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软 作者:提着裙子的月亮 文案 喻岁安和司予尘大学同窗四年,一个温柔懂事,一个桀骜风流,压根就不在同个世界。 谁也没想到,毕业多年重逢,几乎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居然闪电般地领了证。 婚后,有人曾撞见他俩一同前往医院看望生病的司家老爷子。 老爷子被乖巧伶俐的孙媳妇哄得合不拢嘴,怎么看怎么喜欢。 刚出医院,就听到俩人的对话。 “我这演技,你应该给我加钱。” “别太贪心,喻岁安。” * 很快,传言四起—— 说司予尘只是为了应付家里,二人协议婚姻,并无感情。 果然不久后,喻岁安认真思量着向他开口:“等我赚够了钱还你,就离婚吧。” 司予尘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随你。” 他照旧流连于自己的潇洒日子。 直到某天,手机里收到一大笔转账,转款人是喻岁安。 他点了根烟,状似不在意问她:“真要走?” “协议是当初就签好的。” 司予尘一直看着她收拾完行李,终是没忍住:“我不想要什么协议了。” 喻岁安笑意冷淡,往日的温柔消失无踪:“可惜,地球又不是围着你转的。” 挣开那只拉着她胳膊的手,喻岁安头也不回坐上搬家公司的车。 “别太贪心,司予尘。” * 再后来,听说年轻有为的TC集团总裁花重金投资了一家酒吧。 噱头打响,瞬间爆火,各大明星网红纷纷前来打卡。 重新开业的那天,喻岁安忙得不可开交。 男人借着酒劲,一把将人拦下,堵在酒吧昏暗的过道里,沉声询问。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 “所以,离婚的事情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小tips: 1.成年人的感情,高手过招,极限推拉 2.先婚后爱,微救赎,重逢梗,偶尔穿插校园回忆 3.花心是传闻,不存在出轨,人物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恋爱合约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喻岁安,司予尘 ┃ 配角: ┃ 其它:现言《双向着迷》已完结,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俩戏精飙戏现场 立意: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第一章 七八月份,南城烁玉流金,正当夏季。 龙榆府邸小区十四层的门铃响了又响,好半天才从里面拉开一道缝儿,凉气立刻从屋内透了出来。 “快进来。”女生顶了张化妆化到一半的脸,看见来人,侧身让道。 她手中还拿着眉笔,漫不经心地朝玄关处的鞋柜扬扬下巴:“拖鞋在里面,你自己换。” “喻岁安,你不厚道,我找你去蹦迪,你不等我自己就开始化妆了。”季晴脱掉高跟鞋,语气很不满。 “你都不知道,这么长时间快把我憋死了,今晚我要好好‘放纵’一下。” 喻岁安没管她,又回到卧室继续描眉画眼。 季晴打开纯白的鞋柜,从里面拿出一双女士拖鞋。 她正要把自己手中那双高跟鞋放进去的时候,眼神一瞥,瞳孔骤然缩紧。 目光所落之处,赫然放着一双男士皮鞋。 她的好闺蜜喻岁安,虽说也不是什么秉性纯良的乖乖女,但至少名义上一直是单身。 暧昧对象也有过一些,不过从没见她带异性回家。 这一段时间没联系,家里怎么就多出个男人来了。 季晴正要问她,又转念一想,龙榆府邸是南城有名的高端小区,住在里头的非富即贵。 她一个单身女性,又长得格外漂亮,难免叫人惦记,备些男人的东西放着,倒也正常。 然而越往喻岁安的卧室走,就越觉得奇怪。 只是有男人的鞋子也就罢了,这展柜上还放着男士香水,衣架上挂着男人的外套。 很明显,喻岁安不是独居。 也是,喻岁安这些年去过不少地方,也赚了些钱,但是要想买下龙榆府邸的房子。 却还是件遥不可及的事情。 卧室的门没关,临近傍晚,窗外的光线不再刺眼,照在喻岁安身上,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了不少。 卧室的梳妆台很大,季晴走到她身边,也拿出自己的化妆包来。 刚上完底妆,她就憋不住了。 “岁安,问你个事儿呗?” “什么?” 喻岁安手上的动作不停,上挑的眼线、带着细闪的眼影,还有她昨天刚到的高光盘。 不错,这么久没化妆,倒是没手生。 她对着镜子左右瞧了瞧,对今天的妆容十分满意。 “你是不是谈......” “嗡嗡——”桌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打断了季晴的话。 喻岁安瞥了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她对季晴比了个手势,然后放下手中的化妆刷,接起电话。 谈话内容十分简短。 “喂?” “好,知道了,那边我会去说的。” “还有什么事儿吗?” 喻岁安接电话时的嗓音温温润润的,一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模样,听得季晴直起鸡皮疙瘩。 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似乎是在问喻岁安晚上有什么安排。 “我能有什么安排啊。”喻岁安柔柔笑道,“感冒刚好,身体还有些不舒服,一会儿喝点粥吃了药就打算休息了。” “好,那你去忙吧。” “......” 一直到喻岁安挂了电话,季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刚才要问我什么?”喻岁安把手机扔到一边,恢复成先前的淡漠神情,扭头看她。 她花了几秒钟时间措辞,才试探着说:“你男朋友打来的?” “不是。”喻岁安否认得干脆利落。 “哦。”季晴舒了口气。 她就说嘛,喻岁安这种放纵不羁爱自由的人,怎么会突然“想不开”跑去谈恋爱呢? 喻岁安话音才落,又不太在意的补充了一句:“是我老公。” 季晴:“???” 什么? “老公?你结婚了?”季晴“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不可置信,“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合着刚才那副温柔婉约的模样,全是对她老公演戏呢。 挺行啊,喻岁安。 “他家里催得紧,就领了证,也没办婚礼,所以没声张。” 喻岁安没搞明白为什么自己结婚的事情会让季晴有这么大反应。 她从衣柜里翻出一条短裙和一条紧身连衣裙问季晴:“我穿哪条好?” “这条吧。”季晴指了指黑色的连衣裙说。 喻岁安依言换上,对着镜子转了一圈,果然很惊艳。 她身材很好,属于男生女生都喜欢的类型,曲线漂亮,还有修长的小腿。 “你这婚结的也太着急了。”季晴还是想跟她掰扯一下婚姻问题。 “还行吧,反正我们之间也没有感情。” 喻岁安云淡风轻,她对着镜子又补了一下口红。 “双方就坐个相敬如宾的夫妻,平时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季晴不能理解她的脑回路。 “你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外面追你的人大把,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嫁了,不怕以后后悔吗?” “这么跟你说吧,结不结婚什么的,我根本就不在意。” 喻岁安已经准备就绪了,她靠在沙发上玩手机,边聊天边等季晴:“我们俩,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说着,她抬眸看向季晴,眼角一弯,勾魂摄魄:“说起来,和我结婚的那位,你也认识。” “我认识?”季晴顿了一顿,脑海里开始搜寻自己的社交圈,“最近结婚的几个,除了我同事,就是上个月领证的司予尘。” 等等,司予尘领证那次发的朋友圈...... 季晴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到司予尘的微信,点开朋友圈那一栏,下滑。 果然,她就说上次看到司予尘的朋友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哪有人发结婚的照片,只拍了证件封面,却不公开自己妻子是谁的。 偏偏当时她就是没多想,还给司予尘点了赞。 季晴脑子里“轰——”地一声,如同惊雷滚过。 “跟你结婚的人是司予尘???” “是啊。”喻岁安点点头。 季晴还是有点担心她:“你真的想好了吗?司予尘可是......” 司予尘可是有名的海王。 他的风流事迹,可以从现在的事业圈,一路倒推回学生时代。 喻岁安知道她要说什么。 “放心吧,这个婚也不会结太久。” “等我把欠他的还清了,就去向他提离婚。” - 南城这个地方,白天看着有些冷漠,大家都是步履匆忙,各顾各的。 实际上到了夜晚,立刻就变得喧闹繁华起来。 尤其是各大酒吧、夜店,还未进入大门就能提前感受到那种灯光迷离、空气中混杂着鼓点和烟酒的氛围。 喻岁安和季晴已经提前向营销定好了位置。 是靠外圈的卡座,她们只是来放松一下,也没想要花太多钱在里面。 同行的除了她俩,还有一些别的朋友。 男男女女凑在一个座上,距离挨得近,又有斑驳昏暗的灯光和酒精作为催化剂。 这诡谲夜景里的狭小空间,隐隐就多了些暧昧氛围。 喻岁安今晚运气不太好,玩游戏时一直输。 边上的男生颇为殷勤地兑了酒递给她,一杯又一杯的,冰凉的液体顺着口腔滑入喉咙。 大脑顿时有些昏沉。 喻岁安拉了拉季晴的胳膊:“走,陪我去趟洗手间。” 水龙头被拧开,清凉的水扑在脸上总算清醒不少。 洗手的功夫,季晴和她闲扯:“你从西江回来,自己不是也开了个酒吧么?怎么还想着跑到别人的地方来玩。” 喻岁安也半开玩笑的搭腔:“你懂什么,这叫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说着,她扯过纸巾在脸上擦了擦:“对了,咱们一会儿去舞池玩,不回卡座了。” 季晴听出她话里有话:“怎么,卡座上的混小子对你不安好心?” 喻岁安:“嗯,我边上那个,混了酒,想灌我来着。” “卧槽,不是这么没品吧。”季晴一听也来气了,“你等我问问是谁带过来的,给他撵出去。” “算了,就是个不懂事的弟弟而已。”喻岁安耸肩。 酒吧的舞池正对着DJ台,台面高出一大截来,周围的人便能看得更加清楚。 喻岁安本就学过跳舞,再加上她身形高挑。 此时穿了件紧身的黑色吊带裙,在舞池中央跟随强劲的音乐肆意舞动身姿。 不知是谁花钱买的礼炮,朝着舞池的方向打了几发。 女孩分明化着清冷的甚至带有些攻击性的妆容,可倾泻下来的长发和惹火的身材,在这漫天的碎纸片和斑斓灯光的刺激下,显得慵懒又叛逆。 夜终于深了,各种喧嚣的寂寞和压抑的兴奋感在推杯换盏间交替碰撞,气氛终于被推向最高.潮。 喻岁安的手机没处放,就塞在季晴的口袋里。 当电话铃响起第二次的时候,季晴才终于察觉到震动。 季晴把手机拿出来,递给喻岁安,同时下意识看了眼来电显示。 喻岁安见她表情不太对,似乎还说了句什么话。 音乐声吵闹,也听不清具体说的什么。 不过根据口型判断,季晴似乎说的是三个字,“你完了”。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断,来电者似乎极有耐心。 喻岁安低下头看去,手机屏幕一闪一闪的。 上头显示的是熟悉的三个字:司予尘。 ...... 靠! 这家伙深更半夜给她打什么电话? 难不成是临时改主意要回家,结果发现她不在? 喻岁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的手机此时握在手里就像个烫手山芋,直到她回到卡座上坐下,也没想好该不该接这通电话。 终于,震动声停止,屏幕随即暗了下去。 喻岁安端起酒杯喝了一半,翘着二郎腿又多等了一会儿,才找出司予尘的微信来。 对方正好也发了条消息给她。 【怎么不接电话?】 语气平和,看来问题不大。 喻岁安快速敲了几个字,心安理得回过去。 【刚睡着了,没听到。】 【怎么了?】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迟迟没有回话,似乎是正在组织语言。 最终发过来的只有一张图片。 喻岁安不紧不慢点开图片,那是一张比较模糊的照片,背景昏暗,好像还有些眼熟。 她双指滑动屏幕,将照片放大了一些。 顿时,她的血液就像凝固了一般,身体僵直。 刚刚喝下去的酒,就像化作一团火焰似的,在喉咙里烧得难受—— 那照片上的侧脸,分明就是她喻岁安自己。 被汗水微微沾湿的浓墨色长发,冷艳的妆容,轻佻的眼神,还有那只贴着长甲片轻轻晃动酒杯的手。 每一样,都与她以往在司予尘面前的样子截然不同。 那边的消息还在继续发送。 随着手机轻微的震动声,显得狡猾又漫不经心地—— 提醒她的做贼心虚。 【睡着了?】 【那你这是,梦游到酒吧里来了?】 第二章 司予尘和她在同一个酒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促使喻岁安下意识去人群中搜寻司予尘的身影。 她才刚一回头,就看到了坐在正中间区域的司予尘。 这人长相从学生时就出类拔萃,就算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场所里,也实在很好辨认。 他穿着件黑色衬衫,身形修长,双腿交叠,手里捏着酒杯,懒懒靠在卡座上。 喉结上下滚动,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因动作太过随意,倒透出一股子邪魅的气息。 像是察觉到喻岁安看过来的视线,司予尘又重新倒了一杯酒,这才抬头,对上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眼神越过人群碰撞,一个没躲,一个也就没让。 喻岁安恍然想到大学时的某个场景。 那时候两人之间还没有什么交集,司予尘家境殷实又长相帅气,学校里经常传出有关他的话题。 大约都是和哪个系的系花扯不清关系。 季晴把那些传言当八卦,茶余饭后说给喻岁安听,喻岁安却不觉得奇怪。 她语气淡淡,像是早已预料般:“我第一次见他,一看到他那双眼睛,就知道是个很多情的人。” 手机又震动了几下,将她扯回现实。 【过来喝一杯?】 司予尘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揶揄的笑,指尖还在屏幕上按动。 【我想近距离看看,你平常都是怎么跟我演戏的,喻岁安。】 喻岁安实际上是个脾气很倔的人,但她现在不会选择和司予尘作对。 因为她知道,这场交易之下达成的婚姻,合作共赢才是最好的选择。 要想在这风云怪诞的南城根牢蒂固,司予尘就是她的靠山。 所以就算听到司予尘这样说,她还是端了杯酒,起身朝他走过去。 身为年轻的旅游业高管,司予尘不仅是TC集团总裁,旗下公司更是涵盖旅游、餐饮、酒店等多个方面,平日里想和他搭上关系的人可以说是又多又杂。 喻岁安就被当做了其中之一。 司予尘的订的卡座很大,但此时身旁也坐满了人。 喻岁安没有空位,只能站在司予尘身前,稍稍挡住他的视线。 “我来敬你一杯,司予尘。”喻岁安将酒杯稍稍倾斜,等着司予尘来和她碰杯。 但司予尘却没这么做,他把手中的酒杯递给身旁的女人,然后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一杯,该是你自罚的吧。” 喻岁安稍稍一愣,周围的人听到声音此刻都盯着她,某种尴尬的情绪开始在心中蔓延。 果然,司予尘这种恶趣味的人,就没打算轻易让她下的了台。 “也是。”她说着,露出一个略略妩媚的笑容,抬头将杯中的洋酒一饮而尽。 喝完,她还将酒杯倒过来示意。 酒喝的太快,残留的酒渍附着在唇上,透过口红泛起潋滟的水光,更加勾人。 司予尘盯着那抹唇间的晶莹,眯了眯眼睛,没做声。 “现在倒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手里拿着司予尘酒杯的女人冷不丁出声。 女人穿着打扮价格不菲,看着也是哪家的大小姐。 只不过不太注意自己的姿态,说话时,半个身子都快靠进司予尘怀里。 “以为过来碰个酒,套个近乎,就能和司总扯上关系了?” 见司予尘没有阻止的意思,以为是他纵容自己,女人的话语便愈发猖狂。 “说难听点,想靠身体往上爬的女人我见得太多了,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样子,我们予尘看不看得上你。” 女人端着酒杯,就着司予尘方才碰过的地方喝了一口,笑容好不得意。 予尘? 倒是喊得亲密。 喻岁安看着女人,也笑:“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我还没开口,你就把自己总结完了。” “你说什么?”女人像是没料到她这样的回答,怒目圆睁,握着酒杯的手陡然捏紧。 “连他结婚了都不知道,要不你先问问司予尘,我是谁。” 她才没打算正面和这女人起什么冲突。 司予尘的风流债,应该丢还给他自己解决。 “予尘,这女人说话颠三倒四的。”女人的脑袋往司予尘肩膀的方向偏了偏,娇滴滴开口,“你让人来,把她赶出去,好不好?我不想看见她。” 女人的酒气混着脂粉气,司予尘没由来少了几分兴致。 他伸出一只手,把女人的身子从自己身上推开,随后挺直了背脊。 “任小姐,我们是来谈公事的,恐怕还没熟到这个份上,还是换个称呼吧。” 堂堂总裁,挺不要脸。 喻岁安在心里骂了一句。 这一桌人都快喝的烂醉了,谁到这地方谈公事。 “予尘,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们明明......”女人的眼底顿时泛起雾气,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她实在不知道,这气氛怎么忽然就颠倒过来了。 “或者,合同就先不签了。” 司予尘翻脸比翻书还快,他眸色一沉,拍了拍衣服起身,好像要把女人残留在身上的气息掸走一样。 “任小姐似乎听力不太好,听不见别人说的话,回去让任老爷子带着去医院看看耳朵吧。” “毕竟,身体最重要。” 话说的体面,实际上却是指责。 “哐啷——”一声。 玻璃酒杯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顿时四分五裂。 愣是周围几个醉酒的,也清醒三分。 “司予尘!” 任小姐双拳紧捏,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几乎要被气歪。 “我有多喜欢你你不清楚吗,我付出那么多,现在一两句话想撇清关系,你就这么对我?” 有人轻轻扯了扯任小姐的裙子,想让她冷静些,却被她一把甩开。 司予尘不在意地笑笑:“生意场上,逢场作趣罢了,任小姐说这话,旁人还以为我真把你怎么了。” 话语间的直白程度,是毫不避讳自己的放逸风流。 说着,他一把握住喻岁安的手腕:“走了。” 喻岁安来酒吧是寻开心的,被这女人这么一讽刺,当然没了玩乐的心思。 这么被司予尘牵着走,也不想着挣脱。 反正他俩回的也是同个地方,还能搭个顺风车。 倒是一直在远处观察事态的季晴急了。 她一路小跑过来拦着人。 “你没事吧,要不要紧?”季晴看看司予尘,又看看喻岁安,摸不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没事。”喻岁安宽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你呢,怎么回去?要不我给你叫个车?” “你不用操心我,我晚点和我朋友一块儿回。” “那行,我先走了,下次见。” 南城夏季昼夜温差很大,这晚上她喝了不少酒,此时出了大门口,被夜里的风一吹,大脑登时变得有些迷迷瞪瞪的。 她踩着细高跟,眼睛里有重影,下楼梯的时候多数了一截儿,差点一脚踩空。 还是司予尘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他的力道很大,喻岁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伸手扯住了司予尘的衬衫。 她的脑袋几乎要挨上司予尘的胸口,长发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带起一阵好闻的发香。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司予尘觉得自己也有点晃神。 “看路。” 他沉声说了一句,不太自然地松开手,转身就走。 喻岁安站直身子,跟在他后面,不咸不淡地道了句“谢谢”。 这点小事,司予尘也不会往心里去。 司机已经提前将车子停在路边,他拉开车门,让喻岁安先坐进去。 车子拐上大路就开始提速。 司予尘的车,静谧性做得很好,将一切噪音都隔绝在外。 夜色浓重,司予尘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窗外的光影不时投进来,从司予尘的脸上飞速略过,留下一小片晦暗不明的阴影,倒是将整个侧脸衬得更加轮廓分明了。 像司予尘这样的人,从小身边就绕着莺莺燕燕,也属正常,喻岁安心想。 谁让人家那张脸,就是最有杀伤力的武器。 “看什么?” 司予尘突然出声,吓了喻岁安一跳。 她凑上去仔细瞧了瞧,才发现司予尘依旧合着眼。 喻岁安不屑撇嘴:“看你挺潇洒的。” “我能有你潇洒?我不拆穿你,你在我面前还真是演得越来越有劲了。” 司予尘转头看她,琢磨不出话里是什么语气。 “前阵子萧家的小老板才约过看电影,转头就是小男生追着要跟你逛街吃饭,十几二十岁大的人了一口一个姐姐,我听着都害臊。” “年轻嘛,弟弟们都比较粘人。”喻岁安讪讪地笑。 “无所谓,只要你不往家里带,不在老爷子面前露馅,我没工夫管你。”司予尘的注意力从喻岁安身上挪开,重新闭上眼睛。 不过他的这句话,喻岁安没有再回答。 司予尘大概真的对她不感兴趣,也懒得再睁眼同她继续这个话题。 车子一路驾驶平稳,不知这么过了多久,就在司予尘快要睡着了的时候。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靠上了他的肩头。 司予尘猛地睁眼。 这才发现是喻岁安的脸,正搭在他的肩膀上。 她不知几时也睡着了,车后座两侧没有支撑,于是整个人就这么一点点地,朝他靠了过来。 两人距离挨得极近,似乎还能听见喻岁安浅浅的呼吸声。 那股若有似无的发香,又传了过来。 司予尘不客气地敲了敲她的额头:“喻岁安,你没有骨头吗?” 喻岁安毫无反应。 她睡得很沉,还有些不太安稳,即便在梦里也双眉紧拧。 然而那张往日里瞧着有些清冷的脸,此刻却在睡梦中褪去了锋芒,变得柔和起来。 睫毛纤长,鼻尖挺翘,化了妆后,双唇更是殷红小巧。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 她长得好像也挺好看的。 大概是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惊到,司予尘指尖一滞。 良久,他还是垂手阖眼,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三章 滚烫的夏日还在继续。 喻岁安好几天都没有见过司予尘了。 自从上次坐司予尘的车回家后,他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有联系过喻岁安。 这也不奇怪。 司予尘本就工作繁忙,加上在南城不止龙榆府邸一处住所。 有时应酬多起来便挑个就近的地方睡了,又或是直接在公司名下的哪个酒店休息。 喻岁安一个人,打理打理自己的小生意,偶尔和季晴闲聊几句。 倒是乐得清闲。 但有时日子过得太安稳,就说明潜藏的危险快要浮出水面了。 喻岁安没想到李娇会突然找上自己。 李娇是她的高中同学。 不过说是同班同学,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交情。 上学那会儿关系就很普通,毕业了更是没什么联系,渐渐淡忘了对方这号人物。 后来听季晴说起过,李娇还挺努力的。 高中毕业后如愿考上了戏剧学院,这些年一直向上打拼,如今也算得上是个小有名气的女明星了。 老同学多年未见,李娇头两句发过来的消息,多少有点寒暄的意思。 【你好,喻岁安,我是李娇。】 【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在使用这个账号,最近过得怎么样?】 李娇是个很喜欢晒朋友圈的人。 去了哪些地方、吃了什么美食,都要拍照记录一番。 生活看起来过得有滋有味,倒也不用担心对方突如其来地联系是为了借钱。 思及此,喻岁安也没想太多,随意回了几句应付过去。 【还行,就那样。】 【有什么事?】 见她直截了当,李娇也不多绕弯子,开始直奔主题。 【没什么要紧事,就是碰见个老朋友,好像也认识你。】 犹豫了一会儿,李娇又道。 【她和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跟我记忆中不同,感觉还挺奇怪的,可能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吧。】 【就想着,来问问你,不介意吧?】 【老朋友?】 谁啊? 喻岁安一脸疑惑。 她和李娇之间都没有联系,除了同学之外,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共同好友。 而且,话里话外,似乎都是对他很熟悉的样子。 【就是任心怡呀,她和我们剧组资方关系不一般,之前拍戏认识的。】 【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不认识她的。】 喻岁安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不可能。】 李娇的语气十分笃定。 【今天我在咖啡厅遇见她的时候,她手里还拿着你的照片。】 【就是因为看到这个,我才和她聊了起来。】 高中时,班上没有叫任心怡这个名字的。 倒是那次在酒吧碰到司予尘,有个被他称作“任小姐”的女人。 那女人和司予尘有生意上的往来,很显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 而且用脚指头看,都知道她对司予尘心思不简单。 当时那个场面闹得很不开心,自己八成是被那位任小姐当做情敌了。 如果任心怡和任小姐是同一个人。 那以她的手段,查到自己头上也不过是件易如反掌的事情。 喻岁安挑眉,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个大致猜想。 不过猜想归猜想,对方不挑衅,喻岁安暂时也不会主动出击。 最多是兵来将挡,见招拆招。 没办法,谁让我等一介平民。 喻岁安又和李娇推拉了几句,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李娇最后留给她的话别有深意。 【任心怡说话不太好听,大概就是让我离你远些,说我事业刚有起色,怕你讹上我。】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就说她多虑了,毕竟我记得高中那会儿,班上条件最好的几个学生里就有你。】 【毕业时你背的那个包,我到现在都记得,又怎么会看上我这点小钱?】 是提醒,还是试探,喻岁安不知道。 总之李娇最后的这几条消息她没有回,也不会回。 那段日子,是她人生记忆中无比想要抹去的部分。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南城一处热闹的步行街里,Hera酒吧的霓虹招牌闪了一闪,随即亮了起来。 近几日生意很好。 她正晃着腿,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算账。 越算嘴角的笑意越明显,相信不会太久,她就能拿这笔钱,去买她要的“自由”。 账翻来覆去算到第三遍的时候,门口的风铃叮叮当当发出脆响。 紧跟着“吱呀——”一声,木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步行街上光线涌进,酒吧大厅亮了一瞬,喻岁安偏头望去,看清来人。 今天真是很热闹的一天。 白天刚和李娇聊完,晚上就遇上了多日不见的司予尘。 在她面前,司予尘少见地穿了黑色西服。 身后还有另外三个男人,想来应该是有正事要谈。 跅弛不羁的性子被正儿八经的西服稍加掩盖,本就气质出尘的司予尘顿时多了一种如仙似妖的味道。 喻岁安还没来得及挪开眼神,司予尘那边就看了过来。 两道目光交织在一起,均是一愣。 司予尘好像也没想着会见到喻岁安。 在酒吧这种地方,两人倒是十分有缘。 他的神色恢复往常,接着从她脸上一点点往下扫。 瞥见那双雪白修长的小腿,晃荡着,然后从高脚凳上跳下,朝自己走来。 “稀客啊。”喻岁安没心没肺地笑。 没等司予尘答话,她又转头去问吧台调酒师:“小张,查一下这位司先生有没有预约?” 小张记性不错,很快便答:“有的,司先生预约的晚上九点,A01包厢。” “行,你忙吧,我领他们去。” Hera酒吧有内部电梯,喻岁安伸手挡住电梯门,等到几人全部进入后,才伸手按下三层的按键。 她就像是个尽心尽责的普通酒吧老板一样,将司予尘等人领进A01包厢。 将包厢的灯光空调打开,又介绍着替他们点了酒。 司予尘向来大方,今晚肯定又能狠赚一笔。 管他稀客常客,谁会和钱过不去? “酒水很快就好,各位还有什么需要?”喻岁安声音甜美,全程笑容可掬。 只有司予尘知道,她这是戏瘾又犯了。 “过来。”司予尘靠在椅背上,冲她勾勾手指。 喻岁安朝他迈出两步,弯下腰身。 “再近点。”司予尘不为所动。 喻岁安又走了两步。 “不够近。” “......” 顾客是上帝,她忍了。 两人之间距离不到半米,喻岁安弯下腰来,长发几乎要垂到他肩上。 司予尘这才抬起下巴,稍稍靠了过去。 用一种散漫的语调在她耳畔低语。 “结婚协议那笔钱,你就是用来做这个?” 距离太近,男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湿湿的,有一点痒。 其他几人也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瞧着,并不出声打断。 “是的,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按桌上的服务铃就可以。” 面对男人的调侃,她也没有面露愠色,依旧是从容的笑着。 只不过在她回答后就直起身子,然后退了出去。 “我先不打扰几位了。” 表现得完全就像不认识司予尘。 带上门的时候,她隐隐听到屋内的讨论声。 “司总这是瞧上了?” “那姑娘模样挺好,就是看着不是乖巧的性子。” “你懂什么,这种女人才是......” 一直到包厢的门完全闭合,司予尘也没开口。 他是怎么回答的,喻岁安没听到,但也没奢求会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好话来。 这几人不知是在聊什么要紧事,一直到了十二点多才从三楼下来。 司予尘脸上带着些倦意,他懒懒地活动了下胳膊,低头看手机。 从一楼大厅走向门口的时候,路过喻岁安身边,瞧也没瞧她。 木门再次被拉开。 湿冷的风立刻席卷而来,喻岁安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雨势很大,夜色昏暗,店里的客人已经少了大半。 喻岁安招呼店里的员工,准备今天让他们早点下班。 这雨要是继续这么下,几个家住的远的,怕是不好回去。 几乎就是在她交代完事项的下一秒。 Hera酒吧靠着街边的那一面落地窗发出一声巨响。 伴随着一道闪电落下,天光乍现,玻璃碎落满地。 几个身穿黑色雨披,戴着手套的蒙面男人从摩托车上下来,对着喻岁安的店面就是一通猛砸。 所幸是窗边并没有坐着顾客。 喻岁安反应很快。 “小张,小王,带顾客上楼!” “好......好知道了。” 紧接着她拿出手机,第一时间报了警。 外侧的玻璃窗全部应声而碎。 狂风卷着暴雨从四面八方吹进来,尖叫声哭喊声交杂着刺激耳膜,桌椅翻倒,地面一片狼藉。 喻岁安做完这些,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在发抖。 双腿已经彻底软得没力了,她用后背抵着吧台,勉强支住身子。 黑衣人整张脸都藏在阴影里,只有一双双眼睛目露凶光,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喻岁安很确定,对方记下了自己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那些身披雨衣的家伙们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人。 立刻结束了暴行,骑上摩托车匆匆离去。 是警察来了吗? 好快。 喻岁安还想跟出去,看看能不能拍到车牌。 刚迈出一步,脚下一软,整个人就瘫倒在地上。 门前的金属风铃清脆作响。 又是“吱呀——”一声,木门开了。 喻岁安绷紧全身神经,想从地上站起来。 她有些紧张地望向大门的方向—— 笔挺利落的黑色西装淌着水,男人的身形高大,脸庞轮廓分明,薄唇紧抿。 他疾步而来,踏破厚重的雨幕,带起夜雨萧瑟透凉的味道。 又是数道闪电劈过天空,瞬间的光亮在男人身后炸开,宛若神祗一般。 喻岁安承认,在看清来人的这一瞬间,她提着的那颗心确实松了下来。 只觉得喉咙发紧,哑声念出他的名字。 “司予尘......” “你,怎么回来了。” 第四章 闪电重重落下。 整个场景重新归于黑暗。 司予尘面色沉在阴影里,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喻岁安。 她的身材其实很高挑,但此刻看起来也就是那么单薄的一点儿。 她单手撑在地上,还来不及多做反应,四周全都是玻璃碎渣。 “先起来。”司予尘伸手拉她,“有没有受伤?” 喻岁安摇头:“谢谢,我没事。” 指尖触及男人的掌心,冰凉湿润,喻岁安这才惊觉司予尘没有打伞,全身都湿透了。 似乎是来得很急。 司予尘在她肌肤裸.露处扫了一眼,肤白如雪,确实没有被玻璃划伤的痕迹。 喻岁安的目光又落到司予尘淋湿的头发和淌着水的西装上。 “已经报过警了,警察应该很快就来,要不你......” 不等她说完,司予尘便出声打断:“雨太大了,我等你做完笔录一起走。” “那你等我一下。” 喻岁安闻言顿了一顿,转身从店里找了件干净的员工服和毛巾递给司予尘。 “你将就一下吧。” 大概是湿衣服贴得实在难受,司予尘也没多拒绝。 喻岁安没着急打扫现场,她搬了把椅子坐下来,安静地等着。 警察出警的速度很快,这样的雨夜,前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到达了酒吧。 但也只是留下了一地狼藉。 两名警察在现场拍照,另外一名女警带着喻岁安到二楼做笔录,期间司予尘一直陪同在她身侧。 司予尘的气质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是普通人,此刻却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工作服。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懒懒倚在喻岁安身后的木桌上。 询问了事发过程和喻岁安最近的社交关系后。 女警看着司予尘,多问了一句:“这位是你店里的员工?” 喻岁安回头看了司予尘一眼,他却只是挑眉,示意喻岁安自己回答这个问题。 “不是,他是我丈夫。” 喻岁安手捂着心口的位置,将劫后心有余悸的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们感情很好,今天他来接我下班,看见我遇见危险,冒着大雨第一时间就冲过来了。” 司予尘:“......” 如果不是当事人,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 女警点点头,没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结。 “我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开店也只是为了维持生计,碰到这种事情,真的害怕得不得了。”喻岁安低头抹眼泪,肩膀小幅度地抽动着,柔弱得像是一直被吓坏了的小兔子。 “所以,我求求你们一定要抓住那些坏人,绳之以法,严惩不贷。” 女警也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特别能理解她的担忧,于是宽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放心吧,步行街这一带监控很多,那些人跑不了的。” 流程走完,时候已经不早了,女警便让喻岁安先回家休息,说是有了消息会随时联系她,也让她这段时间多多注意安全。 喻岁安拽着司予尘的胳膊,低着头,抽抽噎噎地撑伞上了司予尘的车。 临出门前,司予尘还听到女警在和另外两个警察同事聊天。 说是心疼喻岁安这小姑娘,事发突然一定吓坏了,不抓到那些暴徒小姑娘怕是以后都没法安心做生意。 司予尘紧抿双唇,没吭声。 别说喻岁安只是个女孩子,就是他当时在雨中看到Hera酒吧店铺被人砸毁的场景,也有一瞬间的后怕。 如果那些人真是亡命之徒,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他也有些心软。 两人上车后,他伸手去拿车里的纸巾盒,想让喻岁安平复一下心情。 身侧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司予尘转头,却发现喻岁安脸上早就没了眼泪的痕迹。 她翘着的二郎腿轻轻晃动,坐姿闲散,神情淡漠,根本就不是什么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狡猾的狐狸。 这个词形容她才更贴切,司予尘咬牙切齿地想。 喻岁安单手拖着脸,像在很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察觉到司予尘的目光,她才转过头去,发现司予尘手里拿着纸巾,眉毛拧成一团盯着自己。 “怎么了?”喻岁安奇怪地问。 司予尘烦躁地将纸巾往头发上带了两下,冷声道:“刚才没擦干。” 他大概是被鬼上身了片刻才会去担心她。 喻岁安“哦”了一声,又转头去看着窗外。 其实车窗外除了不断砸下来的暴雨什么也看不清,司机的车速放得很慢,雨刷器一下一下地来回扫动。 车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今天的事情一出,两人都没什么困意。 司予尘先打破了沉默,开口问她:“今天这些人,就是之前骚扰你的家伙?” 喻岁安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Hera酒吧所在的步行街,附近还有好几个同类型的酒吧。 这里人流量很大,竞争也就更加激烈,如果背后没有些势力,很难真正站稳脚跟。 不少酒吧开了还不到半年,就倒闭换了新店。 喻岁安是单打独斗,压力更大,更是常常收到一些匿名威胁。 开始是信件或是邮件,到后来就是警告电话。 最近的一次,就是在喻岁安大学的校友会上,她靠在走廊里和警告电话那头的人周旋。 这一幕无意间被司予尘撞见了。 可以说,再后来司予尘拿着那份结婚协议找到她的时候,她会选择签字,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借用司予尘的势力,威慑一些那些心怀歹意的幕后之人。 “应该不是同一拨人。”喻岁安分析道,“我刚才也在想这事,那些威胁信息虽然看着吓人,但都是口头警告,从来没有过实际行动。” “也许是发现对你没有构成威胁,行动升级了。” “那未免太嚣张了。” 喻岁安想起当时的场景,那些人的举动充斥着狠厉、暴力,就像毫无顾忌似的上来就砸。 甚至在他们的眼中,还能察觉到一丝兴奋。 “总觉得,是有更厉害的人在背后指使她们。”喻岁安看着车窗上如瀑布般流淌的水痕,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思索着该如何开口。 毕竟那个人看起来和司予尘关系不一般。 她不太确定司予尘会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有话直说。”司予尘察觉到她表情的变化,轻瞥了一眼,不知道她葫芦里又卖得什么药。 “之前在酒吧里,你卡座上的那位‘任小姐’,全名是不是叫做‘任心怡’?” 司予尘倒是没否认:“她怎么了?” “你的那位‘任小姐’,好像在查我来着。”喻岁安笑了一声,饶有兴致地观察司予尘,“之前有人看到她手里拿着我的照片,结果今晚我的店就被人砸了。” “很难让人不多联想。”她轻飘飘地加了一句,像在试探,又像在玩味。 果然,司予尘的表情不是太好。 好半天才张口。 “这么说吧,在南城这个地方,想要靠你自己,确实很难坚持。” “但是......” 模棱两可,似答非答。 大概是认为她小题大做了。 她轻言浅笑,像是早已预料般,打断他:“没事,是我失言了。” 她不应该拿冰冷的交易去试探他和他身边那些女人的关系孰轻孰重。 不过也没什么所谓,她当初只是想借司予尘的名声一个噱头,并没有真的打算如何依靠司予尘。 所以,司予尘想护着谁,都不关她的事,她只相信自己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 但司予尘却拧着眉,喻岁安似乎是理解错了他话里的意思。 司予尘很高,这套工作装穿在身上显得十分别扭,露出一大截手腕,极不舒适。 他只想快点到家洗漱,换上自己干净的衣服。 所以也懒得再和她多做解释。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 - 女警那晚向喻岁安保证的话,并没有食言。 步行街位于南城市中心的位置,摩托车一路向西,最终位置很快就锁定到了一个二手车辆维修厂。 凭借着一些蛛丝马迹,从侦查到缉拿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几名暴徒就全部落网。 然而在喻岁安接到警方电话的同时,也得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这些暴徒虽然破坏性很强,当晚整个场面混乱不堪。 但是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的,财物损失加在一起没有超过五千元,不构成犯罪,顶多是行政拘留。 也就是说,最多关上10-15天,那些人就会大摇大摆地,再次走进阳光之下。 到时候会不会因为报复等原因再次找上喻岁安,谁都不好说。 电话的最后,女警再三叮嘱喻岁安最近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有事情第一时间选择报警。 喻岁安认真应下来。 担心归担心,钱却还是要赚的。 她和司予尘签结婚协议的时候,他出手十分阔绰,以至于喻岁安直接将Hera酒吧从小巷弄开到了步行街。 喻岁安认为,这笔钱算是她借司予尘的。 只有尽快把这笔钱赚到手还给司予尘,她才有资格去跟他谈其他的事情。 比如离婚。 既然现在司予尘已经对她的情况比较了解了,喻岁安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掩饰的。 她提前网购了一些防狼喷雾放在包里,又找人将店铺的落地窗重新安装好,很快就继续营业了。 好在这件事发生在深夜,影响并不是特别大,营业额短暂地波动了一阵,但总体还是呈上升的趋势。 生意好,喻岁安自然是高兴的。 不过连续几天都忙到第二天上午才收拾回家,身体多少也有点吃不消。 所以这天到了后半夜,她看着店里没什么问题,就和小张打了声招呼,打算先提前回家休息。 拉开酒吧的木门,走到附近的停车场里。 入口处阴凉的风从身后吹过,喻岁安没由来地缩了下脖子,感觉不太好。 她按下自己的车钥匙,快步坐进驾驶座,发动汽车。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位。 转弯时,她下意识扫了眼后视镜—— 有道陌生的黑影从远处一闪而过。 第五章 油门踩到底,车速在空旷的街道上飙得飞快。 两旁的街景倒退频率快到几乎出现残影。 那道黑影在后视镜里出现的时候,喻岁安根本来不及细想,她直接将车子开上大路,离开地下停车库。 是那些人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或者只是个不相关的陌生人? 喻岁安也不清楚。 她一路上都在时不时地瞟向后视镜。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辆黑色的车子悄无声息地跟上了她。 保持着和她一样的车速,不远不近地行驶在她的后方。 喻岁安连转了两个路口,那辆车也和她一样,打开了转向灯。 她盯着后视镜里的车辆,隐隐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喻岁安胆子是不小,但并不代表她会有勇无谋到认为自己对着几个刚从警察局里出来的家伙,能有什么胜算。 她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前排储物格里。 手机已经设置过一键报警功能,如果有任何不好的情况发生,她会立刻按下报警键。 车内十分安静,她没有播放音乐,只能听到自己起伏的呼吸声。 越临近龙榆府邸,她内心那种不安的感觉,不知怎么更重了。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这条路上两旁的路灯居然坏了。 车辆仅凭着车灯照明,被迫减缓了车速。 道路尽头黑压压地一片,几乎分不清是地面还是夜空。 那辆黑色的车子,依旧跟在她的后面。 喻岁安双手抓着方向盘,屏息凝神。 在看到“龙榆府邸”四个大字的时候,才稍微放下心来。 地下停车场的直杆升起,车子顺利驶入停车位,喻岁安靠在椅背上,重重地舒了口气。 她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确认四周没什么动静。 才拿过自己的背包,捏着那罐防狼喷雾,打开车门锁下车。 龙榆府邸的地下停车库巨大,雪白的墙壁和许多根立柱让整个停车库看起来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 喻岁安的脚步很轻,四周灯光昏暗。 她打开喷雾的盖子,手指放在喷头的位置,快速朝电梯的方向走。 没走出几步,她突然愣了一下。 耳边传来的脚步声很重,明显不是她的,却离她很近。 是男人的脚步声。 喻岁安猛地回头看去—— 身后空空荡荡的,除了一排排停靠整齐的车辆,没有任何人。 她又继续往前走,那脚步声也跟着响。 鞋跟落在地上,空旷的停车场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此刻喻岁安脸上的表情还很冷静,但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拿着防狼喷雾的手指已经微微有些发僵。 电梯的位置已经很近了,就在下一个拐角处。 喻岁安深吸一口气,加快了步伐,闷头往前走。 这种心理上的压迫感让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她一路小跑终于到了拐角,忽然间—— 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闪过,挡住她的去路。 喻岁安躲闪不及,直接撞了上去。 “不好意思。” 那人明明是跟在她身后的,什么时候超到前面来了? 喻岁安还没有抬头看人,她假装低头说抱歉,下意识地转身想走。 手腕猛地被人握住。 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喻岁安,你看见我跑什么?” ??? 喻岁安猛地抬头,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司予尘正满脸不爽地拽着她。 “我会吃人?” “怎么是你?” 两道疑问同时从两人嘴里脱口而出。 双方皆是一愣。 司予尘不爽的表情更明显了。 “我应酬完,回自己家很奇怪?”司予尘目光下移,落到喻岁安手里抓着的防狼喷雾上,“倒是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没什么。”喻岁安立即挣开他的手,将喷雾藏到身后。 司予尘狐疑看她。 这时,电梯“叮——”地一声,到达负一层。 对话被打断,司予尘先走进去,伸手挡住电梯门,等到喻岁安也进入电梯后,才收手按下十四层的按钮。 两人回了家后就开始各做各的事。 屋内的灯被打开,暖黄色的灯光铺满整个客厅。 智能音箱连接,开始自动播放轻音乐,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 司予尘似乎是真的对于喻岁安各种出其不意的举动司空见惯,并没有再多问什么。 他从冰箱里拿了瓶水,拧开喝了几口,然后自顾自坐到沙发上,开始浏览手机。 喻岁安看着他一如往常的举动,舒了口气。 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防狼喷雾放回包里,换上拖鞋准备回自己房间。 刚离开客厅,就听到司予尘在身后喊她的名字。 “喻岁安。” 她回过头:“怎么了?” 司予尘依旧靠在沙发上,手机屏幕亮着,还停留在刚刚浏览的那一页上。 似乎接下来的话并不值得他专门腾出多少时间。 “龙榆府邸是高档小区,安保措施很到位,乱七八糟的人进不来。” 他稍稍抬了头,隔着一段距离,直视着喻岁安的眼睛,神色往常。 “今晚我住这里,有任何事,可以喊我。” 背脊僵了一瞬,喻岁安的手指渐渐抓紧藏着防狼喷雾的皮包。 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容,她语气轻缓:“我知道了,谢谢你。” 想了想,喻岁安又加了一句:“晚安。” 不知是因为接连忙碌了太多天,还是因为今晚的神经一直紧绷着。 舒服地泡了热水澡之后,整个人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喻岁安掀开被子钻到床上,就觉得两个眼皮止不住地打架,很快就进入睡梦之中了。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等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洗漱完毕,拧开卧室房门走出去,家里静悄悄的,司予尘早就离开了。 喻岁安对此见怪不怪。 司予尘在某些方面和她还挺相像的,比如都把事业看得很重。 两人的工作和生活作息完全不同,就算住在一起,基本上一周也打不了几个照面。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司予尘提出让她搬到龙榆府邸的时候,喻岁安没有拒绝。 从冰箱里拿出两片吐司,放到面包机里加热。 起的太迟,饿过头了反而没有什么食欲。 白天的时间很自由。 喻岁安趁着空档又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到餐桌前坐下,开始制定酒吧最新的培训计划和酒水的销售标准。 到了晚上,她照旧开车前往Hera酒吧。 这回,一整天都没有出什么差池。 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就是她后半夜回到龙榆府邸的时候,发现家里客厅的灯亮着。 司予尘今天也回来住? “司予尘。”她边换鞋,边象征性地喊了一声。 屋内空空的,并没有人回应。 出门灯也不关,堂堂总裁如此浪费电。 喻岁安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随手关了客厅的灯,回到自己的卧室。 第三天,喻岁安出门前,特意确认过自己把家里所有的灯都关了。 但晚上她从酒吧回来时,客厅的灯依旧亮着。 这人搞什么? 喻岁安心生疑惑。 第四天,第五天,无论司予尘在不在龙榆府邸住,无论喻岁安几点回到家。 客厅的那盏灯,始终亮着。 喻岁安思索了几秒,恍然想起前几日,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库里。 自己因为紧张没注意看路,与司予尘不小心相撞的场景。 她倏地反应过来—— 原来客厅的这盏灯,是为她而留。 - 喻岁安觉得司予尘最近有些古怪。 但比司予尘表现得更加不正常的还有萧家的小老板,萧远。 这已经是萧远连续光顾Hera酒吧的第五天了。 每天来照旧是坐在吧台附近的位置,点上店里最贵的酒,然后看着喻岁安忙碌的背影,一坐就是一晚上。 萧远的酒量并不算太好,好酒上桌多数时候也只是摆个面子。 今天是周末,酒吧里的客人很多。 他推开酒吧的木门,才想起来忘了提前预定,临时到店他常坐的位置上已经有了其他客人。 “萧先生,实在不好意思,那边的客人是自己选的座,要不我让人给您安排楼上的包厢?” 小张手中调酒的动作不停,脸上满是歉意。 萧远摆摆手:“没事,我就坐吧台。” 他本来也没有喝酒的习惯,来酒吧就是为了见喻岁安一面。 要是坐进包厢里,那还有什么意义。 “萧先生今天想喝点儿什么?” 萧远也算是酒吧的常客了,几个服务员态度都非常亲切。 他的手指跟随着店内音乐的节奏,轻轻敲打桌面:“和昨天一样。” “别听他的。” 一只纤长的手伸出来,拍了拍经理的肩膀。 “你去忙别的吧,这里有我。” “好的老板。” 萧远一偏头,就看到了站在边上的喻岁安。 她穿着深色的吊带长裙和镶了钻的高跟鞋,衬出纤细的腰肢。 “你来了,小安。”萧远愣愣地看她,好半天才出声。 “小安?”喻岁安噗嗤一下笑出来,“论年纪,你应该喊我‘姐姐’。” “你满打满算也就比我大两岁。”萧远说话时,换了个坐姿,正对着喻岁安,“怎么不让点酒?” “那些酒点了你也不喝,在我这存着,第二天又继续点,做慈善呢?” 喻岁安拉开隔板,走进吧台内侧。 她从酒架上选了基酒,一双手熟练地操作起来。 “我请客,亲自给你调一杯。” 喻岁安今天的妆容很简单,只是在眼妆上下了点功夫。 她垂眸,神情专注。 再抬起眼来的时候,羽翼般纤长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显得眼底清澈又多情。 萧远滚了滚喉咙。 “内格罗尼,尝尝看。” 喻岁安拿出杯垫,将酒杯放到萧远面前,比了个“请”的手势。 切割精致的酒杯里,盛满深红色的液体,最后放入一块橙皮作为点缀。 对比强烈的色彩混合酒香,散发出一种诱.人的气息。 初入口是苦的,再回味却是甘甜。 不是他喜欢的味道,但却令人记忆深刻。 他捏着酒杯问。 “找你看电影,为什么拒绝我?” “因为不想去。” 不知是不是音乐和酒精的作用,萧远总觉得自己在被喻岁安牵着走。 “那你想做什么?” “我很忙的。” “可酒吧每天都要营业,你什么时候才有空?” “我约你好几次了。” 喻岁安笑了起来,她单手撑着下巴,隔着吧台凑到萧远面前。 语气无辜,却一寸寸划过萧远心尖。 “萧老板,你这样是追不到女孩子的。” 第六章 萧远对喻岁安算是一见钟情。 但喻岁安却不是如此。 从两人刚认识时,萧远就一直在找机会接近喻岁安。 可惜发出的邀约里,十次有九次都被拒绝。 喻岁安拒绝人的理由很简单。 就是不去、不想、不愿意。 杯中的水位线又下降了一些,似乎连周围的气氛都跟着低沉下来。 喻岁安直起身子,准备从吧台处离开。 但胳膊才刚刚垂下,她的手就被萧远抓住了。 酒吧里的顾客,大多都是在自己的桌上玩,很少会有人注意到吧台这边的动静。 尽管与此,喻岁安的脸色还是瞬间就冷了下来。 “如果你就是喜欢赚钱,那我们也可以谈谈生意。”萧远说。 被萧远的手指牢牢扣住,她的腕处戴着一条细细的手链,吊坠垂下来,在空中来回晃动。 喻岁安语气严肃:“萧老板都不知道尊重人,还会谈生意?” 萧远指尖猛地一颤,立刻松开。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跟我来吧。” 喻岁安掀了他一眼,活动着有些发红的手,转身朝楼上走。 吧台人多眼杂,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萧远又喝了一口便放下酒杯,起身快步追上喻岁安,和她一起上了楼。 过道不是太宽敞,他与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擦肩而过,并没有太在意。 倒是那男人在路过后,又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了萧远一眼。 男人原本是打算出来透透气的。 他出了门,点燃一支烟,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翻出手机通讯录里的某个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就被接通了。 那头传来另一个男声,懒散地:“喂?” “司总,别来无恙啊。”男人吐了口烟圈,眯着眼睛笑起来,“你猜我在什么地方?” 对方完全不接茬:“我管你在什么地方呢,我又不是你老婆。” “司总还是那么幽默。”男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呵呵”干笑了两声。 “我在Hera酒吧,碰到了上次那个女人。”男人声音有些幸灾乐祸,“不过可惜,你看上的那位,已经有主了。” “哦?”出乎意料地,电话那头的司予尘声音高了一些,像是兴致被提起来,“你来说说看,她有哪个主了。” “从食品行业发展起来的萧家,你应该不陌生吧,咱们都有过联系,萧家的小儿子萧远也在这里。” ...... 司予尘:“就这?” 男人猛吸了一口烟,掐灭,丢进垃圾桶:“我刚才亲眼看到,萧远和那女人又是调酒又是当众拉手,你侬我侬,好不亲密。” 手机那边沉默半晌,司予尘才问道:“你呢,新合作谈的怎么样?” 男人一怔,没搞明白司予尘为什么忽然开始关心他的事业。 毕竟他俩也有些竞争关系,在这方面一直不对付。 “还行吧,正在商榷一些细节。” “那就好,看来也不是一点本事都没有。”司予尘说,“上回在酒吧我就觉得你说话不过脑,还以为是操的闲心把你的脑子都塞满了。” “司予尘,你!!”男人一声怒吼,被气得不轻。 对方却直接挂断了电话,没给他任何还击的机会。 这通电话看似是司予尘占了上风,但他心里也没舒服到哪里。 他,司予尘,家大业大,要啥有啥。 喻岁安和他之间就算隔着一层协议关系,那也是正儿八经到了民政局领过证,住在同一个屋里的。 这都没让她心动,倒是看上了萧家的那个厨子? 思及此,他立刻重新打开手机,给助理薛恒打了个电话。 “司总,您有什么事儿吗?” 电话几乎才刚刚响起,薛恒那边就立刻接了起来。 他用词礼貌,只是声音听着有些困顿,显然是已经睡下了。 “你睡了?那算了,明天再说吧。” “没睡,没睡。”薛恒赶紧坐起来戴上眼镜,清了清嗓子。 掌握着薪水大权的顶头上司有吩咐,他哪睡得着。 司予尘“哦”了一声,问他:“萧家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薛恒的工作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他听到萧家,以为是公司有新的合作,立刻就将萧家最近一段时间的发展情况汇报了一遍。 司予尘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连连摇头:“不是,我是说萧家那个小儿子,萧远。” “萧远?” 薛恒也懵了一下,萧家四个儿子,萧远算是当中最不起眼的那个。 当初跑出去自立门户,也就是开了家餐饮店,这两年才刚刚开始有连锁的计划。 “嗯,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动向?比如说,和谁有合作,或者有没有爆出什么个人问题。” “这些都没有听说。”薛恒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上司深更半夜打电话来居然就是为了打听萧家小老板的琐事。 他想了想,感觉自己什么有用信息都没能提供,也有些心虚,于是不太确定地提了一句:“不过,萧远的新店就开在步行街,离喻小姐的酒吧很近。” “行,知道了。” “司总,要不我明天到公司整理一份详细资料给您?” “不用,我就随便问问。”司予尘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你休息吧,挂了。” - 喻岁安从Hera酒吧回到龙榆府邸。 刚进门,就看到了非常诡异的一幕。 司予尘站在餐厅的岛台处,面前放着一大堆瓶瓶罐罐,不知在鼓弄什么。 她把包挂在衣帽架上,挽起长发也凑过去看。 “你干嘛呢?” 司予尘面不改色,将手里的摇酒器甩得“哗哗”作响。 “调酒。” “凌晨四点半在家调酒?我酒吧都打烊了,天都快亮了。”喻岁安又好气又好笑,“你这调的哪门子酒。” 司予尘却不做声,随着粉色的液体倒入马天尼杯中,一杯看起来确实有模有样的鸡尾酒杯推到喻岁安面前。 “大都会,专业人士帮我点评一下?” 喻岁安无奈扯扯嘴角:“司予尘,我踩了一天高跟鞋都快累死了,只想睡觉,不想喝酒。” 司予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喻岁安又道:“好意心领了,你要真想学调酒,改天我再教你,睡了。” 她拎起沙发上的包,转身往屋内走。 “是因为萧远?” 司予尘还站在岛台边上,没有动。 “嗯?”喻岁安转过头去,很是不解,“和萧远有什么关系?” “今天有人和我说了些闲话,我是不在意,但你们要真有什么,也最好低调点。”司予尘没去碰那杯酒,转身开始收拾酒具,“万一传到老爷子那里,我没法解释。” “你说的也是,不过我跟他没什么关系。”听到是和协议有关的问题,喻岁安认真向他解释,“他总是来我店里点些昂贵的酒,也不喝,我和他也不熟,不想欠人情,就调了杯酒送他,大概是被有心人恶意解读了。” “不熟”二字,落到司予尘耳朵里,莫名受用。 他点头,表面上一副领导做派:“你记着就行。” “不过,他今天还说要跟我合作来着,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被有心人乱嚼舌根,我先跟你提前通个气。” “你俩谈合作?” “嗯,最近我策划了一些店铺活动,也有成效,但是效果不明显。”喻岁安说。 “萧远就提议,我的酒吧和他的餐厅可以进行联动,大约就是满足消费标准以后相互赠送酒水餐饮或是消费券。” “类似资源整合。”司予尘瞬间明白过来,又探了探她的意思,“想法是不错的,你答应了?” “还没呢。”喻岁安语气有点纠结,“萧远什么意思,你也清楚,要是合作以后肯定要多加往来,不管是对协议还是对其他方面来说,都挺麻烦的。” 她想了想,没把“应付人”几个字说出口。 “我再考虑考虑吧。”喻岁安伸了个懒腰,感觉真的困得不行了,“不说了,我先睡了,回见。”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作息昼夜颠倒。 这一觉喻岁安睡得并不舒服,日上三竿才起床,依旧是感觉腰酸背痛的。 她发了会儿呆,才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司予尘居然在一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条微信。 【醒了吗?】 他俩平时没事基本不聊天,主动发消息实属难得。 喻岁安抓了抓蓬乱的头发,打字给他回复:【醒了,什么事?】 司予尘似乎很忙,隔了半个多小时才回过来三个字:【看邮箱】 反正已经没了继续睡的打算,她干脆下了床,打开笔记本电脑。 等开机的功夫,又跑到卫生间挤了牙膏开始刷牙。 喻岁安刚登录邮箱,就看到了司予尘发来的邮件。 没有多余的内容,只有一个压缩包。 压缩包下载后,里面是大大小小的七八个文件。 包括司予尘提供的异业合作资源,以及一些成功的营销案例。 TC集团总裁,不愧是你。 喻岁安在电脑屏幕前默默给司予尘比了个赞。 这才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她还在梦中畅游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整理好了这么多内容提供给她。 她嘴里还叼着牙刷,连泡沫都没吐干净,就给司予尘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熟悉的声音立刻就从手机听筒里传了过来:“看见了?” “真是给我的?” “不然呢,这些是我筛选出来部分还不错的资源,你可以看看有没有想要合作的。” 司予尘这么尽心尽力,她还有点不适应。 “那,谢谢你。” “小事一桩。” 他依旧懒洋洋的,仿佛做这些事根本没耗费什么力气,也什么都不在意。 喻岁安这才找回了点熟悉的感觉。 又忍不住调侃他:“司予尘,你不会是,在和萧远较劲吧?” “喻岁安,要合作就要找强手,你跟我签协议的时候,眼光不就很好么。” 司予尘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过来,笑声志骄意满。 “萧家算什么,还要我看你去因为别的男人困扰?” 第七章 不可否认,司予尘的资源确实要比一般人好些。 喻岁安从那些资料里选择了比较合适的两家,一段时间后,敲定了合作细节。 现在的年轻人,听到“联名”两个字就管不住自己的手。 异业联动,反响比喻岁安预计的还要好很多,一时间营业额暴增,店里的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等这阵热潮渐渐开始褪去的时候,喻岁安也决定让手下的员工放松一会儿。 隔天下午,思考过后她在员工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我计划这个月底进行一次团建,除了吃饭,你们还有没有什么想玩的?】 喻岁安的员工里,有几个是兼职的大学生,或是刚毕业的应届生。 年轻气盛,对团建十分积极。 【去唱歌?】 【KTV随时都能去,多没意思啊。】 【要不去玩卡丁车?】 【这么热的天,我可不想去,要我说网吧五连坐得了】 【网吧空气多差啊,你丫就是一网瘾少年!】 老板请客,当然不能放过这一“白嫖”的好机会,群里一下子活络起来。 再加上喻岁安早已和他们打成一片,说话时也就没那么多讲究。 忽然有人提议:【要不,咱们去密室逃脱?】 【我看行】 【对啊,去玩密室呗,我一直就想去,无奈对人数有要求,现在不是正好】 【会不会很恐怖?】 【不就是为了追求刺激嘛?我们天天都在酒吧里,一般的娱乐场所都没什么吸引力了】 【@喻岁安,你怎么看?】 刷屏速度很快,喻岁安拿着手机看群里不断弹出来的消息,几乎插不上嘴。 她做了个投票链接发过去,里面包含了员工提到的几种活动。 【我是个很民主的人,你们自己投票选吧,少数服从多数】 【老板yyds!!】 【我跟着老板走,老板选啥我选啥】 最后的结果出乎意料,多数人都选择了密室逃脱。 几个女生原本还有些害怕,被男员工信誓旦旦地保证后,居然也鬼使神差地跟着投了票。 密室逃脱的门票是喻岁安在网上买的,按人头数算价格。 经验最丰富的员工给喻岁安推荐了一家店铺,据说是南城密室逃脱天花板。 这家密室有好几个不同的主题。 酒吧的员工比较多,喻岁安看完主题介绍,选择了微恐和重恐两个不同的主题,分别对应胆大程度不同的员工。 结果没想到,票刚买完,就有人打起了退堂鼓。 【我刚看了介绍,视频太吓人了,要不我还是去微恐吧】 【还有我,我......也想玩微恐】 说这话的基本都是几个比较乖巧的女生,她们平时也不太会去主动接触恐怖的东西。 剩下的人则已经开始摩拳擦掌。 【我可是铁坦,打头阵,有我在你们慌什么】 【就是,你们都去微恐密室了,让岁安姐怎么办?人家也是女孩子,还花钱请我们玩儿】 【可是......】 【我没事】 喻岁安身为老板,适时出来打圆场。 【重恐也可以,我去哪个都一样的】 【下午三点半的票,玩好咱们正好去吃火锅】 这话又是引起一阵欢呼。 【我再说一次,老板yyds!!】 ...... 人数划分完,去密室逃脱这事基本就这么定下来了。 但是没想到等月底到来,临去团建前,又出了点小岔子。 这天已经是Hera酒吧闭店的时间,喻岁安和员工一起打扫完卫生,正准备回家。 一个员工就磨磨蹭蹭地喊住她:“岁安姐。” 喻岁安问:“怎么了?” 今晚工作时,就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就是,团建的事,我能不能跟你请个假?” 员工看起来有些为难。 “其实我真的很想和大家一起去,但是下午我爸给我打电话说我妈摔了一跤,现在人在医院,我想回去看看她。” 喻岁安肩膀松了松,她的目光温和下来,安慰他:“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回去,团建下次再参加就行了。” “谢谢岁安姐!”员工重重地舒了口气,终于露出一点笑容。 “那个,老板。”调酒师小张也接了两人的话说,“我可能也得回一趟老家。” “家里有事?”喻岁安问他。 小张“嗯”了一声:“我姐结婚,想回去一趟,小时候都是她照顾我,现在我来南城工作,已经好久没回去看她了。” “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谢谢老板。” “这下还怎么玩啊。” 有人忍不住抱怨起来。 “本来重恐密室的标配就是6-10人,我们7个人现在直接少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坦,最少人数都凑不齐。” “就是啊。”角落里,有人小声附和着。 喻岁安没想到密室还有最少人数要求,她沉思片刻,提供了一个解决方案。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喊我朋友一起来,怎么样?” “我不介意,都是年轻人,一起玩儿呗。” “我也不介意,老板的朋友,肯定也是好相处的人。” “岁安姐,你喊哪个朋友?不会是男朋友吧!”立刻又胆大的员工打趣起来,引得酒吧大厅传来一阵哄笑。 “少打听老板的事。” 喻岁安佯装生气,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先行离开。 “最后一个走的关门关灯关空调啊!” - 喻岁安原本准备喊的人是季晴。 谁知她一个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季晴就在手机那端开始哭诉。 “密室逃脱我是去不了了,你还是喊别人吧。” 背景音十分嘈杂,季晴的信号似乎不太好,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偶尔还有钢筋碰撞的声音。 “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吵?” “别提了,我在外地考察呢,这地方除了灰尘就是沙子。”季晴哭丧着一张脸,“我领导也真忍心,把我这么一个闭月羞花的女孩子派到这种地方来出差。” 喻岁安扶额:“说人话。” “哎,听说是大老板有了新的收购计划,我就成了那个跑现场的炮灰,可怜我还发着烧呢。” 季晴也是个拼命三郎,而且能力很强,年纪轻轻就已经开始带团队了。 用她的话说,这世道人才辈出,身为南城大公司的建筑设计师,不干掉别人,就只会被别人干掉。 “不跟你说了啊,我得去沟通施工图纸了。” 说完这句,她就匆匆挂了电话。 白天的时间,喻岁安倒是比季晴清闲些。 她靠在床头,将自己的通讯录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毕竟是要带到员工面前的,平日里那些抱有目的性接触的人,都不在考虑范围。 最终,指尖居然停在了司予尘的名字前。 仔细想想,自己最近的经营成果,其实司予尘也是一大功臣。 请他出去玩一趟,顺便吃个饭,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像司予尘这种大忙人,愿意腾出时间去和几个毛头小子一起玩密室逃脱吗? 【在吗?想问问你过几天有没有空?】 手指比脑子反应的速度要快,在她愣神的功夫,消息已经发了出去。 喻岁安长按消息,时间过了两分钟,已经来不及撤回了。 没过多久,司予尘回了消息:【?】 一个简单的问号,表达了内心显而易见的提防。 喻岁安兀自“嘁”了一声,将来龙去脉简单和他说了一遍。 要不是事发突然,她也不会想着喊他来。 没想到司予尘倒也没有直接拒绝:【时间,地点】 他工作时间说话一向简短,喻岁安也习惯了,很快找出店铺地址发了过去。 【后天下午,三点半开场】 想了想,她又打了一行字:如果没时间就算了,我去问问其他朋友好了。 记着合作帮忙的事,这点台阶喻岁安还是会给的。 消息正准备发送过去,司予尘的回复先一步弹了出来。 依旧是很简单的两个字:【可以】 ??? 这回轮到喻岁安自己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这家伙什么情况,以前没听说他还爱玩这个啊。 - 到了当天,大伙儿约定直接在密室逃脱店内见面。 有几个兴致比较足的员工提早四十分钟就到了店里,喻岁安和司予尘临开场十五分钟到场,都显得姗姗来迟了。 现在各行各业都内卷严重,还没进入场景,就已经感受到了恐怖的氛围。 大厅里,电梯里,到处都挂着诡异的主题壁画。 让人的心中一下就跟着紧张起来。 有几个人甚至已经打起了退堂鼓,不停地询问着通关难度。 只有胆子大的几人正在摩拳擦掌,看到喻岁安和司予尘一起进来,还不忘向两人打趣。 “岁安姐,这是你朋友啊?太帅了吧。” “岁安姐,你朋友居然是司先生?” “你认识他啊?”有人凑过来,小声地问。 “我服了,你们都不记得店铺出事的那天吗?就是司先生冒着大雨赶回来保护我们老板呢。” “哇!太暖了!”几个女孩子对视一眼,捂住嘴偷偷地笑了,“这不是朋友,是男朋友吧。” “行了,你们来玩密室的还是来看我笑话的?” 喻岁安摆摆手,打断几人。 这个话题对她和司予尘现在的关系来说有些尴尬,她有意没去看司予尘脸上的表情。 老板发话,大家也不再瞎讨论。 选择微恐主题的那组人很快就进入场景了,重恐的规则比较复杂,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身份,讲解费了些时间。 介绍完故事背景和规则,工作人员给每个人都发了眼罩。 “不是吧,微恐那组人都没有戴眼罩进场景啊,真要搞得这么恐怖吗?” 工作人员耐心解释:“我们还是需要遵守一下游戏规则哦,戴好眼罩,手搭在前面一个人的肩膀上,就可以进入场景了。” “感觉有点吓人,我不想站最后一个!” “我也不要,我想站中间。” “总要有人垫后吧,都不愿意在最后还怎么玩。” 最前面的男生语气有些不高兴,小张请假没有来,原本说好一头一尾的两个位置顿时就空出一个。 “我站最后好了。”喻岁安轻声说。 她走到最后面的位置,将手放在前面女生的肩膀上。 毕竟她是大家的老板,这个时候站出来是应该的。 站定位置,她拉上眼罩,顿时整个世界一片漆黑。 正在这时,一双温热的手覆上她的肩头,掌心贴合着她的衣服,没有太用劲,但让人觉得莫名踏实。 她正想摘下眼罩回头看,就听到对方弯了点腰身。 用一种熟悉的、有些散漫的语调,在她耳边低声开口。 “往前走了,喻岁安。” 第八章 几人排成一条长队进入场景。 先前因为站位问题哄闹的几人此时才意识到,恐怖的场景不过刚刚开始。 温度骤然下降,四周传来陌生的低语,令人毛骨悚然。 有个女生刚刚惊叫起来,就立刻被最前面的男生呵住了。 “先别喊,很多线索都隐藏在这声音里,注意听!” 女生虽然害怕,但也不敢多言。 工作人员带着他们进入场景的某个房间里,便自己离开了。 听到可以摘下口罩的提示音,几人才松了口气,都扯下眼罩,解除黑暗在自己眼前的禁锢。 “我们现在该做什么?”胆子比较小的女生问。 领头的男生经验丰富,他指了指墙上的地图说:“这个场景是一个学校,地形复杂,我们先把地图记下,免得一会儿迷路。” “等等。”喻岁安出声打断,“刚才走到一半我就听到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我们中间,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进来时是六个人,现在只有五个。 “真的少了一个。”女生默默抓紧喻岁安的胳膊,怯生生地,“怎么回事?” 喻岁安左右扫了一圈:“是司予尘。” 胆大的男生走到门口,推了推,门是从外面被锁死的,打不开。 “估计是在我们不注意的情况下,被NPC带走了,现在只能等他拿了钥匙来救我们了。” “那我们就在这干等着?”另一个男生扶了扶眼镜,语气有点着急,“密室解谜的时间有限,希望他不要拖延大家时间。” “我们是一个团队,要相信他。”喻岁安出声安抚大家,“我们先把地图背熟,然后找找有没有其他线索。” 果然,过不多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紧接着,房间门被人打开了。 司予尘手中拿着铁锁链和钥匙,站在屋外。 “跟我走吧,我已经摸清了一部分路线,现在要去教室做任务。” 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异议,全都跟在司予尘身后,在陌生的通道里前行。 从进入通道开始,整个场景没有一丝光亮,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喻岁安走在第二个,打心眼里佩服司予尘。 这样的环境,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如此淡定地拿到钥匙,从黑暗中走出来的。 “接下来的路,会有徘徊的怪物,注意躲避。”司予尘出声提醒。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了怪物的嘶吼声。 他的手里拿着粗重的长铁链,铁链砸到地面上,发出极为渗人的巨响。 这下不仅是女孩子,连男生也叫喊起来,慌忙逃窜。 惊慌失措间,好几个人还相互踩到了对方的鞋子,差点摔倒。 “小心!”司予尘转过身,一把将喻岁安带到角落里,伸出胳膊护在她身前。 喻岁安的双手抵在司予尘的胸口,两人之间不过一尺距离。 极度的黑暗里,彼此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但其他的器官的感知,却得到数倍的放大。 这个动作维持了十几秒钟。 一直到怪物放弃追逐人,转身离开去了另一个方向,两人才齐齐松了口气,拉开距离。 司予尘向后面的人小声喊了一句:“趁现在,快走!” 恐怖密室最刺激的地方就是在于和怪物之间的躲避与追逐。 解谜的部分就不会那么烧脑。 渐渐地,大家也就稍微适应了任务的节奏。 这时,问题又来了。 因为他们这次选择重恐场景的只有六个人,但单人支线任务却有八个。 也就是说,有两个人要做两次单人任务。 胆子最大的男生自告奋勇先站了出来,他起身拉开教室门,只身一人前往任务地点。 还有一条单线,任务最复杂,路线最长,而且还要从NPC所在的必经之路穿过,一定会被惊吓和追逐。 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犯怵。 “我去。”原本靠着讲台的司予尘站直身子,悠闲地活动了一下胳膊。 他正要开门,衣角忽然被人拽了一下。 “要不,还是我去吧。”喻岁安说。 “真要去?”司予尘从上至下睨着她,准确地捕捉到喻岁安脸上一丝细小的变化。 喻岁安“嗯”了一声。 这不是她擅长的游戏,所以她这个老板,从进密室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发挥什么太大的作用。 这时候,怎么也该做一下表率。 司予尘盯了她一阵,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喻岁安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就听到他说:“对讲机给我。” 支线任务过程中是不允许携带任何通讯工具和照明设备的。 有问题只能提前沟通。 司予尘按下开关键,询问工作人员:“你好,我想问一下支线任务能不能多人完成?” 对讲机发出滋滋的声音,工作人员很快回复:“你们没有选择噩梦模式,最多可以选择一名玩家陪同。” “好,谢谢。” 对话结束,司予尘将对讲机递给留在“大本营”的几人,转头对喻岁安说:“一起走吧,跟紧点。” 教室门闭合,外面的世界几乎连通道在哪个方向都看不见,基本只能靠手摸着墙壁来辨别。 喻岁安一手拽着司予尘的衣服,一手摸着墙壁探路。 还好,她方向感不错。 两人猫着身子,轻手轻脚地一路从教室来到保安室,拿了任务需要的道具。 准备原路返回时,她拉了拉司予尘的衣服:“走左边!” 司予尘:“嗯?” 喻岁安悄声提醒他:“我们还得去趟女寝,拿NPC的作业,你忘记啦?” 司予尘:“行,走吧。” 女寝和保安室分别在场景的两个对角线,要走过一段非常长的通道。 经过最后一个拐角的时候,喻岁安又去扯了扯司予尘的衣服:“喂,前面是不是要到了?”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这个布料的手感很粗糙,似乎,不是司予尘的衣服? 喻岁安下意识回过头去—— 与此同时,一束白光突然在黑暗之中亮起,准确无误地打在NPC那张扭曲的脸上。 穿着校服,惨死在校园里的女鬼,直接给喻岁安来了个“惊喜”贴脸杀。 而她的手,还拽着女鬼的衣服,忘了松开。 一张脸惨白得难看,只觉得自己心跳骤停,甚至都忘了尖叫出声。 喻岁安想往反方向跑,但通道的尽头,铁链甩动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愈发靠近,避无可避。 “喻岁安,过来!” 愣神间,胳膊被人一把拽住,她被拉进了边上的房间。 这房间比她们之前去的任何一个房间都要恐怖,天花板上垂着白色的帘子,上面沾染着血迹。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池子,里面灌满了某种深色的浓稠的液体。 连空气中都散发着令人不适的味道。 “这应该是寝室对面的浴室区。”司予尘说。 喻岁安彻底麻了。 但喻岁安刚才的表情似乎激起了NPC的乐趣。 对方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两人,一直在外面猛烈地撞着门。 喻岁安也不演了,她低着头一声不吭,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 祈祷着这样的撞击赶紧结束。 忽然间,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背,稍稍用了些力,往自己的方向带去。 不同于第一次碰到怪物时,护在她面前的那样。 这一回,司予尘的后背抵着墙壁,将她完全圈进怀中。 一只手揽着她腰,另一只手覆在她捂着耳朵的手上,什么话都没有说。 喻岁安的侧脸紧贴着司予尘的胸口,连那最接近的一尺距离都消失殆尽了。 喻岁安说不出来司予尘身上的味道,若有似无的淡香,不熟悉,但是很好闻。 以至于她剧烈的呼吸节奏立刻就变得平缓下来。 NPC渐渐放弃恐吓,门外的世界重新归于平静。 喻岁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有些太亲密了。 她轻轻推了两下:“司予尘,可以松手了。” “再等一会儿。”司予尘却没有动,“没准房间里有员工通道,你一过去,NPC就会突然袭击。” 喻岁安听到这话,原本抵着司予尘的手立刻缩了回来,握成拳头。 “喻岁安。”司予尘忽然喊她。 “嗯?” “明明害怕,为什么不说?” 也许是怕NPC听见,司予尘的嗓音压得很低,说话时,轻轻撩动喻岁安耳畔的发丝。 “这么喜欢逞强?” 喻岁安在黑暗中瞪着双眼,她感觉心脏猛地颤了一下。 头一回,撒谎也不是那么利索:“还好吧,我也没有很害怕,做个任务而已,没什么问题的。” “我不是你那些玩心上头的员工。”司予尘将双臂收紧了些,让怀中的人无处逃离,“喻岁安,你骗不过我。” 屋内一直没有其他动静。 倒是两人之间的对话,让喻岁安太难熬了。 她拍了拍司予尘的胳膊:“先走吧,好像没问题了,还要去女寝呢。” “好。”司予尘也由她。 司予尘拉开浴室的门,往通道中迈步。 衣服的后摆,也在此时,被拉扯上细微的力道。 他没有回头,但右手却向后,抓住了那只攥着他衣角的纤细的手,反扣在手心里。 “别牵衣服了,牵手吧。” 第九章 晌午的太阳安静地穿透窗户,洒在身上。 喻岁安站在卫生间里洗漱。 她的皮肤很好,经过阳光的照耀,更显出一丝透亮。 往手心里挤了几滴精华液,揉开,然后双手覆盖在脸上,感受到护肤品淡淡的芳香。 透过指尖的缝隙,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她没由来想起昨天下午,就是像这样靠在司予尘的怀里,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气味。 再后来司予尘一直牵着她的手做完整个任务。 她居然也没有觉得别扭,两人就这么牵着手回到教室里。 直到有员工神情古怪地问了一句:“司先生,你为什么牵着岁安姐的手?” 两人才瞬间松开。 这场面一直到后来大家闹哄哄地去吃火锅,还被员工们在饭桌上开玩笑。 这些家伙,没一个省心的。 喻岁安擦干手,无可奈何地勾了勾嘴角。 手机放在卧室的床头。 她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正准备发个消息给之前请假的员工,问问看家里的情况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同一时刻,电话铃响了起来。 是司予尘。 他俩最近的联系,好像比之前频繁了一些。 喻岁安这么想着,拧了拧眉,才按下接听键。 “有事?” 司予尘难得正经:“你在家里?” 喻岁安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边答话边整理卧室:“在啊。” “我这边马上要开会,缺了一份文件,应该在书房里。” “那你等着,我帮你看看。” 喻岁安拧开司予尘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这地方基本属于司予尘的私人空间,她之前从来不进。 没想到收拾得还挺整洁。 “文件在什么位置?”喻岁安问,她对这房间里的布置是完全陌生的。 “左边第一个抽屉,你看一下。”司予尘说,“如果在的话,我叫薛恒过来取。” 按着司予尘说的文件名,喻岁安翻找了几下,很快就找到他要的文件。 “看到了,就在抽屉里。” “好。”紧接着电话那端传来了司予尘喊薛助理的声音。 电话还没挂,喻岁安忽然问他:“你几点开会?” 司予尘:“还有半个多小时吧。” “那薛恒一来一回应该来不及。”喻岁安估摸了一下时间,“我现在开车给你送过去。” 司予尘一怔,过了几秒钟才说:“那行,麻烦你。” 他没拒绝,应该是真的要得急。 喻岁安主动提及送文件,也是出于司予尘最近对她态度有所转变的考虑。 她不想欠什么人情。 快速换了身衣服,将头发简单扎起。 喻岁安拿着文件和车钥匙就出了门。 TC集团大厦气势恢宏,几乎已经可以算是南城地标性建筑物之一。 喻岁安这个所谓的“TC集团总裁夫人”的头衔,更是无数人想都不敢想的位置。 但她却十分低调,站在大厅给司予尘打了电话之后,拿着前台给的电梯通行证,才走进大厦内部。 通行证是直接通往总裁办公室所在楼层的。 她没有选择乘坐专梯。 毕竟想到以后都是要离婚的,没必要太张扬。 她推开总裁办公室门走进去的时候。 一身西服的司予尘也正要向外走,身后还跟着薛恒。 薛恒带着一副金丝眼睛,彬彬有礼。 “喻小姐。”他欠了欠身,算是打过招呼,转身又对司予尘道,“客户已经到了,在会议室,国外的负责人也来了,他们很重视这次的会议。” “知道了。” 工作中的司予尘,状态和平日里那副风流潇洒的模样完全不同。 喻岁安瞧着他,还觉得这样的反差挺有意思。 也不耽搁,几步上前把文件交到他手中:“别太感动。” 司予尘接过文件,晃了两下:“谢谢,之后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匆匆走出两步,又停下来,回过头冲着喻岁安说:“对了,要是有空,下午一起去医院看看我家老爷子。” “知道了。”喻岁安催着他,“你赶紧开会去吧,我自便就行了。” 司予尘点点头,很快离开。 喻岁安一个人也清闲,在办公室里转了两圈。 不得不说,看司予尘这办公室的装修风格,就知道他也是个不愿意委屈自己的人。 装修材质考究,桌面收拾得一尘不染,和办公室里门连接的,还有一个宽敞的休息室。 喻岁安也不会随便去窥探别人隐私,就走进休息室,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听说季晴已经出差回到南城了,她生病,烧得厉害,一回来就住进了市医院里。 下午去看望司家老爷子,也正好去看看季晴身体怎么样了。 中午薛恒差人给喻岁安送了份饭进来。 菜品都很合她口味,不知不觉就吃得有点撑。 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又觉得自己真是好吃懒做的性子,这会儿才刚吃饱,困意居然就泛上来了。 想着司予尘的会大概还要开很久。 她便靠在长沙发上,阖着眼,打算小憩一会儿。 喻岁安不是那种很认床的人,再加上司予尘的休息室里,没有什么东西是凑合的。 这沙发躺着几乎比她的床还要舒服,这一觉倒也睡得十分香甜。 感觉人精神了些,她磨蹭了一会儿,从沙发上坐起来。 窗外的天还亮着,太阳亮晃晃地挂在天上。 喻岁安不知自己这一觉到底睡了多久,伸手去摸手机。 按了两下没有反应,才反应过来是没电关机了。 她在休息室里找了一圈,没发现有充电器,便想着去司予尘的办公桌上找找。 休息室的地面上铺着柔软的进口地毯,踩在上面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却听到外面的办公室里传来—— 司予尘和某个女人的谈话声。 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自己还在休息室呢,他就往办公室里带别的女人? 看来司予尘今天就要把这花花公子的名头坐实了。 喻岁安没着急出去,她挑了下眉,然后把耳朵轻轻贴在休息室的门上。 然而,并没有她想象中甜情蜜意的场景,司予尘的语气反而听起来不太好。 隔着一道门板,也听不太清楚,不过从感觉上来说,司予尘似乎是想摆脱女人的纠缠。 那女人的声音莫名熟悉。 “予尘,我怎么觉得你最近都在躲着我?”女人夹着嗓子,声音娇滴滴的。 “我倒是没必要躲你。”司予尘不咸不淡,“不过,任小姐最近应该也忙得没空见我吧?” 原来是任心怡。 任心怡听到司予尘这话,明显一怔:“予尘,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嘴上不懂没关系,心里清楚就行了。”司予尘道。 “予尘,我......” 声音太小,任心怡后面说了什么,喻岁安没听清楚。 她又将耳朵朝门缝贴了贴。 这一下,原本虚虚按着门把的手,力道向下,休息室的门被瞬间打开。 她没站稳,脚步一个踉跄,直接冲到了司予尘面前。 任心怡似乎完全没想到喻岁安会从司予尘的休息室里走出来,身上的衣衫、头发,还都有些凌乱。 她张了张嘴巴,一时竟也没组织好语言:“你,你们......” 下一秒,她就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喻岁安坐到了司予尘的怀里。 喻岁安双手抱着司予尘的脖子,头也靠在他的肩膀上,学着任心怡的语气,娇滴滴地喊他:“老公。” 司予尘眉心猛地一跳。 “你开会怎么开了这么久?我都想你了。”喻岁安嘟囔着,还往司予尘的脖子上蹭了蹭,像是完全没看见任心怡还站在一旁。 司予尘咬着后槽牙,冲着喻岁安挤出几个字:“喻岁安,你打什么鬼主意?” 怕被任心怡听见,他是对着喻岁安的耳旁说的。 但从任心怡这个角度看过去,司予尘就像在亲吻喻岁安的脸颊一样。 “予尘!”任心怡在办公桌的另一侧,急的跺脚,“你看看她像什么样子,真是没教养的女人。” 喻岁安背过脸去,她的胳膊又搂紧了些,整个人都缩在司予尘怀里。 她悄悄附在司予尘耳边,用轻微的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这是帮你呢。” 紧接着,她又端出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来,声音发颤:“老公,她是谁?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说话间,连眼眶都红了起来:“人家只是,很喜欢很喜欢你呀,真的没有想要惹大家不高兴。” 走绿茶的路,让绿茶无路可走。 原本喻岁安以为,自己还要和任心怡周旋两个回合,又或是司予尘会直接一把将她推开,责怪她多管闲事。 没想到司予尘居然很吃她这套,他任由喻岁安抱着自己,对着任心怡说:“我们还有事,你先走吧。” 呵,男人。 任心怡脸上的表情已经气得不行,她难以置信:“你真的要为了这个女人,赶我走?” 司予尘抬头:“任小姐嘴里的‘这个女人’是我太太,你明知我已婚,却还要到处宣扬我与你之间关系不一般。” “我没和你计较,是因为觉得你在贬低你自己的身份,但这不代表我会容忍你为所欲为。”司予尘的声音冷下来,“明白了?” 任心怡握拳,双唇紧抿:“司予尘,既然你对我这么绝情,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的。” 言语上的威胁,对司予尘构不成任何负面影响。 他直接抬手,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几个按键。 “薛恒,送客。” 第十章 等到任心怡前脚踏出办公室的大门,后脚喻岁安就松开了抱着司予尘的手。 她从司予尘腿上起来,走到洗手间去整理头发。 喻岁安的发质很好,漂亮的黑直发,用梳子稍稍一梳就变得十分柔顺。 嗯,今天也是散发美丽的一天。 “什么时候去看司爷爷?”喻岁安问。 “等你准备好,就可以走了。”司予尘安排了一些会议后的工作安排,便走到门口等着喻岁安。 喻岁安补完口红,拿上自己的包:“走吧。” 两人出了集团大楼,司予尘的车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驶出一段路,车内安静无声。 司予尘忽然转头问她:“刚才,也是演戏?” 喻岁安发着呆,没反应过来:“嗯?” 司予尘靠近了一些,压低嗓子给她提醒:“很喜欢很喜欢我?” “你倒是会挑着词儿记。” 喻岁安从包里翻出化妆镜来,左右照照,觉得唇色抹得有些艳,又擦去了一些。 “我那是为了挫挫任心怡的锐气,酒吧的事情八成和她脱不了干系,你看不出来吗?” “现在还没有证据,看不看得出来,有什么区别。” “怕是拖得再久一些,有证据也早就被销毁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就这么走进了市医院的住院部。 司家老爷子住的是VIP单间病房。 大门刚一推开,喻岁安就换上了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说起话来也是和声细语的。 司予尘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但司老爷子瞧着却是欢喜的紧。 “你们来啦。”老爷子刚拆了点滴,正靠在床头听昆曲。 “爷爷,我和予尘来看您了。”喻岁安声音甜甜的,坐到病床前,给司老爷子按摩打了点滴发紫的手背,“您今天感觉怎么样?这手背都是冰的,我给您捂一捂。” “好得很,好得很,今天天气好,我还下楼转了一圈儿呢。” “也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不过就是要注意室内外的温差。”将新鲜果篮放到床头,喻岁安又道,“爷爷,要不我削个苹果给您吃?” “你刚坐下就别忙活了,你们能来,老头子我就很高兴了。”司老爷子嘴上责备着,语气倒是一点儿都不重。 “您哪里老呀,我看您比年轻人都精神呢,等您出院了,我接您一块儿出去走走。” 从进了病房到现在,司予尘一句话都没插上。 屋内司老爷子的笑声却已经传来了好几次。 连手上忙活不停的护工阿姨都忍不住过来聊了两句。 “老爷子,这是您孙媳妇吧,嘴可真甜哪。” “那是,我家这臭小子没什么本事,也就是运气好。” 司老爷子拍了拍喻岁安的手,这嘴角就没下来过:“岁安能看上他,是我们司家的福气。” 司予尘:“......” 喻岁安今天化着淡妆,柳眉弯弯:“您别这么说,予尘是个能力很强的人,而且,对我也很好。” “看到你们感情这么好,我就放心了。”司老爷子乐呵呵的,“要是什么时候能给司家添两个大胖小子,那就更好了。” “爷爷,这话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呢。”喻岁安脸颊微红,状似害羞的模样将头扭到一旁。 “好,好,爷爷不打趣了。”这孙媳妇,司老爷子是越瞧越满意,“你们年轻人的事啊,你们自己决定,爷爷等着听好消息就成。” 司予尘:“......” 这一屋子其乐融融的氛围,倒是他的存在显得多余了。 两人又陪着司家老爷子说了些话。 期间喻岁安还去看了趟季晴,见她挂了点滴温度已经降下去,便也放心了些。 一直到太阳西下,天边泛起火烧云,将整个病房都染成橘红色,司老爷子才催促两人离开。 “爷爷,您好好休息,隔天我和予尘再来看您。” “好,你们也辛苦了,快回去吧。” 病房的门被合上。 夕阳从医院走廊尽头照进来,洒在两人的背影上。 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并行走着,不听他俩之间的对话,就这么看上去,倒是极为登对。 喻岁安轻轻晃动双手,嘴里哼着无名小调儿,享受这难得清闲的时刻。 司予尘配合着她的脚步,却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走廊的另一侧:“心情不错?” “还行,也就是气了任心怡几句,心里痛快,打算好好履行一下协议。”喻岁安的眼里闪过精光,她眼睑微垂,已经没了方才温软的模样。 “看老爷子今天被你哄得,好像你才是他亲孙女。”司予尘又道。 “少打趣了。”喻岁安挑眉看他,“话说回来,既然我演技这么好,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加钱?” “协议列的条件还不够你满意?” 两人走到电梯厅,司予尘按下下行按键。 恰巧电梯到达,他先一步跨进。 “别太贪心,喻岁安。” 喻岁安耸耸肩,跟了进去。 她本来也是随意开开玩笑的,对于司予尘的嘲弄,并没太放在心上。 今天的行程,只是两人协议结婚后的日常。 当初司予尘找到喻岁安结婚,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司家的老爷子,近几年来身体大不如从前。 总是念叨着让司予尘先成家,后立业,这样自己哪天走了,也能安心。 司予尘便捏造了一个他和喻岁安两人从大学开始就情投意合的故事,让老爷子放宽心。 原本想着先结婚应付过去,过几年就找个不合适的借口说离婚。 老爷子大概也就不会惦记着这件事了。 喻岁安那边,虽说有些对不住,但只要她肯开口,他也会尽力做到她的要求。 但没想到喻岁安签下协议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很多。 司予尘联想起在校友会上,喻岁安被电话里的人找麻烦时的场景。 大概是欠了不少外债吧。 不过这是喻岁安自己的事,签完字后,司予尘只给了她一张没有限额的卡,其他原因并不会多问。 ...... 二人各怀心思进入电梯。 谁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有某个人影闪过,悄无声息地录下了这一切。 - 晚饭过后,喻岁安换了身衣服,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直接开车前往Hera酒吧了。 司予尘一个人坐在书房里。 因为今天去看过司老爷子,他的行程几乎都推了,便顺道和喻岁安一块儿回了龙榆府邸。 虽是如此,要处理的工作还是有很多。 尤其是几个新开发的项目,进程推到一半,需要审批的内容又多又杂。 司予尘耐着性子回复了大半邮件,却觉得愈发心烦意乱起来。 接连打回去几份策划案,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工作。 司予尘起身来到厨房,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提神。 咖啡滚烫,冒着氤氲的热气。 他望着十四层窗外的夜景,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脖子。 指尖触到后颈的皮肤,他蓦然想起今天下午,喻岁安勾着他的脖子,伏在她耳畔低语的画面。 也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那长发丝丝缕缕垂在他的身上,怎会散出这样浓烈又好闻的香气。 左手端着咖啡杯的手柄,关节处不小心触到杯体。 高温烫得他瞬间回过神来。 司予尘的脸色晦暗,不是太好看。 他回到书房,将咖啡放到杯垫上,然后在电脑前坐下,点开了一份《消费者调查报告》开始审阅。 报告是市场部刚刚提交上来的,配合图标和文字说明,内容清晰明了。 “不同年龄段的消费者,喜欢的......” 喜欢? 她那个时候,是不是说,很喜欢很喜欢他。 “只有洞悉消费者的想法......” 想,想什么来着? 对了,她抱怨开会的时间太长了,说让她很想他。 她还叫他...... 叫他...... “嗡嗡——”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瞬间打断司予尘的思绪。 他的神色又变了变,不自然地轻咳两声,调整好了情绪,才去接听电话。 “什么事?” 司予尘语气淡然,像是才从繁忙的公事里得出空来。 电话那头的薛恒没听出任何不妥:“司总,是我,明天有两个临时会议,我和您同步一下最新的行程安排。” 听完薛恒的汇报,司予尘才简短应着:“知道了。” “那您先休息,我就不打扰您了。” 薛恒正等着司予尘挂电话,又听到他出声喊住自己。 “等会儿。”司予尘琢磨着半天才开口,“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您说。”薛恒毕恭毕敬。 “我有一个朋友,最近在感情方面遇到了一些困扰。” ...... 薛恒以为司予尘是有什么工作问题要交代,却没想到是找他聊感情。 “比如什么困扰呢?有没有您那个朋友详细的例子。”算了,反正都是为老板排忧解难。 “有个女生经常会有意无意地接近我朋友,为他做一些很感人的小事,平日里除了言语上的撩拨,甚至会有一些亲密的肢体接触,但是嘴上却又不肯承认。” 司予尘顿了顿,才说:“以你已婚人士的经验来看,这个女生,是不是喜欢我朋友?” ...... 我是我朋友系列? 薛恒听完,干笑了两声,才把那句“您直接报喻小姐身份证得了”的话硬生生从嘴边压下。 转而揣摩了司予尘的意思,选了个不得罪他的回答:“如果是这样,那应该是有些好感的,女孩子都比较害羞,嘴上不说是正常的。” 听了这话,司予尘顿时觉得先前烦闷的情绪顷刻一扫而空。 他闭眼靠在办公椅上,屋内溢满了咖啡的香气。 “很巧,我也是这么和我朋友说的。” 第十一章 有些人,只需略施粉黛,便能美得惊心动魄。 这话用来形容喻岁安,一点儿也不为过。 她素颜时,已经很漂亮了,化了妆只能说是更加惊艳。 季晴和喻岁安坐在商场一楼的咖啡厅里。 从商场外侧路过,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侧脸。 她指尖捏着咖啡勺,一下一下地搅动着,路人的心却也跟着乱了。 “你今天怎么不用去上班?”喻岁安随口问。 “领导大发慈悲,念着我前阵子出差太辛苦,让我休假几天。” 咬了一口茶点,香甜软糯的口感在舌尖上划开,季晴只觉得全世界都是幸福的滋味儿。 “顺便,还能发一笔奖金。” “听者有份,我等着你请我吃饭啊。” “想得美你......哎,等会儿。”季晴原本还靠在那个欧式沙发上,随意地刷着手机,结果刷着刷着,表情就不对了。 她倒吸一口气,把手机举到喻岁安面前:“我的好姐们,你摊上事了,你摊上大事了!” “什么?” 喻岁安眯起眼睛凑上去看,季晴这一惊一乍的性子,她早已经习惯了。 “震惊!TC集团总裁司予尘被爆婚后夫妻不和,背后竟另有原因!”季晴直接点进新闻,将视频播放给她看。 视频画面和语音都十分清晰,从角度来看很明显是偷拍。 爆料者有意截选了那日喻岁安和司予尘从医院离开,谈到“加钱”的那一段对话。 听起来就像是当事人自己亲口承认了假结婚的事实。 不仅如此,文章中更是附上许多“证明”夫妻不和的消息和图片。 比如司予尘被拍到在各大娱乐场所与不同女人见面。 又比如喻岁安深夜单独一人返回龙榆府邸等等。 一时间,#司予尘假结婚#的话题已经被冲上话题热搜榜前三。 点开词条,底下各类评论众说纷纭。 有的吃瓜群众还在询问TC集团总裁是什么时候结的婚。 有的则直接化身“当事人的某位朋友”,以知情者的身份大肆爆料,添油加醋。 “这些人,倒是挺能编故事的,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了。”喻岁安翻了几条评论,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几乎每层楼都有一个版本的故事。 有的说是司予尘纨绔成性,整天过着骄奢淫逸日子,她喻岁安只是个被豪门利用的可怜虫。 还有的说司予尘和喻岁安这对假面夫妻,只是拿婚姻作为自己风流的挡箭牌,实际上两人私生活都很混乱,各玩各的,没一个好东西。 只有少部分人,持观望态度,打算蹲一波当事人回应。 “你还有心思笑?早说了你这婚结得根本不靠谱。”季晴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好了,豪门太太没做成,反惹一身骚,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没那么夸张。”喻岁安呷了一口咖啡,动作依旧优雅,“嘴巴是长在他们身上的,日子却是自己过的。” 自古以来,皇帝不急太监急。 果然是没说错的。 季晴看着她,叹了口气,也只能把自己的脾气暂时压下来:“那司予尘那边呢,会不会把这事怪到你头上,欺负你?” “他那儿倒是没什么担心的,大不了一拍两散,只是......” 只是,喻岁安有些担心司家老爷子。 那是个很和蔼的老人,对她也好,是真的拿她当一家人对待。 喻岁安演戏是真,但是对司老爷子的感情也是真。 司老爷子身体本就不好,要是听信了外界乱七八糟的传言出点什么意外,那喻岁安真的会内疚一辈子。 沉吟片刻,喻岁安对季晴说道:“你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 找到司予尘的联系方式,按下拨通键。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听,喻岁安觉得,他那边大概也是焦头烂额。 喻岁安没浪费时间,开门见山说明重点:“假结婚的热搜和娱乐新闻,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电话那边不断传来鼠标点击的声音,司予尘说,“我刚联系过人,已经在封锁消息了。” 喻岁安拿过季晴的手机,翻阅了一下。 果然,微博虽然还显示有上万条评论,但是真正点进评论区却已经是空空如也。 话题的热度正在不断下降。 喻岁安忍不住咂了一下嘴。 钞能力的作用,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 “这么说,爷爷应该还不知道?”喻岁安又问。 “应该还不知道。”司予尘说,“他身体不好,年纪又大了,手机看得时间长了就头晕,网络消息的接收速度没我们这么快。” “那就好。” 听到这个回答,喻岁安稍稍稳住了心神。 她小声说了句抱歉,语气有些自责:“这件事责任全在我,不应该在外面乱说话,是我没做到约定的内容。” “你的损失,我会尽力赔偿。” 负面新闻对于上司公司股价波动的影响,不是她一个酒吧小老板可以估算的。 但至少得有认错的态度。 “不用,一点小事,我会处理好的。” 喻岁安没想到自己颇为诚恳的道歉被司予尘直接拒绝,他好像一点儿也没打算让喻岁安和这件事情扯上关系。 “那,国外的那个人呢?” 挂掉这通电话前,喻岁安又多问了一嘴。 因为怕司予尘“触景伤情”,她有意避开了那人的名字。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没准已经传到她的耳朵里了。” “这个你不需要操心。” 司予尘回答得干脆利落。 仿佛在说,他俩之间,还没有熟到可以探听对方内心世界的程度。 相互道了声“再见”,喻岁安挂断电话。 季晴又续了杯咖啡,问她:“怎么,你们聊到白羽彤了?” “嗯,我稍微提了一嘴,看司予尘那反应,白羽彤当初大概真的把他伤得不轻。” 窗外行人熙攘,喻岁安目光落到被太阳晒得反光的喷泉池上,微微叹了口气。 不过这气叹得不是她自己,而是司予尘。 “算了吧,你真当他是什么大情种吗?”季晴语气稍有不屑。 其实季晴一直反对喻岁安和司予尘结婚,有部分原因也来自白羽彤。 大学时代,据说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司予尘,对舞蹈社的社长白羽彤一见钟情。 后来司予尘托朋友要到了白羽彤的联系方式。 他大约也是真的有些本事,总之没过多久两人就谈起了轰轰烈烈的校园恋爱。 当时所有认识司予尘的人都说他收了性子,是一心一意和白羽彤在一起。 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短暂的交往过后,白羽彤还是向司予尘提出了分手。 大学还没毕业,就转学去了国外深造学术了。 司予尘却没有白羽彤这样洒脱,爱而不得的人成了他心底的白月光。 这么多年一直闭口不谈。 甚至同学之间还流出过传言,说白羽彤就是司予尘这些年,认识了许多女人却始终没有定下来的原因。 “再说,如果换做是别人,哪怕不是两情相悦的开始,也有先结婚后培养感情的可能。” 想到司予尘,季晴连连摇头:“姓司的,你就别想了,嫁给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喻岁安,你糊涂啊!” “没关系。” 看到时间差不多了,喻岁安也准备提前去酒吧照顾晚上的生意了。 她拿出化妆镜给自己补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笑起来。 “爱情于我,本就不是必需品。” - 按理来说,司予尘已经是第一时间将舆论压下来了。 只是背后的始作俑者有意散播消息,即便司予尘处理的速度再快,还是被老爷子知道了。 司老爷子一通电话打到TC集团总裁办公室,司予尘只能放下手头工作,驱车老老实实跑了趟市医院。 “我不是前两天才带岁安来看过您吗,我们俩相处得如何您都看在眼里。” 工作堆积,再加上老爷子犀利的问话,让司予尘备感麻烦。 他只想编个理由尽快把这事糊弄过去。 “您何必听那些外人的风言风语。” “我可以不管旁人的话,那我们岁安呢,她已经嫁给你了,你有没有考虑过她被人指指点点的滋味儿?”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司老爷子一步步将司家发展到今天的模样。 当然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打发过去的。 “如果你们真不是合起伙来演戏给我老头子看,那就挑个就近的吉日,风风光光把婚礼给办了,也好叫所有人都知道,喻岁安是我司家正儿八经取回来的孙媳妇。” 司予尘立刻皱起了眉。 “没那个必要。” “你再给我说一遍,这怎么没必要?” 司老爷子一听司予尘这话,立刻勃然大怒,拳头重重砸在床上,胸口因为气急而剧烈地起伏着。 “难道你是想,坐实外界的传言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司老爷子这模样,司予尘也怕他会因为生气伤着自己身体,连忙哄着他。 “您误会我了,我和岁安感情很好。被人偷拍的录音虽然不假,但是那些爆出的内容都是被人恶意编排的。” 司予尘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喻岁安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 “要真是为了演戏,我俩能在公众场合堂而皇之的聊这话题吗?您放心吧,回去我就发一则声明,这事儿很快就会过去的。” “真的?”司老爷子半信半疑。 “真的,不然等您出院,我就接您来龙榆府邸小住一阵,看看我和岁安平日里是怎么相处的,不比听外人的话有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司老爷子也无法反驳,他冷哼了一声。 “臭小子,这回就饶了你。” 第十二章 说什么两情相悦,什么请司老爷子到龙榆府邸小住。 最多称得上是司予尘的权宜之计。 这些念头,连短暂的停留都没有,就直接从他的脑海里略过了。 不过答应了司老爷子的声明却还是要发的。 他不常用微博,内容十分简短。 【工作之余,和太太之间的一点小乐趣,感谢广大网友关心】 简单一句,却又再次被送上了热搜。 网友们第一时间赶来冲浪。 “当事人现身说法!原来是夫妻间的情趣?我晕,破案了,都散了吧。” “我是来吃瓜的,不是来吃狗粮的。” “司予尘敢说这话,那必然是真夫妻了吧,救命,我好像有点磕到了!” “那也不一定,谁知道是不是他俩演的一出新戏?资本家的话不可信。” “人家也是受害者好吧,曝光人家私生活、随意散播谣言的无良媒体能不能死一死?” “......” 这一波当事人发出的事件后续,讨论热度自然比当初假结婚曝光还要高。 网友们积极发言,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已经磕起了cp,有的依旧抱着键盘坚持不懈地输出。 但不论如何,TC集团的形象算是基本成功挽回了。 而司予尘这条微博发布之前,当然也是征求过喻岁安同意的。 按她本人的说法是,事出有因,她也有必要做好“售后”服务。 反正等和司予尘离婚之后,她也是不打算再结婚的。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人已经坐到了司予尘的车里。 晚上还打算去Hera酒吧,她提前化好了妆,手腕上搭了一个精致的小手包。 长发用鲨鱼夹松松挽在脑后,额前几缕发丝垂下,眼波流转,千娇百媚。 “今天这个风格,挺适合你的。”司予尘瞧了她一眼,说道。 车窗外晃过无数繁华街景,汹涌的人潮也不过是这偌大的南城里一处不起眼的背景。 喻岁安却总有本事成为所有景色里最耀眼的那个,让所有的目光都为她停留。 “是吗?” 喻岁安面上若有所思,片刻后,她转过身来,靠近司予尘。 双眸抬起的一瞬,转眄流精:“我穿白天那条裙子呢?和现在比,哪样好看?” 她的眼睛很漂亮,眼角上扬,说话时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人,司予尘一眼就探到了她的眼底。 他滚了滚喉咙,挪开目光:“忘了。” 喻岁安嘴角藏着胜利的笑意,她重新靠回椅背上,岔开话题。 “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到找我一起吃晚饭?” “也不突然。”司予尘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说,“身为公众人物,我虽然是在网上发了声明,但是近几天肯定还会受到一些关注。” 原来是为了做戏。 喻岁安觉得也是情理之中,便点点头,说了声知道。 往常她和司予尘之间相处起来,并没有太多规规矩矩。 今日他却订了一家高级法式餐厅,这家餐厅喻岁安也略有耳闻,据说是一个月内根本订不到位置,看来司予尘是想把甜蜜夫妻的人设彻底立住。 司予尘牵着她的手,两人在大厅靠窗的位置落座。 她刚才还觉得奇怪,司予尘到这样的餐厅里吃饭,一向来是要预订包间的,今天怎么坐在大厅就不动了。 忽然察觉到大厅内各处投来的几道目光。 喻岁安挑了挑眉,心下了然。 这家伙心机挺深啊,这是故意要让别人看见呢。 接过司予尘递过来的菜单,喻岁安一脸坦然地开始点餐。 以她的演技配这一顿法餐,不过分吧。 再说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前菜很快就上了。 喻岁安叉起一块煎鹅肝送入口中,专心品尝美食。 周围人多,司予尘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嗓音:“喻岁安,有些事情,我们之间还是要彼此约定一下。” “什么事?你说。”美食令人心情愉悦,喻岁安这会儿也很好说话。 “你知道我是我们家的老爷子带大的,他对我的事情很上心,当然我也不希望会因为这件事对他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这些是喻岁安已经知道的。 司老爷子是司予尘最在意的人,她擦擦嘴角,等着司予尘接下来的话。 “不管以前各自的生活方式是什么样的,但是至少从现在起,我们都得减少和其他异性的亲密往来。” 说话间,喻岁安舀了一勺汤,安静地听着。 刚想要喝,对面司予尘的胳膊就抬了起来,修长的指尖撩起她垂落的发丝,避免被浓稠的蘑菇汤沾上。 他嗓音低沉,好像真和这举动一般温柔地藏满爱意。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既然签了协议,还请你理解,可以吗?” “你要是能做到,我当然也没有异议。” 花.花公子都要收性子,她喻岁安有什么可反对的。 只不过司家老爷子要是知道他的孝心用在这处,也不知道是会气还是会笑。 “那是最好。”司予尘醉翁之意不在酒,得到想要的回答,他便收手起身,“你先吃,我去一下洗手间。” “去吧。”喻岁安说。 方才那些小小的暧昧举动,她喻岁安连一丝仓皇无措都没表现出来。 经过今天这一顿晚饭,他俩牵手,进入高档餐厅用餐的画面肯定会被人拍下。 明天的热搜,大约又有得热闹了。 她不当真,却有的是人当真。 看客们高兴就好,喻岁安眯起眼睛,无声地笑了。 比如喻森莉,就是这看客之一。 身为喻岁安养父母的亲生女儿,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所谓的“姐姐”会跑到这样的高档餐厅来用餐,甚至还和TC集团的总裁司予尘,面对面坐着,有说有笑。 毕竟连她自己,都是沾了朋友的光。 喻森莉的餐桌在喻岁安的侧后方,全程她的目光都落在那两人身上。 心中的嫉妒心理作祟,珍贵的食材入口,竟然也觉得食不知味。 喻岁安在她眼里,根本不配过上这样的生活。 好不容易等到司予尘起身离开,喻森莉向同桌的人捏了个要去洗手间的借口,匆忙跟了上去。 她根本不想上厕所,只是为了制造一个和司予尘单独交谈的机会。 眼看着司予尘走进男洗手间,喻森莉在公共洗手池里反复洗了好几遍手,又慢吞吞地扯了张纸巾擦干,这才看到司予尘走出来。 喻森莉对着镜子整理好仪容,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朝着司予尘迎了上去,准备打个招呼。 还没想好招呼词,司予尘却已经从她身边大步跨过,直接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喻森莉着了急,没多思考就喊住他:“司总!” 司予尘听到声音,停下步子转过头去,像是这才发现了她的存在。 很陌生的面孔。 在他见过的一众漂亮女人里,实在算不得是什么能产生记忆点的存在。 他蹙了蹙眉:“你是?” “司总你好,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喻森莉笑着伸出一只手去,“我叫喻森莉,是喻岁安的妹妹,正巧在这儿碰见您了,就想着来打个招呼。” 司予尘却没去握那只手。 “我没听说,喻岁安还有个妹妹?” 悬空的手僵住,气氛顿时有点儿尴尬。 喻森莉收回手,搓了搓,用力地将脸上的笑容挤得更加灿烂了些。 “其实,她没和您说也是正常的,她是我爸妈收养的女儿,大概因为自己的身世不好心中自卑,觉得说出来配不上您吧。” “这样啊。” 司予尘看了喻森莉半晌,忽然笑了一下。 正当喻森莉以为司予尘听进了自己说的话时,司予尘这才不紧不慢地接道。 “我就说,如果真是一家人,姐妹俩怎么可能差这么多。” 一句话,不仅将喻岁安和她撇清了关系,甚至还打击了她的自尊心。 “司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喻森莉表情十分难堪。 但司予尘对于不喜欢的人讲话向来毫不留情。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我每天和喻岁安在一起,审美培养过高了,刚才要不是你告诉我,我一点都没认出来你是她妹妹。” 他谑笑着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不打算再和她多做纠缠。 喻森莉却不依不饶,她快步追上司予尘问道:“喻岁安从小就是个很拜金的人,长大了只会变本加厉,这您也无所谓吗?” “我要有什么所谓?” 司予尘终于收起笑,他的眼底泛起凛冽的寒意。 盯着喻森莉,一字一句。 “还是你是觉得以我的家产,不足以负担起我太太的开销?” “不,不,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 喻森莉不知道司予尘怎么会从这个角度理解,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司予尘却不再理会她。 他脸上的表情清楚地表达着厌恶,径直离开了。 - 喻岁安这边也没闲着。 她和司予尘吃过晚饭,前脚刚到Hera酒吧,后脚萧家的小老板萧远就找了过来。 “萧老板,今天喝点儿什么?” 说话时,喻岁安手中的动作不停。 今晚的客人多,她和小张一起在吧台里忙活。 “要不把你之前存的酒取出来?” 事实证明,连司予尘这样毒舌的家伙都对喻岁安今日的穿着打扮表示肯定,萧远就更是抵抗力全无。 在他眼里,喻岁安一个抬眸,一个转身,举手投足间,都是妩媚风情。 但是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萧远还是低咳两声,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喻岁安身上挪开。 “先别取酒了,小安,其实我今天来,是有正事和你说。” 一杯Apple Martini已经完成,喻岁安冲边上的服务生招招手:“02号桌。” 接着她才转而去看萧远:“什么事?你说吧。” 萧远扫了一眼站在喻岁安边上的小张,似乎有所顾虑:“小安,我来找你,你连一点时间都抽不出给我吗?” 喻岁安察觉到萧远的意思。 但她开店是来赚钱的,不是来和富家公子谈情说爱的。 再者晚饭时她和司予尘才刚刚约定好要杜绝周围的暧昧信息,她可不想自己先成为那个说话不算话的人。 “小张是自己人。”喻岁安思忖片刻,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今天比较忙,楼上的包厢都订满了,萧老板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萧远又看了一眼忙碌的小张,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开口说明来意。 “你和TC集团司予尘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那有什么,这件事上了几趟热搜,不知道才奇怪呢。”喻岁安一听是这事,也不甚在意。 “你跟着他,有什么好?”喻岁安越是这副样子,萧远的情绪就越是激动,“谁不知道司予尘是什么品性?除了有两个钱,他还能给你什么!” 喻岁安挑了挑眉,没着急答话。 除了那两个钱,她暂时也没想要别的。 “你们俩之前不可能有真感情,既然如此,你还不如跟我走。” 萧远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连边上的服务生也悄悄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降低了声音,耳朵根有些泛红。 “起码,起码我是真的喜欢你。” “没那个必要。”喻岁安拒绝的很干脆,没给萧远存留一丁点儿幻想的空间。 “你既然知道我已经结婚了,那就说明我和司予尘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会迈进婚姻这一步的。” 她一双媚眼又弯了起来,巧笑嫣然,却看不出半点感情。 “至于网络上流出的那些不实言论,萧老板是聪明人,应该可以辨别才对。” 第十三章 “看不出来这萧家的小老板对你还真是挺上心的。” 萧远在Hera酒吧当众表白喻岁安,却在下一秒就被狠心拒绝的消息传到季晴耳朵里。 她愣是夸张地笑了好几分钟才停下来。 “但是我们喻大小姐偏偏辣手摧花,我眼睁睁看着又一个弟弟纯真的感情断送在你的掌心之下,啧啧,太残忍了。” “别贫。” 已经是月底了,喻岁安穿着吊带和短裤,坐在卧室里查看月度经营指标。 “哎,岁安,要我说你不如答应那个萧小老板算了。” 季晴一个人在她房间待得无聊,从她床上打了个滚爬起来。 “在那些追你的人中,萧远算是不错的了,你看他被你三番五次打击都没放弃。” “算了吧,这样的表白我早就司空见惯了,没必要还去吃萧家画的大饼。” 喻岁安的注意力还放在电脑上,她一边说话,一边对着键盘敲敲打打。 有些菜品酒水的销售额比较低,下个月她也打算更换掉,研发一批新的菜式。 “也不一定是画饼吧。”季晴说。 “我的意思是,没必要去赌这个几率。”喻岁安解释说,“现在他对我可能是有新鲜感的,但是等到对我这张脸厌倦的时候,我岂不是会变得一无所有。” “那时,不仅所谓的喜欢不值一提,甚至会在你背后捅刀子也不一定。” 喻岁安看待爱情的态度清醒到偏激,大概也与她的亲生父母有关。 季晴也怕自己会不小心戳到喻岁安的痛处,还是决定不再深聊萧远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会选择司予尘呢?”季晴问她,“总不至于真是因为他有钱吧。” “上次才聊到白羽彤,你这就忘了?” 喻岁安放下鼠标,双手自然垂在大腿上,回过身去看季晴。 “利益的考虑只是一方面。” “司予尘心里有个白羽彤,只要他这个白月光在,我们之间就永远不会产生感情,也不会彼此影响,这是这场交易关系中最好的保障。” - 喻岁安觉得自己这话刚说完没多久,就有要打脸的迹象。 最近这段时间,司予尘几乎每天都住在龙榆府邸。 甚至有几次,她才刚睡醒,还穿着吊带和短裤,头发乱蓬蓬地推开卧室门。 就会撞见司予尘坐在客厅沙发上,优哉游哉地看电脑。 目光轻佻,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毕竟房子是人家的,喻岁安觉得自己是吃了哑巴亏,只能抄起一个抱枕朝他丢过去,然后气冲冲地回到卧室里梳洗换衣。 时间长了,喻岁安就有点受不了这样的日子。 趁着司予尘又住在家里,她忍不住跑去抗议:“你那么多地方可以住,为什么最近总往龙榆府邸跑?” “喻岁安,再重申一次,这是我家。”司予尘觉得好笑,“我回自己家,还要提前向你打报告?”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俩毕竟是协议结婚,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不太方便。”喻岁安自己也有理。 “知道是协议就行。” 喻岁安看着司予尘笑起来的样子,感觉和浪蝶游蜂没什么区别。 “我也没你想的那么闲,住在龙榆府邸是因为这段时间还有人盯着我们。” “真的假的?”喻岁安不信他说的话。 “拍视频的都是些见钱眼开的家伙,我稍微抬了些价格,那些人就全说了。”司予尘让出一部分位置,拍了拍沙发,“过来看。”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喻岁安凑上前去,听了司予尘给她播放的录音文件。 那日在医院里偷拍他们的人似乎都是职业狗仔,背后指使他们的家伙也和娱乐圈脱不开干系。 喻岁安知道司予尘在娱乐圈的一些节目、电视剧中也有赞助,但是这些狗仔爆出来的人,却和司予尘没有直接关系。 怎么想,都知道不是那个真正算计他们的人。 这一层一层的,倒和剥洋葱似的。 没到最后,也不知流泪的人会是谁。 “看不出来你还是挺有手段的,那就先这么着吧。” 既然证据都放出来了,喻岁安也没多想。 反正她和司予尘,一个白天忙,一个晚上忙。 除了偶尔商定一起去医院看望老爷子,其实满打满算的,一周也碰不到几次面。 一开始会碰上那些尴尬的场面,是因为喻岁安还不熟悉司予尘的作息。 两人这么相处了一阵,渐渐变得融洽起来,日子也过得相安无事,自然不会再尴尬了。 喻岁安还是随性地过,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完全遵循自己的喜好来。 比如今天这一觉,她就直接睡到了下午两点多。 如果不是床头的电话铃声响起来,她觉得自己至少还能睡上一个小时。 铃声持续不断,喻岁安摸索到手机,拿起一看。 屏幕上显示着两个熟悉的字“邓霞”。 邓霞是喻岁安的养母。 她五岁被人领养,平心而论,最开始喻森莉还没有出生时,养父母也是对她很好的。 念着头几年的那一点好,即便她现在离开了那个家,也有了养活自己的能力。 和邓霞说话时,还是会尽量用着和缓的语气。 喻岁安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喂,妈。” “岁安啊。”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听着很亲切,却又有一些陌生,“好长时间都没有和你联系,也没等到你回家看看,最近你过得怎么样?” 关切的声音里发着颤,听上去就像一个日夜挂念女儿的母亲那样。 喻岁安的心无端软了一些:“妈,我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中年女人听到这,乐呵呵地笑了一声,声调跟着扬起了一些。 “前几天啊,我听莉莉说起,看到你和司予尘司总一起用餐,我们岁安现在真是出息了,让人刮目相看。” “也没有。”喻岁安从床上起来,拉开了卧室的窗帘,看着窗外,“妈,您突然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邓霞佯装生气:“瞧你这话说的,你也算是我从小带大的女儿,怎么没事我还不能给你打电话聊聊天吗?” “当然可以。”喻岁安对电话那端笑道,“不过,您要是有别的事,也可以和我说说。” 她这个笑,是在笑她自己。 人总是可笑,为了那一点虚假的温暖,连这么低劣的谎言也不愿意戳穿。 果然,听到这话,邓霞表现得更加高兴了。 在电话那端一口一个“好女儿”。 “是这样,莉莉不是在上电影学院吗,和她同级的不少同学都去试镜了。” 邓霞说到这,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接下去如何措辞比较合适。 “妈就想着,能不能让你帮帮忙,牵个线,帮莉莉也引荐一下,得个好角色。” “妈,试镜是凭实力说话的事。”喻岁安有点儿无奈,“而且,我也没有演艺圈的资源,怎么引荐?” “那李娇不是你的高中同学吗。”听到这个回答,邓霞明显不太高兴,“人家现在出名了,资源肯定不少,明晚的高中同学会,你就把莉莉带过去,介绍给李娇认识一下,那又有多难?” “您怎么知道我明晚有同学会?”喻岁安愣了一下。 邓霞冷哼一声,才道:“你手机号码换过了人家不知道,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还想瞒着我?” “我没有要瞒您的意思。” 喻岁安将电话放成公放,打开微信扫了一眼,才看到李娇给她的留言,确实是关于明晚同学会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我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而且我高中的同学会,带喻森莉去,不太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就是觉得自己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见不得我们莉莉好,是不是?” 邓霞的声音尖得刺耳,电话那头,她几乎是吼着说完的话。 “你别忘了你小时候是谁把你从孤儿院里带出来,给你吃饭,供你读书,让你这日子舒舒服服地过到十八岁。” 心里那点柔软的部分一点点变得僵硬。 喻岁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妈,您打电话给我,就只有喻森莉的这件事要说?” “那又怎么样,你现在是翅膀硬了,翻脸不认人了?告诉你,不管你说什么,这个同学会莉莉一定要去,由不得你!” 连一句“再见”都没有,邓霞扔下这句话,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喻岁安低头,看着那亮着的手机屏幕上,还不到三分钟的通话记录。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将手机丢到床上,转身走进客卧的卫生间洗漱。 既然邓霞早就已经打定自己的主意了,何必还打这通电话来假惺惺地询问她的意见? 洗面奶丰富的泡沫抹在脸上,柔软的触感缓和了她心中些许波澜。 冲洗干净后,喻岁安闭着眼睛,去摸放在架子上的洗脸巾。 然而架子上空荡荡的,她什么都没有攥到。 喻岁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睁开眼,这才想起来卫生间里的最后一包洗脸巾昨晚已经用完了。 因为时间太晚,当时她也懒得去取新的,就直接睡下了。 “司予尘的房间里应该还囤着一些。”她自言自语着,走出卧室,去敲司予尘的房门。 卧室门叩响了几回,一直没有人来开门。 “今天不在家?”喻岁安这么想着,轻轻将卧室门推开了一半。 她刚想往里走,就听到主卧的浴室传来一阵响动。 下一秒,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只在腰间松松围着一块白色浴巾,赤.裸.着的上身还在往下淌着水珠的司予尘从里面走出来。 周身还萦绕着升腾的雾气,让人的体温也跟着急速飙升。 看见握着门把手站在卧室门口的喻岁安,他懒懒倚在门框上,表情似笑非笑。 “喻岁安。” “看不出来,你还有偷看别人洗澡的癖好。” 第十四章 两人站在原地,对视了几秒。 男人身材颀长,宽肩窄腰,在浴室灯光的投影下衬出漂亮肌肉线条。 他的头发还没有擦干,额前的黑发耷拉下来,掩住不少平日里的锋芒。 喻岁安学着他之前那副轻佻的眼神,上下扫了几个来回。 “还不赖。” “只配一个‘不赖’?”司予尘直起身子,朝她迈进两步,“你要不再仔细看看。” 司予尘的身材属于比较性感的类型,线条绷直,靠得近了,甚至隐隐有一种压迫感。 喻岁安听到这话,伸出一只手来,指尖触到男人的肌肤,一寸寸下移。 男人盯着她的眼睛,胸口起伏的频率加重。 挪到第二块腹肌,她忽然停住了。 “看得太多,没什么兴趣了。”喻岁安微微笑着,她收回手,带上主卧的门径直离开,没给司予尘反击的机会。 除了司予尘的卧室,厨房或许也是有的。 她打开厨房的壁柜瞧了瞧,果然在第三个壁柜的最上层看到了存放着的洗脸巾。 喻岁安伸手够了一下,即便是一米七出头的身高也没办法拿到最上层的东西。 “麻烦。”她嘀咕了一声,搬了把椅子过来,踩在上面去拿洗脸巾。 不知道是因为椅面太柔软,还是心里莫名分了神。 也或许是一心三用。 总之喻岁安只知道自己的脚崴了一下,整个人都没有站稳,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一声惊呼。 开放式的厨房,身后是大理石铸成的岛台,边缘坚硬,她要是磕上去,怕是会直接内出血。 她这么想着。 但在自己重重摔落前,属于男人的气息却先一步冲了上来,将她包裹。 司予尘的后腰狠狠撞在岛台边缘,疼得他一声闷哼。 喻岁安的下巴则磕在他的肩膀上,也疼,但不至于无法承受。 她的双手抱着司予尘的脖子,他的掌心则牢牢托住喻岁安的后背。 鼻腔里完全被洗发水的清香萦绕。 这样的姿势,比那天在密室里的拥抱还要更加紧密。 司予尘已经换了身T恤穿上,但隔着单薄的布料,根本无法阻挡真实的触感。 “没事吧?”司予尘拥着她。 “嗯,没事。” 喻岁安稍微直起了一些身子,双手撑在他的胸口。 或许是因为刚才那一下撞得太狠,司予尘疼得厉害,他收了手,却没完全放开,一只手还搭在喻岁安的侧腰上。 另一只手稍稍抬起,拂去喻岁安脸上未干的水珠。 两人之间拉开了些许距离。 但这样的姿势加上肌肤之间细微的摩擦,看起来,却比刚才更加暧昧了。 心跳声猛烈,她一瞬间没分清是谁的。 疼痛的劲头缓过来了一些,司予尘出声询问:“要拿什么?” “洗脸巾。”喻岁安如实回答,“我的用完了。” 司予尘松开她,很容易就将最上层的洗脸巾拿了下来,递给她。 “这种事,下回喊我就行了。” ...... 要不是你在家,区区一包洗脸巾,早就拿到了。 “嗯,知道了。”喻岁安心里吐着槽,嘴上却没说出来,她从柜子里又找出一盒膏药,“去沙发坐着吧,我给你贴上。” 被磕到的部分有些发红,不过问题应该不大。 贴完膏药,收拾垃圾时,喻岁安问他:“这会儿是下午,你怎么在家?” “喻岁安,你是不是日子过糊涂了?”司予尘“啧”了一声,“今天是周六,我在家很正常。” 喻岁安算了算日子,还真是周末。 她拿起桌上的洗脸巾往回走:“那行,你忙你的吧,我回房间了。” 司予尘却也起了身,跟在她后面。 “你明晚是不是要出去?” “对,明晚有个高中同学会。”话说到一半,喻岁安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 “你打电话的时候放着扩音,无意间听了几个字。”司予尘摆摆手,“没事,我就随口一问。” 电话是邓霞打来的,他既然听见了,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与人争吵。 没多问,大概是也知道尊重她的隐私。 “也没什么,就是我们高中有个同学现在进入娱乐圈成了一名演员,她刚刚杀青了一部知名导演的戏,在戏里演女二。” 喻岁安简单解释了几句,同时刻意隐去了邓霞吵着要让她把喻森莉带去同学会的部分。 “说是同学会,其实也是我那个同学的庆功宴,活动都是她组织的。” 司予尘听完,又多问了一句:“你那个高中同学,叫什么名字?” “李娇,木子李,娇贵的娇。” “你跟她,很熟?” “不熟。”喻岁安摇头,“李娇和我,恐怕还没有和你那位‘任小姐’熟。” 任心怡的名字念出来,两人均是略略蹙眉,似乎是同时想到了什么。 “找狗仔拍视频的人和娱乐圈有关,你是怀疑李娇?还是任心怡?” “不好说。” 司予尘没有给出明确的判断。 “这件事,我会去查的,别担心。” - 喻岁安其实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同学会既然也邀请她了,那她大大方方去就是了。 只不过还没踏进饭店大门,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喻森莉。 邓霞对于自己亲生女儿的未来果然十分上心,她没去主动联系喻森莉,对方却已早早在门口等她了。 饭店的包厢是预约制的,喻森莉不在受邀的行列,只能老老实实等着喻岁安带她进去。 “你来的也太晚了,这么多人等你一个,我都跟着丢脸。” 进入饭店,服务员在前面领路。 喻森莉没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今天是她有求于喻岁安,所以也没敢把话说得太绝。 “喻森莉,你要是看不惯我,现在走也不晚。” 喻森莉今天这一身行头,无一不是奢侈品牌的基础款,价格不低,但是鱼龙混杂,也没什么审美可言。 喻岁安走在她后头,看着那一身大LOGO,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也别太嚣张,喻岁安。”喻森莉嚣张的气焰不减,“别忘了,是你欠我们家的。” 喻岁安叹了口气。 “行,就按你说的,一会儿进去,我可以帮你提一嘴,但是具体如何,能不能争取到好的资源,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我本来也没指着你。” 大概是因为听到喻岁安直接说自己不会帮忙引荐,喻岁安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她回呛了一句。 “人家李娇现在是明星,有自己的圈子,当然不会跟你多打交道。” “都是一个班出来的,差距还真是大。” 喻岁安懒得跟她呈口舌之快。 服务员已将她们带到了包厢前,拉开了大门。 “进去吧。”喻岁安看了她一眼,道,“第一桌,主位的那个,就是李娇。” 她正打算随便寻个角落坐下,喻森莉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喻岁安有些不耐烦。 “别人眼里,你怎么也是我姐,你和我一块儿过去。” 喻森莉说着不由分说就将喻岁安拽到了第一桌前。 她和喻岁安不同,喻岁安给人第一眼的印象是美,甚至可以说美得有些攻击性。 但喻森莉的脸部线条偏圆润,长相甜美,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这一笑,第一桌的不少男生就主动给她让了位。 “李娇,你好。”她大方朝着李娇伸手,“我看过你演的电视剧,特别喜欢你。” 喻森莉这张脸对李娇来说是陌生的,但她还是礼貌性地伸手和她碰了一下。 “你好,你是?” “我叫喻森莉,喻岁安是我姐姐。” 喻岁安站在她边上,朝李娇点了点头:“好久不见,祝贺你新戏杀青。” 虽说是娱乐圈的新人,但是李娇的气质很明显已与普通人不同。 漂亮、自信,又大气。 尽管和喻岁安联系不多,她却能将分寸掌握得很好,让人觉得相处起来觉得十分舒服。 “谢谢。”李娇拍了拍身旁的空椅,“快坐,上次和你联系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面了,你真是比读书时还要漂亮。” 女生之间的话题大都相似,吃饭间随意扯了些,倒也不存在冷场。 喻森莉更是一直积极参与聊天,努力将话题往自己身上引。 这么客套了几回,李娇终于察觉出了什么,转头问喻岁安:“你妹妹看着挺年轻的,还在上大学吧?” “嗯,她和你一个专业。”喻岁安说。 “是吗,挺巧的。”李娇也笑。 “就是很有缘分嘛,李娇姐,我敬你一杯。” 喻森莉给李娇和自己都倒了些红酒。 “以后,你就是我的前辈了,要是有什么好的资源,好的角色,还麻烦你和导演多多引荐我一下啊。” 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出于礼貌,李娇喝了酒,才对喻森莉说:“是金子总会发光,其实只要有实力,就算不需要我引荐,也会被导演选中的。” “另外,你现在还在念书,专业课一定要好好下功夫。” 一模一样的话,喻岁安也和邓霞说过。 于是李娇的声音落到喻森莉的耳朵里,就等同于拒绝。 “李娇姐。”喻森莉的笑容有些古怪,“你不会是和我姐联合起来开我的玩笑吧。” “喻森莉,你好好说话,不要对别人阴阳怪气的。”喻岁安睨了她一眼。 喻森莉平时怎么对她冷嘲热讽她可以不计较,但是李娇这个局外人是无辜的。 邓霞夫妇老来得子,喻森莉从小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 今天在李娇这里碰了壁,心里很不高兴:“怎么,我说错了吗?” “其实我挺奇怪的。”李娇忽然出声,“以你家里的条件,应该挺有关系的,何必跑到这全是陌生人的同学会上,来找我一个小演员?” 喻森莉愣了一下:“我们家有什么条件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 “这很难猜吗?”李娇乐了,“你是不知道你姐上高中时有多出名,她吃的穿的用的,我们班上好多人连见都没见过。” 她拍了拍喻岁安的手,像在回忆什么年少时的趣事:“那个时候,我们班的、还有隔壁班的女生,一到下课就围着她,希望能和她做朋友。” 李娇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喻岁安和喻森莉两人都听得很清楚。 手背上,被李娇触碰过的肌肤,一点点开始发冷、发僵。 喻森莉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在喻岁安那张写满惊慌失措的脸上,喻森莉轻易就抓住了她的软肋。 喻森莉很夸张地笑了。 “很出名?围着她?李娇姐,你们都被她骗了。” 笑了好一阵,她才停下来,脸上的表情很是丰富。 “你还不知道吧,喻岁安她从小就没人要。” “连她的姓氏,都是蹭了我的光。” 第十五章 喻森莉的音量不低。 这话一出口,连别桌的老同学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喻森莉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喻岁安。 她很享受这种将喻岁安的自尊丢在地上踩踏的感觉。 于喻森莉而言,这是胜利者的姿态。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这......” 李娇原本只想缓和下气氛。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走向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毕竟不了解人家的家事,也不好胡乱发表意见,李娇只是稍微劝了两句。 “你也不能这么说话,喻岁安毕竟是你姐姐。” “我爸妈只生过我一个女儿,她算我哪门子姐姐?” 喻森莉双肩一抖一抖的,像是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笑话。 “她亲生父母不要她,是我爸妈心善,给她取了名字,又养她到这么大。” “给她吃的那些饭,就算丢给路边的野狗,至少也会冲人摇摇尾巴。” “她呢?让她帮忙做点事情,好像我们全家欠了她似的,只知道甩脸色。” 说着,喻森莉瞪大双眼,伸出一只手捂在嘴巴上,倒吸了一口气,做出一副很惊讶的模样。 “该不会是你爸妈早知道自己生的是只白眼狼,所以才不要你吧?” 听到喻森莉的这番言语,隔壁几桌立刻就起了议论声。 “原来喻岁安不是她爸妈亲生的啊。” “难怪呢,上学那会儿我就觉得不对劲,一看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孩子。” “其实她也挺可怜,身世也不是她能选的,只能说是命不好吧。” “可怜?我看她就是虚荣,明明是被人收养的,还要假装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低调点不行吗?” “嘘,你们小声点吧,一会儿人家听见了。” “......” 喻森莉很满意周围那些喻岁安老同学的反应。 没有人喜欢被蒙骗在鼓里的感觉,哪怕这件事情和他们多数人都没有关系。 “闹够了吗?喻森莉。” 喻岁安兀自咽下嘴里的鱼肉,将筷子放在桌面上,这才抬头看向喻森莉。 “是不是但凡有一件事不能顺了你的意,你就要把整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喻岁安拿过纸巾,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嘴角:“你就没想过,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喻森莉警觉起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喻岁安冷笑,“我就是觉得你怕了,小时候怕我分走爸妈的爱,长大了还是怕我压你一头。” “我怕什么?怕你这样依附在别人身上过活的蛆虫?” 喻森莉的眼里布上血丝,言语间都是恨意。 “你的一切都是我们家给的,没有我爸妈,你什么都不是,没准早就饿死在路边了。” “是吗?那你现在怎么混得都没我好,还需要我这个沾光的人来帮你引荐?” 铃——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喻岁安低头一看。 是司予尘。 她没打算再搭理喻森莉,拿着手机去包厢外接电话。 按下接通键的一瞬,喻森莉的怒吼声无比清晰地从身后传来。 透过手机的听筒,落到那端司予尘的耳朵里。 “那是你欠我们家的,喻岁安!” 喻岁安的背脊僵了一瞬。 她没有回头,昂着下巴,一路走到包厢外。 掩上门,喻岁安单手举着手机,身体靠在过道的墙壁上,轻声地:“喂?” “玩得不开心?”司予尘的声音很淡,听起来没什么感情。 只是少了些平日里的玩味,更像是例行询问一般。 “也没什么开不开心的。”喻岁安说,“就是应付这种相互客套的场合,有点累。” 喻岁安很克制地吸了一下鼻子。 其实听到司予尘声音的那一刻,她的眼眶就红了。 无端想起在密室的那天,司予尘低声问她。 这么喜欢逞强? 明明是听上去略带着嘲笑的口吻,但她那时候却觉得司予尘并不是在看轻她。 但也许他说的没错,她确实是个很爱逞强的人。 就算到了这时候,她也始终高昂着头,用一种没事人的口吻说着话。 “喻岁安。”司予尘喊她的名字。 “嗯?” “在不喜欢的场合委曲求全,不是你的性子。” 司予尘没有问缘由,也没有多说安慰的话,只是接着自己未说完的话。 “我接你回家。” “你来接我?太麻烦了吧,你公司到我这挺远的。”喻岁安婉拒。 “不麻烦。”司予尘说,“我就在楼上的会客厅,现在下来了。” 虽然结了婚,但是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明显的分寸感。 喻岁安的私事,司予尘其实很少过问。 他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也只是来谈一些公事。 要不是在休息期间,薛恒告诉他,看见喻岁安和另一个女生一起走进饭店。 他还不知道,原来喻岁安的同学会和自己的合作,选在了同一个地点。 他原本也只是想随意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结束,需不需要捎她回去,却在听筒里无意间听到了喻森莉的声音。 不是说同学会吗,怎么还把无关的人也带来了。 司予尘快步走出会客厅。 电梯间的提示音响起。 喻岁安急忙出声拦住他:“不,你别下来了。” 司予尘:“怎么?” “我今天就不和你一起走了,有个同学和我顺路,一会儿一起打车回去。”喻岁安笑着,“都是女孩子嘛,好久没见了,挺多话要说的。” 司予尘不吃她这套:“你哪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喻岁安反应也很快:“你又不是我高中同学,说了你也不知道的。” “好了,我要进去了,一会她们该出来找我了。”像是怕司予尘起疑心,她又多加了一句,“放心,我真没事。” 这饭店的包厢私密性极好。 在喻岁安眼里,司予尘到这地方来,不外乎两种原因。 第一,有工作上的事要商议;第二,有重要的或是不能让外界知道的人要见。 无论是哪种,喻岁安都不希望司予尘放下手中的事跑下来找她。 怕来来往往,欠他的更加还不清。 也怕他看到自己还通红的眼眶。 她喻岁安在别人面前一直是个骄傲的、神秘的、处变不惊的人。 连酒吧被暴徒乱砸的时候,她都没有慌过神。 提示音再次响起,电梯门缓缓闭合。 司予尘站在电梯厅,止住脚步:“行,我知道了。” 司予尘并没有对喻岁安的话有所怀疑。 他果真没有下楼,很快就转身返回会客厅。 “嗯,再见。” 喻岁安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 眼底的波动平缓下来,恢复到先前的神色。 喻岁安藏起心中那一丝不明显的失落感,拉开包厢的大门。 大家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到她身上。 一路追着她的脚步,直到喻岁安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也没有挪开。 气氛陷入一种安静到诡异的局面。 不少人都莫名期待着,事情还有更加戏剧性地发展。 倒是李娇,觉得事情这么闹了一通,自己也有责任。 毕竟这次同学会的组织者,还是她自己。 李娇站起身来:“感觉大家吃得也差不多了,我们干一杯,接下来去唱歌,怎么样?” KTV里闹哄哄的,各种五音不全的嗓音混在一起,最能缓和目前的尴尬。 “那就去唱歌呗,反正我晚上也没安排。” “我也想去,我都好久没去KTV了。” “来来来,喝完这杯咱们就撤。” ...... 这个提议一出,倒是有不少老同学都积极响应。 “哎,李娇!”有人突然喊道,“你们那桌还有酒吗?我们这两桌都喝完了。” “就是,都没了还怎么干杯啊。” 李娇拿起自己桌上的酒瓶晃了晃,也都见了底。 “你好,服务员。” 李娇抬了抬手,唤来服务生。 她原本是想说那就算了,先把账结了,如果大家觉得不尽兴,就等到了KTV再喝。 结果几个服务生低头相互商议了几句,竟然直接端着两瓶红酒和干净的新酒杯走了过来。 其他人不太懂酒。 但李娇只是瞥了一眼,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1945年的罗曼尼康帝。 这绝不是在高档饭店的菜单上动动手指就可以点到的。 也绝不是她一个出道不久的小明星就可以负担得起的。 “不好意思。” 李娇开口问服务员。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这个酒不是我们点的,我们是想结账。” “应该没有错呀。”服务员也迟疑了一下。 几人仔细核对之后,俯身询问喻岁安:“请问,您是喻岁安喻小姐吗?” 喻岁安点点头:“我是。” “那就没错了。” 服务员重重舒了口气,将红酒放到桌上,先倒了一杯,递给喻岁安。 红酒是提前醒好的,服务生手法专业,还未入口,已经可以闻到浓郁的酒香。 “喻小姐,这是您丈夫送来的。” 服务员退到喻岁安身后,解释着:“司先生说,这原本是为几天后的纪念日准备的,听说喻小姐今天在这里和朋友们见面,就提前拿出来请大家一起品尝。” 旁桌的人立刻小声议论起来。 “那是什么酒?很贵吗?上千还是上万?” “格局小了,那可是罗曼尼康帝!五年前的成交价就在六十万元以上了,现在估计已经翻了三倍了。” “何止,你们平时不关注新闻吗?就这年份,上周刚刚有人以单瓶超过两百四十万元的天价在国外的拍卖会上将其拍下。” “???” “把我卖了都换不了这么多钱,你们说,这喻岁安老公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 “纪念日?”喻岁安眉毛一挑,心下了然。 她和司予尘从结婚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多月,哪来的什么纪念日。 两瓶酒,将近五百万的价格,就为了给她撑撑场面,说开就开了。 果然是司予尘才能做得出来的事。 喻岁安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这下,欠他的是真的还不清了。 她的笑容,理所当然地被服务员理解成沉浸在幸福中的甜蜜微笑。 其中一个女服务生不禁用十分羡慕的口吻说道:“是啊,没想到没想到司先生事业成功,对结婚纪念日也这么上心。” 另一个服务员想起薛恒叮嘱过自己的话,忙接道:“司先生已经把账结了,他说让您在这好好玩,结束了就给他打电话,他等您一起回家。”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喻岁安只好点点头:“谢谢,我知道了。” 看着服务员欠身离开,李娇站起身。 目光在喻森莉那张表情极为难看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视着先前议论喻岁安的几人。 “刚才好像有人提到沾光。” 李娇说。 “看来,我们今天全都沾了喻岁安的光才对。” “就是不知道,有些人的嘴巴不干净,会不会污染了这样的好酒。” 第十六章 司予尘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喻岁安和她的那些老同学们也从包厢里推门往外走。 “老公。” 女孩子看见他,眼睛亮亮地,一路小跑过来挽住他的胳膊。 “你真的过来接我啦?” 司予尘眉毛一挑。 他指尖稍稍用了力,将亮着的手机屏按灭。 锁屏的前一秒,界面还停留在他和喻岁安的微信对话框上。 分明是她主动发消息叫他来的。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司予尘没去揭穿她,只是顺着她的话问:“结束了?” “嗯,她们要去唱歌,我就不去了。” “是因为我在?” 司予尘原本是起了逗逗她的想法,假意没听懂她话里藏着的意思。 谁知女孩子却将他的胳膊揽得更紧了,连脑袋也靠了过来。 胳膊无意识蹭到她的胸口,司予尘一下晃了神。 只听到她在耳边说:“是啊,因为想你了,想和你回家。” 这是她第二次说,想他了。 若有似无的发香穿过来,比以往更加熟悉,也更加容易勾起人的贪念。 陪她演演戏,也没什么问题。 司予尘又一次无端生出了这个念头。 他是个相当随性的人,凡事都由着自己的喜好。 这么想着,于是也就这么做了。 司予尘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喻岁安身上,拢了拢。 遮住那一抹令人意乱的发香。 “晚上降温了,风大。”他说,“别着凉。” “谢谢老公。”不像撞见她在酒吧时的样子,这会儿的喻岁安,笑容很甜。 司予尘将胳膊从她的怀中抽出,然后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十指交扣。 “回去了。”他说。 两人也就是正常的对话音量。 但是今天见到那两瓶罗曼尼康帝的人,谁不想见见那位神秘男主人的“真面目”。 这些个老同学跟着喻岁安往前走。 竖起耳朵一听,没想到就被实打实地塞了一嘴狗粮。 “我还以为她老公会是什么大肚腩地中海的土老板暴发户呢。” “没想到,出手大方人长得还帅,这是把人宠上天了,好羡慕喻岁安。” “唉,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我想到我家那个就来气。” “谁让人家长得漂亮呢,你要是有她一半好看,我现在也能沾你的光了。”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这些人中,除了喻森莉,很多人都还不清楚司予尘的真实身份。 喻森莉全程黑着一张脸。 上次司予尘是怎么羞辱她的,她还没有忘,对喻岁安的恨便更重了一分。 她紧握双拳,正要上前,却被李娇一把拦了下来。 李娇见的世面最多,也最稳重。 她朝司予尘微微点头,便转而向喻岁安招了招手:“喻岁安,我们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好,再见。” “今天你们破费了,谢谢。”李娇说,“以后如果有需要,尽管找我。” 喻岁安没和李娇客套太多。 薛恒已经在车旁等了些时间,喻岁安和司予尘一块儿上了车,就离开了。 两人坐在老板座上,中间隔着点距离。 车内安静。 刚才在众人前的那点旖旎氛围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司予尘见她手里还抱着红酒瓶子,没忍住问她:“特意给你开的,怎么不喝?” “那些人也不是傻子。” 喻岁安嘁了一声,恢复到往常神色。 仿佛刚才晃着司予尘胳膊,撒着娇,甜甜蜜蜜喊老公的人根本不是她。 “你这酒谁敢喝啊,放那给他们过过眼瘾也就得了,两百多万说开就开,简直暴殄天物。” 司予尘合上手机,望着窗外哼笑。 他语调轻浮,毫不在意:“再贵的酒也是给人喝的,有什么浪费。” “所以你就编了个纪念日的幌子?”喻岁安问,“你就不怕被我那些八卦的老同学揭穿。” “喻岁安,咱俩是正儿八经去民政局领了证,受法律保护的婚姻关系。”司予尘转过身来,胳膊支在扶手上,观察她双眼的神情,“他们想揭穿什么?放马过来好了。” “再说。”他吊儿郎当地笑,像是在说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喻岁安狐疑看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别想那么多。”他慢悠悠地,“和客户去参加活动,觉得放在你的店里合适,就顺手拍了。” 顺手。 他居然管这叫顺手。 像是察觉到喻岁安的想法,司予尘又继续开口。 “光改变店面装修和地理位置是不够的,底牌多噱头响,才能吸引到质量更高的客人。” 他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好好看好好学吧。” “那这瓶好酒,咱俩回家小酌一杯?你花大价钱带回来,自己都没尝过,不能只让别人占便宜了。” 喻岁安把酒瓶子举起,在自己面前晃了晃,目光神秘狡黠:“就当小的给您交学费了。” 司予尘双手环抱,面露嫌弃,却又止不住笑意。 “借花献佛。” - 喻岁安贪杯。 说是小酌一杯,但两人才刚回到龙榆府邸,她就迫不及待地钻进厨房。 从冰箱里取出些现成的食材,开始制作配酒的菜品。 这架势,摆明了是不可能三两下结束。 等司予尘回房间洗漱完毕,换了身干净清爽的居家服出来。 喻岁安已经将菜品在茶几上摆好。 偌大的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的氛围灯。 喻岁安捧着两个洗干净的红酒杯,急急来到茶几前,就这么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往杯中倒酒。 瓶塞被人拔出,发出清脆的声响。 司予尘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也这么被人扯了一下。 吊顶很高,月光从环面的落地窗外洒进来。 落在面前那个女孩子白色的衣裙上。 智能音箱里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像这月光一样缓缓流淌。 听到身后有动静。 她放下酒瓶,转过身来。 脸上的光线被遮挡,但她的眼睛还是亮亮的,比窗外高悬的月亮还要漂亮。 “愣着干嘛。” 她笑着。 干净又勾人。 这一幕莫名地熟悉,揪得司予尘心脏又开始发疼。 她却浑然不觉。 “快过来坐啊。” 想什么呢。 司予尘定了定神,朝她走过去。 选了个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伸手去拿酒杯。 刚刚握住,就被喻岁安拦住了。 葱白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有点痒。 “怎么?”他问。 “这是在家,又不是在外应酬,能不能别这么端着。”她把茶几推远了些,拍拍自己身旁的地毯,“坐这。” 司予尘皱起了眉。 虽然会有专人清扫,但地毯毕竟是被人穿着拖鞋踩来踩去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换的衣裳。 叹了口气,坐到喻岁安边上。 她这会儿兴致不错,司予尘觉得自己没必要非做那个情绪破坏者。 “这就对了嘛。” 她收回手,举起自己的酒杯,和茶几上司予尘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声音很轻,没有搅乱夜色:“干杯。” 两人呷了一口。 入口完全不觉得苦涩,反而回味愈发香甜。 “不愧是两百多万的酒,不知道我这不到两百块的小菜配不配得上了。” 她万分惊喜,又藏着另一份小小的期待,将茶几上的菜品往司予尘的方向推了一点。 “喻主厨的今日隐藏菜单,尝尝看?” 司予尘依言尝了一口,问她:“这是你做的?” “不然呢?”喻岁安有点没好气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我喊田螺姑娘来做的?” “不是这个意思,是没想到这么点时间你还有功夫摆盘,味道也不错。”司予尘哭笑不得,耐着性子解释,“这酒换的,值了。” “你倒是会夸人。” 喻岁安又和他碰了一下,仰头将酒喝下,才望着他说:“今天你帮我解围,谢谢。” 五百万她一时半会儿还不起。 这一餐,是她想表达的一点微薄的谢意。 “举手之劳。” 司予尘也低头与她对视。 二人,一个沐浴在月光之下,一个藏匿在阴影之中。 天差地别,却又在这一刻,意外和谐。 “其实,你今天的举动,让我想起一个人。”喻岁安忽然开口。 “谁?” 她摇头:“我也不认识,就记得是个个子高高的男生。” 好端端地喝着酒,怎么开始聊起别的男人了。 还说他和别人像? 司予尘有点不爽,但还是耐着性子问:“然后呢?” “挺多年前的事儿了,你今天见到我妹妹喻森莉了吧?说起来也和她有关。”喻岁安唇角溢出一丝苦笑,“你要是不嫌烦,可以当个故事听。” 司予尘没做声,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其实我俩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不是南城人。” 喻岁安目光飘远,像在回忆一件很遥远的往事,远到自己主动解开伤口,都能够保持波澜不惊了。 “我出生在一个离这儿很远的小镇上,我的生母是一个既懦弱又坚强的女人。” “她运气不好,嫁给了一个烂人。”杯中的红酒微漾,她才意识到自己依旧可以清楚地记起当时的每一个细节,“那男人平时也和每一个普通家庭的丈夫、父亲无异。” “但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触怒到他,稍有不慎,他就会像一头着魔的野兽,疯狂地对我妈大打出手。” “开始是扯头发,甩巴掌,到后来变成掐脖子,甚至当街拖拽,四十多度的夏天,我妈还穿着长袖长裤,就是为了遮住身上的伤口。” “为什么不离婚?”司予尘双眉拧的更紧了些。 “小镇上的人观念是很守旧的,这种守旧一定程度上造就了我妈的懦弱。”喻岁安摇了摇头,“她大概觉得,离了婚自己会过得更惨。” “再后来,他愈发失去控制了。”喻岁安自顾自继续往下说,“那天是他的施暴最恐怖的一次,只是因为我妈和包子铺的老板多说了几句话,他便以为我妈出轨。” “回家之后,他从厨房里拿了水果刀,面对他的妻女,下手时没有任何犹豫。” “我妈大概是到那个时候才真正醒悟过来。”她的嗓音平静如水,“所以我才说,她也是个很坚强的女人,为了保护我不受伤害,她主动挡下了每一刀。” 司予尘没再吭声,他伸手覆上喻岁安垂在地毯上的手。 指尖颤动,却被喻岁安躲开了。 她很浅地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没事。 反正这么多年,她也是自己一个人面对的。 “那年我四岁,从我妈的血泊里逃出去,跑了。” 第十七章 没有接受司予尘无声的安慰。 是因为喻岁安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在示弱。 如果依靠“同情”, 她走不到今天。 小时候的经历不是她今天的重点,她很快就用更简短的言语带过。 “我被人送到孤儿院没多久,院里来了一对中年夫妻。” “是你养父母?”司予尘很快意识到了。 “没错。”喻岁安点头,“他们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很喜欢我, 所以很快就办好手续, 带我来到南城。” “那些年我养父母对我很好, 几乎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 这样的故事发展和司予尘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思忖着, 才发现,向来肆意妄为的他此时在喻岁安面前竟不知如何开口。 “那怎么......” “因为这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嘛。”喻岁安很快接道。 “也就是不到一年的时间吧, 养父母老来得女,欣喜得不得了, 我第一次在他们脸上看到那种表情,和把我从孤儿院接回南城时完全不同。” 纵使司予尘完全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生活,但是聪明如他,也很快就意识到喻岁安当时的处境。 有了亲生女儿, 谁还会顾及一个养女呢? 不难想象, 在那个家里,喻岁安是如何变得越来越没有存在感。 “那会我终于意识到,抢了别人的东西,总要还回去的, 他们的爱本就不属于我。” “养父母对他们的女儿——就是喻森莉, 你今天见过。” 司予尘点头,算是默认。 没有打断她。 “算是百依百顺吧,后来那样的溺爱养成了喻森莉刁蛮的性格。” “我高中时,有一回喻森莉过生日, 他们就买了Chanel的双肩包给她。” “但是喻森莉居然看不上, 随手就丢到了我身旁。”喻岁安用了颇为自嘲的口吻, “那是我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当时我的书包肩带断了。” “所以第二天,我背了属于喻森莉的包去上学。” “让我始料不及的事情出现了。” “我那时候几乎没有见过什么名牌,更不懂什么香奈儿。” “结果我踏进班里的教室门,立刻就被人团团围住了。” 喻岁安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红酒的后劲很大。 喝的时候只觉得甘甜,那种无可控制的眩晕感,是后知后觉才涌上来的。 司予尘喝得不多,醉意不到三分。 他坐在喻岁安身旁,像是被她找到了支点。 喻岁安侧过身去,将一只手搭在司予尘的肩膀上,又将下巴支在手背上。 两人挨得极近,说话时,她的气息深深浅浅蹭过耳旁:“司予尘,我那个时候真的特别蠢。” “为什么这么说自己?” 司予尘扭过头问她。 几乎只要一寸,他的薄唇就会贴到喻岁安的脸上。 喻岁安没有躲。 “我发现,只要我每次穿着喻森莉的衣服背着她的包来到学校,就会有好多人跑过来想要和我交朋友。” “那时我都16岁了,还天真的以为,只要有钱,就能有人爱我。” “所以呢?”司予尘问她,“你做了什么?” 那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循循善诱,又像是蛊惑。 醉意上头,喻岁安皱了皱眉。 她不喜欢被人这样撩拨,于是别开脑袋,离远了些。 “手麻了,不想说。”她赌气似的将手往司予尘面前一伸,“除非你帮我揉揉。” “矫情。”司予尘看着她,扯动嘴角,笑了一声。 嘴上嫌弃,却还是抬手,很容易就将她捞进怀里。 他从身后将她圈住,果真将她的手握住,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 没怎么用劲,倒也按得舒服,只是他性格顽劣,态度极其不端正,倒更像是在有意把玩着她的手指。 司予尘长手长脚地,喻岁安动弹不得。 索性也就不挣扎了,往后一倒,靠在他的胸膛上,继续讲自己的故事。 “所以,后来我就去打工赚钱了,一个月两千五,几乎全都存了下来,省吃俭用包装自己。” “你打的什么工?”司予尘又问,“难道是去餐厅端盘子?” “你怎么知道!”喻岁安一惊,回头愣愣地看他。 司予尘空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转了回去,便又接着帮她揉手。 “随口一说,别拿这种智障的眼神看我。” 指尖酥酥麻麻的,还有点儿痒,给人感觉并不舒服。 不过她也不是太讨厌。 “反正我确实就是去端盘子了,餐厅下班晚,家里一般不会给我留饭,加上为了省钱,我早饭也不吃,就只吃中午学校里的那一顿。” 喻岁安耸耸肩。 “有一回我真的太饿了,所以临下班前,去打工的后厨拿了些不要的食材。” “我那时候一心想着,将食材随意煮一煮,填饱肚子,却忘了后厨有块玻璃是透明的,客人们可以从外头,将后厨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那时十六岁的喻岁安,怎么都没想到,会这么巧碰到来吃饭的喻森莉。 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四目相对。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喻家小公主,一个是连饭都没有吃饱的女孩儿。 更何况对于那个时候的喻岁安来说,比饥饿更让她感到窘迫的,是喻森莉审视的目光。 在对视的短短一秒钟里,就轻而易举地击垮了她小心翼翼守护起来的自尊心。 她的身份,她的姓名,她的吃穿用度,全都是假的。 唯有此时站在后厨中,打算吃掉那些临处理食材的,才是她真实的世界。 “她为难你了吗?” 司予尘已经停下了动作,他终于找到机会包裹住她冰凉的手。 “当然是起了疑心的。”喻岁安说,“后来也在后厨找到我,盘问了几句,具体说的什么,时间太长,不记得了。” “总之就在那个时候,有一个男生突然出现,帮我解了围。” 喻岁安靠在司予尘怀里,闭着眼睛,像在努力回想男生的脸。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轻声询问:“和今天的情况很像,对不对?” “喻岁安。”司予尘正色,“别靠在我身上想别的男人。” “得了吧,那时候我一直低着头,根本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只记得他穿着南城一中的校服,腿很长。” 想到当时的情景,喻岁安噗嗤一下笑出来:“那男生说,餐厅是他们家的,而我则是他带来试吃新品的朋友。” “喻森莉居然真的就信了他的鬼话。” 喻岁安说到这里,抬头去看司予尘:“如果你说我演技好,那男生得算得上是‘启蒙老师’吧。” 可司予尘却没有笑。 他神情严肃,目光望向窗外,眉毛拧成一团。 不知是因为醉意还是因为困意,喻岁安总觉得视野有些朦胧。 就算是眼前看不清楚,司予尘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也还是好看的。 只是这会儿瞧着太严肃了,她不喜欢。 酒精的作用让喻岁安浑身都变得软趴趴的,像是没了骨头。 她侧了点身子,一只手勾住司予尘的脖子,借了力道。 另一只手触到他的眉心,一下一下将他紧皱的眉间抚平。 “那会儿他也就跟我差不多大,还是个小屁孩,介意什么?”她笑着,眼底蒙上一层雾气。 双睫轻颤,毫无征兆,也毫无顾忌地接近他:“还是,你吃醋啦?” “没有。”司予尘捉住她的手腕,扣在手心里,将她拉开了些距离,“你老实点。” 可醉意涌上来,挡都挡不住。 司予尘大概也没想到喻岁安喝多了会这么粘人。 他将喻岁安从地毯上扶到沙发上。 待她坐好,自己才起身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 如果喻岁安今天不说,他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相遇了。 喻森莉打工的地方,确实是司家名下的餐厅之一。 但那时他会站出来,完全是因为一时兴起。 十六七岁的年纪,围在他身边的女孩子就已经很多,以他的身份,又怎会放在心上。 这点小事转头就忘了。 直到今晚他越听越觉得熟悉,才猛然意识到。 原来自己大约十年以前当初无意中帮了忙的那个女孩儿,就是年少时的喻岁安。 “你这人挺不公平。” 背后冷不丁传来一阵嘟囔声。 音乐声已经停了许久,客厅里十分安静。 她的声音很小,像是说给自己听,但还是尽数落进司予尘耳朵里。 “嘀咕什......” 他无奈转过身去看她。 视线落到喻岁安身上,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喻岁安不知什么时候整个人都趴到了沙发上。 两条修长白嫩的小腿晃啊晃地,在空中来回摆动,一下一下蹭到沙发上。 白色的衣裙松垮垮地耷拉着,领口低垂。 从下巴,到脖颈,再到胸口,雪白娇嫩的肌肤连接蔓延,仿佛轻易就能勾起欲.火。 偏偏她这会儿素面朝天地,用一副很无辜的神情瞧着司予尘。 因为贪杯,双颊染成了粉红的一片。 “喻岁安。” 司予尘怔了好一会儿,才念出她的名字。 他转过身去,背对喻岁安,看着十四层窗外的月色。 只有透过居家服,看到起伏的胸口,才能知道他的呼吸并不平稳。 喉结上下滚动,司予尘捏了一下拳头。 “别不把我当男人。” 喻岁安哪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不知好歹地从沙发上挣扎着爬起来。 “今晚我都和你说了这么多我的故事,就不能问问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哎,别那么小气。”喻岁安在他身后,挥了下手,“你大学时不是有个白月光吗,叫......白羽彤,像你,你这样的人。” 意识到喻岁安嘴里可能蹦不出什么好话,司予尘嗤笑:“我哪样的人?” “像你这样,花丛里来,又花丛里去的人,能存着她的一张照片这么多年,肯定是很喜欢很喜欢她吧。” 司予尘的声音冷了一些:“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当然,学校里早都传开了。”喻岁安没意识到他的语气,扶着沙发的靠背坏笑,“你们当初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你喜欢她什么?” “喻岁安,你和你老公在一起聊别的男人就算了。” 司予尘的笑里多了点讽刺的味道,他依旧没有回头。 “现在还要抓着你老公问别的女人?”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本来就是,就是......” 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她砸吧砸吧嘴,继续先前的话题。 “还有那张照片,到底什么样?” 纤长的指尖穿过腰侧与胳膊的缝隙。 后背传来无比真实的、温软的触感。 喻岁安没有穿鞋,光脚踩在客厅的地毯上。 司予尘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的,又是什么时候这样毫无征兆地从背后抱住自己。 身体猛然僵直,连呼吸都不敢大意。 女孩子的脸贴着他的脊背,含糊不清地开口。 “给我看看呗。” 司予尘低头看着扣在自己胸口的小手,眼眸低垂遮住了月光,变得晦暗不明。 紧接着,他一寸一寸掰开喻岁安的手指,将她拽到自己身前。 “去睡觉吧,你喝多了。” 喻岁安听闻,“哦”了一声,嘴上居然答得乖巧:“我喝多了,那我去睡了?” 司予尘看着她:“嗯,去吧。” 退开半步,像是认真思考了片刻。 她忽然改变主意,又巴巴地黏上去,钻进司予尘怀中。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身。 “可是我没力气,一步都走不动了,老公。” 第十八章 说完那句话, 喻岁安就没了意识。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迷迷蒙蒙地揉眼。 床单被罩是熟悉的气味,窗帘是熟悉的花色。 ? 什么情况。 喻岁安想起来,自己最后的记忆还是在客厅里与司予尘碰杯。 有一茬没一茬地聊天。 至于她是怎么回到自己卧室, 又是怎么躺到自己床上的。 完全没印象了! 卧室内开了冷空调, 被子铺盖平整, 连肩膀处都掖得很好。 该不会是司予尘抱她回来的吧? 当大脑意识到这个想法的时候, 她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一声。 她正常的酒量不至于此。 怎么就在司予尘面前喝断了片呢? 喻岁安掀开自己的被子,慢腾腾从床上坐起来。 她晃了晃脑袋, 竟然没有想象中宿醉后头疼欲裂的感觉。 不愧是百万级别的酒。 只不过,大概是酒后又讲了太多话, 此时有些脱水,嘴唇干得难受。 喻岁安起身,拿着卧室里的茶壶晃了晃,才发现已经见底了, 便拉开房门去倒水喝。 还没走到厨房, 就看到司予尘坐在客厅里。 他已经洗漱完毕,穿了身闲适得体的衣服,清爽利落的模样和她慵懒的举动形成鲜明对比。 司予尘似乎是在和什么人发消息,目光从喻岁安身上淡淡瞥过一眼, 很快就重新低下头去。 “还以为你会起得晚一点。”他先开的口。 昨天她一番折腾, 确实差点让他难以招架。 要不是将她打横抱起塞进被窝里,终于没了动静,司予尘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安心回房间睡觉。 他觉得以后若是自己在家,应该不会再这样放任她喝酒了。 “口渴, 起来倒杯水喝。”喻岁安倒是没察觉出有什么异常。 杯中的水带着一丝甘甜, 喻岁安一饮而尽, 终于感觉缓过神来,这才接着问他。 “今天是工作日吧,你不用去公司吗?” “正好你起了就和你说一声,老爷子今天出院。”司予尘起身,抬腕看了表上的时间,“差不多了,我去给他办出院手续。” “爷爷要出院?身体已经没问题了吗?”这是个好消息,喻岁安听见,也有些激动地朝他迈出几步。 “嗯,放心。” 客厅的温度很低,冷得她抖了抖肩膀。 “那你等等。”喻岁安转身要回卧室,“我回房间换件衣服,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司予尘侧身看了眼窗外,“你在家等着就行。” “嗯?”喻岁安开始还有些不理解。 他和她结婚,不是最希望她在司老爷子面前秀一秀恩爱吗,怎么忽然又不用了? 直到顺着司予尘的目光望去,她才发现外面下了雨。 昨晚两人一块喝酒的时候还是晴朗的夜空,这会儿却已经是瓢泼的大雨。 雨珠砸在客厅的落地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两人共处一室,屋内没有开灯,光线幽暗,却无端叫人安下心神来。 他总不会是顾忌这场大雨,才没让她去吧。 但既然他说不用,那就不用了。 也没多想,喻岁安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也行。” “不过你刚才说,要我在家等着,是想把爷爷接到龙榆府邸来?” “不是我要接他,是老爷子非要来。”说到这个话题,司予尘也有些头疼,“我让他回老宅,他说什么都不肯。” “来了也挺好的,老人家都喜欢热闹。”喻岁安觉得没什么问题,“医院闷得慌,你爸妈长居国外,爷爷回了老宅也没人聊天儿,你就听他的吧。” 司予尘听到这话,哼笑一声,眼神古怪:“你确定?” “确定啊。”喻岁安把手里的水杯放回原位,不理解他的大惊小怪,“爷爷愿意过来小住,我能有什么意见。” “那就行。”司予尘点点头,淡声道,“一会阿姨过来,会把你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出来——” 喻岁安一愣。 龙榆府邸这套大平层,卧室分了好几个,总不至于老爷子住进来还要赶她走吧? 瞧见她脸上表情的变化,司予尘笑得恶劣。 只听他不紧不慢说完那后半句话:“搬到主卧去。” ??? “主卧?那不是......” 那不是司予尘的房间? 主卧再大,也就只有一张床。 和一个只有夫妻之名的男人同床共枕,这和一锅红烧肉递到嘴边却不让她吃有什么区别。 “怕了?”司予尘故意逗她,“还是你想让老爷子看到平日里恩爱的夫妻竟然分房睡?” “那我就屈尊,搬过去住吧。” 窗外的雨势小了些,喻岁安便催他:“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去医院吧。” 没再反驳,是因为她说这话之前是想过的。 老爷子想要热闹,更想看看之前网上的传闻是真是假。 所以无论是他住到龙榆府邸来,还是她和司予尘一块儿搬到老宅去,都没有什么区别。 为了不露馅,即便有再多空房间,也是要住在一起的。 再加上司家老宅距离公司和酒吧都比较远,来回很不方便。 还不如让老爷子就在龙榆府邸留下来比较好。 司予尘用探究的目光打量她一眼,最后也没再多说什么,带上门就离开了。 偌大的房间里立刻变得空空荡荡的。 这爷孙俩倒是一个性子,想什么就立刻要做什么。 雨珠已经在玻璃窗上形成飞速流动的水痕。 也不知为什么非挑个这样的日子出院。 喻岁安对着玻璃窗呵了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阿姨还没有来,她一个人在家里,决定给这爷孙俩一个惊喜。 她有高级西式烹调师资格证,自己动手下厨,摆弄些色香俱全的菜式不成问题。 就当是庆贺司老爷子提前出院,身体健康了。 果然,下午司予尘和老爷子回到龙榆府邸时。 一推门,就闻到了来自厨房的饭香。 整整一桌子菜,从主食、汤品到水果都备齐了。 再听家里的阿姨说是喻岁安亲自下厨,没让她帮一点儿忙,司老爷子硬是拉着喻岁安的手夸了十分钟。 “爷爷,先吃饭吧。”喻岁安将餐厅的座椅拉开,柔声劝他,“一会儿菜凉了,味道就变了。” “好好好,咱们先吃饭,先吃饭。” 可这才刚从椅子上坐下,司老爷子忍不住又唠叨开了。 “臭小子,你要对我们岁安更好一点,不要欺负她,听到没有?” 这话说的,像是司予尘才是外人。 “欺负她?”想起醉酒后的喻岁安缠着他问这问那,司予尘有些无奈,“我哪儿敢。” 司老爷子指了指面前的一桌饭菜:“你还不敢?你看看岁安做得这一桌子菜,多辛苦?你连句哄媳妇儿的话都没有。” “爷爷,别说他了。” 司予尘没答话,喻岁安倒是已经盛了碗汤,用勺子舀凉了,递到司老爷子面前。 “您刚出院,我就没做那些重油重盐的,这汤清热去火夏季喝正好,您尝尝。” 司老爷子很给面子地端起碗,才喝了一口,又开始夸她。 “好喝,好喝!我们岁安,人长得漂亮,厨艺也好,幸亏是嫁到了我们司家,不然还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小子。” “我和予尘两情相悦,怎么会嫁到别人家去。” 喻岁安说着,又给司老爷子添了几筷子菜,没注意到司予尘的夹菜的动作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再说了,我还想孝敬您呢,舍不得做别人家的媳妇。” 没有老人家不爱听这话,司老爷子也乐了。 “那以后啊,你就常来老宅看看我,人老了都孤单,要是这臭小子不陪你,你和爷爷说,我派人来接你。” 喻岁安乖巧应着:“爷爷,我也想着您呢,以后一定常来。” ...... 这一顿饭吃下来,一个好话不断,一个闷声不吭。 吃得最高兴地,还是司家老爷子。 饭后司予尘回到书房处理工作。 窗外的大雨还在继续,想出门活动活动也不方便。 喻岁安便在客厅陪着司老爷子看电视。 电视剧播了两集,司老爷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知道老年人都休息得早。 喻岁安拿起遥控器调低电视音量:“困了吧,要不您先去休息?” “都是住院住得太久了,整日无聊,就睡得早,作息改不过来了。” 司老爷子大概是想给夫妻俩多点自己的时间,也没多说什么便要回房。 “你做你的事去吧,和予尘都别忙得太晚,年轻人也要早点休息。” “好。”喻岁安通通应下,“有事您喊阿姨,喊我都行。” 看着老爷子进了卧室,她才关掉电视,也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走到房门口,她才蓦然想起—— 今晚是要睡主卧的。 这几个月一直住在次卧,倒是习惯成自然了。 司予尘应该还在书房里忙工作。 她可以先回房间洗漱,免得尴尬。 想到这,喻岁安定了定神,快步前往主卧的方向。 - 热水让人放松。 喻岁安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司予尘也回房间了。 他打开衣帽间最上层的柜门,从里面抱了一床新的被子出来。 喻岁安坐到椅子上,用毛巾擦头发,看着他有些好奇:“司予尘,你干嘛呢?” 迈着长腿穿过衣帽间,司予尘说:“晚上,你睡我的床,我睡地上。” 喻岁安手上动作停了片刻,忍不住笑起来。 “谁都知道你这些年,身边女人不断,这时候倒还挺绅士。” 半干的发梢搭在胸前,水珠浸润了一小片布料,顿时将衣裳染成深色。 司予尘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想多了,我是怕你忍不住对我做什么。” 喻岁安不想给自己挖坑,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去接他的玩笑话。 “算了,你这贵公子怕是上辈子都没睡过地板。” 她抹完护发精油,站起身,准备回浴室里将头发吹干。 “床挺大的,让你一半。” 第十九章 卧室的大灯关闭, 只留了床头的一盏台灯。 喻岁安侧躺在另一侧,背对着暖黄色的灯光。 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人睡。 说实话,是很不习惯的。 就算闭上双眼, 其他的感官也会被无限放大。 比如, 哗啦作响的水声。 是夜晚的大雨打在窗上。 也是浴室里花洒下的水柱, 砸在地砖上, 溅起在玻璃门上。 渐渐地,让人分不清。 她依旧阖着眼, 半梦半醒间,她恍惚听到浴室门被人拉开。 过了一会儿, 后背传来一丝凉意,是被子被人掀开了。 最后一点昏黄的光亮也被人熄灭了,喻岁安可以感觉到自己处于完全的黑暗之中。 随之而来的,是身后的床垫陷下去一块。 床很大, 司予尘也距离她很远, 但属于男人的气息和浓烈的沐浴露芬香还是瞬间占据了她的嗅觉。 像是在强硬地提醒她,此刻正身居对方的领地。 刚才应该让他把那床被子留下的。 大意了,喻岁安心想。 这种感觉对于喻岁安来说很陌生。 但意外地,并不让人讨厌。 不知过了多久, 困意终于袭来。 - 司予尘是在一声巨响中惊醒的。 雷声滚落, 窗帘没有完全合上。 接连的闪电将卧室内部短暂劈亮,随即又沉入黑暗。 床头的电子时钟泛着微光,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困意浓烈,司予尘正打算接着睡下, 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一回头, 身旁的床单起了褶皱, 床上却是空的,没有人。 衣帽间和卫生间的灯都黑着。 她不在。 意识到这事,司予尘用手摸了一下,她睡过的位置还有余温,应该是刚刚离开。 喻岁安,半夜三更,她去哪了? 司予尘穿上拖鞋,拉开主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屋外十分安静,没有人。 从书房,到客厅,再到厨房,一片漆黑,只听得见雷雨声。 司予尘正准备转身,回卧室里拿手机给喻岁安打个电话。 又是一道闪电重重划破大雨的夜空。 厨房的岛台上,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反着光,应着闪电晃了一下。 他走近了几步,才看到岛台上放着水壶和半杯水,桌面上还淌着大片的水渍,没来得及擦干净。 水渍沿着岛台的四周滴落,恰逢又是一记响雷。 司予尘听到了非常轻微的,颤抖的声音。 他绕过岛台,终于看到了—— 蹲在角落里的喻岁安。 她双手捂着耳朵,脑袋深深埋进双膝,口中似乎重复着一句话。 “别过来,别过来。” “你还好吗?” 司予尘抬起脚步朝她走过去,他弯了些腰,想去询问她的情况。 可手指刚一触到她的背上,就被迅速避开了。 她仍旧低头抱着自己:“别过来......” “喻岁安。” 司予尘蹲到她面前,双手扶住她的双肩。 “是我,司予尘。” 听到他的声音,面前的女孩子缓缓抬起头来。 她没有哭,却是满脸惊恐的样子。 那样的眼神比窗外的闪电还要震撼,劈得人的心脏一阵剧痛。 司予尘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害怕的模样,程度比在密室里更加严重,还有一种孤单无助的情绪。 这时候的喻岁安,不再是那只狡猾漂亮的狐狸,却更像是个可怜的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司予尘?” 她愣愣地看了面前的人好久,才缓缓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真正身在什么地方,面对着什么人。 喻岁安抬起双手,轻轻掩住自己的面庞。 “对不起,我做噩梦了,梦到被人跟踪,被人抛弃。”她用很小的声音说,“我想起来喝水,怕打扰你们就没开灯,结果却被打雷吓到了。” 未说出口的话止在嘴边,司予尘呼吸一窒。 酒吧的事情一直没有完全解决,原来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一直害怕的。 还有小时候的经历,这么多年,一直是她心里的阴影。 他却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是我做的不好。” 司予尘出言,轻声安抚她。 “今天老爷子第一天回家,我忘记留灯了,抱歉。” 只这一句话,就好像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束光亮,是专门为她而留的。 喻岁安放下掩面的手,用力摇了摇头。 雷声持续不断,望着这个蹲在自己面前的人,她却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走吧。”司予尘将自己的右手递给她,“喝完水,回去睡觉了。” 男人的掌心温热有力。 仿佛任何魑魅魍魉都无法近身。 回到卧室,两人重新在床上躺下,依旧是一个侧着身,一个平躺的姿势。 中间隔着些距离,没有触碰到彼此。 等到两人都习惯了这样的姿势和环境。 司予尘才开口,问了刚才在厨房没有说的问题:“是不是不习惯和人一起睡?” 他知道她还醒着。 果然,等了几秒便在床的另一侧传来女孩子的回答:“也许吧。” 这声音有些发闷,像是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她还在害怕? “刚才如果我没出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等到不打雷了再回房间?”司予尘又问。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从家里跑出去的那天,还有我的酒吧被人砸毁的那天,都是这样的雷雨夜。” 喻岁安解释着。 她没直接说,其实自己刚才真的就是那样的打算。 喻岁安背对司予尘躺着,她说完这句话后,身后很久都没有再听到声音。 睡着了? 还是她说了个难接的话题,所以不打算再聊下去了? 喻岁安忽然有些后悔。 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不应该把这些负能量的情绪传染给别人的。 或许,刚才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好了。 她正想要补充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直到耳边忽然响起了男人翻身的声音。 紧接着,原本覆盖在后背上的被子被人抬起。 身后凉凉的,感觉空了一块。 等不及她做出反应,下一秒,一双温热的手从她的身后绕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男人用了些力道,将她从床的边缘揽过来,往自己怀里带。 喻岁安只觉得自己是靠在司予尘的胸膛上。 坚硬的,热得有些发烫。 他的心跳声猛烈,不知这原本就是属于男人的心跳,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正胡思乱想着,喻岁安又听到司予尘在喊她的名字。 “喻岁安。” 独属于他的气息若有似无地喷洒在她耳边。 那声音就像是梦中呢喃的呓语一般,很轻很浅,只有她能够听到。 喻岁安嗯了一声。 “怎么了?”她没忍住问。 “以后你记下一句话,你经历的所有苦难,在遇到我之后就结束了。” 是啊。 喻岁安忽然记起来。 虽然酒吧被人砸了,但是却遇到了冒雨赶回来的司予尘。 在地下停车库被人跟踪,但是却遇到了会为她留灯的司予尘。 同学聚会被喻森莉嘲笑为难,但是遇到了毫不犹豫站出来为她解围的司予尘。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她变得轻松了许多,不需要再做出强硬的姿态,独自一人与那些不友好的事情抗衡。 似乎是没有要等她回答的意思。 司予尘捏了捏掌心中喻岁安的手,依旧维持怀抱着她的姿势,声音困倦。 “睡吧。” 喻岁安没作声。 但这一次,她是真的很快就睡着了。 - 一夜无梦。 第二天喻岁安起床时,身边没有人。 司予尘已经出门了,窗外下了一整夜的雨也终于停了。 波澜褪去,日子恢复正常。 因为酒吧供货的事情,白天她和人有约。 雨后初晴,喻岁安便拿着化妆包,找了个家里光线不错的地方开始化妆。 妆化到一半,司予尘的电话先打了进来。 音乐声戛然而止。 喻岁安有些不悦,但念着司予尘昨晚对她的照顾,也没把这点不悦表现出来。 “在家?”司予尘的嗓音一如以往带着痞气,昨晚的温柔此刻是荡然无存。 仿佛忘得比喻岁安还要快。 “有事说事。” 喻岁安对着镜子,拿着两个不同色的眉笔比对半天,最终选了浅灰色的那只。 “你要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司予尘懒洋洋道,“给你个机会,考虑要不要换个态度对我说话。” 喻岁安一下子严肃起来:“你是说,酒吧被砸的事?” 司予尘不置可否笑笑:“你说呢。” “是她吗?证据找到了?” 这个“她”,指的当然就是任心怡。 司予尘嗯了一声。 “司予尘,后面事,能不能交给我来处理?” 眼角的眼线微微上扬,黑色长发垂落胸口,喻岁安嗓音清冷。 “如果可以的话,下午我忙完之后,去一趟你公司,当面细谈。” “交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恶习,司予尘还在吊她的胃口:“但我有个条件。” 喻岁安发现,司予尘这人是真的很喜欢谈条件。 或许这就是商人本质吧,绝不做亏本的生意。 “什么条件。” “晚上有个慈善晚会,你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出席。” “怎么突然找上我,是因为之前热搜的事情,想彻底做实已婚的消息么?”喻岁安觉得奇怪,“还是想让我帮你挡一挡晚会上的花蝴蝶?” “不找你难道找别人?毕竟你和我——” “两,情,相,悦。” “岁安,在和阿尘打电话呢?” 司予尘和司老爷子的声音是同一时刻响起的。 因为在化妆,手机放了扩音。 “两情相悦”四个字,无比清晰地回荡在房子里。 “爷爷。” 喻岁安心中一惊,赶紧将扩音按键关闭,捧起手机贴到耳边。 她完全忘了司老爷子这会儿正在家里。 老爷子倒是满面慈祥,语气和善。 作出一副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到喻岁安身后的。 喻岁安对着手机咬牙切齿:“故意的吧你。” 手机那端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在喻岁安听来是放浪又痞坏,就像幼稚无聊的恶作剧被得逞。 “是不是又能怎样?你发个定位,下午四点,我让薛恒来接你。” 喻岁安挑眉。 别的不说,收拾司予尘,她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余光瞥见司老爷子还坐在沙发上,客厅开着电视却没放出声音。 像是在刻意留心她这边的动静。 “不嘛。” 喻岁安换上一副娇滴滴的嗓音,对着电话那端的司予尘撒娇。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够落到司老爷子耳朵里。 “我想要你来接我,好不好,老公?” 第二十章 生意场上的人, 谈事情都爱找一处闹市区里僻静的地方。 似乎这样才能凸显出自己与众不同的格调来。 喻岁安和对面那人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 窗外拐角处的步行街熙熙攘攘,但那样热闹的街景确实被隔绝在这幢中式建筑之外的。 光影流转,室内非常安静,除了轻柔的昆曲咿咿呀呀地唱着, 几乎听不见其他的杂声。 是个非常适合聊正事的场合。 “喻小姐, 那我们,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一下午时间, 谈妥了事项,喻岁安闲适地靠在椅背上, 舒了口气。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对方站起身,“单已经买过了, 后续的进程我会让秘书来跟进,还希望喻小姐多照顾。” “没问题,您慢走。”喻岁安也起身,同他握手。 那人是个彬彬有礼的中年男人, 他正要离开, 目光无意瞥到窗外。 忽然顿住脚步,笑了一下。 “喻小姐,似乎有人在等你。” 喻岁安闻言,偏头望了一眼。 一台宾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视野里, 也不知是在楼下停了多久。 黑色的车身虽然低调, 但限量款的车型实在很难不惹人注意。 在南城,能拥有这种车型和牌号的人寥寥无几,前阵子刚因为假结婚闹上热搜的司予尘算其中之一。 瞧瞧面前的女人,对方心下了然, 自然也不必多问那辆豪车为何而来。 尽管几乎没怎么见过这辆车, 但喻岁安还是一眼就辩出了车主人—— 司予尘。 手机屏一直是锁屏状态, 司予尘没有发消息催过她。 他坐在车内,像一只准备捕食猎物的黑豹似的,显得及有耐性。 “好,我们有机会再见。” 喻岁安微微颔首,报以微笑。 她和中年男人一块儿下了楼,薛恒正在车门处等她。 见了人,薛恒恭恭敬敬打了声招呼,极有涵养:“喻小姐,司总在车上等您。” “好,辛苦你了。” 刚坐进车内,身旁就冷不丁传来男人的嗓音:“怎么不见你和我说辛苦。” 喻岁安睨他一眼:“人家是开车的,你是坐车的,辛苦什么?” 司予尘戴着耳机,面前放了一台笔记本,看样子还在进行视频会议。 “两点十分到四点二十五分。”他关掉会议的麦克风,用食指敲敲腕处的表,“我很闲?” 车内的空调温度打得很低。 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她背后浮了一层薄汗,这会儿让冷风一吹就有些不适。 喻岁安正伸手去调节空调,听到他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只是当着爷爷的面逗你玩,没想过你真的会来的。” 这话说得也是实话,但是落到司予尘耳朵里,就好像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司予尘表情不太好看,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他的时间向来宝贵,更别提今天的日程其实安排得很满,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都还没开完,就坐车到了这里。 一等就是一下午。 顺手取了薄毯扔到喻岁安怀里,司予尘对着前排的薛恒出气:“还不开车,付你工资让你坐这里发呆的?” 薛恒:“......” - 司予尘一直知道喻岁安是漂亮的。 却没意识到她的美可以这样惊心动魄。 大学时,他们只是校友,若不是那次校友会他几乎没关注过她。 结婚后,他们也只是各取所需,喻岁安一直扮演着温婉的妻子的模样。 为了维持这个人设,她平日里往衣柜里添的那些衣服,大都是婉约的浅色系。 是在竭力掩住锋芒。 但其实只要稍稍打扮一番,就能发现她的美是独特的,甚至带有攻击性的。 只一眼,就能强势地占据大脑所有的注意力。 所以当喻岁安换了衣裳化了妆,冲司予尘迎面走来的时候。 他的指尖蓦地收紧,有很长一段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那明明是他亲自定下的礼裙。 是他托人从国外带回的定制款红底高跟鞋。 但此刻被她穿上身才发现,摇曳生姿这样的词有了具象地表现。 礼裙黑色的鱼尾随着她的靠近而摆动,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修长的小腿若隐,若现。 每一步,是陌生,也是惊艳。 “鞋跟太高了,有些不习惯。” 她腕处挂着精巧的手包,笑里明明是担忧和慌张的,却愈发千娇百媚,叫人挪不开眼。 “希望一会儿别给你丢脸。” 司予尘从微怔中回过神,发现自己说不出往日那些逢场作戏的撩人话语。 “不会。” 喻岁安还在低头检查自己的裙摆。 司予尘的视线,顺着她的动作往下,扫到她穿着的高跟鞋。 女孩子的脚细皮嫩肉的,才这会儿功夫,侧面和脚后跟就被新鞋子磨得发红了。 他默了默,直接将喻岁安打横抱起,塞进车内。 “你干嘛?吓我一跳。”喻岁安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 力道很轻,并没有什么痛感。 司予尘全然不在意:“省着点劲,等会别想着半路逃跑。” 喻岁安真是被他气笑了:“答应的事,我什么时候反悔过?” 司予尘却只是沉默地望向窗外,明显不想再和她继续掰扯这个话题。 - 满是上流人士的慈善晚会。 以喻家的身份来说,是没机会参加的。 更别提此次的阵仗大到寻常人难以想象,听说拍品都是世界各地运回的奇珍异宝。 车子在大门口停稳,薛恒先一步下车将车门拉开。 喻岁安一只鞋跟刚挨了地,就感受到各种长焦短炮对着她一通捕捉。 快门闪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普通人见到这场面不怯场是不可能的。 但她脑袋上顶的是TC集团司太太的头衔,只能将全身的气质提起来走。 此刻她才意识到,实际上司予尘的世界离她很远。 是这些日子的相处,让她刻意地忽略了。 但也好在是有了这些相处,司予尘如今给她的感觉熟悉不少。 松松挽住他的臂弯,倒不觉得那么无所适从。 两人进入场地内部,不断有人过来和司予尘攀谈。 即便是后台,各种相机、摄影机也没停止过工作。 咔嚓,咔嚓—— 这种声音本身就会形成压力。 喻岁安拽着司予尘的胳膊压低嗓音:“你要是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去找你那些莺莺燕燕,我一定会跟你鱼死网破。” 司予尘面对镜头微笑,悠然自得,像是再习惯不过。 他没答话,只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自己臂弯处的那只手,大约是要她安心。 两人挽着手走过红毯,在台上拍照时,司予尘又换了一种更亲昵的姿势—— 单手揽着她的腰,侧脸贴在她的发顶。 合影结束需要签名,司予尘等到她签完自己的名字,才与她十指交扣,牵着她的手领她离开。 下台时更是小心地顾着喻岁安的裙摆,就像是一个绅士又体贴入微的丈夫。 所有情意绵绵的细节暴露在镜头之下,网络上的负面言论自然不攻自破。 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喻岁安本人没有当真。 因为她也是这戏里的角色。 她与司予尘入了座,便频频有人过来敬酒,有敬司予尘的,也有敬她的。 “初见司太太,我敬您一杯。”来人端着杯红酒,“不知怎么称呼?” 喻岁安听出了这话里的轻视。 她是没什么名气的,那些人来敬她,多半是看着司予尘的面子,或是想借着她与司予尘搭上关系。 他们这个圈子,社交很重要,酒自然是不喝不行的。 喻岁安抬起葱白细长的手指。 可指尖刚握上杯柄,就被司予尘按下了。 “你这声司太太都已经喊出口了,还说不知道怎么称呼,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喻岁安见状松了手,司予尘便顺势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他笑容乖张,明目张胆地,是不想让对方好过。 “抱歉,我太太酒量浅,这杯我代喝了。” 碰了壁,对方悻悻离去。 想来掺和一脚的人自然也少了不少。 “谢谢。”喻岁安想让他松手,挣了挣却没逃开,只好作罢,“你得罪那些人,不要紧?” 司予尘神色淡然,满身傲气:“那就等他们坐到我的位置,再来和我谈吧。” 谈话间,开场的表演已经落幕。 “你是和我一起的,谁得罪谁......” 司予尘的后半句话淹没在雷动的掌声和主持人的台词里,喻岁安没有听到。 她的注意力留在今晚的拍品上。 今晚一共四轮拍卖,前三轮除了古代书画、佛造像,还有一些青铜玉器。 喻岁安看得有趣,一直坐在她身侧的司予尘倒是没什么动静。 喻岁安用胳膊轻轻撞了撞他:“这些你都看不上?还是没兴趣?” 司予尘语气神秘:“我在等。” 喻岁安嘁了一声。 故弄玄虚。 终于重头戏到来,由主持人和安保人员一同护送上台的第四件压轴拍品,也以真面目示人。 那是一条鸽血红宝石项链。 由世界著名珠宝设计师设计完成,切割精致,即便是这个距离望去,其优雅美丽的程度也令人惊叹。 “太美了。”喻岁安忍不住惊呼。 虽然前三轮的拍品也颇有新意,但和这条项链相比,确实就有些黯然失色了。 司予尘的眼光果然不容置喙。 “喜欢?”司予尘侧身问她。 简直是句废话。 “这条项链,世界上会有人不喜欢吗?”喻岁安反问。 司予尘没出声,只是松开她的手,坐直了身子。 竞价开始。 这回,司予尘终于开始参与到最后一轮的竞拍当中。 第二十章 拍卖价超过八百万。 喻岁安开始绷直身子。 她悄悄偷瞄司予尘, 发现他的表情非常放松,下巴轻扬,似乎现在还只是进入热身阶段。 拍卖价超过一千万。 参与竞拍的人少了三分之一。 拍卖价超过一千五百万。 竞拍的人少了一半,剩余的脸上也多是神情凝重紧张。 厅内一时安静许多。 拍卖价超过两千万。 竞拍的人只剩下寥寥无几。 司予尘双腿交叠, 闲适地靠在椅背上。 他的脸上是势在必得的微笑, 无论谁出价, 他只管一百万一百万地往上加价。 拍卖价超过两千五百万。 几乎已经没有人再参与竞拍。 司予尘正要开口,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三千万。” 司予尘和喻岁安都没有回头,因为那个声音他俩都在同一时刻认了出来—— 任心怡。 拍卖价一下子被抬高了五百万, 四周立刻起了微小的议论声。 喻岁安偏过头看司予尘,观察他下一步动作。 司予尘却只是抬起手, 温柔地将她的发丝别到耳后。 然后看着她的眼睛,从容开口。 “三千一百万。” 巨额的数字轻飘飘地落到她的耳朵里,像是只念给她一个人听。 “三千五百万!”身后响起咬牙切齿的声音。 “三千六百万。” 他依旧看着她。 喻岁安被他盯得发毛,忍无可忍:“坐好, 你说就说, 别看我了。” “不是你说喜欢吗?” 喻岁安一噎,竞拍价再高,那也是司予尘自己的钱,和她没什么关系的。 但是司予尘这话一说, 倒像是她才是始作俑者了。 “差不多就行了, 这项链你也用不着,拍回来顶多是摆在柜子里看着,酒吧和偷拍的事我们另算,这会儿没必要非去跟她争。” “谁说我用不着?” 喻岁安:“......” 算了, 她和这人没法说。 司予尘倒是依她所言, 真的坐直了身子, 不再盯着她看。 但对方逐渐熬不住司予尘这种温水煮青蛙的竞拍模式,气势陡然弱了下来。 “三千七百万!” “三千八百万。” 任心怡不再嚣张跋扈地往上加价,但无论她报价多少,司予尘依旧是在那基础上多跟一百万。 竞拍价到达四千万的时候,对方终于忍不住了。 任心怡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冲到司予尘面前。 “司予尘,这款项链根本不值得拍到四千万!”任心怡话中满是怒意和不甘,“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 这条项链,她也是一眼就看上的,可惜她的财产早已经不支持她为一条项链花费如此价钱。 “知道什么叫拍卖吗。” 司予尘语气不紧不慢,却又相当笃定。 “就是各凭本事,把喜欢的东西买回家,你有多大的面子,需要我和你过不去?” 言下之意就是,这条项链他要定了。 只要他有这个想法,价格再翻一翻也无所谓。 “你要一条红宝石项链有什么用。”任心怡冷笑一声,用食指指着喻岁安的脸,“难不成,你还真要拍下来送给她?” “是啊。” 短短两个字,在场所有人,包括喻岁安都吓了一跳。 他又发什么疯? 她喻岁安何德何能配拥有四千万的宝石项链,就算是演戏,也没必要把家产都扔进去吧。 周围人更是说什么的都有。 “司总倒是大手笔,四千万只为博美人一笑。” “到底是哪里来的风言风语说司予尘荒.淫无度?我看顶多是宠妻无度。” “看今天这场面,就算真有什么,也没法儿说了,人家这是明摆了要和任家划清界限。” “你们就不好奇那位司太太是什么来路?” “不管是什么来路,能嫁给TC集团总裁的,至少也是哪家的千金了。” “所以,这四千万的项链,真是给司予尘给她太太拍的?” “不然呢?你没看见司太太那一身可不简单,但为什么偏偏没戴项链?不就是夫妻俩计划好了今天要冲这拍品来的。” 喻岁安:“......”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但她是真的很无辜啊。 “我太太说喜欢,所以我就想送她。”司予尘本人向来不爱循规蹈矩,眼神凌厉,“任小姐,还想管我的家事?” 没讨回面子,反倒成了众人口中的谈资。 任心怡气得不轻,愤然离去。 那条四千万的鸽血红宝石项链,自然就被司予尘拍下,有了新的主人。 主持人很会见机行事,在自由拍卖环节前,又安排了不少娱乐节目。 缓解了刚才的紧张气氛。 “我去一下洗手间。”喻岁安对司予尘说。 虽然来敬酒的都被司予尘挡下了,但她为了在这种场面下保持冷静,还是喝了不少饮料。 司予尘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司总。”看着喻岁安走远的背影,一旁的薛恒没忍住问他,“您刚才那一出,真不是在给喻小姐出气?” 司予尘坐在大厅正中间的位置,看着台上的鸾歌凤舞。 他的鼻梁高挺,眼神隐匿在浓密的睫毛之下,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可脸上却不见笑意。 前来赴宴,没有佩戴多余的首饰,但骨子里的高傲和优雅却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无时不在提醒周围人他的身份,似乎已经注定了他才是今日主角。 “看来我前面的话是白说了。” 薛恒一惊,连忙改口:“是,司总没必要把任家放在眼里。” “那也不代表她就可以找我身边人的麻烦。”司予尘道,“喻岁安想自己解决,那我就顺水推舟制造机会,给她玩玩好了。” 薛恒:“......” 说来说去,还是不是为了喻岁安。 薛恒没出声,司予尘也不太在意,他勾勾手指,示意薛恒靠近些:“上回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司总,与您所料不差。”薛恒老老实实报告,“我联系了新的厂商后,任家为了争夺市场份额,居然真的再次压低价格,这场价格战,已经打起来了。” “好,这次之后,就不需要任家再做我们的供应商了。” 司予尘淡淡地。 他的话被台上的歌舞声掩住,没有其他人听到。 “任家此举,几乎是自杀式的争夺。”薛恒单是替任家想象了一下后果,背后就冒出一身冷汗,“现在任家十分依赖我们,一旦失去这样的大客户,恐怕会陷入大幅亏损。” “你挺担心?” 薛恒话到嘴边,转得比脑子还快:“亏损而已,是司总手下留情了。” “确实。”眼底终于有了笑意。 一曲结束,司予尘也抬手鼓掌。 他的目光落在舞台上,看起来心情极好,像是分外满意今晚的演出。 - 再说喻岁安那边,从洗手间出来,也没着急回去。 她就靠在洗手台旁,有一下没一下地哼着歌。 镜子里映出她漂亮的侧脸。 喻岁安左右瞧瞧,理顺了头发,觉得十分满意。 想了想,又从手包里拿出一直口红,对着镜子开始补妆。 双唇轻抿,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身后走出来一个女人。 那张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怒意。 没有注意到旁人,径直走过去拧开水龙头洗手。 “任小姐?” 喻岁安放回口红,笑眯眯地冲女人打招呼。 “有幸见过几次面,都没有机会好好认识一下,你好啊,我叫喻岁安。” 任心怡听到声音抬头,才发现对方原来是喻岁安。 她没有说话,脸上厌恶的表情更甚。 重重关掉水龙头,任心怡转身就想离开。 喻岁安也跟在她后面走,保持了一点儿距离,还是笑眯眯的:“任小姐这么着急去哪?还是说,因为今天没有拍到喜欢的项链,不高兴了?” 任心怡止住脚步。 她转回身,脸上的鄙夷毫不掩饰:“你算什么东西,敢跑到我的面前炫耀?” “那任小姐,又算个什么东西。” 高跟鞋落在地上,声音清脆好听。 喻岁安提起裙摆,一步步走到任心怡面前,然后松开指尖,黑色的裙摆骤然垂落,像极了一朵妖冶的花。 她比任心怡高出小半个头,从上而下俯视她,一改先前的和善:“敢三番五次招惹我?” “喻岁安,你是不是觉得,攀上司予尘就可以为所欲为?” 被对方不可名状的气势骤然压倒,任心怡慌了一下神,很快又强迫自己恢复镇定。 “真是天真,等他玩腻了,像你这种没名没势的女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到时候,希望你别落在我手里。” “没名没势?我怎么觉得,你在嫉妒我呢?” 喻岁安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没忍住提醒她。 “告诉你,是司予尘主动跟我领的证,也是司予尘主动给我拍的项链,怎么样,是不是很羡慕?” “我不像你,一边说着我攀附男人,一边还需要费尽心思和他扯上关系,靠着自己的身体往上爬结果什么都得不到。” 她将第一次在酒吧见面时的话尽数还给任心怡—— “任心怡,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样子。” “你,你——”任心怡被她气的不行,可气血上涌脑中却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喻岁安准备离开,她下意识冲上去拉住喻岁安,猛地扬起手,对着喻岁安的脸狠狠地掴去。 还没有挨着脸,手腕就被人猛地抓住了。 像任心怡这样的富家小姐,手臂细细嫩嫩的,没有一点儿力气。 喻岁安和她不一样,大学毕业后她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闯荡,手上没点本事是不可能的。 她抓着任心怡的手腕往反方向猛一用力。 只听关节处发出“咔嗒”一声脆响,任心怡立刻疼得尖叫出声,细高跟重心不稳,整个人都摔在冰冷的地砖上。 “别着急喊,还没到你疼的时候,任心怡。” 喻岁安直起身子,拍了拍自己的手,仿佛碰过任心怡的地方会沾染什么污渍一样。 “只能说你不仅坏,脑子还蠢,砸了我的店却没有做好善后。” 任心怡瞪大双眼:“你都知——不,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清楚。” “你不清楚没关系,有的是人清楚,你是不是觉得,把摩托车送到汽车修理厂销毁,绑架开厂的那对夫妇就没事了?” 事到如今,喻岁安也决定让她死个痛快。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还有一个小儿子,就在修理厂目击了全过程?” “那,那又如何?”任心怡已经输得彻底,却还在嘴硬,“以我的身份地位,有什么是花点钱摆平不了的。” 喻岁安幽幽叹了口气。 “真丢脸啊,大家都是生意人,你就不能动动脑子。” 虽然两人并没有聊过这方面的打算,喻岁安却不难猜到司予尘的心思。 “你大肆散播自己和司予尘的暧昧新闻,让外界误以为你们关系不一般,他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因为以前任家和司家有业务往来,你还真觉得他是在纵容你?” “换句话说,如果任家千金砸了TC集团总裁夫人店铺,又雇绑匪绑架无辜百姓的消息传出去,你以为TC集团还能容忍任家这样合作伙伴的存在?” “你是说,他要对任家出手?”任心怡脸色猛地一变。 “任心怡,比起任家,我劝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现在你牵扯到的案子可不仅仅是破坏他人财产这么简单了。” 喻岁安扔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 “趁着警车还没到,好好享受今晚最后的美酒美食吧。” 第二十二章 龙榆府邸。 黑色宾利稳稳停入地下车库。 衣着不凡, 气质出众的三人从车里出来,随意从哪个角度望去,惊艳地都像是电影画面。 薛恒按下电梯上行按键,侧身让开位置。 “司总, 喻小姐, 公司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我就送到这里了。” 电梯的数字还在下降, 司予尘盯着屏幕上缓慢地变化,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 今晚他喝了太多的酒, 此时胃里并不太舒服。 “没事,你回去吧。”喻岁安态度比司予尘温和不少, “挺晚了,开车注意安全。” “明白,谢谢喻小姐关心。” 虽然口中说着有急事,但薛恒还是毕恭毕敬地站着。 等到电梯门即将闭合时, 他才微微鞠了一躬, 转身离开。 从昏暗的地下停车库出来,电梯里的光线让人觉得十分晃眼。 司予尘原本就不太舒服,眼睛被这灯光刺得更加郁闷。 忍不住又拿薛恒开涮。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格外在意他?”司予尘懒懒靠在喻岁安身上, 语气不爽。 “司予尘, 你又犯病是不是?” 喻岁安原本是好心扶着他的,听到这话立刻撒开手,走到电梯的另一角站着。 “自己呆着吧。” 电梯到达十四层,喻岁安也没搭理他, 顾自己走了出去。 他们回来得晚, 司老爷子已经睡下了。 司予尘换了鞋又将西装外套脱下随意挂在衣帽架上, 跟在她身后进屋。 被骂了两句,那种烦闷的心情却没了。 真是奇怪。 “你先去洗漱吧。”喻岁安说着,没着急回卧室。 “你有事?”司予尘问。 “怕你耍酒疯,给你做杯醒酒的。” 喻岁安取出自制的蜂蜜柠檬酱,马不停蹄地捣鼓起来,在这方面,她一向很拿手。 见男人站着没动,她拧了拧眉:“还不快去?我还没洗呢,人累死了。” 不得不说这俩人在某些方面其实挺默契。 比如司予尘意识到喻岁安这杯醒酒茶其实是念着自己帮她挡酒的好意,主动给他做的。 而等喻岁安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时,瞥见放在床头的空杯子。 也意识到司予尘很给面子地喝了。 “感觉好些了?” 喻岁安拿了身体乳,坐到椅子上,开始擦腿。 “嗯,本来也没什么事。”司予尘靠在床头答话,声音懒懒地。 那支身体乳已经快用完了,喻岁安用了些劲去挤。 大约是手上沾了护肤品,有些滑,不知怎的就没拿住。 身体乳掉在地上,喻岁安从椅子上站起来,弯腰去捡。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喻岁安不满。 话音落了,却觉得有些不对。 司予尘所在的位置安安静静的,居然没和她“一争高下”。 她抬头,看见司予尘还倚在那里,双眸正好也看着她。 可是两人的目光却没有对上。 他望过来的方向,好像不是自己的脸,而是—— 视线往下落了一些。 喻岁安脑袋嗡的一声。 这是她和司予尘同住一个房间的第二天,还没有完全习惯。 刚才洗完澡,她和往常在自己卧室一样,披了件浴袍就出来了。 浴袍的领口很大,弯身去捡东西的时候,敞开了也不晓得。 喻岁安捂住胸口忍无可忍,抄起手里的身体乳就朝着司予尘砸过去。 “非礼勿视,不知道收收你的眼神吗。” “想多了,我没看。” 身体乳被司予尘用双手稳稳接下。 这人明明看着还染有几分醉意,一双眸子温柔又多情,可手上的反应倒是很快。 喻岁安也分不出这无赖说的话是真是假。 她往前走了两步,还想与他争论。 可一双有力的大手伸过来,扯住她的胳膊,直接将她拉到床边坐下。 “你干嘛?”喻岁安警惕地盯着他。 司予尘没直接回答,他只是稍稍用劲,很容易地就将那支快用完的身体乳挤了一截到手心。 掌心温热,护肤品冰凉,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覆盖到喻岁安的肌肤上。 男人一下一下地,将身体乳在她的胳膊上抹均匀,这才出声:“快用完了怎么不说?明天给你买新的。” 原本有人愿意服务,喻岁安也是乐得轻松。 可这身体乳,抹得是越来越不对劲。 司予尘明明是在擦她的胳膊,目光却不往胳膊上看,只盯着她的脸。 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连她自己的手臂都开始发烫。 肌肤相触,连指尖都来回抹了几遍。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某种旖旎又暧昧的氛围开始在两人之间升腾。 一只胳膊抹完,司予尘又挤了些身体乳。 他抬手,掌心向上,冲喻岁安说:“另一只。” 只有很简短的几个字,但喻岁安觉得,司予尘就是故意将声音放得这样轻柔低沉。 他也才洗完澡不久,皮肤看起来很好。 眼眸低垂,遮住了平日里的不羁,更显得温柔俊美起来,似乎是有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不用了。”没等司予尘碰到,喻岁安蹭地站起来,“那只手擦过了,你自己用吧,我要睡了。” 她连着后退几步,然后绕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真没出息。 喻岁安裹着被子,在心里暗暗骂自己。 她喻岁安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擦个护肤品就这样了? 不过,也就是她定力好。 司予尘那个眼神,换了哪个小姑娘能挨得住? 思绪混乱,无数个关于司予尘的念头从脑海的四面八方涌来,掀起狂澜。 “喻岁安。”司予尘喊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很明显的笑意。 “干嘛。”喻岁安却觉得自己被嘲讽了,没回头,闷着被子干巴巴地应着,“说了我不擦。” “你的头发没干,就这么睡,会长虱子的。” 喻岁安:“......” 身旁不见动静,司予尘又说:“起来,我去拿吹风机,吹干了再睡。” 温热的风扫过发丝,吹过脖颈处。 司予尘站在喻岁安身后,拨弄着她的长发。 两人距离挨得很近,沐浴后的芬芳愈发明显起来。 这两天一直用着他的,原本属于自己的味道淡下去许多,此刻竟然也分不清是谁身上的香味。 镜子里的那张脸渐渐清晰,喻岁安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越想越觉得郁闷。 自己刚才怎么就败下阵来了。 正愣着神,发顶的风却停了。 思绪蓦地被人打断。 司予尘按下吹风机开关,揉了揉她的长发,确认没有潮湿的部分:“行了,去睡吧。” 他转身要走,睡衣却被喻岁安轻轻拽住。 “等等。”指尖有些颤动,被人努力掩藏着。 “有事?”司予尘转身看她,装作没发现的样子。 “有事。” 她凑上前,几乎要贴到司予尘身上。 司予尘立即皱起眉,想要向后退去。 喻岁安却像是故意似的,不想让他逃开,细长的胳膊环住司予尘的脖子,轻轻踮起脚尖。 “别动。” 她发出命令,语气却轻柔又暧昧。 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她将自己的脸凑了上去。 太近了。 唇与唇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寸,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 司予尘没躲,也没碰她,可是手搭在那只还发烫的吹风机上,却猛地握紧。 他的胸口从没起伏地这样厉害。 “司予尘。”她低低地喊他的名字,搭在他身上的手也用了些力。 声音有点儿委屈。 像在犹豫又像在撒娇。 良久,没有想象中温软的吻,也没有进一步地举措。 “司予尘。”喻岁安又喊他,眼底流过精光,一点一点儿变成得逞的笑意,“我只是想拔吹风机的插头。” “咔嗒”一声—— 她指尖用力,将插头从司予尘身后的位置拔下。 然后从他肩上缩回手,到面前晃了晃。 扳回一局,喻岁安不忘激他一把:“你干嘛闭眼睛?” “你说呢。” 听到这三个字。 喻岁安忽然打了个激灵,她太得意了,忘了司予尘这人是不能激的。 这人从不墨守成规,越是不让他做什么,就越要做什么。 得了便宜,见好就收。 这道理喻岁安还是懂的。 她脚底抹油准备开溜,但这个想法也就是在脑中短暂掠过。 司予尘连一秒付诸行动的机会都没给她,就将她带进怀中。 喻岁安被夹在司予尘和洗手台中间,动弹不得。 司予尘一手撑着洗手台边缘,一手抓住喻岁安的手腕,将她手中的电吹风插头扯出,丢到一旁。 然后托住她的后腰,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揽。 想要亲吻的念头是一瞬间的涌出来的。 没有任何对话,也没有任何征兆,脑海里这么想着,所以紧接着也就这样做了。 他的唇覆上喻岁安的唇。 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温,还要软,本能地让他贪恋。 最终理智还是战胜欲.念,司予尘只是碰了碰她的唇瓣,很快就离开了。 “抱歉。”他低下头,像在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有些懊恼。 可如笋的指尖勾住他的衣领,不让他逃开,紧接着,整只手都抓住了衣服。 她几乎没有用什么力气,很容易就将司予尘带了回来。 “我还想着,你的传闻那么多,会有多大的本事。” 这一回,她是真的将胳膊完全攀了上去。 一手勾着司予尘的脖子,一手穿过他的头发。 她并不着急,从下巴,到喉结,又到颌骨,慢吞吞地,又轻柔又细密地吻他。 缱绻地逗弄,仿佛是刻意避开了嘴唇的位置。 最后,整个人柔若无骨似的完全靠在他的身上。 她挨上他的耳垂,轻轻地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好像,不过如此啊。” 喻岁安知道,司予尘是听不得这话的。 所以当司予尘收拢手臂,一把将她提起来,抱上洗手台。 打破自己的克制,炽热的深吻不断地不断地落下来时。 她也只是安静地享受着,眼角弯起,非常愉悦地笑了。 第二十三章 喻岁安醒来的时候, 身旁的位置照例空着。 司予尘一早便离开了。 因为老爷子最近都会住在龙榆府邸,喻岁安也不方便总是跑去Hera酒吧,继续凌晨回家白天睡觉。 所以照顾酒吧生意的重任便落到了小张的头上。 趁着在家的功夫,喻岁安白日里就抱着电脑开始研究酒吧的研究方案。 她注册了微博号, 之后又学着剪辑视频、策划活动等等。 渐渐地也做得有模有样, 在本地拥有了一小批自己的粉丝。 做这些事情, 一方面是为了给自己的酒吧引流, 一方面也是为了把之前自己不规律的作息调整过来。 闲暇时间,喻岁安就陪着老爷子散散步, 偶尔出席活动,又或是自己在家做做饭。 司予尘忙完公事之后, 几乎每天都回龙榆府邸。 这个原本空旷冷清的家里,竟然也渐渐有了烟火气。 在同一个屋檐下住得久了,喻岁安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 一直到阿姨说女儿发烧,请了几天假匆匆赶回老家, 司予尘才以没人照顾为由, 将司老爷子接回老宅。 不过司老爷子这一走,喻岁安白天也没了说话的人,屋子里一下子又安静许多。 她嘴里咬着水果,一面在电脑上做营销方案, 一面还不忘和季晴聊微信。 季晴:【给你发消息半小时不回, 干嘛去了?】 手里的牙签摸索着戳了半天,没戳到果肉。 喻岁安掰过果盘一看,才发现水果已经吃完了。 她微叹一口气,将果盘推远, 敲字回复季晴:【接电话去了。】 季晴隔着屏幕一脸八卦:【司予尘打来的?】 喻岁安:【不是他, 是我妈。】 季晴立刻警觉起来:【她们又找你干嘛?】 喻岁安没什么表情地笑了一声:【就是找我回家吃饭, 说有家庭聚餐。】 季晴:【这么突然?上次的事喻森莉还没和你道歉呢,我看这次肯定也没安好心。】 季晴:【鄙视.jpg】 喻岁安:【我大学一毕业就去了别的城市,几年没回过家,我妈怕别人多嘴。】 自从生了喻森莉之后,邓霞虽然一直心疼这个亲生女儿,但到底也怕邻里说三道四。 这种富裕人家,身后从来就不缺眼睛盯着,一点儿风吹草动便会成为饭桌上的谈资。 想了想,她又补充:【也不算突然,听说是喻森莉交男朋友了。】 季晴:【就知道和她脱不了干系。】 季晴:【你可小心点,这八成是个鸿门宴,要是你呆的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我接你离开。】 喻岁安没想把季晴卷进自己的家事,安慰她几句:【我会注意的,她们现在欺负不了我,放心。】 季晴发了个贼兮兮地表情:【也是,你现在可是堂堂TC集团总裁夫人,喻家哪能奈何得了你。】 喻岁安:【来人,掌嘴.jpg】 - 现实情况和季晴预想的半点不差。 名义上是家庭聚餐不假,可喻家的这一顿饭吃得是鸡犬不宁。 喻岁安到达喻家的大门口时,大门紧闭,竟然没有一个人来迎接她。 她试了试门锁,才发现喻家的人早就将她的指纹删除了。 既然不认她是喻家人,又何必叫她来参加聚餐? 她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大约是故意为之,邓霞和喻森莉的手机全都打不通。 喻家人该不会以为,她会站在烈日之下,傻傻地等着吧。 就这点把戏。 喻岁安冷笑一声,回到车上,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等她在商场里好吃好喝地犒劳自己一番后,才重新将车子开回到喻家门口。 指尖按下,“嘀嘀——” 汽车喇叭震天响。 四周是安静的别墅区,这声音便显得尤为刺耳。 但喻岁安就像听不见一样,丝毫没有松开喇叭的意思。 直到管家匆匆打开喻家大门,喻森莉怒气冲冲地冲出来拍打她的车窗时。 她才停了手,慢吞吞地摇下车窗,嘴角挂着耻笑。 “原来你听得见呀,我还以为这个家里的人都聋了呢。” 喻森莉气得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喻岁安,你就是故意的吧!” “当然了。”喻岁安压了压下巴,从墨镜上方傲睨她,“这还要问?” “你......” 不等喻森莉开口,喻岁安就重新将车窗玻璃升起:“啊对了,最好拿开你的手,别夹坏了我的车窗户,很贵的。” 喻森莉脸都绿了,但这毕竟是在外头。 也不急着逞这一时的口舌之快。 她忍了忍,对喻岁安说:“进去吧,爸妈都在等你,也不知道摆这大小姐架子给谁看。” 喻岁安也不恼,摘了墨镜扬在手里,笑眯眯地跟在她身后:“你知道我是大小姐就好,带路吧。” 走进餐厅的时候,喻森莉的爸妈正和桌旁的一个年轻男人聊得正欢。 看样子是很满意自己这个未来女婿。 喻岁安随意打量了一眼,白衬衫,灰色西装,戴着一副细框眼镜。 看起来还算是文质彬彬的长相。 时不时就会站起来给长辈添茶倒酒,谈吐优雅,文化水平应该不低。 “小刘啊,阿姨和叔叔都特别喜欢你,以后你可要好好对我们家莉莉。” 邓霞脸上的欢喜之情难抑,连喻岁安走到身后都没有发现。 还是那个被叫做“小刘”的年轻男人先注意到,他立刻从位置上站起来。 “这位就是莉莉的姐姐,喻岁安小姐吧。”男人朝她伸出一只手,礼貌问好,“初次见面,我是莉莉的男朋友,刘策。” 初次见面,还摸不清对方底细。 喻岁安也没表露出太多的情绪,浅浅碰了一下那只手:“你好,喻岁安。” “岁安,人家跟你打招呼,你就不能热情一点?”邓霞有些不满。 “妈,那毕竟是喻森莉的男朋友,她也不希望我太热情吧。”喻岁安笑说。 这话喻森莉是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但她却又找不出什么毛病。 只能将碗筷重重放倒喻森莉面前的位置上。 “赶紧吃吧。” 喻岁安扫了一眼,清蒸鱼只剩下鱼头,澳龙也几乎只剩了虾壳。 一桌子好菜等她来时,也就只剩下残羹剩饭了。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没委屈了自己。 她翘起二郎腿,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半杯冰饮:“来前吃过了,我不饿。” “家庭聚餐你自己提前跑出去吃饭?是不把爸妈放在眼里?”终于找到机会,喻森莉瞪眼怒斥她。 喻岁安抬头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不过喻岁安还注意到,喻森莉的男朋友刘策,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扫到她身上。 她对这种状似无意的眼神很熟悉,几乎每晚都能从Hera酒吧里接收到来自不同男人的这样的表情。 刚才还是信誓旦旦说要对喻森莉好一辈子的乖女婿呢。 喻岁安心下了然,觉得这场面有点好笑。 “岁安,今天本来是个高兴的日子,妈不想说你。” 邓霞听了喻森莉的话,也有些忍不住了,开始“语重心长”地教育起喻岁安来。 “你说说看你,今天从进了家门起就没给过大家好脸色,叫你回来吃饭,难道还是我们欠你的吗?” “毕业之后,一走就是这么多年,有时候连你在哪个城市都不知道,回头别人议论起我们家,都说喻家有个流落在外、不知生死的大女儿,你让我和喻爸的老脸往哪放?就不能和你.妹妹学学,让我们省点心吗?” 流落在外。 不知生死。 喻岁安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够了,她才拾起一只筷子,敲了敲面前的餐盘:“别人说的,错了吗。” “妈,您自己瞧瞧,这桌上的饭菜,哪一道不是拿来招待流浪汉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饭自然也是没法吃了。 邓霞铁青着一张脸,放下碗筷,离开餐厅。 这些年来,喻岁安和这个家里其他人的关系是越闹越僵。 邓霞不明白,同样都是女儿,为什么喻岁安就不能懂事些,起码收敛收敛自己的傲气和脾气。 她有时也在后悔,自己当初是不是就不应该把喻岁安从孤儿院里接回来,否则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定然不会是今天这种局面。 “妈,小刘第一次来咱们家,您应该高兴些,就别跟她置气了。”喻森莉让家里的保姆端了果盘和饭后甜点来,“反正她一会儿就回去了。” “是啊,阿姨。”刘策语气温和地劝着,“我去给您泡杯茶,降降火,身体最要紧。” 邓霞听到刘策说的话,一下子宽心不少:“能找到你这样的男朋友,我们莉莉眼光真是好,那就麻烦你了小刘。” “应该的。” 刘策礼貌答完话,转身就去了厨房。 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餐盘,上头摆了五杯一样的绿茶。 刘策将第一杯放到邓霞面前:“前阵子出差带回的龙井,您尝尝。” 茶叶碧绿,在水中竖立着,微微浮沉。 还未品茶,已闻到四溢的茶香,一看就是上品。 邓霞自是十分满意的。 至于喻岁安,论辈分,她是喻森莉的姐姐,自然是要排在自己前面的。 “喻岁安小姐,也来喝杯茶吧。”客厅的光投到他的脸上,大概是因为有了转头的动作,那副细框的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喻岁安此时正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 她刚刚收到司予尘发过来的消息。 【聚餐如何,需不需要帮忙?】 【放心,可以搞定。】 喻岁安快速打了几个字回过去,便收起手机,有些心不在焉地去接那杯茶。 刘策握着茶杯的上半部分,喻岁安自然只能握住下半部分。 五杯茶看起来都是一样的,所以她倒是没想过这个环节会出问题。 可指尖在触到茶杯的瞬间,滚烫的触感立刻刺得她指尖发疼。 她小小地惊呼一声,痛感让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玻璃杯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刘策离得很近,刚烧开的茶水同时浇在她和刘策身上。 喻岁安穿着裙子,膝关节处白嫩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红了一片。 “喻岁安!你有完没完!”喻森莉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她觉得她再也无法容忍眼前的这个女人了,“你到底还要折腾多少次才肯罢休?” “莉莉,别生气,是我的问题。”刘策急忙蹲下来收拾玻璃碎片,同时出声安抚喻森莉。 他表情担忧:“岁安有没有受伤?” “她都这样了你还帮她说话?”喻森莉头一次觉得自己男朋友这么不可理喻,“大家都没事,怎么就她有事?” “别这么说,莉莉,应该是我没控制好茶水的温度,真的很抱歉大家。” 喻岁安没工夫看他们演这出大戏,她满脑子都是不能让自己的双腿烫伤变难看。 再说,裙子也脏了。 她将手机放在沙发上,站起身:“你们聊,我去楼上用凉水冲洗一下。” 卫生间响起哗哗水声。 喻岁安没想到刘策也会跟过来。 第二十四章 洗手间的门被人叩响。 喻岁安回头一看, 是刘策站在门口。 她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感,再加上现在没有邓霞、喻森莉等人在场。 喻岁安也不想多加掩饰,语气十分冷淡:“有事吗?” 刘策一副斯文模样,和她解释:“我刚收拾完玻璃碎片和茶叶, 想着还是来和你道声歉, 真不好意思。” “不必。” 不必的意思不是没关系。 而是不原谅。 “刚才烫到你了吧, 有没有受伤?”面对喻岁安的态度, 刘策不仅不恼,反而向她靠近了两步, “我帮你看看严不严重。” 刘策脸上挂着温和儒雅的笑。 但不知为何,这种笑落到喻岁安的眼睛里, 就觉得有些渗人。 客卧的洗手间不算大,喻岁安从化妆镜里紧盯着刘策的一举一动。 “你和我单独待在一起,影响不好。”喻岁安说,“如果你也要冲凉水, 可以去喻森莉的房间。” “我第一次来喻家, 还不太熟悉。”刘策说着,又迈进几步,几乎已经站在了喻岁安的身后,“你是她姐姐, 或许可以带我去?” “可以。” 喻岁安伸手去关水龙头。 只要让她从卫生间里出去, 就不必担心刘策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了。 可是,水流还在不断地俯冲。 一只手搭在喻岁安的手背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接着,刘策站在她的身后, 将她的双手包裹在手心里, 对着凉水反复冲洗。 姿势极其亲密, 男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喻岁安反倒不害怕了。 她轻飘飘地笑了一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见喻岁安没有躲开,刘策的举动愈发大胆,他将下巴靠在喻岁安的肩膀上,蹭着她的长发,“而且我觉得,你也很清楚我要做什么。” “喜欢我?” 喻森莉就在楼下,只要发现刘策不在,随时都有可能上来。 喻岁安将声音压得很轻,语气听上去有几分娇媚。 “你说呢。”刘策从身后拥着她,有些意乱情迷。 他让喻岁安面对着自己,俯下身去要去亲她。 今天来到喻家,他才发现,原来喻森莉还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姐姐。 倒是从来没有听到喻森莉提起过。 如若不然,他早就寻机会下手了,哪还等得到现在。 就在快要亲上喻岁安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挡住了他的嘴,将两人之间的咫尺距离隔开。 “刘策。”喻岁安忍着胃里涌上来的恶心感,将他推远了些,“我已经结婚了。” 趁着刘策放松防备的空档,喻岁安挣开他的胳膊。 也顾不得擦手,转身就要离开。 可是刘策的速度比她更快。 “砰”地一声响,洗手间的门被人重重合上。 喻岁安没了去路,被他抵在门上,刘策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下来。 “我不介意。”他在她耳旁说着,又要去亲她。 他看中的,只有她那一张皮囊。 别的事情都不重要,他也不会和喻森莉分手。 他甚至在思考,如果以后自己真的当上了喻家的女婿,只要喻岁安愿意,他们之前甚至可以建立长期关系。 “真的吗。”她躲不开,便像是绕在陷阱里的毒蛇,问他,“那跟着你,我能得到什么?” “我会对你好的。” 刘策此时早已急不可耐,伸手去扯她的衣服,什么谦谦君子的伪装早就抛到脑后。 “其他的晚点再说吧,先办正事,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很多男人都想对我好,你觉得我缺吗?” 喻岁安抬起双手,缓缓攀住刘策的脖子,似在有意迎合他的动作。 刘策被喻岁安突如其来的主动搞得晕头转向,根本来不及思考她话里的意思。 心中只想着,再漂亮的女人,到了这时候,也不过如此。 什么清纯,什么高傲,都是做做样子罢了。 刘策梳着整齐的背头,下一秒,喻岁安猛地收紧手指,狠狠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向下按去。 刘策一阵吃痛,他刚要大声咒骂。 可与此同时,更加猛烈的痛感从下身传来。 喻岁安穿着高跟鞋,猛地踹到他两腿之间。 刘策痛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青筋暴起,整张脸都因为痛苦而扭曲到变形。 “喻岁安,你,你!” 喻岁安不紧不慢地扯过纸巾,擦了擦自己的鞋头,又将纸巾丢到他的脸上。 然后,她蹲在刘策面前,扬起一抹优雅的微笑:“很痛吗?如果我老公在,你就会发现,其实我很温柔的。” “有机会再介绍他给你认识吧。” 喻岁安起身拉开洗手间的门,走了出去。 步子跨出一半,她又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刘策。 “哦,忘了说,或许你是不介意,但你这种男人,让我提不起一点兴趣。” 喻岁安说完这句话从洗手间里走出去,才注意到二楼楼梯扶手旁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四目相对,看清来人后,喻岁安眼里闪过一瞬间的错愕。 司予尘站在离她几米远的位置,表情复杂。 “司予尘,你怎么来了?” 也不知这人来了多久,又究竟听去了哪些话。 “嗯,刚到。”很简短的三个字,琢磨不出喜怒。 语毕,司予尘抬脚向她走去。 他还没有走近,就被喻岁安避开。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仍然是衣衫凌乱模样,喻岁安侧过身子整理,稍有些慌了阵脚。 她还来不及多加思考,楼梯上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有人跟在司予尘身后上楼了。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一会儿刘策一定会联合起喻森莉倒打一耙,把脏水都泼到她的头上。 此时刘策还跪在洗手间里哀嚎。 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喻岁安不再犹豫,直接转头扑进司予尘怀里。 “老公。”她原本只是想装装样子,可说着说着自己也委屈起来,就变成了低声的啜泣,“你怎么才来呀,我好怕。” 明明刚刚表情诧异的也是她。 现在怪他太晚到的也是她。 女人真是矛盾。 但司予尘又觉得,了解过喻岁安的故事后,其实她的心思也不难猜。 至少此时此刻,在喻家,自己大概就是她唯一的靠山。 “是我来晚了。”他叹了口气,将喻岁安护在怀里,挡住她胸口还没来得及系好的衣扣,“你不回短信,也不接电话,我担心你。” 喻岁安抱着司予尘的腰,心中一怔。 她的手机还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司予尘有没有联系她,她确实是不知道的。 但是,她不是才告诉过他,自己可以搞定么。 像是她的逞强再一次被他发现,喻岁安把头埋进司予尘的胸口,没有吭声。 至少司予尘身上熟悉的味道传来,她安了心神。 “喻岁安,你在这哭什么?”喻森莉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十分尖锐,带着讽刺,“是不是还要让别人觉得,我们喻家欺负了你?” 喻岁安从司予尘的怀中抬起头,却没有松开手,软软地靠在他身上:“这是我老公,不是什么别人。” 恰好此时刘策终于从剧痛中缓过些劲,他扶着墙,从洗手间里走出来,但依旧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喻森莉哪见过他这副狰狞的模样,忙冲上去扶住他:“刘策哥,怎么回事?” 说罢,又怒瞪着喻岁安:“是不是你干的?” “你倒是惯会指责人。”喻岁安眼眶还红着,瞧着终于不是凌厉的模样,却也不显得柔弱。 “二楼就你们两个人,除了你,还有谁能把他伤成这样?” “你怎么不说,是他先招惹我呢。” “招惹你?如果不是今天这场合,平日里刘策哥哥恐怕都不会正眼看你一下。” “喻森莉。” 司予尘厉声打断喻森莉的话,但他的动作却和声音截然相反。 他甚至都没有抬头,只是细致又温柔地帮喻岁安扣好松散的纽扣。 “你当着我的面侮辱我太太,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话一出,连邓霞都有些后怕。 喻家只是南城的一户普通的富裕人家,论背景,论手段,和TC集团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 喻森莉却甩开了邓霞的手。 她没办法容忍喻岁安一次次骑到她头上,夺走属于她的东西。 “喻岁安,你可真有心计。”喻森莉脸上带着怨恨,“她都已经承认了,司总难道还要袒护她?” 司予尘依旧不看她。 他抬起手,用拇指一点点擦去喻岁安脸上的眼泪。 非常轻微的摩擦感,还有一点儿痒。 喻岁安仰头看着司予尘,不知怎的,好像从他的眼里读出了一丝心疼。 “他欺负你了,是不是?”司予尘问她,嗓音轻柔。 仿佛他只听得见,也只在乎,她的答案。 喻岁安还在探究他眼底更深层的含义。 她怕自己理解错了,还是说,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似水般温柔地神情。 也是在演戏吗。 良久,她低下头,不再去看他。 她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如实回答:“他想欺负我,但我没给他机会,跑出来了。” 喻森莉一副气到发笑的表情:“欺负你?洗手间也没监控,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导自演,你有证据吗?” “二楼这么多洗手间,他非要来我的房间?再说既然没有监控,你又有证据证明他没对我动手动脚吗?” 脑海中闪过刚才洗手间发生的那些画面,胃里恶心的感觉又再次难以控制地冒出来。 她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将这些令人作呕的回忆驱逐出去。 喻岁安还想再说什么,司予尘却握住已经握住了她有些发颤的手,将她更紧地揽入怀中。 “你做得很好。” 司予尘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兔子。 “别怕,我来了,不会有事。” 第二十五章 司予尘这句话说出口, 喻家立刻就坐不住了。 除了喻岁安之外,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好看。 他既然说喻岁安做得好,那很明显是站到了自己妻子这一边。 压根就没把刘策乃至整个喻家放在眼里。 在司予尘带着喻岁安离开喻家前的最后一刻。 刘策才知道喻岁安的结婚对象到底是什么身份。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说,自己和司予尘比起来, 已经非常温柔了。 司予尘让薛恒先带着喻岁安上车。 然后在桌上放下一张信用卡。 “这张卡没有上限, 算是这些年喻岁安的抚养费, 从此之后我希望喻家能和她两清。” 司予尘很高, 颀长的身形逆向站在光线里。 今天出门似乎完全是临时的决定,他穿着休闲, 但身上的气场却给在场众人带来无形的压力。 “如若不然,喻家会永远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邓霞看着那张卡, 没敢去接。 这话里警告的意味,她怎么会听不出来? 她嗓音发颤,向司予尘赔着笑:“喻岁安也是我们的女儿,抚养她长大都是应该的, 哪能要您的钱呢。” 说着, 她又一把将喻森莉拽到身后,免得节外生枝:“司总,其实今天就是一点小误会,都是一家人, 没必要伤了和气, 您说是吧?” 这会儿攀亲戚拉关系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但邓霞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司予尘自然不会把邓霞当做一家人。 他没做得太绝,只不过是看着喻岁安的面子。 至于刘策,就完全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了。 没等刘策从楼梯上下来为自己留情, 司予尘就转身大步离开。 他留给喻家最后的话是:“好自为之。” - 喻岁安坐在车后座上, 和薛恒聊天。 “薛恒, 我这妹夫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你说呢?” “喻小姐,司总的决定,我不好揣测。” 喻岁安安静地望向车窗外的风景。 喻家的院子修剪整齐,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 唯一不同的是,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从喻家门里,指顾从容地朝她走来。 他打扮闲散随意,风随着步伐撩起他额前的头发。 吹散了那些外界给他安上的标签。 这也是第一次,司予尘在喻岁安心里的形容词,没了那些纨绔的表象,只剩下耀眼两字。 他是那样好看,仿佛全世界的色彩此刻都凝聚到他的身上,所有的背景都融成虚幻。 “你跟着司予尘这么多年,居然连老板的心思都摸不透。” 喻岁安欣赏着司予尘那张好看的脸,语气温和,话里话外却在故意气薛恒。 “一会儿他上车,我就和他告状,说你工作不到位。” 薛恒扶着方向盘,重重叹了口气。 喻小姐平时在公共场合,都是和老板恩恩爱爱、甜美可人的模样,怎么轮到自己就只有被威胁的份呢。 做人难,做打工人更难。 “喻小姐,您就别整我了。” 薛恒只好向她透露了一些消息:“刚才我确实收到司总的消息,喻小姐的妹夫不做好事,司总要对他出手,也只能算是他咎由自取。” 薛恒没进入屋内,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样说,其实也拿不定主意会不会惹喻岁安生气。 他假装去扶眼镜,偷偷从后视镜里观察喻岁安。 还好,似乎没有引起她的反感。 甚至可以说,喻岁安很满意他的回答。 “说得不错,放过你了。” 薛恒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 等到司予尘拉开车门坐到喻岁安旁边时,喻岁安脸上的那抹得意和狡黠早已消失无踪,恢复成了往常的神色。 司予尘不知他们之间聊了什么,也没察觉出有异。 只是对着薛恒说了句:“开车吧,先回龙榆府邸。” “好的司总。” 薛恒的车开得很稳,一路上却没有人说话。 安静的车厢内,刚才那出闹剧带来的影响似乎才开始后知后觉地放大,每个人都在心中琢磨着不同的思绪。 喻岁安有些受不了这样沉闷的气氛,率先出声。 “司予尘。” “怎么?”司予尘也回过神来,将支着下巴的手拿开。 “你到底怎么想的,居然会突然跑到喻家来?” 像是知道司予尘不会好好回答这个问题,她抢在他前面开口。 “别扯微信的事,以前我也没有常常秒回你。” 如果司予尘今天没有及时赶到,她自然也是有办法解决的。 只不过肯定要麻烦许多。 司予尘听完她说的话,居然还真是颇为配合地沉吟片刻。 他的目光由上至下扫视她片刻,最后落在她裙子没有遮盖住的一截小腿上,这才答道:“饭点了,今天没人做饭,不习惯了。” 这嘴硬心软的家伙。 喻岁安嘁了一声,懒得再和他拌嘴。 “行了,看在你今天帮忙的份上,回去我就给你露上一手,薛恒也一起来吃吧。” 两人都挪开目光,转头看向两侧的车窗外,可嘴角却又不约而同地,扬起了一丝细微的弧度。 “薛恒。”又过了两个路口,司予尘突然喊住薛恒,“下个路口左转,停一下。” “好的司总。” 一个合格的助理,就是完成老板交代的一切内容,并且不要过多打听缘由。 但喻岁安才不会管这些,自从发现司予尘这人本质并不坏之后,她对着他是愈发大胆了。 “停车做什么?” “去药店买药。” 车子稳稳停下,司予尘睨她一眼,开门下车,看起来有几分嫌弃。 “不想以后穿不了裙子,就在车里呆着等我。” 喻岁安“哦”一声,低头去看自己的双腿,才发现此刻烫伤的地方依旧泛着红。 那会儿刘策她身边,也没仔细处理。 她的皮肤本就白,这一眼瞧过去,倒是显得触目惊心。 原来他刚才不是在看她的小腿,而是烫红的膝盖。 车门已经被合上。 恰好喻岁安手里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 她解了锁,看到季晴发过来几条消息。 季晴:【岁安,你那边怎么样?】 季晴:【需不需要我过来?】 喻岁安心中泛起一阵暖意,季晴这个朋友是真心值得交。 她很快给季晴回过去:【我没事,就是出了点小意外,司予尘已经接我离开喻家了,现在在回去的路上。】 手机那边季晴也是一愣:【司予尘?他怎么有空过来?】 季晴:【算了。这不重要,你说什么意外?人没事吧?】 喻岁安:【放心,已经解决了。】 想了想,喻岁安又把刚才在喻家发生的事大致给季晴说了一遍。 这下真是把季晴气得不行。 仿佛打字已经不能表达她心中的愤怒,直接给喻岁安打了个电话过来。 喻岁安刚接起,季晴暴怒的嗓音就清晰地传到了整个车厢里。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季晴为她打抱不平,“还有那个姓刘的,他以为他是谁啊?色字当头的单细胞生物,我呸!太恶心了!” “岁安,我和你说,这事绝对不能这么轻易就绕过他们,否则将来......” 季晴还在电话那头源源不断地输出。 坐在驾驶座的薛恒也有些尴尬。 他非常自觉地从车里退了出去:“喻小姐,我去看看司总需不需要帮忙。” 喻岁安拿着手机点点头,冲他抱歉一笑。 “季晴,你冷静点。”喻岁安道,“没人说要放过他们,司予尘已经让人去处理这事了。” “是吗,那就好。”听到这话,季晴终于松了口气,“不过你那一脚,还真是大快人心。” 喻岁安冷笑一声:“当然。” “话说。”季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声嗫喏起来,“我怎么感觉,你和司予尘之间的关系,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嗯?”喻岁安没太懂她的意思。 “就是上回,在酒吧的时候,你俩虽然站在一起,也领了证,但给人的感觉就是貌合神离的两个陌生人。” 季晴说话磕磕巴巴地,像是很难找到某种恰当的词句来形容这样的变化。 “那时候如果你和我说,司予尘愿意放下手中的工作,专门去为你做某件事,打死我也不信的。” “但最近,从你的话里,我感觉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大到拍卖天价项链,小到吹头发之类,甚至还知道专门去给你买烫伤膏。” 喻岁安一怔。 是啊,她并没有和司予尘说烫伤的事,司予尘却自己细心地注意到了。 季晴提醒她:“而且你有没有发现,司予尘很久都没有流连于那种声色犬马的场合了。” “你说这个啊,那是我们约好的。”喻岁安打消心中的疑虑,向她解释,“前阵子出的那事你也知道,毕竟是签了协议的,不难做到。” “是,你们是签了协议,也得在大众面前演好戏。”季晴一针见血指出问题,“那私下里呢,他有什么必要继续保持那样的人设?” “怎么。”喻岁安觉得有点好笑,“你不会还要和我说,他司予尘假戏真做了吧。” 不远处,药店的玻璃门被人推开。 司予尘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薛恒。 喻岁安看着司予尘微微蹙起的眉头,耳边传来的季晴无比清晰的声音。 “喻岁安,如果司予尘没有动心,太阳明天就打西边儿升起。” 第二十六章 司予尘动不动心, 喻岁安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海水不会倒灌。 太阳也不会打西边升起。 在喻岁安看来,这么土的话也就她季晴能说得出口了。 “你就那么笃定吗。”喻岁安问。 “你别管我怎么样,你就说信不信吧。”季晴回她。 “那依你看, 我现在要怎么做?” “试探他呗。”季晴给她出谋划策, “毕竟这只是我一面之词, 你首先得确认司予尘是真的对你有意思才行, 否则说再多都是白搭。” “我知道了。”喻岁安狐狸脑子一转,有了主意, “他回来了,先不和你说了。” 司予尘拉开车门的同时, 喻岁安也直接摁掉了电话。 速度太快,司予尘有片刻起疑。 “鬼鬼祟祟的,和谁打电话,不能让我听见?” “我哪有?是季晴打来的, 她知道我今天聚餐, 就问问我喻家的情况。” 喻岁安照实回答,只不过刻意隐去了关于司予尘的部分。 这也算不上撒谎吧,她想。 车门被人带上,司予尘回到她身旁坐下, 男人熟悉的气息立刻传来。 喻岁伸手去拿塑料袋里的药膏。 可司予尘却将袋子拿远了些, 没让她碰到。 喻岁安:“......” 不是给她买的吗? “我来。” 司予尘撕开药膏的包装,又拿出棉签,示意喻岁安把腿伸过来。 “她还挺关心你的。” 白色的药膏抹在发红的皮肤上,有些刺痛, 但紧接着药效又传来冰凉的触感, 整个人都好受不少。 “当然,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说到她和季晴的友谊,喻岁安语气颇为得意。 见司予尘拿着棉签,将药膏均匀地抹开。 他的动作非常轻柔,似乎是担心会弄疼那片烫伤过后娇弱无比的肌肤。 喻岁安偏头看着他的动作:“不过,你好像也挺关心我的。” 拿着棉签的手一僵,旋即岔开话题。 司予尘换了一根新的棉签,又寄出一截药膏:“我看看你的手。” 药膏带着淡淡的香油的味道。 喻岁安不是很喜欢这种刺鼻的味道,她悄悄摇下一点儿车窗,让外面的风偷灌进来。 药店离龙榆府邸并不很远,大约过了不到十分钟时间,几人就开到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库。 薛恒和他俩一块儿上了楼。 喻岁安把包挂在挂钩上,转头问那俩人:“想吃点什么?” 想着薛恒是客人,又先去确认了他的口味:“薛恒,你能吃辣吗?” 薛恒客客气气:“可以的,我不挑食,谢谢喻小姐。” 司予尘坐在沙发上,侧目睨了眼他,语气有点儿凉:“真当这是自己家了?” 薛恒:“......” 不是问他,他才这么答的吗。 喻岁安很不满司予尘这种剥削和讽刺下属的行为:“你就不能对他态度好点。” “就他这脑子,也不知道他老婆怎么看上他的。” 这话说得随意,倒是喻岁安吃了一惊:“薛恒,你都结婚啦?” 薛恒不好意思地扶了扶镜框:“是,大学毕业没多久就结婚了。” “那也有好几年了,都没听你说起过。”喻岁安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下回你带出来,咱们一块儿吃个饭,介绍介绍。” “好奇害死猫。”司予尘在一旁泼冷水。 话不投机半句多。 喻岁安嘁了一声,起身往厨房冰箱处走。 司予尘的目光追随她的背影,看着她开始搜寻食材,又道:“别折腾了。” 喻岁安从冰箱门那边探出半个头:“怎么,想出去吃?” “省的你磕着碰着,最后还要麻烦我。” 喻岁安低头摆弄了两下自己的脏裙子,觉得这样确实也不太走得出去:“也行,等我去换身衣服。” 她随意从衣帽间里换了身休闲的打扮,从房间里走出,就看到司予尘还坐在沙发上等她。 表情说不上有多高兴,但也不至于不耐烦。 脑子里回想起季晴刚才说起要她试探的话。 喻岁安走到司予尘面前,提着裙摆转了个圈,然后紧挨着他身侧坐下,和他的腿碰到一起。 司予尘从工作消息中抬头打量她,没说话,但是默默把腿放远了些。 “好看吗?”喻岁安盯着他的眼睛问,像要窥破他眼底真正的情绪。 司予尘早就见惯了她各种突如其来的招数,没准备理会。 只是合上手机打算起身:“收拾好了就走吧。” 可喻岁安直接就将他按了回去。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她用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越过他的腹部,伸到腰的另一侧,看起来就像是整个人都要钻到他怀里。 见到她的不依不饶,司予尘叹了口气:“和平常一样。” 喻岁安:“......” 观察到她脸上不满的表情,司予尘忽而微哂:“一样好看。” 眼波流转,奇妙的氛围又在两人之间产生。 他们挨得已经极近。 喻岁安原本是直视他的,可听到这哄人似的话语,睫毛轻颤了两回,又垂下,娇羞般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司予尘的薄唇微微向上翘起,像在试探她的胆量。 她的呼吸声急促起来,朝他的唇靠近几寸。 在快要相触的时候,又犹犹豫豫地停了下来。 司予尘没想到喻岁安内心这样挣扎,耐心失了大半才伸手揽住她的腰,向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他微微低下头,又想主动去亲她。 薛恒站在茶几对面,想提醒却又没敢出声:“......” 那我走? 虽然两人一度无言,但是喻岁安已经在司予尘的动作和眼神里得到了大概的答案。 她的左手向前摸索几下,最终从沙发缝里摸出一部手机来。 她拿着手机在司予尘面前晃了几下。 知道有薛恒在他不会对她如何,眼里便含着戏耍成功的窃笑:“刚才发现手机不见,现在找到了。” 司予尘也笑,只是笑里多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那就好。” 薛恒从头懵到尾:“???” 这又是什么操作。不亲了? 薛恒自然是不会多问的。 他提前订好包厢,三人便到了家常去的餐厅入座。 喻岁安之前已经吃过东西,所以此刻面对一桌好菜,胃口也不大。 尝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开始低头摆弄手机。 司予尘瞥见她的动作:“和我出来吃饭,这么无聊?” “嗯?”喻岁安怔愣片刻,反应过来他在和自己说话:“哦,不是,在聊Hera酒吧场地租用的事情,我打算最近开一个小型的音乐活动。” 包厢内很安静,司予尘同她闲扯几句:“想法不错,乐队联系到了?” “嗯,正和季晴说着呢,她那边有些资源,但还没确定。” “对了,司予尘。”喻岁安看了看一旁默默吃饭的薛恒,琢磨着开口,“如果我要办活动,接下来就会很忙,我们俩的时间不同步可能会互相打扰。” 见司予尘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地品着,脸上也没有出现什么情绪变化。 喻岁安舒了口气,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现在爷爷也搬回老宅了,要不我就......?” 她其实是想说,要不她就还是搬回客房,两个人继续保持之前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方式。 但没等司予尘回答,薛恒也放下了筷子:“司总,喻小姐,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这夫妻俩之间的私密事,他实在是听不得。 “不用。”又是很简单的两个字,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哪一个问题。 见两人都缄默不言,司予尘才缓缓开口:“你的店里有事就忙你的,老爷子回去了,我也不一定常住龙榆府邸。” 这话听着给人感觉不太对,但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对。 喻岁安努努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司予尘却接着道:“来回搬挺麻烦的,就先这样吧。” 司予尘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至于里头有没有掺杂什么个人情感,喻岁安一时半会儿也抿不出来。 不过参照他俩之前的相处模式,喻岁安都是早上才回家,两人确实基本碰不上。 于是搬回去的事情暂时也就这么放下了。 隔着手机,季晴还在给喻岁安发消息。 听了喻岁安讲了这两次试探的结果,季晴信誓旦旦:【就冲他这反应和他说的话,听姐们一句,他绝对心动了。】 没等喻岁安回复,季晴又问:【我还没问你是什么想法,司予尘要是真喜欢你,你打算怎么办?】 喻岁安:【一时冲动的新鲜感而已,不怎么办。】 喻岁安:【等音乐活动会办起来,我也要忙了,一旦我俩回到之前的相处模式,这些事就迎刃而解了。】 她的计划是以不变应万变。 但是季晴显然没准备就这么被敷衍过去:【我没问你怎么处理,我是问你对司予尘的感觉,你喜不喜欢他?】 喻岁安:【他心里有白羽彤,我俩没可能。】 季晴:【你管她白什么彤的,那俩人都多久没见了,要我说没准司予尘早就忘记这号人了。】 季晴:【你俩走到一起的理由是离谱了些,但日久生情也不一定就抵不过一见钟情,谁讲的假戏不能真做?】 季晴:【我是看到你俩结婚后,他变了,你也变了,才对你说这话。】 季晴的消息源源不断地发过来,手机一直在震动。 喻岁安没回话。 她变了么? 她其实也承认的,和司予尘相拥而吻的那次,心脏跳动的频率,不是她伪装的。 但如果说她的童年经历教会她什么,那就是属于别人的她抢不走。 喻森莉的包永远是喻森莉的。 司予尘的心也只会是白月光的。 仿佛是透过她的沉默看穿了她的心中所想。 季晴的信息再次传来。 【喻岁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 第二十七章 司予尘果然还是没有那么轻易就放过刘策。 刘策被警察带走的消息, 喻岁安是在第二天一早知道的。 据说走廊的监控正好拍到了刘策骚扰喻岁安的某一个瞬间,再加上喻家佣人的证词,刘策已经是百口莫辩。 喻岁安还听说,自己男朋友进了局子后, 喻森莉还想去找她的麻烦, 但这一回终究是被邓霞拦住了。 邓霞大概也清楚她们这一回不占理, 喻森莉如果再去闹事。 司予尘即便是看着喻岁安的面子, 也一定不会再给她们好脸色了。 一出闹剧终于谢幕。 喻岁安也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事业上。 这次和喻岁安酒吧合作的是最近很火的Zeus乐队。 这个乐队之前为季晴的公司拍摄过广告,也和季晴相互留了联系方式。 听到他们最近也有巡演的想法, 正在南城联系合适的场地,季晴便作为中间人帮忙联系了一下。 最终双方综合流量、价位、风格适配度的考量, 商议过后就决定选择喻岁安的Hera酒吧作为Zeus乐队在南城演出的场地。 演出正式开始前,喻岁安已经提前在微博上发布了官宣公告,并且@了对方乐队的官方账号。 当地很多年轻人都是喻岁安酒吧的粉丝,再加上Zeus乐队自带的知名度。 这一波梦幻联动, 喻岁安几乎没花多少宣传的费用, 演出门票就已经销售一空了。 能赚钱,她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恨不得这样的合作互赢的模式能够多来几次。 乐队演出的当天,她本人也亲自到台下捧场。 乐队一共五个人,一名鼓手, 一名键盘手, 两名吉他手和一名兼职贝斯手的主唱。 除了键盘手看起来有些老成,其他几人都是模样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其中站在最前面的主唱看起来年纪最小。 他没有染着色彩夸张的头发,模样乖巧,开口的声音却低沉, 像是有重力的牵引, 将在场的每个人都拉扯进他的世界里。 第一首是情歌。 主唱的嗓音与低沉的贝斯极为契合, 娓娓唱着歌里的故事,与他年轻帅气的面容极为不符却又令人印象深刻。 一首歌唱完,台下掌声雷动,有人尖声叫好。 喻岁安远远坐在吧台旁的高脚椅上,也在拍手。 她对这个年轻的小男生有颇有印象。 演出开始前在后台见过,好像是叫蒋英卓,英俊的英,卓越的卓。 一听就不是普通人的名字。 意气风发、张扬肆意的年纪,和已经进入社会多年的喻岁安不同。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眼里是单纯又热血的光,想得到什么就要去追逐,喜欢什么就要说出来。 从后台到演出的舞台,蒋英卓看向喻岁安的眼神,是炽热的,直接的,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 今晚的客人很多,点的酒水单也多。 店里的员工有些忙不过来。 喻岁安听了两首歌,便从高脚椅上下来,去帮忙招呼其他顾客。 一直到最后一首歌唱完,Zeus乐队和粉丝们签名合影结束,回到后台,客人们才渐渐离去。 “小张。”喻岁安送完一桌客人,转头喊住调酒师,“现在来的人应该不多了,你帮我看一下,我去后面休息会儿。” 她穿着细高跟忙前忙后一晚上,腰也酸,腿也疼,只想回到休息室好好瘫着。 小张做事利索,人也聪明,是她最信任的员工。 交给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果然小张爽快应下:“没问题老板。” Hera酒吧的员工休息室一共有两个,比较大的那个是普通员工的,今天暂时供Zeus乐队的成员化妆和休息使用。 对面还有一个小一点的休息室,是喻岁安的单人休息间。 休息间里有张躺椅,是她专门挑了买回来摆着的。 脱了高跟鞋,她也没注意关门,就靠在躺椅上,打算眯一会儿。 躺椅摇摇晃晃的,整个人很快就放松下来。 半梦半醒之间,喻岁安察觉到有什么人进入了休息室,过了会儿,又往她身上盖了样东西。 喻岁安用力闭了闭眼睛,然后才睁开。 屋内只亮了盏台灯,灯光是暖黄色的。 她的手撑在躺椅上,想借着力道坐起来,可躺椅底部是弧形的,一受力便猛地摇晃起来。 “小心。”年轻男人的声音从她身旁响起,一只手稳稳地托住椅背。 喻岁安将长发别到耳后,这才抬头看清坐在对面的人。 是蒋英卓。 “抱歉,刚才不小心睡着了。”她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盖着件男人的外套。 喻岁安将那件外套收起来,递还给他:“是你的外套吧?谢谢你。” “没,没事。”蒋英卓看起来有些紧张和害羞,可眼里却灼着燃烧的火焰,“我路过时看到你在休息,怕你着凉,就自作主张,不好意思啊。” 喻岁安坐到梳妆台前,拿过按摩梳开始整理头发,刚睡醒的模样让别人看见,实在有些不太妥当。 整理完,她又恢复到先前礼貌的态度:“今天的演出很成功,祝贺你们。” “只能说挺巧的的,我一来到这地方,就觉得很亲切,一点都不紧张。” 蒋英卓嘿嘿一笑。 “你看啊,我的乐队名叫‘宙斯’,你的酒吧叫做‘赫拉’,是不是很有缘?” Hera酒吧这名字是她当初百度“酒吧名称大全”找来的,觉得还行便一直用着了。 有个鬼的缘。 喻岁安表面不动声色,微笑点头应付小男生:“还可以。” “那我们正式认识一下吧。”蒋英卓煞有介事地站起身,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Zeus乐队的贝斯手和主唱。” 喻岁安点点头,握了一下那只手:“蒋英卓,我知道你。” 蒋英卓的眼睛亮亮的,脸上的兴奋之情难以抑制:“你记得我?” “你们乐队很有名啊,而且来我的店里演出,每个人的名字总还是记得请的。” 喻岁安刻意强调了“每个人”。 蒋英卓在喻岁安眼里就是个小孩儿,只要不过界,总是会让着些。 她起身拉开休息间的房门:“走吧,我送你出去。” 两人一同出了休息间,蒋英卓又找了新话题:“这还是我第二次来南城,挺新鲜的,之前从季晴姐那儿加了你的微信,有机会可以一起出去玩?” “不好意思啊,我之后可能会很忙。”喻岁安不想和这小男生拉扯,很快婉拒了。 “是因为要经营酒吧?”蒋英卓问。 “不仅如此,还要去别的酒庄学习、进货。”喻岁安随便找了借口,想让蒋英卓打消念头。 谁知对方依旧兴趣十足:“你要去酒庄,是本地的吗?我还不知道南城的酒庄如何。” 喻岁安摇头:“不是,挺远的,在东城。” “太好了!”蒋英卓听到“东城”两个字,明显更兴奋了,“我小叔和东城最大的酒庄有联系,如果到时候你来一定要联系我,我给你介绍。” 喻岁安:“......” 她怎么就忘了,Zeus乐队是从东城开始火的,蒋英卓就是东城人。 还真是挺有缘的,孽缘。 “好,到时再说吧,谢谢。”喻岁安客套了几句,觉得这个话题也不适宜再聊下去。 她准备找个借口脱身。 但蒋英卓一直滔滔不绝,从酒水到音乐,一点没有离开喻岁安身边的意思。 收了别人的钱,喻岁安不好发作。 最后,喻岁安让小张也给蒋英卓调了杯酒,直到乐队的其他人说还要赶飞机,喊了蒋英卓离开后。 她才靠在椅背上,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 她甚至觉得,相比起小男生的难缠,司予尘的那张脸,在她心里都显得可爱了许多。 好在也就是一次合作。 不出意外之后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机会见了,蒋英卓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会很快。 许久不熬夜。 喻岁安打起精神,准备今晚坚持到闭店。 她没有注意到,某个角落里,一双眼睛静静地盯着她看了很久。 - 萧远觉得自己很冤。 上一回本来提出要和喻岁安联手合作,那是个很好的机会。 既可以扩大自己品牌的声量,又可以借此机会和喻岁安制造更多的联系。 但是没想到中途会杀出司予尘这么个程咬金,直接截了胡。 偏偏他萧家又得倚仗着TC集团的资源。 这会儿他正和司予尘开着视频会议,看着对方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一个劲地打压价格。 萧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最后勉强谈成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位后,萧远看着屏幕上的数字,感觉心都在滴血。 司予尘,有人样,没人性! 等到会议相关人员都退了出去,只剩下萧远和司予尘两人,他再也忍不住开口。 “司予尘,你老婆都要跟别人跑了,你还在这儿跟我打攻守战。” 今天不论如何,他都要司予尘也不好过。 “你是不知道,她昨晚上和乐队那小子聊得多开心,两人还约着要去东城呢。” 司予尘靠在老板椅上,气定神闲:“公事时间聊私事,你这是承认自己能力不足?难怪你吸引不了女人。” 萧远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反正这样的女人,我是不要了,你这么喜欢就送你好了。” 他就不信了,这世上还有人被戴绿帽也心不急气不躁的。 司予尘面不改色,他对着萧远一向毒舌:“是不要,还是追不上?” 萧远那张几乎要被气歪的脸在屏幕那端静止了几秒。 然后白光一闪,显示对方直接退出了视频会议。 司予尘从嘴里发出一声嘲笑:“太嫩了,不禁逗。” 薛恒从助理办公室走来,适时叩响玻璃门:“司总,午休时间到了,要下楼用餐吗?” “不急。”司予尘摆摆手,“我还有点事要忙,你先去。” “好的。”薛恒很快退了出去,顺道将门带上。 偌大的办公室里此时只剩下司予尘一个人。 他想了想,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拉下半截窗帘,挡住了午时刺目的阳光。 然后拿出手机,从最近联系人里翻出某个熟悉的号码,点击拨出。 铃声响了很久,在几乎要挂断的时候,终于被人接通。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熟悉的,迷蒙的声音。 像是刚刚从酣睡的梦里被人吵醒,带着点撒娇和嗔怪的语气:“干嘛?” “喻岁安。”他喊她的名字。 司予尘不想承认,在听到喻岁安声音的瞬间,心里那点儿不舒服的波澜就被抚平。 他继续用那种揶揄的,不那么客气的口吻说道。 “听说你要和人私奔啊。” 第二十八章 “司予尘, 你有病吧。” 喻岁安还在梦里数钱。 美梦被人扰醒,起床气上来一时半会儿消不去。 也没管对方是谁,直接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我和谁私奔?” “不知道啊。”听她不耐烦的语气,司予尘反而乐了, “据说是个唱歌的小子, 又年轻, 又有名气。” 唱歌的小子...... 蒋英卓? 真丝的睡裙光滑柔软, 她把手机放成扩音。 刚从床上坐起来,被子便从身上滑了一截下去, 露出光洁的手臂和漂亮的锁骨。 喻岁安极度无语:“司予尘,你酸不酸啊, 我隔着屏幕都闻到味儿了。”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进食,她确实也有些饿了,便拿起手机起床洗漱。 洗漱台上摆着一深一浅两个牙杯。 不同颜色,却是相同的款式。 深色的牙杯的司予尘的, 喻岁安抬手拿了浅色的那个。 电话还没断, 她挤上牙膏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开口。 “你这个总裁当的比我还轻松,不谈正事儿,整天关心我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泡沫在口腔里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她漱了口水又问:“这回是谁打的小报告, 薛恒来我店里了?” “是萧远,我刚和他谈完生意。”司予尘也没打算瞒。 喻岁安听了,一下把牙杯放到洗漱台上,力道用得有点儿重:“又是他, 这个萧远还真是爱操闲心。” “这么说。”司予尘的声音陡然出现变化, 不像刚才那样镇定自若, “他讲得是真的?” “真什么真啊,我那是要去办正事的。” “正事?” 司予尘在电话里听到水龙头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然后是乒铃乓啷的护肤品开盖声。 好像接到他的电话,面对他的询问并不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 甚至都不能耽误她的护肤大业。 “嗯,之前听说了东城的一家酒庄,好像挺不错的,打算抽个时间过去看看。” 微微抬起下巴,将护肤品抹匀。 喻岁安对着镜子左瞧右瞧,觉得自己熬夜过后素颜还能有这么好的状态。 某种意义上会不会也是被幸运之神眷顾的宠儿。 “东城?” “是啊,你也觉得有点儿远吧。” 她将各类女性用品收拾好:“店里抽不开身,原本我也在犹豫的,不过这话都当借口说出去了,想着还是去一趟吧。” 本来酒庄就在东城的郊区。 从龙榆府邸出发,即便是坐飞机来回也要至少七八个小时,如果要去,也一定会在东城多留几日。 “什么时候出发?” 司予尘问的这个问题让喻岁安有点儿纳闷,她什么时候出发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转念一想,他大概是想确定一下要不要回龙榆府邸住吧。 “还没确定,不过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我出发前给你消息。” “嗯。”司予尘简短地应了一声,似乎对喻岁安具体要忙什么并不感兴趣。 喻岁安对他这副假正经的模样很不满,又想办法开始耍滑。 她故意放轻音量,对着手机那头呢喃细语:“司予尘,我不在,你会不会想我?” “想啊,怎么不想。”男人蛊溺的嗓音透过听筒传到耳旁,“我可能会恨不得立刻就飞过去找你。” “有病。” 喻岁安直接撂了电话。 - 三天后,喻岁安拿着手里的登机牌,坐上飞往东城的飞机。 飞行时间预计两个多小时。 喻岁安戴上眼罩,打算小睡一会儿。 睡着睡着,好像做起了梦。 她下了飞机,刚到东城的那个酒庄,就接到司予尘打来的电话。 电话他说自己也买了当天的机票,今晚就到东城。 电话里他说:“想啊,怎么不想。” 那声音沉郁沙哑,像要将她一同溺入梦里的深海:“喻岁安,我想你了。” 画面一转。 司予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她的面前。 喻岁安想朝他走过去,但是脚下重的就像灌了铅一样,一步都迈不出去。 喻岁安站在原地,远远地瞧着司予尘。 像酒吧里的那个雨夜一样,司予尘穿着笔挺利落的黑色西装,大步朝她走来。 他的脸十分模糊,连五官都看不真切。 在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的瞬间,仿佛从幽深的海里得救一样,喻岁安猛地喘过气来。 那些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心上,无比清晰。 “我想你了。”像是怕她忘记,一遍遍地重复着,“我很想你。” 只是这声音听着听着,怎么变了味儿? 好像又成了一个女人在说话,她好像是在说——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经开始下降,请您系好安全带......” 喻岁安:“?” 遮光板是打开的。 外面的光线透进来,喻岁安缓缓睁开眼。 丝丝缕缕的白云,和已经勉强可见的东城规整的城市建筑。 是梦。 她还在飞机上。 这是她第一次梦到司予尘。 喻岁安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司予尘那句玩笑话吓到了。 再加上飞机下降带来耳膜强烈的不适感,这种不适感加剧了她做噩梦的概率。 再说现在还是大白天。 所以,和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点关系都没有。 二十多分钟后,飞机降落在东城机场。 喻岁安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拿出自己的手机,关闭飞行模式。 网络刚刚恢复正常,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喻岁安一个激灵,握着手机仔细一看,才发现来电人是季晴。 这梦怎么还有后遗症? 喻岁安头疼地拍了拍脑袋,才接起电话。 司予尘这家伙就像古时候妖言惑众的大反派,是要被绑在木桩上拿火烧的。 “喂?”喻岁安戴上蓝牙耳机,从前门下了飞机。 “岁安,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怎么都不接?”季晴神神秘秘地,“有大事和你说。” “我刚下飞机。”喻岁安顺着机场的标识往前行李处走,“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 “飞机?你不会已经到东城了吧。” “嗯。”喻岁安应了一声,转念又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在东城?” “你忘啦,Zeus乐队还是我介绍给你的呢。”季晴说,“蒋英卓联系我了,说咱们有空一起吃个饭。” “算了吧。”喻岁安拒绝。 “别啊,怎么就算了?”季晴想了想,又问她,“不过你和Zeus的人才见了一次面,怎么你的行程蒋英卓比我还清楚?” “不会连他都被你的美丽冲昏头脑了吧。” 这话原本是句玩笑话,季晴甚至都没过脑子。 没想到喻岁安却没反驳,只说:“那也没有这么夸张。” “靠。”季晴忍不住爆了句粗,“还真被我说中了?” 手机里传来短暂的提示音。 喻岁安扫了一眼:“我叫的车到了,先不跟你说了,回头联系。” 顺利坐上车,喻岁安开始检查手机里的未读消息。 她这才发现,蒋英卓是先联系了自己,因为没有回复,才找到了季晴。 内容倒也没有特别紧急的,大概是问她有没有到东城,以及一些琐碎的关切。 她叹了口气,认认真真挑着几条回复了。 消息刚发出去,蒋英卓的电话就立刻打进来了。 对方太热情,喻岁安已经到了人家的地方,没有理由再往人家头上泼凉水。 最终便和蒋英卓商量下来,和他小叔在酒庄见上一面。 几人约的时间是第二天下午。 不得不说,蒋英卓的小叔给喻岁安的初映象倒是不错,是个很沉稳的中年人,聊起公事也是相谈愉快。 “这个酒庄,是我一个朋友开的,现在基本交由他的儿子在打理。”蒋英卓小叔说,“他们一家不在东城,所以我有空就会来帮忙。” 喻岁安点头:“原来如此,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喻小姐要是有想法,可以在东城多留一段时间,常来了解一下。”对方语气十分亲和,应该也是很满意喻岁安这个合作伙伴,“今天时间还是太短了,有很多部分都还没有机会向您介绍。” 蒋英卓立刻接到:“就是,岁安姐,我也希望你能多住几天,我们东城很好玩的。” “我尽量。”当着长辈的面,喻岁安自然是礼貌应着,“不过南城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暂时也不能确定时间。” “一起吃顿饭的时间总有吧。” 蒋英卓冲着喻岁安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二十出头的年纪,这样的笑是他的招牌,甚至一度被粉丝剪过合辑冲上热搜。 “我知道附近有家很棒的店,我每次回东城都会去,你跟我们一起,连导航都省了。” “也好,我们身为东道主,也应该尽尽地主之谊。”蒋英卓小叔也道,“喻小姐如果后面没有其他安排,不如就一起?” 喻岁安盛情难却,想着也可以趁着吃饭的时候再详细聊聊合作的事宜。 她正要答应,身后却响起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蒋叔。” 那声音带笑,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仿佛他才是这个酒庄真正的主人。 “您要带着我太太去品尝美食,这样的好事,能不能算我一个?” 喻岁安震惊之余,没忘记赶紧转身去看清身后的人。 面料挺括的黑色西装,挺拔颀长的身影。 梦里的场景成了真。 她差点恍惚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没有醒来:“你怎么来了?” 男人的目光仅仅只聚焦在她一人身上。 他走到喻岁安身边,万分自然地揽过她的肩,低下头。 一双眼里含着笑,像梦里那片汹涌的无垠的海,愈发深情。 “出差。” 第二十九章 蒋英卓小叔见到司予尘的第一眼, 还是很高兴的。 但是听完他的后半句话,那高兴的笑容就渐渐凝固在脸上了。 中年人的信息接受速度跟不上年轻人。 蒋叔望着举止亲密的两人:“你太太?” “是。”面对长辈最起码的礼仪和尊重司予尘还是有的,他大方介绍,“这是我太太喻岁安, 没想到你们已经提前认识了。” 蒋叔有来有往:“不错, 不错, 郎才女貌, 瞧着很是般配。” 客套了几句,也没人接着话再往下说。 四个人面对面杵着, 场面多少有些尴尬。 蒋叔呵呵干笑几声:“那也别站着了,咱们就走吧, 先吃饭去。” 司予尘点头道也好:“蒋叔,东城你们比我熟悉,就麻烦你们带路了。” 考虑到蒋叔的口味比较清淡,又喜静, 蒋英卓最后选了一家主打养生汤品的中式餐厅。 问了喻岁安和司予尘, 两人都不挑食,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喻岁安坐上司予尘的车。 路上没忍住问他:“蒋英卓小叔说的,那个酒庄主人的儿子就是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害我瞎折腾。” 司予尘手扶方向盘, 吊儿郎当地笑:“那有机会, 我找薛恒把我国内所有产业,给你列一遍。” 喻岁安:“......” 倒也不必。 她偏头看向窗外,不想再搭理他。 司予尘这才认输似的,正经和她解释:“集团在东城这边, 有个高端度假区, 原来酒庄是专门为了这个度假区修建的, 后来反响还不错,慢慢地就开始对外销售增加客源。” 喻岁安表面冷淡:“哦。” 心底里却在暗暗咋舌,没想到他的酒庄还有这么个故事,果然是家大业大,资产雄厚。 司予尘的重点好像和喻岁安不太一样,车子又往前开出去五六分钟,他才忽然出声:“所以,喻岁安。” 喻岁安:“怎么?” 司予尘:“非要说有缘的话,你也只是和我有缘。” 喻岁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再问司予尘,他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喻岁安自己想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意识到—— 司予尘是在计较之前蒋英卓说自己因为酒庄和喻岁安颇有缘分的那句话。 喻岁安:“......” 到了地方,四人在包厢里落座。 点完菜品后,服务员贴心地带上包厢门,屋内气氛便又冷了下来。 司予尘的突然出现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短暂的沉默过后,蒋英卓起身,给喻岁安盛了碗汤:“岁安姐,其实我的本意也是好心,就是想帮上你一点忙。” 喻岁安双手接过,也表示理解:“我知道,这件事还是很谢谢你,其实我今天也从蒋叔那儿学到了很多,算是收获颇丰。” 她用白瓷勺舀了两下,微微蹙眉,没有喝。 汤里的配料很补,有党参和黄芪,她最近上火厉害,不适宜喝这个。 勺子重新落下,搁在餐盘旁边,发出很轻微的脆响。 司予尘偏头看她,没作声。 然后一双修长的伸过去,将她的汤与自己的汤对调了一下,示意她喝自己那碗。 将长发撩到耳后,低头尝了一口,苹果、雪耳和腱子肉片,祛火养颜,最适宜秋季。 她从不知他心细到这个份上。 味道很不错,喻岁安还想再去喝汤,可头发总是会不听话地垂落下来,不小心就会沾到勺子上的汤渍。 反复拨弄了几次,她也有些气恼,暗自责怪自己不应该把装着皮筋的包放在司予尘车上。 喻岁安的视线被长发半挡着,没注意到司予尘盯着她的动作看了很久。 下一刻,他起身,从自己的男士包里拿出了某样不属于他的东西—— 一个女士鲨鱼夹。 乌黑的长发穿过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甲的边缘修剪干净,挽着发丝绕了几圈,然后用鲨鱼夹稳稳夹住。 动作有些生疏,模样也不太好看。 但起码不会再影响喝汤了。 那鲨鱼夹好像是她某次落下的,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倒是没想到性格乖张的司予尘会随身带着这个。 喻岁安抬头,两人短暂地对视上。 片刻之后,司予尘挪开视线,重新坐下,像是不过做了件平常的小事。 谁都没有开口。 可许多情绪却在这无声的场景里被读懂了。 “所以,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蒋英卓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互动,显然他还不想放弃这个和喻岁安制造联系的机会。 “如果你愿意,可以说说你的心理价位,让我小叔去谈谈,尽可能满足你的要求。” 蒋叔闻言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倒是司予尘托着茶杯,靠在椅背上,先发话了。 “理论上,我不收我太太的钱。”他语气轻快,转头看向喻岁安,活像个古时候的闲散王爷,“不过,我也想听听岁安的心理价位。” 他这话一出。 即便蒋英卓这个外人也听明白了。 酒庄是司家的产业,轮不到他们在这做好人,给司家的媳妇卖人情。 “所以,岁安姐。”蒋英卓还是不死心地问她,“你真的结婚了?网上那些传闻都是假的?” “是,我结婚了。”喻岁安浅浅一笑,她因为司予尘刚才的举动,心情很好。 两人的位置挨得近,即便她没多解释什么,外人看起来也是一对恩爱的璧人。 蒋叔坐在背靠窗的位置,呷了口茶,没忘记去注意自家侄子的表情。 蒋英卓原本总是粘着喻岁安的,此刻倒是一反常态地离远了。 他坐下,低垂着脑袋,拨弄手指,看起来十分沮丧。 蒋英卓是个面上藏不住事的人,蒋叔身为自家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心里的念头。 但蒋叔这会儿在意的还不止是自个儿侄子的感情问题。 他忙前忙后,又张罗着请客吃饭,就是想从喻岁安这边做成一笔大单,好从中间抽成赚上一笔。 合着半天下来,人家是自产自用,肥水不流外人田。 倒是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心里不满,脸上却没敢太表现出来,毕竟本来就是人家的酒庄。 蒋叔还是笑脸相迎:“没事,先吃饭吧,这汤还是得趁热喝。” “蒋叔,我的话还没说完。”司予尘不急不缓,“我虽然不做亏本的生意,但关系到我太太的事,我可以让步。” 蒋叔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太太的心理价位除去我的成本价,剩下的钱,归您。”司予尘顿了顿,然后说了一句让喻岁安也没料到的话,“我来东城只是为了见我太太,没有准备搅了您的生意。” “哪里,哪里的话。”蒋叔立刻从位置上站起来,身为长辈,倒是去给司予尘添了茶水,“司总,我不太喝酒,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司予尘倒也不甚在意,与他碰了杯:“蒋叔,您对我太太的事业尽心尽力,辛苦。” 蒋叔实在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机:“绵薄之力,应该的,应该的。” 喻岁安觉得,司予尘实在是个聪明人。 一点钱对他来说无足轻重,但是他在无形当中又卖了蒋家一个人情。 有时候人情可比这点差价有用多了。 这事一定下来,桌上的气氛就缓和了不少。 除了蒋英卓,其他人吃得倒也愉快。 这一顿饭结束后,喻岁安并肩和司予尘往外走。 副驾的车门刚刚被拉开,喻岁安就听到蒋英卓在后面喊她:“岁安姐。” 喻岁安:“怎么了?” 蒋英卓一路疾步跑来:“岁安姐,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行,你说吧。” 蒋英卓抬头看看司予尘,又小声问喻岁安:“岁安姐,我想单独和你聊聊,可以吗?” 喻岁安本想直接回答,又意识到现在是在外面,便还是去征求了一下司予尘的意见。 司予尘格外好脾气,除了从头到尾都不看蒋英卓:“去吧,不着急。” 两人也没走出太远。 喻岁安找了个在司予尘视线范围内的角落:“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岁安姐,我,其实我......” 蒋英卓这次见到喻岁安,和上次很不同。 上回在Hera酒吧,她浓妆很漂亮,但现在她只是化着简单的妆容,清丽动人,却更加惊艳。 她仰着头,眼里只映出自己的身影。 蒋英卓脸唰地就红了,大脑之中一片空白。 “没想好?”喻岁安说,“那就下回再说吧,或者你晚点想好了给我发微信。” 从这个角度,她看到司予尘还靠在车门边上,没着急进去,目光不时投过来,注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喻岁安在心里哼笑一声,还挺能装。 她刚要走,蒋英卓就急忙拦下:“不,不行,这件事得当面说。” 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蒋英卓捏着拳头:“岁安姐,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就很喜欢你!” 喻岁安却不意外,她的声音很平稳,倒像是在安抚一个正在闹脾气的小孩儿:“嗯,我知道的。” “你别不信啊,岁安姐,我说的都是真的。” 蒋英卓却以为喻岁安在敷衍他,急得快要哭了。 “我是比你小,但是我能保护你,我也能赚钱,你相信我。” “蒋英卓,我已经结婚了。”喻岁安已经不想再听,“如果你只是要说这个,就回去吧,以后你会找到更适合你的人。” 蒋英卓想去拉她的胳膊,喻岁安却一下就躲开了。 远远地,司予尘立刻绷直身子。 喻岁安给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用管。 “岁安姐,我会比他更爱你。” “你不会的。” 喻岁安笑起来,语气轻柔而笃定,但那笑里却没有任何温度,仿佛所有的暖意都只给了另一个人。 “我们相爱多年,感情很好,也不打算离婚,网上所有的负面消息都是假的,我劝你也不要再抱着任何不该有的想法了,言尽于此,再见。” 蒋英卓低下头,哭得非常厉害。 喻岁安却没有任何心软后悔的感觉。 蒋英卓还非常年轻,快刀斩乱麻,对谁都好。 她不再有任何犹豫,转身快步向司予尘走去,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司予尘也没多问她们具体说了什么,等喻岁安系上安全带后,就直接发动了车子。 目的地定在喻岁安的酒店,喻岁安点开导航,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拿你挡桃花还挺好使的。” 她原本觉得拒绝人是件很麻烦的事。 蒋英卓这样还算好的,要是碰上像刘策那种,那连生命安全都会受到威胁。 不过喻岁安不知道的是。 原本司予尘听说她和蒋英卓在东城单独见面,也是带着一肚子火的。 但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大老远跑过来见到喻岁安之后,那生的气居然立刻就消了。 司予尘是个很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人,可面对喻岁安,他总是只能一次次向她服软。 听到她对别人说那些和他亲近的、喜欢的话,就忍不住觉得高兴。 所以即便是口蜜腹剑也认了。 司予尘压住自己上扬的嘴角,轻声答道。 “乐意效劳。” 第三十章 说来也奇怪。 在龙榆府邸的时候, 喻岁安和司予尘一个卧室睡习惯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现在到了东城,俩人刷完电梯卡,走进喻岁安的酒店房间。 陌生的城市, 陌生的室内装修。 怎么看怎么别扭。 司予尘才脱了西装外套, 换上酒店拖鞋, 喻岁安就觉得不对。 她将司予尘拦在卧室门口:“现在是在东城, 又不用演给别人看了,你干嘛还和我住一块儿?” 司予尘懒得编理由, 随口胡诌:“省钱。” 喻岁安:“我住的这又不是什么五星级豪华酒店,能花你几个钱?” 司予尘毫不费力掰开她的手, 一边解下手表一边往里走:“你不懂,我这属于私人行程,公司不报销。” 喻岁安跟在后面,气得跳脚。 公司不就是他的公司吗, 反正怎样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有什么区别。 卧室门被司予尘拉开。 他走到衣架旁,开始解衬衫扣子。 “你又干嘛?” 司予尘手指的速度很快。 喻岁安这句话刚说完,衬衫的扣子就已经开了第三颗。 视野里只剩下精壮的胸膛和一小节锁骨。 “对了,还请你回避一下。”像是确认了喻岁安的视线后, 司予尘才慢吞吞转过身去。 他的声音里藏着笑:“长途奔波一天, 我要去洗澡了。” 喻岁安:“......” 多看了几眼而已。 这话说的像她有多图谋不轨似的。 喻岁安不依不饶追过去:“这是我的房间,我还没允许呢。” 浴室的玻璃门被人推开一条缝。 司予尘的半个身子从里面探出来,漂亮的肌肉线条勾勒出更加具象的画面,刚才的白衬衫连半个影子都见不到。 “我真要洗澡了。” 他一手扶着门框, 头发有点儿乱。 懒懒地, 似在撩人:“你是在外面等着, 还是进来和我继续理论?” 喻岁安抄起椅子上的靠垫,披头盖脸砸过去。 “司予尘,你真的有病!” - 司予尘这个澡洗得很慢。 喻岁安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上看酒庄资料。 看着看着,季晴的消息跳出来,于是她又和季晴聊起了天。 季晴:【图片】 季晴:【看蒋英卓这朋友圈,你俩这面是见得不太愉快啊。】 喻岁安点开那张图片看了看,是蒋英卓朋友圈的截图。 一首意义不明的伤感情歌,不是他们自己乐队的。 配了一段意义不明的伤感文字,发布时间是三十分钟前。 喻岁安:【......】 喻岁安:【可能,我最后的话说得是重了点吧。】 但是她能怎么办呢。 她也很冤好吧。 季晴吃瓜不嫌撑:【怎么,不喜欢弟弟?】 喻岁安:【求你做个人吧,人家真的只是个弟弟,我对他没想法的。】 季晴:【本情感专家上线,容我来给你分析一波。】 季晴;【你不是不喜欢弟弟,你只是不喜欢那种轻易被拿捏的,蒋英卓没啥出息,第一次见你,就看傻了。】 对于季晴的理论,喻岁安很是不满:【真心付出的感情都值得尊重,你别说得我好像个渣女。】 季晴和她辩驳:【我也没说错啊,比如司予尘就属于那种和你势均力敌的Level,你看你俩这一人兵来一人将挡的招式,不是到现在还没玩厌么?】 过了会儿,季晴又觉得有些好奇:【你去东城两天了,司予尘就没联系你吗?】 季晴:【不应该呀。】 喻岁安叹了口气:【他是没联系我】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没等季晴安慰她,喻岁安又道:【因为他直接杀过来了,现在在我隔壁房间洗澡。】 季晴一连发了三排感叹号。 季晴:【什么情况,你俩进展这么快???】 这两人是一个都不给她省心,喻岁安觉得自己有点儿头疼:【别给我胡扯,他是刚从南城过来还没休息。】 季晴看了个窥破天机的坏笑表情:【急什么呀,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这就开始护短啦。】 喻岁安:【......】 季晴:【不过这一出,得给可怜的蒋英卓颁个助攻奖。】 喻岁安:【什么意思?】 季晴无奈叹气,她这个好闺蜜,面对感情真是一点就通。 换句话说,不点就永远通不了。 季晴:【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吃醋是心动的开始】 季晴:【你自己仔细想想,司予尘为什么火急火燎的跑到东城来,然后什么事都不做就在你身边耗着?】 喻岁安全神贯注低头发消息。 腿上的资料册没注意,滑落在地。 她弯腰捡起来,看到封面上印着的宣传图,蓦地反应过来。 是啊,司予尘在东城并没有发展特别多的项目。 最大的酒庄,如今也有专人负责和打理,运转稳定。 而南城是他的工作重心,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和处理不完的事项。 是什么让他推开那些,一个人跑到东城来,陪着她吃饭聊天儿? 回想起刚才的种种,司予尘虽然嘴上不饶人,可从头至尾,目光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答案已经十分明了了,还是那两个字。 为她。 季晴说:【如果你还是不确定自己的想法,这几天就是捋清楚思绪的最好机会。】 季晴:【东城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你们也不用彼此伪装,可以好好正视自己的心】 心动? 正视自己的心? 过去的二十几年里,这些词与喻岁安的人生毫不相关。 即便是见过很多人的示好,即便是后来和司予尘结了婚,她也从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 那她现在,要怎么做? 瞥到一旁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喻岁安有了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了,先不说了,回南城请你吃饭就当专家咨询费。】 喻岁安匆匆打了几个字,便合上手机。 趁着司予尘在浴室里吹头发的功夫,她悄悄拨通桌上的座机,叫了客房服务。 不多时,服务生便推着餐车叩响房门。 餐盘中放着两瓶红酒,还有两个红酒杯。 司予尘开了门,盯着那酒看了好一会儿,看得服务生脸上的职业假笑都快挂不住了,他才拧眉去问喻岁安:“你点的?” “对对对,是我。”喻岁安从沙发上跳起来,来到房门口,对服务生说了声“谢谢”。 服务生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带上门,司予尘回到客厅里坐下,凝视面前的两瓶红酒:“你要喝酒?” 上次喻岁安喝完酒的样子,他还没有忘。 再来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招架得住。 “饭后喝点酒,活到九十九。”喻岁安学着司予尘也开始胡诌,“这不是看你奔波劳累的,太辛苦了,想着犒劳你一下呗。” 话里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实际上买酒上来只是因为,喻岁安怕自己在太过清醒的状态下,对着司予尘还是会忍不住开始演戏。 酒后吐真言嘛。 都这么说,那肯定是有道理的。 没给司予尘拒绝的机会,喻岁安已经俯身开始倒酒。 司予尘看她脸上的妆还没卸,衣服也没来得及换:“这么急,你不先去洗个澡?” “还早,我过会儿去。”喻岁安脸不红心不跳,把酒杯移到司予尘面前,“干杯。” 司予尘配合她的动作,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心中的疑虑却没有完全打消。 他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但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事实上,喻岁安也是同样的感受。 也不知是酒的差距,还是因为这次没有那么多沉重的话题。 总之几杯酒下肚,她还是清醒得不得了,半点昏沉的醉意都没有。 这么下去不是事,她得想个别的办法。 半垂着眼,大脑的注意力开始涣散,思考的速度也变得缓慢。 司予尘的一句话,要怔愣很久才能慢吞吞地给出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双眼闭合,完全进入一片黑暗之中。 喻岁安彻底“醉”倒在了司予尘身上。 “不行了?”司予尘推了推她。 喻岁安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她也觉得自己演得有些过了,但是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不能跳起来说自己是装的。 喻岁安只能继续闭着眼睛,假装自己是睡了过去。 司予尘那边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半天都没有动。 就在喻岁安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正打算偷偷睁眼观察一番时。 司予尘的手伸过来,轻轻托住了她的脑袋。 然后,动作很轻地将她放到沙发上躺下。 喻岁安听到脚步声,司予尘好像离开了。 但他走的方向,不是大门,而是卧室。 喻岁安:“???” 他会不是想自己跑回去睡床,让她睡沙发吧。 又过了许久,浴室里响起翻找东西的声音。 司予尘重新走了回来。 有衣摆和沙发摩擦的响动,喻岁安睡在沙发上,觉察出司予尘似乎是蹲在了她的身边。 他要做什么? 下一刻,脸上肌肤冰凉的触感给了她答案。 方块大小的棉布被某种液体浸湿,以及那略显笨拙的举动。 肌肤却在此刻,得以与空气接触,卸下负重开始自在地呼吸。 喻岁安脑袋里轰地一声。 司予尘,在帮她卸妆? 男人学着她以往卸妆的步骤,将她脸上残留的护肤品仔细擦去。 又拿来湿润温热的洗脸巾,帮她把脸一点点清洗干净。 被他的指尖轻柔触碰过的肌肤,开始一点点地浮出灼烧后地红晕。 却不是醉酒后的痕迹。 喻岁安这辈子没想过自己会对着哪个男人脸红。 她见过很多带着目的性接近她的伎俩。 但是没见过细致又温柔的真心。 男人冰凉的手背贴到她的脸上,这种滚烫的灼烧感似乎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她闭着眼睛,嘴里小声嘟囔着拍掉那只手,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假装是醉意上头,早已分不清现实梦境。 男人的手顿在半空中,过了会儿,从她的腰侧穿过,想要将她抱起:“去床上睡。” 他轻言细语地哄着,嗓音温润磁性。 不同于喻岁安一开始所了解的那种性感的,带着高高在上的芒刺的感觉,更像是这个季节温暖的风。 带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拉力,吸引她不断靠近。 在司予尘将她的身体带离沙发的时候,喻岁安睁开了眼。 眼底清明动人,和脸上透红的肌肤不同,没有丝毫醉酒后的痕迹。 高跟鞋被东倒西歪地踢在地上。 借着男人的力道,喻岁安顺势一推,司予尘没有思想准备,重重跌坐在沙发。 她跨坐着,漂亮的指尖一寸寸抚摸他的唇瓣。 然后,喻岁安捧起司予尘的脸,将自己的唇也贴了上去。 熟悉的发香袭来,男人始料不及,扶着她腰侧的手垂落,抵住沙发,支撑自己的身子。 喻岁安没打算就这样轻易放开他,直到她听见司予尘发出低哑的喘息,像在极力压抑眼底的深情缱绻。 他调整坐姿,右手得出空来,然后漫不经心地游离,向上。 直至托住她的后颈。 司予尘掌心用了点力道,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扯,吻被加重,舌间摩挲,迷迷蒙蒙地。 男人恍若深海的眼里泛起狂澜。 那风声骤然加剧。 第三十一章 这样的吻持续了很久。 对方的气息不再陌生, 大脑得到的所有反馈都变得无比清晰和熟悉。 窗外的夜色沉下来。 唇间是轻微酥酥麻麻的感觉。 喻岁安抱着司予尘的脖子,新换上的衣服,领子已经被攥得起皱。 然后,沿着缝线下滑。 指尖一压, 一勾, 轻而易举挑开了第一颗扣子。 司予尘钳住她的手腕, 不让她胡乱动作。 目光却还落在她的唇瓣上, 水红色的,比往日看起来更加饱满娇嫩。 忍不住又去亲她, 语气却比她的动作还要轻佻浮薄:“没看够?” “嗯。”喻岁安也不反驳,她眉梢轻挑, 媚眼如丝。 司予尘握着她手腕的力度并不大。 稍稍用力挣开后,她闭着眼,细长的手指向衣领处探过去,触电般地。 抱着他的肩膀, 吻从侧脸处落下。 再一点点从耳垂, 到脖颈,到锁骨。 她还要接着往下,却又一次被司予尘拦住了。 “喻岁安。”他将她整个人都提上来,按着她的脑袋, 嗓音里全是竭力的克制, “别动了。” “你不想吗。” 喻岁安被迫靠在司予尘的肩头,依旧是很不老实,一面说着,一面去咬他的耳尖。 每个字, 都在挑战司予尘理智的极限。 “别骗人, 我都感觉到了。” 司予尘将头深埋进喻岁安的颈窝, 再抽离时,眼里的情.欲和贪念半分未消。 说话间嗓音却已经恢复理智:“等你清醒了,还想继续时再说。” 喻岁安收回手,慢条斯理地将他的头发整理好。 看着司予尘笑了一声:“那我去洗澡了。” 司予尘看着那双细削白嫩的小腿并拢,从他身上离开。 就这么光着脚往卧室里走,分明又是在撩人。 开了空调的房间,地上冰凉,怎么也不怕感冒。 他叹了口气,提起地上的高跟鞋,跟在她身后:“喻岁安,把鞋穿上。” 喻岁安才不管他,没等人追上来,就将卧室房门一关,直接把司予尘隔在屋外。 她背靠着房门,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又逐渐恢复成先前清冷的模样。 将长发撩到耳后,喻岁安来到浴室里开始放水。 还挺君子,她想。 - 热水澡是卸下一身疲惫最好的选择。 喻岁安舒舒服服地冲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看到司予尘已经靠在床头看笔记本电脑。 东城之行,果然不是那么轻松。 一定有许多工作,是他想推也推不开的。 喻岁安也是个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人,不会在工作时间去打扰他。 她穿着酒店拖鞋,轻手轻脚走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这两天一直在长途奔波,她也被折腾得有些累了。 喻岁安不认床,这会儿刚挨着酒店的枕头,困意就立刻袭来了。 司予尘敲击键盘的声音对她来说,甚至成了某种催眠音。 但刚躺下没多久,那声音就停止了。 喻岁安翻身瞧了一眼,发现司予尘刚刚合了笔记本放到床头,也准备躺下来。 “你有工作就处理吧,不用顾及我。”喻岁安十分善解人意。 “没什么重要内容了。”司予尘却没同意,“明天再说。” 他的手肘支撑着床,侧身想去关掉床头的夜灯。 但另一只手刚刚伸出去,忽然像是想到什么。 顿了顿,没碰到开关又缩了回来,就这么躺下了。 “关了吧。”小小的举动落在喻岁安眼里,她立刻就明白了司予尘的意思,“我不害怕。” 司予尘:“确定?” “嗯。” 随着刚刚落下的话音,开关发出细小的弹动声,顷刻之间卧室坠入一片黑暗。 喻岁安躺在床上,所见之处的吊灯、衣柜,朦朦胧胧的,渡着一层阴影。 她眨眨眼,过了几秒钟,也逐渐开始习惯视野里这样的画面。 “喻岁安。”司予尘在黑暗之中念出她的名字。 “嗯?” 喻岁安转头去看他,看不到表情,只有一片比夜色还要浓重的身影。 两人之间隔着点距离,像她第一天搬到龙榆府邸的主卧时那样。 然后,她觉得司予尘的气息似乎离得近了些。 男人的手朝她躺着的位置靠过来一部分:“把手给我吧。” 喻岁安没说话。 犹豫片刻,慢吞吞地把手也朝他的方向探过去。 指尖相触,相扣,然后被他攥在手心。 没有人再说话,房间里静得连秒针在走的时间都听得一清二楚。 喻岁安眼睛瞪着天花板,今天晚上她又失眠了。 却不是因为怕黑。 - 喻岁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但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靠在司予尘怀里的。 两人十指交扣的手,牵了一晚上都没有松开。 喻岁安揉了揉眼睛,想起身去洗漱。 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被司予尘抱得很紧,动弹不得。 无奈叹了口气。 她正想作罢,却听到自己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醒了?” 司予尘的下巴支在她的发顶,嗓音清朗,显然是已经醒了很久。 “早上好,喻岁安。” 喻岁安立刻撒手,有些恼怒地推开他。 “早什么早,你醒了干嘛还不放手。” “倒打一耙挺行啊。” 司予尘依着她的力道松开,将自己的枕头竖起来,靠在床头:“你半夜自己粘过来抱着我,拉都来不开。” 喻岁安想也没想:“不可能。” “反正卧室没监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司予尘耸肩。 “......” 和这人斗嘴没意义,喻岁安直接起床走进浴室,先一步抢占使用权。 “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司予尘边换衣服边问她。 喻岁安刚洗完脸,还闭着眼抹护肤品:“可能还会在东城多留两天,打算去酒庄学习学习,你忙的话不用管我。” “不忙。”他说着,“酒庄明天再去,你收拾收拾,我带你去个地方。” 司予尘能说这话,说明是早有安排。 喻岁安便也没多问,收拾完后就跟着他一同出了门。 车子最后停在司予尘的度假区正门口。 喻岁安下了车,才明白为什么司予尘会称为“度假区”而不是“度假酒店”。 因为酒店住处只占了这片区域很小的一部分。 度假区保留了原有的生态环境,植被覆盖率相当高,几乎可以称作是大型的天然氧吧。 除了温泉池、泳池,还开辟出了球场、健身场、电影院等休闲娱乐区域。 在酒店的一层,也专门设立了酒吧。 面积没有Hera酒吧那么大,但无论是装修还是酒水来说都更加考究。 司予尘示意喻岁安可以随便逛逛,或许可以为她接下来的营业方向提供一些灵感。 喻岁安自然是兴奋的。 度假区很大,光是在酒吧喝其他几个娱乐区域游览交流一番,就花掉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 司予尘看她兴冲冲的模样:“感觉如何?” “讨教了不少新知识。”喻岁安晃晃手机,给司予尘看自己的备忘录,语气之中是难掩地激动。 “不过......”她在司予尘身边坐下来,揉揉自己的肚子,“就是有点儿饿了,我们晚上在这里吃饭吗?” “不,回市区吃。” 喻岁安一听就泄气了:“从这儿回市区又要一个小时,我真的要饿惨了。” “那就赶紧走吧。”司予尘起身,拉过她的手,带着她往酒店外走,“放心,不会让你亏的。” 饥饿感一旦形成,程度只会愈演愈烈。 喻岁安想着填饱肚子,没力气再去跟司予尘争辩,只好省着点力气又钻进车里。 车子沿着绿荫小道七弯八拐地开了一阵,终于拐上大路。 进入市区之后,又堵了二十多分钟,这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喻岁安隔着玻璃窗抬头望了一眼。 四座矗立在东城市中心的大厦,中间用透明的玻璃桥廊连接着,形成了一个整体。 喻岁安撇撇嘴:“还以为有多惊喜,原来是在商场吃饭啊。” 司予尘将车驶进地下停车库,等喻岁安解开安全带的功夫,已经替她拉开车门:“别急。” 两人下车进了电梯,司予尘直接按下了顶楼的楼层。 他们一整天都待在一起,喻岁安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预定的包厢。 总之电梯门刚一打开,就立刻有服务生迎上来给他们引路,服务态度极佳。 那是个视野极其开阔的包厢。 有三分之一的部分甚至是全透明的设计,几乎整个东城的风景都可以一览无余。 两人选择在靠窗的位置就餐。 不得不说,司予尘的品味确实无从挑剔,这家餐厅无论是景观还是菜品都是数一数二的。 喻岁安趴在窗边远眺,从这里看出去,对她来说一切都新鲜且稀奇。 恰逢日暮黄昏时。 从嫩黄到深红,所有最为灿烂的颜色交相辉映,肆意妄为地铺满了大半天空。 喻岁安回头,黑色的长发染上落日的光辉:“司予尘,是夕阳。” 这样的时间,这样的角度,都是司予尘安排好的。 他当然不会觉得意外。 可看到喻岁安那双眼里透亮的光,他还是有一瞬间地错愕。 她好像没有那么爱逞强,也没有那么孤独了。 但她还是那么漂亮,漂亮到这样浓烈的夕阳,也只能用来衬着她的背影。 司予尘看着她笑:“说过了,不会让你亏的。” 喻岁安“嗯”了一声,又回过头去看夕阳:“确实很漂亮。” 每一秒,好像都会变幻出不同的色彩和画面。 看着看着,喻岁安也不是故意煞风景,就是没由来地说了这么一句:“你来过?” 说完之后,自己顿时也有些后悔。 没怎么过脑子的一句话,听起来就像在酸溜溜地问他有没有和别人一起看过这样的落日。 无论对方怎么回答,好像都有些奇怪。 司予尘倒是比她想得还要坦然许多:“嗯,自己来的。” “我没问这个。”喻岁安有些心虚地接了一句。 她打开手机的照相功能,假装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夕阳上。 最绚烂的场景被手机里的画面定格。 然后仿佛就是在顷刻之间,那剧烈燃烧着的夕阳,纵身一跃,坠入了遥远的地平线。 “东城大厦虽然本质是商场,但也是东城的地标性建筑之一。” 趁着最后的一点霞光,司予尘给喻岁安添了杯茶:“再坐一会儿,这里可以看到整个东城最美丽的夜景。” 夜风清凉,霓虹闪烁,茶香氤氲。 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像流星般,快速从喻岁安的脑海里划过。 就像这样相处下去。 好像也不错。 第三十二章 东城大厦顶层, 夜风温柔地鼓动。 餐盘已经让服务生收拾了,但是喻岁安和司予尘还没有就此离开的打算。 南城的日子总是紧张地忙碌着,实在很少有机会能让两人这样,站在高处安静地观赏城市夜景。 灯火璀璨, 不间断的车辆从黑暗中驶来, 又重新驶入黑暗里去。 街道两旁的高楼林立着, 斑斓繁华。 东城不需要被人看透, 它只需要有人不断地被吸引着前来,然后深深陶醉在这样流光溢彩的夜晚里。 所有的灯光, 所有的风,都成了眼下这氛围的催化剂。 没有人能从中心如止水地走出来。 裙摆上下翻飞, 喻岁安看着司予尘的侧脸,犹豫着提议。 “要不,过几天,一起回南城吧。” 这是喻岁安第一次, 主动向司予尘提及金钱和协议之外的想法。 “好。” 司予尘低下头, 也与她对视,平缓温和的嗓音融化在夜色里。 仿佛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的。 - 在东城大厦的那个夜晚,那些温柔的对话, 好像成为了打破某些枷锁的力量。 一起看过的风景, 那些画面也成了两人之间独有的回忆。 很多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彼此的心照不宣中昭然若揭。 接下来的日子,喻岁安和司予尘大多数时间都在各自忙碌。 喻岁安白天去酒庄学习,晚上回来便和司予尘一起吃饭, 散步, 或是就这么窝在酒店里看书聊天。 时间安稳地流逝。 距离也在无形之间被拉近, 相处愈发自然。 至少这些天,他们很默契地都没有再去提那份结婚协议的事情。 日子一晃,还剩三天,就是喻岁安和司予尘约好一起回南城的日子。 两人忙了一整天,都觉得有些累。 于是叫了客房服务送餐,打算就在酒店房间里吃饭。 刚坐下吃了没几口,司予尘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他原本是不打算理会的,但来电显示上的人是薛恒,多半是工作电话。 于是司予尘还是起身:“你先吃,我接个电话。” “知道了。”喻岁安的注意力被餐盘中外酥里嫩的烤鸭吸引,没太注意司予尘那边的动作。 这个电话接听的时间并不长。 但司予尘再回来的时候,脸上就多了一层歉意。 他在喻岁安身旁的位置坐下来:“喻岁安,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喻岁安卷了口意面放进嘴里,“你要提前回南城?” “嗯。” 喻岁安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还好,我还没来得及看机票,省了一笔手续费。” “你知道我要回去,是听到电话了?” 司予尘语气严肃,似乎还有些神秘。 像是在刻意藏着什么,生怕被喻岁安听到电话内容。 “谁要听啊。”喻岁安不知道司予尘为什么一直绕着这个话题不放,“咱俩最近说好的也就这么一件事,能有多难猜。” “抱歉。” 他握了握拳,又松开。 最后还是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喻岁安看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也乐了,反过去安慰他。 “这有什么,看你诚恳道歉的份上,顶多回去再坑你一顿饭就是了。” “好,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向我提。”他道,“或者,你和我一起走?” 喻岁安默了默:“你今晚就走?” “嗯。”司予尘来的时候也没带多少东西,三两下就全部收拾进行李箱中,“准确的说,我现在就得准备出发去机场了。” “那算了。”喻岁安觉得这只是她随口的提议,两人也没什么必要非得一块儿回。 “我工作上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再说酒店也没到期,现在走怪浪费的。” “我补给你。”司予尘还在坚持。 “不用了。”她笑笑,“司予尘,咱们就龙榆府邸见吧。” 司予尘今天确实有些奇怪。 但喻岁安没能分别出这种“奇怪”背后预示的含义是好是坏。 他一只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站在原地看她。 良久,他朝她伸出一只手:“过来,喻岁安。” 喻岁安刚刚搭上那只手,温柔的力道就将她拽了过去,跌进男人的怀里。 额间被烙下浅浅一吻。 紧接着,是一声很微弱的叹息。 喻岁安抬头看他。 是真的很奇怪,她竟然从司予尘的眼中,读出了不舍。 “矫情。” 喻岁安拍拍他的胸口,从司予尘怀中撤出来。 她回到桌前坐下,继续吃自己没吃完的晚餐。 “安全落地了,说一声就行。” “好。” 身侧最终还是响起了房门闭合的声音。 喻岁安没送司予尘去机场,她甚至都没有亲眼看着司予尘离开。 像第一天来到东城时那样,酒店房间里安静而空荡。 除了桌上摆着的双人碗筷,没有丝毫司予尘来过的痕迹。 可惜吗? 毋庸置疑的。 其实萌生出这样好好和司予尘在一起的想法,并不是第一次。 司老爷子还住在龙榆府邸的时候,她就这么想过。 一家人其乐融融生活的画面,实在让她向往。 但是到了东城之后,变成她和司予尘两人单独日夜相处,感受又是不一样的。 温馨的甜蜜的家庭生活里,多了些猝不及防的东西。 让人紧张,让人期待,让人心脏狂跳。 算了。 反正过两天,回到南城之后又会见面了,喻岁安心想。 有什么呢? 一点小事而已。 她不是那么容易陷进去的人。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隔着那份婚姻协议和白羽彤的存在。 很多头绪没来得及理清,很多事情都没有去解决。 是东城的氛围,让她们逃避了南城的现实。 现在司予尘先她一步回到南城面对现实去了。 喻岁安盯着眼前的半筷子烤鸭,忽然也彻底清醒过来。 她决定不再把时间浪费在胡思乱想上。 趁着现在还在东城,她要多多学习,更好地发展自己的事业。 大约三四个小时后,喻岁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司予尘落地发来的消息。 依旧很简短,只有四个字。 【已到,平安】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本来就是这个不苟言笑的样子。 喻岁安飞快回了个“好”字,也不想再打扰他处理工作。 结果等到临睡前,手机又响了一次。 她接过来,才发现来电者是喻森莉。 喻森莉这人一般不找她,但凡找她准没好事。 既然没好事,喻岁安也不想听,直接就把电话给按了。 但喻森莉这回是不依不饶地,又给她打。 对方还没放弃,喻岁安先坚持不住了。 她按下接听键,有点烦躁:“喻森莉,大半夜的,你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你现在嘚瑟,一会儿有你哭的。”喻森莉阴恻恻地,压着有些癫狂的笑意,“你猜,我在哪里看到司予尘了?” “哪里?”喻岁安还在核对方案,想也没想就问出口。 “在南城机场,没想到吧。”喻森莉好不得意,似乎在等待报复喻岁安的快感。 喻岁安把手机拿远了些,手机屏幕亮起来,确认备注清晰地显示着“喻森莉”三个字。 她蹙眉,又将手机重新贴回耳边:“喻森莉,神经病吧你,他从我这儿回去的,我能不知道他出现在南城机场?” “如果我说,他是先回了TC集团,然后又坐车重新返回了南城机场呢?” “你真无聊。”喻岁安无情揭穿她的目的,“是不是因为发现自己男朋友是个人渣,所以报复心太重才会半夜去跟踪别人家的老公啊?” “你还好意思跟我提刘策的事情!”说到自己男朋友,喻森莉一下子怒不可遏,大约是还在公共场合,她竭力压低自己的声音。 “喻岁安,如果不是你,我现在不知道过得会有多好!” 喻岁安也很无奈:“不是吧,你自己没擦亮眼,也要怪到我头上?” “没关系,我不和你计较,反正你的好日子也快要到头了。”喻森莉的情绪由暴怒逐渐转化为一种古怪的得意,“你以为司予尘他真的有多喜欢你?” “当初司予尘为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嘲讽我,警告我离你远一点。”她恨恨地,“还把事情做得那么绝,以至于现在我妈天天找人看着我,刘策也和我撕破脸。” “看到我现在这样,你很开心是不是,喻岁安?”一直没等到她出声,喻森莉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已经占据上风。 “别以为你傍上司予尘就是有靠山了,他对你已经失去新鲜感,我亲眼见到他去机场国际航站楼接了别的女人。” “那女人比你漂亮多了,她上了司予尘的车,和司予尘一起坐在后座,往TC集团的方向开。”她的话将会引起喻岁安如何错愕如何崩溃的表情,喻森莉想想都觉得很精彩。 “这个点TC集团的人基本都下班了,现在回去,你说,他们是去做什么的?” 说着,像是为了增加话中的可信度。 喻森莉特地打开微信,将自己拍下的照片给喻岁安发了过去。 那是司予尘最常开的一辆车,喻岁安认得,不会有错。 气质卓然的女生正拉开车门,要坐进车里。 距离隔得很远,照片的角度看不到女生的侧脸。 但即便是从细节来看,也知道那一定是个不一般的女生。 漂亮,自信,优秀,每一点,都足够令人着迷。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看着那张照片,喻岁安开口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那种气势。 她的嗓音颤抖着,难以置信,甚至隐隐有了哭腔。 “司予尘,他真的做出那种事,他真的这么对我?” “不然呢,喻岁安,我......” 见到这副样子的喻岁安,喻森莉实在太高兴了。 她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还想再多幸灾乐祸几句。 可谁知,喻岁安的话还没有说完。 “你一定以为,我会这么说吧。” 这声音淡然地,就像投入泥潭的一小块石头那般。 哪里看得见一丝波澜。 喻森莉:“......” 喻森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彻底懵了。 怎么回事?喻岁安这人学过变脸吗? “没什么意思。”喻岁安却笑了起来,“这不是你想要的效果吗,演给你看的。” 说罢,直接撂了电话。 床头的灯亮着,喻岁安合上电脑,钻进被窝里。 东城今晚月色正好,万里无云。 司予尘啊司予尘,喻岁安想。 扔下她们之间的约定,急匆匆从东城返回南城。 然后又深更半夜驱车到南城机场接人。 国际航班。 漂亮女人。 能够让司予尘做到如此的,除了白羽彤,还能有谁呢。 没想到。 她这个协议妻子,这么快就可以提前“下岗”了。 第三十三章 感情不顺事业顺。 喻岁安坚信这是一句真理。 她独自一人又在东城呆了几日, 将各方面细则都谈得妥妥当当。 刚回到南城,紧接着就接到了新的合作。 这么连轴转了几日,一门心思都扑到了工作上。 有时实在累得不行,就在Hera酒吧的休息室里将就一晚。 除了偶尔要去收拾自己换洗的衣物, 她几乎没怎么回过龙榆府邸。 碰到休息日, 就找个借口在季晴那儿小住两天。 说实话, 她也怕。 虽然自从得知司予尘回到南城, 只是为了去接白羽彤回国后。 她已经立刻斩断了自己之前那些因为一时冲动萌生出来的想法。 但她还是怕司予尘会不理智到把白羽彤带回龙榆府邸去。 如果是那样,三人见面。 倒是喻岁安这个所谓正儿八经领了结婚证, 受到法律保护的妻子,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她不想将自己置入那般尴尬的境地, 索性就由她来避免这个问题吧。 而司予尘那边,倒是也比以往更加安静了。 自从白羽彤回国后,大约是顾不上她,喻岁安和司予尘的聊天记录, 只剩下必要时的寥寥数语。 意料之内, 也是情理之中。 喻岁安安安心心搞事业,她现在只求着,能早日把司予尘的那笔钱还清,然后功成身退。 不过喻岁安发现, 不止自己和司予尘, 这段时间似乎每个人都很忙。 有几回,季晴甚至忙到几乎和她差不多的点才回家。 即便是双休日,也抱着电脑开线上会议、改图纸,哈欠打得连天响。 喻岁安看不下去她这样子, 泡了杯咖啡给她。 季晴灌下一大口, 又继续埋头工作:“谢了啊。” “你这样子怎么行?你看看你的黑眼圈, 再下去就能和国宝媲美了。” 喻岁安拉住季晴的胳膊。 “你们那是什么公司啊怎么能这样压榨员工,这都加了多少个班?要我说辞了算了,让我养你也比受这气好。” “哎,你当老板的不懂我们社畜的苦。”季晴抬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然后指指床头的位置,“帮我拿个靠枕,岁安。” 肩膀以上的部分找到支点,季晴终于感觉缓过来半口气。 她又喝了口咖啡,和喻岁安抱怨:“你是不知道,我最近接了个活儿,甲方巨难搞,我这设计图已经来回改了□□遍,还是不满意,我都快要疯了。” “这不是故意找茬吗?”喻岁安心疼她,也觉得有些不人道,“你这甲方要你设计什么?” “类似一个度假山庄吧。”季晴说,“多的也不方便和你细说,总之这个甲方就是催得急,但是要求又高,我这不正在给他改第十稿么。” 季晴深深叹了口气。 喻岁安的思绪却随着她的话逐渐飘远。 度假山庄么。 她恍然想起东城的那些日子,和司予尘在度假区谈天说地,喝茶品酒。 竟然也觉得遥远,似乎已经过去许久了。 她不想再这样拖着了。 一定要尽快把这件事解决清楚。 - 转机来的速度,比她预想得还要快。 周一,季晴到公司上班,开完早会后给喻岁安爆了个惊天大消息。 【我真的疯了!】 【你知道我那个阴魂不散,险些把我折磨至死的甲方是谁吗!?】 喻岁安照例在补觉,中午才看到消息。 【谁啊?】 她嘴上这么问着,倒也没太把这件事记挂在心上。 都是出来赚钱的,既然双方沟通无果,也只能尽可能按着甲方的要求去做。 季晴欲哭无泪:【你还问我是谁?就是你那个没人性的老公——】 季晴:【司!予!尘!啊!!!】 这一下喻岁安着实没料到。 不过转念一想也正常,季晴在大厂工作,司予尘如果想要和当地建筑公司合作,那必然会选择最好的。 她抿嘴:【我很少过问他的工作,确实不知道这个。】 办公时间,不好发作。 季晴只能把不满情绪发泄在文字里:【是,只要我足够努力,就一定能让你们夫妻俩过上好日子。】 季晴:【弱小,无助,还想哭.jpg】 喻岁安:【不会,也许你能让他过上更好的日子,但不用带上我了。】 季晴一下没反应过来。 【?】 【什么意思?】 喻岁安:【因为我们很快就不是夫妻了。】 喻岁安简单收拾一番就出了门,把包丢在副驾驶座上,踩下油门出发。 今天的阳光晃的刺眼,她临时从车上翻出个墨镜戴上。 这一瞧,还是司予尘的。 虽然这件事儿,是喻岁安经过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 但季晴显然还没跟上喻岁安的思维。 【???】 【你要离婚?】 喻岁安回了个语音消息过去:【是啊。】 【别啊,我刚才都是开玩笑的,吐槽一下工作而已,真不至于。】 【你说我好不容易看着你俩一步步走到现在,还觉得司予尘也改变了不少,做姐妹的都答应这门婚事了,怎么忽然又要离了呢?】 看着自己发出去的文字,隔着电脑屏幕,季晴骤然一惊。 【该不会,是因为......白羽彤吧?】 她倒是聪明。 也或者是自己这点儿破事实在太好猜了。 【也是,也不是。】 喻岁安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季晴这个问题。 她还在琢磨着。 不觉间人就已经站在了TC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 比起第一次来的时候,她倒是已经对这儿熟悉了很多。 经过几个月时间的相处,办公室里的沙发、桌椅,甚至是绿植盆栽摆放的位置。 她发现自己都记得清清楚楚。 除了,坐在她面前的司予尘。 听完她的诉求之后,司予尘脸上露出了一种对于喻岁安来说很陌生的表情。 好像并不高兴,也不觉得解脱。 似乎带着点困惑,有些愤怒,甚至还有些她没有读懂的难过。 为什么会这样? 喻岁安一言不发地等着他的回答。 但还没有等她琢磨明白,司予尘就已经站起身。 他将脸上的那些情绪敛起,背对着她,淡淡扔下几字:“跟我过来。” 喻岁安“哦”了一声,跟着他往办公室休息间的方向走去。 刚刚进入休息室,身后的门就被司予尘“砰”地一声关上了。 那巨响声接连着震颤感,阳光下细小的浮尘也一阵激荡。 喻岁安紧跟着抖了一下,才意识到司予尘的怒气根本就是半点未消。 “我只是说了一个提议。”喻岁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你不满意,我们也可以坐下来,商量其他方案。” “方案?”司予尘怒不可遏,步步向她逼近,“喻岁安,你又不是我的员工,跑到我的公司来,和我谈什么方案。” “当然是......” 司予尘的气场太过强大,这种气场越接近便能感受得愈发明显。 所以她起初确实是有些恐慌的。 但是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又觉得自己没有错,心虚什么? 他们的开始源于一纸协议。 那么以同样的方式结束,总归也是件很正常的事。 于是她也没躲,生生等着司予尘走到她面前,这才昂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离婚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办公室里吹进的风,她看到司予尘的头发有些乱了。 如果是在平常,她一定会伸手替他理好。 然后说两句逗他的玩笑话,听到他因为她发出急促的呼吸声。 紧接着,得逞地笑着躲开。 现在她不能了。 她与他的距离挨得极近,但丝毫没有触碰到彼此。 “离婚。” 司予尘说这话的时候,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接下来的内容。 “你确定?” 这难道不是他心中真正的,一直期待着的想法吗? 现在他心中的白月光回来了,只要拿到这离婚证,两人就终于可以互明心意,举案齐眉,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在一起。 “你确定,你就要这样和我离婚?”他死死地盯着她,又问了一遍,“说话,喻岁安。” 啊,原来他是在说这个。 “你放心,我会尽快赚到钱的,结婚协议上你给我的一分都不会少。” 她笑了笑,像司予尘保证。 “或者,如果你很着急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婚,那钱我先还给你一半,我的人品你总能信吧?” “随你。”司予尘最终吐出两个字,转身背对着她,不想再听。 模棱两可的答案,喻岁安也拿不准主意:“随我的意思是?” “我今天没空,马上要去开会。” “哦,好的。”喻岁安点点头,表示很理解,“那等你有空档了,给我打电话就行,我的时间可以调整的。” 说罢,她绕过司予尘,准备离开:“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你去忙吧,再见。” “喻岁安。”司予尘再一次开口念出她的名字,嗓音里压着狠厉。 喻岁安驻足回头,发现他还在站在原地没有动,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直看她。 可表情却很难看,整张脸都黑着,连眸光都渐沉。 好在她今天下午的时间是特意空出来,没有其他事,所以极富耐心地等着他要说的话。 司予尘眼角猩红,仍旧发狠般地盯着喻岁安。 可就是这么盯着盯着,他的声音却先一步软了下去。 喑哑着,认输似的问她:“你要去哪,我让人送你,好不好?” 第三十四章 喻岁安觉得白羽彤是幸福的。 不管外界怎么传司予尘的那些话, 喻岁安却看得真切。 即便她和司予尘只是一纸协议的关系,说白了就是相互利用的交易方。 但临了分开始,他还是做得体面。 喻岁安也没想驳他的好意,最终应下来:“我回龙榆府邸。” 怕他误以为自己会赖上他的财产, 喻岁安又连忙解释:“还有些东西要收拾, 我一找到房子就搬走。” “不用。”司予尘打开休息室的门, 与她擦肩而过, “毕竟现在还没真正离婚,你住着吧, 最近我不会回去。” 他从办公桌上收拾了东西,准备往会议室的方向走。 两人站在走廊里,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分道扬镳。 喻岁安自知白羽彤的事与自己无关,也不再多问,只是点点头:“谢谢。” - 司予尘果然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那日在办公室里他说, 自己不会回龙榆府邸。 喻岁安又住了几日, 他果然从未出现过。 只是这里虽然住惯了,也住得舒服,却不是长久之计。 多住一天,喻岁安的心虚就多出一分。 毕竟是别人的房子, 现在离婚这话已经说出口了, 她这个总裁夫人的位置是要让位的。 所以只要一腾出空来,她就开始找新的房子。 搬家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还要还钱,租金不能太贵,但也不能太次, 还要考虑到Hera酒吧的距离, 地理位置肯定不能太偏。 一时间也忙得焦头烂额。 但是, 她没有功夫去留意司予尘的近况,却总有人比她更有闲心。 蒋英卓偶尔会给她转发一些娱乐新闻。 大多与司予尘有关。 两人的约定被打破后,他似乎又开始了他从前那风流潇洒的日子。 和不同的女人进出夜场的照片频频爆出。 照片里他那张模糊的侧脸,眼神轻佻,面无波澜。 利益与玩乐之下看不出对谁有半点真心。 司予尘风流成性,婚后玩心不减,与妻子有名无实的消息也因此被送上热搜。 之前和他一起,演了那么久的戏,如同他们的婚姻一般,像个玩笑。 看了两次,喻岁安就觉得这些娱乐八卦没什么意思。 她对蒋英卓说;【以后这些东西,不要再发给我了。】 蒋英卓劝她:【我也不是故意发这些东西惹你难过,只是希望你能擦亮眼睛,不想你因为他受伤。】 喻岁安知道他在说什么。 当初在东城,是她借了司予尘当挡箭牌。 万分笃定地告诉蒋英卓,这世上没有人比司予尘更爱她。 现在在蒋英卓的眼里,这算什么呢,就好像是喻岁安狠狠打了自己的脸,顺带着抹黑了司予尘的名声。 她只好轻描淡写地带过:【泼脏水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上多得是。你是公众人物应该比我清楚,那些东西看看也就罢了,过得好不好自己最清楚。】 蒋英卓听她这话,知道她不愿意再提这件事。 也就换了话题和她聊正事:【之前听说你准备长期在酒吧做一些音乐活动,我在南城也有些朋友,有机会咱们可以坐下来聊一聊。】 不管怎么说,蒋英卓的业务能力是值得肯定的。 东城那次的不欢而散也该让蒋英卓长了记性。 所以喻岁安挑了个两人都有空档的日子,和他约了见面的时间。 她不知道的是,司家那边显然没有这样风平浪静了。 这次的热搜二度发酵,闹得比上次假结婚事件还要大。 司老爷子听说,气得直接摔了自己的茶具,连饭也不吃了。 让管家给薛恒打电话,把司予尘叫回老宅。 司予尘却不答应。 气得老爷子又将手中的杯子摔了一回:“你这样子,对得起喻岁安吗!” 司予尘握着薛恒的手机,在电话那头不吭声。 “你记不记得当初答应过我什么?”老爷子见他沉默不语,便觉得是心虚,勃然大怒,“岁安那么好的姑娘你不珍惜,现在传的人尽皆知,司家的脸都丢光了!你真的要气死我?” 司予尘找了处安静的地方,才低低答话:“不是。” 老宅的阿姨担心老爷子踩到杯子碎渣,慌忙去收拾。 老爷子依旧恨铁不成钢:“还说不是?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整天和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你就不怕岁安伤心吗。” “她不会。” 司予尘笑了一声,语气不甚在意,像是根本懒得多做解释。 “反正也快离婚了。”他说。 - 司予尘和司家老爷子的这些对话喻岁安不知道。 她最近一直专注于自己酒吧的事业。 小型的音乐活动举办了几次,反响都不错,再加上营销得当,Hera酒吧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喻岁安担心司老爷子的身体,但又不敢随意打扰。 最后也只是打了电话过去,问了问老爷子最近的身体状况。 老爷子只觉得喻岁安是个特别贴心的孙媳妇,自家那个孙子的负面新闻闹得满城风雨。 喻岁安不仅不闹脾气,还能记挂他这个老人家。 “岁安,是我们司家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司老爷子满心愧疚,“我已经训过那小子了,你们也好好聊聊,有什么不开心你和爷爷说,爷爷一定给你撑腰。” “谢谢爷爷,您放心,我正打算去找他呢,我们会好好说的。”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司老爷子听到这话终于舒了一口气,“你要是不忙,也多回老宅看看,我让人多做些你爱吃的。” “一定,爷爷,您也保重身体。” 喻岁安没说,其实她觉得应该愧疚的人是自己。 比起喻家,司老爷子才是真心拿她当做一家人来看待,但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了老爷子。 什么一往情深,什么两情相悦,全都是合起伙来骗人的幌子。 就算到了此时此刻,她也没有对老爷子说真话。 她确实是要去找司予尘的,只不过,不是谈和好,而是要去聊离婚的事情。 其实喻岁安也不想这么上赶着,一趟趟往TC集团总部跑。 但是司予尘最近好像一直很忙,发消息根本不回。 给他打电话,有几次接了,也只说自己正在开会,腾不出时间。 问薛恒司予尘的行程安排什么时候能得出空,那头的答案也是模棱两可,给不出个准话。 没办法,喻岁安只好又亲自跑了一趟。 这回,她没和司予尘说自己要来。 她准备就在TC集团大厦等着,看看司予尘究竟什么时候能空闲下来。 她就不相信。 司予尘是什么神仙,还能不吃饭、不睡觉、不上厕所? 集团大厦的前台对于喻岁安已经很面熟了,给了通行卡,很容易就来到总裁办公室的楼层。 午后的长廊十分安静,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到会议室门口看了看,没有人。 于是转头,熟门熟路地朝总裁办公室找过去。 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响起有人谈话的声音。 工作时间,喻岁安也不想打扰司予尘。 她站在原地没动,正犹豫着要不要换个别处等着。 却听见了女孩子爽朗的笑声。 清脆,悠扬,像清晨的太阳,又像温和的湖水,从办公室里传出,很轻易就能感染人心。 这个声音,喻岁安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过了。 她漂亮,自信,大方,勇敢追逐自己的梦想,连笑声也这样好听。 是司予尘会喜欢的那种女孩子。 白羽彤,她在这里。 喻岁安拎着手提包,顿在门口,像一个突如其来的造访者,一个美好童话故事里的小偷,动也不敢动。 “那说好了啊,这次你答应我之后,就不许反悔了。” 白羽彤的声音并不是那种矫揉造作的,有几分女孩儿的娇嗔但并不过分,连喻岁安听着也很舒服。 “否则,我可跟你没完。” “放心,不会,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说到做到。”司予尘好脾气地应着。 喻岁安几乎没有这样心安理得地向司予尘提过什么要求,但那种语气喻岁安却很熟悉。 在东城,她说想一起回来时,司予尘就是用那种语气答应的。 不知道那时候,他是不是因为想起了白羽彤。 这样的局面,离婚的事情肯定是提不成了。 没准一会儿他们就会双双离开TC集团,喻岁安根本找不到可以插空谈话的时间。 她打算先行离开,过几日再和司予尘约时间。 一转身,却看到了从茶水间里出来的薛恒。 薛恒看到她,也礼貌性地微笑。 正要和她打招呼,却见喻岁安伸出食指附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薛恒还想再说什么。 她摇摇头,表示自己要先走了,不必麻烦。 回程的车速飚得很快。 喻岁安手握着方向盘,回想起刚才站在办公室门口的那一幕。 毕业好多年了,她也知道这场婚姻终有面对事实的一天。 刚才从她站的地方朝里望去,看不见司予尘脸上的表情。 却正好能看见白羽彤言笑晏晏的模样。 喻岁安觉得自己一向洒脱,来去自由。 只有这一回,她好像失算了。 她的心脏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强大。 从最深处生长的荆棘,带着尖锐的刺成倍蔓延,牢牢缠绕住每一寸。 那种疼痛最开始细微得让人难以觉察,等到发现时,已经细细密密地扎了进来,无孔不入,无从抵挡。 车子最终停在龙榆府邸小区门口,没有开进去。 喻岁安拿出手机,翻了翻自己几张卡的余额。 然后联系了房产中介,重新发动车子,猛打方向盘掉头而去。 刚才她给司予尘留言发了微信。 今天是周五,不管司予尘有没有空看她的消息,也不管司予尘有什么看法,下周末之前她一定要搬出去。 喻岁安已经决定,要在自己彻底失控之前。 快刀斩乱麻。 第三十五章 和房子同时定下来的, 还有Hera酒吧的演出。 蒋英卓的朋友出手很大方。 听说是蒋英卓推荐的场子,对方直接包揽了Hera酒吧的黄金时间段。 提供的酒水套餐、音响、演出区域等也一一商定好后,很快就和喻岁安签订了演出的合同。 周一刚到Hera酒吧,喻岁安就紧急召开员工大会。 该策划的策划, 该准备的准备。 “这次是一个比较重要的音乐演出活动, 一部分人提前准备装饰和拍照。” 喻岁安有条不紊地安排。 “演出开始前, 所有细节我们都要检查好, 包括桌椅、灯光、甚至是纸巾等,确保万无一失, 也能随时满足顾客的需要。” “放心吧老板,咱们现在都有经验了, 就算来的是个大咖也能hold住。”小张信誓旦旦地保证。 喻岁安知道他说这话是有底气的。 小张一直在她手下工作,几乎从未出过错。 “那行,前期的工作大概就是这些,也不必太过紧张, 尽可能避免失误就行。”她放下心来, “宣传推广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喻岁安在自己的微博和公众号上发布了海报,又在自己的朋友圈也宣传了一波。 这次活动的反响,比上回Zeus乐队还要热烈。 还剩下一周的时间,正中间几个最好的座位, 就已经被提前订满了。 喻岁安翻动着微博划不到底的评论暗暗咋舌—— 粉丝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 更让喻岁安没想到的是, 薛恒居然也会因为这场演出找到她。 她的朋友圈刚发出去没多久,薛恒就挑了个饭点在电话那头问她:“喻小姐,有个事想问问你,不知道会不会麻烦。” 薛恒做事一向来利落爽快, 这才会被司予尘重用。 头一回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喻岁安心里也猜了个大概, 多半是替人办事来了。 “什么事,你说吧。” 喻岁安的东西已经收拾出了一部分,她拿了块薄毯,坐在露台的摇椅上吹风。 “听说,喻小姐的酒吧,最近有一场演出。”薛恒不好意思地笑笑,“羽彤她在国外的时候,就很喜欢这个乐队,想问问喻小姐能不能帮忙,让羽彤在后台和他们见上一面。” 没等喻岁安答话,薛恒又连忙补充:“当然,我会订位的,喻小姐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尽管提。” 羽彤? 原来白羽彤和他们的关系这样好。 难怪薛恒一直礼貌地喊她喻小姐,没喊过她的名字,也没喊过一声司太太。 她喻岁安自始至终是个外人,从未被认可过。 “不是我不帮你,只是Hera酒吧现在也不比从前那会儿。”喻岁安将薄毯裹得紧了些,“好的位置已经被订完了,你现在就算预订也只能选到边上的,视角和气氛肯定没那么好。” “好的,这没关系。”薛恒说。 “还有,顾客至上,我要是去协调,人家也不会愿意。”指尖轻扣摇椅扶手,喻岁安就像是面对千万个来电询问和顾客那样,从前的交情似乎不值一提。 “后台见面的事我也不能保证,毕竟人家也是我朋友介绍来的,本身和我不熟,这样你能接受吗?” 薛恒还是很礼貌:“我明白了,喻小姐放心,我们不会让你难做的。” 喻岁安:“没什么难做不难做的,你们来照顾我生意,我都欢迎。” “那住喻小姐的酒吧生意兴隆,演出顺利。”薛恒说完,便等着喻岁安挂电话,“时间不早,我也不打扰了,喻小姐再见。” 喻岁安看着手机屏幕里短暂的通话记录,觉得有点好笑。 生疏的语气,点到为止的请求。 看起来,处处都是在照顾喻岁安的心情。 实际上,却全都是为了达成另一个人的心愿。 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其实所有人一开始就都认定了不属于她。 喻岁安蜷起双腿,缩在躺椅上。 月色明亮,风也凉了,偌大的房间里依旧只有她一个人。 没有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也没有人再为她留下一盏灯。 她睡不着,也不想去睡。 就这么看着沉寂的夜空,恍然想起喻森莉出生时的场景。 全家奔走相告,喜极而泣。 她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没有人注意到她。 也没有人叫她一起去看看自己的“妹妹”。 后来再也没有人问她想吃什么,想要什么,缺少什么。 她明白过来,那时候拥有的一切,其实所有人一开始就都认定了不属于她。 和眼下多么相像。 - 喻岁安第二天再回到Hera酒吧的时候。 看到靠旁座位的某个预订信息,上面写着薛先生,那个手机号码她很熟悉,是薛恒的。 再看自己的手机,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司予尘的回复。 她自嘲地笑笑,想起昨夜里薛恒说想让白羽彤去后台的话。 倒是没想到如今白羽彤回国,司予尘愿意为她做到这个份上,丝毫不考虑她这个协议妻子的心情,会不会觉得尴尬。 但喻岁安不打算太计较这件事。 平心看待这场婚姻,她觉得自己也没受多大委屈,起码在这之前,司予尘也算对她关照有加。 既然他们也是付了钱来听歌的,有生意能做,何乐不为呢。 于是演出当晚,喻岁安理所当然地就见到了白羽彤。 那个和她一样身材高挑的姑娘,穿着最新款的小香风外套,从Hera酒吧的木门外走进来。 灯光投在她的脸上,一双灵动的眼睛里流光溢彩,顾盼生辉。 白羽彤左右瞧了瞧,目光落在喻岁安身上。 喻岁安也在同一时刻看到了她。 紧接着,白羽彤一路小跑过来,直接就握住了喻岁安的双手。 “听薛恒说,你就是喻岁安,对不对?我们大学是一个学校的,我知道你。”她说话时大咧咧的,高兴的模样完全不加掩饰,“可惜,大学时几次活动都错过了,一直没机会和你认识。” “现在不是认识了吗。” 喻岁安觉得,以她俩的身份,实在没有什么套近乎的必要,但白羽彤给她的印象还不赖,她也就没有马上挣开那双手。 “对,现在认识也不晚,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就觉得特别亲近。” 音乐声吵闹,白羽彤说着,悄悄凑近喻岁安,和她耳语。 “我真没想到你能请到蒋英卓他们来演出,之前我在国外,一直没能去音乐节看他们,机会难得,我真得太激动了。” 喻岁安没多说什么:“也是朋友介绍的,你们愿意来我很高兴。” 白羽彤在吧台旁,托着下巴,看了喻岁安半晌,忽然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忽然明白,司予尘为什么要和你结婚了?” 喻岁安:“?” 她没想到白羽彤说话会直接到这个份上,一时间也不晓得她这话里夹着的是什么意思。 “我刚进酒吧的时候,只是觉得你漂亮。”白羽彤说。 “但这世界上漂亮的女人有很多,直到和你说上话之后,我才觉得你还是个很成熟的人,很神秘,也很有能力,一个人把这么大的酒吧打理得井井有条,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喜欢你这样的。” 喻岁安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褒奖司空见惯,虽说没有什么敌意,但也没有太多好感。 她原本想说的是,你不用琢磨我是什么样的人。 但话到嘴边,还是改口:“谢谢你的夸奖。” 白羽彤说话时的模样和喻岁安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欣赏的语气和表情毫不掩饰,给人的感觉居然十分真诚。 喻岁安眯起眼睛扫了她一眼,还想再探探她的目的到底是在警告自己,还是真如她所表现得那样坦荡。 再说了,Hera酒吧是她的地方。 就算对方笑里藏刀,她也没在怕的。 “那有什么。”白羽彤耸耸肩,“反正我这次回来,就打算在南城安稳下来了,等我的工作室也开了,请你过来玩,礼尚往来嘛。” “那提前恭喜你,如果有机会......” 白羽彤却没去听她的后半句话,她拍了拍喻岁安的胳膊:“现在演出还没开始,去我那桌坐坐?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呢。” “晚点吧。”喻岁安拦住她的手,“演出还有半小时,我得去提前检查一下,今晚的客人也多,可能忙不开身,你好好玩。” “那行,那你先去忙。”白羽彤也不多打扰她,“有空再聊。” “好。” 演出开始,喻岁安彻底失去所有聊天休息的时间。 她不断地在过道中穿梭,协调顾客之间的各种问题。 演出现场空前火热,很多没有订到位置的人,竟然就坐在步行街的长椅上,或是围挤在落地窗前听歌。 喻岁安刚在吧台处交代完几个注意事项。 稍一侧眸,就瞥见白羽彤坐在卡座上兴奋的模样。 司予尘没有来,她一个人点了一套高级套餐,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照样也玩得开心。 这回喻岁安看出来,白羽彤不是来找麻烦的,她是真的喜欢这里。 喻岁安还发现,自己不仅不讨厌白羽彤,甚至那种直爽的性格还很对她的胃口。 这种发现,更加让喻岁安坚定了成全司予尘和他那白月光的想法。 自己就是个生意人,已经从中捞了太多好处。 如今事业也蒸蒸日上,实在不该再横在中间了。 演出结束,所有人都筋疲力尽。 喻岁安瘫倒在休息室里,打开手机,给司予尘转了一笔钱。 直到完成这一步,她才终于有了真正要分开的真实感。 原来尘埃落定那四个字,是这样的感觉。 喻岁安强打起精神,收拾完店铺,回到龙榆府邸。 挨着柔软的枕头,她累得几乎能够一秒入睡。 就在此时,手机嗡嗡震动。 一条司予尘的消息跳了出来。 第三十六章 司予尘一开始的确没把她要离婚的话放在心上。 或者说, 他始终觉得事情还能出现转机。 可直到某天应酬时,手机震了震,显示是喻岁安的消息。 他原以为,又是来了解他的行程空档的。 这些日子他确实很忙。 但是忙碌中有几分是为了躲避现实,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 司予尘觉得, 一旦自己空闲下来, 离婚的事情就避无可避。 然而, 喻岁安的耐心显然已经在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中,被消耗完了。 看着手机界面里冰冷的转账信息。 没有任何一句多的话语。 那一大笔转账, 转款人是喻岁安。 数额不如当初结婚时他给她的多,但应该已经是她的全部财产了。 司予尘知道, 这证明喻岁安一天都不想在他身边多留了。 他身处灯红酒绿,紫醉金迷的地方,意识渐渐被手机里的那串数字拉远。 周围人的推杯换盏,谄媚讨好, 所有的一切, 都让他感觉到无比厌烦。 司予尘随便找了个借口走出去。 夜深了,欢闹声停留在身后,显得遥远,但他知道喻岁安应该还没有睡。 他没有马上收取那笔钱。 想了想, 还是发了条消息问喻岁安:【房子看得怎么样了?】 过了会儿, 喻岁安回他:【已经签完合同了,挺满意的,打算这周末搬过去。】 深呼吸,又慢慢地吐出去。 酒精让大脑怔愣肿胀, 让四肢发麻。 他说:【睡吧。】 将那条消息反复看了几遍。 然后长按关机键, 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转身重新返回那令人嫌恶的场所中。 - 临搬家的前一天。 喻岁安的所有东西都已经打包完毕,就等着搬家公司上门了。 考虑到第二天要起早,喻岁安在Hera酒吧向员工交代了几句,早早就回到龙榆府邸。 她原本打算,今天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就一晚。 可推门进去以后,很快就觉得不对—— 鞋柜里的那双男士拖鞋不见了,玄关里的鞋凳也被人动过。 她往里走了几步,看到男士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旁。 屋内没有开灯,司予尘穿着衬衫西裤,倚在沙发靠背上,耷拉着脑袋。 喻岁安瞥了一眼,茶几上的烟灰缸被人用过。 东倒西歪地捻着几根烟头,零散的火星忽明忽灭。 听到动静,司予尘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好半天才抬起头,看着同样站在黑暗里的喻岁安。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彼此看不清表情。 “你回来了。”他说话的时候笑着,脑袋向后仰起,搭在沙发靠背上。 “嗯,你呢?”喻岁安见到他也有些惊愕,她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顺手要去摸客厅墙上的灯,“怎么来了灯也不开,黑漆漆的。” “不用。”司予尘出声喊住她,“我今晚在这附近应酬喝多了,将就睡一晚明早就走。” “那你回房间睡吧,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喻岁安说,“我的东西都收拾完了,我睡沙发就行。” “喻岁安。”他喊她的名字,又笑,那笑声愈发低哑,好像是高兴的,但是又在掩藏着某种情绪,“我是主人,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睡沙发的道理。” 今晚月色混沌,怎么也照不到沙发的这一侧。 只有那松散的白衬衫,可以勉强辨认出对方所在的位置。 喻岁安望着司予尘的方向,心下一愣。 从夫妻到主客。 果然,他也很容易就接受了离婚的事。 她觉得自己还应该再说些什么,司予尘已经从沙发上躺下。 两只手支在后脑处枕着,语气之中,依旧像个闲散纨绔似的逗弄她:“困了,好梦,喻岁安。” 喻岁安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空气中响起吸气声,轻微得如同剑头一吷。 紧接着似乎是察觉到喻岁安还没有走,那声音戛然而止。 司予尘躺在沙发上,抬起一只胳膊,白衬衫的袖口散开,掩住脸庞。 “没想到我也有这一天。” 他自嘲地笑:“酒太烈了。” - 喻岁安以为自己会失眠。 没想到却一夜无梦,安睡至天亮。 晌午她醒来,准备用冰箱里的食材随意做点早餐应付一下。 因为不确定她搬走之后司予尘会不会常住龙榆府邸,所以也没有采购新的食材,免得吃不掉坏了都浪费。 冰箱里还有番茄和鸡蛋。 她想了想,取出双人份,准备给自己和司予尘各做一份三明治。 咖啡滤出浓烈的香气,喻岁安端着杯柄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不少。 她端着另一份咖啡和三明治来到客厅,看到司予尘还坐在沙发上。 喻岁安难得见到他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 衬衫的后背满是褶皱,头发也是乱蓬蓬的,唇角泛出青色的胡渣来。 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你不是这房子的主人吗?怎么不去冲个澡,换身衣服?” 喻岁安把早餐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搁下了,才看到面前的烟灰缸上,已经塞满了烟头。 他以前,从不在家里抽烟的,尤其不会在她面前。 喻岁安蹙眉,拿起茶几上扔着的两包烟壳瞧了瞧—— 都空了,一晚上抽了整整两包烟。 “不想吵你睡觉,公司还有事,我一会儿就走了。”司予尘话里倒也坦荡。 喻岁安“哦”了一声。 又看见司予尘仰头喝咖啡的动作,这才发现他眼眶下方发乌的一片,面色也是消沉颓丧,精神状态极差,像是一夜没睡。 喻岁安盯着他半晌,还是起身,走到岛台那侧。 吃完早饭,又将盘子杯子洗净,她看了看手机,才问司予尘:“你什么时候去公司?” 司予尘答:“我都可以,需要捎你一程?” 这人倒也奇怪,前面嘴里还说着有事,这会儿又变成了都可以。 “不用,我是想说搬家公司的车快到了,这就准备离开了。”喻岁安解释,“司予尘,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我们就再见吧。” 司予尘听闻,先是拿起茶几上的空烟壳看了看。 明明刚才喻岁安都已经看过了,他却像是现在才意识到烟都抽完了。 失魂落魄地在身上搜寻,好半天终于又摸出根烟来,点燃。 那支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骨节分明的手,连这样随意的动作也显得好看。 他深吸一口,吞云吐雾地。 侧头看向窗外。 十四层,又是一片晴空的日子,连只鸟儿都没有,哪有什么风景可看。 明明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演技。 偏偏还状似不在意地问她:“真要走?” 喻岁安梳着低马尾,长发垂在背后,未施粉黛。 身上套了件最随意的衣服,却盖不住自身的气质。 她将手擦干净,声音清清冷冷地从客厅那一角传来:“是啊,毕竟协议是当初就签好的,不是吗?” 这话说完,喻岁安就转身进了房间。 司予尘在客厅看着喻岁安一趟一趟,将收拾好的行李搬到玄关处。 指尖的那支烟,早就燃烬了。 他终是没忍住,手指用了劲,将烟掐熄在烟灰缸里。 然后起身,接过喻岁安手中的行李,帮她摆到门口的位置。 “谢谢。”喻岁安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吐了口气。 司予尘想对她说,那也不用这么急。 但搬家货运车的司机给喻岁安打来电话,说车子已经停在楼下。 喻岁安道了声辛苦,便准备去给司机师傅开门。 司予尘一把抓住喻岁安的胳膊,将她拦在玄关处。 “怎么了?”喻岁安抬头问他。 司予尘没说话,手上却施了力。 他仿佛忘记这样会将喻岁安的胳膊弄疼,只是想用目光牢牢锁住她,眼里是疯狂的占有欲,以及不动声色的挽留。 “松手,司予尘。” 喻岁安的声音像是一盆从头至尾彻底泼下的凉水,将他浇灌清醒。 司予尘瞬间松了手。 “对不起。”他挣扎着,想要阻拦却又不敢动作,最后只能低着头站在她面前,“我不想要什么协议了,喻岁安。” “你还有什么要求,钱,店铺,只要是我能办得到的,只要是我能弥补的,你尽管提。” “别走了,好吗。” 一向来张扬骄傲,说风就是雨的司予尘,朝她服了软。 他稍稍抬起头,怔怔望向她,忍住泛红的眼尾:“好吗?” “你多厉害啊,事业、金钱、房产、婚约、爱情,什么都想要。” 喻岁安轻声笑起来,但那笑意却分外冷淡,往日的温柔消失无踪。 仿佛这清冷的,毫无在意的,才是她原本的模样。 她说:“可惜,地球又不是围着你转的。” 最后一趟行李被搬运上车。 货车钢板车厢重重落锁。 司予尘大步冲出来,又一次拦下她。 他忘了自己的身份是高高在上的TC集团总裁,穿着发皱的衬衫,问她:“喻岁安,不能再考虑一下吗。” 这个时候的太阳已经不会火辣辣地炙烤皮肤,喻岁安在原地站了许久。 但最终,她还是走了。 她挣开那只拉着她胳膊的手,头也不回地坐上搬家公司的车。 货车发动,速度由慢渐快,愈渐驶远,只留下那串长长的浓黑色尾烟。 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喻岁安眼中一片清醒。 她临上车前最后的回答是。 “别太贪心,司予尘。” 第三十七章 新租住的房子距离龙榆府邸不算太远。 喻岁安花了大半天时间打扫卫生, 又费了好几个小时把自己的行李一一在新家里安置好。 卧室比从前小了许多。 没有和主卧连通的独立更衣室,没有精致的卫生间,也没有宽阔的大露台。 躺在床上想要喘口气,连天花板都是陌生的。 但喻岁安在陌生之余, 心里也觉得踏实。 这些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 不需要依赖别人的好, 也没有仰仗别人的帮忙。 她翻了个身, 手指从单人床的床单上划过, 攥紧被子的一角。 第一次和司予尘睡在一张床上,她透过黑暗, 睁大眼睛看着他时的场景,她一点都没有忘记。 其实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因素来说, 司予尘对她还是不错的。 物质上没有亏欠过她,需要帮助时也多次朝她伸出援手。 所以,喻岁安最后的那句狠话,也不是非要故意呛一下司予尘。 她只是希望司予尘能够清醒一点。 认清楚自己喜欢的人究竟是谁。 从前她不介意陪他演演戏, 调调情, 甚至偶尔说些真心话。 但如今白羽彤回来了,他的举动也已经证明二人之间依旧是存在感情的,那就应该好好地在一起。 而不是和她两个人之间相互纠缠不清。 离婚的事情,喻岁安也说了, 随时等司予尘的消息。 她可以再迁就一次他的时间。 - 窗间过马, 日子这么度着,眨眼就到了年末。 喻岁安一直忙着店里的事情,某一天里得了空,才忽然发现季晴的生日就快要到了。 还好, 她对这个闺蜜的生日礼物也不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为了感谢季晴之前介绍蒋英卓的Zeus乐队给她认识, 喻岁安计划了一场旅游准备和季晴一起去, 既是为了给自己适时的放松一下,也是为了给季晴庆祝生日了。 季晴得知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兴奋得不得了。 她连设计图都不想画了,自然也不会和喻岁安推脱,一门心思地就只想着旅游的那天快点儿到来。 正赶着出发时间是元旦当日。 喻岁安还想趁着在跨年夜之前,回学校看看。 当年毕业时,她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然而数年过去,她回头看时才发现,她生命中很多重要的人,和不可或缺的朋友,都是在那段时光里埋下种子的。 季晴听她这样说,也请了半天假,决定和她一同回到母校看望一下以前的老师。 两人买了些水果,约好了在学校门口见面。 一晃数年,学校的样貌倒是有了很大的变化。 建了新的教学楼,很多设施和教学器材也全部更新换代。 大概是碰上了节假日,回来看望老师的学生比喻岁安想象的还要多。 办公室里站着的三五个已经毕业的学生,喻岁安虽然叫不出名字,但都十分眼熟,知道是以前同专业的校友。 喻岁安和季晴闲聊了几句,也不想打扰老师们上课,将水果放在桌上便先行离开了。 两人出了教学楼,沿着从前熟悉的路往外走。 在南城,即便是在寒冬,也能随处可见长满绿叶的树木。 季晴的目光越过一排香樟树,指着远处的建筑说:“真羡慕现在的学生,我们那会儿哪有这么大的实验楼,还有学生活动中心,你看,面积都翻了一倍了。” “的确。”喻岁安说,“环境规划也比以前更好了,听说你们建筑系后面建了一个小型公园,亭台楼阁样样俱全,还养了许多只鸳鸯。” 季晴一听来了兴趣:“真的?那过去瞧瞧?反正咱们今天也不赶时间。” 喻岁安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可以。” 两人绕到建筑系后方,果然看到一片新造的人工池塘。 学生们大多都在上课,四下幽静,无人打扰。 季晴把手里的面包掰了一小块,丢给池中的鱼儿,立刻就有更多的鱼群围上来,争相夺食。 她看似随意,问喻岁安:“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我想着,现在Hera酒吧看似蒸蒸日上,其实已经停留在原地有些日子了。” 喻岁安叹了口气,呵出一团白雾。 “说白了,就是进入瓶颈期了,我想了想,觉得应该改变一下经营模式,打造一个独特的主题出来,才能更有竞争力。” 季晴“啧”了一声,连连摇头:“你赚钱又不是我赚钱,谁要听你说这个。” 喻岁安:“那你问的是什么打算?” “司予尘呀,你两不是掰了么,你接下来总得为自己考虑考虑。”季晴碰了碰她的胳膊,“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还挺难过的?” “其实,我......” “喻岁安?” 她正想着如何回答。 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两人同时回过头去,看到几米远的石子路上站着一个男人。 不认识,也叫不出名字,但是眯起眼仔细一瞧,又觉得好像有那么点儿眼熟。 似乎在哪里见过 “谁啊?”她压低嗓子问季晴。 季晴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你是喻岁安吧?”男人朝她们快速走了几步,看起来又惊又喜,“你们好啊,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 对方显然认识她,喻岁安也只能礼貌回话:“你好,请问你是?” “哦对,你可能不记得我了。”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自我介绍,“我叫高鸿,比你大一届,咱们以前都是舞蹈社的。” 高鸿?喻岁安对这个名字稍微有点儿印象,似乎以前在学校文艺晚会上听到过这个名字。 “原来是高学长。”喻岁安大方笑笑,“你也是来学校看望老师?” 高鸿:“对啊,这不快到新年了吗?我正好在南城出差,就想着回来看看,还真巧。” 这高鸿明显是个自来熟,自从见到了喻岁安和季晴就热情得不得了,硬是演出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阵仗,那话匣子打开了就没合上过。 喻岁安和季晴也不好打断,便耐着性子听他一人高谈阔论。 “话说回来,你们那一届,还真是人才辈出,长江后浪推前浪不服也不行。”高鸿见着校友,忍不住开始怀念起以前的事情来,“那会儿舞蹈社有个叫白......白什么的女生来着?特别厉害!” 季晴忍不住插嘴:“舞蹈社?你不会说是白羽彤吧。” 高鸿一拍手道:“对对对,就是白羽彤!怎么,你们都认识她?” “何止认识。”季晴是个直肠子,没忍住冷哼一声,“简直就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喻岁安扯扯她的外套:“没必要。” 她的事情,都是白纸黑字说明了的,怨不到白羽彤身上。 “不管怎么说,反正我对她印象是太深刻了。” 高鸿没注意听喻岁安和季晴的对话,他整个人都陷在过去的回忆里。 视线没有聚焦,仿佛又回到了喻岁安刚刚入学的那一年。 “还记得你们那一届新生的迎新晚会吗?你们那届开得晚,也是这样一个冬天。” “白羽彤在台上的惊鸿一舞,当时台下多少男生都心动了,说来也好笑,我和同寝室的几个哥们儿你一言我一语,差点没打起来,其实人家压根就不认识我们呢。” “等会儿。”喻岁安皱眉,没忍住打断他的美好回忆,她再次向他确认,“你说的是什么时候,大一迎新晚会?” “是啊,你放心,我不可能记错的。” 高鸿说话时,连着“啧啧”两声。 “你不是男生可能不晓得那场面对我们来说有多惊艳,本来没几个人对那种唱歌跳舞的节目感兴趣,到后来呢?连咱们学校的司予尘都没忍住拍了白羽彤的照片,可惜,我当时只顾着看了。” 这话一说完,向来镇定自若的喻岁安瞬间大惊失色。 口里喃喃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啊......” 人造湖并不大,几人很快就绕完了一整圈。 站在公园的出口处,高鸿也急了:“怎么还说不可能?当时那件事闹得,不说你们整个大一学生吧,就说咱们舞蹈社,有谁不知道?” “司予尘,算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吧,他后来都找人去打听白羽彤的消息呢。”高鸿说到这里,摇摇头,“那家伙确实不是一般人,没想到结果他俩还真在一起了。” 季晴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高学长,你会不会搞错了,那次迎新晚会白羽彤没有上台。” “开什么玩笑,我记得清清楚楚。” 见到校友想回忆一下往事,没想到三番两次被人反驳,高鸿有点儿不太高兴。 “我虽然坐在后排看不清脸,但当时报幕的时候,念得就是白羽彤的名字,这我还能记错?” “那次,白羽彤临时有事请假了,纸质节目单没法修改,主持人报幕报错了名字......” 喻岁安站在冷风里,四面无墙,嗓子发着颤。 “真正在迎新晚会上台演出的人......是我。” 第三十八章 “什么?” 话一出口, 高鸿整个人都惊住了。 不止是高鸿,连喻岁安和季晴也需要耗费一些时间才能来消化这个事实。 白羽彤的那支舞,喻岁安也是会跳的。 没成想那天白羽彤家中有事,假请得太突然, 喻岁安便临危受命, 替她上了台。 原本节目单上的名字也是改了的。 可主持人不知道哪里出了差池, 最后报幕时用的是原先的版本。 想着那场迎新晚会并不是什么重大的演出, 喻岁安当时也没放在心上。 那晚灯光万盏,璨若星河。 观众席上但凡离得远一些的, 只能瞧见她的舞姿,却看不清她的脸。 喻岁安和白羽彤身形相似, 因此除了几个亲近的朋友,知道那晚上台的不是白羽彤而是喻岁安的,也廖无几人。 没想到这误会,一错就错了这么多年。 甚至, 影响到了她们的人生。 “原来是这样, 我还把你当做是白羽彤了,真不好意思。”高鸿看了看时间,略带歉意地,又抓了抓头发, “我来出差还有点事儿, 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吧,下回再来我请你们吃饭。” “好,有空联系。” 三人拉了个微信群,看着高鸿走远了, 季晴才像喻岁安问出心中的疑虑。 “咱们一直都是听说, 司予尘随身带着白羽彤的照片, 但是谁也没见过那张照片具体什么样儿。” 她思索着,将路上的石子踢到一边。 “如果那张照片上的人其实是你,那是不是说明,司予尘的白月光也并不是白羽彤,而是你?” “我觉得不会,你想想,连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情,司予尘能知道吗?” 喻岁安摇摇头,她一开始也忍不住联想,但很快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再说了,毕竟是张照片,或许司予尘见到白羽彤后,是真心喜欢她那个人。” 季晴伸手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算了,木已成舟,不想了。” “是啊。” 喻岁安笑起来,上挑的眼角此时也弯弯的,眼里闪着晶莹的光:“季晴,这么多年过去,照片上的人是谁,早就不重要了。” - 喻岁安来到Hera酒吧。 今晚是跨年夜,店里一早就被订满了,杯与杯之间的碰撞,应和着强烈的鼓点。 喻岁安侧着身子,才勉强从喧嚷的人群中挤过去,走到吧台边上。 “今晚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一切正常。”小张擦着手里的鸡尾酒杯,“你就开心去玩吧,岁安姐,这里有我们你放一百个心。” “辛苦了。”喻岁安挑眉,敲敲吧台台面,“回来给你们带礼物。” 她正准备去看看楼上的情况,小张又把她喊住了。 “对了,岁安姐。”他朝靠里的位置偏了偏头,“那位姓白的小姐,今晚也来了。” “谁?白羽彤?” 小张点点头。 喻岁安视线绕了一圈,果然看到了白羽彤那一桌人。 司予尘和薛恒都不在,只有她和另外几个姑娘玩得开心。 白羽彤抬头,目光正好也落到吧台这边,看见了倚在吧台附近的喻岁安。 她抬起手里的酒杯,隔空对着喻岁安晃了晃。 喻岁安站直身子:“我去打个招呼,你忙你的吧。” “好的岁安姐。” 她正要迈步,却见白羽彤已经起身,朝着她的方向走来了。 索性也不动了,就在高脚凳上等着。 “岁安,晚上好啊。” 洋酒杯轻轻碰了碰吧台上的那杯无酒精饮料。 喻岁安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冰块和薄荷叶带来清爽的口感。 “晚上好,来跨年?” “是啊,你的酒吧气氛很好,我上次来的时候就很喜欢。”白羽彤笑笑,“所以这次和几个朋友一块儿来玩。” “这么照顾我生意,请你们喝一杯吧。” 喻岁安和白羽彤一般高,穿着身紧身的连衣裙,翘着腿,高跟鞋的绑带系在笔直匀称的小腿上。 自从不用再对外界演戏后,她愈发由着性子装扮自己。 白羽彤站在她对面,则穿着高腰的阔腿裤和小西装。 一个娉婷袅娜,一个爽利干练,叫来往的许多人都看直了眼。 她转而对小张说道:“你给她们调几杯金汤力,再来一杯长岛冰茶送过去。” 喻岁安看人的时候,目光毫不避让,带着丝丝媚态,从世俗中来,却不惹尘埃。 很多人都接不住这样的眼神。 小张自然也低头应着:“好的,岁安姐。” “哎,别了。”白羽彤一把拦下,“我们那桌点的酒够喝一晚上了,我们是来玩的又不是来占便宜的。” “也行,下回我单独请你。” 喻岁安也不跟她客套,正说着,又扫了一眼,才问:“司予尘呢,没和你一块儿来?” 杯中的酒见底,白羽彤明显愣了一下。 “我跨我的年,带他来干嘛?”白羽彤撇撇嘴,似乎有些不太高兴,“那个大忙人,不仅自己忙着还要压榨手下员工一起加班,谁能请得动他。” 喻岁安“噗嗤”一声笑了:“那是我自做多情了,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担心我在这里。” 白羽彤没反应过来:“嗯?” “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和司予尘离婚的。”喻岁安顿了顿,又接着补充道,“虽说现在还没离成,但也就是个名义上的关系,没什么交集,也不会影响新的恋情。” 白羽彤越听越糊涂:“我是知道你们结婚了,但为什么又要离婚?” 喻岁安招手,给白羽彤的杯中添了酒,重新推到她面前。 语气淡淡地:“当然是为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很是纳闷地盯着喻岁安看了半晌,才猛地反应过来。 她剧烈地笑了起来,笑够了,才说:“你指的不会是我和司予尘吧。” 喻岁安咽了口饮料,不置可否地挑眉。 “可是喻岁安。”白羽彤支着下巴,蹙眉,认真看她,“我和司予尘已经分手很多年了,我早就结婚了。” “你结婚了?”喻岁安也有些出乎意料,事情的发展似乎和她原以为的方向完全不同。 “是啊。”白羽彤说到自己丈夫的时候,整个人明显放松下来,那种幸福不像是装的,“我们结婚好多年了,他一直等着我,所以我这次就是为他才决定回国安定下来。” 说着,白羽彤看了看时间:“现在还早,他还在忙,刚才还说让我好好玩,晚点来接我呢。” “原来如此。”喻岁安喃喃地。 她原本还想再问,司予尘深夜驱车前往机场接她回国是怎么回事。 但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从白羽彤说的话来看,她的心思显然不在司予尘身上。 喻岁安没忍住叹了口气,心说司予尘也不容易。 这算是把替身文学玩明白了—— 原来,白月光早就嫁作他人。 “那我先回去啦,我朋友喊我呢。” 白羽彤的声音将她从思绪里扯回来。 “所以岁安,你们不要因为我的问题着急离婚,还是多想想自己的感情。” “司予尘算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他幸福,希望你们幸福。” - 航班飞行时间是第二天一早。 喻岁安没有逗留太久就离开Hera酒吧,回到家抓紧一切时间休息。 梦中,她好像又回到大学时光。 礼堂的舞台后头挤了不少人,摩肩接踵地,喻岁安被人推着肩膀往里走,一路上碰了好几个人。 后台的化妆间里不大,里面同时挤了十几个漂亮女生,有的在抓紧时间整理妆发,有的在补妆。 不知是谁大声喊她的名字。 “喻岁安,喻岁安!” “衣服换好了吗?还有三个节目就到你了。” “快点快点,口红呢,赶紧补一下,你怎么妆还没化好?” “......” 喻岁安茫然低头,自己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演出服。 水蓝色的裙子很合身,她穿上去正正好。 上头绣着水钻,闪出剔透耀眼的光来。 她抬头,正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身材窈窕,楚腰纤细,皮肤白嫩如凝脂。 她正愣着神,又听到有人在催她。 “别发呆了,轮到你了,快上台。” 出了后台,走上木头台阶,穿过深红色的幕布。 四周安静无声。 喻岁安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台下则是座无虚席。 “让我们掌声欢迎——” “喻岁安!” 主持人念到她的名字。 观众席忽然爆发出所有沸腾的掌声和尖叫因她而起,所有人的期待因她的出场而更加殷切。 聚光灯的触感是温热的,暖黄色的光晕将她笼罩。 她看到光芒里有尘埃,看到舞台上有定点的标记,看到喷洒干冰的机器。 看不到台下攒动的人群。 前奏响起,她从容地在音乐声中翩跹曼舞。 她知道台下的某个位置,有人用手机拍下了一张她的照片。 在她最惊艳的一瞬。 一晃很多年,他们从大学时期的两情相悦,走到如今的细水长流。 时间没有冲淡那样炙热的感情,每一个清晨和每一个夜晚都裹满了思念。 喻岁安发现自己身上的演出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在龙榆府邸时,常穿的那身浴袍。 她环顾四周,场景已经变了。 不再是舞台的布景,而是龙榆府邸熟悉的客厅。 窗外已是深夜,屋内只开了壁灯,无端生出些旖旎的氛围。 她迈了步子,往卧室的方向走。 经过书房,喻岁安听到里头传来开会的声音。 这是私人空间,以往她不会进。 可今日鬼使神差地,就将书房的门轻轻推开一道缝儿,男人坐在桌前,对着笔记本电脑偶尔发言说着些什么。 喻岁安原本想悄悄退出去。 但男人俨然已经看到她,于是温和地抬手,示意她进来。 她依言过去,站在他面前。 “司予尘?”她听到自己开口,喊出男人的名字。 “怎么不把头发吹干?”他很细心地关掉远程会议的麦克风,才柔声去哄她,“就这么睡,会长虱子的。” 喻岁安看着他的眉眼,也不说话,只是笑。 那高挺的鼻梁,像深海一样的眼睛,怎么在此时也记得这样清楚。 男人将她的发丝别到耳后,语气温柔又宠溺:“我去拿吹风机,吹干了再睡。” 这话好熟悉,喻岁安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也听到过。 但是具体在哪里,在什么时候,她也想不起来了。 这种莫名地熟悉感让她气恼,于是勾着他的脖子说:“我不要。” 语气里无意间带上几分娇娆,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男人显然也听出来了,他长臂一拢,轻而易举地就将她放到办公桌上。 她的腰那样细,几乎不盈一握。 男人朝她逼近,喻岁安有些慌乱地去寻找支撑点。 书桌上的纸笔、文件,哗啦散落一地。 她赶紧又侧身,想要从书桌上下去,将那些弄乱的文件收拾起来。 可男人的手蓦地掐住她的下颌,紧接着吻了上去。 唇是软的,这种温热湿软的触感让人本能地想要相拥。 台灯昏暗的光线下,会议报告声成了背景音,连书房内的斜影也彼此缠绕。 唇舌相抵,身子彻底酥麻了下去。 他却抵着不让她就此瘫软,那吻轻浮地逗弄耳垂。 双眸低垂着,嗓音低哑,若有似无地蛊惑,想要抽走她仅存的理智。 “不能不要。” 第三十九章 飞机在跑道上快速滑行。 然后座椅的角度猛然发生倾斜, 所有人都被牢牢吸附在椅背上。 飞往绥北市的飞机启航,直冲云霄。 整个南城,渐渐地只剩下窗前的一小片缩影。 紧接着,机身倾斜, 所有的光景都被厚重的云层覆盖。 云雾白得晃眼, 喻岁安不再往窗外看。 她想起昨晚做得梦, 觉得自己有点像个贪图美色、撩了就跑的坏女人。 实话说, 从这个梦里惊醒之后。 她直到飞机已经在云端平稳前行时,都没有缓过来。 她很害怕, 梦是反应自己真实的欲.望。 季晴听到她微不可查的叹气声,问她:“怎么了?最近总听你叹气。” “没什么。”她活动了一下抻着的脖子, “就是感觉有点儿累。” 从南往北,飞行时间差不多需要四个小时。 不过好在不是独自出行,两人随意聊聊天倒也能打发些时间。 “那你还有心思请我出来玩儿?”季晴知道她最近辛苦,也很是心疼, “再说了, 你最近不是给司予尘转了一大笔钱吗,这会儿可是个还欠着债的人。” “欠他的钱我都会还清。” 喻岁安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来,说笑道:“再说了, 我一个酒吧老板, 出来旅游几天的钱还是有的,你就别担心了。” 季晴:“我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季晴:“你不是和我说,白羽彤已经结婚了吗?其实我现在看司予尘他人,也挺好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再试试?” “算了。”喻岁安调整了一下靠枕的位置, “反正, 我也不是什么特别深情的人。” 她是真的觉得挺麻烦的。 高中时的喻岁安以为,只要有钱,就会有人来爱她。 这种幼稚的想法早就被打消了。 毕业之后喻岁安去了很多地方,再回到南城时,她明白只有让自己的内心丰富起来才行,钱,或是指望别人的爱,都是靠不住的。 那时候的她想起了在后厨对她伸出援手的男孩。 所以毅然决定要在南城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她要拥有自己的后厨,再也不用偷摸地去捡别人不要的免费的食材。 “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季晴蹙眉。 喻岁安只说:“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最开始说的是对的,这段婚姻的开端本来就很畸形,利益当头嘛,谈什么感情,不觉得很好笑吗。” 她和司予尘都是商人,谁都没有百分百的胆量去赌对方先动了情,已经把一颗真心放进这场交易里。 旅客们大都睡去,客舱内逐渐安静下来。 季晴握了握喻岁安搭在扶手上的小臂:“不管别人怎么样,你只要知道我会永远爱你就好。” 她们之间的友情自不必说。 喻岁安眼里亮亮的,似在回应。 我也如此。 - 喻岁安创业的这些年,已经累积出了不少自己的经验。 所以她是真的没有料到,季晴身为设计师,居然忙到这个份上。 两人坐了一上午的飞机都觉得有些疲乏,落地绥北市吃完中饭后,便想着下午先回酒店休息片刻。 没想到喻岁安脑袋挨着枕头,这午觉睡醒,一下就快到了傍晚。 她揉揉眼睛,从酒店床上坐起来,看到季晴穿着酒店拖鞋,抱着电脑坐在房间靠窗的小茶几前眉头紧锁。 喻岁安:“你别告诉我,我睡着的时候,你在这工作了一下午?” 季晴支着发涨的太阳穴,头也不抬地盯着屏幕里的设计稿,有点儿崩溃:“是啊,飞机上那四个小时给我弹了一堆需求,估计今晚又得熬个通宵了。” 喻岁安忽然也不知道自己把她带来绥北市是对是错:“你这哪是旅游啊,分明是换个城市加班来了。” 季晴心态倒是还稳得住:“感受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嘛,没准就能多点灵感。” “得了,你也别贫了。”喻岁安套上外套,开始换鞋,“你安心忙你的吧,我出门逛逛,看看绥北这边有什么特色美食,给你带点回来。” 季晴笑嘻嘻比了个了解的手势:“感谢喻老板,等你好消息。” 绥北是个夜生活很丰富的城市。 越是到了晚上,街上就越是热闹,夜市、商场、酒吧,人们三五成群的或在街上闲逛或在哪家店铺前面围着。 一些老牌餐厅门口,顾客们更是纷至沓来。 这种气氛很容易感染到所有人。 喻岁安随意逛了几圈,挑了些符合两人口味的小吃,便返回酒店里和季晴一同分享。 吃完饭,季晴又开始抓紧时间工作。 喻岁安也没吵她,只让她多注意休息,自己到点便睡了,也不清楚季晴最后是加班加到了几点。 只知道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看到季晴在酒店阳台上锻炼身体了。 “季晴?”喻岁安喊她。 “怎么了?”阳台的落地门没有关严,季晴转身走进屋里,手上还在继续自己的拉伸动作。 “你怎么这么早就在锻炼。”喻岁安疑惑,“你这是起了,还是没睡?” “设计稿改到今天早上六点多,我看外面空气很好,索性就不睡了。”季晴已经提前买了早餐放在桌上,“打算活动活动,顺便去附近逛逛,回来再补觉。” “你呢,再睡会儿还是起来吃早饭?” 喻岁安掀开被子下床,没打算拦她:“我起来了,你先去吧,正好我上午也有点事要处理,咱们晚上再一块儿去玩。” “行啊。”季晴自然也应下。 早餐有包子和米粥,喻岁安不挑食,坐到桌前就吃了起来。 其实原本她就盘算着,找个时间支开季晴,出门去给她准备生日惊喜,没想到她倒是自己提出要出去转一圈。 三两下填饱了肚子,喻岁安拎上包,也抓紧时间出门。 - 自从上次龙榆府邸一别,喻岁安和司予尘再也没见过。 那日司予尘回到龙榆府邸,在房间里坐了很久。 最终他起身,将自己收拾干净,换上崭新的西服。 然后等待薛恒开车前来,将他接回TC集团大厦。 薛恒没问司予尘前一晚的聚餐为什么中途就提前离场,司予尘自然也没有向下属解释自己行径的必要。 像他们这样的人,只是一个热水澡的时间就足以冷静下来,重新投入到先前的事业中了。 毕竟股市、合作、项目,没有一样会因为生活中的大小事件而延缓进程。 后来的几个月时间,司予尘没有表现出一丝不妥。 他依旧是那个万人之上的集团总裁,是国内旅游行业的翘楚,带领整个TC集团大展宏图。 他的世界复杂、冰冷,虚假与真实相互缠绕。 直到薛恒发现,司予尘在公司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到了深夜,几乎总部的所有人都走了,他还坐在电脑前,对着屏幕发呆,不知是入神地看着什么。 又或者,在某个应酬的时刻。 他穿着最精致华贵的衣着,坐在卡座的正中央,手中端着杯酒,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 目光落在舞池之上,却又没有聚焦到具体的某个人。 嘴角笑意上扬,仿佛只是想起了记忆中的某个场景。 有人来与他碰杯,他便碰了,有人来与他接近,他便随意应着。 红尘浪荡子一般,毫不在意,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起先薛恒也不敢多嘴,毕竟这种情况只出现在工作之余。 可后来他逐渐发现,司予尘的工作状态似乎也受到了这种不正常情绪的波及。 最近一次的会议上,司予尘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竟然发起了呆。 谁也不知道他具体是在看什么,底下的人汇报完,等着司予尘的指示,可半天都没有回应。 薛恒轻咳两声,还是不奏效,最后只能碰了碰司予尘的胳膊,暗声道:“司总,该您发言了。” 一场会议结束,他也忘了给几个部门经理下达后续工作安排,合上电脑起身,掸平了自己的西装裤子,直接就离开会议室。 薛恒愁眉苦脸地跟在司予尘身后,看着司予尘表情又不对了,别说提意见,连大气也不敢喘。 他回到秘书室,打算自己先拟一份报告,要是回头给司予尘看了没什么意见,就通知给各部门去。 对着电脑没敲几个字,外头就传来叩门声。 薛恒一抬头,看到是白羽彤来了公司。 “羽彤,你怎么过来了,今天不忙?”薛恒急忙起身,拉开桌前的办公椅,去给她倒了杯水。 “嗯。”白羽彤接过水喝了一口,接着又朝着对面司予尘的办公室努努嘴,“那家伙什么情况,又拿你出气了是不是?” 薛恒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没有的事,最近项目多,司总比较忙,一点小问题我来解决就好了。” “得了吧,照你这样下去三十岁就把六十岁的活干完了。”白羽彤放下水杯,朝总裁办公室的方向走,“我去和他说说,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办公室这会儿没有访客,司予尘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沉思。 白羽彤敲了几下,便推门进去。 “司予尘,你助理忙前忙后的,你倒是有空在这闭目养神。” “这是我的公司,我说了算。”司予尘根本懒得睁眼看她,“还有你,也别老往我这跑。”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自作多情什么?”白羽彤嘁了一声,在他面前坐下,“不过看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倒是能给你出个主意,就看你想不想听了。” “没兴趣。”司予尘起身,从茶几另一侧绕开她,走到咖啡机面前兀自操作起来,“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这么多年没见,你这说话难听的毛病是一点都没改。” 白羽彤耸耸肩,拎起自己的包,作势要走。 “哎,行吧,本来还想说,跨年夜那天见了喻岁安一面,可以给某人透露点消息。” “比如说,某人心爱的小妻子现在人在哪里呀,和谁在一起呀,有没有别的男人围着她呀,诸如此类的。” “原来也没人想听,那就算咯。” 咖啡机运作,响起嘈杂的声音,却盖不住内心的响动。 握着杯柄的手顿时收紧,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最后还是低头,将那杯咖啡放在台面上,松了手。 “等等。” 他侧着身,低头喊住白羽彤,惘然若失地。 “她,过得还好吗。” 第四十章 白羽彤双手环抱在胸前, 打量司予尘。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她。” “既然如此,干嘛不像个男人一样把她追回来?”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司予尘紧拧双眉,“别的不用管。” “我不是你的下属,不用听你的话。” 别人怕司予尘, 有各种各样的原因。 但在白羽彤眼里, 他无非就是个关系还可以的老同学。 白羽彤也放下包, 大咧咧坐着。 “现在我掌握的消息比你多, 所以别在我面前摆出一副领导架子。” 出乎意料地,司予尘居然也没反驳。 他沉着一张脸, 又做了杯咖啡,放到她面前的会客桌上。 司予尘并不说话, 他做完这个动作,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低头不语。 白羽彤吹开咖啡的热气,抿了一口。 她知道, 这是司予尘在让步的方式—— 因为喻岁安。 “那次跨年夜, 我去她的酒吧玩,听到她要和朋友去绥北市玩的消息,具体是和哪个朋友,你自己去打听, 我只能帮你到这。” “还有呢。”司予尘胳膊支在双膝上, 抬头的幅度很小,只掀了眼帘去看她。 “还有,我听她和我说了打算离婚的事情,看她的样子, 好像是误会你和我的关系了。” 白羽彤有些好笑地比了个发誓的手势。 “天地良心, 我对你真的没有半毛钱意思, 要不是我事急从权谁想老是往你这跑。” “彼此彼此。” 司予尘起身,拿上手机要走。 他已经听完了所有自己需要的消息,不打算继续和白羽彤周旋浪费时间。 见白羽彤还坐在办公室里没动。 他拧眉,有几分不耐烦:“裤子粘胶水了?还是我今天真请不走你这尊大佛了?” “我的事还没说呢,我肯定不走。”白羽彤索性翘起二郎腿,往椅背上一靠。 司予尘:“你还有什么事?” “上回我来你这,你怎么说的?不让薛恒加班加点了。”白羽彤细数他的罪状,“结果呢?” “你俩结婚多少年了,来日方长,不差这一会儿的工作时间。” 对方不依不饶:“是,但按规定这会儿应该下班了吧?再说我回来也有一段日子了,他见我的时间还没有见你的一半多。” 司予尘:“......” 他走到桌前,往助理办公室拨了个电话,刚响了一声铃,就立刻被人接通。 薛恒恭敬严肃的声音传过来:“司总,不好意思,我......” 知道他想因为白羽彤闯进办公室的事情道歉,司予尘直接打断他:“先不说那个,你让司机去车库等我,我现在要去一趟南城机场。” “再帮我订张去绥北市的机票,要快。” 薛恒:“好的,司总。” “等会儿。”感受到身后白羽彤利刃一样的眼神,司予尘闭眼揉了揉眉心,“你现在手上还有多少工作?” 薛恒:“报告我一小时之内交给您。” “行,我最近几天可能不在南城,不是特别重要的日程安排就稍微往后延期几天。”他拿起外套搭在臂弯上,“其他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差不多了就早点下班。” 他瞥了眼白羽彤:“你老婆在等你。” 薛恒:“......” 薛恒:“好的,司总。” 黑色的大衣披在身上,简约利落的版型一直盖过膝盖,只露出一截熨烫平整的西裤,却压不住典则俊雅的气质。 他一只手搭在玻璃门的把手上,心思显然已经飘远:“找你的薛恒去吧。” “行。” 白羽彤提上包,语调轻快。 “先走了,祝你成功。” - 绥北市,从午后就开始飘雪。 季晴坐在咖啡店里靠窗的位置,低头琢磨自己的设计稿,街角的屋檐,路灯,都被大雪覆盖。 每每有进店的顾客,就会带进一阵冷风和几片雪花。 天空阴沉沉的,没有阳光。 季晴缩了缩脖子,打算早一点儿回去。 她吃完最后一口甜点,站起身。 正准备离去,忽然看到有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从窗前走过。 男人个子很高,穿着黑色的长大衣,高视阔步,气势不凡。 她还想追上去仔细瞧瞧,但似乎是因为应着风雪,男人的步伐很快,没等季晴看清楚,眨眼间就从拐角处消失了。 正奇怪着,却没留意后方另一个正在打电话的男人。 过道比较窄,她想回到原先的位置上,男人则想从她身后通过。 两两相撞,避让不及。 季晴下意识伸手去扶住餐桌,却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咖啡。 咖啡还剩了一些没有喝完,浅褐色的污迹立刻泼洒到稿纸上,晕开一大片。 “我的设计图!”季晴一声惊呼。 男人被她的尖叫声吓得片刻怔忡,旋即挂了电话,拿起纸巾帮她一起擦拭图纸:“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还好,咖啡只弄脏了角落的一部分。 季晴拿起图纸对着灯光照了照,应该还能用。 咖啡是她自己碰倒的,她叹了口气,自认倒霉:“算了,没事。” “应该是很重要的工作文件吧。”男人带着歉意,“这样吧,我们相互留个联系方式,后续如果发现有造成损失的部分,请随时联系我。” 季晴刚才的注意力都在门外那个男人的身上,也没注意去看身边说话的男人。 此时看到他递过来的手机,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去—— 近乎一米九的身高,迷人惊艳的丹凤眼。 她学的建筑设计,对于服装品牌一窍不通。 但就算只是这样扫上一眼,也知道面前这人绝不普通。 “啊,好的。”季晴难得手忙脚乱,她放下稿纸,来回在口袋里摸了几回,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就放在桌面上。 匆匆加完好友,她慌忙道了再见:“不好意思,我朋友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了。” - “所以呢?你就和他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一直聊到现在?” 喻岁安夹了一筷子炖得入味的鲍鱼送进嘴里,漫不经心问她。 “也没有一直聊天啦。”季晴嘴上这么说着,嘴角却止不住笑意,“人家消息发过来总不能不回吧,多不礼貌呀。” “嗯,那你有没有想过,等你回了南城,你俩可就是异地恋了,难不成还巴巴地盼着他来找你。”喻岁安逗她,“这要是以后结婚,一南一北的,岂不是还得远嫁?” “那有什么,我每个月都出差,谁等谁还不一定......”季晴话说到一半,倏地反应过来,“瞎说什么,我这才刚认识,谁说要跟他谈恋爱了。” “我是看你那副花痴的样子,怕你上当受骗。”喻岁安躲开她的拍打,半开的玩笑里藏着真话,“看到帅哥就不管不顾地,你连人家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吧?” 毕竟是个“来路不明”的男人。 季晴也没有什么恋爱经历,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我刚才问过了,人家好歹也是模特,模特!”季晴低头,在手机上快速滑动了几下,然后翻出一张照片来,几乎要贴到喻岁安脸上,“看见没,上过杂志封面的。” “段霁年?”喻岁安不着痕迹地蹙眉,有点儿不太相信,“真的假的,你确定你见到的人真是他吗?” 段霁年和她们差不多算同龄人。 但是人家走过的品牌秀,拍过的大片不计其数,微博粉丝数更是早就突破千万,哪儿这么容易就给她撞见,还互留联系方式啊。 这心思单纯的,别是给人骗了。 回头把自己的底都交完了,人家拍拍屁股走人,喊冤都来不及。 “当然了,他和这照片上长得一模一样。”季晴语气相当笃定,“不,应该说,本人长得比照片上更好看。” 见她这么说,喻岁安也只能暂且应下,想着有机会再去替她把把关:“这都能给你碰上,你也不简单。” 季晴倒是也在其中:“啧啧,没办法,或许这就是寿星的运气吧。” “那就祝你这寿星生日快乐,干杯。” “干杯!” 喻岁安选择的地方是绥北当地一家很有名气的音乐餐厅。 提早联系店员将场景好好布置了一番,灯光、气球、鲜花,无一不用了巧思。 季晴刚才进店时,冲上去抱了喻岁安半天,激动地几乎都要掉眼泪。 两人点了些店里的特色菜,叫了一桶水果酒,又点了不少啤酒。 多年的交情了,也不必太讲究。 啤酒瓶碰撞示意,直接仰头喝了个痛快。 季晴放下酒瓶,又像是忽然记起了某件事,犹豫着开口:“哎对了,说到这个段霁年,我能和他产生交集,还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个......长得很像司予尘的人。” 喻岁安笑话她:“你是不是被美色冲昏头脑了,我们现在是在绥北,不是南城。” “也许吧。”季晴努力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又猛地摇摇头,“不对呀,我觉得就是他,那侧影太像了。” “除了酒吧黑灯瞎火的那一面,你俩都多少年没见了?记错也不奇怪。” 目光瞥到餐厅的一角,有工作人员远远地冲喻岁安比了个手势。 喻岁安连忙拍拍季晴的胳膊,强行拽回她的注意力:“别管那些了,你看——” 工作人员推着白色的餐车朝她们走过来,上面放着精致的生日蛋糕和鲜花。 两旁的灯光骤然变暗,不知发生什么事的陌生顾客,纷纷将目光投向她们这一桌。 于此同时驻唱歌手的专属献唱配合LED大屏投影,也在视野中呈现。 生日蜡烛上的细微的火光摇曳,绑着的丝带被解开,无数气球同时向上飘起。 “许愿吧。”喻岁安支着下巴,侧头看着满脸惊讶错愕的季晴。 她似在轻声提醒,却也为她高兴。 不知是从哪里,忽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生日快乐!” 瞬间,更多地声音从餐厅的各个角落响起。 “祝你生日快乐!” “天天开心!” “越来越漂亮!” “快许愿啊姐妹,蜡烛都要灭啦!” “......” 双手合十,那扑闪的火光一下一下映在脸上,外面的风雪被阻隔在所有最美好的祝愿和期盼里,不知这冬季的寒冷。 片刻安静后,季晴睁开眼睛,一口气吹灭了蛋糕上所有的蜡烛。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拍手叫好声。 季晴站起身,又问服务员要了几个餐盘:“蛋糕太大了,我们吃不完,和大家一起分一分吧。” 喻岁安自然也依着她:“行啊,来吧,寿星切第一刀。” 灯光亮起,歌声继续,人们在陌生的场景里感受到了幸福的氛围。 两人开始向邻座的人分享生日蛋糕。 季晴的手机则放在沙发上,没留意到锁屏界面不断弹出的消息。 第四十一章 情绪受到当下氛围的推动和驱使。 两个女孩子一高兴, 不觉间就将一桌子的酒都喝完了。 等到散场时,已经是凌晨一两点钟。 喻岁安拿着手机和包,跌跌撞撞往门外走。 季晴喝得要少一些,人还算清醒, 拿着喻岁安的厚外套在后面追着她:“喻岁安, 把衣服穿上再走!” 她眯着眼, 脸上浮出几分醉态, 却依言老实裹上外套。 餐厅的大门推开,风雪立即肆虐着席卷而来。 喻岁安的衣扣没有扣严实, 寒风从领口灌进去,立即打了个冷颤, 清醒过几分。 脚边已经是厚厚的积雪,一步一滑地,极难行走。 喻岁安挽着季晴的胳膊,将头倚在她的肩膀上:“离酒店还有些距离, 这个天气, 打得到车吗?” 季晴已经低头摆弄了许久,同时开着三个打车软件,但还是迟迟没有消息。 “不好说,一直没人接单。”冷风吹得人太阳穴突突地疼, “要不, 我们还是先回去坐一会儿......咦?” 季晴似乎是在抬头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未说完的后半句话堵在喉咙里,没发出声。 “怎么了?”喻岁安抬起半个脑袋问她。 “应该,不用打车了。”季晴抬手, 朝面前的某个方向高兴地挥了挥。 喻岁安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朝着季晴挥手的方向看过去。 看着看着, 半合着的双眼就慢慢有了聚焦, 身子站直了,挽着季晴胳膊的手也不自觉垂了下来。 “见鬼了,季晴。” 喻岁安怀疑自己今晚喝得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否则她怎么...... 她怎么。 “我怎么好像,也看到司予尘了?” 他穿着黑色的长大衣和单薄的西裤,只身一人凭风立在这雪地里。 在浓重的黑夜与白的反光的雪之间的交点处,是那样不真实。 就在喻岁安以为他不过是自己大脑中的幻影时。 司予尘却迈出步子,动了。 长柄伞上落满雪花,原本已经遮住了他的五官。 可他一步步迈上台阶,来到喻岁安的面前。 然后收了伞,将自己的围巾取下来,在她的脖子上绕了几圈。 属于男人的香气和温度立即传递过来,喻岁安听见他深深叹气:“怎么只穿这么一点?” 怔怔地看着他时,才发现被伞面遮住的那双眼中,全部都是她的模样。 喻岁安竭力忍着心底还未爆发出来的情绪。 你怎么在这儿。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 一句话都问不出口。 忍着,忍着,直到眼底里都开始爬上血丝。 司予尘侧了身子,下意识想要去牵她的手。 快要碰到时,他发现喻岁安还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那双手蓦地顿住。 像是想起她在龙榆府邸时对他说的那些要离婚的话。 司予尘最终还是收回手,没有碰到她。 他打起伞,挡住她头顶的大雪:“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好久不见,今天谢谢你。”季晴道了声谢,先往车停的地方走。 在餐厅时,她分完蛋糕看到了司予尘的消息和电话。 他俩交情不深,除了前阵子工作上的甲乙方关系,私下没什么往来。 所以他向季晴确认具体位置的时候,季晴原本是不打算回复的。 因为喻岁安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她一定会无条件站在喻岁安这边。 但是后来在餐厅的洗手间,她接到司予尘的电话,听他说完心中的请求后。 还是决定帮一把这两人。 希望他这次能如他所说,珍惜这次得来不易的机会。 “应该的。”司予尘不再是一副玩笑模样,他微微颔首,算是和季晴打过招呼。 喻岁安见季晴动身,也跟在她后面下台阶。 台阶上嵌着雪,来往的人踩得多了,雪就结成了冰。 原本就滑的台阶,再加上喻岁安像是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似的,走路时也没注意看着脚下。 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摔倒。 “当心。”司予尘一手撑着伞,一手扶住她。 速度很快,喻岁安稳稳抓住了他的掌心和小臂,免于摔倒。 冬夜的风吹散了发香,但是吹不散记忆。 两人都记得很清楚,几个月前在酒吧门口也发生过似曾相识的一幕。 依旧是醉酒后差点摔倒的她,和眼疾手快的他。 只不过那时的两个人,一个玩世不恭,另一个不咸不淡,陌生又别扭。 如今却早已不同了。 扶着她的左臂像是半拥半护的姿势,右手撑着的伞,尽数遮在她的身上。 漫天飞雪铺天盖地地落下来,落在他的肩头,他的发梢,甚至是睫毛上。 结成一片一片的冰晶。 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耳根和指关节暴露在空气中被冻得通红,他却浑然不觉。 三人一直走到车旁,司予尘才让她松开手:“上车吧。” 指尖失去着力点,她顿了一顿,忽然反应过来—— 自己在做什么? 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高兴过头,都失去理智了吗。 她往后退开两步,摇了摇头:“不用。” “别胡闹了。”司予尘轻言哄她,“外面太冷了,有什么事先上车再说。” “我没闹,我自己能回去。”喻岁安推开司予尘,又离远了几步,“你快去忙你的吧。” 司予尘反盯着她,一副被气笑了的表情:“喻岁安,现在是凌晨两点,是在距离南城一千四百公里外的绥北市,你要让我去忙什么?” “我不知道......”她固执地摇头。 在醉意和清醒之间挣扎,她甚至也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想说什么。 只知道自己才下定的决心,不能又这样轻易土崩瓦解。 她得不出个答案,脚步虚浮地,朝着反方向离开。 脱离了那把雨伞的保护,大雪纷扬,找到了可趁之机。 司予尘看着她摇晃的,比雪花还要脆弱的身子。 下意识想去拉她,大手向前一拽,却什么都没拉住。 “喻岁安,你去哪!” 喻岁安不答话,只是兀自往前走着。 司予尘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低头扶着车门问季晴:“知道酒店名字吗?” 季晴正要下车:“知道,知道,大下雪天的,赶紧先把她追回来。” “我去就行了,让司机先送你回去。”司予尘没让她下车,两个女孩儿都喝了酒,他一个人顾不过来,“你放心,我会保证她的安全。” 季晴思索了几秒,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抱歉。” 司予尘关上车门,转身去追走在前面的喻岁安。 追着追着,步伐渐渐缓了下来。 他看见喻岁安蹲在路边,长长的外套拖在雪地里,呼出的热气在路灯下化成一团一团白色的光晕。 “喻岁安。”司予尘伸手去扶她,“起来,衣服脏了。” 喻岁安揉了揉眼睛,再站起身的时候,脸上已经变成了另一种表情。 “嗯,知道了。”喻岁安淡淡推开他的手,冷言,“谢谢。” 司予尘没说话,皱眉看她。 喝了酒,脸色是苍白的,偏偏被这风一吹,冻得通红。 有几分可爱,更多的是惹人心疼。 让他没法去责怪她表现出来的那种陌生。 这种时候,她却还要去解脖子上的围巾:“对不起,我今晚,有点喝多了......不过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的围巾,还给你。” 围巾的一端垂在空中,在他面前摇晃。 是因为剧烈的冷风,也是因为站都站不直的喻岁安。 隔着大衣,司予尘胸口剧烈起伏,从南城坐了四个多小时飞机来到绥北,他不想冲她发脾气。 只是压着嗓音,语气不容置喙:“喻岁安,把围巾戴好。”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呢。”她先来了气,抬起一双媚眼,把围巾抵在他的胸口,“怎么,怕我着凉生病,心疼我呀?” 司予尘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上,然后一点点上移,扶住那条围巾。 重新围在她的脖子上:“知道就好。” 喻岁安:“......” “开玩笑的吧。”她吸了吸鼻子,才用力挤出一个笑容,“你还没搞清楚吗,司予尘,我们之间都是假的。” “为达目的,任何人喜欢的想要的模样,我都可以演出来的。” “那就别演了。” 司予尘接话的速度很快,瞬间就堵住了她全部的退路。 “你的目的,我来陪你达成,你想要的,我来帮你实现。”他说。 步步逃开,又步步紧逼。 “原本的你就很好,不需要假装。”他说。 她抬眉,眨了眨双眼,试图驱散模糊的视线。 眼中泛着氤氲的水汽,她倔强地昂起头,目光瞥向别处,不让眼泪掉下来。 除了在喻家碰上刘策的那次,这些年她从没在任何人面前哭过。 “那你有没有想过,原本的我就是这样?” 她摇头,说话时羽睫被浸湿,染成一簇一簇的。 “小心翼翼地想让别人喜欢我,又害怕大家不是真的喜欢我。” “不管我怎么努力扮演所有人心中期待的角色,他们最后都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丢下我。” 比如拿着刀从厨房里走出来的父亲。 比如对喻森莉百般呵护却对她视而不见的养母。 比如,从东城酒店头也不回离开的司予尘。 司予尘单手撑伞:“你可以相信我,喻岁安。” 棉服裹在她单薄的身子上,很容易就将她揽进怀里。 “我怎么能相信呢。”她埋在司予尘的胸口,声音闷闷地,“连我亲生父亲都要杀我,养父母对我如何你也都看见了。” “我却还是得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心底憋了许久的话,像洪水一样急速涌出,源源不绝,“明明我才是那个总被抛下的人,但是好奇怪啊,为什么我却还是一直在还债呢?” “我真的,不想再做那个可以被轻易放弃的人了,司予尘。”她说话时带着哭腔,哭腔之中又扯着笑,“我不想在忍受重复被人抛弃的痛苦了,我要自己强大起来。” “抛弃?” 单手的拥抱总觉得是少了些什么,不够热切,不够表达自己的思念。 司予尘索性连伞也不撑了,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脑后,只想抱得再紧一点,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怀中。 他弯下身子,脸颊相触,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在她冰凉的耳旁弥漫。 撩人的低语添油加醋地倒了几分委屈进去,似在玩味,又像在安慰。 “喻岁安,你的钱还没还清,说好要教我调酒也还没有教,突然冲到我面前,扔下一句‘离婚’就跑了,害我又失神恍惚又到处找你。” “到底是谁抛弃谁啊?” 第四十二章 那语气明明轻柔得和哄小孩儿似的。 但是到了喻岁安的耳朵里, 就觉得对方是在倒打一耙。 她眉头向上皱起,看着司予尘的表情越来越觉得委屈。 眼眶和鼻尖都红着。 那眼泪真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成滴成滴地往下掉。 司予尘也分不清眼下她到底是真的伤心还是又开始演戏。 但也由不得他反应,身体的本能就让他慌忙抬手去擦:“我逗你的, 哭什么。” 喻岁安一句话不说, 站在原地任由他动作, 脸上却越哭越厉害。 司予尘手指上沾满了她的眼泪, 已经腾不出多余的地方。 往身上一找,当然也没带纸巾。 只好又从大衣的衣袖里扯出一节衬衫料子, 抹去她的眼泪。 “别哭了,喻岁安。”动作很轻, 很缓,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擦破皮似的,“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风, 再哭脸都要裂开了。” 其实, 她之前的表达也不准确。 上一回在喻家掉眼泪,也不是因为刘策。 她和喻森莉争锋相对这么些年,比那回更严重的情况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她哪回放在心上了。 归根结底, 还是因为司予尘来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 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护在她的身前。 她其实很多次都在动摇了。 但直到现在,她也不能完全肯定。 她们之间,有过很多默契无比的时刻, 但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表露感情。 袖口都被眼泪浸湿了, 依然丝毫不起作用。 司予尘便也不急着给她擦眼泪了, 他再次把喻岁安揽进怀里,挡住周遭的风。 “喻岁安,你想让我怎么做呢。” 他的下巴支在喻岁安的头顶,一再退步,乞求似地向她要一个答案。 “我都走到这一步了,再多给我一点提示,好不好?” 喻岁安原本是没有动作的。 她安静地靠在男人的怀里,大脑不断地进行自我斗争。 直到听见这句问话后,她才缓缓抬头,然后,小幅度地用嘴唇碰了碰司予尘的下巴。 “什么意思?” 肌肤传来那种熟悉的柔软触感,他愣怔着,不明白她的用意。 “给你的提示。” 喻岁安拽了拽司予尘的大衣。 “我有点冷。” 才刚离开他的怀抱那么一点儿,又立刻被按回原处。 他激动地连嗓音都在发抖。 “我带你回去。” - 两人并行没多久,便回到了酒店。 酒店大堂是现代化的装修,中间坠着个前卫到有些夸张的水晶吊灯,无数复杂的丝线缠绕,然后垂坠下来,散出美轮美奂的光芒。 但司予尘和喻岁安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样绚烂夺目的光景。 司予尘揽着喻岁安,将她牢牢护在自己的臂弯里,从酒店大堂的一角匆匆走过,进入内部电梯。 喻岁安原本和季晴一起订的酒店离餐厅有些距离。 雪下得太大了,天气很冷。 他们说话时耽搁了一些时间,司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打车更是困难。 于是两人心照不宣地,就回到了司予尘附近的住处。 当然了,这个解释中有几成牵强,有几成是借口。 谁都清楚。 电梯门缓缓闭合,酒店的电梯上行速度很慢。 喻岁安酒劲还没有完全散去,等得有些困倦,便将整个人都懒懒靠在司予尘身上。 反正刚才已经抱了许久,想必他也不会在意多靠这一时半会儿。 没想到司予尘却用一只手撑着,支开了她的脑袋。 察觉到喻岁安气恼的表情,司予尘轻咳一声,有些别扭地开口:“你不要这样。” “哪样?”喻岁安盯着他,脸颊在掌心里蹭了蹭。 狐狸似的挑弄。 司予尘立刻将手撤开:“电梯里有监控,喻岁安。” 她不依不饶的追问:“不要哪样?说实话。” 电梯响起提示音,叮咚一声,门开了。 司予尘抬脚就往外走。 他步子迈得大,实际上速度却不快,仿佛是在有意等着身后的人。 喻岁安三步并两步追到他面前,拦住司予尘的去路。 紧接着像从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熟门熟路地勾住他的脖子。 司予尘感觉时间在某一个瞬间忽然停滞了。 无数个于此有关的回忆袭来,他剧烈地喘气,想要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可面对着她时,周遭的氧气实在稀薄。 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样熟悉的发香了。 所以喻岁安凑上前的时候,司予尘没有躲。 紧接着,脖子上传来微小的刺痛感,稍纵即逝。 司予尘摸了一下脖子上被人咬过的痕迹:“喻岁安,你属狗的吗?” 喻岁安的小臂还没有从他后颈处离开,两个人就这么相拥着,在铺着柔软地毯,空无一人的长廊里,缓慢地王同一个方向行走。 “你不诚实,这是惩罚。” 酒店房门被司予尘摸索开的时候,他看到喻岁安脸上得逞的笑。 喻岁安逼着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司予尘摸了几下,还是没能把房卡准确地插进卡槽里。 他干脆作罢,将卡丢到一边。 “你是不是不明白。”被黑暗笼罩的房间内,他的嗓音沉郁沙哑,“我对着你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好的自制力。” “那你的意思是,对着别人的时候,就很克制咯?”喻岁安戳了戳他的胸口,“那怎么这几个月,八卦新闻我还是一点儿都没少听呢。” “原来你也挺在意我的消息。”放在她腰上的手惩罚似的掐了一下,“还有,和你说过多少次,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少聊点别人。” 别人...... 她没直接应下,忽而换了话题。 “司予尘,你拍的那张照片。”说到这里,她正色,严肃了几分,“上面的人是我,对不对?” 司予尘没想过她会突然问这个,抱着她的手一顿。 静默几秒才答:“你都知道了?” 喻岁安还想再说什么。 司予尘就握住她的手腕,直接亲了上去。 既然知道了,也应该明白—— 我的心意。 夜色是静的,也是美的,但就是在这样静谧的空气里,迷梦般的氛围却扰乱了人的心智。 唇齿相依,才发觉他们之间已经彼此等待和试探了这么久的时间。 他原本是想继续加深这个吻的,但是喻岁安很快就从这样的气氛中抽离出来。 大脑发胀,持续缺氧。 她的指尖抵在司予尘的唇上,用残存的理智拦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司予尘,对你来说,我是什么呢?”她眼波微漾,问话里隐藏着一丝期待。 她承认自己无数次的心动,但她还是得先确认,司予尘是怎样看待她的存在的。 协议方或是合作伙伴? 糊弄大众和家人的烂借口? 是妻子?恋人? 还是......玩伴? 她几乎没有真正动过感情。 所以一旦心开始朝某个不受控制的地步发展,她就会变得相当慎重。 而一个吻,不足以解释所有问题的答案。 司予尘捉住她的手,反握在手心里。 他将她拉开了一些距离,语气无比认真。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造成你这么不自信的原因,但是你听好了,喻岁安。” 万籁无声,放大了说话时的清晰度。 “我喜欢你。”他看到她颤动的瞳孔,再次重复,“从头到尾只喜欢你一个人。” 司予尘在外界的名声一直不算太好,那些流言蜚语也曾传到喻岁安的耳朵里。 所以他不确定喻岁安是否相信他说的话。 他能做的,就是在这一刻,郑重其事地将心里的话说给她听。 喻岁安迟迟没有开口。 于是内心的惶恐与不安开始呈数倍放大。 她是不是还不能够相信他? 以为他还是闲来无事在同她拉扯,或者只是逢场作乐说说而已。 司予尘忽然觉得,自己当初拿着结婚协议去找她的时候,是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他不知所措,又猛然想起她大概介意着哪件事,赶紧开口去解释:“我知道你介意白羽彤的事情,那是因为大学时我跟她......” 喻岁安先一步吻上了他的唇。 不重要了。 多的话,什么都不需要再说。 只要听到那句,“他喜欢她”,就可以了。 像是大海里的明灯,足够让彷徨的孤舟寻找到方向。 唇与唇之间的距离缩减为零,仿佛如何相拥而吻都觉得不够热烈。 喻岁安的后背抵在墙上,双臂抱着那个她深深思念着的男人,她不想再去思索任何,只是凭借着心中最简单的欲.望,冲动地吻他。 舌尖勾起,交缠,偶尔是报复性地吮吸,残存的酒意成为最难以抵挡的诱.惑,让人措手不及。 良久,司予尘松开她,哑然失笑。 “每次都是你主动亲我,你这样显得我很没面子。” 喻岁安挑眉看他,像在说那又怎样。 这样的表情,在司予尘看来即为某种挑衅的态度。 他猛然打消刚才被动接受的想法,由防守转为进攻方。 司予尘直接将她抱起,迎着昏黑的夜晚往房间里走。 窗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雪。 新一轮的暴风雪将至,猎猎寒风在没有月色的夜晚不断撞击玻璃窗户,将屋内的语声淹没。 那积雪自抵不过,抖了抖,从窗沿下骤然坠落。 最终和这黑夜融成一片。 第四十三章 厚重的窗帘遮盖住窗外的光线, 却压不住男人眼底的猩红。 喻岁安眼角有泪。 她抱着司予尘的双臂也有些打颤,看起来十分紧张。 “平时不是很厉害吗,喻岁安。” 原本是句玩笑话。 但见她闷不吭声,只是将自己抱得更紧。 只好又俯下了点身子, 将她的眼泪抹去, 然后亲了亲她的眼角:“别怕, 疼就告诉我。” 他们到底是默契的。 没几个来回, 身心就彼此更加熟悉起来。 于是喻岁安爱使坏的性子又犯了,三番五次去挑战司予尘忍耐的极限。 “喻岁安。”他捉住她的手腕, 从自己身上挪开,压在床单上, “别乱动了。” 急促厚重的喘气声,额间突起的青筋,还有被汗水浸湿的发根。 喻岁安挣了两下,没挣脱开。 就这么望着司予尘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忽然笑了一下:“司予尘, 看不出,你对我的心思原来这么深。” 她的睫毛,又密又卷翘,笑得时候弯成月牙似的一片, 向来勾人。 “是我对你太温柔了。” 司予尘将她的双手反剪过头顶, 手腕很细,单凭一只手就能压住。 话里却没有自我检讨的意思。 他的另一只手腾出空,从床的缝隙中穿过,托住喻岁安的后腰贴向自己, 猛地加重了力道。 深深浅浅地, 落满了吻。 “让你还有力气说这么多话。” ...... 屋外银装素裹, 屋内人面若桃红,春宵帐暖。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直到大雪已经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 司予尘才堪堪松开喻岁安,又吻了她的脸颊,拥着在她的身侧躺下。 看不见日出的迹象,但是瑰丽绚烂的霞光先一步翻涌而来,照亮了还未苏醒的绥北市。 积雪仍旧保留了昨晚的样子,只是此时白得刺眼。 喻岁安对于这一切却都是不知情的。 按道理来说,已经到了这一步,此时她也应该和司予尘说一些两人之间的亲密话。 但是折腾了一整个晚上,她只觉得又累又困,后背黏腻腻汗涔涔的,浑身酸疼。 就连司予尘从背后抱住她和她说话,她也只是闭着眼睛,敷衍地应了两声。 “困了?”司予尘拉过被子,往上盖了盖,将她裹住,“那睡吧。” “不行。”她翻了个身,缩到司予尘怀中,“我得去洗澡,不舒服。” 司予尘:“走得动吗,我抱你去?” 喻岁安有些好笑地拍了他一下:“哪有那么弱不禁风。” 听她这样讲,司予尘也不反驳,勾了勾嘴角,就这么由着她去。 见喻岁安掀开被子起身,露出一片光洁的后背。 那脸上的笑又立刻收了回去。 半夜的时候空调被喻岁安关了,他三两下摸到遥控器,重新将空调打开。 又忍不住去叮嘱她。 “喻岁安,披件衣服再去,当心着凉。” “知道。” 她随手从床头扯了那件司予尘的衬衫披上,也没好好系扣子,这么搭在身上就往浴室走。 刚迈出两步,脚下忽然发软,还好她反应很快,及时扶住墙边,才免于摔倒。 “没事吧?说了我抱你还不让。”司予尘在她身后看得心惊胆战。 早让她先休息了,偏不肯。 喻岁安侧头瞪他一眼:“还好意思问呢,罪魁祸首就是你。” 司予尘反应了两秒,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先前躺着的时候,只是觉得有些不适。 等到真真实实站起来,腿上用了劲,才发现大腿一直打着颤,一点儿力都使不上来。 虽然也觉得嘴上逗她好玩,心里却还是舍不得的。 所以喻岁安进了卧室洗澡的时候,司予尘就一直在外头等着。 等她出来了,知道她没肯好好穿衣服,直接拿着浴袍将她整个人都裹住。 然后一把将喻岁安打横抱起,塞回被窝。 床头的触摸台灯被他点亮:“你先睡,我也去洗漱一下。” “嗯。”她合眼,还拉着司予尘的手,懒懒地应着。 洗完澡,喻岁安整个人都觉得舒服了不少,只是放松下来后,便感觉更加困倦了。 “盖好被子。” 司予尘握着她的手,想将其塞进被子里。 这举动才进行了一半,蓦地顿住了。 只见司予尘将台灯调亮了几档,将她的手移到灯下,凑上前仔细看了看。 “怎么了?”喻岁安眼睛睁开一条缝儿,问他。 司予尘蹙眉,指尖触碰到她的手腕。 力道很轻,丝毫不敢用劲。 那腕上是浅红色的一截,边缘处有些发青,正好是他手指的握痕。 先前关着灯,屋里很暗,他还没有发觉。 “抱歉。”司予尘严肃认真,看向喻岁安的时候满是懊悔,“我弄疼你了。” 喻岁安收回手,仔细瞧了瞧,这才发现腕处的痕迹。 她不太在意的笑笑:“不疼的,我都没发现。” “下次,我会注意的。” “这就想着下次了?” 说这话时,她勾手,指尖从肌肤上划过,又开始撩拨他。 司予尘不敢顺着她的话多想,那双受了伤的手,看起来比往日多了几分娇柔,却好像让人更加难以自持。 真是。 什么时候,都没个正形。 不由分说却又动作小心地将她的手塞回被窝里,司予尘故意摆着脸:“没有的事。” “被我说中了还不敢承认。” 这场对话将她的困意扫去了一些。 卧室里的环境让她忘记了时间,只看到暖黄色的灯光和坐在床头的司予尘。 她很喜欢这种熟悉的感觉。 比以往同床共枕的每一晚都要喜欢。 身子老实地在被窝里躺着,眼神却不安分,从他身上扫了几个来回。 那是一种很大胆的眼神,又有女孩子的几分贪婪和回味。 看得司予尘魄荡魂摇。 “我去洗澡。”司予尘站起身说。 “洗澡之前,可以好好照照镜子。”她冲着他的背影笑,“不用觉得抱歉,我也有给你的回礼,扯平了。” 浴室玻璃门上的雾气,散了又起。 热水很容易就洗净身上的汗渍,却无法冲刷掉某些印记。 司予尘抓着毛巾,随意地擦着头发。 半身镜中的人影轮廓渐渐清晰。 他看到自己身上还留有喻岁安的齿痕。 颈窝处的那个是她在酒店长廊里咬的。 还有一个......是方才他没肯听她的话,被她泄愤似的咬了一口。 摸了摸咬痕的位置,还留有一丝痛觉,触感十分清晰。 他慢慢地笑了一下。 情到深处,也不能怪他。 司予尘并不介意,甚至非常贪恋这种感觉。 这证明了今晚的每一个细节都是无比真实的。 他把毛巾放到一旁,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喻岁安还半眯着眼在等她。 “你还真舍得下口。” 室内的温度已经足够暖了,喻岁安饶有兴致地欣赏司予尘的身材:“看到了?” “嗯。”他走到另一侧,掀开被子也躺了进去。 和在龙榆府邸时不一样,如今两人之间没有了隔阂,也不用各自缩在床的两端角落。 司予尘松松揽过她,将她往自己所在的方向拢,动作看起来倒是极为自然。 “如果每天都能像这样抱着你。”他亲了亲她的后肩,掩藏不住话里的笑意,“再让你咬几口也没关系。” 喻岁安翻了个身,正对着瞧他:“司予尘,被我咬一口能这么高兴,你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啊?” 司予尘眼底笑意更明显了,却没有接着她的话继续说。 折腾一晚,知道她已经累得不行了。 只将她彻底揽入怀中,相拥而眠。 “睡觉。” - 之前趁着司予尘洗澡的空档,喻岁安已经摸到手机,给季晴发消息解释了一下情况。 顺道着报了平安。 没想到季晴那边居然秒回她,倒也没说其他。 只是说自己也有安排,让喻岁安和司予尘好好沟通感情更为重要。 又提到晚上有空可以一起吃顿饭,她也想带个朋友来和大家认识认识。 喻岁安很是奇怪,从没听说季晴在绥北市还有什么朋友。 便问她,总不能是那天在咖啡店碰到的,自称是段霁年的男人吧。 没想到季晴却也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神神秘秘地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收到这条消息时,碰巧司予尘也洗完澡出来。 她便只好听季晴的安排,暂时将手机放到一边。 司予尘对于一起吃晚饭的提议没什么意见。 两人白天也没有其他的计划,于是放心地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将窗帘拉开往外一瞧,居然已经是接近傍晚的时间了。 喻岁安揉揉眼睛:“又要天黑了?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不急。”司予尘叫了客房服务,给她准备了些清爽的茶和点心,“时间还早,慢慢来。” “嗯。”她依言应着,也从床上坐起来,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往常她和司予尘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睡下去什么样,基本醒来还是什么样。 可眼下呢,床单上满是凌乱的折痕,其中一个枕头还掉在了地毯上。 晚上拉着窗帘,还没觉得有什么。 这会儿窗外的光亮堂堂地照进来,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见。 她后知后觉,有些窒息地吸了口气,然后默不作声地挪开眼。 来到餐桌前坐下,茶已经温了。 喻岁安正要喝,目光瞟到桌旁的垃圾桶,忽然定住了。 那里面扔着一大团白花花的碎纸片,也不知是把什么给撕了。 喻岁安抬了抬下巴,问司予尘:“那是什么?” 司予尘双腿交叠,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语气闲适:“不重要的东西。” “既然不重要,有什么不能说的。”喻岁安嘁了一声,自己伸手往里头翻了翻。 那纸团应该是某种报告,或是纸质文件。 像被人暴力撕碎的,毫无章法,很多文字还清晰可见。 她拨弄了两下,看到“协议书”三个字。 再往下翻,又看到黑色加粗的“离婚”、“乙方”等字样。 喻岁安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不是当初我拟好的离婚协议书,要拿给你签字的吗?” “是啊,原本我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才跑来找你的。” 司予尘侧了身子,胳膊撑在椅背上,支着脑袋看她。 “没想到你喝多了以后,说什么都要把这离婚协议书给撕了,啧啧,我真是拦都拦不住。” “可惜啊。”他嘴角向上,话里却故作惋惜,“白跑一趟了。” “白跑一趟?”喻岁安放下杯子,也坐到沙发上,去戳他的胸口,“司予尘,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 司予尘握住她的指尖,顺势揽过她。 他不说话,垂眸深深看她,目光一寸寸扫过,最后又落在她的唇瓣上。 无数个喧嚣的想法全都写在这样的眼神里了。 “放手。”喻岁安不太服气,“我是喝多了,不是喝傻了,昨天怎么回来的我多少还是有印象的,明明就是你......” 他把玩着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像是根本没在意她的控诉:“继续说,是我怎么了?” 喻岁安忽然就不想让他得逞了:“算了,我忘记了。” “没关系。”他松开手,抚过她的唇角,像是注意力终于被凝聚,带着点痞气,“我来让你记起。” 说完这句话,司予尘捧起她的脸,又吻了上去。 此前他克制着自己的情感。 以为那份结婚协议会是他们之间的保障,只要协议还在,她就能留在他的身边。 他强硬地告诉自己不能着急。 只要日子够长,他总能留住她。 但他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 喻岁安身上有一种能够让他上瘾的魔力,像是在沙漠中寻找到水源的旅人,只要有一次靠近,就会无数次地想要撷取,甚至掠夺。 他贪恋她所有,音容样貌,嬉笑怒骂,甚至是一个眼神,一阵香味。 他自甘沉迷。 喻岁安被他亲得几乎喘不过气,连忙推开他:“收收你的心思,一会儿还要去吃饭,来不及了。” 他那目光明显还带着留恋和不舍,却没反对,只是顺着她的话道了声“好”。 “早知道,那份离婚就不着急给你了。”喻岁安想着将他一军,故意气他,“怎么着也是我找了律师一条条拟定的,花了不少时间呢。” “就这么想离婚?”司予尘坐在沙发上没动,眼睛盯着她看,语气不冷不热地。 喻岁安原本是想着见好就收的。 谁知司予尘却接着往下说:“还好,撕掉的那份是备份文件,原件还在我这里。” 喻岁安:“?” 你在跟我开玩笑。 心说这人真是好奇怪。 他不是一直没同意离婚吗,怎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完了,这会儿反倒要开始谈离婚了。 她打量着司予尘,想看看他还有什么动作,是不是又在故弄玄虚。 谁知道司予尘却真的站了起来,拉开书桌抽屉,取出一份文件。 喻岁安:“你来真的?” “真的。”他收了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言笑不苟,将文件递到喻岁安手里,“给,自己看吧。” 喻岁安深吸一口气,接过文件。 还没看,拿在手里掂了掂,就觉得有些奇怪。 离婚协议是薄薄的一份,而这一份却重了许多。 他不会又私自加了什么条款吧。 心下疑虑,翻开文件,喻岁安这才发现手里拿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离婚协议书。 而是一份投资协议签订书。 来不及看里面的内容,喻岁安就合上文件往司予尘身上毫不客气地敲了一下:“逗我很好玩是不是?” 司予尘:“你只问我是不是真的,又没具体说是什么。” 喻岁安:“你再说?” “不过,这份文件你确实可以认真考虑考虑,这不是我脑子一热的决定。” 这会儿时间不足,司予尘翻开文件,将里面的条款先简单地和喻岁安过了一遍。 “这份协议书,是经过全面分析的。” “以你现在的能力,已经将Hera酒吧经营得很好了。”他话锋一转,“但我想你的目标并不是止步于此,要更上一层楼,你还差个噱头。” 说起工作上的事情,两人都格外严谨和慎重。 喻岁安快速浏览完,才道:“所以,你是替我借东风来了。” Hera酒吧基本已经在一众小酒吧中做到最好了。 但这也意味着,Hera酒吧的天花板已经触手可及,这个阶段的顶端不过如此。 如果想为Hera酒吧再造声势。 成为跨越同类型酒吧,进入全新阶段的门槛,那么以司予尘的身份,来帮忙造这个流量再合适不过。 “聪明。”他赞许地看她,“不过,最终是否投资,还是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考量。” “知道,你司大总裁从不做亏本的生意。”说到自己的酒吧,喻岁安语气笃定,“不过,我也不会让你小瞧的。” 她对自己的事业很有自信。 当然也不希望司予尘怀疑自己的眼光。 “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么打算的?”喻岁安有些犹豫,他们前几个月几乎没有什么联系,也不知道这个问题会不会让司予尘觉得尴尬。 “挺早了,在东城那会儿我就有这个打算,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罢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 “当时我提前回南城,这个计划也占了一部分原因,没想到却让人钻了空子。” 喻岁安知道他话里这钻空子的人指的是喻森莉。 谈话间,季晴给喻岁安发了个定位,告诉她吃饭的地点。 喻岁安和司予尘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一同出了门。 “把围巾围上。”司予尘转身带上门,和她一起往电梯间走,“外面很冷。” “嗯。”她其实怕围巾蹭到妆,但也没多纠结,还是在脖子上稍稍绕了两圈。 电梯快速向下行,两人牵着手,都没说话。 喻岁安想了想,还是问他:“你怎么会查到喻森莉身上的?” “你站在我的角度想想,不觉得事情很奇怪吗?” 司予尘闻言,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的围巾紧了紧,才慢条斯理说道。 “原本在东城还是好好的,结果你回了东城之后态度忽然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开始莫名其妙地和我保持距离。” “用后脚跟想也知道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我该庆幸,你的圈子不像我那么复杂。”经过酒店旋转大门的时候,司予尘抽出手,将喻岁安的肩膀揽紧,“要不然,我真的束手无策了。” “哦。”喻岁安点点头。 司机已经将车子在酒店门口停稳。 司予尘拉开车门,让她先上车。 “雪天路滑,慢点。” “嗯。” 车子朝着目的地开出去一段距离。 司予尘偏过头,开口:“我还在等你问接下来的问题。” 喻岁安懵了一下:“什么问题?” “比如,我回了南城之后,做了什么。”司予尘提醒她,“你当时不是因为那件事很不高兴吗?” 他的语气有点不太好。 或许是因为想不通喻岁安当时因为那件事,又是搬家又是离婚的,现在怎么又云淡风轻地不在乎了。 “哦,你说那件事。” 喻岁安这才想起来。 昨天晚上好像也是要说这件事的,只不过她当时...... 咳。 别扭地清了清嗓子:“我之前确实是想问的。” 她还有后半句话没说完,但司予尘解释的速度比她的问话还要快。 “我和白羽彤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丈夫是薛恒。” 仿佛是找到一个缺口,司予尘立即将藏了好久的话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那天去机场接她的人也不是我,是薛恒开了我的车去的,我一直在公司忙,关于这点监控一看就可以确认。” 虽然刚听到白羽彤和薛恒居然是夫妻的时候,喻岁安也十分惊讶。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 但很快她就摇了摇头:“其实我在意的,也并不是你的感情史。”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那张照片上的人其实是我的?” “最开始在校友会上,我看到你站在走廊里打电话,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司予尘拿出自己的名片夹,找出那张照片,递给喻岁安。 水蓝色的裙子。 定格在翩跹起舞的某一瞬,确实是她,没有错。 喻岁安拿着那张已经有些泛黄却依旧平整的照片。 看得出保存这张照片的人,一定十分珍惜。 司予尘的话音从她耳边传来:“我们在家里一起喝酒的那次,我看到你在月光下的侧影,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涌了上来,你和舞台上的那个人,实在太像了。” 司予尘:“后来,我找到这张照片去向她求证。” 喻岁安:“她怎么回答的?” 司予尘:“她大笑着对我说,原来你喜欢的是照片上的这个人,而她并不是那个人。” 说到这里,司予尘有些苦恼地笑了笑。 “我和白羽彤从来没有喜欢过对方。” “但我却愚蠢地和真正喜欢的人错过了这么多年。” 第四十四章 一月隆冬, 四处是白茫茫的雪景。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 “我倒不觉得你蠢。” 所有的误会都解开后,喻岁安的性子好像也软了下来。 至少从现在开始,他们再也不用彼此假装了。 “相反,你还挺聪明的, 错过这么多年, 最终还是找到了我。” “是我的幸运。” 十指相扣, 司予尘牵了她的手, 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好像经过那一次的离婚风波后,他愈发害怕失去她了。 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她身边, 陪着她,抱着她。 “我们过去, 还有多久?”喻岁安问。 “大约还有四十分钟。”司机答道。 她活动了一下肩颈,有气无力地:“又选了个偏远的地方。” “累了?” “嗯,有点儿。” “那怎么非要跑到那儿去吃。”司予尘问她,“我查了查那家餐厅, 也不算特别有特色, 绥北好吃好玩的地方还有很多。” 其实这话原本也就是随口一问。 他倒是没什么意见,她想要做什么,陪她去做就是了。 “也没非要去,只不过是季晴安排的。”说到这个, 喻岁安立即坐直了身子, 她的手撑在车座上,靠司予尘近了些,“你知道段霁年吗?” 听到陌生男人的名字,司予尘微微蹙眉:“谁?” “段霁年呀, 那个超模, 你不会不知道吧?”喻岁安自顾自往下说着, “长得还挺帅的,而且业务能力特别强,年纪轻轻就在国外打出名气了,真是年少有为......” 司予尘眉头锁得更紧了,有些烦躁地打断他:“不认识,不感兴趣。” 说归说,牵着的手倒是一点儿没打算松开。 喻岁安听出他话里不太对劲,才反应过来。 她调侃着:“怎么,吃醋了?” 司予尘无视她明显的嘲笑:“我有什么必要吃醋。” “死鸭子嘴硬。” 喻岁安挽住司予尘的胳膊,将脑袋倚在他的肩头。 “别瞎吃醋了,是季晴说认识了个自称段霁年的男人,我怕她上当受骗,也想过去看看。” 她身上的香味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但是依旧很好闻。 “知道了。” 司予尘将侧脸贴在她的发顶,正打算小憩一会儿,忽然想起婚后不久,在酒吧里遇到她的那个夜晚。 二人乘车一同回到龙榆府邸,路上她也是这样靠在他身上,还有若有似无得发香。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都对她心动。 - 包厢在餐厅的最深处。 七弯八拐地走过长廊,又绕过两三个景观池,才终于找到地方。 刚刚推门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谈话声。 季晴坐在一个高个男人身旁,有说有笑的,对方偶尔插上几句自己的见解,也是饶有兴致的。 倒是投机。 看到喻岁安和司予尘一同进来。 季晴立刻兴奋地起身。 季晴上前,动作亲昵的抱住喻岁安,在她身边悄声耳语:“看你这样,肯定和好了。怎么样,开心了吧?” “还不错。”喻岁安拍了拍季晴的后背,倒是没掩饰自己的好心情。 余光瞥到年轻男人也起身,向她们走来,喻岁安眉毛一扬:“你呢,不介绍一下?” 男人穿了件深绿色的机车棉服,打扮时尚休闲,个子很高。 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普通人。 倒是没想到季晴巧合认识的,还真是段霁年本人。 “对,差点忘了。”季晴立即松开她,“段霁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喻岁安。” “你好。” 两人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段霁年顿了顿,又问站在喻岁安身旁的司予尘:“这位是?” 这次没等季晴开口,司予尘先伸出手:“你好,司予尘。” “你是TC集团的司予尘?”段霁年的眼睛亮了一瞬,他不久前参加过的一档旅行综艺,TC集团就是投资方,他不会不知道司予尘的名字,“久仰大名。” 司予尘答话倒也稳重:“我也听了不少段先生的事迹。” “咱们是来吃饭的不是来谈合同的,你俩一板一眼的干嘛呢?”一旁的季晴先听不下去了,拉着喻岁安先回到餐桌旁,“岁安,来坐。” “刚才我随意点了些特色菜,你们再看看,想吃点儿什么?” 餐厅是段霁年选的,他也立即张罗起来。 这时候又无意识瞥见喻岁安和司予尘略显亲密的举动,心下了然。 “两位是情侣吧。” 司予尘不动声色替喻岁安拉开椅子:“是夫妻。” 喻岁安喝了口茶水,觉得有些好笑。 刚才还想夸他的绅士风度,成熟又有魅力,转眼间就和小孩子似的跟人较起真来。 四人并不相熟,这桌上的餐品再精致,隔了这木质的长桌,氛围多少也会觉得有些尴尬。 司予尘先挑起一个话题:“你们来绥北市,有没有打算去哪里玩一下?” 这话听着是问大伙儿的,实际上他的眼睛却只盯着喻岁安一个人。 自然也是由喻岁安先接了话回答:“听说绥北市的海很蓝,就想去看看。” 司予尘点点头:“冬天海边有些冷,但也可以去。” 说着,他又抬起头,询问对面两人的意见:“你们怎么想?” “我和岁安本来就说好的,当然愿意了!不过......”季晴话说到一半,抬头去看段霁年,有点儿犹豫,“你的档期有空吗,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儿去玩?” “我今天白天刚刚完成一组拍摄,可以休息一下。”段霁年脾气很好,完全没有一点儿明星架子,“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很愿意一起。” “哪会介意?”季晴是个急性子,话说一半,却又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你一起来,我们都高兴的,人多热闹嘛。” 吃了有七八分饱,司予尘用纸巾擦了擦嘴角,不紧不慢:“既然决定了,民宿就由我来安排吧。” “你在绥北市也有关系?”喻岁安有点难以置信。 这人的业务范围究竟有多广? “也不算。”他道,“前些年在这边认识一个民宿老板,他的海边别墅很有特色,我想你们应该会喜欢。” 有了司予尘的妥当安排,四人的海边之行自然更加顺畅。 第二日傍晚时分,几人如约抵达司予尘所说的民宿。 尽管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喻岁安和季晴还是狠狠被眼前的景象惊艳到了。 采用大量木质材料和玻璃构建而成,内部装修既有精致高级的现代化设计,又保留了许多原始风格,相得益彰。 民宿被高大的云杉树环绕,加上先前落过雪,更多了几分神秘气息。 连季晴这个职业建筑设计师都连连称赞。 司予尘一共订了三间房,最大的那间双人间留给他和喻岁安。 行李已经由服务生提前送上去。 司予尘牵过喻岁安的手:“走,上去看看。” 民宿一共就四层,房间并不算多,但是空间非常宽阔,几乎可以用奢侈来形容。 屋内是开放式设计,四周都是透明的落地窗,窗外的郁葱的森林景观一览无余。 客厅和卧室都在同一空间内。 喻岁安注意到,就在离床不远处靠窗的位置,还设有一个圆形浴缸。 属实有些大胆。 注意到她看着的方向,司予尘“好心”提醒她:“放心吧,有电动窗帘,不影响你洗澡,别多想。” 喻岁安没好气:“谁多想了。” 说话间窗外又下起了雪,此时再出门,似乎也不太合适。 四人稍微商量了一下,决定暂且先在民宿住下。 明日一早,如果雪停了,再去海边看日出。 计划被暂缓,一时间闲适许多,喻岁安站在落地窗前,欣赏窗外的风景。 此时在看这大雪,又是不一样的心境。 司予尘也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拥住她:“还喜欢吗?” 喻岁安靠在他的怀里,仰头向后看他,最终只蹭到他的下巴:“喜欢。” “喜欢这里,还是喜欢我?”司予尘追问。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才正色起来,单手捏着喻岁安的下巴,往她的唇上轻啄一口:“喻岁安,你从来没有认真说过喜欢我。” “我以为我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她笑,没想到司予尘也格外在意这个。 “那能一样吗?”他面色凝重,却又舍不得加重语气,只得温声对她,“像我喜欢你,就告诉你了,我也希望你能对我表达你的想法。” 喻岁安:“你就不怕我说完喜欢你,然后又跑了吗?” 司予尘:“那有什么,你走一次我就追一次,走一百次我就追一百次,不管是绥北还是什么地方,我总会找到你的。” 壁炉里的柴火燃起,屋内安静得只听见时钟在走的声音和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以及,轻微的烟熏木头温暖的味道。 窗外的鹅毛大雪缓慢地坠落,所有的冷意都被隔绝在外。 日子无端地慢下来。 司予尘双手放在喻岁安的肩头,将她转过身来,迫使她正面对着自己。 瞧了片刻,又重新将她拉进怀里。 他拥抱的动作很轻,嗓音里无端有些紧张害怕。 “但是,这样的次数最好还是不要太多。” “因为我很想你,岁岁。” 第四十五章 晨间, 再睁眼的时候,壁炉里的明火已经熄了。 细小的碎木变成焦黑的一片,堆在炉底。 窗帘没有拉严实。 喻岁安偏头,去看窗外的景色。 雪没有再下了。 昨晚落下的雪结在民宿周围的树桠上, 形成一簇簇非常壮观的雾凇。 晶莹剔透的, 像是冰雪中绽放的花一样, 占满了整座山林。 “司予尘。”喻岁安收回目光, 朝着司予尘睡着的地方靠了靠,寻求一些暖意, “今天去看海吗?这会儿外面不下雪了。” 司予尘其实已经醒了,但还是做出一副慵懒困倦的模样, 长臂一伸,将她捞进怀里:“好,那你再睡会儿,我先起来让人去准备早餐。” “去吧。”喻岁安应着。 其实醒了之后她也睡不着了, 所以翻了个身, 抱着枕头趴在床上,开始玩手机。 余光瞥见司予尘已经开始忙碌的身影,以及有意放轻的脚步声。 喻岁安会心一笑。 这大概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幸福的生活了。 普通的清晨, 睁开眼之后, 发现最爱的人就在自己身边。 早餐很快就送了过来。 喻岁安索性也起床开始洗漱,顺便抽空给季晴打了个电话。 喻岁安:“醒了吗?” 季晴:“何止醒了,我都下楼吃完早餐了。” 电话那边传来鞋子踏在楼梯上的声音。 季晴问:“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看海?这个点去的话没准还能看到海上日出,肯定很赞。” 喻岁安:“我们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十分钟后楼下大厅见吧。” 季晴:“行。” 等到季晴和段霁年坐在一楼民宿大厅的长椅上, 等着喻岁安和司予尘两人从电梯里出来时。 她才明白过来这俩人为什么这样姗姗来迟。 “咱们不是看完海就回来了吗?”季晴古怪地盯着司予尘手里的两大袋东西, “你们带这些大包小包的是要干嘛去?” “既然要去海边,怎么能不体验一下海洋温泉呢。”司予尘说着,准备亲自去开车。 季晴有点儿纳闷:“海洋温泉?” 超纲了,那是什么? 在海里泡的温泉吗? “都给你准备好了。”喻岁安神秘兮兮地挽住季晴的胳膊,将她带上车后座,“反正他有心安排,你们就好好地享受呗。” 民宿就在距离海边不远处。 四人到了地方下车后,季晴才意识到,原来TC集团CEO和普通人之间真的是有壁垒的。 她还以为只是单纯的来看海。 没想到CEO看海也有惊人的仪式感。 这是一片巨大的水上度假基地,沿着海滨长廊往前走,周围是大大小小的上百个温泉池。 除此之外,整个度假基地还划分出了观景区、展览区、疗养区、风情小镇和游乐园区。 甚至还有几座温泉岛屿也囊括在内,完全看不到边。 季晴先换完了泳衣,在隔间外等喻岁安:“我真好奇,你和司予尘在一起就没有压力吗?” “你快进来,帮我系一下后面的带子。”帘子被撩开一道缝,喻岁安探了个头出来。 露背的泳衣是绑带的设计,衬得身材更加姣好。 喻岁安对于季晴的问题有些不解:“我要有什么压力?” “以前在大学里的时候,大家都是学生,也没什么太大的分别。”季晴说道,“现在进入社会就不一样了,你看他带我们吃的玩的,感觉差距一下子就被拉开了。” 季晴在建筑设计这条路上奋斗多年,如今在业内也算是终于坐到了不错的位置。 但和旅游行业新贵,手握大权的天之骄子司予尘来说,依旧没有半点可比性。 在她手下设计出的高端建筑无数。 但她本人却鲜有机会能够像现在这样亲自体验一番。 “他是很优秀,可是我们也不差啊。” 喻岁安笑着宽慰季晴,和她一起并肩往更衣室外走。 天边此时已经亮了起来,大片的朝霞笼罩在天空之上。 路边有些浅浅的积水,反射出清晨的阳光,整个世界都变成温暖的金黄色。 “你想想你通过努力获得的那些设计大奖,想想那些挤破脑袋想要得到你指点的新人们,你已经在自己热爱的事业里做到很好了。” 类似的想法,喻岁安原来也有过。 但是通过和司予尘的相处,她很快就意识到,没有必要先将自己看得低人一等。 她也好,司予尘也好,都是在朝着自己的目标坚定前行的人。 “知道了,我们快走吧。”美景当前,季晴也打散了那些不愉快的念头,“外面好冷,我要下水咯。” 这个点选择来泡温泉的人并不算多。 四人选了个没有人的池子,纷纷入了水。 温泉水漫过胸口,和这零下的气温形成反差,让人尤为舒服和放松。 “水温还行?”司予尘问。 喻岁安的皮肤很白,他还记得上回从喻家回来给她买烫伤膏的那次。 身上起了大片的红斑,即便是抹了药也花了好半天功夫才消退。 “正好,不凉,也不烫。”她将自己的双手搭在司予尘的掌心,随着他的力道往温泉池的边缘走。 “那就行。” 喻岁安眯起眼,忍不住去欣赏司予尘的身材。 他比她高出不少,此时大半个身子都露在水面上,优越的小臂线条,还有精壮的胸膛。 喻岁安觉得,自己再看多少次也看不腻。 “收收你那贪婪的眼神。”司予尘松开堪堪握着她的手,又捏住她的下巴移开,强行将她的视线换了个方向。 他们选择的这个池子是在沿海的位置,远离人群,私密性极好。 露天的温泉池是无边的设计,不注意看的话,就像是和面前的大海连为一体。 而初升的太阳又将光芒投在海面上,泛起波光,海平线变得模糊。 于是山与海,海与天,都成了一个连贯的画面。 面朝碧海,湿咸清爽的海风拂过,尽管四周就是还未消融的积雪。 但隔着升腾的雾气,也让人察觉不到寒冷。 “日出和夕阳,我们都一起看过了。”喻岁安忽然出声,“一天中最美丽的两个时刻。” 她在想,是不是意味着,从天黑到天亮,从清晨到日暮,他们都可以一直在一起呢。 这回司予尘没顺着她的话:“还有朝露,星光,也可以一起看。” 喻岁安笑他:“什么时候变得文绉绉的。” 两人正说着话,季晴和段霁年也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日出也看完了,就这么坐着泡温泉多没意思啊。”季晴提议道,“不如,我们来玩点儿小游戏?” 喻岁安对这方面没什么经验:“在这儿能玩什么游戏?” 季晴眼珠一转,有了注意:“就玩个进阶版的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司予尘:“规则呢。” 季晴:“简单简单,咱们轮流报数,如果遇到数字里有7或是7的倍数就拍手跳过,说错的人必须诚实回答一个问题,如何?” 司予尘耸耸肩,表示没什么意见。 季晴略一沉吟:“那就从岁安开始吧。” 喻岁安随意报了个数字,游戏便开始了。 她或许不擅长玩游戏,但是经商几年对数字还是比较敏感的。 更别提司予尘经营着这么大的企业,脑子自然转得比她还要快。 于是几轮下来,喻岁安和司予尘两人除了看笑话就是提问题,居然一局都没有输过。 喻岁安笑得肩膀都一颤一颤的:“季晴,再问下去,恐怕你都没有秘密了。” “不行,我们碰到那两人的专长了,这样下去这游戏没法玩了。”季晴没好气地抗议,“我要求换规则。” “什么规则。”喻岁安也不觉得更换游戏规则会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也由了她去,“你尽管提就是了。” “你说的啊,可别反悔。” 说着,季晴双手舀起池子里的水,倒进喻岁安的手心里。 又让喻岁安捧着,等司予尘去接她手里的水。 “小心啊,别漏的太快。”季晴故意在一旁煽风点火,“手里要是没水了,可就算输了。” 尽管她这样说,但是手心哪里能够留得住水。 有泼洒出去的、从指缝间漏出去的。 不过转了一圈多,重新轮到喻岁安的时候,果然一滴水都不剩了。 “风水轮流转,输了吧。”季晴有些得意地冲她打趣,“那我可出题了啊,不会手下留情的。” 喻岁冲她比了个放马过来的手势:“你问吧。” 季晴想了几秒,问她:“你现在最想对谁说一句心里话?内容是什么?” 见喻岁安坐在池子边上没动,她凑过去,故意逗她:“要是不好意思,偷偷告诉我也行。” “不。”喻岁安摇头,“我只是在想,你这是两个问题吧。” 季晴一噎:“没劲没劲!” 喻岁安说着,朝司予尘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不过还好,我一句话就能同时回答你两个问题。” 于是,在季晴和段霁年惊诧的目光中。 喻岁安走到司予尘的面前,她薄唇轻启,目光异常坚定。 “司予尘,我也喜欢你。” 司予尘有些惊愣地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女孩子之间的玩笑八卦罢了。 也准备由着她们去的。 却没想到自己最期待的那几个字,就在这样如梦如幻的场景里,变成了最真实的声音。 他朝她迈近两步:“你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次?” “我说我喜欢你。” 凭栏无风,海面平稳,连腾跃嬉戏的鱼群也看不到。 初阳已经升起,化雪却依旧没有声音。 除了司予尘的心跳声。 随着他耳边接下去听见的话语,响若擂鼓,愈演愈烈。 “这句话我想说很久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我们一直在演戏,为此也撒了很多谎,好在这个游戏的规则是必须要说真心话。” 喻岁安小心地措辞,最后终于为自己找到了更好的表达方式。 “我不确定我喜欢你的程度,有没有像你喜欢我那样深。”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和你结婚这件事,是我从未后悔过的选择。” 第四十六章 冬日的阳光照进山谷。 一行人从度假基地里出来的时候正临近傍晚, 却始终意犹未尽。 “咱们直接去吃饭,还是有别的什么安排?”季晴把自己的背包放进后备厢,抬头问其他三人。 司予尘正在低头看手机,他神情专注,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的速度飞快。 腕上的指针刚过四点, 喻岁安道:“时间其实挺充足, 至少还有两三个小时才会天黑吧。” 季晴小声提议:“要不咱们, 再去个附近的景点逛逛?” 段霁年依旧很客气:“我没什么问题。” 司予尘还在看手机。 喻岁安不客气地戳了戳他:“人家问话呢,就等你的意思, 能不能认真点儿。” “听见了。”司予尘按灭屏幕,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反过去问喻岁安,“你累不累?” 喻岁安:“这一天只享受了,累不着我。” “那上车吧。”司予尘走到车旁,替她拉开副驾驶车门, “运气不错, 我刚才上网查了,今天可以见到绥北市的冰瀑。” 季晴是个地道的南方人,连下雪天都没怎么碰到过。 听见陌生的词,更是满脸好奇:“什么是冰瀑?” “你可以理解为成片的瀑布似的冰锥。” 段霁年合上后备箱, 向她解释:“近几年冬天温度都比较高, 冰瀑越来越难见到了,这次如果能去,一定会不虚此行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更加迫不及待了。”季晴躬身钻进车内,拍了拍驾驶座靠背, “那我们还等什么, 赶紧出发呗!”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惊叹。 一片巨大的雪原, 山脚下是悬挂着冰锥组成的冰瀑,在阳光之下白得晃眼。 像奔腾的河流在时空中骤然静止,又宛若圣洁的玉带。 季晴惊呼一声:“恕我没什么文话,但是这也太好看了吧!” 周围已经被人为地开辟出了一块观赏区域。 但是商业气息并不重,丝毫不影响观感。 喻岁安:“确实是奇观。” 她往周围环视一圈。 休息站基本上都是当地人在经营,旅客们三五个聚在一起,有的拍照有的捧着杯热茶小憩。 “要是能在冰瀑之下烧烤那就更有意思了。”喻岁安没由来地冒出一句,她摸了摸肚子,又觉得有些饿了。 “你想得还挺美,这冰天雪地的,泡面能煮熟都不错了,上哪让你撸串去?”季晴无情拆穿。 一旁的司予尘忽然出声:“想吃烧烤?” 喻岁安摇头:“开玩笑的,回去再吃。” 司予尘态度不明地低头看她一眼,忽然朝着另一个走:“想吃为什么不直说?又不是办不到,跟上。” 季晴:“?” 季晴:“不是吧,还真有烧烤吃?” 喻岁安眼中有了一丝光亮,她三步并两步追上司予尘的脚步,与他并肩而行。 她用只有两人之间能听见的声音说:“司予尘,你是神仙吧?怎么什么事都能办到。” 话里是明目张胆的恭维。 不过司予尘倒是还挺享受这种没什么特别技术含量的夸奖。 他嘴角扬着笑,没把高兴表现得太明显:“还行。” 司予尘所说的那种烧烤与平时街边见到烧烤店里的完全不同。 冰瀑旁采用的是古老的石板烧烤。 深色的石板表面光滑平整,各类食材铺上去后立刻滋滋地冒出油香,却没有浓重的烟熏,也少了那股呛人的味道。 烧烤是自助式的。 烤到半熟,再翻个面,撒上调料就行。 喻岁安站在旁边看了会儿,就觉得也不是很难。 她去接司予尘手中的烧烤夹:“我来吧。” “跑了一天,休息会儿吧。”司予尘没把手中的工具给她,他动作娴熟,“出来放松就别总想着干活了,不差你那点厨艺。” 喻岁安听着也有道理,便不和他争。 只是留在他身边,看着能不能帮忙打点下手。 块状的五花肉被穿成一长串儿。 喻岁安挑了几串卖相还不错的,正要吃。 她想了想,还是先把手里的另一串烤肉递到司予尘嘴边:“尝尝?” 司予尘手上正忙着烤蔬菜,并不接茬:“你是想让我帮你试毒吧。” 喻岁安不以为意,自顾自品尝起来。 肥瘦相间,那汁水裹着香料和烤肉立刻在口腔里爆开,味蕾得到极大满足。 “好香,司予尘。”她再次把刚才那串肉串递过去,“你自己烤的,也尝尝看呗?还不赖的。” 热腾腾的肉串已经递到嘴边。 司予尘却偏头,绕开面前的那串铁签子。 往喻岁安另一只手中的半串烤肉上,咬了一口。 “确实还不赖。” 青天白日,好端端的,又开始蛊惑人心。 那眼神上下打量她一番。 怎么听,都觉得不是在说烧烤。 “流氓。” 喻岁安把那跟铁签子上剩下的一点儿烤肉塞进嘴里。 转身去招呼季晴和段霁年一起过来吃。 得了便宜,司予尘没忘记卖乖,好心好意提醒她:“留着垫肚子,一会儿还有烤羊排。” 喻岁安拍拍自己的肚子,让司予尘放心:“不一样,我刚才是属于吃五花肉的胃,给烤羊排留的胃还空着呢。” 听见这话,司予尘重新低下头去,神情专注地给新鲜的肉类划开几道口子。 眼角的笑意却十分宠溺。 “小孩儿性子。” - 听说民宿的放映厅晚上会播放三部电影。 据民宿老板自己说,是因为北方冬季夜晚的室外温度实在太低了。 所以一到冬天,就会把露天电影院换成室内的。 还免费提供饮料和零食,装修环境也不错,氛围感依旧很在线。 四人回到民宿,季晴说自己要加班,于是段霁年便也说自己要回房间休息了。 喻岁安和司予尘稍微收拾一番,打算去楼下的放映厅看电影。 推门而入,正巧赶上民宿老板打算播放最后一部电影。 喻岁安一看片名,《剪刀手爱德华》:“老电影嘛,这部我看过。” 司予尘问她:“那回去?” 喻岁安拉住他:“不用,再看一次呗,好电影值得反复回味。” 其实她不只是看过,而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连台词都快能背下来了。 其中有一句,她记得最清楚。 爱德华在电影里说:“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我在你面前可以是谁。” 喻岁安没有看电影时代入自己的习惯。 但当看到电影播放到这个画面时,她还是无法避免地想起了自己和司予尘的感情。 她们相互试探这么长时间,终于可以以最真实最放松的姿态面对彼此。 爱总让人重拾勇气。 让她不顾退路,也能无数次地向他奔近。 电影落幕,屏幕黑了下去,开始播放演员表和剧组人员名单。 黑暗之中,喻岁安轻轻握住司予尘的手,再次将东城未实现的那个提议问出口:“这次,真的一起回去吧?” 他们坐的位置距离空调风口很远。 司予尘反握住那双指尖还有些凉意的手。 “嗯,这次一定一起回南城。” - 包括薛恒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司予尘最近古怪得可怕。 名义上,明明是只去绥北市出了趟差。 可不知怎的,就像是去历练了一圈似的,终于意识到了生活的美好,打回南城之后见谁都笑眯眯的。 往常几乎是住在办公室的人,班也不加了,带头到点下班。 还拿手机打着电话,亲昵地喊着对话那头的人:“岁岁。” “岁岁,我来接你去Hera酒吧?” “岁岁,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回来呀,龙榆府邸现在太冷清了。” “岁岁,你有没有想我?” “......” 而原本TC集团大厦几个叫苦不迭的部门经理,这下更是大气不敢喘。 想想上回开会时,因为拿出的方案不够理想,硬是被司予尘甩了半个月的脸色。 结果这一回,会议数据提交时出了点误差。 向来嘴上不饶人的司予尘却说什么人之常情,说什么下次注意就好。 那几个经理觉得这指定是话里藏刀,当场冷汗就差点下来了。 但慢慢地,TC集团的许多员工发现,他们那个年轻的总裁似乎是真的不一样了。 尤其是有几回喻岁安出现在TC集团的顶层会议室,和他们商量投资细节时。 那个不近人情、说一不二的司总司予尘,脸上的笑意都快收不拢了。 喻岁安和他商榷方案细节时,他也不看着协议书。 就直直地盯着喻岁安,无论她提什么意见,都点头说好。 喻岁安原本就是个工作生活分得很开的人。 可这么两三次下来,被司予尘这模样气得,觉得压根没法好好儿谈。 她直接就把协议书一合,放在会议桌上:“司总,工作时间,麻烦你严肃点。” 司予尘挑眉:“你喜欢这么喊我?虽然我更喜欢听另外两个字,不过你开心最重要。” 喻岁安:“......” 见她没说话,司予尘又喊来薛恒:“让秘书部的人泡杯红茶过来,要温热的不要冰的,我们岁岁话说得太多了,得保护嗓子。” 喻岁安:“我不......” 不用的“用”字还没说出来。 司予尘忽然又是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快到中午了,饿了吧?走,我带你去吃饭。” 喻岁安:“但是正事还没说完。” 司予尘:“吃完饭接着回来商议就是。” 喻岁安叹了口气:“要不,下午就让薛恒来跟我对接吧。” 他看起来比你正常些。 这怎么能行? 司予尘直接将外套裹在喻岁安身上,顺手带上了会议室的门,将薛恒隔在房间里:“想都别想。” 等电梯的功夫,喻岁安眯起眼。 语气有点好笑。 “司予尘,我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粘人。” 第四十七章 司予尘原本是想带着喻岁安去外面吃饭。 最近两人都忙得晕头转向, 加上也不像从前那样住在一起。 见面的时间几乎少得可怜。 但喻岁安心里有事,没什么胃口。 将Hera酒吧闭店升级再开业是一个很慎重的决定,她不想随意糊弄。 不管司予尘怎么用美食诱.惑她也无济于事。 最终,喻岁安还是决定直接在TC集团的食堂解决午饭。 虽说司予尘平时很少去食堂用餐, 但实际上公司内部的餐厅是一点儿都不含糊。 从中餐到西餐, 从甜食到火锅, 符合各个地区员工对于不同口味的需求。 不过喻岁安并不打算一一品尝过来。 她拉着司予尘走到一家面店门口, 要了两碗牛肉面。 司予尘忽略周围人好奇又小心地目光,问她:“不要点别的了?” “够了。”喻岁安无聊地用手指绕着头发玩, “吃完了咱们把上午没说完的问题继续讨论一下,我下午还有事儿呢。” 听到这话, 司予尘表情明显有些不悦:“怎么,一会儿就要走吗?” 喻岁安觉得有点好笑:“这是你的公司,又不是我家,我一直待在这儿干嘛?” 牛肉面很快被端上来。 热气腾腾地, 拿筷子拨了两下, 感觉有点无从下口。 感觉这热气直接烫到了司予尘心里,整个人都有些焦灼。 喻岁安倒是心安理得地开始享受美食。 牛肉饱满多汁,很是入味,没咬两下就化在嘴里。 “再说了, 不是你拿着那份计划书从南城去往绥北追着我要投资吗, 怎么现在又不情不愿的了。” 司予尘咬牙切齿,目光瞥向别处,说话时声音很低:“谁知道这投资之后还是见不到人。” “好了,我下午是去谈正事的。” 看他那副样子, 喻岁安也心软下来, 反过去哄他。 “我答应你, 等我这两天把该忙的事忙完之后就来陪你,顺道着也去看看爷爷。” 司予尘抬头:“真的?” 喻岁安没多想:“真的。” 司予尘:“那行,吃完跟我上楼,写一份电子协议,当面签名,省的你回头跟我耍赖。” 喻岁安把筷子往面碗上一搁,也抬头看他。 眼角上挑,笑意里压着愠色,顽劣的性子全然被压制住:“司予尘,没完了是吗?” 她低头,喝了一口面汤,语气稀松平常:“这么喜欢列协议,要不,我把我电脑里备份的离婚协议也打印出来,给你重温一下。” “不用。” 司予尘将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喝汤吧,慢慢喝,不急。” ...... 吃碗面其实花不了多少功夫。 两人吃饭,并肩往回走。 “喻岁安?” 闲聊间,喻岁安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等等。”她拽住司予尘的胳膊,“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喊我?” 司予尘揶揄:“在我公司人家不喊我名字偏喊你的,怎么你比我还有名。” 喻岁安懒得再去和他掰扯,直接回了头。 老远处,就看到季晴在向她招手。 又喊了一声:“岁安,这里!” “好巧啊,吃饭也能碰到你。”她三步并两步跑过来拉住喻岁安的手,目光又瞥到司予尘,立刻敛了笑,换上一副职业女性的模样,“司,司总。” 虽说一起在绥北市开开心心玩了几日。 平时也当大学同学相处的。 但到工作时,这会儿司予尘毕竟是她的甲方,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季晴?”喻岁安差点没以为自己看错眼,“你怎么在这里?” “先别管这个,司总,借你的人说句话。” 季晴朝司予尘抱歉地笑笑,然后抓着喻岁安的手腕,把她拉到一旁。 喻岁安不明所以:“怎么了?” 季晴眼看着司予尘并没有阻拦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一副掌握了一手资料的表情。 “别怪做姐妹的没给你提醒啊,最近你可得把你这个弦绷紧了。” “什么意思。”喻岁安也严肃起来,“有什么坏消息?” 季晴“啧”了一声:“你这脑子里怎么不能想点好的?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喻岁安:“那你说吧。”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我在做一个度假山庄的设计图,司予尘正是我的甲方吗?” 她将声音又压低了些,像是生怕周围人听见。 “今天上午我和TC集团项目部的人交涉,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你总该不会要说,那度假山庄是给我建的吧?” 季晴吃了一惊:“你已经知道了?” 喻岁安看她那副模样,显然是把玩笑话当了真:“我知道你一定是工作忙傻了,你真当司予尘是有钱没处花啊,那么大个度假山庄说送人就送人。” “虽然这只是我一个大胆的想法,但是也是有真凭实据的。” 季晴却振振有词。 “这下,我可算是知道司予尘当初和你一起在东城时,为什么那么火急火燎地要回南城了。” “知道你的想法很大胆就行。” 喻岁安拍拍她的肩膀,并没有太把季晴那天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准备回身去和司予尘一块儿上楼。 “赶紧忙去了,等我新店开业记得来玩。” - Hera酒吧重新开业的那天,一连上了三个热搜。 寻常的酒吧,哪怕选址在南城最中心的位置,也是没有这样的热度的。 喻岁安深知,自己这是又一次沾了司予尘的光。 网友们在评论区积极讨论,据说TC集团年轻有为的总裁司予尘,花重金投资了一家酒吧。 “他的公司不是以做旅游行业内容为主吗?怎么又转重心了?” “什么能赚钱就做什么呗,资本家的意图轮得到你揣摩吗?” “再说了,他本来也是个风流性子,爱去酒吧玩儿很正常。” “不过我前面看了这家酒吧的宣传片,别说,还挺带劲的。” “司予尘投资的酒吧能瞎糊弄吗?据说灯光、音响,用得都是最好的,你在国内恐怕找不出第二家。” “这么夸张?司予尘这是有多看好这家酒吧,肯往里头砸这么多钱?” 正面的、负面的,网友的讨论声一阵高过一阵。 总之不管怎么说,这回噱头是打出去了,流量也不愁了。 半小时后,司予尘亲自转发了Hera酒吧官方微博发布的宣传片。 同时表示今晚也会到场,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捧场。 之前许多和司予尘有过合作的媒体、艺人朋友也在他的微博评论区表示自己会前来支持。 南城当地和周边的许多大V博主、百万千万级网红,也纷纷表示自己已经到达南城市中心。 将会在今晚率先打卡Hera酒吧,帮助大家测评一下这家新开的酒吧是否真有传闻中的那样厉害。 当然,说是测评,其实也是看到Hera酒吧一夜爆火,想去蹭一蹭这股大风罢了。 正式开业前,Hera酒吧的所有卡座就已经被全部订满,连角落里一些不起眼的散台,也很快就被销售一空。 只要能去见识一下Hera酒吧,又或者说只要能蹭上这波热度,散台算什么呢? 甚至很多粉丝、没订到台的客人,直接聚集在了Hera酒吧的门口。 从开业到这会儿,喻岁安没顾得上喝一口水。 她不停地在人群中穿梭,忙得不可开交,只想着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甚至无心去享受那些新型设备带来的极致听感。 只靠从前的那几位员工,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九点刚过十分,一辆宝蓝色布加迪高调停在Hera酒吧正门口。 两排穿着黑色西装的工作人员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们站在红毯的两侧,恭敬地迎接那位从车里下来的男人。 尽管Hera酒吧门口的周围已经停满了各路豪车,引擎声轰鸣不断,却依旧压不住这台布加迪Centodieci的气势。 全球限量十台,超过六千万元的售价。 司予尘平时并不常开跑车,这一台更是为了保留其收藏价值,也只是在运回国后开过一次,其他时间一直安稳地停在老宅车库里。 今天会想到开这台车来,仅仅是为了给喻岁安的新店开业撑足场面。 而喻岁安那边虽说没出什么大问题,但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司予尘提醒过不必打扰她,以至于她连司予尘是什么时候进入酒吧内部的都不知道。 原本司予尘也是耐着性子等她的。 想着什么时候她忙完,得了空,总会来看一看他。 再不济,发个消息,或者到卡座旁说句话的功夫总有吧。 可酒杯一次次抬起,冰凉的酒水一次次顺着喉咙灌入。 已经逐渐有了昏沉的酒意时,司予尘也没等到喻岁安前来的身影。 服务铃按了几次,但他们这桌有专门的服务生负责。 来往搭讪、敬酒的人不断。 司予尘依旧没能等到喻岁安。 那他今晚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又一杯酒空了。 司予尘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借口要去透气。 稍稍环视一圈,忽然视野里闯进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的视线立刻有了聚焦。 司予尘穿着一件薄款的白色高领毛衣,看起来桀骜又疏离。 他借着酒劲,跟上那道身影。 最终一把将人拦下,堵在酒吧昏暗的过道里,沉声询问。 “喻岁安,你忙完了吗,有时间留给我说几句话吗?” 司予尘亦步亦趋向她靠近,直到两只手都撑在过道的扶手上。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 “所以,删除离婚协议的事情,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喻岁安没有思想准备,便被牢牢禁锢。 等她看清来人后,还是吃了一惊。 “司予尘?”她的身体放松下来一些,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现在是我在问你。” 司予尘捏住她的下巴,没打算让她转移注意力。 “还有,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回来?” “这件事我真的等不了了。” 第四十八章 来往的人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喻岁安被司予尘身上的那种压迫感惹得喘不过气来。 忙抵着他的胸口站直身子:“松手, 司予尘,那么多人都看着呢。” 司予尘自然不会轻易妥协:“先回答我。” “我今晚有些忙不过来,等我忙完这阵再说。” 她同他商量着,但也有自己的想法。 “至于搬回龙榆府邸这件事......” 司予尘眉间又有了些紧蹙地意思, 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这事怎么?” “这事, 还得看你表现。”她踮起脚尖, 在司予尘的侧脸落下浅浅一吻, “先去忙了,一会儿见。” 虽说喻岁安这句“一会儿见”只是随口应付的。 但司予尘却像是收到什么任务指示一样, 硬是在卡座上待到了黄金时段过后。 喻岁安送完又一桌客人,被司予尘一把拉住手臂。 司予尘问她:“忙完了?” 喻岁安道:“差不多了, 几个重要客人基本都回去了。” 他没松手,指尖一路下滑,堂而皇之牵住她的手:“那跟我去个地方。” 不由分说被他带上车。 原本喻岁安还以为真有什么惊喜在等着她。 可当司机将两人放下车之后,喻岁安仰头一看, 立刻撇了嘴。 “你说要带我去的地方, 就是你的公司啊。” 虽说这TC集团在夜里也依旧是巍峨耸立的,斑斓的霓虹不停变换,数十层的大厦直入云端。 但最近喻岁安来这里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TC集团的大门。”她说着,话里有些不满, “早知这样, 我店里还没忙完呢。” “以后你的店只会越做越大,要是一直这样事无巨细地操心还了得?” 司予尘用面部识别刷开公司大门,走进集团内部,向她伸手。 “别着急, 不会让你失望。” 电梯一路到达大厦顶层。 司予尘原本是想让她自己坐在会议室里等着的。 转念一想又记起她怕黑。 最终还是牵着她的手, 回到办公室里取了笔记本电脑, 才重新返回会议室里。 会议室没有开灯,投影设备散发出淡淡幽兰的光线。 喻岁安没说话,静静看着司予尘操作电脑。 不多时,只听“啪——”的一声。 一幅立体设计图的成品投映在会议室巨大的白色幕布上。 有中式的亭台楼阁,有温泉池和露天酒吧,有潺潺溪流...... 喻岁安霎时反应过来。 这个成品设计图还是初稿时,她曾经扫过一眼,就是季晴改了十几版的那幅图。 没想到眼下已经被打造成了如此精美恢弘地模样。 但为什么前些天季晴会说这幅设计图会和司予尘着急赶回南城有关? 司予尘一边展示设计图上的角度,一边向她讲解。 当度假山庄的正门露出时,喻岁安猛然注意到一行小字。 她喃喃自语:“这是?” 司予尘侧头,仔细看了看大屏幕,才知道喻岁安在说什么。 他难得表现得有些不好意思:“设计蓝图完成之后,他们让我提字,当时我脑子就浮现出了这四个字,最后就这样定下来了。” 清秀挺拔的宋体字。 [岁岁平安] 喻岁安。 “所以,难不成这真是......”话已经到了嘴边,喻岁安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还记得我临时赶回南城的那段时间吗?为了把心中的这个想法确定下来,早日实施计划,我一直在谈收购山庄的事情。” 司予尘拉过一把办公椅,紧挨着喻岁安身旁坐下,将她的手放进自己手心。 “和你联系的频率确实是少了,忽略了你一个人的感受。” 喻岁安轻轻摇头:“那些都过了,也是我不该随意听信别人的话。” “但是在我这里还没有过去,因为这里代表的是我们的未来。”司予尘说,“所以,你也要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从一而终。” “我相信。” 这一次,两人一同坐在阴影之中。 彼此之间深深凝望,却有蓝色的光印在瞳孔之中,斑驳着闪亮的像是碎钻一般。 “你是怎么想到,要建这样一个度假山庄的?”喻岁安问。 “在东城的时候,听你说了一些你的想法,当时就有按照你的喜好在南城打造度假山庄的念头,只是南城的开发程度基本上已经饱和,选址非常难。” 对着喻岁安的时候,他的嗓音里好像不再带刺,温和地,娓娓道来。 “听说有了合适的地方后,我才立刻就赶了回去。” 喻岁安的手指纤长,看着白白嫩嫩地,但是在外闯荡这些年,却和他一样,指尖有了薄薄的腹茧。 他轻柔地摩挲着,好半天才有些心疼地开口:“这个度假山庄目前正在建,还没有完工,所以还不能带你去现场看看。” 司予尘:“原本我也是打算,等到一个特定的日子再告诉你的。” 喻岁安敏锐地抓住他话里的关键词:“特定的日子?” “比如结婚一周年......但是我怕来不及。”司予尘轻咳一声,话说一半,伸手将喻岁安揽紧怀中,下巴支在她的肩膀上,嗓音沙哑,“我希望和我在一起,你能安心,喻岁安。” 司予尘认真道,“我想让你知道世界上有个地方永远属于你,我也永远不会丢下你。” 喻岁安不知如何去表达此时的那种心情。 她一直到现在才知道。 原来自己也会是被人坚定选择的那个人。 指尖用了力,在司予尘的后背上嵌进甲痕,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将喻岁安抱得更紧,彼此在黑暗之中紧紧相拥。 良久,司予尘才低声征求她的意见:“那我们回家,好吗?” “我不是说了考虑考虑吗,你怎么这么着急。”从他的怀中撤出来,喻岁安双手撑在他的大腿上,仰头看他,“再说,我的东西还没收拾。” “我说的是和我一起回老宅,你不是答应陪我去看老爷子吗,现在回去正好明天早上可以一起和老爷子吃早餐。” 司予尘微哂,拍了拍她的发顶,起身开始收拾投影设备。 “喻岁安,到底谁急?” 喻岁安:“......” - 车速很快,但等回到老宅的时候,依然只有庭院里的壁灯亮着。 司老爷子很早就睡下了。 二人顾及此,有意将步子放得很轻,也没让管家开主灯,生怕惊动司老爷子。 否则他一定又会非要下楼来操心这那。 司予尘将其他物品都交到管家手里,让管家先带上楼。 管家应下,又多问了声:“司先生,太太,不上楼休息吗?” “她忙了一整晚,你先去,我给她倒杯喝的再上去。” 管家立刻恭敬答道:“好的,司先生。” 等管家离开后,喻岁安有些疑惑地拽了拽他的袖口:“司予尘,我不渴啊......” “不,你渴。” 那只大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领着她往厨房的方向走。 两人穿着拖鞋,走过一段铺着地毯的路,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双开的冰箱门被打开,光线立刻从内部透了出来。 司予尘作势要去拿水,喻岁安脸上不解的表情更甚:“可是,我在酒吧喝了很多水,这会儿真的不渴啊。” “不渴是吗?” 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可置喙,映照着冰箱里透出来的微弱的光,低下头,像在审视她一般。 “好,那一会儿,就没有功夫让你喝水了。” 再然后,冰箱门应声合上,连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不见。 喻岁安的背脊抵在冰箱上,被动地承接住司予尘每一次落下的吻。 他的亲吻像方才的语气那样不容拒绝。 略显霸道地撬开她的唇齿,直接探入舌尖。 起先还是极富耐心地逗弄着,像是在有意撩拨她,但渐渐地,心中的那团欲.火开始随着她配合的动作升腾燃烧。 亲吻的力道便愈发被加重,再也无法有所保留。 喻岁安被他带着,急促地喘息,她原本是想要反客为主的,可喉咙之中却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司家老宅,对什么都不了解。 尽管除了管家,所有人都已经休息了,可夜里似乎一切声音都会变得更加清晰,她怕被别人听见。 视野里是朦胧的黑,什么都看不真切。 她只好本能地抱住司予尘,一路踉跄,终于来到拐角处。 喻岁安此时才知道司予尘为什么非要把她带到厨房来—— 厨房的这一侧,连接着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可以直达司予尘的卧房。 “司予尘,太黑了。”她好不容易得出空来,双臂紧抱着司予尘的脖子,竭力平复自己的喘息声,“我怕摔跤。” 这样的声音带着几分嗔,又带着几分媚。 司予尘哪里会舍得松开她。 直接长臂一捞,难得以公主抱的姿势,将她轻轻松松抱起。 司家老宅的建筑构造对他而言早就已经烂熟于心。 迈出的每一步都稳稳当当。 只是上楼的这片刻时间也舍不得分开,依旧低着头去吻她。 她身上那股好闻的香吻太令他着迷。 比今夜所有的酒还要醇香,还要浓烈。 第四十九章 房间内的空气被男人的气息强硬地掠夺。 喻岁安沉醉在他的怀抱里, 感受到他的上身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倾倒。 舌尖灵巧地探入,挟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尔后,有意将时间延续般地。 那吻慢慢地温柔下来, 轻吮, 慢挑。 像晨曦的风在轻吻露珠。 像男人守护着一碰就碎的稀世珍宝。 喻岁安闭上双眼, 指尖触到他的下巴, 然后沿着颌骨向后延伸。 感受到他的脖颈,他的发丝, 和他后背的轮廓。 以及他的力量。 喻岁安意识到,她从来没有抗拒过司予尘的接近。 从享受, 到沉沦,再到主动地配合。 每一次,她都让自己百分百地置身其中。 仿佛司予尘对她而言,才是不可或缺的解药。 鼻尖, 额角, 后背,渗出细密的汗水,像在这黎明到来之际,下起了一场玫瑰色的雨。 “岁岁。”她听到男人在耳边重复呢喃她的名字。 丝绸的床单冰凉, 刺激到光洁的小臂和后脊, 最后竟也变得温热。 肌肤连带着心脏都是酥麻地,激起一阵颤栗。 她承受着那道温柔的甜蜜的力量。 放任自己坠入黑暗之中,忘记灵魂身处何处。 - 喻岁安感觉浑身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但是想到这是在司家老宅,她还是憋着一股劲儿, 从床上坐起来。 司予尘立刻拿过毛巾毯将她裹住:“赶紧把衣服穿上, 空调开着也不代表你不会感冒。” “知道了。”喻岁安应着, 伸手扶住毯子的一角,小心下床。 “看你挺累的,怎么不多睡会儿?晚点我让人把早餐送过来就行。”他语气温和,话里像在轻言哄着,却听不出一点儿检讨的意思。 仿佛昨晚的事情再经历一次,他也无法保证自己会收敛几分。 “算了。”她换了身爽利的衣服,和司予尘一同洗漱,“爷爷起得早,我第一天来,别让长辈等着,多不好意思。” 司予尘帮她往牙刷上挤好牙膏,又接了温水:“还挺懂事。” 喻岁安:“......” 两人简单收拾干净,一块儿下了楼。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类餐食,惹得人食欲大开。 喻岁安摸摸肚子,也觉得有些饿了,但还是等到司老爷子在餐桌前入座后,才开始动筷。 “岁安啊,随意些,就把这里当作是自己家一样。” 司老爷子许久没见到喻岁安,忍不住念叨。 “爱吃什么,就和爷爷说,家里没有的爷爷让人去买。” “爷爷准备的每一样我都特别爱吃。” 说着,她又给司老爷子碗中也添了一筷子。 “您也吃,别光顾着说话,往后我陪您聊天的机会多着呢。” “好,好。” 司老爷子早上习惯吃些中餐,比如炖得软烂的粥,对胃的刺激性也比较小。 他摇了一勺送进嘴里,琢磨了一会儿又问道。 “岁安,你和阿尘是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上来的,我们俩工作结束的晚,怕影响您休息,就没多打扰直接回房间了。”喻岁安如实回答。 “这有什么打扰的,爷爷见到你们,高兴都来不及。”司老爷子嘴上责备,语气里却全是对小辈的溺爱。 “前阵子啊,网上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我问阿尘怎么回事他也不好好答,我还以为......” 说到难受处,老爷子摆摆手。 “罢了,过去的事不提了,看到你们现在好好的,老爷子我就放心了。” “爷爷,他那张嘴说话有多不中听您还不知道吗,您放心,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问题。” 她悄声哄着老人。 说到后半句话时,还向司老爷子眨了眨眼,这次却没有再演戏的成分。 “现在比以前还要好,真的。” “只要是你说的,爷爷都相信。” 司老爷子拍拍喻岁安的手背,示意她多吃些。 接着又转头去提点司予尘。 “还有你啊,也要尽快把婚礼的事情筹备起来。” “这婚结了大半年了,该有的仪式却都还没有完成,这怎么能行?” 司予尘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了,才慢条斯理地开口:“爷爷,食不言,寝不语。” 老爷子一听,眼睛立刻就瞪圆了,把勺子一搁:“我还没说你呢,你反倒教育起我来了。岁安是嫁进我们司家的媳妇儿,我是说什么也不能看着她受委屈的。” “谁说要让她受委屈了?”吃了半分饱,司予尘也停下筷子,“我自己娶进门的妻子,我能不考虑这些问题吗。” 司老爷子看了看司予尘,又看了看喻岁安,当即反应过来,立刻又笑眯眯地。 “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自有打算,岁安还坐着呢,我老爷子就不插手了。” 喻岁安大脑之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什么安排,什么打算? 怎么感觉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司予尘靠在椅背上,见她一副想不明白的模样,忍不住喊她:“喻岁安,别发愣了,吃完还要出门。” 喻岁安问:“出门?要去哪儿?” “我家老爷子不总说我委屈你吗?” 他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口,轻佻地笑着,像是故意挑了司老爷子的刺,又像是在漫不经心地引.诱她。 “带你约个会去。” 喻岁安:“......” - 正是因为司予尘说中午要带喻岁安去个不错的餐厅。 喻岁安一上午站在镜子前试了好几套衣服,最后才选出一条粉色的连衣裙和一双银色的绑带高跟鞋。 她对着镜子转了几个身,心中还是有些忐忑,转头去征求司予尘的意见:“这套如何?” 司予尘答:“好看。” 喻岁安气得几乎想翻白眼:“上一套,上上套,还有这三套,你都是这么说的。” 司予尘坐在单人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佯装生气地模样:“确实好看,你还要我骗人?” “油嘴滑舌。”她不再搭理司予尘,转身又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才接着道,“你说说看,敷衍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我要是不满意,你也出不了门。” “谁说我在敷衍你。” 司予尘倒是果真一副全然不着急的模样。 他也不打算做点别的事,目光沉静,落在喻岁安身上,似乎是百看不腻。 “再说,我的时间都留出来给你了,你想怎么安排,都可以。” 感受到喻岁安有些泄气的表情,他才转而添了句:“不过,这条裙子,很衬你的肤色,风格和我们今天要去的地方也很符合。” 那双刚才还有些沮丧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真的?” 司予尘:“真的。” 喻岁安低头系上高跟鞋的长系带:“那太好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这双鞋若是换作普通人,实在是有些难驾驭。 但喻岁安最出众的就是这双腿,绑带的细高跟被她穿上后,反倒有了些锦上添花的意思,衬得一双腿更加白皙修长了。 好在司予尘也生得高大挺拔,两人站在一块儿出了司家老宅的大门,直截了当地就将郎才女貌这词给诠释了,寻常人根本无法比拟。 但喻岁安却觉得自己比寻常时候要不安得多。 才从车上下来,她就紧紧挽着司予尘的胳膊,目光四处探寻着。 算起来,这还是她和司予尘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出来约会。 他们之间,不是没有单独相处过。 也不是没有一起出来玩过。 但是像现在这样,不以任何目的为前提,也没有任何虚假的成为作辅助。 隔着一张精致的餐桌,喻岁安反而浑身不自在了。 餐厅的装修非常考究,服务也面面俱到。 270°环面的茶色落地窗,可以清晰地观赏到外面的江景。 米其林三星的标签,据说二十几道菜品会进行不定时更换,当日能够品尝到什么样的美味,完全看主厨的心情。 喻岁安实在不想破坏司予尘的一番准备和心意。 但她过于紧张,只能笨拙地找着话题,几乎就快要体会不到本该浪漫的氛围了。 “不合胃口?”司予尘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变化。 “不是。”她攥着纸巾,低下头,轻轻晃了晃脑袋,解释说,“只是突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放松,做你自己就行了,喻岁安。”他将面前的菜品切下一份,递到喻岁安的餐盘里,“以后我还想带你去很多地方。” “所以,你只要找到让自己舒服的状态就好。” 他说话时语气很平缓,若有似无地安抚她:“我都很喜欢。” 站在舞台聚光灯下的她。 在黑暗中咬牙逞强的她。 努力打拼事业的她。 小计谋得逞时洋洋得意的她。 紧张时脸红心跳的她。 他全都很喜欢。 叉起一小块他递过来的菜品,送进嘴里,丰富的口感和某种甜蜜的悸动一起在嘴里划开。 然后,她抿了抿唇,用一种小得只能让对方勉强听见的声音说道:“我也,很喜欢你。” 司予尘半晌,才发出一声轻笑来,装作没太听清。 “吃吧,下午带你去轻松点儿的地方玩。” 第五十章 喻岁安觉得司予尘真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 那车子驶了半天, 最后竟然停在一个户外乐园门口。 司予尘下了车,替她去开车门。 喻岁安却拧着眉,坐在车里不愿意下来。 “这么不高兴?”司予尘弯了点腰,逗她, “刚说让你做自己, 这脾气就放飞得没边了。” “还说呢, 除了你谁会把高级餐厅和户外乐园放在同一天啊。”她不满地伸了伸腿, 让司予尘注意到自己那双漂亮的高跟鞋,“就我这鞋子, 在草地上一踩一个泥坑,怎么走路?” 说着, 她将脸转到另一侧,嘟囔着:“早知道你这么不靠谱,上午我就不费劲打扮了。” “我能是那么不为你考虑的人吗?和我约会,当然要漂亮也要玩得开心。”司予尘朝她伸出手, “下车吧, 我带你去换衣服。” 目光盯着他的掌心,睫毛轻颤,思量片刻,抬眸望向他的双眼。 这才又重新垂眼, 将细细的五指搭在他的手中, 借了力,从车上下来。 司予尘果然没有骗她。 跟着工作人员去更衣室里换了身清爽干练的训练服,又将长发一股脑儿扎在脑后,束成一个利落的高马尾。 喻岁安顿时觉得整个人都畅快了许多。 从更衣室里出来, 司予尘已经装备齐全, 穿着一件迷彩背心, 双臂交叉抱着自己的胳膊,倚在大厅的门框上等她。 司予尘:“换好了?” 喻岁安:“嗯,一身轻松。” 司予尘没再说什么,只是示意她跟上指导员的背影:“那就走吧。” 整个户外乐园划分成很多不同的分馆,喻岁安和司予尘首先进入的是实弹射击俱乐部。 场馆内部非常大,除了固定靶和移动靶之外,由□□到□□的各类枪械也是一应俱全。 戴上防护眼镜和降噪耳机,司予尘好心多问了她一句:“以前玩过吗?” 喻岁安摇头说没有。 “那你就好好跟着专业的指导员学习。”他挑了一把称心的□□,对着人形靶开了几枪,然后自信从容地取下耳机,对她说道,“不然一会儿别说我欺负你。” 射击自动报靶器播报:全部命中10环。 喻岁安啧了一声,这是真厉害,没法儿反驳。 好在她学习能力很强,接收新鲜事物的速度总要比别人快些。 刚握上枪的时候不习惯后坐力和瞄准方式,好几次都脱了靶。 但是根据指导员给出的意见联系了几次之后,很快就掌握了射击要领。 司予尘休息间隙,看她逐开始自如应对的模样,决定给她施加一点儿小小的压力。 打完手中的最后几发子弹,司予尘问她:“比试比试?” 喻岁安并不反对,答应得十分爽快:“比就比。” 司予尘:“输了不准哭啊。” 喻岁安势在必得:“谁哭还不一定呢,后来者居上,我可不怕你。” 精确地预估过弹道,随着几声利落的枪响。 射击自动报靶器再次播报结果。 司予尘,三发10环,两发9环。 喻岁安,一发9环,三发8环,一发6环。 结果再显然不过。 “胜负乃兵家常事。”司予尘装模作样去鼓励她,“别气馁,多多练习,以后还是有机会可以跟我打成平手的。” 其实这个结果是料想之中的答案。 但是听出司予尘话里有意的玩笑和捉弄,喻岁安也偏偏不想他赢得太畅快:“太小看我了,谁稀罕和你打成平手?” “喻岁安,你口气还挺大。”司予尘说,“我这都是对你放水了,说平手还不够给你面子?” 喻岁安想起来时路上看到外面的卡丁车赛车场。 没接触过真枪实弹就罢了,还能没摸过方向盘? 她不太服气:“有本事,和我去外面再比一比。” 司予尘拆下手套:“乐意奉陪。” 喻岁安毕竟也开车多年了,卡丁车的上手速度比她想得还要快。 她跑了两圈熟悉了一下赛道。 这一回,居然险胜了司予尘。 喻岁安摘下头盔,初春的季节,额间因为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冒出细密的薄汗。 “我赢了。”喻岁安说,“这回总不能说你又对我放水吧?” 司予尘难得老实承认自己败下阵。 他搭了把手,将喻岁安从车里扶起来,颇为认可地点头:“自信点儿,论开车我确实技不如你。” 喻岁安拧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跟在他身后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忽然间反应过来:“司予尘,你把话说清楚再走,你这话有歧义!” 司予尘满脸坦然:“我看是你自己想歪了,才说我的话里有歧义。” “流氓。” - 白天两人玩得尽兴了,倒也不觉得很饿。 喻岁安不想再正襟危坐地去高级餐厅吃饭,她玩了一圈,整个人正放松下来,也不想再去束缚自己,便拉着司予尘到了南城一处热闹的夜市上。 司予尘对于夜市上的小吃和各色新鲜小玩意儿并不算特别感兴趣。 只是觉得春风宜人,看喻岁安兴致正起,陪她四处逛逛也未尝不可。 倒是喻岁安作为提议者本人,特别满意自己的决定。 吃的、玩的、用的,夜市上什么样的小摊都能见到。 买牛肉汤的和卖铁板鱿鱼的紧挨着,奶茶铺边上就是水果摊,琳琅满目地挤满了一整条长街。 因此过道并不算太宽敞,再加上来往的行人摩肩接踵,眼看着喻岁安的肩膀被人撞了好几下。 司予尘全程都拉着她的手,护着她的身子,脸上紧张的表情显而易见。 喻岁安却不甚在意,她牵着司予尘的手,带着她一连逛了好几家摊子。 喻岁安:“尝尝这个,还有那个年糕看着也好好吃。” 司予尘:“又不是不给你买,你慢点,别摔跤。” 买了几样小吃,都是主食,喻岁安吃了一半觉得有几分饱腹感。 于是喻岁安又将手中的小吃往司予尘手里一塞。 司予尘有些无奈:“早和你说了吃不完就不要着急买,我不爱吃这些。” 喻岁安的目光却又被别处吸引:“那边有家店看着好有意思,好像是卖明信片的,司予尘,一会儿我们一起去逛逛怎么样?” 两人牵着手,原本是朝着喻岁安说的那家店铺的方向走去的。 可是走出没几米远,喻岁安的脚步又顿住了。 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家手工饰品摊子前,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 司予尘微叹口气,将手中剩余的两个章鱼小丸子吃了,又将包装盒扔进垃圾桶里。 这才朝喻岁安站定的位置走过去。 他半个身子靠在喻岁安的身后,挡住了路上过往的行人,以便她能够专心挑选。 视线顺着她发愣的方向扫了两个来回,才发觉她是在看饰品摊上的某个戒指。 司予尘随口问道:“喜欢这个?” 喻岁安反应过来,忙摇头回答:“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 司予尘了解喻岁安的脾气。 料想她即便是喜欢大概率也不会说出来。 一个不怎么值钱的小玩意儿罢了。 司予尘没有多作思考,指了指那个戒指,对着摊主道:“挺可爱的,老板,帮我拿一个吧。” “这都是我们自己设计,然后手工打磨的,只有这么一款。” 摊主也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笑脸盈盈地,很是热情。 “今天有好几个人都来问这款了,但是还是留到了这会儿,看来二位不仅眼光不错,也和它很有缘呢。” 那是个手工制成的狐狸戒指,上头镶着水钻,瞧着还算可爱。 当然,在夜市这样的地方加上亲民的价格,做工自然精细不到哪儿去。 司予尘对此却似乎很满意。 他拿起那枚狐狸戒指,左右瞧了半天,才放到喻岁安的手心里:“拿着吧,这小狐狸和你还挺像的。” “那这样吧,我也送你一个。” 喻岁安琢磨着,手指在一个个造型各异的戒指上掠过,最后才停留在某个嵌着绿松石模样的戒指前,问道。 “这个,怎么样?” 司予尘发出一声轻笑,用手揉了揉她的长发,嘴上说是嫌弃,语气里却依旧有几分宠溺:“不用,小孩儿喜欢的东西,对我来说用不着。” 司予尘付了钱,牵着喻岁安的手离开摊子。 喻岁安被他拉着,撇了撇嘴:“付钱的时候挺爽快,怎么我想给你买,又开始嫌幼稚了。” 司予尘没有答话。 两人一直并肩往前走,直到走到夜市的另一头,转了个弯,拐进一个人群稀少的街道上时。 司予尘才忽然顿下脚步。 他松开牵着喻岁安的手,直视喻岁安的眼睛,颇有些严肃地问她:“你这两不相欠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 前后的情绪转变太快,喻岁安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我哪有。” “以前的事,我就不提了。”司予尘说,“这会儿了还和我计较的这么清楚,喻岁安,我们是在约会,你怎么总想着和我比个高低呢?” 不知道为什么,喻岁安从他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一丝难过。 想想也是,从很久之前开始。 司予尘即便是心甘情愿给予她的,她也总觉得是欠了司予尘什么,总是想方设法地要去还清。 时间久了,居然也成了某种习惯。 只不过刚才,她是真的没有那种想法,只是单纯地觉得像是戒指这样的物品,一人一个才更有意义。 明白过来司予尘的心思,喻岁安噗嗤一下笑了:“原来你是在撩我啊?抱歉抱歉。” 但司予尘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没将他的话当真。 干脆也不出声,佯装生气地往前走。 “别生气了。” 喻岁安上前,抓住他的手指,左右轻轻晃了晃,这意思是在撒娇。 她还穿着高跟鞋,其实是跑不快的,好在司予尘表面生气,实际上步子迈的也并不大。 喻岁安一下就知道他并没有真的不高兴,只是还在等着她其他的话。 于是也收了玩笑,认真和他说着。 “有来有往才叫感情嘛,那这枚戒指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约定,行不行?” 刚才还想要迈出的脚步,蓦地就被收住了。 他们之间只有协议,从来没有过约定。 这个词带着承诺的重量,却比协议更加生动。 司予尘被吸引注意力。 他转过身,像是怕自己听错了,再次向她确认:“约定?” “嗯,约定。”喻岁安很肯定地点点头。 风温柔地穿过二人之间,粉红色的裙摆上下翻飞。 没有了那时冬季刺骨的冷意。 “如果以后,我拿它来向你换一枚真正的戒指。”喻岁安仰起头,望向司予尘,她的眼里映着繁星,带着坚定又执着的感情,“你,答不答应?” 司予尘原本是想要说,她的任何请求都可以,他都会拼命满足。 但是望着那双诚挚的,目光是前所未有认真的眼睛。 转念一想还是没有将这话说出口。 司予尘看见那枚狐狸形状的戒指正戴在她纤细的手指上,虽然只是水钻,却也能够在黑夜里反射出亮闪闪的光来。 心头有某种强烈的情绪正在沸腾,司予尘喉结上下滚动,压下那些翻涌的念头。 他一字一句,认真开口。 “答应。” 第五十一章 【大结局】 又是一年七月盛夏。 火伞高张, 连江里的水都在发烫,就更别想指望着路旁那一点儿树荫能起到什么遮阳纳凉的作用。 白日里喻岁安想尽一切办法闭门不出。 到了夜里,才开着车往Hera酒吧跑,她到底还是顾着自己的生意的。 至于司予尘那边, 即便是请司机来小区楼下接她, 她也总是不愿意动弹。 走两步路汗水就会浸湿衣服后背的季节。 虽说妆容是防水的, 但连空气里都是黏腻腻的叫人难受。 有几回没办法了, 她让司予尘务必找个室内凉快些的地点,这才勉强出门赴约。 都说春困夏乏, 喻岁安的懒倦劲儿这才上来,想着给自己放几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结果酒吧那儿的账目又出了问题, 好几笔账都对不上。 她亲自核对清楚了,紧接着碰上了新一轮的夏日活动热潮。 需要忙碌的事情接踵而来,来回折腾了大半个月,最后居然一个休息日都没留下来。 “你也不能对自己这么严苛。”季晴见她略显疲惫地模样, 好心劝她, “做人嘛,还是要学会适时地放松。” 转眼又快到月底了。 “你看我,哪儿有时间放松?” 喻岁安坐在电脑前,还在列下月的计划安排。 “连司予尘那边, 我都快顾不上了, 已经拒绝了他好几次一起吃晚饭的提议。” 她转身瞧了眼正在休假期,大咧咧躺在她床上的季晴:“你们这工作现在还算是劳逸结合,我在这样下去,恐怕司予尘真要有意见了。” 季晴假装横眉竖眼地, 维护她:“他敢?” 见喻岁安被她逗笑。 季晴想了想, 又开始趁热打铁:“不过我知道一个还不错的地方, 你要是愿意,我带你去放松放松,如何?” 没等喻岁安作答。 季晴怕她张口就要拒绝,赶紧在她之前把话接过来说:“放心,就一个晚上,耽误不了你的大生意。” “你先说说,是什么地方。”喻岁安眯了眯眼睛,“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有这么好心,季晴?” 季晴一滞。 “看吧,我就说你心里有鬼。”喻岁安得意地挑了挑眉,然后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脑屏幕上,“是不是想把我骗过去请客买单啊?” “喻岁安你心胸别那么狭隘行不行,我是那种人吗?” 在喻岁安看不见的地方,季晴不易察觉地舒了口气。 “其实就是个挺小众的地方,人少而且环境也不错,可以吃点小肉喝点小酒,咱们还可以一起泡个澡放松放松。” “听上去倒真是不错。”喻岁安随口问着,“你怎么发现那家店的?” 她还在认真修改自己的店铺计划,根本就没有认真问。 闲聊罢了,所以其实也没指望着要听到什么特别的回答。 季晴却干笑了两声,不动声色地将这个问题搪塞过去。 “你要是有空,下周五,咱们就直接去那儿碰面呗?到时候我给你发地址。” “行啊,我提前把那晚的时间空出来就是。” 喻岁安爽快应下,并没有察觉出季晴的话里有什么异常。 - 周五,喻岁安给季晴拨了个电话过去。 她原意是想问问季晴的安排有没有变动,顺道着要个店铺的地址。 没想到电话打通之后,响了两声,却被人直接挂断了。 一般来说,季晴不是因为工作时间,很少会直接挂她的电话。 但现在她还在休假期,喻岁安心中也觉得有些纳闷。 看着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喻岁安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拨一次时,季晴的短信却先发进来了。 喻岁安点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定位。 大约是新开的店铺,地图上还没来得及更新,没有显示具体的店名。 不过看位置,还是有些距离的。 她打算提早准备起来,等到太阳一落山就出门。 喻岁安:【我们几点见面比较合适?我好准备洗漱化妆。】 季晴很快回复;【不着急,这儿晚上比较有意境,你□□点左右到就行。】 喻岁安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这回也没再多问,只是说:【行。】 她正要合上手机,眼见着季晴又发来条消息:【对了,晚上记得打扮得漂亮些。】 喻岁安:【见你还要那么麻烦?】 季晴:【这话说得,是我不配了?】 季晴:【你瞧瞧你几次见我,不是头发松松一挽,穿件T恤就出门了,我都快忘记你打扮起来什么样了。】 喻岁安:【那我应该穿什么?我的衣柜,你比我都熟,也没什么特别的。】 季晴:【上回不是有件新买的旗袍没穿过吗?我觉得挺好看。】 季晴:【不如就穿那件吧,换种风格,跪求让我眼前一亮。】 喻岁安被她逗乐了:【知道了,别贫,忙你的去吧。】 季晴:【在下告辞.jpg】 ...... 晚上八点二十,喻岁安准时到达目的地。 她从车上下来,银色的小高跟稳稳落地。 一身淡色素雅的旗袍衬出玲珑身段,像是天上皎洁的明月。 喻岁安这才发现,面前是一片几乎望不到边的中式建筑,设计风格颇有些苏州园林的风格。 高低错落的飞檐从围合式院落内部探出来,让人莫名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她提前给季晴发了消息,想问对方到了没有。 已经将近十分钟过去了,却无人回复。 喻岁安定了定心,沿着青石台阶往上,推开面前的那扇朱红大门。 季晴选的地方比南城的市中心凉爽不少。 她决定先进店去等她。 门内的视野比喻岁安想象得还要开阔许多。 大片的蓝紫色绣球花开得正盛,争先恐后地挤入眼前。 镂空花窗,亭台水榭,分明是雅致得不得了,哪里像是什么吃肉喝酒的地方? 越走,喻岁安心中越觉得有些疑惑。 这地方连夏日风吹的声音都听不见,安静,又庄重,像是刻意在迎接什么人的到来似的。 喻岁安沿着面前的一段九曲水长廊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那熟悉的感觉渐渐清晰。 这不是季晴图纸上的那个度假山庄吗? 上一回她在TC集团大厦的会议室看过蓝图,只不过身临其境时,那种感觉更加真实也更加震撼。 以至于起初她才没有认出来。 该不会是司予尘和季晴合起伙来要给她这个惊喜吧。 明白了两人的用意,喻岁安松了口气,整个人渐渐放松下来。 一边欣赏着山庄美景,一边闲庭信步地逛着。 也不再纠结于季晴为什么迟迟不回复她的消息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人也真是挺能花心思的。 不仅“哄骗”她穿了身与这地方极为相衬的旗袍来。 还在院中的池塘里放置了许多盏莲花灯。 幽幽淡淡的光,映照着斜屋顶,还有绣球花,有一种她非常喜欢的暗藏的美。 在快要走完整段长廊的时候,喻岁安终于看到前方的某间屋子里,有灯光亮了起来。 虽然门口用屏风遮了,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但是想也知道,司予尘和季晴一定正在屋子里等着她的到来。 喻岁安一阵欣喜,加快步伐朝那间屋子走去。 比起这漫山的美景,此时她更期盼着,想要快点见到他们。 但就在她踏出长廊的那一瞬间,喻岁安敏锐地察觉到池面上星星点点的光芒忽然变得耀眼了起来。 来不及等她作出反应,一盏精致的孔明灯带着桔黄色的暖光,从她面前慢慢悠悠升起。 紧接着。 是更多的,无数盏的,数不清的孔明灯一起,如同满天繁星一般,带着最美好的祈愿飘向空中。 喻岁安因为讶异的心情,指尖微微颤动着。 她几乎无法分辨,是眼前的这一幕太过震撼,还是此刻时间真的忘了流逝。 那些孔明灯好像也感受到了她的想法,在空中微微漂浮着,并不再继续上升。 怎么回事。 是梦吗。 “岁岁。” 是比梦境里的场景还要熟悉的声音—— 喻岁安猛地回头。 司予尘正站在她的身后,满目温柔地望着她笑。 他今日的一袭白西装,褪去满身的不驯与浮躁,看起来与她的浅色旗袍极为般配。 “你来了。”他说。 喻岁安还在怔怔地出神。 司予尘已经朝她迈出了一大步,来到她的面前。 喻岁安这才发现,司予尘颤抖得比她还要厉害。 他双手握拳又松开,竭力克制住嗓音里紧张的成分。 “抱歉,是我出的主意,让季晴把你带到这儿来。”司予尘说,“我有些话,想要在一个重要的场合,认真的说给你听。” 似乎只有这样,近到彼此之间只能看见对方时。 那种真实感才能令人信服。 “我在听。”喻岁安轻声道。 “你是我从大学时期就开始喜欢的人,虽然,我们一度错过了很多年,但是我不觉得迟了,我会将这些年的缺憾变成快乐,全部向你弥补回来。” 他的眼中不再像是辽无边际的深海,而是隐隐有光影泛动,不知是因为这漫天的星火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今天只是作为我们之间正式的开始,希望我带给你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喻岁安摇头:“怎么会是惊吓呢,我很幸福,司予尘。” “既然如此,我曾经答应过你,可以用那枚小狐狸戒指,向我兑换一枚真正的戒指。” 或许是司予尘过于紧张,也过于忐忑了。 他的指尖在西裤的口袋里拽动了好几下,才拿出一个丝绒的,小小的立方体盒子。 再然后,他缓缓单膝下跪,打开了那个盒子—— 是一枚真正的钻戒。 这钻戒有多大,是不是奢侈品牌,是不是定制款,是不是比今晚所有的孔明灯加起来还要闪亮,全都不重要了。 因为喻岁安听见他说。 “那么,我来兑现我的承诺了。” 司予尘仰起头,他的眼眶有些泛红。 却用着无比认真和恳挚的口吻,轻声询问她的意见:“你愿意嫁给我吗?岁岁。” 她想要去安抚他的情绪。 但是自己的眼泪却先滚落下来。 喻岁安听到自己的声音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愿意。” 戒指正合她手指的尺寸,抓着他的白色西服,依旧在颤抖。 喉咙因为抽噎,发出的声音也断断续续。 心里却是无比安稳的。 “司予尘,我愿意。”她又重复了一次,像是要自己也听得真切。 “太好啦!” “恭喜你们!” “......” 那扇屏风之后,不知何时,走出了好多人。 有季晴,有薛恒,有蒋英卓,有司老爷子,有大学时的其他校友,有小张和Hera酒吧的其他员工。 甚至还有专程从国外赶回来的司予尘的父母。 他们将相拥而泣的两人团团围住,高兴地送上各自的祝福。 “好啊你,季晴。”喻岁安一边抹眼泪,一边去拍季晴,“你还挺能瞒。” 季晴知道她这一路走来辛苦,如今眼见着她的幸福,早已感动得泪流满面。 面上却还是忍不住笑着:“你都不知道瞒着你有多辛苦,这些孔明灯,可全都是司予尘特意安排的无人机,要不哪能见到这景象。” “还有我。”小张难得也站出来“邀功”,“岁安姐,我就和司总多说了一句蓝紫色绣球花代表永恒和忠贞,结果就被安排搬了这满园的绣球花,腰都直不起来了。” “明明我也帮忙了!” “也还有我......” “谢谢你们。”喻岁安已经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只要你们俩好好的,就是对我们最好的谢礼了,也不枉大家天南地北地都齐聚在这里。”老爷子乐呵呵的。 他念叨了许久的事情,今晚上总算是自个人亲眼见证了。 “老爷子都发话了,气氛也烘托到这儿了。”季晴起哄道,“不亲一下说不过去吧。” “就是!” “亲一个,亲一个!” “......” 人们沉浸在祝福和欢声笑语之中。 只记得满屋绚烂的灯光,没有人注意到。 雷声轰隆响起,闪电从整片夜空之间劈过。 不多时,倾盆的大雨自空中浇灌而下,打破了南城这沉寂已久的闷热。 那蓝紫色的绣球花瓣被风雨打落,飘落满地。 或镶在院子一角的土壤里,或漾在圈圈涟漪的池面上,却承载了更多的希冀。 而吻是庄重的。 像永恒的印记一般,将两个命中注定的人彼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成为今夜最完美的落幕。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