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与暮暮 作者:清平客 文案: 姜暮云和孟朝晖缘分不浅,两家是世交,同年同月同日生,一个生于傍晚,一个生于清晨。 俩人幼时有过一面之缘,结下梁子;十八岁再相遇,姜暮云染发、穿着露脐装、叛逆又跋扈,孟朝晖却是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人帅、懂事听话、成绩又好,俩人互相看不顺眼。 姜暮云与闺蜜们诅咒发誓:哪怕天下男人死绝了,也不会喜欢孟朝晖。 不想一个多月后,姜暮云醉酒,一不小心把乖宝宝孟朝晖给睡了。她无颜面对“江东父老”,逃之夭夭,出国留学去了。 六年半后,姜暮云回国,阴差阳错之下给孟朝晖做助理。 公司里的人都传言,孟总极度讨厌新来的助理,不仅当众斥责她,还一个星期(五加二、白加黑),没有一刻闲暇。 姜暮云坚持了一个月,忍无可忍,丢下一纸辞呈,想要溜。 却被孟朝晖逮个正着,他当着众人的面,掐着她的腰,将她抵在公司前台,“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又想跑?”姜暮云:“……” 后来得知那晚真相,姜暮云用小拳头捶他:“屁的乖宝宝,明明是大尾巴狼!” 孟朝晖捉住她的手轻轻一拉,带她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其实我这只大尾巴狼打你主意很久了~” 十八岁时,孟朝晖在日记里写下: 朝朝喜欢暮暮很久了,暮暮好像不怎么喜欢朝朝。但朝朝一定会和暮暮在一起,朝朝与暮暮,做尽美好之事。 外表冷峻儒雅实则腹黑霸道的大尾巴狼X外表清丽跋扈实则心善纯真的 小丰杰 本文又名《朝暮》 阅读指南:SC;男先喜欢女,暗恋女;女主前期有喜欢的人,有过短 暂交往。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暮云,孟朝晖 ┃ 配角:辛辰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想与你朝朝暮暮做尽美好之事 立意:爱与成长 第1章 小哭包 《朝暮》/清平客 想和你在一起,朝朝暮暮 夏日的傍晚,天气闷热,室内开着空调,不过窗户并没有关紧。 起风了,白色窗纱被轻轻吹起,阳光照了进来,洒在书桌上的一个米黄色相框上,框边上贴了很多的粉色爱心水钻,在阳光的辉映下更加闪亮璀璨。 相框里的照片是一家三口,爸爸妈妈和女儿。看起来是很幸福的一家三口,爸爸英俊帅气,妈妈美丽优雅,女儿更是将父母相貌上的优点发挥到极致,青春稚嫩的小脸已有倾国之姿,他们笑得眯了眼,甜到人的心里去。 姜暮云伸手拿起相框,纤长的食指在相片上轻轻摩挲着,对着相片上的男人说话,“爸,昨天我和妈又吵架了,她又拿我的头发说事,非让我把头发染回黑色,你说她是不是强迫症……她今天过生日,办了个PARTY,放心,我会尽量忍一忍不和她闹脾气……” 咚咚咚。 门外响起清脆的敲门声,姜暮云立即把相框放回原处,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了下去,随手从沙发上抓起一本书,佯装看书。 她将双腿伸直,交叠着搭在了茶几上,轻轻抖动,一副悠闲惬意的样子。 不一会儿,厚重的实木门被推开,脚步声匆匆,张婶焦急的声音响起:“我的小祖宗啊,你妈妈的生日宴会都快开始了,你怎么还没换衣服啊?” 姜暮云靠坐在沙发上,看了眼手里的书,是本漫画书,她头也不抬,假装没听到张婶的话。 直到书被张婶抽走,姜暮云“哎”了一声,站起来,不满地嘟着嘴:“张婶,你干嘛呢!” 张婶用书不客气地在她屁股上打了下,语气严厉:“快换衣服!” 姜暮云轻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有什么好换的,我这样不挺好的。” “今天是你妈妈生日,还是要穿隆重点,乖,别耍小孩子脾气。”张婶软了语气,把书放下。 她走到床边弯腰拿起床上的的白色纱裙,又走回来在她身上比划着,“你妈妈喜欢白色的,穿这件吧。” 姜暮云垂眉看了眼这条洁白纱裙,秀眉轻蹙,“我不喜欢。” 张婶只得放下白裙,打开衣柜,拿出一条浅黄色、无袖蓬蓬裙,“那就穿这条,这条也看好。快去换,别磨蹭了。” 姜暮云走进浴室,先上了个厕所,坐在马桶上半天也不起来。 张婶在门外等得焦灼,来回走动,嘴里叨叨着,“快点换,别磨蹭,不然我可进来亲自给你换了啊。” 姜暮云起身,不情不愿地换好裙子,打开门。 张婶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抓来摁在梳妆台前,边帮她梳头,边道:“你妈妈很重视这次生日宴,你乖点,别乱来。” “她是47岁,又不是74岁。”姜暮云吐槽。半个多小时前,她就在楼上居高临下地看了眼楼下大厅的情况。原本说的家宴,来了近三十人,好多人她都不认识,一个个还打扮得跟参加婚礼似的,有病。 “你这孩子,你妈其实也不容易。”张婶无奈地叹气。她知道自从姜暮云父亲两年前过世后,她们母女二人矛盾嫌隙就越发大,这半年来几乎是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你别给她说好话,我不听。”姜暮云眉头一皱。 张婶立刻闭了嘴,她们母女之间的事太复杂,她确实不该多嘴,把专注力全部放在给姜暮云梳妆打扮上。 不一会儿,张婶就帮她盘好了头发。 张婶满意地看看着镜子里的女孩儿,皮肤白净粉嫩,鼻梁秀挺,一双眼睛尤其漂亮,月牙儿的形状,不笑也似带着点笑意,水光潋滟顾盼生辉。 她的小姑娘不用化妆就已经很美,但感觉还是少了点什么。 “好了吗?”姜暮云微撅着小嘴,有些不耐烦了挪动了下身子。 张婶恍然大悟,双手如铁爪似地摁住她的肩头,“等下,唇色太淡,等我再给你上点唇彩。” 姜暮云轻叹了口气,但还是乖乖地没动。 她自小和张婶亲厚,小时候妈妈常常不在家,几乎都是张婶陪伴在她的身边。 张婶在姜暮云五六岁时就到了她家,专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张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给她打扮,把她打扮得美美的,跟小公主似的。 小时候姜暮云淘气,总是破坏张婶的劳动成果,半小时不到,她就能把自己弄成个“泥猴子”,然后张婶就又得给她换衣服,重新扎头发,有时候一天要如此反复五六次。 张婶却从未因此而生气,总是笑呵呵的仍由她玩闹。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了母亲叶珍妮训斥张婶,“如果不能管好阿暮,你可以走了!” 那时候姜暮云已经慢慢地和张婶亲近起来,还从爸爸那里得知张婶的女儿和她差不多大,却在半年前不幸溺亡。为了不让张婶不被辞退,姜暮云终于服从了叶珍妮的意愿,做起了循规蹈矩的公主,但那并非屈服于母亲大人的“淫威”,而是为了张婶。 “好了,我的小乖乖,真漂亮!”张婶放下唇彩,左右打量着她,笑成一朵花。 姜暮云忍不住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走吧,我要让大家都看看我家的小公主有多漂亮!”张婶牵起姜暮云的手,一脸的骄傲。 姜暮云挽着张婶的手臂,想和她一起下楼。 张婶却抽出了手臂,落后她两步,温柔地笑着:“我就在你身后。” 姜暮云知道她的顾虑,点点头,扶着旋转扶梯,缓缓朝下走去,同时低眼向下看去。 正是傍晚时分,大片金色余晖洒满宽敞的大厅,为已足够美轮美奂的大厅,增添了华丽的氛围。轻柔悦耳的音乐在大厅里流淌,巨大的水晶吊灯已点亮,晶莹璀璨,耀眼夺目。 大厅里,或站着或坐着三三两两的人,这么多人聚集在此,却并不显拥挤。 不知谁说了句:“阿暮下来了。” 众人都纷纷仰头,目光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十八岁的女孩儿,肤如凝脂,眸如新月,身着浅黄色蓬蓬裙,飘逸的薄纱上点缀着金色的亮片,伴随着她的走动,闪动着流光溢彩的光芒。 秀发全部盘起,露出优美的天鹅颈和漂亮的锁骨,她一手扶着扶梯,身姿挺拔、步履优雅地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下来。 客厅的正中央,叶珍妮正和多年未见的闺蜜姚菁菁说着话,听到大家的议论声,也不禁仰头看向女儿。 曾经抱在怀里小小的人儿如今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可看到她盘成丸子头的冷棕色发色时,她还是忍不住蹙起眉,心里不快。让她把头发染回黑色怎么还没去染,而且也不穿给她准备的白色礼服。 不过看着她姿态优雅、举止端庄地走了下来,以及听到宾客们啧啧的赞叹声时,叶珍妮又暗自得意,总算没有辜负她这么多年来的苦心,瞧,这就是名门闺秀。 叶珍妮正想要和姚菁菁好好地夸夸姜暮云时,却看到她忽然快速地冲了下来,毫无淑女风范。 姜暮云寒着一张小脸,疾步冲下楼,径直快步走向坐在大厅角落沙发上的一个女孩。 “你来干什么?”姜暮云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她。 程莹莹局促地站起身,她穿着一条洁白的纱裙,五官清秀,身形瘦弱,有种楚楚动人之姿。 她怯生生地抬眼看了姜暮云一下,垂下头,结结巴巴地小声道:“是,是叶阿姨邀请我来的。” “我才不管谁让你来的,我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滚!”姜暮云手一指大门的方向,声音很冷,目色更冷。 “阿暮,你别生气,是我不该来。”程莹莹大大的眼睛里氤氲起一层雾气,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 她余光瞥到叶珍妮走了过来,立即上前两步,把手中抱着的玻璃罐子往姜暮云手里塞,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这是我送给叶阿姨的礼物,能不能麻烦你拿给她。” 姜暮云一脸厌恶地用力推开那个玻璃罐子。 砰地一声,玻璃罐子掉落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罐子摔碎了,汁水淌开,一股腌萝卜的味道弥漫开来 “怎么回事?”叶珍妮走了过来,眉头皱得紧紧的。 大滴大滴的泪珠子从程莹莹脸上滑落,她蹲下身去,伸手去捡地上的玻璃碎片,边捡边说:“对不起,叶阿姨,是我不好,是我没拿好。” “莹莹,你别动,你手都扎破了。”叶珍妮上前一把拉起程莹莹,满眼心疼。 程莹莹抽噎了下,说:“我没事,上次您在我家吃饭时,说脆脆的腌萝卜好吃,我就想着给您再做一些,可……” 叶珍妮不禁动容,安抚地拍了拍程莹莹的手,“莹莹真是乖巧,不过以后别弄这些了,女孩子的手不是用来做这个的……” 真是好一副“母慈女孝”的温暖场景呢,姜暮云冷眼旁观着,冷哼一声。 叶珍妮不悦地转过头,看着姜暮云严厉道:“阿暮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阿暮不喜欢我,我还是先走了。”程莹莹说,泪水又掉下来。 “你不用理她,你是阿姨请来的客人。”叶珍妮抓住程莹莹的手。 周围有人在悄悄议论。 “姜大小姐这脾气也太大了吧。” “谁说不是呢,也太欺负人了。” “确实刁蛮。” “可惜了这么好的容貌,脾气却这么差。” …… 姜暮云丝毫不理会这些议论声,只看着叶珍妮,呵呵冷笑两声,“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你亲生女儿呢!好啊,反正我是多余的人,我成全你们,我走,行了吧!” 姜暮云扭头就走,走得快太急,一不留神狠狠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她不由得抬头瞥了那人一眼,男生个子很高,长得嘛,过分漂亮,作为资深颜狗,便又多看了他两眼。 “阿暮,你给我回来!”叶珍妮气得浑身颤抖。 姚菁菁双手扶住叶珍妮的肩头,安慰道:“别担心,我让朝晖跟着她。” “朝晖,你跟着阿暮,去吧。”姚菁菁扭头对那长相过分漂亮的男生说,见他站着不动,便又轻轻推了他一下,“快去。” 孟朝晖这才“嗯”了一声,清冷的神色,微蹙的眉头,看样子他并不很情愿,但无法违逆母亲的意愿,才不得已答应。 他大步朝姜暮云离开的方向追去。 姜暮云从后门出了大厅,一路朝□□院而去。 □□院里草木繁茂,绿树成荫,繁花似锦,空气里一股醉人的芳香。 她走得极快,一下子就消失在了一片绿荫之后。 孟朝晖追过去,已经不见了姜暮云的身影,他刚才小跑了几步,胸口有些闷,有点气促,他停住脚步,伸手扶住一旁的大树,喘着气。 忽然后背一疼,他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喂,你是谁啊?干什么跟着我?”身后传来女孩子清甜愠怒的嗓音。 孟朝晖转过身,一袭明黄蓬松裙的姜暮云立于一树紫花下,夕阳柔和的光芒笼着她。 不知为何,孟朝晖忍不住抬手遮挡了下眼睛,明明已是傍晚时分,阳光并不刺眼。 “原来是你啊。”姜暮云看清孟朝晖的脸,不禁笑了。虽然今天见到程莹莹,很晦气,但却也见到面前之人这样好看的男生,也算值了。她的心情好了一些。 “你认识我?”孟朝晖胸口的气闷的感觉已散去,他站直身体,双手插兜,神色依旧清冷。 音色清澈冷冽,宛如夏日里的薄荷水,意外的好听,与他整个人气质很相符。 姜暮云微眯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笑着迈步缓缓朝他走去,“认识啊,刚才不是见过了吗。” 他个子很高,腿长得很有存在感,比例很好,就是有点瘦。 他的皮肤白皙,鼻梁高挺陡直,剑眉之下,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深邃清亮,唇珠过于丰满,有点过于漂亮了。但是漂亮却不妖娆,也不娘,并不失男儿的英气,这就很难得。 真是难得的绝品啊,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而且这张脸莫名有种熟悉感。 姜暮云一脸“色眯眯”地打量着他。 孟朝晖眉尖轻轻蹙起,薄唇紧抿,唇线清冷,却主动报上名来,“我是孟朝晖。” 姜暮云顿时停住脚步,微微愣了下,问他:“你叫什么?” “孟朝晖。” 居然是他,原来是他啊,姚阿姨的儿子,小哭包。 第二章 “抱着我。” 叶家和姚家是世交,叶珍妮和姚菁菁打小一起长大,是极要好的闺蜜。后来姚菁菁在十六岁时随她的父母迁居帝都,此后就甚少回来。 不过叶珍妮和姚菁菁一直保持着联系。 十年前,姚菁菁曾带孟朝晖回过楹州,在她家住了几天。 第一次见面,尚八岁的孟朝晖也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 偏叶珍妮还让她要带着他玩,她那时候一直很渴望得到叶珍妮多点的关注和肯定,所以对于妈妈交代的任务,她还是非常上心的。 于是姜暮云主动拉起孟朝晖的手,说要带他去院子里玩,却被他甩开。 后来她好心带他去她和爸爸的“秘密基地”——后院小木屋,他却把她最心爱的小木马给弄坏了。 她为了把跌落鸟巢的小鸟送回去,爬上树,让他放风,他倒好,哭唧唧地跑了,还去告状,把叶珍妮给招来,害她被罚得好惨。 总之,姜暮云对他的印象就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其他什么都不行,小哭包,还爱打小报告。 而且这两年,“孟朝晖”这个名字更是时常挂在叶珍妮嘴边。 “你姚阿姨的儿子朝晖啊,长得又帅,成绩又好,还可懂事了,可孝顺了,从不让她操心。你姚阿姨真是好福气啊……” “朝晖真是个好孩子,你姚阿姨这段时间身体不好,他天天寸步不离地照顾着……” 想起叶珍妮那些挂在嘴边的话,姜暮云就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只要是叶珍妮觉得好的,姜暮云都有种逆反的心理。 姜暮云对他的“兴致”顿时大减。 “小哭包,你跟着我干什么?”姜暮云在距离孟朝晖一米左右站定,仰头看他。 近距离地看,他的睫毛就跟小扇子似的,又长又密,黑鸦鸦的,垂下时遮住了那双绝艳的眸子。长得倒真是帅。 听到这个称呼,孟朝晖微愣,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八岁的夏天,外公刚刚过世,他心情悲痛,整日不言不语,妈妈带他回家乡过暑假散心。 那个夏天的蝉鸣很响亮,阳光很炽热,再多的记忆都很模糊了,但很奇怪的,初见小姜暮云的情形异常清晰,小女孩的眼睛很漂亮,灵动狡黠,笑起来弯成月牙的形状,好生可爱。 不过她一上来就牵他的手,他下意识地就甩开了。他由于自小生得漂亮,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摸一摸、抱一抱,久而久之他极其讨厌不熟悉之人的触碰。 此刻,见孟朝晖微蹙着眉头不说话,姜暮云忍不住想逗他一下,双眸一弯,笑得狡黠,“难道是喜欢我?” 孟朝晖回过神来,眉头皱得更紧了,俊美的脸上尽是高冷疏离,退后一步,矢口否认:“不是!” 姜暮云逼近两步,仰头笑得娇媚,继续调侃他,声音又嗲又撩,“我不信!你们男生最是口是心非!” 孟朝晖再次后退一步,与姜暮云保持距离,绷着脸,深邃的黑眸里闪过一丝厌恶,声音透着冷意,“我从不口是心非。” 姜暮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噗嗤一笑,巧笑嫣然,“希望你说到做到哦。” 说完,她转身就走。但孟朝晖依然跟着她。 姜暮云回转过身,裙子荡起漂亮的弧度,微微眯眼,“喂,小哭包,既然不喜欢我,还跟着我干嘛?” 十年前,他也是这样,明明很嫌弃地甩开了她的手,却又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有病。 “完成任务。我妈让我跟着你的。”孟朝晖淡淡道。 姜暮云“切”了一声,瞥了他一眼,迈步超前走,“你妈让你跟,你就跟啊,妈宝男。” 这话攻击性不强,但侮辱性极强。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血气方刚,渴望独立,自然都讨厌被人说成“妈宝男”。 可孟朝晖却浑不在意。他默不作神,依然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 姜暮云有点烦,她猛然停下脚步,转过头,不再装娇媚,凶道:“你就跟你妈说,你跟丢我了,不就成了。” “我从不和我妈撒谎。”孟朝晖语气冷淡,却异常认真,俨然就是叶珍妮口中所说的的好孩子模样。 姜暮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妈宝男,乖宝宝,都是她最不喜欢的男生类型,白瞎了这绝品的容颜。 “你确定要跟着我?” “嗯。”孟朝晖应了一声。 “那你可别后悔!”姜暮云用一种威胁地口吻说。 “不会。” 还真是油盐不进。姜暮云没辙了,懒得再管他。 穿过花圃,绕过小池,约莫走了十分钟,姜暮云在小木屋前停下了脚步。 孟朝晖在距离小木屋不远的树下驻足。当年这棵树还只是株小树苗,现在已经可以遮风挡雨了,就像他和她,都长大了。 他看向小木屋,目光不知不觉间柔和。 “这是我和我爸一起搭建起来的,你看,棒吧!”八岁的姜暮云推开小木屋的门,无比自豪地介绍着,“我爸爸说如果他没有爱上钢琴,成为钢琴教授,那么他一定会成为出色的建筑师。你要不要玩这个小木马,这也是我爸爸做的,还有这些小凳子,小桌子,都是我爸爸做的!……” “你爸爸真好!”那时候孟朝晖主动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我也觉得,我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 姜暮云绕到屋后,回头看了一眼,孟朝晖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并没有跟过来。 她这才蹲下身去,拨开杂草,翻开一块红砖,取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把被红布包裹着的钥匙。 打开木屋的小门,姜暮云走了进去,顺手把门掩上。 她顺着门的缝隙朝孟朝晖的方向看去,他背着手,正仰头看树,对她这边的情况毫不关心。 姜暮云这才放下心来,把门缝多拉开了一点,让更多的光线涌入小屋。 孟朝晖仰头久了,脖子有点酸,便扭头活动了下脖子。 正是朝着小木屋的方向,女孩子莹白如玉的背脊撞入眼帘,白得刺目,孟朝晖盯着看了几秒,才不慌不忙挪开目光,继续看高处翠绿的枝丫。耳尖微微有些发热。 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大胆! 那时他们在小木屋玩了一下午,晚霞满天才离开。 回别墅的路上,姜暮云在草丛里发现了一只雏鸟。 “小鸟一定是从窝里掉下来了。”姜暮云抬头仰望高高的蓝花楹树,果然看到树杈上有一个鸟窝。 “你放心,我会把你送回爸爸妈妈身边的。”姜暮云小手轻抚着小鸟绒毛,喃喃自语。 “孟朝晖,小鸟的绒毛好软啊,你要不要来摸一摸。”姜暮云歪着脑袋,迎着夕阳光微眯着眼睛,笑着邀请他。 孟朝晖心痒痒的,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摸了摸小鸟的脑袋和背,真的是很柔软很温暖。 “树那么高,你怎么送它回去?”孟朝晖第二次主动开口。 “我会爬树,我爬上去。”姜暮云狡黠一笑。 孟朝晖摇摇头,表示不同意,“不行,我们还是找大人来帮忙吧。” “为什么要找大人,我可以做到。”姜暮云说到做到,把小鸟放在自己的裙子上,然后把裙子一翻,撸起,绑在了自己的腰上。 尽管姜暮云穿了安全裤在里面,孟朝晖仍是红了脸。 过了五分钟,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传来,孟朝晖再次转头看去。 姜暮云骑着一辆火红色的摩托车从小木屋里冲了出来,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白色露脐短T,蓝色牛仔短裤,小蛮腰纤细,一双腿又长又白;一头棕发束起成高高的马尾。 青春热烈,英姿飒飒。 姜暮云微挑着眉毛,挑衅地看着孟朝晖,“给你两个选择。一,上车跟我走,不许告大人;二,你若害怕,从哪来打哪儿回去,也不许告状!否则,我绝对跟你没完!” 孟朝晖紧皱着眉头,纤长浓稠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绝艳的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姜暮云有些不耐烦时,孟朝晖朝姜暮云走了过去,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一。” 姜暮云微微挑眉,颇为意外。 她戴上自己的红色头盔,指了指小木屋,“头盔在里面。” 孟朝晖走进小木屋,扫视一圈,小木屋的格局与十年前变化很大,添置了不少东西。虽然杂物很多,但收拾得很整洁,并不显得杂乱。靠左边有一些做木工用的工具,还有些小巧可爱的木头小桌子小椅子等,正前方是一台老旧的钢琴,孩子玩的木马、滑板车等等。 在靠右边窗户的位置有个储物架,底层摆放着吉他、小提琴等乐器,上层放着七八个头盔,各种颜色的都有。 孟朝晖走过去,随手拿了个蓝色头盔,正打算离开,却又停下脚步,把蓝色头盔放在地上。走回储物架前,把那几个横七竖八的头盔给一一摆正。 嘟嘟!嘟嘟! 外面姜暮云不耐烦地按了两声喇叭,嘴里忍不住埋怨:“搞什么啊,拿个头盔都拿个大半天,白瞎了那么漂亮的大眼睛,那么大的头盔都看不见么!” 话音刚落,孟朝晖就出来了,他顺手又把小木屋的门给锁好了。 姜暮云瞟了他一眼,摸出一把钥匙,丢给他,“那里有道门,你去打开。” 孟朝晖这才注意到爬满爬山虎的近三米高的围墙上居然有一道铁门,铁门的颜色与围墙颜色很接近,不仔细辨认根本看不出来,加上又被很多爬山虎遮挡着,更是难以发现。 门一打开,姜暮云骑着摩托车一冲而出,帅气地一个摆尾,停在了门口。 孟朝晖又锁好一道门,蹙眉看了眼沾了些泥土、锈迹的手,使劲拍了拍手,又从裤袋里拿出纸巾擦了擦,方才走到车旁,戴好头盔。 姜暮云神情严肃:“小哭包,别怪我没提醒了,我朋友们都不敢坐我的车的,你自己想好了,别等会又吓哭了。” 这在孟朝晖听来有点“恐吓”的意味,他点点头,“嗯,谢谢提醒。” 孟朝晖坐上车,双手扶在后座上。 “抱着我。”姜暮云说,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孟朝晖没有照做。 姜暮云也没多说什么,轻哼一声,清高是吧,看你能清高多久。 第三章 亲吐了?! 在轰隆隆巨大的响声中,姜暮云发动摩托车,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速冲了出去。 孟朝晖差点就被甩了出去,清冷俊逸的脸庞惊慌失措,急忙伸出手,紧紧环抱着姜暮云的腰,勒得她快断气。 孟朝晖穿着短袖衬衣,姜暮云穿的是短T恤,露出肚脐和半截腰肢,他抱住她的腰身时,肌肤相贴,有种很奇异的感觉。 在一个红绿灯口,姜暮云停下车,取下头盔,抱在手上,偏头瞥了眼孟朝晖,“小哭包,你不是很有骨气,不肯抱嘛!这回儿又勒这么紧,你想咱俩一起玩儿,是不是?” 孟朝晖有点尴尬,立即松开了手,也取下头盔,“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他总觉得戴着头盔他都没法正常呼吸了。 姜暮云看着后视镜里的孟朝晖,脸色潮红,唇色殷红,耳朵尖红透了,像美味的樱桃,那模样别提多诱人了。 夏日的傍晚,夕阳已快落山,不过余威仍在,空气里又闷又热。 楹州城郊外的黑色柏油路上,一辆蓝色摩托车呼啸而过,犹如一道蓝色的闪电,蹿向瑟红色的远方。 紧接着一辆红色摩托车疾驰而过,紧紧追着那辆蓝色摩托车。 自摩托车驶出市区,速度就越来越快,孟朝晖早就顾不得许多了,紧搂着姜暮云的细腰,能搂多紧搂多紧,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眼睛紧闭,上齿咬着下唇,不知不觉中嘴里已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这是他活了十八年以来,从未有过的一种体验,极速、危险、刺激,却也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舒畅与兴奋。 前面的蓝色摩托车还嚣张地一扭一摆,摆出各种“跪地”的姿势。 红色头盔下,姜暮云不屑一笑,她右手腕向下一转,时速从120KM飚到了150KM,摩托车简直要飞了起来。 孟朝晖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要跟着飞了出去,他下意识地勒紧了双臂。 风灌进头盔里,他的脸被刮得生疼,眼泪水不受控制地直飚,心脏疯狂跳动,头脑一片混沌,眼前闪现出一幕幕光怪陆离的景象。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快死了,如果就这样死了,其实也挺好。 姜暮云追上了前面的蓝色摩托车,俩车并肩飞驰,并很快超越了蓝车。 然而姜暮云忽然感觉呼吸越发困难,她的腰要被勒断了,肩头已是湿濡一片,她这才想起,身后还坐着孟朝晖,他此时恐怕已经快要灵魂出窍了。 姜暮云忙收了速度,看到前方有条分叉小路,拐了个弯,骑了进去,靠田埂停了下来。 她取下头盔,马尾已散开,长发随风飞扬,她边抬手将碎发捋至耳后,边问身后的孟朝晖:“你没事吧?” 后面没有回应。 姜暮云掰了掰孟朝晖勒紧在腰间的手,却没掰开,他勒得太紧了。 “喂,孟朝晖,你松手啊!要被你勒死了!”姜暮云用力拍了下他的手。 这下孟朝晖终于有反应了,他渐渐松开了手,垂在两侧。 姜暮云侧过头。 他仍靠在她的肩头,漂亮的脸蛋苍白如纸,嘴唇被咬破了,鲜红妖冶,眼睛紧闭着,长密的睫毛湿漉漉的,根根分明。 “小哭包,你没事吧?”姜暮云又叫了一声。 睫毛轻轻颤抖了两下,孟朝晖缓缓睁开眼,却说不出话来。 “都跟你说了,坐我的车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不信,后悔了吧?”姜暮云皱着眉道。 “我,没后悔。”孟朝晖一字一顿地道,声音微弱,咬字却很清晰坚定。 温热的气息喷在姜暮云的脖子上,有种微微的酥麻感。 “十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个小哭包,你看看你,把我衣服都弄湿了。”姜暮云瞟了眼自己湿濡肩头,又是嫌弃又是无奈。 孟朝晖没说话。 “这点出息!快下车,休息会。”姜暮云用手肘轻轻捅了身后的孟朝晖一下。 孟朝晖闷哼一声,用手捂着胸口,脸色更白了。 姜暮云:“……”这弱不禁风的。 孟朝晖缓了好一会,才慢慢地下了车,一屁股坐在田埂上。 这时,蓝色摩托车也骑上了小道,在姜暮云他们后方四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一个男人,他取下头盔挂在车头,朝姜暮云他们走来。 姜暮云朝来人瞥了一眼,二十来岁的青年,是个长相还算英俊的男人,左眼角处有道一厘米长的刀疤,梳着个大背头,给人感觉有点油腻。 她面无波澜,从容地从车后座取了瓶水递给孟朝晖。 孟朝晖边接过水,边起身,声音压低且紧绷,“我们走吧。” 显然他也知道来人来者不善。 姜暮云伸手轻轻压在孟朝晖的肩头,稍稍用力,“没事,你坐着,好好休息。” 孟朝晖感觉自己的肩头好似压了百来斤重似的,他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乖乖地坐下,同时悄悄瞄了眼面前的女孩儿。 她身形纤瘦,面容白净清丽,目光澄净镇定,没有一丝慌乱。 莫名其妙地,孟朝晖不安跳动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油腻男人走到姜暮云面前,目露“淫”光,嘿嘿一笑说:“小美人儿,你男朋友也太弱了吧,要不要考虑换一个?” 姜暮云勾唇一笑,眉眼弯成了月牙儿的形状,漂亮又可爱,声音软糯清甜:“换谁?换你呀?” “哎呀,小美人真有眼光。”油腻男人笑得猥琐。 姜暮云迎着他,毫不畏惧地上前两步,绕着他走了一圈,似乎在认真地考虑他的提议。 油腻男人心花怒放,跟随着她的脚步,渐渐离开了孟朝晖有一定距离。 姜暮云再次弯起月牙眼,眼里却满是嘲弄之色,“很遗憾。他是很弱,但长得好看啊。可你呢?不仅弱,还丑!” 油腻男人被耍,气得脸红脖子粗,“我弱?我就让你看看,谁弱!” 说着男人伸手就要去攥姜暮云的手腕,想把她拉到怀里。 电光火石间,倒是男人的手腕被姜暮云牢牢抓住,再朝后狠狠一扭,男人杀猪般地嚎叫一声,“哎呦!” “滚!真是弱鸡!”姜暮云将他朝前用力一推。 男人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我草!”男人骂了句,呸地吐了口唾沫,转过身来,手指着姜暮云,脸上的颜色堪比染缸,“看不出来啊,小丫头,有两把刷子。哥哥刚才大意了……” 他说着,紧握拳头,来了个偷袭,猛然间朝姜暮云面部挥去。 姜暮云反应极快,一个后撤步,男人的拳头在她鼻尖前擦过,她抬起左手,再次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再一扭,抬脚就朝他的屁股用力一蹬。 男人这回四脚着地,嘴啃了一口的土,狼狈之极。 男人爬起来,灰头土脸,却还是要过把嘴瘾,“小丫头,看来是练家子,不错,哥哥喜欢,不过今日哥哥有事,改日哥哥一定好好地找你玩玩!” “玩玩”两字,他咬字极重,用一种轻佻的口吻,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还笑得很是猥琐。 “好啊,我等着!”姜暮云拍拍双手,一脸不屑。 男人骑车走了。 姜暮云也不傻,像他们这种飞车族,基本是成群结队的,她若还留在这里,一会他叫来了帮手,她可就走不了了。 “该走了。”姜暮云一甩头发,戴上头盔。 孟朝晖二话没说,很配合地上了车,快速系好头盔,双臂伸出,轻轻环住姜暮云的腰。 “你不该招惹那种人。”车飞驰出一段距离,孟朝晖在姜暮云耳边轻声说,显得语气分外温柔。 “他说你是弱鸡也。”姜暮云说。 “他说就让他说,我也不会掉一斤肉。”孟朝晖说,末了又轻叹一声补充道,“再说了,他也没说错,我本来就是啊。” 姜暮云:“……”他这个年纪的男生哪个不是血气方刚、意气风发的,他倒好居然承认自己是弱鸡,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那可不行,你能忍,我可忍不了。虽然我也不喜欢你,但你既然跟着我出来了,我就得罩着你。”姜暮云说。 “……你以为自己是女侠呢。”孟朝晖并不领情,语气竟变得有点冷。 他不由得想起姜暮云小时候,也是这般,不顾劝阻爬上了树,把小鸟安全送到了窝里,可她却下不来了。不仅如此,她的左大腿内侧还被一根尖利的枝杈划破,豆大的血珠子顺着莹白的肌肤淌下,触目惊心。 姜暮云撇撇嘴,回头瞥了孟朝晖一眼,数落他,“我不是女侠,可瞧你这小样,这点出息!不是不愿意抱着吗,都快把我勒死了,小哭包,胆小鬼……” 孟朝晖并没被姜暮云的话激怒,他苍白的脸依旧清冷淡然,一言不发。 车再次停下了时,是在海边。 一轮红日挂在海平面上,将海天交界处的天空和海平面染成动人的绯红色。 “怎么来这里?”孟朝晖问。 “看夕阳。”姜暮云说,回头看了他一眼,“别误会啊,我并不是要带你来看。只是你刚好在我车上。” “心里没鬼,何必解释。”孟朝晖语气淡淡。 姜暮云:“……”十年没见,除了容貌愈加出众外,也就这嘴皮子有所长进了。 姜暮云伸手进裤兜里,摸出两颗亮晶晶的糖果,又塞回去一颗,剥开糖纸,把糖丢进嘴里。甜蜜蜜的荔枝味,是她最喜欢的水果味道,不由得满足得咂咂嘴。 孟朝晖本不爱吃糖,但拜姜暮云所赐,他离开时连晚餐都没吃,这会儿正饿得心慌意乱,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想吃啊?叫声姐姐就给你。”姜暮云转头看他,笑靥如花。 孟朝晖:“明明是妹妹。” 姜暮云不满地“嘁”了一声,还是从裤袋里摸出了另一颗糖,朝后递给他。 孟朝晖伸手拿了,看着掌心里的糖果,紫粉色的包装纸,亮晶晶的,在夕阳柔和光线的照耀下,煞是好看,让人很想尝尝它的味道。 他剥开糖纸,把糖果丢进嘴里,浓郁香甜的草莓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太甜了。孟朝晖微微蹙眉,却把糖纸展开,扯得平平整整,再叠好,食指中指夹着糖纸塞进了自己衬衣胸口前的口袋里。 姜暮云没注意他的这一系列动作,她正双臂曲起,双手托着下巴,杵在车头上,远眺着夕阳。 “我以前每次和我妈吵架,我爸都会带我出来散心。有时候到公园骑车,有时候去拳馆练拳,有时候到海边看日落。”姜暮云说,声音低低的,浅浅的,孟朝晖不仔细听都听不清。 这时的她,一点不跋扈也不酷飒,而是很脆弱,身形纤瘦,肩膀单薄。 “你从小就学打拳吗?”孟朝晖含着糖,他的目光没有看向海天交际间的盛景,而是落在女孩单薄纤瘦的背上。 姜暮云忽然回过头,目光与孟朝晖撞在一起,她双眸一弯,嫣然一笑,“你对我感兴趣啊?” 孟朝晖沉稳冷静地挪开目光,看向夕阳,淡淡道:“没有,只是羡慕。” 姜暮云:“羡慕什么?” “能够做自己想做或者喜欢做的事情。”孟朝晖看向她。 姜暮云转过头,看向夕阳,“不要光羡慕,你若有想做的,喜欢做的事,尽管去做!这是我爸和我说的,现在送给你。” 孟朝晖眼神黯淡,神色落寞,在心里默默地道:你说的对,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过这样的生活。 俩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坐着,嘴里含着糖,看着夕阳一点点慢慢下沉,直至没入大海,消失在海平面上。 湿湿的海风轻轻地吹着,吹起她的秀发,带来一股馨香,偶有发尖碰到他的脸,麻麻的痒痒的;翻涌的海浪拍打着海岸,哗啦哗啦,悦耳如歌谣;蓝灰色的苍穹上,一颗又一颗星星渐次点亮…… 不久之后,每当孟朝晖回想起这时的情形,总觉得不真实,仿佛那是一场美丽却虚幻的梦。 回到叶家,天已漆黑。 孟朝晖先下车去开门,他迈着有些虚浮无力的双腿,先打开了那道被绿植掩盖的铁门,又打开了小木门。 他真的怀疑,姜暮云的真实目的其实只是想让他当个开门童。 吱嘎一声,小木屋的门被推开,孟朝晖白天注意到门旁有灯的开关,便伸手按了下,灯没有亮,可能是坏掉了。 姜暮云骑着车冲了进来,摩托车头的灯射出一束光芒,将小屋照亮,她利落地下车,取下头盔随手摆在了架子上。 孟朝晖走过来,放好自己头盔,并随手扶正红头盔。 屋里有些暗,姜暮云掏出手机,先把小电筒点亮,方才把摩托车熄了火,摩托车大灯也跟着熄灭了,小木屋里更黑了,仅有手机电筒微弱的光芒。 眼见着孟朝晖已先行一步,朝门口走去,姜暮云连忙追上他的步伐。 可她才走两步,不知道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那感觉就好像是被“鬼”捉住了脚一般让人无助害怕,控制不住地惊叫一声,整个人重心不稳,朝孟朝晖身上扑去。 孟朝晖恰好在同一时间转过身来,姜暮云扑上去,双手抓在了他的胳膊上。 姜暮云暗想,还好还好,被孟朝晖扶住了。不曾想他就像一碰就倒布娃娃,俩人一起就摔了下去。 姜暮云整个人扑在孟朝晖身上,她感觉到,嘴唇碰到了两瓣柔软的东西,还有点淡淡的血腥味和甜甜的糖果香。她的鼻尖撞到了他山峰般陡直的鼻梁,有点痛。他身上独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有点类似药草香。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怔愣了好一会,羽扇般的睫毛扑闪两下,才反应过来,她亲了他,她的初吻没了。 “你,你怎么一扑就倒啊!”姜暮云有点气急败坏,手在他胸口拍了一下,一时没注意力度。 孟朝晖闷哼一声,摔得晕乎乎的脑袋一下子被拍醒了,他摸着自己的胸口,好疼,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胸口是不是被她震碎了。 “你怎么不说话?”姜暮云爬起来,到处找手机,却因为听不到任何回应而有点心慌。 孟朝晖很艰难地撑起身子,微喘着气,然后转过身去,呕吐起来。 姜暮云找到了手机,拿起,正好照在他的身上,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小脸立即变成了紫红色,又气又羞愤。 大爷的,几个意思,他这是被自己亲吐了?! 第四章 “文静乖巧的吧。” 在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 温热柔软的唇紧紧地贴在一起,带着盛夏的火热,也带着糖果的甜美,还有少女独有的馨香。她的鼻尖柔嫩,轻蹭了下他的鼻梁,呼出的热气灼烫着他的肌肤。 孟朝晖凸起的喉头急促地滚了下,他的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陷入当机状态。 直到胸口被姜暮云狠狠地拍了一下,他才缓缓地清醒过来,无意识地伸舌头舔了舔嘴唇,甜甜的荔枝味在舌尖弥漫。 原来她吃的荔枝口味的水果糖。 孟朝晖坐了好几小时的摩托车,本就有些晕车,加上夜晚风凉,肠胃也有些不适,早就有些想呕吐的感觉,被他生生地忍住了,而且忍得好辛苦,他可并不想吐得一头盔。 可姜暮云突然给了他两掌,他一下子就忍不住了,嗓子眼发痒,起身呕吐起来,好在他下午到晚上没吃东西,没能呕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 回去的路上,姜暮云阴沉着小脸,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这可是她的初吻啊,不仅莫名其妙就没了,还是这么一个结果,他居然想吐!你妹的!初吻给了他,还真不如给条狗呢! 她走着走着,猛然停了下来,豁然转过身,清澈的眸子狠狠地盯着孟朝晖。 孟朝晖在距离她一米左右的距离,也停住了脚步,深邃的眸子与她静静对视着。 “你过来点,我会吃了你不成!”姜暮云凶道。 孟朝晖瞅着她,沉默地走上前一步。 “你刚才几个意思?以为我故意扑你,占你便宜?你恶心我?”姜暮云秀气的眉毛紧紧拧着,奶凶奶凶的。 孟朝晖神情未变,淡淡道:“不是。一直颠簸,我胃不舒服。” “哼。还算说了句人话。”姜暮云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走了两步,没听到身后动静,又转过来,蹙着眉瞅着他,“那你和我一起走。” 昏暗的光线中,孟朝晖迈大步上前,与她并肩在一起。 “手机上的手电筒打开。”姜暮云又命令道。 孟朝晖没说话,不过依言打开了手机上的小电筒,照在两人的前方。 十年前他到姜暮云家做客的第二个晚上,别墅忽然跳闸停电了,当时大人们都在庭院里赏月聊天,只有他和她二人在客厅里各玩各的。 原本很闹腾的小姜暮云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没了声响。 孟朝晖觉得有点奇怪,借着朦胧月色,努力睁大眼睛寻找她的身影,结果发现她蹲在地上,双手抱膝,不声不响,不知在做什么。 他靠近她,也蹲了下去,刚要问她怎么了,手被她一把攥住,紧紧地握着,她的整个身体也挨了过来,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瑟瑟发抖。 “你怎么了?”孟朝晖问她,她不说话。 可他能感受到,她的小手背上湿湿的,凉凉的,他肩膀处的衣衫也很快濡湿了一小片,他明白了,她哭了。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了呢?若说有什么变化,就是忽然停了电,黑漆漆的。原来她怕黑! -- 黑夜中,俩人走得很近,垂在身侧的手时不时地会擦碰到。 风吹过树木发出沙沙的响声,草丛里的小虫子叫得格外欢畅,尽管有风,孟朝晖却仍觉得燥热难安。 尤其是当姜暮云很突然地拉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柔嫩得跟玉兰花枝般,也滚烫得跟火炭一般,“你小心点,那里有只青蛙,你别踩到它。” 姜暮云很快就松开了手,手机的电筒光芒照在他的脚边。 孟朝晖看过去,果然有只青衣服白肚皮的家伙,肚皮一鼓一鼓,发出低沉的声音。 “嗯。”孟朝晖应了一声,嗓音莫名地低沉沙哑。 不久,姜暮云家的三层洋房别墅出现在眼前。 别墅灯火璀璨,点亮了温暖了夜色。姜暮云迈开步子,朝家小跑而去。 孟朝晖长长舒了口气,放缓了速度,夜风袭来,清凉了许多,还有一股馥郁的花香悠悠地飘来,好像是栀子花的味道,很甜很甜。 可姜暮云也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站在一丛绿植旁,看着自家近在咫尺的别墅发呆,窈窕纤细的背影显得孤单落寞。 孟朝晖走过去,而姜暮云仍微仰着头看着自家的别墅发呆,连他的靠近都没发觉。 月亮刚刚升起来,月色在她脸上流转,将她明眸中的哀伤与难过映照得清清楚楚,与她白日里彪悍霸道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过很快姜暮云就收敛了眼中那丝哀伤情绪,也陡然发现了孟朝晖已站在身旁,她又奶凶奶凶地道:“走路这么慢,等你半天了!” 不知为何,孟朝晖看着她这副样子,总有点想笑,不过他一向演技很好,能绷得住,他淡淡问:“等我做什么?” “一个警告,摩托车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许告状,听到没有!”姜暮云板着脸,凶巴巴地说,朝他伸出手。 孟朝晖心领神会,把钥匙放在她的掌心上。 “还有一个劝告。”姜暮云收起钥匙,仰头看他,“千万别喜欢上我!” 但她那双漂亮的月牙形状的眼睛总似乎浸着点笑意,这就很容易让她嘴里吐出的这句话产生另一层意思,不是劝告警告,而是邀请,格外撩人。 对着她那双眼,孟朝晖莫名地心漏跳一拍,面上却依旧清冷淡然。 “因为你喜欢了也没用,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姜暮云说这话时,眼中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从眼角眉梢荡漾开来,眸光明亮,笑容明媚。 孟朝晖漆黑的眸子深沉,“你想多了。” 姜暮云余光看到张婶在别墅前的台阶上焦急地来回踱步,她不再多言,快步朝家奔了过去。 孟朝晖看着她欢脱的背影,静默地站了一会,才跟着她走向别墅。 张婶患有夜盲症,等姜暮云跑到了近前,她才看清,忙下了台阶,迎了上来。 姜暮云张开双臂,抱住张婶,在她怀里撒着娇,“张婶,我回来了。” 张婶狠狠拍了下姜暮云的屁股,数落道:“我的小祖宗,你跑哪里去了?怎么这么大了,还这么任性,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好痛,张婶您不知道自己手劲大吗,我屁股都要被你打肿了。”姜暮云嘟着嘴埋怨道。她无意中仿佛瞥见,身后孟朝晖潋滟的桃花眼微扬起,染上笑意。 姜暮云转头瞪了他一眼,不过定睛看时,他脸上的笑意根本不存在,难道只是她的错觉? “你就是朝晖吧,长得真是好看。今天辛苦你了,照顾我们阿暮。”张婶笑眯眯地说,不过目光落在他破了的唇角和胸口白衬衣上的两个黑掌印时却有点尴尬。 “他哪里照顾我了,都是我照顾他的好不好。”姜暮云哼了一声。 张婶拉过姜暮云,低声说:“你还照顾他?你看你把人家多好的一个娃打成什么样了。” 姜暮云:…… 孟朝晖:终于有人替我主持公道了。 才走进大厅,姜暮云就听到叶珍妮和姚菁菁在说她的坏话。 “阿暮也不知是怎么了,以前多么的乖巧懂事,自从两年前她爸过世以后,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真是太不懂事了,天天让我操心……” 姜暮云冷哼了一声,换鞋的时候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 听到动静声,叶珍妮和姚菁菁都看了过来。 “回来……”叶珍妮话说到一半,眉头不禁皱起,笑意僵在脸上,不满地斥责:“你怎么穿成这样?” 姜暮云与叶珍妮对视,语气吊儿郎当,“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的呀。” 叶珍妮一口气上不来,又要发作,姚菁菁站起身,挡在了叶珍妮面前,笑着打圆场:“我也觉得挺好看的。” 又嗔怪地看了叶珍妮一眼:“人家孩子都十八了,你还管这么宽,连孩子穿什么都要管。” “还有你看她这头发,好好的一头黑发,染成这种不伦不类的颜色,她是外国人吗?”叶珍妮还是很气,拉着姚菁菁吐槽。 姚菁菁:“我的天啊,珍妮,你不觉得她这个发色很潮很美么,多衬她的皮肤啊,我都想去染一个。” 叶珍妮翻了个大白眼,差点没被气死。这什么闺蜜啊。 姚菁菁上前拉住姜暮云的手,笑着说:“阿暮,还认得姚阿姨吗?” 姜暮云当然认得她。姚菁菁十八岁考入帝都电影学院,十九岁时因拍摄一则洗发水广告而出道,浓密秀发蓬松如云,配上她明艳大气、精巧立体的五官,犹如一朵盛放的芍药花,让广大粉丝惊为天人。 随后她被国内知名大导看中,出演一部文艺片,演技可圈可点,勇夺新人奖。自此她的演艺事业顺风顺水,23岁就斩获第一个影后,到她40岁隐退时,她已获得3个影后,2个视后。 而且十年前,姚菁菁带孟朝晖回到楹州,住在她家,虽然她不怎么喜欢孟朝晖,但她可喜欢姚菁菁了。 姜暮云对她的印象很深,只觉得她比电影里还要漂亮,简直是明艳不可方物,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在她心里,她就是女神一样的存在。而且姚菁菁还很温柔,对她很有耐心,陪着她画画、做游戏、写字、练琴,从不敷衍,不像叶珍妮。 姜暮云看向她,姚菁菁依旧明艳照人,只不过可能因为休息不好,略有些疲惫感。 她点点头,语气柔和了些,眼神有了点亮光,甜甜叫了她一声,“嗯,记得。姚阿姨,你还是这么漂亮。” “阿暮小嘴真甜,阿姨老喽,倒是阿暮,真是越大越好看了。”姚菁菁开心地应了,又压低了声音说,“今天是你妈四十七岁生日,你给她点面子。” 姜暮云低下头,没有说话。 姚菁菁转头看向孟朝晖,不可置信地哈哈笑问,“朝晖,你怎么搞成这样?” 她家儿子她最清楚,从小就爱极了干净,从来都是整洁得不得了,何曾这么狼狈过,不禁觉得好笑又有趣。 叶珍妮沉着脸说,“不用说了,肯定是被阿暮欺负的。你看她中午,欺负莹莹的样子,真是刁蛮霸道任性。” 姜暮云刚才还下了决定,好好地和叶珍妮说句生日快乐,这一下子就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反正在叶珍妮眼里,她哪里都不对,都不好,都是她的错,她何必自讨没趣。 “是我自己弄的。”孟朝晖说,见叶珍妮还想要追问,又道:“叶阿姨,我想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行吗?” “哦,好啊。让阿暮带你去吧。”叶珍妮微笑着说,声音如春风拂面般柔和。 她转身看向姜暮云,微笑消失,语调渐冷:“你自己也换身衣服,不许穿成这样,听到没!” 姜暮云心里不痛快,正要出言不逊,张婶拉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不许胡闹,转身笑着对叶珍妮说:“夫人放心,阿暮会换的。” 上了楼,张婶对孟朝晖道:“朝晖少爷,你的房间的这边,我先带你过去。” 姜暮云瞠眸,“张婶,他为什么要住我们家?” “朝晖少爷他们家买了我们旁边的别墅,打算重新装修一下,所以先在咱们这儿暂住几天。” 姜暮云没说什么,不过板着张脸。 “朝晖少爷,你的房间就在这里。”张婶说。 跟在后面的姜暮云再次瞪圆了眼睛,不悦道,“张婶,你干嘛让他住我旁边?” 张婶:“这哪里是我能安排的,是你妈妈安排朝晖少爷住这里的。” 姜暮云脸色更臭了。 张婶没理她,转身对孟朝晖恭恭敬敬地道:“朝晖少爷,您的行李都放进房间里了,房间里就有浴室。” “谢谢张婶。不过您以后叫我朝晖就好了。”孟朝晖微微一笑,他笑起来时,桃花眼潋滟,黑眸干净清透,清冷的气质顿时消融,宛如春风拂绿了山岗,令人倍增亲切与好感。 张婶也笑成了一朵花,“哎,好啊。” 姜暮云扁着嘴,见不得张婶对孟朝晖笑得这么亲切,拉着她的胳膊朝自己房间走,“走啦,我也要洗澡了。” 张婶被姜暮云拉着走,头却扭向孟朝晖这边,“洗了澡就下来吃饭啊,张婶做了很多好吃的。” “好,谢谢张婶。”孟朝晖礼貌道谢。 姜暮云洗了澡,被张婶胁迫着不得不换了一身白裙。 当她下来时,孟朝晖已乖巧地坐在餐桌前,坐在叶珍妮身旁,认真地听她说着什么。 “朝晖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女朋友?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叶珍妮笑眯眯地问。 “没有。”孟朝晖眼角余光瞥到姜暮云,他低下头,稠密纤长的睫毛遮住了漆黑深邃的眼眸,道:“文静乖巧的吧。” 第五章 我俩不可能! 姚菁菁也看到了姜暮云,立即朝她招手:“阿暮快来,要开饭了。” 姜暮云坐下来,叶珍妮打量了一下她的衣着,眉头舒展了一些,道:“这才像话嘛,你看看你回来的时候都穿得像什么样。” 姜暮云低头喝汤,左耳进右耳出,权当耳旁风。 “朝晖,你说呢?阿暮是不是穿成这样更好看?”叶珍妮问孟朝晖。 孟朝晖看向对面的姜暮云,此时的她,穿着洁白的纱裙,长发披洒在肩头,正垂眸小口喝着汤,有种娴静温雅的美丽。 他点了点头。 叶珍妮满意地笑了,“阿暮,听了没?朝晖都说你这样更好看。” 姜暮云优雅地又喝了口汤,放下汤勺,抬头冷睨了眼孟朝晖,“我好不好看,什么样子好看,不需要别人评价。” “阿暮,怎么说话的!”叶珍妮最不喜欢姜暮云这种说话的语气和方式,话里带刺,尖酸刻薄,哪里有丁点儿名门淑女的样子。 孟朝晖低头喝汤,权当没听到姜暮云的话。 “好好吃饭吧!”姚菁菁打了圆场。 叶姚两家吃饭都有点讲究,一般不怎么说话。 这样一来,叶珍妮、姜暮云母女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才逐渐冷却下来。只听到碗瓢相碰发出的清脆响声。 饭后,大家一起移步到客厅,张婶端来了水果。 姜暮云想溜,但姚菁菁一直拉着她,和她说话,她一直挺喜欢姚菁菁的,便也没扫她的兴,跟着她到客厅小坐一会。 “阿暮,听你妈说,你报的也是楹大?”姚菁菁问。 “嗯。”姜暮云点点头,几乎能猜到她接下来的问话,心里有一瞬的刺痛。 出乎意料的,姚菁菁并没有多问,只开心地道:“那真是太好了,朝晖也是楹大。” 姜暮云面上保持微笑,内心在叹息,我靠,不会吧。 姚菁菁笑得更甜了,“说起来,你和朝晖啊,真是缘分不浅。同年同月同日生,朝晖大你十个小时,生在早上,所以我给他起名朝晖;你生在傍晚,你妈妈给你取名暮云……” 姜暮云脸上的笑容已经维持不住了,什么缘分啊,孽缘才是吧。 叶珍妮看着端正坐在一旁的孟朝晖,越看越满意,也忍不住加入了谈话,“菁菁,你还记不记得,我俩少时还有个约定呢。” “当然记得了。”姚菁菁看向姜暮云,双目发光,“如果我俩以后成家生子,刚好是一男一女,就结为亲家。” “你还记得,我以为你早忘了呢。”叶珍妮笑着道,“主要是你的演艺事业发展得太好了,如日中天,我担心阿暮高攀了朝晖,一直叶没和你提这事。” 姚菁菁“啊”了一声,道:“你可真是的,怎么会这么想。我没再说这事,主要是朝晖小时候身体不太好,我怕耽误了阿暮。” 叶珍妮笑道:“是我不对。” “当然是你不对。”姚菁菁嗔怒道,“不过我看啊,现在也不迟。” “对啊。你看他俩……”叶珍妮抚掌笑道。 “妈!我俩不可能!” 姜暮云和孟朝晖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异口同声打断了叶珍妮和姚菁菁。 叶珍妮和姚菁菁都愣了一会,她们没想到这两孩子的反应这么大。 “作为过来人,提醒你们一句,凡事都别把话说得太死了。”姚菁菁笑着打趣道。 “我要上去了!” “我想休息了!” 姜暮云和孟朝晖又是异口同声。 “瞧瞧他俩,居然这么有默契。去吧,好好休息。”叶珍妮笑道。 “谁说不是呢。”姚菁菁也笑了。 姜暮云和孟朝晖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嫌弃。嘁,谁和她/他有默契啊。 叶珍妮也笑盈盈地对孟朝晖点点头,“去吧。朝晖,把这里就当自己的家,好好休息。晚安。” 姜暮云垂在身旁的两只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裙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为何对外人都如此温柔,却对自己的女儿如此苛刻吝啬,吝啬得连声晚安都不肯说。 姜暮云冷着脸,轻哼一声,一扭身子,率先离开客厅,上了楼。 孟朝晖对叶珍妮和姚菁菁道了晚安,这才慢悠悠地跟着姜暮云上了楼。 姜暮云走进自己的房间,孟朝晖正好走到她房间门口,姜暮云“喂”地一声叫住他。 孟朝晖停住脚步看向她。 “你妈和我妈不管有什么约定,都不作数!”后面四个字,姜暮云说得斩钉截铁。 孟朝晖抬眸注视着他,眸子很沉很黑,亦是干脆利落:“当然。” 姜暮云眉眼一弯,朝他伸出手,“意见一致,很好。” 孟朝晖瞥了眼姜暮云伸出来的小手,白白嫩嫩,青葱似的,不过指尖粘着一小块紫色的葡萄皮,他略朝她点点头,离开了。 “嘁,真没礼貌。”姜暮云狠狠地一甩门,嘭地一声,门发出一声巨响。 孟朝晖的心脏猛地一跳,又开始隐隐作痛。他伸手捂着胸口好一会才缓过来。 珍惜生命,还是远离姜暮云为好。 姜暮云走到床边,仰面倒了下去,蹬掉拖鞋,经过两三个小时的飙车运动,此刻她浑身酸软,已是疲惫得不行了。 自从爸爸过世后,她爱上了吃甜食,还爱上了飙车。 速度会刺激人的情绪,让人精神紧绷、心跳加速,也就无暇顾及其他。她通过追逐极速和自由来强行转移了注意力,让自己心情好起来。 基本上屡试不爽。 可是今天,她闭上眼睛,想要让自己赶快入睡,可叶珍妮和程莹莹“母女情深”的那一幕总是浮现在眼前,耳边总是回响着叶珍妮数落自己的的声音,她那些强行压下去的不快乐和狂躁愤懑之气又冒了出来。 她猛地坐起身来,拉开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 取出一个粉紫色的礼盒,丢在床上,起身去书柜里拿了把剪刀,扯出礼盒里的丝巾,用剪刀把它剪了个稀巴烂。 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姜暮云伸手摸过来,是林玫打来的视频电话。 手指轻点了下接听键,林玫敷着黑色面膜的脸出现在面前。 “Hi,小姐姐,今天怎么样啊?” “不好。”姜暮云靠坐在床头,神色恹恹。 林玫:“怎么了这是?今天不是你妈妈47岁生日嘛,咱俩一起挑的礼物她不喜欢?应该不会啊。” 一提到这个姜暮云就来气,她把摄像头转到丝巾上。 “喂,姜暮云,你搞什么啊?好好的礼物,你怎么剪成这样了?”林玫惊得差点连面膜都掉了。 “我妈叫了程莹莹过来,我当场就发作走人了。晚上回来她对我又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我一气之下就剪了。”姜暮云说得轻描淡写。 “你啊你,这么刚烈干什么?快学学我,该哄的时候还是要哄一哄的嘛,干嘛非要和你妈把关系搞得这么僵,这不更叫程贱人有机可乘嘛。” 姜暮云微噘着嘴,不答话。 “听话,你明天呢,再去我们上次去的那家店重新买一条,送给阿姨。要让她知道你有这份心意。”林玫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可没什么心意,在她眼里,我就是个不孝女。”姜暮云倔强道。 “你就是喜欢嘴硬。是不是要我飞回来拎着你去!” “谁拎谁啊。” “是是是,你可是柔道八段啊,谁拎得了你啊。” “对了,我今天……”姜暮云忍不住要和林玫分享“颜狗”的快乐,可一想到自己的初吻喂了狗,狗还吐了,她就膈应了。这事坚决不能让林玫知道,不然她能笑话自己一辈子。 “今天怎么了?”林玫见姜暮云的表情一变再变,兴奋激动转为犹豫不决再转为愤怒郁闷,不仅非常好奇。 姜暮云:“啊,没什么,就是说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得去烧香拜佛转转运。” 俩人又胡诌了一会,各自挂了视频。 **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呜呜呜,妈妈……” 幼小的姜暮云在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哭着喊妈妈,她尝试着去开灯,反复地按,依然是漆黑一片。她摸索着去开门,门却被反锁着,怎么也打不开。 世界一片黑暗,像一只大网罩下,黑暗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低低地笑,让她毛骨悚然。 她不敢再哭,不敢再喊,靠墙蹲在狭小的床上,一动不敢动,睁着恐惧的大眼睛,望着着黑洞洞的一切。 夜里,姜暮云又梦到了六岁那年,她被叶珍妮遗忘在她办公室里的小隔间一整晚的事。 姜暮云一晚都没怎么睡好,当她醒来时,已是中午十一点多了。 她边打着哈欠,边下床,进卫生间里洗漱。 下了楼,客厅里一个人影也没有,静悄悄的。 她肚子饿得咕咕叫,径直去了厨房找吃的。 厨房的灶台上正炖着一锅菌鸡汤,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姜暮云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张婶正在切菜,头也不回地说,“起来了,蒸锅里有我早上做的馄饨,你先吃点,垫垫肚子,很快就要吃午饭了。” 姜暮云走到张婶身旁,笑道:“张婶,我真的怀疑你背后是不是长了眼睛。” “还好意思说呢,你每次走路都不好好走,鞋子总是吧嗒吧嗒的响,还偏偏喜欢穿这种木屐。要是被你妈听到,又该说你了。” 姜暮云悄悄朝张婶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从蒸锅里将馄饨端了出来,坐在一旁的小桌上,边吃边问:“他们呢?” “谁啊?”张婶明知故问。 姜暮云却死倔着不肯再开口。 张婶说:“你妈公司有事,她去处理了。你姚阿姨和朝晖还在休息。” “他们还没起来啊?”姜暮云端起碗喝了口汤,又道:“那你以后可不许再批评我睡懒觉了哦,他们比我还不如呢。” “听你王叔说,昨晚凌晨两三点朝晖少爷忽然心绞痛,你妈让王叔送他们去了趟医院。早上六七点才回来。”张婶边利落地切菜边道。王叔是张婶的丈夫,他俩已在姜家多年。 “心绞痛?”姜暮云放下勺子,“怎么好好的,会心绞痛?” “这就不知道了。”张婶切好菜,放下刀,转过身来。 “我想起来了,以前好像听说姚阿姨她们家好像有什么遗传,身体都不太好,看来是真的了。”姜暮云喃喃自语。小时候孟朝晖来她家时,叶珍妮好像叮嘱过她,说孟朝晖身体不好,不许欺负他。 “所以你以后少欺负朝晖。”张婶走过来,帮她收拾碗。 姜暮云:“……” 怎么所有人都觉得我会欺负他啊,真是的。 第六章 “不喜欢。” 早饭后,姜暮云就出门了。直到傍晚才回来。 落日余晖洒满整个庭院,紫藤花架下有张藤椅,坐着两个人,看身形,是孟朝晖母子。 姜暮云要回别墅,那里是必经之路,她缓缓走近。 隐约间,听到姚菁菁问:“你觉得阿暮怎么样?” 听到他们在谈论自己,姜暮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尤其是当别人谈论评价自己时。 “什么怎么样?”孟朝晖反问,语气慵懒,与他平时一本正经或者清冷淡然的语调完全不一样。 “臭小子,你就和我装傻吧!”姚菁菁笑骂道,“喜不喜欢阿暮?” 一片静默,孟朝晖许久没有回答。 “喜欢的话,你妈我豁出老脸也……”姚菁菁又接着道。 “不喜欢。”孟朝晖突兀地打断了姚菁菁的话。 “真的不喜欢?”姚菁菁似乎不信。 “嗯。”孟朝晖的语气声调又恢复了那种清冷,拒人于千里的感觉。 “为什么?我看阿暮哪儿都好,跟你当真般配。”姚菁菁极力劝说。 孟朝晖轻笑一声,“妈,我喜欢她?你是嫌我命太长吗?” “不许你这么说!”姚菁菁语气很急也很低落。 “好,我不说了。那我的事你也别再瞎操心了,好吗?”孟朝晖柔软了语气,哄着姚菁菁。 然后他们起身回了别墅。 姜暮云从花架背后走了出来,朝孟朝晖的背影看去,翻了个白眼。 不喜欢我,哼,还说什么喜欢我是嫌自己命长,嘁,我还不喜欢你呢,妈宝男!礼物不给你了! 姜暮云也不知道自己在气愤什么,按理说,他不喜欢自己是好事啊,反正自己也讨厌他嘛,可她就是不太爽。 姜暮云走进家门,张婶笑着迎了上来,“阿暮回来了!” “嗯。”姜暮云弯了弯眼眸,把手上的一个袋子递给她,“张婶,给你和王叔的礼物。” 张婶不喜反忧,朝她使了个眼色,姜暮云明白她的意思,把礼袋塞入她手中,悄声道:“放心吧,我准备了。” 张婶这才开心地收下。 姜暮云走进客厅,叶珍妮和姚菁菁正坐在沙发上聊天。 她走了过去,站在叶珍妮面前,把手上墨蓝色的礼袋递过去,神情有些别扭,“妈,生日礼物。” 叶珍妮起身接过,虽然晚了一天,但她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扬起,又被她压了回去。 倒是姚菁菁笑弯了眼,她凑过来,笑说:“珍妮,可羡慕死我了,快让我看看,阿暮送的什么礼物。” 叶珍妮从礼袋中拿出里面的礼盒,打开,一条正面是墨绿色,反面是白色,正反两面各绣了一支冰清玉梅和傲雪红梅。 叶珍妮嘴角的笑意再也无法抑制,终是笑了。 “还是生女儿好,贴心,知晓我们当妈的喜好。”姚菁菁大加赞赏,一脸羡慕。 “姚阿姨,你也有。”姜暮云把手上的礼袋递给姚菁菁。 “我也有啊?”姚菁菁惊喜感动。 她接过礼袋,发现里面有两个礼盒,一个大的一个小的,她先拿出大的打开,也是一条丝巾,正面是明黄色,反面是白色,各绣了一朵不同姿态的牡丹,艳压群芳。 “真好看,谢谢阿暮,阿姨太喜欢了。”姚菁菁笑容明艳夺目,宛如丝巾上的牡丹花。 姚菁菁忽然“咦”了一声,从礼袋里拿出一个深蓝色的正方形礼盒,好奇地打开。 姜暮云暗自郁闷,居然忘了把给孟朝晖的礼物拿出来了。 “这是送给朝晖的吧?”姚菁菁拿出礼盒里的一方手帕,笑得更开心了,她朝孟朝晖招招手,“朝晖,快来,你看阿暮给你买的礼物。不过这上面绣的是?” 孟朝晖闻言,长腿迈出,几步就走了过来,接过姚菁菁手上的小礼盒和手帕。 深蓝色的纯棉手帕,左下角绣着一只又瘦又小正低头觅食的黄色小鸡,不过刺绣精致,将小鸡萌萌可爱的模样展现得淋漓尽致。 “小黄鸡?”孟朝晖看向姜暮云,深邃的桃花眼微微挑起。 姜暮云笑了笑,“是啊,不喜欢啊?那你还我。” 她说着,伸手去夺手帕。 孟朝晖将手帕握紧,一个侧身,“我喜欢。谢谢。” 姜暮云抓了个空,瞅着他,“真的喜欢?不要勉强哦。” “不勉强。”孟朝晖垂下眼,长密如鸦羽般遮住了眼眸,将手帕一丝不苟地叠好,放回至礼盒中。 “你可别曲解了我的意思。”姜暮云看他如此淡定,怀疑他是不是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孟朝晖抬头,看着她,忽地微微一笑,唇红齿白,长眉星目,很是好看,“不就是弱鸡。你送的礼物没毛病,我的理解也没毛病。” 姜暮云:“……” 怎么每次和他斗嘴,她似乎都占不到什么便宜呢。 那一分钟,姜暮云忍不住想,这人要不是脑子有坑,就是个厉害角色。可惜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 清脆悦耳的钢琴声在大厅里流淌,钢琴前,姜暮云与父亲姜润生正在四手联弹。 父女俩配合得极其默契,他们弹奏的是《匈牙利狂想曲》,乐声热情奔放、活泼快乐,让人听了就忍不住翘起唇角,心情愉悦。 忽然欢快的琴声戛然而止,画面一转,姜润生开着车,姜暮云坐在后排座位上,眼前猛然出现一个庞然大物,一辆巨大的黑色货车朝他们直冲过来。 姜润生为了保护坐在副驾上的人,拼命朝右边打死方向盘,然而于事无补,砰的一声巨响,货车撞上了汽车左前方,挡风玻璃瞬间崩裂,车头压在就“巨兽”压在身下,支离破碎。 驾驶座上的姜润生被弹起的安全气囊狠狠砸中,他霎时一头一脸的血,他紧握方向盘的手也无力地垂落。 姜暮云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爸爸……” 轰隆一声响。 姜暮云骤然从梦中惊醒,她又梦到了爸爸两年前出事那天的情景,梦醒后,心依然紧紧地揪着,像被人用手狠狠地攥住,连跳动都是疼的。 这两年来,姜暮云时常做噩梦,各种各样的噩梦。 啪嗒啪嗒,外面下雨了,雨点敲击着窗户,一阵凉风从半开的窗户涌入。 姜暮云下床,把窗户关紧,回到床上躺下。 此刻夜深人静,她越发觉得孤单,想念爸爸,她渐渐地蜷缩着身子,肩膀一抖一抖,抑制不住地低声啜泣,滚烫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滑落,很快就打湿了枕头。 嗡嗡~ 枕头低下的手机传来震动声。 姜暮云手伸进枕头低下,摸出手机,同时坐起身,抽出纸巾,吹了几下鼻子。 这部手机是她父亲姜润生的。 这一年以来,很少会有人再发信息到这个手机号上或者姜润生的微信上,只有那个叫辛辰的少年在各种节日之时会发来微信。 辛辰是姜润生资助的一个贫困学生,姜润生在世时,经常和姜暮云提起他。 不过奇怪的是,姜润生并没有以自己真实的身份资助他,而是用化名江云起资助他。 姜润生曾说他极具钢琴天赋,又勤奋刻苦,是天生吃钢琴演奏这碗饭的。 姜润生是去家乡吴川县演奏时,在一家琴行遇见的辛辰。那时辛辰还是一个10岁的小孩子,弹了一首曲子。 姜润生闲来无事,便静静地在旁听了,弹得不错,有些地方处理得很好。 琴行的老板与他是好友,告诉他,辛辰5岁学琴,但后来家庭经济困难就没有再学,便经常来他的琴行练琴。 琴行老板又说,一方面因他喜爱钢琴的这份执着,另一方面因他弹得还不错,给他带来不少客源,所以才让辛辰在琴行里免费练琴。 姜润生发现他的基础打得很好,手型很好,对曲子有自己的理解,有些地方总有一些自己的处理,但却处理得毫不违和,这对于一个10岁的孩子来说委实很难得。可以看出,辛辰是个弹钢琴极有天赋的孩子。 出于爱才之心,姜润生决定资助他学钢琴。这一资助就是6年。 2年前姜润生意外过世了,姜暮云思念父亲,便把他的手机一直留着,看到手机里保存有不少辛辰弹琴的视频。 她知道父亲对于辛辰的喜爱,就继续用爸爸的化名身份资助他,直至今天。 姜暮云看了下时间,刚过0点,已是8月23日,是姜润生的生日。 果不其然,和往年一样,辛辰发来了一段他弹琴的视频,并祝福姜润生生日快乐。 姜暮云点开视频,欢快的琴音流淌出来,这是父亲最喜欢的一首钢琴曲之一。 听着听着,姜暮云不禁潸然泪下。 她心里充斥着对父亲的深深想念,还有一种温暖向上的力量,鼓励着她要坚强,要快乐,就如同父亲陪伴在她身边一样。 隔着屏幕,姜暮云又一次仔细地打量着弹琴的少年,他的手和父亲一样修长好看,骨节分明,是天生适合弹钢琴的手。 一曲毕了,辛辰拿起手机,他的脸在镜头里完全显露了出来,是个长相清秀帅气的男孩子。 “江叔叔,生日快乐!”少年对着镜头腼腆一笑,他笑起来很好看,眼眸清澈明亮,左脸颊边有个若隐若现的酒窝,温暖干净的笑容,像阳光一般照进人的心里。 姜暮云也跟着笑了,哑着嗓子道,“谢谢你辛辰,谢谢你还记得他的生日。” 姜暮云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醒来时,父亲的手机已快没电了。 她赶忙把手机充上电,并点开辛辰的对话框,学着父亲的口吻,输入一行字: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你哪日到楹州?我过来接你。 辛辰在一个月前把他的录取通知书发了过来,把自己被楹州音乐学院录取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姜润生,当时姜暮云并没有回复他。 很快辛辰回复了信息:30日早上10点的火车到。江叔叔,不用麻烦您来接我的。 姜暮云算了一下,还有一周时间,回他:不麻烦。不见不散。 她打算去见辛辰,打算告诉他实情,他的江叔叔已经去世了,这两年来与他互通信息的是她,资助他学琴的也是她。 第七章 呆头鹅 8月25日这天傍晚,天气极好,彩霞漫天。 叶珍妮和姚菁菁一起出门去参加同学聚会了。 姜暮云一等她们离开,便如撒欢的小马,一路哼着歌,直奔小木屋而去。 很快就要开学了,下一次要骑上她心爱的红玉,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要抓紧每一次机会才行。 推开小木屋的门,明亮的光线涌入小木屋,将小木屋照得亮堂堂的。 姜暮云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小木屋里空空荡荡,她心爱的红玉不见了。 “孟朝晖,我和你没完!”姜暮云头一个念头就是,孟朝晖跟叶珍妮告状了,把她的红玉“五马分尸”了。 姜暮云皱着眉头,沉着小脸气冲冲地冲到别墅,冲上二楼,使劲地拍着孟朝晖房间的门,“孟朝晖,你给我出来!” 门被她拍得震天响,里面也没反应、 她火大得直接就扭开门冲了进去,却愣在原地,脑子当机了好几秒。 少年偏长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皙白的额头上,往下淌着水;桀骜的眉骨格外的高,稠密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挂着晶莹水珠,桃花眼微微上扬,深潭般的眼眸又黑又沉,犹如漩涡会把人吸入其中;鼻梁陡直高耸,薄薄的嘴唇湿润鲜红。 他这张脸太过绝艳,美得惊心动魄。 水珠顺着他绝美的脸庞往下流,沿着线条流畅完美的下颚淌下,滑过高耸冷白的喉结和修长的脖颈,他的上半身裸着,宽肩窄腰,完美的倒三角型身材,只不过身上没什么肉,显得锁骨格外明显且性感。 少年下半身穿着条宽松的棉质家居裤,腰上的绳子没有系,松松地挂在胯上,水滴再顺着胸腹一路向下……没入沟壑分明被浴巾围着的腰胯部。 身后的浴室弥漫着很大的水汽,雾气渐渐四散出来,渐渐将少年的脸和身体笼在一片朦胧之中,透露出一股出尘仙气和禁欲清冷的气质。 姜暮云很用力地咽了下口水,咕咚一声,在安静的室内极为响亮。 孟朝晖伸手扯过一条浴巾边擦头发,蹙眉警惕地看着姜暮云,“看够了吗?” 姜暮云回过神来,重重咳嗽两声,背过身去,耳朵红透,嘴上却很毒,“嘁,有什么好看的,身材那么差,连胸肌都看不到!” 孟朝晖浓密长睫垂下,悄悄瞄了眼自己的胸,不发一言,光着脚走向衣柜,打开衣柜随意抓了件衬衣,淡淡开口,“可有人却还看成呆头鹅。” 这么明显啊。姜暮云不争气地脸也热起来,仍背着身,气急败坏,“我才没想看你呢!谁让有人自己洗澡怎么都不锁门的,真是!” 孟朝晖修长的手指扣着扣子,“叶阿姨让我把这里当自己家,谁会在自己家反锁着房门。” 姜暮云:“……” 姜暮云哑口无言好半晌,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看他芙蓉出浴,也不是为了和他斗嘴,她是来兴师问罪的呀!怎么反倒成了做亏心事的那个了! 她再次挺直腰杆,凶巴巴,“是不是你告的状?” 孟朝晖没有任何回应,仍在慢条斯理地扣扣子。 姜暮云被激怒了,胸口不断起,嗓门又提高了一倍:“说话啊,你哑巴了!” 孟朝晖依旧沉默。 姜暮云气坏了,就感觉自己在和人打架,却总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打了个寂寞,她破口大骂:“你个骗子,小人,你明明答应过我不说的!” 孟朝晖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她,终于开口了,淡淡道:“我记得,我没有答应。” “无耻!”姜暮云猛地几步就冲上前来,伸出手,想攥住他的衣领,把他狠狠地揍一顿。 可他上衣还未穿好,裸露着大半的胸膛,正瞧见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从修长冷冽的脖颈往下淌,滚到胸口,落入衬衣里。 无语,这目光怎么跑偏了! “你个骗子,讨厌鬼!”姜暮云最终气鼓鼓瞪了他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姜暮云暗恨自己总是太过天真。 她这一声“骗子,讨厌鬼”让孟朝晖回想起了小时候。 “你就在这帮我放风,看到大人来了,马上叫我,听到没?”小姜暮云边把裙子撩起,打结,做了个兜兜,边从小孟朝晖手中捧过小鸟,边对他道。 小孟朝晖没答应,反问:“你确定能爬上去,也能下来?” 小姜暮云胸有成竹,“当然!” 结果,她却没能顺利下来,不仅把自己的腿给划伤了,冒着血珠子,还踩断了一根枝杈,整个人差点没摔下来。 那一瞬间,孟朝晖大概是被吓到了,莫名心脏一阵绞痛,眼泪不受控制地就掉了下来。 他转身拔腿就跑,去找大人帮忙,正巧就碰到叶珍妮和姚菁菁在庭院里聊天。 姚菁菁见他居然跑得这么快,吓坏了,边疾步迎上去边焦急地喊:“朝晖,你别跑,你不能跑那么快啊!” 孟朝晖停下来,指着姜暮云的方向,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道,“阿暮,她,她上树,下,下不来,有危,危险!” 那时他并非有意告状,这一次也一样。 但是……罢了,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 姜暮云回到自己房间,马上拨打了叶珍妮的电话。 响了几声,叶珍妮接起电话,不过她一句话也不说,静默着。 姜暮云只觉得心里堵得慌,难受得要命,她亲爱的妈妈,总是这样,动不动就冷暴力。 不过她在叶珍妮面前一向要强,她深吸了口气,将眼底的泪逼了回去,平静地问:“我的摩托车呢?” 叶珍妮也很平静地回答她,“被我处理了。” “你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处理我的东西?”姜暮云气极,一手握拳,指甲掐进肉里。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任性妄为,你差点害得朝晖性命不保!”叶珍妮怒道。 姜暮云愣了下,“什么意思?” “朝晖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进行太剧烈的运动。你昨天带着他飙车,差点就害死了他,你知不知道!” 姜暮云又愣了一会,回想起他苍白的面容,弱不禁风的病弱模样,心里有些愧疚,嘴上却不肯认输,“那我哪里知道他有先心病,我都警告过他了,让他不要跟着,他自己非要跟着,怎么能只怪我呢!他自己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这你也要怪我,你为什么什么事都只怪我!” 叶珍妮在电话那头喘着粗气,“我就暂不跟你理论朝晖的事。你看看你,最近总穿得不伦不类,也不知道天天跟些什么人混在一起,你说你像话吗?好好的淑女不做,非要当个小太妹!” 姜暮云不禁失望地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流下,嗓音颤抖着,“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的安危,原来你只担心自己会有个小太妹一样的女儿!丢了你的脸是吧!” 姜暮云说完,一下子掐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叶珍妮怔愣着,嘴巴翕动两下,话还没说出口,电话已被挂断。 “你啊,明明是关心女儿,怎么就不能和她好好说呢。”不知何时,姚菁菁已经站在了她的身旁。 叶珍妮抬眼,望向远处的群岚,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幽幽叹了口气,“从小她就和她爸亲,跟我就没什么话可说。她爸过世后,我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和她相处。” “你们啊,就是缺少沟通。”姚菁菁说。 “她自小学琴,很有天赋,可她从小性格跳脱,静不下来勤学苦练,我不想让她白白浪费天赋,对她要求自然严格了些,她才能年少成名,取得一些成绩。但是那场车祸,她不仅失去了爸爸,还失去了梦想,她的左手受伤严重,已经不可能成为一名出色的钢琴家,她便开始自暴自弃,不服管束。难道我不心疼她吗?我心疼啊,心疼得夜夜难以入睡,我想尽办法让她振作起来,可她却不理解我,总说我只关心她的前途,从未真正地关心过她……”叶珍妮憋在心里两年的话,一直无人可说,现在面对着自己少年时最好的朋友,再也忍不住。 “珍妮,你觉得我们人活一世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事业是成功吗?”姚菁菁问她。 叶珍妮不假思索到:“我觉得人生在于奋斗,不努力不奋斗,躺平做条咸鱼,就枉活一世。” 这是她从小到大都始终坚信的真理,她家曾在家乡云城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后来家道中落,到她出生时,家里的产业几近变卖,只剩下一家纺织厂。 她的父亲虽然殚精竭虑,但因为思想保守,缺乏头脑,纺织厂的经营每况愈下,到她读大学时,几近破产。 叶珍妮自小性格要强,看着父母为重振家族而不懈努力,潜移默化中她的心中也保持着奋斗的熊熊斗志。她并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大学期间就边读书边帮父母出谋划策打理工厂,到她毕业时,工厂已经扭亏为盈,有了些许起色。 毕业后她回云县接手工厂,更是大刀阔斧改革,一年之内就让工厂欣欣向荣,并从云县迁到了省会楹州。 三年后,她调整了业务重心,转向了贸易出口,让纺织厂在楹州立足脚跟。五年后,她成立了集团公司,扩展了业务领域,创立了自己的服装品牌。到如今,她的集团企业在楹州百强企业之一,这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她一人打拼下来的。 姚菁菁叹口气,“每个人的人生境遇不同,对人生的观点和看法自然是不同的。就像你和润生和我,都不同。我年轻时候也和你一样,敢闯敢拼,但自从有了朝晖,尤其是他的身体不比正常孩子,我就有了顾虑。尤其是近几年,我觉得身体健康,好好地珍惜所在乎的人更为重要,其他一切都是浮云。” 姚菁菁的人生也是精彩丰富,几经波折,大起大落,尤其是她与导演丈夫孟哲的相遇相识相知相爱到如今的分道扬镳,堪比剧情还复杂波折。回楹州之前,俩人已正式签署了离婚协议,不过由于俩人都是公众人物的关系,一直没有公开。 “阿暮也一样,她所经历的一切,形成了她自己的人生观和生活态度,你不能强求她一定要和你的一致。”姚菁菁试图说服叶珍妮。 “可也不能就这样放任她自暴自弃不管啊,她现在的年纪还不懂时间是经不起浪费的,我们作为过来人,难道不该给她一些指引和帮助吗?” “你那已经不是指引和帮助了,明明已经是强迫,只会适得其反。人生是她,她有权利决定怎么使用,哪怕是挥霍。” “我不能苟同……” 叶珍妮和姚菁菁说着说着就针锋相对起来,最终谁也没能说服谁,都说累了,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 这一场关于她的争论,姜暮云自然是不知晓,她挂了电话,气呼呼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手机无辜地在床上弹跳了几下。 从小到大,叶珍妮给她设立各种条条框框,要她做名门淑女,要她学习各种才艺,要她出类拔萃,可她有否真正地关心过自己,关心过她想要的是什么吗?其实她想要的很简单,不过是她多一点点的爱,可在她心中,她永远排在她的工作之后,排在那些所谓的名声之后。她心里难受得紧,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咚咚咚,清脆沉稳的敲门声响起。 姜暮云吓了一跳,看向门的方向,不想理会。 可敲门声依然很沉稳地,扣三下停一会,再扣三下……格外执着。 单听这敲门声,姜暮云就知道这不是张婶,现在这家里除了她和张婶,也就只有那个讨厌鬼了。 可她并不想面对他。叶珍妮的话还在耳畔,昨天她带着他飙车差点害死了他,还有那天早上张婶说,他半夜因为心绞痛去了医院。 那她哪里知道他有先性病嘛,她又不是故意的。 敲门声停止了。大概是他知难而退了吧。 姜暮云想着,仰面躺在了床上,泪水不听话地往下淌,流过脸颊,打湿了鬓发。 嗡嗡嗡。手机震动了下。 她伸手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肆意妄为”加她的微信。 肆意妄为,谁啊? 姜暮云翻过身,抬起手背擦了把眼泪,点开微信。 【我是孟朝晖,我有话对你说。】 那个讨厌鬼小哭包的微信叫肆意妄为,怎么这么像在讽刺她呢! 第八章 “我倒希望你们打起来。”…… 犹豫了一会,姜暮云点击了通过,给他改了备注:小哭包。 很快,孟朝晖发来一张图片。 红色机车如火,线条悍利,正是她的宝贝红玉。 接着,孟朝晖又发来一条信息:【红玉没事,只是换了个地方。】 姜暮云松了口气,破涕为笑,抬手擦了擦眼泪,又抽出纸巾吹了吹鼻子,在微信上问他:【她在哪里?】 很快孟朝晖回复她:【我带你去看。】 姜暮云噘着嘴去开门,看到孟朝晖穿戴整齐站在门外,头发还没擦干,发尖挂着湿漉漉的水珠。 孟朝晖也静静瞅着她,她皮肤薄,眼圈周围的肌肤更是,粉红了一圈,显然是哭过了。 他挪开目光,声音下意识地放轻,听起来很温柔,重复了一遍微信里的话,“我带你去看。” 姜暮云冷睨着他,没说话。 孟朝晖避开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她的房间,果然是女儿家的房间,粉粉的,连流动的空气似乎都是香的,不过她背后的那个巨大的玻璃柜里的各种建筑模型令他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也喜欢收集这些。忽然想到小时候她说,她爸爸另一个梦想是建筑师,她收集这些似乎也就不奇怪了。 姜暮云还有些别扭,虽然很想去看,可又不想这样乖乖听话地跟他走,正矛盾着。 孟朝晖见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干脆抬手捉住她的手腕,拉着她朝前走。 少女手腕的肌肤竟然不可思议的柔嫩,还沁着点凉意,贴着他的掌心,分外舒适。 姜暮云用力一挣,抽出自己的手腕,白了他一眼,“别拉我。”似乎在报小时候他甩脱她的手的仇。 掌心里的柔嫩忽然挣脱,孟朝晖竟莫名有点怅然若失。 俩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孟朝晖领着姜暮云去到隔壁的院落,也就是孟朝晖正在装修的新家。 “来这干嘛?”当他们站在孟朝晖家地下车库门口时,姜暮云沉不住气了。 “你马上就知道了。”孟朝晖说着,按下车库钥匙按钮。 其中一道卷帘门向上升起,姜暮云的眼睛蓦地发亮,她等不及卷帘门完全升起,就一弯腰钻了进去。 孟朝晖不禁失笑,这丫头可真是又急躁又倔强。 卷帘门完全升上去了。 一辆火红色的摩托车停在偌大的车库中央,在明亮的光线下熠熠生辉,姜暮云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它。 孟朝晖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嘴角不知何时噙着笑。 姜暮云本来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她的红玉被叶珍妮“大卸八块”,然后当废品给扔了,没想啾恃洸到它现在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眼前,还擦洗得发光发亮。 她的心情好了很多,她抬起头,看向孟朝晖,依旧没什么好脸色,“要不是你告状,我的红玉也不会被我妈发现,所以别指望我感谢你!” 孟朝晖早就撇过脸,收敛了笑意,“放心,我也从没指望过。” 姜暮云轻咳一声,终究还是好奇:“你怎么说服我妈,保下它的?” “我跟叶阿姨保证,你以后不会再碰它,除非有我在的时候。”孟朝晖说,脸色淡然,没什么表情。 姜暮云翻身骑上摩托车,插入车钥匙,冷笑一声:“嘁,真是多管闲事!就算你敢坐我的车,我也不敢带你啊,你再出点什么事,我妈不生吞活剥了我!”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孟朝晖漆黑明亮的双眸霎时暗淡下去,不发一言。 姜暮云插上车钥匙,发现摩托车启动不了,气急败坏,“你把我的红玉怎么了?” “动了一点手脚。”孟朝晖这回承认得很爽快。 就说他怎么会这么好心!姜暮云气呼呼地瞪着他,虽然车在面前,却不能骑,这种滋味比失去她也差不了多少。 孟朝晖淡淡道:“红玉你看到了,该走了。” 姜暮云气得牙痒痒,却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只得跳下摩托车,朝着他的背影使劲地挥舞几下拳头以泄愤。 孟朝晖勾唇一笑,高举车库钥匙,摁下关门按钮。 车库门发出哗啦一声响,缓缓落下,姜暮云吓了一跳,急忙跑了出去,去追孟朝晖,“小哭包,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揍你!” 孟朝晖回头看了她一眼,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少女一身银炫的光芒,小脸明媚,长发飞扬,朝他飞奔而来。 他忽然有了奔跑的冲动,他迈开步子,迎着阳光迎着风,小跑起来。 可是才跑了一会儿,他就感觉心脏有些承受不住了,他只得放慢了脚步,渐渐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 姜暮云跑得飞快,已经追了上来,本想胖揍他一顿,可此时看他脸色煞白,胸口起伏得厉害,好似有点难受。她下不去手了。 “没事吧?”姜暮云蹙眉看着他。 孟朝晖缓缓直起身体,双手垂在身旁,淡淡一笑:“别担心吧,还死不了,赖不到你头上。” 姜暮云看他的脸色已渐渐恢复如常,白了他一眼,挪开目光,“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了。” 孟朝晖控制不住地翘了翘嘴角,“现在心情好些了吧?” 姜暮云看到了红玉,又经过这一闹一跑,心情的确舒畅了不少,嘴上却依旧不饶人:“还不都是你害的,反正跟你在一起总没好事!” 这话轻飘飘落入孟朝晖的耳朵,却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他沉下脸来,冷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先走了。 ** 云城一个气候宜人、山明水秀的小城,距离楹州约有五百来公里,是叶珍妮和姚菁菁童年生长的地方,她们的故乡。 26日这天,姜暮云跟着叶珍妮、姚菁菁母子,带着张婶和王叔,他们一行六人坐飞机来到了这座小城。 姜暮云一开始并不愿意去,“红玉”的事情后,她和叶珍妮的关系更加紧张,处于冷战状态。 姚菁菁提议在姜暮云他们开学前出去玩一趟,避避暑,本来就是想制造一些机会让叶珍妮母女多相处多沟通的机会,所以她不遗余力地劝说姜暮云,还发动了张婶一起劝说。 张婶说,她平时在很少外出游玩,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她和王叔都想一起去走走看看,但若姜暮云不去,他们自然也不会去。 最终让姜暮云决定去的原因,除了姚菁菁和张婶的劝说起了一定效果,还有就是爸爸生日那天傍晚,姜暮云看到叶珍妮独自在小木屋外站了很久。 那天下午,姜暮云抱膝坐在飘窗上打游戏,无意中看到叶珍妮很早就回来了。 过了半小时左右,她又看到叶珍妮换下了她的职业装,换上了一条白裙,那条裙子是十多年以前的老款了,样式很简单,姜暮云已经多年没见她穿过。 她往□□、院的方向而去。 姜暮云鬼使神差地也出了门,跟了过去。 就看到叶珍妮对着小木屋门口那棵合欢树,又哭又笑,说了很久的话。 这棵树正是当年姜润生和叶珍妮带着年仅三岁的姜暮云种下的。 或许她并没有忘记爸爸。 姜暮云看着母亲的背影,忍不住就哭了,某个瞬间,她真的很想冲过去,抱住叶珍妮,问清楚,她对爸爸到底是什么感情,还爱不爱爸爸,为什么要争吵,为什么要分居,为什么爸爸离开时,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不过她最终什么也没做,她悄悄地离开了。 由于云城没有机场,他们坐飞机到庆州,再转大巴车去云城。 傍晚时分,他们抵达了云城。 西边天空中燃起了金色的落霞,民宿门口的凤凰树火红的树冠都被镶了一层厚厚的金边,辉煌艳丽。 孟朝晖一行去办入住手续,姜暮云走在最后,拿出相机拍了拍天边的云彩和镶着金边的树,好漂亮。 咦,树底下还有只小猫咪。 姜暮云走了过去,这只小猫咪通体黑色,瘦骨伶仃,看起来像只小野猫。 “喵喵~”姜暮云边轻声叫它,边蹲下身去,想摸一摸它。 小黑猫微弓着身体,碧蓝色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她,在她伸出手的时候,忽然灵敏地跑走了。 姜暮云站起身,扭头看到孟朝晖他们还在柜台前办手续,便加快脚步来到前台,对正在办手续的孟朝晖说:“我要住单间。” 她担心姚菁菁会安排她和叶珍妮住一间,那还不得别扭死,她才不要。 姚菁菁戴着超大墨镜,一手搭在柜台上,对她弯唇一笑,“那太可惜了,我还说让朝晖和你一间,你俩培养培养感情呢。” 孟朝晖偏头,眼神尖锐地瞭了自家不靠谱的老妈一眼,唇线紧抿着,清冷的弧度,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又转过头继续办手续。 姜暮云噗嗤一笑,“姚阿姨,你就不怕我们打起来,他肯定是打不过我。” “我倒希望你们打起来。”姚菁菁把打字咬得重了点,轻轻一笑,哪怕是墨镜遮住了半张脸,依旧千娇百媚。 姜暮云脸顿时有点热,假装没听懂,偏过头去装模作样地看大厅的装修摆设。 孟朝晖仿佛没听到这边的谈话,依旧很淡定地与前台服务员确认入住信息,明晃晃的水晶灯照在他俊美深刻的脸上,衬得他脸白如玉,耳尖却红得彻底。 叶珍妮悄悄掐了姚菁菁的腰一下,靠近她,板着脸低声道:“你也是,什么话都敢说,他们可都还是孩子。” “孩子什么孩子,都成年了。别总把他们当小孩子看待。”姚菁菁嘻嘻笑道。 第九章 “瞧把你能耐的!” 这家民宿环境很好,建在云城郊区的大山脚下,四季翠绿,尤其是夏季,绿意葱茏,比城里的温度要低个三五度,清风吹拂,丝丝清凉,很是舒服。 晚饭后,暮色笼着山谷,天色将黑未黑,孟朝晖决定四处转悠转悠,消消食,看看风景。 “喵~喵~” 民宿前厅高大的凤凰树背后,传来喵喵声,软软的,嗲嗲的,奶声奶气的,乍一听还以为是小奶猫在叫,可再仔细一听,应该不是。 孟朝晖没太在意,只抬头仰望着面前的这棵凤凰树,花开正艳,在暮色中犹如一把火红的巨伞。 “小喵喵,你在哪儿?”树背后走出来一个窈窕清瘦的女孩,弯着腰往灌木丛看,手上拎着两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打包盒。 孟朝晖剑眉微微一挑,深邃的桃花眼染上一点笑意。 难怪晚饭时,她吃得最慢,最后一个吃完,还催促大家吃完了先回去休息,不用管她。 原来是要打包了剩饭剩菜来喂小野猫。 “原来你在这儿啊。”姜暮云走到一从半人高的绿灌木丛前,蹲下,把手上的打包盒丛袋子里拿了出来,放在地上,打开。 她朝躲在灌木丛里的小黑猫招手,声音轻轻柔柔的,“喵喵,过来,这里有好吃的,真的很好吃哦。” 奈何小野猫胆子有点小,只躲在灌木丛深处,喵喵地叫,始终不出来。 “你别怕,那我走远一点,你出来吃,好吗?”姜暮云轻声细语地说,神情温柔。 说着,姜暮云后退了一些,继续蹲着,远远地朝小野猫招手,“出来吧,快来吃饭啦。” 小黑猫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躬着身子,缓缓地靠近食物。 姜暮云笑了。 孟朝晖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他第一次见到姜暮云如此温柔乖顺的一面。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民宿里里外外的灯依次亮了起来,灌木丛里小蘑菇状的灯也亮了。 暖黄的光映在姜暮云的脸上,白皙的小脸泛着柔美之色,淡粉唇畔挂着抹清浅的笑意,盈盈动人。 姜暮云的注意力全放在小野猫身上,全然没注意到不远处孟朝晖在看她。 孟朝晖也没惊扰这一人一猫,悄悄地离开了。 ** 云城最出名的景点是云山寺。 这也是他们此行回云山的重要行程之一。叶珍妮和姚菁菁要为过世的亲人祈福超拔。 云山寺距离他们住的民宿不远,坐着小巴车半小时左右就到了山脚下。 与民宿不同的是,云山寺坐落在半山腰,得爬山。 昨夜下过一场雨,参天古树郁郁葱葱,被雨水冲刷过的树叶翠绿欲滴,一路风景美极,但道路有些湿滑,他们上山的路也格外艰难。 姜暮云经常运动,体力最好,这种爬山对于她来说是小case。 姚菁菁、叶珍妮、张婶和王叔四人年纪大些,平时又锻炼少,一个个都是累的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至于孟朝晖,他虽然身体不太好,但他平时还是坚持锻炼的,看起来就是脸色有些红,气息不太平稳外,倒也还好。 可是姚菁菁四人都分外担心他,生怕他一个站不稳,发生意外,一开始四人还能轮流地照看着点孟朝晖,很快他们就自顾不暇了。 “阿暮,阿姨拜托你,多帮我照看着朝晖一点,他,他身体不好。”姚菁菁拉住姜暮云,一手扶着腰,喘着粗气道。 姜暮云有点不乐意,但对上姚菁菁殷殷期盼的眼眸,贝齿轻咬着下唇,“好吧。” 原本她独自一人在前面走得很快,走一段路,停下来等后面的他们,现在她只好与孟朝晖一起垫后了。 孟朝晖正倚着一棵树休息,微抬起头看深山处的薄雾,俊美的侧脸棱角分明,下颚线扬起冷傲的弧度。 “好了没啊?”姜暮云不知道他要休息多久,不耐烦地催促道。 孟朝晖收回目光,看向她,深邃的桃花眼微眯,“你不用听我妈的,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嘁,你懂不懂什么是责任感,我既然答应了姚阿姨,就肯定会做到。”姜暮云没看他,蹲下身来,拨弄着台阶缝中的一丛绿草。 “你居然这么有责任感?”孟朝晖的语调上扬,用怀疑的口吻。 姜暮云站起身,白了他一眼,“拜托你用陈述句,我很有责任感的好不好。” “好吧。那麻烦你了。”孟朝晖扬眉朝她一笑,这一笑很灿烂,桃花眼飞扬,露出了白白的齿尖,万物都明亮了 姜暮云看得呆了片刻。妖孽啊,怎么会有人笑起来这么好看。 “走吧。”孟朝晖说,站直身体,迈开大长腿,率先走了,唇角还带着点淡淡笑意。 姜暮云刻意落后他好几米,暗自懊恼,刚才自己的表情肯定傻透了,肯定跟个死花痴似的。 一路无话,相安无事,各自看着风景,一前一后往上爬。 爬了一会儿,姜暮云嫌孟朝晖太慢,又跑到了前头去,偶尔回头看眼他。 当~当~ 隐约传来悠扬的山寺钟声。 姜暮云有些开心,回过头,对孟朝晖道:“小哭包,你听到没?” “听到了,应该是快到了。”孟朝晖眼皮也没抬,边爬边道,胸口起伏着,气息有点喘。 “喂,你小心!”姜暮云忽然道,同时快跑下两步,朝孟朝晖伸出手。 孟朝晖感觉脚下一抖,他踩在了一块松动的石块上,重心不稳地往后倒,看到姜暮云伸过来的手,顾不得多想,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掌心里的手指纤细滑嫩,且不可思议的柔软,带着盛夏炽热的温度与电流,传递过来。 与那天的初吻有点类似,孟朝晖的大脑空白了片刻,心跳的节奏紊乱,呼吸更加困难。 姜暮云看他站稳了便松开了手,继续往上爬,没听到动静,回过头,问他:“就快到了,怎么还不走?” 孟朝辉抬起头看她,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白皙的脸莹润如玉,灵动美丽,他攥紧刚才牵过姜暮云手的手指,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忽地笑了,“来了。” 真是的,又笑了!妖孽又笑了! 姜暮云赶紧挪开眼,看向前方,省得自己被他的美色所迷惑。 “你今天有点奇怪。”姜暮云边走边说道。 孟朝辉心里一紧,“怎么奇怪?” “笑得瘆人。”姜暮云道。 孟朝辉:“……你是做了亏心事吧。” 姜暮云:“……才没有。” 脚下一不留神,踩到一根枯木枝,咔擦一声,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他们爬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云山寺。 寺门前一棵巨大的银杏古树,据说树龄近1000年,形态苍劲古朴,树很高,树干挺拔,枝繁叶茂,树围很粗,怕要三人以上才能合抱。 青翠的扇形叶子在风中轻轻摇动,仿佛无数只飞舞的绿色蝴蝶。 孟朝辉和姜暮云上来时,姚菁菁他们正在银杏树下合影。 见到他们,姚菁菁招手喊道:“朝辉,阿暮,过来一起拍张合照。” 姜暮云有点不想去,张婶也朝她招手,“阿暮,快来。” 她这才走了过去。 姚菁菁拿着手机,正四处寻觅,想找个人帮忙拍照。 孟朝辉身旁走过两个年轻女生,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上前一步,叫住两个女生,“你们好,能麻烦帮我们拍张合照吗?” 两个女生看了眼孟朝辉俊美绝伦的脸孔,忙不迭地点点头,两张小脸都红了。 其中一个女生接过手机,另一个女生举起自己的手机,准备给他们拍照。 孟朝辉走到姚菁菁身旁站定,余光瞄了眼站在另一边最边上的姜暮云,微微勾了下唇角,对着镜头很淡地笑了下。 “好,再麻烦帮我们拍一张。”姚菁菁说,她朝姜暮云招招手,“阿暮,你到中间来。” 姜暮云不好拂了姚菁菁的面子,便走了过去,站在了姚菁菁和叶珍妮的中间。 哪知,姚菁菁又将自己身边的孟朝辉给拉了过去,和他调换了位置。 他们俩人被姚菁菁和叶珍妮挤着,不得已也挨得非常近,近到肩膀碰着肩膀,垂在身侧的手,似有若无地擦碰到,温热的触感。 孟朝辉把手背到了身后,嘴角却忍不住翘起,很好看的弧度。 咔擦一声,相机记录下了这一幕。 走进云山寺,环境清幽,宁静肃穆,天王殿、大雄宝殿、药师殿排列在一条中轴线上。 姚菁菁和叶珍妮请主持为他们请香,捐了功德,并为姚父姚母,叶父叶母和姜润生点了长明灯。 姜暮云和孟朝辉虽然并不信奉佛教这一套,但踏进云山寺里,听着洪亮清幽的钟声,看着香炉里升起的袅袅青烟,闻着香烛的味道,浮躁的心莫名找到一点宁静。 弄完一切后,已是中午时分,寺院提供有斋饭,叶珍妮他们便打算吃了斋饭,在寺院里观光一番再下山。 云山寺的斋堂不大,四四方方,正门面对的墙壁上贴着两个大字“止语”,整个斋堂大概就十来张大桌,二十张小桌,几乎都坐满了。 姜暮云他们邻桌是七八位出家人,他们先合掌诵读着什么,然后方静默端庄地吃饭。 在师傅们的影响下,大家都非常安静地各吃各的。 就在姜暮云他们都快吃完时,靠门边的一桌忽然闹起一些动静。 “不嘛,除非你们帮我把魔方拼好,否则我就是不吃,就是不吃!”一个六七岁小男孩站在桌边,扭着身子双手摆动,小脚使劲地跺着地板,固执地噘着嘴叫嚷着。 斋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们,无声地谴责他们。 孩子母亲很是尴尬,一直在安抚孩子让他别闹,孩子父亲正手忙脚乱地帮他拼着魔方,额头都冒汗了。 可小孩子哪里会听道理,依旧不管不顾地闹着。 姜暮云看不下去了,起身走过去,“小朋友,你听话别闹,姐姐一定帮你拼好,好不好?” 小男孩这才停止闹腾,点点头。 孩子父亲闻言,忙不迭地把魔方递给姜暮云。 姜暮云接过,她小时候也是拼魔方高手,可是好多年不玩了,有些手生了,拼了好一会儿只拼好了两面。小屁孩瘪着嘴,又有点不耐烦了。 大庭广众之下,她自告奋勇来帮忙,结局却惨淡收场,这个人她可丢不起。 可她越是心急,越是不行,就在她急得鼻尖都开始冒汗的时候,耳边响起一声低沉好听的声音,“我来吧。” 一只修长白净、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 姜暮云抬眸看了孟朝晖一眼,赶紧把魔方塞到他手中,就好像那魔方是个烫手的山芋一般。 孟朝晖低眉垂眸,神情认真严肃,双手握着魔方,十指快速转动魔方。 姜暮云忍不住偷偷覰了他一眼,一看就看呆了,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诚不欺我。 “好了,给你。”孟朝晖把魔方递给了小男孩。 姜暮云回过神来,疑惑地看过去,怎么可能,这才过去半分钟吧! 然而事实就在眼前,魔方的的确确拼好了,小男孩正要欢呼雀跃,孟朝晖弯腰,手指抵唇,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嘘”。 姜暮云心里暗恼,自己拼了五六分钟都没搞定,他半分钟不到就搞定了,他就不能手速慢点,给我留点面子啊,真是的。 “走吧。”孟朝晖看向姜暮云,小声道。 姜暮云朝他微笑着勾勾手指头,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 孟朝晖以为她想要说什么感谢的话,微曲下腿,乖乖把耳朵凑过去,洗耳恭听。 姜暮云“哼”了一声,“瞧把你能耐的!” 女孩儿的音量已经压低,但她的唇就凑在他的耳边,这一声“哼”重重地落入孟朝晖的耳中,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耳廓,又麻又痒,他的身子不禁微微打了个激灵。 孟朝晖:“……” 好心给你解围,就收获了这个?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下午三四点,他们一行人就下山了,下山脚程快,一小时就到了山脚,然后坐上了小巴车。 孟朝辉把手机里的合照分别通过微信发给姚菁菁,叶珍妮,张婶和姜暮云。 发完后,他放下手机,看向车窗外,可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拿起手机。 点开相册,点了下那张合照,修长而骨节分明的食指和中指轻轻一拉,将照片放大。 指尖下,女孩子扎着高马尾,穿着简单的白T恤,眼眸清澈灵动,鼻梁秀挺娇俏,小嘴却微微嘟着,似乎有点不高兴,但却让她整个人格外生动有灵气。 孟朝晖忍不住翘起嘴角,抬手摸了摸左耳。 “在看什么?”姚菁菁忽然凑了过来。 孟朝辉立刻摁灭了手机,闭上眼睛,长密的睫毛覆盖下来,嘴角扯平,一脸清冷矜贵,“没看什么。” “小气。”姚菁菁笑骂道,顺手拉了下车帘,遮住刺目的阳光,好让儿子能好好休息。 第十章 失眠了 回到民宿差不多六点钟。 大家吃了晚饭,各自回屋洗洗,洗去一身疲倦,便各自休息了。 夜里又下雨了,淅淅沥沥的,惹人哀思。 姜暮云又梦到了父亲。 他们一家人在外面吃饭,梦里的爸爸妈妈有说有笑,姜暮云就手杵着下巴,很傻傻地看着他们。 姜润生揉了下她的脑袋,笑道,“傻丫头,你傻笑什么,快吃饭呀。” 姜暮云“哦”了一声,低下头吃饭,眼泪却落了下来,吧嗒吧嗒掉在碗里。 “怎么了?你妈又训你了?”姜润生问她。 “你可别污蔑我,说得我好像母老虎一样。”叶珍妮不满道。 “没有,眼睛进沙子了。”姜暮云揉了下眼睛,抬起头,朝父母开心地笑。 吃完饭,他们三口一起走向停车场。 姜暮云一手挽着姜润生,一手挽着叶珍妮,笑着说:“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姜润生和叶珍妮相视而笑。 天明时,雨霁云收,阳光明媚。 他们去了云城市区吃吃逛逛,姜暮云在一家木艺店里看到一个手工制作的“醉翁亭”的木制建筑模型。亭子小巧独特,做工精致,姜暮云爱不释手,只可惜老板说,这是其他客人定制的,是非卖品。 姜暮云只得悻悻离去。 后来他们又去了姚菁菁和叶珍妮曾经就读的小学里走了走。 门卫大叔人很好,听说姚菁菁和叶珍妮以前是这里的学生,想回来看看,立刻就给他们放行了,完全没有阻拦他们,目光还一路追随着他们。 这也难怪,姚菁菁和叶珍妮都是大美人,气质又好,门卫大叔生不起一丝拒绝之心,还差点想擅离职守,亲自给他们带路了。 “学校变化好大啊。”叶珍妮目之所及,完全不是印象里的样子,不禁感慨。 姚菁菁也道:“是啊,我记得以前那边是个操场,有单双杠……” 一行人走到了体育场,有一个篮球场和足球场,以及绕着足球场的一圈塑胶跑道。 “这里以前好像是一片小树林吧?”姚菁菁问叶珍妮。 叶珍妮点点头,“对,现在扩建成体育场了……” 姜暮云独自走到篮球场边,有四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在场中打篮球,还有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子站在场外看着他们打,他没站在阴凉处,反而站在大太阳底下,太阳晒得他的胖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满是汗珠。 “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打?”姜暮云走过去。 胖男孩转头看了她一眼,是个戴着棒球帽的漂亮小姐姐,老实回答道:“他们嫌我球技差,不跟我打。” 正好球出界了,弹了过来,姜暮云一伸手接住了球,并迅速运球,朝篮框而去。 只见她运球到篮框底下,长腿一步,两步,步履轻盈,姿势优美,显然是想来个三步上篮,其中个子最高的男生不服气,跳起来去打她手上的球。 姜暮云用力一跳,腾空而起,翻腕托着球的下部,手臂向上伸展,球快速飞了出去,男生打了个空。 哐当一声,球准确无误地投入篮框。 姜暮云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漂亮极了。 在场的人都愣了两三秒,然后那球场上的几个孩子率先啪啪地鼓起掌来。 “姐姐,你好帅啊!”小胖子冲了上来。 场外,姚菁菁、张婶和王叔也齐声喝彩鼓掌,叶珍妮也忍不住笑容灿烂。 孟朝辉站在场外的一棵树下,距离姜暮云最近,也看的最清楚,她刚才那个投篮有多么的精彩漂亮。 少女身形高挑窈窕,站在阳光下,浑身闪耀着光芒,散发着魅力,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又美又飒。 “小姐姐,你要不要和我们来一局?”刚才阻拦姜暮云投篮的小男生问。 姜暮云扬唇一笑,“好啊,我和小胖子一组,你们四个一组,怎么样?” 小胖子男孩闻言,睁大了小眼睛,“姐姐,我,我不行的,会拖累你的。” 姜暮云不客气地揉了小胖子的头发一把,“都还没比呢,说什么丧气话。你到底想不想打?” “想,我想!”小胖子立马表明心迹。 四个男孩也同意了,自信十足,“好,那就开始了。” “Give me five!”姜暮云朝小胖子举起手,小胖子开心地和她击掌,“加油!” 姜暮云脱下棒球帽,一转头就看到了孟朝辉,不由得把帽子朝他一丢,“帮我拿着,给我们做裁判。” 孟朝辉上前一步,稳稳地接住帽子,是顶阿迪的白色棒球帽,帽围内部还带着她的体温,他拿在手里觉得有点不方便,干脆戴到了自己头上。 叶珍妮和姚菁菁他们也一起来到了树下,和孟朝辉站在一起。 姚菁菁忍不住偷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自家洁癖严重的儿子居然会戴别人的帽子。 许是感觉到母亲看他眼神的异样,孟朝晖抬手取下了帽子。 姚菁菁笑着转过头,看向篮球场上,不禁夸赞道,“想不到阿暮篮球打得这么好!” “是啊,我其实也不知道。”叶珍妮喃喃自语。 姚菁菁不满道:“你啊,就是对女儿关心太少,要是我有这么一个聪明美丽的女儿,我做梦都会笑醒。” 叶珍妮沉默了一会,道:“我和他爸在阿暮的教育上有很大分歧,我觉得应该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一两样事情上,才能有所成就;可她爸觉得应该广涉略,只要她开心就好。为这,我们没少争吵……” “我是觉得,孩子虽然是我们的孩子,但也是他们自己。我们不该过多把自己的想法,以为他们好的名义强加给他们。所以这点上,我是赞同润生的。”姚菁菁很直接地道。 叶珍妮长叹口气,女强人如她,固执如她,终于是道,“或许是我错了。” “知道错了,现在改也不晚。走,我们去给他们买点冷饮。”姚菁菁笑着挽住叶珍妮的胳膊。 “女孩子不能喝冷饮,对身体不好。”叶珍妮皱起眉头。 姚菁菁手指着她,很是无语,“天啊,你刚才还说觉得自己错了,又来了,人生在世,不就图个开心嘛。你真是快没药救了,我还真是同情阿暮。” 这话也就只有姚菁菁敢这么直接地跟她说。 叶珍妮也是要面子的,瞪了姚菁菁一眼,“你再这样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话,我可要翻脸了啊。” “好啦,我错了,错了行了吧。”姚菁菁拉着叶珍妮向校门口走去。 过了不久,姚菁菁和叶珍妮各拎着两大袋子冷饮回来了,张婶和王叔忙上前帮忙拎着。 “怎么样?赢了吗?”姚菁菁问孟朝晖。 孟朝晖长腿微敞着,目光始终没离开场上,“40比38。” “阿暮领先两分?”叶珍妮关心地问。 孟朝晖俊美深刻的脸上表情凝重,“落后两分。比赛还有两分钟。” “阿暮,加油!”姚菁菁双手围拢在唇边,大喊道。 她喊完,用手肘捅了下叶珍妮,“快,你喊比我喊有用多了,快给阿暮加油!” 疯了吧。让她一个女强人跟个小女生那样不顾形象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叶阿姨,只剩一分钟了,阿暮要输了。”孟朝晖转过头,对着叶珍妮道。 片刻后,叶珍妮双手围拢,身体前倾,放开声音喊道:“阿暮,加油!阿暮,你最棒!” 姚菁菁上前挽住叶珍妮的手,“珍妮,我们一起跳,给阿暮加油!” “阿暮,加油!阿暮,最棒!”两个年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女人跳起了啦啦操。 见鬼了!没听错吧! 在场上的姜暮云把球传了出去,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表情几乎要石化。 “姐姐!”小胖子运球被团团围住,高举着球,就朝姜暮云的方向砸去。 姜暮云一个箭步上前,接住球,原地起跳,手腕一翻,篮球飞了出去,飞过半个球场,哐当一声,打在篮板上,在篮筐边转了个圈,落入筐里。 漂亮的三分球。 “哇,赢了!”“阿暮太帅了!”姚菁菁和叶珍妮激动地抱在了一起。 张婶和王叔也兴奋地喊着,“我们家阿暮真厉害!” “时间到!40比41!”孟朝晖喊道,桃花眼里浸满了笑意。 姜暮云长舒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操场上。 “姐姐,我们赢了!赢了!”小胖子跑过来,与姜暮云击了下掌,还觉得不尽兴,撒开脚丫子满场狂奔。 其他四个男孩子垂头丧气的。 “来,孩子们,快来,阿姨买了冷饮请你们喝!”叶珍妮喊道。 四个男孩顿时又笑了起来,欢呼雀跃。大家跑了过来,到张婶和王叔那里挑选冷饮。 孩子们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 “阿暮,白桃茉莉。” 一杯奶茶递到了面前,杯子周身浸着晶莹的水珠。 姜暮云抬起头,清澈干净的眉眼静静地注视着叶珍妮,这奶茶是她和爸爸都最爱喝的口味。以前每次姜润生给她买奶茶喝时,叶珍妮都会皱着眉头,瞪一眼姜润生,然后唠叨着让她少喝点冷的、太甜的饮料。 “不喜欢喝了吗?”叶珍妮的语气里淡淡的失落。 姜暮云伸手接过奶茶,漂亮的月牙眼弯了弯,“喜欢!谢谢妈!” 叶珍妮喉头有点酸涩,别开脸,“不谢。别坐这儿了,太晒。” 叶珍妮转回脸,朝姜暮云伸出手。 阳光下,妈妈的手真的很好看,莹白修长,记忆里她的手很温暖,很柔软。 姜暮云怔怔地看了一会,缓缓地伸手,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 妈妈的手果然如小时候那般,还是那么温暖柔软。 叶珍妮稍一用力,拉起姜暮云,没松开她的手。 姜暮云也没挣脱,嘴角悄悄地翘起,又被她压了下去,像个乖小孩一样,任由妈妈拉着到了树下阴凉处。 这一晚,孟朝晖失眠了。 他一闭眼,脑海里就浮现那一幕场景:姜暮云轻轻一跳,手腕轻轻一转,篮球飞了出去,哐当一声,球砸在了篮板上,也狠狠地砸中了他的心。 姜暮云转过头来,晶莹的汗水挂在她的鬓角上,闪闪发光,她紧张地看着他报得分,听到得分后,漂亮的月牙眼弯了弯,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露出洁白的贝齿,她笑得灿烂极了,明媚极了,耀眼极了,也美丽极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老是会想起她? 孟朝晖烦躁地起身,拉开窗帘,推开落地窗,走到小阳台上。 星汉灿烂,银河璀璨,这里的星空很美。 莫名地他又想起晚饭后的情景,心情有些美妙。 第十一章 抱了个满怀 他一个人坐在民宿的后花园的一条长凳子上打游戏,刚打完一局。 就看到姜暮云抱着一个一两岁的小女娃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小女娃的妈妈和外婆。 这小女娃一家也在民宿住了好几天了,这进进出出的,大家便也熟了起来。 “小妞妞不哭,姐姐带你去找喵喵,好不好?”姜暮云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抬起,帮她擦拭挂在胖乎乎小脸上的泪珠。 小女娃渐渐止住了哭,奶声奶气地说:“喵喵,我要看喵喵。” “那你不许哭喽。”姜暮云温柔地哄着她,语调轻轻柔柔的。斜阳余晖洒在她们身上,那幅画面非常美好。 “嗯。”小女娃重重点点头,使劲缩了下鼻子。 “那你喜不喜欢姐姐呀?” “喜欢,可喜欢。”小女娃说,还搂着姜暮云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姜暮云笑得见牙不见眼。 孟朝晖仰着头,看着她,一时忘了离开。 “哥哥!”小女娃看到了他,兴奋地手舞足蹈,两眼放光,“哥哥,我要哥哥抱!” 姜暮云嘴里轻骂着,“小没良心的,看到帅哥哥就不要姐姐了,是吧?” 她抱着小女娃脚步不停朝他走了过来。 孟朝晖这时要跑已经晚了,他轻蹙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小女娃,暗自烦恼。 他一点也不喜欢小孩这种生物,身体软绵绵的,哭起来口水鼻涕横流,手指头随时含在嘴里,黏糊糊脏兮兮的…… “妞妞还真是执着。”身后小女娃的妈妈笑道。 “是啊,每次见了这个帅哥哥,她就吵着要抱。”小女娃的外婆也满心无奈。 但是每次孟朝晖都是拒绝的。 “你抱抱她嘛,小姑娘多可爱啊。”姜暮云把小女娃递上前来。 孟朝晖下意识地就后退一步,俊脸紧绷着,笼着一层冰霜,“我不会抱小孩。” 小女娃大概是知道自己又被拒绝了,嘴一扁,又要哭起来。 看看,又来了,这些小屁孩真是麻烦。孟朝晖心想着,转身就走。 姜暮云却抱着小女娃追了上来,“抱嘛,小妞妞多可爱啊,抱一下嘛。” “不抱。”孟朝晖加快脚步,毫不留情地拒绝。 “孟朝晖,你冷血啊,妞妞都要哭了。”姜暮云抱着小女娃一直追。 这一跑一闹的,小女娃忽然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脆生生的笑声洒满小小的花园。 孟朝晖绕着小花园跑了两圈就跑不动了,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姜暮云却没能刹住,抱着小女娃就撞了上来,孟朝晖不得已张开双臂,想要扶她们一把,不想竟然将她们抱了个满怀。 姜暮云的额头轻轻擦碰到他的唇角,周遭的空气一下子灼热起来,连清凉的晚风拂来,都不能驱散。 这一趟旅行,姚菁菁的目的算是圆满完成。 姜暮云母女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但冰冻之尺非一日之寒,她们之间要彻底解开心结,还是有很长的路要走。 同时也让姜暮云和孟朝晖之间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虽然俩人还是一副彼此看不惯的模样,但看他们相处的样子,却格外自然自在,有另一种的融洽。 啾啾啾—— 清早7点,清脆的鸟鸣闹钟铃响起。 姜暮云正睡得香甜,皱着眉头伸手摁掉了,过了五分钟,闹铃再次响起,如此反复了四五次,她才艰难地爬起来。 看了下时间,已经7点半了。 天啊,要迟到了! 姜暮云瞌睡立马跑光光,动作迅速地穿鞋,冲入洗浴室。 今日是她和辛辰约好要去接他的日子,她想告诉他,她才不是什么江叔叔,她是姜小姐。 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可不能迟到。 洗好了澡,吹干头发,姜暮云围着浴巾站在衣柜前。 目光落在左边那些各式各样的淑女范的裙子上,又看向右边那些牛仔裤、T恤等休闲的衣服上,她将手伸向右边。 莫名其妙地,她想起叶珍妮问孟朝晖,她是不是穿裙子更好看,孟朝晖点了点头时的情景。他们男生的审美应该都差不多。 犹豫了一会,姜暮云还是挑了条浅紫色的连衣裙。 8点半时,姜暮云背上白色小挎包,换上白色板鞋,匆匆出了房门。 她急呼呼地冲下楼梯,张婶在楼下看了,直捏一把冷汗,喊道:“阿暮慢点,我刚拖了楼梯!” 已然来不及,姜暮云脚下一滑,整个人重心不稳,就朝前扑去。 此时孟朝晖刚吃完了早点,正要上楼,走到楼梯口,就见姜暮云扑了过来,他忙一手紧抓着扶梯,一手伸出,揽住姜暮云的腰,扶住了她。 姜暮云惊魂甫定,拍拍胸口,笑意盈盈地说了声,“谢谢。” 孟朝晖心跳乱了下,微微怔愣了下,松开了她,“不用谢。” 姜暮云小心翼翼地走完最后几个台阶,然后又小跑起来,径直跑向大门。 “阿暮,你不吃点东西再出去?”张婶在后面喊。 “不吃了,来不及了。”姜暮云脆生生地回答,心情似乎极好的样子。 是谁?是什么事?让她如此发自内心的快乐呢。 孟朝晖不由得转过头,看向大门的方向,只看到姜暮云飞扬起来的一抹紫色裙角,她已消失在门外。 公交车站距离火车站出站口约有500来米的距离。 姜暮云一下公交车,就开始飞奔。 在车上时,她就收到辛辰发来的微信,火车提早进站了,他已下火车,正在出站。 她用百米冲刺的速度,不一会儿就跑到了出站口,她气喘吁吁地站在人群中朝出站口方向张望。 然而她脸上欢喜雀跃的神情忽地转为凝重。 不远处,五米开外的距离,一个高瘦清秀的男生背着一个很大的黑色背包,拖着一个银色行李箱,正在和一个娇小玲珑的女生说着话。 那男生,正是她最熟悉的陌生人,辛辰。 而那女生,她也再熟悉不过,程莹莹。 “他们怎么会认识?”姜暮云喃喃自语。 辛辰正扭头四处张望,程莹莹也跟随着他的目光到处寻找。 姜暮云下意识地就躲到了身旁大柱子后面。 这时手机震动了下,她低头点开微信。 辛辰:【叔叔,我到出站口了。】 犹豫了一会,姜暮云回复他:【抱歉,我今天临时有事先走了,不能接你了。】 很快辛辰回复:【好的,叔叔您忙,没有关系。】 然后姜暮云就看到,辛辰拉着行李,与程莹莹一起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而去。 姜暮云远远地跟着他们,观察着他们。 她注意到,他们二人的举止颇为亲密,首先俩人之间的距离小于50厘米,是在亲密距离的范围内的,其次程莹莹拿出纸巾要帮辛辰擦额头上的汗时,辛辰并没有躲开。 直到他们坐上了公交车,姜暮云才走到公交站台上,在长椅上坐下。 她拿出手机,思忖片刻,发了条微信给辛辰。 【学费和生活费我已转到你卡上,好好学习。】姜暮云在微信里说。 很快收到回复:【叔叔,我已经成年了。学费可以助学贷款,生活费我可以去打工。您不需要再给我钱了。】 姜暮云有点欣慰,不过她学着爸爸的口吻打下这几行字。 【你忘了我资助你的目的了吗?你不该分心想别的事情,只管好好学习,不要浪费了你的才华!辜负我的期望!】 过了一会,才收到辛辰的回复:【我知道了,叔叔。我以后会还给您的。】 姜暮云松了口气,想了想,手指翻飞,又发了一条微信给他:【你初来楹州,过两天也才开学,要不要叔叔带你四处转转?】 辛辰:【谢谢叔叔,刚好我在楹州有个老朋友,就不麻烦叔叔了。】 “老朋友。”姜暮云喃喃自语。忽然想起,辛辰和程莹莹二人都来自吴川县,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 姜暮云正想得出神,被手机的震动声吓了一跳。 她接起电话,“喂,玫子。” “阿暮,怎么样?接着你的梦中情人了没?他真人是不是跟视频里一样帅?”林玫八卦地问。 “没有。” 林玫失望道:“没有视频里帅?” “不是,远远地看着,不会比视频里差。”姜暮云说。 “啥意思?你没接着人?只远远地看着。这可不像你啊,大小姐。” “他被别人先接走了。” “谁啊?敢和我们姜大小姐抢人!”林玫很气愤,陡然提高了声音。 姜暮云把手机拿得离耳朵一厘米左右距离,“程莹莹。” “啥?这啥情况啊?怎么你那梦中情人和程贱人认识?”林玫的分贝再次提高一倍。 姜暮云又将手机拿远了些,“他俩都是吴川县出来的,那地方小,认识也并不奇怪。” 林玫哼了一声,忿忿不平地道:“她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想当初你对她多好啊,她刚转学过来,就得罪了二中的那帮混混,要不是你帮她摆平,她能过上安生日子?后来你又带她融入新学校、新班级,交到了朋友。她倒好,不仅勾引宁宇,还在宁宇面前说你坏话,若不是被我亲耳听到,我都不相信,她居然是这种行迹卑劣的绿茶婊……” 林玫说的这些事,其实姜暮云并未放在心上。 宁宇是姜暮云所在高中的校草,一直追求于她,可她并不喜欢宁宇,只把他当作一个普通同学和朋友;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程莹莹和他搅在了一起,不过好像也就一个月左右,俩个人就分开了。 姜暮云对他们之间的事情并不关心,所以了解有限,但经过这事,她对程莹莹已经没什么好感。道不同不相为谋。 真正让姜暮云对程莹莹感到深恶痛绝的是,她竟然主动撮合叶珍妮和她的爸爸程宏祥,三番五次以自己的名义约叶珍妮出去,只为了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 她这是想当叶珍妮的女儿想疯了吧。姜暮云并不反对叶珍妮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但这个人绝对不可以是程宏祥,她绝不同意。 第十二章 情窦初开 夜阑人静,室内昏暗,窗帘没有完全拉紧,淡淡的月色照了进来,窗台上景泰蓝花瓶里插着几支月季花,甜馨的香味幽幽地飘来。 孟朝晖坐起身来,靠坐床头,摁亮了台灯,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已经是凌晨0点多了。 他的作息一向很规律,十点前上床,半小时左右入睡,可是这两天他都有点失眠。 他点开微信,修长而骨节分明的食指在通讯录上轻滑了下,划到“M”字母那栏。 棉花糖,头像是一粉一蓝两朵棉花糖。 他忽然就有点后悔了。 那日他们一行六人从云城的昙华公园里游玩出来时,看到门口树荫底下有个老头在卖棉花糖。 姜暮云立刻飞奔上前,兴奋得眼睛亮晶晶的,“爷爷,给我做个粉色的和蓝色的。” “好嘞。”老头满脸堆笑,爽快地答应。 叶珍妮眉头轻蹙,忍不住想要上前制止,姚菁菁拉住她,“算了,孩子开心就好,随她去吧。” 不一会儿,姜暮云就举着一粉一蓝两朵棉花糖回来了。 “谁要?”姜暮云将蓝色棉花糖在大家面前晃了一圈。 “少吃些这些,不卫生。”叶珍妮一脸的嫌弃。 “不要了,今天糖分超标了。”姚菁菁笑着道,看向孟朝晖,“要不,朝晖,尝一下?”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他很赞同叶珍妮的话,一是不卫生,二是一股劣质香精味,有什么好吃的。他果断地摇头拒绝:“不了。” “张婶,他们都不识货。给你吃。”姜暮云把蓝云塞到了张婶的手里。 张婶没拒绝,笑得宠溺温柔,“谢谢阿暮,张婶吃。” 夕阳下,她俩落后几步,走在最后。 “张婶,你尝尝我的。”“张婶,我吃口你的。”身后传来姜暮云甜甜的声音。 孟朝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姜暮云撅起粉嫩的嘴,轻轻撕咬了一口蓝色棉花糖。 “好像是蓝莓味的。”她笑弯了眼,阳光落在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上,闪着金色的光。 棉花糖真那么好吃?或许当时该尝一下。 孟朝晖点开她的头像,夕阳下的一粉一蓝两朵棉花糖,很是梦幻。 点开备注,孟朝晖在棉花糖后面加了四个字:公主殿下,默默地把她设置成顶置。 回到微信首页,孟朝晖点开了梁亮的微信。 【来一局?】 梁亮秒回:【见鬼了……】 孟朝晖被气笑了:【你能不能盼点我好的?】 梁亮:【……你这十点就上床睡觉的老人家突然这个时间点call我,我能不惊悚吗?】 孟朝晖:【废话这么多,来不来啊?】 梁亮:【来,当然来,邀请我!】 孟朝晖的朋友不多,梁亮是其中最要好的也是认识时间最长的。 俩人连续打了好几局王者,孟朝晖局局拿MVP,又赢了一局后,梁亮下线了,在微信上call他。 【说吧,你有啥心事?】 孟朝晖和梁亮从小一起长大,梁亮很了解他。 孟朝晖:【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梁亮:【这是情窦初开了呀!偷笑jpg不过是男的女的?奸笑jpg】 孟朝晖:【滚!】 梁亮:【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总是想起她,想见她,想抱她,想亲她……总之身体的反应最真实。】 孟朝晖:【知道了,睡了。】 梁亮发了条语音过来:“我靠,看来你是真动情了啊!能让万年冰山、铁石心肠的你动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姑娘啊,太好奇了。有没有照片啊,我瞅瞅,快点!” 孟朝晖:【可是我感觉她好像不喜欢我。】 梁亮又发来一条语音,笑得非常大声,“哈哈哈,真的假的!真是苍天有眼,苍天饶过谁啊!我真是太好奇了,这是什么样的姑娘啊,简直是大快人心!” 孟朝晖:…… 这交的什么朋友啊。 孟朝晖躺下一会儿,还是睡不着,干脆起身逛起了淘宝。 他搜索“木料长条”,下了几笔订单。在云城时,姜暮云对“醉翁亭”的木制建筑模型很是喜欢,可惜买不到,她那失落的样子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 就当是回赠她的礼物吧。一想到她收到自己亲手制作的与她曾想要的一模一样的建筑模型,她那惊讶激动的样子,孟朝晖就乐开了花,乐得在床上打滚。 打了几个滚后,孟朝晖坐直身体,绷下脸来,骂自己没出息:干嘛呢你,有病啊。赶快睡觉! 很快就到了楹大报到的日子。 叶珍妮本来和姜暮云约好,要送她去报到,谁知报到前一天,她接到电话,分公司那边出了点事,她连夜就出差去了。 报到总共有3天时间,姜暮云等了一天,叶珍妮没回来,她决定不等了。 3号一早,姜暮云给叶珍妮打了个电话过去,“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妈妈应该要6号才能回了。”叶珍妮抱歉道。 “哦,那我今天去学校报到了。”姜暮云很是失望,“我们5号开始军训,15号结束返校。” “好。到时妈妈来接你。” 姜暮云舒展了眉头,声音轻快起来,“那我就走了。” “等一下,阿暮,我让你姚阿姨送你和朝晖一起去。”叶珍妮道。 姜暮云:“没必要吧,我们可以各走各的,我自己坐公车去就行了。” “说的什么傻话,拉着行李多不方便,就让你王叔叔开车送你们一起去。就这么说定了。” “好吧。”姜暮云没有再拒绝。 张婶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姜暮云被投喂得都快要吐了,可怜巴巴地向姚菁菁求助。 姚菁菁劝道:“张婶,她们这个年纪啊,最爱美了,现在吃太多,她回头两三天都不吃一顿,那也是白搭了。” 张婶想想也是,这倒是姜暮云会做出来的事,便不再强求。 午饭后,大家小憩了一会,就准备出发了。 正午的阳光很热烈,透过高大的蓝花楹树繁茂的树叶间隙洒下点点光辉。 姜暮云拖着行李箱出来,王叔立刻迎上前要帮她放行李,她弯着眼睛笑着摆摆手:“王叔,你腰不好,行李箱又不重,我可以自己来。” 王叔心下温暖,呵呵一笑,“好,王叔就享享福了。” 姜暮云放好行李箱,就看到姚菁菁身穿一条紧身红裙,踩着高跟鞋,戴着超黑墨镜,长卷发披散肩头,气场全开地走了出来。 她不禁驻足观赏了片刻,姚阿姨简直就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美艳女郎,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好看吗?”姚菁菁一手叉腰,一手扶着车门,勾唇一笑。 姜暮云点点头,“好看呀。” 姚菁菁取下墨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我也觉得好看。” 她又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孟朝晖,问他:“朝晖,你觉得呢?” 孟朝晖没看她,径直拖着行李箱到了车后,边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冷峻的脸庞闪过一丝嫌弃:“大姐,您是送您儿子去上学,又不是去参加电影节。” 姚菁菁戴上墨镜,气得狠吹了口气,刘海被吹得飞起又落下,臭小子也太不给面子了。 “这说明在姚阿姨心里,送你去上学就跟走红毯一样重要,你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姜暮云忍不住怼他。 有妈妈送,还这副嘴脸,真是欠扁! “还是阿暮懂我,哎呀,珍妮真是好命。”姚菁菁帮姜暮云整理了下头发,又在她的小脸蛋上,爱怜地轻捏了下。 孟朝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姜暮云白嫩光滑的脸蛋上,刚才姚菁菁轻轻捏了一下,现在还有点粉粉的印子,他妈妈的手劲会不会使大了。真想也捏一下。 “朝晖,你坐后面吧,妈妈坐副驾。”姚菁菁笑眯眯道。 孟朝晖回过神来,俊美深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嗯了一声,然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姚菁菁又抬眼,看着姜暮云:“阿暮,阿姨坐副驾,你没意见吧?” “没,当然没有。”姜暮云还能说什么。 她习惯性地走到车的左手边,拉开车门,孟朝晖坐着。 “你坐过去。”姜暮云面色平静。 孟朝晖抬眸看了她一眼,挪动屁股,坐到了右手边。 姜暮云这才坐上车。 王叔叔启动车子,驶出别墅,开得异常平稳。 他知道自从姜润生出车祸后,姜暮云就很少坐小轿车,一般出门要不就是骑车要不就是坐公交,今日难得坐他的车,他一定要开稳了,不能让小阿暮有一点儿的害怕。 姜暮云看向车窗外,到处是一片绿意,树木向着太阳都在茂盛生长,看起来那么的美好,就如同三年前那样。 那时爸爸开着车送她去高中报到,转过头来笑着感慨道:“时间真快啊,爸爸还记得送你上幼儿园时的情景,一眨眼,我的阿暮都上高中了。” 那时姜暮云笑靥如花:“爸爸,等我上大学,你还要送我去报到哦。” “那时你都十八岁了,还要爸爸送呀?”姜润生笑着打趣她。 “要嘛,我就要爸爸送。” “好,爸爸送,一直送到爸爸老了,送不动了为止。”姜润生笑着说,爽朗的笑声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姜暮云眼睛有点湿润了,她抬手悄悄拭去那点湿意,手杵着下巴,一直盯着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发呆。 如果爸爸知道了她没有报考音院,而是很随意地报了楹大的一个专业,不知道他会不会生她的气,和叶珍妮一样大发雷霆。 不过她想,爸爸应该不会的,爸爸从来都是站在她的身边理解她支持她的那个人。 车行驶到一个花园大转盘时,转弯的弧度太大,姜暮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右边倒,她的右手不小心压在了孟朝晖随意放在座位上的左手上。 带着凉意的小手和温热的大手交叠在一起,大概是由于温度上的差异,俩人都为之一抖,各自快速缩回了手。 姚菁菁通过后视镜看到,不自觉地微笑起来,笑着化解尴尬的气氛,“朝晖,你报到后在学校待两天,熟悉熟悉学校环境,军训就别去了,和老师说一声,需要证明的话,就把证明交给老师,回家来吧。” 半晌,孟朝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嗯。” 快到楹大校门口时,姜暮云道:“王叔,您别开进去了,人太多了,不方便。我们就在这里下吧。” 王叔应了一声好,一分钟的功夫,就开到了校门口,王叔把车停在路边的梧桐树下。 姜暮云和孟朝晖分别打开车门下了车。 王叔下车帮忙拎行李,姚菁菁戴上墨镜、纱巾包住头,也跟着下了车。 王叔和张婶多年前丧女后就再没有孩子,这么多年,王叔也是把姜暮云当自己亲女儿一样看待,他拎着姜暮云的行李箱,道:“阿暮,王叔送你进去吧。” 姜暮云摆摆手,“王叔,这才几步路啊,我自己能行。” 那边姚菁菁也对孟朝晖道:“朝晖,妈送你。” “妈,您小心被人认出来。”孟朝晖掀起浓黑纤长的睫羽,随意扫视了周围一圈。 姚菁菁也立即四下看了看,还真有好些人往这边看,指指点点的,她下意识地拉拉丝巾,把脸遮得更严实,“好,那我就不送了。” 姚菁菁说完,转身想钻入车中,又转过身来,走到姜暮云面前,拉着她的手道:“阿暮啊,在学校,以后朝晖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姜暮云心想,他这么大的人了,不会自己照顾自己啊。 尽管心里老大不乐意,但谁让他是自己女神的儿子,另外她根本就无法抵御姚菁菁的柔情攻势,点了点头,“好。” 姚菁菁开心地轻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转过身时,朝孟朝晖眨了下眼。 孟朝晖一手插兜,淡定如常,假装没看见。 第十三章 似曾相识 姜暮云自从打定主意不报考音乐学院以后,林玫就一直游说她,让她报和她一样的专业。最终姜暮云被她烦得受不了了,便同意了。她们一起报了楹大的新闻学专业,并且被安排在了同一间宿舍。 倒不是巧合,而是林玫找了自己在楹大传媒学院任副院长的叔叔帮忙协调了一下。这点小事,也不是什么违反原则的事,林叔叔自然不会拒绝。 姜暮云和林玫住在银杏楼,银杏楼的1-10栋是女生宿舍,姜暮云她们住在10栋,对面是11栋,属于男生宿舍。 银杏楼的宿舍类型是两人间,林玫今晚的飞机回楹州,明天才来报到。 她只好独自一人打扫了宿舍,铺好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洗得馨香、在太阳底下暴晒过的床单被褥。 忙完这些都已七点多了,她累得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不由得大骂林玫狡猾。 拖着疲惫的身体,姜暮云到浴室冲了澡,疲倦稍微缓解,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来。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拿了钥匙和手机装包里出门觅食去了。 楹大隔壁就是音乐学院,两所大学共有一条美食街。 小时候姜润生常带她在美食街里寻找各种好吃的。 时隔两年多了,姜暮云再次来到美食街,这里还是这么热闹繁华,空气里漂浮着各种喷香的食物气息,却再没有那个牵着她手的人。 姜暮云甩开这些低落的情绪,随意走进了一家小吃店,填饱肚子。 胃里终于有了些东西,加上又吃到了味道还不错的调糕藕粉,姜暮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她满足地走出小吃店。 美食街旁就是音乐学院的琴房楼,此时传来一阵阵悦耳动听的琴音,是学子们在练琴。 姜暮云抬头看向琴房楼,几乎每间琴房都亮着灯,学琴天赋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首先还是刻苦勤奋,唯有如此才有成功的一丝可能。 她还是忍不住循着琴音而去,她通过美食街跨入了音乐学院的侧门,径直走向琴房楼。 琴房楼前的一草一木,楼里的每个台阶,她都很熟悉。 姜润生是音乐学院的钢琴教授,她小时候最喜欢粘着爸爸,经常跟着爸爸来琴房楼里看他上课、看他练琴,自己也曾在这里练过琴。 在这里有过太多美好的回忆。 姜暮云一口气爬上9楼,站在楼梯口微微喘着气。 琴房楼里没电梯,只能靠腿,以前她也问过姜润生,为什么其他的楼,哪怕再矮一点,只有3层楼的建筑都有电梯,唯独这里没有? 姜润生回答她:“爸爸也不知道,或许是想告诉学生们,学琴就如同爬楼,都是贵在坚持。” “爸爸,那我们爬到最顶楼吧,我也一定会坚持的。”那时年仅6岁的姜暮云用稚气而坚定的声音说。 可是,最终她还是食言了。 她缓缓地在走廊上走着,仿佛看到,姜润生高大颀长的背影,他正牵着扎着两个马尾的小阿暮,小阿暮一蹦一跳的,两个马尾也在脑后开心地甩动,他们说说笑笑地走向走廊尽头最后的一间琴房。 流畅舒缓的琴音的隐约传来,姜暮云怔愣在原地,她的心被什么击中了。 这是爸爸最喜欢弹给她听的一首曲子,舒曼的《梦幻曲》。 琴房里传来的这首曲子的弹奏方式和处理方法,竟然与她爸爸的一模一样,仿佛就是出自姜润生之手。 她伸手扭开琴房门,差点就要冲上去抱住他,哭着喊他爸爸。 然而她顿在了原地,门打开后,清晰的琴音传入耳中,琴声所表达的情感也在她心中翻江倒海。 虽然的确弹奏得很像,但是所表达出来的情感,给人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姜润生的弹奏很温暖很温柔,会令人热泪盈眶,却有种蓬勃向上的希望与力量;而面前少年的演奏也格外打动人,引入进入轻盈缥缈的梦境,却总有种说不出的忧伤,令人神伤。 一曲奏毕,演奏之人将手缓缓放回双腿上,但他依然沉浸在乐曲中,并没有发现门口的姜暮云。 他调整了下呼吸,又优雅地将收抬起,放在琴键上。 一首柔情绵绵的小行板。 这是李斯特最有名的超级练习曲之一,《降A大调练习曲“回忆”》。 演奏完,他又继续弹奏了一首,又是是李斯特12首超级练习曲中的一首,《鬼火》。 姜暮云不禁咋舌,这首曲子是公认的令人生畏的高难曲目,要求具有轻盈快速的高难度双音技术演奏技巧,半音阶就仿佛是火光在不停闪烁,技术刁钻,还必须弹得轻灵有趣才能服人。 姜暮云倚靠在门边听得极其享受,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面前弹琴的少年,她认识,而且很熟悉,就是姜润生看好并资助多年的天才少年,辛辰。 唯有他才能把《梦幻曲》演奏得和姜润生如此相像,而那首《回忆》,他也曾发过弹奏视频到姜润生的手机上,姜暮云曾经听到过。 辛辰演奏完,已是大汗淋漓。他从裤袋里掏出白手绢,擦了擦额角的汗,又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喃喃自语道:“都快十点了。” 他站起身将琴盖小心翼翼地放下,又将带着流苏的红色绒布盖下,并收拾好自己的琴谱,放入背包中。 他将背包背好,转过身,这才看到站在门口的姜暮云,怔住了。 女孩子眼角有点红,眼睛却如水洗过般明澈,白净柔软的面庞上挂着浅浅的微笑,气质出尘脱俗。 莫名其妙地,辛辰觉得这个女孩子有些似曾相识。 姜暮云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朝他弯眸一笑,“你好!我叫姜暮云,我很喜欢你的演奏。” 辛辰回过神来,礼貌地回以淡淡一笑:“谢谢。” 他遇到这样的搭讪没有百次,也有几十次了。 姜暮云对他的态度并不生气,有才华的人嘛,多少有点傲气,“你很喜欢李斯特啊,他的这两首练习曲你练了很久吧。” 辛辰反问她,“你觉得我弹得怎么样?” “李斯特的练习曲以艰森光辉的高难度技巧著称,你也基本都达到了这些技巧,可以听出你的基本功很扎实,对曲子的感悟与认识也很到位,可以说是弹奏得很不错。但若从演奏来说,我更喜欢你弹奏的《梦幻曲》。”姜暮云站得有些累了,干脆在琴椅上坐了下来。 辛辰有些意外,看她的样子应该也是学钢琴的,不是同学就是学姐,可若是换成其他的同学学姐,甚至老师,无不会对他高超的演奏技巧而夸赞不已。 “为什么呢?”他问。 姜暮云仰着头,勾唇一笑,抬起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不为什么呀,只是我的心告诉它更喜欢带着点忧伤的《梦幻曲》。” 辛辰的心弦嗡的一声响,陷入沉思,半晌没有回应。 “你呢?你更喜欢自己的弹得哪首曲子?”姜暮云又问他。 辛辰愣了一下,重复她的话,“我自己吗?” “嗯,是啊。”姜暮云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辛辰想了一下,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喟叹,“我也不知道。” 姜暮云小嘴可爱地噘了噘,“你知道的。” 只是你不愿意承认。 辛辰低头看着她,心中震惊,这女孩好似能看透他的内心似的。 的确他自己的内心也更喜欢《梦幻曲》,可是身边所有的人都更喜欢他弹奏那些高难度艰涩的曲子,会为他鼓掌,为他所折服,渐渐地他开始迎合他们,改变了心意。 姜暮云并没有强求,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你能再弹一次《梦幻曲》给我听吗?” 辛辰下意识地想拒绝,不过当目光触到她澄澈明亮带着点哀求的眸光时,他鬼使神差地随了她的心意,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姜暮云绽放起一抹笑容,宛如孩子般纯真。 第十四章 失落的黄雨伞 辛辰放下背包,走到琴椅前。 姜暮云只往旁边挪了挪,并没有起来的意思,微仰着白净的脸孔,笑看着他,“坐啊。” 辛辰弹琴时,并不喜欢有人坐在他身边,曾经有个女孩也是这样,坐在琴凳上,仰起美丽的脸庞,看着他,哀求许久,他都没有同意。 姜暮云低头看着面前的黑白琴键,伸出右手放在琴键上,心隐隐地痛,她立即缩回了手。 见辛辰站着不动,姜暮云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了,虽然于她而言,她很熟悉他很了解他,但是于他而言,她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不好意思啊,我让你。”姜暮云准备起身。 “没关系,你坐着吧。”辛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内心有个声音,让他舍不得拒绝她。 他坐了下来,但有些局促和不习惯,双手在裤腿上搓了搓,觉得不太雅观,又抬手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才缓缓抬起双手放在了琴键上。 当手触碰到琴键,他就似换了一个人,一改腼腆与沉郁,变得自信张扬、光芒万丈。 辛辰演奏完,看向姜暮云,她朝他弯眸一笑,明亮的双眸却似有水光闪动。 这一笑丽色倾城,美丽又哀伤,辛辰挪开目光,有些不敢直视她脸上的笑容。 “琴房楼要锁门了,得走了。”辛辰忽然站起身来。 姜暮云也起身,顺便把钢琴盖和绒布盖下,“嗯,一起走吧。” 俩人一前一后出了琴房。 下到楼下,站在琴楼的屋檐下,姜暮云看着橘黄路灯映照下的一条条金色丝线,伸手向空中,感受到丝丝清凉,不禁道,“下雨了。” 辛辰轻轻“嗯”了一声。 姜暮云抬起手腕,看了下腕表,忍不住轻呼:“这么晚了。” 再不回去,一会宿舍楼都要关门了。 她匆忙地跑入雨幕中,忽地想起什么,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朝辛辰挥了挥手,笑靥如花,大声道:“嗨,辛辰,很高兴认识你。走了,再见!” 说完,也不等辛辰有何反应,她笑着转身跑了。 辛辰心中涌动着一种莫名的冲动,他抬脚追了出去,边追边从自己的背包里抽出一把黑伞,啪地一声打开。 听到响动声,姜暮云停了下来,转过身。 辛辰撑着把黑伞,朝她大步跑来,雨水溅起,弄湿了他的鞋子和裤脚。 很快辛辰跑到她面前,举着伞撑在俩人头顶,微微喘着气,脸色微红,“我送你回宿舍吧。” “我是隔壁楹大的,不是你们学校的。你送我回去,再回来,恐怕你宿舍楼门都要关了。”姜暮云说。 “哦,那你拿着我的伞。”辛辰抓着伞柄的手朝前移。 姜暮云看着他漆黑明亮的眼睛,目光真诚,便不再客套,大方地接过,朝他微笑:“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改天我请你吃饭。” “好。”辛辰第一次朝姜暮云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右脸颊有个若隐若现的酒窝,显得稚气可爱。 他将背包顶在了头顶,跑入雨中。 “喂,还没加微信呢。”姜暮云在背后喊道。 隔着沙沙雨声,辛辰仿佛没有听到,一会儿的功夫,就跑远了。 “还没以我的身份加你微信呢。”姜暮云又喃喃自语道。 姜暮云撑着黑伞快步走入美食步行街,她嘴里哼着歌,步履轻快,心情极好,差点就没在雨中跳起舞来了。 他就和她想象中的一样,很温暖,有着阳光的味道,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在她对面不远处,一个身着白衬衣、蓝色牛仔裤的男生撑着把墨蓝色的雨伞正看着她。 男生半边身子湿透,牛仔裤更是泥渍斑斑,他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上还握着把崭新的黄色折叠雨伞。 可惜姜暮云始终未曾注意到他。 姜暮云回到宿舍,重新洗了个澡,吹干了头发,爬上自己柔软馨香的床。 她靠坐在床头,拿起手机,这才发现,有1个未接来电,是孟朝辉打来的,还有1条未看的微信,也是他发来的:你在哪儿? 姜暮云给他回拨了个电话。 烟雾朦胧的浴室里,孟朝晖刚刚洗好了澡。 他边穿睡衣,边时刻用余光瞟向放在洗漱台上的手机。 此时,手机屏幕忽地亮起,紧接着铃声响起,孟朝晖顾不上扣扣子,就出了浴室,拿起手机。 姜暮云打来的。 他刚伸手要点绿色接听键,手指却停在半空中,等了好一会,才最终接起来。 “你找我啊?”姜暮云轻快的声音传来。 她似乎心情不错。 孟朝晖住银杏宿舍11栋602室,姜暮云住10栋502室,中间隔着几棵高大的银杏树,不过幸好的是,并没有遮挡住孟朝晖看向姜暮云宿舍的视线。 他走到阳台上,垂眸看向对面,尽量让声音平淡得不能再平,“嗯,我之前看你宿舍黑着灯,想着你应该在外面,想麻烦你帮我带点东西。不过你没接我电话,所以我自己去买了。” “哦。”姜暮云打了个哈欠。 “你去哪儿了?”孟朝晖忍不住问,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姜暮云倒是没多想,“去隔壁音院看帅哥了。” 孟朝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姜暮云宿舍的方向,咬了下后牙槽,状似不经意地又问,“哦?那看到了吗?” “看到了呀,他不仅人帅,钢琴弹得也超好。”姜暮云心情很好,便忍不住与孟朝晖多说了两句。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甜又软,柔柔的。 孟朝晖仿佛练就了一双透视眼,透过蒙蒙雨雾,透过坚固的水泥墙,看到姜暮云趴在床上笑得跟个花痴似的傻样子,一股无名之火就往上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比我帅吗?” 姜暮云顿时没了声响,她脑子里浮现出俩人的面容,这答案显而易见嘛。她作为资深颜狗,肯定不能昧着狗心说话;可她又不想说辛辰比不上孟朝晖。 “这个嘛,见仁见智吧。”姜暮云又打了个哈欠,草草结束话题,“好困,我要睡了。” 孟朝晖心里有点失落,不过他未多言,淡淡地道了声“晚安。” “晚安。”姜暮云轻声说。 嘟嘟嘟,电话那头,姜暮云已挂了电话,孟朝晖却依然保持着握电话的姿势,看着对面那盏暖黄的灯熄灭了,又说了句,“好梦,公主殿下。” 低沉的嗓音,无限的温柔缱绻,没入淅淅沥沥的雨声中。 许久后,孟朝晖走回宿舍,目光落在书桌上的那把黄色折叠雨伞上。 今晚他也是一人在宿舍,晚饭后就站在阳台上看天空看飞鸟,但大多时候目光是落在姜暮云宿舍的方向。 他看到姜暮云从宿舍楼里出去了,后来天渐渐黑了,还下起了雨,她都未回来。 他便拿着伞也出去了,先到超市买了把伞,他一眼就看中了那把浅黄色的折叠伞,与他和她重逢时,她穿的那条明黄色的蓬蓬裙非常相配。 遗憾的是,他走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也没找到她。 直到雨渐渐小了,在霓虹灯闪烁的美食街那头,他蓦然回首,终于看到她撑着把黑色的伞,从远处走来,她脚步轻快,脸庞带着笑意,心情很不错。 那一刻孟朝晖的心快速地跳动起来,欢喜极了,他快步朝她走去。 可她却没有看到他,就这样与他擦肩而过,她的雨伞甚至轻轻擦到了他的雨伞。 “抱歉”,她轻声说,然而并未等到他的回应,她就已离去。 隐隐地,他听到她哼着一首好听的旋律,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格外动听,渐渐远去。 孟朝晖走到书桌前,轻轻拉开抽屉,拿起那把黄雨伞,珍重地将它放进抽屉的侧边角落里,关上抽屉。 如果黄雨伞有灵性,此刻它一定很失落,它没能等到它的主人打开它,让它如花朵般绽放在雨中,替她遮风挡雨,它只能静静地孤寂地躺在黑暗的角落里等待…… 第十五章 下章入V 由于那日分别得匆忙,姜暮云没有与辛辰互留联系方式,她本想直接加他的微信,她又不是没有,但思来想去,她没有这么做,她怕把他吓到。 第二日清早,姜暮云没睡懒觉,特意穿了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拿了伞,抱了本书,就去音乐学院琴房楼门口守株待兔。 琴房楼门前有几棵桂花树,树下有几条木椅子。 为不引人注意,姜暮云坐在那儿,膝盖上放着书,假装在看书在学习,眼角余光却时不时留意着琴房楼门口的动态。 可惜颜值高的人想低调基本不可能,从这路过的人频频侧目,偷偷打量她,还有男生上来搭讪,姜暮云都完全不予理会,坐在那里像个冷冰冰的冰雪美人。 等了约莫半小时左右,她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辛辰还是昨天那身衣服,白衬衣黑裤子,背着黑色背包。 他也注意到桂树下的姜暮云了,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看着她。 姜暮云将书本一合,抓起椅子上的黑伞,蹦了起来,笑逐颜开,朝他招了招手,就小跑过来。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这句诗形容她,真是再贴切不过。 辛辰心想着,她已到了近前。 “辛辰,早上好啊。”姜暮云朝她微微而笑,宛如他路过花圃时看到的那朵含着露珠绽放的粉色玫瑰花。 “早上好。你怎么在这儿?”辛辰问。 “我在等你啊,来还你雨伞。”姜暮云说着,把黑伞递了过去。 辛辰接过雨伞,“一把雨伞而已,你不用这么着急还我。” “还伞只是一方面啦。”姜暮云双手背到身后,调皮一笑。 辛辰莫名有点紧张又有点开心,“那另一方面是什么?” 姜暮云嘻嘻一笑,“还想听你弹琴,与你探讨乐曲。” “哦,原来是这样啊。”辛辰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 姜暮云歪着脑袋看他,笑问:“你以为是什么?” 辛辰脸微微地红了,“没,我没以为啊。” 为掩饰尴尬,他加快步子,朝琴房楼里走去。 “真的?那你为什么脸红?”姜暮云追上去,继续“逗”他。 “没,我没有脸红。”辛辰的脸更红了。 姜暮云忍不住弯了弯眉眼,他是个爱脸红的男生呢,可真少见。 还是在昨天的琴室,姜暮云安静地在一旁听辛辰练琴。 为了不影响到他,她坐在了距离他稍远点的位置,但辛辰全身心地投入时,几乎都忘了姜暮云的存在。 直到他一曲弹完之后,姜暮云觉得他哪里处理得不够好的地方,她会与他讨论。 姜暮云发现,辛辰的确很有天赋,但他的音乐修养较为薄弱,各个时期的音乐风格把握得不是很好。 而她自小就跟着姜润生学琴,不管她能不能听懂,每次学一首新曲子,姜润生都会给她讲述这首曲子的由来和曲子背后的故事,所以她不仅理论功底扎实,音乐素养也极高。 每次听完她的想法和见解,辛辰都如醍醐灌顶,忍不住会再弹一遍,弹奏的效果果然更好。 这也使得他越发地好奇,姜暮云如果演奏一首曲子,会是怎样的。 犹豫了许久,辛辰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邀请姜暮云弹奏一首,不过姜暮云很果断干脆地拒绝了,“我弹得不好,比你差远了。就不献丑了。” 时间过得很快,感觉是几首曲子的功夫,俩人已在琴里待了快三小时。 姜暮云早上没吃早点,她此时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辛辰,快12点了,我肚子饿了。我请你去吃饭吧。”在辛辰第五遍弹完那首勃拉姆斯的《帕格尼尼主题变奏曲》时,姜暮云说。 辛辰仍沉浸其中,经过姜暮云的提点,他仿佛窥见了天光,仍在全情投入地练习,如痴如狂,他恍若未闻,继续又重新弹起。 出于礼貌,姜暮云没有继续出声打断他,直到他弹完,这时姜暮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我想再弹一次这首曲子,我好不容易找到这种感觉。”辛辰双目炯炯发光。 若是换成别人,姜暮云早就拂袖走人了,可对方是辛辰,而且还是自己“造的孽”,早知道就不要跟他讨论这么多了。 “好,我等你。”姜暮云又坐了回去,腿都饿得打抖了。 终于辛辰又弹完了一遍,他倒还说话算话,没再继续,不过姜暮云看他的样子,显然是意犹未尽。 “走吧,人是铁饭是钢。再不吃饭,你也快弹不动了。你弹的那些曲子都那么费体力。”姜暮云说,声音有气无力的。 辛辰这才彻底地从音乐世界里回归到现实世界,这才注意到姜暮云脸色不太好,“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没事,走吧。”姜暮云饿得快晕了,懒得多说一句话。 俩人下到一楼,姜暮云又忍不住骂自己作死,干嘛非要带他爬那么高的楼去练琴。 旁边的美食街食物的香气若有如无地飘来,姜暮云直接朝美食街走去。 “那个,我们不是去食堂吃吗?”辛辰在后面问。 “啊?音院的食堂不好吃的,我从来不去那里吃。”姜暮云头也没回。 辛辰没了声音。 姜暮云转过头,“怎么了?” “我还是比较喜欢吃食堂。”辛辰说。 姜暮云饿得有点晕,话也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没事啦,我请客,不用替我省钱。” 辛辰勉强“嗯”了一声,脸色却不太好。 姜暮云暗道糟糕,以前姜润生就说过,辛辰哪都好,就是有点自卑敏感。 但话已出口,也不好收回,只能想方设法补救:“很多年前音院食堂真的不好吃,不过或许现在厨师换了也说不定,改日你请我吃吧,我看看是不是好吃些了。” 辛辰脸色缓和了些,他问:“你以前就吃过?” “嗯,我爸以前在音院工作,我常跟着他来吃食堂。”姜暮云说。 辛辰问:“他是音院的老师?” “嗯,曾经是。”姜暮云心情沉痛,声音低落。 辛辰却并听出,又问:“那他现在呢?” “他已经过世了。”姜暮云答。 辛辰微微愣住,抬眸看了姜暮云一眼,“哦,对不起啊。” 姜暮云担心他多想,便转头朝他微微而笑,“没事。走快点,我真的肚子好饿。” 因着对美食的渴望,姜暮云软绵绵的双腿,忽然有了力量,一阵快走。 进入美食街,右拐第一家,是一家格调很棒的西餐厅。 姜暮云实在太饿了,没多想,就往里迈步。 辛辰却看着这家西餐厅美轮美奂的装潢,望而却步了。 才走进餐厅,姜暮云仿佛是用光了力气,她顿时感到头晕眼花,心慌气闷,腿脚发软,一下子就站立不稳了,整个人朝旁边倒去。 辛辰见状,忙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她,却扶了个空。 姜暮云几乎是被一个高大颀长的少年半抱在了怀里,他身上清冽的草药香隐隐传来,令人神清气爽。 姜暮云抬起头,愣住,“你怎么在这里?” 第十六章 一更 “你怎么了?”孟朝晖紧揽着她的腰, 没有撒手的意思。 “没事,就是饿得头有点晕。”姜暮云勉力从他怀里站直身体,同时向后看, 看到脸色晦暗的辛辰,下意识地推开孟朝晖。 可居然没有成功, 她居然没把“小弱鸡”给推开, 看来自己真是饿坏了。 孟朝晖一手攥住了她的手臂,另一只手环在她的腰侧, 低垂着眼眸看她,浓密纤长的睫毛拓下浓重阴影, 显得格外的幽森且难以揣测, 声音也冷冽如冰, “这个点都还没吃饭?你是忘了自己有低血糖吗?” “我都要饿死了,你还凶我!”姜暮云之前因为辛辰而强迫自己压住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红着眼睛瞪着他。 孟朝晖二话不说, 拉着姜暮云朝里走。 “你干嘛, 松手!”姜暮云担心辛辰误会, 使劲地挣脱开来。 她走到辛辰旁, 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变化, 温柔地征询他的意见:“辛辰, 我好饿, 我们就在这吃吧。” 孟朝晖冷眼看着他们。 辛辰内心非常不愿意,但他刚才听到男生说,姜暮云有低血糖,他最终点了点头。 正是饭点,餐厅生意火爆,女服务员引着姜暮云他们到一张四人桌前。 姜暮云对服务员说:“我们只有两个人。” 女服务员:“现在只剩这张桌了。”说话间, 目光却忍不住朝孟朝晖身上瞟。 “那好吧,谢谢。”姜暮云只好坐下。辛辰也坐下了。 孟朝晖也不客气地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你……”姜暮云忍不住想赶他走,一只手掌忽然伸至她面前,三颗糖躺在掌心里。 姜暮云眼睛亮了起来,喜出望外,拿起一颗糖,也顾不上看是什么糖,反正之前没见过,剥开糖纸,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问:“你哪里来的糖?” 孟朝晖没答话,而是叫来服务员,开始点餐,“给她来一份……” 姜暮云有糖吃,而且这糖清清凉凉的,有股薄荷的清香,又有奶香,味道很是不错,她心情好了很多。 再看孟朝晖点菜和主食都非常合她的意,便也不和他计较,她把菜单推向辛辰,问他:“辛辰,你想吃什么?” 辛辰翻了几页菜单,都是他从没吃过的,便挑了个便宜的点,“我吃这个吧。” “甜点呢?”姜暮云又问。 “我不爱吃甜的,这个就可以了。”辛辰把菜单推回给姜暮云。 姜暮云看辛辰似乎有点局促,猜想是不是孟朝晖在的缘故,便扯扯孟朝晖的衣服,示意他到一旁说话,“辛辰,你等我一会,我和他说两句话。” 姜暮云起身,走到两米开外之处,孟朝晖起身跟了过去。 “你不是吃过了吗?怎么还不走?”姜暮云小声问他。 孟朝晖垂下眼帘,淡淡道:“我没有吃饱。” 姜暮云:“……你没吃饱换个地方吃行不行?” 孟朝晖冷着嗓:“不行。” “那你换一桌去吃,总行吧?”姜暮云以目示意有人离开了,有空桌了。 孟朝晖看过去,淡淡收回目光,“不行。” “你到底要怎样啊,没看到我朋友不喜欢跟生人一起吃饭。”姜暮云急了。 孟朝晖不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姜暮云对上他那双如墨般黑沉的眼眸,那双眼睛好似会说话,在控诉着她的“罪行”,诉说着他哀怨,她莫名觉得心虚,好像自己真的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似的,她垂下眼帘不敢再看。 “好啦,随你的便啦。”姜暮云说。 很快姜暮云就为自己的一时心软后悔死了。 本来她是个胃口极好的人,何况又是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情况下,可今天这顿饭是真的“难吃”啊。 那个气氛之凝重尴尬,简直好像在吃丧饭。 “辛辰,味道怎么样?”姜暮云问辛辰。 辛辰也不说话,只默默吃自己的。 姜暮云不好对辛辰发火,毕竟俩人还不太熟。 “喂,你刚才吃了啥?”姜暮云问孟朝晖。 孟朝晖连眼皮都没抬,也不答话。 姜暮云差点就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可碍于辛辰在场,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太粗鲁,生生忍住了。 这一顿饭,姜暮云差点没吃出内伤来。 辛辰席间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透过屏风的空隙,正好看到孟朝晖站在收银台前结账。 他放慢了脚步,听到服务员说:“你好,总共是579元。” “好的,谢谢。”孟朝晖抽出皮夹付了款。 辛辰一下子顿住脚步,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这一顿饭就吃掉了他一个月的伙食费。 三人走出餐厅。 “阿辰哥!”一声甜美的嗓音响起。 三人不约而同看了过去,一道婀娜的身影由远及近。 姜暮云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是程莹莹。 “你怎么在这?”程莹莹小跑到辛辰面前,开心地问。 这时她也看到了姜暮云,肩膀不自觉地缩了下,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声音也怯生生地,“阿暮,怎么你也在啊。” 仿佛姜暮云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你们认识?”辛辰诧异。 姜暮云冷着脸,没有说话,程莹莹瞄了眼姜暮云,很怕她的样子,低着头抿着嘴也不说话。 “我先走了。”姜暮云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程莹莹,只看着辛辰。 “好,再见。”辛辰没有挽留,甚至还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姜暮云很失望,难道和我吃个饭就让你这么不自在吗,不过她面上未流露出丝毫,她朝辛辰弯眸、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优雅得像位公主。 孟朝晖也朝辛辰略一颔首,跟着姜暮云一起离开了。 一路上,姜暮云和孟朝晖各有心事,虽然并肩而行,但却各走各的,谁都没开口说话。 不知不觉,俩人穿过美食街转入了楹大。 “你和他认识多久了?”孟朝晖问。 姜暮云心情不佳,有些心不在焉,反问道:“和谁?” “辛辰。” “认识很久了。”姜暮云答。 “哦?可我怎么感觉你们好像才认识几天的样子。” “我们今天才第二次见面没错,不过我们神交已久。” “神交已久……”孟朝晖忍不住嗤笑出声,酸不溜丢的语气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好在姜暮云并没有听出他语气里酸味,只停下脚步,不悦地盯着他,“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用词有点有趣。”孟朝晖为了掩饰莫名其妙的醋味,只好把“笑”进行到底。 姜暮云白他一眼,继续走,“你懂个屁,我们之间的感觉,你根本不懂,凭什么笑话!” 长久的沉默之后,孟朝晖捏紧了拳头,他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放平缓平淡,与平时别无二致,“你喜欢他?” 但只有他自己感受得到,他说这话时声音是微微颤抖着的,脚下的步伐也乱了,差点没把自己绊倒。 姜暮云没有任何犹豫,脱口而出,“对,我喜欢他!” 孟朝晖胸口一阵紧缩,连呼吸都是痛的,有风吹过,吹动高大的梧桐树呼呼作响,他却忽地笑了笑,很是无力苍白的笑。 姜暮云不禁侧首看了他一眼,发现一瞬之间,他的脸色有点苍白,她莫名的有点心疼,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因为她还发现他嘴角似乎挂着一丝不屑的笑容。 “你笑什么?”姜暮云停下脚步,仰头盯着他。 “眼光可真不怎么样。”孟朝晖平静地回应她的注视,冷静沉稳不动声色,眼尾轻轻挑起,有种风情万种又不可一世的桀骜。 姜暮云本来就心情不好,又听孟朝晖批评自己,更不爽了,“你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孟朝晖语气尖锐。 “我怎么眼光差了,辛辰长得多帅,钢琴弹得又好,人还特别温暖。”姜暮云很不服气。 “帅,就他?”孟朝晖轻哼一声,轻笑一下,几分漫不经心几分不屑,好似还有几分哀怨。 姜暮云微微一愣,他那一笑与他平时正经的模样反差极大,带着点邪魅狂妄,她一时不防,给迷了心神,呆愣了几秒。 反应过来后,她有些气恼,口不择言,“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懂不懂,在我眼里他就是最最最帅的!” “所以为了你那心上人,你就那样对待那个女孩?”孟朝晖语调很冷,透着失望。 这话落在姜暮云的耳边,却仿佛是戳在了她心窝子上,不知为何,他语气里的失望与嘲讽,很让她火大。 姜暮云冷冷哼了一声,破罐子破摔,“是!我就是这样的人,无理取闹,任性刁蛮!我就是要欺负她,为难她,谁让她跟我抢人!” 最后,她咄咄逼人地盯着他,还尖酸刻薄地反问了句:“可是,你谁啊,你管得着吗?” 炽热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细碎的光斑,孟朝晖俊美深刻脸庞间,光影拼凑,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忽然,孟朝晖伸出手,紧抓住她的手臂,手掌滚热,灼烫着她的肌肤。 他稍稍用力一拉,姜暮云不禁踉跄一步,几乎跌入他的怀中。孟朝晖一侧身,低下头,呼出的滚烫气息一下子无比接近,从上到下笼罩住她的全身。 第十七章 二更 大概是被孟朝晖突然的拉扯和靠近, 吓了一跳,姜暮云心脏砰砰乱跳。 她局促地抬眼看了他一下,正要开口问他, 你想干嘛? 一个男生骑着自行车从姜暮云背后擦身而过,扬长而去。 “是, 你说的对, 我是你什么人呐!”孟朝晖倏然退开一步,松开她的手, 浓密的睫毛垂下,自嘲似地扯了下嘴角。 说完, 他转身离开, 背脊挺拔, 步伐极快,转瞬之间,已离去老远。 明明他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可姜暮云就是很气, 气得心肝疼, 狠狠地跺了下脚, 转身朝他相反的方向而去。 另一边, 程莹莹见辛辰目不转睛地看着姜暮云的背影, 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阿辰哥,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就昨天认识的。”辛辰收回了目光。 “才认识一天,你们就一起吃饭了。”程莹莹小声地嘀咕着。 辛辰没有说话,他自己也疑惑,他是很慢热的人,一般不会和才认识没几天的朋友走得这么近。 程莹莹仰头看他, 三年不见,他个子高了很多,清秀的脸庞棱角渐渐分明,越发帅气了,而且听说他是以专业成绩第一名考入的楹州音乐学院,未来不可限量。她忽然很后悔,当初不该和他分手。 “阿辰哥,你想知道我和她怎么认识的吗?”程莹莹见他的思绪久久被姜暮云占据着,心里不快,便笑着问他。 辛辰这才看向她。 “你知道她爸是谁吗?”程莹莹眼中流露出一种兴奋的光芒,她很期待看到辛辰接下来的表情。 “是谁?”辛辰问。 “姜润生,姜叔叔。”程莹莹说。 果然辛辰脸色变了又变,他什么都没有再问。 ** 两天后,军训开始。 楹大军训的地点在某部队驻地,位于郊区,位置偏远,缺水少电,条件艰苦。 正午时分,烈日炙烤大地,操场地面滚烫,仿佛要冒烟了。 “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正步走,一,一二一……”教官的声音也已经喊得沙哑,不过仍旧中气十足。 一群穿着迷彩服的少男少女迈着正步向前走。 “立正!”教官一声令下,他们立刻收住脚步,啪啪两声,双腿靠拢,嘴里喊着:“一,二!” “姜暮云,出列!到队伍前面!”教官忽然喊道。 姜暮云内心哀嚎了句:靠,不是吧,又要让我去前面领队啊,那岂不是想偷懒都不成了,她嘴里却响亮地回答,“是!” 她立即出列,小跑至队伍前方。 “听我口令,稍息,立正,正步走!……”教练喊道。 姜暮云踢着正步朝前走,汗水浸湿了迷彩服,顺着鬓角往下淌,她的双脚酸得都快抬不起来了,不过她依然尽量高高抬起。 “看到没有!这才是在踢正步!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教官朝队伍吼道。 然后他转头看向姜暮云,坚毅的脸庞线条柔和几分,“你可以先去树荫底下休息。” “是!”姜暮云这一声答得更响亮了。 姜暮云跑到高大的梧桐树下,一屁股坐到地上,取下帽子,抬手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找到自己的水壶,赶快灌了几口水,差点没呛到自己。 解了渴,她把水壶放回原处,用帽子当扇子在自己脸旁扇风。 她太累了,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忍不住在心里骂,这狗屁军训要不要这么折磨人啊。 她向后靠着大树,闭目养神一会,可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四下看了看。 真是奇了怪了,军训三天了,这三天,她总觉得有人在某处盯着她看。 在队伍里有这种感觉也就罢了,毕竟她长得好看,偷看她的人多了去了。 可此时那群人都还在踢正步,哪里有功夫偷瞧她呀。 老远处呢,也有几个班级在训练,可距离这么远,又不是千里眼,看得清个鬼。 还有就是对面,有栋男生宿舍楼,可这会儿里面怎么会有人在,都在接受魔鬼训练才对啊。 过了一会,教练终于大发慈悲,让整个队伍休整二十分钟。 “你在找什么呢?”林玫走到她身边坐下,看她东张西望的样子,忍不住问。 “没什么,就是有种被人盯梢的感觉,不舒服。”姜暮云说。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长这么漂亮,就连走个正步也比大家走得好,教练天天让你在前面当领队。哪个男的不爱,哪个女的不恨。”林玫也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始找水喝。 “哪有这么夸张。”姜暮云笑骂道。 林玫喝了水,转头看向左手边的那支队伍,捅了下姜暮云的胳膊,“喂,听说了没,隔壁是建筑学院的,有个超级大帅哥……” 姜暮云立即想到了孟朝晖,他也是建筑学院的,不过他没来军训,不然怕是轮不上林玫嘴里这个。 讨厌归讨厌他,但姜暮云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论外貌气质,她所认识的男生中无一人能比得过他,估计以后也很难找出一个。 “听说好多女生晚上都去他们宿舍楼下鬼哭狼嚎……”林玫继续八卦。 看姜暮云一脸迷茫的样子,林玫又道:“哎呀,就是个个觉得自己貌美如花,往人家楼下一站,仰着头,娇滴滴喊几嗓子,以为人家就会下来。” 姜暮云“哦”了一声,“那人家帅哥下来了没有?” “当然没有啦。” “哦,是不是声音太娇滴滴啦,人家没听到。” “当然不是,帅哥就住二楼。喏,就是对啾恃洸面那栋宿舍楼。人家还是出来望了的。那些庸脂俗粉,人家哪看得上!”林玫手指他们训练场对面的宿舍楼。 姜暮云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朝对面看去。 “要不晚上咱们也去试试?”林玫手挽住姜暮云的胳膊,摇了摇,撒起娇来。 姜暮云将她的手抽了出来,“要去自己去。我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你可是我们颜狗小分队的队长,你说你不敢兴趣!”林玫嗓门提高。 姜暮云踢了她一下,“难听死了,让你们换个队名,不换,你才狗呢,我才不是!那个什么队长,你想当给你当了。” “都叫了这么多年了,也没听你说要换。”林玫翻了个白眼,忽然又“哦?”了一声,“你该真不会要为了一个穷小子辛辰,放弃了整片森林了吧!” 说到辛辰,姜暮云愣了下,自从那日分开后,俩人就再无联络。 林玫正要继续追问,那边教官已经吹哨子了,她也只能作罢。 好不容易结束一天的军训,姜暮云回到宿舍刚躺下一会儿,林玫就来了。 “阿暮,走啦,快跟我走啦!”林玫使劲地拉着瘫倒在床上的姜暮云。 “我不去,我累死了。”姜暮云闭着眼睛抱紧被子,不起来。 “这次真的是颜值超高的,你不去真的会后悔!” “鬼才信你,你这眼水忒差了。” “再信我一次,这次真的是只可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的那种啦。” 姜暮云无动于衷,只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被子,嘴里骂着:“天天魔鬼训练,累都累死了,你还有精力去找男人,你还是不是人啊!” 林玫爬上床,放出大招,爬上床,挠她痒痒,“我当然不是人啦,人家是小妖精。” 姜暮云滚来滚去躲闪着,“哈哈哈,别挠了……” 这间宿舍住了八个人,其中就不乏看姜暮云不顺眼之人。 一个川妹子洗了脸回来,将洗脸盆在桌上用力一放,发出乓的一声响,“要耍出克耍,莫打扰我们休息噻。” 姜暮云瞪了林玫一眼,坐起身来,“走啦,别影响到别人。” 林玫撇撇嘴,“就她嗓门最大,要影响到别人也是她。” 出了宿舍,林玫拉着姜暮云就往建筑学院男生住的宿舍楼而去。 姜暮云边走边打着哈欠,心情极其不爽,“你也真是的,想看自己去看嘛,非得拉着我。” 林玫抱着她的胳膊,狂吹彩虹屁,“人家多少女孩去叫都没下来过,我一个人魅力有限,你和我一起,我就不相信他会不下来。” “你是想丢脸也得找个垫背的吧。我这交的什么损友啊。”姜暮云毫不留情面地戳穿她。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林玫嘻嘻哈哈。 俩人一路走,一路互损玩笑打闹,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建筑学院男生所住的宿舍楼下,也就在他们白天军训训练场的正对面。 宿舍楼下有一盏路灯,雪白的灯光照在姜暮云和林玫二人身上,将二人的身影照得清晰无比。 林玫清了清嗓子,仰起头,双手围成一圈,喊道:“孟!朝!晖!” 姜暮云眼皮一跳,赶忙扯了下林玫的衣袖,疑惑道:“你刚才叫谁?” “还能是谁,建筑学院神颜男神孟朝晖啊。”林玫说,然后又转头,对着宿舍楼大喊了两声。 第十八章 三更 孟朝晖!怎么会他?姜暮云顿时头皮发麻。 他来军训了?他这么听话的乖孩子, 会忤逆姚阿姨的意思?不会是同名同姓吧? 姜暮云脑子里闪现出无数种念头和可能性。 不一会儿的功夫,男生宿舍走廊外已经站满看热闹的人,甚至有人扼腕叹息, 为何楼下呼叫的人不是自己。 楼下周围不知何时也围了一圈女生,议论纷纷, 等着看笑话。 “出来了, 出来了!”忽然有女生兴奋地叫了起来。 姜暮云抬头看去,尽管宿舍楼那边光线比较暗, 但她还是一眼认出,所谓的神颜男神正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孟朝晖。 孟朝晖此时也朝楼下看来, 与姜暮云的视线碰个正着, 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姜暮云看不清他的表情, 撇了撇嘴,“走吧,他不会下来的。” 前几天俩人才吵了一架, 不欢而散, 他那么小气记仇的人, 肯定在上面故意看她笑话呢。 姜暮云拉着林玫欲走。 林玫却挣脱姜暮云的手, 她一脸花痴地仰望着她的男神, 全副心思都在孟朝晖身上, 她兴奋地摇着姜暮云的手臂, “天啊,他下来了,真的下来了。” 姜暮云松开她的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昏黄的灯光下,孟朝晖身姿挺拔,穿过走廊, 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孟朝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他穿着迷彩服,没有戴帽子,让他俊美的容颜多了几分英挺,更显得卓然出众,器宇不凡,令无数女生看得失了心神,一个个微张着嘴,忘了尖叫。 到了姜暮云面前,孟朝晖站定,看着她。 姜暮云不知为何有点不敢直视他,扭头看向别处。 “你好,我是林玫。”林玫太过兴奋,还没觉察出孟朝晖和姜暮云之间的异常,开心得意地朝孟朝晖伸出手。 孟朝晖并没有与她握手,只淡淡地点了下头,对姜暮云道:“你晒黑了。” 姜暮云没想到他会主动和自己说话,暗道难道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转过头来,看着他,他还是白得发光,很嫌弃地道:“你怎么来军训了?姚阿姨不是叫你别来吗?而且你怎么还这么白啊?” “我觉得军训也是大学生活的一部分,想体验一番。”孟朝晖道。 “还体验呢,明明是找罪受,你身体又不好,瞎凑什么热闹。”姜暮云白了他一眼。 孟朝晖清冷的眉眼霎时染上点点笑意,“关心我?” “谁关心你了。少自作多情。” “那你怎么出现在这儿?” “我要知道是你,我才不来呢。” 一旁的林玫嘴张着半天合不拢,只听他们俩在那儿唇枪舌剑,也插不进去话,好半天才逮着机会,将姜暮云拉到一边,使劲地掐了她胳膊一下,“搞半天,你和他认识啊?” 姜暮云嗯了一声,“就是借住我家的那个讨厌鬼。” “啊,你太过分了!不是说过,有福同享的吗,你居然金屋藏娇还不告诉我!” 姜暮云也掐了回去,“什么金屋藏娇,胡说什么呢……” “可是我怎么觉得他好眼熟啊。”林玫扯着姜暮云的袖子,在她耳边小声说。 “姚菁菁知道吧?她儿子。”姜暮云说。 “居然是他啊,那个全网都等他长大的男孩啊,姚菁菁的儿子……”林玫差点尖叫出声,被姜暮云及时捂住了嘴巴。 她们俩在这嘀嘀咕咕的时候,守在旁边的不少女生也围了上来,找孟朝晖搭讪,不过孟朝晖并没有理会,只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林玫见状,当然容不得他人造次,拉着姜暮云又走到孟朝晖面前。 她显然看出孟朝晖对姜暮云的不同,自然也知道他这次能下来,肯定不是因为自己。 “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阿暮一起长大,最最最好的朋友,林玫。”林玫俏皮地说。 “你好。”这回,孟朝晖看向了她,桃花眼微弯,有了淡淡的笑意。 姜暮云不想再在这里被人当成动物一样的围观,拉着笑得跟花痴一样的林玫就走,甩下一句,“我走啦。” “等一下。”孟朝晖喊道。 姜暮云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他,“干嘛?” 孟朝晖径直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下,蹲下身去,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替她将松开了的鞋带绑好。 周围顿时又是一片惊叫声,还有人拿着手机在录视频。 在孟朝晖站起身的时候,姜暮云压低声音,“你会这么好心?故意的吧?” 孟朝晖看着她,嗓音清冷,“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完,他潇洒地转身离开。 而姜暮云却被无数女生指指点点,各种拍照。 你才小人呢。就说嘛,他会这么大度,主动下来和好,一定是故意的。 姜暮云在心里大骂一通孟朝辉讨厌鬼。 ** 自从那晚之后,姜暮云“一炮而红”。 孟朝晖为她弯腰系鞋带的视频在新生各大群里,在学校论坛里疯传。 男帅女美,偶像剧一样的情节,她和孟朝晖一下子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公认的最般配“情侣”。 为此,本就在班级里风头过盛的她,遭到了几乎是全班女生的嫉妒。 军训的第六天,姜暮云来例假了。但是好强的她坚持训练,没有主动请求休息,还是林玫看不下去了,跟教官报告她身体不舒服,教官二话没说,就让她回去休息。 姜暮云实在是难受,回到宿舍,换身干净的衣服,倒头就睡。 直睡到傍晚时分,林玫来叫她吃饭的时候。 吃完晚饭后,姜暮云回到宿舍,接着睡。 醒过来时,已是晚上十点了,训练了一天的同学们基本都爬上床准备休息了。 姜暮云打开手机,看到林玫给她发的微信:云朵同学,洗脸洗脚水我给你打好了,在你床底下,你醒来,如果想洗洗,就去洗洗吧。 姜暮云下床,穿好鞋,站起身,向斜对角的上铺看去,林玫已呼呼大睡。 一下子睡了七八小时,姜暮云已没什么睡意,只觉得浑身黏腻得难受,她蹲下身,拖出床底下的两个水盆,顿时气炸了。 两盆清水里各飘着一团脏兮兮的臭袜子。 姜暮云豁地起身,环顾一圈,除了林玫,其他人都还没睡,也正都从蚊帐里探出头来,看她的笑话。 “谁干的?”姜暮云冷然出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冷冽无比。 无一人回答。 “果然是个贱人!敢做不敢认!”姜暮云的视线在她们身上冷冷扫过。 这时有人按捺不住了,姜暮云对床的杨虹跳了起来,“你说谁是贱人?” “谁敢做不敢认就说谁!” 这一激,杨虹挺直腰板,梗着脖子,“是我又怎样?我又不是故意的,一不小心就掉进去了。” 姜暮云冷冷一笑,“哦,不小心的?” 说着她弯腰端起一盆水,猛然朝杨虹泼了过去,杨虹猝不及防,躲闪不及,被泼成落汤鸡,床铺也湿了一大半。 “哎呦,不好意思,我也一不小心,就泼到你身上了。”姜暮云笑着说,脸上却无半分笑意。 杨虹气得浑身发抖,“啊”地一声冲了上来,伸手就要揪姜暮云的头发。 姜暮云镇定自若,不为所动,等到她的手伸到近前,她才快速后撤一步,身体一侧,头一偏,杨虹抓了个空,反倒是自己的手被姜暮云牢牢抓住。 姜暮云抓着她的手腕,轻轻一扭,她整个人便被控制住,动弹不得,一动,肩膀手腕就痛得厉害,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 姜暮云没多为难她,松开手,转动了下手腕,挑眉扫视了整个宿舍一圈,语气淡淡地道,“大家不用这么看着我,其实我这个人最是好处不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对不起,我可不是好惹的!” 说完,她弯腰端起自己的另一个盆摞在空盆上,抱着出了宿舍。 姜暮云走到洗漱池,把盆里的水连同那只飘在水中的臭袜团倒在水槽里,随手拧开水龙头,果然没水了。 由于此处缺水少电,所以每到晚上10点,宿舍楼就断水了。到11点则断电了。 姜暮云望向窗外,夜色茫茫,轻轻叹了口气,抱起盆,向左正要迈步往宿舍的方向走,可身上黏腻的感觉让她格外的难受,还有宿舍里隐隐传来的笑闹声,也让她烦躁,不想立刻就回去。 最终,她抱着盆朝右离开了宿舍。 据说在打靶场附近有个洗水池,那里是不停水的,姜暮云决定去那里弄点水,擦洗下身体。 姜暮云天不怕地不怕,但就是有点怕黑,小时候被叶珍妮遗忘在她办公室的小隔间里一整夜,她有阴影。以前走夜路,都是爸爸紧紧牵着她的手,她才敢走。 好在部队虽然低处偏僻,空旷宽广,但也正因为此,明月高悬,星河璀璨,加上还没到熄灯时间,背后的宿舍楼,不远处零星的几栋建筑都灯火通明。 姜暮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低声哼着歌,给自己壮胆。 走了约莫十来分钟,姜暮云终于遥遥望见了打靶场,以及打靶场旁的洗水池,还似乎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等她再走近些,才看清,那确实有个人。 一盏路灯伫立在洗水池旁,暗淡的路灯光下,只见一个上身着白T恤,下身着军裤的少年背影。 路灯光将他的背影拉得老长,越发显得他身形颀长挺拔。 他也带了两个盆,分别打了两盆清水。他先用一盆清水洗了脸,倒了,又接了盆水,拧干毛巾,撩起T恤擦身子,隐隐约约可见他的背脊很直,皮肤很白。 少年放下T恤,接着他又端起另一盆水放在地上,脱了拖鞋,双脚站进盆里互搓,还恶作剧似地用力踩两下水,水溅起老高,溅湿他的裤脚。 随着姜暮云的渐渐靠近,她越发觉得这个背影熟悉,这么讲究,这么爱干净,还这么幼稚,该不会是…… 她脑海里刚冒出一个念头。 少年已踩着水转过身来,翘起的唇角僵硬了几秒,缓缓扯平,莫名有些呆萌可爱。 姜暮云一时分心,没注意脚下,踩到一块石头,脚一崴,盆没抱紧,哐当一下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了少年旁边。 第十九章 四更 孟朝晖穿好鞋, 弯腰把面前的脸盆捡起。 姜暮云也走了过来,她收敛起笑意,板着脸道:“我就搞不懂了, 明明可以在家舒舒服服地等着开学就好,非要来找罪受, 你想什么呢!” “还好啊, 我不用参训,又能体验一番军训生活, 除了不能天天洗澡外,也没受什么罪。”孟朝晖说, 然后抱着她的盆自觉地往水池走。 “你是存心来气我的嘛, 我们天天被折磨得半死, 你倒好,在一旁看戏,讨厌, 你干嘛要告诉我!”姜暮云跟在他身后, 狠狠剜了他一眼。 孟朝晖轻笑, 没说话, 拧开水龙头, 把她的盆里里外外洗了一遍, 才放在洗水池里, 拧开水龙头,帮她接水。 清水哗啦啦地流淌下来,打在水盆里,发出欢快的响声,犹如孟朝晖此时的心情。好在夜色深沉,他温柔的目色得以很好地掩饰。 当他的目光落向姜暮云的脚踝时, 目色又凝重起来,问她,“你的脚有没有事?” 姜暮云步履平稳地走了过来,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我才没那么娇弱呢。” 孟朝晖悄悄松了口气,转身拧紧水龙头,回转过身来,对她道:“你过来洗吧。我在这守着。” 说着,孟朝晖走到一旁,背对着姜暮云。 姜暮云走过去,把另一个盆放在洗水池里,才发现自己走得匆忙,忘了带毛巾了,这可怎么洗脸擦身啊。 “忘带毛巾了。”姜暮云喃喃自语,准备用手捧水洗脸。 孟朝晖转过身,走了过来,手上拿着自己的毛巾,他用水反复地清洗了几遍毛巾,拧干,递过去,“不介意的话,用这个。” 姜暮云诧异地看着他,“你不介意?” “不介意。”孟朝晖说。 姜暮云心里纳闷,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洁癖的人,肯让自己用他如此私人的物品,难道是他…… “你用完,我不会再用,我会丢掉。”孟朝晖凉凉地补充道。 姜暮云伸手一把夺过他的毛巾,心里十分不爽,居然嫌弃我脏,但也没了心里负担,没好气地道:“我改天买十条还给你!” 孟朝晖转过身的瞬间,唇角控制不住地扬起,他离开她两米左右的距离,背对她站着,听着背后姜暮云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为何竟然似乎闻到湿热晚风里夹杂着一丝丝甜甜的香气。 过了一会儿,孟朝晖听到哗啦一声倒水的声音,又是叮叮咚咚接水的声音,不由问:“好了吗?” “好了。”姜暮云的声音有些绵软无力,不如之前清脆响亮,有点像小猫在呜咽,挠人心房。 孟朝晖转过身来,从背后走到她身旁,余光无意中一瞥,隐约看到她的迷彩裤上有一抹暗红色,又见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在水龙头上,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苍白如纸,他心里一紧,有了猜测,轻声问:“怎么了?” 可能是刚才她用凉水擦拭了身体的缘故,姜暮云这会儿腹部疼得厉害,这让她如何跟孟朝晖说,只得敷衍道,“没什么,就肚子有点疼。” “哦。”孟朝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顿时有些不自然。 姜暮云没理会他,水盆里的水快满了,她拧紧水龙头,正要端起水盆,却端不动,水盆被孟朝晖按住了。 姜暮云此时下腹部冰冷坠痛,心情烦躁,抬起头,看着他,语气很不好,“你干嘛?” “你恐怕不能洗了。”孟朝晖避开她的目光,说。 “为什么?”姜暮云问。 “这山里的水很凉的,你,你身体不舒服,不能洗凉水。”孟朝晖轻声道,耳朵根微微发热。 姜暮云瞅着他,虽然夜色浓重,灯光昏暗,但俩人距离很近,她还是发现了,他的耳朵根红透了,她噗嗤一声笑了,“不就是来个大姨妈,留点血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她继续要端起那盆水。 孟朝晖顿时气结,拧着眉头,“你等会要是更疼了,怎么办?” 姜暮云愣了一下,无所谓地道,“是我疼,又不是你疼,你着急什么呀?” 她说完,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又想起那日俩人吵架也与辛辰有关,她捉住孟朝晖的手腕,不可置信地道,“孟朝晖,你该不会,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周遭霎时一片安静,孟朝晖只听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声,咚咚咚,一下又一下砸着胸口,他的双手正握着水盆边缘,双手拇指浸入凉水中,右手腕上是一只沁着凉意的小手。 孟朝晖抬眼,回应她的注视,脸上波澜不惊,语调平淡无波,“喜欢你?你可醒醒吧,天虽然黑了,但你也别做这种梦啊。” 孟朝晖听到自己声音,从自己的嘴里冷冷地蹦出,恍恍惚惚的。 姜暮云松开手,大大松了口气,“幸好幸好,不是就好,不然……” “不然什么?”孟朝晖盯着她,眼眸深邃,暗潮涌动。 “没什么。反正咱俩不是一路人,我不喜欢你,你也千万别喜欢我。”姜暮云说。 孟朝晖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所有情绪,他猛然抬起水,朝打靶场走去。 姜暮云被吓了一跳,“你干嘛?” “不是要洗吗?再不洗,宿舍就要熄灯了。”孟朝晖的声音如同这夜里寒凉的水。 姜暮云回头看了眼宿舍方向,赶忙跟了过去。 孟朝晖把水盆跺在草地上,打靶场边缘高出草地面五六十厘米左右,他一屁股坐在打靶场边缘处。 姜暮云在他身旁坐下来,弯腰挽起裤腿,把脚放进盆里,冰凉的水淹没脚背,果然非常凉,她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脸又白了几分,下腹部隐隐的痛感越发强烈。 孟朝晖不想再理会她,可看她这个样子,他还是没忍住,“若是疼,就别洗太久。” 姜暮云立即挺直了背脊,嘴硬道,“不疼。” “叶阿姨说得对,你就是犟牛。”孟朝晖无奈叹息。 “要你管。”姜暮云嘴一撅,就是不服软,“那天你还说我无理取闹,刁蛮任性!” ……那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孟朝晖扭头,“我何时说这话了?” “你没说,可你摆明了就这意思,我阅读理解能力又不差。” “……真没看出来你阅读理解能力好。” “你得和我道歉。”姜暮云微撅着嘴,气鼓鼓的样子。 “对不起,是我草率了。”孟朝晖其实心里明白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但他那时嫉妒昏了头,口不择言了。 尤其后来他又给姚菁菁打电话,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些关于程莹莹和姜暮云之间的事,隐约了解到姜暮云之所以那么讨厌程莹莹应该与叶珍妮有关。 姜暮云轻哼了一声,“还有你害我都快成为全班女生公敌了,是不是也该道歉?” 孟朝晖微愣了下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眉眼带笑,深邃立体的五官柔和起来,眼眸亮晶晶的,宛如天上的星星,“好,我道歉。为表歉意,我给你样东西。不过你别洗了,水太凉。” 孟朝晖说着,手伸进裤兜里,抓住一样东西,紧握成拳。 “什么东西?”姜暮云看着他,她最是受不了这种柔情攻势,她的态度一下子也软化下来,双脚交叠,互相随意搓了搓,便不洗了。 见姜暮云穿好了拖鞋,孟朝晖弯腰端起水,朝一旁的草地上泼了出去,又重新坐回她身旁。 “你要给我什么?”姜暮云转头,看着孟朝晖。 孟朝晖有些发愣地看着她,她眉尖轻蹙着,显然还在承受着身体的痛楚,眼眸却微微弯着,眸光清澈闪着光芒,令她的小脸在月色下无比生动。 “到底是什么呀?”姜暮云伸手去抓孟朝晖握着的右手。 孟朝晖没有躲开,任由她抓着,但也没有打开。她的手指如同清晨沾了露水的玉兰花枝般沁着凉意,柔软芬芳。他希望她多抓着他的手一会儿,就多一会儿。 孟朝晖不松开手,姜暮云就干脆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 掰开三根时,姜暮云就惊呼起来,“哇,水果糖!” 孟朝晖的手指全部张开,宽大纤薄的掌心里躺着一颗亮晶晶的水果糖。 姜暮云从他的掌心里拿起那颗闪闪发光的水果糖,笑得眼眸弯弯,她笑着抬起头看向孟朝晖,正对上孟朝晖紧锁在她脸上的眼神。 孟朝晖立刻挪开了目光,以手抵唇,轻咳一声,“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有喜欢的人了,还随随便便拉别的男人的手。” 姜暮云上下打量着他,狡黠一笑,“你长这么好看,不算男人,算姐妹,我认你作妹妹吧。” 孟朝晖气得心肝疼,眼疾手快地把她剥开一半糖纸的糖抢了回来,眼神阴翳,要吃人一般可怕。 姜暮云咽了下口水,少有的认怂了,嘴里嘟囔着,“好,你算男人,算男人,好了吧,不过就开个玩笑嘛,这么禁不起玩笑的么。” 姜暮云偷觑了眼孟朝晖,他俊美的脸依然冷得能冻死人,她只好轻轻扯着他的衣袖,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肚子好痛,你把糖给我嘛。” 孟朝晖收回目光,垂下眼帘,长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里的点点笑意,他把糖纸完全剥掉,捏着糖,递到她的嘴边。 姜暮云迟疑地看着他,他这是要喂她吃? “不要吗?不要我吃了。”孟朝晖说着就要收回手。 “要。”姜暮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头伸过去,张嘴就含住了糖,一不小心还含住了他的指尖,冰冰凉凉的指尖,干净修长的指尖。 温热的触感,犹如过电一般,酥麻的感觉由指尖传遍全身,孟朝晖的心跳好大声,他立即抽回手。 姜暮云也有点尴尬,忙扭开头,嘴里含着糖,仰头看星空。 郊外的星空果然美丽,墨蓝色的天空中,明月高悬,繁星璀璨,宛如宝石一般。 “姚阿姨每天都和你通电话吧?”姜暮云看着星星,忽然开口幽幽问道。 孟朝晖“嗯”了一声,他知道姜暮云在想什么,为了安慰她,他接着道:“其实小时候我妈也不怎么管我。” 姜暮云成功被吸引了注意力,转过头看他,“那你小时候和谁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你爸吗?” 孟朝晖轻轻“嘁”了一声,“怎么可能,我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他几次。” “也是哦,你爸是大导演,自然很难陪在你身边。”姜暮云说,心里有了点安慰,从小姜润生就陪在她身边,给了她无比快乐幸福的童年。 “我小时候都是外公外婆陪着我。”孟朝晖说着,仰起头看星空,“不过我外公在我7岁的时候过世了,我外婆在我8岁的时候也随我外公走了。” 姜暮云忽然想起,十年前他第一次来她家做客,叶珍妮曾跟她说,孟朝晖的外公外婆都过世了,他心情不好,你要多照顾他,别欺负他。可那时候她小,一直是家里的小霸王,自我为中心惯了,哪里会照顾人,也没少欺负他。 姜暮云偷偷扭过头看他,他深邃的眼眸中好像有一闪而过的水光。 “外公过世那天,家里就我和他俩个人。”许是星光正好,许是今夜寂静,适合聊天讲故事,孟朝晖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又缓缓道,“中午因为外公不给我吃冰淇淋,我还跟他闹了脾气,后来他睡午觉去了。往常他只睡一小时就起来了,可那天一个半小时了还没起来,我那时小,只顾着生闷气,也没管。直到两小时后,我发现外公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我才觉察出不对劲来。” “我叫他起床,他没有回答我,我用羽毛来逗他,他也没有反应,我以为他是装的,就伸手到他的鼻子下……”孟朝晖停了下来,别开头去,没有再说下去。 姜暮云能理解那种痛苦,最亲最爱的人毫无征兆地离开了你,永远不会再回来的痛苦。她抬起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她不太会安慰人,憋了半天才道:“他们都去了没有痛苦只有欢乐的天堂,和我爸爸一样,说不定他们会在那里重逢,说你看你看,那个傻小子傻丫头大半夜地在野地里喂蚊子呢。” 孟朝晖忽然抬起手,啪地一声在姜暮云面前拍了一下,吓了姜暮云一跳。 “好大一只蚊子啊!”孟朝晖笑道,姜暮云使劲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讨厌,你吓我!” 孟朝晖起身,回过头,“女侠,拜托轻一点,我的肩胛骨都要被你震裂了。” 姜暮云吹了吹手掌,一脸得意,“看你还敢不敢吓我。” “不敢了,走吧,快熄灯了。”孟朝晖说,弯腰拿起她的水盆。 姜暮云却道:“等一下。” 她蹲下身去,拔了三根长长的青草。 孟朝晖不知道她要干嘛,但还是把手电筒的光照在了她的手上,只见她纤细白嫩的手指翻飞,不到一分钟的功夫,一朵漂亮翠绿的青草小花出现在她的手中,然后是两朵三朵。 “今天你表现不错,难得让我看你很顺眼,送你三朵小花以资鼓励。继续加油哦。”姜暮云月牙眼弯弯,俏皮地说。 孟朝晖接过三朵草花,勾唇笑了,潋滟的桃花眼极其勾人,他伸手进裤兜,再伸出来,掌心中又出现三颗糖。 “我靠,可以啊你,是怎么夹带进来的!”姜暮云惊喜地伸出手,想去拿糖。 在就要触摸到时,孟朝晖十指收拢,并没给她。 姜暮云噘着嘴,“喂,你别这么小气啊,大不了,我再给你做九朵小花。” 孟朝晖不屑地摇摇头,“我要那破花干嘛。” “切,不要还我。”姜暮云很不爽,这人真是现实,这花,她可不是谁都送的,也是她自己脑抽,干嘛要送他。 “你以后答应我个小要求吧。”孟朝晖打开掌心。 “所谓的小要求是指的哪种?”姜暮云可不傻,万一他提出些很过分的要求呢,难不成也得答应他。 “肯定不会有违你的良心道德,也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那好,成交!” 第二十章 五更 为期十天炼狱般的军训总算结束, 毫无疑问,姜暮云捧了个“优秀标兵”回来。 回到学校这天,正好是周五下午, 班主任已在班级群里传达,住在本地的周末可以回家休息两天, 下周一正式开启象牙塔生活。 姜暮云和林玫拖着行李走到宿舍楼下, 就看到林爸林妈在翘首以盼。 一看到林玫,林爸林妈就扑了上来, 三人“抱头痛哭”。 “我的心肝宝贝啊,怎么黑成这样, 真是受苦了……”林妈妈抹着眼泪。 “是啊, 都瘦了一圈, 回去让你妈妈好好给你补补。”林爸爸虎目含泪。 “妈,爸,我可想死你们啦, 那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我脸都晒伤了, 我得要买雅诗兰黛好好修复一下……”林玫趁机“狮子大开口”。 “好, 好, 买, 都买……”林爸爸一口答应。 父母女三人在那旁若无人地亲昵了好一阵, 才反应过来,旁边还有姜暮云在。 “阿暮啊,让你见笑了。”林妈妈走过来,拉住姜暮云的手,“你也晒黑了不少,你妈妈呢?她没来接你吗?” 林爸爸上前悄悄掐了下林妈妈, 又使劲给她使眼色,“走,阿暮,和我们一起回家,让你蔡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谢谢林叔叔,蔡阿姨!不用了,我一会也要回家的。”尽管疲倦,姜暮云还是尽量让自己笑得灿烂些,她不喜欢别人的同情。 林妈妈点点头,“那就好,代我向你妈妈问好。改天再来家里玩。” “好。”姜暮云和林妈妈道了别,与林玫和林爸爸一起把行李放回宿舍。 林玫和林爸爸走后,姜暮云呆坐了一会,才去浴室冲了个凉,出来后看到手机有两个未接来电,是叶珍妮打来的。 姜暮云连忙回了过去,才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了。 “阿暮,回到学校了吧?什么时候回家?”叶珍妮问。 “嗯,我刚回到宿舍不久。我等一会就回来。”姜暮云坐在椅子上,双脚勾起,在椅子下晃了晃。 叶珍妮:“好的,我让张婶做了你爱吃的菜,妈妈等你回来。” “嗯。”姜暮云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姜暮云走到镜子前,瞅着镜子里的自己。宽大的白T恤,破洞牛仔裤。 她想了想,还是重新打开衣柜,翻找出一条压在最底下的白色连衣裙,换上,又挑了一个浅黄色带流苏的小单肩包,往肩上一挎。 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个窈窕淑女。 九月中的午后,阳光明媚,树木肆意向阳生长,绿意葱葱。桂花已经静悄悄地开了,一簇簇金黄缀满枝头,弥漫着清甜的味道。 姜暮云戴着耳塞,清澈的钢琴曲在耳边流淌,她脚步轻快地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边走边时不时抬头仰望,深深吸口气,肺叶里都是香气。 由于没有好好看路,她一不小心与一个男生撞了个满怀。 “抱歉。” “不好意思。” 俩人同时开口道歉,姜暮云觉得对方声音有点熟悉,抬头一看,忍不住弯了弯眼睛,“辛辰!好久不见。” 眼前的少年高瘦清俊,多日未见,他似乎有点憔悴,眼眶下方的黑圆圈有点明显。 “好久不见。”辛辰亦有些意外,无神的眼睛似乎亮了几分。 “你怎么在这儿?来找人?”姜暮云猜测他莫不是来楹大找程莹莹的,神色霎时冷了下去。 “没有,我就是随便走走。”辛辰说,“你军训结束刚回来吗?” “你怎么知道我去军训了?”姜暮云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难道一直以来他也在关注着自己。 “我听莹莹说,你们昨天军训结束了,今天会回来。”辛辰说。 “原来如此。”姜暮云眼里的光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意。 辛辰搞不懂姜暮云怎么好像突然就不高兴了,这女孩子的心真是海底的针。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姜暮云淡漠疏离地道,准备离开。 辛辰犹豫着,欲言又止,“那个……” 姜暮云顿住脚步,问他:“有事?” “你现在有空吗?”辛辰似乎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姜暮云的月牙眼弯了弯,笑容灿烂起来,“我有没有空,要取决于你。” 辛辰一脸迷茫,“什么意思?” “你先回答我个问题。”姜暮云笑盈盈地道。 辛辰问:“什么问题?” “你和程莹莹是什么关系?”姜暮云直截了当地问,她想了很多天了,下定决心,再次见到辛辰的话,一定先问他这个问题。 辛辰微微一愣,眼神闪烁了一下,说:“我妈妈和她爸爸是同学,我和她从小就认识,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姜暮云心想,原来是青梅竹马,继续单刀直入,“只是朋友,不是女朋友?” “不是,当然不是。我没有女朋友。”辛辰说,语气有些急切。 姜暮云笑了,眉眼弯弯,漂亮又可爱,“原来如此。我有空,非常有空。” 辛辰看着她,忽觉天地都失了颜色,只她这一笑娇俏鲜艳明媚,他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那我回请你吃顿饭,想顺便和你讨教点问题,可以吗?” 姜暮云莞尔一笑,“好啊,当然可以了。” 她话音刚落,手腕忽然被人一拽,一个比辛辰还高那么一点的男生出现在身旁。 姜暮云诧异地抬头看去,入眼就是极为漂亮的下颚线条,再往上点,一张俊美深刻的脸,自然是孟朝晖。 “对不起,她不可以。”孟朝晖面色清冷,浓密睫毛拓下一片阴翳。 “你又来管我?”姜暮云不满道,“我为什么不可以?” “叶阿姨叫你回家吃饭。”孟朝晖淡淡道。 姜暮云一时开心把这茬给忘了。她犹豫着,到底是和辛辰去吃饭,还是回家吃饭。 这一年来,她和叶珍妮的关系一度紧张,难得这段时间俩人关系稍有缓和。 她看向辛辰,他抿着唇,静静看着她,眼神清澈干净带着点点期待。 辛辰是很敏感的人,这三年来,他发来的钢琴演奏是她寒冷夜里唯一的光、仅有的温暖,她真的舍不得看到他有一点儿的失望。 孟朝晖忽然靠近她,低下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小要求。” 他们俩人的距离和姿势此刻看起来极为暧昧。辛辰很不舒服地别开了头。 温热的气息轻轻喷吐在姜暮云的耳廓边,莫名让姜暮云心慌慌的,她不喜欢,刚想抬手把他推开,孟朝晖已先行一步松开了手,后退一步。 他双手插兜,背脊笔直,微微侧首,浓密睫毛下深邃的桃花眼看向了别处,带着几分冷冽和不耐。 片刻后,姜暮云转身,看向辛辰,斟酌着语气,道:“辛辰,不好意思,我改日约你吧。” “好的,没事。”辛辰还是有点失望,眼中的光暗淡下去,勉强地笑了笑。 一旁的孟朝晖紧绷的肩线稍稍松了些,他不想再听姜暮云和辛辰依依惜别,迈开长腿先行一步。 姜暮云跟上孟朝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朝辛辰摆摆手,作了个打电话的姿势。 辛辰远远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走在前面的孟朝晖脸色越发阴沉冰冷,笼罩着一层寒霜。 “喂,孟朝晖,你走慢点,等我一下!”姜暮云在背后叫他。 孟朝晖停下了脚步,等着她上前来,并排一起走。 “你怎么还在这?姚阿姨怎么没来接你?”姜暮云问。 孟朝晖冷冰冰地回答:“叶阿姨不也没来接你。” “咱俩的妈有可比性吗?”姜暮云白了他一眼。 孟朝晖没再说话。 “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姜暮云快走两步,堵在他的前面,倒退着走。 孟朝晖看着她眉眼飞扬,心情很好的样子,越发的心里不爽,嘴上却道:“没有。” 前方路牙子有块岩石松动凸了出来,眼看着姜暮云的后脚踝就要被石头磕到。 孟朝晖上前一步,一把攥住姜暮云的手腕,朝自己面前一带。 姜暮云忍不住轻呼一声,伸手扶在孟朝晖的左胸口,砰砰砰,剧烈的心跳声,震得她心发慌,她用力推开他,有点生气,“你干嘛?怎么动手动脚的!” 孟朝晖松开她的手腕,垂下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深邃黑眸,压下所有的情绪,语气很淡,“拜托你好好走路,差点就磕到了。” 姜暮云回头看了眼,可不是嘛,路牙子上那块因为松动凸出来的石头很尖利。 “哦。谢谢啦。”姜暮云今天心情好,很乖巧地道了谢,听话地转过身,继续和孟朝晖并肩朝前走。 很快他们就出了校园,向右一拐,朝公交车站走去。 在路上,姜暮云遇到了高中同学邓蕾。 “阿暮!”邓蕾远远地就朝她招手,并小跑而来。 邓蕾也就是林玫所说的“颜狗小分队”的成员之一,她们俩以及林玫、杨玉婷,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同一个学校的,由于爱看帅哥的关系,四人关系很是要好。 “Hi,邓蕾。”姜暮云朝她灿烂一笑。 邓蕾被她的笑恍了下神,忍不住先夸了她一句,“阿暮,两个月没见,你更漂亮了。” “哈哈,谢谢。”姜暮云并不矫揉造作,照单全收。 “你男朋友啊?好帅哦。”邓蕾问,眼神却紧紧地黏在了孟朝晖身上。 姜暮云了然一笑:“不是男朋友。” 这些花痴女。 孟朝晖深邃的黑眸暗了暗,冷着嗓道:“我先去公交站等你。” 姜暮云点点头,“好。” 邓蕾的目光忍不住追随着孟朝晖而去,又问:“他真的不是你男朋友?” “说了不是,骗你干嘛。”姜暮云说。 “那太好了,改天能帮我约他吃个饭吗?”邓蕾也是个很直接的女生。 姜暮云豪气地拍拍她的肩膀,“这有何难。等回来上课以后吧。” “爱你,么么哒。”邓蕾开心地扑在姜暮云身上,撅起嘴就要亲她。 姜暮云躲开了,哈哈一笑,“你想死啊,被我家小玫瑰看见,我可救不了你。” 孟朝辉已走到了公交站台,他迈上公交站台时,稍微偏了下头,就看到那个女生很热情搂着姜暮云的脖子,要亲她。 他莫名觉得刺目,挪开眼。他真是搞不懂,她们这些女生怎么总喜欢腻腻歪歪的,他就从不喜欢别人的触碰,无论男女。 姜暮云和邓蕾寒暄完就分开了。 她朝公交车站走去,抬眼便看到身姿笔挺的孟朝晖。 他身着白色短袖衬衣,蓝色牛仔裤,双手插兜,站得笔直,犹如站台旁挺拔的白杨树般,吸引了公交车站台上所有女孩子的目光。 甚至有女生走上前,与他搭讪,不过都失望撤退。 孟朝晖目不斜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对身边的动静完全不予理会。 直到姜暮云走近,孟朝晖仿佛有所感知,他偏过头,朝姜暮云的方向看来。 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让他深邃英俊的五官更加的耀眼夺目,很难不让人心动,姜暮云都明显感到自己的心跳节奏乱了几秒。 颜狗!姜暮云在心里骂自己。 不一会儿,他们要坐的117路公交车来了。 孟朝晖站在原地没动,等着所有人都上去了,才迈上公交车,刷了两次卡,对公交车司机说:“师傅,麻烦稍等一会。” 姜暮云小跑着过来,轻盈地跳上车,弯着月牙眼,对司机师傅说:“谢谢师傅!” 同时举起手机真要刷卡。 司机师傅不耐的神色稍有缓和,道:“别刷了,你男朋友刷过了。” 姜暮云一愣,这才明白他说的是孟朝晖,“他不……” 话还没说完,车子就启动了,她身体晃了下,胳膊一片灼热,孟朝晖伸手扶住了她。 她的肌肤柔嫩滑腻,触感极好,孟朝晖心里一荡,待她站稳后就立即松了手,径自往后走。 姜暮云也懒得再解释了,不相干的人解释这么多干什么。 她跟在孟朝晖身后朝里走。 很凑巧,公交车倒数第二排空着两个位置。 孟朝晖停下脚步,回头问她:“你坐里面还是外面?” 姜暮云喜欢坐靠窗的位置,“里面。” “好。”孟朝晖站在旁边,让姜暮云先坐了进去。 孟朝晖自然坐在了她的旁边。 连日来的炼狱般的军事训练,回宿舍后又洗了个澡,此时窗边午后的阳光又暖洋洋地晒着,耳边的钢琴曲也变成了催眠曲,姜暮云眼皮子开始打架,最终不堪重负,闭上了眼睛。 孟朝晖虽然也戴着耳机,不过他的音量调得很小,好能够分毫不差地听清姜暮云的说话声,不过从上车后,她就再没开口和他说话话。 他的余光也始终留意着身边的人儿,发现她居然困得睁不开眼睛,却还强撑着不肯闭眼的模样,头就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格外可爱。 当她终于撑不住了,闭上眼睛,头一歪,靠向了玻璃窗那边,已睡着时,孟朝晖终于可以偏过头,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他一直知道她长得很好看,但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毫无避讳地看她。 标准的鹅蛋脸,巴掌大小,此刻眼睛闭着,浓密纤长的睫毛像羽扇一眼覆在眼上,被阳光染成了金色;鼻子秀气挺拔,鼻尖圆润小巧,让他总想伸手捏一捏;而他最喜欢的是她的眉毛,眉毛不粗不细,本是极有辨识度的上挑眉,偏偏眉尾又下垂,让她的脸看起来既倔强坚强又温暖柔软,还带着点忧郁与天真。 世上所有美好的词,孟朝晖都愿意用在她的身上,毫不吝啬地。 一缕长发被风吹起,黏在了姜暮云的嘴唇上。 孟朝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帮她把那缕头发拨下来,就在他的手快伸到她嘴边时,公交车颠簸了一下,姜暮云的脑袋磕了下玻璃窗。 姜暮云皱皱眉,轻轻“嘤”了一声,孟朝晖赶紧缩回手,正襟危坐,目视前方。 过了好一会,没听到任何动静,孟朝晖悄悄用余光瞥了眼姜暮云。 她的头重新回归了原位,在胸前一点一点的。 孟朝晖轻轻地挪动身体,让自己与她挨得更近些,俩人的肩膀贴在了一起。 伴随着车子的晃动,姜暮云的头接着一点一点,然后朝孟朝晖的肩膀一歪,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还轻轻挪了挪、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 孟朝晖看了眼她,又看向窗外,道路两旁的树木绿意葱葱,恣意生长,茂盛得轻浮夸张,精彩得无法想象。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真希望这趟车能这样一直开下去,没有尽头。 第二十一章 六更 通过云霞路路口时, 一辆小轿车闯了红灯,公交车司机紧急制动,一个急刹车, 全车的人都不受控制地往前倾。 姜暮云瞬间惊醒,心脏猛地一揪, 头差点就要撞到前方椅背, 一只宽大修长的手突然伸出,挡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的额头撞在温暖宽大的手掌上。 姜暮云抬起头, 看向前方,清澈的眼眸里还残留着受惊后的恐慌与彷徨。 “没事, 没发生事故。”孟朝晖忙低声安慰她道。 姜暮云转头看着孟朝晖, 想起刚才是他伸出手护住了她, 向他点点头,“嗯,刚才谢谢了。” 孟朝晖勾了下唇角, 没说话, 倒是曲臂活动了下肩膀。 姜暮云这时注意到, 他肩膀的衬衫处湿了一小块, 有点奇怪, 伸手指了指那里, 问他:“你肩膀怎么湿了?” 孟朝晖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 又瞅了眼姜暮云的嘴角,忍不住笑了,慢条斯理地道,“刚才有只小猪,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可能她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流口水了……” 姜暮云脑袋嗡地一声响,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果然湿乎乎的,她的脸霎时浮起两朵红云,“你才小猪呢!你干嘛不推开我?” “我当然推开了,可某人总要靠过来,我也很无奈。”孟朝晖说得很认真。 姜暮云抬手用力拍了他的手臂一下,“怎么可能!我才不信呢!” 孟朝晖耸了耸肩,一副很无奈又无辜的样子。 姜暮云嘴上逞强,面上凶悍,心里却觉得丢脸极了,居然流口水在孟朝晖肩膀上,还三番五次地蹭着靠上去,啊,丢死人了,真恨不能立刻从车上跳下去离开这尴尬之地…… 不过想来也奇怪,自从那场车祸以后,她从不会在车上睡着过,哪怕再累也不会睡着,哪怕好朋友林玫在身边,也不会睡着。今天真是见鬼了…… 在别墅门口,姜暮云摁了下指纹锁,大门打开,她迈腿进去,特意用手撑着门,但背后半晌没有动静。 她回头一看,背后的孟朝晖已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此时也正好停下脚步,扭头看她,“有事?” 姜暮云以为孟朝晖也会和往常一样到她家吃饭,结果自己又“自作多情”了,为掩饰尴尬,她绷着脸,冷淡地道:“没事。” 说完,她松开手,大门缓缓关上。 孟朝晖情不自禁勾了勾唇。 走进客厅,一片静谧,只有水晶吊灯在穿堂风来时,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姜暮云习惯性地走向餐厅,一股鸡汤的香味扑鼻而来,张婶正好端着一锅汤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她,露出和暖的笑容,“阿暮回来了。” “嗯。张婶,我帮你。”姜暮云走上前帮忙。 “不用,小心烫。”张婶道。 等张婶把汤放好,姜暮云环顾了四周,终于忍不住问:“我妈呢?” “她在楼上房间。”张婶说。 “那我去叫她下来吃饭。”姜暮云说着,往楼梯走去。 “嗯。那个,阿暮……”张婶叫住她。 姜暮云回过头,“嗯?” 张婶对上她那双微弯的月牙眼,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道:“没什么,你去叫夫人来吃饭吧。” 姜暮云眉头轻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没多想,“嗯”了一声,就上楼去了。 叶珍妮住三楼,姜暮云走到她卧室门口,她的门半开着。 姜暮云朝里看去,叶珍妮正坐在办公桌前,面对着笔记本电脑,并没有在工作,好像在与人聊天,“嗯,我今天找机会和她说。”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脸上挂着甜蜜还有些羞怯的笑容。 姜暮云已经多少年没见到叶珍妮脸上这样的笑容了吧,她微微怔愣了下,敲了敲门,边走进去边喊了声:“妈,我回来了。” 叶珍妮下意识地将笔记本合上,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慌乱和不自然,看向姜暮云,说:“阿暮回来了。” 姜暮云:“张婶让我叫你下去吃饭。” “好,走吧。”叶珍妮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姜暮云,心疼道:“瘦了,也黑了。军训很辛苦吧?” “还好,我吃得消。”姜暮云说,“而且我还获得了优秀标兵。” 叶珍妮显然很高兴,“真的?那这晒黑也就值得了。” 姜暮云心里头有些高兴也有些难过,高兴的是她得到了妈妈的肯定,难过的是别人的妈妈听到这个称号或许都不会高兴而是心疼才对。 注意到姜暮云的表情变化,叶珍妮轻轻叹口气,道:“阿暮,你心里是不是怨妈妈太严苛了?” 姜暮云略微有些吃惊,这有点不像叶珍妮的风格,她平日里极少夸奖她,今天夸奖她了,她平日里只顾发号施令从没关心过她的感受,今天居然主动与她聊“她这当妈的是不是太严苛了”。 姜暮云没有说话。 叶珍妮:“从小妈妈就知道一个道理,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是可以靠一辈子的,哪怕是自己父母,爱人,我们唯一能靠的只能是自己。所以无论做什么,我们都应该竭尽全力地去努力,去做。妈妈是这样认为的,也是这样做的。所以妈妈对你的要求会有些严苛,希望你理解妈妈。” 姜暮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其实她的心里是接受的,一直以来,她如果能够好好地跟她这样说,她也不会总故意和她唱反调。 俩人沉默了一会,姜暮云主动找了个话题,“妈,你刚才和谁视频?” 叶珍妮眼神闪躲了一下,说:“就一个朋友。” “哦。”姜暮云见她不想多说,也不就多问了。 俩人说话间,已经下到了一楼。 姜暮云本来想问问,她最近是不是病了,怎么脸色不太好,但此时姚菁菁和孟朝晖走了过来,笑着和她们打招呼,她便把到了嘴边的关心之语咽了回去。 大家坐下来一起吃饭,姜暮云这次没有坐到叶珍妮的对面去,或者与她隔着一两个座位的距离,她和小时候一样,坐到了她的旁边。 许是因为姜暮云的这个小变化,叶珍妮坐下后,笑容就一直没停过,食欲也好了很多。 她吃完了饭,打算再喝一碗汤,张婶说要帮她盛汤,她笑着拒绝了,要自己去。 叶珍妮起身去了厨房。 嗡嗡。 姜暮云感到手边一震,她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响了,扭头看了一眼。 才发现是叶珍妮的手机来了微信。母女二人的手机是并排放在一起的。 她并不是有意要窥伺叶珍妮的隐私,但刚好就将发信人的昵称和内容看得一清二楚。 程宏祥:【珍妮,想你,晚上可以见个面吗?】 姜暮云瞳孔猛地收缩,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放在桌上的右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 叶珍妮端着小半碗汤回来了,坐下后,转过身,笑着对姜暮云说,“阿暮,你张阿姨煲的汤真是越来越好,你要不要也再来一碗?” 她抬起头,却对上姜暮云极冷的眉眼。 “怎么了?”叶珍妮莫名心一颤。 “你和程宏祥在交往?”姜暮云冷冷地问。 叶珍妮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煞白,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阿暮,你听妈妈说,我们……” 姜暮云胸口起伏着,声音尖厉,“我不想听,你就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是。”叶珍妮无法否认。 “我爸过世两年了,我不反对你和别人在一起,也会祝福你,但是这个人为什么就非得是程宏祥呢?是他害死了我爸,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对爸爸!”姜暮云浑身颤抖不止,有些歇斯底里。 “阿暮,你爸爸的事故是意外。”叶珍妮一手扶着餐桌,一手捂着胸口。 姜暮云怒吼,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可我爸为了救他,牺牲了自己,为了这样一个觊觎朋友妻子的人,我真替我爸不值得!” 叶珍妮身子晃了晃,嘴唇颤抖着:“阿暮,这种事情,你不要胡说。” “我没胡说,我早就看出来了!我真的怀疑,我爸的车祸到底是不是一场意外!该不会你们早就有了一腿了吧!”姜暮云已经失去理智,把内心深处所有最卑劣最恶毒的揣测都倾吐而出。 啪!的一声脆响。 叶珍妮抬手狠狠扇了姜暮云一巴掌,然后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如同风雨飘摇的树叶,跌落而下。 姜暮云抬手捂着被打的侧脸,眼中的泪水汹涌而出,她飞奔地夺门而走。 孟朝晖起身,跟着追了出去,后面姚菁菁焦急地喊:“朝晖,你别跑,别再乱跑了,你跑不过阿暮的。” 孟朝晖充耳不闻,他只想追上去抱一抱他心爱的姑娘,不管她怎么想,怎么推拒,他都会紧紧抱住她,不松手。 可是她跑得实在太快了,他用尽了生命在跑,却仍然追不上。 烈日炙热,耳边蝉鸣聒噪,孟朝晖感到胸腔里心脏剧烈跳动,然而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腿越发沉重,渐渐地,他的眼前闪动着片片黑雾和耀眼的白光,耳鸣得几乎什么也听不见。 孟朝晖看着远处的那抹白色身影越来越远,变成白点,渐渐消失在视野里,他的心绝望了,伴随而来的是汹涌而至的黑暗,他重重地昏倒在地。 第二十二章 七更 姜暮云飚着泪, 一口气跑出三四公里远,跑到车水马龙的街上,开始漫无目的地乱走。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音乐学院旁的楹江畔。 傍晚, 夕阳挂在西边睡美人山的山头上,迟迟不肯落下, 光芒将半边天染得血红, 江面上洒满了破碎的阳光。 姜暮云站在桥下的草地上,看着半红半绿的江水发呆。 小时候有一段时间, 他们一家就住她背后的小区里,这里离音院很近, 姜润生走路就可以去上班。 那时候他们一家三口最喜欢晚饭后来这里散步, 她一手牵着姜润生, 一手牵着叶珍妮,拉着他们的手玩火箭发射的游戏。 “亲爱的乘客,请系好安全带, 我们的火箭马上就要发射了。”叶珍妮声音温柔甜美。 “一, 二, 三, 发射!”姜润生一声令下, 姜暮云便铆足了劲一蹬脚, 伴随着父母快跑两步, 她便发射了出去,飞得老远。快乐清脆的笑声也传得很远。 那时候,任是谁看到这个情景,无不都感慨一声,“好幸福的一家人啊!” 那时候,这里青草茵茵, 碧草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花,就好像是绿色的天空上闪烁着五颜六色的星星。 可如今,姜暮云再次来到这里,草地依旧青绿,青草依旧芬芳,但那些小花却仿佛不再发光,变得黯淡无光了。 “姜暮云!”身后有人叫她,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姜暮云茫然地回过头,看到那人的瞬间,泪水再次决堤,汹涌而出。 眼前的少年高高瘦瘦,穿着件洗得泛黄的白衬衣和黑裤子,英俊的五官,眼神干净澄澈。 一看到辛辰,姜暮云就想到了姜润生,泪水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你,你怎么了?”辛辰手足无措。 姜暮云抬手擦了把眼泪,问他:“你有纸巾吗?” 她冲出门手机也没带,钱也没有,硬着头皮到一家小超市里跟人要了包纸巾,早就用完了,也早就下定决定,再也不哭了,可见到辛辰时,却还是没忍住。 “有,我有。”辛辰把他的背包转过来,从包里拿出半包未用完的纸巾递给姜暮云。 “谢谢。”姜暮云接过,拿出一张,使劲地吹了吹鼻子,又取出一张,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姜暮云把剩下的纸递还给辛辰,问他,“你现在可以请我吃饭吗?我肚子饿了。” 辛辰接过纸巾,放回包里,把包背好,露出为难的神色,“我想请你吃饭,但是我现在有个重要的地方要去。” “你要去哪里?”姜暮云问。 “去为一对新人演奏。”辛辰老实回答。 “是去打工?”姜暮云知道很多音院的学生会通过出去高档餐厅或者婚礼上演奏赚钱。 辛辰点了下头,“所以很抱歉,你能等我回来吗?” “我陪你一起去吧。”姜暮云说。 辛辰微微愣了下,忽然就笑了,右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好啊。” “那快走吧,不能迟到了。”辛辰说着,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 “等一下。”姜暮云又擦了下眼角的泪,抬手把乱飞的鬓角碎发挽到了耳后,问他:“你看我怎么样?” 辛辰看着她,柔和的夕阳下,她的眼尾粉红,眼睛有点红红的,鼻尖也是红红的,皮肤白皙瓷亮,一张小脸有种说不出的可爱与美丽。 “我是不是很狼狈?”姜暮云见他半晌没说话,怀疑地问。 辛辰回过神来,连连摆手,结结巴巴地,“不,很美,你很美。” 姜暮云噗嗤一声笑了,今天糟透了,唯独此刻她觉得心情好了一点。 婚礼地点就在音院附近,走过去只要十几分钟,但辛辰担心迟到,一路走得飞快。 姜暮云中午饭没吃,又走了一下午,此时勉力能跟上辛辰的步伐,辛辰也没留意到她的吃力。 酒店门口,一对新人、伴郎伴娘及新人的双方父母正笑容满面的迎宾。 还有一个四十来岁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一旁四处张望,远远地看到辛辰,朝他招招手,同时走了过来。 “郑总,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辛辰快跑两步,迎了上去。 郑总神情尴尬了一瞬,笑着道:“没事,不过我打你手机,你怎么没接呢。是这样的啊,新娘临时改变了注意,她想要钢琴和小提琴合奏,所以我打电话给你,是要跟你说,你不用来了……” 辛辰愣了愣,只呆呆地“哦”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 “辛辰,真是不好意思啊,下次有机会我再找你。”郑总抱歉地道。 辛辰正要说话,姜暮云轻扯了下他的衣袖,自己走上前来,扬唇一笑,“郑总,钢琴和小提琴合奏,我们没问题啊。他是钢琴手,我是小提琴手。而且我们的收费还和原来一样。您再考虑下,要不要换人。” 郑总上下打量了眼姜暮云,小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你,你不是那个……” “郑总,怎么样?需要我们先演示一下,你再做决定吗?”姜暮云打断了他,笑眯眯地问。 郑总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你们跟我来吧。” 他边领着辛辰、姜暮云进了大堂,边给另一方打了电话。 “你们在这里先等着,婚礼七点半准时开始。”郑总带着他们来到舞台后面的类似休息室的房间,抬腕看了下时间,“等七点二十五分的时候,我们的礼仪小姐会带你们到大厅演出台上,你们就做好准备,听司仪的指令,开始你们的演奏就成了。” “我看你没带琴来,一会我让人拿把琴过来。”郑总此时显得格外和蔼。 “我想先去趟洗手间。”姜暮云说。 郑总笑呵呵地道:“好,我带你过去。” “辛辰,你等我一会儿。”姜暮云和辛辰说了一声,便跟着郑总出了休息室。 姜暮云先上了个卫生间,出来到洗手台,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脸色不太好,眼睛仍有点红肿。 这时一个女服务员推门进来,“姜小姐,我们郑总让我把这个给你,看你是否需要。” 姜暮云侧转过身,“你怎么知道我姓姜?” “郑总告诉我的。”女服务员把手上的黑色化妆包递了过来。 姜暮云接过,“谢谢,也替我谢谢你们郑总。” 片刻后,姜暮云回到了休息室。 辛辰坐在椅子上,神色凝重不安,他看到姜暮云推门进来,急忙站了起来,看到她的脸时微微愣了一会儿。 “原来你会拉小提琴。等会我们要演奏的曲子是梦中的婚礼,曲子倒是不难,只是我们没有合奏过,不知道等会会不会出问题。”辛辰忧心忡忡地道,语速有点快。 “没事。这首曲子我很熟。”姜暮云安慰道。 “主要是我们俩都没有练习过,我……”辛辰的眉头拧着,他对自己的演奏要求很高,哪怕是一场婚礼的演奏,他也想尽量地完美。 姜暮云上前一步,抬手把耳边的鬓发别到耳后,静静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对演奏的追求,不过请你相信我,哪怕这不是简单的一场婚礼演奏,而是要上台比赛,也请你相信我。” 辛辰对上她澄澈而水光潋滟的眸子,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姜暮云拿起那把郑总送来的琴,做了些准备工作。 门外响起敲门声,然后有人推开门,探了个头进来,“打扰了,新人差不多要入场了。这是你要的西装。” 姜暮云走过来,接过西装,朝他点点头,“好,谢谢。” 她把手上的黑色西装递给辛辰,“我找郑总借的,你试试,应该合身。” 辛辰默默接过,西装很有重量,应该价格不菲。他心里越发地奇怪,他和郑总接触过两次,郑总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可是怎么好像面对姜暮云,郑总格外地客气好说话。 “想什么呢?”姜暮云拿起琴。 辛辰连忙穿上西装,还真的意外地合身,“走吧。” “等一下。”姜暮云放下琴,上前帮他把西装领整理了下,温柔道:“领子都没翻好呢。” 她身上清雅的馨香萦绕在鼻尖,辛辰心跳得砰砰砰的,浑身紧绷着。 “好了,走吧。”姜暮云拿起琴,莞尔一笑。 “嗯。”辛辰深吸口气,不知为何,他参加比赛时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一会儿,我们一起先到台前鞠个躬。”姜暮云边走边道。 “好。”辛辰赞同。 俩人联袂走至舞台中央的前方,很默契地朝台下鞠了个躬,又一起走至钢琴面前。 辛辰绕到钢琴后,坐在了琴凳上,伸出双手,习惯性地闭上眼轻抚着琴键。 姜暮云站在钢琴前,轻甩了下秀发,微扬起头,把琴搁在左锁骨上,看向辛辰,辛辰也正好睁开眼睛,看向她。 姜暮云朝他轻点了下头。 辛辰亦点了下头,随后指尖落下,轻快动听的旋律响起,姜暮云看着他,等着那个节奏点,轻轻拉动琴弦,缓缓地进入,绚丽清雅的音色一下子抓住了在场宾客的耳朵。 与此同时,一对新人入场了。 却仍有不少人的目光还集中在台上,实在是这一对少男少女形象太过出众,一曲合奏又太过默契动听。 很快一曲毕了,新娘和新郎也走到了舞台中央。 热烈的掌声响起,新娘和新郎也跟着鼓起了掌,辛辰正要起身,新娘忽然道:“等一下,能否麻烦两位再给我们演奏一曲,实在是太好听了。” “对啊,再来一曲,太好听了!”台下宾客也高声呼唤。 姜暮云和辛辰对视一眼,也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意犹未尽。 “卡农,如何?”姜暮云问,她记得辛辰挺喜欢这首曲子。 “好。”辛辰眼睛亮亮的,迸发出火焰般热烈的光芒,眼里的喜悦之情如天真的孩子般赤城、没有掩饰。 接下来的卡农,俩人配合的更为默契,并没有以谁为主,时而钢琴给小提琴伴奏,时而又是小提琴给钢琴伴奏,两个声部有时好似在竞争一般地一较高下,有时又像是共舞一般融为一体,宛如天籁,治愈人心。 好的音乐确实是可以直抵人心,整个婚礼现场鸦雀无声,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舞台上,沉浸在这动情的乐音里,有的人甚至已热泪盈眶。 ** 晚风温柔地吹着,道路两旁路灯光温暖地照射下来。 姜暮云喝了点红酒,却偏还要走在路牙子上,好在路沿还比较宽,她的平衡能力也比较好,不至于走得歪歪斜斜。 但辛辰还是很紧张,在一旁陪着她,伸出手作保护状,他想直接牵住她的手,却又犹豫着,鼓不起勇气。 她是那么美丽,那么优秀,那么善良,他如何配得上她,他不该痴心妄想,不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辛辰最终放下了手,攥紧拳头,心情压抑得快透不过去。 就在辛辰绝望分心之时,姜暮云忽地脚下一滑,身体无法保持平衡,辛辰下意识地就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姜暮云稳稳地站住了,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面对着辛辰,看着他。 辛辰没松开她的手,她的手那么柔软,那么温暖,他舍不得松开,他想他不能让她摔下来,所以必须要牵着她。 “辛辰,问你个事?”姜暮云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姜暮云脸颊粉红,眼神有点迷离。 辛辰对上她的眼睛,“什么?” “你觉得我醉了吗?”姜暮云问。 辛辰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应该没有吧,我没见过哪个喝醉的人能够走这路牙子走得这么稳,这么久的。” “嗯嗯,我也觉得。”姜暮云绽颜一笑,眼眸弯弯,“那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你想好了回答我。” 姜暮云含笑望着他,澄澈的眼眸染着笑意。 辛辰微微一笑,“好啊。” “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姜暮云清甜的嗓音落入湿热的晚风中。 迷醉般的眩晕,辛辰不可置信地瞠圆了双目,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考虑,我数到三。”姜暮云笑吟吟地看着他,轻启朱唇,开始倒数,“三,二,一!” “愿意!”辛辰在“一”字刚响起时,冲动又焦急地喊出了自己的心声。 哪怕这是一场梦,是一场会醒的梦,他也要梦一场! “谢谢!谢谢你愿意。”姜暮云说着,张开双臂,抱住了辛辰的脖子。 辛辰伸手回抱住她,这才有了一丝真实的感觉,一行温热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脖子。 他不知道姜暮云为何又哭了,但他知道她今天的情绪很不对,或许她只是一时脆弱,或许她只是有点醉了明天可能就会反悔,但不管如何,他都心甘情愿。 后方不远处,孟朝辉停下了脚步,他伸手扶住身旁的一棵小树,一手捂住了胸口,手上拎着的礼袋啪地一声掉落在地上。 心很痛很闷,他紧紧捂着胸口,缓缓蹲了下去。 孟朝晖啊孟朝晖,你是不是有毛病,还真的病得不轻,那丫头哪里好了,粗鲁,没礼貌,眼光差,差到极点,你喜欢谁不好要喜欢她,不准喜欢她,不要喜欢她,回去,立刻回去,听到没? 在心里,孟朝晖狠狠地痛骂自己。 第二十三章 八更 一对手挽着手的老年夫妇路过, 老奶奶驻足,也颤巍巍地蹲了下去,轻轻拍了拍孟朝辉的肩膀, “小伙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孟朝辉抬起头, 看着她。 “还说没事, 你看你,都哭了。”老奶奶又拍了一下他的背。 孟朝辉用手背擦了下眼角, 还真的是湿乎乎的,为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孩掉眼泪, 还真是有出息啊。不是, 肯定只是因为心绞痛, 不受控制才掉的眼泪,跟她没有关系。 “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了?”老奶奶慈眉善目,就是有点啰嗦。 “不是, 我没有女朋友。”孟朝辉站起身来, 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姜暮云和辛辰牵手离去的背影, 语气冷冰冰的。 老爷爷比较有眼力见, 拉起老奶奶, 说:“好了, 小伙子这么大了, 不用你操心。走了走了。” “只是觉得这小伙子怪可怜的,关心两句。”老奶奶委屈地嘟囔着。 可怜,竟然是可怜。呵呵。绝不能让自己变得可怜。 孟朝晖一咬后槽牙,朝他们二人略一点头,毅然转身离开。从今往后,姜暮云的事再也与他无关, 他该做的就是远离她!她爱喜欢谁就喜欢谁,爱与谁在一起就与谁在一起,爱对谁笑就对谁笑……他都不会在意! “小伙子,你的东西掉了。”老奶奶又叫住她,捡起地上的礼袋。 孟朝晖闭了闭眼,犹豫了一会,开口道:“奶奶,送您了。” 老奶奶却走上来,把礼袋塞到他手中,“小伙子,你刚才犹豫了,说明这东西对你来说,意义不一般,你还是拿着吧。祝你好运。” 孟朝晖愣愣地看着两个老人手腕着手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上的礼袋,最终还是收紧了手指,紧紧地将绳子攥在掌中。 裤兜里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孟朝晖这回掏出来后,终于接了起来。 “朝晖,你跑哪里去了?你是想急死妈妈啊!医生说了,你今天不能离开医院,要在医院观察,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我知道你不喜欢医院,可是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跑了呢,妈妈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你也不接,妈妈差点就要报警了……”姚菁菁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妈,你别哭了。再哭我就挂了。”孟朝辉的声音无力,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绝。 知子莫若母,姚菁菁知道他此刻心情很差,绝对做得出来,马上止住哭泣,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什么,我这就回来了。”孟朝晖挂了电话,他完全不想多说话。 回到医院住院楼下,孟朝辉双手插兜,抬头仰望,大楼灯火通明,在夜色里格外辉煌璀璨,与外面的夜景别无二致。 但一个个从身边走过的人,都是愁容满面,与外面那些健康的,能跑能跳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健康,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健康,没有之一。这是他很小就领悟的道理,今天又更深入骨髓一分。没有健康,就没有了底气,没有了竞争的资本,若是他也和普通人一样,能跑能跳,能陪着她做许多她喜欢的事情,他是否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 怎么又想到她了,不许再想她了! 孟朝辉忽然生出一股怨气,怨恨老天的不公,也怨恨自己的没出息。 “朝晖,你回来了。”姚菁菁大晚上戴着墨镜,裹着头巾,突然冲了出来。 孟朝辉抬眼,冷冷地看了过去,不发一言地大步朝里走,仿佛不认识姚菁菁一般。 姚菁菁也不敢多说什么,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默默跟在他身后,想要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可却很明显地感受到他身上的低气压。 姚菁菁还是缩回了手,算了,他回来了就好。 回到病房,孟朝晖只说自己累了,想睡觉了,就躺下,用被子裹住自己。 “那你休息吧,有事就叫妈妈。”姚菁菁帮拍拍他的肩膀,就出去了,轻轻关上门,在隔壁的陪护房休息。 孟朝晖坐起身来,转头看向窗外,皓月当空,皎洁明亮,洒下清辉。 他莫名想起一首诗: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夜久更阑风渐紧。与奴吹散月边云。照见负心人。 中午,孟朝晖追着姜暮云出去后,突然晕倒,刚好有人路过,立刻把他扶了起来,他很快就醒了过来。这时姚菁菁也赶了过来,她立即把他送去了医院。 医生说,他是由于跑得太快,导致心律过快,加上情绪激动着急,引起心脏供血不足,进而导致脑供血不足晕倒。让他在医院住院两天,观察一下,并让他切忌不可再剧烈运动。 可孟朝晖担心姜暮云,他佯装睡着了,等姚菁菁去上卫生间时,他就偷偷从医院溜走了。 他先去了趟姜暮云的家,拿了她的手机,后又回到自己家中,拿了那个他亲手做的“醉翁亭”模型,装进纸盒子里,再装进漂亮的袋子里,打算找到她后送给她,希望她能开心些。 他猜想她可能会回宿舍,便打车去了学校,在她的宿舍楼下守株待兔等了好几个小时,可始终未见她回来。 孟朝晖便把手机拿给了宿管阿姨,请她务必转交给姜暮云,拿到手机后让她给他打电话。 他找遍了楹大和音乐学院的每个角落,问了很多同学,都说没见过姜暮云,他又扩大范围,沿着楹江畔一路寻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清洁工阿姨说在楹江畔附近见过姜暮云,当时她就看到小姑娘站在江边,情绪不大对,就多留意了些,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后来来了个高个子的男孩子,带着她走了。 孟朝晖忙问她,知道他们往哪里走了。阿姨说,她隐约听到男孩子说要去什么华尔顿大酒店。 他闻言,来不及道谢就跑了,想到医生的嘱咐,他尽量放缓了速度。 赶到华尔顿大酒店,他立即找服务员打听,服务员说,她刚离开,就十分钟之前。 于是,孟朝晖就沿着回学校的路追寻,终于他看到了那抹窈窕清丽的身影。 他激动得正要跑上去,可她却转身抱住了别的男生…… ** “姜暮云!” 姜暮云刚走进宿舍楼大厅,宿管阿姨叫住了她。 我这么有名,这才住了几天,连阿姨都认识我了?姜暮云满头问好,迟疑地走向值班室窗口,“阿姨,有什么事?” “你的手机。来,帮我签个字。”阿姨把她的手机从窗口递了出来。 姜暮云大喜过望,“我的手机怎么在这?” “你男朋友送来的。”阿姨笑眯眯地把笔也递了过来,“小伙子长得可真帅。在这儿签个字。” “不是,不可能啊。我才和我男朋友分手。”姜暮云接过笔,一头雾水。 “分手啦?哎呦,那可太可惜了。小伙子多帅啊,人也有礼貌……”阿姨一脸惋惜。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俩刚刚还在一起,刚刚分开。”姜暮云签下自己名字,有点不开心“被分手”。 “哎呦,好可惜,我以为是你男朋友呢。他说他叫孟朝晖,你拿到手机给他打个电话。” “他才不是呢!”姜暮云也猜到了是孟朝晖,并没有多意外,“谢谢你了阿姨。” 回到宿舍,姜暮云拨打了孟朝晖的电话,无人接听,便给他发了条微信,简单两字:谢了。 洗过澡后,姜暮云躺倒在床上,给林玫发了视频聊天邀请。 林玫接通后就问:“咦,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在宿舍?” 姜暮云翻过身来,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轻叹了口气,“今天发生了两件事,一件好一件坏,想听哪一件?” “先坏的吧。”林玫道。 “我妈和程莹莹她爸好上了,被我发现了,我和她大吵了一架。” “他俩这什么时候的事啊?”林玫吃惊道。 “我怎么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姜暮云垂下头,一缕柔顺的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手机屏幕。 “抱抱宝贝,幸好还有一件好事,好事呢?好事是什么?” 姜暮云抬手将头发捋至耳后,白净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我脱单了。” “我靠,劲爆消息啊,和谁?和孟朝晖?”林玫激动得口水乱喷。 姜暮云嫌弃地坐起身来,秀眉轻轻蹙着,“什么嘛,怎么一个二个地,都把我和他扯在一起。” “啊,不是他啊?那也太可惜了吧!”林玫口水继续乱喷。 “可惜什么可惜,我男朋友也不比他差的好不好。”姜暮云眉头皱得更紧了。 林玫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双手托着下巴,一个劲地嘿嘿傻笑。 “阿暮啊,你说我会不会有机会啊?”林玫忽然娇羞起来。 姜暮云不满道:“喂,现在是在说我的事情好不好!” “哦,对了对了,你该不会是和辛辰在一起了吧?”林玫立马正经起来,要想追男神,还是得靠女神,先把女神哄好了再说。 “嗯,我们在一起了。”这回姜暮云也娇羞起来。 “恭喜恭喜啦,辛辰嘛虽然跟孟朝晖比起来差了一些……” “差了一些!”姜暮云很不高兴,谁愿意听到别人说自己的男朋友不如别人,尤其是自己不怎么喜欢的人。 “不是,差了一点点,就一点点。”林玫急忙改口。 “滚蛋,你们这些人就是眼皮子浅。”姜暮云气得想挂电话。 “不是不是,你家辛辰人长得帅,钢琴弹得好,最重要的是有内涵,和你有共同语言,挺好挺好的,看好你们哦。”林玫立即比心心,将好听的话说得天花乱坠,这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姜暮云这才消了气,“小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我告诉你,没门,我才不要。” “姜暮云,你太不够意思了吧,自己有了甜甜蜜蜜的恋爱,你就不想想自己最好的朋友,你忍心看着她形单影只,天天被喂狗粮,被鄙视为单身狗!” “都这么多年单身狗了,有什么了不得的,你换个人,我绝对帮你。但是他,还是算了吧,一想到,如果你和他成了,我们四个人还怎么快乐玩耍啊。” “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不会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同时喜欢上两个男人吧。”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喜欢我家辛辰的心日月可鉴,你可别乱说。“ “那你心虚什么,就当个红娘,能要了你的命啊。” “谁心虚了?真是的。” “没心虚,你现在就帮我约他,明天一起吃饭。” “约就约!” 一番唇枪舌剑下来,姜暮云败下阵来,莫名其妙答应了当这个破红娘。 唉,真是的,该怎么和他说呢,以他这种冷冰冰的性格,嘴又欠,说自己要当他和林玫的红娘,肯定要被他骂神经病。 若是约不出来,林玫那边又交代不了。只要约出来了,他俩成不成,就不关自己的事了,以后也不会再被逼着干这种破事。 姜暮云想了想,编辑了个微信发了过去:【明天有空吗?请你吃个饭,谢谢你帮我把手机送来宿舍。】 过了一会,孟朝晖回了微信过来:【不用谢。没空。】 姜暮云咬咬牙,白嫩纤细的手指翻飞:有事和你说。 隔了很久,久到姜暮云以为他不会回复了,便也放弃了,转头和辛辰聊起天来。 【明天要干嘛?】 【练琴。】 【我陪你。】 【好啊。】 【你几点起床?】 【六点。】 【这么早啊。】 【没事,你多睡会儿,你不用那么早来找我。】 又和辛辰聊了一会,姜暮云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和辛辰说了晚安,准备睡觉。 这时孟朝晖发了一条微信过来:【在哪里?】 第二十四章 晖神 为了早点见到辛辰, 和他一起吃早点,姜暮云起了个大早。 天蒙蒙的,是阴天, 不过风凉凉的,吹在身上很舒服, 大概第一场秋雨快来了吧。 姜暮云到了音院就给辛辰打电话, 他正在食堂买早点。 “好久没吃音院的早点了,帮我买豆浆和油条, 还要笼小笼包。”姜暮云说。 “好,那我等你。”辛辰笑了起来, 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 姜暮云一路小跑到了食堂, 环顾一圈, 看到了辛辰,便快步朝他跑去。 辛辰站起来帮她把凳子拉出来,接过她手上的包, 道:“跑这么急做什么?” “为了见你呀。”姜暮云勾唇一笑, 月牙眼弯起漂亮的弧度, 又纯又甜, 就像清早盛开在花圃里的栀子花。 辛辰的脸热了起来, 他是个很容易害羞的人。 “这就脸红了?”姜暮云忍不住伸手去勾他的下巴, 调戏他。 辛辰的脸更红了, 低着头,小小声地说:“暮云,别闹,这里是食堂。” “好了,不逗你了。吃早点。”姜暮云“放”过了他。 姜暮云心情大好地吃完了油条,又吃了六个小笼包, 喝了大半杯豆浆,吃得肚皮滚滚,再也吃不下去了,便放下了筷子。 “你不吃了吗?”辛辰问她。 “吃饱了,吃不下了。”姜暮云说。 辛辰盯着面前的四个小笼包子看,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姜暮云问他:“怎么了?” “不要浪费。”辛辰小声地说。 姜暮云噗嗤一笑,“好嘛,那我勉为其难再吃两个,你帮我吃两个。” 辛辰点点头,拿起筷子,姜暮云用筷子压住他的筷子,抬眸朝他弯起月牙眼一笑,“你别动,我来。” 说着,她夹起一个小笼包,递到辛辰嘴边,“张嘴。” 辛辰顿时满脸通红,余光四下扫了一下,快速张嘴把小笼包咬在嘴里,同时手快地夹起小笼包,塞进嘴里,腮帮鼓得老高,含糊不清地道:“我吃完了,你快吃吧。” 姜暮云又好气又好笑,轻哼一声:“别人想要这种待遇都没有呢。” “我知道。”辛辰飞快瞄了姜暮云一眼,把头垂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姜暮云又把豆浆喝了个精光,看向他,“那我再给你个机会。” 辛辰连忙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姜暮云却把脸凑了过去,小嘴微撅,“你帮我擦。” 辛辰又红了脸,快速地帮她擦了两下,眼睛都不敢看她。 姜暮云嘻嘻一笑,没再为难他,接过纸巾,自己重新擦了擦嘴。 “走吧。”辛辰起身,周围总有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有点不自在。 姜暮云“嗯”了一声,跟着起身,想牵住他的手,辛辰却把手插进了口袋了,走在了前面。 还真是胆子小。姜暮云心里暗自好笑。 这会儿时间尚早,出了食堂后,偌大的校园就显得空旷了,没有多少人。 辛辰刻意慢走两步,等了等姜暮云,等着姜暮云与他并排而走,他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垂在身旁,手指动了动,想去牵姜暮云的手,又有点不好意思。 姜暮云用余光瞥见,甜笑着主动牵了手。 辛辰不禁又红了耳根。 俩人沿着音院的银杏大道朝琴房的方向走去,辛辰似乎也有心事,走得很慢,手心里满是汗,几次欲言又止。 姜暮云便拉着他,走到银杏树下的一张铁椅子前,“我们坐着聊会天吧。” “好啊。我有个事,正好想和你说。”辛辰酝酿了许久,终于道。 辛辰深知,有些事情哪怕自己不说,她也一定会知道的,不如从自己嘴里说出,或许会更准确,避免一些误会,自己也能轻松一些。 姜暮云微微而笑:“好啊,你说。” “我从小就喜欢钢琴,我妈妈曾告诉我,在我两三岁的时候,无论我当时在玩或者在哭在闹,只要我妈妈一弹琴,我就立马乖了。后来大点,四五岁左右我就开始跟妈妈学琴,再后来我妈妈觉得自己水平有限,就给我请了钢琴老师到家里教我。”辛辰说起了他小时候的事。 姜暮云虽然知道这肯定不是他想说的重点,但她很喜欢听他小时候的事情,因此听得格外专注认真,时不时“嗯”两句。 “我八岁的时候,爸爸的公司破产了,还欠了很多债,不得不变卖房子还有一些之前的家具还债,包括钢琴。我妈妈为了让我继续学琴,日夜工作,她本来身体就不太好,操劳之下也病倒了。我不想她太辛苦,就放弃了学琴,大概有一年多的时间,我没有再碰钢琴。我十岁那年,遇到了好心人,他资助我继续学琴,资助了八年,我非常非常地感激他。” “其实我知道你爸爸。”辛辰却忽然话锋一转。 姜暮云轻轻“嗯”了一声,这不奇怪啊,他爸爸是楹州谈不上数一数二的钢琴家,也还算是有点小名气的,知道他的名字挺正常的一件事。 “我知道他不是因为他是钢琴家的缘故,而是因为我妈妈。”辛辰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 “哦?他们认识?”这下勾起了姜暮云的好奇心。 “你爸和我妈以前是高中同学,还是恋人,你爸考上了音院,而我妈没有,就在我老家当地读了个大专。听说他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只是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我妈却突然嫁给了我爸,你爸留在楹州娶了你妈。” 姜暮云惊诧不已,她转头静静地看着辛辰,她没想到她和他之间还会有这种狗血的事情。她一直知道爸爸的初恋不是妈妈,他俩后来夫妻关系恶化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初恋的原因,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是辛辰的妈妈。 “你一定很吃惊吧?”辛辰问。 “嗯。”姜暮云承认不讳,心里很乱,各种思绪涌上心头。 辛辰也一时沉默。 “那当年,他们俩是谁对不起谁,为什么会分手呢?”姜暮云问。 辛辰牵起了姜暮云的手,握着,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牵她的手,“暮云,具体我也不清楚,那天程莹莹告诉我,你爸的身份后,我有想过要和你保持距离。可是我发现,我总是想起你。” 姜暮云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 辛辰继续说,“也是这几天我才想通的,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他们谁对谁错,对于我们不重要。只是如果我们俩要走下去,可能会面临一些问题。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姜暮云心乱如麻,难道这就是姜润生不能用自己真实身份资助辛辰的原因,是担心辛辰妈妈不接受吗,难道当年是爸爸对不起了辛辰的妈妈。 不会的,爸爸是那样一个风光霁月之人,他绝不会始乱终弃的。本来她还想把自己和爸爸一直资助辛辰的事亲口告诉他,可这背后居然有这样的隐情,她到底是该说还是不该说呢? “走吧,我该去练琴了。”辛辰起身。 姜暮云“嗯”了一声,却坐着没动,辛辰便拉了她一下,用一种温柔宠溺的语气哄着她,“走啦。” 姜暮云这才起身,任由辛辰拉着自己走。 把这事说清楚后,辛辰感觉压在胸口的重石仿佛消失了,浑身轻松,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朝琴房楼走去。 远远地,迎面走来三个人,其中一个男生一直盯着姜暮云看,并快步朝他们走来。 姜暮云有心事,一直没留意,倒是辛辰留意到了,来人似乎认识姜暮云,与其同行的还有他的同班同学。 辛辰下意识地松开了姜暮云的手,停住了脚步。 “师妹,真的是你啊!”来人已走至近前。 姜暮云抬眼看去,喊她的人竟然是杨明远,姜润生的第三个研究生,现在是国内小有名气的钢琴家。 她绽开笑容,略微诧异道,“二师兄,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 “学校邀请我回来给新生做讲座,这位是?”杨明远看向一旁的辛辰,用审视的目光。老远地,他就看到他们二人牵着手。 姜暮云介绍道,“他是辛辰,我男朋友。” 杨明远上下打量着辛辰,微眯着眼睛,“辛辰,难道是……” “二师兄,你近来变帅了啊……”姜暮云急忙出声打断了他,朝他轻轻眨了下眼。 杨明远是姜润生所有学生里最为机敏聪颖之人,姜暮云小时候也最喜欢和他玩,因为他总能洞察自己的想法,了解自己的意图,话都不需多说。 此时也是,杨明远哈哈一笑,“哈哈哈,真的吗?我自己倒没觉得,只是小师妹,两年不见,你是越发好看了。” “我是阿暮爸爸的学生杨明远。”杨明远朝辛辰伸出手。 辛辰与他握手,“你好。” “辛辰,你不愧是我们新生的骄傲,不禁钢琴水准高,这找女朋友的水准更高。兄弟,厉害了!”杨明远旁边的高个子男生忽然抬手重重地拍了下辛辰的肩膀,笑着道。 他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在开玩笑,但却透着股酸溜溜的味道,难以掩饰的嫉妒之意。 辛辰本就是心思敏感的人,闻言有些尴尬也有点不知所措。 姜暮云亲昵地挽住辛辰的胳膊,没给说话之人一丝目光,只看着辛辰,“你同学?” 辛辰“嗯”了一声,介绍道,“陈鹏。” 姜暮云这才转眸看向陈鹏,微微挑眉,巧笑嫣然,“谢谢夸赞,我家辛辰以后注定是夜空中最亮的那一颗!” 她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若说挑人的水准,我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三师兄,你说是不是?” 杨明远笑道:“那是自然,想当年我报考导师的研究生时,一开始老师并不想收我,觉得我机敏过头,多亏师妹说了句话,老师才重新考虑了下。” “说的什么话?”同行的另一个男生总算逮着机会说话,好奇地问。 “小师妹说,这个哥哥的手真难看,爸爸你不收他就对了。”杨明远说着伸出自己的手, 手指短又粗,手掌很厚。 大家都是学琴的,自然都明白姜暮云的意思,这说明杨明远不仅头脑机敏,还很刻苦勤奋。而姜润生最看重的就是学生的勤奋与刻苦。 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积月累的练习下,手指的肌肉会变厚,手掌会往横向变宽,如果一个学琴之人的手是细软的,那么他绝对不够刻苦,不可能成为钢琴家,弹不出有力量的音乐。 当然并不是所有学琴的手都是这样,就比如姜暮云和辛辰,他们的手天生就非常好看,又纤长又有力量,如果他们不学琴,手一定会更好看。 “三师兄,我们有事先走了,等你走之前记得给我说一声,我们约个饭。”姜暮云道。 杨明远点点头,“好啊。”又看向辛辰,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相信小师妹的眼光,加油!” “好。”辛辰郑重地点了点头。 在琴楼楼下,姜暮云又遇到了个熟人,这人辛辰也认识。 老远地,辛辰就甩开了姜暮云的手,有点手足无措。 那人头发半灰,戴着金边眼镜,一脸严肃,气质凌厉,正是钢琴系以严厉出了名的祁晟教授,是姜润生的同事,也是多年好友。 “祁伯伯。”姜暮云乖乖地走到他面前,礼貌地和他打招呼。 “阿暮,好久未见你了。也不见你来看看祁伯伯。”祁晟严肃的脸难得一笑,语气温和。 “祁伯伯,这不是就见到了嘛。”姜暮云嘻嘻一笑。 祁晟哈哈一笑,也就这丫头从小胆子大,从来不怕他。小时候还趁着他打盹的时候,把他的眼镜片给涂成黑色,他一睁眼以为天都黑了,吓得从沙发上翻下来,他跟媳妇儿约好了,6点要去接她,可现在天都黑了…… 想到这些,祁晟的笑容更大了,抬起手头摸摸姜暮云的头,才发现她早已经差不多与他一般高了,不由得更感慨。 “这是要去琴楼?”祁晟颇有点小心翼翼地询问的意味,目光下意识地瞥向姜暮云的左手。 “嗯,是去琴楼。我陪我男朋友去练琴。”姜暮云说着,甜笑着挽住了辛辰的手臂。 辛辰一张俊脸霎时通红,朝祁晟鞠躬,“祁教授好,我是辛辰。” 祁晟的妻子因身体原因,不能生育,他们没有孩子,在他心里,姜暮云就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此时听姜暮云说这是她的男朋友,脸立刻板了下来,锐利的目光落在辛辰的脸上,表情严肃,“迎新会上演奏《匈牙利狂想曲》的人是你吧?” 辛辰点了点头,“是我。” 祁晟对他印象深刻,那日他的演出的确很惊艳,技法纯熟,但也有一个致命弱点,太过追求技法,丧失了本真。 “以后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我。阿暮有我电话,你回头存一下。”祁晟说,然后又对姜暮云道:“你云姨最近一直念叨你,改天来家里坐坐。” 姜暮云乖巧应承下来。 琴房里,辛辰今天练琴很不在状态。 姜暮云正想让他休息一啾恃洸会,杨明远打来电话。 姜暮云悄悄地出去接电话,“二师兄,咱们默契不减啊。” 杨明远嘿嘿一笑:“那是。你男朋友辛辰是不是老师资助那个孩子?” “嗯,是他。”姜暮云朝琴房的方向看了眼,怎么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你不打算告诉他吗?”杨明远问。 “他性格有点敏感,等我再想想,过段时间再和他说吧。” “看来你很在乎他啊。”杨明远笑道。 姜暮云笑了笑:“二师兄,我也很在乎你的好不好。” “我哪里敢和他比啊。” “二师兄,辛辰是个好苗子,有天赋又努力,以后还要拜托二师兄多提携。” “那得看他对咱家小师妹好不好了!”杨明远说。 姜暮云心中温暖,微微笑了,“还是二师兄对我好。” “小师妹,不管遇到什么事,别一个人憋着,要记得你还有我们啊,我们这些师兄师姐永远都会在你身边,别说是什么星辰了,哪怕你想要太阳,我们也给你弄来……” 姜暮云笑,“我只要星辰就够了,不要什么太阳,我可不想变成黑炭。” “哈哈哈,好,只要你喜欢就好。”杨明远大笑道。 ** 暮色时分,姜暮云推开餐厅门,立即感觉此处与外面的喧嚣热闹隔绝开来。 绿色欧式复古装修,漂亮璀璨的吊灯,桌上摆着各种怀旧小摆件,皮质椅子,窗台上粉紫色的花,播放着的轻柔音乐,让整个餐厅充满了文艺复古和安静的气息。 林玫这审美还是不错的。姜暮云环顾了一圈,都没看到林玫,正想给她打电话。 “阿暮,这儿!”这时,林玫起身朝她招手,她坐在靠窗边略微有点僻静的角落。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会选择坐在这种角落里。 姜暮云走过去,盯着林玫看,差点没认出她来。 她棕色的卷发变成了黑长直,剪了个齐刘海,画了淡淡粉粉的妆容,穿着件水蓝色的连衣裙,白色细跟皮鞋。 “你没病吧?”姜暮云坐了下,蹙眉看着她,为了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自己平时最不喜欢的样子。 “你不是说晖神喜欢那种乖巧安静的女生嘛,我想给他留下好印象。”林玫不知何时起唤孟朝晖作晖神。 不过姜暮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在高中时,那些被唤作“某神”的的确没有一个比得上孟朝晖的神仙颜值。 林玫原地转了个圈,问她:“好看吗?” 姜暮云不想这个时候打击她,便委婉道:“好看是好看,不过没了灵魂。” 林玫属于那种娇艳的长相,宛如热烈的玫瑰花般,现在偏偏打扮得跟朵小白花似的,跟她的长相和个性都很不搭。 “哎呀,好看就行,才第一次正式见面,谁能看穿你的灵魂啊。”林玫不以为意,她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哎呀,还有十分钟就七点了,我猜他肯定不会迟到,我先去补个妆哈。” 姜暮云翻了个白眼,真是没药救了。 这时餐厅门被推开,姜暮云发现很多女生的目光都看了过去,且再收不回来。 姜暮云不禁转过身,看向门口,也微微愣住。 孟朝晖穿了套湖蓝色的西装,修身的款式,勾勒出完美流畅的身材,尤其是那双大长腿,修长笔直,看起来有两米长,再配上他那张俊美得不像话的脸,冷峻沉稳的气质,任何女生都难以不心动。 姜暮云一直觉得穿西装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小时候就很喜欢爸爸穿西装。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孟朝晖穿西装,万万没想到是如此帅气好看,瞬间秒杀了她所有喜欢过的偶像明星。 孟朝晖无视众人的目光,很淡然地走到姜暮云面前,优雅地拉开凳子,坐了下去。 不少女生朝姜暮云投来无比羡慕的目光,还有一个女生不顾男朋友在场,当即拿出手机拍了照片,迅速传到校园论坛上,写道:偶遇晖神,果然名不虚传! 姜暮云也从那种闪瞎狗眼的状态中解除,偏头挪开目光,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喝得急,一不小心被水呛到,咳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没心的女人 麻蛋, 怎么在他面前,自己总这么狼狈。还说人家林玫,自己这花痴的本性还不是难移。姜暮云毫无情面地吐槽自己。 孟朝晖默默递来一张纸巾, 问:“没事吧?” 姜暮云接过来,擦了擦嘴, “没事没事, 我好得很。” 孟朝晖没说话,定定地看着她, 深邃的眉眼里仿佛暗流涌动,又似乎平静得毫无波澜。 姜暮云被他看得不自在, 双手紧握着玻璃杯, 蹙眉, “看着我干嘛?” “真的,没事吗?”孟朝晖又问。 姜暮云对上他的眼睛,get到了他的意思, 鼻头很突然地就酸, 眼睛也很突然涩了, 就真的很突然, 突然得她莫名其妙。 “我不是说了嘛, 我好得很!”姜暮云又端起水杯, 喝了口水, 把心底那股想哭的冲动压制下去,放下水杯又补充一句:“有人疼有人爱,怎么会不好。” 孟朝晖神色渐冷,脸色苍白,双手握住玻璃水杯,紧紧的握着, 指尖泛白。 “你最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姜暮云看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嘴唇却始终殷红,有种病弱的美,动了恻隐之心。 孟朝晖抬眸轻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没有,我也好得很。” 姜暮云翻了个白眼,嘁,这什么态度嘛,懒得再理他。 “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孟朝晖问。 “嗯。不过得等一会。”姜暮云看向洗手间的方向,这个丫头是去补个妆还是去重新化妆啊。 孟朝晖背脊挺得笔直,双手交叉置于桌上,浓密纤长的睫毛下,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姜暮云,喉头有点发涩,“其实,今天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姜暮云抬眼看向他,余光却瞥见林玫终于婷婷袅袅地回来了,朝她招了招手,催促她快点,同时边起身边问,“什么话啊?” 孟朝晖这才知道今晚这顿晚餐并不是只有他们二人。 姜暮云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给林,让她与孟朝晖面对面坐,自己坐到一旁去。 孟朝晖何等聪明,一下子明白了姜暮云的意图,苍白的脸霎时铁青铁青。 “上次你俩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了,我再隆重介绍一下,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林玫。”姜暮云笑意盈盈地对孟朝晖道。 她又偏过头,朝林玫眨眨眼,“他,我就不必和你多介绍了吧。” 林玫开心得小脸粉扑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朝孟朝晖轻轻颔首致意,声音轻轻软软,“你好,上次见面太过仓促,却总想再见你一面,我真的很开心能认识你。” 任是谁面对这样一个女孩子,也不会没有好感吧。 孟朝晖却始终没有把目光看向林玫,他一直盯着姜暮云,漆黑深邃的眼眸中是风雨欲来的隐忍。 “怎么了?你不和林玫打个招呼吗?”姜暮云对上他的眼睛,心头一跳,他这是生气了。 “你说有话要和我说,就是这些?”孟朝晖胸口又开始闷疼,他皱着眉头,语气冷冽,透着失望。 姜暮云斟酌道:“啊,不是,我主要是想谢谢你帮我把手机送回来,其次呢,就是介绍我好姐妹给你认识。” “就这些?”孟朝晖再次问,眼神幽森,语调冰冷,神情格外阴鸷,宛如风雨欲来。 姜暮云有点慌乱,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最终只是“嗯”了一声。 孟朝晖猛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姜暮云,胸口钻心的疼,身体微微颤抖,但他极力控制住自己,不想被任何人看出一丁点儿的端倪,他发出“呵”的冷笑一声,唇齿间蹦出两个字,“有病”,然后迈开长腿径直朝外走去,头也不回。 ???姜暮云真的是要被气死了,你丫才有病了,莫不是有什么大病,不就是介绍个朋友认识嘛,至于反应这么大嘛。 她越想越气,起身就要去追他理论一番,手臂被林玫按住。 “玫子,你干嘛?”姜暮云气呼呼问。 “别去。”林玫说。 “他刚才骂我有病也,他丫的才有病呢。”姜暮云声音控制不住地大了起来。 林玫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大家都看着我们呢,够丢人的了。” 此前那些无比艳羡的女生,此刻无不幸灾乐祸,一脸吃瓜群众的表情。 姜暮云性格一向固执,认准的事情就非做不可,她掰开林玫的手,“你等等我,我去去就回,放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我能把他怎么样啊。” 姜暮云追出门,本以为他已走远,没想到一抬头就在前方十几米开外孟朝晖的背影,她立即拔腿追了过去。 “孟朝晖,你给我说清楚,谁有病?”姜暮云拦住他的去路。 孟朝晖垂眸看着她,英挺的剑眉蹙着,薄唇抿着,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流淌着一种哀伤的情绪,半晌不说话。 姜暮云撇开眼,不想与他的眼睛对视,不然这胸口总觉得闷闷的,盯着他过分鲜艳的红唇,气鼓鼓地追问,“说话啊,哑巴了,你说谁有病?” 伴随着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姜暮云只看到他红唇轻启,清冷的声音幽幽传来,“我有病。” ???什么鬼? 姜暮云本来气势汹汹的做好与他大吵一架的准备,结果他又来了,又不按常理出牌,搞得她又被噎得半死。 “就是,你病得还不轻!”姜暮云抬起头,与他对视,他的瞳孔天生格外漆黑,像个旋涡能将人吸入其中,真的是太漂亮了,也难怪林玫念念不忘了。 既然他都服软了,就再给他一个机会吧,姜暮云伸手扯着他的衣袖,“要不你还是跟我回去,林玫长得多好看啊,性格也可可爱爱的,你们可以先做个朋友嘛……” 孟朝晖忽然又怒了,反手抓住姜暮云扯着他袖子的那只手的手腕,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肩头,用力一推,将她抵在了路旁的桂花树干上。 “你这女人,是不是没有心?”孟朝晖神情阴翳得可怕,一字一句地道。 孟朝晖变脸变得太快,动作也是在一瞬之间发生,姜暮云一时不察,不知怎么就被抵到了树干上,粗粝且凸起的树干硌着她后背娇嫩的肌肤,略微有点疼,她皱着眉头,发出轻轻的“嗤”声。 树枝轻轻晃动,细碎的桂花纷纷落下,洒在他们的头顶衣上,带来一阵清甜的芬芳。 “什么?”姜暮云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 孟朝晖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再一次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姜暮云愣在原地,心脏砰砰砰地剧烈跳动,她回想着他刚才的话,他刚才说的什么,说我没有心!什么鬼,我的心可跳得好好的。 姜暮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何止跳得好啊,还跳得很猛呢。 “孟朝晖,你丫的抽什么风啊!”姜暮云跳起来,从树下出来,破口大骂,却找不见他的踪影。 姜暮云回到餐厅,看到菜已经上齐,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还有杵着下巴黯然神伤的美人。 “回来了?怎么样?他怎么说?”林玫听到姜暮云拉凳子的动静,回过神来,不等她坐好就抓住她的手腕,一脸急切。 姜暮云拿起叉子,叉了块沙拉塞进嘴里,边吃边道,“他说他有病,不是我。” 林玫紧捏着姜暮云的手:“还有呢?” 姜暮云被捏得疼,打了下她的手,狠狠地嚼着嘴里的沙拉,含糊道,“他又骂我没有心,不知道抽什么风,有病。” 林玫渐渐地松开手,忽然安静下来,盯着姜暮云看。 姜暮云被看得毛骨悚然,抬头看她,“盯着我看啥?我脸上有菜啊?” “晖神不会是喜欢你吧?”林玫依旧紧盯着她。 姜暮云刚喝了口酸奶,差点喷出来,拿纸巾擦了擦唇角,“你眼瞎了吧!” “不是,我真的觉得晖神喜欢你。你真的不喜欢他?” “我当然不喜欢他,我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你看我像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吗?” “像!别忘了,你以前喜欢哪个男生、哪个男明星,从来不会超过三个月。”林玫无情地揭穿她。 “那怎么能相提并论,那时候不是少女心性嘛。”林玫终于放下叉子,打算把这个事情与林玫说道清楚,“我对辛辰的感情,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嘛,我爸爸过世后我是怎么过来的,你不是不知道,如果没有他的陪伴,我都不知道现在的我还能不能健康地活着。总之他在我心中的地位是无人能撼动的。” 林玫这下沉默了,看着姜暮云眸子里泛起的水光,她握住她的手,“好,我知道了,不说了不说了。” “不,你听我说,我不可能喜欢孟朝晖,绝无可能!如果我喜欢他,就让我天天吃草,还没有沙拉酱!”姜暮云发了个毒誓。 对于吃货来说,这个誓言不可谓不毒。 “好好,我信,我信!”林玫切了块牛肉放到姜暮云的碗里,“别说了,吃你的吧,我自己的事情,以后我自己想办法。” “自求多福吧。”姜暮云伸手拍了拍林玫的肩膀,“或许不成功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别乌鸦嘴!”林玫气得叉起一块牛肉塞到她嘴里。 由于点了三人的分量,现在只有两个女孩子吃,且林玫吃得又少,姜暮云本想都解决了,但实在吃不动了,还剩下一点。 “waiter,麻烦帮我们打包,谢谢。”姜暮云叫来服务员。 “这也没剩多少了。”林玫今天是有点看不懂姜暮云了。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辛辰告诉我的,我们一年浪费的粮食够一些贫苦人家一个月的生活费了,你啊,别天天就知道追着男人跑,也多关心点其他事情吧。” “哟,瞧把你能的。”林玫给了姜暮云一个大白眼,拎起包包,去前台结账。 “你好,女士,你们的单已经买了。”服务员笑容满面地道。 林玫惊诧道,“买单了?” 她看向走过来的姜暮云,不悦道,“不是说好我买单的嘛,你又来抢。” “我干嘛跟你抢,吃多了撑的吗。”姜暮云好笑道。 “那是谁买的单?”林玫看向服务员。 “哦,是位很帅很帅很帅的男生。”服务员两眼直冒粉红泡泡。 能让女服务员连用三个“很帅”来形容的人,完全不用猜,只能是孟朝晖了。 “妈呀,晖神好有风度。”林玫也冒起粉红泡泡。 “对了,还有这个是送的。”服务员从柜台里拿出两个小老虎的毛绒玩偶递过来,补充道:“今天店庆,加59元送一个,加79元送两个,那个男生加了79元。” 林玫再次“哇塞”一声,接过两个玩偶,“额的神啊,晖神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的,可内心也太温柔了吧。” 姜暮云看着也蛮喜欢的,她从小就喜欢这些柔软温暖的玩偶,她家里的玩偶堆在一起怕是可以堆满一整间屋子了,但此时她却斜睨了一眼,说:“嘁,我们是十八岁,他当我们是八岁小孩啊。” 林玫抱紧两只小老虎,也“嘁”了一声,“我看你床铺上没少这些八岁小孩的玩意儿啊。你不要的话,可都归我了。” 姜暮云嘴犟:“我才不稀罕呢那家伙的东西呢,没礼貌没风度。” 林玫拉着姜暮云的胳膊出了西餐厅,两指在她胳膊上轻轻一扭,“不许这样说晖神。” 姜暮云又疼又气,差点忍不住爆粗口,双手扶着林玫的肩头,狠狠地摇她,“我说姐妹,你给我清醒点好不好,你嘴里的晖神刚才可是看都没看你一眼,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那人家也是有资本的嘛,我这种庸脂俗粉,他瞧不上也很正常。再说了,你看这两只小老虎,他这不是给我赔罪了嘛。”林玫说。 “完了完了,这孟朝晖给你下蛊了吧……”姜暮云真想打人,孟朝晖还真是个“祸水”。 “她是不是咱钢琴系大一新生辛辰的女朋友?” “好像是她,真人比照片还好看啊。” “而且人家也是音乐才女的好不好,你没到视频啊,从小拿各种大奖拿到手软。” “据说家世也很好,她爸以前是钢琴系教授,咱这钢琴系不就跟她家似的嘛……” “辛辰还有两把刷子嘛,这才入学几天啊,就有了这样的靠山。我可听说了,辛辰家条件很不好……” “这辛辰看起来文弱腼腆的,倒颇有些头脑啊。” 身边有两个女孩走过,手挽着手,头挨着头,小声地议论着,目光在姜暮云身上停留。 姜暮云天生耳力好,虽然她们的声音不高,但她一字不落地听到了,顾不上与林玫打闹了,停在原地,若有所思。 “怎么了?”林玫走了几步,发现姜暮云没跟上来,转过头来,看她脸色不太对。 姜暮云:“没什么,回宿舍再说。” 林玫瞥了眼姜暮云,脸色阴沉,她还真的挺怕她这好朋友生气的,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太过慑人强大,莫名地让人发怵。 她一下子就不闹了,挽着姜暮云的手臂,小鸟依人般安静可人。 “发生什么事了?”林玫一回到宿舍就按捺不住问道。 姜暮云打开电脑,熟练地登陆音院的论坛,一眼便看到了那条Hot的帖子:钢琴系熠熠升起的“星辰”与他女朋友好甜~ 林玫凑过来看,忍不住发出啧啧惊叹:“妈呀,真的好甜,你俩真是甜齁了……” 帖子里的照片正是早上她与辛辰在食堂的亲密互动,以及在琴楼前他们碰见祁晟时的情景。 一开始大家的跟帖都还很正常,就是在磕糖,说他们二人很配很甜;后来有人开始有人爆料辛辰和她的家世,便演变成了“穷小子”和“富家女”差距悬殊的爱情;再后来又有人深挖她与音院的渊源,发现了她自小学琴获奖无数的音乐才女光环。 于是有人开始质疑辛辰的用心,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看到最后,姜暮云已经是气得浑身发抖。如果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她可以做到一笑而过,根本不会在意,何必与一群“狗”计较,那自己岂不是调档了嘛。可他们是针对辛辰,她很心疼。 林玫也气不过,破口大骂:“这些键盘侠,只敢躲在黑暗里煽风点火,有本事不要匿名啊!” 姜暮云冷静了一会,把帖子转给她三师兄,并留言:三师兄,有人欺负你小师妹了,快帮我查下以下这几个人的IP和身份,谢谢。 “你怀疑有人故意带节奏?”林玫问。 “只是怀疑。”姜暮云道,然后实名给论坛管理员发了信息,让他删除这篇帖子,否则将以侵犯人身权、人像权起诉他们。 洗完了澡,姜暮云爬上床,给辛辰打了个视频电话。 才响了几声,就被辛辰很果断地挂掉了,过了一会儿,他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你怎么挂我视频?”姜暮云很是不满。 辛辰说:“我在宿舍,有舍友睡下了,我现在在阳台上,这里光线暗,不适合视频。” 姜暮云扁扁嘴,“好吧。”复又笑着说,“明天我还是老时间去食堂找你一起吃早点吧。” 辛辰犹豫了一会,道:“我明天会更早一点,你多睡会吧。” “没事,我起得来。”姜暮云道。 “我的意思是,我想自己练琴,你也有自己的事情,没必要时刻黏在一起。”辛辰道,电话里他的声音显得格外地冷。 半晌没听到姜暮云的回应,辛辰又道:“等我练完琴了,我中午过来找你一起吃饭。到时我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姜暮云忽然问:“你看到那个帖子了,对不对?” 辛辰沉默了一会后,“嗯”了一声。 “其实你不用那么介意,那些毫不相干之人的丑恶嘴脸,我们真不用去管。我们自己是怎么样的人,我们自己清楚就行了呀。”姜暮云试图劝解他。 “嗯,我并没有在意。我其实练琴的时候本来就不喜欢有人陪着。”辛辰却说。 既然辛辰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姜暮云也不好再说什么,“好吧,如果你不喜欢我陪着那就算了。我要睡了,先挂了。” “好,晚安。”辛辰似乎是松了口气。 第二十六章 心始终为她跳动 这晚姜暮云翻来覆去地, 一宿没睡好。睡到早上九点多,顶着个熊猫眼起来了。 林玫笑话她:“没想到啊,从来只有让别人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姜大小姐, 有一天也会为了某人而睡不着。” “你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变成啥样了。”姜暮云面无表情地挤着牙膏, 怼了回去。 林玫看向镜子里自己那头黑长直和齐刘海, 确实太别扭了,当即决定, “等会陪我去卷回去。” “昨天才拉直,今天又去烫发, 你头发还要不要啦。过段时间再说吧。”姜暮云接了水, 开始刷牙。 林玫对于自己的发肤爱护得紧, 听了姜暮云的话,打消了这个念头。 “要不等会我陪你去找他吧。”林玫扒在门边,探出个头, 看着镜子里的姜暮云, 道。 姜暮云弯腰低头吐掉一口泡泡, 语气坚决:“不去!” 林玫没有多劝, 她太了解姜暮云, 执拗得跟牛一样, 她转身回到寝室, 正好听到手机在桌上震动的声音,她的手机在兜里,那便是姜暮云的在响。 林玫走到姜暮云书桌前,拿起她的手机,颇为吃惊,她怎么敢打电话来。 “阿暮, 你电话!”林玫边走向洗浴室,便喊着。 姜暮云刚刷好牙,拿了毛巾准备洗脸,忙放下毛巾,迎了上来,问:“谁啊?” “你自己看。”林玫把手机递给她。 不是辛辰,而是程莹莹。姜暮云蹙眉。 姜暮云伸手轻轻一滑,接通了电话,语气冰冷,“喂。” “阿暮,你等会有空吗?我有事情想和你说。”程莹莹的声音柔柔软软的,而她本身的声音其实并不是这样,却刻意这样,就让姜暮云听着就心烦。 “电话里说吧,没有见面的必要。”姜暮云淡淡道。 “是关于辛辰哥的事。我想你有兴趣知道,电话里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姜暮云心道果然,不由冷冷一笑,“在哪里见面?” 程莹莹说了时间和地点,“那我等你。” 姜暮云洗漱好后,吃了几片面包垫垫肚子,换了身衣服就前去赴会。 在Z大和音院的美食街上,有一家叫Cohesion的咖啡店,格调雅致,环境清幽,程莹莹选择的见面地点就在此处。 姜暮云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环顾一周,看到程莹莹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上,她依旧穿着条纯白的连衣裙,黑发披散肩头,手杵着下巴,看着窗外出神。 窗外路过的不少男生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 姜暮云向她走了过去。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程莹莹下意识地抬头,眼神呆了片刻,方翘起唇角,浮起一个标准的微笑,“阿暮,你来了。” 姜暮云今日穿了件淡紫色收腰纱裙,裙子不长不短,盖到膝盖下方一点,柔顺深棕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与程莹莹的打扮有几分相似。 不过程莹莹化了精致的妆容,而姜暮云只薄薄地擦了隔离乳,素面朝天。 其实她二人都属于淡颜系美人,不过姜暮云的五官要更精致立体一些,尤其是她的鼻子,正面看人畜无害,但侧面却是攻气十足。 俩人坐在一起,自是十分养眼,当然也高下立见。不提五官,单是气质,程莹莹就是惨败。 程莹莹的气质偏小家碧玉,楚楚可怜型的,而姜暮云的气质则复杂得多,此时她冷着脸,容色清丽,气质清绝,宛如九天重霄的仙子般令人不敢冒犯亵渎。 程莹莹作为女生,都免不了看呆几秒。 “什么事?你说吧。”姜暮云坐下来,不想和她绕弯子。 程莹莹叫来服务员,“帮我们上一下咖啡。”又对姜暮云道,“阿暮,我给你点了你平日爱喝的摩卡,全塘。” 姜暮云冷淡道:“程莹莹,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你喝咖啡叙旧的。” 程莹莹却笑笑,“阿暮,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你总是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被几个混混欺负……” “行了,我没闲工夫听你扯这些没用的东西,你不说我就走了。”姜暮云准备起身。 “你真的和辛辰哥哥在一块了?”程莹莹问。 “我和辛辰在一起的事,你辛辰哥哥告诉你的?”姜暮云坐了回去,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程莹莹愣了片刻,眼神微微闪,“嗯。” “哦?那我倒要问一问辛辰,你是他什么人哪?怎么谈个恋爱还要跟你汇报。”姜暮云冷笑一声,拿起电话。 “别,其实我是论坛上看到的。”程莹莹急道。 姜暮云放下手机,直视着她的眼睛,“那小白菜、凤舞,还有LV69,这几个昵称号,你熟悉不熟悉?” 程莹莹心头一跳,不过面上不露声色,平静淡定,“那个小白菜还有点熟悉,好像在什么帖子上看到过。” 姜暮云继续问:“你昨天下午是不是去了网络万象?” 程莹莹心内急转,睁着懵懂无辜的大眼睛,摇摇头,“没有啊,昨天下午我一直在宿舍睡觉。你问这些做什么?” “论坛上关于我和辛辰恋情的帖子,那几个深扒辛辰家庭的ID号背后都是一个IP地址,就在网罗万象。”姜暮云冷冷地道。 程莹莹“啊”了一声,“不会吧,你是说有人故意这样对辛辰哥!” 姜暮云就看着她做戏,原本她不肯定是她,可她说谎了,她已经让她三师兄黑了网罗天下的系统后台,拿到了那日一天的进入网吧的人员信息,其中就有程莹莹。若不是心里有鬼,怎么会说谎。 “程莹莹,做人一定不要坏,坏事做多了会变丑的。而且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姜暮云没有直接揭穿她,就让她在心里跟小猫抓一样的猜测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被发现了,反而更能惩罚她,让她不得安生。 “阿暮,我不懂你说什么。为什么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呢。”程莹莹泫然欲泣,眼眶泛红。 “你没别的要说,我就走了。”姜暮云不耐烦。 程莹莹终于道:“辛辰哥哥的妈妈和姜润生叔叔以前是一对儿。” 她紧盯着姜暮云的脸,内心里有点小兴奋,想要看到她错愕又难以接受的表情。 姜暮云却脸色平静,一丝波澜变化都没有,“就这啊?” “你知道了?”程莹莹很诧异,又问,“辛辰哥和你说的?” 姜暮云笑笑,“不然呢?” 程莹莹错愕吃瘪的表情,让姜暮云很痛快。 “看来辛辰哥对你倒是坦诚。”程莹莹忽然道,“三年前,辛辰哥的爸爸欠了巨额赌债,把房子都抵押进去贷了款还了一部分赌债,他和明阿姨一无所知,直到银行来收房子……明阿姨本就身体不好,当场气得昏厥。后来明阿姨跟我爸爸借钱,但我们家境况也不太好,根本解决不了他们家的危机,我爸跟明阿姨说,让她去找姜叔叔……” 姜暮云脑袋嗡嗡直响,眼前闪过三年前爸妈吵架的那一幕幕。 “姜润生,你心里是不是一直有她?” “我说了,没有,自从和你在一起,我没有过任何别的心思。我的整个心都在你和女儿身上。” “好,既然如此,你不许去!” “珍妮,这是两码事。哪怕作为朋友,我也该帮帮她。” “我没阻止你帮她,你可以借给她钱,哪怕是给她都可以,我不在乎,但你人不能去!” “你就这么不信我?” 叶珍妮没有说话,却抑制不住地泪流满面,随后转身离开。 姜暮云刚走进客厅,就听到二楼传来的争吵声,隐约间听到了这些,当她飞奔着想上去劝架时,叶珍妮已流着泪冲下楼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叶珍妮哭,一时不知所措。一直以来她都和爸爸关系更好,她当时的想法是去找爸爸问清楚,但姜润生却什么也不肯和她说。 居然是这样吗?姜暮云心里很乱,隐隐刺痛。父母关系恶化破裂的导火索是因为辛辰的妈妈。 “那还有一件事,不知辛辰哥和你说过没有。”程莹莹勾起唇角,笑得有点小得意。 姜暮云警铃大作,抬眼瞥了她一眼。 “我和辛辰哥可不仅仅是青梅竹马,我还是他的初恋。”程莹莹就想让骄傲的姜暮云也添点堵。 姜暮云顿时觉得跟吞了只苍蝇般恶心,不过面上不显,轻轻一笑,“初恋,很了不起吗?往往初恋都是无疾而终的。” 她再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分钟,起身,看了眼面前漂亮的爱心形状的拉花,倍觉讽刺,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在一起喝咖啡的。” 姜暮云出了咖啡厅,美食街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她却倍感孤单,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直到感到走不动了,肚子咕咕叫了,她打算打个电话给辛辰,约他吃饭,手机却忽然亮了起来。 姚菁菁来电。 姜暮云接起电话,“姚阿姨。” “阿暮,你妈妈明天要做个手术,你妈妈不让我告诉你,但我想还是该和你说一声、” 姜暮云停下脚步,捏紧手机,“她怎么了?怎么突然要做手术?” “肾结石手术,不用太担心。”姚菁菁道。 姜暮云习惯性地就想犟嘴,我才不担心她呢,但面对的是温温柔柔的姚阿姨,她也总是格外的好脾气,“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姚阿姨。” “她现在已经住院了,住院部科室和房号我微信发给你,你若想来看她,就过来看一眼。” 姜暮云没说话,姚菁菁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姜暮云站在原地,低下头,一缕长发从肩后滑下,她忽然想起8岁时叶珍妮给她梳头时的情景。叶珍妮很少给她梳头,那一日张婶病了,姜润生出差了,家里就她们母女二人。 叶珍妮帮她编了两股辫子,四股辫的那种,编得好极了,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叶珍妮叶有一双巧手,当时她扑进妈妈怀里,撒娇道:“妈,你辫子编得真好,以后我还要你帮我扎。” 叶珍妮亲亲她的脸颊,“好,只要你喜欢,妈妈以后经常帮你扎。” 姜暮云拔腿狂奔起来,出了校园,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麻烦送我去市一院。”姜暮云说。 半个小时后,姜暮云抵达了市一院,花了一点时间找到了叶珍妮住的病房。 姜暮云深吸了口气,走到房门前,准备敲门,透过房门的玻璃窗口,看到程莹莹坐在床边,拉着叶珍妮的手在说话,程宏祥坐在床的另一边,一手搭在叶珍妮的肩头。 好一幅母慈女孝、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汹涌的泪意一瞬间就涌了上来,不受控制,姜暮云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样,转头匆匆夺路而逃。 她冲出病区,冲至楼梯间,拉开安全通道的门,躲了进去,靠着墙缓缓地蹲下,把头埋在双臂间,上齿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安全通道门外,孟朝晖背靠着门,听着姜暮云压抑的哭声,心揪成一团。 他已经无数次下了决定,不再管她,不再理她,可每次看到她,她的一举一动总是牵动着他的心,他的心始终为她疯狂跳动。 过了许久,安全通道门被吱嘎一声推开。 姜暮云已经停止哭泣了,只是身上没有带纸,不得不抽吸着鼻子,听到推门声,倏然抬起头,看过去。 一个背着大书包,扎着高马尾的八九岁的小女孩站在门前。 “姐姐,你需要纸吗?”小女孩脆生生地问。 姜暮云点点头,“你有吗?” 小女孩似乎早有准备似的,抬起手摊开手掌,躺着一包纸巾。 姜暮云拿过纸巾,“谢谢你。” 她抽出两张纸吹了吹鼻子,把剩下的还给她,“这些还给你,谢谢。” “姐姐,你需要抱抱吗?”小女孩睁着水汪汪的漂亮大眼睛看着她。 姜暮云被逗笑了,人小鬼大,问她:“为什么你觉得我需要抱抱?” “你可以理解我,我想抱抱你也可以。”小女孩补充道。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成熟懂事又聪明的吗?姜暮云的心被暖到了,朝她张开手,“过来,姐姐抱抱你。” 小女孩走过去,抱住姜暮云的脖子,紧紧地搂着她。 怀里的小姑娘如此美好简单,姜暮云悲伤的情绪被驱散了许多。 松开她,姜暮云轻轻抚摸了下她柔嫩的小脸蛋,道:“谢谢你,小朋友。”又把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挂在她的脖子上,“姐姐没什么东西可以送你,就把这条项链送给你吧。” 小女孩眨巴了下眼睛,“项链很贵吗?太贵了我不能收。” “不贵的。”姜暮云很欣慰,这小孩子被父母教得很好。 小女孩从自己的书包里取出一个玩偶递给她,“姐姐,那我送这个给你。” 姜暮云接过,居然是个云朵玩偶,云朵的形状,白色的脑袋,粉粉的两腮,闭着眼睛正在熟睡,脑袋下吊着两只小腿,很是可爱。 “这个礼物,我太喜欢了,谢谢你。快回去吧,不然你父母该找你找得着急了。”姜暮云把玩偶抱在怀里,朝她挥挥手。 小女孩也挥挥手跟她拜拜,拉开通道门走了。 门外转角处,孟朝晖等在那儿,看到小孩儿出来了,便招手让她过来。 “她还在哭吗?”孟朝晖蹲下来问。 “没哭了。大哥哥,你既然这么怕她哭,干嘛要惹她哭呢?”小女孩歪着脑袋问。 “你们这些小娃娃脑袋里都尽想些什么。”孟朝晖蹙眉。 小女孩轻轻“切”了一声,“你们这些大哥哥才奇怪呢,明明自己想抱姐姐,怎么不自己去呢。还让我这个小娃娃代劳。” 孟朝晖:“……”现在的小孩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礼物你给她了吗?”孟朝晖又问。 “你还怕我据为己有不成,我早就不玩那种小孩子才玩的玩具了。”小女孩不屑地道,说着拉开书包,给孟朝晖看。 孟朝晖站起身来,“把项链给我吧。” “这是姐姐送我的,凭什么给你?”小女孩不服气。 “还想不想要毛爷爷了?”孟朝晖威胁道。 “那你得给我两张才行。”小女孩贼精道。 孟朝晖从皮夹拿出三张给她,“行了吧。” 小女孩笑得见牙不见眼,麻溜地把项链取下来给孟朝晖,一把抓过钱,笑眯眯地说:“哥哥,以后有这种好事情,记得找我啊。” 第二十七章 套路 姜暮云离开医院, 去常去的拳馆打了一下午的沙包,挥汗如雨后才缓过来。 从拳馆出来,她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打了个电话给辛辰,“辛辰, 晚上去哪里吃饭?我肚子好饿。” “暮云, 你饿了就先吃吧。我这里还没结束。”辛辰说。 “还要多久?我等你。”姜暮云说。 “不用等我,你别饿坏了。”辛辰却道。 姜暮云的坏心情好不容易得到一点纾解, 一下子又遭透了,“既然担心我饿坏了, 你不能提前结束, 先来陪我吃饭吗?” 辛辰没料到姜暮云突然发起了大小姐脾气, 沉默了一会,无奈道:“好吧,你在哪里?我现在就过来。” 姜暮云这才心情好了些, “我在回学校的路上, 我一会发地址给你。” 姜暮云想找环境相对安静点的餐厅, 不过这类的餐厅大部分人均消费较高, 考虑到辛辰的经济条件和自尊心, 她最终选定了一家消费适中的有院子的小馆子。 把位置发了过去后, 十分钟左右, 辛辰赶了过来,站在这家名叫“故园”的馆子前,犹豫了一会才走进去。 辛辰很轻易就找到了姜暮云,她今日把头发放下来了,柔顺深棕的长发如瀑布般洒下,披在肩头, 夕阳余辉照在她的发上,半边脸上,脸孔莹白如玉,皓腕莹润生光,宛如九重霄的仙子落入凡间。 她坐在院子角落的一张古朴的餐桌前,旁边有个小池塘,她正手杵着下巴,低眉看着池塘里的一枝残荷发呆,眉头轻轻蹙起,有种说不出的哀伤。 她似乎有心事。辛辰心想,原本压在心头的那点不快也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怜惜。在他心底,其实更喜欢柔弱的姜暮云。 他走了过去,在她面前坐下,看着面前的三菜一汤,她却没有动过筷的痕迹,连忙拿了碗,舀了一碗鸡汤给她,“不是饿了吗?怎么菜上来了,也不吃。” 姜暮云抬眼看他,暗淡迷离的眸光渐渐聚焦,然后有了神采,弯了弯月牙眼,“说好了我等你的。” 她也舀了碗鸡汤,多舀了些鸡肉在碗里,递给他:“练琴最累了,多补充点营养。” 辛辰接过碗,“谢谢,你也快吃吧。” 俩人边吃边随便闲聊着,很快这三菜一汤几乎被消灭了。 “怎么样?我今天没浪费吧,乖不乖?”姜暮云擦了擦嘴,手托着腮,一副等待表扬的样子。 “嗯,乖。”辛辰抿唇一笑,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我爸爸夸我乖的时候,都会摸摸我的头。”姜暮云又道,很期待地看着他。 辛辰“哦”了一声,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没伸出手,“我手弄脏了,怕弄脏了你的头发。” 姜暮云知道他胆子小,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太过亲密的举动,也就不勉强他了,只是心里不免有点小失落。 “辛辰,有个事,我要问你。”姜暮云严肃下来。 辛辰喝了口茶,看着她,“什么事?” “你以前和程莹莹谈过恋爱?她是你初恋?”姜暮云也拿起杯子,喝了口茶,目光转向别处,作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对于姜暮云的这个疑问,辛辰没有慌乱,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嗯,有过半年时间吧。我们读高一的时候,她和我告白,就在一起了。” “之前有一次我问你,我记得你好像回答我是,你们仅是青梅竹马而已。”姜暮云呵呵一笑。 “阿暮,对不起,那时候我确实说谎了。”辛辰抬眸看着她,“那时候我有种感觉,如果我说了程莹莹是我前女友,你不会再靠近我,或许会连我一起讨厌……可我不希望这样,也是从那天开始,我意识到我大概是喜欢上你了……” 辛辰的回答很诚恳,也让姜暮云心里畅快了不少,她继续饶有兴致地追问,“你们谁提的分手?” 辛辰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提的,高一下学期我家里出了点事,我无心恋爱,而她却总希望我陪她,所以我提了分手。” 姜暮云联想到程莹莹的话,明白他口中轻描淡写的“家里出了点事”的含义。 “你还喜欢她吗?”姜暮云转移了话题。 辛辰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还能有谁,你前女友啊。”姜暮云哼了一声。 “当然不喜欢了,对于她,我只是有点愧疚。” 姜暮云顿时冷下脸来,“感情的事情有什么好愧疚,而且我告诉你,我非常非常讨厌她,她也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柔弱,你不许和她纠缠不清。” 尽管辛辰心里并不这样认为,但他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他知道自己若为程莹莹说话的话,只会惹得姜暮云更生气,所以他犹豫了一会,点点头,保证道:“好,我会和她保持距离。” 姜暮云这才觉得心情彻底舒畅了。 “对了,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姜暮云低下头,看着水杯中自己的倒映,低声问。 “我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她喜欢养花种草,喜欢织毛衣,也喜欢弹钢琴……”辛辰说起自己的妈妈,话开始多了起来,嘴角微微翘起,眼中柔情无限。 辛辰沉浸在思念母亲的情绪中,不知不觉说了很久,说得有点口干了,便拿起水杯喝了口水,这时才注意到姜暮云看起来有点落寞。 “不好意思啊,我有点想她了,一下子说得有点多了,你听烦了吧?”辛辰问。 姜暮云摇摇头,“没有,听起来她是个很好的女人。” “嗯,她是个伟大的妈妈,也是个善良的女人。只可惜她没嫁对人……”辛辰说到此处,停了下来没再说下去。 ** “阿暮,你就帮我打电话问问嘛。”林玫抱着姜暮云的胳膊使劲地摇。 姜暮云坐在书桌前,看自己的书,眼皮也没抬一下,“我不是给你电话了吗?” “我怎么还敢贸然也他打电话啊,就帮我问问,他是不是病了,这都开学两周了,他都没来学校。”林玫坐在一旁,睁着妩媚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姜暮云其实心里也有点担忧,不过她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担心孟朝晖。 “好了,我问下我女神吧。”姜暮云放下书,给姚菁菁打电话。 在孟朝晖的房间里,姚菁菁刚抱了一束花进来,正在修剪枝条,准备插进花瓶里。 孟朝晖则懒洋洋地斜倚在沙发里,抱着平板玩游戏,放在茶几上的姚菁菁的电话震动起来。 “朝朝,帮我看看谁打来的。”姚菁菁道。 孟朝晖正杀得酣畅淋漓,已经一连五杀,马上就“Unstoppable”了,自然没有理会,姚菁菁也不恼,只不过笑骂了句,“游戏就那么好玩!” 自己放下剪刀,起身过来拿起手机,“喂,是阿暮啊。” 姚菁菁接起电话,故意提高了音量,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孟朝晖。 孟朝晖正要超神杀戮时,手微微顿了一下,操作的英雄被杀了。 他退出游戏界面,浏览起新闻。 “你问朝晖啊,他是不是病了啊?”姚菁菁重复着姜暮云的话。 孟朝晖立即把腿从沙发上放了下来,坐直身体,朝姚菁菁用力摇头。 “他没什么事,就是在家休息几天,不是马上就要国庆了,等国庆完了就回学校上课了。”姚菁菁说。 孟朝晖松了口气,背靠回沙发。 “什么?不要告诉朝晖,你打过电话来。哦,好吧。那你记得欠着姚阿姨一个人情,改天要还的哦。”姚菁菁笑得格外大声。 第二天,孟朝晖一早就离开了家,给姚菁菁留下张字条:妈,我回学校去了。 姚菁菁拿着字条轻轻摇摇头,喃喃自语,“这孩子,看来对阿暮还真是不一般。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唉……” 几场秋雨过后,楹州渐渐寒凉,初秋里的楹大校园,枫叶浸红,银杏染黄,美不胜收。 薄暮时分,阳光斜斜洒在西门的红瓦上,为她镀了一层金粉,庄重的红与活泼的金融合在一起,生出无限温柔的暖意。 姜暮云、林玫,还有她俩高中时候的两个女同学,四人说笑着穿过西门,迎面碰上一人。 他穿了件剪裁得体的黑色风衣,双手插兜里,眉眼俊美,气质清冷,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卓然出众。 姜暮云只看一眼就被他晃了下神,更别提其他人了。 “哇,居然是晖神!” 林玫又惊又喜,使劲地掐了下姜暮云的手臂,姜暮云痛呼一声,“你干嘛?” “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林玫说。 “我看你不是想看看是否做梦,而是想讨打。”姜暮云作势要“打”她。 林玫忙跑了起来,一不小心撞到了孟朝晖。 “对不起,对不起。”林玫急忙道歉,背在身后的手却向姜暮云比了“V”的手势。 “没事。”孟朝晖淡淡道。 林玫抬起头来,一脸震惊诧异道:“孟朝晖,好巧啊,你还记得我吧?我是阿暮的闺蜜。” 她说着,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姜暮云。 孟朝晖顺势朝姜暮云投去一瞥,立即收回,看着林玫,轻扬了下唇角,“记得,我没有健忘症。” 啊啊啊,要死了,他居然对我笑了,笑得也太好看了!林玫觉得自己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邓蕾和杨玉婷也各自架住姜暮云的一直胳膊,把她硬生生“拖”了过来。 “阿暮,你不能厚此薄彼啊,光介绍晖神给玫子认识,不介绍给我们啊!”邓蕾说。 杨玉婷附和,“就是就是。” 姜暮云满头黑线,她这认识都是些什么朋友啊,一个个见到漂亮男人就走不动路,肤浅! “你不是……”姜暮云刚想说,你不是国庆后才回来吗,说了一半才想起自己还嘱咐姚阿姨不要告诉他,自己差点说漏嘴,急忙改口,“她们都是我高中同学,邓蕾,英语系,杨玉婷,中文系。” 孟朝晖今日似乎心情不错,没有拂袖走人,还淡淡笑了笑,“你们好。” 三个女生都忍不住捂着嘴低声尖叫起来。 “叶阿姨手术一切顺利,三天前出院了。”孟朝晖看着姜暮云说。他此前也一直在市一院住院,没事就整日整日地坐在窗户旁看楼下,他看到姜暮云后来又偷偷来了两次,偷偷看了眼叶珍妮就离开。而他也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看着她。 姜暮云不看他,目光落在别处,“我问她了吗?多管闲事。” “阿暮,你怎么这样。”林玫、邓蕾和杨玉婷都瞪向姜暮云。 面对她们三人如出一辙的要“吃人”的眼神,姜暮云一脸懵逼,“我怎样了我?” “你太没礼貌了!”林玫首先指责她。 “对啊,晖神多好啊,告诉你阿姨的消息。”邓蕾紧接着批判她。 “是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晖神说话呢。”杨玉婷跟着控诉她。 我勒个去,孟朝晖简直妖孽啊,蛊惑一个林玫还不够,连邓蕾和玉婷也这么轻易“叛变”! 在她们三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姜暮云只好别扭地对孟朝晖道,“还是谢谢你了。” “光嘴上说谢谢怎么行。” “是啊,明天就国庆放假了,阿暮要请我们去唱K,晖神要不要一起?” “嗯嗯,晖神,阿暮这声谢谢很诚心的,你就答应吧。” 居然被自己的好姐妹合伙套路了! 姜暮云真是一口气上不来,这就是所谓的塑料闺蜜情,为了男人可以在背后□□几刀! “很诚心?好像没看出来。”孟朝晖薄唇轻抿,眼睫轻垂,遮掩住了眼眸深处的点点笑意。 “阿暮,你很诚心的对吧?”林玫紧抓着姜暮云的手腕轻轻的晃,满眼期待,满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对啊,阿暮。”邓蕾和杨玉婷也齐刷刷地投来期盼和求助的目光。 姜暮云不得不扬起唇角,挤出一抹假笑,语气却是生无可恋,“对,我是很诚心地相邀。不过你不用勉强自己,不想去可以不去的。” 孟朝晖却道:“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还是去吧。” “耶!”“太好了!”林玫三人完全没有想到孟朝晖居然会答应,兴奋得击掌相贺。 姜暮云却是快被气炸了,甩下她们独自先走了。 “晖神,你吃过晚饭了吗?”林玫问。 孟朝晖:“吃过了。” “我们也是刚吃了饭,阿暮在五月广场的欢畅KTV订了包房,离咱们学校不远,我们走过去吧,消消食。”林玫小心翼翼地偷瞄着孟朝晖的脸色。 “好啊。”孟朝晖微微一笑。 天啊,晖神与那日的感觉完全不同,不过都那么的帅!林玫捂住小心脏,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们走了约二十分钟就到了五月广场。 欢畅KTV位于三楼,姜暮云快她们几人几步迈上扶梯,孟朝晖人高腿长,快走两步,立刻跟在姜暮云身后踩上扶梯。 前面站着一对胖墩墩的双胞胎兄弟,约莫七八岁的样子,在那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结果一个推了另一个一下,另一个也要推回来,还稍微用了点力,被推的孩子顿时朝后倒去。 姜暮云正低头玩手机,压根没注意到前面的情况,冷不防一个胖小子倒下来,靠在她身上,吓了她一跳,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小胖墩,自己的身体却没站稳,身体亦往后仰。 身后孟朝晖伸手稳稳扶住了姜暮云的肩头,姜暮云侧首抬眸看了他一眼,他们的目光相交,彼此都有片刻的愣神。 姜暮云站稳身体,转过头来,鼻尖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他这是又吃中药了,看来他近来身体是不大好。 把小胖子也扶好了,姜暮云板着脸道:“小朋友们,坐扶梯可不能这样打闹。” 双胞胎兄弟的妈妈赶忙向姜暮云道歉,姜暮云脸色依旧不怎么好,说:“带孩子坐扶梯,还是要多关注下孩子,别只顾着玩手机,太危险了。” “是,是。”双胞胎妈妈红着脸连连点头,一升到二楼,拉着两个孩子边训斥边匆匆走了。 姜暮云迈上二层扶梯,照例拿出手机来看,辛辰刚给她发了条微信,她刚才正在回复的时候,被那个熊孩子吓了一跳,这会儿继续。 一只手伸过来,忽然把手机抢走了。 姜暮云皱着眉朝后看去,“孟朝晖,你干嘛拿我手机?” “你刚才也说了,坐扶梯不要光顾着玩手机,太危险了。”孟朝晖目色沉沉。 “那是因为那个妈妈带着两个孩子,我自己这么大的人了,会有什么危险。”姜暮云反唇相讥。 “是吗?那刚才是谁扶住了你!”孟朝晖冷着脸孔。 姜暮云微微嘟撅着嘴,孩子气地道:“我自己能站稳,谁要你扶来着,瞎操什么心啊。” 孟朝晖沉着脸没说话,等上到三楼,直接把手机递给她。 姜暮云接过,还哼了一声。 身后林玫等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嗅到了朝暮二人之间有点不太寻常的气息。 林玫走在最后,给辛辰发了个微信:你确定不来?并把她刚才无意中拍到的照片发了过去。 照片里,孟朝晖伸手扶住了姜暮云的肩头,姜暮云侧首过来,与孟朝晖正好四目相对。 第二十八章 真心话 “晖神, 你要唱什么歌?我帮你点。”杨玉婷坐在点歌台前,朝孟朝晖大声道。 姜暮云预定的这个包房很大,可容纳二三十人的那种, 还自带有卫生间,此时孟朝晖坐在进门右手边单独的沙发上, 杨玉婷坐在最里面的点歌台前。 “我不太会唱, 你们唱吧。”孟朝晖道。 杨玉婷猜测孟朝晖肯定是谦虚,点了几首大部分男生都会唱的歌曲。 姜暮云进来后, 就一直坐在长沙发的正中央的位置玩手机,完全没有唱歌的兴致。 三个女生各唱了一首, 彼此相视一眼, 切换了一首陈奕迅的《十年》。 “晖神, 该你了。”林玫拿着话筒,跑到孟朝晖面前,殷勤地给他递话筒。 孟朝晖摇摇头, “我真不太会。” “唱嘛。”邓蕾和杨玉婷也齐刷刷地看着他。 孟朝晖却抬眼瞥了姜暮云一眼, 邓蕾坐在姜暮云旁边, 用脚轻踢了下她的脚。 姜暮云抬头, “干嘛?” “我们想让晖神开金嗓, 他不肯。”杨玉婷道。 姜暮云看向孟朝晖, 翻了个白眼, “你来KTV,不来唱歌,你来干嘛!” “你不也没唱。”孟朝晖淡定地回怼她。 “你唱我就唱!”姜暮云放下手机。 孟朝晖伸出手,接过了话筒,清了清嗓子,“好, 我唱!你也别食言。” “好啊,您先请!”姜暮云朝他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音乐前奏响起,孟朝晖用力地握紧话筒,又轻咳了两声,然后跟着节奏,轻启薄唇,唱了起来,“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我不会发现我难受,怎么说出口,也不过是分手……” 有那么一瞬间,空气里静悄悄的,只有孟朝晖好听却左得厉害的歌声。 林玫三人面面相觑:原来晖神不是谦虚,是真的不太会唱啊。 姜暮云却捧腹大笑,笑倒靠在沙发上,断断续续地道,“哈哈哈,原来,原来我们的晖神五音不全,不行,我得录下来……” 姜暮云笑得肚子疼,不忘拿出手机,点开相机,开始录视频。 林玫却跑过来,要抢她的手机,神色严肃,“阿暮,你想干嘛?” “我就录个视频,哪天心情不好了,拿出来瞅一瞅,乐一乐。”姜暮云笑。 “不许你这样玷污我们晖神!”林玫现在已经成为了孟朝晖的头号粉头,坚决不能允许任何有损偶像形象的事情发生,她伸手就要抢姜暮云的手机。 姜暮云早有准备,起身躲过,继续绕着孟朝晖录像。 孟朝晖并没有被打扰,很投入地唱,也不理会姜暮云,任由她录,任由她胡闹。 邓蕾和杨玉婷也加入了抢手机大战,这就毫无悬念了,姜暮云的手机被夺,四个女生嘻嘻哈哈闹作一团。 “你们这群见色忘友的,太过分了!”姜暮云大骂。 “我们诚挚邀请你加入我们,一起爱护、守护我们的晖神。”邓蕾说。 “对对对,相当诚挚。”杨玉婷道。 “是啊,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嘛,还记得咱们小学时候的‘护国会’,还有初中时候的‘爱铮团’……现在我们可以成立一个‘守晖会’嘛。”林玫说。 “你们真是脑子进水了,多大的人了,幼不幼稚啊!”姜暮云差点想呕。 孟朝晖边唱边看她们闹,眼里浸着笑,有那么十几秒,他的歌声很动听,一点儿也不左。 “什么‘护国会’‘爱铮团’?”孟朝晖一曲唱毕,放下话筒,好奇地问。 邓蕾抢着说,“我们四个从小臭味相投,哦,不是,是爱好一致,就是喜欢看帅哥,小学时候,班上有个叫李国辉的同学,他名字是土了点,但长得很帅,就是胆子有点小,经常被欺负,我们四个就成立了‘护国会’,旨在保护他。那个‘爱铮团’也差不多……” 姜暮云真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小时候那些幼稚可笑的行为,邓蕾她们还说得这么引以为傲,还什么旨在……丢人不啊。 孟朝晖笑得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姜暮云,“看来姜大小姐从小就是这么爱心泛滥。” 姜暮云糗得不得了,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丢下手机,起身躲进了厕所。 上完厕所,姜暮云出来,发现孟朝晖人不在了。 “他人呢?”姜暮云踢了下林玫横在面前的腿,让她缩起来,她好走过去。 “你刚进卫生间,晖神也出去上厕所了。”林玫抬眼看她,突然伸手把她拉着坐了下来,邓蕾和杨玉婷也围了过来。 姜暮云扫了她们一眼,“你们干嘛呢?怎么这么奇怪。” “阿暮,你老实交代,你和晖神到底什么关系?”林玫发难。 姜暮云好笑地道,“什么关系,这都看不出来,死对头的关系。” “可我们觉得晖神好像喜欢你。”邓蕾说。 杨玉婷也点点头。 姜暮云翻了个白眼,“又来了,你们哪只眼睛看到他喜欢我了?” 三人齐齐指了指自己的双眼,顿时六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姜暮云。 姜暮云真是气笑了,懒得解释了,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发毒誓道,“不管他怎么想的,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他的,不说我现在已经有辛辰了,就算没有辛辰,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我也绝,不,会,喜,欢,他!这下你们放心了吧,满意了吧!” “哎呀,谁要你发毒誓了。”林玫去捂她的嘴巴,娇嗔道。 “对啊,晖神如果喜欢你,你也喜欢晖神,你们在一起,生一堆高颜值的帅哥,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杨玉婷语出惊人。 “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嫉妒谁,也不会嫉妒你。想当初,李国辉,徐铮,哪个不是都喜欢上你了,我们也没意见啊。” “打住打住,越扯越远了哈,反正你们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喜欢你们晖神,你们三个就各凭本事,谁能谁上,我有辛辰就足够了,千万别扯上我。”姜暮云道。 门被推开了,孟朝晖走了进来,包厢里昏暗的灯光笼着他俊美的脸,下颚线紧绷,浓密睫毛低垂着,拓出一片阴翳,他的脸色极其不好。 林玫她们立即闭了嘴,包厢里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很压抑。 “晖神,我们来做游戏吧。”邓蕾起身提议道。 孟朝晖径自坐在原先坐过的位置上,缓缓抬起头来,勾了下唇角,“好啊,要玩就玩刺激点的。” 仿佛他刚才那副能冷死人的脸只是她们的错觉。 “刺激点的,那不如真心话大冒险?”杨玉婷道。 林玫和邓蕾表示赞同,她们看向孟朝晖,孟朝晖轻轻颔首,“可以。” 姜暮云:“我可不可以不玩?” “不可以!”林玫三人异口同声。 这时,包厢门被敲响,众人抬头看去。 辛辰推开门,站在面前,“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他说这话时,目光特意掠过孟朝晖,停在姜暮云身上。 姜暮云开心跑上前,抱住他的胳膊,“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去找祁教授吗?” “我改日再找祁教授也一样的。”辛辰说着,抓住姜暮云的手,握着手心里。 姜暮云牵着他,到沙发上坐下,笑靥如花,“虽然大家都认识了,但还是再和大家郑重介绍一下,我男朋友,辛辰!” “辛辰,我家阿暮和你交往半个月,她还天天和我们这些单身狗混在一起,你说说到底女朋友重要还是钢琴重要?”林玫咄咄逼人道。 “女朋友重要。”辛辰腼腆地笑了笑。 “这才对嘛。”邓蕾也道,“去他的钢琴比赛,还是多陪陪女朋友吧。” “嗯。”辛辰乖乖地应承。 姜暮云不悦道:“你们别欺负他!”又看向辛辰,一下子变得温柔,“你别管她们,反正我会支持你的。” “好。”辛辰握着姜暮云的手紧了紧,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孟朝晖的脸。 孟朝晖正低头玩手机,仿佛没看到也没听到他们这边的说笑。可紧蹙的眉头,用力握着手机而发白的指尖,还是出卖了他。 林玫让服务员拿了一副扑克牌来,从中抽出大小鬼,游戏便开始了。 林玫让孟朝晖、邓蕾、杨玉婷、姜暮云、辛辰分别抽取2张牌,自己最后抽取。 “好,大家把牌亮出来。”林玫先把自己的牌翻开,放在茶几上,一个红桃,一个梅花,她笑着说,“看来我运气不错。” 姜暮云等人也都翻开牌,都平安无事,最后只剩孟朝晖了,大家都看向他。 孟朝晖伸出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缓缓翻开纸牌,赫然是两张方片。 “哇塞,晖神中奖了呢!”林玫等人激动得击掌欢呼。 “晖神,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邓蕾把提前准备好的卡片,一手一摞,递至孟朝晖面前。 大冒险很有可能会要与异性互动,现在是四女,他可没把握能有机会与姜暮云互动,这太冒险了。孟朝晖沉思片刻,“真心话。” “那从这里抽。”邓蕾伸出左手。 孟朝晖抽了中间位置的一张卡片,递给邓蕾。 邓蕾拿着卡片,两眼冒光,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请问你的初吻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发生的?” 一来就是这么劲爆的问题,林玫等人都兴奋得头皮发麻。 孟朝晖抬眸瞭了一眼姜暮云,沉默不语。 “晖神,如果实在介意不想回答,你可以选择喝酒,三杯!”杨玉婷说。 姜暮云却忽然开口,“他不能喝酒!还是别玩了,我们唱歌吧。” “晖神为什么不能喝酒?”林玫看向姜暮云。 先心病是孟朝晖的隐私,她自然不会到处说,只得说:“他酒量不好,一杯就倒。” “阿暮,你对晖神可真了解。”杨玉婷说。 姜暮云急忙解释:“他在我家住了好久呢,怎么也比你们了解得多。” “天啊,你们还同居过!”邓蕾唯恐天下不乱。 果然辛辰脸色暗淡下去,极其不好,还端起酒杯喝了口酒。 姜暮云心里大骂这群闺蜜,什么闺蜜啊这是,净搞事情,还想解释。 这时,孟朝晖忽然淡淡开口了:“初吻在一个多月前,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他没再说下去,令人遐想连篇,同时轻转眸光扫了一眼姜暮云,然后不露声色地转开目光。 他抬起饮料,仰头喝了一口,冷肃的喉头微微滚动。 第二十九章 大冒险 包房里光线昏暗, 林玫等人都没注意到孟朝晖的目光曾悄悄瞄过一眼姜暮云。 辛辰坐在姜暮云旁边,又与孟朝晖面对面,所以他留意到了, 握着姜暮云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孟朝晖看过来的那一眼,刚好被姜暮云捕捉到了, 她心里还有点纳闷, 说你的初吻呢,看我干什么, 可细细回想了下他的话:一个多月前,月黑风高的晚上…… 他的意思是, 他被亲吐的那次! “怎么可能?你骗鬼呢!”姜暮云蓦地起身。 “怎么不可能?”孟朝晖靠坐在沙发上, 翘起二郎腿, 坐姿却依然端正,抬眼与她静静对视。 “什么意思?阿暮你知道?还是说……”林玫也站了起来。 姜暮云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太冲动了, 不管那是不是他初吻, 那个吻虽然不是出于本意, 但却是事实, 要让她们知道, 让辛辰知道, 她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是不是, 我怎么会知道。”姜暮云坐回去,轻轻咳嗽一声,“我的意思是,他说一个多月前,就凭他那长相,你们觉得他的初吻能留到一个多月前吗?” 林玫也坐了回去, 看向孟朝晖,“确实不可思议。不过这是真心话,我还是相信晖神。” 邓蕾和杨玉婷也一脸痴迷地看着孟朝晖,“我也相信晖神。晖神好纯情哦。” “不过那女人是谁啊?一个多月前,难道晖神,你有女朋友了?”林玫又问。 姜暮云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凌厉地剜了一眼孟朝晖,你最好给我识相点,不许乱说话! 孟朝晖:“没有女朋友,那是被人偷袭了。” 姜暮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想站起来破口大骂了,但这一次她没再冲动,左手握拳,指甲掐着肉,忍了又忍,终是忍了下来。 “什么!谁啊,这么不要脸!”林玫炸了。 姜暮云还没发作,孟朝晖忽然沉下脸,周身散发着寒气,语气冷如冰渣一般,“还玩不玩?” 邓蕾本来也想咒骂两句,却被孟朝晖吓到,大气都不敢出。 “接着玩吧。”杨玉婷从邓蕾那里拿了扑克牌,重新洗牌,然后笑吟吟地让大家再抽。 这一回,姜暮云不幸中奖。 姜暮云生怕自己倒霉,也抽到刚才孟朝晖那张卡,便选了大冒险。 杨玉婷笑眯眯地让姜暮云抽了一张卡片,接过姜暮云手里递来的卡片,她念道:“对着在坐的一名异性,声情并茂说出这句话,面部表情、肢体语言都得到位才算通过。” 姜暮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硬着头皮拿回卡片,眼前几乎一黑。 林玫等人已经拿出手机做好了录制准备,并催促:“快点哦,是不是玩不起!” 姜暮云深吸一口气,拉着一旁的辛辰起身,对他道:“只是做游戏,你别吓坏了。” 辛辰很少玩游戏,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地点点头。 不知为何姜暮云忍不住悄悄瞥了眼孟朝晖,轻咳一声,脱下鞋子,侧躺在了长沙发上,一手撑着一侧下颚,看向辛辰,开始了表演。 她媚眼如丝,声音又软又嗲,“辛辰,饭在锅里,人在床上。过来~” 说着,她轻轻抬起皓腕,曲指朝辛辰勾了勾,水光潋滟的眼睛轻轻一眨,勾人至极。 辛辰愣愣地看着她,反应过来后,脖子到脸到耳朵瞬间爆红,犹如蒸虾般,但他却犹如受到蛊惑一般,朝她一步步走去。 孟朝晖忽然猛地站起身,昏暗的灯光里,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声音格外的幽森艰涩,“我有事先走了,你们继续!” 辛辰一下子清醒过来,暗恼自己刚才的失态,但大家好像都没放在心上,她们的注意力都在孟朝晖身上。 “晖神,玩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走?”林玫问。 孟朝晖:“刚才朋友给我打电话……” 他话没说完,电话又响了,梁亮的电话来得还真是时候。 孟朝晖接起。 “小晖晖,在哪儿?给你打那么多电话都不接。” 孟朝晖一听他这称呼就知道准没好事。 “KTV。” “谁这么有胆量,跟歌神去K歌。”梁亮调侃了一句,“具体在哪里,发个定位给我。给你个惊喜!” “你来楹州了?”孟朝晖略微有点吃惊。 “是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孟朝晖挂了电话,淡淡道:“我朋友在等我,我先走了。” 说完,他掀起眼皮,眸光漫不经心地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在姜暮云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可她却压根没看他一眼。 孟朝晖咬了咬后牙槽,转身,伸手拉开包房门,离开了,不再回头。 孟朝晖走后,林玫等人也没了玩游戏的兴致,大家回归了主题,K歌。 一直High唱了两三小时,大家都唱累了,姜暮云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再晚一些宿舍就要锁门,便道:“我和辛辰今晚都还得回宿舍,我们散了吧。” 林玫她们自从孟朝晖走后就有些心不在焉了,纷纷赞同,回家吧。 在五月广场一楼,姜暮云帮林玫她们拦了一辆出租车。她们三人都是楹州本地人,明日就放假了,自然是要回家去了。 “到家给我发个信息,车牌号我拍了,你们注意安全。”姜暮云故意对着副驾的林玫大声说,好让出租车司机听到。 林玫:“好,要不你和辛辰也打张车回学校吧,有点晚了。” “嘁,担心我的话,你还不如担心担心别人。”姜暮云不以为然。 送走了林玫她们,姜暮云和辛辰站在斑马线前等绿灯。 她挽着辛辰的手臂,仰头转动了下有些酸的脖颈,无意中却看到在身后五月广场一楼的一间咖啡厅靠窗边的位置上,孟朝晖坐在那里,他的对面坐着一男一女。 距离太远,她也看不太清楚,只看到那个女生大晚上的戴着一顶白色鸭舌帽,怪奇怪的。 绿灯亮了,姜暮云转过头来,与辛辰过了马路。 “初赛的时间确定了吗?”姜暮云问。 辛辰:“嗯,今天刚收到的通知,下个月的20号。” 姜暮云偏头看向他,“不要有太大压力,你进入半决赛肯定没问题。” 辛辰:“好,主要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赛,有点紧张。” 俩人边说着边走过了斑马线,牵着手沿着江畔慢慢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江畔种了不少银杏树,在暖黄路灯的照射下,一片金灿的温暖。 风起时,不少叶子翩翩落下,风不知从何处还携来一股甜甜的芳香。 辛辰四下里望了望,此处安安静静,没什么人,便忽然停下了脚步,姜暮云回头看他,“怎么了?” 辛辰上前一步,伸手扶在她的肩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的脸庞在柔和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恬静美丽而温暖,他不禁喉头微微滚动,脸红如番茄,“我想亲亲你,可以吗?” 姜暮云忍不住笑了,打趣他,“你不是我男朋友吗,这也需要问!” 说着她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等着他的亲吻。她希望他能胆子大一点、再主动一点,难得这一次他主动了一回,她自然要成全他。 “哟呵,小美人,换男朋友呀!”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男人轻佻猥琐的声音。 辛辰和姜暮云被打断,转过身,一齐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 四个男人朝他们走来,为首的男青年左眼角处有道一厘米长的刀疤,“怎么,小美人,不记得我了?” 姜暮云听着着恶心油腻公鸭嗓的声音,以及看到他左眼角处的刀疤,一下子想了起来,原来是那个飞车流氓。 她张开手将辛辰护到后面,目光扫视了下周围的环境,此时也不算很晚,可却很不巧,没有其他人路过,江畔距离车流主干道太远,大喊也没有用。 而且他们居然有四个人,一个个魁梧高大,还不知道有没有练家子,她靠近辛辰,在他耳边低语道:“我和他们有过节,等会你往后跑,这样我才好对付他们。”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辛辰压低声音急切道。 “我从小学散打,你不用担心我,你在这里,我还要分心。而且一旦动起手来,万一伤了手,你的比赛怎么办!”姜暮云小脸凝重严肃。 “在说什么悄悄话呢?也说给哥哥听听。”飞车流氓步步逼近,另外两个男人也嘿嘿怪笑,发出各种猥琐的声音。 辛辰内心极为纠结,他觉得自己不可以丢下女朋友,可他也知道姜暮云武力值很高,自己留下只会是拖累,又想到比赛,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如此大的比赛,他很想证明自己,证明给所有人看他没有辜负任何人,他也想让妈妈看一看,希望妈妈能为此开心。不行,他绝不能让手受伤,手比命还重要。 “辛辰,你快走,先报警再找人帮忙。快点。”姜暮云悄声说,然后用力推了辛辰一把。 辛辰被推得跑出几步,心一横,顺势拔腿朝前跑了起来。 有一个混混想追,姜暮云却拦在他们面前,挑衅道:“怎么,四个大男人没信心能迅速制服我,怕我让他搬救兵?” 刀疤男哈哈大笑,抬手制止了那个混混,“这个社会,有几个人敢多管闲事的,就算报警,警察半小时内过来已经算是神速了。小美人,你还当真胆大!” “你上次不是说要再陪我玩玩吗?我看择日就不如撞日吧。如何?”姜暮云双手抱臂,脚尖轻踢了下面前的落叶,看着刀疤男,勾唇一笑。 刀疤男遇美无数,但姜暮云这样有胆识,长相漂亮又不艳俗的女人,还是第一次遇到,心里格外痒,便问:“好,你说要如何玩一玩?” “我单挑你们三个,如果我输了,我做你女朋友一个月;如果你们输了,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敢答应吗?”姜暮云微扬起下巴,直视着刀疤男的眼睛,慢条斯理地道。 “好,说定了。输了的话,你可就是我女朋友了!”刀疤男兴奋得搓搓掌,笑得猥琐。 姜暮云从手腕上取下橡皮筋,把长发高高束起,做出备战的姿势,冷哼一声,“先赢了我再说吧。” 刀疤男抬手作了个手势,指挥三个手下先上,自己后退一步,在旁观战。 三个混混虽然之前被刀疤男叮嘱,这丫头有两下子,但看着她如花似玉的模样、单薄纤瘦的身形,心里根本不以为然。 “小姑娘,劝你还是乖乖从了我们大哥,省得我们动粗。”略瘦的混混起了怜香惜玉之心,边劝边伸手来拽她的胳膊。 姜暮云冷睨着眼懒得说话,就在那人伸手来拽她胳膊时,倏然出手,她扳住他腕子反手一拧,那人杀猪介嚎叫起来,接着按肩反剪他胳膊,飞起一脚踹他后腰上,那人蹬蹬蹬地向前直跌出七八步远。 另两个混混知道自己大意了,忙要振作起来,姜暮云却抢先出手,一记凌厉的拳头已砸向一个混混的右脸,他被打得嘴角流了血。 又飞踢起一脚,踢在冲过来的混混脸上,他的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 刀疤男忍不住骂骂咧咧,“你们三个废物!一起上!” 他们四个大男人一起团团围住了姜暮云,姜暮云心里冷笑一声,呵,几个男人欺负她一个姑娘家,就别怪老娘我不客气。 一场混战开始,大概许久没动手了,姜暮云觉得自己手生了些,预计两三分钟能搞定的打斗,居然持续了五分钟了,才反倒三个。 刀疤男眼见三个弟兄被反倒,恼羞成怒,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棍棒来,吐了一口血,恶狠狠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不心疼人了!” “卑鄙无耻!”姜暮云骂道,却也压根不害怕,漂亮的月牙眼里满是嘲讽。 刀疤男拎着棒子就冲了上来,同时啪的一声,江畔的所有路灯忽然熄灭了,周遭一片黑暗。 姜暮云瞬间懵了,呆滞地站在原地,感受到一股疾风袭来,她本能偏头躲开了,但无边的黑暗笼罩着她,黑暗中似乎桀桀桀恐怖的笑声,有魔抓伸向她,她恐惧极了,不由自主地蹲在了地上,双手紧抱着双腿,就像婴儿在母亲子、宫里的形态,眼睛紧闭,嘴里呢喃了句:“妈妈。” 忽然一个人影冲了上来,扑向她,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一手抱着她的头,一手环抱住她的肩膀,他的侧脸紧紧贴着她的发顶,温热的温度传来,微苦清香的药草味萦绕在鼻尖,让她慌乱不安的心渐渐安宁。 她也不自觉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 第三十章 分手 孟朝晖从KTV出来, 随意进了一家咖啡馆,选了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 他的眼前总浮现出姜暮云躺在沙发上妩媚娇俏的样子,却是对着另一男人, 他简直要气得头顶冒青烟,他怕自己在那里再待下去, 不知道会作出什么疯狂举动来。 “阿晖!”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孟朝晖抬起头, 舒展了眉眼,“阿亮。” “你想什么呢?我叫你好几声了。”梁亮在他斜对面坐下, 又转过身,朝门口方向招招手。 “你看看是谁来了。”梁亮神秘兮兮地道。 孟朝晖抬眼看去, 女孩子戴着白色鸭舌帽, 身形高挑, 快步朝他们走来。 女孩走到孟朝晖面前,摘下鸭舌帽,一张妩媚娇俏的漂亮脸蛋显露出来。 “宝莉?”孟朝晖讶然道, 然后看向梁亮, 颇替好友欢喜, “你们俩在一起了?” “当然不是!”梁亮吓了一大跳。 崔宝莉把帽子重新戴好, 笑道:“我听阿亮说国庆要来找你, 我死皮赖脸跟着来的。我是专程来看你的。怎么, 不欢迎我?” 孟朝晖淡淡一笑, “那倒没有。” 他们三人自小认识,算是发小了,孟朝晖身边朋友不多,崔宝莉是唯一走得较近的异性朋友。不过崔宝莉12岁开始就踏入了演艺圈,成为家喻户晓的童星,日程繁忙, 孟朝晖又是高冷的性子,俩人渐渐就疏远了。而且他知道梁亮自小就喜欢崔宝莉,所以他也刻意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 三人点了咖啡,边喝边聊。 不过孟朝晖始终有些心不在焉,他很少说话,只是“嗯”“哦”“这样啊”应付两句,目光总是落在外面。 当他看到姜暮云出现在视线里时,眼睛才有了些许生气与神采,他的目光紧随着姜暮云,连梁亮和崔宝莉都看出了端倪,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姜暮云身形高挑、容貌美丽、气质卓越,在人群里格外扎眼。 “那女孩你认识?”梁亮一眼就看到了,忍不住问。 孟朝晖没说话,神情却突然凝重,站了起身来就走,他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日骑蓝色摩托车的刀疤男,他和三个染着黄毛的男人正在悄悄地跟在姜暮云和辛辰身后。 “阿晖,你去哪里?”梁亮和崔宝莉也跟着起身。 孟朝晖没时间和他们多说,从咖啡屋里跑了出去,姜暮云和辛辰,以及刀疤男三人都已经穿过了斑马线,且走出一段距离了。 孟朝晖跑到斑马线前时,绿灯已经在闪烁,只剩下三秒了,他顾不得许多,直接冲上了斑马线。 一辆小轿车正疾驰而来,猛然踩下刹车,司机伸出头来,大骂,“小子,闯红灯,找死啊!” 深夜,虽然车不多,但车速都很快,孟朝晖冷静下来,不再冒险行事,站在中间的绿化带里,他拿出手机,立即拨打110电话,然后又给梁亮打电话。 梁亮接通电话就破口大骂,“孟朝晖,你是不是疯了!” “阿暮可能有危险,我已报警,你带宝莉回酒店吧。”孟朝晖说完就掐了电话。 “阿暮?谁是阿暮?”梁亮问,电话那头只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以及车飞驰而过的刷刷声。 绿灯亮起,孟朝晖再次冲了出去。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快得他浑身的血液都兴奋起来,可渐渐地,他感到心脏好像缩成了一团,每跑一步,他的心就多疼一分,眼前闪动着片片黑雾和耀眼的白光,他的速度慢了下来。 当他赶到时,刚好路灯忽然熄灭,他心里咯噔一下,毫不犹豫地就朝姜暮云所在的方向扑去,一把抱住了她。 身后的木棒挥起,带起一阵疾风,孟朝晖闭上了眼睛。 “住手!警察!”身后响起一声厉和,传来一阵脚步声。 棒子哐当一声被扔在地上,刀疤男拔腿就跑,一个警察追了过去,很快就将他摁倒在地。 另外三个被放倒的混混也被警察控制住了。 路灯重新亮起,漆黑的江畔又被笼罩在暖黄的柔光下。 姜暮云睁开眼睛,看着仍紧抱着自己的孟朝晖,并没有意外,她知道是他,因为他身上的药草香和熟悉的气息。 孟朝晖脸色煞白,剑眉紧蹙,似乎在强忍着痛苦,却问她,“你没事吧?” “没事。”姜暮云道,看着他,“你脸色不太好。” 孟朝晖松开她,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声音微弱,“我没事。” 看着他明明很痛苦,却总说没事,明明身体那样不好,还要来多管闲事,姜暮云胸中就莫名蹿起一股火,眼睛莫名有点酸,“你逞什么能啊!明明身体不好,还逞能!” 我想保护你。孟朝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到了嘴边的话却说不出口。 “阿晖!”身后跑来一男一女。 “孟朝晖,你这个疯子,自己什么身体没点数么!”男生一脸焦急,气喘吁吁,嘴里破口大骂。 梁亮和崔宝莉一起把孟朝晖扶了起来,姜暮云与崔宝莉对视一眼,各自瞥开目光。 姜暮云看到了不远处的辛辰,急忙上去询问,“辛辰,你没事吧?” 辛辰脸色苍白,此刻心里极度痛苦,他作为男朋友居然丢下了心爱的女孩,却是另一个男人在关键时刻保护了她,这让他情何以堪。 辛辰嘴唇翕动两下,说不出话来。 “当事人请跟我们去趟派出所,说明下当时情况。”一位民警哥哥走过来,对姜暮云道。 姜暮云点点头,看向孟朝晖,刚要说话。 孟朝晖把手臂从崔宝莉手里抽出来,站直身体,“我陪你去。” 姜暮云看他脸色白得吓人,心里着急,话没经大脑就脱口而出,“我不用你管,辛辰会陪着我,你先顾好自己,赶快先去医院!” 这话听在孟朝晖的耳朵里,无疑是在他心口又狠狠地扎了一口,他紧抿着薄唇,下颚线绷着清冷的弧度,路灯光在他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他垂下浓密睫毛,压下桃花眼里的所有情绪,默默地转身离开。 那一瞬间,姜暮云的心一下子刺痛起来,就好像小时候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蜜蜂狠狠地蛰了一下一样。 ** 那日的风波之后,辛辰开始躲着姜暮云。 姜暮云思来想去,才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大概是在自责。 为了帮他解开心结,姜暮云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订了两张著名钢琴家吴白的独奏音乐会门票,这次音乐会吴白以演奏舒伯特和李斯特的曲目为主。 辛辰爱极了李斯特,正如姜暮云所料,他应允了。 音乐会后,俩人在餐厅里投入地聊着舒伯特和李斯特的音乐,关系仿佛回到了之前那般亲昵。 “辛辰,那天的事,你不用自责。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坚持让你先走吗?因为我的手就是在一次意外中受的伤,我从此再也没有办法成为一名钢琴家。在我心里,你的手胜过一切。你懂吗?”姜暮云在一个比较恰当的时机谈起了那天之事。 辛辰抓住她的手,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她的左手小指有轻微的错位,“其实我在私下偷偷找过你以前弹琴的视频看过,也觉得你不再弹琴太可惜了,手是怎么受伤的?” “两年前我爸出车祸时,我就在车上,汽车侧翻,我的左手无名指和小指受了伤,已经不可能再继续在钢琴的这条路上走下去。”姜暮云说,语气诚恳又真挚地道,“可是在你身上,我又看到了希望,我希望你能把我对钢琴的梦也带上,实现我们共同的梦想。” 辛辰知道她这是特意安慰自己,心情复杂又感动,抓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对不起,我完全没有生你的气,我是在生自己的气。” “那我现在告诉你,你不必要生自己的气。在那种情况下,你愿意相信我,愿意离开,我觉得你做得没有错。”姜暮云插了一块切好的牛肉,递到他嘴边,“我们不要闹变扭了,好不好?” 辛辰咬下那块肉,握住她的手,“好,再也不闹别扭了。” 姜暮云开心地展颜笑了。 “下周你就要去厦门参加半决赛了,机票钱,要不我……”姜暮云试探着道。 她还未说完,辛辰打断了她,“不用。” 看他如此抗拒,姜暮云也就不再提了,那就只能以江叔叔的名义给他了。 晚上回到宿舍,姜暮云就通过银行转账给辛辰的账号上汇了一万块钱过去。 很快辛辰就发来微信:【江叔叔,你怎么又给我汇了这么多钱?】 姜暮云回复:【前几日你不是告诉你参加中国国际钢琴比赛,进入半决赛了,那一万块钱是给你的路费和食宿费。】 【江叔叔,我打算坐火车去,来回一千块钱就够了,我自己可以搞定。】 【坐火车长途跋涉的怎么行,会影响发挥的,你就订个机票,坐飞机去。】 【江叔叔,光是路费和食宿的话也用不了那么多。】 【傻小子,难得出远门一趟,当是去旅游放松一下,给女朋友买点礼物。】 姜暮云劝说了半天,辛辰总算是接受了,并恳切表示将来一定会还钱给她。 五天后,辛辰出发去了厦门,半决赛很顺利,辛辰略微有些紧张,以第三名的成绩进入决赛。决赛就定在三日后,所以辛辰就留在了厦门,打算决赛完再回来。 这一日,姜暮云带林玫去吃一家学校附近新开的阿拉伯菜,她吃过一次,咖喱还比较正宗。 点好了菜,姜暮云想先去上个洗手间,林玫也要黏着一起去。 上完厕所出来,姜暮云刷了一下微信,看到辛辰发来的信息:【暮云,我得了一等奖!】 配图是他站在领奖台上接受颁奖的照片,英姿勃发,帅气逼人。 “天啊,太好了,辛辰得了一等奖!”姜暮云兴奋地一把搂住林玫,激动地大叫。 林玫也很开心,“真的啊!这小子还蛮争气的嘛!总算没辜负他女朋友这一片苦心。” “也没辜负我爸爸。”姜暮云将颁奖现场的照片放大,久久凝视着,自言自语道。 “你还没给他说,其实那个资助他的江叔叔就是你爸爸,现在也就是你?”林玫问。 姜暮云拧开水龙头,洗洗手,“还没有,我打算他比赛回来就和他说。” “嗯,我还是觉得这事早说早好。”林玫道,抽了张纸递给姜暮云。 俩人边擦手,边出了洗手间。 过了一会儿,洗手间最后一间的门打开了,程莹莹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洗完手,对镜整理了下妆容,然后勾唇微微笑了。 ** “拉斯韦尔生于伊利诺伊州的唐奈森,父亲是一名牧师,母亲是一名中学教师,二位经常带拉斯韦尔去听政治家的演讲……”讲台上,胖胖圆圆的传播学概论课的钟教授正在介绍传播学四大先驱之一的拉斯韦尔的生平。 姜暮云坐在靠走廊的位置,她那纤长手指轻点着手机屏幕,时不时地转头往走廊的方向看去,根本无心听讲。 她与辛辰的微信聊天停留在前天,辛辰获奖与她报喜,她向他表示祝贺,辛辰欣然接受,并表示订好返程机票就告诉她。 结果辛辰再没有发来信息,她昨日和今日都给他留了言,问他机票订好没有,订的是哪日,却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昨日她还给他打了电话,听到的是“您好,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今日再打,依然如此。 她一度非常担心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情,将与他一起去参赛的音院学生的电话都打了个遍,才知道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不过并不是坐飞机,而是坐火车。 从厦门到楹州的火车只有一趟,今天中午11点左右到楹州,她本来想翘课去接他,但林玫劝她,“他既然没告诉你,肯定是有原因的,估计就是想给你个惊喜。你这样贸然去接,不就打乱了他的计划嘛。别急,这种事情千万不能急,谁急谁就输了。” 从火车站到学校,最多一个小时的时间。这一会儿快12点了,马上就要下课了,说不定辛辰已经等在了教室门口之外。她如何还能坐得住! 下课铃一响,姜暮云就如同离弦之箭,冲出教室。 然而教室外的走廊空空荡荡,只有铃声依旧在耳边响彻。 或许在教学楼下。姜暮云想,又急急冲下楼,林玫一手拎一个包,在后面喊,“阿暮,你等等我!” 教学楼下人来人往,人头攒动,但依旧没有姜暮云想要看到的那个人。 林玫气喘吁吁地冲下来,在姜暮云耳边叨叨,“没看到辛辰吗?不科学啊,他肯定是想给你惊喜,才故意这样……” 这时姜暮云的手机响了,她满以为会是辛辰,拿起来一看,是邓蕾。 “阿蕾,什么事?”姜暮云接起电话。 邓蕾说:“有个事我要告诉你,不过你千万别生气哈。” “没事,你说。” “我看到辛辰了,他现在和程莹莹在一起……” 姜暮云脑子嗡的一声响,呆滞了片刻,方问:“在哪里看到的?” 邓蕾握着电话,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电话里姜暮云的声音冷得能冻死人,“在,在美食街外面的建设银行这里。他们俩刚进去。我就在建设银行旁边的咖啡厅里。” “你在那里待着,我现在过来。”姜暮云说完就掐了电话。 林玫见姜暮云脸色不对,挂了电话就跑,只得在后面边追边给邓蕾打电话,了解情况,边听边气坏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居然跑得比姜暮云还快。 建设银行门口,邓蕾在等着她们。 看到姜暮云她们过来,急忙迎了上来,“阿暮,他们还在里面,没出来。我们要不要进去?” “不,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出来。”姜暮云此时已冷静下来,她并不认为如林玫和邓蕾所猜测的,辛辰脚踏两只船,或者与程莹莹旧情复燃。她不相信辛辰会是这样的人。 说话间,辛辰和程莹莹并肩从银行走出来了。 辛辰一抬头就看到了正注视着自己的姜暮云,脚步一顿,脸色发白,对旁边的程莹莹道,“谢谢。你先走吧。” 程莹莹点点头,然后抬眸看了姜暮云一眼,先行离开了。 “辛辰,你搞什么鬼?这几天微信不回,手机关机,阿暮都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你倒好,悄悄回来不说一声,现在还和程莹莹搅在一起,你什么意思?”林玫气炸了,不等辛辰走上前来,就快一步上前质问他。 辛辰什么话都没说,越过他,径直走到姜暮云面前,“暮云,我们找个地方,我有话和你说。” 姜暮云冷睨着他,“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辛辰很为难,“这里人来人往的……” “人来人往又如何,我们说我们的,你管别人那么多干什么!”姜暮云极力压制住体内的火气。 辛辰脸色很难看,背脊挺得笔直,苍白的脸上神情倔强,他伸手递过来一张卡,“里面有一万块钱,密码是你我认识的那天,先还给你。” 姜暮云心里一阵钝痛,眸光微颤,“你什么意思?” “从我十岁开始,资助了我六年的江叔叔,其实是你爸爸姜润生,对不对?这两年,继续资助我的人,其实就是你,对不对?”辛辰紧攥着卡片,声音微微颤抖着。 姜暮云怔愣了一会,明白了他这几日的反常举动,声音苦涩地承认道,“对。” 辛辰虽然已经确认了这个事实,但亲耳从姜暮云的口中听到,心情更加灰暗,“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因为我知道你太敏感,太在乎别人的眼光,所以我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告诉你。”姜暮云解释道,深吸了口气又道,“你就因为这个不回我微信,甚至干脆关机不理我?” 辛辰挪开目光,不敢看她,清秀俊逸的脸庞闪过痛苦的神色,“我知道这事后,太过震惊,你爸和我们家是那样的关系,甚至我曾经憎恨过你爸,可没想到一直以来是他在帮助我,我觉得太难接受了。哪怕我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实力获得了一等奖,也有人在后面嚼舌根,说我是因为你的关系才得到祁教授的青睐,也是因为你们的关系,才侥幸得了一等奖。我心里太乱了,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听他这么一说,姜暮云心中的气消了大半,对他多了几分心疼,啾恃洸不禁上前一步,抓着他的手,安慰他,“你不用在意别人怎么想,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谁都没法控制。” “你不懂,你是天之骄女,你根本不懂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心思,我们只想得到一个公平的对待,可是有些人总是用有色眼镜看我,他们否定我的努力,诋毁我的成绩,他们总有办法让我喘不过气来。”辛辰缓缓地抽出自己的手,盯着姜暮云的眼睛,字字诛心,“你可以不在意那些风言风语,那是因为身处漩涡的根本不是你!甚至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你究竟是真心喜欢我,还是可怜我?明明你有更好的选择……” 姜暮云看着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根本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站在身旁的林玫和邓蕾同时伸出手扶了她一把,邓蕾忍不住骂道:“你妹的,我都听不下去了,敢情是姜叔叔还有阿暮帮你还帮错了,他们根本就不该帮你,是吧?如果没有他们,哪有你的今天!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既要当□□又要立牌坊,岂有此理!” “阿蕾,你闭嘴!”姜暮云声音微弱,语气却不容置疑。 邓蕾不服气地扭头瘪着嘴,不过却没有再说话。 姜暮云站直身体,直视辛辰的眼睛,清澈的眼睛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眸光却格外的坚毅决绝,她语气平静,“辛辰,我没想到我和你在一起,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困扰,带来这么深的痛苦。既然如此,我们分手吧!” 辛辰完全没有料到,姜暮云会突然提分手,心像被重锤击打了一样,停止了跳动,整个人都呆住了。 “既然你宁愿欠着程莹莹,也不愿意欠着我的,那我就收下这张卡了。就这样吧,再见!”姜暮云猛然从辛辰手里抽过那张银行卡,攥在手心,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三十一章 总想侵犯你 深秋的夜, 天朗气清,星子在夜空中格外璀璨。 孟朝晖坐在书桌前,挑灯夜读, 他正在看一本关于古代建筑的书。 放在手边的电话忽然亮起,他瞥了一眼, 林玫打来的, 他不想理会。 偶尔林玫也会给他打电话,他心情好的时候会接一两次, 大部分时候不接,林玫也很识趣, 一般打一次就不会再打。 可今晚, 她居然连打了三个。 会不会是阿暮的事?孟朝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立即放下书本,接起电话。 “晖神,你总算接电话了, 阿暮有没有联系你?”林玫焦急地问。 孟朝晖忙问:“没有, 她怎么了?” “这眼看就要熄灯了, 她也没回宿舍, 手机也关机了。”林玫说。 孟朝晖沉吟片刻, 问:“你联系辛辰没有?” 说到辛辰, 林玫就来气, 她气鼓鼓地道:“没有,阿暮不会和他在一块。” “为什么?”孟朝晖不解。辛辰不是她男朋友吗。 “他俩今天刚分手了,以我对阿暮的了解,她绝不会去找他。”林玫说。 孟朝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不由得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他们分手了。”林玫道。 孟朝晖心内几乎是狂喜, 但声音依旧平静,“学校周围找过了吗?” “找过了,我和阿蕾,玉婷三人到处都找了,没找到。” “我去找吧,你们别出去了,太晚了,不安全。”孟朝晖道。 孟朝晖抓了件外套,穿上,匆匆出了门。 他边下楼,边拨打姜暮云的电话,电话居然通了。 响了三声,电话被接起,孟朝晖停住脚步,急急地问:“阿暮,你在哪儿?” “你好,我不是手机主人。我是深蓝色酒吧的老板……”电话那头是个陌生而成熟的女声,她说:“小姑娘喝醉了,我从她身上找到手机,发现没电了,刚充上电,开了机,你就打电话过来了。” “谢谢你,老板,你的位置在哪里?我现在就过来接她。”孟朝晖彬彬有礼地道谢,脚步不停地往楼下冲。 深蓝色酒吧就在五月广场附近,在江对岸,那里是酒吧一条街。 孟朝晖打车到了巷口,司机说那条街巷口窄,车开不进去,孟朝晖便下车狂奔。 一路霓虹闪烁,空气里都是醉人的酒香。 “深蓝色”的酒吧位于巷尾,位置偏僻,门口围着个木篱笆,篱笆上挂着蓝色的彩灯,一闪一闪的,像夜空中的星星。 孟朝晖走进去,这家酒吧人不多,零星的几桌人,他环视一圈,四处寻找姜暮云的身影,一眼便看到她趴在角落的一桌。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迎了上来,“你是那漂亮小姑娘的男朋友吧?” 孟朝晖没有否认,略朝她点头致意,“麻烦你照看她了,谢谢。” 老板笑得温和,“不客气,我和她也算有缘,她以前帮过我,她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有不少人打她的主意。不过你放心,都被我打发了。这样漂亮的女朋友,你以后可得看好了。你先帮她买下单吧,我们店也快打烊了。” “好。”孟朝晖利落地买了单,和老板道了谢,然后快步朝姜暮云走去。 姜暮云双手交叠在桌上,偏着脑袋枕在双手上,小脸蛋绯红,眼睛紧闭着,小嘴微嘟着,时不时发出点哼哼唧唧的声音。 桌上放着七八个啤酒瓶子,还有两个高脚杯,孟朝晖蹙眉,她这是喝了多少酒。 “阿暮,阿暮。”孟朝晖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起来了,我带你回家。” 姜暮云缓缓睁开了眼睛,直起身来,盯着孟朝晖看了好一阵,指着他嘻嘻一笑,“原来是小哭包呀,你也来喝酒呀?” “老板要关门了,我来带你回家。”孟朝晖看她穿得单薄,把自己的外套脱下,套在她身上。 姜暮云环顾了一圈,看到了老板的身影,叫道:“陈姐姐,这么早就要关门了。” 老板走过来,“小姑奶奶,现在都凌晨了,不早了。” “可我还没喝够呢。”姜暮云嘟着个嘴,耍赖,“你不是说要陪我一醉方休的嘛,你骗我!” 老板无奈地对孟朝晖笑道,“你女朋友真是好酒量,我都要甘拜下风了。” 姜暮云听着他们的谈话,忽然插话道,“谁是他女朋友啊,我男朋友是,是,不对,我没有男朋友,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啊,谁他妈有病,找个男人来添堵!” 老板以为是小两口吵架闹别扭了,也不多问,只道:“好了,妹妹,改日你再来,姐姐陪你好好喝一场。今晚我家里有事,我真得关门了。” 姜暮云忽然就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好吧,那我走了。” 孟朝晖急忙摁住她,帮她把外套穿好。 姜暮云低头看了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然后又笑了,“这好像不是我的衣服,可是穿起来还挺舒服的。” 孟朝晖扶着姜暮云出了门,姜暮云不忘回头和老板说再见,“姐姐,我改日来找你喝酒。” “好,我等着你。”老板笑着送客。这样又美又能喝,有个又帅又豪爽的男朋友的妹妹,谁不欢迎呢。 孟朝晖一手抓着姜暮云的手搭在自己肩头,一手搂着她的腰,走了一会儿,姜暮云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孟朝晖趁机喘几口气。 姜暮云食指竖起放在唇间,“嘘”了一声,“你听,听到了吗?” 孟朝晖侧耳倾听,什么也没听见,只听到风吹动树叶的声响,他问:“你听到了什么?” “钢琴声,有人在弹钢琴。”姜暮云说,然后循着钢琴声就踉踉跄跄地去了,孟朝晖忙跟上去扶住她。 拐进一条小巷,走了一阵,钢琴声渐渐清晰,果然是有人在弹钢琴。 孟朝晖不由得看了姜暮云一眼,她的眼睛亮亮的,发着光。 钢琴声是从一家小琴行传出来的,这家琴行已经关了门,但里面亮着灯,有人在弹琴,流畅美妙的琴音在静谧的夜里流淌着。 “关门了,要不我们在这里听一会,就走吧。”孟朝晖说着,想找个干净的地方让姜暮云坐下。 可姜暮云却挣脱了他的手,走到琴行门前,抬手用力地拍铁栏栅。 铁栏栅被得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安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引来几声狗吠。 孟朝晖顿时头大,这么晚了,去拍人家的门,实在太没礼貌了,他上前抓住她的手:“阿暮,别拍了,太晚了,打扰到别人了。” 姜暮云转过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我想弹琴,我想弹钢琴。” 孟朝晖对上她的眼,含着泪的眼睛满是哀求与渴望,他心就软了,深吸口气,抬手拍铁栏栅,不轻不重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您好,麻烦开下门可以吗?” 许是他们的执着打动了里面的人。 有人走了过来,打开门,隔着铁栏栅皱眉看着他们。 来人是个虽已迟暮仍面目清秀阿姨,她穿着睡衣,气质端雅干净。 “这么晚了,你们要做什么?”她问,声音平和。 孟朝晖说:“您好,真的很抱歉,这么晚打扰到您,我女朋友以前是学钢琴的,两年前因为意外手指受伤了,她就再不肯弹琴了。今晚她喝醉了,在很远的地方就听到琴声,她循着琴声找到您这里,她很想弹琴。请问能不能让我们进去,让她弹一会儿?” 孟朝晖声音低沉好听,表达很清楚,态度彬彬有礼,眼神清澈诚恳,加上外貌俊美,令人很轻易地对他产生好感。 阿姨看了一眼姜暮云,姜暮云也眼巴巴地看着她,眼里含泪,鼻尖微红,也让人生气不起来。 “小姑娘,我问你,刚才我弹的是什么曲子?”阿姨问她。 姜暮云说:“舒伯特的Moment Musical No.3 in fminor.” “没错,我弹得正是这首曲子。你们进来吧。”阿姨打开铁栏栅的门。 孟朝晖扶着姜暮云走进去,阿姨带着他们走到一架三角钢琴前,“小姑娘,你用这台琴。” 姜暮云坐上琴凳,挺直脊背,抬起一只手,放在琴键上,颤巍巍地抚摸着琴键,然后才缓缓抬起双手放在琴键上,先弹音阶琶音和弦等基本练习,熟悉了音色、琴键后才开始正式弹奏。 一阵充满悲怆慢速的前奏响起,后转为快板,在悲壮的旋律中透露出一丝坚定,充满着战斗的激情,身处绝境却不屈服的气概,令人热血沸腾。随后是十分柔和优美的旋律,令人如沐春风。 孟朝晖痴痴地看着弹琴的女孩儿,她的手指纤长白嫩却有力量,在琴键上轻快地舞蹈着,她的眉眼低垂着,柔和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她整个人如同会发光一般,令人炫目,挪不开眼睛。 就在他以为弹奏已经到了尾声之时,一串如急骤雨珠落下的连奏响起,彰显了一种强烈的生命力,如倔强的春草要冲破寒冷破土而出,如倔强的修竹稳稳站立于悬崖边任凭风吹雨打也不倒下,他仿佛看到了破晓前的沉沉黑夜,可也窥见了那暗黑中的一抹曙光。 听着听着,他的眼不自觉地开始滚热。 伴随着姜暮云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阿姨鼓起掌来,对孟朝晖道:“她弹奏的是贝多芬的第八首C小调奏鸣曲悲怆,有三个乐章,第一乐章是快板,第二乐章是柔板,第三乐章是快板回旋曲。虽然连贯度不是那么好,但胜在感情充沛,还有自己独特的处理,哀而不伤,充满倔强与不屈服,真是太精彩了!” 孟朝晖虽没有这位阿姨这样专业,但他作为听众,确实沉浸到了音乐中,感受到了音乐中所饱含的情感,仿佛也依稀听到了姜暮云的心声,那种哀而不伤,倔强不屈服的呐喊。 姜暮云弹奏完后,怔怔地坐着,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孟朝晖急忙坐上琴凳,手揽在她的肩头,问她:“阿暮,怎么了?” 姜暮云头一歪,靠在他的肩膀上,呜呜呜地哭着说:“我还可以弹琴,还可以弹琴。” “你当然可以弹琴了,你弹得还非常好呢!”孟朝晖说。 姜暮云摇摇头,眼泪流得更凶了,“不,弹得不好,我都差点跑动不起来了,这两个指头没有力气,就快撑不起来了。” “可是没关系啊,你演奏不是为了别人,不是为了取悦任何人,而是为了取悦你自己,在你快乐的时候,在你悲伤的时候,在你需要抒发的时候,尽管弹奏,只要你自己喜欢就好了。”孟朝晖安慰她。 “只弹给自己听?”姜暮云抬起头,看着他,喃喃自语,泪盈于睫。 “是啊,弹给自己听,如果可以,弹给我听。我永远为你鼓掌。”孟朝晖说。 姜暮云展颜笑了,明眸中水光盈盈。 “谢谢您了,我们就不打扰了。”孟朝晖转头对琴行老板说,然后在姜暮云耳边轻声道:“阿暮,我们该走了。” 姜暮云很听话地点点头,“好。” 她看向琴行老板,也点了下头,“谢谢。” “不客气。你男朋友说得对,弹琴不是为了别人,只需要听从你的内心,那样的音乐才是更好的音乐。而且音乐不一定是我们一生的全部,但它将伴随我们的一生。”琴行老板说。 姜暮云眨了眨迷蒙的眼睛,又朝她点点头,乖巧地说了声谢谢。 琴行老板把他们送了出去,关上了门和铁栅栏。 姜暮云被孟朝晖扶着走了一会,忽然就停住了脚步,蹲下身去,摇着头,“我走不动了。” 孟朝晖也蹲下去,转过身,“那我背你。” 姜暮云盯着他的背看了一会,摇摇头,“你背不动我。”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孟朝晖说。 姜暮云又摇摇头,“你身体不好,我不想欺负你。” 没想到喝醉酒的姜暮云变得这么乖,孟朝晖失笑,“你终于承认你经常欺负我了。” 姜暮云忽地笑起来,“谁让你长这么好看,我总想侵犯你。” 孟朝晖愣了愣,笑着道,“没事儿,我喜欢你欺负我,侵犯我也没关系。” “那我不客气了。”姜暮云倏然伸手捧住他的脸,重重地在他唇上吧唧一口,满足地咂咂嘴,“味道不错。” 孟朝晖喉头用力地滑动,眸子又黑又沉,真想扣住她的脑袋,吻回去。 第三十二章 热切的吻 可姜暮云已经蹲不住了, 她起身趴到他的背上,头靠着他的肩膀,可怜兮兮地, “小哭包,我真的走不动了, 头也好疼。” 孟朝晖回头温柔道, “我背你走。” “嗯。”姜暮云整个身体覆在他的背上。 孟朝晖站起来时,姜暮云瞬间远离了地面, 有种失重的眩晕感,她不禁迷迷糊糊地想:他腿真长。上一次被人背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是五年前了吧, 她偷跑去滑冰场玩滑冰, 崴了脚,哭唧唧地打电话给爸爸,让爸爸来接她回家。爸爸背着她, 走了很长的路, 才到停车场, 那时候她觉得爸爸的背脊就像高山一样宽厚, 像大地一样温暖。 面前这个少年的背也很宽, 但没什么肉, 有点硌人, 但却和爸爸的背一样温暖,让人安心。 姜暮云不由得搂紧了他的脖子,把小脸贴在他的颈后。 孟朝晖顿了顿脚步,心跳砰砰砰,耳尖渐渐红透。 少女发育得不错,整个人前胸都贴在了他的背上, 可以感受到她的柔软,孟朝晖继续向前走,偏头对她说:“等会到前面,我打张车带你回家。” 姜暮云却拼命地摇着头,像个孩子般哭闹起来,“小哭包,我不回家,不要回家。妈妈不爱我,爸爸走了,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 孟朝晖背脊瞬间僵硬,那种触感太过奇妙和怪异,他再次停下脚步,只好哄着她,“好,好,不回家,你别乱动,别乱动好吗?” “好,那我不回家。”姜暮云安静下来,贴着他的耳朵说。 孟朝晖紧绷的背脊渐渐放松下来,轻轻呼了口气,继续走,“好。” “那个,后来,我给你发微信,你都不回我,你是不是生气,生气了?”姜暮云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肩头,断断续续地道。 “嗯,生气了,很生气。”孟朝晖回道。他不顾一切地想要保护她,她倒好,只惦记了她那逃跑的男朋友,还说出那样伤人的话,他岂能不气不痛。 所以后来的第二日,姜暮云发微信问他身体情况,他没理她。直至今日。 “对不起。”姜暮云勒紧他的脖子,脑袋蹭了蹭他的后颈,小猫般呜咽道。 孟朝晖一个大男人,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鼻头竟然酸了,他停下脚步,偏头看了她一眼,“傻阿暮,我早就不生气了。” 姜暮云伸手摸了他的胸一把,闭着眼睛嘿嘿笑道:“看不出来,你胸襟还蛮宽广的嘛。” 孟朝晖差点没一个踉跄,这丫头真是揩油揩得也太顺手了吧。 “你和辛辰分手了?”孟朝晖忍不住问。 但迟迟没有等来姜暮云的回答,孟朝晖偏头看去,她小嘴微张着,均匀地呼吸着,似乎已经睡着了。 深夜寂静,风吹过巷子,树叶沙沙作响,暖黄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拖得老长。 背上的女孩倒是睡得香甜,孟朝晖额上青筋突起,满头是汗,艰难地挪动着步子,但他一点没有要放下她的想法。 就在他快支撑不住时,面前恰好出现了一家快捷酒店,实在没有办法,他背着她走了进去。 孟朝晖先把姜暮云放在了大厅的沙发上,坐在一旁休息一会,温柔地看着她,她仍在呼呼大睡,不过似乎有点难受,紧皱着眉头。 孟朝晖拿出身份证,叫服务员开了一间酒店里最豪华的房间,他希望姜暮云能睡得舒服一点。 男服务员很快就把房卡拿过来了,看到孟朝晖有些艰难地抱起姜暮云,便贴心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孟朝晖冷着脸道:“不必。帮我摁下电梯即可。” 终于把姜暮云弄到酒店的大床上了,孟朝晖累得气喘吁吁,在姜暮云身边躺平,默默下定决心,一定要加强锻炼,练出胸肌腹肌,练得强壮。 一旁的姜暮云难受得哼哼唧唧,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到了孟朝晖身上,脑袋在他的肩窝处蹭了蹭,似乎觉得这样舒服了一点。 姜暮云今晚喝了很多的酒,但奇怪的是,酒气并不浓重,反倒有股少女独有清雅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 孟朝晖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姜暮云的腿此时正搭在他的某处,她身上的独有馨香飘来,他一张俊脸渐渐通红,隐隐感觉浑身发热,他薄唇紧抿,下颚线绷紧,凸起的喉结滚动。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孟朝晖深吸了口气,双手扶住姜暮云的肩膀,轻轻地把她推开。 还没等孟朝晖松一口气,姜暮云又翻身压了上来,嘴里嚷着:“好难受啊,呜呜呜,好难受……” 同时伸手捂着嘴,发出“哕”的声音。 孟朝晖急忙扶她起来,拍着她的背,问她,“怎么了?” “想吐,好想吐。”姜暮云小脸皱在了一起,眼睛依旧闭着,不过在不安地跳动着,睡得极不安稳。 孟朝晖去拿了个垃圾桶过来,把姜暮云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垃圾桶放在她面前,“吐吧,可以吐了。” 姜暮云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眼神迷离地看了孟朝晖一眼,然后抱住垃圾桶开始呕,呕了几下,却呕不出来,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呜呜呜,吐不出来,难受,难受死了……” 孟朝晖又是心疼又是气,沉声道,“谁让你喝那么多的酒,会跟你分手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你这样!” 姜暮云头疼欲裂,又昏昏沉沉,但她听得出有人在说她,语气很不好地说她,她抬起头来,用蓄着泪水的大眼睛瞪着孟朝晖,瞪着他看了好一会,才道:“你是谁啊你,干什么多管闲事!” 孟朝晖差点气得仰倒,辛辛苦苦把她背来这里,腰都快折了,腿都快断了,她居然说,你谁啊你! 姜暮云歪着脑袋又看了一会,忽然伸手,两个巴掌捧着他的脸,用力地上下搓着,搓得脸都变形了,左瞧右瞧后疑惑地道,“你长得真好看,跟小哭包一样好看。” 孟朝晖:“……”姑且当她是在夸奖自己吧。 “你为什么喜欢辛辰?”孟朝晖趁此机会套话。 姜暮云松开手,放过他的脸,软软地靠回孟朝晖的肩头,呢喃细语道,“爸爸走了,我陷在黑暗里,我好怕黑,他的琴声是唯一的光……” 孟朝晖心疼地看着她,她的睫毛湿漉漉的,秀眉紧蹙,神情哀伤,显得格外脆弱,他伸出手,将她垂在脸庞的碎发拨到耳后,声音低沉微哑,“或许除了他,还有别的光呢?” 姜暮云靠在孟朝晖肩膀的头微微仰起,迷蒙的眼睛弯了弯,眼里还泛着莹莹泪光,红润的嘴唇翘起,她笑了,那模样无比地娇媚动人,“谁啊?是你吗?小哭包。” 孟朝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掩着万千种情绪,不过最终都只化作一句卑微颤抖的话:“是我,可以吗?” 姜暮云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愈加迷离,恍恍惚惚中只觉得孟朝晖的脸颊白里透红,桃花眼水润得要滴出水来,嘴唇红艳又潮湿,美得惊心动魄,她喉头发涩,咽了下口水,小嘴张了张,沙哑着声音说:“渴……” 孟朝晖扶着她的肩头,想让她躺到床上,“我给你去拿水。” 谁知,姜暮云却突然攥住了他的衣领,嘴唇就贴了上来。 花瓣般的唇火热芬芳,带着些许酒气,热切地吻了上来。 第三十三章 坏女人 孟朝晖整个人懵住了, 傻愣着任由姜暮云为所欲为。 等他反应过来,姜暮云已轻启朱唇,伸出小舌, 舔舐着他的嘴唇,像一只小野兽在汲取水源。 孟朝晖的理智在告诉自己, 要推开她, 可是情感上却叫嚣着,想要更多。 一瞬之间, 他的咽喉如同火烧般干渴,不自觉地张了张嘴, 与她交缠。 姜暮云伸手去解他的衣扣, 屋内开着空调, 孟朝晖早已脱去了毛衣,只着一件衬衣。 孟朝晖猛然清醒,推开她, 捉住她的手, 目色暗沉漆黑, 声音又沙又哑, “阿暮, 你做什么?” 姜暮云脑子一片混沌, 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也无法回答他,只凭着本能,又贴上他的唇。 孟朝晖清明的神志霎时又被她搅得尽失,他承受着她狂热的吻,舍不得推开她,甚至忍不住迎合她。 姜暮云醉酒, 手指太抖,解不开他的衬衣,她一个不耐烦,皱着眉头,用尽力气,啪啦一声,直接拉开了他的衬衣,纽扣四下飞散,掉落在地,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刺耳的声音中,肌肤暴露在空气里,略微有些凉,孟朝晖又一次找回了理智,推开她,凸起的喉结滚动,嘶哑着喝止她,“姜暮云,你醒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会后悔的!” “不,不后悔!”姜暮云紧闭着眼睛,呢喃着道。 热切急迫的吻落下,带着尖牙烙下,吻去他身上的冷意。 清晨的阳光洒入屋内,一寸寸向上爬,渐渐地爬上了姜暮云的脸。 她的脸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泛着红晕,颈脖光滑如玉,甚至能够看清她脸上细细的淡淡的柔毛,可爱又温柔。 姜暮云嘤咛一声,眼皮动了两下,缓缓睁开了眼。 阳光刺眼,她不由得抬手挡了下阳光,同时感觉头疼欲裂,又沉又重,以及浑身酸软无力,像和谁打了一架一般。 姜暮云抬手打算撑着身子起来,不想却摸到另一个人的手,她惊悚地转头看去,嘴里忍不住发出一声沙哑的尖叫,整个人差点没滚下床去。 她的身旁躺着个美少年,眉骨桀骜,鼻梁高耸,睫毛又密又长,嘴唇薄而殷红,不是孟朝晖又是何人! 可怕的是,他穿着酒店浴袍,胸口微微敞开着,脖子到胸口处散布着触目惊心的吻痕,仿佛一朵朵娇艳的粉色花朵盛开在他白皙冷肃的肌肤上。 她不由得再低头看了看自己,她身上穿着宽大的白色衬衣,大部分纽扣都不翼而飞,里面粉蓝色的胸衣若隐若现。这衬衣显然是孟朝晖的。 孟朝晖听到尖叫声,也缓缓睁开了眼,眼神惺忪迷茫,看向她,“怎么了?” 姜暮云连忙双手拉紧衬衣,怒视着他,“孟朝晖,你对我做了什么?” 孟朝晖迷茫的桃花眼渐渐恢复了清朗,微微一挑,看着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冷笑,“你倒挺会倒打一耙啊。” 经他这么一说,姜暮云脑子剧痛,脑海里闪现过一些零星片段。 她醉笑着说,“谁让你长这么好看,我总想侵犯你。” 她捧住他的脸,重重地在他唇上吧唧一口,满足地咂咂嘴,“味道不错。” 她爬上了他的背,她嚷着不要回家。 她嚷着口渴,却抓着他的衣领,亲上了他的唇。 她扒了他的衣服,她翻身骑到了他身上,在他身上留下斑斑痕迹…… 然后的然后,她就想不起来了。 天啊,她居然干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 姜暮云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到处找衣服,她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衣服都脏了,我丢垃圾桶了,我网上买了几件,很快就送到了。你先去洗个澡吧。”孟朝晖翻了个身似乎准备继续睡觉。 姜暮云不敢转身看他,匆匆逃进浴室里,锁上门,背靠着浴室门,“啊啊”大喊了两声,又怕被孟朝晖听到,赶紧捂住嘴。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姜暮云啊姜暮云,真没想到你还真是色胆包天啊!怎么办啊怎么办,他会不会报警说我强了他,天啊,不活了不活了…… 姜暮云打开水龙头放水,在浴室里不停地踱步,头疼得不行,心里把自己骂了几百遍。 看着浴缸的水放得差不多了,姜暮云脱掉衬衣、胸衣和内裤,她特意看了一眼内裤,赶紧闭上,简直没眼再看,赶紧丢到一边,心里更慌了,难道他们真的做了? 水汽升腾,整个浴室白茫茫的一片,姜暮云看向镜中的自己,胸口、脖颈处亦有几处淡淡的痕迹,只不过和孟朝晖的比起来,可以忽略不计了。 “啊!”姜暮云快要疯了,坐进浴缸里躺着,脑子乱成一锅粥。 门外传来门铃响,大概是孟朝晖说的衣服送来了。 果然隔了一会儿,孟朝晖敲了敲浴室门,“你的衣服,我放在门口了。” 姜暮云深吸了口气,潜入水中,憋气憋了两分钟,才豁然出水。 她坐在浴缸里,泡得手脚都发白了,水也渐渐地凉了,才不得不起来,披了件浴袍,先对着镜子吹干头发,一吹又是半小时。 她小心翼翼地听着门外的动静,感觉好像没什么声音了,才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快速把门口的袋子拎了进来,同时瞄了一眼四周,居然没看到孟朝晖的人影。 太好了,他走了!姜暮云激动不已,赶快打开袋子,拿出新衣服。 他居然还买了一条一次性内裤,姜暮云顿觉脸颊烫得能烙饼,真不知为他的贴心而感动呢,还是为自己的行为而羞愧。 姜暮云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裤子,已经来不及细看他到底买了些什么衣服款式,只知道穿起来很合身也很舒适。 她再次小心翼翼地打开浴室门,四下里看了下,他不在,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姜暮云立即冲到床边,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和背包,跑向门口,正要扭开门把手。 身后响起某人低沉幽怨的嗓音,“睡完就跑了?” 姜暮云僵在原地,像被人施了定身术,动弹不得。 她痛心疾首,转过身来,咽下一口唾沫,声音抖得不像话,“我,我们真的睡,睡了?” 孟朝晖没有言语,只垂下纤长浓密的睫毛,俊脸苍白,显得柔弱无依,一副良家妇女被恶霸玷、污了的神情。 “我,我……你,你不要难过,放放心,我会,会负责的。”姜暮云硬着头皮道,却不敢看孟朝晖的眼睛,说完就拧开门,跑了。 看着姜暮云仓皇而逃的背影,孟朝晖一改刚才阴郁悲惨的模样,唇角翘起,浓浓的笑意从眼角眉梢流淌出来。 姜暮云“逃出生天”后,立即打车回了学校,好在今天是周六,不用上课。 她走在校园的路上,心事重重,眼神空洞,已经连续撞到了好几个人,她也不声不响,不道歉不说话,只继续走自己的路。 男生还好,一开始有点气,刚要开骂,看到她那张脸,便换做了笑脸,主动便说了,没关系没关系。 有个别女生就没那么客气了,白她一眼,说两句都是小事,当她再次撞到一个胖胖的女生时,女生扯着她的衣服,凶神恶煞地骂人:“搞什么鬼,走路不长眼睛的啊!” 姜暮云下意识地捉住她扯着自己的衣服的手,一拧,就把她的手反剪在身后,胖女孩如杀猪般地叫了起来,“打人啦,她撞了人还打人!” “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是故意的。”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男生,他拍着姜暮云的肩膀,“暮云,你快放手。” 姜暮云觉得声音有点熟悉,抬头看去,迷茫的眼神找到焦距,原来是辛辰。 她依言松了手,却冷着脸依旧不言不语,辛辰给胖女孩陪了好久的不是,胖女孩才离开。 辛辰顺势拉了姜暮云的手,往僻静处走,“暮云,我有话说。” 姜暮云挣脱他的手,不过跟在他身后,来到一棵金色明媚的银杏树下。 “暮云,你昨天去哪里了?我打你电话,你一直关机。打给林玫,她说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你还好吧?”辛辰又牵起她的手,关切地问。 姜暮云又一次抽出手,淡淡道:“有事没事都不关你的事了。说重点。” 辛辰从没见过姜暮云如此冷淡的样子,一时难以接受,愣了好半天,才垂下头去,低声道:“暮云,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姜暮云又开始一阵隐隐的头痛,她抬眸看着他,他许是一夜没休息好,眼睛里布满红血丝,面容憔悴。 姜暮云心情很复杂,她不知道如果没有发生昨晚那件荒唐事,她会不会就跟他复合了,但此时已是不可能,她语气很冷淡也很坚决地道,“对不起,我从不吃回头草。” 辛辰愣住,他没想到姜暮云会如此决绝,他不甘地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其实这才是本来的我,我一直是很任性很霸道的人。”姜暮云道。 姜暮云说完,转身就要走,辛辰拉住她的衣袖,红着眼问:“是不是因为孟朝晖?其实你根本就没那么喜欢我,对不对?” 他提到孟朝晖,姜暮云头疼得跟厉害了,耳边嗡嗡作响,她气极反笑,“那你又有多喜欢我?” 辛辰像被雷劈了一般,气势一下子跌落下去,他松开了手。 姜暮云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一瞬间,她深深觉得谈恋爱没意思,伤人伤己,真他妈的没意思。同时她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念头,挥之不去。 回了宿舍。 林玫刚起来,昨晚她收到了孟朝晖的短信才敢睡觉,一宿都没睡好。 看到姜暮云,她双手合十,对着西边的方向,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姜暮云,你长本事了啊,敢独自去喝酒,还敢夜不归宿!”林玫气冲冲兴师问罪。 姜暮云一脸生无可恋,仿佛没听到林玫的话,丢下包包,径自爬上床,仰面躺着,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林玫上来,看到姜暮云这副模样,顿时吓到了。 姜暮云闭了眼,深深叹了口气,“玫子,我做了一件不能原谅自己的事,很快我又要再做一件不能原谅自己的事。我就是个坏女人,彻头彻尾的坏女人!” 林玫一头雾水,“你做了什么坏事了?” 姜暮云不语。 “你又打错人了?抢小孩的糖果了?还是……”林玫绞尽脑汁地想逗逗她。 姜暮云翻个身,背对着她,“我睡一会儿,你不是要回家吗,赶快回去吧。再见!” 林玫狐疑地看着她的背影,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了,还和她说再见。 “你真没事?那我走了啊,今天我爸生日,我得回去陪他。”林玫不放心地道。 “真没事,帮我祝叔叔生日快乐,对了,我抽屉里有张王府井的购物卡,你帮我也买个礼物送给叔叔。”姜暮云道。 林玫兴高采烈地拉开抽屉,拿出购物卡一看,惊呼:“我靠,3000千元,你也太够意思了吧!” “去吧去吧,别吵我了!”姜暮云把被子蒙在头上。 林玫拿着购物卡高高兴兴地走了,关上宿舍门,心里头总觉得姜暮云哪里怪怪的,但她没细想,觉得她大概只是因为第一次分手失恋导致的。 第三十四章 小哭包,对不起。…… 林玫走后, 姜暮云给远在美国的小姑姑打了个电话。 小姑姑姜娴是姜润生的远房堂妹,只比姜暮云大10岁,读初中高中时还寄宿在他们家过, 与姜暮云感情甚笃。 姜娴大学毕业后就去美国读研,后来又读博, 去年刚博士毕业, 留在纽约工作。她受姜润生的庇护和帮助量多,一直希望能回报他们一二。 “娴姑姑, 你在干嘛?”姜暮云打电话之前就看了时间,这里的中午11点, 她那边应该是晚上8点。 姜娴接到电话很是开心, “刚锻炼完, 准备去洗个澡,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她们最近一次通话已经是半年前了。 “小姑姑,我想去美国留学, 你支不支持我?” 姜娴激动道:“支持, 当然支持了。你是怎么计划的, 说给我听听。” “小姑姑, 我想要请你帮忙, 我想这一两天就走……我妈那边就拜托你了。”姜暮云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姜娴冷静下来, 问她。 姜暮云:“是有点事, 不过你不用担心,没有多严重,就是说来话长,等我到了美国,我再跟你细细说,好不好?” 姜娴是看着姜暮云从小长大的, 她知道她的脾性,决定的事情绝无转圜的余地,便痛快答应下来,“好。” 姜暮云收拾了宿舍里的一些必要的东西,回家了。 张婶在庭院里施肥,看到她回来,放下手里的工具,迎了上去。 姜暮云不想让张婶担心,强装欢笑,一把上前抱住她,她的个头已经比张婶高很多,只能略弓着背、低下头,把脑袋埋在张婶的肩膀上蹭了蹭。 “哎呀,张婶身上脏,你别蹭。”张婶张开着手,也不敢抱她,生怕弄脏了她的衣服。 姜暮云扭着身子,撒娇道:“我不管,我就要抱,就要蹭。” 张婶忍不住笑,慈爱地道:“好好好,随便抱随便蹭,不过你怎么了,这是?” 姜暮云忍住眼泪,“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张婶心里暖暖的,笑容更深,“张婶也想阿暮了,来,让张婶看看,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 姜暮云怕她看出端倪来,忙离开张婶的怀抱,边别墅走边转移了话题,“我妈呢?” 张婶这才想起此时程莹莹和程宏祥也在家里,等会她看到肯定又要不高兴了,“她,她在家,不过……” 姜暮云知道张婶在担心什么,这一次反倒宽慰起张婶来,“那俩人也在,是吧?没事儿,我不和他们闹。” 张婶吃惊,暗忖这孩子是长大了想通了,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走进客厅,果然看到叶珍妮、程莹莹、程宏祥三人一起坐在客厅左手边的小厅里看一档综艺节目,时不时发出哈哈哈的笑声。 那融洽的氛围,开心的笑容,爽朗的笑声,就是一家三口即视感。 姜暮云心头酸涩,爸爸走了,妈妈也不爱自己,留在这个家确实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阿暮,你回来了。”程莹莹发现了她,亲热地叫着,起身快步走过来,牵她的手,“过来和我们一起看节目,可有意思了。” 姜暮云冷淡地甩开她的手,看向叶珍妮的方向,“你们看吧,我不喜欢看。” 看到姜暮云回来,叶珍妮心里是很高兴的,她已经有快一个月没见到姜暮云了。之前她做手术,她一直为姜暮云没有来看她一眼而伤心,后来听朝晖无意中提到,她曾悄悄来过。 她站起身来,对程莹莹道,“你们先看。” 然后她朝姜暮云走来。 姜暮云先行一步上了楼,叶珍妮跟在她身后,母女二人没说一句话。 打开房门,姜暮云没有关上,她径自走了进去。 叶珍妮敲敲门,“阿暮,妈妈可以进来吗?” “可以。”姜暮云低声说。 叶珍妮进来,坐在沙发上,朝姜暮云招招手,“阿暮,过来坐。” 姜暮云没有言语,只默默地走过来,坐下,不过距离叶珍妮有点远。 叶珍妮有些意外,觉得她今天似乎格外的听话,上下打量着她,“阿暮,是不是学习太辛苦,怎么脸色不太好,也瘦了。” 姜暮云也有些意外,以往她肯定会先关注她的学习,然后才是她的身体,“没有,学习挺轻松的,只是这几天在想一些事情,我想和您商量一下。”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叶珍妮想,如果她以前就能这样与她有商有量的,她们母女间的关系一定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什么事啊?”叶珍妮看姜暮云神情严肃,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想出国留学。”姜暮云开门见山。 叶珍妮愣了愣,她其实早前就希望姜暮云去留学,她对她的期望和要求一向很高,但姜暮云那时候却不愿意听她的,自暴自弃,甚至报考大学时随便报了一个她非常不赞成的专业。 可是她这时候提出要出国留学,这难免不然叶珍妮联想到是她和程宏祥现在的关系逼走了她。 “为什么?如果是因为程叔叔,妈妈……”叶珍妮想这个问题也想了很久了,如果阿暮非要在她和程宏祥之间做选择的话,那她决定选择自己的女儿,她愿意放弃自己的幸福。 “我承认是有一点这方面的原因,但不是全部。从小你就希望我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人,你觉得我有音乐的天赋,你培养我拉小提琴、弹钢琴,希望将来能成为出色的钢琴家和音乐家。可是您知道吗?相比音乐,我更喜欢画画,更喜欢建筑,我想去学建筑设计。小姑姑在美国也是学这个的,我咨询了她的意见,她也很支持我。而且她最近受伤了,需要人照顾,我打算这一两天就过去,照顾她的同时,准备申请学校。”姜暮云一口气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叶珍妮吃惊:“阿娴怎么了?伤得严重吗?” “就是摔了一跤,手骨折了。”姜暮云已经与姜娴想好了说辞。 叶珍妮松了口气,看向姜暮云,只简单地说了一句话,“妈妈也支持你。” 姜暮云也毫不意外,叶珍妮就是这样的,始终把前途成就看得比什么都重,什么感情啊,亲情啊都可以抛在后面。 ** 孟朝晖回了学校,他一直在等姜暮云来找他,她说了她会负责的,她也说过,她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 等了一天一夜,姜暮云没联系他,他想,大概是发生这种事情对她冲击太大,她没脸见他,她还需要再冷静冷静。 孟朝晖为了等她的电话,一宿没睡好。 清早,他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姜暮云,慌忙拿了手机,坐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看,是姚菁菁。 他立刻又躺回被窝,闭着眼睛,接起电话,“妈。” “阿暮要去美国留学了,这事你知道吗?”姚菁菁问。 孟朝晖立刻弹跳起来,声音阴沉,透着冷意,“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我刚才过去吃饭,你叶阿姨突然跟我说,阿暮要去留学了,而且半小时前就出发了……” 孟朝晖立刻掐断电话,起身穿衣,连脸都没洗洗,就冲出门去了。 好啊,姜暮云,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负责,还说自己是个绝对负责的人,都是谎话,骗子! 孟朝晖快气疯了,气得心肝肾哪里都疼,他打了张出租车赶往机场,誓要把姜暮云给抓回来。 下了车,他飞奔向国际出发方向,哪怕胸口闷闷的疼也不管不顾,短短的这几个月,他这奔跑的次数赶得上他此前十八年的次数了。 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孟朝晖停下脚步,弯着腰,双手扶膝,大口大口喘气。 然而姜暮云的面前还站着一个男生,正是辛辰,他们说着什么,然后姜暮云转身要走,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抱,姜暮云没有挣脱,俩人深深拥抱了好一会,才松开。 孟朝晖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似乎从高高的地方狠狠摔下,被人踩在脚底,狠狠地□□着。 他的腿跟灌了铅一样,挪动不了分毫,就这样看着她转身进了安检,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从左眼角滑下,温热地划过脸庞,但他的眼却冷了下去,彻彻底底的冰冷…… 姜暮云坐在机舱里,在关机前,她看到辛辰发来的一条微信:祝一切顺利,期待再重逢的那一日。 她没想到辛辰会知道她要去美国的消息,并在她即将进安检之前叫住了她。 辛辰这一回很坦诚,“是程莹莹告诉我你要去美国留学的,我还有话想和你说。” 姜暮云知道自己这一去很多年都不会回来了,她点点头,“你说吧。” “暮云,对不起。我问了我妈了,她亲口对我说,当年是她做了对不起姜叔叔的事,他们才会分手。我之前是因为自卑,太自卑了,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才会患得患失,所以特别在乎别人的眼光,说出了一些伤害你伤害了姜润生叔叔的话,请你原谅我。我会努力,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能与你共同比肩的高度。”孟朝晖还有一句话没说,到时候我再来追求你。 姜暮云也算很欣慰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加油。”姜暮云笑着鼓励他,希望他有一天真的能强大起来,也不辜负了父亲这么多年对他喜爱和期盼。 “我走了。”姜暮云说着转过身,辛辰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一把拉她入怀中。 “暮云,就让我再抱你一次,好不好?”辛辰有些哽咽,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抱她,他好后悔以前没有主动地多抱抱她。 姜暮云本想推开他,可听着他带着哭腔的嗓音,她终究心软了,伸手拍拍他的背,“加油吧,你会成为一个出色的钢琴家的,连同我曾经的梦想一起实现,祝福你!” 飞机即将起飞,空乘人员温馨提示大家关闭手机等通讯设备。 姜暮云简单回复了辛辰:谢谢。 她退出对话框,手指往下滑,点开了孟朝晖的微信,输入三个字,对不起,又删掉,输入又删掉…… 当乘务员走到她身边,用温和甜美的声音再次提醒她时,她强行关闭了手机,转头看向窗外,注视着机场的“楹州”二字,心里默默道:小哭包,对不起。我是个骗子。 第三十五章 怎么这么背,刚回来就碰到…… 六年半后, 美国纽约。 清晨七点,姜暮云缓缓睁开了双眼,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闹钟刚好响起,被她摁掉。 她跻着拖鞋走到窗边, 哗啦一声拉开米色窗帘, 柔和的晨光撒了进来。 又是美好的一天呀。 2011年她逃离了楹州,投奔在纽约的姜娴。 在姜娴的帮助下, 她先进了一家私立高中,读了大半年, 申请了哈佛、麻省、宾法等常春藤名校, 最终宾法录取了她。 她在宾法读了建筑学学士, 后继续深造,考上建筑学March 1项目硕士。许是玩够了,她在宾法这六年可以说是心无旁骛地扑在学习上, 除了上课就是在图书馆, 能省的社交基本都省了。在校期间就斩获不少国际建筑设计类的大奖。 她的追求者一直都不少, 可她完全没有恋爱的想法, 拒绝了一茬又一茬的追求者。 渐渐地, 姜暮云成为宾法建筑学院有名的高岭之花, 被同学戏称为“冰雪公主”。 三月前, 她在姜娴的介绍下进入美国知名建筑设计公司SOW的纽约分部实习,短短的时间里,她的能力得到了公司上下的认可,总部那边派人亲自考察了她,决定提前将她转为正式员工。 今日正是签合同的日子。 姜娴在一年前已经结婚,搬入了丈夫安东尼奥家的别墅, 所以她把公寓留给了姜暮云。 姜暮云洗漱后,精心为自己准备一份营养的西式早餐。她取出冰箱里的华夫饼,烤制片刻,涂上黄油,再撒上香蕉切片、坚果,抹上蜂蜜,搭配一份燕麦酸奶,简直不要太美味。 这么多年,她没什么娱乐活动,除了学习看书,就把其他剩余时间用在钻研美食和健身上了。 姜娴此前也在曼哈顿工作,所以她买的公寓离曼哈顿不远,走路30分钟,坐地铁的话10分钟。吃完早点,才八点,时间尚早,姜暮云便走路去上班。 三月末的纽约,清早还有些凉,姜暮云穿着米色的薄风衣,里面搭配一件白衬衣加鹅黄色羊绒马甲,下身配一条蓝色牛仔裤,倒不觉得冷。 她从布鲁克林桥走向曼哈顿,今日河上的雾气浓重,遮住摩天大楼底部,这群高耸的楼群感觉就像是漂浮在云朵之上一般,褪去了凌厉与霸气,变得轻柔。 此时天已大亮,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曼哈顿,蓝灰色的天空中,好几架飞机飞过,划出纵横蛛网般的记号,或许有人正在某架飞机上与这个城市告别,而有人则或许在某架飞机中凝视着这座即将抵达的城市,充满忐忑与激动。 八点半左右,姜暮云走进办公楼,等电梯时,她拿出手机打算刷一下朋友圈。 邓蕾居然要结婚了!没想到最爱玩也最贪玩的她,成为她们四人中最先结婚的那个。 姜暮云刷到邓蕾发的一组婚纱照,她在下面回复:恭喜小蕾子迈入人妇行列,嘻嘻,要幸福哟! 她接着往下刷,手指停顿下来,目光定住了,脑子空白一片。 电梯门开了都没发觉,身后有人轻拍了她的肩膀,“hi,wendy!” 她回过头去,是自己的上司詹姆,她微笑回他,“Hi~” 詹姆做了个“请”的姿势,姜暮云道谢,先一步走进电梯,詹姆紧随其后,站在了她身旁,略微伸出手绅士地护着她站到靠里面的角落。 电梯里人多,詹姆和姜暮云的距离很近,但也不会过分近得令人不适。 姜暮云脑子里还是刚才在朋友圈看到的那一幕。 自从姜暮云走了以后,孟朝晖发朋友圈的次数屈指可数,六年半的时间,他总共发了三条朋友圈。 第一条是他在2012年初去英国剑桥留学时;第二条是一年前他恭喜崔宝莉荣获国内华表奖最佳女演员,那一条极为轰动,朋友圈下面留言无数,纷纷猜测崔宝莉是否是他女朋友,他均未回复,等同于默认;第三条就是她今天看到的这一条。 第一张图:病房里,张婶靠坐在床头,原本乌黑的头发半灰半白,戴着老花镜,正低头织毛衣,手背上埋着针管,青紫一片。第二张图:许是听到拍照的声音或许又是有人喊了她一声,她抬起头,看向镜头,微微而笑。 配的文字是:亲爱的张婶,想吃你做的菜,求你快快恢复健康,双手合十jpg 前几日姜暮云还跟张婶打视频电话,不过张婶没接,而是给她回了个语音电话。 她把自己提前结束实习,成为SOW正式员工的好消息告诉张婶听;张婶格外喜悦,还说自己身体很好,不用担心,让她全力以赴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电梯在17层停下,姜暮云和詹姆一起出了电梯。 “wendy,恭喜你,今日正式成为我们SOW的一员,晚上我们部门为你准备了庆祝入职宴。”詹姆边走边道。 姜暮云着急着要去打电话,没和詹姆多说,朝他抱歉地道:“抱歉,詹姆,我家里有点事,我现在先去打个电话。” 詹姆用蹩脚的中文说:“好的,快去快去!” 姜暮云先一步进了办公室,办公室的设计十分通透,大到 CEO,小到实习生,都公用一个大的工作空间。 这会儿时间尚早,办公室里没几个人,姜暮云依次和办公室里的同事打了个招呼,为不影响其他人,她把包放在工位上后起身走到一间小会议室里打电话。 姜暮云拨打了王叔的电话,这会儿国内正是晚上八点半左右。 王叔很快就接通了电话,他没有隐瞒姜暮云,告诉了她实情,张婶得了肺癌,好在发现得早,医生说治愈的几率很大,让她不要担心。 他还在电话里夸了孟朝晖一通,说要不是孟朝晖每年定期安排他们老两口去体检,就不能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 挂了电话,姜暮云回到工位上立即上网搜索了下肺癌早期的治愈率问题。 早期肺癌一般病灶比较局限,无区域淋巴结及远处的转移,因此早期肺癌治愈率相对较高,一般可达到80%—90%。 看到这里,姜暮云大大舒了口气,可心里仍旧不安着。 哪怕治愈了也有复发的可能,而且手术也是有风险的,王叔说手术时间安排在后天,不行,我得回去! 姜暮云立即去找了上司詹姆。 “詹姆,抱歉,我不打算签合同了。我家人生病了,肺癌,后天就要做手术,我得回中国。我真的非常抱歉,请原谅。”姜暮云郑重地向詹姆道歉,说明原因。 在美国权威的建筑设计板块的排名中,SOW长期雄霸榜首,去年以每年15亿美元的业绩再次称霸,一直以来以扎实的基础和精湛的设计闻名于世。所以SOW是每个学习建筑设计专业的人都所向往的企业,而它招聘新人也极为严格。至少半年的实习期,除非是有董事会的领导层担保,才能缩短实习时间,提前入职。 姜暮云在这家企业实习的短短三个月里,得到詹姆很多帮助,也是詹姆向总部力荐她,她才得以提前结束实习期得到入职的机会。然而此时她却说要放弃入职。 詹姆是个三十来岁的白人,他金发碧眼,高大英俊,是SOW领导层中最年轻的,也是最帅的,是出了名的钻石王老五。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詹姆蹙着眉,神情严肃。他一直非常欣赏姜暮云,她不仅美丽聪慧,独具东方美人的韵味,业务能力也非常出众。 “是的。我考虑清楚了。”姜暮云坚决道。 这么勇敢果决又美丽的女子。 詹姆内心更为赞赏,“要不这样,我和董事会打个招呼,给你放三个月的假。等你解决好家里的事情,再回来工作。” 姜暮云惊诧,“这样能行吗?” “SOW向来重视人才也尊重人才,这样的先例也不是没有。你不用去找HR了,一会我会给她们说。”詹姆拍拍她的肩膀,微笑道。 姜暮云非常喜欢SOW的文化和工作氛围,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她自然没道理拒绝,点点头,“好的。谢谢你了,詹姆。那我就先走了。” “OK,需要帮忙随时和我说。”詹姆道。 ** 姜暮云当天下午就飞中国,回去的消息她只告诉了林玫。 晚上十点四十三分,飞机即将抵达楹州机场,姜暮云从窗户向下看去,这座离开了六年半的城市,此时依旧灯火辉煌,更甚从前。 在这万千灯火中,不知会否有一两盏是为她而守候,等候着她的归来? “阿暮,这里,我在这里!” 姜暮云刚走出航站,就听到熟悉的叫声,她循声望去,只见林玫高举着双手,朝她使劲挥舞着。 姜暮云展颜而笑,拖着行李箱,快步朝她奔去。 林玫张开大大的拥抱迎接她,姜暮云抱住她,用力地回抱她,“玫子,我回来了。” “你这坏丫头,太心狠了,一去这么多年,到现在才回来!”林玫抱着她,又是笑又是哭又是打又是骂。 姜暮云的眼睛也湿润了,任由她闹,“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给你赔罪,怎么赔罪都行!” “那你不回家住的话,必须住我家!”林玫道。 姜暮云确实不想回家住,点头笑道:“那是自然,你家不就是我家嘛。” “走,回家喽!”林玫拖过姜暮云的行李,牵着她的手,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这几年楹州变化可真大。”姜暮云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感叹道。 林玫点头称是,并道:“是啊,改日我带你逛逛,楹州扩了好几个区,到处都在盖房子。你知道现在楹州平均房价有多少吗?均价两万了。市区好的地段都达到三四万了。” 俩人一路聊着楹州这几年的变化,和各自的工作生活,很快就到了林玫所住的小区。 车驶进小区,姜暮云道:“小玫子,可以啊你,你这小区地处闹市,又闹中取静,在楹江边,这价格三四万都不止了吧。” 林玫嘻嘻一笑,“我租的,我就一小主持人,哪里买得起。” “你可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姜暮云道,据她所知此处虽然离她的单位也近,是挺方便的,但她单位附近可不止是这个小区,可选择的范围很大,价格比这里至少便宜一倍。 “什么叫要面子啊,这是气势派头好不好,输什么也不能输这个啊!”林玫狡辩。 姜暮云失笑,这林玫还是老样子,宁可背后吃糠咽菜,也要在人前打肿脸充胖子,一点都没变。 “你这可真有些奢侈了啊!”姜暮云进门后,就不断地数落林玫。 她一个人租住,居然租了四室一厅的房子,除了两间卧室,还有一间书房和健身房。 而且这房子的装修风格,她可太喜欢了,入厅处两根豪华的罗马柱,从地板延伸至天花板的超大全景落地窗,将江景尽收眼底,配上浪漫的罗马帘,客厅华丽的吊灯,深色的枫木家具…… “你给我老实交代,你该不会被哪个糟老头子金屋藏娇了吧?”姜暮云打趣道。 林玫抓起客厅的抱枕就向她砸去,“滚!要找我也是找个年轻帅气多金的富二代啊!” 姜暮云轻松接住枕头,笑:“你是不是还想加一条,身强力壮。” 林玫一脸赞同,笑得花枝乱颤:“没错,知我者阿暮也,怎么着也要能大战八百回合的。” 姜暮云走过来,戳了下她的脑门:“没羞没皮。” “人类正常需求。走,我带你去你房间看看。”林玫拉着姜暮云去了主卧。 “你怎么把主卧给我住?我又住不了多久。”姜暮云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林玫说:“我也是才搬进来没几天,我好多东西都没搬过来呢,你刚好回来,就便宜你了。” 姜暮云:“别,别,别,我还是住隔壁次卧吧,主卧留给你和你的富二代大战八百回合。” “哎呀,我明天就要出差了,一个月呢,浪费这么好的主卧,我心疼。”林玫嘟着嘴,撒娇卖萌。 姜暮云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又禁不住林玫死缠烂打,就这样住了下来。 由于时差还没倒过来,姜暮云虽然累但就是睡不着,林玫多年没见她,激动得也睡不着,俩人干脆来了个“秉烛夜谈”,直到凌晨四五点,才各自睡去。 姜暮云睡了一会儿就醒了,看了下时间,还不到六点,她轻手轻脚地起来,替林玫掖了掖被子,出了卧室。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化了个淡妆,掩饰下满脸的疲态。 打开冰箱,里面食材很丰富,应有尽有,姜暮云撇撇嘴,收回昨晚对林玫的判定,她还是有一些变化的,至少冰箱里不再只是泡面饮料了。 姜暮云想着时间还早,打算亲手给张婶熬个骨头汤,她明日下午的手术,估计今天下午就不得再进食了,今早得吃些有营养的才行。 她手脚麻利地洗排骨、择菜,熬下骨头汤,煮了粥,煎两个蛋,弄得挺丰盛的,等会林玫起来也有得吃。 一切都弄好后,姜暮云给林玫留了字条,就拎着保温盒,出门了。 “师傅,麻烦送我去市第一人民医院。”姜暮云打了张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应了声,“好嘞”,又看了眼姜暮云手里领着的两个保温盒,与她闲聊,“小姑娘,这么早,这是要去探病啊?” 姜暮云:“嗯,家里老人病了,给她熬了点粥和汤。” 司机夸道:“姑娘可真孝顺!这年头,这么孝顺的孩子可真不多了。” 姜暮云垂眸没接话,她心里想:若是孝顺,就不会一走多年了。 市一院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新盖了一栋综合大楼,设计理念不错,通道宽敞明亮,再多的患者及家属也不再怕被挤着,看体量至少20多万平方米,指示标志却做得很烂,姜暮云在里面找得晕头转向,也没找到肿瘤科。 迎面走来一个医生,姜暮云正打算上前去问个路,忽然有个男人从拐角走出来,那人个高腿长,容貌俊美至极,气质卓然出众,穿着身精致讲究的深蓝色西装,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目不斜视地大步走来。 姜暮云吓得心脏提到嗓子眼,立即背过身去,并迅速朝墙角的方向挪动。 我的天啊,怎么这么背!刚回来就碰到孟朝晖了! 第三十六章 让她走 姜暮云扶着墙, 不敢转身,心里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或许是她的虔诚感动了上帝, 三分钟之后,当她回过头, 宽阔的走廊里没看到孟朝晖的人影, 想必是走了。 姜暮云长长松了口气。 “阿暮,你, 你真的回来了!” 姜暮云惊魂甫定,忽然听到有人喊她, 落回去的心脏又提了起来, 慌忙转头朝声源处看去。 只见王叔朝她大步走来。 姜暮云小跑着迎了上去, “王叔!” 王叔领着姜暮云去到肿瘤科,在33床病房门前,王叔迫不及待地扭开门, 激动道, “桂英, 你看看, 是谁来了。” 张婶正靠坐在病床上, 与邻床的病人聊天, 听到王叔的大嗓门, 不禁皱眉,骂他两句,“这里可是病房,这么大声多没礼貌……” 可当她的目光落在姜暮云身上时,声音戛然而止,张着嘴, 眼睛酸胀,再说不出一句话。 “张婶,我回来了!”姜暮云放下保温盒,飞奔到张婶床前,抱住她。 张婶伸手用力地抱紧她,眼泪落了下来,“阿暮,是我的阿暮回来了!” “桂英,你哭什么,阿暮回来,你该高兴啊,哭什么!”王叔拎着姜暮云带过来的保温盒,放在了床头柜上。 “就是啊大姐,你女儿回来,可是天大的好事,不能哭!”邻床的病人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 “哎呀,你误会了,我们没有孩子,阿暮……”张婶擦擦眼泪,解释着。 姜暮云打断她的话,撅着嘴,老大不高兴,“谁说您和王叔没孩子,我就是你们的孩子,除非你们不肯要我!” 张婶心里温暖感动,用手轻戳了下她的额头,嘴上嫌弃道,“你啊,都快25岁的人了,还这么调皮!” 姜暮云抱住张婶的脖子,“我不管多大了,在您面前,不永远都是孩子嘛。” 随后,姜暮云把自己熬的粥和汤跟献宝似地端到张婶面前,“张婶,小时候都是你给我做吃的,现在我长大了,以后啊,我给你做。来,你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张婶止不住地笑,“好,好,我尝尝。” 张婶吃了两口粥,又喝了几口汤,忍不住又眼泛泪花。 “怎么了?有这么难吃吗?”姜暮云疑惑,她尝过,味道挺不错的呀。 张婶放下碗,捉着姜暮云的手,紧紧地抓着,“很好吃,就是太好吃了。阿暮你从前别说煮粥熬汤了,就连煮个饭放多少水都不清楚。这些年你一定是吃了不少的苦……” “没有,我没吃什么苦,有我小姑姑照顾着我呢。”姜暮云连忙宽慰张婶。 “病人明天就要做手术了,要保持乐观心情,情绪波动不可太大。”张婶的主治医生杨医生过来查房,看到这一幕,不禁笑着提醒道。 “听到没,张婶你再这样,我就不来了。”姜暮云道。 张婶对杨医生道,“好的,我不是难过,是高兴的。” 姜暮云等杨医生查完了房,跟着他出去,向他详细询问了张婶的病情和手术的注意事项。 杨医生认真回答,完了笑道:“这个阿姨好福气,虽然无儿无女,但是却有两个甚似儿女的晚辈……” 姜暮云心里了然,他说的另一个晚辈应该是孟朝晖…… 回到病房,姜暮云给张婶细细说了她这么多年在外的求学和工作经历,张婶听得津津有味,不停地夸赞,“真不愧是我的阿暮,我家阿暮是天下最好最棒的孩子……” 姜暮云笑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您真好意思……” “怎么就不好意思了,这是事实,更何况在父母眼中,自己的孩子自然是最好的……”张婶一脸自豪。 姜暮云一下子就想到叶珍妮了。 并不是在所有父母眼中,自己的孩子都是最好最棒的,至少在叶珍妮眼中就不是。 “你还没回家吧?”张婶看出了姜暮云心中所想。 姜暮云看向别处,不说话。 “回去看看吧,你妈每次听到你给我打电话打微信视频,她每次都躲在旁边偷偷地听。你也长大了,你妈妈是有不对,但她毕竟是你妈妈。她为了你,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和程宏祥结婚。”张婶劝道。 姜暮云一直待到了午饭时间才离开。 她一走这么多年,回来了不回家一趟,确实也太不像话了。 就如张婶所说的,叶珍妮是有不对,但她始终是生你养你的妈妈,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在美国这些年,叶珍妮也并非对她不管不问,她经常给姜娴打电话,了解她的情况,也每年来一次美国看她,有时候她忙着写论文搞课题,都没去见她。 姜暮云用指纹打开门,庭院里的草木依旧,小池依旧,她走上台阶,客厅的门大开着,她缓缓走了进去。 客厅里传来叶珍妮和姚菁菁的交谈声,她们似乎在讨论要去哪里玩。 姜暮云打开鞋柜,看到自己那双粉色拖鞋,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她换了鞋,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走进去。 听到脚步声,叶珍妮和姚菁菁都看了过来。 她们都愣了好一会儿,还是姚菁菁先反应过来,像个孩子般跳了起来,冲过来抱住她,“阿暮,我们的阿暮回来了!珍妮,你快看,是阿暮啊!” 叶珍妮缓缓站起身,姜暮云已被姚菁菁拉到了她面前。 “妈。”姜暮云喊她。 叶珍妮欣喜应了一声,手足无措,抬了抬手又放下,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我听你小姑姑说,你不是要入职SOW了吗?” “我回来看看张婶,SOW那边给了我三个月的假。”姜暮云说得很直白。 叶珍妮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原来是这样。” 姜暮云一时也不知道跟叶珍妮说些什么,她们母女二人本来就生分,更别提分别了这么多年,“我想回房休息一下。” 姜暮云上楼,回到自己房间,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陈设没有任何改变,她仰面躺倒在床上,回想着叶珍妮的样貌,她这几年倒是苍老了不少,眼角竟添了这么多的皱纹。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阿暮,我可以进来吗?” 是姚菁菁的声音。 姜暮云连忙起身去开门。 “阿暮,有没有打扰你休息?”姚菁菁问。 姜暮云欠身请她进来,“当然没有。” 姚菁菁走进来,坐在沙发上,拉着姜暮云一起坐下,与她寒暄了一会,方说明来意:“阿暮,阿姨有个事情求你帮忙。” 姜暮云月牙眼一弯,笑得甜美可爱,“我女神发话,岂有不从之理!” 姚菁菁也笑了,“你可别答应得太早喽。” “姚阿姨,到底是什么事,您说!” “我想让你进朝晖的公司,做他的助理。” 姜暮云吃了一惊,“啊!?” 她连连摆手,“姚阿姨,别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这事可不行!” 姚菁菁叹口气,“那可怎么办?我和你妈打算出去玩一段时间,我们这一辈子啊,忙忙碌碌,都没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你妈提议,想和我一起出去旅行。” “想去旅行就去啊,孟朝晖这么大的人了,你还这么不放心他啊!”姜暮云说。 姚菁菁点点头,“我还真不放心他。去年底他的心脏刚做了介入治疗,医生说这半年内都需要特别注意休息,不可劳累。你也知道,他是个工作狂,没人盯着他,我还真的不放心。” 姜暮云在美国的时候,偶尔也会联系姚菁菁,她自然免不了提起孟朝晖。 他去英国后,总共花了五年时间就完成了剑桥大学的建筑学本硕博连读,取得博士研究生学位,简直就是个妖孽。 回国后的一年半,就创立了自己的集团公司,涵盖了从咨询设计、工程承包、地产开发、物业管理等完整的建筑产品产业链条。 “您可以给他招个助理呀,我去不合适。”姜暮云都快哭了。 姚菁菁也快哭了,“怎么不合适,你也是学建筑的,首先专业就对口了,其次也就你能降得住他。就当阿姨求求你了。为了他这个身体,阿姨也是操碎了心,现在他的身体已经好转,跟正常人没什么差别了,只是需要好好地注意休息,毕竟在英国那几年透支得太厉害了。” 姜暮云为难极了,她真是打死都不愿意去给孟朝晖做助理,可姚阿姨都已经求她了,况且她当年做了错事又骗了他,或许她是该为此事赎罪了。 “好吧,我做他一个月的助理。”姜暮云一咬牙,答应下来。 姚菁菁却“得寸进尺”,“阿暮,我和你妈打算出去三个月,做三个月的助理,好不好?” 姜暮云眼一黑,深吸口气,“两个月,不能再多了。” “好,成交!谢谢你了,阿暮,那朝晖就拜托你了……”姚菁菁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本“宝典”郑重交到姜暮云手中。 里面详细记载了孟朝晖的饮食起居等信息。 第二天张婶做手术,叶珍妮、姚菁菁她们也过来了,倒是没看到孟朝晖。 姚菁菁说他出差了,明日回来,而明日她和叶珍妮就要出发去西藏了,意味着姜暮云要开始上岗了。 张婶的手术进行了6个小时,杨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告诉姜暮云,手术很顺利,病灶摘除非常成功,以后复发的几率很小。 姜暮云放下心头大石。 ** 三月末的清早,晨曦点点,乍暖还寒,道路边的树木抽出了新芽,鹅黄浅绿,可爱无比,放眼望去的新绿,仿佛在诉说着希望。 林玫家离孟朝晖的公司不远,姜暮云起了个大早,走路过去,边走边看,尽管周围一切都绿意盎然、充满希望,可她始终心情沮丧灰暗。 但是既然答应了姚阿姨,既然决定要赎罪,就不可退缩,硬着头皮也得上! 想到这里,姜暮云昂首挺胸,拿出士气,阔步走向凌天大厦。 孟朝晖的公司位于大厦的36至39层,占据了凌云大厦的最顶层。 坐着电梯上到36层楼,出了电梯,便一眼看到朝耘集团四个大字熠熠生辉。 前台两个小姑娘立即起身,向她问好,其中一个问,“你好!请问有预约吗?” “我是姜暮云,我找梁总监。”姜暮云微笑道,昨天姚菁菁已和人事总监提前联系好了。 前台小姑娘笑得更甜了,“好的,请跟我来。” 姜暮云跟在前台后面,走进公司,余光悄悄地观察着公司的情况。 此时刚过了9点,员工们都已坐在了工位上,没有人闲聊,没有人吃早餐,都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 到了梁总监办公室,前台敲敲门,听到里面喊进来,便扭开门,恭敬地道:“梁总监,有人找您!” 梁亮正看着电脑,闻言,抬起头来,看向姜暮云。 姜暮云也看向他,觉得他有点面善,却怎么也想不起哪里见过。 “梁总监,您好,我是姜暮云。”姜暮云走上前,先自报家门。 梁亮抬手示意前台可以离开,上前与姜暮云握手,笑道:“姜小姐风采更甚从前啊,难怪啊难怪……” 姜暮云心里奇怪,一是奇怪他怎么认得自己,二是奇怪他难怪些什么。 “梁总监,我们以前见过?” 梁亮点头,开玩笑道,“楹江边,深夜,姜小姐好生威武,一人干翻了四个流氓……” 姜暮云忽然想起来了,他是孟朝晖的朋友,当时他赶过来,非常紧张孟朝晖,还怨愤地打量了她好几眼。 “我想起来了。”姜暮云微微一笑。 梁亮哈哈一笑,“很荣幸能被姜小姐想起。因为你是姚总特招进来的,你的薪资是她直接确定的,月薪10万。” 姚阿姨不愧是姚阿姨,大手笔。 姜暮云眨了下眼,微笑颔首,“OK。” “既然您无异议,那么欢迎加入朝耘。”梁亮把“昀”字咬得很重,“走,我先带你熟悉下工作环境。” 梁亮说着迈步出了办公室,姜暮云紧随其后。 “这一层是集团行政办公区域,财务、人力资源、行政管理等部门都在这里……”梁亮说,每到一处,他都向公司员工介绍她,“这是孟总裁新来的助理,姜助,大家欢迎!” 热烈的掌声中,隐约听到员工们窃窃私语声。 “孟总裁不是不肯招助理吗?怎么想通了。” “姜助好漂亮啊,还超有气质,也难怪孟总想通了。” “别瞎说,人家孟总都有崔女神了……” 梁亮然后带着她依次上了37、38、39层。37层是集团的咨询和设计分公司,38层是地产开发和物业分公司,39层是总裁办公室和会议室、接待室。 “姜小姐,额,不,姜助,你以后就在这层办公,我带你去办公室。”梁亮作了个请的姿势。 姜暮云环顾一圈,偌大的39层,空无一人,她心里莫名发毛,“这一层,就我和孟总两人?” 梁亮似笑非笑,“嗯,不过每天都要召开高层会议,我们都会上来开一小时的会,有时有重要客户来访,也会在这一层接待。” 梁亮带着姜暮云到了孟朝晖办公室前,有个小隔间,摆着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你就坐这里,方便照顾孟总。” 姜暮云点点头,“好。” “对了,孟总下午就回来了,等会我让人送些公司资料上来,你先看看……” “好的,谢谢梁总监。” 梁亮正准备走,又转过身,“那个,其实姚姨这两年一直在帮孟总招助理,可都被孟总赶走了,他对助理的要求着实有点高。” 姜暮云清浅一笑,“看来你们孟总着实不好伺候啊。” “哈哈哈,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梁亮促狭道。 “你别去孟总面前告我的状就好。”姜暮云与他开玩笑。 “那当然,不会!” 梁亮走后,姜暮云在工位坐下。 这工位上就孤零零的一台笔记本电脑,毫无生气,她打开电脑,登录某宝,买了个青花瓷的花瓶,又定了一束花,不管如何先保持好心情。 随后一个自称是人事专员的女孩子用小推车拉了半人高的一摞资料过来。 这一上午,姜暮云就在一直在看资料,直到林玫给她打电话,“姜大小姐,出来吃饭啦!” “你帮我点份外卖吧,正忙着。”姜暮云越看越心惊,越看越佩服孟朝晖,一年半的时间,他的商业帝国已经初具雏形。迄今为止,设计团队打造了楹州地标建筑,在其他省份也有多个优秀设计,拿了两个国内建筑设计大奖,一个国际大奖。地产开发方面,自己设计并开发了两个住宅楼盘,火爆热卖,创下楹州开盘一小时即售罄的记录。造价咨询和物业方面也成就不小。 下午4点,叮叮铃,工位上的电话忽然响了。 姜暮云接起电话,“姜助,我是梁亮,孟总马上就要到公司了,你做好准备。” “好,知道了。”姜暮云立即按照“宝典”上的内容,泡好咖啡,将总裁办公室的温度、湿度、通风等调节好。 十五分钟后,39层的电梯叮的一声响,姜暮云尽管心里紧张,但面上保持着波澜不惊,依旧镇定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看资料。 一群穿着正式的男男女女簇拥着孟朝晖走了进来,这时姜暮云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看向孟朝晖,用尽量平静的音调和孟朝晖打招呼,“孟总,您好!” 孟朝晖停下脚步,抬眼看了过来,英挺的眉毛渐渐拧在一起,俊美的脸阴沉下来,梁亮见状不妙,忙开口解围,“孟总,这是姚总给您特招的助理……” 梁亮话还没说完,孟朝晖抬腿迈步,越过姜暮云,朝办公室走,冷冷道:“我不需要什么助理。让她走!” 第三十七章 你以后给我离她远点! 在场的集团高管一个个低着头, 大气不敢出。 姜暮云对梁亮说:“梁总监,你们等我一分钟。” 说着,她走进总裁办公室, 随手关上门。 孟朝晖刚把外套脱下,然后把衣服往扶手上一搭, 低头折了下衬衫袖子, 从背后看,他的肩膀宽阔, 双腿笔直修长,侧脸棱角分明, 他已从当年的俊美少年蜕变成了成熟男人。 “孟总,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让我走?”姜暮云收回乱七八糟的念头, 挺直腰杆,用清澈的嗓音问他。 孟朝晖缓缓转过身,一步步走近她。 由于逆着光, 姜暮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感觉心脏开始砰砰砰地跳动, 他的逼近让她极有压力, 她不禁步步后退, 直到后背抵在微凉的墙壁上, 退无可退。 孟朝晖伸出一只手撑在墙上, 低头看她。 温热的带着些药草香的气息一下子无比接近,从上到下笼罩住姜暮云全身,她心跳得更厉害,但她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抬起眼,与他平静地对视, 千万不能输了气势。 姜暮云深吸了口气,抬起眼,孟朝晖与她对视一眼,他顿了顿,倏地退开了一步。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不能让你走?”孟朝晖讥诮道。 姜暮云再次挺直腰杆,“我是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建筑学March 1项目硕士,在全球顶尖建筑设计事务所SOW实习过,且获得了offer,我本人设计及参与设计的项目获多项国家大奖……我自认为有能力做您的助理。” 孟朝晖呵呵冷笑一声,握拳竖起食指,轻轻摇了摇,“我不否认你的能力,但是我还是告诉你,你不能胜任。” 姜暮云窝火地问,“为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 “在我的公司,能力固然重要,但品行更重要。我不需要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做助理。”孟朝晖面色冷峻,冷言冷语。 姜暮云一下子被捏住了七寸,动弹不得,也反驳不得,她胸口不断起伏,垂下眼眸,轻声道:“对不起。既然如此,我……” “你就怎么样?你又要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既然你答应了姚总做我的助理,现在就因为我说了你两句,你就又不干了?”孟朝晖冷睨着她。 几个意思啊?刚才让我走,这会又说我不能走,到底想我怎么样! 姜暮云心底里有气,不过当初确实是她不对,她答应姚阿姨,也出于一部分赎罪的心理,还是忍一忍吧。 “我没说不干。”姜暮云道。 孟朝晖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掌心已汗涔涔的,他大步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冷淡道,“你知道做我的助理要做什么吗?” 姜暮云:“嗯,姚总都给我交代了。工作上给你助力,同时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孟朝晖左手在桌上做弹琴状,沉稳有节奏地轻敲着,听她说完,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文件夹,丢在桌上,“做我的助理可没这么简单,自己看吧。” 姜暮云走上前,拿起文件夹,翻开,一张A4纸,标题是合约书。 甲乙双方本着友好协商、平等自愿、诚实守信的原则,达成一致,签订本合约,并严格遵守执行。 工作助理职责列了十来条,姜暮云扫了一眼,没什么太大问题。 生活助理职责方面亦有十来条,可姜暮云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1、早上6点半准时到甲方家中,叫甲方起床;2、负责甲方一日三餐,保证营养,一周内不可重样,并陪同进餐;3、陪同锻炼,甲方每天早上7点到7点半晨跑,晚9点至10点游泳锻炼一小时,乙方必须全程陪同…… 还有最后一条加粗,除了6小时睡觉时间,其余时间都算工作时间,必须甲方在哪里,乙方就在哪里。 “孟总,我只是您的助理,不是您的贴身保姆,我有我的生活,凭什么除了睡觉时间,其他所有时间都要交给您?”姜暮云把文件夹丢在桌上,提出异议。 孟朝晖:“既然是我的助理,当然是按我的要求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之所以答应姚总肯来做我的助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想赎罪,对吧?” 他把“赎罪”二字咬得极重,目色冰冷地看着她。 姜暮云没法否认,紧咬着唇,不说话。 “姜暮云,如果你签了这份合约,按要求做我的助理,我就原谅你,那件事就翻篇了。”孟朝晖拿起文件,递到姜暮云面前。 姜暮云抬眼对他对视,思忖片刻,接过文件夹,拿起桌上的笔,大笔一挥,在合约下面写下,合约时间两个月,递回去给他,“我答应姚总,做你两个月的助理。两个月后,你我两不相欠,如何?” 孟朝晖接过,龙飞凤舞地签上大名,“一言为定。” 姜暮云也签上自己的大名,可看着文件夹被孟朝晖收走,她怎么有种签了卖身契的感觉。 孟朝晖把文件夹放回抽屉,起身,朝门口走去,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又立刻拉平,冷声道,“还不来开门!” 姜暮云立即小跑过来,拉开门,欠身,等孟朝晖出去了,自己才跟在他身后走出去。 孟朝晖扫了一眼站在面前的所有高层,转头对身边的姜暮云道,“姜助,叫上设计部的所有员工,一起上来开会!” 姜暮云利落干脆回答,“是,孟总!” 她上午已经看过集团员工所有人的人事档案资料,集团设计部总监现已在楼上,所以她立即拨打了设计部副总监的电话,让他通知所有员工上来开会。 打完电话,孟朝晖他们已经先行去了会议室,姜暮云连忙抱了笔记本,端上孟朝晖的咖啡,快速赶到会议室。 孟朝晖身边空着一个位置,姜暮云端着咖啡走过去,把咖啡放在他面前,“孟总,您的咖啡。” 然后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身边的空位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用一种同情的目光,他们都知道孟朝晖从来不允许任何人坐在他身边,哪怕是他的左膀右臂兼好友梁亮也不行。 果然孟朝晖蹙起了眉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眉头皱得更紧,“咖啡都凉了,还端来给我喝,重泡!” 这是姜暮云生平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训斥,脸霎时红了,胸口不断起伏,真想把咖啡泼他脸上,拂袖走人。可一想到她已经签了“卖身契”,只要坚持两个月,就能两不相欠,她生生忍住这股冲动,深吸口气后,她扬起笑脸,“抱歉,孟总,我马上重泡。” 姜暮云重新泡了一杯咖啡回来,再次端到孟朝晖面前,然后自觉地往后面,想找个位置坐。她刚才可看得清清楚楚,那些人的目光明晃晃地在告诉她,大魔王身边不可坐也。 梁亮身旁刚好有个空位,便绅士地替她拉了下椅子,姜暮云顺势坐了上去,朝她弯眸微笑,“谢谢。” 孟朝晖忽然啪地一声,重重放下激光笔,冷冷道,“姜助,认清你的位置,你是我的助理!不是他梁亮的助理!” 姜暮云心里那个冤屈啊,这六年半没见,这讨厌鬼小哭包怎么变得这么阴晴不定了,活脱脱的大魔王。 她只得起身,与梁亮对视一眼,再次来到孟朝晖身边坐下。 孟朝晖看也没看她一眼,拿起激光笔,指着大屏幕上项目继续道:“草甸中心区的南侧、西侧紧邻楹州区域生态用地,东侧是高速公路和大东河生态湿地公园,北侧与曙光高新科技产业园相接,生态条件优越,对外交通便利,位于楹州发展的战略性地理位置。这个项目用地面积大概有500公顷,投资约100个亿,是今年楹州的重点项目。拿下这个规划设计项目对于我们朝耘的发展意义重大……” 孟朝晖放下激光笔,深邃的目光从在座的人身上一一掠过,“现在距离投标只有三个星期了,时间紧迫,请设计部在一周之内拿出三个规划方案。设计部的每一位员工都可以参与,可以自行组队,具体操作请柳总监下去安排。只要你有想法有才华,只要你勇于奋斗,朝耘就给你们挥洒的天地!好了,散会!” 孟朝晖的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在座的员工,尤其是普通员工都心潮澎湃,干劲十足,齐声高呼,“是!” 梁亮也起身准备走,孟朝晖锐利的双眸看过来,“梁总,三年人力资源发展规划拟定没有?” 梁亮一脸纳闷,“孟总,您昨天才交代……” 孟朝晖豁然起身,语气严厉,“这种工作不是你作为人事总监早就该考虑到的吗?昨天都提醒你了,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我看你就是太懒散了!” 梁亮陪着笑脸,“是,是,孟总教训的是!” “跟我到办公室来。”孟朝晖冷着脸甩下一句,先离开了会议室。 姜暮云同情地看了梁亮一眼,跟在一些同事后面慢慢走会议室,听到他们在讨论。 “今天孟总好像心情不太好啊,连梁总都被骂了。” “是啊,虽然平时孟总不苟言笑的,但也没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这样不留情面地批评过谁。” “会不会和姜助有关,看来孟总是相当不喜欢她呢。” “小声点,姜助就在后面。” “怕什么,估计她也干不长。” 这女人啊,就是喜欢盘是非,有这时间还不如赶快去找创意灵感,把刚才孟朝晖安排的工作完成得出色些。 姜暮云看了眼前面几个女孩子婷婷袅袅的背影,心里替她们遗憾。 梁亮关上办公室大门,一屁股坐在孟朝晖的大沙发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嘴里埋怨他,“小心眼,人家姜小姐不就是对我笑了一下嘛,至于么。” 孟朝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手靠在扶手上,杵着下巴,一手放在桌上轻轻敲着,亦是坐姿随意,冷冷瞥了梁亮一眼,“你以后给我离她远点!” 梁亮起身,坐到了孟朝晖对面,双手托着腮,盯着他瞧。 孟朝晖皱眉,“看什么看!” “我就是想看看你怎么想的,明明想她想得要死要活的,现在她回来了,你又这种态度,你不怕她又跑了啊!” 见孟朝晖神色有所松动,梁亮嬉皮笑脸地道:“要不要我这个爱情大师教你两招?” 孟朝晖白了他一眼,不客气道:“得了吧你,万年光棍,你比我好得到哪里去,没你事了,你可以滚了!” 梁亮倒是求之不得。 他刚走出办公室,姜暮云拿着一沓资料走上前,“梁总,我有几个问题请教你。” 梁亮哪里还敢再与姜暮云多说话,立即退开一些,“姜助,不好意思啊,我还有紧急的事要处理,有什么不懂的你直接问孟总吧。” 姜暮云点点头,“好,那您忙。” 他早上对自己态度还好好的,怎么现在搞得避她如蛇蝎,难道是孟朝晖让他孤立她,要逼她走。 姜暮云想着,不禁回头朝孟朝晖的办公室看去。 此时孟朝晖正站在窗边,肆无忌惮地看着姜暮云。他可以从里面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情形,但外面却看不到里面。 他走回到座位上,拨打了姜暮云桌上的电话。 姜暮云看了眼来电,接起,“孟总,有什么吩咐?” “进来一下。”孟朝晖道。 姜暮云挂了电话,顺便抱着那一摞资料进到办公室。 “帮我找一下草甸中心区项目的所有资料,包括地理、水文、人文、景观等等所有一切与之相关的材料。”孟朝晖道。 姜暮云问:“什么时候要?” “明天下班之前。” 姜暮云说“好”,然后把自己对公司业务方面有些不懂的地方,请教了他。 孟朝晖抬眸看她一眼,又垂下,“以后有任何疑问都直接问我,对于公司各方面,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好的,孟总。”姜暮云乖乖应承。 ** 六点半,姜暮云仍专心致志地用电脑查阅着资料,并做着各种记录,浑然不觉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直到桌子被人轻轻敲响,姜暮云抬起头,只见孟朝晖手臂上搭着外套,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深不可测。 姜暮云连忙站起来,“不好意思,孟总,一时专注,忘了时间,您晚餐想吃什么?” 孟朝晖迈步朝外走去,嗓音低沉,“跟着。” 姜暮云拿起自己的风衣,搭在手臂间,拎着自己的包包,快速跟上。 孟朝晖走到电梯厅,双手插兜站着,没有按电梯的意思,姜暮云匆忙赶上,也没注意到电梯没人按,她在国外待惯了,那边的男生都很绅士,基本轮不到她按电梯。 俩人僵站了一会儿,孟朝晖抬眸瞄了姜暮云一眼,姜暮云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等助理给他按电梯,急忙伸手去按。 没想到孟朝晖也突然伸手去按。 俩人的指尖碰在一起,孟朝晖倏然收回手,仿佛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 姜暮云:“……”嘁,反应至于这么大吗。 下到车库,孟朝晖走向一辆黑色轿车。 姜暮云一眼就看出,宾利飞驰,忍不住“哇”了一声,小跑两步,上前围观,车身线条硬朗却不失流畅,颜值绝佳,霸气侧漏。 孟朝晖拿出车钥匙,问她,“有驾照吗?” 姜暮云双眼冒光,“有,当然有。”并朝他伸出手,示意他把车钥匙丢过来。 孟朝晖似乎想到了什么,手插进驾驶座的门,径自打开,坐了进去,“你还是坐副驾吧。” 姜暮云瘪着嘴拉开副驾的门,坐进去,还试图劝说他,“哪有老板亲自开车的道理,自然是助理来开,还是换我来吧。” 孟朝晖边启动车,边道:“那也得有命当老板才行。” 他松手刹的时候,手差点碰到姜暮云的衣服,姜暮云默默地扯过衣服,往边上移了移,小声嘀咕了句:“胆小鬼。” 孟朝晖的手顿了一下,冷着脸踩下油门。 第三十八章 我好想你 春日末的傍晚, 天色将暮,天际呈灰蓝色,与远山群岚交接处有一抹合欢粉, 煞是好看。 姜暮云头靠在椅背上,偏头看外面的风景, 看着看着, 就开始犯困,她知道自己不该睡, 小助理怎么可以在老板的车上睡着呢,可她真的熬不住了。 回国后, 她一直忧心张婶的手术, 没睡过好觉, 张婶手术结束后,她又立刻来给孟朝晖当助理,亦是惴惴难安, 难以入睡。 回来这三天, 她的睡眠时间加起来估计不超过十小时。 姜暮云挣扎了很久, 还是败了, 沉沉睡去。 孟朝晖在一个红灯路口停下来, 许久没听到姜暮云的动静, 忍不住偏头看了她一眼, 眉眼柔和下来,原来是睡着了。 他细细地打量着她,六年半了,她的样貌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气质更多了点沉静与内敛,不过着急起来, 还是会原形毕露,跟个小花猫似的张牙舞爪。 嘟嘟嘟,后面的车按起了急促的喇叭。 孟朝晖收回目光,继续向前开,不过开得速度慢下来了一些,异常平稳。 二十分钟后,他开到了文化巷,在一棵蓝花楹树下停了下来。 吧嗒吧嗒,雨点轻轻敲打着窗户。 姜暮云做了个梦,她躺在一片铺满蓝紫色落花的草地上,孟朝晖绝美的容颜放大地出现在眼前,他一点点靠近,他身上淡雅的药香萦绕鼻尖,他亲了亲她的唇,轻声说,“阿暮,我好想你。” 姜暮云猛地惊醒过来,睁开眼睛,身上有件衣服滑了下去,然后听到男人低沉好听的嗓音,“睡醒了?” 姜暮云环顾了下四周,才发现车停在一棵蓝花楹树下,车前窗上落下不少蓝紫色的钟型花朵,静静地躺在那儿,有种浪漫的氛围。 她立即想到了那啾恃洸个梦,忍不住舔了舔唇,脸热起来,“嗯,对不起啊,孟总,你怎么不叫醒我?” 孟朝晖手上拿着平板电脑,淡淡道:“刚好有些公务要处理。” 姜暮云低头看了眼滑下来的衣服,是孟朝晖的外套,连忙拿起来递给他,“谢谢孟总的衣服。” “只谢衣服,不谢我?”孟朝晖挑眉。 姜暮云尴尬地咳嗽一声,看他一眼,立即收回目光,“没有,我的意思就是谢谢你。” 孟朝晖轻轻“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外面是吧嗒吧嗒的雨声,时不时有几朵蓝花在眼前落下,在这密闭的空间里,空气似乎变得有点稀薄和炽热。 “你是不是……”孟朝晖想问她是不是很累。 “那个,不是去吃饭吗?”姜暮云却同时开口问他。 孟朝晖马上改了口,“你也饿了吧,去吃饭吧。” “好。”姜暮云差点要举双手双脚赞成,赶快逃离这尴尬的氛围才行。 孟朝晖忽然靠近她,一手撑在了她的椅背上,整个身体贴了过来。 他身上清雅的香气袭来,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姜暮云捏紧了拳头,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 孟朝晖轻轻舒口气,说了声,“拿到了。” 然后他的身体朝后靠,渐渐远离了她,姜暮云看到他手上拿着把浅黄色的短伞。 原来他是伸手去够车后座的伞啊,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姜暮云为自己浮现的不堪念头而愈加脸红。 孟朝晖打开车门,下了车,快步走到副驾门前,帮姜暮云拉开车门。 姜暮云这才从刚才的思绪回过神来,收敛心神,淡定下了车。 啪的一声,黄伞像一朵小黄花一样绽放在她的头顶,替她遮挡了雨丝。 “车里只有一把伞。”孟朝晖淡淡说。 姜暮云看了眼这把雨伞,有点小,浅黄色,在黑夜里很亮眼也很温暖,挺好看的,只是她搞不太懂为何他一个大男人会买这样的伞,与他的风格很不搭,难道是他女朋友落在她车上的?这样一想似乎就通了。但不知为何,她的胸口却有点闷闷的。 她伸出手去拿伞,“那我来拿吧。”她还是谨记着自己助理的身份的。 孟朝晖反手帮她关上车门,紧紧地抓着伞柄,语气冷淡疏离,“不用,你太矮了。” 姜暮云撇撇嘴,默默收回手,她172的身高,在女生中并不算矮的,但奈何孟朝晖186,在他面前,她的确就娇小了。但是因为这个原因吗?还是他不喜欢别人碰他女朋友的东西? 姜暮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大不小的雨点打在黄伞上,滴答滴答,欢快地唱着歌儿。 小小的黄伞下,姜暮云和孟朝晖挨得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姜暮云的心跳又开始加快,眼看着餐厅近了,她道:“快到了,我跑过去吧。” 她才刚起步,胳膊就被孟朝晖拉住,一把拽了回来,一下子撞入他的怀里。 孟朝晖长臂一收,干脆半抱着她,沙沙的雨声中传来他清冷的质问声:“你现在是我的助理,如果你淋雨生病了,你知道会耽误我多少事情吗?” 姜暮云一下子就老实了,也不挣扎了,脑子有点乱,觉得他说得确实有点道理。 直到他们走到了餐厅屋檐下,孟朝晖松开了她,姜暮云才觉得他刚才说的有什么狗屁道理,他不是一直都不需要助理吗,也没见耽误他什么事啊,事业照样风生水起的。 这是一家滇菜馆,孟朝晖带着姜暮云上楼,要了个包间。 孟朝晖叫了两套过桥米线,点了一些云南特色菜,让服务员上菜快点。 姜暮云是个对吃挺讲究的人,但孟朝晖点的菜倒都非常合她的口味,完全挑不出毛病来。 尤其是那碗过桥米线,鸡汤浓郁鲜美,配上切得极薄的鸡片、鱼片、火腿片等的片料,佐以清甜的菊花和馥郁的玫瑰,更是激发出汤的香醇味道。 姜暮云双手捧着碗,把汤喝得干干净净。 “好吃吗?”孟朝晖宠溺地看着她,语气很温柔。 可惜姜暮云抱着碗,挡住了视线,光顾着品味汤的鲜美,也没留意到他话里的温柔。 姜暮云满足的放下碗,咂咂嘴,问:“你刚才说什么?” “作为老板,提醒你一下,刚才的吃相太难看了。”孟朝晖转头,看向窗外。 姜暮云白了他一眼,“助理吃饱了才有力气给您干活呀,老板。” 饭后,依旧是孟朝晖开车。 车驾进江畔灯火小区,林玫租住的小区,姜暮云疑惑问:“怎么来这儿?不是要陪你去锻炼,完了去你家吗?” 孟朝晖偏头,看了她一眼,深邃的桃花眼微微一眯,嘴角翘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怎么,这么想去我家啊?” “还不是为了监督你喝药,姚阿姨交代的,其他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忘记,唯有监督你喝药,让你按时睡觉,不可忘记。”姜暮云大声解释。 孟朝晖又看她一眼,“这么大声做什么?我耳朵又没毛病,还是你自己心虚了?” 姜暮云这才发觉自己刚才是激动了点,只好继续掩饰自己,“我一直不都这样粗鲁的嘛。”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孟朝晖伸出一只手扶在姜暮云的椅背上,开始倒车。 孟朝晖把车停好后,来到电梯厅等电梯,姜暮云就一言不发地跟着他。 “17楼。”孟朝晖抱臂站着,双腿微微敞开,指挥着姜暮云按电梯。 姜暮云按下17,心里更纳闷,他怎么知道我住17楼? 电梯门打开,姜暮云出了电梯,转身把他堵在里面,“谢谢孟总,不用送了,我到家了。” 孟朝晖却从她身侧走了出来,“我没送你,我家就在这里。” 他指了指1702的房子。 姜暮云瞪大了眼睛,“你住1702!好巧啊,我住你对面。” “是挺巧。”孟朝晖淡淡道,按下指纹锁。 门滴地一声打开,他站在门前,转头看她,“我下午刚飞回来,太累了,今天就这样吧。那个明天,你给我打起精神来,考验你的时候即将到来,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这意思就是她现在可以回家睡大觉了。姜暮云不禁笑弯了眼,“OK,孟总好好休息,晚安。” 孟朝晖看她溜得这么麻利,沉下眼眸,用略带着点嘲讽的口吻道,“你刚才不是说要监督我喝药的吗?怎么才说完就忘了。” “是是,孟总教训得是。”姜暮云维持着假笑,他果然还是不肯那么轻易放过自己。 跟着孟朝晖进到他家,姜暮云四下看了看,格局与林玫租住的房子差不多,装修风格却大不同,简约的欧式风格,蓝白为主色调,跟他这个人一样,显得冷冷清清。 “厨房在哪儿?”姜暮云问。 孟朝晖给她指了指,姜暮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依照姚阿姨交代的,拿出一袋熬好冷藏的中药,又数了数剩余的量,还能喝三天,就得去药店煎药了。 姜暮云把中药倒在碗里,放进微波炉,按下两分钟,靠在一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好困啊,这该死的孟朝晖,还得伺候他喝药,这么大的人了,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嘛,都二十四五岁了,还是个妈宝男,以后谁敢嫁给他哦。 叮的一声,药热好了。 姜暮云迷迷糊糊伸手去拿药碗,烫得龇牙咧嘴,这才看见微波炉旁边有一副手套,戴上手套,端了药碗,来到客厅,没看到人影。 姜暮云困得有点恍惚,张口就喊:“大朗,该吃药了。” 孟朝晖从卧室走出来,他换上了宽松舒适的家居服,一脸阴沉地看着她,“刚才喊我什么?” 姜暮云转了下眼睛,“孟总啊,我喊你孟总啊。” “你确定?”孟朝晖一步步走过来。 姜暮云把药碗放在茶几上,脱下手套,“不然呢?我喊了你什么?” 孟朝晖张了张嘴,没说话,兀自阴沉着脸。 “孟总,你大概是太累了,幻听了,你赶快喝了药去休息吧,我就先走了啊。”姜暮云说完,立刻溜之大吉。 砰的一声,门合上了。 孟朝晖在沙发上坐下,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嘴角仍残留着些许药汁,他伸出舌头,轻轻舔干净,嘴角微扬,桃花眼潋滟。 第一次喝中药喝出了甜味。 第三十九章 心尖尖儿都发起颤来…… 第二天, 在下班前半小时,姜暮云终于将草甸中心区相关资料全部整理好,打印了一份纸质版, 厚厚的五六十页。 姜暮云敲敲孟朝晖办公室的门,听到他喊进来, 走进去。 孟朝晖的办公桌是L型的, 桌上摆满了各类资料,略显凌乱, 他戴着副金边眼镜,正在伏案写写画画, 头也没抬, “什么事?” 姜暮云第一次看到他戴眼镜的样子, 觉新奇且惊艳,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他深邃撩人的桃花眼藏在了眼镜后,平添了几分书生气, 莫名地很“斯文败类”, 却也更有诱惑力。 孟朝晖半天也没听到声音, 不由得抬起头, 冷冷问:“什么事?” “孟总, 您昨天让我收集的草甸中心区的资料, 我整理好了。”姜暮云回过神来, 急忙把文件夹递到孟朝晖面前。 孟朝晖放下笔,接过文件夹,“好,我先看看。你出去吧。” “孟总,马上到晚饭时间了,您想吃什么, 想去哪里吃?我定位子。” 孟朝晖说:“全公司都在加班,我出去吃不合适,你统计一下,有多少员工要加班的,一起点外卖。” “好。”姜暮云应道,立刻出去办。 六点半左右,外卖送到了,姜暮云把孟朝晖那份外卖拿出来,给他送了进去。 孟朝晖抬头看向她,“你的呢?你这是想违约?” 一定要面对面陪同进餐才算是陪同进餐吗?姜暮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乖顺道,“哦,我马上拿进来。” 等她进来,孟朝晖的办公桌已收拾得整整洁洁,他的对面已经放好一张椅子。 姜暮云自觉地在他对面坐下。 俩人默不作声地各自打开外卖盒,开吃。 孟朝晖看了眼姜暮云的菜,皱皱眉,从自己这里夹了几块红烧牛肉放到她那里。 姜暮云连忙拒绝,“我昨天吃多了,今天要少吃点,减肥。” “这肉我不爱吃,就得你吃,不许浪费。”孟朝晖很是霸道。 姜暮云只敢悄悄瞪他一眼,腹诽,不爱吃的就给我,当我是垃圾桶啊。 “这个我喜欢吃。”孟朝晖又夹走了她快餐里的几块茄子。 姜暮云从小不爱吃茄子,觉得味道怪,闻言,立即把所有茄子扒拉过去,“你喜欢吃啊,都给你。” 吃完了晚饭,姜暮云收拾干净后,泡了一杯养生茶进来。这是姚阿姨宝典里的一款养生茶,促消化解油腻。 她正要出去,孟朝晖叫住她,“以后要泡就泡两杯,我不喜欢一个人喝,显得我太孤家寡人了。” 就您这种性子,能不孤家寡人嘛!姜暮云心里道,面上恭敬,“好的。” “坐下吧,我看了你收集的资料,想听听你对这个项目有什么想法。”孟朝晖道。 姜暮云在他对面坐下,一秒摒除所有杂念,进入工作状态,指了指他办公桌上的项目用地图,“这个项目总占地面很大,500多公顷,主要由农田、橘子等农作物种植绿地,以及部分工业用地和村落占据。在这片场地里,农业是它过去,也是属于它的一份独有记忆。随着城市化的进程,越来越多的农田变成都市,可我在想,我们能不能保留住这份绿色。” 孟朝晖靠着椅背,抱臂看着她,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都市农业最早出现在1930年的日本《大阪府农会报》上,作为学术名词则最早出现在日本学者青鹿四郎1935年发表的《农业经济地理》一书中……现在很多国家和地区都在打造都市农业或者是城市农业,但据我所知,在咱们楹州,甚至我们省内还没有过这么大体量的城市农业。我的想法还不太成熟,正打算搜索相关案例……” “你不用浪费时间再收集,我这里有一些案例。”孟朝晖拉开抽屉,拿出一沓资料,放在姜暮云面前。 姜暮云翻看了一下,他已经收集了近50个都市农业的经典案例,看来他和自己是想到一块去了。 “好,我现在就去研究一下。”姜暮云抱起资料,准备出去。 孟朝晖指了指对面书柜前的一张办公桌,“你就在那里看吧,我们方便交流。” 姜暮云想想也是,便抱着资料过去坐下。 时间过得飞快,感觉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八点半了。 姜暮云的手机闹铃响了,设置的提醒是,游泳,差不多要到孟朝晖游泳时间了。 她抬起头,看向孟朝晖,他正全神贯注地在画图,面前放着一张A2大小的纸,手握着铅笔,刷刷刷地在画。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可以看到他眉骨高耸,长密的睫毛低垂着,在眼睑上投下阴影,薄薄的金属框架在高耸挺拔的鼻梁上,在冷白肌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斯文禁欲且清冷。 不得不承认,他认真工作的样子真的很帅很迷人,尤其是戴着眼镜的时候。 孟朝晖脖子有点酸,抬起头,活动了下脖子,眼神也不自觉地往姜暮云的方向瞟,俩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姜暮云心虚地挪来目光,佯装伸了个懒腰,然后道:“孟总,您锻炼的时间到了。” 孟朝晖收拾了下桌面,把图纸卷好,斜插进公文包里,站起身,拿了衣服,“走吧。” 他们从楼梯间下到每一层楼的办公区,悄悄地转一圈,孟朝晖似乎不想惊动别人,姜暮云跟在他身后,也只得蹑手蹑脚的。 “以设计总监柳总监的名义给设计部还在加班的五个同事点个宵夜。”在电梯里,孟朝晖对姜暮云道。 姜暮云点点头,问他:“怎么不直接以总裁的名义,他们不是更受鼓舞吗?” “这样他们会有压力,而且我也需要和他们保持距离感。”孟朝晖说,同时在集团高管群里,@柳湘,给你们点了宵夜,以你的名义,辛苦了。 柳湘看到微信,立即冲出办公室,冲向电梯厅,看到电梯的指示灯已经到了负二层。 她心里有些苦涩也有些得意,她知道自己与孟朝晖不可能有什么,他身边有崔宝莉,那可是多少男人的梦中情人,她是有自知之明的。 但在这个公司,她自认是孟朝晖的左膀右臂,是最接近他的女人。能与他共事,能像现在这样得到他的一星半点关怀,她就觉得值了。 “孟总,车还是交给我吧,作为助理,我实在是无法心安理得的坐在副驾。如果您不同意,那我就打车吧,一会见。”姜暮云坚持要开车。 孟朝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还是把钥匙丢了过去,语气冰冷严厉,“我心脏不好,你不许飙车!” “我保证不飙车,好好地开,认真地开。”姜暮云接过车钥匙,笑逐颜开。 姜暮云果然没有飙车,只是偶尔在被一辆破车超了后,她会忍不住追上去,然后再把它远远地抛在身后,然后和孟朝晖解释,“那个,咱这毕竟是宾利飞驰啊,小飞人家也是有自尊心的嘛,不能让它太委屈啦。” 孟朝晖没说话,偏头看着她,满眼心疼。 她确实不是当年那个任性妄为、飞扬恣意的小女孩了,在国外的这些年,虽说有姜娴的照拂,但毕竟她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更多时候她得靠自己,她一定是吃了不少的苦,所以她懂得了审时度势、懂得了察言观色、懂得了忍让退步。 “你若想飞就飞吧。”孟朝晖忽然道,转过头去看向窗外,不再看她。 姜暮云以为自己听错了,跟他确认道:“你说真的?” “真的。”孟朝晖说,伸手抓紧了车顶把手,只要她喜欢,他愿意舍命陪着她。 姜暮云激动得手心都冒汗了,眼睛亮晶晶的,但是她也只是提了一点速,在交通法规定的时速范围以内。 孟朝晖转头疑惑地看着她。 她弯弯眼睛,轻浅一笑,“我现在是朝耘公司的一员,我可不能给公司抹黑,万一超速被抓,可就惨了。” “看不出来,你还有那么一点集体荣誉感。”孟朝晖松开手,坐直身体,为自己刚才没出息地抓了车把手而懊悔。她肯定在心里偷偷笑话我了。 孟朝晖要去的那家游泳馆离他们住的小区不远。 这家游泳馆有贵宾池,一池一卡,孟朝晖不愿意和别人共用游泳池,办了最高级的贵宾卡,整个游泳馆仅此一张,所对应的泳池也是最大、最干净、最私密的的。 从六年半前,他去英国留学开始,他就发誓要锻炼好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是幸福生活的基础,虽然他心脏不太好,适宜他的运动很有限,但医生跟他说,游泳就非常适合他。 所以这么多年,他坚持每天游泳,从半小时到现在的一小时,从不间断,他的身体状态确实越来越好。 才走进游泳馆,女工作人员就和他热情地打招呼,“孟总好,您真是太自律,天天都来!” 同时好奇地打量着姜暮云,她在这里工作两年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孟朝晖带着人一起来游泳馆,还是个女人。 孟朝晖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径直朝里面走去。 姜暮云跟在他后面,问:“意思是你昨晚也来了?” “嗯,不游个泳睡不着,所以又来了。”孟朝晖说。 孟朝晖带着姜暮云来到售卖游泳用品处,对她道:“你选一套泳衣。” 姜暮云瞠大双眸,“我也要游?” “陪同锻炼陪同锻炼,不仅仅是陪,还有同。”孟朝晖语气淡淡,混着点笑意,自顾自地走进女士泳衣货架间。 姜暮云气得心梗,“你这是给我挖文字陷阱呢。” 孟朝晖拿了一套白色比基尼,在她面前比了比,“这个怎么样?” 姜暮云把他和比基尼一把拨拉开,重重哼了一声,“你想得美!” 她挑了一套非常保守的深蓝色连体泳衣。 孟朝晖的贵宾池位于顶层,透明的玻璃顶,可以看到漫天闪耀的繁星。 宽大的泳池在明亮灯光的辉映下,碧波荡漾,清澈见底,可以看清池底的砖被擦得蹭亮蹭亮,池子边摆放着一张茶几,上面放着糕点水果饮料等,旁边放着两张躺椅,再旁边有个衣架,挂着干净的浴袍、毛毯等物。 可真会享受,游累了可以吃吃喝喝,还可以躺着看星赏月。 果然有钱人的快乐不是她能想像的。 姜暮云还在那儿想着有的没的,只听扑通一声,孟朝晖已做完热身运动,一个鱼跃,跳入水中。 他犹如一条鱼儿一般,在水中灵活地畅游,双臂有力摆动,修长的腿灵巧地蹬水,速度极快,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游了一圈。 他游到起点,抓着扶手,露出头来,摘下眼罩,朝姜暮云招手,“下来,我们比赛!” 姜暮云家别墅就有游泳池,他知道她是会游泳的,而且游得不错,她一向很有运动天赋。 “我先做下热身。”姜暮云也挺喜欢游泳的,一听说要比赛,激起了该死的胜负欲。 她简单做了会热身,也一个鱼跃,猛地扎入水中,她毕竟很久没游了,不似孟朝晖天天游,自然比不过他,一会儿就被他甩在了身后。 姜暮云不愿服输,抓着扶手休息了一会儿,又潜入水中,与孟朝晖并肩向前游。 可很快,孟朝晖就超过她,游远了,姜暮云想要加速,可腿突然一阵痉挛,蹬不动了,她没入水中,呛了好几口水。 幸亏孟朝晖发现得及时,回头猛地潜入水中,长臂环抱住她,拖着她游回起点,把她抱上岸来,放在躺椅上 “没事吧?”孟朝晖蹙着眉头,拿了间浴袍披在她肩上。 姜暮云脸上表情有点痛苦,却只是摇摇头,“没事,就是喝了两口水。” “是不是腿抽筋了?”孟朝晖看她一直用手摁着左边小腿肚。 “嗯,可能太久没游了,热身没做够。”姜暮云道。 孟朝晖伸手把她的左小腿抓住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姜暮云惊讶:“你干嘛?” “帮你按一下,一会儿就好了。”孟朝晖说着,已经上手。 他一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腕,不让她乱动,一手握着她的小腿肚,从上往下捋,他的手掌很大,几乎能完全抱住她的腿肚,指上有薄薄的茧,摩擦着她的小腿。 仿若有电流流过,又酥又麻,心尖尖儿都发起颤来。 姜暮云感觉血液直往脸上涌,脸颊发烫,她挣扎着,“我自己可以。” “别乱动!”孟朝晖板着脸,语气严厉。 姜暮云一时被震慑到,没敢乱动。 “好点没?”孟朝晖抬头看她,她的脸上两朵红云艳丽无比,他低下头,唇角微微勾起又压下。 姜暮云连忙说:“好了,真的,你不用按了。不信我走两步你看。” 孟朝晖松开手,姜暮云立即跳了下来,离他远远地。 “你慢点。”孟朝晖眉头皱起。 姜暮云慢慢地走了几步,确实已经好了,“你看,我没事了,你去游你的吧,我自己坐会儿。” 孟朝晖却道:“不游了,回去吧。” 第四十章 春梦 回到孟朝晖家中, 刚好十点半,姜暮云赶紧把中药热好,端去给孟朝晖喝。 找了一圈, 在书房门口,伸个头进去瞅了眼, 看到了他, 他端坐在书桌前,戴着眼镜, 又在画图。他戴眼镜的样子真是好看。 姜暮云走进去,才发现他这个书房比林玫租住的房子的书房大很多, 分为两个部分, 被半面从顶到地面的书柜隔开, 书柜里塞满了书,但摆放得整整齐齐。 孟朝晖就坐在书柜前,想要拿书, 只需要滑动下椅子, 靠后伸手一拿就行, 很是方便。 姜暮云走上前, 把药碗递给他, “孟总, 喝药了。” 眼角余光却忍不住朝里面瞥, 她看到钢琴的一角。 孟朝晖接过,抿了一口,皱着眉头,“烫!” 娇气包。姜暮云腹诽,只好接回来,给他吹气。 “小心点, 别吹些口水进去了。”孟朝晖冷着脸,提醒道。 姜暮云气到了,差点就想把碗重重搁在桌上,拍拍屁股走人了,但她在心里默念三声忍忍忍后,她忍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边用汤勺搅动着中药,边轻轻呼气,耐心细致地吹了快两分钟,觉得差不多了,才递给他,“孟总,应该可以了。” 孟朝晖接过,这回没有挑剔,用汤勺舀着中药一口口慢慢地喝。 姜暮云头一次看人喝中药像喝汤一样,这样不会更苦吗,她已经感觉满嘴都是苦味了,她不再看他,伸头朝里间看了看,问:“我能进去看看吗?” “随你。”孟朝晖淡淡道。 姜暮云走了进去,窗户边果然有一架钢琴,还是架很大的三角钢琴,看材质做工,起码百万起。他会弹琴?以前怎么没听他说过。 这时孟朝晖也走了进来,姜暮云抬眸看看他,他似乎知道姜暮云所想,神色淡漠地道:“就做一摆设。” 姜暮云撇撇嘴,好吧,你有钱你任性。 看到这么好的琴,姜暮云有点手痒了。自从那次醉酒弹了琴后,她到了美国,也时常会弹一弹,心情不好的时候,或者心情很好的时候,都很适合弹琴。回国后这几天,她的心情其实蛮复杂压抑的,心里似乎也有个声音在呼唤,想要弹琴。 “想弹你就弹吧。”孟朝晖说,声音低缓悦耳。 姜暮云于是在琴凳上坐下,打开琴键盖子,试了一下音,浑厚柔和,音符柔柔地延展着。 真是好琴,姜暮云弹奏了一首《playing love》,是她最爱的一部电影《海上钢琴师》里的曲子,男主角1900不经意间透过船窗瞥见一个金发女孩,就在那一瞬间,怦然心动,万物都静止,在那种心情下弹奏的曲子。 姜暮云第一次听到时就为之沉醉,就像是见到喜欢的人心跳骤失的感觉。 整首曲子浪漫柔美,带着点忧郁悲凉。 姜暮云弹完之后,思绪还沉浸其中,久久难以自拔。 “很好听,是什么曲子?”孟朝晖看着她,眼神不自觉地柔和。 姜暮云回过神来,心蓦然慌乱,她怎么会弹这首曲子呢。她在和辛辰交往时,曾经想过,有一天要弹奏这首曲子给他听,很可惜他们短暂交往就分手了。可她怎么会忽然弹给孟朝晖听呢?这是一首弹给心上人的曲子啊。 “《海上钢琴师》你看过吗?电影里的一首曲子。”姜暮云含糊地道。 孟朝晖倚靠在琴边,低头深深地看着她,“看过,我想起来了,是男主角对女主角一见钟情时弹奏的曲子,难怪这么耳熟。” 姜暮云忽然想起了电影里1900说过的一句话,不禁脱口而出:“I was born in the ship,and the world passed by me.我生于斯长于斯,繁华世界从我眼前经过。” 孟朝晖低眉看着她,目色深沉,神秘莫测,他的嗓音低醇清冽,“因为他的内心足够繁华真实,才能克制甚至不去在意外界的吸引,也能在离开之际心满意足。” 姜暮云内心微微触动,抬起头,看向他,正撞入他那深邃炽热的眼眸中,她的心里似乎有小鹿乱撞,莫名慌乱,她站起身,想要走,却忽然瞥见书柜的背面依旧是一整面的书柜,不过是装了玻璃的,里面摆放的不是书,而是许多古代建筑模型。 姜暮云的视线被吸引,她走过去看,一眼就看到了“醉翁亭”的木制模型,她觉得特别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啊,这个好像我们那年去云城,我喜欢的那个模型。” 孟朝晖走过来,眸光晦暗下去,语气淡淡,“是吗?我不太记得。” “你在哪里买到的?”姜暮云问。 孟朝晖说:“自己做的。” 姜暮云微张着嘴,“这些,都是?” “嗯。” 姜暮云赞叹一声:“好厉害啊。” 她伸出手,想打开玻璃门,仔细地看一看这些各种材质的建筑模型,手指尖被孟朝晖忽然握住,“别动。” 他很快就松开了手,转身朝外面走去,低沉的嗓音传来:“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不成不许睡觉。” 姜暮云僵在原地好一会儿,低头看了眼被他抓过的指尖,似乎还残存着他的温度。 “还不过来?”外面又传来他的声音。 姜暮云赶紧收拾好情绪,走出去。 孟朝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画,“我在画规划图,你把你的都市农业的想法画进去,画在这一块区域……” 姜暮云低头看,他将这个项目划分为三块内容,以科技公园为核心,南边是都市农业,北边是文化商业片区,北边的规划已经非常清晰,包括综合性地标、文化主题商业中心、住宅等。 他不愧是学霸,手绘很厉害,线条干脆利落又富有力度,透视运用得心应手,光影综合表现力极佳。难怪说设计大师都是不用电脑的,姜暮云已经把他自动归类到大师级别。 “我想充分尊重这个片区的地形、水文、景观系统,所以这个公园是核心,它将整合并保留这些高地和低谷,保留40%以上的绿地开发空间,同时延伸并联系周边建筑,我将采取两纵一横的三条廊道,将公园与城市无缝对接……”孟朝晖给她细致地讲解。 姜暮云非常震惊,“你确定你要这样规划?” 对于城市来说,把如此大片的土地保留其原始状态,不建高楼不建住宅,这样的规划太大胆了,恐怕连公司自己的员工都通不过,更别说去投标了。 “所以我先要把这幅规划图先画好,再过四天就要开会讨论了,时间很紧。”孟朝晖道,“文化商业片区我也已经设想好了,画起来很快,但公园是核心,是难点,我还在考虑,你今晚先帮我把都市农业部分画好。”孟朝晖说,语调不徐不疾,听起来令人安心。 “好!”姜暮云平添了许多信心,同时她对这个设计很感兴趣,手也有些痒痒,她自问自己的水平或许比不上他,但也绝不会差很多。 书桌很大,足够他们二人并排着坐一起工作。姜暮云对于都市农业的设计规划早已构思好,刷刷地就开始动笔画图,孟朝晖坐在她旁边,时不时看她画图,偶尔翻看资料,更多时候是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暮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抬头看到对面的挂钟,已快12点了。 姜暮云想到姚菁菁的叮嘱,便转头对孟朝晖道:“孟总,你去睡吧,你不可熬夜。” 孟朝晖太过专注,没听到,姜暮云忍不住盯着他的侧脸看,眼镜架在高耸的鼻梁上,镜片下方眉眼低垂,睫毛长密如扇子,被灯光映染闪着光。 他戴眼镜认真工作的样子,真的好迷人。姜暮云又一次看呆了。 大概是姜暮云的注视太过强烈,孟朝晖忽然抬起头,看了过来,与姜暮云四目相对。 “看什么?”孟朝晖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响起。 “在看你啊,小哭包。”姜暮云大概是被什么迷了心窍,话不经过大脑,脱口而出。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以后,她脚趾扣地,尴尬得要死。她已经六年多没犯花痴病了,怎么到了他面前就破功了。 孟朝晖漆黑明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你刚才说什么?” “啊,我刚才说,孟总,你去休息吧。”姜暮云立即严肃表情,耍赖不承认。 “好像不是吧。”孟朝晖微微眯了眯眼,给人一种危险的意味。 姜暮云一本正经,学着机器人的语调,“孟总,我是您的助理小姜,我刚才就是喊您孟总,恭请您去休息。” 孟朝晖眉眼里染了点点笑意,“那我去睡了。你呢?” “我当然是回家了。”姜暮云说,可看着他脸色不善,一脸不满意的样子,立即改口:“不,先把图画完了。我可是很负责任的助理。” 姜暮云极力让自己笑得不那么勉强。 孟朝晖拍拍她的肩膀,“那就辛苦了,我负责任的助理,姜助。” 他说着,做了一个僵住的表情和动作,姜暮云被他逗笑,打了他一下,“哈哈哈,小哭包,你还蛮有搞笑天分的嘛。” 孟朝晖这下是真的僵住了,很多年了,他无数次地想象着,他和她在一起笑闹,愉快的相处。 当这一幕真实降临时,他觉得太不真实了。 姜暮云也微微愣住,觉得自己僭越了,现在他的身份是老板,他不是什么小哭包。 “抱歉啊,孟总,您快去休息吧。我得抓紧工作。”姜暮云挪开目光,抓起笔,继续画图。 孟朝晖也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点点头,嗯了一声,就离开了。 回房后,孟朝晖如何睡得着觉,时不时就蹑手蹑脚地过来偷瞄一眼姜暮云。 姜暮云可不晓得孟朝晖背后的辛苦,只在心里骂他:还真好意思,自己跑去睡觉了,让我在这里加班,这什么老板啊,这么不懂体恤员工,可他好像挺体恤那些设计部的员工的,看来他就是不体恤我而已,他就是想报复我…… 她骂归骂,可笔下的动作不停,画了很久,终于熬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当闹钟响起时,姜暮云从梦中惊醒过来,脸色绯红,心跳加速,大汗淋漓,她做了个很羞耻的梦。 她已经多年没做这个梦,刚去美国那几年,她还时不时地会做。 梦里的情形几乎是十八岁那晚她想不起来的那段,她与他纠缠在一起,缠绵悱恻,极致欢乐,也正是因为这些梦,她更加坚信她那晚的确是对孟朝晖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但昨晚的梦与之前又有些不同,昨夜的孟朝晖更成熟更有力量,胸肌腹肌明显结实,在梦里她还一块块地摸过。以前的梦都是她掌握着主动权,而昨夜的梦,她变成了承受的那一方…… 天啊,怎么突然又梦到了。难道就因为他昨晚帮自己按摩了下腿。 姜暮云掀起被子,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羞臊欲死,等会该如何面对他啊,啊啊啊! 可她还是不得不起床洗漱,然后去按对面家的门铃。 孟朝晖打开门,吓了一跳,皱眉瞅着她,“你没病吧,去跑步你戴个大墨镜?” 姜暮云不想让他发现自己闪躲的眼神,特意戴了个墨镜,“没办法,我有这个癖好。” 俩人坐着电梯下楼,姜暮云站在墙角,离他远远的。 出电梯时,姜暮云等他先出,走出两步的距离,才迈脚走出电梯跟在后面。 跑步时,路上忽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条狗,姜暮云差点就踩到它,吓了一大跳,一不小心崴了下脚。 孟朝晖急忙拉着她到旁边椅子上坐下,自己蹲下,伸手握住她崴到的脚,把鞋子脱了,握着的脚踝想要查看她的伤势。 姜暮云忽然就想起昨晚那个梦,他一手捉着她的脚,另一只手覆在她的小腿上,轻轻揉捏,揉着揉着,大手一点点往上…… 她的脸霎时烫得能烙饼,心跳也快得要随时飞出胸膛一般,她使劲抽脚却抽不出来,一急之下,一脚踹在孟朝晖的胸口,脱口而出,“你,你别碰我!” 孟朝晖莫名其妙被踹翻,坐在地,懵了好一会,抬头看着她,俊美的一张脸已经冷得带上了冰渣,他站起身,拍拍身后,冷冷地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愿意碰你!” 他丢下她自己跑了。 姜暮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为自己刚才过激的行为后悔不已,她摘下墨镜,追上他,小声跟他道歉:“孟总,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孟朝晖冷着脸,不理她。 第四十一章 拥抱 跑完步, 回到孟朝晖的家,姜暮云想讨好他,让他原谅自己, 亲手做了早餐,端到他面前。 孟朝晖看都不看一眼, 甩下一句:“你自己吃吧, 我洗澡去了。” 到了公司,姜暮云问他:“孟总, 我帮你点份早餐吧。” “不必了,有人给我点了。”孟朝晖冷冷回她, 径自进了自己办公室。 果然, 过了不到十分钟, 外卖送餐员送来了早餐还有一束火红的玫瑰,说是孟朝晖的,请她签收。 难道是女朋友的爱心早餐。姜暮云莫名心情不太好, 签收后, 给他送进去。 孟朝晖头也不抬, 依旧冷言冷语, “放下吧, 你可以出去了。” 这一整天, 姜暮云与孟朝晖除了工作交流, 再无别的。姜暮云也不愿意再用热脸去贴冷屁股,既然他要公事公办,那她就公事公办好了,这不正是她所想要的嘛。 姜暮云晚上依旧在孟朝晖家加班画图,画到凌晨一点半,总算把自己该画的区域画完了。 她走出书房, 客厅留着一盏灯,孟朝晖的卧房门紧闭,她呆呆地站在他门前等了一会,也不知在期待什么。 干什么呢,睡觉要紧,发什么呆。姜暮云回过神来,提醒自己。 她打开门,反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孟朝晖从书房旁边的次卧走了出来,他从猫眼里向外看去,看到姜暮云打开了对面房门,并关上。看到她安全回到家中,孟朝晖才放心地去睡觉。 为了完成姚阿姨交代的任务,不让孟朝晖熬夜,保证他有足够的休息时间,姜暮云自告奋勇地承担了文化商业片区的工作,又连续熬了两天的夜,总算完成了任务。 周五这天,姜暮云顶着两快掉下来的熊猫眼,跟在孟朝晖身后进入电梯。 设计总监柳湘和地产公司副总经理陈子文也在里面,他们和孟朝晖打了招呼,也和姜暮云点头致意。 许是看着姜暮云脸色很差,陈子文忍不住关切地问:“姜助,是不是没休息好?” 姜暮云朝他礼貌地笑一笑,敷衍道:“嗯,没怎么睡好。” 陈子文还想说点什么,孟朝晖忽然一记凌厉冷冽的眼波扫了过来,吓得他一个激灵,话就吞了回去。 随后开会,陈子文被孟朝晖点名汇报工作,本来汇报工作这事是轮不到他的,他也算高层之一,但只是地产公司的副总,一般情况下不该他来汇报。故此他就准备得就不太充分,汇报得磕磕绊绊,被孟朝晖狠狠的批评了一通。 下午两点,关于草甸中心区规划设计的会议如期召开。 孟朝晖听取了设计总监柳湘的汇报,他一直面色沉静,没什么表情,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有节奏地敲击着。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表示他并不是很满意。 柳湘汇报的三个方案,分别是他们设计部三个小组分别的成果,她亦带领了其中一个小组。 “这个三个方案有个别的亮点之处,但还远远达不到我的要求。如果就是这种水平,去投标,毫无胜算。”孟朝晖道,他看了眼姜暮云,“这样吧,请姜助来说一下她对这个项目的想法。” 姜暮云没想到孟朝晖让她来说,不过她并不紧张,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把她和孟朝晖一起合作的手绘规划图投影到了大屏幕上。 这幅手绘图一亮相,就惊艳了众人,现在大家做规划图基本都用软件,很少有人还手绘,尤其是这么大规模的项目,能手绘出来何其不易,况且还画得如此之好,简明清晰还极富艺术表现力。 尤其是那些年轻员工,发出一声声惊叹。 “哇塞,画得太好了。” “大师水准啊!太牛了!” “这是姜助画的?” 年轻员工们无不朝姜暮云投去钦佩膜拜的目光。 “这个手绘规划图是我和孟总一起画的,孟总主笔,我辅助,整个规划设计思路也是孟总主导,我只负责了其中都市农业区域。”姜暮云微笑着说。 孟朝晖突然插话:“主笔的是姜助,她熬了几天夜画出来的。” 得到老板的亲口肯定,在座的高层看向姜暮云的目光有些不太一样了。他们原以为,姜暮云不过是花瓶,虽然她毕业于名校,但她过于出众的容貌,还是很容易让大部分人忽略甚至轻视她的能力。 柳湘更是不自觉地捏紧拳头,她有了很强烈的危机感。 “我和孟总一直认为,好的规划的关键因素之一,是充分尊重当地地形、水文和景观系统,并整合出新的开放空间。所以我们觉得农耕文化是这个片区的一大特色,是独有的记忆,应予以保留,我们采取……”姜暮云结合着规划图,侃侃道来,条理清晰。 但是由于这个规划设计把近一半的土地用在了公园景观及都市农业上,很多高层还是表示太过理想化了,担心政府不会接受,很难中标。 经过投票,只有一半的高层赞同这个规划设计。 这在孟朝晖的意料之中,他没有补充项目规划设计上的问题,他觉得姜暮云已经说得很透彻而且完整了,他坐在正中央,双手交叉置于桌上,抬眸静静地扫视一圈在座的高层,淡淡说了句:“知道新上任的楹州市市长是做什么出身的吗?” 高层们面面相觑,有个别头脑灵活的立刻开始用手机搜索,最后柳湘说:“樊市长是农学博士,是原钦城农科院的院长。” 孟朝晖点点头,不疾不徐地道:“现在楹州近几年的发展确实飞速,但正是因为太飞速了,多少森林耕地变高楼,其中的利弊我不多说,在这个时候,新上任的市长是农科院出来的,这个项目也是他主导的。我有信心一搏,你们有没有?” 孟朝晖语调不高,声音不大,却异常铿锵有力。 高层领导鸦雀无声,随后纷纷表示赞同,再无一人反对,达成一致。 孟朝晖立即对柳湘道:“柳总,接下来看你们的了。手绘图交给你们,务必在一周之内把规划图做出来。还有,我的手绘图要保管好,用完后完好无缺地交还给我。” 柳湘从姜暮云手里接过图稿,对孟朝晖道:“好的,孟总,保证完成任务。” 两周后,草甸中心区项目开标,孟朝晖带领姜暮云、柳湘、梁亮前去参与投标。 现场,楹州乃至国内各大优秀建筑设计单位约三十家通过资格预审,进入投标环节。 开标会在楹州市公共资源交易中心最大的标厅举行,由于是政府出资项目,樊市长以及分管规划局的副市长也作为评标专家参与评标。 按流程,各家单位要派项目负责人上台进行5分钟以内的汇报阐述,顺序以抽签为准。 朝耘设计抽到最末一个,25号。 今日这种场合极为正式,姜暮云的穿着也非常正式,她穿了件白衬衣搭配浅灰色包裙,外面加件浅灰色西装外套。 大厅里空调的温度开得有些低,姜暮云没穿丝袜,裸露在外的腿有些冷,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她情不自禁地微微抖了下。 她的身旁坐着孟朝晖,孟朝晖的身旁坐着柳湘,柳湘旁边是梁亮。 此时柳湘听了台上做汇报的鼎兴设计的思路,似乎有什么心得,正靠近孟朝晖,与他低声地说着什么。 孟朝晖只是微微颔首,一直正襟危坐,没有多说话。 过了一会儿,孟朝晖忽然脱下外套,放在姜暮云的腿上。 姜暮云正在全神贯注地听汇报,腿上一重,偏头不解地看向孟朝晖。 他目不斜视看着台上,薄唇轻启道:“盖着腿。” 姜暮云犹豫了一会,展开他的外套,盖在自己腿上,顿时暖和许多,心情似乎也暖和起来。 这几天他们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就是总裁和助理的关系,除了工作交流,私下没有任何交流。这样的关系其实是姜暮云心中的理想状态,但不知为何,她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 柳湘坐得笔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但她放在腿上的双手却紧紧握着。 她看到了也听到了孟朝晖将他自己的外套给姜暮云盖腿。她知道孟朝晖有轻微的洁癖,从不肯将私人贴身物品给别人拿,更别说把自己的衣服拿给别人用了。 她敏锐地感觉到,孟朝晖对姜暮云不一般。 到24号了,姜暮云把孟朝晖的外套递还给他,小声道:“穿上吧,快到你了。” 孟朝晖隔着衣服按住她的手,把衣服按在她的腿上,“你再盖一会。” 明明隔着厚厚的西装外套,姜暮云却莫名觉得他手按下的那个部位,温度高了好几度,火热滚烫,心脏不受控制地一荡。 她只好再把衣服展开,盖在腿上。 “下面请朝耘建筑设计有限公司孟总作项目规划设计汇报。”主持人悦耳的声音响起。 孟朝晖起身,同时接过姜暮云递过来的衣服,长臂一伸,伸入衣袖中,边大步流星地走上台,边整理自己的外套。 当他站在台上时,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立刻成为全厅的焦点,最令人瞩目的存在。 年轻英俊,气质卓越,身姿笔挺,光是这形象就足够让人记忆深刻的。 “大家好,我是朝耘集团总裁孟朝晖。很荣幸有机会参与此次投标。我们团队对此项目的规划理念是:创建了一个充满活力和多样化的生态城市社区,紧密地将城市与自然,传统与创新,经济与文化有机相连……同时我们的规划设计下的建筑还有以下几个亮点,在所有维度上采用全方位的可持续性设计、高性能的建筑和工程设计采用有机建材、科技含量极高的室内和室外空间……” 当孟朝晖话音刚落,五分钟时间的到提示声正好响起,他的时间卡得非常好。 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引起很大的反响,很多同行在交头接耳,有称赞,也有否定,认为这样的规划不可行。 “谢谢各设计单位的精彩汇报,现在我们评标专家要针对各位的投标文件进行评审,请大家回避。投标结果将在三小时后揭晓。” 出了大厅,柳湘道:“孟总,您要不先回去,我在这里等着就行。” 孟朝晖:“没关系,我和姜助在这里等,你和梁总先回去吧。” 柳湘笑道:“我手头上没别的工作,再说挂着这个事也难以静心,我还是留下和你们一起吧。梁总你呢?” 梁亮双手插兜里,笑着说:“这么大的项目,我自然也要亲眼见证啦。” “走吧,我请大家喝咖啡。”孟朝晖说。 梁亮举起双手,高呼:“赞成!” 孟朝晖他们找了一家装修雅致、环境安静的咖啡厅。 孟朝晖走在前面,挑一桌靠窗边的位置,有两条柔软的沙发,他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姜暮云,示意她坐到里面去。 于是姜暮云走进去,坐下,孟朝晖就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旁边。 柳湘跟在他们身后,不露声色地看了他们一眼。 姜暮云实在太累了,喝了咖啡都没能给她提起神来,靠坐着柔软舒适的沙发,阳光从窗户洒进来,暖洋洋地洒在她的身上,她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孟朝晖立刻脱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腿上,又让服务员拿了条毯子过来,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 梁亮故意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细着嗓子道:“孟总,我也冷我也困了,快也给我要个毯子来盖上。” 孟朝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嘴里冷冷地蹦出几个字:“有病就去看病。” 他端起咖啡,一派优雅地喝了一口,看向窗外,余光却落在姜暮云的脸上。 “孟总,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过去了。要不让梁总在这里陪着姜助,我们先过去等结果。”两个多小时后,柳湘说。 孟朝晖瞥了眼对面的梁亮,梁亮也回敬他一眼,怎么,不放心啊。 孟朝晖收回目光,落在姜暮云身上,“不必了,你们先过去,我和姜助一会就来。” 柳湘不好再说什么,跟着梁亮离开。 孟朝晖坐得靠近姜暮云,趁着四下里无人,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快速地蜻蜓点水地落下一吻。 姜暮云睡得很沉,毫无所觉,孟朝晖无奈,抓起她一缕长发,在她的鼻尖下轻轻扫动,同时叫她:“阿暮,该醒醒了。” 姜暮云觉得鼻子痒痒的,忍不住伸手去抓了抓,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咦,我怎么睡着了,他们呢?”姜暮云问。 “快宣布结果了,他们先过去了。”孟朝晖答。 姜暮云猛地站起身来,推了推孟朝晖,“那我们快走啊!” 孟朝晖和姜暮云赶到标厅坐下后不久,工作人员就上台宣布了结果。 “楹州市草甸中心区规划设计项目的第一中标人是朝耘建筑设计有限公司,第二中标人……” 姜暮云第一时间站起身来,眼中有泪光在闪动,捂着嘴,激动不已,孟朝晖倒是淡定得多,嘴角翘起,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也跟着站起身。 姜暮云转身看向孟朝晖,“是我们,是我们中标了!” “嗯,是我们!”孟朝晖也看着她,深邃的眼眸中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璀璨无比。 他笑起来真好看。姜暮云忍不住张开双手,紧紧抱住孟朝晖。 孟朝晖一愣,随即眼眸的笑意更深,嘴角翘起更大的弧度,压也压不下来,他伸出手,回抱住了她,舍不得放手。 第四十二章 疼得想哭 这一晚, 孟朝晖大发慈悲,没让姜暮云熬夜,他喝过药以后, 就让她回去休息了。 姜暮云躺在床上,许是下午那杯咖啡的作用, 许是下午她已经睡了一觉的缘故, 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她这会儿倒睡不着了。 她一闭眼, 就是孟朝晖的那个笑容,桃花眼潋滟, 嘴角翘起一点弧度, 真是好看得要人命。她还控制不住自己主动拥抱了他。 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她怎么老栽在他这里! 虽然后来她跟他解释了, 是太过高兴了,国外都流行这样,拥抱庆祝, 也不知道他信了几分。 对面的孟朝晖也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同样被那个拥抱所困扰。 阿暮居然主动拥抱了他, 这代表着什么, 是不是代表着她有点喜欢自己了。 可她居然说, 国外都流行这样, 拥抱以表示祝贺彼此。 当时他黑着脸问她:“你高兴激动时,经常这样,拥抱庆祝?” 她还笑眯眯地说,“是啊。入乡随俗嘛。” 那一分钟他的好心情消失殆尽。 也不知道她现在睡了没有?孟朝晖拿了手机,正打算发条微信给姜暮云,崔宝莉打来电话。 孟朝晖接起电话, “宝莉,有事?”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崔宝莉在电话那头咯咯地笑着。 孟朝晖轻声笑了笑,“可以是可以,不过有些晚了,我准备休息了。” “阿晖,我这么晚打扰你,还真是有个事要请你帮忙。”崔宝莉说。 孟朝晖:“你说,能帮忙的我一定帮。” 其实孟朝晖在短短一年半的时间里就能把集团经营到这种程度,得益于不少崔宝莉的帮助。崔宝莉的父亲崔旭是京城金融业的大佬。之前集团因为一个3亿元投资的地产项目导致资金链出现问题,是崔宝莉向崔旭开口,崔旭才破例给朝耘放了款,才有了朝耘的今天。 孟朝晖不喜欢欠人情,度过难关后,他给崔旭备了一份大礼作为答谢,崔旭并没有收,而是说是看在女儿的面子才帮的忙,要谢就该谢宝莉。 于是孟朝晖问崔宝莉想要什么,崔宝莉调皮说,很简单,在微博和微信上帮她宣传一下她这个新任影后就行。 “我既然找你,你肯定是能帮上我的。你两日后是不是要参加一个慈善晚宴?” “你是说星耀财富的慈善拍卖晚宴吗?” “嗯,我听闻王则全导演会去,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和王导合作,但之前我的团队给我搞砸了一次与王导合作的机会,王导对我也有些误会。你不是和王导挺熟的吗,我想借此机会,让你给我引荐一下。”崔宝莉说。 他和王则全确实很熟,王则全是孟朝晖父亲孟哲的好友,看着孟朝晖从小长大的。 孟朝晖沉吟了一会,还是答应了她。 ** 下午三点,姜暮云接到孟朝晖打来的电话:“华清集团毕总临时约我碰面。帮我找套得体的衣服,我半小时就回来。” 姜暮云立即进到孟朝晖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里有单独的衣帽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和配饰,以备各种紧急场合时的不时之需。 华清的毕总年约四十,为人风趣幽默,很讲究吃穿用度,与他见面,不可穿得太正式,也不能不正式,须要穿得有个性,但也不能太有个性。 姜暮云打开第一个衣柜,没找到满意的,她又打开第二个衣柜,目光落在一套格子西装上,她取出来仔细打量。 深蓝色格子细白条纹的西装,面料挺括,宽肩收腰,超薄垫肩、单开衩、明线兜,很英式经典风格,搭配上一件浅蓝色长袖衬衣和棕红色领带,应该不错。 挑好衣服,姜暮云开始找领带,领带应该在下面的抽屉,她拉开最底下的一个抽屉,不是领带,里面放着一个深蓝色绸缎的精致礼盒。 礼盒的盖子压住了一抹幽蓝色的裙纱。 这里面应该是女孩子的纱裙吧。姜暮云有些好奇,便打开了盖子。 果然猜的没错,是一条幽蓝色的裙子。 姜暮云取出来,展开,居然是件晚礼服,裙身的网纱摸起来非常柔美舒适,神秘的幽蓝色,显得高贵清冷,胸口坠有星星点点的珍珠,又添了几分温婉可爱。 “真好看。”姜暮云忍不住拎着裙子,站在了试衣镜前,拿裙子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灯光下,幽蓝色的纱裙一闪一闪,超级梦幻美丽。 姜暮云忽然想起,孟朝晖的行程表中,明日晚上7点有个星耀财富的慈善拍卖晚会,难道他要带自己去参加,所以特意准备的吗? 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把晚礼服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入礼盒中,放回抽屉里,再关上抽屉。 姜暮云替孟朝晖把衣服、配饰、鞋子和手表等物,一一找好后,整齐地放在衣帽间的椅子上,轻轻哼着小曲离开。 第二日清早,姜暮云发个微信给孟朝晖:孟总,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不过来陪您锻炼了,行吗? 很快收到孟朝晖的回复:哪里不舒服? 姜暮云挠挠头,哪里不舒服啊,她并没有哪里不舒服,随意回复了他:反正就是不太舒服。 孟朝晖:好。八点过来吃早点。 姜暮云刻意打扮了一番,八点钟准时按响了孟朝晖家的门铃。 孟朝晖打开门,瞳孔微微收缩。 姜暮云今日穿了条天蓝色连衣裙,贴身收腰,A字型裙摆,到膝盖的位置,将她窈窕身段、纤细腰肢展示出来,脚上踩着白色细跟高跟鞋。 还化了淡妆,她化妆与不化妆区别不太大,只是让漂亮的月牙眼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神采。 “你怎么穿成这样?”孟朝晖喉头滑动,声音发涩。 姜暮云转了个圈,淡粉樱唇微微翘起,“不好看吗?” 孟朝晖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看。” 闻言,姜暮云甜甜地笑了起来,“谢谢。” 俩人边聊工作边吃完了早点。 姜暮云将碗筷收拾到厨房,孟朝晖也跟了进去,“放着吧,等会钟点工会过来收拾。” “哦。”姜暮云没什么表情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很高兴,他这是开始心疼她了吗。 “那个,锅里,锅里有那个……”孟朝晖指了指锅,说话竟然有些语无伦次的。 姜暮云觉得他有点奇怪,没等他说完,就好奇地掀起锅盖。 里面居然是一碗红糖鸡蛋水。 姜暮云噗嗤一笑,他是以为自己来大姨妈了。 “听说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喝这个会舒服点。”孟朝晖的语气一如既往淡淡的,好似浑不在意,但稍快的语速还是出卖了他,他有些紧张。 他说完也也不等姜暮云有什么回应,便转身离开了厨房。 姜暮云好笑地看着他的背影,追问:“是你煮的吗?” “我去换下衣服。”孟朝晖答非所问,进了衣帽间。 姜暮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端起那碗红糖鸡蛋水,握在双手间,还暖暖的,拿调羹舀了尝了一口,甜甜的味道在舌尖上化开。 她很给面子地把这碗红糖鸡蛋水喝完了,然后走到衣帽间门口,敲了敲门。 孟朝晖打开门,他已换好了衣服,正在挑领带。 姜暮云进来,看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两条领带间游移,便道:“蓝斜纹那条吧。” 孟朝晖立刻拿起那条,姜暮云走上前,拿过他手中的领带,说:“我帮你。” 孟朝晖松开手,乖乖站着不动。 姜暮云微微踮起脚尖,把领带套到他的脖子上。 她今日还喷了香水,孟朝晖不禁仔细嗅了嗅,她靠近时先是带来一阵甘苦交织的柑橘香,过了一会就隐隐流露出清雅的芬芳。 “你好香。”孟朝晖情不自禁地道。 俩人靠得很近,孟朝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姜暮云的耳边,她的脸颊一下子就热了起来,她本就不太会系领带,只是以前帮姜润生系过两次,此时又有些心猿意马,系出来的领结简直是丑不忍睹。 “我不太会,你自己重新系吧。”姜暮云松开手,低着头,不敢看他,生怕抬起头,让他看到自己红如猴屁股的脸,那可太丢人了。 她说完就快速溜了,和刚才孟朝晖从厨房逃走一模一样。 孟朝晖看向镜子里的领结,果然系得歪歪扭扭,但他却笑了,心底里是无法言喻的喜悦。 孟朝晖就顶着这系得歪歪扭扭的领结出了门,姜暮云几次让他重新系,他都说不必。 姜暮云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头却甜如蜜。 以前从未觉得工作时间漫长,可今天,姜暮云却觉得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 好不容易熬到五点了,姜暮云几次进入孟朝晖的办公室跟他汇报工作,满以为他会跟她说晚上慈善晚宴的事,可他一直都没开口。她也开不了那个口。 六点了,姜暮云坐在工位上,心不在焉,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这时,孟朝晖从办公室出来了,姜暮云立刻站起身来,回头看去。 他换上一套燕尾服,潇洒俊逸,令人炫目。 “走吧,我送你回家。”孟朝晖说。 姜暮云张了张口,没有问他,点了点头,说:“好。” 孟朝晖把姜暮云送到小区门口,“你回去好好休息,我去参加个慈善晚宴。” 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姜暮云默默想,心内酸涩,面上不显,淡淡一笑,“好。” 这还是这近一个月来第一次这么早回到家,忽然有点迷茫,不知该干什么。 林玫这段时间一直出差,不在家,要是她在就好了,至少有个说说话的人。 她在想要不要吃点什么,可美团上看了半天,一点胃口都没有,算了,喝点水吧。 姜暮云一手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同时另一只手取了烧水壶倒水。 电视一开就在娱乐频道上,姜暮云刚想换台,忽然目光就定住了。 她看到孟朝晖出现在电视里,他面对镜头,英挺而立,卓然出众,他的身旁是一个妩媚娇艳的女人,是国内当红女星崔宝莉。 崔宝莉挽着孟朝晖的手,与他紧紧地挨在一起,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任由记者们全方位各角度地给他们拍照。 崔宝莉身上穿的那件幽蓝色的晚礼服,显得皮肤极白,伴随着她的走动,星光闪闪,美丽动人至极。 有记者追问:“孟总,请问您和崔小姐是什么关系?是不是男女朋友?” 镜头的特写给到孟朝晖,他深邃迷人的桃花眼微微上扬…… 水杯已经倒满了水,姜暮云还浑然不觉,一直不停地在倒着。 直到水顺着茶几淌了下来,滴答滴答地落到她的脚背上,她感觉到疼,才反应过来,立即放下水壶,关了电视,单脚跳着去卫生间用凉水冲脚。 脚背被热水烫得起了个大泡,用凉水一冲,疼得想哭,眼泪一滴滴就掉了下来。 第四十三章 什么时候产生异样情愫的?…… 姜暮云给脚背上了药, 小心翼翼地用绷带绑了一圈,包扎好。 脚已经不疼了,可她胸口像压了什么东西似的, 闷闷的,还有点酸酸的, 莫名地就是想哭。想当年, 她和辛辰分手,她也没有哭, 可现在看到孟朝晖和崔宝莉在一起,她就难受得想哭。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姜暮云心情烦躁, 在家里待不下去了, 决定出去转转。她直接打车去了蓝楹大剧院, 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钢琴演奏会或者话剧之类的,舒缓一下心情。 蓝楹大剧院大厅里,姜暮云看到了今日的演出信息, 赫然是辛辰“奏鸣曲之夜”钢琴独奏音乐会。 在电子大屏幕上, 辛辰的钢琴独奏音乐会刚刚开始。 他走上舞台, 站在钢琴前, 对着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先作了一段开场白:“在这敏感而又丰富多彩的古典音乐世界里, 相信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本命作曲家。比如舒曼和李斯特就是我心中两个意义非凡的作曲家。因为他们的音乐中的属性最能呼应我的内心世界深处……” 姜暮云站在大屏幕前看着他, 他已经不是当年的腼腆少年了, 他已经成长为自信成熟、风度翩翩的钢琴演奏家。 其实姜暮云一直都有关注着辛辰,知道他这几年取得不俗的成绩,目前已是国内钢琴演奏家中的佼佼者,巡演足迹遍布世界多个重要城市,以扎实的技术、良好的乐感以及绚丽多彩的舞台表现力赢得了多位国际钢琴大师的称赞。 姜暮云深感欣慰,他果然没有辜负爸爸的期望, 俨然成为钢琴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阿暮,你怎么在这儿?你回来了?”身旁忽然响起一道温和的女声。 姜暮云转身看去,竟然是蓝楹大剧院的吴经理。 “吴经理,您好,好久不见了。”姜暮云笑着道。 姜润生生前曾在这里举办过多场音乐会,姜暮云自己14岁时也曾在这里举办过钢琴独奏会,所以她和吴经理是老相识。 吴经理说:“辛辰这个年轻人很不错,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不知为何,我总能在他身上依稀看到你爸爸的影子。” 姜暮云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以后还要承蒙您多关照他。” “你们竟然认识?”吴经理诧异。 姜暮云点点头,“对,认识。” “要不要进去听,我带你进去。”吴经理说。 姜暮云微微一笑,“那麻烦吴经理了。” “不麻烦,小事一桩。”吴经理笑着说。 于是姜暮云跟着吴经理进了演奏厅,演奏厅里几乎座无虚席,除了后排还有几个位置,姜暮云担心影响别人,就在最后一排坐了下来。 辛辰在演奏李斯特的《b小调奏鸣曲》,李斯特这首举世闻名的作品也是献给舒曼的奏鸣曲。 姜暮云静静地听着,可以感受到辛辰此刻矛盾的心情。在每个人心里,都存在正义与恶魔,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存在着完全矛盾的性格。 年少时,姜暮云不懂辛辰,只觉得他不够勇敢,可这一刻她有些明白了。他和李斯特一样,是个极其矛盾的人。 当辛辰弹完最后一曲,站起来谢幕时,台下的听众都站起身来鼓掌,掌声如雷鸣般响亮,姜暮云也跟着起立,用力地鼓掌。 辛辰今晚的演出相当精彩,带着大家感受了两位伟大作曲家的思想碰撞,让人久久沉浸在他别具一格的浪漫、诗意的美妙琴声里。 台下的灯光亮起,姜暮云转身先离开了。 辛辰鞠躬起来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丽影,她站在最后一排,为他鼓掌,朝他微笑。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不禁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她转身要离开了。 很多听众涌上来,向他献花,找他要签名,他不顾一切地推开他们,“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我要找个人。麻烦你们让让我。” 他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他拔腿就追了出去。 辛辰追出大厅,暖黄的路灯光下,她的背影被灯光拉得很长。 他用尽全力喊她:“暮云,姜暮云!” 那个身影果然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晚风轻轻地吹,她的发丝乱了,衣裙飘飘。 辛辰胸中激荡,狂喜地朝她飞奔而去,跑到她的面前,长臂伸出,一把拥她入怀中。 ** 孟朝晖在慈善晚宴没有待太久,他带着崔宝莉找到了王则全,并把时间留给了他们。 慈善拍卖开始,第一件拍卖品是儿童福利院的一个聋哑孩子画的一幅画,名叫《蓝花楹之梦》,蓝紫色的雾霭中千树万树蓝紫花缀满枝头,如梦似幻,漫漫多姿。 有人出1万,有人喊3万,孟朝晖第三个喊价,他喊了50万。 在场无人再喊价,在他们看来,这幅画只是个9岁孩童的拙劣之作,远不值这个价钱。只是因为是慈善拍卖,才会有人喊价。可既然有人出这么高的价,或许是真的喜欢这个画作,君子不夺人所好,自然不会又人吃饱了撑的去与他争。 孟朝晖顺利拍下了第一件拍卖品后便离开了,连饭也顾不上吃。 他坐进驾驶座,看了下腕表,八点半了,不知道姜暮云吃晚饭了没有,如果没有现在回去还可以带她去吃个晚饭。 他边启动车子,边给姜暮云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他又连续拨了几个,依然无人接听。 孟朝晖忽然有些心慌,飞速地驾车回到小区。 在1701门口,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按了按门铃,里面没反应,他干脆用指纹打开了门。 “阿暮!”他喊了她几声,无人应答,他每个房间都进去看了,她不在家。 孟朝晖回到客厅,这才注意到茶几上和木地板上都有一滩水,他又拨打了她电话,一直没人接。 孟朝晖给林玫打了个电话:“林玫,阿暮联系你没有?” 林玫说:“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如果她联系你了,你告诉我。”孟朝晖说完挂了电话。 她这是去了哪里?孟朝晖心急如焚,打算去外面找她。 可茫茫人海,去哪里找。 忽然,孟朝晖脑海闪过一个念头,她会不会去了那里。 于是孟朝晖匆忙驾车驶向蓝楹大剧院。 车快开到大剧院时,孟朝晖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影,正是姜暮云。 他的心蓦然往下沉,同时加速开过去,却见姜暮云转过身,背对着街道,她身后跑来一个男人,男人将她拥入怀中。 孟朝晖的心沉到了谷底,沉入暗无天日的深渊,他忘了刹车,车飞速驶过大剧院门口,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瞥像后视镜,姜暮云没有推开他。 孟朝晖一路狂飙,驶上了高速路,开上南山路,在山脚停了下来,然后他爬上了山顶。 站在山顶,前方是一片灯火辉煌,后方是大海浩淼,曾经姜暮云骑着摩托车载着他曾看过那片大海,他朝着大海的方向,疯狂呐喊:“为什么吗?阿暮,你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如果你还爱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你没有和他在一起!你今天特意打扮得这么好看,原来不是为了取悦我,而是为了去见他! 骄傲如他,竟然会在同一件事情上,跌倒两次,他无法接受! ** 姜暮云怔愣了片刻,想要推开了辛辰,可推了一下,没推开,他抱得太紧了,便道:“辛辰,你放开,你弄疼我了。” 辛辰惊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她,并道歉:“暮云,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没事,好久不见了。”姜暮云道。 辛辰深深地看着她,“六年七个月零两天了,时间过得真快,也真慢。” 姜暮云笑了,“这么多年没见,你变哲学家了。” 辛辰被逗笑了,左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依稀有当年腼腆少年的影子。 “恭喜你,取得很好的成绩,替你开心!”姜暮云郑重地朝他伸出手。 辛辰伸手握住她的手,“谢谢,也谢谢姜叔叔。其实我每年都会去看他。” “是吗?谢谢你,有心了。”姜暮云说。 辛辰有些难过,多年没见,俩人变得生疏了,但想想也觉得正常,既然老天让他们重遇,何不重新开始。 想到这里,辛辰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暮云,现在有时间吗?我们去喝杯咖啡,顺便叙叙旧。” 姜暮云心情仍旧不太好,她此时没有叙旧的心情,便道:“我还有点别的事,叙旧就改天吧,好吗?” “可明天我要去趟法国,估计要一个月才能回来。”辛辰很失望。 姜暮云笑笑:“没事,等你你回来再说,我还要再待两个月的。来日方长。” 辛辰听到“来日方长”,不禁笑了,“好,那我回来了约你。我记下你电话。” 姜暮云告诉了他电话号码,辛辰给她拨了过去,“我电话没变,还是以前那个。” “好。”姜暮云并未多想,看到有一辆出租车过来,便伸手招了招,同时余光瞥到,距离他们五六米远的距离,站着一个纤弱的女孩子,怀里抱着一大束花,将她的脸都遮去大半。 “你有个粉丝在等你呢,你快过去吧。”姜暮云微抬下巴,看向女孩的方向。 辛辰也回头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没事,我先送你上车。” 出租车驶过来,姜暮云坐了上去,朝辛辰挥挥手,“再见!” 辛辰站在原地也朝她挥挥手,一直目送车她坐的出租车远去,直到变成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姜暮云的目光扫过后视镜,看到辛辰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她,她的目光并未久留,而是望向车窗外面。 霓虹灯闪烁,万家灯火温暖,可她的心却仿佛浸在冰水里,又冷又麻。 那时孟朝晖看着镜头,桃花眼里满是笑意,笑得那么好看,那么温柔,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她脑子里嗡嗡乱响,随后脚背传来巨大的疼痛,她不敢再看电视里的那对壁人,直接关了电视。 没必要亲耳听到这些,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她对孟朝晖产生了异样的情愫的?姜暮云很困惑。 “你好,到了。”出租车师傅停稳了车,回过头,对后车座的姜暮云说。 姜暮云回过神来,付了车费,“谢谢。” 回到家,她走到客厅茶几前,发现茶几和地板都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水痕。 咦,怎么回事,她记得自己离开时,好像没有收拾。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姜暮云有些恍惚地从包里拿出手机,发现孟朝晖竟然给自己打了五六个电话,林玫也打来一个。 她的手机调成静音了,没听到电话响。 姜暮云深吸口气,想给孟朝晖打个电话,可眼前立即闪现出孟朝晖和崔宝莉手挽着手亲密甜蜜的样子。既然他都有女朋友了,自己还是该与他保持距离,不可越陷越深。 她叹口气,给林玫打,林玫接起电话,问她:“你在哪儿啊?” “我在家啊。你个没良心的,在外面做节目可开心了吧,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姜暮云埋怨她。 林玫说:“两小时前,晖神好像找你,打电话问我,你联系我没有。我才给你打电话的。” “他打电话找我做什么?”姜暮云喉头酸涩,有些负气地道。 林玫听出了她话语里的不对劲,“那我哪里知道,怎么了,你和他吵架了?” “没有,他是老板,我是员工,我怎么敢和老板吵架。” “看来晖老板把自己的员工□□得不错嘛,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姜大小姐也有不敢的时候了。”林玫打趣道。 姜暮云忍不住问:“他没和你说别的了?” “没啊。对了,你们相处得怎么样?”林玫八卦地问。 姜暮云明知故问:“什么怎么样?” “有没有爱上我们的晖神,他魅力这么大,我就不信,你天天和他朝夕相处,没点别的想法。” 姜暮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没有,好了,懒得和你说了,挂了。” “不对不对啊,你刚才犹豫了……”林玫话没说完,姜暮云掐断了电话。 她看到桌上的那杯水还在那,拿起水,喝了一大口,凉凉的水入喉,她才觉得脸没那么热了。 姜暮云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了眼手机,孟朝晖没再给她打电话。 也是,正和女朋友你侬我侬的,怎么会再给她打电话。 关灯睡觉,好好睡觉,难得有一天能好好睡美容觉,不用熬夜,为什么不珍惜? 姜暮云给自己催眠,爬上床,闭上眼睛,不停地在心里叨念:睡吧,美美地睡个觉,睡醒了就好了,他爱喜欢谁,爱和谁在一起,是他的事,与自己无关,你只要再坚持一个月就可以解脱了,然后回到美国,回到工作环境节奏和氛围都非常Nice的SOW…… 可是一想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的心就揪成了团,好难受。 第四十四章 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又想跑…… 姜暮云几乎是一夜未眠。 清早起来, 先洗了个澡,化了个妆,遮掩下憔悴的气色和快掉下来的熊猫眼。 她摁了好下孟朝晖家的门铃, 他才来开门。 他气色看起来也不大好,难道昨晚也没睡好, 不过姜暮云不想问他。 俩人一起去跑步, 一路无话,一个不理一个。 吃早饭时, 姜暮云还是没忍住,问他:“你昨天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我手机调成静音了, 没听见。” “没什么事。”孟朝晖头也不抬, 淡淡地道。 姜暮云抬眸看了他一眼, 状似不经意地问:“昨晚没休息好?” “嗯,回来得太晚了。”孟朝晖吃完了,起身把碗收到厨房。 姜暮云怔怔地坐在椅子上, 一动不动。 他回来得很晚, 他为什么回来得晚?无非就是和女朋友在一起, 去了她家, 或者去了酒店…… 姜暮云紧紧地捏住拳头, 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完了, 她已经陷得太深了。 上午十点,孟朝晖有个重要的会议在外面开,他拿着衣服,大步走出办公室。 姜暮云立即起身,跟了过去,孟朝晖忽然停住脚步, 没回头,只冷淡地道:“你今天不必跟我去了。” 姜暮云愣神的功夫,孟朝晖已经走远了。 孟朝晖出去后就再没进过公司,姜暮云倒也落得轻松,在自己的工位上认认真真地整理资料。 下午三点左右,公司的大群里忽然炸锅了。 【崔女神来公司了。】行政部的一个女同事最先发了一条消息,然后配上一张图,崔宝莉戴着墨镜走过公司行政区域的侧面照。 【啊,崔女神好美啊!】 【她是来找孟总的吧。】 【废话,不然来找你啊!】 【看来传言是真的了,昨天才一起参加了星耀财富的慈善晚宴,今天就来了公司,这是要官宣的节奏啊!】 【你到底有没有看完慈善晚宴的报道啊……】 …… 姜暮云没再看下去,摁灭了手机,与她何干! 过了一会儿,崔宝莉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的长相很有辨识力,有点异域美人的感觉,眼睛很大,双眼皮很深,鼻梁很高,皮肤白得发亮。 姜暮云作为助理,自然要站起来接待她,“您好,崔小姐,孟总不在。” 崔宝莉妩媚一笑,嗓音甜甜软软的,“我知道,我给他打电话了,他说他马上回来。他昨晚落了件衣服在我那里,我给他送过来。” 她说着,看了眼臂弯里的那件燕尾服,一脸温柔。 姜暮云一眼就看到衣服肩膀的位置有口红印,她就像咬了一口柠檬般,酸酸的味道弥漫开来,她淡淡笑了笑:“好的,那您可以到他办公室里等他。” 崔宝莉笑着说:“你就是阿暮吧,经常听姚姨说起你,你好,正式认识一下,我是崔宝莉。” “你好,我是姜暮云。”姜暮云伸出手,与她浅浅地握了握,一触即离。 “阿暮,你长得真好看,如果让我经纪人看到你,一定会哭着求你加入娱乐圈。”崔宝莉与她开玩笑道。 “崔小姐过誉了。”姜暮云尽量保持得体的微笑。 “你可以叫我宝莉。”崔宝莉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姜暮云淡淡一笑:“我是孟总的助理,称呼您崔小姐,更为合适。” “你是宾大的高材生,回来给我们阿晖做助理,会不会有些屈才了?”崔宝莉附身,闻了闻她桌上的鲜花。 看来她是来宣誓主权的。姜暮云在心里冷笑,说:“孟总是剑桥大学的建筑学博士,跟着他,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这话姜暮云说得很诚恳,这段时间她确实学到不少。 崔宝莉直起身子,与姜暮云平视,目光变得锐利,“听阿晖说,你是姚姨钦点给他做助理的,他无法拒绝。” 原来她最终的目的是这个。 姜暮云从花瓶里抽出一支桔梗花,拿在手中把玩,轻笑道:“崔小姐,您这是不放心孟总吗?” 崔宝莉抱臂冷睨着姜暮云:“姜小姐,明人不说暗话,我的确不放心,不放心你。” “你什么意思?”姜暮云直视对上她的眼睛,冷笑。 崔宝莉勾唇一笑:“你喜欢阿晖,不是吗?可是他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姜暮云被说中心事,脸色顿时白了一分,她挺直了脊背,否认道:“我不喜欢他。” “那我希望你说到做到!”崔宝莉笑意盈盈,转身进了孟朝晖办公室。 姜暮云坐下,心情沉重压抑,就好像一块重石压在她的心口,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许久后她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文档,快速打下几个字:辞职报告。 她写得太过专注,连孟朝晖回来了,一步步走来都没发觉,直到他站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她猛然抬头,迅速合上电脑。 “孟总,你回来了。”姜暮云站起来。 孟朝晖盯着她,不说话,长长久久地沉默着,眼神格外阴翳,面色笼着一层寒霜。 “阿晖,你回来了。”崔宝莉忽然跑了出来,甜甜地叫他。 孟朝晖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她,语气冷淡疏离地道:“倒杯咖啡进来,多糖。” 随后他和崔宝莉一起走进办公室,大门被关紧。 孟朝晖喝咖啡从不放糖,那么这咖啡肯定是给崔宝莉的了。姜暮云心里极其不舒服,好你个孟朝晖,居然让我给她倒咖啡。 可她还是冲了杯咖啡,端着来到孟朝晖办公室门口,隐隐听到里面传来笑声,她收拾好情绪,敲了敲门。 听到孟朝晖喊进来,姜暮云推门而入。 只见崔宝莉坐在了孟朝晖的椅子上,孟朝晖斜靠着办公桌,一双长腿无处安放,他们不知说到了什么,崔宝莉笑得花枝乱颤,孟朝晖也笑得如沐春风。 姜暮云想要忽略他们,当做看不见他们。 可是他们调笑的这一幕实在太过刺目,令她无法忽视,她悄悄深吸口气,低着头端着咖啡走过去。 “崔小姐,您的咖啡。”姜暮云从托盘里端起咖啡,放在桌上,转身就走,不愿意在里面再多待一秒。 “谢谢阿暮,麻烦你了。”崔宝莉温柔道。 “不用谢,我的职责。”姜暮云的语气却格外生硬。 她走到门口,反手关上门的瞬间,听到崔宝莉娇嗔的声音,“阿晖,你昨天好坏……” 姜暮云像被人突然捅了一刀在心口,血淋淋的,她闭了闭眼,用力地关上办公室的门。 过了没多久,孟朝晖送崔宝莉出来了。 崔宝莉笑着和姜暮云说再见,姜暮云用尽一生的修养,站起身,微笑地和她说拜拜。 孟朝晖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陪同崔宝莉一起离去。 很好,非常好!拜拜,孟朝晖,这个助理我不干了! 姜暮云摁下打印键,呲呲呲的声音响起,很快辞职报告从打印机里吐出来。 她看都不再看,拿起笔,迅速签下自己的大名,然后放在孟朝晖的办公桌上,怕它被风吹走,随手拿了本书压住纸的一角。 姜暮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连花瓶和花也不放过,直接抱走。 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姜暮云一手拎着包,一手抱着个花瓶,里面还插满鲜花,从行政办公区走过,怎么看怎么奇怪。 有人窃窃私语,“姜助抱着花瓶要去哪里啊?” “不会是要辞职走人了吧?” “很有可能啊,孟总那么不喜欢她,当众骂过她,还把她当骡子一样使唤,天天加班,换做是我,一个星期就坚持不了……” 姜暮云不理会这些,脚步不停,快速地走到了前台,然而,此时她不得不停住脚步。 孟朝晖沉着脸,迎面大步走来,一步步逼近她。 姜暮云走也不是,退也不是,傻傻地站在前台前,一筹莫展。 孟朝晖走到她面前,与她贴得极近,姜暮云不安地想后退,可背已经抵在了前台上,根本无路可退。 她只好低下头,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 忽然姜暮云的腰被他掐住,下颚被他捏住,被迫抬了起来。 她不得不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对上他的幽森且难以揣测的眼眸。 他低下头,靠近她,他的气息无比接近,姜暮云紧张得抱紧了手中的花瓶,咽了下唾液,眼睫毛眨巴了几下,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心脏扑通扑通地快要跳出来了。 他的唇没有落在她的唇上,而是贴在了她的耳边,轻轻吐息:“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又想跑?” 第四十五章 我喜欢你 姜暮云睁开眼睛, 羞愤欲死,干什么闭眼睛啊,你以为他要对你做什么?! 她挪开目光, 不去看他,小声bb地, “那个, 我,我就是去散个步。” “抱着花瓶去散步?姜助的癖好真独特。”孟朝晖语气戏谑, 脸色依旧阴沉。 姜暮云:“……” 孟朝晖松开的她的下巴,转而拽住她的手腕, 拉着她往回走。 等到他们离开了。 前台的两个小姑娘, 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了。 很快公司群又炸锅了。 【我刚才眼花了吧,孟总拉着姜助的手回来的!】 【你眼睛应该没花, 我也看到了, 确实是这样。】 【你们没看到, 在前台, 孟总抱着姜助的腰, 差点就要亲她了!】这是其中一个前台小姑娘发到。 【不会吧?!】 【真的假的!!!我酸死了!!!】 【是真的, 我也可以作证!】另一个前台小姑娘回复。 …… 【再有人在上班时间闲聊, 扣一个月工资!】直到梁亮在群里放话,整个群才消停下来。 姜暮云被一路拉着走,走到她的工位前,她不肯走了。 孟朝晖回过头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仍是满满的怒气,姜暮云瞥了眼怀里抱着的花瓶, 小声道:“让我把花瓶放下。” 孟朝晖一把抓过她的花瓶,重重地放在她的办公桌上。 “你轻点。”姜暮云皱着眉头,一对上孟朝晖盛怒的双眸,她就怂了,小声bb,“没事,随便,随便放。” 孟朝晖继续拖着她进到总裁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门,然后松开她的手。 姜暮云忽然想起了什么,大步跑到他的办公桌前,把那纸辞呈抓了,揉成一团。 “给我!”孟朝晖走过来,朝她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 姜暮云摇摇头,双手背到身后,紧紧地捏着。 孟朝晖忽地上前一步,双臂抱住她,姜暮云像被施了定身法,动弹不得,任由他抱着,但他不过是伸手去拿她手上的纸团子。 他掰开她的手指,一只一只地掰开,拿到了纸团子,退后一步。 姜暮云陡然觉得失落,她竟然贪恋着他的怀抱。 孟朝晖打开纸团,当着她的面一字一句地念出声:“辞职报告,尊敬的孟总,抱歉,我因能力有限无法再担任您的助理,特请辞,请批准!” 本来她敲下了一大段冠冕堂皇的话,后来都被她删掉,只留下这么两句。 “为什么要辞职?两个月的约定时间还没到,为什么要辞职?”孟朝晖质问她。 姜暮云心里喊:因为不想看到你和你女朋友卿卿我我,因为我喜欢你! 可是她只敢在心里喊喊,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不能这么下贱! 她垂下头,紧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孟朝晖叹了口气,靠坐在办公桌上,垂下睫毛,遮住眼里的受伤,声音低落无力,带着丝卑微,“是不是太累了?如果是,我以后可以让你不加班。” 姜暮云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中,没有留意到他言语里的异样,“我会遵守约定,坚持完两个月的。” “坚持”两字深深刺痛了孟朝晖的心,原来她待在他身边是需要“坚持”,是吗? 孟朝晖站直身体,双手插兜,下颚线绷紧,深邃的桃花眼冷肃,“你出去吧。晚上我和鼎丰赵总等有个饭局,你若不想去,可以不去。” 姜暮云抬起头,看他,恢复了职场女性的专业,“我去。” 晚上八点,在楹州最高档的心悦饭店。 “孟总,你不招助理则已,一招惊人啊。”鼎丰赵总调侃道。 驰阳李总眯着眼打量着姜暮云:“就是啊,真是惊人,惊为天人。” “哟,李总,怎么变得这么有文化了!”明盛张总揶揄道。 李总小小的眼睛睁大,“放屁,我一直都这么有文化的好不好。” 大家哈哈哈笑了起来。 李总看向孟朝晖,“孟总,你评评理,我一向都是个文化人的,是不是?” 孟朝晖冷峻的脸浮起一抹笑,却有点皮笑肉不笑,让人不寒而栗,“没错,李总是文化人,我们都是文化人,希望大家不要辱没了文化人的名头。” 他很后悔带姜暮云来这种场合,这群大老爷们,所谓的饭局不就是聊女人,哪怕他们各自也都带着助理秘书,但他们只把她们当成助理秘书,当成员工,所以可以肆无忌惮。而他和他们不同,姜暮云于他而言,不仅仅是助理和员工。 因此他说那话,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在场的各个老总哪个不是人精,自然都明白孟朝晖的言下之意。 孟朝晖的面子还是要给他,毕竟他现在风头正盛,听说背景也不小,不可轻易得罪。 上半场饭局倒还和谐,可几杯酒下肚后,一些酒品差的老总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孟总,我和你是第4次吃饭了吧,你也忒不给面子了,滴酒不沾,这怎么成!”鼎丰赵总有点微醺了,拉着孟朝晖非要他喝酒。 “来,你只要喝了这杯酒,我那个项目就给你了。我说到做到。”赵总继续怂恿他。 只要有一人劝酒,整个桌的人都会跟着来劝酒起哄,酒桌文化的糟粕。 孟朝晖一张口难敌这么多张嘴,可他就是坚持不喝,场面一下子有些难看。 “因为身体的原因,孟总不能喝酒,我陪大家喝吧。”姜暮云站起来,接过赵总手里的酒杯,接着就是一仰头一饮而尽。 孟朝晖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这下各个老总开心了,李总尤其,拍着桌子站起来,“好,好,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姜助理,喝了赵总的酒,可不能不喝我的啊。” 女服务员早已替姜暮云倒满了酒,她笑着说:“那是自然。” 孟朝晖站起身,捉住她的手腕,“不许喝。” 姜暮云靠近他,小声道:“我没事,你忘了我的酒量了。” “孟总,这就是你不对了,你不肯喝,也不然姜助理喝,这就过分了啊!” “是啊,孟总,虽说你现在项目多,不缺我们手上这一两个,但我们都联合起来,抵制你,你怕也不好受吧。”各个老总不依不饶。 姜暮云伸出一只手,放在孟朝晖的手背上,“松手,我有分寸。” 她的手微凉,指尖柔腻,轻轻地搭在他的手背上,孟朝晖一时恍惚,松了手劲,姜暮云便趁机掰开了他的手,又一次一饮而尽。 姜暮云干脆离开座位,端着酒杯,与在座的老总一一干杯,给足了他们面子。 孟朝晖眼睁睁地看着她仰起头,愈发显得脖子纤长纤细,灯光下莹润如玉,伴随着酒入喉咙,轻轻咽动。 他心痛得不行,连呼吸都是痛的,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拽住姜暮云的手腕,夺过她手里的酒杯,啪地一声用力拍在桌上,酒杯碎裂,他的手掌心冒着血珠子,一滴滴往下淌。 他不需要她为他做这些,哪怕在座的那些人永远不与他合作,他也不在乎! “抱歉,各位,今日孟某不奉陪了!”孟朝晖英俊的脸笼着寒霜,眼神吃人般可怕。 在场的老总一个个噤若寒蝉,呆若木鸡,孟朝晖攥着她手腕的手往下挪,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牵着她出了包厢。 可能是一下子喝得太猛,姜暮云有点迷糊,直到被牵着出了包厢,走出一段距离,她才回过神来,停下脚步,抓住他的右手,抬起来看。 掌心被玻璃扎破了挺深的一道口子,血不停地冒出来。 “你疯了吧,干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发火就发火,干什么弄伤自己的手!”姜暮云气极了,也心疼极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就冒了出来,蓄满眼眶,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她蹲下身,把包直接放地上,从包里翻出一条手绢,眼泪哗啦啦地流,“你把手给我。” 孟朝晖低头看着她,看着她哭了,一时不知所措,乖乖照做,把手伸至她面前。 姜暮云温柔地用手绢帮他包扎,眼泪还在往下掉,掉到手绢上,氤氲了手绢,与他的血融在一起。 “我没事,我只是太生气了,你喝那么多的酒。”孟朝晖伸出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抚上她的脸,替她擦眼泪。 “你生我的气!?”姜暮云头有点晕,脑子不那么好使,眼泪汪汪瞅着他。 我可是为你挡酒,你还生我的气!呜呜呜…… 孟朝晖急了,继续替她擦眼泪,“你别哭,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生自己的气,不该带你来这种地方。” “哦,你觉得我帮你挡酒多此一举了是吧?”姜暮云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似地一直往下掉。她觉得委屈,好委屈啊。不仅仅是今天,自从她做他的助理以来,她心里有太多的委屈了。 “没有,我,我是心疼你喝这么多的酒。”孟朝晖简直是有理说不清了。 姜暮云头越来越晕,思维也有点停滞,但“心疼”两个字,她理解了,他不是气她,不是怪她,是心疼她,这便好。她的眼泪渐渐收住了。 “我们回去吧。”孟朝晖知道这酒度数高,后劲大,她这一下子连喝了4杯,肯定头晕得受不了了。 姜暮云“嗯”了一声,任由孟朝晖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坐上车,姜暮云的脑袋更沉了,靠着椅背,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系安全带。 孟朝晖附身过去帮她系安全带,他拉开安全带,绕在她的身上,然后咔哒一声扣入卡口。 姜暮云闻到很熟悉很清冽好闻的药草香,知道面前的人是孟朝晖,他离她好近,近到她似乎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她渐渐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孟朝晖扣好安全带后,就要起身离开。 姜暮云却忽然伸手勾住了他啾恃洸的脖子,她睁着一双迷离水润的眼睛看着他。 她这是又醉了吧。 孟朝晖想着,也不动,与她静静对视,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对视片刻,清醒的人更难以招架,孟朝晖渐渐地口干舌燥,真想狠狠地咬上她的唇,如同六年半前那样,但他是骄傲的,他不会趁人之危。 他抬起手要掰开她的手,不想姜暮云扣得更紧了。 “你要干什么?”孟朝晖无奈地问。 姜暮云弯了弯眼睛,樱花瓣般粉嫩的双唇一张一合,她轻声说:“我喜欢你。” 第四十六章 我靠,你不会哭了吧?!…… 孟朝晖霎时大脑一片空白, 心脏飞速跳动,眼底忽然一片滚热,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阿暮,你, 你刚才说什么?” “我喜欢你。”姜暮云迷蒙却懵懂如小鹿般的眼睛, 看着他的眼睛,再一次一字一句认真地道。 孟朝晖仍是不可置信, 小心翼翼地又问:“我是谁?你喜欢谁?” 姜暮云眨巴了下迷离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眼眸水光潋滟, 似是欢喜似是忧伤, 声音轻轻软软,“你是小哭包啊,我喜欢你, 小哭包。” 然后她松开了手, 头向后靠, 靠在座椅上, 闭上眼睛, 喃喃自语:“小哭包, 我好困, 我想睡一会儿。” 孟朝晖感觉心脏狂跳得便好似随时都要跃出自己的胸口去,他在驾驶位上坐好,头靠在椅背上,耳边一直是姜暮云轻轻软软的声音,撩动他的心房,“你是小哭包啊, 我喜欢你,小哭包。” 她说她喜欢的人是我,是我啊! 孟朝晖几乎想放声大笑,想要原地转几个圈,想要大声呐喊,可他都不能,他不能打扰她睡觉。 他平复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漆黑的眼眸转了转,又问她:“那辛辰呢?你不喜欢他了吗?” 半晌那个没有回答,就在孟朝晖以为她睡着了时,她轻声细语地说:“辛辰?我不喜欢他了,早就不喜欢了。他是过去式了,我不吃回头草,没有人值得我吃回头草。” 孟朝晖扬唇笑了,伸手温柔摸了摸她的鬓角,“阿暮说得对,我家阿暮真棒,没人值得你吃回头草。当然也包括我,不过我也绝不会让你有机会吃回头草的。” 姜暮云轻轻地勾了勾唇角,像个得到夸赞的孩子一般,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阿暮真棒。” 孟朝晖再说什么,她都不再回答了,看来是睡沉了。 他心里的喜悦太满了,感觉一个人消化不掉,太想找个人分享了,于是他拨打了梁亮的电话。 “喂,孟总,有何吩咐?”接通电话,梁亮一本正经地问。 孟朝晖兴奋又急切地道:“阿暮她说,她喜欢的人是我,是我啊!” 梁亮懵了好一会儿,然后“哇哦”一声,似乎跳了起来,他是真替兄弟开心,可他还算理智,追问:“她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说的?” “她喝醉了,但是酒后吐真言,我相信她说的真的。”孟朝晖忙道。 梁亮说:“酒后吐真言是没错了,但你确定她没把你认成别人?” “你以为我那么蠢吗?我当然跟她确认过了,我问她,你看我是谁,你到底喜欢谁。你知道她怎么说的吗,她说,你是小哭包啊,我喜欢你,小哭包……”孟朝晖说着说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姜暮云的脸,好温暖,眼底又是一片滚热,积年累月等待的辛酸和她近在咫尺睡颜的温暖,同时化成两行热泪,涌出眼眶。他的声音都哽咽起来。 “我靠,你不会哭了吧?”梁亮愣了一会儿,然后笑得好大声。 孟朝晖没搭理他,他真的是太激动了,哭了又何妨,他喜欢了七年的姑娘,终于也喜欢他了。 “小哭包,姜暮云还真没叫错。”梁亮继续取笑他,“不过,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明天再和她确认,然后向她告白啊。”孟朝晖想想就高兴,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等等,不可,你千万不可这样!”梁亮说。 “为什么?”孟朝晖不解。 梁亮给他分析:“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对于得来太容易的感情都不会太珍惜,你苦等了她七年啊,她才喜欢你几天啊,你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她,她就更加有持无恐,不知珍惜了。” 孟朝晖沉默,他对于男女感情之事确实不太了解,听梁亮说的好似有那么一点道理。 “那我要如何?”孟朝晖问。 梁亮说:“今晚的事你就当作不知道,你千万先别急着和她表白,你得让她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方能体会你的心酸。” “那她一直不表白呢?”孟朝晖又问。 梁亮想了下,说:“再一个星期不就是你们俩的生日了嘛。如果她一直没有表白,你就在520那天,你们生日那天,给她来一个盛大的表白,让她感动死,记忆一辈子。” 孟朝晖对于这个点子很满意,“这个想法不错,可是万一她……” 梁亮对孟朝晖非常了解,笑道:“孟总,你还担心她突然又不喜欢你了,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啊。” 孟朝晖冷冷一笑:“笑话,我家阿暮只是眼神不太好,但还不是眼瞎,我这么优秀的男人,她怎么可能只喜欢几天,自然是一辈子了。” “孟总,明天我有事要请假一天啊!如果你不准假,小心我告诉你家阿暮,你说她眼神不好!”梁亮抓住了孟朝晖的一个“小把柄”,得意洋洋。 孟朝晖冷笑:“你敢告老板的状,你觉得你老板是没法治你是吗?” …… ** 姜暮云醒过来时,天已大亮,小鸟叫得正欢。 她揉了揉太阳穴,头痛欲裂,然后心猛然咯噔一下,糟了,昨晚是不是又醉酒了。 她朝周围看了一下,这是在林玫家,她怎么回来的? 依稀记得她好像孟朝晖的手受伤了,然后她莫名其妙地哭了,再然后,他扶着她上了车,后来呢,她好像是睡着了…… 幸好幸好,她这一次应该没有闯祸。 太久没有沾酒了,居然喝了四杯就不行了。 姜暮云勉力坐起身来,从床头柜上拿了手机,手机居然没电了,也不知道几点了。 插上充电器,开机后,七点半了,还好还好,虽然不能陪孟朝晖跑步了,好歹过去还能给他弄个早点。 她正准备下床,微信闪动,孟朝晖一连好几条语音信息发来。 姜暮云微微撅着嘴,有点生气,昨晚我可是为了谁,干了那么多的酒,就多睡一会儿怎么了,催催催,催什么催。 可她点开语音,却微微愣住了。 孟朝晖的声音嗓音低沉,温柔缱绻:“今天放你一天假,在家好好休息。” 隔了一会儿,又是第二条语音:“那个,我准备了早点,在厨房锅里,你起来如果肚子饿了,就过来吃。” 然后是第三条语音:“还给你备了解酒药,在茶几上,需要的话就喝。” 最后是第四条语音,他点开话筒后,好像是思考了好一会,才道:“阿暮,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许喝酒,听到了没?” 他的声音低低的,柔柔的,轻轻地撩了一下她的心房。 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害她心跳好快。 姜暮云捂着胸口,心脏砰砰地跳,脸莫名热烫起来,回想起他昨晚帮她擦眼泪时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一时甜蜜一时心酸。 他再好又怎么样,可他到底是别人家的男朋友。 姜暮云黯然地想着,躺了回去,头好晕,还是再睡一会吧。 再醒过来时,已是中午十一点了。 姜暮云头依然还是有点疼,但她憋不住了,她需要起来上厕所。 上完厕所以后,浑身轻松,头也没那么疼了,姜暮云干脆洗了个澡,她披着湿漉漉的长发到处找吹风机,打开门,正撞上从卫生间拿着吹风机出来的林玫。 “你回来了?”姜暮云惊喜道。 林玫把吹风机递给她,笑嘻嘻的,“今早刚回来的,是不是想我了?” 姜暮云白了她一眼,拿着吹风机走进公共卫生间,吹头发,“还好意思说呢,我六年多才回国来,你倒好,出差那么久。” “好啦,我知道错了嘛。我这一个月跑了好几个地方,每到一个地方,我都给你带了特产,等会吹了头发,就过来吃哈。”林玫说。 姜暮云吹好头发,走出来,林玫拉着她坐到沙发上,献宝似地在茶几上摆满了各类小吃点心,“小云朵公主殿下,想吃什么?让我小玫子为您服务。” 彩色方糕、玫瑰饼、桂花糕、奶茶酥……五颜六色 ,应有尽有,看起来格外诱人。 然而姜暮云神情恹恹,随意地一指。 “好嘞,这个灵溪的彩色方糕又好看又好吃,尝尝。”林玫立刻用筷子夹着送到她嘴边。 姜暮云吃了一口,味同嚼蜡,没什么感觉。 “还要吃什么?”林玫殷勤地问。 姜暮云摇摇头,靠坐在沙发上,“什么都不想吃。” 林玫觉察出她的不对劲了,放下筷子,坐到她身边,问:“怎么了,这是?” 姜暮云叹口气,靠在林玫肩膀上,“玫子,你说,如果是你,喜欢上一个有女朋友的人,会怎么办?” 林玫跳了起来,“你说晖神有女朋友了?怎么可能!” “你怎么知道我在说他?”姜暮云也吓了一跳,抬头看她,一脸狐疑。 林玫不愧是记者,反应很快,眼睛眨了眨,坐下来,“除了他还有谁啊,你天天跟他在一块,再加上我晖神魅力那么大,你迟早都会动心。” 姜暮云没再多想,郁闷道:“早知道不答应姚阿姨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等等,你先别后悔,你给我说说,他女朋友是谁啊?他亲口告诉你他有女朋友了?”林玫问。 姜暮云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毛绒兔子,可怜的兔子被她狠狠地揪着耳朵,“还能有谁,崔宝莉呗,上次他们一起出席个什么慈善晚宴,不都官宣了。” 林玫拿出手机,“你没搞错吧,你确定你和我看的是同一段视频?” 说着林玫在网上搜了一下,找到那个视频,点开。 姜暮云:“你什么意思啊?” 林玫把手机塞到她手上,“你自己看,自己看。” 姜暮云又看到他们二人手挽着手一起走上红毯的亲密模样,她心里不舒服,气道:“你到底让我看什么啊,看他们卿卿我我啊!” “沉住气,沉住气,再等一下。”林玫自己拈起一块粉色方糕丢进嘴里,好吃。 记者问:“孟总,请问您和崔小姐是什么关系?是不是男女朋友?” 孟朝晖笑了笑,“不是,仅是普通朋友关系。” 记者又问:“那以后会不会可能突破朋友关系呢?” 孟朝晖笑容迷人:“不会,以后也是朋友关系。” 这时镜头给到崔宝莉脸上,她的笑容惨白,有一瞬的僵硬。 姜暮云有些迷糊,她当日因为开水滴在脚背上,她疼得受不了,听也没听真切,只觉得孟朝晖的笑容太刺眼,就把电视关了。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一直以为孟朝晖和崔宝莉有什么。 她又把视频拉回去,再看了一遍,然后又拉回去再看了一遍。 林玫笑她:“大小姐,你这是要看几遍啊?!” 姜暮云放下手机,整个人一下子神采奕奕起来,脸色又沉了下去,“可是,崔宝莉跟我说,她是孟朝晖女朋友,让我离开他,不要插足他们。” “我看你是在国外待傻了,她那是诈你呢!晖神都说了以后也只是朋友关系,他都说得这么坚决了,你不信晖神,要相信那个女明星。”林玫翘着二郎腿,又拈了一块桂花糕丢嘴里。 姜暮云想想也是,孟朝晖为人她很清楚,向来不说谎。 她眼看着林玫吃了一块又一块,伸手打她的手,怒道:“不是说给我的吗?你都吃了多少了!” “大小姐,你刚才自己说什么都不想吃的。”林玫故意逗她。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姜暮云说着,拿起筷子快速夹了一块糕,眉开眼笑。 “瞧把你美的!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林玫问她。 姜暮云愣了一下,“没想好。” “你可千万不能先告白,告白这种事当然该由男生来做。”林玫说得理所当然。 姜暮云倒不是觉得告白一定要男生来,她只是还没拿定主意。 姜暮云和林玫一整天就窝在家里,一起刷剧,打游戏,吃零食的,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她好久没有这么惬意过了。 四点多的时候,孟朝晖发来微信:晚上想吃什么? 姜暮云想了想,回复他:孟总,不好意思,玫子回来了,我们说好要去吃海鲜。 不知为何,她现在是既想见到他,又有点害怕见到他,她想大声告诉他,她喜欢他,可又害怕万一是自己自作多情,下不来台。 其实她只是表面上勇敢罢了,骨子里还是怯懦,喜欢逃避问题。 【那就一起吧,我叫上梁亮,你带上林玫。怎么样?】孟朝晖又发来微信。 姜暮云转头问林玫:“玫子,你家晖神说晚上一起吃饭,去吗?” 林玫嘻嘻一笑:“去啊,干嘛不去,有人请客还不去。” 姜暮云回复他:【好。】 孟朝晖:【五点半来接你们。】 姜暮云:【孟总要翘班啊!】 孟朝晖:【知道为什么要自己当老板吗,就是上下班时间可以随心所欲。】 姜暮云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林玫凑过来,“瞧你笑得,和晖神聊天?” 姜暮云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机,“才不是呢,对了,等会他会来接我们。” 第四十七章 只有他们彼此的心跳声,格…… 五点半, 姜暮云和林玫准时等在了小区门口。 姜暮云穿了件干净的白衬衫,随意搭配一条蓝色牛仔裤,衬衣摆扎进裤子里, 将她完美身材显露无疑,长腿笔直, 腰身纤细, 长发高高扎起在脑后,额前一缕碎刘海。 整个人看起来清爽极了, 就像十七八岁的少女,充满活力。 林玫颇为嫉妒地看着她:“怎么吃都不长肉, 还和十八岁时一样瘦。” “可我更喜欢你这样的丰腴美人。”姜暮云一手勾起林玫的下巴, 一手在她腰上摸了一把。 现在林玫主持着一档旅游节目, 天天在外面吃吃喝喝地潇洒着,不长点肉才奇怪了。 嘟嘟嘟,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开了过来, 缓缓停在她们面前。 孟朝晖探出头来, “林玫, 麻烦你坐后面梁亮的车吧。” 林玫点点头:“好啊。” 姜暮云却有点不大高兴, “干嘛不然玫子陪我一起坐。” “两大美女都上了我的车, 梁总该有意见了。”孟朝晖说。 姜暮云不好再说什么, 坐进了副驾, 并快速瞄了他一眼。 他今天的穿着颇为正式,白衬衣和黑色西裤,依然系着那天她给他打得歪歪扭扭的领带,她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 孟朝晖启动车子,“你刚才和林玫在干嘛?” 姜暮云拉上安全带,笑说:“没干嘛啊, 就和她闹着玩。” “你们女孩子之间玩闹都喜欢动手动脚的吗?”孟朝晖又问。 姜暮云轻轻“啊?”了一下,笑道:“怎么了,要不要也来闹一下。” 说着姜暮云故意朝他举起小爪爪。 没想到,孟朝晖偏头看她一眼,桃花眼微眯,唇角勾起:“来吧。” 姜暮云:“……” 她放下小爪爪,脸微微地红了,想撩人家,反倒被撩,赶紧找了个台阶下,“你还在开车呢。” “对了,昨晚,我没做什么冒犯你的事吧?”姜暮云忍不住问,心情颇为忐忑。 孟朝晖没说话,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嗓音低沉下来,“怎么?又记不得了?” 姜暮云:“我就记得你扶着我上了车,后面就不记得了……我,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吃过一次亏,你觉得还会再吃一次吗?”孟朝晖目视前方,长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眸里的情绪。 姜暮云:“……” 看样子是没有,没有就好。 “不管你做没做,都一样,反正你最擅长不就是酒后失忆加赖账,不是吗?”孟朝晖又转头看过来,似笑非笑。 姜暮云:“……” 她咽了下口水,放在腿上的手紧握在一起,低下头,轻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现在想负责了,你还愿意吗?” 孟朝晖嘴角止不住起翘起,“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姜暮云抬起头,气恼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在忍笑,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没听见就算了!” 孟朝晖心里说,我当然愿意,一百个愿意!但他还是生生忍住了,他还是决定按照计划来,可心里的喜悦却难以言表,他一手搭在车窗上,一手扶着方向盘,微微偏头,浓浓的笑意在眼角眉梢流淌,藏也藏不住。 梁亮的车紧跟着孟朝晖的车停了下来,他开的是一张银色奔驰。 之前孟朝晖就跟他说了,让他自己开车,带上林玫,所以他停车后,就下车走到副驾旁等候。 看到林玫风情万种地走过来,他热情地和她打招呼:“林小姐,非常荣幸能为您服务,我经常看你的节目。” 林玫有点小得意,居然还是自己的粉丝,嫣然一笑:“那一会儿我给梁总签个名。” “那敢情好啊!没想到林小姐这么亲和。”梁亮推了下眼镜,笑得温文尔雅。 林玫弯腰准备坐进副驾,梁亮立即伸手挡在车门框处,贴心提醒:“小心头。” 林玫心想,这梁亮还蛮绅士的嘛,对他挺有好感。 梁亮上车,启动车子,跟在孟朝晖的车后,又道:“林小姐,口渴的话,这里有水。” 林玫笑笑:“谢谢,我不渴,对了,你可以叫我林玫或者玫子,不要林小姐,林小姐的,怪别扭的。” “好啊。”梁亮笑着答应。 “还有一个星期就是520了,晖神给我简单说了下他的要求和想法,我想到三个地方感觉都不错……”林玫私底下和孟朝晖通过电话,知道他现在他俩生日那天表白,而且那天也确实是个极适合表白的日子,她就一口答应帮他挑地方、布置场地。晖神怕她一个人弄不过来,就安排梁亮帮她。 梁亮笑说:“我一切听你的,你指哪儿我打哪儿。” 林玫很满意,脆生道:“行!” 一路上,林玫和梁亮相谈甚欢,林玫觉得他知识渊博、风趣幽默,对他的好感度蹭蹭蹭地上升。 直到梁亮的电话响起。 梁亮的电话连着蓝牙,林玫坐在副驾,斜睨了一眼,来电之人——宝莉。 哦豁,莫非是那个女明星崔宝莉。林玫默想。 “不好意思啊,我接个电话。”梁亮显得彬彬有礼。 林玫自然微笑着说:“请便。” 梁亮取消了车载蓝牙,把耳机塞到耳朵,接起电话。 “宝莉,怎么了?”梁亮问。 “怎么哭了,好了,别哭别哭,我马上过来找你。”梁亮说着挂了电话。 他把车驶到一旁停下,对林玫说:“林玫,不好意思啊,我有急事,不能和你们去吃饭了。麻烦你打个车过去吧!” 林玫震惊地看着他:??? “真是抱歉,我朋友哭得厉害,我担心她有什么事,我得立刻赶过去看看。”梁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满脸焦虑。 亏她之前还觉得他绅士,简直是可笑,怎么会这种男人,算个屁的男人! 林玫打开车门,砰地一声用力关上,头也不回,扭身就走。 梁亮自知自己的做法太不男人,但他没有办法,从小到大,他永远无法拒绝崔宝莉,哪怕她只喜欢孟朝晖,哪怕她只在需要他的时候找他。 他给孟朝晖打了个电话,说他有急事,不去吃饭了,并且让林玫中途下车了。 姜暮云听得气坏了,立即给林玫打电话。 林玫接起:“阿暮,你和晖神好好享受二人时光吧,我也不去了。” 姜暮云说:“别,我们这就掉头回来接你。” “不用了,我已经打车往反方向走了。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啊,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哪个男人敢这样对我,不行,我一定会让他后悔的!”林玫咬牙切齿地道。 姜暮云:“我来找你。” “别,我领导刚才刚好打电话给我,有个新栏目,问我感不感兴趣,我去趟台里。你还是和晖神好好吃饭吧。” 姜暮云挂了电话,气呼呼地问孟朝晖:“梁总干嘛去了?把一个女生中途丢下,他也干得出来!?” 孟朝晖说:“应该是崔宝莉找他吧。” 姜暮云一听更气了,狠狠剜了孟朝晖一眼,骂道:“你们这些臭男人!” 孟朝晖无辜躺枪,为自己辩护,“怎么能这么不严谨,一棍子打死所有人。” “那从你严谨地角度来说说,崔宝莉漂亮吗?”姜暮云问。 孟朝晖轻声笑了笑,“那要看和谁比。如果是和你比,没有你漂亮。” 姜暮云的火气这才消下去一点,嘴角微微翘了翘,“哼,算你眼睛还明亮。” “不过那个晚礼服是怎么回事?你送她的?”她忽然想起这茬,免不得要问清楚。 “什么晚礼服?”孟朝晖有点懵,一瞬间他就明白过来,“你说慈善晚宴上,崔宝莉穿的那件啊,不是我送的,我怎么会送她呢。” 姜暮云微撅着嘴,“你还骗我,我都看见了,你办公室衣柜里那件晚礼服,和崔宝莉那天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你看到了?”孟朝晖微微吃惊,“我不知道她怎么也买了那件晚礼服,我当时见到她,也很吃惊,衣柜里的那件事我让梁亮帮我找设计师定制……” 这么一说,孟朝晖和姜暮云都了然了,问题出在梁亮这里。 一路说着话,孟朝晖已驶到饭店停车场,他正打算下车。 姜暮云叫住他:“等一下。” 孟朝晖看着她,“怎么了?” “你的领带。”姜暮云指了指他的领带,“我帮你重新打一下?” “好啊。”孟朝晖扬唇一笑,乐意至极。 姜暮云伸出手帮他解领带,柔腻白皙的手带着点桃花的味道,直钻入孟朝晖的鼻孔,他差点就要忍不住捉住她的手,放在唇下亲一亲。 她这一回打领带的技术进步很大,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帮孟朝晖打好了。 “好了。”姜暮云满意地看着,不枉她对着视频学了许久,“我拍给你看看哈。” 姜暮云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领带,手却忍不住上移,把他的脸也拍了进去。 “我看看。”孟朝晖伸手去拿她的手机。 姜暮云却一躲,把手机藏在了身后,“我重新给你拍一张吧,花了,没拍好。” 孟朝晖不动声色,“好啊。” 姜暮云松了口气,重新拿起手机准备给他拍,却被他忽然出手夺走了。 “你,你还我!”姜暮云气坏了。 孟朝晖转过身,滑动了一下,就看到了她刚才拍的照片。 他笑了,眉眼飞扬,“没花呀,挺好的,就是我这张脸太打眼了,比领带要吸引人。” 姜暮云起身,伸手抢过自己的手机,装进包里,“你少臭美了,我不过就是角度没掌握好。” 她正要拉开车门,孟朝晖却忽然落了锁。 姜暮云小心脏砰砰乱跳,他这是想干嘛? “你这什么表情?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孟朝晖深邃的桃花眼弯了弯,勾魂摄魄,声音也低沉沙哑。 他伸手揽过她的肩膀,举起自己的手机,脸靠过来,几乎与她脸贴着脸,“看镜头。” 姜暮云看向镜头,脑袋不由自主地朝他的方向偏了偏,嘴唇翘起好看的弧度。 咔嚓一声,孟朝晖按下快门。 “我们的第一张合照。”孟朝晖说,抬眸看向姜暮云,双眸清亮如星辰,熠熠生光。 晚饭后,孟朝晖说要带姜暮云去一个地方,姜暮云追问是哪里,他却不肯说,要卖关子。 孟朝晖驱车驶出市区,驶上南山路,绕着环山公路一圈圈向上,在半山腰的一片空地上停下车。 “为什么来这里?”姜暮云坐在车上,环顾了四周,深夜静谧,路灯昏暗。 孟朝晖问她:“有点黑,害怕吗?” 姜暮云摇摇头,“在美国头几年,我都是开着灯睡觉,夜里从不出门,可后来课业任务重,我不得不泡在图书馆,深夜从图书馆回宿舍也是常有的事情。” 孟朝晖听着心疼,忍不住低声叹息,“谁让你要逃跑……” 他声音很低,姜暮云还是听到了,她亦低声回应他:“以后不逃跑了。” 孟朝晖也听到了,扬唇笑了笑,推开车门,“走吧,有我在,不用怕。” 姜暮云回应她一抹浅浅的笑,也下了车。 “我们去山顶。”孟朝晖说。 “好啊。”姜暮云笑着答。 蜿蜒向山顶的小路有些陡峭,孟朝晖走在前面,他回过头,朝姜暮云伸出手,“路不好走,牵着我的手。” 姜暮云抬头看他,黯淡昏黄的路灯光下,他的睫毛低垂,又长又密,眸子漆黑,亮闪闪的,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放入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真大,手指好长,骨关节分明,紧紧地包裹着她的手,让她感到安心。她不禁迎着风扬起一抹笑容。 孟朝晖翘起的嘴角怎么都下不来,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七年了。 十八岁时,也是在爬山时,第一次牵手,虽然只是她为了拉住他而牵的手,但那时惊心动魄,犹如过电的感觉,他一直记得。 原本以为年龄渐长以后,那种年少时的怦然心动会远去,可他错了。因为此时,他依然很心动,手指交握带来的电流依然强烈,他的胸中仿佛有什么在涌动。 姜暮云感受到他一开始紧紧握着她的手时的力度,仿佛是担心稍微松开一些,她就会消失一样,后来又悄悄放松了点力度,大概是怕捏疼了她。姜暮云心里又暖又甜,偏头看了他一眼,原来他冷峻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多么温暖温柔的心。只是有些后悔,为何今日才发觉。 爬到了山顶,孟朝晖依旧舍不得松开她,牵着她的手走到南面。 姜暮云放眼看去,盘山公路曲折盘旋,蜿蜒而上,灯火也跟着曲折蜿蜒,线条优美闪亮,山下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繁华而不喧嚣。 “真好看。”姜暮云忍不住赞叹道。 孟朝晖柔声说:“这里看落日也很美,改日我们再来。” 姜暮云问:“你经常来这里?” 孟朝晖拉着姜暮云走到北面,指了指下面的海,“那年你走以后,我无意中来到这里,觉得这里很好,从高处俯瞰,可以看到万家灯火,看到华灯初上,看到那片蔚蓝的海,总之天开地阔,心情会好一些。后来就经常来。” 姜暮云看向那片海,又转头看向他,“这里居然可以看到那年我带你来看的那片海。” “是啊,喜不喜欢这里?”孟朝晖轻声问。 姜暮云点点头,“喜欢。” “那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儿。”孟朝晖说,然后牵着姜暮云走到一块大石旁。 月色洒下清晖,照在这块石头上,姜暮云伸手摸了摸,大石表面莹润光滑,显然有人经常来此坐。 “等一下。”孟朝晖脱下外套,铺在大石上,“好了,坐吧。” 姜暮云和孟朝晖肩并着肩,紧挨着坐下,孟朝晖伸手再次牵住了姜暮云的手,十指紧扣。 星夜清风,高山之顶,万籁寂静,仿佛这世界上只有他们二人存在。 “你为什么转学了建筑?”孟朝晖问。 姜暮云起身,坐朝另一边,孟朝晖也跟着转过来。 她指了指山下的万千灯火:“你看,那些灯火好不好看?温不温暖?” 孟朝晖紧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 “爸爸走后,其实我很渴望家的温暖,但我一直不肯承认,我叛逆跋扈不讲理,其实不过是想要妈妈多看我一眼,多关注我一点。可惜的是,始终不能如愿。后来我就想,那我就给别人造房子吧,有了房子,有了爱人,有了灯火,就有了温暖……” 孟朝晖伸出手臂,紧抱住姜暮云,嘴唇在她的发丝上轻轻一碰,“有一天,这万千灯火中一定会有一盏属于你的温暖。” 他们依偎着,看漫天繁星,听海浪滚滚,聊了许多,聊各自在国外的生活,聊身边的朋友,唯独没有聊到俩人之间的事。 孟朝晖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他在等那个特别的日子。 而姜暮云觉得这样挺好,她还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不是她不愿意先表白,不是她不够勇敢,而是她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无知无畏的少女。她变得谨慎,经历过和辛辰那段失败的初恋后,她也思考过,她觉得问题是出在她和辛辰其实并没有完全心意相通,还缺乏对彼此的了解,就贸然开始了。 她承认自己现在确实是喜欢上了孟朝晖,但到底喜欢到何种程度她还不清楚,她也非常珍视这份感情,甚至有所期望,期望它能是个好的结局,所以她不得不更加的谨慎。她想要等到俩人完全心意相通之时,再轰轰烈烈地向他告白。 从南山下来,孟朝晖说还有个地方要带她去。 “你这是要带我回公司啊?”姜暮云看着窗外这熟悉的街道,讶然道。 孟朝晖笑笑:“等会你就知道了。” 孟朝晖果然带着姜暮云回到了公司,透过前台玻璃门,姜暮云看到行政办公区域行政部门那边还亮着灯,她拉住他的手:“进去干嘛呢?里面还有人没走,万一被撞见。” 孟朝晖在指纹锁上按下自己的指纹,打开门,拉着姜暮云进入公司,小声道:“老板和助理回公司加班,这不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姜暮云立即挣脱他的手,小声道:“你不是说是老板和助理吗?那可不能牵着手。” 孟朝晖手里落了空,心里也空落落的。 忽然“啪”的一声,行政部那边关了灯,有人伸着懒腰走了过来,嘴里说着:“天啊,终于搞定了。明天姜助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嘿嘿……” 姜暮云一下子听出是行政部郑文友那傻小子的声音,急忙拉着孟朝晖蹲了下去,躲在一章桌子底下。 孟朝晖冷笑一声,被姜暮云伸手捂住嘴,她对他做了一个“嘘”的姿势。 郑文友停住脚步,向周围四下看了看,自言自语:“刚才什么声音?” 他站了一会,没再听到任何声音,觉得可能是听错了,按了下门边的按键,拉开前台玻璃门,走了。 姜暮云松了口气,放开捂着孟朝晖嘴的手,手却被他捉住,他的脸凑了过来。 桌下本就空间狭小,孟朝晖突然凑过来,差点就亲到姜暮云的脸,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往后靠,跌坐在地上,头和背靠在的桌壁上。 孟朝晖又凑过来了一点,距离她的脸只有一两厘米,俩人高挺的鼻子轻轻撞了下。 “他是谁啊?为什么他说,明天姜助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孟朝晖问,声调又冷又苏,温热的气息喷吐姜暮云的唇边。 她不禁微微哆嗦了下,“那么黑,我也不知道是谁啊。” “你都给行政部的哪些男职员安排了工作?”孟朝晖很不满意她的回答,继续追问,把“男”字咬得格外重。 姜暮云:“就好几个人都安排了啊。” “哼,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打你的主意……”孟朝晖冷着嗓,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姜暮云觉得有点好笑,原来是吃醋了,她故意道:“怎么?见不得有人爱慕我?” 窗外的灯光映照进来,姜暮云看到孟朝晖微撅着嘴,有些气呼呼的,莫名觉得他这样好可爱,一时把持不住,凑上去,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娇嗔了句:“小气鬼。” 然后她一猫腰,起身循着窗外透进来的柔和月色和斑斓灯光,先跑了,小心跳伴随着跑动砰砰砰得跳得起劲。 孟朝晖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这又被偷袭了。 他急忙起身,却忘了自己还在桌底,脑袋咚的一下撞在桌子上,疼得他眼冒金星。 姜暮云按下了电梯,听到响亮的“咚”声,噗嗤一笑,孟朝晖黑着脸走过来,没好气地“笑什么?” 电梯门开了,姜暮云走进去,孟朝晖紧跟着她进去,顺势就把她抵在了电梯壁上,低头看着她,勾起她的下巴,嗓音低沉悦耳:“笑什么?” “我笑你,不是被亲吐,就是被亲晕。”姜暮云月牙眼弯弯。 孟朝晖看着她粉嫩的唇畔娇俏的笑,眼睛亮得令人心悸,贴着她的耳朵低语,嗓音低沉悠扬:“谁让你总搞偷袭。有本事正正经经地来一次啊!” 姜暮云差点就要受到蛊惑,要亲他了,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她回过神来,快步跑出电梯,娇笑道:“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孟朝晖很遗憾地舔了舔唇,跟在她身后出了电梯。 “到底带我回来干嘛?不会真要加班吧?”姜暮云往孟朝晖的总裁宝座上一坐,转了个圈。 孟朝晖走进衣帽间,取出两个盒子,一大一小。 他打开大盒子,取出那件晚礼服,展开,看着姜暮云说:“你穿这件礼服一定很好看,我想看你穿。” 姜暮云“嘁”了一声,“我才不要和你的绯闻女友穿成一样的。” “其实还是有不同的,你看这胸口的珍珠,全是罕见的天王赤旋螺珍珠,清一色的深粉色,大小一致,她那件就根本没有。” 姜暮云上前看,珍珠的颜色大小形状几乎都是一样的,灯光下闪着莹润的光芒,很是好看。 “那我去试试。”姜暮云高兴起来。自己的这件才是正品,崔宝莉的不过是高仿。 “嗯。”孟朝晖直接坐在办公桌上,“我等着看。” 姜暮云换好晚礼服后,缓缓走出来,站在孟朝晖面前,转了个圈,期待地看着他,“好看吗?” 孟朝晖深深看着她,明丽照人,美丽不可方物,他喉头滚动了下,说:“好看。” 他转身,把小盒子打开,拿出一条白金钻石项链,走过来,“我给你带上。” 姜暮云看了眼他手上的项链,整条项链看起来镶嵌着几百颗钻石,远看犹如桂冠,闪耀璀璨的光芒。 “你这是要闪瞎我的眼吗?”姜暮云咋舌。 孟朝晖笑道:“闪瞎你的眼的难道不是我这绝世的容貌吗?” 姜暮云笑骂:“臭屁。” 孟朝晖走到她身后,给她亲手戴上,拉着她走到衣帽间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她说:“很美,很适合你。” 镜子里的姜暮云,雪肤玉貌,身材高挑,小腰纤细,露肩的礼服,将她精致的肩颈线展现的淋漓尽致,清纯美丽如九天上的仙子,又不失性感妩媚,撩人至极。 “喜欢吗?”孟朝晖从背后抱住她的腰,微弓着背,脸贴在她的脸上,直视着镜子里的她。 姜暮云点点头,“喜欢。”又忍不住问:“比起那日的崔宝莉如何?” 女人这该死的胜负欲啊。 孟朝晖扬唇轻笑,“你美得堪比九天上的仙子,更不要说比起她一介区区凡人。” 姜暮云抿唇甜笑,“花言巧语。” “天地良心,句句肺腑。”孟朝晖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吐息,“而且我也只对你说。” 他低下头,轻轻地吻在她裸、露的肩膀上。 他的唇滚烫炽热,姜暮云的身体微微战栗了下,镜子里的她,脸颊染上两朵粉云,耳朵红透了,小女生般娇羞的模样,格外动人。 姜暮云觉得好羞臊,不敢再看自己镜子里的模样,转过身,纤细的胳膊圈住孟朝晖的腰,时间空间仿佛都静止了,静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彼此的心跳声,格外剧烈且清晰。 第四十八章 小云朵这么生猛,真不知谁…… 日子一天天过去, 风携着一抹初夏的芬芳来到了五月中旬。 这天晚上,孟朝晖有个饭局,鉴于上次的情况, 他不会再带姜暮云一起去。除了是担心姜暮云又要替她挡酒以外,他讨厌那些男人停留在姜暮云身上的恶心龌龊目光。 姜暮云也不喜欢那种场合, 想了想, 叫上行政部酒量不错的小陈陪他去,万一遇到实在推脱不了的情况, 让小陈挡着。 “早点回来,今天新上映了部不错的电影, 回来陪我去看好, 好不好?”姜暮云替孟朝晖整理着领带, 轻轻一拉,孟朝晖低下头来,俩人四目相对。 孟朝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粉嫩的唇, 喉头滚了下, 忍不住低头轻轻吻了一下, “好。” 他没有再继续, 她亦没有纠缠, 他们虽已是成年男女, 但他们都很默契地保持着这种纯洁的、点到即止的关系。 当你极其珍惜某一样东西时, 你总会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不敢放肆胡来。他们现在对于彼此就是如此。 电影九点开始,姜暮云打扮得漂漂亮亮,八点半就等在了电影院门口。 还差一刻时间电影就要开始了,还没见到孟朝晖的人影,姜暮云有点急了, 给他打了个电话。居然无人接听。 她便又给小陈打电话,响了快半分钟,小陈才接起电话,他的声音似乎有点焦急,“喂,姜助。” “小陈,你们在哪里?怎么我给孟总打电话,他没有接。” 小陈那边信号似乎不太好,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我们出了车祸……孟总受伤了……在市一院……” “什么?出车祸了?孟总怎么样,严重吗?” “孟总……很严重……”小陈那边的信号非常差,姜暮云什么也听不清,只依稀好像听到他说孟朝晖伤得很重。 姜暮云立即打了辆车赶往市一院,期间她不停地给孟朝晖和小陈打电话,要么就是没人接,要么就是打不通。 “师傅,麻烦您开快点。”姜暮云都快急哭了。 前面堵车了,出租车司机停下车,说:“我已经够快的了,不过这里是市区,这个时间有点堵,半小时之前好像还出了一通交通事故,我也没法飞过去不是。” 姜暮云听他说有交通事故,忙问:“师傅,是什么交通事故?” “我听广播里说是,一辆宾利和一辆大众车还有一辆宝马车连环撞了,有个男的伤得很重,昏迷不醒,立刻被送到市一院去了。” 姜暮云眼泪吧嗒吧嗒地就掉了下来,心像被挖走了一块般疼,疼得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姑娘,出车祸的不会是你认识的人吧?”出租车司机问。 姜暮云擦擦眼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对出租车师傅说:“是我男朋友,师傅,我等不及了,我下车自己过去吧。” 说着她塞给出租车司机一百块钱,然后拉开车门,就跑了出去。 “唉,姑娘,还没补你钱呢。”出租车司机在背后喊。 姜暮云已经跑出了老远,她在霓虹灯闪烁的街头狂奔,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奔跑着,心脏在胸腔大力地跳动着,边跑眼泪不受控制地边流。 小哭包,你一定要没事,一定要没事! 她一口气跑了三公里,用了不到十分钟,站在市一院大门口,她扶着墙壁大口喘着气,嗓子眼里血腥味浓重,耳朵生疼。 她顾不得许多,跑进了医院,朝急诊科的方向奔去,一路上险些撞到人。 “护士,有没有刚送过来不久的车祸患者,叫孟朝晖,他在哪里?”姜暮云抓住一个护士的胳膊,急切地问。 “车祸患者啊,在急诊抢救室。”护士指了一个方向。 姜暮云顾不上道谢,就朝护士手指的方向跑过去,大门上写着急诊抢救室几个大字。 她扭开门进去,这里有好几十张床,每张床都用米色帘子隔着,她不得不一张帘子一张帘子掀开来找。 “对不起。”姜暮云不断道歉。 她找了十几床都不是孟朝晖,内心焦灼,心急如焚。 “阿暮!”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低沉好听的嗓音。 姜暮云猛然回过头,看到孟朝晖吊着一只手臂站在距离她五米左右的地方。 她的眼泪再次决堤,汹涌而出,她朝他奔过去,张开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别哭,别哭,我没事。”孟朝晖抬手轻轻拍着姜暮云的背。 “呜呜呜,你吓死我了,呜呜呜……”姜暮云边哭边抽抽噎噎地说。 孟朝晖的胸口一阵热流激荡涌动,紧紧地抱着她:“我没事,别哭别哭。” 身后的小陈和司机小葛互相对视一眼,一副吃到瓜了的表情。 “那个你们两个要抱,麻烦到外面去抱。别挡着我们工作。”有个医生看不下去了,提醒他们一句。 姜暮云立即松开孟朝晖,红着脸和医生道歉:“对不起,我们这就出去。” 说完,姜暮云拉着孟朝晖的手就出了急诊抢救室。小陈和小葛也跟着出来了。 姜暮云擦擦眼泪,板着脸看向小陈,有点生气,“小陈,你怎么回事?说也不说清楚。” 小陈一脸无辜:“我说清楚了呀,可能是信号不太好,你没听清楚。” 孟朝晖也看向小陈,“你怎么和姜助说的?” “我说我们出了车祸,和一辆大众车、宝马车连环撞了,孟总受伤了,伤到了胳膊,我们在市一院。宝马车上有个人伤得很重,昏迷了。”小陈说。 姜暮云仍旧很气:“以后能拜托你讲重点吗?” 害她哭得眼睛都肿了,搞得这么狼狈。 小陈心里委屈,那我哪里知道您和孟总是这种关系啊,知道的话,我就不会说那些了。不过他嘴上并不敢说。未来老板娘,他怎么得罪得起。 “好了,阿暮,我这不是没事嘛。”孟朝晖倒挺喜欢这个憨厚的小陈,要不是他这么不机灵,他也不知道原来自己在姜暮云的心里这么重要。此刻他的心里欢喜得要命。 “走吧,回去了。”孟朝晖当着小陈和小葛的面牵起姜暮云的手。 小陈和小葛则像保镖一样一左一右跟在俩人身边。 “当时是个什么情况?受伤的人怎么样了?”姜暮云问孟朝晖。 孟朝晖说:“是大众车闯红灯,和宝马车撞了,小葛刹车不及,我们追尾了宝马车,宝马车被撞翻了,司机脑部受伤,当场就昏迷了,我过去救人的时候被车身压到了手。” 姜暮云看向他吊在胸前的手,“手骨折了?” “额,那倒没有,不过医生说了,肌肉损伤有点严重,肿得厉害,可能生活不能自理了,你晚上可不能丢下我回林玫那里了。”孟朝晖可怜巴巴说。 姜暮云悄悄剜了他一眼,耳尖发烫,小声道:“现在说这些干嘛。” 孟朝晖身后的小陈,眼睛眨了眨,不对啊,医生好像不是这么说的,他刚要开口提醒孟总,被小葛一记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孟总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小葛凑到小陈耳边,低声说。 “哦。”小陈不太聪明地挠了挠头,保持了沉默。 回到孟朝晖家,关上房门。 姜暮云正要去给孟朝晖倒杯水,却被他拉住,从背后抱她在怀中。 “你这么担心我?”孟朝晖微弯着身体,与她脸贴着脸。 姜暮云赌气道:“才没有呢。” “没有?那你怎么眼睛都肿了。”孟朝晖用脸蹭了蹭她的脸。 姜暮云转过身来,双手抱着他的腰,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乌黑的长睫毛轻轻地一眨,一双月牙形状的眸子微微有点红肿,但依旧美丽动人。 “孟朝晖,我当时真的很担心你,害怕失去你。”姜暮云说,顿了顿,又眨了下睫毛,声音温柔又坚定,“我喜……” 孟朝晖忽然低头堵住了她的嘴,收紧手臂,让俩人紧紧相贴,先是轻轻地吸允,然后不断加深这个吻,唇齿交缠,足足吻了三分钟。 孟朝晖离开她的唇,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说:“阿暮,你先别说,再等我两天。”姜暮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吻搅得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晕乎乎的,她睁着一双乌黑明澈、泛着隐隐水光的眸子看着他,“先别说什么?” 孟朝晖看着她柔软鲜红、泛着水光的双唇,又忍不住再次吻了上去,低沉呢喃:“就那两个字,你先别说。” 姜暮云这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她没问他为什么,既然他让她先别说,那她就先不说。她相信他,他有他的理由。 “吻技可不怎么熟练呢。”孟朝晖放开她,微喘着粗气,笑道。 姜暮云气恼得捶了他一下,“我又没有经验,哪里像你!” “没有经验,辛辰没教你?!”孟朝晖捉住她的手,盯着她的脸。 姜暮云白了他一眼:“小气鬼,我和辛辰就谈了不到一个月,还来得及亲就分手了。” 孟朝晖心底里说不高兴是假的,他高兴得想狂笑几分钟,不过他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只是眼角眉梢流淌些许笑意,“那我多教教你。” 说着孟朝晖又要亲上来,姜暮云伸手挡住他的嘴,气呼呼地道:“等等,你还没说,你怎么会这么熟练的,老实说,你勾搭了多少女孩子。” 她生起气来特别可爱,小嘴微撅着,脸颊鼓鼓的,眼睛圆圆的,孟朝晖忍不住含笑多看了一会儿。 “你笑什么笑,还不老实交代。”姜暮云更气了,要挣脱他的怀抱。 “我这么熟练是因为我天赋异禀、无师自通,不是因为别的女孩子。我只想亲你一个。”孟朝晖说,声音低沉撩人心房。 姜暮云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仰起头,白净粉嫩的脸庞扬起令人窒息的灿烂与明媚,“这还差不多,孟老师。” 孟朝晖被她那一声娇软的孟老师勾得差点七魂丢了一魂。 “看在你这么好学的份上,孟老师再多教教你,以后再教你些别的。”孟朝晖贴着她的耳朵轻语,温热的气息烫红了她的耳朵。 “别的?”姜暮云抬眸看他,忽然明白了,脸又烫又红,“那还不知道谁教谁呢。” 孟朝晖轻笑,嗓音里也混着浓浓的笑意,“那倒是,小云朵这么生猛,真不知谁教谁呢。” 姜暮云的脸到脖子红透了,轻轻叫了一声“啊,讨厌”,使劲地捶了他一下,跑走了。 孟朝晖捂着被捶得生疼的胸口,笑意更浓了。 第四十九章 斯文败类 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孟朝晖走过去,站在厨房门边,斜倚靠着门框看她。 姜暮云正在洗菜, 她的长发扎了起来,露出纤细白嫩的后颈, 身前围了条碎花围裙, 显得她的腰肢盈盈,不堪一握。 灯光照在她的身上, 她整个人散发着柔光,温暖而美好。 这种感觉真好, 有种过日子的感觉。孟朝晖心想, 他走过去, 伸左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在弄什么?” 姜暮云不理他,谁让他居然这么说她, 太过分了。回想起来, 虽然她那时候确实是挺生猛的, 但他也不能直说啊, 她不要面子的么。 “其实我喜欢生猛的你。”孟朝晖的嘴贴着她的额角, 笑着说。 姜暮云撩起一点水, 洒在他脸上, 小脸粉红,“你还说!” “我说的是那次你骑着摩托车带我去海边,遇到小混混,你把我护在身后,两下打跑了小混混,简直不要太猛。你想到哪里去了。”孟朝晖笑着说, 把脸上的水往她的脸上蹭了蹭。 他的下巴一圈长起来一点胡渣,剐蹭着她柔嫩的肌肤,很独特的感觉,他的脸上还有几滴水,蹭在她脸上,凉凉的,挺舒服。 “ 姜暮云才不信他的鬼话,用手肘轻捅了下他,“你走开啦,别妨碍我。” “我不走,就要抱着你。你干嘛要洗菜?”孟朝晖耍起赖来。 姜暮云不知道原来孟朝晖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笑着转过头来,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像哄小孩似的,“好啦,乖,你去客厅等我,别在这里闹。” “这里。”孟朝晖讨价还价。 姜暮云无奈地笑笑,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唇。 孟朝晖这才像得到糖果奖赏的小孩一般,舌尖轻轻舔了舔唇,笑着松开了她,心满意足地出去了。 姜暮云松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可真烫。 她在厨房鼓捣了半小时,做了一碗鸡丝鸡蛋汤面。 姜暮云端着面到客厅,没看到人,猜他应该在书房,果然如此。 他戴着眼镜,一直手臂吊着,另一只手正操控着鼠标,眼睛专注地盯着电脑,连她进来就没察觉。 她太喜欢看他戴着眼镜的样子了,就很有那种斯文禁欲霸总的味儿,她不由得靠在门框边多看了一会儿。 “我这么好看?看得目不转睛。”孟朝晖忽然抬起头,看了过来,眉眼含笑。 姜暮云端着面走过去,放在书桌上,避而不答,“小陈说你在饭局上没怎么吃东西,我给你煮碗面条。” 孟朝晖捉住她的手臂,轻轻拉了下,她跌坐在他的腿上。 “我发现了,每次我戴上眼镜,你就特别喜欢盯着我看。”孟朝晖说。 这都被发现了,看来她对于他的美貌实在是毫无抵抗力。 “大概是觉得你戴着眼镜特别特别地。”姜暮云故意停了停,弯了弯眼睛,“斯文败类吧。” 孟朝晖桃花眼危险地眯了眯,左手伸出,抚上了她的腰侧,缓缓向上移动,镜片背后的眸子又黑又沉,嗓音低醇,“既然你这么说,我不干点什么事,似乎都对不起你了。” 姜暮云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脏又大力跳动起来,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急忙捉住他的手,不敢看他,“我做的面,再不吃就砣了。” 孟朝晖看看自己的右手,又可怜巴巴地看向姜暮云,那意思再明显不过,需要喂。 姜暮云想从他腿上起来,孟朝晖箍着她的腰,不让。 她只好端了碗,夹起面条,送到他嘴边,孟朝晖哧溜一下吃了一口,连连点头:“好吃,没想到我家小云朵手艺这么好。” 姜暮云又夹了一筷子送到他嘴边,说:“在美国我也不喜欢出去玩,没事就喜欢研究下美食,没少做。” 孟朝晖问她,“你喜欢做吗?” “喜欢啊,不过我不喜欢洗菜,也不喜欢洗碗。”姜暮云夹了根蔬菜给他。 孟朝晖说:“那以后我来洗菜,我来洗碗,你只负责做你喜欢的。” “真的?”姜暮云一双眼睛微微弯了起来,仿佛天边的月牙儿一般,叫人心荡意牵。 孟朝晖吃了一口面,含混不清地说:“真的。” 吃完了面,孟朝晖终于抬起他高贵的左手,端起碗,把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姜暮云在美国的时候,偶尔下厨做饭给姜娴和她老公吃,他们也是赞不绝口,吃得干干净净,那时候她总觉得很有成就感。 但此时,看到孟朝晖吃得如此满足,她心里更多的是甜蜜和开心。 “你不是想看电影,我们在家里看吧。”孟朝晖提议。 姜暮云:“好啊,好久没看电影了,你想看什么?” “我都行,挑你喜欢的。”孟朝晖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 姜暮云从书房拿了平板,坐到他身边,找了一部恐怖片,投影在电视上。 孟朝晖挑眉,“恐怖片?” 姜暮云点头,“怎么?不敢看?” 孟朝晖:“不知道,很少看。” 姜暮云把手搭在他的肩头,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没事,我陪着你呢。” 孟朝晖:“……”真拿我当胆小鬼了。 片子看完了,孟朝晖叹息:“真没意思。” “没意思?刚才是谁看得一个劲往我怀里躲。”姜暮云说。 孟朝晖沉着脸,黑眸动了动,似乎有点委屈,“那你不往我怀里躲,岂不只好我往你怀里躲。” 姜暮云哈哈大笑,拿起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头,双手抱住他的腰,钻进他的怀里,细着嗓子,嗲嗲地叫道:“唔唔唔,哥哥,我好害怕啊,哥哥保护我……” 孟朝晖:“……” “十一点了,我去热下药给你,喝完了好好休息。”姜暮云从他怀里跳起来,心情极好地去厨房给他热中药。 孟朝晖看着她的背影,想到接下来的事情,他亦心情美妙地翘了翘唇角。 喝了药,孟朝晖说:“刚才的电影真的太恐怖了,我都吓出一身冷汗。” “这还算好啊,欧美的恐怖片能恐怖去哪里,哪天我们看日韩泰的,那种才叫真恐怖呢。”姜暮云说。 “浑身黏黏的,我得洗个头、洗个澡。”孟朝晖轻蹙眉头,眼尾却微微上扬。 姜暮云看着他,“洗头洗澡?你这样怎么洗?” 孟朝晖不说话,只仰头看着她,眸子漆黑,又深又沉。 姜暮云被他看得心跳有点紊乱,抬手捋了下碎发到耳后,“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该不是想让我帮他洗吧。 “不行!”姜暮云立刻后退一步,站得老远。 孟朝晖跟着站起身,很失落地说:“那算了,我自己洗吧。” “不行,万一弄湿了伤口怎么办?你就过两天再洗嘛。”姜暮云好声好气地劝他。 孟朝晖不答话,径自往衣帽间走,去找换洗的衣服。 姜暮云跟过去,“两天不洗又不会怎么样。” “不,会很想死。”孟朝晖转过身,看着她,一字一顿,缓缓慢慢地道。 姜暮云:“……”怎么忘了他有洁癖! 孟朝晖从衣柜里拿了一套居家服,就往浴室方向走去,他走进浴室,顺手就要关门。 门没关起来,姜暮云站在了门框里,整个身体挡住了门。 “洗头我可以帮你,洗澡的话,我最多只能帮你擦擦,上身。其他你自己搞定。”姜暮云说,脸已经爆红,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背对着他深深呼吸,平心静气。 一抹得逞的笑意荡漾在孟朝晖的唇角,在姜暮云回过来头时,消失不见。 “好吧。”他微扁着嘴,一副很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姜暮云先在浴缸里放水,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抬手帮他把吊手臂的护具取了下来,然后开始给他解扣子。 孟朝晖乖乖地站着,低头看着她,看她纤细灵活有些微微颤抖的手指一粒一粒地解开他的衬衣扣子,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她解不开扣子,不耐烦地用力一扯,直接把扣子崩掉了。 “你在笑什么?”姜暮云瞥到他脸上的笑容,板着脸问。 孟朝晖收敛了笑意,声音里却仍透着笑,“没什么,你现在解扣子可比以前温柔多了。” 姜暮云知道他又在说那晚的事,窘得不行,那晚真是生平的奇耻大辱。 衬衣脱了下来。 宽阔的肩膀,腹肌明显且线条完美的胸膛,姜暮云尽量将注意力放在他那条裹着白纱布的右手臂,“你等会小心点,别碰到水。” “好。”孟朝晖看着她红透的耳尖,忍不住笑。 浴缸里的水放好了,姜暮云附身试了试水温,咬咬牙,轻声说:“你自己把裤子脱了吧,不许脱完!” 孟朝晖抬起右手,右手掌也裹着一圈纱布,他特意伸到她面前,“我这样,有点难脱啊。” 姜暮云深吸口气,又吐出,转过身来,低头去解他的皮带,手抖得不像话,半天也没解开。 孟朝晖忽然按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滚烫,他低声笑了笑,“怎么这么紧张?你想干嘛?” “我才没有想干嘛。”姜暮云咽了口唾沫,扯开他的手,定了定心神,快速给他解开了皮带,然后转过身,闭上眼睛。 “你快点到水里。”姜暮云催促他。 过了一会,姜暮云听到孟朝晖坐进水里的声音,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瞄了眼,还好,他没有全脱完。 此时他的双手搭在浴缸边缘,一双大长腿平放在浴缸里,双□□叠,一副惬意悠然的样子,就像古代连洗澡都要人服侍的富家公子。而她就是那个悲催的丫头。 “你把头往后仰,我先帮你洗头。”姜暮云说,取下喷淋,调节好水温。 孟朝晖乖乖照做,睁着漆黑明亮的眼睛盯着她看。 姜暮云抬手覆在他的眼睛上,“闭上。” 再放开,他已经闭上了,稠密的睫毛上沾了些水,灯光下闪闪发光。 姜暮云先用水帮他打湿头发,挤了点洗发水在掌心,双掌搓了搓,搓出大量白色泡泡,开始帮他洗头。 她的十指力道不轻不重,按摩着他的头皮,舒服极了,孟朝晖有种困意袭来的感觉。 姜暮云给他洗了三道,问:“孟大少爷,头可以了吗?” 孟朝晖睁开眼睛,满意地点点头,“可以了,小妹手艺不错。” “嘁,还真把我当洗头小妹了。”姜暮云佯装生气,弹了几滴水在他脸上。 孟朝晖抬手抹掉脸上的水珠,笑道:“你若觉得不公平,改天我也当回洗头小弟,给你洗头,怎么样?” 末了又补充一句:“顺便也服侍你洗个澡,如何?” “滚,我才不要呢。”姜暮云笑骂道,脸红成番茄。 那时可由不得你。孟朝晖心想,笑得肆意飞扬,坐起身来,“快给我擦身吧。” 水汽渐渐蒸腾,笼罩着孟朝晖俊美的脸,姜暮云拿着毛巾蘸湿水,擦过他冷肃高耸的喉结,擦过他修长的脖子,再擦到他结实的胸膛…… 身体随着她的擦拭,像被点燃了一般,尤其是某个部位,孟朝晖的喉头一下又一下用力滑动,忍不住抬眸看她,朦胧的水雾中她的小脸粉嫩,长睫乌黑,一双眸子好似两潭潋艳动人的秋水,鼻尖微翘,小嘴殷红,一缕长发如绸缎般倾洒在肩头。 孟朝晖忽然伸手扣住了她的头,仰起头,吻住她的唇,用力地吸吮着。 姜暮云的手僵住,意识处于混沌状态,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离开了她的唇,眼眸暗沉潮湿,声音又沙又哑,似是极力忍耐着,“阿暮,你出去吧,差不多了。” 姜暮云的眼神无意中一瞟,脖子到脸到耳尖轰然热烫发红,她咽下一口唾沫,想要极力表现得淡定,但是做不到,她应了一声“嗯”,飞也似地逃离这里。 第五十章 正文完 五月二十日, 昨夜下了一场雨,楹州的大街小巷遍植的蓝花楹叶落满地,一夜之间, 千树万树蓝紫花缀满枝头,小城浸蕴笼罩在这一片蓝紫色的雾霭中, 蓝天白云也要跌倒迷醉在这紫色的花海里, 浪漫的气息已弥漫天地,是个适合表白的日子。 孟朝晖和梁亮从外面匆匆回来, 在电梯里,他反复地和梁亮确认:“都安排好了吧?” “好了好了, 我和林玫办事, 你还不放心嘛。没想到我们沉稳冷静的孟总也有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候。”梁亮拍拍他的肩膀。 叮地一声, 电梯门打开,孟朝晖看了梁亮一眼,梁亮了然地闭了嘴。 走到总裁助理工位前方, 姜暮云不在工位上, 孟朝晖脸上的微笑消失, 心里有些失落, 不禁轻轻皱眉, 问梁亮:“姜助人呢?” 梁亮轻笑:“那我哪里知道。你现在是恨不能时时刻刻把姜助拴在身边是吧?这才分开几个小时啊, 就到处找。我可告诉你, 别太黏人,小心姜助受不了你。” 孟朝晖走到办公室门口,脚步顿了顿,白了梁亮一眼,“你懂个屁,我们现在是热恋, 热恋中的都这样。” “说得好像你以后就不会这样了似的。”梁亮一语中的。 孟朝晖走进办公室,垂眼看了眼自己的吊臂护具,实在觉得不舒服,干脆取了下来。 梁亮阻止他:“喂喂,不是医生说要戴好几天的吗?” 孟朝晖已经取了下来,他活动了下手臂说:“我没事,其实就是一点擦伤。” “擦伤?那你还……”梁亮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不由得数落他:“你小子故意的啊,藏着什么坏心眼?” “我能有什么坏心眼,我这几晚可煎熬坏了,要不是我自制力强……”孟朝晖喃喃自语,想到这几天晚,姜暮云帮他擦身洗头,一直陪在他身边,他睁眼就能到隔壁卧房看到她,他就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衣帽间的门忽然被大力推开,姜暮云冷着脸站在门中。 孟朝晖转头看过去,对上她清澈却怒气升腾的眸子,明显地慌了。 梁亮看看姜暮云,又看看孟朝晖,识趣地道:“那个,你们聊,你们聊哈。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立马溜了,还给他们带上门。 “阿暮。”孟朝晖走上前,拉住姜暮云的手。 姜暮云寒着脸抽出手,反手抓住他的右手手臂,一圈圈解开他手臂上的绷带,解到最后,她轻轻一扯,绷带落下,纱布也跟着掉落。 白皙修长的手臂上,擦伤的伤口早就结痂愈合,甚至结痂都掉落得差不多了。 “孟朝晖,你骗我,有意思吗你!”姜暮云猛地放开他的手臂,抬眸冷冷地盯着他。 这几天,他跟指示丫鬟似地让她做这做那,尤其是让她给他擦身,看着她为此羞臊为此脸红,看着她被撩拨得不行,他一定很有成就感吧! 孟朝晖张开双臂抱住她,“阿暮,你别生气,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姜暮云挣扎了几下,挣不脱,低头咬在他的肩膀上,很用力地,眼睛却不争气地红了,“你觉得逗我很好玩是吧?” “不是,我不是想逗你玩,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多一点时间。”孟朝晖任由她的尖牙在他的肩上咬下烙印,就紧紧地抱着她,不松手。 姜暮云松开嘴,抬起头来,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她这几天心里总觉得很委屈,他们牵手,拥抱,亲吻无数次,只差发生关系最后一步,可他却从没有对她说类似喜欢她的话,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阿暮,我错了,你别这样。”孟朝晖见不得姜暮云哭,她一哭,他的心就揪着疼,他的拇指贴着她的脸颊,缓缓地摩挲,“今天这个日子,你怎么能哭,不哭了啊。” 姜暮云也觉得奇怪了,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她抽吸了下鼻子,抬手擦了下眼睛,噘着嘴,“谁哭了,不过是眼睫毛掉眼睛里了。” 今天这个日子,确实不该哭泣。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他的生日。 孟朝晖低头,亲了亲她的眼角,那里还有一滴未及擦掉的泪珠,“阿暮,下班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哼,那要看你等会的表现了,若是表现不好,哪怕你今天是寿星,我也不给面子。” “是,是,寿星说什么都是对的。”孟朝晖说。 ** 下午两点,林玫来了,接走了姜暮云。 “你要带我去哪里?”姜暮云稀里糊涂地被林玫拉上车,“我工作还没完成呢。” “你们老板都同意你早退了,你还惦记着工作呢。”林玫说,“今天可是你25岁生日,你打算就这副模样。” 姜暮云看了下自己,“我这样不挺好的嘛,有什么问题?” “姐妹,拜托你精致点,ok?我们都过了那个天生丽质的年纪,得打扮,知不知道?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当然我们打扮也不是为了取悦男人,是为了我们自己……”林玫边开车边给姜暮云灌输她的那套理论。 林玫带着姜暮云到了一家她经常去的造型店,让造型师从头到脚都给她拾掇一番。 三个小时后,姜暮云站在了林玫的面前。 “怎么样?太夸张了吧?”姜暮云问。 林玫微张着嘴,看呆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会,完全不会,就是要有这种范儿。保准让晖神按捺不住……” 后面一句,林玫说得很轻,姜暮云没听清,问她:“保准什么?” “啊,没什么,走吧,快六点了,我们的寿星要去过生日啦。”林玫开心说着,拿了件外套给姜暮云披上。 姜暮云也很开心,有朋友们在身边真好,她在美国时六年多,只过过两次生日。 一次是她刚到美国的第二年,姜娴陪她过的,给她买了蛋糕,做了一桌好菜,后来她工作调动到波士顿,工作又忙,她就不愿意姜娴辛苦地飞来飞去的,只为陪她过个生日,就推说生日与朋友一起过。 还有一次是叶珍妮特意过来陪她过生日,但她并不欢喜反而觉得很不自在,让她以后不用来,后来叶珍妮果然没有再来。 林玫驱车带着姜暮云来到一处叫南山庄园的酒店,远离了楹江市区,在楹江下游。 那一片也遍植着蓝花楹,南山庄园就掩映在一片紫雾当中。 “今年的蓝花楹好像开得格外盛大。”姜暮云从车窗看出去,不禁感慨道。 “是啊,你和晖神可真会生,生在花开最盛的时候,还居然生在520,啧啧啧,这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缘分啊……”林玫说。 “好像还真的蛮有缘分的。”姜暮云止不住的笑意流淌,心里甜甜的。 南山庄园占地颇大,前临楹江,后靠峨山山脉南山,左有竹林环绕,右有玫瑰园花影重重,林玫的车一路穿过竹林,驶到楹江畔的绿树围起的停车场上,把车停好。 俩人下了车,姜暮云看到了孟朝晖的车,还有梁亮的车,说:“他们都到了啊,我们也赶快去酒店吧。” 林玫笑笑,“好。” 忽然风中隐隐传来钢琴弹奏的声音。 姜暮云微微吃惊,穿过几排绿树,循着琴音的方向看去,前方有一大片高低起伏的丘陵似的碧绿草坪,她看向林玫,“那边好像有人在弹琴,我们先过去看看,好不好?” 林玫笑着挽住她的胳膊,“你是寿星,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俩人沿着中间的水泥路缓步走上小丘陵,站在顶端,极目眺望,右下方是一片开阔平坦的草地,一棵身形高大修长挺拔的蓝花楹树孤独地站在绿草中央。 这片草坪造景居然采取孤植的方式,颇为难得,远看那株蓝花楹树,繁茂挺拔雄壮,而且树型优美,莫名就感受到一种宁静祥和的氛围。 草坪还临着江水,江对岸沿水种了一排蓝花楹,与草坪中央的蓝花楹遥相呼应,此时正是日暮时分,夕阳西下,晚霞漫天,江面上洒满碎金,波光粼粼,美得不似人间。 “玫子,这里的造景设计真不错啊,甚合我心。”姜暮云职业病犯了,先关心起了这里的景观设计。 林玫暗自得意,这也不看看是谁挑的地方。 迎面吹来的风再次将琴音传来,姜暮云这才注意到高大的蓝花楹树下有架三角钢琴,有人正在那里弹奏,还有几个人站在他身旁欣赏。由于太远,姜暮云只依稀看到一团黑影,也不知是男是女。 “走,我们去看看。就让他们再等等。”姜暮云非常好奇是什么人在那里演奏钢琴。 林玫陪着她走下缓坡,姜暮云侧首朝她笑笑:“玫子,你怎么这么有先见之明,给我穿了平底鞋。” 林玫嘻嘻一笑:“刚好觉得这双鞋和你的衣服很搭而已啦。” 渐渐走得近了,琴音越来越清晰,姜暮云不禁驻足静静地倾听了一会儿,好像是肖邦的《f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这是一首关于暗恋的曲子。 年仅19岁肖邦爱上了华沙音乐学院学声乐的女同学康斯坦亚,据说他在给友人写的信中曾写到:“这半年来,我几乎每天晚上都梦见她,但是还是未跟她交谈过半句,我就是在思念她之中写下了我的协奏曲的慢板乐章。” 弹奏者虽然指法不太纯熟,但胜在感情充沛细腻,将开始的那种要向全世界宣告他对她热烈的爱意,以及随后仿若梦境般的情意绵绵,他幻想着与意中人心心相印、朝暮缱绻的情愫展露无疑,可梦醒了,徒留无限哀伤与忧愁…… 伴随着姜暮云一步一步走近,她心里越发奇怪,怎么弹琴的人这么像孟朝晖呢。 直到走到五米开外的地方,姜暮云再次停下脚步,她瞠目结舌,然后看向林玫,想问这是怎么回事? 林玫摊摊手,回她一个你自己去问的眼神。 孟朝晖穿了套黑色西装,梳了个大背头,帅出了天际。 他弹完最后一个音,优雅地把手收回,放在膝盖上,缓缓站起身来,转头看向姜暮云,朝她微微一笑。 那一笑比她所见过任何一个远山破晓,日暮残光的景致,都要好看,姜暮云心脏都快停止跳动,忍不住朝他飞奔而去。 孟朝晖张开双臂,姜暮云冲过来飞扑入他的怀抱,被他轻轻地抱起,又放下。 这时林玫和梁亮等人不知道从哪里推来了一辆小车,车上摆着一个双层蓝色的双层蛋糕,最上面是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孩在弹一架粉色的钢琴,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孩站在钢琴旁边,神情凝视着女孩。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他们唱着生日歌,拍着掌。 姜暮云一一看过每一个人,林玫,梁亮,邓蕾,杨玉婷,最后目光落回到孟朝晖身上。 他手上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他始终看着她,桃花眼微微上扬,眸子漆黑明亮,他说:“阿暮,生日快乐,还有,我喜欢你,喜欢你七年了。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他的嗓音低缓悠扬,仿佛刚才悦耳的琴音,一字一句落进风里。 世界霎时安静,姜暮云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激烈疯狂。 她漂亮的月牙眼弯起很大的弧度,甜蜜的笑荡漾在唇边,她扑了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大声说:“我愿意。” 然后她松开手,仰头看着他,绽放一抹明媚灿烂的笑容,秋水明眸之中,藏着无数的风华:“孟朝晖,生日快乐!我也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我当然愿意,盼了七年了。”孟朝晖笑着用力抱紧她,抱得非常非常紧,眼底有热浪在翻滚,他微仰起头,不让那玩意儿掉下来,可越是极力忍耐,越是抑制不住。 姜暮云感到脸颊有热流滑过,她扭头看向他,不禁笑了,低声在他耳边道:“小哭包,你怎么又哭了……” 孟朝晖没说话,只是捧住她的脸,低头深深地亲吻她。 头顶的蓝花重得压弯了枝丫,一阵阵柔风吹过,花朵簌簌落下,似乎在为他们欢喜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