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恃无恐 作者：不见当年 O(∩_∩)O~~ 本文文案见下： [1]一中的人都知道，全世界只有一个人能治得住他们人帅性子野的校草。 不是他爹，而是他同桌—— 夏未凉。 某天清晨。 校门口，一场狭路相逢。 戴着值日生袖标的夏未凉，抬手拦住了一位“野草”。 “为什么没穿校服？” “忘了。” “记得你家在哪儿吗？” “怎么，”野草勾唇一笑，“你想去啊？” “回去，穿好再来。”夏未凉面无表情。 “……” [2]颜值逆天的霍家大少爷，所遇见的女生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见他脸红，一类见他脸白。 前者因为爱慕，后者因为惧怕。 意外是继母带来的小女孩。 初次见面，女孩送了他一份大礼——一只鞘翅目昆虫，桀骜不驯的大少爷被吓的脸色煞白，放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十八岁生日那天，女孩穿上晚礼服。 水晶灯下明艳动人的她，朝霍翊微微一笑：“好看吗？” 他耳根发红：“……好看。” *双C *重症双标癌大佬X被偏爱到有恃无恐的真淡定少女 ps:感谢赐字的太太！ 内容标签：强强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校园 甜甜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未凉；霍翊（yi)┃配角：霍栩（xu)等很多人┃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物降一物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1章 01 你身上有香水味！ 动车上。 前座的大叔，可能是不知道世界上有耳机这种东西，开着外音，看了一路的短视频。 后面的小孩，或许是作业没做完但暑假就快消磨完了，断断续续地也哭了一路。 一对小情侣也吵了起来，男的骂骂咧咧，女的哭哭啼啼，最后还给大伙表演了一个叫“分手”的节目…… 天气燥。 人似乎更燥。 车厢的人，脸上都有些焦躁和不耐，已经有人忍不住骂了句“艹，烦不烦啊”。 但没点名字没点姓，没点你妈戴眼镜。 成效甚微。 谁都装作不是在说自己。 倚窗的少女是个异类，她一直很安静，头都没抬过。 一顶编织帽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瘦削的下颚，搭在窗沿上的手腕细瘦嫩白，还系着一圈红绳，绳子上缀着一轮金“月”。 她出生于中秋之夜，月圆星灿，然虫鸣未绝，夏意未散。 爸爸给她取名叫夏未凉，小名亮亮。 在与明明已经到了十七岁，但智商似乎还停留在七岁的“弟弟”的朝夕相处中，她练就了“闹中取静”这门武功。 这令人窒息的环境里，她戴着耳机，神情淡漠地看了一路的风景，眉头都没蹙一下。 眼前，那成片的小树林、蜿蜒曲折的乡间小路、没什么设计感的农村民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广厦、宽窄一致的柏油马路、连高矮胖瘦都一模一样的绿化植物。 一切都在很刻意地提醒着她——“你到了。” 邻座的小伙明显是个“正常人”，忍耐快到极限，眼看那攥紧的拳头就要对前座大叔的后脑勺来一下时—— “下一站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容城南站’，请要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端庄沉稳的播报音在耳边响起。 世界再次维持住了它的表面和谐。 * 一下车，老人就掐着点打来了电话。 外婆絮叨了半天，重复着意思差不多的话。几分钟后，外公抢过手机：“外公的退休工资有不少钱，别要霍家人的钱，有事就跟外公打电话，知道吗？” 最后，又再次重申了那句——“无欲则刚”。 半个小时后。 地铁上，兜里的手机又震了起来。 看着屏幕上赫然两个字——“霍栩”，她有些牙疼。 按了接听。 “喂，你下车了吗？”语气并不友善。 夏未凉“嗯”了一声。 “在哪儿？”霍翊又问。 “路上。” “艹！你大呢？大呢？R键被狗吃了啊，玩个石头人都玩不明白……” 霍栩突然吼了一嗓子，刮的她耳膜有些疼。 她抿了下唇，默然地将耳机音量调小了些。 那边的背景声有些嘈杂，键盘敲击声混杂着断断续续的攻讦和谩骂，间或还传来“欢迎黑色玫瑰的白银大神XXX”、“欢迎巨神峰的黄金大神XXX”…… 一口一个“大神”喊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搞顾客的心态。 霍栩一边跟她讲电话，一边指挥队友开团，忙的像大国总统。 她出了地铁站。 这里是个商圈，四周高楼林立，奢侈品牌的LOGO很是醒目，每家店面都挂着印有明星代言人的巨幅海报。海报上有当红的小鲜肉，也有长盛不衰的实力派“腊肉”，清纯玉女有，走黑红路线的御姐也有，国外的影视巨星也不少……问题在于，她扫了一圈，认识的没几个。 赶上了下班的时间，都市白领穿着职业装，三五成行地从她眼前路过。 也有几个人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她—— 因为“土”。 少女长的很好看，但是衣着打扮明显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霍栩半天没说话。 夏未凉有点心疼话费，正想挂断电话时，小少爷又开口了。 “我爸怕你走丢了，让我来接你回家，但，”霍栩话音一转，语带讥讽，“你这么大人了，真走丢了怕不是个傻子吧？” “我可以自己回去。” 想来也没什么好说的，她这回说完，就将电话给挂了。 “对了，你们那鸟不拉屎的破县城有什么土特产没？你上次不是说有个什么鬼东西很好吃吗？啊……” 霍栩却浑然不知，自顾自地说了一大串，迟迟没听到回声，这才狐疑地看了眼手机，发现“通话已结束”。 “靠！这他妈什么素质啊！”霍栩咬着后槽牙，又吐槽了一句，“就这还三好学生呢？” “咋啦，又被你那位姐姐气到了？” 一个没眼力见的张口就来，霍栩条件反射地否定道：“她才不是我姐姐。” 虽然他们没再像从前那般剑拔弩张，他很长时间没再说过“这母女俩就是来图我们家钱的”，夏未凉也没涨红着脸问他“是不是傻逼”。事实上，夏未凉现在都很少跟他说话了。 他们长大了，甚至还能在人前还能维持一下“和谐”。 但彼此心知肚明，夏未凉从没拿他当什么弟弟，他也没拿对方当姐姐。 其实就是一个表面友好的重组家庭而已，实际上都是各过各的。 少年人，心不冷，但是嘴大多都是硬的。 霍栩也是如此。 * 夏未凉不想这么早回去。 沈微一早就给她打了电话，说今天会很忙，有项目要谈，让她到了自己打车回去。 这就意味着，那座大房子里现在没有“熟悉”的人。 街头人流攒动，暑气蒸腾。 她又搭了公交车，到了常去的那家平价咖啡馆，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冰美式，开始补起了暑假作业。 由于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他们班语文考的并不理想。 语文老师宋致梅不仅多发了一倍的试卷，还布置了每天一篇日记，工作量呈倍数形态上涨。 眼下，她语文还有三张卷子没做，日记更是一个字没写。 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了。 迎着黄昏最后一抹余晖，夏未凉开始了她的第一篇日记—— “7月12日，晴”。 就假装暑假才刚刚开始吧。 * 霍栩在虚拟世界大杀四方，就要一战封王的时候，他爸一个电话打来了—— “你们现在在哪儿呢？我给你姐打电话没打通，你们怎么还没回家？” “我在……” 霍栩难得抓住了一次重点，眼皮倏地一跳，赶快看了下时间，这特么都快十点了！ 夏未凉竟然还没回去？ “啊？你们人呢？”霍成宇有些不耐烦，他手头上正一堆事呢。 他之前还给夏未凉打了两通电话，都是占线。刚刚抽空给家里的阿姨打了电话，知道两个小孩还没回来。 “啊，是这样的，”霍栩忙示意旁边的人小声一点，“她没吃饭，我就带她吃点东西，这破店上菜也太慢了。” 说完，还装腔作势对着虚空催了一嗓子。 “那你们吃完，早点回家，”霍成宇说，“别到时候霍翊回来了，家里没人。” “可我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等他一天了。”霍栩嘟囔道。 “你吃完赶紧回去等着就是了。”霍成宇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 艹。 一个两个都挂他的电话。 带着一肚子火，他又给夏未凉打了个电话。 连打了五遍，才特么打通了—— “你在哪儿？”他问。语气不可能好。 “有事么。”对方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硬邦邦，跟冰棍似的。 这可一下子把他点着了。 “你搞什么？这么晚不回家？” “你故意的是不？你是不是就想让我挨骂？” “从高铁站到我们家很远吗？啊？很远……” 但对方一直没声音，连个“背景音乐”都没有。 他看了眼手机。 果然…… 又被挂了！ 夏未凉挂完电话后，继续开始“写”日记。 说抄更准确些，都是抄网上的记叙文。 但耳机里时不时传来的提示音让她头疼不已。 短短几分钟，霍栩又给她发了好些条短信。—— [你在哪儿？] [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在干嘛？？？？？？] [死丫头！你十分钟以内不给我回家，你就死定了！！！] …… 夏未凉将耳机摘下时，看见一条微信提示。 这回是霍成宇—— [亮亮，吃完饭和霍栩早点回家啊，不要让你妈妈担心啊。] “……” “亮亮”是爸爸取的小名。 霍成宇听到沈微这么喊她，便也学着这么叫她。 夏未凉咬了下唇，回了一条——[好的，叔叔]。 霍栩的短信，她没回。 * 霍栩抱着手机在路口等人。 他相貌出挑，眉眼像极了他的明星妈妈，平时漫不经心地拨个碎刘海，都能惹好些小姑娘红了脸。 一时间，周围有不少姑娘对他看着，甚至还有胆大的问他要微信号。 他鬼扯了一通：“小爷微信号有十一个字母，一个字母五万。” 把人家轰跑了。 “小爷”等了二十分钟，气的一肚子火，抬脚将脚边的石子踢飞了老远。一偏头，看见夏未凉不急不慢地朝这里走来。 好家伙。 还穿着小县城里买的土里土气的衣裳，头上还戴着顶“小草帽”，身后背着个大大的登山包—— “小麦进城”的既视感。 霍栩嘴角一阵抽搐，刚准备寒碜她两句时，忽地捕捉到一丝不对劲。 夏未凉身上好像有香水味！ 这这么明显的雪松香气，分明就是男士香水！ “卧槽！”霍栩顿时向后跳开了一大步，抬手指着夏未凉，大叫道：“夏未凉！你这么晚不回来，是不是约会去了？！” 夏未凉：“……” “你身上有香水味！”霍栩挑了挑眉，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容，“还他妈是男士香水！” 夏未凉顿住脚步，看了眼霍栩。 她现在大多数情况下都能动用理智，将情绪熨帖的整齐服帖。 很少表达欢喜，也很少展示愤怒。 但还是没到看淡一切的地步。 这下子，霍栩更是来了劲：“夏未凉，你早恋了吧？你是早恋了吧？！你大晚上的不回家，竟然去跟男生约会去了？哈哈哈……” 夏未凉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你是个盾吗？” 这人七岁的时候童言无忌，十七岁的时候依旧如此，似箭的光阴拿他都没半点法子，不是个人间极品盾还能是什么？ 霍栩的脑回路和十八弯的山路有异曲同工之妙，一时间并没反应过夏未凉话里的意思。 虽然她也没骂人，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回过神的时候，夏未凉已经走到了十米之外。 霍栩喋喋不休地一路追着—— “夏未凉，你什么意思啊？” “喂，夏未凉！” “夏未凉，你到底有没有早恋！” “……” “那是你自己身上的味道。”夏未凉没崩住，冷冷回了一句。 “怎么会是……” 霍栩一脸不信，但还是抬起了手，在手腕处装模作样地闻了两下，结果…… 艹。 竟然真是他身上的味道！ 这才想起来，他今天刚换了种牌子的香水。 而那香水的后调，确实是雪松之香。 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他自尊心有点受伤，扯着嗓子又喊了句：“夏未凉！你装聋是不？我哥就要搬回来了，你这目中无人的死德行，会被他揍成肉包的！” “你听没听到！我哥就快回来了！”霍栩双手做喇叭状，又嚎了一嗓子。 闻声。 前面的人，终于是有了点反应。 少年桀骜的眉眼、不怀好意的笑容、咬牙切齿的一句“你给我等着”和一只黑不溜秋的鞘翅目昆虫，一道向她飞来。 令人不悦的记忆，就这样拦下了她的脚步。 第2章 02 这人好像更加狂妄了呢。 她敏锐地抓住了刚刚那句话的关键——是“搬回来”而不是“回来看看”，眉头微微一蹙。 霍成宇有两个儿子。 当年离婚时，大霍栩一岁的哥哥——霍翊是被前妻带走的。 之前在霍栩的生日会上，她曾见过霍翊一次，印象并不算好，两人之间也确实发生了一些龃龉。 霍翊那黑沉沉的眸光，让她记忆深刻—— 清寒、不屑还笼着一股戾气。 霍栩叽叽喳喳没心没肺，但只要霍成宇拧下眉，他便会收敛一些。 霍翊不一样，他分明是连霍成宇都不放在眼里—— “我人前喊你一声‘爹’就得了，霍成宇先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这是那个阴雨绵绵的生日会里，霍翊对霍成宇说的话。 被她无意间听到了。 少年懒中带欠的语气里，是目空一切的张狂。 * 看着夏未凉皱着眉，半天没吭声，霍栩以为她是犯怵了，顿时“哎呀”一声，扯着嗓道：“怕了？怕了就别整天耷拉着脸，对我客气点，说不定我还能帮你说两句好话。” 夏未凉深知霍栩是典型的“越理越起劲”，所以一般都不理会他。 她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晚风将她别在耳后的碎发又吹散了，黏在了脸颊上，她抬手将其拨开，但没一会儿又黏了上来…… 有点烦。 霍栩没人搭理也不要紧，他自学了“单口相声”这门民间艺术，且还有了一定造诣。 一个人也能说的很起劲—— “夏未凉，你倒时候可别哭啊，我哥揍人可狠了，他一个人能挑翻七八个小混混，就跟串糖葫芦似的，我亲眼见过的……” * 回到家。 她正对门的房间已经打开了，李姨正在屋子里收拾。 见到她，李姨忙招手：“快来看看，这应该差不多了吧？” 夏未凉本不想看，却被跟在身后的霍栩一巴掌推了进去—— “我哥今晚就回来了，你到时候可把门锁严实一点。” 房间里。 窗帘、被单以及各种用品全是新的，用色款式，一眼就能看出是男性的物品。 “还可以吧，都是你妈妈选的。”李姨看着夏未凉，笑着道。 “我妈妈选的？”夏未凉迟疑了一下。 “是啊，这一屋子的东西，都是你妈妈亲自挑选的，忙前忙后的弄了大半个月呢，”李姨叹了口气，“都是照着那孩子的喜好来的，真是用了心的，就怕那孩子住不惯……” 李姨文化水平不高，作为一个朴实的劳动人民，她已倾尽所能来夸赞一个人。 夏未凉抿着唇，没吱声。 大人们都在竭尽全力地构建一个和谐家庭，无论行动是出于真心，还只是假意，但毋庸置疑的是，各种细节都做的很好，近乎完美。 她这种内心有些拧巴的“小黑头”，也被硬生生地抹上了一层“幸福”牌粉底液。 看起来，好像真的没什么不满的。 继父对他还不错，妈妈也在身边，衣食无忧还有大房子住…… 夏未凉微微一笑：“挺好的。” *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她回想起沈微给她打的那些电话。 几十通催她回来的电话，但没有一通，提到霍翊要回来的事情。 茫茫夜色和深深的无力感，一道将她淹没。 没有愤怒。 她只是有些茫然，也有些无奈。 然而。 直到凌晨一点，说好会过来的霍翊，都没露面。 霍栩一直在楼下的客厅等他，这时候不满和抱怨已经塞满了整座别墅。 霍成宇回来后，一遍一遍地给他打电话，却迟迟没打通，气的也是火冒三丈。 沈微则在一旁，温言好语的劝慰着。 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安静地躺在床上，将耳塞塞的更紧了些。 * 次日，霍成宇难得没去公司。 跟赌气似的，非要在家里等到大儿子。 看到夏未凉的那一刻，他阴云密布的脸上出现了一点暖色。 她看的出来，这抹和善是硬挤出来的。 霍成宇眼下心情是糟糕透了。 见她拿着书包，他温声问了句：“亮亮这是要出去啊？” “嗯，我和同学约好了。”夏未凉说。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一宿没睡躺在沙发上打盹的霍栩忽然搭了句嘴。 霍成宇白了他一眼。 夏未凉明白，霍成宇应该也想知道。 “女生，乔思恩。” “哦，是那个小姑娘啊。”霍成宇笑了笑，“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家啊。” 乔思恩。霍成宇是认识的。 他那次突然来学校接她放学，便看见了她和乔思恩走在一起。 当时乔思恩还问了句，“这是你爸爸吗？” 她一时无言。 倒是霍成宇反应快，先开了口，“我是她叔叔。” …… “你们去哪儿玩啊？”霍栩又伸着脖子问。 “去写作业。”夏未凉说。 “啧啧，你作业还没写完啊？”霍栩眉梢一扬，脸上写着“幸灾乐祸”。 “嗯。”夏未凉应了声。想了想，又问了句，“你呢？” 她的语气很平静，神态也完全是随口一提式的不经意。 但她确实是故意的。 她知道霍栩一定会嘴硬说自己写完了，也知道霍成宇清楚自己儿子的德行，并会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再来一顿说教。 情况也果然没让她失望。 “我、我当然写完了。”霍栩撇了撇嘴，“以为跟你似的啊。” “你写完了？”霍成宇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梦里写完的？” 霍栩：“……” “你今天哪都不许去，就在家给我好好写作业。”霍成宇命令道。 “爸……”霍栩一脸哀怨。 * 咖啡馆里，乔思恩已经到了。 桌上歪七斜八的放着数理化三门课的练习册和试卷。 夏未凉瞄了一眼，乔思恩的情况可能比她还糟糕。 大片大片的空白，有些触目惊心。 经过昨天的奋战，她日记解决了一半，今天一天应该是能完成的。 但乔思恩的嘛，除非这两天都别睡了。 “你暑假都去干嘛了？”夏未凉放下包，忍不住埋汰了句。 “我不会做嘛，”乔思恩一脸讨好，就差没弄个小尾巴在跟前摇上一摇了，“救我，女菩萨。” 夏未凉无奈，将自己的作业递了过去，“下不为例。” “我佛慈悲啊。”乔思恩满心欢喜地接过“恩赏”。 “……” 夏未凉没再跟她说笑了。 此时已经打开手机，在百度文库里又找了一些篇记叙文。 但乔思恩这个学渣，抄都抄不明白，但又不敢打扰夏未凉，只是时不时的对着现成的答案挤眉弄眼，抓耳挠腮。 夏未凉好气又好笑，一时间又分了神，一句话重复抄了好几遍。 大写的难受。 一时又走起了神。 * 想起小学四年级的暑假，老师也布置了日记。 她那时候倒是老老实实地每天写日记，但到了开学前一天，却发现日记本不见了。 她将日记丢在了奶奶家…… 当时觉得天都塌了。 在脑子里将老师构画成了会吃人的魔鬼，在家急的哇哇大哭，还说了些“不去上学”之类的话。 得知情况，在外工作的沈微气的差点要订机票回来揍她。 唯一一个安慰她“没事没事”的，是爸爸。 爸爸还一宿没睡，帮她写日记，还刻意模仿小学生字迹。 最后到底是交了差。 现在，她再也不会因为作业这种事情哭，也不会有人再帮她写日记。 爸爸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 “怎么了？”乔思恩一抬头，就见夏未凉在发呆。 “写的有点烦。”夏未凉避重就轻地说。 她不想跟别人讨论这些事，也并不需要安慰和同情，因为没有什意义。 乔思恩难得见她吐槽，觉得有些新奇，打趣了两句后，又开始鼓励：“咱们坚持坚持，今天写完，咱们明天还能玩一天呢，我们家飞飞明天决赛了，我可得好好给他打榜。” “飞飞”是乔思恩追的一个男明星。 若是能将对飞飞的一半热情用在学习上，那她说不定都有机会去搏一搏清北了。 夏未凉应了声，刚准备收回视线时，却发现窗外聚集了好几个社会小青年，染着花花绿绿的头发，穿着奇装异服，从头到脚都写着“老子想做这条街上最炫酷的崽”。 视觉效果冲击力极强。 连说要好好写作业的乔思恩，也不由分说地扔下了笔。 不远处，黑色的路灯杆上倚着一位少年。 顶着被日光釉的发蓝的头发，其实也很另类。 但他长了一张帅的极具攻击性的脸，硬是将这造型支棱了起来。 与跟前的“花红柳绿”形成了鲜明对比，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时尚潮流”，什么又是“丑人多作怪”。 “啊啊啊啊啊啊！这简直是踩着我的审美点跳恰恰嘛！” 乔思恩尖叫完后，赶紧拿出手机，怼着他的脸，一个劲儿“咔擦”，准备拍照发圈发博了。 太阳有些刺眼，少年抬手遮了下光，素白瘦削的手臂上有只蝴蝶刺青，黑蝴蝶，很扎眼。 他眼皮懒洋洋地一掀，压出了一道深邃的皱褶，黑漆漆的眸子扫了眼众人，须臾，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 “就是他！”一个像是领头的黄毛指着少年，“给老子狠狠地揍！往死里揍！” 黄毛声音尖细刺耳，咖啡店里的人都听到了。 少年却像是浑然不觉，只慢悠悠地抬手，捏了一下左耳。 耳上，还缀着一颗蓝色耳钉。 社会小青年们很快就将他围了起来。 这人身高腿长，扎进这几个在“170”线上左右横跳的混混堆里，有种鹤立鸡群的既视感。 人一多，乔思恩的位置不太好拍“主角”，她一把拉过夏未凉的手，“我们快走近点！让我多拍几张那蓝发帅哥！” 夏未凉却有些头疼。 蓝头发的的确长的还可以。 只不过那和霍栩有几分像的眉眼，以及那手臂上的“黑蝴蝶”，和记忆里那句“你给我等着”，严丝合缝的粘在了一起。 他是霍翊。 几年不见，这人好像更加狂妄了呢。 第3章 03 那就劫财吧。 * 相貌出挑气质矜贵举止没那么粗俗的霍翊，和这几个骨瘦如柴一脸猥/琐说两句话就要朝地上吐口浓痰的街头混混站在一起，顺眼的俨然像个良家少男。 霍翊晃了晃手腕，朝跟前的牛鬼蛇神招了招手，漫不经心的动作里，挑衅之意很是明显。 “艹你妈！” 黄毛被彻底激怒，骂了一声后，又喊了声“给老子上！” 话音刚落，六七个人便一哄而上。 霍翊反应很迅速，抬手便扣住了最先冲来的那个人的脖子，一个使力将他拽到身前做肉垫，以至于很多拳头都砸在了那个倒霉鬼的身上，疼的他哇哇乱叫。众人怕伤了同伴，一时间下手便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霍翊长腿一扫，一脚踹在一个红毛青年的后膝上。红毛吃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霍翊接着又是一脚，踢在了他的下颚上，一声惨叫响破天际…… 霍翊下手，又快又狠，招招都是打在要害上。 见手里扣着的这个倒霉鬼，已经被揍的鼻青脸肿、连连求饶没什么战斗力了，霍翊也发了善心松开了手，放了他一条生路。 彼时又腾出手来，挡住了一个绿毛的攻击，眨眼之间又稳稳钳住了那绿毛的手腕。反客为主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绿毛不知怎么就被他扣在身前，背脊挨了两三拳，腹部又挨了一拳…… 六七个人，也不算少。 但在霍翊这里，战斗力几乎为零。 五分钟后，胜负已然见分晓。 霍翊走到那个为首的黄毛跟前。 他身高腿长，比小黄毛高了足足二十公分，压迫感陡然袭来，黄毛条件反射地就垂下了头—— 这是认输的姿态。 霍翊嘴角轻扯，皮笑肉不笑地问了句：“服吗？” 黄毛：“……” “不服？”霍翊语调懒懒地一扬。 “不了不了。”黄毛忙做求饶状。 他这胳膊肯定是脱臼了，动一下都是钻心地疼，很是识时务地服了软，“再打就出人命了。” 霍翊嗤笑了一声，而后又扫了眼这几个残兵败将。 罢了，没什么兴致。 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滚了。 虽然这种行为不值得提倡甚至还要唾弃，但架不住这视觉效果震撼啊。 打人不好，打架不对。 她知道。 但当躁动的青春碰上燥热的季节，你还特么要做一些烦躁的事情，比如补一些毫无意义的作业。看一场免费的贴身肉/搏，着实能缓解不少压力。 此外还能升华一下学习的意义——学习可以让你远离不少傻逼，比如那些将青春当做浓痰在吐的楞头小青年。 或许是目光太过炙热，霍翊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而偏过头，看向了夏未凉这边。 只见两个姑娘瞪着大眼，目不转睛地顶着他。 嗯？ 就猛看呗。 对上他的目光，一个姑娘霎时红了脸，已经快速地低下头，假装写作业去了。 但另一个呢，模样看着倒是很乖巧，但行为过于反常，黑白分明的眸子竟一眨不眨。 眸光的尽处，依旧是他。 最重要的是，她还有点眼熟。 他搓了搓下巴，朝这边走来。 几秒后，霍翊立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的人—— 真的，是她。 片刻后，他从兜里摸出了烟盒，抽出了一根，姿势熟稔地拢着风，银色打火机“擦”了一声，一缕烟雾从唇边送出。 他懒洋洋地看着夏未凉。 夏未凉也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俨然是谁先收回目光谁就输，脾气都挺大。 记忆涌了上来，他淡淡一勾唇。 他的记性真不算好，坚信有仇当场就得报，搁个十年八载，不早忘了？ 譬如刚刚的那个小黄毛，走路玩手机结果撞到了他，还跟他骂骂咧咧，说什么“以后别让老子看见你”。 “别以后了，就现在吧。”他说。输的人从此以后得绕道走。 他很少对一面之缘的人，有这么深刻的印象。 眼前这位，是个例外。 凭着年少时的生猛操作，姓夏的在他的记忆里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顺带着圈占了一席之地。 * 第一次见这个姓夏的，是在霍栩的13岁生日宴上。 他那天本不想去参加这种所谓的“家宴”。 霍成宇已经再婚了，而且他们父子关系一直就不怎样，明明相看两生厌，但人多的场合，面子还得维持一下。 但架不住霍栩的软磨硬泡和他妈的喋喋不休，所以硬着头皮，他还是去了。 生日宴上，霍成宇指着坐在沙发上的“小寸头”，跟他说：“这是你妹妹。” 他看着那个头发比自己还短、一声不吭无视所有人只专心嚼泡泡糖的小寸头，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他对这所谓的“兄妹关系”持着否定态度。另一方面，他也真没看出这是个女生。 小“寸头”的左脸写着“我不想来”，右脸写着“离我远点”，看着他的眼神里还大写着一个“滚”。 手心是本能的痒痒。 又见，这小寸头的胳膊还贴了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还挺唬人。 乍一看，像是纹身，但再仔细看，又能瞧出一点猫腻—— 那是泡泡糖里附赠的贴画。 呦。 一只纸老虎。 听说“咬人的狗不叫”，又听说这瘦巴巴的寸头妹刚把霍栩打了一顿，所以吓唬一下，不过分吧？ 四下无人时，他走到小寸头身边，指着她手臂笑了笑：“这个，沾点水，就能搓的掉吧？” 小寸头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他，没说话。 他凑过脸：“那哥哥给你看看搓不掉的，好不好？” 小寸头依旧没吭声，像个哑巴。 他唇角一勾，脱下了外套，将里面T恤的袖子往上捋了捋，露出了纹身。 “看到了吗？”他问。 小寸头难得“嗯”了一声。 “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只虫子。” “嗯？” “鳞翅目昆虫。”小寸头又说。 “……”什么玩意儿？ “我有只鞘翅目昆虫。”小寸头低下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玻璃瓶，“还是活的，你想看看吗？” 话音刚落，一只浑身漆黑、长着坚硬外壳、有着长长触须的大虫子朝他脸上飞来…… 他的一世英名，在那日，被一只什么鬼鞘翅目昆虫弄的面目全非。 回到家后，发现他最喜欢的鞋子上，还黏着一块被嚼烂的泡泡糖。 …… 思及至此，他唇角微微一扬，一时有些感慨：好巧啊。 他舔了舔唇，想进去叙叙旧时，王开来跑了过来。 王开来是跟他小时候一起鬼混的，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也差不多，他现在回到容城，认识的人也就这么几个。 “哥，那些人呢？”王开来一边抹汗一边道。 “都打完了。”霍翊懒懒地看了他一眼。 “啊？这么快？我接到电话就来了唉，”王开来察觉到了一丝诡异，顺着他的视线，“卧槽！你现在是在看妹子吗？” 隔着层玻璃窗，王开来看到里面的女生，皮肤白皙，眉眼清澈，是初恋的长相啊。 “哥，你看多久了？”王开来乐颠颠地笑着，“心动了？” 霍翊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但王开来已经在八卦中迷失了自我，“心动了就去要个联系方式啊！” 说完，还扭过头看向另一个站在对面的男生：“老赵！快来，铁树要开花了！” 熟悉霍翊的人都知道，可能是受他那极度能作的母亲的影响，他一向对女生没什么好脸色，王开来都已经将他归为“不久的将来必定要出柜”这一类别。 眼下，他这么盯着女生猛看，实属反常。 “去你妈的。”霍翊一把扯过他的后衣领，将他提溜走了。 “别这样别这样，新衣服呢……”王开来一路哀嚎。 * 五分钟后。 乔思恩忍不住，小声道：“老夏，你别看了，他好凶啊，咱们别招惹到他。” “他走了。”夏未凉说。 “？” 乔思恩先是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发现窗外好像确实没阴影了，而后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看到确实已经无人了，悬着的心才慢慢坠地。 “我的妈呀，好可怕啊！”她吐了一口长长的气，“那个蓝头发的帅哥过来时，我头都不赶抬一下，他太凶了吧？白长那么好看了！” 夏未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可是又好帅啊！”乔思恩反转的很快，又十分花痴的嚎了一嗓，“太帅了！” “……” “你不怕吗？”乔思恩的心彻底乱了。本来就不大想学习，被这么一搅和，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看我的时候，我真的哆嗦了一下。”乔思恩又吐了吐舌。 “怕。”夏未凉应了声。 “你哪里怕？”乔思安凑过脸，仔细地打量着她，“哪里怕？我怎么看不出来啊？” “心里，”夏未凉拿她没办法，“心里怕极了，话都说不出来了，所以赶紧写吧。” “你本来话就很少啊。”乔思恩狐疑道。 “写作业吧，你这东西堆的跟山一样。” “哦……” * 离开咖啡馆时，夜色浓郁。 只见满街霓虹，人影憧憧，正是城市热闹时。 夏未凉看了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经过一天的奋战，她终于将作业全赶完了，字写太多了，食指两侧的肉都有点凹。 乔思恩也解决了一半历史遗留问题，快活地像匹脱缰下小马驹，一出门就抱着她的胳膊，转了好几圈。 夏未凉有些好笑，“你怕是喝了假酒吧。” 谁知乔思恩听风就是雨，顿时就要去全家买梅子酒。 挨不过乔思恩的撒娇，她只好跟着去了，最后也买了瓶RIO鸡尾酒。 她没喝过这东西，只是单纯觉得这装在玻璃瓶里的液体，有点好看。 出了店，她和乔思恩各奔东西。 一个人走路时，她很喜欢戴耳机。 走了一会儿，她总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 期间，她还停下了两三次。 但回头时，却什么也没见着。 走到了岔路口。 前面无人影，寂静的让人心慌。 她咬了下唇，顿住了脚步。 将耳机摘下后，她屏息靠着墙面，手从书包里拿出了不久之前买的RIO，玻璃瓶的重量让她心里微微有了点踏实感。 脚步声越来越近。 握瓶的手也越来越紧。 很快，眼前出现了一点幽蓝。 几乎同时，她就抡着瓶子直逼那人的脑门。 但也就是下一秒的事情，她的手腕就被人按住了。 玻璃瓶悬在那人的额前，颜色鲜亮的液体也被力量震的微微一颤。 “嘶。” 那人抽了口凉气。 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头，睨了眼悬在额前的玻璃瓶，掀起的眼皮被压出了一道极深的皱褶，拢起的眼尾里满是戾气。 这一瓶子砸下来，自己这脑袋不得长朵小红花？ 思及至此，他眸光一凛，扣住她手腕的五指用力一收，红绳上的吊坠跟着颤动。 很疼。 但她没叫“疼”。 对视数秒，他松开了手，却将她手里的鸡尾酒给抽走了。 “你？”夏未凉忍着痛意，“为什么跟着我？” “不然呢？”霍翊垂着眸，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瓶子，语调懒散，“那你想谁跟着你？猥/琐大叔？” “……”明显是答非所问。 默了片刻。 “你刚刚，”霍翊抬头看她，脸上尽是戏谑，“是打算劫财还是劫色？” “劫财。”夏未凉面无表情地跟他扯起了淡。 你妈和你弟，以前不总是喜欢说我们来霍家就是图钱的么。 第4章 04妹妹好。 霍翊轻嗤一声。 几年不见，这丫头模样变了些，现在倒是长的能看了些，有点亭亭玉立的意思。 但这脾气么，明显是一点没变。 “是没钱么？”夏未凉淡淡道，“没钱就算了。” 言下之意：对你的人，我没什么兴趣。 “……” 在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身为一个不良少年，遇见了个仇人，却仅仅是心平气和地扯了一分钟的淡，还特么没扯过人家。 怎么看，都像个笑话。 霍翊低头一哂，摸了一会儿裤兜，终于让他摸到了一个圆形硬物。 “就一块钱。”他大咧咧地伸过手，硬币摊在掌心，月光将它映出了一层银白。 有点打发叫花子的意思。 夏未凉伸过手，神色自然地将它接了过来，并且还说了声“谢谢”。 他的手，却在风中顿了一下。 刚刚，她那清凉的指尖触到他的掌心，引起了一阵微痒。 将硬币揣回兜里，夏未凉抬头看他：“你有事么？” “没事，”霍翊舌尖舔了下后槽牙，痞笑道，“只是看你漂亮，小姑娘。” 夏未凉没说话。有些莫名其妙。 “这么晚了，你在外面晃，不怕遇到坏人吗？”霍翊瞥过视线，看了眼四周，别墅区，环境还算清幽，眼下连只麻雀都没有。这丫头胆子肥的可以。 “你爸妈不说你吗？”他勾了下唇，语带调侃。 “……” 这个“你爸”，实在是太扎耳朵了。 “嗯？”霍翊哼了一声。 “我可能在梦游，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回去接着睡了。”她自知社交能力稀碎，交流词汇匮乏，最不擅长的就是扯淡。所以能不能让她赶紧滚。 霍翊：“……” “你要不认识路，跟着我也行，”夏未凉又一想，也许人家是忘了路，死要面子又不好意思说，“霍叔叔和霍栩都在等你。” 霍翊啧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那你呢？” “？” “你很欢迎我回来吗？”霍翊黑沉沉的眸光死死扣在她的脸上，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还有你妈妈，真的一点都不介意我回来吗？” “……” “看见我，其实很膈应吧。”他声音清淡之极，没什么情绪，却又像在嘲讽。 其实还好。 不欢迎，也没资格反感。 毕竟那栋房子的主人姓霍，做人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 最不济——“我可以住校”，她说。 霍翊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她衣着简单，白T恤配了件宽松的浅色牛仔裤，一双系带帆布鞋，典型的好学生打扮。不像他，一看就知道是个“小流氓。” 他眉梢一挑，嗤笑道：“怎么我一回来你就要住校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夏未凉：“……” “要住也是我住。” 说完，他低头从兜里摸出烟盒，敲出一根正准备点上时，听见冷冷的一句：“我不抽二手烟。” 他看了夏未凉一眼，竟乖乖地将烟又揣回了兜里。 乖的让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还有事吗？”夏未凉问。 “你今天见过我吗？”霍翊吊儿郎当地一扬眉。 “没。” “聪明。”那他又可以躲一晚了。 “我可以走了吗？” “走吧。” 夏未凉走了些路，但心绪有些不宁，这人看上去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那他要去哪？ 不会是流浪街头吧？ 可能是过于讨厌她们母女俩，觉得流浪街头也比看到她们强。 …… 随便。爱来不来。 人影渐远，霍翊收回目光，却发现脚边有个小物件—— A5无线装订本。 他俯身捞起，看见里面的内容，啧了一声，笑的意味不明。 * 没一会儿，王开来哼哧哼哧地追上来了。 “哥，那小仙女走了啊？”王开来笑的一脸灿烂，“加好友了吗？人家是不是对你的救命之恩，表示以身相许啊？” “……她差点，”霍翊偏过头看了王开来一眼，冷笑道，“没一瓶子把我脑袋砸开花。” “卧槽？为什么啊？” 王开来嚎了几嗓子后，又难得冷静琢磨了两下，那小仙女看着安静乖巧，不像是不恩将仇报的人，肯定是—— “哥，你是不是没跟人家说你救了……” “那猥I琐大叔呢？”霍翊将本子卷成了圆筒状，边走边敲着手。 “奥，被我们揍了一顿，现在搁那儿一边哭，一边抱着老赵他们的腿喊‘爹’呢。”王开来说。 “说了为什么跟着人家小姑娘了吗？” “那当然，一打就说了。”王开来揩了一下鼻尖，复述了一遍那个中年男人的话。 原来那人本来打算在便利店里顺手牵羊，但碰巧看到了付钱的夏未凉，见她包里有很多现金，所以一时起了歹念。 霍翊眼睛一眯：“很多现金，小富婆啊？” 他想了想，这人衣着虽然看着朴素，但怎么说也是霍成宇的“女儿”。 说不定正如何吟说的那样——“你爸的钱都给那母女俩骗取了”。 不过都是霍成宇的钱，跟他没关系。 “幸亏是遇到咱们了，那大叔说是就打算抢钱，但看着他那猥琐相，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做什么禽兽的事情呢？” 王开来越想越替那“小仙女”感到心有余悸，但同时又为霍翊感到惋惜，“你怎么不跟那小仙女说清楚呢？啊？加个QQ啊、微信啊……” “别他妈‘小仙女’‘小仙女’的恶心老子了，”霍翊抬手敲了下王开来的头，“你见过哪个小仙女没事抓大虫子玩的？” 王开来一脸问号，挠头问：“我没看她抓虫子啊？” “闭嘴，傻狗。” 王开来嘴上：“喔。” 心里：“老大可能是问小仙女要微信号被拒了，所以才这般恼羞成怒抹黑人家形象。” 所以，小仙女还是小仙女啊。 老赵下手是真的狠，大叔被揍的一脸血。 霍翊缓缓俯下身子，看着他粗壮的五指，淡淡一笑，“你这不是有手有脚吗？” “哥，咱们怎么处置他，送他去警察局？”王开来挠了挠头。 “好啊。”霍翊看着他似笑非笑，“我们会不会拿到一面小红旗呢？” 赵如意看出来霍翊心情不大好，示意王开来闭嘴。 但王开来要是闭嘴那就不是王开来了，看着霍翊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他忙追上去：“哥，你家在对面呢？” “那不是我家。” “啊？”王开来张大了嘴。 赵如意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不说话会死啊？” 王开来一脸委屈。 “我回爷爷那。”霍翊大步朝前，跟他们摆了摆手。 他不想见霍成宇，能拖一天是一天。 霍成宇现在天天都给他打电话，比过去七年打的电话都多，都是在跟他提要求和规矩的——“你既然回来了，就该XXX，否则XXX”。 这是霍成宇的经典句式。 思及至此，他眉梢一挑，不屑直接吊在了扬起的弧度上。霍成宇常高居人上，对人颐指气使惯了，也有了些天真。不闻不问地将他放养多年，养出了一身荆棘，现在又突发奇想，想把他这一身的刺给拔了。 怎么可能呢？ 要不是碍着他爷爷，他根本不会答应去霍成宇那里。 霍成宇让他回来，也是因为被爷爷拿遗嘱威胁。如果再不管他，爷爷一分钱都不会给霍成宇留下。 人前给个脸，喊他一声“爹”就行了。 他们的父子情份，就是如此稀淡。 * 一进门，就见霍成宇一脸阴郁地在客厅“踱步”。 看着这来回走动的频率，估计能在微信步数排行榜上拔得头筹。 打了招呼后，她便上了楼，并未说看到霍翊的事。 回到房间后，她整理了一下书包，发现自己的日记本不见了。 将书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到那辛苦一天的劳动成果…… 她懊恼了五分钟，然后开始强逼着自己冷静，开始回想日记本可能落在了何处。 一时抱着侥幸的心态，先给咖啡馆打了电话，询问了下情况。 但对方没给出令人惊喜的回答——他们什么都没见到。 在回忆了一遍行动轨迹后，她觉得可能是当时拿酒时，不小心弄丢了。 她连忙跑到了那个路口，只见地面很干净。 连片落叶都没有，不愧是文明城市。 ……绝望。 * 次日。 她昨晚懊恼了许久，一夜没睡好，早上也起不来。 一觉醒来都日上三竿了。 吃完午饭后，她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继续补日记。 抄了一下午的作文，字迹开始有了点野草横生的迹象。 速度和质量真的很难兼顾。且不说内容，就但看这几页的字迹，分明是将“老子就是在糊任务”写在了脸上。 难受。 又走起了神。 如果不是霍翊莫名其妙地跟着她，她就不会去拿酒瓶子，也就不会拉开包，本子也就不会丢…… 苦大仇深之际，房门被敲响了。 是沈微。 沈微对她反锁的行为有些不满，又见她穿的还是外婆在县城里买的衣服，一时忍不住念叨了几句，最后说起了正事：“刚刚霍翊打电话来了，说在路上，马上就到。” “哦。” 到就到呗。 “你换件衣裳，赶紧下去啊。”沈微催促道。 “不下去。” “霍翊比你大一岁呢，”沈微一贯不理会她的情绪，自顾自地吩咐道，“待会记得要喊哥哥，知道吗？” “……” “快点哦，”见她像潭死水，沈微抬手就抢过了她的笔和作业，“下去跟哥哥打个招呼。” 挨不过沈微的软磨硬泡，她只好下了楼。 但并没换衣服。 * 十分钟后。 一辆招摇过市的豪车朝门前驶来。 她觉得自己昨晚真是昏了头，竟会觉得霍家大少爷会流落街头，还良心不安了三秒钟。 真是那叫花子担心皇帝能不能吃的饱——没事找事。 她认得这车。 曾在霍栩爷爷家见过。 那天，霍栩的小表妹“好心”带她参观了一下他们家的车库，并趾高气扬地跟她说：“你知道这什么车吗？这是迈巴赫，是爷爷给翊哥哥买的，那个是法拉利，是给栩哥哥买的。” 小表妹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就差没把“瞧你那寒酸样”给喊出声来。 但她只用一句话就打败了小表妹——“你的车呢？” 小表妹：“……” 哦，没有你的份啊。 晃神之际，车子稳稳停在了门口。 司机下来拉开门，霍翊欠身出来。 一头张扬耀眼的蓝发已经不在，蓝色耳钉也已被摘下。 眼下，这一头的墨发将他的皮肤衬得更为白皙，身上这件干干净净的白T恤也很能迷惑人，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一个阳光大男孩。 如果昨天不曾见到他当街打架的场面，她一定会以为听到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多干净的少年郎。 傍晚时分，太阳余威还在，他抬手挡了一下。 伸开的五指，非常好看。 修长，且骨节分明。 但是要是被它捏一下，大概又是另一种感受。 霍翊客气地问候了一遍霍成宇等人，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夏未凉。 “妹妹好。”对视数秒，他微微一笑，先发制人。 “……” 见她半天没吭声，霍栩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头：“喂，我哥跟你说话呢，你别在那儿默不作声装高手了！” 做了半分钟的心理建设，她总算来了个低头颔首：“……你好。” 不够得体的表现又挨了沈微的训，一个劲儿地催促她喊“哥哥”。 她喊不出来。 总是会想到自己的日记本，还有被他捏疼的手腕。 现在还疼。 * 晚饭并不怎么热闹。 气氛还有点诡异。 霍翊没怎么说话，霍成宇脸色也不大好，场面都是沈微在撑着，霍栩也说两句不着边的笑话。 夏未凉埋头扒饭，想着快点回房间补日记，将最后一颗饭米粒塞进嘴里后，她道：“大家慢慢吃，我先回去写作业了。” 沈微听到这话，顿时蹙起眉头：“你作业还没写完啊？” 霍栩跟着起哄：“是啊是啊，你之前干嘛去了？明天就开学了唉。” 霍成宇见状，赶忙打圆场，立刻就数落起霍栩来，“你作业写完了？在这儿……” “我写完了啊，”霍栩这回底气很足，“不信我拿给你看。” 是真写完了。 他本来是没作业的。作业都是霍成宇请的家教老师布置的，压根就没多少。 霍成宇：“……” “啧啧，夏未凉呀夏未凉，你作业到现在还没写完呢！”霍栩不依不饶，抓住机会就想往死里损她。 夏未凉面无表情地服了软：“我是垃圾，你牛逼。” 霍栩：“……” 起身时，她看到了坐在正对面的霍翊。 霍翊也正看着她，嘴角上扬，一脸玩味。 第5章 05透心凉。心飞扬。 回房后。 她戴上耳机，循环放着轻柔的纯音乐，试图让心情没那么焦灼，一时又抄了两篇。 但过了会，又写不下去了，不仅看到文字就反胃，她手腕也疼。 是昨天被霍翊捏的。 搁下笔后，她走到窗前，看着远处五颜六色的霓虹，思绪有些迷离。 眼下霍翊也回来了，她完全不知道怎么与这个人相处，所以要不要住校？ 沈微会同意她住校吗？ …… 胡思乱想时，门被扣响了。 拉开门，撞上了霍翊黑沉沉的眸子。 手一僵。 有点想把门关上。 “妹妹，吃饱了吗？”霍翊倚着门框，神色懒淡地问。 是关心人的话。 但并不是关心人的语气。 夏未凉没吱声，但也没错开视线。 她一寸不落地接着霍翊的目光。 像在疾风骤雨中死死抓着地的竹子。 令人印象深刻的倔。 人都在客厅。 走廊的灯没开。 霍翊站在黯淡的灰暗中，撑在门上的手却白的刺眼。 下一秒，他稍稍一用力，将半开的门推了个大敞。 他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你要干什么？”夏未凉面色一冷。 “就看看，”霍翊笑了笑，“不白看，参观后可以给钱。” 他之前只见过夏未凉一面，更多关于她的消息是从他妈和霍栩那里听到的。 全是坏话。 唯一的一句好话，还是今天来之前他爷爷说的——“那姑娘成绩还不错”。 貌似就这么一个优点。 他妈总说夏未凉心机深知道讨好霍成宇，一来霍家每天I衣服不重样还都是名牌俨然是山鸡变凤凰，让他跟人家学学。霍栩常说她脾气坏，跟她好好说话还不理人，一口一个“死丫头”。 后者凭借那一面之缘，他是确信的，夏未凉是个有脾气的“死丫头”。 前者么，他暂时没看出来。 他以前对这个人并不怎么关心，认为她是好是坏都于己无关，也不知道他妈整天盯着人家干什么。 但他现在回来了，了解一下同住屋檐下的邻居不过分吧。 她的房间，和他之前见过的女生房间都不一样。 没有粉粉嫩嫩的窗帘和毛绒玩偶，梳妆台倒是精致但上面没有化妆品，就一把木头梳子而已。书柜倒是挺大，满满当当的书。 寡淡如水。 他又扫了眼夏未凉，衣着朴素至极，要不是脸长的还不错，怕是不会叫人多看两眼的。和他妈形容的很不一样。 如果这是装的，那他也只能说一句牛逼。 他挑了下眉，走到了夏未凉的书桌旁。 夏未凉嘴唇一抿，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在抄小学生作文。 但霍翊的动作比她快，人家已经坐在了椅子上。 她来不及掩饰。 台灯还亮着，她忘了关。 惨白的光将丑陋的字迹照的触目惊心。 霍翊勾了勾唇，从桌上拿了支笔。很快，在她的本子上写下了“夏未凉”三个字。 “是这个？”写完，他抬头，看着夏未凉，挑了下眉。 夏未凉看着那三个字，火蹭地起来了。 字很漂亮。但是写的位置不对，写在了她的作业本上。 她很久，没生过气了。 即使是逼逼叨叨没完没了的霍栩，也不会让她这么愤怒。 “看到我好像很不高兴啊？”霍翊绷着嗓，吊儿郎当地问了句。 低沉的嗓音在密闭的空间里，诡秘又撩人。 “是。” 夏未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所以，你能走吗？” 她本来还没这么烦霍翊。 饭桌的提前离席，只是想着补作业，并不是故意针对谁。 “我要是走了——” 霍翊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她片刻，忽而弯下腰，薄唇凑到她耳边，薄荷的清冽洒在她脸侧，“那你的日记本，可就回不来了。” “日记本”三个字，让她的瞳孔骤地一缩，心跳也倏地加快。 “你这个暑假，还养了只小乌龟？”霍翊直起身，漫不经心地笑着。 “……” 养乌龟是她日记里的内容。 “行吧，”霍翊双手做投降状，“我走。” 说完，就抬腿向门走去。 “等一下。” 夏未凉双手紧攥着衣角，后脊已经冒了一层冷汗。 霍翊嘴角轻扯，脚步一顿。 少女清澈的嗓音又在身后响起—— “对不起，能把日记本还我吗？” “可以啊，”霍翊慢悠悠地转身，歪斜着头看她，“我要那玩意儿又没用。” “谢谢。” “你求我啊。”霍翊舔了舔唇，作弄人的意图很明显。 “……” “也不难。” 见她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他心情大好，搓了搓下巴，拖着腔，一字一句道：“喊声‘哥哥好’就行。” 他注意到傍晚时，她妈妈让她喊自己一声“哥哥”，她那一副“你还不如让我去死”的表情。 笑意从他的眼底溢了出来。 一瞬间，冲淡了他身上那股子危险的气息，整个人竟莫名其妙的温柔了起来。 * 对视了半分钟。 “哥哥好。”夏未凉做好了心理建设，温声细气地喊了一声。 她一夜不睡，也不一定能补的好。 因为手腕真的很疼。 霍翊挑了下眉，有些许惊讶。 这么简单吗？ “哥哥好。” 夏未凉又喊了一声。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心理负担明显又弱了些。 “我再喊十遍都没关系，喊一晚上都行。”夏未凉又说。 只要你能把日记本还我，让我给你弄块牌子连上三天香都是可以的。 霍翊嗤了一声，推开门，出去了。 再进来时，手里拿了一个本子。 很普通的封面。 几乎每个学生，都会有这样一个笔记本。 但夏未凉认得，这就是她丢的那个。 霍翊睨了眼这小本本，一时有些好笑。 他昨天将这小破本带了回去，后来随手翻了几页，里面的内容让人感到有一丝不对劲，便摸出手机，拍了一页，搜索了一下，出现的内容—— [小学生作文大全。] [小学生优秀作文。] [小学生满分作文。] …… “这作文写的，三年级的水平吧。”霍翊将本子递给了她。 “也有四年级的。”夏未凉接过来，回了句。 霍翊勾了下唇，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刚刚说的，喊一晚上，我可记着呢。” 夏未凉：“……” “我录音了。”霍翊转过身，背对着她，扬了一下手机。 “……” * 房间回归安静。 她看着失而复得的本子，心情微微好了一些。 现在回想起刚刚的对话，又有些意外。 她刚刚在气头上，让霍翊“走”，但他竟然没说“这是我家，要走的也是你们吧”这样的话…… 拿了日记本，还算坦然的睡了一个晚上。 再睁开眼时，又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就当觉得生活好像没崩的那么稀碎时…… 一开门。 一股煞气咄咄逼来。 只见对面的门上贴了个字条。 白纸上共写了八个字，分两行—— [勿扰。] [否则后果自负。] 也不知道是怕被谁扰了？ 是她还是沈微。 或者，两者都是吧。 所以，表面和谐这么快就维持不住了吗？ 但有一说一，这字迹潇洒好看，像是练过的，与对面这位不良少年的人物形象大相径庭。 愣神之际，房门开了。 霍翊拎着书包走了出来。 他穿了件烟灰色的T恤，下身搭着一条黑色的九分休闲裤，勾勒出修长笔直的腿形，还露出一截瘦削素白的脚踝裸。 就是眼下这睡眼惺忪地、一副没骨头的懒散样儿，都很养眼。 他一抬头，就见夏未凉杵在门口。 夏未凉穿着蓝白色的校服，有蓬松感的头发高高扎起，额角两侧有点碎发，眉眼干净，眸光清澈。 像山间的风。 清清爽爽，纯纯净净，有点治愈系的感觉。 让他一夜没睡的疲惫都淡了不少。 四目相对了片刻。 “有事？”霍翊问。 “没。” “？” 夏未凉没再吱声，径直下了楼。 霍翊挑了下眉，也跟着下来了。 * 霍成宇要亲自开车送霍翊和她去学校，因为霍翊今天要半入学手续，他作为家长必须要出面。 夏未凉这才知道，霍翊原来转到了他们一中。 其实这事情之前在饭桌上提到过，只是她那时心不在焉，没听进去。 霍栩去了十二中。 那是一所私立高中，又称“出国的桥梁”。 由此可见，霍成宇对两个儿子的人生规划是不一样的。 一路上，她和霍翊都没怎么说话，霍成宇开始倒是还说了一些。 她话本就不多，不喜欢没话找话。意外地是，霍翊竟然就没搭理过他爸。 气氛诡异。 后来霍成宇也闭上了嘴。 车子里放了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流行金曲。 没多久，霍翊从包里摸出了蓝牙降噪耳机，戴上。 霍成宇说了他两句，但夏未凉觉得，这人可能一点声都没听到。 到了学校，霍成宇带着霍翊先去行政楼报道。 夏未凉自行去了教学楼。 她径直跑到了高一学部，一进门发现全班竟没一个认识的，还都穿着整齐的军训服，甚至还有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对她吹了声口哨……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走错了。 她现在高二了。 辗转了一下，终于是踩着铃铛进了门。 同学们都怕与奇葩为邻，三三俩俩早就报好了团。 此时位置都被坐的差不多，只有第一组的最后一排，还有空位。 在众人的打量中，夏未凉径自走到了那里。 她的前面是个叫罗成的男生，有些调皮捣蛋，此时已经吹了声口哨，然后左邻右舍也都开始起哄。 她看了罗成一眼，罗成又立刻收敛了起来，还起身制止众人：“干嘛呢！干嘛呢！还不读书！要不要上大学了！” 人模人样的。 * 早读课一结束，班主任唐迢迢捧着个玻璃水杯，笑容可掬地进了门。一路上，这拴在裤腰带上的一大串钥匙，还很有节奏地摇摇晃晃，跟打拍子似的。 唐迢迢是省一级数学教师，从教多年，经验丰富。 从年轻时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天天质疑学生“世界上怎会有尔等蠢货”，到现在能和学生打成一片甚至能心平气和地将同学们起的绰号——“跳跳唐”当微信昵称，心态之流变，证明了无情的岁月又磨平了一个人的棱角。 唐迢迢站在门口，阳光铺满脸庞，看上去像个慈眉善目的好菩萨。 “今天呐，咱们班要来一个新同学，大家掌声欢迎一下哈！” 说完，唐迢迢带头鼓起了掌。 同学们按捺不住好奇，纷纷伸头张望。 “卧槽！” 有同学将头伸到窗外去了，看到了新来的庐山真面目。 “这哥们儿整的吧？” “啊啊啊啊？我也看看……”又有同学伸脖子去观摩了，下一秒，又是一声惊呼：“卧槽！这是……哪个学校的校草啊？” 霍翊逆光站着，背脊贴着墙面，书包吊在手肘上，两只手都揣在了裤兜里，一身的漫不经心和慵懒。 眉眼低垂似是没睡醒一般，却也说不清的勾人。 “这能solo出道了吧？不比那些小鲜肉帅多了？” “我们班的颜值，龟龟，容一的天花板啊！” “男有这个新来的，女有夏未凉啊……啧啧……” “……” 全班七嘴八舌，叽叽喳喳。 夏未凉抬头看了眼窗外，“……” 透心凉。 心飞扬。 第6章 06别停 “大家安静一下，“唐迢迢拧开水杯抿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好让新同学上去做个自我介绍啊。” 话音刚落，全班顿时鸦雀无声。 这立竿见影的效果，让唐迢迢一度欢迎自己是不是进错班了。 他们班的这些个泼猴什么时候，这么乖巧了。 “上去做个自我介绍吧，”唐迢迢看了眼霍翊，“别太长哈，捡重点说就行。” 霍翊瞥下门口。 那里并就不宽敞，还被人到中年日渐丰腴的唐老师占去了大半领土。 “老师”。他轻描淡写地喊了声。 “啊？咋啦？”唐迢迢还浑然不自知。 “您，能往边上让让吗？”霍翊说。 唐迢迢：“……” “要不然，我进不去。” “哈哈哈哈哈哈……” 全班爆笑，然后又炸开了锅。 同学A：[这新来的可真幽默啊。] 同学B:[还挺骚的。] 同学C：[跳跳糖脸红了，哈哈哈哈哈。] 同学D：[新来的好高哦，这是最萌身高差嘛。] …… 唐迢迢尴尬了一小会就恢复了镇定，很快从善如流地退到了一角，并还做了个“请”的动作。 霍翊将手从裤兜里放了出来，单手拎着包走上了讲台，闲闲散散的目光将全班扫了一圈。 教室内陡然降了温，哄笑声戛然而止。 “霍翊。”他说。 全班：？？？ 简短…… 这是真够短的。 唐迢迢扶了扶额，一时又以为这位新来的同学可能是腼腆紧张。 优秀教师那美好的精神品质，使得他下意识地就来了句鼓励：“没事没事，男孩子不用害羞哈，你再多说两句呗，比如兴趣爱好什么的，好让同学们了解了解你。” 霍翊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目光穿过众人，落到全班唯一没有抬头看他的人身上。 他唇角一弯，非常配合地扩展了句子：“我喜欢睡觉，不喜欢睡觉被时人打扰，不妨碍我睡觉的话，大概就能比较和谐相处。” 全班：“……” 今天明明三十多度。 怎的这么冷。 “霍同学，有点幽默哈。” 唐迢迢感觉到了不对劲，环顾了一下教室，准备找个地儿赶紧将人塞进去，但看了半天也就那一个空座，位置也很适合霍翊，刚准备将他安排过去时，却发现—— “夏未凉？” 唐迢迢迟疑了一下。 听到老唐的召唤，夏未凉抬起头。 “你怎么？” 坐在那个犄角旮旯啊。 唐迢迢话说一半，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出了问题。就算是偏爱好学生，那也得在心里偏哪。 “？” 看着老唐欲言又止，夏未凉有些发蒙，不过一偏头，看见旁边的空座，心里顿时凉了个透彻。 唐迢迢的心情，在“我辛苦培育的好树苗不能被猪拱了”和“人民教师要一碗水端平不能歧视差等生”之间反复横跳，迟迟下不了决心。 他看了这小子的简历，不是什么好鸟啊。 虽然收了人家一张卡，答应会“帮忙照顾”霍翊，但可不能祸害好学生啊。 “老师，我坐哪儿？”霍翊已然有些不耐烦了。 去动物园看大猩猩还要门票呢，他这张下海挂牌几万起步的脸就这么任人白嫖？ “就、就……”唐迢迢扶了扶额，“夏未凉同学那边吧。” 现在全班，只有夏未凉那里有个空位了。 四目相对。 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片刻后，霍翊嘴角一勾，声音不急不慢：“不好意思，请问哪位是夏未凉同学？” “……” * 夏未凉的前座罗成同学是个热络性子。 除了对语数英理化生不上心之外，对中美贸易战、隔壁爷爷养的狗天天在我家门口拉屎但爷爷有心脏病我该怎么办以及当红小鲜肉劈腿小花爱上同剧组大龄女演员这些问题都很关注。 自然也包括——“谁是夏未凉”这个问题。 罗成本来想献祭自己，回这个“新来的”一句——“夏未凉是我们班最好看的女生”，然后再撺掇“新来的”巡查一圈将全班女生的相貌分个三六九等，从而让广大女同胞深深记恨时——夏未凉站了起来。 她声音清浅：“同学你好，我是夏未凉。” 罗成：“……” 我谋划了个寂寞。 霍翊微微一笑，从讲台走了下来。 迎着光，径直走到了她身边。 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一时间，男默女泪。 * 霍翊一来就睡，所以两人算是相安无事的处了两节课。 课间操。 谁能想到这个知名校友众多、每年赞助拿到手软、政府财政补贴丰厚的著名中学那上学期就开始频繁出问题的广播竟然还没换，以至于开学第一天，它就彻底废了。 思想别那么阴暗，这难道不是因为钱都是用在了刀刃上了嘛？ 课间操30分钟，给聊八卦留下了充分的空间。 夏未凉所在的高二（三）班，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个新来的。 到目前为止，霍翊来到这个班，只说了三句话，共12个字，每句话的字数又能构成一组等差数列。且这些话，都是跟夏未凉说的。 第一句是：“我能坐里面吗？”共六个字。 第二句是：“方便睡觉。”共四个字。 第三句是：“谢谢。”仅两个字。 总而言之，非常的神秘、非常的冷酷、非常的让人好奇。 * 没一会儿，乔思恩从九班过来了。 她刚准备托人喊一下夏未凉，却发现她就坐在窗子边上。 于是乔思恩就趴在窗沿上，满脸大写的兴奋：“老夏，听说你们班转来了一个帅哥啊，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可能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罗成的同桌，周顺同学以前和乔思恩是一个初中的，也比较喜欢关心人和事，见到熟人更有几分亲切，当即就扭过头来指了指霍翊的后脑勺。 但直觉告诉他，身后这个一来就睡的大帅逼，绝对是个不好惹的主。 所以周顺不敢吵着着他，只压着嗓，用唇语说：“这啊，就是那个大帅哥。” 乔思恩不仅没那么高深的鉴赏水平，对个后脑勺还能品出个子丑寅卯来？还没弄懂周顺的深意，很快就在作死的边缘蹦蹦跳跳。 她大咧咧地嚷嚷：“这哥们儿晚上做贼去了吗？这大白天咋还睡的不省人事啊，好歹让我瞧瞧正脸啊……” 话未说完，这哥们儿醒了。 带着一脸的不爽，醒的。 这会子看清了正脸，乔思恩却笑不出来了：“这、这不是……” 那位当街斗/殴的蓝发帅哥？ 帅哥，怎么是你？ 你还念书啊？ 不混社会了？ …… “有事？”霍翊嗓子有些干哑，看着人眉头拧着，分明是不爽到了极点。 “没、没事。” 乔思恩吐了吐舌，也看懂了霍翊脸上“没事就滚”四个字，顿时就撒开脚丫子，顺顺溜溜地滚了。 霍翊刚醒还有些蒙，缓了缓神，带着点鼻音，问了句，“快上课了，她往哪儿跑呢？” “……” “嗯？”霍翊偏过头，又哼了一声。 “往他们班跑。”夏未凉说。 “？”霍翊眉头蹙了一下，“不是我们班的？” “……嗯。” “不是我们班的，来这里嚷嚷什么？”霍翊问。 “……就是想来看看帅哥，”夏未凉无奈，只得帮乔思恩解释了句，“也就是你。” 霍翊眼睛一眯，明显是抓住了重点——“帅哥”两个字。 “她不是故意要吵到你睡觉的，”夏未凉见人没说话，周身气息依旧冷冽，只好继续跑火车，“因为你魅力难挡，她就情不自禁地想来看看。” 霍翊啧了一声。 哦。 懂了。 俩人关系看着不错。 给小姐妹说情呢。 “她没见过什么世面，”夏未凉说，“你不要怪她。” 她硬着头皮说了半天，一旁地大佬也没给点回应。 有些奇怪。 一抬头，就对上霍翊那饶有兴味的眼神和颤动不止的双肩。 “……” 她为自己刚刚的那些话感到羞耻。 “挺好的，”霍翊凑过脸，懒洋洋地勾了下唇，“继续说。” “……” “把我说高兴了，”他左手搭着椅背，右手转着从夏未凉那里顺来的笔，神情散漫，“不仅不会找她麻烦，还可能会给她买糖吃。” 事实上，他连刚刚那女生的脸都没记清。 买个鬼。 然而，他话说完半分钟，一旁的女生都没再吭声。 再扭头一看，人家在写卷子。 倒是隔着条过道的对面，有不少闲杂人等，正在打量着他这一亩三分地。 他顺着这些目光，一一看了回去。 片刻后，全班都埋头做写卷子状。 就在他准备继续睡时，夏未凉突然侧过身看着他。 霍翊：“？” “你，”夏未凉咽了咽口水，“知不知道她是哪个班的？” “不知道。”霍翊勾了勾唇。 夏未凉“哦”了一声。 “但是我可以问啊。”霍翊笑的没安好心。 说完，他就用笔戳了下周顺的脊梁骨。 周顺早已竖着耳朵将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但对霍翊又是十分惧怕。 在“保狗命”和“做好汉”之间，他坚定地选择了前者。 “刚刚那个女生，”霍翊转着笔，“是哪个班的？” 周顺咬了下唇：“是、是九班的。” “叫什么名字？” “乔、乔思恩。” 霍翊搁下笔，对周顺说了声“谢谢”，然后又看着夏未凉：“这不就知道了么。” 挑衅意味很明显。 夏未凉：“……你到底想怎么样？” “继续那个魅力难挡，”霍翊压着嗓，声音极低地又说了一声，“别停。” 第7章 07哥哥没吃过地沟油吧 夏未凉手里抓着笔，身子僵了半分钟。 真的。 长这么大，没见过这样的…… 过于不要脸了。 在这段时间里，霍翊看着她抿紧的唇线，脑补出了以下内容： --“他是脑残吧？” --“滚吧，傻狗。” --“老娘就是死也不会去捧你臭脚。” …… 很好。 她不服。 霍翊单手撑着脑袋，眉梢微扬，神情懒散还带着欠：“你想不想知道，我一般怎么打女生？” 人啊。 睡好了，就他妈想扯淡。 夏未凉默了几秒，然后将笔放了下来，侧过脸看他，心平气和地说，“那你想不想知道，被窝里有一堆鞘翅目昆虫是什么感觉？” “那我会在被窝里有一堆鞘翅目昆虫之前”，霍翊敛眸一笑，“好好修理一番九班那个叫乔思恩的女生。” 夏未凉：“……” 霍翊摸了摸耳骨，“给你五秒钟。” “一。” “二。” “三。” 第四声没数出来，就听见耳边传来了那跟无心和尚念经一般地语调： “你魅力难挡，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间车爆胎，比吴彦祖还帅出十个吴亦凡，陈伟霆看到你都自愧不如……你帅出一中帅出容城帅出中国帅出亚洲……” 霍翊听完后，舔了舔唇，淡淡道，“少个明确的主语，‘你’是谁？在‘你’之前，加上我的名字，然后重来一遍。” 夏未凉只得硬着头皮再说了一遍。 真有必要让乔思恩跪下来，给她磕个响头。 “你对你刚才那番言论怎么看？”霍翊并不想轻易放过她，“口是心非还是发自肺腑？” “……发自肺腑。” “除了帅，”霍翊拿起她刚刚放下的笔，笔杆上还残有主人刚握过的余温，“我还有别的优点吗？” “……或许有吧。” “或许……吧？” “……有的。” 浅浅的低笑在身侧漾开。 一时间，鸡皮疙瘩在她胳膊上悉数冒起。 “老实说”，霍翊慢悠悠地抬起手，又捏了捏自己的耳骨，“你作文平时一般拿几分？” 夏未凉：“？” “怪不得抄小学生作文呢？” 吊儿郎当的语气，恣意嚣张的笑脸，能气的人突发心梗。 夏未凉：“……” 她旁边坐的是只狗。 是狗。 * 铃声终于是响了。 大佬伸了个懒腰，一脸地神清气爽。 这恶心人可比打人爽太多了。 而且，恶心的是夏未凉，所以好像更爽一点。 上午的课结束后，同学们三三俩俩前赴后继地冲出了教室——去干饭。 干饭不积极，这思想有大问题啊！ 十五分钟过去了，教室里只剩下两个思想有问题的人。 霍翊不想去挤食堂，准备避开人群高峰，到时候打个车到十公里外的某家网红店去喝靓汤。 所以这会子，在座位上坐着玩了会手机，和王开来他们扯起了淡。 他将夏未凉之前的那番话录了音，现在正发到了群里，让他们鉴赏鉴赏。 赵如意回了一个黑人问号表情包，又发了串文字——[世间竟有比王二狗还会舔的人？] 王开来将录音循环放了三遍，终是听出了一点不对劲：[哥，这妹子脖子上是不是架着一把刀啊？] 霍翊：“……” 不该找这傻狗的。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身旁。 不久之前捧他臭脚的小姑娘，竟还没走。 夏未凉正在看着老唐发下来的试卷，葱白的手指间还夹着根笔，动作娴熟地转着。 看样子似乎是遇到了难题，眉头微微蹙着，上齿轻咬着唇畔，耳边未扎起的一小缕头发拖至脖颈处，眼下又被风吹散了开…… 纯的跟元气森林似的。 似是察觉到了目光，夏未凉侧过脸，接上了霍翊的视线。 见他已经放下了手机，并且还支着肘子，神情懒淡悠哉游哉地看着她写作业，所以—— “可以走了？” 她问。 “你该不会是在等我吧？”霍翊眉梢一挑，有些新奇。 “恩，是在等你。”夏未凉边说边收起了卷子。 沈微今早给她发了许多条微信，说什么霍翊刚转到这个学校，要她多照顾点儿。 她都没回。懒得回。 她又不是粉刷匠，天天还得无偿地去粉饰一下太平。 但最后一节课时，沈微给她打了笔钱，说是霍叔叔让她带着霍翊去吃一点好的，顺便再看看学校，熟悉熟悉。 她没法拒绝。 “呦，”霍翊起身拿过手机，“那可真是太荣幸了啊。” “走吧。”夏未凉听出了他的揶揄，但不想理会。 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 霍翊看着前面那一甩一甩的马尾，觉得很有意思。 刚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扯一下时，夏未凉忽然转身。 霍翊：“？” “你吃什么？”夏未凉问。 “我，不吃太辣的，不吃太咸的，不吃太甜的，也不吃酸的、苦的。” 霍翊抱着胳膊，一副世间大闲人的样子，像是怕夏未凉记不住，他的语速刻意放的很慢，再加上这说话内容，整个就突出一个——欠揍。 “哦，要是吃鱼，得要新鲜的，要有葱香但不能看见葱，”他又慢条斯理地补充了句。 夏未凉：“……” * 她没再问霍翊有什么忌口的没。 出了校门，走进了一家叫“家常私房菜”的校门口，她径直报了几个菜名，全程没问过霍翊的意见。 摆明了“你爱吃不吃，不吃滚”。 霍翊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这家店。 老实说，他并不想进去。 但又有点想作弄夏未凉。 进门后。 一眼扫过，只见跟前的桌子是塑料的，每张桌子不是有点油污就是有被没搓干净的抹布潦草擦过的痕迹，甚至还有张桌子上有一堆鸡骨头和几张可能是擦完鼻涕的纸。低眉一看，又见手边圆筒里的餐巾纸色泽惨白，分明就是残次品，搁在竹筒里的筷子也不知道洗了没有…… 有点反胃。 夏未凉点完菜，便走了过来，看他一脸的若有所思，不咸不淡的问了句：“你想换一家？” “换一家吧。”霍翊点点头。 “找个地儿坐吧。”夏未凉驴头不对马嘴地说。 霍翊：“？？？” “你换十家也还是这样。”夏未凉声音懒懒地，明显是不想挪窝。 几秒后，她便自顾自地找了个靠墙角的位置坐了下来。 先是抽了两张餐巾纸，将自己门前的“一片雪”打扫了干净，当然“莫管他人瓦上霜”的原则也在这里得到了传承——对面的那点酱油汁，她是没管的。 擦完后，她又抽了根筷子，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哥哥没吃过地沟油吧？试试吧，说不定真香呢。” “……” 这说话的语调，还懒中带欠很是熟悉，仔细一品，可不就是在模仿他么。 霍翊气笑了。 这他妈不去混社会，窝在这里苦哈哈的写卷子背课本抄小学生作文也真是屈才了。 过了一会儿，夏未凉点的菜陆陆续续的开始上了。 两菜一汤，就突出一个“朴实无华”。 还没有一个是霍翊喜欢吃的。 他也确实没吃，抱着胳膊看夏未凉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嚼，忽而笑了。 觉得自己这脾气真是变好太多了。 这都没把那一盆汤扣她脑门上去？ 怎么忍住的。 过了一会儿，夏未凉抽了一张纸，擦完嘴后起身去找老板娘付账。 霍翊看着她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钱夹，掏了几张纸币。 钱包的样子有些幼稚和老旧，像是好几年前小学门口卖的玩意儿。 “鱼应该快好了。”夏未凉走到他身边，说了句。 霍翊：“……” 呦，还记得鱼啊。 不久后，老板娘确实给他端来了一盘红烧鱼。 他盯着看了一分半钟，确定没有头发丝、清洁球、毛毛虫…… 这才下了筷子。 味道还真的…… 没那么差。 就在他准备多吃点的时候，掌勺的老板从后厨出来了。 老板是个性子活络的中年大叔，平时没事儿也跟学生们唠唠嗑。 店里眼下就霍翊一个顾客，他便拉了张椅子坐在了过道处，想着根霍翊拉拉家常，要不然可能不太对的起自己的店名——家常私房菜。 “小伙子，刚刚那是你女朋友？”老板凑过脸，笑嘻嘻地问。 霍翊手一抖，筷子差点都抖掉了。 “没事没事，别紧张啊，经常有小情侣来咱这里吃，”大叔笑的很是憨厚，“虽然你们老师也常来我们这儿，但是我肯定不会跟他们说的。” 霍翊：“……” “小姑娘对你挺好的啊，一来还特意嘱咐要现杀，不要放这不要放那的。”大叔从口袋摸了根牙签出来，边剔牙边说。 “…………” 吃不下去了，告辞。 “那小姑娘怎么不等你一起呢？” 大叔的牙剔到一半，签子断了，“艹”了一声又重新摸了根出来，“吵架了？哎呀，你要让着点女孩子嘛。” 霍翊忍无可忍，起身“哗啦”一下，拉开椅子，抬腿就走。 “哎呀！吃完再去追啊！这鱼浪费了呀！”大叔嚷嚷道。 * 回去的路上。 他摸出手机，看到王开来又给他发了许多条微信，问他为什么不回话了。 他摸了摸鼻子，给王开来回了条微信——[有没有觉得我最近脾气好很多？] 王开来：[咱哥哥脾气一直都很好哇，特别是对人家敲敲敲温柔的耶~] 霍翊：[说人话] 王开来：[没有] 霍翊：[？] 王开来发来一大串： [我以前说10句，你才会说1句‘闭嘴，傻狗’，我现在说3句，你就开始了…] 霍翊：“……” 王开来：[哥，你是不是在别人那里受了欺负，就往我头上撒啊？] 十秒后。 王开来又收到了一条：[闭嘴，傻狗。] 就这？ 这脾气还好？ 第8章 08让你打一下吧 霍翊回来的时候，教室里很安静。 同学们三三俩俩地趴在桌上，抓紧时间打个盹。 他的同桌也在休息。 夏未凉特意带了一件秋季的校服外套，垫在了桌上。 她侧脸贴着这件外套，两手轻轻地搭在腿上，姿势比较放松，这样醒来手臂也不会发麻。 露出来的半边脸，由于受到挤压，看起来还有些肉感。微翘起的鼻尖上搭着一根细发，随着浅浅的呼吸还时不时的撩动两下。 这时候的夏未凉，乖巧的像只在太阳底下打盹的小奶猫。 霍翊感觉心尖像是被羽毛轻扫了两下，一路上的那些不爽，竟也全然消散了去。 他们坐的是靠窗的位置，深蓝色的窗帘并未被拉的严丝合缝，一缕光还落在前座周顺的背上，有点刺眼。 默了两秒，霍翊伸手捏住了帘子的一角，将那片光遮了起来。 他落座之后，抿了口水，又睨了眼睡熟的夏未凉，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他这脾气还不好？ 都已经以德报怨了好吗？ 这丫头刚刚可是带他去喝地沟油的…… * 下午四节课。 前面两节是数学，中间一节物理，最后是语文。 语文老师叫宋致梅，年过四十，是个教学态度认真、性子耿直说话不留情面的老师。 和被岁月打磨的日益圆润的唐迢迢不一样，宋致梅到现在还是眼里容不得沙子。 她对所有同学都一视同仁，看着蹉跎青春的差等生也还时不时的想着拉他们一把，却常常被好心当成驴肝肺，小电驴一年要被顽劣分子们放个数十回的“胎气”。 总而言之，宋致梅同志，是大浪淘沙后，少见的初心不改。 当然，也可以说是一条道走到黑的倔脾气。 宋致梅在她的开学第一课上，就点名批评了夏未凉，称她交上来的作业是所带的两个班里最差的—— “态度极不端正，写的是什么东西？小学生作文吗？” 宋致梅声音尖细，语气也颇为激动，言辞更是一点情面都没给夏未凉留。 这要搁个寻常脸皮薄一点的同学，怕是能当场落下几滴泪来。 但夏未凉没有。 她没吭声，没生气，也没委屈。 背脊挺直地接着宋致梅的滔滔怒火，神情却淡然的仿佛老师不是在说她一样。 宋致梅说的都对，她无话可说。 但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同样的方式去完成这份作业。 因为她觉得那个作业，没必要认真做。 但也没必要反驳。 * 一下课，罗成就转过头安慰夏未凉：“没事吧？你别理那个更年期老妇女，天天跟吃枪子似的……” 霍翊本来是在玩手机，但听到罗成的这般话，脑子里不禁想起夏未凉抄的那些个东西。 这不能怪老师吧？ 老师说的对啊。 没忍。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罗成扭过头，面色不悦地看着霍翊。 霍翊放下手机，两手懒洋洋地一摊，“好笑，所以就笑喽。” 罗成：“……” 罗成在这个班，也是个小霸王的存在。 从一开始，霍翊这目中无人的样子就已经让他很不爽了，更别说这人又和夏未凉做了同桌，眼下这吊儿郎当的语气还这么欠…… 少年人本就肝火旺，当即就被气的七窍生烟。 “艹！”罗成吼了一嗓，而后又抬手指着霍翊的鼻子，“你什么意思啊？” 全班骤然安静，纷纷看向了这里。 夏未凉却纹丝不动，神情淡漠地算着手里的圆锥曲线题。 丝毫没受干扰。 “把手拿开。” 霍翊眸光懒淡地睨着他，“还有，要打架就快点。” 没见过这么狷狂的人。 罗成愣了一下。 凭着自己为非作歹的经验，他知道这新来的不好惹，但自己的话已经吼出来了，断然没有道歉的道理。 于是，又放了句老生常用的“狠话”——“你给我等着。” 也许，等着等着就算了。 “不好意思，”霍翊将手机揣回了兜里，慢条斯理地直起身，“我不喜欢等，就现在吧。” 说完，他拉开椅子，朝罗成一抬下巴——“出来吧。” 此时，罗成已经心虚了。 但全班这么多人都在看着，特别是夏未凉也在。 他不能输了阵势。 “艹，老子还怕你不成！”罗成扯着嗓子，又吼了一句。 “那你倒是动一下。”霍翊懒洋洋地拖着嗓。 “你……”罗成气结。 就在霍翊侧身出来时，夏未凉抬手扯住了他的衣角—— “等一下。”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教室里其实比较安静，除了霍翊和罗成的针锋相对，大家都没敢出声。 夏未凉清浅的声音，此刻很是清晰。 要拉架？ 霍翊眉梢一挑。 夏未凉侧过身，微仰着头，落日的余晖顺势覆上她的脸颊，给姣好的容貌又上了一层柔光。 好看的过于梦幻。 “你饿了吧？”夏未凉问。 霍翊：“？” “听你肚子叫了一下午，”夏未凉松开了手，转身将自己的笔帽套好，“学校有家蟹黄包子还不错，干净卫生。” 霍翊：“……” “去晚了就没有了。” 将试卷也一并收好后，夏未凉也抬眸看了眼罗成，“你也去吃饭吧，记得喝点绿豆汤。” 罗成：“……” 霍翊摸了摸下巴，看着罗成，语气有两分商量的意思，“要不，等会？” 罗成回过神来，脖子一横：“等就等，老子还怕你不成。” 霍翊嘴角轻扯：“你最好是。” 夏未凉走到了门外，深吸了口气—— 心累。 * 六分钟后。 霍翊发现她走的方向和中午的不一样，并不是往校外走的，“那包子在哪儿呢？” “在食堂。”夏未凉步履未停。 霍翊：“……” 逗小孩呢。 食堂能有人吃的东西吗？ 把爷气笑了。 “夏未凉。” 霍翊喊了她一声。 语气不友好。 她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眼，只见霍翊站在原地，两手插回了兜里，凌厉的眉眼里多了两分冷意。 “你就不怕，我揍你吗？”霍翊嗓音压的很低。 “怕。” 夏未凉脱口而出。 “……” 霍翊被这干净利落地认怂搞愣了。 “但你，为什么要揍一个请你吃包子的人呢？” “…………” “虽然你厉害，但也要讲点道理。”夏未凉语气有几分无奈，像是个慈祥老人在包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孙儿。 对视数秒后，霍翊：“……走吧。” 真正认怂的，却是他。 * 就这么被人诓去了食堂。 乱哄哄的人群，油腻腻的地板、还有那热腾腾的包子…… 看的人头皮发麻。 对于夏未凉而言，食堂的包子皮薄馅多，物美价廉。 她很喜欢。 她要了一屉蟹黄汤包后，又去一旁的小超买了盒酸奶。 没问霍翊要不要，也没给他买。 霍翊咬了一口包子，简直被恶心的想吐—— “你管这叫蟹黄包？” 一股子酱料味儿，完全是工业化口感。 他难以置信地挑起了眉，发现夏未凉慢条斯理，吃的认真。 所以，不是恶心他，是真的很喜欢吗？ “菜单上写的是‘蟹黄包’，”夏未凉轻声纠正，“不是我取的名字。” “……” 看着对面的人频繁地蹙眉头，满脸大写的“嫌弃”，一副受刑的样子。 忽然觉得也挺好玩的。 再加上做出了那道难题，夏未凉的心情也很不错。 一时乐极生悲。 “扑哧”一声，竟然笑了出来。 刚入口的酸奶也喷到了霍翊的手背上…… 做孽。 霍翊缓缓起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对不起。”夏未凉立刻就伸手去兜里摸纸巾，但…… 应该是没带。 她很抱歉。 真的抱歉。 “道歉”，霍翊睨了眼手上的液体，语气幽幽，“要有点诚意吧。” “那我，”夏未凉在心里叹了口气，将手伸到了他的面前，“让你打一下吧。” 霍翊：“……” 面前的手，纤细娇嫩。 别说打一下，稍稍碰一碰，估计就被弄红了。 “可以吗？”夏未凉小声问。 “你觉得呢？”霍翊反问。 “那打两下，可以吗？”夏未凉说，语气又软了两分。 他没见过这么服软的。 感觉他自己，都被带歪了，也跟着软了下来。 霍翊没说话，也没动，没什么情绪的脸上也叫人看不出什么东西。 哦。 那可能就是不满意了。 “三下有点过分了……”夏未凉咬了咬唇，小声说地抱怨了句。 默了两秒，又道：“也行吧，就让你打三下，不能再多了。” 话音刚落，就见霍翊起身拉开椅子，大步走了过来。 动作带起了一点微风，撩的她额前的碎发轻轻一晃。 夏未凉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但半分钟过去了，却没感受到疼。 再睁眼时，却对上了他似笑非笑的唇。 “？” “卫生间，在哪儿？”霍翊问。 “……你要上厕所吗？”夏未凉难得耐心解释，“食堂的卫生间不怎么干净，你吃完再……” “去洗手。”霍翊扬了扬被她弄脏的手，“等不及了。 “哦，往左边走，然后再右转。”夏未凉说。 霍翊走了两步，又顿住，回头看她，定定道：“三下，先欠着。” “……” 还以为就这么算了呢。 第9章 09“那孩子看着不像个好相处的。”…… 毕竟才开学，学习还没那么紧张，晚自习没被老师占用，手速快的都利用这点时间将作业补完了。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放学。 夏未凉习惯性的在教室里又做了一会题。 霍翊先走了。 但和乔思恩一起出校门时，又看到了他。 在学校对面的奶茶店门口，和几个男生在一起。 霍翊靠着墙，漫不经心地笑着，手里还夹着烟，但没点燃。 忽地，他撩起眼皮，散漫的目光直直撞向她。 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像是在看个陌生人一样。 夏未凉先收回了目光。 “老夏！你同桌在看你！”乔思恩环着她的胳膊，凑到她耳边小声道。 夏未凉抿了下唇，淡淡道：“是在看你。” 乔思恩：“？” 夏未凉也学着她，压着嗓：“你今天吵着他睡觉了，他说好好好收拾你呢。” 乔思恩如临大敌，抬手就要拦个出租赶紧跑路。 夏未凉有些好笑，摸了摸鼻子，小声道：“骗你的。” 乔思恩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转头就要掐她脖子：“好啊！夏未凉！你开始会骗人了！说！是不是被你那社会哥同桌带坏的！” 夏未凉身子一闪，就给躲过了，也不忘还嘴：“难道不是你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等公交的间隙，两人就这样闹了起来。 * 那边。 王开来像个下乡慰问团的头头儿，对霍翊的“开学第一天”表示高度关切：“有没有认识新同学吗？比如有什么漂亮小同桌啊？” “有啊。”霍翊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我们上课还下五子棋呢。” 赵如意抱着胳膊在一旁憋笑。 王开来小学那会儿，跟霍翊还是同桌。 下五子棋上了瘾，天天缠着人跟他下棋。 霍翊忍无可忍，有天去办公室跟老师提了换座位的要求。 “切，高中生了，谁还下五子棋啊？”王开来没被忽悠，反而抓住了重点，“你同桌真是女生啊？” 霍翊“嗯”了一声，没再搭理他，目光看向了在公交车站台上的夏未凉。 她和一个女生在那里说说笑笑，看着还有几分调皮。 但问题是，霍成宇不是有司机吗？她怎么在等公交。 晚自习前，司机还跟他联系了，说放学会来校门口接他，不过被他拒绝了。 因为王开来和赵如意要来。 王开来到赵如意跟前挤眉弄眼：“我们翊翊竟然有个女同桌唉！” 赵如意挑了下眉，跟着调侃：“哪天带出来见见？” “见见！”王开来连忙附和。 “见你妈。”霍翊踹了他一脚。 “行啊行啊，我现在喊你一声‘爸爸’，”王开来揉着酸疼的翘臀，却还咧嘴笑的像朵食人花，“你马上把我妈领回来给我瞧瞧。” “……” * 夏未凉按时到家。 沈微和霍成宇难得都在客厅。 开学第一天，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两人问了她一些开学的情况，最后问了霍翊怎么还没回来。 她只能表示——“不知道”。 霍成宇看了下时间，脸色当时就变了：“这混小子肯定又去外面鬼混了！” 说完就掏出手机给霍翊打电话。 没打通。 霍翊没接。 室内温度骤降。 夏未凉没多逗留，背着书包径直上了楼。 * 近凌晨。 她刚准备睡觉，霍翊回来了。 还和霍成宇起了争执，就在她房门外。 所以，声音特别的清晰。 “你这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开学第一天，你就跟人打架？”霍成宇压不住火气，声音很大，“第一天就给我惹事？” “给你惹什么事了？”霍翊语气懒洋洋地，“有谁找你麻烦了？” 霍成宇被呛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回过神来，看着霍翊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恨不能给他一耳光，指着他鼻子就责问道：“你在跟谁说话？你是怎么说话呢？谁教你这么跟……” “没人教，我的错。”霍翊语气不耐地打断了他。 这时，沈微和李姨纷纷出来劝架。 但效果好像不怎么样。 又听霍成宇吼了一句：“你给我滚！” 没过多久。 楼下那几十斤重的木门，被人“哐当”一声甩出了巨响。 …… 夏未凉将身上的薄被揶紧了些，又拿过耳机戴上，听着催眠曲，又数了一千七百只绵羊后，才终于睡着。 但下半夜又做了个噩梦。 梦到霍翊满脸血。 他目光森冷，责怪她为何见死不救…… * 次日清早。 夏未凉收拾好东西下了楼。 霍成宇应该是气的一夜未睡，现在可能在补觉。沈微也没起来。 家里安静的有些诡异。 她平时不在家吃早饭，也不要司机送她上学。 出门时，李姨拿了一瓶牛奶放进她书包的侧兜里。 她说了声“谢谢”，装作没看见李姨脸上的欲言又止。 “那孩子肯定不是个好相处的。” 但李姨最后并没有忍住，还是开了口：“亮亮啊，听说那孩子现在也在你们学校，还跟你在一个班？” 夏未凉“嗯”了一声。 李姨压着嗓，语重心长地跟她说：“那亮亮可要离他远一些，昨晚你应该听到了吧？那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哪有孩子那样跟父母说话的？我昨晚看那孩子脸上还有伤，肯定是在外面跟人打架，还一身的烟味儿，估计烟瘾都不小呢，我那天就看到他在房里抽烟来着……” 夏未凉脚步一顿：“你去他房间了？” “奥……他那时房门也没关，就是虚掩的，”李姨说，“我就想问问他，还需不需要其他东西，结果看他在那里抽烟呦，看着我的眼神啊，跟要吃人一样……” “我知道了，会注意的。”夏未凉说。 “嗯，我们亮亮这么乖，”李姨拍了拍她的肩，“可不要被那种人带坏了。” 出于礼貌，她点了下头。 走到公交车站。 清晨的风还是有些冷意，将她的那点子困意吹的一扫而空。 李姨的话，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丫头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 几年前，她刚到霍成宇这边来。 有个张姨在霍栩面前，说过这样的话。 所以，这是风水轮流转了么。 对于新成员，大家都有敌意？ * 六点五十五。 教导主任王志刚正守在校门口，准备逮几个迟到的以儆效尤。 一眼就看到了戴着只黑色口罩，且没穿校服的男生。 上课铃就快响了，这小混蛋步子还这么悠闲？ 老王感觉手心一阵痒痒。 “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王志刚拦住了小混蛋，“你怎么不穿校服？” “高二（三）班，霍翊，不想穿。” 周边，几个本来着急忙慌赶路的同学，听到这句对话，不约而同地放下脚步。 “什么？”王志刚愣了一下。 他逮过不少顽劣分子，听过诸如“忘了”、“坏了”、“丢了”……这些理由，但还是第一次听见着理直气壮的“不想穿”。 霍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说话。 他知道，这个人明明听见了。 “为什么不想穿？”对视数秒，王志刚又问了句。 “丑。”霍翊说。 竖着耳朵的众人：“……” 王志刚：“……” 王志被这无法无天的说辞气的差点脑淤血：“我们学校的校服都这样，你要是这么讲究，你就别来这儿啊？” “好主意。”霍翊从兜里摸出手机，低头划拉了两下后，将它递给了王志刚，“你跟这个人说。” 王志刚垂眸看了眼跟前的屏幕。 一串电话号码。 一个名字——霍成宇。 “……” 想起来了。 几天前，他收过这位先生一张卡，答应要好好照顾他儿子的。 而且，这人的爷爷还是本市著名企业家，不久之前刚给学校捐了巨款。 王志刚愣在原地。 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了老远。 * 与此同时，一中的贴吧炸开了锅。 当前人气最高的“HOT”楼里。 开楼一张侧面照，配上文字--[集合！有没有在现场的同学！] 在现场的闻风赶来，开始排起队型。 一楼：[1] 二楼：[2] 三楼：[3] ……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乱入楼，打了一堆问号。 马上就获得热心市民的解释，这戴口罩的狠人不穿校服顶撞志刚最后还竟然顺利逃脱了。 热心市民二号马上纠正：[在现场，没逃，他是大摇大摆走的。] 吃瓜群众纷纷将公屏打在了[牛逼]上。 早读课过半，某位读书就困一说八卦就兴奋的小青年们通过不懈努力，将“牛逼哥”的身份被扒拉出来了—— [高二（三）班，霍翊，昨天刚转过来。请叫我一中阿卓。] 很快又有了新的楼。 内容是—— [某高二转校生开学第一天就将高三大佬揍的喊“爸爸，据说是为同班同学打抱不平。] 楼里还有现场来自楼主的高清图和一小段高糊视频。 帅哥打人又狠又美，简直就是暴力美学。 一时间，霍翊就这样进了“校草”“校霸”的观察名单。 * 夏未凉一来就被唐迢迢喊去谈话。 唐迢迢先跟她说了过段时间会来换座位，让她先跟霍翊做几天同桌，后又问她有没有当班干部的意愿。 唐迢迢觉得当个班干部，往长远了看，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他是个做思想工作的好手。看着这滔滔不绝的架势，夏未凉有些头皮发麻，所以也只好答应他做个学习委员。 一回来，就不少同学都心不在焉，没几个在认真读书，好像是在打量着她——的同桌。 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看到霍翊左边脸颊上的细浅的伤口，还有渗血的迹象，并没有经过很好的处理。 第10章 10是他自作多情了 霍翊一偏头，接上了她的视线。 今天是个好天。 他的眸子里，却是“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夏未凉先收回目光。 她的表情一直是简单的陈述句样式，没有赘余的表达。 一张好看的唇，更是闭的恰到好处。 就是想没事找个茬，看到这样寡淡如水的神情，也怕是没了闹腾的兴致。 没多久，霍翊便摸出手机，低头划拉了起来。 看着霍成宇发来的短信—— [接电话，不接以后就别回来了。] “……” 无语。 谁稀罕回去。 夏未凉从桌上垒着的一摞书中抽出了语文课本，翻到了第一课——《林黛玉进贾府》。 视线很快就被一段文字牢牢困住—— “这林黛玉常听得母亲说过，他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他近日所见的这几个三等仆妇，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了，何况今至其家。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他去。” “……” 这感觉。 和她刚来霍成宇这边时，真挺像的。 夏未凉盯着这一行字，看了很久。嘴没张，手也没动，分明是神游天外的样子。 夏未凉还未觉察到“危险”正慢慢靠近。 一时间，竟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何吟——霍翊的妈妈。 那是她目前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没有之一。 据说以前还是个明星，演过几部剧。可惜，剧红了，她没红。 霍成宇刚再婚的时候，何吟隔三岔五的来，每回家里都是鸡飞狗跳。 印象里，何吟三句话不离钱，一言不合就挑拨霍栩哭闹撒泼，要将沈微和她赶走，简直生活当成舞台剧搞起了本色出演，也算是敬业。 这些年，霍成宇是烦透了何吟。为了不给她纠缠的机会，基本上也没过问两人唯一的牵扯——霍翊的事情。 父子关系，可想而知。 * 还没来得及再深入思考时，下课铃响了。 与它一道在耳边响的，还有宋致梅那有些尖锐的嗓音。 宋致梅伸手敲了敲她的书本，修剪平整的指甲盖正好抵住了“林黛玉”三个字—— “你这一页看了七分钟。”宋致梅咬着后槽牙说。 夏未凉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要死了。 “你下课来我办公室，把这一页背给我听。” 宋致梅甩下一句话后，扬长而去。 她收起书本，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抬头时，眼角余光扫到了霍翊微微翘起的唇角。 但很快，它又恢复了崩直的状态。 办公室里，她理所当然地没背出来。 唐迢迢虽然帮她说了一些好话，但效果可能是在火上浇油。 宋致梅的训斥分明比往常还要猛烈，问她能不能拿出对数理化十分之一的心思对待她的语文课。 “可以。”她只能这样说。 回到班上时，霍翊正趴在桌上补觉。 但情绪可能已经顺着同一张桌面，传导给了她。 她现在的心情——阴转小雨，温度保持在7摄氏度左右。 不是太好。 课上，罗成不知道抽什么风，总是回头看霍翊。 保守估计，得回了二十多次。 夏未凉看着都累：“要不我们换个座位吧。” “……啊，”罗成连忙摆手，神色还有几许惊惶，“不、不了。” 罗成倒是没再回头，但灵长类动物的好奇心，可是不容小觑的。 同学们对大佬的伤口都很感兴趣。 除了单姗几个胆子大一点的女生下课来问过情况以外，还有好几个人都去男厕所门口堵着周顺，问东问西。 课间操回来后，他们桌上还放了好些不知名的爱心人士送来了“医疗物资”。 都是给霍翊的。 霍翊虽然才来没多久，甚至都没跟几个人说过话，但人缘貌似还不错。 夏未凉将这些东西往他那边推了推，然后腾出地儿，打开了一本物理练习册。 霍翊睡了两节课，手臂压的发麻，没一会也醒了。 看见了跟前的东西，眸光一滞。 缓过神来，目光又往左偏了一寸——是正在做题的夏未凉。 少女穿着干净得体的蓝白色校服，容貌姣好，眉眼比农夫山泉还要纯净清澈。 一看就是个会乐于助人的好学生。 没多想，他就将手边的创可贴扔到了夏未凉的练习册上。 “？”夏未凉缓缓抬起头。 “不需要。”霍翊收回目光，没再看她，只揉着发麻的左臂。 夏未凉“哦”了一声。然后搁下笔，捏起包装袋的一角，将它原路推了回去。 霍翊：“？” “不是我的。”夏未凉一脸诚恳。 “不是你买的？”霍翊挑了下眉。 夏未凉“嗯”了一声。 “……” 是他自作多情了。 这时，耳听八方的周顺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小兔子包装的创可贴是单姗买的，那个白色的是孙洛洛买的，酒精是袁芳买的……” “……” 这都谁跟谁？ 很快，周顺又转了回去，从自己的桌屉里摸出了个药品的塑料袋，颤颤地递了过来：“我这里还有一份，是罗成去校医院拿的药，还、还没来的及给你呢。” 主要是霍翊的桌面放不下了，他生怕压着大佬尊贵的脑袋。 霍翊：“拿走。” 周顺赶紧缩回了手。 半上午过去了，夏未凉在“问候”与“闭嘴”之间迟迟下不了决心。 她向来不会安慰人，也不太需要别人安慰她。一点都没遗传到沈微的能说会道，平常要她开口多说两句，差不多跟要她命似的。 但她只是嘴笨，不是没人性。 心里也是有点想关心一下同学的。 酝酿了一会儿，终于是慢吞吞地开了口：“同学们都挺喜欢你的，你是不是，也有点被高二（三）班这个温暖的大家庭感动到？” “……” 霍翊偏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尖锐的喉结动了动，似是有话要说。 但她屏息了半分钟打算听个下文，却迟迟没听见动静。 于是又提起了笔，继续做题去了。 * 上午的课结束后，她没立刻去挤食堂，照例多做了会题。 一时间，班上又剩下她和霍翊两人。 霍翊睡的貌似很安详，一时半会怕是醒不来。 她收拾好了东西，犹豫了两秒，没去打扰他。 就不说在同一屋檐下，仅作为共窗的同桌，她关怀一下并不过分。 但她缺少关心人的经验。 特别是这样一个全身上下都写着“莫挨老子”还姓“霍”的人。 和姓霍的相处，应该要保持点距离吧。 谁知道你是不是别有用心、想着他们家的钱呢。 吃完饭。 回班时，在楼道里撞见了罗成。 “那个，”罗成拦住了她，神情有些局促，“我给霍翊买了这个。” 他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塑料袋。 是周顺之前拿的那个。 “？” “他那脸是因为我挂彩的，”罗成垂下头，脸颊通红，“那要是留了疤，我可不是罪人吗？” “所以，你们昨晚打架了么？”夏未凉问。 但感觉，这俩人要是真打起来，罗成应该是挂彩的那个才合理。 “没，我没跟他打架。”罗成连忙解释，“他、他是高三的体育生打起来的，有个不要脸的，他妈的戴着指虎！那玩意儿刮一下……” 很疼的。 也很危险。 “幸好他反应快，所以就蹭破了点皮。”罗成又悻悻地说了一句。 “他为什么会和高三的打起来？” “是我惹的祸，他是、是帮我……”罗成不敢抬头，声音压的很低，的确是愧疚难当，但支支吾吾地也没说出什么来，最后还道了一句：“那哥们是个狠人。” 昨天傍晚，他被霍翊气的一肚子火，吃饭的时候和两个高三的体育生起了冲突。 晚上那俩高三的又带了一帮子人，将他堵在了巷子里。 幸好霍翊和他的几个朋友路过。 霍翊下手是真的狠，一个人就撂倒了好几个体育生，那两个朋友也不是吃素的，一下子显得他就跟个二愣子一样。 他一上午都想找机会跟霍翊说话，但霍翊基本都在睡觉，周遭都是森冷的气息，叫人不敢接近。他课间操还去校医院拿了药，但不敢直接给霍翊，只好威胁周顺去送。 周顺是个出了名的小怂包，试探两次得到了霍翊一声“不要，拿走”后，差点没吓的把东西丢到垃圾桶里。 左思右想，眼下能接这活的，那也只有夏未凉了。 他看的出来，目前这班上，能让霍翊掀起眼皮搭理一下的，大概只有她一个。 昨晚，霍翊发狠的样子真是吓倒了他，他是再也不敢招惹这哥们了。 “你、你帮我拿给他吧。”罗成语气诚恳。就差没说一句“求求”了。 夏未凉不想接：“你自己给他吧。” “那个，我……” 情急之下，罗成一把拉住她胳膊，片刻后又察觉唐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歉。 “你、你就帮我一下吧。” 他不好言明自己看到霍翊有些犯怵，毕竟他三班小霸王也是要点面子的，于是又匆匆找了个借口，“我有点事情，我、我请你喝一个星期的奶茶。” 说完，他硬是将袋子塞到了夏未凉手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撒腿跑了。 由于跑的太快，没看清路，一脚踩了个空，差点就在楼梯上来了个当场劈叉…… 第11章 11要在我脸上办个房产证？ 夏未凉拎着皱巴巴的塑料袋，回到班上。 霍翊不在。 将袋子放到他桌上后，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趴着打盹的周顺忽地直起身，转过头看她：“他在天台。” “……” 也不知道为什么，谁都怕的周顺却不怕她。 “你去看看吧。”周顺朝她眨巴着眼。 你怎么不去。她想说。 但瞥见他那洗的发白、又不知被多少人扯过的皱巴巴的衣领，她将话又咽了回去。 周顺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一双近视快600度外加散光不聚焦的大眼里，情感色彩倒是很丰富—— [你同桌伤成那样了，你都不去看看吗？] [看一下能怎么样？能少块肉吗？] [同学一场，太冷漠太自私了吧。] [还是不是人啊？] …… 一时间，四面八方好几个同学听着动静，也纷纷看向这里。 好奇的、打量的、被吵醒不耐烦的……不去可能真就不是人了。 想来也不能好好睡个觉，她只好拎着袋子出了门。 * 天台上。 霍翊靠墙坐着，漆黑的眉眼陷在阴翳里，一边咬着烟，一边听着电话。 他烟瘾其实不算大。 有时可以几天抽一根，但有时能一下抽好几根。 全看心情。 眼下，他脚边躺着好几根烟蒂。 “昨晚怎么不接妈妈的电话？”何吟问。 “不想接。”他说。 “怎么跟你妈说话呢？”何吟埋怨了一句，又故作热络，“开学了，新学校怎么样啊？环境……” “不怎么样。” 何吟在心里日天日地日空气，但嘴上只能硬着头皮将对话继续下去，她必须得求着这祖宗。 “那、那沈微那个贱人对你怎么样？还有她带来的那个死丫头，没招惹咱们大少爷吧？” “你应该知道的，和你一比，连潘金莲都眉清目秀的像个好女人。”霍翊嗤了一声。 何吟气的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你还是不是我儿子？！” “不是。” “喂！霍翊！”何吟吼了一声，但很快又软了下来，“那个，你现在有钱吗？” 霍翊笑了。 就知道，又是钱。 他这亲妈养的不是儿子，而是一个自动提款机。 “你妹妹生病了，需要钱。”何吟在电话那头小声抽泣。 “爷爷给你的那两百万呢？被火烧了？”霍翊摘下烟，轻点了两下，烟灰扑簌而下。 两百万，差不多是“买断”了他的抚养权。 何吟如果不让他回来，爷爷表示今后一分钱的抚养费也不会给。 毕竟他到了18岁。 何吟知道霍翊爷爷的脾气，亲儿子说扫地出门就能扫地出门。 孙子的抚养费，老头子要是狠下心，说不给那是一毛都不会给的。不顺着他的意，那是什么好处也别想捞着的。 “你、你叔叔拿去投资了。”何吟底气不足地说。 “把‘你’字去掉。”霍翊不咸不淡地说。 “你都能喊沈微一声阿姨，你认他一个叔叔怎么了？” “可能会恶心死吧。” 那男的比何吟小了七岁，身无长处，典型油嘴滑舌小白脸。 刚开始天天开着辆超跑追在何吟身后，但扯了证之后，那车就没了，因为是租来的。 俩人生的小孩到现在连户口都还没上。 “你妹妹生病了，丫头烧的很严重，”何吟没跟他杠，又服了软，“算我借你的，以后一定会还。” 他觉得好笑。 拿什么还？ “丫头真病了。”何吟又小声说了句。 “多少？”他问。 小丫头身体不好，他是知道的。确实是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不是发烧就是感冒。 何吟当初怀她的时候，烟也没戒，酒还照喝，孩子还是早产，身体底子确实差。 生下来后，何吟跟她的小白脸还三天两头的出去作。 “三十万吧。”何吟说。 “绝症呐。” “霍翊！你是不是人啊？” “你说呢？”霍翊慢悠悠地拖着调，“我不就一畜生养的玩意儿。” “霍翊！”何吟气的差点心梗。 他懒得跟何吟在这儿扯皮。 再多说一句，他怕忍不住能做点大逆不道的事情出来。 把正准备挂断电话时，一声清脆的“哥哥”从手机里传来。 “是哥哥吗？哥哥？” 电话那头，小女孩喊了他好几声。 他的手一僵。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小女孩声音奶声奶气，“我是朵朵呀。” “别跟他说话，他不是你哥哥。” 何吟抢过电话，却迟迟没挂，故意要他听着。 朵朵喊他费了力气，一时又咳嗽了起来。 “哥哥，朵朵想你……”丫头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霍翊默了片刻，淡道：“你把电话给妈妈，我有话跟她说。” 在听到对面是何吟的声音后，霍翊又开了口：“你听好了，三十万没有，只能给你三万。” “你怎么没有？你过生日，你爷爷给你买的表都……” “那你去跟我爷爷要，”霍翊打断她的话，“钱是给朵朵看病的，你他妈要是敢乱花，你知道我什么都干的出来。” 说完，他立刻掐断了电话，将滚烫的烟头对着地面狠狠地按了下去。 怒火快将他焚烧殆尽。 “艹I你妈啊！” 他猛地起身，长腿一抬，对着墙面就是一脚。 * 天台入口。 脏话刺耳。 夏未凉手一僵，差点就当场转身原路返回。 这么进去，真不会被揍吗？ 做了一会儿思想斗争，也没再听着什么动静，她伸手推开了铁门。 毕竟爬了这么多楼梯，都起了汗。 好歹进去看看吧。 她都不知道天台长什么样子呢。 生锈的门，在清冷的风中“吱呀”一声叫着，很是突兀。 霍翊偏过头看她，森冷的眸光里不带一丝情绪。 夏未凉定在原地。 她不擅寒暄，也鲜少没话找话，看着霍翊，迟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开场白。 天台风大，带着凉意，从四面涌来。 看着在风口站了半天连屁都没放一个的人，霍翊将摸出来的烟盒又塞回裤袋。 “有事？”他问。 “罗成给你买了药，”夏未凉垂着眼睑，硬着头皮劝说，“用一下吧。” “说了不用。”霍翊不耐烦道。 “为什么不抹？”夏未凉声音闷闷地问了句。 “不想抹。”霍翊说。 小伤，他懒的抹，抹完晚上洗脸又麻烦。 不懂这些人婆婆妈妈个什么劲儿。 “那我帮你抹，你站着别动就行，”夏未凉抬起头看他，温温吞吞地说，“要不伤口会发炎的。” 他没说话。 神情淡漠地看着这人胆大妄为地朝自己走过来。 那双清澈的眸子迎着光，干净到令人心慌。 脸上有无奈，也有那么一点关切。 少女身上的清甜越来越清晰，直至将他身上的戾气尽数漫过。 夏未凉在他跟前顿住。 见人没什么抗拒的反应。 她快速地踮起脚，手猛地一抬起，蘸着酒精的棉签就怼到了那伤口上。 霍翊猝不及防，疼的差点猛男落泪。 有这么帮人抹药的？ “对不起，”夏未凉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刚才下手重了些，“我这回轻一点，应该不疼了。” 霍翊垂眸，看她。 这神情和语气，分明是把他当成一个小朋友来哄。 手里拿的也仿佛不是棉签，而是根甜甜的棒棒糖。 夏未凉垂下头，将手伸进裤兜，片刻，摸出了两个泡泡糖，递向他—— “你挑一个。” 睨着她掌心里的那一黄一红的小玩意儿，他淡嘲一声：“多大了？” “虚岁十七。”夏未凉说。 “……” 哦，未成年啊。 怪不得还吃泡泡糖呢。 夏未凉看他一脸不屑，也没再多言，不要就算了。准备收回手时，霍翊却开了口。 “红色的。”他说。 夏未凉将黄色的握住，放回兜里。 余下的那个给他。 他伸手去接。 夏未凉的指尖，蜻蜓点水式的在他掌心划过。 “嚼泡泡糖可以分散注意力，你要怕疼的话，可以嚼一下。”夏未凉说。 霍翊眉梢一挑，语气淡淡：“怕疼？”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 夏未凉撇了下嘴，没说话。 你不是连虫子都怕么？ “再抹一下。”夏未凉将棉签举到他的下巴处。 他居高临下地凝着她，唇角倏地一弯：“不给你抹，你今天就赖这了是吧？” “嗯，”夏未凉点头，“就赖这了。” “行，”他嗓子里溢出一声低笑，“你牛逼，你抹。” “那你能弯下腰吗？你太高了，我够不到。”尽管已经踮着脚了，但两人差了二十公分，她得使劲够着才行。 “那高了是我的错？” “……我的。” 他哂了一声，慢慢垂下头。 嗓音里绷不住的笑意，在风中一点一点漾开。 不爽、暴躁、愤怒…… 所有的负面情绪，被消毒酒精的冰凉压了下去。 创可贴一盖，伤口也被“缝合”。 但夏未凉看着自己的作品，却不太满意。 创可贴好像贴地有点歪。 能不能撕下来重新贴？ 她其实，有那么一点点的强迫症。 霍翊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唇角一弯：“怎么？要在我脸上办个房产证？” 夏未凉：“……” 还是不撕了吧。 第12章 12这是你第一次说人话欸 * 不知不觉中，和霍翊的关系起了点微妙的变化，貌似是朝着好的方向变的。 周五。 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同学们听着铃声，跟猛鬼下山一般冲出了教室。 唐迢迢放心不下自己的那几十只泼猴，一路跟着跑到了楼梯口，心肠都操碎了：“你们跑慢一点！别摔着了！我们这楼梯的灯坏了……” 几个“懂事”的嘴上回了他一句“知道了”，算是给老人家一分薄面。然而该冲还是冲，这放学还不跑，脑袋不是长了草嘛。 十分钟后，教室里只剩两个脑袋长草的。 “我去爷爷那。”霍翊拎着书包，从夏未凉身后绕过。 夏未凉“嗯”了一声。 霍翊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坐在那儿，一副要坐到地老天荒的架势，眼睛微微一眯，淡淡道：“夏未凉，早点回去。”女孩子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我写完这题就回去。” “随你。” “……” 自从那晚和霍成宇起了争执后，霍翊这几天都没回家住。但每天放学走之前，都会跟她告知一下自己的去处——“去我爷爷那”。 她每每只是应一声，并没有问他什么时候会回霍成宇那边去。 其实不难理解。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也有老人家在这边，肯定也会想着去那里住。 老人家那边，明显会更自在一些。 * 一周就这么跌跌撞撞地过去了。 在公交车上，她细细回想了一下，霍翊算是她为数不多处的比较和谐的同桌。 她话比较少，如非必要是绝对不会主动找话说，甚至常常都应付不了旁人抛过来的话题。 以前的同桌，大多喜欢她分享些趣事，但她却常常get不到笑点，然而为了不尴尬，还得挤出一抹笑来应付场面，但演技明显不怎么样，别人还是会感到不适。此外，同学们这个年龄都比较喜欢聊八卦，比如“XXX喜欢你，你喜欢XXX吗？”“你不喜欢XXX，那你喜欢谁？”“你连XXX都看不上？你眼光好高啊？”她时常被问及，有点窒息。 她最不喜欢的，是被问及家庭情况，如“你父母是干什么的”。如果告诉他们爸爸去世了，又会引起一阵唏嘘不已。有的人会为自己的问题抱歉，也有人会报以同情然后继续问——“那你妈妈呢？” 人类的感情很丰富，但感同身受也确实稀缺。所呈现出来的这种叫“同情”的情感，表演成分浓度偏高。 她也明白，这些让她不适的问题，其实不能怪提问者们。 大多数同龄人的家庭都是“正常”的。他们只不过是先入为主的把你当作“同类”，也以为是跟你在聊一些很正常不过的话题。 但你不幸地是，你却是个“异类”，所以处处都是禁忌。 还曾无意间听过一些人后的言论，知道一些表面跟她和和气气的人，背后又会吐槽她高傲冷漠“以为成绩好就了不起”。 这种拧巴，让她觉得累。 * 相反地，霍翊的爽和不爽都用特大号字体、加粗标在脸上的。 他基本不会掩饰什么，更不会没话找话。 高兴了就笑笑，偶尔乐坏了也会说个“艹”。不高兴就敛着眸，懒洋洋地扫你一眼，要是看不懂的话，他还非常有耐心地再送你一个“滚”字。 他大多数时候很安静，睡他的觉，不吵别人，也不允许别人吵着他。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这让她这种常常幻想能去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孤独终老的人，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 或许，是她一开始把情况想的太坏了。 霍翊确实抽烟、打架还不穿校服，教导主任还来班上逮了他几次，但大少爷明显是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无法无天我行我素，但莫名其妙地会按时交作业。有时睡好了，还会支着肘子听老师说两句。若心情再好一点，还会从兜里摸根笔出来，写两句笔记。 他作业做的貌似还不错。 唐迢迢那天把她喊到办公室，问霍翊的作业是不是自己写的。 她没在人家身上装监控，哪知道他是不是自己写的。但确实不是抄她的。 唐迢迢指着一道数学题，一脸惶恐地表示这题全班只有两个人做对了，一个是她，一个是霍翊。 但很快，宋致梅就接过话茬，说霍翊的语文作业做的比她好多了，字写的端庄大气，阅读理解题做的也很出色——“不像夏未凉，一看就是在糊弄人”。 * 周六清早。 霍成宇亲自去学校接霍栩，甚至还帮他拎包、推拉杆箱。 霍栩一回来，家里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李姨一听到霍栩声音，连忙从厨房跑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只虾，倚着门框一口一个“小祖宗”—— “哎呦！小祖宗！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小祖宗怎么黑了呀！” “李姨马上就给你做好吃的！” 霍成宇以前对她这什么“小祖宗”颇有微词，还当面说过几句，李姨也曾一段时间没说过了。但今天，他只是站在一旁摇头笑了笑。 吃饭时，夏未凉下了楼，看到了“小祖宗”。 小祖宗确实黑了些，但没看出哪里瘦了，貌似还胖了一点。 不知是李姨上了年纪眼神不大好，还是用了某种修辞手法。 饭桌上，霍栩表示想买一个最新款的游戏机，跟霍成宇在那儿软磨硬泡。 霍成宇被磨的有些许不耐，搁下了筷子，一挑眉：“别人有你就得有，是吧？” “那必须的呀！别人的爸爸能买，我爸爸肯定能买啊！我爸爸这么厉害！我这做儿子的哪能被别人比下去！”霍栩一顿彩虹屁，顿时将霍成宇吹出了太阳系。 霍成宇被哄的七荤八素，说是回头就给买，但不能带到学校去。 霍栩连连答应。 饭桌上的欢声笑语，将几天前的不快完全清扫了出去。 没有人提霍翊。 大家都知道，这会惹霍成宇不高兴。 上次这么不把霍总当回事的，还是他爹——霍董。 霍成宇这几天也没再问她关于霍翊的事情，还将霍翊房门上贴着的那张纸给扯了下来，撕碎了扔进了垃圾桶里。 从表情到行动，都彰显了一个一家之主的威严。 倒是沈微还问过她两次——“你哥的伤口好了没”“到底是怎么弄的”…… * 周日晚上，霍栩将自己在学校拍了一些照片拿给李姨看。 李姨还特意回房拿了眼镜出来，一张一张地细品，一时间倒是有点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意思。 “哎呀！我们栩哥儿这模样！标致！” “真是越来越俊了！” 李姨连连夸赞。 霍栩坐在沙发上，怀里揽着个抱枕，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语气在无意与得意之间飘忽不定：“我现在，是我们学校……嗯……的……校草。” “……” 夏未凉当时正在饮水机旁接完水，听到这话，手不禁一抖，透明的液体瞬时倾洒了出来，打湿了衣摆。 她蹙了蹙眉，走到茶几处，准备抽几张纸巾。 心里一时还有些感慨，这兄弟俩的自恋真是如出一辙。 “你干嘛？”坐在正对面的霍栩，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嘴角抽了抽。 “我……”夏未凉慢吞吞地开了口，“水有点烫。” “你倒的是冷水。”霍栩气呼呼地说。 “……” 这都被你发现了。 夏未凉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他一脸的阴郁，只好淡淡地解释了句：“……抽筋了。” 霍栩觑着她，许久没吭声。 当她将杯子外的液体擦干时，忽地又开了口：“你是不觉得我长的丑？” 夏未凉差点又抖了：“……没。” “你就是。”霍栩把抱枕当成了她，狠狠掐了两下，“我都看到了，你刚刚笑了。” 夏未凉：“……你应该看错了。” “我视力好着呢，”霍栩一脸的“你别把我当傻子”，“我是我们班视力最好的，五点一呢。” 夏未凉：“……” 要命。 头疼。 就当她纠结要不要甩出一句“随你吧”时，李姨捧着霍栩的手机，朝她跑了过来：“亮亮，你看我们栩哥儿穿这军装，跟那电视里的明星似的！真是好看啊！” 李姨朝她挤了挤眼睛。 夏未凉会意，看了眼李姨递过来的照片。 照片中，霍栩神色慵懒地倚树站着，目光不知看向哪里。帽子被摘了下来勾在手指上，精致的眉眼一览无余，鼻梁高挺跟整的一样。他肩宽腰窄天生衣服架子，也硬是将百把块钱的军训服穿出了质感。 “嗯，挺好看的。”夏未凉发自肺腑地肯定了他的颜值。 大多数情况下，她都会实事求是。 霍栩觉得耳朵出了问题，不太确信地又问了句：“你说什么？” “亮亮说你啊，”李姨把霍栩当成孩子来哄，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说你帅！” 夏未凉绷着笑意，跟着又说了一句，“嗯，帅。” “夏未凉，”霍栩耳根一红，捏着抱枕一时有些不大好意思了，“这是你第一次说人话欸。” “……” 第13章 13明天请你喝奶茶 周一。 同学们比往常来的更早一些。 因为—— 要补作业哇。 “卧槽！我他妈要死了！”化学课代表韩远叼着包子冲进教室，直奔物理课代表严延的座位，“艳艳，你家仙人的那几张卷子写了吗？” 上周末，六门课都布置了作业。 其中带物理的“张仙人”，留的作业最多。 张仙人本名张贤仁，本是极好的名字，硬是被小年轻的谐音梗玩坏了，还将他和唐迢迢组了个CP，组合名字非常刺激，叫——“仙人跳”。 常年霸榜“暴躁哥”NO.1这一位置的张仙人，三天前在课上操着那纯正的容城口音飙了好几个英语单词——“你们那暑假作业就是一坨shit！”“电路图是用foot画的？”“那么简单的题目，全班就二十多个人做对了，其他人是brainless a” 骂完之后，反手就扔下了五张试卷。 眼下这班上，没有几个不在“问候”仙人的。 “老子这两天都在给他打工！”严延放下手里的面包，将书包从桌屉里抽了出来，试卷在包里已经被压的不成形。样子虽不好，可质量高啊。 “卧槽，你这卷子被狗咬过啊？”韩远眉梢一挑。 “被你咬过，”严延嘴里咬着面包，头也不抬的唰唰填着英语阅读题的答案，“有几道题拿不准，等夏未凉来了，对个答案。” “切……你就只是为了对答案啊？”韩远笑的一脸奸诈。 “……滚你妈的，抄不抄啊？”严延笑着骂了句。夏未凉嘛，没几个男生不喜欢，但她是女神那一挂的，他就是单纯的欣赏，没什么非分之想。 “抄啊抄啊，不抄人没了。” …… * 上课前十分钟，夏未凉进了门。 一时间，众人纷纷回头，跟嗷嗷待哺的鸟崽子似的，一脸殷切地等着饲养员投喂。 夏未凉将作业全给了周顺，然后和严延一起去了仙人的办公室。仙人找他们聊竞赛的事情。 周顺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时成为班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全班将作业全做完了没几个，周顺是为数不多的那个。他成绩虽然还可以，但是极度缺乏自信，不跟人对下答案，心里就没有底。 罗成来晚了，只能找几个成绩一般般的救救急。 霍翊踩着上课铃进来。 包子、馅饼、面包、干脆面……五花八门的气味直奔他的鼻道，大少爷差点就被这浓烈的人间烟火气熏的英年早逝。 他冷着脸，走到座位上，从包里取出一沓齐整的作业，然后送到组长许潇潇那里。 “一共有11份作业，请分类放好。”许潇潇眼下在忙着补作业，头也没抬地嘱咐道。 然而，桌面的混乱情况，证明了大家都习惯不把村长当干部。 作业横七竖八，放的乱七八糟，都扩张到邻居的领地去了。 夏未凉的单词本正好就这么大咧咧地摊在了桌面上。霍翊睨了眼那跟小学生写拼音如出一辙的手笔，一时有些好笑。 “怎么分门别类？”霍翊的嗓音有些低沉，还透着点倦意，由于早上没来得及喝水，也有些干哑。 但哑的恰到好处，有点气泡音的感觉，很性感。 许潇潇一抬眸，看见悬在头顶的一沓作业，厚度感人，顿时“槽”了一声。 霍翊手一顿：“？” “哥们作业写、写完了啊？”许潇潇看到是霍翊后，忙不迭地挤出了个笑脸。 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嗯。” “哥们牛逼。”许潇潇连连点头，忙接过他手上的作业，“我来放我来放，我来就行。” “幸苦了。”霍翊很客气的说了一句，似乎是非常体谅基层干部的不容易。 “不幸苦，不幸苦，为人民服务、服务……” 霍翊写作业写到了凌晨三点，本来是困的不行，但趴桌上却迟迟睡不着。 对着一旁的空位发了会儿呆。 早读课过半，夏未凉和严延一道回来了。俩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脸上都挂着笑容。 霍翊面无表情地挑了下眉，一丝诡异的不爽在心尖吊着。 * 一中的老师们普遍认真负责，效率奇高。 考试基本当天就能出结果，何况是检查作业。 很快，各科老师就在自己的课上宣布了周末的作业情况。 上午最后一节课，张仙人在课上重点表扬了严延、夏未凉等几位同学，其实霍翊做的也很好，但他并不相信那是霍翊自己做的，所以褒奖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 同时，仙人也批评了更多的人，包括语文课代表孙落落在内。 张仙人高举“男女平等”大旗，一点都不搞怜香惜玉这种东西，怎么数落罗成就怎么数落孙落落，将孙落落说的当场就红了眼，眼泪在眶里直打转。 众人私下里议论过，仙人可能和梅梅不太对付。 梅梅特别喜欢找夏未凉的“麻烦”，而仙人动不动就拿孙落落“开刀”。 两人还有来有回。 宋致梅在下午第三节 课上也评价了此次作业，重点表扬了她的课代表和霍翊，并称霍翊的作业是所有同学中做的最好的。最后不忘敲打一下夏未凉，要她好好跟同桌学习一下。 霍翊撑着脑袋，目光懒懒地挂在夏未凉身上。 她清凌凌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整个人云淡风轻的像一幅山水画。 只不过当风路过她的眉眼时，睫毛会轻颤了一下。 也不知道，那句“课后跟你同桌请教一下”有没有听进去。 他还发现看夏未凉似乎是一件令人上瘾的事情。 比抽烟还让人上瘾。 只要他醒着，他就会有意无意地看她一眼。也是他妈的奇了。 一时有些烦躁，拧开桌上的矿泉水，灌了几口，尖锐的喉结滚了滚，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涌了上来。 * 宋致梅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数落完夏未凉后也让她下课后来办公室。 给她开小灶。 夏未凉确实是被语文拖了后腿，要不然就去重点班了。 她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数学考了个150，把唐迢迢高兴坏了。但语文就给考了个100整，差点没把宋致梅气背过去。 夏未凉刚出教室，孙落落就过来找霍翊。 孙落落性格其实比较活泼，人长的也很甜美，水汪汪的眼睛，有点圆润的脸蛋，笑起来还有两个可爱的酒窝，其实是很讨喜的那种长相。 但就是爱哭。 孙落落径直坐在夏未凉的位置上，喊了霍翊一声。 见状，罗成几个捣蛋鬼硬是憋着尿意，站在跟前看热闹。 霍翊面无表情地看了孙落落一眼：“有事？” “我能看一下你的作业吗？”孙落落凑过脸，笑着问。小酒窝里尽是甜美。 “哪个作业？”霍翊往椅背上一靠，抬眸看着罗成等人那一脸跟狗仔看到明星出轨似的兴奋，嘴角懒懒地一弯：“滚”。 孙落落：“……” “不是说你不是说你。”罗成嘿嘿笑了两下，“你们慢慢聊学习，我滚我滚。” “就语文的练习册，老师说你的阅读做的很好。”孙落落有些紧张，尽管双手紧攥着衣角，但还是有些颤。 霍翊将练习册抽了出来，递给她。尽管孙落落笑的很甜，但是他并未看一眼。 孙落落就在夏未凉的位置上翻了起来，连连惊叹。 霍翊低头玩着手机，没吱声。 “这小作文，老师给你打了五颗星欸！”孙落落有些激动，“我就四颗星。” 一时间，又有几个同学围了过来。 霍翊拧开瓶子喝了口水。 “你有什么学习技巧吗？能分享一下吗？”孙落落放下练习册，一脸崇拜地看着他，“我可以请你喝奶茶。” “请个家教，”霍翊搁下瓶子，缓缓起身，“高考语文一百四十五分左右的那种，这就是技巧。” 他爷爷从大学里找了几位高考成绩很优秀的给他补习，补语文的是容大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高考语文145分。 孙落落一下愣住了。 “奶茶不用请。”霍翊抄起手机，也没看她，径直走了出去。 几个调皮捣蛋看热闹的，霎时间笑出了声。 有个神经粗壮的男生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补了一句：“人家想喝，别说买个奶茶了，买个奶茶店都行。” 孙落落一下就涨红了脸：“……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 * 夏未凉一回来，就看见自己的桌面上摊着一本语文练习册。 不是她的。 是男生的字迹。 潇洒大气，浑然一体。 而且，她的练习册被许多问号“霸屏”了。 这个练习册上都是“√”，还有好几个小红星。 小红星是宋致梅对作业完成度的肯定。 星星越多，代表完成的越好。 想来应该是霍翊的。 于是将作业合上，给他放了回去。 霍翊刚好也回来了。 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夏未凉温吞地开了口：“我没动你东西，它好像是长了腿。” 霍翊嗤了一声，但没说话。 “……” 夏未凉也没再吭声，干自己的活去了。 最后一节是唐迢迢的课，开始上课之前，看见孙落落趴在桌上，双肩还时不时的抽一下，问了句怎么回事。 但人家没吭声。 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唐迢迢也就没再管她了。 课后，他找了一下孙落落和几个同学谈了话，周顺还将霍翊和孙落落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其实霍翊没骂人，声音不大，语气算不上恶劣。 只是待人不那么热情。 周顺挠了挠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孙落落为什么哭。 唐迢迢有些犯愁，霍翊就是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连教导主任都不放在眼里，怎么可能会迁就一个小女生。 让他去跟人家道歉是不可能的。 何况，唐迢迢也不知道哪里有需要道歉的地方，一时觉得小女生的心思不比他家的老婆子好懂。 思来想去，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后，他还找夏未凉聊了聊，因为怕霍翊那古怪脾气影响他的好苗子。 “霍翊平时，有招惹你吗？”唐迢迢问。 “没。”夏未凉说。 “他平时跟你说话，很冲吗？我看他今天把孙落落都气哭了。”唐迢迢叹了口气。 “他平时不怎么跟我说话。” “……啊？” “他很安静，”夏未凉说，“挺好的。” “……哦。”唐迢迢点了点头。 夏未凉一走，仙人就开始说叨起来：“孙落落那什么毛病？芝麻大的事，也值得哭，我上课说了她两句，她也哭，眼泪跟不值钱似的……” 唐迢迢很快仙人掰扯起来，说他的教育方法不对，两人又争的面红脖子粗。 * 晚自习结束了，夏未凉还在座位上对着宋致梅的那几个问号发愁。 她依然摸不到一个好的门路。 发呆之时，一个练习册飞到她的眼前。 顺着飞行轨迹一抬头，对上了霍翊冷冰冰的眸子。 他等了这人一晚上，等她跟自己借练习册，等她不耻下问…… 结果等到了人家取跟周顺借作业。 也没找他。 “……谢谢，啊。”夏未凉很意外，语气一时有些僵硬。 “能有点诚意吗？”霍翊冷哼了一声。 “那、那要不，”夏未凉感觉到大佬心情有些不好，小心翼翼地建议道，“我明天请你喝奶茶？” “你，”霍翊两手插在兜里，定定地看着她，“别明天了，现在就请。” 第14章 14 那目光温柔的都能把人溺死 他们走的比较晚，教学楼已经到了“人去楼空”的地步。 楼道里，两人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霍翊微扬着头，下颚拉出一道干净利落的线条，精致的五官在灯光下显得愈发立体。 他本就是很有攻击性的长相，此时更是有点灼人眼。 夏未凉偏过头，看到了霍翊脸上的伤口，已经好很多了。 现在只是一道疤，不过颜色有点深。 疤痕会消失吧，这么好看的脸…… 她脑子里想着事，一时没注意看路，脚下踩了个空，幸好霍翊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捞住了她。 但脆弱的鼻子却重重地撞在了他左边的肩胛骨上，疼痛感飞驰而来。 她忍住了，没叫出声。但到底还是抽了口气。 “磕到了？” 霍翊眉头一蹙，还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多么急切。 “还好。”夏未凉偏过头，“没事。” “让我看看。”语气虽温柔，但又有点命令的意思。 夏未凉微微抬起头。 她挺翘的鼻尖红了一块，眼里还笼着着点雾气。 “……”应该是撞疼了。 “没事的。” 她被霍翊这么看着，有些不自在，又说了一遍。 说完，便抬起步子往下走。 “你刚刚，那么盯着我，”霍翊看着她单薄又倔强的背影，眸光一凛，“是想干嘛？” “……” 夏未凉身子一僵，转过身看他。 她只是想看一下伤口。 但在霍翊这意味深长的目光下，一时间又有些不大确信了，仿佛她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 霍翊勾着唇，带着审视的姿态向她靠近。 她一寸一寸的往后退，最后被逼至了墙角。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楼道的灯是声控的。 没了动静，它就灭了下来。 只有救急用的照明灯在亮着。 光线很暗。 空气静谧。 呼吸和心跳声，一下一下地，清晰到刺耳。 霍翊慢慢俯下身子，漆黑的眸子死死地咬住了她。 他的眸光肆无忌惮地抚着夏未凉的脸，和课堂上的那种有点“偷偷摸摸”的调调截然不同。 夏未凉的皮肤很好，白皙又细腻，几乎看不到毛孔，靠近耳畔那里有点透明感的绒毛可爱又乖巧。挺翘的鼻梁上有一颗很小很淡的痣，他差点想动手捏一捏，看看是不是笔芯点上去的，如果不是怕吓到她的话。他只是个不良少年，男女授受不清这么高标准的要求不适合用在他身上。 然而——最好看的是眼睛。 他那天一眼认出夏未凉，就是因为这双眼睛。 女大十八变，夏未凉也是。 她的确比以前好看多了，但不染尘埃的眸子，一点没变。 一时间，目光又沉了几分，喉结还不由地滚了一滚。 片刻后，他压着嗓，语带诱哄地问：“所以，哥哥长的好看吗？” “……” 这问题有点耳熟。 “嗯？” 从鼻腔里飘出的低音，与暗黑的夜色勾连在了一起，是不加掩饰的蛊惑。 “……好看。”夏未凉吞了吞口水，声音里有了一丝颤意。 她第一次和男生靠的这么近，少年身上清冽又危险的气息，一点一点地裹住了她。 “你刚刚真的，”霍翊勾着唇，音色暗哑，“没想干什么？” “我只是，”夏未凉吸了口气，让语气回归平静，“想看看你的伤口。” “这么关心我？”霍翊直起身，头向后微仰，笑容恣意。 “……” “你很怕我？”霍翊舔了舔唇，问了句废话。 夏未凉不怕的。他知道的。 她外表看着像一块乖巧温顺的鹅卵石，但实则是块棱角分明的五角星。 夏未凉迎着他的目光，“你吃人吗？” “没吃过，”他脸上吊着不正经的坏笑，“要不，你让我吃一口。” 夏未凉：“……” 他低头一哂，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要不然他脑袋里很快就被一堆有色废料给填满了。他撇过视线，淡淡地扭转了下话茬子，“胆子这么大，怎么不问我借练习册呢？就非得等着我主动给你，是吗？” 问周顺借，都不问他借。 跟严延有说有笑，却可以一天都不理他。 他要是不主动给，她明天是不是又得挨那更年期老阿姨的数落？ 他现在有点想明白了，今天心情不爽的源头，就是夏未凉。 这人？这么能影响他的情绪？ “我只是觉得你心情好像不太好，”夏未凉说，“没别的意思。” “是不好。”霍翊点了下头。 “……” “但你喊声‘哥哥’，”他倏地一笑，“我说不定，就好了。” 夏未凉抬眸看他，见他神色虽是惯常的吊儿郎当，但眉宇之间又有点认真的迹象。 可又不懂，他为何这么执迷于“哥哥”这个称呼。 很明显，他们之间，根本就没什么兄妹亲情。 “不要你喊一晚上。”霍翊说着，又伸出一根手指，在她书包的右侧肩带上戳了一戳，这里黏了一只小飞虫。 “喊一声就够了，好么。” 他的语调和动作，都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有点蹑手蹑脚的味道，生怕吓着跟前的小姑娘。 “就一声，”霍翊收回了手插在兜里，懒懒一挑眉，“而已。” 夏未凉轻咬了下唇，有些犹豫地开了口：“哥……哥。” 喊一下，其实也不会少块肉。 不喊，可能要在这里多费唇舌。 她声音很小。 却在这幽暗的环境里，随着夜风缱绻地散开，留下了一片馥郁。 似乎，比尼古丁还让人着迷。 “……” 你疯了。 霍翊。 他原本只是想捉弄一下夏未凉，女孩子干嘛那么倔。 但现在，很明显，偷鸡不成蚀把米。 * 校门口有不少奶茶店。 连锁的、自创的……大大小小有十来家。 夏未凉稍微纠结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去了平均消费水平高一点的那家。 霍翊跟在她身后。 这人的气场很强，清冽的气息如影随行，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霍翊一进门，店员小姐姐眼前倏地一亮，很快脸颊就染上了一层绯红。 “你想喝什么呢？”夏未凉侧过脸，看了眼霍翊。 “随便。” “……”夏未凉觉得有些头疼，“那你不喜欢喝什么？” “你一般喝什么？”霍翊反问。 额，她一般选择不喝。 “杨枝甘露？” 一时想到了乔思恩最喜欢这个，还有多肉葡萄。 “那就这个吧。”霍翊说。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清冷有质感。 调制奶茶的小姐姐也忍不住侧身看了他一眼，却注意到他一直盯着身前的女生。 那目光温柔的都能把人溺死，情不自禁地就开始羡慕起那个女生。 手一抖，料放多了…… “杨枝甘露，大杯，微糖，打包。”夏未凉一次性将话说清楚，然后取出钱包，抽了一张二十的递了过去。 霍翊这次近距离的看清了这钱包。 很幼稚。粉色的，上面还两只兔子，一只兔子的红眼睛都褪了色。 小学生才会用的东西。 他唇角一扯，有些好笑。 前面还有几个人排队，他们便出去等了。 夏未凉想跟霍翊保持点距离，刚刚离的太近时，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霍翊倚墙站着，本想抽支烟，但想到她说的“不喜欢二手烟”，所以又忍住了。 他看到夏未凉站在不远处的马路牙子上，垂着头，百无聊赖地踢着小石子。 摆明了，是故意不看他。 但他，就是想看她。 他眸光落在夏未凉的身上，看着那一身松松垮垮的蓝白色校服，腰间两侧还空落落的。风一吹，跟着轻轻地晃。那束脚的校服裤下，还露出一截细瘦白皙的脚踝，怕是都不够他轻轻一握…… 她真挺瘦的。 他眉头微蹙，所以，霍成宇是虐待继女了吗？ 不给她饭吃？ 他被自己疯狂的想法逗的一乐，抿了下唇后，又想到了天台上的事情。 事实上，他这几天，每天都会将其“回味”一遍—— 尽管他那天明明已经低了头，但小姑娘还是够不到，气恼之下竟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还往下猛地一拽…… 他瞳孔地震时，满意的笑声却在颈侧响起：“这回可以了。” 后面，她的指腹还轻抚过他臂上的淤青，声音浅浅地问了句：“这里也伤了，疼吗？” 那一瞬间，他有点不要脸地想说：“疼”。 …… 眼下，他甚至还能感觉到她指尖那清凉又温软的触感。 第15章 15 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听到叫号，夏未凉转身进了店，经过霍翊身旁，并没看他。 出来时，手里已经拎了杯杨枝甘露。 “给。”她将东西递给了霍翊。 霍翊却没立刻接。 “？”她有些奇怪。 “你不喝吗？”霍翊问。 他当时只顾着看人，没注意她要的是几杯。 现在这么一看，小姑娘分明是没给自己买。 “怕长胖。”夏未凉说。 霍翊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轻嘲道：“你跟竹竿有什么区别？” “……” 夏未凉吸了口气，不打算跟他计较。只当没听见，将东西塞到他手上后，淡淡道：“我回去了。” 说完。 她就向前面的公交车站走去。 霍翊站在原处，看着消瘦的人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拎着袋子的手不由地一紧—— “夏未凉。” 他喊了一声。 星光疏淡。 不知那单薄的身影为何如此刺目。 夏未凉转过身，看见霍翊不急不慢地朝她来。 “还有事吗？”夏未凉问。 “你，”霍翊修长的五指罩在杯盖上，唇角一勾，轻描淡写道，“请我喝一个月的奶茶吧。” 夏未凉神色一顿：“……” 要不。 我把练习册还你吧。 “我给你，高考语文一四五大神的笔记。” “……” “所以，”霍翊斜着头，微微一笑，“一个月奶茶，不过分吧？” “有那么，”夏未凉一脸诚恳，“一点贵呢。” “？” 霍翊蹙了下眉。 他的生活里，明显没有“贵”这个字。 而且也不理解，奶茶怎么就贵了。 不过看着她这从头到脚一身朴素的装扮：“你是没钱吗？” 说完，心里还不忘将霍成宇埋汰了一通：丧心病狂到一分钱都不给继女花？人家好歹喊你一声“霍叔叔”吧…… “……有。” 她其实有钱。 霍成宇和沈微都给，钱很多，花不掉。 但她不想花。 她用的钱是外公外婆给的，都是现金。 上次请霍翊吃饭，应该用沈微给的钱，但是之前买车票用了次移动支付，动过了他们的钱。 在钱的方面，她其实分的很清楚。 不知道是他不配，还是那145分不值得。 这个“贵”字，明显是个嘲讽。 他挑眉，眼皮压出一道皱褶，一抹玩味刻在上面。 “那下次换个中杯，”他用商量的语气说，“总行吧？” 他已经退一步了。 但夏未凉明显还在犹豫。 高考语文145分大神的笔记，很有诱惑力。 但是请人家喝一个月的奶茶，真的很贵啊。 一阵风吹来。 叮！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夏未凉微仰着头，来了一个露出八颗牙式的微笑：“你喝过香飘飘吗？” “……没。” 霍翊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晃了下神。 “一种很有名的奶茶。” 由于非常想劝服他接受这个“好主意”，她那一向波澜不惊的语气里都有了些充沛的情感：“它每年销量能绕地球三圈呢！” “这么厉害啊？”他舌尖轻舔了下唇角。 有点意思。 人有点意思。 很明显，这人眼下正在打算盘。 但是，难得从夏未凉身上看到这种娇憨之态，萌的像狐狸幼崽，让他揣在兜里的手一阵痒痒。 夏未凉锲而不舍地劝说：“香飘飘奶茶，一年可卖10亿多杯，杯子连起来能绕地球三圈。” 这牛逼的广告词，真的是让人过目不忘。 她听一遍就记住了。 霍翊没出声，弯着唇，静静地看着她在跟前“卖萌”。 “你知道地球一圈有多长吗？”夏未凉微扬下巴。 “四万，”霍翊抿唇一笑，“零七十六公里。” 几乎是秒问秒答。 “……” 由于对不良少年的刻板成见过于深刻，夏未凉一时没缓过神来。 在她潜意识里，霍翊应该是九九乘法表背起来都费劲的那类人。 “坐地日行八万里，”看着她一脸错愕，他心情愉悦至极，凑过脸，轻声问：“下一句是什么？” “……” 很有名。 她应该知道的。 但遗憾地很。 没想起来。 “巡天遥看一千河。”他非常得瑟地拖着音。说完，还不忘嘴她一句，“这都不知道吗？小丫头。” “……”是她狗眼看人低了，“厉害。” “夸谁呢？”他明知故问。 “你，厉害。” 笑意藏不住。 他心情倏地变好，是万家灯火齐放的那种灿烂。 可耻的虚荣心，瞬间得到了满足。说来，也就跟小学生差不多。 “你喜欢喝那什么飘飘？”他垂眸看着夏未凉。 她此时站在路灯下，脸上笼着一层蜜黄色的光。 跟他手里的杨枝甘露一样——微糖，甜的恰到好处。 “我小时候很喜欢喝。”夏未凉说。 那时候能喝上香飘飘，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现在呢？” “……也挺喜欢的。” “哦~”霍翊慢悠悠地拖着音，“‘也’啊。” “那要不，优乐美？” 她转动脑筋很快想了个Plan B，又是一脸讨好，“‘把你捧在手心上’，还是周杰伦代言的。” 他们这个时代的人，基本都是周董的歌长大的，说是国名偶像不为过。 霍大少爷，应该也喜欢周董吧？ 霍翊没说话，却在心里跟着重复了一遍广告词—— “把你捧在手心上”。 竟然，不觉得矫情。 “你想要哪个？”夏未凉眨巴着眼。 “两个都想要。”霍翊懒洋洋地笑。 “只能买一个。”夏未凉说。表情有些严肃，挺像在超市里制止小孩乱拿零食的家长。 霍翊啧了声，“那就，绕地球三圈的那个吧。” 毕竟满足了他可耻的虚荣心。 * 一家平平无奇的小商店。 霍翊敛着眸，面无表情地看小姑娘跟在店长大叔的身后，拎回了一箱“绕地球三圈”的奶茶。 “五十七块九，给五十七吧。”大叔看小姑娘长的可爱，便自作主张，免了她九毛。 夏未凉从钱包里取出了一张五十，一张五块，外加两枚硬币。 “刚好，”大叔咧嘴，“不用找。” 出门时，霍翊看着她手指上勾着的钱包，可能是奸计得逞了，它也在愉悦地得瑟——有一下没一下在半空中的晃荡。 他低头一笑：“你的品味还真是独特。” “？” “这钱包，”霍翊睨着她，“小学门口买的？” “嗯。”夏未凉也垂头看了眼手上的东西，“小学买的，爸爸给买的。” 期末考试，她考了全班第一。 这是奖品。 霍翊：“……” 操。 不该问的。 他听说过，夏未凉的爸爸去世了，在她小学的时候，好像还是因为车祸。 “这一箱有十八杯，”夏未凉神情没什么异样，将东西递给他后，又补充了句，“能喝两个半星期呢。” “牛逼。”霍翊嘴角轻扯，语气幽幽，“商业鬼才，谈判大师——” “？” “夏、未、凉。” “……” * 她走到公交站，发现霍翊竟然也跟来了。 下一秒，只见他轻轻一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拉开车门后，又扬手按着她的后脑，硬是将她塞进了后座。 自己也跟着上来了。 夏未凉一脸疑惑。 “送你回家，”霍翊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好歹你今晚喊了我一声‘哥哥’。” 他们现在还是夏季作息时间，三节晚自习下课是十点。 夏未凉是十点二十出的门，买奶茶还耽误了一段时间。眼下，她竟然还要去等公交。 这是要几点回家？ “……” 我那是被逼的。 霍翊一上车就报了目的地。 司机暗自咂舌。 那是个别墅区，他就算没日没夜地开一辈子出租，也买不起那里的房子。 夏未凉从包里拿出了耳机，刚想戴上，见霍翊看她，出于礼貌，她问了句：“我可以听歌吗？” “你喜欢听什么歌？”霍翊问。 “好听的歌。” “……” 霍翊挑眉。 真的，很少见到比他还不会聊天的人。 “喜欢听谁的歌？”他非常有耐心地又问了句。 “比较小众。”夏未凉说。 她从初中就开始听这个人的歌了。 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原创歌手，自己作词作曲，小作坊式生产。 明明很有才华，但就是不怎么红。 这个暑假又出了一首歌，是付费的。但其实只要三块钱，不过还是有很多人去找免费资源。 或者，她可以帮人家推荐一下，大少爷不缺这几块钱吧？ “嗯？叫什么名字？” 夏未凉摘下耳机，将它和手机一起递了过去，“你先听一下。” 霍翊觑了眼屏幕，歌曲的评论数：444。 好吉利。 他眉梢一扬：“好听？” “嗯，还不错。”夏未凉说，“而且人家写第一首歌的时候，据说还在念初中。” 霍翊接过耳机，嘴角含笑地搭着话：“那挺厉害啊。” “是吧。”夏未凉忍不住说，“他真的挺了不起的。” 得到霍翊肯定的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乔思恩的心情。 乔思恩总跟她推荐自己喜欢的男团偶像，还撺掇她去下个微博好帮自己打榜，但她对那些男团并不感兴趣，一般都不怎么理会。 原来，当你的“星星”被肯定了，也就等于你被肯定了一样。 “好听吗？”估摸着一首歌的时间差不多了，她试探着又问了句。 “歌还行。”霍翊摘下耳机，有些好笑，“但你这耳机，全损音质？” 夏未凉：“……” 这耳机还可以啊。 她只有在买耳机的时候才会大方一下，这都好几十了。 不知不觉中，车子已经开到了小区门口。 霍翊先下车，让位置给她出来，然后自己又上去了—— 他不回去。 夏未凉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到了家门口还要走。 片刻后，车窗缓缓落下，霍翊的手懒懒地搭着窗沿，淡淡地喊了声：“夏未凉。” “？” “我不回去，不是因为你和沈阿姨。” “……” 出租车的尾灯忽闪了几下。 人和车没多久就淹没在夜色里，后来连尾气都快消失殆尽了。 夏未凉却还在晚风中怔愣着。 少年并不温暖的嗓音将她的耳郭烫的滚热。 “我不回去，不是因为你和沈阿姨。” 不是因为讨厌她们吗…… 第16章 16 选靠谱的 华贵的水晶灯照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出一片流光溢彩。 踏进客厅的一刹那，她有些恍惚。 不管她承不承认，自从沈微嫁给霍成宇后，她的物质生活好的确实不只是一星半点。 小时候在夏天写作业，必须开着小型电风扇，还得再点上一盘蚊香。 然而作业写完，她后背还是会汗湿一大片，腿上还会有几个大红包。 记忆很真实，现实却变的梦幻起来，她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 沈微坐在茶几旁，手里拿着最新一期的商业杂志，见她回来，喊了声“亮亮”。 夏未凉抬头看了她一眼。 沈微其实长的也很好看，不是何吟那种艳丽妩媚的长相。她是秀雅的那种类型，眼下的短发造型里，又透着职场女性的干练从容。 嫁给霍成宇后，沈微并没有安心当一个豪门阔太太，她现在已经是公司的财务总监，据说还持有公司的股份，比从前还忙一点。 沈微将女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不自觉地摇了摇头，这丫头除了长的像她外，其余没有一点相似的。 看着她那黑不溜秋的书包就头疼，说什么也不换，上学穿校服还好一点，平时穿的那都是什么，一点都不讲究。 “你好歹上高中了，是个大姑娘了，”沈微将杂志丢到茶几上，“妈妈求你注意一下仪表好吗？” 夏未凉垂着头，没吭声，习惯性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妈妈这周带你去买衣服。”沈微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我有衣服。”夏未凉淡淡地应了句。 “你那都是什么衣服？”沈微蹙着眉，“穿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她抿了抿唇，其实很想反驳。 但沈微身体有些不好，血压偏高，被她激两句，不是说头疼就说胸口疼。老实说，她觉得有点像碰瓷。 也不知道平时谈项目，难道甲方爸爸都比她好说话吗？ 只盼着周末她有事情忙。 沈微问了下她学习上的事情。 夏未凉学习没怎么让人操心过，聊了两句，沈微脸色明显好了些。 “你哥哥在学校怎么样？”沈微又问起了霍翊。 “还行。”夏未凉说。 “怎么个还行法？”沈微对她的含糊其辞有些不满。 “除了上课睡觉不穿校服比较喜欢玩手机，都还行。”夏未凉客观地呈现了一遍事实。 沈微愣了一下，然后说了声“行吧。” 夏未凉暗自瘪了下嘴。 不行还能怎么办呢？ 你又管不到他。 她背着书包走到饮水机旁，脚步一顿，想起霍翊刚刚说的话。 想了想，有些艰涩地开了口：“霍翊说，他不回来，不是因为你。” 和我。 她没说。 夏未凉注意没看沈微的表情，但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 在她上楼梯时。 * 霍翊是三天后，才将笔记本带来的。 期间，夏未凉也一直没催他，貌似对他很放心，也不怕他收了东西不认账。 清早一来，他就发现一丝不对劲。 夏未凉换了发型。 她平时都是扎马尾的，有时还能扎歪来，但今天却扎了个丸子头。 乌黑的头发盘成圆滚滚的形状。 还挺可爱。 他将笔记本仍在在夏未凉的试卷上，然后撑着脑袋等人主动跟自己说话。。 “谢谢。”夏未凉很快搁下笔，翻了一下大神的笔记本，但发现里面是霍翊的字迹，有些狐疑：“你写的吗？” “字是我抄的，”霍翊微抬下巴，“内容是人家的。” 夏未凉“哦”了一声。 这本子还挺厚实的，没想到他还能耐的下心写这么多字，有些意外。 但她现在还用不上这东西，想着将本子又顺着桌面推给了他：“你要是用的话，你就先拿着用吧，我最近有其他事，想用的时候再问你借。” 她眼下报了两门竞赛项目——数学和物理。 校级竞赛，没什么含金量，和保送加分都没关系。 她参加只是为了奖金。 一等奖一千块，三等奖也有五百块钱。 她想着如果能拿到名次，可以在过年的时候将奖金带给奶奶。 跟公务员出身的外公外婆不同，奶奶是没有退休工资的农民。自从她爸爸去世后，奶奶就一个人住在小镇的老宅里。 奶奶有四个儿女，两儿两女，但念了大学的就只有她爸爸一个，爷爷去世的早，一个农村妇女没有能力让所有的孩子都去念书。姑姑们都嫁到了外地，而且农村里，老人都是跟儿子住的。 然而，亲子关系是一种复杂的事，有时候甚至就跟仇人差不多。印象里，大伯对奶奶一直不好，怨她当年将钱都供着小儿子读书了，以至于他想盖房子时，奶奶一分钱都没有给他。这些恩恩怨怨，说不清道不白。 此外，奶奶也不喜欢沈微，婆媳关系一般。沈微给过奶奶几次钱，奶奶都没收，后来也没再给了。但夏未凉记得，奶奶对她一直是很好的。 一两千块钱或许不够身边的人买件衣裳，但对生活在小镇上的老人来说，勤俭一些，是可以花不少时日的。 她很想拿到这笔奖金，所以现在挺忙的，没有太多精力花在语文上，而且目前语文还没有什么考试。 挨宋致梅骂也不会掉两块肉，暂时用脸皮扛一下，等月考、期中考时再努把力。 霍翊懒懒地一抬眼：“我有备份，这个送你了，看在那‘地球三圈’的份上。” 说完，他捞起夏未凉的笔，插在了她头顶的“小丸子”上，嘴角一弯，又不咸不淡地问了句：“今天怎么换发型了？” 他以前也有过女同桌，是喜欢打扮的那种类型，隔三差五的作弄头发，今天拉直，明天又弄卷，后天又搞个女神中分，还时不时问他“好不好看”，“哪个好看”…… 他有天不耐烦，直接买了面镜子送了人家：“自己照。” 后来就再没被问过了。 但听说“女为悦己者容”，所以这是试图引起他注意？ “没洗头。”夏未凉温吞地说了句。 “？” “三天没洗头了。”夏未凉眼神无辜。 “……” * 夏未凉中午没去食堂，让乔思恩吃完饭后，顺便帮她在教超带桶泡面。 谁知乔思恩还非常贴心地帮她带了泡面拍档和卤蛋。 但她看的出来，乔思恩的心情貌似不太好。 这丫头平日都是活蹦乱跳叽叽喳喳的，今天很安静，脸皮还是耷拉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在热水房冲泡面时，她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了？” “老夏，我想转文了。”乔思恩叹了口气。 “……为什么？” “学不进去，”乔思恩很委屈，“我都快被仙人骂傻了。” 张仙人带两个班的物理，一个三班，一个九班。此外他还是九班的班主任。 仙人还知道乔思恩跟夏未凉关系好，经常拿夏未凉来做对比。乔思恩上学期的期末考试，物理就考了四十分。这学期作业一塌糊涂不说，上课一提问就懵圈一次问题都没答上来过，越看越来气。 今天上午，终于是忍不住喊她去办公室谈了话。 仙人语重心长：“我看你学的也很痛苦，记得你高一时文科成绩还是不错的，要不你考虑一下转文吧，你这样到后面会被拖死的。” 纵使乔思恩心宽体胖，她眼下也是被打击的信心全无。 夏未凉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想起之前补作业那回，乔思恩作业上的大面积空白，也有些替她难受。 “仙人建议我转文。”乔思恩说。 “那你自己呢？”夏未凉问。 “我也想转。”乔思恩又叹了口气，“但我妈不让，她非说学文没前途，整天拿我爸举列子，说他就长了一张嘴，剩下什么都不行，挣不到几个钱。” 夏未凉知道，乔思恩的爸爸在二中当老师，教政治的。 “那学理也不一定有前途。”夏未凉小声说了句，“我爸爸当年倒是学了理，最后毕业去县中当生物老师，工资待遇应该还不如你爸呢。” “是吧？”乔思恩忽然拔高了嗓门，“老夏，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唉。” “……我，”夏未凉怕自己说错话，毕竟转文是一件可能关乎人生的大事，又解释了句，“我说的不一定有道理，你还是要跟你爸妈商量，最后要他们签字同意的。” 乔思恩默了很久。 夏未凉看到了她眼里的哀伤。 原来乔思恩也有忧伤。 她一直以为像乔思恩这样的孩子是在无忧无虑中长大的，所以性格才会这么开朗这么美好。 “老夏，我爸妈可能要离婚了。”乔思恩声音淡淡地。 夏未凉正在搅面的手，跟着一顿。 “他们其实，分房睡很久了。”乔思恩看着前面的文科综合楼，眼神茫然，“我妈这两天一直问我，他们要是离婚了，我打算跟谁？” 夏未凉：“……”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现在很怕回家。”乔思恩的声音越来越低。 夏未凉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或许安慰了也没有用。 “老夏，我只是想找个人说一说，你别有压力。”很快，乔思恩欢乐式语调又回来了，“我知道跟你说的话，不会被传出去，不像我们班的那些人，我前脚说什么，他们后脚就会把这些话告诉别人。” “我就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乔思恩又说。 夏未凉“嗯”了一声，“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确实不会告诉别人，她就乔思恩一个好朋友。 “老夏，我能问你吗？”乔思恩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假如你爸妈要是离婚了，我是说假如，不是真的，你会选择跟谁啊？” “……” 没等夏未凉开口解释，身后乍然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过来人告诉你，选靠谱的。” 第17章 17 轿子抬进来的 “卧槽！” 乔思恩一扭头，就看见霍翊站在身后，吓的语无伦次，“帅哥，不是，是，帅哥……” 夏未凉吞下嘴里的面后，也回头看了一眼。 穿着黑衣黑裤的霍翊，正闲闲地靠在白色大理石墙面上。 他一腿伸直，一腿微微后屈，脚尖抵着地面，呈现一个非常放松的姿势。头微扬着，绷紧的下颚线条锋利，两手插在兜里，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又痞又帅。 乔思恩虽然喜欢打嘴炮，还脑补过他和夏未凉的“校霸爱上尖子生”的狗血爱情故事，但实际上，她也只是一个从小被保护很好的乖乖女，看到校霸真人便是一秒怂。此刻没拔腿就跑，也是仗着夏未凉在身边。 “你、你怎么还偷听女生说话呢？”乔思恩小声抱怨。 “没偷听，”霍翊嗤了一声，“光明正大，谢谢。” 乔思恩：“……” “是你没发现而已。” “……那你怎么不出声呢？”乔思恩壮着胆子又顶了一句。 “我刚刚，不是出声了吗？”霍翊扬了下眉。 “……” 乔思恩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霍翊舔了下唇：“需要心理辅导？乔同学？” “……你、你，你爸妈离婚了？”乔思恩犹豫着开了口。 “嗯，小学就各奔东西了。”霍翊伸出插在兜里的手，迈着“天塌下来也有高个顶着”的悠闲感步伐走了过来，“也没啥，往好了想，少一个管你不也很好。” 乔思恩被这有些离经叛道的言论震撼了一下。 霍翊背靠着栏杆，两手环在胸前，又轻描淡写地补了句：“要是两个都不靠谱，选挣钱多的那个。” 听了两句话，乔思恩感觉这哥们儿好像没她想象的那么危险，但也不平易近人，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懒劲儿，似乎什么都不care，但确实又在关心着她的“心理问题。” 乔思恩抬眸看了一下，发现人家正猛盯着吃面的老夏。 可能是老夏吃的太香，诱惑到他了，这尖锐的喉结还滚了滚。 但好像又不只是这样，因为，他看夏未凉的眼神有些复杂。 霍翊看了会儿，收回目光，瞥了眼乔思恩：“你还有什么烦恼吗？” “没、没了。”乔思恩赶紧摆手，又是龇牙一笑，“你陪老夏在这里吃饭哈，老夏你吃慢点儿，吃快了不消化……” 乔思恩走后，霍翊一段时间没说话。 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夏未凉。 夏未凉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开口问了句：“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你不看我，”霍翊哂笑了一声，“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 他们的位置晒不到太阳，间或还有清风拂过。 空气中还有木樨花的香气。 当然，也有股子煞风景的泡面味。 夏未凉将最后一口面吃完后，偏过头看了眼霍翊，轻声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 “她心里应该好受了很多。”夏未凉说。 也谢谢你，替我解了围。 她没跟乔思恩说过自己家里的事情，也不是故意隐瞒，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提及，刚刚有那么一点觉得对不起乔思恩。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真诚。 同时，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难过的乔思恩。 身为朋友，有些抱歉。 “夏未凉，你们女生难过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霍翊伸手拨了下刘海，它被风吹的有些乱。 “什么？” “除了跟小姐妹吐槽，”霍翊看着她，“你难过的时候怎么办？” “……” 夏未凉想了想，她好像没干什么，也没怎么跟小姐妹吐槽。 难过就一阵子的事情，过会儿情绪也就淡了。 “那次和霍栩打架，你哭了吗？” 霍翊忽然觉得，这丫头来霍成宇这边，日子应该没何吟说的那么好过，觉得自己当时也挺荒谬，竟然觉得霍栩会被人欺负。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霍栩哭了。”夏未凉说。 说完，从兜里摸出纸巾，擦了下嘴唇。 “？” “其实也不算打架，”夏未凉淡淡地解释了句，“他没怎么还手，就扯了我几下头发。” 后来她就找了家店，剃了个寸头。 理发店阿姨开始还不让她剃来着，说是怕她家长来找茬。 “……那你还挺牛逼。” 他竟然有点庆幸霍栩没怎么动手。 “你弟吧，”夏未凉咬了下唇，“可能不太会打架。” 其实，霍栩吵架也不厉害。 她现在只是不想跟人吵，要不然他也吵不过。 “你俩为什么打架？” 他记得何吟当时说，夏未凉拿了霍栩的东西还把人打了，但原因现在看看明显不成立。 “他说我妈打他。” “……” 艹了。 傻逼吧。 “我妈有时候嗓门大，但她不打人的。”夏未凉为沈微解释了句。 说来也怪。 当时气的牙痒痒的事，现在竟然以这样一种很平淡甚至有点搞笑的语气说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捧着塑料桶朝放在墙角处的绿色垃圾桶走去。 霍翊立在原地，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唇线崩的很直。 待人走到跟前，他掩唇虚咳了一声，努力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但问出来却依旧生硬：“夏未凉，你是……没钱吗？” 夏未凉愣了下：“那肯定，没你富裕。” 霍翊：“……” 夏未凉走了几步远，又听霍翊喊了她一声。 她顿住脚步，等了霍翊一会儿。 霍翊追了上来，抬手拍了下她的后脑勺：“你现在喊我一声‘哥哥’。” “？” “以后我就罩着你。”霍翊垂眸看着她，“还能让你每天都能吃上好吃的。” “……”夏未凉默了两秒，淡淡道了声，“不喊。” “什么？” “我挺喜欢吃泡面的。” 在家吃泡面还得偷偷摸摸的，沈微一看见“垃圾食品”就火大。 “……夏未凉……” 你是傻子吧？ * 开学两周了，班里的学习气氛渐渐热烈了起来，下课已经有三三俩俩的同学，开始讨论起各种学习问题来。 三班的成绩其实还不错。 除了一班二班两个重点班，平行班数三班成绩最好。 像夏未凉、严延、韩远这些人，在全年级也是排的上号的。 晚自习第一节 课下课后，严延拿着数学卷子走到周顺的座位上。 周顺去上厕所了，而且平时人也很好说话，他就直接转了下周顺的椅子，将椅身对着夏未凉这边，径直坐了下来。 “夏未凉，这道题，”严延拿笔指着试卷上最后一道大题，”你做了吗？” 夏未凉抬头看了眼：“做了，但不一定对。” 这题确实有点难。 她花了半堂课的时间才解了出来，思路应该没问题，但结果不一定，有可能算错了。 班上有好事的同学开始放下手里的正经事，悄摸摸地回头看，严延的好基友们还开始神头鬼脸地吹了声骚气的口哨。 讨论问题其实是接近暗恋对象的一个很好的由头，大家都心照不宣。 * 霍翊从卫生间回来，还没进门，就看见一个男生坐在夏未凉跟前。 两人聊的热火朝天。 手心没有来地一阵痒痒。 刚想进去，肩膀被人揽住了。 偏过头一看，是罗成。 “欢迎来到祖安。”罗成朝他抛了个媚眼。 “我，艾欧尼亚，大师。”霍翊打掉他的手，不屑地说了句。 “卧槽！带我带我！”罗成就知道这人是个高手，从头到脚都是按照“高手”两个字定制的，“老子在白银三吊了快半年了。” “排不到一起。” “我给你弄个小号，晚上开黑？”罗成觉得霍翊这人看着高冷，但其实相处还不难，不是没事找事的那种人。 他就服这种人狠话不多的狠人。 可惜，人家貌似并不想带他玩，话音刚落，就听霍翊冷冷地一声：“不开。” “玩玩嘛！回家那么早干嘛呢？” “写作业。” “你……”罗成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写啥作业啊？又写不明白。” 霍翊“嘶”了一声，这人的嘴貌似比王开来还毒呢。 “写啥吗？上课那些知识点又听不明白，明天来早点找人抄抄就得了，”罗成浑然不觉，看着教室里面的动静，忽然话锋一转：“看见没？我堵一包卫龙，严延八成对夏未凉有意思。” 霍翊眼睛一眯，没作声。 “你看，严延跟韩远关系很好，韩远上学期期末考试考了我们班第一，年级第九，夏未凉只考了我们班第三。”罗成掰着手指，头头是道的分析。 “所以呢？” “所以他干嘛不去问韩远，非得舍近求远来问夏未凉？”罗成眨巴着眼，“这不明摆着吗？” “我看你倒是很喜欢夏未凉？”霍翊语气幽幽。 “是啊。”罗成很坦荡地承认了，“我是喜欢她啊。” “……” 艹了。 霍翊咬了下后槽牙，“那你还不去把人赶走？他不坐你位置上吗？” “他坐的是周顺的位置，”罗成一本正经地纠正道，“再说，也没啥好赶的，我觉得严延人还不错，再说夏未凉也不会看上咱们这种人。” “把‘们’字去掉。”霍翊嘴角一抽。 罗成侧过头打量了下霍翊，语重心长道：“哥们，虽然你比较的优秀，长的很帅，家里也很有钱，打架也牛逼，但是——” 他顿了顿。 “？” “夏未凉不是那种肤浅的女生。”罗成皱了皱鼻子，“她成绩好，长的好，为人也低调，跟那些家里没啥子钱还成天想买这衣服那鞋子一看帅哥就走不动道的女生可不一样，人家可有内涵了。” 霍翊：“……” “我觉得，你这样的，”罗成摇了摇头，“不是她的菜。” 霍翊秒回：“你是她的菜？” “我肯定也不是啊，”罗成朝教室努了努嘴，“她喜欢那也是喜欢严延、纪然那样的。” “纪然又是谁？” “哦，你是新来的，”罗成开始科普，“他是我们年级第一，隔壁一班的，上学期经常往我们跑，这学期估计是忙着保送，没空来。” 霍翊抿了下唇。 “学霸当然只会喜欢学霸，人家在一起可以谈论哥德巴赫猜想和拉格朗日中值定理哪个更牛逼，”罗成很有自知之明地叹了口气，“跟咱们这样的，她难道要讨论亚索和剑圣哪个是孤儿院院长吗？” “你还知道拉格朗日中值定理？”霍翊语带嘲讽。 “那可不，我怎么说也是考进来的，以第九百九十九名的好成绩。” 一说这个，罗成有些得瑟。或许考进这座省重点高中，就是他这一生最高光的时刻。 得瑟完，又开始嘴欠：“那哥们是怎么进来的啊？” “……老子，轿子抬进来的。” “从后门抬进来的？” “艹你妈。” 罗成贱兮兮的一笑。 成绩嘛，可能是他比霍翊唯一强的地方，即使是冒着生命的危险，那也得显摆一下。 喜欢成绩好的？喜欢讨论学习？ 霍翊伸出插在兜里的手，面无表情的朝教室走去，拉开椅子，径直坐了下来。 身边，这一男一女还在讨论。 你一言我一语，还非常和谐。 艹了。 上课铃怎么还不响？ 终于。 严延起身，似是要离开。 他扫了这人一眼。 身高勉强够上一米八，比自己矮个几公分。减一分。 皮肤黑一点。但男生皮肤黑一点貌似是加分项？此条略过。 眼睛没自己大，还是单眼皮。但韩剧男明星好像都是单眼皮，就当下很受欢迎的那什么什么教授？ …… 所以，这小子是长的也还行？ “夏未凉，”严延捏着试卷，又温吞地开了口，“你下节课还有空吗？我物理也有一题没弄明白。” 霍翊：“……” 第18章 18 你撞疼我了 清脆的上课铃终于响了。 碍眼的人也滚了。 霍翊上了十来年的学，第一次觉得这破铃子真好听，比格莱美金曲奖还他妈好听。 窗外灯火通明，是青春壮烈燃烧的痕迹。 屋子的人，绝大部分都在书山题海里疲于奔命。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 第二节 下课铃响起的那一刹那，一张试卷落在了夏未凉的眼前。 “这道题怎么做？” 与它一道出现的，还有男生低沉的嗓音。 她抬头看了一眼，提问题的不是严延，而是霍翊。 眼下，他手上还拿了支银色钢笔。 但不是规矩的握笔姿势。 笔身被食指和中指夹住，轻轻晃着。 他整个人闲懒地靠在椅背上，吊儿郎当，拽的不行，一点都没学习的样子。 然而，毕竟同学一场，不像学习的，并不是她赶人的理由。 “哪道？”夏未凉问。 霍翊是随手扔了个试卷过来，也没指明是哪道题。 而且，她快速扫了一眼，这张卷子已经做的差不多。 大题都写了。 用钢笔写的。 霍翊写字根本不考虑行间距的问题，字体比较大，大概是她的两三倍，一撇一捺里都是凌厉。 字迹潇洒又嚣张。 霍翊伸过手，用笔帽戳了下第一道选择题。 夏未凉瞄了一眼，那是集合的知识点。 很简单。 送分题。 若是考试，大概能证明命题人有颗慈悲之心。 他竟然不会？ 但背面的三角函数、导函数这些题，他倒是写了，瞄了一眼，好像还是做对了…… “怎么做？”霍翊催了一声。 “这个你不会吗？”夏未凉偏过头看他，反问了句。 “嗯。”霍翊点了下头，“我不会。” 夏未凉皱了下鼻子，“为什么不会？” “刚刚，那个严延来问你，”霍翊眼睛一眯，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你也是这么跟人家说的？” “他问的很难。” 你这个，全班应该找不到第二个不会做的。 “都是题，都是分，”霍翊扯了下唇，语带讥讽，“还得分个高低贵贱？” 夏未凉：“……” 想了想，人家虚心请教一下也不容易，或许是真的不会做，后面那些做出来的也可能是抄答案的，毕竟老师没将附带的答案撕下来。 于是拿起一张稿纸，耐着性子跟他讲了一下集合的知识点。 说完后，她问了句：“听懂了吗？” “懂。”霍翊将她手里的笔拽了过去，在正确答案上勾了一下，“我又不是傻子。” “……” 这题不会做，还不是傻子？ “你好好跟我说，我就懂。”霍翊弯了下唇，又指了指底下的那道题，“这个我也不会。” 夏未凉看了一眼，又是一道非常简单的题。 后面霍翊又问了五道题，都不是难题。 她一说，这人就懂了，看着倒是也不笨。 * 另一边，严延一直等到晚自习下课，都没机会找夏未凉。 她一直都在跟霍翊讲题目。 严延有些费解，这人不是一上课就睡觉，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爱学习了？ 只好去找了下韩远。 韩远这个人吧，可以做很好的玩伴，但在学习上确是非常小气。 他找你问这问那是可以的，你找他就磨磨唧唧的。 所以他一般，不到不得已时，是不会找韩远的。 * 晚自习下课后，霍翊又过来问了两道物理题。 夏未凉审了下题，这两道题倒是有些难度。 她先思考了一会儿，理出思路，才跟他说了起来。 不过讲题的时候，她犯了个口误，被霍翊逮到了，这人后面又对她的解题思路产生了质疑。 最离谱的是，他说的还是对的。 所以，他刚刚真是不会做？ 夏未凉心存疑虑，抬头看着他：“你这不是都知道吗？” 霍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吊儿郎当的转着笔：“我，看了参考答案。” 夏未凉：“……” “没大看明白，这不来请教，”霍翊勾着唇，一字一句道：“夏~老~师嘛。” “……” 放学后，在教室里又待了近半小时。 期间，乔思恩来过三班一次，但没进门，就在外面瞄了几眼，看见老夏和霍翊在“认真”地讨论学习。 霍翊的脸正对着门的方向，乔思恩一眼就看出来这帅哥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啧了好几声，摇头晃脑地走了。 * 校园的灯，一盏一盏地熄灭。 对面的高一学部已经黑了个透彻。 夏未凉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霍翊也慢慢悠悠地起身，“一起吧。” 语气非常地自然。 夏未凉手顿了一下，看着他，总觉得这人没安好心。 “干嘛这样看着我？”霍翊扬了下眉。 想起上次的事，她收回了视线，也不忘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知道你会看我，”霍翊懒洋洋地说，“所以我才看你。” “……” “这不是被我逮着了么。” “…………” 这人的脸皮，已经厚到了一定的境界。 * 最后走的人，要将班上的门窗关好。 门锁有点老旧，夏未凉按了几下才将它弄好。 关好后，她转了个身，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硬物。 不是墙。 是倚着门框，等她的霍翊。 夏未凉本来想说句“不好意思”，但看着这人一脸大写的“欠”，忽地又不想开口了。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做错事”却没道歉，很快“报复”就来了。 她刚走了一步，衣袖就被霍翊扯住了。 “你刚刚，撞疼我了。”霍翊说。 声音不咸不淡。 一听就是在扯淡。 夏未凉抬头看他，见他嘴角吊着抹坏笑，摆明是故意在作弄人。 此外，她刚刚就是不小心碰了下他的肩。 力度很轻。 力的作用是双向的，她都没什么感觉，他怎么可能疼。 “很疼。”霍翊压着嗓，又说了一遍。 “对不起。”夏未凉不想再跟他掰扯，只好退一步。 “对不起有用，”霍翊却还不依不饶，叹了口气，又淡淡道，“那要警察叔叔干嘛？” “你到底要怎样？”夏未凉问。 “赔钱。” “……多少？” “你看着给，”霍翊摸了摸鼻子，“我很好说话的。” “一块。” “也行，”霍翊笑了笑，“但，我只接受微信支付。” “……为什么？”夏未凉手一顿，她刚从兜里摸出一张一元的纸票。 “这年头，还有人用现金吗？” “……” 她就很喜欢用啊。 霍翊一脸的蔫坏，坏的毫不掩饰，坏的坦坦荡荡。 除了没事拿她找乐子外，夏未凉没再有其他想法。 她只想快点解决问题，从兜里摸出手机：“微信号多少？” 话音刚落，霍翊抬手从她手里抽走了手机，调处软键盘按了几下后，将手机还给她。 夏未凉垂眸一看，只见他的头像是个“发人深省”的问号，昵称是名字的首字母缩写——H.Y. “还得要点利息。”霍翊凑过脸，朝她龇牙一笑。 “你……” 还有完没完。 但话未说完，就被霍翊打断了。 “你得让我也撞一下。”他说的理直气壮。 “……”夏未凉忍住想骂人的冲动，“你是豆腐做的吗？” “是啊，”霍翊歪了下头，“所以你刚刚差点把我撞坏了。” “……” “你得让我撞一下，铁、姑、娘。” “……那你快点，”夏未凉咬牙恨恨道，“撞。” “我会很轻的。” 说完，他轻轻一扬手，修长的五指越过她头顶，轻轻地覆在她后脑勺上。 微微一扣，她的整张脸，都埋在了自己的肩窝里。 霍翊外套的拉链没拉，里面是件布料轻薄的T恤。 肩窝这里，还没有衣料的阻挡。 一刹那，少年的气息和温度奔涌而来。 夏未凉的脸倏地一麻。 霍翊微微低下头，下巴轻轻磕在了她的发上。 夏未凉今天好像洗了头，又软又香。 夜风本来微凉，却因少年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变的滚烫汹涌。 怔愣了片刻，夏未凉终于回过神，抬手推开了他。 “你干什么？”她冷着声。 “就拿个利息啊。” “……你是流氓吗？” “是啊。” “……” 她无话可说，只好步伐加快，一点不想理他。 但霍翊人高腿长，不费吹灰之力就撵上了她。 和他一副好心情不同，小姑娘脸崩的很紧，眉头簇着，全身散发着“你给老娘滚远点”的气息。 “生气了？”他试探着问了句，一时也觉得刚刚有些过分了。 夏未凉不想理他。 “别生气了。”霍翊跟在身后，又轻声说了句。 夏未凉依旧没吱声。 霍翊叹了口气，一把扯过夏未凉。 他力道很大，差点将人扯到了怀里。 “放开。”夏未凉沉着脸。 “行，我放开。”霍翊乖乖松了手，很快又弯下了腰，和她平视，声音放的很轻，“那你怎样才能不生气？我给你撞十下行不行。” 夏未凉抬头看着他，没说话。 霍翊现在没再笑了，脸上也没了那些玩世不恭的表情，那股子放荡不羁的气息也一并收敛了起来。 看起来，还有点乖顺。 “要不，一百下。”霍翊温声又说了句。 “我才不要撞你。”夏未凉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跟傻子似的。 “呀，跟哥哥说话了？” 一刹那，那熟悉的味道又回来了。 夏未凉身子一僵，抿了下唇后，忍住了没出声。 搞不懂，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啊？ “还生气？”霍翊蹙了下眉。 他活了十八年，这可能是第一次哄女生，想了很久，才想出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主意，“要不哥哥给你唱首歌，就上次你推荐的那个。” 夏未凉停下了脚步，看着他这一脸的“死性不改”，脾气蹭地就上来了—— “好啊，你去马路上唱，唱大点声。” “那不行，我只唱给你一个人听。”霍翊摇了摇头，“别人不配。” “……行，你现在给我唱。” “好，我现在就唱，”霍翊从兜里拿出手机后，又垂眸看了她一眼，“那把你耳机借我用一下。” “你不是嫌它音质不好吗？” “是我耳朵不好。” 夏未凉：“……” 很快，霍翊便戴上了她递来的耳机，跟着伴奏，轻声唱了起来。 这是一首很温柔的歌。 霍翊唱的，也很温柔。 而且，也很好听。 没跑调。 歌曲的高潮部分，她忍不住，偷偷看了霍翊一眼。 少年的皮肤在月光下白到透明，薄唇嫣红，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一时让她想起了动漫里的吸血鬼骑士。 好像，人长的好看，真的很容易让人原谅。 “你又在偷看哥哥。”等着下段旋律时，霍翊抽空说了句。 “……” 第19章 19 刺的人浑身痒痒 周末。 霍栩回来了。 还带了三只小猫。 小猫估计才一个月大，奶白和橘黄相间的颜色，在霍栩买的粉色小猫窝里窝成了一个个毛团。 猫是霍栩在他们学校的教师公寓附近捡的，不久之前那猫妈妈被车轧死了。 小猫没人管，饿的天天叫。 有老师去保卫处投诉，说是猫吵的人晚上睡不着。 那天，保卫处的人拿了一只大钳子，要把它们弄走。 霍栩刚好经过，语气很冲地拦着他们。 保卫处的人说“你这么有爱心，你就把它们带回去养啊。” 小少爷脾气一上来：“老子就带回去养。” 霍成宇不想给他养。 野猫，身上一堆细菌不说，说不定还有病毒呢。 父子俩嚷嚷了一路，也没嚷嚷个明白，到了家还在battle。 霍成宇最后让了一步，“要养猫是吧，可以，谁都不许帮他。” 他特意点了沈微和李姨。 估计是觉得夏未凉根本不会搭理霍栩，就没说她。 霍栩不能将三只猫带回学校。 这几个小东西在寝室里放了两天，室友们逼逼叨叨个没完。 但他周日下午就要回学校了，这几个小东西要是没人照看，那岂不都死翘翘。 于是将目光锁定在了夏未凉身上。 晚饭结束后，霍栩来敲她的房门。 “能不能帮我看一下那几只猫。”霍栩问。 他第一次“求”夏未凉，还有些拉不下脸。 说话也不像求人的样子。 夏未凉已经习惯了，没跟他计较。 在老家的时候，奶奶养过猫猫狗狗，感觉养着也没什么难的，她自己也挺喜欢小动物，所以就答应霍栩了。 “那、那谢谢了。”霍栩最后还是道了谢。 “没事。”夏未凉应了声。 “但你知道怎么养猫吗？”霍翊又问了句。 “应该……不难吧。”夏未凉不是很有底气，因为她没亲手养过，以前都是奶奶管的。 “你肯定不知道。”霍栩撇了下嘴，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 手里还拿着个小本子。 “这上面记了一些注意事项。”霍栩将小本子递给她，“猫粮要用羊奶泡，猫粮和羊奶我买好了，你可别图省事，就拿牛奶给它们。” 说完，顿了顿，又道：“你也看着点李姨，我刚听她在那里叨叨我买的猫粮，说他们老家的猫都是吃米饭的，猫吃米饭吸收不了营养的，你可别给她乱来。” 看着霍栩劈里啪啦嘱咐了一堆，夏未凉有些目瞪口呆。 “听明白了吗？”霍栩问。 “我会注意的，“夏未凉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查了资料啊。”霍翊说。 “哦。” 还查了资料呢，好像还挺认真的。 在她印象里，霍栩就跟小屁孩差不多，跟靠谱严谨这些东西沾不上边。 在养猫这件事上，倒是让人有些刮目相看。 * 周日。 沈微上午在公司加班，中午特意抽个时间回来，说下午带她去商场买衣服。 夏未凉不想去。 沈微现在给她买的衣服都很贵，是她以前绝对穿不起的那种。 每次看到沈微买的东西，她总会想到“山鸡变凤凰”、“就看上了我们家的钱”这些流言。 贵的衣服可能会让人好看一些，但也很让她在面对流言蜚语时很没底气。 于是，她找了借口，说不小心把同学的作业带回来了，现在要赶紧还给人家，一来一回要很久。 挨了沈微一通骂。 沈微情绪好像不太好，今天骂的有点凶，还说回来会收拾她这马大哈的性子。 夏未凉不想面对愤怒中的沈微，傍晚时分，出了趟门，准备等着晚上霍成宇回来了，再回家去。 霍成宇会帮着劝沈微的。 但眼下却不知道去哪里，咖啡馆今天有事关门了。 她给乔思恩打了电话，乔思恩也有事不能出来。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长街上走着。 四处都是衣着光鲜的靓男靓女，吵吵嚷嚷。 思来想去，坐车去了容城大学那边。 本想着大学城的人会清净一些，至少附近还有几家书店。 然而，却没想到大学城附近正在拓宽马路，还来了好几个施工队。 地上横七竖八地放着几个水管，清水正冲洗着沾满泥垢的地面。 容城一直在修修建建。 马路修了没几年，坏了，又再修，楼盖了没多少年，拆了，又再盖…… 城市因为轰隆隆的挖土机，倒是又多添了几分热闹。 世界被夕阳染成昏黄，天空被高楼切割成一个个小方块，抬眼望去，让人有些目眩神迷。 这座城市很大，但似乎就是没有一个好去处。 愣神之际，她忽觉身上一片冰凉，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阵阵尖叫。 “卧槽！” “变态啊！” “神经病啊！” “啊啊啊啊啊……” …… 一个疯疯癫癫的流浪汉，手里正握着水管，笑嘻嘻地对着众人一顿“扫I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好不是地下道的污水。 * 街对面。 霍翊正从一家网红奶茶店里出来，手里拎着杯奶茶。 奶茶是帮王开来这狗东西买的。 这傻逼最近失恋了。 王开来不久之前追了个学舞蹈的妹子。 妹子要他去跟自己的前男友打场羽毛球，赢了就跟他在一起。 问题是，她前男友是省羽毛球队的。 王开来苦练了三天，勉强能将球发出去后，昨天就被那妹子拉去跟前男友“PK”。 被打的亲妈都不认得。 人没追到就算了，自尊都被作弄没了。 王开来哭了一晚上，今早打来电话，要霍翊去给他排队买奶茶，说什么“买了奶茶就证明你爱我，下辈子还是好兄弟”。 他本不想理，但这操蛋的玩意儿在那头哭的撕心裂肺没完没了，所以只好去找了个人去排队，这回子来提货。 一抬眼，就撞见了一个狼狈不堪的身影。 * 夏未凉刚捏起衣袖擦了把脸，揣在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摸出一看，是条微信消息。 H.Y：[欠钱不还？] “……” 忘了还欠霍翊一块钱。 刚准备给他转，又一条消息进来了。 H.Y：[你在哪儿？] 转完钱后，她回了一句：[在家] H.Y：[站那儿别动。] 她抿了下唇，给霍翊发了个问号。 但过了半分钟，霍翊都没回。 她狐疑地转过头，一眼就看到正朝她走来的人，“……” 片刻后，霍翊站在她跟前，一脸玩味地打量着她：“大学城姓夏？” “……” 霍翊嗤了一声，“还会撒谎呢。” “……” 霍翊垂着眸，看到她今天身上穿的是件白色卫衣，现在身上湿了一大片，衣服黏着皮肤，里面内衣的轮廓依稀可见。 眼睛一瞥，就看到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个男生，眼睛偷偷摸摸地往这边瞄。 他一记森冷的眼刀飞过去，男生悻悻地收回了目光，拔腿就走。 霍翊三两下将自己身上的外套扯了下来，扔到夏未凉的头上：“穿上。” “我不冷。”夏未凉将衣服拿了下来，又递向他。 “我说，穿上。”霍翊语气冷硬。 夏未凉抬起头，看着他一脸的戾气，有些莫名其妙。 “穿啊。”霍翊敛眸，似是有些不耐烦。 夏未凉出门前挨了沈微的训，刚被水滋了一身，现在这个人还上来就给她甩脸子。 她不是没脾气。 瞪了霍翊一眼后，她抬手就将衣服扔他肩上，拔腿就往前走。 霍翊“艹”了一声，看着那很容易就被人潮淹没的瘦小身影，指关节捏出了清脆的响声。 真他妈是狗咬吕洞宾。 一时间，他火气也来了，大步跟了过去，抬手扣住了她的肩：“你发什么脾气呢？” “放开。”夏未凉晃了下肩，但没挣开他的手。 “老子还就不放了。”霍翊说。 情绪到了沸点。 夏未凉咬了下牙，脚步一顿，手瞬间握成成拳，倏地一挥，就朝他脸就是结结实实的一下。 一拳下去，世界终于没那么躁了。 人潮涌动的长街，于一刹那静止。 霍翊缓缓偏过头，看着她，一脸的难以置信。 夏未凉也是一脸的意外，她根本没想过霍翊会躲不开。 这人打架不是很厉害的么？ 不是能一个人能掀翻六七个小混混吗？ 刚刚为什么跟傻大个似的，没躲开？ …… 现在，她一身的小情绪倒是没了。 她揍了霍翊。 结结实实地揍了他一拳。 说实话，不慌是不可能的。 四目相对了许久。 霍翊眸光幽暗，慢悠悠地扬起手。 夏未凉身子一僵，一时有点想跑，但又想起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古话。 算了，今日事今日毕。 她站着没动。 要揍就他妈揍快点。 下一秒，却见那修长的五指越过她的头顶，覆在霍翊自己的脸上。 霍翊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又“操”了一声，瞥了她一眼：“下手这么重。” 夏未凉抿着唇，没吭声。 “火气消了没？”霍翊放下手，朝她抬了抬下巴。 “……嗯。”夏未凉小声哼了下。 “……” 艹。 他还真成了出气筒。 霍翊又将衣服扔给了她，语气幽幽：“打了我一拳，能穿了吧，到时候别感冒还传染给了我。” 顿了顿，又道：“我抵抗力弱的很呢。” 夏未凉撇了下嘴，毕竟刚揍完人，这时还有些心虚，接过了衣服，倒是乖乖穿上了。 “你还溜达？”霍翊跟着她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走了一会儿，“这不回家洗洗去。” 夏未凉小声反驳：“就溜达。” 霍翊气笑了，“你待会感冒了。” “我身体很好，两三年才感冒一次。” “操。”霍翊抬手拍了下她的脑门，“你今天想干嘛？发什么疯呢？这一身跟小水鬼似的，赶紧回家。” “不回。”夏未凉的倔劲又上来了，杠了一句不算完，又冷冷剜了他一眼：“要你管。” “……” 气的人肝疼。 “行，你不回家是吧？” “是。” “不回家就跟我来。”霍翊说。 这小丫头，怼人的声音倒还挺清脆，眼神劲儿劲儿的，刺的他浑身都痒痒。 “……去哪儿？”夏未凉问。 她眼下也没地方去，对这个城市也不熟。 “好地方。”霍翊轻描淡写地说。 夏未凉犹豫了一会，跟上了他的步伐：“去金银岛吗？” “……” 神他妈金银岛。 霍翊哂了一声，懒洋洋地纠正道：“去基督山。” 第20章 20 你刚刚不是挺能耐【下章入V】…… 夏未凉跟着霍翊七拐八弯了一番，来到了一个小区。 小区环境不错，清幽雅致。 他爷爷在这里给他买了套公寓，给他上大学用的，怕他住不惯宿舍。 暑假那会儿，跟王开来他们在这边玩的晚了些，还过来住了几晚。 电梯里，霍翊抬手按下楼层，没多久，就听见“叮”的一声—— 到了。 走到最里面的那间停下，抬手按了下密码，然后将房卡插了进去。 门开了。 他先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发现夏未凉还搁外面傻站着，淡嘲了一声：“要用轿子抬你进来？” 夏未凉打量着屋里，黑灰色的大理石地面，深色系的墙壁，透着一股冷硬的气息，下意识地抠了抠手指头：“这是哪儿？” 霍翊抱着胳膊，不咸不淡地说：“不说了么？基督山。” “……” “当然，你要非想叫它金银岛，也行。”霍翊嘴角一勾，“你高兴就好。” “…………” 两分钟后。 见人还不动，他拧了下眉，朝门边走去，伸手将人拽了进来。 夏未凉猝不及防，踉踉跄跄地撞在他胸口处。 下一秒，霍翊抬脚勾住门，往外一踹。 “啪嗒”一声，门关上了。 屋子里，窗帘被拉的严严实实，灯也没开。 人被裹在了黑暗里。 夏未凉往后退了一步，想跟霍翊拉开距离，但他却又跟了上来。 他们始终离得很近。 “怕了？”霍翊笑的极其不正经。 夏未凉抬眸睨着他，没吱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但颤的比较频繁的眼睫，泄露了她心慌的事实。 “你刚刚不是挺能耐，”霍翊凑过脸，绷着嗓，将声音压的极低，“我说一句，你顶一句么。” 说完，他还故意使坏，朝人耳侧呼了一口气。 温热的气息，瞬间将她的耳骨烧的滚烫。 夏未凉使了狠劲将他推开，清冷的眸子凝着他：“你想怎样？” “你觉得我想怎样？”霍翊吊儿郎当地笑着。 “你想死吧。”她冷着声道。 收拢了几年的刺，在这一刻全冒了出来。 霍翊眯着眼睛看她，这厉害的小眼神，跟那年第一次相见，如出一辙。 下一秒，夏未凉将手伸进口袋，很快从里面扯出了一串钥匙，手指一挑，将系在环扣上的折叠小刀挑了出来。 她定定地看着霍翊，面无表情地拨开刀，将刀刃对向他—— “开门。” 这破门是需要密码的，她根本弄不开。 “威胁我？”霍翊收起了嬉皮笑脸，脸上瞬间也涌上了一层寒意。 “我让你开门。”夏未凉说。 “就不开。” 说完，他抬手要去抢她的刀。 这丫头身上还带着这种小玩意儿，还真是剽悍地紧。 夏未凉眼疾手快地躲过，没让他抢到，但刀刃却划过他的手臂。 血汨汨地冒了出来。 她看着这红色的液体，愣了一下。 霍翊却完全没管伤口，趁她愣神之际，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的手肘向后一扳。 很痛…… 夏未凉瞬间松开了手。 钥匙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 霍翊蹙了下眉。 他其实是留了不少力的。 但还是应该把夏未凉弄疼了…… “老子刚刚让你回家，你不回。” 他将夏未凉的两只手都扣住了，上压过头顶，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她：“现在上了贼船还想跑？” 夏未凉的手被扣住了，但脚还能动，抬脚就朝他小腿踹去。 霍翊灵巧一闪，躲开了，唇角一弯：“我他妈还能让你打着第三次？” 四目相对了半晌。 夏未凉先认了个怂，语气软了两分：“对不起，我现在想回家了。” “晚了。”霍翊嗤了一声。。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呢？”霍翊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 “……流氓。” “是啊，我就是流氓。” “……操I你大爷！”夏未凉极为罕见地爆了句粗口，然后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我才……” 操I你大爷。 霍翊气的肺都快他妈炸了，咬着后槽牙道：“你特么良心被狗叼了？” 一生气，他浑然不觉地又用了点力。 夏未凉却感觉骨头都快被捏断了。 “放开！” “不放！” 又僵了一会儿。 霍翊看着她这一身湿透的鬼样子，闹心的厉害，舔了下唇，一手反扣着她的手腕，一手扯着她的后衣领，跟提溜鸡崽子似的将她提溜到一处房间门口，抬脚将门“碰”地一声踹开，将她推了进去：“进去洗。” 夏未凉看着房间的陈设，怔愣了一下。 这是个卫生间。 他只是……带她进来洗澡吗？ 霍翊抬手抹了下脸颊上的唾沫，“艹”了一声后，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你是小学生吗？打不过人还吐口水？” 夏未凉：“……” 她还没咬人呢。 霍翊冷着脸，转身去另一个卫生间里洗了把脸，然后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再过来时，手里拿了一条白色浴巾，轻轻一抛，将东西丢到了夏未凉的头上。 她整张脸都被宽大的浴巾盖住了。 “新的，没用过。”他说。 夏未凉捏着浴巾的一角，将它扯了下来，抬眼看他。 一时看到他手臂上的伤口，有些过意不去。 可他刚刚…… 那混不吝的样子，看着就像个小流氓啊。 她就是正当防卫。 对，只是正当防卫。 霍翊靠着门框，目光懒散地跟她对视。 这会子，他也注意到，夏未凉的脖子和手腕都红了一大片。 是他刚刚弄的。 他在气头上，下手没轻没重，应该是把人弄疼了。 疼了的话，怎么不喊呢？ “站着不动？莫非是等着我来给你洗？”霍翊扯了下唇。 “……你待会要是进来了怎么办？”夏未凉撇了下嘴。 “你把门反锁，老子进不来。” 霍翊气笑了。 真搁这儿把他当流氓防着呢。 夏未凉看着门上的钥匙孔：“这门，你用钥匙能拧的开吧？” “操。” 这人早晚能把他活活气死。 霍翊从兜里摸出钥匙串，伸手往她头顶一搁，没好气地说：“这回行了吧。” 夏未凉瘪了下嘴，抬手把头上的东西拿了下来。 “你这过人的防范意识，可别只对着我一个人用。”霍翊凉凉道。 夏未凉秒还嘴：“就对你一个人用。” 没个正经样儿，动不动就耍流氓吓唬人。 就没见过这样的。 不防着你防谁？ “嘿！” 霍翊抬手想拧她一下。 只见门“啪嗒”一声，合上了。 下一秒，又是“咔哒”一声。 她还真给反锁了…… 看着差点被夹到的手，他嘴角抽了一抽。 真他妈没良心啊。 刚抬腿走了一步，却听见门里传来了一声“阿秋”。 脚步一顿。 又是一声“阿秋”。 …… 就这？ 就这还抵抗力过人？两三年才感冒一次？ 这回子，还有一句小声的嘟囔：“……没衣服换啊……” 夏未凉身上衣服湿了个透彻，洗完澡要还是穿这个，那岂不是白洗了。 “我给你找衣服，你赶紧洗，别磨磨唧唧的。”霍翊抬手重重地锤了下卫生间的门。 “……” 霍翊又回到卧室。 他这里衣服很少，就几件夏天的衣服，还都是他自己的衣裳。 没有女生穿的。 他从里面挑了两件面料最柔软的衣服出来，然后抬脚勾了把椅子，最后将衣服和椅子摆在卫生间门口。 “门外有衣服。”说完，又嘴了一句，“拿的时候小心点，小心流氓趁机跑进来。” 夏未凉：“……” * 霍翊走到阳台上，摸了根烟咬上。 两条长胳膊抻直了，懒懒地搭着栏杆。片刻，又抬手摘下嘴里的烟，指尖点了两下烟身，烟灰簌簌而下。 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摸出来看了眼，是王开来打来的，他将电话掐了，转而给帮他补习的容大女生打了个电话。 那女生叫苏怀悯，是容大汉语言专业大二的学生，外表柔柔弱弱，看着是乖巧好学生这一卦的。 但性子也有点刚，敢抢他手机敦促他记笔记。 他爷爷也就是看准了苏怀悯偶尔还能刚他两下，不像其他的人，一见到他不是脸红，就哆嗦不敢说话，这才把苏怀悯留了下来。 不过么，再刚猛也猛不过夏未凉，敢用虫子吓他，敢恶狠狠地瞪他，敢用拳头抡他，还他妈想用刀子扎他…… 真他妈是牛逼到了极点，他爹妈都不敢这么招惹他。 眼下，他还要找人给她买衣服。 “霍翊？”苏怀悯的声音有些惊讶。霍翊从没给她打过电话，两人除了补习之外，其余的时候没有联系。 “嗯，是我。”霍翊淡淡地应了声。 “有什么事吗？”苏怀悯问。 “能帮我买两件女生的衣服吗？”霍翊说。 “……啊？”苏怀悯愣住了。 “我有个同学，走路看帅哥，不小心掉抽水沟里去了。”霍翊将事实扭曲之后，嘴角勾起一抹淡嘲。 苏怀悯“扑哧”一声，但顾及二人的“师生”关系，敛起了情绪，淡淡问：“买什么样式什么号的？” “样式简单点就成，”霍翊想了下夏未凉今天的装扮，把要求又具体化一些，“白卫衣，蓝牛仔裤，体型跟你差不多，挺瘦的。” “嗯。”苏怀悯应了声，但忍不住小声八卦了一句：“你喜欢那个女生？” 她给霍翊补了两个月，深知他根本不是那种会多管闲事助人为乐的人。 “什么？”霍翊问。 他其实听到苏怀悯刚说的话。他可能或许是对夏未凉有一点好感，但这丫头眼下分明是没把他当一回事。他拒绝承认”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事实。 “我是问，”苏怀悯赶紧“补救”，“我买了之后呢？” “我在你们学校附近的紫薇苑，你到时候来小区门口就行。” “好。” “钱我回头转给你，还有麻烦你尽量买快一点。” “嗯，我会骑室友的小电驴过来。”苏怀悯说。容大占地面积很大，很多学生为了方便，都买了电动车。 “谢谢。”霍翊说。 “……不客气。”苏怀悯有点被他难得的礼貌震撼到。 * 霍翊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风景，听到了屋子里有了点动静，慢慢转过身，看见夏未凉他身后不远处站着。 她头发未擦干，散落在肩上，时不时的落下两滴水，被热水熏红的脸迎着光，清凌凌的眸子里有一丝窘迫。 这回子，看上去倒是乖极了。 霍翊眼睛一眯。 刚跟他闹的时候，不挺凶悍么，这回子不知在窘迫什么。 目光向下，看到她身上穿的衣服。 因为她比较清瘦，衣服显得很宽大，特别是领口，瘦削凝白的锁骨露了出来，裤子也长了很多，裤腿被挽了好几道…… 忘了给她拿鞋，所以她此刻还是光着脚的。脚趾头白皙莹润，压在黑色大理石地面上，对比强烈，很灼眼。 “……谢谢。” 夏未凉看到到他手臂上的鲜红，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不自觉地温软了几分，“你这儿有吹风机吗？‘ 霍翊撇过视线，声音懒散地回了句：“有啊。” 但夏未凉等了半晌，却没听见下文，也没见他有帮忙拿的意思。 “在哪？”她只好又问了句。 霍翊抬手，朝她一招：“过来。” 第21章 21 送给这里最可爱的小姑娘【三合一…… 霍翊逆光站着，眉眼里陷在阴影中，透着一股子作弄人的坏劲。 看着就是没安好心。 但要想想他真做了什么坏事，好像也没有。 眼下这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脖颈，又凉又黏，难受地厉害。 夏未凉抿了下唇，硬着头皮朝他走了过去。 两人离的又近了些，是近在咫尺的距离。 霍翊闻到了她身上那股子淡香。 夏未凉用的是他的沐浴露，所以这味道跟他自己身上的是一模一样，但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好闻过。 “干嘛？”夏未凉问。 “给哥哥点根烟，”霍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栏杆，懒的没个正行，“哥哥就帮你拿吹风机。” 夏未凉默了几秒，伸出手：“打火机。” 霍翊将打火机递给她，又摸出烟盒，抽了一根，塞嘴里轻咬住。 慵懒的目光从她眉眼间扫过，嘴角吊上了一抹淡笑。 他其实并没有捉弄女孩的嗜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捉弄夏未凉。 这人浑身都绷着一股子劲儿，只有在跟他针锋相对的时候，那股子劲儿才释放出来。 他喜欢看她张牙舞爪劲儿劲儿的样子。 夏未凉垂眸打量着霍翊的打火机。 曜黑色，金属质感，有点重，很高级的样子。 跟她以前用的塑料打火机不是一个世界的。 但使用方法貌似差不多。 “知道怎么用吗？”霍翊看她磨磨蹭蹭，有些好笑。 “知道，”夏未凉白了他一眼，“用过。” 霍翊挑了下眉：“以前还给别人点过烟？” “点过蚊香。”夏未凉淡淡道。 她用指腹摩挲了一会儿机身，手指微微一动，将上方的小银片拨到一边。 这是调档用的。 现在是最大的火力。 调好后，她抬眸看向霍翊：“头低一点。” 霍翊哂笑一声，乖乖低下头。 她拇指用了点力，随着“咔擦”一声，艳红的火苗一下蹿了出来，蹿的老高…… 差点烧到霍翊头发。 幸亏他反应快，要不然刘海肯定烧糊了。 他条件反射地说了一个“操”。 “操”完后，咬在嘴里的烟便掉落在地。 夏未凉睨着脚边的香烟，皱了下鼻子，神情无辜：“再来一根？” 霍翊气笑了。 这人什么时候要是乖乖听话了，那才叫见鬼。 他将打火机扯了回去，带她去拿了吹风机。 夏未凉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吹头发。 霍翊环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看了一会儿，看着这慢吞吞地劲儿有些不耐，“我来给你吹。” 说完，抬腿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拽过吹风机，按下了最大档，就这么帮她吹了起来。 看着毫无章法，将她头发弄的跟梅超风差不多，但其实又拿捏着力度。 动作其实很轻，并没弄疼她。 效率确实很高，没一会儿就吹干了。 “好了。”拔下电线后，霍翊又揉了她两下头发。 这时，手机响了，一条新短信。 苏怀悯到了。 * 小区门口。 苏怀悯将购物袋递给他，“这是在我朋友的店拿的。” 霍翊：“那也谢谢你朋友了。” “不客气，”苏怀悯笑了笑，“我朋友还开了个网店，男装女装都卖，你下次要是有掉进河里的男同学也是可以找我的。” “？” “我感觉那掉进臭水沟的女生应该挺好看的，”苏怀悯歪头一笑，“你能帮忙拍两张照发给我吗？我朋友需要合适的买家秀来镇个店。” 霍翊嗤了一声，“你觉得掉进臭水沟的，还能有什么漂亮姑娘吗？” 苏怀悯：“……” “钱我回头会转给你。”霍翊摆了摆手，径直走了。 苏怀悯摸了摸鼻子，或许她刚刚不该加“男装”那两个字？ * 霍翊出去后没多久，沈微给她打来了电话。 事实上，洗澡那会儿，就已经有了沈微的七个未接来电。 夏未凉深吸一口气，走到阳台，接了这通电话。 “你把谁的作业带回家了？”沈微开门见山地问。 因为夏未凉总是找借口，她稍稍想了一下，就觉得不对劲。 夏未凉咬了下唇，没吭声。 一股山雨欲来的感觉。 “我给你们全班同学都打了电话，没人说你带了他们的作业。”沈微语速很快，语气也咄咄逼人。 这里的空气明明很清新，她却有一种窒息感。 “乔思恩的电话我也打了，”沈微又说，“你不就这一个朋友吗？我也问了，说你没拿。” 你不就这一个朋友吗？ 夏未凉忽而觉得好笑。 以前在老家，她其实有不少朋友的，只不过沈微不喜欢她和那些小孩玩。 沈微那时候在容城这种大城市工作，她和爸爸在十八线的县城老家。沈微一年回来一两次，每回都会给她买很多东西，她一开始看到漂亮衣服很高兴。高兴地穿上新衣服和小伙伴们玩，小孩玩起来总没个度，弄的一身脏兮兮，回家就挨沈微的训，不准她再出去“疯”。 “夏未凉，你到底把谁的作业带回来了？”沈微又问了一遍。 “霍翊。”夏未凉淡淡道，“你给他打电话了吗？” 沈微愣了一下，“霍翊？” 夏未凉听出她的惊讶。 也不知她是在惊讶忘记给霍翊打电话，还是不相信霍翊会写作业。 “我待会就给他打，”沈微问，“你现在又在哪儿？” “跟他在一起，他有题目不会，我在教他。” “行，那我先相信你这一次，等你回来我们再好好算账，我今天特意抽一下午的时间，你就这么……” “我信号不好，听不清。” 她心累的厉害，也不想跟沈微吵架。 以前跟沈微辩驳过几次，沈微不是扶着头就是捂着胸口，一副被她气的身体很难受的样子，所以眼下只好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挂了电话。 深深的无力感，没过她的头顶。 她不止一次的跟沈微说过，她不需要买衣服，不需要那些昂贵的品牌，但沈微从来没当回事。 沈微对她的要求很多，以前看霍栩的表姐妹们学钢琴，也要她学钢琴，看到人家学舞蹈，也要她学舞蹈，看见别的小孩穿着精致的衣服，也要给她穿…… 沈微想成为人上人，所以逼着她也得成为人上人。 她搭在栏杆上的五指慢慢合拢、收紧，骨骼挤压后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蓦地，又打开了，在虚空中缓缓垂下。 在这一刻，她希望白昼能够无限拉长，这样就不用在漆黑的夜里黯然回家。 * 霍翊一回来发现夏未凉站在阳台上，单薄的身躯深陷在灰蓝色的光影之中。 他拧了下眉，走了过去，偏过头看她，见她眉头微锁，茫茫然的目光里透着股子颓丧。 还是丧到了极致。 “怎么了？”他问了句。 夏未凉侧过头，看他，眼神很空洞：“我今晚，能住这儿吗？” 霍翊愣了一下。 “……我说着玩的。” 夏未凉收回视线，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察觉到自己的失言。 她幻想着自己是只遁地兽就好了。 遁到地心里去，谁都找不到。 霍翊眸光暗了几分。 他知道夏未凉刚刚不是在开玩笑，她今天就是不想回家。 在街上那会儿，衣服弄的脏兮兮的，还在瞎窜。 让她回去，就是不回。 “霍栩欺负你了？”霍翊蹙了下眉，幽暗的眸光里裹着点戾气。 “没。” “那是霍成宇？” “不是。” “……” 房子漏水了？ 楼塌了…… 他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看的出夏未凉并不想说，所以只好及时忍住，没有继续追问。 两人静默地站了半晌。 手机铃声打破了沉寂。 是霍翊的手机。 他垂眸看了眼屏幕，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容城。 按下了接听后，须臾，一个女声穿了过来。 “我是沈阿姨。” 电话那头的人说。 话音刚落，夏未凉就看了他一眼。 他眼下和夏未凉离的很近。很明显，夏未凉也听到了这句话。 他没有避讳，就当着夏未凉的面接了电话。 “亮亮跟你在一起吗？”沈微问。 霍翊想了一下，“亮亮”好像是夏未凉的小名。 “她刚跟我说，她现在和你在一起。”沈微说。 “是跟我在一块儿。”霍翊说。 “她还说把你的作业带回来了，是吗？”沈微又问。 “……”霍翊愣了一下，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夏未凉，很快应了声：“是的。” “奥，那就没事了，我还以为她在撒谎，”沈微似是舒了一口气，“你要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她。” “好。” 通话结束后，霍翊大概明白了情况，这丫头应该是跟她妈妈闹了矛盾。 他没问究竟。 只将勾在指上的袋子递了过去：“去换衣服。” 夏未凉接过衣服：“谢谢。” 霍翊扬了下眉。 “刚刚的电话。”夏未凉抬眸看他，又说了句“谢谢”。 比起这衣服，她更感谢那通电话。 她没想过沈微会偏执到给霍翊打电话。 也没想过霍翊会帮她圆谎。 霍翊笑了笑：“那下次霍成宇要是找我麻烦，你记得帮我说话。” 夏未凉点了点头:“好。” 霍翊伸出手：“合作愉快。” 夏未凉看着这宽大的五指，唇角微微一弯，也伸出手：“合作愉快。” * 夏未凉拎着袋子，转身去了卫生间。 霍翊摸出手机，抽空看了下王开来给他发的微信消息。 傻狗问他要“爱的见证”。 他这才想起奶茶的事。 那时候跟夏未凉掐起来，早不知道把奶茶扔哪儿了。 找了一会儿，发现滚到了某个角落，里面的料都洒了出来。 他“操”了一声，对着地上的“垃圾”拍了几张照，给王开来发了过去。 没再管他。 很快，夏未凉换好衣服出来了。 苏怀悯给她拿的卫衣是宽松设计的，衬的人更娇小，裤子是铅笔裤，勾勒出她纤细笔直的腿形。 她不喜欢披头散发，所以刚刚在卫生间，也将头发也扎了起来。 随手扒拉了两下，扎成了一个很有蓬松感的马尾。 霍翊看着她，凸起的喉结上下一动。 其实，夏未凉只要稍稍地收拾一下，就很好看。 他想起苏怀悯说的话，于是找了这个借口，拿出手机光明正大地拍了几张夏未凉。 当然，没发给苏怀悯做什么买家秀，他自己留着。 赤I果I果的假公济私。 “走吧，带你去吃饭。”拍完，他拿了件外套穿上，准备出门。 “我不饿。”夏未凉说。 她一点都没胃口。 “我饿了，”霍翊侧过身看她，“你今天扎了我一刀，陪我吃个饭不过分吧？” 说完，他还撸起袖子，扬起手臂。 伤口鲜红。 罪证确凿。 夏未凉抿了下唇，跟着他走了出去。 * 出了小区，夏未凉看到不远处有家药店，她让霍翊在门外等一下，自己进去了。 再出来时，手里拿着瓶喷雾酒精和创可贴。 粉色的小熊创可贴。 儿童款的。 走到霍翊跟前，她什么也没说，径直拉过他受伤的那只手臂，将袖子往上一捋，往伤口上喷了酒精，而后又将手臂抬高了一些，对着伤口轻轻吹了两口气，等液体干透之后，才撕开创可贴，给他贴上。 霍翊垂眸，安静地看她跟摆弄玩具似的摆弄自己。 清理好伤口后，她将霍翊的衣袖扯了下来，然后抬眸跟他道了声歉：“对不起。” 毕竟弄伤了人家。 霍翊睨了眼手上这幼稚到可笑的创可贴，眉梢一挑：“你这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没。” “一刀之仇，就这么算了？” “……那你还要怎么样？” “没想好。” “……” “会记着，你别赖账。” “……” 走了没几步，他将袖子又捋了上去，露出了那一截傻乎乎的创可贴，唇角弯起一抹浅弧。 * 找了个还看的过眼的店吃了晚饭。 夏未凉没吃几口。 霍翊其实也并不饿，只是怕她饿着。 见她吃不下去也就算了。 心情不好，谁都吃不下去。 静默之际，他手机又响了。 这回是赵如意打来的。 赵如意被王开来闹的没办法，只好喊霍翊过来拯救他。 “哥，来酒吧一趟。”赵如意说。 “不去，”霍翊看了眼夏未凉，“老子是好学生。” “少爷从良了？” “从你妈。” “你这还好学生？”赵如意叹了口气，“过来吧，我快被王二狗搞死了。” “不去。” “就在大学城这里，你不是也在那边吗？很近的。”赵如意顿了顿，又接着劝，“这里不乱，都是大学生呢，素质高的很，全容城最讲文明树新风的小酒吧，名字就叫‘正经’，我堂哥同学开的……” 霍翊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将手机搁到了一边。 夏未凉直勾勾地看着他：“你要去酒吧吗？” “不去。”说完，霍翊又问，“你想去哪儿？” “我有点，”夏未凉眨巴着眼，“想去酒吧看看。” 她眼下烦到了一个极点，心里像是积着一团火。 做一些疯狂躁动的事情，说不定能缓解不少压力。 “……” 对视了半晌。 霍翊嗤了一声，将搁在桌上的手机捡起来，让赵如意把酒吧的地址发过来。 * 酒吧很大，三楼有个台球厅。 赵如意和他的同学打台球。 这几个人都认识霍翊，但大家也很有自知之明，霍翊认不认识他们就不知道了。 “霍、霍霍翊带了个女生过来。”朱迅刚从洗手间回来，路过前台看到了霍翊，但觉得跟人家不熟，又挺怕霍翊的，就没敢跟他打招呼。 赵如意握杆的手一顿：“女生？” “是啊！还挺漂亮的！”朱迅兴奋地唾沫横飞，准备将夏未凉从身高到长相再到气质，跟众人好好描绘了一番。 但大家并不捧场，听到一半，有人就不耐烦地嚷嚷：“赶紧看看去！” “走走走！” “……” 所有人纷纷搁下杆子，往外跑去。 赵如意挑了下眉，也跟了过去。 最后，朱迅也跟着走了。 王开来上完洗手间回来时，发现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了。一时间以为走错了地，又四处找人去。 前台处。 霍翊刚准备给赵如意打个电话，发现几个熟悉的身影朝他走来。 几人在夏未凉跟前整齐顿住。 赵如意扯了下唇，又做了个手势：“我喊一二三，大家——” 众人心里神会： “嫂子好。” 整整齐齐的一声。 喊完。 又齐齐整整地给夏未凉鞠了一个90度的躬。 夏未凉看了眼霍翊，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没见过这场面。 无疑是道超纲的题。 霍翊目光懒散地扫了她一眼，挑了下眉，然后撇过视线，看着赵如意，淡淡吐了两个字：“位置？” 夏未凉愣在原地。 他竟然不解释？ “嫂子，往这边走呢。”赵如意一抬手，做了个带路的姿势。 夏未凉抿了抿唇，想解释两句时，就见霍翊转过身看着她，目光幽幽：“赵如意，你应该喊‘妈’。” 赵如意：“？” “这是我同桌。”霍翊总算是解释了句。他知道夏未凉有些不好意思。 赵如意这时想起来在一中门口那个关于“见你妈”的讨论。 他们这些人都是无法无天地长大的，嘴巴里是百无禁忌，没什么忌讳。 赵如意毫无心里负担地就喊了她一声“妈”。 夏未凉：“…………”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不正经的人怎么能有正经朋友呢。 赵如意早早就定好了座位。 见到霍翊来了，他便让朱迅他们先去三楼打球了。 他知道霍翊不太喜欢人多嘴杂，特别是今天还带了个看着挺乖的小姑娘。朱迅那几个人，脑子缺根弦又跟霍翊不熟，三杯酒下肚，混起来就会没个尺度，到时候开玩笑开过了，可能会很尴尬。 酒吧里面，五颜六色的灯光忽明忽暗。 像极了这时而压抑时而躁动的青春。 台上，驻唱歌手抱着把木吉他，弹唱着时下流行的民谣。 沙哑悲怆的声线里，是他无人问津的怀才不遇。 人很多，没有知己。 他自弹自唱，自艾自怜。 到了八点，酒吧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确实如赵如意所说，目前看着倒还行，没看到什么魑魅魍魉。 王开来这回子终于找到组织，见到霍翊一把来了个大熊抱：“你还是爱我的。” 霍翊蹙着眉：“爱你妈，死远点，臭死了。” 王开来跟树袋熊一样贴在他身上：“我不。” 夏未凉：“……” 这真的不是基佬吗？男生的友情都长这样吗？ …… 赵如意这时清了清嗓子：“王二狗，过来，见见咱妈。” 王开来瞪着大眼，才看到了被赵如意挡住了夏未凉，顿时一声响彻天际的“卧槽”。 霍翊脚步一顿，看着站在赵如意身边的夏未凉，下巴微抬：“过来。” 夏未凉刚准备朝他走过去，一旁地赵如意抬臂一挡，朝着霍翊笑了笑：“放心吧，我们会把你的小同桌照顾好的。” 说完，还给王开来使了个颜色。 王开来会意，连忙附和：“就是就是！” 霍翊扫了他们一眼，冷冰冰的眼神明显是质问他“想死否？” 赵如意打量着他，半晌，意味深长地一笑：“也是，你的同桌，当然是你亲自照顾最好了。” 王开来立马朝霍翊做了个敬礼的姿势：“您亲自照顾妥帖，妥帖哈。” “跟着我。”霍翊没理会他们，垂眸看了眼夏未凉。 看到夏未凉站到他身边，脸色才好了一些，但又说了句：“跟紧点，别乱跑。” 即使是大学城的酒吧，那也是娱乐场所，总会有些有不三不四的人。 赵如意看着霍翊的背影，舔了下唇。 王开来挠了挠头，看着赵如意有些不解：“他这是几个意思啊？不是意思意思吧？” 赵如意瞥了他一眼，“你几时见他跟女生意思意思过？” 王开来抬手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那也，确实。” 不要说跟女生“意思意思”了。 就是在平时玩游戏排队过程中，若是队伍里有妹子说“哥哥带我”之类的话，霍翊二话不说立刻就秒。 所以，他真的一度以为这人的性取向有问题。 从不带妹的翊翊…… 不带则已，一带必然就是认真的。 * 夏未凉觉得霍翊的朋友挺热情的，不是她想的那种目中无人狂的没边。 这个叫赵如意的，看出她不怎么想说话后，就没再问她问题了，还拉住了一旁想要问东问西的王开来。 王开来一时又开始絮叨起他那凄惨无果的初恋，说着说着又哭了，一时抱着赵如意的肩，泣不成声，鼻涕眼泪全流在他衣服上。 赵如意内心是极为嫌弃的，但这时也只好忍着，毕竟兄弟一场。 王开来哭了许久，最后似是终于释怀了，猛地抬起头，端起桌上的酒，十分豪气地一口闷了下去：“我今后若是再想她，我就是狗。” 霍翊不咸不淡地睨了他一眼，想说“你本来就是狗”。但又想了想，算了。 做人么，还是要积点德。 别哪天反噬了。 他眼角余光扫了眼身旁的夏未凉。 王开来灌完三杯，还要喝。 赵如意拉住他：“行了，行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明天你他妈还要上学。” “但这杯得喝，”王开来挣开他的手，“这杯得敬一下我妈。” 说完，他朝夏未凉举起了杯。 夏未凉觉得脑壳有点疼。 她儿子要是这样，她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拖回家揍一顿。 王开来踢了一下赵如意：“你也起来。” 赵如意无奈，只能陪着他一起疯，但不忘跟夏未凉解释了句，“这傻狗脑子有点不正常。” 两人各自端了两杯酒，朝夏未凉举了举。 举完，两人将酒一饮而尽。 见状，夏未凉觉得自己不喝也说不过去。她其实喝酒还行，放假时偶尔还陪外公喝过一点。 酒量在女生中间，应该还算可以。 酒杯刚碰到唇，一只手伸过来。 瘦削修长的五指罩住了杯口，将她的酒杯挣了过去。 夏未凉偏过头，只见霍翊捏着酒杯，将它一饮而尽。 喝完，霍翊抬眼看着赵如意：“给她拿点果汁。” 赵如意故意使坏：“酒吧哪有果汁啊？” “那就去给她买杯奶茶。” 赵如意“啧”了一声。 霍翊又凉凉扫了他一眼。 “行行行，果汁果汁，小同桌喝果汁。”赵如意不怀好意地笑着起身。 * 过了一会儿，酒吧突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只见一个男生抱着一束玫瑰走上了台，低头跟酒吧驻唱沟通了一番。 驻唱很快抱着吉他，退位让贤。 男生便拿过话筒，清了清嗓—— “一首《合久必婚》，送给我的媛媛，我们毕业就去结婚！” 四周吹口哨的吹口哨，鼓掌地鼓掌。 刚刚还有些沉闷的环境，顿时燃了起来。 男生跟着伴奏，深情款款地唱了起来。 其实唱的还可以，没太跑调，就是粤语发音很蹩脚。 不过瑕不掩瑜。 重要的是心意很足，以及这种行为着实刺激。 尖叫声连绵起伏，不绝于耳。 整个酒吧的人，都在疯狂呐喊： “在一起！” “在一起！” “在一起！” …… 年轻人，喜欢就喜欢的明目张胆，爱就爱的热热烈烈。 曲罢，男生和他的媛媛在台上就接起了吻。 有情人终成眷属。 又掀起了一阵狂欢热潮。 霍翊偏过头，发现夏未凉看的很起劲，还给他们鼓起了掌。 他咬了下后槽牙，抬手拍了这人的脑袋，声音压的低沉：“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少儿不宜？” “你不也在看？”夏未凉不满地回嘴。 “我，”霍翊往沙发上懒懒一靠，“成年了。” 夏未凉不服气的还击：“那你厉害啊。” “？” “比我多吃一年饭呢。”语气里不无嘲讽。 “……” 张牙舞爪的夏未凉又回来了。 * 但还是那句话，凡事都有例外。 某个角落还有个失恋的人呢。 王开来不爽到了极点，因为这男生长的贼像吊锤他的那个劳什子的“前男友”。 他端起一杯酒，咕噜灌下去，不满地嚷嚷着：“老子刚失恋呢，这他妈的还在秀恩爱。” 赵如意没忍住，不厚道地笑出声。 “切！唱成这样，还好意思上台唱？就你会唱？就你有女朋友？就你会得瑟……”王开来骂骂咧咧了一番，将视线定在了霍翊的身上，“哥，你唱歌不比他好听多了？赶紧上去搞一首！” 霍翊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边接受祝福的小情侣。 也有点莫名其妙的不爽。 “哥，你上去唱，用你这一身的魅力打败他，就他长了张嘴会唱歌是不？”王开来使劲撺掇。 赵如意不动神色的打量。 这要搁往常，霍翊早甩过来一句：“闭嘴，傻狗。” 但今天，他没有。 有点反常。 片刻，霍翊缓缓起身，将酒杯搁在桌上，抬脚朝驻唱那边走去。 赵如意的精神，顿时一抖擞。 “哥！用你那该死的魅力秒杀他！”王开来又嚎了一嗓。 * 霍翊走到台边，拿过驻唱的吉他，漆黑的眸光扫了眼众人。 闹哄哄的酒吧，一瞬间鸦雀无声。 霎时，蓝色的灯光从他头顶倾泻而下，将他全身都罩在了光华之中。 霍翊本就桀骜轻狂，此时更是一身锋芒。 他轻轻抬手，只是漫不经心地拨了下弦，却将人撩的心神荡漾。 有人已经开着闪光灯，拍起了照。 刚刚表白成功的男生顿时有些慌张，因为他的媛媛也在一脸艳羡的看着台上的那个小子。 霍翊一时还没想好自己要唱什么，目光越过人群，直直地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夏未凉。 夏未凉。 凉凉。 送人一首《凉凉》不好吧？ 凉凉么……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话筒凑近了些，一字一句道： “一首《暖暖》，送给这里最可爱的小姑娘。” 少年嗓音里的温柔，被话筒无限放大，传遍整间酒吧。 夏未凉慢慢转过身，下巴轻搁在沙发的靠背上，安静地看着那个抱着吉他的沉在光里的少年，心跳的越来越快。 脑子里不由地想着那个“最可爱的小姑娘”…… 是在说她吗？ 应该是吧。 这里，他应该没有其他认识的小姑娘了吧。 她在心里将这几个字反复研磨、推敲…… 无疑是做过最用心的一次阅读理解。 很快，霍翊也朝她这里看了一眼。 眸光里，是那草长莺飞般的温柔。 四目相对，她的脸慢慢染红。 他说的，是她。 霍翊收回目光。 身边的乐师要给他放伴奏，他做了个拒绝的手势—— “清唱。”他说。 调了下话筒的高度，开始边弹边唱。 梁静茹的《暖暖》，被低沉温柔的男声唱出了纵容宠溺的滋味。 慢慢地，所有人都忘记刚刚的那首《合久必婚》。 曲毕。 台下响起了一个女声：“哪个是最可爱的小姑娘啊？” 霍翊目不斜视地走下台，看都没看人一眼：“反正不是你。” “哈哈哈哈哈哈……” 全场大笑。 女生是个性子活泼的，吐了吐舌，倒也没觉得难堪。 王开来捣了捣赵如意的胳膊：“这他妈能顶得住啊？我差点没给他掰弯了……” 赵如意牵唇一笑：“是啊，要是骚起来，怕是没人能骚的过他。” 说完，又看了眼夏未凉。 意味深长地一笑。 霍翊有点口干，回来后，抬手便拿了杯酒，径直灌了下去，凸起的喉结被灯光淬的分外晃眼。 王开来顿时送了几个大拇指过来：“太帅了太帅了！我要是女的，我跟定你了！” 霍翊抬眸看了他一眼，“那我真要感谢你爸。” 王开来：“？” “幸好你是男的。”霍翊不咸不淡地说。 “扑哧。” 夏未凉没绷住，笑出声。 霍翊偏过头看她，见她目光怔怔，揶揄了一句：“天天看，还没看够？” “……” 又坐了一会儿后，霍翊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都九点半了。 “走吧，夏，”他起身，朝夏未凉一抬下巴，“暖、暖。” 夏未凉：“？” 夏什么？ 夏暖暖？ 赵如意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许久，低笑出声。 那么骄纵狂妄的一个人，会这么费尽心机地讨好一个人。 这是，真栽了。 * 酒吧外。 夜风清凉。 霍翊看着垂着脑袋一声不吭的小姑娘，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想回家”。 他觉得有些好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今晚，跟你一起回去。” 夏未凉倏地抬起头：“？” “今晚陪你回家，”霍翊拉过她衣服后的帽子，将它扣到头上，“所以别怕了，你妈要是打你骂你，哥哥替你挨着，行了吧？” “你真的跟我一起回去吗？”夏未凉歪过头，看他，有些不敢相信。 “嗯。”霍翊哼了一声。 几分钟后，她跟在霍翊身后，上了辆出租车。 车上。 霍翊报了目的地——“江平大道，紫庐”。 夏未凉偏过头看他：“？” 这不是家的位置。 “我得先回爷爷那边，拿作业，明天要交。”霍翊说。 夏未凉点了下头，小声说道：“那我跟你一起去，我在小区等你，不进去。” “行。”霍翊应了声。 他自知爷爷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除了对他好到没边之外，没见到还对谁有过好脸色。 夏未凉没作声了。 她看着窗外变幻迷离的霓虹，忽然觉得很心安。 车子在夜风里呼啸而过，兜兜转转，最后转到了霍成宇这边。 霍翊拎着包先下了车，夏未凉跟在身后。 客厅里，霍成宇也在沙发上坐着，看到突然回来的霍翊愣了一下。 霍翊抿了抿唇，有些艰涩地喊了一声“爸”。 霍成宇拧了下眉：“你还知道回来？你不是……” 沈微看到霍成宇开始碎嘴子，反过来劝他：“行了行了，他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叨叨什么呢？” 说完，她看向霍翊：“吃了吗？” 霍翊看了眼夏未凉：“没。” 吃倒是吃了。 但没吃饱。 很快，李姨出来给他们煮了面。 霍翊主动开口，说下午一直跟夏未凉在一起，说作业挺重要的，没做的话明天要挨训。 沈微听到后，数落了几句夏未凉的马大哈性子，便没再说什么。这回子怕霍成宇逼逼叨叨地，别又把霍翊气跑了，便把他拉上了楼。 四下无人时，埋头吃面的二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目光撞到一起，又齐齐一笑。 “你，明天还回来吗？”夏未凉先垂下头，小声问了句。 “希望我回来？”霍翊挑了下眉，明知故问。 “嗯。”夏未凉点点头。 希望你回来。 忽然之间，霍翊竟然让她觉得有种很踏实的感觉。 替她圆谎，帮她解围…… 好像，是会护着她的。 “行啊，”霍翊唇角一牵，语气又是那作弄人的不正经，“喊声‘哥哥’。” “那要是每天喊你一声，”夏未凉慢吞吞地开了口，“你能天天都回来吗？” 霍翊手指颤了一颤，嗓子崩的发紧。 半晌，他开了口：“好啊。” 夏未凉抬起头，看着他，微微一笑。 橘黄色的暖灯将那巴掌大的小脸镀上了一层温柔。 一刹那，霍翊恍觉有些失神。 他不自觉地抬起手，将她唇角上的那点汤汁擦了去。 “哥哥以后，每天都回来。”他声音极低地，又说了句。 这里虽然有他不喜欢的霍成宇。 但也有夏暖暖。 第22章 22 晚上还得帮我贴 周一。 夏未凉起的很早。 事实上，她昨晚失眠了，数了成千上万只绵羊也没睡着。 空气里似乎是流动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秘密，这让她有些心慌。 生平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换好衣服，她拉开窗帘，打开窗。 天空还是冷蓝色，空气清冽。 几只麻雀从窗前飞过，仿佛还听到了翅膀扑腾的声音。 发了一小会儿呆，她打开房门。 对面的门是关的。 霍翊明显是属大爷的，平时都是踩着上课铃进门。 此刻应该还在睡觉。 没人敢去招惹。 她也没去敲门，径直下了楼—— 却没想到他竟已经起来了。 客厅里。 穿着黑衣黑裤的少年，神色慵懒地倚着墙，一手插在兜里，一手的小指上套着不知从哪儿弄的红绳，绳子的另一端绑着一个纸团。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拉扯着绳子，没有节奏和规律。 当小猫快要够到纸团的时候，他就往上拉一下，等它们扑个空，又将东西放下，耐心引诱。 三只小猫在他脚边蹲成一排。上下蹦跶。有只明显是急坏了，“喵喵”地唤着。 见状，他乐了。 脸上现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夏未凉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作弄着这几只猫，唇角微微一弯。 蔫坏。 却又有点反差萌。 竟然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点纯净的孩子气。 霍翊眼皮一掀，瞥见不远处的夏未凉。 知道那清凌凌的眸子落在他的身上，梨涡一时更深了。 “要给你摆个pose吗？”他心情大好，混不吝的轻佻又来了，“喜欢什么姿势？” “……” 什么话到他嘴里都能变了味。 夏未凉撇过视线，看向猫，淡声道：“就这种滚线团的姿势，我挺喜欢的。” 说完，又看回他：“要不你也学着滚一个？” 霍翊看着她，舌尖扫过压根。 真是个很狂的小姑娘。 不是皮肉上写的那种潦草肤浅的狂，她是骨子里的狂。 他挑了下眉，手指一松，纸团落地。小猫一拥而上，轰作一团。 “等我学会了，就表演给你看。”他眉眼含笑，一点没被挑衅到。 夏未凉没再磨叽。 根据霍栩的要求，先清理了猫砂，又将猫的饭盆收拾了一下，换上新鲜的猫粮，还加了羊奶。 一顿美味的早餐摆在跟前。 小猫闻着味，没再管线团，撒着爪子跑了过来，喵呜喵呜地吃了起来。 霍翊站在旁边，抱着胳膊，默然地看着她忙前忙后。 忽然想到她为人妻为人母的样子…… 好像很遥远。 但也不尽然。 * 夏未凉坐公交上学。 霍翊跟着她，生平第一次挤这玩意儿，算是体会了一下民生疾苦。 人多的要死，挤出了一身汗。 一下车，就将外套脱了，搭在手臂上。 他看着夏未凉很不解：“家里不是有车吗？” “不想坐。”夏未凉说。 “为什么？”霍翊问。 “就是不想啊。”夏未凉歪着头看他，眼里狭着戏谑。 刚来的时候坐过两次，那时候跟霍栩关系很差，霍栩说那是他家的车，让她坐一下就脏了…… 一生气，就再也不坐了。 谁稀罕。 “谁不让你坐了吗？”霍翊问。 “你啊。”夏未凉说。 霍翊“嘶”了一声。 他在一本正经的想跟人讨论问题关心她的家庭地位，人家却满嘴跑火车的跟他扯淡。 霍翊加快步子，伸手提溜起夏未凉的书包，眉头顿时一拧。 这书包也太他妈重了吧？ “你这里面装炸弹了？”霍翊问。 夏未凉脚步一顿，看向他，忽地把手怼到他眼前，又一张开：“是的，你扯的那就是引线。” “砰。”说完，还配了句音。 霍翊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了一下，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人在干什么—— 她反过来在作弄他。 前面那一甩一甩的马尾，分明就是大写的得意。 他唇角一弯，跟了上去，扯过她的书包肩带：“给我。” “什么？” “书包。” “不给。”夏未凉打掉他的手，一脸拒绝。 “……” 他自贬身价帮人家拎书包，人家还不领情？ * 罗成一来，就回头问霍翊借作业抄。 他那次找不到人，就找了霍翊，发现这哥们准确率高的离谱。 而且，一般人也不敢招惹霍翊，所以他用不着跟别人抢资源。 霍翊作业还没来的及交，便递给了他。 罗成这时瞥到他手臂上的小熊创可贴，眼皮不由地跳了一下。 因为这玩意儿实在是过于幼稚，跟这位的人设大相径庭，而且这种风格，一看就是女生买的。 “哥们，”罗成嘿嘿一笑，指着创可贴，“你这怎么弄的啊？” 霍翊眼角余光扫了眼夏未凉：“猫抓的。” “啊？那你打了疫苗吗？”罗成问。 “没。”霍翊哼了声。 “那是家猫还是野猫啊？”罗成又问。 “家里，”霍翊扯了下唇，哂笑一声，不咸不淡地说，“养的小野猫。” 不解真相的罗同学挠了挠头，好心道：“那还是打个疫苗好一点吧。” 将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的夏未凉：“……” * 早读下课。 夏未凉困的不行。连打了几个哈欠，眼尾都有些湿润。 她问周顺借了一袋速溶咖啡，倒在杯子里摇了两下。 霍翊歪头看她，见到她眼底的淡淡暗影：“昨晚没睡好？” 夏未凉“嗯”了一声。 “是做梦，”霍翊笑，“梦到我了吗？” “梦到你被警察叔叔抓走了。”说完。夏未凉抽了张试卷，准备抽根笔做题。 霍翊将她的笔袋顺走了，逼着她转移视线。 四目相对片刻。 霍翊倏地一笑：“我也梦到你了，知道我梦到什么了吗？” 夏未凉看着他这懒得没个正行的样子，知道根本说不出什么正经话来。 她抢过笔袋：“不想知道。” 霍翊很欠地笑出声。 一想到昨晚那个梦，空气里都是一堆粉色泡泡。 * 上午的课结束了，她准备去跟乔思恩去吃砂锅米线。 看到霍翊还在，创可贴大剌剌地对着她。 很刺目，毕竟是她干的坏事。 “创可贴，你昨晚换了没？”夏未凉问了句。 “没换。”霍翊抬眸睨着她。 “赶紧撕了吧。” “不撕。” 夏未凉嘴角抽了一下：“你这都贴一晚上了。” “还能再贴几个晚上，”霍翊往椅子上一靠，拿着她的笔开始转，“又没沾水。” 夏未凉：“……” 你有这么勤俭持家吗？ 她想问。 * 和乔思恩吃完米线后，她去了趟教超。 一般超市都有卖创可贴的。 乔思恩跟在她身后，一脸好奇：“你买创可贴干嘛？你哪里弄伤了吗？” 说完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没看见你哪里伤了啊？” “不是我。”夏未凉解释了句。 “那是谁？” “……” “是给谁买的？” “是男生吗？” “是男生吧？” 乔思恩来了个夺命三连问。 “……” “啊！”乔思恩灵光一现，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笑的贼兮兮，“是你同桌？对不对？” “……” “你同桌受伤了是不是？”乔思恩兴奋地手舞足蹈。 “他受伤了，你怎么这么开心？”夏未凉想将话题岔开。 乔思恩背着手，沉浸在自己脑补的偶像剧里，摇头晃脑地笑个不停。 夏未凉被笑出了一声鸡皮疙瘩。 “他是怎么伤的？是为你受伤的吗？”乔思恩笑够了，眨巴着眼，又开始问。。 “是我弄伤的。”夏未凉将创可贴塞进兜里，叹了口气。 所以总得负责吧。 要不然，也良心不安啊。 “你怎么弄的啊？” “不小心用刀子，划了他一下。” 但归根究底，也是他自找的。 “那他没打你吧？”乔思恩难得严肃起来。 “没。” “那有骂你吗？” “也没有吧……” 霍翊昨天，其实压根都没理会这伤口。 乔思恩脚步一顿，一拍大腿，语气幽幽，“老夏唉，那他怕是喜欢上你了。” 夏未凉：“……” “你记得咱们第一次见他吗？他那股子狠劲儿，还有高三的那几个，体育生唉！一身腱子肉，被他打的像肉包。”乔思恩说着说着就翻出手机，将贴吧里的照片翻出来给她看，“你看看，这下手多狠啊！他肯定是那种你要碰我一根手指头我就要废掉你一只手的人。” 夏未凉瞥了一下，那阴沉的目光是挺让人害怕的。 “因为喜欢，所以才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嘛。”乔思恩啧了好几声，“这要是我扎他一刀，他估计能把我捅进医院。” “……” * 回班后，她将刚买的创可贴递给霍翊：“换新的。” 霍翊垂眸看了一眼：“刚买的？” “嗯。” 他将创可贴顺着桌面又推回去，撑着脑袋看她，声音压的很低：“我要你帮我贴。” “……你自己贴。” “我不会贴。”霍翊说的理直气壮。 “你创可贴都不会用吗？” “是你用刀子扎的我，”霍翊说的慢条斯理，还透着一点委屈，“我还流了那么多血呢。” “……”夏未凉咬了下唇，“跟我来。” 霍翊懒懒地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顶楼。 天台上。 夏未凉扯着他衣袖，将他手臂拽了过来，一声不坑地把旧的那个撕掉。 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伤口四周因为被创可贴闷了一晚，此刻白的像是褪色了一般，细浅的伤口却有些红肿。 对比鲜明。 让人有些愧疚。 “疼吗？”她抬眸问了句。 “……疼。”说完，还矫情地点了下头。 “对不起。”她语气不觉地软了下来。 赶紧从兜里摸出新的，给他换上。 霍翊垂眸看着她，见她的脸颊被一绺碎发挡住，很自然地就抬手将它别至耳后。 就像是在做他的分内之事一样。 夏未凉抬头看了他一眼。 “举手之劳，”霍翊笑的坦然，“不用谢。” 夏未凉：“……” 风很大，从宽大的衣摆处探入。 丝丝凉意侵入她的骨头缝里。 她刚刚是因为不想被同学看到，免的又是不绝于耳的流言蜚语。 但此刻有些后悔了，深绝此地不宜久留。 她抬脚准备回去。 霍翊却忽地抻直手臂，身子前压，两手按在墙上，将她困住这一隅狭小中。 “夏暖暖，”他目光夹着点戏谑和试探，“不就贴个创可贴吗？你怎么跟做贼一样？” “……” “在心虚什么？”他问。 夏未凉努力平复心情，偏头看他，半晌，提了口气：“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啊？” 她想起他的“狐朋”昨天说的话——这人骚起来，那真是没边了。 可不是没边了么。 霍翊挑了下眉，从善如流地收回手，将话题岔开：“这个多久换一次？” 夏未凉抿了下唇，没说话。 具体多久换一次，她其实也不知道。 “晚上洗完澡，这弄湿了还得换吧？”霍翊又问。 “那肯定要换啊。”夏未凉没多想，回了一句。 “那你晚上可得记好了，”漆黑的眸光将她的脸一寸不落地裹住，“晚上还得帮我贴。” “……” 第23章 23 他怂了 * 晚上，北京时间零点十分。 夏未凉将作业和竞赛用的训练试卷都做完后，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看见一小时之前发过来的微信—— H.Y：[过来。] 又将明天上学需要用的东西准备好，她从书包的侧兜里拿出白天买的创可贴，走到霍翊的房门前。 指尖轻点了两下门。 声音很轻。 但她知道霍翊能听到，毕竟里面的这只黄鼠狼早就在等着她这只鸡过来拜年。 果然，门立刻就开了。 她一走进去。 霍翊就利落地关上了门。 他靠着门，两手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还知道来啊？” 再不来，他真要去敲门了。 之前是没想打扰她学习，所以没催她。 夏未凉抬眼看他。 他应该洗完澡了，身上有沐浴露的清香，头发看着干净柔软，穿着一套黑色睡衣，但上衣有三颗扣子没扣。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这衣服都不好好穿。 她能看到那凹凸精致的锁骨和喉结上那颗颜色很淡的痣，配上这曜黑的眸光和颜色艳丽的唇，妖冶的不成样子。 夜深人静的环境下，这场面真的很容易让人脸红。 夏未凉感觉喉咙有些发干，赶紧垂下眸，装模作样地从兜里摸出创可贴，趁机吞了吞口水，润了下嗓。 动作不露声色，再抬头看他时，神色如常。 “把袖子捋上去。”她说。语气平静，已然叫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霍翊挑了下眉，抬手将袖子掀起，手臂却没伸过来，垂在身侧。 这样的话，是没法贴的。 夏未凉没再提示，伸手径直拉过他的手。 借着灯光，她睨了眼这只手。 手背皮肤雪白，青筋根根分明，五指瘦削且长。 好看的像个艺术品。 她抿了下唇，没再多看，将他手臂抻直，把有些湿润的旧创可贴撕下来，重新贴上新的。 贴完，抬眸看他：“好了。” 霍翊靠在门上。 门窄。 他将唯一的出口堵住。 他不让。 她就出不去。 对立而站。 她很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不安好心。 虽然他并没有实际做过什么坏事，并且还帮了她很多，但他总是喜欢露出这样的表情。 一副想“欺负”她的表情。 夏未凉想起一首歌，叫《迷人的危险》。 越迷人的越危险。 就这张脸，一个眼神就能轻而易举地撩到很多人。 想到在酒吧时，他抱着吉他的样子，台下的女生撕心裂肺地给他呐喊。 所以，这人应该很清楚自己的魅力，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如痴如狂。 这么看着她，不加掩饰的暧昧，极为张狂的引诱，也是真的坏透了。 霍翊不动，就这么懒懒地看着她。 “还有事？”夏未凉明知故问。 来之前，她就知道，他不会这么简单的就让她来贴个创可贴。 不捉弄她一下，那就不是霍翊了。 “我有题目不会。”霍翊说。 “哪道？”夏未凉问。 “很多。” 夏未凉没再多言，转身走到他书桌旁。 今天的作业不算多，最难做的就是仙人留下的物理卷子。 霍翊桌上眼下摊的大剌剌地就是它。 一旁的草稿纸上是整整齐齐的演算过程。 台灯还亮着，漂亮的字迹十分醒目。 卷子分明是填满了。 夏未凉侧过脸，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 他看她。 她让他看。 并一寸不让地回看过去。 跟他对视，刚开始有些慌张。 因为他常常会离她特别近，慌乱是异性之间一种很正常的现象。换一个男生，她应该也会感到不适应或慌乱。 他一次次的这样使坏，倒让她在下意识地生产免疫抗体的同时，又有了一点“逆反”效应。 虽然沈微总说她不像自己，但爸爸以前总说她骨子里还是像她妈妈的，因为好强。 她很不喜欢“怂”。 慌个一两次就算了，你不能老是露怯。 因为这样会挨更多的“欺负”。 目光相接。 她明显是越来越平静。就把他当成一个送上门的帅哥，不看白不看。 但霍翊，却因为绮念过多，把自己玩进去了。 他喉咙发紧。 胸腔越来越闷。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站在跟前，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都像是一种引诱。 淡淡的香气在他鼻尖痴缠着。 在跟他要命。 半晌。 霍翊艰难地撇过视线，想要去拿桌上的水。 他嗓子像是有火在烧。 夏未凉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 她伸出手，轻轻拉了一下他的小指头，歪头看他，唇角勾出一抹浅笑：“哥哥，害羞了？” 霍翊手一顿。 “怎么不看了？”夏未凉轻咬着唇，往他跟前又走了一步，声音清浅道，“你这就看够了啊？” “……” 霍翊缓缓偏过头，看着她，有些难以置信。 一场不太漫长的对视，在夏未凉的“wink”中结束。 “wink”完，她松开手，淡淡说了句：“小样。” “……” 什么？ 霍翊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出了点问题。 夏未凉勾着唇，从他身旁绕过，往门的方向走。 就当她摸上门的把手时，忽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的手腕被人扣住。 霍翊一个大力将她推至墙上，还将她的手压过头顶。 他微低下头，黑沉沉的眸光睨着她，嗓音压的极低：“你刚刚，说我什么？” “小样啊。”夏未凉弯了下唇，又说了一遍。 霍翊轻咬着牙，看着她的目光愈加幽暗，像是要把她吞没：“你信不信我……” “怎样？”夏未凉微扬起下巴，与他对视，一点不惧。 霍翊被她清澈的目光扰的心烦意乱，抬手“啪嗒”一下，关掉了灯。 屋子陷入漆黑。 只有窗边扫进了一寸单薄的月光。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逡巡，最后落在莹润的粉唇上，唇珠饱满莹润。 喉结起伏。 欲望汹涌。 夏未凉一动不动，清凌凌的眸子扫过他的眉宇，路过他锐利的喉结，捕捉到他裸露在外的欲望和拼命想掩饰的纠结。 她要衡量的就是这种纠结。 霍翊无疑是个放荡不羁的人。 她其实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乖孩子。但还是，远不及他。 内心里，她其实已经知道了对他的感觉。 没有好感是不可能的。 但霍翊不是单纯的小男生。 他是迷人的危险。 迷人又危险。 让人喜欢又抗拒。 他于中途闯进她的世界。 抱着一把吉他，送了她一首《暖暖》。 陪她回家，帮她跟沈微解释。 在漆黑的夜晚，一次次地守在她身边。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 她不是傻子。 但他时而神色温和，时而放荡乖张，像一团漂浮不定的迷雾，让人看不清他的起点和终点。 她想试探这个人的底线，究竟在哪儿。 夏未凉踮起脚，轻扯着他的衣襟，粉唇凑到他耳边，有样学样，在他耳边呼了口热气。 “哥哥。”她轻唤了一声。 霍翊的身子，猛地一颤。 离的这么近，她自然感觉到了他的异样。 她微扬着唇，学他压着嗓，在他耳边又低低的说了句：“我怕黑。” 她是故意的。 她平时说话根本不这样，被宋致梅喊起来读课文根本做不到声情并茂，被批评过好几次。 但为了作弄霍翊，她可以让声音听起来娇软一些。 他使坏。 她为什么不行？ 这些东西，都是他教的。 他怎么坏，她就怎么来。 有句很著名的话——狭路相逢，勇者胜。 勇者。 才会胜。 霍翊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发生了一场核爆。 她在干什么？ 在干什么？ …… 少女身上的甜香顺着他的鼻尖绵延而下，在他的胸腔里点了一把烈火。 夏未凉松开手，手臂一抬，将灯打开了。 少年的错愕和狼狈一览无遗。 “你现在是在，”霍翊声音沙哑，“勾引我吗？” “你什么意思，”夏未凉不惧挑衅，“我就什么意思。” “那我要是喜欢你呢？”他挑眉，“那你也喜欢我？是这个意思吗？” 默了半晌，夏未凉弯了下唇，“我可以让你喜欢。” “……” “喜欢我的人很多，你要不要排个号？一百零八号？”夏未凉眨巴着眼，神情无辜。 霍翊嗤了一声。 这算什么？ 他不仅被人调戏了，还被安上了一个“备胎”的名号？ 夏未凉伸过手，覆上他的上衣，将他没扣的扣子一颗一颗地扣好：“天冷了，哥哥不是说自己抵抗力不好么，所以要好好地穿衣服，别着凉了。” 霍翊低眸睨着她，将她眼底的戏谑看的一清二楚。 夏未凉伸手轻推了他一下。 没推动。 “还玩吗？”她放下手，看他，又是一笑“我没再怕的。” 霍翊弯下身子，鼻尖差点就碰到她的鼻尖，然后忽地一顿，薄唇移到她耳侧，淡道：“你牛逼。” 他松开了手。 选择放人。 夏未凉创可贴的包装袋丢进书桌旁的纸篓里，侧身冲他一笑：“晚安，哥哥。” 霍翊坐在床沿上，嗅着她留下的余香，眼神发懵。 他知道，他刚刚怂了。 他怂了。 怂了。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粉唇，想的要死，却又不敢。 他知道这人在跟他置气。 如果真碰了，她会哭吧。 会生气再也不理他吧…… 他伸出手，扯了一下床单。 艹了。 夏未凉回了房，趴在床上，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心跳如鼓。 疯狂过后，是细极思恐和心有余悸。 许久，又翻过身，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慢慢伸出手，比了个“耶”。 她刚刚好像赢了。 她反过来，调戏了霍翊。 但很快，她也明白，霍翊是在让着她。 在迁就着她。 看似不正经的同时，却还坚持着分寸。 到底还是没有胡来。 心里的一块石头，像是落了地。 之后的好几天，霍翊没再用这样不正经的方式作弄她。 因为那晚，差点没叫他难受死。 * 校内竞赛在国庆放假前举行。 又增加了团体奖这个项目。 团体奖不光学生有奖励，老师也会有奖励，还和先进班集体的评选挂钩。 据说校内出现了几起不当竞争的事情，比如有个班的同学在体育课上喊同学打篮球，结果自己却又偷偷跑回班争分夺秒地写作业；还有高三年级的某个同学，月考当天被室友锁在了寝室，导致考试迟到，一门课没及格…… 现在的互联网络高度发达，这些事情被学生发在贴吧和微博上，一时还被新闻媒体转载了，引起了相关部门对素质教育的重视。 学校也就搞了这么个形式，希望同学们在学习和竞争的同时，也要注重合作和友谊的培养。 但团体奖其实挺不公平的，因为重点班里有一堆走竞赛路线的人，校级竞赛对他们来说，那不过是小菜一碟。 这还玩个锤子啊。 三班在唐迢迢的部署下，参加竞赛按照学科各自组成了学习小组，小组的组长由各科课代表担任。 夏未凉一忙起来就不太能好好吃饭，这几天都是被乔思恩拽去食堂的。 周五，乔思恩告诉她一个不幸的消息：“听仙人说，一班的纪然，今天也被他们班主任拉来参加这次竞赛，那不是虐杀尔等吗？” “纪然也来？”夏未凉感觉背脊一凉。 高二（一）班的纪然不仅获得过全国数学竞赛的一等奖，还是他们这一届的年级第一。 常年稳居第一。 “是啊，被他们老班抓来冲刺团体奖的。”乔思恩吐了吐舌，“仙人好像还挺不爽的，这不是欺负人嘛。” 校内竞赛的难度不会太大，夏未凉对自己的水平也有信心，她虽然没跟别人说，但确实是奔着第一名的一千块钱去的。 但纪然一来，肯定是没戏了。 乔思恩安慰她：“人有失策马有失蹄，说不定被寄予厚望的纪然这次阴沟里翻船了呢？” 夏未凉嘴角一抽：“他什么时候翻过船？” 这人从来就没有考过第二第三这种好成绩，他一直是NO.1。 一骑绝尘的NO.1。 乔思恩想了想，又点头：“好像也是啊。” 夏未凉：“……” 晚自习前，纪然来他们班找严延。 本来是要找他们班数学课代表的，但他跟人家不熟，便找了严延。 纪然去办公室拿作业，唐迢迢就让他将顺便将三班的作业也一起带过来。 纪然一出现，班上一些参加竞赛的同学都凑了过来。 被选去参加数学和物理竞赛的，男生居多，当时就搂着肩开始称兄道弟套近乎了。 纪然长的斯文清秀，谈吐也是温文尔雅，一看就是好相处的那种类型。 不久就有同学拿着试卷过来，跟他问东问西。 纪然和严延关系挺好的，以前也常来喊他打篮球，到了三班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就在他们班门口说道起来。 夏未凉从卫生间一回来，就发现他们班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 人群中心就是纪然。 对她来说，纪然可以简化成已将一千块钱揣在兜里的大佬。 严延一抬头，就看到了夏未凉，想着平时跟她讨论问题时，她没在学习方面藏着掖着过，便好心问她有没有什么不会的题目，可以问下纪然。 纪然回头看她，笑的有些憨气，“她这么厉害，哪有什么题目要问我？” 夏未凉的数学和物理成绩完全是重点班的水平，唐迢迢也带一班的数学，课堂上也经常在班上夸夏未凉。 纪然也是知道的。 夏未凉没怎么参加过商业互吹，但她有自知之明，怎么可能有纪然厉害。 “哪有您厉害？”夏未凉吸了下鼻子，“我确实很多有不会的，能麻烦您跟我讲一下吗？” 她其实是起了点小心思，想再确认一下，她和纪然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纪然挠了挠头，小声嘟囔道：“这个‘您’字，让我有点害怕啊。” 夏未凉回班上拿出一张数学试卷，上面有个被让打上星号的题。 她理了很久，才有了一点点思路。 但纪然审了一下题，两分钟后，就帮她理出了完整的解题步骤，还说出了这种题型可能会怎么变化。 “……” 心悦诚服。 这就是国家队专业选手和民间业余高手的区别。 霍翊傍晚被罗成喊去打篮球。 一回来，就看见夏未凉站在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面前。脸色泛红，一脸崇拜。 “真的好厉害啊。”又听她说。 当晚，下课铃一响。 霍翊就走了。 没等夏未凉一起回家。 夏未凉看着旁边空落落的座位，一时有些奇怪，他今晚有事吗？ 又有些不习惯。 霍翊现在时每天都和她一起上学放学的。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陪伴。 就这么突然地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的么？ 心不在焉地做了会儿题，手机亮了。 乔思恩给她打来了微信电话：“老夏，你在哪儿啊？” “在班上。” “在班上干嘛啊？快来操场看你同桌打球啊！啊啊啊啊！好厉害啊！” “……” “哇！三分唉！三分……你同桌进了一个三分球！” 场上热烈的尖叫喝彩声通过乔思恩的手机，传到她这里来。 操场上，霍翊早已脱下外套。 身上这件单薄的T恤被汗水打了个透彻，黏在背脊上，勾勒出好看的蝴蝶骨。 他打了半小时的球，大汗淋漓，口渴的厉害，刚问完罗成有没有水。 一个女生朝他跑了过来，手上拿着一瓶水。 冰的。 送给他的。 他眼皮一掀，目光却直直撞向了站在路边的夏未凉。 路灯将她的脸照的透亮。 第24章 24 这丫头，在护着他。 篮球场的灯光闪耀。 霍翊周身都被光笼着，额角、脖颈上的汗珠被照的晶亮刺眼。 四目相对了片刻，霍翊悠悠地伸出手。 一刹那，夏未凉错开视线，低眸从兜里摸出手机，给乔思恩打了电话。 “去喝奶茶吧，”她说，“我请你。” 再没看霍翊一眼。 不明真相的乔思恩倒是很开心，抱着她的胳膊，一脸欢喜：“今天怎么请我喝奶茶啊？” “心情好。” “真的吗？” “嗯。” * 那边。 霍翊伸出的手在半空中突然顿住，然后转了个方向，扶上自己的额角，将堆砌的那一层细汗一把抹去。 “水？”女生握着瓶子的手颤了颤。 他怎么不拿水？ 霍翊垂眸看了女生一眼。 女生穿着修身的舞蹈服。 黑色的布料紧贴着皮肤，身材凹凸有致，脸上化着淡妆，比某个竹竿看起来要温柔多了。 但他为什么一脑子都是那根竹竿？ “不用，谢谢。”说完，他转身朝罗成走去，屈膝顶了一下他的屁股，“水呢？” 罗成赶紧翻书包：“矿泉水还是可乐？” “矿泉水。”霍翊说。 对面有个人这时开了口：“你们还打不打了？不打我们就回去写作业了？” 霍翊回头看他，眼神狠绝：“打。” 罗成被他这一身凌厉的气势给吓了一跳。 这哥们今晚有些不对劲，打球是很较真的，他之前的那一记暴扣，差点没把球筐给震碎了。 与平时那懒洋洋的吊性截然不同。 “算了算了，”罗成拉住他，“时间很晚了，咱们要不改天约。” 霍翊顿住脚步，蹙了下眉：“几点？” “十点半了。”罗成说。 十点半。 她是要回家了。 霍翊抿了下唇，弯腰将地上的衣服和包捞起来，抬步准备走。 罗成将手里的矿泉水塞给他：“你刚刚不是要吗？这水给你，我还有一瓶可乐。” “谢了。”霍翊拿过瓶子，走了。 女生看着他的背影，眸光有些黯然。 四周有男生开始拿她打趣，“他不要我要啊。” “你也配？扔了也不给你。”女生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握着瓶子，也背脊笔直地走了。 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霍翊。 少年身上有光，野性张狂又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霍翊从人群中间穿过，扯起衣角又抹了一把汗。 然后拧开罗成给他的水，唇刚准备贴上去，却发现不对劲。 这是……半瓶水。 罗成这狗东西喝过。 他“操”了一声，将瓶盖重新盖上。 从外套的侧兜里摸出手机，给夏未凉打了微信电话。 十几秒后，电话通了。 霍翊：“在哪儿？” 夏未凉：“回家的路上。” 霍翊：“具体点。” 夏未凉：“我和同学一起回家。” 霍翊：“我不认识路。” 夏未凉：“……” 霍翊：“我要走丢了，你要负责吗？” 夏未凉：“…………” 霍翊：“所以你在哪儿？” 夏未凉：“……公交车站，校门口斜对面。” 霍翊：“等我。” * 夏未凉正抱着奶茶，心不在焉地抿着。 忽而，背后伸过来一只手，将她捧在手心里的奶茶拽走了。 她的手成放空的姿势，身子僵直…… 乔思恩明显也是愣了一下。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身，径直撞上了霍翊黑沉沉的眸子。 夏未凉一眼就看到他手里捏的矿泉水瓶。 然而，这人另一只手还扣着她的奶茶。 须臾，他手指上移，张开，罩住了杯盖，吸管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再屈臂一抬，吸管被送进唇边。 薄唇微启，将其咬住。 透明的吸管里，液体涌动的痕迹清晰可见。 夏未凉：“……” 那是她的奶茶。 她、的、奶、茶。 拿了人家的水，还要抢她的奶茶？ 霍翊躁的厉害，几乎是一口气将她的大半杯杨枝甘露给灌了下去，嗓子里的烟火终于是灭了。 片刻，缓缓抬眸。 眸光自浓密的羽睫下射出，直直落在她的脸上。 “喝完了。”他说。 还晃了晃空空如也的杯子。 神色嚣张得意，跟示威一样，根本就是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妥之处。 “那是我的。”夏未凉吸了口气，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 霍翊嗤了声，淡道：“我知道。” 夏未凉错愕：“……” 知道你还抢？ 你不能自己买一杯？ 霍翊这时才注意到一旁的乔思恩，朝她微抬下巴，算是打个招呼。 动作算不上友好，甚至有些傲慢，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乔思恩一脸的感叹号。 这吸管老夏咬过。 他拿起来就喝？ 嗯？ 这哥们看起来是个贼几把讲究的人啊？ …… “为什么抢我的奶茶？”夏未凉问。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手上明明还拿着瓶水呢。 半瓶。 明显是喝过的。 “渴了。”他目光坦然地看着她，说的理直气壮。 “你不是有水吗？”夏未凉问。 霍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忽地抻直了胳膊，将矿泉水递给了乔思恩：“麻烦扔一下，谢谢。” 乔思恩的旁边正好有个垃圾桶。 乔思恩瞪大着眼，不明情况。 半晌，“哦”了一声，接过瓶子，将其抛入了垃圾箱。 “现在没了。” 霍翊伸出手，将空荡荡的掌心对着她，还划拉了一下。 夏未凉：“……” 乔思恩：“……” 半分钟后。 乔思恩壮着胆子，颤颤地开了口：“干、干嘛要、要把那瓶水扔了？” 她很怕霍翊，但真的太好奇了！啊啊啊！ “水是罗成的，他喝过。”霍翊不咸不淡地解释了句。 他是跟乔思恩说话的，但眼睛却始终放在夏未凉脸上。 “……” 那水是罗成的么？不是那个女生的么？ 夏未凉下意识地咬了下唇，见霍翊盯着她，垂下眸，装作不经意地样子，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子。 “可这奶茶，老夏也喝过，”乔思恩眨巴着眼，八卦精神让她英勇的像个女侠客，“她刚刚把吸管都咬变形了欸。” 霍翊嗤了一声。 他刚刚分明就是从夏未凉嘴里抢下来的。 能不知道她喝过吗？ 但问题是—— “你把吸管都咬变形了？”他问。 “……” “你跟它有仇啊？” “…………” 乔思恩感觉这气氛太不对劲了。 三人行必有一电灯泡，一抬眼，刚好看到一辆公交过来，忙道：“哎呀呀，我的车来了。” 她没戴眼镜，也不知道是不是到她家的公交车，一屁股坐上去后，安慰自己：地球是个圆形。 * 但他们的车还没来。 “你杯子里是不是还有水？”霍翊瞥了眼她书包的侧兜，里面放着水杯。 “还剩一点，”夏未凉微仰着头，看他，解释了句，“但我喝过。” 霍翊没说话，挑了下眉，抬手径自将她的水杯抽了出来，拧盖子时，又像是想起什么，偏头看她：“能喝吗？” “……”夏未凉看他一头的汗，嘴角扯了下，“你喝吧。” “那我喝了，你明天会换杯子吗？”霍翊又问。 “……不换。”她就这一个杯子。 霍翊弯了下唇，将余下的水全喝了，喝完也没将杯子还回去，小指勾着杯盖上的细绳，悠悠晃着。 刚准备抬手帮她拿书包。 她那书包太重了，感觉能把那小身板压断似的，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手刚伸出去，夏未凉侧过身，朝一边的小超市走去。 他落在半空的手，在空气里虚握了一把，又垂下。 夏未凉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包湿巾。 走到他跟前，将东西递过去，“给，擦一下。” 霍翊睨了一眼，没接。 夏未凉：“？” “我胳膊疼，”霍翊抬起脸，挑了下眉，“你上次弄的伤口，还没好呢。” “可你……” 你打球的时候，明明生龙活虎的？ 那三分球精准的，吸引了多少小迷妹？ “看见没？还有疤呢。”霍翊将受过伤的那只手臂伸到到她眼前，“疼着呢，疼的要死要死的。” “……” “你得帮我擦。” “……低头。”夏未凉叹了口气。 “干嘛？”霍翊明知故问。 夏未凉不想跟他废话，直接踮起脚，捏住他线条分明的下颚，将它往下一拉：“让你低，你就低，知道吗？” “这么霸道啊，”霍翊直勾勾地看着她，又低又沉的嗓音里挟着明显的笑意，“捏我下巴？” “有意见啊？”夏未凉撕开包装袋，扯了张湿巾，怼到他脸上，开始一顿乱抹。 霍翊被抹到了眼睛，却也不躲，任她在这里瞎弄。 夏未凉将他脸上的汗擦完后，也将喉结那块噙着的汗珠也给抹了。 霍翊觉得四周都是香喷喷的。 一时间，分不清这是纸巾的香还是她身上的香。 将东西丢进垃圾桶后，夏未凉拍了一下手，要跟他算账：“今天怎么先走了？” “不能先走吗？”霍翊歪斜着头，懒洋洋低勾着唇，“老子还非得天天等着你是吧？” “那你不等，”夏未凉刻意学着他的狂妄，但有些不习惯，一时卡了一下，“不等老子，你要等谁？” “……” “嗯？你还要等谁？老，”夏未凉明显不太习惯“老子”这个称呼，说着说着，又顿了一下，“老子问你话呢？” “…………” 对视半晌。 霍翊乐了：“你这老子跟谁学的？” “跟我儿子学的。”夏未凉说。 这回倒是顺溜了。 “……” 艹了。 霍翊笑出了声，舔了下唇角，“你怎么就这么牛逼呢？夏、暖、暖？” “我不牛逼吗，”夏未凉也学他舔唇，“那还能是夏、暖、暖吗？” “……” 狐狸成了精，大概就是这样。 “你干嘛不等我？”夏未凉站到他跟前，踮起脚尖，想跟他对视。 霍翊俯下身，跟她平视，“就不想等。” “为什么不想等？” “为什么要等你这个没良心的？” “我哪里没良心了？” “你……” 因为她一脸崇拜地看着别的男生吗？ 因为她夸人家很厉害吗？ 可说出来，真的很羞耻啊。 “我买了纸巾，还帮你擦了脸，”夏未凉扳着手指头，一件一件的算，“奶茶也给你拿去了，水也被你喝了……” 数完，抬头看他：“你说我没良心？” “……” “到底谁没良心？” “……我。” 行了吧。 “下次还等不等我了？” “……等。”他也叹了口气。 “今天为什么不等？”夏未凉又问。 “脑子，”他真是被磨的没一点脾气，“抽风了。” “你可不就是抽风了么。” “……” 他觉得自己像条蛇，七寸被夏未凉掐的死死的。 这人，真的是来跟他要命的。 * 公交车终于来了。 夏未凉先坐了上去，霍翊跟在身后。 没过多久，夏未凉从包里摸出耳机。 霍翊动作熟稔地扯了一根戴上。 “你不是有耳机吗？”夏未凉问。 无线蓝牙降噪耳机，音质不比她这个好多了？ “就想戴你这个。”霍翊说。 “……” 两人戴着同一副耳机，听着同一首歌。 凉风吹着，夜色忽然变的很清晰。 有点希望这条回家的路可以更长一点。 见夏未凉一直看着窗外，霍翊忍不住凑过脸：“外面有什么？” 夏未凉装作没听见。 霍翊抬手扣着她的后脑，硬要她转头。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霍翊又问。 “有帅哥啊。”夏未凉学着他的似笑非笑，那没个正形的样子。 “……有老子帅？” “差不多吧。” “在哪？” 夏未凉伸手，指尖点了两下玻璃，“看到了吗？那儿。” 玻璃窗上分明是他的倒影。 “……” * 他们一到家门口，霍成宇刚好也回来了。 见到霍翊身后被汗水润湿了大片，不禁蹙眉道：“霍翊，你干嘛去了？又去疯了？” 霍翊不想理他。 听到这声音这语气就有点烦。 “哥哥，去打球了。”夏未凉下意识低往霍翊身边靠了些。 霍成宇听到夏未凉喊霍翊“哥哥”，愣了一下。 很快，声音温和了几分下来，“打什么球？打球能考上大学啊？” 霍翊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那个，我们学校要求，”夏未凉温吞地开了口，“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霍成宇：“……” “体育也很重要的。”夏未凉表情认真，“也要体测的。” 霍成宇：“…………” 霍翊侧过眸，看着夏未凉，唇角的笑意绷不住。 这丫头，在护着他。 第25章 12 情侣装 由于下周就要竞赛。 唐迢迢这周末抽了空，喊了他们班几个参加数学竞赛的来学校开小灶。 夏未凉的时间几乎都献给了卷子。 没有夏未凉，霍翊觉得这个家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他周六去爷爷那边待了一整天，也没什么兴致出去玩，将作业写完了。晚上才回来，因为这个时候家里有夏未凉。 周日起迟了，夏未凉一早出了门，中午也没回来吃饭。 他午饭没吃几口，便回房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王开来喊他去打羽毛球。 王开来这人，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怕是非得把头撞烂才行。 这阵子又想着好好学羽毛球，好找那个省羽毛球队的报仇。 霍翊觉得自己快闷成蘑菇了，便答应陪他闹腾。 走到楼梯边，一抬眼，看到楼下的客厅里，霍栩正在缠着霍成宇，跟他要游戏机玩。 “爸，我晚上就要去学校了，你下午让我玩一会儿呗。”霍栩说。 语气有点撒娇的意思。 霍翊从没用过这样的口吻跟霍成宇说过话。 “你上周的测验就考了第五名，你还要玩游戏机？” 虽是训责的话，但说话者的神态比较温和，眼里还藏着点笑意。 “我下次保证给你考个第一，让你备有面儿！”霍栩死乞白赖，“爸，你就给我玩一会儿呗！” 霍成宇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让他自己滚去书房拿，下回考不到第一再算账。说完，抬脚往门边走去。 今天有重要客户要来，他必须要亲自到机场去接。 走到门口，霍成宇有些不放心，转身又嘱咐霍栩几句：“把东西收拾好，再检查一遍，别落下什么了……” 霍栩哼哼唧唧地说“知道了”。 霍成宇收回目光，不经意地看到了楼上的霍翊。 父子对视了几秒，霍成宇先错开视线。 他嘴唇动了动，但到底还是没跟霍翊说什么。 霍翊也没跟他说一个字。 霍翊的手插在兜里，看着霍成宇的背影，脸上挂起一抹淡嘲。 霍栩从书房拿到游戏机，出来时看到刚下楼的霍翊，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哥，你要玩一下吗？” 霍翊看着他的手，没立刻说话。 “最新款的，爸才给我买的，就是不给我带到学校去。”霍栩嘟囔了一句。 霍翊扯了下唇，淡道：“不玩。” 霍栩没再劝，抱着游戏机坐到沙发上：“那我自己玩了。” 他其实并不是真的很想霍翊过来玩，因为那样自己就没什么时间玩了。 霍翊嗯了声。 眼角余光却又扫到了弟弟手上的游戏机。 印象里，霍成宇并没给他买过什么东西。 他有点想笑。 却也不知道笑什么。 “哥，你去哪儿？”霍栩刚完开机，看到霍翊往门外走。 “去玩，”霍翊顿住脚步，侧身看他，“你要一起吗？” 霍栩想了两秒，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去了吧。” 虽然是亲兄弟，但不知是不是聚少离多的原因，他现在很难和霍翊亲近起来。 加上霍成宇时常在他耳边说不要跟你哥一样在外面鬼混，潜意识里，对霍翊有点隔阂。 霍翊没说话，面无表情地出了门，走到路口，准备打车。 等车的间隙，从兜里摸出烟盒，咬了一根，刚挑开打火机的盖子，瞥到街对面的夏未凉—— 在等绿灯。 冰冷的脸上瞬间有了笑意。 霍翊将刚挑开的盖子又合上了，抬手摘下叼起的烟，在掌心攥了片刻后，将皱巴巴的香烟丢进了垃圾桶里。 夏未凉不喜欢他身上有烟味。 又将手重新插回兜里，眼睛微微眯起，眸光紧紧扣在她身上。 看她背着个小书包，垂着小脑袋，但不是在低头玩手机，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在想什么呢…… 他舌尖抵了下左脸颊，开始揣摩起来。 * 夏未凉今天有道题没做出来，是一点思路都没有的那种。 唐迢迢后来跟她讲解了一番，但知识点有待消化，此时正在琢磨着。 经过这几天，她发现自己其实挺喜欢竞赛的，很喜欢将难题攻克出来的那种感觉—— 特别有成就感。 又有一点遗憾，若是能早点走竞赛这条路就好了。 唐迢迢说，重点班的很多同学，其实从小就开始参加各种奥数班和竞赛，可谓是身经百战，还让他们放平心态，输给人家不丢人。 绿灯没一会儿就亮了。 夏未凉带着有些昏沉的脑袋，跟着人群，穿过马路。 由于头一直低着，没怎么留意前方的“路况”。 当看到黑影出现在跟前时，已经晚了。 伴随着沉闷地一声，她直直地撞了上去。 “对……” 刚吐出一个字，就察觉到不对劲，沐浴露的香味很熟悉。 扯了下唇，将后面两个字吞了下去。 很快，凉凉的声音飘了过来：“小姑娘，走路不看路，想什么呢？” 她缓缓抬眸，看到霍翊那张帅的人神共愤的脸，唇角一弯：“在想帅哥啊。” 霍翊啧了声，不咸不淡地说，“那你还真是心想事成，要去买张小彩票吗？” “……” 看着他这股子恨不能在身上贴一个“老子天下第一无敌帅”的骄傲劲儿，夏未凉觉得有些好笑。 但忽然，又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你怎么不开心？”她问。 “哪儿不开心了？”霍翊扬了下眉。 夏未凉踮起脚，戳了戳他的眉心。 眉头蹙着呢。 这点小情绪都被发现了。 “看的这么仔细？”霍翊失笑，微扬起下巴，将下颚线条拉的笔直。 “这不是在你脸上买了房，可不得看仔细点么，”夏未凉挑了下眉，学着他那吊儿郎当地语气，“这要是哪里坏了，得赶紧退货。” 霍翊轻嘶了一声，低眸看她。 阳光落在她脸上，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嵌进了整片星河。 他忍不住抬手，刮了她的鼻尖，嗓音里溢出一声低笑。 小丫头学他学的有模有样，这几天骚话一套一套的。 “老子这张脸，完美好吗？”霍翊勾着唇，眉眼含笑，“你看看这里，上至八十岁老太，下至三岁小孩，是不是都在盯着老子的脸看？” 夏未凉戳了戳他脸上那还没完全淡化的疤：“那老子觉得还是有瑕疵的。” “嫌弃啊？” “嗯。” “不准嫌弃。” “就嫌弃。” “……” 霍翊没跟她斗嘴了，将她的包取了下来，拎在手上：“忙完了？” “嗯。” “能去玩吗？” 夏未凉其实有些累了，但觉得他的心情不好，想陪陪他，所以点了下头：“好啊。” “会打羽毛球吗？”霍翊问。 “会一点点。”夏未凉说。 “还挺厉害。”他本来想说“不会的话，哥哥教你”，但是人家没给他这个机会。 “那可不。”夏未凉学着他，也扬了下眉。 “……” 霍翊摇头失笑。 真是被他带坏了。 * 打羽毛球也是个烧钱的东西。 王开来斥了笔巨资，这几天买了各种装备，外加在某体育馆办了张VIP高级年卡。 他妈看着信用卡上的消费记录，以为这小子别在外面闯祸，还跟踪了他几次，才发现他这狗儿子是去打羽毛球。 想着打球总比胡混好，也就随着他折腾了。 路边，霍翊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报了个商场的名。 打羽毛球需要装备。 球拍还有衣服。 他们先去买了球拍。 霍翊本来看中了一款，但那款只有单拍，磅数比较重，男生款。 所以重新挑了一副，两只拍子一模一样。 然后又进了家店，准备买套运动服，给夏未凉买的，他身上穿的就是运动服。 但夏未凉穿的是牛仔裤和卫衣。 打球不方便。 进了店，霍翊让夏未凉去挑。 夏未凉却摇头，“我不用买。” 霍翊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印象里，这人衣着一直很普通，没有什么所谓的牌子的衣服。 “不需要，”夏未凉说，“你给自己买就行。” 她本来有些奇怪，这人是穿着运动服的，但想想他刚刚买拍子时候那么讲究，以为这回子是在“精益求精”—— 身上这件不够好，所以要再买一套。 霍翊抱着胳膊，看了她半晌，没再劝。 夏未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霍翊侧过身，压着嗓，跟身后的店员说：“你待会说，店里的衣服买一送一。” 店员愣了一下。 “钱我照付。”霍翊又说。 店员会意，赶紧点头：“好。” “夏暖暖。” 听到霍翊喊她，夏未凉抬起眸，就看到他在招手：“过来。” 夏未凉走了过去。 “哪件好看？” 霍翊的衣服都是深色系，不是黑就是灰，将他的气质衬的阴郁凌厉。 夏未凉刚想说“你可以换一下风格”时，一位店员走了过来。 “小姑娘，我们这里的衣服在做活动，买一送一，你也挑一件呗。”店员说。 “我不用，”夏未凉连忙拒绝，“能换成打折吗？” 没待店员说话，霍翊淡淡道：“不能。” 夏未凉：“？” “我刚问了，”霍翊看了眼店员，“她说不行。” 夏未凉：“……是吗？” 店员点头：“是。” “去找一件吧，”霍翊挑了下眉，“反正买一送一，你要觉得不好意思呢，回头记得对我好点儿。” “……” 我对你哪儿不好了？ 要不是你，我都回去睡觉了。 店员拉着夏未凉去挑。 霍翊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眸光扫向她。 又一个店员走了过来，“你女朋友看中的那套是情侣装，我们这儿还有男生版的，你看……” 霍翊抬眸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 店员脸倏地一红，赶紧垂下头，选择闭嘴，但很快，听到少年说：“好啊，给我拿一套吧。” * 夏未凉从试衣间出来后没多久，对面的试衣间的门也开了。 霍翊穿着跟她一样的衣服，朝她歪头笑了笑。 夏未凉愣了一下。 第一次看霍翊穿这种浅色系的衣服，将他衬的很有少年感。 她觉得，霍翊穿上校服，一定也很好看的。 霍翊走到她身边，俯着身，在她耳边小声道：“知道咱们穿的这叫什么吗？” “？” “叫情侣装，”霍翊吐字清晰，“我觉得这买一送一挺牛逼的。” “…………” 她感觉耳根烫的厉害。 店员这时走了过来，“这可真是般配！” 她们对着顾客基本都是彩虹屁一顿吹，但这次是真心的。 男生很帅，女生也很漂亮。 其中一位店员还道：“我们这儿有自助打印机，两位要来合个影吗？” “好啊。”霍翊张口答道。 夏未凉站在原地，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帮他们宣传一下吧，这年头谁都不容易。”霍翊走过来，拉了她一下。 “你什么时候这么知道民生疾苦了？”夏未凉一脸狐疑。 “大概是跟你挤公交车的时候，”霍翊叹了口气，“没遭过那种罪。” “那以后还得多挤挤。” “好啊，”霍翊瞥了她一眼，“你陪着我就行。” “……” 照片很快就被洗出来了，质感不太好。 毕竟是免费的东西，质量上不可强求。 照片里，两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头也挨的很近，看上去很亲密。 内容上唯一不足的是，夏未凉笑容灿烂，霍翊却没看镜头。 他在看她。 第26章 26 撒个娇给我看看。 周末，体育馆人很多。 不少家长陪着孩子过来，有些还穿着亲子装。 “妈妈，给我买瓶可乐嘛……”不远处，小女孩声音很软，抱着一旁的年轻女士，撒着娇。 “你打完球一身汗，喝可乐会生病的。”女士说。 那边，一对父子俩也为买不买饮料争执了几句，最后是父亲妥协了，给儿子买了瓶冰雪碧，还小声嘱咐“回家不要跟妈妈说。” 夏未凉不由地多看了两眼。因为这场景很熟悉，以前爸爸也常这样，偷偷给她买点小东西，还让她回头不要跟妈妈说。 殊不知，他们其实更显眼。 且不说眼下这里穿情侣装的只有他们这一对。 就霍翊这张脸，到哪儿都是焦点，一进门，女服务员就对他一阵猛看，目光很热情，期盼着他过来寻个服务。 但人家却径直走到了电梯旁，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楼层，看都没看她一眼。 出了电梯，霍翊突然顿住脚步，意味深长地看着夏未凉：“夏暖暖，你会撒娇吗？” “？” “撒个娇给我看看。” “……是不是有病？”夏未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弄的莫名其妙。 霍翊啧了声，摇了摇头，“小笨蛋，撒娇都不会。” “……” * 王开来的VIP年卡待遇很好，在六楼的贵宾室，人比较少，没有楼下那么熙熙攘攘。 他们上去的时候，王开来和赵如意已经打了好一会儿。 赵如意打羽球的水平其实还可以，早就嫌弃王开来了。 不久之前给他表演了一个“球拍捞球”的技术，然后打发王开来去学。 一个帅气的动作，硬是被王开来学出了捡狗屎的滋味。 赵如意懒得看他，坐在正对门的位置边玩手机。 一抬眼，看到霍翊带着他家小姑娘进来了，俩人穿着这别有深意的衣服，霎时就乐了，撂下手机，就朝霍翊走过去，手轻轻搭在他肩上：“这么情趣啊，还穿上情侣装了？” 赵如意虽然在说混话，但还是有分寸的，声音很小，只说给霍翊听。 霍翊打掉他汗涔涔的手：“不能穿啊。” “能啊能啊，”赵如意从地上捞起一瓶水，喝了一口又拿他打趣，“就是觉得这铁树不开花则已，这一开花，恨不能花开满城啊。” 霍翊嗤了一声，拿出拍子要抽他：“你这破嘴被王开来亲过吧？” 赵如意“嘿嘿”笑着，反应很快地闪到一边，凑上来的王开来好巧不巧的挨了一拍子。 王开来捂着脑袋，看着霍翊敢怒不敢言，将目光瞥向夏未凉：“奶奶，你还不管管他！” 夏未凉：“……” 霍翊一来，赵如意赶紧“退位让贤”，让他陪王开来去打。 王开来这个狗崽种人菜瘾还大，越菜还越爱，简直就是个折磨王。 霍翊走到夏未凉身边，递了只球拍。 夏未凉伸手去接，他却不松手。 夏未凉：“？” 霍翊低眸凝着她，眼中带笑：“你想怎么管啊？” 夏未凉白了他一眼，然后使劲抽走他手上的拍子，又拿它拍了拍他那线条紧实的小臂：“管你个头啊。” 霍翊笑着走了。 一旁的赵如意不动声色的看着，本来打了半下午的球，体能消耗了不少，这回子狗粮倒是吃饱了。 霍翊跟王开来打了几局，确实是没意思。 这笨蛋连发球还是个问题，概率性过网。 接不到球还在那边逼逼叨叨，质问他不能让让新人吗？ 霍翊没理会，尽早搓灭他这不着调的羽球梦，也不是一件坏事。 球拍“唰”地一下，一记杀球，直接拿下一分。 又是一个轻飘飘的挑球，王开来反应慢了，没接住。 几番下来，王开来真是发现这人比省队的还缺德，简直让他成为了一个捡球机器。 王开来被虐惨了，决定找夏未凉“solo”，因为这是场上唯一一个可以欺负的对象。 霍翊退到一边，坐在地上。两手撑着地面，身子后仰，目光清闲地看两只菜鸡搁那互啄，啄的有来有回。 没一会儿发现夏未凉的握杆和发球姿势都不标准，球拍拿的跟苍蝇拍似的。 把人看笑了。 赵如意瞥见霍翊这唇角都没下来过，“哥们，你真喜欢上了？” 霍翊没说话。 赵如意也没再问。 过了一会儿，听到霍翊抬手鼓了两个掌。 夏未凉赢了一球。 赵如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你一般什么时候跟小姑娘表白？”霍翊忽地侧过脸，问赵如意。 “快则当天，慢则两三天吧。”赵如意说。 “这么快？” 赵如意反应过来：“你不是还没表白吧？” 霍翊“嗯”了声。 “卧槽！”赵如意有些惊讶，“那你这……” “会让她有心里负担吗？”霍翊问。窗户纸捅破了还是不一样的，对于好孩子来说，眼下这情况属于早恋。他肯定是没所谓，就是有点担心夏未凉。 “……”赵如意瞥了夏未凉一眼，“应该不会吧？” “吧？” “我没招惹过这种类型的。” 夏未凉看着很乖，典型的好学生模样。 赵如意从不招惹好学生，他的口味一直都是短发小魔女那一卦的，玩的开，性子野。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分。也不像王开来喜欢的那种，不喜欢还吊着折磨人。 霍翊眯着眼睛，没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之间，在这临门一脚的事情上变的这么磨磨唧唧，比小女生还瞻前顾后。 * 那边，夏未凉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她的技术其实比王开来好一些，但由于男女体力差异比较大，她渐渐处于下风。 过了一会儿，她抬手准备擦汗，听到身后一声：“过来，休息会儿。” 回头一看，霍翊拍了一下身旁的空位，示意她坐过来。 她走过去，挨着霍翊坐了下来。 霍翊给她递了瓶水，盖子已经拧开了。 “谢谢。”夏未凉接过来喝了好几口。 喝水的时候，霍翊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她：“好玩呐？” “嗯，还行。”夏未凉点头。 “谁教你打羽毛球的？”霍翊问。 跟打苍蝇似的。 “我爸。”夏未凉盖好瓶盖，将瓶子放在一旁，“小时候经常和爸爸打羽毛球，就在我们家的院子里打，打野球，就是没有网的那种，我爸用粉笔在地上画几道线，有时候邻居家的小朋友也会过来……” 夏未凉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半，才察觉自己说了这么多从前的事，她几乎没跟别人说过小时候的事情。 一时间为自己的滔滔不绝感到匪夷所思。 霍翊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好，“继续说啊。” “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夏未凉抬手扇了会儿风。 “你和你爸爸的感情很好。”霍翊也捞过一瓶水，灌了几口。 “嗯。”夏未凉哼了一声。 爸爸周末一有空就带她出去玩，放风筝、钓鱼还有去奶奶家那边捉些小虫子。上学的时候，傍晚会骑着自行车接她回家，她也会揽着爸爸的腰，跟他絮叨在学校发生的事情。 身后是悠悠黄昏和凉凉清风。 关于那个时候，她现在想到的都是它美好的一面。 信号不好的电视机，不够丰盛的三餐淡饭，斤斤计较的邻居……她通通都淡忘了。 在无数个夜晚，她想念的都是那澄澈的湖水，盛满星星的夜空还有爸爸讲的儿童故事。 不知不觉中，回忆在悄无声息地粉饰现实的疤。 霍翊放下手里的水，揉了揉她的头，没再问。 一旁，赵如意踢了王开来一脚：“你待会别那么莽。” “我哪里莽了？”王开来不解。 “你那球发的，不是欺负人吗？”赵如意说。 “那只准你们欺负我，”王开来不满道，“我还不能找个比我菜的虐虐啊？” “我可不是没提醒你啊，”赵如意瞥了眼那边的“小两口”，“那可是霍翊家的妹子。” “就打个球嘛，我看人家小姑娘挺好的，你就别搁这里瞎操心了。”王开来分明是没当回事。 赵如意被他气的脑壳疼，也就随他去了。 又歇息了几分钟，王开来起身去找夏未凉“solo”。 他在夏未凉身上找到了一点“努力就有收获”的成就感，一时间更来劲了。 一时间，他抱着打击报复的心里在跟夏未凉玩。 没一会儿，他来了一个网前高球，夏未凉反应慢了一拍，球直直地砸在她脸上，痛地轻“嘶”了一声。 霍翊的脸霎时一黑，腾地起身，大步走了过去。 赵如意顿时扶额，暗骂王开来这个脑残。 王开来手一僵：“……” 霍翊站在夏未凉跟前，温声道：“给我看看。” “没事。” “看看。”霍翊的语气明显不悦。 夏未凉松开手，脸颊分明是红了一片。 王开来这时也撂下拍子，跑了过来，但没敢靠近，因为感觉到霍翊身上那吓人的寒意，此刻扒住赵如意的肩，小声问了句：“没事吧？” “没事的，不疼。”夏未凉说。 “你什么时候，”霍翊从地上抄了瓶冰的矿泉水，轻轻按在她脸上，语气有些无奈，“能说句疼？” 夏未凉皱了皱鼻子，抬眸看他：“……那就‘疼’？” “……” 霍翊气笑了，让她坐着歇一会儿，然后弯腰捞起她的球拍，朝王开来一抬下巴，“你这是进步很多啊。” “没、没有。”王开来紧张的乱抠手指。 “我们打打吧。”霍翊说。 “不、不打了吧？”纵使是缺心眼的王开来，也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了。 “打，感觉你现在很牛逼了。”霍翊不由分说将他扯到了网前。 赵如意笑着摇了摇头。 两分钟后，王开来就知道为什么说羽毛球是最强调速度的运动。 霍翊跟开了2.0倍速一样，下手又快又狠，他彻彻底底沦为了捡球机器，腰都快弯断了。 刚刚燃烧没多久的羽球梦，就这样生生地被人打了个稀巴烂。 * 打完球后，几人去赵如意家的酒楼吃饭。 这酒楼是他外公盘下来的。 他外公喜欢这里的龙虾，年轻创业的时候就经常在这边吃，吃出了感情。后来得知老板不做了，便将其接了下来，为的就是他家龙虾的制作方法。 看到赵如意，经理特别热情，准备亲自服务。 赵如意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有个多余的人在，说话都不方便。 包厢里，男生聊的火热。 夏为凉不想掺和，就安静听着，没过多久，赵如意说起霍翊以前的一些事情。 赵如意说霍翊以前学习很厉害，小学时作文比赛得过奖，还刊登在某个少年刊物上，会唱歌打球弹吉他，简直是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夏为凉睨了霍翊一眼，这跟她之前了解到的信息是不一样的。 霍翊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捏着茶杯，漫不经心地转着，任由赵如意跟推销产品似的一样推销他。 “给你看个视频，”赵如意从兜里摸出手机，“我们翊哥吉他玩的贼几把好，哪天再让他给你表演一个《活着viva》。” 视频拍的是霍翊之前那个高中的元旦晚会。 那时，他还组了个小乐队。他是主唱。 视频里，聚光灯闪耀。 少年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抱着一把炫彩的电吉他，唱的是谢霆锋的《活着viva》。 他微扬着下巴，淬着光的眸子望着虚空，没有看台下为他声嘶力竭呐喊的众人。 手上没什么花里胡哨的动作，脸上看起来近乎是一种冷漠，但这种冷漠又让他看起来足够狂傲。 目中无人，张狂到了极致。 夏未凉没听出他唱的怎么样，因为里面全是尖叫声，还有喊他名字的。 “这哥们牛逼吧？”赵如意眨巴着眼，“很多妹子追的。” 王开来插了句嘴：“这视频就是以前一个追他的妹子拍的。” “……”赵如意手一抖。 夏未凉瞥了霍翊一眼，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那追到了吗？” 霍翊一掀眼皮：“那你说呢？” 夏未凉眯眼，不说话，毫无波澜的眼神看着他。 霍翊抿了口茶：“我有那么好追吗？” 王开来接过话：“那妹子长的很好看，肤白貌美大长腿，说话声音又好听，又酥又软……这他还看不上，啧啧。” 赵如意被王开来的傻气所折服，但也没制止，意味深长地看着霍翊，笑出了一脸褶子。 “这么好啊？”夏未凉看着他笑。 “没良心的。”霍翊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后脑。 * 菜很快就上来了。 赵如意刷脸的效果很明显，上菜效率高。 吃了一半，赵如意看着夏未凉：“怎么不吃虾？这里的虾是最有名的。” “你过敏吗？”王开来问。 “不是，”夏未凉解释了句，“我只是不喜欢剥壳。” 她在吃的方面一直很懒。 吃水果就喜欢香蕉和橘子，剥开就能吃，也不用费劲嚼。 “你们吃，不用管我的，其他菜也很好吃。”夏未凉又说了句。 话音刚落，她眼前多了一个虾仁。 霍翊递来的。 赵如意和王开来面面相觑。 王开来伸出胳膊：“我起鸡皮疙瘩了。” 赵如意指了指手背：“看到我这寒毛了吗？” 竖的笔直 铁树开花真是太可怕了…… 第27章 27 你这眼神，是看上我了 接连几日都是阴雨绵绵的鬼天气。 下雨天挤公交实在不好受，人一多，闷的要死不说，湿哒哒的雨伞还在滴水，地面滑腻腻的。 霍翊周四让司机送他们，打包一样的将夏未凉按进了车里。 到了学校，各个教室的窗沿上都挂满了五颜六色的伞，同学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被雨水打过的痕迹。 上午连着四节英语，因为老师之前调了一次课。 英语老师姓谭，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皮肤挺白。 和不太讲究的唐迢迢、张仙人不同，他非常注意形象，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常常西装革履，时不时还喷点香水。 班上有些同学喊他“谭小白”。 谭小白上了三节课，也是口干舌燥，最后一节课就开始划起了水。 一篇阅读理解里提到了美国的南达科他州。 小白同志就扯到了自己的旅游经历。 他曾去过美国的南达科他州，又谈起了坐落在该州的拉什莫尔山，这山上有美国四大总统的雕像，然后问全班有没有人知道那四位总统分别是谁。 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喊了声：“华盛顿。” 小白点头：“是其中之一。” 有些同学开始来劲儿了，艾森豪威尔、肯尼迪、小布什这些全都出来了。 罗成甚至还嚎了一嗓子“圣枪游侠”。 “圣枪游侠”是游戏里一个英雄的名字，玩家更喜欢称它为“奥巴马”，因为形象上有一点相似。 一刹那，男生们就闹腾了起来。 小白朝罗成翻了个白眼，但也没说他什么。 这小子是个刺头，说了不听劝不说，还会让自己没面子。 罗成毫不在意，他反正就是来乱嗨的。 谭小白想着能混一点是一点，便开始点人回答，最后点到了周顺。 “你刚刚跟同桌说什么了？现在说给我听听。”谭小白朝周顺一抬下巴。 谭小白其实是在找软柿子欺负，因为周顺很乖，说他几句根本不敢回嘴。 周顺刚刚跟罗成说笑，被点名的时候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一时间很心虚。 “你就随便蒙四个，看看能中几个。”见人半天不说话，谭小白有些不耐烦。 “肯、肯尼迪、克林顿，小布什和奥、奥巴马……” 全班笑成一团。 周顺窘迫的要死。 “一个都不对，刚刚不都说华盛顿是其中之一了吗？”谭小白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什么玩意儿，坐下去吧。” 眼看房顶快被这帮猴子吵翻了，他又扣了扣桌子，用那标准的美式英语纠正道：“They are George Washington， Thomas Jefferson， Abraham Lincoln and Franklin Roosevelt.” 他们分别是乔治·华盛顿、托马斯·杰斐逊、亚伯拉罕·林肯以及富兰克林·罗斯福。 一直没作声的霍翊，这时轻嗤了一声。 他缓缓掀开眼皮，抬眸看了眼台上意气风发的谭小白，慢悠悠地举起手。 小白注意到他的动作，愣了一下。 霍翊上课基本不是睡觉就是“神游”，基本没参与课堂讨论，老师们基本都把他当空气无视的。 “那位同学，有什么事吗？”谭小白问。 “The last one is Theodore Roosevelt，”霍翊靠在椅子上，嘴角噙着点笑，毫无波澜的眼神看着他，“ not Franklin Roosevelt.” 最后那位是西奥多·罗斯福，不是富兰克林·罗斯福。 全班静默。 “查查！”罗成最先反应过来，带头摸出手机。 不少同学也掏出手机，开始找度娘。 “卧槽！” “是西奥多·罗斯福！” “是美国第二十六任总统！” “参加了美西战争！” “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在任总统！” “被称之为奠定美国二十世纪之基础……” 谭小白的脸已经红的透透的，但为人师表还是要有点气度，便问霍翊是怎么知道的，但又很没心胸的补充了一句“是不是查了手机啊？” 虽然是带着点开玩笑的口吻。 “您说是，那就是吧。” 霍翊单手撑着下巴，眸光闲散地看着他，声音有气无力跟没睡好似的，一时间叫人分不清他到底是懒，还是狂。 谭小白被呛的头大，没敢再扯皮，规规矩矩地说完了一套卷子。 罗成没挨到下课，就转过头来：“哥们牛逼啊，你肯定没看手机！” 霍翊笑笑没说话。 他本来不打算杠的，但看谭小白那得瑟劲儿，觉得有点倒胃口。 下课后，周顺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啊。” 霍翊勾起笔，漫不经心地转着：“那什么什么州，我也去过。”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夏未凉侧过脸看他，觉得他这嚣张劲儿还真是有一点迷人。 霍翊也偏过头：“你这眼神，是看上我了？” “……”夏未凉收回目光，撇了下嘴，“是想解剖你。” “行啊，”霍翊撂下笔，扯了扯他卫衣的领口，“那你得先把我这衣裳解开。” 夏未凉：“……” “你想怎么解啊？”霍翊笑的一脸恣意。 “……解你大爷。”夏未凉抽了本书，作势要打他。 她动作其实比较慢，霍翊完全能躲的开。 可他没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然后搁这儿喊“疼”，语气熟稔的开始“碰瓷”。 罗成一回来，就看到霍翊捂着胳膊在那儿喊，一时有些不解，便问周顺怎么回事。 周顺小声地回了句：“搁这儿打情骂俏呢。” 罗成狐疑地看着这二位，感觉到确实很不对劲。 这俩人最近走的太近了，上学一起，放学也一起。 莫不是真在一起了？ * 竞赛是抽晚自习时间进行的。 一个班有五名同学来参加。 人员是授课老师推荐的，选的都是平时单科成绩最好的那几个人。 高二年级，理科班有十八个，九十名同学坐满了一整个阶梯教室。 但放眼一整个考场，女生估摸着大概就二十个左右，夏未凉一时间起了点为女性争光的心思。 她前边坐的是韩远，后面是纪然。 一个是他们班的第一，一个是年级第一。 她夹在中间，有一点腹背受敌的感觉。 但纪然和韩远的关系据说不太好，两位大佬走进来就没说过一句话。 很快，上课铃响了，卷子也发了下来，教室里慢慢只剩下笔尖在纸上行走的声音。 出来时，天已经漆黑。 夜空没有半颗星子。 路上，同学三三俩俩讨论着结果。 基本都是在抱怨，什么题目变态，量太大时间不够等等。 夏未凉知道抱怨的人中，肯定有考的不错的，甚至说不定大家考的都不错。 结果一出来，就知道谁在无病呻吟。 她不太想参与这种没什么意义的对话。 只想快点回到班上。 见夏未凉一直沉默，韩远主动找她说话：“夏未凉，你一定考的很好吧？” 韩远声音比较大，一说完，四周有不少同学都看向她。 夏未凉听到他刚刚的抱怨，照葫芦画瓢地说：“不怎么样，有好几题是不确定的。” 四周的人都在吐槽，她要是实话实说会显得很异类，于是只得跟着众人无病呻吟起来。 “真的吗？”韩远有些不太相信，又追问了句。 夏未凉这回没说话。 真挺无聊的。 但她这么抿着唇，看上去像是没考好心情不爽的样子。 韩远没再打扰她，叹了口气，转身跟严延说：“那也比我好，我好几题都没做出来呢。” 夏未凉就坐在韩远后面，交卷时瞥到了他那满满当当的答题纸，根本就没有那什么没做出来。 听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 无关成绩。 只是人生的格局问题。 她抱紧了怀里的文件夹，抬眸看了眼没有星星的夜空，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霍翊，狂的没边的那个人。 这么一比，真挺帅的。 回到班上时，霍翊正在写卷子。 听到椅子拉动的声音，他偏过头，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浅弧：“回来了。” 夏未凉顿了一下，忽然之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回来了。 仿佛一直在等她，还等了很久一样。 霍翊：“？” “嗯，回来了。”夏未凉朝他微微一笑。 “考的怎么样？”霍翊搁下笔，没再写卷子，专注地看她。 夏未凉抽了一张草稿纸，提笔写下几个字，然后顺着桌面推给到他那边。 霍翊接过来，看了一眼。 纸上写着三个字—— [挺好的。] 字迹，有棱有角，锋芒毕露。 霍翊低笑，提笔也回了几个字：[牛逼，还挺狂啊？] 然后将纸条推了过去。 夏未凉小声说：“那可不嘛？” 放学后，霍翊等她一起回去：“今天请大佬喝杯奶茶吧。” “我要吃泡面。”夏未凉说。 霍翊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行吧，泡面。” 超市里。 夏未凉拿了泡面、火腿肠还有锅巴。 回来时，李姨想帮忙煮，但她说自己来。 又加了鸡蛋和小青菜。 霍翊本来说不吃。 但禁不住夏未凉的劝，到底是尝了一口，用的是她的筷子。 最后还跟她抢了起来，汤都没剩下。 * 泡面配料的盐分比较高，到了夜里，夏未凉有些口渴。 准备下楼去倒点水。 出门时，看到对面房门的缝隙里露出的灯光。 之前这个时候，这个点，这间别墅大概只有她这间屋子是亮着的。 现在多的这盏灯，像是一种无声的陪伴。 走到楼梯边，却看到霍翊正在客厅逗猫。 那么大一个人，盘着长腿坐在地上，手上抱着两只小花猫。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右边脸颊上的梨涡。 暖灯镀着身，整个人透着淡淡的温柔。 她唇角微微一扬。 这人还挺喜欢小动物。 不止一次看到他逗猫了，有几次还帮忙拌过猫粮。 觉得这一幕有些美好，便转身回房拿手机，想给他拍张照片。 却不料误开了闪光灯。 一道刺眼的白光精准的朝霍翊射了过去。 霍翊眼睛一眯，抬眸就看见楼上的她—— 举着手机，神情无措。 四目相对。 夏未凉脑子“嗡嗡”乱响，赶紧将手机背到身后，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回了房。 很快，房门就被敲响了。 夏未凉靠在门后，装死不开门。 可手机却在手上震了好几下。 H.Y：[开门。] H.Y：[我要再敲，他们可就醒了。] …… 夏未凉无耐，只好拉开了门。 一只大灰狼蹿了进来。 霍翊将门关上，步步紧逼地走到她跟前。 熟悉的压迫感又来了。 “偷拍我啊？”霍翊两手环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没。”夏未凉有些心虚，撇开了视线，不想看他。 “闪光灯可都开着呢。” “……我只想拍猫。”夏未凉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想到了一句貌似有那么点说服力的解释，“你把它挡着了。” 霍翊抬手轻捏住她下巴，逼她对视：“有没有听过，撒谎鼻子会变长的。” 说完，又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都长了这么多。” 夏未凉：“……” “想拍就拍呗，又不收费，”霍翊弯下身子，凑到她耳侧低声道，“谁让我喜欢你呢？” 第28章 28 只有一点点。 飘窗外，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 少年气息炙热，将这一方逼仄烧的滚烫。 夏未凉缓缓抬眸，见他整个人都浸在灯光里，脸被漂的苍白，眸子却被釉的发亮。 和之前那半开玩笑式的不同，这一次，他的神情分明是认真的。 其实，即使不说，她也知道。 用眼睛就能看出来。 但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她就装不了糊涂。 她无意识地攥着自己的衣角。 越攥越紧。 霍翊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会儿。 夜像一杯陈年烈酒，让人上头。 大晚上的，有人裹在被子里发着矫情酸腐的文字，有人借着月光说着肉麻兮兮的所念所思…… 他大晚上的，神经错乱跟人表白。 开口的这么唐突。 简直有点莫名其妙。 默了许久，霍翊先开了口：“我刚说什么，你听到了吗？” 这是一个台阶。 如果夏未凉装傻说“没听到”，他这个时候，会选择让她“下坡”。 结果话音刚落，就听夏未凉平静的一声：“听到了。” 怎么可能没听到，她的耳骨被那句话灼的发烫。 连身子都烫。 霍翊眼睛一眯，舌尖从后槽牙扫过，他是准备放人一马的，但这自投罗网可怪不到他。 他的目光直白露骨，语气难得温柔，“那你，喜欢我吗？” “现在只有一点点。”夏未凉没有回避，伸出小指跟他比划了一下。 “？” “就这么一点点喜欢。” 霍翊看着那“一点点”，嘴角抽了抽。 “……” 不过，有一点点喜欢。 貌似也还可以。 毕竟是一个肯定的答案。 但人总是贪心的。 “只有这么一点点吗？”他不甘心地问。 “你如果乖一点，”夏未凉微扬着下巴，“我会考虑多喜欢你一点。” “……” “比如说，”夏未凉缓缓抬手，指着门的位置，“你现在回去洗洗睡，我就再多喜欢你一点。” 霍翊绷不住笑意，双肩颤动不止。 这丫头，可真是酷啊。 他一直都是被追逐的那颗星星，之前是真没想过会有跟人表白的一天，更没想到自降凡尘，第一次的告白，会是这样的局面。 还有，他这到底，算成功还是没成功？ 怎么感觉给人家递了一把刀，还把自己的死穴露了出来。 有点蠢呢？ 夏未凉从他身侧绕过，走到自己的书桌旁，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崭新的小本本，又从笔筒里勾出一支笔，然后转身看他：“你现在要乖乖回去睡觉，我就给你加一分。” 霍翊扫了眼她手里的东西，失笑：“那我得加多少分才行？多少分你才能……” “一千分吧。”夏未凉想了想，淡淡道。 “……什么？”霍翊捏了捏耳朵。 “那就九百分。”夏未凉带着点商量的口吻。 “这太多了，得加到什么时候？十分吧。”霍翊靠在墙上，神情懒漫地跟她讨价还价。 “霍翊。”夏未凉喊了他一声，语气平静。 “干嘛？”霍翊扬了下眉。 “你再说下去，”夏未凉翻开封面，揭开笔帽，笔尖贴在白纸上，“我是要扣分的。” “……那讲点道理行吧，九百分也太多了啊，”霍翊看出她这是来真的，歪斜着头又笑了，也有些无奈，“理综卷子也才三百分吧？你这得加到什么时候？” “那就五百，”夏未凉伸出手，比划了一下，“零二十分。” “……” 520。 我爱你。 好像是个很美好的数字。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夏未凉咬了下唇，“这个数可以吧？” 对视片刻。 霍翊败下阵来，他收回目光，垂眸，做双手投降状：“行，五、二、零，我现在就回去睡觉。” 夏未凉站在原地，默然看着他转身离去。 黑色衣料在木门上擦过。 那点细微声响，都被收进了耳里。 今夜，感官被无限放大。 喜欢是无法回避的客观存在。 她看起来冷静自持，实际也有些乱了方寸。 人走后，心跳的声音在静谧里的夜里，无比清晰。 临睡前，手机震了两下。 霍翊发来的微信。 H.Y：[晚安。] H.Y：[我这么乖，得再给我加一分。] “……” * 周五，久违的天晴。 出门相遇时，两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合起的木门，将深夜的秘密牢牢锁住。 霍成宇和沈微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 餐厅里，李姨已经备好了早餐，喊他们一起来吃。 小猫闻着香气，在桌子边“喵喵”叫唤。 霍成宇先跟夏未凉打了招呼：“亮亮，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公司业务上有点事情，叔叔和你妈有事要出国一趟，不能给你过生日，但为你准备好了礼物。” 夏未凉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生日好像是快到了。 霍成宇送的是一条很漂亮的手链，手链上有颗月亮形吊坠。 “谢谢叔叔。”夏未凉接过礼物，真心实意道了声谢。 她的生日是阴历八月十五，中秋。 礼物其实很契合。 戴不戴是一回事。 这心意她是无法拒绝的。 霍成宇又问：“十一放假回来，你们就要考试了吧？” 夏未凉：“是的。” 霍成宇基本都在跟夏未凉说话，没有理会霍翊。 霍翊自也不可能主动跟他搭讪。 沈微看着父子二人僵持着，便找了个话题问霍翊：“哥哥在学校还适应吗？学习上有没有什么问题？” “还行，多亏了妹妹啊，”霍翊看了眼夏未凉，眼里含着笑，“经常跟我讲题呢。” 夏未凉：“……” 怎么感觉有股子阴阳怪气的调调。 “亮亮，你在学习上还要多帮帮哥哥，都是一家人。”沈微特别强调了“一家人”三个字。 “他很厉害的，”夏未凉瞥了霍翊一眼，不咸不淡道，“说不定人家还是个扫地僧呢。” “哦？”霍翊眉梢一挑，“哥哥我怎么厉害了？” “昨天上课，老师问了个问题，全班不就你一个人答对了。”夏未凉回了他一句。 “老师问什么了？” 这回问的是霍成宇。 他没耐住好奇，毕竟血浓于水，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在意孩子的。 “美国的那什么山？”夏未凉看着霍翊，“什么山来着？” “拉什莫尔山。” “嗯，那座山上有四位总统的雕像，”夏未凉将视线转向霍成宇，“叔叔你知道是哪四位吗？” 霍成宇放下手里的杯子，垂着眼，似在回想：“这山有些熟悉啊？” 那好像是霍翊五六岁时，他们一家四口去美国玩，曾路过那地方。 记忆一时间涌了上来。 他又想起，霍翊很小的时候还是很乖的。那时他每每从公司回来，这小子还会给他拎包拿拖鞋，比霍栩那小子孝顺多了。 要不他爷爷也不会这么疼他。 直到十岁那年，出了那档子破事。 父子之间的隔阂，在一年又一年的光阴中被无限拉长，他不知道怎么去填补。 思及至此，他有些艰涩地开了口：“叔叔不知道。” 夏未凉将目光转向霍翊，“是哪四位？” “昨天不是说了吗？” “我忘了，你再说一遍吧。”夏未凉说，“叔叔也不知道。” “乔治·华盛顿、托马斯·杰斐逊、亚伯拉罕·林肯和西奥多·罗斯福。”霍翊说。 “嗯，就是这四个，我们英语老师都记错了”夏未凉说。 霍成宇看了霍翊一眼，“也不是什么……” “不是什么？你知道啊？”沈微白了他一眼。 霍成宇乖乖闭上了嘴，但还是用眼角余光扫了眼霍翊。 其实比起霍栩，霍翊更像他，性格都是不会服软的哪一类。 要不然不会到今天，他们还在僵着，就因为谁都不会低头。 霍翊不动声色的喝了口汤，觉得这场面倒也是稀奇。 霍成宇以前跟何吟在一起时，几乎是一回来就挑她毛病，看哪哪都不顺眼，最后基本上都不回家。 不过何吟也确实是一身毛病，可偏偏又是他妈，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亮亮昨天参加竞赛了吧？”霍成宇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感觉考的怎么样？题目难吗？” “挺难的，成绩得等到国庆放假回来才知道。”夏未凉说。 “叔叔问你感觉怎么样？”沈微插了句话。 “她应该考的不错，”霍翊唇角一勾，看向夏未凉，“你昨天怎么说的来着？” 夏未凉抬眸警告他。 那么嚣张的话，她可是只跟他一个人说了。 她平日里都是走云淡风轻低调路线的。 别让她人设崩了。 “说什么了？”沈微追问。 她觉得这座房子，忽然就有了家的感觉，就在夏未凉开口说学校的事情时。 夏未凉很少跟她说自己的事，在学校的成绩、表现都是老师发微信告知的。 这孩子跟她爸爸话多，跟她却没什么话讲，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从小没再身边陪伴的缘故，所以在物质上拼命弥补，但精神上的疏远，又导致物质的优渥也不被接受。 “考的挺好。”霍翊假装没看到她的警告，回了沈微一句。 “那也不能骄傲。”沈微提醒道。 “哦。”夏未凉应了一声。 与此同时，桌子底下，霍翊挨了一脚，吃痛“嘶”了一声。 霍成宇抬眸看他，眉头微微一簇：“怎么了？” “烫到了。”霍翊敛眸，轻描淡写地解释了句。 “吃饭别心不在焉的。”霍成宇说。 “别心不在焉的。”夏未凉小声附和了一句。 霍翊睨了她一眼，薄唇刚刚一动，就听她极小声的一句：“分不想要了？” “……要。” 真就把他捏的死死的。 第29章 29 青春本平淡又荒芜，却因你繁华似…… 国庆和中秋撞在一起，连放八天假。 但放假之前调了休，他们又连上了七天课。 周日补周四的课，学生们倒是很高兴。 因为周四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一中标榜素质教育，一般不占用学生的体育课时间。 但省一级教师唐迢迢有句名言，叫：“聪明的学生都知道怎么选择。” 所以一般完成体育老师的规定任务，聪明的夏未凉同学都会回教室自习。 成绩好，不仅是因为聪明，还有努力。而努力，本质其实也是一种聪明。和纷繁撩人各种的诱惑相比，学习相较枯燥无味的多。耐得住寂寞，安的住心，懂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也是一种本事。 眼下，临近放假，学生们都很兴奋。 课堂纪律明显比平时差很多，交头接耳的大有人在。 下午第三节 是英语课。 没几个人把谭小白放在眼里，都在谋划讨论假期怎么过。 霍翊扯过夏未凉的卷子：“下堂体育课，去看我打篮球呗。” “我看不懂。”夏未凉实话实说。 她一个篮球明星都不认识，樱木花道和流川枫也不知道。 倒是像文艺委员单姗她们几个性子活泼的女生，课余时间经常和男生在那里侃库里、艾佛森。 说完，她伸手去抢自己的卷子，霍翊却将卷子压在手肘下，反手捏住了她的指尖。 课堂上，公然捉弄她。 夏未凉抬眸看他，没说话，用眼神给他发了张黄牌。 “你看我就行了。”霍翊丝毫不怵，还跟她讨价还价。 “……”夏未凉被他的不要脸呛的一愣，白了他一眼，拿笔点了点桌面，“卷子。” 霍翊将手肘移开，把卷子推了过去：“不许看别人。” 打篮球的有不少骚包，竟弄些花里胡哨的吸引小姑娘。 “我还要把他们打马赛克？”夏未凉挑了下眉。 “背景虚化也行。”霍翊撑着脑袋看她，唇角上扬。 “……” 谭小白他俩搁那交头接耳，便让他们起来把课本里的对话读一下。 不算为难人。 夏未凉英语很好，霍翊口语也很出色。 配合的非常完美。 罗成带头鼓掌，不少捣蛋鬼跟着他起哄。 教室的屋顶差点没了。 下课时。 霍翊跟罗成去操场集合，出门前又看了她一眼。 夏未凉装作没看见。 男生们走的七七八八，女生们开始活络起来。 单姗走到周顺这里来，敲了敲他的桌面：“听说前几天一班，有人跟纪然表白了是吗？” 周顺往墙壁里一靠，动作仿佛单姗会吃人一样，“不、不知道。” 单姗拉过罗成的椅子坐了下来，表情凶狠：“你和纪然的同桌不是一个寝室的吗？” “是真的吗？”隔壁组的小组长也走了过来。 语文课代孙落落也回头看。 周顺脸唰地一红，点头，又道：“纪然不是没同意吗？” 几个女生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那得多尴尬啊？” “还被请家长了。” “真惨啊。” 单姗一抬头，发现夏未凉竟然还在，还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们，像是也在听。 倒是愣了一下。 夏未凉没有窥伺他者人生的习惯，她以前是从不关心八卦的，根本没参与过这些讨论。 今天，她自己也觉得反常。 目光相接，夏未凉先错开视线，刚起身准备走，单姗开了口：“夏未凉，纪然是不是喜欢你？” “……” 纪然为什么会喜欢她？ 明明都没说过两句话。 “他高一不是经常来找你吗？”单姗又说，“上次你们俩还在门口说话。” “在讨论问题。”夏未凉轻声纠正道，然后抬眸看了眼单姗。 单姗：“……” 夏未凉心血来潮，弯下腰，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你喜欢纪然啊？” “……没有。”单姗脸一红，“你怎么、怎么这么八婆？” “那你这么关心他干嘛？”夏未凉打量着她，一脸好奇。 她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突然之间变的这么八婆。 “没、没有。”单姗做着打死也不承认的打算。 “你最近和霍翊走的挺近的。”孙落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了夏未凉一眼，淡淡道。 “……” 吃瓜迟到自己头上了。 孙落落又小声道：“霍翊可太凶了。” 她指的是上次问霍翊借语文练习册的事情。 夏未凉点头：“嗯，动不动就打人。” 孙落落眨巴着眼：“他也欺负你吗？” “嗯，经常。”夏未凉说。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想起这人平日里的作风以及论坛里的帖子，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 周顺拧了下眉，可他看到的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体育老师在底下等了许久，人迟迟来不齐，就让罗成上来看看。 罗成一上来，好家伙。 周顺被一群女生众星捧月的围着。 他扯着周顺的后衣襟，嘴里振振有词地骂着，将人领到了操场，跟霍翊说：“你们知道吗？这小子在班上，跟七八个女生在那儿唠嗑呢，还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平时他妈的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没想到还挺能撩唉，一下撩这么多呢。” 霍翊瞄了眼姗姗来迟的夏未凉，跟几个女生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 周顺急忙解释：“不是唠嗑，是单姗她……” 单姗急忙吼了一嗓子：“我怎么了？” “……”周顺吓的立刻就闭了嘴。 “说不说？”罗成却不依不饶，屈腿狠狠顶了一下他的屁股，“你跟她们说啥了？嗯？在那坐的跟韦小宝一样。” 一边是单姗，一边是罗成。 没一个能招惹的，周顺委屈的快哭了，看着不远处的夏未凉，连忙求救：“你、你也在的，能不能……” “说数学题呢。”夏未凉无奈，替他解释了一句。 “啊？”罗成看了眼单姗，明显不信，“就她唉？她有那么爱学习？” 单姗多才多艺不假，但成绩确实很一般，常年35名往后靠。 “老师说后面喊人去黑板做的。”夏未凉吸了吸鼻子。 霍翊没错过这微小的动作。 这人平日里口不对心的时候，喜欢吸鼻子。 罗成挠了挠头，一时拿不准：“是吗？跳跳糖这么说过吗？” 单姗就坡下驴：“当然啊，那你以为呢？” 罗成“切”了一声：“你听得懂吗你？还搁那儿装好学生请教题目呢？你怕不是暗恋周顺吧？” 单姗气的跳脚，脸涨得通红：“我暗恋你妈！” 罗成脱下校服外套，在手上高高的挥举着，边跑边喊：“哎！高二（三）班请注意！高二（三）班请注意！我们班的单姗啊！她暗恋周顺呦！单姗暗恋周顺……” “罗成！”单姗恨的咬牙切齿，差点没背过气去。她拔腿狂奔，却始终挨不到罗成的边。 两人你追我赶，跑了快800米。 夏未凉远远看着，觉得也挺好玩的，不禁笑出声。 “你们刚刚说什么了？”霍翊听到笑声，偏头看她，一脸玩味，“我可没听到有什么上黑板。” 夏未凉抬脸看他，起了点小心思：“说你呢。” “嗯？” “说你很凶，还经常欺负我。” “……” 说完，夏未凉起身向着人群跑去。 霍翊反应过来，长腿跨了几步，就追了上去，抬手扯住夏未凉的胳膊，让她不能动弹。 低沉的嗓音夹着笑意，从上方劈来：“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欺负？” “……” “你待会来不来看我打球？”他俯下身，在她耳侧轻声道。 “不去。”夏未凉故意惹他。 “那我今晚回去就欺负你，信不信？”他分明是威胁人，可语气又温柔似水。 “……”夏未凉身子一僵，这好像惹出事了。 “今晚家里好像就我们俩吧。”霍翊笑的吊儿郎当。 霍成宇和沈微出国了，李姨今早请假回了趟老家，霍栩得明天才回来。 妙哉啊。 他巴不得家里天天就他们俩。 夏未凉只能佯装镇定：“霍翊，吓唬我是要被扣分的。” “反正老子现在就一两分，”他舌尖扫过后槽牙，“大不了从头再来。” “……” * 体育馆里，有好几个班的同学。 夏未凉进去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 男生打球，女生看球。 少年人其实没什么秘密，看球还是看人，有心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 场上一大半人都是来看霍翊的，已经听到了很多人在喊他的名字。 “那个穿黑t戴黑色护腕的是霍翊。” “他是高二（三）班的。” “身高一米八六。” “狮子座。” “腿好长啊啊啊啊啊……” “他以前在A市的念的高中，还组过乐队。” …… 通过发达的互联网，很多东西已不能成为秘密。 这时，霍翊进了一球。 他偏过头，视线从众人脸上越过，直直撞向角落里的夏未凉。 然后一抬下巴。 仿佛在问她：老子帅不帅。 夏未凉不光能补出这句台词，还能想到他那混不吝的嗓音。 一时间，不觉笑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得瑟的人啊。 她一直是个分寸感极强的人。 不该想的不会想。 不该要的不会要。 不该做的不会做。 可现在，她的分寸，在一点一点为他退让。 和他亲近，对他张扬，对他爆粗口，称“老子”…… 还有，已经丝毫都不会抵触他的触碰。 霍翊连进两球，又得瑟地看了她一眼。 下颚抬起，干净分明的棱角重重扎在她的心窝里。 四周仿佛真的经过虚化处理。 眼里只有他。 …… 室内欢呼声震耳欲聋，真是个让人发疯的存在。 不能再看了。 她提醒着自己。 出了体育馆，她垂眸看了眼身上这件干净寡淡的校服，已被黄昏镀上一层旖旎的光影。 但还不远及他渲染的多。 青春本平淡又荒芜，却因你繁华似锦绣。 * 霍翊进了一个三分球后，全场欢呼。 然众里寻她千百度，不见踪影。 灯火阑珊处，亦无她。 中场休息，他给夏未凉发了微信：[你人呢？] 夏未凉的昵称就是她本名，他给改了备注，叫暖暖。 暖暖：[湖边。] 他到了湖边。 夕阳坠入湖心，清风路过，涟漪斑斑驳驳。 良辰美景，奈何少了佳人。 刚想给她打电话，手响震了一下。 暖暖：[湖对面，巷子里。] 夏未凉看到一只橘猫进了巷子，便跟了过来。 橘猫胖的圆滚滚，一点都不怕人。 她蹲下来逗它。 不多时，脚边就多了道黑黢黢的影子。 她抬眸看了眼。 少年身高腿长，眉眼漂亮，在哪里都让人无法忽视。 这幽深的窄巷，也因他蓬荜生辉。 “怎么走了？”霍翊立在她身侧。 “看不懂你们在打什么。”夏未凉说。 你们？ “看别的男生了？”霍翊问，语气不悦。 “你猜啊。”夏未凉微扬着下巴，和他对视。 他伸手捏住这扬起的弧度，微微用了点力：“看了没？” “不能看吗？”夏未凉朝他一笑。 “不能。” “这么霸道？” 霍翊没说话，缓缓俯身，与她平视：“你只准看我。” 夏未凉没说话，但眸子里微微有了些波澜。 情到深处不自禁。 霍翊伸手，轻轻揽过她的肩头，下巴贴在她的额上：“看别人了吗？” “没。”夏未凉没躲，任他揽着。 体育馆里，眼睛一直在他身上，一寸都没移开过。 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少年的温度、心跳，还有唇缝里的薄荷味，她感受的无比清晰。 “真的？” “嗯。” “为什么没看。” “没你好看。” 他们不及你，万分之一。 不见光的角落里，两人的影子近乎重叠在一起。 松开手时。 夏未凉目光坦白平静。 他却被撩的浑身烈火焚身，理智尽失。 看着他那从眉骨鼻梁划过的汗水，夏未凉从兜里摸出纸巾，动作温柔地帮他擦了起来。 半晌，他拉过她的手，漆黑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夏暖暖，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第30章 30 搁这儿一物降一物呢 少年瘦削的薄唇慢慢凑近。 夏未凉没有避让，眼睁睁看它一点一点的贴过来。 不羞不恼不矫揉，神色平静如湖面清风。 “可以吗？” 不多时，已经鼻尖抵着鼻尖。 他声音沙哑的厉害。 用着最后仅存的一丝理智在询问意见。 在清醒与疯狂之间反反复复，最后还是“扑腾”一声，陷进去了。 他抬起手，温热的手掌覆在夏未凉的脸上，轻轻抚着，像是在触碰一件精美但易碎的瓷器。 还感受到她微颤的睫毛，在轻刮着他的指尖，痒到了心里。 温软仅在咫尺。 “霍翊。”夏未凉清淡地喊了他一声。 “嗯？”霍翊哼了一声。 “你不禁撩啊。”夏未凉微微勾唇。 “……”霍翊手一顿。 夏未凉缓缓起身，将校服身上的皱褶挣平整后，抬眸看他：“你这就想亲了。” 两人身高差了二十多公分。 但她眸光娴静，没有半分慌乱，气场悄然胜他万丈。 霍翊仰头和她对视。 半晌，他淡嘲：“你这，玩我呢？” “不能玩吗？”夏未凉歪头一笑。 霍翊定定看她，没作声，薄唇抿的有点直。 又默了片刻。 “生气了？”夏未凉俯下身子，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仿佛能钻透人心。 霍翊嗤了一声：“不然，我还得高兴是吗？” “咱俩谁先撩谁的？”夏未凉拍了拍他的脸，动作轻缓，“谁撩的多？” 霍翊抿唇，无语。 “我反击一下不行吗？”夏未凉掌心一偏，冰凉的指尖触碰他的耳骨，轻轻揉捏了两下，语气似漫不经心，也似有些无奈，“小伙子，你这定力不行啊。” “……合着，”霍翊抬手钳着她的手腕，修长的五指将她手掌裹了起来，“被喜欢的人撩拨，我还得矜持是吗？” “没要你矜持，”夏未凉没挣脱他，任他握着，“但有些事情，现在还没能做。” 霍翊将她的手又攥紧了些，“亲一下都不行？” “我这次由着你，你下次就会得寸进尺，”夏未凉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他挺翘的鼻子，“不久之后，霍叔叔和沈阿姨就会手牵这手，去唐老师那里喝茶。” 霍翊眸光深了几分。 “你一脑袋坏水，”夏未凉扶着他的额头，使劲儿晃了两下，“倒出来这湖水都变成墨汁了。” 霍翊挑眉：“……怎么一脑袋坏水了？” 夏未凉：“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霍翊：“可我不忍着了吗？” 要不然早把你摁墙上摁树上“就地正法”了。 夏未凉弹了下他的脑门：“那你忍住了吗？嗯？” “……” 又戳了戳他眉心：“你这就火急火燎的了。” “……”真就无话可说。 目光相接了许久。 霍翊气笑了。 两手搭在膝上，腰腹用力，直起身，抬手盖在她脑门上，将她头发一顿揉：“我服。” 夏未凉站着没动。 “你可真是，”霍翊松开手，又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太太太牛逼了。” 说完，他抬步朝前走。转角处，又伸手扯了扯横在头顶的枝桠，几片绿叶纷纷扬扬落下。 夏未凉立在原地，看着这似在宣泄情绪的动作，眼睛一眯。 生气了？ 她刚刚很过分吗？ 其实，如果他最后没有再问那一句，说不定…… 她也差点没了理智。 霍翊走到湖边，发现只有他一个孤影，脚步一顿，两手插着兜回头看她：“你还站那儿干嘛？” 夏未凉唇角一扬，小跑到他跟前，微仰着头，明知故问：“生气了？” “生什么气？”霍翊撇过视线，褪下小臂上的护腕，故意不看她。 “生我的气啊。”夏未凉紧跟着他的步伐，语气似讨好。 霍翊低哂：“我哪敢啊。”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还不是生气吗？ “你是爷，夏大爷。”霍翊将护腕扔到她头上，“老子被你治的，这不是服服帖帖的吗？” “好了啦，”夏未凉拿下护腕，又扯了扯他的衣袖，极小声地说了一句，“以后会让你亲的。” “……” “我也喜欢你的呀。”夏未凉眨巴着眼，一脸讨好。 “……”霍翊身子一僵，“求你。” “？” “别撩了。”霍翊叹了口气，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坏透了，你这丫头。” “这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是啊，搁这儿一物降一物呢。” * 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学校没有安排晚自习，好方便一些家远的特别是从县中考上来的同学回去。 校委宣传部已经提前写好了宣扬一中人性化管理的新闻稿，早早在校园网上挂着了。 班级群里，唐迢迢转发了一些事宜，像什么路上注意安全、回去要好好学习、回来要月考然后会重新分配座位千万别蹉跎光阴之类的话。 都快放假了，谁还有心思理他，只有几个成绩好的秒回了个“收到”。 罗成忙不迭地组织了十多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准备去KTV唱歌。 夏未凉觉得回家就只有霍翊两人，感觉心里毛毛的，便答应和他们一起了。 KTV装修的富丽堂皇，进进出出都是成年人，看着这十来个背着书包的少男少女，纷纷都多看了两眼。 单姗她们也很好奇的打量着四周，这种娱乐场所来的并不多。 没长大的人总希望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着帅上西装。 长大的人呢，又时常怀念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 生命一半是浪费在白日做梦中。 霍翊倒是一脸淡然，两手插在兜里，谁看他，他就回看回去。 他那毫无波澜带着冷意的眸光没几个人招架的住。 见他长相帅气偷偷打量的女生们，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直到夏未凉扯着他衣角：“走啦。” 他脸上才有了一点温和的东西。 十多个人将包厢坐满了。 单姗很会唱歌，抱着话筒就没放过，还和罗成来了个男女合唱。 众人开始心照不宣地起哄。 单姗一脸坦然，她喜欢的确实是一班的纪然。 罗成渐渐地有点不好意思了，让众人别再乱叫。 夏未凉注意到他脸上有了层薄薄的红晕。 后面陆陆续续又有好几个人点歌，都是当下流行的曲子。 严延点了首《起风了》，高音飙不上去，听起来像是便秘，差点没把自己送走了。 同学们又笑作一团。 过了一会儿，罗成问：“还有谁没唱啊？” 有人指着霍翊和夏未凉：“就这同桌俩了。” 罗成将话筒送给霍翊：“哥们别矜持啊。” 霍翊侧身看夏未凉：“合唱吗？唱什么？” “我不会唱歌。”夏未凉一脸诚实地看着他。 她没有音乐细胞这东西，五音不全到两只老虎都能唱歪来。 “来一首嘛，跑掉又不要紧，罗成刚刚有几句在调上的？”单姗一脸鄙夷地看着罗成。 “我那还叫跑调？”罗成不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刚了起来。 “来一首吧，随便唱。”霍翊将话筒递给她，然后又极小声地一句，“唱什么我都喜欢。” “……那就唱一首，”夏未凉犹豫了下，“那就唱一首《暖暖》吧。” 霍翊那天在酒吧唱完后，她回去又找了男生翻唱版的来听。 每天都会听几遍。 罗成非常贴心地帮她切歌。 然而夏未凉第一句，不仅没跟上调还抢拍。 嘴上说着不笑话她的单姗，笑声差点没把天花板震碎下来。 霍翊也快笑岔了气。 夏未凉有些窘迫，默默叹了口气。 不多时，霍翊扶了扶额，拿过另一只话筒，陪她唱—— 爱一个人希望他过更好 打从心里暖暖的 你比自己更重要 …… 霍翊温润的嗓音渐渐压过了她。 歌曲终于对味了。 “卧槽！” 众人终于见识到了王者的水平。 有人开始拿起手机录视频，准备传到没有跳跳糖的班群里。 霍翊手指轻扣话筒，脚尖跟着节奏轻点着地面，眼神时不时从夏未凉脸上掠过。 眸光是别人少见的温柔。 几个小女生抱成一团，被撩的心里嗷嗷叫。 歌曲三分多钟，霍翊很快就唱完了。将话筒放置一边，捡起了一杯饮料，刚准备润嗓，单姗抖着胆子问了一句：“霍翊，你喜欢夏未凉吧？” 霍翊搁下饮料，身子往沙发上懒懒一靠，眸光不咸不淡地落在单姗身上，“是啊。” 他放荡不羁，爱憎分明，喜欢也喜欢的坦坦荡荡。 连王开来都能看出不对劲的东西，还有谁看不出来呢？ “啊啊啊啊！” “我就说吧！” “天哪噜啊啊！” …… 包厢里又乱成一团。 “那夏未凉，你呢？”单姗追问。 “我喜欢我的，跟她没关系，”霍翊抢过话，偏头看着罗成，“听说夏同学的舔狗有很多啊？” 罗成一锤胸口，做了个真男人姿势，“那可不，夏未凉不比单姗这只母老虎讨人喜欢多了？” “你说谁是母老虎？”单姗瞪着他。 “就你啊。”罗成吐舌。 两人又吵了起来。 霍翊低笑不语。 夏未凉侧眸看他。刚刚分明是在替她解围，没想到这人的心思还会这么细腻。 霍翊朝她“wink”了一下：“所以，不多我这一条吧。” 男生们后来又玩起了桌游，输的人要喝酒自罚。 女生们在一边唱歌聊天。 间隙，单姗坐到夏未凉身边：“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来欸。” “嗯？” “一直觉得你挺傲的，”单姗捡起一瓶啤酒，喝了一口，“以前还说过你不少坏话呢。” 夏未凉端了一杯饮料，和她碰了一碰：“我其实是不大好相处。” “没有啊，你一点架子都没有，不像孙落落。”单姗说。 夏未凉咬着吸管没接话，不了解单姗和孙落落之间有什么问题。 “我觉得你们好配，”单姗撞了撞她的肩，“我好磕啊。” 其实，她也是有点私心的。 要是夏未凉和霍翊在一起了，那纪然不就“安全”了？ “今天篮球室，他一直都在看你呢。”单姗将手肘搭在她肩上，她这个人性子活泼，很自来熟，又道，“你走了后他就没打球了，我们班还输了，罗成那个没用的，除了捣蛋什么都不会，你也喜欢他吧？迟早会喜欢的……” 夏未凉看着不远处的少年。 喜欢啊。 怎么能不喜欢呢。 这一刻，她好想快点长大，那样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喜欢一个人。 * 罗成这几个虽然爱玩，但远比不上赵如意他们。 十点多，接到他妈的电话，就准备撤了。 大家闹了一小会儿，便各回各家。 散场后，夏未凉去附近的超市买了把锁。 霍翊跟在身后有些不解：“买这玩意干嘛？” “锁你门外面啊，要不半夜大灰狼跑出来了怎么办？”夏未凉说的理所当然。 “……”霍翊气乐了。 夏未凉手背抵着唇，也“扑哧”笑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路边来了一辆出租。 霍翊抬手一招，出租没停。 车上有人，但提示灯坏了。 这时，一辆宾利驶了过来。 在对面的宾馆前停下。 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姑娘。 两人动作亲昵。 看清那人的相貌，霍翊脸色蓦地一变。 第31章 31 只对你一个人大方 是高扬。 何吟的姘头。 两人没名没份的处了这么多年，孩子都几岁了。 高扬一身齐整熨帖的西装，戴着金属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一副知识分子的派头。 其实大专都没念完。 是个人渣，却长着一张祸害人的脸。 站在他身侧的女生看着年纪不大，两手环着他的胳膊，青涩的脸上满是娇羞。 在他们进门厅之前。 霍翊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抬手扯住高扬的后衣领。 这衣服，霍翊认得，还是何吟给高扬买的。 女孩手里的包，跟何吟最喜欢的那只一模一样。 限量款，贵且难买。 “干什么？” 高扬蹙着眉，转过身，直直撞上霍翊黑沉冷凝的眸子，脸上的春风得意顷刻偃伏。 霍翊比他高了足足十公分，气场与生俱来。 高扬整个人都没入他的阴影中。 霍翊眉眼低垂，面无表情地开了口：“她是谁？” 高扬身子发冷，努力压着心里的恐惧，“我们到一边说。” 他知道霍翊是不会给任何人面子，以前不是没被他打过，并不想当众丢人。 霍翊抬眼，与夏未凉的视线相接。 窜到心头的怒火被压了下去。 答应了高扬的请求。 接下来肯定没什么好事，他也不想被夏未凉看到。 高扬此刻还不忘他那风度翩翩的面具，回头对女生温言道：“你先进去，我有点事情。” 女生有些担心，但也很乖地点头。 * 窄巷。 路灯坏的就剩一盏。 光影黯淡。 四周是破旧待拆的居民楼，一片破旧灰白，白日里都没什么光线能照进来。 两侧墙缝长了许多青苔。 霍翊和高扬对立而站。 霍翊整个人陷在月光里，面色苍白冷戾，没有温度的眸光淬着寒意。 被他这么看着，高扬有些后悔。 刚刚那个女生家里有些钱，他忙前忙后跟伺候公主一样伺候了她半个多月，好不容易才将人骗到手。 霍翊找他肯定没好事，他不想当着那女生的面丢份。 但现在，四下无人，他又怕的厉害。 “她是谁。”霍翊将外套上的银质拉链头一扯到底，黑色的冲锋衣在半空中划过，坠入地面。 拉链头磕在地面上，声音细弱。 窄巷幽深，高扬觉得自己就算被人打死，怕也没什么人过来救。 思及至此，高扬的两片唇不由自主地颤着，“你知道的，我、我跟你妈没领证。” “所以呢？” “恋爱自由啊，”高扬悻悻笑着，刚才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荡然无存，“你妈不也……” 霍翊一拳砸在他脸上，将他到嘴边的话打碎，滚进了肚子里。 高扬的眼镜被震落在地。 但视线依旧清晰。 他并不近视，眼镜就是为了装装样子。 眼看霍翊又要打他，高扬扑腾跪在地上，“我跟你妈是好聚好散，你以前不也常常看我不顺眼吗？” 霍翊俯身扼住他的脖子，将他拖到墙边拉直，“那朵朵呢？” 朵朵是高扬和何吟生的女儿，今年才四岁半。 “朵朵，朵朵她……”高扬讪讪笑着，“她要你妈，不要我啊。” 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 能把自己的寡廉鲜耻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那你为什么要生她？” 霍翊掐着他的脖子，力道不觉又紧了几分，手背青色的筋络根根凸起。 高扬快喘不过来气。 霍翊松开手，朝他的脸又砸了一拳。 高扬的脸受力偏到墙上，一块裸露在外的钉子将脸皮划出一道口子。 高扬吃痛，像烂泥一样软了下来。 他瘫坐在地上，靠着湿漉漉的墙面，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滑腻赤红。 脸色也霎地一变。 他心知肚明，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没有学历文凭，全身上下，除了这张脸，可谓是一无是处。他日夜小心呵护着，用着最贵最好的护肤品，比女人还精致的保养它，却被霍翊打破了相。 没了这张脸，他真就什么都没了。 高扬昂头看着霍翊，目光怨毒，又瞥见他身后不远处的那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嘴角勾出一抹讥笑。 他注意到，霍翊跟这女生是一道的。 这大少爷外表光鲜，爱面子，以前有同学拿他家里的那点破事说道，挨了他好一顿打。 爱面子是吧？ 高扬冷笑：“我为什么要生？你妈送上门来的啊？何况你妈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她那种万人骑的货嘴里有半点真话，小子，你是不是你爸……” 不待他说完，霍翊便抬脚踹在他下颚处。 高扬翻到在地，吐了口血，两手撑着地面，声音气若游丝却仍想诛人的心，“你装什么？你妈不就是一个臭婊子，哈哈哈，臭婊子……” 身上又是一阵痛。 “你有本事就打死我，霍大少爷，”高扬恶狠狠地看着他，“可你已经成年了，打死我，你也毁了。” 霍翊自己陷在了一团火里。 他俯身，捡起脚边的钢筋，真的想抡死这个畜生。 刚将东西捡起。 夏未凉从身后抱住他，侧脸贴着他的衣裳。 “别。”她轻声说。 温热的语气刺破衣料，烘着他的背脊。 他的动作，整个僵住。 夏未凉跟来有一会儿了，将事情听了个大概。 何吟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点。 对于这些龌龊和苟且，并不惊讶。 见人不动之后，她走到霍翊跟前，将高扬的嘴脸整个挡住，又抬手覆上他的手背，纤细的五指按着他的指节：“别被淤泥拉进去。” 看着这双清凌凌的眸子，他分崩离析的神智，一点一点的拼凑回来。 高扬和何吟的分分合合，他其实并不在意。 两个人都不是好鸟。 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该怎么办？ 他为那个弱小无辜的生命感到愤怒。 “乖，”夏未凉将声音又放低了些，“把东西放下。” 说完，她伸过手，将他手里的东西一点点抽离。 钢筋落在青石板上，声音清寒。 夏未凉紧紧牵着他的手，转身向巷口走去。 高扬被遗留在无人问津的阴暗里。 感觉霍翊的身子有些颤，她又握紧了些。 她的手不大，完全裹不住他那宽大的手掌。 不久，霍翊便反客为主，握住了她的手。 将它攥的很紧，似要将它压进身体里。 两人无声地走了半晌，霍翊小声地开了口：“是不是很恶心。” 和往日那种轻佻懒漫不同，这次的低声透漏着一点沮丧。 “是他们恶心，”夏未凉抬眸看他，“跟你没关系。” 何吟的事，她知道一点。 婚内出轨，给霍成宇戴了一顶闪闪发光的绿帽，离婚后还又三番四次的过来纠缠，满嘴的谎言。 没有人希望有那样一个不堪的母亲，也没有人希望自己会遇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很多事情，我们无法选择。 “有什么想问的吗？”霍翊又开了口。 小姑娘到现在一句话都没问过，神色看起来很冷静。 “有一个问题。”夏未凉小声道。 “嗯。”霍翊哼了声。 “你当年，为什么要跟你妈妈走呢？”夏未凉问。 她知道是霍翊主动跟何吟走的。 “她跪下求我。”霍翊嗤了一声，说的很平静。 霍成宇差点没把她打死，爷爷也要收拾她。 他一时心软，可怜了她。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年更比一年作。 夏未凉顿住脚步，伸过手环住他的腰，轻轻抱着他。 她第一次这么心疼一个人。 刚刚心都抽了一下。 霍翊错愕了两秒，然后抬手揽住她，下巴贴着她的额头，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两下。 对面是容江。 邮轮来来往往，载着霓虹，间或响起刺耳的汽笛声。 他们抱了很久。 夏未凉挣了两下，可霍翊舍不得撒手，开始耍起了无赖。 夏未凉没再推他，也深知羊入虎口哪有那么好跑。 霍翊揽着她，在她发上轻轻落下一吻：“夏暖暖，你好瘦啊。” “你腰也好细。”夏未凉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这是什么夸人的话，毕竟乔思恩常在她耳边让让要减肥。 不过，霍翊的腰是真的细，她这么抱上去，没有感到一丝赘肉。 “……”霍翊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逗笑了，“怎么？你还想摸摸吗？” “才不想。”夏未凉耳根微微一红。 “想摸就摸，”霍翊将她又抱紧了些，声音又恢复到他那股子不着调，“伸进来摸都行，我很大方的。” “……” “只对你一个人大方。” 第32章 32 生日快乐 中秋节那天，霍翊的爷爷将两个孙子接去过节。 霍家是个大家族，对这些象征团圆的传统节日一直很注重。 夏未凉没去。 因为跟那边的人并不熟，霍翊也没劝。 如此一来，家里就剩她一个人。 想着放假回来就要考试，她便写了一套卷子，但后面总是静不下心。 期间，沈微和外婆打了两通电话，微信和QQ里也收到了不少祝福，乔思恩还给她发了个红包。 但还是隐隐地有点失落。 因为霍翊到现在一个“生日快乐”都没跟她说。 * 霍翊爷爷那边，倒很是热闹。 除了长子霍成宇有事过不来，其他几个子女都来了，托儿带口整整齐齐。 家宴上觥筹交错。 大家都知道爷爷平日最疼霍翊，虽然私底下可能对他有些异议，但饭桌上看到他基本都是恭维话。 没有人想惹老人不快。 尽兴时，爷爷还拉着霍翊喝了两杯。 霍翊也只陪他喝了两杯，两个姑父他是没敬酒的。 酒桌上的闲话，他也懒得参与。 两个小表妹倒是嘴甜，奶奶被哄的很开心。 霍栩今天有点反常，他以前也不怎么理人的，但今天却在变着花样在哄人开心，小嘴跟抹了蜜一样。 夸完大姑越来越年轻，又夸小姑今天的衣服很好看。 霍翊不由地多打量了他两眼。 姑姑们被哄的心花怒放，说回头要给他发红包，被爷爷拦下了，说小孩子不用给那么多钱。 霍栩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但也是敢怒不敢言。 霍翊看出点意思了。 眼看天色渐沉，爷爷没有放人的意思，甚至还要留他和霍栩过夜。 霍翊赶紧给苏怀悯打个电话，借口要补课。 出门前，大姑父插话：“放假还要学习啊？” 霍翊急着脱身，也恭维了他一句：“我成绩差，回头就月考了，不比嫣然。” 嫣然是他的表妹，和霍栩在一个高中。 成绩很好。 爷爷今天也夸了她很多句。 大姑父很受用，但嘴上还是很谦虚：“她成绩也就那样……” 霍翊笑了笑，没跟他多费唇舌。 见他有正事，爷爷也没拦着。 霍栩看他要走，突然起身要送他。在他身后跟了许久，一路上欲言又止。 走出别墅区，霍翊瞥了眼他这蔫头呆脑的样子：“我就要打车了，你有事没？” 霍栩垂头不敢看他：“你有钱吗？” 虽然他们年龄只差一岁，但气势上，霍翊却莫名强他很多。 霍翊不咸不淡地问了句：“缺钱？” “嗯，”霍栩点点头，然后又抱怨，“我这么哄爷爷，他都不给我红包，还不让姑姑给我。” “霍成宇不给你钱吗？”霍翊没理会他的牢骚。 霍栩犹豫了许久还是开了口，“前几天妈在qIq上找我，问我要了些钱。” 霍翊啧了声，“你还跟她联系？不怕霍成宇揍你？” 霍成宇后来是不准霍栩跟何吟见面的，因为何吟总是搬弄是非，而霍栩心性单纯，每每都信了她的鬼话。 “她用QQ给我发的，”霍栩小声解释了句，“我其实也没怎么跟她联系。” “你给她多少了？” “一个月的生活费都给她了，”霍栩说，“还问同学借了点钱。” “你还真是乖儿子。”霍翊气笑了。 “那怎么办？她说她身体不好，说小妹妹也生了病。”霍栩一脸无奈，“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霍翊嗤了一声：“放心，你妈能活千年。” 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 霍翊一向嘴毒，霍栩是见识过的，此刻觉得这话说的有些难听，但没跟他掰扯，眼下还是自己的生活最重要：“可我下个月怎么活啊？爸才给我打的生活费欸……” 霍成宇对霍栩的管教比较严格，生活费一个月一拨，控制的很紧，闲暇时还会查他的消费账单。 其实也在有意识的锻炼他的生活自理能力。 “你们学校绿化不是挺好的么？挖点土吃吧。”霍翊拍了拍他的肩。 “哥，你别啊，”霍栩抓着他衣袖，“要不然你先借我一点儿，我现在给夏未凉买个礼物，今天是她生日，你回头帮我带给她。生活费我今晚再哄哄爷爷奶奶，应该有着落。” “给夏未凉买礼物？”霍翊眼睛一眯，“你和她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住一个屋檐下，买个礼物也不是很过分，”霍栩被他哥这么看着，忽然有些心虚，“她还帮我照顾了小猫呢。” “你哥生日你买过礼物吗？”霍翊问。 “我生日，你也没买过啊？”霍栩反问。 …… 兄弟情，俨然脆的像张纸。 对视半晌，霍翊低头摸出手机，将自己的转账记录给他看了：“不好意思，你妈之前还问我要钱了，你哥也是个穷光蛋。” 霍栩嘴巴张成一个滚圆形。 潜意识里，他不愿意相信那些传言。 这么多年也没跟何吟一起生活过，加上何吟会说些甜言蜜语哄人。 对于他妈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还是有些认不清。 何吟跟他说的是，他哥现在翻脸不认人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霍翊看他这蔫不拉几的样子，心情陡然变好。 因为终于不是他一个人在受苦受难。 这世上最能安慰人的，是看到有人跟你同病相怜。 于是给他转了个五十块。 * 晚上九点。 夏未凉洗完澡后来到客厅，拿出下午买的小蛋糕，吃了两口，觉得心空的厉害。 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感觉家里面积太大真的很容易放大寂寞。 这要是个几十平米的房子，她或许不会觉得这么空落落的，空的让人心发慌。 过了一会儿，乔思恩给她打了一个微信电话，推荐她看一档时下很火热的选秀综艺。 她家飞飞也参加了这档节目。 夏未凉便打开电视，跟她一起看了。 屏幕里的少年们妆容精致，像是从一个流水线里走出来的洋娃娃。 乔思恩喜欢的飞飞辨识度算是比较高的，他相貌妖冶，穿着镂空的衬衫，高冷又性感。 镜头一给他，乔思恩就在电话那头尖叫。 这综艺还要场外观众投票打榜，夏未凉也帮着她投票。 有人陪着，情绪稍稍回暖了一些，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半小时。 门铃突然响了。 夏未凉愣了一下，心中忽地升起一抹期待，然后跟乔思恩说了有事，挂了电话。 她垂眸准备穿鞋，发现两只拖鞋被三个毛团子霸占了。 不忍将它们踢开，便小跑去开了门。 一开门，果然是霍翊。 少年是紧赶回来的，额头还有细汗。 “怎么回来了？”夏未凉克制着欢喜，尽可能让语气听起来平静。 “你说呢？”霍翊笑着反问了句。 一低头，见她光脚站在地面，“怎么不穿鞋？” “鞋被小猫抢走了。”夏未凉说。 霍翊莞尔。 忽地一弯腰，将她腾空抱起。 夏未凉猝不及防，只得环着他脖颈。 霍翊将她抱到沙发上，瞥见茶几上那可怜兮兮的小蛋糕。 应该是小姑娘自己买的。 屋子里除了电视的声音，便没有其他动静，小猫在拖鞋上趴着，睡的一脸安详。 说是冷冷凄凄惨惨戚戚也不为过。 “霍栩呢？”夏未凉两腿盘坐，仰头问他。 “估计喝醉了吧。”霍翊说。 这小子想从他爷爷那里捞点钱，怕是不容易。 他都能看出点不对劲的东西，他爷爷还能不知道，三杯酒下来怕是什么都说出来了。 夏未凉揽过一个抱枕，环在胸口，继续看起电视，眼角余光却在留意着霍翊的动静。 霍翊在她身边坐下，捡起吃剩下的小甜品，一勺一勺的吃了起来。 一会儿，就将她的蛋糕吃完了。 夏未凉有点无语。 这人到现在一句生日祝福都没有，还吃她东西？ 这回来是干嘛的？ 霍翊将她的红丝绒之恋吃的精光，最后不忘点评一句：“味道不错，在哪儿买的？” 夏未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但还是有一丝不满泄露出来：“你爷爷家是没饭吃吗？” “有饭啊。”霍翊将空掉的纸盒放回茶几上，抬眸懒洋洋地看她，”可我就想吃你的，怎么办呢？” “……” 想说“去死”，但又觉得不吉利。 一时想不出好词好句，便只好忍气吞声，她默默地拿起遥控器，将电视的音量调大了些。 见人半天不理他，霍翊便上楼洗了个澡。 再下来时，小姑娘分明是一眼都不看他了，眼睛只盯着电视里的那几个妖男。 霍翊绕到她身后，抬手抢走她的遥控器，按下了电源键。 “你干嘛？” 夏未凉刚想转头好好质问他，霍翊却曲臂环着她的肩，又半蹲下身子，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嗓音压的很低：“生气了？” “没。”夏未凉声音淡淡的。 “还没呢？”霍翊低笑一声，“嘴巴嘟着呢。” “……” 有这么明显吗？ 霍翊单手拖起她垂在肩上的发，将准备的项链给她戴了上去。 “生日快乐。”霍翊轻声笑着。 “……” 夏未凉垂眸看了眼脖颈上的东西，脸微微一红。 “转过来给我看看。”霍翊说。 夏未凉转过身子，黑发垂肩，脸颊绯红，乌黑晶亮的眸子里有些羞涩。 “真漂亮。”霍翊抬手拨了一下她耳边的发。 这时，门铃又响了。 霍翊起身去开了门。 转身时，手里拎着一个蛋糕盒。 “吃了你一个小的，还你一个大的，”他将蛋糕放在茶几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夏未凉，“这买卖不错吧？” 夏未凉唇角微扬。 心情忽然之间就好了。 霍翊关掉灯，点上蜡烛。 蜜黄的烛火刹那间就暖了整个屋子。 “蛋糕太大了，”夏未凉看着这个庞然大物，想到一个问题，“我们俩吃不掉的。” “谁买蛋糕是为了吃的，”霍翊伸手勾了一点奶油，轻抹在她脸颊上，“蛋糕的本质是一种仪式和祝福。” 夏未凉撇了下嘴，“谁说的？” “我啊，霍大哲学家。”霍翊弯唇，又在她脸上抹了一下。 夏未凉也伸手弄了点奶油，抹在他脸上，作为还击。 很快，客厅就弄的乌七八糟，澡也白洗了。 但是很快乐。 蛋糕像是被抹到心尖上去了。 霍翊才想起霍栩买的小玩意儿，上楼将它取了下来，递给夏未凉。 夏未凉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水晶球。 按下底部的电源开关，里面的泡沫像雪花似的纷纷扬扬，五彩的灯光闪烁着，《天空之城》的音乐温柔响起，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翩然起舞…… 小时候，她去同学家玩，看到人家的水晶球，漂亮又梦幻，一直很羡慕。 但那时候对她而言，几十块钱的东西还是很贵的，她也没跟爸爸开过口。 “好漂亮啊。”夏未凉一脸开心，水晶球捧在手里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这是霍栩买的？” “……” 霍翊被她的表情刺到了。 他准备了这么多，都没这个几十块钱的小东西会讨人欢喜。 早知道，一毛钱都不给那小子的。 第33章 33 腿被你坐麻了。 国庆收假回来不久，就是月考。 去学校的路上，他们同乘一车。 霍翊异常安静。 夏未凉侧眸看他多次，他都没什么反应。 这要是往常，发现你在偷看他，那怕是腿都能给你骚断了。 事实上，除了中秋那天，这几天假他都没怎么出过门，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霍栩喊他打游戏也不理，也不怎么来招惹她。 要不是每晚看到从门缝里溜出的灯光，她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遁地了。 仿佛突然转了性子，很诡异。 * 一中是省重点中学，每年都有不少的保送名额，月考成绩计入综测。 考场按上学期的期末成绩安排的。 夏未凉在01考场，大神乱斗众凡夫禁入的地方。 0101的位置是纪然。 纪然踩着铃铛进来，在门口处被监考老师温声数落了两句。 进门后，他轻车熟路地就走到了第一组第一排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俨然是早已习惯了这个座位。 第一考场很安静，除了翻卷子，写字之外没有别的声音。 倒数第一考场则恰恰相反，除了写卷子之外，什么声音都有，老师根本镇不住场。 霍翊就在倒数第一考场。 这个考场里，不穿校服不是什么稀罕事。 四周坐落着一身腱子肉油腻发齁却浑然不自知的体育生，画着诡异眼妆不听劝的叛逆少女，刘海长到鼻尖却还舍不得剪的小娘炮…… 全校的怪鸟集聚一堂。 上课铃响后，卷子和答题纸都发下来了，没什么人动笔就算了，还有人在窃窃私语。 老师连说了几遍“安静”，却没什么人理他。 监考老师扫了一圈下来，觉得这些年轻人简直无可救药，靠墙而坐的霍翊，被同行衬托的竟然莫名顺眼。 少年除了没穿校服之外，其他倒没什么过分之处，甚至还提着笔在很认真地写卷子。 霍翊被吵的心烦，将笔撂下，扫了眼说话最大声的那个体育生，“能闭嘴吗？” 男生朝他看着，表情有些扭曲，脸上大写的“不服”。 “不爽现在就出来。”霍翊说。 开考十五分钟后不允许再进考场。 有人小声道：“这是霍翊，高二三班的那个。” 霍翊开学那阵子，收拾了几个高三的狠角色，事迹流传甚广。 那几个人，这男生也是认识的，被揍的很惨。 周围有几个开始劝：“哎呀，考试考试，成绩要紧。” 男生就坡下驴。 教室终于是安静了。 然而，最后一考场，到底只有霍翊在认真写卷子。 大家做不来题，想着怎么作弊之余，还拿手机偷拍了很多照。 网络的匿名性特征，给了很多人勇气。 现实中唯唯诺诺，网上重拳出击的人大有人在。 贴吧里又筑起了高楼。 【这货写的明白吗？】 【在这儿摆pose呢？】 【笔倒是拿的挺稳的】 【猜猜他卷子上写的什么？】 【写乘法口诀表呢吧？】 本来是寒碜霍翊的楼，却突然乱入了个回帖：【这小哥哥好帅啊。】 【帅到流口水】 楼主亲自回复：【帅尼玛呢？】 之后，这楼就歪了，吵的不可开交。 帖子是在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被删了。 楼主自己删的。 * 月考成绩下来的很快。 霍翊考了他们班第一，年级第二。 和万年第一纪然，就差了1分。 准确的说是0.5分。 因为纪然英语实际是144.5分，四舍五入，就成了145分。 这是他们这一届，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间分数咬的最紧的一次。 核分时，霍翊的卷子被调了出来，经过多位老师的轮番检察，甚至还和年级前十名的卷子做了全方位的对比，还询问了监考老师，确实没有任何作弊的痕迹。 班主任唐迢迢成了最大赢家。 他原以为来了个不定时炸弹，没想到还是个宝啊。 班级成绩和他的工资和名誉也是挂钩的。 唐迢迢在班会上重点表扬了霍翊，几位授课老师也对他刮目相看。 宋致梅对霍翊更是好一通赞赏。 霍翊这次语文考了年级第一，古诗词默写全对，作文写的也很好，给她挣了一大口气。 * 夏未凉这回考了班级第二，年级第十一名。 因为半路杀出的霍翊，她被挤出了年级前十。 从而与奖金无缘。 校级竞赛中，她数学和纪然并列第一，物理拿了第二，最后累计能获得1800块的奖金。 如果月考进了前十，又能拿两百块。他们月考也是有奖金的。 也就能拿到齐整的两千块。 老师越表扬霍翊，同学越恭喜他，她这心里的暗流就涌动的越湍急。 很牛逼啊，小伙子。 这么牛逼，还搁那儿问她集合题怎么做？ 她还慢条斯理地跟人家讲集合的概念？ 沈微还总担心他在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多次要她多帮帮霍翊，哦，那次撒谎，她找的借口好像就是给霍翊讲题呢？ …… 鲜红的光荣榜挂在了公告栏上。 光荣榜只有年级前十的名字，没泄露其他同学的信息。 夏未凉吃过晚饭后，特意来到此处，瞻仰一番。 霍翊。 高二（三）班。 704分。 总成绩比她多了25分。 红纸刺的人眼睛疼。 看了片刻，她收回目光，准备回教室，一道戏谑的声音劈在她头上：“哥哥厉不厉害？” “……” * 回家后，沈微和霍成宇也都问起了考试的情况。 霍成宇先问夏未凉考的怎样，夏未凉说了一下分数和排名，沈微其实挺满意的，但还是指出她语文有待提高。霍成宇说回头给她发红包。 考的好，发红包奖励是他的习惯。这么多年，只要考试考的不错，他都会发。 “红包”会直接打夏未凉卡上。 因为以前给过现金，夏未凉不要，所以后面都是直接转账。 问完夏未凉后，沈微看着霍翊，关怀了一句：“哥哥考的怎么样？” 霍成宇也看了他一眼。 心里有些挣扎，想知道也不想知道。 霍翊轻描淡写道“一般。” “……” 夏未凉眼皮跳了一下。 还装呢？ “你就说你考了倒数第几。”霍成宇没好气道。 霍翊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倒数第五十。” 他们班一共五十个人。 霍成宇还没明白：“年级倒数第五十？” “他考了我们班第一，年级第二。”夏未凉不懂他卖什么关子。 说完，夏未凉先上了楼，没再理会这人。 霍翊看了她一眼，有些若有所思。 * 夜深人静时。 “怎么了？”霍翊侧身站在她的书桌前，“嗯？” 他对夏未凉的情绪极为敏感。 小姑娘好像生气了。 话少脸色也不好看。 “不高兴了？”他抬手拽过夏未凉的笔。 夏未凉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后，看向他，“把你的物理卷子给我看看。” 这次物理卷子很难。 全年级，满分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一班的纪然，还有一个就是霍翊。 还有，霍翊的数学也是满分。 这么厉害，还问她集合题。 她还一本正经的跟他讲概念。 还问他懂了没？ …… 霍翊将他所有的卷子拎了过来，一张张地摊在她桌面上。 看着这一个个鲜红的勾，她眼睛又疼了一下。 夏未凉挑了下眉：“谈谈吧。” “谈什么？”霍翊支着肘子，“谈个恋爱？” 夏未凉觉得手心痒痒。 这人典型的记吃不记打，几天不治就开始骚。 这都快骚出天际了。 她缓缓抬手，指了下门的方向：“去把门关好。” 霍翊愣了一下，“关好了。” “反锁。” “……” 四目相对。 “你想干什么？”霍翊有点狐疑。 “干好事。”夏未凉冲他一笑。 霍翊扬了下眉，乖乖去反锁了门。 虽然空气里都是诡异，但他就是不想逃。 什么好事？ 他很期待呢。 “关好了。”霍翊靠在门后，下颚微抬，唇角牵着，眼波自带风流。 “过来啊。”夏未凉撂下笔，缓缓起身，看着他，微微一笑。 霍翊低头一哂，然后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两人离的很近。 霍翊一弯腰，下巴就能磕到夏未凉的额头。 夏未凉脚尖一踮，扬起手，环上他的脖颈，两手交叉放在他颈后。 无缘无故，猝不及防地亲昵。 霍翊呼吸一滞。 “考了年级第二欸，”夏未凉定定地看着他，“怎么考的这么好呢？” “……” 霍翊没立刻回话，因为这语气好像不是夸他的意思。 他还吃不准夏未凉的心思。 “怎么考的？”夏未凉又温声问了一句，“成绩竟然这么好？” “你看哥哥成绩这么好，”霍翊环住她的腰，这送上门的不能白不抱啊，“能不能再多喜欢我一点。” 夏未凉唇角一勾。 “在那个小本本上，给我加个704分怎么样？” 他这次月考成绩。 704。 “……” 再不治，怕是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嗯，”夏未凉轻点了一下头，声音故作娇软，“哥哥，能摸一下你的腰吗？” “……” “伸进去摸可以吗？” “……嗯。” “那我，”夏未凉撩起他的衣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伸进来了。” “嗯。” 衣摆被撩起，丝丝凉风钻入。 霍翊的身子渐渐僵直，双眼微合，敏锐感觉到那指尖的行动轨迹。 圈在她身后的手，不觉又紧了些。 动作忽地停了下来。 夏未凉踮脚凑到他耳侧，又轻唤了一声：“哥哥。” 霍翊感觉自己快被烧死了，艰涩地掀开眼皮，撞上她乌黑的眸子。 “怕痒吗？”夏未凉轻轻一弯唇。 落在他腹部的手指忽然一偏，划到腰侧。 霍翊神智渐趋清明，知道夏未凉想干什么了。 她要挠他痒痒。 但为时已晚。 夏未凉两只手都伸了进来，在他腰侧胡作非为。 他被捉弄的身子渐软，手也从她背后松开，痒意勾的眼泪都溢了出来。 他真的很怕痒，笑的都快喘不过来气。 被夏未凉折腾了好一会儿，他力气被抽干了似的，眼眶被笑意染的湿红，衣衫也有些不整。腿脚酸软，径直坐在地上，长腿大剌剌敞着，两手撑着地面，昂着头看她。 夏未凉缓缓屈膝，蹲下，两手搭着膝盖，神色淡然地与他对视。 霍翊扬了下眉。 把他作弄成这样，却貌似一点也不担心后果。 “什么意思？”霍翊抬手，用食指将眼角的湿润擦了去。 “看你不爽。”夏未凉语气平静。 “……” 看他不爽？ 目光相接。 霍翊嗤了一声，腰腹挺直，手从地面移开，伸直，向前一使力，将人拽了过来。 夏未凉坐在他腿上。 霍翊两手环在她身后，胳膊紧压着她的两臂。 “看我不爽？”他用下巴顶了一下夏未凉的额头，“那你看谁爽？嗯？你看我不弄死他。” “那我先弄死你。” 夏未凉挣着身子，挣了点空隙，两手得空又在他腰间掐了一下。 “你再闹，信不信我收拾你。”霍翊捏了一下她的鼻尖。 夏未凉抬眸，直视他的眼睛，声音浅淡：“你敢。” “……”他被噎的一愣。 夏未凉抿着唇，不说话，一脸沉静地看他。 “你就，”霍翊倏地一笑，“仗着老子喜欢你是吧？” “嗯。”夏未凉冷哼一声。 霍翊：“……” “数学满分，却跟我说集合题不会做，”夏未凉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挑，学着他之前的语气和台词，“搁这儿玩老子呢？” 霍翊：“……” “为什么骗人？”捏他下巴的手指又用力了些。 “因为，”霍翊低笑一声，下巴蹭了蹭她的指腹，“我不想看到你跟别的男生讲题。” 夏未凉：“……” “我下次可以考低一点，”霍翊垂眸凝着她，“这次是因为，不想看你和别人做同桌。” 这次是唐迢迢说考完回来会换座位，但前十名可以自己选座位。 “为什么下次要考低一点？”夏未凉又问。 “怕你不高兴。”霍翊说。 “……”夏未凉蹙了下眉，“我不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不高兴是因为你骗人。 上课睡觉玩手机，明明题目都会做还骗她……把人当傻子似的。 “那我厉不厉害，”霍翊紧扣着她的手指，“一来就考了你们班第一，嗯？” “……” 还敢翘着尾巴求表扬？ “猛不猛？”霍翊又问。 “……” 还猛不猛？ 夏未凉吸了口气，故意刺他：“那隔壁班的纪然同学是什么？无敌大金刚？” 霍翊一听到“纪然”这个名字，就想到那天班级门口，夏未凉那一脸的仰慕和那句“你真的好厉害”。 欢欣坠入谷底，碎的不成形状。 “人家就没考过第二，”夏未凉凑到他耳侧，一字一句小声道，“那才是真的牛逼，懂？” 霍翊的脸终于黑了下来，唇角一点点地绷直。 锢在身后的手明显收紧。 勒的她背一阵疼。 看着人目光寒凉，半天没说一句话。 夏未凉感觉到了不对劲。 激过头了？ 把人给惹毛了？ “怎么了？”她抬手准备再捏他下巴。 却被他一偏头，躲了过去。 不让她捏。 额。 真生气了欸。 仔细想一想今晚的行为，好像是有点过分。 年级第二，确实很厉害，不就比纪然少了那么0.5分吗？ 谁考好了不想被表扬呢。 夏未凉又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试探地问了句，“生气了？” 霍翊不看她，不说话。 “别生气了。”她小声又说了句。 霍翊默了半晌，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起来。” 夏未凉没立刻起身。 “老子，”霍翊扯了下唇，“腿被你坐麻了。” “……” “老子下次就考第一，年级第一，”起身前，霍翊又反手捏住她下颚，头一低，撞向她的额头，“给老子等着。” 第34章 34 这小子对他亲爹何时有这么恭顺过…… 这几日老师们都在讲月考卷子。 高分试卷被回收上来，在各个班级广为流传。 霍翊每门课都考的不错，这回几乎整个高二都知道了他的名字，一时间风光无限。 一连几天，高二（三）班的走廊前，多了不少外班的女生。 胆大的直接趴窗户边往屋里瞄，含蓄一点还找个借书借笔借本子的名义，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道理世人皆知，行为的本质跟掩耳盗铃没什么区别。 这天课间操时候，乔思恩告诉夏未凉她们班的班花要追霍翊的事情，不过夏未凉的反应比较平淡。 九班班花任晗，学舞蹈出身，去年在校元旦晚会表演了爵士舞，获得满堂喝彩，在一中也是小有名气。 但成绩只能用“just so so”来形容，在九班常年排在40名左右的位置。 “老夏，你不担心你同桌被拐跑了嘛？”乔思恩坏笑。 夏未凉抬眸看了眼四周，又想了想这几日的情况，纵观整个高二年级，喜欢他的怕是不在少数。 担心的过来吗？ 何况，她其实并不担心。 说来也怪，她以前一直觉得情感这种东西很脆弱。 她爸妈是大学相识的，据说沈微当年也是不顾父母反对，硬要嫁给她那家境贫寒的爸爸。但后来常年两地分隔，她似乎没感觉自己父母之间的感情有何浓烈之处，反而是争执从未少过。 霍翊的爸妈也离婚了。夫妻一场，但再相逢，却又跟仇人似的。 外公外婆虽然没分开，但也是常年有矛盾，外婆以前还离家出走过。爷爷奶奶么，记得爷爷有严重的大男子主义，对奶奶一直很不尊重。 她似乎没见过什么甜蜜的爱情。 可她现在却很坚信和霍翊的情感。 一方面是霍翊的直率坦白给了她勇气。 另一方面，她对自己也有一定的自信。 年少时候，招人喜欢的两样东西——颜值和成绩，她都有。 从记事开始，就有很多人夸她长的好看，她也不是没有爱慕者，小学时候就有小男生给她写情书了，到了中学那就更不用说。 此外，她的成绩一直都很好，老师们对她也是关爱有加。 总体而言，她行事一般比较低调，但骨子里其实是自信的。 九班的班花是么？ 要是没记错的话，她好像也是三班的班花呢，罗成那几个曾经还成天“校花”“校花”的喊她。 她还是霍翊的同桌，甚至是近水楼台的对门“邻居”…… 所以，她有什么好怕的。 * 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九班的任晗来到三班的门口。 任晗容貌明丽，今天化了点淡妆，又扎了两根麻花辫，明艳中又有了一点清纯。 任晗对自己也比较自信。 她有过几个男朋友，也有她倒追的，但追的很容易，基本上一杯奶茶就把人搞定了。 任晗站在三班的后门口，身后跟着很多凑热闹的同学。 “霍翊，我有话跟你说。”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任晗捏了下衣角，开了口，语气有点高傲。 三班内部也开始沸腾。 班上有不少男生跟着起哄。 “九班班花欸，”罗成朝霍翊一抬下巴，“是来跟你表白的吧？” 霍翊侧眸，扫了眼门口。 视线相撞，任晗的脸不由地一红，心跳陡然加快。 霍翊的相貌实在是太出众了，比她之前见过的男生都要好看。 “不想听。”霍翊嗤了声，收回目光，非常的不给面子。 “哈哈哈哈哈……” 四周看热闹的人，开始骚动。 任晗咬了下后槽牙。 她也是个倔性子，并不想就这么离开。 九班有好事者开始替任晗说话，“帅哥，给个面子啊，好歹听下这姑娘的表白啊。” 又是一阵人仰马翻式的起哄。 夏未凉刚被唐迢迢喊去分析她的竞赛试卷，顺便将练习册抱了回来。 远远地，就见他们班的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跟过年似的。 还看到人群中，特意打扮过的任晗。 想到乔思恩白天说的话，心下了然。 夏未凉弯了下唇，朝他们班走去。 九班的几个男生，很乖地给她让了位置。 门口的这些人，其实也有部分是为了看夏未凉来的。 夏未凉穿着简简单单的校服，素颜未染脂，眸光清冷如月，俨然就是少年心间白月光的存在。 任晗站在后门口，她不让，夏未凉进不去。 但夏未凉可以选择从前门进去。 可她没有。 她抿了下唇，淡淡地喊了声“霍翊”。 霍翊听出夏未凉的声音，偏头又看了眼门的方向。 “帮我拿一下作业，挺重的。”夏未凉说。 对任晗爱答不理的霍翊，立刻就起了身，走到门边。 刚刚喊着霍翊的任晗，这时气场却弱了下来，不由自主地就侧了身，给霍翊让了位置。 霍翊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夏未凉两手空空的跟着进来了。 霍翊将练习册放她桌上，夏未凉一边整理一边问：“门口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来跟霍翊表白呢。”罗成昂着头，乐呵呵地看热闹。 夏未凉唇角勾起一抹浅弧：“表白成功了吗？” 霍翊“嘶”了一声，抬眸看着她。 夏未凉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 对视片刻，霍翊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她笑，“你在我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夏未凉莞尔。 在他眼里，看到了她。 只有她。 夏未凉没再说话，将练习册整理好后，分发给了各组组长，一点没被外面的风雨所影响。 “快上课了，你们还不走啊？”单姗上完洗手间回来，发现九班的人竟然还在。 “关你什么事？”任晗没好气道。 任晗和单姗以前是一个舞蹈培训班的。 单姗也不喜欢任晗盛气凌人的德行，任晗也反感单姗人来疯的样子。 两人都是直脾气，爱憎都挂在脸上。 “当然关我的事，我磕的‘卫衣’CP，我还能让他们BE了？学霸配学霸，强强懂不懂？”单姗一本正经道。 任晗：“……什么‘卫衣’CP？” 单姗撇了下嘴：“霍翊喜欢夏未凉，懂？你要追霍翊，先考个你们班第一吧。” 自从上次在KTV之后，单姗发现夏未凉这人其实还挺好说话的，没有孙落落那么娇气。 孙落落喜欢开别人玩笑，但别人跟她语气重一点，她就不舒服甩脸子。 不怎么凑热闹的夏未凉反而还可爱一点。 任晗：“……” * 时尚中年人唐迢迢，是在半个月后知道“卫衣”CP这件事的。 先是贴吧里的帖子，后是班级群里的消息。 一位马大哈发错了照片，将霍翊和夏未凉并肩行走的照片发到了有唐迢迢在的班群里。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过了撤销时间了。 唐迢迢比较宽容，和同学们的关系处的比较和谐，并不赞成一班班主任视“早恋”为洪水猛兽的做法，一言不合就请家长，把学生搞的差点都休了学。 过犹不及的道理，他是知道的。 唐迢迢准备先找霍翊问问情况。 霍翊这段时间表现挺不错的，不久之前的数学小测验考的也很好，上课的态度也明显比之前端正很多。 除了成天不穿校服，连累他挨教导主任的唠叨，倒也没干其他什么“坏事”。 办公室里，唐迢迢非常友善地搬过仙人的椅子，对霍翊说了句“请坐”。 他本着循序渐进的原则，先问了霍翊近期的学习状况，好一番寒暄之后，才切入主题。 唐迢迢将贴吧里的截图一张张翻出来，顾及同学关系，他没将班级群的那张照片弄出来。 证据明明确凿，唐迢迢却还问他这情况是不是真的。 霍翊瞄了眼，很淡然地否定了“卫衣CP”这个称呼。 唐迢迢拧开水杯，喝了口茶，不咸不淡地反问道：“那是空穴来风吗？” 霍翊笑了笑，“我是喜欢夏未凉，但八字还没成啊，哪里来的couple？” 唐迢迢错愕了几秒。 “夏未凉同学呢，目前应该还不怎么喜欢我，”霍翊叹了口气，“这couple么，有点言过其实。” 唐迢迢再次被他的坦然弄的一脸错愕。 唐迢迢教了这么多年学，什么样的学生都见识过了。 但这个，真真是个意外。 霍翊很快还反客为主，倒是主动跟他攀谈了起来，还跟他打听学校里还有谁喜欢夏未凉。 唐迢迢手抖了好几下，差点没把跟随自己多年的杯子给抖掉了。 “老师不知道吗？”霍翊挑了下眉。 唐迢迢思忖了一下，淡淡道：“貌似也是有的。” 老师们下课也会讨论一下八卦，他从其他班老师那里听过不少传言。 “那我这竞争压力有点大啊，”霍翊脸不红心不跳地跟唐迢迢扯起了淡，“老师怎么看？” “……”唐迢迢默了许久，而后抬眼打量着他，不多久，又点点头，“还行。” 两人和谐的聊了一会儿天，唐迢迢大概了解到情况，现在可能是霍翊剃头挑子一头热。 “那您能跟我说说一班那位纪然同学的情况吗？”霍翊又问。 唐迢迢不解：“怎么突然问起纪然了。” “想考年级第一啊，”霍翊啧了声，“感觉这考了第一，才更有底气啊。” 唐迢迢虎躯一震，这么正能量的么？ 两人又开始讨论起了纪然的历次的考试情况。 霍翊这才知道，纪然这小子很变态，都没有偏科项目。 语文常年稳定130分，英语145分左右，数学物理常有满分的情况，化学生物更不用说。 没有任何“软肋”。 唐迢迢帮他分析完，觉得想跟纪然争这年级第一的难度着实是有点大。 虽然霍翊这次考了年级第二，但是怎么说呢，那可是考了一整个学年年级第一的纪然啊。 霍翊的神情显然没有之前那么神采飞扬了。 唐迢迢拍了拍他的肩，以作安慰：“一切皆有可能，老师相信你。” 很多事情，以一种坦白的方式说出来，似乎就简单的多。 唐迢迢没过几天，也联系了霍成宇，将霍翊好一通夸赞，还具体询问了霍翊之前的情况。 开学那会子，霍成宇那时是本着“丑话说在前头”的原则，将霍翊的斑斑劣迹跟唐迢迢数落了一遍。 唐迢迢通过这些日的观察，觉得霍翊没有他爹说的那么离谱，便主动询问了起来。 霍成宇想了想，他这儿子，以前也是有点拿的出手的东西，珠心算比赛获得过奖励，初中时也参加过物理竞赛，但决赛当天，他又弃考了，差点没把人气死。 弃考的具体缘由他不知道，因为那时候霍翊已经跟在何吟身边了。 唐迢迢没将霍翊喜欢夏未凉的事情跟霍成宇说，他决定再观察一阵子，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没有白月光，只要不越矩不影响学习，也没必要搞什么“存天理灭人欲”的事情。 * 不过一周后，霍成宇自己发现霍翊和夏未凉之间有些不对劲。 先是下雨天，霍翊和夏未凉打着一把伞回来的。 伞偏向夏未凉那边，霍翊肩头湿了一片。 霍成宇从没见过霍翊照顾人。 这人我行我素惯了，小时候为了个玩具凶他表妹，把人凶的再也不敢来他家了。 他又不动声色的观察了几天。 发现霍翊有次抽烟的时候，被夏未凉教训了。夏未凉拽走了他嘴里的烟，往他嘴里塞了颗糖，最后跟他说“下次再抽烟，就要打手心了”。 那小子不仅没还嘴，还搁那儿笑。 这小子对他亲爹何时有这么恭顺过？ 他要是让霍翊别抽烟，霍翊怕是能还他一个白眼。 事情越琢磨越蹊跷。 这天晚上，他把霍翊喊进书房，准备好好谈谈。 第35章 35 你扔完铅球后，我是不是还得带把…… 进书房之前，霍成宇倒了满满一杯水，俨然是一副长谈的架势。 这段时间，老师和夏未凉说了霍翊不少好话，这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一度有了些面子。 他对霍翊的态度也缓和了些，并不想上来就剑拔弩张。 书房里，椅子分在两端，父子对立而坐。 蜜黄色的灯光幽幽落地，空气有些静谧。 霍成宇先抿了口水，抬眼时看到霍翊那懒洋洋没个正形的坐相，眉头一蹙，但又不得不压下火气。 这时候夜深人静，他不想吵到旁人。主要是怕让沈微知道。 霍成宇本来想和霍翊好好谈谈，先问了他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但这小子态度很敷衍，他的耐心也快被磨的所剩无几。 “你和亮亮，”霍成宇压着蠢蠢欲动的躁意，“是怎么回事？” 霍翊一手插着兜，一手在大腿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听到这话，闲敲的手顿了一下，掀开眼皮看了眼霍成宇，在看到他眼里的审视后，一点也不怵，轻扯着唇：“就你想的那么回事。” 他一点骗霍成宇的想法都没有。 霍成宇被他的理直气壮气的手一抖，茶杯被撂在桌上，发出闷响，几滴水顺势溅了出来。 霍翊看着那片水渍，神色平静地挑了下眉。 霍成宇没跟他吼。 他也知道自己在霍翊这里没什么父亲的威严。 十岁的时候，这小子就会挡在他妈面前，指着他鼻子：“你再打她一下试试。” “我不允许。”但霍成宇还是直截了当的表明了态度。 夏未凉一直是很乖的，很明显就是他这儿子主动招惹的人家。他不敢想象沈微知道后的情形。 霍翊抬手摸了摸右眉，表情有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嗤了一声后，稍稍坐直了身子，看着霍成宇，懒懒一勾唇：“为什么？” 其实他很想问霍成宇——“你觉得你的意见重要么”。 他根本不在意霍成宇怎么想怎么看，相对而言，更担心沈微那边能不能接受。 但目前他还不打算撕破脸皮，为了能在这里多住一阵子。 霍成宇：“你们不太合适。” 目光相撞。 霍翊看到了对面中年人眼里的怒火，与此同时，还听到了“不太合适”的另一层含义。 比起“早恋”这个问题，霍成宇明显更在意他和夏未凉的那一层关系。 他心下了然。 意料之中的事情。 “因为你和沈阿姨，”最后一层窗户纸被霍翊直接挑破了，“所以觉得我和她将来在一起很膈应，是吗？” 霍成宇没否认。 “你要觉得膈应，”霍翊往椅背上一靠，淡嘲道，“那你就再离次婚吧。” “……”霍成宇被气懵了，愣了几秒，语气变的严厉起来，“你在说什么疯话？” “如果是因为你和沈阿姨在一起，我和她就不合适，那我觉得——” 霍成宇拧着眉，做好了要被他气死的准备。 “你离婚的话，不也没了这层关系，”霍翊垂眸，捻了捻手指，“凭什么非得要我让步，你不会以为我欠你什么吧？” “……” 霍成宇被气的七窍生烟，但又抓不住他的错处。 可能最大的错处，就是这么多年没管他，让他翅膀硬成这样。 眼下还真的拿他一点法子都没有，不给他钱都没用，这小子还有爷爷奶奶撑腰。 作为霍家的长孙，他是要什么有什么，要天上的月亮，他爷爷怕都会想个办法帮他够一够。 霍翊也懒得跟他扯皮了，直截了当地说：“你同不同意，是你的事，对我没影响。” “我明天就把亮亮，”霍成宇咬着牙，脸黑的跟外面的天难分伯仲，“送回老家去，” “那我就跟到她老家去。”霍翊朝他一抬下巴。 “……”霍成宇血压直线飙升，呼吸都有些困难，抬手指着门，“你、你给我……” 那个“滚”字没说出来，却忽地听到霍翊喊了一声“爸”。 霍成宇的手在半空停了几秒。 “我是真的喜欢夏未凉。”霍翊说。 他声音不轻不重，没有煽情，是一种很平静的方式说了出来。 霍成宇一眼就看到了他眸子里的真诚。 不多时，竟有了一丝犹豫。 “你也不想，”霍翊抿了下唇，轻叹了一口气，“我将来遇到像何吟那样的女人吧？” 霍成宇身子一僵。 何吟无疑是他今生最大的败笔，栽过最大的跟头。 而且，对于当年离婚时，霍翊执意要跟何吟走的事情，霍成宇一直心存芥蒂。 何吟出轨后求过他原谅，他不同意还一时冲动打了人，何吟见离婚在所难免，就开始造谣说他常年不回家在外面早就有人了。 何吟说话不分场合，当着几岁孩子的面也这么乱说，霍栩差点也要跟他妈一起走。霍翊后来没跟他解释何吟当初哀哀苦求自己的事情，霍成宇便将其理解为是霍翊听信了他妈妈的话。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对他这个做父亲的否定。 那时候公司也出了问题，是他人生最灰败难堪的时候。他一度对自己很失望，也对霍翊很失望。 这么多年，他没问过霍翊在何吟那边过的好不好，也没听霍翊主动提起那边的事情。 可现在从他的语气里，他感觉到了霍翊可能也过的也不容易，要不然不会以这样的口吻和语气来说何吟。 霍成宇一时间想了很多，思绪有些混乱，迟迟没说话。 霍翊先开了口：“如果担心沈阿姨那边的事，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纸还能包的住火？”霍成宇终于给了点反应。 “那多包一天不好么。”霍翊说。 霍成宇被呛的无言。 “还有事没？”霍翊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作业多着呢，没功夫跟你闲扯。” “你小子比我还忙？”霍成宇气极反笑。 “那是没霍总忙啊。”霍翊难得恭维了他一句。 “你要是敢欺负亮亮，你看我怎么收拾你。”霍成宇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水。 “……” 欺负夏未凉？ 他哪敢啊？ 霍翊笑了笑，跟霍成宇摆了摆手，出了门。 * 沈微这阵子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霍翊这几日每天看到她都会打招呼，那天看她在厨房忙活，甚至还进来问她要不要帮忙，她就试着让霍翊去切个菜，这孩子还真乖乖去帮她干活了，菜切的还有模有样，夏未凉除了煮个泡面外根本就不到厨房碰这些锅碗瓢盆的。 还有霍成宇，这阵子莫名其妙的，前前后后给她买了十个包，还天天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要不要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珠宝首饰。 昨晚饭后，知道她要出去散步，这个阿森纳的死忠粉连主队的比赛都没再看了，硬是要陪她一起去。 沈微思前想后觉得有些不对劲，一度怀疑霍成宇是不是在外面干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现在搁这儿做贼心虚。但又一想，这人每天跟她一起上班下班，就算有贼心也没做贼的功夫啊。 可真是奇了个大怪。 今天晚上和他从公司一起回来，霍成宇还主动要帮她拎包。 她将包递给了霍成宇，又看了他一眼，他这“心虚”很明显都写在脸上了。 “霍总。”沈微脚一顿，高跟鞋蹬地的声音戛然而止。 霍成宇手一抖。 沈微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可不会用这么“恭敬”的称呼喊他。 “你有些不对劲啊。”沈微眼睛一眯，盯着他。 “哪、哪有。”霍成宇撇过视线，不敢看她。 “你到底干什么了？”沈微两手环胸，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你不是把C城的那个项目搞黄了吧？” 她思前想后大概就这么一种可能。 霍成宇跟C城那边的人不对付，项目是她找了以前读研时候的师兄，辗转了好几层关系才约到人见了一面，还通宵改了一遍又一遍的策划书，最终好不容易才谈下来的。 这要是把它搞黄了，她跟霍成宇肯定没完。 “想什么了呢？”霍成宇怕她再瞎猜，“这不是最近闲了一点，想着好好陪一陪你么？” 沈微才没被忽悠：“霍成宇，你最好给我说实话。” 四下无人时，沈微是不给他什么面子的。 当年霍成宇被丑闻裹挟，妻离子散，他爹也不管他，苦心经营的公司濒临破产时，沈微是那批元老级员工里，为数不多选择留下来的，公司能有今天的成绩，她功不可没。 沈微在霍成宇这里，底气一直很足，也是比较强硬的。 “你到底干什么坏事了？”沈微抢过他手里的包，“不然，你是跟你前妻见面了？” “怎么可能？”霍成宇立刻反驳，“我就是在想以后老了，我那俩儿子怕是一个都指望不上。” 沈微不懂他为何忽然之间如此多愁善感。 “亮亮以后去读大学了，”霍成宇话头一转扯到了夏未凉，又感慨了一番，“你也一个人了，最后还是咱俩相依为命啊。” “读完大学回来工作不就行了。”沈微不以为然。 “那她以后要是嫁人了呢，嫁的很远很远呢？”霍成宇试探着问。 “为什么要嫁那么远，找个容城本地的不行么？”沈微说。 “是啊，近一点好近一点好。”霍成宇悻悻地附和着她。 沈微睨了他一眼：“你可真是吃错药了。” 霍成宇没敢吭声。 怎么说，亮亮要是跟霍翊在一起，总比远嫁他乡好的多吧？ 不过，他最后还是没敢跟沈微提这件事。 转眼到了十一月份。 到了十一月，学校有两件事。 一是月初的运动会，二是期中考试。 唐迢迢对运动会还是挺上心的，虽然这东西跟成绩不沾边，但作为一个班集体，还是需要点凝聚力，而且对于高二的学生来说，这也是他们中学时代的最后一场运动会。 他没打击学生们的积极性。 运动会报名么，男生比较好动员，体委找几个关系好的，就能凑个大名单了。 女生这边的事比较多，理科班女生本就少一些，配合的还没几个。 体委是个很憨的男生，嘴比较笨，嘴皮子快磨破了，还是没拉到什么人。 最后转到了夏未凉这里。 夏未凉看他也不容易，本着唐迢迢那个“重在参与”的精神，让体委看着给她报。 体委就帮她选了两个最不受女生欢迎的项目——铅球和一千五百米长跑。 夏未凉看到他在报名表上填信息的时候，内心是有一点崩溃的。 班会上，唐迢迢宣布了一下最后的人选名单，还让大家给这些积极参与的同学一点掌声鼓励。 霍翊听到夏未凉报了“铅球”这个项目，当场就笑出了声。 “你还扔铅球？”霍翊扫了眼她这小身子板，笑意“梅开二度”。 “怎么了？”夏未凉在他脸上看出了嘲讽。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就你这身板，”霍翊清了清嗓子，“你扔完铅球后，我是不是还得带把铁锹去挖你？” “……”有这样损人的么？ 四目相对不久，他看到了夏未凉脸上的不满，没再揶揄她了，拍了拍她的肩：“不要紧，我一定会挖到你的。” “霍翊。”夏未凉喊了他一声。 “？”霍翊挑了下眉。 夏未凉伸手在他腰间狠狠掐了一下。 霍翊疼的倒抽一口凉气。 四周的小狗仔们闻风而动，开始沸腾。 在这样的打打闹闹嘻嘻笑笑中，青春又翻过了一页。 第36章 36 小狐狸，都快成仙了。 为了筹备运动会，每天傍晚，各个班级都会抽空组织人员进行训练。 女子一千五百米，本质是个重在参与的项目，只要报名不弃赛，就会给班级加一分，但对于不少班而言，这个项目还是空的没人报。 让夏未凉比较为难的是铅球，她上次碰这东西还是中考那会子，试了几次确实不是这块料，最后也没选这个项目。 别说扔的有多远了，她连基本的扔球姿势都不对。 霍翊这几日得空，经常损她，说她搁这儿扔沙包呢。 夏未凉不知道十七八岁的男生惯于嘴贱还是怎么回事，反正霍翊这人真的是三天不打，他就给你上梁揭瓦。 运动会前的最后一次训练，霍翊练完自己的50米短跑之后，照例过来“看”她。 “你要是能扔到我这里，”他修长的胳膊架在一边的高低杠上，身子弓着，一脸玩味地看着她，“我就喊你一声大哥怎么样？” 闻声，夏未凉扔铅球的动作顿住，默了两秒，垂下手，铅球落地，她目光撇向一边，只见少年裹在黄昏里，额上还有细汗。 见她看着自己，霍翊还吹了声口哨。 摆明了就是故意惹她。 夏未凉闭了下眼，然后朝他走了过去。 杠杆将他俩分成两端。 霍翊在里，她在外。 她踮着脚，抻直了胳膊，架在杆子上，下巴微抬。 霍翊知道自己惹到人了，却也没急着哄她。 就是要逗她，惹她，气她。 把人弄急了，再挨训，挨打，挨罚。 循环往复且乐此不疲。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成了一个老抖M。 “这样吧，”夏未凉咬了咬唇，看着他，嫣然一笑，“我这次要是能拿个第一，我就让你。” 她故意一顿。 “？”霍翊来了兴致，“怎样？” “亲一下。”夏未凉将话补充完整。 “……” “盼着点我好，”夏未凉看着他一脸错愕，心中舒坦多了，又抬指戳向他的眉心，“少年。” 霍翊看笑话的心情瞬间消失了大半。 夏未凉歪头笑了笑，然后拍了拍手，接着去训练。 霍翊叹了口气，跟了过来。 他这回子倒是安分多了，尽职尽责地提醒她注意手势屈膝等问题，特别是像她这种力气弱的，最好用四指并拢的姿势握球。 运动会分两天，铅球项目在第一天进行。 夏未凉扔了个倒数第三的成绩，其实不练习的话，差不多也是这个水平。 但看到霍翊比她对这个成绩还失望一些，她心里舒畅了很多。 女生1500米长跑也跑的不怎么样，但还是坚持跑完了，最后给班级拿了一分。 霍翊报的项目是男子50米短跑，拼爆发力的。 比赛那天，少年像支只羽箭，直刺终点，没费什么事儿就拿了个第一。 唐迢迢带头鼓起了掌，连连称好。 夏未凉忽然生了点不服气，哑然失笑，他怎么就这么能耐呢？ 三班的后勤部队很给力，运动健儿们只要上了场，那就准能享受五星级至臻服务。成绩什么的，有了固然好，没有那也都是为班级争光的英雄。女生们虽然报名参赛不积极，但这几天加油稿写了很多。 不像某个别班级，组织动员不到位，运动员在底下挥汗如雨，大部分同学却在班上争分夺秒的写作业，本来该是全民参与的事情，最后却变成了少数人的任务。 运动会后，三班总成绩获得了第一。 运动会搞个第一不是什么稀罕事，因为很多班都不重视，有两个班甚至都弃权了。 但唐迢迢觉得集体荣誉感是一件很珍贵的东西，他希望这些孩子们将来回忆起来的时候，青春是饱满而充实的。 该学的都学的，该玩该闹的也都玩都闹了，尽量不要留下遗憾。 运动会结束之后，三班在绿茵场上合了影。 唐迢迢满面春风，将这张照片作为微信朋友圈的背景图。 * 运动会过后，老师们都在想方法让学生们收收心，因为后面还有一场很重要的期中考试。 事实上，高二的考试大多都很重要，关系省级三好学生的推荐名额、高三分班等等事宜。 在期中考试前的两周里，他们几乎每隔两天就有场小测验。 晚自习的时间被各科目的考试占用，作业有增无减，时间完全不够用，只得晚上回家继续挑灯来应付这些堆积如山的试卷和练习册。 每天早上一来，班级里就已经充斥着各种牌子的咖啡味。 毕竟是重点中学，玩归玩闹归闹，学习氛围这种东西是从来不缺的。 老师们还有意无意地泄露了此次考试的相关信息，这次考试的卷子比较难。 所以这段时间，夏未凉和霍翊每晚都在客厅学习，为了方便梳理知识点。 夏未凉这才看到霍翊有好几个厚重的笔记本。 上面密密麻麻都写满了各种知识点。 字迹是他本人的，大气又嚣张。 见夏未凉一直盯着他本子看，霍翊直接将笔记本推给了她。 这些笔记都是他这个暑假整理的。 夏未凉随手翻了翻，发现这上面连高三的知识点都有。 “你不会把高中的知识都学完了吧？”夏未凉忍不住问了句。 “差不多。”霍翊点了下头。 “你……” 夏未凉抿了下唇，有些话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之前听霍成宇说的都是霍翊胡作非为的事情，在学习方面，他经常旷考不及格。 “怎么了？”霍翊问。 “你之前成绩应该也不错吧，”夏未凉垂眸扫了眼这些笔记，“为什么考试不好好考？” “你知道的还不少？还知道什么？” “别打岔，你之前在那个高中，”夏未凉拿笔戳了戳他手背，“为什么经常不及格。” 霍翊撂下笔，专心看着她，“这么关心我？” “你跟小姑娘谈恋爱了？”夏未凉也撂下笔，单手撑着下巴，审视着他。 霍翊看到了她眼里的不悦，“扑哧”笑出了声，“瞎吃什么醋？老子这是初恋好吗？” 夏未凉面无表情地踩了一下他脚背，“说不说？到底怎么回事？” 霍翊啧了声，轻描淡写地开了口，“因为有个小孩三天两头生病，她爸妈也不管，事情都落我头上了。” 他没有跟人抱怨吐槽的习惯，再说这是他当初自己选择的后果，怨不得别人。 就三言两语的解释了大概。 虽然他说的很委婉，夏未凉已经想象到了全部的细节。 应该是何吟在那边养的小孩常常身体不好，两个大人都不是什么负责任的人，霍翊看不过去只得帮忙照顾。 如此一来，只能耽误自己。 听着都感觉幸苦无奈的事情，做起来可想而知。 夏未凉没再多问。 霍翊吊儿郎当的样子很常见，但认真起来也是心无旁骛的，两人都是定力很强的人，谁都没有再打搅对方，只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 作业写完后，他们收拾好东西，各自回了房间。 没过多久，夏未凉却又出了门，走到对面的房间门口，轻轻叩了两下。 霍翊拉开门，小姑娘动作很轻地走了过来，昂着头看他。 他眉骨一扬，关上门，“干嘛？一起睡？” 夏未凉扑进他怀里，嗓音带着笑意：“好啊。” “……” 经过前几次的教训，他隐约觉得没好事，嗤了一声，淡嘲：“又撩我。” “就撩你。” 夏未凉两手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口处，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霍翊也顺势揽住了她，手掌隔着一层布料，在她背脊上摩挲着，“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夏未凉失笑。 她脸埋在霍翊的身上，笑声闷闷的。 霍翊唇角一勾，把她抱了起来，往里面走去。 他刚关了灯，屋子没入漆黑，只有一缕惨白的月光，透过未拉严实的窗帘钻了进来。 月光洒在了他深灰色的床单上，印出一片斑驳。 “放我下来。”夏未凉这时有点慌了，悬空的两脚在空气中踢了两下，但除了把自己的拖鞋踢掉之外，没再掀起什么风浪。 “不放。”霍翊断然拒绝。 “放我下来呀。”眼看这人要把她扔床上，夏未凉两手撑在他胸口处，往外推了一下，却没推动，她只好凑到霍翊耳侧，语带诱哄，“要不然惊喜就没有了。” 霍翊手一顿，对视片刻，他还是将人扔到了床上。 但没下一步动作。 夏未凉翻了个身，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 霍翊坐在床沿处，漫不经心地捋着袖子，不咸不淡地问：“什么惊喜？” 夏未凉俯下身子，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儿，然后微微一偏头在他的梨涡上，轻轻落了个吻。 霍翊身子一僵，如遭电击。 “惊不惊喜？”夏未凉眨巴着眼。 霍翊抬眸看着她，这狐狸眼里的电流滋滋啦啦地传了过来。 皮卡丘的五万伏特怕都没她这么会电。 “嗯？“夏未凉对他这反应有点意外。 这么淡定的么。 霍翊指着自己的另一边脸颊，声音泛着哑，“它也要。” “你可真贪心。”夏未凉啧了声。 “它会吃醋的。”霍翊抬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身前拽了下。 “那就随它吃呗。”夏未凉捧着他的脸，学着他不咸不淡的口吻。 “你就不管了？”霍翊在她腰侧，轻轻掐了一下。 夏未凉不躲不闪，她不怕痒。 “嗯，不管了。”夏未凉说。 “为什么突然过来。”霍翊脸靠在她腰间，又蹭了蹭。 夏未凉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原本，只是想跟你说。” “嗯？” “欢迎回家。” “……” “还有，加油，你很棒。” “……” 她本来就想着来说这些话的，但剧情莫名其妙的跑偏了。 霍翊愣了一会儿。 趁他僵愣之际，夏未凉赶紧推开他，一溜烟地跑了出去，鞋子都没来的及穿。 过了片刻，霍翊才缓过神，低眸看到床边的那只粉色的拖鞋，扶额低笑。 小狐狸，都快成仙了。 第37章 37 长大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期中考试当天，夏未凉和霍翊一起进了第一考场。 霍翊上次考了年级第二，这回的座位号是0102。 夏未凉在第二组中间的位置。 两人只隔着一条过道，是一抬眼就能看到的距离。 年级第一纪然，这回又是踩着铃铛进来的。 他稳居第一的位置，第二由“诸子百家”排列组合。 但对上霍翊的目光，他有些隐隐的不安。 一种敏锐的直觉蹿了上来。 霍翊没有多喜欢学习，但他更讨厌比别人差。 要么不做，做的话都要做好。 夏未凉最大的问题在语文，她这段时间好好看了霍翊的语文笔记。 答题技巧好好领悟了，该背的也都背了，算是做足了准备。 她也不甘落人后。 这种尖子生，骨子里多少沾了点骄傲。 谁都不服谁的。 这次考试之前，唐迢迢就多次提示，试卷比较难。 拿到卷子后，才发现所言不虚，有好几道超纲题。 比如数学最后一大题，考的是高三的知识点。 考完后，很多同学对答案的兴致都没了，有个别心理承受能力比较脆弱的，甚至崩溃到大哭。 其实考的真是惨不忍睹的话，大多数人其实是不想说话的，想着能与世隔绝是最好。 只有心里隐隐觉得自己考的不错，才会有兴致讨论。 霍翊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考场，但夏未凉一眼就看出他考的不错。 她其实考的也很好，数学最后那道题，那晚恰好在霍翊的笔记本看过这个知识点。 * 期中考试结束那天，霍成宇去接了霍栩回来。 霍栩他们也考了试。 霍成宇照例帮霍栩推着拉杆箱，父子俩说说笑笑。 夏未凉和霍栩回来的时候，刚好在门前相遇。 “亮亮，这回考的怎么样？”霍成宇主动问话。 “还可以。”夏未凉说。 “你呢？”霍成宇看向霍翊。 “很好。”霍翊挑了下眉。 “……” 霍成宇其实是个很健谈的人，但在这世上还是有三个人，他是根本聊不下去的。 一是他老子。 二是他前妻。 三就是跟前这个大儿子。 一看到霍翊现在这样子，霍成宇就会无比怀念他牙牙学语的时候。 霍栩抬手，笑嘻嘻地拍了一下霍翊胳膊，又“啧”了一声，“很狂啊，听说你上次考了年级第二。” 霍翊一脸嫌弃地拍开他的脏手：“凭本事狂的。” 霍成宇忍不住嘴他：“上回不就考个年级第二吗？有本事这次考第一给我瞧瞧。” “这回还就能考第一了。”霍翊扯了下唇，不咸不淡地反击了回去。 霍成宇：“……你要是考不到第一，我俩好好算账。” 霍翊扬眉：“那我要是考了第一呢？” 霍成宇：“……” 气的牙疼。 李姨一直很宠着霍栩，见到小祖宗回来，忙问他想吃什么。 霍栩说了一堆，李姨一个一个给他记下。 然后又问夏未凉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夏未凉就随口说了一个。 霍翊这时已经换好了鞋，快上楼梯了。 李姨本来想问他来着，但看他走那么快，也没再喊了。 夏未凉帮她喊了他一声：“哥哥，你想吃什么？” 听到“哥哥”二字，霍栩逗猫的手一顿，他抬眸看了眼夏未凉。 霍翊停下脚步，也转身看着她，轻勾了下唇：“那就吃虾吧。” 他们最近用脑过度，需要补一下。 吃饭的时候，霍栩开始打小算盘：“爸，我这次要是考了前三，你能帮我买张五月天的演唱会门票吗？” “什么第三？”霍成宇问。 “就这次期中考试，我要考进班级前三啊。”霍栩说。 “你哥考了年级前三都没问我要东西。”霍成宇嘴他。 经过霍栩这么一闹腾，他这回子倒想起了，霍翊上次月考考的不错，他确实啥都没给。 但这小子也没跟他要啊。 霍栩看了眼霍翊，撇了下嘴，“我哥有钱，他要什么自己都能买。” 说完，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爷爷心都偏到大西洋去了。” 霍成宇夹菜的手一顿，偏头看他：“听你奶奶说，中秋给你发红包了啊。” 霍栩：“……” “给了你好几千吧？”霍成宇喝了口汤，“那下个月生活费我不用给了。” “…………” 霍栩恨不能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提这茬子事。 看着霍栩吃瘪，霍翊觉得有些好笑，他扬起手，手背半挡着唇，但还是泄露了一丝笑意。 霍栩不满地朝他咧了咧嘴，刚准备去夹那只最大的虾，却被霍翊捷足先登，一筷子捞走了。 “……” 他有这么爱吃虾吗？ 霍栩手一顿，看着对面的霍翊撂下筷子，慢条斯理地剥完壳，然后将剥好的虾肉放进夏未凉的碗里，下巴快掉桌上了。 霍成宇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收进眼底，眉头蹙了一蹙，但又不敢声张，一时间很庆幸沈微今天不在家，又恨这小子怎么不知收敛点？ 就这样，早晚要露馅。 夏未凉觉察到了不对劲，狠狠踩了他一下，又压着嗓，小声道：“你自己吃。” 霍翊嗤了声，“行。” 霍栩又“观摩”了一会儿，这俩人坐在一边，互动还挺多，看着像是亲密无间的样子。 又联想到夏未凉刚刚喊霍翊“哥哥”，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心里突然闷闷地，挺丰盛的一顿饭硬是吃出了嚼蜡的滋味。 晚上十一点多，夏未凉下楼倒水，发现霍栩坐在猫窝前，手里抱着画板。 霍栩从小就喜欢画画，霍成宇对他这个兴趣爱好很尊重，帮他请了不少名师，霍栩这些年也参加过不少美术比赛，还拿过很多奖，所以霍成宇想把他送到欧洲学艺术设计来着。 夏未凉看他很专注，没去打扰，倒好了水，便准备上楼。 “夏未凉。”霍栩忽然喊了她一声。 夏未凉顿住脚步，转身看他，“怎么了？” “你……”霍栩搁下画笔，目光怔怔地盯着画板，心中很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夏未凉捧着水杯，默然地看了会儿，先开了口：“有事吗？” “你跟我哥，”霍栩重新捏紧画笔，偏过头看她，“关系很好吗？” 夏未凉愣了一下，不太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 “你今天喊他‘哥哥’，”霍栩小声地说，“我之前……”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 鉴于她和霍栩的关系一直很一般，夏未凉研磨着他的神情和字句，大致地推测了一下霍栩想说的可能是“我之前送你生日礼物，你都没喊我弟弟？” 她没有往其他方面想，以为是之前她生日的时候，霍栩送自己礼物，但她一直没去感谢，小少爷心里有些膈应。 “你都没……”霍翊垂着眸，话都到嘴边却迟迟说不出来。 还有，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意什么。 好像也不只是夏未凉喊霍翊“哥哥”这么简单？ 他现在心里一团乱麻，糟糕透了。 又默了片刻，夏未凉看他一脸丧气，便试着喊了一声：“弟弟？” “……” 这一声，让霍栩感觉如芒在背，小少爷侧眸看她，耳根一红，“你就比我大俩月，还好意思喊我弟弟。” “大两天也是大。”夏未凉笑了笑。 “……” 霍栩吃瘪。 “现在轮到你，”夏未凉朝他抬了抬下巴，“喊我姐姐了。” “……” 霍栩身子一僵，撇过视线，“我才不会喊你姐姐呢。” 就比他大俩月，还想让他喊她姐姐？ 这是不可能的。 做梦吧你。 夏未凉掩唇浅笑，这人可真是个幼稚鬼。 “你笑什么？”霍栩问。 “上次那个生日礼物，我很喜欢。”夏未凉说。 说完，顿了顿，又很真诚地跟他道了声谢。 他们俩不对付了很多年，她其实没想过霍栩会送她礼物。 “……你，”霍栩下意识地抠了下手指，又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真的喜欢那个东西吗？“ 就几十块钱的东西而已，他都没买过这么便宜的东西送人，买的时候还觉得挺丢人的。 但那时，他确实没钱了。 “嗯，”夏未凉点了下头，“挺喜欢的。” 她小时候一直很想要一个水晶球，长大后渐渐淡忘了，但看到这小东西的一瞬间，童年那种可望而不可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像是圆了梦一样。 霍栩“哦”了声，然后似是想起什么了，又抬眸看她，轻声问了一句，“那我哥，送你礼物了吗？” “嗯，”夏未凉抿了口水，“他也送了。” “……”霍栩心里的不安急剧增强。他拿捏着语气，又小心试探地问了句，“那他送什么了？” “送了条项链。”夏未凉如实说。 霍翊送的项链很漂亮。 但学校不允许学生戴首饰，所以她一直放在抽屉里保存着。 “他……送你项链了？” 霍栩心里五味杂陈，那他那几十块钱的水晶球也太寒碜了吧？ 小少爷的自尊心碎了一地。 但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霍翊竟然也会买礼物送人？ 还买了条项链？ …… 自己的直觉好像没错。 小少爷眼里的神彩一下子暗淡了。 夏未凉看到霍栩的表情变化，刚想问他“怎么了”？ 就见霍栩拎起画板，一声不吭地上了楼。 画笔散落在地，他也没捡。 楼上的房门被拉开，然后“哐当”一声，又被合上。 周日清早，霍栩就回了学校。 小少爷背着书包，拖着他的拉杆箱，连个招呼没打就走了。 路上，他心里堵的跟节假日上的高速公路一样。 脑子里全是夏未凉。 他以前一直相信他妈妈说的，夏未凉来他们家，就是为了钱。 所以他刚开始一看到夏未凉穿漂亮衣服就笑话她，还不让她坐他们家的车，经常阴阳怪气地嘲笑她。 很快，夏未凉就不要那些衣服，也不再坐他家的车，更懒得搭理他。 他和夏未凉打过架，吵过嘴，相看两生厌过，也想着老死不相往来过。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夏未凉是真的不理他，而他却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去接近她。 可他越想跟夏未凉说话，夏未凉就越不搭理他…… 她心里，是不是很讨厌他？ 小少爷将自己往日的所作所为回想了一遍，越想越懊悔。 又想着如果一开始对她好一点的话，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呢。 无忧无虑的小少爷，第一次领略了伤春悲秋的滋味。 长大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第38章 38 不穿不让进是吧？ 新的一周，期中考试的各科成绩陆续出来。 高二的年级第一，这回是终于更迭了。 当了一年多的NO.1的纪然同学，这回退位让了贤。 贴吧里都在恭迎新皇——霍翊登基。 唐迢迢在班会上，激动的当场泪目。 他以前是带重点班的，但后来因为妻子那年生了病，精力有限，便被那届的学生家长举报了，这几年一直被安排带平行班。 好几年了，终于出了个年级第一，而且还是压下了重点班的纪然。 事实上，纪然最近的状态并不好。 他一直是一班的重点保护对象，平常打个喷嚏班主任都会问个两句，一点风吹草动就让人如临大敌，生怕有什么影响他的学习状态。上次跟他表白的女生隔天就被请了家长，其实纪然当时已经拒绝了那个女生，女生也没打算有什么后续，但班主任却兴师动众地将她写的情书给她家长看。女生的爸爸觉得丢人，在办公室就打了她一巴掌。 被那么多人看着，女生自尊心受不了，当天就离家出走。这让纪然一度很有负罪感，知道她一天没回家也没来学校后，他还出去找了人。 这回没考好，他们班的班主任又开始拿“早恋”说事。 学习和脾气一向很好的纪然，当即摔门而出。 没多久，他也被请了家长。 虽然霍翊这两次大型考试考的都不错，但后面的市三好评选，三班最后敲定的名单里没有他。 唐迢迢其实是将他名字报了上去的，但校方审核的时候，觉得霍翊在校纪校规这块表现的很不好，所以给否了，让他们班再换个人。 唐迢迢这段时间找霍翊谈了好几次话，问他要不要参加学校的竞赛班，因为他数学和物理成绩很出色，而且他之前也有参加竞赛的经历，这要是能在赛区拿个奖，是可以保送的。霍翊并没有这个想法，多上一年学挺好的。 唐迢迢后面便只是提醒他平时注意一下校规校纪，穿个校服能怎么样呢？ 但霍翊表示，不穿校服又能怎么样呢？ 他不想做的事，一般是没人可以让他做的。 唐迢迢很无奈，也就随他去了。 * 期中考试完后，学校的风纪值日生轮调。 这回轮到了高二年级。 十二月的第一个周，夏未凉身为班委，需要去校门口值日。 值日生差不多要在早自习前四十分钟到校。 值日那天，夏未凉起的很早，也没跟霍翊一起。 出门时，天还是一片灰黑色。 虽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一中的校风整体还是不错的。 和几位值日的同学在门口站了二十分钟，一共就看到了两位染发烫发化妆的同学。 这俩同学虽然明知故犯，但认错态度倒也挺好，说回头一定换。 换不换是一回事，但确实是给了值日生面子。 绝大多数同学发型得体，指甲剪得齐齐整整，穿着质朴又青春的校服，校服拉链大多都会规规矩矩地拉到胸口的位置，展现出了当代高中生良好的精神面貌。 没穿校服的是极个别的同学。 有人身上没穿，但手上拿着校服。被值日生扣下的时候，会嬉皮笑脸地套在身上，但进门后，又忙不迭地将它扯了下来。 直到后面来了个男生，一度很不配合，跟值日生们扯皮。 男生剪着极短的寸头，神态有几分倨傲，看着像是不太好惹的角色。 被问及为什么不穿后，他不以为然：“那个三班的，霍翊不也不穿吗？” 没怎么说话的夏未凉抬眸看了他一眼。 有些不太懂这个逻辑。 寸头男生已经看到好几次，霍翊没穿校服大摇大摆就这么进去了，连教导主任王志刚都拿他没辙。 校园论坛里许多夸他好酷的帖子来着，所以一度起了东施效颦的心思。 何况他今天这一身新买的名牌，从头到脚都是精心捯饬过的，才不可能穿那么丑哈哈的校服。 跟夏未凉一起值日的有一班的班长武飞。 武飞脾气一直比较直，觉得跟这人说不通，便问他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准备给他记过扣分。 寸头男生立即伸手指着他：“别拿鸡毛当令箭，你敢记我试试？” 王志刚这时走到校门口，手上拎着还剩两口就喝完的豆浆。 他其实已经看了一会儿，将这寸头男生的话听的差不多。 很不是东西的坏小子。 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后，王志刚跟身旁的武飞说：“把笔和记录本给我。” 武飞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他。 “我亲自给你记上，”王志刚又睨了眼寸头男生，“看看你能怎么样？” 这帮欠收拾的混小子，打击报复至多也就是放他车轮的气。 不过他这几天都是打车过来的，想来也没什么招。 寸头男生有些慌神，这要是真因为他让班级扣分，那班主任肯定是要电话联系他家长的。 “三班的霍翊不穿你就不穿？”王志刚将他的名字记上去后，将本子还给了值日生，“那你怎么不跟人家比学习？人家考了年级第一，你考了多少……” 王志刚执教多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嘴皮子其实很溜的，三言两语将寸头男生说的面红耳赤。 寸头男生被怼的哑口无言。 “说话呀？”王志刚将剩下的豆浆喝完了，将空杯子当成这不成器的玩意儿，使劲捏了捏，“你考了多少分？排多少名？” 寸头男生用最后的骄傲做了番垂死挣扎，“照你这意思，那考了年级第一就不用穿校服吗？” 王志刚：“……” 寸头男生看他吃瘪，一时有些得意，“是这个意思吗？” 王志刚气的头疼。 一偏头，就看到了“罪魁祸首”。 头更疼了。 高二的年级第一穿着深灰色的抓绒连帽卫衣，正朝这边走来。 少年身高腿长，在蓝白相间的海洋里甚是扎眼。 霍翊一抬眸，就见到校门口的人正齐帅刷地看着他。 跟行注目礼似的。 王志刚在心里爆粗口。 他们这校服有这么丑吗？ 穿个校服怎么就这么难呢？ 怎么就跟要他命似的？ …… 霍翊单肩背着包，两手插着兜，吊儿郎当地晃到了校门口。 “你看，年级第一又没穿，”寸头男生来了劲，指着霍翊问王志刚，“怎么说？” “……” 王志刚已经不想说话了。 他说了好多次，这人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夏未凉，缓缓抬臂，挡在霍翊身前，“为什么不穿校服？” 她记得不久之前报市三好名单时，霍翊被校方否决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芝麻小事。还知道原本上周的升旗仪式，霍翊应该是作为高二的年纪代表上去讲话的，但校方觉得他在校规校纪方面做的很不好，将他的资格给取消了。 霍翊低眸扫了下她胳膊上的红色袖标，扯唇笑了笑，非常给面子地扯了个理由，“忘了。” “记得你家在哪儿吗？”夏未凉打定主意要他今天穿校服。 以后还都得穿。 “怎么？”霍翊抬手摸了下眉骨，“你想去啊？” “回家，”夏未凉面无表情地说，“把校服穿好再来。” 霍翊：“……” 两人对视片刻。 霍翊先开了口：“不穿不让进是吧？” “嗯。”夏未凉点头。 霍翊啧了声，眯着眼睛，又看了她一小会儿。 夏未凉忽地朝他眨了下眼。 “……” 跟他撒娇呢。 对她，他根本没有抵抗力。 夏未凉晃了晃手上的东西，意有所指道，“不穿，我会扣分的。” “那穿了呢？能加分吗？”霍翊失笑。 众人听着云里雾里。 夏未凉点了下头。 霍翊低头一哂，从兜里拿出手机，给罗成打了个电话。 “校门口，”霍翊开门见山地说，“送件校服来。” “啊？”罗成有些莫名其妙。 “不穿校服，不让进门。”霍翊抬眸看向夏未凉。 他从小就缺少管束。 以前霍成宇很忙，在家的时间很少。 何吟呢，没什么做妈的样子，他从小就没怎么把她当回事。 加上爷爷奶奶又十分宠着他，基本上是无法无天长大的。 现在遇到了夏未凉。 这人简直绝了，深谙治他的法子。 “哥们你不是天天都不穿吗？” “今天不一样。”霍翊说。 “市长来了啊？”罗成有些奇怪。 “快点。”霍翊笑骂，“哪这么多屁话？” 要是市长来了，他还真不穿。 罗成赶忙问同学借了件校服。 霍翊抱着胳膊在门外等。 王志刚带头吃起了瓜，他要看看这人到底穿不穿。 五六分钟后，罗成拎了件校服出现在校门口。 “市长呢？”他东张西望，并没看到什么大领导。 “走了。”霍翊睨了眼他手上的校服，然后两手交叉扯住身上这件卫衣的衣摆，衣服往上一翻，撩起了里面的打底背心，腰侧一小块素白的皮肤露了出来。 很快，肌肉紧实的臂膀和精致的锁骨也暴露在外。 四周围观的女生们，三三俩俩的红了脸。 夏未凉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腰侧那里，她其实摸过挠过。 还知道不光好看，触感也不错。 霍翊将卫衣丢给罗成，又接过他手上的校服，套在了身上，将拉链拉到了最高处后，走到夏未凉跟前。 “能进去了吧。” 他低头看着夏未凉，线条分明的下巴抵在立起的领口上。 夏未凉抬眸看他，不懂这么干净纯洁的校服，怎么就被他穿出了一股子斯文败类的感觉来。 “嗯？”霍翊挑了下眉。 夏未凉点了下头。 擦肩而过时，霍翊有意撞了她的肩，压着嗓小声道，“回头是要奖励的。” 夏未凉没崩住笑意，弯唇笑了下。 王志刚半天没缓过来神。 这小子穿校服了？ 这就穿上校服了？ …… 穿上校服的霍翊大摇大摆的进去了，刚刚抬杠的寸头男生还站在门外。 “人家年级第一穿了，你呢？”王志刚顿时就来了底气，开始质问起了人。 寸头男生无话可说，只好也摸出手机，让人给他送校服。 第39章 39 没事，花的也是你家的钱 霍翊穿校服的事情在学校又引起了一阵骚动。 天不怕地不怕的大佬为同桌穿校服！ 一些思想比较开放的老师，都忍不住凑个热闹。 下午最后两节是物理课。 张仙人夹着物理课本进了门。 眼皮子一掀，就注意到霍翊的变化。 这段时间，霍翊成绩不错，他上课也时不时喊这小子回答问题，发现这家伙也确实有点能耐，一时对他也有些另眼相看。 班长喊完“起立”后，张仙人主动调侃霍翊：“呦，校草今天怎么穿校服了啊？” 他跟唐迢迢一个办公室，同事多年，两人无话不谈，关系好到差不多能穿一条裤子。 三班这点芝麻绿豆的事，张仙人其实摸的门清。 张仙人话音刚落，全班便开始起哄。 立马就有热心群众抢答：“因为今天校门口的值日生！嘿嘿……” 仙人“哦”了声，看着霍翊，继续揶揄，“校草这校服穿的还怪精神，不挺帅的么？” 霍翊靠在椅子上，脸不红心不跳地跟他对视。 说完，张仙人又看了眼夏未凉，“来，校草同桌，你给评价评价，他这身校服怎么样？” 班级鸡飞狗跳，回头的回头，拍桌子的拍桌子，吹口哨的吹口哨，十分欢悦。 张仙人觉得有些好笑，这他妈学习要有这么积极热心，那各个不都能进清北了吗？ 霍翊也偏头看她，脸上挂着看笑话专用表情。 夏未凉被众人看的有些脸热，但也没有扭捏，轻描淡写地回了句，“衣服不错。” “哈哈哈哈哈哈……” 那些平时上课就挺尸的同学，这回聊八卦倒是全还了魂。 “那人怎么样啊？”有好事者，看热闹不嫌事大。 张仙人笑的意味深长，“校草，那你这校服可得天天穿啊。” 霍翊做了个“了解”的手势。 全班又是一阵疯狂。 张仙人虽然脾气比较火爆，但也不赞成一班班主任的那种做法，一心就只考虑成绩，极度漠视学生的心理健康，一言不合就请要家长的做法太极端了。 就目前来看，唐迢迢这种怀柔政策效果倒还不错。 在隔壁班上课的唐迢迢听着动静，还以为出什么幺蛾子了，跑过来一看。 呵！ 九班的班主任倒是跟他们三班的学生打成了一片。 张仙人开完涮后，没再耽误时间，便开始讲起了知识点。 学生们闹腾完后，精神状态倒是提高了不少。 他刚进门那会子，经过一天的摧残，屋子里三三俩俩地耷拉着脑袋，跟小瘟鸡似的。 夏未凉眼角余光不自觉地扫了几眼霍翊。 他穿校服是真的很好看。 蓝白色校服，将人衬的有几分书卷气，整个人斯文了不少。 但斯文不过几秒。 桌子底下，霍翊伸脚勾住她的小腿，“看我干嘛？” “看你帅啊。”夏未凉不假思索地回他的话。 霍翊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嘴角勾着，“有多帅？” “帅炸了。”夏未凉一边记笔记一边小声回复。 课堂上公然聊骚。 夏未凉如今一点也不怵，甚至还能掌握主动权。 没过一会儿，她偏头看霍翊，用唇语一字一句道：“帅的想亲你。” 霍翊：“……” 他五指不自觉地收紧，下颚绷出紧致的线条，喉结上下滑动。 在忍。 夏未凉却像没事人一样，视线笑着收回，去看讲台上的张仙人，一副乖巧听课的模样。手却没闲着，她勾走了霍翊的钢笔。 笔杆上还有他的余温。 她捏着笔，转了好几下。 故意挑衅。 学他之前。 霍翊舔了下唇，心痒难耐，像是一群蚂蚁在心尖上漫步。 他也得搞个小本本，这一笔笔账必须要记着，得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 晚上，月光素白。 夏未凉下楼倒水，房门虚掩。 回来一进门，房门被人从里面关上。 霍翊不知道什么时候蹿了进来。 他站在她身后，屈臂勾住她的脖子，将人扣在怀里。 另一只手抓住她悬空的那只手。 霍翊这回使了劲，似是要将夏未凉的手捏进自己的掌心里。 小姑娘清瘦，但手捏着却很软。 他捏着她的指尖，一遍遍地摩挲着，触感叫人沉溺。 夏未凉没躲。 她白天那么逗他，这人晚上可不得讨债来吗？ 明知道这人是讨债来了，却也一点都不怕。 霍翊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怎么干，一滴水珠从额前的碎发坠落，顺着微开的衣领，滑进了她的脊背。 冰凉又炙热。 忽地，他一个猝不及防地转身，将夏未凉抵在墙面上。 黑沉沉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扫了遍。 夏未凉穿着浅色睡裙，今晚洗过头，黑发柔顺地散在肩上，清凌凌的眸子里尽是纯良无辜。 她贴着墙面，一动不动，乖巧的过分。 但真乖的话，哪敢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眸光不自觉地又暗了几分。 夏未凉抬眸看他，不说话，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湿漉漉的香气在夜里游荡。 “知道我来干什么吗？”霍翊崩着嗓，凑到她耳侧，低声询问。 “不知道，你作业写完了？”她故意装傻。 “跟我装。” 霍翊俯下身，脸埋在她颈侧，深深吸了口气。 沐浴露的香味混着少女的体香，从他的鼻腔绵延至五脏六腑，有一点眩晕感。 贴的很近，温热的气息让她有点痒。 但她没将人推开。 “看过《暮光之城》吗？”霍翊问。 “嗯。”夏未凉点头。 “老子现在真想变成吸血鬼。” “？”夏未凉垂眸看了他一眼。 霍翊抬手，食指在她脖颈上划过，“然后狠狠咬你一口。” “……” “咬出血的那种。”霍翊又说。 少年的嗓音里带着点狠意。 夏未凉倏地一笑，声音刻意温软，“可那样，我会疼的。” 霍翊：“……” “要是疼哭了，怎么办呢？”夏未凉抬手环着他脖颈，“不心疼吗？” “……” 真是艹了。 夏未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霍翊扣着她的手，慢慢举起送到唇边，然后薄唇微启，在她食指上咬了一下。 力道不重，只是有点痒。 咬完，他松开手，看着她，“给老子等着。” 说完带着一身妄念，回到自己房间。 回房后，将窗户拉开，冷风长驱直入。 在风口站了许久，才退了烧。 真他妈能折腾人。 他操了声，下一秒，又笑了。 这必须得折腾回来。 早晚得折腾回来。 * 这段时间，霍翊每天穿着规矩的校服，霍成宇对此倒是很满意。 但霍栩那边却有点让他担心。 这小子上次莫名其妙的走了，这回周五又跟他说不回来。 霍成宇觉得有些奇怪，打电话给霍栩也没问出什么来，联系老师也没听说他有什么幺蛾子。 加上公司最近事情多，也没来得及深入去想。 周六是霍栩的生日。 夏未凉想着他上次送了礼物给自己，便也给他准备了礼物。 月考和期中考试，她的成绩还可以，霍成宇给她发了红包，她便在网上帮霍栩抢了张演唱会的门票。 但霍栩这天却没回家。 夏未凉想了想，便给他打了电话。 这还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主动给霍栩打电话。 手机“嘟嘟”了好几秒，霍栩接了电话。 “夏未凉？”霍栩的语气有些惊讶。 “嗯，是我。”夏未凉说。 “什么事？”霍栩问。 “没什么事。”夏未凉说，“今天是你生日，想跟你说句生日快乐。” “……哦。”霍栩应了声。 “还帮你买了张演唱会门票。”夏未凉问，“你周末放假怎么不回来？” “最近挺忙的。” “高一有那么忙吗？”夏未凉有些狐疑。 “就是很忙。”霍栩不满地回击。 夏未凉隐隐地感觉不对劲。 霍栩跟她说话一般是不大客气。 但语气一向很丰富，今天过于平淡，好像透着还点淡淡的丧气。 考试没考好？没听霍成宇说啊？霍成宇对霍栩的学习还是十分重视的，霍栩有点进步或下滑，他都会跟沈微提。 “这票，怎么办？”夏未凉看了眼桌上那张昂贵的“纸”，心里略微有一点心疼，“要的话，我送你们学校来？” 最后，她和霍栩约定在他们学校门口见。 到了他们学校门口，她给霍栩发了条短信通知了一下。 霍栩的学校是容城出了名的“最美”高中。 校园美，学生也美。 这边校风比较开放，学生们大多穿着自己的衣服进进出出。 到了门口，她明显感觉到这里和一中不同，来往的学生从头到脚都是清一水名牌。 等了一会儿，看到霍栩出来了。 霍栩穿着一件休闲的牛仔外套，里面搭着件毛衣，眉眼间笼着点倦色，看着貌似消瘦了一些。 见到她之后，脸上稍稍有了点表情。 虽说她总把霍栩当小孩子，但站在他身边时呢，这种身高差显得她倒有点像小孩。 霍栩上下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夏未凉觉得这安静地有几分难得，主动开了口，“这是怎么了？生病了？” 怎么蔫了吧唧的。 霍栩将视线撇到一边，“要你管。” 看出霍栩心情一般，且也不大想搭理她，夏未凉便不打算再自讨没趣，将门票递给他后，说了句“生日快乐”，准备回去。 十七八岁的年纪，不只是少女心思敏感。 少男心思也难猜的很。 夏未凉刚挪了下步子，身后的霍栩却又喊了她一声。 “问你件事。”霍栩虚咳一声，淡淡地开了口。 夏未凉：“嗯？” 霍栩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肉眼可见，虽然霍翊才回来个把月，但这人明显更待见霍翊一点。 夏未凉定定看着他。 霍栩的脾性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 脾气大，但没什么心眼。 这么多年，将他的秉性其实也摸七七八八。 “没那么讨厌。”她说。 她说的这是实在话，霍栩近两年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最近养了几只小猫倒也看出了他还有几分爱心，要不然也不可能大老远过来跟他说“生日快乐”，还给他买礼物。 但也不至于招人喜欢。 霍栩眉头拧了一下。 没那么讨厌？ 那也就还是有点讨厌的意思吧。 夏未凉不知道他为何突然会讨论这个问题，这小子现在是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受什么刺激了？ 看着霍栩病恹恹的样子，联想起自己身边的事，夏未凉忍不住又问了句，“你不会是失恋了吧？” 谁知霍栩猛地抬眸，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 好像真猜中了？ 夏未凉默了几秒，决定还是直截了当地问：“是不是那个女生说你很讨厌？” 霍栩：“……” 见他半天没吭声，夏未凉抬手拍了拍他胳膊，以示安慰，琢磨了下，又憋了句说辞：“弟弟你这一表人才，将来不怕找不到媳妇。” “……”霍栩咬着牙，“你不会说话能不能别说？” “那行吧，你吃了没？”夏未凉扫了眼四周，这附近还有不少餐馆，“姐姐带你去吃点，你想喝点酒也行。” 霍栩：“……” “嗯？”夏未凉看着他，歪头一笑，“怎么说，弟弟？” “……说个头啊。”霍栩抬手拍了下她的后脑勺，“不准喊我弟弟。” 夏未凉嗤了声，“行吧，去吃吧，你带路。” “那我可要吃穷你。” “没事，花的也是你家的钱。” “……” 第40章 40 少年清冽又炙热的气息极有耐心地…… 装修精致的茶餐厅。 靠窗的位置，明媚的阳光扫了进来。 夏未凉单手托着腮，打量着对面点单的霍栩，小伙子蹙着的眉头间笼着点淡淡的怨气，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她目光下移，看了眼菜单，不咸不淡地问了句，“不要酒吗？” “要个锤子。”霍栩点完单，将东西递给服务员，没好气地嘴了她一句。 夏未凉挑了下眉，没再说话。 想了想，借酒消愁愁更愁。 霍栩觉得她的这个挑眉的动作有点熟悉。 很快就想了起来，霍翊也喜欢挑眉。 见夏未凉一直盯着他，目光有点怜悯的意思，他没好气道：“我说，能别用这种同情的眼光看着我吗？” “你还需要同情？”夏未凉笑了笑，然后朝他身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是来看你的吧？” 霍栩侧身，往身后瞥了眼。 不远处站着两个女生，好像是他们班的。 他对其中一个有点印象，开学就跟他表白过，被拒绝后也没退却，带着一腔热情穷追不舍。 女生见他看了过来，便主动走到这边，目光在他和夏未凉之间游移了一下，用半开玩笑的口吻道：“霍栩，这是你女朋友嘛？” 霍栩瞥了眼夏未凉，淡淡地一声，“我姐。” 女生的神情一下子就明亮了，立刻笑着喊了夏未凉一声：”姐姐。“ 夏未凉也朝她笑了笑。 见人一直站着，霍栩问：“有事吗？” 女生拉开小挎包，从里面拿了一个精致的礼盒出来，放到桌面。 “生日快乐，霍栩。” 霍栩瞄了眼，盒子上印着某个手表品牌的logo。 “谢谢，东西不要。”霍栩说。 女生脸一红，但也没再劝，拿走东西，跟他们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饭吃到一半，霍栩的手机响了。 夏未凉瞥到了屏幕上的提示——“妈”。 霍栩表情僵了一下，按了“拒接”。 没一会儿，又响了。 还是何吟打来的。 霍栩放下餐具，拿起手机，出了门。 回来时，脸色有点不好。 他捞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跟夏未凉说了句“我有点事情”。 “那你去忙吧。”夏未凉说。 “谢谢，”霍栩说，“门票。” “不客气，用你家的钱买的。”夏未凉一看到何吟，就不禁想到了那张口闭口的钱，没忍住，随口阴阳怪气了一句。 “行了，”霍栩嗤了声，“还没完没了呗。” 窗外，霍栩抬手招了辆出租，黑色的车轮碾过地面，疾驰而去。 * 霍翊一觉醒来到了中午，发现夏未凉不在家，便给她打了个电话。 “在哪儿？”霍翊问。 “霍栩的学校。”夏未凉说。 “在哪儿干嘛？”霍翊挑了下眉。 “他今天生日啊。”夏未凉说。 “……你去给他过生日？” “也不算过生日吧，”夏未凉说，“就买了演唱会门票，给他送了过去。” 那边，霍翊默了很长时间。 夏未凉一度以为他手机信号不好，她“喂喂”了好几声，那边也没给个响。 她准备挂断电话时，霍栩忽然开了口。 “你知道我哪天生日吗？” 他声音有点闷。 夏未凉：“……” 她不知道。 霍翊自己没说过。 她也没听别人提起过。 霍翊一声冷笑，“不知道啊？” 夏未凉觉得他语气有些不大对劲，眼睛微微一眯，试探地问了句，“生气了？嗯？” “难不成我还得高兴。”霍翊说。 “你说一下，我一定记得。”夏未凉哄他。 霍翊淡嘲一笑，显然并没有被哄到。 夏未凉扶了扶额，有点无奈，但也有点想笑。 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他又没跟他提过生日是哪天？ 见对面半天没吭声，她只好拿捏着语气，又哄了句：“好了啦，我错了好不好？” 霍翊：“……” 在娇软的声音中，心情略微好转了些。 “跟我撒娇？”他问。 夏未凉忍着笑意，“是呀。” “再说一句听听。”霍翊说。嗓音里也沾了点笑意。 “不要生气了啦。”夏未凉乖乖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我过来找你。”霍翊说。 说完，挂断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他到了霍栩的学校——容城第十二中学。 夏未凉在十二中的喷泉边，看了会风景。 霍栩的学校财大气粗，喷泉常年运行。 他们一中虽然也有钱，但喷泉一般只在特殊节日才会开，平日里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霍翊进门之后，一抬眼就看到穿着奶白色外套的小姑娘，对着喷泉发呆。 他刚准备走过去，就看到有个男生朝夏未凉走过去，试图搭讪。 “你好，你是哪个班的？”男生戴着金属框眼睛，模样干净。 夏未凉抬眸看了他一眼，刚想解释自己不是这个学校的，眼角余光却扫到了霍翊，她唇角一弯，回了话：“高二三班。” “那是小学妹啊，”男生灿然一笑，露出了两颗虎牙，“能加个微信吗？” 说完，他从衣兜里摸出手机。 “不能。” 冷冷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男生愣了一下：“你是谁？” “她的准男友。”霍翊说。 夏未凉：“……” 男生扫了眼霍翊，一眼就看出来自己竞争不过。 讨了个没趣，“靠”了一声，径自走了。 霍翊居高临下地瞥着她：“我要不来，你还打算给？” 夏未凉抬眸看他：“给啊。” 霍翊哂了一声：“故意气我是吧？” 夏未凉眨巴着眼，“是啊。” “……” 见人的脸色有几分难过，她抬手拍了拍他手背，“没打算给，我早就看到你了。” 霍翊反手抓住她的手掌，恨恨地捏了一下。 “轻点，”夏未凉嘟了一下嘴，“很痛的。” “……” 霍翊愣了一下，这是夏未凉第一次跟他说“痛”。 语气很软，带着点娇嗔的意思。 他以前觉得女生这样有点扭捏作态，但此刻，他心里却莫名塌了一块。 手不自觉地松了些。 夏未凉问他：“你吃了吗？” 霍翊“嗯”了声后，问：“霍栩呢？” “他，”夏未凉抿了下唇，“好像去见你妈妈了。” “……” 霍翊默了片刻，声音低低地“操”了一声，摸出手机给霍翊打了个电话。 但没打通。 眼皮子跳了跳。 夏未凉注意到他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知道她来找霍栩干什么吗？”霍翊问。 “不知道，我是看到他接了你妈妈的电话，”夏未凉解释了句，“也许不一定是去见她的。” 霍翊扯了下唇。 那蠢小子应该百分之百是去见她了。 他抬手捏了下眉心，也没再纠结，懒懒散散地转着手机，目光又投向夏未凉，“跟准男友约个会。” 不是询问的语气，就很平静地陈述了一遍他的要求。 笃定她会答应似的。 不多时，他抬手一把勾过她的肩，声音压的很低，“想去哪儿？” “书店。”夏未凉笑。 “哪有人约会去书店？”霍翊问。 “谁要跟你约会？”夏未凉好笑道。 霍翊挑了下眉。 “我两次考试没考过你了，”夏未凉故意叹了口气，“这谈恋爱好像是很耽误学习啊。” 霍翊：“……” 一刻钟后，十二中对面的书店。 霍翊靠在书架上，看夏未凉在一堆试卷中东挑西捡。 他指腹摩挲着手机壳，眼光渐暗，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挑好。 便随手在书架上扯了本小说来看。 【电影院里，灯光渐灭。最后一排的位置，小芳被阿陈揽到腿上……】 夏未凉一抬头，就看见霍翊捧着书本，看的一脸认真。 她走上前，踮脚想看他在看什么。 霍翊将书合上，塞了回去。 “？” “挑好了没？”霍翊问。 夏未凉摇了摇头，这边没什么适合她的试卷。 “去看个电影不？”霍翊问。 “阿？”这个时候，应该没什么好看的电影吧？ 一般制作精良的影片都是挑着节假日上映的。 但最后，她没挨过霍翊的软磨硬泡，被他拖去了电影院。 最近确实没什么电影，评分都比较一般，看的人也不多。 夏未凉最后挑了部恐怖片。 霍翊选了最后一排的座位。 灯光灭的那一刻，她发现霍翊表情有些不对。 “怕了？”夏未凉问。 霍翊瞥了她一眼，神情仿佛她在说什么笑话一般。 不多时，屏幕那空荡荡的走廊里，突然响起了高跟鞋蹬地的声音。 霍翊身子一僵。 夏未凉一直注意他的反应，这时不禁莞尔。 “故意搞我呢？”霍翊偏头看她。 “我哪知道你这么怕？”夏未凉一脸无辜。 “……” 夏未凉轻轻叹了口气，伸过手，拍了拍他手背，“别怕。” 霍翊将她手扣住。 这时，鬼突然出现。 前面一对小情侣，女孩子吓的尖叫，直往男生怀里扑。 他们这边，男生紧紧攥着女生的手。 看着霍翊紧张的厉害，夏未凉好心建议道：“要不咱们不看了？” “看。”霍翊说。 “……” 这还看啊？ 手都给他攥断了。 夏未凉另一只手摸向衣兜，不多时，摸出一块泡泡糖，递给他，“要吗？” 霍翊摇了摇头。 夏未凉扬了下眉，将糖纸剥开，放进自己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最后舌尖抵了一下，熟稔地吹出一个泡泡。 她拍了拍霍翊的手臂，示意他看自己。 霍翊偏过头，看到小姑娘腮帮子鼓鼓的，眼睛睁的有大又圆，有几分透明的泡泡快抵上了鼻尖。 他脑子里不禁想起之前看的那本书，喉咙没由来地一痒，缓缓凑过脸，唇轻贴着泡泡的另一侧。 牙尖轻轻咬了一下。 泡泡碎了。 他唇上染了一丝甜。 很快，他舌尖一扫，将这点甜吞进口腔。 令人上瘾的甜。 看着近在咫尺的唇，脑袋嗡嗡地响。 他忽地松开手。 用腾出的两手，捧过夏未凉的脸，舌尖将她唇畔上的那些甜全扫了干净。 无人问津的黑暗角落里，少年清冽又炙热的气息极有耐心地侵蚀过来。 夏未凉抓着衣角，感觉后腰上多了余热。 她警铃大作，立刻伸手推开了霍翊。 四目相对，霍翊的眼眶染着点红，夏未凉耳根也红了，脸也觉得烧的慌。 “对不起。”霍翊抬手，用指腹擦了下唇角，“没忍住。” 虽然是道歉的话，但没怎么听出愧疚的意思。 夏未凉偏头看他，“你还挺会。” 霍翊：“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夏未凉眸光带着点审视。 霍翊低笑一声：“是初吻。” 夏未凉一脸的“我信你个鬼。” 霍翊没多做解释，将手机摸出来，翻到某搜索引擎，然后示意她看搜索记录。 夏未凉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简直没眼看。 霍翊笑，又戳开某视频网站，一个收藏夹里，全是关于“接吻”的技巧，还有各种影视剧的cut。 “我还是很有天分的吧。”霍翊笑。 “天你个头。”夏未凉瞪了他一眼。 “什么时候能转正？”霍翊揽过她的肩头，“亲都亲了。” “……” 不多时，霍翊起身，拿起搁在椅背上的外套，搭在小臂上。 “走了？”夏未凉问，“不看了么？” “去个洗手间。”霍翊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有点事要解决一下” 电影近两个小时，讲的啥，他们完全没记住。 出电影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四周都是小情侣，他们混迹其中，一点也不突兀。 霍翊摸出手机看了眼，发现霍栩给他回了电话。 还回了好几个。 他回拨过去，霍栩秒接。 “哥，怎么办啊？”霍栩的语气有些焦急。 第41章 41 【一更】 很快，夏未凉就注意到霍翊的变化。 他脸沉着，唇线崩的紧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霍翊没多说什么，“嗯”了几声，便挂了电话，偏头看她，“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情。” 夏未凉没立刻回话，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看着他。 霍翊挑了下眉。 “能问一下，怎么了吗？”夏未凉说。 霍翊闷笑一声，脸色好转了些，“关心我啊？” “嗯。”夏未凉没掩饰她的担忧，“是出什么事了吗？” 霍翊偏过头，舌尖顶了顶上颚，淡淡道：“何吟把小孩丢给霍栩了。” “……” 夏未凉有点意外，但也没那么惊讶。 她觉得何吟能做出什么事，都不会奇怪。 因为这个人本身就很奇怪。 “去找霍栩吧。”夏未凉说。 “你，”霍翊看了她一眼，“是要一起吗？” “嗯，”夏未凉点头，然后抬眸看他，“可以吗？” 霍翊垂眸，默了两秒，笑了笑：“好啊。” 他现在，还是有人陪伴的。 比以前孤军奋战的感觉，要好多了。 “那走吧。”夏未凉说。 霍翊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 小姑娘表情淡然，一副见过大风大浪的样子。 她跟在他身侧，没再多说一句话。 出了电影院，霍翊拦下了一辆出租，报了个地名。 上了车，他手肘支在车窗上，单手撑着下颚，有点心烦地闭上眼。 那天看到高扬，应该就能想到这一步。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善茬。 高扬跑了，何吟只会花钱哪会挣钱，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怎么可能带个孩子。 见他心情不好，夏未凉伸手，轻轻握住他的另一只手。 她手不大，裹不住它。 拍了两下他的手背后，便准备松开。 霍翊却攥紧了她的手，眼皮慢慢掀开，“以后，你要喊她妈了，你愿意吗？” 夏未凉：“……” 虽然他语气是开玩笑的，但她一想到那一幕，还是觉得有些可怕。 “不会让你喊的，”霍翊轻捏着她的指节，“她不配。” * 麦当劳甜品站门口。 他们到的时候，霍栩和朵朵正吵的不可开交。 朵朵穿着粉色的毛衣裙，头上扎着一个蝴蝶结。 她之前也哭闹过，霍栩便买了个甜筒哄她，但后来那甜筒化了，奶油流到衣服上。朵朵爱干净，也喜欢自己身上这件衣服，顿时哭的更厉害了。 霍栩被她折腾的，也有点想哭。 朵朵以前没见过霍栩。 霍栩也从没带过小孩玩。 朵朵问她妈妈去哪儿了，霍栩没好气地说他哪知道。 朵朵说要去找，霍栩说你这小短腿去哪儿找？ …… 两个人沟通的十分艰难，极其不愉快。 周围许多人，纷纷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这一大一小。 “朵朵。”霍翊喊了一声。 朵朵听到有人喊她，立刻转过身，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眼睛一亮，像看到救星一样，撒着脚丫子扑了过来。 待她跑到近处，霍翊伸手扯住她的后衣领，一把将她提了起来，抱在怀里。 夏未凉没见过这么抱小孩的，不过这动作还怪帅的。 有点撩。 朵朵看到霍翊，立马就指着霍栩，有鼻子有眼地告状：“那个坏哥哥，不让我去找妈妈。” 说完，小脸埋在他肩上，还蹭了蹭，将鼻涕眼泪抹了个干净。 霍栩嗤了声，不屑地回击：“你去找啊？以为我想管你是不？” “行了。”霍翊看了他一眼。 霍栩被她吵的头疼，这回子终于缓了一口气，抬手揉了两下太阳穴，这才注意到在霍翊身后的夏未凉。 稍稍愣了一下，薄唇动了动，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这俩人，看上去有些形影不离的样子。 有些事，他已经心知肚明了，只是还需要点时间去慢慢消化和接受。 过来一会儿，霍翊放下朵朵，让夏未凉带她进去吃点东西。 然后喊霍栩到一旁。 “怎么回事？”霍翊问。 霍栩将事情原委跟他说了一通。 何吟其实这段时间一直都跟他联系，对他关怀备至，也早说过他这次生日，会过来看他。 他拒绝了几次，但何吟则表示很长时间没看他，很想他。 今天何吟过来看他，带他来了这边的一家西餐厅，中途说去个洗手间，然后人就没回来过。 他给何吟打了电话，但何吟没接。 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到她的短信。 短信里，何吟让霍栩帮忙照顾妹妹，说什么给她一口饭吃就行。 霍栩怎么没想到，何吟送他的生日礼物，会是一个小孩。 霍栩一脸愁云，“咱们该怎么办？” 霍翊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把‘们’字去掉。” 霍栩“啊”了一声。 “人是你招来的，跟老子没关系。”霍翊两手插在兜里，眼带讥笑，甚是无情。 他上次就提醒过这小子了，他那亲妈不是什么好人。 “……”霍栩心有怨愤，但也无话反驳，只小声嘟囔了一句，“那我总不能把她扔了吧？” 虽然刚刚朵朵哭的时候，他一气之下，是动过不管她的念头，但那也只是气头上的想法。 他妈妈这分明是处心积虑了一段时间。 霍翊没接话，他哪知道怎么办？ 手伸进兜里摸了摸，才发现兜里并没有烟。 这才想起，他很长时间没碰过这玩意了。 “要是把她带回去，爸会杀了我的。”霍栩哀嚎道。 霍翊哼了声，“也不见得，说不定你能先把他气死。” 他声音不轻不重，看上去风轻云淡，但心里其实也很没底。 多了个小孩。 还不可能带回家。 这事要是让霍成宇知道了，是绝对能把他活活气死。不是开玩笑的。 想着也很心烦，便去了一旁的便利店，买了包烟。 夏未凉带着朵朵进了麦当劳，帮她点了份儿童套餐。 一偏头，就看到在窗外的霍翊，嘴里正叼着烟。 她在心里默叹了口气，这人又开始抽上了。 但眼下这种情况，她也能理解，所以没再管他。 霍翊将一根烟抽完了，期间没说一句话。 霍栩蹲在一旁，双手捂着头。不多时，他抬眸看了霍翊一眼：“你也给我一根呗。” 霍翊垂眸瞥了他一眼，然后将烟盒丢了过去。 霍栩接住后又伸手，“打火机。” 霍翊扯了下唇，将手里的打火机一并抛了过去。 霍栩摸了一会儿，笨手笨脚地点了一根。他没抽过，不懂怎么操作，一时被呛的猛咳。 霍翊嗤了声，懒得看这废物，一抬眼，注意到夏未凉正在看他。 目光相接了几秒，他伸手将霍栩嘴里的烟扯了下来，扔在地上，抬脚碾灭后，吩咐道：“待会别在朵朵跟前说什么‘妈妈不要她’之类的话。” “知道哦，”霍栩点头，“不会说的。” 他还是有点谱子的，跟这么屁大点小孩说这种话，不仅仅是没脑子，也挺没人性的。 两人没说一句何吟的坏话。 因为说了也无济于事，没用多少时间，他们已经接受了生活里将会多一个小孩的事情。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怎么照顾朵朵。 他们两个高中生。 钱的事情放在一边，最难的还是没时间。 霍栩住校。 霍翊每天也是早出晚归，根本没时间陪朵朵。 当晚，他和霍栩没回家，带着朵朵去了容大那边的公寓。 夏未凉回家帮霍翊撒了谎，说他给霍栩过生日去了。 一晚上思来想去，霍翊决定要给朵朵找个全托的幼儿园。 周一到周五让朵朵住在学校里，周末抽空去照顾。 但现在有不少新闻都有幼儿园虐待小孩的事情，所以还得找那种有二十四小时监控的学校才行。 但问题又来了。 两个高中生带一个小孩，没有哪个正经的幼儿园愿意接收。 得找个监护人啊。 霍翊后来找了赵如意帮忙，说服他堂哥出面帮忙。 赵如意对他妈忍无可忍，气的骂了好几句。 霍翊和霍栩又各请两天假，走访了好几个幼儿园， 几番辗转，到底是将学校定下来了，很快就能将朵朵送过去。 全托幼儿园的学费很贵，都赶上霍栩一年的学费。 霍栩第一次尝到了为钱所困的滋味。 好在霍翊卡里还有点钱，问题在于这大额支出，他爷爷那边肯定是知道的。 这卡是爷爷给他办的，用的是爷爷的名字，银行那边留的也是爷爷的联系方式。 他的每一笔消费记录，爷爷其实都能算的明明白白。 夏未凉问了霍翊两次给朵朵找学校的事，也听到霍栩担忧学费的事情，自己也打听了一下全托幼儿园的情况。乔思恩的小侄女就在读，学费确实有些昂贵。 她琢磨了一下，后来请了一个晚自习的假，去容大那边找了霍翊，给他带了张银行卡。 “卡里大概有二十万吧。”夏未凉将银行卡递给他。 “你哪来这么多钱？”霍栩先插了句话。 “霍叔叔之前给的，”夏未凉解释了句，“我每回考试，还有放假回老家，叔叔都会给钱，所以攒了这么多。” “你是不是没用过？”霍翊低眸看了眼这张卡，又想到她之前斤斤计算的样子，问了句。 “嗯。” 她确实没用过。 外公外婆和奶奶都没要过霍成宇的钱。 霍栩：“……” 他想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一时间觉得过分难堪。 “这钱我不能要。”霍翊没接。 “又不是给你的，”夏未凉将卡插进他的口袋，“那孩子，很需要。” 第42章 42 【二更】 * 学费交清了，监护人也有个着落。 可能是这些年，何吟和高扬没少当朵朵面说过“不要她”的话，朵朵敏感又多疑。 本来霍翊跟她说的好好的。 但上学的前一天晚上，朵朵又反悔了，她说什么也不要去学校，还总是问霍翊是不是要把她扔了。 霍翊最后也来了火：“你要不去，哥哥现在就把你扔了。” 朵朵泪眼汪汪地点头。 她生怕霍翊将自己丢掉，一时间很是黏人。 基本霍翊走一步，她就跟一步。 霍翊上厕所，她就蹲在卫生间门口。 霍翊去阳台抽烟，她也跟在一旁吸二手烟。 …… 有两次，霍翊差点被她绊倒，但看她这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样子，那骂人的话到嘴边后又咽了下去。 霍翊又请了半天假，将朵朵送去幼儿园后，又陪她在这里待了一上午，好熟悉一下环境，走之前还跟她拉钩保证说周六回来接她。 幼儿园那边，老师每天都会跟家长沟通一下小孩的学习生活状况。 这两天老师时不时的就会联系霍翊。 因为朵朵性格有点问题，不仅敏感还有些暴躁，在幼儿园里跟其他小朋友相处的并不融洽。开学没几天，就已经和小同学打过两次假了。 * 没用多久，夏未凉便深刻明白霍翊之前的生活状况。 他这样子，怎么能投入到学习中。 烟又抽上了。好几次都在他身上闻到了烟草味，想着他最近压力应该很大，也没有说他。 霍翊后来什么也没跟她说，怎么安排朵朵的也没跟她商量，夏未凉也没主动问。 问了怕惹他烦。他每天忙前忙后，还要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想想就很折磨人。关键解释了，她貌似也帮不上什么忙。 但不问呢，自己心里也隐隐地有点不舒服。她觉得他们已经很亲密了，但霍翊现在的态度又让她存疑。他什么都不跟她说，总是自己想办法解决，让她觉得自己生分的像个外人。 不过在霍翊请假的时候，夏未凉还是会将老师课堂上说的知识点梳理好，多整理一份，有时候还会帮他应付霍成宇和老师的询问。 遮遮掩掩了一段时日，朵朵不巧又生病了。 小孩身上起了很多红疹，幼儿园的老师打电话联系霍栩。 霍栩后来自己主动联系了那边的老师，说朵朵的情况可以跟他说。 他也不想什么事情都由霍翊担着。 霍栩请假去幼儿园接朵朵，但朵朵又不要他，没办法，最后只能给霍翊打电话。 霍翊又请了几天假。 临近月考，唐迢迢担心他这三天两头的请假影响成绩。 但还没等他主动联系家长，他家长自己就发现了猫腻。 霍成宇和沈微那天在医院体检。 他们刚从电梯出来，一抬眼就看见霍翊抱着小孩朝这边走来。 霍栩跟在一旁，手里拿着单据。 霍成宇一眼就看出那个小孩是谁—— 何吟的女儿。 和她长的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霍栩一撩眼皮，就看到了亲爹，“卧槽”了一声，魂吓的差点没了，条件反射就想跑。 但最后没跑成，霍翊拉住了他，“都看到了，别掩耳盗铃了。” “这回完蛋了……”霍栩小声哀嚎。 霍翊和霍成宇对视了一会儿，扯了下唇，不咸不淡地喊了声“爸”。 这场面，他其实早就预见到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 只是不知道哪天这纸会被火烧光。 老实说，他这回还有点解放的感觉。 霍成宇大步走到他们跟前，目光在俩儿子脸上扫了一会儿，然后瞪了眼霍翊怀里的朵朵。 朵朵有些害怕，将脸埋在霍翊的肩上。 “她是谁？”霍成宇咬着后槽牙，明知故问了一句。 霍栩想解释，但过于紧张，最后还是没敢开口。 “我妹妹。”霍翊说。 “你狗……” 屁的妹妹。 霍成宇差点在大庭广众之下爆粗口。 “怎么到你这儿了？”霍成宇深吸了口气，将怒火往下压了一点。 “……是、是我招来的。”不想让霍翊背黑锅，霍栩小声地开了口。 “你跟你妈联系了？” 霍成宇声音忽地拔高，血压也直线飙升，手半扬不扬的举在空中。 他这阵子忙的焦头烂额，前段时间，霍翊爷爷跟他说了霍翊账目的问题，他还没来得及找他问。 但这下子明显是不用问。 沈微赶忙跑过来，看到朵朵的那一刻，心里就明白了大概。 又是何吟。 沈微劝了霍成宇几句，让他有事回家说，别在公共场合丢人。 但霍成宇不让朵朵进门。 朵朵现在也离不开人，霍翊后来也就没回去。 霍栩也不敢一个回去面对盛怒中的霍总经理。 霍成宇大发雷霆，没多久就把俩儿子的银行卡给冻结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时间挤不出来，这回钱也没了。 兄弟俩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就千把块钱。 还是霍翊期中考试的奖学金——一千块现金。 两人谁都没想过要动夏未凉的卡。 多个人多张嘴，而且霍栩的生活技能几乎为零。 除了累赘，霍翊想不出其他词汇来评价他。 冥冥之中，竟和何吟产生了点共鸣。 * 勉勉强强地撑了段时日，朵朵又感冒发烧。 幼儿园那边，又让人将小孩接回去，让朵朵在家里多待几天。 霍翊只好又请了假。 霍翊隔三岔五的请假，让唐迢迢很头疼。他后来也打电话跟霍成宇沟通。 霍成宇按捺着火气，到底是又给霍翊打了电话。 他先问霍翊这段时间为什么总请假，霍翊没藏着，直说小孩生病了。 霍成宇问那小孩怎么还在，霍翊没解释。 霍成宇最后算是妥协，只要霍翊别管何吟的事，那小孩从哪儿来就滚哪里去，他这些天的账也就算了，回来什么也不说他。 霍翊的回复也很简单：“这小孩喊我一声哥。” 他不能不管。 做不到无动于衷。 其实仔细想想，朵朵到他这边来，比在何吟那边还要好些。 霍翊不可能将朵朵送回去。 不仅是因为他现在找不到何吟，还因为朵朵跟在他身边，对她的成长来说，是件好事。 何吟认识的就没什么正经人，成天跟些不三不四的妖魔鬼怪混一起，小孩很有可能会被带歪。 父子关系一时间回到了原点，霍成宇表示不再管他，随他自生自灭。 家里的气氛沉闷阴郁。 多年不抽烟的霍成宇，这几天开始抽起了烟。 寡言少语，茶饭不香，身体被折腾的也有些不太好。 * 看着家不像家，沈微忧心忡忡，晚上找夏未凉谈话。 “听说霍翊这阵子经常请假？”沈微问。 “嗯。”夏未凉应了声。 “那这怎么行呢？”沈微叹了口气。 夏未凉没接话。 不行又能怎么办呢？ 霍翊是不可能不管那个小孩的。 “他再怎么说，现在才高中……”沈微抱着胳膊，在她房间来回踱步。 沈微讨厌何吟，但她也拎得清，有些事儿跟孩子是没关系的。 大人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不应该牵涉这些小孩。 “你知道，霍翊他妈妈说了什么时候，”沈微看向夏未凉，压着火气问，“才能过来把小孩接走吗？” 夏未凉咬了下唇：“应该不会接走了吧。” “什么？”沈微一脸讶异。 “他妈妈应该不想要这个小孩了。”夏未凉说。 沈微气的嘴角抽了两下，又“操”了声。 “他妈不想要这个小孩了，所以将人送给她的俩个儿子，让这两个高中生给她养是吗？”沈微问。 夏未凉木然地点了下头。 沈微一偏头，气笑了。 又想起了之前受的气，新仇旧恨一起算，开始骂起了何吟。 其中不乏污言秽语。 骂到后来，她连带着霍成宇一起骂。 因为不是霍成宇，她也见识不到这位人间极品。 夏未凉这才知道她妈妈还有这一面。 沈微身上有知识女性的知性优雅，也有职场丽人的精明强干，虽然不够温柔，但也从未像现在这个样子—— 这骂起人来，比市井街坊的大婶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微的骂声把霍成宇招来了。 霍成宇以为她是在骂夏未凉，进来想问问怎么回事，才发现事情好像不太对，沈微分明是在骂他。 夏未凉垂着眸，没敢看这狭路相逢的二人。 一时间觉得这场面挺魔幻的，甚至有点想笑。 霍成宇还没意识到他撞枪眼上了。 沈微现在一点都不觉得他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此话真不虚。 要不是他当初瞎了狗眼看上何吟，也不会有今天这么多事。 何吟的确贱的离谱，但霍成宇当年怕也是狗的不像个人样。 她刚进公司的时候，正值霍成宇意气风发之时。说是年轻有为不过分，那时候的霍成宇可不是狗眼看人低傲的不行…… “你来干什么？”沈微语气恶劣。 “来……”霍成宇不知道她突然之间为什么发这么大火，“你干嘛在这么骂我？” “我骂你？我他妈还想打你呢？”沈微说着说着就脱下鞋，朝他砸去。 “你发什么疯？”霍成宇赶紧往边上避让。 “你赶紧让那俩个孩子回来。”沈微没好气道。 “不可能。”霍成宇一听那俩吃里爬外的小子就来了火。 “不可能？”沈微两手叉腰，“你再给我说一遍？” “……” “要不是你年轻时候欠下那一屁股风流债，”沈微说，“他俩能摊上那么个妈吗？” 霍成宇一下子哑了火，但还是嘴强了一句，“可我不是离了婚吗？” “你是离了婚，但他们还是得喊她一声妈。”沈微说。 “……” “亮亮说，那个小女孩，何吟不打算要了，就这么丢给你那俩儿子了。”沈微瞪着他，咬牙说。仿佛干出这么混账事的，也有霍成宇一份子“功劳”。 “……什么？什么叫丢给……” 霍成宇不知道是这么个情况。 他还以为那俩小子是偷偷瞒着他，跟何吟见了面，还偷偷拿钱给她，帮她看了几天孩子。 “霍翊现在高二，正是关键时期，”沈微又责问道，“眼下这么隔三差五的请假，你还想不想他好了？” “……那是他自愿的。”霍成宇也没好气地回了句。 “你看看你跟你那好前妻有什么区别？”沈微扯下另一只拖鞋朝他砸了过去，“你那俩儿子倒是一点都不像你们夫妻俩。” 霍成宇：“……” 他被骂的也来了火？ 什么叫他和何吟有什么区别？ “你前妻不管孩子的死活，你也不管？”沈微操了一声，“那你当初倒是管住下半身，别他妈生啊？” “……你、你好好说话，”霍成宇气的脸通红，“当着孩子面瞎说什么？” “我就问你，”沈微说，“那俩小孩你管不管？” “……不管！” 霍成宇将门“哐当”一摔，立刻就跑了出去。 沈微光脚踩着地面，“砰”地拉开门，“霍成宇，你他妈还有脸甩门？” 夏未凉咬了咬唇，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凉水压压惊。 数落完霍成宇后，沈微将讨伐的目标对准夏未凉，“你们现在的小孩，叛逆心重的很，也不跟我们沟通，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搁这儿东瞒西瞒的？” “我要是不问，你们准备瞒到什么时候？”沈微戳了戳夏未凉的额头，又问了句，“啊？你们才上高中，怎么带小孩？自己的人生还要不要了？” 夏未凉一声不吭地领了一口锅。 她想解释两句，但又不知道从何解释起。 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可能就是和父母沟通。 也可能因为对他们太过了解，一下子就能想到结果，所以也就觉得没有沟通的必要。 “你回头跟霍翊说一下，让他尽快回家，小孩的事情，我会看着办的。”说完，沈微又解释了句，“我今天下午给他打电话，他手机关机了。” 沈微扶了扶额，她气上了头，血压也上来了，脑袋嗡嗡地响。 “妈，”夏未凉起身扶了她一下，小声说了句，“谢谢。” 有了何吟做对比，她觉得沈微这么些年把她带在身边，也真的很不容易。 沈微从来没说过不要她的话。 相反地，沈微总是想给她最好的，别人有什么也想着给她买什么。 虽然很多时候并不考虑她需不需要，但怎么说，她还是能感受到沈微是很爱她的。 第43章 43 姑奶奶，我错了。 沈微走后，夏未凉给霍翊打了电话，但没打通。 他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事实上，霍翊这几天没去学校，也没跟她联系。 她情绪一直紧绷着。 之前，她其实也给霍翊打过电话，但提示“忙线”，后面也没再打过。 此时被沈微这么一说，想到这么个人，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心情。 于是决定去容大那边的公寓，找他。 这段时间，霍翊基本上没怎么回过家，都住在那边。 之前有几次，将她送到家门口，自己又转身走了。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 但小区管理严格，门口的保安不让她进去。 夏未凉又尝试给他打了两次电话，但还是没人接。 她在路口站了一会儿。 天空飘起了小雨。 雨水裹着霓虹和凉意，在她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痕迹。 其中一个年纪小点的保安，见她淋着雨，便好心问了句，“你要找的人门牌号是多少。” * 霍翊从冰箱拿出一瓶啤酒，指环刚被拉开，门铃响了。 拉开门一看，是一张陌生的脸，不过身上穿着小区的保安制服。 “请问是霍翊吗？” 霍翊“嗯”了声。 “门外有个小姑娘，说是来找你的。”保安解释了句。 霍翊愣了一下。 什么小姑娘会来找他？ “外面还下着小雨呢，小姑娘看着挺可怜的。”保安好心又说了句。 霍翊道了声谢，跟着他出去了。 走到电梯边。 共三个电梯。 一个电梯坏了，一个在地下负二层，另一个电梯还在顶楼，迟迟不动弹。 霍翊这时脑子清醒了些，似是想起什么，赶紧折到了楼梯那边。 保安被他这举动惊到了，扯着嗓子喊了句，“小伙子，这是十二楼啊！” …… 霍翊却像是没听见，一路狂奔了下去。 * 小区门外，夏未凉站的腿有些麻，找了个角落蹲了一会儿。 远远看去，像是瑟缩成一团的小兽。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她跟前多了一道影子。 “你怎么来了？”霍翊走到她身前，蹲下身子。 果然是她。 除了她，他也没带过别的小姑娘来这里。 夏未凉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好几天没见面了。 他这段时间频繁请假，而且也不怎么跟她联系。 她给这人打电话，他还关机，似乎也很长时间没听到他的声音。 这才发现，自己想他想的这么厉害。 眼下，对上这张脸，还真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霍翊眼睛一眯，在她的冷淡反应中读出了一点信息。 小姑娘的心情好像不太好？貌似还有点生气？ 他也没来的及多想，伸手想将她脸上的雨滴抹去。 夏未凉将头扭到一边，不让他碰。 他的手僵在半空。 “怎么了？”霍翊收回手，轻声问了句。 目光相接。 夏未凉看着他，眼眶莫名染上了红。 情绪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翻涌上来。 霍翊有些慌，“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脑子闪过很多不好的念头，要不然小姑娘怎么大晚上的跑过来找他？ 夏未凉将头偏到一边，既不说话，也不看他。 他手足无措，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着雨越来越大，他没辙，只好伸手去拉她。 夏未凉不让他拉。 但力气过于悬殊，最后还是被他挣到怀里。 晶莹的泪珠噙在眼眶里，她紧捏着拳头，不让它们滑落。 但最后还是没绷住。 一滴热泪滚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滑。 最后在唇角处，被另一张唇收了去。 霍翊抬手覆上她的眼，“怎么哭了？” 夏未凉不吭声。 “谁欺负你了？”霍翊又问。 “你欺负我了。”夏未凉这回终于是开了口。 霍翊一时无言。 他哪舍得欺负。 但最后还是乖乖道了歉。 “对不起。”他说。 “你对不起什么？”夏未凉问。 霍翊：“……” 他哪知道为什么。 “你对不起什么？”夏未凉又问。俨然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我……”霍翊咬着唇，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夏未凉仰头看他，“你都不接。” “……”他手机关机了。 “我在这里，等了你快一个小时。” “……”对不起。 “你这几天，都没跟我联系。” “……”他错了。 “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夏未凉蹙着眉，由于情绪波动的厉害，她声音有些发颤，“我之前问你，你也每次都跟我敷衍，你拿我当什么了……” 说到最后，她声音枯哑，情绪濒临崩溃。 他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担心他，多心疼他…… 她又气又恨，双手撑在他胸口，想将霍翊推开。 霍翊却死死揽着她的肩，不松手。 “对不起，”霍翊将她揽的更紧了些，下巴搁在她额头上，“对不起……” 他本不想让她担心。 这阵子，竟是一堆鸡零狗碎的事情，没有什么好事，所以什么都没跟她说。 却没想到，最后竟让她更担心了。 这么抱着夏未凉，他突然觉得自己很累。 像是熬了几天夜的人，忽然之间碰到了床。 “进去吧。”霍翊说。 雨越下越大了。 说完，霍翊便松了手。 夏未凉准备跟他进去，但一抬脚，却僵住了。 脚麻了…… 脚底板像是被扎了无数根小针，麻戳戳地疼。 她一个没站稳，差点栽倒，好在霍翊眼疾手快地捞住她胳膊。 “腿软了？”霍翊问。 想着脚麻跟腿软，没什么实质性的区别，夏未凉便点了点头。 霍翊看了她一眼，然后蹲下身。 “？” “上来啊。”霍翊偏头看她，“背你。” 夏未凉犹豫。 这周围还不少人呢！ 两位保安大哥还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呢！ …… “要是想抱抱呢，”霍翊很快又恢复了他那吊儿郎当的德行，“也不是不行。” “……” “那个我还更熟练一点。”霍翊勾着唇。 她之前生日的时候，他就抱过一次。 夏未凉二话没说，就扑到他背上。 霍翊绷着笑意，直起身，背着她进了小区。 电梯里。 有个一家三口，貌似是刚逛完超市回来。 中年男人拎着大一包小一包。 几岁的小女孩偏过头，看着一旁的妈妈，语气甚是不满：“这个大姐姐都要背背呢！你刚才都不抱我，我腿都快累断掉了拉！” “……” 听到这话，夏未凉脸唰地一红，赶紧将脸埋到霍翊肩上。 “怎么了？”霍翊问。 夏未凉没出声。 “害羞了？”霍翊压着嗓，声音极低地调侃了句。 “……”夏未凉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力道有点重。 霍翊嘶了声。 但心情却明显好了起来。 门开了，他将夏未凉放到沙发上。 夏未凉一抬眼，就看到茶几上打开的啤酒罐，一旁的垃圾桶里还有好几个空罐。 这人，还喝了这么多酒？ 她抬起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霍翊。 眸子里有点兴师问罪的意味。 霍翊心领神会，估计是看他喝了这么酒，心里不高兴了。 “酒这么好喝？”夏未凉伸手拿过茶几上的那罐冰啤酒，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 但还没咽下，霍翊便凑过脸来，一手绕到她后脑，将它扣住。 冰凉的薄唇压了过来。 他唇舌一点也不温柔，带着极强的目的性在腾挪，分明就是为了她刚刚入口的酒。 麦芽的香气在两人之间辗转。 腻歪并没有持续多久。 夏未凉换气换的很不熟练，一时间将脸闷的通红。 霍翊失笑，看她憋的难受，便松开了手，拿过她手里的啤酒罐，将其丢在了垃圾桶里。 夏未凉挑眉：“为什么扔掉？” “姑奶奶，我错了。”霍翊捏住她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 “你过来。”夏未凉命令道。 “？” 霍翊又凑过脸。 夏未凉抬手按住他的肩，在他凸起的喉结上恨恨地咬了一口。 霍翊“嘶”了声。 有点不太清楚她这行为，到底是在泄愤还是在…… 他垂眸看了眼跟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淋了雨，额角的碎发黏在嫩白的皮肤上。黑白截然分明，晃的他眸光一滞，不自觉地就伸出手，将它们往边上拨了拨。 “去洗个热水澡吧。”霍翊说。怕她感冒。 夏未凉在外面挨了那么长时间的冻，确实感受到了刺骨的冷，而且头发也湿了，黏糊糊的有些难受，便没跟他刚，径直去了卫生间。 霍翊开了空调，怕她洗澡出来冷。 然后走到阳台上，想抽根烟。 手从兜里摸出烟盒，抽了一支出来，刚咬在嘴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转过身看了眼。 夏未凉站在玻璃门的另一侧，直勾勾地盯着他—— 嘴里的烟。 霍翊哂笑，将刚摸出来的打火机又放了回去，“不抽不抽。” 夏未凉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走了。 霍翊将烟摘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现在乖的像个孙子，这么听话会看脸色。 但也混账的像个王八蛋，竟然把小姑娘气哭了。 半个小时候后，夏未凉冲完澡出来了。 霍翊在沙发坐着，翻看了手机里的通话记录。 这几天不少人联系他。 老师同学都有，他被问的很烦，懒得跟他们解释，所以关了机。 所以，也错过了夏未凉的电话。 “我妈想让你回去。”夏未凉一边拿着毛巾擦头一边说。 霍翊的手一顿，没再看下去，但也没接话。 “霍叔叔那边，我妈说，她会帮忙说话的。” 虽然他没给反馈，但夏未凉知道他听到了。 她没有委婉铺垫，直接表明了来意—— 是来带他回家的。 说完，也没再穷追不舍，默然地擦起头发。 让他安静“消化”她刚刚的话。 霍翊默了一会儿，才抬起眸，“要我回去么？” 夏未凉停下擦头的动作，将毛巾搁在一旁，朝他走了过来，“你现在这样，会耽误自己的。” * 她把霍翊带回家的时候，霍成宇正在客厅抽烟。 霍翊没怎么见他抽过烟。 父子俩对视了一会儿。 霍成宇起身，准备上楼。 因为他们说不到一块去。 而且沈微也跟他表明了态度，他不想起争执，只好眼不见心不烦。 但霍翊这回主动拦住他，表示自己想跟他谈谈。 夏未凉上了楼，将舞台留给这父子俩。 书房里。 霍翊这回规规矩矩地坐好，但上来说的话，却没把霍成宇气个半死。 “那小孩我不能不管。”他说。 霍成宇不说话。 这他妈还要他说什么呢？ “除了这个，我其他的可以听你的。”霍翊说。 他这回语气放的比较低。 霍成宇抬眸，终于正眼看他。 “你想过没有，”霍成宇默了片刻，继续道，“她以后借着这小孩的名义，再来找你和霍栩怎么办？” 霍翊说：“霍栩以后不是要出国吗？她应该找不到。” “那你呢？”霍成宇问。问完，又自言道，“要不，你也出国算了。” “她不敢找我。”霍翊解释，“就是不敢找我，才去找霍栩的。” 霍成宇抿了下唇。 这小子说话一向不客气，想来何吟在他这里讨不到好。 “那她要是又回来要那个小孩，你给不给她？”霍成宇试探地问。 “给啊，她要，我就给。”霍翊说。 霍成宇嗤了声，明显是不信。 他这儿子，嘴硬，心却是软的。 “你就把她当个孤儿，”霍翊说，“当她爸妈全死了，当你在做慈善。” “她爸妈全死了，”霍成宇说，“我还真能把她当个慈善项目。” 父子俩算是心平气和地掰扯了好一通。 霍成宇算是想明白了，这是他儿子，他不帮他不管他，他还能指望谁呢？ 归根纠底，是他年轻时候造的孽，给他找了这么个妈。 想一想，父债还真的是子在偿。 最后霍成宇没有再强调要把朵朵送走，但也不可能让霍翊把朵朵带到这里，只是表示会找个靠谱的保姆去帮他照看。 后面，沈微和李姨也隔三差五地帮霍翊照看一下朵朵。 转眼到了期末考试。 第44章 44 想我没 期末考试是全市统考。 考试之前，每位授课老师都三令五申地强调了几个所谓的必考知识点，并表示若有同学在这些知识点犯了错，那是要被喊到办公室喝茶谈心的。 特别是宋致梅，她划出几篇文言文要求大家全文背诵，说是那送分的填空题没做出来，寒假就等着回头抄课文。其他老师可能是唬人，但宋致梅向来说一不二。 在宋致梅看来，她语文那价值十分的填空题，完全就是来送温暖的，这要是拿不到，那简直是天理不容。 但对于一些同学来说，花那么长时间背一篇文言文，最后就得到个一两分，却是很不值当的。 不过没什么人敢去当面忤逆宋女士。 几天的期末考试很快就结束了。 卷子不算难，完全比不上几个重点中学那充满智商优越感的自命题月考。 但这次霍翊考的不算好，年级第五，因为前面耽搁了太多时间。 宋致梅的文言文，他没时间背，成绩一出来，就被喊去办公室谈了话。 但年级第一这回还是出在了他们班，是夏未凉。 不仅如此，高二（三）班还被评为了先进班集体。 唐迢迢很是高兴，自掏腰包买了许多糖果，给每个同学都发了一大把。 放假前的最后一次班会，他兴致盎然地祝大家过个好年。 虽然嘴巴抹了蜜，但手却是实打实的重。唐迢迢千叮咛万嘱咐，这个寒假很重要，要充分利用好，说不定还有弯道超车的可能性。同时点名几位有薄弱学科的同学，要他们寒假好好补补习。他还给大家制定了学习计划，建议每位同学要保持每天八小时的有效学习时间。 这些年轻人不久之前才送走了九张试卷，这下倒好，腾出空的双手又领到了一百多张试卷。 各个小书包都被塞的满满当当。 来的时候，大家都还眉飞色舞商量着寒假的好去处，出门时各个都垮起了脸讨论着寒假报不报班报几个班的问题。 * 一回家，夏未凉就接到了外公外婆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过年。 她每年寒暑假都会回去。 腊月二十六，她收拾好东西，便准备回外公那边。 沈微这两天走不开，还有员工大会什么的，而且她和外公的脾气也不大对付，当年嫁给霍成宇的时候，外公也不同意。 但沈微还是买了些东西，让夏未凉捎带回去。 霍翊本来要说送她去车站，但夏未凉不想让他送。 原因么，略微有一些复杂。 最大的理由可能有点矫情，她想让霍翊想她，把前段时间的债给讨回来。 她骗霍翊自己是腊月二十七回老家去，霍翊这俩天都在容大那边带着朵朵，二十六号傍晚抽空回来了一趟，却发现这人已经走了。 当时就气的不行，给她打电话，结果她那边笑嘻嘻地一句：“我这不是怕你累着嘛。” 火气被温软的语气逼退，霍翊后面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看情况吧。”夏未凉说。 “……” 小县城的年味其实比大城市要浓郁一些。 这几天，他们的街上多了很多外地车牌的车辆。 常年在外打拼的人，这时候三三俩俩回了乡。 不管在外面过的如何，回来的时候都是衣着光鲜的，而且也都是大一包小一包，买了一堆礼品回了家。 外婆这两天带着她去买年货，忙的也是团团转。街坊邻里，逢她就夸：“亮亮越来越好看了啊！” 当然，也有好事者会凑过来打听“你继父对你怎么样啊？”“那家的小子有没有欺负你啊”…… 只不过，当年让她如临大敌的问题，如今却已经掀不起半点波澜。 她一一回以微笑：“都挺好的，谢谢关心。” 霍翊这两天貌似最近挺闲的，有事没事就给她发消息。 不是问她在干嘛，就是给她转个好玩有趣的视频图片，然后问她观后感。 不过么，她没有很热情地理睬他。基本上都是晚上统一回复两句。 想了想，这人之前还好几天不理她？ 电话不接还关机。 她以牙还牙倒也不过分吧。 就这样，她故意冷落了霍翊两天。 * 寒假期间，作业虽然多的离谱，但玩还是要玩的。 腊月二十九，霍翊被王开来和赵如意他们喊了出来。 但没过一会儿，赵如意发现他心不在焉，这小子每隔一会儿就要摸出手机看个两眼。 手机里有什么？ 赵如意不怀好意，蹑手蹑脚地绕到他身后，才发现原来这人在盯着一个人的微信—— 【夏暖暖】 赵如意忍着笑，屏息凝视又偷看了会儿。 只见这小子在对话框里打了几个没营养的字，没一会儿又一个个地删除，过一会儿又将刚刚的那几个字重新输了进去，然后又删…… 如此反复折腾了许久，最后啥都没发出去。 不及如此，这一眼扫过去，这聊天界面，清一色都是他发的消息。 又是gif动图，又是小视频链接…… 人家都没回他一句话。 啧啧，哥们，你高冷人设呢？ 赵如意没忍住，笑出了声。 霍翊侧过脸看他，“操”了声后，按了下手机电源键。 “哥们儿人倒是来了，心却飞了啊。”赵如意调侃了一句。 霍翊骂了句“滚”，但心里却不是滋味。 夏未凉回去两天了，还没主动给他打一个电话。 他给她打，也是打好几通才接。 发消息呢，也从来没有秒回这档子事。 好像一点也没把他当回事。 * 翌日，除夕。 除夕夜，夏未凉的两个舅舅也回来了。 过年期间，孩子才是最大赢家，夏未凉连收了好几个大红包。 年夜饭后，外公和舅舅舅妈在客厅搓麻将。 吵吵嚷嚷，也热热闹闹。 夏未凉不会打麻将，也看不大懂，跟外婆说了一声，便出门转了转。 这几年，一直提倡绿色过节，县城也禁了烟花爆竹，四周一时间很安静。走了一圈，都没看见什么人影。 这个时间点，人们要么在家搓麻将斗地主，要么守在电视机前看春晚。 像她这样出门吹风闲逛的倒是不多见。 她看着两边的明媚灯火，忽地想起了容城，容城那边的娱乐活动应该挺丰富的。 她摸出手机，翻了下朋友圈。 有很多同学今天去看了花展，容城每年春节都有花展活动，而且今年，春晚在容城还有分会场，乔思恩今天下午还去那边打了卡凑个热闹，在朋友圈里po了九张照片。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乔思恩的开心。 夏未凉给她点了赞。 这时，身后突然响了一声。 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从楼上扔了一个擦炮下来。 夏未凉吓的手一抖，差点没把手机摔下来，本来有点生气，但想一想，她小时候也玩过这东西，此时倒也没什么资格谴责人家没素质。 很快，那家的大人就把小孩提溜进了屋。 她又晃了一圈。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晚心空落落地，直到再次摸出手机，将霍翊之前发的消息又看了一遍。 原来是这个人在作妖。 想他了。 她抿唇，准备给他打个电话。 就在这时，她微信界面出现了通话提示。 霍翊先给她打了个微信电话。 “在干嘛？”霍翊开门见山地问。 “在……” 她话未说完，就被霍翊打断了。 “想我没？”霍翊又问。 他对这个问题似乎很执着，几乎每天一问。 “不想。”夏未凉忍着笑意。 霍翊默了半分钟，“真的不想？” “嗯。” “一点都不想？”霍翊再问。 “嗯。” 霍翊不说话了。 夏未凉“喂”了两声。 耳边传来不咸不淡的声音，“你以为我会信？” 夏未凉莞尔。 “多说点话，”霍翊语气有些不满，“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这几天，她都没怎么跟他说过话。 “在哪儿过年的？”夏未凉问。 想来霍成宇应该不可能让他把朵朵带回家的。 “容大这边。”霍翊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一般，”夏未凉说，“都是开学才回来。” “能早点不？” “那你，”夏未凉咬了下唇，绷着笑意，“求我啊。” 霍翊“啧”了声，“求你，早点回来，要不然我人没了。” “人怎么没了？” “想你想没了。” “……” 次日，夏未凉去奶奶家那边看望。 奶奶家这边明显比外公那里要冷清许多，大伯过年也不来看她。 姑姑们在外地，可能要过两天才回来。 夏未凉将这一学期攒的奖学金都给了奶奶。 可奶奶说什么也不要，让她自己留着。 夏未凉只好威胁：“不要以后就不来看您了。” 奶奶总算是收下了。 接着去了爸爸的墓园。 爸爸这里很干净，连片落叶都没有。 看的出来，奶奶应该经常过来。 陪奶奶待了两天。 高二的时间比较紧迫，再加上也有点想霍翊，所以她正月初四就回了容城。 但她没跟霍翊说，想看看他见到自己的反应。 到家时，霍翊不在。 霍栩倒是在客厅，没玩游戏，在画画，画他养的那三只猫。 这几只猫长的很快，感觉吃多少就涨多少。现在一个个圆头圆脑地，能耐地都会跳桌子了。 霍栩眼皮一掀，就见到夏未凉站在门前。 “你怎么回来了？”霍栩顿住手上的动作，一脸惊讶。 夏未凉一般都是临近开学才回来的。 “作业多。”夏未凉解释了句。 “你不都把……” 你不都把作业带回去的么。 他想说。 但再想一想，其中缘由还要问嘛。 于是很有眼力见的闭上嘴。 见他忙正事，夏未凉没再客厅多逗留，将拉杆箱拖到楼梯处，准备上楼。 “行了。”霍栩搁下画笔，起身过来帮她拎。 将行李箱拎到她房门前，准备下去之前，又调侃了她一句：“你们老家的水土还挺养人。” “？” “胖了一圈。”霍栩说。 “……” 夏未凉放下包，翻出里面的糕点。 是给霍栩带的。 这人之前跟她嚷嚷过两次他们县城的特产。 夏未凉将东西拿了下去。 然后看着霍栩画了一会儿画。 霍栩画完了猫，抬眸看她，“坐对面。” “？” “给你画一张。” 夏未凉愣了一下。 “很快，用不了多长时间，”霍栩一边说，一边换上了新的画纸，“而且在外面是要收费的。” 夏未凉乖乖坐好。 霍栩瞥了她一眼，似是有些不满，“能不能给点表情？想点好玩的事情行不？” 夏未凉在心里默叹了口气，但脑子却很听话地吸收了霍栩的话，不自觉地想到霍翊回来的情形，嘴角不自觉地扯出了一点弧度。 霍栩画的很快，没一会儿就画好了。 夏未凉凑过去看了眼。 画的惟妙惟肖。 “画的很好啊，能送我吗？”她问。 霍栩二话不说，提笔给她签了名，让后将画推给了她。 “以后我出名了，这画会很值钱的。”霍栩说。语气有几分傲娇。 夏未凉失笑。 但其实又有点感慨。 霍栩很早之前就有了关于未来的打算，他想去某游戏公司当设计师。 虽然听起来可能容易遭人否决，但比她什么都没想过要强。 “我哥没去接你吗？”霍栩一边收东西一边说。 “没跟他说。”夏未凉说。 霍栩愣了一下，然后继续收拾，“他这几天都在容大那边，带朵朵。” * 霍翊是晚上八点多回来的。 霍栩去顶了会儿“班”，帮他照看了一下朵朵，他就过来了。 虽然这俩人不大对付，但他一听夏未凉回来，也就没顾那么多。 一上楼，就见夏未凉的房间亮着灯。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回来都不跟他说？ 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他咬着后槽牙，抬手敲了下门。 夏未凉闻声，从床上下来。 她今天起了个大早，又坐了半天的车，其实有些困了。 但一开门，这股子倦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明明只有一个星期没见面，却感觉漫长的像是过了好几年。 霍翊跻身进来，将门“啪”地关上，然后一把将她拽进怀里。 将人搂的紧紧的。 “想我没？”霍翊问。 “没。”夏未凉故意气他。 “为什么不想？”霍翊问。 “想你干什么？”夏未凉说。 霍翊垂眸看她，回家一趟好像过的有点好，脸颊都有点肉感了，看上去日子过的真是不错，是一点都不想他的样子。 心里有些酸酸的，之前电话里都以为她是嘴硬。 “小坏蛋，”他有些怨愤地吐槽了句，“有没有点良心？” “你之前不是这么对我的吗？”夏未凉不咸不淡地反击，“何况我手机还没关机呢？” “……” 霍翊被呛的一愣，然后失笑。 这小姑娘还挺记仇呢。 “你作业写了多少？”夏未凉质问他。 “干嘛问这个？”霍翊不满。 他这几天哪有心思写作业，被她的爱理不理气的肝疼。 “你期末考了多少心里没点数吗？”夏未凉说。 “没关系，我俩谁考第一都一样。”霍翊语气吊儿郎当，“都一家人。” “……” “想我没？”霍翊锲而不舍地又追问。 他目光在夏未凉脸上一寸一寸地扫过，挪不开眼。 夏未凉觉得这人有时候真跟小孩一个德行。 “想了，行了吧。” 霍翊将她圈地又紧了些。 笑意在胸腔里震颤。 跟小孩子讨到了糖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俩人都在竞速赶作业。 赶的头昏脑涨。 夏未凉觉得，就算是每天老老实实地八小时，都不一定能写的完这些作业。 从正月初五开始，唐迢迢在微信群里搞起了进度打卡，每天@全班同学——大家今天做了多少作业？学了多少小时啊？ 几天下来，没有几个人回他。 他便搞起了一对一私聊。 总而言之，后面是一点放假的气氛也没有。 高二下学期，学习节奏俨然加快，时间被作业和考试占去了大半。 少年们在一次又一次地考试中被磨平了棱角，无忧无虑和他们已经没什么关系。 在每周一次的班会上，唐迢迢不厌其烦地抛出他的命题——“梦想与未来。” 对于大多数同学而言，他们现在能想到最久远的未来，大概就是考大学。 想考哪个大学，也正是唐迢迢所关心的。 在五一长假前，唐迢迢让每个同学以匿名的形式写下自己的志愿，然后由组长收回交给他。 带了他们近两年，他对这些人的笔迹还是清清楚楚。 匿名么，这真实性倒是有保证。 唐迢迢这才发现，他带的每一个孩子，心里其实都是有追求的，即使是他们班的倒数—— 罗成填的也是一所重本院校。 不过还是有让他感到意外的同学。 第45章 45 “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时间过的飞快。 五一七天假过后，天气一下子燥热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学校电子灯牌上的高考倒计时，数字越来越单薄。 学校为了照顾住宿生，高三学部的教学楼熄灯时间越挪越晚。 一张张原本沉闷的试卷，却在灯光下变幻出梦想的形状。 与此同时，一中的校庆也到了。 五月二十日，是一中七十周年校庆。 每年校庆都有一个很重要的项目——誓师大会，为即将奔赴“战场”的高三学子饯行。 因为逢十，此次校庆规格比较高，请了很多知名校友回来。 为了誓师大会，校方也特意请了几位前三届的学姐学长，清一色的省状元。 很好的符合那句烂熟于心的宣传口号——“今天你为一中骄傲，明天一中为你骄傲”。 然而，事实上，往后不少人回忆起来，自己一生最高光的时刻，就是作为容城一中学生的这些日子。 而他们的名姓早已在一中的校史中潦草翻过，没留下半点波澜。 在光芒万丈的背后，是身为平庸的残忍。 此外，他们这些高二的学弟学妹，也要为即将奔赴战场的学长学姐们送上祝福。 校方给高二年级上学期期末考试的年级前三名定了节目，是个合唱表演。 人员安排这边呢，理科出一名同学，文科出两个，三个人刚好都是女生。 曲目是早已确定好的《你曾是少年》，热血励志充满正能量，又是时下的流行金曲，策划人对自己的安排是发自内心的满意，可能还时不时的沾沾自喜。 然而对于五音不全的理科年级第一——夏未凉同学来说，这无疑是晴天霹雳，作孽程度不亚于让她去死。 更别提她还分到领唱这一光荣职务。 听到这个消息，夏未凉就跟唐迢迢提出了质疑。 但质疑无果。 一连几天，她音乐播放器里都在循环那首歌，甚至还在手机上下了几个唱歌的APP软件，抽空就跟着哼一哼，梦里差不多都是这旋律，可还是完全找不到调。 如果可以，杀了她给学姐学长助助兴，她也是愿意的。 对她来说，唱歌可以竞争一下这世上最难的事情。 每每想到要在那么多人、那么重要的场合上唱歌，夏未凉就尴尬的想抠抠脚趾头。 她是发现了，上帝给你打开一道门的时候，必然是要关你一扇窗的。 如果能想到有这一茬子的事，她当初肯定会少考几分，年级第一谁爱考谁考去。 最要命的还不止如此。 排练的时候，她一开口，文科那边的同学就忍不住笑场。 文科那边的同学其实也跟她说了要点。 可这大概就是听的都懂，一唱全忘。 她一开口，还是能将人逗的不行。最可怕的是，她不仅自己唱的不在调上，而且还能带偏别人。 一时间，身心都饱受折磨。 每天自己练的口干舌燥不说，还得为耽误别人感到抱歉。 霍翊放学和她一起回家。 见她一脸郁闷，话少的可怜，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事。 他家小姑娘被唱歌难倒了。 上次在KTV就见识到了“死歌”的魅力。 小姑娘郁闷着，他也没了开玩笑的兴致，耐心地哄起人来。 “唱的不好？”霍翊问。 “嗯。”夏未凉点头。 “没关系，不要有压力。”霍翊说。 “但是我会影响别人。”夏未凉垂下头，懊恼地叹气。 如果只是她自己出丑那倒也还好，社死就社死，大不了就博大家笑一笑，但问题是她还会干扰其他同学排练。 文科那边的女生每每听到她开口，就会说把她带偏了，于是又得从头再来。 几天下来，那两个女生都有些不高兴。她其实很能理解，因为这样真的很耽误时间。高二年级，这个时候时间也很紧张的，每到月末，还有月考等着呢。 但老师又不让换人。 …… 头都大。 霍翊根本见不得她难过不开心的样子，连说了两个笑话，也没让小姑娘高兴起来。 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教你，唱不好算我的。” 不就唱个歌吗？ 他不相信他家小姑娘能考年级第一还学不会这玩意儿。 回到家后，霍翊书包一放下，冲了个澡，就去了她房间。 先让她清唱了前四句。 问题很多。 先是发声的问题。 夏未凉唱歌，一直是用喉咙发力，声音干巴巴地，就跟念课文差不多。 他本来想说唱歌的时候要气沉丹田，但这种描述很抽象，丹田在哪儿？怎么个沉法？ 想了想，抓着她的手，按在他腹部上的某一块。 夏未凉不解，想缩手，“干嘛？” “大概就是这里，感觉到什么了？”霍翊问。 夏未凉思考了一下，眨巴着眼，“有点硬。” 四目相对，霍翊笑了，一时间又起了点逗乐的心思。 他不太正经地舔了下唇角，“多硬啊？” 夏未凉心里想着怎么唱歌，没察觉他这点歪念头，一本正经地回道：“跟石头差不多。” 霍翊笑出声，“这就跟石头一样啦？” 夏未凉终于察觉到风向有些不大对劲了。 一抬眼，撞上了他一脸的蔫坏。 小脸顿时一沉。 霍翊其实有点想将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但又不忍心看小姑娘愁眉苦脸的样子。于是轻咳一声，将那点绮丽的情绪搁到一边，将话题绕回到唱歌上来。 他又抬手按了按自己的丹田位置，然后伸手戳了一下夏未凉。只隔着一层布料。 霍翊明显感觉到他手指戳下去时，那点温软。 夏未凉一脸警惕地瞪着他。 “你自己摸摸，”霍翊放下手，靠在椅子上，脸色正经坦荡的不行，“感觉感觉。” 夏未凉半信半疑地尝试了一下。 这个位置，她的软，他的硬。 “气沉丹田，”霍翊敛去脸上的笑意，难得严肃，“要用这里发力，改掉用喉咙唱歌的习惯。” 夏未凉之前没怎么学过声乐这方面的知识，音乐课学校也不怎么重视，她基本都用来写作业的。 她点了点头，“我试一下。” 跟着霍翊练习了好几次，她终于找到了点感觉。 但她唱歌还完全没有节奏调子这回事，要么跟不上旋律，要么抢拍，霍翊开始一字一句的教她。 霍翊坐在她的椅子上，勾了只笔，在她的谱子下写写画画，提醒她注意事项。 一时间还有点老师教学生的样子。 后面霍翊唱一句，夏未凉跟一句。 霍翊听了后，再慢慢纠正她。 在他慢条斯理的指导下，她终于有了点调子。 霍翊让她将前四句连起来唱一遍。 她刚唱完“有些日子，你怀念从前日子”时，霍翊便“喊”了个停。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抱着胳膊上下打量她，“小姑娘，你这发声，又回去了。” …… 又回去了。 “重来。”他毫不客气地说。 夏未凉刚张了张唇。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是朝她这个房间走来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 还是高跟鞋蹬地的声音。 夏未凉顿时警惕了起来，赶忙伸出一根手指，对霍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霍翊见她这如临大敌的样子，有点想笑。 但被夏未凉眼神威胁了一下，他还是配合地闭上嘴。 脚步声在她门前戛然而止。 夏未凉身子紧绷。 紧接着，房门被叩响。 夏未凉心跳如鼓，像是做了坏事被人抓包一样。 “谁啊？”夏未凉明知故问了句。 “是妈妈。” 沈微的声音。 “等一下。” 夏未凉偏头看着霍翊，然后拽着他衣服，将他拖到了衣柜前，小声命令：“赶紧藏起来。” 也不管霍翊一脸的不情不愿，反手就把人往衣柜里推。 霍翊被塞进去之前，还不忘嘴贫一句：“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夏未凉不理他，赶紧合上柜门，然后朝门边走去。 沈微明天要出差，怕是有几天不能回来，见到夏未凉的灯亮着，就进来看看。但她敲门有一会了，不知道这丫头在屋子里干嘛，怎么磨磨唧唧的。 “怎么这么慢？”沈微一脸的若有所思，“我刚刚在门口好像听到说话的声音。” “我在唱歌。”夏未凉心里一咯噔，但很快就将脸上的异色给掩饰了去，又解释了句，“好不容易找到了点感觉，所以想一口气唱完。” 沈微看到她桌上确实放着谱子，也知道她要参加校庆表演的事情，这会倒是没起疑。 “嗯，练的怎么样？”沈微又问了句。 夏未凉摇头，小声叹气，“不是很好。” 但其实比放学那会子好多了。 沈微似是想起什么来，沉默了一会儿，又无奈地笑了笑，“你唱歌啊，就跟你爸一样，没有一句在调上。” 夏未凉想到她爸爸唱歌的样子，也觉得有点好笑。 但沈微忽然提起她爸爸，又让她有些恍惚。 沈微的笑意一时间没有散去，还叹了口气，“你爸啊，他大学军训被教官喊出来唱歌，那脸红的能滴血，你这点倒是遗传了他。” 夏未凉抿唇。 沈微又问了她两句学习情况，便走了，没再“耽误”她练习。 沈微刚一出门，被按在柜子里闷的要死的霍翊想钻出来，刚将柜门推出一道缝隙，反手又被夏未凉给合上了。 她怕沈微再杀个回马枪。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夏未凉才松开扣在柜门上的手。 看着长手长脚的霍翊在柜子里窝成一团，有点狼狈，她很不厚道地，心情明显愉悦了起来。 霍翊跻身出来，蹙了下眉，挣了挣身上的衣服，“不就唱个歌吗？你怎么心虚地跟做贼一样。” “……” 夏未凉这时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 是哦。 他在教她唱歌。 是在做正经事。 …… 她怎么慌成那样了。 霍翊啧了声，头微仰着，迎着光的脸笑的那叫一个贱兮兮，“做贼心虚啊，小姑娘。” “你不心虚？”夏未凉瞪他。 “我还真不心虚。”霍翊不甚在意地说。他确实早跟霍成宇坦白了。 “……”夏未凉无言以对。 这人无法无天，确实没什么能让他心虚的。 她比不了。 “别怕，”霍翊瞧出她脸上的异色，抬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是我先招惹你的。” 夏未凉被迫跟他对视。 目光在如水的夜色中相撞，又加重了温柔。 霍翊另一只手原本覆在她的腰上，此时不知不觉地绕到身后，微微一用力，将人往身前又带了些。 “别怕，傻丫头。”霍翊垂下头，用额头蹭了蹭她的额头。 目光渐沉。 欲念加深。 夏未凉不自觉地仰起头，接下了他的吻。 这个吻，比之前那两次的浅尝辄止要隽永深刻的多。 她浑身的力气一点一点地被他的唇舌抽干，到最后只能紧紧攥着霍翊的衣服。 霍翊于她，像是在汪洋大海中的一块浮木。她抓着，不想撒手。 厮磨了很久，霍翊才放开了她。 “红成这样了？”他仔细地看着她的脸，低沉的声音沾着点哑，勾人地紧。 夏未凉撇了下嘴。 霍翊笑，看着时间不早，不打算再逗她。 他像只吃饱了的狼，后面乖顺地不行，安分地教她唱。 脸上没有多余的暧昧，手上也没有过多的轻浮。 夏未凉这才发现，霍翊对她，是真的很有耐心。 五一放假那几天，朵朵跟他闹腾了一次，他的脸没一会儿就板了起来，将小孩吓的直往她身后躲。 她不自觉地就弯起了唇。 * 校庆这天。 艳阳高照。 然而，热烈的青春却硬是压下了骄阳一头。 绿茵场被浩浩荡荡的蓝白色淹没。 礼炮一声一声地响彻天空。 五颜六色的礼花自半空洒下，同学们纷纷伸手去接，每张年轻的面庞上都洋溢着梦想的光芒。 这次校领导的发言很简短，时间都留给了学生代表。 几届的学生代表先后上台讲话，台下掌声如雷。 后台里，有两个同学捧着手机，说说笑笑。 夏未凉这才发现，这次校庆竟然还有现场直播…… 马上就要轮到他们高二年级的学生代表上台。 夏未凉不自觉地捏了下拳头，掌心早已攥出了满满的汗汗。 这回真是领略到了什么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就这么几句“台词”，她练了一个多星期啊。 她想去卫生间洗个手，也缓一缓紧张的情绪。 走到路口，蓦地，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夏暖暖。” 她一偏头，对上霍翊的脸。 “你怎么混进来的？” 霍翊伸手握住她的手，笑了笑，“唐老师让我来看看的。” 夏未凉之前跟唐迢迢提过两次换人，唐迢迢没同意，但却是听了进去。 快上台了，便让霍翊过来看看。 霍翊神色看起来很温柔，但一张口却不是鼓励人的话。 “没什么，”霍翊笑，“就算没唱好，我也喜欢。” 夏未凉：“……” 熟悉的旋律响起。 夏未凉握着话筒，开始按着霍翊教她的方法唱。 她的声音干净清澈，其实挺适合这首歌的风格。 这时，直播间里已经有很多条弹幕了。 【哇！这一届学妹颜值好高啊！】 【唱的很好！】 【666666】 【老学姐泪目了！】 【一中牛逼！】 【看到我老班了！老班还是那么帅！】 …… 安然度过了危险期，合唱时候，她有意放低了声音。 没有出错。 一首歌的时间，既短暂又漫长。 最后是高三的学上代表上台讲话，那是一个清瘦的男生，他们这届的年级第一。 少年模样斯文，一开口却意气风发，很有天之骄子的感觉。 * 转眼就到了高考。 他们沾了点学长学姐的光，放了几天假。 名义上的放假。 事实上，作业其实多的离谱，老师们生怕学生在家蹉跎光阴，家长群里都做了很多提示，要家长切实履行好“监督”的义务。 然而，都到这个时候了，不少浪子都回了头，学生们三三俩俩自发地给自己“加餐”。 学校门前的“状元书店”、“学海书店”……成了最大赢家，一时间赚的盆满钵满。 夏未凉跟着乔思恩，也进去凑了个热闹。 眼见着乔思恩差不多有把书店搬回去的架势，夏未凉忍不住问了句“你这做的完吗？” “求个心理踏实啊。”乔思恩说。 夏未凉笑了笑，没再劝她。 事实上，乔思恩这一学期，学习态度非常端正。 她家里给她请了个家教，针对她薄弱的数学和物理重拳出击，效果肉眼可见的好。 乔思恩这一学期像换了个人，学习态度和热情都明显提高了不少。 上个学期一提起学习成绩蔫了吧唧，所以夏未凉一般都不怎么在乔思恩面前说学习的事情，乔思恩每每和她也都是聊些八卦和些好玩的事情。但这一学期，乔思恩经常主动找她谈论学习，而且连着两次月考成绩还不错，比上学期有了明显的进步。 付账的时候，她和夏未凉说自己想考容城理工大学。 但也不忘提了一嘴——“可别告诉别人哈。” 小姑娘想偷偷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夏未凉只是有些惊讶乔思恩要考容城理工。 容城理工是一所挺不错的大学，但感觉明显和乔思恩的气质不太搭。 乔思恩对此做了解释，但解释的也很含糊其辞，“那我容大也考不上啊。” 夏未凉觉得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这段日子，她已经听到很多人谈论目标院校的事，但她还没和霍翊说起过这件事。 但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一样的吧。 送走了一届，又来了一批。 搬到了高三学部，他们就这样成了学校里最“老”的那批人。 第46章 46 幸福的感觉 高三重新换了班。 是按照高二的期末考试成绩分配的班级。 三班共有四名同学进入了所谓的重点班，四位同学分别是夏未凉，霍翊，严延和韩远。 但这并不意味着，进了这重点班的门之后，就会在这里扎稳脚跟成为拥有户籍的常住居民。 到了高三，考试是家常便饭，每周都会有周考。高三每月都会汇总该月的几次重要考试，再按成绩重新调整重点班的名额。 表现不好的会被开除“班籍”，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淘汰率还变态的高达百分之十五。 毕竟“由奢入俭”难，从重点班掉回“平民”班是件很没面子的事。 学生为了不被淘汰，俨然成了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每天在试卷练习册里垂死挣扎，几乎不存在什么交头接耳的现象，也几乎感受不到什么同学情谊。“重点班”里没人聊八卦，没人说段子，同桌之间都不怎么沟通，大家各忙各的，疲于奔命的同时也在小心提防着彼此，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了队。这和他们高二的生活很不一样。 高三的整体生活基本和“精彩”背道而驰，校内的文化活动他们也没资格参加。什么运动会、篮球赛通通别想了，连以前讨厌的广播体操没被什么小测验占用都得感恩戴德，宣传“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校方终于露出了他们庐山真面目。 有好几次，夏未凉一偏头，看见他们的新班主任站在窗户前，两眼圆瞪地扫视着班级的一举一动。 新班主任叫徐来，比唐迢迢年轻个七八岁，很有干劲。跟唐迢迢也是两种风格的老师，手段严厉，常年不露一个笑，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钱一样。 那天看到几个同学趴在窗户上看学弟学妹打篮球，还一脸艳羡，顿时就来了火，“都什么时候了？还搁这儿看风景？” 同学们纷纷做鸟兽四散状。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玩，你们还有没有点出息了？” 这是徐来常挂在嘴边的话。 但每一个做班主任的都是潜在搞传销的好手，徐来嘴皮子也很不错，擅长精神洗脑，擅长画大饼，大饼画的又大又圆又香甜。在他嘴里，考上好大学就约等于走上人生巅峰，未来要多爽就有多爽。 虽然每天都过的像世界末日，但和时间赛跑到一身疲惫不堪时，却又在徐来的激情横飞的唾沫中重新焕发了生机。 严延之前和他们在一个班。他原本觉得霍翊早晚有天能和徐来吵一架，但没想霍翊却适应的很好。 徐来从没找过他麻烦。 霍翊安分的也没有麻烦给他找。 以前在一个班时，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霍翊这小子，但到了这里，同学们三三俩俩的形成了小群体，关系都是以前的班级。 他也只跟三班的这几个人沟通，久而久之，觉得霍翊这小子总体其实也还行。学习方面倒是坦坦荡荡，就是他一和夏未凉说话，这人就老来打岔……有点小心眼。 夏未凉其实也差不多只和他们几个说话。 她交际能力实在一般般，也没什么主动认识新同学的经验，并且潜意识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其乐融融。 直到那天，她去开水间打水。 排队的时候，遇到她的前桌，一个剪着短发的女生。 女生的名字她没什么印象，因为平时都没什么交集，她对人情世故也很寡淡，只记得这女生以前好像是二班的。 他们重点班，一班和二班的学生居多，其余被其他班零零星星占了几个名额。 女生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可能是作息不规律，额头和唇角都长了几颗痘痘，黑眼圈也比较明显，但样貌其实是挺清秀的，如果有时间捯饬捯饬，也是不错的。 现在这个年纪，颜值被眼镜和校服封印的七七八八，再加上有那些做不完的作业的大力摧残，大家其实都挺灰头土脸。 除了极其罕见的几个变态，譬如霍翊。 每天能保持着抖擞的精神，以及精致的发型，完全是高三年级最靓丽的风景。 也是幸运，这人还是她同桌，这近水楼台的福气真叫人感到三生有幸。 排队的间隙，女生忽而跟她搭讪，“你想考哪个大学？” 这是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 难点是她们的关系不算熟。 如果是乔思恩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学校的名字。 但她还是说了，藏着掖着没什么意思。 听到答案，女生明显是如释重负。 夏未凉见状，调侃了句：“你想考B大？” 女生红了脸，但还是定定地点了下头。 这份坦荡倒让夏未凉对她的好感倍增，所以说了句“加油”。 女生跟她说了句“你也是”。 没过一会儿，女生似是想起什么来，眨巴着眼问她，“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夏未凉愣了一下，她确实不知道。有点尴尬。 “我叫袁浅。”女生一脸的“我就知道”。 “我……” “我知道，你叫夏未凉嘛。”袁浅吐了吐舌。 也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夏未凉笑了笑。 她就这样在这个新集体里，认识了第一个朋友。 袁浅前面两次的竞赛成绩不太理想，这种不理想的意思是她取得的成绩不能让她保送到自己心目中的那座学府，不代表她不优秀。 而她的同班同学，有几个跟她那时取的了差不多成绩，都拿到了保送名额。 人生是由无数个选择组成，而每一次的坚持与放弃，其实都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袁浅的压力也很大。 事实上，一眼望去，整个高三学部也没几个过的轻松的人。 * 即使是安分守己的好学生，成绩也不能替代一切。 他们这个年纪，大多数的人都很怕孤单，正如那句名言——“喜欢孤独的不是神灵就是野兽”。 有人陪着还是很重要的。 后面的几天，袁浅上厕所时会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霍翊对此有些好奇，他不太懂女生为什么上厕所都要约个伴。 夏未凉早已被他带的满嘴跑火车，“因为怕遇见色狼。” 霍翊啧了声，熟稔地跟她打趣，“那你不如约我啊？” 袁浅时不时会用艳羡的眼光看着他们，但从来不会嬉笑起哄，就把他们当成免费偶像剧在看。 久而久之，夏未凉直觉袁浅是个有故事的人。 还感觉到在那黑框眼镜后面的一双大眼睛里，总藏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哀伤。 她的这个好朋友，在第一次月考结束后，就离开了重点班。 袁浅以前的重心是放在理化竞赛方面的，其实有点偏科。 竞争很残酷。 第一次月考，他们班就刷下去了九个人。袁浅是其中之一。 徐来那天在班会上说，“其实现在从重点班掉到“平民班”不算什么，意义和影响并不大，只是你们现在心里不可避免的会很难过，但你们要知道，高考的时候，一分就能压死一片人，再过一阵子，那几分之差就能让你从985掉到211，或从211掉到普本……” 徐来有点心狠手辣，现实有多残酷，他就让他们看到有多残酷。 不像唐迢迢，会照顾他们脆弱无助的幼小心灵。 不过那天最后，徐来还是仁慈了一把。班会上，他最后的一句话是：“一时的失利没有关系，我徐来在这里等着你们九位同学再回来！” 袁浅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表情是很平静的，没有哭，也没有不甘。 看到她东西有点多，夏未凉主动帮她搬了些。 袁浅是从二班来的，这次当然也要回二班去，而她的位置，将由一个新同学替代。 路上，袁浅跟她调侃了句，“我觉得我这名字挺不好的，‘奈何情深，向来缘浅’，好晦气啊。” 夏未凉失笑，“那你就改叫袁深吧。” 没想到袁浅竟然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好主意啊。”然后顿了顿，又跟她说了句，“你们真好啊，要走到最后啊。” 夏未凉说：“有空讲讲你的故事。” 袁浅笑着进了班。 新的周考很快就来临。 在这种高强度的考试中，他们现在对考试已经无感了，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考试是一个白天加一个晚自习，物化生合成了一份卷子，周日还有一天的休息时间。这是对他们仅存的一点善心。 考试完后，大家找着关系好的对答案，重点班的答案重合率其实很高。 回家路上，月明星稀。 不过好在还有人类的伟大发明——电灯，夜晚被照的一点都不寂寞。 车窗外，一群中学生骑着自行车，浩浩荡荡地将人行道给占了个满。 一眼看过去，这十七八岁的男生，就没几个好好穿校服的。 有的拉链没拉，校服大剌剌地敞着，被晚风吹向两边，有的干脆解下来，系在了腰间…… 学生三五成群地说说笑笑，也不乏和异性打打闹闹的人，但大部分都小心翼翼的藏着心事，像他们这样明目张胆肩并肩手牵手的真是寥寥无几。 前面是十字路口，红绿灯变幻出不同颜色。 说说笑笑的人群顿时“分道扬镳”。 你朝左，我向右。 夏未凉恍然想起来，高三上学期都快过了一半。 她忍不住侧头看向霍翊，“你想考哪个大学？” 霍翊反问她，“你呢？” “Q大。”夏未凉直接了当地说。 霍翊哼笑，“怎么？看不起B大？” “不是。”夏未凉解释，“Q大是我爸爸当年的梦想。” 在整理她爸爸的遗物时，她发现了爸爸当年有个笔记本，记满了年少时的各种豪言壮语。 不仅如此，爸爸还抄了一篇《荷塘月色》，还有……高中女同桌给他写的信。 女同桌当年是县里的状元，去了Q大。 她那时才了解到，平日里那么温和的爸爸，原来当年有那么多炙热的梦想。 霍翊默了片刻，没立刻接话，像是在思考什么。 “那你想，”夏未凉小心又问了句，“考哪个？” “跟你一样。”霍翊回她。 “真的吗？”夏未凉仰头问。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丝丝的不确信。 “嗯。”霍翊点头。 “拉钩。”夏未凉伸出小指。 霍翊也笑着伸出他的小指。 拉完勾后，他们又盖了章。 夏未凉悬着的心缓缓坠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依赖一个人了。 在所有值得高兴的事情里，好像都有霍翊。 或者，因为他的存在，再平平无奇的事情都变的有趣了起来。 霍翊揉了揉她的脑袋，一脸好笑地看着她，“那我要是没考上可怎么办？” 夏未凉刚落地的心跟着一揪。 “逗你的，”霍翊说，“哪能考不上呢。” “霍翊，”夏未凉盯着他的眼睛，又恨恨地在他腿上掐了一把，“你严肃点儿。” 霍翊吃痛，总算没再跟她嬉皮笑脸。 接下来每天上学放学的路上，她和霍翊都会互抽课文、单词或公式。 没答出来的人还要接受惩罚。 那天，霍翊问她“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的上一句是什么，并要她五秒钟做出回答，她脑子忽地短路，怎么也想不起来。 只得接受惩罚。 霍翊上下打量着她，最后勾着唇，“我要你背我。” “什么？”夏未凉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直到霍翊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 看着这身高腿长的，是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好意思提出这个要求来的。 但她愿赌服输，瘪了瘪嘴，便准备蹲下身子，霍翊笑着拦下她，“你这不用蹲。” 他绕到夏未凉身后，胳膊一伸，两手圈住她脖子，“背吧。” 夏未凉咬牙一使劲儿，将他撑了起来，但走两步就累的不行。 “你怎么这么重？”她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 “那不然跟你一样跟小竹竿子似的？” 男生沉着笑的嗓音在她耳侧响起。 霍翊胸口紧贴着她后背，她都能感觉到胸腔不怀好意一下一下震颤的动静，摆明了是存了心的折腾人。 霍翊也舍不得真使唤她，走了几步就喊了个停。 其实被她背着，自己也挺累的。 夏未凉揉了揉肩膀，没好气地觑了他一眼。 来往的行人都在打量着他俩，怕是都把他们当成了神经病。 只有霍翊来乐在其中，“原来被人背着是这种感觉啊？” “什么感觉？” “幸福的感觉。” “……” 第47章 47 我们一起守夜 后面又经历了几次考试，竞争激烈且残酷，班上的同学也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拨。 袁浅是在期中考试后重回重点班的，然后便没挪过窝。当然，掉下去之后再也没上来过的也大有人在。 跟定海神针似的屹立不倒的就那么几个。 当夏未凉开学那会儿在文具店里买的文件夹被各科试卷塞了个满时，时间已经快到元旦。 元旦放假前，霍翊再次被朵朵的幼儿园老师喊去谈话，原因是朵朵现在学校和老师对着干。小丫头存心“欺负”新来的年轻老师。 霍翊扶额，这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被幼儿园的老师喊去谈话了。 和他被自己的老师喊去“喝茶”的心境迥然不同，每次被朵朵的老师喊去真的是无所适从。 而且这小鬼脾气跟他如出一辙的臭。除了他之外，谁说都不理。 夏未凉难得见他一副心梗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知晓原因后，存了点找乐子的心思陪他一起去了幼儿园。 幼儿园老师一见人就开始念叨起朵朵近期的表现。 不久之前的数学课上，新老师让小朋友们数教具棒，其他同学都乖乖听话，朵朵却死活不数，被老师说了两句后，她便离开座位坐在过道上，怎么劝也不起来，严重扰乱了课堂记录。 老师后面还调来了视频监控，让霍翊好好看一看。 每回都是这几个年轻认来，老师对朵朵的家庭情况也有所了解，直说：“小朋友的教育不能光靠学校靠社会，家庭教育才是最重要的……” 像大多数家长一样，霍翊按捺着一肚子火，乖乖跟老师低声下气地道了歉，表示回头会好好和朵朵沟通。 一出幼儿园大门，霍翊便开始质问她，刚刚在里面，他可是给这丫头留足了面子，一句重话都没有。 朵朵眼睛红的像兔子，但哼哼唧唧了半天什么有营养的话也说不出来。 霍翊气的想给她一巴掌。 这小鬼有时候可爱是真的可爱，气人也是真的气人。 见哥哥脸色很难堪，一起来的姐姐也没怎么说话，朵朵心里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沉默了许久，小姑娘弱弱地开口：“我不喜欢小胡老师。” 小胡老师就是那个新来的数学老师，因为很年轻，所以大家都在她名字前加了个“小”字。 闻声，霍翊觑了她一眼，没好气道，“那老师怎么招惹你了？还能耐地不喜欢老师？” 朵朵缩了缩脖子，半天没再吐露一个字。 夏未凉叹了口气，温声问了句：“朵朵为什么不喜欢小胡老师呢？” 她刚刚跟着进去，见到那位小胡老师。看上去大学毕业没多久，性格貌似还不错。虽然脸被朵朵气红了，但一句重话也没说这个孩子，还让他们回去跟孩子好好沟通。 “因为小胡老师一来，我就看不到高老师了。”朵朵低着头，小声解释了句。 “高老师又是谁？”夏未凉看了眼霍翊。 “他们以前的数学老师。”霍翊说。 高老师年纪比较大，这两年身体不太好，不久之前辞职了。 “你很喜欢高老师？”夏未凉问。 朵朵点头，“高老师给我讲故事，还喂我吃饭……” 霍翊有些头疼。 然后想起高老师之前说的话，朵朵性格比较孤僻，缺乏安全感，在幼儿园里也不怎么和小孩玩，但又说小孩年纪小，可塑性很强，需要大人多陪伴。 * 于是元旦那天，霍翊和夏未凉抽空带着朵朵出去玩了会儿。 在一家精品店前，朵朵停下了脚步，她在橱窗前站着，眼睛紧盯着一只兔子玩偶。 夏未凉注意到了她的反应，跟着顿下脚步。 “别的小朋友，睡觉都有娃娃可以抱。”朵朵小声说。语气还有些可怜兮兮的意味。 说完，朵朵抬起脸，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霍翊。 她其实挺怕霍翊的，心里早就想要个毛绒玩偶，但怎么也不敢跟霍翊提要求。 但看着夏未凉在旁边，又起了点小心思。几岁的小孩其实也不大懂，就是单纯的看碟子下菜，觉得这个姐姐可能会帮她，也莫名觉得哥哥好像还挺听这姐姐的话。 霍翊对朵朵从来都不是有求必应，嗤了声，“你们幼儿园那么巴掌点大的床，摆个娃娃怎么睡？也不怕把自己挤下去。” 朵朵拽着夏未凉的衣袖，极小声地回了他一句，“那、那别的小朋友都有娃娃抱，别的小朋友也没有挤下去。” 霍翊轻“嘶”一声，没想到这小丫头今天胆子这么大。他现在说一句，这小丫头就还一句嘴，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 这段时间以来，沈微和请来的阿姨可能碍于“外人”身份，不敢对孩子说重话，小孩脾气肉眼可见的变大，幼儿园老师跟他告了好几回的“状”。 朵朵说完不忘再看一下霍翊脸色，见哥哥眉头一拧，便赶紧往夏未凉边上靠了靠，小手将她的衣服拽的更紧了。 “姐姐给你买一个吧。”夏未凉摸了摸她的头。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谁不喜欢毛茸茸的那些小玩偶呢。 她小时候也是如此。 见到夏未凉帮她，朵朵心里高兴极了，但面上还是故意装怂。小孩嘴巴一瘪，声音怯怯地说，“但哥哥会生气的，哥哥不想给我买。” 霍翊吸了口气，低眸看她，“小鬼，你现在还学会告状了是吧？” 朵朵没敢吭声，只紧紧拽着夏未凉的衣服。 夏未凉抬眼看霍翊，眼神里的暗示很明显。 “买，行了吧。” 目光对接没一会儿霍翊服软，然后带着朵朵进了店。 他拿夏未凉没辙。 进了店，朵朵也不演了，忙不迭地就挑了一个最大的毛绒兔子。 她小胳膊小腿的，这么大娃娃抱着都费劲。 霍翊二话不说，将她手里的东西拿了下来，“你要抱着这个睡觉？” 朵朵小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那你跟它谁睡床？谁睡地上？”霍翊问。 这东西比她幼儿园的宝宝床还大好么。 朵朵心有不甘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又不敢反驳，只得乖乖跑回去拿了一个小一号的，跟他商量，“那这个呢？” 霍翊懒得跟她磨叽，直接跟她拿了一个最小号的，“就这个。” 朵朵瘪着嘴，心里尽是怨言，这一大一小的落差也太大了吧，涌起来的骨气让她没有接过这娃娃，小脸撇向一边，“我不要了。” 霍翊二话不说，将东西放回原位，一点都不惯着她。 朵朵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但脾气上来后，也不跟他开口讨价还价。 俨然是你不给我买，我就不要了。 夏未凉在一旁看着这亲兄妹俩大眼瞪小眼，竟还有点有趣。 她想着，虽然大人常把“别人有你就得有是吧”这种话挂在嘴边责问小孩，但绝大多时候别人有自己也确实也想有。大人的世界也是如此，看到别人有车有房心里也会失落。这种“相对剥夺感”是人之常情。 而且今天元旦，送朵朵个礼物也不过分。 夏未凉走过去，蹲下身子，拿捏好语气跟朵朵商量，“想要大娃娃是吗？” 朵朵不吱声。 霍翊“哎”了声，刚想嘴她，被夏未凉眼神拦了下来。 “姐姐给你买，但你下次在学校要好好表现，”夏未凉语气严厉了两分，“要不然姐姐会把娃娃收回来的。” 朵朵抬眼看她，表情有些犹豫。 “你觉得好不好？”夏未凉问。 小孩没“抵抗”一会儿，就点头答应了。 夏未凉起身将霍翊放回去的那个大娃娃拿了下来，然后又拿了一个中号的。 朵朵眼睛都看圆了。 “这个大的兔子妈妈呢，我们放在家里。”说完，夏未凉又扬了扬手上中号的娃娃，“这个你带到学校去。” 朵朵瞥着霍翊，没敢立刻接话。 霍翊弯唇，“行不行？给句话。” 朵朵立刻点头，然后忙不迭地就去接娃娃。 “要跟姐姐说什么？”霍翊伸手扯了扯她的后衣领，语带暗示。 “谢谢。” 朵朵看着兔子玩偶，满意的心花路放，又诚心诚意地开了口，“谢谢姐姐。” 说完，便伸手去接夏未凉手里的东西。 看她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费劲样子，霍翊唇一牵立即扯过她手里那最大号的娃娃，垂眸时看到夏未凉两手空空的，心里忽然有些不大舒服，让她们原地等一会，便又走进了店。 出来时，手里又多了个毛绒玩具熊。 “你也拿一个，”霍翊看着夏未凉，眸子里噙着笑意，语气也很温柔，和刚刚扳着脸对朵朵说教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两个小姑娘都要有。” 夏未凉心里不由地也一乐，接过了他手上的东西，声音甜甜地说了句“那谢谢哥哥啦”。 霍翊这才发觉，这小姑娘很久没喊他哥哥了，喉咙不由地微微发紧。 夏未凉紧盯着他，看着他的这一点点异样，语带戏谑，“哥哥怎么……耳朵红了？冻得吗？” 霍翊舔了下唇，将她的脸推到一边，崩着嗓吐槽了句，“行了，给你买娃娃还调戏我是吧？” 夏未凉压着声，低低地笑。 * 元旦三天假很快就过去了，转瞬即来的是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 大型考试都是全市统考，卷子难度适中，对于能力顶尖的“参赛选手”来说，只要心态不出问题，都是能稳稳拿下的。 考完之后，老师们加班加点的改卷审核，成绩也很快就出来了。 霍翊这回考了年级第一。 那天来学校领成绩的时候，他们在走廊碰巧遇见了唐迢迢。 唐迢迢看见昔日的得意门生，笑的跟多小金菊似的，拍了拍霍翊胳膊，一脸欣慰，“小子可以啊。” 霍翊难得溜须拍马，“是老师们教的好。” 他说这话也不算违心。 学校的大多数老师都很认真负责，特别是高三，像徐来同志每天都朝五晚十的陪着他们，周末也跟着他们加班加点，放假还在群里开班会。 只不过，以前的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唐迢迢也注意到一旁的夏未凉。她这次考的也不错，年级第三。这回前三名两个都出自他们老三班的，徐来当面还夸过他们好几次，让唐迢迢也是备有面儿。 师生说了几句笑后，唐迢迢似是想起什么来，“霍翊啊，你之前写的那个……” 话说一半，被抛过来的张贤仁打断了，“老唐，你这什么耳朵，喊你这么多声都听不见啊？办公室还等着你开门呢。” 仙人在楼上喊了他好几声，但唐迢迢跟学生聊的高兴，压根没听见，只好又下来找他。 夏未凉有些好奇，问他，“你之前写什么了？” 霍翊挑眉，“没什么。” “是吗？” “那大概是什么检讨书吧，我欠他好几份。” 夏未凉直觉没这么简单，但又一想，除了检讨，应该也不会有别的什么东西。 “行了，难不成我还给他写情书啊。”霍翊揉了一下她的脑袋。 * 领了成绩单和寒假作业后，学生各回各家。 高三的寒假就十来天，夏未凉这次没有回老家。 在容城过了第一个年。 重组家庭也是第一次聚在一起吃了个年夜饭。 为了让霍翊过来，霍成宇只好让朵朵进了家门。 朵朵这回倒是很乖，没有闹腾，吃完了自己就到一边跟霍栩养的小猫去玩了，也没怎么碍霍成宇的眼。 饭桌上，霍翊和霍栩轮流陪霍成宇喝酒。 霍栩酒还没下肚，就嚷嚷着要把他爹放倒，父子俩又刚了起来。 父子的酒喝到了尽兴。 沈微也没拦着，她看着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场景，真是有点苦尽甘来的感觉。 年夜饭后，沈微拿出几个红包，给孩子们一人发了一个。 朵朵也分到了一个。 小孩第一次拿压岁钱，高兴的不得了，一连说了好几句“谢谢”。 霍成宇和霍栩俩都喝了不少酒，红的白的都喝了，过了一会儿这后劲儿都上来了，父子俩先后滚回了屋。 霍栩酒品倒还好，醉了倒头就睡。 霍成宇喝多了就成了个话痨，拉着沈微在房间里又是说又是唱。 夏未凉给外公外婆打了电话问了好，然后便自己出门转了转。 见到霍翊在客厅带朵朵玩，她便没喊他。 街对面的商业区，有一场盛大的烟火秀。 电子烟花在城市上空一发一发地响起。 满天的火树银花，甚是繁华。 忽地—— “新年快乐。” 少年清冽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她一转身，就看到了两手插兜的霍翊。 霍翊没看烟花，垂着眸，在看她。 “朵朵呢？”夏未凉问。 “睡了。”霍翊说。 他使出浑身解数，胡萝卜加大棒都用了，好不容易将小孩哄睡着了，这才抽身出来。 风有些大，吹久了，夏未凉的脸泛着红。 霍翊从兜里伸出手，捧着她的脸，轻轻揉了揉，掌心的温热铺天盖地袭来。 路边亮着一盏灯，蜜黄色的光将他漆黑的眼眸釉的发亮。 夏未凉看着，有一刹那的失神。 默了片刻，她缓过神，小声问了句，“容城这边守夜吗？” “我没守过。”霍翊说。 没过一会儿，低低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但今晚可以试一下。” 一宿没睡的事情，霍翊其实干过不少次。 跟王开来他们打游戏，这一上头，通宵是常见的事情。 但嘴巴上说“好啊，我们一起守夜”的夏未凉，还真没什么彻夜不眠的经历。 即使房间灯亮着，她困意涌了上来，站着就开始晕晕乎乎。 霍翊见她困的不行，只好让她去床上躺一会儿。 小姑娘躺着之前，还不忘跟他说：“到了十二点要喊我啊。” “喊你起来听‘难忘今宵’？”霍翊笑着怼她。 “是啊。”夏未凉困的不行，没力气琢磨他语气里的戏谑，懵着双眼就点头。 霍翊心里觉得好笑，嘴上却还十分给面子的说“好”，然后给她盖好被子。 小姑娘抱着那天他买的玩具熊，很快沉沉地睡了过去。 眼睫鸦黑还带着卷，在下眼睑处投下一层暗影。 他喉结微动，没多想，俯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第48章 48 最想在哥哥的鼻子上滑滑梯了…… 到了十二点，霍翊并没有如约定那般叫醒她。 夏未凉是自己醒的。 睁开眼，发现霍翊还在她房里。 就坐在她床边，怀里揽着个抱枕，手上拿着手机玩游戏。 但脸色很不好看。 像是被人气着了，墨眉蹙的很紧。 明明在破防边缘，很想破口大骂，却又紧咬着唇，生生忍着。 没发出一声，怕吵着她。 冷白皮硬生生被憋红了。 夏未凉凑过脸，“怎么不喊我？” 语气明明很轻，却好像还是惊着了他。 “醒了？”霍翊偏头看她，有些意外。 “嗯，说好一起守夜的啊。”夏未凉说。 听到这话，霍翊啧了声，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将手机撂在一旁的桌子上，没再理会峡谷之巅的“孤儿”们。 其实这个时候也没什么正经事情可干，两人就看起各大卫视的晚会回放。 然后不知道怎么又品评起谁在真唱谁又在假唱。 霍翊看不惯某当红男星，觉得唱的虚假，表情浮夸很做作。 夏未凉故意气他，就硬抬杠，非说那人唱的还不错。 “唱的明明很好啊，人长的也很帅。”夏未凉手笼在被窝里，下巴抵着被褥的一角，声音温软，行为却磨人的厉害。 “再回放一遍。”她说。还带着点命令的意思。 霍翊其实已经很久没跟她battle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都依着惯着她。 这回听到她夸这坨小鲜肉，半天没缓过劲儿。 “什么小眼神啊？”他没好气道。 说完，手轻抬，扯了扯她耳垂，质问，“能不能有点眼光？” “明明很不错啊，”夏未凉存了心要惹他，“你看看他这鼻子，多挺啊。”还顺嘴读了条弹幕，“好想在哥哥鼻梁上滑滑梯啊。” 霍翊手一顿，没两秒又扯她耳朵，力气明显比之前大三四分。 “那明明就是整的。”霍翊反驳。 “你说整的就整的啊？”夏未凉继续刺激他。 有那么几秒，她也为自己的恶劣感到羞耻，但看到霍翊的脸一阵白一阵，却又忍不住，真的很好玩啊。 见把人快点着了，她见好就收，开始哄他。 “但是呢，”夏未凉从被窝伸出手，手掌绵软温热，覆上他脸颊，又一偏，屈指勾了下他的鼻尖，“没有哥哥的挺。” 霍翊身子一僵，垂放在腰侧的手轻轻动了动。 “最想在哥哥的鼻子上滑滑梯了。”夏未凉声音压的极低，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在寂静的深夜无限放大。 被霍翊带的，她现在愈发生猛，一言不合就撩拨起人来。 少年缓缓闭眼，嘴角微勾，像是压抑着什么，但明显，又有很多东西没藏住。 小姑娘撩人的技术愈发炉火纯青。 但他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套。 “你也不怕把哥哥的鼻梁压断。”霍翊开了句很煞风景的玩笑。 夏未凉的手又戳向他鼻尖，“轻轻的不行么？” “不行。”霍翊摘下她的手，用力攥紧，“不让滑。” “那我就重新找一个哥哥，”夏未凉掐着无辜的语气，“你太小气了。” “……”他一下子就没了辙。 夏未凉的指尖在他脸上东撩西拨。 他合着眼，沉着心在感受触碰。 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 像受刑，又像享乐。 不知压抑了多久，又听到一声—— “哥哥，春节快乐”。 霍翊慢慢撩起眼皮，撞进小狐狸亮晶晶的眸子里。 “想要礼物吗？”小狐狸说。 “嗯。”他轻轻一哼。 礼物是一个温软但过于简短的吻。 只不过这一次是小狐狸主动吻他。 给了他一点甜头，然后就很无情地让他赶紧离开。 还连推带搡地让他走…… * 寒假虽短，但作业巨多。 加班加点地解决完所有作业后，在开学前一天，她抽半天空出门玩了会儿。 在街上还碰巧遇到乔思恩。 霍翊当时也在。 “那不是你朋友吗？”他也注意到乔思恩。 不远处的奶茶店，乔思恩和一个男生并肩站一起，排队买奶茶。 乔思恩今天这副样子俨然是用心捯饬过，穿着颜色粉嫩的毛衣，扎着乖巧的丸子头，模样乖巧，甚至还有点娇羞。 和平时大大咧咧的小八婆形象判若两人。 男生模样斯文，戴着一副金属框眼镜，周身洋溢着一股书卷之气。 不过这男生有点眼生，而且看着明显比乔思恩成熟一些。 没多久乔思恩也注意到他们。 岁月静好顿时变成兵荒马乱。 别看乔思恩平时虽然大大咧咧，家教其实很严，心里本就藏着鬼，一点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这一下撞到熟人，脸霎时就红成被火烧过的云。 一双小手还局促的无处安放。 顿时就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离那男生半米远，想装作不认识他。 夏未凉有些好笑，拽着霍翊的袖子转过身，朝另一边走去。 霍翊没察觉到什么，还问：“不和她打招呼吗？” 夏未凉绷着笑：“人家不现在方便。” 霍翊挑了下眉骨，又垂下眼，看到夏未凉脸上的那抹狡黠，一时还想到乔思恩刚刚的反应，心下了然，蓦地一乐。 有一说一，夏未凉好像没有装作“我不认识你”过。 他家这小姑娘胆子还真挺大的。 这件事，夏未凉后面没有主动去问乔思恩，还是乔思恩心虚主动跟她提及。 那是他们一模之后，乔思恩喊她去吃米线。 几根米线下肚后，乔思恩才一脸害羞地开了口。 原来那男生是容城理工大学的学生，上学期开始带她家教。 知道这个消息时，夏未凉就秒懂了。 怪不得这丫头之前说要考容城理工大学。 但目前的状况是乔思恩单相思，而且没有向对方表明心意，还生怕被人看出破绽。男生那天也只是来给她补课，不过多送了她自己以前笔记和试卷。 乔思恩为表达谢意，提出请他喝奶茶。 到目前为止，乔思恩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他表白，因为根本不知道那男生是不是也喜欢着自己。 和稳定的夏未凉相比，乔思恩现在有点陷入患得患失的境地，每天在“他好像也喜欢我”和“他怎么可能喜欢我”之间反复横跳。 不久之前在那男生的QQ空间里，还看到了好几条女生的新年祝福。 一点点微风，就足以在她心里掀起波澜。 离高考只剩下几十天，明知不该去想，可偏又去想。 乔思恩纠结惆怅的结果是，这次模考一塌糊涂。 成绩出来的那天傍晚，夏未凉在校门口又看到那个男生。 男生脸色不是很好。 夏未凉主动上前跟他说话，“是在等乔思恩吗？” 男生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朝她笑了笑，“是她同学吗？” “嗯。”夏未凉应了声。 男生小叹一口气。 夏未凉猜他应该是知道乔思恩这次考崩了的事情。 但他这也太快了吧。 成绩今天才下来。 而且这个时间点好像有点说法啊。 理工大离他们这里很远，坐车都要一个多小时呢。 “大学课不多吗？”夏未凉问。 “看专业，我们的课其实挺多的，”男生很有耐心地解释，“有时候周末都有课。” “那你……今天有课？”夏未凉意有所指。 “我翘了两节课。”男生苦笑。 没一会儿，乔思恩就出来了。 一脸愧疚，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手里还拿着几张试卷。 夏未凉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傻丫头。 这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呢？ 那男生翘了两节课特意赶过来安慰她的。 恍然的一瞬间，她挺为乔思恩开心的。 * 高三下学期的日子基本就是耗在书山里，日子按照复习、模考、总结的套路周而复始地进行。 随着时间快速推进，渐渐地，吃饭的时候，不少文科生随身带着那种浓缩过后全是精华的小册子，甚至还听说有人上厕所都掐着表…… 紧张的气息裹挟着整个高三学部。 当悬在黑板上放的计数牌快到个位数时，校门口的文具精品店里，那些做工精致的同学录开始流行起来。 她自己也买了一本，不仅发给现在班上的同学，也给以前三班的人一人发了一张。 好几个同学都给她写了满满一面的祝福语。 从初见时的第一印象，写到一些后来她已经记不清的小事……还有那些看着像是套话，但心意很真诚的文字。 回收上来，她每一个字眼都仔细看着。 好像真的快到分别时节，才能真切感受到相逢一场的珍贵。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愿我们都能梦想成真，前程似锦。 * 放假前，徐来跟他们强调了很多注意事项，特别是一定要带好准考证。 夏未凉和霍翊不在一个考点。 她被分在七中，霍翊在二中。 两个学校，一个在城市的南部，一个在北边，离家都不近。 沈微早早在七中附近找了个宾馆。 这俩天，考点外的生意很好做。商家们见风使舵，价格疯涨。 平时两三百左右的房间翻了三四倍，但依然供不应求。 今年的六月，雨水比往年多一些。 高考那天正好撞上暴雨天气。 天色灰青，大雨瓢泼。 然而，各个考点外，都有或穿雨衣或撑伞守侯的家长们。 远远看去，仿佛雨幕中结出了五颜六色的花。 那两天，沈微也和所有家长一样，悬着一颗心，甚至比在考场的夏未凉还要紧张。 但每门考试结束后，都没有问夏未凉考的如何，怕她有心理负担。 这几日，她也认识了不少学生家长。 这才发现夏未凉从小在学习方面真没让她操过什么心，一直很自觉。 最后一门理综结束后，天空终于是放了晴。 一道彩虹横亘在城市上空。 似乎预示着苦尽甘来。 * 夏未凉跟着沈微回家。 路上手机来电。 是霍翊打来的。 碍着沈微也在，夏未凉并没接电话。 沈微开车，她在后座上划拉着手机。 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很多同学都发了说说。 最新一条动态是罗成发的。 【找个地方烧书包！有人约吗？】 底下单姗留评：【傻逼。】 看着这时间，几乎是秒回。 两人在虚拟空间，你一言我一语地“友好”互动起来。 “笑什么？”沈微从后视镜瞥见她的神情。 “大家都在庆祝。”夏未凉又低笑一声。 “是解放了。”沈微附和。 在前面的转弯处，沈微将她放下，让她自己打车回去。 公司那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她到家的时候，霍翊还没回来。 霍栩这几天倒是沾着高考的光，跟着放了三天假，此刻正窝在沙发上玩着游戏。 一抬眼，看到她，像是礼节性地问：“考的怎么样？” “还行。”夏未凉说。 霍栩“哦”了声，继续低头玩游戏。 夏未凉现在无事一身轻，存了点找茬的心思，“你作业写完了吗？” 霍栩像是没听清：“什么？” “你们这都高二下学期了，作业应该挺多的吧。”夏未凉说。 “没多少，早写完了。”霍栩说。 她和霍翊成绩都不错，他哪敢怠慢。 霍成宇一天天的，“你看看你姐，看看你哥”…… 呵呵。 夏未凉想着之前她掉日记本时，这小子那幸灾乐祸的神情，心里一痒，学着霍成宇那时的话和语气，“你写完了？什么时候写完的？” “……” “梦里写完的？”夏未凉冷笑。 “夏未凉。”霍栩咬牙。 “我的名字是你随便叫的？”夏未凉抱起脚边的猫，不紧不慢地薅了一把。 “你今天喝假酒了是吧？”霍栩说。 “给你五分钟，赶紧去写作业。”夏未凉眼带警示地看着他，“我现在有的是时间盯着你。” 霍栩也来了劲，“我还就不写。” 两人眼神博弈许久。 一个敢管。 一个不服管。 这时，霍成宇带着霍翊回来了。 第49章 49 这人穿什么都好看。 霍翊今天穿的是设计简单的白T，轻薄衣料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身形，简直是天生衣服架子。 这人穿什么都好看。 他远远看着她，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垂放腿侧，小指勾着透明文件袋上的线绳，轻轻晃着。 只一个眼神，夏未凉就知道他考的很不错，微微扯了下唇。 霍翊原本神情淡然的脸，跟着浮现出一抹笑意。 他们近三天没见面。 没通过电话，也没发过短信。 最后一门考完，他出考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手机开机给夏未凉打电话。 他迫不及待地想听她声音。 但她没接，还径自将电话掐断，都没发短信跟他解释一句。 霍翊却没再继续打，也没乱猜是不是考的不好心情糟糕之类的事情。 他很快就想到应该是沈微在旁边，她不太方便。 近两年的朝夕相处，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对彼此愈加了解。 夏未凉先错开和霍翊相接的视线，因为霍成宇问她考试情况。 寒暄几句后，霍成宇的注意力被霍栩牵走。 霍栩这时手上还拿着游戏机。 霍成宇眉头顿时一拧，“你小子现在还想着玩呐？你忘了这几次考试成绩了？” 霍栩近两次的数学小测验考的比较一般，不过这个“一般”是跟班上成绩最好的那几个人比的。作为艺术生，霍栩的文化成绩其实已经算不错了，但由于家里的哥哥姐姐过于优秀，他爹对他的要求便是水涨船高。 霍栩不满地嘟囔：“我不就玩了一小会儿么。” 霍成宇才不管他玩了多久，大步朝他走来，而后收走他手里的东西，“一小会儿也不行，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收拾收拾，晚上要回学校。” 霍栩不情不愿地起身，走到夏未凉跟前朝她做个鬼脸，“死丫头，都怪你。” 夏未凉假装没听清：“啊？什么？” 霍栩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霍成宇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怎么跟你姐姐说话的？” 霍栩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嘴夏未凉，嘟嘟囔囔的上了楼。 现在的情况俨然是有人获得解放，有人将入“监牢”。 霍翊和夏未凉都考完了，霍成宇现在的注意力就全盯着霍栩。 知子莫若父，他已经看出霍栩这小子自制力稀巴烂。这要是再没什么改观，他都不能放霍栩出国。 * “累吗？”人都走后，霍翊问她。 夏未凉摇头。 她不累，相反大脑现在还处于兴奋状态。 “出去玩？”霍翊询问她的意见。 “好啊。”夏未凉点头一笑。 今晚注定是个不归夜。 被束缚一年的年轻人誓要尽情放纵。 错过的那些热播剧目要一集集的补上，游戏掉下去的段位要一分分的撵回来…… 当然也有相当一批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在网上搜索起考试I答案来。 各路答案五花八门，心情跟着跌跌撞撞。 刚一出门，霍翊的手机就响了。 罗成打来的。 罗成今晚组了个局，喊了好几个三班的人过来玩。 霍翊和夏未凉赶到的时候，罗成正在跟众人吐槽。 他今天一考完，在校门口遇到好几个发小广告的，跟他推荐复读班。 简直就是那大写的晦气。 两位学霸一来，有人就坐不住了，严延开始找他们对答案。 他们从数学的倒数第二道大题聊到物理的某道选择题，俨然还有再深入交流的迹象。 学霸的答案总是不谋而合，惊人的相似。 苦了一旁的几位学渣。 学霸在聊，他们在听，脑子里不由地浮想起自己的答案。 罗成和单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很快就和他们来了个约法三章—— 不许再聊考试，再说就得罚酒。 罗成定的地方是一个烧烤店，环境不错，得亏他位置定的早。 一拨一拨的准大学生过来浪。 烧烤吃完后快到九点，罗成提议去网咖。 “小爷半年没撸啊撸了。”罗成一想到游戏，手就开始痒痒，神情一副焕发第二春的模样。 几个男生倒是一一附和。 单姗没去过网咖，想跟着去看看新鲜。 夏未凉并不抵触，去见见世面也不错。 他们接连进了两个网咖，里面都是爆满，座无虚席。 一个个考完了都出来开黑。 几人分头行动，终于在街角找了一个店，还有几个位置。 但位置是分割开的。 为数不多的连座被让给了霍翊和夏未凉。 男生们打起游戏来是非常忘我。 罗成刚开始说好要带单姗玩，后面指导了两句，见她笨手笨脚就有些不耐烦，单姗又是个脾气直不会服软的，两人很快就起了争执。 罗成将鼠标一推，“你自己想玩什么玩什么吧。” 单姗以前根本没碰过这游戏，哪里玩的明白，又开始找罗成麻烦。 夏未凉看到霍翊专心地启动游戏界面，也没有搭理她的迹象，倒是没有自讨没趣，刚准备想想干嘛时，手机在兜里震动。 摸出来看了眼，是乔思恩发来的短信。 霍翊没一会儿就发现，夏未凉一个人玩的挺开心。 她戴着耳机，麦挂在下唇边，跟人有说有笑。 夏未凉正跟乔思恩连麦，玩着时下很火的某枪战游戏。 今天一考完，乔思恩就去找了理工大的那个男生。 男生带她玩起了这个游戏，还拉来一个大腿陪玩。想着能组个四排，乔思恩边拉夏未凉凑个数。 夏未凉非常有菜鸡的觉悟和修养，听“大腿”指挥，指哪打哪，绝不轻举妄动。 大腿要她勤勤恳恳扮好医疗兵的角色，她看到好装备第一反应就是问“大腿”要不要。 “三级甲有人要吗？” “AWM是不是很厉害？有人要吗？” “我看到8倍镜了！” …… 耳机里，大腿吩咐：“妹妹，看看有没有消I音器。” “好的。”夏未凉乖巧应了声，然后回想到刚刚在哪儿好像看到这个东西。 愣神之际，挨了个黑枪。 “我、我好像要死了。”夏未凉有些无措。 老实说，也有点无语。 她进来当了会“保姆”就要死了？ 这游戏好像也不是很好玩啊。 “往我这边爬，马上来救你。”大腿说。 有惊无险，仅剩丝血之际，她被人救起来。 “谢谢啊。”夏未凉有些抱歉。 “没事没事，跟紧我。”大腿脾气很好。 后面，大腿不断跟她重复两句话——“跟着我别乱跑”、“找个地儿躲好啊”。 夏未凉隐隐觉得，她其实死了或许对团队贡献还大一点。有她这个拖油瓶在，还让大腿分心呢。 进入决赛圈，乔思恩小分队已经被淘汰了。 他们这组就剩她和大腿两人。 事实上，后面大腿又救了她一次。 不过好景不长，风水轮流转，这次大腿被人打倒，她赶紧过去扶。 嘴里还无意识地念叨着“来了来了”，将人扶起来后马上给他扔医疗包和能量瓶。 霍翊不动声色地将这些尽数收进眼底，秒拒罗成的排位邀请。 之后屈指敲了敲夏未凉屏幕，示意她偏头。 “你在和谁玩？”霍翊问。 “和乔思恩啊。”夏未凉注意力很集中，生怕大腿再受个伤自己救的不及时。 “怎么听到有男生的声音？”霍翊又问。 他俩离得很近，再加上网咖耳机收音效果并不好，对话清晰可见。 “嗯，是有男生。”夏未凉心不在焉地回他。 感觉霍翊又要说什么，夏未凉先发制人，“你先别说话，我们就快吃鸡了。” 霍翊两手抱着胳膊，从善如流地没再说话，只是脸色快沉入海底。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这局游戏生死存亡的关键点。 夏未凉他们组就剩下大腿一个人，她跑毒没成功，惨死在毒圈。 乔思恩一直在喊“加油”。 大腿果然是大腿，他们最后是终于靠他一个人赢了这局游戏。 屏幕上“大吉大利，今晚吃鸡”几个字一出来，耳机里的乔思恩的尖叫声差点把她人震没了。 夏未凉其实感觉平常，因为压根就没什么游戏参与感。 这时候才想起霍翊刚刚来找她说话，一偏头，发现这人的脸已经臭不可闻。 生气了？ 乔思恩还要再玩，在耳机里喊她快点进组，夏未凉没怎么犹豫，拒绝了她。 唉，小心眼的男朋友生气了，不哄着怎么行呢。 “怎么啦？”夏未凉拽了拽他手指，掐出娇软的语气明知故问。 霍翊侧身打量她，“你说呢？” “我不知道呀。”夏未凉装傻。 “你再说不知道？”霍翊反过来捏她手，捏的有点疼。 夏未凉“咯咯”笑。 霍翊没好气地看她。 “那你一开始又不跟我玩。”夏未凉微微歪头，“我不是看你忙吗？” “我不是在找适合你玩的游戏吗？”霍翊说。 他一开机就在翻各种游戏。想着时下火爆的LOL不适合夏未凉，这游戏需要花时间，而且游戏环境的戾气较重，峡谷孤儿们一言不合就要问候家人，以夏未凉这种游戏小白肯定是要挨喷的。 他可不想看到小姑娘被人骂。 “那你找到了吗？”夏未凉眨巴着眼。 “你刚刚玩的那个，”霍翊说，“还玩不玩了。” “你带我玩啊？”夏未凉凑过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敢不敢再凑近点。”霍翊吊儿郎当地问她。 “不敢。”夏未凉身子后缩做害怕状，没心没肺地跟他皮。 霍翊抬手拍了一下她后脑，很快就开了组排。 和她双排。 游戏进行到三分之一，他看到天边有空投，开车带她去捡。 又灭了一组人后，才将空投占为己有。 箱子里有个15倍镜，让她拿去玩一玩。 夏未凉上局自己捡到一个高倍镜，不过没有机会用，直接上供给大腿。 “看到什么了？”霍翊凑过来看她屏幕。 “我、我看到有、有人啊。”夏未凉一脸激动，声音有些颤意，“那棵树、树后有人。” 霍翊也看到了，还是两个人。 “你看到了吗？”夏未凉又问。 “嗯。”霍翊哼了声。 “怎么办？”夏未凉游戏小白的本质深刻体现出来，看到人就克制不住的慌。 “干他，”霍翊绷着笑，“你手里这可是98K呢。” 在霍翊怂恿下，夏未凉瞄着那人就是一枪。 不过没中，后面她又“啪啪”来了几枪。 奈何枪法真是惨不忍睹，简直是人体描边。 子弹全打完了，还没碰到人家一下。 最悲催的是，她自己没打到人就算了，这一番雷声大雨点小的操作还暴露了自己位置，没一会儿就被别人爆了头。 霍翊乐的不行，支起肘子，单手撑额头，笑的整个身子都在颤。 他一直在看夏未凉玩，笑的乐不可支之际，自己也被人崩了。 夏未凉被气到，冷着脸：“你走吧，我跟乔思恩玩。” 霍翊缓过神，知道自己有些过分，忙哄起人来，“别别别。” 后面他开的是单排，手把手教她玩。 少年温热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带着她移动鼠标，教她用键。 夏未凉一开始进去就是死，死法千奇百怪。 跳伞跳到烟囱上，掉下来死了。 开蹦蹦车翻车，死了。 …… 不过后面就好很多，甚至能开枪杀人了，终于是尝到胜利的喜悦。 拿了一个人头后，她心情十分激动，转过身就要找霍翊击掌。 但被单姗一声“你看看人家霍翊”给唤回神。 罗成大大咧咧地回她：“带女朋友肯定是那么带的啊，但做同学做我这份上，已经很给面子了。” 单姗：“……” 夏未凉这时还发现周围不少人都在看她和霍翊。 一时间有些不自在。 她脸皮现在被霍翊带的日渐厚实，但还没到肆无忌惮的地步。 霍翊察觉到异样，转身淡淡扫了眼。 大家做各回各家状，又纷纷盯着自己的电脑。 霍翊收回目光，看着她半扬不扬的手，勾唇笑着：“开心啊？” 夏未凉这一高兴，他的情绪不受控制地跟着好起来。 “嗯。”夏未凉点头。 “那你，”霍翊压着声，“是不是得奖励我一下？” 他声音放的极低，语气暧昧，暗示意味明显。 夏未凉抬眼扫了下四周，发现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于是飞快地在霍翊脸颊上啄了一下。 霍翊垂眸，舔了下唇角。 半晌，又似是有些不甘，“早知道就找个包厢了。” 第50章 50 好像没有人能一直陪在她身边。 过了两天，徐来在微信班群里通知同学们回学校估分。 其实大部分同学对自己的情况已经比较清楚。私底下七七八八沟通的差不多，网上各种辅导机构也早就公布了答案。 高考被比喻为一条独木桥。 桥是窄的。乌泱泱的大军压境，注定会有人掉下去。 狂欢是属于胜利者的，失败的人只能学着沉默。 不过少年人藏不住什么事，好坏都写在脸上。 一眼扫去，几家欢喜几家愁。 徐来凭借多年的教学经验，早就将情况看个透彻，难得善解人意没逮着那些丧着脸的同学开座谈会。 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霍翊交上来的估分情况明明还不错，但是这小子脸色却并不好看。 霍翊向来是泰山崩了都没什么鸟事的样子，要不是看他这分数，徐来真怀疑他是考砸了。 徐来觉得有些意思，垂眸看了眼手里的估分表，没什么坏心思地调侃了他一句，“不是考的还不错么，怎么还有些不高兴？是不是奔着省状元去的啊？” 霍翊也注意到他手里的估分表，低头哂笑，“是啊，这不感觉当不上省状元了么。” 徐来手里拿着一摞表，最上面的那张是夏未凉的。 夏未凉估的总分比霍翊高了几分。 眼下这高考都结束了，徐来也不板脸端架子，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你们俩还分彼此啊？” 霍翊没说话，笑了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老师调侃。 “男孩子嘛，要大气一点。”徐来说完，还拍拍他的肩。 霍翊挑了下眉，也没解释，淡淡应道：“确实。” * 考试成绩出来那天，夏未凉的手机快被一通通电话打烂了。 第一个来问她成绩的是乔思恩。 乔思恩难得主动出击，夏未凉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丫头考的不错。 事实果然如此。按照往年的分数线，乔思恩应该是能冲进理工大的“凯旋门”。 乔思恩无疑是个移动的广播台，知晓夏未凉分数后，她反手就在自己的班群里发了几条消息。 作为他们这个年级的大佬，夏未凉自然是很受关注的，很快又有一堆人来跟她道喜。 但霍翊却难得静默下来，一天过半，他迟迟没问她。 霍翊这几天没在家。朵朵得了腮腺炎，跟幼儿园请了假，霍翊在容大那边的房子里照顾她。 迟迟不知霍翊的消息，只好主动给他打电话。 “考的怎么样？”夏未凉问。 “还行。”少年嗓音有些低，还透着点无精打采的消沉。 “多少？”夏未凉心一咯噔。 她早已习惯霍翊的狂狷，他也确实没给过这样“低调”的说辞。 “到底多少？”夏未凉又问。 霍翊说了自己的分数。 夏未凉整颗心放了下来。这分数还可以啊，不懂他为何突然之间收敛了起来。 “你呢？”霍翊问她。 “比你，”夏未凉失笑，语气微微有些得意，“多五分。” 细数这两年考试，霍翊大多数都能比她高几分。能在高考比他多五分，她一时有了点扬眉吐气的感觉。 “那恭喜了啊，小状元。”霍翊在电话那边，也跟着笑。 “不是状元，”夏未凉纠正他。 这次他们学校考的最好的是袁浅，全省第一。 霍翊啧了声，“那有点点可惜啊。” “你怎么了？”夏未凉问。 霍翊声音泛着哑，还有些绵绵的无力感。 “小感冒，应该昨晚吹空调吹的。”霍翊解释了句。 “哦，那你吃药了吗？”夏未凉问。 “待会吃。”霍翊说。 夏未凉知道他的德行，脸上有血口子都懒得管，待会一挂电话怎么可能乖乖去吃药。 “现在就去吃。”她说。 “过一会再去。”霍翊跟她磨。 “现在。”夏未凉说。 霍翊那边没说话。 夏未凉半晌没听到他声音，不禁蹙了下眉头，“说你两句就不耐烦了？” “我这不是在找药吗？”霍翊有些无奈，语调里的埋怨意味很明显。 夏未凉这回倒是听到那边走路、拉抽屉等各种细细碎碎的动静。 霍翊一边撕开感冒冲剂的包装，一边笑她，“脾气怎么这么大？” “我脾气大？”夏未凉反问。 语气沾着点威胁的意味。 “不高兴了？”霍翊晃晃水杯，将药物摇匀。 “没有。”夏未凉嘴硬。 事实上，她确实有点不高兴，但具体地，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好像就因为他语气里那一点点的埋怨，那一点点的不耐烦。 霍翊笑着哄她：“有点烫，马上就喝。” 他扁桃体发炎，说话的时候扯着嗓子，略微还有些刺痛感，挺不舒服的。 “随你，喝不喝关我什么事。”但夏未凉并不知道这些，被他挑起的情绪还没平复下来。 她声音故意作淡，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明明很关心。 霍翊那边又沉默。 有种奇怪的压抑感在电波之间流窜。 这好像是两人之间第一次出现了罅隙。 后面，夏未凉觉得霍翊可能需要休息，也没再多说。 * 次日，夏未凉被乔思恩喊出去玩。 她从乔思恩哪里听到孙落落要去复读的消息。 孙落落是他们高二时候的语文课代表。这小姑娘有些偏科，而且今年数学卷子比较难。 考试那天，当老师说“还剩十分钟”的时候，夏未凉她们考场就有同学慌了，后面收卷子时，还有同学绷不住哭了。 孙落落差不多也就是考完数学这门课后，心态出现了问题。再加上回去后，家长迫不及待地询问，以至于心态彻底爆炸。到隔天的英语考试时，孙落落在听力的时候就没静下来心神，然后一路崩了下去。最后考的一塌糊涂，只能勉强够上一本线。 乔思恩刚和她说完这件事情时，一抬眼，就看见从书店出来的孙落落，她手里拿着崭新的练习册。 夏未凉之前和孙落落也不算很熟，充其量也就是点头之交。 孙落落看到她的第一眼，窘迫爬满了脸。她人缘不是很好，从成绩出来到现在，人前人后已经听到了不少嘲讽。 不过，她眼下并没有在夏未凉脸上看到有深意的东西。 说来也怪，她一下子就释怀了。 事实上，在今天之前，孙落落都一直视夏未凉为劲敌。 对于夏未凉的考试成绩，她可能记得比夏未凉自己都要清楚。 高二的时候，孙落落还单独买了个笔记本，里面记着她和夏未凉每次的考试差距。 除了语文单独的小测验外，她没有在任何一次大型考试中赢过夏未凉。 但眼下，孙落落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夏未凉从来没把她当成对手，也从来没将她放在眼里过。 那些深埋在笔记本里的斤斤计较，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想到此处，孙落落竟有些想笑。 夏未凉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只以为她在跟自己客套。 孙落落背在身后的手这时放了下来，她抬眸看着夏未凉，“想跟你请教一下，怎样才能学好数学？” 夏未凉浅笑：“请教算不上的，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方法，就是吃透知识点，多总结题型。” 这一下午，她和孙落落说的话可能抵得上过去两年的总量。 跟孙落落分别的时候，夕阳蚕食了半边天。 金澄澄的天幕下，人影渐行渐远。 孙落落是个有文采的女生，作文经常被宋致梅拿来在班上诵读表扬。 或许很多年以后，夏未凉觉得她应该都记得高中时，班上有个叫孙落落的女生，她作文写的很出色。 夏未凉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直到再也看不见孙落落的背影时，她才慢慢收回视线。 然而很多人，一别之后好像再也不能重逢于人海。 同学录上的那些频繁出现的“永远”，只是大家短暂的自我感动。 夏未凉垂着眸，踢开脚边的石子，看它朝着前方跌跌撞撞。脑子里不禁回想着自己从幼儿园到现在，认识有多少同学，走到现在的有多少，再走下去的将又有多少。 好像没有人能一直陪在她身边。 想到这个问题时，她的心骤然一缩。 * 又过了没多久，他们便要填写志愿。 根据成绩和排名，夏未凉完全可以填自己一直想去的那所大学。 只是在专业方面，她和沈微商量了一下。 沈微建议她可以填一下商学方面的专业，夏未凉自己其实没有特别感兴趣的东西，也不太想选中学时代为它拼了半条命的数理化。 这个时候发现人文社科类的东西竟然还有点吸引她。 她本来想找霍翊商量，但霍翊一直忙着朵朵的事情，而且也有点赌气的成分在，霍翊没怎么找她沟通，她也主动没跟霍翊说起这件事。 其实只要一个学校，专业不同也没什么。夏未凉这样想着。 填志愿那天，霍翊并没和她一起去。 夏未凉先去学校，按照自己的想法填好志愿。 志愿填完后，她立刻就给奶奶打了电话。 奶奶家的电话没打通，电话欠费停机。 老人一辈子勤俭，天黑就想着关灯睡觉怕多费一度电。 夏未凉便给邻居家的婶子打电话。 婶子倒是很热情地帮她去喊了奶奶。 电话那头的老人知道她考的不错，开心的几度哽咽。 老人素日里话不多，其实心里也知道儿子当年那个就差一点点的梦想，知道她儿子当年的不甘与失落。 孙女这么争气，她自然很开心，一个劲儿地夸她。 次日，外公外婆也赶来容城。 夏未凉抽空陪他们逛了一下这座城市。 容城是个繁华的大城市，但也是个很有历史底蕴的地方。 外公对晚清时的建筑很感兴趣，夏未凉便陪他去看了看。 外公看到某个名人的故居，脑子里想的总是民族历史上的屈辱过往，然后忍不住义愤填膺。 外婆到这个景点的第一反应却是—— “亮亮啊，快来帮我拍个照。” 外婆现在也学着用微信，发朋友圈的频率比她们这些年轻人还高，经常晒九宫图。 外公和外婆“政见不合”，一路走一路辩。 辩着辩着，外婆发狠话：“以后再也不跟你这糟老头子出来，人家是出来玩的，跟你出来是找气受的！” 夏未凉本来以为两人要大吵一架时，外公突然却服软，“行了行了，我帮你拍行了吧。” “谁要你拍？你拍的那照片能发出去吗？”外婆翻了个白眼。 “我这拍照技术不挺好？”外公说完，又小声嘟囔，“怎么老了老了，这脾气还大了呢？” 说着又去拉外婆的胳膊。 两位老人在前面并肩而行。 跟在身后的夏未凉忽然明白一件事，能陪你到生命尽头的也只有这么一两个人。 外公前两年做了手术，床前床尾伺候他的只有外婆。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外公这倔脾气就收敛了些。 送走外公外婆后，连着两天，她眼皮总时不时地跳几下。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直到那天袁浅在微信上问她：“霍翊为什么填容大？” 第51章 51 撞上那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脸…… 霍翊那天和袁浅同一批进机房填志愿。 有不少同学填志愿之前，都会询问老师的意见。 机房门口设置了一个临时办事处。徐来当时也在机房那边，与他一起的，还有霍翊之前的班主任唐迢迢。 袁浅记得当时是唐迢迢主动找霍翊聊天的。 霍翊填好志愿出来后，唐迢迢问他是不是真报了容大。 袁浅看到徐来和唐迢迢两个人的脸同时僵住了，因为霍翊点了下头。 高二下学期，霍翊还在唐迢迢带的高二（三）班。唐迢迢当时在班会上要每个人都写下自己的目标院校，他当时的目的是为了给同学们鼓鼓劲儿。 收上来的情况和他预想的差不多。毕竟是重点中学，当年也都是一分一分考进来的，那种光想着吃饭睡觉打豆豆的”孽障“真没多少，同学们写的基本都是不错的学校。 不过，让他意外的也有，其中之一是霍翊。霍翊成绩很好，性格向来狂傲，但交上来的纸条上却写着一个与“人设”大相径庭的答案——容城大学。 唐迢迢并不觉得霍翊会有什么谦卑的意识，无非就是两种解释，要么他真想考容城大学，要么这人就随便写写存心逗他玩。当时的唐迢迢，觉得后面的情况更合理些。 他那个时候他也没找霍翊多聊，毕竟还有一年的时间。谁知道这小子是真的要考容大。 袁浅当时听到他们的对话很意外，她完全不理解霍翊为什么要报容大。 容大虽然也是一所很好的大学，国内排名前十的著名学府，但霍翊的分数，明明够的上更好的学校。 最重要的是，夏未凉填的不是容大。 袁浅想了想，最终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夏未凉。 夏未凉看到这个消息时，怔愣了许久。 天光从大亮变成灰蓝时，她终于给霍翊打了电话。 按键时，手指都在颤着。 电话倒是很快就接通了。 但说话的是朵朵。 小姑娘学大人说话学的有模有样，“喂，你是哪位呀？” “哥哥在吗？”夏未凉努力平复心情，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没那么颤抖。 “是姐姐吗？”朵朵问。语气有几分欢喜。 夏未凉上次给她买的玩偶正被揽在怀里。 小姑娘记吃不记打，她对这个姐姐印象很好。 “嗯。”夏未凉哼了一声。 “哥哥在睡觉，我帮你喊他哈。”朵朵边说边忙不迭地向霍翊的房间跑去。 小腿欢快地朝前跑着，俨然忘了她哥哥有起床气的事实。 很快，夏未凉就听到那边的对话声。 霍翊被吵醒后不耐地跟朵朵发了两句牢骚，让她赶紧把手机拿走。 当听到朵朵说“是姐姐打来的”时候，那边一度陷入静默。 霍翊蹙了下眉，又抬手搓了把脸，神智清醒两分，让朵朵赶紧把电话给他。 “怎么了？想我了？”霍翊声音沾着点哑。 他刚刚说话时语气还是倦怠不耐的，这时跟夏未凉说话却很明显是掺着笑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温柔。 夏未凉甚至都能想象到他那微微弯起的唇角。 但他明明做了一件残忍过分的事。 “你准备骗我到什么时候？”夏未凉开门见山地问他。 完全不想再给他藏着掖着的机会，也不想给他留有周旋的余地。 霍翊明显是愣了一下。沉寂许久，才艰涩地开口，问她“你知道什么了？” 明明是反问她。 但他的心虚都快溢出屏幕。 “你填容大了。”她神色平静地重复已经知道的事实。 霍翊没说话。 “是么？”夏未凉偏要他回答。 又足足安静半分钟后，霍翊回了她一个“是。” “你一开始就想着报容大是不是？”夏未凉又问。 霍翊半坐起身，垂着眸，手指不自觉地就攥紧了身上的空调被。 “是不是？”夏未凉再次逼问他。 “是。”霍翊点头。 就这么这一个字，简直快要抽走他这一身的力气。 他心情彻底坠入谷底。 即将的疾风骤雨，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慌和恐惧。 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即使前面已经做好了这一天早晚会到来的准备。 可当它真的来的时候，却还是慌的厉害。 夏未凉听到答案，立即就掐断电话。 她站在窗边，看着无限好的黄昏，神智跟着残云一道，在滚烫的夕阳里焚烧殆尽。 宛如一具僵掉的雕像。 路过的晚风扫荡着她的脸。 又和情绪勾结，将她欺负的双目通红。 她从没想过会和霍翊分开。 不知不觉间，她早已习惯这个少年的陪伴。 丝毫没想过和他分开的生活。 这个时候才发现她对他的依赖，已经远远自己超过的想象。 * 霍翊赶回家时，夏未凉已经出了门。 他后面又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但夏未凉不仅没接，后面甚至直接关了机。 少年从来没有这样手足无措过。 很快，他给能想到的人都打了电话。乔思恩、袁浅、单姗……和夏未凉关系好的，他都联系了一遍。 但夏未凉没联系过她们。 也没有人表示见过夏未凉。 他出去找了一会儿，到乔思恩说的咖啡馆，到袁浅提到的书店，到他们曾经去过的街道…… 没捕捉到半分她来过的痕迹。 直到晚上十一点半，在他神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合起的木门被人推开。 夏未凉和月色一起出现在他眼前。 冰凉月光在门前投下一片透亮。 夏未凉站在光上，看他的眼神却是冷的。 霍翊立刻就朝她走去。 两人明明相隔不过数十厘米，但被情绪阻隔着，他们实际离的很远。 夏未凉很快就错开视线，没搭理他的“寒暄”，面无表情地从他身侧绕过，径直上了楼。 霍翊跟在她身后。 木制楼梯被踩的发出闷响。 夏未凉先他两步进了房间，反手就将门“啪”地一声关上。 毫不客气地将他拒之门外。 霍翊敲了好几下门，又喊她名字，几乎带着点哀求。 动静闹的有些大。 夏未凉不想吵着其他人，只好给他开门。 霍翊跻身进来。 夏未凉眼尾不露痕迹地扫过他的脸，将他黑沉眸光里那几许慌张收进眼底。 这是她第一次在霍翊脸上看到这种情绪。 少年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拽的没边。 “对不起。”霍翊垂眸看她。 夏未凉眸光冷淡地看着一边，不发一言。 “对不起。”霍翊伸过手，想拉她的手。 夏未凉不着声色地错开。 空气陷入静默。 两人又对立站了半晌。 夏未凉终于缓缓抬起眸，声音压抑到没有一丝情绪，“为什么骗我？” 她之前问过他，想考哪个大学。 他那时笑着，说和她一样。 霍翊无言应对。 “出去。”夏未凉被他的反应彻底惹火，但没有歇斯底里。 这两个字，她说的几近冷漠。 霍翊抬起脸，呆呆地看着她，却并没有挪动步子。 “出去吧，”夏未凉淡淡开口，“我累了，想睡觉。” 霍翊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黯然转过身。 夏未凉再次关上门。 她靠在门边。 感觉身子越来越软。 她不怪霍翊报容大，甚至能理解他的苦衷，无非是为了朵朵。 但她不能接受这人骗她瞒她。 如果一开始，他就和她摊牌，她不会这么难受。 绝对不会。 但霍翊一直都不主动跟她聊“大学”这个话题。 这个被高中生时常挂在嘴边的名词，她很少听他提及过。 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与她“分道扬镳”的打算。 到这一刻，却仍跟她只字不提。 霍翊其实并没走远。 此时就靠在一门之外的白墙边。 大理石墙面淬着的凉意，顺着他背脊绵延至全身。 比这更让他心凉的，是门里那细弱的缀泣声。 像针尖戳在心口，留下密密麻麻的疼。 他是骗了她，纵使有再多听起来顺耳的苦衷和理由。 一想到未来四年，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他不能原谅自己。 那个时候，他确是答应过她的……甚至都清晰记得她听到这个答案时，那张欢欣的笑脸。 更阑人静时，夏未凉辗转许久睡不着，在消沉的夜色中茫然地眨了好几下眼，终是摸过手机，买了张回老家的票。 次日出门时，她神情淡然，甚至什么东西都没带。 以至于走的时候，谁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当霍翊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时候，为时已晚。 夏未凉已经在车站里。 * 江南小镇，树荫浓密。 小桥尽头的老院上落了锁。 夏未凉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拎着竹篮回来的奶奶。 奶奶看到她很高兴，还问她怎么回来都不提前说一声。 夏未凉半撒着娇，“想您了。” 一连几天，奶奶逢人就说孙女高考考了多少分，多少好学校抢着要她孙女……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和笑意盈盈的老人朝夕相对，夏未凉的心情渐渐好了一些。 此外，这几日霍翊每天都给她打电话，她从没有接过。 但莫名其妙地，习惯了这种“例行公事”。 今天却突然消停了下来。 日渐西沉，手机都还没响过一下。 她一时间不太适应，以为自己欠费停机。 直到给乔思恩打的电话被接通。 她手机没欠费，信号也很好。 事实证明还是她想的太多。情况分明就是单纯的，霍翊今天没给她打电话而已。 她气极反笑，将手机放进抽屉。怕自己忍不住再看，还将抽屉上了锁，钥匙丢给了奶奶。 傍晚的小镇，炊烟袅袅。 家家都忙着生火做饭。 她拎着一篮子刚从菜园子摘回来的青菜，到溪边清洗。 几只黄鸭悠哉游哉地来回划，搅皱了半池水。 触景生情，她脑子里不禁想起小时候经常唱的那首儿歌，于是跟着哼唱了起来——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猝不及防地，一声淡笑在她头顶响起。 熟悉的声线摩挲着她耳骨。 她猝不及防打了个激灵，蓦地转过身，撞上那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脸。 第52章 52 别不要我 浓荫遮住半边晚霞。 霍翊站在半米外的青石阶面上，脸上没有天光映衬。 少年身长玉立，依旧惹眼，周围的几个婶婆纷纷看向他。 但往日狂傲已然不在。 几日不见，他看上去憔悴许多，脸颊跟着消瘦了几分。 夏未凉没想到这人会过来，视线相碰的时候，她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 沾过泠泠溪水的指尖，在晚风中轻轻一颤，但很快，就不着痕迹地平复下来。 她刻意偏过头，眸光没再往他身上再挪一寸。 菜洗好后，她拎过竹篮，起身要走。 霍翊伸手要帮她拿。 她装作没看见他递过来的那只手。 霍翊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静默地跟在她身后。 连呼吸都小心拿捏分寸，生怕惹她不快。 小路的尽头是她家老院。 院子的窄门轻掩着，门环被多年风雨惹出一圈铜绿。 夏未凉推门进来，正剥着豌豆的奶奶抬眼瞧她：“亮亮回来了啊，刚刚有个男孩子来找……” 老人话说一半生生顿住，因为那男孩就站在亮亮身后。 夏未凉没接奶奶这句话，一脸沉静地往院子里走，霍翊不请自来地跟进。 老人又定睛一瞧，发现猫腻，她的亮亮对这男孩子一脸的爱答不理。 亮亮从小话虽不多，但这样横眉冷对没什么礼貌的时候并不多见。 老人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片刻，很快明白两人之间应该是发生了龃龉。 夏未凉拎着菜篮子走进厨房。 霍翊这回没再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他有意留在外面，想讨好她奶奶，要不然他今晚可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几日下来，他知道夏未凉这回真了生气。 夏未凉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俨然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再跟他说，要再不过来找她，怕是人家真把他扔了不要了。 老人坐在竹椅上，细细打量着跟前的少年。 少年眉清目秀，生的是极为俊俏，特别是这身上的气质，一看就不是他们这种小地方的人。 这孩子刚刚跟她说是亮亮的同学，这么瞧下来那应该是容城那边学校的同学。 亮亮在这边的同学她也认得几个，并没有这么好看这么矜贵的。 霍翊跟着夏未凉喊她“奶奶”。 “奶奶，我今晚能在这里吃饭吗？”他没掩饰自己的担忧，小心寻问了句。 老人将身上的豆荚抖落下来，反问他：“我们亮亮看到你，好像很不高兴啊？” 霍翊无言应对，下意识地抬手挠头。 “你怎么惹我们亮亮生气了？”老人又问他。 “我……”霍翊语塞。 “不说清楚，奶奶可不给你饭吃。”老人存心吓唬他。 “我骗她了。”霍翊垂着眸。 “骗她什么了？”老人问。 霍翊小声解释，“我骗她，跟她去一个大学。” 老人这时还未理解，“你是没考好吗？” 印象里，她家亮亮要去的那大学很厉害需要很多分数呢，不是想上就能上的，潜意识里一时之间还帮霍翊找了个“借口”。 他摇头，“其实能考上。” 就是因为他能考上，最后却没去才更气人。 霍翊将事情经过捡重点说给老人听。 老人看着他低眉的样子，心里忽然想起那个早逝的儿子，当年他的分数也能去一所很好的学校，虽然那么几个大学去不了，但等着他的也是一抓一大把。 但最后却去了一个没那么好的学校，因为学校会给他减免学费，给他奖学金。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垂着头的。 往事涌上心头，老人一时有些伤感，没再问霍翊这些事情。 孩子的事情她也不想再瞎掺和，掺和不明白。她给这小子一口饭吃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他俩自己说道去。 霍翊生的好看，嘴巴若是甜一点，其实很容易讨人喜欢。 他编了许多话，说什么夏未凉常说奶奶做的饭好吃，常说想奶奶之类的蜜语甜言，老人被哄得乐开了花，这小院子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 夏未凉出来时，霍翊正坐在小板凳上帮奶奶剥豆子。 他腿长，坐在那方矮小的竹凳上，明显是施展不开。背影看着有几分可怜。 夏未凉不自觉地抿起唇。但片刻又转念，虽是可怜，那也是他自找的。 她敛去脸上的情绪，面色平静地走到奶奶身边，说东西准备好了。 奶奶不让她生火做饭，一来怕她磕着碰着，二来她做饭的手艺实在是差到离谱，奶奶觉得她纯粹是浪费食材。 老人听到，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时又吩咐她再多剥点豆子。 奶奶走后，霍翊找了几句话想跟夏未凉说。 但夏未凉反应依旧冷淡，还是一句话都不搭理他，仿佛不认识他这个人一样。 夏未凉垂着眸，看似安安静静的折腾豌豆，但眼光早在霍翊泛红的脚踝处逗留许久。 霍翊穿的是九分休闲裤，此时又屈着腿，裤子往上拉了几分，蚊虫见缝插针在那一截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印迹。 他皮肤很白，斑驳的红疹看的有些触目惊心。 夏未凉看的眼睛疼，放下东西，去屋里拿了一盘蚊香。 霍翊将这个举动收进眼里，刚刚还咬牙忍着痛痒，怕惹她不高兴，这回不仅是彻底不崩着，还“添油加醋”地叫唤起来。 没多久，他就成功引起夏未凉的注意。 夏未凉也如他所愿跟他说了话，但话的内容并不是他想听的。 “你回去吧。”夏未凉淡淡地开口。 语气不沾染半分情绪。 几个字，就叫他顿时不敢再抱怨一句。 * 晚饭很快就好了。 就是一顿很素朴的饭菜，夏未凉跟奶奶打过招呼，不让她准备的很丰盛。 奶奶本来还炖了鸡汤，家里养的土鸡，城里人很难吃到的。 刚盛上来一碗，就被夏未凉重新倒进砂锅。 奶奶不用问，也知道这小丫头还在气头上。 霍翊从早到现在都还没吃过饭，即使是粗茶淡饭也吃的很香。 在五星饭店他也没吃的这么香过。 人要是饿着，怕是西北风闻起来都是甜味的，更别说这饭还有夏未凉陪在左右。 奶奶这时注意到他手臂上一个一个红点，被这里的蚊子咬的。 她院子里种了点花草，特招蚊子，乡下的花蚊子咬人可毒着呢，她看着于心不忍，让霍翊赶紧去洗个澡，然后再抹点花露水。 但霍翊没带衣服过来。 奶奶去房间翻了翻，有儿子生前穿过的衣服，便给他拿了一套。 霍翊出来的时候，夏未凉正在浇花。 她一抬眼，就发现这人穿着她爸爸的衣服。 条纹短衬衫，配着浅色休闲裤，脚踩着蓝色塑料拖鞋。 这装扮非常非常地不适合他。 原来这人也不是穿什么都好看，眼前这装扮就突出一个“奇怪”。 夏未凉默了好几秒，但最后还是没绷住，紧咬着唇，却还扑哧笑出了声。 霍翊将这难得的笑颜收进眼底。 真的很长时间都没看到她笑了。 他蹬鼻子上脸，走上前，想与她说话。 夏未凉错开视线，将最后一瓢水浇完，回他话。 “你明早就走。”她说。 霍翊抬起眸，声音有难以抑制的情绪，“我不。” “那我走。”夏未凉拎起空了的木桶，将葫芦瓢一并放进去，没多看他一眼。 “我们，”霍翊挪身，挡住她去路，“好好谈谈吧。” 他垂着眼，眸光依旧黑沉，但那无度的轻狂却已不在，转而续上的是绵绵无期的慌张。 只要夏未凉一天不理他，他就得在恐惧中起伏挣扎。 “有什么好谈的。”夏未凉抬起脸，回应他目光。 霍翊紧捏着手，“我其实……” 在她清凌凌的视线中，他到嘴边的辩解再次溃不成军。 “其实什么？”夏未凉逼问他。 “我很早就知道你想去哪个学校。”霍翊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在和霍成宇摊牌喜欢夏未凉后没多久，他在厨房听到沈微和李姨聊天。 当时他们考了试，夏未凉考的很好，李姨在厨房夸她一定能上B大，但沈微笑着摇头，说夏未凉想去Q大。 李姨问她为什么，沈微当时解释：“她爸当年就想去那里，他没去成，她这个做女儿的一定会帮他完成愿望。” 沈微那时还感叹他们父女感情亲厚，抱怨自己与夏未凉难以亲近。 “我想问你的是，”夏未凉定定看着她，“你为什么骗我？” “我怕，”霍翊顿了顿，忍着涌上心头的酸涩，“你也会来容大。” 怕她会为了他，放弃自己的梦想。 她一直想去Q大的。 夏未凉手一顿。 “我不能，”霍翊声音低进谷底，“让你陪我留下来。” 夏未凉错开与他相接的视线，“所以你就骗我？骗我这么久？” 霍翊缓缓抬眸，看到她眼眶泛着红。 “如果不是别人告诉我，”夏未凉质问他，“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瞒她到通知书下来那一刻，还是到开学他们拎着行李箱各奔东西，谎言不攻自破。 静默许久。 霍翊才又开口，“我后来很害怕。” 他其实想过跟夏未凉说，但却迟迟没敢开口。他怕她知道后生气不理他，更怕真的与她分开。 直到现在，他都没做好与她分隔两地的准备。他其实一直在逃避，直到她的那通电话，让他避无可避。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懦弱的时候。 少年浸在月光里，眼角被心事碰的一片湿红。 他后悔了。 想什么都不去想不去管，想一直跟她在一起。 早早就听说大学闲暇时间很多，那些闲暇他本都想用在夏未凉身上……他其实不止一次地想过以后的事。 奈何计划从来赶不上变化。 一堆话涌到嘴边又改了道，变成一种婆婆妈妈的承诺，“到了大学，我一定会经常去找你的，一有空我就去看你……” “谁要你来看，”夏未凉不甚在意地说，“大学里帅哥多的是。” 霍翊知道她在说气话，但心里却还是抑制不住的难过。 “谁稀罕你。” 夏未凉又在他心上扎下一针。 听到这几个字，他再也绷不住，不管不顾地就上前一把揽过她。 就在这清凉月下，当着花前，紧紧抱着她。 他手越揽越紧，生怕一松开，她又躲到另一个地方。 “求你，别不要我。” 第53章 53 “张嘴。” 别不要我。 略沉的鼻音混着卑微的语气，让夏未凉一度有些失神。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花香，霍翊身上也沾着香。 她险些迷醉。 在微凉夜风里，她伸手试图推了霍翊两次。 但不仅没推开，霍翊反而将她抱的更紧。 他滚烫的手掌贴着她后背，一寸寸地将她往自己身体里压，分明是想把她嵌进骨肉深处。 “疼。”她蹙着眉，淡声说。 霍翊没听清，“什么？” “你勒的我很疼。”眉头蹙更紧，她又说了一遍。 霍翊这才回了神，将手松了两分。 就两分，他没敢放多，潜意识里害怕她会跑。 虽然这时间这地点，她显然不可能跑到那里去。但他还是害怕。 夏未凉抬起眸，看霍翊的脸。 难得见他红着眼，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夏未凉忽然想到，这要是他们身份互换一下，就这一双氤氲着湿气的眼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把人怎么着了，像是被人欺负惨了一样。 明明霍翊欺负她的时候更多，以前经常是有事没事就撩拨她。 但他这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真的很难让人再生怨愤。 看这神情，夏未凉明白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但她笃定这事情如果再发生一次，他还会选择瞒着她。 得让他长点记性。 “我要你干什么。”夏未凉回他之前的话。 回他那一句“别不要我”。 霍翊怔愣住，尖锐喉结上下滚动，却迟迟没说话。 “你不是很有想法吗？”夏未凉继续说，“什么事都能自己拿主意，都能一个人面对。” “一个人不是更潇洒吗？” 在夏未凉无风无波的眼神中，他信心一点点的毁灭。 霍翊不敢再问，也不想听她说这些伤人的话。 小镇的夜晚极为寂静。 两人许久没言语，四周只闻见虫鸣声。 “霍翊。” 闷了许久，似听到夏未凉喊他名字。 霍翊抬起脸，看向夏未凉，确认了刚刚确实是她在喊他，一时像是在无人之海里寻见灯塔。 “没有下一次。”夏未凉说。 下一次再因为什么事，瞒她骗她，她绝不会原谅。 无论理由是不是所谓的为她好。 霍翊神情一点一点的恢复明亮，甚至又试探着碰抓夏未凉的手。 夏未凉没躲开。 他心里乐开花，一下子将它攥紧。 “不生气了奥。”霍翊问。 “生。”夏未凉冷冷吐出一个字。 霍翊哑然，默了片刻，应她刚刚的话，“不会有下一次了。” “你明天回去。”夏未凉说。 “我不。”说完，霍翊不放心似地又强调，“我不走。” “你来了，朵朵怎么办？”夏未凉问他。 “霍栩在。”霍翊说。 他眼下什么都不想管不想理，就一门心思地要守着夏未凉。 哪都不会去，打定主意要赖在这儿，赖在她身边。 夏未凉没再跟他多言，随他折腾。 谁知晚上他也不回房间睡，抱着床凉席跑进她房间。 要睡她地板。 夏未凉怎么说他，他也不走，找各种理由厚着脸皮一个劲儿地赖。 她后来只好下床，想扯掉他凉席。 他也不反抗，任她摆弄，跟卷煎饼似的把他卷起来。 反正笃定她不可能把他丢出去。 可能她有这想法，但力气不够，丢不动他。 夏未凉将自己折腾出一身汗，感觉之前的澡都白洗了。 月光透过纱窗，在屋里投下一圈银白。 像是舞台剧正中央的那道光，他们像那剧中人。 夏未凉累了，静坐在凉席上，半天没妄动。 朝思暮想的脸就近在咫尺，霍翊神智渐渐涣散。 情不自禁地坐起身，又凑过脸，很想亲她。 夏未凉没错开身子，但冰冷眼神拉开他们的隐形距离，也制止了霍翊的下一步动作。 霍翊脑子其实还是热的，身上的烧还没退下，但动作却像训练有素的优良警犬，条件反射地没敢乱动。 他是真怕再惹夏未凉生气。 夏未凉面无表情地起身，踩过拖鞋，一身不哼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将他一人扔在地上，和冷冰冰的凉席共眠。 她背对着霍翊，没看他是否睡下。 但布料摩擦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清晰。 她知道这人今晚是睡不着的。 地板硬的膈人，他身上连个薄毯也没有。虽是夏天，但到了夜里也还是冷的。 没多久，她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喷嚏声。 “回房睡。”夏未凉说。 “回房就看不到你了。”霍翊不听。 夏未凉再次坐起身，脸一偏，就看见霍翊侧着身，脸朝着床这边。 他一直都在看她。 想时时刻刻地看着她，想将这些天没见到的面给补回来。 没脸没皮的耍无耐行为，终于是有了点回应。 当夏未凉跟他说“过来”的时候，霍翊差点怀疑自己在做梦。 夏未凉将床分他一半，不过中间有条泾渭分明的线。 她睡里，他在外。 夏未凉一直背对着他。 但能这样感受到她的气息，已经是很好了，他哪敢再有怨言。 一夜无梦。 是这半年来，他睡过最安稳的觉。 * 天亮的很早。 夏未凉这几日早睡早起，生物钟极其健康。她醒来的时候，霍翊眼睛还是闭着的。 他昨晚睡的很乖，甚至都没翻过身，一直乖乖待在她划定的区域，没逾越一寸。 乖的都不像霍翊。 眼下，他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夏未凉看着另外半边。 睫毛又长又卷，鼻骨是真的挺，跟整的一样。 夏未凉对着这半边脸看了好一会儿，硬是没挑出一点瑕疵。。 不过，霍翊却醒了。 惺忪睡眼一睁，就对上夏未凉的视线，脑子一时有点懵。 总觉得不太真实。 两人这样安静的对视了一会儿。 细小尘埃在窗前的光束里上下浮动。 除了呼吸声，屋子里没再有其他的声响。 夏未凉差点就以为这人转了性，几日将他磨成正人君子时，她一掀被子准备起床，却看到他那处诡异的凸起。 脸顿时一红。 霍翊没想到她会突然掀被子，愣了几秒，赶紧伸手抓过一角，扯了点布料挡在身上。 夏未凉咬牙：“流氓。” 霍翊对这个评价不敢苟同，这真有必要解释。 “这是对早晨的正常反应啊，”他语带调侃，“你生物不是学的很好嘛。” 理论知识学的扎实是一回事，尽管她都知道这现象的学名叫什么，但亲眼见证又是另一档子事。 霍翊看她红扑扑的一张脸，没羞没燥的咯咯笑。 夏未凉一生气，抬手在他胸口捶了一下，然后跳下床，趿拉拖鞋走了。 霍翊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等某处安分下来，这才起床。 奶奶已经做好了早饭。 白粥、鸡汤馄饨，还有一些中式早点。 吃完饭后，奶奶去菜园子里忙活，夏未凉要跟她一起，她不让。 菜园里有泥，还有虫蝇。小姑娘皮肤嫩，奶奶看不得她被咬起疹子。 “带你同学去镇上逛逛。”奶奶乐呵呵地拎起竹篮，“咱们这镇子啊，现在一放假，不少城里人人过来玩。” 小镇人少，家家户户彼此熟识，看见陌生面貌意外之余，也很好奇。 路上，不少婶婆都跟夏未凉打听霍翊。 “小伙子真俊啊。” “这小伙子长的，跟电视上那明星似的。” “上回去前面那镇上拍电视的那几个明星，我去看了，长的可没他好看。” …… 听到的，都是夸霍翊长的帅。 霍翊难得礼貌殷勤，微笑不要钱似地免费放送，怕是要小镇的人都记住他这张脸。 年轻一点女孩的招架不住他这份热情，好几个小姑娘红了脸。 夏未凉对此有些无语，但也没制止他的行为，又晃了一会儿，遇到一个骑单车的男生。 “亮亮？” 男生喊她小名。 夏未凉偏头看他。 霍翊视线也撇了过去。 男生笑，眼睛弯成月牙状，“你不记得我啦？” 夏未凉仔细瞧了眼，才认出人，“阿南哥？” 阿南跟她同姓，按辈分算，和她爸爸一个辈的。 “听说你考Q大了啊？”阿南乐呵呵地问。 夏未凉点头。 阿南挠挠头，“恭喜啊，我们学校离你们那也不远，就几站路。” 夏未凉想起来，奶奶前两天跟她说过，阿南确实也在那边上大学。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阿南才注意到她身边的霍翊。 “呦，这帅哥是？”阿南问。 霍翊这回没再嬉皮笑脸了，刚刚的礼貌早烟消云散，看人的眼神尽是警惕。 夏未凉故意气他，瞎掰扯了一句，“我同学，来这边旅游的。” 霍翊眸光一滞。 夏未凉跟人介绍他的语气过于稀松平常，让他心凉半截。 阿南没察觉什么异样，依旧很热情，“是来旅游的啊！我们这儿有很多好玩的呢，待会让亮亮带你好好看一看哈。” 霍翊没怎么理会他，静默地看他和夏未凉寒暄。 过了没多久，夏未凉跟人道别完，一转眼，就发现霍翊沉着张脸。 她当然知道他这般是为何。 醋劲儿是真不小。 她这回没再惯着他，就让他醋着。 “回去吗？”小街走了过半，她开口问霍翊意见。 霍翊兴致缺缺，前面打听他的人很多，到后面都是夏未凉的熟人。 遇到长辈倒是挺好，还听到一些夏未凉小时候的糗事。 比如夏未凉小时候有几分淘气，有回误喝了酒，倒在竹筐里睡着了，害的家人好一通找。 再后来，遇到的大部分都是同龄人，还是男生居多。有一个什么小白哥，以前还和夏未凉玩过家家，还扮演过“夫妻”……差点没把他人给烧着了。 心情跟这丘陵地形一样起起伏伏。 在奶奶这里又待了两天，夏未凉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容城。 临走之前跟奶奶约定好，后面有时间一定过来看她。 奶奶连连答应，出门前又看向霍翊，“你同学还来不来？” “来的来的。”霍翊连忙点头，顿了顿，又道，“奶奶在家要注意身体，别累着自己。” 夏未凉不知道他嘴巴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甜。 事实上，霍翊对自己的爷爷奶奶并没说过几句好听的话。 * 列车驶向容城，回去其实意味着离下次分别不远。 日子过的飞快，录取通知书转眼就下来了。 动身去学校的前一天晚上，她在霍翊房间门口，嗅到烟味。 霍翊没反锁门。 她拧了下把手，就推门进去了。 霍翊果然在抽烟。 她进来突然，霍翊没反应过来，指尖夹着的烟来不及藏。 夏未凉上前抽掉半截烟，将它摁灭丢进垃圾桶。 再转身时，已经从兜里摸出一块糖。 她三两下剥掉糖衣，将白色糖块送到霍翊唇边。 “张嘴。”她命令道。 霍翊低头，张唇咬住，唇瓣无意扫过她指尖。 “我不在的时候，也不要抽烟。”夏未凉不是在跟他商量。 霍翊身子有点僵，没立刻回话。 “听到没？”夏未凉问他。 “嗯。”霍翊哼了声。 “能不能做到？”夏未凉又问。 “能。”霍翊点头。 像歌词里写的：你说的我都愿意去。 霍翊含着她递过来的糖，黑色瞳眸在她脸上流连忘返。 夏未凉踮起脚，胳膊伸直，环过他脖颈，轻轻咬住他的下唇。 这些天，她其实将这人折腾的也够呛。 少年的唇被奶糖润过，软香带甜。她舌尖滑出，在他唇上舔过。 霍翊抬手扣住她后脑，两人的唇贴的更紧。 吻的极其疯狂，没有节制。 一颗奶糖在唇舌间来回辗转。 不知过了多久，霍翊才松开她，含着情的眼看着她脸。 目光在夜色里碰撞纠缠，不知何时，唇又贴在一起。 直到呼吸变的粗重且困难，才选择再次松开。 “糖好吃还是烟好吃。”夏未凉问。 “你好吃。”霍翊用最正经的语气回她。 夏未凉再次踮脚，唇贴上他喉结，露牙轻咬，“抽烟我就不让你吃。” “嗯，不抽了，”霍翊脸埋在她颈侧，“以后都不抽了。” “会想我吗？”夏未凉又问。 “想。”霍翊声音沙哑的不成形。 想的他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了。 之前，他们分开最久的也只有七天。 是高二那年的寒假，夏未凉回老家过年。 第54章 54 “借件衣服穿。” 金秋九月。 大学宿舍是四人间，三个室友都挺好相处。室友都是北方女孩，就夏未凉一个是从南方来的。 除了生活习惯上有些许差异，其余都挺好。 其中有个室友也有男朋友，每晚都要和男朋友视频聊天。 夏未凉没在寝室和霍翊语音过。霍翊这人放荡不羁惯了，时不时的就是一句叫人面红耳赤的骚话。 宿舍里另外两个都是母胎solo至今的单纯小姑娘，跟她同样有男朋友的女生看上去也是乖巧规矩的样子，她可不想教坏人家。 不过刚到学校的几天，晚上她一沾枕头，脑子里就不禁会想到霍翊。 想着霍翊这一天都做了什么，这个时候是不是也在想她…… 好在大学生活明显丰富很多，转移了她很多注意力。 各种各样的社团，五花八门的活动。 夏未凉报了一个吉他社。 军训那些天，各个社团都花招百出地来拉人，还给他们表演了节目。 夏未凉想到了霍翊，他吉他弹的也很好，便在吉他社团那边报了名。社团活动还挺多，她也认识了一些同学，后面渐渐也融入到了大学生活。 大一的课程其实挺多的，基本每天都有课，甚至周六上午还有几节思修。 日子过的忙忙碌碌，转眼间，半个多月的时间就这样打马而过。 校园里的丹桂开的越来越盛，她心情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好。 其实从来都没这么喜欢过桂花香。 只是今年有些不同，桂花开的时候，也意味着重逢的日子不再遥远。 中秋节放三天假。 家住本地的室友邀请她去自己家，其余两个都去了。 夏未凉婉拒。 中秋节，也是她生日。 霍翊前几天就旁敲侧击地问她生日怎么过，她那时故意诓他，说会跟同学出去旅游。 话音未全落，她就明显感觉那人的情绪沉落下来。 还在脑子里描绘出电话那边人情绪坠落的完整轨迹。 霍翊后面没再跟她扯淡，直说他想来看她。 夏未凉却还存心逗他，“你想看就看啊，去动物园还要收门票吧。” 霍翊语气怅然，“我再见不到你，人就快没了。” 夏未凉淡淡“哦”了声，“那你来吧。” 霍翊在电话那边笑。 * 霍翊那天是凌晨一点多到的B市。 机场比较偏僻，离夏未凉的学校也不是一星半点的远。 来之前，夏未凉问过他航班。 他将机票拍了张照发给她。 夏未凉收到照片后也没跟他说什么。 霍翊下飞机后，没给夏未凉打电话，想着这么晚了，他家小姑娘应该已经睡了。 却没想到一出站，就看到来“接机”的少女。 夏未凉穿着白色连衣裙，头发披散在肩，巴掌大的小脸上了一层淡妆。 来往行人没有不看她的。 她容貌本就出众，只是从前没怎么注意打扮。 眼下这副模样，完全就是那活脱脱的出水芙蓉，明艳中又透着清纯。 霍翊愣在原地，一时忘记挪步，他确实看呆了。 夏未凉没多久也注意到他。 见他目光贪婪，漆黑的眸子似是要将她吞噬，夏未凉轻咬下唇，片刻，隔着过道，朝他浅浅一笑。 她知道他招架不住。 霍翊果然没再“磨叽”，脚步一抬，朝她这边走来。 夏未凉没挪步子，眼睁睁地看着他穿过过道，步步靠近。 大厅的透亮灯光将霍翊的脸皮照的白到晃眼。 墨眉红唇，高挺鼻梁，好看到一塌糊涂。 不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是距离产生美，夏未凉觉得这人似乎比从前更勾人了。 就这么看着，她的心都在不受控制的狂跳。 但面上还保持着平静，至少霍翊没看出她激动的迹象。 “怎么来机场了。”霍翊停在她身前，垂眸看她。 “你说呢。”夏未凉抬起脸，晶亮双眸接过他视线。 不就是来接你的么。 霍翊不再明知故问，一把揽过她肩，将人扣到怀里。 不管不顾地抱了她好几分钟，才启唇：“下次别来接了。” 这么晚了。危险不说，来回颠簸也累人。 夏未凉不咸不淡地“喔”了声。 霍翊顺势低头，唇贴上她脸，狠狠亲了一下。 他不管四周有没有人，彷佛四周的憧憧人影根本不存在。 向来，他眼里正中心的位置，都只属于夏未凉。 “走吧。”霍翊牵过夏未凉的手。 “今晚就在这附近住吧。”夏未凉说。 “住这边？”霍翊挑了下眉。 “你不累吗？”夏未凉偏头看他。 她有霍翊的课表，知道他下午满课。 霍翊其实是翘了一节课，动身去的机场，马不停蹄地赶飞机过来。 夏未凉这回没掩饰眼里的心疼，她看到霍翊眼里有血丝。 霍翊低眸笑着，从兜里摸出手机，让夏未凉去选。 夏未凉按距离搜索，挑了一个，然后念了一下宾馆的名字，询问霍翊意见。 霍翊看了眼她的选择，笑意一时更浓，没说什么，立刻就定了这家。 到宾馆时已近凌晨两点。 夏未凉说要两间房，宾馆前台表示现在只有一间。 霍翊定的就是这最后一间，一间大床房。 夏未凉这才反应过来，这人一路上那意味深长的笑是怎么回事。 没有办法，霍翊已经在平台上付了钱。 前台含笑祝他们入住愉快，然后将房卡交给霍翊。 进房后，门“咔哒”一声合上。 霍翊反手就将房卡塞进裤兜，屋子的电源没接上。 黑沉沉的一片。 幸好窗帘未拉，透明的玻璃窗没能隔开外面的霓虹，倒还给他们留了一点足以看清彼此神情的光亮。 气氛心照不宣地向旖旎的方向转变。 霍翊背靠着门，抬手握住夏未凉的手腕，一个使力将人拽入怀中。 手又移开，圈住她后背，手指交握，死死扣着，将她禁锢在他身前这方寸之地。 夏未凉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摆弄着。 霍翊头轻垂，瘦削下颌先是搁在她额前轻轻挪动，后整张脸都挪至她脖颈。 脸皮刮蹭着她颈侧敏感皮肤，像是在跟她撒娇又像是在引诱点火，最后终于是勾起一阵酥麻痒意。 两人进门后半晌没说话，视线却在幽暗中交缠的难舍难分。 屋子里全是腻歪的气息。 霍翊眸子终于落在她那两瓣嫣红上，再抑制不住心里渴望，略显疯狂地凑过唇，狠狠覆了上去。 舌尖顶开她的唇缝，在那边攻城略地。 带着朝思暮想的煎熬，这次的拥吻比之前所有的都疯狂。 夏未凉神智渐渐坍塌，不知不觉地回应着他。 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腾了空。 霍翊将她打横抱起，朝屋子里面走去。 最后在窗前的那片光亮中停下。 床垫受到两人的力量，自然下凹了一些。 夏未凉身上的裙子，被不属于她的手一寸一寸地往上推。 雪白长腿一面贴合着床褥，一面被霍翊身上的布料扫过，又带着磨人的痒意。 霍翊的唇舌还在她身上作妖，粗重气息一声一声凿在她心尖。 耳鬓厮磨许久，两人都积出一身汗。 终于是消停下来。 “我好想你。”霍翊撑在她身前，黑眸里倒映着她的脸。 “好想你。”他又说了一遍。 后面，他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几个字，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念想。 那天她走的时候，不准他送。 他坐在沙发上，看她推着行李箱出了门，背影消失在门口，一直没回头。 再上楼的时候，看着那关的严严实实的房门，他才真的明白，要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她。 夏未凉手圈在他颈后，眸光在一寸寸地描摹着霍翊的脸。他眼睛又红了，被情绪勾染的一片湿红。 她情不自禁地仰起脸，唇贴向霍翊眼皮，轻轻落下一吻，用尽温柔。 一吻落下，她再看向霍翊，说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情话：“我也想你的。” 他们目光没偏倚半分的紧接在一起。 霍翊在旁人那里的一身脾气，被她收拾的没剩下半分。 她这一温柔，真是跟他要命他都想给。 夏未凉将他头往下压，直到她脸能贴在他颈间。她反客为主，有一下没一下的磨蹭着霍翊的脖颈。 两人皮肤被浓重情I欲烧的滚热，窗户是合着的，屋里的冷气也没开，这一亩三分地变的更加炙热难熬。 过往的思念在这一刻分崩离析，眼下，他们只想在这样真实的相拥热吻中沉沦下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 “哥哥。”夏未凉轻声喊他。 霍翊身子微微一颤，不止是她突然出声，还因为她其实很久没这么叫他。 他掀开眼，细细瞧着她脸。 “借我件衣服穿。”夏未凉对他笑。 她今天出门没带什么东西。 出门前其实洗了澡，但跟他这么一闹，身上已经出了汗，粘腻的很难受。 但霍翊是带了两件换洗衣服过来的。 听完她话后，霍翊不怀好意地扯了下唇，眉目间往日风流尽显。 “不借。”他说。 说完，眼睛直勾勾地看她脸。 “那我没衣服穿了。”夏未凉没羞没恼地跟他调着情。 霍翊低下脸，轻咬着她唇珠，声音含混不清：“那就不穿。” “那我，”夏未凉凑到他耳边，“感冒了怎么办？” 霍翊动作一顿。 “生病了怎么办？”夏未凉捏他下巴，跟他闹着玩，“让别的男生照顾我好不好。” 后面几个字霍翊哪里能听得。 “不能。”他报复性地咬她脖颈。 “那你借不借。”夏未凉又问。 “借。”霍翊咬牙回话，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夏未凉露出得逞的笑容，两手撑在他胸口，推他：“去洗澡，都臭了。” “哪里臭？”霍翊哪这么容易乖乖就范，赖在她身旁磨蹭不起，额头贴着她额头，跟她没脸没皮地耍无赖。 “哪里都臭。”夏未凉加重推他的力道，“再不去洗，我就不让亲了。” 霍翊啧了声，听到后面这句，才笑着起身。 夏未凉又让他快点把房卡拿出来。 屋子到现在都是黑的。 霍翊站在床边，懒懒地就是不动，让她自己过来拿。 夏未凉只好抻直胳膊，手伸向他裤子侧兜。 先摸了一下靠近她的这只口袋，不过什么都没摸到，然后抬起眸看他。 “转个身。”她说。 她记得这人将卡塞口袋了，不在这边就在那边。 霍翊笑着转身，换了只口袋给她摸。 夏未凉这回摸到了，将卡抽出来要往他手里递。 霍翊却并不接，跟她嬉皮笑脸地扯皮，让她怕黑就自己去。 还表明他就喜欢这黑灯瞎火的调调。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夏未凉看他使坏，也不跟他生气，纤细嫩白的胳膊轻轻一抬，两只素手递向他。 霍翊垂眸看她动作，喉结上下一动。 “哥哥，”她声音放软，“抱我去。” 霍翊哪受得了她这么撒娇，低头哂了声，便乖乖弯腰，将她抱起。 他这回抱的姿势不一样，夏未凉两腿不得不圈在他腰上。 “跟小妖精似的。”霍翊鼻尖抵着她鼻尖，压着嗓子笑。 “你不喜欢啊？”夏未凉伸手捏他耳朵。 “艹。”霍翊闷闷哼了声。舔了下唇后，又将唇凑到她脸侧，覆上盖了个戳后，“喜欢死了。” 第55章 55 和黑夜一道沉了下去 房卡插进取电开关，屋子霎时明亮。 瞳眸在黑暗中浪迹许久，在见光的这一刻，不受控制地想要闪躲。 眼皮略作两下挣扎。 霍翊再次掀开眼时，注意到夏未凉脖颈上的斑驳红痕。 这瓷白皮肤上的颜色和痕迹都是他刚刚作弄出来的，想到那有些没节制的举动，瞳眸又不由地暗沉了几分。 夏未凉并未注意他这时的心思。她视线落在他锁骨下的那一道黑痕。 像是笔划过的一道，带着点刺目的锋利。 “这是什么？”她伸手戳向那处。 霍翊低眸，视线落在她指尖，淡淡解释：“纹身。” 夏未凉问他：“纹的什么？” “想看啊？”霍翊抬起眼，眼尾拢着笑意。 “嗯。”夏未凉点头。 霍翊一个转身，将她又抱回床边，放下她后，腾出手三两下脱下身上的T恤。 性感的好身材一览无遗。 宽肩窄腰，腰腹没有一丝赘肉，肋骨的纹路很是清晰。 夏未凉虽还没有起什么不良心思，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吞了下口水。 霍翊居高临下地欣赏她看自己的表情。 夏未凉看向她刚刚指过的那处，是她的名字，被他纹在身上。 “看够了？”霍翊混不吝地笑着。 夏未凉对上他目光，刚刚涌起的那点感动，被他眼下这不着调的神情不知驱赶到了哪里。 她不想再多搭理，只催促这人快点去洗澡。 夏未凉选的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连锁快捷宾馆，环境勉强算凑活，毕竟是新装修的，但里面的配套“设施”不如那些豪华的星级酒店。 这宾馆不提供浴袍。 霍翊当时同意她的选择，原因只是这里仅剩一间房，也确实存着点不良居心。 没有浴袍，他只好打开随身带的行李箱，扯了两三件T恤出来。 他手指勾着衣领，不着调的晃了两下后，然后将自己的衣裳一件件朝夏未凉脸上丢去。 夏未凉躲掉了两件，但最后一件没躲开，轻薄的布料到底是盖在她脸上，衣料上还留存着洗涤剂的淡香。 将它扒拉下来后，她瞪霍翊：“你干什么？” “借你衣服穿啊。”霍翊舌尖抵着唇角，痞里痞气的笑着。 简直没个人样。 夏未凉不想跟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你快点去洗。” “一起洗更快。”霍翊杵着不动，跟她说着没边没底的骚话。 夏未凉捡起一边他刚脱下的那件汗湿的T恤，朝他身上砸过去。 没砸到，被他伸手一把抓住。 眼看夏未凉被气红了脸，霍翊只好意犹未尽地选择“善罢甘休”。 房间的隔音效果不算好，水流声不仅很清晰，夏未凉一偏头，甚至都能看到里面朦胧人影。 小腿轮廓和肤色都昭然地出现在眼前。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卫生间是磨砂玻璃门。 这意味着她待会要是进去，情况岂不是跟现在这一览无余的情况差不了多少。 霍翊冲的比较快，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身上的水珠也没擦干。 他上半身依旧没穿衣服，带进去的T恤又被他手抓着出来。 夏未凉两腿盘坐在床，看着他大摇大摆地朝她走来。 “你这看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啊，”霍翊在床边坐下，目光戏谑的调侃她，“酸不酸啊？” 夏未凉白他一眼下了床，“把衣服穿好。” “行。”霍翊懒洋洋的应了声，又慢悠悠地将T恤套在身上，看她还在跟前，问：“怎么不去洗？” 夏未凉还不动，眼珠子一转，捏着语气跟他商量：“你那个，能不能出去待会。” 霍翊像是没听清，“什么？” 夏未凉将内心的别扭如实相告，“玻璃门。” 霍翊偏头看了眼卫生间那考究的门，没安好心地笑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撇向她，“那我刚刚洗澡，你是不是都看见了？” 夏未凉点了下头，觉得有必要澄清事实，便又解释了句，“但看的也不是很清楚。” 霍翊再次笑出声，“那还挺遗憾啊。” 夏未凉没接他话。 正经人就没几个能招架住他这么撩拨。 “不是说了，”霍翊身子往她那边探了过去，又俯下，在她耳侧轻语，“看不清吗？那还担心什么啊？” 夏未凉彻底不想跟他说话了，这色胚必定不可能会如她所愿。 没再多说，她抬脚准备下床。 霍翊笑她：“不要抱了？” 夏未凉咬了下唇，想着不使唤白不使唤，下次使唤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手臂又轻轻一举。 霍翊再次将她抱起。 两手托着她臀，将她送进卫生间。 水汽还未消散，卫生间里的玻璃隔断上，还挂着许多透明水珠。 霍翊的手扣在扶手上，在关门之间，眸子还在她裙上的皱痕上多作逗留。 夏未凉看他脸上这不加掩饰的坏，连忙伸手推他出去。 玻璃门没有锁，她甚至还有点担心这人会不会突然跑进来。 “洗快点。”霍翊在门外笑。 “你走远点。”夏未凉皱眉说。 “行。”霍翊笑着走回床边。 夏未凉犹豫了几秒，想着应该看不清楚，才开始脱掉外面裙子。 霍翊两腿长腿大剌剌地敞在白色床单上，手捧着手机，但没按开，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那片朦胧人影，嗓间一片干涩。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去桌子上拿了一瓶矿泉水，灌了两口才将那股燥火压了下去。 意识里，他也知道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做。 于是扯过视线，按下手机电源键，打了局游戏。 两局游戏结束后，浴室的门从里面推开。 刚刚洗碗澡的少女，身上的湿热白气还没褪去。 一眼扫过，跟笼着层薄雾一样。 和她视线碰撞后，霍翊眸光又向下挪移，看到自己的T恤被她穿出裙子的即视感。 不过这“裙子”显然不够长，大腿都没被遮挡多少，他好不容易平息的悸动这时又开始风起云涌了起来。 在看到她光着脚丫后，他将手机搁到一旁的床头柜上，抬脚朝夏未凉走去。 “男朋友是不是挺好的，”霍翊在到她身前停下，勾了下唇，弯腰将她捞起，“现在路都不用走了。” 夏未凉没理会这有些“邀赏”的话语，心说这不是她今天走这么多路换的么。 从她学校到机场也要很久呢。 霍翊脸在她脸上蹭了蹭，用鼻音“嗯”了声，示意她回话。 “嗯，好，好的不得了。”夏未凉说。 语气是显而易见的敷衍。 霍翊嘶了声，似乎对这回答不太满意，不过也没反驳，怕她说“你又不能天天抱我”这样的话。 在床边，霍翊抬手按掉屋子中间那扇大灯的开关。 现在只剩下光线暗淡的夜灯，有些暧昧。 霍翊直勾勾地看着她。 夏未凉看出他视线里的情愫，心中警铃再作，“放我下来。” 霍翊这回倒是如她愿，乖乖松开手，然后坐到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床微微一晃。 对现在这共处一室的境况，夏未凉有些头疼，既想与他亲近又得担心这人有没有下限。 她明显感到霍翊刚刚起了生理反应。 霍翊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见她有些无措地站了许久，才打开嗓子，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我不乱动，过来睡。” 他说完，夏未凉却还没动。 霍翊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解释，“就算我有那个心，我现在也没那个力气，好不好，累着呢。” 夏未凉对他人品是打问号的，听到这句“累着呢”觉得还有几分靠谱。 这一路应该是挺累的。她这才抿了下唇，挪着步子朝那边走去。 刚走到床沿处，还没来得及跟霍翊约法三章，这人就一伸胳膊，将她拉了过去。 她半个身子伏在他身上。 想起来，他不让。 “你不是说不乱动吗？”夏未凉知道自己上了他的当。 “抱一下可以吧。”霍翊舔着脸跟她讨价还价。 霍翊确实也没乱动，就是把她按在怀里。 抱了许久，夏未凉觉得身上又出了汗。 “想死我了。”霍翊额头跟她相抵，声音又哑又沉。 夏未凉忍不住想惹他，“可你这不是活的好好的么。” 霍翊微微松开她，身子往后倾了些，跟相机调焦距似的，找到一个好看清她脸上神情的位置。 “想我死啊。”他不怀好意地问。 夏未凉没说话。 “那我死在你身上行不行？” “……” 就这个话题，他也能骚的起来，夏未凉对此也是佩服的紧。 “就想死在你身上。” 霍翊脸埋在她肩窝，鼻息落在她皮肤上，又重复了一遍这放荡又深情的情话。 “胡说八道。”夏未凉伸手要捂他嘴，不只是因为这句话听着有点下流。 还有最近有飞机出事故的新闻，霍翊这回去还要坐飞机呢。 她想到此处，根本听不得这些什么生生死死，开玩笑也不行。 “不许胡说，”她半是威胁半是撒娇，“再胡说要打你了。” 霍翊亲了她掌心后，才拉开她手，顺势又凑过脸，唇向她压了过去。 他将人抱到身上，两只手都在环在她腰间，想放飞自我的胡作非为，却又生生用毅力强忍着。 最后到底忍住了，手都没动过她身上的那层布料。 但一双唇却没那么乖，唇边耳侧颈间，四处点着火。 不多时，夏未凉已经觉得身上一阵燥热，又跟他闹出了许多汗。 霍翊这时不知为何也停下动作，黑眸撇向一旁，低低骂了一句后，半坐起身。 夏未凉看他沉着脸去了卫生间，神情像是隐忍着什么。 流水的哗啦声在静谧的夜里再次响起。 卫生间的玻璃上又笼起一层雾气。 霍翊这次洗的比较久，夏未凉隐隐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特别是那一声闷哼，让她脸皮一下燥热起来。 她在床上躺着，明明很累，但这时却怎么也不着，看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 霍翊推门出来时，眉眼已经恢复爽朗。 “抱着睡可以吗？”他坐到床边，带着祈求的意味征求她意见。 “不可以。”夏未凉想都不想地拒绝他。 “求你了。”霍翊趴在被子上，脸侧着朝她，眸子里沾着点可怜兮兮。 夏未凉盯了他许久，才慢吞吞地开了口，“那你不许乱动。” “嗯，不乱动。”霍翊点头称是。 “那你发誓。”夏未凉依旧一脸警惕。 霍翊被她逗笑，但还是乖乖照做。 夏未凉这才主动向他靠近，很快双手也环着他腰，脸贴在他胸口。 霍翊伸手抚过她后背。 听着彼此心跳，眼皮终于同夜色和解，和黑夜一道沉了下去。 第56章 56 我女朋友成年了。 夏未凉醒来时，已是正午。 骄阳早已将城市照的大亮，夏日余威还在，地表温度高烧不退。 霍翊比她先醒。这时正撑着肘子，静静地看她。 过了十二点，宾馆这边本来要办理退房手续。 但霍翊看她睡的很香，不想把人吵醒，便在手机上又续了一天。 夏未凉刚醒，一时还有些蒙，没想什么很自然地就朝霍翊那边凑过去，一手绕到他腰后，一手抓着他衣摆。 无意识地做出一个黏人的动作。 夏未凉几乎没什么黏人的记录，霍翊一时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喜欢上被她黏的感觉，即刻就给她回应。 头不由地放低，下颌抵着她的头发，轻轻磨蹭着。 夏未凉环在他腰侧的手，不由自主地又勾紧了些。 不得不说这房间的隔音效果不错，眼下除了他们的呼吸和心跳声，耳边什么都没有。 过了几分钟，夏未凉脑子渐渐清醒过来。 她想到霍翊后天这个时候应该在容城了。 下次见面要等到十一，但十一过后便没不会有什么长假，要见一面还是有些难度的。 这种希望时间可以慢点走的感觉，比争分夺秒的高三还要强烈。 如此一想，她不由地加重手里的力道，将他衣服又抓紧了些。 “饿不饿。”霍翊温声问她。 夏未凉埋在他胸口的脑袋轻轻摇了摇。 霍翊也安静地揽着她，没有乱动半分，像揽着一个珍贵易碎的物品在怀里一样。 两人就这样又抱了半个多小时。 其实什么都不做，夏未凉觉得他们就这样抱两天怕都是可以的。 距离这东西是把双刃剑。 有人在距离里患得患失，一句话一种语气能够浮想联翩。 有人在距离里一撇一捺地学着“珍惜”二字怎么写。 但小别胜新婚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要是他们能天天见面，必然不可能这么黏糊。 夏未凉忽地想起一件事，开口问他：“你来的时候是不是没吃饭？” 她觉得按照霍翊的行事作风，从他昨天赶飞机到现在，怕应该都没吃过什么东西。 霍翊眉梢一扬，没回她话。 果然。 夏未凉坐起身，拉他手，“起来吃饭。” 虽然她心疼霍翊，但霍翊自己却没把这当回事，他还在床上不以为然地躺着，反手扣住她五指，跟她来了个十指交握。 他这闲适懒漫的神情，跟在这座城里有套四合院的遛鸟大爷相差不过毫厘。 夏未凉蹙着眉头，伸出另一只手，拉他手臂不管用后，又使出一招：“再不起我要挠你痒痒了？” “亲我一下，我就起。” 霍翊一边跟她较劲，一边又跟她耍无赖，脸还往她被扣住那只手上蹭了蹭。 夏未凉白他一眼，到底还是俯下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亲这里，”霍翊指着自己的唇瓣，“刚刚那个不算数。” 夏未凉气的想打他。 但霍翊不知跟谁学的，在她这里还很会装可怜，她只好顺了他意。 霍翊这才心满意足地掀开被子，直起身，半坐在床。 卫生间里，夏未凉先进来，撕开一次性牙刷外面的那层塑料包装，准备再挤点牙膏时，霍翊进来，伸手捞起盥洗台上的另一支一次性牙刷，递给她示意她帮忙挤点。 夏未凉这回不理他，将东西递到他手里，示意他自己弄。 玻璃镜前，两人一起刷牙，刷到一半，突然诡异的默契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侧过脸，对视一眼后，都不禁失笑。 俩人眼下都是一嘴泡沫，再配上大眼瞪小眼，确实有点节目效果。 不过漱完口后，霍翊又开始不安分。 他堵在卫生间门口，不让她出去，黑眸紧盯着她唇，绮念甚浓。 “想尝尝。”他抬手，指腹在她唇瓣抚过，带着点粗粝质感。 话音一落，他便俯下身，凑向她唇。 气息里还残留着牙膏的薄荷甜味。 就相处的这十几个小时，他们已经不知道亲了多少次。 霍翊亲她，真就跟有瘾似的。 断断续续腻歪到下午三点半，他们才吃上第一顿饭。 不算精致的一顿，甚至可以说是粗茶淡饭。 夏未凉怕霍翊饿着胃，也不管他意见，牵着他就进了附近的一个粥铺。 要了两份砂锅粥，还有一些常见的茶点。 霍翊来之前，其实已经规划好了这两天的行程，但还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没想到会和夏未凉在机场附近住了一宿，更没想到他们一觉能睡到现在。 行程上的不少去处都去不成了。 此外正值节假日，这座国内一等一名城里，大街小巷的挤满了人。 路面上车来人往，川流不息。 还有相当多的外地游客，拿着手机东拍西拍，仿佛什么都值得纪念。 看着无名街头这嘈杂喧嚣的场景，至于那些著名景点，摩肩接踵的盛况可想而知。 放假是真，但似乎并不适合出门。 并不是很喜欢热闹的夏未凉，甚至觉得这待在家里好像还自在一些。 一路上，霍翊像是生怕他们被人潮挤散了一样，一直攥着她的手，将她掌心都黏出了汗。 不过两个人在一起，什么无聊的事情都能做的津津有味。 他们就这样十指紧扣在街上慢悠悠走着，走马观花的东看西望的压了几条马路，又转了两个街角，夕阳终是落下。 浸没在黄昏下，人影相交。 夏未凉心里忽然起了点念头，她想和这人就这样牵着走着，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她晃神之际，霍翊突然开了口。 他揉她头发：“知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唉。” 夏未凉回过神，偏头看他。 “都没有跟我要的么？”霍翊眼里明暗交杂。 她什么都没问他要，甚至还请他吃了顿便饭。 之前砂锅粥是夏未凉付的钱。 有这样做女朋友的吗？他想着赵如意的那些小女友，谁不是隔三岔五的要这要那。 夏未凉之前没想过这回事，但眼下却来了兴致，十分配合地跟他演戏。 她轻咬着唇，语气老实巴交里又透着点委屈，“这不是等你给我惊喜吗？谁知道你就来陪我走路呢。” 霍翊被她逗笑，抬手就把她抱在怀里，轻哄着：“不高兴啦。” 夏未凉脸埋在他胸口，隔着层衣料听他心跳，诚实回话：“没不高兴。” 她声音听起来闷闷地，有些情绪根本藏不住，“你来，我就很高兴了。” 霍翊跟着心口一闷，“傻不傻。” 边说又边将她抱紧。 夏未凉哼了声，听着像是在娇嗔。 霍翊揉她头发，“今晚换个地儿住好不好。” 夏未凉抬眸看他，“去哪儿？” “去给你过生日，”霍翊伸手刮了下她鼻尖，“我女朋友成年了。” 夏未凉撇嘴，“成年了，你是不是就想欺负我了。” 霍翊被她问的一愣，顿时大笑：“想啊。” 他看她眼神，罪念昭彰，坏的没剩下多少德行。 夏未凉瞪他。 “可舍不得啊。”霍翊掩唇失笑。 * 市区的某五星级酒店。 霍翊早早就预定了三天的套间。 这里的环境不是他们昨晚那地能比的。 一进门，霍翊跟变魔术一样，竟然从她身后拿出一个礼盒。 “什么？”夏未凉问。 霍翊示意她自己打开。 礼盒里是一套纯白的晚礼服，柔软面料上罩着一层薄纱。 银丝走线，礼裙在水晶灯下流光溢彩。 对于这样的礼物，夏未凉很难不心动。 “之前，你给朵朵买的洋娃娃，还记得吗？”霍翊问她。 夏未凉刚到大学的时候，跟霍翊打过电话。 当时朵朵不知因为什么，在那边小声哭，被她听到了。 夏未凉让霍翊将电话给朵朵，她温言好语的跟小孩沟通，才知道朵朵喜欢别的小朋友的芭比娃娃，但那位小朋友和朵朵关系不太好，芭比娃娃借给好几个小女孩玩就是不借朵朵。 朵朵在学校里装着不在乎，但回头一见哥哥就委屈了。 霍翊那时刚和夏未凉异地，自己也烦的够呛，不知道小鬼丧着脸是为那般，耐着性子问了她几句，她也不说话。 他后面便也懒的理她，只觉得小女孩心事多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谁知朵朵晚上却在偷偷抹眼泪，不过被他撞见，也幸好夏未凉打来电话。 就因为一个塑料娃娃。霍翊不懂这至于吗？ 夏未凉却能理解。 知道情况后，她第二天就去精品店，帮朵朵买了一个，寄回容城。 那时她还跟不以为然的霍翊说：“哪有女孩不喜欢洋娃娃，我小时候做梦都想着穿娃娃身上的公主裙呢。” 她随口一提，却没想到霍翊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他对很多事都不甚在意，但独独对她，一直都十二分上心。 夏未凉换好衣服出来的那一刻，霍翊黑沉眼眸刹时一亮。 灯光下，夏未凉皮肤白的发亮，也细腻的几乎看不到毛孔，眉眼还是那么干净澄澈，就是脸颊泛着层薄红。 但看着更楚楚动人了。 她这长相分明就是按初恋那又纯又甜的滋味来的，之前一身素面朝天的校服就能让很多男生面红耳热。 但她性子较冷淡话不多，不深交的话看着确实像是高高在上难以接近，所以那会子身边没什么拥趸。 不过到了大学，短短半个月，已经有好几个男生问她要过联系方式，但都被她拒绝了。 霍翊依靠着墙，黑眸一眨不眨的看着那边，眸光在她身上流连许久，还舍不得收回。 直到夏未凉的手机铃声响起。 夏未凉走到沙发边，拿起放在上面的手机。 电话是沈微打来的。 她在外面读书的这些时日，能明显感受到沈微比从前温和了许多。 没去找其他地儿，她当着霍翊的面接的电话。 沈微开口第一句就是问霍翊是不是在她旁边，她嗯了一声。 沈微像是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不过还是跟她唠叨了许多，话题无非就是老生常谈的——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十八岁了，真长大了。”沈微后面又怅怅然地说了句。 夏未凉听出沈微可能是想她了。 她们母女表面上看起来没那么亲厚，但终究血浓于水，是沈微十月怀胎生下的她。 夏未凉抿了下唇，跟沈微说：“妈，我十一回来看您。” 通话结束后，她偏头，朝不远处失神的霍翊微微勾唇：“好看吗？” 霍翊耳根百年难遇的一红：“……好看。” 水晶灯下，少女明艳动人，顾盼生辉。 “有多好看？”夏未凉捏着裙身，踱步到他跟前，紧盯他眼。 “非得往死里撩我？”霍翊哑着嗓子笑。 夏未凉被他看出意图，也没半分羞意，还淡淡一笑，算是认下撩他的事实。 “我觉得，”霍翊环她腰，凑过她耳边，“你真是长大了。” 夏未凉一时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看他眼神，忽而明白，“往哪儿看呢？” 霍翊憋着笑，“就看看也不行嘛。” 夏未凉骂他，“色胚。” 因为是她生日，这良辰好景的，霍翊不想惹她不高兴。 见好就收。 屋里还有一件东西，是把吉他。 霍翊抱着木吉他，坐在沙发上，问她想听什么歌。 今晚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演唱会。 第57章 57 怎么黏糊也不会腻 霍翊在这边待了两天三夜。 除了生日那天下午，他们俩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过外，他们后面赖在酒店里就没出过门。 基本就窝在床上，她靠在霍翊怀里，要么看电视，要么拿他手机玩时下热门的游戏，霍翊一边笑话一边又耐着性子教她。 游戏赢了他们会接吻，输了她会埋怨霍翊。 就是天底下最普通最寻常的小情侣那样相处，两个人黏糊在一起，怎么黏糊也不腻。 三天假最后一天的中午，霍翊动身去了机场。 他没让夏未凉过来送。 说什么夏未凉要来的话，他说不定都走不成了。 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成功阻止夏未凉送行的念头。 她跟霍翊摆了摆手，说了句“一路顺风”后就走了。 表面上，从这里到容城只要一个半小时的飞机。 但其实，从容城机场到霍翊的大学那边又要一个半小时。而从他们住的酒店到机场呢，差不多也是一个半小时。 霍翊到学校，想必天色已经黑个透彻。 即使现代交通便利，其实见一面依旧不容易。 从酒店回学校的路上，夏未凉戴着耳机，循环着因为一档音乐选秀节目，最近很火的歌——《从前慢》。 当“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在耳边响起时，她眼角突然有点酸涩。 不论是过去车马都慢的岁月，还是现在物欲横流的时代，“一生只够爱一个人”都是句极美的句子。 像祝福，也像祈愿。 希望我们这一生，都只够爱一个人。 她这一生，也只想爱那一个人。 半路上，霍翊给她发了条微信。 是他的位置分享。 夏未凉戳开页面，看着那个红点在不断的移动，手指轻点屏幕，也跟他分享她的位置。 手机屏幕里，两个红点在地图上向各异的两端渐行渐远。 拿手机的人，却都不约而同地想象着它们重叠的那一天。 从天气、心情到要穿的衣服，都应该都是极美的样子。 还有十来天。 不算太久。 * 夏未凉回宿舍的时候，室友们都回来了。 家是本市的室友叫明明。明明带了很多特色小吃，热情地给夏未凉也分了一些。 也有男朋友的室友叫林涵，她回来后却并不太开心。因为她知道夏未凉的男朋友放假会过来看她，而且容城比她老家离这里可远多了，可她男友却不能过来。 因为车费及住宿都很贵，而且也就三天假，她男朋友是这么跟她实话实说的。 林涵不是不能理解，但心里却又难以遏制地积存芥蒂，倒不是芥蒂夏未凉什么。只是不自觉地比较她们俩的男朋友，越比越难过，觉得她男朋友不够喜欢她…… 另一个室友安慰她，说十一放假回家后就能见到。 林涵撇嘴：“那为什么是我找他，他怎么不能来找我？” 云明明看林涵眼睛都快红了，忙岔开话题，看向夏未凉，“凉凉，你十一回家吗？” 夏未凉回她，“要回的。” 林涵这时的情绪才略有起色，巴巴地问了句，“你是回家见男朋友吗？” “嗯。”夏未凉点头。 林涵后面嘟着嘴，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那你们都回了，那我也回吧，要不然我一个人在寝室晚上多可怕。” 大家心领神会没戳穿她心事，让她就坡下驴。 很多人都觉得异地恋很不容易。 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什么鸡毛就会陷入崩溃。 但其实，任何感情都需要细心经营。 * 霍翊到学校的时候给夏未凉发了信息，问她在干嘛。 夏未凉当时还在教室上晚自习，她们课业比较繁重。 为了十一能安心回去，夏未凉想着这些日子应该争分夺秒将该完成的东西先完成。 她眼下还有个小组作业，十一回来的那个周就要上台展示。眼下，她正是为自己那一部分的任务搜集信息资料。 其实就十来天而已，但惦念却让时间变的莫名缓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夏未凉翻看时间的次数变的越来越多，对时间也越来越敏感。 最喜欢的时候变成了夜晚。一天的结束时态。 直到拉杆箱大军的滚轮终于在楼道里轰轰作响时，让她盼望已久的长假终于来了。 * 十一长假，人潮更为汹涌。 那天，霍翊在容城机场等她。 他是开车来的，还戴着副骚气的墨镜。 夏未凉轻描淡写的一眼扫过，就看到好几个年轻姑娘对着她男朋友“指指点点”。 看她的眼光充满羡慕。 夏未凉突然起了点不做人的心思，被人羡慕的感觉真的挺好啊！ 霍翊神色自然地帮她拿过行李箱，眸光上下打量她：“怎么又漂亮了，夏暖暖？” 夏未凉脸不红心不跳地跟他扯淡，“小嘴抹了蜜，是不是背着我干坏事了？” “是想干坏事，”霍翊一点不藏着掖着，笑的直白又露骨，“就想跟你干坏事。” 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撩骚，夏未凉还是有些招架不住，白了霍翊一眼后，让他“闭嘴”。 霍翊舔了下唇角，人模人样地跟在她身后，嘴里却依旧不着调，“车上能张嘴吗？” 夏未凉继续怼他：“不能。” 霍翊没跟她辩，笑着将她的东西利落放进后备箱里，心里却想着那时候可由不得你。 转过身时，夏未凉让他别动，然后抬手摘下他的墨镜。 她想看他的眼睛。 他眸子如点过漆般的黑沉，但在看她的时候，却总是温柔着。 霍翊其实并不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她都见过这人和几岁小朋友大眼瞪小眼的吵起来过。 但他对世界张牙舞爪，独独对她却总能缱绻温柔。 所有他温柔的时候，总有种特别的魅力。 夏未凉准备开后车门，却被霍翊拽开副驾驶那边的门，将她塞了进去。 他让她坐他旁边。 到了车里，车锁一上，霍翊就迫不及待地亲她。 简直跟饿了好几天，一下见到了美食一样。 亲了许久，他才松开她，又不厌其烦地问她那个问题：“想没想我？” “嗯，”夏未凉脸埋在他颈间，没有刻意掩饰，直接了当地回他，“想你。” 然后缓缓抬起脸，看他。 两人眸光在密闭的车厢里碰撞。 最后自然而然地又开始亲吻。 车里明明开足了冷气，但夏未凉还是感觉热。 霍翊体温很热，吞吐出来的气息夹杂着爱意，一经触碰，炙热渗进皮肤，烧的身上脊骨都发烫。 她唇被他封了许久，后面呼吸都有点困难，才撑着他胸膛，将他往边上推了推。 “休、休息会儿。”夏未凉喘着气。 霍翊歪着头，看她脸色潮红，不怀好意地笑着，双肩都在颤动。 夏未凉抬手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要他赶紧开车。 下手力道不重，跟撒娇似的。 霍翊本不想如她所愿，多少天没亲了，这不得亲回本来，但听到她说饿了，想回家吃饭后，到底还是忍住了疯狂。 车轮碾过地面，疾驰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到家。 一家人都在，连朵朵都来了。 霍成宇依旧不怎么待见这小孩，但今天日子特殊，他也不想说什么，对朵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朵朵似乎也能感觉到什么，霍成宇在的时候，她都是小心翼翼地连说话都不会大声。 一见到夏未凉，小姑娘两眼放光，撒着脚丫子就朝她跑过去，甜甜地喊了声“姐姐”。 夏未凉给她买了好几次礼物，在朵朵这里，姐姐完全是一个大写的好人。 这次见到夏未凉，小孩心里是欢喜的。 夏未凉揉了揉她的头发，跟她说了几句话。 饭桌上，大家齐齐整整和和美美的吃饭聊天。 不过饭后，沈微跟着夏未凉去了房间，说是有事跟她说。 但到了房间里，沈微却好几次欲言又止。 沈微跟她说话向来是直来直去，这样情况她还没怎么见过。 夏未凉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没敢擅自开口。 沈微犹豫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抬眸问她：“妈妈问你，你跟霍翊那孩子是不是……是不是在谈恋爱？” 夏未凉怔愣了几秒，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想了想，鼓足勇气又问沈微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微先是抱怨她瞒着自己，后面还是告诉她，就之前她刚走那几天，霍翊看起来心绪不宁，瞧着有些病恹恹的。 儿行千里母担忧，但霍翊那几天看着比她这个做妈妈的还失魂落魄。 但沈微刚开始并没多想，以为他是生病了，还想让霍成宇带他去医院看看。 霍成宇没放在心上，她忍不住还说道了几句。 霍成宇被她埋怨，心里有苦难言，失眠了一晚后，跟她说起了实话。 说他儿子是害了相思病。 沈微当时愣住了。 之前霍翊跑去夏未凉奶奶家那边时，她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想着也可能是去旅游呢，倒没多想。 没想到竟是这么个情况。 怎么说呢，她这个当妈的心思其实也很复杂。 刚知道这个消息时，既震惊又有点愤怒。 女儿谈恋爱了，有喜欢的人，她这个当妈的竟然最后一个知道。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竟然连霍成宇都知道了，她还被蒙在鼓里。 她当时是想立刻给夏未凉打电话问她是怎么回事，但霍成宇却抢走她手机，后面又说了一句：“你看你，生起气来，跟要吃人是的，我都怕的不敢回家，更别说孩子们了，谁敢跟你说实话？” 沈微那些天想了很多。 特别是夏未凉刚去学校的那几天，她总觉得空落落的。 夏未凉小的时候，不能时常陪在她身边，到现在，夏未凉长大了，要主动离开她了…… 她还做了好几次梦，梦到夏未凉的爸爸。 那个温和又腼腆的男人。 梦里，她爸爸在叹气，问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怎么一回来就要吵架呢？ 她爸爸以前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 男人蹙着眉头，眸光带着点情绪，生气又无奈，最后化成一缕淡淡的叹息。 那样一个温柔和煦的人，也会被她的脾气激怒。 霍成宇每天看着她，不让她打电话给夏未凉找孩子“麻烦”，后面她情绪慢慢平复，竟很怕夏未凉觉得她烦，以后会留在外地不回来。 就像她当年烦夏未凉外公一样。 “妈，你是不是不喜欢霍翊。”见沈微半天不说话，夏未凉忍不住揣测。 虽然沈微总把“一家人”挂在嘴边，但夏未凉还是不能确信她是不是真的把霍翊当成家人。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礼数周全，表面和谐维持的很好，真真假假难分的很。 沈微垂着眸，轻叹了口气，“妈妈没不喜欢他。” 那孩子也不容易，她是知道的。 况且霍成宇这段时间，一直在她这里做思想工作，好话歹话都让这人说绝了。 霍成宇还叨叨念念地跟她保证，说亮亮和霍翊在一起的话，不用担心受欺负，还说他要敢对亮亮不好，他这个做爹的一定不会饶了他。 虽然沈微并不觉得霍翊把他那个做爹的当一回事，但还是被霍成宇后面的那句话打动了。 霍成宇说：“从来没见过这小子这样对待一个人，他是真的喜欢亮亮。” 从霍成宇的角度来说，夏未凉无疑是个好孩子，哪里都配得上霍翊那个臭小子，能找着夏未凉那无疑是这小子前世积德。 如果不是怕沈微膈应，他这个做爹的根本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千金难买一真心，沈微思来想去，虽然心里不舒坦，但也确实没找到什么反对的理由。 自己的孩子，当然希望她能健康无忧，一生幸福。 沈微后面也像天底下所有八卦的妈妈一样，问了她和霍翊到哪一步，拉过手没有。 夏未凉不好意思说除了那最后一步，剩下的该干的都干了。 沈微千叮咛万嘱咐，女孩子要好好保护自己，即使那人是霍翊。 男人就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绝大多数都是靠不住的，这种话她这个做妈妈的没好跟女儿明说。 沈微走后，夏未凉忽然觉得，好像她担心忧虑的事情都有人在冥冥之中，早早地替她安排好。 是爸爸在那边庇佑她吗？ 如今她也遇到了一个喜欢的男孩子，爸爸会替她开心的吧。 第58章 58 小伙子，你想象力还挺丰富。…… 寂静夜里。 房门被人轻叩，发出沉闷声响。 夏未凉在清白月光里转身，走到门边，拧了下把手。 只见霍翊立在门前，半倚门框，眉眼低垂着。 蜜黄灯光自他头顶洒下。 冷白皮被光线淬到发亮，与漆黑眉目形成截然对比。 夏未凉很快就注意到异样。 眼下，霍翊周身笼着层与刚刚声那叩响相似的沉闷。 她一开始不知道这更阑人静的，这人突然之间凹什么深沉造型。 直到他抬眼。 黑眸白日里那股桀骜风骚不见影踪，取而代之萦绕着一抹担忧。 夏未凉抿了下唇，又往边上让了让，示意他进来说话。 霍翊从她身侧绕过，进了房间。 夏未凉将门合上，侧眸看他神情，其实已经猜到了他的一些心事。 “阿姨之前，和你说什么了吗？”霍翊靠墙站着，垂着眸，声音有些低沉。 他不久之前听霍成宇说，才知道沈微找夏未凉聊了他们俩的事情。 具体说什么了，霍成宇也没从沈微那里问出来。不过之前沈微刚知道他们的事情时，确实表现的很不赞成的样子，霍成宇心里也没什么底。 这个没底的感觉，霍成宇也告诉了霍翊，还让他自求多福。 等了几秒没听到回复，他才抬眼看夏未凉。 夏未凉细细打量他的每一寸表情。 霍翊现在下颌线条崩紧，喉结随吞咽动作上下一动，完全泄露了他心虚的事实。 一时间，夏未凉存了点捉弄人的心思。 “我妈说。”夏未凉开了头，然后故意一顿。 表情还故作沉重。 霍翊似是心领神会，又缓缓垂下眼。薄唇微微动了一下，但没说话。 “怎么不吭声？”夏未凉问他。 “你，”霍翊吸了口气，“跟阿姨吵架了吗？” 一进来，他感觉到了一股有些沉重的静谧，便以为夏未凉跟沈微起了争执。 但夏未亮其实只是在想乔思恩的事情，她之前和乔思恩打了电话，知道这丫头最近过的不太好，心里一时间也跟着有些不大舒服。 不过见他这神情惆怅的样子，夏未凉的心情又很不厚道的明亮了起来。 就是想捉弄他。所以一时间并未解释。 霍翊抬手揉她头发，看她的眼神异常温柔，“别跟阿姨吵架。” 他知道自己之前我行我素，抽烟打架坏事没少干，不可能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更别提他还有一个不堪入眼的妈妈。 连霍成宇都说过他能找到夏未凉是前世积德。 夏未凉抬眼跟他对视，被他眼里的隐忍和担忧扰的有些不忍。 额，有点骗不下去了。 但霍翊明显沉浸在自己自编的剧目里，一时难以走出来。 他伸臂抱她，下巴轻抵她额头，“阿姨也是为你好。” 夏未凉配合地“嗯”了声。 霍翊松开手，低眸看她，微微一勾唇，表情有几分故作轻松，“早点睡。” 眼见他情绪越来越低落，夏未凉彻底绷不住了，她扯住他衣摆，扑哧笑出了声，“我妈。” 霍翊神色一顿。 “只是让我注意点，”夏未凉笑的愈加灿烂，头微微一歪，“我觉得她说的对，所以没跟她吵。” 霍翊半天没吭声，只静静看她脸，神情有些认真，似乎是在分辨她刚刚说的话是真是假。 夏未凉往他身前又走了两步，脚尖与他的相抵。 霍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 夏未凉抬手轻捏住他下巴，还微微用了点力。 白皮上很快就被烙上了一点红。 她看着他笑，“看不出来，小伙子，你想象力还挺丰富。” 语气里满是揶揄。 霍翊这回悬着的心才跟着放下来，不由哂笑一声，然后扣住她覆上来的那只手，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里，不让它乱动分毫。 “怎么这么坏？”他舔了下唇，身子前压。 夏未凉被迫，腰身只好往后仰。 他却得寸进尺，不依不饶。 眼看她细腰就要撞到桌角，霍翊另一只手从绕过她身后，替她挡了那一下磕碰。 不过她整个人，就完全浸在他阴影之下。 让人怦然心动的脸就这样近在咫尺。 不知道是不是近墨者黑，她感觉自己也快成为一个色胚了。 霍翊唇色偏艳，还有点润泽感，不需要舌尖轻舔这些赘余动作，它一动不动都是引诱。 夏未凉视线触碰着他的这两瓣，脸不由自主的开始烧了起来。 “脸红什么？”霍翊低下头，唇凑近她耳畔，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混着温热气息，悉数落在她耳旁的敏感皮肤上，勾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痒意。 夏未凉偏过脸，想避开他的挑逗。 霍翊脸却跟着她一起动，让她避无可避。 “嗯？脸红什么？夏暖暖。” 他刻意压低声音，语气里缠着点笑意，温柔又魅惑。 “热的，”夏未凉干巴巴地解释，“你知道今天多少度吗？快三十了。” “我觉得，”霍翊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脸颊轻轻刮了一下，“你这差不多有一百度。” 夏未凉气弱但嘴硬：“胡说八道。” 霍翊想到之前的对话，不打算在家里过于折腾她。 他笑了笑，缓缓松开手，身子与她拉开距离。 “阿姨要你怎么注意？”霍翊腰身一转，跟她一起靠着桌，两条长腿自然交叠，脸上虽然还没什么正经表情，不过已不像刚才那么放浪。 “我妈建议我去买个防狼喷雾，”夏未凉一本正经地跟他胡诌，“下次你一靠近，我就喷你。” 霍翊被她逗的哈哈大笑，却也很配合地陪她演戏，“这姜还真是老的辣啊。” 夏未凉不太喜欢他这反应。这反应明显是她没骗到人。 “你之前怎么没想到买那玩意儿呢？”霍翊朝她抬了抬下巴。 夏未凉咬唇，不想理他。 “那你买了吗？”霍翊却在这话题上不依不饶。 “我马上就买。”夏未凉说着就要去拿手机。 不过手机却被霍翊先手一步拿走。“真要喷我啊？”他笑问。 夏未凉哼了声，“是啊，要不然还能喷谁？” “喷别人吧，我这么乖的。”霍翊搓了搓下巴，语气十分自然，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 夏未凉忍不住蹙了下眉，刚想问他是不是在搞笑呢，就见这人薄唇又启。 “以后要有别的男的，想跟你搭讪什么的，你就拿着那玩意儿怼他脸，给老子使劲儿喷，”霍翊身子略弯，看她的目光很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我回头给你买一箱，寄到你们学校去。” “……”夏未凉是服气的，“行了，你回去睡吧。” 她催他快点走。 他自然还要跟她再磨叽一会儿，要不然就不是霍翊了。 夏未凉盯他半晌，然后轻轻说了声“过来”。 霍翊挑了下眉，问她“干嘛”。 他们俩现在离的已经很近，手臂都快贴在一起，这还要怎么过去？ “再啰嗦，”夏未凉弯唇一笑，“福利就没有了。” 霍翊舌尖抵了下唇，轻轻一转身，站到她跟前。 “什么福……” 话未说完，夏未凉就抬起双臂环住他脖颈，头微仰，软唇覆上他的。 开始是她主动，霍翊配合她，后面主导权就完全被他夺了过去。 他动作温柔又暴烈，拉着她沦陷更深。 细弱嘤咛声和粗重呼吸声在夜色里更迭变幻。 直到脑子里警钟作响，霍翊才赶紧松开了手。 他有些仓惶地拉开门，转而进了自己房间。 / 第二天，夏未凉去了理工大一趟。去找乔思恩。 其实乔思恩家里出了一些事。 爸妈在她高考完后终于是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 一个薄薄的小本本，让他们撇清了多年恩怨纠葛。 早在乔思恩念高二的时候，她父母之间的矛盾分歧就很尖锐，不过后来家里老人们出了好几次面，让他们俩看在孩子份上别再闹。 所以，他们为了孩子又等了一年。 等孩子过了人生中这重要关卡之后，他们终能一别两宽。 乔思恩在亲情上受到了一次打击没多久，那个带她家教的男生这学期也出国交换了。 联系变的越来越少，直到那天她看到男生更新了他的Ins。 却没回她的消息。 她去问那个男生为什么，男生前两天终于回她。 他觉得她们不合适，还觉得乔思恩像个小妹妹。 言下之意就是乔思恩有些幼稚。 还有些话，他没好告诉乔思恩。他妈妈暑假那会撞见他和乔思恩在一起，后面还问过她的家庭情况，知道她父母离婚是单亲家庭后，他妈妈表现的明显不乐意，也说过几句不赞成的话。 对于乔思恩而言，这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国庆放假没回家，也没心情出去玩。 由于之前为了能和那男生联系，等他消息，她时常半夜手机还开着震动模式，几次三番影响到了室友，所以她的寝室关系一度有些微妙。 夏未凉见到乔思恩时，乔思恩整个人明显清瘦了一圈。 这丫头高中的时候常常喊着减肥，却总管不住嘴，瘦不下来。 不过乔思恩其实也不胖，就是有点婴儿肥，但配上她那张娃娃脸，倒也很是可爱。 夏未凉也不觉得她胖，只是她常常那么空喊着口号，她会忍不住损这人两句。 没想到大学短短一个月，乔思恩却瘦了这么多。 见到夏未凉，乔思恩还是有点开心的，脸上浮现了一点笑意。 两人逛了一会街后，去吃了顿晚饭。 吃的是日料。 乔思恩后面又自己跑去前台那边，到底还是点了一瓶烧酒。她刚开始要点时，夏未凉拦着不让。 她点完后回来，悻悻地跟夏未凉解释，说她只是想尝个新鲜。 夏未凉也没再说什么。 中途，夏未凉出去接了沈微一通电话，回来时发现桌上的那瓶酒都空了。 她出门后，乔思恩搞起了对瓶吹，傻不拉几的将一瓶酒给喝个精光。 夏未凉气的火大。 “你疯了吗？”她忍不住吼了声。 这么一瓶，空的这么快，很明显乔思恩差不多是一口气闷下去的。 乔思恩抬着眼，看她的眼神可怜兮兮，“老、老夏，我难受……” 这回不止是心里难受，她这胃啊头啊的都难受了。 看她红着双眼，夏未凉忍住没再说。 她架起乔思恩胳膊，搀着她，踉踉跄跄地走出餐厅。 国庆长假，乔思恩的寝室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把她一个人丢进去也不放心。 夏未凉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乔思恩带回家。 她是第一次带同学回家，而且乔思恩目前还不知道她那略微有些复杂的家庭关系，不过这些现在也不重要，回头跟她解释清楚就行。 小区不让外来车辆随意进入。 出租车只能在小区门口停下。 夏未凉搀着乔思恩下了车。 乔思恩现在醉的跟摊烂泥没什么两样，全靠夏未凉在撑着。 这一路，夏未凉也累的够呛，感觉身子都快被折腾散架了。 抬手想擦把汗时，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霍栩！”她连忙喊了声。 霍栩刚从画室那边回来，眼下手里还拿着一堆画画用的东西。 听到声音，霍翊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只见夏未凉跟个头发乱的跟鬼似的女生在一起。 他没搞清楚状况，但还是抬脚朝她们走了过来。 走到近处，他闻到那女生身上有一股浓烈的酒味。 “这谁？”霍栩蹙了下眉。 “我同学，乔思恩。”夏未凉累的够呛，说话时喘气声有点大，“麻烦搭个手。” “你要把她带回家？”霍栩有些意外。 “啊？”夏未凉这才意识到那不是她一个人的家，霍翊现在可以无视，但她还没问过霍栩意见呢。 思及至此，夏未凉又小心地开了口：“可以吗？” 霍栩淡嗤一声，“你把人都带到家门口了，还问我意见？” 夏未凉哑口无言。 霍栩十分不情愿地看了眼乔思恩，视线一瞥，又见夏未凉脸上汗涔涔的，不得已，将手里东西递过去，“帮我拿一下。” 夏未凉没立刻去接，“我带她去住宾馆也行。” “哪那么多事？”霍栩扯了下唇，催她快点拿东西。 “……” 这还不是你问的么。夏未凉腹诽了句。 她接过霍栩东西后，他腾出手将乔思恩背了起来。 乔思恩一上他背，突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了句：“老夏，我好难受……” 夏未凉有些无奈：“你喝那么多酒，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乔思恩脸在霍栩肩上蹭了蹭，似乎想找个舒适点的位置放着。 霍栩被她磨蹭的很膈应，语气颇为不耐，“你能不能别乱动？” 还有，这醉鬼真不是在占他便宜？ “我想吐，老夏……” 第59章 59 我也讨厌你 “卧槽，”听到这话，霍栩头皮瞬时一麻，“你可别……” “吐我身上”还没来的及说出口，乔思恩就“哇”地声吐了出来。 场面一时很壮观。 霍栩：“……” “……”夏未凉也僵在原地，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因为乔思恩吐到了霍栩的衣服上，而这位兄弟很明显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 他们这俩兄弟都不是会做出忍气吞声或以德报怨这种事的人。 以暴制暴以牙还牙的事情做的倒是很顺手。 夏未凉觉得霍栩下一秒就要暴走。 霍栩从背脊到灵魂都在颤抖，连带着声音都抖的不成样子，遇到的这叫什么事？ “你是不是想死？”他咬牙问。 夏未凉从震惊中回过神，刚想代乔思恩给道个歉，就见霍栩撒开手。 霍栩根本没考虑乔思恩会不会摔，都过了十八岁生日，谁还惯着谁。 夏未凉眼疾手快在乔思恩后背上托了一把，没让人掉在地上。 她扶着乔思恩，眸光看向霍栩。 这人身上的外套已经没眼看，但脸色更没眼看。眼下，他眉头蹙紧，眼睛半眯着，戾气埋伏在收拢的眼尾里，唇线也崩的很直，脖颈上的经络清晰起伏。 像是想动手打人的样子。 兄弟俩，生气的样子是很像的。有点吓人。 夏未凉将乔思恩护在身后，真怕他冲过来会将乔思恩怎么样。 好在，霍栩瞪了她们许久，后面只对自己身上的衣服撒了火。 他“操”了声，厌恶地扯下了身上的外套，粗暴地将它丢到一边。 看都没看乔思恩一样，抬脚就往前走。 霍栩薅了一把头发，他没事找事才去背这傻逼大学生。 夏未凉闭上嘴，心想着走就走吧，别回头来找乔思恩麻烦就行。 谁知乔思恩这时眼皮掀开，还看到前面有个模糊身影，和脑子里那个一直不能忘怀地背影重叠在了一起。 那人走的那天，也是这个时间。她送他出的校门。 她下意识地就喊出了声：“别走，别走啊！” 闻声，霍栩顿住脚步，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她。想看看这醉鬼还能怎么折腾。 乔思恩的眼泪说来就来，边哭边抬起手指着霍栩，“我好讨厌你！” “……”霍栩气笑了。这醉鬼还有脸讨厌他？ “讨厌你讨厌你……”乔思恩跟台复读机似的，喋喋不休地重复三个字。 夏未凉没办法让她不说话，跟个喝醉的人真说不清什么。 “好巧。”霍栩头向后微仰，下颌线条拉的笔直，不屑至极地冷笑了些，“我也讨厌你。” 他没有像乔思恩那么歇斯底里，只是略带嘲讽地回了她一句。 乔思恩并没听清。酒后理智全无，平日里还能藏着掖着压抑着，这是情绪已然决堤。 下一秒，她挣脱了夏未凉的手，不管不顾地朝霍栩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 夏未凉和霍栩几乎异口同声：“你要干嘛？” 只见乔思恩一把拥住他，脸埋在他胸口，哭哭啼啼地说：“可我也很喜欢你。” 霍栩：“……” 夏未凉：“……” “为什么不喜欢我了？”乔思恩哭的停不下来，眼泪愈加汹涌，“你之前不是说喜欢我的吗？为什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霍栩：“？？？” “你这个渣男，”乔思恩拽着他T恤的领口，“渣男呜呜呜……” 周围三俩行人行路的步伐明显放缓，看着霍栩的眼神意味深长。 “喂！夏未凉，你这不来拉一下吗？”霍栩试图推了一下乔思恩，但不推还好，一推这人还更来劲了，转而将怒火烧到了夏未凉头上。 想了想，本来就是这醉鬼就是夏未凉带回来的，这袖手旁观是几个意思。 “你搁那看戏呢？”他不满地朝夏未凉吼了一句。 虽然很不厚道，但看霍栩这狼狈样子，夏未凉是真的想笑，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笑出声，咬了下唇，崩着笑意，朝他走了过来。 “行了！”看着乔思恩，霍栩脸黑的和碳块不分伯仲，“你到底发什么疯？” 夏未凉上前替乔思恩解释：“她失恋了，已经很可怜了，你别凶她了。” “……” “失恋”两个字让霍栩愣了下。 乔思恩仰着头，喊了声：“林涵。” 夏未凉继续解释：“她喜欢的那个人叫林涵。” “我可以，”乔思恩抬手做发誓状，跟霍栩保证，“不幼稚的，也可以不任性的，话也能少一点……” 霍栩想骂人的话飙到嗓子眼，但在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动作了，又慢慢下压，到底没说出口。 “你说话呀，说话呀？” 霍栩：“……” 他能说“滚”吗？ “这都不行吗？我都愿意去改变了……”乔思恩又委屈又生气，扬起手给了霍栩一巴掌，“你根本就没喜欢过我！” 这一巴掌带着点恨意，下手力道比较重。 霍栩脸偏向一边，吃痛“嘶”了声，怔愣许久才回过神，捂着被她扇过的半边脸，咬牙道：“你他妈睁大眼好好看看，老子叫霍栩。” 夏未凉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只好拉住乔思恩，跟霍栩解释：“她喝醉了喝醉了，你别跟她……” 越说越没底气。 “行，我现在不跟这醉鬼计较，让她醒了给老子等着，”霍栩不无嘲讽，“就这酒量还喝酒呢。” “可她不是故意的，她这不是，”夏未凉没底气，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替乔思恩说话，“失恋了心里难受么。” “不就失个恋，谁他妈还没失过恋？”霍翊蹙着眉，“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学生心理素质就这吗？” “……”夏未凉想扯开话题，将话引导了霍栩头上，“你也失过恋？” 霍栩愣了下，然后抿唇，脸偏向一边，“没。” “真没？”夏未凉追问。 “是我同学失恋过。”霍栩被她盯的脸色有些不自在。 “哦。”夏未凉淡淡应了声。 “你爱信不信。”霍栩说。 夏未凉啧了声，眼神还是那么若有所思。 “……你能不能别那么八婆？”霍栩声音一扬，微微透着点心虚。 之前刚知道夏未凉和霍翊那会，他心里确实很不自在，甚至家都不想回了。 他可不想这事被人看出来。 夏未凉没再多问，弯腰捡起他刚丢下的衣服，“回头给你洗洗吧”。 她知道霍栩这衣服可是不便宜的，就这么扔掉很浪费。 “你觉得我还会穿？”霍栩挑了下眉。 夏未凉想了想，他是有钱人，也不缺两件衣服，也不再勉强，“那丢到垃圾桶里吧，扔地上不太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一会儿，才发现乔思恩已经好一会儿没闹腾了。 不约而同看了她一眼，只见这人跟魂丢了似的，蔫了吧唧地垂着头。 霍栩看了一会儿，她这样子让他很心烦，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搭错了，往她跟前走了一步，“喂，大学生，你要是再吐一次，我把你也丢垃圾桶里去。” 说完，他让夏未凉把她扶到自己背上。 / 深夜。 乔思恩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但明显不是她宿舍，也不是她家。 这房间比她家的要大个三四倍。 夏未凉看到人醒了，放下手里的活，朝床边走了过去。 乔思恩跟她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几秒，才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了句，“老夏，这是你家？” 夏未凉点头。 “哇！”乔思恩一把拉住她胳膊，惊叹不已，“老夏，原来你家这么有钱啊！” 这一个房间，最少能抵得上三个自己的卧室不说，而且房子里的家具，哪一个不是写了个“贵”字。 她乔思恩居然有这样一个富人朋友？ 夏未凉扶额，不太想跟她聊这个，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她看着乔思恩，问：“你记不记得我们回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乔思恩愣了下，然后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丫头真喝断片了。夏未凉叹了口气，“行吧。” “老夏，”乔思恩拉住她，“我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吧？” “那倒不至于，”夏未凉抬眸跟她解释，“你吐了。” “哦。”乔思恩反应比较平淡。她胃现在还有点难受，应该是吐了。吐了就吐了呗，也没啥。 “吐在一个帅哥身上。”夏未凉吸了吸鼻子，继续跟她描述。 “啊？”乔思恩眼睛瞪圆，这回反应有点大了。 “而且，”夏未凉顿了顿，“你还打了人家一巴掌。” “……”乔思恩嘴巴张圆。 “下手还挺狠的，”夏未凉又叹了口气，“把人家脸都打红了。” “……老夏别说了，”乔思恩捂脸，一脸痛心状，“我只想喝点凉水压压惊。” “我去给你倒吧。”夏未凉说。 “我跟你一起，想看看我富人朋友的家。”乔思恩说。 说完，她欢喜地下床，蹦蹦跳跳地跟在夏未凉身后。 夏未凉提前给她打预防针：“你待会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很惊讶。” 乔思恩立马保证：“好的。” 她以为夏未凉是怕这闪闪发光的家闪瞎她的眼，但到客厅一抬眼，只见沙发上懒散坐着两个人。 她认识其中一个。另一个跟她认识的还有几分相像。 “？？？”乔思恩差点就将小年轻的口头禅脱口而出。 霍翊朝她笑了笑，“醒了？” 坐他旁边地那人，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还朝她一抬下巴，“好呀，这终于是醒了。” 乔思恩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还笑嘻嘻地跟他打了声招呼，“你也好啊，帅哥。” “……” 夏未凉眼神示意霍翊待会拉着霍栩一点，乔思恩后面其实还揪了霍栩头发，说什么“毛茸茸的摸着真舒服”。 第60章 60 喜欢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霍翊神情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朝她轻描淡写地扯了下唇，明显是没把她的暗示放在心上。 夏未凉不太高兴地收回视线，给乔思恩接了杯水。 乔思恩喝完一杯水后，嗓子里的燥烈被压了下去，脑子跟着又清明了些。她侧过脸瞥了眼霍翊身边的那个男生。 终于是觉察到他眸子里那股子寒意。 一时间还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不止是因为他和霍翊长的有几分相像。 脑子里有模糊的光影在慢腾腾地显现，但很不流畅，像台CPU负荷严重的电脑在播放幻灯片，卡的人很难受。 乔思恩皱了下眉。 夏未凉留意到她此刻的表情，“你想起什么了吗？” 乔思恩是想起来了些。 但脑子又像是拒绝承认某些事实，似乎很不想让她再过多思考下去，太阳穴附近开始突突地跳。 不过霍栩的眼神过于尖刻，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里冒了出来。她问夏未凉：“老夏，我不会是吐到他身上去了吧？” 夏未凉愣了下，然后微微点头。 “……”乔思恩的表情逐渐扭曲。 懂了。怪不得这人看她眼神如此诡异。 不过，她虽然没夏未凉胆子大，但也不至于做了坏事不承认。 虽然很难堪，但明显逃不过，还是得“认罪”的。她没多想什么，便决定跟霍栩道歉。 “那个，对不起。”乔思恩说。 霍栩没立刻接话，上下扫了她一眼。 跟前的这位大学生现在倒是有点人样了，但她那跟梅超风一样的人物形象已经在他脑子里扎下了根。 而且根深蒂固。 霍栩没看多久就垂下脸，一边指尖在手机屏上点来点去地玩游戏，一边不无嘲讽地回她，“还记得你把我衣服弄脏了吗？” 语气和字句都不像是接受道歉的样子。 乔思恩被了噎一下。但到底还是她对不住别人在先，也没资格再计较什么，诚诚恳恳地又说了句“对不起。” “你还打了我一巴掌。” 霍栩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般，没什么感情地复述着她已知的事实。 这世界上敢打他栩爷的，掰着手指头，大概也就住在这屋里的这几个人。 “……对不起……”乔思恩硬着头皮继续。 “还打的是脸。” “……”乔思恩合上唇，重重地抽了口气。 这没完了是吧？ “你觉得道歉有用？”霍栩说。 他没跑出毒圈。一局游戏就这样被画下潦草又不甘的句点。不过，倒是让他腾出点空，此刻正眼看向乔思恩。 乔思恩眼睛瞪圆，目光与他相接。 冷冰冰的一张脸以及这非常欠揍的语气，让她心里的那点子过意不去不知飘向了何方。 余下的是挠心挠肺的不爽。 难道还要她跪下磕头谢罪吗？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她乔思恩虽是女子，但也是有点骨气的好吧。 “那你，”乔思恩干脆也不道歉了，看他这副样子，直接了当地问，“有什么要求？” 霍栩之前并没想过有什么要求。少爷受了些委屈，心里难免窝着火，只凭情绪在说话，眼下被她这么一问，倒是问住了。 他蹙着眉头想了会儿。要点什么好呢？自己明明什么都不缺，要不然让这大学生每天过来给他养的三只猫换猫砂？ “要不，”夏未凉怕霍栩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忍不住先开口，“让她帮你补补英语？她英语很好的。” 霍成宇虽然打算要霍栩出国，但霍栩英语成绩并不算好，而他对这门课程也不太上心，但乔思恩英语成绩很不错，大学学的也是英语专业。 霍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眉梢一扬，混不吝地一嗤，“我要她补习？” 乔思恩也不是没脾气的人，当即不客气地回了句嘴，“我想帮你补？” 夏未凉：“……”里外不是人，她不想掺和了。 霍翊失笑，还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夏未凉眸光看向他，明显对他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行为有些不满。他到现在都没说什么话，而且也没有半分想劝阻的样子。 霍翊看出夏未凉不大高兴。 他勾了下唇，缓缓起身，向夏未凉那边走去。到人跟前时，又跟乔思恩笑了笑，“尽管怼，别客气。” 乔思恩：“……” 说完，夏未凉脖颈被他屈臂勾住，清冽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朝她过来。 她被人拖到怀中，还挣脱不开。 “干嘛？”夏未凉蹙了下眉。 “给这二位让下舞台。”霍翊语气很是揶揄。 “……”夏未凉并不想动。 她走了，乔思恩可怎么办？ 霍翊看出她的心思，懒洋洋地解释了句，贴耳小声道：“我们走了，她才放的开。” 夏未凉不太理解。 “放心吧，霍栩那嘴皮子，吵不过她的，”霍翊耐心又继续解释，“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夏未凉半信半疑，回头看了眼，只见霍栩和乔思恩又开始battle。 霍栩将手机撂倒一旁的抱枕上，嘴角噙着抹冷笑，“行啊，你要是能吃到鸡，这破事就算了。” 乔思恩毫不犹豫地应战。 她之前为了能和林涵双排，可是看了很多直播，还搜了一堆经验贴，以及每天都在练习，技术很有信心的。 夏未凉知道她的水平，悬着的心放平了些。 上楼，进了房间。 “一天都没跟我说话了。”霍翊揽着她的腰，脸埋在她肩窝，声音有些沉闷。 七天假还是短了些，再过几天夏未凉就要回学校。 有一丝凉意传来。 他垂眸看了眼，触感来自她颈上的项链。 项链是他之前送的，高中的时候夏未凉没怎么戴过。 夏未凉觉得他今天特别乖巧，完全没有乱动，就这么简单地抱着她。 “怎么了？”她竟然有些不大习惯，忍不住问了句。 “夏暖暖，”霍翊放在她腰间的手收紧了些，“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夏未凉愣了下。 “好不好？”霍翊问。 “……”夏未凉默了一会，才点头说了声“好。” “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霍翊脸埋着，蹭了蹭她颈间的皮肤。 她被蹭的有些痒痒，想看他那张百看不厌的脸。 也是跟霍翊在一起后才知道，他这种外表看着高大桀骜的男生，其实很会撒娇的。 灯光自他头顶打下，皮肤白到几乎透明，衬的五官愈加精致深邃，轻薄布料下肩腰也现出轮廓，宽窄有致，无声诱惑。 夏未凉心里一咯噔。怎么又被引诱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也有了一点绮丽的念头。 尖锐喉结上下滑动。霍翊絮叨起来，神情认真地跟她约定了很多事情。 他说以后每天都要说晚安。 说有空就会来看她。 说每天都会想她。 …… 说的言辞恳切。 霍翊总以轻佻放浪的形象出现，深情的时候并不多见。 此刻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神情和语气都是严肃的。 是很认真地在说。 看她的眼神，以及脸上的每一寸表情，都在表露爱意。 像是在告诉她，不止是在磨嘴皮，他更会这么做。 夏未凉先摸了摸他的蹙着的眉头，然后手绕过他肩，反过来拥他。 靠在他身上的那一刻，听着他的心跳声，她确信，这人是真的很喜欢她。 喜欢到了骨子里。 “那你要做到。”夏未凉闭上眼，轻声地说。声音小的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嗯。”霍翊带着点鼻音哼了声。 “我每天，”夏未凉也跟他承诺，“也都会想你。” “嗯。” “有空也会来找你。” “嗯。” 喜欢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两颗炙热的心在清凉月夜里无声碰撞。 骨骼在热烈情绪里升温，像是要烧起一场大火。 霍翊松开了人。 他眸底漆黑不见半寸光，不该动的念头被锁死在里面。 门内是款款深情。 门外是鸡飞狗跳。 * 楼下。 乔思恩和霍栩先组排玩了几局和平精英。 每回有什么好装备，霍栩都会甩出两个字：“给我。” 乔思恩刚开始还是让着他点的，毕竟她是个大学生，跟个高中生斤斤计较未免有些掉价。 但架不住人菜。 关键这人菜的还浑然不觉理直气壮。 硬是将她让给他的AWM玩成了人体描边器，劈里啪啦地将子弹打的所剩无几，最后被对放集火攻击。当然，她也故意没去救他。 后面她找了辆车准备跑毒圈，霍栩非要开，最后在山坡上翻了车，打药的时候被人阴了…… 实在是受不了这人菜瘾大脾气臭的主，理智压不住情绪，怒火中烧地开始反抗。 “小学鸡不写作业在这破坏游戏生态环境。”乔思恩愤愤地说，“就刚刚那人，我奶奶来了都能杀了好吗？” “你奶奶知道她这么牛逼吗？吹牛不打草稿。”霍栩不客气地嘲讽，“也不是哪个大学生哭的比我幼儿园的妹妹还惨。” “……” 乔思恩气结，袖子一卷，“来，solo。” 她还必须挣回大学生的颜面。 不然她不信乔，跟他姓霍！ Solo的规则很简单，两人单排，比谁Kill的多。 连续玩了五局。 乔思恩最后以碾压姿态获胜。 霍栩脸红嘴却硬，“你得意什么，运气好罢了，还有我平时很忙的，没什么时间玩，手生了而已。” “了解了解，去写作业吧，苦逼的高中生。”乔思恩不想跟他再扯了，准备上楼问问夏未凉，这附近有没有什么24小时营业的店。她傍晚刚吐过，此刻胃是空的，饿的有些难受。 “喂。”霍栩喊了她一声。 他看出这人很不屑，还笃定她一定在心里嘲讽他。 “衣服会赔给你的。”乔思恩说。 “谁要……”霍栩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挑了下眉，“行啊，你明天就还我一件。” “……”乔思恩顿住脚步，回头看他，咬了下牙，对他这出尔反尔的行为很鄙视，“行！我明天就还你。” 次日，乔思恩动用了三个月的生活费给霍栩买了件同款外套。 一时间，肉痛远胜于心痛。 可能这大概就是破财消灾，她甚至觉得林涵好像都没有这些钱让她难过。 夏未凉其实劝过她不要买，因为霍栩很多衣服，哪在乎这么一件。 乔思恩却憋着股劲儿，非要去给他买。 出了商场，路边一对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在闹分手。 女孩哭的很伤心，男生不为所动。 乔思恩推己及人，很是愤慨：“男的就没几个好东西。” 夏未凉咬了下唇，想说“可能也有例外”，但又忍住了。 撒狗粮可能会被反噬，做人还是要多积德的好。 好在城门虽失火，但乔思恩也难得放过一条鱼肉。 “霍翊除外。”乔思恩说。 之前中秋节那时候，霍翊突然加了她微信，给她发了几张图，是礼服裙，问她夏未凉可能会喜欢哪个。 那样一个人，小心琢磨着夏未凉的心思。 是不是真的喜欢，即便是个匆匆路过的路人甲也能看的很清楚。 从那时起，她就知道林涵或许是喜欢过她，但并没有那么喜欢。 因为林涵并不经常考虑她的感受和喜好。 在一起的这短暂数月里，她一直以林涵为中心，吃饭考虑他口味，时间紧着他…… 林涵带她玩他喜欢的游戏，带她听他喜欢的歌，带他去他喜欢的饭馆，渐渐地，把他的喜欢，也变成她的喜欢。 但却拒绝她的“喜欢”。对于她喜欢的综艺、明星和各种各样的爱好，他都冠以两个字“幼稚”。 她的言行也时常被冠以这样的标签。 在林涵那里，她总是矮他一等。 日渐西沉，城市笼在黄昏里。 两侧的高楼，飘窗互相折射，每片玻璃上都有刺眼的光。 在冰冷生硬的钢筋水泥建筑中，人影显得脆弱渺小。 在身后女生的啼哭中，乔思恩忽然释了怀。 不喜欢就不喜欢。 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而微扬着头的夏未凉，沐浴橙黄天色，一时间像个唯心主义者，特别笃信一件事。 第61章 61 想欺负他 会的。 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这是她此刻突然想明白且坚信的事情。 夏未凉是国庆假的最后一天回学校的，后面便没什么假期，周末有时还会有课。 但霍翊还是过来不少回，好几次还都带着电脑。 就只是为了见一面。 见面后，两人偶尔还各自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霍翊爷爷已经有意开始培养他，这时候开始让他接触一些事务，他一边要学习一边也要和爷爷那边对接事宜。 夏未凉课业也没松懈，时不时还要跟他切磋一下高数题。 十一月初的周末，霍翊借着跟霍成宇出差的理由，又来了她这边一次。 当时在街上。 一条很有烟火气的老巷。 他们正在排队买糖葫芦。 霍翊没什么排队买东西的经验，特别还是这一长串队就为了那一串糖葫芦。但夏未凉想吃，他还是乖乖去做了。站在队伍中央的时候，他自己觉得也有些匪夷所思，要是搁以前，他肯定觉得这行为有些傻逼。 手机也借给夏未凉玩游戏，他在一边看着，间或也“指导”两句。 中途来了一通电话。 王开来打来的。 夏未凉将手机拿给了霍翊。 “你在哪儿呢？”王开来嗓门很大，夏未凉听的清楚。 霍翊说了地方。 “啊？不是吧？”王开来嚎了一嗓子，“不是，哥们，你怎么又去那边了？” 那边。指的就是她那边。 “你自己说说，我这第几次找你了？” 霍翊眉梢微挑：“有事？” “组个队组个队。”王开来嘿嘿笑着。 “没空。”霍翊声音淡淡的。 “你也太重色轻友的吧！”王开来哭哭啼啼地跟他闹。 霍翊不跟他废话，将电话挂了，手机又给了夏未凉。 “你不跟他们玩吗？”夏未凉看着他，这人好像是把闲暇时间都给了她。 “前几天约过。”霍翊解释了句。 *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他竟然直接在这边买了套房。 当然，钱是他爷爷出的。 但霍翊也给他爷爷的项目提供了一个方案，有几处是很可行的。 他们第一次进房子的时候，屋里还比较空。 后面有段日子，霍翊天天让她看设计图，跟她商量怎么装修。敲定方案后，两人还去逛了家具城，买了很多东西。 屋子也陆续收拾的差不多，很有家的样子。 夏未凉心里总觉得他爷爷会说些“否定”的话。 毕竟她以前和霍栩打过架，当时他爷爷看她的眼神，分明是很不喜欢她的。 她那时候性格也确实并不算好，不像别的同龄人那样嘴甜，差不多可以算的上乖戾。 “你爷爷，会不会不喜欢我。”夏未凉忍不住问。 “我喜欢的，”霍翊侧身看她，“他们都会喜欢。” 夏未凉抿唇不说话。 “还有，”霍翊走到她跟前，弯腰和她平视，“谁会不喜欢夏暖暖。” 夏未凉抬眸。 她知道对于霍翊来说，他爷爷是很重要的人。 之前甚至霍成宇差不多都放弃过他，只有他爷爷，可以说一直都在关心他。 “你知道霍叔叔怎么说吗？”霍翊扯了下唇，笑的痞里痞气。 “说我吗？”夏未凉小声问。 “他说，”霍翊抬手指了下自己，“我能找到你，那是前世积了大德。” 夏未凉愣了下，然后被他的表情被逗笑。 “我想了想，”霍翊将她揽在怀里，“确实如此。” 夏未凉陪他不正经的皮起来，“那你前世做什么好事了？” “那可太多了，”霍翊下巴轻移，碰她额头，又轻轻磨蹭起来，“数不过来。” “瞎说，”夏未凉脸埋在他肩上，“你怎么知道你前世做了好事？” “这不是遇到你了么？”霍翊笑，“这肯定是做了好事啊。” “……”还被他绕了进去。 “我倒觉得，”霍翊歪着头笑，“你家人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夏未凉解释：“我妈没讨厌你。” “外公外婆呢？”霍翊说，“听说，外公挺凶的。” 他说的外公外婆都没加定语。 夏未凉不禁抬起头，问：“霍栩说的吗？” 应该还是和霍栩打架那次。外公接她回他那边，对霍栩发了脾气，一口一个“臭小子”的喊。 “你外公要是打我，你会不会帮我说话。”霍翊捏着她下巴，轻声问。 “不帮你说。”夏未凉被迫抬眼跟他对视，但嘴一点也不怂。 “看我被骂，”霍翊揉了揉眉心，“那你不心疼啊。” 夏未凉：“才不心疼。” 霍翊身子后仰，靠在软枕上，笑的没几分正经样子。 半晌，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低眸看向她，表情有几分得意。 “奶奶还挺喜欢我的，什么时候去看她。”语气很是得瑟。 “我奶奶怎么就喜欢你了？”夏未凉被他的乐观逗乐，但还是忍不住要刺激他，“她都不知道你是谁呢，还以为你是来我们镇上旅游的——” 她拖着音，一字一句道，“普、通、同、学。” “那我这得赶紧去跟她解释解释！”霍翊见风就要下雨，“过年去看下奶奶吧，也带我去见见叔叔。” 他只在这边待一天，过了一夜，立刻就回了容城。 * 好在元旦的时候，总算有了三天假。 房子布置的差不多，很温馨。 早就跟她说过很多次会过来的人，却在假期前一天爽约了。 他发短信跟她说“有事”。 夏未凉回了“好”，但到了放假前一天的晚上，她还是忍不住给人打了电话。 通了，但不是霍翊接的。 电话里传来朵朵的声音。 “哥哥发sao了。”朵朵这么跟她说。 “发sao”一出来，夏未凉愣住，缓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朵朵的意思。 小孩换牙，说话有点口齿不清。 “哥哥发烧了吗？”夏未凉确认了一遍。 电话那边，朵朵连连点头，“姐姐你来看看哥哥吧，哥哥跟妈妈吵架了，现在心情也不好呢。” 跟妈妈吵架了？ 是看到何吟了吗？ 果然。朵朵下一句就是：“哥哥看到妈妈了，他们、他们吵的可凶了。” 这可能是夏未凉做的最奢侈的一件事。 挂完电话后，她立刻就买了张回容城的机票。 霍翊其实没朵朵说的那么严重，就是着了点凉。 只是朵朵学着哥哥每次的样子，非要给他弄个退烧贴。 还是儿童款的。 但看起来还是很像那么回事。 夏未凉看到人蔫了吧唧的躺在床上，还贴着个退烧贴，心里的火气一下子退了不少。 见到夏未凉的时候，霍翊有些意外。 朵朵是知道她会过来的，还提前等着给她开门。 不过夏未凉让她不要告诉霍翊，她也很乖地没跟哥哥说。 夏未凉开门见山地问：“又瞒着我事情？” 没给霍翊开口的机会，她抬手扯了下他耳朵，“想死是不是？” “朵朵，”霍翊看着一旁乐滋滋看戏的小鬼，“出去。” 朵朵不想出去，但霍翊一记眼刀飘了过来。 她怕的紧，到底还是撒着脚丫子跑了。 “门关上。”霍翊又说了句。 朵朵重新跑回来，乖乖将门关好，心里盼着姐姐好好治一下他。 屋子里就剩他们俩人。 夏未凉没松手，还拧着他耳朵。 霍翊也没躲：“你知道了。” 夏未凉语气泛冷：“我怎么跟你说的？” 霍翊合上唇，没说话。 “你又不告诉我。”夏未凉说。 霍翊想到之前，有些心有余悸，轻声解释了句，“不想让这些事情烦到你。” “烦什么？有事我们一起面对啊。”夏未凉气不过又拍了他一巴掌。 霍翊垂下脸。一起面对么？他眸光轻颤，像是思索着什么。 “她找你干什么？我胆子很大的，你老实告诉我。”夏未凉说。 霍翊失笑，“你这胆子，是很大。” 拿虫吓他，朝他吐口水，即使看到他暴戾的一面也不怕。 看到他有这样一个妈，也没害怕。 其实，也不能瞒着她。 “要钱，还有要朵朵。”霍翊说。 夏未凉抿了下唇。 “当然根本还是要钱，”孩子不再这里，霍翊将话挑明，“也不是真的想要朵朵。” 夏未凉没有意外，她知道何吟确实是这样的人。 她看着霍翊，心里很难受，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经历这些倒霉的事。 “我没给，”霍翊定定地看着她，“以后也不会给。” 夏未凉没说话。 “但她以后，可能还会找我。”霍翊说。 沉默半晌，决心将情况再说明白一些，“我们在一起，她也可能会找你。” 说完，他抬眼看她。 夏未凉一路风尘仆仆，额上一层汗珠。 他看在眼里，心中一阵堵。 为什么要她跟自己一起面对这些糟心的事情。 夏未凉坐到他身旁，慢慢俯下身，吻上他唇。 炙热气息顺势交织在一起。 自从知道那次沈微和夏未凉谈话后，霍翊其实后面都很规矩，共处一室的时候，都注意着分寸。 这次却有些失控。 霍翊将人抱到腿上，情绪将理智焚烧殆尽，他像个没了神智的野兽，连眼尾都是红的。 厮磨至身上都起了汗。 “我喜欢你。” “喜欢你，夏暖暖。” 也想为了你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烟会戒。 脾气会收。 你说的都会听。 会对的起你那一句“我们一起面对”。 被他眸底情绪勾染，夏未凉脸轻贴着他的脸。 “我也喜欢你的。”她回应他的爱慕。 四目相对。 她情不自禁地，又主动碰了霍翊的唇。 亲吻许久，他唇色此刻很艳，还带着润泽，配上这有些苍白的脸色，莫名勾人。 她咬了下他颈间的皮肉。 霍翊没动，笑意在嗓间闷着，“想折腾死我是吧。” “怎么就折腾死你了？”夏未凉脸从他身上移开，明知故问。 霍翊啧了声，一脸的无奈。 “咬一下都不行？”夏未凉伸手戳了戳他脸颊，“我明明都那么轻，也没弄疼你。” 小姑娘，这伶牙俐齿的。霍翊叹了口气，眼睫颤了颤，“你再咬下去，我怕。” 他顿了顿，抬眸看她，“想要你了。” 这话说的隐晦也隐晦，但对成年人来说，其间意思也很直白。 夏未凉愣住，指尖落在他脸上，忘记收回。 “要看看吗？”霍翊搭在她腰间的手微微一动。 “什么？”夏未凉不太自在地别过脸。 “被子下面的风景，”霍翊身子坐直，往前倾了一点，“有点壮观的。” “……” 夏未凉想到之前暑假的那次，他早上起了生理反应。 但这回，她好像没有那么慌。 好像是一回生二回熟。 带着点病气的霍翊，矜贵又脆弱，她忽地起了点“变态”的小心思，想欺负他。 第62章 、 天色阴沉了有段时间,暴雨终是来临。 豆大雨珠劈里啪啦地砸在窗棂上，气势骇人。 外面一场兵荒马乱。行人步伐匆匆,不乏惊惶逃奔者，车辆在如注雨帘里拥堵，暴躁汽笛间或响起。 可这与他们无关。 屋内灯火安然，人影静默，并不为所动。 夏未凉没有理会这一场疾风骤雨，也似没看到眼前人眸底的暗流涌动。她身子往前慢慢凑近，眸光像是在调焦一般,最后终于对住了目标物——他的双眸。就此定格住。 “霍翊。”她轻轻念了声他的名字，语气像安抚小兽一般的轻柔。 霍翊掀开眼皮，眸光与她相撞,被晃乱的心神就此彻底陷落。他看人半晌,竟忘了回应。 夏未凉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相看两生厌的情景,唇角不自觉地弯起。她一边回想一边猜测，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人的，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 手掌在他脸颊贴了许久，温热掌心慢慢熏热了他的面皮。 但她的热情并没得到人的回应,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她垂眸,看到霍翊绞在身上那一层单薄丝被的手，越绞越紧,手背的青灰色经络根根凸起。 夏未凉又不自觉地蹙了下眉,抬起脸想看他表情。不过离的太近,没能得偿所愿地看清，手终于从他脸上移开，与他拉开些了距离。 霍翊半眯着眼,眼尾有些湿润，额角挂着几滴汗。此时薄唇抿的很紧，唇线几乎拉直成线。 是生病的缘故么？她猜测着。 想到他还生着病，夏未凉觉得自己未免有些过分。 霍翊跟她对视，片刻，他薄唇略弯，勾出一抹淡笑。 “不折腾死我不罢休？”他靠在软枕上，笑声闷在嗓间，整个人看的正经的不行。 “没有折腾你。”夏未凉垂下眸，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慢吞吞地开了口，“我也……” 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霍翊懂了。 她的神情俨然像一杯烈酒。烈酒入喉，酣畅过后是难以抗住的后劲。 愣了几秒，后劲上来，他醉的晕晕乎乎，理智缴械投降。 覆在身上的被褥被他抬手一掀，翻落在地。 下一秒便反客为主。 缱绻又馥郁的紧张，在密闭的空间里漾了开来。 夏未凉感受到了空气里的凉意，不过很快又被他的温暖裹住，眸光自他的眉、他的眼，一路蜿蜒，最终在他锁骨处驻足，那里还有一颗小痣。 她缓缓合上眼。 房内灯火已灭，她闭眼的同时，抬手按的。 “暖暖。” 在密密麻麻的雨声里，她听到霍翊在耳边喊她的昵称。 她温柔回应着。 与此同时，昏沉的脑中一蹦一跳地跑了几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霍翊的耐心像是用不尽，“真的，可以吗？”他又小心征求她意见。 话音刚落，忽地起了道惊雷，霍翊神色跟着顿住。 他抬眼看向窗边，眸光凝滞许久，像是在回想什么，久久没有下文。 夏未凉没感受到他的动作，掀开眼皮。 “怎么了？”她被勾的有些难受。 “阿姨她，”霍翊收回视线，垂眸看她，表情像是在隐忍，“要是知道了。” 话没说完，就此打住。 夏未凉似懂非懂，更不太明白他这个时候怎么会想到这个。 “会怎样？”她忍不住问。 霍翊没立刻回她的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夏未凉“嗯”了一声，尾音是明显的上扬。 “会不放心，”霍翊说，“把你交给我的。” 夏未凉愣了下。 霍翊喃喃道：“还不能的。” 他声音极低地叹息了声，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又不知道小声道了句什么。 夏未凉虽然没听清他说什么，但看上去不像是骂人的话，更像是在感慨。 他貌似很在意她家人的看法。 霍翊拢了拢她身上的衣服，刚解开的扣子一颗颗重新扣好，除了他刚刚没控制力气挣脱在地下的那颗。 他躺倒一边，看着天花板，眨了下眼，然后起身，将手机扔给她，并解释：“我去洗个澡。” “你……”夏未凉偏开脸，下定决心地说，“我不说的。” 她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不信他听不出来。 她知道他很难受。 她不怪他，也想和他做这件事。 霍翊吸了口气，朝她笑了笑，“我不能骗阿姨。” 他将被子捡起来，盖在她身上，被角替她掖好。 “更不能对不起你。”说完，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夏未凉藏在被子里的手不由地攥紧，说不上来的情绪涌上心头。 “玩会游戏，转移下注意力。”霍翊将手机递给她。 夏未凉哼了声。 “要是还难受，”他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说，“忍一忍，等小的回来服侍你。” 夏未凉：“……” 她拿过他手机，戳开进去，页面是某个搜索引擎的APP。 是最近一则很受争议的民生新闻，有关婆媳的。 还有一个运行的页面。 是一个问答APP，她看到他最近的搜索记录，基本都是关于这个话题的。 他还给了一个回答点了赞。 答主是个女生。 他们喜欢了七年，最后选择分开。 答主说她很喜欢那个男孩子，很可能以后都不会这样喜欢一个人。但男孩的母亲有精神问题，她觉得以后会很难过。 底下评论很多，众说纷纭。 她看到霍翊的评论。就七个字：我是男生，能理解。 “……”她从来不知道霍翊心思会细腻到这种地步。 视线一瞥，她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一个笔记本，还有一本书，关于商业的。 她对书不感兴趣，只拿过本子。 笔记本的扉页写着她的名字，却是霍翊的笔迹。 翻开第一页。 狷狂字迹写的都是他从前许诺过的事情。 原来他说完那些话后，又将它们一一记在了本子上。 但其实更细致。 他之前跟她提过有空就会来看她，但本子上却写了一个月要去看她不少于XX次。 并且后面还用小括号记下了实际次数。 后面还记着她的喜好，包括她喜欢的颜色、喜欢的食物、喜欢的动物品种…… 夏未凉这才知道，她原来是这样被人小心惦记着。 笔记本的最后还有一个布帛夹层，里面放着许多张机票。 她将它们全抽了出来。 无一例外，这些机票只跟两座城有关。 容城和B市。 从容城到B市，或从B市到容城。 心忽然软塌了一块，跟着鼻子一酸。 霍翊此次洗的时间有点长，但夏未凉看的太专注，以至于他过来的时候，她都没有察觉到。 他俯下身，从身后环住她。 “看什么呢？”他问。 夏未凉吸了下鼻子，将鼻腔里的酸涩压了下去。 霍翊还没察觉到她情绪涌动，明显是误会了，唇贴近她耳侧：“这么难受吗？” 他叹息了声，又默了几秒，思索后，小心建议：“那要不。” 夏未凉身子一僵，“什么？” “用嘴可以吗？”霍翊坐到她身侧。 手指已经搭在她腰侧的位置。 夏未凉愣住，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指，脑子里关于那些画面一一浮现。 太羞耻了吧！ 她偏过头，看到这人明明在说很有颜色的话，表情却能单纯的像一张白纸。 霍翊捏着眉心，像是在苦恼和纠结，“应该会舒服吧……” 声音轻的像鸿毛，还透着一点不太确信，看着也不是在像跟她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霍翊。”夏未凉喊他名字。 霍翊侧过头看她，“怎么了？” “你别撩拨我。”夏未凉撇了下嘴。 “没有撩拨你啊。”霍翊一脸无辜。 “那你……”夏未凉想到那画面，脸不由地一红，“别说这种话。” “哪种话？” “就刚刚的，那种话，”夏未凉别过脸，看他实在是有点说不出口，闷闷地又补充了句，“你肯定知道的。” “……不是怕你难受么？”霍翊失笑。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想着让她舒服点。 “我现在，”夏未凉气结，咬牙道，“没有难受了！” “是么？”霍翊挑了下眉，起身抱着胳膊笑。 那刚刚的鼻音是怎么回事？还有这眼睛红红的？ 想了一小会儿，就当她是爱面子在嘴硬。 为了小姑娘的面子，他也难得及时刹车，没跟人家辩驳。 “是，”夏未凉被他这声低笑挑衅到，气不过推了他一把，“你烦死了啦。” 霍翊没防备，后腰直直撞向柜角。 猝不及防的疼痛让他眉头一簇。 夏未凉注意到了他的神情，“撞疼了？” “还好。”霍翊轻嘶一声，淡淡道。 从他这反应，夏未凉知道他这应该是真撞疼了。 她了解这人的德行，无病的时候才喜欢□□，真疼真难受的时候是不吱声的。 “过来我看看。”夏未凉手撑着床垫，直起身来要看他腰。 “没事。”霍翊没太在意地扯了下搭在肩上的毛巾，吊儿郎当地擦了下头发。 “我看看。”夏未凉再次强调了一遍。 霍翊看她态度有些强硬，只好转过身。 夏未凉伸手撩起他衣摆。 亮白的皮肤上，明明红了一大块。 “你什么做的啊？”夏未凉仰起头，“这还不疼吗？” “心疼了？”霍翊俯下身，看她眼。 小姑娘眼睛又红了。 夏未凉不说话。 霍翊坐了下来，伸手绕过她头，将她脸按向他肩。 “没事的，别心疼了。”他拍了拍她后背。 夏未凉鼻腔里的酸意更强烈了。 “这世上，”霍翊声音里夹着笑意，“还有人会心疼我。” 他没在何吟那里感受过正常的母爱。霍成宇和爷爷对他的教育一直比较严格，是传统的教育男孩子的方式。 小时候他和霍栩摔倒了一次，霍栩哭了被哄，他跟着哭了却挨了霍成宇的训：“你是哥哥，要做个榜样。” 爷爷虽然对他很好，但也一直要求他要有男孩子气。 没什么人哄过他。也没什么人会来心疼他。 他一直以为不需要这些东西，直到遇到夏未凉。 好像被人心疼，是挺好的。 可他又很不希望她难受。 夏未凉忽地伸手抱住他腰。 “怎么了？” “就想抱抱你，”夏未凉脸埋在他肩窝，声音低低地，像是埋怨，又像是撒娇，“不行啊？” “行。”霍翊憋着笑，“想抱多久都行，能抱一辈子最好。” 他目光越向她身后，这才注意到落在一旁的笔记本。 机票一张一张的散开，铺在床单上，看着有点壮观。 霍翊啧了声，有些感慨，“这么多票啊。” 他之前没感觉到什么，现在才发现这票还真不少。 夏未凉不由地将他腰圈紧了些。 他这腰也太细了。 霍翊没觉察到她情绪，伸手摸了摸她头，“怎么了这是？” 突然黏起人了。 “霍翊。”夏未凉仰起头。 霍翊嗯了声，拍了拍她头，以作回应。 “你妈妈怎样跟你没关系的。”夏未凉仰起脸，看着他眼睛跟他说话。 霍翊手一顿。 “还有，你记住了，”夏未凉顿了顿，“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霍翊抿了下唇，凸起的喉结裹挟着无法言喻的情绪动了动。 “你不要想那么多，”夏未凉拉过他手，“你知道我喜欢你就够了。” “还有，”夏未凉边想边说，“我外公没那么凶，他跟你爷爷一样，所以我喜欢的他也会喜欢。” 霍翊“嗯”了声。 “饿了吗？”夏未凉问。她想到朵朵说的话，霍翊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 “嗯，饿了。”霍翊说。 夏未凉去冰箱里看了一眼。 冰箱里的东西泛善可陈。只有这么几样：鸡蛋，青菜，还有点瘦肉。 厨房里还剩下半包挂面。 霍翊虽然会做点饭，但一看平日里并不怎么忙活这些。 夏未凉拿了一个小盆，将一把青菜放了进去，加了一小勺盐后放水浸泡。 又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瘦肉加点淀粉捏一下会更嫩一些。 不过厨房里似乎并没有玉米淀粉这种东西，她找了小会儿，倒是看到了一点面粉。 夏未凉犹豫片刻，决定将就一下，便弄了点面粉加在了肉末里。 霍翊不知何时过来了，靠着门看着她不太熟练的为他忙前忙后。 她看着很可爱。他看着也很满足。 夏未凉注意到他来了，“别光看了，给我唱首歌行吧。” 霍翊仰着头笑：“想听什么？” “随便。”夏未凉说。 她一时间没想到什么，也觉得这人唱什么都好听。 窗外雨势渐收，华灯初上。 万家灯火里也有他们这一盏。 “那就，”霍翊说，“《相依为命》吧。” 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 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 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 我想确定每日挽住同样的手臂【注】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