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度》作者:易一一 文案: 你说人这一生是不是永远不可能踏进同一条河流。 韩小雅一朝穿越到不知名的朝代,却并没有开启宅斗种田人生,亦没有加官进爵,女子为王。 这是一篇本着第二世无忧无虑不学无术只想活着的旁观者,见证一群大佬的慷慨激昂的一生的故事。 那些一起上过学堂的小伙伴,成年以后可能是太子是权臣是敌人是大佬,可他们五岁相识,最开始全部都是一群懵懂无知的小屁孩。 成长是痛苦的,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命运像一根若有若无的丝线,把每个人的人生紧密的纠缠在一起。你有你的立场,所以我们大家注定回不到过去。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青梅竹马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韩小雅 ┃ 配角:韩泉,易风,秦颂,曲天天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成长从来不能回头 立意:万事有法有度 第 1 章 “滴滴~”闹钟还没还得及发出第三声就被韩小雅准确无误的按了下去,实习期的第一天 ,绝对不能迟到。她迅速穿好衣服,一边哼歌一边洗漱,没吃早餐,飞了一般冲出门去。等了一会,810准确无误的驶来,拼命挤上车,刷卡,抢座位。OK一气呵成。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在密密麻麻的人潮中抢到座位,今天也太美满了吧!过了十分钟,早高峰堵车!韩小雅顺着窗外望去,宽阔的柏油马路,此刻拥挤不堪排起了长龙,不过没关系,她掏出手机瞥了一眼,时间还早。果然,过了一会,车开动了,韩小雅带上了耳机,准备听歌,但是车刚刚开动不过三米,车身忽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司机停车,开口大骂“个斑马!追尾了!” 在清晨七点四十,韩小雅迫不得已下了车,日头刚刚出来,在雾霾中若隐若现,透出丝丝光芒 她愤怒的大吼:“买泡面从来的是碎的,买饮料从来没有再来一瓶,连自动售货机的饮料从来都是卡住的,我知道我运气差,但这已经是我第三家实习了,能不能不要再让我各种各样的迟到了啊!!!” 周围人看着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大吼,不禁躲远了点,一位买菜大妈连连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脾气爆的哟,想想我那个时候……”。 没等大妈说完,韩小雅的余光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小黄车,她一气之下交了押金,风风火火的骑着就跑。刚到公司门口,hr的短信就来了“第一天上班就迟到,公司请你来干嘛的,迟到了就可以不用来了!”韩小雅连忙飞奔进去找hr 韩小雅急的额头上都是汗,语气也很恳切:“张姐,我错了真的错了,但是今天早上公交追尾我没办法,骑小黄车来的!您看能不能……” 张姐一副精英做派,烈焰红唇轻轻的突出狠厉的话语:“不能,规矩就是规矩,不容说情,趁早走吧!”张姐头也不回,踩着10厘米的高跟鞋,哒哒的走远了。韩小雅低头,难过的快哭了。 前台小姐姐在面试的时候认识这个韩小雅,觉得她礼貌又积极。不禁开口提点:“韩小姐也不必伤心,不是你的问题,只是上面突然来了个走后门的,这不实习岗位就不够了,你只是刚好撞上了!” 作为初入社会的当代大学生,韩小雅对这种不公平的现象尤其愤怒。她对前台小姐姐道了一声谢,缓缓走出了办公楼。 上学的时候,迟到要罚站,不交作业要挨骂,尊师重道,尊老爱幼,团结有爱,乐于助人。一切看上去都在既定规则内行事,公平又公正。 刚刚入社会的时候,好像没有什么规则可寻。人们签订合同,却又违约,努力工作不仅身体熬不住还要面对35岁的分界点。拼命爬上一个岗位却要面对空降威胁。 “生活完完全全变成了各凭本事啊!” 有人践踏规则,有人制定规则。没有人完完全全遵守规则。 韩小雅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她只知道自己的钱包已经空空如也。整个人昏昏沉沉迈出酒吧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夜晚。 在下雨,电闪雷鸣。有人和她一样站在门口在拦的士,一辆黄色的士摇下车窗,一群人围上去,的士司机小眼睛,皮肤暗黄,满脸堆笑的时候,搞得额头都是皱纹。 “走不走,走不走啊,这天儿200起步!”一位烟熏妆的女生刚拉开车门,听到价格脸色一变,嘟囔了几声“大叔,你这趁火打劫啊!不厚道!”又毫不意外的坐了上去。 车开走了,地上的雨水混合着闪烁的霓虹光,形成一道光的踪迹。绿色,黄色,红色,经过无数反射折射,交汇在各处小水洼中,周围竟然没有一处黑暗,在韩小雅的眼里它们像是七彩灯光的光晕,晃得她眼睛疼!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愤怒,指天一骂,“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天际哗啦一声闪过一道紫色的雷电,大地在颤抖,天空在嘶吼,雨越来越大。韩小雅就这么直直倒地昏了过去。 第 2 章 韩小雅睁开眼睛的时候头很痛,不是宿醉的那种疼,而是迷迷糊糊的发烧,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温度果然有些高。 “不过,这是哪?”她躺在一张极其硬的床板上,周围居然还挂有粉色轻纱的床帐。 深褐色镂空雕花紫檀木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人直直的奔向她,一身黑衣隐约有金线刻出繁复的纹路,广袖长发,丰神俊朗,只是年纪看起来稍大, 来人急切的握住她的手:“小雅,身体怎么样了?” “好些了。”韩小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至少确认,这人对她的关心不假。不过,他握的那个手,怎么回事?这么那么小? 她下意识就问出了声:“我的手怎么了?”这一问,她才发觉这声音也稚嫩的可怕。 “手?”那男子把韩小雅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敢肯定道:“无事!” 不对,这明显是小孩子的手啊,她可是21岁了!! 她又问道:“我是韩小雅,你是谁?” 那男子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厉声道:“跪下!”韩小雅浑身一抖! 他身后的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也同样抖了抖,下意识就跪下了。 “韩泉,这是你妹妹。为父和你说过很多次!”他一只手还轻柔的放在韩小雅的手上,另一只手却捏紧了拳头放在膝头,“天气再炎热,小雅也不会误入池塘,况且,你就在一旁为何不救?” 那小男孩眼睛早已经哭肿,成了两个红彤彤的小桃子。此刻更是委屈不已,嗫嚅道:“是儿的错。不过确实是小雅自己不小心栽入池塘,儿也想救,不过不会水性,只能跑去喊人!” 韩小雅此刻才明白事情的经过。小孩子大大咧咧原本也没什么。就开口道:“没事,他也不是故意的。”那可怜兮兮的小男孩抬头看了韩小雅一眼,又低下了头。 “那你还记得为父是谁吗?”那男子温柔问道。 “不记得了。”韩小雅回复的非常干脆,因为她明白自己说谎想瞒过眼前这个男人太难了。“但是不要紧,你再告诉我就行了呀!”那男人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好,等你身体好些,我们再慢慢聊。”又转头对那个小男孩道:“不过,韩泉,你自去祠堂跪着!” 韩小雅灵机一动:“算了,与其去祠堂不如罚他把我照顾好吧!”韩小雅这样说,那男子也没多大意见,毕竟自己的亲儿子罚得太重也不忍心。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那男子离开后,韩泉还跪着,韩小雅朝他笑:“喂,起来呀!”那小男孩才磨磨蹭蹭的起了身。 “刚刚那人是谁啊?” ,“韩非,你我的父亲。” “这是什么朝代?”,“夫子说是曲国” “我几岁了?”,“五岁!” “我们关系很不好吗?”这下没有快问快答,韩泉顿了会才开口:“你是父亲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不是我的妹妹。” 韩小雅理解了这话:“所以关系不好喽?” 那小男孩又摇摇头:“不过,以后我会将你看作亲妹妹。” “为什么啊?” “父亲时常教导我,投以桃李,报以琼瑶。你没让我跪祠堂!” “真乖啊!” 第 3 章 韩泉也不过八岁刚满,说是照顾小雅,却也只是每日等嬷嬷端了药来,双手捧了药去吹凉喂小雅,韩小雅作为一个现代人生病了也是胶囊药丸点滴,极少吃中药。韩泉端着那碗黑乎乎的中药过来的时候,明显看到了小雅黑脸的样子。五岁的小脸皱巴巴的,像是被人抢走了糖人。果然,小雅开了口:“这药能不能不喝啊?”韩泉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摇头:“不行!韩先生说了一定要喝完!”韩小雅接过药碗却端着没动,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韩先生是谁?” 韩泉果然中计:“韩先生是我父亲从墨山请回来的,医术了得,他本来没有名字,那座山上的人都没有名字,父亲请回来给了他名字,叫韩士。他教我们读书,也看病。” 韩小雅根本没有认真听,只想再拖一拖。身体变小了,心性也幼稚起来。 二十一岁的人,喝药不能讲苦,因为苦也要喝。反而五岁的时候,因为还小,总有娇生惯养的借口。韩小雅忽然就想怎么自由怎么来,什么都不必忍着。 于是乎,又笑眯眯的开口:“教我们读书?我也要学习吗?” 韩泉致力于解决问题,又详细回答道:“不只有我们,还有易风,曲天天,和小秦。” “哦?那他们三人又是谁啊!”“额,他们三个,反正除了曲天天你还是不要多亲近。” “为?”什么,两个字还没出来。韩泉瞥到了小雅一口未动的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就打断了她的话:“你先等等,我去去就来!”韩小雅看了韩泉小小的个子急匆匆的跑了出去,一脸茫然。 手中药碗传出来的温度显示,药已经温凉了,四下无人,韩小雅端着药跳下床,一边蹦跶一边笑嘻嘻的看着屋内那盆葱绿的观景青松:“哎呀呀,小松松,你渴不渴呀,千万不要生病了哦!”黑漆漆的中药就这样变成了化肥。 韩泉回来的时候,碗已经空了,但是房间里药香扑鼻。他手里拿着两个糖人,额头上还有汗珠。金黄色的糖浆浇筑成了两个顽皮的女娃娃,小雅两眼放光,韩泉这孩子,简直不要太棒!可是还没等小雅开口夸,这孩子又伸出舌头气愤地咬掉了其中一个女娃娃的头。 “韩泉,好吃吗?”闹啥呢,这小孩? 韩泉一边吃一边气冲冲的说:“先生说,药不喝,病就不会好。你为什么要倒掉 ?” 这下问的小雅哑口无言,只能闷闷的说:“太苦了!” 韩泉走进了些,把另一只糖人递给了她。“以后你每次喝药,我都给你糖人吃!夏天要到了,要快点好起来啊!” 韩小雅接过糖人,真甜。 就这么吃了半个月的糖人。终于,在荷花开满韩府整个小池的时候,韩小雅不用再吃药了,那位解救她脱离苦海的韩士一次也没出现过,听说人还在青山。韩小雅对这种高人非常好奇,在多方打听之下,才了解到: 韩府请来的这位高人来自于墨山。墨山常年云遮雾绕,常人无法登山,只能山上之人下山。可曲国建国一百八十五年,山上无一人下山。 人们都说,能请到山上的神仙,可保曲国百年基业。马上就要到下个百年,韩非是一国之相,皇上有心让他去请,可他虽然信天地却实打实的不信鬼神。 几次推脱不断,还是束发齐冠,戒斋半月带着隆重的厚礼去了。具体经过不知,反正是把人给请了一个下来。 不过那人却只听韩非的话,谢绝了皇帝封为国师的请求,但是好不容易请出来的人,那皇帝老头怎么舍得放弃,索性就让韩非就赐了他名字,让他留在皇家夏日乘凉的青山上,那韩士估计是闲的没事,提出教导小孩子的任务。收了韩府的两个小祸害,皇帝又把自己的儿子和他国质子塞了进去,组成了天下读书人高山仰止的小学堂。 那一年韩小雅一岁尚在襁褓,韩泉也才四岁,一晃眼这又过了四年。 最开始小雅以为韩泉那一本正经文质彬彬的气质是遗传的,现在想来却应该也有那从小教导他的先生的一份功劳。小雅今年才五岁,又掉入池塘受了寒,还没入学堂,韩泉在照顾她也耽误了学业。说起来还挺不好意思的。 韩小雅不用喝药之后,趁着天气晴朗,便把韩府跑了个遍,这大宅子,曲廊穿亭,假石山水风光无限。她院里有一个小亭子,叫小池。周围都是映日遮天的荷花,她心情好的时候,就和韩泉端着糕点茶水,来亭中乘凉吃东西。风送荷香的时候,她趁机问韩泉:“韩泉,你在家中陪着我不用上学是不是很开心啊?”这小子果然不同,一边吃糕点一边摇头:“老师说,读书是乐事。这几日虽在家中,日常温书却也没断,过几日等你修养好了,也要入学堂的!” 哦,这是何等噩梦! 第 4 章 六月一日。这天极为罕见,韩非回到家陪她和韩泉吃了晚饭。这曲国建国已久,外面都以为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只有韩小雅知道从韩非天刚亮上朝到每日深夜兢兢业业的读折子,这朝堂未必没有风云。 晚饭向来简单,三菜一汤,今日却又不知为何增加了糕点,饭桌上一大两小无声吃饭,气氛极其压抑。 话说这韩府宅子豪华,人却不多,韩小雅这些天见到的人除了韩非韩泉父子,其他日常的侍女、厨房的嬷嬷、外院的管家,总共不到五十人。 日常想问一些事都找不到人,今日正好韩非在家,想着想着,小雅就开了口:“父亲,这院子里为何没有主母呢?”话音刚落,韩非就放下了筷子,韩泉本来正在低头吃菜,听到声响,一声不吭也放下了筷子,抬头看着这位气宇轩昂的父亲。 两双稚嫩的眼睛就那样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韩非觉得颇有上朝被那皇帝老儿提问的压力。 他清咳一声,双眼却看着那一桌子菜,故作大声的安慰道:“那个,为父本是孤儿,没有母亲。” 韩泉奶声奶气接话:“那我也没有母亲,也是孤儿吗?”这话他早就想问了,奈何早年间随着师傅学习,和父亲见面次数也不多,他又每次一副严肃的样子,这问题一忍就忍到八岁。 韩小雅心想,原来这小子也没见过他的母亲。怪不得那日韩非罚他,不见人出来求情。 “胡说!”韩非拍桌,“有我这个父亲在,算什么孤儿!” 这一拍桌,算是把两个小家伙吓着了,侍奉在一旁的阿嬷立刻上前给韩非递了杯茶水,他吹了吹,勉强喝了一口,想来是被孤儿两个字气到了,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明日启程,去学堂!” 韩小雅一听难过的快要哭了,悲愤之余又塞了几口糕点,韩泉一看,摇摇头,学着韩非的样子,双手背在背后,摇头晃脑的走了出去! 第二日清晨,韩泉过来敲门,把她从床上拖了下去,洗漱好,迷迷糊糊的坐上马车,颠簸着这一路,她又捺不住困,迷迷糊糊睡着了好几次,这样时睡时醒,等到日头大了些,约摸着午时了,这一行人刚好到了青山脚下。 前面是曲折的石阶,高耸入云绵延不绝。随行的阿嬷侍女都不能上去,这条求学之路只能两个小家伙自己走,一个八岁,一个五岁,就这么互相搀扶,走走歇歇,傍晚时分才看到殿角屋檐。 天色暗了,黑漆的殿门前约莫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是谁?韩小雅自然不知道,韩泉却一眼认出了身影背后的那柄长弓,他兴奋高呼:“喂,小秦!你站在那干嘛?”远处那个身影冷哼一声,听着声音也是少年气的,他转身,背对着兄妹二人打开了那扇乌漆墨黑的门,门里的光透出来,暖橙色的光照的他背影发亮,语气却是不耐烦的:“今日怎么这么慢,饭都凉了!饿死了!” 韩泉拉着小雅的手,连忙跟上,到了偏殿内,小雅啧啧称奇,原以为韩府已经够奢华了,没想到这里整个屋子都是金碧辉煌。殿内八根石柱皆有卧龙闭目盘旋而上,四周照明烛盏火光夺目,应该是上好松油。再仔细看一看那饭桌,先不说杯盏碗筷都是银光闪闪,那桌子看着就是上好沉木,颜色乌紫,气味沁人心脾。 “你这小娃娃,眼睛倒是灵动,四处瞥什么呢?”光顾着看四周环境,倒是忘了看桌子正前方的人。 说话的是个老头,须发净白,早已是鹤颜,似乎不注意就要驾鹤西去。他着一身白衫,一句话飘来飘去,似乎是某个古老乐器发出的呜鸣,异常苍老。小雅头皮发麻,韩泉却已经带着她跪下,他双手抱拳而后叩首:“拜见师傅,这是舍妹韩小雅!”韩小雅被带着跪下,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既不叩首也不说话,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座位上的老头。 “怎么小姑娘人长得清秀,却是个哑巴!”座位左侧独独坐着一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小孩,左手托腮,右手曲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笑嘻嘻的出言讥讽。韩泉捏紧了小雅的手,转头咧嘴坏笑:“曲天天,你的心肝宝贝还好吗?”那人敲击桌面的手忽然停了,似乎一下被抓住把柄,扭头不理人了。 “好了好了,都不要拌嘴了,泉儿,你也起来!” “是,师傅!” 两人这才站起,坐在了曲天天那侧。韩小雅抬头一看,对面除了一身黑衣背弓的小秦,还有一人,年龄比他们这群小屁孩都大些,面色苍白,眉眼凛冽,一身青衫,似乎是有重疾,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小雅对这位倒是有点兴趣。她开口:“这位,额,所患何病啊?”那人抬头看她一眼,气场强大,她立刻后悔问了这句,急忙低头。那人又轻轻开口,言语极尽温柔和眼里的风霜雨剑极为不符:“自幼体弱,无碍。” 这段对话结束,偌大的偏殿再也无人说话,韩小雅觉得晚饭根本难以下咽,除了都是素菜之外,就是这凝结气氛,怎么可能吃得下去饭啊! 她趁着自己年纪最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选择做个小话痨。 “师傅,是韩师傅吧?我是韩小雅,今年五岁啦,以茶代酒敬师傅一杯!”韩士刚端起茶杯,觉得后生可教,甚是懂事。小雅就一口气喝完了茶,不得不说爬楼梯是有点累,喝口茶好多了。 “这位是曲天天吧?初次相识,幸会幸会!” “我可不喝茶!”曲天天十分傲娇。 “那你随意!”韩小雅满脸笑意 “你!!!哼!” “那这位一定是我哥哥口中英勇无比的小秦啦!敢问这位勇士今年多大啦?” 那黑衣男子看了韩泉一眼,又问小雅:“你哥真这样说?” 小雅笑的无比灿烂:“那是自然!” “哼,小骗子,他才不会说这样的话!” 这是什么仇啊?韩小雅扭头看韩泉?韩泉喝了口水,低头耳语:“谁叫你乱说话!”转眼又帮小雅解围:“小秦确实厉害,如今我可是打不过了!” 小秦受不了他的恭维,直接对小雅道:“秦颂,十岁!” “那这位?” “易风,十五岁!幸会!喝茶。” 喂喂喂,大哥,你都说完了,我说什么? “喂,小哑巴!”曲天天开口,韩泉瞅了他一眼。他咳嗽两声,改了称呼,“喂,小骗子!!”秦颂又瞅了他一眼 “……” “喂!韩小雅,你怎么不问我多大?” “八岁!”易风喝了口茶,接道。 曲天天气的脸涨红,干脆拍了拍桌子,坐在正中间本来看热闹的师傅,碗筷一动,他白胡子一抖,看了曲天天一眼,这下他彻底没声了,干脆直接低头扒饭。你们就是这样对待皇子的吗?我太难了! 第 5 章 韩小雅当晚吃完饭就被韩泉带到自己的小院里。天色微亮,认床的她就睡不着了。四下无人,她穿好衣服推开门,随便走了走。书院本来是行宫改造,这一走,就迷了路! 到了用饭之时,韩泉去喊小雅起床,推门一看,空空如也。这里是皇家重地,看起来就他们几个人,实则外松内紧,他倒是不担心小雅的安全,就怕她闯祸。 小雅走了有一会,说是学堂,这里未免太奢华,既没有青砖黑瓦朗朗书声,也没有闻鸡起舞挑灯夜读。哎,整个曲国可能也就他们几个,有冠绝天下的老师,有金碧辉煌的学堂,可未必将来担得起匡扶天下的重担。尤其是她,她根本无心学习这里的陈规陋习。话说她无意间成为这样占据社会大部分资源的人,身处其中,反而不公平的愤慨在渐渐消失。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走了有一会,小雅闻到了很浓的药味,反正也无事,她像只小狗,闻着味摇着尾巴就过去了。这处院落极为幽静,四周既没有侍女嬷嬷也不见什么人守着。她推门而入,院子里有一棵树,开着不知名的紫色花朵,花瓣纷纷扬扬已经落了一地,树下一只红泥火炉,煮着药,咕噜咕噜的掀起了盖子,药味苦涩,小雅抬手挥了挥,竟然没人看着吗?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想着先把药罐端下来。可是她似乎高估了自己五岁身体承受的重量。果然,那药罐又烫又急,她一个不稳,药罐啪叽落到地上,碎了一地,褐色的药汁烫伤了她的手,溅的到处都是。 糟糕!!闯祸了。小雅顾不得手上被烫的红肿,急忙跑了出去! 暗处,那一袭青衣倚在门口,看着院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今天这药熬了两个时辰,自己不过进屋眯了会,谁知那个小鬼头就闯了进来。白白早起了。他缓步走过去,虽是夏日清晨,却也没有十分炎热,可细看他的额头却有点点汗珠,脚步虚浮,身体自是不太妙。 他没有先熄灭那正旺的炉火,反而弯腰拾起了被药汁浸湿的手帕,白色绸子的右下角用金线绣着一个“雅”字。他捏在手里左右看了看,便挥了挥衣袖扔到了不远处的水缸。 这边小雅正在心虚,着急回自己的院子,可她确实记不住路,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也没回得去,只好恹恹的找了个亭子坐下歇息,不得不说,她五岁的小身板此刻已经坚持不住了,何况自己的右手红肿的厉害,此刻歇下来更是疼痛不止,哎,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出来瞎逛啊!她往小亭子外面走了走,希望碰见个熟人。 刚好,那边就走过来个明黄色的身影,曲天天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大摇大摆的从长廊的尽头走来,他平日里就懒得起早,可是没办法早课师傅会挨个检查文章,迟到会受罚,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是那个讨厌鬼?不会吧?他又使劲眨了眨,没错,不过她为什么一脸要哭又惊喜的样子。 小雅算是懂了,虽然她的心理年龄阅历都是二十一岁的成年女性,可现在她确确实实只是一个连药罐子都扶不起来的五岁小屁孩。总算是理解柯南了!她真的好难哦! 既然是五岁,撒撒娇也不过分吧?? 她觉得此刻曲天天就是她唯一的救星,她先是揉了揉眼,眼眶果然红了,又急匆匆的往曲天天那方跑去,一下抱住了他的腿,曲天天吓得浑身一震,一只脚堪堪后退半步,他低头,颤巍巍的问:“你,你干什么?”小雅仰头,松了手,挤出了两滴眼泪,举了举自己红肿的玉手,曲天天也似乎被吓着了,蹲下身子,与小雅平齐,握着她的手连忙问:“怎么回事?你哥知道吗?” 小雅摇摇头十分乖巧。曲天天叹了口气,牵着她的手就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唠叨:“你这手啊,再红些便与那红肿猪蹄无异了,哎你说说我父皇向来认为韩相稳重,这韩泉自小与我一同长大,虽说常与我玩笑,却也是饱读诗书,文质彬彬!你说说你,这名字里虽含个雅字,小小年纪却顽皮的很。”韩小雅没出声,一心想着,先让他带路把她伤口治一下,其他的倒是不在意。 同一个小屁孩计较什么,让他说去,这样想着,她就没吱声。可是曲天天看着小雅没作声,委委屈屈的以为伤了她自尊,咳了几声又补充道:“当然,要是论顽劣,我自是独一无二,独步天下!谁也比不上的!” 不一会,曲天天忽然停下脚步,小雅也被迫停下,他以手坐哨,吹响了三声,一只雄鹰从天际俯冲而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小雅睁大了眼睛,这也,太好玩了吧!曲天天骄傲的看了小雅一眼:“哼,别看了,这是我父皇送我的,天下只此一只,从小便和我在一处。”他推开院门,带着小雅和那只锋利的雄鹰一同进了院门 曲天天:“你先在这处等一等”小雅便爬上了窗口的软塌,摸了桌子上的一块芙蓉糕,自己又倒了杯水喝。“你这里的糕点不错啊!”说着没等曲天天回答,又拿了一块。 曲天天此刻正研磨铺纸,听了这话又骄傲起来:“那当然,这可是宫中的厨子做的,外面可没有呢!”他写好了小纸条,塞进小筒,绑在那只雄鹰的爪上:“雄雄,给师傅送去。” 小雅觉得很奇怪:“一只鹰为什么要叫熊熊?熊答应吗?” “是英雄的雄,没文化”曲天天翻了个白眼! 小雅不在乎他的讽刺,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孩啊,刀子嘴豆腐心。便又问:“你写的什么啊?” 曲天天嘿嘿一笑:“我和师傅请个假,说你受伤了,我得照顾你!” 小雅一眼看穿 :“哼,我看你本来就不想去上课!” 曲天天狡辩:“谁说的?我这是照顾你!” 随后他不知道从哪里端来一盆水,“放进去,泡一泡。”小雅把手放进去,看他又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终于拿出两个翠绿色的小瓶子。 “拿出来,上药了!别动啊!”药膏果然清凉,曲天天语气不好,手法却很轻,小雅又用完好的左手塞了一块芙蓉糕进嘴里,鼓着嘴笑眯眯看着曲天天。 费了老大劲,终于包扎成功。一盘芙蓉糕也被小雅祸害的只剩一块了,她推了推盘子:“你吃吗?”曲天天下意识就回答:“哼,我才不稀罕呢!”小雅笑眯眯的又把盘子端了回来。曲天天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伸手直接从盘子拿了那块糕点:“不过,我现在想吃了!”吧唧一口!没了!这下轮到小雅翻白眼了,不气不气,他还只是个孩子!!! 第 6 章 这边韩泉四处找不到小雅,正着急。当初上山,夫子就说了,不得带侍女上山,所以这偌大的山上除了暗处的守卫,后厨的嬷嬷,他们几个小家伙身边根本就没人,他走了一会,不知不觉居然来到了秦颂的地界。正想着退出去,背后一只箭携风而来,韩泉偏头,躲了过去。 “有事吗?”秦颂左手拿着弓,黑色劲装身姿挺拔。 韩泉转身,带着和体的微笑:“倒是也没什么事 ,就是舍妹走丢了,正在找。” “我这里没有。” 韩泉一拜:“那,打扰了。” 秦颂从他身边擦肩而过,韩泉抬起身,准备接着找。 “走啊!愣着干嘛,找人要紧。” 秦颂率先往前迈出几步,韩泉楞了会,也跟上了。两人并肩而行,倒是谁也没说话,找了有一会,眼看早课时间要到了。秦颂在长廊停下,拿了只箭,往不远处一棵郁郁葱葱的树中射去。树叶抖动落了一地,一个黑衣人从树上跳下。 秦颂语气冷漠:“给夫子带句话,我们在寻人,早课去不了了。” 韩泉俯身:“麻烦了!还想请问一句,有没有看见舍妹?” 那人听完,点足轻快,身影很快不见,只留下一句:“皇子院中。” 秦颂与韩泉互相看了一眼,匆忙往曲天天院中赶去。 那边,夫子入了课堂却是空无一人。今日定要狠狠罚他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迟到。不一会,一只鹰带来了假条,夫子抿了口茶,又不一会,一个暗卫出现,又替人请了假。夫子已经开始执卷自己在案头看书了。 清冷的书堂空无一人,夫子觉得无趣,“吾念三卷书,仍觉不解渴。想来天地间,红尘最有味。”念着念着便背着手,出了门,来到了易风院里。 “风儿,身体怎么样了啊”韩士推门而入。 易风正在院中重新煎药。听到声音,知道是夫子便迎了上去:“夫子,今日熬药浪费了些时间,早课去不了了。” 夫子,摆了摆手:“这倒不要紧,你今年十五与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进度。身体近日可好?来来来,让为师号个脉。” 两人坐下,韩士那枯瘦的指头落在易风苍白如玉的腕间。脉像一如既往地虚弱,似乎这人,总在命悬一线之间。韩士还是笑了笑:“无碍,按时服药!”易风苦笑:“师傅倒是不用瞒我,这么些年随着师傅学习,我也算是半个大夫。清楚得很。”韩士吹胡子瞪眼:“你这孩子,有我在,怕什么?保你活到和师傅一般大!” 那年韩士随韩非下山,在山脚下遇到了十岁的易风,先天不足,呼吸微弱,他带着他,一路细心呵护,照料到了十五岁,和父亲也没什么两样。易风心里感激,却也知道,这具残躯什么也做不了。混在一众小孩中,倒是总感觉生活多了些阳光。 易风给韩士倒了茶:“师傅怎么不上早课,到我这里来了?” 韩士顺了顺胡子:“哼,那群孩子,顽劣得很。昨日来的那个女娃娃,真是不得了,今日让大家都翘了课!” 易风笑了笑。 “诶,你这孩子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第一次见师傅这样夸人。想必将来应该会热闹许多!” 被夸的韩小雅此刻右手包的严严实实,正在艰难的用左手自己倒水喝,曲天天,在一旁也懒得理她,自顾自的玩他的小宝贝蛐蛐。有人推门,脚步声很急,韩小雅一个激灵,茶水洒了一桌子。 韩泉和秦颂进来的时候,看着这一桌子狼藉,都觉得无话可说。韩泉找了她很久,有点生气:“韩小雅!你在干什么?”韩小雅不好把自己干的蠢事,一五一十的讲出来,低头弱弱道:“就是不小心磕到了!” 曲天天的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自己的宝贝蛐蛐,却偏偏要插话:“胡说,那明明是烫伤!” 秦颂出声:“找到了,我走了!” 韩泉:“今日多谢!日后……”没有回应,人已经走远了。 曲天天似乎很感兴趣他们这两个奇怪的组合:“小秦这个人这么冷淡,你怎么说动他的?” 韩泉思索了会道:“其实,也还好。” 第 7 章 韩小雅被韩泉领回去的时候脸上仍然挂着习惯性的笑容,韩泉那个小古板,不知道为什么和她走在有一处时,总喜欢背着手走在前面。 韩小雅的脚步子走的极慢,韩泉步子极大,这倒是更显得韩泉怒气冲冲。不过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对自己生气,怎么想都是可爱偏多,韩小雅有意逗他,便停了下来:“喂,韩泉,我走不动了!”前面的韩泉果然沉着脸回了头:“过来!”韩小雅欢天喜地的跑了过去,韩泉蹲下身子,由着小雅跳上他的背 “韩泉,我发现你生气的时候比较鲜活,平时在家里都古板的要命!” “所以,你总是想惹我生气?” “你没听过吗” “什么?”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啊!你们夫子这都不教?” “不是你们,是我们!夫子也教你啊!”韩泉的关注点每次都和小雅不一样,他很尊敬师傅。 韩泉感觉小雅在往下滑,便又往上拖了拖,训诫道:“小雅,你长胖了!”小雅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大吵大闹:“你胡说!!” 两人回到屋内,小雅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对韩泉讲了一遍,韩泉对这个路痴很是头疼,便约定好次日,过来接她一同上学,顺便游览周围景致。 临走了,又问了句:“小雅,易风知道你打翻了他的药吗?”小雅摇头:“应该不知道吧,我记得当时周围没人。”韩泉似乎松了一口气,很怕易风的样子。小雅又问:“易风师兄是不是不好啊?你怎么看起来很害怕他?”韩泉思索了一会,才用最简单的句子表达出来:“他是个很难懂的人。反正,你记着,不要再闯祸就成!” 第二日早课,韩泉特意早了一个时辰候在小雅门外,等到差不多该起了,就推门而入,隔着屏风喊小雅起床,喊了好几声没反应,韩泉只好扯着嗓子:“听说,今日早饭有一种糕点,晶莹剔透,甜香扑鼻,原是用最上等的荷花露水混以藕粉、蜂蜜、荷花瓣制成,每咬一口,软糯甘甜,回味无穷,仔细一看才惊觉那最中间居然有颗莲子,话说这莲子又有些来历,个个颗粒饱满,色泽晶莹。全然不似人间之物,若不早些去,便要叫那贪吃的曲天天吃干抹净了!” 小雅睡的迷糊,断断续续的只听得到什么莲花、莲子,捂住耳朵不堪其扰,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她心想,曲天天?!是那日抢她最后一块糕点的曲天天?哼!一股莫名的竞争力让她热血沸腾,很快,穿好衣服,洗漱完毕! 韩泉对自己的口才非常满意,能让小雅那个小家伙起床,足以见得自身功力。他先夸了句“口若悬河三千丈”,小雅已经准备完毕,站在他面前嘟囔道:“瞎说什么呢,赶快走啊,曲天天那小子可精了呢!”他吞下后半句,推开门长叹一声“不及人间曲天天”。 早饭并没有糕点,只有素包子和粥。小雅先是瞅了眼左侧毫不羞愧的韩泉,又瞅了眼右侧,眯着眼一脸没睡醒的曲天天,愤怒的撂下了勺子。对面小秦一个眼神飘过来,非常不耐烦:“很吵!”小雅又乖乖拿起勺子,继续用左手舀着粥。 易风在小秦旁边,转过头对他道:“她才五岁,吵闹些才正常,你别吓着她。”又转过头,对小雅道:“烫伤不宜包的太紧,我昨日调的药,每日早晚各敷一次,三日就好。”说罢,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瓷瓶放在小雅旁边。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小雅想起那句很难懂,有点想赞同韩泉。但是不管心里怎么想,还是笑嘻嘻的接过道了谢。韩泉似乎此刻终于喝完了粥,等到小雅道完了谢,他又以最歉疚的笑容向易风赔罪:“大师兄,舍妹初来乍到不懂事,误闯了您那,还不小心打翻了药罐,希望您多多包涵。”曲天天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包扎的时候一股药味!你知道不知道大师兄的药材多贵啊,说打翻就打翻,那……”曲天天还没说完,小秦一个冷眼:“能有多贵?”曲天天还想反驳几句,就被易风一个抬眸压了下去:“我并未放在心上!吃完了就去早课,师傅等着呢。” 第 8 章 和韩小雅想的不太一样,早课夫子点了他们四人答话,但问的却是不同内容,他先问易风:“杏林之道,在于何处?”,易风起身,目光坚定:“惟心尔”,夫子赞同点头,便不再问下去,又点了小秦:“武者之道,在于何处?”小秦看着自己不离身的弯弓答:“冠绝天下!”夫子摇摇头 :“秦颂啊秦颂,为师告诉你很多次,那藏书阁有那么多书,你就不要单看武学经典嘛,看看列国侠义也是好的。”秦颂低头咬着嘴唇倔强不语。夫子没办法,又喊了韩泉:“君子之道,在于何处?”韩泉起身作揖答:“匡扶社稷,刚正不阿。”夫子又补充:“过刚易折,过曲不耻,君子当如水。你也不要死读书,多多观察万物才好。”韩泉很是在意夫子的看法,庄重的答:“是。” “曲天天!”一只手托腮的曲天天听到有人叫他,才慢慢把头从窗外转回来,“曲天天,你给为师说说,什么是王者之道啊?”曲天天百无聊赖,轻飘飘答:“家国天下!” 夫子喊道:“你过来!”曲天天漫不经心走过去,夫子拿着狼毫,饱蘸笔墨,训斥道:“家国天下如此沉重,岂能轻飘飘就道出。你当真知道何为家国天下?” 眼看那只毛笔就要往自己的脸上伸过来。曲天天把心一横干脆闭眼,眼不见心不烦。反正他每次回答,夫子都不满意!不知道今日夫子又要往他脸上画些什么?他刚转身,小雅看到他的脸便哈哈大笑起来,而其他人却仿佛习以为常。 小雅笑的前仰后合,她第一次见到老师这样惩罚学生:“小花猫?!曲天天,要给你个镜子看看嘛 ?” 曲天天路过小雅座位的时候,翻了个白眼,十分凶狠:“你给我等着!” “那位笑的开心的小同学,你也过来 !”夫子冲她笑的一脸和善,招招手! 他要干嘛? “笑笑也不行吗?”韩小雅嘟囔着还是过去了。 “不是不是”那夫子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亲切道:“我是想问你,你想学什么?” 哟,这夫子居然是因材施教。 小雅问:“什么都可以吗?” 夫子骄傲笑道:“我倒是什么都会一些,你只管说便是!” “其实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什么也不想学!” 其他四人听到这话,都不约而同的看了那个五岁小丫头一眼。只有夫子,还是满脸笑意:“既然什么都不想学,我便只粗略教你认几个字吧!不过丫头,你可想好,将来要做什么样的人吗?” 将来要做什么样的人?约等于现代作文,你的梦想。 21岁的韩小雅小时候有很多梦想,当别人都想成为医生科学家宇航员的时候,只有她写了“成为一名红衣女侠”还是仗剑天涯,说走就走的那种。可是现代是没有女侠生长的土壤的,没有劫富济贫,慢慢长大她也没有去天涯的想法。小时候有升学考试,长大后有责任和经济压力。现代世界的竞争讲的是你有多少能力,你有多不可取代。但是如果可以,她真的非常想抛开一切。 现在她有了一个新的机会,她才五岁。 韩小雅目光坚定:“夫子,我想好了。我想成为一个无用之人。” 夫子忽然狂颠大声笑了起来:“好好好!”他站起身用手指了指小雅:“你当真应该上山和那些老头在一处待着!” 小雅不知道上什么山,也不知道他笑什么。只是呆呆的答:“没事,我就下去啦!”夫子挥挥手,拿出腰间的葫芦,咕噜咕噜喝了两口酒。书堂外的风光极美,远眺千里,夫子浑浊的双眼盯着远处,竟有些遗世独立之感。 他们五人,就坐在座位上,谁也没出声,就看着夫子,眺望窗外,一口口喝着酒。良久,他才转身恢复淡然:“易风,药典看完了,就看看本草纲目,秦颂把我刚刚提到的列国侠义抄一遍,韩泉也不要单单看书了,偶尔活动一下,练练武,也是好的。至于曲天天,大学再抄十遍。你们中途有什么不解,来我院中寻我便是。”其他四人称是,夫子便转身欲走,刚踏出门口一步,又转头对小雅道:“你这个小鬼,既然什么都不想学,从今往后,便跟着我做个小童。” 等夫子走远,小雅才问韩泉:“小童要干些什么?”韩泉摇摇头,表示不懂。曲天天凑过来:“哎,韩小雅,你的想的挺别致啊,这不就是想不学无术嘛!想的挺美啊!” “要你管!”韩小雅实在不想理他! 第 9 章 小雅终于知道当小童需要干什么了。 上早课的时候,其他人都在朗读,看自己的书,只有她,站在最前面帮夫子研磨,小小的身子刚刚够得着桌沿,就要呼呲呼呲的研磨,经常研完磨,手上都会不经意溅上几点墨汁,搞得夫子写完字,摇摇叹气:“小铜勺取水一滴,手执墨锭,力道适中,缓缓打圈过百,说了多少遍了,你怎么还是这般狼狈。” 刚刚说完,啪叽一声,墨锭折中断了,墨水溅到了夫子的白衣服上,小雅一脸无辜,夫子捧着那身白衣服,连连叹气,直接起身,宣纸上的“韩小雅”三字还没干,他招招手:“易风,你过来!”,易风本来捧着本草纲目正在细读,并未在意周遭,听到夫子喊他,才抬了头慢慢走过去。 “你是大师兄,进度也比较快,便再交给你个小任务,今日就先教她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那师傅”易风看了看师傅的脏衣服,他知道师傅最爱干净,常年只着白衣“可要洗洗吗?” “算啦算啦!”他挥挥手,出了门。“喝几口酒便好了。” 小雅看了看易风,握着半截墨锭的手抖了抖。 易风收拾了那副字,也没看小雅:“倒也不着急,你先去洗洗脸和手,午时再去我那处寻我。”小雅乐得自在,跑的极快。 韩泉在她身后呼喊:“别到处乱走,小心又迷路!”曲天天满脸羡慕:“我也好想出去!” 秦颂看了看周围,收拾了书起身。 “小秦这是要去哪啊!”曲天天发问。 小秦冷声回答:“我去练武,夫子走了,还待在这干嘛。” 曲天天一听他要逃课,指着前面的易风告状:“大师兄,你不管管他!” 韩泉从书里露出脸:“曲天天,你少说两句!” 易风倒是镇定:“他去练武,算不得逃课。” 曲天天眨了眨兴奋的双眼:“那我也” 易风、韩泉异口同声:“你坐下。” 韩小雅在屋里闲了一会儿,实在无聊,但是韩泉又告诉她不要到处乱跑,她思索再三还是没出门。她的院里有个秋千,本来韩小雅嫌弃它太过幼稚,但是此刻她还是坐了上去。真香! 秋千晃晃悠悠了好一会,夏日里她穿藕粉色的襦裙,两侧的头发成了两个小揪揪,绑上了蝴蝶结,随着秋千在风里上下翻飞。阳光很暖,她迷迷糊糊倚着秋千绳就要睡着。过了好一会 ,她看上去呼吸绵长,似乎正在熟睡。但是秋千并不稳当。 暗处黑衣人:“要把她抱回房中吗?” 另一个黑衣人:“没出事,我们不能够露面” 一阵风吹来,她前后摇晃了一会,就要直直跌下去。那个沉不住气的黑衣人一掠而出,稳稳接住。 “你是谁啊!”小雅睁开了眼。 那黑衣人非常尴尬,把小雅稳稳放到地上后就要离开,可是衣袖却被那个小孩子狠狠抓住。 她是主他是仆。不能推开,所以不能离开。 小雅无聊久了,就想抓个人来说说话。 “哎呀,你叫什么?” 这小孩不怕陌生人吗?防御心太差了。 “你会武功吗?” 自然,不然怎么飞过来接住你。 “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吗?” 屁大个山,有什么好玩的。 “难不成你是个哑巴?” 呵呵。你才是哑巴。 “你说句话我就考虑放你走。” 我该回哪句?黑衣人陷入深深迷惑。 “那既然你不说话,就陪我待在这吧!” 靠!老子为什么要从树上跑下来救这个话痨。他仿佛看见树上另一个黑衣人深深的嘲笑。 第 10 章 “代号七,会武功,没什么好玩的。不是哑巴。”黑衣人无奈说完,小雅却丝毫没有松手,“小七!我饿了,你知道厨房在哪吗?” 干嘛叫的这么熟啊!明明是初次见面。 面对小雅亮晶晶的双眼,他还是妥协了。小雅只感到身体被抱起,然后腾空,小七在屋顶飞来飞去,小雅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不一会,稳稳落地。 “到了”,小七把小雅放下。刷的一下消失了。厨房倒是人很多,管事阿嬷看了看这个粉红色的小团子,“哟,小雅小姐,您怎么来这里了?午饭还没做好呢!” “您是?” “我是厨房管事的,您叫我范嬷嬷就行!”韩小雅绞着手指:“范嬷嬷,那个,我有点饿了!” “好说好说!”范嬷嬷转身端来了一盘糕点。“这是芙蓉糕。甜而不腻,转角有个亭子,小姐可以坐在那吃。” 小雅道了谢,稳稳接住了芙蓉糕的盘子,出门大喊:“小七~” 小七本来就近躲在树上乘凉,听到这小家伙喊自己,头疼的很,但是,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去了。韩小雅端着糕点,刚喊完,想着要不要再来一声,小七就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了。 “哇,小七你好厉害!”小七才不会在乎一个五岁小娃娃对自己的表扬呢,他单刀直入:“干嘛!” 小雅笑的无邪:“街角有个小亭子,但是我不知道路,可以带我过去吗?” “就这?就这?就这?”要是让那些兄弟看到了保准会说:暗卫小七如今倒是和宫里的那些公公没什么区别。小七就几乎要发出咆哮,然而还是蹲了下来。“上来吧 !”小雅欢快的跳了上去 。 亭中,小七被小雅带着吃了不少芙蓉糕,本来他是拒绝的,但是小雅硬是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滋味居然不错。他看着亭外荷花满池,花香四溢,似乎不经意的问了句:“女孩子都喜欢吃这种糕点吗?甜糊糊的!” 小雅心思玲珑:“带给她尝尝不就知道了 ?”小七饮下一口茶:“你这么小懂什么 !就是身法再好,也总有回不去的地方、见不到的人。”茶杯一放,身影便没了。 小雅吃完糕点 ,看着天色差不多也是午时后了,便慢悠悠晃荡到了易风院里。约好练字她可没忘。其实,现在这个时代的字和现代对比,也就是繁体和简体的区别,有些字她还是认识的,就是毛笔,实在是没有现代水性笔好用,写字总是歪歪扭扭。 易风在她的印象里是个温柔又可怕的人。就好像你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他都了解的清清楚楚。小雅第一次见他,表面亲切温柔,眼里下意识却没有半分温暖,你以为自己摔了药罐他没找上门定是没发现,可第二天他就能给你关怀备切的送上烫伤药。心思缜密,沉得住气。小雅那21年的经验告诉她,绝对不能得罪这样的人。 “迟了半刻”本来正在桌边看书的易风抬起头来,看着小雅关切问道:“可是又迷路了?”小雅摸摸头,笑的非常不好意思:“这里太大了,我记性不太好。”易风点了头表示赞同:“确实大了些,下次还是我去你院里比较好!”什么?还有下次?不可能,相比较来说,我还是更想那个老头教。小雅这样想着,脸上便露出难色,易风明显看到了,他手上拿了一块墨锭开始研磨,嘴上却没停:“我字写得不错。”小雅没反应过来只当是他在夸自己,敷衍的笑了两声,易风放下墨锭,“所以你也会写的不错。”这么自信的吗?小雅有点紧张,没写好不是很丢人? “墨磨好了,过来!”小雅走进一看,白色的宣纸上什么也没有,易风手执狼毫,轻沾笔墨,笔杆游走几下,韩小雅三字便如墨上生花,当真是笔走龙蛇,苍劲有力。易风指着宣纸上的字缓缓教导:“执笔要稳,下笔有力,横平竖直,心中意气。 ” 末了又问了句:“可记住了?”小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来试试!”易风把笔递给了小雅,又在桌上换了张宣纸,小雅小心翼翼的握住笔,第一横下去,倒是软绵绵的怎么也写不直。易风没出声,十分认真的盯着宣纸上的笔墨。小雅接着写,握笔的手却开始发抖,易风绕道她身后,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不能抖,抖了字就不稳。”韩小雅被一双冰冷的手握着,自己的手心却是在出汗。就这样,三个字耗了一个下午,韩小雅的右手已经疲惫的不行,提都提不起来了。等到日暮时分,易风才发话让小雅回去歇着,明日再来。 惶惶然过了七日有余,小雅每日去易风住处练字。易风是个不错的老师,忍得住。就算小雅再怎么榆木,他也只说:“还需再练。”看不出半分苛责。久而久之,小雅也对易风从敬而远之变成敬佩之情。但是小雅并不刻苦,甚至说不上认真。写的字还是横不像横,竖不像竖。 其实一个人如果死而复生 ,铁了心要敷衍散漫随心所欲过这一世,便是神仙下凡也难救回覆灭的心。韩小雅有时并不是很能明白人为什么要活着,既然终点都是死亡,那么短短百年因何而争,为何而斗。须臾一瞬 ,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第八日,韩小雅没去易风那里练字。因为她私下觉得自己要休息,便独自跑去了后山树林。易风等了很久,没人来。去院落寻她,也不见人影。他便坐在小雅院子里的秋千上,看医书,等人。约莫是到了夕阳时分,韩泉带着曲天天来院子里寻小雅,推开门却只看见易风。韩泉作揖,随后问:“师兄怎么不进去坐?” “人不在”易风放下书,站起身:“她今日没来练字,却也没在你那处吗?”曲天天一手拿着自己的宝贝蝈蝈逗趣,嘴里调戏道:“准是又跑去哪儿偷懒喽!”他转身对着韩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嘿嘿,又要给你闯祸啦!” 韩泉斜了曲天天一眼:“还笑!和我去找人!”曲天天觉得这地界未免太大了些,叹了口气:“那么大,往哪找?”韩泉想起上次秦颂的法子,低头对曲天天耳语,曲天天连连后退“这么有失体面的事,为什么不让大师兄做!”易风轻笑:“哦?是何有失体面之事?我看看能不能做。”曲天天顿时吓得说不出话,大师兄笑的时候最狠,惹不得。他心一横,放声高喊:“各位树上的房上的兄弟,有人看见那个小傻子了吗?”无人回应,韩泉扯了扯曲天□□袖,示意再来一遍。 “喂,我可是皇子,韩泉,你不要太过分了!”曲天天气急败坏。 “你的蛐蛐我包了!”曲天天承认自己心动了。正准备放声高呼第二声,远处传来缥缈的声音“去了后山!” “谢啦!”韩泉讲完,对着易风作揖表示告退,拉着曲天天就往后山跑。 第 11 章 此刻夕阳下沉,曲天天和韩泉约好天黑之前不管找没到人都在此地集合,曲天天满口答应,眼见天黑,韩泉回到出发点却没看见曲天天,原地大喊几声无人应答之后,只好先返回太学宫。 另一方,曲天天在后山带着蝈蝈晃荡,竟然遇到了在河边戏耍的韩小雅。“喂,小傻子,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乱跑!赶紧跟我回去!”听听这不耐烦的语气,这么欠揍除了曲天天还有谁?韩小雅无奈转头:“别说话,过来!”曲天天十分好奇,那小河蜿蜒既没有鱼又没有虾,有什么好看的? 他缓步走进到她的身后,一河夕阳,闪碎的金光,河底的各色石子平滑拥挤的躺在阳光底下,水波映在他们身上有着奇异的平静。曲天天那种着急的性子,也坐了下来,一言不发望着河面。等到夕阳散尽最后一点余晖,韩小雅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走吧!该回去了!”曲天天这才站起来问:“你跑来后山,就看了一天这条小溪?”韩小雅回头反问:“怎么?不行?”曲天天摇摇头:“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感觉你大约是无聊的紧。” 韩小雅想着他也坐了好一会,便反问:“那你为何也陪着待了这些许时候?想必也是无聊的紧!”曲天天不屑一哼:“我有什么无聊的,我要是高兴,这天下都可用来玩玩。”韩小雅笑骂:“曲天天,你知道你特有做昏君的潜力吗?”曲天天长袖一挥:“你放肆!”要不是他才八岁,并且一只手拎着蛐蛐笼子,韩小雅还当真要被这气势吓着。 韩小雅做了个鬼脸,跑出老远。曲天天追着她,两人疯跑,居然迷了路。天色暗了下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曲天天八岁,韩小雅此刻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女童。体力耗尽,韩小雅实在走不动了,干脆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曲天天踢踢韩小雅的脚:“喂,起来啊,夜间林子里有野兽,不能呆!”韩小雅又不傻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她年纪小已经吃不消了:“曲天天,你先走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曲天天叹了口气也坐了下来:“要是把你扔在这,回头你出了事,我有什么脸见韩泉。”韩小雅眼睛已经闭上了:“没事,你是皇子,没人会把你怎么样。再说你要是因为找我出了事,我们韩家怕是遭不住!”曲天天干脆也闭上了眼:“你倒是也不傻,还知道我金贵! ”他语气里是满满的骄傲,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夜晚的树林什么都有,韩小雅可以清晰的听见飞鸟扑翅的呼声,夏日蝉鸣的声音,甚至是身边人的呼吸声。她觉得曲天天表面上虽然骄纵了些,却在他们面前丝毫没有什么架子,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走,是个仗义的人。 她起身准备找干柴生火以便驱赶野兽安全些。可她刚迈出第一步,旁边那小子就醒了,半是无奈半是恐吓:“又要去哪?给我好好待着别动,回头小心野兽把你叼去吃了!”今晚夜空很亮,她甚至觉得曲天天眼睛里有光,“我去找点柴生个火!”曲天天也站了起来“用火驱兽,倒是个好办法!一起去!”两人捡了些干枯的树枝,曲天天拿出袖兜的火折子,一个火堆很快就被点燃,两人就着火堆取暖,韩小雅抬头哇了一声,曲天天跟着往上一看,漫天繁星。 两人看的着迷,韩小雅忽然开口:“听说命运如星盘,每个人在天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颗星星,但是星河浩瀚没有人能看到自己属于哪颗,只有当人死去的那刻,星星从天空陨落,人们才能看清这一生。” 曲天天摇摇头斜指着天空中泛着紫光的那颗星星:“我知道自己的那颗星星在哪,终有一天,我会在那个位置俯瞰众生,光耀子民。”韩小雅笑着望他:“你要是在夫子提问时这么答,他保准不戏弄你!”曲天天想着自己的大花脸也笑了:“答什么夫子都会画的,他是想让我记着那些问题。时时刻刻反省自己。”他低头看身边人,却发现韩小雅已经累的睡着了。 “无聊啊无聊”,他掏出自己的蝈蝈,“好不容易自己认真说点话,听的人还睡着了。”他逗弄着蛐蛐,一张脸在火光闪烁中露出不羁笑意。另一方,韩泉回了太学宫,却没看到曲天天和韩小雅,暗道不好,立刻汇报了夫子和师兄。夫子怕天黑他们再去寻人不安全,便叫了几个暗卫,四下分散寻人。 小七顺着火光寻来,看到韩小雅和曲天天的时候简直要叫祖宗,还好两人都没什么大碍,他吹了一声口哨,很快四处又窜出几个暗卫,他抱起韩小雅,对着旁边的人道:“兄弟,这位我熟,我先把她送回去,另一位,就劳烦了!”很快身影一闪,不见踪迹。旁边五大三粗的兄弟,挠挠头:“就他妈这小子跑的快,选了个轻松的女娃娃!”话刚落,曲天天便睁了眼:“我倒是不用抱,还能走,也算不得什么麻烦吧!”那暗卫吓得一惊,这位皇子还醒着呢,自己刚刚倒是说错了话,曲天天注意到了他的慌乱,走近拍了拍他的胳膊:“你倒是不必如此,想来你救了我,我还应该报答才是。”那暗卫便没有过多言语,连连点头带着曲天天离去。 第 12 章 韩小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躺在卧室里,不由的对这青山防卫的赞叹又多了一分。看似无人防守,却看不见一个敌人。她又赖床不肯起,昨日逃课自己倒是说着不害怕假借着年纪小胡来,可是一想到易风,她就莫名恐惧。她在床上左右晃荡了几圈,想装睡,可没想到门被刷的一下推开,易风身着白袍,逆着光笑着眼往她那处看,她急忙闭眼,用被子捂住自己,念叨着看不见我,易风倒也不急,没过去一把扯开被子,反而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上次就说了我过来,怎么,还没起?”韩小雅想起第一次练字,他好像是说过要过来的,“你要是觉得七日连着识字枯燥,我也可以换着教些其他的。”哼,你倒是很有耐心,韩小雅露出一个头小心翼翼道:“倒也不是枯燥的问题,就是,你们没有周末的吗?”易风不知道周末是什么,但是大约能猜出,“日后休息时间自然也是可以有的。”“那我昨日”“昨日自然还是要罚的!”“罚什么!”“就罚你,从今往后不许乱跑。” 这么简单?这不像是易风啊,韩小雅还没思考完,一个巨大的黑影就笼罩了她:“想什么呢,还不快起,练字了!”易风什么时候走近的?她有点慌乱:“哦哦哦,你先出去!”易风笑着退出了门。 在这太学宫中求学,首要的是什么?韩小雅私以为是认路,来了一月有余,她终于摸清了所有的路和狗洞,这一切都要感谢那个带她飞檐走壁的小七,她当真喜欢在空中飞来飞去,那日她央求小七教她些功夫,他上下打量了她几番摇摇头:“小屁孩,学什么功夫,听说字都练不好!”她红着脸反驳:“谁说的,我写的可好了!好小七,你就教教我吧,我也想飞来飞去!”小七砸吧着嘴摇摇头:“你要是单纯爱好这个是学不好的,咱们学武都是刀尖舔血保命用的,你倒好,想着跳来跳去!我不教啊,免得到时候跑得慢了丢我脸!”韩小雅沉思了一会眼睛亮了起来似乎有了主意:“好,你在这等我一会儿!”小七把手里的瓜子皮一扔着急的喊:“小鬼,你干什么去?可别闯祸啊!” 韩泉是被秦颂的飞箭传书请来的,本来韩泉正在自己的院子里研读经典,一只箭破空而来,箭上绑着的纸条赫然写着:“速来,韩小雅在此!”韩泉真的是要愁死了,这才过了多久,她怎么又闯了祸,还惹了秦颂。刚进门,他便看到韩小雅立在院子里无法动弹也无法说话,秦颂黑着一张脸,坐在旁边擦拭自己的弓,韩泉深深作揖:“舍妹年纪尚小,如有得罪还望海涵。”说着走进了些,示意秦颂解开小雅身上的穴位。秦颂捏了几颗桌上的小零食,往小雅身上弹去,小雅顿时觉得身子松了下来,秦颂黑着脸开口:“下次再来偷我的弓,可就没这么客气了!”韩泉连连道歉,他知道那把弓对秦颂来说意味着什么,可韩小雅倒是不以为意,丝毫没有觉得这是个威胁,她反倒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小秦,三年后和我比一场吧,我一定快过你的箭!” 韩泉扯了扯小雅的衣领,当下就要把她领回去,她不断挣扎,嘴里也不停:“你要是不和我比,我就日日得空来你院里扰你!”“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韩泉立刻捂住她的嘴,秦颂是秦国皇子,秦国是对曲国威胁最大的敌国。要不是当初秦国战败,堂堂皇子如何会来敌国,告别双亲。他日若是秦颂回国,以他这性子,第一个饶不了小雅。 “慢着。”秦颂示意韩泉停下,“三年不行,你才八岁,十年尚可一试。”韩小雅抑制不住的兴奋:“那好,十年就十年,不过你得答应我,这十年间我可随时找你请教。”秦颂看着这个因为兴奋而颤抖着身体的小姑娘答:“可。但需你兄长在旁见证。”韩泉深深看了秦颂一眼,秦颂却把头转了过去。韩小雅扯着韩泉的衣袖,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他。他无奈应了下来。韩小雅蹦蹦跳跳跑去找小七:“现在我学武也是保命用的了,小秦答应了我的十年之约,要是不好好练习,我可就没命了!”小七目瞪口呆,这小鬼真是什么人都敢惹,秦颂的箭,他勉强躲得过,可秦颂目前才十岁啊,再过十年的话。“小鬼,我可以教你,但是那箭躲不躲得过,真的要看你运气如何了。” 小雅高兴地一蹦三尺高,可是练功往往没有那么轻松,天还没亮小七就准时过来踢房门,要飞来飞去首先根基要稳,扎马步热身必不可少。从最开始双手握拳,到挂两个桶,再到桶里不断加水,小雅承受了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重量,加上易风那边还有识字练字课,小雅身心俱疲。晃晃悠悠就这样过了半年。转眼荷花谢了,桂花谢了,天气日渐冷了起来。小雅没有下山一次,也没人上来,听韩泉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下山,小雅又无比期盼过年,天天看着同样的风景多少有些疲倦。终于,在某日清晨,小雅推开门,天地间已经是白茫茫一片。小七在雪地里堆了个雪人,听到开门声转头扔了个雪球,小雅偏头,居然没躲开。小七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天气冷了,我们换种方法训练吧!”小雅指着雪地:“你该不是就想打雪仗吧!”“当然不是,怎么会呢,你看现在你根基已经稳了些,可是反应速度却不行,我们今日就来练习这个!”说着又扔了一个雪球。小雅又没躲开,她蹲下身子搓了一个大大的雪球往小七那方扔了过去,雪球还没挨着人,小七就窜到了她的身后扔了团雪:“你看,我就说你需要练练这个。”可恶,小雅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打,才结束了这次训练。等她去易风那处练字时,易风看着她双手冻得红通通的,披风上又都是碎雪,亲自过了给她解了披风,让她在火炉边坐着暖手,随即又问:“你不知道吗?”韩小雅一脸懵:“什么?” 第 13 章 “荆芥,紫苑,百部,桔梗,金银花,连翘,川贝母,半夏,甘草,黄芩,杏仁,冬花,五味子,贵枝,白术,板蓝根,薄菏” “什么?” “当时我给你配的治风寒的方子” “是你?不是夫子吗?” “那段时间他忙,就交由我了。我好像交代过,停药后可能会落下宿疾,要时时注意保暖。”韩小雅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居然是姜茶。他的细致真的是有点料事如神的可怕。她放下茶杯:“我是真的不知还有医嘱,也未曾觉得体虚。不过你这姜茶倒是早早备着了。多谢!”易风摇头并不接受感谢:“那是我的茶,我自幼体弱,冬日更甚,所以需姜茶驱寒活血。”小雅听着这反驳心里反而放下不少戒备:“哦,那倒是我误会了。” 一个人能想你所想,甚至预测你的下一步计划,同时又具备无敌的耐性,这样的人,说的好听叫周到,说的不好听就是心思深。若是做朋友都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若是敌人就更是可怕。韩小雅是个防备心很强的人,她看得懂曲天天韩泉,也多少了解那个很少说话的秦颂,可是易风这个人,虽然在大家眼里都是让人尊敬的大师兄,自己也和他相处了几个月,他对她不差,悉心教导时刻关怀,可她却看不懂他的眼睛。嘴巴会说谎,眼睛不会。他的一双眼睛窄而细长,时时刻刻都是笑眯眯的样子,可是那样眯着,想必极少有光可以透进去。 天寒冻手,不知是否练武的缘故,韩小雅握笔并未受天气影响,反而很稳。她开始了解曲国字体的组成,并与现代所学进行类比分析,很快识字练字的速度突飞猛进,易风倒是看不出惊讶,不过对她的夸奖多了起来。马上就要到岁末了,韩府发来消息,先问二子学习如何,又问何日下山,天寒路远好派人来接。夫子沉思一会回了封信。 转眼到了冬至,后厨的嬷嬷包了许多饺子,千里不同风,大家坐在一起吃饺子的时候,秦颂反而不动筷子。他的面前扔摆着平日的饭菜。韩小雅总是多事的那一个,他知道秦颂是他国之人或许没有冬日吃饺子的风俗,却也忍不住劝导:“小秦,饺子很好吃,你不尝尝吗?”秦颂看她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吃饭。 韩泉恨不得把小雅的嘴堵上,拉了小雅和曲天天向夫子师兄说吃饱了就往外跑。外面还飘着鹅毛大雪,三人就站在走廊转角窃窃私语,不时有雪飘进来又很快被三人哈出的白气融化。 韩泉低着头问曲天天:“小秦来曲国时,你还记得是哪天吗?” 曲天天摇头:“不记得了,三年前的事我哪会记得那么清楚,不过,应该是冬天,我记得他当时穿的狼貂,看上去特别暖和,就多留意了一会。” 韩小雅轻笑:“曲天天,你的关注点果然奇特!” 韩泉着急:“别开玩笑了,他来的那天就是今日,而且,今天还是他生日。” 曲天天:“你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 韩小雅打了一下曲天天:“这是重点吗?我刚刚是不是得罪他了啊!现在怎么办?” 韩泉低头:“你们俯耳过来!” 秦颂一个人默默吃完饭,向夫子告退,雪下的很大,他也未撑伞,一个人走在冰天雪地里。今年是来这里的第几年?这个十岁的少年被风雪迷了眼。他分不清哪里是西北哪里是故乡哪里是心之所安,他拼命练武,只因当初父王来曲国投诚赴宴,留下他时也只给他留下了那一把贴身携带的弓。秦人善战,他必不能输! 他走到院子外还没踢门,灵敏的耳朵已经察觉到了凌乱的脚步声。这里外松内紧不会有旁人,他缩回踢门的脚,改用双手推开。院子里的树本来被素雪包裹着,此刻却满树挂着红灯笼,映衬着雪也变成橙橘色,他虽然心里有数,却也还是被这温暖的火光吓了一跳。他忽然记起,那年他来曲国时,宫里也是挂满了灯笼,恰逢冬至,曲国的皇帝宴请他们,他第一次见到一身明黄袍子小心翼翼躲在皇帝身后的曲天天和坐在对面同韩相一般沉稳坚毅的韩泉。那时他才刚满七岁。如今已有三年,三年生日,皆是异乡。有人从屋子里最先出来,韩泉在门口挥手,示意他别在院里站着了赶快进来,他抖抖衣服上的雪,快步走了进去,还真是有点冷。 桌上摆着一只锦盒,曲天天见人过来了,直接把锦盒扔到秦颂怀里,秦颂接住打开,是一只玉佩,雕刻成猛虎的样子,玉脂触手温润,是上品。他点头道谢,曲天天却连连摆手:“别,这玉器金银我多得是,你倒不用太过感谢,原来如何,日后便如何。” 小雅翻了个大白眼,这曲天天骄傲个什么劲啊,她走上前去递给了小秦一副字,上书“岁岁平安”右下角又用极小的字写着“别忘了我们的约定,韩小雅!”秦颂似乎心情挺好,少见的夸奖了一句“字写得不错。”韩小雅当即笑的更开心了,最后轮到韩泉,他从怀里掏出一只锦囊,韩小雅探头,“这是什么?”可秦颂并未打开,只是收下,道了句谢。韩泉只道天晚了,就拉着另外二人走了。 不只韩小雅好奇,曲天天更是好奇,两人缠着问,韩泉只说是不起眼的小玩意。屋里秦颂打开锦囊,猜的不错。果然又是个木刻的小人。他已有三个了。这事还得打小说起。 第 14 章 那时秦国和曲国早已大战三年,民不聊生,双方都需要休养生息,可谁都不愿意先服输,曲国皇帝派当朝丞相韩非前往两国交界处商议此事。入秋,天气有些冷了,但韩非此行不过一人一马,国事紧急,半点慢不得。马是枣红色汗血宝马,日行千里,韩非一路未停,到达那战火纷飞的襄城时,马在驿站换着,已经连续跑死了三匹。守关的大将乃是当朝战功赫赫的熊毅将军,两人同朝为官,一文一武虽政见不合但俩人一心为民铁血丹心容不得半分猜忌。韩非下马时面色蜡黄,连日劳顿,几乎从未休息,居然显出几分潦倒困顿之感。熊毅听说他到了,出门来迎,看着他干裂的嘴唇居然少见的慰问了句:“可要歇息?”韩非把马交给一旁的仆人,摆摆手:“不了,时间紧急还是先聊聊如今的战况!”熊毅双手一拍,大笑一声:“好一个韩非!”若是不熟,还以为他们是多好的朋友。 熊毅屋中有个沙盘,周围地势兵力分布一览无余。韩非先开口:“易守难攻,如今城中兵力如何?”熊毅脸上虽有些许疲惫回答却声如洪钟:“城中除去老弱妇孺如今不过三十万人,这里日夜耗着,许多人都逃了。”韩非眉头紧锁:“打了三年,民不聊生,我来此是为和谈。可如今胶着,须有一战,挫败敌方锐气方可再谈。”熊毅摇头:“我派出去的探子打听了,敌方兵力约莫五十万人,且后方补给充足,若战还胜,多是不易。”韩非思索了会问:“如今秦国领兵之人可是秦王的弟弟?”“正是如此,秦人善战,这位殿下更是勇猛非凡,据说年方二十,却已是秦国有名的骁勇将军。”韩非手扶沙盘,注视着城外的山谷:“如此,让我思索一番。” 熊毅用手拍了拍韩非的肩:“今日多劳累,你先歇息,屋子给你收拾好了,饭菜稍后就送上来!”韩非作揖,就要退下,熊毅还没等他弯下腰就立刻扶了上来,“你们文人就喜欢搞这套繁文礼节。”韩非并未觉得这句话多有冒犯,他深知这些愿为曲国洒热血的将士是曲国如今的脊梁,不拘小节倒是没什么。 天刚亮就有士兵来报,敌军在城下击鼓大骂将军。熊毅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他招来府里的军师:“老规矩,给我狠狠骂回去!”军师眼尖嘴快麻溜回答:“您放心,我骂人至今还未输过!”这一看就是油嘴滑舌牙尖嘴利之人。韩非在一旁坐着问:“骂过很多次了?”熊毅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不是什么大事,那帮孙子想激我出城,这城易守难攻,他们打了几次损失惨重,倒是想出这么个蠢主意。可是我也不是吃素的,什么大风大浪老子没见过,他们骂我,我就骂回去!走,带你开开眼!” 还在城楼底下,韩非就听见骂声震天,等上了城楼,更是嘈杂不堪,只见楼下一位壮汉用力敲击一面红色大鼓,鼓声一响,方阵最前方有一人骑黑色骏马,胡子老长,贼眉鼠脸冲着城楼大骂:“好一个熊毅,算什么将军,成日像个缩头乌龟躲在城楼里,连面都不敢露,莫不是被我军气势所震撼!”他骂完一句,底下秦军高呼一声,这边城楼,领头的正是那个油滑的军师:“底下何等小人,也妄想见我将军一面,瞧瞧您那无耻的样子,想必也只敢说说软话,若是真的有本事,倒是上来说话!”周围的士兵没读过什么书,倒也会跟着附和“上来说话!上来说话!”声势浩大,丝毫不输阵势。 熊毅从旁拿了只弓箭,一箭破空而去,正中鼓面中央。鼓破,箭却没有落在地上,反而直直悬在上面,力道把握分寸感十足。秦人失了鼓,就如同失了翅的雄鹰再也骄傲不起来。领头开骂的那人有些慌乱,鼓手也跌落在地上。忽而,远处飞来一只箭,火红色的箭翎在空中滑出一道杀意凛然的弧线。不是冲熊毅,竟是冲韩非而来。熊毅眼疾手快推开了韩非,箭锋钉入身后的墙缝,足有三寸深。秦军阵列的最后有一人银甲黑发,笑的顽劣。韩非远远瞧见,作了个揖。那少年露出一口白牙,身后的旗帜赫然印着“秦”,在秋日萧索的风里,吹来鼓去,少年挥挥手,一对对秦兵很快跟着他撤离。熊毅看了韩非一眼问:“怎么?认识这位秦天玄将军?”韩非摇头,一双眼睛深不可测:“并不熟悉,不过我想着坑人之前总要表现的有礼一些。”熊毅哈哈大笑:“怎么,这么快就有主意了”韩非率先迈出步子:“有了!” 第 15 章 三日后,襄城外二十里。秦人帐中。秦天玄睡不着,他总觉得那日没射死还对他行礼的人是个威胁,他想来想去觉得这个生面孔必须除掉,等到明日,定要派城中刺客杀了他。可是还没等到天亮,他便觉得不对,秋季夜晚风凉,营地除了值班的将士,想必没有其他人,可是明显这些脚步声有些过于多过于杂乱了。他本就和衣而卧,此刻更是如受惊的兔子一般从床上蹦起冲出账外大声呼喊:“敌袭!”一群黑衣蒙面的曲国将士大惊,四处逃窜。火把四起,兵刃震天,秦人对送上嘴的肥肉断然没有拒绝的权利。很快,曲国偷袭的士兵一个不落全被斩杀。秦天玄冷笑一声:“我还以为那人有多厉害,原来仅仅就是偷袭!”他蹲下身子,从黑衣人的衣服内摸出一只令牌,花纹繁复,刻着偌大一个“曲”。秦天玄心生一计:“今日城破,大好时机!” 守城的将士吓了一激灵,城门外三四个黑衣人似乎受了伤,其中两人互相搀扶着 ,走的很急。他准备在城楼吹哨,其他几个兄弟已经搭好了弓箭,准备随时射击。只见下方黑衣人高呼:“别射,自己人!有事禀报,速开城门!”将士面面相觑:“你有何证据?”,那黑一人掏出令牌,守城将士互相看了一眼,似乎心里有数。有小卒随后大喊:“开城门!” 黑暗中,隐匿着一群饿狼,秦兵浩浩荡荡大部分兵力都集中于此,只等城门一开,汹涌而上!不远处秦天玄身边的大将早已蓄势待发,秦将军却摆摆手,悄声吩咐下去:“未免中敌人诱敌深入之计,先派一半兵力过去试探!”那大将不由得对秦将军又多了几分敬佩之情,别看将军年方二十,却是细致无比不像那些毛兵蛋子,当即下马恭敬答:“还是将军想的周到!” 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那几个黑衣人等门开了半边,立刻眼疾手快干掉了守门士兵。秦军蜂拥而上,长驱直入。城门打开,已然破了!等士兵一半入了城,那将军看秦天玄还是没有动,不由得扭头,兴奋高呼:“将军,城破了,可攻!”等他还没转回来,一支箭从后方袭来,直穿脑袋,箭头从眉心冒出,血液飞溅。城内看着是无人空城却不知四周从哪里冒出的大片曲国将士,熊将军领兵,人数众多,个个了得,很快还没等秦天玄那方前往支援,城门已然是快要关闭了,秦天玄咬咬牙,觉得不能放过这个大好时机,就算城门只剩条缝,也得冲过去。 他号令将士,一个冲字还未出口,只见后方火光冲天,一个小兵满脸都是血,颤巍巍一路跑来:“报!后方粮草遭袭!”三军未至,粮草先行,秦天玄看着冲天火光大骂:“废物,都是干什么吃的?!不是派人守着那里吗?”“对方,对方兵力过多!”营地离这里二十里地,回去救火,想必来不及了!此刻唯有攻城。可攻城,经过刚刚的插曲等他回过头来,恰好城门在他面前关上了最后一条缝。秦天玄怒不可遏,好一招诱敌深入,声东击西!想来这个熊毅,不,熊毅想不到这个主意,是那个人!他必然是派了大队人马偷袭粮草,又料到他生性谨慎,攻城必不会一起上,只派了少数精兵由熊毅带领死守城门。这么说的话,那些黑衣人,那个令牌,全部都是引蛇出洞的引子。他大喝一声:“回!” 救火已然晚了,粮草被烧的所剩无几。秦天玄在帐中走来走去,才刚损失一员大将,他有些不安。毕竟年纪轻,做事性子还是有些不稳当。等走到第三圈的时候,有下属问他:“如今该怎么办?”怎么办,粮草没了,总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打仗,他沉重道:“先派人统计如今还剩多少粮食,还有,派人去给附近的冯将军送个信,就说请求支援!”那大将连忙安排下去,末了又对秦天玄道:“虽说冯将军离咱们最近,可将军和那冯将军素来不和,恐怕他!”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但秦天玄知道他的意思,“元奇,他不敢拿这种大事开玩笑!”那个叫元奇的便默默退下。 熊毅回府时,韩非正在厅中喝茶等他。熊毅还穿着铠甲,满身血污,头发凌乱,韩非迎了上去:“将军辛苦!”韩非摆摆手,找了把椅子坐下,喘了口气问:“虽说敌方粮草已毁,但仍兵力众多,如今的局面,依我之见还需困之!”韩非笑着和熊毅道:“将军所言甚是,当初我见将军沙盘所绘这周遭地形,发现不远处的山谷正是秦军运送粮草必经之地,想必有重兵把守!于是我在布置的时候便吩咐了带兵火烧粮草的裴参将多备些人马,结束后也不必原路返回,直接占据粮道,不准一人出入!”熊毅皱着眉头:“可那秦天玄兵力众多,万一发现后直接攻打。裴参将恐怕顶不住!”韩非笑道:“我算好了,三日之前早已写了信给邻城的赵将军,此刻想必双方已经汇合。” 元奇很快有了回复:“粮道被拦,信送不出去!”秦天玄冷笑:“区区小兵,如何拦我!”元奇摇头:“不止,对方领头的是宜城赵将军,脸上有刀疤,错不了!他所带兵力雄厚,且占据高处,我等从峡谷经过,地势不利!”秦天玄怒摔茶杯:我迟早要你付出代价! 熊毅赞叹:“好一个韩非,我原想着你不就文弱书生吗,可没想,书生更可怕!你这是想等着对方困兽之斗,束手就擒?”韩非摇头:“第一眼我就知道,那个少年没那么简单,他不会服输。”“那你是想我和赵将军前后夹击,血战沙场,奋力一搏?”韩非还是摇头:“不,我要不战而屈人之兵!” 第 16 章 所剩粮食本就不多,加上军中人员个个都是不吃饭没力气的大汉,秦天玄很是头疼,想来也不过几天时间,自己这勇猛的威名倒是一再下滑,这全都拜那个人所赐。如今,还需尽快想出解决的办法才是。 路不止一条,秦天玄隐约记得那山谷还有条小道,不过尽头是百尺悬崖,若是趁着夜色用绳索加上轻功倒是可以一试。到时候溜到崖底再出去趁机报信,应该可行。他正准备召集元奇细细商量,没想到账外倒是传出曲国使者求见。 哼,是谁在气头上来找死?那人逆着光,由守卫架着进来,身边只带了一个侍卫却也不慌,脸上仍旧满脸和气,天下太平。秦天玄认得他,这不就是他朝思暮想恨之入骨的那个人吗?他挥挥手,命令侍卫退下,此刻帐中就他们三人,他自己笑嘻嘻斟了一杯酒,给他送去。那人并未拒绝,倒是豪爽的接过酒,一饮而尽。有胆色。他接过空酒杯,笑问:“还未请教先生大名?”那人含笑作揖:“曲国使者,韩非。” 韩非要比他高出半个头,秦天玄讨厌仰着头说话。客客气气的请韩非坐在一侧,自己却站着。他转了几圈,见韩非始终没有说话的意思,自己便忍不住先开口了:“不知韩先生来所为何事?”韩非似乎就等着这句话:“我此行是为谈和,如今两国交战已三年有余,双方百姓苦不堪言,所谓民乃国之本,还望将军好生思量!” 秦天玄直接俯下身子,直视韩非眼睛,他倒是想看看这人心里到底在打量着什么,可韩非眼睛古井无波,纹丝不动,秦天玄只看到自己恶狠狠的嘴脸,忽而他笑了,那眼睛里的人也笑了。 “此事关系重大,还望先生给我几日好好想想。”韩非起身:“不知将军所需几日?”秦天玄笑的开心:“七日!”,“七日?”韩非皱起了眉头 ,秦天玄满脸无奈:“怎么韩先生还怕我们跑了不成?”,韩非连连摆手,似乎想极力辩解,但说的话却是能把人气的半死:“非也非也,只是那日我军出手唐突,想来将军账下粮草管不到七日。” 秦天玄捏紧了拳头,他真的想把眼前这个人的嘴缝上!韩非思索了一会又道:“为了拿出我们和谈的诚意,只要将军信得过,这七日的粮草我们出。”秦天玄满脸震惊,这个人到底在搞什么?有毛病吧!你敢送,我也不敢吃啊!韩非居然有些委屈:“将军为何这幅表情,若是信不过我这片天地可鉴的诚心,担心有埋伏,我自派人送到将军营地门口,还请将军放心!”此人,此人到底什么居心?是想在米里下毒?还是打个嘴巴给颗甜枣想让我们心存感激?秦天玄还迷惑着,韩非已然作揖:“将军放心,我韩非从不食言?这就回城为将军筹备物资!”哎,这就走了?我秦军帐中,来去自如? 元奇见人走了才进来,秦天玄黑着一张脸:“今夜找几个身手好的,从山谷侧边上去,有条小道,留一个轻功了得的送信,其他人负责引开他们的兵力。”元奇称是,末了又问:“刚刚那曲国人来此所为何事?”秦天玄冷笑一声:“和谈!用这法子也不想想我秦天玄是什么人?会服输的将士不如战死沙场!” 夜里,裴参将带领着将士又是一场厮杀,树林本来到处都是枯黄落败的叶子,有什么动静都异常清楚,裴参将派人四处追击,自己却偷偷吩咐:“除了往悬崖跑的那个,其他一个不留。”这些日子,他等这些人已经很久了,自从那日韩相吩咐下来,他先是火烧粮草大获全胜,随后占领粮道等来了赵将军,再来便是这次放水。他不知道韩相想干什么,但他知道这个人料事如神! 深夜,一束烟花从百尺悬崖腾空而起。秦天玄和韩非同时望着天空,他们都在暗道:此事可成! 第二日,少见的没有骂声也没有战乱,这天天气很好,曲国将士押送着满满三大车食物,兴高采烈的往秦军营地走去,似乎是要看望许久不见的朋友,顺便带点礼物。负责押送的那个正是熊毅的军师,当日城墙上骂的最凶的那一个。他把车停在秦军大营门口,也不管门口守卫是如何凶神恶煞,自己笑眯眯高喊:“我家将军说了,既然迟早都是一家人,送些吃食也是应该的。”他的衣服松松垮垮,满脸油光,讲这话的时候居然有点自来熟,想必一贯是个厚脸皮的。守卫脸色铁青,不知是饿的还是气的,很快各处的秦军都围了上来,万人里头总有个意志薄弱的,他们食物本就不多,大家近几日吃饭都是抢着来,一碗稀米粥谁喝得饱?有些饥饿的士兵,当即见了这些食物就挪不开眼。那军师笑了笑:“都是兄弟,都不容易,今天这食物就送到这了,我等就先回去了,若是还有些什么难处,自可到城门口倾诉。”他们转身倒是潇洒走掉了,留下的秦军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置。秦天玄闻讯赶来看到这满车的食物,和不少秦兵的眼神,暗道不好,恐要军心不稳。可是,当初韩非说了,这是为表诚心,若是不收,那七日约定恐怕就没了,昨日暗探有烟花为信,已然成功突围,岂可半途而废。 他略一思考,等抬起头已然是眼角含泪:“是我无能,让将士们受苦了,如今竟让曲国来猫哭耗子。”周围将士立刻眼框湿润:“将军这说的是哪里话,大家能跟着将军出生入死,已经是无上荣耀了!”一时士气大震,秦天玄又哽咽道:“辛苦诸位将士了,我秦天玄自然不能让将士受苦,既然他们敢送,我们就敢拿!等撑过这段时期,我们依然是秦国好儿郎!”有饭吃谁不高兴,这算是给大家一个台阶下,秦兵很快就把这些食物送到了伙夫那。 只是暗处,看着这一切的长胡子老头,破口大骂:“好一个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我看今天能吃人家的饭,明天就能当人家的兵!”这嘴巴还是一如既往地犀利一针见血。 派出去的军师回来了,韩非询问:“常笑,对方表现怎么样?”那叫常笑的军师一脸骄傲:“都按您说的做了,当亲兄弟对待呢,我看不少人似乎有些动摇。”韩非轻笑:“干的漂亮!”常笑摸摸头:“下次还有这等气人显摆的好事,您尽管吩咐就是!”熊毅在门口恰好听到这句话,“怎么?你给人送点东西就指望人家感恩戴德了?”这话是对韩非说的,常笑自觉退下,临走还关了个门。韩非递给熊毅一杯茶:“自然不能指望,那点东西也不过两天的量,而且熊将军”他露出狡猾的表情,“您认为这和谈是跟谁谈呢?”熊毅喝了口茶:“自然是和能说上话的谈!”韩非露出一口白牙:“对了,是和能说话的人谈,这秦国自然不是秦天玄的秦国!他在我这,还够不上能说话!”熊毅一惊,他很少见韩非用这种狂妄的语气说话,除非他已经十拿九稳,熊毅试探问道:“你又有什么主意?” 韩非似乎故意把嗓子压的极低:“他的缓兵之计,也是我的缓兵之计!” 第 17 章 约莫过了三日,常笑又高高兴兴送了几次食物,秦军虽然接过的时候还是趾高气扬,抵触情绪却也没有原来那么大。熊毅有一对儿女,男孩叫熊斌,女孩叫熊芷柔。男孩年纪约莫和自己家那个差不多大,女孩还在学走路。韩非这几日闲下来了,便在城中转了几圈,买了不少孩子喜欢的玩意儿,回来后大包小包送了过去。熊毅的夫人是个大家闺秀,陪着自己丈夫在这战乱之地,不知背地里如何担惊受怕。如今这熊府井井有条,一双儿女健康可爱,想来这位夫人功不可没。 他在自己院子读书,表面上恬静自若,脑子里却在想着,不知何时可以收到回应。按说这么些时日,却还什么消息都没有,他知道此刻网已布好,自己能做的只是等待。门口有个小小的影子斜了过来,韩非放下书,笑问道:“哪位梁上君子,何不出来一见?”一个小脑袋从门口露了出来,见韩非并不恼怒,随后半个身子也露了出来。 “你是熊斌吗?”那小孩长得极其壮实,整个脸圆滚滚的像个大包子,虽然年纪小,眉目里却藏着凶悍。活像一头小熊。他双手拿着个与他身高极不相符的食盒,看起来却很轻松,看来力气也大的惊人。“是,我娘叫我前来谢谢大人送的那些玩意儿。”那小孩把食盒摆到桌上,气都不喘一口。 韩非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用哄小孩的语气夸赞道 :“嚯,熊将军的儿子果然不同,像他爹一样壮实,将来也是个保家卫国的好将军!”熊斌听到大人夸他自然高兴地不得了,把头昂的高高的,一双眼睛非常坚定:“那当然!我长大一定会是个大将军!”韩非看着五岁的熊斌,不禁想起了他家中那个儿子。平时朝中事务繁忙,家中也没有主母只有嬷嬷,想必他孤僻了些。“我也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儿子叫韩泉,不过他性子倒不如你活泼!”熊毅听说有个小伙伴同自己一般大,顿时来了兴趣:“那有空带他来和我玩,有了朋友就不会不开心啦!”韩非点点头,打开食盒拿了块糕点递给熊斌。熊斌摸摸头,挺不好意思的接过,礼貌的说了句谢谢! 这时一侍卫匆忙在门口候着,手里捏着信封。韩非有些激动,他对熊斌说:“叔叔有些事要找你爹爹商量,还请小将军速速通报!”熊斌顿时有了使命感,仿佛自己的传话事关天下安危。他点点头急忙跑出院子。韩非从侍卫手中接过信,看了一眼,成了。 熊毅到的时候,韩非正在喝茶。他刚刚又在城楼转了一圈刚刚回来。这几天,秦军安静的出奇,什么动作都没有。他不知道对方是否在养精蓄锐,韩非让他回来的时候,他还担心出了什么差错。不过看到他悠然喝茶,自己倒是多少放下了心。 “你猜信里写了什么”熊毅翘着二郎腿,拿了桌上一块糕点:“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总之应该不是什么坏消息!”韩非也拿了一块糕点:“那封信是秦国朝中来的秘信,不出所料 ,再过三日,两国合约可成。”熊毅沉思了一会道:“你究竟使了什么法子?”这件事这封信来得突然,他平时又不善谋略,一时实在是难以想通。韩非想了想到底应该从何处开始讲起,最终还是坐下,决定从头开始讲。 “那日我随你上了城楼,其实除了那位秦将军,我认识的人还有一个。” 熊毅略一思索,震惊道:“难不成是军前开骂的长胡子?” “正是。说出来将军可能不信,我自幼孤苦,幸遇一位恩师,他不仅传授我课业,更是带着年幼的我游历山河,一日我们到了秦国国都,恰好遇到新皇登基。” “对于秦人的风俗我倒是了解些,新皇登基要绕城一圈,安定民心。”熊毅接道:“不过与那长胡子有何干系,他现在在军中,按理说应该是那皇上弟弟也就是秦天玄的心腹。” “不,能陪同新皇登基随侍左右的人,必定不可能轻易叛变,更大的可能就是,皇帝对这位少年将军————他的弟弟,有了戒备之心,派自己的心腹监视。不过人心难测,我也不太敢肯定。所以,那日我去秦军帐中,想的根本不是求和,而是送去物资,当然也不是为了收买人心,而是赌那位长胡子会不会通风报信,他不知道秦天玄是缓兵之计,自然以为秦将军要投敌,是乎,离间计可成。” “原来你执意送军资是这个作用,我还以为你是想动摇军心。” “动摇军心自然也是有的,我假意与秦天玄商议,他提出要七日考虑,我自然知道是缓兵之计,他必然会偷摸出去求援。” “那你为何给他时间,就不怕那人报信成功?” “将军,我们也需要时间,你看看那封信不是今日才送到吗。不过,他的报信是不可能成功的,那日我除了让裴参将火烧粮草、占领粮道,剩下的一件事便是,对跑向悬崖处的黑衣人放水。因为我知道,那黑衣人若成功出逃,必定会发信号给秦天玄。如此,秦天玄才能什么也不做,安心等待。” “如此说来,那日的烟花?” “正是那黑衣人给秦天玄的信号。不过等他发完信号,便被早早埋伏在暗处的我的人斩杀了。” 熊毅暗中叫好,却想不起来这招叫什么:“额,这叫什么来着,我曾在书里看过!” 韩非:“将计就计,瞒天过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熊毅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也不太听得懂这些词,言归正传,你就说说这封信,信里写的是什么?” “我当日来此,不带一物,其实怀里却藏着一封空白的信纸,这张纸上盖有国玺,当日皇帝派我来此商议求和之事,给了我莫大的信任。” 一张空白纸上盖有国玺,熊毅不敢想,若是此人有谋逆之心,该是曲国多么大的威胁,幸好,他现在知道了韩非的秉性,忠心正直。 “我在那份空白纸上写了,为皇则通天地,护子民,今两国交战多年,尸横遍野,两国百姓民怨沸腾,或战或止,则全在君之心,另,君之弟困于襄,吾军优待之,多日送粮草,且账下谈欢奉为知己,若君有意和谈,则可令弟退兵,吾绝不伤其一丝一毫。还请君承接天地恩泽,早做打算。三日之内,万望回音。然后派暗探送给了秦国主和派的大臣,由他交给了皇帝。” 这话熊毅听懂了:“说白了,你就是在离间他呗,拿两国国情说事是虚,让他怀疑他弟弟是实。和他弟弟交好是假,离间他们关系才是真。” “熊将军好厉害,当下解释的一清二楚。” “你倒是不用给我戴高帽,想来那皇帝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 “是啊,不是还有看着我每日送粮草的那个长胡子吗,那可是他的心腹。” 熊毅浑身一颤:“好你个韩非!” “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很少没有疑心。秦天玄是他的亲弟弟,又手握兵权,他怎能不防。况且,我说和秦天玄交好,不正好给了他借口,收回兵权。他应该感谢我才是。” “所以回信是?” “已派使者前来议和。三日必到。这信若是和使者一起出发,想来使者已经到了。” “报!秦国使者正在城楼下求见将军!” 第 18 章 秦天玄没有等到他的暗探,却在军帐中等到了本国的使者,使者是苏缓,他哥哥在朝中依仗之人,苏缓还是老样子,阴沉着脸不待见他,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把他那个宝贝哥哥拉下宝座。可他已经带兵自请冲锋陷阵,只求马革裹尸。又怎么招惹到他了? 苏缓掏出军令,见此军令如见圣上。秦军齐齐跪下,秦天玄单膝跪在最前,苏缓开口:“圣上体恤百姓,决议和谈,秦将军还请即日退兵。随我返回都城,一同,问罪!”问罪两字苏缓特意加重了语气,仿佛眼前这位少年真是罪大恶极,有通敌卖国之罪。秦天玄咬牙切齿:“末将衷心耿耿,不知何罪之有?”苏缓眼睛如同狐狸般眯着,高深莫测:“我还有事与熊毅将军商量,你且在帐中好好反思!不要被人利用至今,还搞不清来龙去脉。” 城门开,苏缓入。 韩非不识苏缓,苏缓不识韩非。可两人刚一见面,苏缓便知道那些阴谋阳谋出自谁的手笔。思维在同一领域的人总是能很快分辨同类的想法,熊毅坐在堂中高处,韩非坐在左边,苏缓第一眼看的却是韩非。那人和他眼神交汇,不惊不燥,自顾自的喝着一盏茶,他便向熊将军做了礼,恭敬问:“在下秦国苏缓,听闻襄城有谋士,夜传飞信,以万民为己任,要求和谈。不知是否是旁边坐着的那位小兄弟?”熊毅连连摇头:“他可不是什么谋士,他是我曲国丞相,韩非。”这时韩非终于起身,对着苏缓作揖,苏缓深深回礼。 对于合适的对手,必须有足够的敬意。韩非年纪和苏缓相当,职位也相差不大,曲国丞相,秦国相国。说来都是朝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厉害角色。 苏缓一脸严肃:“今日我大军将撤离曲国,希望曲国将士亦如是。” 韩非客客气气:“自然。” 苏缓咬牙切齿:“至于你方的城池,赢到手的东西,没有还回去的理由。” 韩非心平气和:“此事倒是容不得我做主。冬天就要来了,不如苏大人回去和秦国国主带个信,等到冬至时分来曲国国都一聚,我国必以国宴相待。” 事已至此,苏缓此行也不过是传个话,和谈之事,他只可提建议,却万万不可越俎代庖。 “韩相”,韩非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危险,收敛起了官方标准微笑,“在下秦国相国苏缓,与你甚为投缘。想来应当还会再见!”韩非直视着他的眼睛,气场全开:“山水有相逢。” 熊毅和韩非送苏缓一行人到了城门口,秦天玄率领着秦军在城门前,他翻身下马给苏缓行了个军中礼节,苏缓低头质问:“可知错了?”秦天玄抬头看了看韩非又看了看苏缓,极其不情愿的嗯了一声。“起来吧!”秦天玄迅速起身,站在一旁。 韩非又露出官方微笑:“少年意气,我其实挺欣赏秦将军的。” 秦天玄正要反驳,却被苏缓一手按了下去。 苏缓眯着眼哼了一声:“事情都办成了,韩相又何苦再污了将军名声。这离间计使得多了,可就不管用了。” 韩非还是官方微笑:“哪里哪里,我确实欣赏秦将军,想来不过虚长将军八九岁,却已没了什么冲劲。” 苏缓摇头:“韩相不必如此,想来你我都是书生,书生从来不用冲劲杀人。用的是心。我会转告君主,冬至时分定来一聚,告辞!” 熊毅看着大批人马消失在边境,心中松了口气,从大军压境到如今的局面想来也不过十天,和韩非待在一起的时候,永远猜不透他在干什么,但是他确确实实让人心生敬佩。韩非目送着秦军离开,转身对熊毅道:“多谢这些天将军的招待,守城艰难,将军有勇有谋,不畏凶险,请受韩非一拜!”熊毅摆摆手:“得了吧你,多给点军饷就完事了,哪来那么多话!” “将军好性情”,韩非手指弯曲送到嘴边,吹了一声响亮的哨子,来时的那匹千里马,即刻狂奔过来,亲昵的蹭了蹭韩非的肩膀,“今日回都城,正要和圣上谈论此事。冬日严寒万万不能冻着将士们。”熊毅摸了摸头,满脸茫然:“那啥,你这就走了啊,这事不急,你先歇两天。”韩非跨马而上:“将军好意,韩非心领了,只是如今朝中还有些事急需处理,不便多留,将军保重!”说完,策马而去,渐渐消失成一个黑点。 冬至,国宴。 韩非是功臣,破例可带家属入宫。 那日雪下的很大,积雪足足有一尺深。那是秦颂第一次见到明黄袍子满脸傲气的曲天天,也是第一次见到乖乖坐在被他父王称为秦国最大威胁的韩非旁边的韩泉,他觉得这人就像一只温顺的小兔子,和他严肃可怕的父亲一点也不像。本来歌舞升平,不知怎么大人们似乎是谈到了正事,坐在高位上的皇帝让曲天天带他与那只小兔子一同出去玩,外面天寒地冻,曲天天瘪着一张嘴,不情不愿的还是带了他们去了一座小亭子。 皇宫很大,他们走了有好一会才到,亭子周围的树上倒是挂满了红灯笼,喜气洋洋的,三个小朋友吃着糕点,一言不发。曲天天喝了口热茶,似乎终于想起这是自己的家,应该尽些地主之谊,便率先开口:“我是曲天天,今年五岁了,你们呢?”“韩泉,我也是五岁。”“秦颂,今天刚好七岁!”韩泉啊了一声:“那今天不恰好是你生辰?你吃长寿面了吗?”秦颂摇摇头,一身狼貂落了雪也不觉得冷,只是脸冻得有些红:“长寿面是什么?”曲天天望着秦颂,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衣服,实在是太软了:“看你穿着也不像吃不起面的人呀,难不成秦国如此贫穷?”秦颂打了打他的手,有些生气,秦国才不穷呢。“笨啊你”韩泉敲了敲曲天天脑袋:“是习俗不同啦,秦国一点也不穷!”曲天天揉了揉脑袋:“你们一个两个为什么都要打我?我可是皇子!” 等到他们三人闹完,再次回到宴席,大人们似乎达成了某种交易,气氛冷了下来,父王的面色有些不好看,之后秦颂才知道:啊 ,原来为了那几座城池,我被永久的抛弃了。也对,父王毕竟还有其他孩子。没什么好委屈的,我也算是为秦国出了一份力。这种想法最开始还能安慰自己,可是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他也总会想,父王会不会忘了自己,亦或自己会不会忘了父王长什么样子。 他开始学习木雕,毕竟是他国皇子,待遇也不会差。宫人们没听过他要吃什么要玩什么,只说要准备木雕的工具。他手指经常被锉刀刮流血,却感觉不到疼似的,那时他们的夫子还未来宫里,韩泉有空就去找曲天天玩,韩相一人之下,虽然韩泉经常出入皇宫于理不合,却也无人多嘴。 曲天天被皇帝叫走了,韩泉只好一人过来找秦颂,他看到秦颂手指受伤还在雕刻东西,当即走近问到:“你就这么喜欢雕刻木偶吗?”秦颂听到声音吓了一大跳,手上的木偶掉落到地上,韩泉捡起来还给了他。秦颂有些不高兴,虽说大人们的事与小孩子无关,可他总是忍不住想,这一切全都拜韩泉父亲所赐。想着想着他就有些恼了,木偶又被狠狠扔到了地上:“韩泉,我不想再见到你!” 韩泉默默捡起了木偶,却没有再还给他,只是有些伤心的离开了。 第二天,秦颂的眼睛肿了,红的像个桃子,宫里的嬷嬷都在担心是否没有照顾好这位他国皇子,只有秦颂知道,他昨天发完脾气就后悔了,整整哭了一夜。但他是男儿,自然不能说是哭肿的。嬷嬷找了干净的雪,让他在脸上滚一滚,过了半日才勉强好了些。又过了三日,无论是曲天天还是韩泉都没有再来找过他。他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一分,每日除了擦拭父王留给他的那把弓之外,就是坐在院内,眼巴巴的瞅着有没有人过来找他。又过了两日,还是没人来。秦颂出不了宫,决心去找曲天天让他传个话。刚站起来,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是韩泉。 他低着头,怀里揣着一座木偶,已然成了型。“那日出宫,我求父亲找了木匠教导我雕刻,这是当日你那块木头,我照着你雕刻的。还给你,你别生气了!”秦颂接过,一时有些感动。还好他不知道自己那些小人之心,还好他回了头。 有个吵了架还能主动找你的朋友是件幸事。秦颂虽在异国,却也找到了安心。韩泉看到秦颂红了眼眶,笑话道:“你就这么喜欢木偶呀,那你生日我就再送你一个吧!” 这一送,就送了三年。从七岁送到十岁。韩泉和曲天天还是那个小屁孩,而自己似乎也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每年的冬至,既是他的生日,也是他被抛弃的日子。可是有了这样一群人,似乎也没那么难受。 第 19 章 韩小雅破例起了个大早,不为别的,只因今天是个下山的好日子。过完冬至,天气已经愈发寒冷了,韩府的管家昨日傍晚就上了山,说大人吩咐把公子小姐接回家。所以今日,真不愧是个好日子。不用去易风那里练字,也不用被小七催着练武。 韩泉就不一样了,等小雅到马车附近的时候,只见曲天天和秦颂在帮韩泉搬一箱书,易风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也不动手。大师兄果然是大师兄,想来身子孱弱,如今冒着冷风出来送行已经是最大的心意了。 易风最先发现小雅:“怎么不过来,愣着干嘛?” 小雅快步跑过去,向易风问了个好,又问了一句:“又不是不回来了,韩泉你这是干嘛呀?” 曲天天累的很,喘着白气,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这书呆子你还不知道?放假都忘不了他那些宝贝!” 韩泉笑的像个傻子:“夫子吩咐的功课还未看完,放假也不可耽搁了学习!” 曲天天翻了个白眼:“好好好,就你努力!” 秦颂在一旁站的像个木头,此刻也忍不住插话道:“他是比你用功些!” 曲天天作势要打秦颂,秦颂也不躲只把脸扭到一旁哼了一声。不知是知道曲天天根本不会动手,还是觉得他那小胳膊小腿打的也不疼。 曲天天没真打,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化作一声叹息:“唉,我也想回去!宫里怎么还没人来接我呀!面冷的韩相都知道关心他家的孩子,我家的父王怎么就忽略了我这个宝贝呢!” 易风伸出手指算了算,终于得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你日子还没到呢,估计还得七天。”曲天天哀呼一声。 “对了,我还有个临别礼物”易风笑着从怀里掏出了厚厚的一叠纸,递给了小雅。小雅闷头接过,一看全部都是字。 “昨日才得知你要回府,匆匆赶了三十五页字帖,一日一张刚刚好。” 大师兄,你是魔鬼吗? 小雅的手捏的紧紧的,却又不敢说不写。“谢谢大师兄关爱!” 曲天天起哄:“哟,人家也好想要作业哟!” “曲天天!!”韩小雅大喊,真是想揍他一顿,这小子到处挑事。小雅忽而看向大师兄,似乎有了主意。易风对上了韩小雅的眼神,笑着开口:“好啊,既然这么想要作业,我会和夫子好好商谈的!”易风说着便行了个礼,走了。 曲天天匆忙跟上:“大师兄等等,我开玩笑的!我不是那个意思,等等我啊,大师兄,你慢点走!” 到韩府时,韩非还没下朝。 韩府真是太空了。几个婢女几个嬷嬷一个管家几个侍卫,除了房子大,丝毫没有富贵人家的感觉,反而又因为房子的,更显得人烟稀少。有个婢女叫夏荷,是还未去山上读书时,照顾小雅的那一个。等到小雅刚到门口,便热情的走过来询问,累不累渴不渴。 小雅疲惫的躺在床上:“夏荷,我可想死你了!” 夏荷是个脸皮薄的,当即红了脸 :“小姐到底怎么了?去书院时还闷闷不乐,怎么过了半年就……就如此亲近人了?” 小雅从床上坐起来:“相信我,你要是去了那山上,下山也会如此亲近人!天天困在那,看了大半年相同的风景,早就腻了。” 想来小姐在山上受了不少委屈,夏荷心疼道:“小姐可有想吃的,我这就吩咐下去!”小雅想了想:“没有。”又问:“父亲回来了吗?”夏荷摇摇头:“韩相每日早出晚归,朝中事务繁杂。回来得晚。” “行吧,到饭点叫我就行,我先睡一觉!”夏荷轻手轻脚的退下,关了门。 韩非还被皇帝留在议事厅。 皇帝把折纸往桌上一扔: “今年财政怎么总体亏空这么多?” “今年汛期水患,赈灾用了不少。为了减轻百姓负担,又减免了赋税。” “哼,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那户部和礼部协商一下,今年除夕,一切从简。” “是。” “还有那个河道,怎么年年出事?叫兵部的人设计一下,看看能不能减缓。” “是” “快过年了,边关将士的军饷还是按照往常,不能少!再多准备几套棉衣一起送去!” “是” “韩相今日怎么了?好像心不在焉啊!” “皇上恕罪!”韩非立刻跪下。 “无事无事,朕只是问一声,韩相快起来!”皇上站起身来,亲自扶他。 韩非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今日我儿回府,额,现在天色有些晚了,也不知道他们吃了没?” “哈哈哈”皇帝大笑,“原来是这事,是我疏忽了,丞相辛苦,快回家吧!” “谢主隆恩!” 韩非回家的时候,两个小家伙眼巴巴的看着一桌子菜,却谁也没有动。韩非来不及换衣服,摘了帽子,洗了手,匆匆坐下。 “今日事务繁杂,回来的有些晚,吃饭吧!”两个小家伙似乎饿极了,吃的很快。韩非有些愧疚,这些年,好像确实没这么管过这两个小家伙。“明日,我告个假。带你们出去转转!”韩泉睁大了眼睛:“父亲,关注朝中事就好,毕竟国事为重!”韩小雅一个鸡腿堵住了韩泉的嘴巴:“我就想父亲带我出去玩,你别说话!”韩非笑了笑,韩泉那小子虽说是关心他,却也让他不知道如何回话,小雅倒是非常直率,他笑着又给小雅夹了个鸡腿! 第二日,一年从不休假的丞相,头一次在朝中消失了一天。朝臣议论纷纷,今日的折子也是一股脑全部交到了皇帝手中。平日皇帝都是听韩非总结,今日看了半人高的折子,头都大了。更要命的是,还有几个朝臣趁着韩非不在,折子里都是弹劾他的。皇帝看到弹劾的折子,随手就扔到了地上。韩非什么性子,他还不知道?轮得到这些人放肆!韩非日日夜夜为国为民他们倒是一点都没看在眼里。 寒冬腊月,街上并不热闹。许多店铺都是卖些年货的,韩非带着他俩买了许多干果小零嘴,快到午时,三人裹得厚厚的来到一间茶馆。小二当即送来一壶热茶和几份糕点,楼下正中央有人搭了个台子在唱评书,唱的人物不是其他人正是韩非十日退敌,永保天下安宁的事。当然评书总是喜欢夸大其实,台下的人被逗得哈哈大笑。韩泉听得起劲,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父亲当时这么厉害啊!”韩小雅吃了糕点,含糊不清的回答:“评书都是假的,不可信!”韩泉气鼓鼓的看的韩非,似乎想证明自己是对的。韩非咳嗽了两声:“小二,鲫鱼豆腐汤怎么这么慢啊!”“来了~来了~爷!”一盆香气喷喷的鱼汤端了上来。韩非拿过韩泉的碗,舀了一碗递给他:“吃饭,吃饭!”韩非的注意力便立刻被鱼汤吸引过去,不再刨根问底。 说来就是这么巧,这碗鲫鱼豆腐汤香的堪比,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居然招来了个不速之客。 第 20 章 曲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要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至少要在礼部,吏部,刑部,户部,都待上一阵子。皇上器重谁,就给他换个部门看看综合实力,皇上想拿谁开刀,也给他换个部门,因为众人都会以为他要升迁,必定会遭官场同僚嫉妒,横祸不断。 韩非自幼孤苦,却偶得恩师传经论道得以居庙堂之高,立于官场不败之地。话说当时即便韩非成为状元,皇帝也不过是分了个小小七品,留在礼部撰写整理古籍。 无权无势的人在官场很难混得开。可上天给足了这个年轻人机遇,那时皇帝登基不久,急于收回权利,把握朝堂。韩非在礼部闲的发霉,周围的同事不是组织些酸文诗会,就是在墨水纸堆打滚。 韩非的理想是济世救民,可这里不过是个闲散之地,他不想当安于玩乐的笼中金雀,而是当护卫家国的门神! 那日皇帝不知哪里来的兴趣,跑来礼部几乎要落满灰尘的黄金屋。 礼部尚书本来准备早早回家,喝点小酒,现在只好站在一旁,兢兢业业。他还摸不清楚这位小皇帝喜怒无常的性子,他两只手不断地抖动,面色十分惊慌,皇帝从书房左侧第一架开始翻找,厚厚的书籍落满了灰,用手轻轻一拍,灰尘漫天飞舞,他看了眼书名摇了摇头。 就这么挨个查找,翻到第三排的时候,礼部尚书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白胡子随着颤巍巍的话一抖一抖:“这,不知皇上是在寻找哪一本书?我可派人改日寻得了给皇上送去!” 皇帝倒是没有接他的话,反而像是在自言自语:“李尚书啊,你说说这礼部到底是如何管制的,虽说我曲国以武得天下却终要以礼治国,这书籍落满了灰,到底是给谁看的?”礼部尚书匆忙跪下:“微臣有罪!” 皇帝没理他,继续往前翻找,他跪在原地。 没说让起,便额头始终挨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皇帝翻到第五架,仍旧兴致盎然。 “昨日,朕做了一场梦。”空荡的书房只听得见皇帝一人的声音,其他人似乎连呼吸都静止了。 皇帝接着道:“梦见上天对朕说,这礼部疏于职守,纲纪混乱,不懂变通,曲国危矣!” 齐刷刷的,礼部今日所有当值人员尽数跪下,这动静简直要把这小小书房震上三震。而此刻他们的内心更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礼部尚书本身就跪着,此刻更是惶恐万分,老泪纵横,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本是前朝老臣,混迹官场几十年,怎么会看不出小皇帝这是假借上天之口,苛责礼部。 皇上继位不久,此番分明是觉得羽翼丰满,拿礼部固守旧礼开刀,行变革之事。他自觉老了,守着先皇留下的旧礼数,觉得那就是金科玉律不可撼动。 是了,改朝换代,如今如何轮得到他来说话。他喉咙发干,自觉心中凄凉,面对这位铁了心变革的小皇帝,实在是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书房中安静的只有小皇帝翻书的声音,他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仿佛真是前来找书的。日头西沉,所有人都跪的膝盖酸软,却终究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等到夕阳残血,皇帝终于来到了最后一架书前。 “不过那上天也说,这破解之法也在于此。”皇帝伸了个懒腰,叹了口气:“怎么都最后一架书了,还没找到呢?” 韩非近日风寒,主事的见活也不多,不大用得着这个小年轻,便告了他一天假,他用得状元的封赏在城郊买了一所宅子,雇了一个嬷嬷每日洗衣做饭。那段时间,他混成了状元,一时风光无限,世家小姐们趋之若鹜,毕竟有才又有貌的男人不多,这会儿就是状元,可见前途光明,他那时也算是名满京城。可渐渐的他搬去城郊,官路也未见起色,来的人便少了,他也乐得清闲,每日看看书打发时间。 这日,他在病中,忽然又想起了还未看完的那本《管子》。刚读到《形势》篇,此刻正要再读,便是一刻都忍不住。 但是,书呢?他忽然瞥到了桌上的纸条。独自就往皇宫礼部阁走。 刚进入大门,他便觉得有些过于安静了。随手拦了个做事的小厮询问,即刻匆匆赶往书房。 皇帝右手握着一卷书“咦”,怎么唯独这本书似乎被人常常翻阅,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 门吱呀一声开了,所有的目光,惊奇的、惊恐的,全部落在这个推开门,让阳光洒进来的男人身上,他逆着光,头发因为跑来的急有些凌乱,此刻在夕阳的衬托下更是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他的嘴唇发白,因为生病的缘故,面色也十分憔悴。皇帝的随从公公总是反应最快的那一个:“大胆!见到皇上还不跪下?” 这一声大喊,才把皇帝和韩非从对视中拉回来,韩非跪下,却眼神坚定,面含微笑:“微臣礼部韩非,今日告假,病中苦闷,来此寻书。” 皇帝也不恼,反而问:“可是这本?” 韩非抬眸:“正是此本!” 皇帝干脆走到他面前蹲下,拿着那本书特意在他面前晃了晃,露出玩味的笑意:“巧了不是,朕的状元郎。我也在找这本书!” 韩非叩首:“承蒙陛下记得微臣。” “你们都给朕退下,在门外候着。”跪着的众人膝盖酸软,好不容易互相搀扶着,走到了门外,谁也没有松一口气。礼部侍郎赏识韩非这个新人,却怎么也想不通病假都给他批好了,他又回来趟这趟浑水干嘛,有些人注定命不好。 他瞥了眼韩非叹了口气,孙公公走在最后,关上了门。 “起来吧,跪着干嘛?”小皇帝把书递给他,脸上丝毫看不出刚才的戾气:“你这身体还病着呢师兄,地上冷,快起来 !” “你在我桌子上放了纸条,来了便让我跪下?”韩非接过书,咳嗽了两声,似乎有些生气。 “若想寻书,今日申时相见。你不告诉我地点,却告诉我时间?害的我还询问小厮。” “朕这次突击检查,总不能让师兄你单刀直入吧,多引人怀疑啊!” “师兄?”韩非冷笑,“我怎么敢当?陛下莫要折辱微臣了。” “我知道你怪朕知道你的志向,还刻意把你放在礼部这个清闲的职位。”小皇帝看着韩非突然无比认真:“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我说了什么吗?” 初次见面,那是有点久远的事了,但韩非不会忘记。 第 21 章 皇帝还不是皇帝的时候,日子总是过得特别艰难。 所以曲子凌被发配到安国寺的时候丝毫没有觉得意外。太子宫里的小太监从小就跟在太子身边,是个懂事的。看着太子一眼不发的接了旨意,挤出一副笑容捡了些好听话儿说:“太子您别忧心,如今陛下病着,国师让太子去安国寺为陛下祈福是好事儿,陛下身子骨还硬朗,到时候病一好,准要赏赐您!” 太子吐了口瓜子皮,把脸扭到一旁: “小安子,快把你那笑容收收,难看死了!”前日他在朝堂当众提出清减官员,遭到朝堂大半大臣弹劾,御书房回话更是把皇帝差点气吐血。如今收到这相当于流放的旨意,也是情理之中。 他叹了口气,继而又吩咐道:“听说安国寺风景不错,但那里的和尚只吃素,你赶紧给我备一桌全荤宴席,吃了再上路!” 小安子听到这话,急的直跺脚:“太子爷,你赶紧呸呸呸!这话不吉利!” 太子翻了个白眼:“呸呸呸!好了吧!那你赶紧的啊!”真是太子不急太监急。 小安子气的肩膀直抖,似乎比发配的太子还要委屈。他看着太子翘着二郎腿嗑瓜子,似乎悠闲又自在。但他知道这个人心里不定有多苦呢。他从小在太子身边,看着他夏天冒着中暑的风险,读那些小孩子不爱看的四书五经,冬天手冻得发抖,还要一笔一划的练字抄书。他从小那么拼命,才不是为了当个闲散太子。那么大个皇宫,那么小的他,如果没有想为了天下百姓做个好皇帝的心,什么信念感与责任感才能让他沉稳坚毅的长大。让他敢冒天下大不讳,说出得罪满朝文武的谏言。 不能在想了,小安子眼眶发红,抹了把眼泪,背对着太子答:“您等着,我这就吩咐下去!” 太子的母妃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但他依然是太子。 如今的皇后把他收在自己那里,自己却也有个和他差不了多少的儿子。可是,他依然是太子。 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只要他活着,这个位置就不可能有其他人。他不是没有遇到过暗杀,投毒,埋伏,背叛,可能对于他来说,见血的次数比一天喝水的次数还要多。 但他并没有变的嗜血狂躁。 有人暗杀他,他便更努力的学习,争更多的风头。 有人投毒,他便去皇帝书房闹着一起吃饭。 有人埋伏,那就更简单了,他从来不在天黑出门,也从未出过警卫森严的皇宫。 有人背叛,一个从小失去母亲的孩子,在这后宫长大,除了自己还能相信谁呢。 在安国寺吃斋念佛了大半个月,皇帝的病丝毫没有起色。夏夜山上蚊子多,扰得他睡不着,便夜里披了衣服,走过后院庭院,走过前院大殿。 佛,宝相庄严,大殿里只有香火绕来绕去的冒着烟,有只飞蛾,不断向火光冲过去,他便索性面朝如来坐在蒲团上,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那只小蛾子。大约是闲的发慌。 这日月朗星稀,蝉鸣在黑夜里扰乱人心,实在不□□分。师傅说此处有位故友,便带着他过来住下了。老实说,韩非对佛法实在没有太多兴趣,不过此处安静,倒也是个好地方。他拎着一壶酒,醉醺醺的从后院溜达到了前院。也就是在夜里,僧人都休息了,他才敢这么明目张胆。 曲子凌最先闻到的是酒气,对于一个在寺庙住了大半个月的人来说,这酒味有些诱人,而后他听到了虚浮的脚步声,想来是有人喝醉了。曲子凌本来想看看是那位和尚六根未净,吓吓他顺便诓骗一壶酒来喝。 等他跳出拦住那位时才发现,他有头发,不是个和尚! 那人很高,一张脸喝了酒有些泛红,但周身气质仍旧是严肃正经。不过那犀利的眼神像是,被人拦住,有点厌恶。 曲子凌心情本来不是很好。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后来回忆起来,两人大打出手,大概是, 曲子凌:“你瞅啥?” 醉酒的韩非:“瞅你咋地?” 韩非没学过武,但东奔西走,身体素质也不差。但他遇到了曲子凌,从小面对各种风险,武术已经十分精湛的太子爷。 韩非输的很彻底,曲子凌扬长而去的时候还拿走了他的半壶酒。 做早课的僧人,在庄严的宝相下发现鼻青脸肿不省人事的韩非的时候,惊慌失措。但韩非醒来后怎么也不肯说,到底是谁打的自己。只说是:“夜里太黑,不小心绊了一跤!” 谁夜里去大殿拜佛,谁摔跤摔在脸上?但僧人都不是多事的主,也没人刨根问底。 他师傅推门而入的时候,他慌忙把脸埋到被子里。 “别躲啦!徒儿。现在整个院子都知道你摔了一跤。” 师傅仙风道骨,学识渊博,讲话却不太正经。 这位须发半黑半白的老头一把掀开他徒儿的被子,嘲笑道:“平日里让你学些防身的,你倒是整日只专研那些经史子集,你看看,昨日吃亏了吧?” 韩非无话可说。他自幼孤苦,七八岁的时候成了孤儿,迫不得已在街上乞讨,遇到他师傅,从此走南闯北,见识学识都增加了不少。他是他师傅,也是算他父亲。也许师父更合适。但他说自己担不起这一句,从此作罢。 “我与这里的主持净缘大师私交颇好,明日他会引荐一位贵人,你也跟着我去看看。” 韩非有些局促:“可是,我这伤?” 师傅摇摇头,笑的高深莫测:“无妨。此伤倒是个很好的记忆点。” 第二日 天气晴,温度高,微风习习,岁月静好。 韩非与曲子凌第二次见面。 净缘大师与师傅在聊佛法。 他俩,一个偷笑,一个愤怒握拳。 第 22 章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你就打了我!”韩非捏着他的书,又咳嗽了两声。小皇帝也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我那时还未算真实认得你,不算不算!我说的是,我见到你师傅后,他非要收我为徒” 韩非啧了一声,他非常不爽有人侮辱他师傅:“什么叫非要,那是当时净缘和尚的主意。” “是是是,你师傅仙风道骨,气宇非凡,你先别打岔,我说的是那日晚上,你约我在后院赏月喝酒。” 韩非慢慢回忆起来了:“那晚恰好是八月十五,月亮很圆,即便是晚上,周围不点灯也十分清楚。但我其实……” 小皇帝一脸得意:“我知道,你其实想把我灌醉,然后打我一顿!” 韩非也笑了:“结果,我俩都喝醉了,那时院子里有一口井,我们俩在捞月亮。” “我借着酒劲问你,如今天下如何?” “我答了什么?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捞月亮了。” “你指着那口井说,天下镜花水月,表面浮华,实则败絮其内。我当时在想,如果有一个人和你素不相识,但一谈话你就能觉得志趣相投,那一定是天生的朋友知己。” “所以你第二日就同意了净缘的主意,认了我师傅。其实是觉得能教出这样徒弟的人,必有治国良策吧?” “什么都瞒不过师兄,再后来你和师傅都走了,先皇也在不久后去世,我也成了今天的样子。说实话,那日我在殿试看到你,异常欣喜,我觉得我有了左膀右臂!” 韩非不解:“那你把我调去礼部,为何?” “因为师傅告诉我,一切的变革都要从礼部开始!今日就是个好时候。”小皇帝笑的很狡诈。 “好!”这一声喊得确实大了些,书房外站着的礼部官员抖了三抖,韩非像看戏一样,盯着小皇帝自导自演。 小皇帝丝毫不觉得尴尬:“昨晚天神托梦,让我来寻贤臣,今日果真让我找着了!如此状元郎,怎能居于此等地位?” 门外无数只耳朵纷纷竖起:“即日起,封韩非为礼部尚书!”小太监在门外立刻高呼:“封,韩非为礼部尚书!” 皇帝率先推门而出,众人慌张叩首,他一脸不耐烦:“李尚书,你真应该好好谢谢这位保住了你的脑袋,还有你们”他用手指了指跪下的礼部其他人,顿时他们的脑袋又低了一分。 皇帝走了老远,韩非才反应过来。小皇帝把路都铺好了,看来他只能往前走。 门外同僚有道贺的、有好奇他究竟说了什么的、更有嫉妒为侍郎不平的。他只是朝他们作了个揖,什么也没说,咳嗽了几声,孤零零的抱着那本书,一个人往前走。 他知道自己选择的这条路,必将没有同行者。但他丝毫不后悔,猛兽总是独行,若是为了实现理想要抛弃一切,那正好,他本来就一无所有。 只用了五年,韩非不断被皇帝调与各部,整顿官风,清减官员,发掘清官好官居于要位。 官官相护,大半个朝堂没有人不记恨他。但皇帝喜欢他,众人上奏弹劾,皇帝就把那些上奏官员的俸禄消减大半,并放言再有人弹劾韩非,可以选择告老还乡。谁都不傻,还是自己的仕途重要。一时鸦雀无声。 当然还有那小半个朝堂对他充满敬意。这些官出身低微但能力尚可,一直因为不愿同流合污被其他官员打压,郁郁不得志。有了韩非,他们才有了出头之日。有了韩非,这些人也逐渐成为皇帝的心腹。一时间朝堂洗牌,风云变幻。 二十五岁,是韩非被骂的最惨的时候,老百姓听风就是雨,渐渐把韩非传成了一代把持朝堂的奸臣。但是二十五岁也是韩非人生的高光时刻,原丞相是前朝老臣,自己的势力一点点被皇帝瓦解,加上年事已高,自然有了告老还乡之意。同年,韩非为相。 同年,秦国侵犯曲国边境,曲国与秦国开战,天下战乱。又过了三年,两国战况胶着,曲国皇帝派韩非前往前线议和,并赐给他一张空白盖有玉玺的信纸,以备不时之需。韩非不负众望,十日退敌。同年十二月,秦国皇帝于冬日来曲国国都详谈,留下一子秦颂,以示两国交好,皇帝曲子凌尚未要回被夺走的三座城池。 第 23 章 张野草是个野路子,原丞相还在的时候最喜欢这种惯有点子的门客。不过丞相觉得野草不雅观,便取了前两个字唤作“张野”。张野是走后门当的官,在曲国平民百姓只能通过科举这条路,只有世家大族可通过举荐直接入官。原丞相叫陈元广,还没退朝那几年权势滔天。这张野就这么入了仕。 后来,皇帝掌权,丞相之位易人,可张野却毫发无损。不是皇帝不想动他,实在这人似乎是能提前预知暴风雨来临的燕子,跑的比谁都快。你查贪污,他账面干干净净,你查结党营私,丞相一党能和一个门客结党营私的官,几乎没有,大家捧高踩低势利眼惯了,以前他背靠陈元广,如今自然树倒猢狲散。你若是还想从工作上找出点纰漏,那也甭想,战乱那三年,他作为户部侍郎愣是没让前线将士饿着。小皇帝一想,这人目前毫无背景,能力却还不错,便也没再找他麻烦。 张野心气比谁都要高,以前作门客的时候,他只讨好陈元广,陈元广倒了,他自然也只想讨好皇帝。可皇帝只重视那个丞相。一来二去,这根刺扎在心里越来越疼,他总是想做群体里最拔尖的那一个,从小到大都是。 按说一个侍郎和一个丞相较劲,放到天下,百姓都要笑他自不量力。可偏偏,曲子凌喜欢。或许是在皇帝那个位置坐久了,本来童年就在惶恐不安环境下长大的他越来越多疑,他开始喜欢平衡。朝堂有根不疼不痒的反刺,给他那师兄提个醒也不错。韩非自然是知道他的用意,面对张野,除了公事其他能避让就避让。 张野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在叫小二上菜时一愣,平日公事他也是这个音色,不过语气很冷,哪里有这么热络。他顺着声音找过去,果然看见韩非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娃娃吃饭。地上放着大包小包的零食,韩非脸上的笑容,让他足足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个假人! “韩大人,今日怎么这样巧?这两位是令公子和小姐吧?” 韩小雅见此人衣着华贵,头上的簪子居然是金光灿灿新竹。 他大拇指不断摩擦着中指上的温润的羊脂玉扳指。表情高傲的像一只仙鹤。这么俗气与脱俗并存的读书人,韩小雅还是第一次见。 韩非的厌恶连韩泉那个书呆子都看的出来,韩非没说话,那两个小家伙也没敢动。来人似乎随意惯了,无人邀约也一下便坐了下来。 “我店里的鱼汤不错,你尝过了吗?” 韩非这时才开口:“这是你的店?你一个小小户部侍郎如何……” 张野似乎猜到他会开口,当即打断:“如何买的起铺子?那韩大人有没有想过我这个户部侍郎如何衣着如此华贵?” 韩非没有接他的话,当时所查,这位确实没有贪污黑点。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朝廷俸禄虽然不少,却也容不得有如此盈余。 张野悄咪咪俯耳道:“韩大人就别想啦,我自有我的路子。您要是真想知道,不如去问问圣上!” 韩非活了三十多岁,也不是什么好惹的毛头小子,咬了咬牙:“休要挑拨离间!” 曲子凌怎么可能有事瞒着他这位师兄,从十九岁寺庙谈心,二十岁殿前重逢,二十五岁整顿朝纲,二十八岁平定战乱,如今三十一岁,怎么就有事瞒着他了?连你张野这根软刺,他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我,到底还有什么可瞒的。 第 24 章 韩泉记得那日的鱼汤是没有喝完的,那个奇怪的户部侍郎走了过后,父亲的兴致便一直不高。等他还没把碗里的鱼汤喝完,就说要回府。等回了家,自己又换了身衣服独自往宫里去了。 他问小雅:“你觉不觉得今天父亲有些沉不住气?” 小雅坐在窗边,用手支愣着脑袋打了个哈欠:“应该有什么急事吧?” 等到日暮时分,韩泉还是不见父亲回来,嬷嬷喊他们过去吃饭,小雅问:“不用等父亲吗?”嬷嬷摇摇头:“上次大人私下就吩咐过了,你们不用等他开饭。” 韩小雅没想到这位看似严厉的父亲居然挺温情的,她看着韩泉,小家伙听到这话也沉默不语。可没想到往后整整三天韩非都没在他们面前出现过。 据那位韩府资历最深的嬷嬷说,韩非那天半夜醉醺醺的回府,第二天便感染了风寒,从此朝堂也不过问,只说是养病,所有人都不得前往他的院子。韩小雅还好,可以练着易风给的字帖消磨时间,韩泉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那一箱子书。 “要不,你去看看?”小雅放下毛笔,扭动着手腕,试探性的问着坐立不安的韩泉。 韩泉有些犹豫:“可是,父亲说任何人都不能……” “哎呀!”韩小雅拉起韩泉的胳膊就走“哪来那么多废话!” 韩非院前照例有两个护卫。小雅拉着韩泉毫无形象的钻了后院的狗洞。韩泉就纳闷了小雅这个路痴到底怎么记住这有个狗洞的? 韩小雅没韩泉高,小手一巴掌打在他胳膊上:“你看什么看?你什么意思?” 韩泉委屈道:“我什么也没说啊!” 韩小雅:“是,你什么也没说,你都写在脸上呢!” “都吵够了?” 这熟悉的声音,难道是? 父亲!! 这两个小兔崽子瞬间没了声音 “都给我进来!” 韩非虽然面色憔悴,胡子也是几天没刮乱糟糟的样子。可是怎么看也不像是受了风寒。 韩泉最先开口,迫切道:“父亲,您还好吧?” 韩非没说话,这些日子真是糟透了。 小雅摇头:“看起来不怎么好。” 韩泉很着急:“是朝堂出了什么事吗?” 韩非叹了口气,以前那个骄傲雄才大略的丞相仿佛一夜之间有些老了。他蹲下来,用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过几天就要过年了,你们又要大一岁了。往后这种钻狗洞的事就不要做了。” 韩泉低下了头:“对不起,我只是担心父亲。” 韩小雅倒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丢人的!” 韩非也被逗笑了,他小时候何止钻过狗洞,从狗嘴里夺食也不是没有过。现在却在劝这两个小孩。 “韩泉,你这妹妹从小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长大了可能更是不得了。你得护着她。”韩泉点头:“父亲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小雅你也是,你哥哥性子有些沉闷,别让人欺负他!” 韩小雅头昂的老高:“有小雅在,不可能有那种事!不过,这怎么有点像交代后事?” 一个脑崩,好疼啊! 韩泉给小雅揉脑袋:“别乱说!” 韩非似乎弹完心情好了许多,正经道:“你们两个听好了,韩泉以后不许入官场。小雅也不许嫁与那些士族子弟。皇族就更不行了。” “为什么?”两人异口同声。韩泉一心只想成为父亲那样人,不入官场,如何为国为民?小雅只是单纯好奇,毕竟嫁人这件事还早,何况她这一世只想当个潇洒又自由的人,根本一点也不想为人妇。 “你们还小,等韩泉加冠时,我便告诉你们。” “可是,父亲!”韩泉还要再争辩。 “韩泉,你可知为父为何给你取名泉字?那是希望你如白水般干净,我知你希望做个好官,可以后你就懂了,我坐到这个位置,仍有无法插手的事情。济世救民有很多方式,为父希望你通过读书好好修炼自己的品性。先修自己而后度众生。做个平凡人,也可以救民济世的。” 韩泉发誓,那是发生在他八岁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小雅当时把他拉走的时候,他的眼泪已经忍不住的落了下来。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狠狠碎掉了。 很快便到了春节,雪下了又化,到了开学,小雅的字帖仍旧没有写完,而自己的一本书也迟迟没有读完。 八岁的韩泉,开始很认真的思考,如若不能为官,往后该何去何从?原本就没有几句话的他,更是沉默寡言。 小雅看不过去了:“韩泉,你成天这幅样子哪里可爱了?你才八岁,这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韩泉低头:“我整日只爱看书,我还能做些什么?” 小雅超大声呐喊:“韩泉,你蹲下来。”韩泉听话蹲下,小雅重重拍了一下他脑袋。 啧,好痛啊! 小雅:“你没听过吗?车到山前必有路,但读好书,莫问前程!” 韩非摸头:“前一句有些印象,后一句怎么哪里怪怪的?” “别管那么多了,就是天天想着能干什么最后才什么也干不成啊!韩泉,做好当下的事,未来的路怎么走都是通的!” 第 25 章 十年后,青山。 一支箭破空而来,韩泉只觉得周身气流涌动,有一阵风从身边经过。小雅一个侧身,超常的反应能力稳稳避开那只赤色箭羽。 “这么多年,总算是有点长进!” “那可不,我教的学生怎么会差?” “你俩有完没完?给我下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这样对我?”小雅如今再也不是那个调皮的小个子了,她长大了,脾气也更加冲。 秦颂和小七,一个巧劲双双从屋顶一跃而下。 小七还是没一副正行:“哎哟,你小子是长大了,连师傅也敢骂!” 小雅虽然脸上一副:你正常点。但是还是立刻给她敬爱的师傅端了一杯茶。 “师傅,不是我说,想当年,您也是身轻如燕,那刷刷刷几下,影子都看不到,啊,如今您看看您这,这胡子也不刮一下,您的英姿去哪了?” “啧,瞧你这张嘴!还想当初,想当初我就不该教你”小七聊到这,忍不住看了一眼秦颂,“你说说人家那是不和你计较,这十年,你倒好隔三差五去挑事,每次学了点皮毛,就去闹。你问问你哥哥到底帮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 小雅看了看韩泉,笑道:“没事,我如今有了本事,才好保护韩泉嘛!” 秦颂冷不丁道:“那你这本事,可能还得再练练!” 小雅一张脸气鼓鼓的瞪着秦颂,又看了眼韩泉。 韩泉读懂了小雅此刻的愤怒,他按了按小雅的肩:“他不是在挑事。” 秦颂顺着这话才把来意道明:“我当然不是!韩小雅,十年之约,今年可就是第十年了!” 韩小雅一脸郁闷:“我当然知道!你说说你,今年也冬至也就二十岁了。我在书里看到,练武之人二十岁后就会走下坡路,你看看,能不能再推迟个几年?” 这是什么不要脸的要求? 秦颂把那把弯弓从背后取下,放到桌子上。桌面一沉。 韩小雅刷一下跳到韩泉身后,如今韩泉也是一米八几的个子,足够把她整个罩下了。“我去,你想干嘛啊?今日我可没去招你!” 打是真的打不过,怂也是真的怂。 韩泉一愣,秦颂也一愣。 “他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有那个意思!”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秦颂似乎还要比韩泉高出半个头来,小雅尴尬的从韩泉背后露出个脑袋:“那你什么意思?” 秦颂从怀里掏出个木盒:“今日你及笄,这是我送你的!” 小雅轻松接住:“这是什么?暗器?” 韩泉笑了笑:“你快打开!” 嚯,真不愧是秦颂!那盒子面上还刻着,十年之约。一打开居然是一只沉香木雕的簪子,这形状不就是,一只箭吗?有箭头有箭尾,但是尺寸确实是簪子的尺寸。隐约还带着点香气。 “真有你的秦颂!” “倒也不用那么夸我。” 这是夸你吗?你个直男! “我当时雕的时候,力道拿捏不是很准,多亏了你哥,那箭尾才没被雕坏。” 小雅咬牙切齿:“韩泉?你也参与了?” 韩泉觉察到了她似乎有点不开心,难道是嫌弃这簪子,觉得这看起来不贵重? 他必须解释一下:“对啊,为此我还专门找了几本关于木工的书,研究了好几晚,你知道那沉香木可是我们书院藏宝阁最好的一块了,雕坏了就没了!” 韩小雅深深呼出一口气:“你们明明知道,这十年我都在和这箭做纠缠,本来想着放弃,眼不见心不烦,你们这是倒好,送这个给我,还想让我带着它。你们能不能长点心?师傅你说说他们……” 小七不知道何时已经溜走了。桌面上只留了一本《秘籍》。 “这是什么破书?哪有秘籍会叫秘籍的?你们两个说说……” 那两人根本没人注意小雅说了什么。 秦颂悄咪咪问了句“怎么样?” 韩泉手指来回掐算,小声回答:“不应该啊,按说没到日子啊!” 秦颂退后一步:“大师兄怎么越来越不靠谱了?” 韩泉叹了口气:“她这暴躁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如今没到日子,也这样不好惹。” 秦颂干咳了一声。默默从桌子上拿回了弓,几个起落,也跑了。 小雅瞪着韩泉:“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耐烦我吗?” 韩泉急忙解释:“不是不是。他还要练功。你今日怎么了,脾气怎么这样大?” “我脾气大,韩泉?你是不是也要走啊?”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那这样吧,让我来猜猜,是昨日夫子让你随他去钓鱼,一条也没钓上来吗?” “才不是,我本来也没认真钓鱼。” “那就是大师兄,又让你喝药了?” “也不是,前几年我身体弱,动不动风寒,他非说是落水后遗症逼着我喝药。这都喝了好几年了,我现在就和喝水差不多!”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曲天天那小子?” 韩小雅一个白眼:“韩泉啊韩泉,你脑子在想些什么?” “你身边就我们这些人,都让我猜了个遍,不就还剩一个曲天天嘛。你也别着急,这种日子他肯定会回来的!” “他前几年不是被带走学习骑射了吗?说山上施展不开。最近这几年又被带走到皇帝身边学习管理朝政了。我想这曲天天啊,怕是回不来了!” 小雅说完又摇了摇头:“我都被你带跑偏了,那小子如今指不定在哪乐呵呵的呢。” “那你到底为什么。情绪波动如此大?” 韩小雅试探着问:“女子及笄,是不是要成亲了啊?” 原来她在担心这个。韩府没有主母,按说及笄是个挺大的事,要宴请宾客,按照韩非这个等级,估计全城都要知道韩府有个适龄的小姐。到时候上门提亲的人,必然不会少。可是偏偏啊,韩非似乎并不想把此事办的全城皆知。只说既然还在青山上学,便在学院办个及笄之礼算了。 韩泉正经回道:“你放心吧,父亲暂时应该没有这个意向。不过你要是真有喜欢的人了,也可先告知我,我同父亲去说。” 韩小雅松了口气:“别别别,我没有。” 第 26 章 书院的人本来就不多,因此及笄礼布置的也稍微有些冷清。正午时分,韩非才同曲天天一同到。 “小雅人呢?”韩非问道。 韩泉作了个揖:“应该在厢房,由着嬷嬷梳妆。”说完又看着曲天天笑了笑,曲天天本就和他同岁,却仿佛比他还要成熟些,小时候韩泉温吞的性子看着懂事成熟些,可是如今韩泉才发现曲天天的人生进度似乎被按了什么加速器一般,如今倒是愈发话少了。 他不再只穿明黄色的衣服,也不再把我是皇子挂在嘴边,可他骄傲又挺拔的身姿,不说话时的气场,以及为人处世的态度都容不得人们小看。 想必那几年在朝堂的日子,造就了如今的曲天天。韩泉看着他回以微笑,又客客气气的邀着父亲坐上首座。 太知礼数了。 “韩泉,愣着干嘛,过来坐着。”曲天天在招呼他坐在自己旁边。 他没有动:“今日我可不能坐着,要站着迎人呢!” 曲天天便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同韩非闲聊些朝堂之事。 随后是师傅和大师兄,最后是秦颂。易风看着日头,细细问了句:“小雅人呢?不会又跑了吧?”即便过了这么多年,韩小雅在他心里仍旧是动不动失踪,迷路又糊涂的形象。 秦颂哼了一声,用无比确定的语气回道:“应该跑不掉,这里暗卫这么多,她打不过的!” 曲天天也笑了:“真不知道,她今天是个什么样子,我都看着她穿了十几年男装了!” 夫子摸了摸胡子哈哈大笑:“学院要统一服装,没办法,谁叫这院里男子多呢,夫子我总不能让你们几个小子穿女装!” 啧,想想觉得冷飕飕的。曲天天缩了缩脖子:这种恶趣味还是免了吧! 韩非眯着眼睛:“虽说是男装,我却也让人改了尺寸,她穿着应该没有什么不便!” 夫子举杯喝了口茶:“正是如此!” 韩非也端起茶杯,两人相视一笑。 远处一抹红色华衣远远走来,韩非立刻清了清嗓子。 “笄礼始,全场静。天地造万物,万物兴恒,以家以国,祖光荣耀” 韩小雅今日的头饰实在是太重了,她和嬷嬷据理力争了好几次,仍旧被迫戴上了,还有今日这衣衫,太艳丽了,晃得她眼睛疼。 她随着嬷嬷搀扶着入了大殿。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部聚焦在她的脸上,喂喂喂,如果把前世那二十一岁算上,她已经活了三十六年了。所以说啊,争气点,脸红什么?拿出平时的气势啊,韩小雅! 她暗中给自己打气,并把那些炙热的目光一一回怼过去。 大殿首位坐着的是她父亲与夫子。左侧一是曲天天,他为什么像是很吃惊的样子?右侧一是她的大师兄易风,此刻也饶有趣味的看着自己,右侧二是秦颂,嗯,这位比较正常,他虽然盯着自己,但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隐约还透露出点:穿成这样,如何能一决高下的样子。 韩泉过来拉着她的手,小雅抬头看过去,居然发现他的眼眶有点红。 大哥,又不是出嫁,您也不至于吧? 大殿中间摆着长案,案上放着香火。韩泉拉着她跪下。点烛烧香,三叩首,以示天地。 随后香案被撤下,嬷嬷端来一盆水,她洗了手,韩泉绕到她身后,拿了把梳子:“本来此事也许同族女子来做或许更好,可你也知道我们韩府没什么人。” 小雅笑道:“要什么人啊,有你一个就够了。人多了,我嫌麻烦!” 小雅虽然只梳了个鬟髻,但头上发饰还是挺多的,还好韩泉耐心足,挨个给取了下来,散了发,又用梳子慢慢好,韩泉正准备束发的时候,小雅低了头开口道:“用这个!” 她从红衣袖子里掏出了那根木簪,秦颂难得笑了一回,韩泉没有去接:“及笄礼有专门的簪子,是皇上赏的!” 小雅目视前方,手却没动:“他又不在,看不见的,就用这个!” “这……”韩泉看了看曲天天。 曲天天把脸扭到一旁,用行动表示:我什么也没看见! 韩泉也不会女子的盘发,便给小雅简单把头发用簪子绾了起来。清清爽爽,配上额头间的花钿,也是极美的。 “执酒祭亲,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这一轮是长辈们轮流过来给及笄者敬酒,最开始是父亲,随后是夫子,韩小雅跪着接过酒,用手指沾了两滴洒在地上,有用嘴唇轻轻沾了些。等到易风来敬酒的时候,她仍旧如此,只过不最后便不是轻轻沾唇,而是一饮而尽了。 这是她第一次喝酒,至少是作为韩小雅第一次喝酒。这书院管的严,她十五岁了除了日常茶水滴酒未沾。原来古代的酒是这种味道,香气醇厚,味道绵长,有些米酒的味道,却比那个好喝的多。 她喝完正在砸吧嘴的时候,发现易风居然还站在她面前。过了这么些年,她待在大师兄身边练字,多少也熟悉了些,不再像小时候那么怕他。 毕竟有些人,虽然心思深,却从没算计过人,反而处处为人着想。韩小雅总是在想,大师兄就是那种性子,没办法。慢慢也就亲近了。 韩小雅不知死活:“大师兄这么还不走?还有下一个呢!” 易风黑着脸:“小孩子,喝什么酒?” 韩小雅立刻有了反驳的勇气:“大师兄这话就不对了,过了今日可就不是小孩了!”易风挥了挥袖子,脸上一副你等着的样子。 第二个是曲天天,小雅好些时日没见着了,他把酒杯递给自己的时候,自己居然有些慌神,这小子这么端着那不成是韩非在场? 小雅接过酒,还是喝光了。曲天天见状悄咪咪说了句:“这酒又不好喝,我那有更好的!”韩小雅翻了个白眼:“你及笄礼物还没给我呢!” “等会儿啊!”曲天天指了指袖子,表示:带着呢!我没忘! 接下来便是秦颂,小雅仍旧喝完了整杯。 “好,爽快!”秦颂干脆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完了。 最后一人是韩泉,小雅也就喝了几杯,便觉得有些晕头转向,看来这酒后劲很大。韩泉递酒的时候特意嘱咐了:“不许喝完!”小雅便也没有勉强。 接下来,便是最后的一部分了。 “请父亲赐字!”韩小雅起身作揖。 韩非经历数十年的风风雨雨,心境早已不复年少时的意气风发,他看着小雅一年又一年长成如今明眸皓齿、清水芙蓉的样子。心里欣慰的很。 “小雅性子直率,喜欢到处跑,为父也不希望你因为什么事就束缚自己,索性就由着你的性子,取个光羽。光之所及,皆如鸿鹄般自由。” 第 27 章 韩小雅有些醉了,傍晚醒来的时候,屋里坐了一圈人。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 易风:“她喝了几杯?” 韩泉:“大约是三杯!” 秦颂:“酒量也太差了点!” 曲天天:“我那里的好酒还是不要给她尝了,免得她又醉了!” 四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小雅觉得头痛,喉咙也有些干。迷迷糊糊强撑着坐了起来。 易风笑着站起来递了杯水:“看来我的醒酒汤还是有些作用。” 秦颂打了个哈欠,看来是在这里待了有些时候:“快和她说,夫子不是让我们几个告知她吗?” “先等等,我先把礼物送了!”曲天天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 小雅打开,是一块刻有凤凰图案的玉佩,用一根红绳串着,红绳最后还点缀了几个同材质的圆润小珠子。非常精美。 “谢啦!不过到底什么事?” 韩泉:“其实夫子计划了很久,决定带我们下山游历。毕竟学以致用,也不能总是待在山上。” 曲天天:“以前是觉得你还小,又是女子下山不太方便。夫子和韩相商量了许久,仍觉得待你及笄,正是下山的好时候。” 秦颂:“若是无事,我便回去了,记得收拾好行李,我们明日便出发?” “等等,你是说明日?还有我们,是我们所有人吗?” 这么突然,又这么着急。难道仅仅就是增长见识吗?韩小雅对此表示怀疑,不过,几个人组团游玩,还是挺有意思的。 易风:“明日,我们所有人!大家都散了,明日准备出发!” 韩小雅一个翻身下床:“哎,等等,既然明日就要走了。今晚我们大家不如聊聊天?我们很久都没聚在一起了吧?” 韩泉敲了敲头:“哪里有很久,不是天天见吗?” “哎,不一样!曲天天你的酒呢?我们去房顶看看月亮!” 曲天天:“我这就回去拿!不过” 易风:“不过你不许喝,你酒量太差!” “喝不喝另说,我们去藏书阁的屋顶吧!那里最高!看月亮绝对不错!” 秦颂一愣:“明明是夫子那间屋子最高!” 韩小雅笑了笑:“那地方谁敢去啊!就去藏书阁吧!韩泉你也别着急,我带你飞上去!” 韩泉表示:“我完全不着急,还有,夫子虽说没有禁止我们饮酒,但明日还有事,曲天天少拿点酒!” 曲天天点了点头,立刻跑出门去! 韩小雅接着补充:“额,还有大师兄也是个不会武的,不过没关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我没问题的!” 易风笑的很开心:“那正好,我身子弱,想来飞檐走壁对我来说确实难了些。” 这晚月色正浓,青山本就地势高耸,他们又坐在高处,明晃晃的万家灯火似乎在他们眼前,又似乎蔓延到他们脚下。有林间的山风轻柔又凉爽的拂过他们的面颊发丝。 韩小雅见他们四人喝得尽心。便提议玩个游戏。 中国传统民间游戏“剪刀石头布”加上真心话。 可是万万没想到,大家的智商都挺高,剪刀石头布出现相同次数的概率高的惊人。韩小雅叹了口气:“真是服了你们,这样吧,我们换种方式,挨个来提问,答不上来的就喝酒!我第一个来!” 韩泉咳了一声试探着问:“你这些年到底学了什么?” 曲天天翻了个白眼:“这是什么鬼问题,你是夫子吗?居然问课业!” “当初说了什么也不学,如今想想也就是凭借兴趣向小七学了点功夫,像大师兄学了几个字,然后有事没事在藏书阁读了几本志怪小说。”韩小雅掰着手指头算完,笑眯眯看着韩泉:“其实还是学了点东西,嘿嘿!”韩泉摇头叹息,自己喝了口酒。 “轮到我了,我来问!”曲天天好像非常激动,“我想问,小时候你为什么要跑去后山看了一整天河流。” “啊,这事怎么说呢,可能就是闲的吧!不过你要是理解为我在参悟天地也没错!好了,下一个!” “嗯,你为什么总是很怕我的样子?” “哪有,这么明显的吗?”韩小雅的手心开始出汗,她确实有些紧张了,“我那是觉得大师兄严厉,不太好亲近。” 易风盯着小雅:“你眼神闪躲,想必不是实话!” “好吧,我觉得大师兄是那种无微不至的人,怎么说呢,有点细节控,然后心思也不太琢磨的透。我呢比较简单,不太爱和看不透的人打交道。” 小雅说完这话,易风还是笑嘻嘻的,带着温柔。但是韩小雅知道,他那眯着的眼睛后面,应该稍微有些难过。比较不经意间还是皱了下眉。和易风在一起相处久了,居然自己也变得细心了起来。 “但我仍然觉得大师兄是个很好的人。”小雅此刻仍然穿着一袭红衣,她笑的时候,似乎月光全都聚焦在她的脸上:“大师兄只不过是个克制的人,在我心中仍旧是个很好的人。” 易风忽然收了表情,也很沉默的喝了一杯酒。他身体不太好,酒自然是少饮为好,可他听了这话心里就忽然生出恐惧。如果日后她发现他的心底里压着的黑暗秘密,还会这样想吗?酒精确实可以缓解慌乱。 “该我了吧”秦颂还没问,自己倒先喝了一杯酒。“你觉得我们几人谁最强?” 这,想必是道送命题。 第 28 章 “谁最强?论武功自然无人可以敌你手中那把弓。”这话的潜台词自然是,论其他的那就不好说了。秦颂虽然大多时间都在钻研武学,可并不代表他傻的听不出弦外之音。不过确实,他们几个除了韩小雅各自都有擅长的事情。 易风善医药,韩泉善读书,曲天天最会识人用人与人打交道。韩小雅,这个秦颂暂时还想不出她擅长什么? “好了,轮到我问了!”韩小雅激动地搓手。他们这些人问问题根本不会抓痛点。 “韩泉,这么些年想好干什么了吗?” 韩泉有些犹豫,过了十年,他认真专研经书却也并不知道以后的方向。 “不知道是吧?喝!” 韩泉叹了口气,拿起酒壶就准备喝。曲天天坐在他左侧,一手夺过:“喝什么喝,就跟着我混,还能没有你饭吃?” “哎”韩泉欲言又止。“你不懂。”他父亲那日说的话,除了小雅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韩泉很少见的有些气愤,一把夺过酒壶,痛饮一大口。 曲天天似乎被吓着了,愣愣的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有些事,只能成为一个人背负的秘密。 “曲天天”,韩小雅忽然喊道:“这也没有其他人,我就随便问了!” 曲天天漫不经心给了个你随意的眼神。 “你想当皇帝吗?” 这个问题要是其他人问,曲天天必然觉得此人其心可诛,可对方是没有心眼,从小玩到大的韩小雅。他便也没有那么敏感,只是神情稍微变得严肃了点。 “这是想与不想的问题吗?曲国现在就我一个皇子。我不当难不成让你当啊?” “啧,瞧你这话说的,搞不好被其他人听到了,我明日就要被扣上谋反的罪名。伏法于午门之下。” “你放心”,曲天天也开起了玩笑,“我饶你不死就是了!” “那秦颂,你有没有想过回秦国啊?” 不止秦颂,所有人都楞了一下。秦颂虽然和他们师兄师弟相称了十几年,可他本质里仍然是个秦国人。他是秦国皇子。 秦颂没有说话。默默喝了一口酒。 “好了好了下一个啊!”,韩小雅也并不想气氛变得尴尬,只是存了小心思去捉弄他。谁让他刚刚非对自己提出那么自恋的问题,明明自己已经与他当了十年对手。 “大师兄,你……” “自然是想回去的”秦颂突然开了口,打断了小雅的话。大家都看着他,他看着月亮。韩泉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看了看远方,眼睛里似乎闪烁着光亮,他又补充道:“可我有时候居然觉得现在这样也不错。” 曲天天笑道:“自然不错!别想太多!” 易风转移话题:“好了,刚刚要问我什么?” “哦,对。我是想问大师兄,你的病可好些了?” 易风只觉得这话化作利刃刺在他心上。他本来有些不想说话,可他看着韩小雅居然有一丝:我懂事吧?问的都是关心你的话题!这一副做了好事求表扬的脸,他怎么也不好意思给她脸色。 韩小雅啊韩小雅,你不知世故人情也就罢了,偏偏还把心里想的都画在脸上。易风生生把那句,我可能活不过三十憋了回去。换成一句不那么让她尴尬的:“好的差不多了!” “啧,大师兄说谎!”韩小雅盯着易风的眼睛,“经过这么些年我对大师兄的了解,大师兄睁着眼睛笑,必然是在说谎!” 其他人都一脸不可思议。 曲天天尤其感兴趣:“那大师兄什么时候是说真话呢?” 韩小雅一脸得意:“自然是眯着眼睛的时候!” 秦颂摇摇头对曲天天道:“她的话,你怎么也信!” 韩泉也摇摇头。 易风尴尬的笑了两声:“既然你说我说谎了,那我便喝一杯吧!” 小雅本来坐在曲天天旁边,忽然站了起来,三两步瞬移到大师兄旁边,抢过酒壶,借着月色,昂头喝了一口!风初起,红衣动,女子皎洁的容颜,被月色蒙上一层若隐若现的薄雾,额头间的花钿闪着细光,红唇沾了酒,妖艳异常。 “大师兄身体不好,就由我代劳吧!” 韩泉看着小雅叹了口气:“你果然是想骗酒喝!” 其他二人也一副了然的笑着,看来大家都认为小雅是故意说大师兄说谎骗酒喝。只有易风知道,韩小雅说的全是真的。他确实在说谎,也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观察教导韩小雅的同时,自己的表情习惯一言一行也暴露无遗。 第二日,不出所料,大家在屋顶睡了一夜。等到晨光微熹,日光刚刚从云彩里透出缝,温柔的照在他们身上,易风第一个缓缓醒来。 他算了算时辰,随后挨个叫醒了他们。大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又恰好看了一场盛大的日出。 “看够了,就都下去吧!” 夫子不知道何时悄无声息的站在屋顶翘起的檐角。众人见夫子来了,立刻起身作揖。夫子摆摆手,日光穿透他的白色衣衫,给他整个人恍若神明的加持。夫子看似已经耄耋之年,此刻却仍显得意气风发。 “我昨夜算了一挂,此行可往西南出发!你们几个,快去收拾行李!算起来时日悠长,最好多备几套衣物。” 众人应了,韩小雅像只燕子,带着韩泉稳稳落地,抬头一看,大师兄也被秦颂带了下来。这下倒好,用不着她出手了,大师兄看着清瘦,实际却还是挺重的。 西南,那里会发生什么? 第 29 章 小雅一行人下了山,从繁华的国都一直往西南方前进。他们这几日经过了不大不小的城池也经过荒郊野外的小村庄。他们乔装打扮,一路在客栈打尖也遇到过几位江湖人士。不过大家都是萍水相逢,倒也没留下什么音信,毕竟人海茫茫,相遇不过刹那。大家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来去匆匆,相遇又重逢得是多大的缘分。 可偏偏有位大侠,就是那么巧。小雅众人深夜前行路遇一家客栈,正好准备进去休息。刚坐下小雅就纳了闷,按说这客栈开在这荒郊野外哪里来的客人呐? 一个桌子只能是四人,韩小雅主动坐到了另一桌。韩泉也跟了过去。这店里透着奇怪,桌子上都是刀剑砍出来的深痕。他得看着小雅,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易风倒是很淡定,果然作为大师兄又虚长他们几岁,气势还是有的。他似乎身体不太舒服,咳嗽了两声。店里坐着的还有其他人,可店小二却并不热络,从他们进店开始,就没见他招呼过人。而其他人似乎也习以为常,自顾自的倒着茶水。 小二听到这声咳嗽,才向他们那处看了两眼。他身材矮小,骨瘦如柴,一双眼睛却如同老鼠滴溜溜的转着,闪着狡诈。看着人的时候,似乎是在打量一件商品,心里估摸着价格。等到他把小雅一行人全都滴溜溜的看了个遍,才挤出个笑脸,拿了条毛巾做了谦卑状小步子走了过来。 不过他站的却不是咳嗽的易风旁边,而是在问秦颂。 “这位爷,看着有两把斧头。不知来小店需要点什么?” 秦颂有点蒙:“我不用斧头,用的是弓。” 小二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没看错的话,此人肌肉有力,眼神锋利,背上一把弓也不是凡品。而且就他这衣着,墨黑色丝绸混着隐约的纯金丝线细纹怎么看都是混江湖的富家公子啊!他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看人的眼力见还是有的。怎么此人如此木楞。 “公子说笑了,不知需要点什么?”接不住的话,就扔掉。这是小二这么多年伺候人的心得。 秦颂看着夫子,夫子一副不要问我,这是修行,你们自己看着办的表情。易风倒是开了口:“准备挨着的六间房,再来几盘小菜和六碗米饭。” 此人脸色苍白,估计是个病鬼。这种人都是为人鱼肉的入不得这位小二的眼,但碍于他们是一起的,小二倒是也没一口回绝:“几位爷,咱们是小店,房间恐怕不够,最多只有三间房。倒是这店里最下面有个大通铺,可是怕您住不惯!” “哎呀,有什么住不惯的。我去住就好了!刚好师傅一人一间,其他人两人一间。”韩小雅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对着小二道。 这一看就是刚入江湖的小妮子,想必还不知道什么是大通铺吧。小二在心底嗤笑了一声。还没等他讲明其中利害,一旁吃酒的大胡子倒先笑了起来,大胡子背着把兵刃,用灰蓝色的布缠住了,看不分明:“你这小丫头,长得这么水灵灵,倒是脑子不怎好使!”他喝了口酒,随后又笑道:“那大通铺都是像我这样的男人,一身汗臭。席草也都是虱子。你一个小姑娘跟着凑什么热闹!” “诶,你这个大胡子怎么说话的?”一个刀疤脸恶狠狠的把酒杯撞到桌子上,扑通一声,酒杯碎了。“人家小姑娘有这份心是好事,况且看她走路脚步轻盈,想必也不是好打发的!姑娘若是信得过哥哥我,今晚我就睡着你旁边,仔细保护着你,你看好不好?” 都说江湖险恶。险恶到什么程度,小雅也了解的不多,做不出判断。可如今看着这两人便知道,什么是人心难测,忠言逆耳,口蜜腹剑。 小雅笑的开心:“就怕不是哥哥保护我,是我保护哥哥!” 韩泉私下按住小雅的手,愤怒道:“他哥哥是我,你算哪门子出来的?” “啧,你这小白脸,一看就是文弱书生。”刀疤脸露出不屑的笑容,倒也没动桌上摆着的大刀。只是顺手倒了杯酒朝韩泉扔了过去,小雅还没来得及反应,秦颂一个转身侧移,稳稳接住了酒杯,烈酒在杯中晃荡了几圈,一滴未洒。曲天天同时从桌子上的筷筒拿了根筷子,利索的用手指夹住径直朝刀疤脸的命门射去。那刀疤脸嘴上虽然说着浑话,身手可一点也不差:“小兄弟身手不错!”也不知道是在夸秦颂还是夸曲天天。 曲天天开玩笑中透着一丝威胁:“说什么呢?我才是她哥哥。今晚就让哥哥代你睡在那位兄弟旁边!” 大胡子哈哈大笑:“没想到你这小姑娘哥哥还挺多啊!怎么,那位身体不太好的兄弟,也是你哥哥吗?” 易风眯了眯眼睛,笑道:“是。” 小二见一时店里气氛有些紧张,开口说道:“各位爷别急,那三间房中有一间大一点,除了一张床,还有个喝茶的卧榻,到时候把小桌子放下来,也是能睡人的!” 秦颂手里还捏着酒杯,他质问道:“那你刚刚怎么不早说?” “这,我也没来得及不是!” 正在这说话期间,外面已经淅淅沥沥的下了小雨。有人推门进来,身上穿着蓑衣,整个人湿淋淋的,周身却透出一股煞气。身上虽然在滴水,进屋是的脚却是干燥的,看不出任何水印。 小二仿佛换了一副面容,立刻迎了上去。“掌柜的,您回来了?今日怎么有些晚了?” 这就是这家无名客栈的掌柜?易风暗中瞥了眼这位看不清面貌的掌柜。心中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那位所谓的掌柜脱下蓑衣挂到不远处的墙上,稍后又借着灯光烛火扫了一眼在座的人:“今日的人似乎有点多啊?”他的声音带着嘶哑,像是老人喉咙里咕噜咕噜冒出来的水泡,有些含糊不清。不过此刻看他面容,却也是个白净的青年。 什么叫人有些多?难道人多不是什么好事吗? 请个假 虽然没多少人看,但是还是要汇报一下、 没错。B站绑架了我,对不起!我反思,明日再更吧~ 第 31 章 “今日的人似乎有些多啊!” 无人应答,这句话可以揣测的太多了。反而是夫子开了口。 “无为有道,无容乃大,想必掌柜是个豁达之人。” 那掌柜仔细瞧了这坐如洪钟仙风道骨的韩士一眼,脸上立刻显出敬重来:“哪里的话,这客栈开着不过是给夜宿之人留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罢了。您就放心住着,有什么尽管吩咐小二一声就是。”夫子不吭声,只是淡然自若的喝了杯茶。 一旁的刀疤脸此刻似乎没有刚才开玩笑时嬉皮笑脸,他看着掌柜脸上透着严肃。韩小雅正疑惑着,却发现大胡子也正犀利的看着掌柜。 好一个剑拔弩张,气氛居然有点微妙的可怕。 后厨连忙出来一人,肥头大耳,满脸油腻。他额头上布满了汗,手上还拿着锅铲:“快点啊,干嘛呢小二,菜都炒好了还不上菜!等会凉了都。” 这店里难道只有三个人不成? 小二不耐烦的回怼回去:“厨子你急什么!没看见掌柜在说话吗?” 那厨子整个人体积大,壮实如山,一张脸圆嘟嘟的,整双眼睛却小的可怜。他眨了眨黄豆大小的眼睛,似乎突然才发现掌柜站在大堂里,尴尬的打了声招呼:“哟,掌柜回来了,庙里的事都商量好了?” 小二一挥袖字:“这么多人呢,说什么说!走我和你端菜去!” 什么庙里?啥事啊?韩小雅的疑惑越来越多。却苦于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那掌柜客客气气的向大堂里的每个人抱拳,又特地向夫子介绍到:“晚辈姓丰,单名一个亭。”随后独自上了楼。 众人用完晚饭上了楼。 “哪位徒儿想和夫子一间房?”韩士摸了摸他的白胡子,整个人和蔼可亲的看着他可爱的徒儿们。 易风咳嗽了两声:“徒儿身体不好,恐怕夜里打扰夫子休息。” 曲天天惶恐退后两步,他小时候是在是被罚的狠了,至今还对夫子有阴影:“别看我啊,我吵闹的很,夜里还经常抢人被子。不合适,真不合适。” 韩泉也摇摇头:“我得和小雅一个房间。” 只剩下秦颂了,他冷漠的吐出了一个字:“不!” 这就没办法了,他只能独占一间房。韩士无奈的摇摇头:最近的年轻人都很尊老爱幼啊! 还剩一间可以睡两人的小房间,和一间可睡三人的大房间,也算刚刚好。韩泉打了地铺,小雅睡在床上。本来小雅还想着韩泉没有习武,身体睡地面怕是不好,强烈要求他睡床,可是轻轻松松就被他一句:“我是哥哥,应该的!”怼了回去。 唉,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是实心眼,一个劲的对人好。要是让他知道,真正的韩小雅早在五岁的时候就死了,估计他一定会怪自己不识水性无法救他,从而内疚一辈子吧! 不知过了多久,韩小雅想着想着居然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而另一间房中的三个人,却不约而同的捂住了鼻子。三个人互相望着没出声。 易风睡在床上,曲天天睡在他旁边,秦颂则是睡在喝茶的卧榻上。秦颂离门比较近,他最先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本来他就是一个比较机警的人,来到陌生的地方歇息本身就放不下戒备。他先是听到脚步声在隔壁房间,随后又往他们这处来。门外那个人,脚步已经尽量放的很轻了,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 此人功力不俗。秦颂没有打草惊蛇,有迷烟慢慢从外面蔓延进来。秦颂捂住口鼻,却不敢有其他动作,他希望叫醒床上那两人,却只能用目光注视着他们。 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易风已经醒了,他睁着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摆了摆手,示意秦颂不要动,转身用被子捂住自己和曲天天的口鼻。 这一闹,曲天天也醒了,他在黑暗中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竖起了耳朵仔细听。过了一会,那人在门外停留没听到声音,便也走了。 易风捂住口鼻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翻出一个白瓷药瓶,他倒了几粒黑色的小药丸,闻了闻气味,确定没错之后,分给了曲天天和秦颂。 “含在嘴里,不要直接吞咽!” 那两人照做。不用片刻,便觉得神清气爽,灵台清明。 “遭了!隔壁房间住着韩泉和小雅。”曲天天有些着急,“怎么办,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秦颂也恶狠狠道:“这果然是家黑店。” 易风捏紧了拳头,沉思半刻后却又缓缓松开,他坐下,借着月色小声的说了句:“不,这和这家店没有什么关系。也不用担心韩泉和小雅。不过今晚,必然要出事!” 屋内没有点灯,秦颂和曲天天只能借着月色听这句话。 “大师兄的话多少有点道理。”曲天天也坐了下来,“如果他想杀我们,刚刚为什么不进来,只是把我们迷晕?” 秦颂也冷静了:“这么一说,我刚刚听到的脚步声,绵软轻柔,似乎是内力极高之人。首先排除厨子和小二,如果说是掌柜,以他下雨天脚不沾水的能力来说,的确有可能。可如果是他那就完全没有必要把我们迷晕,因为我们醒着也打不过他。” “没错”易风此刻语气非常肯定,“如果店里就这些人的话,必然是那个刀疤脸和大胡子其中的一个。此刻还无法判断。” 啪嚓,有刀剑相击的声音。三人皆是一愣。秦颂想出去看看。曲天天拦住他:“别急,再仔细听听。” 声音是从底层大堂传出来的,打斗很激烈,有桌子倒地的声音。过了半响,打斗声渐渐缓慢了些。似乎两人战况胶着,不分上下。 有脚步声一下一下踩在踏板上的声音。此刻,打斗声彻底没了。 “什么情况?”曲天天也摸不着头脑了。 “两位客官。不知因何事大打出手啊?”这声音干涩沙哑,像是喉咙里有粗狂的沙子,听得人难受极了。 “丰庙长,我从塞北一路逃到了这里,就是为了找您。” 这是刀疤脸的声音。急切充满渴求。 “呵”大胡子索性把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长剑一把插入地上。“这种人丰庙长也收?江湖败类!您问问他手下无辜亡魂有多少?” “江湖事,事事烦忧。江湖怨,件件可恨。”那丰亭没继续往下走,只是停在楼梯的倒数第三根木阶上。 “我也不是什么有威望的人。这位兄弟倒是把我这客栈想的太过厉害了些。” “不必过谦,我自然知道丰庙长的厉害”那大胡子不知是真正夸奖还是刻意嘲讽,“不过此人北通敌军劫掠边界数家村落,杀人无数,怎可放过!” “你这人真是奇怪,不知是以何等身份追杀此人?难不成他屠戮了你家?” “那倒没有。在下不过是区区一个赏金猎人!” “哦,原来是为了钱!那你给他足够多的钱不就行了?”丰亭看了眼那个刀疤脸。刀疤脸愤恨道:“给了,他不要!” 大胡子哈哈大笑:“对不起,我认个死理儿!只拿我该拿的钱,只办我该办的事!”说完拔起地上的剑,光影错乱,瞬间就要往刀疤脸面门刺去。 “丰庙长!!”刀疤脸大喊。 一根银针,从远处飞来。银针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细小的,绵软的,大夫看病用的那种。可就这小小的一根针,硬生生撞开了大胡子重达六斤的长剑。 “这声音是什么?”秦颂不禁发问。这声音清脆却又有力,细微却又响亮。 “是针。看病用的那种。”易风眉头皱了起来,“此人功力已臻化境。不可估量。” “可他明明看起来很年轻!”曲天天有些疑惑,“难不成他天赋异禀?” “我在医药书籍里似乎看过容颜永驻的法子!”易风也有些解释不清了,“不过那只是传说,从来没有人尝试过。此人到底何方神圣!” 他们还在思索。只听见楼下又传来声音。 “丰庙长这是要护着他的意思了?” 第 32 章 “丰庙长这是要护着他的意思了?” 屋内的三人似乎也在全神贯注的等待着答案,他们屏息凝神,四周安静的可怕,空气似乎都静止了,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燥热与平静。这一瞬,倒似乎过了许久。 “我倒是没有这个意思”,丰亭还是一副白脸书生的模样,说完这句便转了身,他脚步走的极慢极其稳当,声音还是如鬼魅般嘶哑,“不过不能在店里打!” 这句一说完,大胡子立刻一个翻身,拳头直击刀疤脸的腹部,刀疤脸一阵痉挛,整个人倒地抽搐起来,他还想挣扎,喘息着喊了一句丰庙长,这是楼上三人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充满着狰狞与恐惧。随后是人被从地上提起来的声音,客栈门打开的声音,人被扔出去的重击声。 外面的月亮很亮,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雨停止后的夜晚,月亮都这么晃眼,他们三人从门边撤回来,那刀疤脸想必是死有余辜,可他们三个人都是第一次直面□□裸的江湖风雨,如果丰亭刚刚势必要护下那个人呢?这时候的局面将会是什么样子,他们是不是有能力与勇气出面,帮那个赏金猎人一把?三人这样想着,便谁也没出声。 人怕是不能被保护的太好,一旦出了门面对些风风雨雨总会束手束脚。 “那迷烟想必是大胡子下的”易风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倒了杯冷掉的茶抿了抿。 曲天天接道:“他要追杀那个刀疤脸,想必是怕我们出去添乱。” 众人又沉默了一会,天色还早,易风已经走到了床上,此刻还能睡会儿。 突然,秦颂猛然呵斥:“谁?” 易风与曲天天皆是一愣,他们什么声音也没听到。 “各位小兄弟,夜深了还是早点歇息为好。” 这声音是丰亭。 他们三人紧张得很,手心明显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过了好一会,曲天天才敢开口:“他什么时候来的?” 秦颂也深深呼了口气:“应该在我质问之前。此人深不可测,至少武功远在你我之上。要不是听到他开口之前的呼吸声,我根本发现不了。” 这一夜,注定睡不着。 天刚蒙蒙亮,三人便下了楼,要了早饭。 昨日只知道那二人去了店外纠缠,却不知道下文。 曲天天试探着问了句正在拨着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算账的小二:“昨日那个大胡子和刀疤脸去哪了?小二哥知道吗?” 小二似乎忙的厉害,头也没抬。这破店人都没几个,账目能有多繁杂?曲天天偷摸取了碎银塞了过去。小二才不耐烦回了句:“那个大胡子一大早就走了!至于剩下那个,你们就别打听了!大胡子走的时候拎了个盒子。”说完一副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曲天天愣住的脸色,“我说不说,客官你偏要我说。这不是自讨的嘛!” 三人无声的看着面前的白米粥,不知怎么忽然就不敢喝了。 易风用勺子舀了一小勺,闻了闻气味,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些米汤:“无毒!” 其他二人这才大口吃起来。小二嗤笑一声:“客官怕是误会了,咱们这里又不是黑店,使不着那些手段。” 正好夫子从楼上下来,打趣问了句:“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可是昨夜睡的不安稳?这眼圈黑的着实有些难看了。” 三人哀叹一声,想必昨夜的事夫子心里明镜一般清楚。 小雅和韩泉是最后起床的,小雅的头有些闷,下楼梯的时候还在敲脑袋,韩泉也好不到哪去,整个人浑浑噩噩,嘴里还在嘟囔着今日起晚了。 看来这二人在迷烟的作用下睡的很熟什么也不知道。此刻居然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韩小雅喝了口粥,看整个大堂里人数明显少了。随口就问了句:“昨日那个大胡子呢?走的这样早!”小二正好给小雅这桌端上小菜,闻声顺便回了句:“小姑娘,这不知道未免不是好事。你年纪小,千万记住这一点喽,少打听,保命的!” 小雅一脸懵,这是发生了什么?她看向隔壁桌,眼睛里透着询问,没想到对面除了夫子亲切的看着她,剩下的三个人全部埋头喝粥。根本不看她。 算了,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他有他的路要走,我们也有我们的。 少打听,保命的! 众人用过早饭便上了路,出发前再也没看到丰亭。 可有的时候,事情可能都是朝着说不准的状态进行。有缘千里来相会,小雅一行人走了半月,少说也有段路程,这偏偏又遇上了大胡子。 一开始,小雅还没认出来。 是这样,小雅目前所在的这个地方是曲国下面的一个小城池叫桃江。她们进城的第一天,就发现守城的士兵上下打量的异常仔细。进了城,百姓们也一直盯着她们看,曲天天觉得不对,主动找了路边行乞的老人,丢了赏钱,这才知道桃江县本来女儿郎多个个又娇俏,是个宝地,谁知居然出了个采花大盗,祸害了无数闺阁女子,久而久之这里便不太欢迎陌生人,街上也见不到女子出行。 韩小雅生平最恨三件事,打扰她做事,打扰她睡觉,以及欺凌弱小。这人实在是可恨至极。六人在客栈打点好了一切,小雅召集除夫子外的众人,商量主意,准备为民除害。 曲天天脑子灵活,思考了一会笑道:“不如,来个引蛇出洞?” 易风沉思:“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们不知对方底细,万一”,他看了看小雅最终没有将可怕的后果说出来。 韩泉也摇头:“不能冒这个风险!” 小雅倒是丝毫不慌。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 “没事,要是打不过我还可以跑,你们问问秦颂,我是不是差点就快过了他的箭!” 秦颂仔细思考了一会答:“确实。我可在暗中保护她。你们放心!” 众人商议好计划,准备各自回房休息。这间客栈叫迎客来,名字喜气,装修豪华,众人总算是不用挤在一间房里了。 小雅等众人走之后,叫来小二打了洗澡水,准备好好洗漱一番。 很快,水就送了上来,那小二满脸殷勤,手脚利索,很快就放好了满满一桶水。小雅泡在木桶里,浑身放松。水汽氤氲,很快小雅居然有些脸红头晕。莫不是水太热了?她想起身,却浑身发软,动弹不得。 这水里,绝对有问题! 第 33 章 有人推门进来,小雅已经看不清此人的面貌,但从穿着来看,他应该是店里的小二, “你,难道是?”小雅勉强说了半句,那人整个狞笑起来。 “小美人,你长得可真好,不过可惜了这张脸蛋!”这声音激的韩小雅整个人汗毛倒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办,她韩小雅难道今日就要断送在这里?可恶,没想到计划还没有实行,此人反倒先下手为强。那人手持利刃越来越逼近,韩小雅试着运行内力,全然无效。“别挣扎了,中了我秘制的百花香,你动不了的。” “是吗?”易风猛然间推开门,“阁下未免小瞧了我们。” “呵,阁下未必挡得住我。”扮作小二的那人见计划败露作势朝易风扔了把手中拿住的短刃,秦颂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轻轻松松用两指夹住利刃。那人见门口的路被堵又立刻推开窗准备跳下逃跑,可刚推开窗,他便愣住了。曲天天站在楼下笑的无比开心:“喂,快点的,下来吧我都等了好半天了!” “原来是请君入瓮!” 正当双方胶着,此人明显处于劣势的时候,事情发生了转机。 屋顶有瓦片响动的声音,难不成此人还有帮手?只见那采花贼,昂头哈哈大笑:“兄弟,你来的有些晚啊!” 易风给秦颂使了个眼色,秦颂即刻出门,身手利落的飞了上去。随后便是激烈的打斗声。那人一声夜行衣,手脚利落,秦颂一时居然无法将他制服。 此刻房内只有中了百花香的韩小雅、守在门口的易风以及那狡诈的贼人。易风偷偷伸手,袖中落下三枚银针。 那采花贼见只有这个脸色苍白,一看就是病秧子的人守着门,心中笑了个开怀:“就凭你,也想拦我?” 易风仍旧十分淡然:“你可以试试!” 那人猛地向前,不知从哪里洒出一包白色粉末,易风急忙捂住口鼻,右手飞快的往那贼人体内打入三枚银针。想必是那采花贼也不想多留,只是着急离去,并未对易风再使出什么花样,只是想把他迷倒。 可是,他没想到,他确实低估了眼前这个人。三枚银针在那种情况下仍旧准确的钉入他的肩膀、腹部和后颈。很快他感觉整个身体从脊椎开始麻痹,身体僵硬,这是不好的征兆。 “你若再动。我可保不准下一针扎在哪。”易风等到白色粉末散去,才开口说话。 “你怎么?还能站着?”采花贼显得有些紧张,这是他自创的百花香,此药粉末极其细微,一旦打开,空气中都是花蜜的味道,闻者再怎么掩住口鼻都没有用。 “我能站着自然有我能站着的理由,不过倒是你,视乎跑不掉了呢。” 那人见此人如此气定神闲,此刻若是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恐怕真的逃不掉了,他若逃不了,江繁锦该怎么办。 他眼睛忽然瞥到了脸色潮红,此刻无法动弹还在水里泡着的那位女子。一下来了主意。 “你要是杀了我,那边躺着的可怎么办?” 听到这话,易风果然停住了脚步。“我会把她治好。” “是,你当然有可能把她治好,只是我这药性时间越长后续损耗越大。你要是放心让此人再多泡一会,我也不介意。” 易风转头隔着屏风,看了小雅一眼。只见她整个人脸色潮红,额头有汗,似乎有些痛苦。就在他思索的这一瞬间,那贼人拼了命用内力逼出那三根银针,呕出一口老血,逃走了。 易风顾不得追逐,只对着窗口大声喊了句:“追!”楼下曲天天立刻查出不对,眼见一道黑影掠过,二话不说就追了过去。 易风从屏风处搭着的衣服里抽了一根窄窄的发带,蒙住眼睛,并把衣物全部扔到木桶水面,这样一来就遮挡的差不多了。 “还能说话吗?” “可……可以。” “手伸过来。” “动……动不了。” 易风没有办法,只好摸着木桶边缘,慢慢找寻她的手。终于他找到了小雅悬在木桶外的手腕。号了脉。又安慰了两句:“无碍,此毒我解得。” 他从袖兜里掏出一个绿色的瓷瓶,倒了两粒药,摸索着喂小雅服下。 “这水里有药不能久待,你先等着。”易风背过身,解了发带,找了床棉被,盖在木桶上。“两手抓着棉被的两端,抓紧了!” 小雅立刻照做。易风隔着棉被将小雅从水里抱了起来。这怕是自己有些重了,小雅明显看到易风咬紧了牙。索性这一段路程较短,易风把小雅很快抱到了床上。又从柜子里拿了床新棉被盖在上面,随后把旧棉被扯掉。 “你身子不好,感染风寒就麻烦了。” 小雅此刻只觉得身心疲惫:“哎,我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断送在这了呢。” “怎么会”,易风坐在床边帮小雅掖了掖被子,笑的温柔,不过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眯着,“大家都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过了会,小雅觉得似乎有点力气了,又问:“你们怎么知道,他会来?” “进入城中这一路,我们不知道受了多少人的注目。你……”易风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卡住了,似乎正在找词。 “我怎么了?”小雅此刻额头上都是汗,但好歹脸已经不红了。 易风拿出帕子给小雅擦汗,笑着道:“你是我们中唯一一个女子,长得又好看,我们就猜测他可能今晚会动手。” “那我同你们商量计策时,你们的计划都是框我的?” “那倒也不是,如果他今晚不来,我们再用那计划也不迟。” 原来如此,韩小雅不由赞叹易风心思缜密,如果没有他,自己此刻不就。她躺在床上,缓缓松了一口气:“今日好险。” “让你受惊了,没事先告诉你。” “我知道,那人在城中作恶,想必极有可能潜伏在我们身边,不告诉我也好,免得打草惊蛇,走漏了风声。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藏不住事。” 易风没有去接这话,反问:“要喝杯水吗?我去接!” 还没等到小雅回答。秦颂便一脸颓败的推开了门。 “人放跑了?” 秦颂沉着一张脸摇头。 “你受伤了?” 秦颂点头又摇头,他受伤了,却不是因为这个而黑脸。 “那到底”出了什么事几个字还没说出口。 有人就从秦颂后面探出了头。 “小兄弟,好久不见!” 第 34 章 此人身高八尺,穿着密不透风的夜行衣,嗓子又粗又燥,面容也十分硬朗。 这个人,总感觉在哪见过。 “怎么,这才过了大半个月便认不出来了?”他作势摸了把脸。 “哦,你是!”小雅激动正准备坐起来,易风又一把把她按下去,她此刻身体虚弱,又没穿什么衣物,还是乖乖躺着比较好! “啧,真是没想到,大胡子你居然是这种人。”小雅躺在床上一个劲的叹气。大胡子一脸懵:“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可和那贼人没关系!” 也就小雅会这样想他,这位可是千里追杀贼人的赏金猎人,秦颂和易风那晚可见识过了。 “那你这是?”易风有些疑问。 那人还没回答,曲天天一下上气不接下气的闯了进来,毫无疑问,人丢了。他看了眼身边这位穿着夜行衣的兄弟,缓了口气笑眯眯道:“这不是大胡子吗?好巧啊!你怎么在这?” 秦颂有点诧异:“你怎么一下就认出来了?”,他可是与对方交手了好久才知晓他的身份。 “害,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刮了胡子吗?”曲天天自顾自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缓了口气问:“这怎么遇到的”还没等人回答,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着急的事,他又摆了摆手,“先不聊这个,你们知道那贼人跑到哪里去了吗?” 易风:“哪里?” 曲天天:“知府衙门!” 韩小雅震惊道:“他这是要投案自首?” 曲天天翻了个白眼:“你想得美,我在外面蹲了一刻钟,硬是没听到里面喊捉贼。这里面有蹊跷。” 小雅皱起了眉头:“难不成是官贼一家 ?” 易风否决道:“不可能,这城里民心动荡,对官员来说没什么好处。” 大胡子终于忍不住道:“行了,让我说两句吧!如今看来大家都是一样的目的。” 对啊,跑了一个,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喂,大胡子,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曲天天仔细看了看一身夜行衣的这位,眼睛里透出探究的意味。 “什么大胡子?”那人啧了一声,摇了摇头。“我有名字,在下吴一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一行。” 介绍完自己,大胡子又开始讲。 “说实话,我来这也是巧了,本来那半月我去了边塞提了那贼人人头准备投军,可惜去的不巧,少将军不在。那随从登记了一下,告诉我过两月再来,少将军受皇帝急招,入了国都。我一来想着没事,便四处转悠,这不,又碰见你们了。” 少将军?曲天天脑袋里迅速划过朝堂官职人员的名单,边城少将军,该不会是。 “是熊斌吗?召他入国都干嘛?”曲天天有些不解,按说边城军防不可轻易调动。 “那我怎么知道。熊将军年少有为骁勇善战,那刀疤脸的通缉令就是他发的。这现在也不是重点。你们可知道,近期这桃江城除了这采花贼还发生了不少大事。” “什么事?”一向冷静的秦颂此刻也来了兴趣 。 桃江城是个美人乡,且不说国都的那些权贵家里藏了多少桃江城的美姬,就连后宫的嫔妃都有不少来自这里。 这桃江城有两股势力,一在桃乡谷,桃乡谷在城边非常偏僻的地方,那里供奉着桃江城世代敬仰的桃花女,传说只要在桃花庙供奉香火,然后再喝了那庙中的井水,女子的长相就会更加惊艳,回眸倾人城。 这第二股势力便是桃江城内的富商江家。从祖辈开始,江家世代研制香料、胭脂、唇彩,充分利用了桃乡谷的漫山桃花。如今到江望才这一代,早已在城内富甲一方,整个桃江城的女子家里必定有一罐江家的胭脂。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家几乎就成了桃江城女子的神。城里的人发现,去桃乡谷求神拜佛,不如多买几盒胭脂香料。渐渐地,无人再去那偏远的桃乡谷、桃乡谷世代守庙的人也设下路障,关闭了通往桃乡谷的道路。 易风抬眸:“说了这么久,和城中女子被采花贼侮辱有何关系?” “小兄弟先别着急,听我接着讲就是了!” “等会儿”,小雅打断了他的话。“总是小兄弟小兄弟的喊,吴一行,你多大啊?” “没大没小,大爷我今年刚好二十又三。” “那可完了!”小雅故作惊讶! “怎么” “大师兄今年可二十五了。”简而言之就是,吴大哥,您可悠着点,你还年轻着呢。 吴一行沉默了,这小姑娘还想不想听情报了?现在居然顶撞他。不过那看上去二十五岁的男子,他确实惹不起。倒不是因为年岁和武功,而是些其他缘故, “别打岔”,秦颂一本正经,“接着说正事。” “几个月前,江望才给她女儿定了门亲事。男方也是城内有名的大人物,就是衙门老爷的儿子何宗之。这在外人看来,也算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可没想到成婚那晚,何少爷嚷着要退婚。” “为什么退婚?”秦颂疑惑道。 “具体情况不知,后来流传的是江小姐貌丑,引得何公子不满。在这以后,果然退了婚,江老爷也一病不起,气的不轻。之后又盛传江小姐掌管了江家,但她总是蒙着面纱,还是无人看过她的面容,大家又猜测她想必是丑的不敢见人。” “这桃江城以貌美女子出名,却没想到对貌丑之人如此苛刻。”小雅又激动的想要坐起来。易风再次把她按了下去,“世人爱美本无错,缺的是包容之心。” “先别激动,更糟糕的还在后面。据江家下人说,江小姐已经失了身,那采花大盗来无影去无踪的,第二天丫鬟推门进去,只见一地的衣物,江小姐嚷着要上吊自杀。城中百姓最喜欢这些饭后谈资,一时城内议论纷纷。” “所以,你现在在为民除害喽?”曲天天喝了口水,一双眼睛锐利的很:“还是说,赏金猎人又遇到新活了?” “瞧你这说的,我这人仗义,却也知道拿合适的钱办合适的事最好,这样大家都放心。是我自己毛遂自荐到江府,受了委托来查此事。” “我无意冒犯”曲天天露出歉意的微笑,“只是想弄清楚吴大哥和这件事的关联罢了,毕竟你知道这么多事。” “好了,我知道的就这些。在那以后,除了江小姐外,城内相继出现其他受害者。一时城中女子出门皆蒙面,有的甚至不出门。与此同时,江家的胭脂销量锐减。事情变得越发严重了。” 易风思索了会问:“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屋顶?” “这事也奇怪的很,不知谁给我留了纸条,让我晚上过来。”吴一行说到这就来气,眉头皱的非常紧。“结果倒好,被当了替罪羊。和那位打了有一会。”他说完看了看秦颂。 秦颂尴尬道:“你蒙着面,而且出现的时机确实有些巧了。”简而言之,不怪我,这是你的问题! 易风觉得江小姐是个重要人物,他请求道:“明日烦请吴兄弟带我们入一趟江府!” “这,我得回去和江小姐说一声。今日告辞!”说完,吴一行抱拳便走了! 他走后,屋内几人似乎都有点累了,打算各自回房休息。易风未免小雅夜里有事,便准备抱了被褥过来睡在地上。曲天天也笑嘻嘻的问小雅:“需不需要我也陪在这里呀?” 小雅一口回绝:“请有多远,走多远!” 他们几个便真的准备走了,不过小雅突然发问:“奇怪,韩泉去哪了?” 那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最终还是由易风说出来, “这个计划我们并未告知他。因为不确定贼人来不来,怕他担心。”易风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此刻想必睡了。” “不可能!这么大打斗声,韩泉不可能听不见!” 小雅这话一说完,秦颂本来站在最外面,此刻立即跑到隔壁房间。 随后他脸色惨白的回来了。 “房间里,没人!” 第 35 章 屋里没人,韩小雅脸上流露出着急。韩泉总不会是被那贼人带走的,而且依着韩泉的性子去哪总会和大家知会一声。此刻毫无音信,确实是有些反常。 “和夫子说了吗?”易风总是最冷静的那一个,如今少了人,总是应该最先汇报上去的。 秦颂还是一脸阴沉,整个手捏的紧紧的:“我发现韩泉不见后,也去了夫子那处。结果,夫子也不在。桌子上只留了一封信。” 韩泉把信从自己的衣服内侧掏了出来。信封上什么都没有,曲天天急不可耐的从秦颂手里夺过信,一把扯开了。他目光在信上匆匆的扫了一眼,而后收了信,松了口气。 “没事。他被夫子带走了。” “这么晚了,他们去了哪?”易风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上面写着,故友来寻,要事相商。韩泉与我同去,切勿挂怀。尔等桃江城等待,五日内必回。切记不可多生事端!” “夫子做事,放心!”易风这句虽然是对大家说的,却始终看着小雅。想来,毕竟是兄妹,小雅应该最是放心不下。 “那没事,我们就先回去了。”曲天天拉着秦颂就往门外走。好不容易把秦颂拉了出来,反而被秦颂一把甩开。 曲天天一脸,这孩子真是太直了! 秦颂反而一脸,你有病,拽我干嘛! “不是,你看不出来,那里面两个人有点啥?” “有啥?” “你是不是有眼疾啊!大师兄明显喜欢小雅啊!你看他对谁这么没架子那么关注那么温柔,啊?对你有过吗?对我有过吗?你看看他那种眼睛长在对方身上的样子!”曲天天越说越急,越说越生气。气这么明显秦颂都不知道。 秦颂沉默了好一会,忽然脸上透出安慰:“曲天天你也不必吃醋。诚然大师兄没有那样待过你惹你不满了。”说到这,秦颂又十分罕见的拍了怕曲天天的肩膀以示安慰。“我知你喜欢大师兄。” “你知?你知什么?”曲天天不知道秦颂这个脑回路是如何运转的。他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曲天天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撂下“我滚去睡觉了!”转身就走了,这个疙瘩,他干嘛要同他讲这些! 秦颂叹了口气,保守秘密对他来说太简单了,他本就不太爱说话。可得知这般事实,他还是有些难受,没想到在大家的平日相处中,私下居然存有这种心思。无论最后如何发展,曲天天身为唯一的皇子,居然有这种心思,未来的路必定不太好走。秦颂不太爱说话,也不太擅长安慰人,此刻也只能在暗处默默叹了口气。 第二日,江府。 韩小雅总觉得秦颂有些不对。迎客来到韩府这一路,一向恨不得把自己存在感降低为零的他,居然在一起走路的时候硬生生把自己从易风的身边挤开。然后又一脸不忍且坚决的看着自己。 他难道是……喜欢自己?这个想法蹦出来的时候韩小雅摇了摇自己脑袋里的水,秦颂喜欢她?他手里的箭可从没这样表示过! 毫不意外的江府由于遭受了许多变故,门前的护卫一脸戒备的看着他们,根本不让进去。还好吴一行那个家伙来的及时,把他们所有人领了进去。 “你们可别乱说话,如今江小姐情绪不太好。最好少招惹她。” “知道了。”同为女性,韩小雅更能体会那种遭人非议的痛苦。 和想象中不太一样,江小姐身材纤细,举手投足都是教养礼数,她的脸虽然被白纱蒙着,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大而明亮清澈,脖子和手的肌肤也是白如凝脂。退婚的何宗之审美是不是有问题? 见到来人,江小姐先是出来迎人,随后又吩咐了丫鬟挨个倒茶。 “我姓江,名繁锦。不知诸位是谁?”,连声音也是如此清脆悦耳。 “我叫易风,是个大夫。这是我师妹,小雅。师弟,小颂与小天。”易风使了个眼色,他们几人便全都明白了,曲是国姓,秦是敌国姓,韩姓在曲国也是大家族。他们三人的姓自然无法说明,到时候惹了麻烦就难搞了。 三人依次向江小姐打了招呼。小雅开门见山:“江小姐,你身体可好些了?”提及此事,江繁锦有些伤心,估计是进来遭受的打击太多了,她还是十分镇定的向小雅回了一句:“尚好,多谢姑娘关心。诸位来此的用意,吴壮士全都告知我了,但这毕竟是我的伤心事,我也不太想提及。此前我父亲招来了吴壮士,已是非我本意,不过我也不好回绝。如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吴壮士,怕是帮不上诸位的忙了。如果没事,我就去后院歇息了。” 这江姑娘看似柔弱,话里却全都是抗拒。他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江姑娘”,眼看人就要走了,易风又把人喊住了。 “易某不才,学过十几年医术,可否随你去看一下江老爷的病情。”提及江望才,江繁锦明显开始考虑了。曲天天见此立刻在旁劝道:“是啊,我师兄医术可好了,就没有他治不好的病。” 不过,江繁锦的手互相捏着,内心似乎还在纠结,她并没有转身,只是简单的说道:“不了,我家父亲安好。”便逃离般的离开了厅堂。 吴一行叹了口气:“你们几个也别介意,江小姐的性子就这样,遭逢了那样的变故,有些不太爱见人。” 曲天天打趣道:“是,她性子直。也不知道我们查这个为了谁?你们确定她是受害者吗?” “曲天天!”韩小雅一生气就会喊他全名。“你又不知道她的遭遇,怎么能这样说!” 曲天天平复了一下心情,也没话说了。这几年敢让他碰钉子的,除了他们几个,可没有其他人了。他可能在朝堂那种唯我独尊的地方待的有些久了,如今碰到这么不对付的人,说话总是有些不留情面。 “行了,现在怎么办?”秦颂打破尴尬,质问道。 “吴兄弟,可否把那日目睹小姐出事的丫鬟叫过来问话?”易风觉得此事既然江小姐不愿讲,问些旁人也是可以的。 吴一行思索了一会答:“我也不知是哪一位,你们先等着,我去问一下这江府的管家。” 过了不久,管家与那位丫鬟便都到了。 “我是帮着吴兄弟查案的,有几句话要问,你们也不必紧张。我叫易风,你们叫什么?” 那老管家知道他们和老爷嘱咐查案的吴一行是一伙的,便也没那么的拘束。 “我是这江府的管家,叫我王伯就行。”老管家年纪很大了,看来在这江府待了有大半辈子。 “奴婢叫翠环。是小姐的丫鬟。” “翠环,我可以问你那日小姐被欺辱的时候,你推门进去看见什么了吗?”易风一脸笑意,语气不疾不徐,温文尔雅。 翠环先是看了眼管家。管家点了点头,她才敢说。 “那日清晨,我去喊小姐起床,不料推门进去小姐满脸泪痕,衣衫不整,那横梁上已经挂上了白绫,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衣物,如果我再晚去一会,不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你家小姐之后可对你说了什么?” 那翠环仔细回忆了一下道:“小姐被救下来后,抱着我哭了好一阵子。然后嘴里一直在说……让我走!对,小姐不知为什么,一直在说让我走,让我走了算了!这样的话。想来是寻死心切,我家小姐遭受如此变故必定难受的很!”翠环说着,脸上也露出不忍,伤心了起来。 “翠环,你说你见到你家小姐泪流满面?”小雅突然发问,引的所有人都看向她。泪流满面有什么问题吗? 翠环确认无误,非常肯定的回答:“对。小姐眼圈都哭的红肿了。” “那你一定见过你家小姐没有蒙面纱的样子吧?怎么样?好看吗?” “这。”翠环欲言又止。小姐自退婚后,便一直蒙着面纱,也不喜欢身边的人谈论她的容貌。 “难不成,是丑的见不了人吗?” “你胡说!我家小姐是整个桃江城,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翠环一听此人如此侮辱自家小姐便生气,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真是越来越刺耳了! 小雅激将法得逞,便立刻道了歉。 如果说,江小姐貌美无比,那退婚肯定有问题。何宗之,到底怎么回事,曲天天又说那日贼人入了衙门,难不成? 小雅还没想明白,易风又接着问了管家。 “王伯,您在这江府有些时候了吧?” “伺候了老爷大半辈子了!我父亲就是这里的管家,后来我长大了,老爷器重我,便顺理成章做了下来。” “那,江老爷如今身体如何?” “哎,自从退婚后,老爷身体便不太好,一直卧床休养呢。” “那老爷与小姐近日可有什么矛盾吗?” “老爷很宠小姐,矛盾也是有的。这与那采花贼有什么关系?” “哦,我就随便问问。” 易风站起身来,其他三人也依次站了起来。 “今天就先告辞了!改日拜访!” 出了门,四人心照不宣。 “江老爷明明还在卧床修养,为什么江小姐拒绝大师兄去治疗?” “他们关系必定不好,或者江小姐怕我们从江老爷那里知道了什么。” “翠环说江小姐貌美,到底为何被退婚?又为何以白纱蒙面,而不是向众人澄清貌丑。” “何宗之有问题,他是当今桃江城何大人之子,那日贼人也是入了府衙,里面到底有什么联系?” 四人一人一句,全部都是疑点。 易风道:“今夜估计要再来一趟了!” 第 36 章 迎客来。是夜。 众人商议后,决定易风由秦颂护着一同前去江老爷厢房。而曲天天和小雅负责掩护,吸引那些家丁的注意力。 四人还没出发,吴一行便匆匆来访。 “你们几个想干嘛啊?夜闯私宅是犯法的,你们几个就这么想进衙门?” “哟,您还是个守法的?”曲天天最爱反驳别人,每次还都打在要处,让人哑口无言。 “得,我知道,那日这姑娘喊你名字。你姓曲是吧?按理来说也是个大人物,不过大人物更该守法不是?况且这是江湖,懂点规矩没什么坏处。” “这话说的。我们也没其他大事,主要是为了问一下江老爷和江小姐的事。”小雅连忙赔笑,“我们几个还是毛头小子,大哥别气!” 吴一行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小人,主要就是为了劝他们别去。 “那江老爷卧病在床如今怕是连开口都困难,你们就算去了也没什么用啊。”吴一行也放缓了语气,“这条路不通。我劝诸位换条思路。” “那何宗之,可以一查。” “我也是这个意思,经过这段时间的打听我已经弄明白了他的日常出行路线,来此就是要告知诸位。” 第二日。 何宗之是桃江城的名人。倒不是说因为嫌弃江小姐貌丑退婚而声名远播。他文采斐然,长得也是玉树临风,有君子之气。虽说父亲是桃江城府尹,自己却没有仗着权势欺压百姓。因此整个桃江城,不少女子暗中倾慕与他。 最开始他总是出门,去茶馆喝茶,听听说书人和茶客谈论什么,或者干脆去桃江城城郊的竹林,散散步,赏赏风景。与读书人清谈倒是较少,他虽然饱读诗书,却不愿卖弄,诗人集会他最开始去过一次,不过看着读书人酸来酸去也甚是无趣。此后再有人喊他同去,便都拒绝了。因此落了个冰壶公子的戏称。 不过自从江小姐那事发生后,他便没有出过府。如今半月也只出过一次。 今日,便是第二日了。茶是雀舌,茶叶干枯遇水舒卷,茶汤碧绿清澈,喝下一口定有回甘。那说书人今日又不知在讲哪一出生离死别的戏码。 “公子小姐私定终身,世俗阻碍,可怜一对有情人,生生被迫分开。” 何宗之抬眼看了面前这个说话的红衣女子,她简单的束发用一根同样的红发带高高绑着,整个人未施粉黛却仿佛有光照在身上一般,洋溢着豁达之气。 他第一次见到如此不拘束的女子,似乎不懂什么礼数,也不懂什么规矩。是天然通透玲珑的美玉,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那人和他以往见识到的大家闺秀都不同,眉目都是女子的媚态,整体却给人一种英气。 “你是谁?” “说书的。刚刚讲的那段,公子可还喜欢?” “俗套了些。” “唔,确实如此。那不知故事俗套,人又如何?” 韩小雅眨着眼睛看着对面,这笑语盈盈的模样。如果说她没有勾人,曲天天一百个不信。他们连同吴一行几人一同坐在刚好可以看到他们那桌而又不会被发现的转角处。 “我们有说使美人计吗?问个话而已,小雅在干嘛”曲天天问易风。 易风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可能玩心大发。仔细看着就是。” “人?”何宗之一双凤目仔细打量着小雅。刻意与他接近的女子不少,如此直接的却不多见。“人的话,倒是不落俗套。” “好!公子,我初来贵宝地,如今正缺个落脚的地方。不知可否去你府上小住?”小雅也没真的想去,不过就想试探看看这何公子到底品性如何。 那何宗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下握住了小雅:“那还等什么?走吧!”说着就要拉小雅离开。小雅一个侧移,四两拨千金便轻巧的移开了。 “何公子,此行怕是不妥吧。” “明明是你要随我入府,为何还要怪我带你离开?况且,不知姑娘初来桃江,如何就知道了我姓什么?” 啧,这何公子长得不差,脑子也好使。不太好办呐。小雅向易风投去求助的眼神。 “哎,玩砸了。”易风叹了口气,立刻去到小雅身边。 “这几位又是?看来今日不宜出行呐。”何宗之看到这一群人,也不慌乱,反而又坐下开始喝茶。 “何公子好,重新认识一下。”小雅自顾自的介绍到:“我叫小雅,这位是我的师兄易风,这两位是小天和小颂。哦,还有吴一行大哥!” “哼”,何宗之这一声中带着笑意,他仔细看了在场中的每一个人。“这位看起来脸色苍白身体不太好的公子叫易风,你叫小雅,那位黑色劲衣眉目刚毅的叫小颂?”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想到这风雅颂倒是全让你们几个占了。” “凑巧罢了。”小雅嬉笑两声。 “何宗之,何公子好。我们几人不过是想问问如今城内采花贼的消息。”易风直接询问,何宗之也是淡定:“这是府衙公事,要问的话也是询问我父亲,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前几日我追着那采花贼,可见到他入了府衙呢。”曲天天笑道:“这你如何解释呢?” “这可奇了怪了。我并未见到贼人,怕是小兄弟看错了地方。” “啧,费什么话!”秦颂从背后抽出一支箭,直接对准了何宗之的喉咙,再过去一点,可就要见血了。周围茶客大惊失色,一股脑的跑了出去,说书的也不说了,呆呆看着这边的状况。现实真是比书里都精彩。那掌柜的跑来劝解:“二位能有什么恩怨啊,这何公子风度翩翩,不是个惹事的,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坐下来好好谈,好好谈!” “这桃江城,可容不得你撒野。”何宗之也不反抗,也不多说一句。易风看了眼秦颂斥责道:“小颂,放下!” 秦颂这才把箭收回去。小雅掏出手帕,递给了何宗之。 “公子,受惊了。快擦擦!” 何宗之也不是什么心胸狭隘之人,接过帕子,也没说什么。 “何公子,这位吴大哥是江老爷聘请的专门抓捕采花贼的,我们就是在探寻此事,如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我看何公子行事光明磊落,我们也是想帮江小姐和在城中受害的女子,换句话说,是在帮何大人官运亨通,稳坐府尹之位。” 何宗之看着小雅笑道:“我不喜欢被人威胁。明着的,暗着的都是。” 软硬不吃,没法子了。韩小雅看着易风无奈道:“大师兄,我们走吧!” “等等”何宗之忽然开口。“我见姑娘合我眼缘,不如送你首诗。” “诗?”难道是?暗藏玄机? “昨日风雨几多愁,青女额妆付东流。 皎皎明月落天地,不是君来莫强求。” 何宗之念完这四句,停顿了一会。随后又说。 “这首诗还有下半阙。我先回去考虑一番。改日若我还来此处,定是想明白了。” 第 37 章 这几日他们去茶馆却看不到何宗之的影子。想来这条线也断了。之前那首诗,很明显何宗之是想告诉他们,他和江姑娘的婚事不成,只是因为他意识到“皎皎明月落天地,不是君来莫强求。” 这么说,他找借口退婚,只是因为不想江姑娘为难。换句话说,江姑娘有自己的心上人。 这次他们没有直接入府询问,反而起了个大早,在江府门前的馄饨摊,吃了馄饨。混沌摊是家夫妻店,丈夫负责擀面皮剁馅,妻子负责下汤招呼客人。丈夫埋头苦干也不搭理人,不过见来人手中擀面杖的速度又默默加的飞快。妻子倒是个热心的,从小雅一行人坐下,那妻子便与他们聊天。 “几位客官,刚来本地吧?小店混沌有鲜虾蛋花也有猪肉白菜,不过几位要是想来点特色的,那酒酿桃花馅可不能错过!” 小雅来了兴致,“那就来四碗特色的!不过老板娘,你是如何看出我们刚来不久呀?难不成我们脸上有字吗?” “这个呀,我们这摊子就在路边,来来往往不是些街坊邻居,就是这一带的。脸熟得很。大娘我瞧着你们几个脸生,必然是刚来不久!” “哈哈哈,大娘好眼力。这桃江城花类繁多,桃花最盛。是个值得游玩的好地方!” “哎呀,小姑娘,听大娘一句劝。最近城里不太平,你纵然身边跟着这么些人也不要大意了。你长得这么好看,被人掳走可怎么办?” “大娘宽心。”易风坐在那安安静静的却给人安稳的感觉。“我想问大娘一句,这桃江城为何都在传江小姐貌丑?难道大家见过吗?” “这倒是没有,江家小姐从来没有在人眼前露过面,我在这里十几年了,也没见过呢。这江老爷啊疼爱自己的女儿,就没让她出过门。” 大娘把馄饨挨个端上来,酒酿馄饨居然有股淡淡的花香与酒气,妙极了。馄饨皮薄,这么一看,居然隐约露出点微红,是轻柔的桃花色。 “大娘这馄饨真好吃!”小雅夹了一个,嘴里花香四溢。 “快点的!”小雅向曲天天伸手。不小心打掉了曲天天夹住的一个馄饨。 “干嘛啊?我还没吃呢?”曲天天有些懊恼的看着小雅的手掌心。她的手光洁如雪,仔细看居然可以看到青紫色的血管。 他叹了口气,从荷包里掏出银子嗔怪道:“你就只知道这时候找我!” “害,小天最有钱了!”小雅笑嘻嘻的拿走碎银,又全部塞在大娘手里。 “哟,可要不了这么多。”大娘急忙把银子想要还给小雅。 小雅没接反而笑眯眯道:“大娘的馄饨值这个价!对了大娘。有没有见到特别貌美的女子来这吃过馄饨呀?” “这可多了去了,不是大娘不记得,只是长得好看的太多了,不知道您要找哪位啊?” 小雅仔细回忆了一下江繁锦的样貌,回复道。 “那女子和我一样高一样漂亮,她眼睛很大,整个人很温柔,嗓音也是清脆的。”小雅又仔细回忆了一下江繁锦的小动作,随后补充道:“对了,她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会绞手指!” “这个,让我想想。”大娘沉思了一会,又问那个正在搅合着馅的大叔:“孩子他爹,你有印象吗?我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个姑娘,但好久没见到了。问她吃什么,她好像很害羞,总是喜欢低着头绞手指。” 大叔久违的抬了头:“哪能没印象呢?那天晚上下雨,我们准备收摊。平常和她在一起的小伙子一个人孤零零的要了碗特色馄饨!我看他失魂落魄的,还劝他早早回家呢!” 小伙子?难道说,就是她的情郎? “那大娘可知道他何种模样吗?” “嗯,又瘦又高,机灵的和猴一样。脸上都是挂着笑的,笑的很开心。模样在桃江城,也是算得上好看的。” “哎哟,多谢大娘!”韩小雅又咬了一口混沌,“这混沌真好吃,大娘生意兴隆啊!” 吃完饭后,几人在街上闲逛,小雅先开了口:“事到如今,案情已经越发明朗了,大婚之夜,江繁锦求何宗之退婚,把自己已有心上人的事告诉了他,何宗之是个豁达的人,便以貌丑为由退婚,如此一来也可阻挡江繁锦的其他婚事,成全一对痴情人。” “可是没想到啊,半路偏偏杀出一个采花贼。江小姐自然痛不欲生。”曲天天也跟着叹息。美人命途多舛啊! “真是可恨!你们几人先回客栈吧。如今我们已经知道这件事,如此一来,只要和江小姐表明,她说不定可以打开心结,告知我们那采花贼的样貌或者其他特征。我是女子,前去谈话可能会好些。” 小雅说着便转了身,准备折返。 易风拦住她:“我随你一起去!” 曲天天悄悄对秦颂道:“看吧,我那晚对你说他俩有问题,你还不信我!” 秦颂眉头一皱,曲天天和他说这话,难道是又吃醋了?他主动上前一步,也学着易风的样子拉了小雅的手:“不用大师兄,我随你去!” 易风冷冷的看着秦颂,秦颂看着小雅。 曲天天慌了神:“你这是要干嘛?”他强制想把秦颂的手拽下来,可无奈的是自己力气不够。只好死死扒着秦颂的胳膊。 “秦颂你疯了吧?”曲天天看着秦颂。秦颂一脸:我懂,你放心! 曲天天简直要炸毛。当然此刻炸毛的还有小雅。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易风的手,再看了看秦颂与曲天天的手。这是怎样的爱恨纠葛?难道说,曲天天和秦颂???不会吧!!! 小雅先是轻轻的把大师兄的手微笑着从自己手上甩开。随后又死死的看着秦颂:“你他丫的给我放手,自己多大力气心里没点数啊?” 秦颂一看,原来自己太用力,小雅的手腕已经红了。他匆忙放开手。曲天天也随即放开。 “你们两个”,韩小雅意味不明的看着曲天天和秦颂,“大街上,多少也要注意一下吧?” “不是,你是不是也误会什么了啊?”曲天天匆忙解释。 小雅摇摇头又摆摆手:“我懂!不用说的那么明白!我都懂!” 你懂个毛线!你听我解释啊!曲天天欲哭无泪。 “好了,说了我一个人去,你们谁也不许跟着!”小雅挨个看了三个人一眼,啧了一下,转身就走了!不过刚迈出两步,她又转了身,看着留在原地茫然无措的三个人,贱兮兮的笑道:“祝你们幸福哟!” 第 38 章 过了很久,易风曲天天和秦颂终于意识到小雅不见了的事实。 外面天已经黑了,秦颂是个急性子,他站起来对易风道:“我先出去看看。” 曲天天也开始原地踱步,听到这话直言:“我随你一起去!” 易风看似在安静的看书,实际上半天都没有翻过一页,他沉思了会道:“先等等,她去的是江府。不见了也有人会报信。吴一行也不是好糊弄的。” 可没想到,这句话刚刚说完,吴一行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个?” “好消息,当然是好消息!”曲天天急忙道。 “好消息是江老爷醒了。如今已经可以说话了,目前由管家照料着。” 易风眉头一皱,那坏消息呢:“坏消息是江小姐不见了。小雅那丫头也一并消失了。” “可恶!”秦颂握紧了拳头。 易风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如今听闻此消息更是急促的咳嗽起来。曲天天帮忙拍着他的背,着急的问:“大师兄,你还好吗?” “去江府,快!说不定还没有走远!”易风顾不得自己的身体,匆忙起身。吴一行见此也叹息了一声:“怪我没看好她们。本来她们姑娘家谈话,我被小雅轰了出来,便想着府中守卫甚多,他一个采花贼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谁知!我出去喝酒回来,就听见翠环在院中哭喊,小姐不见了。” “出去喝酒?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就在小雅把我赶出来之后。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易风茫然的望着前方的空地,“那肯定来不及了。” “现在怎么办?”曲天天也很是着急。 易风闭了会眼睛,等在睁开的时候,已经恢复冷静。 “当下以我们的力量,恐怕全城寻人有些困难,这样,曲天天和秦颂去府衙报案,必要时,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我和吴一行去江府,看看江老爷。稍晚,还是在客栈碰面。” 等到秦颂和曲天天离开。易风立刻变了脸色。他冷冰冰的叫出对方的名字:“吴一行?” “叫我干嘛?” “吴一行!”易风的语气又加重了,仔细听的话足以听到牙齿磨合的声音。 “现在找人才是正事i,你到底走不走!” “吴一行!!”易风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一下内力四散,足足把吴一行逼退一步。 吴一行终于收起平日里那副老大哥的神色。他脸色肃穆起来,一下子跪了下去:“属下吴一行,拜见少主!” “果真是你。”刚刚动了气,易风整个人又局促的咳嗽起来,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 吴一行关切道:“少主!保重身体!” 易风整个人冰冷的可怕:“也对,想来他还舍不得我死。”他从袖兜里掏出一条手帕,那手帕颜色已经褪的差不多了,上面还有褐色的污渍,有点像汤药撒在上面。想来用来了许多年。 吴一行眼尖,即便易风匆匆换了一条帕子,擦拭因为咳嗽嘴角鲜红的血丝,他还是发现刚刚那条帕子边角用金线绣了一个雅字。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人都给我召集起来。这桃江城就算翻个遍,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易风在人前是冷静值得信赖的大师兄,他完全想不到作为少主,私下居然是些微冷酷的一个人。 “是。可是少主是如何发现我的身份?”吴一行自认为从客栈开始,到桃江城这一路,他天衣无缝。没有时刻跟在身边,也没有刻意搭话。而且自己这个赏金猎人的身份,也是半真半假。可他怎么就发现了端倪? “呵,客栈那回我确实觉得你是个赏金猎人。那刀疤脸说你从边塞一直追到客栈也要杀他,想必是真的。可之后的屋顶偶遇,你再次出现,并且早早的打入江府内部。太巧了,却又合情合理。我对于再次出现在身边的人,总是会多了解一些。不是只有他往我身边安插眼线的份。这点,还请你回去后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那日我与那贼人在客栈外厮杀,实在是两败俱伤,高下不论。那晚恰好出现黑衣人帮助了我,我才得以顺利返回边塞,提交人头。不过在我得知熊斌熊将军不在时,那黑衣人又再次出现,让我帮忙。我想着有空,还个人情。这才到了这桃江城。” “让你帮忙?监视我说的如此好听?” “不是,少主误会了。我来桃江城是帮忙寻一味药材,名叫还魂草。谁知多方打听才知道这药材所在的桃乡谷,早已设下路障,外人不得进入。这才留在了城中,又遇上采花贼一事,本来当惯了赏金猎人,就自己去了江府,找个栖身之地,想着一边抓人,一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法子入谷。谁知又遇到了少主。然后那人才告知我,待在少主身边,不要轻举妄动。” “行了,不必和我讲这么多。你可想过,那么多人,为何偏偏派你来寻此物?他心思如此深,你居然也信了。”易风站了起来,推开门准备往外走:“他不过是觉得你即便被我发现,因着不知全貌,且不完全属于本派,我不会对你下手罢了。这江府我自己去,你把我的话传下去!” 吴一行傻傻的楞在原地,此刻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按照易风所说,自己早就成了他人手中的一颗棋子还不自知。 他叹了口气,又摇晃了几下脑袋:这水太深了,本想着还个恩情,没想到卷入这些是是非非。 易风已经独自走远了,吴一行站了起来,出门准备联系那个黑衣人,传少主的话。 那黑衣人听完,默不作声,很久之后撂下一句:“知道了!” 吴一行紧接着问:“你们这少主和那位究竟有什么恩怨?怎么处处皆是防备不满。这还魂草,你不是对我说是为自家少主寻的吗?” 黑衣人皱了一下眉头,锐利的眼睛死死的按住了吴一行打探的心思。“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拿到还魂草,你就自由了。” “啧,要不是我讲究江湖中人有恩必报,谁愿意搅这趟浑水?” “你可别忘了,你与他斗得两败俱伤之时,是我替你杀了对方。” “是是是,但你敢说,你不是刻意站在上面看着我们两个无力还击,来个黄雀在后吗?” “注意你的态度。你应该听过本派被背叛的下场。这很公平不是吗?我救你一命,你只需要帮我拿到还魂草!”这句话刚说完,人眨眼就没了。这人轻功好了得!吴一行默默在心底发出赞叹,随后又开始担心自己的境遇。 他走在去江府的长街上,随后一拍脑袋:“对了,忘了说。少主那句,不是只有他往我身边安插眼线的份。这么霸气,怎么就忘了说呢?” 他笑嘻嘻的对着天上的明月抱拳:“天地可鉴,我真是忘了!” 第 39 章 小雅的头昏沉沉的,有些抬不起来。眼前有些人影像鬼魅一般晃来晃去,窃窃私语。她强撑着,双手握拳用力想睁开眼睛。可全身松松软软,丝毫没有任何力气。她耳边有个女声,就算闭着眼睛,这如银铃般清脆的嗓音她也不会忘记。 女声带着哭腔:“桃兀,别动她。” 男声却有些不管不顾的急促:“还差这一个,就只剩最后一个了,我回不了头。江繁锦,我不会放弃!” 小雅看不见人,她听到江小姐似乎在哭,男子的脚步声,一步步越来越逼近,小雅的心砰砰直跳,声音震的耳膜嗡嗡响。她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身子往后缩了缩。不出意外的话,她今日就要葬身在此了。 不巧,门外忽然有人敲门。 “桃兀兄,在吗?长老请您过去!我在门外等你啊!” 那叫桃兀的男子,停了下来。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清楚的听到了咔嚓一声,想必是暗室的门又关上了。刚刚那声音,谦和而又知礼数,她再熟悉不过了,那人是韩泉。 可,韩泉为何在此?他认得那桃兀,江小姐也认识。她现在到底在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脑袋快速闪过这些时候收集到的片段。江繁锦,采花贼,何宗之,馄饨摊,冥冥中似乎还有一条线,就可把全部的事情串联起来。到底差了什么? 有人靠近自己,此刻这处应该只剩江繁锦了,一只纤细的手冰凉的触碰到了她的嘴。她似乎想把什么东西塞进自己嘴里。 小雅用力把嘴唇闭紧,上下牙齿死死咬住。那只冰凉的手往里塞了几次,塞不进去,又细细啜泣起来,她哽咽道:“我不是要害你,这是百花香的解药。” 不是小雅多傻,反正现在这局面,等到那人回来也是死路一条。她张开了嘴。药丸冰冰凉凉,清目醒神。过了一会,四肢百骸都有了力气。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江繁锦,你到底要干什么?”小雅的眉头皱在一起,说话还是有气无力。她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江繁锦反倒是哭的起劲。 “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江繁锦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催促道。 “那你?”小雅扶着墙角慢慢起身,“你和我一起走吧!那人发现我不见了,定会责怪你!” “不。”江繁锦抬起头,直直的盯着小雅的眼睛。“不关他的事,这一切都怪我!”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隐约联系起来了。原来如此,可是,怎么会? 小雅顾不得细问。如此的话,想来江繁锦不会有什么危险。自己赶快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既然韩泉也在这里的话,夫子必然也在。只要找到他们,自己就安全了。 夜,江府。 易风仔细给江老爷号了脉。心火攻心,此刻怕只是回光返照之像。 江望才富甲一方,意气风发。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他却是双眼浑浊,口齿不清。管家候在一旁,给他介绍道:“老爷,这是吴壮士的兄弟,擅长医术。” 江望才扭了下头,仔细看了易风一眼。随后枯瘦的手,竖起食指,指着斜前方的衣柜,吱吱呀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管家跟了老爷大半辈子,立刻心领神会,打开衣柜,抱出了个檀木盒子。 那檀木盒子精美异常,上面雕刻着一树桃花,花瓣四散,树下一对璧人。盒子上有一把金锁,如今光泽不在,这盒子似乎有些年岁了。 “钥匙,在……在我枕头下面,等我死后,你再……再打开。对锦儿说……说是爹,对不起……对不起!”江老爷的胸口一上一下喘着粗气,易风轻轻拍着他的胸口,没过一会儿,气散了。江老爷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直至一潭死水。 管家在一旁泪眼朦胧,眼泪刷的如同一条蜿蜒的河流,奔涌在沟壑纵横,被岁月侵蚀的老脸上。“老爷 !老爷!”哀嚎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凄惨。 易风叹了口气。回天乏术,他也没什么办法。其实对他来说,生死早已看淡。这人世间纷纷杂杂来来往往,有生就有死,多么正常。真正难受的,是生而有怨,是求死不得。 他摸索着从枕头底下拿出钥匙,开了那檀木箱子。箱子里没有什么金银珠宝,只有两封书信。一封墨迹已老,写着“望才亲启”。一封墨迹尚新,写着“繁锦亲启”。易风没有动,反而是管家哭着把信往自己手里塞。 “还望壮士可以早日找到小姐!把此信交予她!” 易风默默接住:“一定!” 客栈,易风借着烛火,仔细读完了两封信。 “可怜一对痴情人,可惜天公不作美!” “这是说谁呢?”曲天天从门外走进来。 易风放下信,见着两人问道:“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吗?” 曲天天坐下喝了口茶:“线索?何止是线索!我甚至把人都给问出来了!” 秦颂翻了个白眼:“还是我来说吧!” “我们去府衙外击鼓,结果被衙役赶了出来,说今天太晚了,叫我们明日再去!然后我们直接翻墙去了后院,没想到何大人没找到,找到了何宗之。” 第 40 章 深夜,何宗之已经借着微弱的烛火,呆坐在书房,盯着什么也没有的宣纸,整整看了三个时辰。他提笔想在宣纸上写些什么,可刚提笔,一颗硕大的墨珠便直直滴落,啪的一声,整张纸瞬间就成了废纸。他很少发脾气,此刻却把整张纸狠狠揉作一团,扔到角落。 门外有人影飞过,他大声问了句:“谁?” 没想到人影似乎听到了这声音,又飞回来。门一下被推开,是故人。 “不知二位深夜造访所为何事?”何宗之也没站起身,甚至整个身体微微向后倾,靠在了椅背上,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脸上有些探寻。 “废话少说,何大人在哪?”秦颂握紧了拳头。曲天天倒是不怎么着急的样子,他玩弄着大拇指的羊脂玉扳指,左右转了三圈。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讲。明日我会转达。” “和你讲?”曲天天冷笑一声,“那我问你,江繁锦和小雅去哪了?” “她们,不见了?怎么会?”何宗之着急的站了起来。“他答应过我,会收手的!” “果然”,秦颂紧紧扯着他的脖子,“你们是一伙的!”眼看何宗之满脸通红,曲天天大声呵斥:“小颂,松开!我们是为找人而来,不是杀人!” 秦颂哼了一声,猛然把何宗之往后推了一下。何宗之后退几步终于站稳。曲天天这才问道:“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何宗之愣了一会,似乎还没缓过神。曲天天笑着威胁道:“不说的话,就杀了你!”,他从身上拿出一块玉佩摆在何宗之面前。那块玉佩完整的刻着一条龙,尾端是黄色的丝绦闪着金黄色的光泽。 这是皇家之物,当今圣上,只有一个儿子。也是整个曲国唯一的太子。何宗之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曲天天:“你是?” “我就是!快说!” “哎,罢了。”何宗之眼睛不知望着哪里,思绪纷繁。开始讲起了一段颇为悲伤的往事。 江繁锦,何宗之只见过她一次。是在洞房花烛夜。 何宗之对婚姻大事没有什么理念。他刚满二十岁,家中已有不少媒人上门。他从来不过问这些事,只觉得,如果注定要遇上一个女子,那便待她好些。对他来说,相逢即是缘,没有什么人是必须要得到的,也没有非她不娶的人进入过他的心里。想要与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这样,他莫名其妙去了江府迎亲,穿上了喜服。可就在他掀开红盖头的那一刻,见到的却是无比悲伤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 “江繁锦求我,放弃娶她。这本来也没什么,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倒也谈不上情谊深厚。只是我还是想知道这背后的原因,毕竟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此刻退婚,双方父母可能都不好受。” “所以呢?她的苦衷是?” “她告诉我,她有个青梅竹马,名叫桃兀。可是无奈,父亲不同意,还被迫嫁给了我。我退了婚,用了貌丑,是为了让她嫁不出去。免得江老爷再给她说亲。可后来……” 曲天天思索道:“后来?我猜你又见到了桃兀吧?是那个采花贼?” “他不是什么采花贼!”何宗之眼睛泛着血丝,此刻看上去无比沧桑。“此后我听说江小姐被侮辱又闹着寻死什么的,我就想着我退婚的那个理由是不是做错了!那晚,没想到的是,我遇到了桃兀。此前我没见过他,但他好像知道我。准确的叫出了我的名字,又告诉我他的身份!所以我就帮他治了伤!” “这不是采花贼是什么?那晚我追他到府衙!你不必狡辩!” “不是这样的,那晚我也这样问他!他告诉我江繁锦被侮辱是谣传。江老爷知道,只要把繁锦的面容公之于众,貌丑的谣言便不攻自破!因此,她才想出那种主意!” “那在此之后,城中还有那许多女子被害!你敢说和他没关系吗?” “确实有关,可你们都会错了意。他利用百花香这种迷药,潜入姑娘的闺房,并非行不轨之事。只是取了她们心口的一滴血。那些姑娘醒后告了官,我爹为了避免恐慌,这才说成采花贼。毕竟取血这事带来的恐慌,会更大!” “呵,也就是说你什么都知道!却还包庇他们!” “那晚我救下桃兀,得知了事情真相,也曾劝过他自首,可他告诉我此刻还不能。等到一切事情结束,就会主动回来谢罪!” “所以他取女子心头血难道是为了,江繁锦?” “没错,虽然不知道为何非要女子心头血。但他此举确实是为了江繁锦!” “那日我在茶馆遇到你们,也曾想过要不要全部告知。可是,那天我回去后,桃兀告诉我,他只差最后一人的血了。让我再等等。我便再没去茶馆。” “最后一人的血,他抓了小雅!!”秦颂一掌拍在桌子上,震耳欲聋! “你们放心,取血不会危及性命!那些女子都还好好的活着!” “那也不行!小雅不是你们可以动的!”曲天天冷着脸警告道,“所以,你该告知我,桃兀把她们带到哪里了吧?” “这,我确实不知。但我知道,桃兀是桃乡谷的人。” 曲天天和秦颂交换了一下眼神。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夜,客栈。 易风:“我这里有两封信,讲述了江家世代的秘密。加上你们刚刚说的那些。大致就是整个事情的原貌了!” 曲天天好奇道:“所以你的那两封信到底讲了什么?” “到了桃乡谷再说。现在先找到小雅要紧!” 易风看了一下时间,经过这一夜的折腾,天空此刻已经微微露出烟雾般的灰蓝色,“我们还可以歇息一个时辰。等到天亮,即刻出发!” 今夜着实好一番折腾。曲天天和秦颂各自回房歇息了。易风左手撑着额头,闭着双眼似乎熟睡了。半响,有人敲门。 易风没有睁开眼的意思,也没有放人进来的意思,只是吩咐道:“天亮之前找人把桃乡谷的路障清理了!人暂时不要动。” “是。少主。”那人站在门外,听到吩咐又退下。 桃乡谷。清晨。 小雅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四面环山,大约是个小村落。天隐约亮了些,她总算不用摸黑赶路了。这地方真是奇怪,自己明明是在向前走,此刻借着天光才看明白,分明离那小村落越来越远。她好像被困在了一片山林。 腿是酸软的,肚子也咕咕的叫。小雅借着一棵树靠着,嘴里默默念着:“韩泉啊韩泉,你和夫子到底在哪啊!这是什么鬼地方!” 林间起了厚厚的雾,本来就分不清方向的她,此刻干脆闭着眼准备睡一会。反正她现在看不到路也看不到人,换言之,其他人也看不到她。 不知过了多久,一束束的阳光旺盛起来,韩小雅睁开眼睛,还好她从小习武,又被易风天天逼着灌一些黑乎乎的汤药,身体好得不得了。雾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她准备找几个果子补充一□□力。 可还没走几步,便听到了有人在说话。她足尖轻点,一下躲在了枝叶繁茂的树上。 “路障已经清理完了。这八阵法,还是得大护法来破。我们折腾了半天,还不如大护法轻轻松松动几块石头。” “那当然,大护法可是将来有希望继承门主之位的!” “可是我还记得,门主有个儿子。” “他啊?甭想了,你什么时候在门派里见过他?现在众人服的除了门主就是护法 !” 小雅听的一脸懵。这又是哪门子的事?难不成,这小小村子居然藏着一个江湖门派?那清理路障又是怎么回事?肚子又叫了两声,小雅选择拒绝思考,此刻找食物才是最要紧的吧!她刚从树上跳下来,不知什么人从背后偷袭。眼前漆黑一片,天旋地转,倒下的时候只能看到那是一个穿着黑袍,带着獠牙面具的男人。 “靠!”吐出最后一个字,小雅便全然失去了知觉。 第 41 章 易风一行人赶到的时候,路障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吴一行看向易风:“嚯!我记得这以前可是怎么也走不进去的。没想到如今这么容易!”易风没理他,眼神看着远处:“如今这里面局势如何我们也不是很了解。大家跟紧点,不要走散了!” 没想到此话刚刚落下,迎面就走过来一批穿着麻衣拿着锄头气势汹汹的庄稼汉。“滚出去!我们桃乡谷不欢迎外人!”还没等易风开始解释,个个如同猛兽一般冲了上来。秦颂冷笑一声,右脚踏地腾空,转身抽出箭筒里的赤色箭羽,三箭齐发,破空而去,为首的几个人衣服被箭刺穿,一股强大的力量拖着他们,最终箭入树干,他们挂在那里,动弹不得! 其他人一见秦颂有如此威力,纷纷吓得后退几步。 “桃长老怎么还不来?不是派人去请了吗?” “我也不知道啊,现在可怎么办?” 桃长老?曲天天上前一步,客气笑道:“没关系,我们可以等长老过来!本来我们来此也无什么恶意,不过是来寻桃兀!不知几位兄弟可否认识?” “桃兀?你为何识的我们桃长老!” “原来,他就是你们长老,那正好,我们都先不要动手,等人来就是。” 过了片刻,终于有两个人影由远到近,急匆匆的赶过来了。 “让一让,让一让!”韩泉扒拉了半天人群,好不容易挤到前面,一看对面,居然是大师兄。 显然对面也很诧异:“韩泉?你怎么在这?” “我……”韩泉还没开口,秦颂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身侧的男子。那男子又高又瘦,长的是一副好面容,此刻整个眼睛却是阴郁无比,藏着浓的化不开的戾气。 男子武功也不容小瞧,就在秦颂抓住他的一瞬间,他反手一个过肩摔,秦颂没有倒地,只是松开了手,一个侧移准备从他身后攻击,没想到对方反应迅速,立刻转身,双方又胶着起来! 韩泉整个人都是懵的:“你们先停手,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桃兀是好人!” “他是好人?”曲天天敲了敲韩泉的头,“你以为我们为什么找他?他抓了你妹妹!韩小雅!” “什么?桃兀,这是怎么回事?” 对方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那女子是你的妹妹?”桃兀后退一大步收了手。秦颂见状也没有再出手。 “进去再说吧!”桃兀在前面走着,带着路,整个人似乎还没消化掉刚刚的信息,眼睛透着难以置信。 曲天天搂着韩泉的脖子,嬉笑道:“韩泉,你可要给我说清楚喽!你在这干嘛?夫子也在吗?” “哎,说来话长!” “那晚和小雅商量完计策之后,我就被夫子叫走了,他说有个故人相约,我就随他一起到了这桃乡谷。后来我才知道,夫子是过来为大师兄找草药的!” “那为什么不带大师兄直接过来?” “我也问过夫子,他说我与那还魂草有缘,可能是事先占了一卦吧!那还魂草长在山谷深处,需要熟悉地形的人前往采摘,我就和桃兀在商量此事。本想着拿了还魂草就和你们汇合。没想到,你们居然过来了!” “哼,你口中的桃兀,可就是我们要找的采花贼呢!” “怎么会?” “我就知道你不信,我来给你好好讲讲!” 桃兀带着他们,一路走到了会客堂。到了门口,他没有进去的意思,反而想往回走,秦颂拦住他的去路。 “这是我家,我也跑不了。现在不过是去把小雅和繁锦带出来罢了。” “那我随你一起去。” “凭什么!” 眼见两人又要打起来。韩泉给秦颂使了个放心的眼色,又对桃兀道:“我知桃兄必然不是什么恶人,小雅是我妹妹,还请不要伤她。” “嗯。”桃兀点了点头,独自走了。 会客堂上位坐着许久不见的夫子,和一位百岁婆婆。 韩泉率先介绍道:“这是桃乡谷的桃婆婆。桃兀是她的孙子。” 易风向那婆婆作揖又向夫子问好。 夫子摸着他的白胡子训斥道:“多日不见,你们几个果然又闯了祸!” 曲天天连忙上前辩解:“谁说的,我们是在行侠仗义呢!” “哼!” “夫子你别不信啊,对了,桃婆婆,你知道桃兀他做了什么事吗?” 桃婆婆满头白发,发髻上却簪着一朵娇嫩的桃花。她右手拄着一根桃木拐杖,苍老的声音如同山间的古泉般平静:“听你这语气,想必他闯了什么祸。要是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准是因为江家那小姐。我和他讲过许多次,远离江家,可他全然不听。” “别气啊,婆婆!”曲天天安慰道,“不知为何要禁止他与那江家来往呢?” 婆婆叹气:“这就涉及到桃乡谷世代以来的秘密了。” “我手里有江老爷的两封信,里面也讲了一个秘密。”易风掏出袖中的信封,“还是我先来讲吧!” “这个故事还要从江望才的父辈说起。那年天下易主,恰逢洪涝,洪涝过后,疫情肆虐,曲国内乱。当今圣上的父亲,也就是小天的爷爷刚刚继位,实行了一系列的措施,禁止人员大面积流动。那江清远本是一介读书人,拼了命才从疫区逃亡到了桃乡谷。” “没错,那一年我也刚从墨山下来,见着人间疾病肆虐,前来桃乡谷寻药,以慰天下苍生。后来药寻着了,疫情得以缓解,可没想到回来后,一切不复当时模样。” 江清远不知奔波了多久,只是一个劲的往前跑。他衣衫褴褛,头发也乱糟糟的,最终在桃乡谷的入口昏迷过去。等他醒来,却发现自己不知为何躺在床上,他听到门外有木槌洗衣的声音,便悄悄推开门,走了出去。 “纷纷扬扬三月三,桃女花下洗青衣。回眸一见情缘起,无奈命运负人心。这信上说,江清远爱上了桃乡谷的一个女子,而后因为一些事被迫离开。” “呵”,桃婆婆用拐杖狠狠的锤了一下地面,“什么被迫离开!他根本就是贪图富贵!那女子叫桃三三,我来此采药她帮我不少。这桃家在桃乡谷是最有威望的一家。因为他们世代守护着桃乡谷的神。” 桃三三性情单纯,见人醒了立刻嘘寒问暖,让他住下。久而久之,二人渐生情愫,桃三三的父亲也并不计较他的来历,只希望女儿过得幸福。可没想到,一次祭奠,他居然对桃花庙里众人奉为宝贝的井水动了心思。 他开始向桃三三提议,向桃乡谷以外的人贩卖井水牟利。此事被桃三三一口回绝:“井水是桃花女的赏赐,不是我们个人所有,况且庙里香火不断,井水如何能让人付钱?”江清远见她态度强硬,便再没提及。只是暗中查找井水让人容光焕发的秘密。 原来江清远发现,并非是井水有什么秘诀,而是井水旁的一棵桃花树,日日被风吹落,花瓣落到井水里花香四溢,才让人喝完有容光焕发的错觉。在大婚之夜,他把秘密告诉桃三三,希望她和自己一起出去生活。 可三三认死理,“我们桃家世代守护庙里的神,是不能离开桃乡谷的!” 江清远大怒:“你说井水不能贩卖,我就自己专研,你说你要世代守在庙里,难不成也要把我困在这个小小山谷?三三,你能不能为我退一步?我们出去依赖这个发家致富,我有能力养得起你!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守着一座根本不存在的神呢?!” 今日本是大喜的日子,三三特意打扮了一番,但她此刻已是泪眼婆娑,红妆不在:“江清远,我没有要困住你的意思,你要走便走!我守我的神,你过你的日子!” “三三啊三三,要我说多少次,那井水不是神水,庙里也没有什么神仙!你既然如此固执,我也不在多说什么!只是,我终要让你知道,有一天,这整个桃江城的神会是我!” 第二日一大早,江清远便离开了桃乡谷。从此他借着所谓的神水,渐渐积累了一定的财富,也慢慢借用桃花,创造出了更多女子喜爱的胭脂水粉。桃乡谷的庙里渐渐地没了人气,江清远真的成了整个桃江城的神!每位女子的家中一定有一样胭脂、神水来自江家。 再后来,桃三三的父亲眼见着庙中衰败,女儿被退婚,一病不起。他死的时候只求了三三两件事:“一是再找个好人家嫁了,二是用桃家秘术诅咒江家女子。”三三含泪答应。但她性情良善,不愿害人。因此在诅咒之时也留了破解之法。 曲天天摸着下巴道:“等等,那解救之法该不会就是取女子心头血吧?” “我也不知,不过三三留下书信,写了破解之法。” 易风思考了会:“敢问一句,桃兀是三三的?” “是三三的孙子!桃兀父母早逝,便由我把他拉扯大!” “我回谷中之时,江清远已经成了城内富商。”桃婆婆眼睛里泛着泪光,“那段日子三三过得那么辛苦,江清远却在城中快活!” “这?恐怕其中有些误会。”易风拆开那封望才亲启,“这里面提到,江清远后来又回到了桃乡谷,不过他回去的那天,恰好是三三再嫁。他远远地看着,后来回到城内,娶妻生子。” “造化弄人呐!”,曲天天也颇为叹息,“所以江老爷是知道这些恩怨才不许江繁锦与桃兀往来的吧!” “说到这里?”秦颂猛然间回过了神,“桃兀怎么还没过来?” 第 42 章 江繁锦身体越来越差了,但她从不后悔放走了小雅。桃兀对所有人说,取心头血没有什么危害,但是她却无意中看过那封所谓的桃三三写的信。她知道,凡取过血的女子,虽然短时间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心头血乃是一个人的精元所在,她们寿命会减半。 桃兀回来的时候很急,推开门的时候仿佛带着风:“繁锦,有人找来了,我可能陪不了你了,这是其他九个女子的心头血炼成的半成品,你走吧,去城里再寻一人,和着她的心头血做引,一同服下。 ” 江繁锦看着桃兀手中的赤色药丸摇了摇头:“桃兀,不值得!你为了我越陷越深,不值得!那些罪孽都是因为我!” “因为你?关你什么事!”桃兀把药丸用力塞在江繁锦的手里,“人是我伤的,血是我取的,就连你身上带着的诅咒也是我桃家的!你又做错了什么?你现在就走!走的远远的!” 江繁锦全身发抖,泪如雨下:“这从来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不会走的!” “你,你又何必如此固执!那晚我遇到了何宗之,他,是个好人。如果可以的话,余生就和他一起好好过,我也放心!” “你以为没有你,我活着就好过死了吗?桃兀,要生一起生,要死的话也一起死!”江繁锦再次感到一股无力袭来,这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桃兀过来扶着她,脸上都是担心。 “怎么了?难道又犯了病!” “桃兀,你知道的,我一旦睡着,醒来便是个未知数。如此,还请记住我最后一句话,命数如此,莫要强求。” “什么命!哪里决定的命数!”桃兀大声嘶吼,怀中的人如果睡着一般,悄无声息。 秦颂赶到的时候,屋子里干干净净,物品摆放整齐,空无一人。 “果然!这人狡猾的很!” 曲天天眼睛厉害,一眼看到了桌子上的纸条: “小雅被繁锦放走,下落不明。我在桃花庙,等着诸位带小雅前来!” “小雅不见了?”韩泉着急的原地踱步,“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 “别着急,我们分头去村子各处找找!过了一个时辰,要是还没找到,就去桃花庙汇合。”易风发话了,众人便四散开来。 桃婆婆拄着拐杖不断叹息,夫子安慰道:“出山后,凡尘多扰人,我与你一道去庙中看看吧!” 桃婆婆满脸皱纹,一双眼睛仍旧明亮,看得出以前是个美人:“唉,我还是辜负了三三的嘱托,没能好好守住桃兀。到如今,这墨山也回不去了!你别学我,留恋俗世!” “此话晚矣”,夫子扶着桃婆婆一步步前往深山的庙中,“老夫怕是也回不去了。”两人搀扶着,越走越远,渐渐被深山满树的桃花遮挡,看不见踪迹。 易风和吴一行一起,韩泉带着秦颂和曲天天,分别向村子的两个地方离去。等到易风来到村子的桃林,一人穿着黑袍,带着獠牙面具从树上跳落。他怀中抱着昏迷的女子,向他们走来,易风识的怀中那人正是韩小雅! “喂!你要干嘛?”吴一行见此人身带煞气,缓慢靠近他们,立刻祭出背后那把被蓝色布条包裹严实的长剑。生怕再晚一步,自己的性命便会被取走! 易风用手把吴一行拦住,自己上前一步。 对面那人见到易风,便把小雅放到地上。而后站起身来,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这人,你认识?”吴一行小心翼翼的问。 易风蹲下查看小雅的伤势,“寒鸦大护法。”发现小雅只是昏迷后,易风把小雅抱起,准备去往桃花庙。吴一行收了剑,又问:“这大护法,怎么见你没反应啊!你不是少主吗?” 易风一双眼睛瞪着他,没有说话。吴一行知道自己话有点多,可能一不小心就踩了雷。他想挽回一下,便又笑嘻嘻的献殷勤:“诶,你身体不好,我来抱吧!” “不用”,易风继续往前走,“我抱得动!” 等易风到庙中的时候,桃婆婆正在声泪俱下的劝桃兀。 “别傻了孩子,你和这姑娘没缘分!” “婆婆,我才不管什么缘分。我只要她好好的活着。” “伤人精元,取血。是大忌!有伤阴德!” “阴德,阴德算什么!我恨不得把命都给她!这么多恩恩怨怨,可是关我们什么事?凭什么要报复在她身上!江繁锦又做错了什么!” 桃兀抱着江繁锦坐在蒲团上面,他们的背后是一座泥塑的桃花女做飞天状,巧笑倩兮的望着庙中的香客。 夫子看到易风抱着小雅,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上前给小雅搭了个脉。 “只是昏过去了,无碍。”易风把小雅放到地上,自己就坐在她旁边,让她靠着自己。 夫子从袖中掏出一粒药丸给易风:“喂她吃下,醒的快些!”易风便把那颗药丸捏碎了,一点点喂给小雅。 曲天天他们这时才到,见着小雅,也算是安心舒了口气。 “小雅目前怎么样?”韩泉蹲下,摸了摸小雅的头问易风。 “无碍!”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桃兀眉目透着悲凉,“我们不如谈个条件!” “都已经穷途末路了!”曲天天不屑道:“你还有什么筹码!” “当然再谈筹码前,我想先给婆婆,给大家讲个故事。” 桃兀眼眶发红,布满红血丝,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头发凌乱,紧紧抱着怀中的江繁锦,也不管有没有人听,独自讲了起来。 一个小男孩,他父母早逝由婆婆抚养长大,从小便在小小山谷里自由自在,直到某天,他在家中的箱子里面翻出了陈旧的一封信,他忽然很想知道,那被诅咒的江家,如今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和婆婆撒谎说去山上玩,实际他偷偷出了谷去了城中,江家在城中很有名,他不费力就打探到了江家具体的位置。可他没法进去,便独自在江家门口街上的馄饨摊,点了碗馄饨。 混沌摊他遇到了一个没带钱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得很好看,他一股豪气,帮她付了钱。后来那小姑娘怯生生的指着江府对他说:“我有钱,你看见那里了没,那是我家!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小男孩知道她是江府的小姐,却好似和他一般健健康康,也没什么大碍。好奇心这下也消了,就摆摆手说不用了,准备走。 小女孩以为他不相信,就抓住他的衣袖,把他拉到小巷子里,哭哭啼啼的对他讲:“我真的住在那里!但爹爹说,算命的老瞎子警告他,成年前我不能出门,不然会有大祸。你明天再来,我把钱还给你!”第二天,小男孩安分的呆在谷里没有出门,第三天也是。可是总有什么东西会从他脑子里蹦出来,他告诉自己是为了钱才去的,可惜不巧,那天,他没有碰见小女孩。他轴劲上来了,便日日过去吃馄饨,过了大约十天,他才再次遇到她。 没想到,小女孩先向他道歉:“对不起啊,我回家后病了一场,这些天才能出来。”小男孩还是没要她的钱,只是问她:“你天天待在府中是不是很无聊啊?” “对啊,因为生病,我只能偷偷跑出来!” “你是什么病呢?可以治好吗!” “爹爹说不行,我每次生病悄无声息的就会睡过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他当时还小没什么恩怨是非观念只想着能陪陪她。 “那我有空过来陪你玩吧!” 就这样,两个人跑遍了城中的大街小巷,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女孩的病越来越重了,从昏睡一天、一周,到半个月。他父亲又给她找瞎子算了一挂,瞎子说只能冲喜试试了,正好女孩也到了嫁人的年纪。 男孩在女孩嫁人的那夜,冒着大雨吃了碗馄饨,想着,要不就算了吧。可能嫁人后她身体就会好起来。谁知第二天便传出退婚的消息,男孩着急的去找她,直接见了她的父亲。可是啊,世代的恩怨,哪有那么容易消解。 “阻挡我与她的是这世代的恩仇,还是这三代的诅咒,我常常分不清。我只知道,我要她此生平安喜乐,如意顺遂。” 在场的人全都沉默不语,桃家与江家,纠缠了百年,最后的报应居然落到什么也没做的两个小辈身上。何其讽刺。 吴一行抹了把眼泪:“所以,那晚我恰好收到纸条,前往那个客栈,是江小姐想让我阻止你吧!” “她本来想假借失身一事,逼她父亲成全我们,可那时我就暗下决心,势必要破了那诅咒,她心地善良,倒是多次劝阻我。” 易风把小雅的头从自己肩膀上轻轻用手撑着慢慢倚到柱子上,而后站起身来,冷静开口:“所以呢,你的条件是?” 桃兀看了看眼前这个面容苍白,看似有疾病,却完美的在客栈伏击他,将三根银针准确无误刺入他体内的男人,惨白的笑了笑。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白色素帕:“这里面就是还魂草,你们来桃乡谷一直在寻的东西。” “那条件是?” “那女子的心头血!” 曲天天嗤笑一声:“你痴心妄想!你以为现在我从你那夺株草是什么难事吗?” “自然不是什么难事!”桃兀像一头痴狂的猛兽,“不过在你动手前,我会毁掉它。” “我生平最讨厌被人威胁!”曲天天冷着脸,“虽然你的确很惨,但拿小雅当交换条件,绝对不可能。对吧,韩泉!” 曲天天看了眼韩泉,韩泉呆在原地没有说话。 “韩泉,这是你妹妹啊!你忍心!不过一株草罢了,皇宫里什么没有!” 韩泉看了看叹气的夫子艰难开口:“这还魂草是治疗大师兄必不可少的药材,我和夫子一直在寻找,要是没有它,大师兄,大师兄他活不过而立之年!” 大师兄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只剩五年了,怎么会这样! 曲天天看着易风,也说不出话来。 易风蹲下给昏迷的小雅擦了擦额头的汗:“毁了吧!” “你说什么?”桃兀不可思议的看着从容不迫的易风。 “大师兄!”韩泉和曲天天阻止道。 “风儿啊,你可想好了?这还魂草难得的很,老夫我可是探寻了许久。” “夫子不必多说!” 秦颂在一旁冷不丁道:“话说,你们就没人问问小雅的意见吗?” “这话说的我爱听,小颂!你总算说句人话了!”小雅缓缓睁开了眼睛,可算是把她憋坏了,她虽然昏迷,却能清楚听到他们的对话,只是睁不开眼睛。 易风扶着她站起来。 韩小雅大大咧咧道:“不就是心头血吗?多大个事,给你就是了!” 易风听到这话气的差点没站稳:“韩小雅,心头血会损伤精元,寿命减半!你胡闹什么?” “师兄啊!决定一个人价值的,不是生命的长度,而是有限的时间里,做自己想做的事。一碗血,两条命,多么划得来的事!” 韩小雅走到桃兀面前,笑嘻嘻道:“下次这种事呢,你可以早点说。干嘛费劲把我绑来!” “……” “有刀吗?往哪划?” “小雅,你不要为难自己!”韩泉扯了扯她的袖子,“没人会怪你!” “哎,你起开!”小雅推了推韩泉,“我没那么伟大,也不活在其他人眼里。刀呢,刀都没有一把吗?” 秦颂叹了口气,从袖中扔出一小把匕首,小雅一把接住:“嚯,小颂!你真是什么都有啊!” 曲天天瞪着秦颂:“你他妈还真给她啊!” 小雅对着桃花女拜了三拜,而后迅速往自己心口划了一刀,拿了摆放供品的盘子接住。递给了一脸呆住的桃兀。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旁人想阻止都来不及。 “别傻愣着啊!接着,我疼的,疼的端不住了!”小雅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易风上前一把接住了她的身子:“瞎逞什么能!” 易风点了小雅周身几个穴道:“血止住了!药没带够,先暂时包扎一下。”小雅看着这临时从他身上掏出来的两张手帕,一张素白是他的,还有一张,这样式,这金线,这字,上面的药渍,不会吧?五岁打翻易风药炉的画面又涌上来! “咳咳!”小雅急促的咳嗽起来。 “怎么了?”易风着急道,“哪里疼?” “不是,我是想问,这个,这个手帕!” “哦”,易风毫不心虚,“太脏了,我当时扔到水缸泡了一宿才捞起来。” 小雅闭上眼睛装死。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的顺利,江繁锦醒后得知父亲去世,大哭了一场。等拆开那封易风交给她的信,看到那句“为父有愧,此后你自随心。”又大哭了一场。 桃兀毫不意外的入了狱,等他们离开桃江城的时候,判决仍未下来。 吴一行向众人告了别,结束了一个月的空闲,去了边塞参军。 夫子也向桃婆婆告了别,曲天天多事的问:“夫子,你是不是喜欢桃婆婆啊?” 夫子捏着他的耳朵,狠狠说道:“他是我师姐,小兔崽子天天想些什么?” “夫子还有师姐啊!我以为墨山就你一个人呢!” “想去墨山看看吗?” “想啊!那里算是夫子的故乡吧!” “算是吧,不过你们上不了山。只能在周围转转。” “那也要去膜拜一下!” 夫子摸摸他白花花的长胡子,笑道:“那就去吧!” 第 43 章 世人皆知,墨山有高人。然而墨山常年云遮雾绕,常人无法登山,只能山上之人下山。所谓的高人,除了天下皆知被请下山的韩士,其他的,百姓可一个都没听说过。人们都说,能请到山上的神仙,可保曲国百年基业。可这韩士,下山数十年,也没听说他有什么事迹。 在墨山的十里外有个状元乡,那里的读书人从来没有中过状元,却偏要起这么个唬人的名号。状元乡虽然是通往墨山的必经之路,可却没有出过什么高人,不过那些酸秀才出去都给自己挂个墨山高人弟子亲传,以抬高自己。可是这么些年,墨山高人的声望,一年不如一年。 自从韩士出现,民间之人可能觉得墨山不过是座普通的高山,又觉得高人的传说也是假的,没有那么神乎其神。这名号一下就没有那么响亮了。 小雅一行人一路奔波,在桂花飘香的时节终于到了这小小的状元乡。状元乡有两样东西最多,一是桂花酒,二是读书少年郎。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小一个山村,居然和城镇差不多繁华。”曲天天坐在酒楼喝着香醇的桂花酒,赞不绝口。 小二站在一旁候着,这些外地人身上钱最多,要好好伺候。 “客官有所不知,这里外地人多,他们每年都会在桂花时节来此请高人,这不就带动了我们这客栈酒楼的发展,加上本地特产桂花酒,一年到头,也就这个时候最为繁忙!” “生财有道啊!来来来,再上一壶桂花酒!” “好勒!”小二满脸堆笑。 “好喝吗?”小雅眼巴巴的看着曲天天。实在是太烦人了,不就伤了心口吗?这都过了一月有余了,天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 曲天天故意逗小雅:“好喝的不得了!可惜啊!没有你的份!” “无聊!一杯酒而已。”秦颂顺手就给小雅倒了一杯。小雅眨巴着眼睛伸手就要去拿。易风轻轻的把酒杯拿开,换了一盏茶水放到她面前。 “伸手!” 小雅不敢违抗大师兄,乖乖把手伸了出来。 易风倒出两粒黑乎乎的小药丸放到小雅手里:“今日的药,早些吃了!” “哇,我又没什么病,为什么天天要吃药!”小雅向夫子求助,可怜兮兮的看着老头。 “咳咳,这个药啊,是有好处的,你伤的虽然不重,但精元损耗这东西很难说。那个小风啊,改天这个把药调的甜一些。”夫子慈祥的看着小雅,小雅无奈道:“药甜一些,我就愿意喝吗?” “好了,小雅别胡闹!”韩泉温柔道,“你小时候吃药也是,非要糖人不可。怎么这都十五了,还是任性的很。” “哼!”小雅眯着眼睛,就着茶水吞了药。而后认真问道:“话说,那江繁锦和桃兀最后在一起了吗?” “江繁锦的病倒是好了,但桃兀,根据曲国律法,他私闯民宅,伤人性命,接连犯案九起,怕是重罪难逃!”曲天天也不禁叹了口气,“没办法,国法难违。” “我要是江姑娘指定伤心的紧!”小雅叹了口气,众人也都低头不语。 小雅趁机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哇,这酒真的不错啊!” “韩小雅!!”曲天天发飙,“你这酒量还敢喝酒?” 小雅笑嘻嘻的捂着耳朵:“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二人正在胡闹,只见酒楼冲进来一群带刀护卫,前方带头的尤其霸道:“户部尚书张野驾到,闲人速速让开!” “张野!”韩泉和韩小雅四目相对,一下子回忆起了小时候的那个春节。这张野当时不过小小侍郎,如今却已经是户部尚书! 曲天天也奇怪:“这朝中事务多如牛毛,虽有韩相一手帮扶,可一部之长,也不可能如此清闲,跑这么远来这偏僻的小山村!” 张野是朝中的老人了,在朝中也沾染了不少习气,比如不管什么环境,他一进门必先环顾四周,看看都有哪些大人物,再比如,他一眼就看到了这不成器的酒楼角落里,坐着曲国尊贵的小皇子! 张野让随行的护卫退下,满脸笑容的走到曲天天面前,端正的行了个礼。 “下官不知,这……”张野还没把问好的话说完,曲天天连忙把他扶起来:“张大人,低调低调,咱们这次出行纯属游历。”张野看着曲天天周围一圈人,又挨个打了招呼。 韩泉和小雅一样,仍旧讨厌这个作为父亲对手的人。朝堂的事,他们虽然没有过多询问,韩非也不让他们沾染。但对这个张野,心里始终不舒服。 曲天天在朝堂也算是由着曲子凌带着混了不少时日,多少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请张野坐下询问道:“不知张大人来此,所谓何事啊?” “哦,我受皇命所邀,来此监察此次灵秋之礼。您可能有所不知,这灵秋之礼是状元乡的大事,不少王公贵族都会来此观礼。皇上也起了兴趣,就让我来此看看有无可用之才。” “这灵秋之礼到底是什么?” “这状元乡读书的少年郎众多,但您也知道,曲国入仕只有两种方法,一是获得王公贵族的举荐,二是通过科举入仕。很明显,在这里这第一条路走不通。那第二条路,也无奈于竞争激烈,这状元乡的学子难拔头筹,从这里出去的人多有怨言。可就在数十年前,不知哪里来的谣传,把这村子与墨山高人连接起来,说有人看到墨山高人下山买桂花酒,自此谣言越盛,引来不少贵族与江湖人相继前来品尝桂花酒,瞻仰墨山!从此后,这小村子也富起来了,这里的读书人见到一些贵族来此,自然想引得他们的关注,获得举荐的机会。便开始办起了灵秋之礼,进行诗会比拼。这一下就又吸引了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注目。因此这灵秋之礼,如今可谓是曲国英才汇集之地啊!” “真是没想到,这偏僻之地,居然还有这等盛事!”韩泉也来了兴趣,“我倒是也想会一会这些有识之士!” “这是哪里的话,韩小公子何必如此劳苦,韩相如今一人之下,小公子若想入仕,不过一句话的事!” 这话说的,不知道在内涵谁呢。 小雅也笑道:“张大人这话,倒是高看了我父亲,低看了韩泉。” 张野如今年岁四十好几,也不好同小雅计较,只是拱拱手,笑了笑不说话了。 曲天天见状立刻接话道:“那张大人来此,不知所居何地呢?” “来此是公事,自然在这衙门住着。”张野也是个识趣的,知道曲天天在给他台阶下,他站起来准备离去,“那就不打扰诸位了,您要是什么事,也可去衙门寻我!”曲天天点头,算是表示谢过了。 小雅把筷子一放,推了曲天天一把:“让开,我也要出去!”。曲天天一脸懵,他望着夫子:“她怎么了?我不是让人都走了吗?”夫子喝着小酒,一脸陶醉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小雅任性了些,你也别恼!”韩泉安慰了两句,便要跟着小雅出去。没想到易风先起了身:“我去吧!”韩泉从桃乡谷便看出了他的心意,只是他不知道小雅的意思,但此刻也不好回绝。秦颂饮下一杯酒,按住易风,看着韩泉,不情不愿道:“我去!”说完拿起背上的弓,起身就走! 小雅也不知道她自己在气什么,但她确实是被曲天天的态度伤到了。曲天天是和她从小到大一起生活的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与自己都应该是同仇敌忾的,可是啊,曲天天还是这曲国的皇子,在时间不知不觉的洗涤下,他们看似紧密相连,暗中却早已阵线分明。他是皇族,是未来的君主。终有一天,一旦韩家触碰到了他们自认为的底线,就不是如今让张野牵制这么简单的事了。 她晃晃悠悠的在街上转了一圈,顺手买了串糖葫芦拿着啃,路人行人较多,看了半天,来来往往的除了小贩就是书生。不过这条长街上,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为何总有两个人跟着她? 她起了兴致,正好本小姐心情不好,就陪你们玩玩。 小雅特意往偏僻的地方走,进了一条小巷子,果然,身后那两人见周围没什么人便野蛮的把她堵到了墙角。 那两人身材高大,满脸横肉。一人摸着她的脸,色眯眯道:“小美人,不如陪大爷我玩玩吧!”另一人把她腰间的钱袋拽了下来,放在手里掂量:“这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小美人!” 小雅觉得面前这两位空有一身力气,没有半分脑子。一般绑架的看到如此淡定的小姑娘多少会起疑心吧。还没等她动手,又从巷子口跑来一个肥肥胖胖的男子,他衣着华贵,一身豪气,就是这身材着实胖了些。 “大胆狂徒,居然强抢民女!我劝你们快点滚!不要逼我出手!” “哇,您就是这状元乡鼎鼎大名有情有义的侠客,王大宝吗!” “兄弟,快跑吧!这鼎鼎大名有情有义的侠客王大宝我们可惹不起!” 这程序化的对白,这夸张的表情,你们明显是一伙的吧! 等到那两人落荒而逃,王大宝笑眯眯的从地上捡起掉落的钱袋,拍了拍灰递给小雅,嘘寒问暖道:“姑娘没事吧!姑娘长得这么好看,一个人可不安全呐!我的府邸就在附近,姑娘要是不嫌弃就……”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一根胳膊粗的木棍瞬间挥向了他的脑袋,王大宝倒地晕了过去。 韩小雅也很懵逼,这英雄救美唱完了,又搞哪一出呢? 一个瘦弱的男子,看上去应该是个书生,他手里还攥着木头,清秀的脸上此刻透着惊慌。他全身颤抖的看着小雅,小雅也一脸迷茫的看着他。半响,他丢掉木棍,拉起小雅的手就要跑。 “姑娘,可不要受骗!他们是一伙的!快走,等他醒了就麻烦了!” “哦。”小雅也没拒绝,看上去,这位倒是个见义勇为的好人。 这二人还没跑到巷口。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又挡住他们的去路。 “跑哪去啊?跟我走!”男子不耐烦的抱紧双臂,背后那把弓看得出他身手不凡。 那书生把小雅往后推了推,自己挡在前面。 “你想干什么!你和她认识吗?抢劫是犯法的,你小心我去告官!” 这人实在太惹人怜爱了,看着瘦弱不堪,却愿意为一个毫无干系的人颤颤巍巍的挡在前面。 “我和她认识!你别挡道!!”那人说着就要过来把小雅拉过去。 书生仍不放手,只是回头问小雅:“你认识他吗?和他什么关系?” 小雅撇撇嘴:“认识。”听到这,那书生似乎放了心,拉着她的手也松了松。 小雅接着道:“关系嘛,硬要说的话可能算仇人!”那书生一下子又抓紧了她的手,脸上神色似乎更加紧张。 秦颂冷冷道:“别闹了!”顺便一个手刀,劈晕了那个弱小的书生。 “小颂,你刚刚看戏呢?这时候才出来!” 秦颂挑了挑眉:“和我斗了十年,你还打不过他们?” 小雅在前面走,吩咐跟着他身后的秦颂:“啧,把我的救命恩人带着,一起回去!” “这也算恩人?”秦颂嘴上反驳着,还是扶起了那个人,回到了酒楼。 第 44 章 小雅忙前忙后,先是请来了易风给那人瞧瞧,再又让曲天天端来了饭菜生怕他醒了饿着。 韩泉摸不着头脑:“你怎么对此人如此关心?” “她啊,非要把此人当作救命恩人。”秦颂背着手,一脸无语。 “你还说?谁让你把人打晕的!”小雅盯着床上昏迷的人打转:“怎么还不醒!” 易风没出声,出去一趟带个男子回来,着实让人郁闷。早知道还是自己陪她一同出去的好。 “话说,怎么没看见夫子呢?” 易风:“夫子喝了酒,醉了,去休息了。” “哦!”小雅又盯着那人。可能是感觉到有炙热的目光盯着自己,陶然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果不其然,他张开眼便看到小雅一副笑脸。 “醒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陶然。”陶然看着这一屋子人,有些茫然。 “哦,还没有介绍。这是我大师兄易风,我哥哥韩泉,我冤家曲天天,我敌人秦颂!”小雅挨个介绍了,又指了指自己,“我叫韩小雅,字光羽。” 陶然起身挨个给众人做了个揖。 然而只有韩泉,回了个礼。易风在咳嗽,曲天天低头摸着自己大拇指的玉扳指,秦颂则是默默喝茶。 “你别理他们几个。他们就那样,混熟了就好了。”小雅拉着陶潜坐下,安慰道。 陶然有些告辞的意思了:“我身体没什么大碍,今日就先告辞了。” 小雅问:“诶,若还想寻你,应该去哪呢?” 陶然害羞的笑了笑:“可去附近的桂花巷寻我!对了,近日的灵秋之礼会在桂花馆举行,我也会参加。要是小雅有兴趣,也可前来看看!” “没问题!”小雅歪着头笑了笑,“公子一定会拔得头筹!” “姑娘抬爱!”陶然做了个揖,慢慢转身走了。 等到人走了,小雅看着这一圈人质问道:“你们干什么对他那样不客气!人家挺好的一个读书人,心地也好,也没干什么坏事,怎么就招你们了!” 曲天天也不低头摸他的扳指了,抬起了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你看看大师兄的脸色!” “大师兄又犯病了?” 易风冷眉冷眼:“无事!” 秦颂补刀:“身体无事,心事罢了!” 这话说的如此明显,韩小雅也不是什么傻子。她清了清喉咙:“韩泉知道的,我到如今对那些情情爱爱也没什么兴趣,你们也不必担心我与陶然有些什么,事实上我与任何人都在尽量避免过多的羁绊。” 韩泉扯了扯小雅的袖子:“你别瞎说。”如今这话讲得这么满,到时候动心了可怎么办? 小雅给了韩泉一个放心的表情:“我不会做让人误会的事,也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小雅说完,易风便借口不舒服回房了,曲天天脸色也不太好,他想着大师兄此时应该极其尴尬与伤心,小雅那番话确实有些年少轻狂的伤人。 曲天天道:“韩小雅啊韩小雅,你说不定有一天会后悔。 ” 曲天天就是那样的性子,平时看上去玩乐不羁,偶尔喜欢怼人,嘴巴毒得很,可遇到在意的事总感觉看的比旁人都通透。小雅没出声,把他们都赶了出去。这一世她活的很好,好到不需要去爱人。她有着十五岁的身体容貌,即便仗剑天涯,到处闯荡个几十年,也没人会说些什么。有威望的家,有青梅竹马的朋友,她实在懒得去爱人。自然,也并不想和易风打破这种关系的平衡。 第二日,她吃早饭的时候没看见大师兄,顺口问了一句。夫子喝着白粥,摇摇头:“小风病情好似又重了些,你们自个出去玩,别去招惹他。” 曲天天:“夫子,您说那还魂草也取了,怎么大师兄这身子还是时好时坏?” 夫子:“他十岁被我从雪地里拾回,那时伤了身体大病一场不说,似乎体内总有一种毒时而平息时而反复。这还魂草虽然有奇效,可也只能延缓寿命五年。往后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韩泉:“那夫子可还有什么办法吗?” 夫子看着小雅:“墨山有一个镇山之宝,可惜难以获取。” 小雅喝了口粥,抬头看着夫子盯着她呛了一下:“咳咳,都看着我干什么,难不成我还得爬趟山!” 夫子叹了口气,摇摇头:“时机不到,时机不到啊!” 小雅摇了摇头:“什么时机不时机的!我出去寻一下陶然,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这次终于不用像在桃江城那样奔波了!” “你等着!我也去!”曲天天拉住她。 小雅问:“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曲天天:“我是担心你!” “得了吧,肯定又是怕我闯祸!”小雅哼了一声,自个往前走了! 第 45 章 在桂花巷的最深处,陶然正在读书。曲天天是捏着鼻子,一路脸上挂满嫌弃,终于在巷子的末尾处找到了陶然的家。这条桂花巷不仅没有桂花的香气,反而到处都是破败的房屋,阴暗的水沟,和时不时大声争吵的邻里。 “这都什么味啊?”曲天天捏着鼻子小声抱怨。 “小声点!”小雅扯了扯曲天天的袖子。 陶然本来在温书,明天就是灵秋之礼了,他多少有些紧张。门外似乎是来了客人,他急忙迎了出来。木门没上锁,嘎吱一声响,小雅带着笑意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陶然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来看看你,怎么,没空吗?”小雅从背后拎出一坛桂花酒。 “哪里会!只是我这里多少有些简陋,怕是!”陶然看着小雅身后的曲天天,露出尴尬的微笑。 小雅扭头拍了一下曲天天的胳膊,对着陶然笑:“别理他!” 曲天天反驳:“喂,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陶然摸摸头:“那个,我收拾收拾和你们出去转转吧!” “好啊!”小雅把酒递给他,安静的在屋外等着。 等到陶然进去,曲天天站在院子里悄悄的问小雅:“怎么?好不容易过来一趟,照你这性子肯定早就冲进去坐着了,现在乖乖站在这里,倒不像你的性子!” “你懂什么?他说带我们出去,就表示肯定不愿意我们进去。我们何必冒犯。” “你倒是少见的思虑周全。难道是受了大师兄影响?心思细腻许多!” “胡说!我这是吃一堑长一智!当时独自去找江小姐吃的亏,我可不会忘记。有时候多考虑一些,对谁都没有坏处。” 春喜街。三人高高兴兴的出游。 “这条路上都是当地人经营的店铺。附近的小吃都不错,这个桂花糕,你尝尝!”陶然买了几块桂花糕,递给小雅。小雅拿了一块,分了一半给曲天天。 “嚯,这糕点真不错,本来芙蓉糕在我心里是第一位的,现在可不相上下了!” “嘿嘿!”陶然把剩下的用油纸包好,一股脑的全部放到小雅手里,“你觉得好吃就行!”忽然远处有人大声吵闹,周围有一圈人围得密不透风。 小雅:“前面出了什么事?” 陶然:“这,我也不知!” 曲天天:“我去看看!” 曲天天到场才发现原来是一个蛮横的少爷在指挥家仆打砸一个算命的摊子。为首的两个家仆嘴里骂骂咧咧:“敢说我家公子带有凶煞!老头子,我看我就是你的凶煞!”一个浓眉大眼的,身强力壮的仆从,一挥手掀倒了算命的摊子,随后一拳就要冲老人面部挥过去!那老人不知是吓傻了还是丝毫不慌,也不躲闪。 曲天天一个箭步上前,接住了拳头,一下子把这仆从掀翻在地。在不远处嗑着瓜子,一脸不正经的公子悄悄躲在了另一个仆从后面。 那人胆子小,躲在后面,嘴上却不饶人:“哪里来的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哟!这哪能不知道啊!”小雅见状从围观人群里慢悠悠走出来,站在曲天天前面:“您不就是这状元乡鼎鼎大名有情有义的侠客,王大宝嘛!” 这熟悉的台词,王大宝又仔细看了看这个一身红衣的女子,似乎想了起来:“你你你,真是太巧了!”他笑眯眯的去拉小雅的手,曲天天翻了个白眼,反手就把他的手指拧了个错位:“别瞎给小爷我套近乎!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啊!” 小雅在一旁笑着也不阻拦,曲天天心领神会,他们刚来此地不久,小雅也就昨日出去过一次,这位王大宝想必就是那日欺负她的人了。 “我说,王大少爷,欺负个算命的算什么本事,这事闹大了,也侮辱了您鼎鼎大名的名声不是!”小雅把东西从地上捡起来,交还给算命的老头。 “诶,你这小妮子,怎么说话的!给你脸了?”王大宝见套近乎不成,立刻露出原本凶神恶煞的面目。用眼神示意身旁的人把她给抓过来! “啧,怎么说话的?”曲天天转身各两掌,打的仆役不敢上前! “你给我等着!我让我爹过来收拾你!”王大宝说完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愤恨的跑走了。 那算命先生,一身枯骨,老的已经看不出年岁了。他身着道袍,摸着小雅的手连连道谢。 “姑娘,我刚刚给您看了一下手相,您这生命线草草隐去,似是而非,本来是个早夭之体,可您如今已经这么大,实在不合常理。想必您的命数天机无限。” 小雅一愣:“这话,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吧!” “非也。正因如此,姑娘的命数全在自己手中,天机再如何,也干涉不了你了。是生是死,是福是祸,是愤恨世间还是包容一切,全在姑娘自己手里。”道士说着,慢慢把小雅的手合拢攥成一个拳头状。 难道此人真有些本事?小雅心下一惊,如果自己五岁来到这里,那么原本的韩小雅确实是早夭。他说的没错。 “喂!怎么只给她看,也给我看看呗!”曲天天伸出胳膊把手掌摊开放到那老头面前,那老头并未看他的手,反而抬头看了看他的面相。这一看,眼睛里是又惊又喜:“故人!” “什么故人?我可不认识你!” “罢了”那老人神神叨叨,似乎没有听进去曲天天说的话:“你的命数,我也算不得!” “切,老头,这技术你还是别骗人了吧!下次被打,可没今日这么幸运了。”曲天天迅速把手伸回来,一脸不屑。 “你走开!”小雅把曲天天推到一旁,把陶然从人群里拉出来:“老头,不对,老师傅,您看看这位,他要去参加灵秋之礼,您给他也算算!” 老头看着一脸含蓄的陶然,整个人清秀富有书生气,可这躲躲闪闪的样子,应该是扛不住事的。那老头没说话递给了陶然一个符咒,陶然接过问:“这是?” “参加典礼的时候,戴在身上,可入前列。” “真有这么灵?”曲天天拿过去,仔细看了看:“这也没什么特别的啊!黄色符纸,几笔朱砂,就这?” “你少废话!”小雅从曲天天手里夺回来符咒又还给陶然。她兜里掏出钱,给那老头:“承您吉言!” 那老头一身道袍,看上去清贫却也没收小雅的钱:“因缘际会。不收钱!” “行吧!”小雅也不强求:“明日我还来看您!” 说完,三人便准备走了。那老头忽然问了句:“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雅毫无保留:“韩小雅!” “都长这么大了!”老头又多看了几眼小雅,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隔得有些远了,小雅没听清。 “你管他呢!神神叨叨的!”曲天天拉着小雅就走。 第 46 章 灵秋之礼是盛事,每年由当地书院举办。这状元乡虽然没出过状元,可这书院名气却大的很,要问为什么?这得从老远说起。 很久之前,这状元乡不过是一个依靠农耕的小村子,村里的桂花酒香气扑鼻,但也没想过往外卖,只是邻里之间互相品尝。这村民也大都未开化,受过教育的人非常之少。可不久后,来了一位圣贤。他在当地开办书院,第一批学子只需带瓶桂花酒给他,相当于免费教学,最开始大家将信将疑把家中不听话的孩子一股脑送了过去,没想到个个回来后越来越乖,识字不说,也更加懂事了。 慢慢的书院名气在当地大了起来,虽然没有中过状元,但秀才举人层出不穷,不少有些财力的外乡人把自家子弟送来学习。再后来学院便发起了灵秋之礼,声势浩大,一时带动当地人文经济发展,加上墨山仙人下山来此饮桂花酒的传说,一时村子也兴旺起来。 现如今书院由自愿留下的弟子教学,那位圣贤只有每年灵秋之礼时露一下面。所以前来比拼学问的学子有不少,前来瞻仰圣贤风采的人也有不少! 灵秋之礼分为三轮,第一轮是命题作业,学子分批上台,每人拿到的命题不尽相同,一炷香时间内答题交卷,接着换下一批上台。成绩三日后公布,只取前五十名参与第二轮。 无论胜负与否,只要进入前五十,那么获得前来观礼的世家大族青睐,成为门客,获得举荐的机会便会大大增加。就算不参加科举,也算有条路可走。 陶然与韩泉一个排在十一号一个排在二百三十七号。台上一次只可容纳一百人,两人便不在同一场。韩泉拍了拍陶然的肩膀:“你一定可以的!”陶然害羞的笑了笑,轻轻的嗯了一声,吸了口气便上台了。一炷香的时间过得比较快,台上安静无比,考试官发了卷子,每个人便对着那张纸思索起来。半响还无人下笔,台下便躁动起来。 有人议论纷纷:“今年这题是否比往年难些?怎么还无人动笔!” 另一人道:“怕是台上的人有问题吧,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渐渐地便吵嚷起来。考官是个看上去就严厉的小青年,他用戒尺敲了敲桌子:“安静!”台下都是即将考试的考生,谁也不愿意此刻被请出去,一时只敢暗自在心里揣测。如此过了两场,韩泉见到有人唉声叹气的下来,也有人看似胜券在握,脸上藏不住喜悦之情。等到他上台,一看那卷子上的题目,居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喝过桂花酒否?滋味如何?可否为此赋诗一首?” 这出题的老师莫不是个酒鬼? 韩泉略一思索,提笔便答。 “碧玉琼浆撞空响,倦客三更爱残阳。 冷月朦胧故人来,桂花香里梦一场。” 等到一气呵成答完,韩泉便下了台,高高兴兴的回了酒楼。小雅和众人摆了一大桌子菜,就等着他。 “怎么样啊!”曲天天率先开口。 “感觉还行吧,为桂花酒作诗,妙极了。” 这妙极了说的不知是桂花酒,还是他写的诗,但想必他如此高兴该是有些把握。 韩泉看陶然也坐在那里,便顺口问:“陶然兄如何?” “为今日天气作诗”,陶然笑的腼腆,“不算太难,但出彩还谈不上。” “谦虚了!”韩泉端起桌上的桂花酒便敬了陶然一杯。喝完酒,韩泉才发现,不知何时这张野也坐在了席位中间。他一身官衣坐在其中,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吃饭的。 小雅还是不怎么喜欢他,愣是从张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 韩泉清了清嗓子:“不知张大人来此,所谓何事?” “哦,昨日府衙王大人之子回府说有人当街欺负他。手指都肿了。” 曲天天忽然想起那日教训的不成器,笑道:“那张大人是前来捉我的喽?” 张野吓出一身冷汗,刷拉一下站起来,连连摆手:“这是哪里的话,王大人知道是您,特意请我前来赔罪的。今日这饭,就他请了。” 小雅哼了一声:“我看那王大宝啊当街欺负人跋扈的很。” “是是,我已经让那王大人好好教训他了,最近保证你们见不着他。”张野说完,又补充道:“这,我刚刚就想问,此人是谁?”他指着陶然,笑道:“看起来才华斐然。” 陶然急忙站起来,结巴道:“哪里,没有,我不是。” 韩小雅拉着他坐下:“他是谁,关你何事!陶然你以后离他远些,他不是什么好人。” “这说的哪里话!”张野尴尬笑道,而后对陶然投去欣赏的目光,“我见公子鸿运当头,近日多有喜事!”说完也不等人回答,向曲天天告了个别,自个便走了。 陶然今日喝了不少酒,有些醉了。他进出这条桂花巷的时候,看着因为月色闪着银色光芒的臭水沟,愣了神。等到了家,推开门却发现家中不知何时燃起了烛火。酒壮人胆,陶然拿起院中地上的一截枯枝,急匆匆的冲了进去。屋中那人身着紫色华服,头上别着一只银色仙鹤的簪子,手上的玉扳指正随着他敲击桌子的动作一下下闪着弧光。那人年岁已是中年,一双眼睛圆滑无比此刻正直直的看着自己。 “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那人皮笑肉不笑,陶然打了个冷颤,一下子酒醒了。 “你,你不是?!” “我是张野。” 三日后,放榜。 毫不意外,二人都进了前五十名。不过韩泉名次在前三,而陶然却在最后一名。陶然在榜前愣住了好久,韩泉以为他是伤了心,安慰道:“陶然兄进了前五十,已经在佼佼者之列了。不必太苛刻,何况日后还有比试机会,不着急!” 陶然回过神对着韩泉挤出一个笑容:“我并非在意此事。今日的宴席麻烦你告诉小雅,我就不参加了。” 韩泉还想在劝,却也知道此刻让他自己好好冷静一下为好。小雅见韩泉一人回来,打听了下,叹了口气:“改日再去看望他吧,想必今日他需独处。” 这第二轮,乃是五十取二十五,由书院的先生命题 ,采取抽签一对一比拼的方式,胜者入围。 韩泉是三号。陶然是五十号。他们都不知对手是谁。小雅再看见陶然的时候,明显他的心态已经调整好。 小雅问:“怎么样,有把握吗?” 陶然笑:“十成十的把握!” 小雅递给他桂花糕笑道:“几日不见,倒也不谦虚了啊!” 陶然看着台上,收敛了眼神里的光:“没必要了!” 哗啦一声,有人敲响锣鼓。 “有请一号周远上台抽签,他的对手会是谁呢?” 一个身着素衣的公子上了台,他神情淡淡,看不出高兴。周远把手放入盒中,摸出一张纸条,看了一眼拿给小厮。 小厮看了一眼大呼:“没错,居然是五十号!一号周远对五十号陶然!”敲锣的小厮倒显得比谁都激动。 底下人群也有人大声叫嚷:“第一名对第五十名,有什么胜算呐!这局不好看!” 小雅怒怼:“都没开始呢,你怎么知道结果?” 也有人顺着小雅的话说:“看台上这两人表情,第一名心如死灰,第五十名反倒自信无比。这还真是不好说!” “安静!”后方屏风处走出来一人,白衣白发带是学院夫子的装扮。 他走到两人中间,指了指天空漂浮的云。“今日以此为题,你二人一人一句,对不上来的算输。” 啪嚓一声 ,小厮敲响了锣。比赛开始! 第 47 章 “云?”周放在台上踱了几步,抬头望着天空思索了会道:“恰如自在君子风。”陶然也抬头看了一眼:“只手难握此行踪。”周放冷冷看着陶然,手中的拳头握紧了,咬牙道:“一身正气压白日。”陶然也冷着脸:“终究难逃此苍穹。” 周放挥挥袖子一句话也没说便下了台。韩小雅在台下仔细琢磨着这几句诗,问了韩泉一句:“他们这是在讲云?我怎么觉得这里有什么隐情?”,韩泉也望了望天空,喃喃道:“可能是种意境吧。” 周放一下台,那小厮立刻上台敲锣:“周放对陶然,陶然胜!” 小雅也来不及细想,欢呼着迎了陶然下来。过了一会,韩泉便上了台,他随机抽取了一个数字,十五号。那小厮便又欢天喜地上了台:“三号韩泉对十五号王志远。” 王志远一身绫罗衣物带着银色绣线,混合着阳光,快要闪着人眼睛疼,他手持一把檀木折扇,扇面正面题着“众人皆醉”他转了两下扇子,翻过来,又给人清清楚楚看到“我独醒”几个大字,端的是风流倜傥,恃才傲物。 台下有人嗑着瓜子,呸了一口:“这两人一个姓韩一个是县太爷小儿子。两人也就小打小闹,说不定就是那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二世子,在台上怕是说不出个什么玩意儿来!”,旁边一个看着台上的观众翻了个白眼反驳道:“就你张三懂,也没见你上台比比,到这里酸不拉几的说闲话,你看哪个理你!” “安静!”,那夫子又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右手夹着一枚黑棋子,看着两人道:“你们二人以此为题,谁接不上就算输!” 韩泉排名在前,自然他先开口:“棋。落子纵横十九道。” 王志远啪的一声合了扇子,不慌不忙道:“伏险藏机深复深。” 韩泉也来了兴致:“王卒杀伐显韬略。” 王志远嗯了一声,便又以极快的思绪接上一句:“千回生死休方圆。” 这一段对下来,谁也没有落了下风。台下掌声雷动,最先酸的那人也不说话了,前面尽是看热闹的鼓掌叫好,大声喊着:“再来一段!” 依照规矩,下面一轮该是王志远先开口。夫子从后方屏风处又走了出来,手里却什么也没拿,他走到台前环顾四周,似乎看着台下寻找着什么,忽然,一袭红衣映入他的眼帘,他指着台下的韩小雅:“此局就以那姑娘为题。可以开始了!” 韩小雅一脸无辜:“我?”周围人纷纷投来审视的目光。 小雅急忙摆手:“别看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要问的话,就去问那位夫子啊!”众人又把目光投注到夫子身上。 “以台下女子为题,倒是头一回听说。这夫子特意选的人究竟除了貌美,还有何特异之处?” 那夫子想必也听见了这句话,当即尴尬无比,只好用眼睛斜瞟了下屏风后的那人,内心腹诽道:师傅的心事我哪知道,一问他老人家保准又要对我说是天机。 王志远特意走到台沿,挑了挑眉,俯瞰着问了一句:“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韩小雅存了心思戏弄人:“就不告诉你!” 韩泉站在后面笑的开怀。小雅指了指他:“若是那位公子问了,我便说了。” 王志远扭头带着疑惑打量了对手一眼,然后明显啧了一声,摇了摇头。一甩扇子,把“众人皆醉”四个大字留给台下的观众。 他回到台中央清咳一声对着韩泉道:“让你先!” 韩泉做了个揖:“承让。”,继而看着小雅开了口:“新妆宜面立朱楼。” 王志远:“红袖招展惹人愁。” 韩泉:“一身浩然英雄气。” 王志远:“哪见半点女儿羞。” 台上两人对完,噗嗤一声竟然都笑了他们不知不觉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出笑意,台下韩小雅气的牙痒痒,当即指着韩泉大喊:“韩泉,你是不是欠收拾啊!”台下看客更是纷纷大笑:“她这一开口,感觉还真是那么回事,这大大咧咧的性子!” 台上韩泉见小雅有些恼了,强忍了笑意,直接向王志远告辞:“王公子才情不凡,日后定有所成。我就不献丑了!” 王志远拦住他:“怎么?我需要你让?” 韩泉笑的开朗:“不是不是,只是在下再不下台,怕是舍妹急的就要上台来打我了!” 王志远一挥折扇:“有妹如此,多多保重!” 韩泉笑着下了台,小雅当即就把他提了出来:“韩泉,你今日不好好夸我,午饭就甭想了!” 陶然站在一旁,帮谁都不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韩泉急忙挣脱魔爪:“好好好,写十首都行!话说今日陶兄弟出尽风头,可要好好庆祝一番。”韩小雅立刻拍了拍陶然的肩膀笑道:“我就说你一定可以!今后飞黄腾达可要记着我呀!” 陶然红了脸,不敢看小雅的眼睛:“别开玩笑了,你不本来就是……”突然像意识到什么是的,陶然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小雅疑惑:“就是什么?” 陶然解释道:“我看你的姓氏,又看你为人处世,哪里像缺钱的人了?你本来就是个有钱人,指望我干什么?” “那怎么一样,我不学无术又最爱到处蹭吃蹭喝,保不准哪一天就被赶出家门,你总得准备着收留我呀!”小雅惯会狡辩,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听到赶出家门这句,韩泉也懒得搭理她这个戏精。 陶然支支吾吾,似乎有话想说。 小雅问:“怎么?你是不想飞黄腾达,还是不想收留我啊?” “不是。”陶然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整个人抬头挺胸,眼神直直的看着小雅,“我会飞黄腾达,也会收留你。只是……但愿你会过来。” “你放心,这大好的便宜我怎会不占!”小雅拉着陶然与韩泉,高高兴兴往前走:“走,今日吃酒去!” “诶,等会!”,陶然把小雅拉住,“过几日便是灵秋之礼的最后一轮,需要亲自去书院面见夫子。我一个人有些怕,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小雅疑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拿出今日的自信就行啊!” 陶然追问:“我不行的,你会陪我去吧?” 小雅保证道:“当然!” 三日后,书院。 韩小雅带着曲天天、秦颂、韩泉,整整齐齐过来给陶然加油。大师兄身体不好,韩夫子不知是近乡情怯还是什么,自从来了这距离墨山不过十里的状元乡又整日饮酒不问世事。小雅把能拉来的人全部拉了过来给陶然打气。书院的大门是白汗玉砌成的牌坊,上书“天机”。 这牌坊前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雅发问:“这考试的人如今也不过二十五人,这么多人都是来看热闹的?这倒是比前几场还要声势浩大!” 陶然笑着解释:“不是,这大半都是来看书院创始夫子的。大家都想瞻仰圣贤风采。” 小雅挤到前排,眯着眼睛,虽然隔着广场看不太清,但石阶高处确实是有个白色佝偻身影坐着。 小雅喃喃自语:“这么神秘?我倒是也想走进去看看这位圣贤。” 曲天天打脸:“可惜啊,某人不学无术连门都进不去。” 韩泉阻止到:“又来,你们两个消停点。” 秦颂被周围人推嚷着,有些不耐烦,下意识转过头想用锋利的眼神杀死对方,这外围都是些读书人和老百姓,自然有些吓着了,自觉地离他们这群人三寸远。 小雅吐槽:“小颂,你好凶啊!” 秦颂抬起胳膊,给小雅看了看自己握紧的拳头,满满的警告意味。 陶然在一旁羡慕道:“你们关系真好!” “可别这样说!”小雅指着秦颂的拳头对陶然道:“麻烦你看清楚,他在威胁我好吗!” 陶然笑了笑,掏出胜者才有的木牌道:“我先进去了,你别走开啊!” 小雅点头:“放心,我们等你出来!” 第 48 章 小雅只看到高处的一袭白衣似乎在挨个询问什么,可是太远了,她什么也听不清。身边的韩泉也竖着耳朵,眯着眼睛似乎想仔细看看圣贤的风采,她打趣道:“韩泉,你说要是那场比试你胜了该多好!” 韩泉低着头皱着眉认真思考了一会答:“你知道父亲不许的,何必平白占据人家的名额。何况那志远兄,虽然傲气了些,却也是个有才之人,应当入围。” 小雅知道提及了他的伤心事。八岁时父亲就警告过他们两个,韩泉不许入仕,小雅出嫁不许入宫亦或什么达官显贵。小雅倒是没什么,反正也没想过去爱人,韩泉倒是早早立志,打击不小,此刻看着一群读书人奔着前程志向,内心多少有些悲伤不解、顾影自怜吧。 她挽着韩泉的胳膊,整个人靠在他旁边:“没关系,你在我心里是最优秀的。”韩泉低头在她耳朵边笑着:“没关系,虽然你不学无术,但在我心里也是最好的!” 小雅立刻松开手,锤了韩泉肩膀一下:“韩泉,你小时候多可爱多善解人意啊,长大怎么是这幅德行,这贫嘴是和曲天天学的吧!” 曲天天本来正在注视着场内,谁知小雅一下就泼了一盆脏水过来:“怎么就是和我学的呢,再说这不叫贫嘴,这叫拥有看清事物本质的能力,并能用风趣而不失礼貌的言语流畅表达。” 韩小雅翻了个白眼表示:“我不想与你说话,请走远些!” 曲天天当真往前走了一大步:“这样可以了吧!” “你们多大了,幼稚!”秦颂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 “等会,那人怎么出来了?看着像陶然。” 众人循着韩泉的话往前看去,果真是陶然。小雅急忙上前几步:“怎么出来了?结束问话了?” 陶然有些犹豫的看着小雅:“结束了,但是……” “没关系的”,小雅觉得他成绩定然有些不理想安慰道:“入了前二十五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不用伤心。” “不是这个”,陶然反驳:“是夫子让你们进去。” “让我们进去?”曲天天问道:“难道我们和夫子有过交情?还是张野打过招呼了?” “额,我也很吃惊。夫子居然真的和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不会吧?难道是那个算命的?”小雅有些懵,这种偶遇世外高人的剧情居然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陶然把他们带到场内,一下子最高处白发老人的目光,他身边三位先生的目光,以及剩下的二十四位学子,全都狠狠压在他们身上。但他们几个年少轻狂也好,不知轻重也罢,没有一个低头躲闪的。 高处的白发老人,似乎有些故友重逢的开心:“又见面了。” “没想到圣贤还会街边算命这一技能呢”,曲天天丝毫不买账,他不相信算命也不相信什么偶遇,蓄谋已久的接近恐怕才是最好的解释。 “别听他瞎说”,韩小雅笑问:“那个都第二次见面了,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李问道。” 韩泉:“寻仙问道,天机莫测。听起来像是个道士。” 李问道:“确实是个三流道士。不知这位是?” “韩泉。” “韩泉,已然如此大了。”李问道眼睛眯着,头向前探,似乎想仔细瞧瞧他。可无奈他此刻只余一副空骨架,稍稍移动便会听到骨头嘎吱的声音。 身边一二十多岁的弟子担心他的身体,前来搀扶。 “何玄,这批都不错,你看着办吧。带他们几个去后院。” “是。”叫何玄的弟子立刻唤来小童把小雅几人带到了后院,并且示意两位师兄:“赵师兄,郑师兄,有劳两位了。” “我赵清在此,出不了什么问题。”赵清表态很快,他一直是个直爽性子,郑元雨是个本本分分知书达理的读书人,最是注意规矩,他虽然没有表态,但是也对着夫子离去的地方做了个揖。 台下众学子议论纷纷,赵清首先稳住了局面。 “诸位!夫子年事已高,此刻需要休息,我是大弟子赵清,旁边是我师弟郑元雨,此次终考一对一问答,将会由我二人进行主持。期间一言一行皆会如实汇报夫子,以便后期排名。” 那小童把小雅带到后院,让他们自己坐下挨个倒了杯茶水便走了。过了会,李问道一身枯骨才由人扶着,慢慢走进来。 韩小雅:“我那日见您身体尚好,不过区区几日怎么就成了这般。” 李问道:“我今年已然九十多了,昨日还能溜达,今日便不能了,这是常事天道。” 韩泉:“您看得开,但不知今日为何是重逢,您听到我的名字又为何感觉是知道我的?” 韩小雅:“哦,我忘了说。那天和曲天天去找陶然喝酒,遇上了这位,他摆摊算命被人欺负,我们帮了一把。” 曲天天:“至于为何知道你的名字,那我们就确实不知道了。” 李问道:“因为他的名字,是我取的。” 第 49 章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韩泉显得尤其激动,自他小时候起便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自小阿嬷带着他住在府里,等他稍微大些也只告诉他,母亲死的早,父亲从未续弦,一心扑在公务上,对他虽然不曾多多陪伴,可他知道父亲对他的爱必然是不少半分的,他自小以父亲作为榜样,却又被父亲劝阻入官场,他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可现在有人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是他取的,他是否认识自己的父母,如果认识又与他们有何关系? 李问道看出韩泉的激动了,他咳嗽了两声:“没什么不能说的,韩非那小子我一手教养大,他孩子的名字自然我也取得。” 韩泉:“你是父亲的恩师?” 李问道:“我不让他提起这段事,你们这些小辈不知道也正常,对了,近日韩非那小子状态如何,你可知道?” 曲天天:“韩相一切如故,尚好。倒是您看起来可要多多保重才是。” 李问道瞟了眼他:“你这小子,油嘴滑舌倒是像极了那位。曲家人,惯会哄骗人心。” 曲天天:“这话说的可是大不敬,您这话对我们姓曲的偏见颇深,莫非也曾是官场中人?” 李问道:“你小子少套我的话,倒是此地偏远,你们过来干甚?” 韩小雅:“夫子带我们来此处游历。” 李问道:“夫子,哪位夫子?” 韩泉:“父亲从墨山上请下来的那位。” 李问道:“此人我倒是略有耳闻。”,李问道从袖中掏出三枚铜钱,随便往桌上一扔,三枚皆反。李问道沉思了会道:“改天把他请过来见一面吧。” 韩小雅:“好啊,我回去就转告夫子。” “那你们自便吧,我老了,活不了几日了,见到你们这些小辈就想多聊聊,但无奈身体支撑不住了。” 他撑着椅子扶手想站起来,韩小雅急忙上前搀扶:“小心身体,多保重。这么长时间不见了,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父亲的吗?” 李问道楞在原地想了想:“没什么大事,倒是我这里有一封信,麻烦你转交一下。”这信李问道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写好了,信封泛黄,但是非常平整。李问道把这封信一直放在心口的位置,半步不离,其中利害,足以颠覆朝纲,不可泄露半分。这里面的秘密非要等他将死的那一天才能给韩非。而他自己明白,那一天不远了。 小雅搀扶着他坐下,随后从干枯的手指里接过了那封信。 李问道警告道:“你可不要偷看,回去告诉韩非,看完就烧了吧。往日种种恩怨,如同过眼云烟,那时候的人都不在了,什么也不必介怀。” 韩小雅郑重收好:“您放心。” 众人离开书院时,外面已经没有围观群众了,想必早早问话结束散了场。陶然孤零零的站在宽阔的广场前,看到小雅出来了早早摆出了笑意。 “怎么,看到那位是不是很惊讶,我最开始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圣贤居然会在街上摆摊给人算命。” “是啊,吓了一跳。”小雅笑嘻嘻道:“怎么样?结果如何?” “一般罢了,倒是那个王志远,好像表现不错,就是性子过于傲气了些。 ” “走,别说那些了,今日也算是圆满了,请你去吃酒。”,小雅说完扭头把信从怀里拿出来给了韩泉,“这信放在你那里,我经常自己都丢,保管东西就不要想了。” 韩泉接过,一脸认真:“确实要好好保管。” 陶然:“这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曲天天:“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陶然尴尬笑道:“是我唐突了。” 韩小雅:“曲天天这小子经常犯浑,但没什么恶意,你别往心里去。这东西是那位让我交给家父的,没什么打紧的,只是我顽劣惯了,怕丢了。” 秦颂冷冷道:“和我比武时,你倒也没这个自知之明。” “啧!”小雅还没来得及反驳,不知从哪里射出一支箭,直奔小雅而来,秦颂一个侧身稳稳接住,远处一人蒙着面飞快逃离。 秦颂冷静道:“你们几个先回客栈,不要乱跑。”说完立刻追了出去。曲天天也准备追过去,韩泉拦住他:“回去吧,小颂的身手可以的。” 曲天天:“这其中有古怪,我们来此数日,小雅未曾得罪人怎么会有人要杀她,我得去看看。” 韩小雅也阻拦道:“曲天天你不能有事,我们回去吧。大不了从长计议,慢慢思索。” 曲天天,曲国太子,唯一一个皇子。如今曲子凌已经四十多岁,古来皇帝到这个时候已经很难有子嗣了,或者老来得子,也已经很难悉心教育国事到这么大了。他不能出事。 这场饭没有吃成,陶然独自回到了桂花巷。小雅则是回到客栈禀报了大师兄和夫子。 易风上下打量了会小雅,关切道:“可有受伤?” “小颂出手快,倒是没有伤着。” 几人等到晚上,秦颂才回来。 他拉着个脸,整个人气场低沉的可怕:“人追丢了。”说完便回屋休息了。 易风:“很少见他这样。”大多数时候,秦颂永远是沉默的那个,只有在遇上事情的时候,展现出多年习武的冲动莽撞与迅捷。今天这倒是有些伤心的意味。 韩小雅试探道:“这莫不是觉得有人武功高过他,灰心丧气了吧。” 韩泉道:“我看不像,要不去问问?” 曲天天急忙摆手:“要去你去,我可不想在人不愉快的时候去打扰他。” “罢了。”易风正经道:“让他一个人冷静些,明日说不定就好了。” 小雅:“对了大师兄,你转告师傅一声,有人要见他!” “谁?” “一个算命的!” 第 50 章 林间,风声萧萧。两个身着黑衣的人对着,周身气氛剑拔弩张。 “大皇子。”左侧黑衣人跪下恭敬道。 秦颂一愣:“你叫我什么?” “大皇子!”那个跪着的黑衣人抱拳又再叫了一遍。 秦颂一惊:“你是秦国人?”秦国与曲国互为敌国,在曲国发现秦国的细作,不是什么好事,他们肯定有什么任务。 黑衣人肯定回了句:“是。” 秦颂接着问:“你为何在此,又为何要杀小雅。”小雅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用不着秦国动手才是。 “我并非要杀那女子,只不过想引你来。” “有什么事吗?” “不知大皇子是否还记得您的小叔叔。” “秦天玄,秦将军?” “自从数十年前那一战后,他就不是将军了。大皇子十几年未归国。想必许多事情了解不多。目前您的小叔叔掌管着秦国谍报机构,来这里自然是为了一件重要的事。” “所以,你们要我帮你做什么?” “什么也不必,您只需要在回去后消失几日。”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大皇子,您与曲国皇子交好,可也不要忘了自己是秦国人。” 此话一说完,秦颂立刻变了脸色:“秦国人?我都快要忘了秦国是什么样子。”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在这里生活,日日夜夜摩擦着那把来自故乡秦国的他的父亲留给他的弓。他和曲天天他们待在一起时,真的真的宁愿自己不是秦国人。 这段谈话非常不愉快。秦颂没说答应,独自回去了。黑衣人在原地叹了口气,匆匆回去禀报那位秦大人。 第二日,客栈。 “你们干嘛?”小雅喝粥的时候看着曲天天和易风一直盯着她。 曲天天非常认真:“有人要杀你,当然要盯紧点了!” 易风也随着点了点头。 “我说你们是不是担心的有些多余。怎么说也是习武的。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秦颂本来没吭声,此刻也开了口:“不用担心,她没事的。” 韩泉:“你怎么如此确定?” 秦颂没说话一口喝完粥道:“我出去看看。” 街上人流如织,秦颂不断留意着小巷,街角,墙上的涂鸦。他记得小时候父王告诉他,秦国的标志应该是一团火焰。他想找到秦天玄,无论他们想干什么,都不能伤害自己身边的人。 很遗憾,他并未发现任何和火焰有联系的图标。直到一人直直撞了上来,在他手里不经意塞了张纸条。 “山北土地庙,速来。” 无论什么地方好像都有这种神庙,土地,护卫一方平安。秦颂急忙前往。而另一边,小雅亲自去见了陶然。那日没有吃上的饭,一定要好好补上。 众人担心她出什么意外,便说要同去,小雅想起了以前种种教训终于还是同意了。 然而陶然却不在家中。院门没锁,小雅直接推开,一支箭硬生生插在墙上,连带着还有封信。曲天天用力把箭拔下来,把信交给了小雅,自己端详着箭羽,他摩擦着箭,来回看了好几遍,摇摇头:“没什么特别的,很普通的箭。” 小雅看完信大惊失色:“韩泉,昨日交给你的东西还在吗?” 韩泉摸了摸心口:“还在。怎么了?” 韩小雅沉声:“有人想要它。” 易风也好奇道:“这里面到底写了什么?又是谁会觊觎此物?” 曲天天思考了会,挑着眉道:“把信拆开看看不就知道吗?” 韩小雅阻止道:“不行,交给我的时候就说了,我们不可以擅自打开。算了,曲天天,你去找一下张野吧,报官处理,我们再加上官府的力量应该会好些对付。” 曲天天没有贫嘴,小雅一向与张野不和,此时想着找他,看来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应了一声,便走了。小雅紧紧捏着那封信回了客栈。 警告信上说了,只给一日的思考时间,说如果要是考虑好了直接交给知府大人,他会夜晚来取。这是何等猖狂! 小雅走来走去,时间紧迫,陶然毕竟也是自己的好友,救过自己,如今如果再因为自己出了事,那该怎么办! 易风给她倒了杯水:“别着急,我总觉得此事古怪。” “怎么?” “知道你有那封信的,你想想有几人?” “我、韩泉、曲天天、秦颂、陶然再加上李问道的话,一共六人。” “所以,是谁泄露你有那封信,并且知道那封信很重要的呢?” “自然不可能是我们几个”,小雅略一思索,便体会到了易风话中深意:“你怀疑陶然?怎么可能,他要那封信干什么!” “我不知道,只是怀疑。” “我有个主意。这封信里有秘密,只要我们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便可以反向推断出谁最有嫌疑。” “可是,你又觉得不能违背约定打开?” “没错,李问道不让我们打开肯定有他的用意。” “那你现在的主意是?” “但信是死的,人是活的。”小雅似乎下定了决心:“开!” 小雅颤抖着双手,撕开了这封泛黄的信。过了良久,看完了居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大师兄!” “怎么?” “韩家要出事了。”小雅有些失魂落魄。 韩泉一把拿过那封信:“这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等他看完也不言语了。 “小雅 ,我终于知道,为何父亲不让我入仕了。” 一时间,这对兄妹居然要流下泪来。原来是这样,一切似乎匪夷所思却又合情合理。 易风没看那封信,却也知道这里面藏着生死存亡的东西。 易风安抚道:“你们先别激动,所以到底谁最想得到它?” 小雅思考了会,冷冰冰道:“皇上!” “怎么,提我父皇做什么?”曲天天刚从张野那处回来,一进门便听到小雅那句话。 小雅努力不让自己显示出异样:“没什么。” 曲天天大大咧咧的坐下:“对了,张野说已经派人去搜寻了,也贴了寻人启事,不久就会有消息的,你们别太担心。” 忽然他瞥到了韩泉手上拆开的信封,笑眯眯的打趣道:“怎么不是说不开的吗?”随后一把扯过,韩泉自然不给,二人拉扯下,信一下被撕成了两半。 两人皆是一愣。曲天天收了手。 “我也不是故意的。要不我给你重新誊写一封一模一样的?” 没人理他。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还是没人理他。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们让我干什么都行!” 易风忍不住开了口:“不是你的问题,是信有问题。” “信?那能有什么问题啊!” “曲天天”,小雅似乎冷静了下来。“有件事要告诉你,有件事要拜托你。” 第 51 章 “什么事?”秦颂从外面赶回来,刚好听到这句。 小雅纠结了会还是准备告诉大家。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信任什么的自然不用说。“小颂,出了一些事,陶然被抓了。对方要我们拿信去换。” “那现在什么打算?” “我拆了信,想知道什么让他们趋之若鹜。” “那信里写了什么?” “韩非,也就是我父亲,是先皇兄弟的儿子。” 曲天天惊的站了起来:“什么?” “这里面讲的是先皇当年的一些事。父亲的父亲是太子,后先皇谋朝篡位,太子一族满门屠戮殆尽。父亲当时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孩,李问道是太子门客,也是当初唯一带着父亲逃出去人。后来他直接把父亲送给了山野村妇,怕自己的身份累及他。十年后,才找回他,当时收养父亲的那对夫妇因为饥荒死了。李问道救回了奄奄一息的父亲,但是并未把此事告诉他,只是教他诗书礼仪,文韬武略,让他入朝为官,造福百姓。” 曲天天冷冷道:“这里面的事,如果都是真的……” 韩泉温声道:“没错,都是真的话,韩家会被认为是前朝余孽,加上如今一人之下的地位,玩弄朝纲,意图谋反的罪名就不用说了。” 曲天天没说话,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所以,现在,怎么办!” “曲天天,你信韩家吗?” “信!怎么不信!可是我信有什么用。”曲天天叹了口气,他自己再清楚不过曲子凌的心了。一旦在那个位置上,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很多人,蒙蔽圣听。 易风道:“我有个主意。既然此事摊开说了,信也毁了。我们不如共同守住这个秘密,重新制作一封信。” 秦颂也同意:“写封假的送过去。” 韩泉执笔,写了封问好信。曲天天和秦颂一同给送到了知府大人那里。 可是此事并未平息。 张野第二日来报,陶然已经寻了回来。还有一事,接到皇帝密信,希望小雅一行人速速返京。 曲天天试探道:“张大人,为何急召我们返京你可知道?” 张野圆滑得很:“这我怎么会知道?想必是有什么事要找您吧。” 韩小雅直接问道:“陶然现在在哪,可还好?” “自然还好,陶兄是不可多得的良才,我已经决定让他成为我的门客一同返回都城。” “陶然会跟随你?张大人,你开什么玩笑!” “不信的话,韩小姐自然可以亲自前去询问。” 易风道:“返回都城的日程定了吗?最近夫子好像一直在书院那边,没有回来。如果定了,可能要通知一声。” “那便劳烦了。时间就在明日。” 第二日。 小雅看到陶然在马车旁时确实大吃一惊。她把陶然拉到一旁:“你疯了吗?张野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你跟着他有什么好的?你是不是被绑架绑傻了?” 陶然此时显得格外拘束,他推开了小雅的手:“我很好,不劳烦你费心。” “陶然!!你已经功成名就了,若是去那些人家当门客,或者科举都可以啊!” “韩小雅,你真的了解我吗?”陶然硬生生咬着牙。小雅沉默了。 “上来吧,还等什么呢?”易风从车厢内探出身子,打破尴尬的局面,小雅吸了吸鼻子努力憋住眼泪。 他们一共有三辆车,易风病着所以和小雅两人一辆。曲天天、秦颂、韩泉,三人一辆。夫子说要带李问道去墨山,此时就不返京了。 车内易风递给了小雅一块素色手帕:“想哭的话就哭啊,我从小不知见了你多少糗事。” 韩小雅接过:“陶然原是个很好的人呢。” 易风叹了口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小不知道的事还很多。” 车厢外,一马夫高声长叹:“怎么还差人啊!还差谁?” “我来了!”是秦颂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喘息,似乎有些急促。 “快点上来!”,韩泉掀了帘子。 秦颂又去破庙见了秦天玄,一来一回耽误不少时辰。自从那日他警告过之后,秦天玄对他的要求也很简单,只需要得知密信的内容即可。不一定要拿到。 昨日秦颂得知内容,今日便悉数转达了,他知道,这内容只要不传到皇帝耳朵里便对韩家没什么伤害,况且只是传话,并没有实质的证据让人信服,传出去也不碍事。如果只是这样便可以保证其他人的安全,避免自己陷入两难之地,也好。 有多久没有回到这个地方了? 都城繁华依旧、车水马龙。 曲天天回宫见了曲子凌。此时山上空荡,夫子不在。小雅带着秦颂索性住在韩府。 皇宫的气压很低。曲天天感觉压力倍增。 张野跪在一旁等候曲子凌问话。 “让你去办的事办好了吗?” “是,找到了这封信,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依据知情人陶然所述,这封信是假的。臣找人仔细鉴定过韩小雅和韩泉的笔迹,确定这封假的信是韩泉所写。” 果然,陶然早就和张野是一伙的了,假借绑架,目的就是为了拿到那封信。而张野此去的目的想必也根本不是什么选拔贤才,而是听到某些风声特地去调查的,真是卑鄙,曲天天冷哼一声。 曲子凌把张野呈上来的信扔到地上:“若是没有那回事,急着遮掩什么!天儿,你同他们在一处,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内情。” 曲天天上前一步恭敬道:“儿臣不知什么信的事,只知道韩相一心为国,是为良臣。” 曲子凌冷笑:“你真不愧是我儿子,你知道吗,我说谎时也会这样,越是谎言,越会说的言之凿凿。” “儿臣不懂,韩相为国尽忠这么些年,如今已经心力交瘁,如何还有怀疑些什么!” “是啊,韩相为国为民,百姓记得他的好。他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倒是隐隐约约没什么用了。”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曲子凌愤怒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话说到这曲天天如何不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怀疑的种子,必然不可能一日长成参天大树。父皇是老了,对权力越来越强势,也越来越不能明辨忠奸。 张野识趣的退下,一时书房只剩这父子二人。 “你知我为何只生养你一个孩子吗?” “为何?” “因为我小时候尝过太多争权夺利的苦。下毒,暗杀,意外,这种情况自我从小丧母后便一直存在。我是太子,可我也只剩太子这个位置了。” 曲天天没有说话,就安静的听着这些腥风血雨。 “这么些年一直有官员上谏,说什么皇室子嗣不可如此匮乏。那些老东西!朕要你成为太子,成为曲国唯一的皇子,谁都不能动你!你没有任何威胁的长大,恐怕也忘记了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残酷。” “父皇!”曲天天有些哽咽,“我知道的,我从小就知道,要振兴曲国,我会成为一个好的皇帝!” “那你可知道,这官场血雨腥风,什么时候都要把权利把握在自己手里的道理?” “儿臣明白,只是韩家……” “韩家,是我为你扫清的第一个障碍!没有权臣可以左右你。” “父皇!” “无需多言!” 第 52 章 韩非回府的时候看到小雅很是惊讶。 “如今朝内党派纷争四起,韩家恐怕有难,你们怎么此时回来了。” 韩泉:“正是如此时期,我们才应该回来。” 韩小雅:“有些事,父亲,你应该知道。” 韩小雅把所有的事都和韩非说了一遍,此时韩非苍老的身躯仿佛又弯下去一分,曲子凌本就疑心重,如今要是知道这些,韩府恐怕大难将至。 “你们快走,走的越远越好。” “父亲!我哪也不去!” “明日我就修书一封,你们去边塞投奔熊将军。” “我们不会走的!” “听话,有你们在,说不定韩府还能反败为胜,要是全部葬身于此,谁人给韩家清白!” 第二日,张野带了大批队伍前来搜查。 韩非道:“不知张大人搜查韩府可有什么召令!” 张野小人得志露出坏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是圣旨,你看好了!”说完对身后的士兵挥挥手:“给我搜!” 张野大喊:“今天一只鸽子都不能放出去!” 韩非怒斥:“韩府清清白白,能搜查出什么!” “你待会就知道了!” 果然不一会,几个士兵拿着什么人偶、书信所谓的证据跑来了。 “报,韩大人与敌军私通书信,意图谋反。” “报,韩大人行巫蛊之术,祸害圣上!” 韩非明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他奉了皇上的命令,就表示曲子凌想动他。曲子凌想动他,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韩小雅和韩泉上前扶住父亲,韩小雅狠狠道:“张野,总有一天,你会付出代价!” “那我等着。来人啊,把他们几个全部带走,羁押在天牢!” 此话一落,秦颂便直直射出一箭:“我看谁敢!” 众人皆后退一步。 “秦颂,你区区一个质子,可别忘了,这是在曲国!” “没错,我区区质子,想必杀几个人你们曲国也奈何不了我!”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韩泉走到秦颂身边,按住他的手:“别冲动,先带小雅走!” 秦颂会意。上前抓住小雅的胳膊,几个跳跃,便出了韩府。 张野无比气愤:“给我追!” 小雅和秦颂两人身形极快,那些士兵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我们去哪?” “去找大师兄!” “不行,青山都是皇家暗卫此时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大师兄分别那日让我遇到什么事带你去青山,他心思细腻会安排好的。” 青山,傍晚。 他们刚到大殿门口时,便知道,四周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们。 小雅震惊:“暗卫没有撤?” 一人推门出来。 “什么暗卫不暗卫的,都是兄弟!” “师傅!”小雅激动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小七只觉得脖子勒得慌,“这里的人都被我替换了,你不用担心。” “人?你哪找的那么多人!” “咱们进去说,你大师兄等着呢。” 易风正在他院子里熬药,浓浓的药香飘散出来,闻久了居然有些好闻。 “大师兄!”,小雅不知怎么居然有些委屈。 “你来了!”易风放下手里的小扇子。“我知道的,你想哭就哭吧。” 秦颂低沉道:“韩泉和韩非都被抓了,可有什么法子营救吗?” 易风道:“我也不知,可能夫子有主意吧,可夫子在墨山,联系不上了。” 小雅:“实在不行,我就去劫狱!” 易风:“说什么气话!” 就这么心急如焚的过了三日。 夜里,小雅实在忍不住了,他穿上一身夜行衣,准备去大牢看看。 刚出大门,便看到不远处一人背着弓站着。 “小颂,你让开!” 那人没动。 “那就看看是你的箭快,还是我跑的快吧。赌约已经十年,今日正好一战。” “我不想动手。你不能去。” “为什么,韩泉还在里面呢,他半分武术不会,身子也不硬朗,要在里面遭受酷刑你忍心?” 秦颂有些动容,他慢慢的侧了个身子,让出了路。 “我就知道……” 这句还没讲完,小雅只觉得眼前一黑,便要晕过去。不过她并未倒在地上,而是跌入了某人怀里。 “小颂,你还真准备让她去?” 易风把他扎在小雅身上的银针□□:“我带她回去休息,你知道的,韩非已经被赐死,韩泉也不在了。这消息她还不知道。” “可她也不能一辈子都不知道。” “我会告诉她,他们都还活着。然后把她送去墨山。那里与世隔绝,是个好地方。” 秦颂沉默不语。这几日他得知消息后,心里难受,喝了不知道多少酒。韩泉走前只交给了他一件事:“带小雅走!”,如今,他不在了,小雅却还不知道。 易风抱着小雅越走越远,他看着那个白色背影不知道说什么好。秦颂深深叹了口气,他留在这里的时日,也不多了。 不是朋友 曲国动乱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秦国,大兵压境。一时内外交加。 曲子凌不傻,即便他动了韩家,造成如今的局面,他手里也还有筹码。 果然不出他所料,前方派人传来密信。 “若要退兵,除非归还秦颂,公公,你怎么看?” 那公公跟在曲子凌身边久了,惯会看人脸色,他低头谦卑道:“这国事,老奴不敢妄言,不过咱们养了秦颂许多年,还回去换来边境和平倒也没多大损失!” 曲子凌哼笑一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那秦颂如今在哪?” “这,老奴不知。不过他要是想回去,不论在哪,自然会亲自来见陛下。” 秦颂接到秦天玄密信的时候,很是诧异,一方面他因为可以回到心心念念的故土而兴奋,另一方面他又不忍此时回去,如今韩家遭难,他又怎能放任不管?可是昨日见大师兄如此为小雅考虑,他多少安心了些。 无论如何,自己必然要出现在皇宫,两国交战,必将大乱。 曲天天见到秦颂的时候,并没有多么惊讶,他知道无论如何,曲子凌就是有办法将所有人玩弄鼓掌之中。即便他想死,他也能把他从地狱拉回来! 他到的时候,曲子凌正在罕见的为秦颂布菜。他走过去行了个礼,曲子凌热情的招呼他坐下,他看着秦颂,两人四目相对,皆是无言。 秦颂不曾动过筷,也不曾说过话,曲子凌笑着问他:“若是今日我放你归国,来日你可会灭我曲国?”言辞犀利,不好回答。 秦颂喝了口酒:“不知道。” “哈哈哈,倒是干脆。”曲子凌也喝了一杯,“两国交战是常事,和平也不可能是永远的和平。我倒是不会勉强你这件事,只是我要你战场上若和朕的太子遇上,必不能伤他性命!” 秦颂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内心感慨万分,最终回了句:“不会。” 动身就在明日。 两人出了殿门。曲天天终于忍不住道:“小雅呢?她在哪?还好吗?” 秦颂捏紧了拳头:“你配问她吗?我问你,韩泉死了你知道吗?韩非不在了你知道吗?韩小雅如今被四处追击你知道吗?” 曲天天眼眶泛红:“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可我有什么办法?要杀韩泉时,我告诉父皇一命抵一命,自己服了毒。可结果呢?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在关心小雅。” 秦颂仰天叹了口气:“我就要走了。小雅交给大师兄照顾,日后会带她去墨山。从此不问世事。你自己保重。日后再见,你我也成不了朋友。” 小雅醒的时候周围安静的可怕。她出了门摸索着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 她还记得她五岁时坐在秋千上,就那样遇见了小七。不熟悉路还打翻了大师兄的药罐,和曲天天那小子在树林里迷路,看天上的星星,心安理得的不学无术就仗着韩泉知书达理帮自己收拾乱摊子。 倘若时间再往回倒退一些,她还是那个日日奔波的女大学生,指天骂地。 物是人非事事休。一江春水向东流。 易风不知何时站在了小雅身后,他轻轻推着秋千,关切道:“怎么起来了?多休息一会对身体好。” 小雅不争气的红了眼眶:“大师兄,你实话告诉我,我哥和我父亲是不是出事了?毕竟都过了这么久。” “怎么会?韩家毕竟枝繁叶茂,皇上会多考虑的。过些时日,你同我去墨山,请来夫子求情,一切都会好的。” 易风递给她一块手帕,若有所思道:“一切都会好的,相信大师兄!” 小雅此行异常顺利,路上几乎没有人来拦她。车马很快到了墨山脚下,山上常年云雾缭绕,并不是人人都可上去的。 易风陪着小雅,两人搀扶着到了半山腰。 树林静谧非常,没有任何虫鸣鸟叫,忽然,不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一个人形无影无踪飘到了小雅面前。易风把小雅往后一推,质问道:“是谁?” 对面传来呵呵的笑声,声音也十分稚嫩。 “想必你们二位就是我那师兄的徒弟了吧?” 说话的这人白衫童颜,是一副小孩的躯体。 他挠挠头:“可是我算过了呀!今日明明只有一位有缘人,你们是两个人呀!” 小雅上前蹲在小孩面前:“我师傅山下的名字叫韩士,如今我们前来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找他,你能不能带我们上去?” 小童还在挠头:“按理说,我今日只能带一位上山。” 易风握住小雅的手:“我并不放心把小雅交给陌生人,若要带走她,必要带走我!” 小雅此刻身边只有大师兄一人,自然也不愿他走。 那小童无奈道:“哎,好吧好吧。你们就跟我过来吧!” 棋局 墨山因为无法得常人窥见而神秘无比,但是任何秘密一旦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就显得平平无奇。 墨山上只有一座宫殿立在耸立的山巅,外表看上去摇摇欲坠,似乎立刻就要坠入云雾之中,实则险而又险仍屹立不倒。 小童带入他们二人进入巍峨的宫殿,殿中空无一物,唯有正中间有一座石雕,雕刻的正是两位老者对峙棋局,那棋局纵横交错,外人看上去只能看见上端漂浮着的一些云雾。 小童插嘴道:“你们二人还是勿看这棋局为好,里面天机重重,看的透伤了寿命,看不透伤了心境。” 小雅听此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可她什么也看不见。 正在此刻,夫子从偏殿走了出来,小雅又惊又喜,还未等她开口,那夫子已经闭眼摇头:“你不必说些什么,我都知晓了,师弟,你先出去吧。” 那小童也摇摇头:“师哥多保重。” 这墨山有个规矩,凡是乱世下山决意镇守一方平安的,待到海晏河清都不得再重返墨山。可他这师兄不同。 他师兄自幼聪慧异常,十五岁时便看透了那棋盘。从此日日坐与大殿门口,看着云雾艳霞,飞鸟山峦,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一日他看着师姐下山,说要去治疗世间瘟疫,从此他再没等到她回来,直到桃花谷相遇,两人皆是老朽不堪。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又一日,他听闻山脚热闹不堪,便给自己算了一挂,那时他年方十七,还未到可以下山的年纪,可卦上明明白白写上了机缘二字。他毅然决然下了山。 墨山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上面的时间与山下表面看基本相同,但是人的成长速度会十分缓慢。那时他是十七岁的身体,可因为未到可下山的时辰,下山这一路身体渐渐老去,成了个白胡子的老头模样。 那一年,他遇见了韩非。有了新的名字,韩士。 夫子长叹一声:“天下始乱,小雅你是唯一的变数。” 小雅还没体味出这句话的意味,易风便笑了。 “夫子眼中的变数,难道就不包括我吗?” “哈哈哈哈,风儿,从我下山遇见你开始,便知道了一切。” 等等,小雅被这猜谜似的话语绕晕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雅,你过来!”夫子微笑着看她,她乖巧的过去,夫子塞给她一个绣有仙鹤的锦囊。“心有困惑,再开。” 小雅点头。 易风走近那棋盘,用牙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落在那棋盘之上。一时红光漫天,易风苍白的脸上更是显得古怪异常。 夫子摇摇头:“你明知道此举会损害你的性命,为了那虚无的仇恨,一切值得吗?” 易风吐出一大口血,他得声音已经细弱游丝。 “这要我如何谈得。我十岁时便被父亲注入毒药,躺在雪地里等一个可能不会被收养的机遇,从我出生开始,这所有的一切,便都是身不由己。” 易风捂住胸口,他的血正一寸寸注入棋盘,想必疼的厉害。 “夫子,对不起!” 小雅顾不得其他,一把冲向前握住了易风正在流血的手。 恩恩怨怨的以后再说,她只知道自己的身边只有易风一个人了,无论出于小时候教导的情谊还是日复一日的陪伴,她都见不得对方这样痛苦的死去。 小雅哭泣道:“夫子,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这样下去大师兄真的会死!” 易风用手抹去小雅的眼泪:“小雅别哭,不值得!” “谁说的?谁说的不值得?没有什么比大师兄的性命还重要!” 夫子长叹一声:“李问道的骨灰葬在后院的荷花池,他一生问道求解,我带他来此,见了天机,也算是了了心愿。你们上山的时候,别毁了荷花池!” 此话刚说完,易风和小雅便被一掌气流推向门外,恍惚间,他们见到夫子以血祭棋,金光大开,棋盘闪烁,倏忽间夫子化为一颗金色棋子入了棋盘。 门外,小童急呼,墨山的云雾不知何时散了去,这下没了保障,一群人攻了上来,为首的身着黑袍带着黑色的面具。来势汹汹,想必马上就要上来了。 小雅掏出手帕装作没听见,她仔细的把易风的伤口包好,这才起身。 “易风!” 她没有再叫他大师兄了。 “你随我上来,想必就为了这些吧?因为夫子常说我是可上墨山的有缘人,你就一路跟着我,说什么不放心我,必须上来。真是可笑。” “你在我身边潜伏了那么多年,装作关心爱慕我的样子,实则一直在等我孤立无援,只能和你相依为命的机会吧?” “我今日救你,害了师傅,是我不对。我记得五岁时我落水,你给我开了几服药调养身体,如今一命换一命,我们谁也不欠谁了。” 易风想要辩解,却又不知如何来说。韩小雅的每一句都让他无法反驳,原来他早已经是个罪人。 为首的面具人很快上来了,他见易风如此,立即上前关切道:“少主,可还好?” 小雅冷哼一声:“少主?” 她这才想起,桃乡谷打晕她的那个面具人为何没有伤她,反而把她送到了易风面前,想来是为了获取自己的信任,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师傅小五那日所说的都是自家兄弟,更加浑身发冷,能把所谓的皇家护卫全部换成自己人,要说自己那师傅小五和他们没有关系,都不可能。 会有人花二十年布一场局吗? 会。 小雅伤心欲绝,心痛难忍。眼泪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 她上前一步质问道:“易风,我最后问你一句,你还欺瞒了我什么?” 那带面具的黑衣人拿刀对着小雅,让她无法在向前一步。 “这不是被通缉的韩家小姐吗?你的父兄已死,你怎会在此?” “父兄已死!”小雅留着眼泪大笑一声,“易风,我真是傻。” 说着她退到崖边,最后深深看了眼对方:“若有来日,我必杀你!” 可惜并无来日,你就好好活下去吧,带着永远的愧疚。 身体坠落云雾的一瞬间,小雅只觉得轻松。 父兄,小雅来寻你们了。 有度 世间常言,墨山有仙,不轻易现世! 可如今不知什么时候,墨山的云雾散了,成了人人都可前去,平平无奇的一座山。 据说山上坐落着一个武林门派,黑衣黑面见不分明,有人曾壮着胆子上去问话,宫殿前的守卫倒是毫不客气,只说了句,“仙已杀尽。”便要赶人走。 说来也奇怪,自从墨山仙人不在,这山脚下的状元村倒也没落了下来,学院夫子李问道据说去了墨山,如今形迹不明。学院被官府接管,派来执掌事务之人据说是上一届新秀,名叫陶然。 学院弟子不服,可耐不住官府威严。一时怨气沸腾,闹得学院不得安宁。 周放与王志远在灵秋之礼时与此人交过手。 前者被其靠山威胁,被迫在比试中输了去,后者倒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可如今他这仗势欺人的样子,如何能让他祸害其他学子,带坏学院风气! 这天二者在酒馆喝闷酒,聊得开怀之时一合计,决议重开书院,让不服陶然者有个去处。 方圆书院取其二人放,远,二字。又含天方地圆,学子需通天地之礼寓意。学院刚刚新办,便招来众多学子,一时居然与原书院成旗鼓相当之势。 另一方面,曲国边境饱受秦国侵扰,有人预言,仙人不在,必有大乱。 不久,曲子凌让位曲天天,一时风云变幻,朝廷动荡,秦国持续侵扰边境,其国大将有一柄长弓,例无虚发,且其谋士经验丰富,或战或退,持续不断,边境危矣。秦颂和秦天玄的大名一时让人胆寒。 曲天天决议亲自带兵前往边境,是战是和,一切不定,百姓忧虑纷纷,皆往国都迁徙。 另有一白衣男子,面容苍白,冷若冰霜。却时常在都城城郊给人免费看病,医术极高。流民入城,瘟疫横行,在他手下,却是生生阻挡住了疾病肆意发展,不过他却不常说话,有人问他身边常带着的那个小童:“你师傅医者仁心,长的也好,怎么偏偏性子如此冷淡。” 那小童反驳道:“什么师傅?我可是他师叔!” 流民哑然,说了句真是奇怪,便走远了。 此后又过三年,边境战乱,民不聊生。 一日,曲国丞相府,有人凭空飞来一封书信,那封信没有署名,字里行间却饱含恨意。 “伤我父兄,此仇必报!” 张野大惊失色,那羊脂玉扳指磕在桌沿上,一下碎了。 民间流传,韩家冤魂索命,又有人传,韩府小姐韩小雅实则未死。 谣言越来越盛,本来战乱年间民心不稳,这一传,就传到了边境皇帝耳朵里。 传到了城郊医圣流民那里,就连秦颂都从前方细作那里得知了消息。 那夜月明星稀。 一女子坐在城内最高的凤鸣楼屋檐角痛饮烈酒。 这人容貌艳丽,眼神却是冷的可怕,似有无边恨意弥漫在胸中。酒浇不去,月亮的光也照不进。 她喝完酒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绣有仙鹤的锦囊。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纸条。 “行有度,思有度。” 她把纸条扔入苍茫夜色,冷笑一声。几个跳跃,便消失在茫茫尘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