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怕皇后 作者:吃了木鱼的猫 简介: 骄纵粘人小表妹*文武双全傲娇皇帝 太子自出生便女扮男装,父皇严厉,母后严苛,幸好有个娇软的小表妹天天粘着她,给她灰暗的童年带去一丝温暖。年少太子为国出征,战功赫赫,因父皇驾崩而回朝登基。小皇帝一心为民,不曾纳妃,却宠得小表妹横行后宫。太后为隐瞒皇帝身份,找侄女私谈,下旨赐婚,表妹因知其身份生气不已,一改往日粘人习惯。皇帝因身份从不吐露心声,从不表达喜好,口是心非找尽理由寻她哄她。表妹渐渐发觉面对皇帝越发心动,决心改掉皇帝的臭毛病。 内容标签: 生子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曜,姚玉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骄纵粘人表妹*文武双全傲娇皇帝 立意:轻轻松松谈恋爱 第一章 秦皇秦彻年少时征战沙场,登基后亦御驾亲征多次,终于与北齐签订和平协议,两国休战,百姓欢呼雀跃,秦彻在秦国声望极高,而在这之后,秦彻才立后,姚皇后是丞相之女,比秦彻小了不少,秦彻十分宠爱她。尽管姚皇后一连生了三个公主,秦彻依旧宠她至极。 最大的皇孙都快成人,姚皇后知晓那些皇子绝不会坐以待毙,尤其是秦彻迟迟不立储,似乎还在等着嫡子的出世,其实以秦彻的年岁确实不必着急,可那些皇子并不这般认为,朝堂也因拥护不同的皇子而暗潮涌动,姚皇后身在后宫亦能察觉。 姚皇后再次怀孕,秦彻常常过来探看,也常常摸着那微微隆起的肚子感叹:“若这是太子便好了。”姚皇后能明白秦彻的意思,心里也有自己的计较,姚家因她的缘故迟迟不站队,已被针对过几次,而自己无论拥护哪位皇子恐怕都不容易,自己三个女儿恐怕也不得安宁,既然如此,何不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姚皇后准备好了一切,女儿诞生的时候,她只是疼惜地抱着她亲了又亲,然后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陈秋,陈秋出去了一会儿便回来了,跪在床前:“娘娘,奴婢都亲自确认过了。”姚皇后一点头,只听外头大呼一声,秦彻来了。 秦彻凑到姚皇后床前,摸了摸姚皇后的脸:“皇后辛苦了,怎么不早些派人来叫朕?”姚皇后只是笑笑:“皇上日理万机,臣妾不想皇上担心。”秦彻抱起皇后身边的婴孩,轻轻戳了戳她粉嫩的脸蛋:“是皇子?”方才公公报喜时已经说明,皇后喜得龙子。 姚皇后点了点头,秦彻眼光从婴孩的脸蛋上往下移,只停留片刻:“皇子好啊,朕的太子终于来了,就赐名‘曜’如何?”姚皇后点头:“都听皇上的。” 秦曜出生便册封为太子,朝堂免不了又是一阵动荡,可秦曜是嫡长子,秦皇又表了态,群臣很快便接受了事实,以丞相为首的太子党日益壮大。 秦曜是最小的皇子,又是太子,受尽宠爱之时,也承受了许多常人无法忍受的压力,才牙牙学语的年纪便有几位太傅在旁教授,蹒跚学步时便请了江湖高手教习,这便算了,三岁之时,秦彻便常常将她带在身旁亲自提点,待她向来是严格万分。 父皇如此,母后也并没有宽松多少,姚皇后因着她女儿身的关系,对她更是严苛,深知已经走上这条路,便只能万分谨慎走到底,每日都是亲自监管秦曜的课业,不准叫她有半分松懈。 而秦曜也十分乖巧懂事,天资颇高,不论习文还是习武都深受师父喜爱,而从政一事,打小跟在秦彻边上耳濡目染,小小年纪已有不凡的悟性。众臣皆道“太子曜颇具父风。”秦彻对其愈发喜爱。 偶然间,秦曜得一八哥,会学舌,秦曜爱不释手,常带在身边,不想秦彻却当着她的面,将八哥斩杀,对其道:“为帝者,要忍。掌权前,喜怒不可外露。”秦曜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点头答应,当夜将八哥埋于树下。 姚皇后一母同胞的兄长官至尚书,姚尚书喜得一女,邀皇后回家一聚。姚皇后看着身边认真写字的秦曜,将书信放下:“曜儿可想出宫?”秦曜心中一喜,却又兀自压下,顿了一会儿,才将笔放下,端正坐好:“母后可是要去姚家?儿臣愿陪母后去。” 姚皇后知晓秦彻教给秦曜的那一套,她也十分赞同。秦曜如今也渐渐学会隐藏情绪,可在她这个母后前面,总是容易松懈,不小心透露出她的小心思来,姚皇后并不拆穿,总会满足她的小心思。见她如此,姚皇后也顺着她的话说:“是呀,你舅舅生了一个小女儿,母后想借此回去一趟,曜儿陪母后去罢。” 秦曜低头应下:“是,母后。” 皇后携太子亲往,秦彻派了重兵跟着,姚家亦是小心谨慎,将人员筛查了一遍又一遍,不紧要的人员早早便遣送出去,那个院子里,只有嫡亲的几人能够进去,就连膳食都是几个夫人亲自把关,不敢出任何差错。 皇后抱着婴孩想起五年前秦曜的模样,心软几分:“可有名了?”姚尚书连忙道:“还请娘娘赐名。”姚皇后看向端坐在一旁,低眼瞥着她怀里婴孩的秦曜:“曜儿可有想法?” 秦曜正偷看着,乍被点名,吓了一跳,不假思索:“‘玉’字如何?”她还从未给人起过姓名,严格说来,自打那八哥死后,她便没有再给任何东西起过名字。 这般想来,秦曜又有些后怕,正想反悔,姚尚书等人已经跪地谢恩:“多谢殿下恩典。”既然如此,秦曜便不能收回方才的话,只得抬手叫他们起来。 所幸此番过后,姚皇后便与姚家人谈起家常来,秦曜坐在一旁并不在听他们在说什么,只时不时偷瞥一眼姚皇后怀里的姚玉。赐了名以后,秦曜见她便越发觉得她特别起来。 秦曜是宫里最小的孩子,也不知时不时秦彻有意而为之,明明在秦曜之前,宫里时常传出喜讯,可自打秦曜出生,宫里便再也没有传出过喜讯,秦曜又从未出宫过,这是她第一回见到比自己小的孩子,方才便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姚玉生得可爱,虽然总是闭着眼在睡梦中,可那嘟着的小嘴一动一动的,两边的脸颊一鼓一鼓的,总是吸引秦曜看过去。 姚家人并不敢让皇后抱太久,不久姚夫人便伸手抱走了孩子,秦曜看不见了,心下有些不满。而姚皇后却突然摸了摸秦曜的脑袋:“去你外祖母那儿,让你外祖母好好瞧瞧你。” 原来是姚皇后一早便看出了自己娘亲的心思,与前面三位公主不同,秦曜身为太子,从未出宫,姚家的人也不能轻易见得,姚丞相与姚尚书还得以见过几回,姚老夫人这个外祖母却是头一回见自己的亲外孙。可又有身份在这儿摆着,她纵是想上前亲近也不能,只能在一旁问姚皇后,自家外孙喜欢什么,爱吃什么,身体可好,学业可会太累? 姚皇后便让秦曜过去,秦曜并不认识姚老妇人,可这屋里只有这么一个看上去最像她外祖母的,她走到边上,乖巧地叫了一声:“外祖母。”姚老夫人突然便抹起泪来,伸出的手还有些颤抖,见秦曜并不抗拒,才将人轻轻搂在怀里:“我的好孙儿啊,小小年纪便学那么多,可累?” 秦曜十分乖巧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父皇母后待我极好,不累的。”姚老夫人又说了几句什么,秦曜并没有听到,她在这里倒是能看见姚夫人怀里的姚玉。秦曜站在一旁看着,姚皇后笑着问道:“曜儿,可是喜欢玉儿?” 秦曜哪儿敢回答喜欢,她怕自己这个头点下去,恐怕姚玉都活不过今晚,连忙摇头:“儿臣不喜欢。”说着又走回了姚皇后身边,坐在椅子上端端正正的。 姚家人还在尴尬着,姚皇后笑着对姚夫人道:“以后多让玉儿进宫来陪陪我。”姚夫人连声答应。 回宫没几日,姚皇后便宣姚玉进宫,姚玉还小,姚夫人带着姚玉一块儿进宫,恰巧秦彻和秦曜都在。秦彻很少抱孩子,自己的孩子有些都不曾抱过,也就只有秦曜有这个殊荣,时常坐在他的怀里。这次见了姚玉,秦彻破天荒地要抱一抱。 “这孩子长得很像皇后。”秦彻伸出手指逗弄着姚玉,秦曜站在一旁巴巴地看着。姚夫人赶紧回道:“能像娘娘,是玉儿的福气。”秦彻扭头去看秦曜,秦曜立马收敛脸上的神情,目不斜视,瞧不出半点欢喜之色。 “曜儿也不像皇后,只有安宁像皇后一些。”秦彻说完,又去看怀里的姚玉,“不成想,确实这个最像皇后。”姚皇后也笑着,伸手从秦彻的怀里将姚玉接了过来:“皇上还说呢,臣妾生了四个孩子 ,一个比一个像皇上,曜儿若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臣妾都要怀疑不是臣妾生的了。” 秦彻大笑着:“胡说,你看曜儿这耳朵,不是像极了你的。还有这鼻头,也像你。”秦曜这时插了嘴:“曜儿的鼻梁可是像父皇?母后常说父皇的鼻梁好看。”姚皇后去捂秦曜的嘴,被秦彻挡开:“曜儿说说,你母后还说了什么。” 秦曜看了一眼姚皇后,捂住了嘴:“儿臣再说,恐怕母后就要赶儿臣出去了。”秦彻大笑几声,摸了摸秦曜的脑袋,秦曜凑过去在秦彻耳边轻声道:“等明天母后不在边上时,儿臣再告诉父皇。” 秦彻开怀,姚皇后哼了一声:“长得不像我便也罢了,这一颗心,也全然是偏向你父皇的。还好如今有个像极了我的玉儿,以后玉儿可要常常进宫陪姑母啊。” 姚皇后生下的三个公主,最大的安宁公主已经成亲,第二个也已在宫外开府,第三个不肯成亲,讨了恩典,跑去自己封地不肯回来。秦曜如今也常常不在皇后身边,秦彻便也点头道:“是极,让这小姑娘多进宫来陪陪皇后。” 秦彻又去问秦曜:“曜儿可喜欢这个妹妹?” 秦曜连连摇头:“不喜欢。”秦彻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第 2 章 第二章 姚玉从在襁褓里就经常出入皇宫,起初还由姚夫人或是姚老夫人带着,等她会走了,姚皇后宣她入宫时,她便独自跟着宫人进宫,谁人不知姚皇后极为疼爱她的这个小侄女。 秦曜从御书房出来,小松子快步走过来替她撑起了伞。小松子是秦彻亲自替秦曜挑选的随侍,跟着秦曜已有两年了,他谨记秦皇的话,他的主子是秦曜,主子好,他才能好。 走下阶梯,小松子才道:“殿下,玉姑娘入宫了。”秦曜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头也没有扭动:“她来了便来了,你为何要告诉本宫?”小松子笑道:“奴看玉姑娘每回来,殿下都很高兴。” “胡说,掌嘴。”秦曜听到小松子拍打了两下自己嘴巴的声音,才开口道,“天冷了,本宫去母后那儿看看暖和不暖和,有些奴才就是不尽心。”小松子连忙拐了方向,应和着:“不论宫殿如何暖和,见到殿下,娘娘总是会开心的。” 才进椒房宫,便见一个姚玉穿着红色斗篷跑了过来,跑起步来本就不稳,地上又才落了雪,短短一段路,见她摇摇晃晃的,一旁的宫人都惊心胆颤的,她愣是踉踉跄跄跑到秦曜跟前,一把抱住秦曜的腿,抬起头看秦曜:“曜哥哥。” 姚皇后也走了出来,站在屋檐下,宫人们向太子行礼,秦曜向母后行礼,只有姚玉还抱着秦曜的腿不撒手。姚皇后笑着:“快进来罢,下着雪呢,外头冷。” 秦曜这才直起身子,又伸手去拉姚玉的手,姚玉紧紧抓着秦曜的手指,跟着秦曜又摇摇晃晃走回殿内。姚皇后替秦曜解开斗篷,拍了拍她身上的雪,又摸了摸她的脸蛋:“冷不冷?玉儿一听你来了,非要出去找你,怎么劝也劝不住。” 秦曜低头去看姚玉,宫人已经替她将那红色斗篷解下,她依旧抓着秦曜的手不肯放,见秦曜低头看她,又很兴奋地拉扯着秦曜的手,蹦跶着。 秦曜拉着姚玉坐在姚皇后身边,宫人端上茶水,秦曜喝了一口,又转头看向小松子:“小松子,昨儿父皇赐本宫的花茶,十分香甜,拿一些来给母后尝尝。”小松子领命便赶紧出去了,秦曜抬手轻轻拍了拍姚玉的脑袋,将她头顶的雪拍落,姚玉便想往她怀里钻,秦曜连忙伸手挡住她:“本宫不会抱你的。” 姚玉一面叫着“曜哥哥”,一面扁着嘴随时准备哭出来。姚皇后看了一眼陈秋,陈秋便让宫人都退了下去。这也是椒房宫的规矩了,只要皇上和太子来了,皇后殿里总是不留人的。 没一会儿,陈秋端着泡好的花茶进来了,放在一旁,自己则站在门外守着。秦曜端起杯子仔细吹了吹,才递给姚玉:“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喝点水。”姚玉凑上去要喝,秦曜的手缩了缩:“你先吹吹,烫的。” 姚玉吹了吹,轻轻嘬了一小口,有点甜,便笑得很欢,一直凑在秦曜的手边喝茶。姚皇后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也不戳破,自顾拿起手边的花茶喝着:“这花茶确实香甜,难怪玉儿都喜欢。” “母后要是喜欢的话,儿臣待会儿让小松子再送一些来。”秦曜一面盯着姚玉,提防着她被烫着,一面回皇后的话。 姚皇后摇了摇头:“曜儿有心了,还是自己留着吧,母后喜欢的茶,你父皇自会叫人送来的。你昨日功课如何,你父皇可是看过了?” 秦曜点着头,跟皇后说起自己的功课来。坐了一会儿,秦曜便起身告辞:“母后,儿臣还需去校场射箭,先过去了。”姚皇后点头,秦曜往外走,姚玉在后头拉着她的裤腿跟着,姚皇后向她招手:“玉儿,过来姑母这儿,等不下雪了再去看你曜哥哥。” 姚玉还算乖,尤其是在姚皇后跟前,听了话便依依不舍地走回姚皇后身边,还不忘同秦曜喊道:“曜哥哥记得来找玉儿。” 秦彻给秦曜挑了四个伴读四个陪练,姚皇后以姑娘有姑娘的便处为由,在四个陪练里挑了个姑娘,秦彻竟也觉得在理,挑选伴读的时候,也选了一个姑娘。这两个姑娘,一个是大将军的女儿,一个是状元郎的女儿,与秦曜差不多大。 起初,众臣以为皇上这是提前给太子挑选太子妃,可时日一久,两个姑娘在宫里学的都是真才实学,与那几个男子无异,恐怕会是秦国史上第一个女官和女将,这大将军和状元郎既肯叫女儿入宫学习,便不是腐朽之辈,猜出皇上的意图后,更是喜出望外。 孟大将军以前跟着秦彻决战沙场,本就是忠心耿耿一心想着秦彻,如今知晓皇上是要将自己女儿培养成太子心腹,哪里不明白,一心向着太子,甚至主动请缨要同太子讲授兵法。 秦曜也知晓,这八个同伴是父皇母后精挑细选之人,将会是自己今后最得力最忠诚的臣子,对他们倒也亲厚,只是她私下越发刻苦,唯恐自己学艺不精,难以服众。 就连生病了,秦曜还惦记着课业,姚皇后命她不准下床,她便将书拿到床上看。姚皇后没有法子,将姚玉接进了宫,让姚玉粘着,起码能少看会儿书,少费些神。 姚玉看见秦曜坐在床头,十分担心地站在那儿看着,可惜个子太小了,根本摸不到秦曜的脑袋,她记得自己生病时,娘亲都会摸摸她的脑袋。 姚皇后等人走了,姚玉便拉住秦曜的手:“曜哥哥,我可以上来吗?”秦曜知晓若是不答应,她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便点头应下,姚玉连忙脱下鞋子,手脚并用爬上了床,爬到床头,伸出小手在秦曜的额头上摸了摸:“曜哥哥,有没有好一点?” 秦曜明白她的意图,笑道:“你的手会仙法不成?”姚玉翻身下床,去端来水:“曜哥哥,喝水。”秦曜喝了一口,又将杯子递给姚玉:“你小心别摔了杯子。”姚玉全然不管她,将杯子放在一旁,又爬上了床,拉着秦曜躺下,小手盖在她的眼睛上:“曜哥哥,睡觉。” 秦曜睁开眼睛:“睡不着。”姚玉想了想,轻轻拍着秦曜的肚子:“玉儿讲故事给你听,你乖乖睡觉好不好?”秦曜觉得她这么点大的孩子学着奶娘的样子哄自己着实好笑,还不等她笑话,姚玉已然开始讲起故事来。 姚玉讲的故事很简单,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才听的,她已经不听这样简单的故事很久了。秦曜没有打断,等她讲完了,秦曜问她:“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呢?” 姚玉眨了眨眼睛:“故事就是故事,你应该已经睡着了,怎么还要问我问题呢?”秦曜一时答不上来,姚玉又将手盖在她的眼睛上:“你不乖。”秦曜其实并没有什么气力,这般被她盖着眼睛,竟然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姚玉听秦曜没有再说话,她等了好一会儿松开手,看见秦曜已经睡着了,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十分开心地跑到外头:“姑母,曜哥哥睡着了。”姚皇后一把将她抱起:“还是玉儿最厉害。” 连着几日,姚玉照常进宫来哄秦曜睡觉,秦曜听她讲的故事与第一天的一样,便开口打断:“这故事你已经讲过了。”姚玉显然有些埋怨这哥哥不识相:“你不要听我说了什么,你闭上眼睛睡觉。”她能记住这么几个故事已经实属不易,哪儿能天天变着花样。 秦曜拿起枕头边上的书:“那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是你没有听过的。”她本以为姚玉应该会十分开心地答应,谁知姚玉一脸嫌弃地看着她:“曜哥哥,你的故事还是不要讲给我听了,你的故事都不能睡觉。” 秦曜也不服气了:“怎么会呢?我也有那种无聊的故事。”姚玉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可是现在生病需要睡觉的是曜哥哥,不是我呀。” 秦曜被堵得说不出话,可又不肯轻易认输:“那等我好了,我讲给你听。”姚玉还是摇头:“曜哥哥,你快睡罢,我睡觉很乖的,不用听故事。” 秦曜没再说话,只是她没有轻易将此事忘记,三年后,姚玉拿着书卷向她请教时,秦曜只是瞥了一眼那行字,便道:“你这脑子读不懂的,还是早早去睡觉罢。” 姚玉一气之下,回家便要求父亲给她寻几个夫子。因着太子女伴读一事,都城里许多小姐都开始读起了书,姚尚书本就有这个念头,听姚玉主动提起,立马便替她寻好了夫子。这便罢了,姚玉缠着姚皇后,非要跟着秦曜一起在太学里听课。姚皇后哪里会不知晓她,她哪儿是真的要学,只是想粘着秦曜罢了,便答应她,等她学的东西多一些了,能听懂夫子的话了便能去。 姚玉应承下来,果真学得十分刻苦,心心念念着不能叫秦曜小瞧了去。 第 3 章 第三章 姚玉得了皇后的准许,来校场寻秦曜,秦曜正挥舞着一杆枪,见她跑来便停了下来:“你站后头去,挡着我了。”姚玉撇了撇嘴,倒是没说什么,站在了后头,只能看见秦曜的背影,可依旧激动地跳着:“曜哥哥好厉害!” 秦曜如今不过十一,可身姿挺拔,发带在空中飘动,已然是风流少年的模样,一杆枪在她手中虎虎生威,每个凌厉的转身又让人由衷赞叹。姚玉尚年幼,并不懂什么,只是单纯喜欢粘着她。 孟婕站在姚玉边上,见她那兴奋的模样,打趣道:“你喜欢殿下吗?”姚玉见她笑得不怀好意,倒也不客气:“你不喜欢吗?”孟婕笑了一下:“恐怕跟你不是一样的喜欢。你以后会嫁给殿下吗?” 姚玉并不知晓何为“嫁”,这还是她头一回听见这样的字眼,可她读的书少已经被秦曜嘲笑过了,不能再显露自己的无知,她听不懂便不准备回答,头一扭,只盯着秦曜看,并不回答孟婕的话。 姚玉还没能去太学一起听课,便经常来校场找秦曜,对秦曜的那四个陪练而言,姚玉并不陌生,孟婕成日跟这些男子混在一处,见到姚玉便喜欢逗她玩。 不过她也说不上两句话,便被叫去与秦曜对打,她虽是明面上唯一的姑娘,可武功却属她学得最好,这叫孟大将军自豪不已,更是让一众腐朽的大臣闭上了嘴。原本这几年来,总有人上奏,说孟婕和沈曼两个姑娘成日与殿下在一起进学成何体统,可这两人又已然将那几个男子都甩在了身后,叫那些人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秦曜在文采上能与沈曼不分伯仲,可在武艺上,比起孟婕就略逊一筹了,她起初不大能接受,秦彻告诉她,为帝王者,不在于样样领先,而在于驭人之术,秦曜勉强接受一些。倒是姚玉这个小不点,歪打正着安慰好了她:“曜哥哥,你好厉害啊,你要学这么多,还能学得这么好,就不能等等我嘛。” 果不其然,秦曜没有打败孟婕,可她新学的招式已经能用出来了,目的已然达到,并不气恼。一旁的张烈接过秦曜的枪,姚玉赶紧跑过来,用力扯着秦曜的袖子,秦曜被扯得蹲下来,姚玉掏出帕子替她擦汗:“曜哥哥,你好厉害啊!”似乎全然看不见方才秦曜被孟婕打败的模样。 练完枪法,秦曜几人得去马场再练一会儿马术,姚玉也跟着去了。姚玉在府里也有一匹马,还没长大的马,她骑着刚好,可当她看见马场里高大的马时,还是吓了一跳。尤其是秦曜的那匹黑马,尤为高大。 姚玉还是走上前,拉住秦曜:“曜哥哥,我也要骑马。” 秦曜将她拉到一边:“你还没马的一条腿高,骑什么马。”姚玉有些不服气,秦曜也还没有马背高呢,可她没有这般说:“那曜哥哥抱着我骑不就行了?”秦曜却依旧摇头:“哪儿有那样骑马的,你走远些。” 说着,秦曜将马牵到一旁,翻身上马,姚玉还眼巴巴地看着,张烈牵着马走过去:“玉姑娘,我带着你骑罢。”还不等姚玉说话,秦曜便瞥了他一眼:“若是将她摔着了,母后责问起来,你担当得起?” 她这般说 ,张烈也只能走开,姚玉气呼呼地走到外头,嘟着嘴很不高兴。小松子也候在那儿:“玉姑娘,殿下是担心您受伤,您就跟奴在这儿候着罢。” 姚玉坐在边上候着,看着秦曜骑在马背上搭弓射箭,又见她骑着马往这边来,姚玉立马站起身来,可惜秦曜并不是来跟她说话的。秦曜看着她身后:“小松子,本宫有些饿了,叫御膳房送些甜口的糕点来,多送一些。” 说完,秦曜头也不回地骑着马走了,小松子赶紧将她的命令吩咐下去,很快便有宫人端着糕点来了,一盘盘精致的糕点摆在姚玉边上,姚玉才不管那许多,自顾自吃了起来,小松子早知主子的心思,这本就是给玉姑娘准备的,自然不阻拦。 没一会儿,秦曜骑着马过来,翻身下马走到糕点边上,先由宫人伺候着净了手,又随手挑了两块瞧着不甜一些的糕点尝了尝,皱起了眉,小松子赶紧递上茶盏,秦曜喝了一口,眉头愈发紧皱,将茶盏递回给小松子:“将本宫那里的花茶拿来,不必太甜的。” 小松子奇怪地看了一眼茶盏,明明是殿下平日常喝的,怎么又要换花茶了,又瞥到一旁的玉姑娘,立马便明白了,赶紧笑着催人去换。 秦曜又看向坐在一旁的姚玉,见她似乎还气着,只一个劲吃糕点,并没有像往日那般跳着到自己身边,便道:“本宫有些热。”宫人赶紧拿出扇子轻轻扇着,姚玉依旧坐在那儿无动于衷。 秦曜挥挥手让宫人退下,坐了下来:“玉儿,来替本宫擦擦汗。”姚玉扭头看她,鼓起了脸,并不乐意。秦曜瞥了一眼桌上的糕点:“你吃了本宫这么多糕点,总要干点事。” 姚玉本也没有多少气,秦曜跟她说了两句话,她便也忘了,放下手上的糕点,走到秦曜边上,掏出帕子替她擦汗:“曜哥哥,我什么时候能跟你一起骑马?”秦曜喝了一口茶:“等你长大一些。” 花茶送来了,秦曜却起身走到黑马边上:“便宜你了,这上好的花茶只能给你喝了,我还得再练练。”说完,骑着马便又走了。姚玉此刻已经不再生气,还很乖巧地同她挥了挥手,闻到淡淡的花香,连忙将自己面前的茶盏挪走:“小松子,为什么曜哥哥的花茶特别好喝。” 小松子低着头答道:“这是贡品,自然是特别好的,年年上贡的花茶都在殿下那儿,外头喝不到的。” 练完了骑射,秦曜带着姚玉一块儿回到椒房宫,恰巧皇上命人送了一些首饰来。宫人都退下后,秦曜的目光一一在那些首饰上面扫过,皇后知晓她这个年纪,正是会喜欢这些的时候,想起她如今只能压抑自己的喜好,也是心疼。 姚皇后拿起最为精致的那对镯子,递给秦曜。秦曜有些诧异:“母后,这……儿臣恐怕不能戴。”话是这么说,可眼睛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姚皇后笑了笑,将镯子塞进秦曜的手里:“这是母后给太子妃的。” 秦曜低头看着手里的镯子,她在母后这儿见过许许多多的首饰,这对手镯也算得上是上佳之品了:“儿臣还没有太子妃。”姚皇后笑着:“那曜儿便先替太子妃收着,以后有太子妃了,再给太子妃。” 姚皇后替她寻了个极佳的由头,秦曜笑着将镯子收下:“谢母后。”姚皇后疼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后你有瞧见喜欢的……想送给太子妃的,都可以问母后要。”秦曜点了点头,眼里的欢喜满溢出来。 姚玉拿着一对玉耳环走到秦曜边上,努力抬着手比划着:“曜哥哥戴这个好看。”姚皇后弯下腰将耳环接了过来:“曜哥哥不能戴这个,姑母把这个送给玉儿可好?” 姚玉还是抬头看着秦曜的耳朵,兀自奇怪着为什么不能戴,秦曜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旁人都说我长得秀气,若在戴上这个,还如何当太子?”姚玉揉了揉脑门,嘟囔着:“姑父都戴着的。” 姚皇后笑道:“男子戴的不是这般的,你曜哥哥也有,她不喜欢戴。”秦曜还没回答,姚玉拉着秦曜的手,抬头看她:“那种不好看,对不对?”秦曜点了点头,她确实觉得父皇戴的那些远没有她母后的那些好看。 经过姚玉一年的刻苦,她总算能在进宫时,去太学一同听课了。她也不知姑母是如何叫皇上松口的,她不是伴读,也不用每日都去,可她想去的时候都能坐在里头一起听,姚玉的盛宠一时之间又叫群臣开始猜测,莫非姚玉会是钦定的太子妃? 可姚家已经出了一个占尽恩宠的皇后,皇上就不怕姚家一家独大?再者,孟婕和沈曼还在太子边上,圣意不可揣测,皇上与皇后都不曾提起太子妃一事,群臣也不敢轻易提起,毕竟太子也才十二。 而姚玉、孟婕和沈曼三人,并不如他们猜测那般勾心斗角争夺太子之心,她们三个倒是出奇的和谐。姚玉本就比他们小,学得又晚,她来太学听课哪里能听懂多少,可她也是有韧性,并没有轻言放弃。只是她向秦曜讨教时,秦曜总不会好好教她,反倒沈曼能耐下性子与她讲解一番。 尽管如此,姚玉依旧逮着机会便黏在秦曜身边,总是头一个大呼“曜哥哥好厉害!”于她而言,秦曜不单是一块儿长大的哥哥,更是她仰慕之人。她打心底儿敬佩秦曜,觉得秦曜无所不能,觉得秦曜样样都是好的,不能容忍旁人说一句她的不是,就连秦曜自己也不行。 第 4 章 第四章 众皇子皆是成人之后才准许进入朝堂议事,而秦曜自十二岁起便站在了朝堂最前端,议事时,群臣阐述后,秦彻总是先让秦曜发表己见。也不知是秦彻有意而为之,还是秦曜是他亲自养大的,处理起政事来与他极其相似,秦曜的意见也往往都被秦彻采纳。 而秦曜年级虽小,可每每都能一针见血,处理事情雷厉风行,初露帝王之风,而那些比她年长许多的兄长们,却并不如她。如今秦彻已经六十出头,并不惧怕皇子们崭露头角,实际上秦彻从来也不曾惧怕过儿子的威望大于自己,只不过他积攒下的威望,并不是那几个皇子玩弄一些权术便能赶上的。 秦曜是他亲自带大的,他自然清楚秦曜的品性和能力,也是乐得见到自己的继承人能叫众人臣服与敬佩。年级尚小又如何?几次早朝下来,那些原本质疑太子年幼参政的臣子已经闭上了嘴。太子党对于太子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本事而感到欣慰。 早朝下来,秦曜用过早膳就去太学,沈曼几个已经在那儿等着了,姚玉也在。沈曼拿着一篇骈文与她探讨起来,姚玉在一旁听得半知半解,插不上话。沈曼比秦曜大两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岁。秦曜风度翩翩,才学深厚,就连父亲也常常在家赞叹太子之资,沈曼难免心向往之。 沈曼经常与秦曜一起谈诗词歌赋,偶尔也会谈及政事,却无法窥探一丝她的内心。往往前面还谈笑风生,可她问及她的内心,她的私事,秦曜便一言不发,只冷淡地看着她,叫她自己知难而退。沈曼邀请过秦曜出宫游玩几回,但秦曜均以“无闲”为由拒绝。 秦曜对谁都是如此,冷淡至极,偶尔会有礼节性地微笑,只有面对皇上皇后以及皇后诞下的三位公主时,会透露出几分亲近之意来,如今又多了一个姚玉,沈曼知晓姚玉,是皇后的亲侄女,打小便常常在宫里头与秦曜一起,甚至比那三位公主于秦曜还亲近些。 饶是如此,姚玉拿着书本去找她时,秦曜也总会冷言冷语将她打发走。沈曼倒是清醒,她并不会因此便认为,自己在秦曜心中比姚玉更重些。她听过太子妃的传言,她心里明白,若太子妃定要从她们三人中选,那姚玉的可能性要大上许多。无论如何看,她与孟婕学的都是臣之道,而姚玉,更像是围着秦曜自由飞翔的鸟。 太学下来,秦曜回东宫用午膳,姚玉也跟着。她们两个还是头一回单独用膳,平日倒是经常在皇后那儿一同用膳。秦曜看了看身边跟着的人,到底没有开口将人赶走。 宫人将才摆好,伺候两个主子洗漱好后,张琴带着宫人都出去了,自己守在殿外,就连小松子也被赶到外头。张琴是陈秋的女儿,是知晓秦曜身份的,比秦曜小两岁,可以说她的出生便是为了照顾秦曜。在东宫,张琴年纪虽小,却是能做主的。虽然这是东宫头一回留客用膳,可张琴十分了解秦曜的脾性,也认识姚玉,十分识相地将殿内清空了。 秦曜的殿里时常没有人伺候,如皇后一般,众人知晓皇后脾气的,倒也不觉得太子这般有什么奇怪的。 宫人都出去了,秦曜给姚玉夹了一只虾仁:“你试试毒。”姚玉将虾仁放进嘴里,这些菜都由宫人试过毒了,哪里还需要她来试:“曜哥哥,你要是夹菜时不会说话就好了。” 秦曜看她一眼:“你想将本宫毒哑?”姚玉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曜哥哥,你这般以后若是有了嫂嫂,会将嫂嫂气死的。”秦曜将嘴里的东西咽下,看着她:“读书不行,这些东西倒是挺懂的。” 姚玉气得鼓起了嘴:“谁说我读书不行的?夫子都说我资质不错。”秦曜轻哼一声:“领了月钱,说两句话安慰你罢了,不要当真。”姚玉气呼呼地将筷子放下:“等以后有了嫂嫂,我要将这些账都算给她听,让她帮我出气!” 秦曜盯着她看:“本宫这么好的人,她定是爱惜都来不及,不会帮你的。”姚玉并不服气:“我三哥成亲前也是这般,如今娶了三嫂,怕三嫂怕得不行,三嫂帮我出过几回气,你就等着罢。” 秦曜耸了耸肩:“那你且等着罢,除却父皇和母后,没人能管得了本宫。”说完又给姚玉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多吃些鱼肉,补补脑子。” 谁料姚玉还没能等来那个替她收拾秦曜的人,却等来了秦曜要出征的消息。 也不知北齐那边的人是觉得秦彻已老,还是觉着自己已经休养够了,竟又开始在边疆搞起了小动作。秦彻本就满是血性,与北齐几次摩擦后,两国开战。只是北齐的确有备而来,开战后,两国有来有往,僵持不下。 开战了一年有余,边疆百姓叫苦不迭,秦彻亦是大发雷霆,如此拖下去,受苦的都是战士与百姓,他不愿将战争拖久。秦曜的想法亦是如此,便在朝堂之上请求出征:“父皇年少便征战沙场,打得北齐安分多年,如今北齐毁约,儿臣岂是窝囊之辈,儿臣请愿,率领众将士一展大秦雄威。” 众臣议论纷纷,有支持太子亲征的,有认为形势不至于叫太子涉险的。秦彻却哈哈大笑,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虎父无犬子,朕十几岁征战沙场,曜儿如今已有十四,定要叫北齐见识见识我大秦之威,不若,他当我大秦后继无人?” 秦彻其实本有御驾亲征的意思,不想那么多儿子,却是最小的秦曜站出来,叫他回忆起自己年少时的模样来。他本就最爱秦曜,如今秦曜又处处如他所愿,他并不畏惧,甚至觉得大秦会在他们父子手上冉冉升起,一时之间豪情万丈,当即下旨让秦曜亲率将士出征北齐。 姚皇后知晓的时候,此事已成定局。她虽心疼女儿,可也知晓自己阻挡不得此事,他们父女二人皆要如此,哪儿是她拦得住的。出征前,姚皇后亲自替秦曜穿上铠甲:“胡太医不便去,可他女儿亦是医术了得,母后已命她跟随你左右。军医医术潦草,母后不放心。张琴也带着,生活起居总要有个贴心的人伺候着。” 秦曜知晓姚皇后的意思,点头应下,她亦知晓胡太医的女儿是皇后一早便安排好的,原本是打算等她登基后再命其进宫的,如今只能叫她受苦跟着自己出征了。 秦曜带着孟婕四人以及众战士,这一去便是五年。 秦曜这些年的骑射枪法以及兵法都不是白学的,孟婕四人亦是年少不凡,个个都有将军之才。起初北齐看见马背上的几个少年,还嗤之以鼻,尤其是见了孟婕,更是大笑:“秦国无人,竟派妇孺出战!”可很快,他们嘴里的妇孺就给了他们沉痛一击。 太子亲征,大秦战士士气大涨,打得北齐节节败退,打了两年,北齐便故技重施,送上休战书,秦曜请示了秦彻后,决定乘胜追击,将边疆线向北拉,以护大秦百姓安宁。 秦曜带领着战士们一路北上,攻城略池,拿下几座北齐的城池后并不急躁,安抚百姓,派文官驻守管理,俨然将这些百姓视为秦民。太子年少战功赫赫,大秦百姓皆道秦皇与太子是真龙天子,会护大秦千秋万代。 民心所向,那些皇子只能咬牙切齿,甚至在秦彻的眼皮底下不敢轻举妄动。秦曜本还想北上,可一纸诏令,她匆忙回朝,秦彻病了。 秦曜清楚,若只是轻症,秦彻恐怕并不会将事情告诉她,可如今却召她回宫,定是严重了。如她所料,秦彻病倒了,可他担心那几个皇子知晓实情便会趁秦曜不在逼宫,便一直隐瞒着,忍着病痛照常上朝,只偷偷下令召秦曜速速回来。 秦曜赶回来的时候,秦彻正躺在床上。他已经无法支撑身子去上朝,大明殿这三日闭门,只有皇后能进去探看,几位皇子在外头苦苦哀求,秦彻也没有松口。 几位皇子正犹豫着要不要趁机一搏时,秦曜回来了。他们甚至不知晓秦彻是什么时候下的诏令,听闻大军已在城外驻扎,他们便也彻底熄了念头。 秦彻看着跑过来的秦曜,欣慰地伸出了手。秦曜还穿着铠甲,跪在床前,拉住了秦彻的手:“父皇,父皇定是积劳成疾,儿臣该早些回来替父皇分担的。”说着,便已泣不成声。 秦彻摸了摸秦曜的脸:“曜儿,曜儿是最让父皇感到骄傲的孩子,曜儿做到了父皇以前便想做的事,是父皇的好孩子。父皇这身子一早便不行了,是故父皇对你十分严苛,唯恐护不住你,曜儿不会怪父皇罢。” 秦曜哭着摇头:“儿臣知晓父皇一心疼爱儿臣,儿臣从不曾责怪父皇。” 秦彻笑着替她擦去泪水:“父皇知晓,曜儿向来是最乖,最疼人的。” 秦曜自打回来,便一直在床前亲自侍奉,秦彻身子好转了一天,却又急转直下,撒手人寰。皇上驾崩了,太子痛哭流涕,半日后,才开始处理后事。 登基过后,秦曜兀自坐在大明殿里仰望星空。姚太后走过去,将手搭在秦曜肩上。秦曜见母后过来,没有往日的礼节,抱住姚太后,埋首在其怀中:“母后——我没有父皇了。”姚太后轻轻摸着她的脑袋,抬袖擦去眼角的泪水:“你父皇会在天上守着你的。” 第 5 章 第五章 秦曜离开都城的时候,姚玉才九岁。这五年,她常常听闻曜太子如何威武,如何将北齐打得落荒而逃,她虽难以想象众人口中高大威猛的秦曜,可当她回想起她在马背上英姿飒爽的模样,却又觉得她能有如此战功实属正常。 五年不见,姚玉十分想念秦曜,可自己的身份,并不能与其通信,只偶尔从姑母那儿探听到几句秦曜的状况,又恐被旁人利用,对外只字不提。姚玉想过许多种她们重逢的场景,可却从没想过,她们会在这般的状况下见面。 这五年,秦曜不在,姚玉时常入宫陪伴姚皇后。秦彻也乐得如此,索性赐她一块令牌,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秦曜回宫时,秦彻正值身体抱恙,众臣心内有所猜测,姚丞相便不准姚玉入宫,此刻入宫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一直等到秦曜登基,姚玉才被准许进宫,姚玉入宫陪伴此时已成为太后的姑母。姚太后从椒房宫搬到了长乐宫,秦曜也从东宫搬进了大明宫。 姚太后的情绪缓和了不少,看着眼前乖巧的姚玉:“你去看看曜儿罢,她最是伤心,又是个不爱说的孩子,恐怕会憋着。”姚玉点头应下,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大明宫。 秦曜正坐在院子里回想着儿时父皇在这儿对自己的教导,小松子进来:“陛下,玉姑娘来了。” 秦曜听到这陌生又熟悉的称呼,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小松子便出去了,姚玉随后走了进来。若不是小松子先说了这是姚玉,恐怕她是认不出来的。 姚玉如儿时一般,见到她并没有行礼,径直走到她的跟前:“曜哥哥?”秦曜倒也没有生气,站起身来,十分认真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长大了不少。”姚玉确实很像姚太后年轻时的模样,身形婀娜细长,眉眼清冷,却又比太后当初多了些许俏皮,上扬的唇角让人觉得她极好接近。虽不及姚太后当初的沉稳,似是被宠得纯真了些,可瞧着更惹人疼爱。 姚玉一直有要秦曜刮目相看的念头,这几年并没有闲着,虽比不上沈曼,可也是都城里小有名气的才女,如今十四,已经有不少人来求亲,姚玉在家里受宠得很,家里并不愿意给她早早定亲,都没有答应。 秦曜打量她的时候,姚玉也在打量秦曜,像她这般盯着天子容颜细细打量的,恐怕也就只有她了。这还不算,听到秦曜说的话,姚玉轻哼一声:“曜哥哥怎么只比我高一点点?” 秦彻长得高大,姚太后身形亦是细长,姚玉以为秦曜哪怕不是高大威猛,也差不到哪儿去,谁知只比自己高出一截,肩腰亦只比自己宽出一些,瞧着不像个将军,倒更像个书生。 秦曜低眸看她:“许多男子还不及你,朕比你高还不够?”姚玉撇了撇嘴:“他们说你如何高大威猛,我以为你会同先皇那般高大。”秦曜轻笑了一下:“总该有些地方像母后的,不然你瞧着比朕更像母后生的。” 两人坐下聊了一会儿,秦曜让张琴去拿花茶和糕点来。姚玉喝了一口花茶,长叹一声:“已经许久不曾喝到这么香的花茶了。” 秦曜得意地挑了挑眉:“那是自然,只有朕有。”姚玉笑了一下,看着秦曜没有说话。秦曜见她只看着自己,又挑了一块看上去最甜的糕点,递到姚玉嘴边:“这个看着太甜了,你吃罢,朕不喜欢。” 姚玉张嘴咬下,秦曜拿着半块糕点一下子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以前她也喂姚玉吃过东西,虽然不多,但也是有喂过的,可如今再喂,怎么心里会冒出那么多奇怪的感觉。 秦曜忍不住去看姚玉,她正细细嚼着糕点,唇上有一些碎屑,鬼使神差的,秦曜伸手替她擦去,后又立马缩回了手,她如今男子装扮,男女授受不亲。姚玉脸上微微发烫,不敢去看秦曜,只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花茶,将嘴里的糕点都咽下。 又聊了一会儿,姚玉便回去了。姚玉似乎也没说什么安慰她的话,甚至也不避讳提起秦彻,可秦曜憋闷了几日的心情却放松了不少。秦曜站起身来,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吐出,回头看向大明殿,过了一会儿,转身向大明殿走去。 秦曜年纪虽小,可在百姓那儿的威望极高,又是军权在握,没有人敢小瞧了她。秦曜本就是秦彻亲自带大的,在出征前亦在朝堂上参政,如今处理起政事来也十分老练,整个大秦井然有序。 与北齐进入了新的休战期,论功行赏,孟婕成了大秦第一个女将军,有人提出异议,均被秦曜驳回,甚至有老臣以辞官相要挟,秦曜亦让他如愿还乡,此后便无人敢再说什么。 秦曜那四个陪读,除了沈曼,均已在朝堂上谋得了一官半职,秦曜召他们四人入宫畅谈一夜后,第二日便封了沈曼官职。若孟婕有军功便也罢了,沈曼什么功也没有,怎么就当上了官? 群臣不解,秦曜便道:“爱卿们皆知晓,沈曼四人同朕一块儿长大,朕自是清楚他们的才识。昨夜与他们四人畅谈一夜,朕以为,沈曼依旧是他们四人中才学最佳的。爱卿们告诉朕,哪儿有最好的不要,只挑次的道理?” 有人便提出沈曼并无功劳,不该得此隆恩,秦曜冷笑一声:“爱卿所言甚是,过段时日,朕是该好好瞧瞧,到底哪些人是空有其名的,该换换了。”一下子,大伙儿大气不敢出,先前因着孟婕的事,已经有许多臣子被撤被换,皇上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孟婕与沈曼的事在秦国掀起轩然大波,有说帝王年轻被蛊惑的,也有说帝王圣明的。姚玉走进御书房的时候,秦曜正皱着眉批阅奏折。姚玉叫了一声“曜哥哥”,又看了看四周,“怎么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小松子已经跑去搬椅子了,秦曜放下笔看她:“往常这里只有朕坐着。”小松子将椅子搬来,放在往常大臣站着的地方,姚玉却嫌太远了,指了指秦曜的身边:“我想坐曜哥哥边上。” 小松子吓得跪了下来,秦曜倒是一脸淡然地看着姚玉:“你还想坐朕的龙椅不成?”姚玉摇了摇头,走过去,靠在桌上:“我只想离曜哥哥近一些。” 秦曜看向小松子:“把椅子搬过来些,放在朕面前。”小松子照做,姚玉撇了撇嘴也乖乖坐下了。小松子赶紧退出御书房,这里向来只有大臣进出,就连太后当初,也鲜少过来,可陛下实在太宠着玉姑娘了,玉姑娘经常来这儿找陛下。 秦曜又拿起笔,拿起奏折看了起来:“瞧你把小松子吓得,这里哪儿是随便就能来的地方,还想坐着,还要坐到朕的边上,若是叫其他人知晓,恐怕朕这桌子上得摆满弹劾你的奏折。” 姚玉委屈地扁起了嘴:“那还不是怪你,你成日就在这里,我在外头也找不到你,不来这里,还能去哪儿?” 秦曜哼了一声:“朕成日要处理的事太多,哪儿像你,闲人一个。”姚玉的嘴埋怨地瞪了她一眼:“那我去科举,也当个女官,帮陛下您排忧解难?”秦曜呵了一声:“从你嘴里听到陛下两个字,朕感觉不是很舒服。” 姚玉没有回话,扭头看见一旁摆着的葡萄,走过去拿起一颗尝了一口:“真甜。”说着,端着葡萄坐回椅子上。秦曜头也没有抬:“那是西域的葡萄,你都吃了罢,朕不喜欢这么甜的。” 姚玉也没跟她客气,吃了几颗以后,又仔细剥好一颗,走过去喂到秦曜嘴边:“曜哥哥,你也尝尝。”秦曜倒没拒绝,张口吃下,姚玉凑到她的眼前,眨巴着眼睛:“甜不甜?” 秦曜心跳猛地跳动了两下,上一回这般,还是在北齐差点被人一箭射死的时候。秦曜心中大呼“危险”,可当下她却不知危险从何而来,她虽与姚玉五年未见,可她也不知为何,就那么笃信,姚玉不会害她。 秦曜没有回答,低下头去继续看奏折,姚玉又剥好一颗喂到她的嘴边,秦曜张口吃下,姚玉哼了一声:“看来是挺甜的。”秦曜顿时又明白了,姚玉被母后宠得,向来都是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从不是一个能藏着心思的人。这般的人,最是安全。 吃完了葡萄,姚玉将手擦净,看秦曜桌上还堆着不少奏折:“曜哥哥,我看你这奏折永远都批阅不完,你这般成日关在御书房里也不行,年纪轻轻就闷得跟个老头子一样。不如我带你出去玩玩,散散心罢?” 秦曜将笔放下,抬头看她:“出去?去哪儿?” 姚玉不假思索:“出宫,我带你在都城里逛逛。”秦曜挑了挑眉:“你带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都城都是朕的,朕带你逛逛还差不多。” 姚玉:“……” 第 6 章 第六章 姚玉磨了两次,秦曜便答应同她一起去净恩寺。皇上出行事关重大,孟婕掌管着御林军,自然得将一干事情都安排妥当,当天亦是亲自陪同在身侧。在北齐一起出生入死时,孟婕知晓了秦曜的身份,此事,秦曜也不曾告知姚太后,她并不怀疑孟婕的忠心。 秦曜三人共同坐在马车内,姚玉见秦曜端正坐在车内,依旧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拽了拽她的衣袖:“曜哥哥,怎么出来玩也板着脸?” 秦曜侧头看她:“朕就长这样,不怒自威。”姚玉知晓秦曜以前便如此,从不知谦逊为何物,亦不知亲和为何物,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孟婕,顿觉她有些可怜,这些年伴其左右,恐怕没少吃苦。 孟婕适时打破了车内的尴尬:“陛下,臣已将净恩寺清理干净,山上都仔细勘察过,亦派了重兵,不会有外人来扰。” 秦曜点了点头,姚玉倒也没说什么,秦曜少年天子,连子嗣都还没有,出门在外小心谨慎些也是对的。孟婕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姚玉,她打小便觉得姚玉不简单,如今竟能将皇上拉出来游玩,愈发笃定内心的的想法。尽管她已经知晓秦曜的身份,可那又如何,她还不是会对同为女子的沈曼动心。 一路来,孟婕对姚玉亦是恭恭敬敬的,其实她是个将军,掌管着御林军,品阶不低,而姚玉只是臣女罢了,怎么也不该是这般的。可她这般做,秦曜甚至都不觉得有何不妥。 净恩寺在半山腰,马车停在山脚,秦曜下了马车往前面走了几步,回头看,姚玉正踩着小凳子下了车来。秦曜继续往前走,侍卫们全都跪下行礼,秦曜走到跟前点了点头:“起来罢。”侍卫们起身,昂首挺胸地站在一旁,这些侍卫都是跟着秦曜一起在北齐上过战场的,气势不是寻常侍卫可比。 两人往山上走去,姚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沿路站着的侍卫,秦曜目不斜视地走着,显然并没有忽视姚玉的动作:“看上谁了?”姚玉走到她的边上,拉住秦曜腰间的衣裳:“曜哥哥,这些侍卫好威猛啊。” 秦曜颇为得意地点了点头:“都是朕带出来的兵,自然威猛。” 姚玉突然便想起张烈来,张烈以前便比他们高大一些,跟着秦曜在北齐这么多年,她已经多年未见,还不知如今是何模样,想着这些侍卫尚且如此,那张烈恐怕单单站着便十分吓人了。 “张烈如今可是能将人吓破胆?”姚玉想到便问了,秦曜不知她怎么就想起张烈来,张烈领了功以后,如今正驻守在北齐边疆。秦曜想了想,回答道:“他已经成亲了。” “啊?”姚玉不知秦曜为何要跟她说这个,又问了一遍,“他可是长得跟黑熊一样魁梧?”秦曜扭头看她,一字一顿道:“他已经成亲了。” 姚玉不悦地瞪了她一眼,秦曜问她:“喜欢魁梧的?”姚玉皱起了眉,还没回答,秦曜已经看向身后的孟婕:“那么多人看着,朕怎么散心?散开些。” 孟婕领了命就不见了,秦曜二人再往前走,便见不到那么多的侍卫,只隔一段路有四人守着。走到寺前,孟婕也没有跟着进去,只守在门前:“陛下,山上面也都查看过,侍卫站得远了些,动静大了亦能听见。” 秦曜点了点头,走进寺庙。寺庙里只有主持和一个小和尚,姚玉也不用他俩作陪,拉着秦曜烧香,倒是十分熟稔。 姚玉跪在菩萨跟前,虔诚地许愿,秦曜则站在一旁,低头看着她。待姚玉起身,秦曜问道:“你不如跟朕许愿,恐怕还灵一些。”姚玉赶紧捂住秦曜的嘴,又侧身在菩萨跟前拜了几拜:“菩萨莫怪,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秦曜觉得好笑,她都多大的人了,还童言无忌?况且,她又没有说错,正要开口,姚玉拉着她跑到了外头,颇为责怪:“你自己不许愿便罢了,还胡言乱语,若是得罪了菩萨,我许的愿实现不了怎么办?” 姚玉松开秦曜,气呼呼地往寺庙后头走去,这里她跟娘亲来过几次,陪着太后也来过两回,自是熟悉的。秦曜跟上去:“灵吗?” 姚玉点点头:“当然灵啦,我以前每回来都许愿你能平安回来,你看你不是平安回来了吗?”秦曜闻言心下一动,语气也软了几分:“那你方才许了什么愿?” 姚玉摇了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秦曜不以为然:“若是说给旁人听,或许就不灵了。朕是天子,说给朕听,朕可以帮你实现。”姚玉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还是没说。她已有十四,虽被宠得纯真,可身旁年纪相仿的姑娘都说了亲,前阵子跟着太后看了一出戏,才子佳人叫她心向往之,她亦是憧憬能有个如意郎君。 姚玉不肯说,秦曜正想着要如何探听此事,姚玉看了看眼前的路,这是上山的路,她常来这里,可从来都没有上去过,每回来也就在这片林子里逛逛罢了。她早就想上去看看了,可娘亲和姑母都不允,这回是秦曜陪着,她知晓秦曜定是会允的。 “我们上去看看罢。”姚玉听闻上头还有一个亭子,在那里能看见整个都城。秦曜抬头一看:“这看上去挺高的,你上得去吗?”姚玉哼了一声就往前走去:“你瞧不起谁呢,我常来的。”她往前走,秦曜就在后头跟着,果然没有阻拦她。 姚玉兴致勃勃地往上走,秦曜紧随其后,并没有走多久,姚玉的脚步慢了下来,轻轻喘着气:“好累啊。”秦曜有些无奈地回头看了看:“这才走了一小段,累就回去罢。” 姚玉不肯:“上面有个亭子,景致很好的。”姚玉说完又往前走,可惜并没有走太久,便累得不行,拉着秦曜的衣袖:“曜哥哥,你拉我一把。”秦曜不知上面的景致到底有多好,能叫她累成这样还要上去。原本顾忌着男女大防,秦曜与姚玉的相处虽然亲密,可也从来都保持着距离,可当下只有她们二人,秦曜便不觉如何,她本就是姑娘,只是在人前要注意罢了。 秦曜一把拉着姚玉的手往上走去。她知晓自己是姑娘,可姚玉并不知晓,她的手被秦曜拉在手里,胸腔里慌乱地一通乱跳,她想抽回手责怪秦曜不知羞耻,可又不知为何有些不舍,竟还有丝丝欣喜。 姚玉只顾着害羞,不知不觉便被秦曜拉着走了一段路,可她实在是没了气力,索性得寸进尺起来:“曜哥哥,我真的走不动了,要不你背我罢。” 秦曜回头看她:“你还知道朕是谁吗?”叫皇上背她?姚玉委屈巴巴地看了她一眼,亦是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些不妥,倒不是因着秦曜是皇上,而是觉着男女之间那般实在太过亲密了。 “先在这儿歇会儿罢。”秦曜提议,姚玉也没有说话,坐在那儿歇了一会儿,两人又继续走,总算看见了亭子。姚玉兴奋起来,又有劲儿了。两人快到亭子时,姚玉甩开秦曜的手,兴奋地跑进亭子,也是巧,她才跑进亭子,便见上头有什么掉下来,砸在她的脚上,姚玉低头一看,与蛇对视一眼,吓得尖声大叫,一脚踢开蛇,叫喊着转身跑去。 秦曜也正走过来,姚玉直接抱住了她,闭着眼哭喊着,被吓哭了。秦曜也瞧见了那蛇,见它似是要袭来,一手护住姚玉,一手从靴子里掏出匕首甩过去,匕首钉在地上,将蛇一分两段。 姚玉还在后怕,埋首在秦曜的怀里哭着,秦曜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了,蛇已经死了。”姚玉在秦曜怀里抽泣了几声:“这破亭子一点不好玩。”秦曜见她如此,是又心疼又觉得好笑:“是你自己非要上来。” 姚玉气呼呼地要走,秦曜拉住了她:“好不容易上来了,不看看?”秦曜走过去,先踢走了蛇的尸体,弯腰将匕首拔起收回靴子里,走到前头,俯瞰着山下的景致。 姚玉缓和好心情,也走了过来,站在秦曜边上,还有些后怕地拉着她的衣裳,指着远处:“那是我家。”秦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手一挥:“这都是朕的。” 姚玉瞪了她一眼:“这里景致不错罢,我没骗你罢。”秦曜扭头看着她还挂在脸颊上的泪珠,点了点头:“若是脸上没有眼泪,或许说这话更有信服力。”姚玉赶紧抬手擦掉了眼泪,又觉得秦曜说的话着实气人,抬手就将手背上的泪水擦在秦曜的衣服上。 秦曜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上的痕迹:“该说你胆小还是胆大呢?”姚玉哼了一声:“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秦曜抬手捏住姚玉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没人敢跟朕这般说话。” 秦曜本是想吓唬一下姚玉,可不知是姚玉才哭过的样子瞧着太楚楚可怜,还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叫人心软,秦曜尚未释放的气势又被收了回来。姚玉从她手里挣脱,扭过头去:“那你身边很需要像我这样直言不讳的人,忠言逆耳啊。” 秦曜侧着头看她,看她微微泛红的眼睛,看她娇软的耳朵,姚玉抬头看她,秦曜又立马扭过头去,看着远处。姚玉并没有抓到她盯着自己的视线,只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她的侧脸。 秦曜面无表情的样子,总是十分孤傲清冷,如今当了帝王,又多了几分威严,很少有人敢盯着看,姚玉却盯着她的眉峰鼻梁出了神,秦曜除却皇上的身份,倒是个如意郎君。 第 7 章 第七章 吹着风,秦曜感觉一丝凉意,看到身边正在搓自己胳膊的姚玉,嘲笑道:“既然想上山,还不多穿点衣裳。”说着,秦曜解开领口上的衣扣,用手扇了扇风,“不像朕,朕身体好,还有些热呢。” 姚玉侧头看她,既无奈又憋闷:“幸好你是皇上。”不说这般说话会不会被人记恨,总是不会有姑娘喜欢的。 秦曜还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哼了一声:“能有朕这样的皇上,是万民之福。能跟朕站在一起,是你的福分。”姚玉顺着她点了点头,又抱紧了她的胳膊:“是极,臣女定是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能和陛下站在一块儿,陛下不如再多给臣女一些福分,让臣女暖和暖和。” 此刻才入秋,衣裳还是单薄,姚玉只顾着抱住秦曜的胳膊撒娇,没有注意到旁的,秦曜的心思却全然跑偏了。她只觉胳膊触碰到了什么柔软的地方,心里有些猜测,又怕自己猜错了,偷偷斜眼瞥了一眼,看了看姚玉的胸前正抵在自己胳膊上,没有猜错。 似乎是姚玉撒娇完了,又或许是她也察觉到了什么,那柔软处稍稍离开了一些,秦曜的脑子里却依旧是方才的画面,秦曜眨了眨眼经,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凉气吸进脑子里,才将方才的画面驱散开,心道:“朕自己就是女子,没什么稀奇,朕也有。” 姚玉却已经将脑袋靠在她的肩上:“这样暖和多了。”秦曜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远方,难怪男女大防,这姑娘凑到边上,实在容易叫人分心,她这般正儿八经的姑娘尚且如此,那些男子又该如何? 姚玉确实没想太多,她想来这里已经许久了,如今看见了自己想看的景致,只顾着满心欢喜,靠在秦曜身上又驱逐了一些凉意,张口就念出一句诗来。秦曜顺着她的格律,也即兴作了一句。姚玉原本只是有感而发,听秦曜接了一句,便来了兴致,思索片刻,又接了一句,抬头去看秦曜,秦曜想了一会儿,接了最后一句:“太久没作诗了。” 姚玉笑着:“曜哥哥,你还是这般厉害。”两人又聊了几句,决定下山。 姚玉走了几步便不肯走了:“我走不动了。” 秦曜看了看下山的路,还长着:“朕先下去的话,你一个人在此恐怕会害怕。”姚玉拉着秦曜:“曜哥哥,你背我下去罢。” 秦曜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朕是皇上。”姚玉却眯着眼睛撒娇:“曜哥哥——”秦曜瞥了一眼地上:“朕是皇上。”姚玉拉着她的袖子晃了晃:“曜哥哥——” 秦曜深吸了口气:“男女授受不亲。” 姚玉不以为然:“你方才都抱过我了。”她说的是方才被蛇吓着时的事,秦曜眨了眨大眼睛:“那是你扑进朕怀里的!”姚玉扁起了嘴:“不论如何,我们当下都无需在意这个了。” 秦曜有些无奈,又提了一句:“朕是皇上。”姚玉却拽着她的袖子靠近了一步,轻声叫着:“曜哥哥——”秦曜没有法子,蹲了下来。 姚玉趴在秦曜背上,秦曜背着她下山,对她来说倒是挺轻松的。姚玉趴在她的背上十分兴奋:“曜哥哥,你小时候就不肯背我,也不肯抱我。” “朕那时候是太子。”秦曜说完又觉得不对,她如今是皇上,还不是背着人,哼了一声:“越长大越无赖。” 姚玉笑着不说话,兴奋完,当下又安安静静趴在秦曜的肩头,也不看路上的景致,只侧着头看着秦曜的侧脸。她尚不觉看了多久,秦曜停下了脚步,示意她下来。 姚玉还不肯:“这么快。” 秦曜想催她快些,手动了动,在姚玉的腿上捏了一下,姚玉红了脸,立马跳了下来。秦曜抬抬下巴指了指不远处:“再走几步就到寺里了,那里有侍卫,叫他们瞧见,你脑袋也别想要了。” 姚玉这才往前看去,净恩寺就在前方,姚玉心下感叹秦曜怎么走得这么快,这般几步就到了,倒也明白秦曜说得不假,倒不是真怕自己脑袋搬家,只是秦曜是皇上,私下她闹闹便也罢了,当着人前,总不能胡闹的。 姚玉往前走了两步,又等着秦曜走到自己前面半步才跟上,两人在寺里喝了杯茶,便下山了。 “你要回姚府罢。”秦曜问姚玉,姚玉虽时常入宫,但都是早上进宫晚上回姚府的。姚玉点了点头。秦曜又看了看外头只停着自己的马车:“姚府似乎没有派人来接呀。” 姚玉顿了一下:“现下派人去姚府说一声,待会儿便会来了。” 秦曜看了她一眼:“不必,朕可以派人送你回去。”说着,秦曜叫来孟婕,让她再准备一辆马车,护送姚玉回去,说完,头也不回地上马车回宫去了。 秦曜登基已一年有余,后宫只有姚太后一人,臣子免不了操心,便提议先选秀纳几个妃子。秦曜只皱着眉头道:“父皇驾崩,朕要守孝三年,如何能娶妻纳妾?” 臣子本也是试探,虽规矩是如此,可历代皇上也不会真就守孝三年,大多都是意思意思,找个由头便也罢了,是故他们提的是纳妃并不是立后,想着若秦曜也有此意,大伙儿并不是寻不到由头,皇上正年轻,膝下无子,臣子自然是着急的。 可如今见秦曜似是要坚持守孝三年,心下感叹皇上与先皇父子情深,又知秦曜确实年轻,子嗣一事大可不必着急,便也就作罢。 臣子明面上不再提起,可总有人不信邪,私底下偷偷进献了几个精挑细选的美人。秦曜其实不大明白,皇宫里宫人又不缺,为何还会有人要送人进来。她问过姚太后后,将人安置在一处偏远的宫里,跟宫人差不多,往日秦曜根本不会召见她们,反倒是姚太后召她们去唱过几次小曲。 姚玉知晓此事的时候,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姚玉有些好奇那几个美人长什么模样,便缠着秦曜:“曜哥哥,带我去看看那几个美人如何?” “美人?”秦曜显然已经忘记了此事,回忆片刻后才想起:“你自己去看便是了,这宫里还有你去不了的地方?” 姚玉撇撇嘴:“听秋姑姑说,姑母召过几次,我要去看看,到底是我更讨姑母喜欢,还是她们。”秦曜笑了一声:“母后若是知晓,定是要伤心了,打小那般宠你,你还怀疑她更喜欢别人?” 姚玉倒不是真的这般想,只是好奇罢了:“你就陪我去看看罢。” 秦曜并不想走那么远去见那所谓的美人,便跟小松子道:“召那几个美人去清阳殿,备两顶轿子,朕和玉儿待会儿去瞧瞧。”清阳殿在清阳宫,离大明宫还远着,如今都是空着的,秦曜并不想在大明宫接见这乱七八糟的人,便随口说了一处。 三个美人到了清阳殿,都有些忐忑,入宫这般久,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她们原以为就这般在宫中守到老死,不成想皇上突然召见了。三个美人好好打扮了一番,等在清阳殿里。 小松子这才命人抬了轿子在外候着:“陛下,轿子已经备好。”秦曜起身,走到最前头,上了轿子,扭头看身后,姚玉也被宫人扶着上了轿子,两顶轿子往清阳殿去。 三个美人听闻皇上过来,早早跪在地上候着,听着脚步声走近,心狂跳不已。秦曜绕过她们,坐到正位上:“起来罢。” 三个人有些惶恐地站起身,站在一旁,不敢抬头。又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在皇上边上响起:“抬起头来看看。” 三个人抬起头来,看见了年轻英俊的皇上,也看见了美艳娇俏的姚玉。她们三人从小被教导着如何讨人欢心,可当她们见着姚玉却又自惭形秽起来,那人就那般站着,脸上似是不染尘世,可又比她们讨人喜欢太多,甚至还带着一丝不自知的柔媚,不是她们那般讨好人的媚,是叫人想讨好的媚,叫她们立马明白自己已经输得一塌糊涂。 姚玉走下去,围着三人转了一圈,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番三人的模样,点头道:“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随后,姚玉又让三人唱曲跳舞,自己坐在秦曜的边上,那本该是皇后坐的位置,殿里的人却不敢说她僭越了。 殿里只有小松子候着,三个美人唱曲跳舞,不敢多看一眼皇上,秦曜坐在那儿喝茶,时不时看她们几眼,又像是没在看她们,反倒是姚玉乐呵呵盯着她们看,仿佛秦曜只是陪她过来的。 秦曜将茶盏放下:“小松子,昨日西域进贡的葡萄去拿一些来,这茶有些苦。”小松子领命出门吩咐人将葡萄从冰库里取出,又泡了花茶过来。 秦曜却是只吃了几颗葡萄,便道:“太甜了,你吃罢。”说着,也不再去碰葡萄,其实她并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就连花茶也是喝了几口便放在那儿了。 小松子知晓秦曜只是想拿些姚玉喜欢吃的东西罢了,可他伺候多年已然知晓秦曜的性子,不会戳破,只低头听吩咐便是了,是故他并不觉姚玉坐在皇后的位置上有何不妥,他觉着那位置迟早都是姚玉坐的,没见皇上都不觉不妥么? 第 8 章 第八章 起初两支舞,姚玉还看得乐在其中,只是见她们将外衫脱掉显出内里窈窕身形时,姚玉忍不住去瞥一旁秦曜的神情,秦曜依旧是方才的模样。这舞跳完,姚玉便喊了停,要回去。 秦曜赏赐了一些东西,回了御书房,姚玉也跟着她,看她批阅了一会儿奏折之后,便问:“曜哥哥,那三人美吗?”秦曜目不转睛地盯着奏折:“尚可。”姚玉知晓秦曜的性子,说话总是这般,她现下也摸不清,秦曜到底喜不喜欢那三人,心里突然便有些酸涩起来,暗暗有些后悔,为何要去看那三个美人。 姚玉又追问道:“曜哥哥喜欢哪一个?”秦曜没有多想,将批阅好的奏折放在一旁,又拿了一本:“朕分不清。”她甚至都没问那三人的姓名,方才也就这般看着,并未注意三人有何不同。 姚玉嘀咕了一句:“真是个花心的。”秦曜没听清:“啊?”姚玉又道:“我是问,我和她们谁更好看些?”秦曜想了想,从姚玉脸上移开视线:“朕最好看。”姚玉无奈极了,这人花心不算,还这般狂妄,怎么看也不像个如意郎君,自己怎能喜欢她? 姚玉没有说什么,站起身来:“我去姑母那儿了。”秦曜不知她为何突然要走,可她本来进宫就是为了陪伴母后,去母后那儿实在太正常不过,她心里却有些不舍,也暗暗觉得她是有些不开心。 姚玉走了,小松子就进来伺候,秦曜觉着姚玉兴许是不高兴了,可她又不知为何会如此,她侧头看向小松子,想问问他。小松子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赶紧低头走近一些:“陛下,可有吩咐?” 秦曜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算了,你也不会懂。” 小松子想起姚玉方才出去时神色与往日不大一样,便猜测道:“陛下,可是玉姑娘的事?”秦曜哼了一声:“她能有什么事,不要瞎猜。”小松子赶紧弯着腰退下,嘴上还不忘道:“是奴多嘴了。” 秦曜不再去想,继续批阅奏折,想了想,道:“宣王利进宫。”很快王利便来了。秦曜看着跪在下面的王利,将奏折放下:“爱卿起来吧。” 王利站在一旁,并不知晓皇上宣他进宫是为何事。秦曜开门见山:“埤城县几月前干旱一事是爱卿治理的,现下情况如何?”王利将埤城县的情况一一说明,秦曜点了点头:“虽说恢复得不错,可干旱一事毕竟影响良多,秋收后税该减一些,爱卿觉得如何?” 王利说完做法后,秦曜对臣子倒是不吝夸赞:“爱卿年纪轻轻,办事颇为老道。回去后,将此事细细琢磨,再写封奏折上来。” 说起来,秦曜比起王利还小两岁,可王利听得她这般说,不觉怪异,反倒欣喜万分,他自小勤勉,年纪轻轻便通过科举当了官,恰逢秦曜这年轻帝王任人唯贤,当初干旱一事办得漂亮,如今秦曜又亲自召见,要将埤城县一事的后续交给他,可谓是前途无量。 王利领了命后,又跪了下来:“臣有一事,望皇上成全。” 秦曜坐得依旧端正:“何事?” “臣心悦姚家小姐许久,前阵子亦往姚家求亲,姚家还不曾回复,臣望皇上赏个恩典。”王利跪在地上,额头抵在地上,他知晓自己提起此事有些贸然,可他亦知晓往姚家提亲的人数不胜数,而自己求亲一事杳无音信,若是能求得皇上赐婚,那便好了。 王利也算得上一表人才,书香门第,几代都是朝中重臣,自己又是个极争气的,在官家公子中算是翘楚,求娶的定不是庶出小姐,嫡出小姐还未成亲的只有两个,能叫姚家不轻易应承,又能叫王利请求赐婚的,秦曜思来想去便只有姚玉一人了。 秦曜当下便不大高兴,连看王利也不顺眼起来,只冷淡开口:“朕自己还未成亲,怎替你赐婚?你这个恩典不如去太后跟前求。” 王利也不敢再说什么,悻悻地退了出去。他自然知晓姚玉深得太后喜爱,若能得到太后准允,此事便算成了,可他哪里能见到太后?王利没有法子,只想着等自己将埤城县一事办好,再去姚家求亲。 没有两天,王利带着奏折进了宫,秦曜认真看了一遍,点了点头:“爱卿果真有才干,事无巨细,安排妥当。兹事体大,朕不放心别人,就辛苦爱卿亲自去一趟了。” 王利领命,再求亲一事只得延后,想着埤城县一事办完,自己又能多些底气,动作倒是利索。可惜他这般只是想想罢了,他回都城时,姚玉虽然仍旧尚未定亲,可太后已经同国舅通过气了,王利几次登门求亲皆是无果。 再说回姚玉,那日从御书房离开后,便没有再去御书房找秦曜。秦曜冷清了两天,总是往门外瞟,小松子似是猜出她的意图:“玉姑娘在长乐宫。”秦曜瞥了一眼小松子:“她在哪儿为何要告诉朕?” 小松子闭了嘴,秦曜将奏折批阅完后,站起身来:“朕去看看母后,许久未见了。”小松子点头称是,赶紧命人准备轿子,哪里敢提醒秦曜,今早才去请过安的。他知晓自家主子的脾性,这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能戳破了。 秦曜走进长乐殿,向姚太后行礼,抬头后,看着太后一旁的姚玉蹲了蹲身子向她行礼,秦曜故作吃惊:“玉儿也在这儿?”有人在,姚玉还是会乖巧行礼的,这也是秦曜和太后能一直纵容她的缘故,她一直都很清楚分寸,也比谁都看重秦曜的颜面。 姚太后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后又看向秦曜:“曜儿今日怎有兴致过来呀?”秦曜不慌不忙道:“儿得了几块宝石,拿来给母后。”说着,小松子一挥手,几个宫人已经端着托盘进来了,每个托盘上都放着一块宝石,确实漂亮。秦曜在路上便想好了这个托辞。 太后拿起宝石细细看着,笑道:“曜儿有心了。”秦曜看向姚玉:“玉儿也挑一块。”姚玉却走到太后边上,抱住太后的胳膊:“曜哥哥这些都是孝敬姑母的,玉儿怎好拿走?不如等姑母看腻了哪块儿,再赏给玉儿,玉儿还欢喜些。” 太后被她逗得直笑,勾了勾她的鼻子:“你呀,鬼灵精的,你喜欢的,姑母哪个没给你?”说着,太后又去看宝石,瞥了一眼秦曜:“玉儿说得对,你这专程送来给母后的,就不好再让玉儿挑了,这般怎显得出你的心诚和喜欢呢?” 秦曜去看盘里的宝石:“朕又不喜欢。” 太后瞥了一眼秦曜,又侧头看了一眼姚玉,姚玉果然神情有些失落,她俩并不是头一回认识,姚玉也是知晓秦曜的性子,先前都不在意,如今竟开始在意了。太后眼神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偏那两人谁都没注意,只低着头藏着自己的心事。 太后让陈秋将宝石收好,便让殿里的宫人都退下了。 太后招手让秦曜过去,秦曜走到她跟前,太后抬手拿起秦曜挂在腰间的玉:“这穗儿都旧了,玉儿给你新打了一个,待会儿换上。” 秦曜去看姚玉,姚玉埋怨似的轻轻推了一下太后:“我不是给她打的。”太后惊讶极了:“难不成是给姑母打的?姑母可没有戴玉啊。” 姚玉反驳不得,只得扭头去将打好的玉穗儿拿了过来,走到秦曜边上,也不管秦曜,径直将她腰间的玉取下,将旧的玉穗儿拆了,将新的装上,然后递给秦曜。 秦曜并不接:“你摘下来的,你戴回去。” 姚玉只得低头将玉戴回秦曜的腰间,秦曜低头拿着玉看了看,心里欢喜,嘴上却道:“略显粗糙。”姚玉伸手就要将玉摘下,秦曜躲了开去:“旧的都已经拆掉了,总不能让朕把玉丢了。” 姚玉哪里管她,就要去摘,秦曜便躲着,两人在殿里追跑起来,秦曜逗她玩,跑得也不快,每每姚玉快追上时便闪开。太后看着打闹的两人,笑着。 姚玉追不上,气呼呼地跑回太后边上:“姑母,她欺负我!” 太后拉着姚玉的手,笑着斥责秦曜:“你瞧瞧你,哪儿有个皇上的样子,还欺负妹妹。”秦曜走到太后边上坐下,学着姚玉的模样,拉着太后:“母后,她欺负我!”逗得太后哈哈大笑,姚玉瞪了她两眼,也就作罢了。 秦曜喊来小松子,让他去端三碗绿豆水来,一碗温热两碗冰的。小松子领命出去,姚太后看她:“都要入秋了,少吃些冰的。” 秦曜点着头:“方才动了动,有些热。”宫人才将绿豆水放下,秦曜又对小松子道:“早上岭南来的荔枝,叫你送到母后宫里来的,送来没有?” 小松子赶紧低头:“奴才该死,奴才自作主张将荔枝送进冰库,想着冰一冰会爽口些,奴才马上去拿来。”早上是送了荔枝来,可秦曜本是想放着给姚玉的,可偏偏姚玉一天也没见过去,这下又要让小松子送来,小松子跟在她边上多年,哪里是个蠢笨的,立马便顺着她的话说。秦曜摆摆手,小松子连忙出去了。 荔枝很快就端来了,秦曜拿了一个,亲自剥开递给太后:“母后,您尝尝。”太后将荔枝吃进嘴里,点着头:“这荔枝是好,可惜年年只有这么点。”太后又看向姚玉,“玉儿也尝尝。”她知晓秦曜是想将荔枝留给姚玉的,倒也不生气,秦曜也不会厚此薄彼,当真就一点不给她,恐怕是想先让姚玉尝个鲜,就怕姚玉在她这儿吃够了,就显不出她那儿的好了。 殿里不留宫人,姚玉便自己动手剥着吃,秦曜也趁着冰爽吃了几个:“你是托了母后的福,才能吃上这荔枝。” 第 9 章 第九章 秦曜嘴上说着姚玉做的玉穗儿粗糙,却一直戴在身上,姚玉与她出宫时,见她换了便服,依旧戴着那块玉,便问:“你嫌难看,怎不换一个?”秦曜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玉穗儿:“这都戴上了,换着也麻烦。” 姚玉又道:“又不需要你费力,那三个美人想来很乐意做这个。”秦曜皱了皱眉,有些奇怪:“谁?”姚玉看她一副已经记不起人的模样,道:“看来皇上宫里美人如云,都记不过来了。” 秦曜撇了撇嘴:“那么多宫人,你记得过来吗?无关紧要的人和事,统统放心上,朕还忙得完吗?虽说整个皇宫,整个大秦都是朕的,但朕也不必每个人都要记住罢。” 虽秦曜说话依旧那般不可一世的模样,可姚玉听了心里倒是舒服了几分,接话道:“无关紧要的人自然不会挂在心上,那皇后总会放在心上罢。”秦曜看着她:“朕还没有立后。” 姚玉憋了几日的气已经散了,当下提起皇后一事,又好奇起来,虽是好奇,可心里对此又十分在意:“曜哥哥,你有没有想过立谁为后?”秦曜不假思索:“孟婕。”她一早便想过,自己的身份没法立后,孟婕知晓自己的身份,又忠诚,立她为后最妥当。 坐在一旁的孟婕立马跪了下来:“陛下,臣纵有罪,也罪不及此啊!”秦曜瞥了她一眼:“实在不成,朕将你和沈曼都收入后宫,这不是合你心意?”孟婕欲哭无泪:“求陛下饶过微臣。” 姚玉本听秦曜毫不犹豫地回答,还有些难过,可当下瞧着又似乎与自己想的不大一样,这两个人看上去都不大情愿。 秦曜已经抬手让孟婕起来了,孟婕看了看姚玉,低下头去:“陛下,微臣出去驾车罢。”秦曜点头,孟婕赶紧溜了出去。 姚玉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喜欢孟婕?”秦曜显然被她吓了一跳:“你胡说什么?”姚玉又不知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追问道:“你不喜欢她,为何会想立她为后?” 秦曜扬了扬头:“朕是皇上,朕想立谁为后还需要理由?谁说一定要喜欢皇后的?”姚玉想起秦曜的性子,莫不是她喜欢着孟婕,只是不肯承认?想到这儿,姚玉那才散去的气又闷在了胸口,比先前还难受,哪里还有出游的心思。 出宫游街是秦曜提出来的,她是见姚玉几日都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便想着出宫散散心,寻了个由头,带着姚玉便装出宫,只有孟婕和一个侍卫相陪。 若不是在马车上,姚玉定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可当下又不能跳下车去,心里生着气,便也不想秦曜好过:“可惜孟婕似乎并不喜欢你。”本以为秦曜会恼羞成怒,谁知秦曜一脸淡然:“她自然不喜欢朕,她喜欢沈曼。” 姚玉瞪大了眼睛,已经忘了心中的气:“她喜欢沈曼?你怎么知晓的。” 秦曜点了点头:“在北齐的时候,她自己跟我说的。”姚玉仍不敢相信:“她们都是姑娘呀。”秦曜心里有些不快,又压了下去:“是故沈曼一直躲着她。” 姚玉愣了许久,才接受这惊人的消息:“那你方才说将她们都收入后宫,你的皇后喜欢你的后妃?” 秦曜满不在乎道:“朕这是在帮她,朕需要一个皇后,她需要一个机会,兴许沈曼也能喜欢她。”姚玉又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秦曜这的的确确是不喜欢孟婕,哪儿有大方将心爱之人推给旁人的。 姚玉的心里一会儿是孟婕之事的震惊,一会儿是秦曜不喜欢孟婕的欢喜,那丝淡淡的失落放在角落叫人没有察觉。 到了街市,三人下了马车,往里头走去,驾车的侍卫牵着马车走了。自打孟婕沈曼入朝为官以来,私塾里书院里多了不少姑娘的身影,这街市上亦已习惯姑娘大大方方地走来走去。 秦曜看着眼前繁荣的景象,欣慰地点了点头,走了几步,看着来往的姑娘亦是欣慰,她以前听母后说起,宫外的姑娘若是要出门,都得遮挡住脸,如今瞧着,已是不然,若是母后能瞧见这般景象,定是会为她感到骄傲的。 姚玉扯了扯她的袖子:“曜哥哥,虽说如今女子出门不必遮面,可你这般直勾勾盯着姑娘看,亦是失礼的。”秦曜收回目光,又看向孩童:“朕……我没有。”姚玉也知晓她,只是逗她罢了,见她如此,笑得开怀。 秦曜一会儿看看摊贩,一会儿看看孩童,一会儿又看街头乞讨的乞丐,极少将目光停留在买卖的东西上,看着不像是出游的,更像是出巡的。姚玉叹了口气,孟婕便道:“四爷,这次出门突然,谁都不知晓,什么准备都没有,我去前头的酒楼看看,定个位。” 秦曜点头,孟婕便先走一步。秦曜带着姚玉往人少的地方去,慢慢走着,突然姚玉被人拉住:“玉儿!”两人回头,是一个公子,身形比秦曜略高一些。秦曜并不认识,皱起眉来。 那人拉着姚玉十分开心,并没注意到一旁的秦曜,只一个劲儿问:“你怎么在这儿?我刚得了一本诗集要给你,结果好几日都找不到你的人。”姚玉还没来得及说话,秦曜将人一把推开:“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有伤风化!” 那人见秦曜将姚玉护在身后,也来了气,又要伸手去拉姚玉,被秦曜格挡开去,上下打量一番秦曜:“你是谁呀!”秦曜那句“朕是皇上”被姚玉严严实实地捂在嘴里,姚玉赶紧道:“这是我三哥。” 秦曜停下来了,姚玉又赶紧走到姚庚边上,在他耳边轻声道:“她是皇上。”姚庚腿一软就要跪下,姚玉赶紧将他拉住,就怕他暴露了秦曜的身份。 秦曜盯着姚庚一会儿,开口道:“你就是玉儿畏妻的三哥?”姚庚侧头看了一眼姚玉,见她心虚地撇开了眼,气得牙痒痒,自己心心念念都是这个宝贝妹妹,得了一本诗集也成日惦记着如何给她送去,她倒好,在外头说自己畏妻? “怎么能说是畏妻呢,小民只是宽宏大量不跟她计较罢了。”姚庚当着秦曜的面也不肯承认这个事实。秦曜了然地点了点头:“你就是怕她。”她很熟悉姚庚这个神情,自己儿时不善掩藏时会如此。姚庚也不敢反驳,只能叹了口气,扯了扯一旁的姚玉:“你少在外头胡说。” 孟婕跑了过来,远远看见秦曜与人说话,她还有些慌张,跑近一看,是姚家的三公子,倒也放下心来。孟婕跑到秦曜边上:“四爷,酒楼都安排好了。”随后又望向姚庚:“姚公子可要同行?” 姚庚先是为难地看了一眼姚玉,后又对着孟婕道:“能劳烦大人派人去府里通报一声吗?”孟婕还没应下,秦曜开口打断:“既然你夫人要你回去,你还是听夫人的话好些。” 秦曜本就在姚玉那儿听了不少姚庚的事,知晓姚玉的三嫂是不轻易准许姚庚在外头喝酒吃饭的,姚庚已是许久不曾在外头的酒楼用过膳。当下看见姚庚的为难,立马便想到了此事,她倒不是故意让姚庚不如意,只是真心觉着,既然他答应了他夫人此事,自是要做到的。 皇上都这样说了,姚庚向秦曜拱手告别,又同姚玉道:“待会儿我来接你。” 三人走到酒楼,酒楼里的菜肴再精致可口,跟宫里的还是没法比,秦曜也不挑剔,吃了几口,站在窗户边上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有机会,我还是要多出去看看。” 姚玉走到边上,顺着她的目光去看:“你看到的跟我看的很不一样。”秦曜低眸看她:“因为你没有我高。”姚玉哼了一声:“你好好的人,怎么张了张嘴呢?你看孟婕都不愿意嫁给你。” 孟婕立马退了一步:“四爷,我先下去了。”说完,就赶紧走出包间,走远几步守着。 秦曜看向姚玉:“你再说几回,她以后见着你就要跑了。”姚玉又想起什么,笑呵呵地问道:“孟婕不愿意嫁给你,沈曼会不会也不想嫁给你?”瞧秦曜那大言不惭,要将两人都收入后宫的样子,就没想过两个人都不愿意吗? 秦曜眨了眨眼睛:“不会。” 姚玉一顿,轻声问道:“她想当皇后?” 秦曜摇了摇头:“她喜欢我。”姚玉顿时明白了秦曜的意思,难怪她这般有恃无恐,沈曼喜欢她,自然愿意入宫,而孟婕喜欢沈曼,说不准就肯为了她入宫。姚玉说不出缘由,顿时心里慌张起来,愣了好一会儿:“那你为何非要娶孟婕,既然沈曼喜欢你,你直接娶她……不是皆大欢喜吗?” 秦曜摇了摇头:“正是知晓孟婕不喜欢我,才能娶她,沈曼喜欢我,便不能娶。”姚玉想了许久想不明白:“你也喜欢沈曼,怕感情误事?” “不喜欢。”秦曜顿了顿,“我不会对她动情,她对我有情,便不能成亲,那对她太残忍。和孟婕,反正都没有情。” 姚玉头一回觉得帝王之心难以揣测,又在这一言一语中,翻来覆去的情绪中,渐渐明白自己的心意,便也不再问了。 而姚太后那儿,已经召见姚尚书,透露自己有立姚玉为后的想法。姚尚书知晓自己这妹妹向来宠极了姚玉,必不会叫她吃苦,这后宫有太后撑着,这皇上又是年轻倜傥,才干更不必多说,听闻后欣喜谢恩,回去后倒是只字不提,唯恐事情生变。 第 10 章 第十章 姚太后虽然已与兄长商量好了立姚玉为后一事,可依旧不动声色,甚至不曾将此事告知二人,一晃又过一年,秦曜孝期将满,姚玉见秦曜姚玉两人感情一如既往,便告诉兄长,过阵子她会亲自将此事告知姚玉。 姚玉坐在秦曜边上吃着荔枝,小松子在殿外禀告:“陛下,沈大人求见。”秦曜抬起了头:“沈曼?”小松子依旧弯着腰,秦曜摆了摆手,“让她进来罢。” 虽同为女子,可沈曼入朝为官,受皇上器重,忙碌不已,极少跟都城里其他姑娘一块儿玩,姚玉很少见到她,此刻见她进来,忍不住盯着她看。她还记得秦曜告诉她,沈曼喜欢秦曜一事。 沈曼行了礼,与秦曜说起科举一事来。秦曜意欲让女子也参与科举,此事交由沈曼去办,今年是头一年,麻烦有许多,此事本就是许多大臣极力反对的,沈曼便不好在朝堂上提起,经常与秦曜私下讨论此事,有时用奏折,有时秦曜也会找她,这还是沈曼头一回碰见有第三人在场,只是秦曜没有叫姚玉出去,也没有让她停下的意思,她便当姚玉不存在。 秦曜与沈曼两人商讨得十分认真,过了许久,秦曜才道:“爱卿放手去做,不必顾忌那些迂腐之人,女子入学不多时,暂时考不过男子亦是正常,多等几年,自会叫那些人明白。” 秦曜登基以来,颁布了许多帮助女子的条例,有人觉着秦曜了不得,有人觉着秦曜糊涂,可碍于秦曜在军中的威望,也不敢多言。于沈曼而言,她虽明白秦曜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可她亦难控制自己的一腔柔情。 沈曼生活在宫外,对女子的不便之处比秦曜要知晓更多,许多条例都是她向秦曜提起,每每秦曜都会认真思考并做出改变,沈曼在朝堂上唯一的后盾便是秦曜。 沈曼行了礼要退下,秦曜对着门外道:“孟婕,送沈曼回去。”孟婕欣喜领命,跟在沈曼后头,走下长长的石阶,孟婕从怀里掏出一支笔递给沈曼:“这是方大家亲手制的,配你刚好。” 沈曼只瞥了一眼,并不去接:“我不会喜欢你,你不必白费力。” “陛下也不会喜欢你,你也在白费力。”孟婕没有收回手,跟在她的边上。沈曼深吸口气:“我对陛下有君臣之情,男女之情,我和你同为女子,不可能的。”孟婕撇了撇嘴,倒是从未打算将秦曜的身份告知旁人,哪怕是沈曼:“你忙于变革,最该知晓,少数不一定是错的。” “我没有说你错,只是你该去寻同样喜欢姑娘的,而不是我,我喜欢陛下那样的男子。”沈曼总是一本正经地拒绝孟婕,可孟婕总不当一回事,现下也是,她只是点了点头:“最好如此。”听上去,并不相信她。 沈曼没再搭理她,孟婕将笔再递到她的面前:“一支笔而已,又不是聘礼,也不敢收?你与我没有别的情,同僚之情总该有罢。”沈曼将笔接过,她不想再听孟婕说下去。 可尽管她收了笔,孟婕依旧停不下那絮叨的嘴:“陛下与玉姑娘显然两情相悦。”沈曼并没有反驳,她并不会自欺欺人,她也看得出秦曜对姚玉的不同,只是提醒孟婕:“莫要妄议君主。” 孟婕啧了一声:“有时候我都奇怪,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你这样无趣的书呆子,可看着你,又觉得你的无趣也很可爱,我真是没救了。”沈曼耳尖有些泛红,往外走了一步,拉远了与孟婕的距离:“你也是姑娘,怎么说话这般孟浪?” 沈曼太知道发乎情止乎礼,也太知道相敬如宾,在她看来,便是夫妻也不会这般直说,读了书的男子也知晓委婉,哪儿有姑娘会像孟婕这样,粗鲁、直接。 “在北齐,尚不确定能活到什么时候,我便知晓,人生不能拐弯抹角的,我喜欢你,我便要让你知晓,哪怕你不喜欢我,那我至死也无悔了。”孟婕想了想,又开玩笑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俩这般,嫁人不易,不如凑一块儿得了。” 倒不是没人想娶她们,若是她们想嫁,恐怕门槛都能踏破,只是她们如今已经见识了这么多,哪里还肯再回到那小小的宅院里,而能与她们相配的人太少太少,而能容忍自己在妻子的名声之下的则更少了,沈家就想过入赘一事,只是沈曼忙碌,便将此事拖下来了。 沈曼目不斜视:“与你一起?那不是让你占便宜了?”孟婕眨了眨眼睛:“看来沈大人也不是一窍不通,还知晓姑娘间也能占便宜呢。”沈曼不想再跟她说话,闭上嘴一个劲往前走。 而御书房里,姚玉见沈曼出去以后,也问秦曜:“你为什么不喜欢她?”沈曼长得不差,才能颇高,在正事上与秦曜配合默契,她甚至在想,若秦曜连沈曼都看不上,会看得上她吗? 秦曜翻阅着奏折:“不是所有的事都有缘由。”随即问道,“玉儿这么喜欢粘人,旁人都瞧不出你会喜欢谁。”秦曜不是随便问的,她确实没见过姚玉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模样,她见到的姚玉,不是粘着她,就是粘着姚太后,自打见过姚庚以后,后来出宫,姚庚都会来接姚玉,姚玉对这个三哥也粘,秦曜心里便不是很舒服,她其实想问,姚玉是不是对所有人都会这么粘,那她算不算得上特别的一个。 姚玉没意料她会这般问,只道:“怎会瞧不出,我会时时想着她,想着去找她,会想一直都呆在她的边上。”秦曜没将这句话联想到自己身上,只以为姚玉在说以后的事,皱起眉道:“你会如何是你的事,不必告诉朕。” 姚玉也有些生气,这人怎么喜怒无常的,明明是她要问的,又没由来的生气,难道她不想自己这样粘着她? 还没等开口问,只听外头小松子隔着门喊道:“陛下,秋姑姑来了。”陈秋来了,定是太后有什么事,秦曜让陈秋进来,陈秋行了礼:“陛下,娘娘让奴来找玉姑娘。” 姚玉在秦曜这里,太后从来不会来找,这次找她,定是有什么事要吩咐。秦曜也不知道,疑惑地看了一眼姚玉,又看着陈秋,陈秋低下头去:“奴也不知何事。”秦曜知晓陈秋的忠心,在她这儿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便让姚玉跟着陈秋走了。 姚玉进了长乐殿,陈秋关上殿门便出去了,殿里没有人,她方才一路走来,都没有宫人,宫人一早便遣退了,想来是有什么要事。姚玉神情凝重,太后笑了笑:“玉儿不必紧张,姑母只是有件重要的事想告诉玉儿。” 姚玉走到太后边上,太后站起身来,拉住姚玉的手:“玉儿,可喜欢曜儿?”姚玉原本严肃的神情顿时散得一干二净,面上满是羞意,低下头去。太后继续道:“姑母已和你父亲商量过了,姑母的懿旨也拟好了,待会儿便给你们赐婚。” 姚玉羞得不敢去看太后:“曜哥哥不喜欢玉儿。”太后笑起来:“姑母是她母后,看着她长大的,怎会不知晓她的心思。她喜欢你喜欢得很,只是她被你姑父养成那个性子,是不肯轻易说出心里话的。” 姚玉一听,只低下头去,说话轻轻柔柔的:“玉儿听姑母的。”太后轻轻拍了拍姚玉的手:“只是有一件事,姑母一定要告诉玉儿。”姚玉听出太后话语里的严肃,也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太后。 太后看着姚玉的眼睛,继续道:“曜儿她……是个姑娘。” 短短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姚玉再也听不进太后其他的话。秦曜也没等到姚玉回到御书房,只过了许久,小松子来报:“陛下,玉姑娘回姚府了。” 秦曜听了,还在思索着,到底发生了何事,能让姚玉这么早便回去了,难道是姚府发生什么事了?她外祖母身子前几日问起来还硬朗着呢,到底是何事呢? 还不等秦曜思考太久,姚太后的懿旨来了,也送去了姚府。 秦曜一听,站起身来,连忙往长乐宫去,还未进殿,便着急问道:“母后……”姚太后拦住了她,冲着陈秋使了个颜色,陈秋退了出去,将殿门关上,又让宫人都退下,自己守在外头。 太后走到秦曜跟前,理了理她的衣裳:“都当了皇上的人了,还慌手慌脚的。”秦曜看着太后:“母后,您的懿旨……”太后转身走回软塌边坐下:“怎么?你不想娶玉儿?” 秦曜低着头想了会儿,她是想娶的,可又满是顾虑:“她还不知儿是……” “方才母后已经告诉她了,恐怕要气一阵,倒是没说不肯嫁给你。她是个乖孩子,你可得好好待她。”姚太后知晓,当她将秦曜的身份告诉姚玉的时候,姚玉就没有选择了,姚玉的性子她也明白,也心疼,可秦曜不可能一辈子不立后,无论怎么看,姚玉都是最合适的那个。 秦曜站在那儿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儿先回去了。”她本来就喜欢姚玉,只是隔着身份,又因着性子,始终没有与姚玉明说,如今她们即将成为夫妻,那她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的了,秦曜从原本的慌张变成了欣喜。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平常人家娶妻已是繁琐,更何况是皇上立后,群臣虽觉不宜再立姚家人为后,可太后赐婚,皇上乐意,他们也挑不出姚玉的错处,便也认认真真安排起封后大典来。 礼部忙得脚不沾地,姚玉要准备的比秦曜要多许多,心里又存了气,便没有再入宫了。秦曜听闻姚玉在忙封后的事,又说这民间成亲前有避而不见的习惯,便也没察觉姚玉的异样。 封后大典按部就班,不容出错,天未亮,礼部已遣官祭告天地、宗庙、社稷,吉时一到,鸣钟鼓,百官穿着朝服,立于奉天殿。随后秦曜着冕服,一步一步走进殿内,秦曜站定以后,姚太后设座在一侧。引官带领姚玉入殿,姚玉身着皇后礼服,沉重的凤冠顶在头上,一步一步走得极为沉稳。 行至秦曜身侧站定,两人一齐踩着石阶向上,在香案前行礼。礼部尚书宣读册封文书后,将册文与皇后印玺进授给姚玉。姚玉接过册文印玺,一旁两位女官便上前接过册文与印玺。受册完毕,姚玉已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再鸣钟鼓,秦曜知晓,此时此刻,大秦各地已经开始张贴立后的诏书,姚玉是她的皇后,此事已昭告天下。 秦曜牵着姚玉的手往前几步坐下,姚玉将手抽了回去,秦曜侧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不必害羞。”若不是还有官员在边上,若不是底下跪满了官员,她定要翻个白眼,谁害羞了?她这是生气! 百官八拜礼之后,秦曜站起身来,摊开掌心。这么多人看着,姚玉只得将手放在秦曜手掌上,任由她牵着走下石阶,来到太后面前,行礼后就座,根据关系亲疏,先由皇室子弟前来行礼,再看官职,品级低的甚至没有资格走到跟前行礼。 秦曜早被人拜习惯了,当下并没有什么心思,只偷偷去瞥姚玉的手,方才牵在手心觉得软乎乎的,可走下来后,姚玉便将手缩了回去,兴许是太害羞了。 皇上没什么心思,时不时瞥向皇后,几位大臣看见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皇上登基三年,从不近女色,他们心里都十分担心,如今看来,看来皇上确实只是为了守孝罢了。 礼毕,两个女官走在前头,皇后坐着凤辇往椒房宫去。两个女官,一个是太后挑的叫吴冬,一个是一直跟在姚玉身边伺候的,从姚家带来的叫琴书。秦曜并不是直接去椒房宫,先是回大明宫将冕服换下,换上弁服,坐着龙辇前往椒房宫。皇后也已经换下礼服,穿上常服,凤冠也比方才轻便了一些。 秦曜到的时候,姚玉才受完椒房宫里宫人的拜礼,椒房宫里的宫人均是太后和秦曜亲自挑的。 秦曜与姚玉坐在一起,吴冬替二人斟酒,跪着侍奉,秦曜姚玉举杯将酒饮下,将杯子放回托盘,琴书替二人夹菜在各自碗里,两人将菜吃下,吴冬便又斟了酒来,如此反复三遍才罢。 两人举筷用午膳,宫人皆在旁伺候,身上服饰繁重,姚玉便没有心思多吃,可秦曜不停筷,她只能跟着再吃一会儿。秦曜倒似胃口大开,吃的比往日还多了些。 用完午膳,宫人伺候帝后漱口,帝后起身各回各的宫殿更衣,伺候皇后的宫人需得将秦曜剩在碗里的吃食吃完,而皇后的那份自然是小松子吃的了。至此,合卺礼才算结束。 秦曜在大明宫里洗漱完,换上便服,便想往外走,张琴拉住了她:“陛下,现下还太早了。”秦曜歪着头看了看外头的太阳:“早吗?”一面说着,一面坐回软塌,自己跟自己下起棋来,往日她都是这般,可今日却静不下心来,时不时往外头张望,看了几回以后,张琴便提醒她:“陛下,时辰到了,奴婢会提醒您的。” 秦曜转回了头,摸着手中的棋子:“朕又不急,朕只是看看会不会下雨。” 等了许久,张琴见小松子走到门口,才提醒秦曜:“陛下,时辰到了,该去椒房宫用完膳了。”秦曜正觉这时日太过漫长,听到张琴的话,将棋子放在一旁站起身来,伸了个拦腰:“这么快。” 秦曜到了椒房宫,姚玉正听吴冬清点贺礼,她亦是洗漱完,换上了便服,两人今日穿的都是正红色的便服,正红色,整个大秦,只有三个人能穿,两人的便服暗纹亦是相互映衬的,两人都注意到了。 吴冬将贺礼单和未来得及盘点的合理都抬走收进了皇后的私库里,琴书让宫人将饭菜端入一一摆好,秦曜便挥手:“你们都出去罢。”琴书看了一眼姚玉,见姚玉点了点头,领着宫人都出去了。 秦曜也看见了琴书的小动作,转头看着姚玉:“她是你带进宫的?”若是宫里教的,断没有皇上都开口了,还要去看皇后的理,姚玉并不看她,神色冷淡:“如何?陛下不喜欢?” 秦曜瞪了瞪眼:“挺好。” 两人一顿饭便没有再说话,秦曜有些不解,成亲前两人有时也会在一块儿用膳,从没有如此冷淡的时候。 一直到坐在床边,秦曜看着不远处的龙凤红烛,似乎明白了一些,看着走过来的姚玉道:“可是大婚了,有些紧张?放心,朕跟以前一样。” 姚玉也坐了下来:“臣妾并未紧张,陛下多想了。”秦曜皱起眉来:“你在生气吗?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姚玉见她凑过来,瞪了她一眼:“陛下瞒着我这么大的事,臣妾还不能生气了?” 秦曜明白她在说什么事,也觉得心虚和理亏,可到了嘴边,话语又是那般理直气壮:“难不成朕什么事都要告诉你?”姚玉原本以为她会解释几句,虽然她已在姑母那儿听过了缘由,她能理解,但她喜欢秦曜的心意并不能理解。 这秦曜倒好,不解释也就罢了,一句话又戳进了她的心里,是极,秦曜是女子,对她怎会有情,帝王本无情,秦曜还是个女帝,自己定是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 姚玉生气,就将秦曜推开,自己躺进被窝:“你睡软塌去。”秦曜走到床边,将人往床里头一推,自己躺了下来,用力一扯,将被子盖在身上:“朕是皇上,朕就要睡这里。” 姚玉抬腿就压在秦曜的腿上:“我睡相不好,你可别怪我。” 秦曜抽出腿反压上去:“你胆子不小!”姚玉并不管她,将腿抽出挂在秦曜身上,两个人来来回回折腾得气喘吁吁。没一会儿,秦曜从被窝里掏出一张明黄的帕子来,她左右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名堂:“这被窝里怎还有帕子?哪个奴才做事情这般粗心。” 姚玉成亲前是专门有人来教习的,自然知晓这是什么,一把抢过扔在地上,秦曜见她反应,便问道:“你知晓那是什么?”姚玉以为她故意这般刁难自己,气得踹了她一脚,瞪着她:“你不知晓?” 秦曜茫然无知地摇了摇头,姚玉见她也不像装的:“成亲前,没人来教你吗?”秦曜想了想,又摇头:“要教朕什么?母后说封后大典跟登基差不多,那些朕都会。”姚玉便知,当真是没人教过秦曜,不过想来也正常,她是女子,学那些也无用。姚玉摇了摇头,并没有解释。 秦曜只当她还在生气不想理自己,便没有再问。 第二日一早,宫人在外头侍候,秦曜起身时,姚玉还困着。张琴替秦曜穿上朝服,秦曜一踢脚边的帕子:“昨天被窝里多了一块帕子,以后仔细些。”后头进来的琴书赶紧捡起帕子,急得不行,吴冬将姚玉叫醒,姚玉还不知琴书在急什么,张琴安慰她道:“放心,太后不会怪罪的。” 琴书小心将帕子收好放在锦盒里,兢兢战战地伺候姚玉穿好衣裳,心想着,这才入宫就要被砍头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长乐宫,太后已经候在那儿了。琴书战战兢兢地将锦盒递给陈秋,谁知陈秋递给太后,太后却只是摆摆手,并不打算打开看。琴书这才松了口气。 秦曜姚玉一起跪下行礼敬茶,太后喝了茶,亲自扶姚玉起来:“原本啊,该轮到宫里后妃给你请安了,你也知晓,这宫里哪儿有什么妃子。”说着,陈秋已经拿了一只小箱子过来,打开箱子,里头均是精致的首饰珠宝,秦曜的眼睛都看直了,太后轻轻咳了咳,秦曜才回过神来。 秦曜正要坐下,太后看着她:“你坐下来做什么?你该去上朝了。”秦曜这才想起来上朝一事,悻悻地上朝去了。太后见姚玉神色便知,她还受委屈着,让宫人都退下后,拉着她的手叹气:“母后对不住你,叫你受委屈了。” 姚玉低下头去:“母后别这般说,是曜哥哥她自个儿气人,不干母后的事。”她并不觉得嫁给秦曜有什么委屈的,虽然已经知晓秦曜是女子,可她若是不嫁给秦曜,嫁给别的男子,就一定比秦曜好吗?姚玉虽然纯真,可也不至于这般天真。她气什么,很难说清,但秦曜的嘴一定有很大的功劳。 姚太后一句话将姚玉的心思探得清清楚楚:“她呀,嘴巴是气人了些,你委屈就找她撒气,母后帮你。”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秦曜下了朝换了便服坐在御书房里,看着桌案角落还有一摞红色的奏折与往日不同,小松子赶紧道:“陛下,那些是贺文。”帝后新婚,百官需写贺文敬上,一般皇上不会细看,便都放在一旁,显然秦曜不是一般的皇上。 “拿过来,都放那儿怎么看?”秦曜坐下,喝了一口茶,小松子将贺文都端了过来,秦曜认认真真地看着,甚至还拿笔圈圈画画,“有几句颇为用心,找人誊抄起来,值得流传后世。” “陛下觉得哪位大人合适?”小松子并不敢擅作主张,尤其是见陛下还挺重视的。秦曜想了想:“让沈曼去找个字漂亮的。”小松子弯腰应下,站在一旁,陛下这架势,恐怕还想刻成碑文。 过了一会儿,秦曜眼睛还认真看着贺文,问小松子:“皇后现在在哪儿?”小松子出去一会儿回来:“回陛下,娘娘回椒房宫了。”秦曜站起身来:“去椒房宫。” 姚玉才坐下没多久,便听秦曜来了。 秦曜满面春风地走进来,见姚玉坐在那儿无动于衷,也不生气,只挥手让宫人都退下,她身后跟着的人也没跟进来。姚玉就当没看见她,秦曜走过去坐下:“你不行礼也罢了,看都不看朕一眼,大不敬。” “那你诛我九族罢。”姚玉依旧没看她。她的九族里还包括了太后和秦曜,秦曜哼了一声:“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呆着?”若是无聊的话,可以去找她。姚玉不答反问:“皇上应该忙得很,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秦曜摸了摸鼻子:“哦,朕本想去跟母后请安的,路途遥远,来这里歇会儿。”姚玉都要被她的说辞惹笑了,不说远不远,她一个皇上还用得着走路吗?秦曜转了转眼睛:“过阵子有狩猎,你也去罢。” 秦曜出征前,姚玉还太小,不曾去过狩猎,而秦曜出征以后,狩猎便停了,如今算是休养生息好了,先皇驾崩三年孝期已过,狩猎便恢复了。 姚玉是想去的,可又不想跟秦曜呆在一块儿,有些犹豫,秦曜便问:“你担心什么?”姚玉也直截了当:“我不想跟你一起。”秦曜眨了眨眼:“为什么?你是朕的皇后,当然要跟朕一起。朕会保护好你的,你不用担心。” 姚玉没理她,秦曜知道她还在生气,正是如此,她才想带着姚玉一起狩猎,好好表现表现,可姚玉并不想跟自己一起去,那如何才能让她气消呢?秦曜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通狩猎的有趣,姚玉伸手推她:“我会去的,你快走罢。” 秦曜只得起身离开,她也没有去长乐宫,转回御书房,还有很多奏折等着她批阅,秦曜却没有心思,看了一眼身旁的小松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小松子,你知晓怎么哄姑娘开心吗?” 小松子面露难色,秦曜叹了口气:“你果然不知晓,朕也不为难你,你去替朕寻一些书来,书中自有颜如玉,朕还是从书上学好一些。”小松子领了命就要出去,秦曜又叫住了他,“小心行事,不必说是朕的旨意。” 小松子明白过来:“奴的远房侄子想娶媳妇儿,奴给远房侄子找的。”秦曜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小松子回来,秦曜依旧没有看过几本奏折,秦曜见到回来的小松子,便道:“你去请皇后过来,这些贺文也是送给她的,她来看最合适。” 过了一会儿,姚玉来了,这还是秦曜头一回召她到御书房来,秦曜的身边已经摆好了椅子,就同她从前来时一样。秦曜将贺文放在一旁:“这些贺文你来瞧瞧。” 姚玉已经听小松子说过这事了,她其实知晓秦曜就是寻了个由头把她叫过去陪伴罢了,不知是因着成了亲,还是因着自己在生气,秦曜倒是比先前要主动许多,只是这主动里还要寻满奇奇怪怪的缘由。 姚玉一声不吭坐在一旁看贺文,秦曜却是比方才能静下心来了,批阅了几本奏折后,见姚玉将贺文盖上放在一旁去拿下一本,便道:“那一篇贺文都没有可取的句子?” 姚玉不明所以:“啊?” 秦曜便抽出自己批阅过的一本,翻开给她看:“你看这是朕批的,这几个句子还不错,便圈画起来。” 姚玉不知这当皇上还要管臣子的文采:“你还要教臣子写文?”秦曜摇了摇头:“这写得好的就该流传下去,朕已经让沈曼去寻人了,等你挑完,便让人誊抄下来。” 姚玉脸上微红:“你流传我们成亲的贺文做什么?”姚玉随手一翻,见秦曜圈画出了臣子夸赞她天上有地下无的句子。 秦曜先是看了一眼别处,才道:“这句子写得好嘛。”姚玉抬眼看她,分明是女子情态,也不知是如今知晓了真相,才看得如此明显,还是秦曜先前藏的太好。 秦曜将笔放在姚玉手边,又自顾去批阅奏折:“你先挑着罢。”余光瞥见姚玉真的提笔圈画,她便放心地看起奏折来,这一个上午,总算能安心一些了。 眼看着姚玉的贺文看得差不多了,秦曜赶紧叫来小松子:“朕饿了,午膳好了吗?朕和皇后一起。”姚玉放下贺文:“我回椒房宫吃。” 秦曜并不看她:“那么多菜,多浪费呀,朕的桌上有椒房宫没有的菜。”也没等姚玉再拒绝,秦曜已经站起来走在前头了,见姚玉没有动静,秦曜就站在门口望着天,大有等着她出去的意思,姚玉不得不起来跟了过去,走到门口,秦曜才抬步向前:“今日云甚美。” 姚玉抬头看了一眼,一朵云都没看见。 用完膳,秦曜硬是拉着姚玉下了两盘棋才放人回去。 入了夜,陈琴过来问:“陛下今晚歇在哪个宫?”秦曜抬眸看了她一眼:“朕还能去哪个宫?当然是去椒房宫了。”暗怪她不懂事,陈琴也知娘娘已经知晓了真相,倒也不怕秦曜身份败露,只是秦曜一个人睡习惯了,以为是不想跟姚玉一块儿睡的。 秦曜洗漱好又到椒房宫,姚玉正洗漱完要睡下,见人进来就开口刺她:“皇上这是来椒房宫歇歇脚,待会儿去给母后请安吗?” 秦曜背着个手走近:“这天都这么晚了,就不去叨扰母后了。”姚玉看着她:“皇上是要在这里歇下?” 秦曜点了点头,坐到床边:“既然皇后盛情邀请,朕就歇下罢。” 姚玉也不好将人赶出去,其实她看得出秦曜在用她那别扭的方式示好,若不是她打小跟秦曜一块长大,任谁都瞧不出秦曜的示好来。秦曜以前就冷冰冰的,对她虽然好,却从不会主动来找她。姚玉的气没有消,但又有些心软,不知为何不忍心将人推得太远。 这一段时日,姚玉一直被提着做这个做那个,今晚算是一切尘埃落定了,一放松,就睡着了。秦曜还捏着被子酝酿睡意,便听轻轻的鼾声响起,秦曜扭过头去,见姚玉睡得沉。 秦曜一直都是一个人睡,宫殿里总是异常安静,如今有了动静便有些难入眠。秦曜坐起身来,看着姚玉看了许久,这人倒是一点不认床。昨夜并没有听见姚玉的鼾声,想来是这阵子太累了。 坐了许久,秦曜又躺下,侧着身看着姚玉,闭上眼,数起姚玉的鼾声来,跟着她的鼾声呼吸,慢慢地竟也睡过去了。 睡不了多久,秦曜又得起来上朝了,秦曜站在床头,回头看了一眼正睡得香的姚玉,将帘子拉好,走出几步,又让陈琴收拾的声响小一些。 姚玉醒来的时候,秦曜已经退朝了。姚玉才进长乐宫给太后请安,秦曜也来了。 秦曜明明是探听姚玉在去给太后请安的路上才来的,如今见了姚玉,还故意作出一副吃惊模样:“好巧呀,玉儿也在这儿。” 姚玉不理她,以前还会识大体地在人前给她行礼,如今连这也不管了,偏偏秦曜一点不生气,走过去向太后请安。 太后笑着:“不如留在母后这儿用早膳罢。”以前秦曜是请安过后便走的,偶尔会留下用完膳,此时听太后相邀,侧头看了一眼姚玉,姚玉已经点头应下了,她便也跟着点头:“许久没陪母后用膳了。” 太后摇了摇头:“如今你都当皇帝了,兵权在握,已不必再管你父皇和哀家以前教你的那套了。” 秦曜点头:“儿知晓的。”只是她知道归知道,但性子已经养成了,哪儿有想变便能变的,而事到如今,她甚至不知自己如此有什么不好的,虽然她知晓姚玉在生她的气,可她只以为姚玉是气她隐瞒身份罢了。可她是姑娘这事,并不是特意要瞒着她,瞒着的是全天下,母后也解释了缘由,她又还能说什么?难道诓骗她,自己本是想将此事告诉她的吗?不会的,若不是要成亲,她兴许这辈子也都瞒着了。 虽然她喜欢姚玉,可她一直都明白,姚玉或许会喜欢的是男子身份的她,如沈曼一般,更别说,姚玉一直以来拿她当兄长看,自己真心疼她,自然不愿拖累她,耽误了她此生幸福,若不是太后下旨做了主,她不知多年后自己会如何,可就如今的她,定是不敢迈出这一步的。她曾说要娶孟婕,并不是胡说的,那是她计划好的,而娶姚玉,她从不敢想,可她又切切实实地开心。 是故,她知晓姚玉在生气,可她不知自己能说什么,她知晓姚玉兴许不想看见她,可她又忍不住想去看看。这是她从小到大做过最任性最随心的事,没有顾虑太多,没有瞻前顾后,只是想见她,那就去见了。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秦曜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批几份便抬头看看门口,几次以后,小松子便弯腰道:“陛下,娘娘在御花园赏花。” 秦曜瞥了她一眼,低下头去:“朕又没问。”顿了顿,又道,“你让人注意着,皇后喜欢什么花,培育几盆,椒房宫和御书房都可以放几盆。” 小松子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了:“娘娘身边不喜欢带人,若是问吴冬和琴书两个,恐怕娘娘就知晓是陛下的意思了。”小松子倒是很贴心,知晓秦曜是不愿表露内心的。秦曜点了点头:“左右御花园也不远。” 到了午膳时分,秦曜便让人去将姚玉请来了大明宫,姚玉进来时,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桌子菜,是姚玉喜欢吃的,秦曜坐在一旁:“朕这里菜多,吃不完,玉儿一起吃。” 姚玉也没说什么,她甚至早有预料秦曜会如此。琴书帮姚玉剥了几只虾,秦曜看了看,让琴书出去,挽起了袖子,也认真剥起虾来,仔细剥好后,放在姚玉的碗里,姚玉看向她,秦曜已经开始剥第二只了:“朕好奇剥虾是如何剥的,但不想吃。” 姚玉心里哼了一声,倒也没拆穿,任由她在那儿剥虾挑鱼刺,还在她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替她舀了一碗汤。 姚玉本因被秦曜霸道喊来用膳还有些闷闷不乐,此时心里竟冒出丝丝甜意。她已经动过一次心,此刻最明白不过,赶紧吸了口气,在心里唾骂起自己来,自己还没完全消气呢,怎能就对着她又动心了,不过剥了几只虾而已,怎能这么没出息,她还是个姑娘,没准儿只是拿自己当妹妹疼。 如此,姚玉便闷声问道:“你这样照料我,是将我当谁了?”秦曜一头雾水,不知她怎么突然便有如此一问,也不知她到底在问什么:“你是玉儿呀。”姚玉问出口便有些后悔,她知晓秦曜根本不会给自己想要的答案,可自己想要什么呢,她们两个都是女子,先前不知晓莽撞动了心便也罢了,难道如今还不死心吗? 可听秦曜这么回答,她却又不依不饶起来:“然后呢?” 秦曜愣愣的,打量着玉儿的脸色:“你是朕的皇后啊。” 姚玉低声道:“假的。”秦曜反倒皱起了眉:“怎么是假的呢?朕明媒正娶,上告天地,下通先祖,昭告天下,谁不知你姚玉是我秦曜的皇后,怎么是假的呢?” 姚玉看着秦曜说得一脸认真,心忍不住扑通扑通地跳,又兀自将涨起的心潮按压下去:“你会拿我当妹妹疼吗?”秦曜做事一直都是这般一板一眼极为认真,当下姚玉这个问题,对她而言是极认真的事:“朕先前是疼妹妹,如今是疼皇后。” 姚玉以为她只是因着身份如此,澎湃而起的心思又淡了几分,点了点头:“我过两天想出宫一趟,沈曼组了个诗会,我想去。”都城里许多大家小姐都会组诗会、花会、茶会,可沈曼的不同,沈曼的身份不同,除了姑娘们会来,也会来很多公子,前两年甚至还促成几段良缘,如今沈曼虽然事务繁忙,可都城里的贵妇人,每年都会主动请求沈曼组个诗会。 秦曜也是知晓此事的,沈曼与她说过,只是她一直鲜有兴趣,既然姚玉要去,她便来了兴致。 回到御书房,秦曜便将沈曼叫来了:“你办了诗会?”沈曼点头:“每年都会有,陛下要去?”秦曜故作深思一番,点了点头:“朕听闻你这诗会,全都城的青年才俊都会去,才子才女齐聚,朕求贤若渴,去瞧瞧也好。” 沈曼自是求之不得,秦曜又吩咐她要隐瞒身份,沈曼真以为她是去物色人才的,况且皇上出宫,兹事体大,她自然是要安排妥帖的。沈曼为人仔细,秦曜也放心,又让孟婕前去帮忙。 孟婕是不信的,别人去参加诗会都是找心上人的,圣上是去找人才的?孟婕一口咬定她定是为了皇后去的。沈曼只叫她莫要揣测君意,办好自己的事便成。 夜里洗漱好,秦曜依旧去椒房宫找姚玉。踏进殿门,一行宫人行礼,姚玉也象征性地弯了弯膝盖,算是行礼了,秦曜乐呵呵地让他们起来,走向姚玉,琴书大着胆子提醒道:“陛下,娘娘今夜不方便。” 秦曜没听明白,一脸疑惑地看着姚玉:“你夜里有事?”姚玉是知晓琴书在提醒什么的,秦曜天天往这儿跑,谁都认为她们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甚至姚玉有时不给秦曜好脸色,她们也知以为是皇后恃宠而骄罢了。姚玉今日来了月信,这事原本也是身边的宫人需要提醒的。 姚玉脸上微微泛红,琴书已是回答了:“回避下,娘娘今日来月信了。”琴书以为皇上初为人夫,并不懂不方便的意思,她没想到说得如此明白后,秦曜依旧不明白。 秦曜以为宫人是担心姚玉来了月信,睡觉时若是不小心污了裤子或被褥,会惹她生气厌烦,她自己也来月信,又要偷偷隐瞒着大家,最是明白这其中的滋味,便道:“不碍事,朕不嫌弃。” 琴书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皇上这么不怜香惜玉,正要开口劝两句,姚玉已经示意她不必再说:“我会同她说的。”琴书想着,皇上平日里待自家娘娘很好,待会儿娘娘一说,皇上定不会强人所难的,便也不再说了。 秦曜看着琴书出去时还一脸担忧的模样,着实奇怪,看向姚玉:“朕又不会怪你罚你,她怎这般担心?”姚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她又不知你到底是什么人,担心也是难免的。” 秦曜也没再计较,兀自脱了外衣要躺进被窝:“你可有什么难受之处?”姚玉摇摇头:“有时肚子会胀,其余都还好,起初难受些,母后当初叫御医替我调理过一阵。” 秦曜点了点头,放下心来,躺进被窝,姚玉也钻进被窝躺好:“你呢?”秦曜想了想:“朕一直有人看顾着,也无碍。”姚玉点了点头,转过身去:“你回大明宫睡罢,两个人挤在一起,睡得也不舒服。” 秦曜侧头看着姚玉的背影,没有说话,也翻了个身,合上眼睡了。 第二日姚玉去长乐宫请安回来没有多久,小松子带着一众人来了椒房宫,带着秦曜的旨意,将姚玉的衣物东西都收拾去了大明宫。姚玉不明所以,又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吴冬琴书几个宫人的东西也收拾走了。 等用午膳时,姚玉坐在厅中,秦曜来了,见了她,还问:“你来了?”姚玉盯着她:“陛下这是要叫我去哪儿?”秦曜坐下来,想了想:“哦——你是在问搬来大明宫的事罢。你昨夜不是说椒房殿小了点,大明宫的床大,你可以睡得舒服些。” 姚玉一时无言,秦曜又给她夹菜:“不必客气,大明宫很宽敞,你那些宫人也都能安排下去。”姚玉明知故问:“那你睡哪儿?”秦曜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啊——你想跟朕睡一块儿,朕准了。” “……”姚玉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吃菜,她怕自己再说下去,会有更多她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大明宫的床确实比椒房宫的大,姚玉有些无法理解,大明宫向来都是皇上独自睡的,皇上会去各宫后妃那儿夜宿,椒房宫向来是皇后住的,一应用品皆是后宫里最佳的,这床也算是最舒服的,没想到皇上独自用的床竟比椒房宫的大。 小松子站在一旁看着宫人们收拾东西,特意走到姚玉边上解释:“娘娘,大明殿的床不常使用,原本不大,今儿陛下特意命人赶制的,就希望娘娘住得舒服些。” 姚玉哭笑不得,吴冬拿了一袋银子放在小松子手里:“有劳松公公了。”小松子接下赏赐,弯腰谢恩。 姚玉也没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在大明宫住下了,她是第一位入住大明宫的皇后,皇后极其受宠一事甚至传到了都城外头,人人都道先皇宠爱太后,可不曾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今圣上宠起皇后来是这般模样。 姚玉已经习惯了这些传言,根本不去理会,准备出宫去参加沈曼的诗会。只是才出大明宫,便听秦曜也出来了,姚玉只得转身行礼,这大明宫不比椒房宫,总有重臣来往,尤其是在外头。 秦曜换了出宫的便服:“玉儿这是要去哪儿?”姚玉并未隐瞒:“我去沈曼的诗会。”秦曜扭头看向小松子:“准备个两人坐的轿子来。”才又看姚玉,“真巧,朕也要去,便一块儿去罢。” 话音方落,轿子便到了,姚玉怎么瞧都觉着这轿子是一早便备好的。两人坐在一块儿,往外头去。到了马车处,秦曜先上的马车,转身过来扶姚玉,当着众人的面,姚玉只得伸手放在她的掌心,秦曜牵着她的手进了马车坐好,姚玉将手抽回,秦曜盯着她的手看了一会儿,倒是没动。 到了沈府门口,沈曼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见孟婕坐在马车外头,还有些奇怪,见秦曜出来后竟站在马车旁等着,心想莫不是太后来了?姚玉探出头来,便见秦曜要扶她下马车,姚玉搭着秦曜的手下了车,还不等秦曜拉住她的手,便将手抽走了,更像是只在秦曜的掌心沾了一下,秦曜搓了搓手指,不大乐意。 沈曼上前行礼,顾忌着她俩都隐瞒着身份:“爷,夫人。”秦曜点了点头:“今日我只是看看,你不必多礼,照常便是。”以沈曼的身份,能叫她如此敬重的,旁人见了便不难猜出秦曜的身份,沈曼点了点头,带着两人往后院去。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虽然男女没有以前那般顾忌颇多,倒也不能随意混在一块儿,尤其来诗会的都是都城里的大家小姐,最是看重这名声一事,是故虽然同处一个院子,公子小姐们自然而然各据一方。 秦曜姚玉走进院子都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但姚玉梳了妇人的发髻,那些公子也只能暗叹可惜,姑娘们有几个认识姚玉的,暗自吃惊,行为举止便小心谨慎起来。 而秦曜风度翩翩惹来许多姑娘的目光,可公子们却因着她身上漏出的威仪不敢轻易靠近。 第一首诗挂出来了,秦曜背着手边走边看,一眼就认出了姚玉的字和诗。秦曜多看了几眼,又四下找起姚玉的身影来,见她在另一头,便走了过去。姚玉边上正有几个姑娘在小声议论秦曜,见秦曜走来有些激动,姚玉便走了开去。 秦曜没有再跟上去,只在姚玉停留的位置上多看了几遍诗。第一轮赛诗结果出来了,秦曜姚玉沈曼三人的诗赢下前三,这下议论秦曜的人便更多了。秦曜用了化名,无人知晓其身份,又打听不出来,可瞧着便不是个普通的,尤其是那几个妇人,打探起来尤为上心,打探到沈曼这儿,沈曼本也是不苟言笑的,只瞥了那几人一眼,对于秦曜一字不提,那些人便只能猜测秦曜出身不凡,兴许是哪家的世子。 要写第二首诗了,以酒为题,姚玉只饮过一次酒,和秦曜的合卺酒。姚玉的思绪散开,并未发觉秦曜走来,秦曜见她只呆坐在那儿,便在她边上坐了下来。姚玉侧头看见了她:“你为何要来诗会?” 秦曜大小便被秦彻亲自带着,如今又当了一阵子皇帝,最会掩盖心事,当下与姚玉对视没有半点心虚:“沈曼邀我来的。” 姚玉想起沈曼喜欢秦曜一事,心里便不大乐意,推了推秦曜:“那你还不去寻她,在这里作何?”秦曜看了一眼眼前的酒:“孟婕正缠着她呢。”姚玉心里的不快没有散去,没有再理秦曜,有个妇人走来与秦曜搭腔:“公子呀,这夫人已有人家了。” 那妇人见秦曜与姚玉说话,以为他看上了姚玉,想提醒一番,并借此打探她的情况,谁料秦曜点头道:“我知晓,我家的。” 姚玉轻轻踢了她一下,秦曜并没有住嘴:“不知你找我家夫人有事吗?”那妇人吃惊不已,捂着嘴跑开了。姚玉没好气地瞪了秦曜一眼,在场有几个人是认识她的,秦曜这般说,很快便要暴露其身份了:“你乱说什么?” 秦曜一派认真:“我哪里乱说?你不是我夫人?”姚玉皱起了眉,她不信秦曜会不知晓这般容易暴露身份。秦曜又道:“我看这些诗写得也不如何,还不如我挑几个人,召进宫来与你比试。” 姚玉闭上了眼:“你真是半点情趣也无。”秦曜这才闭了嘴,细细思索起来:“只是几个人知晓我身份罢了,孟婕和沈曼都安排好了,没事的。”姚玉叹了口气:“你先回宫罢。” 秦曜并不肯:“我何时回宫,用不着你管。” 姚玉气得起身便走,秦曜又跟了上去,姚玉停下脚步:“你别跟着我,生怕旁人不知我们的关系?”秦曜眨了眨眼:“我们的关系见不得人吗?”姚玉不搭理她,她本就是想出宫散散心,想捋清楚自己到底对秦曜是如何,可这秦曜偏偏一直在眼前转悠,还不如在宫里时清净。 被秦曜跟了许久,姚玉也没了心思,便准备回宫了。秦曜一听,连忙去寻孟婕。沈曼是嘱咐过下人的,秦曜问起时,下人很快便将秦曜姚玉带去了一间院子里,秦曜挥手让下人退下,自己进去寻人,在一棵树下看见孟婕正将沈曼抱在怀里亲。姚玉没来得及拉住秦曜,秦曜过去,沈曼立马将孟婕推开,秦曜看着孟婕:“朕要回宫了。” 话是跟孟婕说的,先领命去准备的是沈曼。秦曜拉住准备退下的孟婕:“你们方才在做什么?”孟婕低着头还想着如何回答,姚玉过来解救了她:“快去准备罢。” 坐在马车上,秦曜和姚玉都没有说话,都因着方才看见的事陷入了深思,可显然两人想的并不是一回事,秦曜只好奇那般亲密的行径,而姚玉则震惊于两个女子可也能相恋? 秦曜自认世上最亲密的人便是姚玉,那种事若孟婕沈曼做得,她同姚玉便做得,有了这个心思,秦曜便蠢蠢欲动起来,看了一眼坐在身侧的姚玉,这念头便越发强烈起来。 姚玉抬头撞见秦曜的目光,竟是能马上明白过来秦曜的意思,往旁边挪了挪,离秦曜远了一些。 秦曜虽有这般的念头,可她又不会说,只想寻得契机,可姚玉已经窥得她的心思,哪里会让她得逞。 狩猎开始了,太后也同行,姚玉也不闲着,叫人去牵马,秦曜走喊住那人:“不必了,皇后一人骑马太危险。”姚玉知晓她意思,偏装作不懂:“我已经长大了,也学过骑术。” 秦曜就跟没听见似的:“孟婕也毛手毛脚的,你便跟朕一块儿罢。”说着,不由分说上了马,伸手去拉姚玉。当着众人的面,姚玉并不会让她难堪,坐在秦曜身前,轻声问道:“你不怕把我摔了?” 秦曜拉了拉缰绳,往林子里去:“朕在马背上砍下过很多人的脑袋,你放心便是。”秦曜将马骑得飞快,将侍卫都甩在身后,搭弓射箭,一只只猎物倒下,又拉着姚玉的手,手把手教她,姚玉没射中,她便补一箭。 烦闷了许久的姚玉也渐渐开怀,主动指着远方:“去那里看看。”秦曜也都依着她,纵马过去后放慢速度,好叫姚玉更容易射中猎物。姚玉的弓很轻,猎一些小动物尚可,远的猛兽便不行了,可她见了几次秦曜一箭猎得野猪野狼,胆子也大了不小,便想试试。 秦曜的弓姚玉拉不动,秦曜手搭在她的手上,帮她拉开:“你自己瞄准,朕只替你拉弓。”一箭射出,没有射中,姚玉并不丧气,反倒兴奋起来,要秦曜追过去,秦曜追得近一些,依旧叫姚玉自己瞄准,野狼倒地,姚玉兴奋地扭过头来看秦曜:“你看你看,我射中了。” 秦曜竖着食指在唇上“嘘”了一声:“有老虎。”姚玉两眼放光,又担心地看了看身后:“我们回去罢,侍卫没有跟上来。”秦曜笑了笑,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不怕,朕护着你。” 姚玉的心狂跳不止,听着耳旁的风声,微微仰头看着秦曜的下颌,看见她张扬的眉眼照得阳光都逊色了,她好似突然便想明白了,秦曜是男是女,与她有何不同呢?姚玉侧头在秦曜的脖子上亲了一下,秦曜的耳朵都红了起来,偏不敢低头看她。 马蹄声渐轻,秦曜指了个方向,姚玉朝那边仔细看去,能看见一条老虎的尾巴。秦曜勒停了马,往后退了几步,那老虎便出来了。秦曜拉着姚玉的手搭弓射箭,一箭射在老虎的背上,老虎便更是快速地朝这边追来。 秦曜骑着马往后跑,姚玉有些害怕,秦曜一边退,一边侧身又射了两箭,原本要追到跟前的老虎也停了下来,似在考虑,秦曜拉开了距离后也听了下来,与老虎互相瞪着,那老虎竟生出退意,往后退了一步。 秦曜又拉着姚玉的手射了一箭,老虎也不跑,发了怒地冲上来,秦曜快速射出一箭,又抽出腰间的剑,在老虎猛扑过来的时候,飞身跳下,一剑了断了老虎的性命。 老虎躺在地上还在喘息,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秦曜将剑拔出,又补了一剑,反倒叫老虎死了个彻底,没了痛苦。秦曜扭头去看还坐在马背上的姚玉:“我们打了一头老虎。” 秦曜跳回马背,低头去看姚玉的脸色:“怕吗?”姚玉摇了摇头,她方才仿佛看见了秦曜在北齐时的模样,应该也是这般英勇无畏,这般干净利索。一旦接受了自己的心,压抑了一阵子的情绪又换了个样涌上来,姚玉凑过去在秦曜脸上亲了一下。 秦曜也低下头来去亲姚玉,却被躲了过去。秦曜一脸不解,姚玉问道:“你为何要亲我?”秦曜低眸看了看她的唇:“你先亲朕的。”姚玉伸手掐了一下她的嘴角:“你若是再胡说几句,我就跟之前那般不理你。” 秦曜立马闭了嘴,姚玉才开始问:“想亲我吗?”秦曜想了想才点头,姚玉又说:“不能随便亲的。”秦曜眨了眨眼睛:“你是朕的皇后。”姚玉并不跟她继续扯,开门见山:“喜欢的人才能亲,你喜欢我吗?” 秦曜这回倒是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姚玉有些开心,她本以为秦曜又会嘴硬说些气人的话,轻轻点了点秦曜的嘴:“说出来。”秦曜头一回不敢与她对视,将视线偏移,姚玉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虽然我们成亲了,但我只肯与两情相悦的人做真夫妻,你若不喜欢我,那我们就继续做假夫妻。” 秦曜急忙忙打断了她:“喜欢的。” 姚玉慢悠悠地摸了摸她的脸,看着:“喜欢什么?”秦曜虽于□□迟钝,倒也知晓此刻的重要,认认真真的回答着:“你。” “连一起说。”姚玉依旧不满意。 秦曜深吸了口气,做足了准备:“喜欢你,我喜欢你。”甚至没有再用“朕”这个字。姚玉心满意足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孺子可教。”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秦曜一下子没了打猎的心思,可姚玉正在兴头上,指挥着秦曜跑了许久,打了不少猎物,回到营地一盘点,那么多武将陪着,竟还是皇上带着皇后打的最多,众臣只能卯足了劲儿夸赞秦曜英勇,秦曜因着跟姚玉的事,根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哈哈笑着,把原定的赏赐赏给了第二的孟婕。 孟婕跟在秦曜身后,护送帝后回大帐,秦曜侧头看了一眼孟婕:“沈曼看着,你就打了这么点东西?”孟婕低下头去:“微臣以为陛下玩一玩便回来了,不成想陛下带着娘娘如虎添翼,硕果累累。” 秦曜回想起林子里的一幕,脸上带着笑意:“你怎么不带沈曼一块儿去?”孟婕不用抬头都已经听出秦曜言语之间的炫耀之意:“沈大人不肯。”走在一旁的姚玉侧头来问:“她怕旁人知晓?” 孟婕丧气地摇了摇头:“她还没答应微臣,原本这两日已有些松动,今日见陛下如此威猛,恐怕微臣又没戏了。” 秦曜皱起眉来:“她还没答应,你怎就亲她了?那是两情相悦的人才能做的,你那是不对的。”她还记着在林子里姚玉跟她说的话,孟婕叹了口气:“微臣那日也是一时气急了才鲁莽行事,被陛下撞破后,微臣也挨了一巴掌。” 还不等秦曜说教,姚玉赶紧走到秦曜和孟婕中间,好奇地问:“她做什么让你那么气?”孟婕瞥了一眼秦曜,姚玉拍了拍她的肩:“你说便是了,不必管她。” 孟婕才道:“也没什么,陛下那日过去,她很开心,我告诉她陛下是冲着娘娘去的,不是为了她,她其实也明白,看陛下作了诗便去找娘娘,她便说要死了这条心,要予王大人一个机会。我叫她给我一个机会,她说我是姑娘,不可能,于是才有你们撞见那事。” 姚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还能听得如此惊人的事,正在脑海中想着哪个王大人,秦曜又对孟婕说教起来:“那你也不能那般鲁莽,她都不喜欢你,你还去亲她,只会叫她更讨厌你。”说着,秦曜又以过来人的姿态拍了拍孟婕的肩:“你要用你的诚心去打动她。” 孟婕看了一眼姚玉,显然帝后关系有了变化,还真就信了秦曜的话:“如何打动?”还不等秦曜开口,姚玉啧了一声:“你就别信她胡说了,你用她的法子恐怕要孤独终老的。”姚玉说完,见孟婕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满是狐疑,轻咳一声,“像我这样盲目的人不多,沈曼显然不是。” 秦曜还不服气,歪着头问姚玉:“朕对你不好吗?” 进了帐子,姚玉让孟婕再说说与沈曼的事,她对旁人的事本没有这般上心,可事关沈曼,她就十分上心:“她打了你以后呢?” 孟婕摇了摇头:“也没如何,我之后就护送你们回宫了,第二日我去找她,跟她说了缘由道了歉,她刺了我两句倒也没如何。这几日因狩猎事宜,我们多了一些说话的契机,她也如以前一般冷淡,不过我再说起喜欢她的事,她没有再抗拒,只是不接茬罢了。” 姚玉一听,也为她感到高兴:“等你们成了,我给你们赐婚。”秦曜也凑上来:“朕也可以给你们赐婚。”姚玉和孟婕都看向秦曜,姚玉轻轻叹了口气,孟婕拱了拱手:“多谢陛下好意,微臣心领了,此事就不劳烦陛下了,娘娘的旨意足矣。” 见秦曜还不是太明白,姚玉解释着:“沈曼喜欢你,虽说是死了心,可到底这么多年了,你替她赐婚,她会欢喜?”秦曜撇了撇嘴:“朕赐婚,他们只会骂朕昏庸,你赐婚,他们就该骂你祸国殃民了。”秦曜显然有自己的考量,她只顾着姚玉。 孟婕摆了摆手:“此事尚早,微臣先谢过陛下娘娘。” 孟婕走后,秦曜就凑过去想亲一下姚玉,姚玉往后一躲,看着她:“你想如何?”秦曜眨了眨眼睛,摸了摸鼻梁,坐好:“没想如何。”姚玉早料到她会如此说,挑了挑眉,并没有追问,起身走到软塌旁,摆起棋盘来。 秦曜也跟了过去:“朕陪你下棋。”姚玉瞥了一眼桌案上的奏折:“你不用批奏折吗?”秦曜挥了挥手,已经坐在软榻上:“批不完的,没有什么紧要的,都可以放一放。” 姚玉自认棋力不错,父兄有时也难敌她,可她对面坐了个秦曜,都说善于权术谋略的人棋力一定不凡,秦曜擅长兵法,从战场上呆了五年,又当了三年皇帝,这棋力比之当太子的时候,又精进了不少。 最可恨的是,秦曜毫不相让,连赢几局以后,兴致越发高涨。她与许多臣子都下过棋,都不尽兴,与沈曼下棋能尽兴,可她自打知晓沈曼的心思后又不敢叫她来,收拾好棋盘后,秦曜兴致勃勃就要开始一局新的,姚玉幽幽道:“若你输了,就罚你亲我一下。” 秦曜只看着姚玉没有说话,姚玉也没抬头看她,自顾下着棋,仿佛就没说过话,秦曜转了转眼睛,竟开始琢磨起如何输得不明显来。 这一局棋,秦曜显然下得比之前更费尽心思,每一步都犹豫再三,没有方才的果断利索,而姚玉也为了逗她玩,故意将棋子落在不该落的位置,秦曜抬头瞥了她好几眼,犹豫一番才开口道:“你这棋子不小心掉下来了。”说着,将那棋子拾起递给姚玉。 姚玉忍着笑,总算让秦曜如愿以偿地输了。秦曜压下上扬的嘴角,还摆出懊恼的模样:“朕自愧不如。”姚玉将脸伸过去,秦曜探过身子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心满意足地坐回位置,收拾起棋盘来:“再来再来。” 一连输了几局,姚玉又伸过脸,秦曜探过身子,伸手捏着姚玉的下巴,将她的脸摆正,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秦曜欲罢不能,还想收拾棋盘再来,姚玉却站起身子:“已经晚了,该用膳了。” 两人用了膳后,秦曜批阅了一会儿奏折,姚玉看了一会儿书,两人便也洗漱歇下了。躺在床上,秦曜轻轻凑过去,姚玉开口打破静谧:“你要如何?” 秦曜趴在那儿顿了顿,说不出心中所想:“我就看看你睡着了没有。”姚玉故意眨了两下眼睛:“没睡着,如何?”秦曜躺了下来,轻声道:“早点睡,若是睡不习惯,我可以抱着你睡。” 姚玉转过身子,看着她:“你抱着我,我就能睡着了?” 秦曜想了一会儿:“我看书上都是这么写的,夫妻相拥而眠,我抱着你,你就能睡得更香了。”姚玉没听到自己想听的,继续问:“你想抱我?” 秦曜支吾了几声:“我们是夫妻……”姚玉转过身去:“也没有律法规定,夫妻必须相拥而眠罢,你就抱着被子睡罢,我睡得着。” 秦曜可怜巴巴地看了一会儿姚玉的背影,可又说不来别的话,只能合上眼睡觉,想起白日里亲到的姚玉的那几下,她又觉得满是甜蜜,方才的失落一扫而空。 第二日,秦曜便没有再去猎场了,只带着姚玉骑着马四处逛了逛,若不是林子里草木丛生,她兴许是准备同姚玉一块儿放纸鸢的。 回了大帐,秦曜又想跟姚玉下棋,姚玉并不理她,走到一旁画起画来,秦曜只得去批阅奏折,又叫人端来一盘糕点。等姚玉将最后一块放进嘴里,秦曜凑了过去:“我想尝尝糕点。” 姚玉哪里会不知她的心思,赶紧将糕点整个塞进嘴里,并不给秦曜凑上来的机会,将糕点吞下后才道:“你让人再端一盘上来便是了。”秦曜坐了回去:“罢了。” 姚玉将笔放下,撑着脑袋看身侧的秦曜:“我们是什么关系?” 秦曜不假思索,边看奏折便回答:“我们是夫妻呀。” “夫妻该无话不说,对不对?”姚玉又问,秦曜想了想,摇了摇头:“父皇和母后也不是无话不说的。”姚玉瞪了她一眼:“你要学父皇?那你改日也将后宫都装满罢。” 秦曜将笔放下,拉住姚玉的手:“不要,我不要那样。”姚玉又问:“父皇也会在母后面前自称‘我’吗?”秦曜摇了摇头,姚玉反拉住秦曜的手,“你跟父皇不一样,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你若是跟父皇一样,我没准儿就不喜欢了,你不必都学他。” 秦曜想了想,不是很明白,她并没有什么行为刻意学习父皇的:“我没有学他。” “那你能和我无话不说吗?”姚玉又问了一遍,秦曜想了想,点了点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姚玉看着秦曜的眼睛:“我想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秦曜也直视姚玉的眼睛,此刻她明白姚玉的意思,思索片刻,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那……”姚玉放下撑着脑袋的手,拉住秦曜的衣襟,将人拉近了几分,“你想亲我吗?”秦曜点了点头,就要凑上前来,姚玉伸手挡住,“说出来。” 秦曜看着姚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想亲你。” 姚玉笑着松开了手,秦曜如愿以偿地亲到了那柔软的唇。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为期几日的狩猎结束,回到宫里,秦曜依旧要求姚玉每日在御书房陪她。每日秦曜下了朝就先回寝殿,等姚玉起来洗漱好,两人共用早膳后,去太后那儿请个安便一块儿去御书房,秦曜批奏折,而姚玉看书也罢,书画也罢,只要呆在御书房内都行。 待秦曜处理完政事,她便会带着姚玉在御花园里赏花、荡秋千,或是去马场骑马,偶尔也会一起出宫,只要姚玉想的,她都会做。 姚玉坐在梳妆台前,琴书伺候她洗漱完毕后便退了出去。姚玉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梳妆台角落里的一个妆奁,她从未见过琴书打开,仔细回想着,好似在椒房宫里也没见过。 姚玉伸手将那妆奁拿到眼前,上头还挂着一个精致的小锁,姚玉手指拨弄着那小锁,心里已经肯定这不是自己的,所有挂了锁的东西,琴书都会告知自己。姚玉扭头去看屏风后头床上的秦曜:“姐姐,这是你的吗?” 两人从猎场回宫以后,姚玉私下便叫秦曜姐姐,既知晓她是姑娘,那声“曜哥哥”便叫不出口了,自打成亲后,姚玉便没有再在秦曜面前叫过她哥哥,只偶尔还在太后面前这般称呼,在宫人面前更是直呼皇上。 先前还带着气,一直没有主动和秦曜说过话,那也罢了,猎场几日,两人已然说开了,她心里哪儿还有气,只顾着甜蜜便又回到先前那粘人模样,秦曜天天带着她去御书房,她丝毫不觉烦闷,倒也是乐在其中,既然唤不得哥哥,她便开始叫秦曜姐姐。 起初秦曜也是惊讶,可眼里又是掩不住的喜悦,姚玉便知晓她是喜欢自己这般叫她的,那之后她便一直都这般叫着。 秦曜一听,连忙起身走来,看见她面前的妆奁,点了点头:“钥匙在抽屉夹层里。”姚玉越发好奇,打开抽屉,在秦曜的提示下打开夹层,找到了钥匙。这钥匙藏得这般好,这妆奁里不知藏着什么。 打开妆奁,里面装满了各式的珠宝首饰,姚玉纵是身为皇后,也忍不住惊叹一声,扭过头去看秦曜:“这是送给我的?” 秦曜抬手挠了挠脸:“这是太子妃的。”姚玉眯起眼细想,秦曜身为太子的时候还立过太子妃?自己怎么全然不知,姚玉满脸狐疑看向秦曜:“太子妃?是谁?”秦曜又有些扭捏地捏了捏裤腿:“母后当初说是给太子妃的,一直都没有太子妃,就先放着了。” 姚玉拣起妆奁里的珠宝仔细看着,这里头竟件件都是极品,想起当初姑母送给自己的几件首饰,一直满心欢喜以为姑母最疼爱的是自己,不曾想最好的都留给了儿媳妇儿,说话也忍不住酸起来:“也不知母后当初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秦曜有些尴尬地将姚玉弄乱的首饰一一摆好:“你又不是不知我的情况,她哪里有看过什么姑娘,我才多大就去了战场,她就疼你,好东西都想留着给你,这里有些是我向母后讨来的,有些是有人送来我就留着了。” 姚玉一听,更了不得:“你看上谁了?”秦曜睁大眼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当时哪儿有这种念头。”姚玉顿时便明白过来,秦曜也是姑娘,喜欢这些很正常,她也不点破,就想逗逗她:“那既然没有太子妃,这些我这个皇后就代为收下了。” 秦曜摆了摆手:“不成的,这个妆奁也是母后送的,她当初说好了是给太子妃的,既然没有太子妃,就先摆着罢。”姚玉拨弄着秦曜才摆好的珠宝:“那多浪费呀。” “你可以拿出来用,用完放回去便是了。”秦曜将姚玉拨乱的珠宝又摆正,姚玉偏偏跟她对着干似的,又将那珠宝弄乱:“哼,我还不如一个不存在的人,她的东西都比我的好。” 秦曜也有些无奈:“都不存在的人,你跟她置什么气,这些东西还不是你在用。”姚玉哼哼两声:“不存在你都护着她,若是存在,还有我什么事。”秦曜吸了口气,用手指将那妆奁一推:“你收着罢。” 姚玉将妆奁合上,站起来转过身,面向秦曜,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我才不要,你就这么一些,我哪儿能抢了来?借我用用便是了。” 秦曜眼睛瞥向地面:“我又不喜欢。” 姚玉一听,她又开始了,稍拉远一些距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真的?”秦曜看着她,想起答应她的话,顿了顿道:“假的。” 姚玉笑了笑:“以后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喜好,大可借我的名头去做。”秦曜看着姚玉,不知想了什么,点了点头。姚玉拉着她的手,按着她坐下:“想试试女装吗?” 秦曜仰头看她,说不出想不想来,姚玉已经将她的头发轻轻挽起,秦曜并没有阻止她,心里还有些期待。姚玉虽一直以来都有人伺候,可这些梳妆打扮的事,她也都是会的。 挽了女式的发髻,妆容也点好了,姚玉又翻出她的衣裙,帮秦曜穿上,她十分认真地打扮着秦曜,又十分着迷于自己的成果。姚玉盯着秦曜看了许久,才拉着她走到镜子旁,秦曜看见镜子里那陌生的自己,也不禁呆了呆。 姚玉与她同坐一条椅子,将脑袋靠在秦曜的肩上,同她一起看着镜中的样子,姚玉忍不住感叹:“我应该感谢母后当初的决定……否则我该如何拥有这样的你。” 秦曜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胡说什么,若你注定是我的,我踏破山河也会和你在一块儿。”姚玉哼了一声:“若不是一直同你在一块儿,定会被你诓了去,你当初可心心念念娶孟婕,哪里有想过娶我。” 秦曜低眸想了想:“我虽那般想,可你看孟婕哪儿肯啊,我也不会强迫她,再拖上几年,兜兜转转指不定还是这般。” “听你口气,还略显可惜?”姚玉扬起脸看她,秦曜赶紧解释:“不是的,我喜欢现在这样。”姚玉勾起嘴角,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进步很大。” 秦曜也笑着凑过去亲她,姚玉没有躲闪,秦曜想起书上见过的,并没有像往常那般亲一口便离开,双唇紧贴,摩挲着,秦曜揽住姚玉的腰,椅子太小,姚玉险些滑下去,秦曜揽着她坐在自己腿上,两人贴得越发紧,秦曜又试着伸出舌尖轻轻碰触。 姚玉一手揽住秦曜的肩,一手扶在秦曜的脸侧,微张着唇,两人又紧张又兴奋尝试着从未有过的亲密。 很快,两人匆匆分开,急促地呼吸着,还不等姚玉喘上几口气,秦曜又贴了上去,直到姚玉推了推秦曜,秦曜才松开。秦曜得偿所愿,满心欢喜任由姚玉将她妆容卸下,又将衣裙褪去,秦曜看着姚玉拉着自己的手,回想着方才的甜蜜:“你是不是更喜欢我穿裙子?” 姚玉回头看她:“啊?”显然没想到她会这般问,秦曜并没有明说,只觉着姚玉方才尤为纵容她,往日她要亲一亲,姚玉非磨着她说一些她想听的话才肯,可方才她什么都没有说。 看着秦曜的笑,姚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轻声道:“也不是,兴许见你那般柔弱便不好意思推开。”秦曜挑了挑眉,并不相信姚玉的话,虽说她换上女装跟往日大不相同,可她当了这么久的皇帝,又是上阵杀过敌的,再如何换妆容也远不到柔弱的地步。 姚玉侧目瞪了她一眼,坐在床上:“你那是什么神情,真欠揍。” 秦曜叹了口气:“哎——有些人口口声声要我坦诚以待,自己却将心思都藏着。”姚玉抬腿踢她:“我哪儿有藏着?” 秦曜抬腿将她的腿压下,靠过去:“没事,我喜欢。” 明明是姚玉自己一直要求她如此,可当她突然这般说,却又有些害羞起来,轻轻推搡了她一把:“我知道了。”秦曜见她这样,更觉心痒:“我有乖乖听你的话,把心里想的告诉你了,能不能赏我再亲一下?” 姚玉只觉脸上发烫,说话也轻飘飘的:“方才都亲了那么久了。” “再久我都不腻。”秦曜说着,就在姚玉唇上轻啄一口,心满意足地躺下。姚玉靠过去:“你不会纳妃罢?”秦曜一脸奇怪地看她:“不会的。” 姚玉又想到什么,好像有些不放心:“你喜欢孟婕吗?”秦曜点点头:“她挺好的。”姚玉的心咯噔一下:“那……你喜欢她多些,还是喜欢我多些?” 秦曜撑起身子,皱着眉头:“你跟她又不一样,为何要放在一起比?” “有什么不一样?”姚玉追问着。秦曜叹了口气:“我只是不爱说,不是不懂。我喜欢孟婕只是拿她当朋友,对你是不同的。”看姚玉还没完全放心,又说了一句,“你做的那些事,换任何一个人,我都不可能允许的。” 姚玉倒是很清楚秦曜对自己的偏爱,她只是突然有些担心秦曜会不会分不清喜欢与喜欢罢了,当下忍着笑转过身去:“我又没做什么事。”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因着秦曜总算学会不再嘴硬,姚玉着实甜蜜了好几日,可近日她觉着秦曜又有什么事瞒着她了。姚玉有些不大高兴,她三哥告诉她,朝堂上有大臣上奏要开始选秀,扩充后宫,姚玉虽觉得秦曜不会那般做,可她这偷瞒着自己的样子又叫她不得不在意。 洗漱过后,秦曜钻进被窝就靠了过来,将姚玉抱在怀里,脑海里不自觉想起前日在书上瞧见的场景。她先前让小松子搜刮了不少的书,得闲时,她也会认真翻阅,确实学到不少能哄姚玉开心的话语。 前日她在箱底翻到几本与众不同的书,或许说是图册更贴切些,里头画的东西叫秦曜瞪大了眼睛后赶紧把书给扔了,扔了几本后,倒是翻到一本不同一些的,那图上画着的是两个女子。秦曜便坐在那儿极为认真地观摩了许久,豁然明白过来,她和姚玉也是可以如此的。 可她又觉得这图实在是臊人得很,她又有些不确定起来,如若不是所有人都想这般的,叫姚玉知晓了,姚玉会不会觉得她奇怪。 这两日,她与姚玉在一块儿时不时便会在脑海里浮现出那图上的画面,又觉得自己很不该。 姚玉看秦曜抱着自己还有些走神,心里越发不悦:“你在想什么?”秦曜哪里敢说出自己脑中想的东西,只摇头:“什么都没想。”姚玉哪里肯信她,将她推开翻过身去:“我要睡了。” 秦曜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委屈地应着:“好梦。”说罢,也躺下睡觉,她察觉得出姚玉有些不快,但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姚玉听她当真躺下睡觉,心里的怒火更是压抑不住,过了许久才睡去,而等天微亮,秦曜去上朝时,姚玉起身收拾一番就回姚府去了。 秦曜下了朝,正往大明殿去,小松子跟在后头:“陛下,娘娘去姚府了。”秦曜停下脚步,看向小松子,一脸疑惑:“她如何出宫的?”小松子低下头:“是先皇赏给娘娘的令牌。” 秦曜继续往大明殿走:“更衣,去姚府。” 秦曜可不觉得姚玉只是出宫玩耍去了,她若是想出宫玩,通畅都会拉着自己一块儿去,这不声不响径直出宫的,定是生气了,还气得不轻,都气回娘家了。 而姚府上下现在都如履薄冰如坐针毡,一大早皇后娘娘没有任何通传就回了家,一大家子吓得问她如何了,姚玉只说想家了,便回闺房睡觉去了。大伙儿也不敢去打搅她,正焦急地等到上朝的几位老爷回来,一家子还在犹豫如何是好的时候,皇上来了。 姚丞相带着姚尚书以及几个有功名在身的子弟站立在前厅,听着皇上坐在主座又将朝堂上已经说过的几件事拎出来问了一遍。秦曜又让姚丞相和姚尚书坐下,点那几个子弟回答,那几个子弟年纪都比秦曜大,但在秦曜跟前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战战兢兢回答了几句,秦曜沉默许久,才扭头问姚丞相:“丞相认为如何呢?” 这几件事在上朝时都已经议定了,姚丞相可不认为皇上特地过来就是再问一遍,皇上虽然年轻,可杀伐果决,从不是犹犹豫豫的人。姚丞相答了几句后,便问:“陛下,可要去娘娘屋里歇歇?” 秦曜是想去的,可她想着姚玉还在生气,若她这般过去,只会让她更气,自己还不如这般守着,左右她不会跑了,等她气消一些再过去找她。于是,秦曜摇了摇头,扭头开始问起姚尚书刑部的事来。 问过刑部的事后,秦曜又指了指姚玉的大哥:“沧州那条运河是爱卿负责的?”于是,又仔仔细细问了一通运河的事宜,秦曜又看向姚庚,她对姚玉这个三哥印象还颇为深刻:“乡试准备得如何了?” 除却丞相和尚书,在场还有几个小官,唯独姚庚才只是个秀才,他只一个劲儿低着头站在一旁,想来这些事无论如何也问不到自己身上来,没想到秦曜径直问起他功课来。被皇上关心功课,是莫大的荣耀,姚庚又是领教过秦曜的喜怒无常的,当即跪下来答话。 听他说完,秦曜才慢悠悠道:“实该努力一些啊。”姚庚连连称是,秦曜才叫他起身,又盯着姚庚身旁的那人看,那人赶紧跪下回话:“微臣在翰林院修书。”秦曜便又开始问话,而姚尚书有些心急地往外头看去,这皇后娘娘怎么还不来呀,再不来,这皇上都该查账本了。 而这一头,姚老夫人和姚夫人在姚玉的门口苦口婆心地劝着:“娘娘,陛下定是为娘娘来的,娘娘出去瞧瞧罢。”姚玉没有出来,又有下人跑来,凑到姚老夫人姚夫人边上禀告着前厅发生的事,姚夫人越发心急,轻轻拍了拍房门:“玉儿呀,你祖父和你爹尚且还好,你那几个兄长着实被吓得不轻啊。” 姚玉这才打开门来,哪儿有一个皇后娘娘的仪态,只如小女儿般撒气:“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让她盘问就盘问罢。” 姚家本就将姚玉放手心疼爱,都还不太习惯这小女儿变成高高在上的皇后,这哪儿有跟皇上置气跑回娘家的皇后呀,饶是她们再见识过大风大浪,也不知这该如何是好了。起初不敢问,秦曜一来,大伙儿便心知肚明起来,赶紧来劝,可又碍着姚玉的身份,言行举止又得小心着,着实苦了一大家子的人。 姚玉的三嫂见她出来,赶紧凑上前:“玉儿呀,你可救救你三哥罢,他在前厅都将他昨日的功课背了一遍了,父亲考教也没有这般仔细的,你又不是不知你三哥是什么人,再问下去,他也背不出什么来了。” 姚玉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明白若她不出面,姚家的人又不能将秦曜赶出去,气归气,可连累姚家这么多人一块儿胆战心惊的,也不是她本意。姚玉只得往前厅去:“好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我去找她。” 姚玉往前厅去,一路上都跪着下人,姚玉见他们这如临大敌的模样,也是叹气。管家跑到前厅通传,皇后娘娘来了,大伙儿都松了口气。 秦曜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一屋子的人见皇上起身,都赶紧跪下。姚玉也不走近,只站在门口行了个礼:“陛下来了,可要去臣妾闺房歇歇?”跟在姚玉身后的姚老夫人等人已经跪下来了,她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秦曜点点头走到姚玉边上:“皇后盛情相邀,朕自是要去瞧瞧的。”姚玉没去看她,转身便走,秦曜跟了几步,又停下转身:“你们都散了罢,不必候着了。” 秦曜跟着姚玉进屋,姚玉坐在那儿不搭理她,秦曜站在她边上,挠了挠头,有些无措地看着她:“我是不是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 姚玉抬头瞪了她一眼:“先前说好,你什么事都告诉我的。”秦曜心里一惊,难道自己偷看的图册被她发现了?难怪她这般生气,完了,定是觉得自己恶心了。秦曜正想着如何认错,姚玉继续气呼呼地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偷选妃。” 秦曜皱起了眉:“选妃?” 姚玉站起身来,继续瞪着她:“难不成还想瞒我?” 秦曜回想一番,道:“前阵子是有人提起此事,我已经驳回了,我又不需要扩充后宫。”姚玉已经放下心来,面上仍旧半信半疑:“真的?” 秦曜笃定地点着头:“我已经骂过他们了,想来这几年都不会有人提起选妃了。这本就是一桩小事,我早就忘了,就没同你说。” 姚玉正要安心,可一想起秦曜方才的神情可不像是无事隐瞒的,也跟着皱起眉来:“那你何事瞒着我?” 秦曜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姚玉想着既然不是选妃,那便不是什么大事,能叫秦曜这般支支吾吾的,兴许只是她们两人之间的小事罢了,难道是想让自己给她穿女装?这般想着,姚玉便觉着只有此事能叫秦曜扭捏了:“你告诉我,我就答应你。” “真的?”秦曜有些不敢相信。姚玉见她这般,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想,她只想叫秦曜对自己无话不说,自己也是乐意见她着女装,便爽快点头:“当然了,我好歹也是堂堂皇后,说话自然算话。” 秦曜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下:“那回宫再告诉你,好不好?”姚玉自觉已经猜到秦曜的心思,听她要先回宫,也觉得理所当然,在外头贸然换上女装自然是太危险的。 姚玉点了点头,秦曜来拉她的手,她又躲闪了一下:“等等,你确实有事瞒着我,我还没气消呢!”秦曜一听,屈膝就要跪下,姚玉赶紧拉她起来:“你做什么?” “认错呀。”秦曜不以为然,“大家不都这样认错的吗?”生活在宫里,秦曜自小看在眼里的认错方式确实均是如此,她没见过父皇是如何认错的,可其余人,无一例外都是要跪下认错的。 秦曜见姚玉没说话,又问:“还是你想杖刑?”姚玉赶紧捂住她的嘴:“你再说下去,姚家上下几百口人都要没命了。”秦曜也想起自己的身份,姚玉要罚自己恐怕不行,还十分贴心地提议道:“不然回了宫,你关上门,自己在里头打我几杖出出气,掌掴会留印子不可行。” 姚玉听秦曜认真说着,啧了一声:“你对自己还真狠。” 秦曜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如何认错,姚玉摸了摸她的脸:“这回就先不罚了,下回再犯,我再想想怎么罚。”秦曜眼睛里亮光闪闪:“那你原谅我了?” 姚玉点点头,凑到秦曜耳边,压低的音量只剩下气息:“谁叫我会心疼姐姐呢。”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秦曜和姚玉一齐走出房门,院子里跪满了下人。走出姚玉的小院,姚丞相带着一众子弟守在外头,见她们出来,跪下相送。外头孟婕早就备好了马车,见秦曜喜滋滋地走在前头,暗自叹了口气,这姚玉就是容易心软,沈曼要是有这一半就好了。 回了宫里,秦曜姚玉乘着轿辇回到大明殿。屏退了宫人后,秦曜走到偏殿,从一口箱子里翻出一本书来,拉着姚玉走回寝殿。姚玉越发感到新奇,可秦曜将书卷成一卷,瞧不出是什么书,心里不禁诧异,该不会是想让自己给她讲故事罢。 进了屋,秦曜特地将门关上,拉着姚玉坐在桌边,姚玉不明所以,秦曜犹豫着,又确认一遍:“我告诉你,你就会答应我?”姚玉想着,不就是讲个故事么,至于这般谨慎吗?难不成是想让自己抱着她讲故事?姚玉想了想,倒不觉得难以接受,便坦然点头:“你说罢。” 秦曜吸了两口气,将画册往桌上一放:“我想和你做这上面的事。” 姚玉看着她放在桌上的书,封面上没有一个字,便将画册拉到面前,翻了开来,脸上瞬时便通红通红。姚玉看着那直白露骨的画面,赶紧翻了过去,接连翻了几页,均是相似却又不同的画面,姚玉不敢再看,慌忙将画册合上,尽管只匆匆翻了几页,可那画面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成亲前礼教嬷嬷教过自己这些事,自然是明白那是何意的。 只是秦曜一直以来都没有提起过,也没有什么举动,只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她便也将此事抛之脑后了,倒是从未想过她竟然会有这样的书册。姚玉涨红了脸:“这是哪里来的?” 秦曜顿了顿:“小松子给我的。” 姚玉有些奇怪:“他知晓你身份?”秦曜摇了摇头:“他给我那一箱子书里都是男女的,只有这么一本是这样的,兴许是掉进去的,兴许确实画得好才收进来的。” 姚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秦曜打量了一会儿又问:“如何?”姚玉虽有些吃惊,倒不觉抗拒,甚至也有些隐隐的期待,秦曜肯提出来,她好似并没有拒绝的理由。姚玉点了点头,秦曜站起身来,姚玉赶紧拉住她:“等夜里。” 秦曜顿了顿,也反应过来,略显心虚地笑了笑:“确实为时过早,那……我先去御书房批奏折。”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住,“你去不去?” 秦曜会将一些不甚重要的折子给姚玉批阅,姚玉不好决定时会将折子放回秦曜那边,这般两人在御书房的时间能少许多,不过两人除了上朝时分,不论去哪儿均是形影不离,宫人已然习惯,就连大臣被召见时,见到皇后娘娘坐在一旁也不觉稀奇。 人人都道先皇宠后,却不料秦曜更甚。 外头下了小雨,批阅完奏折,两人呆在御书房里手谈。往日秦曜下棋都十分认真,今日却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抬头看看天色,又看一旁的沙钟。见时候差不多了,她便胡乱下着,就连姚玉也觉着有几步下得过于荒唐:“你有急事?” 秦曜下意识本想反驳,可又想起姚玉说过的话,生怕她又生气,只能道:“该用晚膳了。”姚玉见她心思不在,便收了棋:“那去用膳罢。”起身往外走去,“你饿了?” 秦曜脸上微微泛红:“我就想早点吃了可以早点歇息。”姚玉想起来上午答应她的事,脸上也有些发烫,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头一回觉着什么都说也不大好。 ……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科举结束,这是准许女子参加恩科的第一次科考,虽只有两个姑娘中举,并不是多出色的成绩,秦曜还是亲自召见了她们,由沈曼来考教她们的学问。这两个女举人都不是出自寒门,秦曜让她俩在都城附近的县里当了县令,那两个县本就靠近都城,算不上穷苦,又见来了女县令,这女子进学的风气大涨,纵是村子里,也有见儿子读不进书便换成女儿去读的。 而姑娘们都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勤奋刻苦,一时之间,两个县里都掀起了勤学之风。而姚玉跟着批阅了小半年的奏折后,秦曜在朝堂上设立了凤椅,姚玉也同她一起上朝。 起初甚至有臣子以死相逼,可秦曜无动于衷,甚至放话,若是老顽固至此,撞死便撞死罢。沈曼孟婕当官在前,又有两个女举人在后,群臣闹了几日便也就接受了皇后参政一事。 姚玉上朝时很少说话,有些不大明白的地方会等退了朝再问秦曜。渐渐地,姚玉对政事开始熟练,能批阅的奏折越来越多,两个人一起做事要快许多,空闲时间多了不少,两人时常出宫玩耍。 通常都是孟婕护着两个人外出,姚玉可怜孟婕,主动邀了沈曼一起,四人先去了净恩寺,姚玉说要还愿,又告诉孟婕沈曼这里的菩萨灵验得很,秦曜站在一旁点头:“是极,玉儿先前许愿要嫁给我,也实现了。” 秦曜是胡说的,并没有旁的意思,只想说点逗乐的话罢了,只是说话时一本正经的,听的三人并不觉好笑,反信以为真,姚玉脸上泛红,轻轻扯住秦曜的衣裳:“你别胡说,我何时许这个愿了?”虽说她是许了愿要求一个如意郎君,可没指名道姓是秦曜,且不说她如何得知的,但这般说出来实在是有些不要脸。 秦曜偏过脸去:“我说笑的,你们真是无趣。” 孟婕等姚玉拉着秦曜走开,才对身侧的沈曼道:“你若是嫁给她,不会闷死吗?”沈曼走上前去:“有那么多事要做,你只想着玩乐。”孟婕追上去:“我只想着你罢了,你还喜欢她吗?”沈曼看着眼前高大的佛像:“她是好皇帝。” 孟婕勾起嘴角,听得出沈曼的意思。沈曼如今也如她一般,对秦曜有敬有忠,也有朋友间的喜欢,却没有男女之情。倒也是,秦曜宠爱姚玉已到了举国皆知的地步,她对姚玉的爱,对姚玉的好,远超一个帝王对皇后的,那是无人能横插进去的,沈曼看在眼里,她又不是蠢人,那欢喜的心意怎会不冷淡下来。 可以说,沈曼很早以前就看明白了,早就收回了那份心意,只是要从中彻底走出却不是那么轻松。沈曼看着孟婕,倒是释然了:“我都放下了,你也可以放下了。” 孟婕瞪大了眼睛:“我才等来了机会,怎能放下?”沈曼叹了口气:“你纠缠我这么久也无果,不该放下吗?”孟婕满不在乎地在佛像前跪下:“都纠缠这么久了,不如纠缠一辈子算了。我是来进香的,不是来出家的。” 沈曼知晓劝不了,也没再劝:“你的心思太明显,沈家已不准我与你共处。”孟婕起身甩了甩头:“无所谓,我愿意做你一辈子见不得人的秘密,只要你想见我,沈家拦不住我。” “你家不会说你吗?”沈曼也好奇起来,孟婕撇了撇嘴:“怎么不说?他们管不住我。我爹不信你能接受我,他说我若能将你带回去,这个家他再也不管了。”沈曼笑笑:“你跟他赌气?”孟婕摇摇头:“你不信我喜欢你?” 沈曼侧头看着她,摇了摇头:“我信,正是相信,恐负你深情,劝你及时收手。”孟婕笑了起来:“没什么负不负的,我已经亲过你了,怎样都值了。”沈曼挪开眼,往秦曜姚玉离开的方向走去:“若有你说的那般豁达,为何要欺负马侍郎?” 孟婕跟上去:“我看不惯他,都有妾了还围着你转。” 秦曜走到马车边上,见那两人并没有跟来,正准备吹起哨子,姚玉拦住了她:“让她俩说说话,行善积德的事。”秦曜知晓她一直都有撮合那两人的意思,也都由着她:“也不好强求。”姚玉歪头看她:“舍不得沈曼?” 秦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怕她怨你。”姚玉笑着:“我爹都说她有丞相之才,她没那么小肚量。”秦曜点点头:“虽说如此,但感情一事最爱计较,我胸怀天下,可也容不得旁人对你觊觎一丝一毫。不过我知晓,她于我已无男女之情。” 两人没聊多久,孟婕二人走了过来,秦曜与姚玉、沈曼上了马车,孟婕驾着马车往郊外去,四人此行是准备出都城的。 到了千阳县,四人先在最大的酒楼用了午膳,将马车停在酒楼,随意走着。这千阳县便是女县令管辖的,四人走走看看,又留意去听百姓谈论,只是一些闲聊罢了,四人又去茶楼,旁的没有听到什么,只知郊外有山贼。 这里离都城这般近,竟会有山贼?此事从没听人上报过,秦曜决心去会一会。沈曼拦住秦曜:“主子,不知情况如何,贸然前去太危险,不如先回都城,叫来县令问个清楚。”秦曜摇摇头:“届时县令所报是实是虚难以定论,天子脚下,此事尚且能瞒住,定有蹊跷,你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我和孟婕一人护一个跑回都城并不难。” 拗不过秦曜,四人套上马车上路了,为了招摇,秦曜特意叫沈曼也坐在外头,沈曼与孟婕穿着不凡,孟婕特意减慢了速度,在探听到的路上慢悠悠前进。果不其然,远处有了动静。 秦曜拉住姚玉的手,轻声道:“待会儿别出来。”孟婕也看了一眼沈曼,姚玉和沈曼不会功夫,听不出动静,但见身边人的反应,也猜得出来。 很快,一群人挡在前路,一个个膀大腰肥,手上或提着刀,或拿着木棍,甚至还有两个拿着斧头的,沈曼没见过这场面,有些怵地往后躲了躲,孟婕便伸手拦在她的前面:“你进去。” 沈曼进了马车,那群人更是哈哈大笑:“小娘子别躲了,大爷们早就瞧见了!”他们见沈曼的反应,只觉得这一车人是任由他们拿捏的。孟婕却依旧神情自若地坐在马车上:“你们是何人?” 为首的壮汉笑着:“你从我家过,还问我是何人?老子也不与你计较,留下钱财和小娘子,老子放你过去。” 孟婕在战场厮杀的时候,这群人还不知在哪儿呢,应对这般的场面,孟婕十分熟稔,冷笑一声:“你做得了主吗?” 那壮汉边上的一个小个子连忙啐了一声:“这条路是我们老大开的,他怎么做不了主?” 孟婕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那群人,瞧着就是乌合之众,又看向那壮汉:“你是他们的老大?怎么瞧着不像?” 那人被激得面色通红,举起他的斧头:“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身后的人都冲了出来,虽说都没有什么身手可言,但人多势众,乌泱泱一起冲来,声势浩大。那壮汉站在原地不动,只得意地笑着,似乎等着马车上的人讨饶。 孟婕一跃而起,冲进人群,招式凌厉,有些人便吓得后退了几步,那壮汉举着斧头冲来:“兄弟们,上!”他冲了过来,那些原本后退的人又冲向孟婕,想仗着人多将人冲垮。 秦曜从马车里出来,跃入人群,从一人手中抢过刀,替孟婕解了围,就直冲那壮汉而去。壮汉被刀顶着,其余人便退了开去。秦曜将壮汉摔倒在地,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刀顶着他的脖子边上:“背后有谁,去叫来,否则他就没命了。” 壮汉趴在地上叫唤了几声,有人跑走了,其余人还在候着。很快,又一批人马过来,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精干的汉子。 那个汉子看见是两个少年,而自己这边这么多人,便走上前道:“不知两位小兄弟找我何事?”秦曜没有说话,孟婕上前一步:“请你去做个客。” 那人尚不将她们两个放在眼里,哈哈笑着:“我那兄弟不会几个招式,你们放了他。我也不欺负你们,来个人与我过上几招,若能打赢我,我跟你们走一趟。”他很知道自己手下都是一些空有蛮力的,平日里都是仗着人多罢了,他们能捉住胖子只是他们轻敌罢了,自己的功夫比胖子高了不知多少,打他们两个或许没有胜算,打他们一个还不是轻巧得很。 人已经勾出来了,秦曜和孟婕倒也不怕他们跑了,将脚一抬,将那壮汉放了回去。孟婕上前与那汉子对招,那汉子是这群人的头子,功夫最高,威望最高,他们希望他能替自己出口气,可谁知对不上几招,那人便被孟婕放倒在地。 孟婕将他胳膊卸了,拉着他起来:“走罢。”那一大群人竟也只能看着,不敢上前。沈曼此刻拿了早已备好的绳子来,孟婕将这汉子的手脚绑在一块儿,让他坐在马车外头,绳子则绑在马车上。 秦曜和沈曼进了马车,一行人扬长而去,一群人在那儿看着并不敢如何。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回了县里,孟婕一番审问下来,他们确实只是乌合之众,并没有什么官员护着他们,可此事为何就压着了?几人又往县衙去,那女县令听了击鼓倒是很快便升堂了。 秦曜几人往里头一站,将那绑好的汉子随意丢在地上,两旁的衙役才呼号完毕,女县令已认出人来,赶紧下来跪下。那汉子更是瑟瑟发抖,竟是招惹了太岁爷。 秦曜负手而立,看着县令:“你可认识这人?”县令侧头仔细打量那汉子,眼里满是疑惑,秦曜仔细盯着她的神情,看上去不想作假,县令转过头来,摇了摇头:“回陛下,微臣不认识。” 秦曜让县令起身去审案,县令先是让人抬了两张椅子来,等秦曜姚玉坐下以后才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始判案。 其实案子很简单,这帮山贼身后并没有什么人撑腰,按律处置后,沈曼开始坐上主座,开始审起县令来。原来这山贼一事,县令早已上报过几回,可不知为何,都城迟迟没有回复。 那一片同另一个县相邻,有一半归属另一个县,女县令也亲自去寻那县令,想要先一起派人去探个究竟,可那县令只说要等都城下令。于是,这一拖就拖到这个时候。 秦曜紧皱起眉,站起身来:“沈曼,将相关的人都召去刑部,朕要亲自观审。”说着,朝外走去。为防有人走漏风声,县衙里在场的,全都锁在县衙内,孟婕先护送秦曜姚玉回宫,后又去刑部派人将那些官员都押至都城。 第二日开审,秦曜下了朝便亲自去了刑部,姚尚书亲自审理此案。女县令所言不假,上报府里几回但都被压下,并没有上报都城更没有下令解决,原来这知府是个迂腐之人,想将这女县令排除朝堂,便故意瞒下此事,想等着此事发酵,再治她不查之罪,谁料陛下会知晓此事,还先找了女县令问事。 而邻县的县令却也是个瞧不起女同僚的,只觉同她共事丢了颜面,所以不肯与其合力,又在没有上级下令的情况下,不想贸然行事惹了腥,便总是推脱。 秦曜长叹口气,挥手叫刑部处置,又让沈曼写下布告,将此事于两个县里公告百姓。这之后,明里暗里看不起女官员的行径才少了些许。 恰逢西域派人前来进贡,秦曜便在宫里设宴,西域此次还带了美人来。西域人的样貌本就与秦国人长得很不一样,她们的衣着又很不同,赤足露出细腰,头饰叮当作响,许多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秦曜小心地瞥了一眼姚玉,见姚玉面不改色,笑眯眯地看着厅中央舞动的美人,才放下心来。秦曜想起姚玉以前还拉着她去看大臣送进宫的美人唱曲跳舞,想来是喜欢这些的,也微微放松腰肢,欣赏起这别具一格的舞姿来。 西域的舞与秦国人的大不相同,热情奔放,秦曜看了一会儿也被那欢快的乐曲感染,面带笑意,手指轻轻敲着椅子的扶手。姚玉一转头见她如此,心里便不大高兴,若不是群臣都在底下坐着,她定是要一脚踹过去的。 可姚玉忍耐了一会儿,心里的酸意不减反增,到底没有忍住,歪过头去:“陛下,好看吗?”听着姚玉尤为疏离的语气,秦曜觉着不对,顿时收了笑意,腰杆挺直,坐得板正,转过头看她:“玉儿是说什么?” 姚玉眼珠扫了一下还在舞动的美人,回答了秦曜的话。秦曜看着她,不知为何竟有种做错事的感觉,清了清嗓子:“还可以。”姚玉点了点头:“陛下喜欢的话,不若收进宫里,每日都可以见上。” 秦曜连忙摇头:“谈不上喜欢,谈不上。”而后又有些不放心,“玉儿喜欢?”姚玉只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又转过头去看表演,而秦曜则心神不宁地揣测着姚玉的意思,早没了欣赏的心思,等美人一支舞结束,也只赏赐一番后便挥手让其退下。 众人有些惊讶,可看着坐在一旁的皇后娘娘,似乎又有些明白,甚至心里暗暗揣测,难不成英明神武的陛下,是个畏妻的? 回到大明殿,姚玉依旧是一脸不快的样子,秦曜说一句,她便提一句西域美人,醋味都已经漫出皇宫了。秦曜知晓她在吃味,心里也顾不上欣喜,只想将人哄好:“我以为你喜欢才多看两眼的。” 姚玉瘪了瘪嘴:“我是挺喜欢的,你何不将她们安置在宫里,椒房宫就挺空的。”秦曜去拉姚玉的手,姚玉躲闪开,秦曜走近她的边上:“我又不喜欢她们,我只喜欢你一个。” “臣妾终究有老去的一日,不能如此自私,将陛下私自占有。”姚玉又故作伤心地擦了擦压根儿就没有的泪。秦曜看得出她是装的,可她也做不到不管不顾,只能回答:“皇上是天下的皇上,秦曜是姚玉私有的秦曜。” 姚玉转头看她:“你真的愿意一生里只有我?” 秦曜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起了戒心:“你该不会想要第二个人吗?我可没听说过皇后纳妾的。”哪怕姚玉有这个想法,她也要掐断。 姚玉抬手打了她一下:“我才不是那样的人,你是皇上,先皇这般深情依旧后宫佳丽三千,你如今愿意同我一人在这儿虚度年华,谁知十年后呢,皇上纳妃实在是太寻常,不纳妃才不寻常。” 秦曜拉住她的手,歪着头去看她的眼睛:“你可是忘了我的身份?” 姚玉摇了摇头:“如今你的声望,你的权力,纵是身份败露也不会如何,何况既然我能接受,定是也有旁人心甘情愿的。” 秦曜将她的头抬起,与其对视:“我知晓,或许因着我的地位,或许因着我的皮囊,或许因着我的恩惠,会有许多姑娘心甘情愿,可我不情愿,我不知那些帝王如何想,与我而言,你一个已经将我的心塞满了,我看旁人都只有看着子民的心态,从未有过旁的念头。我想要你的眼里你的心里只有我一个,那我的眼里我的心里便只有你一个。” 姚玉顿了一会儿:“我是不是很小气。” 秦曜挑了挑眉,不以为然:“我也小气。”姚玉来了兴致:“如何小气了?”秦曜被追问了几遍,只得回答:“你没发现那些长得好看的臣子,我都不怎么让他们来御书房,上朝时也都叫他们站在后头一些的。” 姚玉着实吃惊,没想到秦曜还有这种小心思,瞪大了眼睛,秦曜继续道,“成亲前,有一个还到我这里请求赐婚,那人被我派到外头去了,一年也回不了几次都城。” “你那会儿也没有要娶我的意思,怎还还阻拦别人娶我?”她俩的亲事是太后促成的,彼时秦曜压根儿没提过此事。 “那时虽觉得不会娶你,可也没想叫你嫁给旁人。”秦曜老老实实的,姚玉横了她一眼:“若不是母后,你便打算这般耽误我一辈子?” “什么最好的我都留给你,不愁吃不愁穿,你想要什么都行,这也算不上耽误罢。”秦曜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姚玉匪夷所思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这还不算耽误?你就不曾想过我会想嫁人?这般无名无分一直待在你边上,名声都不知道要多脏了。” 秦曜低下头,当时她确实还没想过这些,想了想又抬起了头:“我当时还未想过这些,不过这般回想来,想必也不会走到那一步。时间久了,纵是母后和姚家不逼我,你定是要来讨个说法的,你又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姚玉一想,倒也是。秦曜凑到她的边上:“如何?可气消了?”姚玉仰着头:“今晚我在上面,我就不气了。”秦曜还没明白姚玉的意思,只想着往日姚玉也经常趴在自己身上,坐在自己身上,倒也没觉奇怪,欣然点头应下。 可很快,她就发觉了不对劲,秦曜想要翻身,姚玉怒气冲冲地瞪着她:“你方才答应了的!”秦曜这才明白过来,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有些害羞,有些紧张。 ……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很快,帝后成婚两年,一直无所出,便有臣子进言要选秀女,兴许因着秦曜已有畏妻的名声传出,大臣索性在朝堂上对姚玉进言,算是给皇后施压。姚玉平日并不怎么说话,只有秦曜问起来会说几句,看大臣此次径直对着自己禀奏,也跟着点头:“爱卿所言甚是。” 秦曜很快便打断了姚玉的话:“朕日夜操劳国家大事、百姓生计,闲暇时光陪皇后一人尚且不足,哪里能再纳妾了?你是想让朕当个不顾百姓,沉迷美色的昏君,还是无情无义,只会繁衍的种子?” 满朝官员当即跪下,高呼“陛下息怒!” 秦曜气得甩袖,姚玉伸手在她手臂上摸了摸:“陛下——”算是得到安抚的秦曜气呼呼地摆了摆手:“都起来罢。” 自此以后,大臣又不敢再提选妃一事。姚玉的名声因此受累,原本姚玉是不在意的,她做了几年的皇后,最是明白,无论如何总是会有人对她不满,太后却是不忍心。 “你俩成亲之时,哀家便想到了此事,先前派人去南疆寻药,寻回之后一直是胡太医在跟进此事,这般久了,却也没个准数,原本还想再等上几年,但曜儿不肯纳妃,皇后若是一直无所出也不是个事,你们便先试试,若是不成,便想个法子去外头抱个孩子回来。” 太后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说着自己的盘算,秦曜张了张嘴:“儿臣原先是想过去外头抱个孩子的。”秦曜当然也是想过法子的,只不过她从来没想过还能有那样的药。 太后点了点头,看向陈秋,陈秋端出一个锦盒,里面放着几颗药丸。秦曜拿过药丸,看着手上的药,陈秋已端来一碗汤药,需用药服药。“都试过药的,无碍的。胡太医亲自做的。” 秦曜和姚玉将药吃下,太后眼神在两人中转了转,似乎又有些不放心:“回去这阵子,曜儿就多劳累些,玉儿躺着便成了。” 秦曜只以为母后在嘱咐姚玉多歇息,还没多想,又听太后轻飘飘的一句“万一有用,皇上挺着个肚子就要惊动满朝了。”秦曜姚玉二人连忙反应过来,脸上都微微泛红,低下头去。太后见两人都听懂了,便也不再说了。 那药还不知有没有效用,胡太医一大早便会以太后滋补的名义去太后宫里送药,秦曜和姚玉每日都会去长乐宫给太后请安,又在殿里服药,到了午后,胡太医又会去给二人请脉。 胡太医虽然是个姑娘,可一直都得秦曜和太后的重用,是秦曜出征北齐时就带在边上的,秦曜回宫以后,每日请安脉亦是她诊断的,后来自然又多了个皇后,这是宫里都知道的事,并不如何稀奇。 而秦曜和姚玉日日都去太后那儿请安也是常态,众人并不觉得稀奇,只是这阵子太后似乎身子有些虚弱,日日都唤胡太医去诊脉,又让胡太医亲自送药去。兴许是皇上孝顺,特意如此嘱咐也未可知。 如此大半月后,胡太医才没有再往太后那儿送药,秦曜和姚玉不用再吃药,倒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原先还不如何,如今日日这般,两人也起了点期盼。不过这喜脉并没有这么快便浮现,两人期盼了一阵子后,又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秦曜和姚玉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讨论着微服私访的事,胡太医前来请安。两人就像往常那般,将手往桌上一搭。胡太医先是给秦曜诊的脉,嘱咐了几句多歇息后,便又给姚玉诊脉,手指搭上,胡太医便睁大了眼睛,又请姚玉伸出另一只手,细细诊脉。 秦曜见她不同往日,也跟着紧张起来,微皱着眉,等胡太医收回了手便迫不及待问道:“如何?”胡太医拱了拱手:“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娘娘有喜了,微臣去开一帖安胎药。” 秦曜眨了眨眼睛,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娘娘有喜了。”胡太医又说了一遍,秦曜一拍手:“好!赏!朕重重有赏!”连声唤了小松子进来,当即便赏赐了不少,又大手一挥,说要给胡太医赐字,送她“神医”的牌匾。胡太医却低头拒绝:“多谢陛下,赐字一事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秦曜并不生气,只是胡太医跟了她许多年,以前上战场和在宫里这些日子都靠她不说,竟还真能让她和姚玉拥有自己的孩子,这怎不叫她激动?她觉得胡太医得“神医”称号当之无愧。 “陛下与娘娘成亲已久,久久未有子嗣。娘娘有喜一事恐怕很快便会传遍朝野,此事陛下赐字,岂不是要叫人误会先前陛下与娘娘难有子嗣?”胡太医果真是忠心耿耿,又不贪功,秦曜笑了两声:“爱卿所言甚是,朕一高兴便没顾及这般多,那这称号便先存着,以后朕再赐给你。” 胡太医领了赏便出去了,小松子站在一旁又惊又喜,竟激动地抹起了眼泪。秦曜扔下笔,拉起姚玉,准备去太后那儿亲自告知这喜讯。秦曜一脸的春风得意,胡太医又领了赏,不少宫人便开始猜测,莫不是娘娘有喜了? 太后知晓了此事,也是难掩激动,拉着姚玉的手就将人抱进怀里,又爱又疼地摸着姚玉的背,陈秋也在一旁激动地道喜。她们虽有此计划,可终究不觉此计划能成,太后甚至已经和陈秋商量起抱子一事了。 孟婕知晓此事时,只觉得是秦曜几人做了局罢了,可一连几日秦曜脸上难掩的喜色骗不了人。四下无人时,孟婕向秦曜打探此事,秦曜却十分坦然道:“没有什么蹊跷,玉儿就是有喜了,以后你就跟在她的边上,顾好她。” 孟婕撇了撇嘴:“陛下和娘娘几乎形影不离,微臣跟在谁边上并没有太大差别。”而后又瞥了一眼姚玉,又觉得秦曜这般的心气不可能会准借父生子的事,拧巴着脸站在一旁。 姚玉笑着:“你不必想那般多,这孩子就是我和你家陛下的孩子,至于如何来的,等你和沈曼成了,或许可以去求求胡太医。” 虽然姚玉怀了孩子,但依旧跟着秦曜一块儿上朝,秦曜是心疼的,希望她能多睡一会儿,姚玉却道身子难受睡不着,秦曜也不是很放心,便也就带在边上,尽管胡太医已经跟二人说过很多次,这般是再正常不过的,无需多虑,秦曜也放心不下来。 于是,群臣上朝时便能见到秦曜时不时便往姚玉那儿瞥,姚玉脸色一变,她便顾不得臣子说了什么,只凑过去安抚她。群臣也知晓,皇后这是有孕在身,大伙儿原本担心的子嗣问题如今就在眼前,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只不过多耽搁一会儿罢了。 倒也没耽搁多少,毕竟一到时辰,秦曜便会挥手叫停:“行了,还没商定的事明日再议,若有急事便来御书房找朕,皇后近来胃口不佳,此时该饿了。” 御膳房费尽心思做了不少东西,姚玉能吃进去的并不多,不过有太医和宫人的精心照料,她的状况并不让人担心。而姚丞相和姚尚书见皇上如此态度,更是感念太后当初的赐婚,他们本期待的只是姚玉会过得不差,可如今这架势,皇上那是将她放手心里宠的。 也是因着皇上这架势,群臣见得多了,有些竟也自惭形秽起来,就连皇上都如此疼爱发妻,自己又哪里来的清高呢?上行下效,都城里不少男人对待发妻都尊重敬爱了不少,加上姑娘们习文识字,若自己有能力有想法,当不了官的亦能在外行商,或是做点小买卖,见识过外头的世界后,家里再挑选夫婿可就越发看重是否会疼人这一条了。 而在宫里并不知自己影响如此深远的秦曜,只顾着剥好葡萄喂到姚玉嘴里,姚玉不肯吃,她要如何哄她多吃点进去。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秦琰出生后,秦曜径直封她为太女,此举自然又惹得一众朝臣非议。秦曜也不客气,径直问他们为何不可?如今朝中几位女官认真办事,尤其是沈曼,才干突出,已经凸显出丞相之才,而皇后娘娘姚玉批阅奏折也从未出过差错,若以女子身份为由,显然站不住脚。 于是群臣就自作聪明道:“若立太女,太女如何立后纳妃,如何延绵子嗣?若是几代皆立太女,立皇夫,几代以后,如何还能算秦家血脉?” 秦曜也不同他们辩驳这血脉一事的荒谬与无用,只颁布了一条律令:同性可通婚。也就是说,若是太女喜欢,她照样可以立后纳妃。随即又下了一道圣旨,命胡太医一年之内治出女女生子的药来。 憋了快一年的孟婕,下了朝就追上沈曼:“这下好了,我们可以成亲了。”沈曼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着:“我说过要嫁给你?”孟婕紧跟在她身旁:“我们和夫妻还有什么差别?” 沈曼停下脚步,瞪着孟婕:“你别胡说,差别可大了。我们不过是同僚。”孟婕缓慢地点了点头:“原来你不准我去青楼是同僚之情呀。”沈曼有些心虚地往前走去:“为官者,不准进出青楼。”孟婕跟上去:“我那是被陛下派去做事的。”沈曼快步走着:“我只是警告你以后不准再去。” “陛下之命便无碍?”孟婕问道,沈曼皱了皱眉:“你手下那么多人竟没一个能干事的?”孟婕跳到她面前看她:“你在吃醋?”沈曼绕过她继续走:“没有。”孟婕撇了撇嘴:“不愧是陛下的伴读,这嘴是一样的硬。” 这同性通婚的法令已经颁布,引起惊涛骇浪,可胡太医那边又透露出消息,女女生子的药已有眉目,于是很快大伙儿又都被那女女生子的药吸引去了注意,顾不上同性通婚这一条律法了。 这律法并没有颁布多久,一个女县令便带头娶了妻,众人惊诧之余,有人咒骂,也有人觉得事不关己,还有人在观望。在此同时,一直不曾娶妻的孟婕沈曼两人就被人盯上了。 有人给沈曼送了美人,沈曼将人拒之门外,那人又将美人送到孟婕府上,孟婕留了下来。第二日上朝时,沈曼见着孟婕没有好脸色,孟婕乐滋滋地凑上来,沈曼只从牙缝里挤出“无耻”二字。 孟婕竟越发高兴:“那姑娘多可怜,已被你拒之门外,我若也拒了,恐怕没有什么好下场。”沈曼不知这竟还是同一个美人,一时更是无言,不过听了孟婕的话,她依旧气愤:“那孟大人不如娶了她。” “我只是收留她在府里做个丫头,我孟夫人这位置只有你可以。”孟婕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沈曼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待沈曼下工回沈府时,孟婕已牵了马在门口候着。 这两年来,她一直如此。也不知她如何同秦曜说的,每日这时分总是空闲的,而秦曜似乎也知晓她是出来找沈曼的。沈曼看见她并不意外,孟婕已经走上前:“听说苏大家去了千阳县,我起码带你过去,能见上一见。” 沈曼抬眼刺她:“府里有美人在等你,怎么不回去相陪?” 她不提,孟婕都快将此事忘记了,此时连忙道:“那个姑娘啊,我是为你留的,到时候照顾你。”沈曼没再说话,走到马的边上,孟婕抚着她上马,而后跳到她的身后,调转马头去千阳县。 孟婕沈曼同骑出城的消息不胫而走,尤其在这个档口,大伙儿似乎后知后觉地发掘出两人的关系。 似乎一夜之间,两人的传闻已经沸沸扬扬。甚至有传闻,沈曼对孟婕情根深种,为了两人能长相厮守,步步为营,辅佐君王允许女子通婚,甚至还请求皇上命人制药。 传闻有鼻子有眼的,就连沈曼一块儿办事的刘大人也忍不住询问沈曼传闻的真假。刘大人已年过四旬,是个不苟言笑之人,乍一问起,沈曼也觉得稀奇,但她是当事人,她竟不知晓这传闻,听了几句,脸色变化莫测,最终又一片沉寂。 没有两日,孟婕那儿显然也听说了这传闻,倒是十分欢喜,就连陪沈曼在茶楼喝茶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今日这茶很合孟大人的口味?”沈曼不知她笑什么,有些莫名。两人在包厢里,没有旁人,孟婕便道:“你有没有听过我们的传闻?”沈曼举起杯子喝茶,挡住脸上的神情:“没有。”孟婕见她这般就知晓肯定是有的:“我们俩已经被传成这般了,若是不成亲很难收场。” “若是成亲,不就证明他们猜对了?”沈曼显然不满意。孟婕哈哈笑着:“若你肯成亲,我便是贴一张告示,说我对你痴心多年,承蒙沈大人不弃,最终抱得美人归也是可以的。” 孟婕本是说笑,谁料沈曼还当真思索起来:“应该在成亲前就贴。”孟婕一听,看着沈曼眨了眨眼睛,不敢多问,赶紧起身往外走:“你说的啊!不能反悔!”放下这句话就跑得无影无踪了,真的去写告示了。 于是,这风风火火的传言最终止于一张布告。这布告旁的倒没说,只是自己痴恋沈曼多年,终于在百姓的推波助澜下修得正果,十分诚挚地感谢了一番百姓。布告虽只署名了孟婕,没有官府或是玉玺的印章,可毕竟是官府的布告栏,里头应当不是假话。 大家还在猜测的时候,孟婕和沈曼的亲事已是办起来了,皇上皇后还亲临了两人府邸。 几个月后,胡太医便声称女女生子药已制成,孟婕自告奋勇要替大家试药。于是,在秦琰周岁的时候,孟婕和沈曼双双有喜了。秦曜看着孟婕,啧啧了两声。 于是,这药便算是成了。这药用的人少,若是需要,需花重金来都城求药,胡大夫便将药方公之于众,这方子谁都能拿到,便只需要花钱找人制药,相对而言,这药便“便宜”了不少。 秦曜姚玉对秦琰十分疼爱,比起先帝和太后有过之而无不及,又因太女的身份,秦曜对其要求也忍不住变高,对其培养与秦彻当初对他并无大差别。姚玉便有些担心,秦琰会不会也长成秦曜那般口是心非的别扭性子。 太后倒是不担心:“怎会一样?她一出生便是正大光明的。”姚玉心疼秦曜,又心疼秦琰,最终在秦琰四岁的时候又生下一个公主,名秦玖。 有了秦玖的陪伴,孟婕沈曼两个女儿也时常入宫,秦琰的童年时光到底没有秦曜那般冷清,宫里也时常传出孩童的欢笑。 不过秦琰的功课并没有变少,于是三个妹妹拉着她玩时,她偶尔也会露出一副痛苦的模样,皱巴巴的小脸逗得姚玉直笑,又问秦曜:“我当初粘着你,你也是如此?” 秦曜想了想,摇摇头:“她有三个妹妹粘着,自然会觉得疲惫,我只你一人,恰恰好。”随即看着秦琰那被拉扯得变了形的衣裳,摇了摇头,“不纳妃是对的,想来琰儿也不会再想纳妃的。”姚玉哈哈笑着。 秦琰和秦玖皆不负众望,成长得出类拔萃,又是从小玩在一块儿,宫里因着只有一个皇后,自小便不曾经历那勾心斗角,两人感情甚笃。两人文武双全,于政事也有板有眼,群臣早将太女不是太子的遗憾抛之脑后。 而秦琰秦玖姐妹俩长大一些后,秦曜便时常以微服私访为由,带着姚玉四处游玩,有时带上秦琰,有时带上秦玖。而姚丞相年事已高,已经回家颐养天年,沈曼成了第一女丞相,秦曜不在都城时,由沈曼辅佐王女或太女处理政事,重要的事便修书给秦曜问询,以皇上亲笔为证。 微服私访时,秦曜有时会换回女装,知晓的几个臣子只以为皇上是为了隐瞒身份男扮女装,只有秦曜和姚玉两人享受这难得的正大光明的真实。 第 23 章 二代篇1 秦琰听闻了秦曜年少时的事迹,便也想去北齐一展身手。如今北齐虽有些蠢蠢欲动,但到底因着秦曜正值盛年,也不敢轻举妄动,秦曜觉得难得和平几年,也不愿女儿以身犯险。可秦琰却不这般想,一是为了一展自己宏图,二是北齐来犯只是迟早的问题,与其等他们来打个措手不及,不如先发制人,至于名头,自然是可以使点手段的。 秦曜不准,这事便从秦琰十四岁拖到了十六岁,北齐果然如秦琰所说,有一些人总是忍不住在大秦忍耐的边缘不停试探。秦琰在得了秦曜准许后,使了点手段,叫人纵容一番,又放出大秦女子当道,国力空虚的谣言,果不其然,那些人便又自大起来,甚至有人跑到大秦这边的城里强抢起东西来。 那城镇本是北齐的一块领土,当年秦曜打下来后,大秦的军队一直驻守在此,有人抢掠,军队便派人前去交涉,要求北齐交出那些人,可北齐那些人本就是一伙儿的,只装傻充愣,于是两支队伍无法言和便打斗起来。 大秦这支队伍不知如何就撤退了,北齐那些人被大秦压了多年,此刻见有扬眉吐气的时刻便追了过去,那城镇里的人本就稀少,北齐的军队在城门外叫嚣了几日后,破城而入,只见那些人落荒而逃。北齐这支队伍本也单薄,并没有继续追,只在城里搜刮起来,或许大秦果真空虚了,这城里竟是十分贫瘠。 于是,秦琰作为太女亲征北齐。当年跟着秦曜一块习武的,除了孟婕一直留在都城,其余三人早已成为驻守一方的大将,北齐那边便是张烈,秦琰此次过去,秦曜早已修书给张烈,北齐那边都是秦曜当初的亲兵,秦曜也还算放心。秦琰自己也有四个一同习武的伙伴,一如秦曜当年,几个少年摩拳擦掌,意气风发去了北齐。 北齐那儿才打过一次胜仗的队伍,面对秦军还颇有些得意,谁知这支秦军与先前那支截然不同,势如破竹,夺回城池后并不停歇,一连夺下两座城池。北齐派人谈和,秦琰便放话:“势均力敌才谈和,尔等只能投降,成为我大秦附属国方能有一条生路。” 北齐可不觉得自己与秦国实力如此悬殊,也倾国之力,决心要争取一个求和的机会。北齐也有一个少年将军,看上去也只是弱冠之年,却是北齐最为勇猛最有谋略的一个。 秦琰觉着若是没有这个申屠浩,如今他们都能打到北齐的都城了。几次修书回宫,秦琰都在书信上提起这个申屠浩的本事,与其颇有惺惺相惜之意。秦曜和姚玉也跟着好奇起来,秦琰打小张扬骄纵,能叫她欣赏佩服之人,少之又少,这申屠浩看起来着实有些本事。而又有些庆幸,若是再放任这申屠浩几年,等他逮着机会,恐怕对大秦也是一大威胁。 这一打又是两年,秦军一步步逼近北齐都城,申屠浩所带北齐军队步步后退,却依旧负隅顽抗。几次对阵下来,秦琰与申屠浩都难分胜负,若不是张烈带兵从其他城池包抄,申屠浩亦不会退让。张烈也与秦琰说过,若北齐有两个申屠浩,兴许他们便无需再攻城了。而申屠浩知晓秦琰是一个比他还小上几岁的姑娘,也是敬佩。 可惜北齐只有一个申屠浩,尽管他是天降将才,可依旧敌不过来势汹汹的秦军。秦军除了张烈这个老将以外,还有与秦琰一起培养长大的少年将军,更有秦琰这个太女亲自坐镇,军中气势非比寻常。 北齐终于送来了降书,北齐皇帝甘愿自称北齐王,从今往后,北齐归大秦所有,每年进贡。降书送来,秦军大呼胜利,申屠浩站在城头观望许久,才落寞退去。 秦琰带领一支精兵强将前往北齐都城雪河城,张烈带着大批队伍跟在后头。进了雪河城,大部队驻扎在城外,精兵则安顿在城内。秦琰乔装一番,特意学着北齐人的装扮,只身在雪河城里逛了起来。 尽管在北齐两年,可她从未好好逛过,如今走在雪河城里,哪里都觉得新奇,又被一座极高的冰雕吸引了去,走到那附近,才看了一会儿便觉不对,那冰雕似是有断裂之意。 秦琰后退几步,却见那冰雕下还站着一个姑娘,正仰着头望着冰雕。秦琰赶紧飞步向前,那冰雕果真传来断裂声响,高处的冰往下塌。那姑娘被吓了一跳,转身逃跑,可哪里跑得过冰塌的速度,心里又恐又慌,只见一人冲到跟前,拉住自己的手,用力往外一扯,躲过砸下来的巨大的冰,尚来不及反应,已被那人搂着跳到了空旷之处。 秦琰搂着人,看了一眼倒塌处,又回头看怀里的姑娘,只觉这姑娘冰肌雪肤,扑闪着的大眼睛尚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那瞳孔的颜色比常人要淡上几分,叫她觉得新奇。 慕容晴轻轻从秦琰怀里挣脱开来,轻轻柔柔说了一声谢便跑走了。秦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又去看那倒塌的冰雕,叹了一声可惜。 北齐王不敢怠慢秦琰,投降后,北齐归大秦所有,秦琰未来就是他的皇上。第二日,北齐王便在北齐宫里设宴,与秦琰详谈归降一事。因着北齐王如今还未有儿子,便答应将五公主送往大秦都城当质子,待有儿子降生,再去换回。 秦琰根本不在乎这几公主,她昨日打探过,这北齐王如今只有五个女儿,前几个女儿都已成亲,只有五公主,虽与她一般大,倒也还未成亲,不知是不是要学他们大秦立为太女的缘故。 “只有公主一人前去,恐怕王爷会担心,不如让申屠浩陪同。”秦琰觉得北齐最大的威胁便是申屠浩,只需将申屠浩带回都城便能放心一些。况且她也可惜申屠浩的将才就此浪费,带回去或许还能派上别的用场。 北齐王似乎没有犹豫:“当然当然,申屠浩定是要陪着的。”秦琰觉得有些奇怪,她并不觉北齐不知申屠浩的能力,可她这般提起,北齐王却丝毫不觉唐突。秦琰没有说话,北齐王似是猜到了她的疑虑:“其实他俩早有婚约,原本也是打算此次回来便成亲的,如今事情有变,便等他们一起去了都城再说罢。” 秦琰眯了眯眼,这北齐王倒也不糊涂,知晓用自己的女儿绑住这般一个人才,可这般指婚不会惹申屠浩反感吗?秦琰又问道:“申屠浩可会愿意?”北齐王笑着:“他定是愿意的,他喜欢晴儿多年,出征前就请求赐婚,可……事发突然,他急着要上战场,这亲事便先放下来了。此次小女去往都城,他定是想要一同去的。殿下也知晓他的才干,孤愿让他一同前去,自是没有二心,还请殿下放心。” 北齐王趁机又表明了自己的忠心,秦琰不甚在意:“王爷是个聪明人,定能安享荣华富贵一辈子的。”秦琰的意思也很明显,只要他安分,她定然不会再动他,但若是不安分,可就怪不了她了。 秦琰起身往宴会走去,有些好奇是怎样的姑娘,能让申屠浩这般喜欢。若申屠浩果真如北齐王所言这般深情,那他便永远只会对北齐尽忠。成亲?不可能的,她定是要将这门亲事拆掉的,申屠浩这般的将才,只能臣服于她,对她尽忠。 秦琰与北齐王平起平坐,申屠浩就坐在下面。秦琰一直盯着他看,直到北齐王凑到她的边上道:“那中间的就是小女晴儿。”秦琰这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中间在舞蹈的姑娘们。 在正中央的姑娘正背对着她轻摇腰肢,秦琰往申屠浩那儿看了一眼,见申屠浩正紧紧盯着那姑娘,眼里深情确实骗不了人。秦琰又往那姑娘身上看去,见那姑娘倒退几步,又慢慢转过身来,看向秦琰的眼里有些吃惊。 秦琰放在腿上的手指点了点,有意思,这姑娘竟是昨日她救下的那位,原来她就是慕容晴。 一曲舞尽,慕容晴落座,秦琰看了她一眼,便又去看申屠浩,那申屠浩果真时时刻刻注意着慕容晴的动向。没一会儿,北齐王便宣告,慕容晴要随同秦军一起回都城。果然如他所料,申屠浩主动请缨一同前往,北齐王自然是欣然允下。 秦琰用手指敲了敲椅子:“既然慕容郡主和申屠将军亲自前往,那今年的贡品便不需兴师动众再送了,此次一块儿带上罢,明早我们便动身。”既然北齐王已降为王爷,那慕容晴这个公主如今也只是郡主了。而秦琰也算给了北齐王颜面,将此次投降时允诺的赔偿称为贡品,也算是免下了这一年的贡品,北齐王道谢,北齐人有人欢喜有人忧。 上路了,慕容晴一直坐在马车里,秦琰则有时坐在马车歇息,有时又在马上。秦琰的马车在前面,慕容晴的马车在后面。队伍浩浩荡荡,虽在一条道上,竟也见不到,只在黄昏住店时,两人能见上一面。 申屠浩则一直跟在慕容晴的马车边上,秦琰观察了几日,那申屠浩对慕容晴十分殷勤,倒也知晓分寸保持距离,若不是知晓他俩有婚约,只以为申屠浩是个忠心耿耿伺候主子的臣子罢了。 秦琰来了兴致,这一日行军时,偏要与慕容晴一辆马车。秦琰是女子,与慕容晴一辆马车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尽管大秦女子可通婚,可到底没有避嫌至此。 慕容晴见秦琰进来,有些拘谨。秦琰倒是十分自如:“那日可有伤着?”慕容晴摇摇头:“那日多谢殿下相救。”秦琰笑了笑:“你我同岁,这漫漫长路也算做个伴,不必如此拘谨。”慕容晴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秦琰看着慕容晴手边放着的蜜饯:“这个好吃吗?”慕容晴将蜜饯端到秦琰跟前:“这是我母妃亲手做的,有些酸。”秦琰看着那蜜饯没有动手,慕容晴捏起一粒喂过去,秦琰张嘴吃下。 “如何?”慕容晴问道。秦琰便故意皱巴起一张脸来:“好酸。”慕容晴被她逗笑:“哪儿有这般夸张。” 第 24 章 二代篇2 秦琰有时会去慕容晴的马车上找她说话,有时会在客栈歇脚时特意坐到慕容晴和申屠浩那一桌去闲聊两句。大家也开始习惯秦琰时不时会出现在慕容晴的边上。当队伍进入秦国原本的地界,街道上都开始繁华起来,秦军习以为常,而随慕容晴前来的北齐人还带着些新奇。 这日到了落脚点,秦琰敲开慕容晴的门,问她是否想去外面逛逛。大秦没有宵禁,两人出现在街头,身后没有任何人跟着。她们从街头逛到街尾,这个镇先前还算是北齐的,是当初秦曜打下来的,归属大秦多年,融合了两地的特色。 秦琰虽在北齐几年,可一心扑在战场,从未逛过这些,只那日在雪河城见过一些,不过此刻她依旧心不在此,她的心思都停留在慕容晴的身上,时刻注意着她的神情动作,似是想看穿她的内心。 两人坐在椅子上看皮影戏,慕容晴认真地看着那皮影上跳下窜,认真地听那咿咿呀呀的唱腔,秦琰斜靠在椅子上,盯着慕容晴的侧颜,似是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变化。 待一段落演罢,剧情回到平淡的生活,慕容晴才察觉到秦琰的目光,随后慢慢转过半个身子看她,对着她笑。秦琰没有说话,只端起桌边的茶水喝了一口,慕容晴也跟着端起茶喝。 北齐人生性豪放直率,可慕容晴小口饮茶的模样却更像江南姑娘,柔柔软软的。有时候秦琰甚至有些怀疑,北齐王是不是找了个姑娘来冒充慕容晴,可慕容晴那瞳色确实与北齐王的一样。 想到这,秦琰忍不住说道:“你的眼睛生来便是这个颜色吗?”慕容晴愣了一下,轻轻点点头:“身边的人多是瞳色较浅的,便不觉奇怪。”秦琰没有再说话,她想到自己见过的北齐王室的人,瞳色都是这般,其实北齐许多人都是这般,可她偏就觉得慕容晴的眼睛是独特的。 一出戏看完,秦琰拉着慕容晴离开戏场,两人的手没有松开,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却又不大想回去,于是秦琰看见茶楼就拉着慕容晴进去了。 北齐不时兴喝茶,是没有茶楼的。这茶楼显然也是这几年才有的,秦琰已经许久没有正经喝过茶:“平日爱喝什么茶?”慕容晴坐在那儿有些拘束地捏了捏衣角:“我没有怎么喝过茶。” 秦琰没说什么,也不敢在这里点太好的茶,只点了大红袍:“先试试这个,若是喝不惯,可以再试试花茶。喝不惯也是常事,我母后便不喜欢喝茶,只喜欢喝花茶,她那儿有全大秦最好的花茶。” 慕容晴放松了一些:“是吗?听闻大秦人都是偏爱喝茶的,以喝茶为礼。”秦琰微微笑着:“是不是礼也得看人喜欢不喜欢,若是喜欢便是礼,若是不喜欢便是无礼了。”秦琰话里话外都言明,不爱喝茶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慕容晴才算放松下来。 茶上来了,秦琰翻转着茶具,娴熟的茶艺叫慕容晴赞叹,秦琰将一杯红茶放到慕容晴的跟前:“试试看。”慕容晴还未将杯子放到嘴边,便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这香温温柔柔的,却又久久不散,慕容晴喝了一口茶。 秦琰也举起杯子喝了一口,问道:“比起皮影戏那碗茶,会好喝点吗?” 慕容晴欣喜地点着头:“我们北齐大多便是那般随意泡的茶,很多时候连茶叶都不放的,我从未喝过这般香甜的茶。”秦琰见她杯子已空,又替她续上:“回了宫,我宫里有好一些的茶叶,届时可以尝尝。” 两人聊了一会儿茶,秦琰话头一转:“晴儿也已十八,可有婚约?”慕容晴微微低头:“有的,我与申屠浩已有婚约。”秦琰本就知晓此事,佯装惊讶,又问:“那你们可有夫妻之实?” 慕容晴有些羞涩,轻轻瞥了一眼秦琰又转移开视线,轻唤了一声:“琰姐姐。”自打秦琰去她马车上起,慕容晴便不再叫秦琰为殿下,这是秦琰的要求。秦琰听了,只道:“如何?不能说与我听?” 慕容晴摇了摇头:“我们还未成亲,哪儿有夫妻之实。” 秦琰撇了撇嘴,站起身来,坐到慕容晴的边上:“未成亲便有夫妻之实的人不在少数,我见申屠浩于你死心塌地,以为你们亲密非常。” 慕容晴侧头看着秦琰:“我们不曾想过此事。我们是青梅竹马,此前他去提亲,却遇到战事便上了战场,原先是等他回来再成亲的,谁知他回来了,我却要走了。” “他如今跟着你来了,你们是准备在都城成亲?”秦琰追问着,慕容晴抬起头想了想,又摇头:“我也不知,他并没有同我说过,我父王也不曾跟我提过此事,恐怕此事需要圣上来决断了。” 秦琰也是如此想的,心里轻哼一声,你俩的亲事是成不了了,只要慕容晴还在都城一日,她的亲事定是需要父皇定夺的,她不允,她的父皇自然也不会允的。只是他们成不了亲也算不了什么,申屠浩恐怕也是知晓的,依旧要跟着来,就不是会放弃的。难道是要做一对无名分的夫妻? 这究竟是怎样的情分呢? 秦琰又好奇起来:“你同他都不曾有过亲密之事?”慕容晴此刻再说起已是坦然:“我与他儿时牵过手,长大一些他都忙于军事……”秦琰侧头看着慕容晴:“你不好奇吗?” 慕容晴疑惑地眨了眨眼,不知她问的什么。秦琰没有解释,也没再等待,径直俯过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这也是她头一回亲,慕容晴的唇同她一般温柔,秦琰原本只是好奇,如今却有些沉醉的意味,正要又亲下去,只听敲门声起:“客官,可要加水?” 秦琰收回自己的动作,起身走到门旁,顿了顿,似是有些恼怒自己方才差一点便迷失了自己,便道:“不必了,结账。” 慕容晴坐在那儿,也不敢抬头去看秦琰,只不停摸着眼前的杯子,直到秦琰打开门,才起身跟在后头。 回去一路,两人都没有说话,也不知各自都在想些什么。 秦曜年少时,秦彻对其管教甚严,□□之类的都有意让其避开,恐误其事,而姚太后又因其女扮男装一事,万事谨慎,这些事自然不会出现在秦曜边上。这般以来,乃至秦曜娶了姚玉,也不知□□。秦曜与姚玉并不知晓其中关节,只以为宫中都是如此,便不曾管过此事。 秦琰在宫里便没有人拘着,又不必如秦曜那般谨慎行事,到了军中更是放肆,秦曜没有提前管过军/妓一事,秦琰在军中多日哪儿会不知的,只是她知晓是知晓,却一直不屑与此事,有时见那些男人趋之若鹜的模样还嗤之以鼻,觉着此事甚是误事。 而北齐本就豪放,人们并不觉得此事如何难以启齿,已经年至十八的慕容晴自然也不是对此事一窍不通,她自是知晓方才秦琰与她做的并不是什么随便的事,可她也搞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她只知晓,她并不讨厌与秦琰那般。 她很珍惜跟秦琰的这段感情,她不希望她俩会因此事产生隔阂,是故一路上也不曾提起此事,只想将此事轻轻揭过。 两人回到客栈,慕容晴才开了口:“今日的茶很好喝。” 秦琰只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两人走到慕容晴的房门前,慕容晴进了屋,与秦琰道别:“晚安。”“晚安。”秦琰笑着看她进屋关上了房门,才往自己的屋里去。 第 25 章 二代篇3 自那日茶楼回来,一直到都城进了宫,慕容晴都没有再单独与秦琰在一起过。秦琰依旧与她在一块儿用膳,依旧会同申屠浩一起同她在街上闲逛,在路上修整时,秦琰也会与她闲聊几句,好似什么都与以前一般,可秦琰没有再独自来马车寻她,也没有再单独带她去哪里玩。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闲暇时间,等慕容晴想要去找秦琰的时候,他们已经到都城皇宫了。因着皇宫里只住着太后皇上皇后和太女、公主五人,许多宫殿已经闲置多年,慕容晴来了,秦曜便让她住在宫里,以郡主之礼对待,申屠浩自然是安排在了宫外。 起初姚玉还有些不快,毕竟那慕容晴长得确实漂亮,又漂亮得与大秦人有些不同。秦曜见她多想,摇摇头:“你瞎想些什么,或许那是你儿媳呢。”姚玉一听,眨了眨眼:“可是琰儿同你说了什么?” “琰儿什么都没与我说,只是白日里他们站在一块儿,那慕容晴一直盯着琰儿看。”秦曜本是看了秦琰的信,一直注意着申屠浩,见申屠浩时不时瞥向一旁的慕容晴,便也多看了几眼慕容晴,就那么恰好,每每都能看见她偷看秦琰。 姚玉也凑近几分:“那你看琰儿对她……”秦曜摇了摇头:“还瞧不出,不过人家身为公主,身边又有个申屠浩,一直盯着琰儿看,想来总是琰儿做了什么事的。左右人都在宫里,若她们有情,我也不会拦着。”姚玉也点点头:“以琰儿的性子,她若是喜欢,早晚都会告诉我们的。我们还是担心担心玖儿,她喜欢孟沈安,孟婕哪儿舍得啊。” “孟沈安自己若是也喜欢,孟婕怎会不肯。”秦曜倒是不担心。 秦琰回了宫,作为太女自然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处理,一连忙了几日,慕容晴先前每日都还能见到她说上话,可自打入了宫,竟是几日都不曾见面,慕容晴本就想去找她,如今徘徊了几日后,还是问了宫人,太女在何处。 宫人带着慕容晴来到东宫,还不等通报,便见秦琰从外头回来,秦琰见了慕容晴,挥手叫宫人退下:“晴儿,你怎么来这里了?”慕容晴走到她的跟前,轻轻柔柔地回答着:“几日都没见你了。” “忙了几日,都忘了时间。”秦琰说着,又拉着慕容晴去她住的静月宫,“宫里一应安排可有什么不妥当的?”慕容晴住在静月宫,秦琰也是叫人关照过的,只不过这些日子实在是忙,只提点了一句便没有再管了,也不知她在这儿住得是否习惯。索性慕容晴现下来找她,自己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便过去瞧瞧,总是要叫宫人知晓,不能欺负这个曾经的异国的公主。 慕容晴跟在她的身后,又回到了自己的静月宫:“宫人都很细心。”她在这里住得并没有什么不习惯的,但终究不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曾经又是敌人,有些宫人自然是不喜欢她的,只不过她能理解,也不想与她们计较。 而那些宫人见着秦琰拉着她回来,自是比往日要恭敬许多,慕容晴便明白了秦琰的用意,不过是想震慑这些宫人,让他们不要亏待了她。 进了殿,宫人都退下了,两人坐在软榻上,闲聊了几句,秦琰看着隔着一张小桌的慕容晴,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将方才在东宫门口的话又问了一遍,慕容晴呆呆愣愣的,没有说话,秦琰又道,“我看你像是有话要同我说。” 慕容晴看着秦琰,有些紧张地抓了抓裙子:“上一回在茶楼里的事,能不能忘了。”她只以为秦琰是因那件事跟她产生了隔阂,所以想让秦琰忘了那日的事。秦琰看着她,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你想让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秦琰不知道慕容晴的心思,是想跟自己划清界限好跟申屠浩双宿双栖吗? 慕容晴快速地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想跟琰姐姐继续当朋友,那日的玩笑或许会……”还不等慕容晴说完,秦琰打断了她的话:“玩笑?你觉得我是那般随便轻浮的人?”慕容晴又赶紧摇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琰看着慕容晴,已经猜出了慕容晴的心思,她低眸想了想,若是如慕容晴所说,跟她成为了朋友,那之后她要与申屠浩成亲,自己非但不能阻碍,还得假惺惺地帮点忙。那绝不是她想做的,若与慕容晴就此撇清,那自己先前有意的接近也就功亏一篑了,申屠浩这员大将还没有为她所用,若申屠浩对慕容晴忠心耿耿,无疑是一大隐患。 再抬眼看慕容晴,清醒又混乱的秦琰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涌上心头,将两人中间的小桌移了开去:“我从见你第一眼便喜欢你。”慕容晴一时愣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直勾勾地盯着秦琰看。秦琰便继续说道:“你会觉得我恶心罢。” 慕容晴看着秦琰的眼睛,只担心她真的误会了自己,赶紧摇头:“我从未这样想过。”秦琰也直盯着她的眼睛:“这在北齐是一件很奇怪的事罢。” 慕容晴十分诚挚地回答着:“喜欢一个人是没有对错的,女子喜欢女子也不奇怪。”她在大秦境内多日,早就知晓在大秦,女子可以通婚,她确实不觉奇怪,倒觉得喜欢谁是那个人自己的事,与性别无关。 秦琰身子没动,可言语和眼神步步逼近:“你自己是不能接受的罢。”慕容晴有些无措,可她又怕自己不说点什么会叫秦琰误会,她只担心秦琰会因此疏离自己,便道:“和琰姐姐在一块儿,我很开心。” “可我要的不只是这些。”秦琰站了起来,走到慕容晴跟前,慕容晴只是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她,见她又弯下腰来,在她唇上亲了两下。 秦琰睁开眼,看慕容晴一直颤抖着睫毛看着自己,也不躲闪也不迎合,只微微低下头去,秦琰伸手扶住她的脑袋,让她微微仰起头,又吻了下去。慕容晴也合上了眼,两只手捏着裙边满是无措,任由秦琰亲吻着。 …… 第 26 章 二代篇4 慕容晴才放松下来,脸上泛着不同往日的红,急促的呼吸停下,轻轻呼出一口气,却正在这时,听见外头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是申屠浩求见。 慕容晴赶紧坐起身来,有些慌乱,整理着凌乱不堪的衣裳,缓了两口气才应了外头的声音:“等一下。”而秦琰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看着。 慕容晴快速地将衣扣扣上,将衣带系上,又将裙摆和衣服扯平,凌乱的头发匆忙之下也整理不好,她索性将头发散了下来,见秦琰已经起身走到屏风后头,甚至十分好心地拿走了放在小桌上的两个茶杯,慕容晴轻轻呼了一口气,才向门口走去。 “浩哥哥——”慕容晴打开了门,申屠浩走了进来:“我可是扰了你歇息?”他也看得出慕容晴一副才起身的模样,便以为方才她在歇息,匆忙套了衣裳来开的门。 慕容晴摇了摇头:“也醒着的。” 申屠浩没有多想,在椅子上坐下:“后日宫里设宴,说是给我们的欢迎宴,可明摆着就是给秦琰的庆功宴,你可想去?” 慕容晴给他倒了一杯茶:“若是不去,琰姐姐会不高兴的。”她找个理由不出面是简单,可那般拂了秦琰的面子,她也不想,何况如今北齐已然归属大秦,一次宫宴不去,旁人便会高看她了? 申屠浩也没喝杯子里的茶:“你跟秦琰关系倒不错。”慕容晴微微笑着:“与她一路过来,相伴多日,你不喜欢她吗?” 申屠浩本也对秦琰有惺惺相惜之情,对她的才情亦是折服,只是想到慕容晴从一国公主变为质子,今后不知要吃多少苦头,便将这怨气都撒到了秦琰身上,听慕容晴这般说,却又想起一路上秦琰对他们的尊重与照顾,便也心平气和起来。 申屠浩本来只是为宫宴而来,与慕容晴说过几句以后,便走了,他的身份不便在此久留,秦皇对他不错,在外替他安置了一处府邸。 申屠浩走了,慕容晴拴上门,绕过屏风走到床边,秦琰正侧躺在床上,紧贴床的边缘,一副困倦的模样。慕容晴走过去,在床头前蹲下:“很累吗?” 秦琰轻轻合上了眼:“近来夜里都睡不好。”有太多的事要费尽心思,夜里也难免多思虑一些。慕容晴听了,没有说话,只调整了姿态,侧坐在床前的毯子上,双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床沿,便这样乖乖守在秦琰边上,看着秦琰休息。 秦琰虽已经合上了眼,但也知慕容晴还在边上,便问:“后日的宫宴你想去吗?”慕容晴微微勾起唇角,眼睛依旧盯着秦琰的脸看:“去看看也是好的,不知有何不同。” “若是不想去,我替你挡了去。”秦琰担心慕容晴只是不好意思拒绝,或是害怕自己。慕容晴却依旧是那副轻轻柔柔的语气:“我在宫里也无事,去那里能看见你。” 秦琰轻轻嘟囔了一句:“我有什么好看的。” 慕容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秦琰,脸上的笑意不减,又慢慢伸出手,摸了摸秦琰头顶的发丝,动作很轻很慢。秦琰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慕容晴替她将脸侧的头发捋顺,又收回了手,就那般静静地看着秦琰。 第二日夜里,秦琰从窗子爬进了慕容晴的屋。慕容晴听见窗边的动静,吓得起身躲在墙角,秦琰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掀开床帐没看见人,便转身看向空荡荡的屋子,轻声唤道:“晴儿?” 慕容晴听出了她的声音,便从墙角快步走过来:“琰姐姐。” 秦琰看了一眼她来的方向,知道是自己的动静吓着她了:“害怕怎么不跑出去?”慕容晴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秦琰看。 秦琰往床上一躺:“睡不着,来你这里睡一晚。”慕容晴替她拉好被子,看了一眼窗子:“窗子明明是拴好的。”秦琰轻笑一声:“没有什么能拦得住我。” 慕容晴从床尾爬到床里头,也钻进了被子,秦琰十分霸道地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两人没说什么话,很快便睡着了。 大秦的宫宴与北齐的不大一样,但按身份排位是一样的。慕容晴如今只是一个郡主,与秦曜的位置便隔了一段,若不是这次宫宴有个欢迎她的名头,恐怕还会更远。 宫宴上也都是歌舞,但与北齐的不同,慕容晴认真地看着,可每每看完一个便忍不住去看秦琰的神情,想起当初在北齐,她也是在殿上为秦琰跳了一支舞,她还记得秦琰当时看她的眼神,不知她会不会也那般看别的姑娘。 还不等慕容晴细想,便有人点了她的名字,原是有大臣听闻北齐歌舞与大秦大不相同,便提议慕容晴也献上一舞,好叫大伙儿一饱眼福。 慕容晴还未起身,秦琰已然开口:“王大人,这是对慕容郡主的欢迎宴,慕容郡主是本宫的尊客,哪儿有尊客献舞的道理?难不成我大秦便是如此无礼之邦?” 王大人吓得跪地认罪,姚玉呵呵一笑:“琰儿所言甚是,慕容郡主乃宫里的尊客,王爱卿若是要一睹北齐风光,或许可以请求慕容郡主调教几个舞女出来。”秦曜只在一旁点头,王大人头已经紧贴在地面上。 而申屠浩也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若不是秦琰及时开口,恐怕申屠浩已经拍案而起。尽管当初北齐王让慕容晴献舞便有讨好之意,可北齐王是慕容晴的父亲,他不能如何,这非亲非故的臣子却不能这般轻贱了她。 姚玉一抬手,奏乐声又起,底下便有人起身敬酒,对着秦琰自是一番夸赞。秦琰的军功自当对得起这些赞词,朝堂上的事这几日亦处理得井井有条,她仰头饮酒,好不得意潇洒。 秦曜与姚玉也都纵着,秦玖与她本就姐妹情深,这几日也总是跟在她身后追问北齐战事,当下也坐在她的身边,眼里也盛满了对皇姐的敬仰。秦琰几杯酒下肚,众人的言语又叫她忆起在北齐的时光,行动之间更添肆意。 果不其然,很快又有大臣将话头引到了秦琰的亲事上,秦琰即将十九,虽算不得太晚,也正是议亲的时候,太子妃的人选自当慎重,该早些考量的。 秦曜姚玉没有说话,大有让秦琰自己做主的意思,秦琰皱了皱眉,瞥了一眼慕容晴的方向。她想着,自己与慕容晴算不得什么,可当下说起她的亲事,她的脑子却又不受她控制一般,想起的都是她。难不成单单是前日做了那样的事,她便得娶她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自己那般也只是为了拆散她与申屠浩罢了。 秦琰虽这般想,却又做不到将此事轻巧揭过,颇为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提议的大臣:“本宫几年不进太学,荒废了太多,需得慢慢拾起,哪儿有闲暇找太子妃?” 大臣又夸了几句秦琰上进,此事便也这般过去了。 夜里,秦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去翻了慕容晴的窗子,今夜的窗子没有拴上,轻轻一推便开了。秦琰翻窗进去,见慕容晴正掀开床帐往这边看。 秦琰拴上窗子,走到床边,熟门熟路地将衣裳脱了挂在一旁,又躺进被窝:“怎么不栓窗子了?我打得开。”慕容晴往里头挪了点位置,好叫秦琰躺得舒坦些:“怕人见了那木栓会起疑心。” 慕容晴也是极心细的,她知晓秦琰有派暗卫守在她的宫里,倒也不怕有人闯入。秦琰只点头,见她不曾提起宫宴的事,也暗松了口气。她原先担心慕容晴会借着宫宴一事追问前日的事,她还不知该如何回答,既然慕容晴不提起,那便更好。 自那日起,秦琰几乎是夜夜都来静月宫,有时因事耽搁来得晚了,她也怕惊醒慕容晴,可无论她多晚过来,她打开窗子的时候,都能看见那床帐微动,然后从里头探出一个脑袋来。 秦琰这才发觉,不知何时,慕容晴将挡着窗子的这个屏风挪开了。 秦琰夜宿在慕容晴这儿,有时只是搂着她睡觉,有时也会亲一亲她,两人也会随口聊上几句。秦琰白日又回到太学进学,她听慕容晴提起过几次白日里总是孤单一人,便向秦曜提议,让慕容晴也入了太学。 慕容晴在太学,学得比秦琰还认真几分,秦琰时不时分神看一看慕容晴,而慕容晴却对这大秦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又像是闷久了的小鸟重回丛林,在太学里只尽情遨游。 若不是歇息的时候,慕容晴那轻轻柔柔的目光总会落在自己身上,秦琰都要怀疑她是在疏离自己。 第 27 章 二代篇5 秦琰回了太学,可她的几个伴读却回不了,毕竟年岁也大了,有两个也都进了朝堂,五人便相约刘鹗府中叙旧。 刘鹗才成亲一年,言谈之间便时常提起娇妻,又惹众人调笑。酒过三巡,有人提议要赏舞作诗,刘鹗府上也有几个舞女,随即唤出来跳舞,几人一面看着,一面挥毫作诗。 刘鹗的诗才作罢,他的夫人便派人送来了醒酒汤,刘鹗十分热切地将诗作命丫头送了回去,原来他虽看着舞女,想的却是自己的夫人。有人笑他“醉了”,有人笑他“还不够醉”。秦琰举起手中的酒杯,轻轻一歪,酒水洒落在地,又将笔往桌上一扔,站起身来:“本宫醉了,先回宫了。” 众人起身行礼相送,待秦琰走后才去看她桌上,白净的纸上未写一字。 回了宫,秦琰进了东宫就从窗子里翻出来,径直去了静月宫。来得比往日都还早一些,慕容晴甚至还不在屋内。秦琰就站在床边候着。慕容晴贴身伺候的侍女阿宁是北齐带来的,她正扶着慕容晴要往里头走,慕容晴眼尖看见窗子有一条缝,便停下脚步:“阿宁,你先去歇着吧。” 阿宁退下,慕容晴款款绕过屏风走至床前,果真看见秦琰站在那儿,她脸上便不自觉带上了笑,凑过去:“你今儿来这么早。” 秦琰没有说话,只将她拉进怀里,又双手扶住她的脑袋,吻了上去,不似往日的蜻蜓点水。 其实自那日起,她们虽每夜都宿在一块儿,却也没有再做如此亲密的事,可两个人又仿佛两张柔脆的纸,一点就着了。到底还是跟上一回是不同的,两人倒在床上时,衣裳褪尽,两人吻在一处难舍难分,手上动作没有停歇,亲吻也没有停歇。 等秦琰尽兴躺下,慕容晴翻转身子半趴在她的身上,细细柔柔的吻落在她的身上,秦琰难耐地扭了扭身子,慕容晴便停下动作抬起头来看她:“不想吗?”她是摸不清秦琰的心思的,她自己是肯的,秦琰的吻凑上来,她才发觉,自己竟是如此贪恋与她的亲密,明明两人也只是做过这样的事一次而已,还是那般仓促的一次。可她不知,秦琰肯不肯委身于她。 秦琰也看着慕容晴,她知晓,若是她不想,甚至无需找寻借口,只需此刻点点头,慕容晴便不会再继续,可她也说不清心里翻腾而过的心思是什么,她只知晓,自己不想拒绝慕容晴,不想叫她那温柔的眼眸里染上失落,至少此刻是如此。 秦琰没说话,只抬手摸了摸慕容晴的脸,轻轻将她的脑袋向下压了压,慕容晴便明白过来,她也是肯的。慕容晴绽开笑容,在她身上亲了两下,又微微仰头去亲秦琰的唇,两人又吻在一起。 这一晚,两人也数不尽到底吻了多少遍,两人都赤诚相对,翻山越岭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相拥而眠。带秦琰醒来,准备回东宫,慕容晴难得还睡着。往常秦琰醒来,她便也醒了,有时比秦琰醒得还要早些。 秦琰坐起身穿衣裳,听见慕容晴低声呢喃:“琰姐姐……”秦琰回头看着还睡着的慕容晴,抬手将她唇边的发丝拨开,又望着她许久许久。她知晓,如今这般,她已不能自欺欺人,亦不能再同先前那般假装无事发生,要么同慕容晴成亲,要么同她断了干净,她不忍心再同她不清不白下去,白白欺负了她。 秦琰也搞不清自己的心思,她不知这两次是否如自己所想那般,单单只因着一时冲动,她不敢细想,也不敢去承认自己动了心。她还有许多事要做,她还要收服申屠浩,她要让北齐彻彻底底归纳于大秦,慕容晴本该只是她的一个棋子,她自负与运筹帷幄,怎肯承认自己对一颗棋子动了心。 秦琰心乱如麻,决心先冷静几日,捡起地上的腰带,系上腰带便走了。一连几日,她都不曾去找慕容晴,只想用这种法子将自己从那乱如麻的心绪中脱离出来,或许还能继续欺哄慕容晴,可她只觉自己心里头越来越乱了,越来越多地想起慕容晴,她没有法子,只能找更多的事来做,好让自己忙起来顾不得想起任何人来。 折腾了几日,整个人着实有些萎靡,就连秦曜也忍不住派了太医来看:“你怎病恹恹的?”秦琰只说自己太忙,秦曜也劝她来日方长,万事不可急切,秦琰点头应下,回头却坐在自己院里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没一会儿,有宫人来报,说是慕容郡主来了。 秦琰立马起身,着人将自己收拾一番,收拾得精神了一些后才出来,慕容晴已在院子里候着了。秦琰让慕容晴进屋,宫人端来茶后便退下了。 慕容晴没有喝了两口茶,见秦琰也不喝茶,也不知在想什么,却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道:“浩哥哥要被派去西边了。” 秦琰有些惊讶,看着慕容晴:“何时的事?” 慕容晴更觉惊讶:“朝堂上定下的事,你不知吗?只说下个月启程。”申屠浩下了朝就来找她,想让她跟着一起去西边,说他愿意用军功去给秦曜作保。 秦琰这几日找了许多事来做,但当下一回想,却根本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事,甚至连朝堂上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也回想不起来,当下摇了摇头:“你要跟他去?”若用一个慕容晴能换申屠浩的忠心,这是再划算不过的事,她知晓,申屠浩知晓,她父皇也知晓,若申屠浩用这个条件去谈,她父皇未必不会答应。 慕容晴只想探得秦琰的态度,当下便点头:“他说他会打点好一切。” 秦琰又抬头问她:“可我父皇不会同意你们成亲的,你跟着他受苦,兴许等你老了,他便不再喜欢你,喜欢了旁人,届时你要如何?”顺水人情可以做,但让他们成亲是不可能的。她都能想明白的道理,秦曜和申屠浩都该想得到。 慕容晴也是明白的:“届时,我便再回来罢。” 秦琰便有些生气:“那你便不该跟着去!”说着,就站起身想往屋里走,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气愤。慕容晴赶紧拉住了她:“我有话想跟你说。” 秦琰便又坐了下来,只听慕容晴道:“我们谈谈罢。”秦琰听得出来,她是想谈她们两人之间的事,便道:“不必了,都忘了罢。”这几日,她因着这事饱受折磨,这样的心情与苦头是先前从未有过的,她自觉该离这种事远一些,兴许大家都忘了才好。 慕容晴捏了捏衣角,看着秦琰,顿了顿,温柔而坚定:“我忘不了。”还不等秦琰说话,她又道,“我想跟浩哥哥坦白我们的事。” 秦琰笑了一下:“到那个地步了吗?事已至此,我们就当是我们不懂事的一场游戏罢。”慕容晴看着秦琰不是很在乎的神态,听着她随意的语调,眼里浮出难过,轻声反抗着:“不是的。” 秦琰看着她如此,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我接近你便是为了拉拢申屠浩,我想拆散你们的亲事,好叫他不在效忠北齐,而是为我所用。你想跟着他一块儿去西边也好,想留在宫里也好,我都会尽力给你补偿,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对不起,我先前欺骗了你。” 秦琰只觉自己说出来后,心里轻松了不少,可看着眼前眼眶里蓄满眼泪的慕容晴,又是心疼。 慕容晴只一直盯着秦琰:“你骗我。”秦琰有些惊讶:“我先前骗了你,方才没有骗你。”慕容晴的泪不曾落下,她此刻又出奇地坚强,秦琰这才察觉,尽管慕容晴一直柔柔弱弱的,可却不曾见过她落泪哭泣的模样。 慕容晴微微摇头:“你方才说对不起的时候,你的眼睛和你先前说喜欢我时一样。如若当时是说谎,那你的对不起也是骗我 。”慕容晴说完便转身离开,徒留秦琰在院中站了许久许久,她再清楚不过,她的道歉是真心实意的。那便是说,她对慕容晴的喜欢,也是真心实意的。 似是突然想明白般,似是有人戳破了自己的心思,秦琰无法再自欺欺人,她就是对慕容晴动了心,秦琰便往静月宫去。 谁知在静月宫门口便见慕容晴坐着轿辇急匆匆往外去,嘴上还不断催促着抬轿子的人。秦琰过去拦下了轿辇:“你去哪儿?” 慕容晴显然也是真的着急:“浩哥哥练武受伤了,我得去看看。”秦琰还想再问,慕容晴赶紧在轿辇上坐下,十分心急:“他受了剑伤,不知如何。”秦琰站在一旁问她:“我能一块儿去吗?” 慕容晴没有说话,她只顾着心急,也顾不上秦琰的反常,若是以前的秦琰,霸道得很,哪里会问她,径直就一块儿去了。 秦琰也不等她回答,就挤了上去,坐在慕容晴的边上,解释了一句:“没有令牌,你出不了宫。”宫人抬着轿辇匆匆往外走。 到了宫门口,又换了马车,秦琰的马车,没有守卫会拦,两人坐着马车去往申屠浩的府邸。如此慕容晴倒也没有那么急了,她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转头问秦琰:“你去做什么?” 若说为了让她出宫,把令牌给她,或是送到宫门口便好,可她如今依旧跟着,是想去关心申屠浩,借此拉拢人心吗? 秦琰其实根本没在意申屠浩受伤一事,只是慕容晴往这边赶,她便跟过来了,当下被问得也回不出话来。 第 28 章 二代篇6 两人一到申屠府邸,管家见了是太女的马车,连忙跪下行礼,慕容晴急匆匆地往里头走,秦琰挥了挥手,叫那些人免礼,慕容晴头一回来,对这儿不熟悉,没人带路便不知申屠浩在哪儿,又匆匆停下脚步。管家赶紧上前,在前头带路,眼睛却是时刻注意着秦琰,生怕怠慢了太女。 到了屋前,管家才敲了敲门:“将军,太女殿下和慕容郡主来了。”还不等里头回应,慕容晴便推门进去了。秦琰微微皱眉,这有婚约的两人到底与外人不同,先前申屠浩去宫里找慕容晴无需提前通报,这回慕容晴来找申屠浩甚至也无需等里头的人回应。 慕容晴走在前头,快步绕过屏风走到床前蹲下。秦琰跟在后头也看不出心急与否,站在床前,见申屠浩要起身,又摆了摆手。 于是,申屠浩和慕容晴两人便像是忘了她在一旁一般,自顾自说着,慕容晴不停问着他伤势如何,可还疼痛,可会留下病根,申屠浩也十分耐心地一一解答,哪怕气色不佳,唇色苍白,也一一答着。 秦琰站在一旁,并不惊讶,她在北齐时就听闻两人的情谊,否则怎会想要破坏,可哪怕早有预料,亲眼看着,心里依旧觉得不快,她甚至也能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她的嫉妒皆因此刻慕容晴的眼里心里都是申屠浩。 她甚至看着慕容晴蹲在床前的模样,像极了她们第一回亲密后,她躺在她的床上,她也是这般蹲在床头轻轻柔柔地跟自己说话。不,不一样的,此刻她还拉着申屠浩的手。 侍女端来药汤,慕容晴小心扶着申屠浩坐起身来,又替他整理好衣裳,细心地将帕子垫在他的衣襟上,才端起药汤,小心地吹凉,一口一口喂申屠浩喝下。看申屠浩的模样,她并不是头一回这般照顾他。秦琰心里莫名焦躁起来,可又觉得自己可笑,又觉得此时自己没有资格去打破眼前的画面。 她突然想告诉申屠浩,她与慕容晴的事,可尽管这是慕容晴几个时辰前与自己说的话,可她也不知她此时是否还会有这般的念头,她心里也再清楚不过,哪怕是有,那也是慕容晴自己才能决定的事,自己若是这般做了,只会叫慕容晴不悦的。 秦琰不想再看那两人在眼前一副情投意合的模样,可又不肯走,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默不作声地看着慕容晴,只看着慕容晴全心全意扑在申屠浩的身上,没有匀给自己半个眼神,脸上的表情,手上的动作都是为了申屠浩,秦琰深吸口气,却偏偏不肯将视线挪开。 一直到慕容晴照顾申屠浩用了晚膳喝了药汤睡下,才走出屋子。秦琰在前头走,慕容晴跟在后头,才走出两步,慕容晴便停下了脚步:“琰姐姐,我想留在这里几日,照顾浩哥哥。” 秦琰停下脚步转身看她:“不可能。你们男未婚女未嫁,住在一块儿像什么?他府里有的是人照顾。”慕容晴却低下了头:“我和他本就有婚约,无碍的。” 秦琰本就憋了一下午,此刻听她这般说,心里越发烦闷,靠近一步,也低着头看她:“你同他的婚约,注定是不会成的,我和父皇都不会准许,你们便永远成不了婚。” 慕容晴也不是不明白,她和申屠浩对此事早有预料,只是听秦琰这般直接说出来,也是愣了愣神。秦琰见她一直低着头,又觉自己的话重了些,抬起头来:“明日我会再带你过来的,今日先回去。” 秦琰说完话便向外走,慕容晴也知她脾性,顿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两人一道回宫,一路都没有再说话。 到了夜里,秦琰翻来覆去睡不着,又起身去了静月宫,来到慕容晴的窗前,她轻轻推了推窗子,窗子拴上了。慕容晴已经许久没有栓过窗子了,秦琰能明白这个意思。 秦琰将木栓撬开,却没有推开窗子,只站在窗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并不知慕容晴就蹲坐在窗子底下,将她推窗、撬窗子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她摸不清秦琰的想法,只白日里,她既说了这一切都是一场欺骗都是一场游戏,那又何必再来轻贱自己? 慕容晴不信秦琰白日说的话,她生在北齐皇宫,从小便学会了不去听信任何人说的话,她习惯盯着人的眼睛去揣测她的想法,也习惯从人的行为上去判断。秦琰的眼睛是她见过最特别的,又复杂又澄澈,就像她白日里说的话,似真似假。她现在也开始摸不准,不知晓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慕容晴知晓自己对她的感情也是不同的,在认识她前,她以为对申屠浩的便是情爱,可不知何时便已知晓,那是不一样的。或许她对申屠浩也动过心,可面对秦琰,明知她很危险,明知她对自己的感情真真假假,明知自己什么都不能掌控,可她还是想靠近。 她拴上了窗子,单单是对白日里秦琰说过的话的反抗罢了,她知晓若是秦琰想,她根本挡不住,不说秦琰的权力与武力,只要秦琰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想要,她便不知拒绝。 两人一站一坐不知过了多久,秦琰转身离开,慕容晴埋下头去。 第二日在太学,慕容晴难得的分神,秦琰知晓她在担心申屠浩,许诺过的,她并不会食言,等太傅离开,秦琰走到慕容晴边上:“走罢。”慕容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起身跟了上去。 一路上,秦琰依旧不说话,到了申屠浩那儿,也依旧如昨日那般就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慕容晴便柔声提醒道:“琰姐姐,你若有事便自去忙罢,晚些派人来接我便好。” 秦琰一听,慕容晴竟还嫌自己在这儿碍事了,独自生着闷气,只看着她:“我近来无事。”慕容晴便也不再管她,只一心照顾起申屠浩来,申屠浩比昨日已经好了许多,便坐在那儿与慕容晴说话。 慕容晴和申屠浩旁若无人,气得秦琰在一旁只能不停喝茶。慕容晴昨日太心急,没顾上秦琰,今日见申屠浩好了许多已经放下心来,便也能注意到一旁秦琰的不快,只是她心里也有气,特意不去管她,甚至她知晓秦琰在气什么,与申屠浩说话的时候愈发亲热几分。 果不其然,秦琰脚不耐地踢了踢地板,慕容晴听见了动静,却故意假装不曾注意。而申屠浩一心都在慕容晴身上,又没有多么了解秦琰的脾气,她如何他一概不管。 又被晾了大半日的秦琰,在走的时候脾气也不大好,坐在马车上直视前方:“我看他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明日不必再来了。”慕容晴侧头看着她,秦琰感觉得到,却没有转过头去看,慕容晴看了一会儿,才点头:“浩哥哥说过几日带我去郊外玩。” “郊外有什么好玩的,我带你去更好玩的。”秦琰转头看她,慕容晴挪开了视线:“琰姐姐放心罢,我不会让浩哥哥做什么对不起大秦的事。我虽是北齐人,可也不过是北齐的可怜人罢了,是北齐还是大秦,与我无异。” “我……”秦琰又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似乎她如今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阻挠申屠浩背叛大秦而已。顿了许久,秦琰才开口:“他过不久就要去西边了,父皇也是赏识他的才能的,你让他多歇歇罢。” 慕容晴没有再说话,只叹了口气,秦琰也猜不出她是什么意思,一直到下了马车,慕容晴才幽幽开口:“我想去求皇上,让我陪浩哥哥去西边。”她没等秦琰说话就走了,秦琰心绪复杂,一夜未眠。 上朝时,只听朝堂上兵部尚书禀告西政一事一切就绪,只等申屠浩身体康复便能启程。再想起慕容晴昨日说的话,秦琰没有往常那般清醒理智,只觉得脑袋里乱得很,只觉得慕容晴就要跟申屠浩走了。 下了朝,秦琰连朝服也没换,直奔太学。慕容晴已经在那儿了,正听太傅考教昨日的功课。秦琰推开门,动静吓得大伙儿都扭头去看。秦琰顾不上这么多,跑到慕容晴的边上,低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慕容晴:“慕容晴——” 慕容晴抬头看她,秦琰又蹲下身子,拉住慕容晴放在膝盖上的手:“我们成亲罢。” 还不等慕容晴说话,太傅已经快步走到秦琰跟前跪下:“请殿下谨言慎行。”秦琰没有去管太傅,只直勾勾盯着慕容晴看,慕容晴看着她的眼睛,是从未见过的赤诚。 而秦玖等人已经惊得不敢轻举妄动。慕容晴拉了拉秦琰,秦琰并没有起来,只一心等着她的答案:“你不想嫁给我吗?” 慕容晴脸上微微泛红,见一旁的太傅的头已经抵在地面上,又怕秦琰这般会惹来大家非议,只倾身凑到秦琰耳边:“我自是愿意的,你这般会惹人非议,旁人该说我是妖女,迷惑得他们英明神武的太女殿下都胡作非为了。” 秦琰倒不管这么多,她的父皇为了母后做了那么多大臣无法接受的事,她这又算得了什么。只是她也不愿旁人说慕容晴的不好,她如今还只是太女,自当低调一些。 第 29 章 二代篇7 听了慕容晴的话,秦琰起身,又扶着太傅起身,但毕竟闹出了动静,这事很快便传到了秦曜和姚玉的耳朵里。两人命人让秦琰和慕容晴一块儿过去。 慕容晴本以为皇上皇后少不了要说教几句,谁知秦曜和姚玉这只是要笑话秦琰一番:“你们打小便很有主意,自视甚高,谁都瞧不上不说,做任何事都瞻前顾后,再是谨慎不过的了,今日我和你母后也算长见识了,还是头一回见你行事如此冲动。” 秦琰轻轻叹息:“感情确实误事。” 秦曜和姚玉并没有说什么,只姚玉拉着慕容晴聊了许久,又叫她不必害怕,既然秦琰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高调,她自会解决后头的事,便等着当太女妃便行。 两人离开大明宫,慕容晴轻声提议:“我再去一趟浩哥哥那儿罢。”秦琰转头看她,知晓她是想在申屠浩知晓此事之前,将两人的事告知。秦琰转过头想了想,也点头应下了,自然是一同去的。 申屠浩初次听闻,自是震惊,只以为秦琰拿什么威胁慕容晴那般,就要动手,慕容晴将他拦住,又是耐着性子将自己的情感剖析一番:“琰姐姐没有强迫我,都是我愿意的。” 申屠浩颓丧地坐在那儿,秦琰终于开了口:“本宫知晓你们二人情谊,虽心中不悦,可今后亦不会阻挡你们来往,晴儿既拿你当兄长看,本宫自会以兄之礼相待。至于晴儿,申屠兄尽管放心,放眼大秦,不会有谁能比本宫给她更好的生活了。” 慕容晴看着秦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申屠浩沉默了许久,才抬头看向秦琰:“若你负了晴儿,哪怕你登基成皇,我也不会放过你。”秦琰没有说话,只看着他笑了笑。 第二日,秦琰还不等知晓内情的大臣开口弹劾,便下跪请求秦曜赐婚。秦曜轻拿轻放,只将此事当作家事来处理,轻轻巧巧就赐了婚。慕容晴的身份特殊,自然有大臣提出异议,觉得慕容晴当个侧妃可以,当太女妃未免太过儿戏。 可秦曜已然同意,秦曜以前为了姚玉便没少将大臣的话当耳旁风,如今这秦琰亦是如此,又仗着秦曜姚玉都会在背后替她撑腰,径直指责大臣未将北齐看为大秦一部分,实有分裂之心,吓得大臣不敢再拿慕容晴的身份说事。 而申屠浩在府里得知消息,只是哼了两声,并没有说什么。 亲事定了,秦琰整个人便容光焕发起来,亲自拿着一饼好茶去往静月宫,要泡茶给慕容晴喝。宫里好茶不少,好茶具更是多,秦琰坐在茶桌前,慢条斯理地泡着茶,慕容晴则坐在对面看着,仿佛又回到在茶楼的那日。慕容晴看着眼前的秦琰,觉得短短时日,两人如今已与当初大有不同,又觉得纵是过了这么久,她们都没有什么变化。 秦琰给慕容晴倒了一杯茶,慕容晴拿起茶杯放在鼻下闻了闻:“琰姐姐果真没有食言,当初说了回宫请我喝好茶,这便请了。”秦琰也跟着笑了笑,比以往都要坦然:“当初那话半真半假,是想接近你破坏你与申屠浩的情谊。” 慕容晴也知晓,那日秦琰与她说了以后,她自是将先前的事都串连到一处了,尽管如今两人亲事已排上日程,心里怎会毫无芥蒂:“当初便没有什么真的吗?”秦琰顿了顿,饮了一口茶:“初次见面,我并不知你身份。后来的事我亦难分真假,等进了宫,我于你身上的事更是冲动。起初,我以为那些均是假的,可如今细细想来,若是假的,我怎会那般不计后果冲动行事,我该是先谋划再行事,哪儿有先行事再想由头的。” 慕容晴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笑着:“你觉得这是冲动?” 秦琰抬眸瞥了她一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总算不上冷静的。接近的法子那么多,拆散的法子那么多,何须搭上自己?若每一件事都要这般,我还能成什么事?”秦琰说着摇了摇头,若是跳出来看,自己这棋下得着实不划算。 慕容晴捏紧搭在膝上的衣摆:“你后悔了?” 秦琰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不答反问:“你为何如此爱捏衣角?” 慕容晴低头看自己的动作:“紧张害怕时便会如此。”秦琰起身过去,拉起她的手:“以后捏我的,衣角或手都行,什么都有我。” 慕容晴仰着头看她,也捏了捏她的手:“你不会太累吗?”秦琰点点头:“自然会累,回来你抱抱我,亲亲我,就不累了。” 慕容晴笑着,秦琰也跟着她笑。 秦琰挤在慕容晴的边上坐下,两人凑在一块儿喝茶,秦琰又问慕容晴:“可要将你母妃接来?”慕容晴摇了摇头:“我的母妃早就逝世了,后来浩哥哥喜欢我,父王为了给我抬身份,才将我放在贵妃膝下养的。”秦琰又踌躇一会儿:“那你可想回北齐?” 慕容晴侧头看着她:“我先前说过,大秦北齐与我无异,我不是说假的。如今既然心系于你,你在哪儿,我便想在哪儿。” 秦琰有些沉默,她与秦玖在宫里享尽宠爱,从未想过,同为公主的慕容晴身世却如此惨淡。虽原本就听她说过,在北齐时也曾打听到过她的一些境遇,可如今听来,却是那般惹人心疼:“好不容易可以呆在宫里安生几日,你先前怎还想着跟申屠浩去征西,战场的苦是另一种苦。” 秦琰还是在意慕容晴先前要跟申屠浩去征西的事,慕容晴看向杯中的倒影:“那时不知你心意,若你心里没我,我便只能用这样的法子离开你,才能有点尊严。” “现在呢?你知晓我的心意了吗?”秦琰也很认真地问着,慕容晴看着她点了点头,秦琰笑着问,“你不怕我还是在骗你?”慕容晴倒是没有犹豫:“那我也认了。” 秦琰和慕容晴的婚事阵仗也不小,送了不少聘礼去北齐,北齐王也是乐得如此,他当初叫慕容晴献舞便存了这个心思,他知晓大秦女子可通婚,便想试试此法,如今看来,果然可以。 北齐王送了几次信件来,均是想让慕容晴替他谋好处的,倒是也没什么再大的野心了。慕容晴均是原原本本将信件交给秦琰,秦琰看着信件,有时看在慕容晴的面子上也会回应一些,有些蹬鼻子上脸的便视而不见。 于是,北齐王的信中,对慕容晴越来越恭敬,显然有将族人的荣华富贵都托付于慕容晴的意思。秦琰看不起这样的人,但他是慕容晴的父亲,便一直这般不冷不热的。 两人婚后几年,慕容晴才怀有身孕,诞下一对女儿,眼睛与她们二人的都不同,比慕容晴的要深一些,比秦琰的要浅一些。 看着一对女儿在雪地里玩耍,秦琰坐在一旁:“当年初次见你,便是这个模样。”慕容晴去看两个女儿,比自己当时要小了很多,便有些不解:“我见你时,已不是孩童。” 秦琰笑了笑:“我记得你也是这般像冰雪一般不染一尘,惊慌而逃时也是这般惹人怜。”慕容晴歪着头靠在秦琰的肩上:“我倒觉得她们更像你那般鲜活,就像雪地里的一团火焰。” 秦琰看着手里捧着的汤药,有些为难地侧头:“既然是火焰,这冰雪天里我也不怕凉,能不能不喝了?”近来,秦琰有几声咳嗽,慕容晴很是在意,非要叫她喝些汤药下去。 慕容晴低眸看了一眼汤药,又看一脸为难的秦琰:“可是要我喂你?”秦琰本也没那般害怕喝药,可每每在慕容晴跟前,总忍不住要耍赖一番。 秦琰哼了一声:“你喂得慢,我只会更苦。” 慕容晴接过秦琰手里都快凉了的药汤,灌进嘴里。秦琰吓了一跳:“你胡乱喝什么?”慕容晴却凑上前,以口渡药,将药都喂进了秦琰的嘴里。 秦琰将要吞下,慕容晴捏着帕子替她擦了擦唇边留下来的汤药:“这样有好些吗?”秦琰脸上微微有些红,看着前方正自顾玩得起劲的女儿,似乎并没有看见方才她们在做什么,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