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有心招惹 作者:辰星流夜 文案 千程集团,总裁办,秘书助理。 许乐言找的这个新工作,目的昭然若揭。 上班第一天,她就利用职务之便,私自拦截了合作集团千金大小姐给程总送来的爱心午餐。 大小姐直接打程则也的私人电话告状。 程总带着许乐言亲自下楼:“不好意思,我女朋友不让我吃别人做的菜。” 十三岁,许乐言第一次遇见十八岁的程则也,一见误终身! 第二年,她发现他成了她的堂哥; 第五年,他们住在了同一屋檐下; 第六年,他们反目成仇; 第十年,许乐言决定,她要回来找回场子…… 每一次的纠缠,都是她处心积虑的有心招惹。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乐言 ┃ 配角:程则也 ┃ 其它:接档文《白兔的报恩》 一句话简介:只要你来拿,命都给你又怎么样! 立意:所有的努力都不会被辜负 ☆、第 1 章 八月,宜宁机场。 阔别四年,许乐言终于回到了这座城市。 四年很短,眼前的一切都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改变,人流依旧拥挤,地面还是那样光可鉴人,就连四周的巨幅广告牌,似乎都还是那几个熟悉的老面孔。 四年也很长,长得足以使许乐言忘记,这个季节的宜宁,是个闷热的城市。 她穿得着实有点太多了。 上飞机的时候,那边还是冬天,从小妈妈就说她,脑子里少了根筋,做事情瞻前不顾后,就没个周全的时候。 大衣早已脱了下来挂在手臂上,但里面那件打底的高领实在没法脱。 许乐言只好装作她一点都不热的样子,翘首望向接机的人群。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浮夸的接机牌。 那是一个巨大的彩色灯牌,造型是一个爱心的形状,中间圈着许乐言的名字,那彩色的灯光还会在她名字的笔画之间流动,实在是闪瞎人眼。 的确很有许可意的风格。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大明星呢! “哈!”耳旁似乎传来一声短笑,像极了她过去每次做错事情出糗的时候,那人忍俊不禁的嘲笑。 许乐言猛地转头,目之所及皆是陌生的身影,又是幻觉吧,总是在人群中突然产生一种某个人就在身边的错觉,这毛病这辈子大概是好不了了。 再看看那灯牌,如果可以,许乐言真的很想告诉旁边的人,她真的不认识那个举着巨大的灯牌拼命挥手喊着她的名字的女人。 无奈地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快步走过去,许可意立刻冲了上来,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你可算舍得回来了!” 顺手还在她腰上捏了一把,恨恨地说:“你怎么还是那么瘦,外国的黄油面包怎么就没把你给喂胖呢!” 许乐言被她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艰难地说:“我身上的肉排外,黄油面包喂不胖,等着你们用肠粉烧麦叉烧包,还有脆皮烧鹅白切鸡酿豆腐把我喂胖呢!” 许可意咬牙切齿:“该你的,谁叫你非要出去,活该你吃了四年的唐人街咕噜肉。” 许乐言一脸的心有余悸:“别提咕噜肉了好吗?” “行吧,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回头让许惟嘉给你做酿豆腐,我告诉你,他现在厨艺可好了,就为了他做的这一手好菜,他们公司一大把女的哭着喊着想要给他生猴子呢!” 许乐言看了一眼站在三尺开外,一脸我不认识这俩傻子表情的年轻男人:“难道不是看上了这副皮囊想要给猴子改善基因吗?” 这时,许惟嘉才笑着走过来,接过许乐言的两个行李箱:“好了,快松手吧,别把糖糖给热死了。” 糖糖是许乐言的小名,来源于她小时候对糖果异乎寻常的热爱,曾经用彩色包装纸把自己包起来伪装成一枚糖果的经历。 最开始只有许可意兄妹俩这样叫她,后来其他亲近的家人也跟着这样叫开了,外人倒是不知道原委,只以为是因为她自小长得甜美的缘故。 许可意总算才松了手,嫌弃地扯了扯她的衣领:“你的脑子给外国僵尸吃了吗?大热天的你穿那么多。” 许乐言一本正经地说:“我温差还没倒过来,一点都不热,穿少了怕感冒。” “可真有你的,别人顶多就是倒个时差而已,你倒好,还得倒温差。” “好了,快走吧,阿叔阿婶该等急了。”许惟嘉率先拉着箱子往外走,还没忘记提醒许乐言一句:“糖糖打个电话给你爸爸,告诉他下飞机了。” 当大哥的果然不一样,考虑问题就是周全。 所以说许乐言觉得她做事马虎、丢三落四的毛病也是情有可原的,谁叫她有一个凡事都爱操心的大哥呢! 许乐言跟许惟嘉、许可意兄妹俩小时候几乎算是一起长大的。 许乐言她爸是医生,她妈是老师,都是那种文艺作品中特别喜欢讴歌的典型职业,心中有大爱,以单位为家,病人和学生对他们来说,比自家孩子还亲。 为了工作可以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换而言之,就是他们的工作都特别忙,根本就没有时间照顾这个抽空生出来的孩子。 于是许乐言童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被送到她大伯家里,跟大七岁的堂哥许惟嘉,和大两个月的堂姐许可意一块儿度过的。 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误以为大伯家才是她的家。 大伯和大伯娘都对她很好,跟对待自己的亲生闺女没两样,许可意有的,必定少不了许乐言的那一份。 调皮捣蛋做错了事,也会跟许可意一样受惩罚,绝无偏心。 而且大伯家的生活条件还特别好,大伯是当年辞去公职下海经商的第一批人,攒下了偌大的家业,房地产大亨,在华南地区,只要提起嘉意地产,无人不晓。 大伯家住的是本市最高档的别墅小区,嘉意地产旗下的泊岸森邻别墅,有很大的花园,花园里甚至还有一个可以养鱼的池塘。 家里有保姆阿姨专门负责他们的生活起居,还有厨师每天都做各种各样好吃的食物喂饱这几张小嘴,比许乐言她妈妈做的饭菜好吃多了。 有专车和司机每天接送他们上下学,上各种昂贵的课外班,别人家的小孩都在学钢琴、舞蹈、绘画的时候,他们学的是马术、高尔夫和机器人课程。 在大伯家被养得跟个小公主似的。 直到后来大伯娘病重去世,大伯鬼迷心窍地娶了那个为了照顾大伯娘而请回来的护工。 许惟嘉兄妹俩接受不了这样一个后妈占据了他们母亲的位置,跟大伯的关系闹得很僵,许乐言的爸妈才很少让她到大伯家去。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哪怕四年没见,再相处起来,也是熟稔。 到了停车场,许惟嘉按了按车匙,一辆普通的宝马三系SUV响了一声,他打开后备厢,把许乐言的行李放了上去。 是辆好车,但比起当年他家车库里的玛莎拉蒂、兰博基尼,还是差得远了。 “回来以后有什么打算?”许惟嘉左手手肘搁在车窗上,右手闲闲地搭在方向盘上,随口问道。 “已经找好工作了,在网上通过了面试,下个星期就入职了。”许乐言说。 许可意惊讶:“这么迅速?那你打算住在哪里?要不搬来跟我一起住吧,我那儿还有一个房间空着呢!” “不用了,公司有提供宿舍。” “这么好,什么公司啊?” 许乐言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说出了四个字:“千程集团。” “你说什么?”耳旁传来许可意不可思议的尖叫声。 许乐言看着她,缓慢而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千程集团。” “停车!许惟嘉你给我停车!”许可意喊了起来。 “嘎吱!”车轮摩擦着地面停在了路边。 许可意发疯般地打开车门,把许乐言拖下了车,甚至都不需要许惟嘉动手,就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打开后备厢,把她的两个箱子也扔了出来。 “你是不是疯了,你明知道的,他是我们程家的仇人!” “许乐言我跟你说过的,如果你还要跟那个人在一起,以后我们就再也不是姐妹了!” 车门被重重地关上,片刻之后,绝尘而去。 烈日炎炎,水泥路面上热气蒸腾,热得连四周的景物都有些扭曲变形。 许乐言拉了拉裹得紧紧的衣领,背后出了一层薄汗,打底衫紧紧地贴在身上,有点难受。 她无奈地把两个狼狈倒地的行李箱扶正,顺手接通了从刚刚下车开始,就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同时抬头四下看了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遮挡的树荫都没有。 “下飞机了吗?”话筒那边传来欧阳旭的声音。 许乐言心中的烦闷之感油然而生:“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抱歉,不方便去接你,一切都顺利吧?什么时候入职?”从他竭力装作随意的语气中,许乐言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他的急切。 心头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强烈了。 “放心吧,一切顺利,后天入职,有消息我再联系你,我还有事,先这样吧!” 对方轻笑一声:“好,一切小心。” 挂断电话,许乐言看了一眼刚刚进来的微信,是许惟嘉发过来的:“帮你叫了专车,车牌号XXXXXX。” 果然没过一会儿,一辆银色的大众小轿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终于顺利地回到了家。 她家住在培英小学教师宿舍,是她妈妈赵芸单位分配的宿舍,当年房改的时候花钱买了下来。 多年的老楼了,连电梯都没有,好在她家住在三楼,住这儿爸妈上班也方便,就一直这么住下来了。 许乐言走到楼底下,抬头往上看,就看到她爸爸许维西站在阳台上,探出半边身子朝她挥手:“糖糖,站那儿别动,等我下来接你!” “哟,这不是赵老师家的乐言吗?这是从国外回来了啊?”隔壁王老师拎着一兜子菜路过。 “王老师好,是啊,刚回来。”许乐言笑容甜美,礼貌地回答。 “毕业了吧?这次回来还出去吗?” “嗯,毕业了,不出去,回来工作呢!” ☆、第 2 章 许维西从楼梯口一路小跑出来,一手拎起一个箱子:“走,快上去,你妈的菜都快做好了,就等你们呢!” 说着四下看了看:“咦,惟嘉和可意呢?不是说他俩去接你一块回来吃饭的吗?” 没看见侄子侄女,倒是看见了王老师,顺嘴打了个招呼:“王老师买菜啊!” “可不,才说呢,你们家闺女可真是越长越好看了,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又有出息,你们夫妻俩可真有福气,对了,乐言有男朋友了吗?” 许维西拎着两个大箱子也能健步如飞:“我们家乐言还小呢,不着急。” “也对,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以事业为重,不过要是有合适的,也可以先留意着,我有个朋友,她儿子今年刚研究生毕业……” 许乐言没有想到,国内的形势已经那么严峻,自己才刚满二十二岁没多久,居然就已经要面对这个问题了,那他已经二十七岁了…… 好在自家老爸给力:“这些东西啊,还是要看缘分的,缘分到了,拦都拦不住,要不是自己的缘分啊,也强求不来,王老师,你看,到家门口了,不如一块儿进来吃个午饭?” “不客气,我这都买了菜了,家里那两个油瓶倒了都不扶的,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 “那你忙,我们先回去了。” “砰!”许家的大门关上,王老师才想起来最重要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那是怎么样,这个见还是不见啊?”  许维西放下箱子,推了推鼻子上的眼睛:“怎么样,又跟可意吵架了?” “能不吵嘛,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赵芸手里举着个锅铲出来。 拉着许乐言上上下下看了一轮,眼眶就红了:“你这个死丫头,再不回来,别说堂哥堂姐,连爸爸妈妈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哪有,这不前两天才视频聊天来着。”许维西说,“别听你妈妈的,她这人就爱用夸张的修辞手法。” 许乐言才终于找到机会回答:“嗯,他们不来了。” 赵芸不满:“怎么就不来了呢?这都多大的人了,这脾气还这么冲,不是说好了一起过来吃饭的,我菜都做好了。” “可意不喜欢我找的新工作,在半路上跑了,说要跟我绝交。” 许维西说:“可意那孩子,就是有点任性,惟嘉也不管管她,对了,你找了什么工作啊?” “千程集团,总裁办,秘书助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赵芸和许维西都愣住了,互相看着对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许乐言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 过了好一会儿,赵芸突然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我锅里还煮着菜呢,一会别煮糊了。”说完飞快地跑进了厨房里。 许维西转身也往厨房走:“我去端菜,先吃饭,工作的事以后再说。” 许乐言跟了上去,站在厨房门口:“工作的事已经定了下来,不会再改了。” 赵芸和许维西互相看了一眼,许维西点点头:“定了就定了吧,当年那事,也怪不了那孩子。” 赵芸做菜的手艺其实真不怎么样,不过离家久了,总是怀念家中的口味,饭菜上桌之后,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绝口不提许乐言新工作的事,一顿饭吃得也算是心满意足。 不过赵芸和许维西对许乐言百般呵护的母女、父女情,在一顿接风宴之后,就成功地消耗得差不多了,这俩人又重新燃起了对工作的热爱,一头扎入到工作中去了。 许乐言在家里百无聊赖地待了两天,发现自己的伙食待遇直线下降,从费尽心思给她做各种好吃的,到塞给她一张学校食堂的饭卡,让她直接到食堂解决温饱问题。 不过其实也没差多少,许乐言觉得,她妈的手艺,可能还比不过食堂的大师傅呢! 但为了不亏待自己在国外被虐待了四年的中国胃,她决定趁着入职之前的空闲,去把这些年无比想念的美食全都吃个遍。 人味蕾的记忆是带着感情的。 在异国他乡的时候,抓心挠肝地想念的,不是那些豪华酒楼里精致昂贵的大菜,而是街头巷尾那些当时看着是寻常,却刻印着那些再也回不来的时光的小吃。 比如说中学校门口的那一家布拉肠;步行街旁边小巷深处一位老奶奶卖的,用粉丝冒充的碗仔翅;还有街口那家糖水铺的芸香绿豆沙…… 陈记的鱼皮是最地道的。 处理过的鲩鱼皮,加上香菜、炸花生米、青椒、白芝麻凉拌,再搭配秘制的酱油,鲜香而有嚼劲,再搭配一碗配料丰盛的艇仔粥,饱足之余是满满的幸福。 同样是藏在老巷子的一家店面,地方狭小,只有几张桌子,每次过来都要排队等位,有着急的甚至直接端在手里就开吃了。 许乐言排队等候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原来是一个女孩子不小心将粥碗打翻,浓稠滚烫的艇仔粥淌了一桌一地。 所幸没人受伤。 有人喊:“老板,麻烦来收拾一下。” 店铺里正在拌鱼皮的老板喊了一句:“兰姐!” 一个女人便连声应着跑了出来:“来了来了。” 熟悉的娇软语调,让许乐言吃了一惊,转头盯着那女人。 白皙的皮肤,高挑而柔软的身材,对人一向残酷的岁月却几乎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哪怕是简单朴素的衣服,以及朴实到有点老土的发型,都掩盖不住,她是,或者说曾经是一个大美女的事实。 她动作十分麻利地收拾了烂摊子,然后又迅速地带着一大摞刚收拾起来的碗筷消失在后厨,看样子是做惯了这些粗活的。 从她的衣着打扮也看得出来,她如今在经济上过得并不宽裕。 这真的是一个在容貌上得到了老天厚赐的女人啊,即使是艰辛的劳作,困苦的生活,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彻底消磨掉她得天独厚的美貌。 许乐言是在这一瞬间才突然醍醐灌顶,明白了当年大伯为什么甘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也非要娶这个女人的。 以前年纪太小,看不懂一个美貌且乖巧柔弱听话的女人,对男人有着怎样致命的吸引力。 是的,这个叫做江胜兰的女人,就是许乐言大伯后来续娶的伯娘,同时,她也是如今千程集团的创始人程则也的妈妈。 当年大伯娘和大伯一起胼手砥足,辛苦打拼下一番家业,可惜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就得了绝症,空有万贯家财,却换不回一颗救命的灵药。 到了最后阶段,大伯娘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不愿意最后的时光留在医院里继续无谓的痛苦治疗,坚持要回家。 于是大伯还专门请了家庭医生和护士,还有一个护工在家里照顾她。 江胜兰就是这个在家里照顾大伯娘的护工。 谁也不知道大伯跟这个江胜兰是怎么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勾搭上的,总之大伯娘还尸骨未寒,大伯便迫不及待地要跟江胜兰结婚。 哪怕这江胜兰是个有夫之妇,家里还有一个跟许惟嘉一样大的儿子。 当时许惟嘉和许可意十分痛恨江胜兰,电视剧看多了,总认为是她为了能够嫁入豪门而害死了他们的妈妈,将她视为仇人,一家人闹了个天翻地覆。 可即使是这样,也没有动摇大伯要娶江胜兰的决心,最终还是力排众议,跟江胜兰结婚了。 也正是那段时间之后,许乐言跟大伯一家渐渐疏远了些,不再整天住在大伯家里,跟这个新来的大伯娘,也是一直没有太熟。 本来许乐言是不知道江胜兰还有一个儿子的,可是就在她嫁入许家的第二年,她的前夫遭遇车祸身亡,留下当时十三岁正在上初一的儿子程则也无人照顾,于是大伯父便做主将那孩子也接到了许家,当成自家的孩子养着。 时间长了,家里的其他亲戚们都说,这母子俩真的是如出一辙的温和良善,不管许家原来的两个孩子怎么对待他们,他们都忍得下来。 再加上程则也人长得好看,又懂事乖巧,嘴甜有礼貌,学习成绩还特别好,亲戚们都觉得这孩子也是可怜,就算大人有错,那也不能怪在孩子的身上。 因此许家所有人,包括许乐言的爸妈,都挺喜欢这个孩子,对他还挺好的。 除了许惟嘉两兄妹,和在许可意的影响下对那个所谓的“拖油瓶”深恶痛绝的许乐言。 后来许乐言总是在想,如果自己能早几年知道,有朝一日她会那么那么喜欢程则也,喜欢到哪怕众叛亲离也不愿意放弃的地步,那些年她绝不会因为厌恶,连见他一面都不肯,更不会陪着许可意,做出那些孩子气的恶作剧。 以至于她错过了多少可以给那可怜的孩子一点温暖关怀的时光。 不管过去如何,如今让许乐言不明白的是,就算现在大伯去世,许家落魄,但她不还有个千程集团创始人兼总经理的儿子吗?程则也现在的身家,比起过去的大伯,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吧。 那江胜兰为什么还会沦落到在一家巷子里的小吃店打杂的地步? ☆、第 3 章 “这位小姐,你要什么?这位小姐?”店铺老板伸出一只手掌,在发呆的许乐言眼前晃了晃。 身后正排队的客人不满:“喂,你到底买不买呀,都问你多少句了,不买就让我们后面的人先买呀!” 许乐言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我要一份凉拌鱼皮,打包带走,谢谢!” 买了鱼皮的许乐言没有留在店里吃,而是拎着慢慢走到了附近的一个街心公园,找了张空着的石凳坐下,这才打开打包盒,慢慢地吃了起来。 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件事情之后,亲戚们对程则也的议论。 “啧啧,真看不出来呀,这小小年纪的,心机该有多深。” “这藏了多少年啊,想想都觉得太可怕了。” “要说这些年,这津南待他也不错啊,跟亲儿子也没差了,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所以说啊,没事千万不要帮别人养儿子,到头来还不是害了自己。” 还有许惟嘉和许可意的控诉。 “程则也,枉我还一直把你当成亲兄弟,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我早就说过,他不是个好人,他来到我们家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别有用心的!” “许乐言,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吗?他只不过是在利用你而已!” “许乐言,你如果还要跟他在一起,那我们就再也不是姐妹了!” “程则也。”许乐言站了起来,对准了公园绿道对面的敞口垃圾桶,将吃光了鱼皮的空盒子用力往里面一扔,正中中心! “欠了我的,总是要还回来的!” 晚上回到家里看电视的时候,许乐言提起了遇见江胜兰的事,赵芸叹了一口气:“唉,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啊!” 作为妯娌的那十年,赵芸其实是挺瞧不起江胜兰的。 胆小、自卑、怯懦,无论跟谁说话,都是唯唯诺诺的,生怕得罪了人,就连自己的亲儿子,也不敢当着别人的面对他好。 一次家族聚会的时候,程则也跟许惟嘉开玩笑地争执了几句,这本是年轻人自己的事情,许惟嘉也病没有生气。 可是过了没多久,赵芸去厨房取东西的时候,就听见江胜兰拉着程则也在没人的地方一叠声地责备,说他不该顶撞许惟嘉,要求他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卑微姿态。 一个已经高中毕业刚刚考上大学的大小伙子,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站在她的面前,任由她指责。 那次赵芸是真的忍不住了,走过去认真地跟她谈了一次,则也多好的一个孩子呀,这些话她听着都心疼。 “你跟大哥是再婚家庭,你们大人之间的对错姑且不论,但则也和惟嘉分别是双方各自的孩子,这两个孩子的身份是完全平等的,没有谁必须低人一等的道理,在这个家里,则也完全没有必要向任何人低头。”赵芸严肃地告诉江胜兰。 接着,又转头对程则也语气温和地说:“则也,惟嘉是你的兄弟,你们兄弟俩感情好,那是皆大欢喜,但他要是敢欺负你,你也用不着怕他,该吵就吵,就算打一架也没什么关系。” 江胜兰唯唯诺诺的,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赵芸觉得跟她说话就是累,不管你跟她说什么都会答应下来,但过后还是依然我行我素。 就是委屈了那孩子了。 后来赵芸在家里总是念叨:“那孩子的眼神啊,倔强倔强的,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反倒是许家出事之后的江胜兰让赵芸对她有所改观。 赵芸告诉许乐言,许津南虽然娶了江胜兰,但家中的经济大权抓得紧紧的,再加上当年事出突然,江胜兰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钱。 那时候嘉意地产一夜之间破产欠下巨债,许家所有的别墅房产都被收走抵债,银行账户也被冻结。 幸亏许津南早就为许惟嘉兄妹俩购买了保险,这保险金是不会被用来抵债的,许津南死后,许惟嘉拿到保险金,带着妹妹重新开始生活,自然是不会带着他们本来就不接受的后妈江胜兰的。 而许家的那些亲戚们,本来就瞧不起江胜兰,这些年也是许津南对她宠着,才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客客气气。 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没有谁会搭理她的。 江胜兰才是在这场变故中唯一真正变成一无所有的人,当初来到许家,她随身携带,只有一个旅行箱,如今落魄离开,跟着她的,也仅有一个旅行箱而已。 而程则也,江胜兰的儿子,她在这世上仅剩的一个亲人,也只给她留了一套老城区老破小的房子,每个月法律规定最低限度的养老费,便再也不管她了。 不过那时候赵芸想,像江胜兰这种人,凭她的姿色,再傍上个有钱的男人,最起码过上好日子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但谁也没有想到,她硬是就这样,自己一个人靠打各种零工活了下来,这样胆小懦弱的一个人,骨子里也有她的执拗和韧性。 虽然是亲戚一场,但当中没了许津南的牵扯,赵芸他们跟江胜兰便再也没有了什么关系,说起来也只不过是只余一声叹息:“谁能想得到呢,都以为则也那孩子听话,哪知道他到现在都还放不下,连亲妈都不肯认啊!” 说起许乐言要去程则也的千程集团上班,而且还是那样一个职位,赵芸面上不好说什么,可心里面那个发愁啊! 背地里没少跟许维西念叨:“你说乐言这孩子,她偏要去那儿上班,她这是为什么呢!” 虽说当年走得匆忙,学校和专业都不是太理想,但是这些年她也是真的有用心念书的,至少一个海归的头衔,除了千程集团,想要找一份别的工作也不是什么难事。 许维西叹气:“算了,让她自己去撞撞南墙也好,她要做的事情,是咱们能拦得住的吗?” 想起四年前自家闺女的决绝,赵芸和许维西夫妻俩都心有余悸。 一直以来,都觉得这闺女养得实在省心,乖巧听话又懂事,成绩还好,几乎没让他们怎么操过心就长这么大了。 谁知道临到高考,居然闹出这么大一件事来。 当时许乐言以死相逼,马上就要出国离开。 许维西一方面操心大哥许津南的丧事,一边又得送自家闺女出国,那叫一个心力交瘁。 也就是从那次,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许乐言这个人,平时看着乖巧,实际上性子执拗得很,她想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没人能劝得住。 说起来,他们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当初许乐言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说走就非要走,好像多留一刻就能要了她的命似的。 可他们也不敢问啊! ………… 许乐言站在千程集团气派的办公大楼前,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集团招牌,心中感叹,他可真了不起啊,短短几年的时间,就从无到有,创建了属于他自己的事业王国。 如今在国内提起千程集团,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刚开始的时候,这是一家新型互联网公司,抓住了时代的风口,一跃而起,忽然就家喻户晓起来。 紧接着,是作死般地疯狂扩张,投资产业涉及房地产、医药、环保工程、食品化工、文化传媒等等,换成其他企业,这么做完全就是搞死自己的节奏。 可是,千程集团在外界的不断质疑和唱衰声中,异军突起,飞跃式上升,国内上市、纳斯达克敲钟,用一个接一个神话般的传说,奠定了其创始人兼实际掌舵者程则也百年不遇的商业奇才的传奇地位。 今年还不到三十岁的程则也亦被媒体称之为国内最有价值的钻石王老五。 特别是他堪比明星的俊美相貌以及不苟言笑的冷冽气质,更是让万千女性为止疯狂,颇有把财经节目当成娱乐新闻来看的架势。 只不过程则也为人低调,极少向外界透露自己的私人信息,许乐言煞费苦心,这么多年能收集到的,也只不过是一场他在母校清华大学的演讲视频,两次财经节目的采访,以及荣获全国十大杰出青年颁奖礼上的几张照片而已。 许乐言把这些全都下载保存了下来,在手机里设了一个私密相册,只有输入密码才能看到。 年轻、英俊、才华横溢,还特别特别有钱,网上的程则也,是九亿少女的梦,也是许乐言的。 许乐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千程集团闪闪发光的招牌,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她是来报道的,早在回国之前,她就已经通过网络向千程集团递交了简历,然后就是一系列的笔试、网上在线面试,最后确定入职,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仿佛别人说的千程集团福利佳、待遇好,就是要求特别高,非常难进的传言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的。 大集团的员工素质就是高,哪怕许乐言应聘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秘书助理,走进集团大楼,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对她礼遇有加,而且,总裁办还派了人专门下来接她。 ☆、第 4 章 “许小姐是吧,我是艾琳,这几天你就先跟着我熟悉一下工作吧!”总裁办下来接她的是一个看起来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女人。 “你好,叫我乐言就可以了。”伸出手去跟艾琳握了握手,发现她的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只涂着一层透明亮泽的甲油,衣着发型也是干练简约得体那一挂的。 艾琳其实也是个助理,不过打杂也有大打杂和小打杂之分。 偌大的总裁办,光是总裁秘书就有十几个,各自分管不同的业务。 总裁办最大的头头是总裁助理,清华毕业的青年才俊宁宇飞,据说当年跟程总是大学同学兼室友,从程总开始创业就跟着他了,实打实的从龙之功。 宁总助手底下管着那十几个总裁秘书,而每个秘书都配备助理,艾琳便是那些助理的其中之一。 至于许乐言这个新来的,暂时还没有安排具体的工作任务,算是给十几个助理打杂的吧! 艾琳领着许乐言参观了一下工作环境,她们所处的五十八层主要就是几乎占据了半层楼空间的程总的办公室,以及她们现在所处的总裁办的办公室,还有专门用于高层开会的会议室。 此外还有茶水间、洗手间和员工休息室、临时会客室。 这办公楼内部的装修倒是没有许乐言之前想象的那般奢华,采取的是简约明快的设计风格,也不像一般的写字楼都是密封的,这里窗户很多,阳光通透,工作环境很是令人心旷神怡。 福利好的传言也名副其实,所谓的茶水间,简直可以称之为一个小型的零食铺子,里边有两台双开门大冰箱,一个摆满了各种零食的货架,不但有咖啡机、微波炉等常见设备,甚至还有冰激凌机和烤箱、电磁炉、电饭锅,有兴致的话在这里做饭也不成问题。 “天哪,这也太夸张了吧!”许乐言感叹,“这福利是所有人都可以享受的吗?还是说只有这一层是这样?” 艾琳说:“每一层都有茶水间,但具体配置,得看该分部的负责人是不是个爱吃零食的人。” 比如说楼下的财务总监就是个十分古板、严肃,自律到近乎苛刻的女人,看不起任何放纵自我的思想和行为,认为贪图口腹之欲是一种罪恶。 所以他们的茶水间,唯二能喝的饮料就是绿茶和咖啡,只备着少量的其他饮料用来招待客人。 因此楼下财务中心的那帮女人,就经常借着工作便利跑上来搜刮她们的茶水间。 许乐言讶然:“这么苛刻的呀!那咱们这一层的负责人,难道是个零食控?” 艾琳四下看了看,然后小声说:“那可不好说,你看这一排,这些巧克力,小糖果小饼干,果蔬脆片什么的,全都是大老板指定的品牌,而且每隔一周,就要全部撤换掉,换上生产日期最新鲜的,可平时也不怎么见他吃。” 许乐言一眼扫过去,都是一些比较有名的进口零食品牌,而且口味居然还全都是她喜欢的。 她还小的时候,这些零食的价格都比较贵,而且只有在专门卖进口食品的超市才能买得到。 一般人家的小孩子根本就吃不上。 她在大伯家里吃这些零食养刁了嘴,一般普通的零食看不上,要吃不上好的,就情愿不吃。 参观完艾琳最引以为傲的茶水间,艾琳再带她去领了文具,跟这一层楼的各位同事们都打了招呼,最后去了她的工位上。 总裁办所有人共用一间大办公室,包括宁总助,也只是在这里拥有一间用玻璃隔开的大隔间而已。 不过工位布置间隔合理,中间还有不少休息休闲的区域,倒也不会觉得拥挤,各人的工作隐私也能得到很好的保护。 就是工作的氛围有点儿沉闷,每个人都是一脸我是精英我沉迷工作非请勿扰的严肃表情,工作之间的交流也都是用只有交流的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音量小声说,完全没有摸鱼玩手机、无聊八卦说小话的情况。 也是啊,在本集团最大的BOSS眼皮子底下工作呢,就算是为了那让人羡慕到眼红的高薪,也得好好表现啊! 许乐言的位置在办公室的角落,旁边就是窗户,外边是宜宁江一线江景,风景绝好。 旁边有几株高大的绿萝,隔出一个近乎独立的空间,她原本还有些忐忑,她一个新人,又是打杂的,给她条件这么好的位置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仔细看看,靠窗的工位还有不少,就算是其他不靠窗的也各有优势,而且每个人都布置得各有特色,一看就很舒适的样子,也就不显得她这里突兀了。 稍微把东西收拾一下,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艾琳过来说:“我先带你去吃饭,吃完饭带你去看看宿舍,下午你先收拾一下住的地方,明天再开始正式上班吧!” “好的,谢谢你。”许乐言说,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句,“艾琳姐,我们在这里上班,经常能见到程总吗?” 她来了这里一上午,不但没有见到程则也,就连传说中的宁总助的身影也没见着。 艾琳想了想:“其实也不是,总裁秘书们主要是向宁总助汇报工作,直接面对程总的机会也不多,咱们这些当助理的就更不用说了,而且程总那边有专用的电梯,洗手间什么的,也不需要过来这边。” 所有人都以为在五十八层工作近水楼台先得月,也有不少自诩长得漂亮又有点小手段的女人想方设法想要调到总裁办,可事实上,她们在这一层上班,见到程总的机会,也比其他楼层多不了多少。 艾琳不由得多看了许乐言一眼,这女孩子倒是跟以前那些心怀不轨的女人不一样,漂亮是挺漂亮的,但这也算不了什么,这年头,只要是化妆水平高超,衣着品味不差的,都是漂亮的。 但她身上那种低调不张扬,宠辱不惊的气度,却非得是家境不错,从小锦衣玉食地养着才能养得出来的。 许乐言不再多问:“不好意思,我想先去一下洗手间。” “一起吧!” 艾琳上完洗手间在洗手台前洗手,楼下财务中心的徐虹凑了过来:“艾琳姐。” 艾琳看她一眼:“楼下的洗手间还没修好?” “修好了,可是你也知道,我们楼下人多,这个时间都得排队,对了,艾琳姐,听说你们部门招了个新人?” 艾琳回头瞟了一眼刚刚许乐言进去的那个隔间:“是啊!” 徐虹把手伸到自动出水的水龙头底下:“哎呀,是我孤陋寡闻了吗?她毕业的那个大学是什么野鸡学校啊,我怎么都没有听过?” 艾琳笑了笑:“你不是孤陋寡闻,你这是消息通达啊,连人家是什么学校毕业的都打听到了?” “艾琳姐,你就别取笑我了,说真的,我听说她是有后台的,进咱们公司,靠的是宁总助的面子,是不是啊?” 艾琳也是个促狭的,当着面就大声喊了一声:“乐言啊,你跟我们宁总助熟吗?” 许乐言开门出来:“还好吧,以前见过几次,不算熟,认识而已。” 徐虹气急败坏:“你,你们……”跺一跺脚转身就走。 艾琳好心出言提醒:“哎,你还没上厕所呢!” “我下去排队!”徐虹咬牙切齿地说。 “怎么了?”许乐言一脸茫然。 “没什么,八卦呢,不用管她,走吧,去食堂。” 千程的食堂在二十层一整层,几十个窗口出售大江南北各种美食,几乎全国各地的口味都能照顾到,集团公司补贴了大部分的伙食费,只是为了避免浪费,因此员工只需要象征性地出一小部分钱,就可以品尝到各地美食。 这也是千程的员工们最值得自傲的点之一。 大师傅们手艺精湛,价廉物美量又足,哪怕是为了能够在公司多吃一顿晚餐,大伙儿也心甘情愿多加班几个小时。 艾琳给许乐言的员工卡是有充值功能的,并且已经带她去充好了钱,只要拿个盘子直接去打自己喜欢的菜回来吃就可以了。 许乐言发现,艾琳人缘极好,遇到各个部门的人,对方都会热情地过来跟她打招呼,不由得羡慕地看着她,这种八面玲珑,跟所有人都能处好关系的人最厉害了。 艾琳看出了她的意思,不由好笑:“你想多了,他们这样的态度不过是因为我是总裁办的人而已。” “为什么?”许乐言不解。 “虽然我们见到程总的机会比别人多不了多少,但是下面送上来审批的文件、别人想要见程总的预约和通报,不都得通过咱们的手吗?跟我们这些人打好关系,办事总能方便点。” 许乐言惊讶:“我们在工作中可以这样假公济私的吗?” “你要是不怕死的就可以试试看。” 许乐言吐了吐舌头:“不敢。” “你自己以后也要留个心眼,别随便就给别人的糖衣炮弹给哄住了,要知道要是不能从你身上捞到好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的。” 许乐言受教地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艾琳姐,对了,程总也会来食堂吃饭吗?” ☆、第 5 章 “当然了,我们程总也是要亲自吃饭的呀,你在食堂见到程总的机会,说不定比在五十八层还多呢!”觉察到许乐言眼神里的八卦,她又补充了一句,“你别看这些人在背后说得热闹,真的见到程总,都不敢靠近他桌子的三米之内。” “为什么呀?” “怕被冻死了,反正啊,你见到人就知道了。” “程总很凶吗?” “也还好啦,只要你不做错事,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艾琳怕吓坏了她,特地安慰一句。 吃完饭艾琳就带许乐言去看宿舍了。 千程的宿舍就在主楼旁边那一栋三十八层的副楼。 两栋楼的地下停车场是相通的,地面上,一楼、十八楼和三十八楼都各有廊道相连。 用艾琳的话说,住在公司宿舍最大的好处就是下雨天去上班连伞都不需要。 当然,三十八层的廊道她们这些普通员工是不能使用的,因为程总就住在三十八层,那是他的专属通道。 如果觉得每天就这样在公司和宿舍之间两点一线来回太过无聊,也可以出门的时候出去外面逛上一圈再进公司,楼下便是繁华的商圈,不远处还有一个大型的购物广场,逛街、购物、美食、娱乐一应俱全。 许乐言今天早上过来的时候,按照入职说明,带上了简单的行李,寄存在公司一楼大堂处。 艾琳跟她一起去取了行李,便带着她从外边绕过去宿舍楼,顺便可以看看周围的环境。 慢慢走过去,也就不过几分钟的路程而已。 一边走,艾琳一边简单地给她介绍了一下宿舍楼的情况。 宿舍是酒店式公寓的类型,一二层是公共活动区域,有图书室、健身房、便利店等等,还有一个供人休闲散步的空中花园。 而且还提供酒店式的家居服务,有专业的家政人员,为员工们完全解决后顾之忧。 虽然这里都是单身宿舍的配置,但有很多人,即使结婚了,只要还没生孩子,都不愿意搬离这里,甚至为了能够一直住在这儿,都不愿意结婚了。 听起来还真的挺让人向往的。 跟一楼大堂的保安打了招呼,登记了一些基本的资料,进电梯,艾琳伸手按了三十七楼。 许乐言惊讶:“我住三十七楼吗?” 艾琳解释:“其他楼层都住满了,只有三十七层还有空房间,你要是不喜欢,以后别的楼层要是有人搬出去的话,可以酌情再安排。” “一定要换吗?”许乐言不喜欢搬来搬去,这样会让人住着没有安定感,不敢随便买东西,可是听艾琳的意思,似乎住在三十七楼只是暂时的安排一样。 艾琳笑了起来:“当然不是,以你的意愿为准,只不过三十层以上住的都是公司高管,怕你不自在而已。” 许乐言吐了吐舌头:“那我住那么高,会不会德不配位啊?” “这有什么,上边怎么安排你就怎么住呗,我可告诉你啊,这楼层越高,房间的配套设施就越高档。” 许乐言也笑了起来:“那就谢谢了啊!” “谢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安排的,我就负责带路而已。” 艾琳把许乐言送到房间门口,并没有打算进去:“好了,你自己进去看看吧,下午先不用上班,好好休整一下,明天早上食堂八点开放早餐,九点正式上班,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打电话问我,对了,待会我把你拉进公司的大群和我们部门的小群,你留意一下。” 艾琳离开之后,许乐言刷卡进门,房间很干净,空气清新,并没有空置已久的房间里面那种尘封感,公司的服务确实非常好,这应该是提前给她做过清洁的。 许乐言一进门,首先就被对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吸引了,她兴奋地跑过去一看,窗外的景色跟公司的朝向是一样的,外面就是宜宁江,而且她这个位置,还能看得见双宜大桥。 江面上波光粼粼,双宜大桥车水马龙,这是许乐言最喜欢的景象。 很多年前,许乐言曾经说过,她以后有钱了,一定要买江边的大房子,一线江景那种,而且还要看得到桥的,晚上的时候,灯光亮起,大桥就像是一座连接银河两岸的闪耀鹊桥。 而车水马龙,呼啸而过的车流,又充分地展示出大城市的繁华和热闹,有一种生活在现代化大都市的烟火感。 程则也笑她:“你到底是喜欢浪漫还是热闹繁华?” “都喜欢呀,我喜欢的就是热闹繁华里面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浪漫啊!” 后来想想,那时候的她还真是天真,不论是热闹繁华,还是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天真,那都是用钱堆积起来的,而像她这样的一个普通人,一年攒下来的钱,可能都买不起江边的一平方米的房子。 收回心思,许乐言继续看了看房子,房间不算太大,但客厅、房间、厨房、卫浴、阳台齐全,而且各种家私家电都配备好了,连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一样不缺,真正的拎包入住。 就像艾琳所说的,楼层越高,生活配套设施就越好,这里所配备的家私家电都是名牌产品,设计高端,搭配时尚,还完全不用担心质量问题。 卫生都是搞好的,一尘不染,许乐言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只是把带来的行李归置了一下,衣服放进衣柜里,洗护用品放到浴室就可以了。 屋子里的各种设施新得不像话,完全没有半点被使用过的痕迹,像是装修好以后根本就没有别人住过,倒像她才是这房子的第一人房客。 铺上自己带来的床上用品,她还特别安稳地睡了个下午觉。 醒来的时候,夕阳已经西斜,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射到屋子角落的白纱窗帘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油画般的色彩。 这间宿舍的朝向特别好,客厅和房间的窗户都是正对着宜宁江的,因为正好在江水改道的转弯之处,因此看出去角度却又是不同的,风景也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记得之前艾琳跟她提过,上面三十八层,一整层都是程总的住处,视野一定更开阔,欣赏起江景来,一定也是别有一番不同的美景吧! 许乐言怔怔地坐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该去吃晚饭了。 下午没去上班,自然是不好意思回公司的食堂蹭晚饭的,那就去楼下随便看看吃点什么吧! 许乐言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拿上手机和房卡就下去了。 楼下的保安小陈已经认识她了,听说她要出去吃东西,还好心地向她推荐了附近的一条美食巷子,里面有很多传统的小吃店铺,手艺地道,好吃还不贵。 许乐言按照他的指点走了过去,果然都是一些传统的美食,有卖煲仔饭的,还牛筋腩河粉、牛三星牛杂汤、炒牛河、及第粥等等,海鲜大排档的蒜蓉烤生蚝也很吸引人。 这地方她可以吃上一个月不重样。 许乐言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忽然看到一个招牌,星洲水角。 咦,宜宁居然也有水角店? 水角并不是宜宁的传统美食,许乐言还是高三在星州生活的那一年,才知道有这种小吃的。 水角的皮是米浆做的,经过特殊处理之后,呈半透明状,软糯爽滑不粘牙,而馅料只有三种,瘦肉、马蹄和葱白,不管再加其他什么都是不够正宗的。 一个个包成小三角的形状,只有成人拇指大小,排列整齐在竹制的小圆筛上蒸熟,出锅的时候表面上均匀涂抹一层熟油和芝麻油,撒上炒香的白芝麻,蘸上调料和特制的黄芥末,软嫩爽滑、清甜爽口,许乐言一口气能吃一大盘。 许乐言住在星州的那一年,隔三差五都要吃一份星州水角当做早餐,这几乎已经成了她苦闷的高三生涯中每日最美好的期待之一了。 不过这水角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得好吃的,特别是那米皮,很讲究手艺,手艺稍微差点的师傅,米皮软烂易破,吃起来就没有那种软滑有嚼劲了。 许乐言从小嘴刁,只认准了程则也公司附近的那一家。 水角这种食物制作工艺复杂,产量不高,许乐言认准的那家店是一家夫妻店,只有一对中年夫妇两个干活,每天早上出售的水角都是定量的,卖完就没有了。 偏偏他家的味道好,爱吃的人特别多,所以想吃上他们家的水角,就得特别早出门,还得排队才买得到。 那时候他们住的地方,去程则也的公司和许乐言的学校分别是两个不同的方向,许乐言为了吃上这家的水角早餐,每天都缠着程则也跟他一起出门,去他公司附近吃完水角再去上学。 可怜程则也明明九点才要上班,却不得不陪七点半之前就要到校的许乐言早早出门,然后每次吃完之后,她再自己赶回学校的时间肯定是来不及了,他只好又开车把她送回学校,再回去上班。 每天这样折腾一遍,许乐言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当初挺过分的。 但那一年的早餐,确实是她这一辈子所吃过的最好吃的,至今念念不忘。 ☆、第 6 章 可惜她在宜宁从来没有找到过有做水角这种食物的店家,即便有,估计也不太正宗,万一有人所谓创新,往馅料里加些虾米香菜什么的,这会让她的理想幻灭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尝试一下这家开在宜宁的星州水角,老板已经热情地出来招呼:“小姑娘是你呀,好久没见,要不要来一份?” 许乐言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老板?你们怎么在这里!你还记得我吗?” 这家店的老板,居然就是当年星州那家早餐店的老板和老板娘夫妇俩,几年过去了,老板夫妇俩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可能是因为日子过得更舒畅些,心情好了,看起来比当年还要年轻一些。 “怎么不记得,那时候你跟你哥哥天天来我们家吃早餐呢!你哥倒是常来,你是好几年多没见咯!” “我在国外念书呢,最近刚回来。”许乐言要了一份水角,在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原来是出国了呀,难怪,你们兄妹俩都有本事,你哥现在也成大公司的老总了呢!” “对了,老板,你们怎么会想到要到宜宁来开店的呀?” “我们怎么能想得到啊,让我们来也不敢来啊,要不是你哥帮忙,我们这会儿都不知道在哪儿打工呢!”老板苦笑着说。 店里客人不多,老板娘一个人能忙得过来,老板难得遇见一个故人,磕唠的瘾上来了,便跟许乐言说了起来。 原来当年许乐言离开以后,程则也不时会回一趟星州,每次过去,都会到这家店里坐坐,吃一份水角。 但有一次程则也过去的时候,正好老板夫妇正在为这片区域要拆迁的事发愁。 拆迁这种事,欢喜的是房东,可是对他们这些租户来说,那就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老板夫妇本是乡下来的,靠着一份好手艺开了一家水角店在星州挣钱供女儿上学,现在女儿刚刚考上大学,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哪里想到这店说不能开就不能开了呢。 让他们上哪儿再去找房租那么便宜的地方去?这做水角本来就是小本生意,靠的就是老熟客赚点儿手工钱,换个租金贵的地方就很难生存下去了。 夫妇俩都打算着关了店之后就出去打工挣钱了。 是程则也劝他们把店开到了宜宁,并且帮忙租下了这个店面,刚开业的时候还帮了他们许多忙,才让他们在这儿站稳了脚跟。 “那现在生意可以吗?你们两个忙得过来吗?”许乐言问。 “生意还行,宜宁这边的消费水平高,水角也能卖得起价,再加上前边的千程集团,每天早上都要我们送好几笼水角过去当员工的早餐,维持下来是不成问题的。” 而且以前在老店,什么都是夫妇俩手工去做的,因此产量低,干得也辛苦,现在添置了一些机器,磨米浆、搅馅料这些体力活儿,都可以用机器完成,也不会影响成品的口感。 蒸笼也由原来的土灶大锅改成了现代化的大蒸箱,蒸制的速度快,温度也更好控制,这活儿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夫妻俩照顾这一家店完全没问题。 现在女儿也快大学毕业了,毕业后就可以工作挣钱,家里负担轻了,这日子是越过越轻松了,手里也攒了点钱,正打算买套便宜点的二手房呢! “说起来都得感谢你哥啊,小姑娘,以后多来吃水角,叔叔请客,不收你钱。” “谢谢叔叔。”许乐言水角吃完了,放下筷子,“不过他不是我哥哥。” “不是哥哥是谁?” 许乐言嫣然一笑:“是我男朋友啊!” 老板和老板娘夫妇俩闻言皆是一愣,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难怪,我就说了,一般的兄妹俩哪会这么好,你跟程老板啊,那可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许乐言微笑低头,看着手机里欧阳旭给她发过来的信息,他是真的着急了,打着关心她的旗号,明里暗里只是试探她这边进展如何。 还能怎么样?她才来上班第一天,连人都还没见到呢! 不过…… 茶水间里的小零食,望江的崭新宿舍,还有这家最合她口味的星州水角店…… 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移动,回复了一句话:“一切顺利,三个月之内给你结果。” 正好,她也想速战速决,拖太久了没意思。 收起手机,许乐言站起来付账,老板说什么也不肯收。 “那可不行,以后我就在千程集团上班了,经常会过来吃早餐呢,你们不收钱,我以后可不好意思来了。” 最后老板才不得已收了她的钱,回头等人走远了,才转头对老板娘说:“以后等这姑娘跟程老板结婚了,咱们可得送个大红包。” 第二天早上许乐言又去这家水角店吃过了早餐才去上的班,电梯上到二十层的时候,遇上艾琳进来,高兴地跟她打招呼。 “乐言,你今天怎么没回来公司吃早餐啊?我们公司的早餐味道不比外面的差,还卫生,最重要的是便宜啊!” “我知道了,明天就回来吃。”许乐言笑着说。 “对了,今天程总和咱们宁总助都回来了,好好表现哦!” “好啊,谢谢艾琳姐。” 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人刚出电梯,就遇见了端着咖啡从茶水间里出来的宁宇飞。 “宁总好!”艾琳说。 “宁总好!”许乐言也跟着说了一句。 宁宇飞点点头,刚想走,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脚向她俩走了过来,打量着许乐言:“原来是小乐言啊,好久不见。” 许乐言那个时候见过的宁宇飞,还是一个穿格子衬衫戴黑框眼镜的傻憨憨,可是现在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是个戴着细框金丝边眼镜,穿白衬衫配黑西装的职场精英人士了。 原来时光不仅是把杀猪刀,它还是款美容仪。 “好久不见。”许乐言微笑回答。 艾琳也是个厉害的,一点没表现出什么惊讶的样子,微笑着说了句:“你们聊。”便识相地闪开了。 回到办公室里,也只是一脸正常地开始工作,其他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也并没有出现交头接耳的现象,能够在这个总裁办上班的,果然都不是一般人。 宁宇飞其实也没跟她聊什么,就像是一个面对小妹妹的慈祥大哥哥一样,关心了一下刚来公司适不适应什么的,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结束了这场上司对新下属的亲切会谈。 让许乐言回去工作。 今天还是艾琳带许乐言。 艾琳给了许乐言一些资料,让她先看看熟悉一下公司的情况,然后她今天主要的工作任务是接电话。 这办公室里每个人专职对接的工作方面都有专门的分机号码,许乐言要接的这个电话是对外的公开电话,主要是过滤一些无关的骚扰信息和未经预约的突发事件,以及处理一些琐碎的杂事。 比如说收发快递,让人给办公室的饮水机换水,还有通知电梯维修工去修理今天早上突然坏了的总裁专用电梯等等。 这一个早上,许乐言就接到了二十几个或来势汹汹、或理直气壮一上来就要找程总的电话,有的甚至自称是政府相关工作人员,有事要找程则也配合,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让他马上接电话。 许乐言按照艾琳的交待,只要不是程总行程表上已经明确预约的来访和来电,都不用管他,直接拒绝就好。 许乐言刚开始找借口说程总不在,请下次再约的时候还有点儿心虚,拒绝多了就麻木了,那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挂得那叫一个爽快。 快到中午的时候,许乐言又接到一个电话,是一楼大堂的前台打来的内线:“华盛的叶小姐来了,中午电梯人太多,想用总裁专用电梯。” 总裁专用电梯,也不是完全只有总裁一个人使用,在不影响总裁使用的情况下,偶尔来了重要的客人,或者公司高层有急事也可以使用,只不过需要向总裁办申请。 许乐言翻了一个早上程总的行程表,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了:“华盛的叶小姐?没有预约啊!” “是这样的,叶小姐是来给程总送午饭的。” “不好意思,没有预约,程总也没有交待下来,按照规定我们是不能让她上来的。”许乐言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随后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什么,送午饭? 华盛集团?她早上好像刚刚看过这家公司的资料,貌似是千程的重要合作伙伴来着,对方的总经理就姓叶,那这叶小姐…… 不管了,如果是正常的工作来往,就应该有预约,没有预约想要强行见程总的,都是耍流氓。 还送午饭呢,公司食堂的伙食还不够好吗?送什么送! 许乐言看看时间,应该去吃饭了,可是办公室里的人都还在埋头专注工作,似乎还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问题,她只好也乖乖地坐着。 诸不知楼下大堂的前台被她挂了电话之后,心里都不知道骂了多少句的MMP,只好哭丧着脸还强挤出笑容面对一脸不耐烦的叶诗彤:“叶小姐,对不起,您没有预约,不能上去。” ☆、第 7 章 叶诗彤不可思议地瞪着前台:“你开什么玩笑,我过来需要预约的吗?” 她每次过来确实是不预约的,她在华盛没有什么具体的职务,如果真的要按照预约的流程来操作的话,根本就预约不上。 但她身份特殊,一般人根本就不敢拦她,她都是直接上五十八层的。 虽然每次过来十次里总有八次是见不到程则也的,但总裁办的人都得客客气气地接待她,再说尽好话地把她送出来,面子里子都顾到了。 更何况如果运气好的话,还真能见到程则也跟他说上几句话呢! 今天也就是到了中午,她看见普通电梯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愿意去挤,又想在千程这些员工的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独特性,所以才特地提出要坐总裁专用电梯的。 以她平时对总裁办的人的了解,那些人肯定二话不说就开了电梯让她上去了。 谁知道居然被拒绝了,而且还搬出她没有预约的理由不让她上去。 真是反了天了。 “你新来的吧,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直接打电话给你们程总?” 前台的小姑娘都快要哭了:“对不起叶小姐,要不我再打个电话上去问问吧!” “不用了!”叶诗彤已经拿出了手机。 打什么电话,难道她想上去还得求着总裁办的那些人吗?这种时候,就该来个偶像剧的桥段给她们打打脸,免得一个个的,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程则也手机响起的时候,公司高层刚刚开完会,宁宇飞问他:“吃饭吗?让人给你送上来,还是您屈尊大驾亲自去吃啊?” 程则也站起来:“一起去吧!”顺手接通了电话,“哪位?” “则也,是我呀,彤彤!”手机里传来一声娇柔的女声。 “彤彤?”程则也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叶小姐?” 最近跟华盛集团合作密切,他跟华盛的叶明浩私交也不错,有几次见面,叶明浩都带上了他这个叫做叶诗彤的妹妹,程则也对她还算是有点印象。 这叶小姐对他似乎有那么点儿意思,他拒绝的态度很明确,无奈这女的脸皮厚,三天两头上门,手下办事的人看在华盛的面子上,只能耐着性子哄着。 只等她自己什么时候觉得没趣放弃了。 “是我,今天家里正好有新鲜空运过来的大理松茸,我特地亲手炖了汤给你送过来,可是你们这边的人根本就没征求过你的意见,擅自做主不让我上去,我知道,大堂的前台也只是听命办事,没有办法,可是你们上面做事的人也太自作主张了吧!今天也就是得罪了我,没什么关系,下次万一是个重要的客户,这样多不好。” 程则也听着电话那头的女人喋喋不休,脸色有点奇怪,诧异之中似乎又有点好笑:“好,我知道了,你等等,我问一下。” 程则也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宁宇飞一眼:“查一下刚才接到电话不让叶诗彤上来的人是谁。” 宁宇飞楞了一下:“拦着叶诗彤不让上来?这帮人长本事了啊!不是,敢得罪叶诗彤的,除了你那乐言妹妹,不会有别人了吧!” 程则也沉沉地看着他:“去不去?” “我去,别着急,立马把罪魁祸首带到你面前。” 宁宇飞立刻过去总裁办的办公室:“刚才拒绝了让叶诗彤上来的电话是谁接的?” 这话像一枚石头投掷在办公室平静的水面上,立刻泛起了阵阵涟漪。 艾琳赶紧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许乐言,低声问:“是你吗?” 许乐言一脸懵懂:“这个叶什么就是华盛的叶小姐吗?我看她没有预约……”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舍身就义的勇士的目光看着她。 艾琳站起来:“宁总,对不起,我没有跟乐言说清楚,她可能不太清楚叶小姐的身份。” 宁宇飞居然笑了起来:“许乐言,你过来。” 许乐言慢吞吞地走了过去:“我做错事了吗?” 宁宇飞似乎还挺开心的:“你闯祸了你知道吗?” 许乐言老老实实地摇头:“不知道,我是按照公司的规章办事的,她没有提前预约。” “可是你知道为什么别人从来都不敢拦她吗?” “为什么啊?” 宁宇飞笑得更高兴了:“因为她们知道,叶诗彤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她们的老板娘,没有人愿意得罪她。” 许乐言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所以呢,你现在是要我去给她道歉吗?” “当然不是,从我的角度来说,你在工作上又没出错,我有什么理由让你道歉?” 许乐言:“……”那你说这么一大堆是几个意思? “这事当然是要当事人才有发言权啦!”宁宇飞把许乐言带到程则也的面前,“你问他吧!” 程则也沉静的目光如同一汪深邃得让人恨不得沉溺其中的清泉,许乐言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了进去。 好久不见,可别来无恙? “程总。”稳了稳心神,许乐言语气平静地开口。 程则也抬眼看她:“叶诗彤是你拦的?” 许乐言忽然惊觉,他真的是变了很多,从前温暖的目光,如今已让人完全捉摸不透。 “是的,她没有提前预约,而且我这边也没有接到任何特殊交待。”许乐言挺直了腰背,努力做到不亢不卑。 “很好。”程则也突然说了一句,迈开长腿朝电梯的方向走去,“跟我来。” 嘴里说着很好,可他的语气里却没有半点真的在夸赞她的意思。 反而有点像是雷霆震怒之前的反讽。 许乐言忽然有点儿腿软。 “怎么,还要我拉你吗?”前面传来冷冷的一句。 许乐言连忙小跑着赶上去,嘴里小声念叨:“你要拉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嗤!”冷笑,“出国四年,人没什么长进,脸倒是大了不少。” 许乐言默默咬牙,没事,她可以忍。 这边的公用电梯,一层层地慢慢升上来,时间委实是有些长了。 许乐言忍不住:“程总,为什么不用您的专用电梯?” “不如你帮我问问宁总助,今天负责安排电梯维修的人是谁?” 许乐言想了想,好像让人来维修电梯的电话是她打的,然后因为一直在忙,她就忘记了跟进…… 还好电梯终于上来了,缓解了她的尴尬。 电梯是空的,程则也一上去就气场强大地站在了正中央,许乐言赶紧小跑两步跟了进去,站在电梯按键前:“我们这是去哪里?” “一楼。” 许乐言忽然有些瑟瑟发抖,他该不会真的抓自己下去给那个什么大小姐的出气吧! 程则也冷冷地瞥她一眼:“站那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吗?” 许乐言一点点地挪到他身旁站定,小声念叨:“从搭乘电梯的礼仪来看,站在这儿其实不太好……”您跟一尊大佛似的站在这儿,后面谁敢进来啊! “嗯?你说什么?” “没有,您是老板,你说了算。” 电梯才下行了一层,就在五十七层停下了。 等电梯的是几个年轻的女财务,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正笑得花枝招展,忽然见了程则也,立刻收敛了笑容:“程总好。” 程则也冷着脸点了点头。 那几个女的互相看了看,终于一个接一个挨着边儿走进了电梯,然后像小学生挨罚似的,紧贴着电梯墙边站成一排。 中午吃饭时间,电梯几乎每经过一层都会停下来一次,于是许乐言发现,电梯里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局势。 所有的人拼命地在四周挤得密不透风,却在中间留下了一个宽裕的空间,鹤立鸡群般地站着玉树临风的程则也,以及近距离站在他身边的许乐言。 没人敢直视程则也,只好把目光全都聚焦在了许乐言的身上,这就是总裁办新来的那个关系户啊,胆子还挺大,不知道程总最讨厌主动凑上去的女人吗? 这个时间,从上往下的电梯都是去二十楼吃饭的,当时最早上电梯的几个女的压根儿就没敢去按电梯,到了后面上来的人,都下意识地认为之前的人已经按了。 于是,电梯在来到二十层的时候,没有丝毫的迟疑,就一路畅通地直落到一层了。 没人敢出声。 电梯门打开,程则也以一种无比自然的姿态,拉起了许乐言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牵……牵手了? 电梯里立刻悄声无息地掉落了一地的眼珠子。 电梯外面,等候电梯的人群立刻向两边退开,给程总让出一条通道,随后又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像极了看热闹的一群鸭子。 前台处的叶诗彤早已等得不耐烦,可碍于程则也的话又不敢走开,正想再打个电话问问,就看见了牵着一个年轻女孩向这边走来的程则也。 前台的女孩子激动得不得不用双手紧紧捂住嘴巴,才不至于尖叫出声。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千程管理不善,底下的员工得罪了叶小姐,很抱歉。” 他一上来就是一句道歉,反而让叶诗彤手足无措:“我……,你……,她……” 程则也客套而疏离,笑容里不带一丝温度:“不过我女朋友不喜欢我吃别人送来的东西,其他人看在令兄的面子上,不好拦你,会让我为难的,也请叶小姐体谅一下。” 叶诗彤紧盯着两人十指相扣的双手,不可置信:“女朋友?不可能,你一定是故意找个人来骗我的,是不是?” 程则也转头朝着许乐言温柔一笑,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你说呢?” ☆、第 8 章 这是——,那她当筏子的意思? 许乐言想了想,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客气了。 踮起脚,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下,歪着头看着叶诗彤:“你说呢?” “哇!”围观群众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咣当!”叶诗彤手里的保温饭盒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里面的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好,算是我自作多情了。”腰身挺得笔直地转头就走,漂亮的小羊皮高跟鞋底却正好踩在了一块煲得酥烂的汤料上。 “呀!”许乐言看着叶诗彤身子一歪,险些滑倒,忍不住低呼一声,差点就冲上去扶人了。 “找人来打扫一下。”程则也淡淡说了一句,放开她的手,从兜里掏出来一块雪白的手帕,擦了擦脸上刚刚被她亲过的地方。 许乐言瞪大了眼睛,他这是几个意思?嫌弃她吗?过河拆桥? “许小姐,刚才谢谢你的配合,不过某些越界的举动,就大可不必了。”说完,他迈开步子,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身后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吸气声,许乐言回头一看,怕是半个公司的人都聚集过来了,黑压压的一大片吃瓜群众。 好家伙,从此以后,她许乐言在公司里,就不再需要有脸面这玩意儿了。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呢? 许乐言立刻朝程则也追了上去。 程则也在等电梯。 “咦,不是说专用电梯坏了?”许乐言看着数字飞快改变的楼层显示,十分疑惑。 程则也淡淡说了一句:“你的电梯在那边。” “哦,这电梯已经修好了,或者说根本就没坏,你早就知道的吧,那你刚才干什么还去搭员工电梯?”许乐言一脸谴责地看着程则也,他就是故意引这么多人来看热闹的。 程则也一脸坦然,毫不心虚:“我不知道。” “你刚才过来的时候脚步可一点都没犹豫。” “我忘记了,习惯而已。” 许乐言气闷,这人非要狡辩,怎么样都能强词夺理的。 “你刚才那样,是什么意思?” “那个女人很烦,今天你表现不错,我会跟宁总助说,这个月给你加奖金的。” “那为什么是我?”作为千程集团最大的boss,就算非要以让人假扮他女朋友这么幼稚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那也不需要非得等到今天,非得让她来扮演这个角色吧! 公司里这么多女的呢! “叶诗彤是华盛集团的大小姐,她们都不敢得罪她,我就算是她们的老板,也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强迫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那我就可以得罪她吗?” “你已经得罪她了,不差这一点。” “我……”许乐言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认识的那个程则也。 她突然伸出手,掰着他的脸左右看了看,然后用指尖在他脸侧的四周边缘摩挲着,嘴里喃喃自语:“不对呀,明明就是这张脸。” 程则也愣住了,明明一伸手,就能把她的双手推开,却偏偏浑身僵硬,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做出如何反应:“你,你干什么?” 许乐言恶狠狠地:“快说,你是什么妖怪,把我阳光体贴的则也哥哥藏哪里去了?” “叮!”电梯门打开,宁宇飞一脸愕然地站在门口:“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来看看这电梯是不是真坏了,你们继续,继续!” 程则也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一把抓住许乐言作乱的小手:“我看你是不想干了,宁宇飞,把你的人带走,好好培训一下员工守则。” 说完像是背后有鬼在追着似的,忙不迭地走进他的办公室,重重地关上了门。 宁宇飞一副牙疼的表情:“这怎么就成了我的人……” 许乐言老老实实地站在他的面前:“宁总助,请指教。” 宁宇飞忽然笑了笑:“算了,没什么。” 作为程则也的多年老友,宁宇飞其实看得出来,他虽然一脸嫌弃的表情,但实际上心情那是相当地好,他心情真的不好的时候,那身碎冰裂玉般的气场,能让周围的人根本就不敢喘气。 “哦,那我走了。”许乐言转身,按了一下电梯,没反应,哦,总裁专用电梯,得刷卡,她职位不够,刷不动。 “宁总助,能帮忙按一下电梯吗?那边人太多了。”她这要求提得理直气壮。 宁宇飞居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去哪?” “二十层,吃饭。” “你确定?”宁宇飞递过来他的手机,是公司的微信群,上面早已经被刚刚发生的事件刷屏,不但有照片,还有从各个不同角度拍摄的视频,“你现在去食堂,就不怕被当成大熊猫被围观?” “这事的热度,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散不去吧!” “说笑了,起码也得一年半载吧!” “那不就得了,难道我还能一年半载不吃饭啊!” “不是,其实你也可以选择在外面吃。” “外面那么贵,你给我加工资吗?” “你说得对,没道理放着食堂好好的饭菜不吃,跑去外面花这个冤枉钱。”宁宇飞说着刷开了电梯,“走吧,去吃饭。” 电梯门关上,宁宇飞好奇地打量着许乐言:“乐言妹妹啊,你跟你则也哥哥,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许乐言歪着头眨了眨眼,像极了当年的那个小姑娘:“你说呢!” “老天爷呀,别让我说了,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你吗?” “宇飞哥哥,则也哥哥他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吗?” “什么样子?” “这么冷漠?” “他这个人,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二十层,电梯门开了,许乐言望着门外,目光却没有焦点,像是透过眼前的虚空看着某一个她想象中的人,“他明明是一个那么温暖的人啊!” 许乐言第一次见到程则也,是在小学毕业那一年的暑假。 对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说什么一见钟情,似乎太过夸张,可是后来许乐言想,一见某某误终身,说的也就是他吧! 所谓一见钟情,不外如是。 那是在麦当劳,正在排队的许乐言被一个四五岁正在玩闹的小男孩撞了一下,一杯冰可乐尽数撒在白裙子上。 被撞懵了的许乐言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疯跑的熊孩子就开始哇哇大哭,紧接着,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就怒气冲冲地过来,涂着鲜红蔻丹的食指几乎点在了她的鼻子上,一连串尖酸刻薄的辱骂汹涌而来。 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以为许乐言把那小男孩怎么了呢! 当时的许乐言自己都还是个小姑娘,从小只被教导着要讲礼貌,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慌得手足无措,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让她恨不得原地消失。 而肇事的小男孩还得意洋洋地冲她做鬼脸。 忽然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按住了小男孩的肩膀,把他拎到了许乐言的面前,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给姐姐道歉。” 在那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喧嚣都消失了,清朗的少年就这么撞入了许乐言的眼中,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衣,有阳光照射在他柔软的发丝上,俊朗的眉眼尽是她梦中的模样。 十三岁的少女情窦初开,对异性开始有了最初朦胧的想象,直到这一刻,骤然明朗,原来这就是她喜欢的模样。 骂人的女人尖叫着冲过来要去推那个少年:“快放开我儿子,你想干什么!” 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少年一把抓住。 只听他一字一句严肃地说:“我是在告诉某些小孩,不是仗着年纪小就可以为所欲为,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责任。” “凭什么呀!谁撞的谁还说不准呢,要这么说,我还要说她故意站在这儿撞翻了我儿子的可乐,那你们是不是还得赔我可乐啊!”女人叫了起来,扯着自己的手臂想要挣脱少年的桎梏,“你干什么,快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 “让你儿子道歉,我就放开你。” “你说道歉就道歉啊,你是警察吗?凭什么啊!” “就凭这里这么多双眼睛亲眼看到是你儿子在这儿乱跑撞上这位小姑娘的,如果还不够的话,这店里有监控,要不我们叫经理把监控放出来当面对质?” “就、就算都看见了,那又怎么样?孩子还小嘛,他要调皮,我也管不住啊,哪有孩子不爱跑跑跳跳的,让着点儿也就是了,她非要直愣愣地在那儿站着,不撞她撞谁啊!” 这女人也是个怂的,见形势不对,立刻就转了口风,可是说着说着,又强词夺理起来。 少年冷冷地看着她:“说完了吗?说完了那我们谈谈赔偿的问题吧,小姑娘这裙子应该不便宜,你看是直接赔钱呢,还是想让我们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女人立刻嚷嚷了起来:“至于嘛,这多大事儿啊,咱老百姓挣点儿钱容易嘛,裙子脏了,洗洗就行了嘛,还要赔什么钱啊!再说了,什么烂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报警,但警察吃饱了没事干啊!” 说着,用空着的那一只手用力地把那小男孩扯到跟前,狠狠地用指甲戳着他的额头:“都是你,让你跑,让你跑,现在好了,人家要咱们赔钱了,还想吃炸鸡,吃屎吧你!还不赶紧跟人说对不起。” ☆、第 9 章 小男孩被他妈戳得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睛从一侧抬起来,愤恨不甘地看着许乐言,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语气里可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女人又挺直了腰背,仿佛道理已经又全回到她身上了:“都给你们道歉了,总可以了吧!” “赔偿呢!” 女人高声嚷了起来:“还讲不讲道理了,我们都已经诚心道歉了,还追着我要钱,我看你们就是诚心碰瓷来的吧!”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前面的人甚至连队都不排了,凑过来看热闹。 许乐言不想惹事,怯怯地蹭了过去,小声说:“要不就算了吧!”顶多裙子就不要了,她也没想过非要那人赔钱。 少年不为所动:“做错了是就应该得到惩罚,不然的话,只会让这种人越来越嚣张,无所顾忌。” 旁边的人也大声说:“对,就该这样,不能纵着熊孩子,不然的话,他这次往你身上泼的是一杯冰可乐,下次可能就是一口滚烫的火锅了。” “赔钱,就该让她赔钱!” 此刻的少年在许乐言的眼中,浑身都散发着正义使者的光芒,让想要息事宁人的她感到羞愧不已。 她的心里突然就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我不想让她赔钱了,我想让她在这件事里付出其他的代价,可以吗?” 少年微笑着看她,目光中饱含鼓励:“当然可以,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你,你想做什么都行。” 于是许乐言问旁边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借了一杯刚买的冰可乐,掀开了杯盖,走到那女人的面前。 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的时候,“哗”地一下,把整杯还带着冰块的可乐尽数泼到了女人的身上。 “好了,扯平了,你也不用赔给我裙子了。” 偶尔做点离经叛道的事情,感觉是那么地舒爽,就好像是在嗓子渴得要命的大夏天突然喝了一整杯冰镇可乐一样,舒畅的感觉从头顶直达脚底。 只是在对上少年清澈的目光的时候,她有点儿心虚:“我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周围静默了瞬间,随即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甚至还有人一边拍手一点大声喊:“干得好!” 少年微笑:“不过分,挺好的。” 女人大声尖叫:“你们都看到了,这次是她泼了我一身,我这衣服可都是新买的,给我赔钱!” “好呀!”许乐言说,“我这条裙子是在香港买的国际大牌,我家里还有吊牌和小票,随时可以拿到专柜验货的,今年新款不打折,售价两万八,请问你这身衣服多少钱,我现在就可以赔给你。” 旁边的人跟着起哄:“对对对,不管有心还是无意,弄脏别人的衣服就该赔,没毛病。” 女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当我吃点亏,不跟你小姑娘计较!儿子,咱们走!” 在众人的嘲笑和指责之下,女人粗暴地扯着小男孩,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少年转头看了许乐言一阵,忽然笑了起来:“你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的。” 这一笑犹如冰雪消融,千年冰山化成涓涓细流,很好地抚平了许乐言由于刚刚冲动之举后的不安。 她有些慌张地朝少年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谢谢哥哥。” 道完谢,她匆忙就想离开,黏糊糊的可乐粘在身上很不舒服,更觉得狼狈不堪,只想快点离开。 不料却被叫住了:“等一下。” 许乐言诧异地回头。 “你先跟我来。”少年温和地说。 许乐言晕晕乎乎地就跟了上去。 少年把她带到餐厅后面安静的员工通道:“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会儿。”他推门进入了一间更衣室。 不过片刻,便有出来,身上已经换上了麦当劳的员工制服,将手里拿着的白衬衫递给了她:“换上吧,别介意,刚刚出门的时候才穿上的,应该还不怎么脏。” 许乐言惊愕:“不,不用了吧!” “没关系,我这个假期都在这边打工,你有空再拿回来给我就好,裙子湿了,这么穿着回去容易着凉。”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阵空调的凉风吹过,许乐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湿透了的布料贴在身上,不但狼狈,而且还透心凉。 “那,谢谢!”伸手接过白衬衫,许乐言乖乖地进了更衣室,作为乖乖女的她从来就不会拒绝别人,何况她确实是想把身上这件湿透的裙子换掉。 要是换做其他时候,许乐言肯定是不乐意穿别人穿过的衣服的,可这白衬衫看起来很干净的样子,她拿起来,放在鼻子底下轻轻地嗅了嗅,没有任何异味,只有一阵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 许乐言忽然一呆,脑海中浮现出它刚刚穿在那少年挺拔的身体上的样子,脸就渐渐地热了起来。 不能想那么多了,赶紧换上。 少年的个子很高,偏偏许乐言在同龄的女生中发育算是比较慢的,班上不少女生都已经一米六多了,她才一米五,宽大的衬衫穿在她的身上,下摆都已经盖过了膝盖,比原来的裙子还长。 可是许乐言在镜子面前还是发了愁,她这个模样,比穿着被泼了可乐的裙子好像也没有好多少啊,似乎还更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要不干脆就算了吧! 可是看着湿透的裙子,她又实在没有勇气再穿在身上。 大概是她犹豫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还有少年轻声询问:“好了吗?” 许乐言连忙打开门:“好,好了。” 不好意思抬头看人,一张脸红得像是刚刚煮熟的小虾米,两只小手不安地扯着衬衣的下摆:“我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很奇怪?” 少年单手托腮,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嗯,是有点儿奇怪。” 许乐言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少年又是一声轻笑,这小姑娘总是能轻易地招惹到他的笑点:“没事,我有办法。” 变戏法般地拿出来一截七彩编织的绳子:“来,抬起手。” 修长的手臂从许乐言的身后绕过,像是给了她一个虚虚的拥抱,许乐言心脏“砰砰”地跳。 少年躬着身,把七彩绳当成是腰带系在了她的腰上,少女的腰极细,盈盈不足一握。 他低着头系绳子的时候离她非常近,线条优美的后颈就在许乐言的眼前,她甚至还能闻到那股跟白衬衣上面的味道如出一辙的草木清香。 “系个蝴蝶结吧,你们小女孩应该都喜欢蝴蝶结。”声音太近仿佛都有点失了真,每一个字都敲在许乐言的心上,引起一阵阵颤颤巍巍的涟漪。 “好了。”少年直起腰,抱着双手欣赏自己的作品,“这样就不奇怪了。” 系上腰带的白衬衣完美变身造型独特的连衣裙,许乐言红着脸,又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谢谢哥哥,我先走了,明天把衣服还给你。” 说完迈开小腿,飞快地跑了出去。 只依稀听到身后传来少年的轻笑:“真乖。” 许乐言回到家,爸妈还没下班,她赶紧换了衣服,亲手把白衬衣小心翼翼地洗干净了,没敢晾到外面的阳台上,在房间里开了空调和风扇,风口对准了白衬衣使劲儿吹。 还好衬衣不厚,干得挺快的,赶在爸妈回家之前就干透了。 许乐言认真地抚平皱褶,把衬衣细心地叠好,找了一个漂亮的纸袋子装好,那根七彩编织的绳子也放了进去。 在脑海里演绎了几十遍明天去店里把衣服还给少年的情景,许乐言忽然惊觉,她居然忘记问他的名字了,也没把自己的姓名告诉对方,这谢意,真是表达得一点诚意都没有。 “啧啧,这弄的什么东西啊,糖糖,这裙子不是你大伯刚从香港给你带回来的吗?这才第一次上身,怎么就弄成这样了,这可怎么洗啊!”外边传来妈妈赵芸不满的唠叨。 许乐言悄悄吐了吐舌头:“妈,我今天喝可乐的时候不小心洒衣服上了,您帮我看看能不能洗干净吧!” “你这孩子,可真能糟蹋东西的,就仗着你大伯疼你吧,我早说了,小姑娘家家的,用不着买这么好的衣服,你看看,这多浪费啊!” 许乐言的大伯事业做得大,在香港那边也有不少的生意,经常会过去出差,他也是真心疼爱孩子的,每次过去,都不会忘记买许多漂亮的衣服回来,给许乐言和她堂姐许可意一人一份。 贵得要死的名牌裙子,许乐言弄脏了,她妈妈也就是唠叨一下而已,家里条件好,不差这个钱。 许乐言第二天一大早就抱着装着衬衣的袋子想出门,可想了想还是等到了下午才过去的,前一天那事发生的时间就是下午,估计那才是小哥哥的上班时间。 可没想到那件衬衣到最后都没有还成。 许乐言虽然不知道小哥哥的名字,可是到了店里一提昨天发生的事,别人就都知道了,这事儿发生得不小,这家麦当劳的员工们昨天议论了一个下午呢! “你来还衬衣啊,那可真不巧了,他今天没来上班。”柜台上的服务员告诉许乐言。 许乐言思想斗争了好一阵子,是把衬衣留下来,托他的同事给他,还是自己明天再来一趟,亲手还给他呢?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挎包,里面是她这段时间攒下来的所有零花钱,本来想着,如果有可能的话,说不定能请小哥哥吃点东西,以郑重表达自己的感谢呢! 许乐言下定决心:“那我明天再过来吧,他几点下班啊?” 穿着麦当劳制服的小姐姐笑眯眯地说:“明天估计也不行,他今天早上打电话过来,说家里出了点事,恐怕这段时间都不能过来了呢!” 许乐言急了:“那他以后还来吗?” “那可不好说。” 许乐言低头咬唇:“可以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吗?” “程则也。” ☆、第 10 章 那个暑假,许乐言又去了那家麦当劳好多次,但程则也都没有回来。 后来她想,他会来这里打工,说不定家里住得不远,于是她花了好多的时间,一直在附近闲逛,却始终再也没遇见过她。 随着学校的开学,那件白衬衣,也一直留在了她的衣柜里,像是生了根。 如果没有后来的再次相遇,这一次的萍水相逢,也许就永远只能成为许乐言青春期的一段美好回忆了。 第二次见面,是在半年之后的春节。 事情是从许可意的离家出走开始的。 大年二十九那天,许可意拖着行李箱来到许乐言家,哭着喊着那个家她是没法待下去了,如果叔叔婶婶不收留她,那她就浪迹天涯去。 赵芸他们当然不可能让她真的浪迹天涯,连忙好言相劝,让她在家里安心地住下来,慢慢地才哄得她说出事情的原委。 原来今年过年,她爸说了,要让那女人带来的拖油瓶参加家族的聚会,跟所有亲戚们一块儿吃年夜饭。 许家的年夜饭,向来是一大家子亲戚一块儿吃的。 只是那女人带来的拖油瓶很识相,知道许可意兄妹俩讨厌他,所以从不在过年这个节骨眼儿给人添堵,每次到了这个时候,都主动到他爸那边的亲戚家里过年。 所以,大伯娶了那个女人也有好几年了,许乐言还从来没有见过他。 可是今年,许惟嘉那个家伙居然叛变了。 说起来,许惟嘉跟许可意口中的那个拖油瓶之间,也有不少故事。 在双方家庭发生变故之前,两人是同学,而且还是关系挺好的那种。 据说许惟嘉小时候长得白净柔弱,零花钱又多,在学校那些坏学生的眼里,自然就成了被欺负的好对象。 他小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还没有后来那么好,也没有私家车司机来接送他上下学,那时候的孩子都是自己走路上下学的。 几乎每天放学,他都要被人堵在巷子里,被抢去零花钱。 后来还是那个拖油瓶不要命般,非常凶悍地跟那些坏孩子们打了一架,才结束了许惟嘉小可怜的遭遇。 再后来两人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许惟嘉妈妈生病的时候,那小拖油瓶还天天安慰许惟嘉,没过多久,那小拖油瓶的妈妈也丢下他跟他爸爸,跟有钱人跑了,相似的人生经历,更让两人惺惺相惜,成了患难兄弟。 直到一年后,小拖油瓶的爸爸车祸去世,他妈妈把他接到了她后来嫁到的那户人家,双方一见面,才知道对方就是自己一直咒骂着的最痛恨的人。 许惟嘉觉得是拖油瓶的妈妈介入了自己的家庭,害死他的妈妈,而小拖油瓶则认为是许惟嘉的父亲抢走了他的母亲,害他家庭破碎,两人一见面就打了一架,从此反目成仇。 但是后来小拖油瓶还是住进了许家,然后还在江胜兰的教育下变得懂事了很多,对许家兄妹诸多忍让。 不管许家兄妹,特别是许可意,怎么欺负他、辱骂他,他都能做到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亲戚们都盛赞这孩子乖巧懂事,就连大伯许津南本人,都越来越喜欢这个继子了。 可许可意一直说,这才是那小拖油瓶的可怕奸诈之处,小小年纪,就这么能忍辱负重,这么会装,多可怕呀,他蛰伏在许家,一定是有阴谋的。 许惟嘉本来是跟许可意站在一边的。 可是就在这年的暑假,出了一件大事,大伯许津南在做生意的时候得罪了人,对方为了报复他,打算绑架许惟嘉,并以此来逼迫许津南将一份牵涉到几十亿利润金额的生意让给对方。 但那个绑架犯其实并没有见过许惟嘉本人,那拖油瓶觉察到事情不对劲,谎称自己就是许惟嘉,让对方给绑走了。 真正的许惟嘉反而逃过一劫。 因为涉及的金额太过庞大,被绑走的又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对方绑匪提出条件的时候,许津南犹豫了一下,就这么一犹豫,错失了最佳的救援时间。 最后那拖油瓶虽然最终还是逃出来了,但受了很重的伤,险些没命,在医院里足足躺了好几个月才算是活过来了。 醒来以后不仅丝毫没有责怪许津南的犹豫,而且还说许津南养他这么大,他替许惟嘉受这个罪也是应该的。 许津南大受感动,当时就宣布拖油瓶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了,所以今年过年他要亲自向所有的亲戚们隆重介绍这个儿子,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儿子是得到了他许津南承认的。 他许津南的财产,有许惟嘉兄妹俩的一份,同时也有这个儿子的一份。 而许惟嘉,也因此重新把他当成是自己最好的兄弟,芥蒂全消。 现在全家就只剩下许可意一个人坚持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了。 她甚至还阴谋论地说:“说不定这次的绑架就是他谋划的,为的就是要得到我们许家的财产。” 当时的许乐言也才十三岁,看了一些勾心斗角的宫斗剧和权谋剧,便以为很懂人心,对许可意的话深信不疑。 并且一本正经地劝说许可意:“可是你这样跑出来不是正合了他的意吗?他这么会讨好人,你却总是惹你爸爸生气,这不是把你爸爸对你的爱拱手相让吗?” 许可意一听,有道理啊,大过年的,自己跑出去,看在亲戚们的眼里,可不就是自己任性不懂事吗?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回去?” 许乐言想了想:“如果你觉得就这样回去没面子,那我陪你回去也是可以的。” “那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明天我爸带他一块儿去跟亲戚们一起吃饭?”许可意还是不甘心。 许乐言眼珠子一转:“要不我们想个办法捉弄一下他,弄得他不能去吃饭吧!” 许可意一下子兴奋起来:“对,就这么办,来,我们快来看看怎么才能让他明天去不了。” 两人脑袋凑在一起,想了许多办法,什么往他身上泼冷水让他生病啦,趁人不注意把他推到花园的池塘里去啦之类的从电视上看来的小手段,许可意甚至还说在他的饭里下老鼠药。 许乐言连忙阻止了她这个可怕的想法:“不行不行,万一要是真的弄死人了我们要坐牢的。” 商量来商量去,要想找出一个行之有效又不被人发现是她俩干的坏事实在是太难了。 最后许可意一拍大腿:“我想到了,咱们班的饭桶不是有痒痒粉吗?咱们去找他要一点,弄到拖油瓶明天要穿的衣服里,让他在所有亲戚的面前出糗。” 饭桶是她们班一个调皮的男生,真名范通,曾经恶作剧把一种粉末弄到前排一位女生的身上,害得人家女孩子整个后背都奇痒难忍,这范通也被严重警告处分。 据说这痒痒粉是他哥从网上买来的恶搞整蛊神器,其实就是从晒干的毛豆上刷下来的细小的毛毛,对人体倒是没有太大的伤害,但那奇痒也够让人难受的了。 许乐言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两人说干就干,立刻出门去找范通。 赵芸见许可意刚才还哭哭啼啼的,这才多久,俩姑娘就高高兴兴地出门玩去了,无奈地摇头笑了笑:“这些孩子啊!”完全不知道那俩家伙的心怀鬼胎。 范通怎么也想不到班上最高傲最漂亮的两个女生居然会来找她,激动得脸都红了。 听说她们的来意之后,冒着再被暴揍一顿的风险,去把他哥珍藏的痒痒粉偷了出来,给了她们。 许可意觉得她今天才声势浩大地说要离家出走,结果她爸没来找她,她就灰溜溜地回去,挺没面子的,而且她也实在是不想回去看到她爸和她哥跟那拖油瓶两母子其乐融融的样子,便在许乐言家住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大年三十的早上,才由许乐言陪着一块儿回家的。 许家过年的风俗是,大年三十的上午要先洗头洗澡,全身上下都洗得干干净净的,然后从里到外换上一身新衣服,取的是把过去的一切不好的东西都丢掉,干干净净地迎接新的一年的好意头。 两人进门的时候,许家的别墅已经贴好了新的春联,还挂上了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的过年气氛。 许乐言的新大伯娘,也就是许可意的后妈看见她们回来,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 “可意回来啦,你爸爸他们在洗澡,你也快点去吧!” 许乐言一直觉得这个大伯娘对他们许家的所有人都有一种卑躬屈膝讨好的感觉,让她感觉很不舒服,但她作为一个客人,还是礼貌地叫人:“大伯娘。” 许可意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还不耐烦地跟许乐言说:“你理她干什么!”拉着她走了进去。 许可意一刻也不肯耽误:“走,我们去找拖油瓶。” 按照许可意的说法,家里的春联必须自家人亲手贴,所以往年都是她爸跟她哥一早起来,把春联都贴好之后,再去洗澡,今年拖油瓶跟他们的关系好了,留下来过年,肯定也会帮忙贴春联的,所以这会儿应该都在洗澡。 许津南夫妇住二楼,许惟嘉和许可意住三楼,那拖油瓶自己一个人住在四楼,房间的格局跟三楼的许惟嘉是一样的,房间里都有自己的卫生间。 许惟嘉果然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洗澡,许可意拉着许乐言,悄悄地上了四楼。 拖油瓶的房间关着门,侧耳贴在门上听了会儿,里边依稀有水声传出来。 这个一年一度的大清洗仪式,其中一个环节还必须用柚子皮煮的水泡一会儿,所以需要花费的时间比较长,许可意看着许乐言,郑重地说:“机会就是现在,开始吧!” ☆、第 11 章 许乐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看着许可意点了点头。 许可意轻轻拧了一下门锁,门没有上锁,轻易被两人推开,浴室的门紧闭着,水声就是从里边传出来的。 过年要穿的新衣服摊开在床上,从贴身的秋衣秋裤,到毛衣,外套,一应俱全。 许乐言看到这些属于年轻男人的服饰,这才反应过来,这拖油瓶跟她哥许惟嘉一样年纪,想到自己要接触的,是一个十七八岁少年的贴身衣物,不由得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许可意可没想那么多,飞快把那套秋衣拿起来,塞了一件给许乐言:“快点。” 许乐言立刻紧张起来,手忙脚乱地把衣服的里面翻出来,抖着手把小瓶子里的粉末洒到了衣服上,然后在把衣服重新翻过面来的时候,不小心把粉末沾到了自己的双手上。 “呀,我碰到了。”话刚说完,手背上一阵奇痒,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你真是笨死了。”许可意直接把秋裤撑开,把粉末往里边倒,“别急,弄完这里我就跟你去洗一下。”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严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许乐言惊得猛地回头,就看见一身新衣的许惟嘉走了进来,这时候许可意的手上还拿着一条秋裤,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小瓶子,正做着往里抖落粉末的动作。 只要许惟嘉不是傻子,就能看得出来她们在做什么。 许惟嘉气冲冲地走进来,抢过许可意手里的秋裤一抖:“你们往里边弄了什么?” “哥,别!”许可意来不及阻止,就看见随着许惟嘉的动作,一股白色的粉末飘荡起来,在场的三人齐齐打了个喷嚏,随即整张脸都痒了起来。 浴室门打开,清瘦的少年只穿了一条四角短裤,手里拿着浴巾按在头发上,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让许乐言惊讶地看向浴室门口,然后便再也挪不动眼睛了,居然是他,这个在许可意口中阴险狡诈、心思深沉的拖油瓶,居然就是许乐言心心念念了整个暑假的程则也。 那个曾经借给她一件白衬衣的唯美少年。 她居然把恶作剧弄到了自己一心想要感谢的人身上。 虽然只是一个小女孩,但程则也还是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连忙加快了脚步,走到床边,拿起秋衣就往身上套。 “不能穿!”许乐言连忙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白色的粉末立刻落了他满身。 其他三个人还算好的,沾得不多,只要洗掉就可以了,可是这件衣服里,刚才许乐言可是把半瓶都倒进去了,而且更重要的是,程则也他居然对这个东西过敏。 许乐言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强烈的过敏反应,只见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双手按住胸口,呼吸困难,身体软软地滑落到地上,艰难地发出困兽般的吼声。 两个女孩子都吓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好许惟嘉还有点理智,立刻用手机打了120急救电话。 程则也被送到医院之后,他们三个因为脸上都红肿了起来,特别是许乐言,一双手和脸都红红的,痒得苦不堪言,于是也被送到了医院做检查。 医生就让他们清洗干净,然后涂抹了一点清凉的药膏就完事了。 可程则也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他还得打吊瓶,许乐言他们看见他的时候,他一张脸还肿得猪头似的,如果许乐言之前没有看见他的脸,这会儿才看见,肯定是认不出来的。 医生说程则也是容易过敏的体质,这么严重的过敏情况甚至是有可能会死人的,这次他算是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 大伯气坏了,怒气冲冲地追问是谁干的。 许可意吓得瑟瑟发抖:“怎么办,我爸这回肯定要打死我了。” 许乐言也忧心忡忡。 结果程则也一口咬定不关他们的事,是他自己好奇买回来的,没想到会弄成这样,而且他还很内疚地说害得他们三兄妹也出事了非常过意不去。 大伯有些将信将疑,但大过年的,也不好真的把许可意打一顿。 而且一大家子的亲戚都还等着他一块儿回去吃年夜饭呢,只好匆匆安慰了一下程则也,让他安心地养病,就带着许惟嘉两兄妹走了。 许乐言没肯跟着走,她碰到的痒痒粉多,也比较严重一些,小姑娘爱美,不乐意自己这个丑样子被亲戚们看到了,而且,她都还没有机会跟程则也道歉呢! 所以她就故意装得很难受的样子,非要留下来也住院,她爸妈没法子,只好让她先在医院里待着,他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再过来接她。 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许乐言期期艾艾地走过去程则也的病床边:“对不起啊!” 顶着一张猪头脸的程则也笑得居然还有点好看:“小妹妹,你恩将仇报啊!” 许乐言都快要哭了:“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不是我就可以这样做了吗?就这么讨厌这个人啊?” “不是的。”许乐言想要解释,却发现根本就无从辩驳,她们确实就是很讨厌这个人,不想让他好过。 因为许可意一直在她面前说他的坏话,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她自然会跟许可意同仇敌忾地痛恨她口中的拖油瓶。 尽管她爸妈说过好几次,大人的事情跟孩子无关,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她都无法感同身受。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能理性客观地想清楚,对呀,他有什么错呢,被母亲抛弃,又失去父亲,最后不得不寄人篱下,难道他不也是个受害者吗? 许乐言终于忍不住了,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反倒是程则也有些慌了:“你别哭啊,我就是逗逗你的,并没有真的怪你。”连忙从床头柜上抽了纸巾给她递过去。 许乐言接过纸巾,一边用力地抿鼻涕,一边抽抽噎噎个不停:“对不起,我错了。” “好了好了,我不生气,没事了,好吗,不哭了啊!” “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都可以,我的零花钱也可以全都给你,我会劝许可意不要再跟你作对的,对不起。” 程则也哭笑不得:“用不着,是我自己身体的原因才会这样,我怎么会跟你们小女孩计较呢!好了,别哭了,再哭就更丑了。” “哇!”许乐言更难过了,他说她哭得丑! 她不但犯了大错,还在他面前哭得那么难看,她刚才还,还当着他的面抿鼻涕了,她不想要活了。 程则也无奈地看着她,这么乖的小姑娘,怎么哭起来也这么可怕呢? 过了好久,许乐言才渐渐地安静下来,低着头不敢看他:“你的衣服,我会还给你的。” “好。”程则也不敢再说什么刺激她的话。 两人尴尬了一会儿,好在许可意和许惟嘉很快就来了。 他们是来给留在医院的两个送饭的,差点儿害死了程则也,许可意其实也挺内疚的。 而且他还没有把她供出来,而是自己承担了全部责任,许可意被许惟嘉教训了一顿之后,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决定不再跟程则也作对,这顿饭,就算是她跟他和解的诚意啦! 程则也欣然接受了她的诚意。 许乐言心底里暗暗地高兴起来,原来他成了她的堂哥呢,那以后是不是就有许多许多见面的机会啦? 可事实上她还是想多了,从医院回家之后,接下来的几天她都得跟着爸妈马不停蹄地走亲戚拜年,等她终于有时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带上那件白衬衫,准备去找程则也一雪前耻的时候,他居然已经离开了宜宁,回学校去了。 程则也在北京上大学,跟宜宁市一南一北,坐飞机都得要三个多小时,对于刚上初一的许乐言来说,那就是天堑般的距离了。 而且他也不怎么回来,暑假也是留在那边打工,只有寒假过年的时候会回来几天,偏偏过年又是最忙碌的时候,所以这么些年来,许乐言跟他,也只能是在年夜饭上匆匆忙忙地见上一面而已,连话都没有机会多说几句。 程则也现在是越来越有出息了,每次回来都成了亲戚们重点夸赞的对象,人也越来越帅气,她那些三姑六婆们都恨不得把家里的女儿、侄女、外甥女什么的打包塞给他。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么些年来,许津南是越发地器重这个继子了,将来许家的家产,少不了他的那一份。 许乐言想,他大概都不会记得,还有她这个默默无闻的便宜堂妹了吧!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两次见到她,她都是那么狼狈的模样。 那件白衬衫,一开始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还给他,到后来,是许乐言自己不想还了,反正他也从来没提起过,估计也不记得了,她就当没有这回事了,那件衣服悄悄地留着,算是给自己留一个念想。 十七岁的许乐言多愁善感地觉得,自己这份无疾而终的暗恋,还挺悲情的。 马上就要上高三的那一年,有一个机会突然摆在了许乐言的面前,她的那份早已熄灭的小心思立刻又重新燃起了冲动的小火焰。 ☆、第 12 章 高二那一年,许乐言在学校遇到了点儿不那么开心的事。 简而言之,就是有个男生喜欢她,而另外一个女生又喜欢那个男生,求而不得,就在学校里大肆编造许乐言跟其他男生的谣言,偏这家学校抓早恋抓得严,班主任三天两头找许乐言去谈话,她怎么辩解都没用,搞得她不厌其烦。 便闹着要转学。 可是她上的宜宁一中,已经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了,而且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许乐言的学习成绩还不错,努把力应该可以考上不错的大学,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能转到哪里去呢! 好在赵芸和许维西都尊重女儿的意见,经过慎重考虑,给她提了一个意见:“你要是真的非要转学不可,可以考虑一下星州中学,正好则也最近也在那边工作,可以帮忙照应一下。” 许乐言原本压根儿就没想过要离开宜宁市,更不要说什么星州中学了,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但听到程则也的名字的时候,她忽然就心动了。 “可以啊,那就转到星州中学吧!” 赵芸夫妇都被女儿的爽快回答给惊到了:“你是不是不知道星州中学在哪儿啊?在老家啊,不在咱们宜宁市啊,你从来没离开过家里在外边独立生活,这突然一个人住在那边,能习惯吗?高三是最关键的一年,可没有太多时间来给你适应了啊!” 看吧,父母就是这样,矛盾得很。 你不离开家的时候他们拼命想让你离开,真要走了,又各种担心舍不得。 反正话都让他们给说完了。 “我都这么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而且我又不是去玩的,上高三不就是为了考个好大学嘛,要说升学率,哪里比得上星州中学?” 星州中学是个很神奇的地方。 宜宁是省会,按理说全省最好的学校,应该是在宜宁才对,但偏偏杀出了星州中学这样一匹黑马,高考成绩极好,不论是高考升学率,还是重点大学的录取率,在全省都是最高的。 连续好几年来,全省高考文理科状元都出自星州中学。 人们都把星州中学称之为状元发源地。 这么牛掰的学校,自然是人们打破脑袋都想抢着进去的。 要进星州中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许乐言有先天优势。 星州是她爸爸的老家,当年大伯做生意,就是从星州发家的,当年他们家在乡下老家还算得上的家底殷实,房子和地都不少。 这年头,在南方农村的很多地方,农村户口比城市户口值钱多了,不但每年都有分红,而且一旦拆迁,还能得到大笔的拆迁补偿。 所以,跟大多数人一样,哪怕是全家人都到大城市去定居了,但他们的户口还是留在乡下没有迁出去的,尽管家里并不差钱,但谁也不会嫌钱多烧手啊! 因此,许乐言拥有星州户口,要回星州参加高考,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了,再加上大伯的人脉,帮忙疏通一下关系,想要进星州中学,并不算太难。 “教学质量星州中学肯定是没话说的,我们就是担心你不适应。”这女儿金娇玉贵地养到十七岁,十指不沾阳春水,连衣服都没自己洗过一件,而且小城市嘛,生活条件肯定没那么好,听说学校宿舍都没有空调,这大夏天的,怎么住得惯。 “那就不住宿舍好啦,你们不是说则也哥在那边嘛,让他帮忙给我租个房子,再请个阿姨帮忙做饭搞卫生,不就跟住在家里一样嘛,反正在家里你们也不怎么理我,我还得去吃食堂。” 赵芸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哪是不理你啊,这不是工作忙嘛!你这么说也行,不过房子倒是不用租,你大伯在那边不是还有套别墅嘛,距离学校也不远,就住那儿就行了。” “则也哥也住那儿吗?” “这个我们倒是不清楚,得问问你大伯,怎么问起这个,你跟他也不熟啊!” “别墅太大了,我一个人住害怕嘛,要是有人一起住会比较安心啊!” “这倒也是,那我跟你大伯说说,这一年就先让则也陪你住一年吧,这孩子做事稳重,有他在,我们也放心。” 许乐言心脏“砰砰”狂跳,还得拼命压抑住了不让爸妈给看出来,故作随意地说:“嗯,那就这样,你们去办吧!” 许可意本来也是要跟着许乐言一起转学的,对她这个学渣来说,到哪儿上学没所谓,只要能跟许乐言在一起就行。 但一听说要去星州,而且还得跟程则也住在一起,她立刻就萎了:“那还是算了吧,我觉得宜宁一中也挺好的,糖糖,我争取大学跟你考到同一个城市,咱们一年后再会师啊!” 许乐言挺庆幸许可意不去的,她在的话,她就没法肆无忌惮地接近程则也了,毕竟许可意现在虽然不再跟程则也针锋相对,但两人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那种我不去惹你,你也别来犯我的暂时和平状态。 程则也一年前就已经大学毕业了,但他没有留在北京工作,也没有接受大伯让他进入大伯公司总部的提议。 而是主动提出想到星州这边的旧总部来锻炼几年。 星州这边的公司,是大伯起家的地方,大伯对这里还是很有感情的。 但是这些年,公司发展的势头越来越好,大伯的主要精力也放在了其他地方,无暇顾及星州这边。 再加上这边的负责人自诩是跟着许津南打下江山的元老,居功自傲,不思进取,故步自封,这边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已经连续好几年出于严重亏损的状况了。 现在的星州分公司,对许津南来说就是一块鸡肋,继续维持下去吧,就是一直亏损,狠狠心索性关掉吧,又有点舍不得。 这时候程则也主动站了出来,申请去星州分公司上班,承诺用两年的时间,让公司扭亏为盈。 许津南一想,这确实是个不错的锻炼机会,要真能扭亏为盈当然是件好事,实在不行,也没有什么可惜的,起码能让他学到不少在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 许津南在这个时候,已经是非常看重程则也了。 主要是他亲生儿子不争气。 许惟嘉是个有理想的纨绔子弟,他什么都喜欢,什么都想学,就是不喜欢做生意,大学毕业以后,非但不愿意进公司帮忙,还非要到国外留学,学什么艺术。 许津南在跟他吵过几次,差点儿被气得脑溢血之后,对这个儿子算是彻底放弃了,算了,爱咋样咋样吧! 至于剩下的那个闺女许可意,虽然高中还没毕业,但看样子也不是个靠谱的。 学习不怎么样,整天沉迷追星,为了她那个爱豆哥哥,花起钱来眼睛都不眨的,还没有侄女儿许乐言乖巧听话。 好在他还有个继子程则也,这些年,许津南也算是把程则也当亲儿子看待了。 还在上大学的时候,每到暑假,程则也就在北京的分公司实习,早早就显露出非凡的商业天赋,令许津南十分满意。 如无意外,将来这许家的家业,还是得靠程则也撑下去了。 许乐言的转学手续很快就办下来了。 高三狗不配拥有暑假,因此,才从宜宁一中那边放假,紧接着又要到星州中学去上课了。 中间仅仅有一个周末两天的休息时间。 但只要一想到马上就要有整整一年跟程则也朝夕相处的时间,许乐言立刻浑身干劲满满,人还没去,心早就飞过去了。 许津南那边在许乐言决定要转学的时候就已经跟程则也交待过了。 程则也原本为了方便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单身公寓住着的,既然许乐言要来,就去家政公司请了人,把常年空置的别墅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别墅外面的花园也请专业的园丁过来打理了一下,屋子里有些年久失修的地方也重新修整过,电器什么的也都检修过一遍。 好在当年买的房子质量好,这么修整一番,房子还是挺舒服的。 许维西原本说要请假亲自开车送许乐言过去的,谁知道当天早上,医院突然来了一个重要的病人,非得他亲自参加会诊,得立刻赶回去。 没办法,他只好打电话给已经去了上班的赵芸:“我这边医院有急事,你回来送一下糖糖吧!” 赵芸学校要升级省重点,这些天都要应付上级检查,天天准备材料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不是早就说好了你去送的嘛,不都请好假了,怎么又有急事?我这哪能走得开啊!这样吧,你跟糖糖说,让他大伯给她安排个司机送过去吧!” 许乐言无奈:“算了,不用麻烦,我自己坐车过去就行了。” 星州距离宜宁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许乐言的行李又不多,在学校只能穿校服,只不过就是一个行李箱的换洗衣服而已,拎着随便到客运站买张车票,随时都可以上车。 实在不是什么大事儿。 赵芸还是有点不太放心,百忙之中抽空打了个电话给人在星州的程则也,让他记得去车站接许乐言并把人安置好。 于是许乐言下车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西装革履打扮得十分正经的年轻男人站在了乘客出站口的栏杆处。 ☆、第 13 章 程则也的模样比之前过年见到他的时候成熟了许多,一身职场精英的打扮要命地好看,还没下车呢,许乐言就听到车上的女人们在兴奋地议论那边有个大帅哥了。 想到这大帅哥就是来接自己的,许乐言的腰杆又挺得更直了些。 下车朝他走去,许乐言看着他挂在手臂上的西装,和脖子上一本正经的领带:“你热不热啊?” 程则也笑了笑:“刚在公司开完会,接到你妈妈的电话,就赶过来了,没办法,公司里面老人多,不穿正式点,人家说你不尊重。” 许乐言那时候年纪小,没听出来他话语中的无奈,在她心目中,他厉害得很,这世上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连上个班也上得那么专业。 “都怪我妈,都说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非要麻烦你,我以前小时候还在这边的别墅住过呢,我知道该怎么去。” “漂亮的大姑娘第一次出门,做父母的总是会担心的,走吧,先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 明明是普通的一句话,却让许乐言心中暗喜,他说自己长得好看呢! 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刚下车,没什么胃口,还是先回去吧,让阿姨随便做点什么吃的就可以了。” 她本来就苦夏,天气一热就吃不下东西,再加上坐大巴车空气污浊,被熏了一上午更是什么胃口都没有了,就想赶紧回去好好地洗个澡清爽一下。 “也好。”程则也帮她拉着行李出了站,让她站在门口阴凉处,“你在这儿等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他开的是一辆普通的大众,不像许惟嘉那个家伙,还没开始工作自己挣钱呢,豪车就先收集了一大堆。 一路上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生疏,程则也也不可能跟一个小姑娘说自己工作上的事,只能问问她的学习情况。 好在城市小,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别墅区。 别墅区有些年头了,跟现在新建的小区比起来,不免显得有些狭小陈旧,不过绿树成荫,家家户户都有植物爬满围墙,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岁月的沉淀感。 许乐言一进门就愣住了,客厅的显眼位置,还挂着大伯许津南跟以前的大伯娘的婚纱照片。 当年许乐言还很小的时候,大伯一家就已经搬到宜宁市去了,这房子就闲置下来,早些年还偶尔过年过节会回来住几天,但后来大伯母去世,大伯续娶之后,几乎就没回来过了。 不知道大伯是有心还是无意,这旧别墅里面的陈设,一直都还是照旧,没有改变过,就连墙上的照片也从来都没有取下来。 也不知道他让程则也来修整这房子的时候,还记不记得墙上还挂着这些照片了。 而程则也,也没动它们,就这样依旧留在了墙上。 “毕竟只是暂住一年,原来的陈设我能不动就尽量不动了,你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只管说,我让人去弄。”大概是见她有些愣神,程则也说了一句。 “不用,挺好的,特有我小时候的回忆,挺温馨的。”许乐言连忙说,其实她哪里记得什么啊,那时候还太小,根本就没什么记忆呢! 就光记得她和许可意整天楼上楼下地跑,有一次她从楼梯上摔下来,磕伤了眼角,大伯娘生怕她留疤毁容,发愁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幸亏长好了,几乎没留下什么印子,只有浅浅的一个白痕,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想到这里,许乐言兴致勃勃地说:“我还从楼梯上摔下来过呢,就磕在这个角上,现在还留着点印子呢,你看。”拨开额上的刘海给他看。 程则也闻言过来,伸手挡着她滑落的刘海,为了看得仔细一些,脸也凑得有些近,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朵上,许乐言忽然就脸红了,连周围的空气都热了起来。 “唔,是有点儿,不过很浅,几乎看不出来。”程则也没有觉察到她的异样,很自然地直起腰,拎起她的行李箱:“走吧,先把东西放上去。” 老别墅只有两层,一楼主要是日常起居的地方,还有一间客房,二楼有三间房,主人房和许惟嘉兄妹俩小时候分别的卧室。 为了避嫌,程则也自己主动住了一楼的客房。 “我看主卧的家具都比较老气,你估计不会喜欢,就帮你准备了另一个房间,你看看喜不喜欢。” 许津南宠闺女,把除主卧外两间房里朝南阳光最好的那一间给了许可意,现在被程则也重新布置过了,但仍然脱离不了原本粉粉嫩嫩的主调,少女心十足。 “床单被套和浴室里的洗护用品都是随便买的,不合适的话到时候再换吧!你自己先休息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也难为他了,大热天的,被西装衬衣包裹了那么久,额上都见汗了。 许乐言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连窗帘都换了新的,可见是用了心的,才不是他说的什么随便买买,床上用品看着简单,但实际上质地精良,颜色也选得好,清新淡雅,很好地中和了房间的粉红孩子气。 浴室里连洗澡的拖鞋都准备好了,粉绿的小兔子造型,十分可爱。 许乐言把带来的东西整理了一下,书什么的放书桌上,衣服挂进衣柜里,很快就都整理好了,然后在浴室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宽松舒适的家居服,才“嗒嗒嗒”地跑下楼去。 感觉浑身清爽之后,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 程则也不在一楼的客厅,进门这么久,也没有看见家里的阿姨。 许乐言饿得不行,打算自己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 不料却看见是程则也站在灶台边。 他换了一身休闲装,宽松的休闲裤搭配白色T恤,少了那份精英劲儿,看起来少年气了很多,专注地在灶台前忙碌的样子,显得特别温柔。 “则也哥哥,你在做什么呢?” 程则也抱歉地说:“以为你还得过两天才过来,这两天让阿姨放假了,煮了点面条,你先将就一下,晚上再出去吃。” “你还会煮面条?太厉害了吧!”许乐言惊讶地说,他们许家的三个孩子都是从来不进厨房的主儿,煮面条对他们来说,都已经算是千古难题了。 程则也失笑:“当然会啊,我还会做饭呢!” 许乐言瞪大了眼睛:“大伯他们家也太过分了吧,居然还要你做饭?” 程则也笑容敛了些:“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很小就会了,这些年在外边住的时间比较多,都是自己做的。” 许乐言这才想起来,他妈妈在嫁给大伯之前,是当护工的,工作起来没日没夜,自然不可能有时间照顾他。 程则也煮好两碗面条,放在托盘上端了出来:“好了,来尝尝吧!” 煮的是番茄鸡蛋面,最普通的搭配,是人都不会煮得太难吃,但要煮得好吃,也是很考校功夫的。 程则也煮的面里番茄有两种状态,熬化了的番茄汤汁,浓浓的番茄味里带着微酸,清爽开胃,面条快煮熟的时候再加上几块切成薄片的番茄,一滚即盛起,保持着番茄新鲜爽嫩的口感。 鸡蛋是用滑蛋的手法先炒好的,再加进番茄汁里一同熬煮过,吸收了满满的番茄汁,入味得来又十分软嫩。 面条筋道爽口。 “天哪,这是什么神仙面条,也太好吃了吧!”许乐言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你这手艺,去开面馆生意一定很好。” 程则也笑着点头:“嗯,以后我要是失业了,就去开面馆,你要投资吗?” “嗯嗯,我要当大股东。” 一碗热乎乎的汤面下肚,许乐言笔挺秀气的鼻尖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还有吗?我还想吃。” “锅里还有一点,我帮你去盛吧!” “好呀,谢谢!”许乐言把碗推过去,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程则也的周全招待。 在锅中被热汤浸泡过一会儿的面条,少了几分爽口,更为软烂一些,但吸收了满满的汤汁,极为入味,也很好吃。 “则也哥哥,以后谁要是能嫁给你,那就太幸福了。” “那你对幸福的定义,也太简单了些,有口吃的就够了?” “每天都能吃上好吃的饭菜,还不幸福吗?” “我要是你爸妈,得伤心死,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被人几口吃的就给拐跑了。” “哼!”许乐言撅起嘴,“他们哪有好好养我,我长这么大,我妈亲手给我做的饭,恐怕都还不超过十顿,而且还难吃得很,我要是真的被人用几顿饭就拐走了,那还真不是我的错。” 许乐言说着趴在桌子上,可怜巴巴地看着程则也:“则也哥哥,要不你试试用你的厨艺,看看能不能拐跑我吧!” 程则也看着她直乐:“小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矜持点儿,看来还是得把你这张嘴养刁点儿,才不会随便就被那个臭小子给骗走了。” “那你以后多给我做饭,我就不会被别人骗走了。” 程则也顿了顿:“快吃吧,哪来的那么多话说。” ☆、第 14 章 第二天就该去上学了。 星州中学距离别墅区只有两站路的距离,小区门口就有车站,而且这个路段乘客少,公交车一点也不拥挤。 当初决定让她住在这儿,家里也是考虑到这个方面的,高三了,学习紧张,总不能把时间都花在交通上,既然她不愿意住校,上下学方便就很重要了。 这天早上,程则也特地没有开车,陪着她一块坐了一趟公交车去学校。 又陪着她去找了班主任,领了新校服课本,充了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的饭卡,这才离开了的。 换了一个新环境,并没有对许乐言的学习造成多大的影响。 两边学校的教学进度差不多,都已经学完了高中三年的课程,剩下的这一年时间,全都是用来复习备战高考的。 许乐言成绩本来就不差,一入学就是学校的新学期摸底考,她考了个全年级第四十八名,在人才济济的星州中学,这算是一个很惊人的成绩了。 毕竟能考全年级前一百,就已经是妥妥的重本苗子了。 程则也请的保姆周阿姨也回来上班了,周阿姨是星州本地人,做菜手艺一般般,也还能入口,干活也麻利。 许乐言在星州的学习生活就这样安稳地拉开了序幕。 只是程则也工作忙,经常要加班,一个星期七天里顶多只有两三天是能够按时回来吃晚饭的。 许乐言倒是天天在家吃。 学校规定,高三学生是要上晚自习的,大多数同学都是直接在学校吃晚餐,上完晚自习再回家。 她仗着住得近,主要是嫌弃学校的食堂实在难吃,每天都是回家吃了晚饭再去学校。 这天难得程则也回来得早,吃饭的时候突然想起该关心一下她:“新学校怎么样?跟同学们相处得还可以吧?学习跟得上吗?” 许乐言叹了口气:“我怀疑我进了一个高考工厂,专门生产学习机器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和以前的同学学习都已经算是够努力的了,来了这里才知道,她那些努力根本就是小儿科,在这儿,头悬梁锥刺股才是常态。 程则也的目光中带了一些担忧:“不适应吗?” “也还好啦,高三了嘛,就需要这样的学习氛围,不过……”许乐言眼珠转了转,决定瞒下自己摸底考考了年级四十八名的事实。 “不过什么?” “不过同学们学习实在是太勤奋了,感觉自己太咸鱼了怎么办?” 程则也笑了起来:“没关系,自己尽力就好。” “则也哥哥,你能考上清华大学,当初的学习成绩一定很好吧,有什么学习方法可以教教我呀?”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无非就是憋着一股劲儿而已,可是这个经验对于从小无忧,将来也应该没有什么生活压力的许乐言来说并不适用。 “没关系。”看出他的为难,许乐言连忙说,“我就随便问问,我知道你是天生聪明,对了,我有些问题不太懂,去学校的话老师太忙了,问问题还得排队,我可以问你吗?” “嗯,你拿来看看。” 机不可失,许乐言连饭都顾不上吃了,急急忙忙地跑上楼去拿了书包下来:“这一题,你帮我看看。” 程则也接过练习册:“你先吃饭,我看看再说。”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没把当年所学统统都还给老师。 许乐言匆匆把饭扒完,搬起椅子坐到他身边,看他修长的手指按在练习册上,食指习惯性地一下一下叩击着本子。 忍不住悄悄侧头,偷偷看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低垂,在下眼睑处覆下阴影,鼻梁高挺,好看的嘴唇一张一合,介于少年与成人之间的清朗嗓音,温柔动听。 “明白了吗?” “啊?”许乐言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已经给她讲完了一道题目,“哦,好像……还有点儿不太懂。” “好吧,那我再讲详细点儿。” 找他讲题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不是他讲得好不好的问题,而是不管他讲得怎么样,许乐言都听不进去。 两人靠得那么近,他的声音仿佛是在她的耳旁呢喃细语,她甚至能感觉得到空气中传来的他身上的温度。 明明用的是同款的沐浴露,为什么他用完以后散发出来的味道会那么好闻。 许乐言突然“噌”地一下站起来,把桌上的本子一收,抱在怀中:“晚自习快迟到了,我先走了!” 题目才讲了一半的程则也:“刚刚这题明白了吗?” “明白了,没关系,不懂我回去问老师!”许乐言抱着书包匆匆往门口走去,不敢回头,怕被他看见自己通红的脸孔。 “要我送你吗?” “不用不用!”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重重的关门声关在了门外。 程则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姑娘,一惊一乍的。” 许乐言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节奏。 这天放学回来的时候,许乐言发现小区里一反平日的安静,路上多了许多人,特别是他们家隔壁的那栋楼,居然拉起了警戒线,有警车停在外面,警戒线外挤满了围观的群众。 这样的场景以前还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呢! 高中生活枯燥无聊,许乐言本质上也是个八卦的,当即也凑了过去,在人群后面拼命踮起脚跟,可惜人太多了,她瞧了半天什么也没看见。 就听见前边有人的议论:“作孽咯,灭门惨案啊,一家四口,全都死光了啊!” 许乐言吓了一跳,忽然就见人群急速地后退,还有人大声喊:“出来了!出来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她前边的人群一下子就散开了,她所站的位置正好就对着这户人家别墅的大门,隐约可以看到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手套的工作人员从里面抬出来什么…… 她傻乎乎地瞪大了眼睛盯着看。 这时,温暖干燥的手掌覆盖在她的眼睛上,有人拉着她后退了一步,随后一个转身,将她护在怀中:“是我,别怕。”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许乐言的身后响起,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应该是什么,但身后的怀抱坚实温暖,为她隔绝了一切未知和恐惧,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反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而心跳加速。 程则也带着她走出好远,才放开了她。 许乐言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其实也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程则也手掌按在她的头上,硬生生地把小脑袋拧了回来:“看什么看,什么都能随便看的吗?就不怕晚上做噩梦?” 进了家门以后,程则也立刻就把门关上了,还把窗帘也拉上。 “则也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许乐言十分好奇。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发生了命案,晚上看新闻吧!”出了这么大的事,新闻肯定会有报道的。 “对了则也哥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许乐言平时五点钟放学,回来吃个晚饭,七点再去学校上晚自习,通常九点半回来的时候,程则也才刚刚下班。 “今天公司没什么事,出去办点事,办完了就回来了。”话刚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接通之后,那边传来一个大嗓门的声音:“小程啊,你怎么回事,会开到一半,说走就走了,家里有什么急事啊,处理好没有?弄好了就赶紧回来,这儿还等着你呢!” 许乐言发誓,她真不是故意要偷听他的电话的,谁叫他都不舍得买台好点儿的手机呢,这漏音也太严重了。 “则也哥哥,你有事就去忙吧,我没事的。”许乐言努力忍着,可到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笑了出声。 程则也也笑了:“听到消息说小区这边出了事,刚好是你放学的时间,担心你害怕,所以回来看看。” “谢谢你呀,则也哥哥。”许乐言目光中闪动的全是感激,“你真好。” 连她爸都没那么细心体贴,会担心她害怕这些呢,吃饭的时候兴致来了还大讲某个病人的死因死状,也不想想人家听了还吃不吃得下饭。 程则也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后脑勺:“没办法,谁叫我好端端地多了个妹妹呢!” “你去工作吧,我在家里哪儿也不去,没事的。”许乐言体贴地说。 “周阿姨呢,上哪儿去了?” 周阿姨出门看热闹去了。 正问起呢,她就拍着胸口推门进来:“唉哟,可真吓死人了,一屋子的血啊……” “周阿姨!”程则也不悦地喊了一声,“别说了。” 周阿姨被他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角:“瞧我这多嘴多舌的,不说了不说了,乐言今晚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饭,小程先生今晚也在家里吃饭吧?” “不了,我还要回公司,乐言今晚打个电话给老师请假,不要去上晚自习了。”从这里出去小区大门,势必要经过隔壁家的门口,那边警方的调查还没结束,大晚上的,怕吓着她,干脆让人别出门。 程则也出门之前,又特别交代了周阿姨也别出门,在家里陪着许乐言,家里的门窗都锁好了,不要随便让人进来。 ☆、第 15 章 吃晚饭的时候,本地电视台播出了这条新闻,可惜语焉不详,新闻里说的信息还没有许乐言本身知道的多。 “什么嘛,说了跟没说一样!”许乐言忍不住抱怨。 一起看电视的周阿姨欲言又止,明显忍得很辛苦,只是碍于程则也的告诫,又不敢说。 “周阿姨,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就告诉我吧!”许乐言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不行不行,你哥不让我说的,怕吓着你了。” “你不说,我更要胡思乱想呢,我保证不告诉我哥,周阿姨您就说吧!” “那我说了,你可千万别告诉你哥啊!” 周阿姨终究还是没忍住,把她深入第一现场打听来的内幕消息告诉了许乐言。 隔壁那家一家四口,夫妻俩加一对儿女,女儿才六岁,儿子三岁,请了一个住家保姆。 那保姆的儿子从乡下过来,女主人好心答应他在家里暂住几天,没想到那孩子不学好,偷了他们家的东西,被主人家发现了,要辞退这个保姆。 结果这个保姆怀恨在心,临走前在一家人的饭菜里下了老鼠药,主人家一家人吃了之后头晕腹痛,男主人正打算打120叫救护车的时候,那保姆一不做二不休,从厨房里拿了菜刀出来,把一家老小都给砍死了。 周阿姨说得跟她亲眼看见了似的,那个活灵活现啊,什么三岁的小娃娃,脖子才那么细,一刀下去…… 听得许乐言一身冷汗。 之后许乐言回房写作业,周阿姨收拾完了家务也回她的房间看电视去了。 本来也没觉得什么,可是屋子里安静下来,许乐言忽然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周阿姨描述的各种血淋淋的景象生动地在脑海里呈现出来,她越想越害怕。 更可怕的是,她突然想起,就前两天,她在饭桌上抱怨周阿姨做饭菜都没洗干净,她在菜里吃出了一根头发,当时程则也也在,周阿姨的脸色挺难看的。 她该不会因此而怀恨在心…… 早知道她当时就不说的,这么些年吃食堂这种情况也遇到不少了,她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当时怎么就没忍住呢! “笃笃!”房门忽然被敲响。 许乐言吓得手里的笔都掉下了地。 “乐言,你的牛奶热好了。”周阿姨在门外说。 许乐言看了一眼时间,哦,已经九点了。 赶紧跑过去按了按门锁,确认房门是锁好的:“我这会儿还不想喝,先放着吧,我待会自己下去喝。” 好在周阿姨也没多说什么:“行,那我先放桌上,你记着快点喝啊,喝凉牛奶对胃不好。” “我知道了。”许乐言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周阿姨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才放松地靠在了门上。 虽然觉得自己这种莫名的恐惧情绪有点可笑,可是如果自己能控制,那就不叫做恐惧了。 许乐言拿出手机,一番天人交战之后,终于拨通了打给程则也的电话。 “怎么了?” “那个,则也哥哥,你还在忙吗?这么晚了还不能下班吗?” “嗯,还有点事,做完就回来,你有什么事吗?” “啊,没什么,你忙,注意身体,要多喝水,坐累了就起来走动一下。” “呵呵!”程则也轻笑,“我知道了,谢谢关心,你早点睡,我很快就回去了。” 挂了电话,程则也想了想,开始收拾东西,反正也就是在电脑上处理一些文件而已,带回去做也可以,家里的小姑娘虽然嘴里不说,但突然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说不定还是害怕了。 许乐言失望地挂了电话,书是肯定看不进去了,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越想就越是害怕,明明根本就没有看见凶杀案现场,可脑子里就是控制不住冒出来各种血腥可怕的场景。 而且听说那杀人凶手正在潜逃还没有抓到,万一她没有跑远,就在这附近…… 太可怕了! 隐约听到楼下有开门声和脚步声,许乐言整个人蜷缩在床角,用被子紧紧地包裹住了自己,万一真有人闯进来,她该怎么办,从二楼的窗户跳下去应该不会受伤吧! 敲门声响起。 “乐言,你睡了吗?” 是程则也! 许乐言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开门:“没有!” 程则也端着一杯牛奶站在门口,吃惊地看着狼狈的许乐言。 头发凌乱,光着脚,睡衣皱巴巴的,领口的位置还开了一颗扣子,露出一小段白皙的肩膀。 “你怎么了?” 许乐言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拉好衣服:“啊,没怎么,我刚刚看书不小心睡着了,则也哥哥你忙完啦?” “累了就早点睡,重新给你热了杯牛奶,喝了就快睡吧!”程则也说着把手里的牛奶杯递了过去。 许乐言伸手接过来,温热的牛奶暖着掌心,不由自主地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小声问:“这是刚热的啊?” 程则也笑着点点头:“刚从密封的牛奶瓶里倒出来热好的。” 许乐言被他看穿了小心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谢谢!”急忙关上了门。 牛奶的温度刚刚好,而且,还特别甜。 程则也无奈地摇摇头,下楼,正好遇见刚从厨房里出来的周阿姨:“周阿姨,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个事。” 周阿姨也是个爽快的人,只要钱给得到位,万事好商量,谈妥也就是几分钟的事儿。 程则也回了房间洗个澡,换上睡衣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一份文件还没看完,房门就被“咚咚”敲响,开门一看,小姑娘头上戴了个猫耳朵的束发带,双手抱着枕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则也哥哥,我有点害怕。” “怎么了?”程则也温声问。 “我不敢一个人睡,我今晚睡你这里可以吗?我睡沙发就可以……”仔细一看,他的房间里没有沙发。 程则也住的这间客房布置得比楼上要简陋得,也就一床、一桌一椅,再加上一个衣柜而已,连独立的卫生间都没有。 许乐言有些不好意思,都住进来这么多天了,她都没有关心过他住的房间,还以为跟楼上是一样的呢! “没关系,我打地铺吧!则也哥哥,求你了,别赶我走,我真的害怕。” 程则也想了想,拿起电脑:“走吧,上楼去。” “啊?” “你回房睡,我陪着你。” 许乐言的房间布置比一楼客房要周全得多。 房间挺大的,分为两部分,睡眠区和学习休闲区,中间挂了一道半透明的纱帘。 许乐言睡在帘子的这头,程则也借用了她的书桌,开了一盏台灯:“我就在这儿,你害怕了就喊我一声。” “嗯嗯!”许乐言应着,隔着一道纱帘悄悄看那边昏暗灯光下影影绰绰的侧影,他专注工作的样子真是好看啊,侧脸的轮廓如同雕塑般完美,睫毛纤长、鼻梁高挺,刀削斧刻般的下颌线条,既有少年的清隽,又带着些成熟的冷峻,要命地吸引人。 许乐言看得有些呆了。 程则也忽然把灯光又调暗了一些:“好好睡觉。” “哦,则也哥哥,你还要忙多久啊?” “放心,我不走,待会忙完了就在这儿睡沙发。” 夜还是一样的夜,可是有了他的陪伴,所有可笑的担忧恐惧都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满满的安心。 许乐言原本是舍不得睡着的,可终究抵不过睡意的侵袭,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她伸出手,扒拉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急忙朝纱帘的那边望去。 书桌前面早已空无一人,沙发上也没有。 许乐言的心里空落落的,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光着脚就冲了下去。 程则也在厨房做早餐,身上系着小熊围裙,柔软的额发软软地搭在额头上,曾经在电脑键盘上翻飞的修长手指煎鸡蛋也一样好看。 许乐言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则也哥哥,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程则也回头看她一眼:“快去洗漱,早饭马上就好了。” “哦!”许乐言兴冲冲地就要上楼,忽然又被他叫住了。 “等一下。” 匆匆到门口鞋柜里拿了一双干净的拖鞋,弯腰放在她身前的地板上:“以后别老光着脚到处跑。” 白皙的脚掌小巧玲珑,圆润的脚趾头上粉色的指甲闪着珍珠般的光泽,这是从小被当成珍宝般捧在掌心里养大的小姑娘才能有的一双脚。 “乐言这孩子,从小我就把她当亲闺女养大的。”程则也想起之前许津南交待自己要好生照顾许乐言的时候说过的话,低垂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冷漠。 许乐言自然是一无所觉,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脚趾,飞快地穿上鞋,跑上楼去了。 她接触过这个年纪的男生不多,也就是大伯家里那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堂兄许惟嘉而已,但她也知道,像程则也这种会做饭会做家务,还这么细心体贴,在这个年纪的男生中绝对不是常态。 这得是她许家祖上八辈子积的福,才能让她在这辈子遇见这么好的一个哥哥吧! ☆、第 16 章 吃早饭的时候,许乐言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些不对:“咦,周阿姨呢,怎么一早上就不见她?” 经过一个晚上的睡眠,她已经把昨晚那些可笑的对住家保姆的恐惧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程则也却说:“你不是害怕吗?我已经把她辞退了。” 许乐言大吃一惊:“这不太好吧!万、万一……” 本来好端端的没什么事,可是突然无缘无故被辞退,说不定就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了。 “别瞎想,坏人没有那么多,而且她只不过在这里干了几天,我多给了两个月的工资,家政公司那边也说明了是因为主人家的私人原因辞退的,她离开的时候还挺高兴呢!” “哦!这样啊!”许乐言放心下来,可是又想到一个问题,“那家务怎么办?” 如果再请一个人,也还是会有同样的顾虑的啊! “你要是不嫌弃,饭可以我来做,家里的卫生可以请钟点工,一周一次差不多也可以了。” 经过几天的相处,程则也发现许乐言这个人挺让人省心的,吃饭不挑食,能吃就行,平时自己的东西自己会整理好,不给人添麻烦,所谓的家务,不过就是做饭和搞卫生而已。 他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早就习惯了做这些,请个保姆在家里反而会让他觉得不自在。 只是之前许家那边叮嘱了要请保姆,他也怕她大小姐不习惯而已。 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许乐言的眼中闪着惊喜的光芒:“真的吗?太好了,则也哥哥你放心,我不会不干活白吃饭的,以后你做饭,我负责洗碗。” “不用……” “要的要的,就算我学习紧张,也不需要时时刻刻都学习的啊,用劳动来换换脑子挺好的,不用说了,就这么定了吧!”许乐言坚决地说。 程则也看了看时间:“也好,还有十分钟,你先把这几个碗洗了,待会我送你去上学。” 幸福居然还是成双成对来的! 许乐言假意客气一番:“这样会不会耽误你上班啊,太麻烦你了吧!” “不耽误,我九点上班。” 哦,那时间还是挺充裕的,许乐言放心了:“那我马上就去洗碗。”她高高兴兴地把两人用过的碗碟摞成一叠,端着进了厨房。 “噼啪!”厨房里接二连三地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程则也刚换上的衬衣纽扣都还没扣好,就冲了进来:“怎么了?” 许乐言心虚地看着一地碎瓷片:“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个盘子沾了洗洁精会这么滑,没关系,我马上收拾好。”说完蹲下去就要把大块的瓷片捡起来。 “别动!”程则也严厉地喝了一声。 吓得许乐言抖了一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跟受了委屈的动物幼崽似的,眼巴巴地看着他。 程则也几步跨进来,拉起她的手:“先出来,小心脚下,别踩到了。” 啊啊啊!许乐言心里疯狂尖叫,牵手了,猝不及防就牵了小手! 程则也让她站在一旁,自己去拿了扫帚把碎瓷片扫了起来。 许乐言满心歉疚,光吃饭不干活,越帮忙越添乱,说的就是她了。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程则也笑了起来:“以前没洗过碗?” 许乐言低头小声说:“没有。”丢死个人了,这么大的人了,连碗都不会洗。 “那得怪我。”程则也说。 “不是的。”许乐言急忙说,“我会好好学的。” 程则也把扫帚放在一边:“走吧,先去上学。” “可是这里……” “不着急,回来再收拾。” “那回来我收拾吧!” “嗯,我教你。”程则也状似不经意地说。 许乐言怔了怔,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话说得怎么跟别人不一样? 要是在大伯家,他们肯定会说小姑娘家怎么能干这个,不会让她沾手;要是在她自己家里,她妈妈只会嫌弃她碍手碍脚,让她一边儿去。 只有程则也,用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跟她说:“我教你。” 大概是她的反应太大,程则也顿了顿:“怎么,你不想学?” 她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想学的。” “女孩子长大了,总要独自生活,一些基本的生活技能还是要学会的,不是为了谁去学,只为了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好一些。” 这些话当时的许乐言还不太懂,可是之后自己独自一人在国外生活的那些年里,每次遇到生活中的一些小意外,突然停电、灯泡坏了、水龙头漏水,还有不小心打碎了什么,她都能从容应对的时候,就会想起程则也曾经对她说过的这些话。 在她被黄油面包和所谓中餐馆里面为了适应外国人的口味而诸多改良之后的食物折腾得胃口全无的时候,可以在租住房子的小厨房里给自己做一碗番茄鸡蛋面。 尽管她的厨艺还是一如既往地糟糕,但毕竟知道,煮面的时候,要先把水烧开再下面,番茄提前炒一炒,会更容易煮烂,也更入味。 于是就这样开始了只有两个人住在同一栋屋子里的生活。 刚开始那几天,程则也担心她一个人出入小区会害怕,所以都是早上送了她上学再去上班。 中午许乐言留在学校吃午饭,傍晚程则也提前下班到学校接了她,再到附近的市场里买点儿菜,回去做饭,吃完晚饭以后,再送她回学校晚自习,而他则是回公司继续加班。 到了晚自习下课再去接她回家。 这么一来,程则也晚上回家的时间倒是规律了很多。 许乐言从小被人照顾习惯了的,也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给他增添了许多麻烦,只暗自窃喜,跟他相处的时间大增,感觉两人之间也熟络多了。 出于私心,便不愿意提醒他,隔壁的案件凶手已经被捉拿归案,她也早就不害怕了。 于是这每日的行程就这么固定了下来,渐渐地也就习惯成自然了。 许乐言是过了好多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上早读的时间是七点半,程则也送完她回到公司,也不过才八点而已。 这时候才稍有有点过意不去,她只好十分不情愿地试探着提出以后自己去上学,可是程则也说早上公司里安静,提前回去工作效率更高,于是她便心安理得起来。 星州城市小,高中生每天都还能有人接送上下学的情况其实并不多见。 时间长了同学们都十分羡慕:“许乐言你哥哥对你可真好,不像我哥,一天到晚就知道跟我抢好吃的,上次我在体育馆正好下大雨,让他给我送个伞,他死活不肯,还说什么反正都是要淋湿的,不如直接跑回去算了。” “许乐言的哥哥不但温柔体贴,而且还很帅呢,上次上学的时候遇见,他还跟我打招呼了呢,那笑容啊,帅得我半天没回过神来。” “乐言这么漂亮,她哥肯定也是帅的呀!” “唉,乐言啊,可惜你哥年纪就是太大了点,不然我真愿意做你嫂子呢!” 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来说,二十三岁,已经是很老了,老得根本就不可能在她们挑选男朋友的范围内。 放学时分,一帮女生陪着许乐言在校门口等着,期盼着能看一眼传说中许乐言那个成熟稳重又帅气的哥哥。 一辆陌生的红色轿车停在她们跟前,车窗缓缓降下,探出头来一位长发披肩的职场美女:“你是许乐言吗?” 许乐言懵然:“是啊,你是?” 美女笑了笑:“我是你哥的同事,叫丁婉茜,你哥在公司开会走不开,你的电话又打不通,他怕你着急,让我过来接你。” 许乐言连忙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没电自动关机了。 丁婉茜拨通了程则也的电话,递给许乐言:“让你哥跟你说。” 得到程则也的实名认证,这女的不是骗子,确实是程则也请她帮忙来接许乐言的。 身后的同学用手肘轻轻撞了撞许乐言:“这是你哥的女朋友吧?长得好漂亮啊!” 眼前的女人妆容精致,衣着考究,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香水的气味,让这群穿着肥大的校服灰头土脸的土包子女生向往不已。 许乐言却没来由地不太高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那可不行,你哥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把你送回去的,完不成任务,我没法交待呀!小妹妹,你就当是帮帮我吧!” 毕竟只是个小姑娘,许乐言还没学会怎么拒绝别人,只好乖乖地上了丁婉茜的车。 “喜欢吃什么?”丁婉茜问。 “啊?” “你哥让我先带你去吃饭。” 许乐言本想拒绝,忽然心念一动:“你们平时在公司吃些什么?” “就是公司楼下附近的一些方便快捷的餐厅而已,不过有一家的鱼做得不错,你要是有兴趣,倒也可以去试一下。” “那好啊,就去吃鱼吧!” 点的鱼很快就上来了,许乐言不爱吃辣,点的是一个水果鱼片,白色的大瓷盆端上来,汤汁是浓稠的乳白色,雪白的鱼片,没有一丝骨头,香滑软嫩。 汤里加了各种水果,苹果、雪梨、菠萝和圣女小番茄,酸酸甜甜地十分适合小女生的口味。 ☆、第 17 章 许乐言吃得挺欢的。 “你跟你哥的口味倒是相差挺大的,他不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最喜欢的是这家的水煮鱼,以前经常来吃,不过自从你过来之后,就变成二十四孝哥哥,天天回家做饭了。”丁婉茜笑着说。 “他也是真的辛苦,我看他这段时间眼底都青了,人也瘦了一些,还得记挂着每天接送你上下学,也真不容易。” “你们很熟吗?”许乐言咬着筷子头,歪着头问她。 “还好吧,都是年轻人嘛,自然是比较说得来的。” 许乐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丁婉茜:“你说则也哥哥一直在忙,那他肯定还没吃饭吧,既然他喜欢这里的水煮鱼,那我打包一份给他吧!” “也好。”丁婉茜正想叫服务员,许乐言已经先抬手把人叫过来了。 “麻烦帮我打包一份水煮鱼,一盒米饭,再加一份炒青菜,顺便再帮我结一下账。” 丁婉茜笑道:“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孩子花钱,我来结账。” “今天让丁姐姐来接我已经够麻烦你的了,当然是应该我请客的,没有让你加班工作还要花钱的道理,而且这个费用也不好拿回去报销吧!” 许乐言这话说得挺真诚的,但听在丁婉茜的耳朵里却有那么点儿不是滋味。 “你说笑呢,当然不能算是加班了,只是朋友之间互相帮忙而已,说起来你哥也是爱操心,我们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哪个不是自己上学回家的,有些家里条件不好的,都得给全家做饭做家务了。乐言妹妹,你别介意,我不是说你啊。” 许乐言直接放了筷子:“我吃饱了。” 不由分说自己付了账,拎着打包盒就走了出去。 丁婉茜连忙追了上来:“妹妹真生气啦?你是要去公司吗?我带你去吧!” “我知道公司在哪里,小时候常来玩,还有,我不是你妹妹,不用叫得那么亲热。” 丁婉茜脸色变了一下:“对不起,许小姐。” 看着许乐言头也不回的背影,丁婉茜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一咬牙还是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程则也刚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松了松领带,低头捏了好一会儿鼻梁,再抬起头时,那紧锁的眉头才稍稍松快了些,伸手拉过助理准备好的盒饭,正准备打开。 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呼唤:“则也哥哥!” 程则也脸上立刻就带上了和煦的笑意:“你怎么来了?” 丁婉茜跟了进来:“刚刚带乐言妹妹去我们以前经常吃的那家店吃鱼,她听说你爱吃他们家的水煮鱼,特地给你打了包呢!” 程则也微笑点头:“谢谢,麻烦你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啊,举手之劳而已,真要谢的话,之前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才要好好谢谢你呢!” 什么跟什么呀,许乐言满心的不乐意,明明打包水煮鱼的人是她,也是她辛辛苦苦拎上来的,这两个人在这儿互相客套什么呢! 她轻轻“哼”了一声,快步走过去重重地把打包盒放在程则也的面前:“快吃吧,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程则也略微有些诧异:“怎么了?” 许乐言扭头不说话。 丁婉茜笑着说:“这得怪我,不会说话,惹乐言妹妹不高兴了,乐言妹妹,对不起啊,程经理,你帮我哄哄她吧!” 程则也抱歉地朝她点头:“不好意思啊,家里的孩子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我好好跟她说说,今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下次请你吃饭。” 丁婉茜也识趣地没有多待:“那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程则也正打开打包盒,忽然被许乐言一把抢了过去:“这是我买的,不想给你吃了。” 程则也好笑地看着她:“到底是什么事,惹得我们许大小姐生这么大的气啊!” “明明就是她的不对,你还要向着她!” “咦,我向着她了吗?” “你说我不懂事,还说要好好地说说我,这不是向着她是什么?” “别人是外人,而且今天好歹也帮了我的忙,总要给点面子的,好了,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忙着开会让别人去接你的,别生气了,她说什么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去给你出气?” “她……”许乐言咬了咬唇,把打包盒推回给程则也,“算了,我不想说了,你吃吧!” 她其实是有点心虚的,丁婉茜说得没错,自从她来了之后,确实给程则也添了许多麻烦,而且他实际上是没有义务要照顾她的。 只不过他们许家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她自己,都把这当成了理所当然而已。 或许是因为他一贯以来的好脾气吧! 真正让许乐言生气的,其实是丁婉茜语气中跟程则也的熟络,仿佛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她不过是一个不合时宜的外来者而已。 但这个理由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好对程则也说出口的。 “真不说啊?”程则也探究地看着她。 “其实她也没说什么啦,我自己心情不太好而已。”许乐言闷闷地说完,趴在他办公桌上,跟程则也面对面,“你还吃不吃啊,不是说你最爱吃这个了吗?” 程则也看她的样子像是一株霜打的小白菜,不由得好笑:“那我真不管了啊!” 水煮鱼上盖了一层红艳艳的红油辣椒,一看就辣得不得了的样子,程则也吃得面不改色,甚至还很过瘾的模样,看来他是真的爱吃。 许乐言又懊恼起来,他们许家所有人都不太爱吃辣,之前聚餐,几乎就没有点过什么辣的菜。 来到这里之后,程则也做饭也从不放辣椒,以至于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会爱吃辣。 “好吃吗?”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程则也点头:“当然。” “则也哥哥,我是不是,很自私啊?”许乐言小声恹恹地问。 “嗯?怎么会突然这么说?谁说你什么了吗?”程则也吃了一惊,饭都顾不上吃了,认真地看着她。 “没有人说什么,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这么爱吃辣,而且你在家里做菜,也只做我爱吃的,我只顾着自己,一点都没有想到你。” “就为了这个啊!”程则也笑了起来,“我也并没有多爱吃辣,只不过是这家的水煮鱼做得特别好吃而已,平时我做的菜我自己也爱吃的,而且家里就我们两个人吃饭,要是还得特地做两个辣的菜,两个不辣的,那多累啊!” “还有我明明可以自己上下学的,却还要你送,你本来工作就忙,还得操心我,太累了。” “哪有。”程则也说,“我开车到你学校,也不过就是十来分钟的事儿,耽误不了什么,何况之前总是下班吃饭不定时,对身体也不好,现在每天回去做饭,至少吃饭是规律了,而且为了能准时下班,白天的工作效率也提高了不少,反而是件好事呢!” 这么一听,好像他说得也挺有道理的。 “真的?”许乐言狐疑地问。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我这么大个人了,真累的话自己不会说吗?” 程则也说得笃定,许乐言也渐渐地从半信半疑向相信他的方向倾斜,人嘛,总是趋利避害的,她打心眼里想要跟他有更多的相处时间,当然也更愿意顺着他来说服自己。 “那则也哥哥,要不你教我做饭吧!” “可以啊,不过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啊?” “等你高考完吧,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别分散了精力。” 许乐言噘着嘴:“可是高考完我就不能跟你住在一起了呀!你就是在敷衍我,学做菜又花不了多少时间,总要劳逸结合的嘛,天天光是学习学习的,人都学傻了。” 程则也笑了起来:“好吧,那就周末吧!” “说定了哦,不许反悔!你吃完饭可以下班了吗?” “不行,还有点事要忙,待会我先送你回学校上晚自习吧!” “不了,一来一回地又耽误你的时间,我就在这里看书吧,放心,我保证不打扰你,你都不知道,我们班有个男生可烦啦,我不就是上次考试成绩比他好了那么一点点嘛,他就把我当成假想敌了,天天盯着我,烦死了。” “这样不好吗?有竞争才有进步嘛!” “才不是呢!你都不知道,这星州中学的竞争有多可怕,就我刚刚说的这个男生,据说他以前一直都考班上的第十二名,可这次十二名不是被我得了嘛,他掉到十三去了,结果回去之后被他妈妈打了一顿,手上都抽出血痕啦,你说他能不恨我嘛!” 许乐言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难怪星州中学的升学率高,这学习抓得太紧了,据说到了高二后半期,班上的排名基本上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的,每个人都咬得很紧,生怕自己落后一丝半点被人给赶上了。 许乐言以前的学校比较注重素质教育,虽说教学也抓得紧,但是没有人把名次看得那么重要的,高二的时候,除了学习之外,每个同学都还能有时间去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 ☆、第 18 章 许乐言以前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啊,都吓到她了。 如今她比起在之前的学校,已经算是非常勤奋了,可是跟同学们比起来,她依然是最不刻苦努力的那一个,好在之前的基础好,再加上她人也比较聪明,成绩倒是也不差的,能维持在班上中上游的样子。 特别容易招人嫉妒。 再加上她是新来的,原本班上的同学免不了会有一些排外的情绪,偶尔许乐言也会听到一些难听的话,其实说到底,她在这里上学并没有太开心。 如果不是因为能每天都见到程则也,她还真不想在这儿待下去呢! 就因为有了他,就连讨厌的学习生活也变得让人期待起来。 “要是跟同学们相处有什么不开心的,要及时说出来。”程则也认真地对许乐言说。 “知道啦,其实也没什么,他们都只顾着好好学习呢,谁有空专门来欺负我啊,反正也就是一年而已,又没有必要把关系搞得多好,我不放在心上的啦!” “那就好。”程则也也没有强求一定要她去学校上晚自习,反而是把自己的办公桌分了一半给她,“那你就在这儿学习吧,我要忙了,没空管你。” “你忙吧,不用管我。”许乐言自告奋勇地要帮他收拾吃完的餐盒,结果笨手笨脚地把水煮鱼的汤汁溅到了桌子上,自己还没发现,颠颠地抱着垃圾就往外走,“外边的垃圾桶在哪儿?不能扔在办公室里,会有味儿。” 程则也无奈地抽出纸巾擦桌子,摇摇头,忍不住还是笑了一下,对于有轻微洁癖的他来说,换了个人弄成这样,他肯定会不高兴的,可如果是她,真的气不起来。 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公司里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只有大办公室里还有几个人在加班。 许乐言没找着扔垃圾的地方,特地找人问了一下,那人很热情,亲自带她去扔的垃圾,又带她去茶水间,给她拿饮料。 “你就是我们许董事长的女儿啊?特地转到星州这边来上高三啊?” 职场是个八卦的地方,许乐言来这边上学的事并没有张扬,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不过他们的消息跟事实似乎有点儿出入。 许乐言楞了一下,才回答:“不是呀,许董是我大伯。” “哦,原来是侄小姐啊!那你现在是跟我们程经理一起住吗?” “嗯,我不太习惯住学校宿舍,就住在大伯家以前的别墅里。” “原来是这样啊,那……”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既然小刘你这么热爱工作,下了班都不回家,不如把明天下午要交的那份策划案提前交给我吧!” “程经理,不好意思,我那边还有很多工作要忙呢,我先去工作了,策划案我明天一定会准时交上去的。”说完匆匆忙忙溜了出去。 回到工位上就被人围住了:“那真的是许家公主吧,还挺漂亮的,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什么呀,还以为是真的公主呢,原来只不过是许董的侄女而已。” “就算是侄女,也比我们好多了呀,人家以后要是进公司,一进来就肯定是管理层以上,我们辛辛苦苦干个十年八年的,还未必能比得上人家呢!” “唉,说起来咱们程经理也挺可怜的,说得好听点吧,是攀上了许家的高枝儿,可实际上呢,对人家家里一个侄女儿都得鞍前马后地伺候周到,在那个家里,哪里有什么地位可言?” “可不是嘛,要是许董真的重视他,又怎么会被发配到咱们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来呢,还不是怕他在总公司势大了,以后会威胁到真正许公子的地位啊!” “可我听说,那位许公子是学艺术的,根本就不想要继承家业啊?” “这话你也信?只不过趁现在年轻玩玩而已,到时候总要回来的,这偌大的家业,难不成真的要拱手让给一个外人不成?” “好了,别多说了,这些话我们私底下说说就好,让人听见就不好了。” 聚集说闲话的人散去,走廊拐弯处,丁婉茜靠墙站着,喃喃自语:“原来只是侄女呀!” 办公室里,程则也对着电脑专注工作,许乐言搬了椅子坐在他对面。 这办公室是以前的负责人用过的,程则也来了之后基本上没有改变过里面的摆设,这办公桌是老式那种豪华的大班台,特别宽大。 两人这样对面坐着,相距差不多得有一米五那么远。 认真学习是不可能认真学习的,许乐言手里拿着书看了半天,目光一直在某一行字上打转,看来看去都入不了脑,更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其实全副注意力都在对面那人的身上,他打字好快,他放在鼠标上的手掌好温柔,他专注的目光好深邃,皮肤真好,好像也没见他用什么护肤品,这是怎么长的。 一个男人怎么能长这么长的眼睫毛呢?这鼻梁简直像是去韩国做出来的,增之一分则太高,减之一分则太扁,标准的巴掌脸,去当明星也丝毫不差的。 趁着他埋头沉迷工作,许乐言索性单手撑在下巴上,近距离地端详着他的模样。 “口水擦擦。”程则也突然抬头说了一句。 许乐言手一软,差点儿没将下巴磕在桌面上,连忙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没有啊!” 恍然大悟:“好啊,你骗我。” “再不认真看书,把你一个人关到会议室里去。”程则也恐吓她。 “哦!”许乐言恹恹地垂头,逼着自己把意识专注到课本上。 好在这回终于是看进去了。 程则也见她不再作妖,也全副心神放在了工作上。 人一专注起来,就恍然不觉时间过得飞快。 终于把今天的工作做完,程则也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这才突然想起对面的小姑娘,再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快十二点了,早就过了小姑娘平时睡觉的时间。 而她也不出所料地趴在桌面上睡得正香。 程则也有点为难,本来打算九点左右就回去的,怎么就给忘了呢! 现在叫醒她回去,睡眠不足,岂不是会影响了明天上课的精神。 要是换成以前,实在工作到太晚,他索性就不回去了,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凑合一晚。 但小姑娘这样肯定不行。 程则也走过去,小声地叫了几声:“乐言,乐言!” 许乐言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程则也叹了口气,帮她把书包收拾好,背在自己身上,然后双手一抄,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小姑娘轻飘飘的,像是根本就没什么重量。 说也奇怪,看她平时吃得也不少,可就是不长肉,这东西都吃哪儿去了呢! 她倒是会享受,大概是嫌他抱得有点不舒服,还主动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脸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小猫一样“哼哼”两声,然后又继续睡得香甜。 程则也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小姑娘才比他的腰高一点儿,穿上他的衬衫,就跟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一样,想到她当时的模样,心脏的位置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像是被一根柔软的羽毛撩了一下,有点酥,有点软,有点莫可名状。 忽然又满心自责起来,想什么呢,这就一小妹妹,程则也你是不是变态! 公司加班的其他人早就已经走光了,安静黑暗,只有走廊里的感应灯,随着他脚步的移动,依次亮起,又逐一熄灭。 平时走惯了的走廊,似乎都变得陌生起来,这么长又这么短。 进电梯,下楼,终于把人放到了车上。 许乐言这会儿倒是迷迷糊糊地醒来了:“则也哥哥,我们回家了吗?” “嗯,还没那么快到呢,你先睡会儿。” “则也哥哥,你之前说,她是外人,对吧?” “嗯?”程则也努力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傍晚的时候她发脾气,自己哄她的时候说的话,“是啊,同事而已。” “那我们呢?” “我们?当然是……一家人了。” 许乐言已经快睡着了,程则也几乎听不太清楚她在嘟囔什么,关了车上播放着的轻柔音乐,才听见她喃喃低语:“我又不是许可意。” 程则也淡淡一笑,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轻声说了一句:“幸好你不是许可意。” 许乐言一直记挂着程则也要教她做菜这件事,好不容易盼到了每周只有半天放假的周末,周日早上出门之前,她早早就提醒程则也:“则也哥哥,你下午别安排什么事哦,记得要教我做菜的。” “好。”程则也无奈地说,“我早上先去把菜买好,中午接了你回来就教你。” “不行,等我回来一起再去买,我还没买过菜呢,你也得教我。”许乐言说。 许乐言想象中的买菜,是两个人推着购物车走在干净整洁的超市里,周围是琳琅满目的货架,灯光明亮,背景音乐悠扬。 然后面带微笑地拿起一盒盒经过预处理的蔬菜和肉类,优雅地放进购物车中。 ☆、第 19 章 结果程则也开车带她去了全市最大、货物品种最齐全的农贸市场。 平时他也买菜,不过一般都是接了许乐言放学之后,顺路经过附近的小市场,也不让她下车,自己停了车飞快地进去买了就出来,以方便快捷为首要目的。 许乐言是今天才知道原来星州还有一个这么大型的肉菜海鲜市场。 她对于农贸市场的印象,只来自于影视和文学作品,因此在她的心目中,农贸市场是一个杂乱不堪、污水横流,充斥着叫卖声、讨价还价的喧嚣和各种复杂难辨的气味的地方。 事实上,这些年城市文明建设颇见成效,市场里一排排的摊位整齐划一,各种功能区域也划分得十分清晰,肉类、家禽、水产、蔬果,都有明确的标示和指引,脚底下也是干干净净的,光线明亮、通风良好,并没有什么异味。 “哇!”许乐言举目四顾,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真情实感的惊叹,“好多的菜啊!” 比她在超市里见过的多得多了,而且跟超市里的精致但死气沉沉不一样,这里给人一种鲜活的感觉,摊位上的蔬菜甚至还带着新鲜的根茎,水灵灵的,仿佛还是活着的一样。 难怪程则也说,要学买菜的话,还得去菜市场。 “想买点什么?”程则也问。 许乐言完全没有概念:“不知道啊!” 程则也笑了笑:“不好意思,我问错了,应该是问你想吃什么。” 这个问题好答,许乐言掰着手指头数:“想吃咕噜肉、豉汁蒸排骨、虾仁滑蛋、鱼香茄子煲、荷叶糯米鸡、猪肚煲鸡,还有……” 程则也连忙打断了她:“我的错,我就不该问你,你第一次下厨,还是从简单一点的入手吧,要不我教你蒸水蛋和白灼生菜如何?” “不行,既然要学,就要学有点挑战性的,反正你看着办吧!” 最后还是程则也妥协了,买了一堆她想吃的食材,心里想的是这孩子不过是在胡闹罢了,说不定才洗个菜就嫌弃无趣放弃了呢,到头来也还是他动手,倒也不会浪费食材。 当然他也尽职尽责地当了一个好师父,一边挑选食材,一边告诉她为什么要这样选,怎样才能挑到既新鲜又好吃的食材,许乐言虽然听得很认真的样子,不停地点头,可是看她那茫然的目光,就知道她其实什么都没听懂。 这种茫然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洗菜的过程。 程则也实在没想到有人能把洗菜这种他三岁就会的活动进行得如此惊天动地,只是让她把买回来的豆苗洗一洗罢了,她都可以弄得厨房的台面和地板上水淋淋的一片,还有她自己身上胸口一下的衣物,全都是湿的。 程则也脑壳疼:“你先上去换件衣服。” “这里你先别动,放着我来啊!”许乐言临走还不忘交待。 等她换好衣服回来,程则也已经把厨房收拾干净了,手里拿着一件防水防油的围裙在等她:“快穿上。” “你帮我穿。”许乐言张开双手。 程则也把围裙挂在她的脖子上,绕到她身后,拿起两边的带子在背后系紧,她的腰实在是太细了,都已经系到了带子的尽头,还是有点儿松垮。 程则也忽然感到肩头上沉甸甸的压力,得把人喂胖一点儿啊! “好了!”顺手在她背上拍了拍,“开始吧!” 许乐言心头一跳,这看起来是长辈对小辈鼓励般的接触,虽是一触即分,但触感还是那么地鲜明,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 “那现在是要做什么?” “先把这些蘑菇切一切吧!”程则也打算教她做一个简单的豆苗蘑菇汤。 新鲜的蘑菇,白胖胖圆滚滚的,像一把小伞一样放在砧板上,细脚伶仃地有些站立不稳,许乐言用手小心地扶着,把刀锋放在蘑菇伞顶上,犹犹豫豫地稍微一用力。 刀锋一滑,锋利的刀尖在她左手的食指上掠过。 其实当时真的没有什么感觉,许乐言吓得楞了一下,才看到手指上慢慢地冒出的血珠子,剧烈的痛感袭来,她忍不住叫了一声,也不知道当时脑子是怎么想的,下意识地就想把手指头放到水龙头底下去冲水。 “别动。”程则也紧张地一把抓住她的手。 其实也就疼了那么一会儿,伤口很浅,只是被刀尖轻轻地划了一道小口子而已,更让许乐言享受的,是程则也一手托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拿着消毒棉球给她擦拭的感觉。 他似乎紧张得手指都有点微微发抖。 “不好意思,我忘记教你该怎么切了。”程则也自责,主要是在他看来,切蘑菇实在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他真的没反应过来,这也需要特地去教。 许乐言想起网上看来的一个笑话:“有个人切菜切到手紧张地去医院包扎,医生说幸好来得及时啊,那个人吓坏了,问医生,要是来迟了,会怎么样啊?” 说完瞟了一眼程则也,似乎在等他接话。 程则也十分识相地捧哏:“会怎么样?” “医生说,要是再晚来几分钟,这伤口就自动愈合了。”说完,自己就先乐了起来,笑得东倒西歪的。 程则也握紧了她的手:“别乱动。” 虽然只是一个一不留神就会自动愈合的小伤口,但程则也还是坚持给她消毒之后,贴上了创可贴:“今天先别学了吧!” “那可不行,怎么能被一点小小的困难就打倒呢,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我就不信我还切不好蘑菇了。” 话虽然说得很有气势,但重新拿起菜刀,面对着圆滚滚的蘑菇的时候,许乐言还是有点儿心有余悸:“则也哥哥,我不会呀!” 程则也给她示范了一遍,她看着好像懂了,可是真正要开始的时候,还是下不了手,小脸委屈巴巴的:“怎么办呀,我不敢切。” 程则也想了想,在她身后站定,双臂从两旁环过她的身体,一手按住她的手,轻轻扶在蘑菇的边缘,另一只手覆在她拿着菜刀的手上,轻声说:“来,我带你切。” 许乐言的心猛地颤了一下,就好像,是被他抱在怀里了一样呢! 蘑菇是怎么切完的她不知道,程则也在她身后轻声指点的那些切菜的技巧她也完全没听进去,她浑身紧绷,唯一鲜明的是手背上的触感,和他靠得极近地说话时引起空气的震颤。 “就这样切,明白了吗?”程则也说了一句,就想放开她的手。 这时,他放在外面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许乐言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冷不防双唇撞上一片柔软温热,却是他还来不及离开的侧脸。 许乐言的脑子里“嗡!”地一声,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程则也似乎也楞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松开她的手,走到外面去接电话。 许乐言呆呆地摸着自己的嘴唇,天哪,这算不算得上是她的初吻啊? 程则也的电话是公司的人打来的,跟他汇报一些工作上的事,说了近十分钟的时间。 足够许乐言整理好心情,并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了。 程则也挂了电话进来,神色自然,仿佛刚刚发生的小插曲只不过是许乐言的臆想,并没有真正发生过。 不过手把手教她切菜的场景也不再发生,甚至在她手忙脚乱地炒菜,如临大敌地举着锅盖当盾牌,并且用锅铲把锅里的菜翻得满地狼藉的时候,他也只是耐心地站在一旁微笑指点,却再也不上手帮忙。 一顿午饭折腾到下午四点多才吃上。 虽然卖相有些惨不忍睹,也不知道是不是实在太饿了的关系,居然觉得味道还不算太难吃。 许乐言强行给自己挽尊:“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其实我在这方面还是挺有天赋的,对吧?” 程则也给了她肯定的回答:“没错。” 这顿饭吃完已经是五点多了,晚饭也不用吃了,程则也直接回房间加班,许乐言也只好上楼继续学习了,高三狗是不配拥有假期的。 因为少吃了一顿,许乐言半夜十二点多的时候,睡着睡着就给饿醒了,忍不住打算下楼去找点吃的。 走到楼梯口,忽然发现楼下居然有亮光,还有玻璃制品碰在桌子上的声音。 “好呀,居然偷偷吃独食。”许乐言想,肯定是程则也跟她一样,也是半夜睡醒肚子饿了,悄悄出来吃东西。 快步走到楼梯的转角处,许乐言突然又停住了脚步,不对,亮光的位置不对。 如果是吃东西,因为是在厨房或者餐桌附近才对,就算是吃零食,也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而不是出现在那个他们平时几乎从不涉足的角落。 那面挂着大伯和之前的大伯娘年轻时候结婚照片的墙壁前面。 整个屋子只亮着那张照片顶上的一个射灯,白惨惨的灯光照射在照片上的人脸上,想到照片上的人已经不在了,许乐言的心里平添一股阴测测的感觉,忍不住就抱着双手,搓了搓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从这个角度,许乐言只能看得到程则也的背影,他就站在那里,微微仰头,看着照片中的两个人。 ☆、第 20 章 虽然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可许乐言却奇怪地感觉到,他整个人的气质,都跟平时的温和完全不一样,那挺直的背影,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气息,让她隐隐有些心惊肉跳。 怎么会这样呢?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吧嗒!”许乐言手里的手机不小心滑落到地上。 程则也猛地回头,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剑一样疾射到她脸上,许乐言呼吸一窒,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心跳如擂鼓。 极快的一瞬间,程则也的脸上挂上了他一贯以来的温和笑容,缓步朝她走过来:“怎么突然起来了?” 就在这一瞬间,原来的那个熟悉的程则也又回来了,可许乐言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楼梯的栏杆:“则也哥哥你在干什么?” 程则也手里端着一个红酒杯,杯中还有半杯红酒:“有点睡不着,出来喝点红酒助眠,听到这边有点响动,就过来看看,原来是挂照片的钉子有点松了,明天再重新固定一下吧!” “哦,是这样啊!”许乐言松了一口气,刚刚看见的那一幕,可能只是幻觉吧!毕竟光线那么暗,哪能看得清楚呢! “你呢,怎么下来了?” “我肚子饿了。”许乐言摸着肚子,可怜巴巴地说。 程则也笑了起来:“正好,我也有点饿,给你煮个面吧!” 大半夜的,许乐言也没有折腾着要自己学着煮,吃了程则也煮的面,心满意足地回房睡觉去了。 第二天自然也把照片钉子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一转眼就到了十月份。 国庆加中秋,难得地有三天的假期。 许乐言打了个电话回去,跟赵芸说学校的学习任务紧,她想就先不回家了。 她爸妈这俩工作狂人,假日期间也有工作安排,只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不够钱花只管出声。 倒是许可意特别生气:“你有没有良心啊,亏我还天天想你,你倒好,乐不思蜀啊!” 说到最后许可意决定,她亲自过来星州找许乐言:“我不管啊,我不要跟那个讨厌鬼一起住,你让他出去住酒店吧!” 许乐言当然不肯,她留下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陪程则也过生日的。 她也是有一次无意中看到程则也的身份证才知道,原来他居然跟祖国同一天生日,当然不可能让许可意给破坏了的。 所以她一点儿负疚感也没有地就拒绝了许可意的无理要求,气得许可意单方面宣布要跟她绝交一个月。 许乐言重色轻姐妹,绝交不绝交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要在这节骨眼上过来就行。 为了程则也的这个生日,她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用钱能买到的东西不稀奇,完全不能体现许乐言的心意,因此她特地从每天紧张的学习中挤出时间,叠了整整一千枚的纸星星,用一个漂亮的玻璃罐子装好,系上丝带,最后再配上一个好看的礼品袋。 另外她还打算当天给程则也做个菜。 人算不如天算,她本以为距离程则也的生日还有好几个周末,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让她学会做一样拿手菜的,可是没想到,自从上次学做菜之后,每个周末都有这样那样的事儿耽误了,害她一直没学成。 许乐言至今为止,还是只学会了做一个简单的豆苗蘑菇汤。 可是人家过生日,做这么一个素淡的汤未免也太敷衍了,怎么也得做个上得了台面的肉菜啊! 许乐言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做一个网上号称零失误的电饭锅可乐鸡翅。 网上的视频她已经反反复复地看过几十次了,做法非常简单,每一个步骤她都能操作,只要按照步骤去做,就算是一只猫,也能做得成功。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样才能瞒着程则也给他一个惊喜。 毕竟那一天所有人都放假,程则也也早早地问了她,想不想去哪里玩一玩轻松一下,外面很多地方都在搞活动,热闹得很。 许乐言推说学校发的卷子太多,做不完,得留在家里做作业。 这倒也不算是借口,毕竟卷子实在是多,不过就是三天的假期,各科老师生怕吃亏了似的,一个劲儿发卷子,平均下来每天必须要做八套,才能完成所有的作业。 程则也点点头:“也好,要去玩也不差在这一年,好好努力吧!” 许乐言故作不经意地说:“那则也哥哥你自己出去玩吧,不用管我的。” 当时程则也笑了笑,不置可否。 直到十月一号当天的早上,许乐言的心里还是忐忑得很,不知道程则也会不会出门。 没想到连老天爷都在帮她,这天一大早,程则也就换上了一身正装:“我有点工作要出去一趟,下午才能回来,午饭我已经做好了,中午你自己放微波炉里热一热就能吃,记得放微波炉之前要把餐盒的盖子打开。” “今天过节,怎么还要加班啊?”虽然许乐言向老天爷祈祷了无数次让程则也今天出门,可是天地良心,她真的完全没有诅咒他过生日还要加班的意思啊! “没什么。”程则也说,“公司旗下的一个商场搞活动,刚好负责的同事家里有事去不了,我去看着点儿。” “那好吧!”许乐言撇撇嘴,“下午记得早点回来哦!” 程则也只以为是小姑娘一个人在家怕寂寞,微笑着答应了便出了门。 许乐言看着他的车开远,也立刻出了门,她是要去市场买鸡翅,超市的鸡翅是冰鲜的,市场里去能买到新鲜还带着热乎气的鸡翅。 为了预防万一,她特地买了一大包,艰难地拎回家里,手指已经被塑料袋勒出了两道深深的勒痕。 顾不上心疼自己,她马上来到厨房开始动手洗鸡翅。 忽然门铃响了起来,许乐言疑惑:“奇怪,谁会来呢?难道是送快递的?” 他们两个,都没有太多本地的朋友,住了这么长时间,基本上都没有外人上门的。 看了一眼门铃上的显示屏,许乐言楞了一下,丁婉茜? “有什么事吗?”许乐言把花园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探出头去问丁婉茜。 “乐言妹妹你好。”丁婉茜指了指脚下两个大袋子,“今天是程经理的生日,我们公司几位同事想要给他举办一个庆祝会,为了给他一个惊喜,特地支开了他,我先过来布置一下现场。” 许乐言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不高兴,她梦想中两个人的生日晚餐泡汤了。 不过程则也的同事们也是一番好意,而且他初来乍到,要想更好地做好工作,还是应该跟同事们搞好关系的。 许乐言打开了门:“那你进来吧!” 丁婉茜拎着两个袋子进门:“这里主要是一些装饰的东西和水果零食,我在一家餐厅订了饭菜,下午会送过来。” “哦!”许乐言恹恹地应了一声,“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弄?” 丁婉茜没打算让她帮忙:“这些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儿吧,对了,难得放假,怎么没回去,也不出去跟同学们玩吗?” “功课忙,没空。”许乐言淡淡地说,“那这些你就自己弄吧!” 她也没打算上赶着帮忙,自顾自进了厨房,不管怎么样,可乐鸡翅是她的心意。 看视频学做菜,往往都会有这样一个错觉,眼睛告诉你你已经学会了,可是你的手却告诉你,不,你不会。 明明看别人做那么简单,可是就连在鸡翅上先划一刀,以便腌制入味这个简单的动作,许乐言的手就光荣负伤两次。 好在上次她在厨房受过伤之后,程则也就多准备了一个小型的医药箱放在了厨房的柜子里,许乐言坚强地取出棉球和创可贴,自己消毒包扎了。 然后戴上手套继续努力。 花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买回来的新鲜鸡翅也差不多都糟蹋完了,总算做出了一锅勉强能看得过去的可乐鸡翅。 期间在外面忙碌的丁婉茜问过她一次要不要帮她也叫一份午餐外卖,许乐言拒绝了。 然后就到了傍晚,许乐言特地打了个电话给程则也,确认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才特地找出来一个漂亮的玻璃餐盘,把留在电饭锅里保温的可乐鸡翅盛了出来。 先把洗干净的生菜叶子铺在盘子上,用筷子将鸡翅一个一个地摆成好看的形状,然后还小心翼翼地用餐巾纸把不小心滴落的汤汁擦干净,最后摆上一些胡萝卜花做装饰。 呃,这胡萝卜花的刀工是比较差的,不过胜在颜色好看,暂且也不用太计较啦! 摆好以后,许乐言正抱着手欣赏自己的杰作,就听外面门铃响,然后是丁婉茜的声音:“乐言妹妹,可以出来帮个忙吗?预定的晚餐送过来了。” 送来的晚餐是盛在餐盒里的,丁婉茜看着摇了摇头:“不行,这样看着太不讲究了,咱们把这些拿进厨房,换成盘子来装吧!” “哦!”许乐言帮忙拎起其中的一袋,有些奇怪地问,“不是说还有其他同事吗?怎么还没有人过来?” 丁婉茜笑着说:“他们今天都去搞活动的商场那边帮忙了,待会跟程经理一块儿回来。” ☆、第 21 章 厨房还没有来得及收拾,乱糟糟的一片,失败的作品摆满了一整个料理台。 丁婉茜惊讶:“这些黑乎乎的都什么玩意儿,还一股焦糊味儿,这到底是煮糊了多少东西啊!你一天都待在这里,就是在弄这些东西呀!大小姐,你不会就别弄啊,这多浪费食物啊,算了,我帮你收拾一下吧,免得待会程经理回来看到了糟心。” 说完,她拿出手机,对着乱糟糟的厨房拍了一张照片发朋友圈。 “哎,你干嘛呀!”许乐言不高兴道。 “待会再拍下整理之后的对比照,让人知道我是怎么化腐朽为神奇的啊!”丁婉茜理所当然地说。 许乐言没有加她好友,看不到她的朋友圈,不过想也知道,肯定说的不是什么好话,这不是拿别人来反衬她自己的能干勤快吗? 她那些同事们肯定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然后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说自己呢! 许乐言满心不快,却又不好说些什么,毕竟她把厨房弄成这个样子也是事实。 不等许乐言反应过来,丁婉茜就开始动手收拾起来,她收拾的方式简单粗暴,拿了一个大垃圾袋,直接把台面上的垃圾往垃圾袋里扫。 扔得顺手了,把许乐言精心摆盘的成品也一起扔了进去。 “那个别扔!”许乐言扑上去抢救已经来不及了,急得她大叫了起来,“啊啊啊,你把我做成功的也扔掉了!” 丁婉茜捂着耳朵:“你别叫啊,哪有什么成功的啊,不都是黑乎乎的嘛,别要了,省得吃坏了肚子,我订了这么多菜呢,够吃了。” “那不一样!”许乐言急切地去翻垃圾袋。 “对不起啦,你别这样,都弄脏了,拿出来也没法要了啊!” 垃圾袋里的鸡翅,半生熟的,特别焦糊的,全都混成一堆,根本就分不清楚,许乐言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大滴往下掉,狠狠地把垃圾袋往地上一扔:“你走,讨厌鬼,干嘛跑到人家家里乱扔人家的东西!” “不是,乐言妹妹,你别这样,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好心帮你收拾而已啊,今天你哥生日呢,你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则也哥生日关你什么事,这是我家,我闹成什么样关你什么事,你把我的生日礼物都毁了,我讨厌你,你走,我不让你来我家了。”许乐言像个孩子似地发脾气。 丁婉茜突然说:“这里是许董的房子,也是程经理的家,他邀请我来的,我为什么不能来,你也不过是借住在这里的而已,你以为你这样坏脾气地对待程经理的朋友,他会喜欢你吗?” 这时,外面传来了大门的响动和有人说话的声音,是程则也和他的同事们回来了。 “许小姐,你确定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个样子吗?”丁婉茜低声问。 许乐言捂着脸往外跑。 路过客厅的时候,忽然感觉有点儿异样。 她现在才看到丁婉茜布置的生日趴现场。 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生日趴。 主色调是粉色,搭配白色和粉蓝两种色调,墙上的气球粘成心形,从天花板上垂挂下来爱心形状的彩旗,地板上是一个用玫瑰花瓣撒成的心形,中间摆满了包装精致的礼物。 这根本就是一个表白的现场。 她早该知道,这丁婉茜居心不良,假公济私,想要借这个机会向程则也表白! 许乐言气坏了,跳起来就想伸手去扯上面挂着的装饰。 程则也跟同事们正好进门,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乐言,你干什么?” 许乐言回头,双眼红通通的,委屈的瞪了他们一眼,扭头捂脸往楼上跑去。 丁婉茜“及时”追了出来:“乐言妹妹!” 然后像是突然发现了其他人,不好意思地收住了脚步,一脸歉意地对程则也说:“不好意思啊,我好像又惹恼她了。” “怎么了?”另外一个同事问。 丁婉茜无奈地说:“大小姐一心想亲手做个菜给哥哥当生日礼物,一直做不好,正生气呢,我自作主张上去劝了几句,就把火发到我身上来了。” “那怎么能怪你呢!”那同事说。 丁婉茜宽容地笑了笑:“小姑娘嘛,脾气急了一点也是正常的,程经理,先让她自己平复一下,待会你再去劝劝她,今天难得这么高兴,别影响了大家的心情。” “对了,小刘,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你来帮个忙咱们端出来吧!” 那个被称为小刘的同事跟着丁婉茜一起进了厨房。 刚刚餐馆送来的菜肴已经全都用家里的碗碟盛好了,再加上厨房一片使用过还没收拾好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刚刚在这里做出来的一顿大餐。 小刘捧场地大声惊呼:“哇,丁姐,这些菜都是你做的吗?你也太厉害了吧!” 丁婉茜微笑不语,没有承认,当然也并没有否认。 小刘的大呼小叫引得其他同事也进来看个究竟:“小丁可真是能干,不但工作出色,连菜也做得这么好。” “这就叫做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啊,谁要是能娶到你,才是三生有幸呢!” 其他人都心有灵犀地看了看程则也:“反正你是不用想了,小丁早就心有所属了。” 程则也脸色有点不好,他觉得他已经大致能猜到许乐言是为什么会生那么大的气了。 大小姐脾气,看别人能轻轻松松做出一桌大餐,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好,所以就生气了。 “你们先吃,我上去看看。”说完转身上了楼。 许乐言的房门锁上了。 程则也敲了敲:“怎么了?先出来吃饭好吗?” “我不饿,不想吃,你跟你同事去庆祝好了,不用管我。” 程则也无奈,小姑娘这脾气不小。 “我们家的传统是过生日要吃长寿面的,而且要家里人做的,自己做给自己吃的不算数,待会等他们走了,你给我做一碗吧!” 许乐言捂着耳朵趴在床上,本来是打定了主意,不管他怎么说都不出去的,可听了这话却不由得寻思起来,这是哪里的传统? 他们许家过生日就是吃蛋糕而已,那看来是他们程家的传统的,那之前那么些年,他过生日的时候都不在家里,谁给他煮的长寿面? 想着想着,不由得就替他委屈起来,他妈妈肯定也知道这个传统的,可是每年的国庆,她都忙着跟他们一大家族一起过节呢,哪里还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了! 难得他过个生日,总得让他高兴点。 “那你休息一下,我先下去了,晚点再教你怎么煮长寿面。” “等一下。”许乐言冲过去打开了门,“则也哥哥,我还是跟你一起下去吧!” 许乐言这个人,要乖巧起来,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大伙儿知道她是许董的侄女,心里怎么想姑且不说,面上肯定是热情万分的,见她下来,大家便一起热热闹闹地入了席。 丁婉茜主动给许乐言倒了一杯橙汁:“小妹妹不能喝酒,喝这个吧!” 换成是别人倒给她的也就算了,偏偏对着丁婉茜她逆反心理作怪,端起桌面上一杯红酒:“不用,难得今天高兴,则也哥哥,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说完,一仰头,十分豪气地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程则也都没来得及拦住。 只能拿开她手里的杯子,夹了菜到她碗中:“好了,不许再喝了,赶紧吃点东西。” 这是许乐言第一次喝酒。 没有她想象的难喝,甜丝丝的甚至还挺好入口。 就是喝下去以后在胃里翻腾得有点难受,还有一股酒气从脊柱一路蔓延到后颈,然后充盈了整个脑袋,让她整个人都感觉有点轻飘飘起来。 她听见有人盛赞丁婉茜手艺好,今晚的菜肴色香味俱全。 于是连连摆手:“不不不,你说错了,丁姐姐不是手艺好,她是品味好,要不是她点了这家鸿,鸿什么来着海鲜酒家的外卖,我都不知道原来这家店的菜这么好吃呢!” “丁姐姐,这家店叫鸿什么来着?你把名字告诉我,下次我想吃的时候我好自己点。” “什么?这不是小丁自己……”同事的脸色有些尴尬。 丁婉茜倒是笑得坦然:“鸿兴海鲜酒家,这家店一般不送外卖,我跟他们的经理比较熟,你以后要是想吃的话,先跟我说一声。” 说着转头跟同事们解释:“外卖的盒子上桌不好看,我就换成了家里的碟子,不过放心,待会我会负责洗干净的。” 同事们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小丁果然是个会吃的,这家店的味道真不错。” 许乐言笑嘻嘻地,感觉顺着后颈涌上来的酒气越来越多了,周围人的说话声和笑声似乎都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全身都开始发烫。 跟着程则也拿着酒杯的手,看着他微抬下巴,喝了一口,喉结性感地上下挪动一下,唇角似乎还沾着亮晶晶的酒液。 “咕咚!”许乐言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小手一点一点地在桌上爬动,悄悄地向着被他放在桌面上的红酒杯靠近着。 ☆、第 22 章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马上就要拿到了。 一只微凉的大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把她的手拎起来放到桌子下面:“你不能再喝了。” 许乐言还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早已飞起两团红霞:“就让我再喝一口嘛,我又不会喝醉。” “不行。”程则也坚决拒绝,松开她的手,把杯子挪到了离她较远的那一侧。 “我就要嘛!”她扑过去抢,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程则也只好一手按住了她的两只手,另一只手夹了一块甜丝丝的炸鲜奶到她面前:“吃点东西。” 不等他把炸鲜奶放进她的碗里,许乐言张开嘴,“啊呜”就着他的筷子就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我还要吃那个,扣肉里边的香芋。” 程则也耐心十足:“先吃完这个。” 其他人喝酒的喝酒,说话的说话,都没怎么留意这边,只有一直关注着程则也的丁婉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将自己手中的酒杯捏得紧紧的,关节发白。 “我还要吃虾。” “那你乖乖别动,我就给你剥。” “嗯嗯!”许乐言乖乖点头,大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看人的时候水汪汪的,乖巧之中带着一丝不自知的娇媚动人。 程则也感觉自己心跳有些快。 赶紧松开她的手,从桌上拣了一只白灼虾剥了壳,沾上酱汁。 “啊!”小姑娘自动自觉地张开口,两只手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上课那样放在腿上,乖得不像话。 程则也垂下目光,把剥好的虾放进她面前的碗中:“自己吃,又不是没长手。” “那我要先喝一口酒。”她动作快得不像话,程则也还没反应过来,就把被他放远了的就被抢到了手里,不由分说喝了一大口。 “好了,乖乖吃饭。”放下酒杯,自己夹起碗里的虾吃了。 程则也无奈极了,索性自己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光,别人要再给他倒时,就坚决不要了。 酒酣耳热,大家都吃得尽兴之际,门铃又响了起来。 丁婉茜站了起来:“应该是蛋糕送过来了,我去看一下。” “我去。”许乐言抢着跑了出去。 不知怎的,却是先跑向了客厅,“哗啦”一声之后,传来小姑娘的声音:“哎呀!” 丁婉茜紧跟着过来,就看见她坐在准备好的礼物堆里,精心用玫瑰花瓣铺成的心形散了一地。 不禁有些气急:“你怎么……” 许乐言一脸无辜:“丁姐姐,你怎么把东西放这里啊,都挡路了,害我摔了一跤。” “你快起来。”丁婉茜努力压低了嗓门。 “门铃还在响呢,丁姐姐你不是要去拿蛋糕吗?”许乐言抓起一把身下的玫瑰花瓣,揉了揉放在鼻子底下闻,“居然是真花耶!” 丁婉茜跺了跺脚:“你别乱动。”咬着牙去开门。 许乐言看了一眼拎进来的蛋糕,应该挺下了血本的,省内很有名的一个高档连锁蛋糕的牌子,如果是高端产品线的话,小小一个蛋糕就得两千多块。 丁婉茜把蛋糕放在茶几上:“乐言妹妹,你也累了吧,不如先去休息,这里我来收拾就好。” “不用,我来就好。”许乐言动作迅速地把礼物堆好,玫瑰花瓣也扫成一堆,洒在礼物盒上,“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看的,你说呢!” 丁婉茜眼角有些抽搐,耐着性子:“也可以,要不你还是先上楼去吧,我们这儿还有事呢!” “还有什么事啊,不是给则也哥哥庆祝生日吗?” “嗯,还有点别的事,待会再叫你下来吃蛋糕。” 丁婉茜有点忍不住了,她早就跟同事们说好了,来了之后先吃晚饭,接着她去准备蛋糕,然后大家推着程则也过来,灯光熄灭之后,有人专门负责照明,将光线集中在捧着蛋糕的她身上。 她趁这个机会向他表白,万一他要是犹豫了,周围的同事可以适当起哄鼓励,以程则也的性子,肯定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给她面子的。 只要他不拒绝,那接下来的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一切都计划得挺好的,就是算漏了一个变数,没想到今天的许乐言会处处跟她作对。 “我不去,我就在这里就好。”许乐言果然一口就拒绝了。 “许小姐,我们是真的有事,你寄住在别人的家里,就不能识趣一点吗?”丁婉茜实在是没忍住,低声说了一句。 许乐言瞪大了眼睛:“我?寄住?” “乐言,听话,你先上去。” 丁婉茜惊讶地回头,看向走过来的程则也。 许乐言更惊讶:“你说什么?” 程则也看着她:“乖,先上去,待会再下来。” “你们?” “我跟小丁说几句话。” 许乐言其实并不是个任性的小姑娘,今天不过是仗着酒意大胆了一些,被他这么一说,脸上再也挂不住了,一言不发转身就跑。 丁婉茜语气温柔:“小妹妹好像不高兴了呢,待会我去……” “不用了。”程则也打断她的话,“今天麻烦你费心帮我准备这些,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大家都是朋友,应该的。” “我很欣赏你的工作和交际能力,相信你将来在事业上一定会发展得很好,并且能找到适合你的伴侣。” 丁婉茜迟疑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合适,你不必再费心了。” 丁婉茜心头一冷:“可是我们都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合适。” “抱歉,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对了,乐言她不是寄住在这里的,我才是。” 丁婉茜的表情从难过渐渐转为震惊:“是因为她吗?你喜欢她?一个小女孩?” 程则也目光一闪:“当然不是。” “对,当然不是,你怎么可能会喜欢这么一个小孩子呢!可你是为了许家,对吗?程则也,何必呢,以你的能力,就算不靠许家,一样能出人头地,何况你看看他们是怎么对你的,许董但凡是真心想要栽培你,又怎么会把你流放到这个早已被总公司放弃了的地方?” 程则也的脸色一点点变冷:“你想多了。” “她不过就是许董的一个侄女而已,你何必为了她这样委屈自己呢,你知不知道,连我们看了都替你觉得不值。”既然开了头,丁婉茜索性豁出去了,把自己对许乐言的不满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你每天接送,给她做饭,这根本就不是你的义务,他们凭什么要你这样做?把你当保姆吗?” “别说了!”程则也厉喝一声,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语气,“你喝多了,还是先回去吧!” “我不走,还没有吹蜡烛切蛋糕呢!算了,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则也,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先来吃蛋糕吧!”丁婉茜说完,去拆蛋糕盒子。 她双手有些发抖,解不开蛋糕盒子外面绑着的丝带,发狠一把扯了下来,急切地说:“看,我特地给你订的蛋糕,漂亮吗?” 蛋糕当然很漂亮,粉蓝色的心形蛋糕,装饰着精美的花纹。 可是程则也看都没有看一眼:“谢谢,心领了,不过我不爱吃蛋糕,你拿回去吧!要不要我叫小刘送你回去?” 同事们早在餐厅就觉察到了这边的不对劲,想进来又不敢进,正不知所措呢! 被点名的小刘听他这样说,连忙道:“程经理,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点急事,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其他同事也趁机纷纷告辞,海水退潮似的,一下子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丁婉茜自顾自地往蛋糕上插蜡烛:“二十三岁了,就两根短的,三根长的吧!” 拿着蜡烛的手腕忽然被人握住:“走吧,我送你出去。” 丁婉茜忽然单手抓起蛋糕用力一扬,“啪”地一下,蛋糕正面朝下,重重地在地上摔成一摊:“程则也,我恨你,我祝你以后都不幸福!” “哗!”一桶还带着碎冰块的冰水被泼到了她的身上,许乐言手里拿着一个用来冰香槟的小桶,凶巴巴地盯着丁婉茜:“乌鸦嘴,你才不幸福呢,你全家都不幸福。” “啊!”丁婉茜尖叫一声,“你干什么!” “撕烂你这张不说好话的乌鸦嘴,你凭什么这么说则也哥哥!”许乐言把手里的小桶一扔,作势扑上去还要打她。 程则也连忙上来将她一把抱住,对还在发愣的丁婉茜说:“你还不快走。” 丁婉茜看看自己身上,又看看在程则也怀里还挥舞着双手的许乐言,气急败坏地一跺脚,走了。 “好了,她走了,你别闹了。”程则也劝着怀里的小姑娘。 许乐言安静下来,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则也哥哥,她说得不对,你以后会幸福的,你这辈子的不幸运,都在前面这二十年用光了,剩下的就全都是幸福了。” 程则也看她眼睛里氤氲着一片迷蒙的水汽,无奈:“你又喝酒了?” “我没有喝醉,则也哥哥,你说,你以后会幸福的。” 程则也只好点头:“嗯,我会幸福的。” ☆、第 23 章 许乐言这才满意:“则也哥哥,祝你生日快乐啊,你不要不高兴,他们走了也没关系的,我陪你庆祝呀,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对了,我的礼物呢?” 也不知道她刚又跑去哪里喝酒了,走都走不稳了,踉踉跄跄地要去找礼物。 程则也怕她踩到地上的蛋糕滑倒了,连忙把她抓住按在沙发上:“那你先坐着,我收拾一下,待会再拿礼物。” 许乐言乖乖点头:“好,你去吧!” 程则也赶紧去拿了工具来清理一片狼藉的地面。 好不容易清理干净,一回头,咦,人呢?又跑哪儿去了。 程则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估计她可能回房间去了,正想上楼,忽然听到厨房的方向传来动静。 他心里一紧,急忙快步走了过去。 “乐言,你在干嘛?” 就看见许乐言蹲在地上,面对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哭得抽抽噎噎的,一手撑开袋口,一手伸进里面翻找着什么。 程则也走过去蹲在她面前:“你找什……” 话没说完,就见她从里面捡出了一块黑乎乎的状似鸡翅的东西,就要往嘴里塞。 程则也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能吃!” 许乐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凭什么不能吃啊,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可乐鸡翅,怎么就不能吃了,我就要吃,呜呜呜,还给我扔掉了,把我的生日礼物都扔掉了。” 生日礼物?程则也瞬间就明白了,原来她之前发脾气,并不是因为妒忌丁婉茜比她会做菜,而是丁扔掉了她给他做的菜啊! “这是给我的礼物吗?谢谢,给我吃吧!”程则也拿过她手里的鸡翅,仔细看了看,颜色是深了点儿,但还是能入口的。 许乐言还不算是真的糊涂,看他真的要吃的样子,连忙抢了过来,用力一扔:“已经弄脏了,不许吃。” 想了想又觉得悲从中来:“呜呜呜,我为什么这么没用,我什么都做不好,做出来的菜都能被人当成垃圾扔掉。” “乖,别哭了,你做得很好,是别人不对,她不该乱扔你的东西,刚刚你已经把冰水泼她身上,给自己出气了,别生气了好吗?” 许乐言偷偷从指缝里看他:“则也哥哥,我泼你的朋友,你不骂我啊?” “嗯,不骂你,是她不对在先,而且她说话那么难听,你帮我出气,也是应该的。” 许乐言高兴起来,纵身往前一跃,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扑了过去:“则也哥哥,你真好。” 程则也原本是蹲在她的面前的,猝不及防被她这么一扑,一个屁股蹲儿就坐了下去,被她扑得半躺在地上,一只手肘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好了,别闹。” “则也哥哥,你不要跟别人在一起好不好,我好喜欢你的,你等我长大,长大了我当你的女朋友,好不好?” 程则也扶着她肩膀的手像是被火烧一般猛地缩了回来,不动声色地悄悄往外挪了挪:“你喝多了,乱说话,乖,快起来,上去睡觉。” 许乐言不依不饶地跟了上去:“不,你先答应我,不然我就不起来。” 程则也无奈:“答应什么?” “答应让我当你的女朋友啊!” 程则也不由分说拎着她的两只手把她拉起来:“你小丫头哪知道什么叫喜欢啊,你以为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吗?没事喝什么酒,胡言乱语的。” “才不是,我清楚得很,我知道什么叫喜欢,则也哥哥,我从好多年前,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看见你就会很开心,看不见就会很想念,吃到好吃的想要跟你分享,知道有好玩的地方就想要跟你一起去,只要跟你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都会觉得很高兴,不喜欢看到你难过,希望你天天都能过得开心幸福。” 许乐言一边说,一边被程则也拖着强制性地往楼上去。 在他把她推进房间,就要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间,她朝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程则也,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 “砰!”房门被关上,程则也全身无力地靠在墙上,真特么糟透了。 程则也其实知道自己很受女生欢迎。 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就有小女生每天给他带零食,羞羞答答地给他写情书。 到了中学、大学,这样的情况只有越来越多,基本上一个女生是不是对他有意思,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即使是许乐言这个小姑娘也不例外,她看他的时候,眼睛里会有闪闪的星光。 本来他一开始就应该跟她保持距离的。 天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放任了事态的发展。 他只知道决不能再让事情这么下去了。 不可否认,当他怀着满心的仇恨进入许家,得知许家还有一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疼宠着的小女儿的时候,他的心里确实是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了一个邪恶的想法。 但很快就放下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用自己最宝贵的感情去换取。 许乐言于他而言,是个意外。 明知道不可能有任何结果,却依然放纵自己,去享受这一段单纯美好的暧昧。 简直就是卑鄙无耻!程则也很是瞧不上这样的自己。 许乐言忘记关掉的闹钟在第二天的清晨六点按时响起,她动了一下,想去按掉闹钟,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酸痛不已。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才知道原来她就这么趴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宿醉的滋味极其难受,整个脑袋像是灌满了沉重的浆糊,然后有一根木杵在里面捣啊捣啊,一下一下地钝痛。 胃里空落落的,一阵一阵火烧火燎的返酸,嗓子也是火辣辣地干疼。 喝酒这么难受,为什么还那么多人喜欢喝酒呢? 她按住两边的太阳穴,难受地呻|吟了一声,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全身都僵住了。 老天爷,为什么她喝醉了酒不会断片,昨天晚上她所做过的每一个动作,说过的每一句话,全都历历在目,她居然就这么恬不知耻地向程则也表白了。 而且他还拒绝了她! 啊啊啊!干脆让她死了算了。 古人诚不欺我,喝酒误事啊! 她本来根本就没打算这么快表白的来着,怎么着也得等到她高考以后啊,明知道现在他是不可能答应的啊! 这下可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日子还怎么过? 许乐言从沙发上滚到地摊上,哀嚎了半天,实在的口渴得不得了,再不下去喝水,她就得活活渴死了。 赤着脚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半天没听到外面有声响,估计他应该还没起来,毕竟昨天晚上他好像也喝了不少。 悄悄打开门,许乐言蹑手蹑脚地往楼下走,准备下去喝了水就马上上来。 不想正好遇见程则也从他的房间出来,穿着出门的衣服,手里还拎着电脑包。 许乐言吓了一跳,想要装作没看见,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尴尬地打招呼:“你,你要出去啊!” 程则也看一眼她的脚,眉头微皱:“怎么又不穿鞋。” “我马上去穿!”许乐言飞快地往门口的鞋柜蹿。 程则也跟着走了过来:“厨房里我煮了粥,公司有点事情,我回去处理一下,应该没那么快回来,午饭和晚饭你自己安排。” “哦……”许乐言有些诧异于他若无其事的平静,有些发愣。 “那我出去了。”程则也换好鞋子,一只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 “等一下!”许乐言鼓起勇气开口,心“砰砰”地跳得厉害,“那个,昨天晚上……” “你别多想,昨晚的事情我会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高三这一年对你未来的人生非常重要,好好学习,其他的事别想太多。” “可是,我……” “我知道,你第一次喝酒,喝多了乱说而已,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你也不要太介意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 许乐言闷闷地低下了头:“好吧!”程则也很快离开了。 许乐言靠着墙壁,缓缓地滑坐到了地上,说不清楚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 虽然是借酒行凶,可是自己小心翼翼捧出的一颗真心,被人当成酒后胡言乱语,自然是失落的,可是如果真的能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恢复到以前那种自然的相处状态,似乎又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一整天,直到晚上许乐言睡觉,程则也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她起床的时候,家里依然没有他的身影,不过厨房有清理过的痕迹,冰箱里也多了不少新鲜的水果蔬菜,他应该是回来过了。 也好,许乐言想,毕竟真见了面,想要完全不尴尬也是挺难的,总得给大家一点时间。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三号的傍晚,程则也终于回来了,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来一个中年男人。 “乐言,这是陈伯伯,住在我们隔壁小区,他女儿也在星州中学上高三,我跟陈伯伯说好了,以后他负责每天接送你们俩上下学。” ☆、第 24 章 不但是上学问题给她安排得妥妥的,连吃饭问题也解决了。 程则也在小区附近找的一家手艺不错的私房菜馆,给她订了餐,每天放学之后,直接过去吃就可以了,还可以提前先点菜,第二天想吃什么,跟老板说一声就行了。 “我看过了,他们家的饭菜干净卫生,老板是星州本地人,做的菜应该也合你的口味,跟在家里吃饭是一样的,我最近公司比较忙,可能不太顾得上你这边,有什么问题你随时跟我说。” 许乐言垂下头:“嗯,我知道了。” 他要跟她划清界限的态度可以说是表现得明明白白了。 要不是大伯那边叮嘱过他要照顾自己,恐怕他都不愿意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吧! 许乐言的时间非常规律,除非她大半夜不睡觉专门堵他,不然程则也想要避开她是很容易的。 接下来整整一个星期,每天早上许乐言起来,都能看到餐桌上他准备好的早餐,可是人,却是一个星期都没有见过面了。 生活中就只剩下了做不完的卷子和考不完的试,真是无趣极了。 在这样沉闷无聊的生活中,就连台风,也成了趣味的来源。 这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气象台发布了黄色台风预警信号,同学们都特别兴奋,一直在讨论会不会升级为橙色预警,然后全市停工停课。 如大家所愿,到了下午,果然升了橙色,学校紧急通知临时放假,让学生们赶紧回家。 八班的陈晓莉急急忙忙跑来找许乐言:“乐言,快,我爸已经在校门口等我们了。” 许乐言的心里有一丢丢的失望,本来以为,遇上这样的紧急情况,他会来接她的。 不过也是,陈伯伯肯定会来接陈晓莉的,当然也会把她一起带回去,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陈晓莉特别兴奋:“听说这次的风力可能会有十四级呢,不知道多久才能过去,会不会水浸街啊?明天应该也去不了上学吧!” 陈伯伯忍不住说她:“水浸街又不是什么好事,你那么高兴干什么?也就你们这些孩子,才会喜欢台风天,不用上学,我们小时候,一听说打台风,哭都哭不出来,种的菜都被水浸了,运气不好的,连家里的屋顶都会被掀了呢!” 南方就这点不好,年年打台风,台风过境之后,新闻网络上总是说损失多么惨重什么的,不过像他们这些住在大城市里的孩子,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 不过就是一夜过后,满地残枝落叶,小区里又吹倒了几棵树,压坏了几辆车而已。 许乐言一点儿都不喜欢台风。 台风总是伴随着狂风骤雨,世界末日一般。 陈伯伯忽然问起:“乐言啊,家里吃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待会我们打算去超市买点储备粮,你要不要一块儿去?不去的话我先送你回去也行。” 许乐言楞了楞,她还真没想过这些。 以前在家里,这些琐事哪里用得着她操心啊! 哪怕是到了现在,她也从来没有为了这些事情操心过,现在很少在家里做饭了,当时冰箱里新鲜的水果牛奶是从来不缺的,她想吃的时候随时去拿就行。 仔细想想如果台风真的两三天不能出门,菜还是得准备一点的。 “陈伯伯,我跟你们一起去买吧!” 到了超市,许乐言发现自己还是来晚了,平时满满当当的生鲜食品货架上空落落的,全都被抢购一空,超市都来不及补货。 蔬菜区只剩下几把小葱和一小堆辣椒。 好吧,没有菜,那买点方便面也是好的。 结果方便面也被买完了,连她最不喜欢的香菇炖鸡面也没给她剩下一包。 看着空荡荡的货架,陈伯伯挠了挠头:“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不知道晓莉她妈妈买了没有,不如去我家看看,有的话分点给你带回来?” “不用了。”许乐言说,“我家里还有好多零食,实在不行的话也能填饱肚子。” “哇,好羡慕。”陈晓莉说,“我妈从不让我吃零食。” 外头的风越来越大,眼看就要下雨的样子,陈伯伯也不敢耽搁太久,赶紧把许乐言先送回家。 才回到家,就有人来按门铃,原来是那家私房菜的老板,给她拎来了今天的晚餐,还有两大袋新鲜的肉菜。 “怕待会下大雨你不方便来吃饭,就先做好给你送过来了,还有这些菜,是你哥今天早上打电话来让我们帮忙准备好的,你先放冰箱里,这两天要是不方便出来吃饭,就自己随便做点儿,我都洗干净处理好了,肉放了调料腌过的,你们直接放锅里炒炒就能吃。” 他果然还是很细心的,什么都考虑到了,可却偏偏不知道,许乐言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吃了那老板送过来的饭菜,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 外边的风还不算很大,许乐言回了房间,拿出书包认真地做完了今天的作业。 风越来越大,开始发出尖利的呼啸声,雨也下起来了,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窗户没有关好,亦或是有什么杂物没有收拾好,远处不时就会传来“啪啪”的声响,让人心惊肉跳。 程则也还没回来。 许乐言忍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一片嘈杂的声响。 “乐言?你在家吗?有什么事?” “嗯,我在家,没事,则也哥哥,你……” “没事就好,关好窗户早点睡觉,我今晚有点事要忙,不一定能回去。” “你在公司吗?” 程则也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是,我现在在医院,一个工地上出了点事,有工人受伤了,不过没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早点睡觉,明天如果台风没停,就先别出门。” “哦,我知道了,那你也小心一点,再见。” 许乐言挂了电话,蜷缩在床角,双手紧紧地抱着小腿,把脸埋在膝盖上。 别墅的窗户很结实,早就关得牢牢的,厚重的窗帘也拉上了,外面的世界狂风呼啸,本也与她无关。 可她还是害怕,那种打心底而来的恐惧,根本就无法控制。 小时候她原本是不怕台风的。 那一年她上小学三年级,就在她妈妈赵芸任教的学校,当时赵芸是一年级的班主任。 也是一个下午,突然来了台风,学校紧急通知家长立刻把孩子接回去。 可是赵芸班上有个全宿的小孩,家里比较远,家长来不及接,她只好把人带回了自己家里。 结果到了晚上,那小孩突然发高烧,烧到昏迷浑身抽搐,吃了家里的退烧药也不管用。 偏偏许维西又在医院里值班回不来。 赵芸只能冒着风雨带着那小孩上医院。 家里就只剩下了许乐言一个人。 赵芸她们出门之后没多久,狂风吹断了电缆,家里就停电了。 许乐言瑟瑟发抖地缩在床上,一道闪电闪过,窗外瞬间亮如白昼。 许乐言亲眼看到,狂风席卷着一截断落的树枝,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狠狠地砸在了她眼前的窗户上。 “哗啦!”一声巨响,窗户的玻璃碎了一地。 刚好她的床就是对着窗户的,还来不及给她反应的时间,冰凉的雨水就把她浇了个透心凉,同时屋里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她傻乎乎地一动也不敢动,双手死死地揪着床头的栏杆,生怕大风会把她从窗口的破洞中卷出去。 任狂风带着雨水扑进破碎的窗口,打在身上,全身上下很快就湿透了。 一整夜的狂风暴雨。 赵芸带去医院的孩子经过治疗之后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可是外面风雨太大了不方便回去,她估计女儿在家里已经睡了也没有太担心,等到第二天早上风雨小了些才回去的。 没想到回到家里看到的是一片汪洋般的狼藉,小小的许乐言脸色煞白地倒在床头,浑身冰凉不省人事。 许乐言足足在医院抢救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大伯许津南赶过来将赵芸夫妇俩狠狠地骂了一顿,还说这个女儿他们要是不想要,那就给他好了,就没听说过当人父母当成这个样子的,为了别人家的小孩,差点儿害死了自家孩子。 赵芸为此也是内疚万分,特地破天荒地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一门心思照顾陪伴许乐言。 后来每到台风天,赵芸跟许维西夫妇俩也会尽量放下手头上的工作,赶回家陪着女儿。 其实时间长了,许乐言也就渐渐忘了这些事,只是对台风和黑暗的恐惧,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心底,这就不是想忘就能忘了的了。 程则也坐在医院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今天公司那个在建楼盘的工地上发生了倒塌事故,好几位在场的工人身受重伤,到现在还有一名工人在手术室里抢救,生死未卜。 这次的倒塌事故,如果说仅仅是因为台风的原因,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真的是要追究到底,那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很大程度上,还会影响到他正在做的那件事…… ☆、第 25 章 这次的事故,发生的时机真的太不巧了,哪怕是再迟一段时间呢! 程则也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正准备去洗手间洗个脸,忽然手机响了起来。 屏幕上闪现的来电显示是“婶娘赵芸”。 带着一丝疑惑接通了电话。 手机那头的赵芸语气有点着急:“则也啊,你在家吗?” “不在,公司出了点事,我现在人在外面,婶娘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乐言她是一个人在家?” “应该是的,怎么了?”程则也说着,看了一眼外面的狂风暴雨,虽然天气恶劣,不过这种天气每年都会有几次,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是这样的,乐言那孩子从小就害怕打台风,我刚刚打电话给她,她一直没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着你跟她住一块儿,就打来问问你,没想到你也不在家!我和她爸爸现在又赶不过去,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赵芸语气里的担心和焦急几乎要从手机屏幕中溢出来。 程则也站了起来:“婶娘您别担心,我这就回去看看。” “那就辛苦你了,则也,多亏了有你在啊,路上风大雨大,你自己也当心点儿。” 程则也找到同事交待了几句,借了一把雨伞就出了门。 雨很大,一把小小的雨伞根本就不管用,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的,不一会儿,就湿了半边身子。 在露天停车场找到车子,程则也赶紧上车,打开车灯,明亮的灯光穿透水雾,能看见急促的雨点砸在地面上溅出的水花。 程则也忽然愣住了。 这场景,跟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是那么地相似。 江胜兰是在十年前的那个台风夜离开程家的,来接她的那辆豪华轿车,也是这样用明亮的车灯照亮了狭窄黑暗的小巷,他就这么站在雨里,眼睁睁地看着她坐在温暖舒适的车里,随着那灯光,一点点地远离他的生活。 汽车发动的引擎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程则也迅速收回心神,小心地开车上路。 暴雨不由分说地砸在车前玻璃上,视线很差,他不得不尽量放慢了速度,一次又一次地拨打许乐言的手机号码,都是已关机。 程则也有些后悔,也许他前段时间不该表现得那么冷漠的,那么她今晚打电话来的时候,就不会连句害怕都不敢说出来。 终于回到家,程则也远远看见整栋小楼黑漆漆的一片,心里就紧了一下,再看看小区里其他人家,分明就没有停电的。 程则也停下车,连雨伞也来不及拿,就下车冲进屋子:“乐言,乐言你在哪里?” 屋子里静悄悄的,他伸手按了按电灯的开关,没有任何反应,估计是家里的线路问题,可是这会儿也来不及检查了,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程则也立刻往楼上跑去。 “乐言,你在房间里吗?”程则也推开许乐言的房门,用手机照过去,床上、书桌前,都没有她的身影,甚至连卫生间他都去看过了,还是没找到人。 正想转身出去到别的地方找,忽然听到衣柜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我在这里。” 程则也急忙冲过去,拉开衣柜门,在手机电筒惨白的灯光下,穿着睡衣的小姑娘蜷缩成小小一团,紧紧地靠在衣柜的角落里。 程则也的心里忽然就抽疼了一下。 弯下腰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抚了抚她的肩膀:“好了,没事了,我回来了,不怕了啊!” “则也哥哥!”小姑娘忽然扑了上来,软软的双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带着哭腔,“你怎么才回来啊!” 程则也连忙退开了一些:“别,我身上湿。” 许乐言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就好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的浮木一般,死死地搂着他不放。 程则也无奈,只得俯身将她抱了起来,想要放到床上:“乖,你先放开,我去检查一下电路,修好了好开灯。” “不要。” “那我先去换一身衣服,换好了马上过来好吗?” “不好。”许乐言说什么就是不放开他。 程则也没有办法,只好弯着腰把她放到床上,自己躬着背:“好吧,我不走,但是你得先放开我,不然你身上也湿了。” 许乐言不吭声。 程则也主动把一只手摊到她面前:“我手让你牵着,保证不走,好吧?乖,先放开,我脖子要断了。” 许乐言这才犹豫着松开了一只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掌之后,才把另一只手也松开了。 程则也这才轻松了些,可是也没法走远,只好就这么坐在床边的地毯上。 没有问她为什么害怕,也没有责怪她怎么手机没电了也不充电。 “听说步行街新开了一家网红奶茶店,这几天很多人排队呢,你们同学有没有人去啊?” “没有,都忙着学习呢!”有他在身边,许乐言的情绪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在他的安抚下慢慢地睡着了,听着她的呼吸声逐渐平缓均匀,程则也伸了伸有些发麻的双腿,小心翼翼地想要把手从她的掌心中抽出来。 谁知道才动了一下,她立刻就惊醒过来,抓得越发紧了。 程则也只好又坐下来。 前几天他就一直加班,睡眠不足,在一片黑暗里更是容易犯困,虽然浑身湿哒哒的,坐得也很不舒服,但也还是迷迷糊糊地就这么趴在床边睡着了。 程则也的脑中凌晨五点半就响了,许乐言迷迷糊糊地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在响,闭着眼睛伸手去枕头旁边摸手机。 摸了半天手机没摸着,倒是摸到一只手。 忽然心里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探出头去,与躺在地毯上刚刚睁开眼睛的程则也对视了个正着。 许乐言是第一次看见程则也这么狼狈的样子,睡眼惺忪,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还带着潮气,一脸茫然的样子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噗嗤!”她没忍住笑了出声。 随即很快收了笑容,一本正经地打招呼:“则也哥哥,早啊!” “早!”程则也单手撑地坐了起来,挠了挠头,拿起手机关掉闹钟,想了想,走到窗户边上,拉开窗帘。 “风停了。”雨也收了,东方晨曦初露,看样子会是个晴天。 许乐言有点失望:“那今天不放假了呢!” “我公司附近有一家水角店,味道很不错,要不要去试一试?” “可是去了之后再赶回来坐陈伯伯的车,来得及吗?” “我给他打个电话,今天我送你回学校吧!” “好呀!”许乐言高兴得跳了起来,“谢谢则也哥哥。” 水角的滋味让许乐言惊为天人:“好好吃啊,真想天天都能吃到。” 可惜这家店不送外卖,而且因为产量有限,生意太好了,每天早上到了□□点就会卖完,想吃的话,只能亲自一大早过来排队。 “真这么喜欢吃的话,我每天早上带你来吃好了。”程则也说。 本以为她是三分钟热度,最多吃上几天就会厌烦了,没想到她还真是百吃不厌,吃上瘾了。 于是就变成了每天早上程则也先跟她一起去吃早餐,然后送她去上学,下午放学再跟陈晓莉一起坐车回来。 许乐言似乎也把前段时间的小插曲彻底忘记了,在程则也的面前恢复了自然的常态。 路上偶尔会说说学校的事。 许乐言是个漂亮可爱的女生,哪怕是在高三这么紧张的学习氛围下,也有男生给她写情书,甚至还有高一高二的小学弟在放学的路上等她。 不过她从来都不把这些放在心上,情书也不收,都是礼貌地拒绝了。 “就那个常志涛,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我上次月考挤了他的名次的,他天天找我问问题,我怀疑他是故意想浪费我的时间,好在下次月考的时候反超上来。”许乐言信誓旦旦地说,“不过我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程则也觉得,其实这样挺好。 嘉意地产旗下的新楼盘盛海观园在建的大楼出现倒塌事故,多名工人受伤的新闻在星州掀起轩然大波。 嘉意地产是老牌地产公司,旗下的楼盘以地段好、景观佳、质量过硬而闻名,是高档住宅小区的代名词。 星州是嘉意地产的大本营,最早许津南就是在星州开始从事地产行业发家的,本地的高端住宅小区,大部分都是嘉意地产旗下的小区。 嘉意地产的房子价格也是最高的,还供不应求。 出事的盛海观园,还未建成的楼房,就已经把楼花卖出去了。 出了这样的事故,买了该楼盘的顾客们自然会担心,一场并不算太严重的台风,就能让在建的楼房倒塌,那房子的质量堪忧啊! 顾客们纷纷找到公司,要求要给他们一个说法。 公司的竞争对手也趁机利用网络舆论,发布半真半假的各种谣言,大肆抹黑嘉意地产。 就连全国各地的嘉意地产分公司都受到了牵连,许津南连连打电话来让他好好处理,尽快把事情压下去。 程则也这段时间可以说是焦头烂额。 ☆、第 26 章 好在许乐言在学校里倒是风平浪静。 在学校几乎没有人知道她跟嘉意地产有什么关系,对她这些同学来说,月考的分数高低比嘉意地产一栋楼房的材料是否合格,施工是否规范重要得多了。 对于这个新闻,大家也就是课间随便讨论一下也就算了。 许乐言刚看到新闻的时候,也曾担心地问过程则也,他表现得云淡风轻的,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她也就放心了。 在许乐言的心目中,嘉意地产是一座稳固的大山,哪是那么容易被颠覆的,以前在宜宁的时候,还不是三天两头闹出这样那样的新闻,也从来没影响过嘉意的地产界龙头老大的地位。 何况盛海观园这个楼盘开建的时候,程则也还没来这儿呢,当然跟他没什么关系了,许乐言乐观地想。 果然没过几天,嘉意地产星州分公司就召开了新闻发布会,程则也作为发言代表,通报了这次事故的原因及处理方式。 在发布会上,程则也宣布,这次的事故是由于施工工人在施工过程中没有按照规范操作造成的,与房屋设计方案及建材质量无关。 同时,他还出示了各种权威机构盖章的检测合格证书,以及相关部门的调查报告,各项证据十分翔实。 嘉意集团表示,出了问题的楼房会全部推倒重建,而且公司将会对盛海观园所有已经建成的楼房进行全方位的检测,以确保交付到顾客手中的房子质量能够得到绝对的保证。 总之,嘉意地产反应迅速,道歉诚恳,给出的解释也有理有据,该为此次事故负责的管理人员、施工监理等等也该处罚的处罚,该免职的免职,处理得可以说是诚意十足了。 经此一役,嘉意地产的名誉不但没有受损,而且还更得民心了,大家都说,嘉意地产是个靠得住的公司,买他们家的房子,放心。 就连程则也,也在网上小火了一把。 不是因为嘉意地产的这次事故,而是因为在新闻发布会上的他,实在是太帅了。 这么年轻就是嘉意地产星州分公司的总经理了,而且还这么帅,妥妥的就是现实版的霸总啊! 许乐言的同学也看到了网上流传的视频,自习课的时候,特地拿出悄悄带到学校的手机来问她:“乐言,这不是你哥哥吗?之前总来学校接你的啊!” 许乐言本来不太想承认的,无奈之前见过程则也的人太多了,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能把人的相貌记得那么清楚的,让她想用就是长得有点像而已来糊弄过去都不成。 “可是不对呀,网上说嘉意地产的总经理叫程则也啊,为什么你哥姓程,你姓许啊?”又有人发现了华点。 许乐言正想跟人解释,程则也并不是她亲哥,忽然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还有附近一些女生的尖叫! 原来是坐在她旁边隔着一条走到的座位上的常志涛,不知怎么的突然发起疯来,把桌面上堆成小山一样的书本和卷子,全都扫落到地上。 还在从桌肚里掏出书本,发狂般地一边撕扯着,一边狠狠地扔向四周。 平时蛮斯文的一个男生,这会儿双目通红,发出像野兽一样的嘶吼声,听着特别渗人。 他周围的同学怕被他殃及,急忙都散开了。 班长走过去试图劝说:“常志涛你怎么啦?有话好好说,别这样啊!” 有个女生跟他是邻居,一边看着他发疯,一边跟旁边的同学说:“这次考试他不是又没考好嘛,昨天晚上被他妈妈骂了,还让他在门口罚跪,整个单元楼的邻居,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了。” “啊,那也太过分了吧,都这么大的人了,换谁谁也受不了啊!” “而且他这哪叫考不好啊,重本线妥妥的了,这都还不满意,还想要他怎么样!” “他妈妈不看这个,就看名次,他这次才考了全班十五名,比上次还差了两个名次呢,能不生气嘛!” “我看他就是为了超过许乐言,压力太大了,反而考不好。” 许乐言转头看了说这话的女生一眼,说实话,她以为自己跟他也就是简单的名次之争,并不知道原来他背后的压力这么大,早知道她就故意错两道题,把名次让给他好了。 “乐言,我不是说你啊,你别生气。”那女生连忙说。 “嗯,我知道。”许乐言往前走了两步,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说点什么,“常志涛……” “啊,小心!”一个女生惊呼一声。 已经来不及了,许乐言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常志涛一把抓住,用力拖了过去,一只手的手臂横在她的脖子上,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把雪亮的美工刀胡乱挥舞。 感觉到美工刀的刀尖随时都要戳到自己的身上,许乐言双腿微微发抖:“你,你想干什么!” “我一无是处,烂泥糊不上墙,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在浪费粮食,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连考个试都考不好,我还活着干什么!还不如去死了算了!”常志涛吼道。 许乐言心中一阵叫苦,你要死也不要把我拉上垫背啊,她还活得好好的,哪怕自己最喜欢的人不喜欢她,她也完全没想过要去死啊! “怎、怎么会呢!每个人活着都有他存在的意义啊,就算是去扫大街也是在为这个世界的干净美好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呢,何况你成绩比那么多人都好,考大学一定不成问题的啊!”许乐言战战兢兢地试图劝说他。 “不要再说了,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痛苦!让开,都让开,让我出去!”常志涛挥着刀指向前面的同学。 接到同学通知的班主任急急忙忙赶来,见他这个样子,怕误伤了其他同学,连忙让周围的同学散开,他自己却想过去夺刀:“常志涛,你干什么,快把刀放下!” 常志涛把美工刀收回来,指着许乐言的脖子:“你也走开,不然我就划下去了。” “啊,不要啊!”许乐言惊呼着被他拖着往外边走。 常志涛拖着许乐言往楼上走。 他们所在的是一栋八层的教学楼,他们班所在的教室在六楼,往上走了两层,就到了天台。 平时为了防止学生随便跑到天台上去往,楼梯口通往天台的那道门都是锁着的。 这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锁居然被人打开了,常志涛顺利地带着许乐言上了天台,走到了栏杆的边缘。 许乐言吓得眼泪不停地流:“常志涛,你别这样,不就是考试的名次吗,我还给你好不好,以后我考试都不会考得比你好,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常志涛的面孔完全已经扭曲变形:“现在你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如你,我就是个没用的废物,都不许过来,谁过来我就先把她推下去!” 发现班主任悄悄地跟在后面,常志涛突然大吼了一声。 “常志涛,你想一想你的父母,他们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难道就忍心让他们伤心吗?”班主任大声喊。 他不说这话还好,听他这么说,常志涛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才不会伤心,他们早就恨不得我这个废物快点死了,好给他们腾位置让他们再生一个!” 这栋楼建成有些年头了,并不像后来建的那些楼房一样,天台的围栏至少有一个成年人的胸口高。 许乐言被常志涛拖着压在天台的围栏上,围栏的高度才仅仅到她的腰侧,似乎对方只要一用力,就能把她掀翻出去。 而且围栏外面只有窄窄的一条不到五十厘米的边缘,几乎连缓冲的机会都没有。 似乎是整个学校的人都被惊动了,楼下操场上挤满了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从八楼的高度看下去,密密麻麻的一片,许乐言腿软得几乎要站不稳。 “常志涛,你冷静一下,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你现在一定很恨你妈妈对不对,可是你就这样死了的话,不是正好合了她的意吗?” “我就是要让她后悔,她费尽心思想让我考上好大学给她挣面子,我就要让她什么都得不到,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她逼死了她自己的儿子,我要让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常志涛咬牙切齿。 “可是,这跟我没关系呀是不是?我平时对你还挺好的吧,看在大家同学一场的份上,你放过我吧好不好!”许乐言小心翼翼地跟他讲道理,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啊,为什么要被这个疯子拖着一起死。 “都怪你!”常志涛吼了起来,“我拼了命地学习,每天只睡半个小时,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其他什么都不干,才拿到的这个名次,可是你一来,轻轻松松地就抢走了,你还在自习课的时候偷偷玩手机!” 常志涛悲愤欲绝地吼着,突然抬起抓着美工刀的手,朝着想要悄悄过来的学校保安疯狂挥舞:“退回去,都不许过来!” 锋利的美工刀被推出来一大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许乐言害怕得闭上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第 27 章 过往的一切如走马观花般地从许乐言的眼前掠过,最后定格在程则也温柔的笑脸上,她那么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已经开始渐入佳境,怎么就这么倒霉,要让常志涛这个疯子给毁了呢! 如果能有个早知道,她一定离得他远远的,半点也不给他机会靠近。 可惜已经太迟了,身后是让人腿软的高楼,身前是雪亮的美工刀,不管是哪一样,只要她稍微动弹激怒常志涛,都能要她的命。 可是哪怕她不反抗,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常志涛已经开始抬起一条腿,跨坐在栏杆上了。 青春期的男孩子,本就长得又高又瘦,坐在栏杆上,在楼顶的风中摇摇欲坠。 许乐言只好默默祈祷,他能坐得稳一些,千万别一个不慎摔下去的时候连同她也一块儿拉下去了,还迫切希望刚刚赶过来的常志涛妈妈能给力一些,能劝服他珍爱生命。 没想到常志涛妈妈一上来就指着儿子大骂:“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还想用自杀来威胁我了是不是,有本事你跳啊,你跳下去啊!” 吓得班主任屁滚尿流地冲上去捂住她的嘴。 常志涛扣着许乐言脖子的手一紧,大吼一声:“我就跳给你看!” 完了!许乐言的脑子里最后闪过这个念头。 忽然听到前边围观人群一声惊呼,随后脖子一松,背上被人推了一把,许乐言往前踉跄跑了两步,再回头时,眼前出现的就是程则也跟常志涛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双双一同往外坠落的画面。 “则也哥哥!”许乐言顾不上腿软,猛地向前一扑,整个上半身越过栏杆,往外看去。 万幸血溅一地的场面并没有发生,万分紧急的关头,程则也的一只手搭在了露台的边缘上,指尖发白,手背上青筋毕露,死死地扒住了粗糙的水泥地面。 而常志涛,则是挂在了他的另一只手上。 常志涛双手死死抓着程则也,惊恐地大声喊:“救命,救命啊!” 许乐言也大喊:“他们在这里,快来救人!” 学校保安和赶来的消防员一拥而上,终于赶在程则也力竭之前,把两人拉了上来。 常志涛一上来,就整个人软成一摊烂泥,趴在地上大哭起来,他妈妈也扑了上去,又哭又骂。 许乐言呆呆地看着程则也,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在一瞬间被抽空,双腿一软,就要往前扑到。 程则也一个箭步跨过来,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他搂得十分用力,仿佛怀中是失而复得的珍宝,生怕稍一松手,就会再次失去。 许乐言也伸出双手,紧紧地箍着他的后背,紧贴在他胸前的耳朵里,回响着他急促的心跳。 她满心后怕:“则也哥哥,你吓死我了。” 万一他真的掉了下去,她该怎么办? 程则也把脸贴在她的头顶,不住地低声安慰:“别怕,没事了,别怕。” 两人此刻举止之亲密,早已远远超过了堂兄妹的范畴,不过这会儿大家都还没从惊惧中回过神来,自然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程则也放开许乐言的时候,手臂一动,忽然痛苦地“嘶”了一声,许乐言脸色一白:“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 刚才紧张过度还不觉得,这会儿放松下来,程则也确实觉得两边手臂剧痛,他额上很快冒了汗,脸色有点苍白,勉强笑着说:“可能是拉伤了。” 许乐言不敢碰他,急得团团转:“那怎么办?快,快来人,送他去医院啊!” 一番忙乱,最后终于安定下来回到家里,天都已经黑透了。 “则也哥哥,你今天怎么会来我们学校的?”而且还来得那么及时。 许乐言终于找到机会问出了在心中萦绕了半天的疑问。 说来也巧,程则也今天跟同事一起外出办事,恰好就在星州中学的附近。 办完事出来,上了车正准备走的时候,同事随手刷了刷朋友圈,刚好他弟弟也是星州中学的学生,刚刚发了一条动态,是从楼下拍的楼顶上有人要跳楼的照片。 同事当成大新闻把照片给程则也看。 虽然照片上拍出来的人影很小,也有些模糊,但他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那是他家的小姑娘。 于是立刻赶了过去。 当时在常志涛的持刀威胁下,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程则也趁着常志涛没有注意到他,悄悄地从楼顶水箱的后面绕了过去,硬是从栏杆外面爬了过去制住了常志涛,阻止了他下一步的行动。 许乐言想起当时的情景,就忍不住腿软:“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呀,万一真摔下去了怎么办,那可是四楼啊!” 程则也笑了笑:“当时没想太多。”那个时候,他满心想的都是,他的小姑娘该有多害怕呀。 许乐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程则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你别这样,当时我有考虑过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的,最后会这样只是个意外。” 许乐言依旧倔强地盯着她,漂亮的大眼睛里逐渐蒙上一层水雾,很快就凝成泪滴滑落下来。 程则也慌了,艰难地抬起受伤的右手要去给她擦泪。 “你别动。”许乐言说着,泪珠扑簌扑簌地反而落得更快了,“你看你弄成这个样子,怎么洗澡啊!” 今天这么一番折腾,程则也身上的衬衫沾满了灰土,皱巴巴的,确实有些狼狈。 他立刻站了起来:“又不是完全不能动了,我自己可以的。”他双侧手臂肌肉严重拉伤,医生给敷了药,让他这几天尽量不要挪动手臂,好好休息,但一些轻微的动作,还是可以做的。 “我帮你洗头。”许乐言不由分说地跟了进去。 “不用——” “不用什么啊,你不想快点好了吗?赶紧的,弯腰,把头低下来。” 程则也只好弯下腰,由着她拿着花洒往自己的头上冲水。 挤了洗发水往他的头顶上揉搓,搓出团团雪白的泡沫。 纤细的手指在头皮上的触感是如此的分明,让程则也身上的皮肤一阵阵地发紧。 眼前晃动着的是她珠贝般的脚趾头,以及一截白皙的小腿,她的动作很温柔,冲水的时候还小心地用手护着他的额头,不让水流到眼睛上。 程则也心里的紧张渐渐消去,心底只剩一片柔软。 男人的头发短,容易清洗,再加上许乐言怕他累着,也加快了动作,很快就冲洗干净了。 “好了。”一条柔软的大毛巾裹到头上,程则也就听见她开口,“你坐着,我给你擦干。” 程则也坐在浴缸边缘,许乐言就站在他的身前,给他擦头发,他的脸正好到她胸口的高度。 她靠得很近,伸手去擦他脑后的头发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她身上的微微热气和少女馥郁的芬芳。 于是身体某些不可言说的部分不可自控地发生了一些不应该有的变化。 程则也忽然一把扯落毛巾,任其掉落堆叠在自己大腿上:“好了,可以了,你先出去吧!” 许乐言这会儿真的没有多想别的,一脸担忧地叮嘱:“那你当心点儿,动作的幅度尽量不要太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叫我。” 直到她出去关上了门,程则也才闭着眼睛仰起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许乐言想得很周到,平时换洗的衣服,都是放在头顶上的架子上的,她怕他不方便拿,特地搬了张凳子进来,把毛巾和衣服都放在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程则也穿好衣服出去,她已经拿着医生开的药膏在门口殷勤地等着了:“怎么样?没扯到伤处吧?我来给你涂药。” 程则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快来这边。”许乐言拉着他到沙发上坐下,伸手就去解他睡衣上的扣子。 白皙的胸膛露了出来,紧接着是紧实的肌肉,块状分明的腹肌。 许乐言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男生的腹肌,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啊! 忍不住鬼迷心窍,伸出食指轻轻地戳了戳,弹性不错。 忽然发现他的腹部肌肉肉眼可见地变得紧绷起来。 许乐言的脸也一下子就红了,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那个,我就是给你上药,你别胡思乱想啊!” 程则也的声音有些暗哑:“嗯,你别乱动,我就不乱想。” “我哪有乱动了,不小心碰了一下而已,硬邦邦的,谁喜欢碰啊!”真是说多错多,她连眼睛也不敢抬起来,匆匆忙忙把他的手臂抬起来一些,用手指沾着药膏涂抹上去。 又记起医生说的,要用热力把药膏推开,才能更好地发挥药效。 于是搓热了双掌,按在他的肌肤上,又不敢用力揉搓,怕弄疼了他:“这样可以吗?感觉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 她的手那么小,按在他的手臂上,又暖又软,似乎有丝丝的电流,带起全身的颤栗,程则也只得暗自庆幸,亏得他有先见之明,刚刚坐下来的时候,就先顺手拿了个抱枕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第 28 章 程则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个漫长的上药过程熬过来的,暗自发誓下次一定不能再让她帮忙了。 一场药上完,许乐言还没什么,他居然出了一身的汗。 好不容易趁她去洗手的时候,赶紧逃命一样地逃回了房间。 许乐言端了杯水出来:“咦,人呢,上哪儿去了?” 程则也躺在床上平复心绪,忽然听到房门被敲响:“则也哥哥,你要喝水吗?” 吓得他又从床上弹了起来,定了定神,才说:“不用了,我已经睡了。” “哦,那你好好休息。”许乐言看了看手里的水杯,转身离开。 今天的事虽然挺吓人的,好在最后有惊无险,许乐言虽然想起来就有点腿软,但也不至于太过害怕。 回到房里,不知不觉又回忆起刚才帮程则也上药的情景。 刚刚她真的是很认真地在帮他上药,一点儿都没有胡思乱想,但现在回想起来,那肌肉的触感,他身上的气息,都清晰地在她的脑海中回放。 越想就越是脸红心跳。 忍不住从床头滚到床尾,又从床尾滚到床头,最后用枕头捂着脑袋,大叫了一通方才作罢。 第二天一早,程则也起来的时候,许乐言已经把早餐买了回来,有鱼片粥和小笼包,还有他喜欢吃的牛肉肠粉:“则也哥哥,快过来吃早餐,趁热吃,你的手能动吗?要不要我来喂你?” 目光担忧且关切,几乎把他当成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人。 程则也咳了咳:“咳咳,不用,我自己可以。” 就是待会可能没法开车送她去上学了。 许乐言倒是把自己安排得挺好的:“我打了电话给陈伯伯,他待会回来接我去学校,还有我跟私房菜馆的老板说了,让他们中午给你送饭,到时候你自己吃啊!” 程则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你放心。” 临出门,许乐言还是不怎么放心,一再交待:“你好好休息啊,双手尽量别用力,工作的事先放一放,要做什么等我回来再说啊!” 程则也乖乖靠在沙发上朝她点了点头:“知道了,快去吧,别迟到了。” 等她一出门,程则也立刻就把电脑拿了出来,准备开始工作,才开机呢,就听门锁一响,大门被推开,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 许乐言的小脸气鼓鼓的:“看吧,我就知道。” 程则也连忙把电脑合上:“我就随便看看。” 许乐言用力地瞪了他一眼,拿起刚刚不小心落在鞋架上的校卡,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一回到学校,许乐言就被同学们团团围住:“你怎么样?还有没有事啊?” “还以为你今天要请假呢,昨天真是吓死我们了。” 许乐言摇摇头:“没事了,对了,知道常志涛怎么样了吗?” 大家都摇摇头:“不知道呢!” 这一整天常志涛都没有出现,老师们也都对此闭口不谈。 但是几天之后,好奇的同学们还是打探到了消息,就在这个还差几个月就要高考的节骨眼儿,常志涛退学了,据说精神状态非常不好,还要去看心理医生进行心理辅导。 那个住在常志涛家附近的同学说,一直都没见过常志涛出门,倒是他爸妈都变得憔悴了很多,看着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大家都为此唏嘘不已。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天一放学,许乐言就找班长请假晚上不去上晚自习,然后迫不及待地赶回了家,尽管程则也一再声明不需要她特别照顾,她还是觉得,自己有义务得陪着他。 毕竟他也是因为自己才会弄成这样儿的。 吃过晚饭,许乐言兴致勃勃:“则也哥哥,你今天一天都没出门了,肯定闷坏了吧,要不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程则也一点儿也不闷,他虽然没去上班,但一天到晚公司的电话就没断过,各种文件也通过邮箱发给他处理,一直到许乐言进门之前,他才关的电脑。 但这会儿,他却不想拒绝她。 “好,去走走吧!”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反倒让许乐言有点儿意外,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今天的程则也,似乎有点儿不一样了。 虽然一起住了那么久,但晚上两人一起出门散步,还真是第一次。 小区的绿化做得挺好,不愧是园林化的设计,一路上颇有点儿小径通幽的感觉。 照明设计也很不错,既不会太亮得刺眼,又不会太过幽暗滋生恐惧,许乐言一开始还会没话找话地说一些学校里的事,但后来觉得,即使两人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默默地走在一起,也挺舒服的。 她终于想明白今天程则也给她的不一样的感觉是什么了,那就是,他似乎不那么抗拒跟她接近了。 自从他生日那天,她喝醉了说了那些话之后,程则也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带着的那种抗拒的疏离感,终于消失不见了,即使他们表面上并没有比以往更亲近,但流动在两人之间的那种氛围,确实是不一样了。 许乐言很享受这种感觉。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了运动场。 运动场这边热闹得很,有打篮球的,有打羽毛球的,还有很多小区里的老人带着小孩在附近玩耍。 许乐言瞪大了眼睛:“我以前都不知道晚上这边这么热闹啊!” 程则也笑道:“那以后晚上有空了就过来玩玩,劳逸结合。” “嗯嗯,我喜欢打羽毛球,你能陪我打吗?” “当然可以。” 两人正说着,忽然一个偏离了正常轨道的篮球从天而降,朝着程则也所在的方向猛地砸了过来。 许乐言一眼瞥见,立刻跳起来挡在了他的面前,那篮球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她的脑门上。 许乐言眼前一黑,一阵晕头转向,双手捂着脑门,踉跄了一下,多亏了程则也从身后扶了她一把,才算站稳了。 打球的是一帮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的少年,见砸到了人,慌忙跑过来:“对不起啊,你没事吧!” 许乐言甩了甩还有点发晕的脑袋,双手叉腰:“你们怎么打球的,没看见这里有人吗?要是把人砸伤了怎么办?” 真是的,这儿还有个伤员呢,刚才要不是她见机得快,这球就砸她则也哥哥身上了! 打球的少年急得慌了手脚:“对不起对不起,我们真不是故意的,你要不要紧?” 许乐言这才挥一挥手:“算了算了,这次没伤着人是你们走运,下次小心一点。” 少年捡了球赶紧跑开。 许乐言回过头:“则也哥哥,你没事吧?” 程则也此刻的心情,可谓是三分紧张、三分心疼、三分好笑,再加上一分的无可奈何。 “我当然没事,你呢?” 许乐言撸起脑门上的刘海,苦着脸:“你看看,肿了没?” 白皙的额头光洁美丽,程则也的心跳加快了半拍,仔细看了看:“没肿,就是有点红了,疼吗?” “疼,要呼呼才能好。”许乐言试探着撒娇。 没想到他果真低头,轻轻地吹了几口气。 温软的气息拂过额头,带起一阵酥麻,许乐言心跳如雷。 “好点了吗?”耳旁传来他温柔的轻语。 “好,好了。”许乐言心慌意乱地转头就走,冷不防前面冲来一个站在平衡车上的小孩。 要不是程则也及时伸手拉了她一把,就得撞到一块儿去了。 许乐言惊魂未定,又紧张起来:“你的手没事吧?” 程则也摇头:“我没事。”握着她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许乐言跟着他走了两步才意识到这一点,刚刚才缓下来一点的小心肝立刻又疯狂地跳动起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小心翼翼地偷偷瞥他一眼,再瞥一眼,看他好像根本就没有这回事的样子,难道他是忘记松开了? 那要不要提醒他一声? 当然不要。 许乐言为这偷来的片刻欢愉高兴了一阵,忽然又想,不可能啊,就算是刚才忘记松开了,这都牵手那么久了,傻子才会没感觉呢! 难道,真的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可是为什么呢? 有心想要问清楚,可是又不敢。 万一他并不是这个意思呢? 可能他只是觉得她走路不看路,只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呢? 或者这对他来说,单纯就只是拉个手呢,以前他把她当妹妹的时候,遇到不好走的路,也不是没有拉过……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又是甜蜜,又是忐忑。 什么时候回到家门口的都不知道。 大门旁边蹲了个黑影,隔着十几米远的时候,那黑影突然抬头,看见他们俩,猛地跳了起来:“老程你可算回来了,等了你半天,上哪儿……” 这个穿格子衬衫戴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目光落在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话音便戛然而止。 程则也神态自若地松开许乐言的手,走上前去:“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把手指按到指纹锁上,转头对许乐言说:“我朋友,宁宇飞。” 宁宇飞嘿嘿笑着朝许乐言招了招手:“许妹妹,你好呀!” ☆、第 29 章 宁宇飞是程则也的大学同学兼室友,两人关系应该很好,许乐言曾经在程则也口中听到过几次这个名字,不过人倒是第一次见。 这宁宇飞细看眉目英挺,长得应该还挺不错的,就是被一副笨重的黑框眼睛和额头上的几颗青春痘压制了颜值,再加上理科男常见的格子衬衫和松松垮垮的卡其裤,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男生差不多。 这人比人,可真是能气死人啊! 同样的年纪,为啥人家则也哥哥就能这么好看呢! 当然,宁宇飞本人对此是不太在意的,开玩笑,大学四年,天天都生活在程则也帅气的阴影下,他要是在意的话,早就被自己妒忌死了好吗? 这是许乐言第一次见程则也同事以外的朋友,热心得很:“宁哥哥,你是要喝橙汁还是可乐啊?” “可乐吧!”第一次被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妹妹叫哥哥,宁宇飞身子骨都酥了,“谢谢妹妹啊。” “不客气。”许乐言又拿出一大堆零食,“随便吃啊,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 “唉哟,妹妹你可真是太客气了。” 程则也笑着看她:“你快上去学习吧,不用管他。” “那我先上去了,那个,则也哥哥的手受伤了,医生说最好不要动弹,也不能拿重物,宁哥哥麻烦你帮忙注意一下盯着他哦!对了,刚好你来了,待会你顺便帮忙则也哥哥洗个澡吧!” 宁宇飞惊讶:“哟,连洗澡也洗不了,这得伤得多重啊,怎么回事啊?” “没那么严重,就是有点拉伤了。”程则也不在意地说。 “看吧,他就是这样,对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上心。”许乐言不满地说。 宁宇飞对她说:“妹妹放心,我保证帮你看好他。”接着转头对着程则也,“听见了吧,待会我帮你洗澡啊!” 程则也忍俊不禁:“滚!” 等许乐言上了楼,宁宇飞凑近程则也:“真的连澡也洗不了?那我没来之前,是谁帮你的啊?” 程则也踹了他一脚:“少胡说八道,就是有点拉伤,能自理!” 宁宇飞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你跟这个妹妹,该不会是来真的吧?人家才多大,你也下得去手!” 程则也沉默了一会儿:“我昨天差点儿死了。” “什么?” “她们学校有个学生跳楼,我拉了一把,被带下去了,当时就一只手抓着天台边缘,另一只手拉着那个人,命悬一线。” 程则也说得很平静,宁宇飞却听得心惊肉跳。 “当时我就想啊,要是这次我能活着回来,我就什么都不管了,去他的别人的眼光,去他的什么顾虑,顺心而为吧!” “所以说,你是真的喜欢她?” “喜欢啊!” “也对,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天天在眼前晃来晃去,不喜欢才怪。”宁宇飞挠了挠头,“可是吧,怎么说呢,人家毕竟还小,什么都不懂呢,这会儿是被你迷住了,等将来考上了大学,见识广了,周围又有的是优秀的男孩儿,可未必……” 接下去的话,宁宇飞没有说出来,程则也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随缘吧,我也不是那么禽兽不如的人,在她高考之前,不会跟她真正确定关系的。” “都牵手了,还不算确定关系呀?” “滚,就你长眼睛了?”今晚不算,程则也对自己说,不过是一时情难自禁而已。 宁宇飞在这边住了三天才离开的,他走了之后,程则也的手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是不能拿重物,但一般的日常生活都不受影响了,于是也回了公司上班。 日子又恢复了正常。 牵手的那晚之后,两人的关系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程则也也没有跟她说过什么,但许乐言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是不同了的。 偶尔不经意的对视一眼,都是心知肚明的默契。 这样就很好了。 许乐言知道,她尚未成年,又正是高三的关键时刻,他不可能会对她做什么。 能这样一直下去就很好了,真的。 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期末考之后,学校里其他年级就放寒假了。 高三狗除外。 高三狗是不配拥有寒假的。 当然年还是得过,所以就只放了大年三十到年初七,统共就只有八天的假期。 恰好跟程则也公司放假的时间一样,两人可以一块儿来回。 程则也原本是不太想回许家过年的,但今年不一样,许乐言软语一求:“好嘛,则也哥哥,回去跟我们一起过年嘛!” 他立刻就丢盔弃甲,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年二十九的下午,许乐言下课以后,程则也开车回的宜宁。 许乐言一路上都在规划这个假期该怎么过。 虽然各科老师生怕他们放假玩散了心,布置下大堆的卷子回去做,但出去玩一玩,偶尔看场电影的时间,还是能挤得出来的。  “这部贺岁片明天晚上首映呢,我们去看好不好。” 程则也开着车:“你看看时间来不来得及,明天晚上年夜饭不知道要吃到几点。” “我们看九点钟这场嘛,肯定来得及的,看完以后刚好回去守岁,好嘛,去嘛,我都好久没有看过电影了。”自从上了高三以来,这些娱乐活动就已经完全跟她绝缘了。 明天晚上这部大制作的贺岁片,她也是刚刚上网才临时知道的。 许家的传统,过年是一大家子一起过的,跟亲戚们吃完年夜饭以后,许乐言一家会回到大伯那边,两家人一块儿守岁,除夕夜十二点整,除旧迎新,全家人都要在。 程则也被她磨得没有办法:“好吧,只要你能出得来,我就陪你去看。” “嗯,到时候吃完饭,你就说你约了朋友,先出门,我再找个借口出来,我们在万达广场的那家电影院门口见。” 许乐言安排得还挺周全,万达广场离大伯家比较远,距离她以前的学校也不近,遇上熟人的机会比较小。 程则也看她一眼:“至于这么偷偷摸摸的吗?直接说跟我一起去看电影不行?” “当然不行,万一许可意或者许惟嘉跟上来怎么办。”这都还没真正在一起呢,她就已经把重色亲友发挥得淋漓尽致了,哪怕是这么久没见的好姐妹也不行。 “就这么说定了啊,我现在订票。” 回到宜宁,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好在程则也准备了些点心零食给许乐言在路上吃,倒是也不饿。 “回你家还是去别墅那边?”程则也问。 别墅那边指的就是许乐言大伯家了,他不想将之称为“我家”。 许乐言这才突然意识到,两人马上就要分开了。 习惯了住在一起同出同入,这突然之间要面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局面,就连回家这件事都变得不香了。 “要不我先去大伯家吧,我想许可意了。” “也行,晚点再送你回去。” “唉,算了,还是直接回家吧,省得折腾了。”主要是想到程则也今天上了一天的班,又开了那么久的车,待会还要让他再送自己的话,太辛苦了,她得懂事一点,不给他添麻烦。 “想好了吗?到底去哪边?下个路口就要转弯了哦!”程则也说。 许乐言坚定地点头:“嗯,回家,我妈一定也想我了。” “嗯,那先打个电话回去吧!” 下了车,程则也帮她把行李拎上楼,得到了赵芸和许维西的热情招待,还非要留他吃了饭再走。 趁着夫妻俩去厨房端菜的当儿,许乐言悄悄对他说:“我妈做菜手艺不怎么样,但就爱听好话,你待会就胡乱夸两句就好,别介意啊!” 一回到家,她整个人就彻底地放松下来,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舒适自在,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程则也就知道,虽然她总是口口声声说爸妈总是沉迷工作不怎么管她,她妈妈做菜手艺实在一般,但这个家对她来说,一直都是最安全的港湾。 赵芸是打心眼里喜欢程则也,她是个颜控,当初就是看着许维西长得帅气才嫁给他的,就算程则也别的优点没有,光是长着这张脸,也足够让她喜欢的了。 再加上他在许家长辈的面前,一直都是这么一副乖巧懂事的形象,更是深得赵芸的心,恨不得这是她亲生的儿子。 “别客气啊,没做什么菜,多吃点儿饭吧,一路开车回来肯定饿了吧!” “饿不着,路上带着饼干薯片呢!”许乐言说。 “这些都是你吃的吧,人家则也哪里爱吃那些没营养的。” “才怪。”许乐言不服气地说,程则也是没说爱吃这些,可是一路上她吃一口,顺手喂他一口,他可是一点儿也没推辞地全都吃掉了啊。 “阿婶不用客气,好久没吃这样的家常菜了,特别开胃,您别嫌弃我吃得多就行。”程则也很给面子,吃了两碗饭,把许乐言吃不完的菜也一扫而空。 把赵芸哄得高兴得不行。 吃完饭,赵芸也没多留他:“时间不早了,快点回去吧,你妈他们也在等着你呢!明天我们再过去。” “我送送则也哥哥。”许乐言连忙说。 “哪用得着你啊,赶紧收拾收拾你的东西洗澡去,让你爸去送。”赵芸一把拉住她。 眼睁睁地看着他出门,明明只是一个晚上的分离,许乐言居然心酸得有点想哭。 这可怎么是好哦! ☆、第 30 章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许乐言就开始催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大伯家啊?” 赵芸奇怪地看着她:“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着急过啊!我们先不过去,晚上直接去饭店,吃完饭再跟大伯他们一起回去。” “啊?那岂不是得晚上才能过去?”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我想跟许可意玩,好久没跟她玩了。” 赵芸一想也对,小姐妹俩以前可是形影不离的,这一下分开那么久,肯定想快点见面的。 “那行,你自己先过去吧!等等,先把澡洗了,换上新衣服,我去给你准备柚子叶水。” 许乐言高兴得跳起来:“好啊,快去快去!” 许乐言看着着急,可是洗完澡出来回了房间老半天了,都还不见出来。 赵芸忙了一圈回来,随口问:“你闺女出门了吗?” 许维西回答:“没呢,还在房里。” 赵芸就觉得奇怪了:“这不是一大早就急着要出去嘛,怎么这会儿又不着急了?”说着去推许乐言的房门。 居然还反锁了。 “糖糖,你干嘛呢!” 许乐言过了好一会儿才过来开门,心情还很不好的样子:“干嘛啊!” 赵芸一看她的脸没忍住笑了出声:“你搞什么鬼,怎么把脸弄得鬼画符的样子。” 许乐言哭唧唧地去洗脸,她不过就是想化个妆而已嘛,谁知道那么难的啊! 按理说她美妆视频也看过不少了,当初去买化妆品的时候柜姐也教过她使用方法,谁知道实际上脸操作的时候,会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呢! 赵芸捂着笑痛了的肚子跟着去了卫生间:“好啦,我家闺女长得这么漂亮,皮肤又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化妆才是最美的。” 许乐言虽然觉得她的亲妈滤镜太严重了,可无奈手残得厉害,这妆实在是没法化,只好随便抹上点润肤露了事。 好在新衣服是精心挑选了的。 大红色羊羔绒短款娃娃装外套,帽子上和下摆都带着白色毛茸茸的毛边,黑色短裤,过膝麋皮长筒靴,露出一截纤纤细腿。 头发披散下来,戴上可爱的毛茸茸耳套,许乐言在镜子前转了几个圈,确定没有什么纰漏了,这才出门:“爸妈,我走啦!” “路上小心啊!”许维西说。 “哎,你觉没觉得,咱们家闺女好像有点不一样了。”赵芸问他。 “哪儿不一样啊?咱闺女不一直都这么漂亮可爱吗?” “变得爱打扮了,她以前哪有那么讲究啊,还不是随便我给她买什么就穿什么,今天这一身,可是她自己挑的,而且还想学人化妆。” “姑娘家嘛,长大了学会爱漂亮也是正常的。”许维西对自家闺女是一点原则都没有的,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可她是在去了星州上学才这样的啊,你说会不会是那边风气不怎么好啊!” “不可能吧,就星州中学那校风校纪,绝对抓得严啊!唉,你也别想那么多,闺女长大了嘛!” “难道是跟那个臭小子谈恋爱了?”赵芸忽然又想到一个可能。 许维西拍案而起:“谁敢!”哪个臭小子都不能觊觎他家宝贝闺女。 见他比自己还激动,赵芸反过来安慰他:“不过这谈恋爱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不影响学习,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大家互相鼓励,共同进步,也是可以接受的。” “接受什么接受,她才多大,还不到十八呢,谈什么恋爱,不许谈。” “哎呀,你着什么急啊,咱们就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谈恋爱了,你放心吧,你闺女懂事着呢,你看这次期末考试,成绩比以前又进步了,再说了,这不还有则也在看着她嘛,肯定没有谈的,你就别操心了,啊!” “哼,这还差不多。”许维西气哼哼地说。 许乐言一颗心早就飞到了大伯家,进了小区的时候,连脚步都忍不住是连蹦带跳的。 “大伯,惟嘉哥哥,则也哥哥,可意,我来了!”一进门,许乐言就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 许可意像是一颗出膛的炮弹一样,猛地朝她冲了过来,搂着她又跳又叫:“啊啊啊,糖糖啊,想死我了。” 许乐言见到她也特别高兴,两人抱着蹦了一会儿,江胜兰过来了:“乐言来了啊,快进来吧!” 因为程则也的缘故,许乐言现在看见江胜兰也没那么讨厌了,礼貌地打招呼:“大伯娘好!” 许可意对江胜兰依旧是没什么好脸色:“走吧,我们去我房间,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惟嘉哥哥他们呢?” “在后边花房那边贴春晖呢,别管他们。” “我们一起去帮忙吧!” 许可意有些莫名其妙:“你以前不都不爱弄这些吗?” “可是我现在觉得想弄啊,唉,可能是因为离家在外吧,现在特别喜欢一大家人一起做事情,感觉特别亲切。” 许可意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可怜的孩纸,好吧,我们过去吧!” 程则也果然是跟许惟嘉一起在贴春晖,挂灯笼,大概是忙得有点热了,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浅蓝的毛衣,袖口拉了起来在手肘上,头发没有特别打理过,柔软地垂下来,清爽的少年模样。 许乐言的心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惟嘉哥哥,则也哥哥!” 程则也抬头,看见她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许乐言跑过去,在他们俩面前转了一圈:“我的新衣服好看吗?” 许惟嘉忙着安装灯笼里的灯泡,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敷衍道:“好看好看,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过年还非得穿新衣服啊!” “哼,懒得跟你说。”许乐言走到程则也面前,期待地看着他。 程则也微微一笑,低声说:“真漂亮。” 瞬间心花怒放。 “则也哥哥,我来挂吧!”许乐言拿过程则也手里的灯笼,爬上了架着的扶梯,“你帮我扶着点儿。” 程则也站在下面,紧张地看着她,比自己亲自上去挂还累。 挂好灯笼,许乐言开始往下走,程则也张开双臂,在两侧虚扶着。 剩下还有三层楼梯的时候,许乐言忽然往外转身,直接往下一跳。 吓得程则也急忙冲上前,把她接了个满怀,随即很快就把她放了下来。 许乐言高兴得笑出了声:“你紧张什么呀,又摔不着。” 气得程则也悄悄抓住她的手掌捏了捏:“调皮。” 许可意不太高兴,把她拉到一边:“你怎么跟他那么熟了啊!” “没有啊,不是跟你们一样吗?大家都是兄妹嘛!”许乐言说。 “那怎么能一样呢,我们是亲兄妹,自己人,他可是外人。” “好像我跟你们也不是亲生的吧!” “反正我不管,你不许跟他那么好。” 许乐言叹气:“唉,好吧!” 吃年夜饭的时候,由于许可意的强烈反对,许乐言没有混上程则也身边的座位。 好在想到马上就可以跟他一起去看电影了,她心里才平衡了些。 果然,吃完饭,应酬完亲戚们之后,程则也很快就找了个借口出门去了。 他这一走,许乐言的一颗心当然也跟着飞了出去。 可惜她低估了许可意对她的姐妹情深。 许乐言和许可意以前虽然整天混在一起,可朋友圈子也不是完全重合的。 许乐言以前就有个朋友是许可意挺不喜欢的,这次她拼着惹许可意不高兴,找了个借口说约了这个朋友有重要的事要见面。 以许可意以往的性子,她肯定会发脾气,然后也丢下许乐言自己去找别人玩的。 好在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许乐言想好了,回来之后再好好地哄哄她就行。 没想到这次许可意居然没有发脾气,甚至还说:“算了,虽然我真的很不想见她,但谁叫你是我的好妹妹呢,我跟你一起去吧!” 许乐言傻眼了:“不,不用了吧,反正我出去一会就回来了,你就不用陪我去了,免得你见了她不高兴啊!” 许可意完全没体会到她的深意,搭着她的肩膀说:“没事,姐今天心情好,不跟她计较,走吧,在家里闷死了,刚好我也想出去走走,待会十二点之前及时赶回来就好。” 许乐言都急死了。 她看了看时间,不能再磨蹭下去了,只好直截了当地说:“可意,我想一个人出去。” 许可意呆住了,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受伤:“你什么意思,我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等你回来了,你要丢下我跑去跟别人玩?” 许乐言抓着她的袖子左右摇晃:“对不起嘛,我真的有事,我保证很快就回来陪你守岁好不好,今晚我们一起睡嘛,你别生气啦,我的好可意。” 许可意被她缠磨得板着的脸孔也板不下去了:“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你爱去就去吧,不用管我了。” “那我走咯,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奶茶还是炸鸡?” “不要不要,你想胖死我啊!” 带着欺骗了好姐妹的一分内疚,以及对今晚这第一次跟他一起看电影的九分期待,许乐言激动地出了门。 ☆、第 31 章 许乐言一出门就打了个车,匆匆忙忙赶到万达广场,没想到大年三十的,商场里还是那么热闹,等不及电梯了,硬生生地从扶梯一层一层地上去。 还没喘匀一口气,远远地就看见程则也站在影院的门口,他穿着黑色的长款羊绒大衣,身姿高挑笔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帅气得不得了。 许乐言看见,有两个女生假装路过,其实却是在偷偷地拍他。 她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挽上程则也的手臂宣誓主权:“则也哥哥,我来啦!” 程则也低头看看腕表:“嗯,时间刚刚好。” “我去取票,你去买爆米花和饮料,我要百香果茶。”许乐言蹦蹦跳跳地跑到取票机前排队。 零食柜台前排队的人挺多的,程则也站在队伍后面等了一会儿,想起他家小姑娘今天特别漂亮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可不得了,一个帅气的小男生正一脸腼腆地站在许乐言的面前,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跟她说些什么,许乐言也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不知道什么页面给他看,两人竟然聊得还挺投机。 程则也站不住了。 要说程则也在许乐言的面前,有什么最不自信的地方,那就是年龄的问题了。 诚然二十三岁的他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华,可是在十七岁的小姑娘面前,就实在是太老了些,他甚至有时候都不知道,现在的小孩都喜欢什么,流行些什么。 而现在她身边的那个小男生,两人年龄相仿,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青春逼人,就连周围的人群,也忍不住对他们投去欣赏和喜爱的眼神。 程则也顾不上正在排队,大跨步地走了过去,一把揽住许乐言的肩膀:“取好票了吗?” 许乐言扬了扬手里的票:“好了,你买好饮料了吗?” 程则也沉声道:“还没呢,等你陪我一起去。” “好呀!”许乐言高高兴兴地跟他走,临走前还不忘回头跟那小男生摆了摆手。 程则也看见小男生的目光中很明显地流露出失望和遗憾,他的心里才有了些许扳回一城的喜悦。 “刚刚那是谁啊?你认识的吗?”回到排队买饮料的地方,程则也低声问。 “不啊,他说不知道怎么找回取票的二维码,我教了他一下。” 呵呵,程则也心中冷笑,揽着她肩膀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也就是她才会这么天真地相信,一个会用手机购票的人,居然不会用二维码取票了。 许乐言早就把刚刚发生的小插曲抛诸脑后了,满心沉浸在自己居然被搭肩膀了的喜悦中,这回总不会是他又忘记了把手放下来吧,所以现在他们在别人的眼中,就是一对情侣的模样咯? 直到轮到他们点单了,程则也才把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放下来。 最后,他一手端着一杯饮料,许乐言怀里抱了满满的一桶爆米花,一块儿转战检票入场的队伍。 一边随着队伍慢慢地挪动脚步,许乐言一边百无聊赖地捻起一颗爆米花往上一扔,然后抬头一接,准确无误地接入口中。 程则也面带微笑,一脸宠溺地看着她玩。 忽然见她拈着一颗爆米花伸到自己的面前:“则也哥哥,张嘴。” 程则也不由自主地就张嘴叼了,不料她却没松手,一个不小心,舌尖便在她细嫩的指尖上一扫而过。 许乐言原本也是试探而已,以前从未见他在外面当众吃过东西,更何况是被人喂食了,以为他这次也肯定会拒绝的。 没想到他这么快便吃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忘记了松手,结果指尖上被什么温热的东西掠过,她楞了一下才意识到那是什么,手指便如触电般地猛地收了回来。 一时心如擂鼓。 耳边也嗡嗡作响,最后连怎么进的影厅,怎么找的座位坐下的都糊里糊涂不知道。 电影已经开场有些时候了,许乐言却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身旁的这个人存在感极强,吸引了她全部的心神。 低头瞥见他的手肘搭在座位旁的扶手上,然后他的手掌,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垂在一旁。 要是跟他牵手会怎么样? 许乐言满脑子都被牵手这个念头占据了,觉得自己的心一刻都安静不下来,再不做点什么,她得疯掉。 偷偷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目视前方,似乎看电影看得很认真的样子。 于是她也目不斜视地看着屏幕,一只小手却在下面不安分地一点一点往前爬动,爬呀爬呀,近了近了,眼看就要碰到他的手了。 忽然程则也的手掌一翻,将她的小手整只裹入掌中,然后再一根一根手指地穿过她的指缝,最后与她十指交扣。 接下来,便维持着这个十指交扣的姿势,再也不动了。 许乐言一颗心发疯般地狂跳,怕不是想要上天了。 这次是真的了,不是无意间,不是忘记了,而是他亲自、主动、有意识地牵了她的手! 所以,就是她所以为的那个意思,这次是绝对没有错了吧! 许乐言其实是很想从他的嘴里得到一句准话的,则也哥哥,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 这句话在心中萦绕了几千遍,她偷偷地看了依旧一本正经看电影的他一眼又一眼,可就是没有胆子问出口。 算了,不问了,好好享受当下吧,有这一刻,她就已经知足了,她许乐言今天一定是这电影院里最幸福的人。 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影片结束了,在所有人都走完之后,程则也终于也拉着她站了起来:“走吧。” 许乐言乖巧地跟在他身后,眼睛盯着两人一直牵在一起的手,笑得停不下来。 大概是由于太过紧张的缘故,她的掌心濡湿,有些粘腻其实不太舒服,可是似乎谁也不愿意松开,真想就这么一直牵着牵着,直到天荒地老啊! 两人就这么一直牵着手,到了地下停车场,直到要上车的时候,才不得不松开。 “则也哥哥,待会你在路口放下我,你先回去,我自己慢慢走回去就行。”到了这会儿,她还记挂着不能让家里的人知道两人是一块儿出来的。 “哦,对了,待会去到前边那家奶茶店停一下,可意喜欢他们家的奶茶,我答应了给她买的。” 许可意今晚确实有点不太高兴,但也没想太多,她也挺忙的,吃点东西,看看她喜欢的明星小哥哥上春晚的节目,再玩一会儿手机,一晚上一下子就过去了。 直到她收到班里的同学发来的微信。 “可意,我今晚在万达看见乐言了,她是不是拍拖了啊,跟她在一起的这个男的好帅呀!” 附图是两张照片。 其中一张是在电影院的取票机前,程则也一只手将许乐言揽在怀中,微微低头,在她的耳侧说话,目光中的温柔宠溺,简直要溢出照片。 还有一张似乎是在排队,许乐言拈着一颗爆米花送入程则也的口中,两人四目相对,目光中暧昧的火花四溅。 如果说这两人之间没有什么,许可意打死都不相信! 心中腾然升起一股被背叛的怒火,许可意猛地甩开膝盖上的抱枕,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蹬蹬蹬地往外走。 “哎,你干嘛去?”许惟嘉在她背后问。 许可意恍若未闻,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许惟嘉觉得不太对劲,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你到底要去哪里?” “不用你管!” “你是我妹,不用我管你让谁管?这大半夜的,还是过年,你到底想上哪儿去?” 许可意冷笑:“你也知道现在大半夜了啊,你怎么不管管你另一个妹妹上哪儿去了啊?” 许惟嘉迟疑了一下:“你说糖糖?她不是说跟同学出去玩吗?差不多也应该回来了吧!” “你自己看看吧!” 许可意把手机甩给他。 许惟嘉看完照片,脸色也变了:“程则也那臭小子!” “哼,还骗我,说什么去找朋友,其实就是跟那臭拖油瓶去看电影!”许可意都多少年没叫过程则也拖油瓶了,这时一起之下,忍不住又用起了这个称呼。 “所以你现在打算去电影院找这两个人算账?” “当然了,不然就这样算了?” 许惟嘉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他们也应该快回来了,你不如问问你同学这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万一你现在冲过去,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正好错过了呢,十二点之前赶不回来,又是你的错。” 许可意想想也是,暂时按捺住心中的愤怒,问了拍照的同学。 果然,这照片是八点多钟的时候拍的,算起来,他们电影也应该看完了。 “那好,我就在这里等他们回来!”许可意站在他们家别墅外面的一盏路灯下。 许惟嘉无奈地看了看她:“好吧,我跟你一起等。” “太过分了,这个死没良心的家伙,亏我还这么惦记着她,你看看,她在那边,都干出点什么事来!”许可意气愤地说着,到最后尾音里居然带了点哭腔。 许惟嘉有点诧异地看她:“不至于吧!” “谁说不至于啊,都怪你,引狼入室。” “我……,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这怎么能怪我呢!” …… ☆、第 32 章 程则也没有按照许乐言说的,在路口就把她放下,而是直接把车开到了小区的门口。 许乐言着急:“快快快停下停下,你不能直接开回去啊,会被人看到的。” 程则也在小区门口把车停了下来:“不会,这会儿所有人都在家呢,下车吧,你先进去,我过会儿再回去。” “那好吧,你记得,过五分钟,哦,不,十分钟之后再回来哦!” 许乐言说完拎着奶茶下了车,脚步轻快地往大伯家别墅的方向走。 忽然在不远处路灯下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连忙加快了脚步:“咦,惟嘉哥哥和可意,你们俩在这儿干嘛?” 许可意冷冷地看着她:“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说,今晚干嘛去了?” 许乐言有些心慌,但想想应该没有哪里露馅了的,于是硬着头皮说:“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嘛,看,我给你带奶茶了,我的好姐姐,别生气了好吗?” “谁稀罕你的奶茶!”许可意一挥手,把奶茶甩到地上,奶茶洒了一地,一股浓郁的奶香味随之飘散开来。 许乐言惊讶地看看地上的奶茶,又看看她:“可意,你这是怎么了?” “呵呵,我怎么了,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今晚干什么好事了,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啊,那个拖油瓶呢?” 许乐言惊恐地后退一步:“你,你说什么呢!” “还不说实话,哼,你是不是跟那个拖油瓶一起去看电影了,我告诉你,别想瞒我,我都知道了!”许可意把手机里的照片给她看。 许乐言不出声了。 “怎么,不敢说话了?你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许乐言抬起下巴点了点她的手机:“就是这么回事。” 许可意没想到她承认得那么痛快,瞪大了眼睛:“你,你跟他……”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许乐言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能跟他在一起,他,他……” “他怎么了?他有哪里不好的吗?”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问题是,你怎么可以跟他在一起呢!”许可意气急败坏,“他比你大这么多,你怎么知道他是真心对你的,说不定他就只是玩玩而已呢!” “而且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为了我爸的钱!” 正说着,许可意忽然看见程则也从远处走过来,她气呼呼地指着对方:“正好,他过来了,你们当口当面说清楚!” 许乐言低头小声道:“没什么好说的。” 冷不防许惟嘉猛地冲了过去,一拳砸在程则也的脸上,程则也被他打得身子一歪,往旁侧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了,可见这一拳,是用尽了力气的。 “你这个混蛋,让你照顾我妹妹,你居然是这样照顾的!”许惟嘉还不解气,上去揪着程则也的衣领还想要继续揍他。 程则也用手背擦去嘴角溢出的血丝,完全没有要还手的意思,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我警告你,以后别再靠近我妹妹!” 许乐言连忙冲了过来,拦在两人之间:“许惟嘉你干嘛,不许打他!” 接着又对程则也说:“别跟他们说对不起,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事,凭什么要说对不起!” 许可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还护着他?” 许乐言气急了:“你们在无理取闹什么啊,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过就是瞒着你们一起去看了场电影而已,就算我们真的在一起了,那又怎么样!我喜欢他有错吗?他喜欢我又有错吗?” 许可意大声说:“那你问他,他是不是真心喜欢你的,他处心积虑地接近你,难道不是为了更稳固他在我们许家的地位,难道不是为了我们家的钱吗?” “许可意你弄清楚,大伯的钱是你的不是我的,如果真是为了你们家的钱,那他该来找的是你而不是我!何况以则也哥哥的能力,就算不靠你们家,他也一样能够出人头地。则也哥哥,我们走,别管这两个疯子。” “许乐言你站住!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选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说,你要谁。” 许乐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意,你现在在气头上,我不想跟你吵,可是你要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一码事,我跟你是姐妹,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可是我喜欢谁,想要跟谁在一起,这是我自己的事。” 许可意一脸受伤:“呵,这么说你选他咯?” 许乐言把脸撇到一边:“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我没有这个意思。” 许可意用力跺脚:“好,许乐言,我跟你绝交!”说完飞快地往家里的方向跑去。 许惟嘉看看她,又看看许乐言和程则也两人,欲言又止。 许乐言警惕地挡在程则也的面前:“你该不会又想打他吧?” 许惟嘉一甩手:“算了。”也往家里走去。 就剩下了许乐言和程则也两个人。 周围的空气忽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那些原本一直流淌在两人之间的暧昧情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撕裂开来,摊放在了路灯下,互相之间都有些难堪。 “对不起。”程则也先开口。 许乐言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都说了不许说这三个字。”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许乐言说:“则也哥哥,刚才许可意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不是有意的。” 程则也低声道:“我知道,时间不早了,先回去吧!” “嗯。”两人一起默默地往回走。 进门之前,许乐言忽然叫了一声:“则也哥哥。” 程则也转头看她。 她的目光中带着乞求:“刚刚这件事,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吗?我们,还跟之前一样,好不好?” 程则也定定地看着她,久久都没有出声,直到她快要哭出来了,才微微一笑,柔声回答:“好。” 回到大伯家,长辈们已经准备好供桌,准备要烧香了。 按照传统,除夕夜十二点,每一个人都要烧香拜祭,请求天地祖宗、各路神仙保佑一家人平安和顺,万事如意。 “怎么才回来啊,快去准备,马上就要到时间了。”赵芸塞给许乐言一把线香。 看见程则也的脸的时候,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唉哟,你这孩子怎么搞的,脸怎么弄成这样了?” 程则也微微垂头:“没什么,刚在外面不小心撞的。” 刚才在外面光线昏暗看不清楚,这一回到屋里,许乐言看着可心疼死了,不免用谴责的目光瞪了罪魁祸首许惟嘉一眼。 赵芸其实看得出来这应该不是撞伤,不过毕竟不是自家孩子,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待会烧完香赶紧去抹点药。糖糖,快上楼去叫可意下来。” “哪用得着叫啊,到时间了她自己不会下来吗?”这都多少年的老规矩了,她又不是不知道,许乐言低声嘟囔着,一动不动。 “诶,我说你这孩子,我还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让你帮忙叫下人怎么了!”赵芸不满。 许乐言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反正我不去。” 赵芸吸了一口气,正想开口,许惟嘉站起来:“我去叫吧!” 还不等他上楼,许可意自己就蹬蹬蹬地下来了,全程冷着脸,看都不看许乐言一眼,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许乐言也面无表情地点燃了线香,对着供桌的方向拜了拜,许了一个新的一年能考上好大学,跟喜欢的人长长久久的心愿。 按照往常的惯例,仪式完了以后,这几个孩子们还得闹上好一会儿才肯各自上楼睡觉,可是一个个的倒是安分得很。 乖乖地烧完香,排队轮流拿了长辈们的红包,就连已经毕业参加工作了的程则也也有一份,许津南给的红包最大,厚厚的一叠。 许可意一早就冷着脸上楼了不说,许乐言也是乖巧地跟长辈们打了个招呼就上去了,倒是程则也,还帮着收拾了东西,等线香都燃尽了,又开窗通风把烟雾的味道都散了之后,才回的房间。 旧的一年就算是彻底过去,新的一年开始了。 年初一是最悠闲的,不用外出拜年。 许乐言说是要回去写作业,早早地就拉着爸妈回家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跟着爸妈去外婆家还有舅舅家拜年,她果真半步都没出门,一直在房间里认真地学习。 赵芸又是欣慰又是担心,拉着许维西念叨:“你说糖糖是怎么了啊,这几天一直都在学习呢!” “闺女认真学习你还不高兴啊!” “不是,我觉得她肯定有问题,以前也没见这么努力过啊!” “高三了嘛,马上就要高考了,肯定不一样啊!” “你那天没看出来,糖糖跟可意闹矛盾了?” “小姑娘嘛,吵吵闹闹的多正常啊,过两天就好了。”许维西还是不以为意。 “可是以前吵架都没有吵那么久的呢!”赵芸担心地说。 这俩孩子从小一起长大,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吵完很快又和好,像这次闹得这么僵,还真是少见。 “那要不你打个电话给可意,叫她过来玩?”许维西提议。 赵芸想了想:“唉,算了,孩子大了,肯定不喜欢我们多管她们的事。” “这就对了嘛,儿孙自有儿孙福,难得放个假,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好好歇着吧!” ☆、第 33 章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年初七。 许乐言自从大年初一那天从大伯家离开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程则也了。 不是不想见,而是…… 怎么说呢,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吧! 原本那层窗户纸半透不透的,满心都是美好甜蜜,她本以为,这种状态能一直持续到她高考之后。 谁能想到一下子就被许可意给捅破了呢! 虽然她可怜巴巴地跟程则也说,当那晚的事没有发生过,希望他们之间还是跟以前一样。 可是谁都知道,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也无法心无芥蒂地回到过去了。 只希望回去星州之后,一切都能好起来。 初八就要上课的,初七下午就得回去星州。 程则也开车过来接许乐言。 许维西帮她把行李搬下了楼。 赵芸在一旁念叨:“学习归学习,也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要太累着了,身体要紧。” 程则也从许维西手中接过她的行李放进后备箱:“阿叔阿婶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好了,爸妈,我们走了,你们快上去吧!”许乐言打开副驾驶,扶着车门说。 “许乐言!” 许乐言回头一看:“可意?” 许可意走过来:“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许乐言朝程则也说了一声:“则也哥哥,麻烦你等一下。” 程则也点点头:“没关系,不着急的。” 许乐言跟着许可意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可意,你怎么来了?” 许可意眼睛红通通的,看起来像是刚哭过一场,冷笑着说:“你这个死没良心的,难为我伤心了好几天,你倒好,日子过得挺快活啊,还长胖了呢!” “没有!”许乐言急忙说,“可意,那天闹成这样,我也很难过的,你不要这样了好不好,则也哥哥他,他真的很好。” “哼,他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啊?” “我哥也跟我说过了,你们俩在一起,虽然是很难接受,而且也很不般配啦,不过——,既然你自己喜欢的话,那就这样吧!”许可意把脸转到一边,装作不在乎地甩出这句话。 许乐言惊喜地抓着她的手臂:“真的?可意你真的不反对我跟他在一起了?” 许可意高傲地昂起头:“哼,到时候你要是被他甩了,可别来找我哭!” 许乐言激动地一把抱住了她:“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永远永远是我最好的姐姐。” “呵,算了吧,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你说,我今天要是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一直不理我了!”话虽这样说,许可意还是忍不住用力回抱了她。 “糖糖啊,我们都希望你能够好好的。” “嗯嗯,你也要好好的,我们一直都要好好的。” 那边赵芸、许维西和程则也都一脸欣慰地看着这边小姐妹俩深情相拥,许维西说:“看吧,我就说了,孩子的事情不用管太多,她们自己就和好了。” 赵芸也忍不住用袖子拭了拭眼角:“她们姐妹俩感情真好。” “则也啊,接下来我们家糖糖又要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乐言她懂事得很,有她在,家里反而热闹一些。” “不管怎么说,还是辛苦你了。” “爸、妈,我们走了。”许乐言终于跟许可意依依惜别完,走了回来。 路上,许乐言一直都在等程则也开口问,可他什么都没说。 眼看都快要到星州了,她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则也哥哥,可意她,不反对我们了。” 程则也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嗯,知道了,乖,别想太多,好好学习,什么都放到高考后再说,好吗?” 其实就在前一天,许惟嘉也找他开公布诚地聊过了,确实,男女之间互相吸引,他们就算真的在一起了,也并没有什么错。 但让许惟嘉不能接受的是,许乐言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也就算了,程则也作为一个成年人,居然在高考前夕勾引人家未成年小姑娘,这就有点不太对了。 程则也向他保证,在许乐言高考之前,都会把她当成妹妹对待,两人的关系绝对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发展,等她高考完以后,不管她的心思是否会发生变化,还是不是愿意跟他在一起,他都愿意接受。 许惟嘉这才满意了,两人算是握手言和。 见他的态度又退回到之前大哥哥的状态,许乐言默默地低头,过了一会儿才说:“嗯,我知道的,我会好好努力,高考一定会考出好成绩的。” “则也哥哥,你以后会回宜宁工作的吧?” “应该是的。” “那我考G大好不好,我想上大学的时候跟你在同一个城市。” 宜宁的G大是全国排名前十的重点大学之一,虽然没有程则也的母校好,但对于许乐言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程则也笑着说:“好啊,加油!” 许乐言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有了这个美好的目标,接下来的日子就算是再辛苦也不怕啦! 接下来的日子确实没有时间再让她去胡思乱想了,学校的学习氛围一下子变得更紧张了起来,学校里,课堂上,到处都挂满了激励高三学子的条幅,黑板上最醒目的地方,那写着高考倒计时的数字,每一天都会让人心惊肉跳地减少。 许乐言以为,接下来的日子,就会这样无惊无险地过去,直到高考结束。 她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许乐言并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等她放学听说了这个消息的时候,程则也还在星州医院的手术室里抢救。 情况似乎非常严重,不但大伯许津南和大伯娘江胜兰赶过来了,就连赵芸和许维西都来了,甚至连身在国外回不来的许惟嘉,也打了电话回来询问情况。 谁也不知道程则也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他进了手术室抢救已经足足五个多小时了,至今仍然生死未卜。 许乐言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拉着赵芸急切地问:“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则也哥哥他怎么了?” 赵芸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程则也今天在巡视工地的时候,一个戴着安全帽看似工地工人的男人突然冲上来,用手里锋利的水果刀,疯狂地捅了他好几刀。 据说那刀子捅伤了重要的内脏,还划断了动脉大血管,送到医院来的时候,人几乎都已经要没气了。 许津南从电话里听到消息,立刻找了宜宁最好的外科医生,赶过来参与抢救,可是直到现在,人都还没有出来。 持刀伤人的男人当时就被抓住了,后来据公司的人向许津南的汇报得知,那人原来就是之前出事的盛海观园楼盘工地的工人。 当时的调查结果,事故是由于几个工人施工操作不规范造成的。 而这个男人,就是被辞退的几个工人的其中一个。 据说是因为他拒不承认那次事故是他的错,想找公司说理找了很多次,公司的人都置之不理。 而且因为这次事故,他不但丢了工作,而且前段时间的工钱也没拿到,还被罚了一大笔款子。 他家里本来就困难,老母亲病重等着他的工钱交医药费,这人数次找公司交涉都没有结果,一气之下,趁着程则也来巡视工地的机会,冲出来打算跟他同归于尽。 被抓之后,这男人不等警察询问,主动就承认了他就是故意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反正他也不想活了,愿意杀人偿命。 许乐言捂着脸“呜呜”大哭:“谁要他偿命了,他那条烂命算什么啊,他自己做错了事被辞退,凭什么迁怒则也哥哥。” 赵芸叹气:“有些人就是这样,唉,谁也不想的啊,老天爷保佑,则也这孩子千万要没事才好。” 许津南走过来:“阿芸,这里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你带糖糖先回去休息吧,孩子还要上学呢,别耽误了学习。” 赵芸也知道,自己和女儿留在这里,除了跟着担心,其实也起不了太多的作用,这种事情,确实也不适合小孩子掺和太多:“走吧,糖糖,我们先回去,这里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你爸爸在呢,一有消息,他会立刻通知我们的。” “不,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着。”许乐言坚决地说。 在程则也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回去! 赵芸皱眉:“你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啊,还是先回去吧!” “不!”她固执得很。 赵芸叹气,对许津南说:“算了,她也是关心则也,就让她在这儿待着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术室的门每一次被打开,许乐言的心都会被揪得老高,然后看着许津南冲过去问走出来的护士情况,接着再一脸失望地走回来。 她的心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坠入冰冷的深渊。 则也哥哥,你一定不能出事啊! 她还没有高考,还没来得及当面正式地向他表白,还没来得及跟他真正在一起呢! 他不能就这样丢下她啊! ☆、第 34 章 许维西去买了饭盒回来,许乐言的手上也被分到了一份。 可是她怎么可能吃得下,从知道程则也出事到现在,她连一口水都喝不下去,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梗着,根本就无法吞咽。 其他人也没有什么胃口。 许乐言听见赵芸劝说江胜兰:“好歹吃两口吧,则也还等着你照顾呢,你这要是倒下了,孩子怎么办?” 江胜兰哽咽着摇头:“我真的吃不下。” 许乐言走过去,打开江胜兰手里的饭盒:“大伯娘,则也哥哥一定会没事的,你要相信他,我们都要好好的,等他醒来。” 说完,打开自己的饭盒,舀了一大口饭,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起来:“我们要好好照顾自己,等他醒来了,才能好好地照顾他啊!” 赵芸把勺子塞到江胜兰的手里:“糖糖说得对,快吃吧!能吃一点算一点。” 江胜兰接过勺子,和着扑簌扑簌往下落的泪水,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终于,手术室的灯熄了,一脸疲惫的医生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出来。 许津南和许维西立刻上前:“医生,怎么样了?” 这一刹那,许乐言胸口痉挛,完全无法呼吸。 “手术暂时算是成功了,不过伤者还没有度过危险期,还需要再观察。” 医生这句话像是天籁之音,许乐言全身一下子放松下来,软软地靠着墙滑落到地上,他没事,太好了。 赵芸这个信奉无神论的教育工作者也双手合十,不断地念叨:“老天保佑,佛祖保佑,则也这孩子福大命大,一定可以顺利度过危险期,好起来的。” 程则也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许乐言趴在窗外,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全身上下都被插满了管子,脸色苍白没有一丝鲜活气,躺在那儿像是一只被损坏的木偶。 许乐言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心疼。 夜已经深了。 许津南让大家回去休息,轮流留一个人守在这里就行。 赵芸劝说许乐言:“糖糖,回去吧,则也已经没事了,你也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要上学呢!” 许乐言摇头:“对不起妈妈,我想在这里陪着他。” 赵芸本来累了一天情绪就不怎么好,见她如此固执,忍不住心头火起:“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你非要待在这里有什么用?” 许乐言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里面,嗓音有些飘忽:“我知道没什么用,可是这样我的心里会好受些,我想,说不定他知道我在这里等着他,会更努力地想要快点醒过来呢!” “你……”赵芸的目光忽然转为惊疑,“糖糖,你该不会……” 她早该想到了,如果只是相处了几年而产生的兄妹情,怎么可能会担心到这种程度。 可是,怎么会…… 赵芸捂着胸口,有点呼吸不过来:“糖糖,你,你怎么……” “妈妈,你别骂我,都这样了,这会儿你就别骂我了,我会受不了的。” 赵芸伏在许维西的怀里,有气无力:“我这是作的什么孽啊,怎么就这样了呢!” 女儿不肯走,他们做父母的还能怎么样,只能陪着了。 许乐言在重症监护室外,寸步不离,足足等了三天。 整个人一下子就瘦了下来,原本带着点儿婴儿肥的小脸,变得下巴尖尖的,一张脸还没有巴掌大。 期间许可意也过来了。 是接到赵芸的电话才过来的,赵芸实在是没办法了,自家闺女像是魔怔了一样,眼看着她迅速地憔悴下来,赵芸心疼得不行,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只好求助许可意了。 “我就知道,沾上这个拖油瓶,肯定没啥好事儿。”许可意一屁股坐在许乐言的身边,说。 许乐言神色还算得上是平静,只是嗓音沙哑得有些过分了:“你怎么来了?” “不是为了你还能是什么,难道我还会担心那个拖油瓶啊!你妈说你快死了,让我来看看你!” 许乐言抱住了许可意的脖子:“可意,怎么办,他要是一直醒不过来,我该怎么办啊!” 许可意温柔地搂着她,一手拍着她的后背:“想哭就哭吧,哭出来舒服一点。” 许乐言终于哭了出来,这辈子第一次,在医院重症监护室的门外,哭得像一只狗。 许可意也忍不住跟她一起哭,虽然她依然不喜欢那个拖油瓶,可是为了许乐言,她向老天祈祷,她愿意用自己一半的寿命,换取里面的那个人能够醒过来,健健康康地跟她在一起。 “醒了,则也他醒过来了。”旁边传来江胜兰惊喜的呼声,“医生、医生快来啊,他醒过来了!” 许乐言立刻冲到玻璃旁往里看去,果然,他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迷惘地四下转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我在这里,则也哥哥,我在这里,你看到我了吗?”许乐言在心里默默地喊。 程则也的目光也正好转到了这边,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的目光就停止了一栋,眼角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正在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医生很快就赶来了,检查过后带出来一个好消息:“病人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你们可以进去看他,不过每次只能进去一个人,时间也不能太长,以免影响病人休息。” 江胜兰当然急着要进去。 许可意跟许津南说:“爸,让乐言先进去吧!” 许津南看了她们一眼,点了点头。 许乐言迫不及待地进了病房。 一进去就扑在床头,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贴到脸上:“则也哥哥,你没事了,太好了。” “对不起。”程则也声音嘶哑,目光中满满的都是愧疚和担忧。 许乐言用力摇头:“我没事,则也哥哥,看完你待会我就回去了,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学习,不会影响考试的,你也要乖乖地配合治疗,快点好起来啊!” 程则也温柔地看着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许乐言出来之后,赵芸冲着她想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摆了摆手:“算了,你先回去吧,可意,带她回去让她好好睡一觉,然后你也回宜宁吧,好好上学,不用担心这里。” 许乐言乖乖跟着许可意回家,熬了太久,她有些头晕,得让许可意搀着才能往外走。 出电梯的时候,一不小心被一个行色匆匆的男人撞了个踉跄。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再着急也不能不看路啊,伤到人怎么办?”许可意不满地抱怨。 那人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咦,这不是乐言小妹妹吗?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许乐言一看,原来是程则也的朋友宁宇飞。 “宇飞哥哥是你啊,我没事,你是来看则也哥哥的吧!” “对,他怎么了?” “刚好他醒过来了,你快上去吧!” “欸,那我先上去了,咱们下次再聊啊!”说完宁宇飞匆匆忙忙地就上了电梯。 “那人谁啊?”许可意问。 “则也哥哥的好朋友。” 许可意又忍不住有点酸了:“了不得呀,你现在,连他的朋友都那么熟了呀!” 程则也既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剩下的就只是耐心地养伤了。 许津南本来是想让他转到宜宁那边去住院的,毕竟省城的医疗条件比较好,但考虑到他现在的伤势不宜挪动,暂时还是留在了星州医院。 许维西和赵芸因为工作的关系都回去了。 江胜兰留下来照顾儿子,许津南也暂时留在了星州,回星州分公司处理一些业务。 许乐言的学习生活算是恢复了正常。 除了每天放学以后,她都必须要去一趟医院,看一看程则也才能放心。 这天放学后,她又照常去了医院,却在医院的门口遇见江胜兰。 “乐言你来啦?则也的朋友也来了,现在在陪着他呢,我趁机回去一趟,拿点换洗的衣服。” “哦,那大伯娘您慢走。” 则也哥哥的朋友,应该就是宁宇飞了吧,都这么多天了,他还没有回去吗? 带着些许疑问,许乐言来到病房门口。 程则也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当然这病房也并不普通,是高级单人病房,得托关系花大价钱才能住得上的。 当然,比起普通病房,环境也好得多,也更安静,利于养病。 病房门虚掩着,许乐言走到门口,刚想推门进去,突然听到里面的脚步声,鬼使神差地就停下了脚步。 她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宁宇飞不甘的质问:“他现在摆明了就是要把事情的真相压下来,推出那个替罪羊去顶罪啊,这你都能忍下来?” 程则也淡淡回应:“这不是我忍不忍的问题,证据不足,难道要警察相信我的猜测吗?既然是无用功,多做何益?” “证据不足,那就去找啊,别说你不知道,许家老头子手上肯定有他们的犯罪证据,就看你想不想要去拿而已。” 如果说他们之前说的那些话还让许乐言觉得莫名其妙的话,最后这句话就真的让她心惊肉跳了,什么许家老头子,说的难道不是她大伯许津南吗? ☆、第 35 章 难道说程则也这次受伤还别有隐情,而且许津南也知情,并且打算隐瞒? 病房里程则也没有说话,宁宇飞则是继续说:“别说我不提醒你啊,那姓章的已经把老婆孩子都送到了国外,他自己也随时可以跑路,你再这么拖下去,等他什么时候跑了,你可别后悔。” “不是我说,要是上次就趁势解决了这个人,根本就不会有这次的事,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一直说什么时机未到,你的到底在等什么时机?难道你真的是要等那个小姑娘高考完啊!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这些事情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何况嘉意也只不过是她大伯的公司而已,就算出了什么事,对她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你何必顾虑那么多呢!” 许乐言越听越是心惊肉跳,这些公司里的事情,跟她能有什么关系?跟程则也这次受伤又有什么关系? “行了,你不用再说了,我自有分寸。”程则也沉声说。 “好,我不管你!等你下次真的把命丢了,那才是真的说什么都不管用了呢!” “行了,你要是真不打算动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那边还有很多活儿等着我呢!” “嗯,你走吧!” “诶,你……,好,我真不管你了,我这就走!”听他的声音,看起来好像真的打算走的样子。 许乐言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躲开,就又听程则也说:“等一下。” “怎么?” “这些话,别在她面前说。” 宁宇飞冷笑了几声。 许乐言赶紧躲到楼梯间里,等宁宇飞走远了之后,才出来,装作是刚来到的样子进了病房。 像往常一样,许乐言继续扮演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努力地逗着程则也开心。 待了半个小时之后,程则也就催着她赶紧回去了。 许乐言就乖乖地离开了医院。 但她并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学校上晚自习,而是去了宁宇飞下榻的酒店。 这些天许津南和江胜兰都住家里的别墅,宁宇飞便没过去住了,而是在医院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下来,许乐言前些天问过他的。 在酒店前台处得知他还没回来,她便在大堂里找了个地方坐着等,一边等一边拿出数学卷子开始做题。 一张卷子快要做完的时候,终于等到了宁宇飞从大门口进来。 许乐言立刻站了起来:“宇飞哥哥。” 把宁宇飞吓了一跳:“哟,乐言妹妹,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情想要问你。”许乐言脸色十分郑重。 宁宇飞心里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学校里上晚自习吧?你看这大晚上的,我也累了急着回去睡觉呢,有什么话,不如明天再说?” “今天你们在病房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许乐言开门见山。 宁宇飞心肝一抖:“什、什么啊?我们哪有说什么话啊,哈哈,你听错了吧!” “宇飞哥哥,我知道你是真心想要则也哥哥好的,我也是一样,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我能帮得到他呢!” “哎呀,你小姑娘,能帮得了什么啊,你回去好好学习,就是帮了最大的忙了。” “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去问我大伯,则也哥哥能得到大伯的信任不容易,你也不希望他们因此而产生什么隔阂吧?” 宁宇飞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叹了一口气:“好吧,到那边的咖啡厅去,我跟你说。” 到咖啡厅坐下,宁宇飞给许乐言叫了一杯牛奶,叹气:“唉,你则也哥哥要是知道我跟你说这些话,说不定要跟我绝交。” 从宁宇飞的口中,许乐言才知道,事情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事情还要从之前那个台风天,盛海观园出事故的时候说起。 不不不,还要更早一些。 程则也来到星州这边之后,才发现星州分公司的问题不仅仅是老员工倚老卖老,新员工摸鱼混日子那么简单,这儿简直是从根子里就烂透了。 公司从上到下,从分公司总经理章彦庆开始,一个个都贪污腐败,为了一己私利不择手段地捞钱。 刚开始的时候,程则也只是发现了一点端倪,那时候他一心想要做出点儿成绩来,便大刀阔斧地想要进行改革,谁知道大家对他表面上一团和气,实际上想要做点什么事都困难重重。 屡次碰壁之后,他才发现,章彦庆在星州这边根深叶茂,而且仗着他跟许津南一起打下江山的资本,肆意妄为,凭他一己之力,根本就动不得他分毫。 就算他想向许津南告状,没有真凭实据,许津南也不会相信他,或者说,就算是相信,看在两人多年交情的份上,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了这些,许乐言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以为在工作上意气风发的程则也,在公司里受到的是这样的排挤对待,难为他在她面前,一直都带着温和爽朗的笑容,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在工作上有什么不开心的样子。 宁宇飞继续接着说,程则也知道,如果他继续用这种跟他们敌对的态度留下来,永远也不可能抓得到这些老奸巨猾的人的把柄。 于是他故意装作备受打击不得不屈服了的样子,假装一步步地跨进这些人布置下的陷阱,最后不得不跟大家一起共同沉沦。 慢慢地,他也算是逐渐打入对方的内部,知道得也越来越多。 盛海观园的项目,根本就不是工人操作失误的原因,而是从一开始的图纸设计和原材料的使用上就有问题。 一句话说完,这就是一个偷工减料的豆腐渣工程。 就算不在台风中发生事故,造出来的房子也是有极大的安全隐患的,万一如果真的被人买了住进去了,总有一天会出事。 程则也知道得越多就越愤怒,偏偏他还不能轻举妄动,章彦庆敢这样做,自然是各方面都打点好关系,做得滴水不漏的。 他必须要拿到足够多的证据,保证能够一击即中,彻底扳倒章彦庆,不然的话,让他生了警惕之心,以后想要对付他就更难了。 盛海观园的倒塌事故来得太快了,出乎程则也的意料。 他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当时宁宇飞就跟他说过,不如就趁那个机会,把这些事情都曝光出来,彻底铲除星州分公司这个毒瘤,以免人民群众继续信任嘉意这个品牌,购买了偷工减料的不合格房屋。 要知道,对大多数老百姓来说,一套房子是倾全家三代人之力买下来的,一旦出事,害的就是一辈子。 至于嘉意总部,毕竟实力还是摆在那儿的,虽然这次的名誉肯定会受到一定的损害,但只要公关得到,不难度过这次难关。 那一次的事故,分明就是一个极好的动手机会。 可程则也一直都说时机未到,不但没有趁机行动,反而还积极主动地配合章彦庆,把这件事情给压了下去。 对外只给出一个工人施工操作不当的结果,那几个被处罚的工人,才是实打实的受害人。 因此,他这次受伤可以说是上次事件最直接的后果。 因为那个工人不甘心被冤枉,再加上家里经济崩溃,逼得他活不下去,才会做出这种同归于尽的事情。 听到这里,许乐言气愤地说:“不可能,则也哥哥不是这样的人,就算当时还不是扳倒那个坏蛋的最佳时机,他也不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被冤枉的。” 宁宇飞叹了口气:“他当然不想这样,但当时情势所逼,他是打算过等事情过去之后,再好好地补偿他们的,谁知道就这样了呢!” 许乐言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如果真的只是那个工人一时激愤的话,那你们今天在病房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我大伯在这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宁宇飞摇头苦笑:“小丫头太聪明了,还是瞒不过你。你知道的,我跟则也一直在查章彦庆的事,可能在不知道什么地方被他有所觉察,又或者是因为章彦庆觉得他知道得太多了,想要除掉他,所以我们认为,这次的事,有极大的可能是章彦庆指使的。” “然后你们还认为,我大伯因为跟章彦庆的老交情的缘故,即使知道真相,也故意在包庇他?” 宁宇飞低头沉默不语,他也知道这对许乐言这个小姑娘来说,是个很难接受的事实,但他确实就是这样认为的。 许乐言双手握着牛奶杯,眼睛盯着面前的桌面,用力到似乎想要把桌面盯出一个洞来。 过了良久,才说:“我知道了,那么,怎么样才能帮到你们呢?” 宁宇飞摆摆手:“算了,这些事情不需要你掺和。” 许乐言激动起来:“我怎么可能不掺和,则也哥哥差点就没命了,连医生都说,他能抢救过来,是医学上的奇迹,如果不能让害他的罪魁祸首得到相应的惩罚,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第 36 章 “我知道,我们也没打算真的放过他,只不过有些事情……,唉,如果老程他真的想做,一早就能够去做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够忍到现在,大概是真的不想跟你大伯闹得不愉快吧!”宁宇飞叹着气说。 许乐言更着急了:“我叫你一声宇飞哥哥,是因为你是则也哥哥的好朋友,我知道你也是真心为他好的,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宇飞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你大伯,许津南的手里有一份资料,里面是章彦庆所有的犯罪证据。” 许乐言瞪大了眼睛。 “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许津南把这些东西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选择了替章彦庆隐瞒罪行,我们估计,那章彦庆的手中说不定也握着许津南的把柄,因此才可以这么多年在星州为所欲为,而许津南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其实,老程他知道许津南把这份资料藏在了什么地方,但因为种种顾虑,所以才一直没有动手去拿。” “所以说,如果想要彻底揭露章彦庆的罪行,就必须要找到我大伯藏着的那份资料,可是这样做的话,很有可能会逼得章彦庆将他手里我大伯的把柄也拿出来,对我大伯不利?” 宁宇飞点头:“对,就是这样,所以这事你还是不要管了。”说着,他无奈地笑了一下,“现在连老程都不让我管了,我们还在这儿替他操哪门子的心呢!” 许乐言的双手捏得紧紧的,指节发白,大伯对她来说,一直都是一个慈祥可亲的长辈,跟自己的父亲也差不多的。 她也一直觉得,大伯是真心把程则也当成是亲生儿子看待的。 可是,试问如果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他真正的亲儿子许惟嘉,他还会这样,为了一己私利,包庇罪魁祸首吗? 说到底,他也不是真正心疼程则也啊! 程则也连试图争取一下都没有,就默默地忍下了这件事,其实也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不管是否争取,都会是这样的结果的吧! 在这个世界上,他是那么地孤单,没有一个人会站在他的身边,为他奋不顾身。 所以今天,就让她许乐言来做这个人吧! “我想,我应该知道大伯的东西藏在哪里。” 宁宇飞吃惊地看着她:“你是说……” “是在他的书房里对吧?” 宁宇飞摇摇头:“我不知道,老程没有告诉过我。” “我来试试吧,如果真的能让我拿到那份资料,那说明连老天都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如果拿不到,那也是天意如此,从此以后,我便再也不管他们的事了。”许乐言平静地说。 宁宇飞满眼的不忍:“你要知道,你这样做的结果,很有可能对你大伯是很不利的,我知道你跟你大伯感情很好,老程不愿意让你介入这件事,也是不想让你难做。” 许乐言缓缓摇头:“我已经想好了,不管是谁,只要做错了事,都应该受到惩罚,即便是我大伯也不例外,而且,我相信我大伯,他是个好人,肯定不会像你们说的那个章彦庆一样被人抓住违法乱纪的把柄的。” 说实话,宁宇飞是乐于见到现在这个结果的,只是许乐言这个天真正义的小姑娘,在不久之后,恐怕就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在心里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唉,还是有点不忍心啊! 不过嘴上却说:“乐言妹妹,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许乐言点头:“你放心吧,我明天就请假回一趟宜宁。” 宁宇飞站了起来:“走吧,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家。” 送完许乐言回到酒店,宁宇飞发了个信息给程则也。 “小姑娘明天回宜宁。” 久久等不到他的回复,他忍不住又发了一条:“老程,我这辈子第一次觉得,你这个人其实挺可怕的。” 说实在的,许乐言这个小姑娘确实挺可爱,跟她相处久了,他都有点担心自己会喜欢上她。 他最开始是以为程则也只不过是想利用她的,可是上次过来之后,他动摇了这个想法,觉得说不定程则也对她是真心的。 可是现在…… 没想到兜兜转转,到头来还真的就只是利用。 他可真是狠得下心啊! 也不怕人家真的恨他一辈子。 许乐言这次回宜宁除了宁宇飞,谁也不知道。 她找了个借口向学校请了假,第二天一大早就回到了宜宁,大伯家的别墅所在的地方。 这个时候大伯家里没有人。 许津南和江胜兰都还在星州,许惟嘉在国外,许可意在上学。 大伯家的保姆阿姨每天在这个时候都会出去遛狗,不到一个小时绝对不会回来。 许乐言知道大伯家所有门锁的密码,这个时候进去,正是神不知鬼不觉。 哦,监控视频可能会拍到,可是那视频录像,平时没事的时候绝对没有人会想起来去看,一个月之后,就会将之前的内容自动覆盖掉。 只要在这期间没有人去查看视频,便不会被人发现。 退一万步说,即使被发现了,那也没什么,许乐言做事敢作敢当,顶多也只不过就是被骂一顿打一顿而已,她始终相信,她现在所做的,是正义的事情。 许乐言知道大伯的书房里的秘密,是个意外。 那时候她跟许可意都还挺小的,在家里玩捉迷藏,她躲到大伯的书房里去了。 许可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找着找着人就睡着了,一直都没有来找她,就在许乐言自己也藏得快要睡着的时候,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大伯走了进来。 许乐言就躲在他书桌的下面,不敢出去,其实她知道,大伯不喜欢他们这些小孩子随便进他的书房,那天她实在是因为玩捉迷藏输给许可意太多次了,才大着胆子藏到这里来的。 于是她便默默地待着,想等大伯离开之后再悄悄出去。 谁知道这么一等,就叫她瞧见了大伯的秘密。 只见大伯将放在博古架上的一个花瓶按照左三圈右三圈的顺序转动了一下之后,他身后那面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居然自己就移开了。 露出后面一个密码锁。 当时许乐言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伯父接下来的操作。 那个时候,她们正沉迷于《名侦探柯南》,其实她心里面并不明白大伯在做什么,但对着这种出乎她们日常生活常理外的事情,充满了兴趣。 因为大伯不知道书房里有人,所以他按密码的动作并没有很小心,从许乐言这个角度,可以大致看得到他手指在密码盘上的移动。 小时候的许乐言其实真的是很聪明的。 就凭着大伯的动作,以及密码盘被按动时发出来的声音,竟然被她连蒙带猜地猜到了密码。 然后再仔细一想,这个八位数的密码,前后四位分开来,不正是许惟嘉和许可意生日的数字吗? 许乐言为自己的这个聪明的发现激动不已,心痒痒地跃跃欲试。 以至于大伯按完密码之后,墙上弹出来那个像是保险箱一样的空间里藏的到底是什么都没仔细看清楚。 许津南把一样东西放了进去,然后关上门,最后再按照右三圈左三圈的相反顺序转动了一下那个花瓶,那幅画就悄声没息地回归了原位。 从外面看去,谁都看不出来这里面竟然藏着这么大的一个秘密。 接着,许津南接了一个电话,很快就出门去了。 许乐言被好奇心所驱使,偷偷移开了墙上的画,露出背后的密码锁,然后用掌心流着汗的手指按下了她所猜测的密码。 在她紧张激动的心情中,那密码锁“咯”地轻响一声,弹了开来。 天哪,她居然真的猜对了,巨大的兴奋感占据了她的全身,在那一刻,她简直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小孩。 至于里面藏的东西,她随意地看了两眼,根本都看不懂,也不感兴趣。 怕许津南杀个回马枪,她赶紧把门关上,一切都恢复了原状之后,才偷偷地跑出了书房。 本来想找许可意好好炫耀一下的,可许可意那个家伙果然真的是睡着了。 许惟嘉问她:“你刚才躲哪儿去了,可意找了你半天了。”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天,你该不会是进了我爸的书房吧,哈哈,你死定了,被我爸知道,他揍死你,你忘记上次可意想去书房里拿一张白纸画画,结果被我爸好一顿揍的事了吗?” “上次大伯揍她是因为她打翻了墨水,把书桌上的文件都给毁了好吧,才不是因为一张白纸的事呢!”许乐言不甘地反驳。 “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偷进去别被我爸抓到就对了。” 许乐言的后背突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今天是做了一件多么大胆的事情。 她不但偷偷进了大伯的房间,还发现了他藏着的大秘密。 她忽然就不想显摆了。 许可意是个大嘴巴,这件事被她知道的话,万一什么时候不小心就被她说出来了。 那时候大伯肯定不能饶了她的。 ☆、第 37 章 这个秘密,许乐言一藏就是十几年。 说真的,要不是这次的事,她都快要想不起来了。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大伯的密码改了没有,如果改了,又可能会是什么呢? 结果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 还是原来的操作,原来的密码,许乐言顺利地就打开了许津南的密箱。 如今她年纪大了,当然看得懂,箱子里都是一些重要的文件资料,但她并没有细看,只是快速地翻找着,找到了一个外面写着一个“章”字的牛皮纸文件袋。 文件袋里厚厚的一沓,内容似乎还不少。 匆匆从里面抽出来一些看了一眼,果然是关于章彦庆的资料,上面写着从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章彦庆经手什么项目,从中收受了多少贿赂,又给了别人多少好处等等。 详细得很。 原来许津南并不是不知道章彦庆这几年在胡作非为,他什么都清楚得很,但还一直包庇着他,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许乐言愤怒地想,他做这些事情,简直就是拿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来开玩笑啊,许津南作为一个房地产企业的领航者,怎么能容忍他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不管三七二十一,许乐言把整份资料都拿了出来,然后把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匆匆离开了。 赶回星州的时候,刚好是放学的时间。 大伯居然已经回家了。 许乐言一进门就迎面撞上许津南,吓得后退了一步,一只手下意识地就去护住装着那份偷来的资料的书包,连脸色都有点发白了。 许津南看着她笑起来:“糖糖今天逃学啦?还是干了其他什么坏事?怎么见到大伯就好像老鼠见到猫似的呢!” “没,没有啊!大伯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许津南说:“这边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宜宁那边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回去呢,我回来收拾点东西,今晚就回去了。” “哦,那大伯娘呢?” “她暂时留在这儿,多照顾则也几天,则也最近身体也逐渐好转了,你也不用老去看他,好好上学是正经。” “嗯,我知道的,那大伯路上小心点啊,一路顺风。” “哈哈!”许津南爽朗地大笑,“乖糖糖好好学习,争取考上考大学,不管考到哪里,大伯都给你在当地买一套房子当礼物。” “谢谢大伯。” 许津南离开之后,许乐言也没有多耽搁,马上去找了宁宇飞,把那份资料给了他:“我能拿到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我想应该会有用的。” 宁宇飞似乎有些紧张:“你看过了吗?” 许乐言摇了摇头:“只看了一点,确认这应该是你们需要的资料,并没有仔细看。” 宁宇飞松了口气:“那就好。” 许乐言奇怪:“为什么?” “你小姑娘家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知道了太多不好,别想太多,这些只是个别的现象,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许乐言其实也是因为知道看了这些东西会非常生气,所以才不想看的,听他这么说,甜甜地笑着说:“嗯,我相信的。” “不过我把这个东西拿给老程,他可能就会知道是你干的了,我是没什么所谓,顶多他跟我绝交而已,就是你……” “我也不怕啊,我这是在帮他又不是害他,而且,我相信我做的是正义的事情,他这样逃避才不是帮我大伯呢,只会让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行,那我就拿给老程了,你可千万别后悔啊!” “好啦,别啰嗦了,我才不会后悔呢,你快去吧,我也去学校上晚自习了。” 许乐言很快就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学习中,她相信,有了这些资料,程则也一定能处理得很好的。 遭受过风雨洗礼的嘉意集团,也一定能重获更美好的新生。 大概是由于许津南已经回了宜宁的原因,程则也不顾自己还没有完全康复的身体,坚持要求出了院,而且也让江胜兰也回去了。 别墅里又恢复了只有他们两个人住的安静。 好在这种情况许乐言也早就习惯了,一日三餐都是由私房菜馆送来的,钟点工每两天来一次搞卫生,这样的日子过得反而清净。 没有了长辈在场,她也可以毫无顾忌地跟程则也待在一起,而不必老担心着被骂了。 这天晚上,许乐言下了晚自习回到家,发现程则也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她没有多想,就推门进去:“则也哥哥,你怎么还没睡啊,医生不是交待过让你好好休息的嘛!” 话音刚落,就发现程则也的神色似乎有些尴尬,再仔细一看,他斜靠在床上,大腿上放着一沓资料,旁边那个牛皮纸信封,看着十分眼熟,就是她从许津南书房里拿出来的那一个。 原来他在看她带回来的那些资料。 她的心思急速地转了转,便坦然了下来:“则也哥哥,原来你这么急着出院,是因为在医院里看这些东西不方便吧?” 从她把资料交给宁宇飞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准备着这一刻了,心里面早已经打好了无数草稿,准备着在程则也责备她的时候该怎么为自己分辨。 结果之后程则也一直都没有提起这事,搞得她一直心神不宁的,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地等着另外一只靴子什么时候掉下来。 如今正好撞上,她反而觉得安乐了。 没想到程则也还是没说她什么,反而点了点头:“没错,这些东西很重要,在外面被别人看见了不好。” “嗯,被大伯娘看见了也不好,她这么向着大伯,要是被她知道了,一定会告诉大伯的。则也哥哥,如果你想要做什么的话,我觉得还是尽快比较好,毕竟不知道大伯他什么时候会发现这些东西不见了的。” 程则也认真地看着她:“糖糖,谢谢你。” 许乐言眼睛一亮,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小名糖糖呢,以前就算两人关系再好,他也只是叫她乐言而已。 糖糖这个小名只有家里的人会这么叫她,就连江胜兰这样叫她,她都不高兴答应呢,如今这两个字出自程则也的口中,仿佛真的带了蜜糖一般,听着就甜到了心里。 她欢喜地说:“则也哥哥,你再说一次。” 程则也有些懵:“谢谢你?” “不是,前面两个字。” 他了然地笑了起来:“糖糖。” 没有人知道,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很羡慕许惟嘉和许可意两个人可以这样叫她,带着一种熟稔的亲密感,昭示着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 这两个字在心里、在舌尖萦绕了无数次,但始终都不敢叫出口。 在他重伤昏迷的时候,所做的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有一大半时间,梦见的都是她。 在梦里,他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抱着她,一声声,一句句地喊她糖糖,让她像最甜蜜的糖一样,融化在自己的怀中。 “糖糖。”程则也看着她,目光深邃得似乎能让人溺毙其中,“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让你难过伤心了,你会恨我吗?” 不用他说得太明白,许乐言就知道,他指的就是章彦庆的事情。 这件事势必会影响到她大伯,影响到嘉意集团,这些她早就知道,也早有了心理准备,而且她打心眼里觉得,如果大伯的钱挣得不干净,她花着也不会觉得安心。 就算不为了程则也,在知道是事情的真相之后,她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因此许乐言特别严肃认真地回答他:“当然不会,则也哥哥,无论如何,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你想做什么,就只管放心地去做吧,我会支持你的。” 程则也还是久久地盯着她,眼睛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怎么,你不相信我吗?我是说真的。即使你因此不能再待在嘉意集团了,被大伯赶出了家门,甚至,连我爸妈他们也不允许我再跟你在一起,我也不会离开你的,再过几个月,等我过了十八岁生日,我就是个成年人了,我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还有啊,即使你丢了工作也没关系,我可以先养着你的,我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有好几十万呢,我上大学的花费足够了,等我大学毕业了,我陪着你一块儿慢慢打拼,买一处小房子,开一辆普通的代步车,简简单单的日子也可以很幸福的。” 程则也的脸上终于重现了温暖的笑容,抬手揉了揉她头顶柔软的发丝:“这个倒不至于,最起码我还是养得起你的,你存的那些小钱钱,就留着给自己买漂亮的衣服和喜欢的化妆品吧!” 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之后,许乐言这一晚上睡得无比踏实。 因此她也并不知道,程则也房间的灯光,亮了整整一个晚上。 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般的,从那一沓文件里抽出了几张,用打火机点燃了。 火光在他的眼前闪耀,程则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火焰一点点地吞噬着手里的纸张,直到马上就要掠到手指的时候,才终于松开了手,让它飘然落地。 ☆、第 38 章 火焰将那剩下的一点点纸张彻底化为灰烬,程则也也终于闭上了眼睛,脑海里,父亲带血的面庞悲哀地看着他。 “爸,对不起。”他嗓音嘶哑。 接下来的好几天,风平浪静。 因为有了要考G大的目标,许乐言最近学习特别努力,对成绩也破天荒地特别关注起来。 下节课就是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的课了,她应该会讲解昨天考试的试卷,许乐言觉得她这次的作文写得特别好,说不定能得一个高分,不免有些期待。 “许乐言,你出来一下。” 班主任走到门口,把卷子交给语文课代表让他发下去,却让许乐言出去找她。 许乐言满头雾水地对上班主任带着怜悯和同情神色的奇怪眼神。 “老师,有什么事吗?” “许乐言,你家里出事了,你妈妈打电话来给你请了假,你先回家一趟吧!” 许乐言紧张起来:“我家里出什么事了?” 老师似乎是有点不忍心,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好像是你大伯的事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你还是先回去吧!” 许乐言回教室拿了书包马上打车回去。 大伯出事,那就是程则也开始行动了,知道是这样,她反而没那么着急了,拿出手机开始查网上的消息,嘉意集团出事,现在网上一定都炸锅了吧! 果然,都不需要她输入关键词,各种搜索软件就拼命地给她推送各种热搜了。 嘉意集团果真是摊上大事了,比许乐言原本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 根本就不止星州分公司存在问题,整个嘉意集团旗下的许多楼盘,都同时被爆出有质量问题,还有各种私底下的暗箱操作,违法违规现象,真真假假,充斥了整个网络。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磅的消息是,嘉意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真正的掌舵人许津南,在公安机关来带走他进行调查之前,在公司大楼的天台上,畏罪跳楼自杀了。 他这么一死,就更坐实了晚上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全世界都在气愤填膺地讨伐嘉意集团。 许乐言手脚冰冷,心脏也像是被冰块给冻住了,呆呆地看着手机,眼前却是一片模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一定不是真的,她这是在做梦吧,对,一定是她最近想这些事想得太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才会做这样一个可怕的梦。 许乐言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想要把自己打醒过来,很疼。 出租车司机奇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你是要到这个小区吧?到了,要下车吗?” 许乐言浑浑噩噩地下了车,往家里走去。 路上赵芸的电话打了过来。 吓得她慌乱地把手机掉到了地上,这手机质量还挺好,躺在地上还顽强不息地唱着歌。 许乐言蹲下来,捡起了手机:“喂,妈妈?我好像做噩梦了。” 赵芸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糖糖,你回到家了吗?你收拾一下,去接你的司机马上就到了,待会你跟着司机先回来宜宁,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妈,网上说的,都是真的吗?大伯他真的……” “是,现在家里乱成一团,可意她哭得晕倒了,你先别问那么多了,先回来再说吧!” “那我要跟则也哥哥一块儿回去吗?”许乐言试探着问。 赵芸突然充满了怒气:“别提他了,这些事情,就是他搞出来的,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你大伯他,对他那么好……” 许乐言浑身开始发抖,幅度越来越大,连牙齿都颤栗着,根本就停不下来。 她觉得,她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刚好保安巡逻路过,认出了她是这里的住户,连忙跑过来扶起她:“许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我帮你叫救护车?” 许乐言颤抖着摇了摇头:“不,不用,我没事。” “那我先送你回家吧!”保安担忧地说,只想把她快点送到家里人的手中,免得出了事要他负责。 “对了,我刚刚看见程先生也回家了。”保安顺口又说了一句。 这几天程则也已经正常回公司上班了,所以他今天这么早回来,是特地在等着她吗? 许乐言忽然就很想见到程则也,问一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则也确实是在等着许乐言,他用一种非常不合时宜的闲适姿态坐在沙发上,手里还端着一杯红酒,正浅浅地小酌一口。 许乐言着急地向前一步,正想说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喝酒,忽然又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如今的态度让她的心更冰冷了几分,强撑着问:“你在干什么?” 程则也抬手,举着红酒杯向她示意:“看不出来吗?在庆祝啊!” 许乐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庆祝什么?” 她刚才在路上,一直都在对自己说,他一定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这只不过是一个意外。 可是,他的表现却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的妄想。 “庆祝我终于为我的父亲报仇了。”程则也的脸上,不再有他标志性的温暖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冷酷和残忍。 “你一定不知道吧,你拿给我的那份资料里,不但有章彦庆的犯罪证据,还有你亲爱的大伯,许津南当年跟章彦庆一起犯下命案的证据,你的大伯,他手里沾着鲜血。” “当初我不动章彦庆,并不是因为我还没有掌握到足够毁灭他的证据,而是我还没有拿到最关键的,能让许津南万劫不复的东西,我在他的身边,忍了那么多年,但始终都没有找到这些东西。所以,谢谢你啊,许乐言。” 许乐言又开始发抖了,眼前的程则也根本就不是她认识的程则也,而是一个可怕的陌生人,原来她一直都未曾认识过真正的他。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毁了我的家,也毁了我的一生。” “就算大伯拆散了你的家庭,可那也是你妈妈自己愿意的啊,何况,他后来对你这么好。” “呵,好吗?就因为他的这些虚情假意,我就要感恩戴德,忘记我父亲的血海深仇了吗?” “这怎么能怪大伯呢,你爸,他不是出车祸走的吗?” “也就是你这种天真的小女孩会相信这种鬼话了,撞死我父亲的司机是许津南找来的,这种事情他干过不止一次了,最初他在星州,拿下的第一个项目,靠的就是这种手段,找人制造了一场严重的车祸,将最大的竞争对手公司去参加竞标的车上一行三人都撞死了。” 许乐言惊得跌坐在地上:“不可能,不会是真的,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你以为你大伯为什么能一直容忍章彦庆,不过就是怕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曝光出来而已,他更怕的是,现在那些人掌握在章彦庆的手上,他怕惹急了对方,连他自己的命也保不住而已,你看,我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我也险些就没命了啊!” “难道,你一直都是在骗我,你对我所有的好,都是为了哄骗我让我去帮你偷这份东西的吗?” 程则也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可喜可贺啊,你总算是想明白了,所以啊,以后别这么天真了,凡事多留一个心眼,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 许乐言蜷缩在地上,紧紧地把自己抱成一团,不停地颤抖,目无焦距地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程则也拍了两下手掌,两个男人走了进来。 程则也抬了抬下巴:“把她带走,送回宜宁,亲手交到赵芸的手上,记住了吗?” 那两个男人把许乐言拖着走了,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大门给关上。 门锁被合上的那一刹那,“噗!”地一声,程则也忽然用手捂住胸口,喷出了一大口血,染湿了身前的地毯,一片刺目的红。 许乐言浑浑噩噩地回了宜宁。 家里确实一团乱,每个人都很伤心,没有人顾及得上她的情绪。 家里的事,公司的事,几乎要压垮了许惟嘉从来没有担过什么责任的肩膀。 江胜兰只会哭,什么都帮不上忙。 在许维西和赵芸的帮助下,纷繁复杂的事情终于一点点慢慢地理顺了。 嘉意集团的破产已成定局,随着事件调查的进展,无数人因此而落马入狱,许惟嘉和许可意兄妹俩因为毫不知情而幸免于难。 但家里的财产是保不住了,巨额的赔偿款让嘉意这艘巨轮一夜之间倾覆没顶。 就连他们现在住的这栋豪宅,也要在丧礼之后被收走拍卖。 房子里值钱的东西也不能带走,名画啊,古董啊什么的,甚至还有江胜兰和许可意的名牌衣物和包包,都必须拍卖了用来还债。 他们能带走的也仅有一些随身的衣物和一些不值钱的有纪念意义的物品而已。 在房子被收走前的几天,许乐言一家人一直都住在这儿帮忙,也算是给他们兄妹俩做个伴。 ☆、第 39 章 这天许可意在许津南的书房里收拾他的遗物,无意间在他的电脑里发现了他死之前看过的一个视频。 那是一段监控录像。 视频里,本应该在星州上学的许乐言趁着家里没人悄悄地进了许津南的书房,熟门熟路地开启了一个连许惟嘉和许可意兄妹俩都不知道的暗格,从里面拿走了一份文件。 根据视频录制的时间,可以知道,就在许乐言拿走了这份文件不久,嘉意集团就出事了。 而许津南在看了这段视频之后,就彻底绝望地跳楼自杀。 所以,这份文件绝对就是许津南自杀的关键。 许可意怒气冲冲地下楼找到了正在发呆的许乐言,一扬手,狠狠的一个巴掌就甩在了她的脸上。 “许乐言,你说,你从我爸的书房里拿走了什么!” 许乐言一听就知道她看过监控了,早晚都得有这一天,她不想逃避,“扑通”一下,重重地跪在了许可意的面前:“对不起,是我害了大伯。” 许可意用颤抖的手指指着许乐言:“所以,是你从我爸的书房里拿了那份东西给了程则也,才害得我们家这样对不对!我打死你!” 许可意突然朝许乐言扑了过去,揪着她的头发拳打脚踢。 许乐言闭着眼睛丝毫没有反抗,甚至觉得,被打得越疼,她的心里反而能越好受一些。 听到响动的其他人都立刻跑了过来,拼命拉住许可意把她们分开。 “哥,你别拦着我,让我打死她,是她害了我们一家,害死了我们爸爸呀!” 许乐言埋头在赵芸的怀里不停地哭。 许维西和赵芸只得把许乐言先带回了家。 许乐言开始不说话也不吃东西。 这可急坏了许维西和赵芸。 不过是两三天,整个人就急速地消瘦下去,完全不成人样了,比之前程则也受伤情况危急的时候还要憔悴得多。 那时候她虽然担心、着急,但人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的,有希望就还有活气,但现在,完全就是一种心如死灰的状态,如同行尸走肉般没有一丝的鲜活气。 赵芸都气哭了:“我知道你伤心难过,可是你就不能为我们想想吗?你要是出了事,让我们怎么办?” 许乐言还是一动不动。 赵芸实在没办法了,拿出手机给她看热搜的评论。 咬着牙说:“你看看吧,你做得没错,帮了很多人,现在很多上当受骗的受害者都得到了赔偿,你大伯,他,他是咎由自取。” 许乐言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目光落到了手机上。 果然,网上除了痛骂嘉意集团和许津南的,还有不少感谢程则也的话,如果不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把这件事情曝光了出来,有多少人还不知道,自己花了一辈子的继续买下来的高价房子,其实是劣质产品,像是藏着一颗地雷,随时都会引爆呢! 成王败寇,世事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程则也此刻成了人民的英雄,有谁又会去计较他在这个过程里做过什么,伤害过什么人呢? 就算是知道了,恐怕还要拍掌叫一声好。 花着沾满了别人血汗的肮脏钱,锦衣玉食地长大的女孩,受到惩罚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大伯是我害死的。” 对于受害者来说,许津南是罪人,但在许乐言这里,他却是一个宠爱着她的亲人。 “不,不是的。”赵芸说,“害死他的,是他自己的懦弱,他会自杀,是因为他不敢去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不敢去承担责任,他这么一跳,就一了百了了,却把烂摊子都留给了剩下还活着的人。人在做,天在看,他做错了事,总是要还的,纸是包不住火的,今天就算不是你跟则也,也终究会有别的人把事情给爆出来,只要他还是这么一个懦弱的人,就注定了一定会有这样的结局。” “这不怪你,真的,糖糖,不怪你。” 许乐言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迷惘:“真的不是我的错吗?” “不是。”赵芸语气坚定,“我的女儿,一直都是一个正义善良的好姑娘,妈妈为你骄傲。我知道你现在伤心难过,是因为你喜欢的人欺骗了你,背叛了你,但有什么办法呢,人生就是这样啊,总是要在伤害中才能学会慢慢长大的,咱们可以伤心难过,但是不要放弃了自己,挺过来之后,我们才能变得更坚强,才能更好的面对将来生活中的风风雨雨啊!糖糖,答应妈妈,我们要努力地好起来,好吗?” 许乐言流着泪点头:“妈妈,我饿了。” 赵芸大喜,急忙朝许维西使眼色,许维西立刻就去厨房,端来了一碗温热得刚刚好的淮山瘦肉粥:“你几天没吃东西了,先喝点粥缓缓,想吃什么好吃的,只管给爸爸说,爸爸给你做。” 又养了好几天,许乐言虽然还是郁郁寡欢,但到底有了点儿人样。 赵芸觉得这么下去不行。 人啊,就是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得让她忙起来,一旦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快,慢慢地伤心的事就淡忘了。 “糖糖啊,你看你也请假这么长时间了,不如我们回学校吧,妈妈陪你过去,咱们另外租一个房子住,或者如果你不想继续在星州中学了,也没问题,你想去哪里,我们帮你办手续转学。” “妈妈,我不想参加高考了,我想出国。” “啊?”赵芸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什么出国?” “我想出国念书,你们帮我办一下吧!”许乐言是真的不想再参加高考了,一想到学习,就会想起她学习的目的,想到当初鼓励自己努力的目标,心就忍不住像是被针扎着一样疼。 “爸爸妈妈,我求你们了,要是继续留在这里,我会死的。” 说她是懦弱也罢,逃避也罢,她只想离得远远的,在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抱紧自己默默地养伤。 赵芸跟许维西面面相觑,过了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好,我们给你去办。” 许乐言高中没有毕业,不能直接上大学,她爸妈费尽心思,给她弄了个预科的名额,先把她送了出去,明年再上大学。 整套手续办下来,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在这一个月里,赵芸每一天都在盼望着她能够反悔不出去了,哪怕前期付出的努力付诸流水,她也不愿意把自己从小娇养长大连衣服都没自己洗过一件的女儿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受苦。 但许乐言的态度非常坚决,对即将要踏上的旅途没有半点的犹豫。 临走之前,许惟嘉来了一次。 经历了这样的变故,许惟嘉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瘦了很多,脸上多了成年男人所特有的棱角,许家的这三个孩子,仿佛一夜之间都长大了。 “糖糖,你别怪可意,她只是一时还没有想通,你给她点时间。”许惟嘉说。 许乐言摇头:“我当然不会怪她,她恨我是应该的。” “糖糖,我这次过来,其实主要是想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再继续责怪自己了,这不是你的错。” “惟嘉哥哥,你不用再安慰我了,即使所有人都说我没有错,但你跟可意,你们是可以怪我的,确实是我从大伯的书房里拿了那份文件,才导致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情。” “不是的,糖糖,你听我说。刚开始的时候,我们确实都以为,我爸是因为文件里的秘密即将被公之于众,他承受不了这个后果才跳楼的,可是随着警方调查的进展,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爸所犯下的罪行,无非就是经济相关,嘉意集团是肯定保不住的,但他绝不至于有性命之忧,甚至如果认错态度好,赔偿又积极的话,就算判刑,也不会超过十年。以我爸的性格,他会因为这区区十年,而选择跳楼吗?” 当然不可能,如果他真的是懦弱到连这点挫折都经受不住,也不可能会将事业做得这么大了。 就像章彦庆,他在明知道自己所有的罪行都被发现的情况下,知道被抓住了逃不了一个死字,依然还选择负隅顽抗,连夜脱逃,最后在被抓捕的过程中甚至还试图袭警,结果被击毙身亡。 虽然同样都是死,但毕竟是在尝试逃命的过程中死的啊! 再说回许津南这里,如果不是完全绝望,又怎么会选择一了百了呢! 这就是许惟嘉最想不明白的地方。 所以他来问许乐言:“你看过那份文件吗?里面到底有什么?” 许乐言表现得比许惟嘉预想中的更为惊讶:“没有大伯当年在星州与章彦庆一起合谋制造车祸谋害竞争对手,也没有对他设计杀害程则也父亲的指控吗?” 许惟嘉瞪大了眼睛:“糖糖,谁跟你说这些的?你怎么会认为我爸做过这些事情?” 如果是真的话,那许津南的自杀就解释得通了,因为他涉及命案,手上沾了鲜血,一旦被抓,后果不堪设想。 ☆、第 40 章 “是则也哥……,不,是程则也跟我说的,那天我知道大伯的事情之后,他特地等在家里,跟我说了这些,他说他处心积虑、忍辱负重待在许家那么多年,等的就是报仇雪恨的这一天。”许乐言说。 许惟嘉也觉得万分不可置信:“章彦庆涉嫌制造十几年前星州的车祸案我知道,但并没有证据表明,我爸也牵涉其中,更不用说程则也父亲的事了,那不就是一场普通的车祸吗?” “可这确实是他亲口说的啊,而且,他隐忍了那么多年,当初连自己的命都差点丢了,都可以忍得住,如果不是这次掌握了足够的证据,确保能够让他恨了这么多年的人万劫不复,他怎么会随意出手呢!会不会是这些事情太过事关重大,所以警方没让你知道?” “我,我也不知道啊!可是如果,如果程则也是为了给父亲报仇才这样做的话,那也,那也……”他说不下去了,身为人子,他不忍心说自己父亲的坏话,但如果许津南真的做过这样的事,似乎也是罪有应得。 许乐言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那天晚上,程则也问她,如果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她会不会恨他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其实在那时候他就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了吧! 偏还装作,相信她那些可笑的誓言的样子。 不管怎样,大伯是梗在他们当中的一根刺,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 “或许,那份资料里根本就没有大伯的那些罪证,他故意那样说,来气我的吧!”许乐言轻声说。 “对不起,糖糖。”许惟嘉满怀歉意地说,“你好不容易才走了出来,我本来不应该再提起这些事情让你不高兴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拿的那份资料,确实都是对章彦庆的指控,我爸不是被你害的,你不要再有负担,到了国外好好生活,回来的时候还给我一个活泼可爱的妹妹。” “好,惟嘉哥哥,你也不要想那么多了,过去了的事情就过去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以后你和可意也要好好地生活。” “当然,你就放心吧,可意已经回了学校,好好复习准备参加高考,我呢,也已经找到工作了,你看,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以前我人生没有目标,浑浑噩噩,漫无目的地混日子,现在可算脚踏实地了。” 不管怎么样,日子总是要一天一天地过下去的。 许乐言很快就出了国。 在国外,她拼了命地读书。 一年预科之后,顺利地上了大学,然后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就修完了本科的所有课程,顺利提前毕业了。 跟在国内上了四年大学的许可意一样。 其实,在刚毕业的时候,许乐言对前路是有些迷惘的,这些年,她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学习上,什么都不想,甚至都不太敢想,毕业之后,是要回国呢,还是留下来继续学业。 这时候,一个叫做欧阳旭的男人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这几年来,许乐言的身边其实一直都不缺男生追求,国内的国外的,年轻的年长的都有。 她原本就是一个长相可爱的小甜妞,那年经过变故之后,褪去了婴儿肥,变得更是清丽可人,再加上从小家庭环境良好养出来的气质,喜欢她的男生能从宿舍门口排队排到学校大门再绕两圈。 只不过她一个都没放在心上,来一个严词拒绝一个,不留一丝余地。 爱情是她的禁区。 但欧阳旭可以说是有点儿不一样吧! 其实她从小就认识他了。 那时候的许家和欧阳家,可以说是竞争对手兼合作伙伴的关系吧。 欧阳家也是做房地产的,有时候会跟欧阳家争同一个项目,有些大的项目,一个地产公司吃不下来,两家也会合作。 总之表面上,许家和欧阳家的关系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大伯许津南甚至还可能在心里想过要把许可意嫁给欧阳旭联姻的念头。 多年未见,许乐言都快记不清楚欧阳旭长什么样子了。 她是在一个国内同乡的聚会上遇见欧阳旭的,她出来四年,以前从来都不参加这种聚会,这次是因为马上就要毕业了,邀请她来的朋友跟她的关系又比较好,却只不过,才勉强出席。 没想到居然遇见了熟人。 欧阳旭似乎是对她一见钟情了,自那天之后,就开始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许乐言一开始念在之前交情的份上,跟他见过几次面,到后来就有点不厌其烦起来。 于是在一次见面的时候,索性摊开了说清楚。 “欧阳旭,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欢我,你接近我究竟是什么目的,不如开公布诚地说清楚,说不定我们还能达成合作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为什么你就这么武断地认定,我不是真的喜欢你呢?” 许乐言好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好歹我也是长期被人追求的,一个人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不过我实在想不明白的是,以你欧阳家大少爷的身份,我身上有什么好处是你看得上的呢?” 在遇见欧阳旭之后,她自然也是查过他现在的情况的。 自从嘉意集团出事之后,欧阳家的事业发展得如火如荼,越来越好,这几年除了房地产方面的业务,也开始多元化地开拓不同的发展领域。 如今欧阳家投入精力最大的,应该就是芯片制造业了,跟最近异军突起的千程集团,并称该行业领航的两架马车。 许乐言既不是学这方面专业的,他们许家现在也没落了,这欧阳大少爷处心积虑地接近她,究竟是看上了她什么。 甚至就连那次聚会上的偶遇,许乐言相信肯定不是偶然的,而是欧阳旭设计的结果。 总不可能欧阳旭喜欢上了她堂姐许可意,想通过她来牵桥搭线吧? 虽然许乐言很不愿意去想,但她还是有一种预感,也许这跟程则也的千程集团脱不了干系。 欧阳旭笑了起来:“许小姐果然是个聪明人,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兜圈子了,没错,我是有事情想要找你帮忙。” 许乐言微微抬了抬下巴:“你说。” “你应该知道千程集团吧,现在我们两家都在做芯片,并且都亟需攻克一个技术难关,哪一家先攻克了这个难关,谁就能拿到一笔非常重要的政府订单,从而成为该行业的NO.1。” “然后你也知道的,我们欧阳家并不止我一个孩子,我爸身体不好,快退休了,我大哥、二姐,还有我,都想要那个位置,我们三个人之中,谁能拿到那笔订单,谁就能坐上那个位置,成为欧阳家下一任的家主。” 许乐言意味不明地盯着欧阳旭:“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我们许家没有出事,你娶了我,我也帮不了你得到那个位置,更何况是现在了。” “不,你可以帮我,许小姐,我需要你的帮助。”欧阳旭诚恳地说。 许乐言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笑得欧阳旭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 许乐言终于停了下来,用纸巾擦拭了一下眼角笑出的泪水:“我笑我自己,太可笑了。” “欧阳旭,你既然会找上我,肯定早已经把我的过去查了个底朝天吧!所以在你的心目中,我就是一个恋爱脑,为了自己喜欢的男人不择手段,甚至不惜背叛自己的亲人的傻女人吗?” 欧阳旭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懊恼:“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做的。” 许乐言继续冷笑:“可是你又凭什么认为,我能得手呢?” “因为他喜欢你!” 许乐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又是一阵大笑:“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吧,当年他就是在利用我,更何况过了那么多年,以他现在的身份,你以为我现在还能靠近他身边三尺以内?” 欧阳旭看着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就凭他因为你而放弃了指控许津南。” 许乐言的心中骤然一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年,她一直刻意不去想这些事情,好不容易以为当初的那种情绪已经过去了,可是突然被人提起,心里还是像被针扎一样,猛地疼痛了一下。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拿出来的那份资料里,什么关于许津南的罪证都没有吧?如果没有的话,程则也何必花费那么大的心思,又何必隐忍多时呢!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愿因跟你彻底断绝了在一起的可能性,所以选择了放过许津南。” 许乐言冷笑:“还以为你真的能说出点什么来呢,不过就是你的猜测而已,真实情况如何,你怎么可能知道?事实上,他也没有放过我大伯啊,我大伯还是死了。” 许乐言一个字都不相信他的,如果程则也真的有心要放过她大伯,在事发之后,又怎么会跟她说出那样绝情的话。 ☆、第 41 章 欧阳旭并没有死心,他继续说:“我想程则也这辈子最大的失算,就是许津南的死了吧!他拿出来的证据,明明是不会置许津南于死地的,可偏偏许津南得知你拿走了那份资料,惊恐之下选择了跳楼自杀,许津南一死,你们之间的关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唉,他也真是可怜啊,痴心一场,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嗤!”许乐言不屑地笑了一声,“说得好像你才是当事人一样,怎么,你跟程则也不是竞争对手吗?其实你是来帮他当说客的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程则也对你的感情不一般,只要你愿意靠近他,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啊!” “而且,这么多年,他身边也一直都没有过其他的女人,我这里有一些他近年来的资料,你可以看一下,也许还可以发现不少他缅怀你们过去的痕迹呢!”说着,欧阳旭朝许乐言推过去一个文件夹。 许乐言把文件夹推回去给他:“不用了,我对这个人没有兴趣,我现在只想远离过去,好好生活。” “你甘心吗?被他这样利用、欺骗,你不想报复吗?带着这样的伤痛,你确定你将来还能够毫无芥蒂地接受一段新的感情,真正好好地生活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这几年追你的人不少,其中不乏外貌、家世、个人能力等等各个方面都非常优秀的男人,可是你根本看都不看就都拒绝了,你这是敞开心扉好好面对未来的态度吗?你做不到的,在程则也这个坎没有过去之前,你不可能真正得到幸福。” 许乐言气得端起面前的咖啡想要泼他一脸:“我真是谢谢你的祝福了,你这么厉害,还想着继承什么家业啊,不如去当心理专家啊!” 欧阳旭眼疾手快地按住她手里的咖啡杯:“彻底解脱的机会就在眼前,只要你帮我拿到了千程集团对于这个芯片的研究资料,你就报复了程则也,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当我傻吗?盗取他人商业机密,我是嫌自己太自由了,想要坐牢吗?” “你怎么就不相信自己呢,他不会告你的。” “信你我还不如去信一条狗呢!”许乐言气愤地站起来离开。 欧阳旭看着她离开的背景,摸着下巴勾起嘴角,这个女人,有点意思啊! 许乐言的心里,远不像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程则也这三个字,就是她深埋在心底里的潘多拉魔盒的开关,一旦打开,各种怨恨、不甘,便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把她原本平静的心湖搅得天翻地覆。 凭什么,他把她害成这个样子,却还能活得功成名就、风生水起? 欧阳旭说得没错,她不甘心,她也放不下,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开始新的生活。 有些情绪一旦冒了头,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一时冲动之间,许乐言打了个电话给欧阳旭:“如果我帮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样才对嘛,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能甘心就这样的,你终于想通啦?” “少废话。” 欧阳旭也认真起来:“五千万。” 许乐言说:“我要一亿,还有宜宁最高档的小区一套别墅。”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你知道的,只要我想,我能从程则也那里得到更多。” “成交!” “我会尽快回国,你等我消息,如非必要,就不要联系了,我想程则也也不希望看到我跟他的竞争对手来往太过密切。” “OK,都听你的,我等你的好消息。” 许乐言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但心底里却又觉得,也许疯了也挺好的。 她尝试着给千程集团投了简历,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她很快就回了国,进了千程集团总部的总裁办,住进了公司给她安排的宿舍,也见到了程则也,甚至还在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就做出了让整个公司的微信群都在津津乐道的伟大事迹。 现在几乎全公司的人都认识她了。 在很多时候,她会远远地看见公司里一群人聚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然后在她出现的那一刹那突然集体噤声,接着又集体用最和善的笑容和最热情的态度跟她打招呼。 毕竟她是第一个被程总牵了手,并且亲口盖章是他女朋友的人,无论真假。 许乐言觉得,许多人似乎都在想方设法打探她跟程则也的真正关系。 而程则也,似乎完全没有想要帮她解围的想法,自从那天之后,对她的态度就跟对其他的员工完全没有什么两样。 许乐言发现,带她进公司的艾琳说得很对,哪怕是在总裁办,想要在工作中见到程总的机会也是不多的,只要他不想见她,以她现在在公司的地位,想要主动靠近他的身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作为程总的绯闻女友,许乐言首当其冲要面对的,就是华盛集团的千金叶诗彤的怒火。 那天叶诗彤在千程集团丢了那么大一个脸,回去之后发了好大的一场脾气,闹着要她哥,现任的华盛总经理叶明浩给她撑腰。 结果叶明浩不但没有安慰她,反而还教训了她一顿,叫她少去招惹程则也,免得给自家惹麻烦。 叶诗彤都快要气疯了。 宜宁的所谓上流社会,其实也有世家跟新贵之分。 华盛的叶家,有钱超过三代,算是世家了,但这些年来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可以说是风光不再了,只不过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锦绣繁华而已。 当然只在公司里挂一个虚名,什么都不管只会买买买过奢侈生活的叶诗彤是不知道这些的。 而程则也,则是实打实的新贵了,出身贫寒,凭借自己的努力白手起家,凭借着网络时代高新科技的春风异军突起,跻身巨富的行列。 尽管程则也现在是要钱有钱,要颜值有颜值,是宜宁市上流社会圈子里的适龄未婚女性眼中的绩优股。 但从小根植在骨子里的优越感还是让叶诗彤打心眼里觉得,她能看上程则也,那是瞧得起他,她只要随便招招手,他就应该像一条摇尾讨好的哈巴狗一样立刻舔上来才对。 可如今她都放下身段,主动讨好他了,他竟然还这样对待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特别是这一次,他居然还从不知道那旮沓角落里拉出来一个女的向她示威,如果这都能忍得下去,那她就不叫叶诗彤了。 当然,叶诗彤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因为那天叶明浩教训她语气挺重的,她也怕当真惹了什么惹不起的人,于是让人好好地去查了一下那天程则也带来的那个女人的身份。 说也奇怪,她看到那女人的第一眼,居然觉得她有点眼熟,好像以前曾经在哪里见过面似的。 而且那女人的身上还挂着千程集团的工牌,可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以前曾经在千程集团见过这个人了。 千程集团的工牌分几种颜色,不同等级的员工工牌的颜色是不一样的,之前跟叶诗彤打过交道的,都是高层管理以上的橙色工牌,至不济也是总裁办的秘书,黄色的。 而那个女的胸牌是白色,也就是最基层的员工,看她身上的衣着,也都是不值钱的大路货,这样一个从头到脚都普通到极致的女人,凭什么站在程则也的身边? 很快,在得知许乐言的身份之后,叶诗彤就恍然大悟了。 原来是她! 那个总是跟许可意那臭丫头混在一起的女生,据说是许可意的堂妹? 难怪会眼熟了,毕竟是同个圈子里的人,小时候偶尔也会见过几次的。 只不过如今许家没落,许可意也早已脱离了他们那个圈子,叶诗彤都已经好久没听说过她的消息了,没想到如今她那堂妹又出来蹦跶。 许家和程家的恩怨情仇,叶诗彤作为外人,当然不可能知道具体的内幕。 她所知的都是一些道听途说的传言。 据说当年程则也的亲生母亲小三上位,气死了许津南原配成为继室。 许津南对待程则也如同亲子,用培养接班人的态度悉心培养,但许家原本的两个孩子却跟他水火不相容。 后来程则也倒戈一击,彻底毁了许家,嘉意破产,许津南自杀身亡,程则也跟许家剩下的人也彻底反目成仇。 许家兄妹悄声没息,而程则也倒是混得风生水起。 按理说,这个许乐言是许家的人,怎么会跑到千程集团去工作了?而程则也又怎么会容许她留下来呢? 叶诗彤想起那天程则也带着那个女人出来,毫不留情地打了自己的脸的情景,再想想一直以来,千程集团上上下下都对自己礼遇有加的情况,不得不阴谋论地分析,程则也他是故意这样做的。 诚然他确实是不打算给她留面子,可是,他也并不是真的对那个叫许乐言的女人好就对了。 他要是真的为了她好,又怎么会让她来做这个出头鸟? ☆、第 42 章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一个无权无势没有后台背景的普通人,得罪了华盛集团的千金叶诗彤是什么下场。 当天程则也的做法,不但不是在帮许乐言,反而是在给她惹祸。 除非他肯自己站出来给她撑腰。 叶诗彤决定要试探一下。 华盛和千程的合作涵盖了多个行业各个方面,并不仅仅是简单的客户和供应商之间的关系,比那要复杂得多,平日里各种业务来往也非常频繁。 叶诗彤利用身份之便,在自家公司与千程的业务来往中,在一些小问题上诸多为难对方。 那些小问题不至于会影响了双方的合作,可是却会给对方负责这项工作的人添许多麻烦,惹起对方一肚子的火气之后,再隐晦地告诉对方,之所以会这样,全都是因为你们公司的许乐言得罪了华盛这边的大小姐。 成功地将这些人的怨气转嫁到许乐言的身上。 许乐言在公司的日子就开始不好过起来。 一开始还只是背后有些风言风语,鉴于她背后的靠山不知道是程总还是宁总助的传言,还不敢做得太过分。 但后来发现,程总和宁总助都完全没有要替她撑腰的意思,许乐言自己也不像是个厉害的,渐渐地也就变本加厉起来。 许乐言去财务部报销,别人两三天就能走完的流程,轮到她了就是这个不对,那个不合规范,半个月都报不下来;写报告需要营销部提供数据资料,营销部的人互相推诿,到最后给到她手里的,是几年前的数据。 艾琳看在眼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毕竟许乐言一开始进公司的时候,是她带的,潜意识里总是有一种她是自己人的感觉。 但她也只不过是个小助理,帮不上什么忙。 毕竟人家也不是明火执仗地欺负人,负责报销的财务说她是按照公司的规定在走流程,又没说不给你报,你的单据确实不符合规定有什么办法;营销部的人说,很抱歉弄错了,都是新来的实习生的锅,马上就把正确的数据资料补上,可是交报告的最后期限都已经过去了,再拿到数据还有什么用? 无奈只能在言语上安慰一下:“乐言啊,你也别太在意这些,唉,都怪我不好,当初我要是早点提醒你不要得罪了华盛的叶小姐就好了。” 许乐言微微笑着:“没关系的,我不在意的。” 不过就是在工作中多了点儿麻烦而已,报销的差旅费,反正也不是她出的钱,是赵秘书在跟着程总和宁总助一块儿去出差的时候的花费,至于赵秘书是不是想要尽快把这些钱报销出来还信用卡,那就不是许乐言的事了。 她也早就跟赵秘书道歉了,赵秘书除了骂她几句之外,更气愤的应该是财务部的人吹毛求疵。 至于那份报告,她也早就通过其他的途径找到正确的数据完成交上去了。 都不算什么大事儿。 但艾琳还是有些担忧地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看你还是想个办法向叶小姐道个歉吧!” 许乐言想了想:“有什么办法?” 这时茶水间的门被人推开:“许乐言你在这里啊,让我好找。”是营销部薛经理的秘书朱莉。 “找我有事吗?” “今天下班后有个应酬,都是公司重要的客户,薛经理让你一起去接待一下。” 许乐言有些意外:“我吗?” 艾琳站出来:“你们没有弄错吧,接待客户不是你们营销部的工作吗?就算要行政部协助,那也轮不到乐言啊,她才来公司多久啊,连产品都没有完全熟悉呢,去了有什么用?” 朱莉悄悄翻了个白眼:“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是负责来通知一声的,要不你们自己去问薛经理?” “诶,那你这个人,还仗势欺人了!”艾琳气得想要撸袖子。 许乐言连忙拦住她:“别急,我问一问薛经理就好。” 许乐言还果真就打电话去问薛经理了。 “薛经理,我听朱莉说您让我今晚去参加一个应酬,我是新来的没有什么经验,怕耽误了事,所以想跟您确认一下。” 对方心情似乎有些不太好:“没错,我已经跟你们宁总助打过招呼了,时间地点到时候会发给你,你准时过去就行。” 既然宁总助都答应了,那许乐言倒是不好拒绝了:“那我需要准备些什么?” “不需要,人过去了就行。” 艾琳还是不放心,特地找她在营销部关系比较好的同事打听了一下,得知今晚的应酬是华盛那边组的局,而且是那边主动提出要让许乐言也去参加的。 回来之后就赶紧告诉了许乐言:“这肯定是叶诗彤干的,她不怀好意啊,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干脆现在就装病请个假回去?” 许乐言抬头看了眼程则也办公室所在的方向,轻轻地说了句:“没关系的,我正好也想去见识一下。” 艾琳急得直跳脚:“你是不是傻,那也是好见识的吗?我可告诉你啊,那些商场上的老油条,可没几个像咱们程总一样守身如玉的,特别是那几个客户,那可就是大色狼,像你这种鲜嫩可口的小白兔,还不够人塞牙缝的呢!” 许乐言失笑:“好歹也还有薛经理他们在呢,不至于吧!” “哼,那可难说啊!” 许乐言摇摇她的手臂:“好艾琳,帮我个忙好不好?” “什么忙?让我陪你一起去?我可不干的啊!” “不是,我是想,咱们宁总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知道薛经理让我去陪酒了,今晚你帮我想个办法,通知他一声呗!” “嗤,你也知道是让你去陪酒啊,那你还答应得那么欢?这有什么难的,走,我们现在就去找宁总助,这欺负人都欺负到我们总裁办头上来了,陪酒明明就是他们营销部自己的事,凭什么让我们的人去啊!”艾琳说着,拉着许乐言就要去宁宇飞的办公室。 “不是现在。”许乐言却反而拉住了她,“今晚,等我走了之后再说。” “你什么意思?”艾琳看着许乐言,目光从疑惑变成了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试探一下宁总助会不会去英雄救美对吧?可是也没有必要这样一身犯险吧,万一他就是不救呢?” “那也好,我就彻底死心了。”许乐言哀哀戚戚地说。 “不,不是吧,乐言你真的对宁总助?”艾琳一脸探究。 许乐言鼓励她:“反正都是猜嘛,你就不能大胆一点?” 艾琳一头雾水:“大胆一点?难道你跟宁总助早就在一起了,是秘密情侣关系?” “为什么就偏得是宁总助呢,就不能是别人吗?” “那还能有谁?总不能是称程总吧,哈哈!” 许乐言不再跟她开玩笑:“别多想了,你帮我这个大忙,等发了工资我请你吃大餐。” “大餐就算了吧,我只是不想你出事。” 艾琳心里存了事儿,一个下午都没能专心工作。 在总裁办工作,最需要谨记的就是千万不能好奇心太强,不要多管闲事,特别是公司高层的闲事。 许乐言来得蹊跷,公司招人的门槛高,特别是总裁办,最低要求也是硕士以上的学历,许乐言只不过是本科,虽然说是国外留学回来吧,但也不是什么名校,如果按照一般的流程,是肯定不能进来的。 何况她连面试的程序都没有,只不过是在网上投了简历,就这样被招进来,儿戏得说她没有后台都没人相信。 而且新进来的员工,就算能安排住宿舍,那也肯定是住新员工的双人间,哪有一上来就安排三十七层的,那可是公司高层管理以上的职位才能入住的房子。 艾琳哪怕是再不想多管闲事,也忍不住要猜疑一下,这许乐言跟程总或者说是宁总助有什么关系的。 公司里之前一直传言许乐言的后台是宁总助,可是如果她真的是宁总助的人呢,那程总那天的神来一笔又算是几个意思呢? 真是让人头疼啊! 许乐言交待她的任务也让她头疼。 这通知宁总助的时机也很不好把握啊! 说早了那边的好戏还没开始,也没给宁总助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啊;要是说迟了,万一要是许乐言真出了什么事,宁总助会不会剥了她的皮。 哦,对了,这事还不能正儿八经地说,还得装成是无意中不小心说漏嘴的样子,不能让宁总助起疑心。 真是要了命了,让她亲自去陪酒都没那么难。 在下班之前,许乐言就收到营销部那边发过来的通知,让她晚上七点之前去到龙悦轩海鲜酒楼帝王包间,晚宴七点正式开始。 龙悦轩距离公司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但是下班时间可能会有些堵车,许乐言打算一下班就打车过去。 没想到快要下班的时候,薛经理特地打了电话上来,说是他到时候会接上许乐言一块儿过去,也不知道是真的好心载她一程呢,还是怕她临阵脱逃不去了。 艾琳“哼”了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眼睁睁地看着她家鲜嫩可口的小白兔,上了黄鼠狼的车。 ☆、第 43 章 根据以往应酬的经验,艾琳盘算了一下时间。 说是七点入席,但以客户摆架子的程度,七点能到齐人就不错了。 见了面客套寒暄一番,再到正式上菜,半个小时是少不了的。 一开始肯定是一轮敬酒,这个许乐言是怎么也逃不掉的,酒过三巡,渐渐放得开了,各种丑陋不堪的恶习也开始浮出水面。 那些人得到叶诗彤的暗示,肯定不会对许乐言客气的,说不定她会被人灌酒、动手动脚地吃豆腐,甚至灌醉了带出去一夜风流,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在七点半到八点这段时间,是宁总助最佳的英雄救美时刻,错过了这个时间,万一人真的被带走了,那可就真的是糟糕大发了。 把情况告诉宁总助之后,至少还得给他留十分钟考虑要不要去英雄救美的时间,所以,在七点二十的时候,通知宁总助是最合适的。 艾琳考虑周全以后,开始祈祷宁总助今天千万不要准时下班,她是打算以送文件为借口去宁总助办公室找他,顺便无意中说出许乐言被营销部带去应酬的事的,万一他要是已经下班了,她上哪儿找借口打电话给他啊! 何况人家宁总助也不会在电话里跟她拉家常,让她能有机会无意中说出来啊! 幸好今天宁宇飞照例还是加班了,跟程总以及公司好几个高层一起在程总的办公室开会,大半个下午了,都没有出来。 艾琳等啊等啊,等到七点十分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开完会,她开始有点坐不住了。 七点十五,艾琳甚至都准备着要去程总的办公室敲门了。 七点二十,艾琳差点儿就动手了,这时候门开了,宁宇飞最先走了出来。 艾琳吓得后退了一步。 “你找程总?”宁宇飞问。 “啊,不是,我找您。”艾琳说。 “什么事?” 艾琳看了看空荡荡的两手,糟糕,忘记把准备好的文件拿过来了,可看宁宇飞的样子,像是准备就下班了,索性豁出去直接说了:“是这样的,我们部门的许乐言今天晚上跟着营销部的薛经理一起去应酬了,我担心她不太能喝酒,能不能麻烦你跟薛经理说一声,让他早点放她回去?”  宁宇飞皱眉:“好端端的她去应哪门子的酬。” “薛经理说,知会过您的。” “有吗?”宁宇飞想了想,“哦,对了,他是说过来着。” 但当时那个姓薛的只是说今晚要招待客户,营销部人手不足,想从总裁办借个人过去帮忙,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总裁办也有好几个姑娘是从营销部调上来的,那叫一个长袖善舞,喝酒喝得比男人还厉害,让她们去帮忙,应酬得好的话,营销部也会做人,私底下给个红包什么的,皆大欢喜。 所以宁宇飞随口就答应了。 哪能想到他居然把许乐言给带走了呢!她一个啥也不懂的小姑娘,能帮上什么忙。 头疼! 艾琳还在一旁没眼色地追问:“那您?” 宁宇飞揉了揉太阳穴:“你去问问,薛经理带她去哪里了,应酬的是什么客户。” 艾琳哪用得着去问啊,早打听清楚了:“去了龙悦轩,帝王包间,客户都有……”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宁宇飞更头疼了,龙悦轩是什么地方,那是华盛的产业,叶诗彤说了算的地方! 还有那几个客户,都是跟华盛那边的关系比较好的,特别是其中有几个油腻老男人,出去吃饭不占点女人的便宜,就跟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她可真大胆啊,这样的局都敢去,不知道叶诗彤现在对她意见很大吗?”宁宇飞抱怨。 艾琳心想,你们也知道叶诗彤在故意针对许乐言啊,这都明里暗里给她使了多少绊子了,也不见你们给过一点反应啊,但凡稍微护着她一点儿,也不至于会有今天。 但这话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这不是薛经理非要带她去嘛,而且他说您也是同意了的,你想她一个新员工,哪里敢违抗上司的命令啊!” 宁宇飞怎么可能不知道许乐言正在被欺负,他不但知道,还把每个人都做了什么全都记在小本本上了,以备某个人准备秋后算账的时候好有个凭据。 他就不明白了,有的人明明心里担心得不行,表面上总是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作吧作吧,总有他后悔的一天。 看吧,之前叶诗彤做的那些小打小闹的事,不过是投石问路,见他果真不理了,现在动真格的了吧! “那你也不知道早点告诉我?”宁宇飞气急败坏,一转身,冲进程总的办公室里去了。 艾琳莫名其妙,既然那么着急,他不说马上去找许乐言,跑去程总那里干嘛? 紧接着,一道人影急奔出来,从她的眼前掠过,待她好不容易看清那道人影原来是程总的时候,程则也已经进了他的总裁专用电梯了。 然后宁宇飞才慢慢地踱步出来。 “那个,宁总助啊!”既然都说到这里了,不得到一个准话艾琳怎么也放不下心,“您看,是不是要打个电话去给薛经理呢?” 宁宇飞白她一眼:“打什么电话,没看见已经有人赶过去了吗?” “啊?”艾琳的嘴巴张得像是能塞得进一颗咸鸭蛋,“难不成是程、程总去了吗?” “那不然呢?” 天哪!她紧紧捂住了嘴巴,她这是发现了怎么一个天大的秘密! 原来许乐言真的很有可能是他们的未来老板娘! 想到刚刚程总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艾琳有些八卦地问:“那薛经理,他怕是……”说着贱兮兮地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宁宇飞冷笑一声:“有这个功夫去担心别人,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吧!” “我?”难道她不是报信有功,能够得到嘉奖吗? “你敢说你们不是串通好,故意这个时候才来说,就是为了试探我跟程总的态度的?” 艾琳当然不肯承认:“冤枉啊,宁总助,你想想啊,咱们可爱的小许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事,拿自己以身犯险呢!” “算了!”宁宇飞说,“这样也好,打破了僵局,不然那个别扭的家伙,还不知道要僵持到什么时候去呢!念在你没有站错队,立场坚定的份上,要是程总责怪你,我就勉为其难帮你说几句话吧!” 艾琳大喜:“谢谢宁总助,我就知道,你这个人最护短了,能够在您的手下工作,实在是三生有幸。” 程则也把车开到了规则允许范围内的最快速度。 心里焦躁得想要发火。 谁给她的胆子,居然敢去参加那样的饭局? 她就这么笃定自己一定会赶过去吗?万一他没有收到消息呢? “嘎吱”一声,一辆库里南以一种霸道的方式停在了龙悦轩的门口,跳下来一个气势汹汹的男人。 程则也随手把钥匙往服务员的手里一扔,一阵风似的卷了进去。 许乐言正在被一个长着一个肥腻的大肚子的老男人逼着喝酒。 她用求助的眼光望向薛经理,后者却不满地对她说:“这一杯酒算得了什么,方总找你喝,是看得起你。” 老男人笑得猥琐:“许小姐,不是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砰!”包厢的门被重重撞开。 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西服挂在手臂上,白衬衫的领口解开了两颗,由于走得太急,呼吸有点急促,正是程则也无疑。 包厢里的人都直了眼睛:“程、程总?” 薛经理也万分摸不着头脑:“您怎么来了?”今晚这些客户的规格,还远远不到需要程则也亲自出面招待的程度。 其他人却是心中暗喜,没想到啊,这一趟来得可真值,居然可以见到程总的面。 程则也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到许乐言的身边,从她的手里抽走了酒杯:“难得方总赏脸,不好意思,程某来迟了,招待不周,先自罚一杯。” 说完,一仰头,把那杯酒一饮而尽,随即向在座的各位亮了亮杯底,然后招呼服务员过来,给他在许乐言的身边加了个座位。 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都是些人精了,既然程则也不请自来,也没有人傻到会去问个究竟,反而是赶紧抓住机会套近乎,一时间都热络地寒暄起来。 有人多喝了几倍,摸不清形势,居然还继续去向许乐言敬酒。 被程则也给挡了下来:“小姑娘不会喝酒,我来替她喝。”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护着呢! 场上所有的目光都转到了薛经理的身上,带这么个小姑娘出来应酬陪酒,怕是不想干了吧! 薛经理,薛经理他背上的衣服都全湿透了,被冷汗渗透的。 特么的叶诗彤害死他了。 只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拼命表现,争取多拿点订单,将功补过。 因为程则也在场,场面拘束了很多,老男人们也不敢放开了吃喝玩乐了,本来预定的下半场夜总会活动也取消了,八点多便结束了宴席,各回各家。 薛经理自然也不敢留下来戳程总的眼,匆匆买了单滚蛋了。 包厢里很快就只剩下了程则也和许乐言两个人。 ☆、第 44 章 许乐言拎着自己的包包站起来:“那程总,我先走了。” “等一下。”程则也叫住她,“有驾照吗?” “有的,是在国外拿的,刚刚换好国内的驾照。”车倒是还没有。 “我喝了酒,不能开车。” “那我帮您叫代驾?” “你来开。” 许乐言迟疑了一下:“好吧,只要您不嫌弃我的车技就行。” 许乐言开车的技术,怎么说呢,如果不是她真的拿出驾驶证给他看过,他真的会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有驾照,大概外国的驾照比较好拿,这放在国内考,科目二都过不了吧! 好在她虽然开得一跳一跳的,但胜在谨慎,平均速度不超过二十码,旁边骑共享单车的人速度都比她快得多。 亏得这个时候路上车不多,由得她慢慢折腾。 只是程则也的胃里本来就有些不舒服,再被她这么颠来颠去的,今晚喝下去的那些酒就开始在胃里翻江倒海起来。 许乐言一不小心,让车轮在马路牙子上磕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头看了程则也一眼。 这一看,吓得她赶紧踩了一脚刹车。 “你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被她吓的吧?至于嘛,她开得那么慢,连一只老鼠都撞不死好吗? 程则也脸色煞白,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一只手握拳顶在胃部,脸上的神色似乎十分痛苦。 许乐言想到点什么,小心地问:“你胃疼?” 程则也没有说话,许乐言向四周看了看,正好路旁有家药店:“需要我帮你去买点药吗?还是去医院?” 程则也一言不发,咬牙打开身前的储物箱,拿出一个药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后面有水,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许乐言楞了一下,立刻又反应过来:“哦哦,好的,我马上去拿。” 赶紧跳下车去后备箱里拿了一瓶纯净水过来,拧开了盖子递过去:“水是凉的没问题吗?” 程则也从药盒里取出药片,仰头喝了一口水,有一滴晶莹的水珠从嘴角滑落,顺着喉结一路滑了下去,背后是车窗外路灯的光,这个侧影居然有点儿性感。 许乐言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随即又为自己居然在这种时候还会产生这种不合时宜的想法而感到惭愧。 过了一会儿,眼见他的神情似乎是好受些了,才小心翼翼地问:“你好些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了,走吧!” “要不还是再歇会儿吧!”她知道自己的车技烂,免得一会又颠得他不舒服。 “再不走,以你这样的速度,是想明天早上才到家吗?” “好吧!”许乐言板着脸发动了车子,早就说了让他叫代驾的,谁让他自己不要来着。 “你经常胃不舒服吗?”许乐言突然问,一般人应该很少会随时在身边备着胃药吧? “还行。”程则也闭上了眼睛,靠在座椅靠背上,一只手还抬了起来,遮挡着前面的光线。 真敷衍,许乐言心道,还行是行什么啊?是有胃病还是没胃病啊? 看着他这副病秧秧的样子,许乐言不知怎么的就有些来气,弄得好像胃病是成功人士的标配似的,这年头,不得个胃病都显示不出来他为了工作有多么的废寝忘食。 “那你还真有点可怜啊,年纪轻轻的,身体就这么差,以后可怎么办啊!” “还好。”又是这么不痛不痒地来一句。 许乐言不再说话,打叠起精神认真开车。 终于像乌龟慢爬一样一点点地挪到了公司宿舍的楼下,转头一看,他似乎已经睡着很久了。 保安认识程则也的车,早早就升起了升降杆等她开进去。 许乐言不知道程则也的停车位在哪儿,特地停下来问清楚了才开进去。 停车场这么大,她又是个方向白痴,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好多圈,才终于找到了他的专属停车位。 要把车好好地停进去,也是一个高难度的技术活,她不停地挪进挪出大半天,总是差了那么点儿意思,就是停不到正位上。 保安亭里,两个值班的保安眼睁睁地从监控里看着程总的那辆库里南莫名其妙地挪来挪去,就是不肯好好地停下来。 “程总这是怎么了?” “看样子好像是停不好车?” “需要我们过去帮个忙吗?” “我看不用。” “为啥,再这个样子下去,我看怕是再有半个小时也还停不好。” “皇上不急太监急,程总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啊,说不定人家乐在其中呢!” “这有啥好乐的,当玩碰碰车呢?” “你知道开车的人是谁不?” “谁呀?这车不是一向都程总自己开的吗?”程则也另有一辆商务款的奔驰,配有司机,一般是在工作场合才会用,平时他自己开车的时候都会开这辆库里南。 “37楼的许小姐。” “许小姐?新来的那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小姑娘?” 明白了,人家这是在玩情趣呢,最好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两个保安默契地移开了视线,并且暂时挪后了到停车场例行巡逻的时间。 程则也实在没忍住,“嗤”地轻笑了一声。 其实他并没有睡着,一直默默的关注着路况呢,她这样的车技,如果他真能睡着,那心得有多大。 不过她这车开得虽然有点磕磕绊绊的,到底是安全把他送回来了,这漫长的一路只有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其实感觉还不错。 所以哪怕在停车场里她一圈又一圈地转得他头晕,他都忍住了没出声,就怕她不好意思。 当时这停车停了半个多小时,实在是…… 许乐言看他一眼:“咦,你醒了,感觉好点没有。” “胃不疼了,就是被你晃得有点头晕,我有点好奇,国外的驾照也可以买的吗?” 许乐言皱着眉头倒车:“你这停车位跟考试的地方不一样。” “哈哈哈!”程则也大声笑了起来。 许乐言有些恼羞成怒,停了这么久没停好,她早就不耐烦了,要不是因为他不肯叫代驾,她何至于出这个糗。 索性甩车门下车:“反正你也没事了,你自己停吧!” 程则也只好自己下车,双脚才沾地,似乎又有哪里不舒服,忽然趴在了车门上,一动不动了。 许乐言大步朝电梯门走去,却从电梯门的反光中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她脚步顿了一下,终于还是不忍心一走了之,转头回去:“你又怎么了?” 程则也虚弱地说:“有点头晕,没事,你先走吧,我歇会儿就好。” 许乐言看了他一会儿:“那我先走了,你有什么事,自己找楼管吧!”楼管是这栋宿舍楼的管家,只要是跟宿舍楼有关的,事无巨细,什么都管。 “等一下。”程则也又出声,“麻烦你扶我一下,上了电梯就行。” 许乐言走近了两步,轻轻拽了拽他的手臂。 程则也忽然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然后将整个人的重量就放了上来,压得许乐言膝盖都弯了一下。 身体也因为他的靠近而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身上的气息似乎一直都没有改变,淡淡的酒气当中,带着一丝干净的草木清香。 “这车就这样停在这里可以吗?”许乐言不放心地问。 “没事,碍不了别人的事。”程则也随口说。 许乐言往四周看了一眼,也对,这么大的地方都是他的地盘,刚才她也是傻了,干嘛非得较劲一定要把车停进方框里去呢! “谁知道你长大了还是那么傻呢!”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耳旁响起,呼出的带着酒气的热气拂在耳根,撩得她心头火起。 忍不住用力推了他的胸口一把:“是,我傻,要不是傻,当年也不会被你骗成那样。” 程则也纹丝不动,她那用力的一推,在他这儿跟开玩笑似的:“别闹,我头晕呢!” “晕死你活该!”许乐言打算去按电梯,才发现这电梯里统共就三个按钮,一个开门一个关门,另一个是空白了。 程则也伸手按了一下空白键,电梯就开始上升。 难怪呢,她说怎么这么方便,从车上一下来,旁边就是电梯,原来这是程总专用电梯,只能上他一个楼层。 “那我怎么回去?”许乐言问。 “到了三十八层再走楼梯下去吧!” “您家还有楼梯这种东西呢?” “消防通道总是要有的。” 许乐言不再说话,任凭程则也靠在她的身上,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 电梯速度很快,打开门直接就是他家里了,电梯入户,方便得很。 整个大平层,果然十分宽敞,光是一个客厅,就有楼下许乐言住处的三倍大,他的东西又少,视野便十分通透。 如许乐言所料,对面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玻璃,宜宁江双宜大桥车水马龙的夜景一目了然,简直是全城夜观江景的最佳场所。 “要坐到那边去欣赏一下吗?” 许乐言虽然有些心动,但还是断然拒绝了:“不用了,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您也早点休息。” 夜景而已,有什么了不起,她那里也一样能看。 ☆、第 45 章 程则也也不强求:“楼梯门在厨房后面,你自己下去吧,我就不留你了。” 许乐言丢下他便往厨房那边走。 资本家果真都是可恨的,他家的厨房都比她的客厅还大,里面各种先进的设备闪闪发光,太亮闪闪了,干净得简直跟新拆封的从来都没使用过一样。 穿过厨房,后面是一个堆放各种食材的库房,还有一个步入式的冷藏室,当冰箱使的。 再后面还有一间洗衣房兼工具房,收纳各种清洁工具的。 然后还有一间休息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床、衣柜,卫生间,看来应该是专门给保姆住的。 最后再经过一道走廊之后,许乐言才找到了那扇据说了通往消防通道的门。 这设计挺好的,保姆可以从普通电梯上到37层,然后走楼梯上来,完全不会影响到主人家的生活,双方都方便自在。 许乐言开了门,下了一层楼梯,回到三十七层。 正要回自己房间的时候,电梯开了,正好遇见宁宇飞走了出来。 “回来了啊!”宁宇飞看看她身后刚刚关上的消防通道门,“从上面下来的?” 许乐言点点头,并不想说太多。 宁宇飞却没啥眼色地继续问她:“他没事吧?”说话时用手指指了指楼上。 “应该有什么事吗?” “没喝酒吧?” “喝了,还不少。” 宁宇飞一拍大腿:“哎呀,怎么能让他喝酒呢!” “有什么问题吗?”许乐言不解。 “当然有问题啦,这问题大了去了,他胃有毛病,不能喝酒!” “哦!他吃过药了,你要是放心不下,自己上去看看吧!”许乐言波澜不惊地说完,转身往自己宿舍门口走去。 宁宇飞上前两步拦住她:“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胃病?”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宁总助,虽然您是我的上司,但这里是公众场合,你这样,被其他同事看见了不太好吧?” “当年你走了以后,他没日没夜不要命地工作,整个人瘦得脱了形,风一吹就要倒了的那种,我们都以为他是太拼命工作累的,后来突然有一天胃出血被送到医院才知道,原来那段时间,他一直都整晚整晚地睡不着,饭也吃不下,还养成了酗酒的习惯,胃就是那样搞坏的,医生说要是再不好好养着,下次再犯病,就得切掉一半了。” 许乐言索性靠在墙上,双手抱胸:“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一个成年人,做什么,会有什么后果,心里没点数吗?他付出健康的代价,换取了如今事业的成功,等价交换而已,也值得拿出来炫耀吗?” “我,我这他妈是在炫耀吗?” “那不然呢,是在指责我今晚不该让他喝酒?第一,我并不知道他有胃病,第二,这酒也不是我让他喝的,第三,作为营销部经理,带一个新来的年轻女性下属去参加这样一个应酬,企图以不正当手段谋取经济利益,我认为公司的问题很大,应该受到指责的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而不是作为受害者的我。” 宁宇飞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行,你够狠。” “过奖了,那请问宁总助,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对了,今晚的应酬应该算是我工作之外的,不知道能不能算加班呢?” 宁宇飞已经完全不想再跟她说话了。 一边怒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边打电话给程则也:“还没死吧,要不要上来给你收尸?” 难得今晚程则也的心情竟然不错:“吃□□桶了?谁招你惹你了?” “除了你那乐言妹妹,还能有谁?” “她怎么你了?” “人家说女人一旦心狠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谁能想得到呢,当初那么单纯可爱的小妹妹,如今竟然这么狠心,我都说得你快要死了,她还完全无动于衷,还小嘴叭叭叭地把我教训了一顿。” 程则也居然轻笑一声:“是吗?那挺好的。” 宁宇飞已经完全混乱了:“好,你居然还说好?好在哪里?” “她知道我这些年过得不好,心里就高兴了,再教训你一顿出了气,那就更爽快了,心情好了,今晚就能睡个好觉,还不好吗?” “你这个疯子,我看你是无药可救了,既然还笑得出来,说明你身体也没事,本来还说想上去看看你的,算了,不用看你也死不了,就这样吧!” “等一下。”程则也喊住他,“你记在小本本上的那些账,也该清算一下了。” “行,我明天就去办。” “我给你发那么高的工资,可不是让你什么工作都拖到明天的。” “行行行,我今天晚上加班加点,不眠不休也给你办得妥妥贴贴的,好了吧!” “那就辛苦你了,对了,其实我还是有点不太舒服,明天上午可能去不了上班了,你帮我找个人熬点粥送上来。” “知道了,保证让你满意。”真是的,想见人就直接说呗,还兜这么大一个圈子,稍微换个领悟力差点儿的人,都领悟不了您老人家话里的真谛。 许乐言回去之后,也看到了手机里艾琳发来的微信,担心地问她情况怎么样了。 许乐言回了消息告诉她宾主尽欢,她也已经回家了,没事。 艾琳一心想多问两句是不是程总过去救的她,奈何勇气不足,没问出口。 倒是她偷偷潜伏的那个营销部的小群里聊得挺热闹的,说是薛经理想拍华盛叶诗彤的马屁,踢到铁板上了,得罪了程总,营销部怕是要变天了。 还有今晚也一起去参加应酬的人说,程总一进门就直接拿起许乐言用过的酒杯一口喝掉里面的酒,那个护着啊,简直就是宠溺模式,把薛经理吓得呀脸都白了。 艾琳这一晚上,都吃瓜吃得不亦乐乎。 越吃越觉得自己眼光实在是好,站对了队伍,人生至少能少奋斗十年啊! 许乐言随便跟她聊了几句,便进了浴室。 今晚心情有点好,很有耐心地点了个香薰蜡烛,一边敷面膜一边泡了一个鲜花海盐泡泡浴。 泡完以后再趁着皮肤湿润,抹上润肤露,感觉自己香喷喷水当当的,全身肌肤嫩滑得像是刚剥了壳的鸡蛋白。 最后吹干头发,舒适地躺在床上,拿起手机。 艾琳的夺命连环call就来了。 仔细一看,在她洗澡的时候,艾琳就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不过她手机的音量调得小,刚才泡澡的时候又放了音乐,实在是没听见。 “怎么了?”许乐言接通了电话。 “乐言你看了公司群里的消息没有,天哪,出大事了。” “没有啊,我刚在洗澡,出什么事了?” “哈哈哈!值得普天同庆的大事啊,薛经理被开除啦,还有之前欺负过你的那些人,不是被辞退,就是被降职降薪,总之没有哪一个有好下场的,具体的你去看邮箱吧!好家伙,宁总助一口气签发了十几份通告啊!简直就是公司级的地震,现在群里都闹翻啦!” “哦,那我先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许乐言语气倒是还很平静。 “等等,等等,我先跟你说两句,天哪,我太激动了,这简直就是偶像剧里才能有的剧情啊,我必须得抒发一下我的感慨!我现在特别有一种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感觉啊!” 许乐言好笑:“好啦,他们做错了事情,受到惩罚不是应该的吗?之前受委屈的人是我好吧,难道是我凭一己之力得罪的叶诗彤?现在只不过是还给我一个公平罢了,有那么值得兴奋吗?” “咦,听你这么说,好像也挺有道理的,不,我不管啦,反正这波打脸就是打得爽。” 许乐言挂了电话,打开公司邮箱,看了看新发出来的公告,果然,公司重要部门有一半以上管理层大换血,确实是有一种改天换地的大震撼的感觉。 一夜之间公司大地震,难怪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公司群里刷屏刷得她手机都卡了,根本看不过来,索性全都不看了。 许乐言怀疑,给她出气,只不过是个幌子,实际上程则也和宁宇飞那两个家伙早就看这些人不顺眼了,只不过是趁这个机会大动干戈一番罢了。 你看他这些公告里,职位有升有降,凡是被撤职的,都马上安排了合适的人选顶上,分明就是早就费心思安排好的,才不可能是因为今晚的事情临时决定的,什么天子一怒,不过是早有预谋而已。 今晚整个千程集团,唯一还能睡得安心的,恐怕也就只有一个许乐言了。 宁宇飞昨晚一夜没睡,光是心惊胆战打电话来找他打探消息的,就耗了他大半个晚上,天快亮了,才勉勉强强地睡着。 本来以他现在的身份,偶尔公司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的时候,是有睡睡懒觉的资格的。 可是心里惦记着昨晚程总的吩咐,人家可是说了,今天一早就要喝上爱心粥的,生怕错过了许乐言的出门时间,只好一大早就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到她宿舍门口候着。 ☆、第 46 章 许乐言一夜好眠,神清气爽地出门,忽然从一旁栽过来一个大脑袋,差点儿一头撞进了她的怀里。 吓她一跳。 定睛一看,居然是睡眼朦胧的宁宇飞,还胡子拉碴满脸憔悴的模样,站在她的门口打瞌睡,也不怕被人拍下来发到公司群里,毁他一世英名。 “宁总助您干嘛?” “给你安排工作。”宁宇飞打了个哈欠说,“程总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能去上班,你上去给他熬点粥。” 许乐言瞪大了眼睛:“为什么是我?” “无微不至地照顾程总从工作到生活,方方面面的细节是我们总裁办的职责之一,你身为我们总裁办的员工,我给你安排这样的工作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 “行,那你上去吧,熬粥用的食材在厨房里都能找到,如果缺什么的话可以让人给你送上去。” 许乐言举了举手:“请问我可以去我们公司的食堂打一份粥送上去吗?” “不行,程总胃不好,不能吃食堂的粥,只能吃现熬的。” 这什么毛病! “可是食堂大师傅的手艺比我好。” “这是手艺的问题吗?这是心意的问题啊懂不懂!好了,不用多说了,赶紧去工作吧!” 宁宇飞说完,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走了。 许乐言想了想,推开消防通道的门,往楼上走去。 走到那扇小门前,她才想起来刚才为什么会觉得宁宇飞好像少给她交待了什么。 这门昨天她从里面是随便可以打开,可是从外面哪能随便打开呢,这是密码锁啊! 没有密码她怎么进去熬粥?这旁边也没个门铃什么的。 打个电话给宁宇飞问吧,那家伙居然关机了。 作为一家公司如此重要职位的高层管理人员,手机居然关机,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许乐言一起之下,随手搭上门把手往下一拉,“咔哒”,门锁居然应声而开。 这电子锁的指纹感应系统是在门把手上的,可是这也不是她能随意打开这扇门的理由吧! 许乐言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她来到千程集团之后,就在公司的打卡机和她自己宿舍的门锁上,设置过她自己的指纹。 如果这都能提取出她的指纹设置在这个门锁上的话,那她的宿舍门岂不是也很危险,随时都能被别人打开。 对了,她可别忘了,千程本来就是做电子技术起家的,程则也跟宁宇飞也都是计算机和网络方面的高手,防不胜防啊! 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进了屋。 房子里一片安静,静得都不像有人在屋子里。 她熟门熟路地穿过厨房,来到客厅,果然没人,不过房间的门没关,就这么大喇喇地敞着,里面的情景一目了然。 一个赤着上半身的男人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睡得正香。 薄被斜斜地搭在腰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窗帘没有拉严实,清晨的阳光自带柔光滤镜,光影之间营造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效果。 许乐言呆立半晌,才想起来自己的工作任务,急忙回到厨房。 这些年来,她厨艺实在没什么长进,不过熬个粥还是不成问题的。 从橱柜里找出一个崭新的砂锅,清洗干净,又烧了点开水烫了一下,便可以用了。 米也是从橱柜里找到的,还没开封,看了一下生产日期,还好,尚算新鲜。 洗了适量的米放进砂锅中,盖上盖子,加水,开火,等待时间慢慢地将火力融入米粒当中,让其开出一朵朵花来,这粥就算是熬好了。 再看看放些什么配料。 许乐言打开冰箱,不由一哂,宁宇飞那个家伙信口开河,说什么要用到的食材都能找到,这冰箱里空荡荡的,除了几瓶纯净水什么都没有。 算了,那就让他喝白粥吧,正好养胃。 锅里的粥水滚沸起来,她连忙关小火,揭开锅盖,耐心地站在旁边,一边看手机,一边拿个长柄勺子搅动着锅里的粥水。 依稀记得这好像也是程则也教她的,熬粥最重要的是要有耐心,小火慢熬,不停地搅动,既可以防止粘锅底,又可以保证米粒受热均匀,熬出来的粥底软糯粘稠。 真难为他了,当年骗她也骗得这么用心。 空气中渐渐开始充盈淡淡的米香气,手底下的米汤也从粒粒分明的清透状态逐渐变得粘稠起来。 许乐言留意了一下外面,程则也似乎还没醒来。 她思考了一下是不是只要把粥熬好就算是完成任务可以离开的时候,突然又收到刚才死活联系不上的宁宇飞的微信:“咱们程总生病的时候可能会比较任性,不太爱惜自己的身体,你一定要亲眼看着他把粥喝了,吃了药才能离开。” 好吧!许乐言放下勺子,把火关到最小,决定去叫程总起床。 走到房间门口敲了敲门,“程总,该起来了。” 床上的人当然没有半点反应。 许乐言拿起手机,把铃声调到最大,然后调了一个一分钟后会响起的闹铃,快步走到床边,弯腰把手机放到他的耳朵旁。 直起腰正准备离开,忽然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一股大力往下一扯,她一个站立不稳,就扑在了床上。 随即那原本还在沉睡中的男人,突然翻了个身,将她严丝合缝地压在了身下:“糖糖,别走。” 沙哑的嗓音竟然还带着些乞求的意味。 这一声久违了的“糖糖”让许乐言暂时神魂离体了片刻,以至于忘了反抗。 忽然之间,闹铃声大作,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先是迷茫不解,随之变得清明起来,瞬间之后,便是极度的惊恐。 程则也像是触电一样猛地弹开,慌乱地扯着被子盖在胸口处:“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乐言好整以暇地起来,把闹铃关掉,理了理被他弄乱的衣服和头发:“我为什么会在你家,要问宁助理,至于为什么会在你的床上,那就得问你了。” 程则也窘迫:“不好意思,刚才我可能在做梦,如果做了什么不太恰当的举动,请见谅。” “呵!”许乐言冷笑,“原来程总还有这种喜欢在梦里拉人上床的爱好啊,我是不太懂法律啊,不知道梦游杀人算不算是犯法的呢?” “对不起,是我的错。” 他认错态度良好,许乐言也不好再咄咄逼人,一时之间无话,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她终于想了起来:“宁总助说你不舒服,要喝粥养胃,粥我已经熬好了,就在厨房,你待会自己去喝了吧,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那我就先……” 话没说完,她小巧的鼻翼抽动了两下,似乎闻到了什么不祥的味道,程则也同时也睁大了眼睛。 “糟了,我的粥。”许乐言立刻冲了出去。 锅底已经糊了厚厚的一层,空气中米粥的清香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焦糊味儿。 许乐言站在灶台边上欲哭无泪,自己一个早上的心血就这样毁了,再熬一锅的话,她还在站在这儿,不停地搅拌搅拌至少一个小时。 更重要的是,程则也已经醒来了,她搅拌的时候,必须跟一个清醒的程则也待在同一间屋子里。 不,她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不过就是糊了一层锅底而已,上面那部分还是完好的,不如趁着还没有吸收更多的焦糊味,试着抢救一下。 许乐言拿了个大碗,小心地把上半部分的白粥盛了出来。 凑近鼻尖闻闻,确实还有点糊味,不过不算太重,加点调料应该可以掩盖一下。 芝麻香油是个好选择,还有他喝粥貌似喜欢咸口的,那就再加点盐,胡椒粉也可以来一点,许乐言在粥碗里撒下一堆调料,搅拌均匀,再端起来闻一下,迟疑道:“这下应该可以了吧!” 低沉的男声在耳侧响起:“可以吃了吗?” 许乐言惊得一转头,发现程则也站在了她的身旁,微微躬身,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向那碗粥。 他身上套了件休闲白T,应该是简单地洗漱过了,带着一丝清凉的水汽。 许乐言厚着脸皮:“应该没问题了,你要不尝尝看?” 程则也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的流理台上,另一只手从另一侧伸过去,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嗯,还行。” 说完放开她,自己端了那碗粥,往餐桌的方向走去。 许乐言身后骤然一松,不知怎的心头居然掠过一丝失落:“能吃就行。” “你吃过了吗?”程则也吃得似乎还挺香。 “还没。”她原本是打算到公司食堂吃的来着。 “不好意思,这里份量不多,我就不分给你了,要不让人给你送一份早餐过来?” “不用了,我自己去吃就行,那您慢慢吃,宁总助交待,让您记得吃药,我先回去上班了。”说完也顾不上程则也答应与否,匆匆便从后门走了。 程则也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勺子,忽然笑了笑,无奈地摇头:“这厨艺一点长进都没有,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第 47 章 许乐言有些慌乱地出了那道门,全身的力气便都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松懈了下来,仿佛连下楼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能无力地靠在墙上喘息。 她这是怎么了?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吗?怎么能轻易就被他又撩动了心弦? 许乐言,你有出息一点! 如果说昨天晚上是千程集团大地震的话,那今天就是华盛那边不好过了。 华盛总经理叶明浩从一大早上班开始,就不断地接到下属的电话,被告知某某项目千程集团又中止了跟华盛的合作。 甚至有些项目,千程集团之前投入不小,中途撤出的话还要赔付违约金的情况下,对方也能毫不犹豫地撤出。 千程财大气粗,愿意去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华盛可承受不了了,合作一旦中止,华盛要承受的损失要大得多。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华盛就算不破产,那也得元气大伤,好长时间都缓不过来。 叶明浩这两年才正式接手的公司管理权,正是有心要大干一番,做出一番成绩给各大股东看的时候,要是集团在他手上出了这样的大事,总经理这个职位他都未必能保得住。 当务之急他是得弄清楚千程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干。 事情很快就问清楚了,原来是霸道总裁千钧一怒为红颜。 叶明浩立刻找来叶诗彤:“你看看你究竟干了些什么,我不求你帮我做些什么,但好心你别给我拖后腿行吗?早就跟你说过了,别去招惹程则也,你偏偏要去招他干什么呢,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叶诗彤正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满心不痛快呢!她不去反省自己做错了事,动了不该动的人,反而责怪昨晚办事的人不够利索,她都给创造这么好的条件了,居然还没动到那姓许的女人一根毫毛,这些人该是多没用啊! 还有程则也也是可恶,她之前让人搞出那么多花样来,就是为了试探程则也对许乐言的态度,明明是看准了他根本就不把她放在心上,也没打算为她出头,所以才进行到这一步的。 这一出秋后算账算是几个意思? 她满肚子的火都还没处发呢,一大早就被叶明浩揪过来教训一顿,她的大小姐脾气也上来了:“区区一个千程而已,你至于吗?咱们华盛风光的时候,还没有他千程什么事呢!” 叶明浩见她还不知错,更是气得暴跳如雷,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简直就是个猪脑子,一天到晚就知道买买买,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千金大小姐吗?现在生意有多难做你知不知道,要不是靠着这几年跟千程的关系好,我们叶家在宜宁这个圈子里早就排不上号了,你看看许家,当年比咱们家还风光,现在还不是说没就没了,你出去问问,还有多少人记得当年的嘉意集团?” 叶诗彤直接被打懵了:“有,有这么严重吗?” “当然有这么严重!你,从明天开始,零花钱缩减三分之二,还有,前几天订的那辆新款的法拉利,去给我退了,家里那么多跑车,还不够你开的吗?” “啊?可是我都已经在朋友圈里发过了,别人都知道我订到了这辆车,到时候开不出来,多丢脸啊!” “是少开了一辆车丢脸,还是将来华盛破产更丢脸?少废话,你那里前两天不是刚到了一个最新款的爱马仕吗?赶紧拿过来,包装好。” “干嘛,那是我好不容易抢到的限量款,全宜宁市独一份呢!” “跟我给人赔礼道歉去!” “谁?程则也又不用爱马仕包包,不是吧,难道你要我跟那个姓许的臭丫头道歉?” “不然呢,你该不会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事情的症结在哪里吧!” “不过就是一个黄毛丫头而已,程则也就是一时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难道还真能为了她连生意都不做了啊!” “他会不会这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咱们华盛等不起,也输不起,你去不去?不去的话以后别再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 叶诗彤迅速衡量了一下利弊:“好嘛,去就去呗,不过用不着我那个爱马仕吧,我那里还有好多其他全新的包包,反正她也不一定能懂这些。” “既然要道歉,就拿出最大的诚意来,叶诗彤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在背后给我搞什么小动作,我饶不了你。” 叶明浩本来是想通过宁总助,把程则也跟许乐言一起约出来,大家一块儿吃顿饭,在饭桌上好好地道个歉,希望能够一笑泯恩仇,以后大家还是好伙伴的。 可是宁宇飞说程总今天身体不舒服,主要是因为昨天晚上在饭局上喝多了酒,伤了胃,恐怕得歇上好几天,这饭是肯定不能吃了。 一句话堵过来,叶明浩还能说什么,几天之后什么都凉了,只好请宁宇飞帮忙,把许乐言约出去,让叶诗彤给她好好地道个歉。 宁宇飞倒是没有自作主张,去问了许乐言的意见。 “干嘛?鸿门宴啊?”许乐言反问他。 “不可能,这次老程整得他们够惨的,他们不敢再闹什么幺蛾子,应该就是真心的道歉,对了,还给你准备了礼物,爱马仕最新款全球限量版,听说你们女生都喜欢的。” “算了吧,吃他们一顿饭,我害怕自己消化不良呢!你就直接跟他们说,我不想见他们。”许乐言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不过爱马仕不错,可以留下来。” 宁宇飞有点糊涂了,不去吃和解饭,但又把道歉礼物收了,这到底算是原谅了还是不原谅啊? “那你得给我一个准话,我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啊,这华盛的生意,还压不压?” 许乐言笑了起来:“宁总助您这话就说得搞笑了,你们神仙斗法,干嘛非要拉上我一个小职员啊,说得我好像是个红颜祸水似的。本来一开始这就是他们俩之间的事情,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是程总非要把我拉出来当出头鸟,让我平白无故受了那么多委屈,哦,现在又出来说是为了我才对付的华盛,问题是,如果不是因为他,我至于招惹上华盛吗?现在让我来背这个锅,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这……”宁宇飞算是见识到了,跟这个小姑娘斗嘴,他就没有赢过的时候。 “反正你们爱怎样就怎样,我管不着!”许乐言转身就走,这个总裁办,敢这么当面不给宁总助面子的人,恐怕就只有她一个了。 不知道宁宇飞是怎么跟叶明浩说的,反正爱马仕是给她拿来了。 许乐言一转手就找了个二手奢侈品拍卖的商家卖掉,卖得的钱全都捐给了希望工程。 她不稀罕爱马仕,但是乐意看到讨厌的人被气疯了的样子。 与其留在讨厌的人手中作为炫耀的道具,还不如让贫困山区的小朋友们多吃一顿营养午餐呢! 宁宇飞本着受气不能他自己一个人受的原则,原原本本地将许乐言说的那些话转述给了程则也,末了还要幸灾乐祸:“没想到吧,费尽心思给你乐言妹妹撑腰,凡是知道这事的,谁不感叹一句浪漫啊,谁知道你家乐言妹妹不但毫不感动,还怪你给她添麻烦了。” 程则也沉吟道:“她说得对,是我的错,最应该道歉的应该是我,对了,你知道现在女孩子都喜欢些什么吗?送什么礼物道歉比较好?” “呵呵,这可难咯,咱们乐言妹妹可是连最新款全球限量版爱马仕都看不上的人,富贵不能淫啊,你想砸钱讨她的欢心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可是除了钱,你还有什么呢?” “美色算不算?” 宁宇飞上下打量了程则也一眼,忍不住大笑:“想不到啊,你也有要靠出卖色相的这一天。” 接着程则也正色道:“我们公司不是一直都有公益扶贫项目吗?我看她还挺喜欢这些的,现在在总裁办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业务,就把今年那个海岛的项目给她负责吧!” 宁宇飞觉得他的脑回路真是绝了,他们现在不是正在讨论送礼物的问题吗?果然不愧是当老板的人,居然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把工作当成是礼物送给女孩子。 这才是凭实力单身的典范啊! 许乐言没想到,她只不过是捐了一次希望工程,在公司里就出名了,成了视金钱如粪土的公益爱心人士,连公司高层都知道了,特地将今年准备启动的一个海岛扶贫项目交给了她负责。 来了千程那么久,手头上终于有正式的工作任务,不再是拿着那么高的工资一天到晚只是端茶倒水,复印文件和接听电话、收发快递了。 她对这方面的工作没有任何经验,只好各种上网查资料,虚心找以前做过这些工作的前辈请教,上手倒也还算是快的,慢慢地也就进入了正轨。 倒是叶诗彤那边,听说她把爱马仕当二手给卖了之后,气得差点吐血,赶紧去二手拍卖行想重新买回来,结果已经被她的老对头给买去了,还一天到晚在她面前炫耀,气得她再次吐血三升。 ☆、第 48 章 许乐言扶贫的那个海岛叫做蟛蜞岛,岛上以盛产蟛蜞而得名。 蟛蜞是当地土话,一种小型的螃蟹,壳多肉少,不值钱,除了本地人,外边没有什么人爱吃,因此没法靠它发家致富。 是南方沿海地区少见的一个贫困小岛。 因为岛上的风光也不甚优美,旁边又早就有了出名的旅游岛屿,因此也没有投资商对其进行投资旅游开发,岛上土地贫瘠,岛上的渔民靠海吃海,到现在还保持着一种比较原始的贫困状态。 而且去岛上的交通十分不方便,不像其他的大岛屿有一天几十趟来回的大型渡轮,要去蟛蜞岛,首先要搭渡轮去附近的梅川岛,然后每天只有两趟渡船往返蟛蜞岛。 早上七点、傍晚七点各一趟,错过了就只能等第二天了。 这渡船也是旧的渔船改造的,又小又破,设施老化,一开动起来“突突”直响,速度慢又颠簸,要是晕船的人坐上这么一趟,简直是要了老命了。 许乐言就晕船。 项目进行到一定的程度,不能全部扔给别人去做事,自己就待在办公室里瞎指挥,必须得亲临现场去看看,才知道所做的事情是否符合实际需要,有没有对当地的渔民起到真正的帮助作用。 她本来以为自己是不晕船的,以前也不是没有坐过船,还坐过豪华游轮去旅游呢,完全没有试过晕船的现象。 没想到才搭上千万蟛蜞岛的渡船,就给晃得七晕八素的,吐了个死去活来。 下了船之后还缓不过来,一起过去的同事便从码头旁边的小卖部里借了张躺椅给她躺下休息,又让人砍个椰青送过来。 这小卖部地方不大,卖的也都是些城里人一般都看不上的廉价日用品零食什么的,门口摆着两个大铁桶,贴着手写的招牌,一个是白凉粉,一个是椰子糕,旁边还有一堆椰青,是准备用来卖给偶尔会搭渡轮过来探险的一些所谓不走寻常路的驴友的。 不一会儿,小卖部的主人,一个五十多岁的渔村妇女双手捧着一个开好口插着吸管的椰青走了出来:“你们要的椰青好了。” 许乐言听到这话,猛地抬起了头。 “陈妈?陈妈,真的是你吗?” 被叫做陈妈的妇女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看了看她,忽然也惊喜地叫了起来:“是小乐言啊,唉哟,真是女大十八变啊,长这么漂亮了,我老眼昏花的,都没认出来。” 许乐言赶紧坐起来,谁知道又是一阵头晕,不由得伸手扶了扶额头。 “你这是怎么了?晕船吗?你先别动,我给你拿药油。” 陈妈立刻颠颠地回屋去,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罐自制的土陶罐装着的药油,作势就要往许乐言的额头上抹去。 许乐言的同事不由得阻拦了一下:“这些三无产品,还是不要随便用吧!” “没事。”许乐言撒娇般地朝陈妈伸长了脖子,仰起头闭上了眼睛,像小时候一样,“陈妈,我头好晕,你快给我揉揉。” 许家的三个孩子,包括许惟嘉和许可意,还有许乐言,几乎都是陈妈一手带大的。 陈妈是许乐言以前的大伯娘,也就是许可意的妈妈何佳敏才刚嫁去许家就一直跟着她的保姆,照顾了她两次坐月子,又帮忙带大了许家的孩子们,后来何佳敏重病,也一直都是陈妈在照顾她。 陈妈一直深得何佳敏的信任,几个孩子们也很喜欢她,把她当成是真正的长辈亲人一样尊重。 何佳敏临死之前,还托付陈妈将来一定要帮忙好好照看她的孩子,不要让后妈给欺负了。 但是江胜兰进门后没多久,不知道为什么,陈妈就惹怒了许津南,把她给辞退了。 这也是后来许家的孩子跟江胜兰矛盾越来越深的原因之一,在他们看来,陈妈代表的就是他们的妈妈,自然会将陈妈被辞退的原因归咎于江胜兰的身上。 当时陈妈离开的时候,许可意还死死地抱着她的大腿不让她走,陈妈一再保证肯定会常常回来看她的才肯罢休。 但是自那之后,陈妈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打她的电话也是查无此人。 后来他们长大一些之后,许惟嘉找到了陈妈的儿子,但对方也不肯告诉他们陈妈去了哪里,只说是回了老家养老。 许乐言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岛上见到她。 药油清清凉凉的,有种好闻的草药的味道,在额头上按揉之后,不但头脑清醒了许多,就连闷堵的胸口也畅通了。 “真舒服。”许乐言喟叹一声。 陈妈给她揉着揉着却红了眼眶:“还好你们都好好地长这么大了,陈妈对不住你们啊,辜负了夫人的期待,惟嘉和可意她们,现在都还好吧?” “嗯,挺好的,都有喜欢的工作,有房有车,过着普通人的日子,也挺开心。” “那就好,唉,真没想到啊,当年竟然会出那样的事,都怪那个死人扑街仔,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许乐言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事,见对方正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得想,要是她知道被骂的是他们英明神武的程总,不知道还笑不笑得出来呢! “好了,陈妈,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这些年你一直住在这里吗?生意好不好做?辛不辛苦啊?” “还好,我还有点积蓄,日子不用发愁,开这个小卖部也是为了打发一下时间而已。” “但住在这个地方到底还是不方便,不如搬回宜宁市去吧,你儿子也在那边,我们也可以经常去探望你。” 陈妈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在这里住得挺好的,就喜欢这个地方,回到大城市反而住不习惯了,对了,你们怎么来这里了?也学别人来旅游?这小破岛,有什么好看的!” “我们是来工作的,这是我的同事,我们公司有一个对口这个岛的扶贫工作,我们这次是过来看看地方,再跟村长商量一下,有什么办法可以更好地推进这里的经济发展。” “好啊好啊!”陈妈高兴极了,“年轻人都嫌岛上穷,有本事的都出去了,现在岛上就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我们都担心再过几年,这地方就越来越荒凉,连人都没有了,要是真能搞出点什么名堂来,岛上有钱了,年轻人也肯回来了,这就热闹了。” 她看着许乐言的目光中充满了长辈对自家孩子的喜爱和欣赏:“咱们小乐言长大了,真有出息啊,都能带着咱们这里的人挣钱了。” “陈妈你千万别这么说,我也是刚开始学着做,不办砸就已经很好了。” “你看,你们那么辛苦过来,我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天气热,吃点白凉粉吧,这椰子糕也不错,都是用新鲜的椰子汁做的。”陈妈说着,忙不迭地盛凉粉、拿椰子糕招待她们。 许乐言和同事吃了一碗白凉粉,感觉也舒服很多了,趁着陈妈不注意,悄悄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塞在盛放椰子糕的铁桶下面:“陈妈,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找村长了,下次有时间再来看你,你要注意身体。” 陈妈满脸的不舍:“好好,你也要注意身体。” 从蟛蜞岛回来,许乐言立刻打电话给许可意。 许可意念旧,这些年一直在试图找陈妈,可惜一直都没找到,现在有了她的消息,当然要立刻告诉她的。 结果自己的手机号码被她给拉黑了。 换个座机打过去,许可意一听到是她的声音,一句话都不让她说完立刻就挂了电话,再打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关机了。 没办法,许乐言只好把电话打给了许惟嘉。 还好许惟嘉没有拉黑她。 听她说完陈妈的事之后,许惟嘉说:“好,谢谢你,我会跟可意一起去看她的,对了,糖糖,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呀,工作也挺顺利的。” 许惟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千程上班,不过我想跟你说的是,人带着仇恨是过不下去的,要学会放过自己。” 许乐言轻笑:“我知道的。” “还有,不必顾虑我们其他人的想法,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你自己觉得幸福就好。” 许乐言的心里暖暖的,有个哥哥可真好啊:“谢谢你啊,惟嘉哥哥。” “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挂了电话,许乐言出了一会儿神。 是啊,人带着仇恨是过不下去的,可是,又哪里真有那么容易放得下呢! 许乐言觉得,程则也对她的态度有点儿奇怪,她都摸不清他究竟是怎么样的想法了。 每次接触的时候,她似乎都能感受得到他对她的那种渴望,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把她搂进怀里宣示主权了;可是分开之后,他又可以做到好几天都不管不问,似乎完全忘记了她这个人的存在。 这样是不行的,虽然她挺喜欢现在的这份工作,做得也挺开心,但她并没有真的打算在这里长久待下去的,不管怎么样,暧昧现在对她来说,是最没有意义的,必须要尽快得到一个结果。 ☆、第 49 章 许乐言运气不错,瞌睡的时候连老天都在给她送枕头。 她这儿还正在想能有什么合情合理的借口让两人的关系能有一个突飞猛进的进展呢,一场台风就来了。 随着天气预报的一次次提醒,公司里的气氛渐渐紧张起来,同事们热情地讨论着这一次最大风球能有几号。 到了下午的时候,公司特地发了个通知,可以提前两个小时下班。 有家室的同事急着去超市采购,像许乐言这种住公司宿舍,一日三餐都在公司食堂解决的单身狗,这两小时就是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休息时间了,顶多就是回宿舍的路上,在宿舍楼下的便利小超市拎一兜零食回去,以防万一食堂开不了,也不至于饿肚子。 可惜才高兴了没多久,许乐言就得知了一个让她感觉空欢喜一场的消息。 程则也他不在家。 今天一大早,他就出差去了,原本的计划是一早一晚的飞机当天来回。 结果下午的时候,就收到机场的消息称由于天气原因,航班取消,宁宇飞作为总裁助理,立刻当机立断改签了去另外一个城市的航班。 以他对程总这个工作狂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平白无故在一个城市多待一晚的,既然不能回总部,那到别的地方继续工作也是一样的。 没想到程则也从谈判桌上下来,第一句话说的就是:“帮我订一张最早发车的回宜宁的高铁票。” “不是,老程,现在急着回去公司也没什么急事需要处理,飞机不到三小时的路程,高铁却要接近十个小时,而且现在买票,回去也是下半夜了,宜宁现在打台风,大半夜的坐车也不安全,何必呢!” “让你订就订,那么多废话。” “你知不知道现在你这样子,特别像是哭闹着要糖吃的任性小孩,就算是想要见你乐言妹妹,那也得考虑实际情况啊,她要是知道了,也肯定不想你连夜赶回去的。“ 程则也态度坚决:“她害怕打台风。” 宁宇飞无话可说,乖乖地给他订了票,两人分头行动:“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跟那边说好了今晚过去的,你不去,我总得走一趟。” 程则也点头:“辛苦了。” 宁宇飞叹气,这人啊,哪怕是再能干、再自律的人,一旦为情所困,那也得理智全失,特别是程则也这种一大把年纪没谈过恋爱的老处男,更是老房子失火,一发不可收拾啊! 许乐言确认今天程则也确定是回不来之后,虽然有一点点失望,但心底里其实是有那么一点轻松的。 就好比一个马上就要参加一场重要考试的考生,突然由于某种不可抗力的原因失去了参加考试的资格,失望之余,私底下却在偷偷地庆幸,只要不参加考试,就永远不需要面对失败的可能。 至于台风什么的,还真不太重要。 她现在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会在台风夜里偷偷藏起来哭的脆弱小姑娘了。 人总是会长大的,忽然有一天,她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害怕打台风了。 就连赵芸打电话来,问她需不需要她爸爸来接她回家住一晚上的时候,她都毫不在意地拒绝了:“不用,明天还要上班呢,回家住不方便。” 赵芸殷殷叮嘱她要关好门窗。 实在是多虑了,屋子里有新风系统,她平时基本上都是不开窗的,而且这宿舍的建筑质量好,隔音效果也好,站在屋里,除了可以看到楼下的大树在暴风雨中随风疯狂摇摆之外,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恶劣天气的影响。 拉上窗帘,就是一个温暖平静的小世界。 许乐言甚至还心情很好地喝着牛奶看了一场电影,敷了面膜才去睡的觉。 睡到一半,门铃忽然催命般地响了起来。 许乐言迷迷糊糊地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什么鬼,哪有人半夜扰人清梦的。 翻了个身不太想理,手机又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 挂掉,再响,连同门外的门铃声一起,百折不挠。 许乐言怕再这样下去,会把整层楼的人都吵醒。 这栋楼安保很好,外面的人很难进来,能站在她门外按门铃的,估计也不能是什么坏人,难道是台风刮得太厉害了公司出了什么事故,来通知她回去加班的? 想到这里,许乐言紧张起来,抓着手机跑出去开门,顺便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就只说出简单的两个字:“开门。” 同时,许乐言已经把门打开了,吃惊地看着门外浑身湿透,落汤鸡一样的程则也。 “你……” 话没说完,程则也就大步跨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把人揽入了怀中,同时抬起一只脚往后一踢,把门给关上了。 他身上的雨水立刻就渗透了许乐言身上轻薄的睡衣,凉得她打了个哆嗦,不由得用力挣扎:“你干什么?” 程则也不但不放手,反而更用力了些,喃喃道:“糖糖,别怕,我回来了。” 许乐言也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心软了,双手垂放在身侧,由得他抱了片刻。 程则也仿佛才回过神来,放开了她:“不好意思。” 是他情不自禁了,方才回来的路上,他满脑子里回放的都是当年她弱小无助地缩在柜子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场景,忍不住想象,但他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也会像当年那样,扑上来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软软地抱怨,你怎么才回来啊! 这才有了如此唐突的举动。 许乐言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有些散乱的衣领,双手抱在胸前。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回来的路被吹倒的树堵住了,车子开不过来。”程则也解释,当时他心急如焚,等不及找人清理路面或是绕路,眼见距离不远了,索性下车跑了回来。 这才淋得全身湿透。 许乐言明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但仍忍不住想要一个答案:“不是说改签了机票,怎么又回来了?” 许乐言盯着他的眼睛,用坚定的目光告诉她,她要一个真正的答案,而不是敷衍的借口。 程则也也看着她,湿透了的额发搭在眼侧,有些狼狈,却仍然无损他的好看,目光中有她这辈子也忘记不了的极致温柔,良久,才轻声开口:“怕你害怕。” 就如这几年间,每一个刮风下雨的夜晚,他都会彻夜难眠,想着异国他乡的她,在害怕的时候,会不会也渴望着一双坚实的手臂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每到这种时候,他都会万分后悔,后悔自己曾经对她说出那些绝情的话,亲手把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推开。 如果可以重来,他宁愿她恨他,也要让她留在身边,哪怕痛苦纠缠,也总好过寂寞天涯。 而雨过天晴之后,心情又豁然开朗,继续坚信他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只有那样做,才能让她彻底放下对他那些不成熟的执念,去重新开始属于她的美好生活。 剩下的伤心痛苦,留给他一个人就好,他这辈子已经毁了,又何必还要拖她下水共沉沦呢? 这种矛盾的心情,周而复始,反反复复,在岁月天气的交替更迭中,不停地撕扯着,只有程则也自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疯的。 然而她回来了,不知道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又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像做梦一样。 程则也就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的,他的理智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妄念,哪怕明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往前一步就是粉身碎骨,他也跳得甘之如饴。 许乐言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不再犹豫。 双手按在他的胸口,轻轻一推,程则也楞了一下,靠在了门板上,然后她整个人就贴了上来。 细白的手指开始解他胸前的衬衣纽扣,一颗,又一颗,逐渐往下。 程则也呼吸渐促,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哑声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许乐言笑,踮起脚跟,亲了一下他的下巴:“当然知道。” “轰”地燃起一团烈焰,将程则也仅剩的那一丝理智焚烧殆尽,他反客为主,一手搂着纤腰,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决绝而热烈地亲吻了下去。 窗外狂风肆虐,暴雨依旧。 闹钟响起来的时候,自动设定程序的窗帘缓缓向两旁移开,雨停了,天空碧蓝如洗。 每次暴风雨过后,都会是这样的好天气,天地间的尘埃仿佛都被荡涤一新。 许乐言想伸一个懒腰,稍微一动,忍不住发出一声娇慵得连她自己都惊讶的呻|吟,全身酸痛。 一只温暖的手掌覆盖在她眼睛上,耳旁传来他低沉而充满了磁性的嗓音:“再睡一会。” 紧接着,便又落入了对方滚烫的怀抱中。 毫无隔阂的贴身触感,是她四年前梦寐以求的圆满。 许乐言并不后悔昨晚发生的一切,她闭上眼睛,在心中遗憾列表的其中一项上轻轻划上一道横线。 所有人都在劝她要放下,可是如果从未拿起,又何从放下呢? ☆、第 50 章 也许是贪恋着这一时的温暖,许乐言并不想马上就起床,而是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眯上了眼睛。 偏偏那个让她再睡一会的人开始不消停起来,细碎的亲吻从额头、脸颊、到脖子,一直往下。 变了一个人似的,热情如火。 一夜之间,他下巴上冒出茸茸的胡茬,蹭得她发痒,笑着去推他:“别闹,要上班呢!” 程则也搂着她不放:“不上了,老板说今天给你放假。” 这么多年的辛苦拼搏,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任性地君王不早朝吗? 迈过了心里的那道关卡,程则也像是脱离了藩篱的猛兽,完全地放飞自我了。 “不行呀,有很重要的事,约了人见面的。”许乐言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用力推着不让他靠近。 “推了,下次再约。”程则也不管不顾,低头地啃她的脖子。 “人家很忙的,很难约的,你以为是你程总呀,谁都要来迁就你的时间。” 许乐言约的是一个大V美食博主,粉丝上千万的那种,专门推荐各种高端顶级食材的,带货能力非常牛。 许乐言约对方见面,是为了蟛蜞岛的事。 对于蟛蜞岛的扶贫工作,许乐言非常上心,如果只是简单地捐钱,修建岛上一些基础设施,这是治标不治本,起不到真正帮助蟛蜞岛发展起来的作用。 上次她去蟛蜞岛,实地考察之外,也跟当地村民和村长探讨过这方面的问题,为此村长也十分无奈,要是能找到能赚钱的路子,岛上的年轻人也不至于全都跑到外面去打工了。 他们也尝试了很多办法,包括在网络上出售当地特产的海产品,甚至是直播带货等等,但没有流量,根本就做不起来。 而且蟛蜞岛交通不便,连个快递点都没有,海产品卖得便宜了无利可图,卖得贵了根本就卖不出去。 当时村长还给许乐言看了他们至今堆在仓库里卖不出去的产品,包装简陋,品质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独特之处,确实没有什么竞争力。 反倒是后来离开的时候,陈妈特地塞给她的那一大包她亲手制作的特产,让许乐言惊艳了。 那天许乐言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懒得去公司食堂,打算回去随便煮个面填饱肚子就算了。 打开陈妈塞给她的袋子,发现里面有一大包新打出来的虾丸,陈妈说,是知道她来之后才现赶着做出来的,还带着热乎气儿。 现捞的新鲜海虾剥壳去沙线,剁碎后加上调料搅打上劲,捏成丸子煮熟后爽口弹牙,鲜甜无比。 紫菜也是今年捞的头水野生紫菜,清洗干净后晒干的,颜色鲜亮。 另外还有两罐用土陶罐子装着的蟛蜞酱,也是陈妈亲手制作,祖传的手艺,当时陈妈说,别看这蟛蜞酱卖相不怎么样,但滋味鲜香,保管一口难忘。 许乐言当时只是一时盛情难却拿回来,但煮了一碗紫菜虾丸面,再拌上一勺蟛蜞酱,哪怕是她粗陋的手艺,也吃出了一种米其林美食的滋味来。 一个字,足够鲜! 大概是蟛蜞岛远离城市,没有任何工业化污染,又少游人涉足,当地渔家自己做来吃的食品,足够真材实料,滋味当然不是一般大批量出售的海产品可以比拟的。 一开始许乐言还有点担心是因为自己从小吃惯了陈妈做菜的手艺,先入为主。 还特地找了好几个来自全国各地,喜好不同口味的同事品尝。 紫菜和虾丸还好说,大部分人都喜欢吃的,尝过之后也确认品质上乘,纷纷问她要购买链接。 至于蟛蜞酱,看到那质朴的陶土罐子,以及黏糊糊成分不明的酱体,还真的让人有点不太敢下嘴。 但在许乐言的威逼利诱之下,凡是尝过的,都惊为天人,哭着喊着要再来一勺。 许乐言终于放心了。 既然当成平价的海产品卖不出去,那索性就包装成高档产品,通过营销的手段卖出高价,这样即便成本比较高也是可以接受的,销量不用太高,也能为岛民们找到一条致富的道路。 如今人们对食品的要求早已不仅仅是简单的果腹了,还要求绿色健康,天然有机,对食材的滋味和口感也有很高的要求,恰恰蟛蜞岛的这些海产品都能满足。 于是许乐言马不停蹄地行动起来,让蟛蜞岛再给她提供一些高品质的样品,一方面送到各种权威的机构进行检测,在食品安全、营养成分等各方面都拿出有说服力的数据;一方面请人设计高端的产品包装以及做宣传策划。 另外就是找专门推广高端食材的美食博主商量做推广的事了。 那美食博主爱惜羽毛,自然不是收了钱就帮忙推广的,许乐言只得给她寄了样品以及检测报告,待对方品尝过认为确实值得推广之后,好不容易才约好了这个见面的时间。 她当然不能随便爽约,不然人家下次未必就肯给这个机会了。 “约的美食博主?”程则也日理万机,难得还关注许乐言的日常工作细节。 “对呀,人家可是微博大V,很忙的,很不容易才抽出时间同意跟我们见面的。” “这有什么,你告诉她千程集团赞助她一整年的节目经费,我保证你想什么时候见她,她都能立刻赶过来。”程则也继续胡搅蛮缠,就是不肯让她起来。 “那可不行,我们这个项目的经费可没那么多,都拿去赞助了,用什么来扶贫啊!” “不用你的项目资金,我私人赞助。” 许乐言笑着睨他:“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你还有当昏君的潜质呢?” 程则也老实回答:“以前是没有这条件,后来有条件了,又没有让我当昏君的美人,如今难得天时地利人和,此时不当,更待何时!” 好在程则也并没有完全昏了头,只是搂着她缠绵了一会儿,便放她起来了。 许乐言跟对方约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在公司见面,倒也还来得及。 只是她匆匆收拾好要出门时,程则也搭着被子坐了起来,风情万种地靠在床头,脖子和肩膀上还大喇喇地带着她激动起来不管不顾抓挠的痕迹:“你就这么走了,我怎么办?” 许乐言看了一眼地板,脸上又是一热,这是怎么一番狼藉不堪,他的衣物本来就被雨淋透了,皱皱巴巴地一路从大门口逶迤掉落到房间的床头,可想而知当时的战况是多么的急切而疯狂。 她捡起他的白衬衣看了看,梅干菜似的,确实没法再穿了。 虽然他就住楼上,可这一层住的都是公司高层,万一开门出去遇见个把人,那程总的面子可就丢尽了。 许乐言想了想,打开衣柜从最里面的角落里翻出来一个袋子,取出来一件白衬衫。 抖开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还好,保管得当,并没有长久放置的霉味,除了带着点儿折痕之外,还洁白如新。 她把衬衫递了过去:“这个应该还可以穿,你试试。” 程则也见她居然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来一件男式的衬衫,脸色不由得变了变:“这哪来的?” 许乐言看他一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太记得了,兴许是哪一任男朋友在我这边过夜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我搬过来的收回无意中带过来的吧!放心吧,洗干净了,穿一会儿而已,没必要太挑剔吧!” 程则也脸色青黑,一甩手把衬衫扔到地上:“什么阿猫阿狗穿过的东西也拿来给我。” 许乐言白了他一眼:“爱穿穿,不穿拉到,我去上班了,你走的时候记得帮我锁好门。”说完,真的不再管他,扭头就走。 程则也气得狠狠地踹了一脚她随手放在床头的纸袋。 “啪!”袋子里掉出来一截七彩绳索。 程则也目光不经意地掠过,顿住,心中莫名产生一股奇异的感觉,忍不住弯腰把那绳子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细看。 好像,有点眼熟的样子。 思绪飘飘悠悠地回到初见时那个阳光温暖的午后。 怯生生的小姑娘穿着他过于宽大的白衬衣,清纯得像是一汪雪山上刚刚融化的清泉,让人忍不住地怦然心动。 还记得当初是他亲手将一截草编的七彩细绳系在她的腰上,似乎还能感受得到手掌下她身躯细细的颤抖,以及鼻端轻嗅到的少女身上淡淡的茉莉清香。 程则也喉咙一紧,身上似有令人酥麻的细小电流蹿过。 再捡起那件被他一气之下扔下地的白衬衫,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尽管市面上绝大多数廉价而普通的白衬衫几乎都长得一模一样,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确实就是当年他借给她穿的那一件。 她居然精心保存到了现在。 这已经不是一件普通的白衬衫了,而是一件满满承载着她的心意的爱心衬衫。 程则也完全舍不得穿。 小心地摊放在床上,抚平皱褶,精心折叠整齐,连同七彩细绳一起,重新放回袋子里。 程则也忍着心中的不适穿上了昨天晚上那套皱巴巴的衣服,拎着袋子出了门。 ☆、第 51 章 “程、程总?” 出门的当儿,正巧遇见对面的宿舍门打开,出来一个衣衫齐整的公司高管。 那高管乍一见到程则也这一身狼狈,险些儿没认出来,瞪了他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打招呼。 程则也倒是坦然,面色巍然不动地点了点头,从那高管的面前走过,径直走向消防通道,推开了楼梯间的门。 非常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做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那高管捡起掉了一地的眼珠子,又疑惑地看了看对门,这儿住的不是那个刚进公司没多久就把公司闹得天翻地覆的小姑娘吗? 虽然公司前阵子那巨大的人事变动里,并没有明说是因为许乐言的缘故,但满公司的小道消息都在传着呢,据说这是大老板冲冠一怒为红颜。 啧啧,了不得啊,他是不是该趁早接着地利之便跟未来的老板娘好好打好关系? 程则也是哼着小曲儿回到家的。 这大概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最愉悦的一天。 他简直想象不出能有什么事情能比如今这样更圆满美好了,哪怕是在千程集团成功上市的那一天,在短暂的兴奋之余,心底深处始终凝结着冷硬的坚冰,再多的快乐,也难达心底。 直到今天,那坚冰才渐渐融化,松动。 要是早知道跟她在一起能带给自己如此巨大的快乐,当年无论如何也不该放她离开的。 好在,她回来了。 许乐言跟美食博主的见面非常顺利,双方愉快地达成了合作协议,签完合同之后,正好快到午饭时间,许乐言盛情邀请对方一起共进午餐。 对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一个磁性温和的男声响起:“一起吧!” 乍见站在会客室门口的人间绝色,美食博主呆愣片刻:“这位是……” 许乐言只好给她介绍:“这是我们的程总。” 美食博主更惊讶了:“程总?千程的那个程吗?” 程则也微笑着走进来:“你好,我就是千程的程则也,很高兴见面,我也很喜欢看你的美食视频,做得非常不错。” 美食博主受宠若惊:“谢谢程总,您过奖了。” 心底更多的却是不解,尽管她粉丝数量巨大,影响力甚广,但这个合作项目对千程集团来说,应该远远达不到需要大boss亲自出面接待的程度吧! 下一秒却看见那程总极其自然地牵上许乐言的手,并且绅士地做出恭请的动作:“祝小姐,请。” 原来如此。 美食博主祝小姐不知道的是,当他们一行三人招摇过市般地穿过办公区域,走向公用电梯的时候,在他们的身后,掉落了多少惊讶的眼珠子。 哪怕小道消息满天飞,但亲眼看到实锤,那震撼程度还是非同小可的。 许乐言手掌挣了一下,没挣脱,便也由得他去了,反正早就占据了这个名声,总有一天要坐实的。 不到一分钟,一张霸道总裁和他的娇俏女友的牵手背影照,就通过网络,传遍了公司上下每一个角落。 就连远在外地出差的宁总助,也第一时间吃到了一口新鲜大瓜。 吃完午饭回来,程则也直接把人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别看许乐言在总裁办上班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进他的办公室还是第一次。 黑白灰的色调,冷硬的性冷淡风格,地方虽然大,却一点温暖的感觉都没有,难怪公司的人都说他性格冷酷不好接近。 唯一能入眼的也就是那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和窗外令人心旷神怡的一线江景了。 传说中冷漠不近女色的程总,以一种与外界传闻大相径庭的姿势,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将怀中娇软的小女人压在了门板上,亲得难解难分。 直到许乐言在他的怀中融化成了一滩水,才稍微放松了些,在她耳旁低语:“怎么办,哪怕你一直都在我身边,我还是忍不住想你,下午就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许乐言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淹没在下一轮攻势强烈的唇舌侵占中。 光天化日,在办公室这种严肃的场合,如此放浪不羁,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则也桌面上的办公电话响了又响,他才满心不情愿地把人放开,却怕她逃跑,拉着她的一只手不放,连体婴似的过去接电话。 许乐言满脸通红,心跳飞快,依稀听到程则也说了一句:“五分钟后进来。” 吓得死命挣脱他的手,手忙脚乱地整理身上凌乱的衣服。 程则也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扣上衬衫纽扣,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乖,到那边先等等我。” 许乐言一个箭步冲到那边的沙发上,找了个背对着他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程则也又笑了一声,回到自己办工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两下。 “进来。”程则也嗓音沉稳,像是之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只是那眼角眉梢荡漾的春情,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许乐言努力装作自己并不存在,手里胡乱翻着手机,其实什么都没看进眼睛里去。 不经意地,却从那汇报工作的人口中听到“芯片”这样的字眼。 她的心跳忽然有点快了起来。 这段时间在总裁办工作,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关于芯片开发这一块的工作,是程则也亲自抓的,总裁办的大多数人,别说了详细了解了,连稍微接触到这方面工作的机会都没有。 所有的研究进度,负责的部门也是单独向程则也报告,就连各种文件,都不通过公司邮箱发送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 如果想要拿到这方面的资料,只有两个途径,一是该项目的核心负责人,第二就是从程则也的手中得到了。 许乐言稍微偏了偏头,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人交了一个U盘到程则也的手上:“程总,这是最新的研发进展。” 程则也点头接过,接入他面前的电脑中:“好,我先看看。” 那人离开之后,程则也一时没有出声,专注地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许乐言趴在沙发靠背上看着他。 他认真工作的样子,永远都是这么迷人,从她上高中的时候开始,就百看不厌。 许乐言想,难得的机会,这个时候她似乎应该做点儿什么,可是却一点儿都不想动,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唉,看一次就少一次了呢! 冷不防程则也抬头,四目相对,空气中似乎有火花刺啦响起。 他勾唇一笑,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许乐言摇头:“你忙着工作呢,我过去干嘛!” “过来。”他的声音稍微沉了些。 许乐言拖拖拉拉地蹭过去,还没走到跟前,就被他性急地一把扯了过去。 她一声惊呼,跌坐在了他的腿上,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攀着他的脖子:“你干嘛呀,被人进来看见像什么样子。” 程则也抬手按了桌上一个按钮,办公室大门那边传来“咯哒”一声轻响,他低头,轻咬她白嫩的耳垂:“好了,不会有人进来了。” 这大白天的,无缘无故锁门,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许乐言气急,用力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程则也嗓音暗哑:“别着急,陪我先看完这个。” 谁着急,谁着急了? 许乐言仰头:“我也可以看吗?” 程则也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当然可以,在我这里,没有你不可以看的东西。” 于是许乐言坦然地转头看他的电脑屏幕,半晌,垂头叹气,好吧,她根本就看不懂。 “怎么了?”程则也的下巴在她的头顶上蹭了蹭,柔声问。 许乐言眨了眨眼睛,试探他的底线:“刚才我好像听那个人说什么芯片什么的,是什么东西啊?” 本没有指望他真的会回答,甚至在问出口之后还隐隐有些后悔,说不定会引起他的警觉。 没想到他居然认认真真的给她解释起来。 事无巨细,详尽得许乐言有些心惊肉跳:“好了,不用告诉我了,我就随口问问而已,谁要听这些啊,我又听不懂。” 程则也笑了笑:“好吧,那你想听什么?” “什么也不想听,你好好看吧!”许乐言双手撑着他的肩膀想要站起来,他却搂紧了她的腰不放。 “别闹,马上就好了。”说完,操控鼠标把文件关了,然后当着她的面把U盘里的内容转存到电脑里,存储路径清晰明白地展现在了许乐言的眼前。 许乐言心里微微一颤,转头去看他的表情,却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再回头时,他已经单手盖上了电脑,专注地望着她的眼睛:“好了,可以专心看你了。” 许乐言觉得,要是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她以后将无法直视办公室这个地方了。 只好拼命地推他:“既然不工作了,不如先回去吧!” 程则也在她的唇上重重地咬了一口才放开:“也好。” 许乐言心里一慌:“我,我的意思是,你回你家,我回我家。” ☆、第 52 章 程则也起身,将台面上的笔记本电脑塞进包里,看着像是要带回去的样子,闻言转头看她:“搬上来住,好不好?” 那目光似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许乐言不由自主地就应声:“好。” “走吧!”程则也装好电脑,一手牵起许乐言出门。 许乐言见他按下一楼的电梯,不由得奇怪:“不是回去吗?” “先去买菜,晚上在家里做饭。” 许乐言有些惊讶:“你做?” 程则也失笑:“难道还能指望你不成?” “指望我就算了吧,只是有些意外,你居然还会亲自下厨。”身价上千亿的霸总亲自下厨做饭,这画风怎么看都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以他如今的身份,难道不应该带她去吃价格高昂的私房菜才对吗? 程则也瞥她一眼:“说得你好像没吃过我做的饭似的。” 也对,当年下厨做饭本就是他的日常,只是没有想到,时过境迁,他居然还不忘初心。 “那我就等着大饱口福了。”许乐言说。 “其实这些年也没怎么做过了,不知道手艺还在不在。”程则也突然用略微惆怅的语气说。 事实上,自从许乐言离开之后,他就再没心思下过厨,早年创业艰难的时候,有一顿没一顿的,泡面也没少吃,点个外卖就已经算是丰盛的了。 后来公司步入正轨,一日三餐基本上都是在公司食堂解决的,家里装修的时候,配置了整套高端先进的厨具,心里倒是期盼着能再有给她做饭的那一天,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 许乐言用手指头勾了勾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吃,那我们现在去哪儿买菜?” 公司附近便是高端商圈,附近有一家进口食品超市,许乐言听同事说过,一块牛排都要上千块钱的那种,估计程则也得去那种地方买菜才配得上他如今的身份。 谁知道人家接地气得很,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熟门熟路,七拐八拐地,找到了一家农贸市场。 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看他精心挑选新鲜鱼虾,许乐言难免又想起当初缠着他要学习厨艺,他带自己去买菜的情景。 跟如今好像也差别不大,他还是那样耐心细致,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逛遍整个市场,挑选最好最新鲜的食材,甚至还会跟人讲价。 不知道的人,哪里想得到他会是千程集团的大老板,反倒更像是一个熟知柴米油盐的家庭主夫。 许乐言自小爸妈工作就忙,除了住在大伯家那段时间,更多的时候都是被爸妈扔去吃食堂的。 记得有一次去同学家里,同学的爸爸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做菜,油锅“嗤啦”作响,满屋子尽是家常饭菜的温暖香气,让她特别羡慕。 当时她就想,以后她长大了,一定不会找像她爸爸一样的工作狂,要找就得找个愿意在家里好好柴米油盐过日子的。 当年程则也的一手好厨艺,自然也是让她痴迷的独特魅力所在。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他们居然也还能有相携一起逛菜市场的一天。 满载而归,程则也两手拎得满满当当的,都是许乐言当初喜欢吃的菜。 当然到现在她的口味也没怎么变过,依然爱吃。 好在回到宿舍的时候,他们走的是程总的专属通道,不然要是被下班的同事看见他挽着袖子拎着满手食材的模样,怕不是会以为自己遇见的是一个假的程总。 程则也双手不得空,让许乐言去按电梯。 “卡呢?”许乐言问,程总专用电梯,自然是要专用的卡才能启动。 “直接按就行,指纹识别的。” 许乐言伸出食指轻点一下,果然电梯门应声开启。 “什么时候把我的指纹加上去的?” “这栋房子建好的时候。”程则也说,看她似有疑惑,又给她解释:“从星州别墅门锁上复制下来的指纹。” 由始至终,他所有的一切对她都是彻底敞开的,无论何时,只要她来,随时都能走近他的世界。 许乐言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沉默了下来,有种沉甸甸的情绪在心底滋生蔓延。 为了掩饰心底的不自在,一到他家,许乐言便忙着去拎他手上的食材:“我先去帮忙洗菜吧!” “不着急。”程则也把东西放到一边,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女式拖鞋,“新的。” 许乐言当然看得出来,拖鞋是全新的,而且刚好是她的尺码。 她的脚长的小巧,穿的鞋码一直都要比身边同龄的女生要小,在国外的时候,有时候甚至要去童鞋店才能买得到合适的尺码。 若不是特地为她准备,一般人家里不会为女客人准备这么小的拖鞋。 许乐言在家务方面完全算不上是个勤快的人。 当年哭着喊着要学做菜,也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已。 如今在厨房里剔了几只虾便耐心全失。 程则也笑着把刚切好的果盘递给她:“乖,先出去吃点水果等我,很快就能好。” 许乐言便从善如流地出去吃水果玩手机去了。 程则也的电脑包被他随手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许乐言瞥了一眼,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瞥一眼。 手机响了起来,是公司的同事打来的,问她要一份文件。 许乐言挂了电话,想了想,对程则也说:“我下去一趟,拿电脑发个邮件,公司有份文件要得有点急,我存在邮箱里了。” 程则也随口说:“你用我茶几上那台电脑就行。” 许乐言心跳加快:“你的电脑,我能随便用吗?” “可以。”他专注剔着虾线,头也不抬。 “那我就用咯。”许乐言用力咬着下唇以克制过于紧张的心情,打开了他的电脑。 “开机密码是什么?” “你的生日。” 许乐言手指微微发颤,敲下了自己生日的那一串数字,电脑顺利开启。 打开邮箱,找出同事要的那份文件,转发了过去。 许乐言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就翻找出关于芯片研发的那些资料。 程则也的电脑文件规划整理得很好,所有关于芯片研发的内容都保存在同一个文件夹中,并且按照研发各个阶段的进度分门别类,一目了然。 许乐言几乎没有花费什么心思,就顺利地将她需要的内容全部上传保存在了她私人的一个付费云盘中。 关掉云盘和文件夹,清除掉电脑中留下的所有操作痕迹之后,许乐言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屋子里安静极了,耳边只有她自己重重的心跳声,关上电脑之后,她整个人仿佛还漂浮在云端。 这就结束了吗? 轻易得就像是假的一样。 许乐言忽然心中一紧,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心头,该不会,程则也他早就知道了自己回来的目的,故意设下的局吧? 可是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算明知道有可能是陷阱,她又岂有不往下跳的道理? 想到这里,许乐言的心里反倒是产生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真心也好,假意也罢,终究是要有一个结果的,不是吗? 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气,窗外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系着围裙的男人温润美好,端着一盘菜出来放在桌上,盛在莹白瓷盘里的美食让人垂涎欲滴。 只可惜,这安逸的人间烟火,终究只不过是如梦似幻的泡影而已。 许乐言鼻子发酸,突然起身跑过去,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雾气湿了眼眶:“则也哥哥。” 程则也顿了顿,这一声阔别已久的“则也哥哥”在他的心中亦掀起了万丈波澜。 他深深地呼吸一口气:“乖,先松开,锅里还有菜,我先去盛出来,可以吃饭了。” “不。”许乐言的双手搂得更紧了些,嗓音里不由自主已经带上了哭腔。 程则也握着她的双手,稍微拉开一些,转身,面对面地把人搂入怀中,轻吮去她脸上的湿痕,叹气:“小傻瓜,我该拿你怎么办?” 许乐言搂着他的脖子,闭上眼睛踮脚去亲他的唇。 一餐饭吃得七零八落。 最后许乐言连洗澡都是被他抱着在圆形按摩大浴缸里完成的。 食髓知味的男人全心全意地沉浸其中,而许乐言,却把这当成了一场最后的狂欢。 在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浑身酸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累的话再睡一觉,今天请假好了。”这男人倒是早早就起了床把自己打理得神清气爽,“我上午有个会,中午早点回来陪你。” “不用了,今天我想回家一趟。”许乐言说,今天是许维西生日,她这个当女儿的,在国外已经四年没有陪爸爸过生日了,今天怎么说也得回去吃顿饭。 听她这么一说,程则也也想了起来:“今天是伯父生日?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吗?” 许乐言看着他:“你觉得呢?” 程则也在床头蹲下,握着她的手:“抱歉,这次不能陪你回去,难得你们一家人可以高高兴兴在一起,别让我坏了心情,过几天我准备好礼物,再上门请求伯父的原谅。” 许乐言垂头避开他的目光,低声应了一句:“嗯,好。” ☆、第 53 章 程则也出门之后,许乐言也很快起来了,打电话给赵芸:“妈,蛋糕订好了吗?要不要我来订?我今天请假了不用上班,要不我去买菜回去做饭吧!” 赵芸快言快语:“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指望你订蛋糕呢,你呀,也不用操心了,我都安排好了,今晚六点半,订了金鼎阁的包间,你到时候直接过去就可以了,对了,惟嘉和可意也会过来,记得别吵架啊!” 许乐言有些心乱,今天有些不太想见程则也,本来想借着回家的借口避开他的,谁知道赵芸直接让她别回去了。 这么一来,今天倒是空下来了,一闲下来,心里面就有些七上八下地没有着落。 回到楼下她自己的宿舍,许乐言打开电脑,对着云盘里的文件发呆。 只要轻轻点一下鼠标,这些资料就会马上送到网线那端的欧阳旭手中。 可是,发送的按键一旦按下,所有的一切便将永远无可挽回。 许乐言手指发颤,她告诉自己,按下去吧,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自己回来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可是真的能结束吗? 特别设置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许乐言手一抖,不小心将放在手旁的手机撞落到地上,却还不依不饶地在地板上振动着。 屏幕上显示的欧阳旭三个字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为什么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凑热闹。 咬牙接通了电话,许乐言的语气不太好:“不是说了没事尽量少联系吗?”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在你入职千程以后,我第二次打电话给你吧,如果这也算得上是联系频繁的话,那我真的没话好说了。” 许乐言深呼吸:“说吧,有什么事?” “许小姐,我看你在千程待得挺乐不思蜀的呀,你可知道我这边有多水深火热?不管怎么样,既然我们达成了合作的协议,你那边进展如何,总得给我一个交待吧!”欧阳旭如今在家族里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也是真的着急了。 “好吧,我这边确实有点进展,中午见个面吧,我拿点东西给你看一下。” “行,我来安排。” 欧阳旭把两人的见面安排在了城郊的一家私人农庄里,环境还很不错,依山傍水,包间的窗外就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安静舒适。 农庄的隐私也做得很好,没有大堂,全都是安静独立的包间,跟着服务员从曲径通幽的小路进去包间的路上,几乎遇不上其他的客人。 “想吃点什么?这家的河鲜做得很不错,味道鲜甜。”欧阳旭拿着菜单询问。 凭心而论,这欧阳旭也算得上是年少有为,一表人才,放在哪里都是受人欢迎的青年才俊。 可是程则也珠玉在前,许乐言看惯了程则也,再看他时,便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了,就连这样绅士的客套之语,都有一种故意撩人的油腻感。 这人与人的差别,怎么就能这么大呢? 许乐言现在哪里有心思想这些,随口应了一句:“我都可以,你自便。” 拿出一个U盘递给他:“你看看这个有没有用?” 这是从那些相关资料中复制下来的其中一小部分,许乐言特地挑选了时间比较久,而且内容也相对无关紧要的方面复制下来的。 无非就是在她尚未拿定主意之前,用来敷衍一下对方而已。 欧阳旭明显也很心急,立刻就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插|入U盘看了起来,片刻之后,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就这些?” 许乐言摊手:“就这些,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能接触到这个层次的资料,怎么,没用吗?” 屁用没有!欧阳旭心说,但面上却一点没有表露出来:“当然有用,你辛苦了,但是如果要抢占先机,争取在千程之前拿出成果,仅有这些还不太够,我需要更多更新和更核心的内容,你能再想想办法吗?” 许乐言脸上现出苦恼的神色:“我尽量吧,你应该知道的,程则也很看重这个项目,是他亲自管理的,都不用通过总裁办汇报工作,我们能接触到的内容实在是很有限。” “我知道这事不好办,如果容易的话,也不会找到你了,你跟其他人不一样,别人接触不到,你可不一定。” 许乐言苦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欧阳旭笑了笑,意有所指:“我听说,前天晚上,程总出差在外,因为台风的缘故,飞机停飞,他却连夜乘坐高铁赶了回来?” 许乐言脸色有些冷淡:“别人的行程,跟我有什么关系?” 欧阳旭笑出声来:“不管有没有关系,总之我等你的好消息就是了。” 欧阳旭点的饭菜已经上桌,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许乐言虽然心绪不佳,但早上起来只喝了一瓶牛奶,到底是饿了,当下不管他那么多,吃了再说。 只是吃了没一会儿,包间的房门忽然被人用力撞开,有个手持话筒的年轻女人,带着一个肩膀上扛着摄像机的男人闯了进来,一进门,镜头环顾一周,就对准了桌面的菜肴一个劲儿地拍。 欧阳旭的脸色立刻变得极为难看,怒声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那年轻女人只顾举着话筒说:“我们接到内部爆料,这家私房菜馆违规制作销售国家二级保护鱼类鲟鳇鱼,今天我们就来探访一下,是否属实……” 欧阳旭愤怒地一把夺下她的话筒:“说够了没有!”转身用话筒指着摄影师,“快停下,不许拍,我警告你,立刻把刚才拍摄的内容删掉,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山庄的老板匆匆赶来,顾不上擦一擦额上豆粒大的汗珠,赶紧拦住差点儿就要暴起打人的欧阳旭:“欧阳先生,您冷静一下,实在是对不起,是我们监管不力,让这些记者混了进来,我们一定会好好处理的。” 欧阳旭愤愤地把手里的话筒往地上一扔:“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桌上有没有你们说的什么保护动物!还有你们,我今天在这里吃饭的事如果泄露了一星半点,你们山庄就等着收律师信吧!” 一个身着宝蓝色得体套装的女人走了进来,蹲下来捡起话筒:“欧阳大少何必这么大的火气,我们的人做错了事,我在这里先替他们说声对不起了,我们一定会妥善处理,保证不会随意泄露欧阳大少的行程。” 许乐言猛地转头看向说话的女人,欧阳旭居然笑了出声:“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许小姐你呀,那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 许可意将话筒塞到方才那个被夺了话筒吓得话都说不出来的记者手上:“谁叫你们擅自行动的,还不赶紧道歉!” “可,可是我们真的收到线报,说是……” “还说!道歉,道完歉赶紧走,回去再跟你们算账!”许可意疾言厉色。 那女的也知道事态严重,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说完就想溜走。 欧阳旭一步上前拦住了他们:“等等,刚才拍摄的内容删掉。” “删了。”许可意果断地吩咐摄影师。 欧阳旭亲眼看着他把刚才拍摄的内容删干净了:“果然还是许小姐办事爽快,既然大家都是熟人,那今天这事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就这么算了吧!” 可是那山庄的老板却不乐意了:“你们擅闯私人地方,还打扰了我们做生意,也总得给我们一个交待吧?” 许可意看他一眼:“老板,您怎么还有心思在这儿呢,贵山庄水天一色包间那边好像出了点问题呢,你真的不需要去处理一下吗?” 山庄老板一下子就慌了手脚:“你们……”也顾不得跟欧阳旭告辞了,抬脚就奔了出去。 那先前闯进来的记者和摄影师有些无措:“许姐,那我们……” “你们先出去。” 说着她拿起桌上一个空杯子,倒了一杯茶,端起来朝欧阳旭敬了一下:“今天这事确实是我们的错,谢谢欧阳大少大人大量不跟我们计较,我就以茶代酒,谢谢欧阳大少了。” 欧阳旭倒是一脸好奇:“你说的水天一色包间,出了什么问题?” 许可意笑了笑:“我们电视台确实收到线报,这家山庄有给客人提供珍稀保护动物作为食材的违法问题,但是刚刚那实习生急于做出成绩,没有了解清楚具体情况就擅自行动,给你们添麻烦了,非常抱歉,我那边还有点手尾要处理一下,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的目光转到许乐言的脸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刚刚欧阳旭随手放到了一边的笔记本电脑。 欧阳旭也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看似随手地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盖上:“许小姐你太客气了,不敢耽误你的工作,请便吧!” “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再见!”许可意干脆利索地转头离开。 从头到尾,许乐言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这时,才发现冷汗已经湿透了背脊。 ☆、第 54 章 欧阳旭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许乐言:“抱歉,我选的地方不好,害得你受惊吓了,你没事吧!” 许乐言摇了摇头:“我没事,我想先走了。” “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叫车就可以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头走比较好。” “也好,你先走吧!” 许乐言拿起自己的包包,快步走出了包间。 包间门外立刻有服务员迎了上来:“小姐,有什么需要为您服务的吗?” “麻烦你,带我出去。”好在有服务员,不然许乐言还真找不到出去的路。 许乐言一边走一边用手机叫车软件叫了辆车,正在等车的时候,忽然一辆红色的帕萨特停在了她的面前,车窗降下,露出许可意冷若冰霜的脸:“上车。” 许乐言想要拒绝,被她凌厉的目光一扫,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只好乖乖地上了车。 “其实我已经叫车了。”她弱弱地说。 “取消掉!”工作了的人就是不一样,现在许可意说话都带着一种雷厉风行的味道。 “哦!”许乐言听话地拿起手机操作,然后惴惴不安地看着许可意,“你找我有什么事?” 许可意一言不发把车开得飞快。 许乐言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她回答,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可意,你去看了陈妈了吗?” “嘎吱!”许可意把车停在一家她们以前常去的咖啡馆前,“别以为你找到了陈妈我就不生你的气了,我还没打算要理你呢!” 许乐言低声嘟囔:“那也是你先叫我上车的呀!” 许可意气急:“下车。” “哦!”许乐言乖乖地去解安全带,顺便拿起手机定位,打算叫车。 “你干什么,我说了让你走了吗?” 许乐言无可奈何地看着她:“那现在是要怎么样?” 许可意抬起下巴指了指前边的咖啡馆:“进去,我们聊聊。” 找了个角落里安静的位置坐下,许可意开门见山:“说吧,你今天跟欧阳旭见面是为了什么?” 许乐言低着头:“朋友见个面吃个饭而已,哪有什么为什么的。” 许可意盯着她:“你不说实话,是不是想要我在今天晚上二叔的生日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你?” “都说了只是普通朋友见面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好,你不说,那我来说。” “千程跟欧阳家在竞争一笔非常重要的政府订单,其中新一代芯片的研发进度是关键,欧阳旭现在在他们欧阳家的地位非常尴尬,要想在他那一干兄弟姐妹的竞争中胜出,夺得继承权,他就必须要拿下这个订单,所以,他从你这里入手,想要通过你从千程窃取对方的核心机密资料,对不对?”最后的那三个字,许可意咬得极重,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她的嘴里蹦出来,配合着她凌厉的眼神,让许乐言心跳不已。 没想到这个一向大大咧咧的堂姐,如今也变得精细如斯。 既然连许可意都能看得透她的目的,那别人呢? 许乐言忽然灰了心:“你既然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干什么。” 看她这态度,许可意本就压抑不住的火气简直变成了三丈高的熊熊大火,恨不得上前一个大耳刮子把她扇醒:“许乐言,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知道呀,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瞧这滚刀肉的模样!许可意气得牙痒痒的,捏紧了手旁的水杯,死死控制着自己不要冲动地泼她一脸,咬牙切齿地说:“那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大概是知道的吧,不过程则也不是一个会迁怒于人的,就算要报复,也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我做错了事情,让我自己受着就是了。” 许可意冷笑:“好一个自己承受,你这样做,到底是要报复程则也,还是报复你自己?” 许乐言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杯子,声音飘忽:“我也不知道。” 静默良久,许可意伸手盖在了许乐言的手上,声音也和缓了许多:“乐言,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我和许惟嘉都已经放下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我哥都跟我说过了,我爸的事,是他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怪不了任何人,你从他书房里拿出去的那份文件,也全都是指证章彦庆那个坏人的证据,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承认,当时我是有点冲动做了过激的事情,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也跟你说清楚了啊,我以为,以为我们都已经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好好生活了,可是你怎么,怎么……” 许可意有点说不下去了,可还是努力坚持往下说。 “乐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次你真的再做了什么,你这辈子就完了,你将永远都陷在无限循环的内疚和自责里面,再也走不出来了!” “没错,我是恨程则也,恨他毁了我的家,可是,我并不希望,也不需要你用你余下人生的幸福去报复回去,你懂不懂!” 许乐言忽然激动起来:“不,大伯是我害死的,如果不是我,他不会自杀,我做错了事情,程则也也做错了事,我们都需要为此付出代价,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所以你就要用你自己去报复,用伤害你自己来让我们这些爱你、关心你的人难过自责吗?” “你用不着难过自责,我自作自受。”许乐言低声说。 许可意忍不住泪水涌出了眼眶:“原来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在你的眼里,就是这么的一文不值。” “不是的!”许乐言急忙说,“可意,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啊!” 她说着也流下泪来:“在国外的那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大伯一脸失望地对我说我白疼你了的模样,我没有办法,我必须得做点儿什么。” “可是你这样做也于事无补啊,反而会更让自己陷入自责的深渊无法自拔,不行,乐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这样,你告诉我,你今天给了欧阳旭什么?” 许乐言摇摇头:“没有什么,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我手里确实有一些有用的资料,但我没有给他,我还没有想好,我……” 许可意截断她的话头:“那就好,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你把那些资料销毁掉,就当从来都没有见过,以后不要再跟欧阳旭联系了,千程那边的工作也立刻辞掉,你要出国也好,离开这个城市也好,总之我们离开这些人这些事远远的,把过往的一切统统都忘记掉,重新开始好好生活,好不好?” “我……” “我还是放不下程则也,是不是?可是乐言,就算我们所有人都可以放下他做过的那些事,但这始终都是你心里面的一根刺,永远横亘在你们之间的隔阂,只要他在你的面前,就会一直不停地提醒你,让你永远都忘不掉那些事,你们在一起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 许乐言双手掩面:“可意,你别逼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许可意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双手搂着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乖,我们离开他,好不好,我和许惟嘉,还有叔叔和婶婶,我们一家人都会好好地陪着你,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都会好好的,好吗?” 许乐言流着泪点头:“嗯,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走的。”本来她就没有打算过要长久留在程则也的身边,一切总有结束的一天。 今天见过欧阳旭之后,她就知道,有些事情,她做不出来。 这个芯片的项目,并不仅仅是程则也一个人的事情,它关乎到整个千程集团所有股东的利益,还有一个加班加点、日夜拼搏,为了这个项目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和努力的工作团队,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让所有人的努力付诸流水。 既然做不到,那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总是要走的。 只是,怎么就那么舍不得呢! “一个月。”许可意说,“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结束现在的一切,离开千程,你可以做到的,对不对?” “可是我还有工作没有完成,是关于陈妈的蟛蜞岛的……” “地球少了谁都一样转动,没了你,一样有别人可以继续把这项工作做好,一个月的时间足够给你交接工作了。” “嗯。”许乐言老老实实地点头,“好吧,我尽量。” 许可意一直陪着许乐言,直到她的情绪平复下来,至少在外表看不出来什么之后,才开车跟她一起去了赵芸一早订好的金鼎阁饭店的包厢。 许维西、赵芸和许惟嘉都已经在了。 看见许可意和许乐言一起出现,三人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欢喜起来。 赵芸高高兴兴地一边挽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这才对嘛,姐妹俩哪有隔夜仇啊,来来来,就等你们了,我给可意点了你最爱吃的糖醋咕噜肉,还有乐言爱吃的地三鲜,快来趁热吃。” 许可意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二叔,生日快乐啊!” 一家人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第 55 章 许乐言这边是阖家欢喜,程则也那边办公室里的气氛却不怎么和谐。 宁宇飞气得脖子都差点儿炸了:“程则也你是不是疯了,为了这个项目,你付出了多少心血,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你对得起自己吗?” 程则也这个家伙,好端端地居然说要把整个芯片研发的项目打包拆分出来,白白拱手让给对头公司,这都不仅仅是为对方做嫁衣裳了,简直是把自己老婆送人还要搭上个儿子! 尽管程则也考虑得很周全,几乎是他自己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损失,尽量不对公司的其他股东造成影响,参与这个项目的所有工作人员也都得到了足够的补偿和适当的安排,这事对宁宇飞个人基本上没有任何损失。 但他还是很生气! 程则也只冷冷地瞥他一眼:“怎么,你有意见?有意见就憋着,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宁宇飞一口气不上不下地憋在喉咙里,半天,才从喉咙缝里挤出两个字:“昏君!” 这货要是放在古代,绝对是割地赔款只为博美人一笑的昏君! 这么大一块肥肉,说送人就送人了,就为了让一个女人高兴。 偏那个女人也不是安着什么好心的。 “昏君就昏君吧,这昏君,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做的。”程则也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笑纳了这个“美称”。 “我就知道,这个女人就是个祸害!”宁宇飞恨恨地说,“当年你就为了她放弃了筹谋多年的报仇计划,现在,又是为了她舍弃这个花费无数心血的项目,那将来她要是想要你的命呢,你是不是也给她了?” 程则也整个人靠在大班椅上,双手托着后脑勺,悠然自得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宁宇飞,淡淡说道:“她要是想要的话,真给了她也没什么。” “疯子,都是一群疯子!”宁宇飞暴躁地在办公室里转圈圈,脚步重得怕是鞋底也磨薄了一层,“我就不明白了,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还不是平白便宜了欧阳旭那个阴险狡诈的家伙!” “四年前的那件事,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如果不让她做点什么,她走不出来的。” “那折腾了这一回,就能走得出来了吗?” “如果报复我能让她高兴一点,就算把整个千程集团送给她玩,又有什么所谓呢!” “你敢!”宁宇飞瞪眼,“别以为千程是你一个人的,千程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你要是敢拿它来讨女人的欢心,我跟你拼命!” 程则也轻笑:“放心吧,还不至于,我还得留着它将来养老婆孩子呢!” “你有个屁的老婆孩子,你乐言妹妹坑完你这一把,掉头就走了你信不信,难不成还留下来跟你相爱相杀啊!” 程则也抬腕看了眼时间,站了起来:“走了。” “回去了?一起吧!我上你那儿喝一杯?” “你自己回去喝吧,我还有事。” “诶,你这人也忒不厚道了,上哪儿去啊?” “去接我老婆。” “要不要脸!” 许乐言那边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完饭,许惟嘉兄妹都以为她难得回家一趟,晚上肯定是要住在家里的,于是便先后都告辞了。 毕竟现在大家都是打工人,第二天还要一早就赶着上班呢! 许乐言陪着爸妈从吃饭的地方慢慢散步走回家里,赵芸张罗着要给她铺床,她想了想却说:“今晚我还是回宿舍住吧,明天一早要开会,我怕赶不及。” 借口倒是现成的,家里跟公司一南一北相距大半个城市,早高峰交通拥堵,确实有点麻烦。 但真正的原因,其实是许乐言想到这两天程则也的粘人程度,万一他打电话过来,在爸妈的面前她不好遮掩,干脆还是回去算了。 赵芸也不可能强留她,只是抱怨:“要回宿舍你怎么不早说,刚才就该让惟嘉送送你啊,要不我们还是给你买辆车吧,以后出门也方便。” “不用了,我住公司宿舍,去上班走几步就到了,买了车也不需要怎么用,放着也是浪费,现在手机叫车很方便的。” “行吧,你叫个车赶紧回去吧,晚上早点睡觉,别老玩手机。” 在所有父母的心目中,玩手机都是年轻人熬夜不睡觉的罪魁祸首。 “知道啦,那你跟我爸也好好进行你们下半场的庆祝吧,我就不打扰你们啦!”许乐言叫了车,笑着出门。 “你这死孩子!”赵芸作势要打她,“都老夫老妻了,还什么下半场,我看你就是不想被我们管着!” 叫的车子还在前面一个红绿灯路口堵着,许乐言站在路边等着,如今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今晚有些起风,她忍不住拢了拢衣襟,双手抱在胸前。 “乐、乐言。”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许乐言疑惑地转头:“大……,江阿姨,是你啊!”许可意早就不认江胜兰是她的继母了,许乐言自然也不想再叫她大伯母。 江胜兰神色有些紧张:“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来打扰你的,只是则也他一直不肯理我,我去你们公司附近等了好些天,也不见你出来,我知道今天是你爸爸生日,你肯定会回来的,就等在了这里……” 任何一个人知道有人处心积虑地跟着自己都不会高兴的,许乐言的脸色也有些冷淡:“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则也他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吧?”江胜兰关切地问。 许乐言更不高兴了,现在知道关心儿子了?早些年他还小最需要母亲关怀的时候你在哪儿呢? 在忙着小心翼翼地当别人的贤妻和继母呢! 她真的怀疑这份关心里有多少真诚的分量在里面,如果不是程则也现在事业成功生活富足,她还会这么关心他吗? 不是许乐言爱把人往坏里想,实在是年少时看多了她对程则也冷漠的嘴脸,实在是不敢相信她对他还有什么单纯的母爱。 她有时候甚至会想,倘若当初江胜兰如果不是对他那么冷淡,说不定程则也就不会那么恨许家,恨大伯,那后来的这一切,也许就都不会发生。 她没法不迁怒于江胜兰。 “不好意思,我只是千程的普通员工,跟程总不熟,你要是真的关心他的话,这些话去问他本人不是更好。”她叫的车来了,就停在前边不远处,司机打了一下双闪。 许乐言正准备走过去,手臂忽然被人拉住,江胜兰一脸乞求地看着她:“乐言,求你帮帮我,我知道你不待见我,可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娇娇弱弱了一辈子的女人,哪怕年纪不小了,也还犹有一番楚楚可怜的风韵。 许乐言终究还是心软,做不到就这么丢下她不管。 由此可见,能做到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不管不问的,程则也确实是个狠心的人。 那网约车司机等得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按了一下喇叭。 许乐言想了想,走过去诚恳地道了歉,让对方先走了。 转头对江胜兰说:“还有什么事,快说吧!” 江胜兰赶紧把挎在肩膀上的一个布包拿下来,从里边拎出一个保温壶:“我听说他胃不好,这是我特地去学的药膳,加了很多养胃的药材煲的汤,你帮我拿回去给他好不好,别说是我煲的,就说是你给他煲的,他会愿意喝的。” “为什么你不自己给他?” 江胜兰神色愁苦地低头:“他不肯理我,自从四年前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除了给我安排住的地方,每个月通过银行给我转生活费,就再也没有见过我了,我给他送的东西,他也从来都没有收过。”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知道他恨我,他一直认为是我害了他爸爸,而且后来对他也不好,可是我都是有苦衷的,我是没有办法的呀!他是我儿子,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能不对他好呢,乐言,他要是愿意听你的话,你帮我跟他说一说,让他原谅我好不好?” “江阿姨,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但他肯定是有他的原因的,我没有资格代替他原谅你,我也不想帮你做什么而导致他为难,他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迫切需要母爱的小孩子了,养胃的药膳我自己可以给他做,我就不帮你送了,你拿回去吧!江阿姨,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做错的事都有弥补的机会的。” 对江胜兰来说是如此,对她许乐言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扑通!”江胜兰居然在她的面前跪了下来,“乐言,你今天不帮我这个忙,我就不起来了。” 许乐言吓得后退了两步,急忙去拉她:“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你快起来,这像什么样子。” 可江胜兰硬是死死地扒着地砖不肯起来,把许乐言给急得不行。 这时,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迈着大步走过来,伸手拉着江胜兰的一条胳膊,轻而易举地就把人给拎了起来:“那你在这里干什么?” 江胜兰惊喜地抱着这男人的一条手臂不放:“则也,你终于肯见妈妈了。” 程则也伸手,神色冷漠地将她的手指头一个一个地从自己的胳膊上掰开:“放开。” ☆、第 56 章 江胜兰怔怔地后退两步,满眼的凄苦,忽然双手掩面:“老天爷啊,我怎么会这么命苦!” 程则也脸色冰冷,声音也冰冷:“这是你自己选的,当初你既然要选择荣华富贵,现在就应该好好承受这个后果。我们走。” 最后那句话是对许乐言说的,语气顿时变得温和,牵起她的手便往前走去。 “则也,你听妈说,我当年也是被逼的啊!”江胜兰突然冲上来,死死地扯住程则也的袖子,“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江胜兰用手指着许乐言,手指头快要戳到了她的脸上:“是他们许家的人逼我的,你爸爸也是他们害死的,你既然还愿意跟这个许家的女人在一起,那你怎么就不能原谅妈妈呢!” 程则也握住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挪开:“我说了,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当初在医院,许家选中的护工原本另有其人,是你故意使绊子顶替了那个人的位置,才有机会进入许家的,如果不是这样,后面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江胜兰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这么多年的一件隐秘的小事,他居然也知道,他知道的究竟还有多少? “那也是因为那时候我们家里穷,我想多挣点钱,给你更好的生活,那时候许家给的护理费特别高,所有人都抢着想要去的,我一心就想去当护工而已,怎么知道会那样的呢!”她急忙地解释着。 可是程则也已经完全不想再听了,拉着许乐言的手快步往前走。 许乐言不敢说话,只好被他拉着一路小跑,直到回过头已经看不到江胜兰的身影,她才微微喘着气说:“可以慢点儿吗?我穿着高跟鞋呢!” 程则也放慢了脚步,低头一看,果然她今天为了搭配下摆像裙摆一样散开的大衣,穿了一双尖尖的高跟鞋,看那鞋子的崭新程度,今天可能还是第一次穿。 “不过就是去见一个……”程则也顿了顿,转了画风,“家宴而已,用得着这么臭美吗?” 许乐言也不知道自己出门的时候怎么鬼使神差就穿了这双鞋子,当然不是特地穿着见欧阳旭的,大概就是当时觉得跟身上这件大衣比较配而已。 “那要不是你走这么快,我也不会磨得脚疼啊!” “疼吗?” “当然疼啊,不然你自己穿着跑跑试试?”许乐言免不了心中有些怨气,要不是碰见他们母子两个,现在她都已经坐着网约车快要回到宿舍了。 因为注意力全放在了双脚上,似乎还更疼了些,连走路的姿势都有点不太对劲了。 程则也蹲下来按着她的脚:“给我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再贵的新鞋,也总免不了会有磨脚的时候,回去贴个创可贴就好了。 程则也索性背对着她在她面前半蹲下来:“上来。” “干嘛?” “背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能走。” “不是说脚疼吗?待会更疼了又得怪我。”说完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伸手往后一抄,把她背了起来。 两人曾经有过亲密关系之后,不该有的顾忌就少了很多,双手落在何处自然也是无关紧要的。 许乐言双手搂着程则也的脖子,闻着他衣领上洗衣液的清香,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 “则也哥哥,你说,如果当初江阿姨没有顶替那个人去许家当护工,我们还会不会认识啊?” “当然会。”程则也说。 他好像没有告诉过他的小姑娘,他对她也是一见钟情。 在茫茫的人海中,不是别人,只有她,一眼便认定了,那是他想要一生守护的女孩。 就算他没有去那家麦当劳打工,她也没有在那个午后,恰好来到他的面前。 但总有一天,他会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眼就看见她,然后握紧在手中,再也不放。 那将会是另一个幸福美好的故事了。 在那个故事里,他们之间再也没有欺骗,没有利用,没有背叛和痛苦的分离,也许他不会像现在这样有钱,但是没关系,他依然把她宠成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程则也入神地想着另一个故事里的他们,不知不觉竟然笑出声来。 许乐言觉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呀?” 程则也收回思绪:“没什么,能够这样背着你,走在夜晚的街头,也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这路可以永远都走不到尽头,那些残酷的现实,最终不得不面对的真相,永远不要到来。 许乐言也沉迷于这种感觉中,自从跟许可意定下了一月之约,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过一天就少一天,过一刻就少一刻了,如此难得的亲密时光,她自然也是十分难舍的。 只是走着走着,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该不会是真的想从这里一直走回到千程大厦吧,这样的话估计得走到明天早上。 到时候他们两个人的身上都挂满了露珠。 “你该不会没开车过来吧?”许乐言问。 “呀!”程则也像是突然惊醒,“开了,停在你家附近了。” “那怎么办?”他们都走出来大半个小时了,这会儿要回去的话,还得走那么久。 “那现在回头?”程则也提议。 “算了,还是不要了吧,我们打车回去,明天再让人来开车好了。”许乐言不想再折腾了,主要是怕他坚持不了那么久,毕竟她虽然瘦,但身高在这儿,体重也快要有一百斤了。 最终两人还是打车回去的。 在宿舍大楼的外面下的车。 一下车程则也就没让许乐言自己走路,还是背着她进去的。 这会儿时间虽然已经不早了,可宿舍楼一楼大堂里热闹得很,加班刚回来的,在小超市里买东西的,健身房里健身的,或者没事就是在这儿闲逛的,哪儿哪儿都是人。 这一路自然又收获了大把的惊奇目光。 许乐言都已经习惯了。 直接上到五十八层,程则也背着许乐言进门,把她放在了沙发上,单腿跪在她面前,抬起一只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鞋子脱下来,脚后跟果然红肿了一片。 那是被磨出了水泡,然后水泡又破掉,看起来就是掉了一块皮,再加上她皮肤本来就白嫩,看起来就特别可怕的样子。 程则也眉间能夹死一直苍蝇:“伤成这样,怎么不早说?” “其实就是破了点皮而已,没那么严重。”许乐言不太在意地说。 “坐着别动,我去拿医药箱。”程则也把她两只脚的鞋子都脱下来,心疼地吹了吹,想想还是气不过,“真不明白你们女孩子,真是爱漂亮不要命了。” “不是,其实就是有一点儿磨脚,要不是跑了一段,真不至于这样。” “你还说!”程则也本来都已经走出几步去拿医药箱了,听她这么说,又气上心头,回头把那两只鞋子捡起来,用力扔进了垃圾桶。 许乐言连忙要扑过去捡:“我的鞋子,新买的呢!” 程则也拦着她不让动:“弄伤你的鞋子,还要来干什么。” “新鞋子不都这样的嘛,多穿几次就好了。” “一次也不许穿了。” “好贵的。” “我赔你。” “那我要十双新的。” “一百双都行,但不许买这种中看不中用的,首先得要舒服。” “知道啦,我又不是天生喜欢自讨苦吃。”这不是试的时候没试出来会磨脚嘛! 程则也这才放开她,去取了医药箱过来,还是那单膝跪地的姿势,把她的双腿都搁在自己的膝盖上。 用棉签沾了碘伏去消毒。 “嘶!”碰到伤口的时候,许乐言没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 “忍一下,很快就好。”他的声音特别温柔。 许乐言盯着他的脸,他微垂双眼,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眼睫上一排浓黑茂密的睫毛,忽然又想起了多年前他给自己包扎切伤的手指的情形。 时光像一个□□,兜兜转转,终于又把他带到了她的身边。 许乐言伸手,想去摸他的脸,手指微颤了一下,终究还是放下了。 清理完伤口之后,程则也给她两边的脚后跟上都贴上了创可贴,握在手里的柔软双足却忽然有点儿不舍得放下了。 她的脚长得很好看,五个脚趾头圆圆润润的,漂亮的指甲闪着自然的粉色珠光,像一颗颗月光下的贝壳,这是一双他在很多年前就蹭肖想过的脚,直到今天,才能毫无顾忌地握在手中。 心中情绪翻涌沸腾,脑子一热,鬼使神差地居然将手中的那只脚抬起来,举至唇边,轻轻地落下一吻。 许乐言吓了一跳,猛地一蹬,用力踹在了他的脸上,程则也一时没站稳,坐到了地上。 “好啊,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程则也一撑而起,向她扑了过来。 许乐言大叫:“你别碰我,你的手刚刚摸过脚的。” “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倒是先嫌弃起我来了?”程则也才不放过她,双手捧着她的脸,就要亲下去。 “不要啊!”许乐言闭着眼睛几欲抓狂,“你亲过脚的啊!” 程则也大笑,抄手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往浴室的方向走去:“好,先去洗澡,洗干净了再亲。” ☆、第 57 章 这个晚上,程则也让许乐言认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按摩浴缸豪华版鸳鸯浴。 云歇雨收之后,脚上的创可贴重新换了一遍,许乐言懒洋洋地趴在床边,由着程则也给她吹头发,在吹风机的嗡嗡声中晕晕欲睡。 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明天就去交辞职报告吧!” 程则也的手一顿:“怎么了?工作不开心吗?” “不是啊,只是我们的关系在公司里都公开了,我继续留下来也不太方便。” 程则也只以为她是脸皮薄:“也好,辞就辞吧,那以后想做什么?” “还没想好,不过我挺喜欢上学的,可能会选择继续深造吧!” 程则也顺势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么上进呀?” “那当然,我这么聪明,不念个博士出来,都对不住我的智商啊!” “好,只要你喜欢,念到博士后都没有问题,不过别去太远了,就找个本地的大学好吗?” “再说吧!”许乐言闭上了眼睛。 头发已经吹干了,程则也关掉吹风机,缓缓地用手把那一头秀发理顺,低头默默看了她很久很久,目光深邃。 许乐言果然第二天一回公司,就打了辞职信交给宁宇飞。 宁宇飞楞了一下,很快又嬉皮笑脸:“也好,不然你这一尊大佛在我手下,打不得又骂不得,我这领导可难做呢!” “那就麻烦宁总助尽快安排人来交接工作了。” “行,没问题。” 程则也跟许乐言的恋情公开之后,恩爱秀得无比高调,从公司高管,到一楼大堂的清洁阿姨,都从最开始的目瞪口呆,到后来麻木的见惯不怪了。 说实话,在清冷的程总恋爱之前,谁能想象得到,他谈起恋爱来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呢! 公司匿名论坛里,多少已婚或未婚的女性大喊幻想破灭啊! 不管别人怎么想,程则也本人是很乐在其中的,冷漠无情的加班狂人的人设一旦崩塌,就朝着另外一个极端狂奔而去,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了。 他现在可是迟到早退毫无顾忌,恨不得每天沉浸在美人香软的温柔乡中,连班都不用上了才好。 要不是千程集团依然在一套完善的管理流程下运营良好,光看这老板的昏君做派,别人可能都会怀疑,这公司怕是距离倒闭不远了。 宁宇飞是接到许乐言的辞呈之后好些天才找着机会跟程则也说这件事的。 “我说老程啊,你家乐言妹妹手头上的工作很快就能交接完了,你看这辞职信我是直接批了还是想办法拖一拖啊?” “这是你权利范围内的工作,来问我干嘛?” 宁宇飞瞠目结舌:“这,这辞职的要不是许乐言,我吃饱了撑的来问你啊!我这不是怕你没本事把人留住,到时候这辞职申请一签,人转身就走了嘛!你这见天高调秀恩爱的,到时候人丢下你就走了,你不嫌丢脸,我还觉得没面子呢!” 程则也倒是难得地沉默了一会儿:“她不想在公司待了,你留也留不住,就算你不签这辞职申请,难道她就不能走了?” 宁宇飞突然说:“说来也奇怪啊,你不是说她想要的那些东西早已经到手了吗?按道理应该也已经到了那欧阳旭的手上才对呀,可是最近这些天他那些兄弟姐妹们各种小动作层出不穷,他如今正是水深火热着呢,他这时候不把这杀手锏拿出来,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程则也故意泄露给许乐言的那些资料是一道惊雷,欧阳旭一旦拿出来,不但能立刻改变他如今在欧阳家里的形势,就连千程这边,也势必会被炸得外焦里嫩。 虽然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宁宇飞这些日子,也一直都是紧绷着神经等着炸雷的那一天。 谁知道等啊等啊,等到了现在,却始终都还是风平浪静。 这头顶上悬着一只靴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掉下来的感觉还真不好受。 “没道理啊!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如果他的手里真的有哪些资料,他不可能还不拿出来的,除非,除非许乐言根本就没把东西给他!” 宁宇飞突然转头看向程则也:“我可是听说了啊,明天欧阳家的老爷子就要开董事会宣布继位的人选了,如果欧阳旭还没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他岂不是会狗急跳墙?” “明天?”程则也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出门之前,许乐言特地向他报备,说是中午要去见个以前的老朋友,不回去吃饭。 他赶紧拿起手机拨打许乐言的电话,对方居然关机。 “快,想办法帮我查查,她现在在哪里!” “不是吧,你们都这个关系了,也没有弄个手机定位什么的?” 程则也狠狠瞪了他一眼:“少废话,去查监控。”你以为他不想弄个定位随时随地都知道她在哪里吗?可他也知道她肯定是不愿意的,所以连提都没有提过。 宁宇飞的动作也很迅速,很快就从监控里得知许乐言出门以后,在宿舍大楼的门前上了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再根据车牌号查到这是一辆网约车,从网约车公司里拿到司机的电话,只要查一查车辆的行程,就能知道许乐言究竟去了哪里了。 没想到那司机说,今天上午确实是接到了这样一个订单,但是当他把车开到指定地点的时候,却一直等不到约车的乘客,打电话联系对方也联系不上,最后只能当做对方爽约处理了。 根据车辆的行程记录可以知道,这司机并没有说谎,那许乐言在监控里上的那辆小轿车又是怎么回事? “这就难办了呀,那辆车肯定是套牌的,就为了引许乐言上车,这下可往哪儿找?”宁宇飞挠头。 程则也当机立断:“报警,请警方查道路监控,另外去找欧阳旭。” 程则也这边兵荒马乱之际,许乐言那边也不好过。 欧阳旭约她见面的地方还是上次的那家吃私房菜的山庄。 她想着自己既然要毁约,那总得跟对方说清楚的,于是也没多想,便去了赴约。 照例是她自己叫了网约车前往,车子开到郊外的时候却觉得有些不对:“师傅,这路线好像有些不对啊,我上次去的时候,不是走这边的。” 那司机一言不发,却把车开得更快了些。 许乐言这才想起去看手机,才发现在网约车系统里,她的订单显示由于乘客没上车,已经变成了取消的状态。 那她上的这辆车是什么? 她惊恐地看着司机:“你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那司机终于开口:“许小姐别紧张,欧阳先生觉得那山庄不太安全,想换个地方跟您聊天而已,请您稍安勿躁,马上就要到了。” 欧阳旭这是想要干什么? 如果是正常见面,不去山庄,随便换个地方就行了,何必弄出这样大的阵仗?莫非他知道了自己已经拿到他想要的资料,想要用非正常的手段逼迫自己拿出来? 许乐言悄悄低头,想要拨打电话求助,才发现手机的信号已经被屏蔽了,根本就打不出电话。 看着车窗两侧飞快向后的树影,车子的速度这么快,跳车的话必死无疑,她一个女人,也绝对不是身强体壮的司机的对手,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静观其变了。 车子越开越远,已经是彻底离开城市,来到荒无人烟的郊区了。 许乐言的心也随着周围的景色越来越凉。 终于,车子在一栋两层的破旧民房前停了下来。 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河水看起来不太深,河对岸有一大片玉米地,再附近零零散散有些民房。 如果她动作够快,说不定能跑过去求救?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是骨感的。 才刚下车,还来不及跑,许乐言就被人扭住了双手绑在背后,毫不怜香惜玉地推进了那栋房子里。 许乐言对屋里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欧阳旭怒目而视:“这就是欧阳少爷的待客之道?” 欧阳旭双手一摊:“没办法,谁叫你不听话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现在被程则也金屋藏娇,过上了乐不思蜀的神仙日子,怕是早就忘记了我们的约定了吧!” “那个约定我做不到,就此作废了吧!” 欧阳旭走过来伸手捏着她的下巴猛地往上一抬:“你说作废就作废,把我当什么了?” “我们当时不过就是口头上的协议而已,又没有签合约,我没有做到,之前承诺的那些东西你也不用给我,怎么就不能作废了?” “可是你又知不知道我现在在欧阳家的地位有多尴尬,你害得我白白错失了所有家产的继承权!”欧阳旭咆哮起来。 许乐言冷笑:“你自己没有本事罢了,怎么能怪在我的身上?我一早就告诉过你,我不一定能成功,现在事实证明,我确实就是做不到,有什么办法呢!” 欧阳旭盯着她狞笑:“那就要看看,你在某人的心目中,究竟有多重要了。” 许乐言震惊:“你想用我当人质,威胁程则也交出研究资料?” ☆、第 58 章 欧阳旭哈哈大笑:“算你聪明,没错,我就是这样打算的。” 许乐言忍不住也冷笑了起来:“我以为我已经够天真的了,没想到还有人比我更天真的,换做是你,你愿意用一个价值几百亿的大项目,去换一个本来就心怀不轨的女人吗?” “我当然不会,可是程则也就难说了,说不定他就是这样一个痴情种子呢?” “不可能,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他不可能会答应的,你现在只要打电话给他,他挂了电话能马上就报警你信不信。” “哦?是吗?可是不试一试,我始终不能甘心呢!反正失去了继承权,我也一无所有了,还不如搏一搏呢!” “他是不会在意我的死活的,你留着我有什么用呢,总不能真的杀掉我吧,杀人是要偿命的,你现在把我放了,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欧阳旭脸色扭曲:“我凭什么放了你,你把我害成这样,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杀人不至于,可是把你扔进房间里剥光了,让我这里的兄弟们每人都爽上一回,也够你受的了。” 许乐言的心瑟缩了一下,没错,他要是真这样做,那简直比杀了她还可怕。 “你,你何必呢,就算这样做了也于事无补啊!” 欧阳旭简直都已经疯了,自然她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少废话,还是趁早乞求老天保佑你魅力足够,程则也愿意来救你吧!” “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 过了一会儿,并不见有人进来。 “人呢,都跑哪里去了,还不给我滚进来!”欧阳旭咆哮。 四周安静得有点诡异。 屋里的两个人同时意识到了什么。 欧阳旭猛地向许乐言扑过来,许乐言则当机立断地飞起一脚,拼尽全力朝他踹了过去。 幸亏当年苦练跆拳道的底子还在,许乐言这一脚,正好踢在欧阳旭伸出来抓她的手上,只听“硌”地一声响,欧阳旭痛呼一声,蹬蹬后退了两步,手肘以一个奇异的角度软软地垂了下来。 而许乐言,也因为这一踢的后挫力,猛地向后倒去。 偏偏双手被绑在身后,不能撑地缓冲一下,眼看就要实打实地摔个嘴啃泥。 一道身影冲了进来,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身体,程则也急切地问:“糖糖,你没事吧!” “则也哥哥。”许乐言一个哽咽,泪水就忍不住滚落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用不着她多操心了,欧阳旭丧心病狂,等待他是将是牢狱之灾。 欧阳家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欧阳老爷子直接被他气得住进了医院,整个家族更是乱成一团,各种争权夺利之下,自然也不会有人真的关心他这个人,只怕还恨不得他多在里面待几天,免得出来妨碍他们瓜分家产呢! 程则也明显十分后怕,刚接到她的时候,脸色都是煞白的,据宁宇飞说,是急得胃病犯了,但连药都来不及吃,一听到有她的消息,立刻就赶了过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许乐言发现他的右腿膝盖上淤青了一大片,追问之下,才知道是赶过去救她的时候,太过着急,不小心在台阶上磕了一下弄伤的。 可见他是真的着急了。 可是回去之后,他却什么都没有问,只像平常那样,问她想要吃什么,他给她做。 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她也只是简单地出了一趟门而已。 许乐言满心以为,温情的面纱已经被欧阳旭一把扯破,两人之间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她也做好了准备,等待着他的雷霆震怒。 哪知道一直到了第二天,他还是若无其事。 看着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身影,许乐言实在是忍不住了,走到他的身旁,直接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 “问什么?”程则也装傻。 “为什么会跟欧阳旭在一起。” “不是知道了吗?他想要我们千程的研究成果,知道你对我的重要性,所以想绑架你,用你来要挟我给他研究成果。” “那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应邀赴约,为什么会落入他的手中?” 程则也目光专注地切菜:“你有你交朋友的自由,糖糖,这事是我的错,是公司的事情牵连了你,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的,只是这件事既然已经过去了,就别提了吧!” “不,我要提。”许乐言按住他的手,把菜刀放到一旁,再板着他的手臂拉着他面对自己,“我要告诉你,我在回国之前,就跟欧阳旭有联系,我进入千程,其实就是为了……” “别说了。”程则也大声打断了她,“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可是我想说。”许乐言不顾他的制止,继续说道,“我接近你,就是为了帮他拿到他想要的那些资料,事实上,我也拿到了,只不过临时倒戈,不想给他了,他情急之下才做出这样的事,错全在我。” 程则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又怎么样呢,事实上你不是没给她吗?你用不着为你没做过的事情负责。” “那万一我给了呢!” 程则也定定地看着她:“给了就给了吧,这个损失,我也不是不能承受。” 许乐言快要崩溃了:“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处心积虑地来到你的身边,就是为了偷你的资料,这样你也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 下一秒,程则也用唇堵住了她的嘴,用他横冲直撞的掠夺表达了不想听她再说下去的意愿,同时双臂有力地将她直接抱了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走。 许乐言这才发现,但一个男人真正要强硬起来的时候,她无论怎么挣扎推拒都是无济于事的。 他是第一次在这种事上如此地凶狠,狠得像是下一刻就要将她拆吃入腹。 脑中阵阵令人眩晕的白光闪过,许乐言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死去活来。 最后冲刺的那一刻,程则也红着眼睛,吼出一句:“只要你来拿,命都给你又怎么样!” 他脱力地趴在她的身上,两人良久都没有动弹,有温热的泪珠从许乐言的眼角滑落,落入枕上,片刻便消失无踪。 很久之后,程则也才抱着许乐言去浴室清理,浸泡在温暖的浴缸中,程则也慢慢地告诉她:“你是为什么回来的,我一直都知道。” “可是不管是什么原因,当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唯一的感觉就是感恩,谢谢你还愿意回到我的身边,因此,不管你要从我这里拿走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许乐言闭上了眼睛。 他们都知道,两人之间,有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结,埋藏在心底的深处,腐烂、发酵,变成一颗毒瘤。 这件事情可以闭口不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其实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不是不去承认便可以否定它的存在的。 但是谁又狠得下心,把它挖出来,去面对那鲜血淋漓。 许乐言选择了当一只鸵鸟。 日子也就这么过下来了,距离她当初承诺的一月之期也越来越近。 她悄悄地在给自己联系学校。 其实当初回来之前,因为成绩优异,曾有导师热情地邀请她读自己的研究生,只因当时她自己的心定不下来,才拒绝了。 如今她试着再度申请,导师很快便同意了再给她一次机会。 许乐言这才惊觉,她以为自己已经回来了很久很久,事实上,只不过是过了一个暑假的时间而已。 她甚至还可以无缝连接地继续再回去念研究生,仿佛她回来,就真的只是过了一个暑假。 可为什么在她心里,却像是过了大半辈子。 这段时间,大概也是她往后的余生中最为幸福美好的时光了,尽管这份幸福美好不可避免地带着自欺欺人的痕迹。 程则也对她一直非常尊重,只要是她不想给他看的东西,他从不强求。 所以,许乐言也不知道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偷偷办了签证,订了出国的机票。 这天许乐言心情不错,特地跑到市场,买了新鲜的鸡翅,打算做一个可乐鸡翅。 这道四年前在程则也生日的那一天曾经失败了无数次的菜,如今她也可以信手拈来了。 只不过不管怎么做,最后做出来的味道总是不如程则也亲手做的好吃。 随着香气越来越浓郁,许乐言看了一眼锅里的鸡翅,酱汁渐渐收浓,均匀地在鸡翅的表面上裹上一层金黄色,晶莹透亮,引人食指大动。 火候刚刚好。 才关上火,还没来得及盛出来,许乐言就接到了许可意的电话。 许可意在电话那边焦急万分:“糖糖,陈妈出事了,我马上就到你们宿舍楼下,你赶快下来,我们去见她最后一面。” “当啷!”许乐言惊得把锅铲掉落在地,顾不上捡起来,随手抓了件外套,穿上鞋子马上就冲了出去。 许可意的车刚好开到了楼下,急急忙忙上车,第一句问的就是:“陈妈怎么了?” 许可意告诉她,前两天陈妈在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撞到了头,流血不止,怎么都爬不起来,因为她是一个人住在码头的小卖店里,附近也没有什么邻居,大声喊也没有人能听见。 居然就这样活生生地在浴室里躺了一天一夜。 直到村民们见她一直没有开门做生意,觉得不对劲,去她家里查看情况,才发现了躺在浴室里已经昏迷的陈妈,赶紧送去了岛上的卫生所。 可惜已经太迟了。 ☆、第 59 章 被送到卫生所的陈妈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而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是从眼神还看得出来人是清醒的,而且满眼的焦急,似乎牵挂着什么放不下的事,又说不出来。 村民赶紧帮忙通知了陈妈的儿子。 好在她儿子就住在宜宁市,开车赶到海边,刚好赶上当天唯一的一班渡轮,不到半天的时间就赶了回去。 可是陈妈见了儿子,焦急的心情一点都没得到缓解,反而“啊啊”地叫得更是急躁了,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掐着儿子的手。 儿子一开始也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逼得急了,忽然灵光一闪:“妈,您是不是想见许家的几个孩子?” 陈妈连连点头。 于是她儿子就立刻打电话通知了许可意兄妹俩,幸亏前段时间许乐言找到了陈妈,才又跟他们联系上了,不然这会儿想找都不知道上哪儿找呢! 许可意带着许乐言赶到海边的时候,许惟嘉已经到了,并且找到了一条私人开的快艇,请人帮忙把他们送到蟛蜞岛上去。 那人原本还有些不太情愿,直言距离太远,而且看天色恐怕这几天会起风,万一遇上风暴,一条小艇在茫茫大海上,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许惟嘉把之前答应他的价钱翻了两倍,那人立刻就改了口:“放心好了,我在这海上开快艇开了十几年,稳得很,别说蟛蜞岛了,台湾岛我都能给你们送过去。” 于是一行三人,在快艇上一路颠簸,赶到了蟛蜞岛。 陈妈在她自己的强烈要求下,已经被她儿子接回了家里,拼命吊着一口气,就为了等他们来了。 “陈妈!”三个人扑到床边,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陈妈对他们来说,是仅次于亲生父母的亲人,也是许惟嘉兄妹俩跟早已过世的母亲之间唯一的牵绊了,没了陈妈,便意味着他们从此便失去了一个可以怀念母亲的人。 阔别多年,难得今年才重新见面,本以为陈妈身体健朗,他们之间还有很多陪伴的机会,谁能想到造化弄人,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快没了呢! 许可意哭得最伤心:“都是我不好,我一直想着要把您接出去好好照顾的,可就是老是想着工作忙,一拖再拖,要是我早点把您接出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陈妈却似乎并不想跟他们说这些,可是又因为摔跤的时候伤了脑子,不知怎么的就是说不出话,急得拿双手直捶床。 “陈妈,您怎么了?您到底想说什么呀?你别着急,慢慢说啊!” 许可意用焦急的眼神求助地望向陈妈的儿子。 她儿子叹了一口气,上前来说:“阿妈你别着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来跟他们说吧!” 于是,许乐言他们三个人,在这个即将生离死别的情况下,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我阿妈当年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这成了她这辈子一直都放不下的心病,哪怕躲到了这个小海岛过日子,也还是惶惶不可终日,她瞒你们瞒了一辈子,可是如果要把这些事情带到棺材里,她做鬼都不会安心的。所以,一定要找你们来,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们。” 故事是关于许可意兄妹俩的母亲何佳敏的。 当初何佳敏病重,自知时日无多,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里的两个孩子。 许津南倒是个疼孩子的,可是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万一以后娶了个心地不好的,再生下她自己的孩子之后,那她的两个孩子岂不是就成了无根的野草的吗? 更何况像他们这样的所谓豪门,到时候为了争夺家产,什么卑劣的事情不能发生? 哪怕是为了自己的两个孩子着想,何佳敏也一定要把自己身后将来要发生的事情安排妥当了。 那时候刚好许津南的事业也出了点小问题,为了解决问题,打着合作的幌子,许津南跟张氏集团的千金张迎月来往甚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张迎月,恐怕就是冲着下一任的许总夫人去的。 可何佳敏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别说自己还没死,她就做出这样的事情,够让人恶心的,就光说张迎月这个人,何佳敏就是绝对不可能让她进许家的门的。 何佳敏跟张迎月两人算是多年的死对头了,当初还没结婚的时候,两个人就不对付,许津南还是何佳敏从张迎月的手中抢过来的。 这么多年来,这张迎月竟然也没有嫁人。 可想而知,如果这张迎月真的成了许津南的继室,何佳敏的两个孩子将来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这时候,正好来了个江胜兰。 这江胜兰貌美体娇,可以说哪儿哪儿都是按照许津南对女人的审美长的,从许津南看见江胜兰的第一眼,何佳敏就看出来了,当时他眼中闪着的,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狂热喜爱的光芒。 许津南这人是个颜狗,当年何佳敏能从张迎月手中把他抢过来,就是因为她长得比张迎月漂亮得多。 这张迎月亏就亏在长得不够好,大把大把的时间和金钱砸下去,也不过是一张普通清秀的大众脸而已。 从许津南对江胜兰日复一复狂热的态度中,何佳敏就明白,没张迎月什么事了。 恰好这江胜兰是个软弱的性子,叫她往东不敢往西,好拿捏得很。 而且当初因为计划生育的缘故,生下一个儿子程则也之后,就去做了结扎手术,没有再生孩子的后顾之忧。 让她做了自家孩子的后妈,那是再好不过的。 至于江胜兰早已结婚有孩子这事,何佳敏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没想到江胜兰居然不肯离婚改嫁。 那个时候何佳敏身体越来越差,实在是撑不下去了,生怕自己死了以后,江胜兰斗不过张迎月,始终还是让那张迎月嫁了进来。 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让陈妈帮忙,设了个局,把江胜兰送到了许津南的床上。 被迫失了清白的江胜兰哭哭啼啼地拿不定主意。 何佳敏就对江胜兰的丈夫下手,买通了程海安在工厂工作的同事,在他当班的时候,故意制造事故,害得程海安伤了腿,又丢掉了工作。 并且直接警告江胜兰,她要是不答应嫁进来,那下一个出事的,说不定就是她的宝贝儿子程则也了。 江胜兰只好哭哭啼啼地扮演了一个嫌贫爱富的负心女人,抛夫弃子改嫁了许津南。 何佳敏也实在是个狠心的,她生怕江胜兰将来不能死心塌地地留在许家帮忙照顾她的两个孩子,索性断了她的后路,联系了当年许津南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事情的人脉,来了个□□。 制造了程海安的车祸。 整个过程,何佳敏一直都是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的,所有的一切,虽然是她出的主意,但都是由她唯一的心腹,陈妈一手操办的。 陈妈当时一心帮助何佳敏,也是为了她留下的两个孩子着想,才做出这样的事。 但手上沾上了人命之后,也是非常害怕,每天晚上睡觉都会梦见浑身鲜血的程海安来向她索命。 她们做的这些事情,自以为隐秘,其实许津南都心知肚明,但是出于私心,他也默许了这些事情的发生。 后来许津南怕事情败露,安排了陈妈离开,陈妈留在许家日日担惊受怕,也早就想走了,也是走得迫不及待。 反而是陈妈的儿子不理解,认为自己妈妈当年连自己的家庭都没好好照顾过,一心照顾许夫人,现在居然落得个人走茶凉的下场,想要找许津南讨个说法。 陈妈没有办法,只好把当初的事情说了出来,陈妈的儿子也吓坏了,赶紧跑得远远的,小心翼翼地藏着这个秘密,生怕惹祸上身。 他本来以为,这个秘密是要隐藏一辈子的了,没想到陈妈临死前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把实情说了出来。 真说出来以后,心里也轻松多了。 “这么多年,心里藏着这么一个秘密,我也没过过几天轻松的日子,要报警还是要怎么样,随你们的便吧!”陈妈的儿子最后坦然说道。 陈妈似乎也安心了,终于安静了下来,浑浊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许惟嘉和许可意两个人,良久,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为这位老人的生命划上了一个句号。 “陈妈!”许可意大喊一声,扑在她身上,痛哭失声。 接下来便是忙忙乱乱地办理丧事,虽然按照陈妈儿子的意思,一切从简,但也忙了两三天,才算是忙完了。 陈妈的儿子也要赶着回去上班了,临走之前问了许惟嘉的意思:“那件事我也跟你们说清楚了,想要怎么处理,你们是怎么个意思?” 许惟嘉摇摇头:“不管怎么样,那也是长辈们的错,与你无关,你不用再放在心上,我们也不会再追究的。” 许乐言忽然站了起来:“我们当然不会再追究,因为做错事的是我们的长辈,可是受害者呢?谁可以代表受害者说他已经放下了?” ☆、第 60 章 许可意怔怔地看着许乐言:“没错,除了受害者本人,谁也不能轻言原谅。” 从来到这岛上以后,便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重磅炸弹,炸得他们晕头转向,知道现在才稍微安稳下来,有心思去梳理这震撼人心的往事了。 特别是许可意,想起当年她对待江胜兰母子的态度,越想便越是觉得惭愧:“是我们错了,我们错怪了程则也,原来他一直说是我们家害了他爸爸,竟然是事实,怎么会这样!” 实在是难以置信,在他们心目中,一直温柔慈爱的妈妈,居然能做出这样心狠手辣的事情,哪怕是打着为他们好的旗号,也根本无法接受。 但不能接受又能怎么样,那毕竟是他们的父母,而且相关的当事人都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就连□□的那个凶手,也在当年那场车祸中当场丧生。 许惟嘉想起当年许乐言跟他说的那些话:“这么说,其实程则也他自己也是知道的,而且,当年在糖糖拿给他的那份文件里,说不定还有妈妈□□的证据,所以,爸知道那份文件落入了程则也的手中,才会选择跳楼。” 许可意瞪大了眼睛:“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在她以为,程则也完全就是因为不甘心许津南当年拆散了他的家庭,所以才处心积虑报复回来。 用许家的万贯家财去还给他,许可意认为许家早就不欠他的了,反而是程则也白眼狼,辜负了许津南这么多年对他的关爱。 这些年她看似已经放下过去,实际上心底里并没有真正地原谅程则也。 没想到如今事实大反转,他们许家欠程则也的,才是真正是无论如何也还不清。 许惟嘉苦笑:“当时你那么激动,像个□□桶似的,一点就炸了,何况这也仅仅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并没有真凭实据,哪里敢告诉你呀!” “可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程则也他自己也知道真相,并且还掌握了证据的话,当年怎么会……” 事实上,程则也并没有拿出证据来指证许津南,而嘉意集团的那些问题,顶多只能让许津南坐几年牢而已。 “或许是因为……”许惟嘉转头,深深地看了许乐言一眼。 许乐言心慌意乱。 她只知道,这么多天没有见到程则也,她想他了。 拿出手机,才发现这几天一直忙于陈妈的丧事,手机早就已经没电关机了。 借了充电器充电开机,立刻跳出来许多的未接来电和信息。 未接来电全都是程则也打来的。 信息也是。 不过从一开始的焦急询问,到后来就变得平和起来,告诉她他已经知道她去了蟛蜞岛,让她节哀顺变,不用着急,好好地办好陈妈的丧事。 他因为工作忙碌的缘故,就不过来陪她了,在家里等她回去。 许乐言不知道他是用怎么样的心态,才能心平气和地打下这些文字。 如果换成出事的是其他的人或事,他现在恐怕第一时间就匆忙赶过来陪她了吧,可是陈妈,毕竟也是当年的罪魁祸首之一,他能做到这样,实在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许乐言的打字回复了一条信息:“我这里已经快要结束了,很快就回去。” “我们回去以后,跟程则也见一面吧,该坦白的坦白,该道歉的道歉,至于要如何处理,一切听他的意思。”许惟嘉说。 “好。”许可意答应下来。 本来他们几个人还打算留下来整理一下陈妈的遗物的。 老人家念旧,当初离开的时候,带了不少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有他们小时候的照片,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曾经穿过的小衣服小鞋子等等,陈妈都留了下来,想念过去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 如今这些东西,也成了他们怀念旧日时光的唯一念想了。 只是他们这一趟出来的时间也比较长了,而且当时走得急,工作什么的都来不及交待清楚,这几天许惟嘉和许可意的单位都接二连三地打了好多个电话给他们催他们赶紧回去上班。 倒是许乐言这个已经交接了工作的闲人时间一大把。 “要不你们先回去工作吧,我留下来把这些东西整理一下,到时候寄回去给你们。”许乐言建议。 千程集团的办事效率很高,当初许乐言有意要发展这里的电子商务,现在已经在岛上设立了快递投放点了,每天会有快递公司的工作人员跟随着渡轮过来,收取和投放快递。 住到岛上的岛民们要寄东西也方便了很多。 “那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会不会害怕呀?”许可意有点担心。 毕竟陈妈是不久之前才在这个屋子里去世的,而且才刚刚办完丧事,人多的时候不觉得,人一少,免不了就会有种阴风阵阵的感觉了。 许乐言其实也是有点儿害怕的:“白天的话还好,晚上我不住在这里,我去旁边的民宿住。” 这岛上偶尔也会有游客涉足的,有时候错过了渡轮回不去,这岛上有几户住在海边的人家,借助着面朝大海景观优美的便利,便开起了民宿。 虽然客人不多,但偶尔接待一下,也算是贴补一点家用。 “那好,你也别待太久了,收拾好了就赶紧回去吧!”许可意交待。 许惟嘉兄妹乘坐渡轮离开之后,许可意多留了两天,把东西都整理打包好,寄放在快递投放点,然后赶着渡轮离开的时间,去码头买票,准备搭乘渡轮离开蟛蜞岛。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的风,赶去码头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 许乐言心中隐隐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到了码头,才知道果然走不了了。 售票处的人告诉她,由于天气原因,今天下午的渡轮停航,至于什么时候才能走,那得看这风暴什么时候过去了。 除了许乐言之外,码头上还有好几个要赶着离岛的旅客。 正在焦急地跟码头的人交涉:“你们这渡轮怎么能说不开就不开呢,把我们留在这鸟不生蛋的岛上算怎么回事?我我们看现在海上的风浪也不算很大,半个多小时就能出去了,干嘛不给我们出去?” 工作人员苦头婆心地给他们解释这是安全问题,那些人非不听,乱糟糟的一片。 跟急着离开的游客比起来,许乐言倒是不怎么着急了,反正也在岛上住了那么多天了,也不差在这一两天。 她突然想起来因为之前想着要离开,民宿那边的房间倒是已经退掉了,现在得赶紧去重新入住,不然一会儿人多了就不一定能住得上了。 许乐言急急地赶回去,结果她之前退掉的房间刚好被人入住了。 民宿主人不好意思地告诉她:“没想到你还会回来,不然肯定给你留着的。” 这里民宿的房间确实不多,毕竟以前游客极少,但托许乐言的福,自从她请美食博主做了推广之后,这蟛蜞岛也因为其天然纯粹而小有名气,游客也日益增多起来,。 没想到这日滞留的旅客不少,居然把仅有的几家民宿都住满了。 后面还有不少游客跟码头交涉无果,不得不返回来找住处的。 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这些人连在客厅打地铺都愿意了,外面风越来越大,眼看就像是想要下雨的样子,有瓦遮头,总好过露宿野外吧! 这样的情况下,许乐言当然也不好跟他们争,好歹她还有陈妈留下的屋子可以住呢! 在提供饭食的民宿随便吃了点儿东西,许乐言回到了陈妈在码头旁的小卖部兼住处。 屋子已经重新收拾过了,小卖部里的货物大部分都低价处理给了岛上的另外一家小卖部,屋子里值钱的东西也都被陈妈的儿子带走了,只剩下一些简陋的家具,感觉空荡荡,冷冰冰的。 风越来越大,外边海浪声巨大,狂风刮过窗户的时候,发出锐利的尖叫声,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节奏。 许乐言死死关上了门窗,但还是阻挡不住那可怕的风声和海浪声。 “坚强点,不能害怕,不过是一场暴风雨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许乐言这样告诉自己,努力镇定着心情。 风实在是太大了,老旧的窗户被震动着,仿佛下一秒玻璃就会碎裂。 许乐言突然想起小时候陈妈说过,在海岛上最怕的就是打台风,每到台风天,家家户户都会用胶带把窗户上的玻璃粘起来,以免被台风刮破窗户。 对,胶带,她记得店里的货物里有不少的胶带,隔壁小卖部说这玩意儿卖不出去,不肯收那么多,还放在货架上呢! 她赶紧去把胶带找出来,在屋里的每一扇窗户上,都贴上一个大大的“米”字,终于感觉好像更牢靠了些。 “啪!”突然眼前一黑,祸不单行,居然又停电了,估计是狂风吹断了电线。 突如其来的黑暗压断了许乐言心里最后的一根稻草,她跌坐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把头埋在膝盖里,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第 61 章 好在突然响起来的手机救了她的命。 手机屏幕上的程则也三个字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可爱过。 许乐言迫不及待地接通了电话,“则也哥哥!”嗓音里带着哭腔。 信号似乎不太好,有“滋滋啦啦”的杂音,好在还能听到他的声音:“怎么了?不是说今天回来的吗?” 许乐言在打算去买渡轮票之前确实发了个信息给他,说是今天回去,结果后来渡轮停运,一时忘记了再给他发个信息。 “由于天气原因渡轮停开了,我现在还在蟛蜞岛上,外面的风很大。”许乐言哽咽着说。 程则也的声音里透着紧张:“你现在在哪里?旁边有人陪着你吗?” “没有,民宿都住满了,我一个人住在陈妈的屋子里,还停电了,我好害怕。” “别怕,关好门窗,到床上去躺着,盖好被子,暴风雨而已,睡一觉,明天就天晴了,乖,我在电话里陪着你。” 借助着手机屏幕发出来的淡淡光线,许乐言摸索着上了床,蜷成一团把被子紧紧地裹在了身上。 “我好了。” “躺下来,放轻松,不要紧张,你现在待在一座非常结实的城堡里,外面的狂风骤雨再猛烈,也影响不了你的安全,现在,我们乖乖睡觉,好吗?小时候妈妈是怎么哄你睡觉的?唱催眠曲还是讲故事?” 程则也的声音温柔、和缓,似乎带着催眠的功效,让电话这端的许乐言不知不觉地就松弛了下来,放松四肢躺在了床上:“我想听你唱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许乐言发现,自己似乎是第一次听他唱歌。 程则也的声音低沉醇厚,出乎意料地好听。 只是那歌声仿佛也飘荡在风中,被风吹得忽近忽远的。 “你现在在外面吗?”许乐言好奇地问。 “嗯,刚刚参加了一个饭局,正在回去道路上,你还想听什么歌?”他似乎正在快速地走路,声音里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些喘息。 许乐言没想太多,随口说了一个如今正流行的歌曲名字。 程则也顿了顿:“换一首可以吗?” 许乐言换了一首,他还是要求要换,几次三番下来,许乐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不是都不会呀!” “嗯,不会。”在他此前那么多年的人生中,除了学习和工作,几乎是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流行歌曲什么的,更是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许乐言忍不住好笑:“你还是不是年轻人啊,怎么连这些歌都不知道!” 这么一打岔,许乐言的恐惧倒是减轻了很多,在程则也轻声细语的一首首古早歌曲的陪伴下,渐渐地有了睡意。 程则也此刻确实正在路上,不过不是从饭局回家的路上,而是开着车飞驰在赶往海边的路上。 许乐言离开的这几天,他的手机上就订阅了蟛蜞岛附近的天气情况,傍晚的时候收到紧急推送,今天晚上蟛蜞岛一带会出现百年难得一遇的巨大风暴。 他赶紧打电话给许乐言,在得知她并没有离开,而是留在岛上过夜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出发了。 天知道他这几天经历了什么。 自从欧阳旭的事件发生之后,他每一天都过得如履薄冰,生怕她突然有一天会不告而别。 而那天下班回到家里,屋里屋外都找不到许乐言的身影,到楼下她之前的宿舍找了一圈,也不见人。 当时程则也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她终于还是离开了。 整颗心如坠冰窟,呼吸骤停,在那一刻,程则也真的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他甚至害怕得连电话都不敢打给她,生怕发现自己已经被她拉黑删除。 好在后来不甘心,又找了一圈,发现她日常用品和衣物都还在,不像是已经离开的样子。  而厨房里,那盛了一半到盘子里,早已变得冰冷的可乐鸡翅,和掉落在地上的锅铲证明了她并不是不辞而别。 如果她真的要走,不可能还有心思去做一锅对两人而言都有特殊意义的可乐鸡翅。 但她离开得如此着急,莫非遇上了什么麻烦事? 重新活过来的程则也很快就让人查到了她离开的原因,这才最终放下心来。 直到今天,收到她说马上就要回来的消息,他早早地就丢下公司的事回了家,久等不回,感觉到外面风越来越大,心中隐有不祥的预感,才终于忍不住打电话问她。 不想她却果真被困在了蟛蜞岛。 此刻的程则也哪里还顾得上他不愿涉足那地方的原因,如今的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跟她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都要陪在她身边跟她一起面对。 深夜赶到海边码头,已经是狂风骤雨,电话连线早已断掉,也不知道是因为信号不好还是对方的手机已经没电,程则也尝试过几次打过去,却始终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未知的状况更是让他焦虑万分。 才打开车门,横浇过来的雨水便泼了一身,在这种情况下,雨伞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程则也干脆把被狂风吹得歪歪斜斜的雨伞扔了,顶着风深一脚浅一脚地找到那栋宁宇飞在电话里说的小楼。 宁宇飞已经跟人说好了,花重金找了一艘愿意在这种天气状况下出海送他去蟛蜞岛的大船。 程则也按响了门铃。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 那船主按照约定,一定等在这里了,可是,听着远处咆哮的海浪声,他有点想要反悔了:“这位先生,你看这天气,这个时候出海实在是太过危险了,有什么事也不急于这几个小时吧,不如等过了这阵子,天亮了再出去。” 程则也知道,他这样做实在是太不理智了,但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必须要走这一趟,不然的话他一定会后悔的。 “原来说好的价格翻三倍,立刻转账,顺利回来的话再给同样多的尾款。”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出海本来就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买卖,只要他点了这个头,就能拿到这笔一辈子都花不完的巨款,要是能顺利回来,那真是连他儿子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那船主拿起桌上一瓶刚开了口的烧刀子,咕嘟咕嘟灌了两口:“富贵险中求,这笔买卖,老子干了。” 在电话里程则也歌声的安抚下,许乐言确实是睡着了一会儿,不过风雨声和海浪声实在是太大,她很快又被吵醒了。 屋子里一片黑漆漆的。 她伸手摸索了一下枕头旁边的手机,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冰冷的恐惧又再次袭上心头。 突然想起来她包里还有个充电宝,是许可意知道她有老是忘记及时给手机充电的毛病,特地充满了电留给她的。 许乐言决定摸黑去找充电宝,起码有个手机手电筒照明,也好过这样黑暗中未知的恐惧。 因为对房间布置不太熟悉,她十分艰难地摸索着慢慢走了出去,又找了好久,才终于找到自己放在门边柜子上的手提包。 这时候她已经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了,脚底下湿漉漉的,客厅里哪来的水? 明明这屋子门前有好几级台阶,屋子的地面起码比外面高了不止一米的高度,平日里就算是海水涨潮,也远远到不了能让海水倒灌进屋子里的程度。 难道是因为雨太大了,漫进来的雨水? 先不管那么多了,充了电再说,许乐言还在包里摸索着充电线,忽然一道闪电劈过,有那么一瞬间整个屋子亮如白昼。 许乐言一眼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旁边的充电线,连忙捡了起来。 屋子里很快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许乐言摸索着接上充电宝,忽然轰隆一声巨响,比预想中的雷声响了几百倍,而且那声音近在咫尺,声浪引起的巨大震动甚至让屋子都晃动了一下。 许乐言手一滑,手机掉到了地上,同时,她也尖叫一声,整个人蹲到了地上。 空气中汹涌而来的带着咸腥气息的水汽,还有经年累月积累的灰尘的味道,让她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刚刚那一下并不仅仅是雷声,而且她所在的房顶也塌陷了,就是她刚刚还躺在床上的那个房间。 大概是巨雷劈倒了屋旁的那棵大树,庞大的树干倒下来,刚好压到了年久失修的屋顶上。 如果刚才不是出来找充电宝,那她现在,就已经被压在一堆砖石瓦砾下面了。 这认知让她后怕得瑟瑟发抖,想哭,却喉咙痉挛发不出声音来。 过了好一会儿,许乐言才伸出颤抖的双手在地上摸索着手机,地面上的水又高了一层,已经快要漫过她的脚背了,手机和充电宝都已经被水泡湿,没法再用了。 怎么办? 许乐言惊恐地扶着旁边的柜子站起来,脚底下的水面不断升高,“哗啦”一阵声响,是房间的断壁残垣禁不住狂风的肆虐又倒塌了一片。 这个屋子是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 ☆、第 62 章 必须马上离开,到别的地方去。 许乐言打开大门,又是一道闪电劈过,她绝望地发现,眼前触目所及,都成了一片汪洋大海,她所在的小屋,已经成了大海中的一个孤岛。 根据小屋的高度和屋里水面的深度推算,如果现在她出去,那水应该已经能到她胸口了。 许乐言虽然会游泳,但技术有限,平时在游泳池了游个一两圈就算了,真这么出去,不出一会,绝对会被凶猛的海浪卷走。 许乐言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绝境。 就是现在,她孤身一人被困在这里,眼看着水面一寸寸上升,终将没顶,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了她一人,和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远处穿透雨幕的灯光亮起的时候,许乐言还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 那灯光摇摇晃晃、忽明忽暗的,但确实可以看得出来,是在不停地往这边靠近,看起来像是一艘船。 可是怎么可能,这样的天气状况,怎么还会有船出海呢? 妈祖娘娘保佑,程则也搭乘的那艘船终于平安顺利地来到了蟛蜞岛。 “程先生,风浪太大,靠近不了码头,您非要上岛的话,只能在这里换小艇了。” “可以。”程则也望着黑漆漆的蟛蜞岛,岛上的建筑影影绰绰,像是潜藏在暗处的猛兽。 好在他在出海之前,联系不上许乐言的时候,就已经打过电话给许惟嘉,问清楚了陈妈的房子所在的位置。 跳到摇摇晃晃的小汽艇上,程则也辨别了一下方位,启动了汽艇,朝码头的方向驶去。 越是靠近那屋子,程则也的心就越是被恐惧紧紧攫住,那屋子已经被水淹了几乎三分之二,仅剩下一个屋顶了。 程则也举起手中的强光灯,对着屋子的方向不停地晃动,大声呼喊着许乐言的名字。 只是他的声音在巨大的风浪声中是那么地微不足道,根本无法带来丝毫的回应。 到了汽艇无法靠近的地方,程则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跳了下去,朝着屋子的方向拼命游了过去。 眼看就要到了,突然一个大浪打来,他被撞出去好几米远,手中的灯也被水流冲走,在海浪中迅速地翻滚几下,就再也抓不到了。 他再次拼了命般地朝那屋子游过去,心里面却在期盼许乐言其实并不在那屋子里,也许,她早在涨潮之前,就离开了这里,到地势更高的地方去了。 终于来到了屋子跟前,潜入水中才发现,房门是锁着的,他一下又一下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撞击那扇门,终于一冲而入。 才刚刚浮上水面吸了一口气,就听到一个颤抖的声音:“则也哥哥,是你吗?” “是我,糖糖别怕,我在这里。” 程则也听到“噗通”的落水声,连忙朝声音发出来的方向游了过去,很快,一双冰凉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随后,整个人都投入他的怀中。 许乐言用力地抱紧了程则也:“则也哥哥,我就知道,如果会有人来救我,一定是你。” 在最绝望的时候,许乐言攀在屋里唯一一个比较高的货架上,眼睁睁地看着海水逐渐上涨,漫到她的胸口,呼吸逐渐困难。 唯一的希望,是窗外那不断靠近的灯光。 是程则也吗?一定是他,能够在这样的天气情况下连夜赶来这里,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 如果这是真的,许乐言想,那她这一辈子,都一定不会再离开他。 “是我,糖糖,是我,我来了,没事了,我们走吧,去找个安全的地方。” “好。”有他在身边,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程则也牵着许乐言的手,两人一起游了出去。 屋外的风浪很急,那快艇已经海浪冲走,不知所踪。 “往那边去,那边地势比较高。”许乐言指出了一个方向。 “好,你跟着我。” 又一个巨浪打来,程则也猛地挡在了许乐言的身前,她只感到一阵强烈的冲击,似乎还听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两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出老远,幸而在这个过程中,程则也一直紧紧地搂着她,两人才不至于被冲散。 “你没事吧?”程则也问。 “没事,你呢?”许乐言回答。 “没事。”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拉着她拼命地往前游,许乐言也努力地划动着手脚,与水流搏击。 好在没再遇上什么大浪,双脚终于踏上实地的那一刻,许乐言心里一松,手脚酸软差点儿站不稳,却忽然感到身侧一沉,程则也全身无力地向地上倒去。 许乐言连忙用力托住他:“则也哥哥,你怎么了?”只感到他脸颊旁流下一股温热粘腻的液体,似乎是血。 “则也哥哥,你别吓我,你再撑一下,我们马上就到安全的地方了。” 程则也声音虚弱:“糖糖,对不起,我实在是撑不住了,你先走,去叫人。” 他们现在并没有完全脱离危险的境地,只要再有一个大浪打来,随时能把他们再次卷入大海。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许乐言拼了命地拖着他往前走,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如果她一旦松手,很有可能就会再也见不到他了,所以无论如何,是绝对不可能松手的。 人在陷于绝境的时候,总是能爆发出自己也想象不到的潜能,在许乐言终于抱着程则也上到一个海浪再也冲不上来的地方的时候,她才终于全身脱力地跟程则也一起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则也哥哥,你一定要撑住,我这就去找人来救你。” …… “许小姐,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我这里条件简陋,我的技术也有限,他这肋骨都断了好几根,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说话的是岛上卫生诊所里唯一的医生。 此刻程则也正躺在简陋的诊所里唯一的一张病床上,旁边是一盏应急灯,灯光昏暗,影影绰绰的,他紧闭着眼睛,生死未卜。 “是啊,许小姐,他平时就给我们看点头疼脑热小感冒什么的,稍微严重一点的病都得到外边的大医院看,遇到这样的情况实在是没办法啊!”蟛蜞岛的村长也说。 许乐言红着眼睛:“那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这里治不了,你们想办法帮我送他出去啊!” “不行啊许小姐,现在风浪那么大,就算有船肯送,那颠簸他也受不了了,万一断了的肋骨刺伤了内脏大出血,那就更糟糕了啊!” “通了通了,电话通了。”岛上通讯信号时断时续,许乐言让他们帮忙打一个电话,拨了好久才终于打通。 许乐言立刻接过电话:“是宁宇飞吗?” “是我,你们怎么样了?”宁宇飞帮程则也找了船出海,也一直揪着心在等着消息呢。 “你听着,程则也现在受了很重的伤,你准备好直升机,配备最好的医疗团队,只要天气情况一允许,立刻就飞过来,明白了吗?” “则也受……嘟……嘟……”宁宇飞还有一肚子的疑问,可是通讯信号又再次断掉,他不敢怠慢,立刻按照许乐言说的去安排直升机。 许乐言跪在床头,紧紧地握住了程则也的手,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时候的他,也像现在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 而她,也像现在这样,卑微地乞求着上苍,她愿意献出自己余生中一半是寿命,只要能让他好起来。 一定会没事的,他是这么坚强的一个人。 “则也哥哥,我们这么艰难才走到这一天,你一定不舍得丢下我的,对不对?你一定好好起来,这一次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就不会走了,就算你厌烦了我,打我骂我,我也不会走的。” 许乐言将他冰凉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我求求你了,你一定要撑下去啊!” 村长叹了一口气:“许小姐,要不你还是先去换一套干衣服吧,不然连你也撑不住了。” “不。”许乐言坚决地摇头,“我要在这里陪着他。” 村长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天快要亮的时候,风浪终于平息了下来,天空中直升飞机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许乐言再也支撑不住,最后看了程则也一眼,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程则也真正醒来,是在三天之后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做梦,梦里他站在一个天地一片纯白的地方,茫然找不到前路,直到听到有个温柔的声音一直在呼唤他。 他顺着那个声音一直走一直走,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微笑着朝他伸出手…… 程则也猛地睁开眼睛,鼻端是浓浓的消毒水味道,雪白的灯光有些刺眼,却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医生说你今天就能醒来,果然没错。”病床旁是胡子拉碴的宁宇飞。 “她呢?”程则也沙哑着嗓子急切地问。 “你是问你乐言妹妹呀?”宁宇飞迟疑了一下。 程则也急得立刻就要起来,胸口猛地一阵剧烈的疼痛。 ☆、完结章 吓得宁宇飞赶紧双手用力按着他:“唉哟,我的祖宗,你是不知道你自己伤得有多重吗?还敢乱动,不要命了啊!” “她怎么样!”程则也只问这一句。 “能怎么样,好着呢!”宁宇飞也生气了,“一个女人就这么重要?值得你连命都不要了?” 宁宇飞虽然帮他找了船出海,但心里对他这种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还是很生气的,特别是他居然还受了重伤昏迷着回来,他没有清醒过来这几天,宁宇飞真的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就不该由着他的性子去的。 程则也听说许乐言没事,很快平静了下来:“当然有这么重要。” 宁宇飞被他气得想笑,但终究还是心软:“她没事,发着烧守了你两天三夜,实在是撑不住了,在隔壁病房休息呢,你要是急着想见她,我这就把人叫过来。” “不用了。”程则也说,“让她休息。” 但许乐言还是很快就过来了,记挂着程则也的伤势,便是让她休息也睡不安稳,一醒来听说他已经醒了,顾不上手上还挂着点滴,自己拎着点滴的药袋就过来了。 四目相对,一时之间,突然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宁宇飞识趣:“医生说你醒来以后就可以吃东西了,想吃什么,我去买,算了,你想吃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我先问问医生去。” 许乐言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下:“他很担心你。” 程则也:“嗯。”相交多年,早已经是兄弟般过命的交情了。 “你当时有没有想过,万一在海上出了事,千程怎么办?” “千程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商业体系,少了谁都能正常地运转下去,当时,我更担心的,是有人会害怕得哭鼻子。” 许乐言的两汪眼泪蓄在眼里欲落不落。 程则也忙说:“别哭,我现在不能激动,一激动胸口就疼。” 许乐言连忙忍住了:“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难看死了,我去打水给你洗个脸吧!” 再帅的人,经过这样的折腾,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别去。”程则也伸手拉住了她,“难看也不许嫌弃,就在这儿陪陪我。” 许乐言从来不知道,程则也是个这么会撒娇的人,除了上厕所之外,所有的贴身照顾,都要许乐言亲手来做,包括但不限于刮胡子、擦脸、擦身,一日三餐喂食,还有全天候不间断的陪聊,讲笑话,念书唱歌哄睡等等,简直就像是在照顾一个三岁小孩。 偏偏这两人都还乐在其中。 只苦了一个人当俩人使的宁总助,被工作折磨得苦不堪言,终于忍不住抱了笔记本电脑和一大堆文件来到专属的VIP病房。 趁着许乐言出去买点东西的机会,苦苦相求:“大哥,我求求你了,你就看一眼吧,你只是断了肋骨,又不是伤了脑子啊!” 程则也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不行啊,医生说我现在不能太操劳,万一累到了,我们家小姑娘要难过的。” “难过你的头,你信不信我回头就告诉她你让医生故意隐瞒病情,死乞白赖地足足多住了半个多月的院,好心你啦,不要浪费医疗资源了,把病房让给更有需要的人不好吗?” “这是私立医院,而且这病房太贵了,没多少人等着入住。” “万恶的资本家,这些话我录下来放到网上去你分分钟上热搜,出门被人唾沫淹死。” “别这样嘛,资本家给你涨工资,加百分之五十怎么样?” “去你的,老子不稀罕你的钱。”到了他这个位置,薪水已经算不上什么了,公司的分红才是大头,“我要放假,这段时间没日没夜加班,我女朋友都闹着跟我分手了。” “行,回头等我回公司了,给你放一个月的长假,你想去度蜜月都行。” 许乐言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在住院大楼底下徘徊的江胜兰。 私立医院安保严密,没有病人及其家属的同意,她连住院大楼的电梯都上不去。 许乐言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上去:“江阿姨?” “乐言啊,上次是我不好,说了一些难听的话,你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听说则也他受伤了,我就想问问,他现在怎么样……” 许乐言看了看她手里拎着的保温壶,语气温和:“既然来了,就上去看看吧!” 上了楼到了病房门口,正遇上宁宇飞讨了假期出来,后者看见江胜兰,脸色变了一下:“你怎么……” 许乐言伸手拿过江胜兰手里的保温壶:“江阿姨麻烦您稍等一下,我进去跟他说一声。” 江胜兰的保温壶是旧物,很多年前她还在当护工的时候,程海安就用这个给她送饭,用的时间长了,保温性能不太好,她就自己用毛线织了个套,套在外面。 程则也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来了?” 许乐言点点头:“这几天我在窗口看见她在楼下都徘徊了好几天了,还是见一见吧!” 程则也沉默了一会儿,应了声:“好。” 许乐言转身出去:“江阿姨您进去吧!”自己却没有跟着进去,而是轻轻地掩上了门。 江胜兰在她的心目中,一直就是一个嫌贫爱富的女人,站在程则也的立场,她是不太喜欢她的。 可如今才知道,其实她也是身不由己的受害,便对她再也厌恶不起来。 但不管是排斥还是接受,江胜兰于她而言,都不过是个外人而已,无关痛痒。 可程则也不一样,是否能够原谅她,那只能是看他自己的心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了。 他真正要与之和解的不是江胜兰,而是他自己。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江胜兰才推门出来,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但神色平和了许多,见到许乐言也是一脸的感激:“乐言,辛苦你了。” “应该的。”许乐言回答。 推门进去,程则也望着她微笑,张开双手。 她快步小跑过去,把头埋入他的怀中。 “谢谢你,糖糖。”程则也在她耳旁低声说。 真好,过去的一切,能放下的,便都放下吧! 活着的人,总是要好好地向前看的。 宁宇飞盼程则也承诺的长假盼得望眼欲穿。 好不容易等到程则也终于舍得出院了,他又借口身体还需要静养继续在家里待了两个月,把所有的工作全都推给宁宇飞。 宁宇飞真怀疑眼前这个程则也在昏迷的时候被不知道哪儿穿越来的灵魂给掉包了,几次三番忍不住晃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把热爱工作的程则也还给我!” 程则也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如果你也像我这样,经历过一番生死,就会明白,人生中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情太多了,要好好珍惜啊!” 宁宇飞实在很想拎起他的脑袋给他控控里边的水,让他明白,没有工作,哪来的钱让人不顾性命开船送他去海岛,哪来的钱请直升机和最先进的医疗团队。 要是没有工作挣来的这些钱,他早就死在那个鸟不拉屎的海岛上了。 还珍惜呢,当他不想珍惜吗?这段时间忙得天昏地暗,他女朋友都快要跟他分手了。 他真是这世上最苦逼的打工人了。 连许乐言都在家里待不住了,因为她之前做蟛蜞岛的公益项目效果不错,最近又有一个民间的公益项目找到了她,虽然项目不大,钱也不多,但她挺感兴趣的,有些心动。 程则也见状,二话不说捐了一把钱,算是千程集团赞助的,让她只管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这段时间,许乐言每天倒是有大半天都是在外面的。 程则也反而乐呵呵地留在家里当个家庭煮夫,每天最快乐的事情,便是用心烹制一桌美味佳肴等许乐言回来。 柴米油盐,一粥一饭,便是满满的幸福。 这天吃完晚饭,许乐言摸了摸鼓鼓的肚子:“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都胖一圈了,亲爱的,我觉得你休息得也差不多了,医生也检查过说没有任何问题了,不如还是回去上班吧!” 程则也拿出一张芬兰北部鲁斯托小镇上的极光照片:“好看吗?” “好看呀,不是,你别岔开话题……” “想不想去?” “当然想啊,可是我们在说你上班的事……” “那就去吧,我已经安排好了,过几天就能出发,你工作那边先请个假,手头上的工作交接一下。”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许乐言诧异极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看极光了?” “嗯。”程则也微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我记得,好像曾经有人说过,希望能够在漫天绚烂的极光下被求婚,我总得满足一下,免得被人说我不够诚意啊!” 许乐言很是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她确实是说过这样的话,哭笑不得:“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而且当时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哪能当真啊!要这么说,我随口许下的愿望还多着呢,你是不是都要一一给我实现了呀!” 程则也掰着手指头细数:“嗯,让我想想,你说过想要每天早上都能吃到星州水角,我所以我让老板把店开到了这里,你还想要一间可以看得到双宜大桥车水马龙的大房子,我给你盖了一栋,呃,你还想要什么来着?一场海底婚礼?” 原来,自己开玩笑般地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好好地放在了心里。 “那么,如果我真的想要的话呢?” “你喜欢哪里的海底?大堡礁还是红海礁?” 许乐言走过去,伸手托起那张曾经魂牵梦萦的帅脸,深深地亲吻下去。 我什么都不想要,余生有你,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非常感谢能够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谢谢你们陪伴我一直走了过来。 第一本书,写得非常艰难,停更全文大修了两次,虽然仍然写得不太好,但我真的尽力了。 从零开始,到十几万字,几乎都是单机写过来的,写文真的是一件很孤独寂寞又乐在其中的事啊! 终于写完了,给自己点一个赞,以后还要继续好好努力哦! 接下来有两本预收: 《白兔的报恩》讲的是一只小白兔为了报恩,把自己送进狼窝,并且被吃干抹净的故事; 《八零真千金不想努力了》女主重生后找寻到真正的自我的故事,男女主双重生。 有兴趣的小天使们,到作者专栏帮我收藏一下好吗?谢谢你们,么么哒,爱你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