一连串的吉祥话说的是舒心极了,笑着道:“姚姑娘今日这番打扮竟是比起平日里来更是娇艳了,平日里觉得已经是让阿芝看不过来了,现在更是觉得眼睛都不够用,只怨自己没多生几只。” 一番话儿逗得两人都是心情极好,姚珠心中暗叹,不愧是柳三娘身边的人,说气话来也都是滴水不漏的,也不觉得那是在恭维人,“三娘特意交代我说,看见姚姑娘便是让您等等,不急着去锦绣堂,让您先去前厅暖暖,待三娘打扮好了,姑娘同三娘一起去锦绣堂。” 姚珠笑着低头答是,挽着阿芝的胳膊两人之间更显得亲密,一起往正院的前厅里去。 “姑娘好福气,三娘从未要求和人一起去锦绣堂,姑娘还是第一人,就连着姑娘身上的这衣裳也都是三娘事先从绣娘那里挑好的,让人送到姑娘那里去,日后阿芝还需要多依仗姑娘了。” 姚珠笑笑,丝毫没有想到中间有这样的弯弯道道,阿芝也不像是随随便便就说出这些来,想必也是想要自己心里面好好地记得柳三娘的恩德。 柳三娘能捧你上天也同样能将你踩入地狱。 “姚珠晓得,心里一直记着三娘的恩情也时时不忘阿芝姐姐对我的好,日后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需要阿芝姐姐多多指点、” 阿芝听了听,心中更是满意了。 将姚珠送到正厅,送上一杯刚刚沏好的香茶,让人把碳盆子往近里拢了拢,周边顿时暖意的更明显了,这边一切都安置妥当了这才往柳三娘那边的房间里面走去。 此时的柳三娘刚是换上一身铁锈红撒亮金刻丝蟹爪菊花早春装,头微偏着一对儿景泰蓝红珊瑚耳饰在烛火的映照之下折射出点点的光晕,好看极了。 由着身边的丫鬟把衣裳理了理,接着便是伸手接过阿芝递过来的一方温热的帕子,轻轻的放在脸上捂了捂,这样的温度让脸上的毛孔慢慢的张开,惬意舒服极了,这边弄好之后才由着人挽发。 阿芝这会儿得空,凑到柳三娘的身边,手上拿着一个红宝石的簪子,就等着待会儿插到柳三娘的发间。 “姚姑娘我已经是亲自安置在了正厅,这会子正等着三娘呢。” “嗯。”浑似不在意般,慢悠悠的拿着拿起一盘的胭脂,用了一点在脸颊上涂抹慢慢的晕开,恰似一抹娇意,“你们手上都快着些。” 待一切都收拾好了以后,身上系着一披风柳三娘才由阿芝扶着慢慢的走过大厅。 “昨个儿我刚刚接到信,说是有一个路子能往北淮王府塞进去一个人,汀香阁里你去好好挑挑,有中意的就派着人偷偷的检查检查,不要让人发现,这往北淮王府里面递的人可是半点纰漏都不可有。” 阿芝点了点头,连连答是,随即便是想到了一个人。 “三娘,汀香阁里的蒙儿姑娘头两次选人的时候都是因着病错过去了,如今已经是误了两年,已经是不能再耽搁了,三娘你看该如何?” 柳三娘想到蒙儿,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不过一个张扬的丫头也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头两回手段拙劣也不拆穿她,念着都是快要送走的人,若是逼得急了,怕日后飞了天反倒是会对仕女坊不利,这一回倒是不管她到底是在图谋什么也应该送她走了,就不相信北淮王付这么大的一块肉她会不心动? “你去安排就好,按着规矩来,切莫疏忽。” 两人说着便已经是到了正厅,而当时阿芝走的时候,姚珠便已经是小滢在外面等着了,若是柳三娘到了,就让她支会一声,所以当柳三娘到的时候姚珠便已经是在外面等着了。 如此讲礼数知进退,柳三娘笑着上前拉着姚珠,“虽是早春,但终归是凉,在厅内等着就是,何必在外边来受罪。”虽听着像是责备但语气中的关爱让旁人听得个真真切切,在心里面对于姚珠更是看重了几分。 姚珠自觉地上前扶着她。 “左右闲着也是无事,便是先在外面等着了,想着若是三娘来了我们一道儿也就去了锦绣堂,免得那里的姐姐久等,若是等三娘自是值当的,等姚珠怕也是会让人心里不服。” 这样说着像是在告状,却也好像不是,不过说的也确实是在理的,只不过柳三娘与阿芝从来都没有听人说的如此直白,这一刻也是一愣,随即笑了笑,“等就等着,那你是你有本事让她们等着,若是有人敢说什么闲话,掌嘴便是。” 姚珠明白这话也只是听过便罢做不得数。 姚珠笑了笑便是和柳三娘一道儿朝着锦绣堂走去。 那里此刻早已经是被装点的喜庆至极,从一进锦绣堂的院子开始就是铺上了一条长长的红毯,周边隔着三米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彩灯,都是极为吉祥的红色,且现在整个仕女坊里面的人都是在那里等着了,在看到柳三娘到的时候齐齐请安,乌泱泱的一片头顶看着很是壮观,不过姚珠也没有敢多瞧,扶着柳三娘便是进了锦绣堂里。 此刻的锦绣堂里正是烧着地龙,暖暖的,阿芝上前将柳三娘身上的那件薄薄的披风解下来搁在手上,然后便是由着姚珠扶着柳三娘坐在一旁的躺椅之上,慵慵懒懒的模样一如当时初见的模样。 “见三娘好,愿三娘吉祥如意,喜乐安康。” 第21章 三月寒 趁着这会子功夫姚珠才抬起头慢慢的打量了一下外面,虽说是由着绣娘统一赶制新衣,然后在年关前一天就分发下去,但是从上面看来颜色款式都已无二。 看了看下面站着的汀香阁里的人统一的都以一身鹅黄色勾白线祥云上裳配着百褶如意月裙,看起来都是养眼至极的更别提汀香阁里的姑娘们资质本来就较之仕女坊里的其他姑娘好了。 再看着便是留芳苑那边,粗粗一看也只是简简单单的素绒绣花小夹袄和刺绣妆花裙,比不得汀香阁那边的,但也还算是体体面面的,反观那些个下人们依着以往的惯例,发的还是烟青色的衣饰连着衣裳的材质和图案也都没有改变过。 柳三娘看了看一眼阿芝,便是阖眼不再说话。 阿芝会意,走上前去,拍了拍手掌,便是看见一溜儿的小丫鬟端着一个托盘,上面都是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一两的纹银,姚珠听小滢说过这是算得上是柳三娘给仕女坊里面的人发的利是封,其实也就是红包。 待那一溜儿的人全都是站定以后,阿芝喊了一声:“发利是封。”然后笑着走到姚珠边上,轻声说道:“姑娘,三娘吩咐过了,有劳姑娘为大家发利是封。” 姚珠也是没有想到,这等差事可以说是间接地在用柳三娘的银子在满仕女坊里面送人情了,按理说以往不都是柳三娘让阿芝做的吗?光是从今天早上开始从阿芝那里就间接的听到了柳三娘在自己的身上花费了多少的心思,自己欠下了多少的人情,不过既然柳三娘是愿意顺水推舟的,那么姚珠自然也是毫不客气的承了下来。 “阿珠第一回 做这一等差事,还要请阿芝姐姐在旁边指点一些,若不然这么大的阵仗,阿珠心底没个准儿,说不定还会丢面子,这可就是闹上笑话了。” 阿芝心里面原先便是对于柳三娘让姚珠发利是钱的决定心里面是有一些不满的,虽说是跟在柳三娘跟前许多年了,心里面难免的会有一些优越感,着突然冒出来的姚珠让她的这一份优越感岌岌可危。 不过既是听着她刚才的话儿,也是明白纵然是三娘看重这个姚珠,终有一天也还是要按着仕女坊里面的规矩来办事,商人不是都为着一个利字吗?这不姚珠有什么事情还是需要依仗着自己,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小孩儿,断然是不会越过自己的。 想的透彻,阿芝也便是笑了起来,“这是自然。” 然后便是看见从前面汀香阁那边开始慢慢的有人开始往前面走了过来,姚珠亲自从托盘上取下银子挨个儿的给她们送过去,和着银子粘在一块儿的是一张正正方方的红纸,想来也是图个喜庆之意。 一个一个的上前从姚珠的手里面领过利是钱,嘴里还是会说上一句吉祥话儿,走过阿芝的面前也是会点头示意,领过利是钱的人回过去安静地粘在原地,眼光却是在打量着上面站着的姚珠。 他们知道有一个姑娘是住在柳三娘的偏院里,往日里也只是听说,除却西阁那里的人,其他的都是很少见到过,因着这位姑娘着实不爱出院子门,他们也不知道这位姑娘到底是归在哪里,是留芳苑,还是汀香阁? 今日一见身上穿的那一身,既不是留芳苑的衣饰也非汀香阁里的着装,那么看来定是柳三娘上心的,若是以后遇见了还是要乖乖的问好,切莫招惹才对。 蒙儿看着上面站着的姚珠心里面很是忐忑,当日她与县爷在亭子里面发生的私-情时这个姚珠到底是知不知?心里面有一种直觉,她断定姚珠一定是知道什么的,且她又与柳三娘日日相见的保不齐这件事情就会被捅了出去,可若是真的说了,那么为什么自己还能安心度日?依着柳三娘的性子应该是恨不得把自己剥皮抽筋才对,如此看来三娘那边应该是不知才对。 不过这么多日她早就已经是想好了后招,念及此,蒙儿摇曳生姿的走到姚珠面前,接过姚珠手上的银子,笑着说道:“不久前,姚姑娘去西阁的时候,小仆便是看见过,我一直想要和姚姑娘好好地说会话,一直也不得空,那日小仆刚想要去请姚姑娘,却不想姚姑娘走的快了,以后若是有机会还望姚姑娘赏一个面子。” 话里话外的试探,都已经是认定了自己当日去西阁的时候发现了她的秘密。 不过姚珠心里面很是不解,当日她与小滢是等着他们走了一会儿才又往西阁去的,怎么这个蒙儿姑娘就知道了呢?看来还是被人给发现了,不过这个蒙儿姑娘也是胆子够大的,这么多人的面前也敢提当日的事情,就不怕柳三娘突然发难?还是那个男人的身份让她有恃无恐敢和三娘叫板? 不管是哪一种,姚珠都决定是不掺和这件事情的,笑了笑,没有接话。 蒙儿对于姚珠的反应也是心中一恼,不过看在她身后那个小丫鬟惨白的脸色,蒙儿笑容不改,盈盈的走了下去。 阿芝离着姚珠很近自然是听见她们之间说的话了,不过心中疑惑姚珠平日里不是在清辉院的后院便是她的那个院子里面,何时和蒙儿姑娘之间这么熟稔了? 不管怎么,马上就要往着北淮王府里面送人了,这蒙儿姑娘这回若是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是一定会把她送走的,往日里可以使了手段逃过被选,不过这回却是万万那不可以的。 思及此处,阿芝也还是好心的提醒着,说道:“这蒙儿姑娘心思重,姑娘还是浅交为好,也不宜生怨,若是以后都在京都那个圈子里逢了面,念及仕女坊也都还是有三分的情面,也可日后好帮衬。” 姚珠心思一转,问道:“这蒙儿姑娘可是已经选好人了?” “若是没什么问题,应当是北淮王府上的无疑。” 姚珠不再多言,接着发着利是钱,脸上柔柔的笑意依旧,只不过心思却不在这里了。 北淮王府,姚珠便是想到了那个样貌极为出众的世子,是将蒙儿送到北淮王府上,那么想必也是会冲着那个北淮王世子去的吧,只是那么一个风华绝代,俊俏冷清的一个人应该不会被蒙儿这么个荡-妇所左右的吧,不过天下男子皆为食-性,心中微叹,只感不值。 不过若是蒙儿姑娘选不上呢?那换了其他人至少也是干净的。 姚珠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脸上的笑意也是浅了几分。 发完所有的利是钱,阿芝就去叫了还躺在锦绣堂里面的柳三娘,然后扶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过来,姚珠见此也迎着上去走在了柳三娘的左手边。 “仕女坊至今已是七年有余,发展至今离不开各位的努力,三娘在此先行谢过。”说着便是盈盈一礼施向众人。 “仕女坊在绵州口碑极好,是因为其规矩够硬,商誉可信,三娘做人向来是非分明,罚不洁,赏自爱。三娘和众位一样都是苦命的人,即已经是饮尽风尘就更想为各位谋一个好前程,只要在仕女坊里本本分分,三娘承诺,即便是出了仕女坊也保各位衣食无忧,将心比心也望各位勤勤恳恳,遵守规矩,若是它日各位富贵如愿,希望也不忘仕女坊的几分辛劳。” 说罢,便是吩咐让人都散了去,随即便是回了清辉院。 这边刚刚走到了清辉居的门口便是看见了有一小厮立于此处,阿芝一见,便是想要将姚珠拉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却不想刚刚迈出一步,里面就走出来一人。 “三娘,作何让人防我这么紧?” 来人是一身紫色的长袍,身材挺拔,双手置于身后,腰间是一对双鱼玉佩,面部微圆,一双鹰勾似得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你,便是会让人生出一种寒意,他便是绵州城的县令柴浩鸣。只见他此刻嘴上虽是调侃,不似在意,可双眼直接跃过了柳三娘,看向了后边的姚珠。 柳三娘看见祡浩鸣心中也是一愣,没有想到他此刻会来仕女坊,依着以往的惯例,他的出现是万万不该的啊! 听着他问向自己的话,柳三娘知道姚珠这已经是瞒不过他了,想着以往单日便是让姚珠去阿芝的院子里面就是为了避开祡浩鸣,却不想今日已经是避无可避了。 祡浩鸣上面还有绵州的知府钟纨,但是鞭长莫及,自己能够攀上祡浩鸣,仕女坊也才有今日的局面,所以还是万万不能开罪的,随即转过身,看着正要走的姚珠,开口叫道:“阿珠,过来,见见仕女坊的大老板。” 姚珠从不知道仕女坊里面还会有大老板之说,一直以为柳三娘便是真正的主人,看来都是自己想错了,闻言便是转过身去,却不想看见的人赫然便是那个蒙儿姑娘厮混的人! 一旁的小滢更是不济,直接叫了出来,“姑娘这……” 姚珠亦是被吓了一跳,不过意识到小滢要说些什么,就直接是捂住了她的嘴巴,厉声喝道:“你这丫头大惊小怪的,三娘找我有事,你先回去,待会儿便是找你好好算账。” 就这般的打发走了小滢,姚珠慢慢的走上前去,虽是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她恭敬的行了一礼,这该是总没有错的。 祡浩鸣也不问其它,开口便是问道:“刚才你的那个丫鬟看到我为何惊叫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收藏,评论啦~撒娇卖萌中~~ 第22章 三月寒 姚珠心中一紧,随即笑着回道:“我那丫头生性贪吃,这不刚刚从锦绣堂回来心里面就开始惦记着待会儿三娘赏下来的吃食,生怕有什么耽搁的,所以便是失态于人前了,下去以后我一定严加管教。” 柴浩鸣本就是无心追究什么的,看着眼前这个谦卑的小姑娘,年龄虽小,说气话来也是滴水不漏的,可不能小瞧了去,看着样貌也是个不差的,再过个几年间的,待长成及笄,定是一个倾国色。 他自来是爱美人的,虽与柳三娘之间牵扯甚深却并未将这样的一段关系放在眼中,柳三娘是个聪明的女人,仕女坊由他做靠山,什么钱不好挣的,也是犯不着与他为难。 见柴浩鸣光是瞧着姚珠不说话,柳三娘心中便已经是暗叫不好,一晌思量,过后开口道:“即都是遇见了,又何必光是现在院子门前呢,今个儿也是喜庆,室内地龙烧的正旺,都进去坐坐。” 柴浩鸣闻言自是乐意,转身就走了进去,姚珠却是奈何不得,向柳三娘投过去一记求救的眼神,柳三娘会意,正要开口之际,走在前面的柴浩鸣又道:“三娘记得也请姚姑娘进来叙叙话儿。” 现已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了,不过柴浩鸣是怎么知道姚珠姓姚的?关于姚珠她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知道的人也都是一些仕女坊里面的人,那么到底是谁?柳三娘不明,此刻心中亦是十分艰难。 进了院子,正厅当中一片暖意融融,早春的寒意半分也不曾留下,桌上的香炉当中此刻正是燃烧着梅花香片,袅袅烟雾升腾起来,室内弥漫起了淡淡的暖香。 柴浩鸣居正座,左右分别坐着柳三娘和姚珠,一时无话,直待阿芝将今年早春的茶叶煮好,沏进茶盏,端了进来搁在他们的面前,又再次退下的时候,柳三娘开了口。 “今个儿吉日,府上想必定是繁忙,大人英武,今日突然到访,也没有做好准备,大人就先尝尝这早春的茶,年宴已是再安排,还望大人稍后赏个薄面。” 柳三娘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柴浩鸣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床-上甚是风-情,人前理起事来也是干净利落的,何曾听到过她打这种官腔?所以柴浩鸣心中暗自思忖着,柳三娘在姚珠面前如此瞒着,定是不想让姚珠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不过柳三娘将人买进来,未曾引荐,私自藏匿,这笔账他还没有和她算呢,哪里会这么轻易的就绕了过去? 喝了一口茶,浓浓的茶香在口腔当中四处充溢开来。 柴浩鸣笑道:“果然是好茶,还是三娘会享受,可三娘哪里会不知我那府上自是冷清,虽来往之处宾客盈门,但总归有休息的时候,三娘往日里可是甚是为我忧心,说是要让我享有儿绕膝下之乐,可是三娘早已忘却,我心中甚凉呀。” 姚珠低头只当时什么都不知道,就静待观望着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法。 方才柳三娘说是这人是仕女坊的大老板,且又称大人,看来身份自是不低的,还是不招惹的为好,至于他和蒙儿姑娘那件事只当是未曾见过,并且还要瞒着三娘才是,姚珠所谓的瞒着就是三娘不问她自不会主动去说,若不然到时候她们撕破了脸,城门起火,殃及鱼池,未免太得不偿失了。 柳三娘听闻柴浩鸣的话,心中一团火气不得发散,这话她是说过,当时性子急,也当他是良人,说这话就是暗示他什么时候娶自己过府,没想到当时他装作不明白,此时又是重新提起,存的什么心思已经是召然若揭了。 “依着大人的身份什么样门户的寻不见,若是大人放出消息去,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抓着心挠着肝的想要嫁过去,三娘也便是不为大人操什么瞎心思了。” “三娘怎么会是白费心思呢,若是少了三娘,我也便是瞎了眼的猫蹦哒不得,三娘莫要再说,我的心思三娘自然是懂得,也无需我再多说些什么了。” 他的心思岂止是柳三娘懂,坐上的姚珠也是听的个明明白白的,只不过是不得言语罢了。 姚珠不接话可以但是柳三娘却是不成,一直以来她处处都是依着柴浩鸣,除却是仕女坊需要凭着他的名头之外,也是因为这柴浩鸣丧妻以后再未续弦,自己也是心生出了几分富贵权势的心思来,那个位置自然是时时都盯着,就待着能收入囊中。 “大人言重了。” 柳三娘亲自上前续上一杯茶,以示自己暂时的求和之意,只愿他能给个台阶下,“这姚姑娘人尚小,天色还早且又是早早的的就起来了,不时后厨里就会送去吃食,就图个喜庆之意,便是让她早早的回去了吧,再说了三娘也是有不少的大事拿不定主意还需大人指点一二。” 柴浩鸣当然是懂她的意思,柳三娘就姚珠的事情偷偷的瞒了他,虽是气愤,但也不能仅仅听信她人一面之词而伤了他与柳三娘这么多年的交情,所以这个面子他定是要给的,挥了挥手表示作罢。 柳三娘见状心里稍稍的松了一口气,随即拉着姚珠走到门外,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宽心,方才又吩咐了阿芝一些事情,便又进门,轻轻关上,心里面也是提了起来。 “三娘过来。” 声音当中无恙。亦是听不出喜乐来。 柳三娘闻言慢慢走了过去,心里面却不由的想到,当初脱离风-尘当中,遇到了刚刚入仕为官的柴浩鸣,那时他的正妻犹在,她便是被养在外室,心中对于这个男人原本便是不信,但后来他助她开了仕女坊,那时才真正的信了这个人,且柴浩鸣保证过不碰仕女坊里面的任何一个人,至于真正如何,柳三娘至今耳中尚未听到什么风声。 站定在柴浩鸣的面前,伸手搭上他那早早就伸出来的手掌当中,柴浩鸣一个用力,柳三娘便是落在他的怀-中,笑容依旧更显得娇-羞。 柴浩鸣捏着她的下巴,微微用力,丝毫不顾及这个女人眼中的深情,低头在那双娇-艳的双-唇上磨-擦着,一阵阵酥-麻传入脑中。贴着她的唇-瓣,低喃问道:“三娘可是有什么要和我说的?”音色极轻,似浑不在意般,忽又含-住那出馨香,用力咬了咬,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的口中弥漫开来。 柳三娘吃不住痛,闷哼一声,伸手推了柴浩鸣一把,挣脱下来,自坐在一旁,下唇火热的疼痛感让她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生气了。 沉息半晌,方才开了口。 “柴郎,可曾记得仕女坊之初,你我的约定,仕女坊女子均是以洁遐尔,三娘以为柴郎心里一直清楚。” 柴浩鸣蹙了蹙眉,只当她是知晓了自己与蒙儿的事,随即也是想到蒙儿偷偷送到自己那里的书信,信中提及姚珠,他也才知柳三娘一直以来有事瞒着他,此时她又为何来质问自己? 柳三娘见柴浩鸣不言语,也知姚珠的事情避无可避,现在必须摆到明面上来说了。 “姚珠是我不久前从一个牙婆子那里买下的,初到时面黄肌瘦实在是做不了决断,就生出心思想要养上几日待日后再说,月后那丫头样貌果然是出来了,你方才见过定然也是知晓的,我便是将她好生培养着,日后说不准的还能荣耀仕女坊一时。” 姚珠如何柴浩鸣今日见过,胸中已是有了定论,柳三娘解释至此,心中怒气顿消,不过话语间亦是阴沉的很。 “如此明说便好,何必瞒我这些时日?仕女坊虽说有我做着主,但日常里的事物桩桩件件那个不是由你说了算的,你我交心,今日却生出这事端,我心中亦是难过,三娘,这些年来你可是怨我?” 柳三娘闻言,眼眶微红,鼻尖耸动,辗转间泪珠儿已是滑落下来,说怨自然是有的,今年她已是三十又二,跟着柴浩鸣七年,心里早已经是无怨无悔,可女人这一生有多少个七年值得耽搁,她尚且未为人母,心中自是渴望着养育子嗣,只是她虽有意可柴浩鸣未必有心哪! “三娘心中自知身份卑微,今日之景已是奢望之至,哪能还有的怨。之所以将姚珠之事不报于柴郎,实在是那姚珠实在是生的貌美,三娘心中自然是怕的,怕柴郎将当日的誓言抛于脑后。”说罢已是嘤嘤的哭了起来。 字字句句敲在柴浩鸣的心上,此刻哪里还有的半点的怒气?起身走过去,拿过柳三娘手中的帕子,亲自为她擦拭干净。 男人心中皆有恶癖,看见有人在乎着自当是千万分的欢喜,柴浩鸣亦是如此。 “莫要再哭,今个儿喜庆吉日,当不得如此,姚珠那事揭过去便罢,日后你好生安置她,此女可堪大用,我不再过问,只愿三娘明我心意,我已是知足。” 柳三娘泪势渐收,红着眼睛看着他,微微的点了点头,心中喜忧参半,姚珠的事尚且过去了,断了柴浩鸣的念头,以后自可安定,不过方才说的话里面丝毫不见柴浩鸣的回应,心中暗叹自己莫非真的要为人外室,之至老死方可吗? 美人垂泪,已是一景,此刻娇怯的望着他,某种含带着点点羞意,不愧是在勾栏院里待过的,柳三娘魅惑人心的手段信手拈来,当下便是让柴浩鸣瞧的心火顿生,此刻哪里还按捺的住,蒙儿虽好但是比不得柳三娘风-情十足哇。 柴浩鸣早已经是忍耐不得,化身一匹战马,只想着酣畅淋漓,可奈何红木椅中空间太小施展不开,只得将人抱至榻上,松散了柳三娘的衣物,就凑上前去,巫山云雨,自是不必多言。 “柴郎,三娘愿意为柴郎育子。” 虽是爽快,但心中大意犹在,虽是情分极深,可身份终究难堪,如何当为他柴浩鸣麟儿之母? 最后也只是一腔热血,撒于榻上,草草了事。 第23章 三月寒 姚珠回到后院时,手心当中捏着的帕子已经是湿了个透彻,这种命运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真的是糟透了。 小滢虽是早早的让姚珠给打发回来了,可也是一直在门外等着的。 暮春微凉,脸蛋儿和双手已是冰凉,心中忐忑不安,直到看见姚珠穿过那拱形圆门走了进来,心中微定,便是迎了上去。 单纯的性子,遇事虽无心,事后也懂得对错,不知外面情形如何,只是扑通一声跪下,拽着姚珠的手,哭着道:“姑娘,今日都是小滢的错。” 冰凉的触感让姚珠皱了皱眉,拉着她起来,两人进了屋子,地龙刚刚烧起来,还不是太暖和,但也抵得外面的凉意。 “你把眼泪收起来,我已经将谎圆了过去,况且有着三娘在这不是大事,怕只怕三娘精明哪会被我的说辞哄住,到时必定还要再来一问,那会儿才是不好应对。” 小滢因着进仕女坊的路子不对,自来便是惧怕柳三娘,平日里也不敢贸然凑上前去,如今听见柳三娘后日定来质询,心中害怕哪能抵得,当下一五一十将自己如何进入的仕女坊当着姚珠的面,娓娓道来,只盼她能担的,能为自己出上一个主意。 未料的这里还有着一桩麻烦事。 姚珠向来是怕麻烦的,不过麻烦找上门也是丝毫不会退却,如果害怕就不会当初拿着菜刀夜闯许氏的屋子了,此刻见小滢哭的可怜,似要她的命一般,姚珠心中思量一许。 仕女坊的规矩她懂得不多,亦是不关心。今日若不是听见小滢说,也还不知道仕女坊里面用人选拔也是这么的严格。 “你也是知道柳三娘的眼中容不得半点沙粒,如今你将事情告知与我,我定是会帮你的,三娘操管着整个仕女坊,烦心事杂七杂八多了去了,哪里会记得着你,再说三娘如今捧我,你又是我身边的,她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你且安心罢了。” 见姚珠面色平淡,也不想是有大事的样子,小滢这才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端过搁在一旁的点心。 “早上匆忙,姑娘口水未沾,此刻歇下,用些点心垫垫,待会儿三娘赏到各房的吃食便下来了。” 姚珠拿过一方云糕,软软糯糯的,美中不足的是有些许的凉了,吃尽喝了一口热茶咽了下去,心神微放,却依旧是在琢磨着柴浩鸣的事儿。 “姑娘,今日来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我来仕女坊时日也不短,可是除却这两次也是从未见过的。”回了胆气,小滢依旧是不改那好奇的性子。 姚珠沉吟,方才道:“那人身份不低,除却是这个仕女坊的大老板之外,最重要的还是这绵州城里面的一方县令爷,比起那这个穷乡僻壤的,自然是独占一方。” 没有想到这人身份如此高贵,小滢自觉自己还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官家,口中一阵唏嘘。 “原来是吃天家饭碗的人!小滢还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些个官家,今日未瞧个仔细的也是下掉了半条魂魄,看来这官家还不是一般人可以见得得,姑娘你以前见过官家的人的?” 闻言,不知为何姚珠脑子当中正是浮现出来了北淮王世子的那张脸,今日早上已经是两次想起这个人来,北淮王世子那里算的上官家,那才是除却嘉元帝之外真正的天家第一人了吧。 “小滢,坊中竟是无人知道那县老爷的身份?”眉头紧拧,心中感觉微妙。 小滢念及那张面孔,摇了摇头,坊中只当三娘最大,哪里还会知道那县太爷是幕后的大老板? 两人静静不语,小滢一个人吃完了盘中所有的点心,看来也是饿的狠了,不一会儿门外便是传来一阵的敲门声,知道该是来送吃食的人了,姚珠起身亲自去打开了门,却不想看见的是阿芝。 心中虽有疑问不过片刻也是知晓为何了,柴浩鸣既然在仕女坊里面不为人所知,现在他正在前院,旁人这个时候如何能进得清辉院?所以阿芝便是亲自来了,姚珠吩咐小滢接了过来,招呼了两句,阿芝便是先行离去。 北淮王府一改往日的沉闷,今日但是喜气洋洋一片热闹,不因其他,只为着今日是领皇命离开帝京近三个月的宋珵归来的日子。 一大早的老夫人周氏便是起来了,要让人在王府门前等着,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到她这里来通禀一回,就连着年关清晨,家中所有的人都要来她这里拜拜的惯例今日都暂且的搁下来了。 暮春时节里面,老太太慧荣堂里面的早春的红梅顶着微寒,开的已是娇艳,王妃白氏一进来便是瞧见了,当着丫鬟春枝的面就道:“老夫人这院子里的花开的的真好,整个王府里哪处比得上这里的景儿?” 春枝笑着应上两声,抬眸一看果真是老夫人身边的明兰正守在屋外,老夫人院子里面的花都是自己个儿中的,哪里有什么好不好之说的。 明兰见着她们走来,直接迎上,脸上尽是喜意。 “老太太刚用过早膳,这时已经是再屋子里面等着王妃了。” 春枝打着帘子扶着白氏走了进去,身后的杏儿从袖中抓出一小锭碎银子递了过去,明兰当即接下,两丫鬟头凑在一起正是说的个热闹。 一入门便是闻见了一阵暗香,瞧眼看去,老太太周氏此时正是正是靠坐在软榻上,双腿搭着一块薄薄的毛绒毯子,喜鹊坐在榻上正为她捏着腿,陪老太太逗着笑。 老太太因着宋珵要回来了,今日看着特别的精神,笑眯眯的样子颇似慈祥,不知道喜鹊说了一句什么,老太太扬手做势要打过去,喜鹊连连笑着求饶,转头间便是看见了进来的白氏。 “王妃来了,老太太早就等着了,还吩咐奴婢让小厨子热着乌鸡汤,现在奴婢便去端过来,王妃喝着也算是暖暖身子。”说着喜鹊便是下去了,顺带着领走了屋子里面的其他丫鬟。 老太太看了白氏一眼,伸手拉着她,让她坐在榻上,两人才开始叙起话来。 “珵儿就要回来了,今个儿定是先要进宫,说不准便是被留宿。”言语间没有丝毫的不满,反倒是显得有些自豪,有些骄意。 白氏听闻心中与老太太是两种差别,宋珵是她唯一的儿子,王爷虽是无妾但是早逝,她心里面宋珵最重,如今已是年关,亲子回京却见不到面,说不得今日就归不了了,心中哪里是滋味。 “多日不见的宋珵,本想着年关能见上个面儿的,如今看来怕也是奢望了,也不知去平州的这几个月里面,人是不是瘦了,十五岁定是不会照顾着自己,身边也没有一个贴心的人,如此念着,心中时时放不下。” 动之以情,白氏的眼皮子还是不如老太太周氏的长远,周氏本想训斥两句的,可这也是慈母心肠,终究狠不下心,只得将话微微挑明。 “莫要再糊涂,珵儿得皇上器重本是好事,皇上本也是宋珵的嫡亲叔叔,身上的血脉都是一样,哪里不能亲近了?且等着,不出明日,人便是会回来的。” 白氏斟酌着老太太话里面的意思,她是精明不假,但每每在宋珵的事情上易糊涂,关心则乱正是这个理儿。 “上回母亲提到宋珵房中人这件事情,媳妇已经是安排妥当了,什么时候招来让母亲也瞧瞧。” 老太太有些许的不放心,追问道:“先前珵儿房中无人,他也是个不谙事的,你选的人必须慎重……罢了,这些事情你这个当娘的人也都知晓,我这个老婆子还操什么心哪。” 老太太言明不管,白氏心中还是有些暗喜,一直以来老太太手底下的管家权利虽说是在自己手中,但是背后站着的却还是老太太,婆媳关系自古难全,他们也不过是表面的和气罢了,那也是遇到宋珵的事情上这样如此。 “娘说岔了,媳妇不懂得地方还多,没有娘在身边提点着,也总是不放心。” 老太太笑了笑,嘱咐道:“今晚有宫宴,你到时候随我早些进宫,你好好的准备准备。” 没一会儿喜鹊便是端了一蛊乌鸡汤走了进来,伺候两人喝下之后,白氏方才离去,老太太靠着身后的软垫,闭目休息起来。 西苑边是宋信旻的地方,这半天了,宋信旻走了进来,看见他的进来孙氏才起来。宋信旻皱了皱眉:“这都是什么时辰了?怎么才起来,老太太重规矩,宋珵今日回来,你非要这个时候给她添乱不成吗?” 孙氏捂了捂嘴,懒懒的打了一个呵欠,抬眼看了他一眼。 “刚从那个小-贱-人那里回来脾气就这么大?这宋珵不是还没有回来吗?你着急个什么劲?” 宋信旻最是看不惯孙氏这幅牙尖嘴利的模样,奈何岳家势力够大,他又是靠不上北淮王府,所以心里面只能是忍让再三,平复心中的怒火,坐在椅子上,喝了点茶水,才说起正事来。 “前几日不是再说,王妃正在为宋珵房里面挑人,其他几房都安排的有人过去,你可是也找人了?” 孙氏,理了理手腕上那串绕过几圈的珍珠链子,珍珠看着颗颗饱满圆润,个个都是上等货色。 “这人我肯定是会送的。我也是宋珵的婶娘,这挑房里面的人也是大事,说不准的宋珵喜欢的话就收了抬了名分,他还得记着我一份恩的不是?” “做你的春秋大梦的,宋珵这回选房里面的人老太太焉能不管的?你且看着你们送去这些人到时候准会被发卖了去,以后正房的事还是不要插手,你且看他们与正房斗着,我们安分些,宋珵将来说不定还会念着我们一份好来,到时分府单过也是自在。” 这话孙氏极是不爱,她性子本就是泼辣,就不看不惯宋信旻前怕虎后怕狼的软弱劲儿,嘴里边吐出的话儿愈发没了计较。 “宋信旻我说你怎么这么向着正房?你若是有个好娘的,哪里会像如今这样巴结着老太太,只怕你再做,他宋珵也不见得领你的好。你别再护着宋珵,不知道的还以为宋珵是你的儿子,你上赶着给宋珵当后爹呢。” 没了个避嫌的,宋信旻也不知道是被哪一句话给刺激到了,双目红赤,走上前就掴了孙氏一巴掌。 孙氏也是没有想到宋信旻会打她,这么多年过去了宋信旻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也是拿捏的恰好,今日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他竟然是敢打她?待反应过来时,孙氏干嚎起来,不死不活的,没一会儿功夫便是传到了老太太那里。 期待着宋珵回来,却不想出了这档子事,老太太听闻以后骂了一句,“净是些不让人省心的龌蹉事儿。” 第24章 三月寒 北淮王府里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宋珵一概不知,只是在刚入帝京的那一刻开始,就被嘉元帝早早派到城门口等着的大将军胡致宁给接到了宫里。 一到宫门的那一刻,宋珵就下了车驾,方才在马车里面就已经是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象牙白滚金边祥纹的袍子,世子服在北淮王府里面,此刻急着进宫也是顾不得回去取了,所以只能怎么简单怎么来。 腰间挂着那块与嘉元帝当年赐给宋珵的那块金玉游龙佩一出无二,如若不是知道那块真的金玉游龙佩已经丢失,腰间的这块儿只是一个匆匆赶制的赝品的话,还真的以为这玉佩从未丢失过。 “恭贺世子完成皇命,年关归来。” 胡致宁行就一礼,对于这个年仅十五岁便是领了旨意出使平州的世子他心里也是好奇。胡致宁是天子重臣,军中有什么风声也是能及时便知道,北淮王世子在平州军营里面的所做所为,他也是有所耳闻,心中对他亦是敬重起来。 宋珵猜到有人会前来迎接,但是却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是胡将军。 胡致宁为人朝中人人称赞,手中握着军中大权,出自天子门下,深得嘉元帝的器重。 除去车驾,胡致宁将宋珵护送到宫门口便是先行退去。 宋珵带着云息刚走进宫门,就看着时常跟在嘉元帝身边伺候着的包公公领着一小顶轿子在那里等着了。 “劳烦包公公在这里等着了。”虽是阉人,但宋珵自小便是因嘉元帝喜爱长带在身边,这包公公不问原因对于他也是颇为照顾的,况且这人还得嘉元帝的看重,宋珵当然也是带着几分的礼貌。 云息一直跟在宋珵身边,为人处事也是非常的圆滑,摸出一锭金子搁在包公公的手里。 “世子回京,路上有些耽搁,好在年关之时赶到了,此去平州来去匆忙,今日回来是公公想的周全,先让世子歇歇脚,待会儿和皇上好好叙话。” 包公公不客气的接下了,笑着回道:“咱家哪里敢居功,是陛下想的周全,让老奴吩咐轿子等在这里。”说着做出一副姿势来,“还请世子先上轿,皇上已经在保元殿等着了,世子,请。”说完打开轿帘,宋珵拱了拱手,点点头便是坐了进去。 轿起一路直往深宫当中而去。 时逢年关佳节,宫里面前几日便是开始再准备着今日的年夜宴。 红砖金瓦,亭台楼阁,全部都是挂上了喜庆的宫灯,宫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忙活着,看着急匆匆走过去的轿子,心里也有好奇,但是看见一直跟在旁边的包公公,众人也就明白了个八分。 不一时到了保元殿,宋珵被扶出了轿子,云息给了些许的碎粒银钱打发走了他们,进去通传的包公公这才出来,面色之间有些许的尴尬。 “烦请世子先去偏殿回避一下。” 宋珵面无表情,看不出一丝丝不满的神色,宫规有云,外臣不见内子。 既然是需要回避,想必现在殿中一定是有哪一位娘娘在的,宋珵心中暗自猜测应当是正值荣宠的静妃,若是皇后娘娘在的话,也可不用回避。所以他就带着云息挪步去了偏殿。 不出一刻钟的功夫,竟是嘉元帝亲自来偏殿之中会见宋珵。 那时宋珵正在榻上休息,连日来紧赶慢赶的,路上遇到了一些的耽搁,所以一直未曾好好的休息一下,如今刚得了闲,难免会放松一刻,却不想待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正是坐在他对面喝着茶,含笑看着他的嘉元帝宋年尧。 嘉元帝今年约是四旬有余,一身明黄色的袍子外配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因着日夜操劳国事,现两鬓轻染霜色,身材微微呈现出富态,睿智的双目中此刻写满了慈爱关切之情,见宋珵醒来,嘴角带着笑意,深感欢喜。 “阿珉,若是困顿可去保元殿歇息一会儿?” 宋珵刚刚出生之时,嘉元帝甚喜,特意赐下一字“珉”。 珉,玉器也,贵重也。自此皇帝以阿珉称之,以至于北淮王府里面无人敢直呼其字,只道世子宋珵也。 刚刚睡醒,不过片刻也是清明了过来,见着嘉元帝连忙起身,恭敬的行下君臣之礼,嘉元帝深知他的固执,所以并无阻拦,只当他行完以后一把拉着他坐在对面。 “前往平州三月有余,让朕好生挂念。今朝一回城内,又逢年关,你奔波辛苦,晚些宫宴散去,待李太医为你请一平安脉,便留宿宫中,你我共寝,两个人好生叙叙旧,明朝一早拜祭太庙,你与朕一同,也免你来回辛苦。阿珉,不可推辞。” 宋珵垂下眼睑静静的听着嘉元帝说完,恭敬的应承下来。 “臣,遵旨。” 若是说宋珵知进退,倒也是真,至少在嘉元帝的宠爱之下时刻保持着君臣之礼,但若说是不知进退也可究其根源,毕竟自古以来和帝王同寝的又有几人,如果传了出去还不知道让朝中多少皇子咬碎银牙,可宋珵就硬生生的扛了下来,不过皇命亦是不可违。 “此次前往平州可有什么收获?” 谈及平州实况,宋珵正襟危坐,理了理思绪,转晌便是回复。 “初到平州军营,可见军心涣散,军官敛收钱财,私产颇丰,军队年开销超出朝廷拨济晌银近一倍之多,如此景况也不见谁人上奏言表。后微臣查得,平州军营幕后有人贡奉银两,后来查及一处却是断了线索。”说罢,抬头看了看脸色不大好的嘉元帝。 “有人供奉银两养朕的军队?他视朕为何物?官官相护,蒙蔽圣听,意欲何为?你且说查到何处?” 思及深处,嘉元帝怒从心头起,愈发觉得有人图谋不轨,盛怒之下衣袖一挥,上好的白瓷茶盏滚落在地,摔成几瓣。 门口站着几人,包公公听闻里面的动静,也不知到底是发生何事,只得越发战战兢兢的守在那里,半晌动静平息下来,包公公才领着两个小太监进去收拾一番,很快就又退了出来。 “通汇钱庄。” 嘉元帝惊愕,那通汇钱庄是自己笔下的私产,遍布全国,向来都是交给手下亲信打理,那都是个顶个的可信,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 “当真?若是如此,你先停停手,这件事朕要亲自查办。再报平州现况。” 宋珵原先便是想到了这一层,如今嘉元帝亲自查证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颌首微言。 “此次平州军营里,臣共处办贪官污吏,藏污纳垢违反军纪者共二十三人,具体罪状已详书于奏章之上,请圣上过目。”从袖间取出东西恭敬呈上,待嘉元帝细细翻阅方又道:“现军营之中军纪严明,风气肃清,臣操练平州之兵沿祁山一脉向西而往,沿途共剿灭匪寨共七十一处,所得赃物不日将押运归京,祁山一行共两月,效果明显,军心一致,士气高涨,现已不可同日而语。” “好!”嘉元帝激动之下拍了拍宋珵的肩膀,这个阿珉有勇有谋,堪称大气,龙心尤蔚。“祁山一带匪气甚浓,匪徒猖獗,官兵多次围剿,始终无果,如今练兵剿匪终了朕的心头大患,当赏!当赏!” 嘉元帝兴致勃勃,宋珵有话尚未道出,只能暂时不提,闷着头不说其他,室内充盈着嘉元帝开怀的笑声。 包公公站在外面听着室内的动静,也不知道北淮王世子同皇上说了写什么,这一喜一悲的,原本以为平州之事尚未解决致使帝心震怒,现在看来却又不像那么一回事,真真的是帝心难测矣! 喜悦之情暂时平复,看着不言语的宋珵,嘉元帝和气问道:“可有什么难解之题?” 宋珵抿了抿嘴唇,眼神坚定,起身跪下。 “臣有罪。匪患虽解,但兵营之中死伤达千数,臣无能,请皇上责罚,平州军营里因为朝廷连年拨款,军士待遇丰厚,平州城里兵将横行,每度征兵,兵源被富家垄断,且富家子弟好逸恶劳,先前军纪松散未曾训练,以至于如此大创,臣有愧。” 死伤达千数,确实不是个小数,嘉元帝沉吟半晌,将宋珵扶起,平州军营之中积压的陈年革弊一时之间想要完全解决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循序渐进,过急不尤。 “阿珉无虚如此,平州时弊非一日之功堆积而起,今有如此成就已实属不易,朕心中思量,朝中将帅之才如胡致宁之辈皆在京都军营任职,调动不得,平州地方也不可忽略,朕将平州军营之事全权委托给你,如何?”平平淡淡的一番话,若是让朝官知晓定义为是在试探北淮王世子,却不晓这一番话嘉元帝出自真心。 宋珵心中讶异,这就是平州的军权放在自己的手上了? “陛下,臣束发之年担当如此大任,心中惶恐之至。” 此番真情亦是像个十五岁的人该有的表态,嘉元帝目光祥和,宽厚的大掌拍了拍宋珵的肩膀。 “阿珉,朕虽为你的叔祖,但你我二人之间甚是亲切,言廷离去之时你尚未出生,朕疼惜你,抱进宫中一养便是几年,时至七岁,方才回府,早年朕所受苦难教朕除却嫡脉毋轻信他人,皇后至今无所出,朕疼惜她,万事随缘。宫中皇子八位却当不得大事,说到底也便是庶出,唯有你,阿珉,你是整个皇室的嫡脉,你我辈分差的虽大,但实际情同父子,有朕为你撑腰,天下之事无虚惶恐。” 念及旧事,宋珵也是红了眼眶,嘉元帝待他向来宽厚,虽不是亲子,但宫中哪一位的皇子能越的过自己的?幼年进宫,嘉元帝亲自抚养,早年进学,又是他亲自指导,这份情谊岂能是一字两句可以表达的? “叔祖,阿珉明白。”一声叔祖便是打破了宋珵自进学之后一直保持着的君臣之仪,此刻殿中没有君臣,只有一个慈祥仁爱的长者和一个壮志凌云的后生。 “好孩子。” 嘉元帝欣慰的笑了笑,有些事情旁人或许是不懂得他的执着,但是终究是心结难解,便只能是依着自己的意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客莫非王臣。为了这个皇位为了这座江山他已经是失去的太多,任性一回又当是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霸王票留下来,哈哈哈哈~ 第25章 三月寒 宫宴开始之前,皇后已经是来到了保元殿中。 皇后郑姝是嘉元帝的表妹,因着嘉元帝幼时长兄离京,母妃病故的原因在宫中处境异常艰难,于是就被带回先后的娘家郑公府上养过一段时间,这郑姝便是出自这里。 两人相差一岁,自小陪伴着感情也不是常人能比得上的,纵使现在嘉元帝后宫妃嫔众多,但对于曾经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皇后非常的敬重,不然皇后无子这么多年了前朝压力再多,嘉元帝也未曾在这件事情上面多说出一个字,也只是好好地在培养着宋珵罢了。 郑皇后如今刚过四十,因着保养得宜,面上看着也不过是刚刚三十的模样,生就着不如嘉元帝近来宠爱的静妃貌美,但是举止之间一股大家风范,皇后威仪却是他人望尘莫及的。 一身蹙金双层广陵长尾鸾袍,头戴着石双鸾点翠步摇,皓腕上配着一对儿黄金缠丝双扣镯,左右两边小指上套着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光鲜亮丽,贵气逼人。 嘉元帝尚且还在批阅奏折,宋珵在偏殿里休息,待时辰差不多的时候,帝后两人相协着前往庆元殿。 天色微暗,灯火通明,管乐丝竹,合谱太平。 殿上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其中最是惹人注目的当是嘉元帝右手边御设的一处座位,那里现在端坐的便是北淮王世子宋珵,朝臣也是没有想到宋珵会在年关的时候赶了回来,而且他们事先都还没有听到一点点的风声。 下座着的皇子们都是对着那个位置投以复杂的目光,却也不敢动作丝毫。 周氏此行一见着宋珵,见他平平安安的坐在那里自是欢喜,连带着世家夫人过来敬的酒也是多喝了几杯,眼看着就要醉了,刚才还沉浸在自己心事当中的白氏赶紧止住,连哄带劝的将杯中的酒换成了茶水,才松了一口气。 宫宴也无非就是一片的歌舞,皇帝召集内臣以示体恤之情,完后宫里会有烟花,赏过便是由着皇帝随意赐下来一些东西,众人分发完毕之后,才慢慢的都散了去。 黑色的夜空之中的绽放出一朵朵花纹,转瞬即逝,复又会有另一朵开始盛开,如此循环着整个年夜便也是这般的过去。 姚珠虽是看着外面,但是脑子当中却是不由自主的想到小的时候,自己和姐姐姚婉以及姨娘还未曾离世的时候大家在一起过着年关的情景,三个人吃过晚饭之后匆匆回到院子当中,挤在暖和的榻上,姨娘将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发给她们呢,虽不值钱,但也是她一点一点省下来的。 往日美好,但是现在姨娘没有了,姐姐姚婉也不知道沦落在哪里,她性子软也不知道会受多少的欺负,姚珠忽然感觉困顿,抹了抹有些湿润的眼眶,匆匆洗漱之后便是睡了过去。 仕女坊里每当年关春节期间便是会放上三天的假,所以姚珠难得的可以懒懒的睡上一个觉了,也不用担心起来晚了会被教养她的嬷嬷所责罚,堪堪醒来之时也没有听闻外面有什么动静的,翻转过身便又是接着睡了过去,被窝底下右手上捏着一块玉佩,丝毫都不觉得硌得慌。 年关刚过,空气当中的年味正浓,仕女坊里成片的春梅已然是盛开的极为娇艳,到处都弥漫着一片淡淡的清香。 阳光突破云层照射下来,将整个绵州城都暖暖和和的包裹着,让人惊觉春日已经到来。 昨日忙活了一整天,今日有三天的假期可以好好的修顿一下,所以往昔辰时就已经忙绿起来的仕女坊,现在辰时三刻已过却依旧是清闲。 忽然一阵锣声响起,惊醒了沉浸当中的仕女坊,无人敢耽搁些什么,收拾好了以后急急的跑出院子前往锦绣堂。 仕女坊里面设有一面大大的铜锣,若是坊间有什么大事发生便是以此为信号,铜锣声响起之后,一刻钟的功夫所有的人都要齐聚在锦绣堂。 一直以来仕女坊都是一片的风平浪静却不想刚刚初一就闻见锣声,莫非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不成? 小滢脚下步子匆匆,赶到姚珠房门前敲了敲,听见里面有声音应着,心中更加的慌乱,这会不会是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了?要公开的处置自己以儆效尤?还是真的会被打断了双腿扔出去?心中慌乱不已,眼中慢慢的凝聚起来了一眶的热泪。 姚珠听见外面的响动时已经是坐在镜前梳妆了,现在闻见敲门声,走过去刚打开,便是看见要哭的小滢,伸手将她拉了进来,自己现在也是搞不清楚状况,总的问问才好。 “坊中如此大的动静是为何事?” 小滢看见了姚珠有了一刻的安定,她记得姚姑娘说过的,三娘看在姚姑娘的面子上是不会动自己的,所以还是希望待会儿姚姑娘一定要在三娘那里保全自己才是。现下闻见姚珠说话,忙不迭的回着,完后还可怜兮兮的看着姚珠,不忘了补上一句。 “还要请姑娘一定要救救小滢。” 姚珠听着她说话,手底下的动作也是丝毫都没有慢下来,待小滢刚刚说完,她也是收拾了个妥当,虽是简简单单的但是胜在清爽,不用那么多的饰物显得累赘。 “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呢,你先不要自乱阵脚,难道只许你自己犯错就不许坊中其他人有什么过失吗?你且和我去看看,莫要再哭,不然到时候暴露了自己,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说罢,拉着小滢就急急忙忙的往锦绣堂赶了过去。 姚珠在心中合计着此事应当是出在汀香阁那边无疑,所以心中并无多少的担忧,小滢的慌乱也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 待赶到锦绣堂的时候,那里已经是黑压压的站着一大片的人,各个低着个头,安静之极。 姚珠到的时候柳三娘已经是坐在堂中了,阿芝也是一副肃然的样子站在柳三娘的旁边,姚珠默默的带着小滢站在台阶下面。 柳三娘面色不虞,姚珠自觉地还是不要去触这个霉头比较好,上面站着的阿芝看到姚珠主仆到了之后,对着柳三娘说了句话,便是看见柳三娘一声历喝。 “把人给我带上来。” 众人听见从左侧回廊传过来的声音,偏过头一看,那个双手被捆在身后,衣裳凌乱,面色带灰的女子赫然便是汀香阁里蒙儿姑娘。 姚珠只是看了一眼便是低下了头。 心中暗自猜度着,昨日听闻要从汀香阁里选人送到北淮王里面去,十有八九当选的会是这位蒙儿姑娘,且不论她与祡浩鸣的事情柳三娘到底是知不知晓得,有了今天的这档子事情,她断然是选不上了,也不用自己暗中费脑筋,深害怕这样一个不检点的女子会去污了那北淮王世子的风华。 思量间又闻得上面的三娘开口,声音当中怒气难掩。 “仕女坊里人人洁身自好,自成规矩,今有人明知故犯,当以儆效尤,不可轻饶,此为尔等警戒,铭记于心,时刻告诫自己莫寻她路,阿芝通禀众人。” 阿芝应了一声,走上前去,挥了挥手便是看见两个小厮手中各拿着一个鞭子,站在蒙儿的两侧,两个粗使婆子在一边按着她。 阿芝开口说话,“蒙儿,于文显十年入仕女坊,时有四年,系由苍州之地牙婆买卖于此,四年当中违反仕女坊规矩,鞭十;连续三年称病不参入选,鞭十;与外人私通,珠胎暗结视为不洁,鞭十,驱除仕女坊。” 说完之后,那两个小厮便是开始动手,一下一下的抽在蒙儿的身上,丝毫没有留什么情面,前身有两个婆子按着,动弹不得,只能是一下下硬生生的扛着,不一会儿下面就见了红,想来孩子揣不住了。 众人有些呆愣。以前是有被驱赶出仕女坊里的人,但是如此鞭刑当着众人的面却是第一回 见,不过听见阿芝念得那些东西也算得上是应当如此了,胆子大的尚且还能看着,胆子小的便是低下头再也不敢抬起来。 姚珠看了一眼,便是低头不观,往日里在平州军营里面见过鞭刑见过斩首,现在这些东西现在看来也都不稀奇了,耳边是传来蒙儿的惨叫声,小滢脸色惨白拉着姚珠的袖子,有些微微的发抖。 方才听见阿芝说什么珠胎暗结的,难道柳三娘已经是知道了蒙儿与柴浩鸣的事情?还是只揭到了事物的表层? 柴浩鸣与仕女坊关系匪浅,又是一方父母官,若是蒙儿姑娘真的有他的孩子,凭着权势地位收个房也还是不成问题的,如果柳三娘知道孩子是柴浩鸣的应当是不会如此的鲁莽,所以那应当是不知道的吧? 果然当鞭声消停下来的时候,上面静静坐在那里的柳三娘看了下面一圈,硬声问道:“如实道来,你肚子里面的孩子是谁的?” 蒙儿因着身上的疼痛几欲晕了过去,是身边的婆子看见她要闭上眼睛,便是狠狠地在她的腰上掐了一下,顿时就清醒了过来,面色苍白如纸,豆大的冷汗一滴一滴的从发间慢慢滴落,嘴唇张了张,定定的看着柳三娘吐出来了一个人名。 气息微弱,旁人也是听不清楚,不过柳三娘与阿芝却是在这样的一个简单的动作里面得到了一个人名,阿芝猛的回头看着惊愕的柳三娘,而后者早已经是瘫软在了软榻上,目光呆滞,心下更乱如麻。 许是瞧见柳三娘这样的反应,蒙儿心下更加的得意,渐渐地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拼尽全力喊了一声。 “我肚子里面的种是柴浩鸣的!” 柴浩鸣是谁,平州城里谁人不知,一方的父母官,不关政绩如何,是否清廉,众人对于他们的熟知更为深刻,眼下听见蒙儿姑娘说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是柴浩鸣的也就是县老爷的,那么刚刚他们鞭子底下抽掉的是县太爷的子孙? 一番思量,原先制住蒙儿的两个婆子顿时松了手,就连那两个小厮手中的鞭子也是掉落在地上。 锦绣堂里里外外沉浸在一片诡异的安静当中,姚珠看了看上面坐在那里的柳三娘,蹙了蹙眉,低头不语。 这时柳三娘反应过来,看了看下面有些惧怕的众人,心中微冽,蒙儿的话从她一说出来自己便已经是相信了,不过此刻却又是万万不能顺着她的心走,若真的是怕了,那么以后仕女坊里面的人心就怕是凝不到一块儿去了。 一息之间想透其中关窍,下了软榻飞快的走到锦绣堂前,朝着蒙儿的心口便是狠狠的一踹,眼见着蒙儿吐出了一口血来,心中微微快意,拧着眉头,斥道:“大胆,县主大人是你能诬陷的吗?谁人不知仕女坊里从来都没有来过什么县主大人,你敢如此说便是以为仕女坊的规矩治你不得?还是欺着众人没有见过县主大人任你蒙骗呢?” 众人只是知道柳三娘是有一个入幕之宾,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而已,整个仕女坊里面也只有他能随意的进出,莫非蒙儿姑娘肚子里面的孩子便是三娘那个相好的,为了保全自己所以攀扯到了县主大人? 底下的人心里面如此猜测到。 对于柳三娘的质问,蒙儿还想再说句什么,就见三娘又是一脚,这一下子人是彻底的晕了过去,再也道不出什么来。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柳三娘却是想要不做不休了,挥了挥手招来了人,指着蒙儿,眼中看着她如同死物一般,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之感,“把她泼醒,喂水间味来。” 姚珠这句话听的是真真切切的,如今蒙儿刚刚流了孩子,身子本就是虚弱,一身鞭刑再加上刚刚三娘的那一脚,说不上以后还能不能保得住一条性命,怕柳三娘与她真的是要不-死-不-休了吧。 水间味来,从来都没有人受过这等责罚,食如此之物,还有那食物里面的药物作用是何都无人可知,今日却是要现场的观摩一番,不少人好奇的微微掀起了眼帘。 空气当中传来了一阵恶臭,伴着空气当中的血腥味当真是令人反胃至极,只见柳三娘身姿不动的站在前面,当前的坏境似乎对于她不构成任何的影响一般,眼睁睁的看着一小桶水间味来被灌倒蒙儿的嘴里,她的嘴角扬起了一丝丝不明显的笑意。 一切做完之后,柳三娘看着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蒙儿,狼狈至极。 “你们抬头看看,仕女坊里面从未有人责罚甚过如此,不少人都曾体会到了彘食,嗟食的痛苦,今日亦可观观水间味来的霸道,蒙儿以身试法,各位切莫要错过。” 众人抬头看着蒙儿,也不见得她身上有什么异状,半晌约有一刻钟左右,眼尖的人便是看见她的脸上生起了一个一个的小脓包,并且慢慢的溃烂,脓水顺着脸颊流入到脖颈当中,面目狰狞看着也是异常的痛苦不堪。 众人惊骇,心中愈发不敢对于仕女坊的规矩有任何的抵触,柳三娘看了蒙儿半天,那一张俏脸也算是毁了,然后才遣散了众人,她独坐在锦绣堂里久久未曾离去 第26章 笼中燕 时间如水,白驹过隙,转眼四年匆匆而逝。 文显二十七年,夏。 淆州是一座水城,靠近沿海,空气中独有的海水的咸味随着夏日的风铺天盖地而来,街道上多见一些从海上而来的外番,不过观其体型也是远远不如北苍国子民。 淆州城里有四大家最为名气远播,其中当属城东的邱家历史尤其久远。 邱家是从祖辈开始依靠着海业吃饭,后又做起来航运的生意,慢慢的积累起来了一份家业,方才有了今天的邱家。淆州沿海航运十分发达,且又有三分之二握在邱家的手中,所以来来往往的少不了一些攀扯联系的。 今日向来素有名气的邱家却是出了一桩大事,原因无他竟是惯有天裂地陷不分家的邱家,今日却是要在邱家祖祠里面当着邱家族老的面,要将这份家业掰扯得个清清楚楚。 要说是分家谈何容易,邱家家大业大,人口旁支众多,要是分起来每人分得的肉还不够塞牙缝的,些许是邱家现在的当家人邱朿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今日提出来的便是单单分出去庶弟邱济一家。 分家不全分,单单只是分出去邱济一家,这个道理搁在哪里好像也是说不通讲不顺的,不过邱朿异常的坚持,甚至是还要捏出罪名来,说是邱济膝下一子邱璟心思不纯,加害嫡兄,图谋家产。 邱朿独子邱临日前城外遇险,好不容易救了回来却是落下了一个腿瘸的后遗症,醒后当场指认道邱璟加害于他,这话邱朿当然相信,所以便是有了今天的闹剧。 邱家祖祠里面做下的决定传到邱府时,邱济的发妻当下便是痛哭出声,如此直白的陷害却要将他们一家从邱家里面分出去,邱家的家产半分也是落不着,日后不知靠什么度日维持生计不说,光是那正房的打压,他们就是不得好过。 房外一穿着水蓝色纱衣里面套着薄薄的白色内衫的丫鬟手中捧着一碗刚刚熬好的雪梨粥,站在门外踌躇不前,待看到走廊另一边手上捧着一件紫衣华服的丫鬟走过来时,眼中亮了亮。 轻轻的吱了一声便是引得了另一边人的注意,看见那人停下,小丫鬟端着小碗慢慢跑过去,脸上一派的天真浪漫,因着怕屋里面的人听见动静,于是悄声道。 “婉姐姐,夫人在房间里面哭呢,想必族中的结论已经使出来了,夫人现下心情不好,我不敢去触这个霉头,可是这雪梨粥是治夫人咳嗽的,又不得不送,婉姐姐夫人最喜欢你了,所以你就帮我送进去好不好?”说完两眼憧憬的看着姚婉,期望着她赶紧答应下来。 姚婉抿唇笑了笑,露出两对好看的梨涡出来。 她为人和善好说话,况且每当看着府里面的小丫鬟时心中就会不由自主的猜测自己的妹妹姚珠在哪里?过得怎么样?久而久之慢慢的就把身边的年岁较小的丫鬟当成了自己的妹妹,有时还会胡思乱想自己若是对着旁人好一点,那么积累下来的福报说不定就会还在姚珠身上。 “好啊,待会儿你就捧着这件袍子跟在我的身后,待我把这碗粥端给夫人之后,你便是把袍子给我,然后你下去,我在里面伺候着,这样可好?” 小丫鬟连忙点点头,当即便是将两人手上的东西换了换,又央着姚婉赶紧走在前面,自己方才跟了上去。 一进门便是看见自家夫人呆滞的坐在桌前,双眼无神,脸颊上还挂着泪滴儿,姚婉轻声轻脚的走了过去,柔声唤道:“夫人。” 邱夫人没有任何动静,连双眼都未曾合上一下,姚婉心中有些担忧,将手上的雪梨粥放在桌上,复又上前轻轻的拍了一拍,“夫人。” 这一回邱夫人终于有了一点的反应,看了看姚婉一眼,眼泪便是夺眶而出,此刻的她丝毫没有礼仪可言,只是嘴中不断地倾诉着这么多年以来在邱府里面所遭受到的委屈。 “他们身为长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邱家不是也家规写着非嫡子嫡孙不得继承家业的吗?璟儿根本就没有那一份心,他们何必谋算至此,脱离了邱家,日后在淆州城里定是寸步难行,多年忍让落得个如此地步,我不甘心,不甘心啊!”说罢,双手一扫,那碗滚烫的雪梨粥便是滚到了地上,洁白的玉碗滚落至门边被一双手拾了起来。 来者便是邱璟,身姿挺拔,玉簪冠发,手持一把折扇,样貌极为出众,嘴边常带着笑意,初时逢面便已是让人生出三分的亲近之意来,这样的人会想要去迫害邱家嫡长子? 笑话也。 邱璟手中拿着玉碗走到邱夫人的身边,挥了挥手辞退了两个丫头,不经意间瞧见姚婉右手被刚刚那碗打飞的雪梨粥所溅起的热粥烫的发红时,微微拧了拧眉,随即就将碗放在桌上,自行坐到一边。 待人都下去之后才开了口,道:“母亲何必生这么大的气?邱府想将我们这一房分出去的心思也不是这一天两天就生出来的,今日能用上苦肉计便已经是下了血本了,与其呆在这里受气,不如早早的就分出去,依我看邱家的气运也快到头了。” 对于儿子,邱夫人自来是疼爱的,这会儿哪里见得刚才的暴脾气了,不过对于邱璟的说话还是抱着几分的怀疑。 “邱家家大业大,根基深厚,怎么会气运到头了呢?我儿休得胡说。” 邱夫人是出自水乡女子,性子温和,待人亲切这一点倒是和姚婉有些相像了,刚才失态也是被逼得急了,这会儿冷静下来又是一副温柔贤淑的姿态来。 邱璟但笑不语,有的事情他还不方便明说,邱家虽为海商握着淆州航运,但是背地里什么肮-脏-龌-蹉-的事情没有干过?说他富贵到头也不是吹嘘。 “相信明日里邱家便是会催着我们离府,分出去的那些个东西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到时候一起变卖了,换些银两。我念着今年秋闱我便是要上京了,所以我想带着爹还有娘一起到帝京,这淆州不待也罢。” 说到秋闱,邱夫人的心便是提了起来,儿子什么能耐她都知道,但是邱家长房那个嫡子是个十成十的草包,歪心思一大堆,邱家也是出钱一路买了上去,今年也要一起去秋闱,若是再上下打点一些……心里边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这个样样出色的儿子,心中感到不值。 似乎是看出来了邱夫人想的是什么,邱璟笑着也没有戳破她的心思,现在说什么都是虚的,还不如等到秋闱之后才能见得个真章,邱家有通天的本事也打点不到皇宫大殿之中。 “母亲知道儿子的,没有把握的事情我又怎么会做呢,母亲且安心,下来半日还要母亲想想哪些原本就是属于爹娘的东西都要带走一样都不能留到邱家,至于下人们那都是邱府握着卖身契不带也罢,不过姚婉是儿子自己买回来的,与邱府没有半点的关系,到时候带着她就行。” 一席话邱夫人也是认同,想起姚婉点点头:“姚婉倒是一个好孩子。我儿何须担忧这些,好好备着秋闱之事,娘心中有数。” 邱璟点点头,手轻轻抚着折扇上面的雕花,状似不经意的开口,“若是秋闱能中,殿阁见龙颜,母亲可否答应儿子一件事?” 邱夫人看了他一眼,邱璟向来有主张,这回还用得着求到她这里来? “莫说一件,十件也可。” 母子二人说了好一些的话邱璟方才离去,邱夫人见着儿子的那一副沉稳的劲儿,心中十分忧心也散了六分,倒了杯茶喝过之后才开始打理起东西来。 姚婉自房中出来之后便是感觉右手上一片火辣辣的疼,和小丫鬟分开之后便是一个人溜到了后花园坐在小回廊上,这里清幽平日里无人来,也只有自己会在这里想想心事。 伸出右手瞧了瞧,好在现在只是一些红肿并没有什么水泡冒出来,不消几日应当就会好起来的。 眸光深远想起当年发现自己被许氏卖了的时候心中惶恐不安,更是担忧姚珠的安危,天色渐冷,后来生了一场大病,牙婆子怕自己病死了招来晦气,她还要摊上一口棺材钱,所以便是到了淆州就将自己卖了,自己也是病的糊里糊涂的当醒来的时候便是在一家客栈当中,买下自己的便是邱璟,虽不是为奴为婢户籍也在自己的身上,但终究也是邱家的下人,如果这一房被分出去之后,自己又该去哪里?邱家长房不好相与自然是万万不能待下去的,日后当如何? 想的正是认真,冷不丁的就被人从后面敲了一下脑袋,回头一看,邱璟正笑着站在姚婉身后。 姚婉赶紧起身却被邱璟止住,随即他也是跟着坐在回廊之上,此刻哪里有着半点邱家少爷的沉稳样儿? 执起姚婉的右手,食指碰了碰那一块微红的地方,也不敢用力,一触便是离开,轻声问道:“可还疼?” 姚婉微微红着一张脸,想要抽出手又是不得方法,听见邱璟问她连忙摇了摇头。一副窘迫的样子看着邱璟直摇头,他便是知道就算再疼问起来她也会说不疼的,从衣兜里掏出一方小小的盒子,拧开盖子便是一股淡淡的药香飘散出来。 熟悉的味道让姚婉微微睁大了眼睛,此刻水汪汪的更显得可爱,“菱香膏?” 邱璟伸手剜出一小块轻轻的涂在姚婉手上红肿的地方,见每处都涂好之后才抬起头来回答姚婉的疑问,“就是菱香膏,和贵春拿给你的一样。” 姚婉有些呆愣,没有想到邱璟会知道贵春拿给她药膏的事情,贵春是邱璟身边的小书童,现在邱璟身上随身都是带着菱香膏,姚婉微鄂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邱璟再没说下去,有的事情不需要点明,他知道姚婉是一个聪明的人,心情甚好,想起觅江楼那里还有一个邀约,也便是不在耽搁些什么了,摇了摇手上那把扇子,转身就要离开。 走出几步之后想到了什么一般,又折回来,看着还会不过神来的姚婉,心中愈发的得意,“明日我们离府,你和我们一起走,你是我买的便是我的人和邱府没有一点点的关系,你若是不愿意的话留在邱府也是可以的。” 姚婉闻言,看着慢慢走开的邱璟,低语道:“我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 这话让脚下步子慢的邱璟听见了,这才更加放心迈开了步子前往觅江楼。 第27章 笼中燕 觅江楼处在淆州城的边上,楼高三层,三层之上便可以看见整个淆州的海湾以及码头,来往船只必经这里,所以景势蔚为壮观。 来淆州必吃海鲜,且上三楼观景实属人生一大乐事,淆州多少名绅想要享受此等乐趣的人比比皆是,可是今日却是被人告知上不得三层,因为三层之上已被人全包了。 众人惊骇,三层之上价格奇高,若真是被人包场,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项,饶是淆州城里有名的邱家,一年也不过是一两回的,莫非这回包上面的人是邱家的?可是听说邱家刚刚在祖祠那边处理分家事宜,怕是暂时无法脱身,那么上面的人会是谁呢? 好奇之余不少人凑到一楼准备着看看那是何方名流,如此财大气粗的。 果然没一会儿就看看一个玉冠折扇的翩翩公子哥儿走了进来,不过细眼一看那不就是刚刚被分出去邱家庶房的公子吗?这会儿了都不好好地去处理家事还有空来觅江楼? 众人心中保持着疑问,直到店小二上前询问了几句之后,扬声道:“邱公子,三楼请!” 店小二的话堂中众人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三楼?!还真的是邱公子,莫非这邱府分家的背后还另有请隐情不成? 不过邱璟却是没有管上那么多的事情,迈步就朝着三楼而去,淆州有多少人等着看他邱璟的笑话,可他邱璟偏偏就不会如人愿! 三楼之上是一片开阔之地,分别是竖着四个大大的翠玉屏障将这一方天地分割开来,形成了四个小小的雅间样式,四方通彻,只有一圈漆金栏杆围绕着,这夏日在这上面吹吹风观观景倒是美事一桩,不过冬日倒也有些受罪了。 邱璟刚刚到时,楼梯口处往里两步便是有人守着,见着了邱璟也是知他的身份,伸手一摆便成姿势将人请了进去,随即自己又退了出来。 邱璟绕过屏风往里走去便见着一方红木圆桌,此刻桌上摆着的皆是觅江楼上好的酒菜,桌前坐着一个人,看着年龄似乎是要比自己小的样子,自己今年刚刚弱冠,可是对面之人看着身上一副天人做派已是自己拍马不及的,心中有些羞愧。 宋珵看着眼前这个满身风骨,眼神正派的年轻人很难将他和几日前自己刚到淆州之时顺手搭救的那个狼狈少年联系起来,这人既然是邱家公子怎么又会是遭遇到那样的境地,宋珵心中好奇但是并没有问得出口。 “邱公子,请坐。” 宋珵身后的云息亲自上前摆好东西,将人请入坐来,然后给着两人一人倒上了一杯酒水,这才又退到一边。 邱璟这人向来随性,既是猜到这位公子出身不凡但是有没有因为这样一份不同而有丝毫的恭维拘谨之态,款款大方的坐下,道过一声谢意,脸上亦如平时含着笑,无一不同。 “当日承蒙公子搭救,邱璟也算是保住了性命,今日却又是公子设宴相请,璟汗颜。”说着端起酒杯就要敬酒。 宋珵自是应对一二,几杯下来,身上都有一些的热气涌了上来,可是被海面上送过来的海风一吹,心中又是觉得刚刚好。两人相谈甚欢,隐隐间有了一种相见恨晚之感,畅聊至极宋珵对于淆州的情况也已经是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和自己当初了解到的并无多大的出处。 邱璟却是不然,他并未从宋珵的话里面得到半点关于宋珵身份的信息,一时之间对于这样的一个人他更是好奇,却也是不得多问,不可否认此人眼光卓越,说话精简却也是每每切中要害,心中当下佩服之至。 聊了一圈宋珵终于是要说到自己事情了,斟酌一下方才开口。 “邱府大家,邱家长房嫡子难担邱府大业,邱公子为何不理家事,反倒是执着与仕途?不过方才我与邱公子详谈间便已是感到邱公子胸怀远志,忧国忧民,仅仅是淆州境况看的便是明白,不入官场也是可惜。” 对于邱家之事本来就是没有什么好说的,邱璟笑笑绕了过去,直言问道:“不知公子这回来淆州有何事?若是璟能帮上一二尽管开口,定当竭尽全力。” 宋珵敛下眼帘,并没接话。 这几年来嘉元帝有意让他掌平州大军,索性他也没有让嘉元帝失望,仅仅四年的时间平州军队就已经是和帝都当中的相媲美,此后便是一直留守平州,明面上领着练兵之要务,可是实际上却是帮着嘉元帝暗查要事,嘉元帝处朝堂之上,山高水远也难免是会被一些东西遮了眼睛,而宋珵刚好又能替他好好地看个明白。 抿了一口酒,看了看外面海上来往的船只,这样盛大的景象怕也只有淆州能看得见了吧,平州处内陆,不及淆州繁华,而帝都多严谨,天子脚下权贵云集,商贾之家亦是不及淆州呈遍地春笋之势。 “若是说帮忙自然是有的。” 邱璟并未被刚才短暂的沉默所影响到,豪爽回道:“兄台尽管直说。” 一直站在那么的云息听见邱璟的一声兄台抬了抬头,刚刚公子现在便是称兄道弟了,若不是看着这邱公子目光坦然,他都以为这邱公子另有所图了。 宋珵听见邱璟让他之说,这会儿自然是不会客气,只是希望自己说出来之后不要吓到这位邱才好,于是直言道:“我听闻淆州最近出现了一批海盐不知可是当真?” 邱璟收了收脸上的笑意,微微拧着眉头,沉思一量,“当真。” 宋珵一笑,这位邱公子莫非是真的被吓到了? “那么邱公子必定也是知道海盐已经是在淆州传了开来,霸-市-挤-压朝廷官盐,颇有盛行之风,且已经是慢慢的往周边地区侵-袭而去,若是任其壮大,相信邱公子也是懂得其中的厉害关系。不知这件事情邱公子可否帮得上忙?” 邱璟闻言心下一顿,抬眸细观了一下宋珵,不知道这件事情他是已经知道了才问的自己还是巧合。 没错,邱璟知道邱家在城郊有一大处的宅子便是专门运作海盐的,他发现这个秘密也纯属偶然,也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件事情才会在追杀之后便是被这位公子所救,而邱家嫡长子出事也是因为海盐。 见他不说话,宋珵也没有逼着他,只是接着道:“营运海盐成本低、价格也是比官盐便宜不少,但是这样一来官盐必定滞-销,贪-官-污-吏必然受贿与贼人图利,朝廷亏损,且今年河州和泉县爆发大旱,农业扶不起来,必定是要朝廷救济,可是国库亏损何来银两,据悉和泉县不少人因此饿死,不少村子白骨掩沙,说到底贪官污吏目无百姓,致百姓大罪矣。” 话音刚落邱璟身子便是一震,看着宋珵,顿时发现眼前之人身上有一些说不出的威严,刚刚说的那一番话里确确实实都是占着道理的,河州和泉县大旱之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甚至是异-子-而-食的传闻他也是听到了不少,心中一狠顿下决心。 “公子谋事之远,璟佩服,听君一席话自是豁然开朗,璟既选定入仕必定要心怀万民,不可因为一己之私而忘为官之道,邱家百年大家祖上仁善皆有名气,如今只为图利,生为邱家子孙璟愧也,海盐之事邱家亦有一份,且城外院子……” 宋珵面不改色的听他一字一句道来,似乎是早已经知道却又似丝毫不知,等邱璟说完亲自续上茶水,举杯相邀。 “邱公子今日明大义,秋闱之试必定榜上提名,将来亦是名垂青史。” 肺腑之言,字字当真。 邱璟垂首默然,早已预知邱家气数将尽,果然如此。 “几日前就已经是到了淆州,邱家之事我也是有所耳闻,今淆州城里风雨欲来,即秋闱在即,邱公子还望早日启程,我在帝京亦是有处宅院,即刻书信归京为邱公子做好安排,邱公子不可推辞。” 宋珵看重邱璟是一个人才,顿时心中起了惜才的心思,自是愿意帮他打点着京中的一切,与他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这个人情也是可以送出去,日后说不定还会打交道,现在就当是混一个脸熟了。 不过,宋世子你知道帝京当中几乎是人人眼熟你,这还需要混的吗? 此番安排于邱璟来说莫过是合适至极,既然宋珵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推辞的了,当下谢过,之后畅谈起来更是无所顾忌,天下之事皆是摆到明面上评论起来,丝毫没有了初谈之时的试探之意。 酒过几旬,宋珵面色还好但是邱璟却是有些罪了,说起话来也是有些断断续续的,刚才不敢问的话现在也是酒大壮人胆,没有顾忌的问了出来。 “今日……与公子……一番谈话,璟……受益良多,不知公子……是何方…….人士?还望告知。” 宋珵听闻一笑,清声回道:“它日待你秋闱高中,正元殿中解尔之惑。” 堂中此刻亦是人潮涌动,刚才见着邱家公子上去了,这会儿便是看见他被人背了下来,一看便是醉了,不过空气当中隐隐飘荡着的觅江楼顶级酒水觅江春酿的味道让众人头脑醒上一醒,这酒可真是香的很,不过这香味好像是从邱公子身上飘过来的?! 原本还是打算着看邱家笑话的人,此刻也不知道是说些什么了,若是分个家便能上的觅江楼三层还能喝上好的觅江春酿,那么平日里邱家该是有多富哇。 不过还有一些人也是不相信邱家少爷能这般的阔绰,那些心中坚信邱璟必将是分家在即山穷水尽,打肿了脸充胖子的人在看到从三楼走下来的宋珵之后改变了心里面的想法。 这个人看着富贵的很,邱家公子若是认识这般人物,上个三层喝个好酒好似也没有什么不对吧? 第28章 笼中燕 清晖院后院,有一处小小的湖泊是前年刚刚开采出来的,那也是在夏日,于是便趁着那个时节在里面移植上了一些的荷花,今年夏日刚好赶上了第一波荷花盛开的时候,花色娇艳,清香远溢。 后院之中其他之处倒是和四年前的别无二样。 一大早的,小滢身后跟着几个小丫鬟,手上皆是捧着好一些的东西,站定在房门前,半晌没有听见屋子里面有什么动静的,这才伸手在门上敲了敲。 听见里面应声,小滢打开门率先走了进去,其他的人都是站在外面等着。 屋内清清爽爽的并不因为是在夏日而有什么不同,此刻的姚珠正是坐在铜镜前,右手持着一根炭笔正在轻轻描着自己的柳叶眉,小滢踌躇了一下方才走了过去,脸上扬起一抹笑意来,轻声道:“姑娘今个儿起来得早,还未净面怎么就先描上眉了?” 姚珠觑了她一眼,看见那不自在的笑意,也不说话,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来,小滢见状忙把外面的人唤进来为姚珠开始梳妆打扮起来。 自从姚珠出了规矩,辞退了那些个嬷嬷之后便是一直同柳三娘早上在一起用膳的,今个儿是有一些的迟了,不过也都是不碍事。 换上一身藤青曳罗靡子锦衣夏装,挽上鬓以后待头上都装点好,遣那些人都下去以后,小滢看了看姚珠一眼,心中叹道姑娘现在是长得越来越出挑了,怨不得三娘想要将她多留上几年的,不过看着姑娘面无表情的样子,莫非是昨日三娘说了今个儿往京都选人的时候不让姑娘参加,所以姑娘这是不高兴了? 小滢心中猜测,她这几年一直是跟在姚珠身边的,对于姚珠的性子也还是有几分的了解的,所以说起话来也都不会刻意的去回避些什么,待人都走完以后才及忙着开了口,仿若刚刚那个在人前一副大丫鬟做派的小滢好像是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姑娘心里面可是在怨着三娘?三娘说了今个儿要选的是帝京当中一位六品大员的继室,姑娘摸样好何必上赶着去找那个罪受呢,所以姑娘放宽了心,以后还愁找不到好的?再说了姑娘年仅十四尚未及笄,再留上一年也是当得的。” 说了半晌才看见姚珠慢慢的点了一个头,小滢暂且是先放下心来了,然后便是随着姚珠一起前往前院和三娘一起用早膳。 一路上微风铺面甚是凉爽,心中的迷雾也好像是被吹散了不少一样。 姚珠环眼四周,她哪里是为着不参选的事情和柳三娘置气来着,只不过念着自己还有一年就快要及笄了,倒是柳三娘再作何安排她也是反抗不得,她与柳三娘之间本来便是一场交易,权利在来到仕女坊之后便是一直享受着,眼看着马上就要到自己履行义务的时候了,心中自然是万般的不情愿,可是一切的一切都是由不得自己,一时之间心中感概万千以至于有些的抑郁。 她还有一年尚且及笄,可是那个比自己大了两岁的姚婉现在是不是早就已经是嫁人育子了? 想到姐姐姚珠心中焦虑更甚,她素来爱美,只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整日里都会是高兴的,可是今日无论如何都是高兴不起来。 转了个弯儿便是到了柳三娘的前院,前厅外阿芝在那里等着,看见姚珠主仆过来了,方才招来一个丫鬟让她去厨房里面开始传膳,然后等到姚珠几人一块儿进了屋子。 柳三娘卧在榻上,看见姚珠进来也只是懒懒的招呼了一句。夏困秋乏最近身子总是笨重的很,姚珠见状上前亲自将人扶了起来走到了桌前坐下,不一会儿便是好几个丫鬟将一叠叠精致的小菜和一桶南瓜小粥放在桌上。 柳三娘一大早的尚未着妆,所以一眼望去倒是不如平日里面看着的雍容,现在倒是显得有了一丝丝老态,脸色也不是很好,不过在姚珠面前露出这样的一副样子来她倒是不在乎,几年来的相处她心中待姚珠早就不像是以前那样了,事情多了心境也便是有了变化。 “昨日睡得可好?可热着了?若是不行便遣人取些冰放在屋子里面去去热意。” 真心或者是假意姚珠心思敏感自然是能感觉的出来,柳三娘的变化她也是知道,所以这才为难,因着真心到时候反抗只会是伤了两人之间的感情,若真的是随了她的心意,自己心中又是不愿。 脸上挂着笑意,整个人感觉又活了起来,拉着柳三娘的手,模样甚是娇憨,“一觉便是天亮,连个梦都不曾做的。” 柳三娘笑了笑便是拍了拍她的手,两人没再多说什么便是开始用起了早膳来,姚珠是一个无肉不欢的主儿,但是怎么吃不见得胖,不过也不像是初见时那样的干瘦,这时的她就着眼前放着的一小碟子红油猪耳吃的正是欢心。 柳三娘见她喜欢,心中也还是乐意的,一时凑着趣儿也跟着夹了一筷子,刚喂到嘴里面便是一股恶心之感袭来,赶紧将帕子凑到嘴边将东西吐了出来,当下心中也是有了几分明白,不过并未声张,接着用早膳。 谁人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之处,撤了桌子上的东西之后,两人说了几句话,便是柳三娘开始忙着选人的事儿了,这回也是往京都当中的自然是不能有什么差错,刚刚站起身来准备着打扮一番的,可是两眼一抹黑便是直直的晕了过去。 姚珠本是和她一起站起来的,看见柳三娘突然倒了下来,下意识的伸手将人扶着,阿芝见状连忙上前帮忙,两人将人扶到榻上之后,姚珠才忙着吩咐小滢去请大夫。 柳三娘身子向来都是极好的,这一点跟在她身边的阿芝是十分清楚的,这一回突然间晕了过去也是吓到了她,可两人又是别无他法只能是静待着大夫的到来。 大夫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情了,诊过脉象,又问了几句,这才道了一句:“夫人这是喜脉,一个多月了。” 闻言阿芝与姚珠皆是吃了一惊,不过瞬间脑子当中便是想起来了柴浩鸣的身影,而在她们身后站着的小滢心中可就没有那么的淡定了。 大夫刚刚说了有喜了,她就紧捂着嘴巴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叫了出来,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三年前蒙儿当着仕女坊里面所有人的面活活丧了命的情景一直在她的心里挥散不去,如今听到了这个消息有这样的反应也算得上是自然的。 吩咐人送走了大夫,阿芝与姚珠坐在榻边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的开口,半晌姚珠神色复杂的看了阿芝一眼,似疑问又似肯定的语气说了一句,“这个孩子是县主大人的?!” 阿芝明白姚珠是知道柳三娘与柴浩鸣之间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什么隐瞒,当下点了点头,看了看柳三娘一眼,幽幽的叹出一声。 “三娘一直以来都是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她也是不年轻了,如果此时没有,那么这辈子也就是当不了母亲了。”话说到此处,姚珠已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过没有接这个话头而是岔了开去。 “今日汀香阁里面要选人,那边想来已经都是准备好了,三娘这会儿功夫定然是去不了了,而且这个消息也不能透出去,所以就麻烦着阿芝姐姐去汀香阁里先主持事宜,不若多选上两个到时候三娘醒了再报于三娘做主。” 说道这件事情阿芝方才回过神来,刚刚一时间太过慌乱竟是忘了还有这么一茬,连忙应下,让姚珠先是在这里照看着柳三娘,阿芝才匆匆往汀香阁赶去,不过饶是再着急一出了门身上那股子主事丫鬟的气派便拿了出来,让人丝毫都看不到她心里面的慌乱。 小滢送过人回来之后,看着坐在榻边的姚珠想了想便是上了前去,见柳三娘还是在睡着,便是小声的开了口道:“姑娘,三娘这……” 话尚且还没有说完就被姚珠给打断了,声音当中有些许的疲惫,吩咐她道:“这件事情千万不能宣扬出去,就当做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你现在先回后院,我在这里等着三娘醒过来。” 姚珠神色坚定,小滢不好反驳只能是应声退下。 房屋前有一对儿画眉,叫声极为婉转动听,昔日里姚珠来到前院与三娘谈事情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的想要上前去逗弄一二,不过今日却是没有了心情,耳边传来了它的叫声,心思却早已经飘远。 遥想着这几年间发生的事情一桩一桩一件一件竟觉得是如同做梦一般,只不过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时候醒来,眼前的这样一份平静什么时候会被打破却是不得而知了。 其实姚珠隐隐约约间便是察觉的到,自从柳三娘将蒙儿处死之后,她与柴浩鸣之间应该便是有了隔阂,纵使柴浩鸣这个人名声多么的狼藉但是那个尚未出生便是葬身在柳三娘手底下的也是他的子嗣,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柴浩鸣了? 所以自那之后不久,她原本是每隔单日便是去阿芝院子里面歇着的这个规矩就废了,一直住在后院里直到现在。 往日里的仕女坊是怎么样的她不清楚,但是从她来到这里到蒙儿出事之前,这里的繁华她也都是看在眼里的,这里面做事多么的张扬也不曾见过官府插手半分,但是这几年来官府频频找上门来,要送走他们还是要拿银子来,如果没有柴浩鸣的授意其他的人又怎么敢? 这一回三娘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定然是柴浩鸣不愿意有的,他若是愿意,三娘跟着他这么多年的时间要有也早就该有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29章 笼中燕 尚未等到阿芝回来柳三娘就已经是醒了过来,姚珠见状连忙上前将她轻轻地扶起来,身后垫了一个软枕,又倒上一杯清茶放在她的手中,柳三娘没有开口之前姚珠是决计不会先吐上半个字的。 见着姚珠无异态,柳三娘心中也无半点的侥幸,没想到忍过了早上的恶心,现在事情还是暴露了,身子有些虚,浑身无力,脑子当中也是昏昏沉沉的,过来半晌才开口问道:“阿芝呢?” 姚珠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柔声回道:“今日不是要在汀香阁里面选人吗?三娘这处不方便,阿芝姐姐便是先去那边看着了,到时候选出来的人还是要三娘亲自指名,要不了多少的功夫,也不误事。” 柳三娘见她只是说自己不方便也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情,但是她知道姚珠是知道了只不过没有明说而已,心中酝酿着应该如何开口才是,于是只能先应付道:“这一看便是你的主意,阿芝断然是想不了这么多的。” 姚珠没应是也不反驳,一双清瞳盛着一波秋水静静地看着三娘,美是美,但是却让心中怀着事情的柳三娘有些许的不自在。 等了半晌见柳三娘自己不愿意说,姚珠心中只当是没有这么一回事,就起身要回后院了。 柳三娘看着姚珠的背影,心中一横,不吐不快,急忙叫了一句,“阿珠等等。” 姚珠停下步子,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先是不愿意说这会儿倒是改变主意了? 柳三娘唤她来到榻前,拉着她的手,这才慢慢说了起来。“你应该是知道我有身子了,刚才没有问便是显出了你的聪明,但是你是想着等我先开口,姚珠你可知道你自己就已经先做了决定。” 姚珠歪着头,看了看柳三娘袖边绣着的精致的花纹,还记着这件衣服是姚珠当初学女工的时候送给她的,没有想到柳三娘一穿便是两年。 “三娘待阿珠如何,阿珠心中最是清楚,知恩不报何以为人?若是当初没有三娘看重,姚珠不知道早就死在了那个地方,还能在仕女坊里面如同闺阁小姐一般生活自如,无忧无虑的学习四年?阿珠心里面早就已经是想好了。” 是的,姚珠从一开始就已经做了选择,既然柳三娘想要这个孩子那么自然是想办法要保住的,而她能做的便是尽自己所能帮上忙,这样一来也算是无愧于心了吧! 柳三娘叹了一口气,似怨似笑的骂了一句,“死心眼的丫头。” 姚珠脸上笑意更甚,她做事向来都是有自己的原则,这些年脾气磨的好了,可是那些一直恪守的东西却是凝的越来越紧,不曾松散。 “当年绵州城里,风尘之中谁不知道我柳三娘,男人的心头肉,女人的眼中钉,若是早可以有其他的选择谁愿意堕落风尘,还不是多被生活所迫吗?出入风尘年十九,再出之时已经是二十有五,后跟着柴浩鸣一起办下了仕女坊至今已是整整七年,七年了我都换不来他的一个承诺,等得久了也便是罢了,蒙儿的事情一直是我的心头刺,久久不得释怀,现如今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他是不知道的,他与我之间的隔阂想必你已经是有所察觉了,以后的路尚且不知风雨几何,只会是越走越艰难。”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泪流满面,姚珠也只能是默默的拿起手帕将她脸上的泪水抹尽,不知从何劝更是不知如何劝,只能是干巴巴的说上一句,“别哭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听着这话不知为何柳三娘“噗嗤”一声就笑了,通红的眼眶中也有着一点点的笑意。 阿芝回来看见两个笑在一起的人,不得其意,只能是站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两人,不过心中却是思量着这样看来姚姑娘是准备和三娘站在一起了。 往后日子里,天气慢慢地变得越来越热,空气当中的蝉鸣声也是越来越响,更是显得有些聒噪起来,小池塘当中的荷花开得更胜,里面的一朵朵莲蓬勾的姚珠玩心大起,其实更多的是想要去尝尝那莲蓬的滋味。 她这里想着必定是会伙着小滢两个人说干就干,待真正的尝到了莲蓬的滋味时却发现并不如自己想象当中的那样甘甜,索性弃罢。 现在每日里除了要去柳三娘那里用早膳之外,下午的时候空气中的热浪渐渐稍退的时候柳三娘便是会来姚珠的小后院里面走走,每个母亲在得知自己有身孕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孩子,这不柳三娘已经是开始着为孩子准备起以后要穿的小衣服小鞋子小帽子来。 虽说柳三娘是掌管着整个仕女坊,但是该会的东西却是一样都不会落下,每当姚珠看着那娇娇小小的东西时,心里面都是痒痒的,若是让她自己坐下来绣,却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柳三娘以前为她请的那些个嬷嬷,什么东西都是将她教会了的,现在说到底也都是懒的,以前若是绣的不好亦或是怎么的,嬷嬷一张嘴必定是彘食或者嗟食在一旁等着,现在空闲了自然是不想再去动那个东西。 有了身子,仕女坊里面的一些东西也是慢慢的就放下了,小的琐事便是交给了阿芝和姚珠两人协同打理着,柳三娘在后面看着也不会出什么大的差错。 那日里面将一些东西说开了之后,姚珠同柳三娘之间的距离倒是拉近了不少,在柳三娘的面前姚珠愈发是没有了遮掩,以前看着本本分分的一个姑娘,现在竟像是一个小泼猴一样,闹得柳三娘直呼当初是看走了眼,不过脸上越来越多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是遮不住的。 这些日子里来柴浩鸣也是会来仕女坊的,但是大多都是柳三娘给退却了,若是让柴浩鸣发现了柳三娘现在有身孕只怕事情会变得非常的棘手,所以只能是遮着掩着,瞒得一时是一时,不过后来柴浩鸣也像是品出一些的意味来了,便是不再前来吃闭门羹了,几人这才慢慢的松了一口气。 又是两月过去,仕女坊里万事皆安,不过有人道是三娘身染恶疾不见他人,所有的事务便是一直交与亲信之手,坊中也是无人见过她,城里的大夫每隔三日便是看看诊一回,若有人问及病情,只是摇头不作回答,一时之间人心惶惶猜测纷纭。 前天夜里一夜大雨将这炎热的天气驱离的远了些,今个早上一觉醒来,前往前院的时候只觉得空气清新了些许,池中荷花已是枯败了不少,蝉鸣亦是不复,看来夏日似乎要渐渐的离去了,不过留下的余威也是惹人恼的很。 天空阴沉,久而惯之的阳光难得的不露面,懒懒的伸了伸睡觉时压得有些酸困的胳膊,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昨日梦里一夜奔袭,似乎是在一件大大的屋子里面,看不见任何的光线,想要努力地逃出去可是不得其门路,如此下来精神都有些不济。 “姑娘是昨晚没有睡好?” “梦里迷了心,今早困顿的很,心里也是不踏实,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小滢捂嘴笑了笑,双眼弯成了一轮轮月牙,“姑娘莫要杞人忧天了,有什么事情能难得过姑娘呀,小滢心中姑娘是这个。”说着比了一个大拇指。 姚珠笑骂了她一句,心中仍旧是堵得慌,干脆不做他想,赶着往前院走去。 前院柳三娘也是刚刚起身,身上简简单单的穿着葱绿色的袍子,脸上不上脂粉,头发也是披散下来的,脸有些尖,人也是显得有些憔悴。 早膳是清淡的青菜鸡丝粥,配着两碟小菜,柳三娘拿起筷子吃了两口便是放下了,姚珠见状多劝了几句,这才堪堪将一碗粥喝了下去,这厢刚刚撤了下去,前院便是有小丫鬟在屋子外面禀告说是坊中刘管事又是要见三娘。 阿芝与姚珠对看一眼,又瞧了瞧柳三娘,见她并没有什么反应,看来现在除了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是没有人可以再引起她丝毫的注意了,一思量便是吩咐着小滢扶着柳三娘前去休息,由着她和阿芝去前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没有想到两人刚刚踏出房门便是看见刘管事已经进了院子,样子似乎很是慌张,两人心中一沉,随即阿芝笑道:“刘管事何事这般匆忙?丫鬟刚刚进来通禀,管事便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自己亲自来说了。” 刘管事是一个年约四十的汉子,看着憨实,但是坊中的人都是知道这个管事精明的很,若是想要在他的手底下讨到便宜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听见阿芝这么说刘管事心中也是一慌,不过眼下的情况也是容不得他在管些什么了。 气息有些凌乱,脸上通红,“阿芝姑娘,官府来人了,就在前面执意是要见三娘。” 官府?姚珠心中暗自猜测莫非是柴浩鸣?不过以往官府来人不是给了些银子便是打发走了吗?这回哪会这么着急? 还未多想,便是听见阿芝开口,“官府来人给些银子打发走便好,这是不用管事亲自见三娘,我做主也是行的。” 刘管事摇了摇头,脸上慌乱更甚,“这回不是这样的,是县太爷亲自带人来的。” 第一眼见到县太爷的样子时,刘管事心中吃了一大惊,这人是他见过的三娘的情-郎的样子,原本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却不想身份上还有这么深的背景,不由得他想到了蒙儿,那个自称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是县太爷的,可是后来还是被三娘活生生的打死了,看来当日蒙儿说的话不假,那么现在县太爷是亲来来找三娘报杀子之仇了吗?还有眼睁睁看着蒙儿被打死的他们也会被县太爷找上门吗? 如是想着腿下一软,跌倒在地上,背上冷汗直冒,心如死灰,寥寥无望。 阿芝一听是柴浩鸣,心中也是有些招架不住了,想着屋子里面的三娘,只知道断不可让柴浩鸣看见三娘。 姚珠稍稍好上些许,朗声道:“县太爷来,管事好好招待便是,这事用不着惊动三娘,对于刘管事我们都是信得过的。” 话音刚落,从院外便是传来一个声音,“今日这事本官还是非要和三娘说说不成。” 第30章 笼中燕 来人一身宝蓝色绸衣外面罩着一层玄色的纱,腰间系这宝石玉带,头戴官帽,双手置于身后,脚下步子一迈便是进入了院子当中,行动间衣角飞起,整个人看起来气势不凡。 见官便是跪没什么好辩驳的,阿芝姚珠屈膝跪下,柴浩鸣看着这个将近两个月他不曾进来过的院子还是如同记忆当中的一样,并无多大的变化,眼瞧着正门紧紧闭着,面色一沉,厉声问道:“柳三娘呢?” 指名道姓,语气凌厉,不复往日温柔亲切,官架子倒是十足,也是慑人的很。 阿芝磕了一个头,恭敬回道:“回大人的话,三娘近月来身体抱恙不方便见外人,若大人有事也可告于奴婢,奴婢再转达三娘,不知可否?” 还是见不到人,柴浩鸣心中升起一丝丝的恼怒,语气也有一些的僵硬,“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本官要见柳三娘,哪容得了你废什么话,还不快去将人叫过来。” 阿芝面色一红,心中气愤亦是不好发作,只得是低头不再答语。 姚珠抬头笑了笑,轻声道:“大人息怒,大人要见柳三娘自然是谁都拦不了的,只是阿芝姐姐说的不错,三娘病重,这会儿确实是见不了人,婢子斗胆问上一句,大人此番找三娘所谓何事?” 柴浩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对于姚珠他还是有些印象的,虽是不常见,但人也是特殊,现在细细看着也不可否认柳三娘看人的眼光还是非常的不错,至少看姚珠便是非常的准,不光相貌标志的很就连说出来的话儿也是极为讲究。 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问案。” 众人心中一凛,官府问案什么时候问到仕女坊的头上来了? 心中惊讶,脸上不改颜色,姚珠扯出一抹笑来。 “若是问案,大人找三娘便是不对了,近几个月来三娘一直卧病在床,坊中大小事务也都是姚珠同阿芝姐姐还有几位管事商量定夺,再说了仕女坊商誉极好,绵州城里谁人不知,这生意做的向来也都是小心谨慎的很,哪里会沾上什么官司的?看来大人是来错了。” 说了半天还是不给见,心中再没丁点耐性,柴浩鸣冷哼一声,“有事无事,待本官见着柳三娘问问便知。” “婢子说了三娘不见人。” 柴浩鸣不退半步,姚珠亦是如此,连跪在一旁的阿芝背梁也挺了挺。 见姚珠态度坚决,不可否认倒也还是有些骨气,只不过今日之事不是什么骨气就能扛过去的,柴浩鸣笑了一声。 “来人。” 即刻便见院外冲进来两队人,人数约摸有十,皆是一身衙役服饰,头戴冲天官帽,腰间佩刀,脚蹬官靴,随着柴浩鸣声音的落下,齐刷刷的在他两侧站定。 如此排场让姚珠几人面色变了变,看这样子若是硬闯她们几个人也是拦不住,三娘如今身子虽未显怀,但是这胎怀的辛苦,大夫也说是要好好的静养,这么多人贸然的出现,必定是心中受惊,到时候对身子总归是不好的,不过眼下情形也不是那么好应对的。 一息之间姚珠心中便是有了权宜之计,也管不得如何只能是先使出来。 咬了咬嘴唇,样子有些迟疑,姚珠硬声道:“事到如今婢子便是说了吧,若是它日三娘怪罪,姚珠自认责罚。真真是三娘病情危急,大人如果贸然见她恐于大人有碍,婢子不敢欺瞒大人,只是因着三娘得了麻风,如今用药两月有余,总是不见的好,正是如此奴才们才大着胆子拦住大人。” 谈及麻风,在场人皆是色变,柴浩鸣也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上了一步,阿此刻阿芝在一旁低头呜咽,说不尽的惊慌委屈。 “你这话可是当真?” 姚珠点头,声腔中带着一丝丝的哭意。 “哪里敢欺瞒大人,若是大人不信尽管可以去问问坊中的丫鬟们,这清辉院是否两个月来不曾要上半点香料?问问浣衣丫鬟这两个月来可是见过三娘的衣物?更是可以去问问厨房那边,这些日子来三娘的膳食皆是清淡,连着碗筷也都是特意嘱咐过的和坊中的人单独分开,这些大人都是可以去查证。” 一边的刘管事听到姚珠这样说,心中微微一思量,好像就是如此,怪不得坊中人见不得三娘的面却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既是麻风,必定是医不好了,坊中没有半点消息,若是什么时候麻风在坊中传来,那不是人人都得丧-命啦? “毒妇!”刘管事崩不住心中的猜测,破口骂出声来。 柴浩鸣看了他两眼,指着姚珠问刘管事,“既是坊中的管事,那么她说着可是真的?” 刘管事点点头,连连磕头,脸上也是惊骇。 “当真当真,姚姑娘说的这些东西都是真的,两个月来都是不见三娘的身影,这些变化坊中人也都是觉得奇怪,现在这么说起来便是说得通了,麻风致人命,若是三娘心思狠一点,如同当年对待蒙儿姑娘一样将麻风在坊中传开,不光是仕女坊的名声便是毁于一旦,连我们这些下人都是性命不保,还望大人救救我们。” 刘管事此时提及蒙儿也并不是没有他的用意,因着刚开始见到柴浩鸣的时候,心里面自己便是下了结论,方才又听到柴浩鸣说是寻三娘问案,心中结论更为真实,此刻也是明里暗里的想说当年县太爷您的杀子之仇全都是柳三娘心狠,和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没有一丝的关系,现在我们在柳三娘的手上也是危险的很,和蒙儿姑娘是同命相连,所以县太爷一定要手下留情才是。 “刘管事此话便是不对了,三娘如今这样的情况已是可怜至极,刘管事跟着三娘这么多年,仕女坊里里外外三娘何曾有半点的亏待?今日三娘遭难,刘管事不救人于水火也便是罢了,只当是三娘不得刘管事真心相待,可是刘管事落井下石就不对了。” 阿芝双眼瞪圆,刚刚哭过,现在通红,眼中也带着一点点的血丝,这样看在刘管事的眼中甚是可怖,不由得脖子一缩。 姚珠也是接口,“刘管事,人活一世不能昧着良心,坊中谁没有受到过三娘的恩惠?若不是三娘我们这些人还不知在哪里,县主大人,三娘危急但也是不能轻饶了这个不记恩情的小人。” 柴浩鸣眼见着这三个人快要掐了起来,看着也不似做假的样子,便是唤来一个衙役耳语几句,然只见那人出了院子,不一会儿回来之后跟着柴浩鸣说了几句就退到一边。柴浩鸣看了看几人轻叹一声。 姚珠阿芝见此更是猜测不到他的意思,默契的再磕了一个头。 挥了挥衣袖,柴浩鸣转身便是要走了,临走之时回过头来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声音也是大了些,。 “罢了,见得着见不着人也不打紧,仕女坊里有什么东西本官也都是一清二楚的,我与三娘多年情分知州大人那里自是会帮忙开解,仕女坊三娘也还是放一放,只是希望三娘日后好自为之,珍重,珍重。” 说罢,不再回头,带着一行人如同来时一般颇有一股决绝之态迈出仕女坊的大门。 刘管事今日当着阿芝的面说出那些东西来,也算是和三娘撕破了脸,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从地上爬起身来,连衣服都顾不上抖两下便是跑出了清辉院。 看着刘管事的身影,刚才还故作坚强的阿芝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嘴中恨恨出声,“忘恩负义的畜生。” 姚珠拍了拍阿芝的肩膀,今日如此说,想必不消半日,整个仕女坊里面关于三娘得了麻风的消息就会传来,后一步该怎么走尚不清楚,只是仕女坊想必也是保不住了吧。 屋外的情形,柳三娘站在帘子后面听的是真真切切,表情淡然,只不过在听到柴浩鸣离去说的那段话,晶莹的泪珠子一颗一颗的掉了下来,她知道那定是柴浩鸣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打开门看着那渐渐离去的背影。 那是一个她爱了十年也换不回一个承诺的男人。 若是柴浩鸣此刻回头定然能看见柳三娘的身影,不过却是决绝。 三娘静立,视线当中空空如野,倒是脑子当中好似又看见当年那个千金买得佳人笑的风流才子,有些模糊,更是悲哀。 一边的小滢不敢上前说话,只能是看着柳三娘的痴态,心中也是着急,伸手拍了拍柳三娘,柳三娘身子一软便是倒在了小滢的身上,最终笑出声来。 姚珠阿芝闻声起身跑了过去,刚挨着人,柳三娘便是伏在阿芝的身上失声痛哭,其哀婉让姚珠心中一涩。 阿芝是一直跟在柳三娘身边的老人了,对于柳三娘与柴浩鸣之间的种种纠葛知之甚深,如今走到现在这一步柳三娘心中的苦痛她最是明白,只不过心中终究是有些怨,怨柴浩鸣薄情,更怨三娘看不清。柴浩鸣向来自负,对于三娘他打心眼里就有偏见,又怎么会真的在乎,不过很多话先前便已经是劝过了,三娘不听,如今阿芝能做的也不多了。 许是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三娘,小滢也有些许的呆愣,见阿芝抱着三娘,她便松了手,自己凑到姚珠的身后,不过一双眼睛还是时不时的打量着柳三娘。 阿芝轻轻抚了抚柳三娘的身子,轻声安慰道:“三娘莫哭,你还有阿芝,阿芝还在这里。” 姚珠恍然,想起自己的权益之计说是柳三娘患了麻风,便是掐准了柴浩鸣怕死也不会再说要见三娘更不会亲自进屋来看看验证她的话是否真实可靠,不过会不会因为自己随口说出来的麻风而还得三娘基业不保呢?心中一阵阵的自责,将柳三娘捏着阿芝衣服的手摸了摸,待手掌打开便是握住,给予无声的安慰。 人生在世能够活的自在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但是谁又能得到真正的自在呢?多是被俗世红尘迷住双眼,既是困住便再也解脱不得。 佛曰人世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五盛阴。 若全能勘破,又何须如来渡我。 …………………… 这边安抚好柳三娘,待她歇着之后,姚珠吩咐小滢在一边看护着,便是拉着阿芝在一旁叙话。 今日柴浩鸣来的实属突然,且又是指名要提三娘问案,仕女坊近日来也不曾有什么大的动静更别说是和官府有什么牵扯的了,姚珠心中估计应当是外面的事儿,今言三娘身患麻风,坊中人心惶惶的,谁人能去外边探事?数来数去也只有阿芝可行了。 拉过阿芝在红木椅上坐着,“阿芝姐姐,今日官府来人问案实在是蹊跷得很,我想着应当是绵州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牵连上仕女坊这边了,如果是小事想必柴浩鸣也就挡下来了,毕竟仕女坊里面也是有他的份子,可是今日他亲率人而来,态度坚决想必是急于和仕女坊脱离关系,那么城中所生之事定然大了。” 阿芝是个聪明人,姚珠刚起了个话头,她便是知道姚珠的用意,当下就答应下来,也不需要姚珠再多说些什么的。 “我明白姚姑娘的意思,这两个月来一直跟在三娘的身边,对于外面的事情也是知之甚少,现如今和那瞎子比起来也是没什么两样,今日事发突然,我现在就去城中打探一番,定将事情了解个清清楚楚的,到时回来再和姑娘商定应对之策。” 姚珠点头,拍了拍她的手,“阿芝姐姐行事小心些,若是坊中有人问及三娘之事,阿芝姐姐不必辩驳一定要沉得住气才好。” “我省的。” 说罢,姚珠亲自将阿芝送与清辉院外,看着人影消失,这才回了院子当中。 凉风乍起,秋来之势。 内屋里,小滢候着三娘,见她安睡,就想着偷了一个懒,坐在圆桌前倒上一杯水喝了个痛快。 早起时尽是伺候着姚姑娘前来与三娘用膳,她还是饿着肚子,然后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更是顾不上其他的了,现在空闲下来饿意来袭,看着桌上摆放着的茯苓糕,咽了咽口水也不敢私自当上一分一毫。 这茯苓糕先前姚姑娘珠那里也是有的,姚姑娘吃的时候还不忘给小滢几块儿,后来姑娘腻烦了这个味道,厨房那边也便是不在往后院送这种糕点而是换上了其他的,可是独独亏待了小滢,这味道她非常喜欢,为了吃不着的事儿心里面还暗暗伤怀了几天,现在见着了也是非常的亲切。 双掌交叉垫在下颌,小脑袋偎了上去,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茯苓糕,看这样子倒是和姚姑娘那处的有一些不一样,先前姑娘那里的只是简简单单的块状而现在这个盘子里面的茯苓糕是小朵小朵的梅花状,看这边是赏心悦目至极,如果吃起来也是顶顶好的吧! 念着念着口水便是要溜了来下,拌了拌嘴巴,此番就当是尝过味儿了吧! 柳三娘醒过来的时候便是看到小滢现在的这副姿态,心中苦闷忽又少了些许,以前姚珠说是这丫鬟贪嘴儿,现在看来到是真的,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也显得纯真。 “你若是喜欢拿着吃便是。”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小滢一抖,随即意识过来是谁在说话以后,赶紧站起身来,走动床边,脸色通红,吞吞吐吐的叫出来两个字,“三......娘。” 见着柳三娘要起身,小滢赶紧上前扶着,四处摆弄,方才让她舒舒服服的靠坐在那里。 “我说的是真,你若是喜欢那糕点吃了便是,反正我近来也是没有多少的胃口,今天早上发生了这些事情你应当是还没有用早膳的,这糕点就当做是补偿了。” 小滢实诚,拿着糕点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咬了两口,还是记忆当中的味道,看了看三娘,见她没有在说话,垂眸间也不知道是在思考些什么,小滢识趣的不去打扰,只不过是盯着柳三娘猛瞧,这么好说话的样子倒是不像那个雷厉风行,动不动就要人命的柳三娘。 姚珠进来的时候,室内会一片的沉默,只有小滢是不是的动动腮帮子,瞧了一眼桌子上的碟子,姚珠便已经是明了。 “你这丫头盯着三娘做什么?三娘脸上开花了不成?” 闻声里面的两人都是抬起头来,见是姚珠都是露出了笑意,小滢起身就要给姚珠看座,柳三娘却是拍了拍自己的床边,“姚珠,坐过来。” 姚珠如是照做,拉着三娘的手,轻声问道:“三娘可是好些了?” 柳三娘笑了笑,苦涩之感亦是明显的很。 “好不好的现在都是这样,操的心再大现在都是比不上肚子里的孩子,这是老天爷赏给我的,人生世事也不过是如此了,我现在到是看的开的很。我出红尘你未入红尘,你是有福的人日后定是好过我千百倍。” 姚珠笑了笑,红尘困住世人,好不好的也只是个人的看法不同,世间缘法不一罢了,谁又能真的好过谁呢? “三娘亦是知道今早上我出言三娘身染麻风,三娘可是怪我?” 柳三娘抽出手来,摸了摸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脸上尽是温柔,“你让我如何怪你?” 姚珠抬头看着她,“若是因为我一时胡言,三娘名声扫地,仕女坊朝夕不保,三娘也不怪我?” “大厦将倾,人人自危。仕女坊表面看着风光,内里多少事你都不会懂,当年我仗-毙蒙儿的事柴浩鸣也是知道的,今日他以县主的身份前来便是摆明了存着放弃仕女坊的心思,仕女坊虽是我的心血,这些年也烦扰我太多,他既是弃了,我苦苦支撑终究也是无果,人心千面,散就散了吧,只是没有将你送出去,真是一大遗憾。” 姚珠摇了摇头,将手贴在柳三娘置于小腹的手背之上。 “三娘不知,姚珠也是书香世家落魄庶女,嫡母不喜打发卖了我与姐姐,幸得三娘收留给了我即使是在姚家也不曾有的好教养,姚珠铭记于心,三娘只道是将我送出去为好,可是姚珠却不见得。” 柳三娘愕然,她以为每个人当是进大家为好,确实不知姚珠心里如此想着。 笑了笑接着道,“进了大家也是为奴为婢,若是得主子看重便是妾,不得看重说不准的在哪场子阴谋里就成了替死鬼,妾何其多,谁又能风光几时?韶华离去,还不如平民小家里生活的个自在。” 柳三娘不说话,姚珠也是不在多言,直到小滢在耳边提醒她阿芝回来了,姚珠这才抬起头,应付了几句便是出了内屋。 阿芝一去便是一个时辰之久,城中酒馆茶楼都是进去坐了坐,一下子打探出了不少的消息,确实是涉及到了仕女坊,心中没了主意这才急急忙忙的赶回来想要姚珠帮忙想个办法。 见她急的满头大汗,姚珠倒上一杯茶水递到阿芝手上,又找出来了三娘的折扇给阿芝扇了扇。 喘匀了气,阿芝也总归算是冷静了一下,一把抓住姚珠的手,手掌心的汗意让姚珠不自觉的往回缩了缩,“阿芝姐姐,不要着急有话慢慢说。” “姚姑娘,这事儿慢不得,慢不得啊!” 放下茶杯,一鼓作气将打听到的事情全都吐了出来。 “前不久圣上派北淮王世子去淆州查海盐一事,牵扯出了官员贪腐大案,圣上惊怒随即分派下来八个钦差大臣查十六州官员,绵州官员清廉,据说是查到县主大人的时候,城中爆出一桩骇闻。” 又听见北淮王世子,姚珠一愣,好像每次一听到北淮王世子自己总是会倒霉,上一回平州初闻,自己就被许氏卖了,现在由他查海盐导致圣上查贪腐,眼见着自己呆的仕女坊也要散了......这真是‘缘分至深’啊! “城中有一举子,闲赋在家,家中也甚是清贫,后酒坊会友说漏了嘴,道出自己家里有绝世宝贝,这话让有心人听了去隔天晚上就招来了贼,这贼是官府缉拿的要犯,一直看了好几个月的,当晚当贼潜入举子家中时,官兵准备收网来个人赃俱获,却不想人是逮住了,可是这赃却太大了。” 姚珠听得正是兴起,忙问道:“何赃?” “举子家中,官兵活生生的搜出来了整整两大箱子的白银,共万两之多,这举人祖上败落,也无任何家产,现在突现大笔白银,已是极其惹人注目,更吓人的是,这万两白银都是假的,看着像是白银却只是外面镀上银色,是坏钱。” 姚珠也是没有想到会有整整万两的□□,这明摆着就是有人想要扰乱市场了,这要是扯上关系那可就是谋反的大罪了,柴浩鸣来问案,难道说是仕女坊和这笔银钱有关系? “钦差大人也是震怒,当下就捉了举子,命人包围了院子,事情坏就坏在,第二日一大早的,就有人前去举子家中身后还抬了一个大箱子,人当时就被捉了去,箱子被扣下了,里面是整整的五千两的真金白银。” 姚珠还是不怎么明白阿芝的意思,问道:“这有何干系?” “人被捉了以后,就说是仕女坊的下人,问及事务之时,那人严明是来换钱。官兵觉得事情有蹊跷,就上报了上去,钦差命人将那人带回官府稍后再审,可是路上却被人给杀了,箭羽上有仕女坊的标志。” 姚家闻言更是好奇,“仕女坊的标志?” 阿芝这时才看了她一眼,“仕女坊极盛之时也养的有自己的护卫队,武器都是由人专门打制的,绵州城里独一无二。这事坊中人都是听说却从未见过,只当是谣传,但是确实是有这样的存在,不过后来仕女坊不景气的时候就把他们给散了,不知为何现在却是平白无故的出现,还是在那么敏感的时候。” 姚珠并未听过仕女坊里护卫队的事情,现在突然有这么一档子事也深感奇怪,事情演变如今就成了仕女坊里杀人灭口,想要逃脱干系更是不可能的事情。顿时一个头变得两个大。 “坊中人员可是少了?那个死了的人真当是仕女坊里面的?” 阿芝摇了摇头,“这个我也只是听说并未见过,所以不知道真假消息,现在绵州城里都是盛传仕女坊以真换假,致坏钱流通,商誉已是毁于一旦。” 似乎是想到别的事情一般,阿芝脸上更显得气氛,“更可恶的是,早上刚说了三娘患有麻风,刘管事就将这件事情宣扬开来,坊中不少人都准备走了,而柴浩鸣令人请城中大夫坐诊,只要坊中身体无恙者看诊之后皆可自行离去,此刻门前热闹,坊中各处冷冷清清,这仕女坊怕就是这样散了吧!” 姚珠皱了皱眉,没有想到这一刻来的这么快,那柴浩鸣也是好手段。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作收吧~ 第31章 笼中燕 这里打探出来的事情哪里敢让三娘知道,只不过是一直不敢让柳三娘见着阿芝的面,当着他也就是说前面杂事繁多,阿芝脱不开身而已。 听闻阿芝说完所有的事情之后,姚珠心里面还是有不少的疑惑未解,思绪太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城中□□流通,被捉之人换钱一说,整个仕女坊便是成了众矢之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唤来小滢去将自己屋子里面平日里省下来的银子全都拿来,这是不是假的看看便知。 盘中有好些的银子,碎银粒子,十两的银子都还是有的,这些年下来吃住都是仕女坊里面的,自己没有花销,倒也还是省下来了不少,数了数将近有百两之多,不过想着这里面的钱有的可能是假的,姚珠心中如同养肥了一百头的草泥马。 让小滢拿来一把锋利的尖刀,坏钱必定是镀银,用刀刮上一刮 费不了多少的功夫就是可以看见里面的真面目。 姚珠心中斗争良久,下定决心之后,拿出十两纹银在小滢和阿芝两双期待而又紧张的眼神之下,手有些发抖,片刻便是镇定下来,拿着刀轻轻的刮了起来,说是不费功夫,但也不是一个好差事,刮了半天掉下来一点点银灰,可手臂都是有些酸疼。 三人轮流换着,几经周折之下,仅就着的那一处终于是刮出来了一点东西来,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出材质,不过这绝对不是所谓的十两纹银刚有的样子,真钱从里到外刮破天去也都是银质的,而现在这东西分明就是假货。 不光是姚珠不敢相信,阿芝和小滢也都是睁大了眼睛,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仕女坊里难道真的有坏钱? 姚珠记得这钱还是去年的时候,三娘给她的利是钱,如果这是坏钱的话,那么去年发下去的所有的钱都是坏钱,想起那庞大的数目,姚珠脑子当中都是有些眩晕,拿起其他的银子捏了捏,这也都是假的? 阿芝将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钱也都取了出来,从最早的开始刮起来,刚开始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后面的就出现了和姚珠一样的情况,心中暗暗思索了一下这钱是什么时候攒下来的,却是无果,人也有些挫败,脸色灰白。 好好地私房钱就这样没了,姚珠现在的心情可谓是暴躁极了,若是这钱能吃,恐怕早就让她揉巴揉巴塞进肚子里面去了。 沉浸之际,阿芝却是突然抬起了头,表情有些为难,思量之下终于决定还是开口。 “我记得在仕女坊极盛时候,那时候说是日进斗金也是一点都不会夸张的,好像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柴浩鸣每半月都会从仕女坊那个里面支走一大笔银子,对着三娘也只是说是去放利钱,那个时候他与三娘之间的感情非常好,且又是仕女坊里面的大老板,三娘便是依着他,后来也倒是还上了,甚至还的比借的还多,从那之后每月便是如此,三娘心中也没有丝毫的怀疑,后来不是半月一回,期限也是不固定,直到一年前和三娘关系慢慢闲淡才停手了。” 听着阿芝的话,姚珠第一回 因为太过于吃惊而失了形象,柴浩鸣一直从仕女坊里面抬出去的是真钱而还回来的都是坏钱,时间都这么久了,仕女坊里面现在应该全都是坏钱,而且仕女坊早早的就已经成为了帮着柴浩鸣营销坏钱的基地! 姚珠心中不由自主的大胆猜测到,不知道当今圣上的国库里面会有多少银子是真多少是假?这每年收上去的税可都是不小的一笔,姚珠突然觉得自己的私房钱没了已经不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了。 这真的是小事一桩! 阿芝既然是能说出来,必定心中也是想到了一些什么,不过事情太过于重大也不敢妄深处探究。 姚珠收起来所有的银子,这东西都是留不得的,若是什么时候官府突然来查,收到这些东西可就是不好了。 “阿芝姐姐莫要想得长远了,这事情今天我们听过也便是罢了,还望阿芝姐姐莫要再提起来,城中的事情钦差大人自由决断,柴浩鸣也是蹦跶不了多久,还有现在坊中人都离去的差不多了,我同阿芝姐姐去坊中各处看看,若是有银钱便是收起来,小滢在这里好好照看着三娘,不必将事情传到她的耳中。” 几人会意,便是开始分头准备起来。 三娘早日便是说过大厦将倾,人人自危,这句话应验的似乎是有些快了,行至仕女坊各处皆是空空荡荡的,处处杂乱,屋子里面不少东西都是铺散在屋子里,凳子翻扣在地上,屋子里面值钱的物事都是被拿的差不多了。 仕女坊内呈现出的都是颓败之势,仅仅不过是半日时间而已,昨日那个热闹的景象都已经是不再,只是因为自己随口一言的麻风而已。 心中有愧,即便是三娘说过不怨自己,姚珠心中还是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一路上也是不说话,随着阿芝将仕女坊各处走了一个遍,倒是没有收到多少的银钱,想必这些东西都是被人带走了吧。 忙活半日,阿芝手上勤快好过姚珠,便是去厨房那边弄上一些吃的,三娘那边按着往日里面的习惯也该是用膳了。 姚珠点了点所有的银两,里面包括的有柳三娘的和仕女坊私库里面的银钱共计近五千多两,不用再试这些东西多是坏的,姚珠来的倒是干脆,将所有的东西都是抛于井中,官差若真的是来搜,那也是没有什么可搜的了。 夜里格外的安静,也是格外的寂寞。 她们虽是不说,但是柳三娘多多少少的也还是感觉出来一些什么东西,姚珠她们想瞒着为她好,柳三娘也承这份情意,只当做是什么都不知道。 回了后院,有些冷清,小滢点上屋子里面的蜡烛,这才变的是温暖了一些,将姚珠都收拾妥当之后,转身就要回自己的屋子,临走时却是被姚珠给拉住。 “今夜你不要回去了,夜里冷清,坊中幽然,你就算是陪陪我吧。” 其实小滢心中也是害怕的,不过自来哪里有丫鬟和小姐同睡的,她不好开口,只不过没有想到姚珠开口留人,她当然在乐意不过了,伺候姚珠睡下之后,自己才吹灭了蜡烛,脱掉衣服躺下。 床上软软的,连同被子上面都是带着淡淡的香气,这果然是比他那个下人房好上不少,脑袋在上面使劲的蹭了蹭,想着夜里黑着反正姚珠也是看不见的,估摸着姚珠应该是睡着了,小滢这才慢慢的放松了身子,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 “小滢今年应该是大我一岁,十月份里就要及笄了吧?” 听闻姚珠说话,小滢僵了僵。 “是小滢打扰到姑娘了?”没有听见姚珠那边的动静才接着回答,“姑娘记得不错,小滢确实是大姑娘一岁。” 黑暗当中,姚珠睁开眼睛怎么没有一丝丝的睡意。 “我以前也有一个姐姐比我大两岁,后来被家里卖了,也都是我脾气太硬连累了她,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以前还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找到她,不过现在前途未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小滢从未听姚珠说起过她自己的事情,现在听起来也是有一点的受宠若惊的感觉,她没有读过书,心思单纯想了半天,这才用自己的方式劝解她。“姑娘在小滢心中无所不能,以前去庙宇里面的时候就听见有大和尚说过,世间万事心诚则灵,姑娘时时念着,便一定会找到姑娘的姐姐。” 心诚则灵,世事若是如此也便是真的好了。 “前不久便是说过,若是到了小滢及笄之时,我定是要送上一份大礼,时局突变,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亲自给你送上一份礼了。”声音当中的遗憾甚是明显。 小滢心思虽是简单,可是话里面的东西她都是听得个明明白白的,心中一紧,声音也是有些的大了,急问道:“姑娘是想离开我们吗?” 姚珠不说话好似已经睡着了一般,小滢等了半晌也没有回音,便是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慢慢的睡了过去。 姚珠看了看黑漆漆的帐顶,心中已有思量,柳三娘等人的命运就等着自己明日了,同样也是包括自己的,以后如何还是先要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吧。 夜色渐深,乌云深厚,一场急雨突如而来,持续半刻之久,雨势渐歇,月色破云而出,柔柔的光晕洒满大地之间,静谧异常。 五更天的时候姚珠便已经是慢慢的起身,身边的小滢尚且还是在熟睡当中,姚珠动作极轻并未打扰到她,自己个儿的收拾了一番,见的也是干净利索之后这才揣着昨日里去查探仕女坊私库的时候顺来的一颗东珠悄悄的出了门,然后轻轻阖上。 天色未见大白,前方看着也是灰蒙蒙的一片,坊中静悄悄的偶然才传出来一两声的犬吠,城中的梆子声也是时不时的响起,姚珠脚下极为麻利绕了几个圈子便是到了坊子门口。 此次仕女坊突涉银钱大案,官府重视自是不必再提,坊前不少士兵把守着,姚珠不知,这番刚刚开了门就遭来了一声厉喝:“是谁?回去!” 姚珠没有防备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抬头一看就是一个脸色冷凝官兵,她立即脸上露出一副急色,“官爷,主子不好了,婢子得往药铺中请大夫,烦请官爷通融通融。” 如何说来都是不为所动,兵爷抿了抿嘴唇,沉声问道:“昨日坊中一干人口经由柴大人检验,即刻散去,你又是何人?” 昨日仕女坊人口接连离开,毕竟麻风不是儿戏,现在她突然称作有人大病要请大夫,如何得知她的身份,又如何得知她所言是真是假,坏钱之事牵连很广,影响极大,他一个小兵可不敢在这个风声鹤唳的时候出什么岔子。 未等着姚珠回答,那人又接着道:“不管你是谁,现在都不能离开坊中,待钦差大人查明详情再做定夺。” 姚珠心中知道这件事不容易,现在看来想要出去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不过今日之事事将此行,若困于宅中,如何解得当前僵局?实在是不能拖,时久必乱。 伏了伏身子,上前一步。 “官爷大义,仕女坊突涉危局,婢子关键时刻无理之求令官爷为难但实在是别无他法,昨日坊中姐妹俱是离去,只因几年前婢子幸得三娘救命之恩,今她着苦难,婢子读书虽少也懂报恩之理,望官爷体恤婢子拳拳之心它日三娘大好,婢子必报官爷通融之情,拜托了。” 奈何姚珠再托,那人也是丝毫不为之所动,现在门前大有一种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来。 姚珠心中恼他不通人情,不认情理,心中此时哪还有一丝的求全之心,一腔怒火消散不得,“你去通禀我要见你们大人。” “钦差大人办理要案,不见外人。” 姚珠再也无话,原以为会是柴浩鸣的人围在这里,自己心中也是有主意的,只要先脱困于这里,再想办法于柴浩鸣分说,但是目下这人不是柴浩鸣的反倒是那钦差大人杨宁亲自插手,想着原先柴浩鸣还信誓旦旦的说保三娘周全,现在看来都是口头之勇了,他做什么事他自己知道,仕女坊落得今日颓败全都是尽他之力,现在只怕是望着三娘早日归西,好为他替罪,世上便是少了他最大的罪证。 正当犹豫之际,姚珠折了回来,低着头心里面还在琢磨着怎么出去,仕女坊里面于绵州城中心,地势繁华,四周多是商铺,后门也倒是有的,但是依着现今之况后门也是被围上了,柴浩鸣不会眼看着钦差大人亲自办理此案而坐视不理,三娘如今是他最大的把柄,坊中也不可多待,多一刻便多一分的危险。 正想的入神,脚下也是不急不慢的,待看到一双白色绣金黄大蟹菊的女鞋,吓了一大跳,猛的一抬头看见的是提着灯笼的人正定定的瞧着自己。 “阿……阿芝姐姐。” 阿芝看着姚珠,想问她现在怎么在这里,刚才姚珠和官差的周旋她也都是看见的,今早儿过不是担心坊中空无一人招来贼人自己也是睡不着就不会发现姚珠的行动。 姚珠现在是想要干什么?心中有犹豫更多猜测,姚珠为人她也是知道的,思量一番拿定主意,“你可是想要出去?” 姚珠咬了咬嘴唇,继而坚定的看着阿芝,“是。” 今天非出去不可。 阿芝垂眸,一转身,走了几步,顿了顿,“你跟着我来吧。” 姚珠原本以为阿芝见她在这里是会问上几句的,可眼下这不发一言的情景她也是未曾料到的。 一路无话,姚珠跟着阿芝一路走向了西阁,天色较之刚才澄明了些许,待得阿芝在前推开一扇门时,姚珠愣了愣。 眼前这个屋子里面积灰重重,空气当中的霉味儿直呛人鼻口,阿芝找到一方烛台然后从手上提着的灯笼里取出那一点火星子,点燃蜡烛整个屋子才有一些许的光亮。 “昔日里西阁有奴婢受了惩罚熬不住,逃跑不成便在这屋子里面吊死了。” 不问这话何理,状似无意却又像是给姚珠说些什么。 姚珠抿唇一笑,阿芝若是真心以为自己会逃跑所以将自己带到这里说刚才的那一番话那也太小题大做了,但她也想不出西阁里面有什么值得来的地方,往日里人烟稀少更别提这会子人鸟具散的寂寥冷清了。 “想要出去可以从这里走,约两刻钟便可到绵州城西边的一处荒宅里,从那里出去切勿让人看见。” 姚珠闻言上前一看,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眼前,姚珠胆子有些小,现在看着这个洞也是眼晕的很。 不由自主地眨了几下眼睛,“阿芝姐姐,坊中怎么会有这么个地方?” “仕女坊刚建的时候就已经是有了,只是防个意外,却不想今日是真的用上了,你既然要出去还是快些吧,再耽搁天就明了。”说罢将桌案上面搁着的蜡烛递给了姚珠,“虽不知你今日为何要出去,只是提醒你一句万事小心,切莫大意。” 姚珠不多言,径直慢慢的走了下去,只剩一个脑袋帽儿的时候抬起头来问了阿芝一句,“阿芝姐姐不怕我就这样逃走吗?” 未见阿芝回答,姚珠已经是沉下了身子,执着红炷慢慢的地道当中摸索。 待得时间流逝些许,阿芝才慢慢的想要将地上的那个黑漆漆的洞口堵上,思量一晌又是放下了手中抱起来板砖,拍了拍手转身走出了门。 除却黑漆漆的洞之外,这间屋子仿佛是不曾有人来过。 地道中路径只有一处,一直往前走,拐过几次弯也都是不记得了,待真的出去的时候,外面天色大亮,地道中凉,这才刚刚上来,姚珠便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顾不上收拾,环顾四周,听闻外面确实是没有什么动静之后,姚珠轻轻的拉开院子门走了出去。 以前未曾在绵州城里面真正的行走过,现在看着七七八八的街道姚珠走了不远也是有些蒙圈,待问清楚路之后又是耽搁了一些时辰。 绵州城里热闹非凡,仕女坊牵扯坏钱案,钦差亲自来巡,这庄庄件件的事情都没有影响到这样的一份热混劲儿。 老百姓过日子哪时因着官家心情就不吃米喝淡粥的?坏钱流传,人心惶惶,但是倒霉的也都是一些的大户,你见过哪个平头百姓穷苦人家手里捏着大钱的?所以普通人家心里面根本就没把这当成一回事儿。 打听好了钦差大人来绵州时下榻之所,姚珠脚下丝毫不好慢,朝着那方便是奔波而去,今日也都是赶巧的很,姚珠要去的这方人多的很,前脚尖碰后脚跟的,年关的气氛也不过是如此。 姚珠随着人潮慢慢的往前艰难的移动着,不一会儿便是传来了一阵唢呐的声音,这人一道儿的都是退到两边去了,留出中间的空地出来。 伸头朝着右方一看,原来是迎亲的队伍,那高头大马上面骑着的新郎官儿甚是清秀,春风得意脸上尽是喜意,许是家中甚为殷实之故,马后跟着的小厮从一个大红绸袋子里掏出一把一把的铜钱撒向人群,这番财大气粗的模样让许多人看着颇为顺眼,弯着腰就去捡地上散落的银钱,铜板虽小也能积少成多不是。 人本来就是很拥挤,一再有多余的动作,后面的人就直接被推上了不少商铺的门槛,姚珠围着一根柱子站定,刚刚喘了一口气,只能是盘算着待人散去些许才能接着往前面走了,不然这都是寸步难行。 “云息,这城中的人娶亲都是这么大的排场?” 无意之间姚珠好像是听见了一个异常熟悉的名字,微微转过头从柱子这边探出脑袋就看见一张白净的脸,身边是一个穿着天青色袍子的人,个头较之云息要高出来些许,刚刚说话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呵,这算是哪门子的排场?只不过是商家小户上不得大的台面罢了,如常你倒是不知,我听府里面的老人说过,王……呃,夫人嫁到府上的时候那十里红妆的排场,真不知道是羡煞了京中多少的人,到时候公子大婚的时候还得比夫人那更热闹,你且等着看吧。” “哦。” 云息兴致正高,当年白芷淑嫁到北淮王府上的时候那场面现在还有不少人津津乐道,他自然也是说的正顺嘴,偏生被如常的一个字噎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狠狠的白了如常一眼,嘴里面数落道:“如常,知道公子去哪儿都喜欢带着我是为什么吗?” 如常看了云息一眼,这话里面的自喜他是听的清清楚楚的,不过我不想要去搭理,若不是云息是嘉元帝赏下来的,依着他这么蠢,世子怎么会一直带着他,还不是体现出来的对于今上的信任与濡慕之情罢了。 不见说话,云息心里面更加的不舒服了,“如常,我看你就是一块木头。” 待得好一会儿的时间过去,人潮才散开了些许,不少人追着迎亲的队伍往前面走去,所以街道上也是慢慢的空了下了。 等着云息和那个叫做如常的人慢慢的离开以后,姚珠摸了摸昨天从柳三娘的私库当中偷偷拿出来的那枚东珠,这东西也是能派上用场了。 第32章 笼中燕 姚珠拿着那枚东珠先是去了一家当铺,换了一些的银票,不过手里头拿着的也都是一些散碎的银两,面值大的那些,姚珠也不敢用现钱,只是嘱咐兑了银票揣在怀中搁置好了,抬脚就去了对面的成衣坊,再出来时一身玄色袍子,头发束起,俨然一个俊俏公子的模样。 钦差大人初至绵州之时下榻于城中一家世家大院,院子里原先是住着一个世家大族,后搬于帝都,这宅子也是空了下来,不过到底是祖宅,里面有人看守着,每年也是借着帝都那边给的银两打理这里的一切。 此番借住虽是知洲大人钟纨的安排,不过主人家也都是同意的,招待钦差大臣此番荣耀在绵州城里面也都还是独一份的,自当是乐意之至。 眼前的院子果真是有些世家里独有的特点,那门口的两墩大狮子便已经是威武之极,门前的台阶往上绵延,然后就看见红漆大门的左右两边分别站立着三个衙役,身上穿着与姚珠早日看见的那些人别无二般,正了正身形走上前便是不出意料的被拦住了去处。 “此乃重地,闲人误入,还不快快离去。” 姚珠做出一副凛然的气势来,身板挺直,傲骨尽显,声色当中也是不卑不亢,只是声音较之平日里来低沉了不少,“北淮王世子命我前来见钦差大人,有要事通传。” 问话之人拿不定主意,北淮王世子的名头他们是听说过的,但是耳中也并未听到有传闻说是北淮王世子以至绵州,前不久还不是在淆州吗?所以他心中到底还是有几分的犹豫。 姚珠见此便心中有数,若是就这么轻易的进去了,那倒是奇怪了,钦差大人也就不是她选择走的一步险棋了。 冷哼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来,扔到那人怀里,“若是不信尽管将此物拿与钦差大人相看,务必尽快!” 那人反应极快,在姚珠将东西扔出来的时候便已经伸出手去接住了,低头一看手中赫然是一块玉佩,看着成色也知这人的身份八九不离十应当会是真的,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朝着姚珠客气道:“大人稍侯,小的这就去请示钦差大人。” 姚珠仰了仰头不理他,转过身去看着街道上的景色,其实心里面也是松了一口气,当扔出玉佩的时候心里就有些打鼓,见那人真的是接下来了,她这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这玉佩虽是自己捡的,但也是一直都稀奇的很,若不是碰见这么个关键的时候她还不可能拿着这玉佩来办事。 不过,刚才扔玉佩是不是做错了?姚珠在心里面暗自猜测,她现在也不过是北淮王世子身边的一个“小侍卫”而已,刚刚是不是太嚣张了?这就是演技不行过分夸张,未等得姚珠再懊悔更多,身后便是传来一阵脚步声。 姚珠回头一看便是瞧见一个年约三十,眉目方正,穿着一身藏青色常服的人,双手置于两侧,撩开袍子一角,迈过门槛,快步走了过来。 “不知大人是?” 姚珠料他有此一问,心中也是早早的想好了对策,微微点头,脸带正色,“我是世子身边的如常,此次绵州惊闻,世子也是知晓,不过刚来绵州世子尚且暂缓休息,命我执玉前来见钦差大人,且有要事相商。” 北淮王世子深得帝宠,从不见其结交权臣,身边的人也大多都是景元帝遣到跟前去的,这人虽是没有打过照面,但是拿着的那玉佩可是当年景元帝亲自求得高僧开光的玉璞雕琢而成,这自是做不得假,只是这人……面若桃李,自带着三分的女气,个头也不似一个贴身近侍还有的挺拔,细细观来很是蹊跷! “即是世子交待有要事,自是耽搁不得,府里请。”收背弯脊,做出一副姿态来。 姚珠见他别无二话,客套一句后方才迈步子走进府里,前有一小厮引路,穿过水榭,便是一处正堂,姚珠不知何处,继又看了看紧随其后的钦差大人。 “请。” 待得姚珠进了堂去,钦差大人方才屏退左右,亲自给姚珠沏上一杯上好的龙井,又将玉佩双手奉上交于姚珠,坐下以后,心中有些不定。 他与北淮王府并无交情,亦无心去攀扯,这回北淮王世子让人寻人来到了自己塌下,也不知道他那心里面打的是什么主意。 查出坏钱一事来也实属是碰巧,可现如今看着这件事情愈闹愈大,传达圣听必是不可少的,不过到时候天子一怒,谁敢承其威? 再说这件事若是办不好,只怕到时一个办案不利的大帽子就会扣下来,想摘都摘不掉。若是办好了……且不去想办好的事了,这坏钱什么时候流出来的?流出来多少具是尚未查清楚,现在言日后之语,为时过早! “世子即来绵州,理应由下官前去拜访才是,不知世子下榻何处?绵州坏钱一案,至今头绪不明,下官也有心求世子指点一二。” 姚珠抿了一口茶,她当然不知道北淮王世子住在何处了,只是一笑,茶盏稳置机上。 “不瞒大人,世子方从淆州赶来,且在休息,绵州城里也是暂停片刻,不过突闻银钱大案,这才让如常前来面见大人,陈述一二。” “请讲。” 抚了抚袖口,眸色清正,道:“银钱一案先出自城中仕女坊,此事不可不查,但世子也说近年来蕃王动作频频,今银钱一案恐生大祸端,此事需大人先行斟酌一二在下定论,再者世子也有言,如今之态,祸福不辩,钦差大人即能查的出来,那么也定然是有能力能办好的,不过……”姚珠瞥了瞥一旁听的认真的男人,垂眸又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件事情世子也说是要厚着脸皮从大人手中讨要过去,待风波平息,通达圣听自然也是不会忘了为大人请赏。” 烫手山芋能够及时扔掉钦差心里面自然是乐意至极的,不过面上还是做出了几分的犹豫,“世子有心帮忙自然是极好的,不过下官身上皇差,今日将案子交给世子,也怕回京会有推诿皇差之嫌,恐不消受。” “这大人倒是不必担心,世子既然要伸手掌了此事,之后定会向圣上禀明详情,推诿皇差什么的自是无从谈起。” 两人分又细说半日,不过大多都是姚珠从旁周转着,钦差大人想要从她的嘴里面套出点关于北淮王其他的什么事情来自是痴人说梦了。 姚珠心里面也是清楚,当日随手捡下的一块玉佩,前几日里也是突然想起,今日却不想碰了大运气,看来这玉佩的价值定然是不菲的,来历更是不凡。 姚珠甚是爱美色,北淮王世子宋珵生的极好,她自是放在心上,不过倒也没有其他的什么意思,只不过是在心里面偷偷回想着:这男人,绝了! 自平州军营里一别,本想着不会再见,今日城中偶然间看见他的侍卫,料想他也是来了绵州,所以斗胆随手捻来了一个自己刚刚听到过的名字,至于这以后的事情那可真的是有些对不住了,不过银钱大案牵连甚广,这北淮王世子既能处理的了军营事物,也能稳得住私盐泛滥,那么能者多劳,这银钱大案他也能摆的平……吧! 一晃半日,钦差大人留着“如常”用膳却是被推托了,待送姚珠走出府门,他这才折身转入书房,半晌拟好一封信招来了人便是将它送了出去。 了却一些事情之后,姚珠在外片刻不敢耽搁,又是赶紧回了绵州城西的那个孤僻的院落,通过地道回到仕女坊中。虽不知今日一招后效如何,但是只要让柴浩鸣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向三娘动手,后面的办法再想便是,总归有活路可寻。 坊中静悄悄的,通无灯火,清晖院也都是不闻人声,姚珠本是想着去看柳三娘的,不过心中思了思还是先回了后院。 推开门屋中有些黑,姚珠转身就去摸了火折子,刚刚点上蜡烛,转身就看见坐在床边的小滢,一时不察竟是被吓了一跳。 “即是在屋子里,为何不点灯?” 小滢摇了摇头,也没有问姚珠为何自己一早醒来她却不在,甚至直到现在才出现,只是半晌才道:“三娘说等姑娘回来了就请姑娘去前院。” 瞧了一身的装扮,姚珠走到衣橱前,动手翻了翻,“知道了。” 收拾妥当之后,这才带着小滢出了门,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为了今日的事情心中有所多想之处,不过她也不打算明说,左右这件事也是一个幌子,到时那北淮王世子真的追究起来,也不过她一人承担罪责,所以她人知道也是无益。 小滢跟在后面,手中绞着衣袖,今日不见姚珠,原本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情,私底下她也是问过阿芝姐姐的,但是阿芝姐姐闭口不言,就连三娘今日的话也是格外的少,直到收到霜姨娘递进来的话。 这霜姨娘小滢还是知道的,也是前两三年刚刚出府的,是指到了知州府上,后来被知州大人钟纨的胞弟钟二爷钟塬相中抬了姨娘,后来听说过的也还算是如意,不过再怎么如意也都不过是一个妾罢了,成天见的看人脸色,给正房立规矩,还没有她一个丫鬟来的舒心呢,虽说丫鬟是伺候人的差事,但左右自在,跟了一个好主子也不用担心会被欺凌,就像是她一样。 到了前院,院子里也还是悄悄地,无灯火亮色,姚珠当是柳三娘歇下来,真身欲走准备着明日再来。 “姑娘,三娘说今日不管多晚,也不管她有没有歇下,只要姑娘一回来就去见她。” 姚珠停下堪堪迈出去的步子,转身接着朝院里走去,直到门前抬手准备敲门时,里面传来了声音。 “进来吧。” 推开门的那一刻灯火才亮了起来,屋子里面阿芝也在,柳三娘依旧是倚靠在床榻上,一身素白的绸衣,脸色也是有些的憔悴,见到姚珠进来了脸上才有了一丝丝的笑意。 “姚珠过来坐,你们两个都先下去歇着,我有话要同姚珠细说。” 阿芝伏了伏身,但是小滢显得有些的不愿意了,恐柳三娘会为了今日的事情为难姚珠, 先前不管人是去了哪里左右现在是回来了,也无大错是不该罚的,可也是没有容的她多想就被阿芝拖拽着一起走出了屋子,房门一闭里面什么情形谁都不知。 “阿芝姐姐,三娘她会打姑娘吗?” 阿芝一笑,:“你倒是先回去歇着,不用操这份子的心,三娘自来对苏姑娘是好的,且苏姑娘点子又多这回只不过是让苏姑娘帮忙拿个主意罢了。” 小滢点点头,心中依旧是忐忑,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回了后院当中。 室内,柳三娘拉着姚珠的手也并没有说话,只是细细的瞧着她。 当初仕女坊买进她的时候,自己也是赌了一把,但是没有想到真的让她养出来了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原本也是能给她一个大好的前程,却不想世事难料,仕女坊一夜之间败落,树倒猕猴散,只剩下这么个空坊,身上也是惹上了刷都刷不掉的官司。 柳三娘只是这般的看着也并不说话,姚珠心中也不见得慌乱,今日的事情说到底她也是有过错的,关键时刻坊中也只有她们四个人,若真的是凭空少了一个人,但真的是惹人臆想不断。 “三娘,我今日……” “你不必多说,经营仕女坊多年我自许看人也还是有几分的眼光的,你我看的明白,今日让你连夜过来实属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与你。” 姚珠看了她一眼,仕女坊如今为困兽,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里面的人也是出不去,官府尚未提审坊中的任何一个人,哪里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柳三娘看出来了她的疑问,笑着解释道:“我此番落魄想必是再也站不起来了,不过你不一样,你尚未及笄,可不能随了我这个破罐子破摔的,仕女坊倒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沾上什么祸事来,但也终究是有人不一样。” “绵州的知州大人有一胞弟,其弟房内有一个霜姨娘曾经就是出自仕女坊的,此番事发我就想办法透出消息与她搭上线,得知近日知州府上要采买几个婢子进府伺候着,应该都是跟在她身边,我已经是托过她了,明日一早你走密道,外面自然是会有人带着你的,你就在她的身边,也吃不了什么大亏,这个路子是我能为你安排的最好的了。” 姚珠静静的听她说完,心中言不明到底是何般的滋味,低下头久久不语。也是她不能一直都被困在这里,她还要去找姐姐姚婉。 今日冒险见了钦差也只不过是将案子移到北淮王世子那里去了,钦差与绵州城里面所有的官员谁都插不了手,三娘这些年来知道柴浩鸣太多的秘密,他自然是不会让三娘多活几日的,不过她有了这么一出,那柴浩鸣有了什么想法也都还得掂量掂量才行。 其次钦差大人派人围包了整个的仕女坊,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召三娘前去问案,三娘清白不肯说其他的,可钦差大人不会相信自会用刑,三娘有孕在身,身子本来就虚,一番折腾能不能保住命还的两说。 可是现在钦差大人那里自认为案子已经不归自己管辖,自然是不会来提三娘审问的,而北淮王世子也不知案子移交到了他那里,即便是后来知道了,再来提三娘的时候,最快也是在明日的巳时时之后了,而这个时间给她们已经是足够了。 “三娘如此为我考虑,姚珠心中感激不尽,可这个关头姚珠又怎么会独立离开呢,今日姚珠出坊想必三娘也是知道的,至于干了什么姚珠现在还不能对三娘坦诚,只是当我走的那一日,三娘同阿芝姐姐还有小滢一起走,越远越好,柴浩鸣还请三娘不要再顾及。” 柳三娘再听到这个名字时心中有些的晃神,脸上在无半点的笑意。 “顾及他?又如何去顾及?落得个今日的这种场面,我心中也曾细细思量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从最初开始一层层的往下剥,自然也只懂得仕女坊如何会落得个今日的场面。” 姚珠心中一酸,不知如何去劝慰,她们想通了仕女坊与银钱坏案其中的关窍之后便是瞒着柳三娘却不想柳三娘自己已经是推敲了出来。 “三娘切勿太过悲切,还是要顾着肚子里面的孩子,此番三娘走便是,坏钱一案现已经不属于钦差大人查办的范围之内,他也不会再来提问三娘了,但是我们的时间也不多,待北淮王世子到了钦差大人的府邸上,三娘就算是有天大的本领也逃不过牢狱之灾了。” 柳三娘被她的话弄得个糊里糊涂的,不过她也是个聪明人,姚珠说是要走,那自是走吧,没什么好犹豫的,不过这件事情已经是交给了钦差大人现在和北淮王世子有什么关系?她深深地看了姚珠一眼,点点头不再说话。 是夜里,秋风乍起,凉意渐甚,与柳三娘商谈了许久之后姚珠才回到了后院,既然已经是决定要走了,那么所有的事情多必须是要提前打点好的,此次离去,恐再难归来,仕女坊成立至今虽不足十年,也曾辉煌过,但败落也只是在一夕之间,不由的让人感慨。 银子什么的是自然不能够再带上的,不过好在姚珠今日出府的时候,就已经是拿了三娘的一颗东珠去了当铺换了些的银子。 东珠是上好的货色,价格自然是不会低的,所以也是能够花上一些时日的,至于其它的值钱的物事也都是一并带上,柳三娘有孕,以后花钱的地方都还是多着呢。 至于姚珠,她是要去知州府上的人,一身贫白,反倒是比现已华服保险的多,入府为婢,也仅仅是她一个人而已,所以小滢那边都是说好了到时候是跟着三娘一道走的,去哪里也不必和姚珠在交代,最好是无一人知晓她们的行踪才是最好。 安顿的差不多了,就静待着天色更深一些的时候。 地道最好是不要被人所发现,这件事情姚珠也是同柳三娘在事前就商议过的,放火烧定然是行不通的,那么就只能是用□□了,不过这□□仕女坊里面倒也还是有上一些的,□□虽是为朝廷经营,但是往日里柴浩鸣也没少利用仕女坊当幌子,往这里面买进过。 只不过这用量该是多少却不能把握的住,仕女坊周围都是商铺,万一不小心,这造成的伤害和损失就是无法估量的了,所以这个话头刚刚冒出来,两人一细想便是放弃了,也罢,仕女坊如今也是一身的-骚,她柳三娘注定是逃不过这场灾祸的,她这悄悄一走,追捕也好,通缉也罢,倒是能不能躲的过去也是看她柳三娘的本事了。 坊外夜深处传来几声依稀的犬吠之声,这厢准备好了之后,几人便是由着密道一直往外面走,估摸着到了那边的小院子的时候,天色也差不多已经是清明了,所以她们逃走的时间也不多。 临别之际,小滢背上背着两个包裹,脸上早已经是眼泪横流,从仕女坊牵扯进了大案之后一直到现在姚珠要和她们分开,她一直都没有真正的反应过来,觉得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一觉醒来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姚珠心中涩然,面对着朝夕相处四年多的人和即将到来的离别,心中若是没有半点的伤怀,那是不可能的。 握紧了阿芝和小滢的手,躬身行了一礼,谢她们这么多年以来的照顾,嘱咐她们好好地照顾三娘各自珍重,这才转身解下身上的披风为三娘系上,退后三步,跪下,恭敬的给柳三娘磕了三个响头。 往日幕幕皆是浮现在眼前,当日若不是柳三娘赌的那一把,任凭她姚珠有着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过得比现在更好,更别提仕女坊中受到的大家般的教育,此情此恩,一生都不敢有丝毫的遗忘。 柳三娘扶起她,姚珠心中对于她的感激她自是知道的,不过今日也是让她受到了仕女坊的连累,这种种的也都是人生之间的机缘吧。 “姚珠,自你入仕女坊开始到现在,说是仕女坊教你,其实你何尝不是在陪着我,想我一生起起伏伏,直到现在终也是能够好好地过上一段自己的日子了,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膝下有一子女,现在也是如愿,你此生还长,离别之际有几个字送给你,万事随心,终得自在。” 说罢,转身由阿芝和小滢扶着便是走出了院子,天色微明,风刮过有些许的凉意,姚珠站立半晌,直到外面有人寻来,这才从离别之境中缓过神来,走出院门,抬头看了看街道上攒动的人潮,这一次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不是吗? 第33章 笼中燕 前来接姚珠的人是一个嬷嬷打扮的人,看来也是霜姨娘身边得力的人,嬷嬷姓王,面相有些的冷硬,看着有些凶狠,倒像是一个不好招惹的,不过她见了姚珠倒还是算的上客气。 两人一行,在街巷铺子当中又为霜姨娘买上了一些东西,这才往知州府上走,一路上姚珠到也还是递了一小粒碎银子上去,方得从王嬷嬷的嘴里面打探到了一些知州府上的消息。 知州钟纨在绵州任职将近有七年之余,为官倒是清廉,其下有一胞弟和几个庶出的妹妹。妹妹们倒都是出嫁了,只有那个同胞的弟弟钟塬尚且还能够住在一个府上,按理说这应当是会分出去的,各自成家,他们也都不是一些世家大院的,出过单过也都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可是这里并没有。 据说小时知州大人钟纨同其胞弟曾被土-匪掳劫上山,家中拿去了银两前去赎,可是土-匪怎讲信义二字?就算是拿了钱也是不准备放人的,一日夜里,知州大人便是带着幼弟一起往回逃,可能是两个小孩子让土-匪们心中警惕不高,一次便是成功了。 可是后来被发现抓了回去,当场就剁掉了幼弟左手上的两根手指,从此落下了残疾,后来被救了回来,知州大人心中对于此事一直有愧疚,所以不曾提过一个字的分家之事,也是因为这件事情,知州大人才决心入仕,有了现在的官职。 至于钟二爷房中仅有三位姨娘,正房夫人三年前便已经是去世了,钟塬钟二爷对发妻旧情未去不肯再纳填房,所以正房一直都是空缺的,到是霜姨娘这些年俩帮着料理他院子的事,也算得上是被看重的。 姚珠听这王嬷嬷嘴里面说的这些话,心里面七七八八的也都是放下了一些,看来这位爷的院子里也还不算是太乱的,不过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她也是丝毫都不能放松,虽说这只是前去做一个丫鬟。 不过哪回不是主子们斗法,受伤的都是丫鬟? 姚珠心里面也是打算好的,待先安定下来,过上一段时日,便是自请离去,她当年能够说书赚钱,现在至少也还是有些小本事的,到时一路走一路寻,总归是会找到姐姐姚婉的。 再说了她的心里面可还是一直记得平州城里,姚家祖坟园里,姚世平坟墓前埋着那本他去世之前留给自己的东西。 越是往前走也还越是热闹,姚珠也是发现这路的去向倒是和她昨日去钦差府上的了是一道的,四处看了看,猛然间在人群当中看到了一个人,她愣了愣。 眼中的那人身上是一袭白色的袍子,发丝轻系,白玉而冠,手中是一把折扇,光是一个背影,姚珠就已经是认识个清楚了,方才还在想着这去知州府的道和钦差大人的府邸是一道的,这会子在这里看见他,料想他也一定是去钦差大人的府上了,只希望三娘她们现在已经是走远了。 人群中,宋珵难得的清闲,平日里腰间总是佩着宝剑,可是今日却是让云息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一把折扇让他拿着,非说是在城中佩剑会吓着别人。 一张嘴翻过来翻过去说的直让人头疼,自己这才如了他的愿,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胆子,往日里在自己的面前也是不见得他有这么多的话要说,今日倒还是拼命地往上来凑。 宋珵一番打扮更是显得貌美,竟引得旁边的人都是纷纷看向他这个贵公子,贵气与生俱来无需装点,只不过那冷着的一张脸到时让人不能忽略,所以看了他第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怕这位公子发怒,他们也是无力承担。 宋珵昨日刚到绵州城里,便是听闻了坏钱一案这样的一桩事情,牵扯太多,他也是先去各处了解了一些的情况,隔了一日才准备去钦差杨宁处询问案情的进展情况。 原本是想着快去快回的,却不想人太多竟是被耽搁在了这里,当下心中就是已经有了主意,既然云息敢如此装扮自己,那么可见胆子还是够大的,所以下次回了平州再有厮杀之事尽管带着他便是。 身后的云息心里面可是不知道宋珵是怎么想的,若是知道了保准会伤心欲绝的。 要知道他也是没有胆子敢来触犯到世子的威严,可是今年年初离开帝京来平州的前一个晚上他就被王妃和老太太请过去谈过话了。 要知道世子马上便是弱冠了,帝都中同他年纪一般的公子哥儿哪个房中没有一两个通房丫头,小妾什么的,更甚者子嗣都有几个了,可是世子至今年仍是单身一人,帝都当中上流圈子里面也是人多嘴杂的,定是有什么闲话传出来了才让老夫人和王妃心里面着了急。 虽说几年前王妃往世子的院子当中放丫鬟的,可那些人无一不是被世子找了理由打出了院子。他是皇上指派过来的,皇上的意思老夫人和王妃也都是清楚地,这亲事不能定的太早,若是太早懂得男-女-情-事,恐怕也是会伤了身体根本,那到底是有什么原因会让前几年一直都不着急的老夫人和王妃这次都是坐不住了呢? 他这个书童心里面也还是非常的为难的,世子平素就是喜欢冷着一张脸,哪有女子会眼巴巴的凑上去,他好不容易想了个好办法,把世子平日里习惯带在身上的剑藏了起来换成了扇子,只盼他周身温润一些。 可是...... 云息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人,总觉得这样的世子比拿着剑的时候更是让人惧上几分,他这是做错了什么? 走在前面的宋珵不知道云息心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只觉的身后仿若有一道视线一直跟着他,像是在窥探一般,一转身却也找不见什么可以的人,心中不敢放松,迈大了步子更往前走去。 自从整顿平州军营开始一直到前不久的处理私-盐一事,他时不时身边便会有一些宵小之辈想来刺杀他,所以小心一点是无大错的。 另一边,姚珠一直看着眼前的那个人,直到街道转角处王嬷嬷往右一拐,她跟了上去,眼前之人才消失不见。 那条街道再往前一点点便是钦差大人的临时下榻的府邸了,而又听见王嬷嬷说是快了,看来钦差大人之处同知州大人只隔着一条街。 待到了正门之时,门外少了几分昨日前去钦差大人住处的庄重,倒也还是多了几分富贵之意,看来知州大人祖上经商且其妻子也是商家之女的说法果然是不假的,不过这知州大人也到还是无所谓,他虽是为官清廉,但是如此住处也不怕招来别人的弹-劾,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说的也是这个理儿吧。 王嬷嬷带领着姚珠并未从正门进去,而是绕到了墙的那边,敲开了一个小侧门,这才进去了,开门的是一个粗布衣裳的老头儿,看见是王嬷嬷也忙着打招呼,“王嬷嬷回来啦,刚刚霜姨娘还差人来问着勒。” “一身老骨头走得慢了些,倒是让霜姨娘为我担心了,这就赶紧去见她。” 带着姚珠两个从后院处穿过回廊,绕过一大片的荷花池,走了半天才看见了一小处的院子,抬头一看上面一个小匾,书着秋霜院三个字,里面的丫鬟们看见是王嬷嬷回来了,皆是停下来打过招呼,眼中写满了好奇之色看向姚珠。 姚珠目不斜视,倒还是守着些的规矩,还未入府之前王嬷嬷就已经是吩咐过了,进来之后有人问什么的话,她也不需搭理,一切都由王嬷嬷帮着回答。 “王嬷嬷总算是回来了,姨娘一会子时间便已经是问了好几次了,心中只是盼着嬷嬷早日回来,这股子亲热劲倒是让我在一边看的心中直发酸呢。” 一路带着姚珠过来的王嬷嬷脸上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过这会儿看见了说话的这位姑娘,脸上才有了一点点的笑意。 “燕儿丫头又胡说了,谁不知道姨娘最是倚重你了,我这个老婆子也只是为姨娘跑跑腿罢了,现在我回来了立马就去见姨娘,不知道姨娘现在是在......” 那个名唤做是燕儿的丫头拿着帕子捂着嘴痴痴一笑,“燕儿可是不敢再来打趣嬷嬷了,姨娘在房中为二爷做袍子呢,嬷嬷快些去吧,哎,对了,嬷嬷身边的这位就是姨娘要嬷嬷去接的人吧。” 王嬷嬷看了姚珠一眼,姚珠会意,伏了伏身子,脸上带笑,嘴里也是甜甜的叫了一声,“燕儿姐姐好。” 燕儿笑着应了一声,这才领着两个人往园中的房门中走去。 房中也是奢侈至极可见她们嘴里面的这位二爷倒是对于霜姨娘还是疼爱得很,光是坊中那几盏精巧的琉璃灯一看便是外番买卖来的东西,如此大大咧咧的摆放在屋中,惹眼的很,想不让人看见都难。 “姨娘,老奴把人给您带回来了。” 听见声儿了,霜姨娘才放下手中的针线,抬头便是看见王嬷嬷身后站着的姚珠,见她也是看向自己,霜姨娘脸上带着笑。 上前几步拉住姚珠的手,还未说话,眼中便已经是有了几分的水汽,燕儿与王嬷嬷见状也是识相的先退了下去,屋子当中只留下他们两个人来叙话。 姚珠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一双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一般,眼中泪意斑斑更是惹人想要怜-爱,一张小脸气色极好,身上穿的也都是一些金贵的衣料,发间可就是简单多了。 “坊中遭难,我又是前几年就出来了,困在深宅大院之中消息算不上灵通,帮不上什么忙,天灾人祸避无可避,当年我也算是四处流落,幸得有三娘愿意收留与我,如今受她之托好好照顾你,我也就全是事报答三娘对我的恩情了。” 姚珠抽出霜姨娘拉着她的手,眼眸微垂,脸上也是一片的颓败之气,嘴唇张了张才说出话来。 “姨娘的心三娘知道了也必定是会很欣慰的,仕女坊招来今日之祸端,三娘受苦,我却还被她惦记着为我安排好一切的东西,说起来心中实在是有愧。” 倒上一杯茶递到姚珠的面前,霜姨娘柔柔一笑,接着劝解道:“即同出自仕女坊中你我也算得上是姐妹了,妹妹你又何必愧疚,这灾祸谁也是不想的,既然三娘能为妹妹安排好去处,心中定然也还是疼惜着妹妹的,既然来到了此处,妹妹就暂且实现安心的住下,什么都不用操心,我倒是在拨一两个丫鬟过去伺候着,妹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当还是在仕女坊中一样。” 姚珠听她说得倒是真切,抬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脑袋。 “姨娘说笑了,我既然是来到了府中,就是来当丫鬟的,那里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姨娘有什么事情吩咐便是,我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什么活儿干不了的,学着学着也就会了。” “妹妹这般颜色,只是来当一个丫鬟便是埋没了,在仕女坊中想必三娘把什么都是给妹妹安排好了的,若是在这里干些下人的活计,妹妹又哪里受得住呢,切莫再多说些什么了,妹妹每日前来陪我说说话,看着妹妹这般容貌我也算得上是心中开怀了。” 姚珠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看见霜姨娘脸上神色坚决,也不再反驳什么,反倒是霜姨娘向她打探这几年来坊中的情况,姚珠一一作答,不过说的也都是一些明面上的事情,关于三娘的可是没有吐露出来半个字。 待回到了霜姨娘为她安顿好的屋子的时候,姚珠知道这算是暂时的安顿下来了,心里面想起柳三娘,也不知道她们如今是走到哪里了,恐怕那北淮王世子现在已经是出了钦差大人的府邸之中了,接下来定时前往仕女坊当中了。 第三十七章 钦差大人因为昨日已经是将所有的事情托付给了北淮王世子身边的那个名唤作是如常的人,现在这桩案子已经算的上是有北淮王世子在一旁看着,也是不用他在操什么心了,圣上指派他为钦差是为了查贪官污吏,有了坏-钱一案纯属是意外,现在这种意外已经被成功的转移,他自是乐了个自在的。 翘着腿儿,品着一旁放着的香茗,嘴里面哼着几句戏文,正是悠闲惬意之际,外面突然有人说是北淮王世子来了。 钦差大人杨宁一惊坐起身来,动作太大,手上捧着的杯盏,里面的茶水晃了出来,在胸前是晕开了一大片,看着有些许的狼狈。 “快去把人迎到前厅。”待传话的人跑出去之后,他又是想了想,连忙叫住,“等等,我亲自去迎接。” 顾不得换上衣服,也关不上什么狼狈不狼狈的了,一路快步走到前厅,那里宋珵已经是坐下喝茶了,钦差大人一看,连忙上前行礼问安。 “昨日听闻世子已经是到了绵州城里,想要去拜访去请安,今日却不想世子亲自登门,下官有失远迎,还请世子见谅。” 宋珵放下杯子,眉头微调,一张脸上辨不清喜怒,看着钦差大人身上的袍子,沉声问道:“你昨日便是听说了?”转过头看着身后一左一右站着的云息和如常,见他们摇摇头,心下了然,看向钦差大人的目光愈发的犀利起来。 “是的,昨日世子派人上门从下官这里要去了绵州坏-钱一案的主审权,下官听闻世子前来,想要前去拜访却被拦下了说是世子劳累正在休息不容叨扰,下官这才作罢。” 宋珵越听心里面也是渐渐地有了底,看来有人知道他前来绵州的事情了,就冒充自己的人,前来说是要手里坏-钱一案,想必这位钦差大人畏惧着自己的权势也是不可能不给的。 那么他的行踪是一直都有人了如指掌?还是有谁给泄露了什么? 状似不经意般,宋珵接着问道:“是有这么一回事,昨日本世子确实是初到绵州发累得很,说是拜访还是免了,我最是不耐这些虚礼。对了,昨日我身边的那个谁来着? 见着北淮王世子有些许的糊涂,钦差大人顺口接上一句,“是如常。” “对,是如常他回去之后已经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告知于我了,不过大人也真的是放得下心啊,他说是如常你便是认了,若是他是假冒的,有什么过失,在这样的关键时期,大人担的罪责可是不轻啊,” 此话说的钦差大人心中一紧,悄悄地看来宋珵一眼,这昨日来要去了案子的主审权,今日怎么看着就像是一个不认账的样子呢? 若他真的是不认,那么这也是不好办了,毕竟这件事情牵连的太广了,想要彻底的查出个水落石出的,短时间之类定然是不行,再说了这件事影响极为不好,不管怎样最后动摇的都是民心,若是皇上追究下来这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钦差能够承担的住的,不过若是北淮王世子那可就是不同了。 钦差大人心中惶恐至极,但是面上还是带着几分的笑意,看着倒是一身的轻松,回道:“世子说笑了,怎么会错了,昨日来的如常大人,伸手可是拿着皇上在您百日的时候亲自赏赐下来的金玉游龙佩,下官亲自看过了确实是真的,普天之下那样的玉佩也只有一块还是在世子的身上,哪里能做的了假呢!” 后面一直站在宋珵身边的云息心中一顿,世子的玉佩早在四年前初到平州军营的时候就已经是丢了,现在身上上的这一块玉佩也还是假的,只不过做工逼真让人辨认不出来罢了,既然这钦差大人说是见过那块玉佩,想必是昨天那个冒充如常的人身上的那块玉佩就是真的了,云息心中几回翻转,看了看不动声色的宋珵,低下头。 “不过是和大人说笑几句,本世子做的事情怎么会忘记呢,只不过是昨日太劳累了,以至于今日神绪不清的,既然我已经决定了要接手这桩案子,那么这当中定然是少不了大人的配合,还是请大人要辛苦些时日了。” 两人说了半日,宋珵从他那里将整件事情都了解了个大概,和自己听到的没有多大的出处,然后带着云息和如常离开这里。 刚刚踏出门,宋珵脸上的神色不似刚才的那边那随意,跟如常吩咐了几句,然后快步走开。 送走了宋珵,钦差大人的心里面也算是轻松了一点。 没有想到这个北淮王世子真的是一个人精,昨日明明是让人前来表明了态度,那人看着几分女相,想必也是女扮男装的了。不过既然手中是有北淮王世子的玉佩,那么就说明那个扮作如常的那女子和北淮王世子的关系匪浅,却不想他今日登门看样子就像是要否认昨天的事情,不过又临时改口,真的是让人捉摸不透这其中的关窍。 不过不管是如何,这算得上是北淮王世子的一大失误之处了,既然有了这样的把柄,自然是要好好的利用才行,至于眼前这个坏-钱大案,却也是不妨碍他到皇上的面前去告上一状,相比大皇子对于这件事情也还是非常的感兴趣的。 待宋珵已经是回到了客栈的时候,如常就已经是从仕女坊那边神不知鬼不觉的打探一番回来了,报上来说是坊中空无一人,但是外面还有钦差大人派人专门包围守着的,怎么就凭空不见了人,这件事情就要将那些守在外面的人的一个个的问清楚。 云息一路上有些话已经是憋不住了,待如常再一次的出去的时候,他才开了口,:“世子今日,事情颇为怪异,哪里来的如常会去寻钦差大人?这都是一些无中生有的事情,还有钦差大人说的那块玉佩,世子......” “玉佩自然会是真的,只不过不知道到底是谁拿着它,在这样的大案案前倒是拿它派上用场了,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蠢笨。” 宋珵手上抚了抚那个四年来一直系在自己腰间,除却几个知道内情的人,旁人也无法瞧出来这是一个赝品的东西,就当他快要忘记那块玉佩的时候,它就这样的凭空出来,倒是让他措手不及了。 金玉游龙佩在这一回的坏-钱一案,起的影响也是不容小觑的,这边的情况还是先要稳下,之后便是要回京一趟,具体的情况还是需要和皇上面议才行。 姚珠那边自从是回来屋子以后,便是一直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心里是在想些什么的,只不过那个霜姨娘也还真的是顾着她,没会儿便是往她这个屋子里面送来一些的东西,都是极好的。 姚珠谢过之后便是放在桌子上,从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缺倒还真的是考虑了个全面,无一遗落。 想起霜姨娘,姚珠心中也还是有些的保留。当初柳三娘和自己说了在霜姨娘这里来也是依着采买丫鬟这样的名义被‘买’进来的,所以最多也还是一个丫鬟的活计,可是眼前的情况确实和想象当中的完全不一样,这眼前的阵仗哪里是来伺候人的,这分明了是来当一个主子的吧。 霜姨娘会这般的好心?还是说三娘对于她的恩情够大了?这所有的一切仅仅是为了报恩两个字? 说实话姚珠心里面一直都是犹豫的很,再这说是采买丫鬟,可是今日也没见着有什么动静的?牙婆子也没见是有人领着人过来,若说是她一个姨娘事管不上这档子事情的,但是她也是听王嬷嬷说了钟二爷的后院当中霜姨娘虽是一个姨娘的身份但是有的时候还是代行着正房夫人的职权。 若不是钟二爷不愿意再有其他的人占了正房夫人的名头,怕这个霜姨娘是早就被抬上去的,更重要的是姚珠同院子里面其他的丫鬟打探说今日是不是求姨娘要采买丫鬟什么的,得到的回答却是和三娘同她说的有些许的不一样。 种种异常让姚珠心里面丝毫都不敢放松下来,外表看起来对于霜姨娘是感激之至但是心里面的那根弦却是绷得极紧了。 这一直是到晚间的时候,就燕儿姑娘过来请了说是霜姨娘请她前去用膳,钟二爷也在。 霜姨娘吩咐过了,姚珠的身份对外边就说她是霜姨娘的一个远方的表妹,家道中落,别无他路可走所以不得以之下才来投靠霜姨娘这个表姐的。 姚珠面上应接着是,心里面却是吐槽说是着霜姨娘随口编下来的一段话确实和她的境况差不多,家道中落还真的是家道中落。 第34章 笼中燕 一路随着燕儿到了正厅,那里早就已经是摆好了酒菜,正上方坐着钟二爷钟塬,而霜姨娘居于他的右手边,两个人原本是说说笑笑的好不和谐的样子,待到姚珠到的时候,两人才停下了话语。 既然霜姨娘已经是给了姚珠身份了,姚珠自然也是愿意免去了这个麻烦,脸上带笑,盈盈一拜“表姐,表姐夫。” 见到是姚珠来了,霜姨娘也是管不得钟二爷了,连忙起身走了过来将人扶起,落坐在自己的身旁,拉着她的手,感觉有些许的凉意,眉头微拧,眸中含雾,嘴上嗔怪道:“手怎么这般的凉?总是顾不好自己,若真的是着了凉,这不是尽惹我伤心吗?” 美人眸中含泪,如娇花带雨,玫瑰吐春,煞是动人,姚珠鲜有见得如此的场面,嘴中的话转了半晌也是没有说出来,倒是上面坐着的人看不下去了,拍了拍霜姨娘的肩膀。 “好好地怎么就伤心了?你晓得我最见不得你哭,你这不是拿刀子扎我的心吗?手真的凉吗?”说罢伸手就准备摸了过来,姚珠赶紧从霜姨娘那里抽回来了手。 钟二爷一把拉过霜姨娘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哪里冷?哪里冷?不冷的不冷的。” 本来是准备好好地吃上一顿饭的,却不想这一来就看见了此番的情景,姚珠多多少少的也是没有了多少的胃口,想着午间霜姨娘让人送到她屋子里面的那些个精致的糕点,现在想来也是派上用场了,这里吃不下回去以后还可以用那些东西来垫垫肚子的。 不过这个霜姨娘也还真的是娇弱,这说哭就哭,丝毫不逊于林妹妹,只不过人家哭是伤春悲秋,感花溅泪,而眼前这位霜姨娘却是夺宠争利罢了。 好不容易在二爷的劝说之下,求姨娘才‘止住’了泪水,看着姚珠脸上闪过一抹的羞意。 “瞧着我这般竟是无礼了。二爷,这位就是我的那个前来投亲的远房表妹,也都是苦命的人,如今我有二爷护着自是安稳,就是可怜了她的,好不容易寻到了我,我自然是要好好的留上几日的,等到这月的例钱有了我就在外面给她租上一间房子,便打发她搬出去,免得又惹的大奶奶的闲话。” 钟二爷一笑,看着眼前的姚珠,的的确确的是一个大美人,这美得张扬,而一旁的霜姨娘呢又是美在柔弱,这表姐妹两个倒是各有千秋了,心中有意,嘴上也都是随口一说。 “这事不急,大嫂也不是一个不懂情理的人,我到时候同大哥说,既然是无依无靠的何不如就安心住下,当做是家一样,有什么不妥当的?” 当做是家一样! 此话一出不光是姚珠心中一惊就连一旁的霜姨娘脑中也是一震,只是不知道钟二爷这话是随口一说还是有什么暗示之意了,一时之间都有些的拿不准。 场面一时之间也有些的尴尬,霜姨娘想要接话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姚珠低着个头,反倒是二爷一身的自在,嘴角勾起一丝丝不明所以的笑意。 姚珠心中一思忖,站前很来恭恭敬敬的给二爷行了一个礼,声音清脆,不见得再有丝毫的慌乱之处。 “承蒙二爷抬爱,表姐能得到您的荫庇,实属是福气,今儿姐夫让我把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家,我一个孤女有哪里敢呢,其实在我心里面,有表姐和表姐夫在,说是家也还是当得的。” 姚珠话里面句句不离一个表姐表姐夫的,倒是让人把这关系听了一个清楚,这么明确的暗示,旁边坐的两个人倒也是听了一个真切。 钟二爷爽朗一笑,霜姨娘看着姚珠笑骂道:“这丫头心里想的还敢当真拿到明面上说出来,也真的是脸皮太厚了。行了都别只顾着嘴上的,这饭菜该凉了,二爷忙活了一天动筷子吧。” 这件事情看似就这样接过去了,不过这也是给霜姨娘的心里面敲响了一个警钟。 姚珠既然是被她接到院子当中的,现在也有了二爷开的那句似真似假的玩笑话,看来这个姚珠也还是要看严一点才好呢。 霜姨娘对于当初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她可是心里面都是清楚的很,既然她能那么别人想必也是可以的。原本打算着这个姚珠看着貌美倒也是还有其他的用处,不想这才仅仅一日就有了这样的一桩子事,那张脸可真是不简单啦。 姚珠心里面也是清楚的,原本是不知道霜姨娘带她的真实目的,今晚上一来,只怕她的心里面对于自己的戒备更甚,至于她的心里面有什么其它的目的,那么也还只能是等等再看了。 府里面来了人虽然是小事,但是知州府里面当家的还是知州大人的夫人张氏,所以霜姨娘是势必要带着姚珠前去请安的,这不一大早的就已经是在张氏的院子外面等着了。 真正是被叫进去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进屋子,姚珠瞧着里面的摆设倒是不如霜姨娘屋子里面的气派,这里反倒是简单朴素许多,但是也含带着几分的大气来。 屋子里面坐着三位妇人,想必都是大房这边的,这霜姨娘刚刚进去那里面原本就热闹的场面一下子有些静了下来,待她朝着上位行过礼之后,才被安置到一旁,姚珠也是跟在后面站着。 活生生的一个人倒是让人不想注意都难,再说了霜姨娘身边的丫鬟她们大多也都是认识的,倒是今天这个看着眼生的很,更何况那张脸更是让人嫉妒的紧。 “几日不见,怎么妹妹身边的丫鬟倒是换的更勤了,瞧着那张脸倒真的是惹人喜欢的很。” 说这话的是谁姚珠看了一眼也是不认识,不敢贸然说话,尤其是在不知道她与霜姨娘之间是什么关系的时候,这种时候智者当不言。 霜姨娘闻言,扯过身子拉起姚珠的手,笑了笑道:“这位是我的远房表妹,家道中落,无依无靠,只能是来投靠我这个表姐了,所以安排着就暂时是在我那个院子里面先住下来了。” 前面的张氏闻言,正色道:“既是表妹,那也是咱们府上的客人了,哪有这客人和主人挤一个院子的道理呀,何不如腾出一个院子来给表妹住,左右这府上空院子也还多得很,正好是派上用场了。” 这话一出就看见霜姨娘脸上的神色有些许的不对,张氏埋头喝了一口茶却也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这霜姨娘是什么样的性子她是清楚的很,更何况那个二弟也不是一个省事的人,如此美人放在秋霜院里面,霜姨娘看的紧,那二弟即便是再有想法也不得歇了那个心思,但是如果搬出秋霜院,不在霜姨娘的院子里面了,那么事情的结果如何那也还是要两说的了。 “哪须得大嫂如此的客套,表妹福薄禁不得大嫂如此为她着想,还是在我那个秋霜院里面将就度日,反正也不是多么娇贵的人。待过些个时日有什么好人家倒是可以留意留意,她也只有我这么一个表姐了,她的事情我自然还要操心操心的。” 张氏那里肯放过如此机会,来回之间又是几句话,放佛是一定要给姚珠一个住处不可得样子。 霜姨娘哪里敌得过张氏嘴皮子上的老练,说不过了那眼中又是起了雾水,一行行清泪眼见着就要滴落下来,张氏这才收手作罢。 “舅老爷不出半月就会到达绵州,虽是公事居多,但是在府中下榻已是必然的,你们回去以后都敲打敲打院子的人,长些个眼睛,若是冲撞到了舅老爷,那么到时候可不就是发不发卖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出了院子一一道别,等人都走了以后,霜姨娘拉着姚珠的手柔声叮嘱道:“你也是看见了大户人家里相处本就是不易,女人堆里面是非更是多,所以往后的日子里若非必要还是不要再出秋霜院,不然你在我这里受了欺负,会让我心里面觉得自己愧对于三娘了,没有好好的照顾你。” 姚珠知道她的心思,今日早上她和张氏之间你来我往的,倒是拿着她当枪使,本就是让人极为的不爽快,现在能避免这种情况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正房大厅当中,待人都散去以后,张氏身边伺候的小丫鬟上前给张氏捏着肩膀。 “奴婢瞧着霜姨娘身边的那个表妹真的是难得一见的好相貌,不过霜姨娘也多是娇弱,看着和那个表妹倒是不像的紧。” 张氏揉了揉太阳穴,眉头拧了起来,“表亲姐妹的像不像都是正常的,我看她那个表妹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既然秋霜院的那个贱-人把人弄进府里来,想干什么我们还不知道,只是希望她别到时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才好。” “夫人是说二爷?” 张氏点点头并不应声,只是嘱咐道:“你吩咐人把秋霜院都给我看好了,一有什么动静立即告知与我,我就要看看这回那个贱人做的是什么妖!” 早上不过是逼了她几句话,就瞧见那个狐媚子的样子,倒是让人极为心烦,虽然她现在已近是二爷院子里面的人了,但是当年若不是自己发现的及时,只怕老爷已经是被那个贱人给勾走了,麻雀还想变成凤凰,真的是大白天的做梦!现在二爷不愿意续弦,只看着那个贱-人又如何的折腾吧。 霜姨娘也许是刚刚被张氏给气的狠了,一路上极少和姚珠说话,不过也并没有立即往秋霜院的那边走去,而是忽然像是来了兴致一般往府中花园那边走去。 一时寒秋,园中的蟹爪菊开的极好,品种也是很多,竞相开放倒是不见得有丝毫的秋天独有的颓败气息。 一行人慢慢的往园子当中行走如同是散步一般,但是无一人开口说话,身后的人都是战战兢兢的跟着,姚珠也没有想要开口的意思,径直欣赏着园中的美景。 一到拐弯处,霜姨娘瞧一盆花开的极好,便凑上去看了看,斜眼看见姚珠不知道盯着什么正是出神,身后跟着的燕儿往院子那头望了望,朝着她轻轻的笑了笑。 “这花开的真好,只是可惜了秋霜院里面没有开的这样灿烂的花,真是想着去问大嫂讨要几盆带回去观赏,倒也真是别有雅境。” 一边说着便是要往起来站,或许是因为动作太急了,人竟是慢慢的往后边仰去,朝着姚珠就压了过去。 看见霜姨娘要倒了燕儿尖叫了一声,姚珠立马就回去身来,看着朝着自己倒下来的霜姨娘,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帮扶,却不想下来的力量太大,竟是连同她一起两人齐齐的摔在了地上,园子当中顿时就乱成了一团。 霜姨娘急忙起身,看着自己身底下的姚珠,见她脸色有些许的发白,心中一阵的担忧,“可是伤到那里了?早知道就不来看花了,这花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回去多看看你呢。” 姚珠刚想要说话,便是看见花园的拐角处走过来一个人,手中拿着一柄玉笛,一身紫色华服,微风一来,衣角同发丝随风而起,仿若是一个翩翩公子遗世而独立。 “姨娘,这话说得,这个时节的菊正是好看的时候,哪里还有比这菊更好看的人?叫过来我瞧瞧。” 霜姨娘像是刚刚听见有人说话一般,侧过身子往后一看见是府中大公子,也是长房那边的嫡子钟承业,她便是让燕儿扶着姚珠自己这才起身来。 “哪里没有啊?你也是不曾见过罢了,若是瞧见了只怕两只眼珠子都要掉下去了,割-了舌头也收不回刚刚说出来的话啊。”霜姨娘笑骂道。 钟承业甩开扇子,笑了一笑甚是风流-倜-傥,他的样貌极好,看着也是惑人的很。 “姨娘空口白牙说大话了,人在哪儿叫出来我看看,若真是比这花还美的,我立马给姨娘赔个不是。” 霜姨娘看了看那边的姚珠,见她还是低着一个头,好似是根本就没有听见这边说话的动静一般,扬了扬嘴角,头往那边点了点。 钟承业瞬间会意,虽是好奇着,却也没有上前非要看个明白,摇了摇扇子,打了声招呼,只道是父亲钟纨相找,旁人不知真假也只当是做个幌子转身就走了。 霜姨娘原本是以为钟承业还能上前来看看的,可是却没有想到这就走人了?燕儿不是说钟承业风-流-至-极,外面也是有不少的红粉知己吗?可眼前这种状况哪里是风-流呢? 心中暗暗唾弃,不过动作却是一点都不慢,看了姚珠一眼,指着旁边的丫鬟都是骂,“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回秋霜院去请大夫。” 这时姚珠才抬起头看,看了霜姨娘一眼,“姐姐不用忙活了,我身子骨硬,没什么大碍,不消的如此大的阵仗。” 霜姨娘闻言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客套了几句话,这才带着她们回来秋霜院,这边刚走就已经是有丫鬟将这里发生的情况一字一句的告知到了大夫人张氏那里。 张氏对于霜姨娘总是处处防备,这回也是不例外,即便是霜姨娘做事只做了三分,那么张氏心里面便是要想到七分,这回也倒是不难想清楚这桩子事情霜姨娘到底是出自何意了, 府中谁人不知将来整个知州府上倚仗的都是钟承业的,听得承业风-流,霜姨娘便是已经有了这样的安排,只是霜姨娘肯定是没有想到她的儿子虽然是风流但是做起事来也都是有分寸的很。 不过她的一番好意,张氏也是不能辜负的,召唤过来身边贴身伺候的大丫鬟白鸽,耳语了几句之后这才满意的把人打发走了,临了之时还不忘记叮嘱一定是要等到钟二爷回来。 一路走回屋子也没有其他的状况发生。 姚珠平白无故的摔了一下,虽是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是身上也还是疼的,这若是放在往常也没有这么的娇弱,可是这几年在仕女坊那个里面养着,娇不娇再在说,单凭那一身白莹莹水嫩嫩的肌肤,稍微一碰着就是一片的青紫,看着好不吓人。 不过姚珠在这个关头还是不敢有什么大的动静,想着昨晚上钟二爷那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是让人不得不心生防备,再加上今个一早看见张氏对于霜姨娘的态度,这后院的水也倒还是深的很了,原本以为是个清静简单的,却没有想到会有今日的境遇,这也不过是一日罢了。 她这边若在是有了什么动静的话,那难免不会被人拿做什么由头,再生出什么不可控制的变动来。 回到院中,霜姨娘又问了几句话,这才放了姚珠回了屋子。 外面看着身姿娉婷,一到屋子里面便是受不住了,关好了门,坐在床边上,撩起裙摆,看了看脚裸,那一处已经是红肿了一片,光瞧着可怕的很,姚珠伸手戳了戳,好似并没有伤到里面的筋骨,也只是不妨事。 虽然姚珠说是不碍事,但是那边的霜姨娘也还是有心的,不一会便是让一个小丫鬟送过来了一瓶上好的伤药,姚珠倒也没有拒绝。 鼻尖是清凉的味道,将药抹在红肿处,只觉得清清凉凉的,至于后效如何还是得分说。 不过今日的事,倒是让姚珠心里面打了好几个转,仔细的想了想。 按理说霜姨娘在张氏那边受了气,她哪里有那么好的兴致会去赏花?就算是有那么摔了一跤便是刚刚有人看到这也会是一种巧合吗?再加上她与那个公子说的那些个话,怎么听着都好像是意有所指的一般,她虽是没有看两人,但是心思却没敢远离。 现在看来这个霜姨娘还真的是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的主意呢? 不过就算是她有再多的主意,可是她姚珠也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一切还是要等着再瞧了。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面姚珠多是在屋子里面不出门,饭菜也都是丫鬟们传上来的。 院子中静悄悄的,虽是一个人闷在屋子里面,但是姚珠丝毫都没有觉得有什么烦闷,心中思索着以后的事,不一会儿便是昏昏沉沉的就要睡了过去。 绵州城里甚是热闹,似乎是日日都是如此一般,可是没一会儿便是看见一匹快马飞驰而过,后面跟着好几队的官兵,顿时街上人人避让,唯恐冲撞了官府办事。 只瞧着那匹快马一直到了城中的一处不起眼的钱庄出才停了下来。 一队官兵上前直接冲了进去,将钱庄的掌柜的押了出来,周围看热闹的群众议论纷纷,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平日里面声誉极好的钱庄突然生变,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 直到那几队人马再一次的离开时候,周围看热闹的群众还是没有散去,不光是这里,城中好几处的钱庄的掌柜皆是被官兵带走了,这样的一天似乎是注定了不平静一般。 客栈二楼一处,宋珵从窗户处看见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饮下一杯清酒,一切似乎都是在掌握之中一般。 第35章 笼中燕 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之时,院子中格外的寂静,没一会儿便是听见有什么动静在院子中响了起来,仔细一听好像便是钟二爷回来了。 霜姨娘本是在屋子当中缝制着衣裳的,一听见外面的动静立马迎了上去。 “今个儿也回来的早,可是外面无事了?”倒好一杯茶递了上去。 钟二爷接过,轻轻的抿了一口,复有放下,牵着霜姨娘的手,拉着她坐在自己的怀里面,脸上带着几分的笑意。 “即便是外面在忙,我也是定然不会忘了回来和你一起用晚膳的,心中知晓你必定是要等我的,到时候饿坏了你,我岂不是还要心疼?” 嘴上像是抹了蜜一样,张口便是一番的甜言蜜语,到是让霜姨娘非常的受用。 “我瞧着爷今个儿真是开心,难道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不成?” “你啊你,说你是我肚子里面的蛔虫倒是一点都做不得假,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已经是看出来了,真是爷的心肝儿。”说罢,狠狠地在霜姨娘的脸上香了一口。“说起来也还真的算是一件好事了。” “也不如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 二爷捏了捏她的鼻子,嘴上的笑意更甚了。“前不久不是才传出来了城中有坏-钱流通一事吗?本想着过了几日还没有传出来什么风声的,还以为此事棘手的很,却不想今个儿便是看见城中的官兵去了好几个钱庄,收押了那里的老板,后来当堂审理,说是坏-钱也就是半个月前流出来的,数量也是不多,我也是前去看了开堂审理的,城中的好多老板也都是去了,听见有人认罪我们这心里面也都是松了下来,不然日日看见金银子,却还不知道哪些是好的哪些是坏的。” 仕女坊一事在城中极为轰动,再加上姚珠也在这住着,霜姨娘对于流传的很广的-坏钱案也都是关心的很,现在一听说是有人认罪无事了,心中也都还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若真的是无事了,那么姚珠在自己这里他还留得住吗? “那仕女坊......” 还未说完便是被二爷给打断了。“我的个心肝儿,可千万别再说仕女坊了,也亏的是你出来得早,不然现在若是和它牵扯上一点点的联系,想要逃脱干系可就是难。今日听说官兵前去搜查仕女坊的时候,原本应该在坊中的柳三娘却是不见了,坊中空无一人,倒是发现了一条密道,也不知道那柳三娘是走了多久了,如今仕女坊已经是被封了,有生之年恐怕也便是只能荒废下去了。” 仕女坊如何霜姨娘是管不了了,只要姚珠还在自己这里哪里都去不了这才是最好的。复又问道:“那官府可是有人说那些以前流通出来的坏钱应当是作何处置?” “我原本以为此事解决的这么快是因为钦差大人办事得力,可是今日也是才知道那个北淮王的世子也是当堂坐审的,并且也都是说了三天之内在官府上大量的回收坏-钱,以银票交换,当真是好的主意,城中再也无人再不满 。” 第四十章 晚间传膳食时,钟二爷本来以为是能看见姚珠的,那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光是看上一眼便是让人浑身舒爽。 可是左右看了看也不见是有人去请,只好瞧了瞧霜姨娘一眼。难道是霜姨娘知道自己有什么样的心思了,才有了这样的作为?不过看着也是不像的,平日里他若是看上个什么人,霜姨娘还不是为了他跑前跑后的。 感觉到钟二爷看来自己好几次,霜姨娘心里面也是猜到了他想要问自己什么,但是他既然是没有问出来,霜姨娘自然是不会想说出来的,她倒是要看看他能忍到何时。 今日若似他能忍着不问,那么看来他对姚珠也只是图上一个新鲜罢了,将来有了更美的美人送进来便是,但是若钟二爷是真的问了看来心里面也还是有些惦记的,那以后万万不能让钟二爷再见姚珠了。 丫鬟们站在一旁,气氛有些的沉寂,霜姨娘见二爷不说话,心中微微的放下些许,正待说上些什么,便是看见王嬷嬷进来通告说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白鸽来了。 虽是与大夫人自来不和,不过在二爷的面前也都还是要做足了面子的,后宅里面女人们的事,男人们向来也都是睁一眼闭一只眼的。 “还不赶紧请进来。” 二爷看来她一眼,不知道大嫂的丫鬟这会儿怎么会突然找过来,以往也不见得大房那边会有什么事情找上来的,这倒是头一回见得,倒是稀奇。 白鸽进来行了礼,问过安,身后跟着一个大夫,看着霜姨娘解释道:“打扰到二爷和姨娘了,是夫人刚刚听大公子说是姨娘的表妹今日在花园里面不小心伤着了,随后夫人又问了门房,听闻姨娘并未前去请大夫,夫人心下着急就让婢子前去招来大夫。夫人说姑娘家不细心,伤到了哪里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不过这都不是小事,万一身上留下疤痕了便是不好的,所以请大夫来为姑娘诊脉一番,若无大事也算是安了夫人的心了。” 二爷闻言看了看霜姨娘一眼,怪不得今日不见原来是受伤了,不过在这里也是坐了半晌了也没有听见霜姨娘说上只言片语的。 不过随即也是反应过来了,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自己哪里是随意间就能见得着的,不过既然是人受伤了那么不请大夫便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也亏的是大嫂细心。 “表妹受伤了?姨娘院子中忙忘记了请大夫,大嫂心里面记着也都是一副好意,燕儿你去将人请过来......不,直接是带着大夫过去,有事无事好歹也要大夫下个定论,不光是安了夫人的心,我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二爷说话了,白鸽退到一边,瞅了一眼霜姨娘不是很好的脸色,心中不禁为夫人喝了一把彩,这回倒是看见霜姨娘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了,不过谁让她动了大公子的主意,如此这般也都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燕儿带着大夫便是去了姚珠的屋子里,霜姨娘手中揉弄着帕子,心上个中滋味百般的交集起来。 方才二爷那叫什么话,他有什么好安心的,莫非不是起了色-胆-淫-心,哪里会有这么的大义豪情,不过这张氏也倒是玩了一手的好戏。 这一回倒是先记着,还不知道谁能笑到最后呢! 姚珠也是没有想到会有大夫前来,本就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这一问才知道是大夫人请来的。不过时间也还真是巧的很,早不来晚不来的偏偏是晚上二爷在的时候才来,也倒是显出了她大夫人的一片好心了,恐怕霜姨娘心里面也是愤恨难平了吧。 大夫在一旁瞧病,燕儿也是在一边看候着,眼瞅着姚珠红肿的脚踝,心里面也是有些的吃惊。 原先姚珠是说了不用请大夫的,姨娘那边是没有了这个心思,不过现在看起来倒也还真的是挺严重的,不管大夫人今日此举到底是和用意,但是大夫若是不来,那么这脚踝也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好的个透彻了,一时之间心中有些疼惜,好好的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也还真的是…… “大夫这伤要紧吗?” 大夫挽了挽衣袖,看了几眼,拿捏了几下问了姚珠几句话,方才道:“这也是看着凶险,其实不关大事,用药酒揉捏,不消几日就可以消肿了,姑娘也是不必太担心。” 姚珠就知道是没有什么大碍的,不过此刻听见大夫也是如此一说,心中更是安稳了不少,姚珠放下裙摆遮住脚踝,托了个借口说是累了,燕儿才带着大夫走了出去。 一回到大厅,白鸽还是在一旁候着,钟二爷和霜姨娘已经是用上晚膳了,这会子看见大夫回来了,霜姨娘急急的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燕儿。 “人怎么样了?可是有什么大碍?” 燕儿将刚才大夫说的话又是重新说上了一遍,霜姨娘松了一口气,坐了回去,使了些银子便是打发人走了,白鸽退下领着大夫去了大夫人那处。 钟二爷见人都是走了,问燕儿道:“人既是无事,怎么不见着出来用晚膳?” 燕儿看了霜姨娘一眼,见她低垂着个头,且又伏了伏身子,柔声回道:“姑娘说是累着了,就不过来用晚膳了,还让燕儿待她给二爷和姨娘告罪。” 霜姨娘挥了挥手让人下去,静坐在那里,还未说话,眼中也是有了几分的水意,拿起帕子轻轻的抹了抹脸颊,却又好像是怕被别人看见一样,饶是如此般的做台也是让上座的钟二爷看得个真切。 拿过霜姨娘手中的帕子,给她揩干净眼泪,口中尽是心疼,“这怎么就又哭上了?” 通红这一双眼睛,看了二爷一眼。“我也就这么一个表妹,如今她是受伤了,我这个做表姐的却是一无所知,她寄来门下自然是不好意思多劳烦我,但今日若不是大嫂的一番好意请来大夫,也不知道表妹受伤了还要瞒上几天,她本来身子就示弱,若真的有什么,那我岂不是要愧疚死。” 本来二爷心中对于霜姨娘是有一点点的不满的,以为他明白自己的意思还要千方百计的想要挡着,可是当下光是被那个眼泪儿就打消了心里头的想法,若是霜姨娘真的是个善妒的人,那么他院子里面的其他两房妾更是不会好端端的还能伺候他了。 “好了好了,别再说这些个话了,小姑娘家的心思敏感,你多多照看一下便是,这怎么就抹上银豆子了,这几日便是让她在房中好好的养伤,舅老爷也是快要到了,府中正是忙乱至极,你就多多帮衬一下打扫,让我么耳放这边也是出出力。” “我晓得。” 如是一场方才作罢,两人才好好的用起膳食来。 帝都,珅王府邸上,一场歌舞刚刚作罢酒过方休,堪堪送了客人归去,便见游廊处一人匆匆走了过来,看见位于台廊之上站立着的人,那人行了一礼,“大爷,绵州有信来。” 珅王宋仲泽测过身子,大厅当中的灯火照亮了半边的脸庞,看着甚是威严,肤色较黑,突显出男子气概来,一身黑色锦袍之下身骨显得有些瘦弱。其身后站着的是邑王宋仲里,一张圆脸颇显的喜气,嘴角常年带着些的笑意,看起来也是和气不少,个头较之珅王不相上下,不过身形看着也倒是康壮不少。 见是珅王有事,宋仲里也不在耽搁上什么,拱了拱手,豪爽之意颇显十足。 “既然是大哥还有事,那么弟弟就先告辞了,时间已经是不早了,再不回府只怕是静玉又要不高兴了。” 夏静玉是邑王宋仲里的正妻,出自商贾世家,夫妻二人也是恩爱,不过邑王在外常常惹事,将夏静玉气回娘家也是常有的事情,这不今日刚刚把人请了回来,夜不归宿,宋仲里也真的是怕王妃生气。 宋仲泽有事处理,此刻见着宋仲里此般说辞,哪里还有留人之理,笑了几声。“也就是你了,拘于妇人之威,罢了,你便是先回去吧,他日记得带着三弟妹来府上做客。” 宋仲里应了一声便是走了,看着人消失的没了身影,宋仲泽这才带着人去了书房。 书房之内,宋仲泽静坐其上,拿开书信拆开,细细看了一遍,脸上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片刻之后,最终才念出来一个名字。 “杨宁?” 此刻不光是珅王收到了如此书信,邑王手中也是有着一封一模一样的书信,若是珅王再次定会惊觉这书信竟然是同一人所写,就连信上的内容也都是别无二般。 细细思索一番,将信折好收回到了怀里,掀开轿帘,指着一个人道:“你去讲这封信送到四皇子府上,切勿让人察觉。” 黑影一闪而逝。 夜依旧是寂静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笼中燕 当天晚上,四皇子宋仲庆便是进了皇宫,听闻嘉元帝在皇后的寝宫之中,也便是顾不得什么避不避让的了,直接是前去要求面见圣上。 嘉元帝本就是不愉,幸得有皇后劝慰几句,才忍下了火气,唤了人进来,殿中只余下父子二人以及时常是在嘉元帝身边伺候着的高平公公尚在,其余人等皆是回避过去了。 屋外有人守着,皇后虽是在隔壁的殿中等着,不过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是听见隔壁传来的动静,匆匆赶制隔壁殿中门外,便是听见里面传来了嘉元帝的怒斥声。 “逆子,你到底是何种居心?” 四皇子在里间好像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便是听见嘉元帝又接着道:“高平拟旨,皇四子深夜无召入宫冲撞圣驾,惊扰宫闱,命府中反思三月,不得有违。” 人来的也快去得也快,只见刚才还是一鼓作气的四皇子现在已经是被斥责出了宫门,皇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膝下无子,现在虽是居于皇后之位掌管六宫之中,没有废后也是皇上念着她们幼时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罢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她不好多说也是不敢多言,只能是劝解。 “四皇子年纪小,若是做错了什么事,皇上教他便是,何须发这么大的火儿,这若是伤到了父子间的情分,那可就是罪过了。” 嘉元帝闻言苦笑不已,见空中秋风尤甚,皇后身子也是单薄,便是拉着她一起回到了内殿。 先帝在世时,偏宠贵妃之子,先皇后又离去的早,唯一的大哥也是被迫害,被设计赶到了封地之上,宫中也只有他一个人,后来被打发到了郑国公的府上,才能让自己在远离宫中保住了性命。 嫡消庶涨,先帝不管天下人之言,他可不能忘,现在他虽是没有嫡子,但是大哥的孙儿宋珵也是皇室正宗的嫡亲血脉,皇子之争是如何,只要不动摇朝堂之上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宋珵却是谁都不能伤害的。 “皇后可知,四皇子前来见朕所谓何事?” 皇后闻言,辞退宫女太监们,亲自上前为嘉元帝捏肩,“臣妾心想也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小问题罢了。” 嘉元帝冷哼一声。“哪里是什么的小问题,月前朕曾下放十余位钦差奔赴十三州府查官员贪-腐,日前也是刚刚得知了绵州的坏钱一案,他来见我便是直言收到密报说是阿珉与这件事情有莫大的关系,你说朕是如何的不生气。” 皇后郑姝听闻眉头也是一蹙。阿珉几个月时便是失了父亲,皇上疼惜便是时常接到宫中带着,她没有孩子,倒是从小来照顾这个孩子便是和亲生的是没什么分别,皇上心中对于血脉的偏执,她一直都知道,也是怪不得现在会是如此的生气,且先不说皇上心中现在是什么样的想法了,就是自己对于这件事情也是一万个不相信,自己带的孩子是什么的样子自己也还是都知道的。 “阿珉,是个什么样的孩子,皇上心中也都是清楚的,更别说他是皇上一手调-教出来的,自然是错不了的,既然是有人这样的说,那边是去查便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也是翻不出什么的浪来。” 嘉元帝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虽没有说什么,但是心中已经也是有了决断。 烛火暖照,室内温馨至极,忽又是想起一事来,皇后开口问道:“前几日里,新宁郡主进宫问安,无意之间和我谈论起了阿珉的婚事,阿珉眼瞧着就要到弱冠之际了,可是房里还没有一个人,那些世家子里同他年纪一般大的孩子都是有了。” 新宁郡主? 嘉元帝想起这个人来,耳边又是听着皇后的话,虽然话里面没有什么意思,但是总感觉是带着一股子的埋怨。 “你们这都是在怨朕呢?朕不让他早早成亲也都是为了他好,早在几年之间朕便是询问过太医院的医正,早通情-事,有损精-气不利寿元。既然你们都是着急,那等他这一回回来便是开始着手准备着吧,你也是多帮着他瞧瞧,定要给他最好的。” 天下间谁敢用最好的东西,这不都是归到了皇室里面,现在听见嘉元帝这么说皇后嘴角扬了扬,这都是一片的拳拳爱子之心,不是亲子却甚是亲子。 夜色更甚,天空之中星辰几稀,隐隐可见。 如此这般又是三日已过。 姚珠日日卧床静养着,除却身边一直伺候着的丫鬟,也不见得旁人前来,倒是霜姨娘每日会来问候上几句话,在这里也是坐不上一刻钟的功夫便又急匆匆的走了,姚珠那日同她一起去给大夫人请安的时候便是在话语间听闻着府上过几日会有从京都当中归来的舅老爷,府上如此忙碌着,看来也是作为主人家为了招待吧,不过这么大的阵仗,倒是这舅老爷的身份不轻呢。 脚上的红肿消退,也并不感觉有多么的疼痛,姚珠时不时的也会下床走走,不消的人帮扶也是能走的稳了,只是动作有些许的慢,其它的倒是看着和平常无异。 这日外面的日头正好,姚珠一连几日都不出门,身子骨儿也都是痒得慌,眼瞧着院中无人,料想的钟塬又是定然也是不会此刻回来,所以放心的出去走了走,外面的丫鬟婆子看着也倒是没有拦着,反正霜姨娘也是交代了,不让姚珠见钟塬,但是此刻钟塬不再,所以他出来走走也是无妨的。 秋霜院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见识过大夫人的那个院子,现在看秋霜院倒也还是逊色一些,不过比起清晖园来说也还是要精致一点点。 常有言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的,她这虽是不碍事,但是也要好好地休养上几日才好的了,这几日躲在屋子里面没有什么大事传到耳朵当中,但是这也是她刻意回避的效果,若是伤好了难免不会被霜姨娘打上什么歪主意,难道要一直病下去了? 自从来到了这里外面的消息也没有流传到耳朵里,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到底是怎么样了,她能想到的也只是一时之计,终究不是长久之法,还有三娘她们也不知道现在是到了哪里,临走之时没有问去处现在也还是担忧的紧。 她在前面走,后面有人跟着,院子外面也都还有人看着动静。 姚珠不言,眼中也是将着饭动静看的个清楚,看来霜姨娘现在都是在防着她了,亦或者是说从到了这里开始霜姨娘就一直想要从自己这里拿到什么好处,或是利用自己达到什么样的目的,钟塬垂-涎于自己,也只怕是霜姨娘所没有料到的,所以这般阵仗也真是严密的紧。 还没有在外面待上多久,外面便是跑过来一个小丫鬟,在王嬷嬷的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便是看见王嬷嬷急急的走到姚珠身边,脸上硬生生的挤出来一丝丝的笑意。 “姑娘,……”本来是想说着让姚珠进去屋子的,但是看着姚珠看向自己的表情,再加上霜姨娘现在留着她也还是有用的,所以现在不能将所有的事情做的那样的明显,话在嘴里面转了转,再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改变了原本的意思,“秋霜院外面有秋海棠开得正好,姑娘在屋子里面闷了这些的日子刚好也过去赏赏花,自在自在。” 说罢,指着几个丫鬟,围着姚珠便是从秋霜院的后门处走了过去。 还未踏过那一道门,便是听见身后传来一大片的动静,姚珠不由自主的回头一看,见是钟塬,心中直觉不妙,匆匆转过头来,心中后悔不跌,刚刚为何转头了。 钟塬今日因着府中要采买一些的器具,都是一些的精细之物,到时候也是供从京都来的舅老爷用的,所以他只能是亲自出马,不想却看见好几样东西心中甚是喜欢,因为念及霜姨娘,便是将东西买了回来,送来了秋霜院。 却未曾想到还没有靠近这里,便是看见一个小丫鬟瞧见自己就匆匆的进去了,心中微疑,脚下步子加快,倒是想看看院子中在玩什么他不知道的把戏,谁曾想一进院子便是看见心中思念了好几日的人被簇拥着匆匆从后门出去,但也仅仅是那一个回头,便是发现这人比之前见到的更是娇艳了几分。 佳人离去,钟塬在原地站了半晌,吩咐人将东西抬了进来,轻拿轻放搁进了屋子里,自己则是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手抚着下颌,深深思索不再说话。 一直是跟在他身边伺候着的小厮了解到他的心思,心中辗转了许久,心中冒着一个得上的念头,也顾不上什么得罪不得罪霜姨娘的问题了,左右他一直跟在钟塬的身边,就算是霜姨娘不再待见他了,与他也不过是少了几分的银子花项,不过这份损失倒是可以再大夫人那里找回来,或许还可以得到的更多。 “二爷,那表姑娘倒是看着愈发出落得漂亮了,真真是比那花儿还要娇艳,身段也都是极好的。” 钟塬回过神来,白了那小厮一眼,“这何须是消得你说,我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小厮讨好一笑,随即点点头,原本还想是等着钟塬在把话说出来,若是透漏出什么想法来,他在献上主意也倒是真的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不过现在这个话头钟塬不挑起来那么只能是让他自己来说明了。 凑到钟塬的耳边,悄悄说道:“二爷不知,小的们无事常聚在一起闲话,不过大多都是离不开一些妇人家的欢-乐事儿。小的倒是听闻世上有这样的一种女子,生就一副好相貌,体-态-风-流,天-生-媚-骨,床-榻之间倒是比上一般女子还教人销-魂,那可都是长得越来越美的,奴才瞧着那表姑娘……” 本就是听着有趣,现但是拿姚珠来做比较,钟塬心中可就是不乐意了,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现在姚珠在他的心里面说是仙女一样的人物都是不差分毫的,那里容得了别人如此的臆-想一番? “混账。” 那小厮急忙跪下,原本以为钟塬会对此感兴趣的,却不想遭到了如此的呵斥,倘若钟塬真的对此不感兴趣的话,那么捅到了霜姨娘处,他日后结果如何还得分说,大夫人恐怕也是保不住他的。 心思瞬息之间已经是翻涌不已,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连忙磕了几个头也不敢再说话,生怕再遭了钟塬的嫌弃。 半晌,上位的钟塬才出了声儿,似乎是不经意般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小厮猛然间抬起头来,看了看钟塬一眼,心中陡升出一股子的喜意,急忙点头。 “表姑娘孤身一人无人照应,虽是现在靠着霜姨娘,姐妹之间也不说的连累,但是这哪有自己的男人护的紧,再说了表姑娘住在这里也不是那么的名正言顺的,若是二爷真的可怜表姑娘,到时候……真正的成了一家人,那才是最好的照顾呢。” 中间虽然是有话没有说出来,但是钟塬心里面也都是明白了一个大概,脸上也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心思被别人猜到而有什么的尴尬之感,心里边琢磨了一遍,仿佛也就是这个理一般,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人,这小子心思倒是活得很。 那小厮尚且还是在等着钟塬开口说话,却不想又是一片的沉浸,这回倒是连头都不赶再抬起来了。 “若是……若是二爷首肯,小的倒是愿意给二爷出上一个主意。” 第37章 笼中燕 钟塬心里面也都是明白的,这几日晚间都是见不到姚珠,饶是伤的再严重若是说连饭桌都是上不了的话,他可是不相信的。再说了那日里大嫂请来的大夫也都是说了只是伤到了脚踝,这都三日过去了,只怕早已经是下地能走了,这不今日都已经是见到人了吗? 心中微微一思量便是知道了定是霜姨娘那边不高兴了,往日里的姘-头霜姨娘之所以不在意,大多都是相貌平平的,那里抵得过如此大的一个美人,就算是放到绵州城里面也都是找不来第二个的,现在有人说是有了主意,钟塬心中一动,听听倒也是无妨的。 “你且说来听听,若真是个好主意的话,爷这个扳指就是你的了。”说着取下大手指上套着的那个翡翠扳指,拿在手里面抛了抛。 小厮知道这个扳指价值何在,前不久他跟着钟塬去过玉器铺子里面,这东西可是二爷花了重金买下来的,若是能得到这个东西,下半辈子别说是取门媳妇了,就是娶十个也都还是养活的起的。 起身,对着二爷耳语几句,看着两人脸上的表情似乎对于这个主意都还是非常的满意的钟塬伸手敲了敲那小厮的脑袋,笑骂了一句:“狗奴才。” 心事便是这般轻易的快要平了,钟塬现在也算是有了心思再去干其他的事情,将扳指收好,站起身来真准备走的时候,看见那小厮还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看着自己。 钟塬知道他的心事为何,想要的是什么,扬了扬自己的手,“若是事情真的成了,那么这东西必定是你的,放心少不了的。” 再说回这边,姚珠一路被簇拥着沿着后门处便是一直在走,这后面很荒,看着也都是极少有人来的,也不像是王嬷嬷说的那般会有什么好的景致。 姚珠知道定然是她们遵了霜姨娘的吩咐,所以在钟塬进秋霜院的时候才急急忙忙的想要将自己藏起来,今日谁都没有想到钟塬会突然间前来,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了,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让自己进了屋子,恐怕也是自己对于霜姨娘来说还是有些用处的,暂时不能扯破了脸皮罢了,再说若是将自己一直拘在屋子里面也终究不是一个好的法子。 明白这么多的弯弯道道的,可不就代表着姚珠会愿意配合她们,随即脸上摆出来一副不满的神色来。 “嬷嬷,你不是说这外面的秋海棠开的极好吗?可是这都是转悠了半天了,也都不见有什么秋海棠,不光是如此就是连平日里常见的花卉都没有。” 身后一直跟着的王嬷嬷闻言,脸上也是有一些的尴尬,不过既然是说出来了,也定然不会是空口白话的,这府里面她们也都是熟的很,是有一处秋海棠,只不过有些的远,带着姚珠转悠过去总是会找到的,再说了姚珠不认识路也只能是由着她们忽悠。 “表姑娘还不要急,这秋海棠自然是有的,姑娘跟着我走便是,一定会看到的。” 姚珠不再答声,既然说是有,那么她就一定会去看的,再说了钟塬现在还在秋霜院里面,什么时候走还尚未可知,她虽是不愿意被霜姨娘利用,但是同样不想被钟塬看重的这个初衷还是一致的,算是殊途同归吧! 一行人又是走了一会儿,方才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亭子,亭子周围是好几条的小道,小道通向好几个不同的方向,小道旁边倒是有不少开的极是灿烂的海棠。 姚珠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海棠争相斗艳的场景,以前见过也都是单独的一两朵时候的样子,哪里会有眼前这番场景来的壮观? 只见那大片大片的海棠花直接开成了一片海,若不是有小路拦着的,恐怕也是让人无法游散于其中赏这般的美景了。 秋海棠的花期向来很长,足足有七个月,从四月到十一月,颜色很多品种更是多样,只不过眼前的只是红色。 如此壮观的景致好像是要灼伤人的瞳孔一般,姚珠向来是喜欢秋海棠的,红的粉的白的都是见过,但是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都是极少再见了,现在眼前之景对于她来说更是一种惊喜。 王嬷嬷见她喜欢也没有在说些什么,左右人已经是被稳住了,见她现在也不需要人搀扶着,索性一帮人都退到一边去了,任由她一个人看了个够,别的地方都是没有府上这般的漂亮的花海,现在这表姑娘看着稀奇也是不为奇的。 姚珠一个人走在前面,漫步在这样的一片花海当中,心中所有的担心慢慢的散去。 秋海棠不耐寒,喜暖,绵州城里四季温暖如春,气候也倒是适合的很。 渐渐地姚珠慢慢的走远了,后面一直站在亭子当中的王嬷嬷也没有追上去,因为这片花海的拐角处便是有一个石桌与几个凳子,除此之外便是一堵绵延的墙壁,再也是无路可去,所以姚珠走着她们都是一点都不担心。 没有人跟着姚珠也倒是乐了个自在的,心中更加的舒适,整个人都显得惬意无比,再加上相貌极好,现在倒是隐隐约约有了一种美人慵懒赏花迟的美感。 风乍起,青丝显得有些的缭乱,遮住了半边的脸,花海当中的花瓣有的被卷起来,飞向远处。 姚珠理好秀发,拢了拢衣袖,真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却是不经意间看见不远处却是坐着一个公子,正是笑意吟吟的看着他,桌上摆着一盏酒水,看着好似比自己还要惬意上不少。 姚珠转过头看了看那边还等着的王嬷嬷,想了一想还是抬脚转身走了,这府中自己认识的人不多,但是也都知道钟塬房中尚且还没有人能生下儿子的,有的也只是一个已故的正房太太留下的一个女儿,自小多病,所以一直是在闺中静养,姚珠到现在也没有见过,所以那坐在那里的人只可能是大夫人那边的,所以还是不要去露脸会比较好。 原本以为赏赏花能望去烦忧,少了些许读书来的困倦,府中秋海棠开的极好,他向来是知道的,所以今日便是一个人前来观赏的,却不想是突然看见一个佳人,就像是秋海棠丛里面生出来花仙子一样,却不想一阵风来那仙子乘着风飞走了,钟承彦心中有些的失落,他是着府中的二公子,未见过此人,既是面生那么一打听也便是知道了。 王嬷嬷等人没有想到姚珠这么快就又回来了,原本是以为她还要在多待上一会儿的,这现在也不知道秋霜院那边的二爷走了没有,这若是回去又刚刚碰上,真真的是一桩的麻烦事。 差了一个小丫鬟,赶紧跑回去看看,若是没走便前来告知,她也好将人往其他处带着。 这里有此心情赏美景,宋珵那边可就是有些了无头绪的样子了。 自那日抓了人并且明面上将坏钱换回来了一些许,对外扬言坏钱也只是流传开了仅仅半个月,但是这都是暂时的说辞罢了,真正的根源和实践到现在还是没有一个定论。 更令人忧心的是仕女坊里面查不到人,而且所有的地方都是翻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宋珵捏了捏涨疼的眉心,整个人都是有些的困倦。 光是忙活这些事情已经是有两天的时间都没休息过了,今天早上有人前来禀告了一些线索,人被留下了待查明所提供线索的真假再说,并且他已经是派如常前去捉拿了,现在还不知道结果到底是如何,想的有些多了,迷迷糊糊之间就好像是要睡过去了一般。 屋内静悄悄的,屋外的云息一手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乌鸡汤,另一手是一盘后厨里面刚刚做好的点心,世子平日里能吃上嘴的也只有这一样点心罢了,至于那鸡汤是他熬的,世子辛苦也不能亏了身子,。 以前在军营的时候不能开小灶,一开小灶一来是世子不愿意,二来便是卫世子也就是卫澎卿每日必来,有的东西世子还没有吃上嘴全都被卫世子收揽进了肚子,而他还要被世子罚。 到了年底回京的时候,老太太和夫人看见世子消瘦了他必定是会受数落的,在到了宫里面若是让皇上心疼了,那么他这条小命都难说了。 皇上选拔自己在世子身边的时候他们年纪尚且很小,这也都是圣上的恩典,若不是在世子身边且不说没有今日的风光看,指不定哪一日就死在宫中扔进了枯井也是无人可知的,所以皇上的恩情是不能忘得,也只能是报答在了世子的身上。 而他重小便是被□□出来了一手的好厨艺,君子远离庖厨什么的,在他这里统统都没有用,因为很小的时候被送进宫里面便是被除了根的,后来跟在世子的身边也是无人可知罢了。 听了听屋内的动静,云息想了想招人前来敲了敲门,半晌才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看见世子正坐在太师椅上,拿着一杯浓茶正在喝。 空腹喝这个东西那是多伤胃啊! 云息赶紧上前,将刚刚熬好的鸡汤递了过去,“世子这段时间一直在忙,这鸡汤刚刚熬好还是趁热喝的好,这茶太浓奴才再去重新泡一壶来。” 宋珵向来都是面无表情的,这一回也是丝毫不会例外,想了想将手上的茶放在桌上,拿起那碗鸡汤,吹了吹上面漂浮着的那一层热气,正当要喂进嘴中的时候,如常急急的走了进来。 宋珵停下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人可是抓到了?” 如常跪下,“爷,当我带人赶到的时候,县主的府邸已经是空无一人,只余下一个看房的老伯,又聋又哑一问三不知的,不过看着府中的状况好似早就有了准备一般,此刻我们也不知道是从何找起。” 空无一人?不知从何找起? 宋珵搁下手中的鸡汤,起身就走出了门外。 云息看着被放在一边的鸡汤,又看了看如常,眼中飞过来的尽是刀子,就不能让爷好好的喝一口汤吗?!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收藏啊· 第38章 笼中燕 宋珵一路走到后院,心中有些的难平。 先前是去搜查仕女坊的时候就已经扑了一场的空,现在没有想到到了那柴浩明府上的时候又是一场的空,想他宋珵干什么事情从来都是无往不利的,没有想到现在却是这般的场景。 身后的如常在宋珵刚刚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跟了上来,现在绵州城里坏-钱一案非常的紧急,这不光光是绵州城里面的商户心里面着急,想必当今圣上也都是对于世子寄予很大的期望,也难怪的世子这些天休息不好了,刚刚云息看自己的眼神其实如常心里面也都是知道的,但是眼前已经是处于在了一个紧急的关头,也都是耽搁不能的。 到了一间小屋子,刚刚推开们的时候,里面原本坐在桌前的一个男人,听见声响,一看是北淮王世子,赶紧跪下来,身子也都是哆哆嗦嗦的。 他可是听说多这北淮王世子从来都是嫉恶如仇的,且杀-人-如-麻,上过战场拼过命,就差是能夜止小儿夜啼了。 若是姚珠在此亦或是仕女坊中的任何一个人在此的话很容易的就能认出来这个人是刘管事。 宋珵走到一旁坐下,并未让人再起身来,看了刘管事一眼,“抬起头来。” 闻言,刘管事抬起头来,也不敢看向宋珵,眼眸低垂着。 “刚刚也是只听你说了一句话,况且本世子已经是派人去看过了,你口中的县主大人府邸空无一人,如同那仕女坊别出无二,你现在……” 还未等的宋珵说完,刘管事就已经是磕头看是喊起了冤枉,力道之大直接是让额头上青紫了一片,如常在后面看着也是并没有多大的感觉,他自来是和世子上过战场的,比这更残忍的画面也都是见过不少,还会在乎这一点点的不痛不痒的场面。 “好了。”宋珵还有话要问,只怕是眼前这个汉子把自己撞晕了过去,那还得是再等上一天,他可是一点都耽搁不起了,“我并无责备你之意,你且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个明白。” 刘管事闻言,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哆哆嗦素的将自己在仕女坊里面的事情一五一十都是说了个明白,其中不乏各种恩怨之类的。 待他停下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宋珵期间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之中并无波澜,面上表情更是没有泄露出来分毫,只是对于眼前之人口中所说的姚姑娘有些的好奇而已。 刘管事偷偷的看了一眼,见他不发一言,顿时心中也是一时发虚。 如常见宋珵没有说话便是自己先问了起来。“你说柴绍鸣前些年的时候都会从仕女坊里面抬走一些银钱,此乃是私密只是你有事如何得知的?” “回大人的话,此事确实是不该小人得知的,只是小人自来是受柳三娘的信任,这些事情虽都是秘密进行的,但是小人也都是有所察觉,坊中的事务经我之手也是要查出个明白来,不然按着坊中的规矩,有什么账目事务交代不清楚的,到时候吃苦头还是自己。且一次之间小人也是趁机打探问了几句,柳三娘只说是借出去了,能自如的出入坊中的也只有柴浩鸣了,所以这应当是与他有所干系。再加上柴浩鸣也是仕女坊幕后的大老板,这些事情现在想起来也只有他最是可疑。”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这些事情的?” “三四年前。” 听闻时间已经是如此的久远,不光是如常就连宋珵也是非常的吃惊,表情微微有了些许的变化。 如常见状更是刨根问底的问了下去。 宋珵待他们说完,自己方才问道:“那么事情刚出之时你为何并没有前来告知,现在又是为何改变了主意?” 刘管事知道自己此时一来,北淮王世子是并定会有此一问的,这恰恰也是他今日前来禀明详情的最大的原因。 “世子爷,若是我今日不来极有可能就会没命了,小人还要请世子大人救小人一命,眼下也只有世子爷能够救小的了。” 听他张口闭口都是救命的事,宋珵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且先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刘管事撸起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喘息一声才回答道:“世子爷想必也是听说了,先前因着仕女坊牵涉到坏-钱案当中之时,坊内也是传出来了消息说是柳三娘身患麻风,麻风那可是绝症,药石不灵只能等死了,那之后坊中人心大乱,柴浩鸣便是命人在坊前诊脉,若是无事皆是可以离去的,顿时坊中也是人去楼空。” 歇了一口气刘管事接着道:“小的也是那次就离开的,后来得了一些的散碎银两就去了姘-头处,直到昨日方才离开,心想着仕女坊既然是倒了,但是自己也还是有些个本事的想要再重新开立一个全新的仕女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便是前去找了那些从仕女坊里面离开的人,可是连续去了好几个人的住处得到的消息竟都是那些人无故暴病,小的瞧过一个刚刚死去的人,那哪里是暴病,分明是让人用刀抹了脖子的,小的心中惊惧只能是前来寻求大人的庇护。” 听到此处宋珵皱了皱眉,看来事情都是没有那么简单的了,让人用刀抹了脖子为何那些人还声称是暴毙而亡呢?实属是奇怪的很。 “仕女坊中的人,平日里可是与谁有过何种恩怨?” 刘管事心里面细细回想,摇了摇头,“坊中的人一般都是不得轻易外出的,所以与外人并未有恩怨。” 没有恩怨?!宋珵沉吟一声,心中不知为何竟是想到了刚刚他们一直谈论的那个人,柴浩鸣。“坊中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柴浩鸣是仕女坊的幕后大老板?” “不,坊中多是知道他是大老板并且是与柳三娘之间素有私-情的,只不过平日里不常见到,也是经过蒙儿姑娘那一件事情之后,下人们才在身后悄悄地议论,至于知道他是绵州城里面的县主大人,这也是前不久小的才知道的。” 蒙儿姑娘的事情,宋珵已经是听刘管事刚刚说过了,所以也是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又问了几句见再也没有问出什么来,招来如常吩咐了几句,但又突然是想起一般。 “你方才说是房中的人已经是走完了,那么可知还有什么人留在柳三娘的跟前的?” 刘管事想了想,不由得想到了姚姑娘和阿芝,这两个人是知道了柳三娘患有麻风病,还一直跟着身前伺候的,将自己的推断如实的禀告。 宋珵听了才转身走出了门外,本想着和如常一起去看看那些声称是突然间暴病而亡的人,只是还没有走出宅子,云息领了一个人走了过来。 宋珵停了停,这个人他是认得的,是嘉元帝身边的侍卫长周毅。 只见周毅向他行过一礼,然后从怀里面掏出一封信来,恭敬的递给了宋珵,然后又严明说是还要去钦差大人杨宁下榻之处宣旨,宋珵没有多留,由着云息寒暄着将人送走。 展开信来,宋珵细细看了一遍,微微皱了皱眉头,现在正是到了紧要的关头嘉元帝却是要将自己叫回去,说实话有些觉得不妥当了,不过既然是要回去定然也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的,所以宋珵也是没有迟疑,只是一息之间便是将所有的在心里面计划好了,包括所有可能遇到的变故,细细的交代给了如常,就准备要回京的事宜了。 不过本想着去看一看那些暴毙的人的,现在突然间要回去了,说实话心里面总是有些不甘心,不过也没有多想,宋珵还是决定自己先去看一看会比较好的。 与此同时,侍卫长周毅到达钦差杨宁处,拿出一道圣旨,“帝曰:钦差杨宁,在职不为其事,利用职务攀附皇子,即日起解职归京。” 作者有话要说: word文档傲娇了,修改的东西一下子没了╮(╯_╰)╭,这是粗了什么问题?? 第39章 笼中燕 从赏花归来以后,姚珠又是在院子当中歇了两日,霜姨娘那边也是没有听见钟塬再提什么姚珠的事,心里面也当是放松下了不少,只以为他是放下了那门心思。 府中这几日正忙,不出几日时间,舅老爷便是到底府上了,这吃穿住行无一不是考虑个周全,所以霜姨娘日日到大夫人那边候着,不管大夫人有没有事情要吩咐的,她自是将面子上的功夫做得个十足。 这日晚上,姚珠正是准备歇下的时候,王嬷嬷却是在外面敲响门,姚珠问了一声,方才是开了门,让人走了进来。 晚上也是贸然前来打扰,说着实话,王嬷嬷心里面多少也是有一些的过意不去的,只不过谁让这几日府中事情尽是忙乱,姨娘又是一整天的都在大房那边帮忙,一直说是给二爷做的那新的水缎褂子至今还没有做好,今日晚膳之时二爷又是提了一嘴的,姨娘只是推脱说是做好了,可是那功夫还是差了一大半的。 这时间确实是有些个紧了,姨娘绣那褂子上面的针法她们也是不会,那都是在仕女坊里面受过专门的训练的,旁人学都是学不出来的,于是她们就想到了姚珠。 姚珠也是从仕女坊里面出来的,这件事情也是只有霜姨娘和她这个前去接人的老婆子知道,所以两人心下一合计便是寻她帮上一个忙。不过若是凭空说了出来也倒是唐突了,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给一个外家男子做袍子的说什么都是不合礼法的,不过她们若是不说,谁又知道呢。 这不晚上便是由着王嬷嬷找上门来了。 姚珠将那盏蜡烛挑的更亮了一些,身上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褂,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松松散散的,隐隐约约见还能看见里面穿着的水蓝色的肚兜,身材也是姣好,丰盈的曲线诱人的很。 “嬷嬷这么晚了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王嬷嬷撇开眼睛,不好意思再看下去,嘴里面径直说道:“这么晚了来打扰姑娘也是有一桩子事情还要请姑娘帮个忙。” 什么事情会让她来帮忙?姚珠有些想不通,自己现在在这里也不过是一个闲人罢了。 “嬷嬷有什么事情请直说,若是能帮上忙的,我一定是不会推辞的。” “是这样的,大夫人前几日里面给姨娘派来了一个绣活,要姨娘在规定的时间里面完工,可是最近姑娘也应该是感觉到了,府中既是忙乱,所以这绣活一直便是被耽搁下来了,如今刚刚大夫人还派人来催了,说是两日后便是会要的,若说是急忙着赶工,那也是可以完成的,但是姨娘日日忙的脚不沾地的根本就腾不出空闲来,所以便是请着姑娘帮上一个忙了。” 听他这番说辞,其中好像也是并没有什么错处的,大夫人派的绣活儿又是要的急,可能只是想寻个由头来治治霜姨娘也是说不定的。 “不是我非要推辞,而是姨娘手底下绣功好的人怕是我也是拍马难及的,这又是哪里能麻烦到我呢。” 知道她会这样问,王嬷嬷也是实话实说了去。 “那是姑娘不知道,霜姨娘出自仕女坊,这在府中也都不是什么秘密了,而且在仕女坊里面受过教养的那都是极好的,霜姨娘的绣工便是其他人都学不来的,老奴知道姑娘也是出自仕女坊的,想必这针法也都是同出一脉,所以这个忙也只能是由着姑娘来帮了。” 这话到底不假,仕女坊里满所有的东西都是独一份的,外人只知道其表面,远远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 话虽然是说道如此了,但是姚珠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心中还是有一些的犹豫。“嬷嬷也是知道我这几日是为何不出门的。” 王嬷嬷哪里能不知道,这都是为了避着钟塬罢了,说大地也是霜姨娘太过于小心了,不过这姑娘既然能不去钟塬面前,也倒是说明了她没有那个心思,也只是钟塬一厢情愿了。 “这个姑娘到底不用担心了,明日全府上下的人都是会被叫到前院的,有着大夫人教导,没有几个时辰的是回不来的,况且这几日里面二爷也都是极忙的,在外面忙着应酬,二爷已经一连好几日晚归了,所以明日姑娘便放心去姨娘的房里面,那些个工具都搁在那屋子里面。还要请姑娘莫要再推辞什么了,这事也全都是要依仗着姑娘了。” 心里面想了半响,姚珠方才赢了下来,反正这闲着也都是闲着的,先不如在霜姨娘那里留下一个人情,到时候自己再说是要走的话,那也倒是轻松一些的。 “这件事情我可以答应,不过我若是去姨娘的坊中必是要有燕儿姑娘相陪,也不知道姨娘会不会答应的。” 要燕儿陪着,王嬷嬷没有料到姚珠会有这样的一个要求,一时之间有些个回不过神来,不过也仅仅是片刻,心里面也倒是想到是为什么了。 她也是在后院里面长大的,看着姨娘之间的斗争,这会子还要什么个不明白的,若燕儿姑娘在一旁看着,到时候霜姨娘房中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有燕儿作证和她倒是没有什么干系了,这姑娘倒真的是精明的很。 王嬷嬷在心里面想了一会儿,便是答应下来了,虽明日里面大夫人要教导丫鬟们,但是少一个燕儿,有着姨娘在前面遮掩着也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想着大夫人这几日忙得很,也是不会在乎这个问题的。 把所有的事情都敲定以后,王嬷嬷这才告辞,姚珠在屋内干坐了一会儿便是起身上床歇息了。 第二日因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院子当中的人都走了,所以姚珠早早的就起来了便是一直在屋子里面等着,一直等了好一会儿的,才听见是有人在敲门,打开门一看果然是燕儿。 “表姑娘快些出来吧,院子里面早已经是没有人了,姨娘回来只怕也是要在两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姚珠应声答应,两人这才一起去了霜姨娘的房间。 那里的绣绷上面是褂子,姚珠刚开始看的时候也是有些意外,原本以为大夫人会让霜姨娘绣的只怕也是一些寻常见的东西,最大的也不过会一个锦绣屏风罢了,没有想到仅仅是一个褂子,只是看着也是男子的服饰才是,大夫人这是要让霜姨娘做给说的?难不成还是那个舅老爷不成,心下被自己的想法给都笑了,微微抿了抿嘴角。 坐在那里,将霜姨娘原本已经绣的差不多的东西仔细的瞧了瞧,这大体看着也都是完成的差不多了,也都是一些细小之处的东西还有待休整,这也都是一些的精细活儿,看着量是不大,但是要的时间也还是非常多的。 燕儿留在这里没有离开姚珠一步,沏上一杯热茶演员的给姚珠搁在案几上面,自己则是坐在一旁的软榻上面,一只手撑在下巴上静静的看着姚珠忙活。 以往府中有什么大事的时候,大夫人总是喜欢将所有的人叫到一块儿,什么事情都要事无巨细的叮嘱上一遍,唠唠叨叨的也是要说上半天的时间。 再别说这回来的舅老爷是非常的有名望的,听说现在在帝京是一个皇子府里面的客卿,老爷若是想要在玩上面走上一步,说不定还是需要来依仗舅老爷的。 院子里面是静悄悄的,屋子里面燕儿也倒是没有和姚珠多说些甚么,屋里面的熏香有一种很是特别的香味,袅袅烟雾升起,在空气当中飘荡开来,姚珠在仕女坊里面也是闻过多种熏香的,最好的便是淡淡的。 可是现在的这种香气让人心口都是有些的发闷,头脑也是昏昏沉沉的,姚珠以为是太久都没有在做这些绣活的,所以眼前都有发黑。 站起身来,想要出去透透气,不由的双腿有些个发软,努力地走到了门口,开了门走了出去,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脑子也是清明了不少,心中刚刚升起的燥热之意,被清凉的风消退不少。 伸了伸胳膊,便是准备去出恭放水再回来接着干其他的事情。 姚珠走在前面,直到没有了人影的时候,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钟塬却是出现在了院子,看着开着的门到是一愣,不过随即没有丝毫的犹豫走了进去。 钟塬进了屋子便是将门栓好,看到趴在案几上的人心中一动走了过去,轻轻地扶起那人的肩,只是瞧见乌黑的头顶,便是伸手过去将衣带解了开来。 柔情似水,蜜意恩爱,云浮初起,水意初响,待钟塬看清面孔时,心中微醒,怎会是燕儿?未及过多思虑,就被身下人伸出双手搂住脖子拉了下去。 姚珠回来之时,走到门口听见里面的动静,约摸着也是知道了什么,脸色羞赫,悄然而去,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面,不过心中细想下来今日之事,心中凉意斗生,看来这钟府也是待不得了。 这边尚且是如此般,那宋珵收到嘉元帝口喻,本该是即刻回帝京的,可耽搁上了一日的功夫,将如常留下,所有的事情全都安排妥当之后,才带着周毅,云息,共三人,三匹快马直奔绵州城外而去。 第40章 笼中燕 绵州是一座春城不假,那是因为其四周皆是高山环绕,山脉连绵,山体巍峨挺立,城外远远望去还缭绕着些许的云烟,普通一副蓬莱仙画。 宋珵一行人从绵州出发,因着是嘉元帝的密旨即便是得宠如宋珵在路上也是不敢有片刻的耽搁,一路上快马加鞭,昼夜不停终于到达了允州。除却允州之外只需再过衮州便是离着帝京不远了。 这一天里原本还是晴朗的天空忽然间飘落了一些的小雨,有些许的阴冷,官道上面三匹快马奔驰而过,只见马上三个带着雨帽的身影只是几息的功夫已经是在前方拉成了一个模糊的小黑点。 宋珵自小就是能吃得了苦,所以快马赶路便是算不了什么的,周毅自然也是不在话下,反观云息倒是出了奇,平日里面看着文弱,但是这般苦熬之下也没有见得倒下,只是脸色有些难看罢了。 周毅摸了一把脸上慢慢汇集起来的雨丝,偏过头看了看一眼云息,没想到这个人还能坚持的住,也倒是不知道世子是怎么教导的,这坚韧劲儿让人佩服的很。 可这些佩服还没有持续多久就看见路端的前面立着一个人,一身黑衣被雨淋湿紧贴在身上,双手至于前方,放在立在那里的一把刀刃之上,宋珵看见不对就赶紧停下来马,周毅也是连忙的赶了上来,护在宋珵的身前。 手握在马上的刀柄上,“世子小心。” 宋珵点点头,他一直都知道有人想要杀他,遇刺的人也是见到过不少,但是这一次看着这和以前的那些人似乎是不一样,光是手上的那一把刀就能看出不同来。 这次回京是一件非常秘密的事情,所以宋珵也没有带上多余的人手,现在有的也只是他们三个人而已,对方虽然看着是一个人,但是在暗处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宋珵心里面丝毫不敢有任何的轻敌,翻身下马,拔出刀来,冷眼看着对面冲过来和从四周涌过来的人。 一场生死决斗由此开始。 宋珵与周毅身上的功夫自然是不用说的,可云息本来就是照顾着宋珵的人,拳脚下的力道自然是不够看的,所以很快便是挂了采。 天上的雨落下来的更急,仿佛之间落在地上都能听见钝钝的声音,宋珵等人势单力薄,不过好在质量可优,那些人在他们的手里面讨不到任何的便宜,但是很快宋珵身上也是添了不少的刀口,可他的动作丝毫不慢,不是不疼而是不敢。 这番的腥风血雨自然不是秋霜院那边现在的情形能够比得过的了,钟塬身边的小厮慢了二爷些许,所以等他进院时,主屋那边的响动已经是清晰可闻了。 他只是以为那里面的人会是姚珠,哪里会再考虑到其他的人,更何况今日由着燕儿陪着姚珠赶工的事情也只是有霜姨娘和身边的几个嬷嬷知晓而已,所以现在瞧着计策已成,心下欢喜,想着二爷许给他的东西和大房那边提前就是商定好了的奖赏,脚下的步子极快的往院外走去。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便是看见大夫人带着好一些的人往秋霜院这边的赶了过来,而她身后跟着的霜姨娘在看见院门口站着的小斯时脸色便是不好了起来,这人是谁她肯定是知道的,若是他现在在这里的话那么不用多想,钟塬必定也是会在院子当中的,而她昨天就已经委托姚珠帮忙赶工了,那么会不会是二爷和姚珠…… 未等她在多想着什么,便是看见原先守在哪里的人看见大夫人一行人,先是上前行礼,在大夫人问及二爷之时,那小厮故左右而言其他,这么一看就是院中有事。 大夫人本来就对这件事情势在必得,也不和他多说些什么个废话,直接是让人上来将他给绑了,然后带着一群人直接冲进院中。 一直是跟在后面的几个姨娘当中,因为是站队便是一直跟在大房这边的,这些年里面也没有少在大房的面前来挤兑霜姨娘的,这回一进了秋霜院,心里面的酸涩就更浓了,然后演变成了深深的嫉妒。 只见秋霜院比起她们现在住的那个地方不知道好上了多少,光是院中精心伺候着的各种花草来说,有好些许都是她们不曾见过的,不过瞧着模样这价值也是不菲,看来钟塬宠霜姨娘也倒是真的,不过这一回能看到霜姨娘吃亏,她们心里面也是十分的乐意。 她们进来之时,房中的响动已经是停下来的,众人刚刚站定还没有等到大夫人开口说话,便是看见那正门已经从里面拉开,二爷身上中衣已经是穿好了,外面袍子胡乱的罩着,看见院子当中站着这么多的人,也是一愣。 “今日不是由着大嫂订规矩的吗?怎么都跑到秋霜院里面来了,就跟约好了似得。” 大夫人闻言脸色也是一阵楞怔,看着二爷虽是一副玩笑的口气,但是眼里却是没有丝毫的笑意,看来也是被惹怒了。 她随即笑了笑,说道:“瞧二弟说的,这事说起来也都是下人们嘴巴快,非给我说是有人在秋霜院里面行为鬼燧,我念着秋霜院里面还住着一位表姑娘,所以就匆匆赶过来看看,谁能想到这竟是造成了一场的误会,不过现在事情已经是这个样子的了,那表姑娘二弟也要赶紧给人一个名分才好。” 霜姨娘闻言身子一僵,终于是要说到这个问题了吗?不过想了想大房那边是铁了心的想要将姚珠塞给二爷了,难道是自己接来姚珠的真实目的已经被窥探到了? 二爷看了一眼霜姨娘泪意盈盈的样子,冷笑一声,“大嫂怎么就敢断定这人是表姑娘呢?” 大夫人笑容微顿,刚想要重新开口说些什么便是看见房中又出来了一个人,赫然便是霜姨娘身边的那个燕儿。 只见她发丝缭乱,耳边的须发尽被香汗湿透贴在腮上,脖子上面的青紫痕迹直接大咧咧的展现在众人的眼前,见此便是可以猜到当时房中的战况如何了。 燕儿脚步微颠,走到霜姨娘面前跪下,狠狠的瞌了几下,“姨娘,燕儿爱慕二爷,今日之事也是两厢情愿,望姨娘成全燕儿,也希望姨娘切莫因为燕儿而坏了二爷与姨娘之间的情分,若是姨娘不肯,燕儿唯有一死。” 霜姨娘看着眼前的人,她没有想到最后出来的人竟然会是燕儿,现在也同样是想不透燕儿此番作态到底是给大夫人看的还是说的是真心话。 钟塬最是不耐烦眼前的景象,将身上的衣裳都打理好以后,眯着眼睛似乎是有两道寒光射了出来,直勾勾的刺向了那个被大夫人的人所擒住的小厮,他虽是不理后院纷争,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傻。 “说什么死不死的,既然是伺候过爷的,那就留在爷身边吧。” 霜姨娘抬头看了他一眼,嗔怪道:“都是爷心急,我前几日还想着将燕儿送到爷那边去伺候着,这丫头心思细腻,又乖巧的想着二爷定是喜欢,没想到爷今日但是收用了,我这一番苦心也只怕是白白的随了流水了。” “哪里能随了流水了,我前几日刚刚淘到了一串上好的东海珠子,待会儿我就让人给你送过来。” 一听说是东海的珠子,大夫人身后原本就是等着看戏的人心急更是嫉妒,她们的首饰盒里面最多就是珊瑚的,何时见过有东海珠子这般贵重的东西了,原本是来看热闹的,却不想让自己心里面先堵上了。 当然现在前面的大夫人心里面也是有些的不痛快,本来打算是给霜姨娘下个面子数落一顿也好让她日后安分一点的没有想到现在已经是被膈应的难受。 “好了,具体怎么办你们小两口下去在好好的商量着,二弟想来外面也是急忙的,这内宅的事情二弟也就不用操心了,燕儿这丫鬟我看着也是个不错的,只盼着她能早日为二弟添上个麟儿,这样我和你大哥也就能放心了。” 话里话外句句关心,长嫂如母倒是体现个淋漓尽致的,不过这话到底是好不好听的,只要看看霜姨娘的脸色便可以知晓个几分的。 这府上府下谁不知道她霜姨娘跟着钟塬这么多年了,宠爱是不少,但是这肚子始终也没有能够鼓起来,这府里面的人背后是怎么说的霜姨娘心里面也都是很清楚,却不想这直直白白的让大夫人说了出来,倒是好生的让人看了笑话去了。 钟塬因着大夫人话里面提到了孩子,他心里面也还是有着几分的憧憬的,和大夫人说了几句便是准备着先走了。 没有想到这脚下面还没有迈出去一步,就听见人群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大家这都是在干什么呢?”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门口站着姚珠和另一个男子,原来早就在姚珠发现钟塬进了房间之后,她是去了自己的屋子,但是思来想去也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就想着避了出去,府中她不熟悉只能是溜达到了上回赏海棠的那个地方,也就看到了上回同样是在那里遇见的男子,两人攀谈了好一会子,这才被送了回来。 霜姨娘和大夫人看见眼前的男子脸上皆是两种反应,霜姨娘原本是打算着利用姚珠的美色来勾-引大房那边的长子钟承业,姚珠感念自己,如果大房那边的长子钟承业被姚珠迷倒了,以后整个钟府就算是归了钟承业,那么她通过姚珠也还是能够掌控的了钟承业的,现在看到了钟承彦她眼前也是一亮。 钟承彦是大房那边的嫡次子,从小饱读诗书,受钟纨的亲自教导,将来必定是走仕途的,如果掌控不了钟承业就算是有钟承彦也还是好的,这姚珠也还真的是好运气。 而大夫人看见钟承彦心中一阵忐忑,自己这个木头儿子是什么性情她比谁都清楚,若钟承彦真的被霜姨娘带进来的这么个不明不白的人迷惑到了,那么前途肯定也是会断送在霜姨娘这个贱人的手里面,冷冽的看了姚珠一眼,看来这个女人是留不得了。“承彦随娘回去。” 钟承彦看了看姚珠一眼,上回匆匆一面,佳人就已经匆忙离去,没有想到今日还能够遇见,实属是缘分,不过张氏的话他也不能反驳,这未出阁的女子和外男独处确实是不当的,所以就先向姚珠告辞,转过身就问起来了张氏关于姚珠的事情。 一院子的人渐渐跑去,姚珠看着霜姨娘很不好的脸色和现在一旁很少狼狈的燕儿,便是和霜姨娘说了几句,就先回屋子了。 霜姨娘现在对于姚珠能够攀比上钟承彦心里面也是极为高兴的,这下子终于让她看到了一点点关于姚珠的用处,所以也并没有多为难她,吩咐人好好的照顾着,这才专心的处理起了燕儿的事情。 第41章 笼中燕 燕儿的事情出来了以后,府里面确实是安静了好几日,不过这样的安静太平倒是和帝京北淮王府比起来显得可贵多了。 话说那日里面,宋珵三人行至允州之时突生出来变故,一群人半路伏击,虽说是身边还有一个侍卫长周毅,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三人皆是身负重伤,尤其属北淮王世子伤势最重,情势不妙。 衮州得到消息前来援助时,黑衣人基本大势已去,衮州知府当得知在他的境内被暗杀的是皇上最为喜欢的北淮王世子时,大惊失色,将三人抬了回去,并且是请来城中最好的大夫医治,连夜上书。 周毅和云息二人伤势看着虽重,但是养养也便是就能恢复过来,但是宋珵就不同了,明明大夫说是没有什么大碍,可就是高烧不退,医治反复,人也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后来衮州知府也是没有了办法只能是自作主张,将人带回帝京,太医院里面的御医个个医术高明,说不定是会有办法。 待回到帝京之时,直接是瞒过了北淮王府上的人,转而将人带进了皇宫,当嘉元帝看到重伤看到昏迷不醒的北淮王世子之时,帝震怒,下令严查,且宣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前来诊脉。 这一举动自然是引起了许多人的疑心,这宫里面是谁微恙?什么时候见全部太医齐聚保元殿中了?难道说是龙体有碍? 隐隐是猜到会是这么个原因,各宫的妃嫔连同皇上的几个皇子皆是前来探望,可是无一遗漏个个吃了挂落,最后皇后在出马之时,才进了保元殿的门,只是出来之时形容大失,脸色惨淡,魂不守舍,第二日就宣了北淮王府的老太太周氏和北淮王妃白氏进宫。 这一举动更是将所有的浪潮推到了最高点,那皇后从保元殿回来的时候直接是宣了北淮王府的人,要知道近几年来嘉元帝最为宠爱的北淮王世子虽是镇守在平州,但是皇上对于北淮王付的老王妃也是非常的敬重的,莫非是皇上有什么大的举动? 任凭外面的猜测如何,那一直由嘉元帝守着的宋珵也是一直不见的好,人坐在榻上,看着那被太医围住的人,这都已经是两日光景了,太医居然还是没有看出来一点点的东西?他不信命,不相信自己看中的孩子就会这样的......去了?守着期间,嘉元帝也是前前后后的思量了一番,从自己的几个皇子开始,一个一个的思索着到底会是下的黑手,说到底还是自己对于阿珉的保护不够! 杨医首和同僚商定以后,再一次确定这北淮王世子没有什么问题,只要身上的高烧退下去之后,就能康复过来,可是这烧他们也是想了很多的办法,也没有效果,一直在反复,他们的心也是一直在沉浮着,皇上就在一旁坐着,这一守就是两天的时间,若不是早上还有皇后娘娘亲自捧着朝服前来,恐怕皇上的早朝都是准备罢了。 几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有人说是恐怕要涌上虎狼之药了,也有人不赞同,这虎狼之药用了如果有效果就好,可是如果没有效果的话,那可真的就是无力回天了。 “几位太医可是商定出一个结果了?” 一群人齐刷刷的跪下,无一人敢言语。 “这都两日过去了,怎么?还没有拿出一个办法?那朕留着你们还有何用?”最后一句虽是轻飘飘的,但是落在众人的心头上却是沉甸甸的重,“在一日如果没有办法,诛三族。” 二日,一大早的,周氏便是收拾妥当之后,带着儿媳白氏一起准备进宫,天色尚早,但是皇后派来请的人却是很急,周氏身边的明兰也有偷偷的打听过到底是什么事,可是那宫女就是死咬着牙不肯多说。 周氏见状也变没有多勉强,只是拉着白氏的手道:“这几天总是觉得心里面不踏实,昨日里还去了菩元寺上香,那菩元大师只给了一个香囊,也不知道是何意,今日皇后娘娘来召见,我这心更是空空的。” 对于皇后,白氏心里面说不出来是怎么样的态度,宋珵几个月的时候就被接到嘉元帝的身边,帝后一同抚养长大,她这个亲娘没有好好的照顾自己的儿子,却是让另一个人来代替,白氏心里面是有怨的,所以这些年也是不常进宫。 “若是无事也便不会传召了,娘若是心里还觉得不安,等从宫里面回来我陪着您再去一趟菩元寺,小住几日也好。” 周氏知道儿媳心里面对于皇宫的抵触,说到底也是一个脑筋不开窍来的,说多了也是无用,点点头,两人便一起上了马车。 一进宫,皇后更是亲自来迎,将两人请进寝宫当中,屏退左右之人,拧了拧手中的帕子,半晌才敢说的出口。“阿珉,从绵州回来之时,路途之中遇刺,现在昏迷不醒。” 周氏脸上原本还带着几分的笑意,但是现在半分也无,脑子当中嗡的一声,这个消息震的她半天都回不神来,直到白氏在一旁捂着帕子哭了起来,她才能看向上面坐着的皇后娘娘。 阿珉,她的孙儿,昏迷不醒。 “所以这两日宫里宫外所传皇上病重其实是在殿内看顾小知?” 见皇后点了点头,周氏心顿时就沉了下去,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现在微闭着,她没有想到历来稳重能干的孙儿,今日竟会是生死未卜的情况,也难怪自己这几日一直是心神不宁,这也不是没有原因。 “臣妇现在想要去看看小知。” 皇后知道会是这样,安慰了两人几句,然后亲自在前面带路,领着二人一起前往保元殿中,一出殿门除了白氏脸上还带着一些的泪意,皇后同周氏的脸上已经是看不出半分的不同来。 周氏要来,嘉元帝自然是知道的,走到保元殿外,看着三人慢慢的走了过来。“嫂子。” 周氏不语,半晌之后,径直跪下,皇后娘娘想要去扶,却是被拒绝,只见她恭敬的磕过头,一言一语说道:“臣妇听闻皇上龙体微恙,几日前臣妇前去菩元是得菩元大师所赐香囊,今日特来献给皇上,愿皇上保重龙体,早日康复。臣妇告退。” 一同跪在那里的白氏想要说些什么,周氏却是不给她机会,强行拉过她,往宫外走去。 周氏心里面清楚北淮王府的人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从拥护幼弟上位的丈夫,再到为国捐躯的儿子,是这两人的鲜血才换来了嘉元帝对于宋珵让人无比钦羡的恩宠,周氏疼爱宋珵不假,这一回他重伤周氏心中担忧至极,但是却不敢去看上一眼,因为她知道皇上一定不会让北淮王府这唯一的嫡系有任何的差错。 一定不会! 嘉元帝捏紧了手上的那个香囊,看着慢慢的走远的两个妇人,这一刻心里面有些的悲凉,北淮王府为了他能坐稳这个皇位已经是牺牲的太多了,叹了了口气,打开香囊,拆开里面的那张纸条,只是看了一眼,心中已是涌起了无限的希望。 菩元大师何许人也?想必天下不知其名号的寥寥无几,菩元大师精通佛法早已能够窥探天命,天下之事能得其一言断之,福也。 一个时辰之后,宫里贴出布告,要寻一个阴时生人,凡家中子女有阴时生者必须献上,若有假冒,处斩,诛九族。 * 如此一般风平浪静的过了两日的时间,终于是等到了舅老爷从帝京抵达了绵州,那一日里面整个钟府是从来未曾有过的忙,就连一向是风雨无阻从来都不缺职的钟纨也是休假一日待在府中。 这一日里,阳光正是晴好,一大早的,钟府就是派了人由着钟塬带领着早早的就出发了,在绵州城外面等着,而现在府里面的人也没有忙着,光是前一天从绵州城里面最好的酒楼请过来的处子也是勤劳的很,早早的就开始卖力气的做起了招待人的吃食。 不过姚珠一向是无事的,这招待不招待舅老爷什么的是和她一点点的关系都没有,再说了从前几日里面钟塬受用了燕儿为姨娘开始,她这里可是从所未有的清闲。 待在屋子里面也不出去,霜姨娘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搭理她,反倒是钟承彦还来过秋霜院里面坐了一会儿的,霜姨娘自然是好好的招待着。 姚珠看在是钟承彦也没有刻意的去回避些什么,她知道大房那边如果看两人处的近的话必定是会让大夫人心里面更想要除掉他,但是姚珠也是想过,她想要离开这里,可是苦于没有什么机会,霜姨娘也是看管的特别的严,而说不定到时候还是借助钟承彦的帮助,因为存了这个心思,所以相处起来姚珠也不拘谨,钟承彦倒是一个健谈的,什么东西都能够说上一点,真真的是一个颇有学识的才子。 只不过未等人来秋霜院坐上多久,大夫人必定是会让人找各种借口将人带走,这也是防姚珠防的紧了。 快到午时,这才看着一行人从绵州城外来到了钟府,路上也是有不少的人围着看热闹,不知道这钟府今日宴请的是什么人,竟然会是有这样大的排场,这样的动静绵州城里面有多久都没有见过了。 府外面等着的人在看到前来的一行人,早已经是点燃了外面的鞭炮,一时之间显得热闹之极,可是这样的场面并未受到从京都来的舅父大人的欢心,反倒是斥责了钟纨一句,“胡闹。” 众人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气氛一时之间有些许的尴尬,还是钟塬反应的快一些,先是将人请了进去,不过并未请去大厅,转身直接去了书房,看着阵仗搞到真的是在商量大事。 几人从午时一直到暮色四合才从书房出来,期间只是要了些许的茶水,并未传唤什么膳食,因着今日舅父大人的那一句斥责,所以大夫人主事也没有在做什么,只是让人做好了膳食,一直让人温着。 晚间,霜姨娘早就是摆好了膳食,请了姚珠和燕儿三人,准备用膳,反正不敢前院是如何,他们三个人也是入不了那舅父大人的眼,所以在自己的院子里面也还好。 三人未吃上几口,就看见原本是在商量事情的钟塬从门外走了进来,姚珠连忙起身,燕儿连同霜姨娘连忙上前伺候着,待他坐下之后,霜姨娘斟上一杯酒酒水。 “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商量到这个时候?连饭都不给吃了?还有府里面里里外外的忙了大半个月的,今日我也算是看出来了,这都是白白的在折腾。” 钟塬看了她一眼,伸手捏了捏那张笑脸一下,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半晌问道:“你可知有谁是阴时生人?” 不光是钟塬这边有此一问,就连大房那边,钟纨也是如此问着大夫人。 大夫人不知道钟纨为什么会这样问,心里面转了转,想必这一定是和舅父大人那边脱不了关系的,所以这人也应当是要来孝敬舅父大人的,不由得大夫人就想到了秋霜院里边的那个表姑娘。 霜姨娘拿着那表姑娘要做什么文章,她也是心里面如同明镜一般,况且这两日中承彦时不时的就会跑去秋霜院那边找那个表姑娘,这一定是霜姨娘那个小贱人生出的事端,所以这个表姑娘不能留,留着谁知道会不会是第二个霜姨娘呢,她儿子的前途可是不能毁在这么一个不知身份的低贱孤女的身上。 大夫人状似不经意般,回道:“阴时生人?这日子可是不赶巧,我得好好的想想,哎,对了,前几日我还同霜姨娘问起了她院中那个表姑娘的事情,这姑娘生得好,我想要帮个忙看看有没有许人家,若是没有我也还能帮帮忙的,所以就问了生辰,当时霜姨娘就说是阴时生的,我听着这日子难得,所以就一直记在心上了,不知道老爷为什么会突然问道这个?” 钟纨一听是什么表姑娘,心里面略微的一思索,二弟院子里面的事他也是很少听说,这表姑娘她也只是听着夫人提了一下,不想会是这么赶巧竟然是舅父大人寻的阴时生人。 “你多留留心,这件事情可是马虎不得,若真的是阴时生人,倒也是全了舅父大人的一桩事。” 大夫人不知道是什么是,不过着眼看着就要把姚珠送出去了,所以笃定道:“我确定,一定是阴时生人无异,不过那霜姨娘对于这个表姑娘是看重的很,也不知道舍不舍得献给舅父大人了?” 钟纨一蹙眉,沉吟半晌道:“这件事情可是由不得她,大不了以后有什么好东西给二房那边多送上一些罢了。”想了想,钟纨也顾不上安寝,披上一件衣服直接去了舅父大人现在所住的小院。 作者有话要说: ppppsssss:明天十二点前更一章,三点多第二卷 第一章 ,从星期五开始隔日更,元旦恢复日更! 第42章 笼中燕 当天夜里,霜姨娘刚刚睡下便是听见有人在敲院门,钟塬是去燕儿的院子里过夜,所以整个秋霜院里人不多,王嬷嬷伺候着霜姨娘起身,给她披了一件大大的披风,然后扶着人走到院中,姚珠那屋子里面的灯火也是亮了起来。 “谁在敲门?”王嬷嬷大声问道。 半晌听见外面传来了钟塬的声音,“是我,开门。” 闻言,霜姨娘和王嬷嬷心里面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吩咐人将院门打开,便是看见不光是钟塬,进来院中的还有大老爷钟纨和今日白天刚刚迎进府门的舅老爷。 霜姨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管是先问安,趁着空闲看了钟塬一眼,见他冷着一张脸不搭理自己,霜姨娘心中一阵的忐忑,她近日来来安分的很,可这般阵仗又是为何? 坐在最前方的舅老爷方索是一个年过六旬的干瘦老头儿,眼神颇为犀利,整个面容看起来也是严肃异常,下颌蓄着一把白花花的胡须,看起来倒是比实际年龄要大上许多,一身紫色衣袍紧紧的贴在身上,整个人站的很直,一点都没有老年人独有的佝偻之态,只见他此刻面色肃宁的卡着低着头的霜姨娘。 “你是二小子房里的人?” 霜姨娘知道整个钟府对于舅老爷的看重,此刻听见问话,更是老实的不得了,头也不敢抬一下,只是低声道:“是的。” 接着方索又问道:“你房中可是有阴时生人?” 霜姨娘又听见阴时生人四个字并不陌生,不知道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先前是听到二爷说过一回,现在又是听见舅老爷亲自来问,霜姨娘现在也是不得不慎重的对待。仔细的想了想,自己身边的丫鬟自己是知道的,可没有什么阴时生人,至于姚珠......霜姨娘知道阴时生人极为难得,所以姚珠向来也不会是碰巧的那一个,所以回道:“房中并无阴时生人。” 只不过她的思索在众人的眼中倒是变成了一种迟疑,来的时候方索就已经是听见钟纨说过了,这个霜姨娘可是非常的舍不得那个阴时生人的表妹,所以现在的迟疑也倒是印证了钟纨的话。 “那不久前你的一个表妹可是前来投靠你了?” 霜姨娘点点头,这件事情整个钟府的人都是知道的,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否认的。 见到她点头,方索挥了挥手,身后就走出来了几个壮-硕的婆子,几人相视一眼便是朝着主屋旁边的那间灯火依旧是亮着的屋子走去。 霜姨娘这会儿看着现在的动静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什么的样子,急忙道:“舅老爷,我那个表妹她......”话还没有说完便是被钟塬一声怒吼给吓得不敢再说话,可怜她现在畏畏缩缩的还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神马事情。 房里边的姚珠在晚上钟塬说道什么阴时生人的时候,心中便已经是有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她的生辰便是阴时,因为不知目的,也只是听着钟塬说着罢了。 她原本是想着那个舅老爷要找阴时生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所以还是不能被发现,却不想晚间刚刚躺下就听见院子当中的动静,心里面隐约之间是猜到了一点什么,所以早早的也就穿戴好了。 当初从仕女坊脱离出来的时候,身上除了那一块捡到的玉佩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的东西,所以穿戴好以后,将那块玉佩放在身上,静静的坐在凳子上等待着,果不其然就看见几个婆子推开了门。 站起身来,还没有说上一句话,就被一个手刀给砍晕了过去。 其实这么凶残真的是一点都不好! 一个婆子扛着姚珠到了院中,朝着方索点点头,方索唤了站在后面的大夫人,让他上前看一看这是不是那个阴时生人的表姑娘。 大夫人上前,将姚珠的头抬起来,看了一眼,这下子几乎是可以确定,这个人再也不会祸害到自己的儿子了,那个霜姨娘经此一事恐怕也是再也嚣张不起来了,心中得意一笑,面上却是没有多少的表情,朝着舅老爷点点头。 方索心中松了一口气,阴时生人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虽然不知道这个阴时生人皇上寻着到底是有何用,但是若是交给四皇子,让他送到皇上跟前去讨上一个好,也是划算的很。 招来钟纨吩咐了几句,然后便是转身出府由那几个婆子轮流扛着姚珠往外面走去,一直到了钟府门口。 天上月光清冷,星子稀疏,一辆马车正停在外面,让人将姚珠送上马车,然后找来好一些的人护送着,方索支了一个亲信出来,耳语了几句,然后就看他们一行人慢慢的额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秋霜院当中的霜姨娘看着一群人将姚珠带走了,也不敢阻止,此刻的她面色一沉,唤来王嬷嬷 “你明日出去好好地打探一下,外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姚珠就这么被带走了,这当中一定是有大房那边在捣鬼!那阴时生人是多么难得,怎么会偏偏就是姚珠呢?大房那边想要送走姚珠是如愿了,但是这口气我可是咽不下去。” 王嬷嬷想要券商几句,毕竟现在舅老爷还在府中,今天晚上的情景好像是让舅老爷对于姨娘是诸多的不满,所以关键时候还是不能出什么乱子的,不过想着霜姨娘的性子,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毕竟说不好的就会招来一顿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日出府打探一下,再想想办法吧。 姚珠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在一辆马车上面了,捏了捏有些疼痛的后颈,没有想到那些人下手都是那么的狠,给来了这么一下子,没看见她已经是收拾好了准备着要和他们一起走的吗?! 马车上面也是有两个嬷嬷跟着在伺候着的,不过话不多,除非是必要,否则不会和姚珠说上一句话。 车上有一些的干粮,马车也是没有停过,一路上都是赶着路,姚珠想要掀开车连看一看外面,但是看着那两个嬷嬷凶悍的面相也是只能作罢。 遥想当年被许氏发卖的时候也是在马车上,那个时候前途未卜,现在也是一样,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走一步看一步了,当初的自己柔弱又有三娘恩惠,那么这一回自己已经不再是弱小的了,也是容不得别人在欺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已然是过去了,从今天起自己的命就一定要握在自己的手里面。 再说回绵州城里面的钟府,因为姚珠是被舅老爷的人带走的,所以霜姨娘也是有货发布的,再说了不知道最近几日二爷是为何,竟是鲜少再来秋霜院了,日日宿在燕儿那里,平日里面看着懂事的燕儿,这两日因着二爷的宠爱也是有些的得意忘形了。 那日里面让王嬷嬷出去打听了,她现在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不知道大夫人到底是知不知道呢,如此想着霜姨娘心里面几乎是快要涌出一股的得意,直到身边的人提醒说是大夫人来了,霜姨娘才慢慢的起身。 这几日安夫人可以说是风生水起了,没有了姚珠,她的所有病患都像是已经除去了,就连舅老爷也是对于大夫人赞叹非常,这次看见面色不怎么好的霜姨娘,心里面也是开心极了。 待大夫人坐下之后,霜姨娘亲自倒上了一杯茶,也直接是开门见山的没有很么弯子好绕。 “大夫人这几日瞧着倒是风光的很,我也是不明白了,我都不知道我那个表妹是阴时生人,怎么偏偏就大夫人晓得呢。” 知道她一定是会来问姚珠的,大夫人转了转手腕上的那个翡翠镯子,理了理衣裙,回道:“姨娘忙着二弟后院的事情,不得空闲,关心不了表姑娘也是不许我关心关心了吗?不过明知道府上的人都是在找阴时生人,姨娘却是瞒着,这倒是冷了不少人的心了。” 确实是冷了不少人的心,霜姨娘不因大夫人的的话面上有任何的难看,反倒是又笑的灿烂的很。 “说起阴时生人,大夫人也是只管着送走姚珠了,是不是阴时生人谁又知道呢?不过大夫人一定是没有派人去城里面打听打听吧,若真的是打听过了,现在恐怕是希望姚珠好好待在钟府里面了呢!” 大夫人听着她卖关子,也是不懂他说些什么,拧着一双柳眉,看着面前的霜姨娘,“你到底是想说什么?” 霜姨娘哈哈一笑,看着倒是肆意的很。“我前几日便是让人去打听过了,城里面的人都是知道,帝京里面皇上下旨寻找阴时生人,若是有假冒者,斩首,连珠九族。” 此话一出,大夫人也是愣了一下,似乎还是有些的不可置信,硬是听着霜姨娘再说上一遍,这一颗心才忐忑起来,强作镇定,道:“若真的是有这么一回事,你为什么不早说,非要等到现在?要知道你可是也在这九族里面呢?” “对呀!我也是在九族里面,不过想我一生活到现在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我孤身一人,倒不像是大夫人膝下还有两个儿子,这可是都有大好的前途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毁了呢?想想我这个当姨娘的也是感觉心痛得很,也不知道这钟府到底是能撑到什么时候呢?亦如大夫人您又能风光几时呢?至于你问我为什么要现在说,很简单,我算过了这几日时间想必这姚珠也一定是到帝京了,就算是大夫人坦白所有想将人换回来,也是难了呢!” 说罢便是不再准备和大夫人浪费时间,反正现在看着她这副样子,霜姨娘心里面也是痛快得很,凭什么自己就光光是被算算计的哪一个?为什么这个女人就一定要比自己好过? 没走到疾步便是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瓷器落地的脆响,和一阵大夫人的低嚎,“霜姨娘你这个贱人,毒妇。” 霜姨娘闻言笑的更是开心,转过身,朗声道:“若是说毒,谁能比得过您呢?你用药坏了我的身子害我不能生育,现在想想能有你两个宝贝儿子一起陪葬,我倒是觉得值得很,钟纨娶了你也真是家门不幸!” 听闻霜姨娘的话,大夫人也是一愣,她知道自己曾经给她下了不能生育的药了?这个自己原本以为能一辈子保留的秘密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当着人的面被拆开,还真是难堪的很,有些颓败的坐在椅子当中,脸上今天早上刚刚画上的精致的妆容这一刻也是难掩有些困倦的神情。 原本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却没有想到却是刚刚开始,原来好戏一直都没有落幕。 第43章 笼中燕 姚珠在被带进四皇子府的时候,心里面也还是有一些的发晕,没有想到自己就这么来到了帝京,还是离着皇室这么近。 进了四皇子府,便是有人带着他们先去安置了。 因为嘉元帝为了宋珵的事情,找阴时生人而且还是非常的急,这番四皇子说是已经寻到了人,并且快马接到了府上。 嘉元帝听闻后非常高兴,连带着夸赞了好几句,就连不久前刚下的禁令也解除了,一时之间倒是让不少人对于四皇子宋仲庆高看一眼。要知道这可是近几日以来看见的嘉元帝的第一个笑脸,也实在是非常不易,当下赏了不少的好东西给了四皇子,一时之间倒是让其他的皇子们眼红的很。 因为已经是找到了人,也不敢有什么耽搁的,又怕着路上会出什么样的失误,于是嘉元帝下旨由胡致宁将军和嘉元帝身边的包公公亲自前去迎接,倒是重视的很。 那边姚珠刚刚梳洗好,好几日都是日夜兼程的,也没有停下来收拾一下的时间,这会儿有了功夫,倒是一下子就觉得轻松起来,也不管是什么样的处境了,许是府中主人也懂她的心思,还派人送来了新的衣服,一身的云白龟背如意金纹的花锦冬装看着都是精致的很。 这里还未吃上几口饭,门外就已经是有人来接了,因为是宫里面的人,府中也没有谁敢耽搁什么,不过方索的那两个一路从绵州送着姚珠过来的嬷嬷这个时候却是没有露面,所以胡致宁和包公公看到也只有姚珠孤身一人。 胡致宁不知道为什么嘉元帝会让他亲自前来护送这个姑娘进宫,不过嘉元帝到处寻找阴时生人的消息他也是知道的,现在看来这个女子就一定是那个阴时生人了吧!原本以为难寻,却不想还真的是有这样的人存在。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是在保元殿中,这几日都没有见过任何的外人,不知道那保元殿里面到底是藏了什么东西会让嘉元帝如此的看重,难道还能比皇上的眼珠子北淮王世子更贵重不成? 北淮王世子?胡致宁心思通透,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但也只是一瞬的愣神,随即就反应过来了,将人请上了轿中。 不过若真的是北淮王世子的话,那么谁人能伤的了他?想当初自己和他过招也是胜负难分的,摇了摇脑袋,干脆不再多想什么。 包公公看着姚珠倒是亲切的很,这几日间嘉元帝一直是守在北淮王世子的跟前,生怕有什么差错,就连奏折也都是拿到了保元殿里面去批的,现在终于是根据菩元大师的话找到了这么个阴时生人,皇上的心也该是放下去了,就连那一群的太医也该是解脱了。 不过看着这姑娘年纪不大应该是尚未及笄的样子,光是那模样也倒是让人喜欢得很,若真的是有用能让北淮王世子醒过来的话,估摸着这姑娘日后肯定也是会跟着北淮王世子的了,前程什么的更是不必说了。 如此想着包公公心里面就已经是做好了选择,这个姑娘是万万不可以得罪的。 到了宫门,也并未下轿,反倒是一路抬着将人直接抬到了保元殿门前,此时那里已经是有嘉元帝和皇后娘娘等着了,帝后亲自出殿迎接,这可是多大的殊荣,不过现在也没有人来想这个,他们心里面担心的也是昏睡在保元殿里面的那个人。 姚珠下轿,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个站立在那里的敌后二人,也没有多想,就直接是跪下行礼,没有人教过她宫中的礼仪,不过当初在仕女坊里面的时候学的好一些的东西都已经是派上了用场,所以此时看来倒是真的有一番的大家风范。 嘉元帝免过礼,便是让人将姚珠请到保元殿中。 因为保元殿里面的太医早就知道皇上去寻那个阴时生人了,他们好像也是看到了希望,这些日以来只是给北淮王世子开药喂药,这烧也慢慢的转变为低烧,再也没有刚开始诊断的时候那般凶狠的症状了。 现在找到了阴时生人就等于说是北淮王世子的病症就快要好起来了,人也快要想过来了,他们也都可以回府了,不用想着会不会一不小心就被皇上摘了小脑袋的问题了,如此想着更是眼巴巴的看着门口。 姚珠抬头看了看那里大大的书写着保元殿三个大字,不愧是皇家出品,那金灿灿的三个字一定是纯金不含有任何的添加剂。 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上台阶,在殿门口时深深吸了一口气,这辈子第一次见龙颜,一定不能犯错不能丢脸,如此想着姚珠迈出一只脚踏了进去。 她做的很好是没有丢脸,可是那一群太医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己这是什么意思,姚珠只感觉自己身上起了一些的鸡皮疙瘩,这难道就是传说当中的掉进狼窝了?可是她和太医之间并没有什么牵扯啊! 不敢再做他想,嘉元帝已经是赐坐了,沉声问道:“你就是那个阴时生人?” 姚珠应是,嘉元帝心里面松了一口气,菩元大师说的人已经是让他给找到了,看来他的阿珉也是快要好了,吩咐了包公公前去北淮王府将这个消息告诉老太太以及北淮王妃。 皇后两眼含泪,打量着姚珠,只见模样是个好的,只不过看着年纪是有一些的小了,不过身上的沉稳劲儿也倒是极为难得,一看也就是一个有教养的,一想到只要有她阿珉就能醒过来,那原本还是含着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只见起身走过来,做到姚珠身边的凳子上,拉着她的手,直说道:“好孩子,真是一个好孩子。” 这一下姚珠更是不明白了,怎么这些人看见她的反应也都是那么的奇怪,她一个阴时生人会让这些人有这么激动吗?想不明白,但是看着眼前这个还在流泪的大美人,姚珠从兜里拿出一方锦帕给她擦了擦。 皇后微愕,笑了笑,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阿珉小的时候见本宫哭,也是这样悄悄的拿出一方帕子为本宫抹泪,只是没有想到一转眼他都这么大了。” 姚珠默默的低头不说话。阿珉?那又是谁? 还未多坐上些时候,外面就已经是有人进来通传,说是北淮王老王妃带着儿媳一起来了。 这下子姚珠终于是听到了一个熟悉的代名词,这北淮王她可是老早就听说了,那北淮王世子她也可是老早就已经见过了,想着自己坑北淮王世子的那一把,姚珠现在想起来也都是还有一些的惭愧。 说是找到阴时生人,周氏听了来不及多收拾就带着白氏一起进了宫,现在看见那个静静的站在那里的乖巧女娃,周氏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说了和皇后一样的话,姚珠也是好奇得很,不过她后面的话却是让姚珠愣住了,只见她道: “好孩子,只要有你,我那个孙儿也就有救了,你放心事后我一定会有重谢,好孩子啊!” 孙儿?北淮王世子?所以...... 姚珠艰难的转头,看着那已经是被太医团团围住的床榻,那上面躺着的是北淮王世子?!可他不应该是在绵州城里面查探坏-钱大案的吗?怎么现在却重伤昏迷在皇宫当中?所以这是假的吧! 似乎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一个太医满脸喜悦的走了过来,禀告嘉元帝道:“回禀皇上,世子已经是开始出汗了,不出两个时辰人就应该会醒过来,届时需进些清淡食物,好生静养,不可操之过急辅以大补之物,还得循序渐进方可。” 听了太医的话,姚珠彻底的熄灭了内心的幻想,都怪北淮王世子的马太快,这绵州和帝京切换自如的模式,真让人佩服之极。 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怀里面藏着的那块玉佩,这东西一定不能让北淮王世子知道,不然......呵呵! 第44章 笼中燕 太医不愧是医术高明,说是两个时辰,果不其然,时间刚刚好人就已经是醒了过来,看见刚刚还和自己说话的四人一起涌向床边,姚珠只觉得这北淮王世子也还真得看重。 宋珵尝试着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觉得自己只是看见了微微的光线,嘴唇上面干裂的厉害,待感觉有点点的湿润浸透时,这才好受了一点。 他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面都是小时候的快乐时光,昏昏迷迷当中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 待看清楚床前站着的人时,他的脑子才慢慢的清醒了一点点,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比梦里面的苍老了一些。 嘉元帝见人总归是醒了,一直压在胸口的那一块大石总算是慢慢的落了地。亲自将被子往上提了提,将人捂的严严实实。 “阿珉,可是好了一点?” 宋珵想要说话却是说不出来,只能是点点头,皇后从一旁取过来一杯水,拿着一个精致的玉勺慢慢的喂着,周氏见人好了,心中也是大喜,此刻见帝后又是如此的关怀,只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转身又细细的问过太医之后,见人确实是没有大碍,这才放心让宋珵在宫里养伤,自己带着白氏就先回北淮王府。 临走之前还托付姚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自己的孙儿,一个慈爱长辈的形象让姚珠不忍拒绝,也不能拒绝,只能是点头。 宋珵并未清醒太多的时间,只是说了几句话,精神不济又是睡了过去。嘉元帝再一次为他掩好被角,放下床帏,几日里来积攒的疲惫就一下子涌了上来,吩咐好所有的事情之后,遣散太医,只留下一个在这里照看着,指定了由着姚珠在这里专门伺候了,又留了一些的宫女,这才带着皇后娘娘出了保元殿。 姚珠看着一下子就散去了众人,休息的休息,回家的回家,她询问了太医几句,便是吩咐人准备些清淡的小粥温着,待世子醒过来的时候端上来。 坐在床边的那个小凳子上,静静的守着,隔着明黄色的纱幔,看不清楚里面的人的摸样,不过看着轮廓好像是比在绵州看见的那匆匆一眼要瘦了些许,定是生的这一场病害的。 看着看着迷迷糊糊也是睡了过去,这几日日日赶路,一直是在马车里面休息着,也没有好好的睡上一觉,现在倒是有些困了,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姚珠告诉自己只睡一小会儿的时间。 梦里似乎又是回到了还处在平州的那些个光景,她被宋珵带着看斩-首-极-刑,忽而人影模糊起来,满天红雾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朝她奔涌而来,姚珠猛的抬头原来只是一个梦魇。- 伸了伸腰,揉揉眼睛,轻轻地撩开床帷,宋珵还在睡着,呼吸也是轻轻的,姚珠细细的打量了一圈,看见宋珵的唇上因着干涸泛起了干皮。 姚珠知道人发烧出汗之后身体会处于一种失水的状态所以就起身去倒了一杯水,摸了摸杯壁感觉是温的,这方才拿起一旁的一只白玉勺,伸到水杯里面润了润,舀起少许的水,喂到了宋珵的嘴边。幅度很小以至于勺子里面的水都能喂到嘴里面,丝毫都没有溢出来。 宋珵从刚才睡过去之后,身上感觉是轻松了不少,可是嘴唇上突如其来的温润感还是让宋珵没来由的一惊,猛的睁开眼睛,眼神犀利而又尖锐的看着此刻正坐在自己床边上的那个陌生的姑娘。 这个姑娘不知是在哪里见过,竟然是显得有些的眼熟。 脑中有些子的混沌,宋珵一时之间还真的是想不出来。 姚珠手中拿着勺子,盛着水,一抬眸就看见宋珵已经是醒了过来,此刻正是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因着以前做过的一些事情导致姚珠在宋珵的面前心里面总是有些的发虚,此刻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右手一抖,勺子一晃,原本就是没有多少的水,此刻已经全部都撒了出来。 水在明黄色的床单之上晕开,姚珠低下头,手放在腿上不敢再说话。 宋珵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吓到人家姑娘家了,反倒是仔细的盯着姚珠的轮廓瞧,半晌才开了口,只不过声音有一些的嘶哑。 “接着。” 姚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这才拿着手里面的家伙事儿继续着刚才的动作,只不过也不想像是刚才那样的小心翼翼,生怕水溢了出来弄湿人的衣服了。 不一会儿一杯水就见了底,姚珠看了看他一眼。 见宋珵垂着眼睑,好看的睫毛在显得有些病态且苍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的精致而又惹人注目,双唇因为有了润泽而泛起了淡淡的水意,人清瘦了不少,这回细看才发现这个人的面孔已不如当初在平州军营里面见到的那样的稚嫩,只是不知道当初一眼就引的人失神的清眸,其中光辉是否依旧灿烂,还是经过岁月的剪理而变得更令人沉醉? 念及此处,姚珠心神微晃,张了张嘴问道:“世子刚醒过来,有清粥早已备好,现在可是用些?” 宋珵向来味重,现在听说是吃清粥心里面肯定也是不愿意的,嘴上也就没有搭话。 姚珠半晌没有听见回答所以便是自作主张唤了人来,不一会儿一溜儿着锭蓝色宫装的宫女手里面具是捧着托盘走了进来,姚珠看他没有动静,就干脆起身上前看了看。 刚刚说准备粥的事儿也只是一嘴子的吩咐,却没有想到御膳房的人准备的倒是齐全得很,除却精致的小菜以外,光是粥的样式就有四五样。 姚珠有的叫不上名字来,索性就让宫女一个个的报了上来,声音都很清脆,床上的宋珵也想必是听的清清楚楚。 “世子想用哪一样?” 宋珵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一样东西是喜欢的,也不知为何他向来都不是一个挑剔的人,去了军营以后和士兵们同甘共苦,什么东西没有吃过,现在这些小粥也都是精致的很,却让他没有来由的开始挑剔,这大抵是生病的缘故吧! “碧粳粥?” “八宝薏米的?” “还是莲子银耳的?” 一连说了好几样终见得宋珵有了好反应,姚珠这才拿了清粥选了几碟小菜全都放在一个托盘里面,端着东西走了过去。 宋珵浑身无力躺在那里总归还是需要姚珠给喂的,拿着勺子犹豫了半晌,干脆用勺子将那些小菜一样舀了半勺放在粥碗里拌了拌,后边的宫女们都是低垂这头不敢随意的乱看,只有宋珵看见姚珠这动作眼神一跳,这种吃法他还真的是没有见过。 好几天都未进食,而且口味尽是清淡,宋珵原本还是没什么食欲的,不过现在一口接着一口,整整用了两碗才停了下来。 姚珠被接进皇宫以后就一直待着这里,刚刚睡醒的时候就已经有些的饿了,现在伺候着宋珵用完膳,眼馋的看了看剩下的那些还没有动过的东西。 抬眼看了看宋珵,将他的被子捂好。“世子大病初愈,这精神头都还需仔细的养着,所以世子还是快快休息着,若是皇上和娘娘来了,我再叫醒您。” 宋珵本就是不困,这些天的时候已经是睡足了,看着明晃晃的帘子被拉上,外面有人影在晃动,模模糊糊的,偏过头,又开始琢磨着其它的事情。 姚珠在床边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听着帐子里面没有任何的想动这才悄悄的起身,看着还端着粥站在一旁的宫女们,姚珠轻声吩咐着她们将剩下的没有动过的粥放下,便是把人打发走了。 桌子上的东西不多,不过也是够姚珠能够填饱肚子了,默默的将有些凉意的粥吃了下去。 不一会儿有一个公公过来了,说是皇上通传,姚珠也不敢有什么犹豫,看宋珵这边还有人照顾着就跟着走了出去,心里面暗自猜想着,这依着皇上对于北淮王世子的宠爱程度来看,自己身为阴时生人肯定是会一直被留在北淮王世子的身边直至他完全康复,才会对于自己的去处另寻安排,而在这之前皇上必定是会对于自己的来历严加盘问,恐怕在她进宫的那一刻,就已经是有人前往绵州调查她了吧。 嘴角扬了扬,笑的有些莫名,若是皇上知道她是仕女坊的人,而且还会是那个和朝廷钦-犯柳三娘关系密切时,自己还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不过瞧了眼外面漂浮在这皇宫大院四角天空之中的彩霞,也倒是格外的漂亮。 第45章 笼中燕 今日嘉元帝一身的杏白滚金边上绘如意祥纹的常服,此刻正是坐在大殿之中手中握着的是一本书,因着卷起所以并未窥见其名字,一旁的包公公近身伺候着。 状似是不经意间,嘉元帝出声问道:“你觉得今日看见的那个女娃如何?” 包公公一愣,没有想到嘉元帝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那个女娃怎么样他不知道,此刻也是摸不准嘉元帝的态度,所以只能是将人往好了夸去。 “那姑娘奴才瞧着端庄大气,举止雅然,相貌也是不俗,该是出自大家。” 说完也是不见得嘉元帝的动静,包公公只得是低着个头站在一边,心里头琢磨着,早些年的时候北淮王府想要给北淮王世子说亲事却是被嘉元帝给挡了下来,这一拖也就是五年,始终未见得皇上再提起那个话头,以为是忘了,却不想今日突然间问起那个姑娘,莫非是想着……可是身份不如世家贵女,亲王郡主来的尊贵,最多也是是一个妾了。 未等得多时,外面便是已经有人进来通传说是人已经带过来了,嘉元帝召了进来,见得姚珠恭敬的跪在地上行礼,这时才慢慢的放下了手上的书,端详着眼前这个人。 嘉元帝并未叫起,所以姚珠只能是跪着,不过好在室内皆有炭火,地面虽凉,但是比起外面已经好上太多了。 心中彷徨忐忑之际听得嘉元帝开了口。“你是何身份?又是如何被四皇子找见的?” 四皇子? 姚珠没有听说过,不过她既然是被方索带过来的,想必方索是四皇子门下的人。 “回皇上的话,奴姓姚名珠,原为平州人士,家中本是书香世家,后败落为嫡母所卖,辗转间到了绵州的仕女坊。”姚珠原本是在犹豫着要不要把仕女坊说出来,尤其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候,不过即使是自己不说想必嘉元帝肯定也是会严查的,与其等到嘉元帝查出来给自己定一个欺君罔上的大罪,还不如自己一开始就从实招了来的实在。 “后仕女坊涉进大案当中,坊中主事身患麻风,坊中姐妹都散了,我便是到了钟府上,因着府中姨娘另有所图,便许我以表姐妹相称,后钟府舅老爷从帝京归来,带来皇上寻阴时生人的消息,奴便被带回了帝京当中。”这话虽然说的是模糊,但是也绝无虚言假话,即使是查证出来也是寻不到错的。 上座的嘉元帝从听到仕女坊的事情之后便是一直沉默,忽又想起他突然间急召阿珉进京还不就是因为仕女坊的事情吗?不过也并不是因为四皇子所言阿珉与仕女坊有密不告人的关系,反而是因为这件事情牵连很大,若不能及时的处理恐会被有心人所利用,眼前的平静让他看来都隐藏着巨大的风暴,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密旨会给阿珉带来这样的灾祸。 嘉元帝心头微疑,这仕女坊他也不是听到第一回 了,多年前也便是有了这么一点印象的,偏着头看了看包公公。 包公公会意,在嘉元帝的耳边轻轻解释,“宫中的静妃娘娘也是出自仕女坊的。” 嘉元帝了然,静妃其人也到真的是如同这封号当中的静字一样,性子恬淡,不过容貌也倒是出挑,却也及不上眼前这个人。 久久未听见嘉元帝说话,姚珠心中忐忑更甚,头也垂的更低。 “世子已醒,并无大碍,明日便可以回府,你既是无依靠,且说起来对于世子也算是有救命之恩,朕许你随同世子回府,如何安置且听从他的吩咐。” 嘉元帝想着既然是北淮王府见着阿珉身边没人,这不朕现在便是安排一个过去,不过阿珉的婚事你们还是插不了手,这世子妃可得是由他同皇后好好的选选。 姚珠应诺,本想着此次事情终了,有机会离开自然是最好的,她还要寻姐姐呢,不过看着眼前的情形与皇室有了牵连,也是脱不了身了,只能是先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是希望北淮王世子不要那么早的发现她就是那个让他牵涉进坏钱一案的人才好。 姚珠告退,回到了保元殿,见那床幔和自己走的时候相掩无二,就以为人还是睡着的,放轻了脚步,轻轻的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半晌里面传出来了一两声轻咳,姚珠一惊这才想起来该是喂药了,唤来宫女端来药碗,将人叫醒,伺候着喂过药之后,宋珵靠着身后的软垫,姚珠一旁站着,头埋得有些低。 “你叫什么名字?” 姚珠飞快的抬头看了看他一眼,随即又垂了下去。 她知道世子这么问也正常,但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念着当初在平州的时候他们也还是在一起待过几日的,这都将近五年的时间了,她不确定世子到底还记不记得她,不过记得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我问这个问题很难吗?你心里面还要琢磨很久才能告诉我?”宋珵向来礼数周全的很,有此一问也不过是看着这人日日在跟前伺候着,有什么需要的喊起人来图个方便罢了,不过看见她这么犹豫,宋珵心里面倒是好奇了。 未等到姚珠回话,宋珵又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姚珠猛地抬头,他还记得?嘴唇嗡了嗡说道:“姓姚名珠。” 姚珠? 宋珵听闻心里面不由的转了两转,不消片刻便是想到当年初到平州之时遇到的那个小女娃,现在抬眼看了看,眼前的这个白白嫩嫩的姑娘到底是和当初那个面黄肌瘦的有些不同,这也是难怪自己见着了只会觉得面熟而想不起到底是什么人来。 不过当日可是看不出来这女娃会长成今日这般眉目精致的模样,若是旁人看了只会觉得勾人,不过在宋珵眼里最多也只是当得起好看两个字。 宋珵记得姚珠并不奇怪,盖因为当初整治方清河的时候,姚珠也是因为他们的缘故而涉险,后向他状告她的嫡母和方清河二人,不过方清河当时必定是要收拾的,不过其嫡母他可就没有什么权利了,首先哪个府中有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可是断然没有庶子庶女状告嫡母的事情来。 不过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带着她去看方清河被斩-首,原本只是想要去试探一下她,却没有当时那么一个小女娃也还就真的跟他去了,念及旧事宋珵眉目间柔和了一些。 “我记得你,不过你现在怎么会在皇宫,还在我跟前照顾着?” 于是姚珠将刚才和嘉元帝说过的话一五一十的又和宋珵说了一遍,果不其然在看向宋珵时只见他眉头微蹙,姚珠料想他此时心里面肯定是在琢磨着仕女坊的事情。 宋珵记得当初还尚在绵州的时候,也就是动身回帝京的前一日里面他见过原仕女坊里面的一个管事,据那个管事说,当时仕女坊里面的人走光之后便只剩下柳三娘和她的一个贴身丫鬟阿芝还有一个苏姑娘。 宋珵细细看了看姚珠一眼,“你既然是出自仕女坊,那么你们坊中可再有一个姓姚的姑娘?” 姚珠心中一冽,仕女坊中也只有柳三娘和阿芝知道自己叫什么,而其他的人只称自己为姚姑娘,看着这北淮王世子也不像是随便问问的样子,莫非是在试探她什么? “我知道一个,那姚姑娘深得三娘喜爱,又住在三娘后院,平日里我们都是很少见到的,至于其它的姓姚的姑娘想必也是有的奈何仕女坊太大,我也认不周全。” 宋珵别有深意的看了姚珠一眼,虽然听见她是这样说的,但是宋珵心里面也总是感觉有哪里不对,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 “世子问姚姑娘是?”姚珠本来是不想问的,可是事关她,不弄清楚宋珵的目的她心里面总归还是觉得不踏实,知道宋珵心里面是怎样想的,那么下一步该怎么做她也好做好打算,万一待不下去了,也要提前做好逃跑的准备。 “罢了,听你如此一说,你知道的那个姚姑娘倒不是我要找的人,不过还好本世子在绵州之时收留过刘姓人,他曾经是仕女坊的管事,我再去问问他就好。” 刘姓人?那么一定是刘管事了!姚珠心中一惊,不过面上也并没有表露出来,笑了笑不说话。 宋珵见她面色无常,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 “想必明日便是可以回府了,你到时候在我院子外院伺候着,你若是什么时候想要走了,便和我来说,我送你会平州。” 姚珠看了他一眼,“好。” “今夜你也不必在床前守着去外间歇着,身边有生人我不习惯。” “好。” “姚珠,再给我讲个故事吧!” “好!” 时间放佛又回到了初遇之时,宋珵救了她,她给宋珵讲了好几个故事,结果都被评为俗套,原本还以为是他不稀罕的,没有想到现在居然又要她来讲。 这生病时候的人心性也都变了,若是他还是那个一切安好的北淮王世子断然是不会听她的故事的,想着他白日喝粥的别扭样儿,姚珠不禁勾唇笑了笑,弯了一双清眸。 宋珵抬头正是看见那被烛火映衬的温暖的笑意,眉目间柔和了一些,低下了头。不过此刻他的心里面却是在琢磨另一桩事情,看着姚珠的眼神也是饱含深意。 第46章 笼中燕 嘉元帝对于北淮王世子纵使是有千般的疼爱,但是现在人已经醒过来了,也无需在多留于宫中休养,所以这回到北淮王府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第二日一大早的,嘉元帝便已经是安排好了软轿,还钦点了一名太医随行住到北淮王府上去,待得世子大好方可离去。 北淮王府众人听说是宋珵要回来了,自然是一大早的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待看的一行停至门前时就已经翘首以望,看见后面有一顶软轿,停下之后,轿帘被掀开出来的是一个样貌不俗长得水灵灵的少女,这个人除却老太太周氏和白氏见过以外,对于其他的人来首都是面生的很。 只见那女子站定以后,转身掀开轿帘,从里面又走出来了一个人,这人他们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他就是宋珵。 姚珠小心的扶着宋珵,另一边还有一个小太监帮着搭了一把手,宋珵素来是爱面子,此时哪里会让自己这一幅字虚弱样儿让府里面的其他人瞧了去,可是奈何身上并没有多大的力气,腿上软绵绵的又哪里能站立的住,索性一言不发冷着一张脸。 姚珠看着北淮王府门前站着的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她顿时脑袋都大了,这么多的人哪里能清静的了?美目四周望了一圈,便是看见最角落里面有两个小厮抬着一个竹椅,姚珠朝着那边招了招手,那两个小厮赶紧走了过来。 宋珵虽然心里面不乐意但是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与其被人背着到南苑那边还不如安安稳稳的坐着过去。姚珠二人扶着他坐好,那两个小厮才抬着他慢慢的走到府里。 周氏见宋珵冷着一张脸,只当他是大病初愈没有多少的精神的缘故,待人在前面走了以后,她才拉着姚珠随着她一起入了府去。 对于姚珠周氏心里面也还是非常的感激的,此番拉着她看着甚是亲切,一路上问了不少关于宋珵的话,姚珠一一作答,听到周氏心里面只觉得舒坦极了。 白氏一路上担心儿子,虽是有春枝扶着,可前面的老太太走得慢,她也不敢越过她去,只能是在后面慢慢的跟着。 后面跟着的都是宋珵大伯宋言旻和其妻孙氏,其子宋仁及其两个庶女宋玶和宋筎,再往后是宋珵的二伯宋言君和三伯宋言祺。 孙氏看见前面扶着周氏的姚珠,不知是何旁边谁凑趣儿,说了一句,“这世子爷也真是命好,这一回听说是凶险之极,可是硬生生的挺过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真当是福气深得很哪。” 听着那酸溜溜的话,宋仁刚想要搭腔,被宋言旻一瞪,立即缩回了脖子,只见他看着前方神色莫名。 宋珵所住的南苑是王府当中朝南的一处,从王府正门走过去也是要费上好大一晌的功夫,等他们到了的时候,宋珵已经是躺在床上开始休息了。 周氏走里边看了看宋珵消瘦的脸颊,心里面心疼得不得了,哪里会舍得让旁人再来打扰她的宝贝孙子,管你是谁立即将人都打发走了,白氏虽然不愿意却也是拗不过她。 原本站的满满的屋子,现在是剩下周氏和姚珠两个人,扶着周氏坐下,姚珠给人倒上一杯温茶搁在一旁,这还没有缓过神来就见得周氏开口。 “人都被我把发走了,你也别装啦。” 姚珠原先还是奇怪,现在见得原本看着已经睡过去的宋珵现在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静静的看着周氏,嘴巴抿的紧紧的不说话。 姚珠现在才明白够来感情这人一直是在装睡! 上前将人扶起来,拿着一个软枕放在身后,让他坐靠在床头上,看着祖孙俩似乎是有话要说,姚珠寻了个借口便出去了。门口有两人守着,姚珠也倒是放心。 院子里面也是显得有些的空荡,不过两颗苍劲的松树直耸入云霄,看着好不气魄,现在是在内院所以看着并没有多大,刚刚走进南苑的时候姚珠就已经是发现了,南苑是套着两个院子的,外院是一大片的清浅的池塘,还有亭台水榭,院子两边种满了桃花,不过现时正值隆冬,万物凋零自然是没有景可以赏的,不过看着布局都是精致的很。 正是往外面走着,便是看见了一块山石后面躲着一个人,原本是小心翼翼的,只不过露出来了一个衣角倒让人很容易的就发现了她。 姚珠悄悄绕到她的身后,只见那个小丫头静静的蹲在那里,手里面不知道是在摆弄着什么,嘴里也不知道是在念叨些什么的,姚珠听得倒不是很清楚。 她上前轻轻的拍了拍那小丫头的肩膀,“你是谁?躲在这里干什么?” 小丫头没有防备的被笑了一跳,小小的身子还抖了抖,眼眶里面含着一包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当她看见这个人是姚珠时,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结结实实的撞在了正弯着腰的姚珠鼻子上。 姚珠吃疼,捂着鼻子就站了起来,一颗颗的眼泪顺着脸颊就滚落下来,小丫头见这架势也知道自己是惹祸了,扯了扯姚珠的裙摆,使劲的摇了摇,“姐姐,不哭。” 姚珠也是不想哭,可是这泪珠儿就是不住的掉,拿出帕子抹了两把,蹲下身来与那个小丫头平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看它歪没歪?” 小丫头仔细的瞅了半天,正经的摇摇头,随后看着姚珠,脸上有些的为难,“姐姐,你要找夫人告状好不好?” 夫人?姚珠不知道是哪一个夫人,她刚来北淮王付所有的事情知道的不多还谈得上什么告状的事情吗?再说了她会和一个小丫头计较。 “我不告状,但是你要告诉我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手里面拿的是什么?” 小丫头捏着手里面的东西藏在了背后,摇了摇头,随即又想了想,盯着姚珠看了半天,然后才道:“我叫宋玶,我听说世子哥哥回来了,我就来看看他,我听姨娘说世子哥哥受伤 ,我想送个东西给他。” 宋玶?姨娘?姚珠心中暗思这个小姑娘应该就是府里面庶出的姑娘 ,只不过不知道是哪一房下面的,不过这府里面也只有宋珵这么一个嫡脉这件事情倒是真的。 见姚珠不说话,宋玶心里面还是有一些的忐忑,她将手里面那个被自己捏的有些邹的平安符拿出来,递给姚珠。 “我知道姐姐是专门照顾世子哥哥的,刚刚姐姐进门的时候我都已经是见过了,我去不了内院,所以姐姐就帮我交给世子哥哥好不好?” 姚珠见到这么一个乖巧的小丫头心里面顿时柔软的不像话,想了想拉着宋玶的手,“礼物你要亲自送给世子哥哥那么他才会好的快一些,我带着你去内院。” 说罢拉着宋玶就要走,小丫头原本还有一些的不愿意的,不过被姚珠一瞪,吓得脖子一缩,默默的被她拉着,紧跟着她的脚步。 院子里面,周氏和宋珵说了好一些的话,大多都是从绵州开始说起,听得周氏直唏嘘,这回的事情宋珵也都是避重就轻一笔带过,他虽然不多说,但是周氏也不傻,也没有多问,不过想到姚珠那个丫头,她皱了皱眉,有些的为难。 “你这回病重,我也是得了菩元大师的指点找到了阴时生人才救了你一命,如今这人跟着你一起回到了府上,那么就先留着吧,带你伤好了以后在做打算,不过总归也不会是亏待了她的,不过你身边向来不留丫鬟,这人就暂时住在南苑外院,和你母亲几年前送来的那些个丫鬟住在一起,这样可好?” 宋珵现在都已经是记不起来外院还住着谁,他一年很少有时间留在京城,大多时候都是在平州那边,所以即便是南苑的人,他都不是很清楚,不过既然祖母已经是安排好了,那么就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了,待他伤好以后带着姚珠回平州,他们之间也就算是两清了,不过在此只见他还需要弄明白一些事情。 “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一晃都快二十了,前些年的时候想要为你说亲圣上不许,你的亲事圣上自由主张可是这一晃几年都过去了,圣上也没有什么旨意,不知道你在平州可是有什么喜欢的人?若是有的话,祖母就进宫去求圣上,总会让你如愿的。” 听她提起这一茬,宋珵不由的皱了皱眉,女人?他下意识的摇摇头。 见他是这个反应,周氏心里面暗暗的叹息,想起了进来帝京当中盛传的那个谣言,虽说是不可信,但是这么多年了孙儿身边总是没有一个女人伺候着,她这心里面直感觉不踏实,不过也不能逼迫只能是作罢。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半晌,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周氏再说宋珵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面上也没有一丝的不耐烦的神色,又嘱咐了两句周氏便是准备走了,这时正好看见姚珠拉着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 周氏一看那个小丫头,脸色不自觉的就开始沉了沉。 第47章 笼中燕 姚珠没有看到周氏的脸色,只当她是庄重原来便是如此的,所以也并未太在意,而一直被她牵着走在她后面的宋玶在看到屋子里面的两个人时,不由得往姚珠身子后面缩了缩,然后探出一个小脑袋瞅着他们。 宋珵自然是知道宋玶的,她是大伯的庶女,只是不知道姚珠出去一趟怎么就遇到了她?还将她带了过来,他又转头看了看祖母,果然脸色也不太好。 “出去一趟怎么把宋玶带回来了?” 姚珠因为昨日里和宋珵相处过了,忆起了往日里的岁月,她其实一点都不惧怕宋珵。 上前先给周氏问安,然后牵着宋玶走到床榻跟前,将藏在自己身后的小人往前面推了推。“刚刚遇见的,看见她蹲在那里就上前去问了两句,她知道你病了,就想来看看你但是又进不了内院,我见她有心就把她带过来了。” 周氏无话,反倒是宋珵看着她的面色不复刚才那样的冷凝。 宋玶鼓起勇气抬头看了宋珵一眼,随即小声的问道:“世子哥哥好些了吗?” 宋珵看着宋玶虽是未笑,但是也点点头算作是应了她说的话。 宋玶见他搭理自己,然后将那个藏在身后的自己一直宝贝着拿在手里面的护身符拿出来,向前递了递,“这个是姨娘前不久给我求的,我身体好得很,就把它送给世子哥哥,让它保佑世子哥哥早日好起来。” 这话说出来,不光是宋珵眼神柔和了不少,周氏的脸也不如刚才的那般的难看了。因为老王爷的缘故,她的心里面对于庶子庶女都是极其不待见,不过这北淮王付里面除了自己的孙儿之外哪个不是庶出的? 但是看了看眼前那只小手上静静躺着的那个皱巴巴的护身符,她的心拨动了一下子,这府中除了自己还有儿媳白氏之外,恐怕也只有这个小丫头心里面还时时的念着孙儿的好,此番孙儿遭难也不知道其他几房的人心里面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宋珵在宋玶紧张的目光之下伸手拿过那张护身符放在自己的手上,冲着宋玶轻轻笑了笑,那抹笑意虽然很轻,但是他们都能感觉的出来。 周氏走的时候是带着宋玶一起的,虽然宋玶心里面对于这个一年都见不到两次面的祖母非常的害怕,但是他也不敢留在这里再打扰世子哥哥,所以念念不舍的看着姚珠走出了南苑。 自从回来以后一直到晚间都没有谁再来过,不过中间午膳的时候白氏来过一次,姚珠那时就在旁边伺候着,看着这母子两个之间的相处模式,她也是有一些的不解。 在她看来宋珵对于白氏恭敬有加却是少了不少的亲近之感,不过反观白氏倒是一副慈母心肠,从头到尾问了一个遍,然后又是念叨了几句他受伤时皇后召见他们进宫却没有让她们去看望他的事,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白氏还是一桩一件的都说了出来。 直见得宋珵实在是没有精神困顿至极,这才放过了他,然后拉着姚珠在门外耳提面命的叮嘱了好半天,不过姚珠听得最真切的便是‘守规矩’三个字。 宋珵一睡便是晚间,传了膳食,这回不再是清粥,而是姚珠特意吩咐的是一碗清淡的汤面,上面浮着两个滚圆滚圆的荷包蛋。 宋珵一口一口吃面,期间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这倒是于姚珠心里面想象的那个吃面吃的稀里哗啦的糙汉子形象不符,不过也都是臆想一下罢了,宋珵自小便是被接到皇宫当中有着皇上皇后亲自教导着,自然是一举一动之间贵气至极。 正是想着,就看见已经吃得干净的面碗伸到自己的面前,里面还剩下两颗蛋黄,姚珠接过碗看了宋珵一眼。 “这个你吃了!” 原来是宋珵不爱吃蛋黄啊! 姚珠瞅了他两眼,也倒是没有嫌弃他,拿起筷子将两个蛋黄吃了,蛋黄很干噎的她有点说不出话来,直到喝了一杯水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之后这才好受了一点。 宋珵有严重的洁癖,虽然是在军营里面呆了好几年的时间,可是这个毛病并没有被改善多少,在宫里面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的不方便,什么事情都是要嘉元帝管辖着,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自然是要好好的把自己打理一番。 于是吩咐了姚珠打来一盆热水,让云松过来帮他擦擦。 他只是说擦擦,姚珠也没有多想,还以为只是擦擦脸洗洗手那么简单的事情,随即接声道:“哪里用得着再麻烦别人,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就会。”然后转身出去准备热水去了。 宋珵看着她的背影,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让她来,那画面宋珵都不敢想太多,扬声叫过来云松,吩咐了几句,就闭上了眼睛,只剩下一个微红的耳尖在烛火之下看的尤其清楚。 姚珠打好水走到宋珵房门口的时候就被拦了下来。 “姚姑娘,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天色也晚了,你早点休息我让云柏带你去前院。”说完便是叫来一个人,也不管姚珠怎么样,转身走进门去,轻轻地将门关上了。 姚珠眨了眨眼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那个叫做云柏的人一路带着走出内院,绕了前院一小圈,在一个开着一扇小门的墙边停了下来,推门进去是一个算不上多大的小院子,此刻院子当中只有四间屋子燃着烛火。 云柏随意的敲响了一间房门,里面应了一声,然后们从里面打开,出来了一个相貌甚是周正的丫鬟,两人在一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就见云柏走了,那个丫鬟走了过来,看了姚珠一眼,搓了搓自己有些发冷的肩膀,“你跟我进来吧。” 姚珠踏进屋子感觉只是比外面好了那么一点点,屋内没有炭火更是没有地龙,比起世子的那件主卧来说真的是可以用冰天雪地来形容了。 “你先随意坐,我帮你把东西都铺好。”说着那丫鬟从一旁的柜子里面抱出来了一床厚厚的棉被动作极其麻利的铺在了她被窝旁边的那个空地方。 姚珠礼貌的道了一声谢,这才打量起眼前的一切来,屋子里面的东西不多,一张桌子,四张凳子,一个柜子还有的就是一个大通铺,眼前这个正在忙活着的丫鬟,虽是不知道其姓名,刚刚远远地看了一眼只是觉得摸样非常的周正,看的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现在细细看起来也还是有几分的味道的,尤其是一双丹凤眼尤其的明亮而有神。 琼书一转身就看见那个像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人正在打量着自己,她不由的笑了笑,“你看着我做什么?” 姚珠一回神,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询问而觉得有什么失礼的地方,直白白的回了一句,“我看你的眼睛真好看。” 琼书被她正经的话逗的抿了嘴唇,“我也只是眼睛好看,姑娘倒是哪里哪里都好看,是我见过的样貌顶顶好的人。” 姚珠自来便是喜欢被人夸漂亮的,现在也是不例外,红唇一勾笑的更是灿烂,“姐姐叫我阿珠吧,不知道怎么称呼姐姐?” “琼书。”琼书和姚珠说了几句话便是知道这是个性子跳脱的小姑娘,看着身形娇小的也不知道是成年没有,如此想着话也是直接的就问出了口。 “我今年十四,来年四月及笄。” 两人凑在一起,被子挤在一块儿说起来了悄悄话,姚珠这几日里都是累的很,刚刚躺下没一会儿困意就涌了上来,同琼书话没有说到两句她就先睡了过去,琼书见她睡着了,就伸出手帮她压了压被角,自己方才睡了过去。 帝京不如平州干冷,但是比起春城绵州也还是要差上一些的,现在正是入冬,天边挂着一弦冷月,弯如勾子,清冷的光辉渗透到大地的分分寸寸,毫无遗漏。 白日里面睡得有些多了,又是刚刚用膳不久,所以宋珵此时并没有多少睡意,屋内的蜡烛已经灭了,只有墙壁上镶嵌着的一颗夜明珠将床帐内的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的。 蓦然间他想起了今日里祖母问他在外面是否有中意的姑娘,当时没有将这个问题放在心上,不过现在夜深人静之时细细想起来,原来他也是到了该谈亲的地步了。 前几年里祖母和母亲开始往他的坊里面塞人,给他看姑娘,但是自己都未有多大的兴趣,刚好嘉元帝也不欲让他早通人事,所以这件事情便是他也无需多担忧,而现在却是不行了,他年近二十,帝京当中的谣传他也是多少听到一些的,虽是不在意,但北淮王府的名声也是不容践踏诋毁的。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喜欢的姑娘?他素来对于女人这种东西避而远之,又怎么会喜欢呢?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圣诞节快乐,一生一世喜乐无忧(づ ̄ 3 ̄)づ 在这里说明一下哦,这章之后,下一次更新在周天,作者菌星期一开始考试,所以星期天更过之后,就要等到三十一号才会更哦,亲们,不要忘了奴家啊~~ 第48章 笼中燕 姚珠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的时候,是被门外的一阵敲门声给吵醒的,她刚想是要起身,就被琼书按下来了,“你再睡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姚珠点点头,脖子一缩又钻到被子里面去了,听见外面的人放低了声音在说话,她听得也不是很真切,这样一闹,意识也是清醒了不少,愣了愣然后坐起身来。 琼书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拥被而坐的娇人儿,她也是一愣,然而回过神来,将门扣好,“怎么现在就醒过来了?是不是吵到你了?” 姚珠摇了摇头,然后起身准备穿衣服,“琼书姐姐院子里面都住了哪些人?” 琼书拢了拢飘落在腮边的发丝,这才轻声回道:“院子看着房间虽多但也仅仅只有四人现在加上你一共是五人,人虽是少但是活儿也不多,内院我们是进不去的,但是外院的一些事情都是需要我们打理的,昨日里云柏已经和我说过了你的情况,日后你便好生的在内院伺候着,如果院中有谁敢说什么胡话,你也不必让着,直接上去撕她的嘴。” 琼书看着虽然是柔弱,但是现在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让姚珠不由的刮目相看,看来这院子当中也还是有不好相与的人啊,不过她也是不怕的。 “那早上琼书姐姐见的那个人是谁呀?” 看着是一个小丫头的摸样,让人也没有多少的防备,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期间还教了不少姚珠关于这个府里面的事情。 姚珠戴好最后一根簪子,用手理了理衣裳,见一切还好这才放心的出门往内院走,不过她刚踏出院子的门,就有一个人倚着门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 路上想着琼书说的话心中也是有数,原来这南苑原本也是没有丫鬟的,只不过世子爷将近十五岁的时候王妃白氏便是安排了四个丫鬟跟在世子爷的房中伺候着,想着若是有看中眼的便是收了房,谁想到世子爷一回来便是将四个人都赶到了外院当中同时对于内院的戒备也是更加的严格。 四个人当中,除却琼书是老太太周氏跟前派来的之外,雪香是大夫人孙氏跟前的,澄绣是白氏身边的,绿萃是小段氏添过来的,周氏也是见过面点过头的。四人各有千秋,可惜就是入不了宋珵的眼。 进了内院宋珵已经是起身了,云松正拿着几本书往宋珵的房中走去,正巧碰见前来的姚珠,想着便是将书都给了姚珠,“姚姑娘来得正好,把这句本书给世子带过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姚珠看了看手上的书又看了看云松急急忙忙离开的背影,只当他是真的有事,一进门正巧看见宋珵看了过来,姚珠问安,走了过去将书递给他。 宋珵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不由地想起了昨夜里原本还是在想着事情的,后来就睡了过去,恍恍惚惚之间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自己还是病着卧在床上,姚珠还是要说帮自己擦擦,他不让姚珠却也不肯让步,两人就打了起来,以至于现在看见她还是有些的不自然。 姚珠请过安后将手上的两本书递了过去,随后翻眼打量了一下宋珵,见他是个面无表情的,想他也不会主动说话,心下有了琢磨,这才开了口:“刚刚走到门口时候赶巧遇见了云松哥哥,他托我将东西带过来,说着还有事就先走了,我见这天还见早的,世子爷可是要传膳?” 宋珵不做搭腔,在姚珠询问的眼光下半晌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姚珠不知宋珵素日里来脾性如何,不过这短短两日瞧了过来倒是一个冷清话少的人,合着因是身份高贵才与旁人不同的吧。 宋珵口味如何姚珠依然是不知的,再加上他房里没个丫鬟伺候着,姚珠也不知道该问谁去,院子里的人又都来行匆匆的片刻不落脚,她只好去了厨房端了一眼昨日的汤面再配了两道小菜过去。 可是没想到刚刚到了宋珵的屋子门口,便是瞧见两个人影一大一小的,此刻正是坐在床边上不知道和宋珵说着什么,反观宋珵也是一脸柔和的笑意即是难得。 床跟前的两个人便是宋珵的姑母和她的女儿喜姐儿,也便是宋雅琚和梁妗。 今个儿的喜姐儿一身的石榴红小花褙子,头上两边挽着两个小髻,胸前左右两边个是一根小辫子,发尾系着两个小小的铃铛,随着她的摆动间发出清脆的声音,和此刻童稚的笑声相得益彰。 “世子哥哥耍赖,就在左手的,喜姐儿刚刚都看见啦!”喜姐儿如此说着顺着身子拉着宋珵的胳膊就想要往上爬。 一边的宋雅琚一看吓了一跳,忙按下她,“你这个小泼猴,你世子哥哥还病着经不起你这般折腾。” 喜姐儿哪里还能让她给拘着,不过手上的动作也是轻了许多,小小的手掌拽着宋珵的右手不放。“世子哥哥快送开快松开,让喜姐儿瞧瞧珠子去哪儿啦?” 宋珵依言张开了右手,一粒小珠子静静的躺在手心里面。 喜姐儿那起珠子瞧了瞧,又摆弄着宋珵的双手翻了翻,片刻才嘟着嘴道:“喜姐儿刚刚明明都看到了……不算不算,世子哥哥再给喜姐儿变一个,这回世子哥哥给喜姐儿变个大姐姐出来。” 宋雅琚听她越说越没边,伸手捏了捏喜姐儿的小脸蛋,虽是和宋珵说话,但眼神却丝毫都没有离开过此刻正在调皮着的小人儿。 “阿珉,你切莫再理她,喜姐儿前两日和他爹爹去看了变戏法儿,这几天一直都没有消停下来,现在这可是又来折腾你了。” 宋珵脸上依旧是笑着,唇角微勾,整个人看着都像是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晕里。只听他道:“姑母,不碍事的,许久不见喜姐儿,今日她来,我心里是高兴的,再说这病症也不碍事,宋家男儿岂会被这些打倒?”说着,他轻轻的捏了捏喜姐儿带着婴儿肥的脸蛋儿,“若真的说我给喜姐儿变出来一个大姐姐的话,喜姐儿就留在这里陪我和祖母住上三日,怎么样?” 喜姐儿年纪虽小不足七岁却也是一个机灵鬼儿,细细思索了一下刚才宋珵的话觉着可行,这才点点头,左右不管是在静王府还是在北淮王府她都是被宠着的。“好!” 宋珵装腔作势手上摆弄了半天,看的喜姐儿也是眼花缭乱的,忽见得他手指了指门外,轻声道:“进来吧!” 喜姐儿脖子伸的老长,眼睁睁的看着从门外进来一个姐姐,手里面还端着东西,只当是宋珵的戏法过于厉害,激动之际一双小凤眼都变得亮晶晶的,指着姚珠便对宋雅琚喊道:“神仙姐姐,神仙姐姐!”笑着便是滚到了宋珵的身上。 宋雅琚一见忙拉她起来,按着自己怀里不让她再动弹。 姚珠将手上的东西搁在一旁,这才有空来给宋雅琚行礼,“见大奶奶安。” 宋雅琚知道她是嘉元帝好不容易寻来的,现在估摸着也是被赏到了宋珵的身边伺候着,这些年离开从不见得这个侄儿身边木什么丫鬟伺候着,现今见着了头一个也不能再摆什么架子,拉她起来,见着旁边的膳食,心下明了。 “一大早的进了府也就直至的朝着这边来了,也还没有来得及给母亲请安,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身子是自己的,可不许任性要好好的将养着。”偏过头又看了看姚珠,“好好照顾着世子。” 姚珠点了点头,将人送到院门外,折回来时发现那个叫做喜姐儿的小姑娘乖乖的待在床边,宋珵手里面端着那一碗汤面,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起来。 宋珵脸上表情柔和,和平日里来姚珠见到的那个却是不一样的,看来他对喜姐儿与让人比起来是真的不同。 宋雅琚到慧荣堂的时候周氏已经是刚刚用过早膳撤了下去。 北淮王府里和其他世家望族不同,早膳都是分开用的,除却初一十五之外,很少见的一家子在一起吃上个饭,这盖因周氏年轻时被老王爷伤透了心,对于庶子极其门下的都是能不见则不见。 周氏在里间休息,手里面拿着一本佛经,春枝这番刚刚收拾好就碰见了前来的宋雅琚,看着便是一愣,随即上前请安,“姑奶奶今儿甚早,老夫人在里间休息,正好姑奶奶来了陪老夫人好好解解闷儿。” 宋雅琚笑了笑,隐隐间露出了一对梨涡,看着就是亲切的紧。“老夫人进来胃口怎么样?” “前几日是差了些,不过今个一早儿的但是用的多了些,整个人精神气儿显得足了不少。” 宋雅琚知道宋珵是自家母亲的命根子,这不人回来了她这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平日里都仔细些伺候着,府里琐事也不必拿来事无巨细的问上一遍,王妃是个当家的,有什么寻她拿主意。” “奴婢晓得。” 这厢刚刚招呼完,明兰就从內室里走了出来。“老太太在屋子里面就听见了姑奶奶的声音了,此刻正念叨着,还请姑奶奶进去叙话。” 宋雅琚抬脚进去便看见周氏稳稳的坐在一方榻上,看见周氏招了招手,她便坐了过去。“几时来的?去过南苑了?喜姐儿今个儿怎么没来?” 一听母亲说起喜姐儿那个小家伙来,宋雅琚脸上不自觉的带着些笑意。“今个儿一大早她便是吵着我要来看望世子的,我估摸着母亲还未用膳就带着她先去了南苑,喜姐儿到现在都磨在那里不走,想着该是要在这里住几天的,小家伙性子活泼跳脱还怕要打扰到母亲了。” 周氏摇了摇头,她一儿一女,儿子早逝留下孙儿,这个女儿与那静亲王婚事坎坷,好不容易嫁过去全了好事,这喜姐儿也算的上是女儿老来得女了,她疼都来不及哪里又会嫌吵闹呢。 “喜姐儿这样我看着挺好,女儿家蜷缩闺阁大多体弱,你也不要据着她,平白让她失了这份天真浪漫。” 两人提及喜姐儿自来是有不少的话要说的,转念间宋雅琚想起了现在在宋珵身边伺候的姚珠,心里头转了转,还是开了口。“世子身边的那个丫鬟,母亲打算如何处置?” 提及外人,周氏脸上的笑意收了收,双手捧着茶几子上面搁置的那盏茶杯壁,不知想到什么一样,开了口:“她算的上也是世子的半个救命恩人,她现在跟着从宫里回到府上想必也是有皇上的旨意,早些年的时候王妃往世子房里排人,可世子一句不问都赶到外院去了,现在能容一个在身边也是难得,所以先这般任着。” 宋雅琚想着既然是皇上亲自赐下来的,她们肯定是要做好安排的,不过这做重做轻又是不好把握。“这丫鬟原出自哪里?是何身份?家里如何?” “凭她说是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后家到中落,入了旁府为婢,因着这次皇令方被寻到了帝京。” “世子这回身边有了这么个人,我瞧着模样也甚是周整,左右世子身边也没有什么知心的人,若是可能收了房也算是了半了母亲的心事。” 周氏闻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这孙儿与旁人不同,这都年近二十了,房里还没有人的,说不担心能是假的吗?不过这回若是真的将那个丫头收了房,确实是让她心放了一大半。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我也有那个想法,但是你知道世子……罢了,再看看吧。” 第49章 笼中燕 端看着宋珵与喜姐儿两个分完了一份面食,姚珠递上热帕子让两人都擦了擦。 喜姐儿对于这个被宋珵凭空“变”出来的人很是感兴趣,一双葡萄似的眼睛,水汪汪,清澄澄的随着姚珠的动作而转动着,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珵见她不吵闹也就拿了早上姚珠捎过来的书看上了,半晌才要了纸墨,用不着姚珠忙活,外面自然就有人送了过来。 宋珵身上有多处剑伤,这时隔几日,伤口正在慢慢的愈合,所以下不了床只能是卧床静养,因着这姚珠只能是把东西都给他准备妥当。 清水注入砚台,拿着一方墨饼慢慢的研磨,不时淡淡的墨香便在屋中飘散开来。 喜姐儿看着砚台中那一圈一圈的,忙下床,跑到姚珠正在磨墨的小机子那里,双眼亮晶晶的,“我要这个。” 姚珠看了看那干净的衣裳和白嫩的小手,偏过头看着宋珵,见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姚珠知道他是不许了。转眼瞧着喜姐儿那惹人怜爱的小眼神,姚珠心里软了了软,放下手里的东西蹲下身子道:“喜姐儿今个儿身上这穿的真漂亮。” 喜姐儿人虽小也是爱美的,这会儿听姚珠夸她漂亮,脸上已经是笑开了,不过她人虽小可也是古灵精怪的,小手指指向那方砚台,意思已经是很明显了。 姚珠见她注意力还在那处,又接着道:“喜姐儿穿的漂亮,人也像是小仙女儿似得,可那砚中墨汁如果沾到身上,那可就不是个小美人了。” “换身干净的就好了呀!娘亲给我做了好多衣裳,不差这一件的。” 姚珠哑言,听着喜姐儿的话竟是无法反驳,只是瞧不出来这孩子性子挺倔的,想要的东西都是非要不可了。 宋珵虽是在看书但时不时的也会往这边看上两眼,听着刚才喜姐儿的话他才抬起头,喜姐儿着脾气真是像极了姑姑。复又看着姚珠黛眉微蹙,一副为难中带着可怜的样子看向自己,宋珵垂下眼睑,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又暗暗责备起姚珠心中的不知礼数,这般看着男子也不知道避嫌,不成体统。 思了半天,看着那边还僵持着,宋珵这才开了口,“喜姐儿喜欢这个姐姐吗?” 喜姐儿抬头看着姚珠,这姐姐长的真漂亮,比娘亲还好看,身上也是香香的,她喜欢这个姐姐。转过头看着宋珵点点头。 “喜姐儿若是调皮不听话的话,我就把这个姐姐变没了,你说好不好?” 姚珠心中暗想这世子爷哄起小孩儿来还是挺有耐心的,又想起昨日里琼书说的话,看来他的耐心也只是针对极少数人了,想起昨日里来的王妃,这两位的相处情景真的是…… 喜姐儿舍不得姚珠自然是不会再纠缠,乖乖巧巧的坐在一边拿着一块儿糕点吃了起来。 姚珠用笔蘸饱了墨汁,然后递给了宋珵,自己则是捧着那方砚台静静的侯在床边。喜姐儿安静下来了,整个屋子也是静悄悄的。 宋珵拿着笔,纸是垫在书上的,可即便是这样写出来的字还是有些虚浮,看了看字摇摇头,揉捏成一团扔向一边。他抬头窥了姚珠一眼,眼中闪过一道暗光,壮似随意般问道:“可会写字?” 姚珠点头,“会写几个。” “我如今不方便,你既然会写,那便代我写上一封。”说着就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 姚珠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心下有些犹豫,堂堂世子爷的书信由一个奴婢代写,若是让旁人知道了,这可不知道又会生出来什么事? 见她不应声,宋珵也不逼她,只是将手上的东西向前支了支。 姚珠不自觉的往后面退了一步,“奴……奴婢不敢。” 宋珵轻笑一声,“有什么不敢的?你写好加盖上我的私印,又有我给你作证你还怕什么?若他日有人拿此做由头寻事,来与我说便是。写吧!这信寄往绵州,事情紧急耽搁不得。” 绵州?事情紧急?眼下除却坏-钱一案已外绵州还能有什么急的不得了的事?但偏偏这件事情还和她有些间接的关系,可柳三娘不走的话也极有可能会被冤死外狱中,她做不到坐视不理。 从宋珵那里接过东西,伏在屋中的一方红木圆桌上,脊背挺直,握着手中的笔杆,看向宋珵道:“世子爷请说吧。” 宋珵看着她的一副做派还觉得像是那么一回事,心中认可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姚珠,薄唇微启这才方道:“查仕女坊姚姓人士,附上图册。” 姚珠大惊,她是一万个没有想到宋珵让自己代笔的居然是这样的一件事情,抬头看着宋珵,见他面上并无旁色,一时之间心中也是不确定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事情? 对于姚珠的反应宋珵是一丝都没有遗落过去,原先心中是有些的怀疑,不过现在基本上是已经可以确定的。今日她若是写了那封信,刚好了却自己心中所疑,若是不写……现在写不写对于他来说都已经是没什么紧要的了。 姚珠原本是习字不多的,虽说是书香门第,可是许氏苛刻哪里又肯请好的先生来教授呢?后来在仕女坊才又接着学,现在的簪花小楷看起来只能说是……不堪入目。 抖了抖手上那张墨迹未干的纸,宋珵眼中的嫌弃丝毫不加以掩饰,“甚丑!” 如此直白的话让姚珠脸色微红,低下头不接话,只是漏出来了一小片白皙的脖颈,心里面却是思量着如何去和宋珵说道自己便是他要找的人这件事情,搁在以前或许就直接说出口了,但自己毕竟曾经坑了他一把啊!谁知道他记不记仇的?更何况自己现在还在他的手底下呢。 墨迹干后宋珵将纸压在正在看的那本书当中,抬头看了一眼姚珠问道:“待我伤好以后大约在明年一月将回平州,但是你可愿意同我一起回去?” 回平州?平州城里面除了许氏以外姐姐姚婉早已没有其它至亲至爱的人,可若是世子爷去了平州她又是皇上赐下来的人必定是要跟着的,如此一来什么时候才能寻到姚婉?如此想着姚珠只能回道:“姚珠不愿意。” “为何?” 看了宋珵一眼,姚珠心里也知道单凭自己一人之力想要找到苏眉是何等的不易,可眼前这人权势极大若有他的帮忙说不定这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可是如何才能说服他帮自己呢?自己身上也没有能与之交换的东西,再说了宋珵为北淮王世子深得帝宠,又需要什么呢? 蓦然间姚珠想到了近期影响深远的坏-钱一案,这件事情是因为自己之故才硬生生的推到了宋珵的身上,眼下瞧着也是处于困境当中,若是有法子解了这般困境的话,那么是否有可能会让他答应帮自己找到姚婉呢? 再说了宋珵眼前也是处于困境当中,依着他的本事想要查到是谁将他卷入这件事情这并不难,与其等到到时候他找自己算账还不如自己出个主意帮他一把,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姚珠意与世子做一交易,不知世子可能听姚珠一言?” 交易?宋珵颇具趣味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想他宋珵向来无所应求,如今竟然有人想要和自己做交易?当真是一桩奇谈!笑了笑并不答话。 姚珠心中着急哪里由得了他如此的默不出声,今日这交易势在必行。咬了咬粉嫩的唇瓣,双膝跪下,身板笔直,“绵州坏-钱世子可有应对之法?” 听她提及这件事情,宋珵原本还是不在乎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连靠在身后那个大软垫的身子都不由的崩了崩,双眼微眯,目光冷凝,就连声音也是清冷的让人害怕。“你说什么?” 旁边自顾自的吃着点心的喜姐儿看着眼前的场景也是乖乖的不说话,这样子的世子哥哥她是没有见过的,但是心里面的直觉告诉她现在不是她能说话撒娇的时候,缩了缩小身子,看着那里搁置着的砚台眼前一亮。 第50章 笼中燕 宋珵心里已经是猜到了她就是那个就在最后一直陪着柳三娘的人,虽最后她们从地道当中逃走如今她的出现只能说是一个巧合,只是宋珵没有想到姚珠居然会主动的提到坏钱一事,实属让人吃惊。 姚珠并没有被宋珵的威严所惧,反倒是抬起双眼将刚才的那番话明明白白的又重复了一遍。 对于硬骨头宋珵见得多了,但是大多为男子,女子里面除却姑母宋雅琚以外,姚珠应该算的上第二个人了吧,也许从当初她小小年纪就敢和自己一同去看斩首极刑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应当明白她的坚韧。 眼下坏-钱一案着实要紧,解决的法子自己也是思索了半晌,可是既要收回坏钱又要不惊动民意,这倒是难上许多。 “你即是早就已经有了法子,现在说出来想要同你做个交易,你且先说说自己的条件吧。” 姚珠不知他是否同意,不过已经是走到了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也已经不是她能够预期什么的了。现在她人就在北淮王府上,宋珵想要如何拿捏她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奴婢想求世子爷帮忙找一找奴婢的姐姐。” 姐姐? 宋珵微微皱了皱眉,他竟不知道姚珠还有个姐姐。不过细细想了一下当初让蒋小旭查通汇钱庄时,蒋小旭当初在军营外面遇见的一个前来寻妹的女子,为此蒋小旭隔日还受到了鞭刑,莫非现在姚珠说的姐姐就是她? “想要找人我倒是可以帮你,不过此番风云汹涌,你便是找到了收场的法子,但是你却将我牵涉到了这件事情当中,这该怎么算?” 姚珠默然,她就知道宋珵一定会提到这件事情的,不管换做是谁突然间被拉下水心中肯定是不爽快了,更别提像是北淮王世子这般骄傲的人物了。 “姚珠知道此事是先对不住世子爷了,不过这件事情在姚珠心中也只有世子爷能料理的了了。”由此一顶高帽子递了过去也不管宋珵是接还是不接了,姚珠接着道:“坏_钱一事牵连甚广,且不说坏-钱是从何时流出来的,源头虽是仕女坊但仕女坊里面的人从头到尾也都是被蒙在鼓里,此番陷害使无辜者受到牵连想必世子爷也是不愿意看到的。” 喜姐儿小小的身子扒在了小小的软榻上,七岁的她个子虽是不高但是身子也是极为的灵活,胖嘟嘟的小手干脆利落的蘸了蘸砚台当中的墨汁,在一旁搁置着的白纸上面印上墨宝,不一会儿衣服上面就已经是黑迹斑斑,不过粉嫩嫩的小脸蛋儿已经是笑开了。 宋珵依靠在大迎枕上,乌黑的发丝垂落在白色的寝衣上,因着养病并未冠发只是用一根绣着金边的烟青色发带松散的困扎着,即便是不言语也是世间最美好的风景。 对于姚珠的恭维,宋珵并未有什么多余的反应,不对关于姚珠口中说的应对之法宋珵也到是有心情的想要去听一听。“你有什么办法不妨说来听听。” 姚珠微微抬头,就已经是站起身来,既然宋珵愿意听自己说那么这件事情他也不会多追究,找姚婉的事情也就算是暂时的定下来的,心中轻轻的松下些许。 理了理脑中的思绪,这才开了口,“既然现在外面有坏-钱那么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要把它给换回来,说换是简单,可是你得能让商人老百姓愿意把这些钱交出来还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这是回收坏-钱。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我们愿意拿出足够的好处来,比如说是让他们买某样东西,然后在一定的期限之后我们在用比买价高的价钱从他们手里面赎回来,至于赎回来的钱各地方每年收回来的税金应该是够了,如若不够的各地的番王想必也是很乐意出一份力的。” 宋珵心中仔细思索一番,回收这个法子是个必然,他也曾经这般的想过,只不过没有姚珠想的这般的深,现在听着她的方子虽然是粗漏,倒也是可行的,只要能够加以完善起来回收坏-钱完全不是问题。“若是有人不愿意呢?” 姚珠抿唇一笑,似乎是知道宋珵会问这个问题一般,当下便是接过话来。“此举是圣上推恩惠民,于民来说是有莫大的好处哪里还能有拒绝之理的,再说了这东西到时候家家户户里面都有,谁又肯落于人后呢?” 如此说来便是一个法子了,宋珵心中赞同,面上虽是不显却较之刚才已经是柔和许多了,“同时在收回坏-钱的同时严密的监控各大钱庄以及番王甚至是皇子亲勾处的动静,哪里风声若是大了,那么坏-钱的事情也就是解决了。” 对于宋珵后面说的话姚珠并不做任何的言语,伏了伏身子,“姚珠只是说有法子解决坏-钱一事,至于其他的姚珠不懂也是不敢多说,不过既然是世子爷的主意那么想必定然是好的。” 宋珵一愣原本以为姚珠还会说出更多的话来,却没有想到现在止步于此了,心中虽是遗憾,不过困惑都尽数解去。 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虽是低着眉眼,不过他还是能够想象的到她此时眼中定然也是笑盈盈的,一时之间心情大好,嘴角上也带着一丝的笑意,如春风拂面一般,整个人看着都是舒爽极了。“你也还是有点意思。” 姚珠现在是不管宋珵说什么都不会接着话,只不过嘴上还是不忘记她和宋珵做的交易,现在她都已经把底给露了,若是宋珵没一个准话那也太亏了。 宋珵自然是记得她先前说的交易,只不过自己当然也只是让她先说说看是什么交易好像并没有要答应要成交的意思吧!翻来搁在一旁的书复又气定神闲的看了起来,“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姚珠抬头看着他,因着吃惊,樱唇微启,不由的眨了眨眼睛。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旁边便是叮咚一声,原本搁在小机子上面的那方砚台滚落在地,转了几个圈最后静静的躺在姚珠的脚边。 宋珵与姚珠两人同时转过头看着那坐在榻上,脸上染上墨迹,双手沾满墨汁的喜姐儿。 喜姐儿原本一个人在一旁自己个儿的玩的好好的,在静亲王府的时候娘亲和爹爹都不许她玩这些东西,现在逮着个机会了自然是要好好的玩的个痛快了,左右世子哥哥现在和漂亮姐姐说话也没有时间搭理她。 只不过一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引起了那边还在说话的两个人的注意力,看着世子哥哥和漂亮姐姐如出一辙的眼神,喜姐儿萌萌的朝着两人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米牙,真真是可爱极了。 喜姐儿这么天真可爱宋珵即便是见她调皮也是怪罪不起来的,看着姚珠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细细的为喜姐儿擦拭着,面上一柔,轻声吩咐道:“王妃那边做了不少喜姐儿的衣裳,你带她过去换上一身,姑姑现在想必是在祖母那里,你收拾好了便带着喜姐儿过去。” 姚珠抱下喜姐儿,也没有应下宋珵的话,牵着那一只小手便是要养外边走。 宋珵见她不说话,自然是知道为什么了,只不过是面子上的功夫摆的倒是挺足,眼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儿就要走出去了,他才堪堪开口,“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是会做到的,这天底下还没有我找不到的人,你且放下心来。” 姚珠闻声转过头,脸上哪还有刚才的半分怨怼,只见笑的如同人间四月的春菲一样,灿烂极了,漏出洁白的贝齿,轻轻说了句,“刚刚世子爷明明也是答应下来的,这叫做君子一诺,势在必行。” 宋珵哪里管的她这么多的大道理,眼见着她一只脚迈出了门槛,不知为何急急的又道了一句,“帮你找到你姐姐以后,你既然也不愿意回平州,那便一直待在我的身边吧。” 姚珠步子顿了顿,手上也是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惹得喜姐儿偏过头抬起双眼看了她好几下,眼中尽是不解。 姚珠不知道宋珵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心里面还是乱了些许,始终都得不到平静,她都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宋珵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和喜姐儿已经是站在外院了。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脸上红红的。”喜姐儿瞅着姚珠的脸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小眼睛里面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姚珠摸了摸脸,有些微烫,听见喜姐儿的问题,只能是回答道:“因为姐姐最喜欢喜姐儿了,现在喜姐儿和姐姐单独的相处,姐姐心里面,即高兴又激动,所以脸就红了啊。” 喜姐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面上好像是相信了姚珠的解释,但是小脑袋里面却是想着以前娘亲脸红的时候,爹爹说娘亲是在害羞,所以刚才漂亮姐姐一定也是在害羞了。 不过喜姐儿是个好孩子,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就像是爹爹说娘亲如果害羞了她就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不然娘亲会不好意的,那么漂亮姐姐肯定也是会不好意思的,所以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啦。 谁让她是一个乖孩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瞎写的,你们就随便看看,认真你就输了 第51章 笼中燕 一路带着喜姐儿到了北淮王妃的碧丛院,那里面的人都是认得喜姐儿的,也没有多问什么,直接去叫过来了白氏身边的大丫鬟杏儿。 姚珠现在是世子爷宋珵跟前的人,这府里面的人见了她也都是含带着三分的客套,更别提这是皇上赏下来的人,尽管杏儿是白氏身边得力的人,这时候在姚珠的面前也不敢拿大。 姚珠牵着喜姐儿,推让着叫了杏儿一声的姐姐,便是说是宋珵让她带着喜姐儿过来换衣服的。 杏儿打眼瞧了喜姐儿一眼便是知道什么事了,索性直接带着两个人进了外间,招呼人陪着两人,她这才进了里间叫醒了现在歪坐软榻上眯眼的白氏。 小梦微熏,猛然间被人叫醒,哪怕是轻声言语的,白氏心里也是有一丝的怨气,连带着语气也有些不亲善,“何事?” 杏儿低着头,上前将人扶起来,然后递给她一杯温茶,待白氏抿过一口之后才回道:“是姚姑娘带着小郡主过来了,说道是小郡主衣裳污了,王妃这儿有平日里做好的,世子便是让姚姑娘带着小郡主来换上一件。” 白氏动作一滞,斜眼觑了杏儿一眼,似浑不在意说了一句,“哪来的姑娘?也不过是伺候世子爷的一个丫鬟罢了。” 杏儿接过茶盏,轻轻的搁在桌子上,从衣橱里面拿出一套前不久白氏刚刚做好的宝蓝色绣如意仙鹤图案的花褙子,放到了白氏的手上,这才扶着她走了出去。 喜姐儿原本是坐在那里乖巧的一口一口吃着姚珠递到嘴边的小零嘴儿,肉嘟嘟的腮帮子随着她的动作而不断的上下移动着,看着姚珠心里痒痒的,伸出手就想要去捏一捏。 “喜姐儿,快过来试试舅母给你做的这件衣裳怎么样?”白氏恍若没有看见姚珠一般,直接对着。喜姐儿招了招手就唤了她过去。 喜姐儿不足七岁,个头也长的慢刚及白氏的腰间上面一点,一把抱住白氏的胳膊,嘴里面甜甜的叫着人,似乎要将人的心都叫化了一般。 姚珠行过了礼便是在一旁站着,不知为何她觉得白氏似乎不太喜欢她,不过她们之间并无交际,她也堪堪见过白氏两三面,怎么可能将人得罪了?这其中的缘由她也是闹不明白。 白氏抖落了一身的衣裳在喜姐儿身上比划了一下,越看越满意,兴致来了便是问喜姐儿,“喜姐儿乖,舅母帮你穿怎么样?”此刻白氏忘记了自己个儿的衣服都是有着小丫鬟们服侍着的,哪时亲自动过手?更别提会不会的问题了。 喜姐儿抬头看了白氏一眼,又转过头瞧了瞧姚珠,摇摇小脑袋,点名了要姚珠帮忙。 白氏这才去不得已的撒开了手,心中有些不平,在喜姐儿的心里面自己竟然是比不过一个刚刚过府的丫鬟了,不过她也不会将这些都摆露出来,只是淡淡的吩咐了姚珠一句,“郡主金贵着呢,小心点儿伺候着。” 姚珠应了一声便是将人抱进了里间,杏儿随后将衣裳也拿了进去。 换过衣裳,净过面,这一切都才算是准备的停当了。因为宋珵吩咐过了要将喜姐儿给老太太周氏送过去的,所以姚珠也是一直放在心上。 临走时喜姐儿问道白氏要不要和她一起去慧荣堂,白氏摸摸喜姐儿的脑袋没有说话半晌才让姚珠将人抱走。 喜姐儿虽是看着年纪小,可是身上却可明显的能看出来她就是一个小肉墩。姚珠尚未及笈身材又娇小,胳膊上自然是没有那么大的劲儿,这才走出碧丛院没一会儿便是可以瞧见脑门儿上已经汗湿的发丝,两条胳膊也是困极了。 低头一瞧喜姐儿已经是靠着她的肩头睡得正香,原本是想要将她来的,此刻看来却是不行了。 正是郁闷之际感觉怀中一松便是瞧见一个嬷嬷打扮的人将喜姐儿抱了过去,她抱的动作很有技巧以至于喜姐儿现在都还是睡得熟熟的,半点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眼前这个人姚珠不认识,刚想要开口便是看见嬷嬷笑了笑,解释道:“姑娘不必担心,我是府里大太太那边的嬷嬷,大太太见姑娘抱着小郡主辛苦了,便是让我前来帮忙,老婆子力气大也不会惊扰到郡主的。” 听她这么说,姚珠又四处看了看,果然在一处亭子里面看见了一个妇人带着几个丫鬟在那里坐着,想必这个就是大太太了。 姚珠心中不解,依着她了解的府中情况看起来,这大太太好像也并没有现在这样看起来好相与的,怎么现在就上前赶着想要来帮忙了?难道是看着喜姐儿的身份尊贵? 姚珠心里面不好多猜疑什么,既然现在没有弄明白情况也不好上赶着就谢人情,所以三人一行很快就到了慧荣堂那边。 本来嬷嬷是想要帮忙将人给带进去的,但是在看见明兰走出屋子的时候直接将人送到了姚珠的怀里面,像是怕人看见一般然后又急匆匆的走了。 明兰看着那人的背影,心里也是慢慢的有了个底,招呼着姚珠进了门,这件事情再也没有提起过。 因着有了姚珠的主意宋珵已经是将所有的有关绵州城坏-钱一事详详细细的都写了出来,然后上奏折给了嘉元帝。 帝十分赞赏,待小半月的过后,宋珵上朝的时候,嘉元帝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行了封赏。 宋珵向来宠辱不惊的就算是天大的事情发生了也难得的看见他的一个表情,这回也是一样,并没有刚刚收到嘉元帝的封赏而有任何的喜悦之情,弄的不少文武大臣都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恭贺,倒是有与宋珵交好的,知道北淮王世子就是这幅秉性,所以也没有太过在意。 宋珵坐在挂有北淮王府标志的马车上面,那些赏赐虽没有同行,但是不一会儿应当也是会到王府上去的,而此刻宋珵心里面想的却是姚珠。 绵州的事情能够解决的这么快大多也是因为她的方法见效了,虽说这个方法是建立在他与她的一桩交易上面的,但是这回也得好好的赏她才是。 马车一路直行奔向北淮王府而去。 南苑内院的一处小石桌上,此刻三只脑袋却是凑在一起,时不时的还能听见她们发出的惊叹之声。 大的那个脑袋儿是姚珠也是自然不必再提的,而两只小的当中,那个头上插着珍珠赘流苏簪子的是喜姐儿,剩下的那个带着一朵素净紫色绢花的就是宋玶了。 说来也是巧了,喜姐儿原本来了北淮王府以后时不时的都会留在这里小歇几日的,其中最是舍不得宋珵,除此之外便是姚珠了。 宋玶盖因是姚珠曾经引着她进内院给宋珵送过平安符,所以时不时的也会前来找姚珠。这一来二去的喜姐儿和宋玶两人也是免不了的会碰面。 宋玶长了喜姐儿两岁,也是颇有一副当姐姐的样子,或许更多的是因为宋玶是府中的庶女,而喜姐儿一直都是府上的宝贝疙瘩,所以相处当中宋玶有意无意的都会让着一些喜姐儿。 姚珠拿着一把剪刀,将红纸折了折好,然后动了动剪刀,再展开红纸时一直栩栩如生的兔子便是出现在两个小家伙的眼前。 “你们想要什么?快点说,然后姐姐给你们剪。” 宋玶看了喜姐儿一眼,没有搭腔。喜姐儿想了半晌才说道:“我要一个世子哥哥。” 姚珠想了想宋珵,这表情少的人剪起来也是太省心了,随即点点头,又问了问宋玶。 宋玶看了看两人一眼,低着头轻声说道,“姐姐剪一个自己送给我吧。” 姚珠一听犯了难,剪自己?这该怎么剪? 作者有话要说: 又更晚了,有些少,明天更五千,大家不要抛弃作者君啊,作者君的专栏求各位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啦。求评,求收~大家晚安啦~ 第52章 笼中燕 宋玶对于宋珵心里面是有一种敬重感存在的,毕竟这是王府里面对于她和姨娘表现出善意的人,虽是能时常来南苑,不过大多的时候都是来寻姚珠,并未见的了宋珵几面,所以这番看见了站在院门口的宋珵,她便是乖乖的站起来。 喜姐儿非常黏宋珵,并不会因为宋珵常常冷着一张脸而有任何的疏远,静王府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子嗣,宋珵便是她的亲哥哥,撒娇甜话什么的在喜姐儿面对着宋珵的时候简直是信手拈来,偏偏宋珵也还是吃这一套的。 这厢两个小家伙看见宋珵,喜姐儿虽是腿短却也早早的就扑了过去。宋珵牵着她的手慢慢的走到姚珠面前,宋玶叫过人后便低着头不敢再看。 跟在宋珵身后的云息,云柏两人将两个小家伙哄着带了下去,此刻石桌前便是只剩下宋珵与姚珠两个人了。 宋珵前些时间养病一直都是姚珠在一旁伺候的,所以现在两人相处起来已经是十分的自在了,将手里面的东西都放下,姚珠沏了一杯热茶放在宋珵的手跟前,知晓他这是病愈之后第一天回到朝中,定然是诸事忙乱,姚珠也是识趣的没有开口,将人带到屋子里面换下一身的世子服,着上一件宝蓝色滚白边镶绣金丝图腾的袍子,现在看起来整个人才有了一点点放松的样子。 “方才在忙活什么?”宋珵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他可是在院门前站立好一会儿了,也不见得三人发现他,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吸引住了兴致。 姚珠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仅仅是瞧见了微垂的眼睑,随即一笑回道:“没什么稀奇的,也不过是剪纸罢了。” 剪纸,宋珵是见识到过成品的,不过那大多是一些妇人的活计,竟是想不到姚珠也会,“不曾想你竟然还是这般的心灵手巧,我也不曾亲眼看见有人剪过,不如你剪出一个让我瞧瞧。” 姚珠也没有拘谨,当下便是应承下来,走出去将东西都拿了进来,看见好好端端坐在那里饮茶的宋珵,姚珠抿唇笑了笑,在一旁坐了下,细细的看了他几眼,手上便是开始动作着。 宋珵抬眼看见下座剪着纸的姚珠,没有言语,拿过一旁早些时候隔着的书看了起来。还未翻过几页眼前便是被一个红色的东西遮住了视线。 “这个如何?”姚珠将手里的东西往前更递了一下,见着宋珵接了过去,眼里满是得意。 看了看手上薄薄的一页红纸,因着剪的精细,所以一眼便是看出姚珠剪的是一个小人形,双手置于身后,微微抬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宋珵将这个小纸人翻了翻,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也倒是像模像样。” 姚珠原本以为宋珵会夸她,没想到说出来的竟是这样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撇了撇嘴,伸手就想要将那个小纸人拿回来。 宋珵看着突然伸过来得手,动作极快的往后一缩,然后将那个小纸人夹在了手边上正在翻阅的书里面,“这东西是我的了。绵州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不一会儿圣上的奖赏也就会下来,说吧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奖赏?姚珠收回了手,没想到宋珵现在居然还是会想着要来奖赏她,说到底他们之间也不过就是一场交易而已。“你不用给我什么,只要帮我找到我姐姐就是最好的奖赏。” 宋珵看了她一眼,“这件事情我自然是会放在心上的,你也不用担心。不过这东西该给的也还是要给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姚珠自然也不会可以,伸出手来就要讨厌东西,“既然是这样那就来两颗东珠来呗。” 果然宋珵说的不错,没一会儿便是有人来说宫里的赏赐来了,周氏正让人前来叫他出去迎赏。随后便是可以看见一溜儿穿着宫装的人手上捧着的都是嘉元帝赏下来的,惹得王府里面其他几房的人纷纷侧目。 这番风光尚且未过几日,便是秋闱的殿试结果出来了,这一日里高中的人皆是要上正元殿面见龙颜,宣布最终的三甲得主。 这天气儿眼见着更加的冷了起来,南苑后面有几棵腊梅树现在开正好,天气虽冷但是满满的幽香覆盖在南苑的这小片天空上,姚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拢了拢身上的棉衣,敲了敲门,听见里面的动静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宋珵穿着中衣坐在床边,看见姚珠进来这才缓缓的站起身,由着她给自己穿戴,世子服穿起来极是琐碎麻烦,不过这么几日下来姚珠也还练的颇为顺手,这处弄好之后拿了温热的毛巾递给他。 宋珵向来都是一个勤快的,姚珠在一旁伺候了这么多天也是知道宋珵还是有些起床气的,譬如刚起来直至完全清醒过来的期间一般都是一句话不说,就如同现在这般,并且在他的面前也不要话多,不然那冷着的一张脸也不是谁都受的了的。 “今日哪都不要去就在内院等我,待我下朝回来后随我去一个地方。”像是破天荒般,宋珵在这个时候开了口,然后带着云息渐渐的消失在未亮的天色中。 姚珠忙完这一会儿,原本还有的困意这会儿也是消失殆尽了,将室内床榻之上都整理好之后,将宋珵的衣服早早的送去了浣衣房以后见着天色还早,就一个人走到了南苑的后院。 后院的腊梅正是开的最美的时候,不过也只有单调的一种花色,即为绯红,蛋黄的花蕊映衬着娇嫩的花瓣显的极为动人。 姚珠闭着眼睛,呼吸一口之后,只觉的心肺胸-腔里都是这冬日唯一的美景。抬眼望去只见上面几枝开的尤其的热闹,南苑里面不许点熏香,四周也都是干干净净的,索性姚珠伸手折了几枝带了回去。 四处寻来一个牡丹白瓷描彩的花瓶,将刚刚折来的腊梅放进去,用不了多久这间屋子定然会充盈着清香。 北淮王府的马车一直行至宫门前便是停了下来,宋珵慢慢的下了马车,一身世子服显的整个人充满了威严,不发一言的样子的确摄人,也同景元帝有几分的相像。 同样在宫门口下车的官员见到宋珵也都纷纷上前打招呼。这平时登不了北淮王府的门,现在有机会套近乎他们自然是会抓紧机会了,不过话也都是不好多说,虽是希望在宋珵的面前露脸,但他们心里面也都是明白这同样也是一尊煞神,万一有什么把柄被他抓住,那可都要时刻警惕着自己的脑袋了。 礼部侍郎刘厉阳在这侍郎的位置上面一站便是将近十年的时间,身边同朝的官员来来往往变换多回也只有他始终都是稳如泰山,除却此人本事极大不谈,光是其不涉党-争,不结私-权这一点都会让嘉元帝对其另眼相待,更别提这人如同京都军营里面的胡致宁将军一样,这两位可都是实打实的景元帝的班底,也就是皇帝的自己人。 因着宋珵提出的建议成功的了解了绵州一案便是致使刘厉阳对于这位深得帝宠的世子更深入的打量起来,此刻朝着正元殿走也就只有他能上前和宋珵说上几句了。 “世子可是听说了这次秋闱里面出来的人比起往日里来的都要出色的多。” 宋珵看见是刘厉阳,脚下也是稍微的慢了一步,两人看似同进退,可是宋珵始终都比刘厉阳快上半步,这般一来也到是让人挑不出错来,听着刘厉阳的话宋珵才开了口,道:“秋闱无非也就是选材举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人才出色尽归皇家也当真是美事了。” 两人一句说着不一会儿便是到了正元殿中,除却宋珵站在前方以外,还有几位皇子也都是早早的就来了,几人打过招呼也便没了多余的交集。 通传声由远及近,待到第三声响起的时候,满朝文官下跪行李,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走过,“众卿平身。” 今日早朝最主要的事情便是确定秋闱三甲的名次了,原本是早就应该定下来的,但是无奈三人之中平分秋色,恰巧前三甲都将会在正元殿中面见天颜,至此由圣上裁决也到是可以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宣秋闱三甲路文渊,邱璟,元韶前来正元殿觐见。 对于这尚且还没有分出来一个名次的三甲,众人心里面自然也都是好奇的很,这回自然也是要瞧好了。 三人行礼过后便是接受了嘉元帝给他们的问题,每个人都要进行分析准备,然后在正殿当中说出自己的看法。 听完三个人的自然嘉元帝心中也都是有了计较,这三人到时候排名不一样,但是都将是朝中的栋梁,嘉元帝心里面是高兴坏了,大手一挥当众做出了决策,还问了一句北淮王世子以为如何? 下边跪着的三人听闻皇帝询问别人也都是好奇的紧,抬起头不敢直视龙颜但是看宋珵也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邱璟有点傻了,这北淮王世子分明不就是当初在淆州同他一起在觅江楼喝酒的那个公子哥吗?也怪不得自己当初询问他身份的时候,他也没有说出来只是道了句在正元殿中等着自己,原本以为他会是一个重臣,却不想会是这样一个尊贵的人物。 宋珵不知道其他人心里面怎么想,回秉嘉元帝道:“皇上圣明,臣无异意。” 自此三甲已经是排定好了,状元,榜眼,探花分别是元韶,邱璟和路文渊。 第53章 笼中燕 既秋闱结果已出,三甲已定,状元,榜眼,探花需从东宫门前打马经帝京街巷,荣耀无限。 姚珠在南苑也并没有多处走动,内院虽是无事,她自然也是个清闲的。天色灰蒙蒙的,不一会儿竟是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来,密密麻麻的织成一个网,朝着大地笼罩而来。 姚珠搓了搓手,瞧着这天儿宋珵也还是要回来了,估摸着时间,但姚珠心里面更多的是对于宋珵将要带她去哪里的好奇。自从来到帝京辗转又到北淮王府里,她可是没有好好的瞧瞧这座天下脚下的街巷到底是一幅什么模样。 内院人很少,除却必要的扫撒的小厮外,也就只有云息,云柏,云袖和云松四人,姚珠只有云袖是没有见过的,其他几人相处的也是融洽。 又等了一会儿见得还未见人影,这里也都是冷冷清清的,姚珠便是想着去迎一迎,没想到才到了南苑门口就看见了匆匆走过来的明兰。 明兰是老王妃周氏身边的人,这个姚珠也是知道的,此番见着她也是行色匆匆的,姚珠开口问道:“明兰姐姐这是去哪儿呢?” 明兰看见是姚珠,脚底下的步子也是慢了慢,“我这趟是专门来南苑的,这世子爷可是回来了?” 原来是找宋珵的,姚珠心下也是明白了一些,“世子爷尚未回来,老夫人那里可是有什么急事?若是叫的紧了,待世子回来我便请他去慧荣堂。”虽是这样说的,可是话里面也不少有打探的意思。 明兰笑了笑,想着此刻正在慧荣堂里面坐着陪老夫人说话的卫妍,“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不过是卫国公府的大姑娘来了,听闻是老夫人这几日身体微恙,便是专门过府探望,此刻正是陪着老夫人说话。老夫人谴了我过南苑看看世子爷是否回来了,若是回来了就请世子爷去慧荣堂坐坐,也好谢谢卫大姑娘的好意。” 话说的含糊但是姚珠也是听明白了,看来周氏也是有意搓和宋珵和卫妍的了。也是这几年来宋珵身边也没有一个贴心的人,周氏着急也是应该的。随即笑了笑说道:“这卫大姑娘听说是个大美人儿,说句越了身份的话,我倒是觉得卫大姑娘和咱们世子爷也到是般配的很,只不过我这个做奴婢的也只能想想了哪里能真的见到卫大姑娘的真容呢。”话里话外无不遗憾。 明兰听闻点了点头,“也是这个理儿,那卫大姑娘可是等了咱们世子爷好几年了,这不一耽搁也快二十了,这般痴情帝京里面谁不知道,况且卫大姑娘的弟弟和世子爷私交甚好,那卫国公府的门第也和北淮王府相当,老夫人现在就拿她当孙媳妇看待呢。” 那般的长情啊!姚珠咬了咬嘴唇,脑子当中想着宋珵那张俊俏刚毅的脸庞,一时之间心里面竟然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样的滋味来。 明兰见她沉默,拍了拍姚珠的肩膀,她知道姚珠是皇上赏下来的,老夫人那里也是默认了世子爷将姚珠放在身边,看来也算是提前为世子选的房里人了,这姚珠面容出众,以后到哪一步谁都不知道,这会儿知道卫大姑娘将会嫁给世子爷心里面定然是忐忑的,何不如定了她的心,卖她一个人情呢。 明兰摇了摇她的胳膊,“你也别多想,依着我看你比那卫大姑娘还要好看,只是……身份低了点儿,你不如同我去看看如何?” 姚珠看着明兰眨了眨眼,她只是心里面有些不明的滋味,并没有多想啊,不过现在可以去看看自然是最好的了,“明兰姐姐,这样这样真的好吗?” “自然是好,你瞧瞧的藏在慧荣堂的外面,别让其他人看见,待卫大姑娘出来的时候你自然就能瞧见了。”说着拉着姚珠就往慧荣堂走。 慧荣堂里,卫妍一身莲青色夹金线修百子石榴花锻棉衣,看着大气端庄,不愧是大家宗亲门户里面出来的,只见她从丫鬟宝儿手里面接过一个红木雕仙鹤的盒子放在小机子上,往前推了推,脸上带笑,“听闻老夫人这几日里身体不适,妍儿就想着要过来探望,家母也托我将这个东西给老夫人带来。” 对于如此端庄大方的卫妍,周氏一向都是非常满意的,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劳烦你母亲惦记着,我也没什么大碍,直觉着一看到你这病啊痛啊什么的都没了。” 卫妍爽朗一笑,神态也是娇嗔的很,回了周氏一句道:“若真的是如此,那么妍儿愿意一辈子陪在老夫人的身边,老夫人就永远无病无痛啦。” 嘴甜的人儿谁都喜欢,听了这话不光是周氏笑开了脸,就连周氏身边伺候着的丫鬟春枝都眼中含笑。 “这有什么的?我们迟早都是一家人,只怕你啊到时候是不想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了,到时候满心满眼的只有那……” 还未说完便是被红着脸的卫妍打断,好一株含羞带怯的娇杏,让人看着就移不开眼。 两人说了一会儿便是看见刚刚被周氏支出去的明兰回来了,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以后也便是在周氏的耳边说了什么,卫妍是个聪明人,见此心里面也是猜到了北淮王世子不在府上,当下寻了个借口就想着离开了。 周氏也没有借口留人,她知道卫妍儿今日虽是说来看望她的,可是最主要的也是为了她的孙儿不是,从宋珵出事到现在康复许久两人也没有见上面过。罢了,以后也是有机会的,如此想着便是让明兰将人送出慧荣堂。 姚珠在外面没有等上一些时候,便是听着屋里面有动静,她连忙往慧荣堂到北淮王府门口一条必经之路处站着,也到是不必要躲着。 果然,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便是看见明兰带着卫妍走了过来,明兰见那里光明正大的站着的姚珠,微微一愣,不是说好让她躲着偷偷看的吗?怎么这会儿不闪不避的? 卫妍见着姚珠也并不认得她,只是微微一顿,没有想到北淮王府里面会有相貌如此艳丽的姑娘,瞧着年龄也还是不大。她虽知道宋珵从宫里面带回来了一个嘉元帝赏下来的人,也没有真正见过人,所以她并不确定此人便是姚珠了。 姚珠见人先是有礼一笑,便是看见卫妍儿瞟了她一眼,然后带着身边的丫鬟头也不回的走了。姚珠并无任何感觉,这卫妍儿看着也倒是一个大美人儿,若是说和宋珵相配,未免有些牵强。若是说真正能配的上宋珵的人,姚珠脑中想了半晌只能是摇摇头。 拍了拍身上的雪,念着宋珵应该是回来了,姚珠折返回了南苑。 果不其然,刚到南苑门口便是看见琼书在那里撑着一把伞等着了,琼书眼瞧着姚珠回来,连忙迎了上去,见她身上落着雪花,便是将手里的伞递了过去,“总算是回来了,世子爷都等你了半晌了,我进不去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还是云松问询我你的去处我才知道了,你快写进去吧,莫让世子爷再等着了。” 姚珠道了一声谢,将伞塞了回去,直接跑回了内院,进了屋子,宋珵正坐上太师椅上饮茶,听着动静,抬眼看了看姚珠,放下茶杯,“哪里去了?” 姚珠知道这事是自己不对,毕竟早上宋珵有的时候就已经是交代过了让她不要乱走就在南苑等着的,可她却没有放在心上跑去看了卫妍。 错就是错,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正当要开口认错时,上面坐着的宋珵又开了口,说道:“即便是出去也不见带着伞?” 姚珠闻言摸了摸自己已经湿了的棉衣,眼中含笑嘴上却是抱怨极了,“这个老天爷下雪都不带给人说上一声的,也不让人准备准备,还害的我被世子爷责问!” 宋珵见她那个劲儿心里也就不气了,本来是想着回府带着她就走的,左右她也没有机会出府,这番就当做是领着她四处走走了,临走的时候还特意留了话,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室内空无一人,只有窗柩处搁着折好的梅花,室内芳香充盈,煞是好闻,想来这丫头定然是出去了,果然还是个没有及笄的小姑娘。“快换身衣服来,我们就要出府了。” 姚珠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宋珵微微摇头,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吩咐云息取了一件绣着翠竹的披风来。 北淮王府因着荣耀独占了大半条的街,此刻天空飘落着雪花,一地纯白,来往的行人寥寥无几很是显得此处的清幽了。 上了马车,姚珠将身上披着的刚刚宋珵准备的翠竹披风脱下,理了理放在腿上,看着宋珵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模样,只觉得心里面无端的有些痒痒的。 宋珵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并未搭理,可是这也强烈的不容忽视,置于膝盖上面的右手小指动了动,耳尖不知为何有些发烫,左手微蜷放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车上的点心你若是喜欢便拿去吃吧。” 姚珠看了一眼小机子上面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两盘糕点,分别是莲子糕和糖心酥,放在往日姚珠定然不客气就吃了,可今日却有些的不同了。半晌,犹豫了一下她才问道:“世子爷,你见过卫大姑娘吗?那可真的是一个大美人儿啊。” 宋珵心里动了动,偏过头看着姚珠,不知道她没什么会提到卫大姑娘,这卫大姑娘应该就是卫妍了吧,难道今日在府上遇见啦?心中有了判定,这才慢慢开口,“的确是个大美人儿,不过自古红颜多祸水,美的也都是一副皮囊而已。” 姚珠接着话头问了一句,“那依着世子爷的说法我也是祸水啦?” 宋珵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是祸水?难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挺早哒,作者专栏长期求收,另外大家晚安,明天接着约哦~ 第54章 笼中燕 姚珠捻了一块糖心酥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见着宋珵眯着眼睛静静的坐在那里,姚珠偷偷的转身掀起帘子看向车外。 外面的雪下的愈发的大了,一股子寒风夹卷着窜进了马车,姚珠打了一个冷颤,连忙将帘子放了下来,看了宋珵一眼,叫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姚珠低着头专心的吃起手里的东西来。 不一会儿马车便是停了下来,姚珠披上披风,人还未出去便是听见外面的说话声。 “这左等右等的也终于是把人给盼来了。”这道声音听起来倒是有些的稚嫩。 “这会儿风雪真大,迟上一会儿也是正常,我知道老李定然肚子饿了。也不知道他的那个胃底下是不是有个洞,这见天儿光吃也不见着长肉。”这话说到后面就有一些取笑的意味了。 接着便是听见一道成熟稳重的声音,轻轻的呵斥了一声,“我看你们两个一日不互相叨上几句心里面便是不舒坦,可也不看看这是在哪里,若是被外人看去了,不知会给世子爷惹多少的闲话。” 姚珠听到这里便也算是明白了,这些人应该就是宋珵今日前来相会的人了。轻轻的掀开帘子,就看见三个在一处宅院门前站好的人,个个身上气势不凡,令得旁人都是远远的避让着,或许是三人没有想到世子爷的马车里面怎么会出来一个女人?所以当看到姚珠时,那三双眼睛顿时都亮了起来。 那般坦然而热烈的目光让姚珠不敢直视,微微的低下头,扶着云松伸过来的手臂轻轻跳下马车,随即转身看见已经掀开帘子的宋珵,正准备伸手去扶,可想到身后还站着的三个人,想了想姚珠也没有那般动作,站在原地垂眸而定。 宋珵看见站在那里的三人,冷凝的面孔也是稍稍的放松了一些,见着里面跳脱的李唯央张了张嘴,宋珵挥了挥手,抢先道:“先进去再说。” 几人闻言跟在身后,姚珠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犹豫了半晌,只觉得宋珵若是和这些人有要事相谈的话,她跟进去终究是不妥当的,只不过看着宋珵没有发话,她只能是硬着头皮向前。 这处宅院里面静谧非常,布置的也倒是非常的精致,穿过一个拱形雁门,便挨着一条游廊走去,不多时便到了游廊的尽头,只见的一丛丛富贵竹长得极好,即便是在如此万物萧瑟的寒冬,依旧是抖擞着蓬勃的生气,令人不由得觉得舒爽。再往前走就到进了一处小小的庭院,挨着石阶处放着两盆云松盆景,此刻也是傲立风雪之中的模样。 云息上前推开了门,请了几位进去,宋珵落在了最后面,看见还站在院子里面东张西望的姚珠便是朝着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见着宋珵终于是想起了自己,姚珠脚下带着小步子跑了过去,双眼亮晶晶的,鼻尖却已经是被冻的发红,不过整个人看着精神倒是更好了。 “你自打来了帝京以后也没有机会出去走走看看,今日我便让云柏带着你四下走走,你若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找云柏要银子便是,申时便要回来。”说着宋珵也招呼了云柏过来吩咐了几句,身边的人中云柏最是稳重可靠,由他陪着姚珠在这帝京当中向来也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既然是能出去看看了,姚珠心里面早就已经高兴坏了,至于要去哪里花不花银子什么的都已经不重要了,眼见着宋珵吩咐完,向门里面走去,姚珠便是拉着云柏的胳膊,快活的像只挣脱束缚的小鸟儿,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云柏哥哥,帝京哪里最好玩你就带我去哪里。” 宋珵扶着门框的手顿了顿,忽想起姚珠似乎是将自己身边跟着的那些人,比如说是都是叫的哥哥,真是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哥哥可以叫的,一个未及笄的闺阁女子将其他外男叫的甚是亲密,真是不成体统,看来回来还是要好好的教教她才是免得以后带着她出去丢的是自己的脸面。 这厢心里不悦,刚刚坐在那里,捧着刚刚拿上来的香茶轻轻抿了一口,将脑中那一声两声的哥哥放下,看了一眼下面范焉同卫澎卿还有李唯央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样子,道了一句:“有什么事就说吧!今日到这里来也不就是图着这处清静能好好的说些话嘛。” 有了这句话,李唯央咧着嘴笑了笑,不顾范焉不赞同的目光,直接问道:“世子爷身边从来都不用丫鬟这点我们都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今日的那个女子是何身份能跟在世子爷身边贴身伺候着,莫不成是世子爷偷偷的成了亲,怕我们多喝了世子爷的好酒?” 李唯央的性子向来直爽,不过这也都是对着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伙伴来说,如果是放在生人堆里,那可就是活生生的一只笑面虎了,一肚子的花花肠子总是让人摸不着底。所以现在李唯央这样开口,宋珵脸上也不见得有半点的生气,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不过是一个丫鬟罢了。” 这话说出来不光是李唯央和卫澎卿两个不相信,就连范焉也是难得疑惑的看了宋珵一眼。 旁人因着宋珵的身份不敢多问,不过卫澎卿却是个不管不顾的,先不说他与宋珵自小长大的交情,连上身份也是卫国公府里面唯一的公子哥儿,将来时免不了的会袭成爵位,所以也不用讲究那么多。趁着宋珵的话刚刚落下,卫澎卿打趣道:“怎么就不过是一个丫鬟了?旁的丫鬟不能伺候起居,怎么就这个要贴身带着?” 宋珵冷冷的看了卫澎卿一眼,眼中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他此刻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听闻三年前卫国公向圣上请旨册封世子,求下婚事,想要早日续传卫国公府的血脉。” 卫澎卿听闻干干一笑,恨不得马上钻进地缝里。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老爷子几年前就已经写信让他早早回去袭承爵位,可他却是一直拖着,直到三年前向圣上请旨,不过嘉元帝也是知道卫澎卿和宋珵素来要好,更是宋珵以后不可少的班底,所以自然也是想将人心聚到宋珵那里去了,这卫国公的请旨也就不明不白的过去了,不过现在卫澎卿要不要回去也就是宋珵一句话的事了。“好呀,不过卫研可是对你长情的很,何不如喜事都一块儿办了?” 宋珵不喜欢卫妍,可也没有表示出明确的厌恶来,所以卫妍这些年来往北淮王府跑,一向都是有些老夫人周氏打点的,宋珵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现在按着卫澎卿的话,若真的是和卫妍成亲,那日子可真是……想象不出来。“你若不怕到时候卫国公府一喜一白的倒也是可以这样说趣。” 范焉和李维央坐听着两人戏言并未多话,这样的情景极为难得,前不久还听闻世子爷身体微恙,他们远在平州,无召不得入帝京,所以也是亲近关怀不得,如今年关将近,趁着回京诉职才能好好的探望一番。不过说是身体微恙,哪里能那么简单去了? “那姑娘我瞧着也到是眼熟的很,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般。”范焉看了他们一眼,眉头微蹙,回忆般的说道。 听着这话宋珵眼睑微敛,听着这话也是不做答应。李维央和卫澎卿但是细细的回忆,这人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的呢?但是范焉猛然间抬头,看着宋珵问道:“这可是那个姚家的姑娘?当初平州不知所踪,没想到现在看见时,周身的气派已然是不同于往日了。” 姚家姑娘?卫澎卿一点就透,立马便想起是谁来,这也就难怪了当初待人就不一般目下如此行为也到是说的通了。 几人说着闲话这会儿才将话头扯回了正题上面,李维央道:“不久前世子让我查的东西已经是有些眉目了,不知道世子可还记得青州的瓮君馆?” 这厢正是热闹着,那边姚珠跟着云柏出了宅院,拐过一条巷子便是到了便是到了帝京的主街,大雪纷纷而下,从北淮王府所在街巷来看确实是人迹稀少,不过目下再看此处哪里还见得半分的萧瑟之感。街道上不少的人撑着伞亦或是小贩们带着毡帽同着往常无异。 帝京是天子脚底下的城,不少的达官贵人,王亲显赫之辈定居在此,不知为何这里的人也都是还带着三分的贵气,看着便是不同与常人。出来的时候因为着实是兴奋极了,所以只带着一把伞,现在云柏将伞一大半的遮在了姚珠的头上,自己的衣服上面覆上了风雪,雪慢慢的融化,将衣服浸湿了一片。姚珠心中也还是有些的过意不去的,指了指前面一家铺子,也管不上是什么的了,便说道:“云柏哥哥我们去那处可好?” 云柏自然的点头。他话不多,但是也细心,这姚姑娘也是这些年来第一个服侍在世子身边的人,它日定是要收到放里面去的,就算是世子没有那个想法,但终归也不会是亏待了姚姑娘,况且他总是觉得世子好像是待这为姚姑娘有些不同的,所以平日里他也对于姚珠多照顾几分。 两人进了铺子,才发现这是一间卖果脯的,即便现在是下雪天,这里的生意也还是不错的,屋子里面已经是排好了队,约莫着是有七八个人的样子。 姚珠原意是想进来躲躲风雪的,这在云柏看来她便是馋嘴了,也是这姚珠现在还是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小姑娘家的哪个不贪吃?再加上出门之前世子爷也是说了,姚姑娘想买的东西他跟在后面出钱就行,所以现在更是非常自觉的上前排起了队,放佛没有看到这队前面都是女子只有他一个公子一般。 有着云柏在那里排队,姚珠自然就被安排在了一旁,拍了拍披风上面沾染上的雪花,坐在椅子上,就着茶壶倒上了一杯热茶,抿了一口,热热的使人心头都熨帖起来。这里人流来来往往的也是很快,云柏那边刚排上队没有片刻,就见得一个年约三旬有余妇人带着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两人说着话儿,姚珠听着口音倒是不像是帝京的人,再看她的穿着也不像是极富贵的人家,不过瞧着倒像是见过世面的。 姚珠虽不是帝京的 ,但是北淮王府上的人都是在这皇城根下长大的,相处的时间久了,听着帝京口音的话儿也倒是习惯,再譬如她自己在绵州待了将近五年的时间,绵州四季温暖,连带着人都是软软和和的,所以她说起话来就不自觉的带着绵州人的轻柔。 脑子里思绪还没有转回来,便是看见云柏已经买好了东西走到了自己面前,伸手接过那一包子国服,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倒是都有着各种各样的,如梅子干,梨子干,橘子瓣儿什么的,看着都让人嘴馋不已。 两人正准备出门,便是听见身后柜台处那里的小厮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话,道:“走走走!没钱还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只赚富贵钱不养穷人鬼。” 姚珠回头便是看见那个妇人满脸通红,不用想也是能猜到定然是怒的,她旁边那个小丫鬟听不过去还了句嘴:“你胡说什么?我们只不过是刚刚丢了钱袋子,这会子才发现罢了,你这狗眼看人低的,我们夫人像是买不起这东西的人吗?” 小厮拍了拍桌子,笑着的声音更大了,“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来坑蒙拐骗的?再说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们夫人又算什么?” 小丫鬟气的小脸通红,眼里也是含了泪水。那妇人拉了丫鬟一把,想要走了,可是那丫鬟不肯,“你等着!我家公子今日高中了,定要叫你好看!” 姚珠不耐烦这样的戏码,干脆扭过头去不再看,“云柏哥哥,我们走吧。” 这边刚刚出门便是看见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的冲进了那间果脯店,拉着那个妇人的衣袖,嘴里喘着粗气儿,“夫人……夫人,公子……公子高中了。” 小丫鬟看见来人,眼前一亮,心里好像也是有了底气一般,高兴的嚷道:“姚婉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先到这里吧~晚安 第55章 笼中燕 宋珵当初在淆州追查私盐一事也是多亏了有邱璟明大理故而省去了不少的麻烦,当时宋珵也是将人来帝京参加秋闱的住处等事项早已安排了妥当。 佟花巷里惯都是住着一些的名流雅士,因着家户庭院中皆种植有桐花而闻名,桐花开在五月,洁白似雪,现已深冬自然是见不着了。佟花巷便是桐花的谐音。 往日里的佟花巷安静不已,今日却是大有不同。众户家里皆是先听闻一道道马蹄声疾驰而过后又在不远处停了下来,继而又是一阵铜锣声响起,鞭炮的声音最终招来众人出门围观。 邱璟还是穿着早上出门前的那见紫衣棉袍,可胸前挂着的是一朵红绸大花。翻身从马上跃下,身后跟着宫里前来报喜的人一同进了院门。 这院子虽是没有邱家主宅的大,不过胜在雅致别趣,这其中也到是有不少的风水阴阳学问在里面。 邱济自打从邱家主宅里面分出来以后,不光是没落下多少的好处,除却身上带着的几十亩良田的地契,基本上是可以说净身出户了,再加上邱璟要上帝京参加秋闱,他便索性卖了那些分来的东西换了好些的银两举家进京。原本以为人生地不熟的还要好好的周旋一番的,却不想是儿子有本事竟然一到这里就寻到了住处。目下听着下人来报,说是自己个儿的儿子中了探花,邱济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高兴来。 邱济原本是想着他们脱离了邱家,那邱朿必定会花上些个银子使绊子坏了自己儿子的仕途,却没有想到天佑福人他们刚刚脱离了邱家,邱家便因着倒卖私盐霎时一个大家倾倒,他心里面也是估摸着儿子定然是有贵人相助。 使人花了银子答谢了前来报喜的宫人,对着邱璟好生的夸奖鼓励了几句然后便是差人去告知夫人。 姚婉心里面也是高兴极了,听着邱济这么说,当下得令就跑了出去,邱璟看着那渐渐跑远的身影,右手微蜷,想要喊住却只能作罢,也是,不能急于这一时。 下午时,周围的邻舍皆是前来道喜,这对于佟花巷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荣耀,尽管这邱家是后来搬过来居住的,但是这些日子相处也都是十分的融洽,这现下邱家有了喜事自当是要好好的庆贺才是,说不得沾沾喜气,几年后佟花巷还能再出来一个状元郎呢! 邻人如此邱家自然也是不会客套的,直言明日准备酒席让各位邻里赏脸光顾,喝上一杯喜酒,众人应声半晌这才慢慢的散了去。邱璟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澎湃,定了定思绪这才往邱夫人的院子当中走去。 邱夫人手中拿着绣线,正是在做一身的袍子,目下见邱璟来了,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将人拉着同她一起坐在了桌边,嘴角始终是含着笑,对于今日在外面的委屈是一个字都没有吐露,见着邱璟似乎是有话同她说,便是遣了下人。 邱璟还没有开口,邱夫人就开了话头,“我就知道我的儿子不同他人,今日看来我果然是对的,儿啊,你果然没有让爹娘失望。” 邱璟倒上一杯香茶放在邱夫人的手跟前,“儿子知道让爹娘受委屈了,若不是因为我,父亲也不会被从邱家分出来,但是母亲也是看到了,邱家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下场,儿子现在也算是为朝廷办事的,请爹娘放心,儿子以后定然会让你们拥有的东西不会比在邱家享受的低上半分。” 邱夫人红着眼睛点了点头,“男子成家立业都是大事,如今你也算是大业初成,也该是想想自己的婚事了,可不能像以往那般总是推托。” 邱璟镇静的点了点头,一点也没有往些日子谈论起这件事情时的回避神色。“母亲可还是记得当日从邱府分离出来之时,儿子曾道如果高中则让母亲答应儿子的一桩事。” 邱夫人脸上喜意不减,“当然是记得的了,现在不要说是一件事情就算是三件事情母亲定然也是会答应的。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便是。” 邱璟当真也还不客气,直接开口道:“方才母亲而是提及到了我以后的亲事,我只是有一个要求希望母亲答应,我以后的妻子要自己去找,还请母亲在这件事情上多宽谅一下儿子。” 不插手他的亲事?邱夫人心里面有一些的犹豫,儿子虽是现在能做主自己的事情了,但是这亲事还不要他这个当母亲的干涉,如果将来那姑娘对着儿子不好怎么办?到时候心疼的还不是他这个做娘的?“儿子,说实话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邱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只是笑着并不言语,“娘,你就放心吧!我找的姑娘一定会让娘满意的。” 邱夫人道:“不光是满意,你如今身份也是不一般了,你以后的妻子定要和你门当户对才是,还有你房里也是没有一个人的,以前不往你房里放人也是看你专心读书怕你分心,现在好了,你也该是有一两个贴心的人伺候着了。你看我身边的那个丫鬟姚婉怎么样?当初也是你买回来的,且又是跟着我们一起离开的邱府,也算得上是忠心有情义的,她在你身边我也放心。” 邱璟想着姚婉,点点头“听娘的安排。” 姚珠再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夜色微垂了,空中雪势渐收,现在也只是飘着一些的小雪粒子,姚珠收了伞拿在手上,身后的云柏但是手上提着不少的东西,除却刚开始买的果脯以外还有一些街摊上买的小玩意儿,另外便是城中鹤溪楼有名的佛跳墙,盖是因为姚珠午时吃着味好,所以现在就带了一份回来。 宋珵与几人都已经谈完,此时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宋珵坐在大堂里,抬眼便是看见姚珠二人回来。“既然回来了,那就准备着回府吧。” 马车上宋珵手扶着额头,心里面不住的想着今日范焉他们同自己所说的青州翁君馆的事,如果坏-钱流通,以及他当日遇刺有关的扶桑人真的与翁君馆有关的话,那么事情远远的就会比想象当中的难办许多。 青州处于边境,人流来往量大且关系极为复杂,当年先帝在位时其同胞弟弟硕王被赏下的封地便是在青州。硕王为人淡泊极好名士才俊,所以在青州设下翁君馆以会天下贤才名流,渐渐的许多人慕名而来,硕王的名气与日俱增,各国大才纷踏涌至。 当时硕王久未成亲又与天下大儒司徒雍私交甚好,这本是常事可后来竟是传出了两人的龙阳之好,断袖之谊出来。先帝本就忌讳硕王名震君主,便捏出三条罪状:其一为肃清皇室门楣;其二为硕王聚天下贤士意图谋反;其三为通-敌-叛-国。皇令一下硕王府人烟聚散,全府上下三百零八口皆下狱中,多被流放苦寒之地,先帝顾及兄弟情谊将硕王囚禁皇陵以向先帝惭悔赎罪,可后三年就传出了硕王的死讯,翁君馆人去楼空,就连那与硕王有断袖之闻的司徒雍也不知所踪。 此次查出青州的翁君馆来,多半是会让人想到这些人及其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硕王复仇,毕竟当年的硕王可以说是知己遍布天下,可即使是复仇又为何会等到这么多年以后?这事恐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了。 姚珠坐在马车上面,摸了摸那些放在桌子上的零嘴,心里面盘算着待会儿定是要好好的馋馋琼书才行,转眼看了看放在那里的油纸包,里面可是一只香喷喷的佛跳墙呐,淡淡的香味从马车里面飘了出来,姚珠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也不知道冷了还好不好吃了? “可是饿了?” 姚珠一抬头就看见宋珵定定的瞅着自己,心中微赫,忍不住的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就是不知道这佛跳墙冷了还好不好吃了?”下意识的就将心里面思考问题说了出来,待意识到犯了什么蠢之后,姚珠不可抑制的红了脸颊,她还没这么丢脸过! 车里静悄悄的,接着便是宋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愉悦的声音让姚珠原本就垂着的头更低了一些。只听见宋珵道:“你真是个小馋猫,这佛跳墙虽是味好可远远不及云息的手艺来的好,你若是想吃什么寻他便是,又何必稀罕外面的东西。” 姚珠猛的抬头眼里也是亮晶晶的,听着宋珵的话原来云息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高人呐,随即又意识到刚才宋珵打趣自己的话,当下反嘴回道:“你才是只大馋猫,把云息带在身边现吃现做还好意思说我?”说完心里面就爽快了,可是看着宋珵别有深意的笑着看着自己,姚珠才反应过来自己越了身份。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宋珵似浑不在意的问了她一句。 姚珠一惊,随即笑道:“我是馋猫,我才是馋猫,喵呜~” “……” “喵呜……” 作者有话要说: 喵呜~ 第56章 笼中燕 宋珵下了马车领着姚珠堪堪走到南苑的门口便是看见周氏身边的春枝已经在那里等着了,问询过后才知道说是今日老夫人身子有些不舒服,嘴里面还是一直念叨着世子爷的,所以春枝才赶紧来南苑等着,待宋珵一回来就就请他去慧荣堂。 宋珵心里面对于周氏向来是敬重的,这一回听着周氏身子不爽快心里面自然是担心的紧,这不二话没有就随着春枝去了慧荣堂 。姚珠和云柏看着人走远,这才进了院子。 宋珵不在南苑所以姚珠也就不用在那里伺候着了,直接便是回了外院,将今个儿买的许多东西都放在榻上的小机子上,同着琼书二人边吃边是说笑。 “你今日同世子爷出去了,现下怎么没有在内院伺候着?”琼书剥开一颗温热的糖炒栗子放在姚珠的手中。 “刚才回来的时候,老王妃身边的春枝将世子爷请走了,说是身子不舒服。”姚珠如是回道,手上也丝毫都没有停顿。 嘴里含着一片梨子干儿,甜滋滋的味道让姚珠忍不住的弯了弯眼睛,外面全然已经是黑了,雪已经停了下来,但空气中却是冷的厉害。“琼书姐姐,今个儿院子里面怎么这么安静?” 也是挺安静的,这院子里在姚珠住进来之前就已经是有四个姑娘了,但是姚珠只是认得其中两个,除却琼书和雪香外其中两人到现在也是不曾蒙面,至于其名字,琼书说过她也就忘了。不过未见着的那两个人向来是和香雪要好的,一到夜里总是能听见从对面屋子里面传过来的说笑声,不过今夜却是安静地厉害。 琼书用帕子擦了擦有些湿腻的手,头往姚珠那面一凑,神秘兮兮的说道:“也不知道今个儿是怎么的,我每个月的这个时候都会去段老夫人那里陪她侍佛的,所以今个儿一大早的也便是去了,没想到过了午时再回来的时候院子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我还是听闻院外扫撒的婆子不小心说漏了嘴,说什么老王妃派人来查过南苑外院,那两个丫鬟就被卖走了,而雪香现在还在慧荣堂那边跪着。” 姚珠蹙了蹙眉,哪里生出了这样乱的事端来?莫名的心里感觉不安,又问道:“琼书姐姐可是知道老王妃为着什么事要来搜屋子?” 琼书垂下眼摇摇头,随即又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你快看看自己可是有什么东西丢了?虽说那些人是老王妃让过来的,可是也难免有手脚不干净的,倘若起了什么别的心思,你还是有苦只能往肚里咽的。” “我这里能有什么好东西?琼书姐姐莫说笑了。” “还是看看的好,安安心。” 抵不过琼书再三劝说,姚珠慢慢的起身,打开柜子,拿出自己的东西点了点,一遍过后心中已然是慌乱的不成样子了,当初她捡到的那块宋珵的金玉游龙佩不见了。背后顿生出一阵冷汗,一股子寒意在心底蔓延开来。 然是如此姚珠还是强作镇定,将东西一一放好,“看吧,都说是琼书姐姐太小心了,这什么东西都没有丢。”话虽是这样说着,但是姚珠心里面也是猜到了周氏叫着宋珵过去干什么了,说是身体不爽快也只是一个筏子。“琼书姐姐知道香雪为什么会跪在慧荣堂吗?” 琼书摇了摇头,模模糊糊的说道,“她那个人一向是不靠谱的,谁知道她又做了什么喏的老王妃不高兴的事了,现在正在受罚呢。” 姚珠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外,心中愈发的不安定,“我突然想到了世子爷让我送去浣衣院的衣服还没有拿回来,我怕世子爷明日要用,现在还是赶紧取回来才好。”说着下榻穿上鞋,急急的就往外面走去。 琼书也没有拦着她,半响才自言自语道:“真是着急呀!” 慧荣堂那边宋珵和周氏两人坐在官帽椅中,瞧着周氏的神色半分都没有病弱虚颓之象,祖孙俩儿静静的坐在那里,边上的人都已经是退了下去。宋珵见周氏没有什么大碍,那颗提着的心也是微微的放了下去,倒像是寻常人家的祖孙相处时的场景,嘴上带着一些的埋怨,“祖母有事直接唤孙儿就是,怎么非要说自己身子有事呢?” 周氏只要是看着宋珵就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这不前一刻还不苟言笑的脸,现下看着倒是都高兴的很,“的确是有些的不舒服,不过看到你就好了。你可知今日那卫国公府的大姑娘来了了,本想让你前来见上一见的,却不想你竟是不在,你同我说说你心里是个什么意思?” 宋珵看了她一眼,接着又是闷着头不说话。 周氏见他这般同往日自己与他说起卫大姑娘的情景别出无二,登时气的笑了出来,“你说你,每回说起这事来都是如此,祖母知道你的婚事有圣上做主自然是轮不到祖母现在瞎操心的,不过放眼帝京也只有那卫国公府的姑娘和你相配,圣上若是选,定然也会是选卫大姑娘的。” 宋珵撇了撇嘴,这时竟是有些的孩子气,“卫国公府的姑娘真的如同祖母说的那般好?” 周氏点头,“这是自然。” “只不过是一个闷葫芦罢了,外面都说她待我如何长情,可是祖母方才也是说了,帝京之中能和北淮王府结亲的第一当属卫国公府,孙儿说出来的话也不怕祖母伤心,若是北淮王府不得圣上皇宠,换做是其它的亲贵,那卫大姑娘说不定还一样长情呢!” 周氏这一回倒是没有再说什么,沉默半响,才又问道:“你姑母上回也是同我说过,你现在已经是弱冠之齢了,圣上的担忧现在都已经是不存在,所以也是由不得你再任性,你房中一日无人,我们心也难安。” 宋珵听出来了周氏话里面的意思,眉头微蹙,唤了一声,“祖母……” 周氏挥了挥手阻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放在桌上,“你看看这样东西。” 宋珵打眼看去,那握在茶盏上的右手紧了紧,满不在意的说道:“怎么会不认得,祖母又是说笑了,这东西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祖母那里去了。”说完便是低垂着头,心里面却开始思索起来,这玉佩在姚珠那里他是知道的,只是一直都没有要过来,却不想现在会落在祖母的手里。 “我也不和你弯弯绕绕的了,方才来的时候可看见院中跪着的那人了?”说着周氏便让人将香雪带了进来。 宋珵这些年身边虽没有丫鬟伺候着,但是这人也还是有些印象的。饮了一口茶,眼都没有抬一下,“这人可是惹的祖母不开心了?若真是这样打出去便好,可不能让祖母因着这个阿物而动气伤了身子。” 周氏对于今天的事本来也只是想着找来自己孙儿问问也就罢了,若是孙儿真的喜欢姚珠那就收了房便好。可是这几年却是牵涉到了圣上赐下来的金玉游龙佩,这东西可不是说能送人便可以送人的,对于女人是能宠可也不能太过于宠爱,古来有多少的英雄是赔在了女人的身上。其次这前来告密的是自己孙儿南苑的人,若真的是处置也要让孙儿知道才好,尽管这人微不足道。“行了,你来说吧。” 雪香跪在下面不敢说话,膝盖处穿来一阵阵针扎一样的凉意,现下只盼着这件事情能早早的过去。“见过世子爷,是这样的,今个儿早上奴婢在南苑门口看见明兰姑娘过来寻世子爷,可世子爷上朝还未回来,奴婢也没有多心,可后来走看见姚珠鬼鬼祟祟的在慧荣堂外面朝着院子不住的张望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奴婢便留了个心,后来听院子里面另外两个姐妹澄绣和绿萃说……说是慧荣堂丢了东西,奴婢就想到了行迹可疑的姚珠,就到了她的屋子里面翻了翻,没想到……没想到翻出了世子爷的东西来,奴婢……奴婢害怕,就拿了这东西来寻了老王妃,可老王妃让奴婢一直跪在外面,奴婢也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惹了老王妃生气……奴婢……” 雪香正欲在说些什么,只见宋珵拍了桌子,惊吓了众人,“大胆!竟敢谈论主子的是非,来人,带下去,折了双腿卖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惹的雪香接连磕头,宋珵却不想再听她多说,待人带下去以后,宋珵亲自为周氏斟上一杯茶水,“祖母,这玉佩的事孙儿事先也是知道的,只不过这其中曲折说来便是话长了,待日后孙儿再慢慢和祖母细说。” 周氏听闻也不欲再多了问些什么,将那金玉游龙佩递到宋珵的手上,“孙儿同祖母明说,你可是只要那个姚丫头?”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宋珵愣了愣,喜欢?什么是喜欢?他有些不明白,一时之间无法回答周氏的问题,不过周氏也是看的明白了,自己的孙儿谈论起感情的事来也会害羞,瞧着那微红的耳垂便知道。“行了,祖母都明白,只不过那姚丫头明年四月才及笄,你若真喜欢待她及笄后便收用了,以后世子妃进府了,你做个主给她开脸便是。不过今天一闹你那外院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可需要祖母给你安排几个贴身服侍的?” 话如此说宋珵自然是明白的,半晌才动了动嘴巴道:“不用……孙儿……孙儿不需要。” 一室温馨自然是不必再说,不一会儿守在外面的人才进来道:“老王妃,世子爷,姚姑娘过来了。”姚珠是在世子爷身边的,又是圣上赏下来的,称个姑娘并不违礼。 听闻是姚珠来了,宋珵这才抬了抬头,想起马车上那乖乖巧巧‘喵呜’的两声,心里面有些痒痒的,嘴上也扬起了不明显的弧度,不过周氏没有看见罢了。 周氏留着姚珠好生的教导了几句,让宋珵先回南苑。 姚珠也是奇怪老王妃对于玉佩的事情只是提了一两句之后便是另起了话头。出了慧荣堂,冷冷的,不过夜空当中却是悬挂着一轮银月,清辉的月光撒在大地上,姚珠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宋珵,几步走了过去,“世子爷。” 宋珵见她跟了上来这才转身抬腿往南苑的方向走,他走的不快,姚珠也都是能跟上。一路无话,只是快到南苑的时候宋珵来了口,“老王妃和你都说了什么?”头低着,姚珠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没什么,只是让我好好的照顾世子爷,守好自己的本分。”姚珠可没干告诉他,刚才老王妃说的那这个模糊不清的话,听的她现在心里面都不平静。 宋珵平静的哦了一声,随即又问道:“佛跳墙可是冷了?还好吃吗?” “味道没有热的时候好了。”不知道宋珵为什么会突然问到这个,姚珠只能如实回答。 说这话刚好就到了南苑,宋珵吩咐一句,“你先回去吧,现在也不用伺候了。” 姚珠应了一声,转身就回了小院子,宋珵看着她的背影愣了愣,这就是他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打~劫!留下评论留下收。 第57章 笼中燕 不知为何从周氏那里回来之后的几天里面,姚珠心里面一直都不是很平静,外院现在就只剩下她与琼书两人了,所以也甚是冷清的很,不知道是否是一种错觉,姚珠觉得宋珵待她似乎是那里有些不同的样子,可具体不同在哪里她一时也说不上来。还有便是琼书了,近几日来总是找着借口想要自己将她带进南苑看看,自己一口回绝,她的脸色也便是冷了,由此姚珠不得不怀疑当日周氏前来搜查之事了。 今个儿一大早的她起来了,琼书瞧了她一眼不曾说话,只是翻转过身又睡了过去。姚珠昨天晚上小日子就来了,往日里身体无恙,只是腹下有些的酸胀,可今日竟是有些隐隐作痛之感,吸了一口气进了内院。 今日休沐不用上朝,但宋珵可是一日都不偷懒,依着往常那个时候早早的就起了,现在正是坐在床边上,一身雪白的中衣,乌丝轻散覆于衣上犹如一气呵成做就出的一副水墨山河之象。 待见着姚珠进来了,他这才慢慢起身,看了姚珠一眼见她低着头,眼前也只是一个乌黑的发顶,宋珵才收回了目光。 姚珠忍着身上的不适,手上倒是利索的开始为宋珵穿衣。看着眼前忙碌的人,宋珵感觉到那双手时不时触碰中衣,透过薄薄衣料传过来的凉意让他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手怎么这么凉?”说着伸手就抓了过去,往日里他虽然没有摸过但是也知道不是今日这般的。 姚珠看着那被抓住的手,愣了愣神抬头看了看宋珵,见他皱着眉这才回道:“我没事儿。”随即又以为是自己的双手冰凉让宋珵觉得不舒服了,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要不我去拿热水烫一烫在来为世子爷更衣?” 宋珵不是一个娇气的人,身份虽然尊贵,但在军营这么多年也还是吃过苦的,现在见着姚珠脸色也不是多好,难道这人是生病了?可也没见她自己说,“你哪里不舒服?” 姚珠见他问,可这些事又怎么能说得出口?但看着他这般不问出来不作休的架势,她半晌才吐出一句:“小腹......小腹有些疼。” 小腹疼?宋珵眉头更紧了,什么病会让小腹疼?想着便是拉着姚珠躺在他刚刚起身还没来得及整理的拓跋床上,又拉过被子将人捂的严严实实,复又出去吩咐云松将云袖带过来。 云松不知道世子爷现在找云袖有什么事?那云袖虽是拳脚功夫好,但王爷这些年也不曾启用她,怎么现在......猛然间云松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那云袖通妇科啊! 宋珵再进来时看见姚珠将脸埋在软枕上,只当她是不舒服的厉害,想了想宋珵走过去,蹲在床边,将手轻轻的伸到被子里覆在姚珠此刻正是难受的地方,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 姚珠感觉到那双手,但此刻脸色已经是红彤彤的,原本宋珵拉着她躺在床上已经就是不好意思了,现在更加是羞的抬不起头来,“世子爷,你......” “你放心待会儿就好了。我记得小的时候因为贪嘴吃多了西瓜,当时也是肚子疼的厉害,是皇后娘娘给我揉了揉后来就好了,我也给你揉揉,马上就会好的。”嘴上饶是如此说着,手上的动作也都还没有停下来。 姚珠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心里直想着这吃坏肚子的疼能和女人来小日子相比吗? 不一会儿云袖就被带了过来,那是一个脸庞圆润,身体微胖的姑娘,此刻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鹅黄色绣着海棠的棉衣,不过现在看着也是有些的单薄,左肩上背着一个药箱子,整个人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模样。“奴婢见过世子爷,请世子爷安。” 宋珵点了点头,示意人上前,他往旁边站了站,这才将那个躺在床上的姚珠露了出来,云松匆匆看了一眼,然后赶紧退下。 云袖上前,顶着宋珵的目光,从被子里面掏出姚珠的手,这才慢慢的把起脉来,只是片刻便知道症结所在了,不过宋珵在这里她又不好明说,这种女儿家的事情......世子爷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外男了。 不过显然云袖是想多了,早前几日在宋珵的眼中,姚珠就能说得上是他的女人了,虽然她还尚未及笄。 “说吧。”宋珵双手置于身后,他让云袖过来是因为姚珠不舒服府上一时之间也寻不到大夫,慧荣堂是有一个的,不过现在时间还早他也不便前去打扰到祖母,还有便是自己房里面的事,终究还是不愿意外人知道的太多,只是没有想到这云袖看着机灵到了关键的时候还这般吞吐。 “这位姑娘是来了小日子了,可能是因为前几日吃了凉性食物,所以这回才如此难受,喝上一些补气血的东西也便好了。”说着云袖拎着那还未打开的药箱退到一边。 宋珵上前将被子又捂得紧了一些,看着是淡定,其实手心里面已经是有了一些的湿润,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他就不管了?看着姚珠快要将脑袋缩在了被窝里,宋珵尴尬少了些许,咳了一声,“本来打算今日带你出府的,既然你......那就好生歇着吧,就躺在这儿,待会儿让云息多放两个火盆子进来,暖和。” 外院那些房子里面都是湿冷的厉害,且下人都没有资格领用炭火取暖的,姚珠现在情况特殊,所以宋珵想着还是将她留在这里比较好。 “我能出去的。”听着宋珵原本是打算带她出去的,可现在又不行了,姚珠也是顾不上什么修补羞涩了,伸出脑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宋珵今日是不可能带她出去的,随即劝道:“你好生的待在府里,待下回得了空儿我再带你出去,机会还多的是。”知道姚珠想去外面看看,可是她身子不舒服也只能作罢,“你乖别闹,听话。我让云息给你做佛跳墙吃。” 最终宋珵还是走了,姚珠被留在了内院。 云袖接过云松手上递过来的汤婆子,“我哥哥最近怎么样?” “如常大哥还在平州没有回来,不过前几日听世子爷说,估计年关的时候会回王府的。你也别担心,好生的在内院待着吧,世子爷既然用你,这王府再也没有谁敢小瞧了你去。” 云袖低着头,原先世子爷身边没有女人,她便是一直被闲置着,好不容易盼到了现在,她自然是要好生的伺候着里面的那姑娘了,“云松大哥,里面那人是谁啊?” 云松瞧了瞧门框上面雕刻出来的祥纹,“她啊,是个贵人。” 能让世子爷放在心上的肯定是个贵人呐。 西苑处的洛梅阁里孙氏刚刚用过早膳坐下就听见身边的丫鬟珠儿说是宋筎来了,孙氏点头让人进来。 端看着一个年约十四同姚珠一般大的姑娘,穿着一身的桃红色绣花鸟棉袍子的,头上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插着几根翠绿色的簪子,耳上坠着一颗红珊瑚圆珠子似的耳饰,这便是宋筎了。 虽说是孙氏膝下只有两子,且其中一个早夭,如今只剩下宋仁,倒是宋言旻的几个姨娘那里生了两个女儿,宋玶和宋筎,宋筎是一直养在孙氏这里,而宋玶则由张姨娘自己养着。 孙氏对于这个庶女没有多少的关照可也不能说是不上心的了,至少没有苛待,吃穿也都没有短了去,而宋筎也知道自己只能靠着孙氏,所以这天天的来请安,礼数都没有落下。 “你今个儿的怎么这么早的就过来了?”孙氏抬起一条腿儿放在绣凳上,宋筎自觉的走过去轻轻的捏捶起来。 “女儿起的早左右也是无事就早早的过来了。” 孙氏微闭着眼睛,靠在矮榻的软枕上,左手扶着额头,似不经意的问道:“前几日里听说你从宋玶那里讨去了一样东西,那丫头为着这还差点伤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筎的手顿了顿,随即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看着她那里有个香囊好看就讨要了过来。”只说是香囊,至于里面有什么却只字不提。 孙氏知道宋筎好小便宜的德行,虽说她和宋玶都是庶女,但是她打小都在自己的身边,自以为高贵,对于宋玶自然瞧不上眼,不过孙氏从心眼里看不起宋筎,只是没有表露出来罢了。“不过是个小物件,哪值得你这么稀奇。” 宋筎听出了孙氏话里的意思,脸上也没有太多的尴尬,转头又说起别的事情,只不过是多问了几句孙氏侄儿孙佑项,这倒是让孙氏多看了她一眼,至于心里面想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宋珵出去一时半晌儿的还回不来,姚珠留在了内院休息着,琼书在外院门口往里望了好几次,也不见得有什么人影的,心下不知道琢磨些什么,然后转身就走了。 里间云袖同姚珠说了一会儿话,就想要起来,却不想被拦着了,此时在云袖的眼里这可是贵人呐,这贵人自然是能躺着就别跑着动着,万一碰在哪里可就不好了。再说了好不容易世子爷有了一个女人,这自然是珍贵着呢,自然得好好待着。 云袖出去接过云息做好的桂圆红枣甜汤走进屋伺候着姚珠喝了起来。躺的久了人也困乏,好不容易说通云袖起来走走,一掀开被子待看到藏青色的床单上面那一次明显的痕迹时愣了愣,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云袖偏着脑袋瞧着姚珠有些发红的脸色,再往下看见裙子后面的深色的一团,低头偷偷的抿了抿嘴角,走过去,“姑娘房间在哪儿?我去给您寻一套干净衣裳来,那床单也交给奴婢吧,奴婢回去亲自洗。” 姚珠还未同云袖多说几句话,现在见她如此,心里面也是软了软,拉着她的手,“不用,我也是个下人,你别这样对我。”事出反常必有妖,当初琼书待她也是热情可是后来呢?凡事多留心便不会有大错。 尽管如此云袖还是不肯,问清楚了地方,将那脏了东西卷了卷顺手也给带到了外边。 到了外院进了那间小院子,到处都是静悄悄的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依着姚珠给她指出的位置很快就拿出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出了院子听着隔壁似乎是有什么动静,云袖被勾起了好奇心且又仗着自己胆子大,走过去瞧了瞧见是一男一女递些什么东西,也没感到什么稀奇的,转身走开也无人发现什么。 碧丛院内北淮王妃白氏正坐在绣凳上,伸着左手由着杏儿将调好的玫瑰花汁子慢慢的涂在小巧可爱的指甲盖上,右手上则是拿着一个画本儿看的起劲,不一会儿身边常伺候的赵嬷嬷走了进来说是府上的二管事有事通秉。 闻言白氏挑了挑眉,问道:“可是有说什么事了?若是没有便回了去。”这北淮王府共三个管事,大管事理外务,二管事理内务,三管事则专门看管北淮王府下面的庄子,若是这三人说是见她就能见的,那她岂不要被烦闷了。 赵嬷嬷恭了恭身,走到白氏跟前,“王妃,这二管事平日里没少顾着咱们院子,目下有事求来了,您还是见见吧。” 白氏收回了手,见着色泽均匀,衬托着手指更加好看,满意的笑了笑,斜眼打量了赵嬷嬷一下,慢声慢气应道:“这般如此,那就见见吧。” 赵嬷嬷转身出去,不消片刻就将一个年近四十的汉子待了进来,旦见这人油头肥耳,脸上的赘肉似乎要将五官都挤到一堆去,看着便是滑稽。待他请过安,白氏才问他所来何事。 二管事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奴才今天来是为了那个儿子的婚事,犬子先前是有过一任妇人,可这不也去了半年多了吗?奴才就寻思着求王妃再给犬子指一个人,也算的上王妃对犬子的荣耀。” 白氏和宋珵还是有许多地方相似的,譬如此时,那不经意的神态简直是如出一辙,“那二管事可是有什么中意的人啦?” “奴才倒是没有,不过犬子不争气收下他人的信物,这算是有承诺在先了,可是奴才这件事情做不得主只能是求到王妃的面前来了,左右奴才也不过那一个命根子,怎么也要如他的愿不是?王妃看着奴才这么多年专心为王妃做事的份儿上,还愿王妃应了奴才才好。”说着便是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了赵嬷嬷。 赵嬷嬷接了过来,拿到白氏跟前。白氏看了一眼,“你说的人是谁?” “是南苑的。” 第58章 笼中燕 南苑外院一共就那么几个人,撵走了两个,卖了一个,现在只剩下那么两个人,白氏的第一反应是二管事说的人应当是琼书。 拿过香囊捏了捏,本以为是个女儿家的珠钗首饰什么贵重物事,却不想愣是没有给捏出来,感觉也不像是手帕那样软和的东西。白氏打开香囊从里面拿出了一团红纸,拆来一看,是个剪的精巧的小人儿。瞧着手里的东西往前支了支,“这是谁?” 赵嬷嬷也是在一旁瞧着,感觉像是那个世子爷从宫里面带回来姑娘,却也是不好擅自猜测,只好低垂着头站在那里不说话。 二管事磕了一下,方才回道:“这是世子跟前的那个姚姑娘。” 白氏眉头微挑,“她哪里是个姑娘?不过是皇上赐下来的她还真当自己是个主子?” 屋内无人敢接这话的茬,过了半晌白氏又道:“即是那个丫头你若是求去了我自然是准的,到时若是有喜事我在给她随件嫁妆,但也是让你们风光风光。” 二管事自然是感恩不尽,不过赵嬷嬷倒是一脸的愁色,适时的提醒了一句,“这虽是小事,不过那到底也是世子爷屋里面的人,王妃是不是该问问世子爷或者是老王妃的意思?” 白氏面色凝了凝,赵嬷嬷这句无关轻重的话惹的她心中火气大增,她做的事情什么时候让老王妃说过一个好字?挥了挥手,冷声吩咐道:“这是就这么定了,你去将那个丫鬟叫来。” 一旁的杏儿闻言走了出去,赵嬷嬷张了张嘴知道白氏听不进去什么,也便是不准备再劝了。 姚珠被带过来时宋珵还未回来,云袖有些因着从杏儿那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有些着紧张,眼看着姚珠被杏儿带走了。 姚珠不知道有何事,自来了北淮王府她与白氏的相处次数并不多,只是每当白氏去南苑看望宋珵时才会碰上几次面,除了必要的请安之外,并无其它再多的言语。 碧丛院里面的摆设比起南苑精致太多,不愧是北淮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赵嬷嬷看见杏儿将人请了进来,本想着再劝上白氏几句的,只见姚珠请安过后被白氏请了落座,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姚珠刚刚坐下,看着对面低着头的二管事,心里不懂其中的关窍,又听见外面有了动静,一个小厮带着一个男子又走了进来。 端看着那男子一身墨色的袍子,人长的倒是壮硕不少,浓眉大眼的,倒是和二管事有几分的相像。 庄二狐对着白氏请过了安,又照顾着二管事,以后才对着姚珠唤了一声:“姚姑娘。” 姚珠不认识他,也从未逢过面,点了点头也算是彼此之间打过招呼了。 给庄二狐赐了坐,白氏抿了一口茶,看了下面几人几眼,方才开了口,说道:“今个儿我这里有意促成一桩好事,不过这事还是要听着姚姑娘开口说好才行,以免日后传出去我乱弹琴了。” 一口姚姑娘让姚珠心里面惊了一下,忙站起来,“王妃真是严重了,王妃是这北淮王府的主人,做什么决定我们这些下人自然是依从。” 对于她的识相白氏扯了扯嘴角,随即问道:“姚珠应该是明年四月及笄?家中再无其他亲人?” 姚珠点头应了声是,也不知道白氏想干什么。 白氏接着说道:“前些日子因着你世子也才康复,不过大多是些附和之契机,不过我也是一个念恩的,既然你举世无亲,到时姻缘恐也不顺,不如我为你保一桩媒,二管事的儿子庄二狐我看着错不了,待你及笈后再成亲也是等得的。” 心中一乱,姚珠猛的抬头,这才明白过来白氏寻她前来的目的,不过看着倒不像是问她的意思,倒有种一锤定音的感觉了。“王妃说笑了,奴婢与庄二狐并不相识,又怎知不会错呢?” 庄二狐闻言看了她一眼,眼中也是有些不可置信的,随即大着胆子瞧了白氏一眼,里面尽是失望。 白氏自然是不会相信姚珠了,知道她是端端架子,听说姚珠之前也算是书香门第了,骨子里面的情感也是少不了了,文人也是臭讲究,不过她看在二管事的面子上也愿意给她一个面子。“怎么能说是不相识,你和他都是在南苑外院又怎么会没有碰见的机会?你切莫再推脱了。” 庄二狐也是在南苑外院?姚珠不知,走回道:“这的确是不相识,我虽在外院可平时也是在内院世子爷的身边伺候着的,外院的人见得也不多。” 听她拿着宋珵说事,白氏捏在手里的帕子紧了紧,就连一直在白氏后面站着的赵嬷嬷也是抬头看了她一眼。 白氏知道自己家的儿子身边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女人伺候着,她虽是着急但是心里面也不如周氏来的着急。儿子自小被抱走了,回来时候也是到了知事的年纪,母子之间也没有太多的温情,这样儿子长大了,这突然又有一个人出来和她抢儿子,这自然是不能容忍的,更何况这人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 简直是不知所谓! 本以为白氏不会再说什么的,却不想她拿起手边的香囊就扔了下来。“刚才的话也是念着你姑娘家家的面子薄,却不想你如此不识趣!定情信物都有了现在反口又来做什么妖?” 定情信物?姚珠吓了一大跳,连忙将地上的香囊捡起来一看,只觉得眼前的小纸人熟悉的很,仔细一看这不正是自己剪的吗? 庄二狐走过去从姚珠的手里面拿过那个小纸人小心翼翼的装了起来。“本来以为求到王妃就能给你荣耀,让你嫁给我,没想到现在你反口不留情,也是我庄二狐不过是一个下人,你若是跟了世子爷那定然会是个贵妾了。你既然不愿意,那……那便算了吧。” 这话摆明了是说给白氏听的,果不其然看见白氏阴沉着脸,姚珠心里暗叫不妙,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最近总是事多! 趁着白氏开口之前,姚珠站起来说道:“既然你说那是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我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庄二狐同她对视,表面看着伤痛难忍,实则气定神闲,“你问吧!” “你说那个香囊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那我问你我是何时送你的?” 庄二狐做出一副思考状,笃定回道:“今天早上。因着我心恋你许久,就急忙让我爹来求王妃,只是没想到你的心思变得那么快。” 姚珠笑了笑,今天早上整个南苑内院的人都都能给她作证,她身子不舒服没有出过南苑内院一步。 她有接着问道,“你说那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那你倒是说说,我送你的时候说的是香囊是定情之物还是里面的纸人才是?” “自然是纸人了,纸上的人也是你。”庄二狐不傻一口咬定。 “这府中会剪纸人的多了,你怎么就确定这纸人一定是我剪的?更何况我看着这个纸人不像我,但是和我屋中的琼书像的多一些。”说着走过去拿过纸人儿,摊开仔细瞧了瞧。 说道琼书,庄二狐心里面有片刻的慌乱,不过她低垂着眼帘也没有瞧见。“你以前同安平郡主剪过一样的纸人,这一对便知是不是你剪的!” 安平郡主便是喜姐儿。 姚珠吃定白氏不会为了这么区区一件小事就真的去静亲王府寻喜姐儿,不过不逼着白氏松口,今日是不行了。 忍着腹中难受,姚珠恭敬的跪下,“王妃,奴婢与那庄二狐并无私情,却不知他为何这般陷害与我,既然他说安平郡主那里有我曾经剪过的小像,何不请安平郡主过来对证,这一对便知。” “啪!”白氏拍着桌子站起来,怒斥道:“今儿本来是好事,却不想如此被你们搅和了,北淮王府的家事自然是不好惊动安平郡主的……” 这厢话还没有说完,旦看着宋珵走了进来。“既然不好麻烦安平郡主,那么只能是麻烦本世子了。给母亲请安。” 白氏看着宋珵过来,这是打心眼里面的高兴,脸上早已笑开。 杏儿同赵嬷嬷连忙将宋珵要请过去坐,却不想宋珵踱步走到姚珠跟前拿过那个小纸人,端详一会儿,便是直摇头。“本世子曾让姚珠也给我剪过一个小像,同你的这个比起来可真的是一点都不像。你要不要把本世子的那个拿过来给你对一对?”这最后一句话是同庄二狐说的。 北淮王府里面没有几个是不怕宋珵的,这庄二狐和二管事见到宋珵的那一刻便是跪了下来。“世子爷说笑了,不用,不用。” 宋珵面无表情的走到白氏身边坐了下去,吩咐云松将云袖带进来。 云袖看着姚珠有些发白的脸色心中就知道她的情况也不大好,所以是片刻都不敢耽搁,连忙将今天早上自己去外院给姚珠取衣服的时候看见的事情说了出来。 白氏见宋珵来了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只能是如此了,不光是今日,日后也不可能再提起来了,看来宋珵也是将这个丫鬟放在心上了。 “罢了,这件事情也真是一场闹剧,我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不如世子爷看的清楚,既然是误会,那么庄二狐的婚事也是耽搁不得,如此一来便把琼书指给你吧!” 庄二狐谢过白氏和宋珵,同着二管事一起退下去了。 白氏留宋珵饭,宋珵婉拒,临走前白氏叫住了姚珠,“今日误会你也别想放在心上,不过我这里有几句话还是要说的,这北淮王府的世子高贵,不是一般凡人攀附得起的,便是那贵妾也应当是出自官宦清贵之家,你好自为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天空飘来五个字儿:求收求评哟~ 第59章 笼中燕 碧丛院里面的事终究是没有传到周氏那里去,谁都没有多上一句嘴的,只不过白氏临了之时说的那些句话却是生生的打在了宋珵和姚珠的心头。 宋珵对于白氏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相对于母子之间的温情来说更多的是一种尊重,如同一个后生对待长辈的那种。 今日听见白氏如此说姚珠当时心下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有些的愤怒,不过也是觉得如果是姚珠又怎么能是当一个贵妾呢? 而那边的姚珠心里面也还有酸涩,白氏那话无疑是刺痛了她,对于宋珵姚珠心里面是复杂的,不过此刻也有一些看清楚了两人之间的差距。是啊,北淮王世子可是这天底下盛得皇宠的尊贵人儿,而她又是谁呢? 回到了南苑姚珠脸色已然是发白了,云袖将人塞进了被子里面又去拿了汤婆子,在一旁细心的照料着。 宋珵一路回来也不曾和姚珠说过话,而后又直接进了书房,一直待到暮色四合之时方才出来。在院中站立些许时候,想唤姚珠,又忽然想起她身子不舒服没有近身来伺候这才作罢,转身回屋子传了晚膳。 琼书回屋子的时候眼眶都是红肿着,看着屋子里面睡着的姚珠和坐在桌子旁边伸手扶额打着瞌睡的云袖,伸手将门重重的关上。 “嘭!”的一声倒是惊醒了两个人,云袖抬头看了琼书一眼,没做搭理,转身问姚珠身子可是好些了。 姚珠坐起来靠在枕上,身子也感觉好了不少,和云袖笑着说说话,没事人儿一般。云袖算着时间和姚珠交待了一声就出门去了小厨房,那里温着一些补气血的汤,现下喝着刚好。 见人走了,琼书上前一脚踢翻了凳子,若是现在手里能有一把刀恐怕她立马就会提刀上前了。“姚珠,如今你可是满意了?” 姚珠挑了挑眉,冷笑一声,瞪了回去,“我当然满意,不过想必琼书姑娘看来心里是不爽快了,不过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过现在有王妃亲自为琼书姑娘与庄二狐做媒,也当真是荣幸的很。” 提及这里,琼书显然是有些激动了,在屋子里面来回的走了两个圈,站在姚珠的床-榻前,指着她的鼻子道:“姚珠你凭什么?世子原本身边是不留女人的,我们这个院子里面四个人也倒是罢了,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你被世子爷看重带在身边?就因为是皇上赐下来的?都是丫鬟命你行的为什么我就不行?” 姚珠听她说完不客气的笑了,抚着自己的胸口,“凭什么?就凭你不是我!就凭你处心积虑的想要去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没有自知之明,一心使坏结果害了自己。” 见她如此贬低自己,琼书脑子一热,朝着床-榻上面的人就扑了过去,“贱-人!” 即便是生着病但是姚珠身子依旧是灵活的很,看着气势汹汹的琼书,身子往旁边一滚,在琼书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顺势就扒在了琼书的身上。 琼书没想到她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想要翻身却是被按捺在那里,“你放开我!” 姚珠哪里会这么听话,没有想到原本就是看着挺亲和的一个人心里面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心思,忽又想起玉佩的事来,心里面一直有一种疑惑,现在刚好能趁机问出来,“你说当初这院子里雪香还有其它两个被赶出府去是不是也很好有关系?” 琼书扭过头看了姚珠一眼,嘴角的笑容也是显得有些的尖锐,“你既然心里面有了答案又何必来问我?”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姚珠伸手就是一掌掴了过去,“你们住一个院子这么多年了,却没有想到算计起她们来真的是毫不手软。” 琼书知道她不会说出什么样的好话来,拧着身子就要挣脱,姚珠没有坐稳,一下子就倒了下来。 这边两人打的热闹,当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谁都不肯让着一步,院中也是无一人发现,直至云袖端着甜汤发现这场面,吓了一跳进了内院去寻宋珵。 姚珠终于占领高地,毫不客气的用手抓着琼书的脖子,脸颊通红,发丝也是乱的不得了。 宋珵急急从内院赶了过来,一脚踢开门,看见撕打在一起的人,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将姚珠抱了起来,“松手。” 姚珠简直是眼珠子都红了,又正在气头上,哪里听的见这话,宋珵也是没有办法了使了巧劲将姚珠的手隔开,看着被压在下面见着自己就开始啜泣的琼书,宋珵皱了皱眉头,“把她直接送到二管事处。” 云息以及跟来的云柏应声将人拖了下去,宋珵抱着姚珠转身就回了内院。 屋子里云袖还在等着,方才去厨房的时候碰见云息,听见说是世子爷传唤,她也不敢耽搁片刻,委托云息将将东西给姚珠送过去,可话还没有同世子爷说上几句,世子爷就被匆匆忙忙的叫走了。 待看清楚宋珵回来以后,怀里还抱着一个裹着葱绿色棉被的人走了进来,云袖只管低着头退了下去。 屋子里面地龙烧的正旺,念着姚珠小日子不能着凉,于是宋珵又吩咐拿来两个火盆子放着,这才将人放着。 一到软榻上,姚珠裹着被子就滚到了一边,身子也是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宋珵在一旁看着想要去掀却又不好意思,可是让人一直在被子里面闷着也终究不是一个办法。 再三思量之下,宋珵上前扯了扯被角,“可是有受伤了?” 被窝里姚珠心里面委屈的厉害,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就开始掉起金豆子,哭起鼻子来,不过始终还是不肯回应起宋珵的半句话来。 听不见响动,宋珵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那捏着被角的力道也是重了重,“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为你做主便是。” 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得反应,但是看见被面一动一动的。 宋珵心下再也忍不住了,伸手使劲一撩,姚珠没有防备,顿时被子就被掀了起来,一脸无辜严重又是含着委屈,双眼眶通红的看着宋珵,仿若此刻的他就是一个天大的坏人一般。 宋珵只瞧见眼前的人凌-乱的发丝,泪迹斑斑的小脸蛋儿因为捂的久了有些发红,脖子上也是有一条明显的红印子。 在往下便是一身雪白的中衣被扯坏了,拉出了好大的一条口子,从肩膀处直接划拉到了胸前,隐约间可以看见里面穿着的桃红色的兜衣,包裹着一处颤颤巍巍的柔软,宋珵只觉得脸颊烧的很,转过头不敢再看。 屋子里面因为加了火盆子暖意更加明显,不过宋珵感觉却是更加的燥热了,忍住心头奇怪的感觉,将云袖叫了过来,吩咐她检查一下姚珠可是有其他的地方伤着了。 云袖进来正逢宋珵往外面走,不经意抬头间就看见了世子爷的大红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等着进到里间看见姚珠时这才全都明白过来了。 看见云袖进来了,姚珠饶是再委屈也不好意思当着云袖的面再哭,深怕被看了笑话去。 云袖也没多说什么,传了宋珵的话就开始为姚珠解起衣裳来。 中衣褪下,露出娇嫩的肌肤,看着白白嫩-嫩的,看着便是叫人生出一种想要触摸的欲-望,可后背出光滑洁白的地方却有些两处极为碍眼的淤青,云袖心里面直道可惜,拿出随身携带着的药膏轻轻的涂抹起来。 凉凉的感觉让姚珠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云袖见状打趣了一句,“姑娘可是真敏感,皮肤真好,这活活的就是被剥壳过了的鸡蛋。” 处理好后面,绕到前面,云袖偷偷的瞧了一眼那一对高高的耸起,心里面有些的羡慕,“姑娘身子真让人羡慕。” 姚珠听了这话不由得脸红了红,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当初在仕女坊的时候,柳三娘就让嬷嬷来教过她如何调养保养身子,现在好那是自然的。 现在外面的宋珵自然也是听见这句话了,想着刚才自己看见的那一幕,这时心里面也觉得好。不过想着姚珠刚才委屈的模样,也真觉得是个小孩子,打架不是都挺勇敢的吗?怎么到了自己面前就开始哭鼻子?不过宋珵心里面也还是享受的。 不知为何。 第60章 笼中燕 当天晚上姚珠便是住进了南苑内院,由着宋珵吩咐云袖以后也是跟着她一起住着,至此南苑世子爷身边已经是有了两位丫鬟,这让帝京里面原先就是有北淮王世子断袖之癖的谣传不破而解。 周氏自然也是清楚的,只不过没说什么,由着宋珵来了。 当姚珠小日子过去再看见宋玶时,小姑娘未说话就哭了出来,后来姚珠才得知宋玶那里自己给她剪得那个纸人是宋筎给抢走了,至于怎么就到了琼书手里面又怎么交给了庄二狐,姚珠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些个事情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眼瞅着年关佳节将近,也就是还有一两天个日子,府里面到处都是忙里忙外,装扮点缀的也倒是热闹极了,不过南苑倒是有些冷清。 姚珠手扶着下巴,看着窗外,云袖在一旁坐着摆弄一些药箱里面的瓶瓶罐罐,自得其乐。 甚是无聊,姚珠回过头,“你说这府里面都是那样的热闹,怎么就南苑冷清的厉害,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云袖拿起一个瓷瓶,鼻子凑过去闻了闻,头也不抬的回道:“世子爷院子里面向来是不允许外人进来的,前些年里世子爷一直是在平州也只有年关的时候会回京小住几天,时间不长这院子也便这样了,收拾起来也是麻烦。” 姚珠拨弄了一下垂到胸前的头发,心不在焉的,突然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转过头去,凑到姚珠的耳边,“咱们出府去玩玩怎么样?” 云袖手下一顿随即摇摇头,“不行!” “为什么呀?”姚珠知道云袖平日里也都是不出府的,现下让她出去没想到云袖居然拒绝了,而且还是这样的干脆。 云袖脖子缩了一下,怯怯的看着姚珠说道:“世子爷不许。” “没关系的,今个早上世子爷走的时候就说了要到晚上才回来,我们偷偷的出去买几盏花灯放屋子里面,这也不是快过年了嘛,只要我们不被他抓到,早去早回不就成了吗。”左右现在姚珠对于宋珵心里面畏惧少了几分,再说了好几日都没有出去过了,也不知道帝京的年节会是怎样一番热闹的场景。 在姚珠再三的劝说之下,云袖心里面有些许的动摇,最后咬咬牙终于还是答应了。 不一会儿只见两个小丫鬟出了南苑,从北淮王府后门光明正大的走了出去竟也是没有一个人拦着,原来这几日府上正忙,送货的人也多,都是一些生面孔,所以这般走了出去自然是没什么注意了。 这出了府自然就是不一样了,姚珠随着宋珵出来的时间多了,对于这里的地形也是摸得个七七八八了,哪里好吃哪里好玩哪里好看心里面也都是清清楚楚的,当下带着云袖就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宋珵今日设宴在回阳楼,这宴请的人自然是月前高中的几位了。元韶、邱璟、路文渊。这三位也都算是人中骄子了,其才学眼界自然是不需要说的了,此番相聚自然又是一番思想的碰撞与融合。 对于宋珵的身份其余几人多多少少的都有着几分的拘束,今日北淮王世子突然设宴相邀也不知其是否有拉拢之意,毕竟当今圣上宠爱北淮王世子远比其他几个皇子要来得多。圣上正值壮年,又未立储,这将来的事情可都是说不清的变数呢。 对于这几位宋珵心里面也是有一些的试探之意,再多的也都说不上了,除却邱璟尚且是他在淆州与之相交之时就已经看好的之外,至于其他的两位多多少少宋珵也不热络 元韶此人端看着就是一副风流倜傥之相貌,嘴角时常含着笑意,看似温和,却总让人捉摸不透,至于路文渊儒雅斯文,虽是有才学不过眼中也有些许的懦弱,可当学子,不堪大才。 酒过三巡,几人才慢慢散去,邱璟走最后似乎是与宋珵有话要说,其他两人也是会意,不再做管当即就下楼去。 此刻房间里就只剩下宋珵与邱璟两人,从高中的那一日开始,邱璟便是决议要拜访宋珵,却也听闻北淮王府从未接纳过外官进入,一时为难,不敢贸然前去怕给北淮王世子招来不好的风声,现下终于是有机会好好说话了,定然是要说个痛快才是。 邱璟起身行一大礼,“璟,有今日谢世子爷相助,若非当初淆州有世子爷相助,恐怕我早已不知身在何方,且帝京之中所有一切世子爷都已安排妥当,璟感激之至。” 宋珵拉起他,亲自斟上一杯酒递了过去,“璟兄当成大器,就算是没有我,你有朝一日必定也会大展才华,再说当初在淆州之时也是有你的帮助,且现在都不必言谢。”说着拿出早已经备好的盒子,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邱璟看着一眼眼前这个梨花木盒子,没有犹豫,待打开一看竟然是佟花巷那宅子的房契,“世子爷,这......” 饮下一杯酒水,宋珵垂着眼睑,又倒上一杯,方才回道:“并无它意,只是当初查封邱家主宅之时,奇宝家珍皆冲入国库,你们分出邱家并无多少所得,我觉着不公,便留下些许钱财买了这宅子,现下归你。” 既是全部查封了又哪里能留得下钱财来?邱璟也知其好意,并不说破,当下也不扭捏,将盒子收好,敬过宋珵一杯酒,一切都在不言中。 两人再说话论-政之时气氛已然不像刚才元韶他们在的时候那般凝重,现在反倒是随意了许多。宋珵念着前几日里云柏说的那桩子事情,现在左右邱璟在这里当面问问也倒是会省去不少的麻烦。 “你府上可是有一位姓姚的姑娘?” 邱璟一愣,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现在跟在自己身边服侍的姚婉,不过转念一想世子爷怎么会突然间问起这件事情了?姚婉能和他有什么关系,当初自己救下姚婉的时候瞧着也不像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出来的呀,可现在...... 宋珵轻笑一声,脸色虽是不变,可俨然有了一副醉态,瞧着如同平常一般,“怎么?有没有便是让你想上半天?你放心我就是问问,并无其他的意思。” 邱璟连声抱歉,然后才回道:“不瞒世子爷,府上确实是有一位姓姚的姑娘,那是几年前我救下来的,现在正是在身边伺候。府上只有一个姚姓,如果世子爷寻的是她,那便是了。” 宋珵心中松下一口气,看来当初自己答应姚珠的那个要求是实现了,如果告诉她那丫头指不定会多高兴呢?她一心想要找到姚婉,如果找到了她会不会就离开北淮王府了,虽然她曾经说过不走,可...... 从回阳楼出来,身上的酒气被风吹的消散了些,现在心里倒是不着急着回府了,看着前方有杂耍游街的人群正往这边走来,宋珵往台阶上走了两步,心想着等路通了再走罢了。 姚珠同云袖两人先去吃过一些的东西,然后买了几盏好看的花灯,还有几个用五彩线缠着包裹起来的小物事,这刚刚出了铺子门口,就被一阵热闹的人群卷走了,带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然是走散了。 姚珠边上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回过头看了看后面也没有看见云袖,也是他们两个人都不高,放在人群里面都能被淹没了,反正现在东西都已经买好了,目下直接回府,说不定云袖也就回去了。 刚转过身却不想撞上了一个人,鼻尖一阵的酸麻,手中的桃花状的花灯也是被碰掉了一只,人群涌动几脚便被糟-蹋了。 从来不吃亏的姚珠这会儿也是顾不上什么疼不疼的了,反手抓住那人的衣襟,抬头一看却不想是一位俊俏的公子哥儿,看着打扮也知是富贵人家的,不过姚珠无心顾暇那些,睁大眼睛做出一副恶-人像来,“你赔我的花灯。” 元韶没想到会有一个姑娘突然会撞到自己,还不及自己的肩膀高,眼瞧着也只是一个孩子样儿,带抬起头时才发现是一个美人儿,一个如同小兔子一样红着眼眶的小美人儿。此刻的她努力的作恶,却不想这样看着只会显得她更加的娇俏,只不过这兔子一样的小家伙却是不知,一心想要自己赔她的花灯。 “姑娘,赔花灯好说,可你也不要拉拉扯扯的呀,这大街上的,被人看见了影响多不好。”元韶举起双手,想要好好的说话,可是心里总是忍不住的想要逗她几句。 姚珠知道这样不好,不过......“现在人这么多,如果我松开手你跑了怎么办,我不及你腿长,你若想跑我可是追不上,这花灯我是刚买的,你就赔我一盏好了,我不要银子,只要花灯。你可得快点,我还要回家呢。” 不要银子?只要花灯?这个好办! 元韶抓着她的手,转身就走到了道旁边,待那一阵人群涌过之后,“不就是一个花灯吗?走,我现在就买给你。” 姚珠抽出了手,瞪了他一眼,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看着人模人样的,却不想是一个登-徒-子! 元韶笑的亲切,“你不是怕我跑了吗?你若不抓着我,我可就真的跑了。” 姚珠蹙了蹙眉,拉着他的袖摆,“走吧!” 看着两人慢慢的走远,街对面的云柏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自己看见了那么世子爷也定然是瞧见了,一回头,果不其然世子爷的脸色已经是黑了。 姚珠有了新的花灯,自然是不会再多和元韶再说上一句话了,拿着东西出了铺子,转身就走了,元韶连忙跟上去,保持着距离以至于姚珠没有发现,直至她走进了北淮王府的后门这才作罢。 回了南苑就看见云袖一脸忐忑的站在回廊上,姚珠会意想来知道是宋珵已经回来了,这下子刚刚好被抓了个正着,可宋珵不是说晚上才回来的吗?怎么会...... 未来得及多想,姚珠就已经被请了进去,手上的东西也是来不及放下。 这厢刚刚走进去,看着坐在官帽椅中宋珵冷着一张脸,姚珠虽是不怕他,可宋珵冷脸的时候她的心里面也还是有几分发憷的。 宋珵只是抬着头看着她,一言不发,看着姚珠慢慢的低下了头,半晌他才喊道:“过来!” 第61章 笼中燕 姚珠不想过去,可是宋珵的话她也是不敢不听的,更加不敢让宋珵说上第二遍,一步一挪,慢慢的走到宋珵的跟前,抬眼看了他一下,然后又飞快的低下,将手里面的东西悄悄的往身后藏了藏。 这一举动落在宋珵的眼里,眼底的阴沉更甚,伸出手,“把东西拿过来。” 姚珠下意识的摇摇头,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偷偷出府被宋珵发现了,最多也是被罚一顿,那至少也是保住了花灯,可若是将东西交出去后再也要不回来,然后再罚一顿,那可就什么都没有捞着,太不划算了,况且现在看来世子爷必定不好说话,这责罚也是受定了。 见她拒绝,宋珵不再多话,直接上前将东西从她的手里面夺过来,走到屋子里面摆放着的火盆子前扔了下去。姚珠眼睁睁的看着两只花灯被火舌吞噬,转眼间只剩下灰堆。 这样的宋珵她没有看到过,不过也不敢说是委屈,但心里面却有些的可惜,那东西都是自己挑了好久的......不过刚刚闻见宋珵身上浓郁的酒气,看来是喝多了。 “你去哪儿了?” 姚珠双手背在身后像是一个犯错误正在聆听大人教诲的孩子一般,吞吞吐吐的才吐出几个字,“出......出去了。” “花灯是谁的?”想着自己看到的,宋珵心里的火气更大。 姚珠回道:“我的。” 宋珵走过来拉过她的手,朝着手掌心拍了一下,再一次问道:“花灯是谁的?” 宋珵喝醉了,力道也是不知道轻重,只瞧着姚珠的掌心被他一拍顿时通红了起来,只感觉手掌都麻了,没想到喝醉酒的宋珵这么可怕,姚珠心里委屈,眼里也是慢慢的凝聚起了小水珠儿,泪汪汪的看着宋珵,带着重重的哭意,“我的。” 宋珵气她不说实话,现在她的身份是自己的女人,却在外面还不知道避讳外男,现在更好了居然胆子大了都敢偷跑出去了,满腔的怒意,可是在看到她眼泪的那一刻,心头清醒了些许,伸手给她擦了擦,可瞧着越擦越多。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姚珠身子顿了顿,可是手掌心的痛意让她忘不了宋珵刚才到底是做了什么,“宋珵,你混蛋!” 擦眼泪的手一顿,宋珵错愕的看着她,这女人竟然敢指名道姓的骂自己?她是不要命了吗?不过她的胆子一向很大,这一点自己不是在五年前就已经是开始体会到了吗? 宋珵简直是要被气笑了,看着眼前这个还在抽噎的人,心里有些无奈,但他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俯身低下头,凑过去在姚珠的错愕当中含住了那张让人又爱又恨的小嘴儿。 感觉到了嘴巴上传来的柔软,姚珠愣了愣没想到宋珵竟然会这样,不过察觉到宋珵只是像一个吃-奶孩子一般抿着她的唇瓣儿,姚珠不厚道的笑了笑。宋珵只觉着她的牙关松了松,试探的将舌伸了过去,感觉怀里的人推了自己两下,宋珵手臂上抱得更紧,亲的也是更加的用力。 云柏和云袖两人在门外站着,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各种动静,都不敢进去瞧一瞧,唯恐惹到盛怒当中的世子爷,这会儿听见里面没有了动静,云袖大着胆儿,探着身子趴着门缝往里面瞧了瞧,当看见两个抱着亲到一块儿的人时,顿时羞的满脸通红。 云柏饶是在不懂,可是看着这样的云袖,心里面也是明白过来了几分,可是那姚姑娘还未及笄了,世子爷会不会太急了一点? 不一会儿听见门一开,只见姚珠跑了出来,屋里的世子爷唤了一声,没见着姚珠回头,也便是作罢。 这一档子事看似就这样过去了,不过姚珠对于宋珵烧了她的花灯还是耿耿于怀,想着骂他的时候,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姚珠也不敢造次了,只好是不搭理他,也幸好除夕这天宫里有宫宴,宋珵一大早的便走了。 今个儿是除夕,府里的主子们大多都是进宫赴宴去了,所以府里的人大多都是闲着的,姚珠穿着一身米白色绣石榴花的棉衣,头上是一个梅花竹节的银簪子,耳朵上缀着一对儿香木镶玉丝的耳坠,脚上蹬的是一双前些天自己个儿做的厚底梅色绣蝴蝶的绣鞋,嘴上抹了些香汁子,整个人看着都与平日不同。 今个儿南苑也是没多少人,除却云袖与姚珠之外还剩下云息一个人,至于云松和云柏则是同宋珵一起进了宫。 人少显得清闲,云息前几年都是和宋珵一起去宫里的,也是知道那里没多少意思的,所以这回不去也是乐得个自在,他当着几人的面儿拍了拍胸脯保证给大家伙儿做出一桌子好吃的东西来。 这过年的天儿,本就是清闲,北淮王府上的下人们也是能得到半天的松快。 宋玶猫着身子见南苑里面没有人,这才迈着小步子跑了进去,看见在那里贴窗花的姚珠,走过去,扯了扯她的衣角,将手上用彩线编的一个小如意结递了过去,“祝姚珠姐姐岁岁如意。” 将那东西拿起来看了看,可谓是精致的很,心下也是知道这定是宋玶的姨娘编的。拉着宋玶进了屋子,拿来红纸折了一下包了一小粒碎银子,“来,拿着,这是姐姐给的利事钱,待日后我有钱了给你换一个大的。” 云袖那里只是说了几句的吉祥话儿,并没有什么东西,因着宋玶始终是主子,即便是不被看重那也是主子,她终究不得越矩。“今日苑中空闲,姑娘在这里用膳如何?” 宋玶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姚珠又看了看云袖,这才点点头。 主子们都不在,晚上府中灯火通明,云袖同姚珠卧在被子里说着悄悄话,隐隐约约之间传来嘭嘭的响声,姚珠起身打开窗户,寒风灌了进来,不由的打了个冷战,云袖见状把被子给她拥上,将人凑在一起看了起来。“这宫中的烟火放多久呀?” 云袖想了想才回道:“许是将近半个时辰。” 姚珠点点头,看着看着就觉着没意思了,关了窗户睡了回去,迷迷糊糊之间听见关门的声音,可是太过瞌睡了翻了个身又甜甜的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的,屋子里面不知什么时候云袖已经不在了,努力的听了听,门外好像是……宋珵? “姚珠,出来。” 姚珠一轱辘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宋珵来敲她的门做什么?上回他平白无故的亲自己,这好几日都不曾和他说话,这回来是做什么?难不成又喝酒了? 本想是不搭理他的,可是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像是不给开门就不停一样,姚珠愣了愣,披上一件外衣走过去开了门。 宋珵的手在空中一顿,看见出来的人,身子甚是单薄,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来给她披上,捏了捏她温热的小手,将她牵到院中。 入目的是一大片的花灯,有仙鹤腾云状的,有莲花状的,有秋海棠状的,有松鼠摘果状的等等,挂满了整个南苑,顿时目及之处都是变得亮堂堂的。 宋珵牵着她走了一圈,看着她嘴角的笑,宋珵不自知的有些脸红,不过心里面总还是开心的。“你可是喜欢?” 听见这话,姚珠侧过头看着他,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在这样的灯火下印衬的更加温暖而干净。小鼻子凑过去闻了闻,“你今天没有喝酒吧?” 宋珵果断的摇摇头,喝肯定是喝了,不过不多不至于醉酒,回来时吹了一路的冷风,酒气早就已经散了。刚才没有得到的答案现在执意想要知道,“你可喜欢?” 姚珠笑着撇了撇嘴,心里面可是开心些呢,但面子上却不会那么容易的表现出来。“这个呀,我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宋珵听了半天也不见得她说话,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逗弄自己呢,心中有些无奈,手上一使劲便将人拉在怀里紧紧抱住,亲了亲刚才还眼馋的地方,那味道如同前几日尝过的一样。 “喜欢吗?”第三次相问,看来是非要得出个答案不可了。 姚珠脸色通红,极其小声的说了句“喜欢”,然后便将头埋在宋珵怀里,再也不肯抬起来。 这下子姚珠也终于是不会和自己生气了吧,宋珵如是想到。要知道这几日里自己过得也不是很好,所有的症结都在怀里的这个小东西身上,恍然间宋珵意识到自己的这种心态不是喜欢不是中意那还是什么? 原本的北淮王世子不屑情-爱,只不过是没有遇到这个人罢了。七情六欲,世间寻常,谁都逃不过。 第62章 秋水皱 又是一年春回大地,光阴荏苒,似乎空气当中的年味才刚刚消散,四月已然是到了,褪去厚重的冬衣,换上舒适的春装,将那一冬的沉重与烦闷也都尽数抛洒。 帝京菩元寺今日香客如云,盖是因为菩元寺所在的半山腰上盛开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桃花,如今正值花期,开的甚是灿烂,不少达官贵人家眷皆是慕名而来,一睹美景也不枉娇春的名头。 山脚下一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旁人看一眼皆是匆匆离去也不敢上前叨扰半分。 半晌才见的轿帘从里面被撩开,露出了一张面若桃李的美人脸来,皎皎白肌、殷殷红唇、点墨灵眸组合起来煞是动人。 只见的那姑娘缓步下了马车,端看着一身紫薇色绣百蝉翼的薄纱长衣,葱葱玉指尖上点着胭脂色,柳腰轻束,更加突出上面那一对胀鼓鼓的胸-脯,脚下蹬着一双云白色添如意祥纹的绣鞋,乍眼一看也便知里面裹着的是一对怎样的金莲玉足。周身气派也是十足,旁人皆以为是哪一家尚未出阁的闺秀。 如此再见马车上又下来一人,只见他也是一身紫色卷金边绣麒麟的华服,眉目间凌厉非常,双唇紧抿,眸色如勾,只消得一眼便让人不敢再看下去。 姚珠一旁站着见宋珵下了马车,脸上崩的紧紧的,心下也只他定然是生气了,走过去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的扯着他的衣角摇了摇,柔声安抚道:“你别生气了,你今日就当是和我来赏花的,你不是近几日也想着来菩元寺同菩元大师讲经吗?就当把讲经的时间提前了好不好?” 宋珵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抬脚就往前走去。姚珠见状连忙跟上。 菩元寺位于半山腰上,从山脚下到达菩元寺的寺门皆是青石台面铺就而成的石阶,一共是整整八百一十个台阶,石梯两边重上了茶树,茶花花期在晚秋,所以现在只见这翠绿的枝叶,不过也是喜人。 宋珵走在前面,大长腿一迈轻轻松松的就将姚珠甩到身后,再加上姚珠成年在府里那里比得上这在兵营里面待过的人?不一时两人之间就拉出来了一大段的距离。 云柏和云息跟在姚珠的身后,抬头看看走在前面的世子爷又瞧了瞧身边正在喘气的姚姑娘,这下子心里面也是犯了难,若是说云袖此时还在便就好了,扶着姚姑娘也能走,可偏偏今日云袖的哥哥如常要走云袖前去送行,姚姑娘身边这才没有了人。他们看着倒是想去扶上一把,可是奈何世子爷太霸道,他的东西自然是容不下旁人惦记沾染半分了。于是只能是任着世子爷走得快,他们在后面等着姚姑娘了。 “喂!”双手插腰累的不想动弹半分,看着前面停下来的人姚珠心里也有些委屈。 转过身来,宋珵抬眼看了看已经走不动路了的小姑娘,尽管脸色还是阴沉,可还是一步一步往下走,在她的身边站定,阴沉沉的目光看着她,不发一言。 见他过来姚珠也是知道他心里面没那么生气的,若宋珵真的生气那是任凭你再死缠烂打使劲浑身解数都不会瞧你半眼的。伸手拉住他宽厚的手掌,“你要拉着我才行,若不然我就只能在这里等着你什么时候办完事儿了,下山了,咱们再一同回去。” 轻轻的哼了一声,不过也是受用于他的主动,面色缓和一些,拉着她慢慢的往上面走,众多香客看见也是纷纷别开了眼,这对儿小夫妻真是恩爱的很呐! 走了几步,宋珵不自觉的捏了捏掌心当中那团柔软的小手,说道:“我答应过你的事情都会办到,你只需要乖乖的跟在我身边就好,有什么事让我来。你姐姐那里我也是有些消息了,你不要着急,我都会加快安排的。” 有消息了?那就是找到了? 姚珠双眼弯成了月牙儿,此刻正是亮晶晶的看着宋珵,嘴上早已经是笑开了,“一直都没有消息,我还以为......现下好了,今个儿刚好为姐姐求个平安符。” 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大多时候都是姚珠在说话,宋珵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的会应上两声,不一会儿就到了菩元寺的寺门前。 宋珵是来找菩元大师的,所以叮嘱几句之后便是和姚珠分开了,约着到时候在后院的桃花林会面。 姚珠一人来到了大殿,听着殿前两个僧人嘴里面念出来的经文,只觉得心里面都开始涤荡着一股子的宁静。跪下默默的祈福,将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几粒碎银子捐了香火,求了两个平安符转眼间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想着和宋珵说过的话,捏着手里面的平安符朝着后院走了过去。 寺庙后面的桃花林不如山腰中开的那般绚烂,但小小的一片也算是别有风味,这个时候香客大多祈福许愿完毕之后就去观花了,所以这后院也是显得清静。 姚珠刚到林边瞧着这处也没有一个人影,心里想着宋珵定是还没有到呢,索性折下来一小枝放在手里把玩,却不想这时候从林子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人。 只见这人一身淡蓝色素衣,中规中矩的一看便是一个丫鬟样儿的,姚珠并不认识也不想搭理,不想着这人还竟是专门过来请她的,只见这个小丫鬟道:“可是姚姑娘?我是卫国公府的丫鬟,我家姑娘请小姐到桃林里一叙。” 卫大姑娘,卫妍!她找自己是做什么?自从那次姚珠因着心里好奇在卫妍儿来北淮王府上看望周氏的时候见过一面之后两人之间也并无任何牵扯,这一回还有什么好叙的?虽是如此想着但姚珠还是和她一同走了进去。 林子虽小但是里面也是别有一番天地,林子中间开辟出来了一个小亭子,提名观心亭。 此刻亭中正坐着一位姑娘,举止之间落落大方颇有一番雅意,一身桃色春装和这满林子的春色相得益彰,倒好像不似人间的,竟是那桃花仙一般的人物了。 听着宝儿的提醒,卫妍煮茶的手顿了顿,看见走过来的人,不可否认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不过第二眼她便是认出来了这个人她曾经在北淮王府里面见过,皆是因为当时的北淮王府上的众人对于自己的态度甚是恭敬,而独独眼前这人一身丫鬟装扮见着自己也只是看着并没有其他的动作。想起刚刚上寺前阶梯看见的情景,当日这姑娘的所作所为现在通通都能解释的过去了。“姚姑娘请坐。” 姚珠也不客气,落座之后端看着卫妍倒了一杯她刚刚煮好的茶推到自己跟前,姚珠抬头看着她并不说话,她倒是想要看看卫妍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姚姑娘,咱们见过。”卫妍收回手,拿着旁边搁置的手绢擦了擦倒茶时溅出来的水渍。 姚珠看了一眼跟前的被子,里面的水正升腾着白白的烟雾,回道:“当然是见过了,卫姑娘体态风流,温雅大方让人看了便是忘不了。” 卫妍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问道:“既是忘不了,你说为何你们世子爷见了我也总像是不认识一般?” 姚珠一笑,“卫姑娘请我过来便是想要问这个问题?那么我可是会让卫姑娘失望了,世子爷的心思不是我能猜的透的,若卫姑娘真的想知道,不妨下回见着了上去好好地问个清楚?” 卫妍还没有放映反倒是她旁边的丫鬟宝儿大盒一声,“大胆!”姚珠并不在意她,看着卫妍儿笑了笑,又道:“听闻卫大姑娘这几年同府上的老王妃走的很近,经常去探望竟是像亲生孙女儿一般,若是走动的久了,世子爷自然也是会认识姑娘的,还请卫姑娘放宽心莫添烦思。” 看似在劝慰,实则是字字诛心。 卫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对于北淮王世子甚是执着,原本以为那样一个冷心冷清的人就算是自己得不到那么这世间也没有谁能够得到她,却不想会突然有这样的一个人出现。 对于她的话卫妍全盘接收,面上含笑带着一些子的羞意,“你说的也是,前不久宫里的皇后娘娘将贵府王妃和我娘亲请进宫,不知是说了什么回来不久便是将八字送了过去......” 后面的话她不说姚珠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今年宋珵的亲事必然是要定下来了,而整个帝京当中也只有卫国公府的卫妍和他的身份匹配,更何况卫妍对于宋珵的长情帝京里面早已经是一桩佳话,若真的两家结亲倒也算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了。 “那就先祝卫姑娘如愿了。不过民间有种说法不知道卫姑娘可曾听说过?都说未决之事不宜早说怕遗了好运。这话虽是没理但也是老说法了,听说也倒是灵验的很,还请卫姑娘多多小心了。”就着眼前这杯茶喝了下去,味道清甜煮的也还算是不错。 没等到卫妍再说话,云息就已经走了过来。姚珠一看便知道定是宋珵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当下也没有再耽搁,说了一声便是随着云息一起往桃林外走去。 卫妍自然也是认得云息的,见他进来带走了姚珠,心里也是知道定是宋珵也在外面了,揉了揉手中的帕子,心里面有些烦乱,不知道此刻到底是该不该出去。 一旁的宝儿也像是看出来了她心里面的想法,上前说道:“姑娘,北淮王世子也在外面呢,您不出去见见吗?” “我......罢了。” 外面宋珵果然是已经在等着了,看见走出来的姚珠,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为她捻下来了发丝上的桃花瓣,轻声问道:“见着谁了?” 姚珠收了脸上的笑意,干巴巴的回道:“卫妍。” 宋珵手一顿,随即拉过姚珠的手握在掌心,“待会儿带你去回阳楼吃他们刚出的糖炖肘子。” 说到吃的,姚珠心里面的抑郁空了不少,一抹笑又是挂在了嘴上,“你说的,不许反悔。” “不反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粗长啊,求夸奖~#^_^ 第63章 秋水皱 四月初十这一天早早的姚珠便是拾掇好了,一身朱红色蟹爪金丝菊图纹的裙子上面配着一件杏色绣翠竹短衫,只是看着就觉得俏丽非常。 这身行头还是昨日里周氏让她身边的春枝送过来的,盖因为今个儿是姚珠的及笄之礼,对姚珠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大日子了。 周氏让人送来东西也是心里面盘算着好不容易孙儿身边有另一个人,这人又盼着及笄了,能够送到房里伺候孙儿了,自然是会给上几分脸面的,更何况这人曾经也是孙儿的救命恩人。 这人啊!可不能忘恩忘义。 除却周氏以外,宋雅琚今日也是带着喜姐儿过来了,除却是因为喜姐儿愿意和姚珠亲昵之外,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还受了宋珵的叮嘱前来为姚珠住持及笄仪式也顺道儿的添上一份礼。 宋雅琚原本就是身份尊贵,现在更是静亲王妃,帝京中多少人巴结奉承着,按理说她来住持及笄仪式,姚珠也仅仅是一个丫鬟而已,这样一来颇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意思,不过宋珵坚持她也无法,谁让她这个侄儿难得有事让自己帮忙呢,左右自己也是乐意的。再说了反正到时候是在南苑里,这到时候关上门谁又知道呢! 喜姐儿来姚珠心里面就是高兴的,但她同宋雅琚以前并无相处一时之间也算得上是拘谨了,再加上宋珵今日进宫了,姚珠也只能将人请进屋子好生招待。 宋雅琚今日穿的也比较正式,一身淡蓝色蝴蝶纹的长衣,脚上瞪着一双璎珞纹镶着珍珠的绣鞋,看着便是贵重,也是知道静亲王对其宠爱非常了。 手上端着茶盏,转了转杯沿,室内倒是寂静的很,宋雅琚抬头打量了一下姚珠,看着倒是比之前瞧过的更艳丽了,当真是如花一般的年纪,难道侄儿宋珵便是看上她的美色了?知道是不应该,宋雅琚索性也不再做它想,叹了口气道:“今儿瞧着你,倒是惊觉自己老了。” 姚珠抬头瞅了一眼,宋雅琚今年三十过半不过瞧着却是像个刚刚二十的姑娘,哪里来的老态?“姑奶奶这话千万不可说到外面去,若是让帝京当中其他官家妇人听见了定然不愿意,您若是都说老,那她们岂不都是七老八十了?” 宋雅琚平日里也听过不少甜话,可就这一句分外的得她的心意,爽朗的性子让她不自主的笑出声儿来,“瞧,多甜的一张小嘴儿,这连我都忍不住的喜欢了。” 姚珠适时接了一句,“得姑奶奶的喜欢也是我的福分。” 两人又说了一阵,宋雅琚倒是问了一些关于宋珵的事情,姚珠一一作答,她这才安心,且又说道:“我知道今儿是你的大日子,宋珵托我前来为你住持,你身份低,场面不宜过大也仅仅是南苑里面的人热闹热闹,不过你也不必忧心自扰,好好地服侍世子,到时候恩宠有了待世子妃进府你的位份也能往上提一提。若再有一子女傍身也算得上是衣食无忧了,你是个聪明姑娘好好想想吧,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吧!” 听着宋雅琚的一番话,里面的真切也是明显的很,不过姚珠心里面仿佛就有一口气压不下来,依稀之间又想起了那日在菩元寺遇见卫妍时她说的那番话,心里当真酸涩非常。 将一支白玉簪子插-进姚珠的发髻上,看了看铜镜当中还在恍惚的人,宋雅琚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今日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至于其他的苑中的人都已经是准备好了,你且好好地玩,喜姐儿也放在这里了,我晚间走,你记得将她送过来。” “今日谢过姑奶奶了。”姚珠埋头起身将人送了出去,再转头之时眼中蓄起了点点的泪意,为什么人人都要提醒她北淮王世子尊贵她高攀不起,所谓的门第便是这般了吗? 宋雅琚走出南苑,回头看了看那道正折身回去的背影,今天她是当了一回的恶人,她的那个侄儿以后能走到哪一步这都还说不定,身边能与他相匹配的必定要出自清贵世家,哪里会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今日将所有的话都说明了,那姚珠所真是个懂事理的自会循规蹈矩,若是个不懂事儿的,到时候自己免不了还会做一个恶人。 这世间多少的事哪里能由人说了算,大不了以后待她好些便是。 云袖拉着喜姐儿现在走廊上,看见姚珠送走宋雅琚返道回来,情绪似乎也大不好,两人互看一眼,喜姐儿松开云袖的手,迈着小短腿跑过去,“阿珠姐姐,这个给你。”摊开小手,掌心上面赫然是一颗金花生。 姚珠蹲下身子,将金花生捏在手上,伸出手抱了抱喜姐儿,“好久都没有见到喜姐儿了,现在看着喜姐儿更漂亮了。” 喜姐儿最乐意别人夸她,这会子更是高兴的不得了,露出一口小米牙,脸上也是肉嘟嘟的,活像一个福娃娃。 云袖站在后面,看着这两个人,抿了抿嘴唇,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从衣兜里面掏出一个如意结递了过去,姚珠默默的接下,笑了笑,起身拉着两个人就去找了云息。 不多时宋珵便回来了,虽然一早就交待了有事晚归,但也推了不少事回来的早些。 喜姐儿见着宋珵便腻了过去,扒着他的大腿,直到宋珵将她抱在怀里才乐呵呵的笑出声来。宋珵逗弄了她两句,移开目光看着姚珠的发髻,轻声问道:“姑姑可是来过了?” 姚珠笑了笑垂下眼,“早些就来过了,现下正在慧荣堂,还说等晚些再将喜姐儿送过去。” 宋珵点点头,看着周围的人都识趣的退了下去,将喜姐儿交给云袖,吩咐她带去寻宋雅琚,见着没人这才上前一步握着姚珠的手,轻声道:“今日你及笄我专门为你准备了一样东西,你到时可要好好的谢我。” 姚珠盯着宋珵宝蓝色绣雄鹰展翅的袍子,头也没有抬过,应声道:“什么东西?那我可是先要看看,若是一些什么不值当的东西,我得了反而要谢你,那我可就亏了。” 宋珵轻笑出声,惹的姚珠抬头看了他一眼,瞧见那带着笑意的眼眸复又低了下去。宋珵情不自禁的捏了捏她的耳珠,“值不值当就去你原先住的那个小院子看看。” 疑他装-神-弄-鬼的,姚珠有些不情愿,可若是宋珵准备的自己定然是会去看看的,不过能放在那个院子里面的会是什么东西呢? 莫非是满屋子的黄金? 心中的这个猜想让姚珠默默的唾弃了一下自己,辞过宋珵就准备去外面。 那间院子因为连续走了好几个人所以现在一直都是空着的,现在若是再去的话怕也是斑斑尘埃。 姚珠看了门半晌,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只见院中的一个女子闻声转过身时,四目相对之下皆是热泪盈眶。 “阿珠?” “姐姐!” 姐妹两疾步又向彼此却又停下,最终还是姚珠先扑了过去,一把搂着姚婉,哽咽道:“姐姐,对不起……” 姚婉知道她要说什么,拿下她的手拍了拍,看着眼前这张已经哭花了的脸,取过帕子为她搽干净了眼泪,“这些年我想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没有完成姨娘的心愿,好好的照顾了,这一别五年,你定是受多了苦难,每每想起我便食不下咽,寝食难安,不过现在看见你我这颗心也算是放下来了。” 说及多年的分离,两人像是有说不完的情,道不尽的思念。姚珠牵着她的手将姚婉带到原先自己在这个院子里面的时候住的那间屋子,推开门里面没有想象当中的杂乱,反倒是出奇的干净,姚珠知道这必定又是宋珵安排的。 两人坐下,姚珠到了一杯热茶亲自放到姚婉的手里,“姐姐真的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姚婉想起当时的情景,捡着好一些的和姚珠说道说道,其他的现在也是不必再提的,姐妹好不容易见面就不要总是被过去的苦难所束缚。 姚珠也知道姚婉有些事情是没有说出来的,不过聪明如她也没有多问,主动的将自己这些年的境遇说了一番,一时之间两人竟然无比的唏嘘。 “那姐姐现在在何处?”姚珠心中有打算,若是可能的话最好还是带着姚婉一起生活。 问及这个姚婉此刻脸上也是不自觉的带着一些的笑意,“现在我在邱府里,便是去年秋闱高中的榜眼邱璟了。” 邱璟是谁其实姚珠心里并不知道,虽然现在经常跟着宋珵出去,但是对于这一方面的也是少有打听,这会儿听着姚婉说起来时,心里面也都是糊涂的很,“那姐姐在邱府做何?” 姚婉是在邱璟身边伺候的,再加上邱璟对于她也是不同的,这便在年初的时候抬了姨娘,可这话如何和姚珠说? 看着姚婉沉默,姚珠心里面多多少少也是猜到了一些的,心有些沉。姚婉抬头看了她一眼,反口问道:“那你同北淮王世子又有什么干系?” 关于这个姚珠心里面也是不愿意提及太多的,只是挑着简单的说,隐去了自己对于宋珵的情意,剩下的都是体现在了恩情上面。 “就这么简单?”姚婉听着从心里面也是不相信的,若有男女情意,那么今日阿珠及笄那北淮王世子何必又费周折让邱璟带着自己前来? “姐,你不必为我担心,我心里什么事情也都是清楚的很,我知道世子爷不是我能攀附的起的人物,其实不必人人都提醒我,我心里也是知道的……”说到最后声音渐渐消失,一颗硕大的泪珠掉了下来融进了薄薄的衣衫里。 姚婉轻叹一声,见着姚珠这样,心里面也是明白了,她的这个傻妹妹明明是动了心了,可是那世子实在是……既然是如此何不如早早的就做个决断? “阿珠,你愿不愿意同我走?” 内院宋珵的书房里,此时房中静坐着两个人,仔细一看其中就有陪着姚婉过来的邱璟。 看着被开水冲的翻滚起来的茶尖,邱璟脸上也不见得丝毫的拘谨,反倒是笑道:“那一日世子爷突然问我府上是否有姚姓女子,璟心中便有怀疑,却不想内人心心念念寻找的人竟然会在世子爷的府上。” 宋珵抿了一口茶,随即将茶盏搁在一旁,习惯性的转了转大拇指上面的那枚墨玉扳指,不甚在意的回道:“我也不过是受人之拖忠人之事,再说了那姚珠也算是帮了我不少的忙。” 邱璟垂下眼睑没有说话,所谓忠人之事便是早早的就将人找到了却不相告,反倒是要挑选一个特别的日子才肯将人交出来?这世子爷有些地方确实是有些迟钝,不过他也乐意看见,只因为机会太难得了。 而一旁的宋珵表面看起来和寻常无异,心里面也是盘算着姚珠去了也有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见人回来? 没想到宋珵这里正念叨着,姚珠便回了南苑。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啦~ 第64章 秋水皱 虽是姚婉是进不了南苑的,姚珠心中也是知趣所以并未带着她一同进来。 眼瞧着人回来了,宋珵也知姚珠定然后她姐姐叙过话了,所以边放着邱璟回了。 对于邱璟姚珠也仅仅是打了一个照面,并未看清楚他的相貌,不过瞧着轮廓应该是一个俊俏的,姐姐跟着他只盼着他能真真的对姐姐好,那么自己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了。 瞧着姚珠眼眶通红分明是一副刚刚哭过的模样,宋珵也是有心逗她,随即问道:“你既然是见过了我送给你的礼物,你现在倒是说说那礼物可是合你的心意?你该怎么谢我?” 姚珠早就知道他会提起这茬,心里辗转间也是想到了当初自己同他明明是拿这件事情做的交易,现在又怎么能算作是他送自己的礼物呢?念及此处,圆圆的星眸瞪着宋珵,撇了撇嘴说道:“你在耍赖!怎么就成了你送我的礼物了?应当是你完成了我们之前达成的交易罢了,这礼物不作数,你当重新在准备才是。” 宋珵招了招手唤她过去,随即拉着她坐在一旁的官帽椅子上,又将桌子上面摆着的彩釉碟子里面的金丝云糕往前面推了推,“早知你会如此说的,只不过你今日最大,你且说说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就是,可是一点就是不许为难人。” 姚珠捏着金丝云糕轻轻咬了一口含在嘴里,还未抬眼听着宋珵最后的一句话,心里面没来由的有些酸涩,他的意思是不许为难人还是想说不许自己越了规矩?正了正脊背,念着这一连好几日发生的事情,心里面突觉堵得慌,咽下嘴里面的东西,抬头看着宋珵,笑了笑,“并没有什么东西。” 闻言,宋珵惊讶的看了她一眼,盖因为自己心里面早已经是想好了姚珠可能会提出来的要求,却不想现在就成了什么都不想要了,不敢笃定所听之言,又问了一遍,“你可是说真的?” 姚珠点了点头。 宋珵垂下眼睑,随即抬起时不经意间又看了她一眼,应承道:“你现在不说便是罢了,不过就当是我欠你一个要求,你以后突然想要什么了,同我说便是,我定然会满足你的。” “我.....多谢世子爷。”想要什么都可以吗?那我能要你身边不会有别的女人这样也可以吗?默默咽下这句话,姚珠知道自己是永远也没有机会将这句话问出口了,因为这一出口她便会越了规矩,这就是身份地位悬殊所造成的吧。 里面的人继续叙话,外边邱璟将姚婉扶上马车,瞧着一上马车变径直坐在那里发呆的女子,邱璟伸过手去握住姚婉的,这双手并上的肌肤并不同于其它女子那般的柔嫩,不过却是想让自己好好的去呵护。伸手摸了摸那有些红肿的眼眶,“你在想什么?” 姚婉抬头看着邱璟,随即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让他担心了,张嘴笑了笑,表现的却是更加的娇柔。“在想阿珠。”对于邱璟,姚婉并没有半分的隐瞒。 邱璟知道她在想谁,不过此时的他更愿意姚婉对自己说出她心里面的忧思,不论是什么他都愿意听。大手指指腹轻轻的摩擦着那略显凉意的双颊,探过头去亲了亲那张小嘴儿,果不其然的见她羞红了耳垂,“你在想什么?说出来,我愿意听。” 姚婉心里面乱糟糟的,第一是因为邱璟刚才的举动,没有想到以前看着都是那样正经的一个人现在确实在没有人的时候时不时......嗯,动手动脚,不过想着两人现在的关系,这样的举动好像也没有什么了,毕竟比着还亲密的事情他们也都是做过了。 第二就是姚珠。 今日见过妹妹,虽然她有许多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个妹妹她也还是能懂的,依着今日看来阿珠定然是对北淮王世子动情了,可那北淮王世子是何许人?阿娇的心意迟早都是会被辜负的,何不如趁早了断!阿姣自来聪明伶俐,面貌倾城的,她应当是值得更好地对待。 不知不觉间已经将心里面所想的东西全都说了出来。 邱璟静静的听着,并不打断,待她说完以后,方才道:“世子爷身份尊贵是不假,将来定然也是会有名族旺女相匹配,可是我也看出来了,他待你妹妹终究是不同的。” “不同?哪里不同?若不是因为阿珠相貌极好,他会看上一眼?不行,这件事情我得想个办法才行,最好是将阿珠接出来,左右如今她也是及笄了,倒是我为她找个好夫婿也是不成问题的。” 邱璟挑了挑眉,听着姚珠将宋珵当成了一个好-色之人,他努力的憋着笑,至于姚婉后面所说的要将姚珠接出来的话,他暂且忽略不计,因为北淮王府也不是谁想进就能够进的,既然姚婉现在如此想着,自己也不能去破灭了她的想象不是? 一直到暮色四合之时,姚珠都是待在宋珵的书房里,宋珵坐在书案前翻着一本书,时不时的拿起一旁搁置着的狼毫笔点了点墨也不知道在写着什么,而姚珠却是手里握着一个话本子看着正是兴起。 宋珵时不时的会抬头打量她两眼,见她沉迷也不打扰,继续做着手上的事情,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只能听见烛火时不时发出的声音。 没多时便是听见一阵脚步声在书房门口停住,宋珵抬头见姚珠还是没有反应,随即冷声问道:“谁?” 屋外云袖回道:“回世子爷的话,是慧荣堂的春枝过来了,说是请姚姑娘过去一趟。” 姚珠回过神听着门外的回话,看了看宋珵一眼,眼中尽是不解,老王妃这个时候寻自己前去是做什么?不过还是立马回应了一句,“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宋珵摸不准老王妃的心思,不过想来也必定不是什么大事,随即就放姚珠离开了。 前去慧荣堂的路上,姚珠没有同往日那般想要从春枝那里知道些什么,因为这件事情原因也是简单的很,她一猜便是一个准儿,毕竟老王妃算着自己及笄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慧荣堂里,周氏倚靠在榻上的一个大迎枕上,一身暗红色的春衫,头上是一个暗金色绣祥纹的抹额,左手边坐着的正在喝茶的白氏则是一身淡黄色绣海棠春枝子的薄衫,歪坐在榻上,待饮过茶水之后,瞧了瞧自己染得大红的手指,嘴里面忍不住的嘀咕道:“这人是什么时候过来呀?还得需让咱们这样等着?” 周氏转了转手上的那一串念珠,闭着眼睛到是显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儿来,“你耐着性子写,这不是已经让人去叫了吗?” 白氏噎了一下没有再说话,从上回自己个儿做主想将姚珠许配给庄二狐之后,她同那姚珠已经是好久都没有见过面了,就算是去南苑那人也是对着自己能避则避的,这事自己都知道只不过是不愿搭理罢了,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也不用惹自己心烦。 只是不想今日老太太将自己叫过来却是专门为了见那个姚珠,也不知道那个小小丫头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面子,说到底也只不是一个皇上赐下来的丫鬟罢了,老太太何必给她那么大的面子?这整个帝京贵族夫人里面还没有人能让她等等的呢!那个姚珠也真的是好本事。 周氏知道白氏不耐烦了,忍不住的又劝了一句,“待会儿人来了,你对她脸色好一点,说到底也是要去伺候世子的。” 说到姚珠和宋珵,白氏心里面才是火大。也不知道那个姚珠到底是哪里好了,自从上一回过后,自己在儿子面前有意无意的提及姚珠,也是被儿子有一句没一句的顶了回来,那宋珵哪时对自己那样过?定是这个姓姚的丫头乱嚼了舌根。 白氏没有接她的的话,这场面也是显得的有些的尴尬,不过幸好这个时候明兰进来,说是姚珠到了,周氏笑了笑忙说将人请进来。 姚珠看着上面坐着的笑意吟吟的周氏和脸色阴沉的白氏,心里面的猜测又是证实了几分,“姚珠见过老王妃,见过王妃。” 周氏叫起,又让人搬了凳子来,让姚珠坐下,抬了抬手遣退屋子里面的人,只剩下白氏身边常跟着伺候的赵嬷嬷还在门边上站着。 周氏偏着头打量了姚珠一阵,开口便是夸道:“不错,不错,真是一个标志的丫头。” 姚珠面带着羞意低下了头。 白氏见此冷哼一声,倒是惹得周氏脸色一僵瞪了白氏一眼。 白氏不敢造次,缩了缩脖子没有在说话,于是周氏才又接着道:“今日也是你及笄了,记得不久前我就说过待你及笄之后就可以放到世子房里面去伺候了,世子前些年跟前没有其他房人,如今肯让你近身伺候着。你也要当心,记住定要谨守着本分,待日后世子妃进门了,我也还能护着你几分。” 话未说完,姚珠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让自己全都猜到了。 怎么人人都认为自己能得到宋珵的青睐是她三生有幸,能在身边伺候自己就应该感恩戴德的?说实话与其以后看着宋珵和他的世子妃亲亲蜜蜜的,自己但是愿意眼不见为净的。 没见她说话,周氏只以为她心里面也是高兴的,又接着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世子身边有你伺候着我也就放心了。”如此说着便好像是姚珠已经答应了一般。 一旁闻言的赵嬷嬷用一面红布包裹着一样东西,双手捧着向前,朝着姚珠走去然后将东西递了过去。 姚珠并未去接,而是抬着头看向周氏,“老王妃,我……” “你莫再推脱了,不瞒你说自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知你合我这个老婆子的性子,世子外院的那四个丫鬟现在走的走嫁的嫁,你能待到现在看来世子对你也是不薄的,你要记着好好的照顾世子。” 姚珠看着周氏是摆明了不想给自己说话的机会,现在也只是尽可能的将话往好听了说去,都是给彼此一个面子,若自己再推脱说不得待会儿她就会拿什么事情来拿捏自己,毕竟当初自己的衣柜里面可是找到了那块象征着北淮王世子身份的金玉游龙佩不是吗? 伸手将赵嬷嬷那一直递过来的东西接了过来,也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打开,而后又坐在那里。 周氏见状这才算是满意了,脸上的笑意不禁的深了深,偏过头看着白氏,“你可是有什么要交待的?” 白氏颔首,笑了笑,“自然是有几句话要说的。”起身,围着姚珠走了一个圈,然后从自己的发髻之间拿出来一个白玉莲点金翠的簪子,插在姚珠的发间,退后两步又瞧了瞧,嘴里直道:“现在看着倒是更标志了。” 伸出手由着赵嬷嬷将她扶上榻,白色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摸着衣袖上面绣的甚是精致的花纹,对着周氏说道:“这丫头既然是世子喜欢的即便是收了房那也不能坏了规矩,你到时不必日日前来给我立规矩,但是可千万别先有了身子,不然到时候不光是让要进门的世子妃没脸,更是损了世子的名誉坏了北淮王府的名声,日后见天儿早上的我都会让赵嬷嬷送避子汤过来。” 对于她的话,周氏没有反驳,无嫡先有长也确实是不好看,更别说当今圣上最看重嫡脉的吗?宋珵能让圣上看重也不就因为他是圣上眼中的嫡吗?所以白氏的这个要求说起来也不过分。 姚珠默默的待白氏说完,方才应了一声好,眼看着白氏带着赵嬷嬷满意的离去,姚珠这才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跪下来开了口,“姚珠愿答应老王妃的所有事,但也求老王妃应下姚珠一件事。” 周氏拨动着念珠的手一顿,“你且说说看。” 再出慧荣堂的时候外面已经是黑透了,拿着手里面的东西一声不响的就回了屋子,静坐一晌过后才翻开那个被红布包裹的东西,那是一本书上面赫然写着“避火图”三个字,这不禁让姚珠的手抖了一抖。 这还没有回过神,外面敲门声就已经响了起来,“姚姑娘,世子爷唤你过去。” 姚珠急急忙忙的收好这让人脸红心跳的东西,应了一声好。 第65章 秋水皱 姚珠把手上那个让人脸红心跳的东西藏好,虽说上辈子的时候什么东西没见过,但是毕竟时隔久远,以前看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偷偷看,现在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交付这种东西,有种公开处刑的感觉,让人莫名的觉得有些羞耻。 拍拍脸,冷静了下,姚珠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宋珵居住的主院晚间的时候就已经点上了好看的灯具,盈盈暖意映衬下竟添得几分暖融融的喜意,但姚珠的心却慢慢的沉了下来。 云松已经是在外面等着了,瞧见姚珠过来,笑着跟她道喜;“姑娘今日大喜,盼姑娘平安康顺,韶华永存,世子在里面已经等候多时,姚姑娘直接进去就行。” 打起精神,姚珠谢过云松,还从兜里拿出了今日特意准备好的用来打赏的碎银子,数额虽小,相比跟在宋珵身边的人自然是不会缺这些的,但左右也是一点心意,图个吉利喜庆罢了。 云松没敢怠慢,双手接过,笑嘻嘻的又递上几句话,只是还没有说完,宋珵就从门里面走了出来。 “这番是耽搁什么?”说着便是拉着姚珠往里走,“这眼看着春转仲夏怎的手还这样凉?” 姚珠低着头,想说的话在心里面辗转几番且又咽下,看着宋珵转过头时询问的眼神,她只好换了一段说辞,“不碍事,体质如此,许是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将人安顿坐下宋珵走出去吩咐一声,进来时又说道:“哪日让云袖帮你瞧瞧。” 两人不自觉的说着话,也不拘话题就是简简单单的家常,这种体验让二人都觉得有些新奇,姚珠抬眼望向宋珵,今日不见他如往常般的清冷严峻,面色带着柔和,往日里棱角分明的五官线条,此刻也变得柔软了许多。 “今日还是想正式的跟世子爷道声谢,当年因为我的缘故连累姐姐流落在外,今日再次相逢已是十分的感恩。”说着站起来端端正正的给宋珵行了一个礼。 宋珵闻言笑了笑,伸手到上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姚珠的面前,“这次谢过,可不许再谢了。” 姚珠点点头,像是不经意间说起今日与姐姐姚婉之间短暂的叙情,“几年不见,姐姐向是变了很多但又好似一点都没变,姐姐还当我是小孩子似的对我千般思虑万般担忧。。。。。。” “因何思虑?为何担忧?” 姚珠顿了顿,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该因是北淮王府家大业大,而姚珠与姐姐自幼生活环境简单,怕我应付不来,不知如何自处吧!......姚珠不该让姐姐心生忧思。” 提到这茬宋珵不再接话,姚珠想说什么他心里自是明白,姚婉之前便已经找到但是今日才露出消息,除了今日特殊之外,另一个原因也是怕听到刚才的那番话。“所以你想离开王府?” 姚珠抬眸看着宋珵依旧是带着笑意的脸,恍然意识到今日见宋珵,他好像一直都是这般的欢喜,拿着杯子跟宋珵的那只轻碰一下,“当然是不了,幼时姐姐便一直顾着我,现在看着她难得过的顺意,我又何必再横插一脚呢!” “当真只是如此?” “当然不是,世子爷待我甚好,周围人皆是处处照顾,我怎么会舍得离开呢?再说了......”说到此处姚珠停下,看见宋珵为等她下半句话而微微挑起的眉梢,她轻轻凑到宋珵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云松推开门的时候,端端看着姚姑娘胳膊杵在桌子上,扶着下巴,笑意吟吟的看着世子,而平日里天塌地陷不弯骨,眉头丝毫不皱的宋珵此刻也是耳尖绯红,眼神中都透着点点慌乱。猛然间云松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应该此刻就来。 吩咐人赶紧把东西呈上来于桌上摆放好,随即又赶紧退下。 室内又归于一片平静,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宋珵嘴张了张似要说话,但又确似卡在嗓子眼,痒痒麻麻的,轻嗑两声,拿起筷子夹起块儿狮子头搁在姚珠面前的玉蝶子上,“专门请厨子做的,你快尝尝。” 自从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姚珠的心思就被彻底转移过去,也不顾去管那个刚才被自己的三言两语撩拨的耳目通红的宋珵了,看见碟子里的东西,姚珠拿起筷子亲自尝过。 烛火跳动,三杯两盏之间气氛愈是浓烈,情至深处,水到渠成,如同池中两尾活泼的鱼儿携游嬉戏,互相追逐,你欺我迎之间从平缓的浅水域去往急湍的深水区,深水之景不同初时游玩之处,甚是刺激,游动之间颇为费力,不多时只见其中一尾鱼慢慢沉到滩地,另一尾鱼纠缠环绕,半刻不过鱼儿们又相偕去往更神秘更诱惑的海域。 屋里的动静是好大一会儿才停下的,屋外守着的云松想走却又怕世子爷突然有什么吩咐,只能不远不近的守着,心中还不住的盘算,这姚姑娘近几年住到南苑,身边也是有云袖陪着到不觉得有什么,平日里也都是常伴世子爷身边伺候,但大多是些细小不费力的活计,今夜过后身份变有所不同,只有云袖一人在跟前确实不方便,看来是要着手选上几个机灵乖巧的。 今夜月儿正圆,星子不繁,但亦是明亮闪烁。 慧荣堂周氏刚刚颂完佛经,身边的丫鬟明兰正要扶着洗漱休息,往日里老太太歇的早,不过一更天就歇息,今个儿却是等到三更了。 还未拆完头上多余发饰,就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转头却见是喜鹊打开厚重的帘子进了内室,脸上还带着散不去的笑容。 “老夫人,大喜。” 周氏闻言眉开眼笑,拉着喜鹊的手便问道:“可是歇息了?” 喜鹊凑过去,回道:“歇下了,奴婢从戌时三刻待到亥时一刻,瞧那边灯火散去才回来的。” “好好好,跑了大半夜,明天你歇一天,不必来跟前伺候。” 伺候着周氏睡下,明兰和喜鹊二人退到外室,今晚是明兰守夜,她把喜鹊送到门外,看着清冷的月辉撒满了院子,看着不远处墙角边正冒着花骨朵儿的云锦杜鹃,忽然叫住了喜鹊。 喜鹊比明兰要小上两岁,是北淮王府的家生子,生性活泼爱笑,选她在周氏跟前伺候也是盼着她多逗逗老夫人开心,“明兰姐姐,可还有事?” 明兰拧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犹豫半晌终于问了出来,“你刚才同老夫人说的可是世子爷?” “不是世子爷还能是谁?今晚也算是世子爷的大日子,老夫人上心极了。” 明兰垂下眸,复又问道:“是姚姑娘吧?这姚姑娘身份低微怕是配不上世子爷。” 喜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配不配得上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再说了姚姑娘虽家道中落但好歹也算是书香世家出来的,骨子里也是清贵的,这点是我们做丫鬟的比不了的,而且以后撑破天去也就是个小的,世子妃必定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我们做奴婢的操那份心做什么?”说着喜鹊就要走,却又似乎是想起什么了,凑到明兰耳边轻声说道:“明兰姐姐,我娘自小便让我牢记一句话,做奴婢的不要操主子的心,也永远不要去肖想那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明兰从浑噩中惊醒,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顿时苍白了脸色,看着眼前的喜鹊还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她匆匆应了一声,赶紧跑回屋子去。 第二日,姚珠被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唤醒,本就睡的不踏实,原本以为是在梦境当中但仔细一听却在耳边,睁眼一看,昨晚还躺在旁边的人已经起了,此刻正站在衣架前不熟练的穿着衣服。 世子服是绯红色上面绣着如意祥纹,乍一看是瞧不出什么的,但捧过来仔细瞧时才会发现每段祥纹皆是用不同的绣法,精细之极。 看着此刻有些手忙脚乱的人,姚珠轻笑一声,躲在被窝里穿好中衣,“世子爷,还是我来吧。” 宋珵将手上的腰带递给她,“本想陪你多休息片刻,但有突发军务不得不进宫一趟。” 姚珠将腰带系上,又挂上两串珠子,抬头欲整理衣领的时候看见宋珵直直地看着自己,她这才意识到刚才宋珵的话是向她解释,姚珠冲他笑了笑,应了一声。 早膳都来不及用上宋珵就带云息匆匆出了门,只是临行前还不忘叮嘱姚珠今日务必让云袖前来诊脉,想必是惦记着昨日里姚珠说自己体质所致手脚冰冷的问题,姚珠原本也只当他顺着一提,没想到却当了真。 将人送出门,眼瞧着天色还早,身上也酸困的厉害,姚珠走进室内准备再睡个回笼觉了先。只是这一睡便生生的误了事情,以至于待她再起来时云袖已经在一旁候着了,平日里载满喜意的脸此刻也并不好看。 第66章 秋水皱 姚珠穿着一身水蓝色褥裙,衣面上是白色丝线织出一片片繁复的花枝,头发稍稍盘在脑后,发间斜插着几根素净的簪子,脸上未施粉黛,此刻正端坐在桌边。 云袖抿着唇,把一大早就来势汹汹的人引进屋子,然后不情愿的奉上茶,看着姚珠朝自己挥挥手,云袖不情愿的退下去,走出门脚下微顿,贴着门又稍稍往门口挪了几步,方才定定站住。 屋子里只剩下前来的一个嬷嬷,其身后还紧跟着一个小丫鬟,此刻手中正端着盘子,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 “嬷嬷辛苦,先喝杯热茶。”姚珠把茶盏往前推了推,这个嬷嬷她之前见过的,姓李,是白氏跟前的,听闻也是白氏的奶嬷嬷,这些年一直在碧丛院内伺候,寻常见不着,倒是另外一个钱嬷嬷一直跟在白氏的身边,经常照面倒也相熟。 李嬷嬷看着约四十多岁,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耳畔的发丝却都已经染上白霜,面容严肃而刻板,说起话来也是一板一眼,十分相硬,“茶倒也不必了,老奴奉王妃之命给姚姑娘送样东西来。”说着便让身后的小丫鬟把手上端着的东西放到桌上。 看着那盅青花瓷葵口碗里面装着的黑乎乎的东西,姚珠就已经明白那是什么了,昨日里在慧荣堂周氏和白氏同她说的话犹在耳边回响,只是没想到王妃那样性急,片刻都等不了。 慢慢伸出手抚上碗边,指尖触到的皆是凉意,“王妃的意思姚珠自然是明白的,只是丫鬟不懂事,劳嬷嬷在外久候,这不药都凉了。” 李嬷嬷面不改色,吩咐丫鬟把药端下去温热,小丫鬟本是想说上些什么但是被李嬷嬷一瞪,只得端着东西匆匆退下,一出门就看见外面守着的云袖,想起早上两人之间的不对付,重重哼过一声便错开身去。 云袖伸头往室内看了看,瞧着静坐的两人,想了想赶紧转身去追丫鬟。 “姐姐,等等。”云袖追上去还没等对面的人说话,她就是一通歉意挥毫而出,只看得眼前人脸色好上些许,云袖接着问过,才知道丫鬟叫红月,进府不久,而云袖若非要紧的事情一般是不出南苑的,所以与红月今日也算得上是第一次见面。 红月说上两句想起刚才嬷嬷交代的事情就急于要走,见云袖又要问,怕手脚慢了会被责罚的红月不耐烦的说了声,“王妃让嬷嬷前来送补药,这药已经凉了,嬷嬷吩咐我再去温过,你快别问了,耽误晚了你替我受罚吗?” 云袖一脸惊恐慌忙摇头,“若是姐姐着急,我带姐姐去南苑的小厨房吧,那里炉火都是烧一整天的,我保证药很快就能问好,也省的姐姐来回跑。” 红月疑狐的看了她一眼,“真的?” “真的。”云袖勤快的上前,“我帮姐姐端着,姐姐先歇歇。” 北淮王府所有的奴仆在入府的第一天就会被告知如非准许南苑不允许任何人入内,是以所有人对于这个再三禁止接近的地方十分好奇,但也不敢偷溜进来,如今有机会正大光明的看,红月自然是要瞧个仔细。 不过一圈瞧下来,她发现这里除了庄重什么也不剩,花不如慧荣堂的娇艳,景不似碧丛院的雅致,干净倒是真的,但总觉得缺少些什么东西,原以为还有什么好稀奇的,今天看来也是不过如此罢了。 走过三两个拱门便是南苑的小厨房,红月跟着进去瞧了一下,确实见炉火正旺。云袖将手上的东西先放下,然后又从灶上的蒸笼里面拿出好几块的点心递给红月。 红月犹豫片刻,她认得这个糕点,好像是叫做银丝糕,看着精致、十分讲究,她之前见王妃给嬷嬷赏过,但她自己却没有机会品尝,看着云袖又往跟前凑了凑的手,红月赶紧接过来,坐在旁边的一把竹椅子上吃了起来。 云袖把把炉子上坐着的东西拿下来,没有东西挡着,炉内的烟一下飘了出来,快速的占领了屋子,里面的两个人都被熏的直咳嗽,红月憋着眼泪,拿着手上的糕点就跑了出去,还不忘说道:“你赶紧温着,我去外面等你。” 云袖端着药看了看外面,迅速的喝过一口,越尝眉头皱的越深,半晌将嘴里的那口药吐到墙角,盯着手上那黑乎乎的药陷入沉思。 这边如此姚珠自然是不知的,只是面对面的和李嬷嬷干坐着,说实话姚珠是感觉到一点尴尬,恰巧李嬷嬷也是个十分重规矩的人,言行皆是得宜,此刻姚珠不开口,她自然是遵守沉默。 昨晚睡得都是迷迷糊糊,今早计划好的回笼觉也被作废了,此刻的姚珠有些昏昏欲睡,正当她神游天外快要去见周公的时候,外面传来动静,是刚才的丫鬟红月回来了。 李嬷嬷亲手把药碗递到姚珠的手上,用意不言而喻,姚珠笑了笑,喝下整碗,然后将空碗翻过来在李嬷嬷面前晃了晃。 完成任务的李嬷嬷也不耽搁,跟姚珠告退,然后带着丫鬟捧着空碗回碧丛院复命。 这边刚走,云袖就从外面钻了进来,看着姚珠眉毛都要皱到一块儿去了,赶紧拿出蜜饯让姚珠吃上一颗,“良药苦口利于病,这方子我想了好久才定下,药虽苦但吃上个小半年保准起效!” 云袖的话让姚珠听了个莫名,“这药怎么又成了你定下来的?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云袖只好一五一十把话说个明白,不过她嘴里面说的和姚珠本身了解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你是说有人要害我?” “也许是云袖多心了,但是我尝过那药,各种药材量极大,可谓是虎狼之药,若是喝下去姑娘的身子怕也是废了。” 姚珠在心中思量,她知道白氏会让人送来避子汤,毕竟在他们眼中自己身份低微,若不是顶着嘉元帝赏赐下来的名头,她是万万够不着北淮王府的门槛的,何况宋珵将来势必会娶个门当户对的王妃进来,周氏和白氏向来又极重嫡书之分,姚珠心里面也早就认定自己是躲不过那一碗碗的汤药,谁让现在没有计生用品呢?只是没有料到这才第一天,白氏让人送来的居然是一碗绝子汤! 她心中暗自思忖,云袖却又是接着道:“云袖知道姑娘每到小日子时腹痛难忍总是难熬,所以翻了好多医书,自己拟了一个方子,今天刚下药熬上,还没呈上来就碰见了这桩事情,当时我也觉得不对就框了红月去南苑小厨房找机会换了一碗药。” “如此说来还是要多谢你了,也亏得是你机灵。”现在想想若不是当初云袖搞的这一出,指不定现在的她是何种情况呢,只是这件事也让姚珠在心里面惊醒起来,她从无害人之心,但防人之心不可轻怠。 药出自碧丛院,光明正大谁都知晓,所以是白氏授意的可能性就极大降低,那么到底会是谁呢?想着王府中除却周氏白氏之外还有许多旁枝,姚珠不由得头大,“云袖,今日里也没有旁的事情,你若是有空可以多去找红月玩耍。” 云袖知道她的意思,满脸必得,“姑娘放心吧,我出马保证没有问题,对了,早上世子爷让云柏来传话说是今天要好好的为姑娘诊个脉,记录脉案,世子回来了是要过目的。” 想起这桩事情,姚珠不得不伸出手腕放到云袖套出的小脉枕上。 这几年姚珠的身体可以说是非常的好,头疼脑热都鲜少会有,唯一纠缠她的便是生理痛了,原本她以为上辈子的毛病可以彻底的甩开了,没想到它还跟了过来。 云袖认真的把诊出的结果递给姚珠,“没什么大的问题,姑娘好好调养上半年也就见好了,倒也无需挂怀。” 姚珠瞅了两眼,得出结论,体寒难孕。 这边是心思千转百般滋味,碧丛院李嬷嬷带着红月回去复命,白氏正侧卧在榻上,由着春枝往纤细的指尖上涂上丹蔻,“早早就去了这般时候才回来,她可是说了什么?” 红月年纪小心中尚且藏不住事情,刚想上前说些什么便被李嬷嬷死死拉住,她只得嘟了嘟嘴心不甘情不愿的站在后面,反倒是李嬷嬷回了句:“倒也是没说什么,早上去的时候正巧碰见世子爷,他同老奴多说几句话便耽搁晚了。” 一说起宋珵,白氏的心思也被转移了,左右姚珠不过是个抬不起身价的野丫头,任她如何也翻不出自己的书掌心,白氏现在一门心思在宋珵的身上,她唤李嬷嬷坐在身边,说道。 “李妈妈,说起来你也是看着阿珉长大的,小时他便被经常抱进宫里,常常养在皇后娘娘的身边,母亲常常劝我,我也能理解,但没想到一晃他就长大了,同我却也是越来越生份了,我只有他那么一个儿子,在他心中我却不如宫中皇后娘娘亲近,李妈妈我好恨呐!” 这话说的李嬷嬷心中一跳,“王妃可不敢这么说,凡事都要向前看,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白氏有片刻的迷茫,平日里面看除了周氏以外北淮王府上下皆是她掌家再威风不过,不过心中的苦楚却不敢轻易的说出来,也只有当着自己奶嬷嬷的面道上两句罢了。 拿着帕子抹掉眼角的泪花,待心中的苦涩慢慢散去,她又是人前那个意气风发,高不可攀的北淮王妃,“李嬷嬷,你找人替我多看着姚珠一点,她看着面上乖巧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找着机会该处置的便处置了吧!” 李嬷嬷本想再劝上两句的,毕竟现在姚珠也算是世子爷房中的人,也不是说处置就能处置的,至少还是要顾及着世子爷的面子,但是看见现在王妃这个样子,李嬷嬷只好把话咽回去,毕竟王妃也是自己从小奶大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老婆子一辈子无儿无女,王妃也就算是她的半个女儿,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呢? “王妃宽心,老奴知道怎么做。” 白氏紧紧的握住李嬷嬷的手,笑着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王妃是儿控~ 第67章 秋水皱 姚珠从慧荣堂回来的时候已经过晌午了,老夫人留她用膳,姚珠自然是在旁伺候的,虽最后被喜鹊接了过去,但心中辗转想着如何应对老夫人的问话,有一口没一口的,反倒最后还是落下个饥肠辘辘的下场。 带着老夫人赏下的一些东西回了南苑,云袖便问过姚珠让小厨房做上两样吃食来。 刚刚用完膳漱过口,便见云柏领了一个婆子身后还跟了好几个丫鬟,见她出门,云柏一伏身子说道:“姚……”可一张口便是愣住了,怎么称呼这是个问题。 姚姑娘?不合适。 姚夫人?这世子也没说。 见他顿住,姚珠适时接过话来,“可是有什么事?” 云柏接着说道:“早上世子爷离府时便吩咐让牙婆进来一趟,给您身边选上两个手脚灵活的丫鬟来,云袖不精此道,怕照顾不好您 。” 姚珠旁边的云袖听见这话便不乐意了,怎么这是嫌弃她笨手笨脚的意思吗?不过这话一看就不是世子爷的原话,应该是云柏自己后来加上的,估计是报上次戏弄之仇,端看着下面等待姚珠回复看向这边的云柏,云袖感谢冲他做了一个鬼脸,龇牙咧嘴好不忙活。 他们这边的官司,姚珠自然是不知道的,看着下面站着的一群人,她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府中她也呆过一段时间,南苑一向是守卫森严,丫鬟婆子厨子小厮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毕竟大户人家中尚有许多的龌蹉,更别说这北淮王府了,姚珠有些担心自己选的人不好,到最后别妨碍到宋珵。 似看出她心中所想,云柏补充道:“世子爷吩咐 ,人您看着选即可,若后面有什么不合适的直接打发了就是。” 姚珠无法只得吩咐她们上前来,“你们可都会些什么?” 云袖端了凳子出来,姚珠顺势坐下,稍稍舒缓了一下酸困的腰肢。 地下的小姑娘们都是纷纷低着头,十分的守规矩,身上的衣服看着也都是专门定做的,淡粉色,只有袖口处绣着简单的花纹,旁边立着的张牙婆看见了拿主意的人之后,只管夸自己的人好,不过姚珠却是懒得听。 说起来她之前也是在牙婆子手底下讨过生活的,当初柳三娘不就是从牙婆手上将她买过去的吗,那种生死不由己的感觉姚珠心底十分明白。 唤了几个看着不错的人前来问上几句话,最终姚珠定下来了三人。 一个年纪稍长,今年十七,据说是地地道道的农家女,手脚勤快,女工甚是不错,尤其还会做的一手好面食,因张牙婆的规矩,卖出去的人都是由主家赐名的,姚珠想了想,便决定唤做青兰。 还有一个年纪和姚珠差不多,刚刚十五,看着非常瘦弱,姚珠相中她完全是因为她那一身的怪力气,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力气与一个壮汉不相上下,唤作青萝。 最后一个据说是读过些书,乡绅之家,但是因受兄长牵连被打入奴籍,后被张婆子相中想办法买了回去,今年同样是十五,唤做青菽。 看着选出来的这些人姚珠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将她们一起交给云袖,自己就缩回榻上,翻出之前还没看完的画本子,接着看了起来。 宋珵一大早的进宫,一直在保元殿中等到嘉元帝下了早朝。 原本早朝他也是要参加的,但是这次从平洲回来的突然,嘉元帝也有意让他多休息,所以便免了他几日,只是不想才没几天人就找上门来。 云息同包公公一起在殿外伺候,嘉元帝同宋珵两人在室内说话,因着这样的时刻多了,殿外的两人独处并不觉得尴尬,甚至还会偷偷聊起八卦趣闻,只不过彼此心中都留有尺度,包公公说的是后宫众人皆知的,而云息论的是民间津津乐道的,不管怎么说都是离他们各自伺候的主子远远的。 这厢还未叙完话,就看见几个穿着朝服的人慢慢走近,待再仔细看清楚来人时,包公公和云息皆是行礼:“请珅王安,邑王安,四皇子五皇子八皇子安。” 珅王宋仲泽最为年长,挥手免去两人的礼,问道:“父皇可是在里面。” 包公公托了托手回道:“陛下正在殿中召见北淮王世子,吩咐过不得打扰,还请王爷皇子们于偏殿中先做歇息。” 嘉元帝见的是什么人,在看见云息的那一刻众人心中都是有数的,只不过装装样子问了问,听了包公公的话珅王还想说什么却被邑王抢过话题,“那是再好不过的,一个早朝站的腿疼,刚好可以去歇歇腿。” 珅王见他如此说也不好再提什么,带着弟弟们往偏殿走,八皇子却磨磨蹭蹭的留了下来,邑王本想叫他但是看着他对云息的热乎劲随时打消了念头。 嘉元帝膝下一共有八个皇子,十二位皇女,只是没有一个出自中宫。 大皇子宋仲泽,今年已二十七,早些年被封为珅王,主管礼部相关事宜,三皇子宋仲里,二十五,前两年封的邑王,是个闻名京都的耙耳朵,如今在大理寺混个闲职,整日里看着没个正经样子,四皇子宋仲庆同五皇子宋仲闻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只可惜五皇子生来体弱,自幼多病,性格孤僻难得看见他同今日一般和兄弟们走在一起,至于剩下的则是最小的八皇子宋仲临,才将将十岁,虽生母位分不高,但他是最小的弟弟,所以各兄长们也愿意迁就一下,只不过他看着倒是和宋珵走的亲近的很。 至于剩下的二皇子,六皇子,七皇子皆是未活过成年便早早去了,嘉元帝感念所以还留着他们皇子的位分。 “小云息,世子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若不是今天听见 大哥他们说我还被蒙在鼓里。” 云息心中暗自吐槽:也只有您不知道,其他皇子恐怕在世子爷刚出平洲就得到风声了。 “小云息,世子哥哥这两日忙不忙?他送我的马我还没有学会呢?我想向他请教一二。” 云息:人还没马高,小奶娃一个还学什么马! “小云息,我听闻城中春风来出了新的菜品,世子哥哥去尝过没?我也没有,要不带着我一起去?” 云息:蹭饭都这么光明正大的吗? “小云息,春风来旁边是晚香阁,听闻里面来了几个姑娘,弹得一手好琴,世子哥哥去……” “我还没有去过。” 一听到声音宋仲临马上回头,满脸带笑正准备说点什么,却一眼瞅后面站着的嘉元帝顿时吓得如同小鹌鹑一般,缩着脑袋不敢讲话。 嘉元帝原本同宋珵说完话,刚开门就听见这个小儿子说些什么混账话,不过十岁便是如此这般不着边际,若是不好好管教将来可是不得了,说着便下了口谕。 “柔嫔,教子无方罚抄佛经百遍,八皇子抄孝经五十遍,未抄足之前不允许他踏出皇子所。” 一听抄书宋仲临最怕的就是这个,连忙跪着求饶,况且还涉及到母妃,心中惶恐更甚。 “父皇啊,您要罚便罚儿臣,这都与母妃无关,是儿臣方才下朝的时候听三哥和刘大人这般说的,儿子就是顺道学了个嘴……”说着发现自己抖漏太多,宋仲临赶紧捂着嘴,满脸委屈。 听闻这里面还干邑王什么事情,嘉元帝的脸更黑了,“邑王同罚。” 便殿的邑王正在喝茶,冷不防的打了一个喷嚏,心中还在思量谁又在背后想要算计他呢,眼瞅着几个兄弟都恭恭敬敬的坐着,邑王抱紧茶杯在心里开始翻自己的仇人录。 宋珵出宫坐上马车,主街大道繁荣非常。 云息坐在外面瞅着街边之景,果然还是天子脚下比较热闹,这几年待在平州除却这气候让人感到不适以外,心中还怀念的便是这主街之上的各家食肆,还未等他感怀完,便听见宋珵喊停车。 金云轩的伙计刚刚忙活完,正准备休息片刻便看见从门外走进来的宋珵,想他们金云轩向来是女客居多,男客倒是稀罕的很,他不由的多看了宋珵两眼,随即赶紧招呼上去,“这位公子您这边请,您想看些什么?小店什么款式都有,不同档次不同材质您肯定能挑到喜欢的。” 涉及到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宋珵有片刻的犹豫不过面上却是丝毫看不出来,好歹云息跟了他这么多年,多少还是能猜到宋珵的心思的,自作主的吩咐小二,“有什么好看的首饰拿上来给我们爷过过目 。” 小二连忙应好,他打第一眼看见宋珵身上的穿着就知道这是个不差钱的,于是便把店里面的好东西连忙往出来拿。 宋珵看着眼前几个木制托盘里面的东西,挨个拿起来看了一番,脑子当中还想像着姚珠带上去会是个什么样子。 店小二适时发挥自己的才能。 “这位公子,能看这枝步摇,这款式是今年帝京最流行的,和以往的不同,这款下面还镶着小东珠,庄重中带着活泼……”小二嘴都说干了也不见得宋珵有什么动作,不过职业的本能促使他把下面的话说完,“这款您夫人回去肯定喜欢。” 宋珵抬眸看了他一眼,“当真?” 小二连忙点头,还不忘使劲忽悠,“还有这款玉簪,这个手镯,这个……” 小二一通忽悠,最后云息结账的时候生无可恋,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世子爷这么能败家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二:一年KPI完成 求收求个评QAQ 总感觉自己在玩单机模式QAQ 第68章 秋水皱 宋珵回到南苑的时候,手上拿着好几个木盒子,本想着是给姚珠一个惊喜,但左右也找不见人,只好唤来了云柏。 云柏将今日的事情一通交代,宋珵点头表示知道,回室内换上常服,又派人前去寻姚珠,自己抬脚却是先去了慧荣堂那边。 本想着今日无事,姚珠便指挥着丫鬟们将南苑后院一墙角处长的异常葱郁的绿竹挖出几个笋尖来,然后移植到前院,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活,现在也是先试试,前院除了几株梅花树再无其他,看着也是光秃秃的,所以姚珠便想着装饰一番。 慧荣堂老夫人周氏正拉着小段氏两人说着话,屋内只有一两人伺候,宋珵过来的时候周氏还显得意外,她早上便是听闻世子进宫,原本以为会耗上一整天,没想到这个时候回来了,小段氏不好多待,问了宋珵几句便先行离开。 “过来,坐。”周氏招收唤宋珵坐到身边,“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仔仔细细打量了宋珵一番,想起昨日夜间喜鹊来说的事情,周氏心里顿时觉得孙儿长大了,唤来丫鬟端上宋珵最爱喝的茶,祖孙两人才开始慢慢说来。 “祖母,今日陛下见我商定一些事情,不日孙儿将回平洲,若是事情办的顺利,明年孙儿便可回京常伴祖母左右。” 周氏一听还有些惊讶,“不是才回来吗?怎的又急着走?”转念一想赶紧改口,“陛下的事自然是大事,耽搁不得,你可订下日子了?方才我同段夫人订下后日去菩元寺诵经,一去三日你可等得?待我请了平安回来你再走也不迟。” 每次宋珵出远门,周氏都会先去菩元寺诵经请平安,这一点宋珵是知道的,只不过谁都没想到这一次是真的赶上了。 “定了五日后启程,帝京还有一些事需安排妥当,祖母不必太过着急。” 一听来得及,周氏便放下心来,“可需特别准备些什么?那姚氏你可是要带着?” 一听姚珠,宋珵垂下眼脸,半晌摇摇头,“不带,此番前去事情重大,轻装上阵,是为最好 。” 周氏心中斟酌了一下,又问;“可有什么危险?” 宋珵轻轻吐出两个字:“藩王。” 话一落下,室内一片的静谧。 嘉元帝即位时是处置了好几个兄弟,还有一些则是打发到地方之上,加之先帝在世时曾经加封不少的异姓王,朝廷与地方之间的关系还是非常紧张的,彼时嘉元帝尚且年幼对于朝堂的掌控尚且吃力,今日提起这桩事情自是经过多番思量,不过这块骨头可不是那么好啃的,宋珵按着表面上云淡风轻的,心里其实自己也并无几分的把握。 这一坐便坐到暮色四合,周氏留膳,宋珵自是遵从,待再回去时已经酉时过半。 下午听到宋珵回来,姚珠赶紧过来,一听是去了慧荣堂,姚珠估摸着时间交代厨房做上些可口的膳食,原以为很早宋珵便会回来的,没想到一等就是个把个时辰。 看见宋珵踏进院子,姚珠赶紧迎上去,“世子爷回来了,可是用过膳了,我吩咐小厨房做了几样新鲜吃食,爷可以尝尝。” 宋珵原本是想告诉她自己用过膳的,但是看见姚珠那双亮晶晶的的眸子,话到嘴边又点了点头。 屋外侯着的云息则是在心里不断的感慨,原来世子爷最近的饭量有所见长啊。 所谓的新鲜吃食,是青兰的一些家乡菜肴,今日下午同青兰闲聊时听到的,姚珠本身便是个嘴馋的,一听到有特色菜自然是不愿放过,当下就计划着让青兰早早准备,待宋珵回来一起分享。 宋珵是不重口腹之欲的,在吃的这方面也没有什么讲究,无论是宫中御宴还是行军干粮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反正都是饱腹,不过看着姚珠吃的是一脸满足,宋珵有些意动,再夹了一筷子尝来尝,这有什么不同吗? 喝完最后一碗汤,姚珠迫不及待的问他;“怎么样?”看见宋珵轻轻点头,她又接着自夸:“我就说还不错吧?要说吃的这方面我可是非常有经验的,说是老饕也不为过。” 随即看见宋珵旁边放着的碗,姚珠有些担忧,“今日世子爷是胃口不好吗?怎么饭量不及平日,有那里不舒服吗?”说着便伸手欲摸宋珵的额头。 宋珵下意识的往后一撤,但是看见姚珠带着担忧的小眼神,他又自觉的把额头凑上去,心想本世子没什么不舒服的只是吃的有点多而已。 手掌心的温度并没有什么异常,姚珠还是放不下心来,“没有发热,可是要唤府医前来?”说着便要派人去请。 原本门外看热闹的云息赶紧跳出来,要是真的去请了府医前来诊治,发现世子爷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积食,这要传出去世子爷的名声还要不要啦,再说多少双眼睛盯着南苑,要是世子爷真的不舒服这府里上上下下必定会前来探望,这一宿怕也是不用歇着了。 所以权衡之下云息直接告诉姚珠 ,“世子爷并无大碍,,只是方才老夫人留膳,世子爷用过一些,所以这会子才吃的少了些。” 姚珠有些错愕,没想到会是这样,原来不是不舒服,是吃的有些撑了,脑子里把平日里严肃清冷的人儿和吃撑这个词联系起来,莫名的有些喜感,刚准备笑的姚珠看见宋珵悠悠的盯着自己的眼神她只好憋着,只是不过片刻直接笑了出来。 看着眼前乐不可支的人,宋珵只觉得面上一阵发热,无法自处,随即一个眼刀飞到云息身上,“要你多嘴。” 云息奄着脑袋站在门外,他明明是维护世子爷的名声,怎么还怪他多嘴?世子爷真是一点都不懂他的心。 “你可是笑够了?” 听见宋珵的话,姚珠见好就收,调整好面部表情,复又关切的看着宋珵,“现在是不是不舒服?”说着便拉着凳子坐近一点,“我给你揉揉?” 未听见宋珵应声,姚珠只当他是允了。 净过手,又凑过去 ,把手放到宋珵的胃部慢慢揉了起来,宋珵的目光一直是盯着姚珠的,本想是看她有没有偷笑,但是眼前的人垂着眼,一脸认真。 他第一次发现姚珠的的睫毛很长且又非常密,鼻子十分的秀气,配着巴掌大的脸是刚刚好,嘴唇的颜色是绯红色,他记得姚珠是爱涂口脂的,前几天见她每天的颜色感觉都不一样,或深或浅 ,不知今日是否上过颜色? 姚珠左眼眼角处长了一颗非常不起眼的痣,若不是近距离的观看根本就发现不了,宋珵记得小时候听人说过眼角的痣是泪痣,长了泪痣的人都喜欢哭,他好好回忆了一下好像并未见的姚珠哭过几回,她似乎是个很坚强的人,上次哭还是......昨晚上? 想着昨晚上的情形,宋珵感觉身上莫名的热了起来,心里痒得慌,就像是有几只猫爪子同时在抓一般,此刻姚珠揉着他腹部的手不再是软软的,而更像是一堆火,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里,宋珵感觉到了身体熟悉的变化,一把按住姚珠还在动作的手。 原本专心致志的姚珠被宋珵捉住了手,抬头刚想问他是否好些了,但是接触到宋珵炙热的眼神,她脸一下子变红了,自诩脸皮厚的人,此刻变得害羞起来,看了一眼便赶紧转移视线。 宋珵一个使劲,姚珠便朝着他跌了过去,屋外守着的人看见这幅情景赶紧关上门。 此刻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气氛顿时热了起来,空气也变得粘稠,姚珠右手被宋珵拽着,左手只得紧紧扶着他的肩膀,宋珵将她拉的更近抱坐在腿上,伸手点了点刚刚发现的小泪痣,又勾了勾刚才仿佛是在他心上扫来扫去的睫毛,最后忍不住凑上去吻了几下。 似乎是要验证刚刚自己心里面的疑惑,宋珵右手托着姚珠的脸,大拇指在那片绯红的颜色上揉了揉,这才知道她今日并未涂抹口脂,但是也意外的发现指腹下面接触的肌肤给外的柔软,不由得用上了一点力气。 宋珵因常年习武,手上起了一层薄茧,姚珠唇瓣甚是娇嫩,此刻却被有点力气的手指揉的生出一点点疼楚,想要转头避开,下巴却被紧紧握住,挣脱不得其法,看着宋珵似乎是玩的正在兴头上,姚珠胆从心生一张口便是咬住。 本就是个娇人儿能有多大力气?况且姚珠只是嫌他烦也并未用上多大的劲儿,这对于宋珵来说都不算什么,但是此刻的他却觉得一口似乎是咬到他的心上。 将人抱去室内,复习昨晚的功课。 宋珵是个好学生这一点所有人都是承认的,悟性好,又勤奋好学,不管在哪方面都是如此。 昨晚上的功课他都记得,但是今日再做时心中似乎是有了新的感悟,想要请教女先生,但是这个先生是个花架子,昨日的课程似乎就是她毕生所学,且已倾囊相授,此刻对于好学的学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不过这些宋珵都不在意,相互为师,宋珵觉得自己可以教她。 昨日学的是游记,今日再读已是不同。 沟壑两边耸立的云峰上红梅开的正好,也甚是娇艳,云峰随心变换形状,千姿百态,穿过沟壑便是一处辽阔的平原,平原尽头是昨日刚刚探访过的桃花源。昨日访寻时只被热情的接待并未观其全貌,今日再访,宋珵决心一探究竟,此番孜孜不倦却不被女先生理解,先生是个急性子,只拉着他直奔主题。 这一学便是到了深夜。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承认我车技不好。。。。。 第69章 秋水皱 第二日,姚珠醒的早,今日宋珵似乎并无其他要事要处理,姚珠传来早膳时刚好见他从书房过来,与往日不同今日他的穿的是一身鸦青色的袍子,身材高挑穿的甚是好看。 早膳是简简单单的小粥配小菜 ,本来一直遵守食不言这个规矩的姚珠,此刻也忍不住的问道;“今日爷不忙吗?” 宋珵摇摇头,似乎察觉到自己的的回应配不上姚珠的热情,又跟她解释说道:“军中有事过几日便准备回平洲,陛下让我好生准备便免了我的早朝。” 回平洲 ? 一想来十岁被迫离开平洲如今已过去整整五年时间,也不知道现在的平洲是怎样一副面貌,姚珠拿着勺子搅了搅碗里面的金丝粥,“也好,我也多年未回平洲,是该回去看看了。” 宋珵动作微滞,看了她一眼,说出自己的安排,“你就待在府上,待我这次从平洲回来以后便会长留京城。” “为什么?”对于这个安排姚珠不解,以往宋珵不是挺想带着自己去平洲的吗?为何这次就不一样了? “今时不同往日,带着你恐多有不便。” 不便?姚珠听了这话在心里自问自己是一个麻烦的人吗?显然不是,吃穿住用行她完全可以自理,甚至可以打包票他的生存能力比宋珵这个权二代要好多了,排除种种原因那剩下的就是…… “世子不愿带我,莫非是在平洲另有佳人……” 宋珵搁下筷子斥了她一句,“胡说。”看着对面的人表情逐渐委屈起来,他只好接着道:“在王府有什么不好的?不用同我风餐露宿,这里也有人时时照顾你,吃穿住用皆不用愁,同我出去这一路车马劳顿,别的倒可以将就就是怕你身体受不了 。” 姚珠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丝毫不愿意轻易放弃,“王府是好,可是我想你了怎么半?” 直白大胆的话让宋珵一愣,世上女子都较含蓄,但是没想到他跟前的这个却是如此不同,宋珵嘴张了张却是说不出话来。 “难道世子爷也不会想阿珠吗?”看着姚珠的面色,好像只要宋珵说上一个不字,她就能立马哭出来一样。 没人回答气氛一时之间也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一顿早餐便是匆匆结束,看着 她兴致不高的样子,宋珵换来云息吩咐几句,云息应了几声又匆匆退下。 白氏今日派人来送的药比起昨日是晚了些时候,赶的正巧,李嬷嬷来的时候宋珵刚好收到书信去了书房那边,今日的药尚且温着,上面还冒着点点热气,姚珠蓦然想到昨日的事情,偏过头去看了看云袖,云袖朝她眨眨眼,姚珠顿时明白她的意思,也没废话痛快的把药喝完。 待人离去之后,姚珠拉着云袖问道:“你昨日可是发现了些什么?” 屋子里只有她们二人,青兰几人还在忙活昨天姚珠突然丢下的烂摊子,那几丛笋还需摘上半天呢,本是花匠的活计但硬生生的被三个丫鬟抢过去,就好像是要证明自己一样,左右姚珠跟前也没有什么事情便也就随她们去了。 “姑娘,昨日里我偷偷溜到了府上厨房,果然是发现有问题,府医那里我也问过了,杏儿奉王妃的命令是去开了三贴的避子汤,但是到厨房里有一副就变成了绝子汤,昨日里我还看见红月偷偷的埋一些东西,待她走了我去一看果然是药渣,东西我也拿回来了一些。”或则云袖便从怀里拿出一个手绢,里面包着黑色的东西。 “那边厨房里面的药我也全都换成了我给姑娘开的调理身体的新药,这事隐蔽不会有人发现。”云袖边说还边拍胸口向姚珠保证。 “那红月你可是打听清楚了?”姚珠把那包白色手绢包着的东西还给云袖,“这个东西你先收好。” “打听到了一些,那红月是半年前来到府上的,不过好像听说不是从牙婆子那里买到的,她是府上三管家的一个远亲,家里父母亲俱亡,只剩下她一个孤女,王妃听说以后可怜她就给了她一份差事,这丫头一直在碧丛院带着很少出来。” 三管家?王妃跟前是有三个管事,之前打过交道的是二管家其余的两个对于姚珠来说都是陌生的很,甚至是从未在府上见过,本以为会是牵扯到宋珵的伯父们,现在看来不是了! 处境艰难,偏偏宋珵还不愿意带她走,姚珠悠悠的叹口气,心情一下子也低落起来。 主仆二人说着话,并未注意到门前一盏茶前来的人又悄悄离去。 佟花巷,原本在京城当中也是地位平平的,只是一些读书人喜欢扎堆,只不过之前出的朝廷的探花郎就住在这里,这让这块地方的房价一下子便涨了起来,那可是探花郎啊!听说年纪也不大,年少有为,是个有大才的,不少人忙着买这里的房子沾沾喜气,尤其是那家里面有读书人的更是趋之若鹜,若在这里遇见探花郎能得到一两句提点,这可是比他们闭门读上两年书都强。 今日邱家有喜,邱夫人刚刚送走一波道喜的人,人还没坐下喝上两口茶好好歇歇呢,门房又前来通禀说是有人上门。 搬来佟花巷也是有时间了,往日里街坊邻居对于这个外来户还是不愿多搭理的,文人相轻,这巷子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读书人,况且这里离太学府近,家户之间自然是谁也看不起谁的,直到突然出现的一个探花郎这让他们的门前才热闹起来。 邱夫人知道这都是她儿子挣回来的,所以对于下人她更是多加管教约束,就怕有个什么过错会牵扯到儿子邱璟身上,她可是知道的这天子脚下打个喷嚏都能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更是要谨言慎行才好。 邱济见她甚是劳累,于是便劝道;“你若是累了想不见便不见吧,没分家之前也不见得你如此操劳。” 邱夫人摇摇头:“你不懂,为儿子忙我自然是愿意的,往日在邱家是心累,防着这个防那个的,一天天都是提心吊胆,现在的生活不知道好到哪里去,就知足吧!”说着又感叹道:“也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回来,要是他知道自己快当爹了,指不定乐成什么样子呢!” 刚才被邱夫人说的哑口无言,这会儿听见能插得上话,邱老爷自然是要抓住了话题,“那是自然,以往是怕他分心便拘着他,现在他年纪也不小了,放在寻常人家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不过说到底这姚婉的身份确实是低了些。”因为这美中不足的一点,邱老爷便想叹气。 只是看着邱夫人嫌弃的眼神,这口气他又活生生的咽了下去。 “我说你个死老头子,你一天实在琢磨些什么呢?你当年娶我的时候可没嫌弃我身份低微,现在儿子都是跟你学的,我跟你说那个姚婉我看着就不错,只要她给我邱家传宗接代,身份啥的都不是问题。” “再说了咱儿子虽然是探花郎但是我们从邱家分出来到底是根基浅薄,家世好的看不上我们,差不多的我又不愿意,我就怕找到那些心高气傲,娇生惯养的到头来还是我们儿子去迁就伺候她,光想想我就受不了。” 这大实话让邱老爷无法反驳,自我宽慰几句便开始想着给孩子取什么名字才好,尽管现在所谓的孙儿才在娘胎里刚刚两个月。 门房在一旁等了半天也不知道外面的人老爷夫人是见还是不见,他到是站了半天听了一出好戏,于是又开口问了一遍。 想起门外还有人等着,邱夫人想若是不太重要的也就算了吧,忙了一早上却是是有些累了,于是便问道:“来的是谁?你可问清楚了?” “回夫人的话,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身后跟着一个丫鬟说是来找少姨娘的。” 姚婉是儿子买回来的,似乎没有什么亲人,现在有人上门来找,邱夫人第一反应就是遇见骗子了,但是想了想她儿子虽有功名在身,但是家里并无多少的钱财,也没什么好骗的,于是便让门房将人请到厅堂来,又想唤丫鬟去请姚婉,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来人穿着一身鹅黄色的云雁细锦衣,一个简单的飞天髻,发间插了一支翠玉镶珍珠的金丝步摇,模样生的极好,但是邱夫人确信自己是没见过这人的。 来者是客,请入堂中落座,又吩咐人奉上茶水,邱夫人这次问道;“不知您是?” 后院姚婉正在量一些布料,准备做上几套小衣服,旁边的丫鬟想劝但又深知姚婉固执,哪里肯听,索性也便跟着一起动手。 只是还未裁剪出来,就有丫鬟来传,只说是前厅有客,需少姨娘去一趟。 姚婉心中也很是奇怪,据她所知邱家在京城中并无故交,平日里有人也便是邱夫人给打发走了,现在也要她去前厅招待,当下心里对于来者的身份更是好奇。 一踏进前厅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之前见过但是并未说上几句话,又因两人现在处境不同,原以为再见不知又是何日,没想到今日却找上门来。顿时抑制不住心中情感,热泪盈眶唤了一声:“阿珠。” 第70章 秋水皱 倚梅阁内姚婉把丫鬟端上来的一碟碟糕点往姚珠面前推了推,还笑着让姚珠吃,在她心里面姚珠还是当年那个有些嘴馋的小姑娘。 姚珠倒也并未辜负她的好意,捻起一块细细吃完,夸上两句,方才道:“刚才在外等着时听门房说是东家有喜,可是什么喜事?” 旁边的丫鬟嘴快的回了一句,“今日少姨娘不舒服,夫人去请了大夫到府上来,随后少姨娘便诊出来了喜脉,刚刚两个月。” 被人抢了话姚婉也不恼,她向来都是和善的性子没那么多计较的,不过提起这桩喜事她明显还是非常激动的,拉着姚珠的手拍了拍:“阿珠,你是小姨了。” 突如其来的喜讯让姚珠来时的郁闷一扫而空,她当然是为姐姐感到欢喜的,虽对于邱家知之甚少,但是方才在前厅堂时看见邱夫人待姐姐的样子,她心里面也还是放心的,“恭喜,恭喜,姐姐务必要好好养着,给我生个健健康康的外甥、外甥女才行。” 两人见面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的,于是便让丫鬟们自行到另一处去寻乐,之前匆匆一面,现在终于能说的个痛快。 姚婉自离开平洲到了淆洲之后便一直在邱府,和她比起来姚珠的经历便丰富的多了,至于日后的打算依旧是未知的,姚婉还好自觉的人生已定下大半,只是心中十分牵挂姚珠,心思辗转间还是将这些日子压在心里面的话娓娓道来。 该说该劝的姚婉都已讲明,只是深知自己这个妹妹从小便是性子倔强,看着乖巧实则内心极有主意,断不会因他人一二言语改变意志。 原本以为儿媳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当初姚婉被邱璟买回来的时候,邱夫人本想着查一查,但是因有儿子做担保,随即便算了,没想到今日会有亲妹妹找上门来,且看着姚珠的气派和穿着不像是一般人家出来的,所以邱夫人心里面也是有些疑惑的。 但是疑归疑,瞧这那两人相处时的感情却是真的,有的问题日后也还有的是机会问明白,让丫鬟们张罗了一桌子好吃的,又派人去倚梅阁请了两人来。 再走时已经将近酉时,姚婉本想着留宿姚珠,况且邱璟还未回来,她也想让两人见上一见,不过想着姚珠现在在北淮王府上,规矩自然是多的,所以也不便多留人,亲自将人送出府外,见马车的身影消失在巷角这才转身回去。 姚珠一走便是半天,中间宋雅琚带着喜姐儿来府上看望老夫人周氏,喜姐儿是个活泼爱动的,嫌弃慧荣堂拘着她,不一会儿便往南苑这边跑,只是一来就扑了个空,陪着宋珵说几句话,之后带着些宋珵送她的稀奇的小物件回去了。 宋珵是知道姚珠出去的,还派了人在后面远远的跟着,他知道不许姚珠同他一起去平洲,姚珠心里面是有怨气的,但是下午听见云息来禀报的一些事情,他改了主意。 姚珠坐在马车上想着今天的事情,还是不确定的问云袖:“我姐姐的身体真的没有问题吗?” 云袖无奈的伸出手指,指天发誓跟她保证:“您就放吧,姚婉姐姐虽然身子底差了点,但是这些年也补回来了一些,这后面再好好养着,平安生产不是问题。” 心中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慢慢的放下去,只是因为担忧姚婉的身体,毕竟早些年她们在许氏手底下讨生活,有姐姐在前面顶着自己还好过些,但是就苦了姐姐,所以趁着姚婉不注意,姚珠让云袖偷偷的给她摸了一下脉象,对于云袖的医术,她向来是信得过的,只要没问题便什么都好。 因为早上和宋珵没有谈一块儿去,姚珠便也不想早早的就回去,撩起帘子看了看外面,说起来虽来京都时间不短了,但是也没有时间去走走,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很难挥走,“停车。” 云袖站在下面扶了姚珠一把,“我们不急着回去吗?” 姚珠摇摇头,随即脚下一迈便走进一家首饰店名为金玉轩,念着姚婉有了身孕,不久她便要升级当小姨,姚珠打算给未蒙面的小侄子小侄女挑选一件礼物的。 虽比不得其他闺阁小姐的家底,但是姚珠自己个儿也是攒下一些银子,选了半天也没有一个满意的,想了想问问旁边候着的店里伙计,“店里可接定做的单子?”姚珠记得自己的珠宝匣子还存着一个一颗红宝石的,虽不大但是做个装饰也还是够的。 伙计不敢做主,便让姚珠稍候,他去唤了老板来,顺便还给姚珠添上一杯新茶。 姚珠捧起茶杯掀开茶盖闻了闻,是上好的云雾茶,吹开上面漂浮着的一点点茶沫,还未喝上一口,就看见刚才店伙计离开时放下的帘子动了动,随即出来的是一个发冠高高束起,一身月牙白袍子的公子哥,只是这个公子哥唇红齿白长的有些。。。。。。秀气了?而且个子也还不高。 金玉轩老板姓白,风度翩翩十分有礼,手里面还拿着一把折扇,扇尾处镶着一块儿上好的羊脂玉,身上的衣料也都是极好的,就差在脸上写着爷不差钱四个字。 “可是姑。。。。。。夫人要定做?”看着姚珠已经挽上去的发髻,白老板赶紧改口。 姚珠点点头 ,问道:“我出图纸和一小部分原料,你们出工艺和剩下的一些东西,不知道这个单子贵店可接呢?” 按理说这是没什么可谈的,纯靠手工艺店里面的赚头并不多,白老板是想拒绝的,他不差钱,也犯不着去浪费这些时间,但是姚珠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又接着道:“不若你先看看我的图纸在说话?” 白老板是无所谓的,他也是想看看眼前这个看起来志在必得的人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反正看看也不吃亏,他左右有大把的时间。让小二备上笔墨 ,他便由着姚珠发挥。 姚珠画得很快,就是简简单单的简笔画,随意画上两张交给白老板,白老板看两眼随即放到一边,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慢慢的轻点着,思量片刻,“这个单子我接了。” 这一点姚珠似乎有所预料,她笑了笑,“不过白老板需答应我一件事,这纸上做出来的东西我要是这世间独一份的,白老板不可再卖与他人。” 商人重利,这让白老板有些为难,“这......” “不过,除了这两张我还可以给你画几张其他的,免费赠予,至于你要卖谁全都随你的意。” “成交。”白老板几声大笑,刷的一声打开手里面的扇子,“夫人是个爽快人,你这个朋友白某交定了,对了,我姓白名寻欢,不知夫人......” 话还没说完便被姚珠身后站着的云袖打断,“放肆!”在她看来一个是世子的身边人,一个是满身铜臭的商贾之流,如何能交的上?再说了男女有别,若与外男走的过近,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自然是不好的。 只是姚珠不甚在意,笑着报出自己的名字,随后又在店内选上一些东西,当然白寻欢给了折扣,姚珠没有拒绝。 出了金玉轩,姚珠带着云袖又去买了几包点心二人这才坐着马车慢慢往回赶。 车上云袖有些不解,“您为什么要和白寻欢相交,这人一看便不安什么好心,男女大防,他到丝毫不顾及名声的。” 姚珠笑着问她:“你怎的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云袖歪着脑袋,想了想皱皱眉。 姚珠凑过去,悄悄说了一句话,果然云袖表情立马变得纠结起来,安静的坐在旁边开始琢磨起来。 北淮王府是坐落在玄武道上,马车刚驶进玄武道的路口却突然发了疯,一路向前狂奔,马夫勒紧僵绳也无法控制住马匹,车上的两个人只能紧紧的抓住窗户的框条才不至于被甩出去。 马车速度很快,马夫被狠狠的甩了出去,好在玄武大道上皆是权贵,普通百姓没事是不会来这条街上的,这倒省去了人群的慌乱。 深知坐在马车上是很危险的,因为不知道会被发疯的马带去哪里,所以必须要尽快下去,狠了狠心,姚珠做下决定,“我数到三,我们跳下去。” “一!” “二!” 还没喊出三,就感觉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往前一倾,姚珠连同云袖两人一起滚出了车外。 躺在地上,听着不远处传来的马匹的哀鸣,姚珠吓出一身冷汗,仿若刚才那匹疯马窜进了她的心里面,在巴掌大的平地上来回狂奔。 “云袖,你没事吧?”赶紧爬起身去扶滚落在另一边的云袖,只是眼前的人额头一片红肿,显然是在刚才掉落时嗑得不轻。 马蹄声靠近,只觉得有人下马靠近 ,姚珠抬头一看,来人一身玄色锦衣,白簪贯发,脸部轮廓分明,手持一把宝剑,残留的血迹从剑身滚落砸在地上,剑穗随着微风轻轻荡起,不知不觉间月已高悬,留下一地残霜。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里面接档文《宠夫指南》求个预收啦~ 文案:京城人人都知贺将军家有个未出阁的女儿贺玉姝,自小便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琴棋书画厨艺女工样样不行,十八般武艺却各个精通。 一转眼姑娘长大该说亲事了,外界踌躇不敢娶,姑娘懵懂不愿嫁,这可愁坏了贺家上下。 直到遇见了徐昇,贺玉姝隐藏多年的颜狗属性彻底激发,拦街宣誓姑娘要嫁人啦。 贺将军一看女儿开窍老泪纵横,发誓绑也要把那人绑到洞房,但一看居然是…… 贺将军:女儿啊,世上男人千千万,这个尤其不简单,天涯何处无美草,下个一定会更好。 奈何贺玉姝铁了心要嫁,点亮八百八十八般技能开始了追夫之路。 莽女怎能配美玉?京城不少人强忍着心里的酸意等着看贺玉姝的笑话,结果这一等就是一辈子。 ——————————————————————— 第一天 管家:贺姑娘来了 徐昇:不见!!!! 第二天 管家:贺姑娘又来了 徐昇:送客。 第……天 徐昇:我想珠珠了 管家:……贺姑娘刚走 第71章 秋水皱 “夫人,可还好?”来人右手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那把剑已然收入剑鞘当中。 姚珠看着他摇摇头,“阁下是?” “方才至玄武道便看见惊马,情况危急,故作主张斩断车辕,为使疯马不伤其他人便杀掉疯马,还请夫人见谅。”拱了拱手说明当时的情况,再报出家门,“在下襄城方逐。” 姚珠受了惊吓没有太多说话的意愿,况且现在云袖躺在那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素有襄城第一人的方逐见姚珠见他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一时之间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毕竟他面貌极好,在襄城出街时不少姑娘往他的怀里掷香囊,现在却......失误失误,看来英雄救美的把戏是耍不上手的了。 朝着远处吹过响亮的口哨,不时便听见马车驶过来的声音,间或着细碎的铃铛声。 姚珠刚把云袖搀扶起来便看见从马车上下来的一个人,而且这人她还是认识的,当年被方索带离钟府到达京都之时便去的是这人府上,这人便是四皇子宋仲庆。 姚珠手脚不得空闲暂且行不了礼,只得微微点头示意,似发现她的窘态,四皇子吩咐人将姚珠两人请上马车。 姚珠是有顾虑的。这时便听见四皇子道:“此处为玄武道的西段,北淮王府在东段,走过去颇要费上一番功夫,更何况你还带着一个人,正好本皇子正要去找宋珵,那就一道吧!” 考虑到现实情况姚珠并未拒绝,只不过上了马车离四皇子坐的甚远。 见她如此防备四皇子也丝毫不在意,像是闲话家常一般的处着,“还记得你当时被方索带到我府上时不过一个小姑娘,现在看着却是不同了。”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可了解过北淮王府?”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姚珠忍住心里的不耐烦去配合他摇摇头,随即便听起他讲诉北淮王府的历史,从朝廷讲到王府后院,又从老夫人周氏细数至白氏,做好足够多的铺垫,他才问姚珠:“你可知我为何要同你说这些?” 心中默默地计算着距离,姚珠有些后悔,她刚才不应该上车的,现在真的是身不由己了,无法只能假意响应,“姚珠愚钝,还请四皇子赐教。” “不,你不愚钝,相反你非常聪明,说起来当初你进京都也是因为我的缘故,现在我为你指一条明路,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宋珵得到消息赶到事故现场看见的只有被破坏的车厢,及不远处的倒着的马匹,让人检查现场。 此刻的他心中并不平静,人去了哪里?想到可能发生的种种后果,他身后交握的拳头不由得更紧了些,脑海当中从意外到阴谋一一闪过。 同样着急的还有云息,如常是他的好兄弟,云袖又是如常的亲妹妹,从平洲回来时他便答应过会好好照顾云袖,没想到现在连人都找不见了!这让他如何跟如常交代? “禀告世子爷,属下有发现。”一个近侍仔细验过马匹后向宋珵回复,“马匹右前脚的马蹄铁有松动,方才属下查看一番发现里面插入了一根钢针,钢针不长不至马匹发疯,故属下怀疑这上面应该还有其他的东西。”说着把刚拔下来的东西呈到宋珵面前。 宋珵看了一眼,“务必查清楚。” 心里面将可能下手的人数了有数,这些年因为嘉元帝的看重不少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北淮王府戒备森严况且是在天子脚下,下手的人的心中肯定会思量再三不敢对祖母和母亲怎么样,但是现在出事的只是区区一个连妾室都算不上的丫鬟,自然是无足轻重的,所以那些人便无所顾忌了吗? 宋珵并未多等,很快就又有人探到消息,将方才玄武道上面发生的事情汇报的清清楚楚,想着人没事宋珵心底下松了一口气,立刻带人回府,只是四皇子...... 自以为和姚珠说好的四皇子此刻心里面十分的得意,良禽择木而栖,这个姚珠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只是希望她有点用,倒也不费自己找人辛辛苦苦演的这一出戏了。 马车到达北淮王府门口时,宋珵已经在门外等着了,看见姚珠好好的从马车车上下来,他心里面的一口气才算是真正的放下,让人伺候着姚珠回避,他自己招呼着四皇子去了书房。 姚珠一回来,青萝和青菽都围了过来,眼泪汪汪的看着好不可怜,还是青菽先收拾好心情,道:“夫人以后再出去也要带着奴婢一起,今个儿下午时世子爷前来找您,结果您不在,世子爷便等了一下午,晚间吩咐备上一桌吃食可迟迟不见您回来,还听闻您可能出事的消息,那气势真真是吓人。” 青菽是一边说,旁边的青萝一边点头,临了还加上一句,“夫人,您差点就见不到奴婢了。” 若不是经历过晚上的这一段事情,姚珠甚至还以为是这些个丫鬟命悬一线呢,看着那可怜的模样,姚珠不由得被逗乐了,心中的余怕消散了些,笑着问道:“世子爷当真那么让人害怕?” 两个丫鬟连忙点头。 “行了,你们两个别在这里编排主子了,若被人听取小心性命不保。”进门来的是青兰,新买的三个丫鬟里面就属她最年长,所以也格外的沉得住气,此刻的她手里面端着好些药瓶,“方才云柏送来了好些伤药,夫人快让奴婢看看可是有哪里伤着了。” 听青兰一说,她猛然间觉得刚才特意忽略的膝盖忽然间疼了起来,撩起裙摆,一看果然是膝盖处破了皮,血迹已经干涸,此刻红肿的恶厉害,“云袖怎么样了?” “回夫人,刚才府医看过,并无大碍,是嗑晕过去了,睡上一晚明早便无碍。” 姚珠点点头,又道是饿了,青萝跑去考厨房穿膳,青兰小心翼翼的上药,把伤口包扎好,很快青萝也回来了,端上来的是一碗抄手,“我怕夫人饿了,便先找点东西夫人先垫垫肚子,剩下的东西马上就好。” 换过一身干净的衣服之后,姚珠才坐到桌前,只是还没有吃上两口,周氏院子里就有人前来传姚珠过去。 这一点姚珠是料到的,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而已,周氏最为关注宋珵,他那边有动静周氏没理由不过问。 三个丫鬟都想跟着,但是姚珠只带上了青兰,还打趣剩下的两个;“这又不是去干什么,还要人多给我助个气势?” 慧荣堂白氏也在,姚珠到的时候周氏手里面正拿着一串佛珠念着,而白氏拿的是一件小衣服,看看大小,姚珠就猜着一定是给喜姐儿做的,果不其然便听白氏说道;“今个儿喜姐儿过来的时候,我光顾着高兴了,倒是忘记把之前做好的衣服拿给她试试,这会儿才行起来,也不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欢?” 周氏停下看了一眼,“倒是好的,也辛苦你了,难怪喜姐儿除了阿珉最喜欢往你那处跑,今个儿我才算是找见原因了。” 两人自顾自的说着,对于下面站的姚珠不加理会,仿若好像是不存在一般。 此刻姚珠心中有些难熬,因为伤到了膝盖,现在站着也是有些疼的,只是周氏不发话她又如何动作,只能是干干的忍着。 约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姚珠只觉得刚才来之前垫的那几个抄手现在已经消化完毕,看着周氏和白氏两人为了冷落她明显着的尬聊,姚珠自觉的贴心的打破这谜一样的气氛,“姚珠见过老夫人,见过王妃。” 果然这次两人给了面子,周氏嗔怪身边的丫鬟,“你们真是,人到了也不晓得说一声,我这老眼昏花的,你们难道也随了我不成?还不赶紧看座上茶。” 白氏则是直白的多了,单刀直入问道:“你今个儿白日去了何处?晚间发生何事?为什么会和四皇子在一起?” 两婆媳一红脸一白脸,此时倒是配合的恰到好处。 将情况简单的说了说,周氏大概是知道些什么的,也不耐烦再应付这两人,便说要歇下,姚珠以为这就过去了,只是没想到却被白氏又带到了碧丛院,一进去其他话到没有,只说是内宅妇人未得准许不得随意出府,并以这为由罚她在院中跪上 半个时辰。 碧丛院的院子是用整块整块的大理石铺就而成,平时打扫的非常勤快,连根多余的杂草也没有,白氏去室内歇着,留下身边的李嬷嬷在一旁看着。 姚珠和李嬷嬷这段时间是经常打交道的,知道这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说的难听就是古板,不近人情,本想偷个懒,这会儿却不得不跪。 膝盖本就受伤,下面又是冷硬的大理石板,那感觉可想而知,没一会儿姚珠便出了一身的冷汗,旁边的青萝看着着急,想要去求求白氏,却被姚珠一把拉住,她心里面也明白,白氏一开始便看自己不顺眼,现在只是想找个理由给个下马威罢了。 心间辗转一番,看看台阶上面,趁着李嬷嬷交代旁的丫鬟事情的时候,她偷偷给青萝说了一句,“你待会儿叫大声一点。”说着眼睛一翻便倒下去。 “夫人。”青萝别看人瘦力气大,这嗓门也是一等一的好。 上面的李嬷嬷看见姚珠倒下,走到跟前一看果然脸色苍白的厉害,说到底姚珠也是世子爷房里面的人,她也是不敢让姚珠出什么事情的,于是赶紧到室内向白氏禀告。 看见李嬷嬷没了人影,青萝立马停住,一个使劲把姚珠打横抱了起来,只是还没迈开一步便觉得怀里一空。 “世子爷。” 作者有话要说: 方逐和方索没有关系。 方索钟府的舅老爷,后来因为姚珠是阴时生人便被方索带到京都四皇子府上。 第72章 秋水皱 宋珵抱着姚珠一路上回到南苑,又去请了府医来,将人轻放在榻上,“还装到什么时候?” “世子怎么发现的?”所谓的把戏被拆穿,姚珠索性就承认了,看见宋珵要往外走,连忙起身,却不小心扯到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膝盖,不由的痛呼一声,宋珵赶紧倒回来,撩起她的外裙露出被白纱布裹着的伤处,晚间换上时还是雪白的,现在却多了一些红点。 “你就不能安静的待会儿吗?我唤人伺候你梳洗一番。” 姚珠心里莫名的觉着有些委屈,宋珵说那话是什么意思?是嫌她烦吗?不由的这句话就问出口。 宋珵坐在榻边上轻叹一口气,“没有厌烦,只是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你,我在时便已是这样,若我去了平洲,你一人在京......罢了,你随我一同走吧。” 闻言姚珠眼前一亮,“此话当真?”问出口又怕宋珵反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世子到时再反悔,那可真算不上是大丈夫所为哦!” “决不食言。” 府医来时宋珵正坐在桌前,手上捏着一本从姚珠那里拿来的话本子,上面尽是一些书生小姐情情爱爱的故事,这在宋珵看来尤其乏味,也不知姚珠看出什么了乐趣,一下子买了好多本,还藏的跟着个宝贝似的。 姚珠出来的很快,府医见过礼之后,姚珠便把裙子撩起露出膝盖来,一旁的宋珵看的眉头一皱,一伸手又把裙角拉了下来,这一举动让旁边的两个人感到莫名其妙。 “世子?”姚珠以为他有什么问题便唤了一声,哪里会往什么男女有别的地方去想,倒是府医一把年纪,顺了顺好不容易留出来的长胡须,眼神在宋珵与姚珠身上来回流转,端就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其实宋珵拉下裙摆的时候他也有些懵了,刚才只是那么想了想没料到手上动作会那样迅速,不过他向来是镇得住场子的,不动声色的收回手,端起桌上的刚泡好的茶慢慢品了起来。 膝盖确实是严重了许多,青兰给她上药时只是红肿,现在却感觉有些破皮,还有血迹溢出皮肤的纹路。药是要重新换的,府医重新包扎过,临走时还特意嘱咐多休息少走路顺带还留下两包药。 知道是无大碍,两人都放下心来,又想起今日的事情,姚珠想了想便全部和盘托出,从踏上玄武道开始说起。 宋珵也只是听着,并不插话,适时的还会递上茶水,四皇子那人他还有些了解的,这次突然上府到访必然是不会安着什么好心思,且不说他已经派人去详查今日之事,但就姚珠现在的所做所为他甚是满意的。 自觉自己和宋珵是一条船上的伙伴,姚珠也不客气,问到:“那个方逐是什么人?看着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但总感觉是不是脑子不好?” 宋珵抬头看了她一眼,“方逐是襄城方家独子,年少有为,四年前来帝都自荐于大理寺,大理寺卿非常赏识意欲引他为贵卿,谁料头一日还答应的好好的,第二日却留下一封书信不告而别,后来听闻是又回到襄城,只不过不知现在来京都是有何求。” “他与四皇子是?” “四皇子一侧妃和方逐同出一门,这二人相交倒也不足为奇。” 听到这里姚珠兴趣顿失,不管宋珵爱不爱听,还将姐姐的喜事分享与他,末了还有些惋惜,“今日去给我那未出世的外甥外甥女选礼物的时候,瞧见一个白玉莲纹佩十分精巧便买下来想赠予你,却不料后面出了那么一桩事,还把我的玉佩摔坏了。” 这番话倒是提醒到了宋珵,唤云息将他之前准备的东西拿过来,一共五个锦盒整整齐齐的摆在姚珠面前。 云息看着终于送出去的东西,想起那花出去的白花花的银子,忍不住的替世子爷揽功:“夫人快看看,这些都是世子爷特意去选的,可是费了好大......”话还没说完被宋珵一个眼刀给止住了,不过云息话里面的意思姚珠都听了个明白。 打开一锦盒看见的是一只攒金丝珍珠的步摇,做工十分的精致,姚珠拿出来拨了拨,插到发间,“可好看?” 看着宋珵点头,姚珠也不指望他能说出几句甜话来,将剩下的其他几个全部打开,都是玉饰,材质上乘,款式也非常的别致。 姚珠转头看了宋珵一眼,一想到这个人一脸正经的坐在店里给她挑选东西的场景,只觉得心里面胀胀的、痒痒的,忍不住凑过去在那不苟言笑的脸上亲了一口。 未曾料到有此举动的宋珵,在姚珠没看到的地方耳尖红到发烫,赶紧站起来,“我要去书房处理事情,今晚你不必等我。”说完带着云息匆匆出门。 把人吓跑了姚珠有些遗憾,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没想到这人还这般容易害羞。吩咐人把这些东西通通放好,腿上有伤无法洗澡,吩咐丫鬟打些水进来只是简单的擦了擦。 临睡之前青兰还特意给她换过一次药,“夫人晚上睡时务必小心,撞到可就不好了,还有几日就要启程去平洲,现在多养养到时候也少受些罪。” 姚珠应下,突然想到今日一直忽略的一个问题,“你们为何现在叫我夫人?”她记得昨天还是姚姑娘的。 青兰恍然间想起来今日宋珵交代的一些事情,便说道:“是世子爷吩咐的,夫人现在是世子爷房里面的人再叫姑娘已然是不合适,说起来青兰还没恭喜夫人呢。”说完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说上一些吉祥话,看见姚珠已经困意来袭,她也不再多言便退了下去。 睡之前姚珠还在想,所以她现在是姚夫人? 月辉如霜,微风吹过,院中的树木枝桠晃动。 方逐在亭中等待多时,特意上春风楼买的美酒已经喝完一坛,等的人才姗姗来迟,只是方逐脸上并未看见有半分的不耐烦,“王妃不让出门?” 来者坐在他的身边,没有半分的废话:“你肯回来京城说明你的牵挂已经了了,怎么样?我几年前说的话依然算数,你可是想好了?” 喝足了美酒,方逐拔出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看的暗处的人紧张不已,只见他又从怀里面掏出一块白布,打开另一坛还未动过的酒,倒出些许,浸湿白布,悠闲的擦起剑来,“方某以为今日约来邑王便是最好的回答。” 宋仲里眸中闪出精光,“四皇子今日可是让你做了什么?” 方逐不住哂笑一声,“那个草包还能干什么大事?自己策划一场戏不说还非要拉上我,可惜人家根本不入局,他还蒙在鼓里沾沾自喜。”吐槽完四皇子,方逐把剑收好,问道:“邑王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方某去办?” “自然。”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又叮嘱道:“务必按时送到。” 两人没有待的太久,宋仲里便以王妃等他为由先走一步。 看着慢慢消失在月色下的身影,方逐的思绪好像跟着一起回到四年前,。 当时的他雄心勃勃,壮志凌云,势必要在帝都之中闯荡出一番自己的天地来,只是没想到一起突发事件随着他的揭开,却也意外的暴露出来方家掩藏多年的秘密,后来幸得邑王庇护得以苟活一命,再回襄城时却得知母亲病危,方逐日日侍奉床前,可母亲终究还是去了,方逐在家为母亲守孝三年,现在才终于有机会来京都实现他四年前的诺言。 次日一早姚珠便被青兰给唤醒,问过才知,今日老夫人周氏和小段夫人要去菩元寺庙,府上的人皆须出去送送,误了时辰可就是不好了。 简单梳洗一番,到慧荣堂的时候里面已经是来了好些人,因为姚珠的身份不够只能是坐最下方,喜鹊带着两个丫鬟上茶,姚珠趁着这个时候才好好的打量来一下厅中众人。 府上的二爷宋言君,三爷宋言旻,四爷宋言祺连带着房里的人都已经到了,只剩下些小辈来的稀稀拉拉的,外面天色还早,应该是要备上些膳食的,只是听闻周氏去菩元寺必定是要去吃最早的素斋的,所以慧荣堂并未准备什么。 不一会儿白氏进来,看见下面的姚珠她好生打量了一眼,在众人的问安声中坐到了次于主位的旁座上,白氏向来心高气傲,对于不看起的人并不会主动去搭话,所以此刻她不言语,下面的说话声顿时消失,室内一片寂静。 “姚夫人,这个时辰了怎的不见世子爷过来?” 姚珠抬眼望去,说话的人她只见过一两面,好像是三房下面的,叫宋筎,姚珠以前听宋玶说过,此人恃强凌弱,为人刻薄,宋玶以前没少受到她的欺负。姚珠想着宋筎大概昨晚是听见有人传自己在碧丛院里罚跪,定是料定白氏不待见自己,所以便想着从自己这里挑事吧!只是这个话题似乎是开错了。 果不其然宋筎话音刚落,白氏拍着手边的桌子厉声呵斥,“你是什么身份?世子行踪竟还要向你报备,得你准许不成?” 此话一出便是严重了。 孙氏心中也在暗骂这个不看场合的蠢货,看着其他两房人眼中明显的笑意,孙氏只觉得一团火窝在心里怎么也散不出去,“大嫂严重了,切莫让这个不知好歹的气坏了身子。”说着转向宋筎,“不会说话就闭嘴,赶紧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一个月,若下次还敢胡说八道,别说大嫂不饶你,我也定要撕烂你的嘴。” 宋筎委委屈屈的跟白氏行过礼才慢慢退下去,临出门时看着姚珠的眼神尤其凶狠,恨不得能上来咬上两口才是。 走了一个人并未有什么影响,孙氏的眼神在白氏和姚珠之间转里又转,刚才宋筎不长脑子丢掉的面子她必定是要捡回来的,不然以后在其他两房面前都会无光,况且这个姚珠是个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会爬床的丫鬟罢了,她就不信白氏能看到惯一个女人和自己抢儿子不成! 心中一合计,孙氏开口道:“昨日便听闻说是姚珠升了夫人,我这个做婶娘的还来不及表示,真是惭愧,不过东西我早就备好了,稍后便让丫鬟送到南苑去,还望姚珠不要嫌弃才好。” 姚珠现在虽然是夫人,可若是按照规矩讲她今天是没有资格来这里的,但是周氏偏爱宋珵,而宋珵房里也无其他人,所以姚珠便只有来了。而孙氏要送东西更是没有必要,只不过她突然来这一出,其他两房的人自然是看热闹,白氏的眉头却又已经皱了起来,只是还未说出话来就被打断。 “婶娘的好意阿珠自然是要领的,不过侄儿这里也有一份礼待会儿便送到婶娘处,也还望婶娘不嫌弃。”宋珵踏进屋里,理了理衣袍便坐上上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开心,本章留评送红包~ 第73章 秋水皱 周氏未到辰时便走了,连同小段氏一起,此去通行的人并不多,本来宋珵是想要送至菩元寺的,但是周氏固执不肯,虽才作罢。 马车刚离开,门口站的人便散了,刚才在正堂里面还蹦哒的厉害的孙氏,默不做声,灰溜溜便回去了,人刚踏进院子便看见宋筎在作贱丫鬟。 丫鬟们知道宋筎的性子,只得默默承受,不敢反抗,她们大多是孙氏从娘家带过来的,到底是不如北淮王府自己的奴仆,总觉得是隔着一层似的,再加上孙氏为人斤斤计较,不肯吃上半点亏,这就使得府里的丫鬟离她们院子更远了。 一看见孙氏回来了,宋筎赶紧让丫鬟下去,自己亲自起来杯茶递过去,只是孙氏并未买她的乖,一挥手,那上好的青花瓷茶具便在地上摔得个粉碎,“平日里在院子里面如何我不管你,只是没想到你今日丢脸给我丢到外面去了,你到底长没长脑子?” 知道这一番是逃不过的,宋筎默默认错,待孙氏心中的火气消散了些,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女儿昨日听说这姚珠不得王妃喜爱,本想着点燃二人之间的战火,没想到.......”因着理亏声音慢慢小了下去。 孙氏却接过话丝毫不给她面子,“只是没想到最后烧到自己的身上!你自小我便教你良多,没想到还是不开窍,眼瞧着你也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了,就你这个脑子我怎么敢把你往高门大户里面送?别到时候被人剥皮拆骨活吃了,到头来还给王府惹下一大堆祸事!” 宋筎是庶出,虽自小养在孙氏房里,但身份还是不变的,她的亲事指不上白氏,最后还是要落在孙氏手里,这也是她现在处处恭维讨好孙氏的最大原因。 “今日是女儿鲁莽,日后定不会再这般,母亲的教诲女儿时刻谨记在心不敢有半点的遗忘,日后嫁作他人妇也定不会辱了母亲的颜面。” 她的心思孙氏如何不知,两个人看着表面上和和睦睦的但是心里各自打着小算盘。 不欲和她多言,交代两句便让宋筎先行退下。 一早上的你来我往让孙氏不由的有些头昏脑胀,唤来丫鬟想回去躺一躺,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问道:“今日休沐,可曾见到少爷?” 宋仁为人看着闲散至极,但孙氏却总觉得不是如此,毕竟是从自己肚子里面出去的,对于这个儿子她还是了解上几分的,当初是老爷非要拦着送儿子的大好前程,结果送去户部任闲职,这件事一直是孙氏心上的一根刺,她的儿子哪里不如宋珵?再对比两人如今的处境,凭什么? “昨日少爷说是友人相约,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现在该是还睡着。” 听到这儿孙氏无法可说,叹了口气便先歇着了。 只是未过一刻钟,便有丫鬟通禀说是世子爷过来了,想起早间宋珵说的话,孙氏一翻便坐起身来,“先去请老爷,我马上过去。” 行动间心里面又将早上宋珵说的话好好琢磨了一番,孙氏心中莫名焦躁,又唤来贴身嬷嬷,“你去松林院问问少爷他近日可是做了什么?若有什么情况先让他出府避上一避。”婆子领领命赶紧出去。 孙氏到的时候,正厅里宋言旻和宋珵已经聊了起来,虽不管这几房的立场为何,宋言旻对于宋珵自幼便是不错的,宋珵心中明白,所以待宋言旻与其他几个叔伯不同。 “世子怎的亲自过来?若有什么事情吩咐下人跑一趟便是,我一个闲散妇人倒也的空,去南苑寻你也是使得的。”人还未到声音先至,孙氏走进来时看见桌上侍奉的茶水,好生将丫鬟一顿呵斥,又吩咐重新换上上好的贡茶。 宋珵任由孙氏安排,他并不发声,盖因知道孙氏为人将颜面看的最重,这番动作不过就是想表明她二房在府上虽不及他们受重视但也生活的不差。 孙氏出身自商贾之家,但凡是能用钱撑起的面子,在她眼里都是无所谓的。 品了一口,赞了声好茶,宋珵果然瞧见孙氏脸上露出不明显的得意,垂着眼,摸了摸大拇指上面套着的墨玉扳指,似不经意间问道:“怎的不见三弟?” 孙氏长子早夭,只剩次子,府中行三。 宋言旻在一旁也跟着插话,“阿仁呢?今天早上就没看见他人,真是不像话!” 知道宋三爷对于宋仁总是看不过眼,不过当着宋珵的面去抱怨,孙氏心里自然是不乐意的,张嘴便反驳道:“昨日与同僚相聚,归府的已经很晚了,今个一大早因户部有事早早出去忙,你不关心儿子还反倒埋怨再三。” 眼瞅着两人快要争论起来,宋珵赶紧出声:“堂兄近日很是忙碌?” 宋言旻不知不做回答,孙氏赶紧点点头,宋珵接着道:“今日前来是有件事情想请教堂兄一二,现在看来确实不赶巧了。” 孙氏心里面一直悬着,这么多年何曾见过宋珵过来找她儿子?现在也摸不清楚他的底,孙氏决意还是再探上一二。 只是还没有等她开口,刚才吩咐去松林院的嬷嬷深色匆匆的走了进来,刚想跟孙氏耳语几句,没料到宋言旻桌子一拍,怒斥道:“还懂不懂规矩?没看见世子爷在这儿吗?” 那个嬷嬷虽然是孙氏身边的人,但是对于宋言旻也还是惧怕的,虽平日里看着宋言旻慈眉善目,端就是一个儒雅君子的形象,但是发起火来也还是有威慑力的,况且还是二房的顶梁柱。嬷嬷赶紧跟宋珵见礼,宋珵也好脾气的没有说其他什么,倒看似平常的问了一句:“可是院里发生什么事了?” 按理说三房院子里的事情宋珵本是不该过问的,但既是说出口了也没人去反驳,看着嬷嬷犹豫的脸色和不断看向孙氏的眼神,宋言旻大概也是猜到了定是妻子又出什么幺蛾子,心中火气顿生,“听不懂话吗?有什么事情不能直说?说!” 眼瞅着孙氏也拦不住,嬷嬷吞吞吐吐说了出来,“筎姐儿......筎姐儿和仁哥儿在松林院......在松林院打起来了。” 一听这话宋言旻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顺手便将手边的茶盏扔到地上,“他还有脸跟女人动手?”说完又指着孙氏,说道:“你不是说他今日不在府上吗?为何隐瞒?他可是在外面惹下什么祸事?” 孙氏低着头不做回答,宋珵看了云息一眼,云息立即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便去里松林院。 “珵哥儿,你告诉我,今日来找仁哥儿所为何事?可真是他在外面惹下大祸?” 宋珵见孙氏紧张的看着自己,回过宋言旻道:“今日来找堂兄是有个东西想让他帮忙认认。”至于是什么东西宋珵不透露,宋言旻也不好多问。 不多片刻云息带着两人便把宋仁和宋筎两人都请到了正堂,只是两人此刻看着颇为狼狈,头发散乱,衣服也是皱皱巴巴的,细看之下宋仁脸上还带着被指甲划出的伤口。 宋仁这副样子自是把孙氏看得个心疼不已,赶紧拉着人坐下,拿出帕子清理脸上的伤口,看着蓝色帕子上面沾上的星星点点血迹,孙氏火气顿生,她的儿子她自幼便是舍不得动一根手指,现在脸上却挂了彩,将手上的帕子捏了捏,走到宋筎面前扬手便是一个巴掌,“谁给你的胆子?” 宋筎捂着脸,低声啜泣也不敢搭话,她知道今天的自己是有些冲动了,但是......抬眼看见宋仁坐在那里眼里明显带着笑意和挑衅,宋筎只得默默的咽下这口气。 这场闹剧确实是宋言旻面上不好过,知道儿子荒唐但也是今天才知道是个没限度的,大儿子去世以后他心中哀痛,虽对小儿子问的不多,但是这眼瞅着确是从根子上坏的,若是不严加管教,恐总有一天会自毁其身,“谁让你坐下的?去给我站好!” 宋仁对于宋言旻还是敬畏的,闻言赶紧站好,眼睛看着孙氏,企图想让他娘帮着说说话,但是孙氏来不及开口,宋言旻却说道:“珵哥儿,你今日找仁哥儿有什么要认的这就问吧。” 宋珵点点头,转头看看云息,云息拿出一个木头匣子,走到宋仁面前打开:“三少爷看看这个东西可认得?” 盒子不大,内里很浅,此刻放着一根钢针,赫然是昨天晚上姚珠惊马之后,宋珵的人从马身上取出来啦,这个东西后来也找人验过,上面有残留的有山兰根,山兰根本身就具有很大的毒性,这也是造成马匹疯狂的最主要原因。 宋仁将东西拿起来看了两眼,又放回去,“不认识。” 宋筎站的离宋仁很近,盒子里面的东西她自然也瞧见的,低垂的的眼眸望着脚上绣鞋上面的几朵牡丹,不曾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临时回了趟老家,后面补上 第74章 秋水皱 打发走一双儿女,宋言旻忍不住的问道:“这是何物?” 宋珵把东西递上前,宋言旻接过打开仔细瞧了瞧,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钢针,并无什么不妥之处,看过之后又放回去。那方盒子由宋珵交由云息保管好,这才回道:“昨日玄武道上面发生了一起惊马事件,这样东西便是从现场找到的。” “惊马?”宋言旻有些迟疑,他沉迷诗书,若府上没有太大的事情传不到他的耳朵里,他是不会问上半声的,反倒是旁边的孙氏消息颇为灵通,“这桩事我倒是挺说了,昨日夜里府医被请去了南苑,可是南苑何人惊马受伤?” “是姚珠。” 一听是个小的,孙氏不以为意,她还以为伤着什么人了呢,用得着宋珵特意跑来问一趟,“今早见她也并无大碍,世子突然拿着东西跑到三房来作甚?可是怀疑我三房与这桩事情有什么关联不成?” 想起宋珵一早便是来找宋仁,宋言旻不确定的问道:“可是阿仁......?” “不可能!阿仁同姚珠见都没见过一面,怎会生出这般害人的心思来?况且我儿是何身份,那姚珠又是什么人,我儿有什么害她的理由?” “婶娘慎言。”宋珵不耐有人说上姚珠半分不好,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我派人查过姚珠出府的那天早上堂兄身边的小厮阿贵神神秘秘的去了一趟马厩,之后再无旁人去过,这事又作何解释?” 屋内人说什么躲在门口偷听的宋仁一清二楚,刚才的那样东西他确实是不清楚的,只是宋珵找上门来必定是查到了些什么东西,听着他们言语当中说到阿贵,宋仁这才想起来,之前阿贵是去过马厩,不过是因为那天他买回来的一匹宝马出了点问题,而他又与户部同僚相约初六一起跑马,眼看时间将近坐骑出来问题,他自然忧心忡忡,便让身边的小厮先去看看,总不能是因为这件事宋珵便怀疑到自己头上吧? 心中反复思量再三,宋仁赶紧离开准备找那阿贵好好的问上一番。 宋珵在洛梅阁没待上一会儿便离开了,留下心事重重的孙氏和宋言旻二人。 周氏同小段氏一去便是三天,姚珠好好待在南苑养伤,一个人实在是无聊的紧,云袖额前有伤,不过堪堪休息过两日便又回到了姚珠的身边,大难不死,云袖一见她居然还红了眼眶,姚珠赶紧去哄,好不容易才将人给逗开心了。 因着马上要去平洲,姚珠吩咐丫鬟们将所需的行李先准备好,路途遥远,且听云息说宋珵在平洲也是有府邸的,所以真正要紧的东西并不需要多带,姚珠只好从原本准备带走的东西里面挑挑拣拣最后还是装了好几个大箱子。 一听说她要走三个丫鬟都想跟着去,姚珠想了想便都答应了,既然能跟上那就都带着,在外面用自己的人还是比较放心的。 在周氏回来的那一天府上发生一件大事,那日早上听闻将宋筎的亲事定了出去,是一个六品小官家中的次子,姓张,那人比宋筎长上三岁,现在就读太学,即将参加次年会试。 事情发生的很是突然,原本是没听见什么风声的,直到张家遣着媒婆上门来送娉礼,这股风才在府中吹开来一直漫向府外。 娉礼是收了,就待两位老太太回来定下日子,姚珠这件事还是听宋玶说的,小姑娘来到院子里面的时候姚珠正在跟着青菽学她家乡的一种绣法,她打算给宋珵做上一件长袍。 吩咐丫鬟们端上些点心,宋玶懂礼貌的先说谢谢,然后跟着青兰去净过手才慢慢品了起来,“阿珠姐姐的腿好些了吗?还疼不疼呀?” 小姑娘穿着一身鹅黄色绣如意祥云纹的裙子,袖口缠绕镶嵌的一串小小白色珠子已经被搓洗的掉了几颗,但整体事胜在整洁的,宋玶人很瘦弱,今年八岁,但看着还是如同五六岁的小孩子般,她自小便跟在生母张姨娘身边,且娘两儿在孙氏手下讨生活,周氏及白氏又不怎么待见宋年甫的庶出分支,所以宋玶自小过的也很是不易。 “姐姐不疼,多谢玶玶的关心。” 宋玶听闻歪着脑袋皱皱眉,“姐姐骗人,之前玶玶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还是疼上来好几天。” 姚珠不欲再跟小孩子讨论这些话题,又问她,“玶玶今天来找姐姐是干什么呀?” 小姑娘把手上的点心吃完,又从兜里面掏出帕子,仔仔细细的手指擦干净,然后从袖兜里面掏出一包梅子干,“这个是母亲今日给的,姨娘说是让玶玶带过来给姐姐尝尝。” 姚珠也不客气,对待别人的心意她向来都是不愿意辜负的,拿起一颗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很是不错,开口便夸了两句,果然就见宋玶笑弯了眼。 “阿珠姐姐,嫁人不好吗?” 姚珠看着她不懂小小的一个姑娘怎么会突然问出这个话来,不过她的沉默并不影响小姑娘继续发散疑惑,“今日筎姐姐定下亲事,本该时间高兴的事情,但是我却听见筎姐姐偷偷在房间里面哭。” 宋筎的亲事姚珠心里面也还是疑惑的,本就没听见什么动静突然得到消息,可见亲事定的有多匆忙,不过她对于宋筎的印象一直都不太好,所以并不关心,大概又是涉及到什么听不得的家宅阴私吧。 宋玶没待一会儿便走了,临走时姚珠让青萝把柜子里面两段颜色鲜艳的缎子带着一起送与张姨娘院里,瞅着合适的给宋玶做上两身衣服,姑娘家都是爱美的。 念着宋珵不日将走,周氏回来的时候较之以往便早了些,只是没想到刚下来马车便被宋筎哭着抱着腿,丫鬟们见状赶紧上前去拉,折腾半天才将周氏平顺的送回到慧荣堂。 周氏虽看不上这些旁出的,但是未曾分家,所言所行皆是代表着北淮王府的名声,所以她还是觉得宋筎嫁的低了,让明兰去唤白氏和孙氏,只是还没等到二人,等来的却是宋珵。 一见孙儿周氏便把旁事暂且搁在一边,掏出一个香囊,里面放着便是她专门去请的平安符,郑重的放在宋珵手中,又拉着叮嘱了好些事情。 两祖孙叙旧良久,周氏忘却的事情却让宋珵主动提了起来,“昨日玄武道惊马孙儿已然查的清楚......” 听闻真相周氏勃然大怒,“她倒是心比天高,想要攀上四皇子的高门但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为着一个外人竟然算计到自己府里人头上,今日是姚珠那明日后日是不是便要算计到我这个老太太,你这个世子身上了?今日见她癫状我还本有些怜惜,却不想着下面藏的是一颗蛇蝎心肠,你这番安排,妥。” 原来是那日宋珵去洛梅阁问过宋仁之后便一直让人盯着那边,宋仁倒是没什么倒是不起眼的宋筎慌乱的很,后来才查清楚,宋仁身边的阿贵喜欢的宋筎身边的一个贴身丫鬟,而宋筎为了攀上四皇子便按四皇子的指示给马上来钢针,但是又怕查到自己身上,所以便想来日东窗事发之后祸水东引,所以便利用来宋仁身边的阿贵,只是没想到这件事还是被宋珵给查了出来。 宋珵对于庶出旁支从未真正放在心上,但是却也容不得其他人把心思动到自己头上,自己房里人也是不行的,念在同出一门便不动她,只不过宋筎一心所求的全是富贵梦就该碎了。 这厢把事情说清楚,宋珵便走了,没一会儿白氏和孙氏便都到了,想着刚才宋珵说的事情,周氏干脆与二人商定起宋筎的婚期来,对于狼子野心的人周氏自然是想将人打发的远远的。 将日子定下来,孙氏不好多待也就退下 ,室内只剩下周氏和白氏,唤来丫鬟重新换上新茶,“不日阿珉便要走了,可都是打点好了?” “想是好来,他身边有云息帮忙掌着这些年来也从未出现过差错,对于他我还是放心的。”白氏不甚在意,心中倒是思量着另外一起子事情。 周氏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暗叹一口气,这个媳妇一直抱怨阿珉同她不亲近,怪皇后抢走了她的儿子,可是她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又尽职到几分?也难怪阿珉同她愈来愈身份。“有什么事情便说吧!” 白氏听了问道:“母亲觉得卫公府的卫姑娘怎样?” 想着之前见过几次的人,周氏点点头,“相貌不错,举止端雅,学识也不赖,性情更是不必说了,是个好姑娘。” 听见她这话,白氏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心里面就更有把握了,“今日卫夫人前来找我,说是卫姑娘不日也要起身前往平洲,但是一个姑娘家到底是不安全的,后来听闻阿珵也要动身去平洲,所以便想让阿珵帮忙护送一程,媳妇看那卫家姑娘也是不错的,便答应下来,若两人此行能处出感情来,那是再好不过的,阿珵也不小了,是时候该考虑这些事情,母亲您看呢?” 不同于白氏,周氏反倒是问了一句,“那卫家姑娘去平洲所谓何事?” 白氏笑了笑,答道:“母亲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卫家族老爷便是居在平洲,听闻现在是不大好了,那族老爷又与卫老太爷一母同胞,这必定是要亲去的,但是家中能去的不是被阿珵拐去军营里吗?剩下的便只有卫姑娘,卫老爷事忙走不开,卫夫人身体禁不起长途奔波,所以便只能是由卫姑娘去了。” 说到此处周氏才想了起来,“那卫澎卿确实是同阿珉相交甚好,原也在平洲,后来驻扎淆洲,这般算下来确实是只剩下卫姑娘了。” “阿珵同卫公府世子甚好,若能来个亲上加亲那是再好不过了。” 想了想宋珵的脾性,周氏却是没有那么乐观,“但愿吧。” 第75章 秋水皱 离开京城时正是五月,春末夏初,绿意正浓。 帝都距离平洲一千多里路,往日里宋珵带着人快马加鞭赶上两三日便也就到了,可是这回后来还跟着还有些的人,便只能是走走停停。 姚珠也是出发的那天早上才知道卫妍是与他们一起同行,这是周氏和白氏两人定下来的,她自然是没有反驳的余地,两辆马车离的很近,一前一后,姚珠膝盖上有伤,走动的机会少,得要养着,那卫家姑娘可就不同了,每当歇息的时候总是派丫鬟给宋珵送上好几回的东西。 马车舒适,但是坐的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些酸困,可姚珠自己又不会骑马,只能让青兰帮忙揉揉,只不过她不会但那卫公府也算的是同先皇一起在马背上挣下来的荣誉,卫家子女马术甚好,果然在马车停下来歇息时,姚珠便瞧见卫妍身边的丫鬟又去找了云息,后来听云袖一说才知道卫妍是想要骑马。 青萝把水囊递给姚珠,偷偷摸摸的在她的耳边说道:“夫人,您可得要把世子爷看紧一点,我瞧着那个卫姑娘心思多着呢!” 看着青萝那慎重的样子,姚珠心里莫名的想要发笑,她是没想到平时看着不怎么着调的青萝,在这件事情上竟然如此敏锐,还是那个卫妍表现的太明显了? 半晌不见姚珠搭话,青萝着急的摇了摇她的袖子,只有夫人得宠她们这些奴婢才会有好日子过,而且好不容易有个容身之处不用到处流浪,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青萝自然是非常的珍惜,所以自心里面发誓更是要督促夫人上进,她可是听戏文里面说过,失宠的女人一般都是处境凄凉,想想都让人觉得可怜。 姚珠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但这件事情并未放在心上,可是青萝却是个实践派,着急的问道:“那夫人您赶紧想想办法呀。” 姚珠能有什么办法,腿长在卫妍身上她还能去打折啦不成?况且是周氏和白氏让跟着的,她们所打的主意明眼人一看便知,不过,自己的人被不相干的旁人觊觎这种感觉真的不爽呢!想了想招来青菽吩咐几句。 巧儿回到宝蓝色的马车上时,正瞧见自家小姐偷偷掀开帘子往外面看,不过一见她回来便又立刻放了下去,急忙问道:“事情可是办妥了?” “好了小姐,我早就打听清楚了,姚珠腿上有伤只能是乘坐马车,待会儿您可是要好好的把握住机会。” 卫妍不答话又偷偷的掀开帘子往前面看,想她堂堂卫公府的嫡女,从她生下来摆到她眼前的什么东西都是好的,京中有多好男儿渴望得到她的青睐,可是只有北淮王世子宋珵能入她的眼,但偏偏也是那人毫不在意,这次她也是特意去求了母亲安排下这桩事情,她就不信真的拿不下宋珵。 车队再次启程的时候,卫妍已经是骑到马上,她还特意换上一身绯红色的骑装,看来就是早有准备,她在马上不远不近的跟着宋珵后面,只是还没有等她说上两句话,就眼瞅着人骑着马走到姚珠的马车旁边,下马上车撩起帘子钻了进去。 马车上只有姚珠一个人在,此刻的捻着一颗甜梅子欲往嘴里面塞,但一看见宋珵眼里顿时亮了起来,两手一伸便想要往人怀里面去扑,知道她腿上有伤宋珵连忙接,将人接了满怀,还来不及说话便被喂了一颗梅子。 “好吃吗?”姚珠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也不打算下去。 看见宋珵点头,姚珠才颇为自豪的说:“这梅子是姐姐给送来的,我小的时候最喜欢吃姐姐做的梅子,但是她怕我吃坏牙齿总是不肯多给,所以后来每次吃姐姐做的梅子时我都特别开心。” 宋珵到底不曾经历过兄弟姐妹之间的温情时刻,小时候在嘉元帝身边长大,宫里面的皇子们同他都身份的很,事事防备,而府里的其他庶出旁支更是之前被周氏给收拾怕了,也没有亲近之感,所以姚珠说起他还是会觉得有些新奇的,但也只是默默的听着并不做回答。 “骑马好玩吗?”姚珠记得宋珵害羞时总是会红了耳垂,现在近在眼前,她伸手去捏了捏,耳垂厚,听老人们说过耳垂厚的人有福气。 像是知道姚珠是在打什么主意,宋珵不答反问道;“你让云息找我过来便是为了这件事情?”姚珠的手有些凉,此刻摸在他的耳垂上有些痒痒的,宋珵忍不住捉住她的手,“你腿上有伤,不能骑。” 早就知道宋珵会拿这个做为借口,姚珠心里早有准备,“骑马也只是坐在马背上这和我坐在马车上有什么区别?还是说世子爷不愿意我去打扰到你和卫姑娘呢?” 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间说到卫姑娘,这件事情和卫姑娘有什么......蓦然间向似想到了些什么,宋珵低头看了看怀里面的人,笑了笑不说话,所以这是醋了? 被宋珵这一笑弄的猝不及防,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应该是被发现了,她此刻难得的有些脸红,拿着手捂住脸假装刚才说那酸意满满话的人不是自己,可是偏偏宋珵不会让她如愿,拉开她的手,唇边的笑意就一直都没有消散下去。 姚珠鼓着腮帮子等着眼前这个‘行为恶劣’的人,可谁知那人并没有收敛,姚珠干脆凑了上去亲了亲那勾起来的唇角,“你不要笑了好不好,我不骑,不骑马了还不行吗?” 可是她的妥协,宋珵并不买账,对于刚刚那个偷香的女先生他‘以牙还牙’的‘报复’回去,连本带利,可是最后遭殃的人还是自己,待身上的燥热慢慢消减,“你腿上的伤还疼吗?” 姚珠红着脸摇摇头,她此刻还是有些懵的,不知道宋珵原先一个清冷的神仙似得人物,一旦通了那方面的事情,就变得又黏糊又骚。 “不疼便好,我带你去骑马。”说着抱着人便下了马车。 两人共乘一匹走的不快,就在马车旁边,一旦姚珠说是疼腿,宋珵就能立刻把人送回到马车上。 姚珠以前是没骑过马的,压根都没有这个想法,不过现在坐上来感觉也还是不错的。 外面的风柔柔的,吹着甚是舒适,姚珠摸了摸马脖子,“这是你一直骑的马吗?” 宋珵嗯了一声,“它自小便是我养着的,别看现在乖,平时野着呢!”对于这匹马宋珵格外的话多,姚珠一边听一边轻轻拿手摸着,这是一匹枣红色的马,马额上有一片雪白的点,其余便无一点杂色。 “它有名字吗?” “寄雪。” 姚珠在心里面默念了几遍,越看心越痒,由于半晌才不好意思的提出来,“我可以养一匹马吗?” “待你学会时,我亲自给你挑一匹马。” 即将成为有马的人心里面在短短的时间内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安排了个遍,就是在最重要的名字上卡了壳。 心中好好一出计划现在却已经落空,扭头看着后面马背上成双成对的人,卫妍心里面羞愤异常,想不到求了母亲半天换来的是这样的一个场面,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对宋珵的心思,但是宋珵现在却是如此,这让她情何以堪,那个姚珠果然是个狐媚子。 心中怨恨,拉住缰绳的手紧了紧,身子一侧,整个人便跌了下去。 云息发现异常时想去拉却已是来不及,眼睁睁的看着人在地上滚出好远,“不好啦,卫姑娘坠马了。” 第76章 秋水皱 卫妍会坠马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毕竟人人皆知卫公府下一双儿女擅骑且技艺精湛,因着卫妍是卫夫人托付照看的,按理说宋珵是需要过去探望的,况且卫妍还是他好兄弟卫澎卿的妹妹。 所以二人驾着马跑到卫妍马车旁边,只见宋珵带来的大夫欲进去给卫妍诊治,但是却没能上马车便被巧儿给拦了下来,“我家小姐乃卫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嫡女,是世家闺秀,男女有别,为了小姐的名声着想,先生还是需时刻谨遵男女大防才是。” 看不了病人,无法医治,就连车厢也进不去,丫鬟不让,两人便是僵持在那里,马车里面的卫妍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一直也没有动静传出来。 一见宋珵过来,巧儿立即跪下,忽略掉马上的姚珠,哭着求道:“世子爷你快救救我家小姐。” 大夫站在旁边哭丧着一张脸有口难言,宋珵低头问了姚珠一句,“可否能让云袖过来看看?” 姚珠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云袖是宋珵身边的人,只是自姚珠来到北淮王府以后便一直同姚珠生活在一起,宋珵现在借人原是不必争得姚珠同意的,但是还是问了一声,这一举动让众人心中对于姚珠重要性的认知变得高了起来。 卫妍躺在马车上,她是会用一些手段的,但是也不至于会拿着自己的生命去冒险,方才看着坠马时凶险之极但是身上却并未受到多少大的苦头,不过皮肉之苦却还是少不了的,此刻一张脸有些苍白,那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间滚了下来。 马车外面的动静她也是听见的,心中多少是有些意冷,听见外面有人靠近,她赶紧转过头装作一直都没有醒过来的样子。 云袖掀开帘子进来,后面还跟着巧儿,巧儿对于云袖很是不放心,因为刚才她自己也听见的这个云袖是姚珠的人,她相信姚珠并不会有那么好心来帮助自家小姐,所以她需要亲自盯着才能放心下来。 云袖心中也是有些分寸的,她并未伸手去碰卫妍,而是直接指挥着巧儿去检查,细细看过之后才确定卫家小姐并无大碍,只是身上关节处磕破了不小的面积,只怕是会疼上两天。 打开药箱留下些药,又嘱咐过几句,云袖才下了马车去跟宋珵复命。 听见外面的动静慢慢散去,卫妍这才慢慢睁开眼,巧儿见她没事高兴的都快哭了,“小姐你没事吧?”夫人要她好好照顾小姐,如果小姐出来什么事,依着夫人的手段那么她也就不用回去了。 可是卫妍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挥了挥手,便让巧儿退到马车外面去,只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单独的空间, 行程不过几百里,卫家小姐便出现这样的事情,出于世家情分,宋珵留下几个人跟在卫妍身边伺候,也吩咐过云袖也天天过来为其换药。 至于卫家小姐是因为什么原因坠马?宋珵自然是要去查个明白的,可是让人检查过那匹马并没有什么异常,云息也去询问过卫家小姐,只是卫妍打算就此住手,并未多做纠结。 因着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今日队伍早早的便找了地方,安营扎寨下来,途中并没有看到城镇村落,只能是找了地方搭上简易的帐篷,吃的是方便随身携带的干粮,有几人去附近的河边捉鱼,但是显然并没有什么大的收获, 睡在野外,倒是也颇有一番野趣,晚间的风有一些凉,但是天上的星星却格外的明亮,姚珠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星空,纯粹而深邃。 简单的垫了一下肚子,左右宋珵也没有什么事情,姚珠索性就缠着他,两人一起看起了星星,身边的丫鬟们都纷纷避让开来,只给二人留下了一个独处的空间 夜色越黑,星星越亮,姚珠玩着宋珵的右手的手指,靠在他的肩上,听着宋珵慢慢的讲起了故事来。 “小时候我多数时间是生活在皇宫里面的,与家人聚少离多,而宫里面的皇子们却都不大与我亲近,内侍宫仆靠近我或许都带着其他的一点心思。皇上皇后娘娘虽然疼爱我,但也总不能时时照看着,那个时候的我就是感觉特别的寂寞,很是羡慕其他的皇子们有兄弟姐妹可以陪伴,那时还小也不懂为什么自己不能回王府,每当我念王府中的祖母母亲时我便会抬头去看天上的星星,希望着有一天她们能够把我接回去,可是每次祖母进宫都会交代我要好好的听从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教导,那时候我人小心思哪里能想的那般长远,满心满眼只以为祖母不要我了,又不知该跟谁去说只能是晚上醒来以后,瞅着窗外偷偷的哭哭。” 姚珠看了他一眼,丝毫不能想象现在眼前这个谪仙一样的人物小时候居然还是一个小哭包,但是她并未打断,继续倾听着。 “有一天晚上,宫里们举办夜宴,皇后娘娘不在凤鸣殿当中,我晚上一人跑到偏殿外面的花园里面去看星星,却不小心睡着了,第二天在屋子里面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那天晚上我的任性让偏殿里面的人受到多少牵连,甚至之前一直照顾我的两个小丫鬟第二天也不见了人影,皇后娘娘那天晚上因亲自去寻我后来染上风寒在床上躺了好些天,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看过星星。” 姚珠抬起头看着这个云淡风轻说出这个故事的人,她想小时候的宋珵过的必然是相当辛苦的,而她那个时候是在做什么? “我小的时候姐姐总是喜欢看着天上的星星教我去找北极星,可是我笨每次都会出错,不瞒你说我自小便是方向感极差的一个人,北方在哪里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没有印象,但是每当出错时姐姐也不会怪我,还笑着跟我说‘我们阿珠不识方位以后可得看紧了’。” “小时候觉得神秘又吸引人的东西,长大以后却又看的非常的寻常,不再是会向幼时一般指着星星就开始想这后面住的是哪位神仙呢?她会看见我吗?现在仰望星空是因为它的广袤无际,每次看时心思放空,便觉得与永恒的星河相比,人生苦痛并不算的什么。” 两人说了好大一些话,琐碎又显得有些温馨,这种时刻对于二人来说都是非常新奇的,所以格外珍惜。 时辰不早,夜色也慢慢的凉了下来,宋珵拉着姚珠站起来,却见她起身迈开脚的那一刻神色有异,只当是白日骑马时扯到了膝盖上的伤,此刻发疼起来,心中又有些怨自己为何不坚定拒绝。 “可是又开始疼了?”宋珵将人打横抱起,走到搭好的帐篷里,让青兰送来伤药,出于内疚便自己亲自动上了手,细细涂完药,又问她道:“这会儿可是好些了?” 姚珠胡乱的点点头,感觉身上的不适,又催促宋珵去把云袖唤过来,宋珵问她何事,半晌也不见姚珠回答,只能让侯在外面的云息去找人,没多久云息回来禀告说是云袖被卫姑娘请了过去,还未回来,宋珵挥手让他退下,又问姚珠可是需要找大夫来。 只见姚珠低着头半晌才轻轻说了一句,“我腿疼。” 宋珵坐到她身边,拉起她一只手握在自己掌心,哄道:“刚上完药,这药膏药效奇佳,马上就不疼了,马上就好。如果实在疼的厉害我让大夫过来诊治好不好?” 知道宋珵说的是什么,但是姚珠却不是那个意思,看见宋珵真的打算去请大夫,姚珠赶紧拉着他,“别,是......是我大腿根疼,应该是今日骑马磨到了。” 宋珵一愣,丝毫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他学骑马就没有出现过这种问题,姚珠怎会......一想到对方是个娇娇女娃,便也就理解了,“只是刚才才疼的?” 既然已经说了出来,姚珠也知道瞒不下去了,只好和盘托出,“下午便开始疼了,只是......只是若让爷知道必定不会再准我学骑马更别说要养一匹属于自己的马......” 从下午便开始那倒是真的能忍!现在说出来怕也是忍不住了,念在这里宋珵又些无奈,“怎么就这么想要养马?” “所以你是不想让我养马了是吗?”委屈屈的样子,仿佛宋珵只要应上一声,她下一刻就能哭出来一样。 见她这样宋珵也不好说什么,“让我看看。” 姚珠拧不过,只好别扭的撩起来给他看。 腿根红了一大片,甚至还起了一颗小小的水泡,似乎一戳便能破了去,宋珵看了看也不敢动,根本就没想过会这么严重,“怎么这么娇嫩?”说着将人衣服整理好,这才唤来云息取了药膏来。 这一通忙活已到夜深时刻,两人简单收拾一下便歇息来去。 昨天晚上还有星空璀璨,第二日却意外的下起了下雨,这对于赶路的人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好的事情。天色阴沉,恐还会有大雨在后面,宋珵决定先开拔,快速行进到前面的城镇上暂避,一行人紧赶慢赶才在申时三刻左右赶到。 第77章 秋水皱 乌云密布,倾盆大雨骤然侵袭。 车队停靠的镇子名九里镇,是骊洲辖下的一处小镇,盘下一处客栈,准备先做休息,待明日雨停时再启程。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这雨一下便是三日,不过这雨困住的是忙着奔赴向前的队伍,姚珠却丝毫也不觉得有何烦扰之处,反倒是利用这休整的三日时间将这个九里镇吃了个通透,从各大酒楼号宴到街角巷口小吃摊子,无一遗漏。 见她高兴,宋珵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让身边的丫鬟们多看顾一点,免得这般胡吃海喝的伤着脾胃。 卫家小姐因坠马事件一直静静修养着,这两日也不见人多出来走动,前一日还是同桌吃饭,后两日托巧儿又说是病了,故单独用膳,宋珵例行问候一句,卫妍说是不必劳烦去请大夫,于是宋珵便把这件事情放下了,只是没想到启程的时候却出了点事情。 三日一过,雨便停歇,前两日那狂风骤雨势要改变乾坤的场景此刻半点也没剩下,。清晨的空气还带着点湿润,不过阳光却已经撒了下来,将之前在九里镇采购的补给收装整齐,云息便去请人说是启程。 宋珵和姚珠是一同下楼的,两人皆是换来一身打扮,与平日里穿的半点都不一样,平日华贵此刻清简淡雅。几人在下面厅中等待卫家小姐卫妍,可是一等未听动静,二等不见声响,眼看着性子便要耐尽,姚珠忙发着云袖上去瞧一瞧。 云袖因为给卫妍换过几回药,也算是相处过的,只不过时间比较短而已,相处时两人的话并不多,只限于客气往来之间的话语,此刻她走到卫妍房门前,看着门是半掩着的,就伸手敲了敲。 开门的是巧儿,一看见云袖便问:“你来干什么?” “车队今日便要启程啦,昨日晚间也便挨个通知了,世子爷与我家夫人在下面等了良久,却始终不见的卫姑娘身影,于是便打发了奴婢上来看看。”并未理会巧儿,云袖径直绕过她,走到卫妍床边如是说道。 只是眼前的人状态并不好,发髻凌乱,面色苍白,唇上也有些的干裂,丝毫不见得往日里那个世家嫡女的精神风采,“这是怨我,早些时候应该让巧儿下去同世子爷说上一声的......”话还未说完便咳嗽了起来。 云袖见她这般,伸手摸了摸脉门,心中大概有了数,又问了巧儿几句,巧儿本不想答的,但是她知道云袖擅医,自家姑娘前两日就不好啦,只是姑娘吩咐不必请大夫,将养两日便好,但是眼看着严重起来,她又劝不听,此刻见云袖诊治,她勉强的应答上几句。 诊得结果,云袖便先出去下楼将这里的情况告知宋珵与姚珠,听闻卫妍病了,宋珵皱了皱,他没有想到卫家小姐居然会有这么多的事情,若早知是这样,当初就不该应下来带人上路的,反正也不用看着卫澎卿的面子,对于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他自然是清楚二人之间水火不容的态势,只不过是在外人面前装出来的和顺样罢了。 姚珠倒是多问了云袖几句,应该是前两日下雨的时候着了凉,又未能及时的诊治便将病情拖的严重了些,不过也并不妨事,多修养上半个月自然便好了,不过现在忙着赶路又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时间呢? “爷,我先去看看卫姑娘。” 姚珠带着云袖再进去卫妍房间的时候,卫妍已经穿戴起来了,靠在床边,巧儿正忙前忙后的给她收拾早膳,云袖端了个凳子放在床边不远处,姚珠坐下,瞅了两眼卫妍,“卫姑娘怎么起来了?既然生病合该好好歇着才是。” 卫妍一向不待见姚珠,平日里还会客气的笑笑,但现在病气缠身连装也省了,“没什么大事,定不会误了世子爷的行程。” 巧儿打了碗尚还温热的清粥递给卫妍,她一个人光是照顾卫妍就好好一阵的忙活,此刻根本就顾不上姚珠,反而是云袖去沏了茶递过去,“卫姑娘严重了?行程再赶哪里比得过卫姑娘的身子骨重要啊,卫姑娘也切莫再担忧那些,好好静养着才是正事。” 听了这话,卫妍深深看了姚珠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未等姚珠回答,卫妍却猛然间将手中的白瓷粥碗摔到地上,“姚珠你什么意思?你别忘了你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我乃是被老王妃和王妃托付给世子爷照看的,你想丢下我?你也有资格说这个话?” 看着卫妍气急败坏的样子,姚珠并不说话只是笑了笑。 “只不是现在得些疼惜便如此肆意,不过只是个玩意罢了......” 姚珠最不耐听这样的话,不是被戳到痛点,而是这样的话实在是听的太多太多,现在也有些腻味来,她如何还轮不到旁人来指点江山,更别说是她一直不爽的人,“卫姑娘说到哪儿去了,我不过两句话略微关怀却也惹得卫姑娘如此不快,真是罪过。”脸上却没有丝毫觉得愧疚的样子。 方才姚珠带着云袖上楼的时候,宋珵便交代了云息一些事情,现在眼看着事情都处理妥当了,可是人还没下来,宋珵只得坐下等,可是茶还没喝上一口,便听见楼上传来的摔东西的声音,他赶紧带着云息上楼。 一推开门,除了地上的的碎瓷片,两人好端端的坐着,但是气氛有些冷凝。 一见来人,卫妍立马换上一副仪态,可是脸上的倦意却是掩不住的,整个人看起来颇为狼狈,“可是让世子爷等着急了?我已准备妥当,这就下去,定不对耽搁了行程的。” “不必了,卫姑娘,你我两府是世交,这次我也是受到托付照看与你,只是却不妥当,宋珵心中有愧,我特意让云息去找了一间安静的宅子,还请了镇上最好的大夫,一日三次为卫姑娘看诊,想必卫姑娘一定会早日好起来的。” 听明白他话里面的意思,卫妍有些心慌,她一个人留在这个镇子上干什么?若是如此,那她不是白筹谋了一场,“世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宋珵并未听她讲,“至于安全方面,卫姑娘也尽管放心,我留下一对人马,虽只有十人,但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有他们在定能护得卫姑娘周全,也请卫姑娘切莫再推辞,若卫姑娘因宋珵原因损了身体,那宋珵便真的是难辞其咎。” 做妥了所有的安排,兵分两路,一部分留在九里镇保护卫妍,待她痊愈之后便安全护送到平洲,还有一部分则是继续上路。 少了一些人马,队伍行进的速度便更快了,短短八日时间便已抵达平洲。 遥看着远处城门上镌刻的平洲二字,姚珠心中感慨万分,时隔五年,她终于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想听音乐,于是点开了歌手当打之年,然后我从八点半到现在只写了这些,原本准备六千的。。。。。。。啊啊啊啊啊啊,不过,歌手当打之年真的好看 第78章 秋水皱 和五年前一比,平洲成变化是极大的,但姚珠觉得它沉淀在骨子里面的那一份古朴一如往昔。 自文显十三年宋珵奉嘉元帝圣谕到平洲实施军队改革开始,平洲风气已然大清,欺民霸市之象均已不在,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一番繁荣之景。 因宋珵一向是不喜欢形式主义的东西,队伍悄悄然的便到了宋珵在平洲置下的府邸,没有惊动任何人。 房子是个三进三出的宅子,门前挂着一个匾额,上面写着宋府,门前左右坐镇的石狮子威严庄重,此刻府门大开,门外站着好几人,为首的姚珠只觉得有些眼熟。 一到平洲云袖便活泛起来,她一直都是在北淮王府待着,出这么远的门还是第一次,所以格外的新鲜,撩起帘子看见门口等着的人,她也顾不得什么,拉着姚珠的手很是激动,“夫人,你看,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是我哥,如常,他长年待在平洲,不常回京,此次能跟着夫人来平洲见见哥哥,真是太高兴了。” 姚珠听云息说过,云袖和如常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如常的父亲去世的早,不久云袖的母亲也随着去了只剩下两个兄妹,当时云袖还很年幼,所以是被如常亲手拉扯着长大的,兄妹之间感情非常深厚,如常不在京都的时候,都是拖着好兄弟云息帮忙照顾着妹妹。 宋珵下马带着姚珠走到府门前,如常赶紧迎上来,“如常见过世子,见过姚夫人,车马劳顿想必很是辛苦,府里都已打点好,还请进去先行休息,范大人和蒋大人晚间过来府上,卫大人还需登上两天才到。” 宋珵点头表示知晓,带着人先回了远子。 宋珵居住的是石园,内里的布置和京都的有七八分相似,一路走来姚珠发现府里面的丫鬟并不多,撒扫杂役更日一眼便数的清楚。 洗漱完毕,因在马车上面坐的时间太多,现在终于是解放出来,所以此刻姚珠没有半点的困意,宋珵刚到就已经钻进了书房,回京都致使平洲军中留下了不少的军务,紧急的都已经传信处理完毕,现在多的是杂务,简单的范焉都处理过,剩下的则是拿不定主意还需多加商榷的,所以宋珵需要抓紧时间翻看,待晚上人到了时才能商定对策。 找了丫鬟叫做翠茵,姚珠便由她带着在府里面转了转,虽是个三进三出的宅子,但是里面基本上都已经住满了人,并没有什么空置的院子,倒是最后面的一个院子被专门腾空,开做一片平地,听说是一个小型的演练场,不过具体什么的丫鬟翠茵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平时是不准下人们过来的。 四处转过之后,姚珠心中最强烈的信息就是这个地方宋珵只看作是临时休息的地方,虽是整洁,但是布置的明显是不精细,就单说院子里最大的那一处花园,里面只是稀稀疏疏的长者几簇簇海棠,再无其他,看着好生可怜,仿佛风一吹便能连根拔起似的。 顿时姚珠心中有了想法,打算将这个地方好好布置一下,虽说不准会住上多久,但是环境优美些总该是没错的,她想宋珵应该是没什么意见的,之前在北淮王府时,姚珠也曾动过想要好好收拾一下南苑的念头,但是府里关系盘根错节,上头还有几尊大佛看顾,自然不能她怎么想就能怎么干的,不过现在天高皇帝远的,一切随着她的心情来。 到的时候是未时,现在是酉时二刻,天色慢慢暗来下来,丫鬟们都已经做好了膳食只等着传唤上桌。 姚珠让青菽去书房看看宋珵,请他过来用膳,只是青菽刚到书房门口,便被守在外面的如常给拦着了,“青菽姑娘还是请回吧,世子同范大人,蒋大人在书房商定要事,此刻不宜打扰。” 青菽明白,所以也在院外等了一会儿,见书房门依旧紧闭,这才转身回去。 姚珠知道宋珵忙碌,但是面对着一大桌子的饭菜,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食用,顿时胃口全失,想了想左右她现在也不是很饿,便再等上一等吧。 人歪坐在榻上,把翠茵唤来,让她给讲一讲这几年来平洲成里面发生的大事情,翠茵是土生土长的平洲人,因家里面实在过不下去了,为了供弟弟读书,父亲便狠心把她卖了,幸好后来进了宋府,也并没有受到过多少的苦头,此刻听到姚珠对平洲的事情感兴趣,她赶紧给贵人一一道来。 这要一说,那话便就是长了。 待到宋珵回来的时候,翠茵也才堪堪讲过一半。一见宋珵进门,姚珠的心思也便飞走了,让人把温着的膳食重新端上来,又拉着宋珵去净了净手,这才坐到桌边用起膳来。 古人有云食不言寝不语是为礼法也,但是在这里是不存在的,姚珠没来之前宋珵一个人吃饭的时间多,自然是没有人说话的,而姚珠来了之后同宋珵一起吃饭时便会聊一聊生活琐事,这种新奇的体验宋珵并不会拒绝,只觉得有趣。 将自己打算休整一下府邸的事情姚珠同宋珵说了一道,果然对于这一方面宋珵是不怎么关心的,只说是需采买直接吩咐如常去便可,姚珠又问过他可有什么喜欢的花卉,宋珵想了想只答她看着移植便好。 姚珠不死心,“爷真的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见她一定要问个答案,宋珵只好说了实话,“纹登五昙。” 姚珠“......” 纹登五昙,姚珠之前在书里面见过,是西域的一种奇花,十分稀有,由昙花变异而来,一朵花开五色,形状似昙花,每个花瓣上面都有淡金色的纹路,十分好看,所以叫做纹登五昙。 姚珠放弃了再在这个问题上面多做纠缠的打算,她多嘴问一句干什么,自己做个决定难道不香吗? 见碟子里面忽然被姚珠夹过来的一筷子笋片,宋珵眉头微皱,他不爱吃笋,之前同姚珠一起用膳的时候也说过,但是姚珠喜欢,所以也便没有让厨房撤了这道菜,看了姚珠一眼,宋珵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把天给聊死了。 “那就金枝折桂吧。” 听到这里,姚珠才笑眯眯的把宋珵碟子里的笋片夹过来吃进嘴里,真香。 第79章 秋水皱 计划好了要在花园里面去栽种些什么,姚珠便开始忙碌了起来,府上的人手不多刚刚够用而已,索性姚珠也便参与了进来。 一番忙碌过后又是一连好几个雨天,人躺在屋子里面哪里都去不了,骨头都要乏了,这一来平洲便是半个月的时间,算起来姚珠还没有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来平洲之前,会在心里面不断的刻画平洲此时的面貌,但一到了平洲便是连看的兴致也没有了,放佛一切都不觉得有什么新鲜的,姚珠把这种感觉归结为近乡情怯。 雨一停,日头便一日比一日的烈了起来,身上慢慢开始换上薄衫,幸好来的时候姚珠带的有一些新衣,现在刚好用得上,至于宋珵的她便是打算重新做了,只是府中闲渡时没等来裁缝却等来了一封请柬。 青菽拿进来的时候,姚珠颇为好奇,她在平洲是没什么熟人的,所以她想这一定是宋珵那边的什么关系,翻开一看果然是平洲知府严大人正妻李氏递过来的帖子,上面就是写着平洲六月赏莲会在归晚山庄举办,诚邀姚夫人前去参加。 合上帖子,姚珠心里面还是有些奇怪,她同平洲的那些官夫人,贵妇们并无多少的交集,这个东西怎么就突然递到这里来?若说是拜访引见什么的也不应隔了半个月才开始的? 似猜到姚珠心中所想,云袖把请柬从姚珠手里面抽出来,又塞进去一块云丝糕,“夫人刚来平洲时便有许多人想要登门拜访,但是世子爷在平洲是有规矩的,府上从不接待任何访客,若非如此只怕这几天时间府上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去。” 姚珠倒是没有听到过这样奇怪的规矩,府上也没有什么人说过,这乍一听到便是好奇非常,“这规矩是什么时候有的?” 一说到这个云袖便起劲了,凑过去跟姚珠两人说起了小话。 “前两年才有的,我听我哥说,前几年世子爷到平洲一直是住在军营的,后来皇上让世子爷常驻平洲,世子爷这才置办了宅子,只是世子爷也是忙的,在府上基本上很难看到几回,后来许多政务都是在府上商议解决,这才慢慢回府住。” 姚珠点点头,这也是理解的,她知道宋珵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大忙人,这几天除了晚间用膳的时候能见着回面,其余时候都是忙着再处理其他的事情。“然后呢?” “那个时候这个府上管事的还不是我哥哥,不少人想要攀上世子爷这条线,来往之间的访客络绎不绝,但好在那个管家也是懂规矩的什么都不曾收下,但是后来却自作主张收下一个女子,后来待世子爷回来看见时勃然大怒,将那两人直接赶了出去,然后直接让我哥开始掌管府上事务,并定下那条规矩。” “既然那管家刚开始什么东西都不收,后来怎么会突然收下那名女子呢?” 云袖挠了挠脑袋,使劲回想了一下,“我也这么问过我哥,听他说那女子便是严大人的嫡长女严羽欢,而那个管家内室与知州府上颇有瓜葛。” 严大人?莫非是这个严大人?姚珠把那帖子拿起来再翻了翻,既是有这样一段往事,那严夫人邀自己去又是作何? 唤来翠茵,她倒是要好好打听打听这严夫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原以为是有什么阴谋诡计的,只不过听翠茵讲来一切又显得简单的很。 平洲知府严释在平洲坊间口碑尚可,其原配妻子沈氏命短,在生下严羽欢之后便撒手人寰,后来严大人另娶了现在的李氏为继室,人人皆知李氏出自名门,家风清正,品行绝佳,虽后来膝下再添两子一女,但对待严羽欢依旧视若己出。 姚珠想了想又问道:“李氏所出之女如今芳龄几何?” “十五,唤严羽瑢今年刚刚及笄,三月份时举办的及笄宴不知羡煞多少人。”一说起这个翠茵脸上的向往是挡也挡不住的。“不过说起来,那严羽欢也是可惜了,及笄宴前不久便被人从宋府扔出去,后来传的满城风雨,这及笄宴也就不了了之,现在十七了依旧待在府上,亲事却再也无人问及。” 听到这里,姚珠也明白了其间的一些古怪之处,只不过大户人家这些都应该是见怪不怪的,也不怨她总是想着人性的劣根。 自古来继母便是不好做的,但是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的继子女又回好过到哪里去,她与姐姐姚婉不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例子吗?不过不论这个严夫人心里面藏了什么小九九,这赏莲会她定是要好好去瞧瞧的。 日头还早,姚珠便让青菽她们准备准备出府去逛上一逛。 只是带着几个丫鬟,如常也是不放心的,只是还没等他安排好人,姚珠三人便是先走一步,如常赶紧派人出去寻找。 换上一件鹅黄色的薄衫,外面罩着一层轻纱,料子轻盈透气,姚珠很是喜欢,带着青萝和云袖两人从正街便下了马车开始步行,这正街逢双日人是最多的,路旁边有商贩,若驾上马车再与对面来的一堵,那必定是要耗费上大半天的时间,所以算来算去还是走着最为稳妥。 若说是离开这么多年,姚珠最想念的是什么,那首当其冲的必定是平洲最有名的葱油凉鸡丝,后来在其他地方也是吃过的,但是再也不是记忆当中的那个味道。 姚珠向来是嘴馋的,想到的就必然是要吃到嘴里面才会安心,所以带着两个丫鬟便去了迎客来。 说起迎客来,那是颇有缘份的,姚珠踏进去的那一刻发现这个酒楼丝毫未变,格局还与以往是一摸一样的。挑了一个雅间,点上几个小菜,从窗户望出去便是热闹的街道,下面人流汹涌,繁荣异常。 蓦然间想起当初跟宋珵初次见面时便是在这间酒楼里面,虽然她看见的只是一个玄色的衣角。 家乡的味道是不会错的,菜入喉舌的那一刻便与记忆当中的重合起来,在姚珠的坚持下主仆三人坐在一张桌上,杯筷来往络绎不绝。 酒足饭饱之后,走出酒楼,姚珠记忆当中平洲最热闹的便是一处清舍,里面实际上就是一处戏坊兼茶楼,不过生意是十分不错的,以前若能有空姚珠便会选择去坐上一坐的。 只不过如今的清舍却再也不复往日的繁荣,里面只是稀稀落落的坐着几个人,姚珠进去的时候过了半晌才有小二出来招呼。 上来一壶清茶并点了两出戏,姚珠便和小二搭话,“实不相瞒,几年之前我也有幸来过平洲,也曾到清舍坐上一坐,当时满堂喝彩,座无虚席,不过几年的时间怎么会突然清冷了下来。” 对于这个问题那小二的似乎是回答过很多次似的,张嘴便来,“这位夫人有所不知,清舍前两年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只不过后来街上又开了一家戏坊,一连挖走了好几个头旦,后来我们掌柜的身体有恙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了,现在也只是个勉强度日而已。” 虽说来简单,但是姚珠也曾听闻过一些事情,便不禁问出口,“我之前传闻有人花千金挖人,这清舍头旦也未曾动心,怎么如今......” 小二满脸晦涩难言,犹豫了半晌才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那新开的戏坊是严知府的小舅子。说完也不打算跟姚珠再聊些什么便赶紧退下去准备东西。 今日早间还听闻严大人作风清廉,现在又听闻这样的事情,顿时心中五味杂陈。 再出清舍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四处再看了看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兴致减半,姚珠带着丫鬟去买了酥糕便是准备回府了。 走过一半,看见路上摊贩卖着做工精巧的纸鸢,不见则已,一见则心思萌动,凑到摊前挑了又挑,犹豫不决之时一个小孩子凑了过来,拿着一个橙色的纸鸢,给姚珠说道:“姐姐,姐姐,这个我会挑,我经常放的,我手上这个便是最好的,让给姐姐吧。” 小男孩不过六岁左右,人很饥瘦,倒是一双眼睛异常明亮,恐是因为很少同陌生人交流的缘故,此刻眼中还余着几分的忐忑不安。男孩儿身后跟着一个壮实的汉子,皮肤黝黑,此刻看着十分的拘谨,任谁第一眼见着都会觉得这定是一个老实的庄稼汉子。 姚珠只想玩但是却不会挑选,看了看小孩儿手上的橙色纸鸢,笑着接了过去,“那边先谢谢这位小公子了。”又让云袖取出几块酥糕递过去。 大概是被热情吓到,壮年男子也没接过糕点,抱着男孩儿便走了,姚珠看了一眼,只见那男孩儿眼泪汪汪的趴在肩头看着她,姚珠心中并无追究。 转头又再挑选上一个,准备待宋珵哪天空闲时正好用得上。 心满意足准备付钱时,却发现钱袋子不翼而飞,一想到刚才的那两个人,姚珠突然间回过神来,“来人,抓小偷。” 第80章 秋水皱 街道上人来人往很是拥挤,姚珠的喊声在这个喧嚣的地方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倒是身边的人有听见的,但是转头一看根本就不见的人影,便也作罢,倒是纸鸢摊子旁边一个挑担卖手工小玩具的商贩,赶紧追了上去。 姚珠的荷包里面只是几锭碎银粒子,算不得多,若是平常丢也便是丢了,但是那个荷包却是姐姐姚婉送的,自然是意义重大,姚珠一向珍惜,这转眼被偷,那定当是要找回来的。 带着那两个云袖和青萝在后面远远的跟着,人生地不熟的,三两下便被带到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里,姚珠赶到的时候那个帮忙的商贩正和壮年汉子两相对峙,各展一边,那个瘦弱的孩子则是远远的靠着墙角,一脸惶恐。 壮年汉子一看见跟过来的姚珠三人,并不将其放在眼里,只是三个弱智女流,不成气候,不过眼前这个傻小子,尽管闲事,倒是碍眼的很,还得好好打发走才是,到时候那三个娘们儿该怎么处置还不是由他了。 “你,识相的赶紧滚开,你也不打听打听我黄三是什么人?管我的闲事你是活腻味啦?” 说起黄三,那个商贩有些许的迟疑,这个名字他是常常听说起的。 所谓黄三是平洲成里面的名声恶臭的混混,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无所不为,但每每犯下的都是些钱财官司,未曾伤人性命,所以被捕快抓获最多时关上两三月的,待放出来以后,老本行照旧做。基于这样的名声之下,大的商贾自是不必惧怕,但小的摊贩们只能是敬而远之,就怕一旦被那黄三缠上,不散大半家财也不可能了。 那商贩可惜心中也有些动摇,自然是有自己的盘算,但是转过头一看到后面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是她们落到黄三手里,怕是名节尽毁,只等香消玉殒,如此这般又想起家中刚刚定下亲事和那未过门的娘子,商贩坚定自己,不做退让。 “黄三,你切莫张狂,赶紧将银子交出来。” 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消息一般,黄三大笑几声,“你这小子一身正气,只怕是生错了地方,今日若不让你看看去黄三的厉害,我还有什么脸面在平洲城里面混下去?”说着,抖了抖壮硕的胳膊朝着他们呢走了过来。 一见这架势,细胳膊细腿儿的商贩也有些害怕了,说话的声音不自觉的都夹上了内心的真实情绪,颤抖而不自知,“你想怎么样?只要你敢动手明日你诱拐孩童的状纸便会出现在衙门高堂之上。” 平洲成里面最近丢失了好多的小孩儿,不拘男女,最大的只有八岁,最小的才刚刚会爬,以至于现在的平洲成里面人心惶惶,各家户对家中幼童看惯的十分紧,就怕一个转眼的功夫人就丢了,这桩事情,官府暂时也还没有调查出个什么来,至于幕后黑手是谁,城中百姓议论纷纷,不少人将目光转到了平日里胡作非为的黄三身上。 而那商贩自然也是认为黄三诱拐了孩童,刚刚那般说也是想要炸他一炸,毕竟那个罪名太过沉重,若是黄三心中有所顾忌自然是会收敛行为,不想沾惹上这件事一分一毫,只是...... 只是黄三冷笑一声,“你倒是有些小聪明,我黄三最见不得聪明人,如此便留你不得了。”说完便从身后掏出一把刀来。 商贩见此就知道今日生死难预,其实早在卖纸鸢的摊前,商贩便是关注到了黄三,后来有夫人说是丢了钱包,他才知道黄三跑 ,这才赶紧跟了上去,本意并不是什么追回银两的事情,只是看着黄三抱的孩子不太对劲,就跟了上来,没想到他居然跟对了。 “夫人,你们赶紧走。”那商贩转过头对着姚珠她们吼了一声,只希望自己待会儿能够缠住黄三,说完就跟黄三对了上去。 商贩四步开外的姚珠三人此刻也有点傻眼,不是偷钱的事情吗?怎么又突然说到拐卖幼童了?看来那个黄三还真的是作恶多端,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姚珠赶紧嘱咐云袖赶紧跑出去找人,至于她和青萝两人还待在那里,寿面各拿着一根大木棍,若此刻他们两个真的一走了之,那么黄三无所顾忌,那商贩只能是身首异处。 只不过主仆二人都没有想到,这场战斗会结束的那么快,眼睁睁的看着商贩倒在那里,手捂着腹部的地方正浸冒着鲜红的血色,从扑上去到商贩倒下,前后不过只是几息的功夫,只怕向外去求助的云袖还没有走出巷子。 眼看着那黄三手上拿着带血的刀朝着姚珠主仆二人便走了过来,姚珠心中一冽,后悔不迭,刚想上去帮忙的没想到那商贩便倒下了,估算了一下两人之间的差距,天壤之别,这下子可算是有点大祸临头的感觉了。 黄三见两个美人儿,原本还是打算着怜香惜玉的,但是听到不该听的,现在却是再也留不得了,真是可惜,只要保住小命,那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啊,想到此处,心中便不再犹豫,握着刀便冲了上去。 只是手中的刀未刺到人,反倒是胸口被捅了个大窟窿,一切还似梦中,黄三满脸不可置信,只是还没看清楚出手人的脸,便已魂归西天。 青萝挡在姚珠的面前,主仆二人看着面前几个穿着玄色衣服的人,同样的穿着佩刀,还未问出口是谁,便看见那三人单膝跪地,“遵如常大人示下前来保护夫人,属下来迟,还请夫人降罪。” 一听这话便明白了,赶紧让人起来,这会儿云袖才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一看见地上的场面,也是下了一大跳,她刚刚跑到巷口便看见府上派出来寻他们的人,其中一人她刚好认识,便赶紧让他们先来一步,没想到还是有些晚,不过夫人没事便好。 “云袖,你赶紧去看看那商贩如何了?” 云袖本身精通的是妇科一面,其他虽是懂得,但并不精细,如果跟着姚珠便是当着个全能的大夫使用,云袖压力实大,不过若不硬着头皮上,又能怎么样呢? 把了把脉息,确定这人还是有一口气在的,云袖赶紧让人把他先带回宋府。 出来时三人欢欢喜喜的,这回去却是匆匆忙忙还抬着一个人,这自然是惊动了如常,他赶紧前来探望,看见姚珠三人毫发无伤,心中不由得大松一口气,又瞧见抬着的人,赶紧让人去请了府医来。 因姚珠是女眷,又同宋珵同住,是不便将人抬进石园的,只能是寻来一间厢房出来,姚珠不放心,毕竟这人会有现在的这番光景也是因为她们,但也不便进入到屋内,所以便在外面守着。 等的是有些久了,不过等来的却是好消息,据府医所说,失血过多,但并未伤到要害,只需好好养伤个把月便可康复。 这下子姚珠才把心中的那口气放了下去,按着身边一直站着的如常,姚珠叮嘱一声,“去看看这人是谁家的?若久不见儿子归家,家中父母姐妹都会担忧,这人便先放在这里养上几日,待好了再归家。” 如常明白便吩咐了下去,再回来时又听见姚珠问他:“近日平洲成里面可是有不少的孩童丢失?” 这事儿如常是知道的,见姚珠要问便如实回道:“确有此事,幼童丢失一案,世子已经名人暗中查访,近日巷子里死的那人便是牵涉到其中,不过只是个小喽啰罢了,现已正准备收网。” 听到这儿姚珠也无话可可说了,吩咐过两个丫鬟来这里好生伺候着,她便带着两个人先回了院子。 石园的留在府里面的几个丫鬟,一看见姚珠回来便齐齐围了上来,只当是她们开开心心的出府游玩,却不想方才看见被抬了一个人回来,这可真是吓死人了。 梳洗一番,捧着杯热茶,坐在窗前还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的,青菽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心中猜想夫人怕是被今日的遭遇给吓着了,她捏了捏手中刚刚洗好的香囊,“知道夫人必定是惦记着香囊这才匆匆洗了,又烘干透便送了过来。” 姚珠接过东西又小心的佩在腰间,“世子爷可曾回来了?” 现在已经戌时,既然宋珵现在还未回府,那必定是要晚归的,今日突发事件较多,姚珠便吩咐传膳,简单吃了些就先歇下了。 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的沉了些,却被梦魇着了,梦见的是多年前被许氏骗去军营时候的事情,转眼间她又回到了方清河斩首的刑场上,手起刀落,人头落地,刚好滚到了姚珠的脚边,她低头一看,那颗头颅的面容赫然是今日的黄三,只见黄三张口便是咬在了姚珠的脚踝上。 猛然惊醒,翻身坐起,冷汗直下,气还未喘匀,便听见身边睡着的人坐了起来,“可是做噩梦了?”看见姚珠还带着惊疑的脸,宋珵又摸了摸她的头,“摸摸毛,吓不着。” 第81章 秋水皱 昨夜间姚珠自己做了多少的梦自己第二日早上醒来便已经是忘却了,只不过清醒时看见宋珵还在身侧,却感到些意外,她知道宋珵每日里都很忙碌,常常醒来时身侧都是冰冷的,彰显着主人已经离去多时。 察觉到身边的动静,假寐的宋珵睁开眼便看见侧卧着的姚珠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又听见她问:“爷今日不去军营吗?” 宋珵并未回答这个问题,伸手将她脸颊上散乱的几根发丝绕到耳后,“昨日可是吓到你了?” 想起昨日的事情,姚珠摇摇头,她并非是一个胆小的人,只是昨日的所见却让她意外的梦见了当年在平洲军营之事,方清河之死在她心里面还是留有余痕的,毕竟那么近距离的看到一个人人头落地,而她当时也不过十岁而已,留下心理阴影也实属正常。 早起美人慵懒,最是无备,姚珠知道宋珵样貌极好,气质绝佳,此刻见他又是不一样的感觉,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贡献出一个早安吻。 两人在床上腻歪了一会儿,起来吃过早膳,宋珵便准备又要去忙碌。 姚珠原以为他今天是要休息的却不想也是有要事在身,难道早上是专门等她的?只是为了几句问候?再一起吃个早膳什么的?姚珠想了想她觉得这应该是宋珵能干出来的事情。毕竟现在的宋珵不似当年那块冷玉,身上也慢慢的沾染上了一些人情味儿。 今日天气甚好,院子里面移植过来的花都已经处理完毕,几个丫鬟们小心伺候着,看着状态不错,想必今年有的花便可以开了。 打发青菽去看了看安置在厢房的商贩,姚珠本打算时亲自过去的,但是想起自己的身份来还是觉得多有不便,只能是坐在院子里面等消息。 青菽回来的很快,带来的消息也是好的,姚珠似想起什么了,又问:“商贩家里人可是寻着了?” “昨日便寻到了,家里只有一位老母,听闻消息说是今日要过来照看的,看着时辰应该是差不多了。” “若是人到了你们只会我一声,且好生招待着,不得有一丝怠慢。” 丫鬟们应过,这才下去接着忙自己的事情。 室内只有青菽一个人伺候着,见姚珠坐在那里恹恹的看着窗外,青菽便从室内拿出一个小匣子,“夫人,这是云息昨日送过来的,说是平洲城里面时下最热的话本子,您若觉得无聊刚好可用来打发时间,听说这都枪手的很呢。” 听青菽如此一说,姚珠心中兴趣顿生,之前在京都的时候,她的话本子都是丫鬟们出去买的,当时她似乎就听说过,有一些特别火爆的话本子是从平洲里出来的,当时她手上也没有,抢都抢不到,现在倒是有机会一睹为快了。 翻出一本来,靠在榻上慢慢品读起来,起初并不觉得有什么,直到看见书中男主出场,指着女主便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姚珠:...... 不死心的再往后面翻了一页。 “妹妹可曾读过书?” “妹妹尊名是哪两个字?” “可也有玉没有?” 一听说没有,男主便揪下脖子上面带着的一块美玉往地上摔去。 姚珠这下子确定了,这本书她读过,又翻到书面,瞅着作者的名字......青城山下白素贞。 正专心给姚珠涂染指尖丹蔻的青菽,半天听不见书页翻动的声音,抬头一看姚珠是又陷入了沉思,“夫人?” 姚珠回过神来,把匣子里面的书全部翻出来,恰巧都是同一个人的,还都是这个《红楼梦》,又仔细的翻了翻,才发现这本书还没有完,只是到了黛玉葬花的情节。 所以这个“青城山下白素贞”是和自己一样的,顿时姚珠心里面说不清到底是何心情。 让人唤来云息,却被告知云息早些时候同世子爷一起出去了,姚珠吩咐人给她换过衣服,她打算去那个书舍看一看。 只不过刚到门口便看见一辆马车停在府外,正巧这辆马车姚珠认识,是卫妍乘坐的那一辆,所以这人是赶上来了吗? 果然,撩开帘子先跳下来的是巧儿,她扶着卫妍下了马车走,二人走到姚珠面前,卫妍言笑晏晏道;“姚夫人这是知道我今日要来,特意等着的吗?” 卫妍大病过一场,人也清减许多,许是急于赶路的缘故,脸上颜色并不似以往见到的那般,眼中看人感觉都是带着一些的凉意,心中装满了筹谋。 本想着今日去书舍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是想走也走不掉的了,姚珠是不待见卫妍,但是面子功夫最起码也是要到位的,索性就着卫妍的话接了下去,“卫姑娘聪慧,一看便知到了,既然来了就到府里坐坐。” 这个宋府卫妍也是第一次来,看着十分的清雅,与北淮王府一比相差甚远。 到了正厅,丫鬟奉上茶水,姚珠与卫妍本无话可说,但是耐不住卫妍不断发问,“姚姑娘是平洲人?” 卫妍不怎么直呼姚珠的名字,当然也不会叫她夫人,喊得也只是个姚姑娘,好像她这么一喊,姚珠同宋珵的关系便能不存在一般,不过姚珠却不在意。 “我自幼便在平洲长大。”说完姚珠看了卫妍一眼,补充道:“说起来我与世子爷初遇也是在平洲城里。” “那等姚姑娘有空时可要带我好好逛逛才行。” 要逛?还要她陪着,不好意思不愿意。 “卫姑娘今日刚到平洲?可是去拜见过卫族老了?”说完才像是记起来什么似的拍拍额头,“是我疏忽了,卫姑娘刚到平洲,车马劳顿还是要先休息几日才是,大病初愈,可千万别累坏了身子才好。” 卫妍知道姚珠是想提醒自己此趟是为卫族老侍疾一事的,虽真正意图并不在这里,但好歹还是要装一下面子的,“自然是需要先休整一番,那便叨扰了。” 听卫妍这话便是要准备住下了,但是姚珠自然心里面是千万个不肯的,现在宋珵不在府里面,上面也没有什么长辈压着,所以此时的宋府姚珠可以说是一手遮天的。 面上故作为难状,眼含歉意的看着卫妍,“不瞒卫姑娘,世子爷这几年在平洲过的很是辛苦,前几年还住军营,说起来害怕卫姑娘不信,堂堂世子什么样的住处没有?只是世子爷奉皇命来平洲自是要从自身做起,规范言行,哪里是顾得上享受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安身之所,但是地方并不大,加上府里面的杂役奴仆,仔细算来房间已是住的满满当当的,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空房。” 说完害怕自己记错了一般,转头又问身边站着的翠茵,“府中可有能腾的出地方的?” 翠茵不知道姚珠与卫妍两人之间的恩怨,她向来也是老实,便是实话实说,“只有一间库房,里面堆放了一些小件杂物,一收拾也还是能住的,只不过是小了点。” “库房?”姚珠赶紧摇头,“不成不成,卫姑娘玉体尊贵怎么能去住库房呢,这若是让旁人知道,肯定是会怨我宋府怠慢,不过如若卫姑娘不嫌弃的话......” 话还未说完,旁边的巧儿便跳出来,“你放肆!我家姑娘是堂堂卫公府的嫡女,那里容得你一个粗莽妇人作践?你还不赶紧跟我们姑娘赔罪,如若不然待我回京定要禀告夫人。” “哦?你家夫人又待我作何?”姚珠放下茶盏,不经意间问道:“还是说你觉得你家夫人可以插手世子内院之事?如若是真,那么我还有好多事情想要好好讨教她呢!还有,你这血口喷人的习惯可得要改改了,你口口声声说我作贱你家姑娘,可是我言语里面哪里有一个字对你家姑娘不敬的?” “那你刚刚还想让我家姑娘去住库房?这不是不敬又是什么?” 姚珠一脸委屈,“我哪里让你家姑娘去住库房,你们谁有听见了?”转头看着厅里侍奉的丫鬟皆是摇摇头,“我本意是想说你家姑娘如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吩咐人去客栈包间上房,待你家姑娘休息好了之后再去见族老,谁知你不听我说完,便对着我就是一顿指责,今日可算是领教到了卫公府的规矩了。” 巧儿无力反驳,低着头不说话,卫妍脸色并不好看,“巧儿,给姚姑娘赔不是,我们走。” 巧儿跟着姚珠伏了伏身,赶紧追上前面的卫妍。 好不容易打发走这两个人,姚珠出府的兴致也没了,倒是准备跟青兰好好学上两道点心,毕竟这是她自作主张,如若宋珵回来觉得她做法不妥,她也刚好用作赔罪。 卫妍出府刚上马车,巧儿跟着进来,卫妍看她一眼,巧儿当即跪下,“姑娘,我一时鲁莽给姑娘丢脸了。” 卫妍并未责怪些什么,这个结局她是早就料到的,只不过没想到那个姚珠看着文弱实则伶牙俐齿的很,看来她需要换上一条路才行。 将人拉起来,“你让人去打听打听到了平洲这些日子姚珠的行踪,另外再给我好好查查这个姚珠,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既然是碍眼的人,那便除掉就好,所有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那就怨不得旁人了。 第82章 有宠 卫妍刚来拜访不过两天时间,就到了赏莲会请柬上约定的时间,为了这一天姚珠可谓是准备了许久,一身行头都是崭新的,无一不精致。 赏莲会这天一早姚珠便是出门了,归晚山庄是在平洲外不远的一个地方,驾上马车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可到达,这也倒是免去了长途奔波的苦罪。 六月初二,天高云淡,惠风和畅。 姚珠到的时候归晚山庄外面已经是停了许多的马车,看来她来的不算是早的。外面迎客的小厮见了人赶紧上前接过请帖,打开看了看,又派人进去通报,随后带着姚珠青兰云袖三人进去。 归晚山庄里面装饰的非常文雅,处处都透出主人的用心,所用器物虽算不上是有多么的贵重,但是也是非常的讲究,任谁一看便也知道这庄子的主人是个有底蕴的人家。 姚珠刚到厅室外面,便瞧见一个穿着红色衣裙的夫人站在那里,姚珠第一次来并不认识人,反倒是那位夫人就像是认识姚珠多年一般,一上来就握住姚珠的手,好不亲热。 “可是姚夫人?臣妇可等到您了,您到平洲这些时日,臣妇不敢上府叨扰,后来借着赏莲会的由头去特意送了请柬,原以为您不会赏光,不曾想现在大驾光临,真是令敝舍蓬荜生辉。” 一听臣妇两个字,姚珠明白了这应该是严知府的妻子李氏。 二人客套上两句,便被引进去落座,厅里面已经是来了好些人,此刻都是好奇的打量着姚珠,见她的座位还在主坐的旁边,心里面对于姚珠的身份大概也是有了一些的猜测。 姚珠不熟自然是需要李氏来引见的,她现在是北淮王世子宋珵的夫人,虽不是正妃,但身份也还是贵重的,于是众人纷纷上前见礼。 李氏赏莲会请的人都是平洲城里面有名望的世家,其中也有商贾之妇,但人数不多,各家夫人来当然是不忘记带上自家的女儿的,姚珠看见站在李氏旁边的一个圆脸姑娘,心里面还在猜测这个人到底是严羽欢还是严羽瑢。 李氏是个非常擅于应酬打交道的人,有她在姚珠对众人虽然陌生,但是气氛也不显得尴尬,坐了片刻,原以为只是这些人的,但瞧着李氏迟迟不肯安排下一个环节,姚珠渐渐的便有些坐不住 。 正准备找个借口溜去外面的姚珠看见一个丫鬟引进来的两个人,她倒是有些意外,没有想到竟然是会在这里碰见她的。 来者是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额头上面是如意祥纹的抹额,手上还捏着一串佛珠,好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夫人,旁边搀扶她的人此刻也是看见了姚珠,嘴唇微购,但并不搭话。 对于来人李氏显然是有些意外的,“卫老夫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之前给您送请柬的时候还几年都请不动您,今日见您真的是荣幸至极,想您前些年来的时候讲的佛经礼法真真是让人受益匪浅呢。” 卫老夫人被搀扶着坐到前面去,又与姚珠见过之后,才拉着身边人的手给大家介绍过,“今日倒是给大家带来个娇客,这是我京中卫公府的侄孙女儿,这也倒是头一遭来到平洲,身边没有交好的同龄玩伴,老身想了想便将她也带来,算是涨涨见识了。” 京中的姑娘什么场面没有见过,还需要来长这穷乡僻壤的见识?不过卫老夫人带来的人自然是好的,想起京中的卫公府,李氏心里面不断的开始琢磨什么,顺口也便是夸到,“这卫姑娘果然是个天仙样儿的人物,一看便是与平洲的姑娘是不同的,正巧今日瑢儿也跟过来了,便让她们带着众姑娘们去玩就好。” 再无其他人登门,李氏安排好以后便带着众人去忘了赏花的地方。 这是在山庄后面的一个大片的莲花池,中间有弯曲的小小桥栈一直延伸到了池子中间,中间是一个大亭子,亭子里面早已经是摆好了瓜果甜点清酒,旁边的小机子上还放着不少的乐器和几幅笔墨纸砚。 亭子还有一个小豁口,上面是一个灵活的门栏,打开以后就可以下去,下面有一个宽敞的阶梯,阶梯处泊着几艘小船,船上各留守着一个丫鬟,方便有人一时兴起去采莲所用。 亭子很大可容下近百人,此番锻造工笔必定是花费不菲的。 时逢六月,湖中的花开的正好,淡淡的荷香随着风一起送到了亭中,清香雅致,格外的让人着迷。 女人们在一起玩的方式自然是多的,光是城中各家的八卦就能聊上好半天,姚珠对这些压根是并没有多大的兴趣的,先坐一会儿便走到一边去。 两个丫鬟跟着她寸步不离,池中的莲蓬看着喜人的紧,姚珠嘴里面立刻就馋了,便鼓动着两个丫鬟一起划了小船,船上有人早已经是候着了,看见姚珠先是打过招呼,不过姚珠并不喜欢有旁人待着,便让那丫鬟先走,青兰才划着船载着三人往湖中心走去。 四周荷香围绕,低头看水里面,时不时的还能看见有鱼儿在水中游动,欢快且自在。 伸手摘下莲蓬,拨开外壳,白嫩嫩的肉看的人口齿生津,尝过一颗,味道果然是极好的。 姚珠躺在船上,任由它带着自己在湖中飘荡,荷花的根茎生的极高,躺在这里,荷叶挡去阳光,倒也是凉快的紧,挥手让青兰停了下来,姚珠便在此处开始小憩。 青兰和云袖不敢打扰,倒是手上剥着莲蓬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然后又摘了一片大大的荷叶,盛上一捧,就等着姚珠醒过来的时候享用。 清风送荷香,本就是风雅的事情,却不想还是被人给扰了。 船尾被人狠狠的一撞,姚珠便立刻清醒过来,抬头看去,是一个年轻的姑娘自己划着一艘船,该是因为技术不好,所以才会撞到姚珠的小船。 当姚珠看向对面人时,对面船上的人同样也在反观她,作为北淮王世子的夫人且又是第一次出席平洲城里面的贵妇聚会,当然会被当成是一个焦点,走到哪里都少不了一轮的,众人说话间也都是小心,深怕会将人得罪了去。 那女子本想是躲开这个不得不来参加的宴会,却不想现在还是招惹到了麻烦的人物,心中哀叹不已,尤其是又想到前几年自己干过的一些事情,此刻更是没脸见人,“见过姚夫人。” 姚珠并不认识那人,船上也未带着的归晚山庄的丫鬟来引荐,不过对面你姑娘立刻报上家门,姚珠听闻有些意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传说中的人物。 “严大姑娘客气了。”本不欲再多做些交谈,但是眼角余光看见严羽欢船上放着的好大一堆莲蓬和荷花,她顿时来了兴趣,“严大姑娘你采了这么多莲蓬和荷花是要......?” 严羽欢自然是不敢有什么隐瞒的,“是我嘴馋,喜欢吃莲蓬,这莲蓬光剥着便是好吃,但是再熬人汤中更是清鲜美味,且用莲花熏茶再冲泡也是极好的。” 一听说是有吃的,姚珠顿时来了兴趣,“我见严大姑娘对于美食一道颇有见解,不若过船一叙?” 这一拍即合,两人便凑到了一起去,将曾经传闻中的种种都已忘却,只是旁边的云袖却还不放松,她可是还记得这个严大姑娘曾经是被世子爷让人从府上丢出去过呢,夫人心大,她可千万不能放松警惕。 两人聊的也算是投机,甚至是连后几日要相约去平洲城内酒楼吃特色的美食都已经定下了,通过这短暂的相处,姚珠发现严大姑娘与外面传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在湖中大概是消磨了约一个时辰左右,也该是回亭子当中,姚珠本想是要约着严羽欢一起回去的,但是严大姑娘确实不想再与上面的人有什么纠缠,姚珠不了解他们之间的那些官司,所以也并没有强求。 回到亭子当中的时候,李氏一眼便看见了她,“方才还寻了姚夫人许久,生怕有所怠慢。” 姚珠笑着摇摇头,“严夫人说笑了,此番热情款待,姚珠荣幸不已,也是瞧着这庄子上面风景极好,便四下瞧了瞧,这归晚山庄当真是不错的,丝毫不逊于京中的私人别院。” 这话明显是说到李氏心坎上了,“姚夫人谬赞了,不过这庄子确实是花费了我不少的功夫,从建成的那一天开始,便是丝毫都不敢松懈,一直盯着装饰,所幸才有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不过能得夫人赞赏,也倒是不枉费我花的那些功夫了。” 李氏明显是想好好招待众人的,这不姚珠刚回来没多久,她便吩咐着丫鬟们去把刚刚熬好的莲子羹端上来,然后招呼着在旁边凑到一起的姑娘们都来品尝。 姑娘们都还正是活泼好动又好玩的年纪,一听见这话都涌了过来,姚珠感像似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人不由得往前一扑,刚好撞到一个端着一盅莲子羹的丫鬟,幸亏姚珠反应的快往后闪了一下,不然这必定是会烫伤的,索性现在也只是刚刚沾湿了裙摆,不过黏糊糊的看着就让人高兴不起来。 闯了祸的姑娘们,缩在一团不敢说话,只是可怜了那个丫鬟,现在不管是谁的错,但是最后都是要她去承担后果的,当即跪下求饶。 此类事故,李氏也算是丢了面子,脸色难看至极,斥责两句便让人带着姚珠下去换衣服。 第83章 有宠 归晚山庄虽说是雅致,但是各回廊院落之间曲曲折折,若不是相熟的定是要绕上好半天才行,姚珠过来的时候带了两个丫鬟,走到半道才发现原先腰间系着的一块玉佩不见,若只是寻常的便也就罢了,但这块偏偏是宋珵送的,平日里姚珠便宝贝的不得了,这会儿丢了更是心急,便吩咐青兰去找。 带路的那个丫鬟,一路上话并不多,将她们带到一个叫做雅轩的院落里面,交代一声又去隔壁屋子里面去取干净的衣裳,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回来了。 云袖见来人不同刚才那圆脸的丫鬟,眼前的这个下巴尖尖的,一张瓜子脸,看着年岁也更小一些,但云袖并没有去接,“刚才那丫鬟呢?” 眼前这个小丫鬟似乎是胆子有些小,瑟缩了一下,才回道:“姐姐......姐姐刚才肚子疼,便让我特意送了衣服过来。”说完眼眶就红了,“求求你,不要告诉夫人好不好,若她知道姐姐擅离职守,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会发落姐姐的,求求你了。” 云袖本意也不想和她多纠缠,随口应 一声,接过衣服,往屋子里面走去,对她来说这都是一桩小事,能帮则帮了,只不过没有想到表面看上去温柔和善的李氏,私底下竟是个不讲任何情面的严厉妇人。 把衣服送进去以后,云袖也退了出来,毕竟这不是在宋府,还是需要一个人在外面守着才好。刚出去看见那个丫鬟还没有走,她不由的好奇,“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丫鬟似乎是因为刚才云袖答应了她事情所以此刻是有些感激的,慢慢靠过来,笑眯眯的模样看着很是可爱,“谢谢姐姐。”她拉着云袖的手摇了摇,在云袖看不见的地方变了脸色,一个手刀挥过去,云袖顿时便晕倒在她身上。 将人慢慢的放倒在地,从怀里面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迷香来放到姚珠所在的屋子里面,听到里面似乎是有东西倒下之后,她捂住口鼻推开门便看见刚刚换上新衣倒在地上的姚珠,把人放倒在床上,又朝着院门口学着画眉的声音叫了两下,从院子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刚采完莲蓬,又拿着一捧荷花准备回院子的严羽欢老远便看见自己的院子门口偷偷的守着两个人,她这次来归晚山庄时是偷偷跟在李氏后面的,原本李氏是不准备带她,毕竟来这里的都是平洲城里面有名望的世家,李氏自然是不愿意将她介绍出去,不过只要她严羽欢想的,李氏是拦不住的,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是跟来了也是一直避着众人,只是不想还是会遇到姚珠。 此刻见到自己小憩的院子有异常,严羽欢把手上的东西先找了个地方去藏好,然后偷偷的溜到一个隐秘的角落里,顺着墙角的树翻了进去,慢慢靠近躲在柱子后面,忍不住好奇往那边看了一眼,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陌生的人出现在她的院落,严羽欢偷偷不出声,听着那边的动静。 亭中李氏等了姚珠半晌都不见人来,眼看着众夫人们都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但是又碍于姚珠现在的身份,又不得不敬重着,还好卫妍此时开口给她解了困,“这姚夫人半日不来,恐不是遇见什么事情绊住了,不若让我前去看看,刚好我与姚夫人也相熟,若真的遇见什么事情,我刚好也能帮的上忙。” 卫老夫人本就与这个侄孙女儿不亲近,也便是随她去了,但这个提议瞬间获得了李氏的赞同,叫了一个丫鬟带着卫妍前去寻人。 但是这一去似乎是两个人都消失了一般,终是不见回来,迫不得已李氏只好亲自前去寻人。 话说卫妍由丫鬟带着去了雅轩,刚到院子外面时便把丫鬟给打发走了,她独自一人前去。 卫妍是想好了她只想抓住姚珠一个人的把柄,并无意将宋珵牵扯进来,更何况宋珵前程远大,名声最是要紧,若是要荣登高位,必是不能受到半点折辱的,只是可惜眼前的这场好戏只能是有她一个观众了。 走到门外听见里面传出男子的声音,虽并未听见有姚珠的,但是一想到她让人下的那种药,怕是这会儿人早已经晕了过去,卫妍心里面是忍不住的得意,理了理衣裳伸手拍拍门,还一副颇为急切的样子,“姚夫人?姚夫人?你在......” 话还没说完,门就突然打开,一只手伸了出来将人拉了进去,随后又紧紧合上,将里面的惨叫声完全隔绝出来。 李氏到的时候,院子里面空无一人,现在府中各个院子都是安排的满满当当的,想着严羽欢那个死丫头的雅轩是空着的,便让丫鬟带着姚珠去那里,只是看着现在这个空落落的院子,心中甚是疑惑,这人是走了?那卫姑娘又去了哪里? 李氏并未进去雅轩,因为她厌恶任何与严羽欢有关的东,自然也不会去接触,所以只是派两个丫鬟进去看看,若真的是没有人,她们便是去别处找找看,终归人是在府中,丢不了的。 丫鬟上门前,听见里面的动静吓得满脸苍白,浑身抖着跑到李氏跟前,指着那个屋子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夫人......夫人......那里面,那里面......有男人。” 李氏大震,这是怎怎么一回事?当下也管不了许多,大步走到门前,使劲推了推,只见那扇门丝毫不动,应该是让人从里面给栓上了,她又立刻让人去找了两个小厮过来,这才让人把门给撞开。 只闻得室内一片糜香,不远处的床榻上面有两人在缠绵,该是匆忙,帘子并未落下,所以此刻看的格外清楚,衣裳褪尽,首尾交缠,似两颗相互依偎的藤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李氏的动静似乎是吓到了那对野鸳鸯,纷纷看了过来。 “卫姑娘?”一见是卫妍,李氏心中慌乱不已,任她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在这里的人会是卫妍,而卫妍来京中,更是卫公府的人,身份甚是贵重,这不是她一个小小臣妇可以惹得起的,所以当下便是想要封锁消息,毕竟这件事情处处都透露着古怪,既然卫姑娘在这里,那么要姚珠又去哪里了呢? 只是还未等她想出个一二三四来,院子门口就传过来了卫老夫人的声音,“素芷,可是把人寻到了?”原来是卫老夫人不放心也跟了过来,因为年纪较大,亭中夫人又不放心,索性便都来了,就当是观观庭院,毕竟坐了将近一天的时间,身子也乏了。 见李氏不回答,卫老夫人眉头皱了皱,因为卫公府的原因,她们在平洲城里面也是非常吃的开的,平日里面哪家夫人见了她不是恭恭敬敬的,此刻被李氏忽略,卫老夫人心里面格外不悦。 由人搀扶着走到门前,一看到里面的场景,心里面顿时便明白过来,旁边跟着的夫人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当下便骂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行如此苟且之事,还偏偏是在归晚山庄里面,真真是不知死活,严夫人你必定是要严加惩戒才是。” 李氏一脸为难看着说话的是平日里面与她关系极好的夫人,但是此刻确是恨不得冲上去封住她的嘴。 卫老夫人心中很是气愤,但是看见床角散落的衣服,她的心里面隐隐有了中不详的预感,她怎么觉得这件衣服和今日侄孙女儿卫妍身上的那一件这么相像呢?“严夫人,你告诉我,那......那里面的人是谁?” “是......是卫姑娘。”无奈之下,李氏只能是苦着脸回答道,毕竟这件事情现在是瞒不住的。 一听这话,卫老夫人再也挺不住,一下子就晕了过去。这一动静可是吓坏了其他夫人们,毕竟这卫老夫人年事已高,万一有点好歹,那她们说都说不清楚。 这边慌慌乱乱的扶着老太太去去隔壁房间休息,又去请了大夫,此番大动静让床上的人终于是回过神来,卫妍迷迷糊糊的看见边上那么多人,身上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当下脑子一片空白,推开身上的人,将自己裹了裹,缩在床脚瑟瑟发抖,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李氏心力交瘁,万万想不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早知道的话这赏莲会今年就不办了,但是此时后悔为时以晚,让丫头们给卫姑娘换好衣服,又赶过去看望卫老夫人,至于那名男子早就让人擒住,关进空房间里面。 一番忙碌过后才想起一件事难过,原来丫鬟问道:“怎么样?姚夫人找见了吗?” “可是寻我?”姚珠带着青兰和云袖从门外走进来,身上早已经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只是看着有些宽大,并不合身。 一看见人李氏也放下心来,刚才她就是怕,这一桩桩事情还没有处理完,万一这个姚夫人再出来什么事故意外,她可是不知道该如何去交代了。不过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找姚珠开始的,李氏只能是暂时压下心里面的不痛快,“姚夫人是去哪里了?可真的是让人好找啊!” “不过是回亭子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便在小花园里面歇了歇,谁知回去时你们都不见了,跟丫鬟一打听才知道你们在这里,怎么这是?好端端的卫老夫人怎么倒下了?” 见她腿脚确实是有几分的不利落,李氏也便不再怀疑,“今日是我怠慢,本想好好款待姚夫人的,却不想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现在我也无暇再顾着款待之事,还望姚夫人见谅,他日必当登门赔罪。”想了想,李氏还是决定早早的把她们打发走,这里后面的事情再让卫家自己去处理。 姚珠登上马车时候,里面早就有一个人等着了,赫然就是严羽欢。 第84章 有宠 坐在马车上面的时候,姚珠心里面也才算是有了一点的真实,今天一天真可谓惊心动魄,原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的来参加个宴会,接触接触平洲城里面的贵妇圈,只是没有想到会生出这些的是非来。 圈子不好混,不进也罢。 “说起来,今日还是要多谢严大姑娘出手相助。”姚珠向来是恩怨分明,该感谢的时候必定是不会有任何的含糊。 严羽欢向来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既然姚珠向她道谢,那么她当即就受下来,并无半点推搪之意,见她做人如此实在姚珠心中好感顿生。 许是有过今日这般共患难的交情,两人之间的话就聊得深了些,“姚夫人与那卫大姑娘可是有何恩怨?竟让她想出如此招数来害你。” 今日严羽欢躲在雅轩角落里面的时候听的是真真的,只是她也没有想到那卫大姑娘看着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心思却是如此的歹毒,既想害人名节,又想要置人于死地。 不过想起今日的事情,严羽欢心里面也还是有一些的疑惑,毕竟单单凭她一人之力便将姚珠救出来,她心里面也还是有些虚的,毕竟自己有几斤几两心中明白得很。 她是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从屋子后面的窗户溜了进去,把人扛走的,但是不小心弄倒了外面的一个花盆,当下就引来了人,被逼无奈之下就躲进了旁边的屋子,而且她明明听见有人在外面的,但是也仅仅是片刻中就什么动静都消失了,她偷偷瞧过,外面那人是被人给打晕带走了。 不过这其中曲折辗转,严羽欢也是不准备告知姚珠的,既然有人相帮那便是朋友,想来多半会是别人派来保护姚珠的,就算是今日没有自己那么姚珠也必定是会安然无事,不过她偷偷承了这个情,蹭顿饭听听八卦也不算过分吧。 姚珠没有拿她当做外人,便把自己与卫大姑娘之间的恩怨纠葛粗略的说了一遍,说起这里面的中心人物宋珵,姚珠不由得想要去打趣一下严羽欢,“说起来,严大姑娘与宋府也还有过一段渊源呢。” 听到正经事,旁边的云袖也顾不得还在发晕的脑袋,自觉就坐直了身子,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把姚珠的气场给撑了起来。 说起当初那平洲城里面众人津津乐道的事件,严羽欢脸上并没有多大的窘迫,言语之间淡定异常,仿若那个被扔出宋府的人不是她自己一般。 “嗨呀,别提了,说起这件事情我还是真的要好好地感谢一下世子爷才是。” 这话说的姚珠便听不懂了,“为何?” “当年李氏要为我定亲,选的还是她那个远方的侄子,她嘴中那人千好万好,但是我让丫鬟偷偷打听了一番,那人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我当时就给拒绝了,但是谁想李氏不死心呀,她转过头就去求了我爹。” “我爹那人当官还行,但是对于内宅的事情却一直都是由着李氏打理,他是个甩手掌柜不闻不问的,这件事情他自然是会听李氏的,我虽是他的长女,但是我们之间并不亲近,所以我就想了个办法来推脱此事,最好让李氏永远也插不上手。” 见她侃侃而谈的模样,姚珠为她倒上一杯水,“所以你就打算是剑走偏锋?” “没错,你别看我现在在平洲城里面名声算不上好,但是谁在乎呢,男人有什么好的,有钱香吗?待我挣够了钱,便偷偷溜了,去买上一大艘船娶上几个夫君出海环游一大圈。” 一旁的云袖被她这一番慷慨的宣誓给震撼住了,但是姚珠却没有,而是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她,她想她或许是知道青城山下白素贞到底是谁了?但是也没有点破。 马车是直接将严羽欢送到了严府后门不远处,严羽欢偷着出来,现在自然也是要偷偷回去才行。 临走时严羽欢还偷偷凑过来和姚珠说悄悄话,“你放心,世子爷不是我的菜,我当初也是知道他不近女色才专门去的宋府的。”说完便下了马车离去。 姚珠掀开帘子看见人从墙角的狗洞爬了进去,再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其它的动静这才吩咐回府。 今日一桩事情让姚珠心里面略微有些受惊,见天色也不早了便吩咐丫鬟们先备上一壶酒,待宋珵回来以后再开膳。 约等了有半个时辰左右,宋珵才从外面回来,姚珠随他到室内换上一身常服,以前宋珵身边是云息在伺候着,但是后来这份工作便落在了姚珠的头上,她自己当然是非常乐意的,并不觉得有什么辛苦麻烦之处。 宋珵不常饮酒,并非是酒量不好,而是单纯的不喜欢,他时刻要求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对于任何能左右他的东西,他一向都是拒绝的,所以当看见姚珠给他斟酒的时候,十分的讶异,“怎么突然喝上酒了?可是今日在府外偷偷喝了还觉得不够?” 对于是否要将今日在归晚山庄发生的事情告诉宋珵,姚珠心里面也还是十分纠结的,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不说,至少不是在今天晚上说,改日再聊也是一样的,所以对于宋珵的问话,她也只是抿嘴笑了笑并不作答。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三杯两盏之后,原本酒量还算是可以的姚珠,脸颊罩上一层薄胭脂的绯红,眼神水蒙蒙的,原本还拿着的酒杯跌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一只手还不停的扯着领口的衣襟。 见她情况不对,宋珵赶紧上手去摸了摸,只见手下一片滚烫,连呼吸都粗重了许多,尚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宋珵赶紧吩咐人去请府医,然后将姚珠一把抱起轻轻放在床上,眉心不展,心中细细的思索一番。 刚才还好好的,只是喝了几杯酒而已,酒...... 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他唤来姚珠身边的几个丫鬟,“今日的酒是谁备的?” 青兰站了出来,“是奴婢备下的,今日夫人从外面回来瞧着心神不宁的样子,便吩咐奴婢晚间的时候备上一壶酒,那酒是之前夫人让酒坊送的一批,因夫人觉得味道好,奴婢便存在小库房里,钥匙也一直随身携带,不会有差错的。” 宋珵不言,这几个丫鬟之前姚珠选进来的时候宋珵便已经是让人去查过了,身世清白,没什么问题,所以目前也都是信得过的。 当即又唤来今天白日间陪着姚珠一起去赴宴的丫鬟,只是还未等他问话,床上的姚珠便已经不安分起来,她不肯好好躺着,身体扭动间看着难受至极,幸好这会儿府医到了。 与北淮王府的府医相比,宋府的府医年轻的有些过分了,但是医术却是非常不错的,人有些干瘦,面容白皙,看着不满三十的样子,此刻为姚珠诊过脉像之后脸色有些莫名。 宋珵却是等不及了直接问道:“你瞧着如何?” 察觉到一屋子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府医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并无大碍,爷晚上多陪陪夫人便好。”顾忌着人多,话也不好说的太明白,只是其中之意宋珵已然是接收到了。 屏退左右,他又才问了个详细,“可知因何而起?今日晚间不过是饮了两杯酒而已,可是酒水有什么问题?” 难得听见宋珵话多,放在平时里有人多问,府医一两句也就把人给打发走了,但是谁让宋珵是主家,他只好耐心回道:“夫人日间应该接触到了什么发-情之物,许是量少并不会表现出什么异常,隔几日身体自会消解药性,但是偏偏晚间饮过酒,便将那少许的药性勾了起来,故才会如此。” 知道如何了,便让他退下,不过未等宋珵传人来问明白今日白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便被姚珠勾着脖子拉了下去。 室内春光正好,天上月儿正圆。 第二日,姚珠转醒时外面已是大亮,浑身酸痛,脑袋也有些昏沉,不过看着身上的痕迹,她不由得往被子里面缩了缩,心里面劝慰自己好几遍,才唤人进来。 若是往日里,姚珠身边时刻伺候的必定是云袖了,尽管后面又添了三个丫鬟,那也是顶替不了云袖的位置,只是今日一早便不见人,姚珠原本以为她有事在忙,并未多问,只是用完早膳又在院子里面逛过一大圈还是没见人,姚珠心里面不由得有些奇怪。 “云袖呢?为何今日一早便不见人?” 三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摆着嘴里面有话,但是又半天吐不出来,姚珠只好唤来了翠茵。 翠茵心思单纯,姚珠一问她便有的没的都说了个遍,“今日早间的时候云袖姐姐本来在厨房给夫人准备药膳,但是听见人说大管家被世子爷罚了十杖,云袖姐姐便赶紧过去了,所以现在人也还没有回来。” 大管家是如常,姚珠知道如常办事一向是稳妥可靠得,只是不想如何惹得让宋珵不满,说打就打了,要知道如常是嘉元帝赏下来的人,可以说是同云息一般,自幼陪着宋珵一起长大的,这之间的情分非比寻常。 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姚珠在心里面琢磨着,半天也没有头绪,想了想还是决定要过去瞧瞧。 如常的院子不大,但是现在里面已经是躺了两个伤号,一个是新伤如常,一个是旧患商贩。 姚珠到的时候,院子里面还是静悄悄的,她刚准备敲门把云袖唤出来问问什么情况,毕竟外男房间她也不好直接进去。 只是门还没来得及敲,就听见里面的云袖在哭,一边哭还一边叮嘱着如常一些事情,不由的还抱怨宋珵两句,但是被如常听见便呵斥过去。 “事情没做好是我的疏忽,世子责罚也是应当的,先前夫人在街上遇险是我没派人保护好,世子爷宽厚并未说什么,但是这回夫人出事我因见夫人无损便未将事情及时报给爷,是我的错,我无话可说,这点伤不算什么的,习武之人两天便好,你且回去吧,夫人在门口也等了半天了。” 姚珠“......” 第85章 有宠 之后的那几日时间,姚珠准了云袖先去如常那边照看着,毕竟她身边还有三个丫鬟怎么说都是够用了,况且如常会被宋珵责罚,说起来与自己也是有些干系的。 至于那个商贩,前两日姚珠也去看望过。一个年纪不大,但也算是挺忠厚老实的汉子,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慢慢地愈合,之前还听说是他母亲会过府来探望,后来姚珠也问过身边的人,但是谁都没有见到一个生面孔。离家数日,知道商贩也担心家中老母,所以姚珠吩咐人备上好些的东西,然后送着他回去。 待前去的人回来时,姚珠还问过几句,都是些什么家住何方,家境如何的话,只是姚珠没有想到会从奴仆嘴里面听见一个异常熟悉的名字。 那个地方,在姚珠刚离开平洲时每日都会梦见的地方,她也曾在那个地方生活了好几年,以至于现在姚珠再回想起商贩的面貌的时候,也觉得熟悉,但是并不知晓到底是谁,应该是小时候见过的吧,姚珠如是猜测到。 归晚山庄的事情在平洲城里面并未传出半点的动静来,有的只是坊间传道赏莲会如何盛大,其景色如何迷人,就像是每个人都曾经亲眼去见过的一般。 日子如此便过了两三日,期间宋珵在府邸招待过自己的几位心腹好友,也曾经让姚珠前去,但姚珠并未多待,只是粗粗问过几句,熟悉了面貌便又退了出去。 不过说起来,在这范焉、蒋小旭、卫澎卿、李维央几人当中,只有年岁最大的李维央已经成家,膝下两子承欢以外,其余几人都未娶妻,甚至身边也并无什么红颜知己,让人觉得甚是惊奇。 晚间的时候,宋珵喝过一些酒,还曾把当年蒋小旭因为送姚婉回家而把公事忘却后来被责罚一事给姚珠讲过一遍,姚珠心中还觉得有些可惜,但是想到现在姐姐的生活甚是如意,甚至马上就能诞下爱子,她只能是叹一句有缘无分。 不过提起姚婉,姚珠心里面就有些想念了,前几日寄出的几封书信也不知道姐姐收到没有,总是不见得京中回信,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念及此姚珠把刚刚备好的醒酒汤递给宋珵,见他喝下,又过去为他揉揉头部穴道,舒缓一下。她之前同云袖学过一阵,光是看着宋珵现在舒服的眯起眼,便知道手艺到家了。 “爷,明年三月间我们能回京吗?” 宋珵笑她,现在不过刚刚六月便是想着明年三月的事情,“何来此问?” “姐姐有孕在身,我算过了产期就在明年三月间,我想回去看看,况且我之前做了好些的小衣服小鞋子,我还想亲手给宝宝穿上呢,我还买了好多的东西,还是要亲手送才有意义。” 听到此处,宋珵睁开眼,转过头去看她,“鞋子衣物为何不见你为我做上一件的?” 姚珠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但是好在她早就有所准备。 之前是做过的,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送出去,心中大半是害羞的,还有一半也是担忧,毕竟宋珵的衣物是由专门的绣娘做的,用的布料不是上乘便是宫中特贡,而姚珠女工虽可,但是用的都是些普通的衣料,她怕宋珵穿不习惯。 不过今日却是大着胆子把之前做的东西拿了出来,一身中衣,一件外袍和一双靴子,甚是齐全。 宋珵伸开双臂任由她为自己试装,嘴角微翘,清晰可见内心的欢喜,“你准备多久了?” 姚珠为他扣上腰带,低声嘀咕,“好几个月呢!”说着又把双手伸到宋珵的眼前,肆意的撒着娇,“为了给世子爷做身衣服,我手指都扎破了好几个呢,看在我如此辛苦的份上,世子爷可不许嫌弃。” 将人拉到面前又牵起她的手看了看,现在看不出什么东西来,葱白的手指配着正红的丹蔻,极为惹眼,宋珵给她轻轻吹了吹,“还疼吗?” 姚珠傻笑的摇摇头,“世子爷穿着可是合身?” 宋珵转了一圈,让她看的个清楚,“甚好。” “那我们明年三月间是能回去了吗?”姚珠对于刚才的那个问题还是不死心,一定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能赶上。” 许是刚得到新衣服的缘故,今晚的宋珵有些激动,但是再难耐也不忘记把刚换上的衣服脱下来整整齐齐的叠好,显得格外的重视、珍惜。 第二日,宋珵休沐在家,姚珠缠着他一起做纸鸢,于是两个人在石桌前开始慢慢地捣鼓。 卫族老到的时候宋珵二人刚才骨架做好,兴致大起的宋珵本不想被人打扰的,但是听见来人是卫族老,念着京中与卫府的关系,他只好让云息把人请进来。 该是猜到来人的目的,所以宋珵带着姚珠一起前去。 卫府来了三人,卫族老久病,脸色暗沉,坐在椅子上都是喘着粗气,一旁的卫老夫人赶紧给他轻轻锤了锤胸口。 卫妍脸色苍白,她本就是一个肌肤白皙的人,此刻脸色更是吓人,眼中沉寂没有丝毫的波动,仿若是入定了一般坐在那里,旁边的巧儿同她说话,也不见得她有半点反应。 看见宋珵出来,卫族老和老夫人正欲行礼,却被宋珵免过,至于卫妍一听见动静便朝着姚珠看去,眼中怨恨尤甚,连礼节都已忘记,只想着扑到姚珠身上去饮血食肉,最后挫骨扬灰。 宋珵没有介意,倒是卫老妇人看见便哭了起来,“还请世子爷勿怪,从赏莲会回来以后......” 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卫妍捂着耳朵惊声尖叫,“姚珠,贱人,竟敢算计我,我要你不得好死。”说出的诅咒甚是恶毒。 宋珵听的眉头一皱,当下拍着桌子呵斥道:“大胆,谁给你的胆子如此说话?卫公府家风竟是如此!那么本世子不介意再让人好好教教卫姑娘。” 一听这话卫老夫人连忙求情,早知道就不往京中递什么书信让人回来探望了,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惹出来这么大的事端,卫妍是卫公府唯一的嫡女,卫老夫人光是处理归晚山庄的事情便已经是头疼不已,现在当然不敢再犯宋城的重怒。 “还请世子爷宽恕,自......”卫老夫人一顿,似乎是怕再刺激到卫妍,只好改口“自那日回来之后,妍儿便是不吃不喝的,嘴里面一直嘀咕着姚夫人的名字,老妇想其中难道是有什么隐情,就厚着脸皮把人带到这里来。”抬眼一看宋珵不为所动,仿佛刚才所说与他无关一般,卫老夫人转头又说给姚珠,“姚夫人,若是着其中有什么误会的,今日便说开了去,也算是救我妍儿一命。” 误会? 姚珠心中不由得冷笑,有什么误会,怪只能是怪卫妍心术不正,杀人不成反被割喉,不过瞧着这一家老小齐上阵的样子,是想赖着自己了?念及此姚珠当下便掏出帕子抹起眼泪来。 “卫老夫人说话姚珠便听不懂了,不知道我与卫姑娘是哪里来的误会?竟也把卫族老惊动来了?卫族老沉疴伴身,理应在府中好好休养才是,此番来到宋府,姚珠向来又是笨嘴唇舌的说道什么惹得卫族老不愉,那可不利身体康复,若是病情再加重了,那可真的便是误会了。” “卫姑娘,你我平日里相处进退得宜,姚珠自问对卫姑娘向来是以礼相待的,虽不知今日卫姑娘找上门来是何用意,但是那天宴会上的事情姚珠也是有所耳闻的,若是卫姑娘真的倾心于那人,虽不知其家世门第如何,但只要真心相爱,又有什么可以阻挡你们呢?”姚珠说话就像是一把刀直往人心上插去,不见血色不住手。 果然三言两语卫妍更是癫狂,若不是巧儿在一旁死命的拉着,只怕她早已冲上前来,“贱人,是你害我。” “卫姑娘这话严重了,都是娘生娘养的血肉之躯哪里来的贵贱呢!卫姑娘既然说是姚珠想要害你,只管拿出证据来便是,空口白话可是不作数的,那日我与卫姑娘话都不曾说上一句,我又如何来害你?若是卫姑娘再污蔑姚珠,那么我们只有去公堂上辩上一辩了。” 上衙门去公堂那自是万万不可以的,这桩事情本就不光彩,他们前来宋府更是精简人员,又怎么敢弄得大张旗鼓的呢。不过姚珠刚才的那番话他们也无法辩驳,卫族老看着卫妍,既然她一口咬定是姚珠干的,那么想必是有什么证据在手上的,不过看着卫妍闪躲的眼神,卫族老又瞅了瞅北淮王世子,他心中大概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卫妍此刻终于是明白了什么叫做自讨苦吃,她今日这般境遇原本都是姚珠应当承受的,只是没想到其中出了差错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而且自己往后还无翻身之力,她心中不甘! 坐在上位看着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宋珵终于是发了话,“云息把人带上来。” 此话听的在座的人莫名其妙,但是谁都不敢开口去问些什么。 只是不过片刻的功夫,云息带进来两个人,都是一身丫鬟装扮,两人一进来看见卫妍就直接扑过去求救,“卫姑娘,求求你,救救我们,我们不想死,求求你带我们离开这里。” 卫妍一见到这两个人脸色变得更白了一层,宴会上面的那桩事情之后,她曾经派人去找过这两个丫鬟,这两个人是万万留不得的,所以就想着要灭口,但是却一直不见得二人行踪,后来打听到二人是偷偷溜了的,只是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那么宋珵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卫老夫人知之甚少,一心想要为卫妍着想,但是现在瞧见这两个丫鬟也是觉得面善,“这两个人我好像是见过的。” “卫老夫人请先就坐,莫要着急,这个故事还需要慢慢听来才好。” 卫家来的那三个人除了卫老妇人现在还处于云里雾里当中,其余两人谁都不想听故事,但是奈何卫族老前年中过一次风,现在话都说不明白,自是没有人管他的,而卫妍因为事情超出预料的范围此刻已经有些懵了。 云息将二人从卫妍身边拽到厅中跪好,“你二人还不赶紧一一道来。” “奴婢春桃与姐姐春杏早些年逃难来到平洲城,因父母俱亡,无依无靠,受尽欺凌,幸亏得到齐夫人搭救才得以保存性命,因此我姐妹二人心中感激异常,后来进了归晚山庄为奴婢,因庄上主家不常住,所以日子也还算是好过的。” “就在前几日奴婢突然接到齐夫人的书信,信上写道因齐夫人欠下卫姑娘一些恩情,现在卫姑娘有些事情需要奴婢两个帮忙,齐夫人特意请我们两个搭把手,因早些年齐夫人对我们姐妹二人有恩,所以这断无拒绝之理,就当是还了恩情。” “后来我们见到卫姑娘,卫姑娘吩咐我们想办法让姚夫人落单,将她带到偏僻的雅轩,然后将早就在庄子里面藏着的男子引入其中,还......还点上催情迷香......” 一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卫族老当下猛咳起来,看着整个人都不太好的样子,似乎下一口气就快要呼吸不上来。 不能看人在宋府出事,宋珵赶紧让云息去请来府医,府医来的很快,诊过脉像又为卫族老扎上两针,人这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两个丫鬟的说辞震惊厅中,后面还有为未尽之语,但是众人皆无心思再听下去。 巧儿跑到堂中,扯着其中一个丫鬟便道:“你胡说,我家姑娘怎么会那么做,你说是不是姚珠逼你那么说的?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 还没等地上那丫鬟回答,青菽便已上前给了巧儿一巴掌,“放肆,夫人名讳岂容你玷污。” 这番动静吓到了那两个丫鬟,只见刚才一直未说话的春杏从怀里掏出两封书信来,“春桃所说句句属实,奴婢有书信为证,一封是齐夫人联系我们的,另一封是卫姑娘承诺的事成之后给我们姐妹的报酬。” 一见到此,卫妍便想上手去抢,却被云息先行一步拿走呈到宋珵面前。 到此所有事件皆已真相大白,再无任何可辩驳之处,卫族老叹息,早知道会是现在的结果,早些时候就不应该来,反倒是自取其辱。他朝着宋珵招招手,见他行动困难,宋珵起身凑了过去,卫族老话话说不明白,便只能由卫老夫人来代为传达他的意思。 姚珠看着下面跪着的那两个丫鬟很是好奇,走到他们身边轻声问道:“你们所说的齐夫人到底是谁?” 春桃给她磕了一个头,“齐夫人就是县衙齐公子的夫人,唤作姚瑛。”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最多五百字胃炎下线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86章 有宠 再听到姚瑛这两个字时姚珠心中的震动还是非常大的,但是也并没有出现想象当中的那么激动,只是觉得意外,没有想到当年的那个人会变成了现在所谓的齐夫人,从家族没落的书香门第走到现在,看来这个嫡姐倒也是颇有手段的,只是当年却没怎看出来。 这厢正说着话,卫妍木着一张脸走了过来,看着态度非常的诚恳,“今日冒昧前来是我思虑不周,在这里便先给姚夫人赔罪了。” 见她扶着身子,姚珠心里面还是有些警惕的,毕竟卫妍从一开始对自己的态度不像是作假,更何况姚珠从未听见过她称自己为姚夫人。向来心高气傲的人现在突然向自己低下一头,姚珠并不以为她说的赔罪是真心的,所以也并未伸手去扶。 卫妍径直起身,盯着姚珠,转而问道:“难道姚夫人不好奇我是怎么认识齐夫人......哦,不,应该是你嫡姐的吗?” 说实话姚珠并不感兴趣,她的过往并没有向任何人有所隐瞒,只要想要去查自然是什么都查得到的,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卫妍和姚瑛会这么快的就搭上线而已。 不欲理她,姚珠转身就准备回上面坐着。 这时只听见卫妍又唤了一声:“姚珠!” 姚珠下意识的转过身,迎面而来的竟然是一把匕首。 卫妍动作很快就像是早就准备好的一般,脸上还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姚珠来不及闪躲,这时却闪过一个黑衣人将她一把拉开,而那把匕首直直插在来者的胸口。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厅中众人惊呆了,谁都没有想到卫妍会突然伤人,本来想对付姚珠,但是那把匕首却落在了她同出一门的弟弟——卫澎卿身上。 就连卫妍本人此刻也是傻眼了,立马松开拿着匕首的手,退后一步,满眼的不可置信,“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是讨厌卫澎卿不假,但是眼前的这一幕却从未设想过。 旁边的卫族老一看见眼前这种场景,颤抖的手指着卫妍,嘴里面嘀咕着不知道是什么话,眼睛瞪圆了,呼吸粗重。 卫老夫人赶紧过去扶着卫澎卿,虽说卫澎卿是卫公府的唯一继承人,但是他同卫族老这一支并不亲近,来了平洲这么多年也只上过一次门,还是因为公事,其余时候更是见不着人影,就连卫族老和卫老夫人每年的生辰也只是吩咐人送上礼物,并未亲自登门,所以他们之间交流并不多。 但是尽管如何疏远,卫妍和卫澎卿同出卫公府,现在还在平洲出了事情,里面甚至还牵扯到了他们,这是想躲都躲不过去的。 卫澎卿并不习惯他人的触碰,轻轻挥开卫老夫人的手,冷冷地看着卫妍,“我卫公府行事恪守国法刑律,不行忤逆不忠之事,今日你的行为与我家训有悖,身为卫家嫡长女,嚣张跋扈,德行有亏,晚间我便修书与父亲,你就留在平洲对着祖宗牌位静思己过吧!” 卫家的祖坟陵园便是在平洲,这里早就修建了一座非常恢弘的祖祠堂,占地面积也很大,另外旁边也修建的有一个宅子,一直都是空置出来的,早些年的时候卫国公便在那里住过一遍时日,总的来说虽然清净但是条件并不算差。 一听卫澎卿这话便是想要将自己禁在平洲,卫妍哪里会愿意,她堂堂的卫公府嫡长女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卫澎卿,你敢!” 卫澎卿轻笑一声,接着道:“你七岁那年祖母宴辰,云姐儿收到祖母赏赐的玉佩环,你非常喜欢,仗着嫡女身份问云姐儿索要,云姐儿不肯,你便抢过去,又怕云姐儿向祖母告状,便将云姐儿推入湖中,等被人发现捞起时早已没了呼吸。” “你十一岁那年,父亲宠爱张姨娘冷落了你母亲,你不忿,知道张姨娘最为胆小,夜里便让人假装鬼怪,一连数日,之后致使张姨娘精神恍惚,最终被父亲嫌弃抑郁而亡。同年十一月府中曹姨娘诊出喜脉,你便让人天天去送烟云糕,一朝瓜熟蒂落曹姨娘生下一个畸形儿,被父亲秘密处死,那烟云糕里面混入致人成瘾的药/物,自番国而来,有身孕者服之最为不妥,你明知后果却偏要如此行事,是何居心,自己知晓。” “你十三岁时,父亲送了你一只松狮犬......” “够了!”卫妍脸色苍白,她万万没有想到卫澎卿会突然说出这些事情来,更何况早已过去了好多年......对!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你有何证据?两嘴一张便生故事倒也算是练了一身好本事,不去说书真是可惜!” “既然敢说我自然都是有证人的,还是你当真以为自己做的事情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卫澎卿哂笑,笑她天真,“也不知午夜梦回之时你曾经的那些‘故人’可是有回来寻过你?” 卫妍惊疑的看着卫澎卿,一时之间心里面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卫澎卿是卫公府唯一的男嗣,将来势必要继承卫公府的,而他实际上庶子出身,卫妍自然是万般看不上的,但是卫国公却十分看重这唯一的独苗,卫妍一时之间无法确定父亲会在他们两个之间做出怎样的选择。 “你且好生在平洲待着吧,所有的事情我会一一向父亲说明,不要妄想动什么歪心思,有些要还的债你是躲不掉的。”说着也不管卫妍是什么反应,便问宋珵借了两个人将卫妍直接送到了卫家祖祠那边。 解决掉麻烦的人,卫澎卿强撑的那口气才卸了下来,身上的伤口尚未处理,那把匕首还稳稳地扎在那里,一头的冷汗,脸色也白的厉害,宋珵让云息送卫族老两人出去,有连忙让府医前来诊治。 那一刀扎的很深,但是万幸的是并没有伤到什么要害之处,拔刀之后很快就止住了血,后面只需要好好的修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 卫澎卿刚才就已经是晕了过去,姚珠吩咐青兰前去照看着,然后又跟着宋珵一起回了院子,坐下时还在嘀咕,“真的没看出来卫姑娘面上知书达礼,全人一个,没想到私底下竟然会是这般模样,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看着她感慨的样子,宋珵不由的笑了笑,“大户人家出来的有哪个会是简单的,自小便好学会如何去为自己争取筹谋,你若不争迟早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一听这话,姚珠偷偷的瞄了宋珵几眼,大户人家出来的?那北淮王府可算是大户人家之中的顶流了,可她看着也只是些旁支的小打小闹,还是说她看的只是表面? 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般,“北淮王府因为有祖母坐镇也没乱到哪里去,祖父和我父亲都已不再人世,很多事情早已经成为定局了,若是我祖父或者父亲还在,那么北淮王府又会是另外一番光景。” 姚珠哦了一声,又接着问道:“虽说兄弟姐妹之间会有争吵也是非常正常的,但是卫妍和卫澎卿两人之间格外的不同,他们一个是嫡长女一个是卫公府世子,按理说是没有什么大的利益冲突的,怎么会闹的这么厉害?” 听她这么问,宋珵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卫澎卿的生母身份低微,原来也只是府中的一个舞女,后来受到卫国公的青睐便有了卫澎卿。尽管生下孩子,但是她也只是个姨娘,卫国公没两天便把她给忘记了,她一个人还带着个孩子在后院里自然是过的不易的。” “后来卫国公坏了身子无法再有子嗣,卫澎卿便成了他唯一的儿子,他亲自将人接到身边抚养,但是没多久卫澎卿的生母便离世了,这件事情后来卫澎卿也查过是与卫妍母女有关。当时卫澎卿直接将这桩事情告知卫国公,但是卫国公并无任何反应,甚至还偏袒卫妍母女,以至于这些年来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愈发的疏远。” 姚珠有些不解,“看来卫公府也并非是真心疼爱这个儿子,不然岂能如此不管不顾的。” 宋珵摇摇头,“相反,卫公府倒是非常喜欢这个唯一的儿子,但是奈何卫国公夫人娘家势力庞大,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他两项权衡之下只是做了自己认为重要的选择。” “有得必有失吧,有的时候你以为自己做了最重要的选择,说不定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当初丢弃的才是最珍贵的呢!”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至于早上还高高兴兴想要做的纸鸢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而抹杀掉了兴致,姚珠让人将材料收检起来,日后再有兴致拿出来做也是一样的。 想着这几日府中的事情,姚珠看向宋珵说道:“明日世子爷可是有空?这几日府中伤员不断,我想还是去拜拜神去去晦气才好。” 见她兴致高,宋珵只能是答应下来,左右这两日也没什么大的事情,也就这几天清闲的日子可过了,后面可有的忙,想起心里面还装着的另一件事情,宋珵决定还是等明日回来了再同姚珠说。 第87章 有宠 次日一早,姚珠将府里面的事情安排妥当以后,连早膳都来不及吃便同宋珵一起出了门,按照姚珠的话来说,既然是要去拜佛的,那就必要要赶早了。 平洲城外有一处寺庙香火鼎盛,名昭音寺,里面也曾经出现过几个高僧,昭音寺位于山顶之山,从寺门前一直到山脚下是绵延的阶梯,系数之下足有八百之多,马车是上不去的,所以只能是步行前往,当然也是有坐轿子抬上去的,但是这种地方坐轿子未必有走着舒服。 他们出门虽早,但是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过卯时三刻,山道上已经有了不少的人,姚珠今日特意轻装上阵就是为了爬阶梯方便,待山下马车停好之后,同宋珵两人径直上山。 阶梯虽长,但是设置的也算是人性化,距离高度都很合适攀爬,山道两边是树林,隔一段距离还有一两个石凳可供休息。 宋珵体力自是不必说的,但姚珠也不甘落后,一路走还一路同他说话,“世子爷之前有来过昭音寺吗?” “来过,一觉大师是我挚友。”见她爬的有些辛苦,脸都已经开始红了,但是现在还不到阶梯的一半,宋珵干脆伸出手去拉着她,用自己为她借力。 后面跟着的云息抽空插了道嘴,”世子爷若是在平洲的话每年都会来这里一趟,现在寺里面还有世子爷特意点上的长明灯呢!” 姚珠多看了宋珵两眼,至于为谁而点的自然是不言而喻,除却宫中的两位贵人,剩下的就是祖母周氏了。 到昭音寺时,两人便分开了,姚珠去往大殿,而宋珵却被一觉大师请了过去。 大殿之上供奉的佛像庄严而肃穆,姚珠跪在蒲团上诚心祈愿,每许一个愿就磕上三个头,看着诚意十足,之后便去找小师傅请了几道平安符。 一番忙碌下来还为看见宋珵的身影,姚珠便现在寺里面逛了起来,她早就听说过昭音寺了,但是从来都没有机会来过,不是不信神佛,而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现在既然来了当然是要看个够才行。 应该是所有寺庙的通用特点,禅音环绕,空气中不断弥漫的香火味都会让人觉得心中一震。昭音寺和其他大多数寺院一样都是白墙青瓦,寺中种下了大片大片的竹林,风一吹过便沙沙作响,为夏日也送来一份的清凉。 禅院厢房之间都是用整块整块的青石板铺的道路,走起来平缓舒坦,下雨天也不会显得泥泞,寺中还有一处天然的形成的池子,池中栖着两只仙鹤,吃遍有一鼎香炉,不少人路过这里都会上上一炷香。 据说寺中还有一处泉眼,从那里接出来的水十分清凉,前来上香礼佛的人中大多数都会带着器具盛上一些回去,据说饮此泉水洗尘无灾,被香客称为灵水。 姚珠十分好奇,特意寻去看了看,然后拿起旁边搁置的瓷碗接了小碗,喝过一口,确实清凉,还带着些许的甘甜,不过她却不敢多喝,剩下的一些只好倒了,正欲还碗时看见旁边接水的人看向自己责备的眼神。 一猜便知为何,姚珠赶紧补充道:“爹啊,你生前便想和昭音寺的灵水,女儿不孝一直都没能圆了您的念想,今日女儿终于来到昭音寺接了灵水供奉给您,您也尝尝吧!女儿也替您圆梦啦!”说完放下碗赶紧溜溜。 再往后面逛去便是寺内师父修早课,居住之处,姚珠只好赶紧往回走,正巧半路上碰见了云息,因着宋珵还要耽搁一下,便让云息先来找姚珠安排素斋先行用膳休息。 姚珠并不是一个素食主义者,素斋基本上就没有吃过,今日也算是初体验,原本以为会是清淡寡而无味的,但是没想到却还能收获到一些的惊喜,足足吃了两大碗饭才搁下筷子来。 在厢房休息了一会儿宋珵便寻来了,收拾一下便下了山。 晚间的时候姚珠才听到宋珵说两日后会离开平洲一段时日,知道宋珵一向都是要事缠身的,姚珠也不好问是去哪里,只能是问道:“一段时日是多久?” “最多一个月。” 姚珠默默的收拾好心情,想起今日刚刚请的平安符,便让青菽去找了一个香囊过来,把平安符叠好装进去,好好的放在宋珵手中。 虽不言语但是宋珵已经懂了她的意思,但是姚珠的反应确实是让宋珵有些许的意外,他原本以为姚珠是会闹上一小下的,毕竟这次实在是太过于匆忙了,甚至他脑海当中已经是想好如何去安抚,但是姚珠的平静让他所有想法都化为云烟。 只是在用膳时今日的姚珠胃口并不好,吃了几口便放下了,晚间休息时姚珠抱着宋珵脑袋埋在他的胸前声音呜咽,“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感觉到胸前的那一片衣服被浸湿,眼泪透过里衣直接印在他的心上,又酸又胀。宋珵身后轻轻拍了拍姚珠的背,郑重的跟她承诺道:“我答应你,一定平安回来。” 姚珠这人并不爱哭,但是一旦开始流眼泪那就不是一时半刻能停下来的,这个毛病她自己也是清楚的,所以平时对于自己也很克制,但是今日听闻宋珵要走便再也克制不住了,所以现在想收住眼泪也是不能了。 宋珵怕她哭坏身子,便把人从怀里面掏出来,用手抹了抹她发红的眼眶,又凑上去亲了亲,“好了,不哭了,再哭我该心疼了。” 不劝还好,一听见宋珵说这话,姚珠再也控制不住哭出声来,还颇为委屈,“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屋外守夜的青兰一听见房间里面的动静,就想进去看看,但是碍于宋珵她又不敢贸然进去,晚间用膳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夫人同世子爷不如平日里面亲近了,气氛也是沉闷,她以为是山上上香时两人之间有什么误会,后来也特意去问了云袖,才知道两人好的很,但是现在...... 青兰着急的在外面踱步,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再等等看,毕竟俗话说得好小两口之间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指不定待会儿就和好了呢!青兰时刻留意里面的动静,果然不过片刻哭声没有了,再传出来的声音青兰守过这么长时间的夜是再熟悉不过了,小两口和好了呗! 第二日宋珵醒来时,姚珠睡在他怀里,瞅了瞅她有些微肿的眼眶,应该是不舍吧,昨天夜里的姚珠格外的缠人,宋珵轻轻动了动准备起身,动静很小但是姚珠也跟着醒了过来。 宋珵像往常一样凑过亲了她一下,轻声哄道:“现在还早,再休息一下。” 若是往日姚珠也就睡了,但是今日说起就起,只见她摇摇头:“不了,爷要出门,我该给爷备上些东西才是。” 宋珵原本是想说不必的,但是看见姚珠的样子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 时间一晃而过,宋珵走了以后姚珠觉得干什么都觉得提不起劲来,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看的一旁的丫鬟们干着急,正愁着想办法的时候,门房前来通传说是有位严姑娘在外求见。 一说是姓严,姚珠也便知道是谁了,赶紧让人把严羽欢请进来, 第88章 有宠 严羽欢今日也是偷跑出来的,在府上待着憋闷,但是一想外面还有一个好知己,干脆就乔装打扮一番溜了。 再来宋府时发现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走进去到院子深处才知觉比以往多了几分的烟火气,院子里面的花好像都是新种下的,长势正好,空气当中隐隐约约传来的花香,沁人心脾,府中的人对她爷是十分的客气,并没有受到几年前那桩事情的干扰。 她今日前来是为了兑现前几日的承诺,当时说是带着姚珠去尝尝平洲城里的美味,现在好不容易偷跑出来自然是要履行约定的。 有人约着姚珠一起出去,丫鬟们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刚好夫人这段时间闷闷不乐的,出去散散心也是正好合适,所以带着些人便出了门。 姚珠同严羽欢并没有选择乘坐轿子,反而是步行前往,好在那间酒楼离的也并不远,一路走着也并不会感觉的疲累。 酒楼人很多,幸亏严羽欢提前预定了位置,但是并不是包厢而是就在大厅里面靠近窗户,往外看时还能瞅见街上的繁荣之景,这并不是一个谈事情的好地方,但与友相聚聊聊天来打发时间还是非常不错的。 刚坐下,严羽欢就报上了几个菜名,直接让店小二去准备了,甚至是并未过问姚珠的意见,她信心满满地拍拍胸口,“你放心交给我好了,这桌饭菜包你满意。” 姚珠身后的丫鬟们还觉得严羽欢有些无理,但是姚珠却觉得严姑娘有趣极了,性子也吸引人的紧,只不过却是一个话唠,嘴一动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夫人有所不知,这家酒楼虽不是平洲成里面最大的酒楼,也不是食客最多的,但是这里面的菜品却是一绝,我敢说平洲成里面没有任何一家可以与之媲美。” 端过姚珠递过来的热茶,吹了吹,饮上一口润润唇舌,严羽欢又接着道:“这家酒楼里面的每一道可以说是都有来历的,就比如说是那道三思菜......” 话还没说完就被街道上面的动静给打断了,从窗户看出去才发现是两人打架,其中一身材壮硕的男子将另一个偏瘦一点的人扔到一旁撞倒了捏糖人的摊子,所以动静尤其的大。不多时旁边就围上了一圈的人,不过打架之人的声音还是慢慢透了出来,“黄茅,你别不知好歹,若惹急了我,这平洲城就容你得了。” 这话说的甚是张狂,旁边的围观群众也是指指点点的,姚珠听的直皱眉,原因无他,只是黄茅这个名字让她尤其的耳熟,天下重名虽多,但是两个‘黄茅’都属于平洲就让人有些不由得多想,索性便吩咐人去看看。 严羽欢性子直,向来也是比较豪爽的,听到外面的话还同姚珠一起聊了起来,“你别惹我,否则我就让你怎么怎么样这种句式我听的尤其的多,不过说这话的人大多是没什么真本事的,顶多也就是狗仗人势的东西罢了。” 听完这话,姚珠心里面不由得想多一点,严羽欢一个大家闺秀在外面也不可能会什么仇人,所以只能是在严府里面经常听着的了,并且李氏一个继室还一直维持着一个好名声,所以自毁长城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干的,所以只能是严羽瑢说的,一想起之前见着的圆脸的严二姑娘,姚珠心里面的印象一下子就不好了起来。 “是这个理,不过通常说这话的人,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不是特意去指向谁,姚珠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外面的人不一会儿便散去了,姚珠派去的人回来时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尾巴,抬头一看,还是个老相识,那人便是之前姚珠上街被人偷了东西一路追赶贼人而去最后还被误伤的商贩。 姚珠这会儿才知道原来这个人叫做黄茅,说来也是疏忽大意了,之前也没有细细过问,下面的人也未成将信息详细的报上来,再加上后面去赏莲会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只将这件事情死死的忘在脑后,姚珠依稀记得之前听人说过这个商贩的住址,心头一相对比,早已明白大概,哪有什么两个黄茅,有的只是同一个人罢了。 黄茅一身简单的衣裳上面沾了好些的黑印子,应该是之前撞倒糖人摊子沾上的糖渍,又落了灰所以便成这幅样子,他的眼眶是青紫的,嘴角也被人打破,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之前在宋府也是住过的,所以知道姚珠身份,黄茅便向她行礼,应该是身上还有伤此番动作又扯到痛处所以表情有些许的狰狞。 “再加上一双筷子,严姑娘可介意?”想请人落座,但是又考虑到桌上还有另外一人,所以姚珠便先征求严羽欢的意见。 “随意,无妨。” 又加上一双筷子,姚珠才同严羽欢讲起了黄茅对于她的救命之恩。知道里面的故事之后,严羽欢以茶代酒敬过黄茅。 尽管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的猜想,但是姚珠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再去确认一下,所以便同黄茅一起聊了起来,“当日你担忧家中老母便匆匆离去,也无法当面表现谢意,你家住何处?他日必当在登门谢过才是,毕竟救命之恩乃是大事要随时记挂心上的。” 黄茅为人向来也是老实憨厚的,虽然是救了姚珠,但是心里面也重来都没有过想要以此来达到一些目的的想法,“夫人严重了,该谢也都谢过又何必记挂在心上呢!”不过又想起家中还躺在床上的老母亲,黄茅心里面矛盾极了,思索半晌最终还是开了口。 “我叫黄茅,家住冬春巷,自小便是与母亲相依为命,今年也刚刚定下一门亲事,我心中十分欢喜,且自由又是跟着师父学起了木匠的本事,为了给莺莺一个体面的喜宴,便做了些东西拿到街上贩卖,后来碰见了黄三......” “我在夫人府上养伤的日子里面本来挺说是母亲要过来的,但是后来也一直未见人影,我心中不安就先辞行,回去以后竟发现母亲卧病在床,边上只有一个邻居家的一个老嬷照顾着,母亲身体一直康健。见她模样我便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细细问过之后才知道与我定亲的莺莺的姑娘家知道我惹上了麻烦事情,她家哥哥便自作主张退了亲事,还把莺莺许配给了另外一户人家,家母不忿上门理论,却被打伤腿至今卧床休养。”黄茅说着吵着姚珠跪下磕了几个头,走投无路一般说出自己的请求,“求夫人帮帮我,我给夫人当牛做马无怨无悔。” 姚珠先让他起来,又问道:“你想让我们怎么帮你?” “求......求夫人帮忙让我见见莺莺。” 一直吃的专心的严羽欢听言放下筷子,“你怎么确定莺莺还想见你?你又怎么确定退亲另择门户这当中莺莺是不愿意的?”严羽欢生活在严府中,一直是与李氏母女斗智斗勇,所以并不把人都想的那么美好,有的事情一开始都已经做好做坏的打算。 黄茅闻言有些激动,“不,不会的,我与莺莺相识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我了解她,她不是那样的人。” 严羽欢接着问他,“那你母亲被伤了腿以后,那莺莺可是有上门去探望过?” “莺莺被关在家里面,门都出不去,想要探望也是有心无力的。” 见他固执严羽欢也是懒得再辩驳,姚珠虽然在一旁没有说话,但是心里面所想和严羽欢是查不了多少的,不过这些事情都是无足轻重的,便又问道:“那莺莺家住何处?” 黄茅一一回答,姚珠看着他片刻也等不了的样子,便决定先去料理这件事情,旁边的严羽欢自然是不愿意的,毕竟在她看来这件事情的结果早已经注定好了,并不会出现什么反转的结局,所以怎么努力都是徒劳,不过在姚珠两三顿饭的诱惑之下还是跟着去了。 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未时,黄茅嘴里面的那个莺莺听着便相识家境清苦的,但是看着不远处门扉虽然破旧但是挂满了喜庆的红绸,不少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院子里面去送,而黄茅嘴里面门都出不了的莺莺此刻正是满脸笑意的站在院子里面同人商定些什么事情。 严羽欢扯了扯姚珠的袖子,一脸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姚珠又错过头去看了一眼院子里面的盛况,对着黄茅说道:“你可是要再去问问她?” 黄茅踌躇不前,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过了半晌对姚珠说道:“辛苦夫人了。” 姚珠明白他的意思,便让云袖前去找个借口把莺莺邀出来,他们几人便在不远的拐角处等着。 看着云袖走远,严羽欢还是不明白,“这不是都已经很明显的事情了吗?再问也是改变不了结果的,何必再徒增烦恼呢!”刚说完便被姚珠轻轻撞了一下胳膊,控制自己只好闭嘴。 第89章 有宠 云袖将人带过来,姚珠几人另寻一个地方等着,昭然若揭的事情现在心里面也没有多少的好奇。 只是黄茅回来的时间比预想的要快一些,还是街上见着时的那副狼狈模样,现在凭空之中还添了几分的伤感。他先是好好的谢了姚珠和严羽欢一番,又默默的跟在两人身后离去。 姚珠同严羽欢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慢慢走着,便是来到了冬春巷的处,严羽欢刚才只顾着说话,一直都是跟着姚珠在走,所以现在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十分好奇,“你怎么突然来这里?” “不瞒你说,我以前在这里生活过好几年。”不顾严羽欢惊讶的眼神,姚珠接着说道:“这条青石板路我看着还是同前几年一模一样。” 这番对话竟是引起了黄茅的注意,他惊疑的看着姚珠,半晌不确定的问道:“我从小便是生活在冬春巷里,若夫人小时候也在这里生活过,那便是认识的,敢问夫人贵姓?” 姚珠笑了笑,“姓姚。” 这个姓氏立即让黄茅想起了一户人家来,有点不确定的唤了一声。“......阿珠姐姐?”随即又想起现在姚珠的身份,他立刻低下头不说话。 姚珠应过一声,又带着众人往里面走去,“今日既是来了便去探望一下王大娘,当年受了不少王大娘的照佛,至今难忘。”一边走还一边同黄茅说道:“当初见你时并未认出人来,时隔多年大豆也长变了许多,后来因为事忙也忘记问过具体信息,直到今日听见人群当中有人叫黄茅,我便让人去看看,没想到带回来的是你,兜兜转转一大圈,现在看来都是天意,我早该回来多看看的。” 黄茅,也就是当年姚珠家隔壁的王寡妇的独子大豆,小的时候便是又矮又弱,没想到长大了竟是换了一副模样,所以当初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认真说来,姚珠之所以会对这个名字熟悉,还因为这个名字当初便是姚珠给叫起的。 “阿珠.....夫人也变了很多。”想喊记忆当中的那个称呼,最终黄茅还是改口。 “当年怎么叫,现在就还怎么叫,你还同我生份了不成?” 黄茅说不过她,便只好改了回来。 走到当年生活的院落前,门也只是一块破木板虚掩着,上面挂着一把生满铁锈的锁头,从宽大的门缝里面看进去,院子里面荒草丛生,里面的砖墙上面布满黑色的印记,姚珠看了看门框上面挂满的蜘蛛网,顿时打消了想要进去看看的想法,抬脚就去了隔壁的院落。 回到熟悉的院子里面,黄茅整个人呢就感觉都自在许多,招呼人坐下就听里面在里间床上躺着的老母亲在喊,“大豆?可是大豆回来啦?” 黄茅应了一声,“娘,我回来啦,我还带了另外几位客人。” 王寡妇虽不知道来者是谁,但是话语里面都能感受到一股子高兴劲儿,“来客好啊!你可好生招待着,别怠慢了。” 几人坐定,喝过一碗茶水,严羽欢就去眼馋起黄茅家院子里面的葡萄架子,葡萄藤上缀着一串串葡萄,现在还泛着青色,显然并未成熟,但是严羽欢不管,她偷偷的伸手去摘了一颗,吃进嘴里面,又涩又酸,心里面的想法顿时偃旗息鼓。 姚珠瞧见她的动作,笑道:“你也太心急了,这葡萄是好品种,结的果子可甜了,但是现在还不到时候,要等到七月末的时候,那滋味才叫好呢!” 严羽欢奄奄的坐回来,又准备问起姚珠的故事来,但是这回却慢了一步,姚珠带着云袖和黄茅一起进了屋子里面。 王寡妇坐在床头,手上还做着些许的针线活,看见姚珠二人进来还非常的好奇,转头看见儿子大豆,心中便猜想到刚刚大豆说的客人就是她们了,不过还未等她问出口说些什么,黄茅就直接点明了身份,“娘,这是阿珠姐姐,阿珠姐姐回来了。” 尽管黄茅如此说,但是王寡妇心里面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真是阿珠啊?” 姚珠上前坐在床边,握着王寡妇手,“大娘,真的是我,我回来了,当年大娘做的野菜饼我一直念念不忘,心里面总是提醒自己要回来再吃上一回的。” 一听野菜饼,王寡妇顿时眼泪就下来了,姚珠住在隔壁,因为孩子自小可怜,所以王寡妇经常偷偷接济一下,家里穷困也出不了什么大力,只能是家里面有什么吃的来,便偷偷让大豆给带点,而当年带的最多的就是野菜饼,“是阿珠,是阿珠回来了,阿珠最喜欢我做的野菜饼,没错了。” 两人叙过几句话,姚珠看见王寡妇被被子盖住的双腿,便让云袖前来检查检查,腿上的伤可大可小,所以只是在床上静养是没什么作用的。 见着姚珠吩咐云袖做事,王寡妇还有些不习惯,看了看儿子大豆,见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王寡妇忍住心里面的疑惑,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阿珠啊,你姐姐阿婉呢?她可是也回来啦?” 说起姚婉姚珠心里面只剩高兴,“姐姐没有回来,现在人还在京城里面,她倒是也想回来看看的大娘的,但是现在身子不方便,只等着明白身子轻便了,便带着孩子一起回来看您的。” 一番话透露出来了太多的信息,不过听着姚婉也还好,王寡妇心里面自然是高兴的,“这有了身子自然是马虎不得的,我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孩子重要。” 姚珠最甜,也是最会哄人的,“当然是都重要的。” 忆苦思甜似乎是人类特有的一种本质,好日子过着却也还是忍不住的去回想当年的那些苦难,王寡妇也是毫不例外的。 “你们姐妹两人当年真的是太苦了,那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啊,原本以为慢慢来后面也就熬出来了,却没想到那许氏竟说你和阿婉两人带着家中钱财趁着夜色便跑了,这话一听我就知道是在哄鬼了,那许氏旁人不知道,我与她一墙之隔可是什么都清清楚楚的,许氏最重钱财怎么会让你们有机会触碰?我一猜便知道你们两个肯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后来也让大豆偷偷的出去打听,可一直也没什么消息,大娘还以为你们两姐妹......”说在这个又是一阵伤心,姚珠赶紧给她拍拍背,但也并未打断王大娘的倾诉。 “果然我猜的不错,那个许氏就是藏着些鬼心思的,还不到三天的时间,她便是大包小包的往外搬东西,又没过两天这院子便就卖了人。我后来听说许氏是同一个屠户勾搭上了,迫不及待的想进去做继室,只是也没什么好运道的,不过两年的天气,那屠夫夜里赶路回家却被一个喝醉酒的酒鬼给捅死了,要我说这许氏就是克夫,走到哪里都不会安生的。” 意外的得知许氏的情况,姚珠原本以为自己会有一种看好戏的心态,但是现在心里面却是意外的平和。 “大娘,刚才路过隔壁院子的时候我看见里面都是荒废的,原来那户人家是搬走了吗?” 王寡妇叹了一口气,“我就说许氏命硬,这不还克到了其他人,那院子原本是一个外乡人买下来的,但是不到两个月光景,那院子就突然起了火,一家三口都被烧死了,那惨状真是让人触目惊心,不收来也是奇怪的,一家三口都是在同一个房间里面被发现的,后来据外面传闻啊,那一家三都是被人抹了脖子然后才烧的。”一说起这个来,王寡现在都是心有余悸,“也是因为如此,那院子现在都是空着的,也没有人敢进去,都怕晦气,说是不详。你可也千万不要进去,院子里面的东西当初都是被许氏搬的干干净净才转手卖人的。” 姚珠跟她保证过后,王寡妇才算是慢慢相信了。 说话间云袖已然是检查完毕,净了一把手,又过来同姚珠说起情况来,“大娘的腿我仔细检查过了,骨头并没有什么损伤,应该只是伤到了筋脉,所以静养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也不要一直躺着,还是需要有时间多起来走走,虽然疼,但是好起来也快。” 旁边的黄茅一一把话记下以后赶紧跟云袖道谢,看着云袖的模样白净,王寡妇甚是喜欢,但是看着大豆脸上的伤不由的想起自己腿伤的来历,心中一阵憋闷,不过也不好让姚珠看出来,所以又问儿子大豆,“说起来你们是这么遇见的?” 姚珠没有开口,倒是黄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都是实事求是,并没有什么夸大其词的地方。 王寡妇原先只是知道儿子在外面伤着了,具体的缘由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出了退亲的这档子事情,她上门去理论还被人打伤了腿,不过现在听起来倒也真的是叹一句缘分,谁知道竟会这么巧呢! 关于姚珠的身份,王寡妇还在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问儿子大豆的,只是看着黄茅那一副模糊的样子想来也是知道的不多,只是说道嫁人了,夫家身份显赫,但不是正室。王寡话听言叹了一口气,不过随即又想明白了,不管如何总是比在许氏手底下讨生活的好。 想起之前卫妍事件里面莫名其妙掺合进来的姚瑛,姚珠还是问出了口,“大娘,不知道姚瑛现下如何了?” 第90章 有宠 虽同是娇娇弱肉的姑娘家,王寡妇对于姚瑛的印象显然就不如姚珠姐妹两人这么好了,姚瑛事姚世平的嫡女,骨子里面是有些傲气的,虽然后来姚家败落了,但是姚瑛心中自觉是与旁人不同的,尽管后来又搬到冬春巷,但是心中身为姚家嫡女的身份仍不沾半点尘埃。 王寡妇心中自然也是清楚的,姚瑛看不起自己这些不识三五个大字的粗人,所以也并未上赶着去交好,但是现在姚珠问起来姚瑛的情况王寡妇也还是知道一些的,毕竟当年姚瑛也算是嫁的风风光光。 “说起姚瑛啊,她现在应该是好过的,嫁的也还好,三年前大婚的时候,那许氏破天荒的请上来冬春巷的老邻居们,我们随上好礼,不过人家也是看不上的,毕竟谁让姚瑛嫁的是县令家的公子呢!许氏为此也得意了好些时候。” “不过我后来倒是听说了一些传闻,姚瑛原本是够不上县令齐家的门楣的,那齐公子原先也是有妻的,但是后来病故,这才让姚瑛嫁了进去,不过并不像许氏说的那般是个正室而是个妾室,后来齐公子又续了继夫人,而那个继夫人不得齐公子喜爱,这反倒是显出了姚瑛来,这都两三年了也不见得姚瑛生下个一儿半女的,以后的日子料想事不好过的。” 好不好过的姚珠并不关心,什么人就有什么命这是强求不得的,“我之前听人说起的齐夫人是姚瑛,没想到原来只是一个妾室。” 王寡妇一听这个就来了劲,“你是不知道,那继夫人常年在内院参佛,府中的事情管的甚少,而那齐老夫人也不愿意管儿子内宅的事情,说来可笑这掌家的权利便是落在了姚瑛手上,所以外面也偷偷的叫她齐夫人。” 姚珠倒是好奇了,“那继夫人是什么来历?不管是什么性子,让一个妾室只手遮天的她也能忍?” “这个就不清楚了。”涉及到王寡妇没有听到的八卦内容,她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些遗憾。 两人又聊上一些,王寡妇原本是想留着姚珠在家用膳的,但是姚珠身边还带着好些的人,再加上王寡妇现在腿上还有伤也不便多操劳,所以姚珠便先告辞,临走时还不忘告诉黄茅明天上府上来取药,黄茅本想着拒绝的但是耐不住姚珠的坚持,最后只能是点头应下。 一行人慢慢的往回走,严羽欢瞅着姚珠心情甚好的样子,忍不住的感慨,“今日跟你走来一遭,我倒是对于你的故事十分好奇,今晚我去你府上做客,你准备好你的故事如何?” 所谓的故事,在姚珠看来也不算事什么大事,不过她忍不住的回道:“故事可以有,但是你准备好拿你的故事来换了吗?” 严羽欢疑糊的看了她一眼,见姚珠面色正常,也不像是有什么特意指向,便干脆应下,“那你今晚等我,我晚上翻墙出来,你备上好酒好菜的,我们一起把酒言欢度春宵。”说完还朝着姚珠挤挤眼睛,本就是猥琐的动作,但是奈何严羽欢面貌较好,所以看起来只是有些滑稽罢了。 回去之后便分道扬镳,姚珠刚歇过一口气,想起今日王寡妇说的事情,姚珠突然间想起来当年姚世平交给自己的一本孤本,姐姐姚婉好像还说是要自己好好保管的,因为想着实在是重要,再加上许氏的性子,所以姚珠也没有放在那个院子里面,而是次日一清早偷偷溜出去藏到一个别人铁定猜不到的地方,果然后来她们姐妹两个便被许氏给卖了,这里面与孤本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那个东西姚珠曾经只是随意的翻了翻,好像是本乐谱,看着也并没有什么稀奇的,所以也并未一探究竟。 在外面走的实在是累累,便先小憩一会儿,醒来时便吩咐丫鬟们开始准备,又找来如常细细问过府中人员的配置问题,姚珠是想把黄茅要进来的,不过前提也还是要黄茅同意才行,姚珠打算明日待人来了在做商量。 晚些时候严羽欢便到了,只是一身的装扮让人十分的不解,因为她之前来过宋府,宋府的人与她相识所以并未阻拦,若是放到外面去准保会被人分分钟扭送至衙门。 “你何故穿着一身的夜行衣?”姚珠本是想让着青兰带着严羽欢再去换上一身的,但是奈何严羽欢死活不同意。 “你这就不明白了吧,一身夜行衣我晚上走夜路安全。”说完就大摇大摆的坐在桌边,自顾自的倒上一杯茶喝的正欢,丝毫都没有拿自己当外人看过。 劝说不过,姚珠也便不再执着,酒过三巡,那些搁在肚子里面好些年的话才慢慢倒出来,屋子里面只有云袖一个人伺候着,其他人都已退至门外。 严羽欢酒量显然是不错的,喝了好些,只是脸颊透着点红,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非常清醒,反观姚珠眼神倒是有些涣散了,两人你来我往,一人一句,说的还不欢乐。 一旁的云袖听着两人醉酒的胡话,并不往心里面去,只是想到刚才夫人那一句‘想想不到我姚家三女都是妾。’的话时心中微涩,她跟了夫人这么长的时间里,夫人品行甚好,若是出身再高些,这世子妃也还是当得的,可是...... “砰”地一声,酒杯落地摔得粉碎,云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人已经醉倒在里桌子上,相互倚着已然是睡了过去。 唤来青兰她们,去将严姑娘安置妥当,又把姚珠收拾一番,一切动静在夜色的抚慰下归于无声。 有了这一遭,后来严羽欢便成了宋府里面的常客,但是白日里不见人影,一般都是晚间时候才来,有时会歇上一夜,有时还会匆匆赶回去,就像是一只蚂蚱,在宋府与严府之间横跳,不觉得疲累。 一晃宋珵走了有一月的时间,姚珠还记得当初宋珵还说是最多半月时间便会回来,可是这期限总是一拖再拖的,若不是之前收到书信说是会有耽搁,她都以为出事了呢,不过当着府中人的面表现的很轻松,但是心里也还是感觉像是压着一块重重的石头,闷得慌。 夜里,下起了大雨,已然是七月尾上,这应该是平洲城夏日里最后的一场雨了,过后进入秋,慢慢的便会冷起来,甚至十月间都能看见天上飘落的雪花,这几十年里平洲城的天气总是如此。 姚珠近来晚上是有些不能安眠的,总是觉得入睡困难,府医也来看过,只是叮嘱她放宽心来,药膳也倒是吃过一些,不过姚珠却觉得这种情况并没有什么改观,渐渐的她会在夜里面喝上一两杯小酒,这样才觉得入睡容易些。 眼皮越来越重,渐渐的人便沉入到了无尽的黑暗里面,感觉人一直往前走,但是还不能将黑暗抛到身后去,慢慢的有一束光依稀透来过来,踏进光里眼前一转又是另一个世界。 姚珠只感觉自己像是推开来一扇门,看见的就是一条热闹的街道,街上人来人往,商人市民络绎不绝,各种叫卖声,各色的语言在空气当中撞来撞去,姚珠往前走来几步,同身边的人说话,但是没有人理会她,街上的人越走越快,姚珠跑着都追赶不上,她不知道这些人是要去往哪里,眼看着热闹繁荣的街市不见,现在有的只是一条清冷大道。 天上落下一些细雨,雨飘向姚珠但是并未湿透她的衣裳,风一阵,送来来空气当中打斗的声音,姚珠悄悄走来过去,看见的便是躲在角落里面的一个黑衣人拉满一张弓箭,黑衣人并未发现姚珠,只看见黑衣人手一松,箭如闪电极摄出去。 顺着那个方向姚珠看见一个人的背影有些熟悉,下意识的喊来一句小心,只见那人转过身来,那一张脸赫然是宋珵的模样。 第91章 有宠 从梦中惊醒,再也生不出丝毫的睡意,姚珠辗转反侧间还不断的劝慰自己,梦是反的,梦是反的!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没有梦见过宋珵,今晚刚入梦却又梦见那样惨烈的情景,姚珠心中惴惴不安,睁眼便干坐到了天亮。 昨晚的梦境姚珠并没有对谁说过,早上看起来只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用膳时还不小心打碎一个碗,联想到昨晚不详的梦境,姚珠心中慌乱渐起,她也是有想过去问问如常的,当时宋珵临走时也并没有说是去往何处,思虑再三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姚珠这幅样子身边的丫鬟们也是看的着急,也便想着找些其他的事情去分散姚珠的注意力,便提出说是去郊外走走,不知怎的姚珠便想到了昭音寺。 再去昭音寺的那天早上姚珠特意早早地就出了门,寺中香火依旧鼎盛,求了平安和签文,签文并不算好,如此姚珠也没有了其他的心思,早早准备便下山去。 到达城门口的时候,那里聚着一堆人,原来是有野狗出没这里还伤到了人,守城士兵打死野狗以后,开始安抚惊慌的民众。 姚珠的车架顺利进了城但是却被堵在了街道上,街道两边店铺林立,但也会有百姓摆摊占地,这就使得街道更加的狭窄,两辆马车并排是错不开的,只能由一方先行退让。 马车停下,云袖撩开帘子一看,迎面来的也是一辆马车,此刻两相对峙,谁也不让谁,两边的车夫下去交涉未果。 姚珠在外也并不喜欢打着宋珵的名号行事,只是多嘴问了一句,“对面是谁?” 车夫是平洲军营里面负过伤的老兵,因为战争瘸了条腿,家中也没什么亲人,所以就被宋珵安排到了府上做马夫,并未入奴籍,府上众人同他相处也都是客套的,谁也没有因为他的残疾而抱有异样的眼光。 “说是齐府的。” 齐府? 姚珠蓦然就想到一个人,前两天还听到她的消息没道理现在这么巧竟然会遇上,原先本想退让的心思也歇下了,再往车后面看去是紧跟着的一辆牛车,牛车上还拉着不少的货物,且又没什么能退的地方,所以只能是让地方先退一步,如果记得不错那边不远处有一个巷子,退让起来也非常容易。 知道马夫口拙,姚珠便又遣了云袖下去商谈,“你且告诉她们,姓什么不重要,怎么方便怎么来。” 且不说这边马车上时如何处置的,齐府车厢里面坐着两人,其中一人一身的绫罗绸缎,头上珠光宝气,活像是将全部身家都在装扮上显现出来一般,身材丰腴,模样也倒还算是标志,旁边坐着的则是一身素淡的少女,浑身上下配饰非常的少,生就一副弱柳扶风的楚楚可怜地模样。 此刻只见那丰腴妇人坐在一边不发一言,脸色阴沉,旁边少女倒也不惧,“今日表嫂好不容易从府中事务抽身,专门空出时间诚心去昭音寺求子,却不想偏偏堵在半路上......”看着妇人愈发难看的脸色,少女赶紧改口,“对面是谁?都说了是齐府马车也不知道退让,不知天高地厚。” 如此叨叨着实是让人心烦至极,妇人呵斥:“闭嘴。” 少女心不甘情不愿地闭嘴,转身却探出马车,只见对方是来个丫鬟,她并未放在心上,对于云袖的好言相劝也充耳不闻,只顾着将刚才在表嫂那里受到的委屈一股脑儿的发泄出来,“管你是何理由,该退还得退,若是耽误来齐夫人的要事,怕你吃罪不起!见你面生,你不是平洲城里的人吧,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别惹不该惹的人,不然后果很难看。” 云袖在北淮王府又因为常年在南苑伺候,也算得上是一个体面人,这么多年也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这般狂妄,但是她本身也不是一个软柿子让人揉捏,当下便回了过去,两人之间的口头官司竟引得不少路人旁观。 外面动静这般大,车里面人自然是坐不住了,只得出去,倒是姚珠先行一步,下去站在马车前便看见对方车帘掀起下来一人,两人视线相交竟显得颇为意外。 姚珠自觉的今日前去上香应该会是一个好日子,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回来时竟然会遇见姚瑛,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看来她这个所谓的‘齐夫人’做的倒是颇为威风。 姚瑛心头的震动更大,当年姚珠姐妹被母亲偷偷发卖这件事情她也是后来听母亲说漏嘴才知晓的,原先她也一直相信母亲的那番说辞,心中认定姚珠姐妹是受不了苦,所以在父亲死后偷了家里钱财跑了,刚开始她心中自然是万般怨恨的,但是后来知晓了真相,也只是觉得两人必定是熬不出去,恐怕早已没了性命,心中认定死去的人现在就站在不远处,姚瑛心中有些惶恐。 方才与姚瑛一起坐在那车里面的素衣女子一见姚瑛下了马车,就像是找到了靠山一般,嘴里面说出来的话更是不着边际,“我管你们有何不便,遇见我齐府的马车就该避让,在平洲的地界上谁敢与齐府做对!” 围观群众一听是齐府,方才议论的声音一下子便少了起来,多了几分的敢怒不敢言,反倒是姚瑛听见这话一个耳光便赏了过去,“闭嘴,不知所谓的东西。” 一个耳光似乎将心中的种种情绪全部都排了出去,姚瑛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她现在是齐府的人,不再是当年那个被姚珠衬托的一无是处的姚家嫡女!心中有了底气,现下看着姚珠似乎是过的不错,不过被发卖的人能有什么好的归处,左右不过是为奴为婢,都是贱命,她应该是有手段懂得向上爬而已。 姚瑛笑的亲切,走到姚珠身前几步,语气中都带着几分不可一世,“让让。” 姚珠笑出声来,这姚瑛多年未见还是没有一点的长进,当年仗着父亲疼爱便时时针对自己与姐姐,现在又是借着齐府的势头横行霸道,她不过是料定自己没有靠山罢了,还以为自己如同当年一般任她拿捏? “不让!” 没想到被人拒绝的这么干脆,姚瑛当下便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你可知我如今是谁?” “我管你是谁,该让还是得让,我方后面跟来数辆车驾无处可避,你方来处不过百米便有巷口,退让方便,理当方便行事。“ 姚瑛可不管什么方不方便的,她现在只知道退了便是没了脸面,两相僵持之下引来了巡城卫兵,这边马车堵了便是占了道,也使得后面的通行不易,容易聚集人群引起骚乱。 为首的卫兵队长看见姚瑛与姚珠两人,心中也算是有些明白了,不过是些女人家的事情,斤斤计较不肯退让,这种事情他们之前也是有遇到过的,若不是什么权势人家,只凭着看谁递的银子多然后再做出相应的安排。 这种事情姚瑛应当是处理的多,所以她还没吩咐几句,身边的素衣女子便将兵队长请到一边,说了好些话又了些银子希望可以行个方便。 兵队长心中有了衡量,现在只看是姚珠那边怎么表示了,不过方才听那个小女子说她们是齐县令府上的,虽然他们当兵的与官府交往甚少,但是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等下不管另一方给多少的钱也是扭转不了退让的局面,只是兵队长没有想到不管自己怎么暗示,使尽眼色姚珠等人还是无动于衷。 见到这种情况姚瑛心中暗自耻笑,指不定这姚珠只是一个看着面上风光的人,兜里并没什么银两,这部连疏通费都拿不出来,她还有什么底气让自己去避让。 见对方不懂‘规矩’,兵队长也没什么话好说了,直接作出安排,指着姚珠的马车便道:“你们赶紧退让,若是人群聚集太多引起不必要的骚乱和损伤,你可承担的起责任?” “为何要退?”姚珠又将刚才说的那番话再重复一遍,“该怎么安排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走到哪里都说得通的道理怎么到了这里便不作数了呢?” 往日里遇见的人说过说过两句也就听了,今日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么认死理的人,兵队长劝过几句见姚珠还是不为所动,心中顿时也没有了耐性,走进声音低沉问了一句:“你可知对面是谁?若是硬碰硬你可落不着什么好处,还不如乖乖听话对谁都好。” 姚珠自然知道对面是谁,只是想不到诺大的平洲城里一个小小的县令家属也敢横着走,城虽繁荣但这般治下倒也不如当年。 当年军营虽乱,兵痞横行霸道,当时的父母官声音虽小但是也敢为民伸冤做主,后来宋珵来平洲奉命军改,军营面貌焕然一新,但军营与官府互不干涉,不过几年的时间,军营风气肃然而官府却不如当年体恤百姓。 “那你可知我是谁?” 第92章 九二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兵队长一听这话便有些傻眼了,不过片刻心就定了下来,如果这人有什么大靠山大身份的话,刚才就应该亮出来的,现在恐怕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做不得真。 “我管你是......”话还没有说完,便看见云袖从怀里面掏出来一块牌子亮在他眼前,兵队长接过细细看了一遍,确认过真伪之后恭敬的把东西还回去,他没有想到这看起来低调的人居然会有这样的身份。 刚想行礼却被姚珠拦下,“无需多礼,让他们退吧!” “是。”兵队长直接下令让人接管了姚瑛的马车,面对姚瑛的询问也不多给予回答,待姚珠一行人通过之后,看着眼前的齐夫人,他才勉强开口,“齐夫人大可不必记恨于心,那人的身份不是你我可以够着的,以后若再是遇见还是早早避开为好。”说完转身就走。 回去的路上想起刚才看见的那块牌子,心里面还是咚咚咚的跳的厉害,但凡是在军营里面待过的人对于那块牌子都不会陌生,因为之前只在一个人的身上出现过,那就是北淮王世子宋珵,没有想到今日见到却会是在一个女人的身上,莫非说那个女人便是......兵队长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位夫人似乎也并未有什么怪罪的意思,他这才慢慢地将提起的心放回去。 姚瑛看见那越来越远的身影,想起刚刚那人所说的话,什么叫做若在遇见就早早避开,她姚珠是什么东西!不过心中对于刚才姚珠身边丫鬟拿出来的那块牌子愈发好奇,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姚珠背后面靠着的又是什么人? 刚刚被驱走退让的车驾停在跟前,素衣女子轻轻拉拉把姚瑛,“表嫂,我们赶紧走吧,再迟误了时辰到昭音寺就不好啦。” 姚瑛现在心里面乱的厉害,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昭音寺,甩了甩衣袖,“回府吧。” 素衣女子也不敢多问两句,跟着就上了马车,想起刚才遇见的那个女子,她心中暗自打下主意,看来还是要好好打听一番,那人应该是同姚瑛有矛盾,且看起来又是一个身份尊贵的,若是能利用好了,便可将姚瑛踩下去,只要姚瑛掌管着府上一日,她便没有机会嫁进去,况且她肚子里面的孩子也等不了了。 回到府上的时候姚珠将如常唤了过来,将今日的事情说过两句,然后问道:“齐家在平洲为何势大竟无人敢管?” “齐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之家并没有什么不能动的,但是他背后与藩王有联系,又牵扯到了一系列的人与事,而平洲知府虽然是清廉,然这清廉却带着软弱,遇见齐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任由齐家势大,不过这好日子马上就到头了。” 藩王?姚珠心中一紧,鬼使神差般问出口,“世子爷此行可是与藩王有关?” 如常看了看姚珠并不回话,只是礼辞先行退下去,这一举动姚珠心里面已然是明白了。 时辰还早,姚珠坐在外室正在同青菽学一种新的绣法技艺,姚珠之前在仕女坊的时候对于女工这一块儿是万万不敢落下的,所以掌握的也还算事不错。她本来是正打算给宋珵做一件外袍的,领口的花纹让她迟迟下不了手,心中想的图案用寻常的绣法绣出来并不美观,心中正愁的时候,青菽凑了过来,拿过一方白帕子试了试,果然就顺眼美观多了,于是姚珠便干脆同她学了起来。 姚珠这人一做起事情来便容易较真,不达目的不罢休,硬是缠着青菽要学个通透,但是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练出来的,况且久坐对身体也不好,女工也是非常的伤眼,正当青菽张嘴准备劝的时候,云袖便走了进来。 她手上拿的是一封信,递给姚珠,“夫人,京中来的。” 信封上的笔记让姚珠有些无法辨认,若不是上面写了姚珠亲启四个字,她都不确定这封信是给她的额,拆开来一看,原来是姚婉寄出的。 心上的笔迹让姚珠有些疑惑,若不是来信的口吻像是姐姐姚婉,她都不敢确认身份,她们姐妹两个都是识字的,那还是姚府未败落之前府上的先生教的,虽比不上许氏专门为姚瑛请上门的先生,但学问也都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学了不过两三年的光景,姚府慢慢颓败,许氏便找了借口辞退她们的先生,所以是识的字,也会写,但是也只是寻常罢了。 只是没想到多年不见,姐姐姚婉的字一改从前的样子,一手的簪花小楷也算是有模有样的,姚珠在心里面暗自打趣,想来必定是姐夫邱璟教的好。 自从姚珠来到平洲之后陆陆续续的给姚婉去过几封信的,也送了不少的的东西,但是一直未等到来信,心中也是担忧的很,只怕姚婉那边会发生什么事情而自己又不在身旁不能尽力,这次收到了信,心中也就安定多了,至于未曾回信的原因也在信中写的是清清楚楚。 原来自从姚婉怀上这一胎之后时常嗜睡反应也是特别的大,姐妹连心,有一段时间想到姚珠时常落泪,邱璟见不得她这般,便自作主张将姚珠去的信都给拦下了,隔了好久才敢拿出来,这不一见着有消息就赶紧回信过来。 信中还分享了不少的乐事,但是时时都能看见邱璟的影子,姚珠心中是有些吃味的,但是想到这么多年姐姐身边一直跟着的是邱璟,况且那邱璟待姐姐也是极好的,姚珠心中的酸意才慢慢的散了去,甚至心中对于未来孩子的名字都已经想好了,姚婉还提出想要姚珠帮忙取个小名。 邱璟是个探花郎本身也是有大才的,有什么名字是取不得拿捏不在准的,姚珠知道这是姐姐心中向着她罢了,至于信中提过两句询问故人现状,姚珠只当是没看见,过好眼下的日子就行,故人什么的就干脆抛在时间的洪流中吧! 原本一直轻松的心情,再看到信结尾时一下子揪了起来,只见纸上写道: “中宫有喜,恐京都风雨将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个短小君 第93章 九三 皇后与嘉元帝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虽后宫中嫔妃不少,倒也真的未曾妨碍到什么。皇后母族郑国公府这些年来也都是十分安分守己,尽管皇后多年未孕育皇子,郑国公府上也沉得住气并没有再送家族里的其他姑娘进宫,比起前几朝的存在的外戚乱权问题,在嘉元帝时代几乎可以是忽略不计的。 皇后多年无出,也曾有不少的大臣上旨恳请皇上废后,但无一不是被嘉元帝一通训斥,再后来除了御史隔三差五的出来去捅一下皇帝的肺管子,前朝倒也相当平静,左右嘉元帝还有其他皇子。 皇子长成便有不少大臣开始站队,当他们彼此间踩斗的你死我活之际,宫中突然传出消息,皇后有喜了!于是前朝后宫一双双眼睛都盯着皇后的肚子,若这胎是个皇子那么局势可就得大变啦。 北淮王府,今日一大早老夫人周氏便带着王妃白氏一同进了宫。 宋珵小的时候几乎是养在皇宫里面的,又长在皇后身边亲自得嘉元帝教导,而为了避嫌,北淮王府的人除了宫宴之外便很少进宫,周氏虽疼爱孙儿,但是心里面也早早地做出了她认为对于宋珵来说最好的选择,多年付出本以为如愿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偏偏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周氏对于儿媳白氏也仅仅是面上的功夫,并未有几分喜爱,眼下马车里面也只有她同身边的刘嬷嬷。 老太太正倚着身后的软垫休息,刘嬷嬷拿了扇子轻轻给她打风,瞧着老太太脸色不好,刘嬷嬷很容易便猜出定是婆媳之间有了什么官司。 果然,不出片刻,周氏开口叹了句:“她可算如愿了。” 刘嬷嬷低下头并不答话。 可不就是如愿了吗?皇后多年未孕一直期盼可以单下皇嗣,现在终于如愿以偿;王妃白氏因世子少时入宫也曾求过老夫人多少次,但都被压了下去,后来王妃便把这些‘抢’走她儿子的人都恨上了,现在皇后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那么世子爷必然又独属于她膝下,王妃现在也算是如愿吧。 “我瞧着她也从未想的那般长远,今日到真是替皇后娘娘高兴,不过这皇后娘娘的消息瞒的也够紧,怀孕三月有余,若非在御前突然晕了过去,只怕等到孩子出生我们才知。”攥了攥手上的佛珠串,周氏又问道:“阿珉可有消息传回来?” “自上月来信已一月有余。”刘嬷嬷知道世子爷向来是孺慕周氏的,若是出门在外每月都会来信,“老夫人再等等,许是路上有什么耽搁,过几日信也就到了。” 周氏点点头,不欲多话,不过临到府上时才似乎想起些什么来,“你吩咐下去,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皇后娘娘有孕一事府上不允议论,若是有什么小话从府上传了出去,我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再有,世子不在家,除了有请红白喜事之外,府上不接来客。” 回到慧荣堂的时候便让人去把白氏请了过来,奉上茶又让人退下,室内只剩下婆媳两人,至于谈了些什么倒是无人知晓,只是一个时辰之后白氏红着眼睛从屋子里出来,随后便养在院子里面,掌家权由白氏那里又回到老夫人周氏手中。 自打收到那封信之后姚珠心里面也没有好过多少,她虽对于皇后娘娘的肚子不关注,但是因为宋珵的缘故却又让她不得不在乎。 此番喜闻一出,宋珵的处境着实有些尴尬,毕竟这些年来嘉元帝也表现的很明显,对比起众位皇子来说,他格外看中宋珵,再加上宋珵又可以说是嘉元帝一手□□出来的孩子,不少人也曾认定皇权会旁落,但若是皇上有了自己正儿八经的嫡子之后呢?宋珵又该如何自处?嘉元帝又会怎样同这个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世子相处? 白日间太过忧心,晚间就做了梦,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重复前几日晚上那个梦境,姚珠不知这是何意,但是心中似乎是料定宋珵出事了。 果不其然次日一早姚珠便得到消息——宋珵前去淆州办事回来时遇到埋伏,身重数箭 ,至今昏迷不醒。 云息同如常商量过,本是不打算将这件事情告知姚夫人的,但是世子现在的情况确实是凶险,昏迷期间心里面还惦记着姚夫人,索性云息便送信回来,想要将姚夫人带去淆州。 旁人不知,但是云息同如常时常跟随宋珵左右,当年也是遇人追杀,世子身中奇毒,解毒之后同现如今的情况一般无二,最后听得菩元大师的点拨,找来阴时女子,最终得以度过险关,现下别无他法也只能是把姚夫人先带过去再看看情况了。 自从听到宋珵现在的消息开始姚珠的心已然是乱了,心中思绪万千,但就像是麻球丝毫理不出任何的头绪。 不过片刻她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要去往淆州最快也是明日启程,此行路途当中时间紧迫,姚珠也不欲带上太多的人,只是云袖便已经足够。 府上的人准备东西,姚珠又去探了王寡妇一趟,在冬春巷路过以前住着的那个院子的时候,才想起回来这么久了还未曾到姚世平的坟上祭拜一番。 因为宋珵现在出事,姚珠的心态已经变了,当下就让人备上一些香烛去了姚家的祖坟处——景山。 姚家以前是一个素有名望的书香大家,往上数几代人也有传书立世的圣贤,一朝败落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早些年间姚家先祖攒下的一些家底子也还是有的,就譬如说郊外的景山便是姚家的,那山上开辟出一块墓园,里面葬着的皆是姚家子孙。 景山上面姚珠以前是不曾来过的,说也可笑,姚世平下葬的时候她同姚婉还是第一次进入墓园,姐妹两的生母只是一个妾室,死后是入不了景山的,以前年关祭拜时,姚世平也只是带着姚瑛,小时候她不懂还问过姐姐为何,后来长大才明白......或许是身份不够吧! 早些年间,景山还是有人看守的,但是家族败落以后,一些旁支散落别处,仅在平洲的也只有姚世平一家。 姚世平去世以后,许氏就把原先看守墓园的人给辞退,毕竟在她看来这荒郊坟地也不会有人来的,何故再白白花钱去请人干这些不必要的事情呢,所以姚珠今日再上景山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多少的阻拦。 凭着记忆当中的路线,往上走了两盏茶的功夫,便能看见边上立着块大大的青石板,写了一个大大的姚字。 青萝一路紧跟在姚珠身后,一边走一边寻,最后还是在最里面找到了姚世平的墓,坟前荒草恣意生长,看这长势,这两年那对母女怕是从来都没有来过。 姚珠本是想开口说上两句的,但是却咽了声。 把准备好的东西摆上,点上香拜了拜,“姐姐明年便会生产,你素日里不喜欢我,但是还请你务必保佑姐姐平安生产。” “知道你最不耐烦听我的故事,我也就不说了,不过有一人还请你多多保佑一下他......” 要说的话本就是不多,三两句说完之后,姚珠便开始在周围忙活起来,只见她东南西北各走几步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干些什么,最后确定了位置,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家伙事儿,就开始挖了起来。 满地的荒草,植物的根系把土壤抓的十分紧实,姚珠动了几下手上便已经没了力气,最后还是被大力的青萝接了过去,“夫人你是要找什么呀?” 姚珠不好明说,只能含混不清地带过,“几年前存在这里的一个东西,不必太大力,挖到油纸包裹的东西就对了。” 青萝在这边挖,姚珠顺着姚世平的坟走了一圈,把上面的一些杂草树枝收拾一番,只是看到石碑时却莫名地觉得有些别扭,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也便不放在心上。 没多久的功夫便听见青萝唤她,走过去一看地上躺着的果然是当年她亲手埋下去的东西,抖落上面的尘土,也没立即打开看,而是小心地收着,瞧见天色不早,便领着人下了山。 因第二日一早要赶路,姚珠早早就歇下了,也许是白日里去了景山的缘故,晚间又重现了当年的事情。 姚世平离世时正是冬天,人走的急,许氏给他的葬礼也操办的非常简单,下葬的那天天上还飘着小雪粒,从城中出殡一路到达景山。 姚珠和姐姐姚婉穿着孝服走在棺材的前面,一路上许氏催的特别急,以至于上山的时候抬着石碑的伙计脚下打滑摔了一跤,将石碑的底下磕掉了一小块儿,许氏自然是闹着不愿意的,伙计无法只能是自己赔钱。一路上山,葬下棺木正要立碑的时候,风水先生看见缺的那处,摇摇头说道:“今日登极乐,石碑却有损,恐不利后人。” 许氏一听这话自是不愿意的,姚珠姐妹以后倒是无所谓,但是千千万万不能妨碍到姚瑛!当下许氏也不抠了,把刚才从抬石碑的伙计那里要来的银两全部奉上,最终才求了一个化解之法。便是石碑原先要立的方位不作数了,需要偏上一些。 蓦然间梦中又出现今日的石碑,姚珠一下子惊醒过来,她终于知道看到石碑的别扭之处从何而来来,当年石碑微偏,今日她看见的却是极为端正! 姚世平的墓被人动过! 第94章 九四 这个想法涌上心头便难以再消除,生生激得姚珠背后冷汗直冒,那么会是谁呢? 时至今日再想要出去打听已然是很难了,毕竟景山属于有主之地本就鲜少有外人出没,再加上姚珠现在也只是在心中这么认定,但是石碑是被人什么时候动的?是何人动的?现在一无所解,姚珠只能是从源头上找答案。 首先应该排出的是盗墓贼,朝廷对于这一块儿是明令禁止的,已有发现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管控的相当严格,一般人是不会有这个胆量敢以身犯险的,再加上姚家本就落魄,姚世平患病之后更是她这个女儿出去摆摊补贴家用,这平洲城里面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要偷自然也是轮不到他们头上来。 其次在姚珠的印象当中父亲虽经书香熏陶,却没有丝毫读书人的正骨,为人有些软弱,也断然不会在外结下什么仇恨的,所以被寻仇的可能性也可以排除。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父亲身上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幕后之人,蓦然间姚珠想起了父亲临终前交付给她的那个孤本,姚珠记得当年姐姐还千万嘱咐自己要好好保管,必不可遗失,后来许氏也问过她孤本下落,只不过当天晚上她同姐姐便一起被卖了。 赶紧拿出那件东西,刚点上烛火,就听见外间守夜的青菽敲了敲门,问道:“夫人醒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口干喝口水,你赶紧歇息吧。” 打发来青菽,借着烛火的光辉姚珠第一次细细地看起这样东西。 仔细一看是一本乐谱,长时间埋于地下,纸张有些泛潮,但好在墨迹并不散。 姚珠确信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东西,甚至也并没有听谁提起过它的相关来历,犹记得当时姐姐把一个盒子自己的时候她看到里面存放的孤本也是相当吃惊。 泛黄的书封面上面写着《玉华录》三个字,无著作者的相关信息,里面一共收录了十五首曲子,数了数也只不过是区区二十来页,姚珠从前至后认真翻阅一遍,内容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这书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苦想不出,因第二日还要赶路,姚珠只好把东西好生收拾起来,待日后在想。 躺在床上,迫使自己赶紧入眠,睡意来临之际,她忽然想到当初听王寡妇说过她们冬春巷以前住的那个院子被许氏卖给外乡人,可是没多久那户人家因房屋着火活生生被烧死,姚珠大胆猜测,莫非这也是与孤本有关? 睡下不久,姚珠就被唤了起来,洗漱完毕,府外的车辆都已安排妥当,姚珠一行人才匆忙离开平洲。 八月,天色亮的也还算早,街道上已经有了不少的行人,此番是由如常护送着,淆州距离平洲八百多公里,日夜兼程四天时间尚可赶至。 淆州沿海,经济发展程度是平洲不能与之相比的,嘉元帝在位期间前几年下令开了海禁,而淆州作为最大的通商口岸城市,受到的益处更为直接。 姚珠回忆里一下,淆州城是属于静安王的封地,这位王爷如同他的封号一般,这些年来也没有搞出什么大的事情来。 当年静安王作为先皇最年幼的皇子,在那场黄权之争当中并没有受到多少的牵连,而嘉元帝即位以后直接将这位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皇弟打发到了淆州。那时的淆州只是一个落后的沿海小城市,天灾人祸连绵不断,百姓生活也是非常的清苦,但是后来开来海禁,经济发展一下子被拉升起来,嘉元帝再将这样一个如同朝廷钱袋子的地方放到一个藩王手里面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便有了宋珵来淆州的这一趟。 淆州不光是经济发展快于平洲,就连民风也是相当开放,同海禁是有联系的,走在淆州的街市上时常能看见有海外商人,不过对于他们朝廷也是管控的相当严格,出入者的流动仅限于淆州。 一路上紧赶慢赶,并没有遇到什么其他的事情,到达淆洲城外的时候云息已经是在外面等候多时,一见姚珠就跪下来,“夫人,云息没用,没有保护好世子。” 姚珠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明白意外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这也是怪不了他的,把人扶起来,也没多问就赶紧进城。 宋珵受伤的事情被瞒得很紧,进了淆州城以后,云息带着他们一路走,直到一个很偏僻的院子才停下,云袖扶着姚珠下了马车,云息在前面敲开门,把姚珠请进去。 院子不大但是甚至清幽,风一阵,药香四溢,姚珠也顾不上梳洗,便先去看了宋珵。 往日里意气风发的人此刻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煞白,微微起伏的胸口表明他只是睡着了,“爷昏迷多久了?大夫怎么说?” “今天已经是第十日,找过不少大夫,皆说是毒性太重,解毒后昏迷一段时日是必然的,但是能不能醒来就......”后面的话云息说不出口,姚珠心里面已经是明白。 “世子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醒过来的。”姚珠说的异常笃定,在她看来宋珵现在只是睡着了,睡够来自然是会醒过来的。 绷了这么多日,云息心中也是害怕的,但却又不能将这种害怕表现出来,现在听见姚珠这么说,心中酸涩异常。 “你且说说世子爷怎么就突然中箭了?” “回夫人,世子奉旨削藩,这件事情之前早早便已经做下准备,只不过是今年才突然提了上来,原本一切都是按计划进行,异常顺利,静安王已经入狱,其党羽皆被连根拔起,这一系列动作当中有一个关键人物方睿。” “方睿此人十分机警能干,世子用的十分顺手也十分信任,便是他在世子爷准备离开淆州之时通禀世子淆州城东一处宅院下面堆满来□□,世子担心会出什么意外,便带着人前去查看,吩咐我收拾好东西待他回来时立即启程回平洲......” “可是......可是谁曾想,世子一去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而那方睿早已反水,对方人多势众,世子不小心遭到暗算,我久未等到世子回来便前去寻了蒋大人,待我同蒋大人寻过去的时候便发现世子已经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云息说的简单,但是姚珠却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所做的那个梦,梦见躲在暗处的黑衣人朝着宋珵背后射出去的冷箭。“那方睿可是捉住了?” “......未曾,蒋大人已经亲自带人去追捕,若寻到此人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方睿如何姚珠已经不关心了,现下只是盼望着宋珵可以早点醒过来,看着云息熬的通红地眼眶,姚珠便让他先下去休息,想来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他照看着,宋珵出了事情他心里负担也很大,现在自己来了刚好也可以换换人手,别宋珵还没醒过来就又倒下一个人。 这番话姚珠心中想着却也直接说了出来,云息谢过他的好意,吩咐人准备些吃食端上来,一切都安排妥当正准备下去又听见姚珠问道:“这事情可是告诉京中老夫人,王妃了?” “老夫人年纪大受不住这个刺激自然是先瞒着。”一说起这个云息才突然想起来,“坏了,这个月世子未曾往府中送信,只怕老夫人等急了。” 宋珵每月往府中送信云息作为身边人自然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未曾有过什么例外,若是遇见有什么生死未卜的大事,宋珵也是提前下写上几封,让人每月捎上一封,此来淆州的时候宋珵也写过。但是后面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云息一直把这件事情忘的死死的,若不是姚珠突然提起,恐怕他都会忘的死死的,护不住世子已然是难辞其咎,若在连累的老夫人出什么状况,那他只能是以死谢罪了。 云息走了,室内只剩下姚珠同云袖两人,见姚珠似乎是有话要说,云袖赶紧先下去。 姚珠坐在床边,无人的时候再也不用维持她一路上刻意保持的冷静,心中的害怕疼惜喷涌而出,伸手摸了摸宋珵下巴上生出的浅浅胡茬,“你瘦了。”想起云息说过的话,她轻轻拉下宋珵的里衣,看见被层层白纱缠住的胸口和上面浸出的血迹,忍不住的痛哭出来。 这得多疼啊! 云袖站在屋外听见里面的动静,眼眶也有些发红,看见端着膳食的丫鬟们投来好奇的目光,云袖狠狠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没有一点规矩! 害怕姚珠哭坏身子,云袖掐着时间进去,劝了半天,才说动人去洗漱一番吃点东西。一路从平洲赶过来,路上吃的也是容易保存的干粮,都只是将就一番,但是现在看见桌上摆着的东西,姚珠没有一丝胃口,勉强动了动筷子便让人撤了下去。 晚些时候,姚珠又见了一直为宋珵诊治的大夫,了解下现在的情况,伤口是有再慢慢愈合,除却人一直昏迷不醒之外,一切看着都是往好的方面在发展。 “大夫,可有什么法子能让他早点醒过来?”姚珠抱着希望问了一问,但是心里面也是明白的,这问题怕云息早已经问过许多回,若是有法子,大夫早就说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那大夫已经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了,但是精神抖擞看着十分康健,此刻的他又为宋珵搭过脉,看了看姚珠,沉思半晌,方才道:“法子......老夫这还倒是真的有一个。” 第95章 九五 “法子,老夫这里倒还真的有一个。” 本来姚珠心底对于老大夫的回答是没有报什么希望的,现在猛然听到这话,整个人还是有些发懵的状态,不过立即反应过来问道:“什么法子?” 老大夫姓孙,医术高绝,什么都好,但却是个慢性子,无论做起什么来都是慢悠悠的,姚珠心中着急上火,那孙老大夫倒是表现的相当轻松,“莫要着急,莫要着急!夫人还是听我细细道来的好。” “实不相瞒,这位公子当初身上所重之毒十分霸道,老夫是拼尽全力也只是堪堪解了毒,但是后续的影响却没有办法左右,原本我估算的是这公子不超过三日就能醒过来,但是就现在的情形看来那毒对于公子的身体影响甚大,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方子,可以一试,但是......” 姚珠见那孙老大夫心中有所犹豫,想来后面要说的也不会是什么顶顶好的话,她在心中先做好准备,“孙老先生但说无妨。” 老大夫犹豫了一下,又把刚才没说完的话接上,“但是我要配的那也算得上是虎狼之药,喝下以后公子不出一日便可醒过来,不过那药却于子嗣有碍,之前一直没有拿出来也是因为老夫心中尚且还抱有期望的,但眼下这情形却算不得好。” 话音刚落,沉默袭来,孙老大夫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说。 姚珠心中思绪翻滚,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所以这孙老大夫之前一直都没有说出来,因为子嗣对任何人来说是个大问题,谁都不敢去赌这一把,更何况宋珵还是北淮王府的继承人,身上重担可想而知,若是......那自然是万万不可的。 “孙老先生当真再无其他法子可用了吗?” 老大夫摇摇头,“若有其他法子我早就用上了,救人性命是医者本分,我方才所说的那药于子嗣有碍,并不是说以后不能有孩子,只是若有子嗣必定先天体弱......夫人还是再好好考虑一下吧,不过越晚一日公子醒过来的可能性便会越小一分,夫人若是考虑好了吩咐人告知我一声便是。” 云袖把孙老大夫送出去,姚珠坐在床前发呆,现下的她心中无法作出任何的抉择。 先天体弱?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是个什么情况,古代婴儿存活率本就低,若是再没有一个强健的身体是很难长大的,难不成要让宋珵以后面对着数次的丧子之痛? 可若是不用那药的话,他醒过来的几率会有多大?谁都没有把握,姚珠无法做这个决定,毕竟两者所需要付出的代价都太大了。 天色已晚,姚珠让人打了水送进来,洗净帕子,给宋珵仔仔细细的擦手,胸前的伤口重新换上药,忙活完了,爬到床上,给他按起了腿。 一边按着还一边说着小话,就像是两个人平时相处那般闲聊,只不过始终只有一个人的声音罢了。 云袖进来准备伺候着姚珠去旁边的屋子歇下,姚珠却还不肯,“我歇在此处便是,你去多拿一床被子过来。” “夫人......” “你不必再劝,快去准备吧,我还有好多话想同世子说,不要再耽搁了,若是往日世子这会儿已经歇下了。” 云袖默默转身出去,她不敢在姚珠面前哭给姚珠添堵,故而只能是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掉眼泪,她不敢想若是世子爷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么夫人又该如何? 晚间睡的时候姚珠特意留下了一盏烛火,她害怕若是宋珵突然醒过来会怕黑。 姚珠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话这么多的一天,从小的时候的故事开始说起,话里并没有什么逻辑,是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最后话音渐渐落下,她侧着身子,额头抵在宋珵的肩膀上,从眼角滑下去的泪水将衣裳打湿一片,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睡了过去。 窗外夜色正浓,淆州靠近海,空气中会有淡淡的海腥味儿,但是满屋的药香却掩住了这股味道。天上月儿似弯钩,马上又快到十五,想必不需多久这弯钩便会融化,勾勒出皎白的玉盘。 一路奔波姚珠是真的累了,以至于第二日起来的有些晚,外面也并没有人前来打扰,她自顾自的穿好衣裳,又给宋珵拾掇一番,看了看下面越来越扎人的胡茬,准备动手给他剃去。 简单的用过早膳,云息端来一碗药,休息一日的他看起来同往常一般,但是整个人显得更加的沉默,姚珠知道他心里面还是有心结,但是这种事情别人是劝不了的,只能是靠着自己慢慢想开,亦或者是等到宋珵醒过来。 姚珠接过姚婉,细细问过云息,才知道原来这是孙老大夫开的补药,姚珠闻了一下辨别出了参片的味道。 喂药自然是姚珠亲自来,又怎么会假手于他人,不过好在宋珵虽处于昏迷当中,但是喂在嘴里面的药却还是有意识的吞咽,姚珠似乎是看到一丝的希望。 早上想着给宋珵清理胡茬,姚珠中午便开始行动,她以前从来都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在动手前还兀自练习许久,确认不会划伤到皮肤之后,便准备开始动手。 “我要动手啦,你乖乖的不许动,若是不小心划到,那只能是我养你下半辈子了。” “真不明白,男人的胡子怎么会长的这么快?我见许多男人过了而立之年便开始蓄胡须,还宝贝的不得了,不过我们可是要说好,你以后可不许早早留胡子,否则我便不与你同住一屋!你不说话我便当你是答应了,可不许反悔!” “当当当当,收工,现在又是一个风华绝代,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哥儿啦。” “你别一直睡,早点醒过来好不好?你答应过我不会有危险的,你个大骗子。” “......” 室外天色正好,姚珠让人找出来两张藤椅放在院中,又让云息和如常两人将宋珵小心的抬到藤椅上放下。 不知道云息找的是个什么地方,甚是清净,除却府上的人,很难再听到其他人声。 云袖从房间里面找来几个话本子,姚珠坐在一边开始慢慢给宋珵讲来起来,云袖顺便给她沏了茶放到一边,最后将其余闲杂人等轰走,院子里面顿时只剩下姚珠的声音。 八月的太阳也还是烈的,姚珠不敢让宋珵多晒,也只是躺了一会儿便让人又抬进去,把晾温的白开水用小银勺子给宋珵慢慢喂下去。 关于昨天孙老大夫说的那件事情姚珠还没有思量好,毕竟事关重大,她心里面也一度想着是否要将此事告知老太太周氏,让她去做出这个抉择,但是姚珠同云息一样不敢拿周氏的身体冒险,万一有个好歹,那便是千古罪人。 不过一日拖过一日也终究不是个法子,姚珠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三天内一定要做出抉择,毕竟谁都等不起。 第一日的晚上,姚珠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宋珵醒了过来,身体恢复的很好,他们一同回了京都,但还没等梦里的她高兴高兴人便醒了过来,见身边的人还是熟睡的模样,心中一阵失落。 第二日时,姚珠想过去尝试一下民间的偏方,也初初拟定了几个,但是最后无一不被老大夫否决。 第三日姚珠想起了疼痛治疗法,她想要尝试一番,找来一根银针但还未扎到宋珵身上时姚珠便已经放弃,她想她已经做好选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一定醒 第96章 九六 云袖去将孙老大夫请了过来,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所以姚珠并不愿意让太多的人知道。其实又何须她再多说些什么呢,孙老大夫在看到姚珠派过来请他的云袖那一刻开始,心里面就已经有了答案。 姚珠不说话,孙老大夫自然是没有多言,坐在一边给宋珵又把过一次脉象,看起来和昨日一般无二。 “夫人可是想好了?” “老先生,您说的那副药可有法子将后遗症降至最小?” 孙老大夫叹了口气,“老夫之前便已经将所有可能产生的后果全都告知与夫人,此刻又何必再多此一问呢?” “那就拜托老先生了。”姚珠起身给孙大夫行过大礼。 “夫人请起,那老夫便先去准备了,明日一早就用药。”孙老大夫此刻说风就是雨的作风同往日里那慢吞吞的性子倒是一点都不相符,走到门边似又想起什么来,说道:“夫人不必忧心,这说不上就是最好的选择呢,先救下眼前一命,世事无常,得失天定,保不齐此刻失去的在未来某时便又重新得到呢!” 姚珠知道孙老大夫说的话是在宽慰自己,但是心里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半分的压力,不断的自我怀疑,直到晚间便做了一个梦。 梦里又回到来北淮王府的南苑,宋珵在京中常任,他们相处十分甜蜜,不久姚珠便怀有身孕,瓜熟蒂落之际产下来一个女儿,但美中不足的是小女儿自小患有心疾,她与宋珵寻访过不少的名医,皆无根除的办法。 直到孩子三岁那年的中秋姚珠吃了酒早早睡下,第二日看见的不是活波可爱的女儿,而是一具冰凉的躯体,她受不住刺激晕死过去,站在旁边的宋珵无法接受这样的局面,一边不住往外呕血,一边不住喊着她们娘俩儿的名字。最后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亲手埋葬了自己的骨肉,从那开始姚珠每天都是以泪洗面,最后抑郁老去。 梦里面的悲伤太过真实,姚珠都能感觉到自己躺着的地方都被泪水浸湿,但放佛又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姚珠赶紧睁眼,才知道那股感觉从何而来。 她这几天都是侧着身子睡觉,额头便一直低着宋珵肩膀,此刻正感觉额头前面一片湿润,她连忙上手去摸了摸,却发现原来是宋珵发了高热,身体出了大量的汗,湿透了里衣。原本脑子当中还残留的一点点困意立刻烟消云散,姚珠大声唤来了云袖,吩咐她立即去将孙老大夫请过来。 姚珠知道持续发高烧对于身体是极为不好的,故在孙老大夫来之前,她便让人打了凉水,浸湿帕子给宋珵先进行降温工作。也不知道宋珵大概是晚上几点开始发烧的,姚珠前几日觉轻,今晚做梦迷迷瞪瞪的反倒是不如平时警惕。 给宋珵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刚盖好被子,孙老大夫便由着小徒弟扶着走了进来,“听说是发高热啦?” 姚珠赶紧给他让出地方,“是的老先生,突然发起来的,这该如何是好?还麻烦老先生帮着诊治一番。” 她说话的间隙,孙老先生便已经搭上了脉,之前宋珵的脉象一直都很平稳,看不出丝毫的变化,但是此刻却有些的躁动翻滚,有了变化这对于孙老先生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情,自己琢磨一响方才给出了姚珠肯定的答案。 “这脉象依着老夫看来虽凶险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兆头,若老夫诊断无误这高热退下以后公子便会醒了,但是还请夫人万万不可大意,此刻处境也十分的艰难,老夫这就去开上一帖药先给公子喂下,至于后效如何还需等到明天再看。” 知道宋珵从最开始的艰难困境走了出来,姚珠心里面还是十分欣喜的,毕竟晚上所做的那个梦对于她心里面也留下很深的印记,但若真的不用孙老大夫所说的虎狼之药,那定是最最好的结果。 屋子里面的云息,云袖,如常听到孙老先生的话心中也是万分激动,但同时也被高高的悬起,不过他们相信既然世子走过第一关,那么接下来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云息和云袖拿着孙老大夫开的药方便准备抓药煎药,如常按照姚珠的吩咐去找来两坛烈酒过来。 姚珠记得用酒精退烧的物理疗法,现在没有酒精只能死用烈酒来代替,她将人扒了个干净,用浸了烈酒的帕子便开始不断的擦拭,重点还是在胳肢窝,脚底板和手掌心几个部位,来来回回,从不假手他人,仿佛不知疲惫一般。 事情进展的并没有那么顺利,高烧也是反反复复的,来回折腾,光是那床单褥子这一宿都不知道换过多少回,但偏偏孙老大夫从给宋珵开过一帖药喝过之后,便笃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也就下去歇息,因着老先生年事已高,姚珠也不好强留,便让如常送他回去。 这一忙便是整整一晚上,直到确定高热退下不会再反复的时候,众人心里面蹦着的那根弦才稍微放松一点。 守了一晚上,姚珠便让他们先去休息,闻着一个满身都是酒气的人,也知道这人向来都是有洁癖的,所以她又用温水稍稍给他擦了擦。 窗户打开一直都是通风着的,故而室内的酒味儿并算不上太浓,姚珠渐渐也没了什么精力,靠在床柱上打起了小瞌睡来。 这一觉睡的格外的沉,以至于云袖端了一碗鸡丝粥进来的时候,姚珠都没有发现。 云袖知晓姚珠这几天的辛苦,尤其是昨夜的那一通操劳,所以也没有去叫醒她,而是从衣柜里面拿了一件薄披风走过去轻轻给她盖上,正准备离开床边的时候却看见一直睡着的宋珵慢慢睁开了眼睛。 世子爷醒了!云袖这句话到了嗓子眼又被宋珵盯着她的眼神逼的又活生生的咽了下去,两人默契的没有吵到姚珠,宋珵虽醒过来了但是身子依旧重的很,很快又睡了过去,云袖慢慢退出去顺便关上门,这才把这个消息同哥哥如常和云息分享。 好消息当然是传播的快的,所以以至于当院子里面上至孙老先生下至厨房烧火的大娘,谁都知道宋珵醒了,单单姚珠因为睡着而错过,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一觉醒来的时候姚珠脑子当中还是有片刻的恍惚,看了看自己一直守着的人和自己身上的披风便知道云袖来过了,简单的将自己收拾一下,活动活动酸麻的四肢,就与听见动静走进来的云袖打了个照面。 “夫人醒啦?赶紧过来用膳吧,算起来您可是好长时间没进食了,饿坏了肠胃可就不好了。” 确实感觉到胃里面空空如也,姚珠赶紧走过去,放的温热的鸡丝粥入口刚刚好,姚珠绕有兴致的来了两碗,“孙老大夫可是起了?”毕竟昨日忙来好长的时间,姚珠断然不好贸然让人去打扰的。 “起了有些时候了,夫人这会儿可是要请老先生过来?” 孙老大夫来的时候见到姚珠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夫人大喜。” 姚珠不明所以,怎么就突然大喜了? “敢问老先生,我喜从何来?” 孙老大夫看看旁边站着的云袖,又瞅了姚珠一眼,心中猜测难道这姚夫人还不知道公子已经醒来的消息?他可是看见了这姚夫人这些天来都是一直守在床边的,那照这么看来莫非早上是云袖那丫头看花眼了?心中疑虑不断,勉强压下走过去给宋珵诊脉。 没听见回答,但是看见孙老先生目光是在自己和云袖身上来回流转,姚珠悄悄问过云袖,但奈何这丫头却死活不开口,问急了直接还跑了出去。 云袖自然是不敢开口的,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居然忘记把世子醒过来的消息告知夫人,刚才也准备是要说的,但是想起睡过去的世子,她还是觉得等孙老先生细细诊过之后再说,同时也在心里面怨自己消息传的太快了。 “夫人大喜,我观公子脉象已经稳定下来,待会儿便该醒过来,不过刚刚苏醒还是要千万小心,一切不可操之过急,这身体还是要慢慢养才能好的起来。” 姚珠一一记在,听到孙老大夫确认一切安好之后,心中激动忍不住的就要落泪,好歹因为有外人在身边最后还是绷住了。 宋珵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姚珠去厨房吩咐着做了些好消化的食物,端着瓷碗回房间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起身坐在床前的人,她木着一张脸要把东西端到桌上,却被碗面的温度烫到手,一个不注意便摔到地上。 宋珵起身想过去看看她有没有被烫到,但是躺了好多天,现下坐起来已经是勉强了,再猛然起身,身子果然受不住,晃了晃,若不是伸手赶紧扶着床柱就怕此刻已经倒在地上。 他这边的动静吓的姚珠一跳,刚才可以木着的脸也已经无法再维持下去,赶紧小跑过来,扶着人坐好,她还没有说话倒是听见宋珵问道:“刚才可是烫到了?”久久未开口说话,嗓音也变的有些嘶哑。 没听到姚珠回答,却能感觉到埋在肩膀上的人呼吸粗重,隐隐的湿意透过单薄的里衣在皮肤上烙下印记,不可磨灭。 宋珵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姚珠的头,“别哭,是我不好,是我食言了,你罚我好不好?” 第97章 九七 自打宋珵醒过来之后,院子里面整个氛围都变的不一样,孙老大夫还是每天过来诊一次脉,姚珠则开始在厨房里面安排着给宋珵炖上各种补汤,她厨艺尚可,能参与的有限,但架不住满腔热情。 宋珵醒来在床上躺了几天,身子都快僵麻了,但也只能是偷着挑姚珠不在的时候下地走走,他心中也明白这次的意外确实是把姚珠下的够呛,所以现在也乖乖听她的安排,不过是让她放心而已,不过这补汤是真的喝不下了! 姚珠今日同丫鬟们做的是枸杞乳鸽鲜菌汤,去过油腻之后汤面只余一些红色的枸杞同熬制出来的奶白浓汤混在一起,看着便让人胃口大开。 同宋珵说过一会儿话之后,姚珠把晾温的汤递给他,嘱咐一定要好生喝完,然后便出去忙活其他事情。 淆州靠海,平时其他地方很难见得到的海鲜,在这里却极为平常,因交通的限制这类东西运输起来十分不便,即便是运了也成本也颇高昂,但现在终于有机会了自然是要尝个够的,故而姚珠便让人出去采买了一些回来,这会儿正等着处理,就准备晚上做上一桌子的海鲜宴。 宋珵正靠在软塌上看书,一听见外面姚珠同云袖的说话声,看见机子上放着那碗凉透的枸杞乳鸽鲜菌汤莫名的感到心虚,赶紧把书藏到软垫下,身子一歪,双眼一合便‘睡着了’。 姚珠进屋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脚下的步子都不由地放轻了,看见睡着的人和凉掉的汤,她不由叹了口气,又凑过去摸摸宋珵的脸和手,还好不凉。 “才起了没多久就又睡过去了,看来还是太虚,还需再好生补补才是。”话音刚落就看见睡着的人眼皮跳了跳,姚珠心中颇为疑惑就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温热的呼吸打在宋珵的脸上,勾的宋珵的呼吸也开始凌乱起来。 似发现了什么,姚珠伸手拧住宋珵的耳朵,“你还装睡?” 见被拆穿,宋珵干脆睁开眼睛,感觉不到耳朵传来的痛处,便知道姚珠就只是吓唬人,笑着把她的手拿下来,还没说话就看见对面的人已经哭的梨花带雨。 “你惯会骗我,就是仗着我不敢对你耍脾气,可我都是为了谁呀?” 知道姚珠不爱哭,此刻见她落泪,宋珵就明白她必定是心中感到委屈了,赶紧伸手把人搂在怀里,轻轻拍着背哄道:“为了我,都是为了我,是我不好,以后若有什么小脾气对我发作就是,千万别憋在心里面,憋坏了最后心疼的还是我,不哭了,好不好?” 其实姚珠委屈的只是那一瞬间,那股子情绪现在也早就过去了,不过现在既然宋珵已经这么说了,那么她便是不会再客气的。头依旧是埋在宋珵的颈窝没有起来,声音听起来也是无精打采的,“你不喜欢我给你熬的汤吗?” “喜欢,当然喜欢,阿珠熬的汤是再好不过的。” “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 一听这话姚珠赶紧起身让云袖去把那碗凉掉的汤换了,厨房里面还剩了好多,一直都在炉子上面温着,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拿过新的那碗汤,姚珠避开了宋珵伸过来的手,亲自拿起汤匙喂给他,一下接着一下,动作不紧不慢的,终于是将一碗汤见了底,宋珵心里默默舒了一口气,今天可算是过去了。 这厢刚刚结束,孙老大夫就走了进来,其实刚刚就来了,但是看见屋子里面气氛正好,老爷子也觉得自己是个识趣的人,所以并未进来打扰。 现在姚珠看见孙老大夫是最开心的,尤其是老大夫每次给宋珵把完脉,交代身体状况好转的时候,这让她觉得自己的努力还是没有白费。 今天的情况和前两天没什么大的出入,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去发展,只是孙老大夫离开时看见宋珵一脸苦色地盯着刚才的那只汤碗,他还是忍不住的劝道:“夫人,公子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大有好转,好好休养几天自然就无碍了,还有这补汤也不可过多,要知道什么事情都是过犹不及啊!” 说完孙老大夫在宋珵感激的目光中离去,姚珠心里面还在思索刚才老先生的那番话,再想想之前宋珵装睡和机子上面冷掉的汤,心中大概也是明白些什么的,她不再做纠缠,熬汤本就是为了宋珵的身体好,既然现在已经开始好转了,那以后就三天熬一次吧! 晚上的海鲜宴宋珵作为病号自然是没什么机会参加的,厨房又另外做了些清淡的菜式,姚珠过来请宋珵的时候却被拒绝,他知道自己若是去了饭桌上定然是会让人吃的拘谨不尽兴,所以便让人直接把自己的晚膳摆到屋子里,放外面那些人自己行欢。 姚珠同外面的那些人坐了一会儿,心里面又惦记着宋珵所以早早就退了席,回到屋子里面窝在宋珵身边开始干起了自己的事情,外面的海鲜宴倒也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大概是怕影响到宋珵休息,所以早早便散了。 宋珵自醒过来之后,姚珠的睡眠也好了许多,很多奇奇怪怪的梦再也没有做过,当然以前做过的那些梦她都一直藏在心里面,并没有对谁提起过。 睡到半夜的时候听见外面似乎有什么动静,随后宋珵好像还起身了,姚珠本来也是想起的,但是却被宋珵按下,拍了两下背,被哄着睡的更沉,直到第二日一早,还是云袖过来告诉她,方睿被蒋大人给抓住了。 方睿这两个字姚珠是万万忘不了的,毕竟宋珵就是因为这个人反水最后才会身受重伤,现在听闻是被抓住了,心中不住的叫着爽快! 因为宋珵醒来不久,为了让他安心养病,外面的一些事情都是没有对他说过的,不过现下方睿被抓却是瞒不过宋珵的,一大早云息就过来陈明最新的消息。 “昨日蒋大人将人押回来之后,连夜审讯,但是那小子的嘴里说的话没一句能靠边的,最后心急了还胡乱攀咬,说......”后面的话云息有些不怎么敢说的,不过看着世子爷的面色,最后跪下还是狠心的说来出来。 “他说,之前之所以会背叛世子是因为得到陛下的旨意,因为......因为皇后娘娘被诊出有孕,太医断定十有八九会是个皇子,而世子手中权势过大,陛下要提前为小皇子扫清障碍,所以便让他秘密行事想要设计除掉世子。” 听完云息的这番话,宋珵心里面已经是翻了天,不为其他而是听见皇后有孕这个消息。 他从小便在皇后的身边长大,自然是明白皇后娘娘有多喜欢小孩子的,但是宫中皇子谁人不会算计?所以皇后娘娘也不会轻易表现出对于哪位皇子的偏爱,而他除外!现在皇后娘娘即将拥有自己的皇子,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至于方睿刚才说的那番话,宋珵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姚珠在一边也是听的真切,原先还因为云息的话心里面偷偷捏了一把汗 ,现在看宋珵的表现,也倒是没有多少担心的。 “让蒋大人继续审,不拘刑罚,我倒是要看看他能硬气到几时?” 云息下去传宋珵的话,室内现下只剩下两个人,宋珵没有开口说话,姚珠只能是默不作声的,像是过了许久,才听见宋珵说了一句,“真好。”姚珠抬头一看,见他脸上还含着笑,便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了。 “阿珠,可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姚珠想了想,回道:“之前在平洲的时候收到姐姐的来信,里面有提到这件事情,但随后我便得到消息说是世子出事,昏迷不想的,我就赶紧赶了过来,起初见你那个样子我是真的忙忘了,后来......后来你醒过来以后我是想要说的,但是......但是......”姚珠以为宋珵是在怪自己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情,所以赶紧解释。 哪曾想宋珵自己心中对于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在意,听见姚珠吞吞吐吐的话,赶紧接过来,“但是怕我心中在意,所以一直不敢提出来?” 被说中心思的姚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宋珵自从云息那里听到皇后有孕的消息以后,嘴上的笑便一直都没有下去过,伸手摸了摸姚珠的发髻,“说来你可能不相信,即便是陛下这些年来如此宠信我,但是对于那个位置我从来都没有去想过,比起那滔天的权势我倒是想做一个向祖父那样的人。” 姚珠心中疑惑不解,宋珵祖父宋年甫去世时宋珵还没有出生,而他现下字里行间都流露出对于祖父的孺慕之情,到底是为何? 宋珵道:“我小的时候便是在皇宫里面长大的,陛下也时常教导着我,我还记得那一日我贪玩跑去找陛下,那时陛下刚刚批完奏折,见我来了就把我抱到腿上,指着奏折说:阿珉要快快长大,长大以后好帮皇叔父看这些折子。” “我那个时候还小,看见陛下日日都在房间里面看折子没有半点自由的时间,我哪里又肯呢,当下便拒绝,随后陛下又问我:‘阿珉不想要这些,那是想成为你祖父那样的人吗?’从来都没有人给我说过关于祖父的事情,我问陛下:祖父是什么样的人呢?” “陛下给的答案,我到现在都还记在心里面,他说我祖父是为民请命万般愿,辅君贤明斩贪奸。”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种虚叫做媳妇觉得你虚! 第98章 九八 宋珵伤口愈合的也差不多了,姚珠也无需时时刻刻看顾着,便也有别的心思去干其他的事情,这首当其冲的要事便是先将淆州好好的逛上一遍。 因着宋珵身体刚好,之前积压下来的一些事情还未处理完毕,只能是暂时待在淆州,不过应该也就在这几日便要起身回平洲。 姚珠喜欢热闹,宋珵是知道的,所以一开始也没有拘着她,相反还让如常陪着她同云袖一起去,如常做事宋珵向来放心,此次宋珵自己遭遇到的意外让他对于自己和身边人的安危有了更多的认知和考量。 淆州靠海,空气也很湿润,街道上的摊位上面摆着的都是些在外地人眼里看起来的稀罕货,同样价钱也不便宜,因为能看得上且又愿意花钱买的大多都是些外乡人,本地人这些手艺都有自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街道很宽,行人来往也很有序,时常看见会有些外番人携着娇艳女子走在街上但其他人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也没分出一丝其他的眼光。 淆州海禁大开,有不少乘船路过淆州口岸略做补给的外番商人见着淆州繁华不愿离去后来又在此安家的也不在少数,但很少会有正经人家愿意把女儿许配给那些人,毕竟在不少的淆州百姓眼中,那些蓝眼睛、高鼻梁的人依旧算是个异类,但是也有例外的情况,也是因为如此,若是谁嫁与外番商人那多半是不受人待见的,想要平等友好的相处更是困难。 云袖是如常的妹子,如常待她向来又是极好的,所以但凡是她看上的东西,如常跟在后面都会买上一份,反倒是看的姚珠心中羡慕不已。 不过虽没有兄长可以被疼爱,但是想起京中还有自小宠着自己的姐姐,姚珠便打算买些东西带回去,以后逗逗侄儿侄女也还是可以的。 淆州除却海上贸易之外,捕鱼业也是非常的发达,年年八月份中旬淆州都会举办一场捕鱼大赛,每人驾着一艘船,在指定的渔区里面撒网捕鱼,谁要是捕的多谁便获胜,若是出现重量差不多难以区分的情况,则是按照鱼类的品种来定,其中赤鳞鱼比较珍贵,而草鱼最次。 这种形式的比赛以前都是由民间自己兴办的,但是随着经济越来越发展,这种比赛便由官府开始承办,至于费用则是由各大酒楼来赞助,比赛获胜者除却获得的百两赏银之外,还可以免去三个月的鱼税。 所谓鱼税是与粮食税差不多的,不过也只有渔业发达地区才会涉及,比如说是淆州及沿海沿江的城市。鱼税按月缴纳,按户计算,并非按人头收取,税费也不高,但也算的上是官府的一项财政收入,税收业绩,淆州每年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休渔期,这期间的鱼税是不做征收的。 姚珠这回来的正好,刚巧赶上了这次的捕鱼大赛,她向来是爱热闹的,但是还没等她开口,反倒是云袖拉着她便想前去看个热闹。 渔区很大,上面停了不少的船只,周边也有很多的前来观看比赛的群众,渔区与岸边相连的地方围了厚厚几层的网子,隔几步还站着一个官府衙役维持现场秩序。 这一切防护都是为了怕围观的人群看的太激动有谁一小心会掉下去,要是为了一个比赛而沾上人命那就太不划算了。 时间还早,姚珠一行人来的时候仍有不少的选手开始报名,这种比赛都是即时性的,并不需要事先有很多的准备,只要你的技艺够硬就行,现场谁想参与都可以,只需交上很少的报名费,比赛所需的渔网和船只,官府都已经准备妥当。 比赛一共十五场,选出一人最优,最后再进行一场总决赛,选出捕鱼翘首。 如常找了一处带树荫的地方让姚珠同云袖两个人站过去,现在天色还早并未有什么,若是待会儿太阳大了,就眼巴巴地站在那里,那可就有苦头吃了。 把两人安排好,又去不远的客栈借了凳子出来,供姚珠她们坐下,自己则是站在一边守着,如此阵仗待也没有惹的边上人的反感,反倒是碰着如常的手臂,低声问他,“带着娘子出来看热闹呢?” 如常哪里敢认这话,连忙否认,“这位大哥,可不敢胡说,这是我妹子跟我家夫人。” 憨厚的大哥听了连忙道歉,气氛有些尴尬,但是不一会儿又拉着如常开始看场上的热闹。 捕鱼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并没有什么标准来评判说是优劣,只要你能补上鱼那便是有本事的,只是网中鱼量的多少可以判断出经验老道与否。 姚珠只看见,很多人上船,划着去了不同的地方,然后撒网、等待、起网。待看见网中白花花的一片,姚珠也忍不住的想要同围观的人一起欢呼。 看见不远处官府衙役守着的一筐又一筐的大鱼,姚珠忍不住的问旁边的人,“婶子,这比赛捕上来这么多的鱼,最后要怎么处理?” 大婶看见姚珠一身绸缎衣裳,心中也便猜到这一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娘子,淆州黄发垂髫都知道捕鱼大赛,这位娘子既然问了,那边一定是外乡来的,随即热情的讲解起来。 “小娘子可能不知,这捕上去的鱼最后都被城中各大酒楼收去了,这白天看完捕鱼赛,晚上城中还有百鱼宴。” “百鱼宴?”姚珠只知道有捕鱼赛,百鱼宴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那当然,这百鱼宴用的鱼便是这白日里比赛捕上来的鱼,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有剩下浪费的情况出现。要说这百鱼宴啊,每家酒楼做出来的味道各不相同,有钱的人去吃贵的,没钱的就去平价的,每个人都能参与,说起来也算是淆州城里面的一大盛事呢!” 大婶的这一番话,倒是让姚珠开始生出晚上要带宋珵出来逛上一逛的心思,毕竟如此盛事,可遇不可求,谁知道以后还来不来淆州呢! “那婶子这百鱼宴各家酒楼之间也会进行评选吗?” “那是当然的,贵的和平价的各评出一家来,到时候会有知府大人亲自提笔的牌匾挂上,那真真是风光呢。”说着大婶打量了姚珠一番,又更加热情的给她介绍。 “我看小娘子也不算是淆州的本地人,那这百鱼宴可是千万不能错过的,若是错过今年的,那可是还要再等上整整一年呢!而且我观小娘子贵气盈目,富贵不同常人,晚上可是千万要去金梅阁去尝尝他们做的百鱼宴,那滋味绝对是淆州城里面顶顶好的。” 大婶的儿子和女婿都是金梅阁里面当伙计,每年举办百鱼宴的时候,都能得到不少食客的赏银,毕竟去那里吃饭的都是些不差钱的人,并且若是金梅阁胜出,摘得魁首,伙计们也会额外得到一个月的工钱,左右都是来钱的门道,大婶一想都觉得开心极了,但是显然这份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听见旁边的一个小孩子来拆她的台。 “你胡说,金梅阁的百鱼宴才不好吃呢,我娘做的百鱼宴才是最好吃的。” 说话的小姑娘有五岁的样子,身上穿的很是朴素,不过圆嘟嘟的脸上那一双大眼睛看着倒是异常的明亮、纯净,看着这样一双眼睛就能让人相信她所说的并不是假话。 大婶见是个小娃娃,也不欲和她争论,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东西?自然是什么都以为是自己娘做的最好的,哪里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呢! “行啦,我也不和你一个小娃娃一般见识,等你以后长大挣了钱去金梅阁吃上一顿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大婶说完跟姚珠笑笑就开始专心看比赛。 姚珠见她一个小孩子独自一个人在外面,身边也没有一个人照看着,还以为她是自己一个人走丢的,便开始问道:“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呢?你娘呢?” 小孩子也不怕生,逢人就笑,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看起来十分的甜,说起话来声音都是脆脆的,“我娘在看着摊子走不开,我是同小姑父一起过来的。”说完指了指不远的报名处排着站的一一个外番男子,只是看着那便僵持的场面想来也知道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对于城中本土淆州人和外来番人之间的矛盾,姚珠知道的并不多,反倒是在街市上看着他们之间往来,毕竟不像是有什么相处不愉快的样子,直到牵着小孩子走过去的时候才听见旁边的人开始议论。 “这是我们淆州城的捕鱼赛,他一个异人来掺合什么?” “就是就是,既然在淆州定了家,安安分分过就是,我们不去找他麻烦,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付大人又不会让他参加,他还每年都来报名,倒还真是个厚脸皮的。” “岂止是他,他那个媳妇也是个不安生的,成了亲不好好在家待着,还整日出来在面摊上抛头露面,整日里和一些男的打交道,只怕是个水性杨花的货色。” 外番男子叫做瑟一郎,他来淆州时间也不短,自然是能够知道旁边的人说的是什么话,涉及到他自己自然是无所谓的,但若是有谁敢说他媳妇的小话,那定然是不能饶过的!他当下便揪住那人的衣领,瑟一郎身材魁梧高大,一下子就把说话的那男子提溜起来,眉头一皱颇有几分骇人的气势来。 “大人,大人,救我,救我。”被提溜起来的人此刻也不敢再狂妄,而是看着旁边的付大人开始喊救命。 外番人和淆州本土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且日积月累形成的偏见已经在淆州百姓心中根深蒂固,付大人单凭一己之力自然是无法调和撼动的,更何况他也不敢犯了众怒,所以前两年瑟一郎来的时候只能是不让他参赛,若今年再伤到人,那真的就是在原来的矛盾上火上浇油了,此刻付大人只能是拿出自己威严,开始下命令,只是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姚珠牵着前来寻人的小孩儿打断。 “小姑父,你在干什么呢?若是被小姑姑知道你在外面打架,她又会伤心的。” 瑟一郎想起家里水做的媳妇,赶紧把人放下来,还替那人把衣襟拍拍平整,只是刚才被吓得够呛的人,本就腿软,此刻一拍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反惹的周围人大笑不已。 “小诺。”瑟一郎对于淆州话只是处于会听不怎么会说的阶段,淆州的语言同今日苏州地区相似,自带地域特色,想要说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听瑟一郎喊了名字,姚珠才知道那小女孩儿名字,原来是叫小诺。 一见场面稳定下来,付大人立即开口说话,“瑟一郎啊,今年的比赛你还是先观看观看,这淆州的捕鱼赛尚且还没有让外番人参加的先例,本官自然也不好开这个先河,既然参与不了,也可在边上一睹我淆州儿郎的风采。” 瑟一郎像是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被他抱在怀里面的小诺则是开始宽慰他。 姚珠本来只是想看个热闹的,不过看着那一大一小相处时的画面,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付大人,可否容民女说上两句?” 作者有话要说: 姚珠:付大人,可否容民女说上两句? 付大人:你住嘴!!!!!你一说就不是两句!!!!! 作者:付大人答对,得一分。 ps:要给瑟一郎取名字,我第一反应是亚瑟,后来一想好像不对...... 话说我今天晚上码了七千字,还有三千多我们明天见 好了我话好多,要说再见了,早点休息啦。 第99章 九九 付大人观姚珠通身气派不似常人,与淆州城里面的富贵夫人们又有所不同,本就不喜欢别人随意插话的付大人此刻也有了两三分的耐性,“夫人请讲。” “我初到淆州便遇见这一年一度的盛况,心中实感荣幸,再观淆州儿郎的比赛情景,不得不叹一句风华正茂,这青年才俊辈出想来定是大人治理有方的结果。” 谁人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听到此处付大人尤为自得。 姚珠接着道:“方才听一位婶子说时才知晓,这淆州城里面除了白日的捕鱼赛,晚间还有百鱼宴,这一套套的流程打造想必大人定是费了不少的心思,这般举动和巧妙构思在别处都是很难见到的,想来大人会这样设计定是同淆州的实际情况离不开的。我复观淆州靠海,商业渔业十分发达,妇人愚钝,斗胆猜测一下大人心思。” “淆州商业发达,百姓也较之其他地方富足,大人举办百鱼宴的用意定然是不需小妇人多说的,至于捕鱼赛嘛,捕鱼的手艺想必在淆州城里面是家家都会的一门技术,当每个人都掌握相同的一样东西之后,彼此之间定然不会有太多的交流,也很容就产生矛盾,而大人通过举办捕鱼赛就是想将渔户们拧成一股绳,同时也是想让渔户们通过比赛学会兼容并包,习他人之长补自己之短。” 姚珠看见付大人含笑点头,便知道自己是说到点子上了,随机话锋一转又问道:“既然比赛举办之初就是想要渔户们相互学习技艺,共同提高,为何那瑟一郎就单单不能参与比赛呢?” 这话一出,付大人还没有开口,旁边就有青年汉子帮着回答:“自然是因为他是异人,与我们不同!” “有何不同?多长了一只眼睛还是一双手?我曾见得北淮王世子麾下蒋小旭蒋参将就生得一双异瞳,可论其作战本领丝毫不逊于任何一位大将军,可见这相貌异于常人者定然是有大本领的,还是说大家就是因为如此,怕瑟一郎赢过你们不成?怕人说淆州儿郎不让异人参与比赛是因为根本就比不过?怂了?” 这话一出可就直插人肺管子,向来以捕鱼手艺为傲的渔户们自然是不愿意的,当下就想要证明自己,人群中喊着让瑟一郎参与比赛的声音愈来愈大。 姚珠听见此笑了笑,“不是你们声音大就能说明你们厉害的,至于最后的结果还是要通过比赛得出的,你说是不是付大人?” 自从刚才那个青年汉子接话开始,付大人便察觉到姚珠的用意,但是并未阻止,现在的这般情况说起来也是他愿意看见的,若是淆州百姓真的能与异人和睦共处那真是省了他不少麻烦,不过刚才听到姚珠说到蒋小旭,付大人心中对于姚珠的身份更加好奇。 瑟一郎能参加比赛自然是高兴万分,把小诺抱起来往空中扔了扔又稳稳接住,惹的小诺开怀大笑,旁边的人倒是不住的催促,毕竟他们还想要证明自己呢! 这一场的比赛尤其精彩,围观的人喝彩之声尤其之高,因为这不光是涉及到技艺方面更关乎着淆州儿郎的面子,自然是不能输的,最后结果显而易见,瑟一郎输了,还是一组当中垫底的成绩。 此结果一出众人欢呼不已,组中获胜的那人走过来,拿着象征着胜利者的牌子问姚珠道:“这位夫人,你现在可是看清楚了,还是我们厉害!” 姚珠摇摇头,认真跟他分析,问道:“敢问这位大哥捕鱼多久?” “我会走路便开始下水,还没学会拿筷子就开始学抓网,到现在总该有二十几年时间了。” “这便是了,大哥赢在经验丰富,若是让瑟一郎从小便学抓鱼,你怎么知道他赢不过你呢,这才一场比赛,你且等他回去再学上一学,过两年再看他,若倒时还是大哥获胜,那我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话音刚落,付大人接着就开来口,“本官听这位夫人说的极是,我淆州儿郎有的是本事,自然不会惧怕一个区区的瑟一郎,不光今年,以后的每一年本官都会邀请瑟一郎前来,我淆州青年才俊人才辈出,定是会让瑟一郎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技术。”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响应,以前赢过自己人并不觉得有什么,这要是再碾压来异人,心中的荣誉自豪感来的只会更多。 当下就有人过去同瑟一郎说话,跟他约起来明年的捕鱼赛,更有人劝他好好练练技术,不然怕他明年输到想哭。 瑟一郎抱着小诺从人群当中出来的时候,还想着同姚珠道谢,但是四周环顾了一下,并未看见姚珠一行人的身影,最后只能是抱着孩子往回走。 小诺趴在瑟一郎的肩膀上,软声跟他说道:“那个姐姐是个好人,我喜欢那个姐姐。” “嗯,好人,但我喜欢你小姑姑。” 看够了热闹的姚珠回去的时候还带了好一些的点心,屋子里面的宋珵此刻已经是处理完了公事,云息拿着信走在回廊的时候刚好碰见回来的姚珠,看见她手上提着的东西闻着不断往外溢出的香气,顿时都有些馋了。 姚珠见他这幅样子便把手上的东西分给他一些,然后才提着剩下的去找宋珵。 宋珵听力极好,老远都能听见姚珠的脚步声,所以提前便给她倒上一杯茶水,姚珠进屋时,宋珵刚好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又把水递过去,“怎么去了那么久?可是累了?” “不累的。”说着姚珠便把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打开,同宋珵两人分着吃,然后又跟他讲了一番今日的所见所闻,重点突出她睿智的一面。 宋珵对于点心零食的兴趣并不大,手上拿着时不时咬上一口,多半也是再哄姚珠开心,毕竟这都是她的心意。 至于晚上的百鱼宴,姚珠是一直记在心里面的,其实若是她不说,宋珵也一直惦记着想要带她出去瞧一瞧,没想到现在姚珠反而是主动提出来,宋珵便做了做样子,只见的姚珠撒娇撒痴缠他许久,宋珵才‘勉为其难’的松了口。 因为心里面惦记着晚上要出去的缘故,白日里从街上回来的姚珠仿若干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来,她在书房里面陪着宋珵,坐在桌子边拄着下巴正是闲的无聊,宋珵放下手中的书把她拉到身边,“这屋里面有很多的书,各种品类的都有,你对什么感兴趣去找来看便是。” 见他说这话,姚珠心中更为好奇,“这满屋子的书世子都翻阅过吗?” 见宋珵点头,面上还带着点自得,姚珠顺势便夸赞他,“世子爷真厉害!不过这院子是爷名下的吗?” 当时姚珠来到淆州的时候是云息一路带过来的,一直都没有问清楚,姚珠还以为是临时租用的院子,毕竟这个地方看着不如平洲的宅院宽敞,也是刚刚听见宋珵说了那话,姚珠才有此一问。 宋珵奇怪的看了姚珠一眼,“当然是我名下的,只不过淆州我有两处院子,这处平时不常来,偶尔过来也是寻个清净,院子还是自己的好,租用的院子左右是不方便的。” 想着宋珵的身份在结合他此番的发言,姚珠自然是无话可说的,不过此刻她的关注点却是在另一处上,“那这么说来爷之前是来过淆州的,淆州这么富有盛名的百鱼宴想来也是让人陪着看得见怪不怪了。” “虽来过淆州几次但是这百鱼宴却是从来都不曾参加过的,更别说还有什么人陪,那都是无稽之谈,阿珠莫要冤枉我。”宋珵抬眸看了她一眼,轻轻叹出一句,“也不知道你这般喜爱拈酸的性子是同谁学的?”说完宋珵突然又觉得此话不够周全,后面再补上一句,“不过我喜欢。” 姚珠刚才也只是随口一说也没有想到宋珵倒还真的解释起来,现在反倒是显得她善妒,听见宋珵一句喜欢,此刻只觉得面上烧的厉害,察觉到宋珵投注过来的眼光,姚珠赶紧跑了出去,还不忘记说道:“爷既然看了那么多书,我这里有一本书保证你没看过,我现在就去拿。” 好了,话题又从晚上的百鱼宴转到看书这上面来了。 姚珠再来的时候手上还端了一盘子桃丝雪球的点心来,是小厨房刚刚做好的,云袖刚才本想送进来的,结果被姚珠亲手接过来。 “爷,不妨瞧瞧这本书?”说着就将当年姚世平留下来的那本《玉华录》递过去,但是并未说明此书的来历。 宋珵接过来翻了翻,见是一本乐谱,他记得姚珠应当是不通音律的,怎么会突然收集乐谱?况且他是知道的姚珠的书匣子里多半都是话本子,这种正经的书倒是很少见。 观《玉华录》里面所记载的曲子并不是什么名曲,不过是前朝流传下来的一些常见谱子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薄薄的一本书很快就翻完了,见宋珵合上最后一页,姚珠满怀期待的问他,“可是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宋珵不明所以,如实相告,“只是很常见的一本乐谱罢了。” 很常见?这难道不是孤本吗?姚珠心里更不明白了,只好将这个东西的来历仔仔细细说了出来,包括她之前心里面的种种猜测。 宋珵原本以为姚珠刚才只是随便拿了一本书出来的,没料到现下还能听得这样一段故事。 之前宋珵是见过姚珠的,因为当时军营里面方清河的那桩事情,让他也知道姚珠在家中并不受爹娘喜爱,不过现在瞧着姚世平留给姚珠的东西,据说是孤本?姚家虽然没落,但之前也还是几代的书香世家,不会这般没有眼光的,错把鱼目当珍珠,莫非这书里面真的有什么玄机? 宋珵同姚珠两人又将这本书从头到尾翻过一遍,甚至是还在书房里面翻找到了相同版本的一本《玉华录》,本想着是两辆比较的,但是拿到手上却明显察觉出不对劲来,书房中的这一本为什么轻了那么多? 意识到书页之中还夹杂了其他的东西,姚珠便想动手解密,奈何最后被宋珵给拦下,“强行撕开自然是不可的,既然是你父亲留下的想必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东西,要是有什么损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唤如常来,此类奇yin技巧他很是通透。” 姚珠没想如常还有这般本事,她倒是没有什么好介意的,当下便点头同意,至于书中到底是什么秘密,她一定要知道! 第100章 一零零 如常在外面顶着云袖和云息的眼光进入书房,本来刚才三人还说好了,就让世子爷和姚夫人独处着,谁都不要进去打扰,但如常没想到现下自己会成为那个书房二人世界的中间者。 撸起袖子加油干! 如常去准备了一套工具来,手上才慢慢开始动起来,宋珵见姚珠目不转睛的样子,便把她拉到边上去,按住坐下,又把刚才姚珠拿进去的那盘子桃丝雪球往她跟前推了推,“吃点这个,你喜欢的,你不用着急,他很快就好。” 如常听见世子爷说的这话,手上的动作放的更加麻利。 一本二十来页的书,基本上每一页中间都夹杂着薄薄的一页纸,如常整整取出了二十页,纸张不大,不过手掌大小,那上面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字的。如常又将每一张纸放在火上烤了烤,字迹马上显现出来,不经意看见其中的内容,却被吓出来了一身冷汗。 忙活完以后如常在宋珵的示意下飞速离开房间,正在说话的两个人并未发现如常的异常,倒是如常一走,姚珠迫不及待的走到书桌前,看起了《玉华录》当中的秘密。 宋珵却没有动身,因为这毕竟是姚世平留给姚珠的东西,里面若有什么姚家不想让外人知道秘密,他现在看了反倒是不好。 一页一页纸如常按照顺序摆放的整整齐齐,姚珠只是看了一页便觉得这东西实在不应该是她可以看的,赶紧拉过宋珵,将所有的东西交与宋珵手中。 见她面色有些苍白,宋珵也立即正了心神,还特意问道:“这东西我可看得?” “看得看得,你若是看不得,那就只有皇上才能看了。”说完姚珠走到一边坐下,慢慢喝茶给自己压压惊,心中还是很不解,她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宋珵翻看着手上的东西,眉头越皱越紧,脸色愈发的凝重,看到最后更是难耐心中火气,顺手一抄便将手边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很少见宋珵有这么火大的时候,姚珠惊的手上的点心都掉了。 一直候在书房外面的三人,除却如常,剩下的云息和云袖都被里面的动静给 吓得不清,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但也不敢贸然进去查看。 云袖还担忧着:“这是这么了?刚才不是好好好的吗?这会儿世子爷朝夫人发什么火儿啊!” 如常知道一点点情况,但是因为事关重大也不敢随意说出去,哪怕现在一个是他的好兄弟,一个是他的妹子。 听了云袖的话云息不乐意了,撇了撇嘴,说道:“世子爷宝贝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对着夫人发火?说不定这杯子还是夫人摔的呢!” 一个维护宋珵一个维护姚珠,两人恨不得当着如常面就打一架,偏偏知道内情的人此刻又什么都说不得,但被吵得心烦意乱,迫不得已只能开口,“你们别争那些有的没的了,安生点,这风雨马上就来了。” 两云闻言,动作一致的抬头望向天空,太阳正好,哪来的风雨? 外面的风雨还没有来,屋内的宋珵却是要被气炸了,摔了杯子还不解气,拿起一方砚台又想扔,却被姚珠赶紧夺下来,她可是记得不久前宋珵还跟她说这砚台颇有一番历史,且很得宋珵喜爱,姚珠怕他这会儿摔了,过会儿又后悔。 “快消消气,你刚大病初愈且那孙老先生也说了要保持心境平和,情绪起伏不能太大!” 宋珵原先心里面还憋着的火慢慢收起来压在心底,半晌才哑着嗓子说到:“我从未见过父亲,只知道他死在战场上,却不想其中竟然会有这样的缘由,还有祖父......权利真当这般让人疯狂吗?他宋年敬也是我天家子孙,也是我渊国子民,竟为了个人权欲私利私通敌国,残害百姓!” 姚珠刚才可以回避,不想知道的一些辛密此刻却被宋珵说了出来。 所谓宋年敬同嘉元帝都是先帝年纪较小的皇子,只是嘉元帝有长兄宋年甫的帮扶最终登上皇位,因宋年敬年纪小当时也并没有参与到夺权这场纷争中,嘉元帝登位以后将他打发到了淆州,只是原本看着没有什么威胁的人此刻却是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若《玉华录》藏着的那些秘密都是真的,那么就真的应了如常在外面说的话,风雨马上就要来了。 其实宋珵还没有说出来的事情更多,里面涵盖了宋年敬这些年来收受官员贿赂,收买人心,暗杀朝廷大臣,与宫中多位皇子交往甚密,隐瞒淆州海关税款等多项罪名,更可怕的是里面说的都是有理有据,一系列的线索都陈列的明明白白,只需要稍微加以验证便能知道其中的真实性。 同样宋珵心中也有着和姚珠一样的疑问,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最后会落在姚世平的手上?纵观姚世平的一生也不像是有什么大机遇的样子,过的异常平淡,这其中又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将纸张上面的东西抄过一份,又附上一封信,便让如常连夜送回平洲,宋珵准备安排范焉先行查证一番,若纸上写的属实那么这东西他留着也烫手,只能是呈给嘉元帝,让他来做最后的决断。 说来也巧,宋珵此次来淆州奉嘉元帝旨意削藩,对付的就是宋年敬,现在宋年敬已经被他控制起来押往京中,虽有李维央护送,但宋珵心中还是难免担忧。 今日出了这件事情,姚珠还以为晚上宋珵是不会去百鱼宴的,她甚至都想好怎么去打发晚上的时间了,但是没有料到天还未黑的时候宋珵已经换好衣裳等着她了。 今日淆州城甚是热闹,府上的其他人宋珵也给他们放了半天假,仆人早就出府去看热闹了,待宋珵姚珠一行人出门以后整个院子都空了。 街上人山人海,街道两边全都挂满了红灯笼,红彤彤的一片甚是好看,无论是来往的行人还是做生意的小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仿若过年了一般。 人潮拥挤,怕姚珠走丢,宋珵只好伸手拉着她,此番动作在街市上很常见,并不让人特别关注。 因为百鱼宴的关系,每家酒楼大厨们都拿出了看家本领,空气中弥漫的是浓郁的香味,食客们纷纷前去寻找自己中意的那家去品尝美食。 每家酒楼门前都会有一个固定的地方,里面放着用鱼做的招牌菜,这是用来参选的,由付大人带着城中富有盛名的几位老饕挨个儿品尝,最后选出最佳的酒楼来,评委吃不了多少,剩下的那些就便宜了行人们,反正参选的东西是不收钱的,那吃不起富贵酒楼饭菜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姚珠听了白日里那位婶子说的话,本想去她推荐的那家金梅阁,但是看见门前试菜那处拥挤的场面,最后只能作罢,每处酒楼都是人满为患,反倒是显得旁边的那些小摊子有些冷清了。 一路走走停停也并没有找到什么中意的,当走到街尾的时候姚珠闻见一股食物的香味,这香味并不如在街市当中闻到的那般浓郁,反而是具有自己的特色。她仔细一辨别得意的跟宋珵说道:“我们打个赌,就赌做这道菜的人是不是淆州人,可好?” 听到姚珠这么说,宋珵便知道她这是猜到做菜之人不是淆州人,从她那么问就差不多已经暴露出来了,现在却还要和自己打赌,不过宋珵也愿意陪着她闹,张口应承道:“赌注是什么?” 姚珠心中早就打好了自己的小算盘,“如果我赢了你就背我回去,如果我输了我们就走回去。”反正不管怎么说最后都是她受益,不过宋珵也愿意依着她,“那你先选。” “我赌不是!” 剩下的那一个选择只能是宋珵的。 寻着味道找过去,只见一个杂货铺旁边有个很小很小的面摊,这香味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面摊出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今日特供的几道菜式,都是由鱼做主菜,价格并不算贵,摊上也有两三个食客,姚珠他们到的时候刚好还有空位。 不过姚珠却有些犹豫,看了宋珵一眼,自顾自的叹气,说话的声音也只有两个人听得见,“也不知道身娇体贵的世子爷能不能屈尊降贵坐在小面摊上吃一顿呢,毕竟我们爷是个连院子都是买了才肯住的人呢!” 宋珵无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惯会打趣我。”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姚珠还有这么皮的一面呢,这回他出了这件事情以后,感觉姚珠在自己面前时越来越放松,也愈发的自在,宋珵感觉到了心中自然也是欢喜的,毕竟这样的姚珠看起来更加真实。 宋珵手上并没有用力,姚珠很容易就挣脱出来,还没说话,旁边就有小孩子声音传过来。 “羞羞羞,小孩子不可以看这些的。”边说还边用手捂住眼睛。 姚珠看过去这孩子赫然就是今日白天时遇见的那个小姑娘,小诺,只是没想到又在这里遇见了。 占据了最后的一张空桌子,云息和云袖惶恐坐下,四人刚好将桌子围了个严实。 百鱼宴自然是要吃鱼的,姚珠做主点了两道鱼和四碗面,四个人应该刚刚好。 见小诺一个人听了话蹬蹬蹬跑到隔壁的杂货铺里,待小丫头出来以后,姚珠问过才知道这面摊是她娘的,旁边的杂货铺是小姑父的,因为杂货铺后面有个大院子,她们便生活在那后面,院子带有厨房,刚好方便了这面摊的生意。 想起刚才同宋珵的赌约,姚珠心里蠢蠢欲动,“小诺,今天这鱼是谁做的呀?” “我娘。”小丫头挺起胸脯说的十分自信。 “那你娘是淆州人吗?” 小丫头摇摇头,“是绵州人。” 闻言,姚珠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宋珵,只差在脑门处刻上几个字:我赢了!你背我! 作者有话要说: 隔日更,周三见! 第101章 一零一 瑟一郎送过大夫出来的时候自然也是看见了姚珠一行人,对于今日白天姚珠帮自己的事情,瑟一郎心中很是感激,马上过来招呼,但是奈何语言沟通障碍,复杂的句子说不出来,最后只是说出请客的话来。 姚珠自然不肯,不过也没当下就推辞了去,刚才同姚珠一直说话的小诺心急的扯了扯瑟一郎的手,“小姑父,大娘好些了吗?”圆溜溜的眼睛当中满是担忧。 瑟一郎一把抱起她走到边上坐下才哄着逗小诺玩儿,云息和云袖还没见过外番人目光不住的往过去飘移,完了还要感叹一句:他们眼睛真漂亮。 菜上的很快,是一个小妇人在杂货铺门口唤了一声瑟一郎,瑟一郎赶紧跑过去开始忙活,待菜上齐以后,面摊子上面其他的客人都已经结账走了,只剩下姚珠这一桌子。 桌上的鱼都是一些清淡的菜式,口味偏甜,同淆州城人嗜辣嗜酸的重口味完全不同,不过鱼做的倒是不错,很鲜丝毫不显得腥气,桌上几人吃的都还算是满意的。 几人吃完,云息悄悄放了锭银子在桌子上,正准备走的时候,那银子却被从旁边来的三个外番人一把抓了过去,瑟一郎注意到这边的状况让小诺赶紧进屋,自己走了过来。 从外貌上大致可以推断出来,这三个人算是瑟一郎的老乡,但是显然关系是不怎么融洽的,此刻针尖对麦芒,气氛很是紧张,姚珠一行人反倒是不好走了,站在边上听着他们说自己国家的语言。 三言两语大概是没有谈拢的缘故,几人就动起手来,姚珠四人除了宋珵以外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而宋珵根本就不认识瑟一郎自然是不会管闲事的,几人默契的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瑟一郎很厉害,那三个人明显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瑟一郎不知道对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见着刚才从云息那里抢银子的人乖乖地把银子还了回来,其中一人还不服气,捏着拳头朝宋珵挥了挥,原本是想吓唬吓唬宋珵的,但是手还没放下去,从背后就刺出一把剑,横架在他脖子上,剑锋斩断的小撮头发飘落在地上。 场面瞬间凝滞下来,不远处街市上热闹的场景与他们无关,一把剑便生生地将他们横隔在两个世界。 姚珠都没有看清楚黑衣人是从哪里出来的,只听见那个黑衣人叫了宋珵一声主子,垂眸等待着宋珵的命令,姚珠丝毫不怀疑,若是宋珵点头,这异人马上就会人头落地。 被剑架在脖子上的人此刻吓得冷汗直冒,身体却不敢动上半分,旁边两人吓得屁滚尿流的跑掉,此刻不见半分患难精神。 瑟一郎同样是被这样的场景给镇住了,他刚才也和人打架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去伤人性命的,再说了这几人和他一样都是异人,虽平时相处的不怎么愉快,但是一切他都可以处理,现在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自然是不能视而不见的。 他同宋珵不熟,只能和姚珠说话,通过刚才吃饭他也是看出来了,那位公子同夫人的感情十分的好,若是夫人肯帮忙说话,那么那位公子想必是会听的,毕竟他在家中就十分听媳妇的话。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出口,刚才跑进杂货铺的小诺就把瑟一郎的媳妇喊出来了,因怕瑟一郎吃亏两人动作很快,以至于站在瑟一郎跟前的时候还带着点喘,只是不会想到瑟一郎动作快的已经解决完所有问题,但前提是那异人中有人不招惹宋珵的话。 来的小妇人跟小诺丫头都很紧张瑟一郎,仔细拉着人看过之后,才慢慢将提着的心放下来,但是又看见旁边刀剑迫人的场景顿时就给吓着了。 瑟一郎想把小妇人拉至身后,自己前去交谈。 姚珠站在宋珵的身边忍不住的伸手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无需开口宋珵也知道她的意思,他看了黑衣人一眼。 收剑入鞘,黑衣人隐于夜色当中。 脖子上面的剑终于撤去,只见那异人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瑟一郎似乎是怕宋珵后悔,赶紧将那人从地上提起来,说的话依旧是异人语言,只是最后那一个滚,声音却大,众人也都听了个明白。 待那异人跑远时,瑟一郎才向宋珵道过谢,拉过旁边站着的人瑟一郎便想介绍,就在这时又从旁边跑过来一个人,腰上系着围裙,手上还拿着一个擀面杖,小诺看见她赶紧一把抱住,软软地叫了声:“娘。” 来者将小丫头抱起,走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刚才看见小诺急急忙忙跑进去叫走了小滢,又听见瑟一郎的......” 听见熟悉的名字,姚珠忍不住的往前走来一步,结果看见那个抱着小诺丫头的妇人,“阿芝姐姐?” 阿芝或者说现在叫林鹭的妇人浑身一震,自从当年离开绵州之后她便改名换姓,阿芝这个名字再也没有听人叫起过,现在猛然间听到便知道被以前在绵州的故人给认了出来,但一直叫她阿芝姐姐的那只有......“姚珠?” 听见这个名字,小滢也从一边站出来,她不如阿芝......不如林鹭出息懂得忍耐,在认出姚珠的那一刻已经哭来出来,“姑娘,我是小滢啊。” 一见真的是她们,姚珠内心很是激动,她原本以为是再也见不到人的,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会在淆州遇见,此刻的她早已泪流满面,无法言语。 几个人哭成一团的场景成功的让旁边的人不知所措,小诺是个小丫头,年纪小不懂什么事,此刻见娘和小姑姑还有今天刚认识的漂亮姐姐都在哭,顿感心中委屈,也跟着哭起来。 瑟一郎挠挠脑袋,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饶是历经风雨的宋珵也有片刻呆滞,想起姚珠之前的事情,心中对于几人的身份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所以姚珠的心情他也还是理解的,但又担忧她哭的太过伤到身体,便看了旁边站着的云袖一眼。 云袖立刻意会,上前劝解,“夫人,故人重逢乃是大喜事,我们知道这是喜极而泣,但是这小诺丫头尚且不懂只以为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不哭的脸都红了,你们都快疼惜疼惜她吧。” 几人这才看向林鹭怀里的小诺,此刻闭着眼睛哭的正是伤心,林鹭心疼不已赶紧去哄。 姚珠刚才听见小诺是叫林鹭娘的,现在也终于有机会问,就听的小滢走到身边悄声解释,“当年我们来到淆州的路上,刚好看见有从外地逃荒的人因为家中实在困难,就开始卖儿卖女,鹭姐姐心善,又见的那小丫头实在可怜,就将她买下来一直带在身边,取名林诺,就当是个闺女在养了。” 姚珠又问她,“那你和瑟一郎又是这么回事?” 小滢红着脸不说话,半天才吞吞吐吐的回答,“当时......当时我们到淆州的时候没少被欺负的,后来瑟一郎帮了我们不少忙......我觉得他人很好,所以,所以就.........” 姚珠听明白了,但偏偏还问她,“那你喜欢他吗?”当年在仕女坊她同小滢两个人相处了好几年,小滢小她一岁,在她心中就是妹妹一样的存在,她希望小滢可以幸福的生活,但又怕她因为一些事情而委屈了自己。 “喜欢......喜欢的。”说完感觉太过羞涩干脆跑到瑟一郎身后躲了起来。 哄好了孩子的林鹭看见姚珠身边站着的几个人,又分出心神来看姚珠一身的穿着打扮,她好歹曾经也在仕女坊待过很长的一段时间,眼光甚是毒辣,这一打量便知道姚珠现在过的还是不错的,不过刚才听见云袖叫姚珠夫人,她又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宋珵。 积石如玉,气度非凡,相貌自是不用说的,只是不知道品行如何,世上男子薄幸者众多,她自然不愿意看见姚珠被辜负。 宋珵因着从小身份就贵重,自然也是有自己的傲骨,但是此刻却朝着林鹭拱拱手,“我是阿珠的夫婿,宋......宋珉,家住京都,是个小商户。” 宋珵,字阿珉。 姚珠刚才还在发愁不知道怎么去跟林鹭介绍宋珵,没想到宋珵主动就‘坦白身份’,她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宋珵的身份她本来也是不打算告知出去的,毕竟当年仕女坊牵扯到坏钱一案当中去,中间又因为她的原因这个案子最后转到宋珵手上,虽然林鹭几人当年逃走了,但毕竟算是涉案当事人,既然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当年的罪魁祸首早已伏法,而她们都有了新的生活,那就没必要再让她们担惊受怕,就好好的去过吧! 姚珠知道宋珵刚才那样介绍自己可能也是有着同她一样的想法。 几人稍稍叙过又被请到屋子里,杂货铺的后院被收拾的很干净,一切都是紧紧有条的,只是从屋子里面穿出来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让姚珠有片刻的恍惚,她不由得看向林鹭,“可是......三娘?” 林鹭点点头,随即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当年他们从仕女坊出来的时候,便决定到淆州来,因为淆州开了海禁,来往人流巨大,在那里隐姓埋名也不容易被人找出来。当时柳三娘是怀着身孕的,但是从有孕开始,身体便一直不好,这姚珠都是知道的,后来颠簸流离,再如何照顾也始终是不周全。 等他们到了淆洲以后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柳三娘已经是只能窝在床上养着,后来孩子出生了,是个小男孩儿,可还没哭上两声就咽了气,从那以后柳三娘的身体便一直不好,成日里与汤药相伴,看过不少大夫都说是郁结于心,可是这心结除了她自己,又有谁可以解的开呢?眼见着这身体一日差过一日但始终没有其他的法子。 姚珠闻言叹了口气,没想到这其中竟会这般的坎坷,“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林鹭当然同意,只是牢牢叮嘱她,“记得千万别提孩子的事情。” 姚珠点点头,便由小滢带着进了屋子,而宋珵三人则由林鹭和瑟一郎招待着在院子里面喝茶。 杂货铺虽带着一个院子,但是还没有大到可以拥有一个单独待客的厅堂,所以院子里面有石桌凳,尚可待客。 屋子里面有些简陋,虽是点了蜡烛,但还是有些暗,躺在床上的柳三娘知道有人进来,但也不管是谁,直接说道,“你们不用管我,今日淆州城里难得这么热闹,早些收了摊子带着小诺出去走走,小诺平时让你们拘着,这特殊的日子也总得让她高兴高兴。”话音刚落,接上的就是一连串的咳嗽,听得让人心都随之揪了起来。 姚珠慢慢走过去,轻轻推了推那人,说道:“三娘......三娘我是姚珠啊!” 柳三娘猛然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一脸不可置信,“姚珠?”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五见 第102章 一零二 从杂货铺出来准备回家的时候,姚珠的兴致并不高,看着柳三娘从当初那个风.流.媚.态的老板变成今日这个鬓间还有几根银丝的妇人,她心中还是觉得很难接受。 宋珵看见她发呆的样子,想了想,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你干什么?” “今日同你打赌是我输了,说好要背你回家的,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诱惑在眼前,姚珠心中一思索,果断上背。后面的云袖和云息两人自觉的落后几步,北淮王世子背女人,这还是第一回 见,真稀奇! 夜色已深,但街市上仍有不少的行人,平日里还会有的宵禁在今日是不必施行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热闹还将持续到天明。 姚珠趴在宋珵的背上,想着今日的事情,“明日我想请孙老大夫......” “你安排就好。” 有了这话,姚珠也放心了,今日见柳三娘虚弱之态,也觉得是身体亏空的厉害,所以就想着孙老先生医术高明,若是可以请孙老大夫前去诊治,说不定病情会有什么好转的可能。 回去便歇下了,第二日是各忙各的,但是早膳时听宋珵说是两日之后启程回平洲,姚珠心中是有不舍的,但是宋珵那边的事情也不容耽搁,所以这两日趁着有时间就一直往那边跑,每回还带了不少的东西过去。 柳三娘,林鹭等人知道姚珠是想着接济一下她们的,但是帮忙请大夫已经是很大的恩情,现在姚珠好不容易将日子过起来,她们再去打扰凭空增添了累赘终究是不好,所以都劝过姚珠好几次,可奈何姚珠是听不进去的。 不光是姚珠这两日跑的勤快,孙老先生也没有闲着,依着姚珠的请求为柳三娘诊脉,但这一摸脉门就觉得不大好,当着柳三娘的面不好说明情况只能私下里告知姚珠她们。 “情况很不好,郁结于心,寿不过三。” 活不过三年?这个消息在众人心中炸开,直让人觉得头晕目眩。郁结于心,这些年来林鹭小滢不知道开解过多少次,若真是有用现在也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来。 再见柳三娘时,她似乎已经知道自己最终的命运,还是笑着安慰她们,知道姚珠马上就要离开淆州还想着为她践行,还道日后过好自己,不许再回来看她。 当日,姚珠回去便已经很晚了,第二日就要上路,翻出自己所有的身家拿给孙老先生,托付他每隔三日便去请一次脉。不过姚珠前脚刚走,后面这些首饰银子就出现在了宋珵的案桌上,毕竟宋珵已经付给他足够的银子,确实是不差这一点,孙老大夫不是个贪心的人,干脆就还了回去。 次日,天色还未完全醒过来,一辆马车便出了淆州城,去往平洲的路上。 相比起姚珠来时的行色匆匆,这次倒是走的异常缓慢,宋珵看出姚珠兴致不高的样子,也不将她拘在马车上,而是与他一起共乘,这风一吹,心头的思虑也就散了些。 想起之前宋珵说过准许她养马的事情,姚珠闲着无事,便缠着他教自己骑马,宋珵在她面前向来是好说话的,当下就同意,可这中间再一耽搁,这行程就更慢了。 去淆州的时候仅仅花了四天的时间,可是回平洲却是足足走了半个月。对于骑马姚珠也仅仅是学了个皮毛,坐在马上身体非常僵硬,动都不敢动一下,试过多次,用遍各种方法,姚珠心中对于这项运动的热衷不在。 但是马还是要养的! 回到平洲,宋珵就开始忙起来,而一直收起来的纸鸢姚珠也有功夫做完,正打算着什么时候同宋珵一起放呢,但是却没想到事情很快就找上门来。 时间迈进九月,因中宫有喜嘉元帝下旨今年特意增开恩科,这对于万千学子来说自然是个极好的消息,但是没想到的是考完以后皇榜发下来时有学子心中不平当时就跳下护城河,非常遗憾人没有救回来,就在大家都以为是那位学子心理承受力太差的时候,突然传出恩科舞弊的流言来。 这件事情自然是惊动来嘉元帝,从来这科举作为选优择贤为朝廷输送人才的主要途径,自然不能容忍任何人插手,这件事情彻查之后牵扯出足足四十八人,为了替未出生的皇嗣积福,除却主谋,其余人等遣回原籍,三代不许参加科举。 而就在这件事情后不久,姚珠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云袖进来说是许氏求见的时候,姚珠正在给刚买回来不久的金丝蟹爪菊浇水,“她来做什么?” “听小全子说是来了有一会儿了,见不着您就一直门外哭闹,迫不得已他这才让我进来通禀夫人一声。” 姚珠想了想,许氏这人一向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倒不如去看看她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到时候再找个借口把人打发走就是。于是她便净了手,特意换上一件粗布衣裳,一个人走到偏门的那个院子里。 一见人来了,许氏赶紧迎上来,拉着走便开始亲热的叫她阿珠,见两人说着话其他人便也去忙着自己的事情,但是云袖那几个丫鬟们躲在不远处,若是姚珠那里有什么突发事件,她们也刚好可以赶过去,不过这一切的安排那正在叙话的两个人却是不知道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许氏面貌已经改变许多,至少整个人不如之前那般的富态,脸上皱纹也多了许多,两鬓斑白,看着比王寡妇都要老上十岁不止,身上的衣裳已经浆洗的发白,手上的肌肤粗的吓人,紧抓姚珠的时候,她只觉得被扎的生疼。 姚珠把手挣脱出来,往后退了一步,面上冷淡的很并不如许氏见她时的热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来这里干什么?” 意识到姚珠的冷淡,许氏两行浊泪就流了出来。 “阿珠啊,你可是还在怨娘?说来你可能不信,那日娘同你们一样喝了酒以后也不知人事,醒来以后才知道你们姐妹两个被歹人卖了,那歹人还强抢了我去,我与瑛儿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我也只能是假意顺从,待那人意外死去,我才算是真正解脱处理来,然后就开始寻你们的消息。这回还是听见瑛儿说遇见你了,我才打听到这里来,娘愧对你们姐妹啊!” 旁观者许氏一个人的自圆其说的样子,姚珠心中并无多少的触动。许氏的故事她之前听王寡妇提过几句,不过就算没有提过,姚珠的心中也生不出什么悲悯的情绪,因为许氏的话她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毕竟当初这个人可是不许自己同姐姐唤她娘的,今日却是转了姓,以娘自称,但是这个娘她可是没打算认过! “当年之事到底如何每个人心中都是定数,既然往事已经过去那就不必再提,今日可是姚瑛让你来找我的?” “不,她不知道我来找你,当日你们在街市上发生矛盾后她回来时说遇见了你,我今日就是想着过来看看,毕竟也算是......母女一场的。” “母女?”轻念着这两个字,姚珠看向许氏的严重满是嘲讽,“那今日你也算是见过了,那便回去吧!” 许氏眼见着姚珠转身就走,急忙扯住她,“求求你,你救救瑛儿。”转到姚珠面前,许氏才说明来意,“想必你也听说了今年朝廷开恩科却发生了舞弊的大事,瑛儿的相公齐书言也牵连其中,被遣回原籍,三代不许科举,你想个办法帮帮他吧!齐府眼看着气数也到了尽头,若是齐书言此生再不能参与科考,那瑛儿就真的没有什么指望了,没什么指望了啊!” “舞弊是何等重罪,皇上此举已是格外开恩,你还要如何?再说,我姚珠是什么身份,能够去左右皇上的意思,那齐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然是能替姚瑛安排好未来的事,我姚珠不过是宋府上的一个粗使丫鬟,没那通天的能耐,你找错人了。” 许氏看着姚珠身上的衣服,又想起姚瑛同她说过的关于姚珠身份的猜测,心中有些矛盾,她原本以为是姚珠故意穿成这样的来打发自己的,难道......“那瑛儿说听见她们叫你夫人,还有那块牌子......” 姚珠的打断他,“叫我夫人是因为我嫁的是府上的管事,那些丫鬟们为了讨好我相公私下里就称我为夫人,还有那牌子也是我相公从府上公子那里得的,我是偷偷拿了去,却不想那个时候还派上用场了,但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使得我相公被公子责罚,我们马上就要去到乡下庄子里干苦活,你日后也别再来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姚瑛该如何老天爷早就决断好了,你快回去吧!” 见许氏有些呆愣,姚珠也不欲同她多做纠缠,走过去把侧门拉开。 许氏没想到是姚瑛猜错了,最后还白跑一趟,失魂落魄的走到门外,看向站在门边的姚珠,不死心地再问一次,“真的没有法子了吗?瑛儿可是世平唯一的女儿啊!” 回应她的是无情的关门声,姚珠憋着一口气回到主院。 姚瑛是姚世平唯一的女儿?呵! 第103章 一零三 许氏来的事情,宋珵很快就知道了,但是也没有多问,倒是问姚珠明日空否,要带她去一个地方,至于什么地方也不肯说,姚珠套了半天话也没有得到什么答案,只能是作罢。 第二日之后宋珵和姚珠两个人,连云息和云袖也都没带上,但姚珠知道暗地里一定是有很多人跟着的,就像是上次在瑟一郎的面摊上突然出现的那个黑衣人一样。 一匹快马直接奔城外而去,不多时就到了一处庄子上,想着宋珵败家的习性,姚珠试探着问道:“这个不会也是你的吧?” 宋珵一脸这还用问吗的表情,让姚珠突然意识到的刚才那个问题有多愚蠢,立即转移话题,“今日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庄子上的管事早已经侯在门口,见宋珵过来赶紧行礼,知道宋珵喜静的性子,将人都打发走,只是自己远远跟着以供随时差遣。 庄子布置的非常别致,也相当讲究,各种珍惜花草应有尽有,几步之间便栽着一颗桃树。姚珠开始以为只是观赏用的桃花树,没想到走进一看上面还挂着没摘干净的果桃,又大又红俨然是一副熟透的模样。 忍不住的咽咽口水,姚珠伸手摘下一个,又让人打水洗过,这才拿到手里面品尝起来。咬下一口甘甜的汁水溅满整个口腔,果肉很脆,丝毫没有酸涩之感,口感相当不错,只瞧着她满足的都快要眯起眼睛来,宋珵扯了扯她的胳膊,“我的呢?” 姚珠愣住,宋珵也没有说他要吃呀?但是这个话却是千万不能问出口的,身后的管事听见这话,连忙说道:“庄上今年果子摘下许多,除了向以前一样给范大人等几位大人府上送过一些,其余的都拿出去卖了,现下庄上还余了些,这就去给世子准备?” 若是宋珵应上一声,这管事保准马不停蹄就去准备,但是宋珵并没有应承他的话,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姚珠手上的那一个。 姚珠看了他一眼,把桃子递到他嘴边,问道:“咬一口?”姚珠原本以为宋珵会嫌弃的,但是没想到宋珵真的低头就着姚珠的手咬下一块果肉,咽下去之后还评价,“果然甜。” 跟在后面的管事这才明白,这哪里是想要吃桃啊,这明明就是小两口的情趣罢了,脚下一停,待宋珵他们走的再远些,这才慢悠悠地跟上去。 “你今日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宋珵牵着她,一路往前走,“你之前不是想要养一匹马吗?这里刚好有一匹小马,还不到一岁,非常漂亮,你先看看我觉得你会喜欢的,这后面山上有暖池,累了可以上去泡泡对身体也好。” 暖池?姚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温泉吗! 宋珵给姚珠挑选的是一匹枣红色的马,马身通体没有一根杂毛,颜色纯正,只有四只蹄子那儿是一簇白毛,姚珠看的非常喜欢,当下就决定取名为踏雪,小马有些怕生,姚珠同它待了好一会儿,才能牵着出去走上两圈。 庄子后面有一大片的草地,非常适合跑马,但是奈何马还太小,姚珠技术不熟练,只能是眼巴巴地看着。 因为晚上泡温泉,所以当天晚上就没有回去,直接在庄子上面宿下。 九月的夜里已经有些凉了,晚上睡下的时候,还能听见田野草丛里面传过来的虫鸣,这是在城中居住所体会不到的,所以别有一番的野趣在里面,但若不是宋珵一晚上都黏着她,姚珠觉得那就更好了。 自从上次许氏来过之后,姚珠便再也没有听到她的消息,至于姚瑛和齐家如何姚珠也并不关心,成日里约着严羽欢吃喝玩乐正是兴起。 说起严羽欢,那还真的倒还有另外一段故事。 严羽欢身为严大人前任妻子留下来的孩子,本就是个特殊的存在,再加上继室李氏虽看着大度,但并非一个仁慈之辈,所以严羽欢的处境更加的举步维艰。严羽欢及笄以后,李氏便打上了她亲事的主意,但是李氏没有料到她前脚刚跟人商定好婚事,严羽欢后脚就跑到宋府去自荐枕席,从而被宋珵让人给丢出宋府,使得严羽欢称为全平洲成的笑话,这桩婚事自然就作罢了。 事情一过好几年,当年的谈资在众人心中慢慢淡下去以后,不死心的李氏又在心里面打起了小算盘,但是这回也不知严羽欢是如何操作的,外面便传出来了继室逼疯原配女儿的流言,这严羽欢就像是疯了一般,逮人就咬,整日里哭闹不休,整个严府都被弄的疲惫不堪,最后严大人做主将人送到了城外的尼姑庵里。 费尽心思从严府出来的严羽欢当然是不安心待在尼姑庵里面,便偷偷在平洲城里另寻一处地方住了下来,准备过上几日就出平洲去别的地方转转,姚珠也没有问她是去哪里,只是叮嘱她闲暇之时别忘记写信报声平安。 对于在这个世界里面的“唯一亲人”,姚珠虽没有挑破自己的身份,但还是希望严羽欢一切都好,既来之,便则安之吧!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是中秋佳节。 在这前两日姚珠便开始张罗着要做上一些月饼,这可是一门技术活,虽外面也有售卖的,但是终不如自己做的有味道。 中秋晚上姚珠还特意让人备下了好些的小菜,准备赏月的时候吃,因节日特殊,军营当中也有庆祝的活动,宋珵一早就去了那里,晚间回来的时候不过申时,回来的时候还特意从外面给姚珠带回来一盏花灯。 外面街市上也是有庆祝活动的,但是姚珠懒得去凑那个热闹,中秋求的是个团圆,一家人坐在一起和和睦睦地吃上饭便已经足以。主院不需要太多的人伺候,便让其他人退下去自行庆祝,今日备的菜和点心好友许多,便让他们分着吃了。 主院庭中只剩下宋珵与姚珠两个人,姚珠兴致极好的拿出之前珍藏的果酒,味道香醇,她很是喜欢,不过宋珵却觉得一般,喝着并没有什么滋味,反倒是对于姚珠折腾半天的月饼还赶点兴趣,结果一个没看珠姚珠就给喝醉了。 晚上已经开始凉了,见人醉了宋珵便要抱她进屋,奈何姚珠不肯非要赏月,宋珵只好取了披风出来给她盖上,然后由着她靠在自己的肩头,说是赏月其实是在数星星,也不知道数到多少,人就已经睡着。 天上月儿正美,地上夫妇团圆。 中秋后不久,平洲的天气开始骤变,不过十月间便一日冷过一日,屋内开始生炭火,姚珠惧冷,早早便穿上棉衣,窝在屋子里也不想出去,过不了多久平洲便会落雪,那将又是一个世界。 之前没到冬天的时候姚珠便会手脚冰凉,但是经过云袖近半年的调理,这个毛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但因之前在平洲生活过好多年,所以对于雪这个东西并不会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反倒是青菽和云袖两个丫倒是很少见到飘雪的,所以待院子里雪积起来之后,姚珠便让她们先去玩个痛快。 今日庄子里面送来了新宰杀的小羊羔,姚珠临时决定晚上吃暖锅涮羊肉,这天气也刚刚好,想起厨房还剩下一些新鲜鹿肉,姚珠便也让她们准备了一些。 天色愈冷,把自己关在屋里面的姚珠更显的懒散,靠在软垫上昏昏欲睡,宋珵进来了都没有反应,直到颈传来冰冷的凉意将她激的立刻睁开眼,看见是宋珵使坏,姚珠扑到他怀里,对着下巴咬上一口,也算是报了刚才之仇。 “晚上吃羊肉暖锅?” “好。”对于暖锅,宋珵也是喜欢的,今日军中无事早早就回到府上,一进门就看见姚珠睡着了,屋内炭火正旺,想着近几日城中时常有家户子因用炭火取暖紧闭门窗最后直接将人给闷死了的事件,宋珵心中一阵担心,拉着人细细叮嘱一番,又问道:“可是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近日瞧着你困顿的紧。” 姚珠起身转了一圈给他看,表示自己好着呢,“不过是冬困,外面太冷不想出去,闷在屋子里实在无聊,这不就只剩下睡觉了吗,我无事,爷不必担忧。” 两人坐在一起说着小话,外面的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暖锅早已经准备好端了上来,各种菜色更是摆满了一桌,姚珠早就馋肉的紧,当下便伸着筷子去涮肉,吃的眉开眼笑的好不快活。 鹿肉属阳且功效十分明显,这一点从那摇晃了许久的床榻便可得知,或许是晚间食的过多,在气氛正浓时,姚珠只感觉肚子一阵一阵疼的厉害,推了推宋珵不见他停下,姚珠当下就哭喊出来, “宋珵,我......我肚子疼。” 听见这话宋珵身子一顿,看着身下的姚珠脸色煞白,他立刻清醒过来,“传府医。” 第104章 一零四 眼瞧着姚珠的情况是不大好,脸色苍白的厉害,面上起了一层薄汗,身子也疼的蜷起来,宋珵有心想做点什么但是不知从何下手,只是一个劲的催促。 府医来的很快,给姚珠诊过脉象,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旁边干着急的宋珵一眼,然后立马拿起银针给姚珠扎上,又开了药吩咐人赶紧去煎上,取下针时眼瞧着姚珠的情况有所好转,至少再也不会疼的直不起身子。 “如何?”宋珵一身里衣站在旁边,看着府医忙活完才敢开口问道。 “简直是胡闹,有了身孕也不知收敛,今晚情况危急,若再迟上一刻这孩子断然是保不住的。”身为医者,对待病人府医向来是严肃的,断然不会因为宋珵的身份而有所保留,“药已经去煎了,等会儿喂上一碗,在静养些时日待胎稳了便无大碍,日后可不敢再这般折腾。” 府医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宋珵的头上炸响,半天都会不过神来,心中喜意还未涌上三分,回想起姚珠刚才的状况顿时吓出一身的冷汗。 见他的状态,府医有些疑惑,随即想到一种可能,直接开口:“夫人已有一月多的身孕,孕期前三月忌房事忌疲累,至于其他的事项夫人身边的云袖姑娘都清楚,由她照顾着世子也当放心。”说完人就先退下去了。 旁边的云袖听见这话赶紧跪下,低头不语。说起来她当初跟着姚珠身边是一直为她在调理身体的,此前也未曾有过疏忽,只是近两月瞧着姚珠的气色一直都很好,云袖也渐渐放松下来,但万万没有没想到今日会出现这样大的披露,若夫人真的有个好歹,那她真真是死不足惜。 宋珵也没有唤她起来,青菽端药进来,看见屋子里面的情形也不敢多言语,宋珵亲自将药给姚珠服下,见她睡的安稳些,那颗提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想伸手摸摸姚珠的肚子,但似乎怕惊到小人儿又赶紧将手收回来,坐在床边静静瞧着姚珠。 这一瞧就是一夜。 姚珠经历过昨夜的那番磨难,一觉睡的很沉,第二日醒来时还有些恍惚,看见床边坐着的宋珵,她刚想起身又被按下,姚珠不解的看看宋珵,似想起什么般问道:“我昨夜是怎么了?” 脸沉了一晚上的人,此刻面容终于带了一点笑意,“阿珠是个粗心的娘亲,我算不得是个好父亲,还好孩子是个乖孩子。” 一番总结听的姚珠云里雾里,随即反应过来宋珵这话里面的意思,心中被喜悦充盈,紧抓着宋珵的手不放,直到听见他说一切都好,这才慢慢平静下来,但心中立刻涌上浓浓的自责。 姚珠因手脚冰凉的毛病让云袖诊治过,因身体过寒不易受孕,自打来了平洲每次与宋珵云雨之后也不曾用避子汤。虽一直是用着药膳调理,但见效慢,原本以为是没这么快怀上的也一直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缘分这么快就到了。 姚珠月事不准,这月迟了几日也未曾放在心上,又想起昨夜里同宋珵的一番折腾,心中忍不住的后怕,伸手摸摸小腹,极为同意宋珵的说法,这就是个乖孩子。 见人醒了,宋珵便让她们讲早膳端上来,他守了一夜,现在见姚珠精神头正好心中也没什么担忧的,就先下去梳洗收拾一番。 宋珵一走,那几个丫鬟才敢进来,开口便是同姚珠贺喜,姚珠心中自然是高兴的,但是没看见云袖的身影,便问了一句,只见得那几个丫鬟支支吾吾的样子,便觉得是出事了,挑了最老实的一个问道:“青萝,你来说,云袖怎么了?不许瞒我。” 当初买回来的几个丫鬟里,青萝年级是最小的,除却一身的大力气,心思也是极为简单,眼下见姚珠问她,她心中一慌赶紧看向青兰青菽,但见两个姐姐都不敢多说话的模样,青萝破罐破摔回了话:“云袖姐姐昨日被世子爷罚着跪了半宿,回去时便发了热,府医看过并无大碍,只不过现在夫人身体贵重,云袖姐姐不敢前来伺候以免冲撞,不过云袖姐姐说了会赶紧好起来的,还请夫人不好挂念。” 听了这话姚珠心里面也明白了些什么,不过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云袖的,但此刻她也不敢去跟宋珵求情,只好让青菽去小库房拿了些补品给云袖送过去,还让府务必好好看顾着。 这一趟就是好几天的时间,外面天冷雪大地上更滑,宋珵及那几个丫鬟都不敢让她出去,只能是找着法子给她解闷。若天气再好一些的时候,还能出去到院子里转转,不过杂役们也是将地上的雪扫的干干净净,不敢有一点马虎。 整日里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云袖更是每日请平安脉,时不时的还会炖上一些补汤过来盯着她喝下去,现在姚珠总算是体会到了当初在淆州时自己逼着宋珵喝补药时他的心情了,日日这般,姚珠只感觉自己胖了不少,还未显怀但是腰上已经多了一圈的软肉。 这突如其来的丰腴让姚珠心生怯意,便决定着晚间少用一些膳食。 平洲的已经进入冬日,天色黑的更早,宋珵穿着一身鹿皮披风掀开帘子进来时,身上已经落了不少的雪花,姚珠想要上手,但是宋珵不让,由着青兰解下披风,有将手放在碳炉上烤了烤,待有了些暖意时才拉着姚珠的手坐在榻边。 “今日乖不乖?” 这句话在这些日子里姚珠每天都会听上一遍,刚开始时还会纠结宋珵口中问的到底是谁,但现在早已坦然,乖不乖?当然乖! 听到满意的回答,宋珵从怀里面掏出一个盒子递了过去,“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盒子里端放着一块莹白的玉,看着品相不错,姚珠伸手去拿时才发现这竟是一块暖玉,当下心中便十分欢喜,笑眯了眼地同宋珵道谢。 见她高兴宋珵心中更是快慰,“刚回来时路过春风楼,我记得你前几日还念叨着里面的一些菜品便带了些回来。”这时姚珠可不敢说自己晚上要少吃些的,只是行动上已经表明,用过一些便放下筷子,瞧着她不同于前几日的食量,宋珵便问:“不合胃口?” 姚珠摇摇头,只说是下午吃多了点心,现在已经饱了,最是说这话但是眼神还不曾从桌上的饭菜上面挪开,宋珵猜不透她心中所想,也便由着她。 自姚珠怀孕以后两人谁都没有说过分房而睡的话,现在府上没有长辈便会宋珵最大,这件事情上面自然是没有谁有胆子插话的。 现在晚上又多了一项活动,那便是宋珵会念一些简单的诗文,原本是准备熏陶一下还未出生的孩子,但是没有想到这对于姚珠的催眠效果极好,刚开始时宋珵只当是意外,直到后面每次都这样宋珵就明白了,想起姚珠那满匣子的话本子,看来以后的孩子教育任重而道远啊。 半夜时姚珠便被饿醒了,本想着是忍一忍的,但是却再也难以入睡,想起晚间那么多的好吃的此刻心中又是发慌又是后悔,早知道就多吃一点也不至于半夜饿肚子。入睡再次失败,姚珠忍不住的翻了翻身,宋珵擦觉到她的动静,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但是那不争气的肚子又叫了起来,在寂静的夜色当中显得极为明显。 从刚才姚珠翻身就已经醒过来的宋珵此刻听见动静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可是饿了?” 姚珠睁开眼睛,孩子气的嘟了嘟嘴,半晌才嗯了一声,结果又听见宋珵问她,“晚膳未用好,可是有什么心事?” 自觉已经丢过脸的姚珠,此刻已经变得无所畏惧起来,面朝着宋珵,一只手拿起他散落在枕头上的发丝把玩,嘴里的话说的理直气壮,“我胖了。” 宋珵闻言气短,孕期不适都会胖的吗?只是没有料到姚珠的反应会这么大,但是已经从云袖那里储存了相当丰厚知识的宋珵也知道这个时候妇人心思多敏感,有的时候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于是宋珵就换了一个套路。 他伸手摸了摸姚珠的腰腹间,“哪里胖了?我瞧着分明是刚刚好,知晓你晚膳时未用好,便让小厨房温了汤,炉火不歇,此刻相比味道正美,你可要尝尝?” 姚珠心中天人作战,但最后还是抵不住腹中的饥荒感,将晚膳时没有用上的份这一次全部补了回来。 怀孕哪有不胖的?就暂且放宽心吧! 第105章 一零五 姚珠有孕的消息直到胎满三月后才传回了京都,刚巧又赶上年关,也算得上是喜上加喜。 在平洲过了许多次年,但是这一次却是让姚珠相当期待的,府中早早就开始准备,不过这种事情还是没有轮到姚珠来操心,反倒是如常一手将所有的事情操办了个圆满。 红灯笼,对联等无一缺失,姚珠早早就准备好了红封让如常给奴仆们发下去也算是图个吉利,讨个彩头。军营那边的事情也早就停下了,故宋珵这几日一直待在府上,陪姚珠打发日子。 “过了十五,我们便要准备启程回京。” 姚珠是一只盼望着回去的,只是没想到时间会这么快,原本还在想着能够赶在四月姐姐分娩前回去便是好的,没想到这还能提前几月的时间。不过宋珵没有说的是,一个多月前就可以启程回去的,但是念着姚珠身孕不满三月,路上奔波太过辛苦,又怕出了什么意外,只好等满了三个月再启程回去。 一听要回京城,姚珠顿时来了精神,她记得之前听宋珵说过,这次回了京城,以后便不用再来平洲,如此想来那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了。 平洲的雪在除夕那天就停了,又逢一个难得的艳阳天,该准备的东西早已准备妥当。一大早的姚珠就穿上早就缝制好的新冬衣,一身绯红衣裙,领口袖口处是上好的白狐皮毛拼成,衣面上绣着石榴的纹案,寓意着多子多福。 按照平洲的年俗惯例,这一天是要去给姚世平上柱香的,之前看过姚世平坟上的状况,显然许氏和姚瑛都将他忽略了,即将为人母的姚珠心中慈软,按下姚世平生前种种偏袒不提,她还是决定去祭拜一番的,但因身体不便,只能是找了大豆帮忙前去,待过了年节,再找个人将坟墓好生修葺一番,也是全了她们的父女之情。 早上时姚珠可是收了不少的礼物,几个丫鬟们做的一些小东西,个个精致喜人,宋珵又准备了好一些的玉饰头面,甚至还偷偷在她的枕头下面压放着一个红封。 原本是初一二才会有的游龙舞狮等年俗节目在除夕当天已然登台,姚珠想去凑个热闹,但是念着街市人多嘈杂只能作罢。 倒是晚间时,宋珵带着她去放了灯,白色的纸布上写满了祝福一直飞向高处。 也只是晴过一天,次日又是大雪洋洋洒洒。 新年伊始,因在平洲少了那些亲族间的走动应酬时间一下子就闲了下来,倒是范焉几人来过一次,次日姚珠又备上好些回礼送过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应酬,宋珵更是让人关上门好生的休养几日。 重新修葺姚世平坟墓的事情,姚珠也并没有知会过许氏与姚瑛,她自己也未曾花过多少心思,宋珵知道她的打算后一手便安排妥当。 眼看着离开平洲的日子愈发近了,恐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姚珠心中也没有丝毫留恋。启程那日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光。 回京的路程不必太赶,姚珠坐的马车是特意改装过的,里面铺了厚厚的毯子,车轴也做过处理,走起来并不会太过颠簸。如此走上半日休整半日,也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回了去。 宋珵要回去的消息也早早就传到了京都北淮王府上,老夫人周氏和白氏算着日子地盼着,可是时限超出许多却总也等不到人回来,一度以为宋珵在路上遇到什么意外,故而周氏这几日往佛寺跑的愈发勤快。 虽总是等不到人,但城门口都有人候着,待看见宋珵的车架时早早就回府报信,等宋珵到的时候外面已经是站着好些的人,不管心中是否乐意反正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庆的笑意。 宋珵翻身下马走到姚珠的马车前将人扶下来,随后两人才走过去被一众人迎进府里。 周氏的慧荣堂里,宋珵和姚珠跪下给周氏、白氏磕过头,起身看座,又是寒暄上几句之后其余人便退了下去,只等着不久的接风宴。 平洲及淆州发生的事情府里并没有人知道,周氏还一味的拉着宋珵嘴里念着瘦了,白氏也是满眼含泪,只不过听见这话看着旁边因孕期而有所丰腴的姚珠,心中火气顿生,拍着桌子便质问道:“临行时让你照顾好世子你照看到哪里去了?世子日渐消瘦你却愈加圆润,你是不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姚珠心中委屈,刚准备辩驳,宋珵就抢在她前面开了口:“阿珠已有三月身孕,丰腴一些并无不妥。” 因着之前宋珵传过这个消息,这会儿周氏听了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反倒是将白氏炸的一阵目眩。周氏心中自然是高兴的,旁的像是宋珵这般大的人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哪像他这些年来一直是孤零零的,但又想起姚珠的身份,周氏心中还有不满意的,不过这话并没有当面说出来。 与周氏不同,白氏之前被周氏训过又关上一段日子,性子不见收敛反倒是愈发的乖张起来,“你是什么身份,正室未进府中一个妾就先有了身孕,成何体统,若是传出去定会被人笑话,以后谁还敢嫁进我北淮王府里?这孩子留不得!” “你闭嘴!”宋珵还没有反应,旁边的周氏倒像是气急地模样,白氏不敢和周氏呛,只能是恨恨地看着姚珠,没有想到一个原本就不起眼的人物会这般的有心机,她可是听说了原本自己就看好的卫公府嫡女卫妍就是折在她的手上,以至于现在还被关在平洲的祖祠不得出来。 宋珵拉着姚珠就想先回南苑,却又被周氏叫住,周氏将他喊到旁厅,祖孙二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约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再出来时周氏红着眼眶,将腕上的翡翠镯子取下亲自给姚珠戴上,然后又将身边的一个嬷嬷派到南苑去照顾。 “这位是吴嬷嬷,这些来一直跟着我,对于照顾妇人这一块儿经验老到,让她在你们边上待着确实稳妥,我也放心。” 白氏见周氏将身边最信任的嬷嬷都给了出去,虽不知道在室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周氏在府上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若是她看不惯姚珠,那就好办许多,但眼看着本是同仇敌忾的人却临阵倒戈,白氏心中自然是着急,“娘!” 周氏不理会她,叮嘱姚珠几句就让她同宋珵先下去好好休息。宋珵姚珠两人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来摔茶盏的动静,不过谁也没有留下。 路上不便多说些什么,直到回到南苑,姚珠才问出口,“刚刚你在屋子里同老夫人说了什么?怎么她一出来态度立马就转变了?” 宋珵笑了笑,“没什么,只不过是将淆州的事情同她说了说,我身子有损,恐于子嗣有碍,祖母自会明白的,虽说我是有能力护住你,但也并非时时在你身边,若是有祖母看顾着你也容易些。” 姚珠听的目瞪口呆,若不是在淆州的时候听见孙老大夫亲自跟她打保票说是宋珵的身子没有任何问题,她几乎快要相信宋珵的说辞,这孩子便是从淆州回到平洲之后怀上的,哪里子嗣有碍啦? 自孕期以来姚珠整个人就嗜睡的很,今天应付了那么一大圈,早就疲累不已,同宋珵说了没两句话就坐不住了,宋珵自然也是看出来,将人抱到床上先好好休息,左右接风宴是在晚上,时间还早,他也刚好进宫一趟。 姚珠怀孕的消息在府上很快就传了开来,这件事情是根本就瞒不住的,各个院子都准备了一些东西送到南苑,不过吴嬷嬷也不准备拿到姚珠的面前,谨慎起见还是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到了南苑的小库房里面,反正姚珠暂时也用不上这些,若真到了需要用上的时候世子爷定当又是备上好的,根本就用不着操心。 宋珵也将这个好消息带到了宫中,回来时还带了好一些的皇后娘娘和嘉元帝给的赏赐,现在是在二月间,算起来皇后娘娘的身孕已是八月有余,倒是同姚婉月份不相左右。 姚婉那边姚珠也早就准备去看看了,邱璟的府邸依旧是在佟花巷,这个院子当初是宋珵送给他住的,但是后来邱璟又给宋珵补上了宅子的钱算做是买过去的,宅子大小适宜,住的相当舒适,一家人也极为温馨。 姚婉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姚珠看见她的时候也是吓了好大一跳,最后还是邱夫人解释说姚婉是怀了双胎,所以肚子比寻常妇人是要大上一些的,而产期也比较提前,应当就是三月初的样子。听了这话姚珠还在心里面不断的庆幸,还好自己提前就回来了,不然就赶不上姐姐生产,若是真的错过那才是大大的的遗憾。 知道姚婉现在也是有了生孕,姚婉心中自然是高兴不已的,但是又想到姚珠现在所处的一个复杂环境,心中忍不住的为她担忧,最后反倒是姚珠去宽慰她,姐妹两人亲热的说了好久,就连晚膳也是在邱府用的,直到宋珵上门接人。 看着北淮王府的马车在月光下渐行渐远,姚婉拢拢身上的披风,靠在邱璟的身上,忍不住的说:“也不知这一份好可以维持多久?” 知晓她喜欢操心的性子,尤其是关于妹妹姚珠的,邱璟早已学会耐心的劝解,“我素来仰慕他,若只是夸他你自然是不信的,那便就日久见人心吧。” 又过两日,宋珵让云息从外面寻来一对八哥,会说两句讨喜的话,你只要一逗它就能重复上好久,姚珠正玩的有趣,还给两个小家伙取名,一个叫平平,一个叫安安。 但这个名字并没有如同它的寓意一般,中午时姚珠收到一封信,一看是从平洲寄过来的,姚珠一打开原来是里面还包着另外一封,姚珠先看了第一封,上面说是前几日一个妇人拿过来的只说是转交给姚珠,然后就匆匆离开,平洲宋府上面的人不敢耽搁又立马送到京都的府上来。 打开第二封时,姚珠才发现是许氏写的,大致看了两句,姚珠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封绝笔信。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就完结啦 第106章 一零六(大结局) 信中并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写了一个故事,姚珠看下去才知道原来她就是这个纸中人,原来她竟……竟不是姚世平的亲生女儿。 呆愣的坐在那里,还是青兰拿了一碟子酸梅进来,姚珠才回过神,蓦然间她想到了许氏找到宋府时说的那句话——瑛儿,他可是世平唯一的孩子。 那么姐姐姚婉…… 那么她又是谁? 将信收好,第二日便去了佟花巷。见到姚婉姚珠也没有直接说这桩事情,而是迂回半晌才将东西拿了出来。 姚婉现在过的舒心每天心情都十分平和,今日见姚珠前来明明一脸的心事却故作轻松的样子,心中很是担忧,甚至还不住的猜测莫非是阿珠在北淮王府受欺负了?看见姚珠递过来的东西,姚婉原以为她是满腹委屈无法诉之于口只能写在纸上,可是没想到打开一看却发现另有乾坤。 很是平静的看完这封信,姚婉并未有多余的反应,反倒是说了一句“我之前便知晓的。” “那……那我当真不是姚家的孩子吗?” 姚婉长舒一口气,拉着姚珠的手便开始道:“我从小便知道我非姚家的女儿,我亲生父亲同姚家交好,四岁那年双亲意外身亡,姚家见我孤女无依便将我收留,对外也是宣称我为姚家长女。许氏之前有过一个孩子但意外夭折,她也曾真心待过我,后来姚瑛出生……又过一年父亲从外面接回来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身边带着一个孩子便是你了,阿珠。” 姚婉说的这些姚珠并没有什么印象,“那我是父亲的女儿吗?” 姚婉摇摇头,“我之前无意间听见父亲酒醉时说过,他只是受人之托照顾你们母女,实则并没什么大的联系,但许氏不以为然,处处针对。” “不过几年的光景姚府败落,你母亲本就身体不好,很快就去了,从那以后我们在冬春巷里生活了好多年。犹记得你十一岁生辰那一年,父亲从外面拿回来了一个盒子,他想瞒住许氏但许氏看管甚严又哪里有什么法子呢,最后还是偷偷让我帮着藏起来,我之前也问过父亲,父亲只说是他喜欢的孤本,我知道真相不仅于此,但不好在问,直到后来我在你那里看见,才知道那东西原来是打算给你的。” 听到此处姚珠心里面对于许氏当初说的话有了清晰地认识,所以当初姚世平的偏袒是因为自己自始自终都不是姚家的人吗?不过这话却再也找不到答案。 那么她又是谁呢?这个答案谁也不知。 晚间宋珵回去时见她已经睡了,若是平日里定当是要同自己说上半晌话的,现在看着实属反常。唤来云袖问明缘由,才知晓白日里发生的事情。 姚珠并非姚家女这件事情宋珵其实不久前便查出来了,其缘由是为了追查《玉华录》的来历,但没想到却有了意外的收获,不过姚珠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现在也并没有什么线索,所以宋珵是瞒着姚珠的,但是没有想到这种会突然出现绝笔信这桩意外。 这个消息一连让姚珠困顿了好些日子,虽早上不在提及,但心中时常都是挂念着的,宋珵处却一直都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只知道能弄到《玉华录》的人必定是同宋年敬关进亲近的,但若真是一直潜藏在宋年敬身边的人,那依着宋年敬的性子,必定是凶多吉少。 走出年关是很快的,转眼间就是三月。不同于平洲,京城三月时春便已经苏醒,空气中依旧是带着春寒的料峭,但寒意不再逼人刺骨。 姚婉是双胎,这发动的日子自然是比寻常妇人早的,原本就是在三月间,姚珠以为最起码是要等到中旬的,但是没想到刚入三月门姚婉便已经发动起来。 因着之前姚珠的嘱咐,邱府上有了动静,下人们也第一时间将消息报了上来,虽之前陆陆续续送了好多东西过去,甚至是还请了大夫看过几次,都说生产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姚珠心中依旧是放不下,赶紧收拾好匆匆赶过去。 产房血污,姚珠本就怀着身孕,吴嬷嬷害怕被冲撞死活拦着让她在前厅等待,磨干了一张嘴皮子姚珠才讲话听了进去,吴嬷嬷心中微懈,这毕竟是北淮王府的孩子,可不容有什么闪失。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知晓生孩子不会太快,姚珠晚间时就先回去,一直到次日清晨才传来好消息,一儿一女刚好凑成一个好字。 将之前打包好的礼物统统送了过去,老夫人周氏还特意也准备上了点东西,准备沾沾喜气。慧荣堂有了动静其余院子自然是不可闲着的,无论多少皆有表示,姚珠原先还觉得不妥,但是宋珵说收着,她只好让人都给邱府送过去。 翻过满月宴,不出几日的功夫,宫里面就传出了动静,宋珵听闻消息立马进宫,宫外各皇子府上也将心都提了起来,京城气氛霎时紧张起来。 喜讯传出的晚了些,皇后娘娘诞下十皇子的消息虽传出,但是宫中却平静的可怕,当初皇后娘娘被诊出有喜时嘉元帝开了恩科,现在产子嘉元帝却没有丝毫动静传出,甚是古怪,就连宋珵也一直不见回来。 心中料定宫里面已经出事,府上人心明显是浮动起来,还是周氏敲打一番才有了片刻的安生。 宋珵再回来已经是三日后,伴随着的还有邑王被贬谪,四皇子被圈禁的消息。知晓事情定然不简单,故府上也并没有人来打扰宋珵,反倒是让他先好生地休息一番。 宋珵再醒来的时候,姚珠正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绣着一双小老虎鞋子,鞋子不过巴掌一半的大小,瞧这精致喜人。见她醒来姚珠马上放下东西,“可是饿了?先用点东西?” 伸手摸了摸姚珠隆起的肚子,感觉到手掌下面轻微的动静,宋珵的心定了定,用过膳食之后又拉着姚珠去了慧荣堂。 慧荣堂里只有她们三个人,宋珵说话也并没有去避着谁,“皇后娘娘并非自然生产,而是中了药,好在有惊无险,母子平安。陛下命我严查此事,随即牵扯出了邑王同四皇子,陛下大怒,不光是这两位皇子,还请祖母烦心都盯着点,府中人与各皇子还是保持距离方可保自身平安。” 十皇子满月时嘉元帝便下令册封为太子,至于回京以后一直未作出什么安排的宋珵则成了太子太师。原本以为有了嫡子的嘉元帝会更加防着宋珵的大臣们惊愕不已,没想到皇上竟然直接将宋珵与太子绑在一起。北淮王世子自小是由嘉元帝教导长大的,现在终于还回来,由他帮着嘉元帝带小太子。 姚珠生产那天府中严阵以待,虽早就做好了安排,但依然让人觉得不放心,周氏早早就到南苑守着,但是一直都没有看到白氏的人影,不过也没多问,只是脸色看着阴沉地吓人。 宋珵一下早朝走到宫门口就看见府上前来传消息的人,顾不上许多,牵过旁边一匹马飞奔回府。被抢马的武将一脸莫名,但是因为宋珵的身份不敢多言语,旁边北淮王府上的人赶紧跟他解释,武将听后表示理解,毕竟当年他媳妇生孩子的时候,他也比北淮王世子好不了多少。 姚珠生来倒是快,晚间的时候产房便传来了孩子的哭声,稳婆抱着孩子到外间给周氏、宋珵、小段氏看过一眼,孩子浑身通红,脸上也是皱皱巴巴的,哭声响亮,是个健壮的公子哥儿。 确认过姚珠无事之后,宋珵心中的那口气才真的算是松了下来,房间里面一收拾好他就急急忙忙进去看望姚珠。周氏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又何必去做那个坏人呢! 北淮王府的消息,宫里面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次日一大早嘉元帝便下了旨,由宋珵成了北淮王,而姚珠一步登天成了北淮王妃,至于刚刚出生的婴孩则是新的北淮王世子。 京都当中一直盯着北淮王妃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有不少的世家闺女,原本以为倒了卫妍她们会有机会,只是没有想到守了好久的宝贝竟然被一个不知是何来历的野丫头给夺了去,现在甚至孩子都有了,真真是气煞众贵女们。 孩子满月宴办的不可谓不隆重,姚婉带来了邱府的哥儿、姐儿,几个小孩子放在一起看着人心都化了。 嘉元帝给孩子赐名宋祯,宋珵原本是想了一肚子的名字,现在却没有用上,那郁闷的样子看的姚珠捂嘴直笑。 这番热闹一直到晚间才散去,白氏今日虽没有出席,但却也送上了一份礼物来,姚珠知道白氏不待见自己,但是对着孙儿却也是不错的。 白日间一直睡着的宋祯到了夜间格外的精神,姚珠已经被折腾的疲累不已,宋珵心疼她,便让她早早歇息,自己则是抱着胖儿子慢慢拍着哄着在屋中来回踱步,待小宝贝终于睡着的时候,宋珵才将人慢慢抱过去放在姚珠的身边,看着睡的安稳的两人,宋珵凑过去都亲了亲,又看了半晌才将屋内的烛火熄去。 天上月儿正圆,属于他们的幸福也才慢慢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五年的坑现在终于也算是填完了,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像是昨天吃剩下的一半饭,今天在吃时,感觉都淡了。又回来晋江,看了看还是决定将原来的旧坑填完,但原本的大纲被弄丢了,里面好多线索伏笔都不知道如何去圆......再也不敢说自己了解自己,毕竟现在的自己连从前的一个故事都讲不好QAQ 这个故事就到这里了,没有番外,如果后面有机会,我会将这个故事重新构思再完完整整讲一遍。 感谢一路陪伴的可爱们,爱你们,啾咪~ Ps :接档新文《自打我当街拦轿之后》求个预收,以及再求个可怜的作收,开坑早知道,十月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