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美人想变成钓系 作者:暑岁 文案 商言尘和贺徵是青梅竹马。 他患有情感淡漠症,很难和人正常交流,只有面对贺徵才能感受到微弱的情绪波动。 对他来说,贺徵是最重要的人,想一辈子和他生活在一起。 所以,当贺徵提出两家为利益联姻,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两家联姻后,他却发现,贺徵可能会被别人钓走。 商言尘木头做的心好像被钻了个孔,隐隐作痛。 他努力思考对策,最后得出结论—— 不想贺徵被别人钓走。 那他可以去钓贺徵啊。 *** 宴会厅上。 商言尘靠在贺徵怀里,肩膀微微磨蹭着他的肩膀,问:“既然联姻了,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在其他人面前表明关系?” 雪山旅行中。 商言尘双目迷离,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贺徵的脸,染着酒色的湿润双唇微微张合:“不要离开我,好吗?” 片场。 商言尘脱下上衣,露出洁白的背部和拍戏造成的淤青,在贺徵为自己上药的时候,双目湿漉,下唇轻咬:“轻点,会疼。” *** 曲生集团的贺总是出了名的高冷。 某日晚宴后,却有人无意撞见,昏暗的角落里,总是一脸寒霜的贺总,紧紧抱着一个人,埋首在对方颈侧,克制地落下亲吻。 嗓音低沉沙哑: “尘尘,不要再钓我了,好吗?” “我已经没办法只和你做朋友了。” 【小贴士】 1.贺徵x商言尘,1v1,外表高冷内心纯情攻x外表温和内心偏执受,双方身心只有彼此。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青梅竹马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商言尘(鹿远尘),贺徵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出现在我眼前,就是在钓我。 立意:勇敢地面对童年的伤痛,并战胜它。 第1章 一进十一月,天气就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行道树被萧瑟的秋风吹得七零八落,断断续续地敲打着酒店的玻璃窗。路边的行人,都缩着脖子,快步前行,唯恐自己和树叶一样被吹得满地乱滚。 屋内倒是很暖和,没有一丝风的房间里,空气好像凝固了。 总导演不动声色地放开隔壁副导被自己掐得发青的手臂,摆摆手,送走沉浸式嚎啕大哭五分钟的男演员,抱住自己的头。 一缕风从左侧吹来,副导小声对他说:“樊导,我把窗打开了,你也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么大把年纪别撅过去了。” “你咒谁?”樊导揪起刚染黑的头发,戳到他眼睛跟前,“你看我的头发,老年人有这黑发?” 副导看着他脸上的皱纹,一脸「你高兴就好」。 “再这么面下去我可能也要一夜白头了。”副导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演员,我反反复复看了剧本六遍,小鹿精生性冷淡,就算哭也绝对是隐忍的,他怎么能,哭得这么撕心裂肺又毫不相干。最关键我看他的表情,他可投入了,他觉得自己演得很好!” “你不知道为什么?”樊导冷笑。 副导和他对视,微笑。 知道,当然知道。 这是资方送过来的人,是「能赚大钱」的人。 只是对剧的完成度来说,不仅没用,还会成为灾难。 樊导收拾了一下心情,说:“下次说什么也不能退让,演得不行再有背景也给我滚出去!” “樊导霸气。” 剧是改编的仙侠大IP,小鹿精这个角色不是主角,但人设不错,很受欢迎,演好了能大吸一波粉。各路资本,都瞄准了这个机会。 人选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了,试镜就是走走流程。导演们因此没太放在心上,新的面试者进门时,连眼皮都懒得抬。 但那个人一在房间正中央站定,所有人就忍不住抬起头来。 他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寒风吹拂下的草木的味道。 清新,微苦,有点冷,却绝不是不近人情的那种,闻久了,还能让人品出一丝甘甜。 他穿着米白色的针织衫,简单的深色长裤,发丝柔软,眼眸漆黑,整体五官偏柔和,是那种温柔的好看。 眼角微微下垂,天然带着伤感,但他眼睛大,不会显得没精神,反而让人心疼。 湿润的眸子里,映出明亮的光。 像一只颠沛流离,却又坚强的小鹿。 樊导表情软下来,声音也轻了八个度:“尘尘,你也来了?” 商言尘露出温润的笑容,视线落到他染黑的头发上,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他和几名导演打完招呼,安静等待自己的考题。 樊导为难地捏捏鼻梁。 这个角色差不多定下人了,无论商言尘表现得怎么样,大概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他还是…… “就这一段吧,小鹿精发现朋友为了救他受伤,第一次体会到人类的感情——悲伤。” 出个难一点的,如果商言尘表现得没那么好,那么,他拒绝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内疚了。 三分钟后。 樊导按着胸口,想要抑制心脏的抽动。 青年双眼空洞地跪下。他脸上的冷漠和淡然,在一瞬之间,变成惊愕和仓皇。 他跪在地上,手指缓慢而茫然地摸索。 他应该是碰到了朋友的伤口,手指猛地一缩,沾染血迹的指尖,缩到手掌中心。 然后,他又强行把僵硬的手指掰开,低头看着掌心冰冷的红痕。 本应见过很多次的东西现在格外陌生。 他用指尖点了点红痕,仔细凝视,又低头去嗅。 仿佛是某个开关被打开了,他睫毛微颤,眼泪顺着脸颊汩汩滑落。他跪坐在那里,蹙着眉,一动不动地看着指尖的血,无声无息地落泪。 终于,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将一缕沾血的衣角藏进贴近心口的地方,俯身,避开朋友的伤口拥住他,对着奄奄一息的朋友喃喃。 浑然天成,内敛又隐含着张力,明明是新人却毫无青涩感,谁看了不说,他就是为了这个角色而生的。 樊导是在参加一个演技类综艺的时候认识商言尘的,那个时候就惊为天人。 可是…… 樊导拧眉。 他没有背景。就算强行把这个角色给了他,他以后也必定要受不少苦。 商言尘已经收拾起悲伤的表情,微微笑着,不急不躁地等待导演组的评价。 樊导感觉自己的心脏又抽了一下。他避开那双澄澈的眼睛,说:“再试几场。” 十五分钟后。 樊导握着商言尘的手,一路把他送到门口,老泪纵横:“尘尘啊,当时在综艺里我就看出来,你绝对是块好料子,要能到我手上就好了。可惜啊,大老板们不做人,硬塞一堆乱七八糟的人进来。” 商言尘有些惊讶:“人选已经定了吗?” “不不不,没定。不是,现在定了。就是你。”樊导斩钉截铁地说,“完整剧本我很快发给你,你回去好好准备。我过几天请鹿女士出来吃顿饭——你别紧张,鹿女士人很和善。” “「九色鹿」这个牌子你知道吗?原本做美妆的,最近也来娱乐圈试水,是我们这次最大的投资方,她是「九色鹿」的董事长。小鹿精这个角色的人选她很关注,有可能会签作新品代言人,你到时候和她接触一下。我相信她一定会喜欢你。” 商言尘嘴角弯起弧度:“我知道。” “诶,好,好。”樊导拍拍他的肩,郑重地说,“你放心,这角色就是你的,谁抢,都抢不走。” “能者居之,我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商言尘谦虚了几句,含笑和导演组道别。 樊导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又掬了一把泪。 “你不是说这次算了,下次再跟大老板们据理力争吗?”副导幽幽地说。 “下次?下什么次!”樊导胡子翘到天上,“这烂戏你拍得下去!好苗子就是该出头。改变环境从我做起。” “樊导说得对!” 商言尘越过人群,去早订好的房间,换了身衣服。 他对着镜子,整理袖口和衣领。 西装是纯手工制作的,面料细腻,做工精致,完美地衬托出身材优势。 他调整好领带,视线沿着镜中修长的脖颈,向上移动。 一张年轻、俊秀,但冷漠的脸。 温和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拉平的嘴角和死水般的双眼。 被导演盛赞「天生的演戏料子」「演技内敛又富有张力」的天才演员,此刻卸去伪装,面无表情、死气沉沉地望着镜中真实的自己。 这种面无表情不是高傲,更像是对一切都了无兴趣——或者说,对任何事物都无法产生兴趣。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是医生的。 他回复的时候顺便浏览了过往聊天记录。 情感淡漠,对刺激反应迟钝或无,特定刺激会直接导致思维停滞、肢体僵直,耐疼性强。对人或事物缺乏兴趣,没有喜好。 这些都是他的症状。 从五岁那年的隆冬开始,他就发现自己无法像以前一样哭笑了。 从得病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这是他看的第三个医生。从最初,医生就说他不是身体有缺陷,而是因为过度刺激,对表露情绪感到恐惧,因此干脆封闭自己。 他不知道医生说的是不是真的。总之,他断断续续治了十多年,还是没完全好。 近几年已经有了很大好转,在特定的情况下,他能有细微的情绪感知。只是大部分情况里,他还是块木头。 为了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他不得不学习表演,适当地对情境做出反应。 效果不错,那些不了解他病情的人,都说他是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甚至很喜欢他。樊导或许就是其中一员。 回想起樊导热切的眼神,他回复医生消息的动作顿了一秒。 他很会演戏,也很会骗人,但……他并不是好苗子。 别的演员能真情流露,能临场发挥,能创造无数剧本外的经典,他不能。他见过那种真正的演员,是他永远仰望的高峰。 他不是一个真正的「人」。 装的永远是装的。一旦遇到什么复杂的情况,他就会被打回原形,暴露冷漠的本性,而后果…… 想一想,在身边的人重病,其他人都悲伤默哀的时候,有个人一脸漠然;在班级得了大奖,所有人欢呼雀跃的时候,还是有一个人,无动于衷。其他人,会怎么看他? 他要竭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他会来拍戏,就是为了彻底治好病,变成有血有肉的「人」。 医生说,多去和人交流,体验不同的生活,能让他好得快一点。拍戏应该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吧,能快速体验不同的人生。 他是,擅长演戏的。 很多人说他演技成熟,完全不像刚入圈的新人。想想就知道,从小观察模仿其他人神情的人,自然会是最好的演员。 虽然没樊导期待得那么优秀,他还是会尽最大所能演好戏。 他放下手机,把发丝捋到最佳位置。 原本该水润迷人的黑眸宛如无风的深夜,沉寂一片。 作为一具没有自主意识的漂亮玩偶,他的一切行为都是设定好的指令。在结束试镜后,定好的程序走完,他也回归木然。 只是他的行动还很灵活,全身上下,唯有控制表情的零件,坏掉了。 他确认完着装,戴上口罩,披着大衣,走出房门。 走廊里有个长着小鹿眼的秀气男人,在咬牙切齿地和人通电话:“不是说好小鹿精这个角色给我吗?为什么突然反悔?谁啊中途截胡,这么不道德!” 他充耳不闻,径直从旁边走过。 电梯直达地下车库,他按照微信消息,四处张望。 不远处有辆车亮了亮灯。 黯淡的双眸闪过一丝火光。他快步向那边走去。 「没有背景」的小演员,大大方方地拉开最新限量款豪车的车门,坐了进去。 商言尘先向驾驶座的刘秘书点点头,然后看向在车里等待自己许久的贺徵。 目光交汇的那一刻,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与表演时截然不同的、发自内心的浅笑。 作者有话说: 暂定每天晚上六点更新。这次我学乖了,存了点稿,应该不会断更。 预收《不心动游戏》戳专栏O_o; 文案: 为了一瓶绝版香水,调香师宁森决定参加综艺《不心动游戏》。 《不心动游戏》邀请嘉宾前往心动别墅,共同生活一个月,期间嘉宾们要完成各项令人脸红心跳的任务。 而他们的终极任务是——不对任何人心动。 无论经历多么甜蜜、温馨、惊喜的瞬间,都不可以心动。 哪怕心动,也要深埋心底。 最终胜利者,可以共同瓜分奖励。 宁森冷淡、傲慢、不解风情。 人人都以为他赢定了。 却在节目的最后一期,看到他和另一位嘉宾手牵着手,大大方方地宣告恋爱,成为节目中唯一一对真情侣。 —— 自从经历过高中的那场恶作剧,宁森就醒悟了,人类,不需要爱情。 他也是这样践行的。 高中毕业,学弟向他告白,他:“好好学习,禁止早恋。” 国际奢牌的大公子邀请他当首席调香师,他:“对不起,我们设计理念不合。” 知名珠宝设计师请他为自己定制香水,他:“抱歉,我没办法为活人定制香水。您愿意的话,我可以为您心爱的珠宝调香。” 直到这次在《不心动游戏》里遇见慕萧。 慕萧温文儒雅,进退有度,好像知晓他的所有喜好与厌恶,连身上的气味也令他如此愉悦。 宁森和他待在一起很舒服,甚至久违地有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可是,这里是《不心动游戏》。 想要胜利,他就不能心动,慕萧也是。 综艺的最后一个任务,选定的嘉宾将被关进潮湿冰冷的密室,度过一整个漆黑的夜晚。 “如果有人愿意和你一起进去,密室可以升级为普通房间,”主持人略带恶趣味地说,“但是,他会失去分享最终奖励的资格。你要请求帮助吗?” 被选中的慕萧摇摇头,坦然地走向密室。 大门缓缓关闭,在金属门即将合拢的瞬间,宁森冲到门口:“我和他一起。” 他在一片唏嘘中,挤进那个黑暗的牢笼。 —— 宁森和慕萧在密室内找到一道暗门,一推开,就看到充满粉红泡泡的房间。 粉红色的大床上放着一张纸条。 【恭喜两位嘉宾成功来到心动小屋,这是勇敢追爱的小可爱才能得到的奖励哦。】 宁森:…… 慕萧:…… 宁森:“我就知道这个节目组有病。” —— 在一起后,慕萧说:“一直以来,我有几个秘密没告诉你。” “其实你毕业那天告白的学弟是我。” “邀请你当首席调香师的是我。” “请你定制香水的珠宝设计师是我。” “执意要你来参加这个综艺的……也是我。” 从十年前开始暗恋你的,依旧是我。 慕萧说:“我曾无数次地在你的生命里出现,只要你看我一眼,我就会为你赴汤蹈火。但之前的每一次你都对我置若罔顾。终于这一次,在不允许相恋的场合,我们相爱了。” 慕萧x宁森,年下,温柔病娇攻x高岭之花受。 第2章 正满脸寒霜地和人通话的俊朗青年,也柔和了眉眼,回应他一个微笑。 贺徵指指蓝牙耳机,表示自己有工作要忙,商言尘理解地没有打扰,而是靠着车窗,安静地打量着他。 贺徵和他穿的是同款的西装,宽肩窄腰,身姿挺拔,隐约能看出斯文装扮下,极富力量感的肌肉线条。 他的五官比商言尘的立体,高鼻深眸,英挺中带着侵略性。 瞳色很浅,褐色偏黄,冰冷而专注。因为特殊的眼睛颜色,有的时候商言尘会觉得,他长得很像狼。 但贺徵和狼是不一样的,狼是会撕碎他的凶狠野兽,贺徵是…… 他最信赖的保护者。 车向着生日宴的地点驶去。据说是哪家长期在外留学的千金难得回国,家里给她办了个盛大的宴会。商言尘和对方不熟,也不爱热闹,不过贺徵希望他去,他也就去了。 他和贺徵是朋友。很好的朋友。在得病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贺徵可以说是他唯一的朋友。 在他谨小慎微,连嘴角的弧度和视线落点都要严格练习的年代,贺徵是他唯一可以不做任何伪装,轻松面对的人。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亲密无间,是死之后骨灰都要混在一起的那种亲昵。 商言尘也这么认为。 因此,贺徵希望他做的,他必定会答应。 车内开着空调,贺徵身上那股烟草乌木的味道,随着空气循环飘到他周围,他嗅了嗅,全身的毛孔惬意地舒张,想睡觉了。 在见到贺徵之后,这只电量耗尽的漂亮玩偶,终于找到了往日居住的玩具盒,一边安心休憩,一边充电。 他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却突然多了几分人的生气。嘴角不再用力抿着,双目安详地阖上,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下来,胸口随着平缓的呼吸节奏,小幅度地起伏。 手背落了个柔软的触感。 他稍稍张开眼皮,瞥见贺徵一边用冷得掉冰碴的声音和人通电话,一边细心地为他盖上薄毯。 商言尘悄悄伸出手指,碰了碰贺徵的指尖。 贺徵指尖一颤,薄毯直接掉到商言尘身上。 商言尘马上把手放好,装成乖乖睡觉的好孩子。 沉默了几秒,贺徵重新拿起薄毯,为他掖好,动作比之前更加细致轻柔。 商言尘能感觉到,发烫的指尖从自己下颌擦过,勾起一串鸡皮疙瘩。 薄毯之下的手指捏紧。 —— “照顾我?贺振廷要打我时按着我不让跑的照顾?还是踩着我的背叫我给他下跪磕头的照顾?” 不知道过了多久,商言尘被一道结着冰霜的低吼惊醒。他倏地睁开眼,看向贺徵。 青年的身体微微颤抖,浅褐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前方。本就具有攻击性的面孔,透露出浓浓的戾气。 他脊背挺直,手在腿上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动。 “你和贺振廷,罪有应得。”他将这几个字嚼碎了,一字一顿地从齿缝间挤出。 呼啸的秋风敲打着车窗。 车内安静得只能听到他急促沉重的呼吸声。 刘秘书屏住呼吸,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商言尘平静地看着贺徵,忽然,将掌心覆上他的手背。 贺徵身体一震,手也同时往后缩。 商言尘却坚决地拉着他的手,柔软的指腹,拂过手背紧绷的肌肉。 那只手比他的更大,也更有力,随时有可能掰折他的手指。 而他却一点不担心,还敢挠对面的手掌心。 别怕,有我陪着你。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永远会站在你身边。 那双清澈的眼睛如是说。 贺徵垂下眼睑。 白皙秀致的手指握着青筋暴起的大手,就像洁白的鸢尾妄图束缚凶猛的野兽。 痴人说梦。 可是慢慢,奇迹般的,这只野兽不再颤抖,狰狞的青筋恢复原样,血液流速变缓,肌肉松弛,呼吸平稳,连眼睛也快阖上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被驯服了。 通话对象还在大声斥责,贺徵掀掀眼皮,毫无波动。 他反手握住商言尘的手,轻描淡写地说:“别攀关系了,你也不过是贺振廷养的一条狗。你觉得贺振廷知道你挪了公司那么多钱去外面赌,还会留你?” 他按下挂断键,把听筒内的咒骂拦腰砍断。 贺徵整个上半身都转向商言尘,认认真真和他解释:“是公司的老员工,靠帮贺振廷做事爬到高层,平常没什么本事,只会指手画脚,还偷偷挪用了公司款项去赌。贺振廷在的时候,我不好出手,现在贺振廷在医院躺着,我不可能再让他嚣张下去。他资历高,公司里也有人脉,我不好直接叫他走人,只能先把他调到清闲部门去。他还不乐意,找我耍赖。” 他总结:“我没有乱发脾气。” 商言尘也把半个身子都向着他,认认真真把他的话听完,说:“嗯。我知道。” 说完之后,两个人都笑了。贺徵似乎才注意到自己还握着商言尘的手,骤然松开,不自然地看向一旁。 商言尘也适时地把手收回去。 “没捏疼你吧?” “当然没有。” “试镜试得怎么样?怎么这么久?”贺徵垂眸沉思,沾染着商言尘气息的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 “应该……没问题。导演说因为我毕竟还是新人,想多试几个场景,确认能力。”商言尘回忆起下午的经历,轻快地说,“导演染了头发,看起来一点不像老年人。” “是吗?那太好了。”贺徵来来回回用唇瓣摩挲着指节,又问,“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没有……”商言尘摇头。 他的动作突然顿住。 贺徵侧头:“怎么?” “没什么大事,只是,导演说,过段时间要约我妈和我吃饭,还要把我介绍给我妈当公司新品代言人。”商言尘迟疑片刻,扬眉道。 他说得轻松,贺徵却没被他带跑,而是娓娓把真相剖出来:“这是个大制作,有不少人盯着,肯定有人早早地预定你这个角色。但导演不想用他们推荐的人,又怕你没有背景站不稳,所以想牵线搭桥,给你介绍后台。毕竟按鹿阿姨的强势,她中意你,那这个角色就不可能是别人的了。他是不是不知道你本名叫什么?” “是啊,”商言尘,或者说鹿远尘,徐徐绽开笑容,“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吓到他。” “用真名太容易引来麻烦的人了,”他自言自语,“我也不是故意想瞒他。我想先看看,凭我的能力,能不能面得上,面不上算了,面得上,再说其他的。” “我有个问题,”贺徵抬起一只手,慢条斯理地问,“我也投了钱,为什么不把你介绍给我认识,是我给的不够多吗?” “可能他觉得你脾气不好,怕我说服不了你。”商言尘歪歪脑袋,一本正经地猜测,“毕竟你看着就是一副只知道赚钱的样子。我没名气,没办法给剧带来流量。你又不近男色女色,连色相交易都免了,所以,我对你没什么价值。” “不近男色。”贺徵喉咙里挤出一声低笑,似是对这个说法很感兴趣。 “尘尘,”他突兀地开口,“记得我们的约定吧,我们在外面要扮演什么关系?” 商言尘眼神闪动。 他老老实实回答。 贺徵的嗓音低了一分,带着诱导的味道:“你先叫我试试。” 商言尘膝盖并拢,像去面试一样坐得端端正正。 下一秒,他转变到迥然不同的状态,头低垂着,手指绞在一起,白皙的指尖因为用力,泛起薄薄的粉色。 明明低着头,那双乌黑莹润的眼睛,却拼命想偷看贺徵的表情。而一旦察觉到贺徵的注视,他的头反而埋得更低。 他紧张而生涩地唤:“贺先生。” 贺徵眸色微暗。 他摆摆手。 商言尘调整了一下策略,他这次抬起头,嘴角挂着恬然的笑容,眼神黏在贺徵身上,眷恋地追逐他的一举一动。 他往贺徵那边挪了一大步,抱住他的手臂,温柔如水地说:“亲爱的。” 贺徵手臂肌肉收紧,摸起来硬邦邦的。 但他还是没有点头。 商言尘这次花了长一点时间思考。 三分钟后,他唇间逸出一声轻慢的笑,握着贺徵手臂的手指收紧,五指卡着手臂的轮廓,描绘着手臂肌肉的形状,慢慢下滑。 手掌和布料在昏暗的车内窸窸窣窣地摩擦。 贺徵呼吸稍沉。 时间被拖得漫长。终于,那只手落到车座上,撑在贺徵腿边的空位。 商言尘仰视着比他略高的贺徵,空闲的那只手猛地抓住穿戴得整整齐齐的领带,将它扯出西装外套。 他用手指压着领带尖,强迫贺徵低头,和他额头碰着额头。 漆黑的眸子宛如淬了毒的宝石,折射着危险而诱人的光泽。 声音懒洋洋的:“贺先生,你不会是想让我叫你——” “老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7 16:18:24-2022-06-28 10:1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贺徵喉结滚动。 空调的温度调得太高,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使人体温攀升,口干舌燥。 他抿紧双唇,呼吸沉重。 商言尘呼出的温暖气体,徐徐扫过他的鼻尖,同他的吐息交织在一起,抱成一团湿湿密密的水雾。 雾气背后是打湿的秾艳花朵,柔嫩的花瓣吸饱了水分,显出格外润泽的色彩。 假如咬上一下,必定满口馥香。 水雾的温度越来越高,也越来越黏稠,几乎要将两个人粘在一起。 粗重的呼气声中,近在咫尺的水红色唇瓣一张一合:“这样呢,喜欢吗?” “呲——”车突然一个大转弯,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两个人都向一侧倒去。贺徵手臂挡在商言尘身侧,防止他因为惯性撞到车门。 他瞥刘秘书一眼:“明天去人事处办离职手续。” “老板,我……刚才有只小野猫路过,我怕轧到它,不得已打了方向盘。”刘秘书镇定解释,“我五年驾龄,开车没问题,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看到猫脸那么红?” “啊?”刘秘书擦擦脸,“空调温度有点高,车里也挺闷的。老板,我可以关了开会儿窗吗?” 他本以为贺徵没马上阻止,就是默许了,没成想手刚放到开关上,就听贺徵说:“等等。” 贺徵先去问了商言尘冷不冷,得到答复后,才对刘秘书颔首:“去吧。” 刘秘书:“哦。” 车窗一打开,凉而清新的风就灌了进来,将车内的燥热一扫而空。 贺徵腿上盖着薄毯,重新系好领带,开始兴师问罪:“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看电视剧……看电影……还问了霍濛他们。”商言尘清俊的脸庞重归平静,他细细数来,眼中浮上淡淡的笑意,“如果刚刚那些你都不满意,宋斐还教过我一款,要试试吗?” “不用,”贺徵断然拒绝,“少跟他们学这些乱七八糟的。” 商言尘说:“不是乱七八糟的。他们是在帮我提高演技,我从里面学到了很多。” “不要学。”贺徵侧头看他,重重咬字,“你和平常一样就行。” “可是……” “和平常一样。” 商言尘不说话了。 贺徵也没有说话,车内静悄悄的,只有风呜呜地吹起额发。 商言尘头微微低垂,不听话的发丝在额前扫来扫去,在眼睛下方,投下一片阴影。 他有过把头发顺到耳后的想法,又不想动。 过了一会,贺徵重新开口:“尘尘,我不是说你演得不好。我是说,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用表现得这么刻意。” 他的语气软化了很多,低低柔柔的,像是犯了错的大型宠物犬,在用额头磨蹭主人的腿。 “还有,你对我来说,不是没有价值。你站在这里就是价值。不要说那样的话。” 商言尘笼罩在阴影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 他抬起头,将凌乱的发丝细细顺到耳后,小幅度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 车继续行驶。 虽然贺徵说和平常一样,但商言尘还是想做一些准备。 他要和贺徵扮演情侣。 上个月,两家决定进行联姻。 两家家世相当,贺徵和他是多年好友,两家的关系本来就好,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他们其实是假结婚。 婚约由贺徵提出。他的理由是,父亲贺振廷突发脑梗进了医院,管理曲生集团的重担一下子落在他身上。董事会一群人精虎视眈眈,势必不会让他好过。他需要一些外界的支持。 很合理。可商言尘知道,贺徵早就盼着这一天到来。他暗中做过很多准备,根本不怕和董事会交锋。 贺徵真正的目的,是帮他。 商言尘外公家最先做的是服装生意,早几十年凭借亲切的价格和过得去的质量,占据了广大平民市场,也算是国民品牌。 时过境迁,由于掌权人的固执,企业没能及时调整策略,与消费需求渐行渐远甚至背道而驰,近几年,企业发展显现出明显的颓势。 这事本来和商言尘没什么关系,他母亲二十几年前就独立出去,自行创立品牌,过得风生水起。也就逢年过节,他们一家才会回大家族看看,提醒自己还是鹿家的一员。 可是大家族里的「继承人们」可在乎他呢。上个月,他有个表哥玩投资赔了钱,本就走下坡路的鹿家雪上加霜。 为了挽救局面,表哥想方设法要和某个大人物套关系。但大人物什么新奇玩意儿没见过,他思来想去,觉得,不如送个人吧。 一个年轻、漂亮,且像娃娃一样,可以随意摆弄,做出一切你想要的姿态的人。 还没有感情,所以不会因为你做了什么而憎恨你,真是绝佳的礼物。 商言尘食指抵着额角,将那段回忆压下去。 简单说来,就是他被声称「马上要出国以后见不了几次」的表哥约去吃送别饭,结果到了现场,一个故作深沉的老男人贪婪地盯着他,他表哥还谄媚地在那里推销他有多么多么适合在床上玩花样。 商言尘想,如果他还拥有正常人类的情感,应该会忍不住当场吐出来吧。 实际情况也差不多。他去卫生间洗了很久的脸。 他意识到问题的时候,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大人物的手下把出口堵得严严实实,表哥还把他的手机抢走了。 幸亏他去之前跟贺徵说了一声,贺徵不放心他,就跟在他后面,成功把他带走并把表哥揍了一顿。 想到这,他的嘴角又不自觉扬了起来。 果然,有贺徵在,可以过得很安心。 他母亲和鹿家的关系本来就淡,这件事一出,她更是直接和本家切断联系,再不往来。 贺徵却还是不放心,提出,让他代表鹿家,和贺家联姻。 鹿家沉疴难除,需要新鲜力量,延缓衰落,有了贺徵的合作,自然不会想着拿商言尘出去讨好别人了。 当然,贺徵也想找机会,将这只将近暮年的大鹿,吞吃入腹。两边都是对方的猎物,只看哪边更厉害了。 手机屏幕亮起,是表哥发来的大串微信消息。 【你和贺徵进展到哪一步了?我跟你说,男人都是感官动物,你不快点在床上迷住他,小心他跑了。你不是很会演戏吗?怎么勾引男人不知道?】 商言尘垂下眼睑,火速拉黑。 他和贺徵的关系才不需要用这个来维护。 他们的友谊是最纯粹的。 快到生日宴地点时,商言尘看到贺徵开始清点放在一侧的纸袋。 应该是送给小寿星的礼物。 纸袋有点多,贺徵把他的份也准备了。 商言尘凑过去,想看他准备了什么,没想到贺徵把其中一个纸袋递给他,说:“戴上。” “给我的?”商言尘在纸袋中摸索着。 “嗯。” 贺徵的声音有些发紧。 纸袋中是一只首饰盒,打开后,一枚精巧的戒指出现在视野里。 包装盒上有LOGO,他认得出这是世界知名珠宝设计师C?M女士设计的。 每对戒指都耗费一年以上时间设计打磨,制作之后,绝无复刻可能。 只此一份。 “婚……戒?”他试探地问。 贺徵脊背挺直,目视前方,耳根泛着一抹绯红。 他的手中,也捏着一枚戒指。 他有点僵硬地「嗯」了一声。 商言尘很快猜到他的意思,伸长五指,将戒指套上左手的无名指。 戒指严丝合缝地扣上无名指根部,就像它本就应该在那。 他举起手,对着灯光左左右右地端详。 “好看吗?”他眉眼变得更柔和,将手伸到贺徵面前,就放在贺徵同样戴着戒指的那只手上方。 美妙绝伦的宝石在昏暗的空间中熠熠闪光。 商言尘想,有的时候,贺徵的眼睛也这么亮。 问完之后,贺徵很久没有回答,商言尘抬头,看到他正出神地望着两人交叠的手,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贺徵敛起眼中的情愫,轻声说:“好看。” “我也觉得很好看。”商言尘坐回原位,“C?M的婚戒起码要提前一年预定,你从那个时候起,就打算联姻了?” “……”贺徵沉默片刻,说,“不,是恰好,C?M女士在闲暇时期,有些订单之外的突发灵感。我去的时候,她正好在为这件激情之作找主人,觉得我有缘,卖给我了。到了,下车吧。” —— 参加生日宴的大多是年轻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笑低语。 同龄人多的环境里,商言尘总是比较自在。他和贺徵如往常一样,并肩步入会场。 有几个是以前的同学,看见他们走路时胳膊都快贴到一起了,促狭地打起招呼:“贺总今天舍得让尘尘露面了,还以为霸道总裁要金屋藏娇呢。” 这当然是玩笑,商言尘和贺徵的婚约还没有正式公布,这些人只是因为上学时就经常看他们同进同出,习惯性打趣。 贺徵淡淡扫他们一眼。 几个人笑容一僵,最后摸着后脑勺,忙不迭逃开:“开玩笑开玩笑,我们贺总怎么会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限制人身自由是犯法的。尘尘,真的好久没见,你之前参加的那个比演技的综艺我们都看了,演得太好了,怎么没拿到冠军,肯定有黑幕。说起黑幕,老二,走,我们吃黑森林慕斯去。” 贺徵看着他们,低声对商言尘说:“别听他们乱说,一群嘴上把不住门的。” 商言尘温温和和地说:“没事。对了,我们真的不需要做点什么来表明情侣身份吗,霸道总裁金丝雀模式你要试试吗?” 他向贺徵斜前方迈了一步,一只手拉过贺徵的左手臂,贴着自己的腰身,从背后绕到身前,做出贺徵正搂着自己的样子。 他将后背靠向贺徵胸口,肩膀在贺徵的肩头磨蹭,头微微仰起,乌黑莹润的眸子看向比他略高的贺徵:“紧紧搂着我不让我离开自己半步之类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8 10:11:11-2022-06-29 15:1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将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快更新啊 18瓶;将晚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宽大的手掌严丝合缝地贴着紧瘦的腰身,商言尘前段时候拍演戏综艺起早贪黑的,又瘦了,现在腰就像一截纤细的芦苇,轻轻用力,就能折断。 贺徵的手掌沿着腰线缓慢滑动,在顺滑的西服布料上无声地摩挲。 掌心的温度,升高了几分。 贺徵抽回手,向旁边移了一步,说:“不用。” 他拿了杯酒,仰头饮一大口,擦擦嘴边的酒渍,眼中晕开一片醉意:“你和平常一样就好。有人问你我们是什么关系,你直说我们要结婚了。不用,刻意去演什么。” 他补充:“尤其是在唐先生面前。他……很关心我的婚事。” 商言尘看着他马上就红了一片的耳根,担忧地说:“好吧。你记得少喝点酒。” 说是这么说,有的时候也不是贺徵主动要喝酒的。 多数人来生日宴是为了放松,但也有人,想趁着这种机会,抓住几个能让自己飞黄腾达的大腿。 贺徵现在就被这样的人缠上了。 一个干瘦精明的男人一直要向贺徵敬酒,贺徵明确地转身向其他人走去,他还是要跟着。 “酒王的儿子怎么可能不喝酒。你是不是嫌弃我这酒不好啊?我还带了一款好酒,您要是感兴趣的话,赏脸去旁边品品?” 贺徵面上结霜,商言尘看他捏着酒杯的手指绷得发青,下一秒可能就要把酒杯扣人头顶上,进行真人快打,灵机一动,轻轻托住酒杯,巧妙地将酒杯从他手中取走,劝说道:“喝酒伤身,贺叔叔就是因为早年喝酒不节制,落下病根,这么年轻就生了重病,我们还是少喝一点。” 贺徵好像得了什么大赦,周身气场一轻,握着商言尘的手,将酒杯放到一边:“尘尘说的对。” 劝酒的男人脸色有点挂不住。他狠狠地剜了商言尘一眼,又腆着笑脸说:“只喝一杯,不多。这世上的美酒这么多,要是一点不沾,要少多少乐趣啊。” 贺徵摇头:“一口也不行。尘尘不让我喝。” 语气颇像那些酒桌上想临阵脱逃的男人:我老婆叫我早点回去/我老婆不让我喝酒。 男人还不甘心,贺徵已经带着商言尘扬长而去,顺便叫了侍应生「照看」他。 “装什么啊,自己就是卖酒的,还喝酒伤身,不能像贺振廷那样,我看贺振廷的病就是你捣的鬼吧!谁信一个好端端的人就这么进医院了。呸,狗男男!”男人望着两人的背影,恨恨地说。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商言尘和贺徵都听到了。 贺徵脚步没停,但商言尘很明显地感到,他步子重了,戾气从沉重的脚步里散发出来。 “你别叫贺振廷叔叔,太客气。”走到那人看不到的地方后,贺徵脸上浮现厌恶,“他不配。” 商言尘无奈地说:“对着长辈,我总不能和你一样直呼其名。” 贺徵鼻腔里哼出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但他好像突然找到什么诀窍,凡是有不感兴趣的应酬,一律用「尘尘不让我去」为由拒绝。 “尘尘不要我喝。” 这次宴会,他就真的滴酒未沾。 明明贺家最初就是做酒水生意起家的。 长着一双小鹿眼的清秀男人从贺徵身旁经过,似是不经意地撞到他的肩膀。 酒杯里的酒液飞溅而出,险些滴到贺徵手臂上,幸亏他反应灵活,堪堪躲开。 男人好像被吓了一跳,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弄脏了吗?我不是故意的,要怎么赔偿……要不交给我,我帮您洗干净吧?” 他眼中盈着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 贺徵冷漠:“不用。” 男人咬咬下唇,上前一步,恳切地说:“我知道您不在意一件衣服,但,这是我的过错,我总要负责。” 他身上诱人的甜香随着距离的缩短变得愈加馥郁,白嫩的双颊泛着红晕,整个人仿佛熟透的蜜桃,咬一口能挤出满满的汁水,正在邀请人品尝。 “你身上酒味很重。”贺徵随手拿起一杯果汁,隔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尘尘不喜欢酒味。” 男人的表情有一丝僵硬。 贺徵在下方扯扯商言尘的衣袖,示意他该帮忙了。 商言尘暗中叹了口气,还是振作精神,做出一副站不稳的样子,软软地靠到贺徵身上。 一双下垂眼半阖着,隐隐泄露出潋滟的水光,纤长的眉毛微微颤动,仿佛被雨打湿的脆弱蝶翼。 他环住贺徵的脖颈,鼻尖从他的颈侧,一直移动到耳后,嗅闻着什么,眉间的柔弱比这个男人看起来还要惹人怜惜。 “酒味好浓,闻得我有点头晕。” 男人的脸刷地青了,配上两颊特意画上的绯红,可以说非常奇怪。 “他只喜欢我身上的味道。”商言尘看着男人的眼睛,咬唇,做口型。 男人甩袖离开。 “今天什么破运气,到手的角色飞了,去钓男人还要我看到这个?搞我?” 商言尘从贺徵身上下来,行动非常灵活。 他说:“你又拿我当挡箭牌。” 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凡是有人想告白或者约贺徵去玩,贺徵一定要拉着他,然后全程只看他或者只和他说话,告白的人大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久而久之,没人再敢贸然示爱贺徵,他也成了大家眼里的性冷淡男神。 商言尘之前说他「不近男色女色」,是有原因的。 贺徵不以为意:“我也可以给你当挡箭牌。” 正说着话,不远处传来一个微弱但激动的女声:“尘……尘?” 两个人一起转头看去,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瞪大双眼,手捂着嘴,防止自己叫得太大声。 商言尘眨眨眼,冲她点点头。 女孩愣了几秒才走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嘴里喃喃:“濛濛姐说这里能遇到尘尘,我还以为她说大话,原来是真的。” 她脸上又哭又笑的,又向商言尘走了一步,差点撞到他手臂。 商言尘惊怔,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 贺徵目光一凛,拦住她,警觉问:“有什么事吗?” 女孩一下子清醒过来,尴尬地垂下头,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我、我太冲动了。我是你的粉丝,能给我签个名吗?” 她不知道从哪掏出笔和一张商言尘的照片,红着脸递给他。 “当然可以。” 商言尘刚要接过去,就被贺徵截了胡。 贺徵检查完笔和照片,才递给他,宛如那种防止有人「伪装粉丝给明星送刀片」的贴身保镖。 “贺徵……”商言尘有点不满。 “没事没事。”女孩摆摆手,言语里是真的开心,“刚刚是我太没礼貌了,靠这么近谁都会紧张吧。” 商言尘给她签完名,又虚虚地拥抱了她一下:“学业进步,天天开心。” 女孩的嘴快咧到嘴角。 见到尘尘她能不天天开心嘛。 尘尘身上的味道真的很独特,又凉又苦,像中草药,又没那么冲鼻,硬要说的话,就是秋冬时,被风吹得凉凉的青草的味道。 好想多闻闻。 忽然,她感到一股寒意,扭头看去。 刚刚对她百般警惕的男人,正望着其他方向,绷紧的下颌线透露出他的不悦。 不过他并没有阻止商言尘拥抱她。 女孩若有所思。 商言尘适时地放开她,再次祝她玩得尽兴,等她走远后,和贺徵说:“那是我的粉丝,你别这么凶。” “我是要给你当挡箭牌的。”贺徵说,“不能让你遇到危险。” 商言尘忍不住笑了。 很浅很浅,在普通人脸上,可能根本不会被注意。 但这就是他真心的笑容,是他仅能表达的细微情感。 贺徵盯着他的笑容,移不开眼。 “不知道霍濛做了什么,怎么还有人追星追到别人生日宴上。”安静许久,他岔开话题。 “她应该本来就是被邀请来过生日的吧,寿星的朋友什么的?” “说我什么呢?”笑吟吟的女声突兀地冒出来。 商言尘就看着一个穿着鹅黄色礼服的年轻女孩,慢慢悠悠地晃到自己面前。 每次看到她,商言尘就会想到在草地上蹦蹦跳跳的小鸟。 “说谢谢你,在我比赛时,那么支持我。”商言尘说。 霍濛嘿嘿一笑:“小事一桩。你本来就演得好,决赛可不是我一个人投票就能进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凑到商言尘耳边,小声问:“你妹妹呢?没一起来?” 商言尘摇头,她长长地叹息,说:“最近她都不怎么和我说话,找她打游戏她也闷闷的,我还怕是你们家里出了什么事,没事吧?” 商言尘平平和和地说:“没有。” 聊了几句,霍濛眼尖地在人群里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惊呼一声,哒哒哒跑过去,抱住鹿寻烟的胳膊,大喊:“烟宝,我好想你!没有你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打游戏被坑了都没心情骂人!” 鹿寻烟轻而易举地拆穿她:“你昨天凌晨两点还游戏在线。” 霍濛继续傻笑,一点都不脸红:“你怎么知道我在线?你在意我。” 商言尘和贺徵也走过去。 鹿寻烟看到商言尘的时候,脸上是笑着的,一看到贺徵,嘴角顿时垮下来。 贺徵倒是很淡定地和她打招呼,说话间,轻轻揽住商言尘的肩膀。 鹿寻烟眼里的怒火即将冲出眼眶。 霍濛左看看右看看,冥思苦想,恍然大悟。 她悄悄问鹿寻烟:“怎么,他把你哥睡了?你这么生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9 15:17:48-2022-06-30 15:5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初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霍濛说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鹿寻烟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差。 ??她猜对了??烟宝家的白菜真被拱跑了??她开玩笑的! 鹿寻烟没回应,而是当着贺徵的面,把商言尘拉到自己身边,一边打量他一边问:“他欺负你没有?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的?” “……”商言尘只能再次解释,“我和贺徵是很好的朋友,他不是那种人。” 鹿寻烟冷哼:“朋、友。” “是朋友,”商言尘说,“认识很久的朋友,值得信任的朋友。” 他想了想,又补充:“最好的朋友。” 鹿寻烟并不赞成这次联姻。在她看来,家里虽然没本家那么有势力,但也有能力保护商言尘,不需要求助于外人。 要是换个人提出联姻,商言尘肯定也这样想。 但这是贺徵,贺徵是不一样的。 “总之他要是敢做什么坏事,你马上回家。”鹿寻烟目光锐利。 商言尘笑着应了。 贺徵适时地对他伸出手。 商言尘把手搭上他的手,贺徵微微用力,他就被带到对方身边,肩并肩站着。 贺徵将五指插入他的指缝,把两个人的掌心紧紧贴在一起,认真地向鹿寻烟保证:“我会照顾好尘尘。请你,和叔叔阿姨都放心。” 鹿寻烟:…… 霍濛:“烟宝!烟宝你醒醒!不就是白菜被拱了吗,我们把白菜再抢回来就行了!” 鹿寻烟是商言尘的双胞胎妹妹,两人隔着几分钟出生,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一个温温吞吞,好像永远不会生气,另一个却很强势,说出的话,没人敢不听。 相比之下,商言尘像父亲,鹿寻烟则更像母亲。 他家和大多数家庭不一样,是妈妈占主导权。商言尘的爸爸商允是大学教授,性格冷淡孤傲,当年是远近闻名的高岭之花。据说鹿旻功成名就,回母校演讲时与他偶遇,对他一见钟情,展开猛烈攻势。那段经历,至今还被人当成霸道总裁强取豪夺清冷美人的范本。 不过,商允曾隐晦地和商言尘透露过,是他先爱上鹿旻,并引诱鹿旻一步步向他靠近的。 “猎人的本性使得她永远沉迷于追逐游戏。” 所以他,心甘情愿成为猎物。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们感情还是很好。 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商言尘随着其他人的视线一起望过去,知道是这次宴会的主角到了。 和鹿寻烟差不多年纪,五官深邃,应该是混血儿,身旁站着一名发须微白的中年男子,是她的父亲。 商言尘在看到中年男子的白发时,不自觉地移开视线。 主角大大方方地和大家打过招呼,会场重新热闹起来。 许多人本来就是她的朋友,嘻嘻哈哈地和她问好。商言尘和她不熟,所以只是客气地祝她生日快乐。 但,那名中年男性却专门叫住他们,郑重其事地把生日主角介绍他们认识。 准确地说,是给贺徵和那个混血女孩介绍彼此。 商言尘微微垂着头,做这场社交的背景板。 中年男人大多数时间都在和贺徵说话,担心父亲突然重病他会不会压力过大,夸他冷静应对,真是越来越一表人才了。 确实,在他们这一辈,贺徵是绝对的佼佼者,很多长辈,都对他很器重。相比之下,商言尘这种性格安静,又跑去娱乐圈混的,就不太引他们关注了。 商言尘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相反,他很庆幸,中年男人没有注意他。 他不擅长和头发都白了的长辈相处,会紧张。如果是头发花白+牙齿不好+请求他帮忙,那简直buff叠满,可以让他直接昏过去的程度。现在……还好。 中年男人最后揽过混血女孩的肩,说:“小茉在国外的时候,也对酒很有兴趣,你们有时间可以多聊聊。” 脑袋好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商言尘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他抬起头,仔细分解中年男人的表情。 中年男人和贺徵说话时,不像普通长辈想提携晚辈,而像是,老丈人在物色女婿。 而那个混血女孩虽然不说话,嘴角的弧度却从来没有下来过,双眼炯炯有神,偶尔会看看他,一对上他的眼睛就移开目光。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看贺徵,上上下下地打量。 他大概知道贺徵为什么坚持要他跟来,为什么强调唐先生很关心他的婚事了。 他看向贺徵,想确认自己的猜测。 贺徵没有看他,垂在身旁的手,却握住他的手腕。 指腹从腕部慢慢滑到掌心,按了按。 不要紧张,我来应付。 是这个意思。 “是吗?那我和尘尘一定要领略一下异国美酒的魅力。唐小姐,有劳了。”贺徵面不改色地回答。 唐先生似乎才注意到还有个碍事的商言尘在旁边站着。 “尘尘也好久不见了。”他客套地笑起来,视线在落到两人几乎牵在一起的手的时候,变得锋利。 “你那个综艺我也跟着小茉看过几集,表现得真不错。不过你是不是瘦了?多注意身体啊。”他的手臂从贺徵和商言尘中间的空隙穿过去,把他们两个隔开。 他拍拍贺徵的肩,慈祥地推着他的背,往混血女孩那边走:“小茉之前还自己酿酒呢,我想喝,她舍不得给我,今天专家在场,总得给我机会一饱口福吧。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商言尘看着一人之隔的贺徵。 他们的距离还是很近,只有几步,但他就是觉得,贺徵忽然离他很远。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贺徵在唐先生后方,对商言尘扬起嘴角,“尘尘,快来。” 距离所带来的落差在一瞬间消弭殆尽。商言尘追上他们,眼里闪着微光:“好。” “小贺,你这……”唐先生面色不悦。 “唐先生,”贺徵平静地说,“我马上要结婚了,再单独和别人待在一起品酒,不合适。” 他在唐先生震惊的注视下,淡定地走到商言尘身边,左手臂贴着他窄瘦的腰身,从背后,绕到身前,牵起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最后将两人几乎嵌合成一个整体的手掌,紧密地贴上商言尘的腹部左侧。 两枚精美的戒指,在宴会灯光的照耀下,光芒璀璨。 他的胸膛和商言尘的后背中间,没有一丝空隙,彼此的心跳,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他侧头,温热的吐息随着话语滚过商言尘耳畔的皮肤:“是吧,尘尘?” —— 「啪」。 唐先生手上的酒杯掉到地上,惊起周围人的低呼。 但他却看都没看脚边的酒杯碎片,而是瞪大双眼,指着贺徵,手臂不停颤抖:“你……你说什么?你们……你们要结婚了?” 他没有控制音量,离得近的人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声音。一传十十传百,眨眼间,整个会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商言尘和贺徵身上。 几乎每个人都跟他一样,目瞪口呆,吸气声此起彼伏。 “真的假的啊。” “假的吧,我刚刚说贺徵金屋藏娇,他还瞪我呢。” “我的天,我还以为他们只是朋友,真是这种关系啊?” “鹿贺两家联姻吗……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风声没有。” “出两个男的联姻……行吧,反正现在这事也不少了。” “不是说鹿家不行了吗,这是抓到救命稻草了?” “怎么,说得贺徵家状态很好一样。咋想的,贺振廷刚进医院就要结婚,怕他死了看不着了?还是看他终于要死了,嚣张起来了?” 商言尘从他们的注视中,感受到了庞大的压力。 来源于惊讶、嘲讽、质疑、怨愤…… 能够将人的背压弯,再把全身的骨头踩碎,最后扔进无人的沼泽埋起来。 他们两个结婚,代表的是背后家族的结合,必定有人出于利益原因,百般反对。 再者说,贺徵本身就挺受欢迎的,暗恋他的人也要心碎了。 还有很多其他的原因。总之,这场联姻,必然会招来很多非议。 他先前在学怎么和人扮演情侣的时候,看过类似的电视剧。一般来说,主角联姻,其他人都是嘴上恭喜,暗地里翻白眼,期待他们早点撕得昏天黑地。 尤其是家庭背景稍弱,或者没那么受欢迎的一方。还会顺便被说配不上、有心机、耍手段。 现在他和贺徵家的情况都不是太好,也就是说……他们两个要一起被戳脊梁骨。 他有瞬间的走神。哪怕他对情绪的感知如此迟钝,也不能说完全不紧张。 贺徵捏紧他的手指,沉着冷静地宣布:“我和尘尘预计年底结婚,刚决定不久,本来准备过几天,选个正式点的场合告诉大家,没想到不得不提前了。” 他的手一直环在商言尘腰上,肌肉紧实的手臂,有力地承托住他的身体。 好像在说,不要紧张,什么都交给我,你只要站在这里就可以了,没谁能伤害你。 商言尘的理智回来了,他开始思考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应对其他人对婚约的质询。 毕竟,这个婚约,真的很突然。 唐先生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他很快冷静下来,差人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收拾走,将探寻的目光投向商言尘:“尘尘,这是真的吗?” 声音里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压迫力。 商言尘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听他和贺徵的对话,就能猜到,他早就很中意贺徵,肯定不是第一次表达出想结亲的意思。 按贺徵的性格,肯定每次都拒绝。但是谁都知道贺徵是单身,既然是单身,就还有机会。 可是现在,希望破灭了。 唐先生和唐小姐心里应该都很失落,急切地希望商言尘能够告诉他们,一切都是玩笑。 然而,商言尘不可能为了他们的心情否认婚约。 他答应了贺徵,要和他好好扮演情侣。 落在商言尘身上的目光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反而愈加灼热。他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偷偷打开手机录像,都在等着看好戏。 他们,以及对面的唐先生,都在等他的一句回答。 只是思考了几秒,商言尘就抬起头,迎上唐先生不怒自威的脸。 他的脸上是淡然的笑容,没有一丝慌乱或怯懦:“是的,唐叔叔,我们已经恋爱很久了,从高……唔。” 横在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险些让他喘不上气。 商言尘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扬高下巴,把准备好的台词说完:“从高中的时候开始。之所以还没有公开,是贺徵顾及我现在的职业,怕有人乱编乱写。” 他眉眼温温柔柔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从容安然的气息。 是啊,他和贺徵就是要结婚了,怎么了? 短暂的静寂后,比之前更大的吸气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唐先生脸上阴云密布。他嘴唇抖动,训斥的话语仿佛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商言尘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啊?还没结婚啊,我还以为结了好几年了。” 唐先生没说话,人群中先爆发欢呼。 “卧槽卧槽,贺总总算追到大美人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开酒,给贺总助助兴。算了算了,把我开了。” 满含着笑意的祝贺,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耳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30 15:51:21-2022-07-01 12:4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初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商言尘:? 他陷入短暂的大脑宕机状态。 有人想上来抱他们祝贺,被贺徵一个凌厉的眼神挡开。对方只能摸摸鼻子,找旁边的兄弟抱上。 霍濛正在安慰鹿寻烟:“没事没事,白菜还是我们家的白菜,这不是用白菜钓了只……呃,大狼狗回来嘛。咱家不亏。” 还有人在捂胸口:“我就知道他俩是真的。这HE来得太猝不及防了。” 他环视四周,看到的是一张张激动万分的笑脸。 他看得出来,很多人是真心诚意地在祝贺他们。就算有不和谐的声音,也很快被他们骂走:“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晦气话。是不是嫉妒别人两情相悦啊。” 为什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他看向满脸怒容,一直没说话的唐先生。 “结就结吧,你们两个孩子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干什么,不害羞吗?我们那个年代牵手就很了不起了。”唐先生酝酿了很久,重重地一拍大腿,找张椅子坐下,喊侍应生拿茶过来。 商言尘无措地看着他。 唐先生瞪了两人几眼,又抬手遮住眼睛,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看我干什么?又要说我老古板?”唐先生喝了口茶,脸色稍有缓和,不过胡子还是翘得老高,声音不冷不热,“行吧,我不是你们父母,管不了那么宽,但你们也要考虑一下我们保守老年人的感受吧。” 原来唐先生脸色那么差,是觉得他们有伤风化? 贺徵明显也没想到唐先生居然是这么想的,顿了几秒,才松开环着商言尘的手。 他也拿了杯茶,给唐先生敬茶。 “不用敬了,你们年轻人会喝茶吗?”唐先生摆摆手,小声说,“早知道就听小茉的了,差点丢脸。” 商言尘看明白了。 唐先生是真心想撮合贺徵和他女儿,只是他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他撮合失败,所以装成看不惯他们搂搂抱抱的样子。 贺徵向他说了几句好话,唐先生直接说:“你什么意思?可怜我们?我跟你说,有的是好男人给我们小茉挑。她还看不上你呢。” 贺徵说是。 唐先生的脸色这才完全好转,说:“你们小年轻也真是的,我又不是小茉她们看的电视剧里的老坏蛋,非逼着谁和谁结婚,你们年轻人想谈恋爱就谈呗,不欺负小茉就行。” 商言尘松了口气。 唐先生真的是很值得敬仰的长辈。 ……好像,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 商言尘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他为了应对其他人的质疑做了很多准备,结果,一句话都没用上。 失控感令他微微晕眩。他想去角落里,仔细梳理一下刚才的经历,重新制定策略。 可惜天不遂人愿,即使他和贺徵已经走到最不起眼的角落了,还是源源不断地有人过来恭喜他们。 “上学的时候,我就猜你们是一对。嘿嘿,不愧是我。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那可不,除了尘尘,贺总还帮谁打架啊。那谁不就是因为欺负尘尘被打转学了嘛。我记得上学时总有人想跟尘尘告白,都被贺总给瞪回去了哈哈哈。” “唉,我还记得高中的时候管尘尘叫嫂子,结果被贺总打了一顿。” “贺总的意思是叫你喊哥夫。” “哦哦,对哦。” “贺总,你怎么不声不响地把尘尘拿下了,也不提前跟我们知会一声,早说的话我们肯定把场子办得热闹点。我亲自给贺总吹一曲《百鸟朝凤》。” “得了吧就你那水平,不把贺总耳朵吹瞎就不错了。贺总,看我,我当场弹一首《水边的阿狄丽娜》。” “说真的,要是贺徵和其他人闪婚的话,我绝对接受不了。但如果是尘尘,只能说,终于成了急死我了。” “八年了吧?有没有十年?普通朋友都不一定能坚持这么久吧,呜呜,真的好不容易。” 连疑似中意贺徵的唐小姐都过来了:“恭喜恭喜。” 商言尘为自己搞砸了她的生日抱歉,她却摆摆手,乐呵呵地说:“没事没事,我挺好的。” 她眼放金光,说话越来越奔放:“你们早就在一起了对吧,我就知道我没看错。看《演技城堡》的花絮时我就知道,哪有人每天雷打不动接人回家的,那可是深夜!凌晨!肯定有猫腻。我磕的CP在我生日那天官宣结婚,呜呜我做梦都不带这么想。” 虽然不是特别懂她的话,但商言尘看出来了,与其说她是对贺徵感兴趣,不如说她是对他们间的关系感兴趣。 连第一次正式认识的唐小姐,都觉得他们是一对。 在这些贺词的簇拥中,商言尘有一种,他和贺徵真的要结婚了的错觉。 青梅竹马,双向暗恋,八年长跑,从朋友到恋人。 他抓住贺徵的手臂,微微抬起头,凝视对方。 “怎么了?”贺徵反手扶住他的腰,侧头,笑着问,“不舒服吗?” 贺徵的表情更令他恍惚。 贺徵向来是个内敛的人,很少展露情绪。可是此时,他嘴角高高扬起,怎么压都压不住,眼里摇曳着星河,笑的时候,那些星光就倾倒下来,令人心醉神迷。 商言尘甚至觉得他是喝醉了,不然,常常满脸冰霜的人,怎么会笑得这么开心。他说话的时候,那股喜悦和骄傲都快溢出来了。 可他根本没喝酒。 “怎么了?”贺徵凑得更近一点,眼中的星光,就这么温柔地洒落他的面庞。 商言尘的心跳似乎断了一拍,他也不由弯起嘴角。 但是—— 一句话飞快地从他脑海里闪过。 稍纵即逝,商言尘的心却完全沉下来。 他心跳恢复正常,体温下降,脸上恢复常用的表演式的微笑。 “我觉得有点闷,去外面透透气。” 他落荒而逃。 —— 商言尘两指扣住领带结,将领带扯松,解开衬衣的最上面两颗扣子。 秋风迎面吹来。他眯起眼,享受久违的清凉。 生日宴在唐家的某座别墅举行,房屋外是打理得井然有序的花园,花香随着风,被送入鼻腔。 商言尘吹了会风,头脑清醒了不少。 他开始回忆生日宴上发生的事。 他跟贺徵,在众目睽睽之下,宣布了婚讯,大家都很祝福他们。 他想到这,嘴角不知不觉勾起浅浅的弧度。 但是。 他的笑容迅速收敛,面容如同这一晚的夜风般冰冷。 他和贺徵是假结婚。 而且,只可能是假结婚。 他一个人呆呆地站着,任由凛冽的风拂过脸颊,将鼻尖冻得通红。 “尘尘!尘尘你怎么在这!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都在找你呢。”不远处传来呼唤声,一眨眼,霍濛又像只小鸟一样,蹦蹦跳跳地出现了。 商言尘回过神来,向她那边走去:“马上。” 霍濛歪着头看他,说:“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不太高兴。” “没有。”商言尘习惯性地展开笑容。 霍濛举起手:“打住,你是真笑还是假笑我看得出来。怎么了,是不是他们太闹腾,你不喜欢?” 商言尘收起笑容。 夜风从耳边轻轻路过,将柔弱的发丝吹起,又扔下。 他沉默许久,嗓音艰涩地问:“为什么,我和贺徵要结婚了,你们这么高兴?你们为什么觉得,我们是真的要结婚了?” 霍濛脱口而出:“因为你们看起来就是一直在谈恋爱啊。” 作者有话说: 现在是假的,几个月后就是真的了。 第7章 商言尘笑了。 他笑起来,眉眼舒朗,嘴角翘起浅浅的弧度,温温柔柔,清清淡淡,像是一抔清朗的月光。 霍濛的鼻尖却酸起来,她问:“你们出什么问题了吗?不是都……” 商言尘打断她,问:“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们一直在谈恋爱?” “你们……”霍濛混乱了一阵,才整理好语言,“初中的时候,他不是一直很自闭吗?基本不和人说话,班级活动也不参加,大家都不敢接近他。后来有一天,你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上学放学和他走在一起,小组作业也在一起。哇,他当时脸黑的,我们都为你捏了把汗你知道吗,生怕他把你揍了。” “还好没有。从那之后,他还是不爱理人,但明显没那么可怕了,偶尔也会和我们说几句冷笑话,我们都觉得是你的功劳。” “你们到高中的时候就形影不离了,我记得,他不乐意别人和你说话,每次都站在旁边放冷气,有人暗恋你,他就当着对方的面搂你的肩牵你的手。” “有个女生想跟你告白,好不容易把贺徵支开,还没开口呢,贺徵就气势汹汹地找上来了,据她说自己差点当场被吓哭,从此走路都绕着你们走。” “前段时间你不是去录节目,很晚才能回家吗?他每次都要接你。有人编料抹黑你,他也暗中处理了。节目前几期,有人磕你和宋斐的CP,他当时的反应……你问问刘秘书吧。” “还有啊,我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个男的嫉妒你受欢迎,放学后堵你,他直接帮你把人打退学了。” “你们还一起养了只狗,平时放在你家,放假的时候你们就一起去公园遛狗。第一次看到你们一起遛狗我真以为自己眼瞎了,我做梦也想不到他居然会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 “还有……” 她说得太急,风灌进喉咙里,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出来了。 商言尘把外套披到她肩上,轻声说:“早点回去吧,天太冷了。” “你还没把话说清楚。”霍濛捏住衣服布料,双脚紧紧黏在地上,“你们到底怎么了?” 商言尘试着转移话题,但霍濛执拗地看着他。他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只能垂下手。 他叹了口气,漆黑莹润的眸子,沉静而哀伤地看着霍濛:“不,和他没有关系。是我——” “我没有能力去爱人。” 他说的时候,还是维持着清浅的笑容,仿佛在说的,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寒暄。 霍濛手一松,西装外套掉到地上。 商言尘捡起外套,掸掸上面的泥土,平静无波地说:“我的病,你是知道的。” “你的病不是好转了吗?”霍濛拽住他的衣袖,急切地说,“烟宝说,你偶尔会一边发呆一边笑,既然周围没有其他人,那这个笑一定是真心的。而且、而且你不是在积极治疗吗?很快就能治好吧?” “但我还没有好。”商言尘说,“我没有办法回应其他人的感情。” “贺徵也知道这一点。” “我们结婚,只是出于利益和信任。” “我们,从来就没有在恋爱。” 霍濛怔怔地看着他。 “走吧,你的脸都冻红了,要是感冒,寻烟肯定饶不了我。” —— 商言尘和霍濛一路无言。 到宴会厅门口时,霍濛摸摸鼻子,尴尬地说:“衣服我帮你洗了?还是说干脆赔你一件?” 商言尘摇头:“没事,我自己来就好。” “那……那好吧。你一定要有信心啊,这病不是治不好的。” 商言尘笑着答应。 “你别笑了,我心脏不好。”霍濛捂胸口。 商言尘调整嘴角的弧度:“好。” 刚要进去,一旁的阴影中,传来男性鄙夷的声音。 “还真有人信他们是真爱啊,偶像剧看得脑子都进水了吧?” “他们在说什么?”霍濛皱眉张望。 “快回去吧,”商言尘推着她往屋里走,“别人的私事,我们别打听了。” “可是……那好吧。” 商言尘走到一半,忽然摸摸西装外套的衣兜,歉意地说:“刚刚好像有东西掉在花园了,我回去找找。外面太冷了,不用陪我,我很快回来。” 他快步折回。 临近门口的时候,他刻意放缓了脚步,尽量不让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那片阴影,在相对隐蔽的地方站定。 阴影中是两个年轻男人,正在边抽烟边聊天。大概是会场里不让抽烟,憋急了出来放风。 他听到那两个男人说:“也就那群恋爱脑的小女生会相信什么真爱,两个男的结婚,不为了钱,不为了权,还能为了什么?用脑子想想也知道,鹿家最近生意不景气,贺振廷又突然住院,他们不就是想互相利用吗。别人装装样子,她们还真信了。” “你别说,还真不一定。你看鹿家那小子,长得腰细腿长的,睡起来的感觉还真不一定差,未来说不定还是个大明星,睡了多有面子。有的人就好这口。” “再好这口也不至于吧。” “你有没有听说过,鹿远尘有病。”一个男人神秘地说,“好像是什么情感淡漠,没有人类的情感,也不会疼。” “真的假的?看起来不像啊。” “我也是听说的。你还记得初中时,周沛揍过他吧?周沛说,他被打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哭也不骂人,还不还手,跟个木头一样。估计平常都是装正常人,一被打就暴露了。” “这也太……贺徵真是忍辱负重。” “什么啊,你仔细想想,他被拳头打没感觉,那要是换成鞭子、蜡油、巴掌和其他的……听说他还会演戏,到时候被弄坏了,他说不定还要笑着求你再用力点。” “那岂不是想要多骚有多骚,每天还能换口味。” “岂止啊。看他那样,几个人一起上也没问题吧。” “哦——看不出来,贺徵这么变态。” 商言尘站在树荫里。 两个人男人的笑声,和烟味一起,若有若无地飘来。 幽淡的月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落,斑驳地落在他脸上。 这里没有其他人,他不需要伪装。所以他那张脸上,如两个男人所说,没有任何表情。 像一块木头。 一阵风吹过,几片枯叶掉落肩头,他仿佛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身体剧烈一颤。 他抬手想拂去落叶,试了几次,僵硬的指尖却都与叶片擦肩而过。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双手。夜里气温过低,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双手已经被冻得通红,五指僵直地贴在一起,活动起来,关节咔咔作响。 两颊被风吹得发疼,鼻尖的皮肤似乎被磨破了,呼吸间传来尖锐的疼痛。 他看看手表。已经很久了,他应该回去,贺徵和家人都在找他。 大脑清晰地下达指令,身体却执行不了。同一个姿势保持了太久,一旦移动,小腿肌肉就开始抽筋。 他轻轻「嘶」了一声,揉着腿肚蹲下。 “谁?” 两个男人的说话声戛然而止,警惕地问。 麻烦了。 商言尘用手背捂住嘴,抱着膝盖,将自己的体积缩到最小,假装自己只是一块树影。 但两个男人明显没有时间顾及他。凄惨的叫声从那片阴影传来,伴随着重物在地上翻滚的震动。 他怔怔地松开手,强忍着腿部的酸痛,扶着树站起来。 两个男的,一个捂着肚子,一个抱着腿,都躺在地上哀嚎。 贺徵站在他们旁边,拍拍西装裤上的褶皱。 和两个男人不一样,他身上一尘不染,为了行动方便而解开的领带和西装纽扣,也被他整整齐齐地系了回去。 月光照在他脸上,将他的五官描摹得愈加俊朗深邃,狭长的眸子和薄唇,配上挺拔而有力量感的身姿,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把随时可能走火的枪。 “在说什么?”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贺哥,我们什么也没说。”两个男人哆嗦着求饶。 贺徵踩住其中一个人的胸口,锃亮的皮鞋鞋尖,在他胸口碾了碾。 他慢条斯理地问:“什么?” 男人咳嗽几声,满脸通红,断断续续地叫:“哥,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是我们嘴贱,你饶我们一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贺徵俯身,拾起未熄灭的烟头,对着他的上嘴唇摁下去:“闭嘴。” 男人闭着眼发出惨叫,双手胡乱地在地上扑腾,嘴里不停念着:“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了,求求你了。我们、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贺徵笑了。他没真的烫到男人的嘴,而是掸掸烟头,将烟灰抖进那个男人的嘴里:“够不够变态?” 男人捂着喉咙,侧身干呕起来。 他直起身,把两个人一人踢了一脚:“滚。” 两个人男人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贺徵把烟头扔进垃圾桶,刚要回宴会厅,忽然站定,看向商言尘的方向。 商言尘这才意识到,他为了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忘记掩藏身形。 现在两个人之间什么遮掩物也没有,站这么直白地在月光下对视。所有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展露无遗。 他看到贺徵的脚步动了,他也想向贺徵那边走,但刚一动,小腿肚又开始抽动。 他只能拧着眉,抓紧树干,站在原地,看贺徵离自己越来越近。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刚刚遇到霍濛,说你去花园里找东西了。”贺徵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在看到他冻得发红的手指,和臂弯里沾着泥土的外套时,脸色微变。 贺徵脱下外套,披在他肩头,声线发寒:“这么冷,找不到怎么不早点回去?衣服怎么弄脏了?是不是他们……” 只穿着单薄的衬衣和马甲的贺徵,在寒冷的夜晚,却散发出太阳般的光芒。 让人想要靠近,触碰,即使会被温度烫得浑身是伤,也要将他紧紧抱住。 商言尘身体晃了晃,外套掉落在地,整个人向前倒。 贺徵脸色一紧,条件反射地接住他。 商言尘软软地靠着贺徵的肩膀,手臂松松环住他的腰,闷闷地说:“腿抽筋了,站不住。” 第8章 商言尘倚靠着贺徵,像株菟丝子,缠绕着最爱的豆科寄主。 贺徵轻轻拍着他的背,语气柔和:“被冻的?知道冷还不早点回去,笨不笨?” “我走不动。” 意思是他想回去的时候,发现腿抽筋了,只能蹲在地上等酸劲儿过去。 “还严重吗?”贺徵问,“我扶你坐一会,等你好了我们再回去,还是——” 他顿了一下,声音变沉:“我背你?” 商言尘用额头顶着他的肩膀磨蹭:“嗯……” 贺徵屏住呼吸,等他的答案。 商言尘说:“都不要。” 贺徵轻拍他背的那只手悬在空中,停顿了两秒,才僵硬地落下。 “抱一会,就行了。”商言尘把半个人的重量压到他身上,双臂缠上他的后背,对着他的衣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一会。” 菟丝子已经不满足于运用吸根吸取寄主的营养,他要将自己和贺徵融为一体。即使和贺徵已经胸口贴着胸口,肩膀压着肩膀,他还是拼命往贺徵身上挤,把自己和贺徵的衬衣都挤得皱巴巴的。 可哪怕是这样,他还是在发抖。天气太冷了,菟丝子的体温正在飞速流失,抽筋的小腿仿佛是一个吞噬体温的怪兽,贺徵身上的温度一传到他身上,就被吞吃得一干二净。 而温度降到零,他就会死去。 那双攀在贺徵背上的手,苍白如纸,只有用力的指尖泛着红色。 贺徵扶着他的腰,防止他把自己掀翻过去。 “尘尘,”贺徵说,“没事,坏人已经被我赶跑了。没人能欺负你。” 他一连说了好几遍。 商言尘没有回答,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着他,指甲几乎穿透衬衣,抠进他的皮肤。 几分钟后,商言尘腿抽完筋了,放开贺徵。 他的脸被冻得毫无血色,眼睛却亮闪闪的,脸上挂着贺徵熟悉的,淡然而温和的笑容。 他把外套还给贺徵,捡起自己那件在地上躺了许久的同款外套,抱着手臂,对天空呵白气:“好冷,我们快回宴会厅。” 贺徵拦住他,重新把外套披到他身上,笑话他:“别人生日都过完了,还回去干什么?直接回家了。” “哦。”商言尘垂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让你陪我站了这么久。” “知道还不走快点?”贺徵瞥了他一眼,对他伸出手,“回车上。” 商言尘是和他牵着手回到车上的。 因为赶得很急,贺徵怕他又腿抽筋了,坚持要牵着他,防止他抽筋的时候直接摔个脸着地。 商言尘没有拒绝。 只是,在牵着手到达车里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掌心很热,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炎炎夏日中的短跑测试。 甚至渗出汗来了。 到了车里,两个人的手自然分开,商言尘抱着抱枕,贺徵腿上盖着薄毯,两个人中间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各做各的事。 车内开着空调,空气干燥而温暖。上车之后,商言尘的身体总算真真正正地暖和起来。 他侧头观察着贺徵。贺徵低着头,手在平板上滑动,不时低声通过耳机和人说些什么。 应该是在工作。 他专注工作的时候,浑身的气质是内敛沉着的,游刃有余的笑容中,隐藏着侵略性。 商言尘的视线从他充满野心的双眼,滑到高挺的鼻梁,再滑到清晰的下颌线,最后落到骨节分明、充满力量感的手指上。 脑海中莫名出现,这双修长有力的手,在自己身上掐出深浅不一的红印的样子。 皮肤白而嫩,会随着这些动作微微肿起,艳丽得仿佛含苞待放的玫瑰。 明明该给人疼痛感的画面,却意外的…… 他嗓子有点干。 那两个男人说的话,不知道贺徵听到了多少。大概只听到几句吧,不然早就动手了。 如果全部听完的话,他会怎么想呢? 贺徵也会在某个瞬间,想对他做类似的事吗? 其实,如果是贺徵的话,也——不是不行。 他相信贺徵不会和那些人一样,以折磨他为乐,贺徵一定会很温柔,很照顾他的感受。 明明令人恐惧的事,一旦把主角换成贺徵,就变得旖旎起来。 从初中起,贺徵就像太阳一样,将那些试图靠近他的细菌病毒焚烧干净。 每次待在贺徵身边,他都会有全身心放松的安全感。贺徵是世界上,除了血脉至亲外,最不可能伤害他的人,是他的保护神。他依赖着贺徵而生活,就如植物离不开阳光。 所以,假如贺徵想和他做些什么,他不会拒绝。 “看我干什么?”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想做坏事?” 商言尘心跳停了一秒。贺徵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平板,凑到他脸前,烟晶般的眼瞳里,浮着淡淡的笑意。 看到他受惊的反应,贺徵笑得更深。 他坐回原位,问:“是突然想起来,还有东西落在花园里没找到吗?” 商言尘摸摸被他的呼吸弄得痒痒的鼻尖,说:“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吧。” “不是绝版的话,我再给你买一个。” 商言尘摇头。 他看贺徵没再打开平板,问:“工作忙完了吗?” “暂时没事了。”贺徵徐徐吁出一口气,“下个月不是要和你一起旅游吗?我得尽量把能解决的事解决完。” 原来如此。商言尘点头:“我这边也没有通告。” “医生那边也商量好了?” “嗯。” “具体的旅游计划,我会在出发前一个星期给你。你看着没问题我们就定了。” “好。” “还有什么事吗?”贺徵手撑着车座椅,上半身再次向他的方向倾斜,那张俊朗的脸又一次在他眼中放大。 原本立体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线和笑意共同的作用下,显得格外柔和。 贺徵问:“你怎么总看着我?” “我……”商言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心中的疑问抛出来,“你知道鞭子和蜡油吗?还有……还有巴掌?” 贺徵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黄褐色的双眸冷冽锐利,车里的空调,好像一下不够用了。 他一字一顿地问:“谁跟你说的?” 商言尘没说话,他开始一个个排除:“又是你那个表哥?还是刚刚那两个渣滓?” 其实差不多,倒不如说,除了他们几个,还有不少人也这样偷偷议论过。 缺乏人类的感情,痛感迟钝,意味着即使受到伤害,也不会难过、恐惧或悲伤,甚至连逃跑也反应不过来。也就是说,可以对他做任何事。 一具漂亮的、会呼吸会流血的、可以随意把玩的人偶,能够最大程度地激发人的凌虐欲。 贺徵他,也会想摆弄这只人偶吗? “把你那个表哥删了,别再让他在那胡言乱语。”贺徵冷冷地说,“手机给我。” “我已经拉黑了。”商言尘说,“我是在想……” 他湿润的眸子凝视着贺徵,微微发热的掌心,覆上贺徵的手背:“你想和我做那些事吗?你想的话,我可以和你试试。” 贺徵的手仿佛被烫到了,猛地抽走。 他厉声呵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那些词是什么意思,”商言尘平静地望着他,“我也知道,按他们说的做,会对身体有很大伤害。我是说,如果温柔一点,我可以……” 他还没有说完,贺徵就捂住他的嘴,冷酷地说:“不要。你别说话了,自己冷静一下。” 然后,他鹰隼般的眼神瞪向正偷偷从后视镜观察后面情况的刘秘书,命令道:“你也把耳朵闭上!” 刘秘书耸起肩膀,点头如捣蒜。 商言尘的下半张脸被宽大的手掌捂住,呼吸急促起来,脸逐渐涨红。 他还在努力为自己解释:“唔唔唔!” 口中呼出的灼热气体在掌心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柔嫩的舌尖,又将它们涂匀。 贺徵身体一震,将被吐息染湿的手背到身后。 商言尘平复了一下呼吸,继续自己的话:“我可以……” 贺徵又抬起手,这次他举起了手里的薄毯,随时准备往商言尘脑袋上罩。 商言尘瞄了专心开车的刘秘书一眼,坐到贺徵身旁,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拢在他耳旁。 他用说悄悄话的音量对贺徵说:“这样他就听不见了。” 贺徵的耳垂,迅速爬上绯红。 他按住商言尘的肩膀,微微用力,想让商言尘离自己远一点。商言尘马上抓住他的手,用湿漉且温热的眼神看着他。 贺徵的手僵在原地,无力地垂下。 商言尘舒心地笑了。他趴在贺徵肩头,用一个舒适的姿势对贺徵耳朵吹气。 “我是认真的。我想了一下,我们快要结婚了,虽然我没有那方面的需求,你应该有吧。” 贺徵身体紧绷:“我没有。” “先不要否认我。我说的不是他们说的那些,比较……特殊的需求。我说的是,自然的生理需求。” “这是正常的。总不能结婚了,你还要自己解决吧,我可以帮你。我听说比较好的朋友之间,做这种事很正常。” “我可以用手,也可以用……其他你想要的方式。不要太奇怪就行。” “我知道你要和我说,这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千万别听了他们的话,因为好奇胡乱尝试。但是,你是不一样的。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所以,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 “换其他人我肯定不答应,我会保护好自己。我只跟你做。” “我不怕疼,也不怕累,你想怎么做,做多久,我都没关系。就算真的不小心弄坏了,也……” 他的声音清清淡淡,几乎没有起伏,却宛如魅魔的低语,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贺徵仰着头,胸口微微起伏,汗珠沿着滚动的喉结滑落。 他喘了几口气,沙哑的嗓音明显压抑着什么:“不需要。我去前面坐。” 他喊刘秘书停车,自己带着小薄毯子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商言尘不知所措地问:“真的不需要吗?” “不需要。” 贺徵的脸,隐藏在昏黄的灯光下。 他的嗓子还是哑的:“尘尘,这种事,等你病好了,真正有喜欢的人了,再和他做。不要为了讨好我或者是报答我,而和我做。我对这方面也没什么兴趣。” “确……定?” “确定。” 回答得斩钉截铁的人,不到一个月,就打脸了。 第9章 旅游的地点是一个坐落于群山之间的美丽国度。白天,商言尘和贺徵坐着小火车在山林间穿梭,体会从山脚的葱郁到山巅的皑皑的不同美景;晚上,两个人坐在酒店的咖啡厅里,眺望着璀璨星空下,绵延的雪山和清澈如镜的湖泊。 明天,他们预备早起去滑雪。清晨,还未沾染人类痕迹的洁白新雪,是所有滑雪者的最爱。 如果早上起不来或者天气不好,就不去了。 既然是度假,他们就准备放松一点,不要每天把旅游行程安排得满满的,不然跟工作有什么区别。 可是有些人,也许注定不能轻松享受假期。 贺徵沉着脸,又拒绝了一位优雅女士的示好。 商言尘坐在对面,悠然地啜饮着咖啡。 “你不帮忙?”贺徵低声问。 “需要我帮忙吗?”商言尘托腮,“我觉得你处理得挺好的。” “刚刚那几个男的是我帮你解决的。” 商言尘眨巴眼睛,毫无感情地朗读:“哦。谢谢。” 不过到下一次,又有人试图与贺徵搭讪时,他还是放下咖啡杯,上半身探向贺徵,双手捧住贺徵的左手,一边摆弄他的手指,一边刻意露出两人成对的戒指,微笑说:“抱歉,他是我的。” 搭讪者惊异地看向贺徵,然后仿佛经受了什么巨大打击,惊异变成震惊,整个人恍恍惚惚地转身,同手同脚地走开。 “这么让人惊讶吗?”商言尘歪头,在看到贺徵的脸色之后,担忧地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咖啡太烫了。”贺徵垂眸,用小勺搅动着面前的咖啡。 商言尘看看被他搅出漩涡的咖啡,浅尝一口自己的。 是他对温度的感知太弱了吗,他好像没被烫到。 “如果在山顶上住,是不是可以看到太阳从山峰下一点点升起来?”商言尘望着远处的雪山,“我听说,国内的雪山有一种叫「日照金山」的景象。需要一些运气才能看到。雪山沐浴在橘红色的霞光里,云层就在旁边翻卷,而天和周围未被映照的雪山,又是冷冽的蓝色。很独特的景色。” “可惜最近几天会下雪,很难见到太阳。而且,住在雪山上,风也很大。” “雪天也很好,”商言尘看着细细碎碎飘落的雪花和山脚下,被雪覆盖的、格外静谧的小镇,“雪天……可以把一些脏东西覆盖住,什么都是白茫茫的,就像那些脏东西,真的死了一样。” 贺徵无声无息地握住他的手:“下次,我们夏天去雪山。” 不远处的观景台,有几名摄影爱好者,正冒着雪拍照。他们的帽子和衣服上,都积了雪,但每个人都乐呵呵的,甚至可以说兴致高昂。 商言尘有些困惑地说:“不知道他们拍到了什么。明明下雪了,还是要在外面拍照,一拍就是那么久。我知道,这是他们的爱好或者职业,没有他们,我们就看不到那些令人震撼的照片了。不过……” 他没有过这样的忘我。 他几乎没有喜好。他会对某些事物有偏好,但也仅此而已,没有那些事物,他的生活也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这种为了自己的喜爱而热情奉献的感觉,他也许永远也无法体会。 他专注地凝望着窗外的雪景的时候,贺徵也专注地凝望着他。 “你想去看看吗?”商言尘转头对着贺徵笑,“可能会有些冷。你记得多穿点,围巾和帽子都戴好。” 贺徵把所有话吞进喉咙里,化成一个字:“好。” 说到做到,两个人刚准备穿大衣,忽然被一个年轻男人拦住了。 年轻男人一脸意外地看着贺徵:“贺总?” 贺徵眯起眼,明显没认出他是谁。 “您不记得我,也很正常。”男人有双漂亮的狐狸眼,笑起来也像只狡黠的小狐狸,“我是余开霁,紫藤娱乐的艺人,之前在慈善晚宴上,我们见过。实在是很抱歉打扰您了,我有些关于您公司新代言人的事,想和您说。” 贺徵摆摆手,继续穿外套,准备和商言尘一起出门:“找市场部。” “贺总,”男人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他单手按住贺徵椅子的扶手,稍微弯腰,靠近贺徵,用十分快的语速,低声说,“两个月前,曲生酒业与我接触,想与我签订代言合约。我感到很荣幸。我确信我们当时谈得很愉快,但是这个星期,临近要签约,您这边却突然选了另一位代言人,并且没有通知我。在我询问之后,也没有给出任何解释,我想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从他紧紧捏着座椅扶手的苍白手指,和不停颤抖的肩膀,能够看出,他压抑的愤怒和委屈。 商言尘穿好衣服又坐回椅子上。 好像,事情是有点严重。如果临时换人是余开霁的问题就算了,如果真的是贺徵这边缺乏契约精神,那确实…… 贺徵明显也改变了态度,他皱眉,思考了一会,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晚点处理这件事。” “我觉得,我能够比他更好地胜任这个职位。”余开霁维持着那个动作,用身体挡住贺徵起身离开的路,坚定又执拗地说,“我希望您能给我一点时间,看看我的表现。” “让开!” “你们聊吧,”眼看气氛越来越僵,商言尘适时地穿好外套起身,“我出去看雪景。” “一起。”贺徵扣住他的手腕。 他摆摆手,把贺徵的手指掰开,轻快地说:“我在外面等你。” 他轻声在贺徵耳边说:“这点小事,贺总肯定很快就能解决,对吧?” 贺徵:“嗯。” 经过余开霁身边的时候,商言尘闻到了一股又冷又甜的香味,独特,且诱人,最开始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偏偏尾调又带着一丝甜,勾着人靠近,越是深入了解,这股甜就越是危险。 他不禁看向对方,发现对方也眯着眼打量自己。 余开霁对他露出一个狐狸般狡猾的笑容。 商言尘也礼貌地微笑。 商言尘离开后,余开霁在贺徵对面坐下。 贺徵掀掀眼皮:“你别坐他的椅子,从旁边搬个新的。” 他看着商言尘越来越小的背影,和出现在商言尘身边的人影,脸越来越沉。 他背向后靠,十指交叉放在腿上,眉眼间山雨欲来:“你最好能给我看点有用的。” —— 商言尘出门的时候,还在下雪。 地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被来往的行人踩出不同形状的脚印。 但最吸引商言尘注意力的,还是一串很敦实的梅花印。从深浅和大小来看,这些爪印属于一群活泼的大型狗狗。 商言尘和贺徵都养了狗,看到狗爪印,就回忆起狗爪垫粗糙又有弹性的触感,胸口暖暖的。 他打开手机相机,一路走一路拍,准备在雪把它们覆盖之前,记录下来,留给贺徵看。 正在拍照,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他。 商言尘疑惑地抬头,看到对方儒雅的笑容和各种拍摄器材,恍然大悟:“Abel。” Abel是F国知名摄影师,鹿旻的旧友,商言尘和鹿寻烟小的时候,就给他当过模特。不久前,Abel还为他拍过时尚杂志的封面。 他三十五六岁,有着一双深邃的湖蓝色眼睛,天生的浪漫气息和阅历带来的成熟气质,完美地在他身上糅合。 两个人简单地寒暄了一阵,Abel大方地把还未发表的照片展示给他看。 Abel拍摄景物的才能,同他拍摄人物的一样高超。即使是商言尘这种迟钝的人,也隐约从中感知到「美」的震撼力。 尤其是几张雪山日出的照片,暖橘色的日光笼罩着雪山的尖顶,经年不化的积雪,好像变成了柔软轻盈的绒毛。 冰冷、孤僻、傲慢的雪山,好像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温柔而羞涩。 商言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张照片,胸口涌起一种,一定要和贺徵分享的冲动。 他刚向咖啡厅里贺徵的座位转头,就看见贺徵对面坐着的余开霁。余开霁应该在竭力和贺徵推销自己,身体坐得很靠前,腿都伸到贺徵那边了。 “这几张照片,能发给我吗?”商言尘收回视线,缓缓问。 “当然可以,你喜欢吗?”Abel笑笑,没头没尾地说,“我有的时候觉得,你就像是一座雪山。” 商言尘探寻地望着他,他只是笑,不说话。 “有时间,让我拍几张吗?”他问。 “在这里?” Abel点头:“这里,当然最好是室内。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尝试。我知道酒店里有一个很适合拍照的地方。” 拍照并不是一件短时间能结束的事,有可能整个晚上的时间,都要耗费在这一件事上。 “我要和朋友说一声。”商言尘指了指贺徵的位置,迟疑地问,“拍的时间长吗?我的朋友,可以陪我一起吗?” “当然可以。” “不过,你的朋友,恐怕没时间陪我们做这么无聊的事。”Abel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意味深长地说,“这可是一段相当甜蜜的邂逅。” “什么意思?”商言尘问。 “意思就是,你没有发现,坐在他对面的那位男士,正在引诱他吗?” 商言尘的脑袋,好像被人打了一拳,嗡嗡地响。 他机械地向贺徵看去。 余开霁很正常地给贺徵介绍着自己的简历,贺徵也和平常一样没什么表情。 是……吗? 他按着太阳穴,低声说:“他们只是聊一下工作,很快就聊完了。” “工作?”Abel摇头,似乎是在笑他的天真,“你仔细看。” 商言尘抿唇,集中注意力,观察余开霁的言行。 余开霁的所有表情动作,都在他脑内以慢动作形式分解。 最开始,余开霁向贺徵出示两方对接记录和个人简历。也许是怕贺徵嫌资料太多找不到重点,他坐得很靠前,手臂前伸,修长漂亮的手指在纸张上跃动。 咖啡厅里很温暖,他外套是敞开的,露出里面,解开了几颗扣子的黑色衬衣。 他身体前倾的时候,精致的锁骨和一部分胸口若隐若现地展现在人眼前。往上是纤细的脖颈,被酒红色丝绒choker束缚着,鲜艳的红色,和白皙的肤色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或许是太激动了,他的小腿不经意碰到贺徵的小腿。 只有一秒,很快他就把腿移开。 介绍完简历后,他又拿出一瓶酒,抿了一口,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抚摸着瓶身,双眼迷离地望着酒瓶。 他在展示,他和商品的契合度。 他的外套已经完全脱掉,只留单薄的黑色衬衣。他面色潮红,眼神湿润,整个人就像被捣烂蒸熟的黑葡萄,根本坐都坐不稳,只能握紧酒瓶细长的瓶颈,将脸贴上冰冷的杯壁,失神地望着前方。 他慵懒地伸展着肢体,长腿再次伸到贺徵那边。只是这次,这条腿,缓慢、刻意、流连地在贺徵的腿旁摩擦。 但是一眨眼,他又恢复了正常的神态,裹好外套,姿态坦诚磊落。 仿佛刚刚的一切,真的只是在试镜。 商言尘看到,咖啡店里,有很多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不少人的眼中,闪动着贪婪的欲望。 按照Abel的说法,这些不是不经意的动作,是故意的。 他不是来找贺徵讨回公道的,他是来……引诱贺徵的? “我拍过很多人,也见过很多类似的事。”Abel暧昧地说,“你的朋友很优秀,我想,会有很多人,想与他来一场雪山下的浪漫爱情。” “他说他对谈恋爱,没什么兴趣。”商言尘垂眸。 “你刚刚说拍照,是怎么拍?” —— “你是不是腿有问题?”贺徵重重地把手边的纸质资料摔到桌上,“腿有问题还拍什么广告?别人以为,你喝酒喝出腿颤,怎么办?” “……”余开霁缓慢地把腿收好,又扬起招牌的狐狸笑,“贺总,我没有腿颤,是这个桌子太小,我不小心撞到您了。对不起。” 把腿收回去的时候,小腿再次在贺徵腿边擦过。 贺徵拿手里的纸质资料掸了掸裤腿,指指旁边的空桌,不容反抗地说:“你坐那边。” 余开霁乖乖挪过去。 “事情我已经了解了。至于你到底能不能胜任这个工作……”他习惯性地看向窗外,却发现刚刚还在那里的商言尘,和那个中年外国男人一起消失了。 手机屏幕亮了亮,一条微信消息冒出来。 他面色铁青,拿起手机和外套,向外走去。 “什么时候把你这个搔首弄姿的习惯改掉再说。” —— 贺徵快步在酒店内穿行。 商言尘刚刚告诉他,因为偶遇熟悉的摄影师,他决定应邀拍一组照片。等贺徵忙完了,也可以去看看。 什么照片非得现在拍,还在酒店里。 有多熟悉,这个摄影师真的可信吗? 他越走越快,捏着手机的手攥得越来越紧,手背青筋绷起,手指几乎把手机屏幕戳碎。 他找到商言尘告诉他的宴会厅,听到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很好,往左一点……” 门是虚掩的,一缕暖橘色的光,从门缝间泄露。 他将门推开。 大片温暖的光争先恐后地涌出。他看到了坐在窗前的人。 所有的思绪,在一瞬间中断。 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刻被点燃,皮肤渗出细细密密的汗,呼吸浑浊而炙热,喉咙因为渴水,频繁做出吞咽的动作。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摄影师面前近乎完美的模特。 第10章 宴会厅的窗口,正对着绵延的雪山,站在最中间的那扇大窗面前,窗框就会像画框一样,把雪山方方正正地框起来。 把雪山纳入私藏。 就在那扇窗前,清瘦的青年坐在深红色的地毯上,一条腿弯曲,随意地放在地上,另一条腿向上曲起,折叠在身前,双手环抱着膝盖。 他穿得很单薄,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衬衣配上黑色长裤,双脚赤裸,青色的血管,在绷起的、苍白的脚背上蔓延,像神秘的文身。 他抱着膝盖的时候,不小心把一部分裤腿卷起来,露出一只手就能握住的脚腕,肌肉紧实、皮肤细腻的细瘦小腿,以及连接处,那块突出的踝骨。 清冷、安静、纤尘不染,单薄的身形,让人觉得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拥入怀里,揉碎他的骨头。 他整个人就像一座被关进屋里的雪山,白衬衣是山顶的雪,黑色长裤是山底的密林,干干净净,黑白分明,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淡气质。 但越是不食人间烟火,越是让人想剥落山顶的雪、伐光山底的树,把他弄得越乱越好。 看他不知所措地颤抖,眼睫毛挂着晶莹的泪珠,最后抱住你的手臂,将头倚靠在你肩膀,祈求你的怜爱。 摄影师没注意到有人闯入,专注地指挥着:“笑一下,对,就是这样。幅度不能大,努力克制。” 他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看着贺徵笑起来。 于是,这座雪山开始融化。 “眼睛向下看,抿着唇偷笑,做出羞涩的表情。记得我们刚刚说的话吧?想象一下,你本来是一座孤独的雪山,后来遇到了一个,要将你带回家私藏的人。他让你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和珍视。你爱上了他。” “在独身一人的时候,你又想起他。并回想起你们甜蜜的过往,和那一晚的缠绵。期盼,但又羞怯,我需要这种感觉。” 他背微微弓起,下巴搭在膝盖上,嘴角轻抿。 脚背绷紧,脚趾因为用力,泛起绯色。 他轻轻「嗯」了一声,答应的时候,下巴稍稍抬起,喉结上下滑动。 他的眼睛还是看着贺徵。 宴会厅暖气开得很足,他附近还放了很多取暖器,同时运行着。 橘红色的光打在他脸上,使得他冷白的皮肤,也温暖起来。 “想象一下,他痴迷的双眼,低沉沙哑的嗓音,滴落汗珠的下颌,滚动的喉结,因为用力而收紧的胸肌和腹肌,能够轻而易举托举起你的粗糙的大手,和浑身上下散发的荷尔蒙气息。” 摄影师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全程都在贺徵身上。 最开始正对着眼睛,后来,随着摄影师的话语,开始往嘴唇、下颌、喉结、胸口、腰腹移动,最后在他攥紧的双手停了几秒,又平行移动到腹部下方。 大概是那些取暖器放得太近,他的皮肤蒙上一层粉色,额头的汗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汗水沿着他的侧脸滑落,没入衣领。 他眯起眼,半仰着头,唇微微张开。 他拍照前简单地画了一点妆,都出了这么多汗,双唇还是饱满水润,仿佛刚被什么滋润过。 他出神地望着斜上方,找不到视野焦点。 就像是,他真的正沉迷于愉悦的妄想。 高傲冷淡的雪山,自己把自己弄乱了。 不一会,他解开两颗纽扣,将脸贴在膝头,轻轻磨蹭着,似乎想用裤子面料的清爽,给自己的身体降温。 他那双近乎失焦的双眼,还是准确地找到了贺徵的位置。 “不,不要看前方,眼睛不要聚焦,要——” 话还没说完,摄影师发出惨叫,捂着屁股跌坐在地上。 贺徵踢完一脚,就懒得理他,径直拿起商言尘的大衣,胡乱把他裹起来,拦腰抱起。 “我正在拍照。”商言尘温温柔柔地说,“还有,Abel腰不好,你可能把他踢伤了。” “我管他。”贺徵的声音哑哑的,像是在火炉边烤了太久的木头。 他路过叫疼的摄影师的时候,又踹了一脚:“拍的什么东西。” Abel揉着腰哀嚎:“你朋友的脾气真暴躁。” 商言尘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 然后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我的鞋——”商言尘伸长脖子张望。 “再买一双。” “我们的鞋是一起买的。”商言尘说,“限量。” 贺徵沉默片刻,说:“我的也不要了,一起买对新的。” “哦,好。”商言尘安心地趴回来。 他的身体,随着贺徵的步伐,摇摇晃晃,为了稳定身形,他只能环紧贺徵的脖颈。 他听到贺徵的呼吸在瞬间乱了一拍。 “Abel是很出名的摄影师,也是我妈妈的朋友。如果他真的受伤,我很难做。”他望着贺徵俊朗的侧脸,附在他耳边说,“如果是照片的主题引起你的反感,我向你道歉。” “你道什么歉?”贺徵眼睛直视前方,“他自己要拍这种东西。” “主题是我们商量的,包括用男性引导,具体的引导词,我都事先知道。” “你……”贺徵侧头看他。 商言尘看着他的眼睛,漆黑的眼瞳里,满满的全是他的倒影。 “我偶尔也想突破一下,尝试新的风格。他说要我把自己想象成雪山,我……我承认我对雪山有一点点喜欢,所以不想拒绝这个机会。我妈妈和Abel认识很久,知道他的弱点,他要是敢对我做什么,绝对是他自己身败名裂。而且我要求他不能锁门,告知他我的朋友一会就来。” “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会来找我。有你在身边,我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贺徵瞳孔收缩,脚步也同时停滞。 商言尘歪歪头,觉得他这么失态的样子很少见,好奇地戳戳他的眼角。 “要是我不来呢?”贺徵的眼珠随着他的手指转动。 他沙哑地问。 “你已经来了。”商言尘说。 暂时没有其他人使用电梯。商言尘按下按钮,电梯门很快就像两边展开。 贺徵抱着商言尘走入电梯,听到电梯因为年代久远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不要太信任我,”贺徵说,“我并不一定总是那么安全。” “不会的。”商言尘眉眼舒展。 “你绝对不会伤害我。” 他趴在贺徵肩头,得意地笑起来。笑的时候,潮湿的呼吸断断续续地拂过青筋绷起的脖颈。 他能够感觉到,贺徵那双托着他的身体的手臂,如烫红的烙铁一样,坚硬滚烫。 密闭安静的电梯内,急促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是我太重了吗?你可以把我放下来,我用衣服垫着站一会。” “不用。”贺徵面色发紧,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 汗水沿着他侧脸硬朗的线条滑落。 “刚刚,我看到了,”商言尘看着地面,轻声说,“你那里……对吧?” “你说什——” “你没必要否认,那么明显我不会看错。你放心,Abel肯定没看见,我也不会说出去。” “我只是很好奇,是Abel的声音这么有魅力吗?还是说……” “你想到了什么画面?” “……” 叮。 电梯门打开。 “需要我帮你解决吗?” 出电梯的前一刻,贺徵听到天籁般的声音,说出恶魔的话语。 作者有话说: 即将进入钓系模式。 预备换一个颜色鲜艳点的封面,显眼。 第11章 忙当然没有帮成。 贺徵在阳台吹风。 商言尘趴在床上给两个人挑鞋。 他们出来的时候不只带了一双鞋,只是那双是和贺徵一起买的同款,丢了真的很可惜。 不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等他和贺徵买了更多同款鞋,可能就记不起那双了。 他把脚捂在层层叠叠的被子里。 回来的路上还不觉得,一和贺徵分开,那股因为长期暴露在低温下,而产生的痒麻感就爬了上来,把贺徵吓得不轻。 还好,没有冻伤。 他侧头,看向阳台门上模糊的剪影。 热度蔓延上脸颊。 他将脸埋进枕头里。 闷了自己一会,他跟Abel发了条道歉的消息,详细问了问他的伤情,知道不严重后,才松了口气。 【Abel:没关系,你朋友那边联系我了,说会给予医药赔偿。】 【Abel:不过,你们真的只是朋友吗?】 商言尘托着下巴,反复阅读他的这句话。 他敲下一行字: 【商言尘:当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在床上趴了一会,门口传来敲门声。 他从床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打开房门。 余开霁看到他开门,扬起眉尾,有点意外。 不过余开霁还是自然地把围巾放到他手里,说:“贺总走得太急,忘了带,我给他送过来。” 商言尘说完「谢谢」,准备关门。 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长着狐狸眼的男人嘴角翘起,优美的唇形勾出一个嘲弄的弧度: “我还以为,他喜欢的,起码会是巫灵那个类型,没想到——” 啪。 门彻底合上。 商言尘捧着围巾,站在门口。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他低头,将围巾拿高。 一股又冷又甜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股味道完全掩盖住围巾本身的、贺徵的香水味。或者说,将那股烟草乌木的味道完美地包裹住。 两种味道在空气内交融。 他面无表情地抖了抖围巾,一张纸片翩然落下。 这张纸片上的香水味最浓,似乎围巾上所有的味道,都是因为包裹它而染上。 上面写着余开霁对贺徵的感谢,以及余开霁的联系方式。 【很遗憾没能继续到最后,是我没有准备好。】 【下一次,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手一松,轻飘飘的纸片落入垃圾桶内。 他淡定地看着纸片,呼吸平稳,脸部肌肉放松,全身上下,没有因为这张纸片产生任何变化,就像他只是一枚木偶。 “刚刚是不是有人来过?”贺徵回到屋内。 他轻轻「啊」了一声,好像才意识到自己手抖把纸片掉到垃圾桶里了,马上蹲下在垃圾桶里翻找。 “你在垃圾桶里捡什么?”贺徵按住他的动作,帮他把垃圾桶里的垃圾倒出来,“有东西掉进去了?” “嗯,余开霁给你的纸条。”商言尘拈起那张纸片,放到贺徵手心,“他说,你的围巾落在咖啡厅了,他给你送过来。” 贺徵翻动着卡片:“从垃圾桶里拿出来的东西,你就放我手里?” 他重新把纸片扔进垃圾桶:“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掉了就掉了,你还专门去捡。” “他留了联系方式。”商言尘看着纸片轻悠悠地飘落。 “我不需要知道他的联系方式。”贺徵说,“他那件事,下面的人会处理。” “你不联系他了吗?”商言尘眨眨眼。 “我联系他干什么。”贺徵轻咳一声,不太自然地说,“尘尘,公司有点事要处理,我晚上,可能不能陪你了。你先自己看会电影。” “好。” “明天我们就继续度假。”贺徵说。 商言尘温顺地说:“没事,你忙你的吧。” 贺徵握住他的手,认真保证:“我尽量快点。” 入夜,商言尘坐在窗边看雪景,贺徵坐在他不远处的小桌旁,面对着笔记本电脑,敲打键盘。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大片大片的雪花,铺天盖地地盖下。 已经没有人在拍照了。 贺徵正在认真工作。 商言尘问过他,是不是余开霁那件事,他说是,他让人查了一下,发现公司高层有人强行插手,塞了一个和自己有关系的艺人来当代言人,余开霁确实是无辜被换掉。 关键是,这个被塞进来的人,风评不好,数据严重灌水,还有过酒后闹事的丑闻。贺徵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人给自己的品牌抹黑。 现在整件事都需要下面的人重新处理。 商言尘又问他,是不是觉得余开霁不错,想重新和他签约。 贺徵干脆地否认了,还要他少和余开霁来往,别学坏了。 他看起来很不喜欢余开霁,可是—— 商言尘托着下巴,用视线描摹贺徵眉毛的走向。 他现在在笑。 不是胜券在握或者嘲讽的笑,是很温柔的那种,类似于春天的风或者温泉的水。 他最开始工作的时候,还是眉头紧锁,满脸严肃,现在却无意识地散发出柔软的气息。 像是偷偷抓了猎物,摆在主人床头,等待主人醒来时夸奖自己的猎犬。 如果他有尾巴的话现在一定摇起来了。 为什么会笑起来? 商言尘在心里为他分析。 要么是他投资的不被看好的项目赚大钱了,要么就是…… 他在想一个人。 谁?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专注,贺徵抬起头,稍微压平嘴角,问:“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解决完了吗?我看你的表情很轻松。”商言尘说。 贺徵收敛笑容,说话冷飕飕的:“没有。” 他眼如利刃:“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调查的,这种假数据也敢信,还拿给我看。我觉得他们集体跳槽去卖隐形眼镜比较好。” 又变成那个严厉的贺总了。 “但应该是有好消息吧?你笑得那么开心。”商言尘狡黠地笑起来,把椅子搬到他旁边,身体前倾,向他勾勾手指,一只手拢在嘴旁,压低声音,问,“有什么开心的事,也说给我听听吧。” 贺徵脖子后仰:“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我只是觉得他们撒谎的样子很好笑。” 假的,那不是嘲弄的笑。 “是吗?”商言尘若无其事地靠回椅背,说,“我还以为你是开窍了,终于有喜欢的人了。” “怎么可能?” “真的没有?” 贺徵避开他的视线,语气还是很坚定:“没有。” “有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商言尘垂下眼睑,“虽然我帮不上你,但,我们毕竟是朋友,我不想你瞒着我。” 贺徵的薄唇抿成一条线:“没有。” 商言尘端详他的脸:“也是,我之前表演了那么多种人设,你好像一个都不满意。对了,余开霁这种呢?” 贺徵愣了一下,冷笑:“他也配。” “尘尘,”贺徵正色道,“我现在做的事,暂时还属于公司机密,我不方便和你说。等以后,我再告诉你。” 商言尘点点头,没再打搅他。 贺徵回到工作上。 他还是会自顾自地微笑起来,只是笑之后几秒,会意识到自己的笑容,又克制起嘴角的弧度。 然后再过一会,又无意识地笑。 作为观看过许多影视作品的资深观众,商言尘把他的表情定性为:在工作时不受控制地想到暗恋的人并甜蜜地微笑,但因为怕其他人发现自己的心意,假装镇定。 他在想谁? 他没有再看雪景,而是翻阅刚刚收到的文件。 这是霍濛帮他收集来的,余开霁的个人信息。 很多信息,可能余开霁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记录。 上面显示,余开霁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负债累累。 他很缺钱,不过很有能力。 指业务能力和社交能力。 有好几个富二代都在追他,那些人知道彼此的存在,居然没有因为他养鱼把他暴打一顿。 他游走在几个人中间,游刃有余。 看起来非常厉害。 根据霍濛的分析,这是个典型的钓系。 【霍濛:呜呜呜我说你之前怎么不对劲,是不是因为他。】 【霍濛:你放心,我们永远站在你这一边。要是贺徵敢移情别恋,我和烟宝第一个把他脑门开了。】 【商言尘:不,我只是因为可能要和他合作,才想先问清楚,他的情况。】 【霍濛:??你们要合作?你确定是和你合作,不是和贺徵?】 商言尘被她说中事实,回复消息的行为,稍微停顿了一下。 【霍濛:尘尘,你和贺徵这么多年,我们都是看着过来的。你最近状态明显不对,我们也挺着急。】 【霍濛:归根到底还是贺徵没有男德!别人随便钓钓就上钩了。看他平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我还以为他多清高呢,都有老婆的人了,还不注意一点。】 【商言尘:他没有。你别这么说。】 【商言尘:什么是钓系?】 商言尘看着霍濛发给他的长串解释。 【霍濛:简而言之就是装作不经意地吸引人,一会让你觉得你们行了,一会又让你觉得他离你很远,让你患得患失,心情一直跟着他的举动变化。】 商言尘看着其中的一条网友攻略。 【首先要让他记住你。男人都是感官动物,如果不是美得天怒人怨,就要努力把你和他喜欢的事物联系起来,比如他喜欢的运动、游戏之类的。】 【这个联想当然最好是好印象,但是!假如不幸,他对你表现得非常反感,也不要气馁,因为你有可能只是戳中对方藏在心底的渴望了。】 【举个例子,有的男人喜欢装正人君子,表面上怒斥你搔首弄姿,事实上不知道多想上你。】 【还有一种可能,你真的触及他的雷点了。】 【这样也没关系。就让他先讨厌你,让他对你的印象差到极点,然后你在出乎他意料的地方,展露优点,扭转他对你的印象。最后让他发现知道,你之所以会做出让他讨厌的行为,是因为你曾经遭遇过不幸,被逼无奈,让他怜惜你。这样就把他对你的讨厌,转移到让你变成这样的人身上了。你说你没有那种经历?他又不能把你经历过的事一件一件扒出来,别编得太离谱就行。】 【总之,先让他记住你。无论是好是坏都要留下印象!不要怕出错!自信!自信才能吸引人!】 他抬头看向贺徵,出声:“你还记得余开霁的choker是什么颜色吗?” “你总问他干什么?”原本又在自己微笑的贺徵面露不悦。 “我想参考他的穿搭。” 贺徵拧眉回忆,手指仍旧在键盘上跃动:“红色?” “你记得这么清楚。” “和他拿的那瓶酒的颜色很像。”说到这个,贺徵的话明显多了起来,“上个月上市的起泡酒,只有五度,由黑皮诺和雷司令酿制,加入了草莓、覆盆子等水果果汁,偏甜,气泡感十足。你要试试吗?” 商言尘摇头。 他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和霍濛的对话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霍濛编辑了一长串消息。 【霍濛:尘尘,你信我一句话,这种手段能一时起作用,却不可能永远有效。人和人相处,最重要的还是真心。你和贺徵这么多年的感情,绝对不是他随便钓一钓就能动摇的!】 真心。 他摸摸胸口,笑了。 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心。 他抱着膝盖,蜷缩在椅子里。 如果余开霁真的要钓贺徵,那么他第一步无疑是成功了。 他把自己和酒联系起来,从而让贺徵对他产生了深刻的印象。以后贺徵看到那款酒,就会想起他。 虽然贺徵现在对他的印象不太好,但只要他持续地出现在贺徵面前,就有可能扭转贺徵对他的看法。 他用膝盖抵着胸口。那里正源源不断地传来密集而微小的刺痛。 他并没有霍濛所说的那么伤心,但是这陌生又持久的痛感,令他无所适从。 他蔫蔫地把头埋到膝盖上。 如果贺徵真的被余开霁钓到,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时间陪他啦。 他们不可能单独出来长途旅行;在他拍戏筋疲力竭的时候,贺徵可能正和余开霁你侬我侬;在他被表哥骗去和老男人见面的时候,贺徵可能正和余开霁耳鬓厮磨。 他不想这样。 他们应当是彼此之间最重要的存在,就像是海葵和小丑鱼。 原本模糊的念头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变得格外清晰。 他希望贺徵是独属于他的。 他把自己缩成一团,用挤压肢体的疼痛,迫使自己冷静。 良久,他扬起嘴角。 钓系是吧。 他也是啊。 他从微信好友里找到唯一一个正在谈恋爱的人。 【商言尘:你知道怎么做钓系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5 15:24:43-2022-07-07 11:1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必达法则 5瓶;初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贺徵坐在小桌旁,面对着笔记本电脑,看下属战战兢兢地解释代言人纷争的始末,商言尘坐在不远处的窗边看雪景。 汇报内容并不令他惊讶。 一个管理高层利用私权,强行把自己的情人定成了新系列产品的代言人。 就是前不久不满他的调职,专门打电话跟他闹的那个人。 贺徵已经在一步步把他赶走了。 代言人会重新挑选,形象要贴合这一系列产品的主题,简历要尽量干净,起码不能有和酒有关的丑闻。 当然,新代言人不会是余开霁。 他安排好人处理,脑海里,突然萌生了一个新的念头。 这个念头,令他微笑起来,敲击键盘的动作变得格外轻快。 他找到公司里经验丰富的调酒师。 【贺徵:以前有过,以某个人的形象为灵感调配酒品的经历吗?】 【贺徵:不是说鸡尾酒。事实上,我觉得他像低度数的米露,但米露的味道太单调了,酒液也不够清澈。】 【贺徵:我希望能有一款酒,任何人只要看到,就会想起他。】 【贺徵:我知道,他看起来不像酒。但我想要按照他的形象,量身打造一款酒。就像作曲家会为情人作曲,珠宝设计师会为爱人打造独一无二的饰品一样。】 【贺徵:我想让酒像他。】 【贺徵:倒也不是睹物思人,我就是想为他留下一个纪念。】 【贺徵:我知道很难,但是值得。如果不和他联系起来,那么很多东西都没有意义。】 他抬头看向商言尘。 【贺徵:是的,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会亲自为他调配。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贺徵: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因为是惊喜,贺徵没有告诉商言尘,自己在做什么。 同时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但他的嘴角好像不受自己控制,稍一走神,就又翘起来了。 贺徵又一次压平嘴角,若无其事地看向商言尘,想知道自己有没有露馅。 商言尘正在低头看手机,神色专注,完全没意识到他的目光。 贺徵端详着他的脸。 头发很柔软,他摸过,像小猫的毛;眼角微微下垂,总让人觉得他很忧郁;睫毛长长密密的,现在垂落下来,看起来又乖巧又委屈。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双饱满湿润的唇上,流连辗转。 突然,商言尘放下手机。 贺徵也收回视线,装作正在电脑面前处理工作。 “你还记得余开霁的choker是什么颜色吗?”商言尘问。 怎么又是余开霁,这个晚上他起码提了三次余开霁的名字了。 贺徵其实不记得了,但他看商言尘很坚持的样子,还是打开和摄影师Abel的聊天框。 【贺徵:你还记得,今天傍晚,你和尘尘在咖啡厅外看照片时,坐在我对面的那个男人,戴的choker是什么颜色吗?】 【Abel:红色!我还记得和他手里的酒是一个颜色,这真是一个美丽的颜色,既艳丽,又甜美,感觉是那种心机深沉的甜心!】 【贺徵:多谢夸奖,如果喜欢红色包装的酒,可以在各大商城购买,我们公司还有很多红色的酒。(购物链接)】 贺徵看向商言尘,回复:“红色。” “你记得这么清楚。” 贺徵胡诌道:“和他拿的那瓶酒的颜色很像。” 红色的酒,和找余开霁代言的产品是同一个系列,应该是这瓶吧。 他没看。 他觉得商言尘隔那么远,应该看不清酒的具体包装,那就,随便说说吧。 商言尘点点头,没有多问。 贺徵看到他又沉浸在和别人的聊天中,眉尾扬起,指节不耐地敲敲桌面。 商言尘完全没看他,还按着胸口,露出一丝笑容。 贺徵目光沉沉。 这是在和谁聊天。 那个摄影师? 还是余开霁? 他不会是对余开霁感兴趣吧。只看过那么几眼,就记住余开霁了? 贺徵心情很差,敲键盘敲得异常响亮。 【贺徵:霍濛,帮我查两个人,一个叫Abel,是摄影师。还有一个叫余开霁,好像是哪个公司的艺人。】 —— 商言尘和宋斐展开激烈讨论,制定了周密的计划。 【宋斐:大功告成!我就不信这他还不上钩。】 【宋斐:你放心,这个假期结束他保准主动找你告白。】 【商言尘:?^-^?】 —— 贺徵看着霍濛发来的长段男德理论,好不容易找到她手疼休息的空当,发了一条辩解。 【贺徵:我没有。】 【贺徵:我没你想的那么蠢。】 【贺徵:我问你余开霁的事,是因为尘尘老提到他。】 【霍濛:你还知道尘尘老提他呢,他为什么提你不知道?】 贺徵沉默。 【霍濛:结婚了注意一点自己的言行。】 贺徵打出一行「我们是假结婚」,又删掉。 【贺徵:无论是他,还是其他人,都不可能钓到我。】 【霍濛:那如果尘尘要钓你呢?】 放在键盘上的修长手指停止敲击,陷入长久的沉默。 良久,贺徵回复。 【贺徵:他不会钓我。也不用钓我。】 —— 结束完和宋斐的计划,商言尘心满意足地抬头。 恰巧,坐在对面的贺徵也抬起头。 “处理完了?”商言尘问。 “还要等他们那边给结果。”贺徵合上笔记本电脑,问,“你和谁聊天,聊得这么专注,我刚刚看你打字速度很快。” 商言尘不慌不忙地说:“宋斐。他最近拍戏,条件很艰苦,在跟我诉苦。你要看聊天记录吗?” 他主动把手机递过去。 贺徵摇头:“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 他说:“尘尘,那个叫余开霁的……” 他观察着商言尘的表情:“我们不会和他合作,我和他,也不会再有接触。” 商言尘眉宇间没有任何波动。 他平平静静地说:“哦。” 他望着窗外的大雪,说:“看来明天是滑不了雪了。” 雪愈下愈大,从傍晚的零星细雪,变成鹅毛大雪。 明早起来,世界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 贺徵是被闹钟声吵醒的。 只响了两下,就被人蹑手蹑脚地关掉。 他是那种不喜欢赖床的人,既然醒了,就不会再睡回笼觉。 他疲倦地睁开眼,手在床头柜上摸索。 咚。 手机从手里滑落,在地毯上发出敦实的闷响。 他紧紧盯着面前的景象,眼里的睡意,一扫而空。 商言尘正背对着他,站在床前换衣服。 睡衣已经被他脱下了,随意地放在一旁。他俯身去拿要换的衣服,朦胧的晨光打在光洁的背部,在优美的蝴蝶骨上游走。 好像有一双洁白的天鹅羽翼,要从这里破开皮肤,优雅地生长、伸展。 听到手机掉落的声音,商言尘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第13章 商言尘怔怔地看着贺徵,轻轻「啊」了一声,浅浅的粉红色在白皙的皮肤上蔓延开。 贺徵闭上眼:“对不起。” “没事。”商言尘笑了一下,轻声问,“是不是我的闹钟吵到你了?抱歉,我昨天忘了关。” 黑暗里,贺徵听到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挲的声音,摩擦的声音很急促,可以听得出来,穿衣服的人,并不像他声音里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这个扣子……嗯?我扣错位了?”商言尘嘀咕。 不知道是不是衣服布料的问题,衣服摩擦的声音格外响亮,光是听声音,就能想象出很多画面。 洁白纤细的手臂穿过袖口,似乎能生出羽翼的蝴蝶骨被轻柔覆盖,白嫩的手指拈起小小圆圆的纽扣,将他们塞进扣眼。 因为扣子总是扣不好,指腹会被磨得发红。 商言尘在扣子上纠结的每一秒,贺徵都感到有一丛干柴在自己耳边燃烧,“嚓——嚓——”烘干身体的水分。 他舔舔下唇:“实在不好穿的话……” “换好了。”商言尘的声音和他同时响起。 “扣眼有点小。你刚刚想说什么?”商言尘问。 “没什么。”贺徵嗓音干哑,闭着眼,在桌上摸索,“我是想说,不好穿就换一件。” “可是,我今天就想穿这件。” 商言尘的声音突然近了。贺徵闻到,那股带着寒意的青草香味从自己鼻尖拂过。 “找水是吗?”商言尘把水瓶放到他手里。 贺徵点头,闭着眼拧瓶盖。 因为握瓶身的手过于用力,水差点被挤出来。 商言尘握住他的手,帮他把水送到嘴边,忍俊不禁:“你可以睁开眼喝水,我穿了衣服。” 贺徵睫毛颤了颤。 他垂着头,双眼睁开一条细缝,盯着手里的水瓶。 他还是没有看商言尘的脸,慢条斯理地喝着水。 “我在你面前换衣服,你会这么不自在吗?”商言尘说,“那我去卫生间换。我本来以为,你在睡觉,不会在意。” “不,你就在这里换吧。”贺徵说,“别那么麻烦。” “我没睡醒,脑子不清楚,你别管我。”他说。 “好。”商言尘从善如流。 贺徵窄小的视野里,看到商言尘还是绕了一圈,走到床的另一边换衣服。 和他之间隔着一整张床的距离,只要他不抬头,就什么都看不见。 衣料摩挲的声音也变小了,若有若无的,如果不聚精会神,就注意不到。 可他的耳朵却异常热切地想要捕捉这些声音。 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商言尘在床边坐下,赤足踩在地上。 轻物坠落的声响——睡裤委顿在床边,挺括的布料将重新包裹住那双笔直的腿。 他听到金属碰撞的脆响,商言尘已经换好了裤子,正在扣腰带。 不知道是皮革还是帆布,总之,那条腰带,将环住细瘦的腰身,将它牢牢束缚住。 他倏地站起来,差点踢到刚刚掉到地上的手机。 “我去洗个澡。” 他捡起手机,闷头离开。 商言尘背对着他,从余光; 他慢悠悠地穿完整套衣服,坐到桌前,面对着镜子,拿出前一晚拍照时不小心揣进兜里的东西。 —— 贺徵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商言尘早就把衣服换好了,坐在桌前,翻看着酒店提供的旅游指南。 他的毛衣是亮眼的蓝色,在整体色调比较柔和的房间里,格外显眼。 很像是月光下的冰,有种又冷又清澈的感觉。 贺徵搬了椅子在他旁边坐下,问:“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醒了就起来了。”商言尘说,“之前不是说要滑雪吗,我就……本来想得好好的,睡觉前把闹钟关了,没想到忘了。” 即使是现在,天也只是蒙蒙亮,绵延的雪山,隐没在绀青色的天幕里,和天空一起发着光。 窗帘大开着,商言尘背后就是朦胧的雪山。新下了一夜的雪,山顶的雪显得格外素净。 贺徵忽然觉得,商言尘今天穿得就像一座雪山。幽静的蓝色配上雪色,和雪山一样,干净、冷淡、神秘。 不一样的是—— 他抬手,拇指摁上商言尘的眼角:“你这个地方,什么时候有了一颗痣?” “好看吗?”商言尘歪歪头,问,“我刚画的。第一次画,我怕画得不好。” “为什么要画这颗痣?”贺徵的手指微微用力。 “你先说好不好看。” 这颗痣将他整体的气质都带柔和了,那种亮眼的蓝色,也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贺徵哑声说:“好看。” “那就是了。”商言尘的眼睛眯起来,用眼角主动蹭他的手指,“我刚刚发现,拍照时候用的眼线笔,刚好揣在兜里了,顺便试试。” “你哪来的眼线笔?那个摄影师送的?”按在眼尾的手指更加用力,将那片皮肤,晕开艳丽的红色。 “不是他送的。”商言尘闷闷地笑起来,“是我买的。” 他叹了口气:“我哪有那么好的运气,昨天现从别人手上买的。” “以后别做这么亏的事了。”贺徵垂下手,“又不是必须要拍。” “其实,能和Abel这样的摄影师合作,是很多人的梦想。” 贺徵冷笑:“给你拍照是他的荣幸。” 商言尘笑而不语。 他指着宣传册上的照片说:“今天看来是滑不了雪了,我准备附近的小镇逛逛,买点东西。” 贺徵把椅子搬到他旁边,和他一起看宣传册上的小字。 “早餐就在酒店吃吧,希望不要再是奶酪了。”商言尘的指尖在宣传册背面的地图上划动,“我不准备走太远,先去逛这几家店,给寻烟他们买点纪念品。中午的话,去这家店,听说他们的芝士小火锅很好吃。” 贺徵的目光随着他的指尖移动:“好。” 商言尘的指尖离开地图,转而托起侧脸。 他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颧骨上敲着,就在那颗泪痣下方不远处的位置:“不知道要不要去远一点的地方,其实我想去巧克力工厂看看,这里的巧克力很有名。” “好,我找人联系。”贺徵马上行动。 “不用这么麻烦,有专门给人参观的巧克力工厂。”商言尘心情很好,眼睛微微弯着,“要是买完纪念品,我估计就没心情逛了。我准备专门找一天,我们一起去。” “都可以。” “不知道会不会有很多小朋友。”商言尘说,“里面应该可以自己做巧克力,要是我做得还没小朋友好怎么办。” “怎么会。”贺徵说,“肯定很好吃。” “你说的,要是不好吃,你全部吃掉,还要跟其他人说,那是你自己做的。” “敢做不敢当?”贺徵扬起眉尾,假装恐吓,“我不仅要跟别人说那是你做的,还要给它做个最好的盒子装起来,摆在办公室里最显眼的地方。” 商言尘含笑说:“那我故意做差一点。” 贺徵又和商言尘调整了一下出行计划,商言尘似乎对他的建议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参考了一部分。 一切商议完,贺徵笑容满面地说:“我马上换衣服。” 下一秒,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商言尘讶异地问。 贺徵眸色沉下来,问:“你不准备和我一起去?” “我以为你要留在酒店忙工作。”商言尘无措地说,“你的事,不是还没忙完吗?今天肯定有人找你。” “谁跟你说我要工作?”贺徵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的声音震得桌上的水瓶都微微晃动起来:“你大清早起来精心打扮是为了和别人出去玩?” —— 早餐是酒店提供的自助。 其实可以送到房间里,但商言尘执意要离开那个只有自己和贺徵的空间。 “尘尘,我不是故意那么大声说话,”贺徵低声说,“我当时气昏头了。” 商言尘没有理他,安静地挑选着早餐。 “尘尘。”贺徵的声音又低了一些,“原谅我好吗?” 商言尘无动于衷。 “尘尘,”贺徵诚恳地说,“我以为你那么早起来换衣服,还专门画了颗痣,是为了和别人见面。我不知道是谁对你来说这么重要,所以有点生气。我没想到你是打算自己出去。” 商言尘放下手里的夹子,抬头看他。 贺徵以为他终于要和自己说话了,双眼一亮,却发现他指指自己的背后。 贺徵还没转头,就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 果然,余开霁站在不远处,笑吟吟地和他们打招呼:“早啊,贺总。” 他狐狸般的眼睛眯起来:“尘尘也早上好。” 都是圈内人,余开霁知道自己的名字,商言尘并不奇怪。 他微笑着点点头,继续挑选早餐。 “你们也这么早就起来了?”余开霁大大咧咧地走到他们旁边,看了看贺徵盘里的东西,问,“有什么推荐的吗?” 贺徵向旁边退了一步,用眼神警示他不要靠近。 “尘尘,我们……”他向侧后方伸手,想拉商言尘一起找地方坐下,却发现旁边空荡荡的,原本在那个位置挑选早餐的商言尘,已经端着盘子,在靠窗的角落坐下。 他本就不好看的脸色顿时变得更沉。 “吵架了?”余开霁笑得整个肩膀都在抖。 他放下盘子,手撑着台子,身体前倾,附在贺徵耳边,轻声问:“要不要我帮帮你们?” —— 商言尘在看到余开霁的那一刻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和贺徵正在闹矛盾,这时候,正好是余开霁接近贺徵的好机会。 余开霁可以向贺徵提议,两个人合作,他帮贺徵同商言尘和好,贺徵给他提供钱或资源。 无论余开霁出的点子有没有用,只要贺徵答应合作,他们就有了正当的接触机会。 商言尘看着余开霁靠近贺徵耳语,优雅地划动餐刀,把盘里的香肠切成两段。 好消息是,一切都还在他的预料之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8 10:25:35-2022-07-09 10:2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扶松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贺徵对余开霁的提议无非有两种态度,接受或者拒绝。 如果接受,商言尘会正常地根据贺徵的行为做出反馈,但是,在不久之后,他会假装不小心发现贺徵的行为都是别人教的,对他表示失望,再引导他,有什么问题直接和自己交流,用真诚作为交往的前提。 如果拒绝,商言尘会在吃完早饭的时候,自然又别扭地同他和好。 商言尘心里是希望他拒绝的。轻易和余开霁合作的贺徵,会让他觉得魅力全无,变成一个普通的富二代。 甚至会丧失钓他的欲|望。 他之所以会和贺徵成为朋友,就是因为贺徵和很多人不一样。 贺徵后退一步,瞪了余开霁一眼。 商言尘看到他大步向自己走来,握住自己的手腕:“走吧,我们去巧克力工厂。” “可我还没吃早饭。”商言尘说。 “我们可以去外面吃。” “我有我的计划。”商言尘说话的时候,还在慢条斯理地咀嚼,“今天不打算去巧克力工厂,也不准备去外面吃早饭。” 贺徵眉头紧锁。 商言尘毫无波动。 贺徵这么冷着脸的时候,其实很有威慑力。但他这种样子商言尘见得多了,一点也不怕。 按照他的计划,他不能这么快和贺徵和好。 接下来贺徵会做什么?强行把他拽走,还是压抑着怒火,继续道歉? 商言尘正在观察的时候,贺徵阴沉着脸,转身走了。 生气……了吗? 商言尘叉起香肠,默默看着他走来走去。 过了一会,贺徵已经冷静下来,端着餐盘坐下:“你吃这么少?” 商言尘刚要回答他,忽然想起两个人还在冷战,又低下头,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贺徵把自己盘子里的香肠夹到他盘里,说:“喜欢吃这个?多吃点。我没动过,你放心吃。” 商言尘用叉子把香肠戳到一边。 贺徵沉默片刻,说:“不吃也行。” 他也拿起刀叉。 这顿早餐吃得异常安静,两个人耳边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 余开霁就在他们不远处的位置坐着。 他样貌本来就惹眼,又穿着很显身材的皮衣皮裤,领口敞开着,露出修长的脖颈,和鲜艳的红色choker。 上面还有个简单的狐狸头造型装饰。 他一进到餐厅,无疑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 他是一个人来的,于是时不时会有人询问能否和他坐在一起,都被他巧妙地回绝。但商言尘记得,前一天他找贺徵的时候,身后跟着助理。 他热切的眼神,一直看着贺徵。连带着坐在贺徵对面的商言尘,都觉得脊背发烫。 谁都看得出来,他拒绝那么多人,是为了谁。 贺徵偶尔会抬头,望向他所在的方向。 商言尘不经意地看过去,发现他正慢条斯理地吃着淋了果酱和蜂蜜的松饼,半透明的果酱沾在唇上,显得那双嘴唇也亮晶晶的。 商言尘收回视线。 他发现贺徵还看着那个方向。 「哐当」。 他一刀把贺徵夹给他的那根香肠切成两截。 贺徵眉骨耸起。 商言尘若无其事地吃着香肠。 忽然就不想和好了怎么办。 “不想吃的话,不要勉强。”贺徵低声问,“腻吗?” 商言尘咀嚼着香肠:“不腻。” “留点肚子。” 商言尘停下动作。 贺徵眼里染着淡淡的笑意:“马上就好。” 商言尘放下刀叉,抱起杯子,小口小口地喝酸奶。 不知道为什么,贺徵说刚刚那句话的时候,他突然之间,心跳变快了。 贺徵单手撑着脸,翘着嘴角,心情很好地望着不远处。 不是余开霁的方向,是他身后的大门。 他现在光明正大地等着什么。 商言尘那杯酸奶喝到一半,餐厅入口传来稍微嘈杂的声响。几名侍者推着餐车鱼贯而入。 餐车在两人桌旁停下,精致的托盘中,摆放着装饰用的花和各种各样的巧克力。 许许多多游客的目光都集中到他们身上,有人发出善意的起哄声,还有人流露出艳羡的目光。 “尘尘,原谅我好不好。”贺徵一本正经地说,“我不该大声说话。我给你买了一些巧克力,希望你吃了能开心一点。” “一些”,指几盘各种品牌各种口味的巧克力。 “巧克力。”商言尘重复。 “你不是想去巧克力工厂吗?”贺徵自嘲地说,“我想今天和你一起去,你也不去,只能买些巧克力了。不知道你具体想要哪种,就每种都买了一点。本来想让他们做甜点的,厨师说需要时间,我就打算,先拿一份有现成的巧克力慕斯,其他的甜品等你晚上回来再吃。” 他继续说:“回去之后,我考虑收购一个巧克力品牌。具体事项,你跟着我去商量。” 商言尘放下刀叉,嘴角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很快就收敛表情,贺徵却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贺徵目光炯炯:“你笑了。你原谅我了。” “我……” “我只是觉得你的行为很幼稚。”商言尘说,“我以为只有哄小孩才会送巧克力。” 他指指不远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巧克力的小朋友。 “巧克力厂就更别说了。我只是因为这里的巧克力工厂很有名,才想去看看。我不需要这个巧克力品牌。” 贺徵眼中光亮逐渐退却,他平静地阐述:“那你还是不想原谅我。” 他说:“我再想想办法。时间太匆忙了,我一下子也没有好点子。你再给我一天,不,半天的时间。” 他的神情真诚而执拗,让人招架不住。 “但我,不介意。”商言尘终于板不住脸。 贺徵眼中,瞬间燃起灼热的火焰。 “幼稚就幼稚吧。我还和小朋友比谁做的巧克力好呢。” “我没想生你气,”商言尘垂下眼睑,用叉子推着半根香肠滚来滚去,“我只是胸口有点闷,不想说话。” “我以为你还有工作要处理,今天肯定时不时有人跟你汇报工作。那样的话,无论是旅游,还是工作,都不尽兴。所以我今天自己去买些纪念品,也不需要你陪着。”他用叉子叉定香肠,抿紧唇角,“都跟你说了,之后一起去巧克力博物馆,你是不是没听进去?” 贺徵说:“我以为你重点是说,今天去不了,要明后天去。” “我本来想和你解释,可是你听都不听就冲我发火。” 贺徵的耳根不自然地红了一片:“我以为你在这里还有其他朋友,想趁着我工作的时候,和他们见面。比如……那个摄影师。” 说到Abel,他的目光立刻凶狠起来。 商言尘淡然一笑:“我这里确实有其他朋友。” 贺徵眼里凶光更盛。 “但我没准备现在去,”商言尘叹气,“我要见他们,肯定会叫你一起。朋友聚会,难道不是人多才好吗?” 贺徵想也没想就说:“不,我跟你聚会就不想叫其他人。” 他说完,看到商言尘捏紧了小餐叉,指尖红红的,忍不住拿自己叉子柄顶端的小圆头,碰了碰他手上叉子的。 像两个小可爱在碰头。 吧嗒,叉子掉到桌上。 “你这样我还怎么用叉子。” “换只新的。” 商言尘若无其事地从餐车里拿出巧克力慕斯,切成两半,一半推到贺徵面前,一半留在自己那边:“快点吃吧。” 贺徵心满意足地吃着商言尘给自己分的巧克力。黑巧克力相当醇厚,入口即化,能让本来对巧克力不感兴趣的人,也体会到愉悦。 “你买这么多巧克力,我怎么吃得完?”商言尘也细细品尝着巧克力制作的美食。 “慢慢吃。” “那就分给餐厅的其他人吧,剩下的让酒店放在前台,招待过往的客人,正好要到圣诞节了。”商言尘和声细语地说,“放在这里,我们一个假期都吃不完。带回去的话,也很费事。” “好。” 贺徵招来侍应生,嘱咐了些什么。 侍应生分两批,一批人把巧克力分给餐厅的其他人,另一部分人则径直出去了。 “要做就做好。我叫他们再多准备点,放到前台。”贺徵解释。 不少人翘首期盼,等巧克力分到自己手上,发出一声小小的欢呼,对他们送出最真挚的祝福。 “谢谢老板,老板大气,老板恩爱。” “你看看别人男朋友,我生气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给我买巧克力。” “你也没说你想要巧克力啊。再说了,我去哪买这么多不重样的巧克力。” “这就是差距你懂不懂。” “多谢款待。可可之神将保佑你们的爱永恒!” 余开霁倒是没什么反应,拿到巧克力也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欢声笑语中,商言尘看到贺徵瞥了余开霁一眼,自言自语:“我的尘尘我自己哄。” 有点骄傲。 商言尘吃完冰山熔岩,起身去了卫生间。 贺徵坐在原地,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等待。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敲动,节奏轻快。 忽然,他听到旁边传来对话。 “你怎么去卫生间去了那么久?” “我肚子疼啊,不是跟你说了吗?” “是不是躲在厕所里和人聊天?手机给我!” “跟你说了只是肚子疼,整天管东管西的,你以为你谁啊。” “你!” 他看看手表,皱起眉。 尘尘是不是去的时间久了一点? 他不认为尘尘会在厕所里偷偷和人聊天,但是……尘尘不会自己跑了吧? 他回想了一下,商言尘好像没明说,今天是不是要和他一起出门。 他不会去完卫生间就自己走了吧? 贺徵想到这,倏地站起身,像一阵风一样,冲出餐厅。 他走得很快,一边走,一边给商言尘打电话。 与他擦肩而过的行人,纷纷侧目,怀疑他冲出来的那道门,才通向室外。 贺徵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 电话是过了几秒才接通的,商言尘的声音有点含糊:“喂?” “你在哪?”语气有点冲。 商言尘轻轻笑出声来。 贺徵感到有团温度向自己靠近,戳了戳自己的肩膀。 商言尘从他背后探出头,看到他满脸冷肃,温暖的眸子漾起笑意:“怎么了?谁惹你了?” 作者有话说: 修改一下。 第15章 “你回来了。”贺徵身上的戾气霎时间散去,他走近商言尘,仔仔细细地打量他,问,“身体不舒服吗?去那么久。” 商言尘摇头:“我刚刚遇见了酒店经理,他向我确认巧克力展台要做成什么样子,所以花了点时间。” “展台?” “去看看。” 酒店前台旁,有人正忙忙碌碌地搬运东西。有游客好奇探头,从前台那里得知,巧克力可以免费领取后,在胸口画个十字,开开心心地挑走自己喜欢的巧克力。 “愿主保佑你们幸福美满。” 商言尘说:“我本来想跟他们说,我们只是好朋友,没必要弄成情侣的样子,但他们好像做了很多计划,我不想让他们的努力白费,所以,就随他们去了。” 巧克力被摆放在专门的展台上,后面立着个花里胡哨的牌子。 上面写着: “贺先生和鹿先生祝各位圣诞快乐。请尽情享用巧克力。” 两个人的名字上,一个大大的爱心穿过。 —— 贺徵最终还是成功和商言尘一起出了门。 商言尘看着他紧紧黏着自己,一步不离,还警觉地盯着周围的样子,头疼地说:“不用跟得这么紧吧。” 贺徵向旁边挪了半步:“现在呢?” 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商言尘无言地和他对视,他一副这就是最后的让步的样子。 最后,商言尘败下阵来:“好吧。” 贺徵舒展眉眼。 “我们先说好,你跟我出来,就默认没有工作。”商言尘说,“我不想和你说话的时候,你一直盯着手机打字。那样我宁愿自己一个人出来。” “当然。”贺徵斩钉截铁地回答。 他们说话的时候,雪还在下,有一片恰好飘落在贺徵睫毛上,让他本就立体的五官,看起来愈加冷硬。 商言尘伸手帮他拂去雪花,问:“今天怎么没有戴围巾?” “不想戴。”贺徵面色僵硬,“我不冷。” 他还扯了扯黑色高领毛衣的领口:“很暖和。” 商言尘欲言又止,还是说:“好吧。” 两个人漫步在小镇的各个街巷。 这里本就是以旅游为生的小镇,镇上多的是各种纪念品店。 贺徵看着商言尘穿梭在工艺品店,脸越来越沉。 他没有想到,他和商言尘出来买纪念品,就真的只是买纪念品。 给、别、人、买。 商言尘会拿起那些礼物,问他:“你觉得他/她/它会不会喜欢?” 没错连他家的狗都有份。 一次两次就算了,每次都问。 最开始贺徵会认真分析,到后面,就只剩下说「嗯」「好」「买」几个语气词和付钱了。 结果商言尘还不让他全部付完,要和他AA,表示是他们两个一起送的礼物。 贺徵十分没有参与感。 明明知道他们出来就是给霍濛他们买礼物的,但看到被送礼物的对象没有自己,还是会有一些……不悦。 尤其商言尘有些朋友,是进娱乐圈之后才认识的,和贺徵不熟,看着商言尘对这些人的喜好如数家珍,他就没来由地烦躁。 雪天里,贺徵的脸色比白雪还冷。 “你是不是累了?我们要不要去旁边歇一会?”商言尘关心地问。 “没有。”贺徵挺直脊背。 商言尘看着他眉毛上落的雪花,若有所思地问:“还是说,你是太冷了?” 他指着街边的咖啡店:“要不要喝杯热可可?” 贺徵没有拒绝。 咖啡店的温暖让人精神一振,思维跟随着身体,一起解冻。 香浓的液体流入喉管,暖意顿时传遍四肢百骸,舒服得人懒洋洋的,连烦心事都懒得想了。 商言尘望着窗外,问:“你是不是觉得太无聊了?” “没有。” “没想到买礼物会这么繁琐。”他垂下睫毛,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倦意,小声说,“早知道就不让你和我一起出来了。” “没有的事。”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贺徵僵硬地说:“你的那些朋友,我不熟悉,没办法给你建议。” “是我没考虑到。”商言尘说,“那我以后不问你了。” 贺徵:“……” 现在热可可也没办法放松神经了。 喝完热可可,商言尘指着马路对面说:“去那家店看看吧。” 店铺装饰很有品味,里面有围巾帽子和各种饰品,似乎都是店主自己设计的。 商言尘拿起一条围巾,在贺徵身上比划。 贺徵兴致缺缺:“你又是给谁买的?” 商言尘似乎被逗笑了:“给你的。” “这是送给我的?”贺徵托起围巾下摆,食指和拇指揉搓着布料,用指腹感受着它的柔软。 “是啊 ,”商言尘帮他整理着围巾造型,忍俊不禁,“不然是要你自己买吗?” 贺徵攥紧围巾。 面料平滑,一点毛刺都没有,攥在掌心,会一阵一阵往外冒着热气。 很特殊的材质。似乎比他从几个知名奢牌买的围巾,要更保暖。 他小心地体会着围巾的触感。 商言尘把他围得严严实实,连下巴都给完全遮住。 微凉的手指,时不时拂过他的下颌和脸颊,痒痒的。 店内本就比外面暖和,他再这么一捂,贺徵的脸自然而然地热起来。 他乖乖站着,一动不动,让商言尘试不同的围巾系法。 商言尘换了几种方式,最后问贺徵:“你觉得呢?” “都可以。”贺徵垂眸,握住他的手,“就这样吧。” 商言尘直勾勾地盯着他,摇摇头,把围巾取下来:“不行,还是算了。” 围巾的离去带走一丝温度。脖子周围空荡荡的,令人心里也空落一阵。 贺徵扣住他的手腕,急急地问:“你不给我买了?” 商言尘单手把围巾交给店主,指了某个方向,流利地和他用当地语言交流。 他又转头和贺徵说:“我没说不给你买。你不觉得,这个颜色有点单调吗?” 贺徵看着重新被店主挂起来的黑色围巾,摇头。 他一年四季都是黑白灰三色,就算偶尔掺杂其他颜色,也用的是饱和度很低的那种。黑色对他来说,再好不过。 “试试这个。”商言尘笑吟吟地把新挑选的围巾套到他脖子上。 贺徵机械地捧起粉色围巾的下摆。 很柔和的粉色,在他看来非常梦幻,会让人想起童话世界。 总之和他本人完全不搭边。 “今年很流行这种搭配。”商言尘轻快地移动着手指,“又甜又酷。” “我不甜。”贺徵绷着脸说。 “那就从现在开始甜一点。”商言尘退后两步,又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表示非常满意。 店长在旁边附和,极力鼓励贺徵购买:“不要被任何条条框框限制!勇敢地面对真实的自己!” 贺徵淡淡道:“你别说话。” 商言尘脸上流露出失落。 贺徵马上说:“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他。我不喜欢买东西的时候听人推销商品。” 商言尘笑眯眯地说:“那你就听我的,戴这条围巾。” 贺徵戴着粉色围巾,站姿非常拘谨。 镜子里,一身黑衣面容冷峻的男人系着一条粉色围巾,仿佛高大威猛的德牧戴着一条粉红色脖圈。 商言尘还在旁边说,这个颜色很衬他的肤色,还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丰富了起来。 就像好的红酒,有原始的果香花香,还有后期沉淀出的木桶香皮革香。 贺徵看着他期待的表情,认命地点头。 商言尘跟随着店长去结账。 他走了几步,贺徵忽然拉住他,指着旁边的另一条围巾,挑眉说:“你也戴上。” 贺徵挑的是一条蓝色围巾。 颜色又轻盈又梦幻,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天空才有的颜色。 也像是被月光映照的雪。 “又甜又酷,”他重重咬字,“一起。” 商言尘看看他报复般的表情,欣然同意:“好。” 他把围巾交到贺徵手里,说:“那你给我围。” 贺徵捧着围巾,手指僵硬。 他很少关心这些穿衣细节,系围巾都只用最简单的方式,但商言尘似乎是特别研究过的,系出来的结非常好看。 他系,会不会…… “没事,随便系。”商言尘看出他的犹豫,握住他的手,左右手分别捏住围巾距离末端三分之一的地方,把围巾拉直。然后他微微弯腰,从围巾下钻了过去。 围巾就这么套在了他脖子上。 “这不是很简单吗。”商言尘又牵着他的手,给自己围了几圈围巾。 毕竟是冬天,商言尘的手指有些凉,青草香里,又染上了冬季特有的雪的味道。 掌心和指腹都是软软的,像轻轻一揉,就会散掉的雪。 越是这样,就越让人想要破坏。 贺徵反手握住他的手,真的把它当作雪花,用力揉搓。 第16章 商言尘似乎愣了一下,缩回手:“剩下的你自己来啦。” 贺徵揉着围巾。他似乎是在脑内模拟,到底该怎么系这个结。 几分钟后,他认真地把最后一个结打好,退后两步。 商言尘站在那,大大方方地让贺徵看。 和贺徵不一样,他今天穿的本来就是蓝色系的衣服,搭上蓝围巾,一点都没有撞色感,十分和谐。 配上柔和的眉眼和那颗泪痣,他整个人沉静得像朦胧的细雾。 贺徵忍不住抬手,磨搓围巾的布料。 布料很细腻。 指尖上移,掌心覆住白皙柔嫩的脸颊。触感很好,比围巾更加柔软,还拥有着围巾无法比拟的鲜活感,像是,尚在枝头盛放的玉兰花。 想轻轻掐一下,但他转念一想,这么娇嫩的花,如果掐了,一定会留下伤痕。 他按捺住冲动,转而轻轻按着眼角的那颗小痣。 这条围巾,商言尘戴着很好看,是他亲手围上的。 可是—— 虽然围巾的色调类似,但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完全没有相似感。 贺徵皱起眉,上上下下地端详他,迟疑地说:“算了。” “那这条呢。”商言尘在他把蓝色围巾取走的同时,把另一条黄色围巾塞到他手里,“蓝黄撞色不错。” 黄色围巾和他墨蓝色的衣袖摆在一起,瞬间令人眼前一亮。 这样他们就都是撞色了,走在路上一样的显眼。 他眼里明晃晃的笑意表明:我给你买,我的就要你负责了。 店长也双眼放光,滔滔不绝地夸奖:“你们两个戴这对围巾真是太配了。请原谅我一开始没看出你们的关系,但是……” “行了,别夸了,两条都要。”贺徵打断他,把黄蓝两条围巾一起交给他。 他给这两条围巾付钱,商言尘给粉色围巾付钱。 商言尘似乎对店里的其他饰品也很感兴趣,贺徵就坐在旁边等。 人无聊的时候就会想看手机。他打开手机,刷新朋友圈。 霍濛和鹿寻烟的合照刷地跳出来。 是两个人穿着姐妹装,在游乐场拍的合影。 霍濛噌噌噌配了九张图还有长段感言,大意就是终于把大忙人鹿寻烟哄出来了,不仅一起去了游乐场还穿了情侣装,她非常开心。 鹿寻烟的就很简单了,只有一张合照,把高冷酷飒风格贯彻到底。但从发朋友圈这件事可以看出,她已经很惯着霍濛了。 下面一群人吱哇乱叫,喊着「好羡慕」和「姐姐什么时候能给我这个姬会」。 贺徵的手指在两条同时发出的朋友圈上划来划去。 然后,他缓缓把粉蓝两条围巾摆在一起,拍了一张照片,发到朋友圈上。 高冷的贺总只发了一张图片,没有配任何文字。 然而不到一分钟,点赞和评论的提醒就快挤爆他的通知栏,一群人围观打卡。 【我没看错吧,一年发不了一条朋友圈的贺总现身了。】 【难道这就是结婚对人的改变。尘尘厉害啊。】 【哇这围巾是哪个牌子的,颜色好好看。】 【情侣围巾是吧。我……我和我家狗子也有一对。】 【连围巾摆在一起都这么配啊。】 贺徵不露声色地把夸赞的评论浏览了一遍。 嗯,不错。 【霍濛:??你干嘛现在发朋友圈,抢我风头?】 【霍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也开始发朋友圈了?】 【贺徵:尘尘买的。】 【霍濛:我就知道,这颜色哪像你挑的。尘尘戴粉色一定特别可爱。】 【贺徵:粉色是我的。】 【霍濛:。】 【贺徵:又甜又酷。】 过了几秒,他看到自己那条朋友圈下方,多了一条霍濛的评论。 【霍濛:我怀疑恋爱真的能改变人的大脑。】 贺徵翘起嘴角。 然后,他看着「恋爱」两个字,微微失神。 既然都打开微信了,他顺便回复了一些工作上的问题,再次和酿酒师探讨了一下那款配制酒的配方问题。 聊得算不上顺利,但有进展。 直到一个身影遮住前方的光线。 他抬头,对上商言尘黑亮的眼睛。 商言尘微笑着指指他的手机。 一道寒意沿着脊椎,从后颈一路向下窜去,他脑海里浮现四个字: 人赃并获。 说好了,出门就不管工作了。 要是没被发现还好,现在直接被商言尘抓了个现行。 贺徵脑中转过了好几种辩解的说辞,最后还是举起手,诚实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他主动把手机交给商言尘:“我不看了。” 商言尘歪歪头,没有接。 “是不是等得很无聊?”商言尘在他旁边坐下。 贺徵刚要否认,看到他澄澈的双眼,又把谎话咽了下去。 商言尘轻轻叹息。 贺徵说:“是我没提前做功课,不知道怎么帮你挑礼物。” “这怎么能怪你。” 但他终究是言而无信。 商言尘陷入沉思,似乎在考量要怎么处罚犯错的人。 贺徵屏住呼吸,等他的答案。 他想,是他做错了,商言尘生气情有可原。但是他可以尽力弥补。 尘尘不会和他生太久的气,只要他真心道歉,尘尘一定会原谅他。 这次该怎么补救。巧克力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那围巾?围绕围巾能做什么?帮尘尘创一个私人品牌,专门卖尘尘设计的围巾?正好尘尘外公家是做服饰的…… 这几分钟过得尤其漫长,他甚至觉得,外面的雪停了又下了好几次。 “好吧,这次原谅你。”商言尘装模作样地思考了很久,说,“毕竟你送了我两条围巾。” “下不为例。” 贺徵那口气终于松下来。 他不自觉地擦擦额头。和董事会那群老狐狸博弈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紧张。 他瞥见商言尘打开手机朋友圈,向下刷新,心又提起来。 商言尘眯起眼,似乎对他那条朋友圈及评论内容感到困惑。 贺徵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商言尘点开朋友圈图片大图,又缩小,又放大,用指尖摸了摸屏幕,最后噙着笑,把图片保存了下来,将手机好好收了起来。 “走吧。”商言尘站起身,仿佛自己刚刚什么都没做。 贺徵喉头滚动:“嗯。” “你刚刚的东西,挑好了?”贺徵随口问。 说到这个,商言尘活跃起来,三两步走到架子前,取下一条皮质choker在贺徵面前晃来晃去:“好不好看?” 贺徵:“你就这么喜欢项圈?!” 中午吃的是当地特产芝士小火锅,面包块裹上香浓的芝士,醇厚可口。 提供的佐餐酒是轻盈的白葡萄酒,正好消解奶酪的腻。 商言尘聊起他第一次在贺徵面前喝酒的样子。那是高中毕业时的班级旅行,入夜,一群人围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他不幸抽中大冒险,而国王正是贺徵。 贺徵将指定他做一件事。 在一群「和某个人告白」「和某个人对视三十秒」「隔着卫生纸和某个人亲吻」的起哄声中,贺徵选择了让他喝一杯酒。 在那之前,出于家教的原因,他一直老老实实,滴酒不沾。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喝酒,也不知道喝完酒,如果醉了,会发什么酒疯。 但是气氛火热,所有人都兴奋到有些意识不清,连以往很护着他的贺徵,都亲自把酒端给他了,他根本没有余地拒绝。 他在众人的呼声中,硬着头皮将酒灌下,因为喝得太急,液体刚入喉咙,就呛得他直咳嗽。 但这其实是一杯白水。 贺徵搂着咳得满脸通红的他和其他人道别,说他喝多了,要去厕所催吐,然后直接把他扶到了卧房。 是这样啊。 贺徵其实是怕其他人越玩越嗨,会提出什么出格的惩罚,所以想了个办法把他提前带走。 从一开始就没准备给他灌酒。 贺徵一边帮他顺气一边好笑地问:“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敢大口灌。万一真是烈酒,你喉咙还要不要了?” 你应该不会给我灌烈酒吧。商言尘当时想。 就算和那些人一样喝多了,神志不清,也不会伤害我。 旅游时,安排的是两个人睡一间房。商言尘和贺徵自然在同一间。 虽然洗了澡换了衣服,但屋里还是弥漫着一股酒味。 贺徵是喝了酒的,脸颊比平常红润,眼里也有迷离的水光。 商言尘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趴到贺徵肩头去闻,酒味是不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 他感到贺徵身上的肌肉瞬间僵硬了起来,不过他不准备下去。 他眨巴着眼睛,对贺徵说:“我想喝酒。”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1 09:43:16-2022-07-12 11:5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按爪大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商言尘看到贺徵本来僵硬的表情转变成无语。 “你喝这个干什么?” “就是想尝尝。应该没那么容易喝醉吧。”商言尘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其他人身上的酒味很难闻,但是贺徵身上的好像很迷人。 而且,喝了酒的贺徵,和平常不太一样,像是警觉的野狼,卸去警觉,懒洋洋地沐浴在月光下,伸着懒腰,有种别样的慵懒。 所以他也想试一试。 “到底是你喝醉了还是我喝醉了?你没喝酒怎么说胡话?” “我想喝。就一点点,你帮我挑一瓶。你肯定不会让我喝醉。” 贺徵实在拗不过他,不知道去哪个房间拿了一瓶酒,背对着他,倒出一小杯,重重地放到他面前,挑眉说:“伏特加,爱喝不喝。” 虽然不喝酒,但商言尘也知道伏特加是烈酒。 话都说出来了,他当然不可能不喝,所以他做好心理准备,捧起酒杯,抿了一口。 甜的,有点像某种止咳糖浆。 有淡淡的酒精味,滑过喉头的时候,能感觉到一阵辛辣。 但好像没有其他人说的那么激烈。 他疑惑地对贺徵眨眨眼,看到对方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笨蛋,谁会给第一次喝酒的人喝烈酒,不怕你出事啊。” 这是一杯白葡萄酒,贺徵精挑细选出来的,度数低,单宁轻薄,果香浓郁,很难喝醉。适合初次接触酒的人饮用。 商言尘又喝了几口,眯起眼睛笑:“反正你不会让我出事。” 几年过来,商言尘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连葡萄酒和伏特加都分不清的小白了。 “不过喝过的酒越多,就越找不到当时的感觉了。”商言尘托着下巴说。 贺徵状似随意地说:“那不是酒的感觉。” 因为下午还要逛街,两个人并没有喝酒,只是喝了一点果汁。 午饭过后,两个人系着同款围巾,在被雪覆盖的街道上漫步。 雪停过一阵,现在又下了起来,细细碎碎的雪花,像被风吹落的梨花花瓣。 或许是天气阻挡了游人,又或许这里并不属于最出名的景区,午后的街巷很安静,偶尔有人路过,也并不大声喧哗。 时间仿佛就此停滞。 商言尘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绵软的雪,呵出一口白气:“有一种,我们就住在这里的感觉。” “你想来这里定居?” “或许去临近的国家上学,假期来这里度过,”商言尘伸手接住雪花,“这里很漂亮,很美好,但是待久了,会觉得自己和整个世界割裂了。明明人间其实并不这么美好。” “我记得,还有两年,你就退圈了。” “是啊。”商言尘无奈地说,“如果病治好了,可能也会提前。” 他和家人最初就是定的入圈三年。如果三年内,病情没有好转,证明拍戏对他的病没有作用,他就准备退圈,去继续读书。 当然,如果三年期到的时候,他的病处于好了一半,还没完全好的状态,他也会继续拍一段时间的戏。 “我会尽量早点把病治好。”他望着贺徵藏在围巾下的侧脸,“如果我把病治好了,我们就能成为……更好的朋友吧?” 贺徵沙哑的声音藏在风里:“嗯。” 雪地毕竟不适宜出行,商言尘差点摔了一跤,幸亏他运动神经不错,贺徵又在旁帮忙。 贺徵对他伸出手:“小心,路有点滑,别摔倒了。” 商言尘摇头:“我怕摔跤的时候,把你也带上。” 贺徵缓缓收回手。 “你要是和我一起摔跤了,谁扶我起来,”商言尘说,“总不能两个人都坐在地上发呆吧。” “也不错。” “有错。” 不过他还是和贺徵牵着走了一小段路。 贺徵在一家酒铺前驻足。 也许是为了吸引游客,这里的店铺都装修得很有个性。 商言尘推推他:“那就进去吧。” 店内的店员温和地招待他们,和他们说,请先自己看,老板正和朋友叙旧,大概过几分钟才能出来迎接。 贺徵本来就不需要别人介绍, 酒铺除了普通的酒架,还有一面专门的墙,上面摆满各种酒瓶,有不少都是公认的好酒。 贺徵在墙前驻足。 “那些是老板的珍藏。” 他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余开霁弯着狐狸眼:“这么巧啊,贺总。” 贺徵第一时间拉着商言尘转身离开。 “也不用看到我就走吧?”余开霁靠着前台,指尖拂过颈间的红色choker,他懒洋洋地说,“原来我这么厉害,让曲生集团的贺总也退避三舍。” 他这么一说,显得想走的贺徵很没种。 贺徵脚步微顿。 然后继续拉着商言尘往外面走。 “店长是个酒痴,你别看摆在外面的酒很一般,其实他藏了很多好酒。”余开霁晃了晃店长刚从自己专门的酒窖拿出来的红酒,“这个好像是,90年的波尔多?” 这几个字,似乎戳中了贺徵的心。他驻足转身。 余开霁狡黠地笑起来,他揽住店长的肩,拖长尾音说:“店长还有很多好酒,都藏在家里。你放心,我和他是好朋友,你要是想品什么酒,我帮你跟他说一声,他肯定不会吝啬。” “比如47年波尔多产的红酒……不过这是藏品了。近三十年的葡萄酒,他这几乎没有缺漏的。”余开霁把带着寒意的红酒放到贺徵怀里,“店长很欣赏你家的酒,听我说起你,就按捺不住想去酒店拜访你了。没想到你居然来他店里了,省的我想办法帮他引荐了。” “这瓶,算店长送你的。” 商言尘默不作声地看着店长满面通红地和贺徵交流,余开霁时不时在一旁插几句。 他对酒很了解,做过很多功课。 尤其是波尔多产区的红酒。 商言尘看得出来,贺徵对他的博学也有些意外。 看起来,贺徵对他的印象要改观了。 商言尘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钓系攻略。 【还有一种可能,你真的触及他的雷点了。】 【这样也没关系。就让他先讨厌你,让他对你的印象差到极点,然后你在出乎他意料的地方,展露优点,扭转他对你的印象。】 余开霁现在就进行到这一步。而且他做得很巧妙,他没有强迫其他人听自己长篇大论知识输出,而是偶尔提几句内行人才听得懂的点,不经意地显露自己的才识。 商言尘安静地在旁听着。有些知识他都不知道,正好趁这个时间补充知识储备。 余开霁确实是很厉害。 每一步,都和他预想的一样。 葡萄酒的知识,商言尘不是不懂。他记忆力很好,就算不用心背,平常和贺徵相处的时间里,也学会了不少。 但他这个时候,不准备和余开霁抢风头。他不喜欢咄咄逼人。 他准备悄悄离开,等贺徵突然发现他不见了,焦急寻找他的时候,再慢吞吞地走出来,告诉他自己是觉得他们聊得太投入,不好打扰,所以去其他地方逛了逛。 根据贺徵的不同反应,他会做出不同应对。 如果贺徵很担心他,他就拿出给贺徵准备的新礼物,告诉他,自己逛的时候,也在想着他。 如果贺徵虽然担心他,但还是对余开霁念念不忘,他就不送礼物了,改成晚些时候,用一些暧昧的肢体接触,吸引他的注意。 如果贺徵完全没意识到他不见了…… 那这段感情可能没有维持的必要了。 商言尘按照计划,悄悄离开贺徵。 没想到刚和店员打了个招呼,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你去哪?”贺徵大跨步走来,攥住他的手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2 11:58:25-2022-07-13 10:0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户枢不蠹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我与爱人,期待您的大驾光临。”◎ “我……”商言尘怔住。 他还没走呢。 和计划不一样,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你想一个人去哪?”看他不说话,贺徵愈加咄咄逼人。 商言尘定住心神,说:“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想买的酒。” “为什么不叫我?我可以给你推荐。”贺徵问。 “你们聊得那么尽兴,我就没打扰。我又不是不会挑酒。”商言尘笑容清淡,“我还没开始挑呢,挑完肯定会问你的建议。” 他用拥有自由的那只手,点点贺徵禁锢着自己手腕的手。 被攥着的手腕,已经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 贺徵触电般收回手,不太自在地将视线移到一旁:“下次提前告诉我。” “嗯。” 贺徵向店长做了个手势,邀请他和自己一起帮商言尘挑酒。 几个人都站在商言尘身后,宛如在护送某国小王子微服出行,声势浩大。 好几双眼睛盯着自己的后背,任谁都很难行动自然。 商言尘转过身,无奈地说:“也不用这么……” 贺徵颔首:“你挑。” 店长笑呵呵地说:“帮助客人挑出心仪的酒是我们的职责。” 余开霁也懒洋洋地行了个礼:“乐意奉陪。” 虽然情况已经完全超出预料,但是计划还是要继续。 商言尘想了想,问店长:“您这里有白葡萄酒吗?” “有,当然有,这边……” “七八年前的。也许是莱茵高产区?口感甜,有点杏子味,由雷司令酿成的甜白葡萄酒。”商言尘说的时候,有意地看向贺徵。 贺徵瞳孔缩小,出神地望着前方,嘴角慢慢噙起笑容,似乎正陷入怀念。 和商言尘设想的一样。 就算余开霁再精通酒学,也不可能猜到最能触动贺徵的是什么酒。 珍贵的从来不是酒,而是那些回忆。 他和贺徵八年以来的回忆。 贺徵注意到商言尘的目光,和他相视而笑,对店长重复了一遍:“15年,莱茵豪森城堡霍亨莱特级园雷司令晚收白葡萄酒。” 店长恍然大悟,但还是面露难色:“我不确定。你也知道,白葡萄酒通常不会存放这么久。不过这是一瓶名酒,或许会有吧。” 他耷拉着嘴角,委屈又失落地努力向贺徵推荐:“您真的不想看看红酒吗?我这里有波尔多,还有勃艮第。白葡萄酒虽然也不错,但我这里的红酒更加醇厚饱满。” 甜白葡萄酒算是最入门的酒了,口感相对单薄,好酒的人,多数对它并不感兴趣。 看起来,他以为贺徵家是卖酒的,应该很爱喝酒,也很会喝酒,喜欢的一定是年代悠久、滋味丰富的红酒,听贺徵说想买甜白,顿时感觉世界都崩塌了。 贺徵摆摆手。 店长眼神更加黯淡。 “没关系。我也只是想到了,随便问问,”商言尘温声说,“请您介绍几款适口的红酒吧。” “好。”沮丧的店长努力振作精神。 他大概以为商言尘对酒完全不了解,所以介绍得非常细节。有的比较专业的名词,他都能转好几个弯,尽量用通俗的语言解释。 商言尘在他绞尽脑汁解释的时候,自然地接话:“您是说这一款酒单宁轻柔,酒体轻盈。” “啊对。”店长看他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不用解释专有名词,店长说话就流畅多了。 他越聊,看商言尘的眼神越是惊异。 他最后委婉地问:“你其实不用我介绍,对吗?” 商言尘笑着摇头:“我只是大致了解一点品酒的知识,但每瓶酒都有自己的个性,在这方面,还是要向您请教。” “你都喝过这么多好酒了,还喜欢那种小孩喝的东西?”他郁闷地说,“好吧,我承认,偶尔喝一点,也很爽口。” “这款酒对我们来说很有纪念意义。”商言尘望向贺徵,“对于我们来说,它无可替代。” 他和贺徵过往的那么多经历,也是无可替代的。 贺徵从酒架中抬起头,对上他乌黑莹亮的双眸,又心照不宣地,和他同时笑起来。 贺徵把挑好的酒递给店员,站到商言尘身边,低声说:“没看到那一种。想重温的话,回去再说吧。老板说得对,那是「小孩子」才喜欢的,现在该升级了。” 他意有所指:“我们,也升级了。” 店长眯着眼,在两个人中间来回打量,最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他拍拍余开霁的肩,遗憾地摊摊手。 余开霁面无表情地掀掀眼皮:“你摊手干什么?” 店长冲他又是挤眉弄眼又是耸肩。 余开霁轻嗤一声,欠身,慵懒地说:“不懂你想说什么。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把你介绍给贺总,送我一瓶酒,是哪瓶?” “你随便挑。” 他在酒架上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到某一点后,眉尾扬起,双瞳明亮。 “好了,就这瓶。”他长臂一伸,轻巧地取走一瓶酒。 和贺徵刚刚拿的,是同一种。 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仍旧嘻嘻哈哈地和店长谈笑。 但是商言尘能感到,站在自己身边的贺徵,气场一下子沉下来; 他说:“我不喜欢别人模仿我。” 余开霁挑眉,晃晃手里的酒,恍然大悟地拖长语调「哦——」了一声。 他笑盈盈地说:“贺总,我就是随手挑的,没想到和你重了。你要实在不喜欢,我就放回去。” 他把酒放回酒架,想了想,又拿回来,诚恳地说:“可我真的很好奇,是什么酒能从这么多酒里脱颖而出,得到我们贺总的青睐。” “是酒精度、酸度、甜度、单宁还是酒体?”他抚摸着瓶身,目光却锁在了商言尘脸上,“或者说——回忆?” “贺总,我真的只是想多了解一下,”他上前一步,左手按在贺徵胸口,在心脏对应的位置,点了点,问,“是什么令你心动?” “我不太想接受「记忆中的味道」这种说辞,这是作弊,好酒应当由客观的评判标准。” “总要给我一个努力的方向吧。” 贺徵脸色更沉,颇有点山雨欲来的感觉。 他担忧地望向贺徵的侧脸,对方却拍拍他的肩,呼出一口气:“没事,尘尘。” 贺徵检查完包装好的酒,留下酒店地址让店员送去,突兀地对店长说:“以后,欢迎来我们的葡萄园参观。” “真的可以吗?”店长受宠若惊。 “当然,”贺徵单手揽住商言尘的腰,微微用力,“我和爱人,会一起等候您的光临。” 他非常明确地用「已婚爱侣」来称呼商言尘。 “我也会说明,喜欢某瓶酒的原因。” 第19章 包括商言尘在内的几个人同时愣住。 店员差点把旁边的酒撞倒。 店长瞪圆眼睛,深呼吸几次,说:“我以为你们还只是……原来已经……” 余开霁也站直身体。 商言尘听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格外有力地搏动。贺徵突如其来的行为,令他大脑宕机。 “不用做什么,点头微笑就行。”贺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音量对商言尘说。 他凑得很近,说话的时候,商言尘的耳廓上自然地拂上一层水雾,湿湿的痒痒的。 从其他人的视角看来,就像他正在亲吻商言尘的耳垂。 商言尘克制住摸自己耳垂的冲动,镇定下来,拍拍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背,熟练地和他扮演起情侣。 他也倚靠向贺徵的肩膀,依恋地望了他一眼,对店长说:“是的,欢迎您。” 两个人亲昵地站在一起,从同款的围巾到闪耀的对戒,无论哪里看起来都十分相配。他们偶尔还会耳语,说着只有两个人能听的情人私语。 店员率先回过神来,捂着嘴激动地恭喜他们。 店长也鼓起掌,又送了他们一瓶酒,说是贺礼。 余开霁嘴角绷成一条直线,身上的慵懒不复存在。 良久,他别过脸,抖着肩膀笑起来。 再回头时,他已经恢复平常随性的姿态,往店长准备的礼品里添了一对酒杯,盯着贺徵的眼睛,也说了一句:“恭喜。” 贺徵冷淡地对他说了声谢谢,拥着商言尘,礼貌地和店长客套:“到时候,我可以给您详细介绍我最喜欢的几种酒。” “我认为品酒是一种相当私人的事,诚然,外界会有各种各样的评酒标准,但很多情况下,那是为了给酒划分价格。这是商业行为。” “任何一瓶酒都可以是好酒。对我来说,我喜欢的就是最好的。正是因为喜欢,才能在回忆中留下痕迹。” “我不喜欢别人诋毁我喜欢的酒。” 他没有看余开霁,但每句话,都在回答余开霁之前的话。 余开霁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转而和商言尘道贺。 狐狸狡猾的双眼里,眼珠灵活地转动着,好像在盘算着,要怎么把小鹿骗进陷阱。 贺徵搂紧商言尘,淡淡说:“不盯着别人看,是社交礼仪。” 余开霁改为含蓄地看着商言尘。 贺徵揽着商言尘扬长而去。 走出酒铺后,两个人仍旧按着这个姿势在走路。 商言尘胸口暖暖涨涨的,他觉得有点头晕,明明是下雪的冬日,他却觉得自己要被阳光晒化了。 他恍惚地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还和贺徵靠在一起,马上往旁边移了一步。 贺徵却加重手上的力道,小声说:“他们在看。” 商言尘从余光的狭小视野里,瞥见酒铺中的几个人,正透过干净明亮的玻璃窗,目送他们离开。 店长还开朗地挥挥手。 “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再说。”贺徵说。 商言尘点点头,主动往他那边靠。 他还加了些小动作,比如在冰天雪地里把手拿出衣兜,对着掌心呵气,然后娇气地拉贺徵帮他暖手。 或者在风大的时候,停下脚步,把贺徵拉过去背对着风来的方向,脑门顶着他的胸口,用他挡风。 贺徵:“不用加这么多戏。” “哦。” 两个人维持着最初的姿势,一直向前走。 他们在酒铺里待的这段时间,雪又下了一阵,地上铺着一层软绵绵的、洁白的新雪。踩上去,很不踏实。 本来雪地就很不好走,贺徵还要搂着他,两个人必须要步调一致,才能保证不摔倒。 贺徵脊背挺直,双目直视前方,步子很大,走路节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商言尘提着一口气,精神高度紧张,紧跟着他的步伐。 注意力的集中,带动着血液流速的加快。 他已经不再头晕了,身体还是暖融融的,围巾把下半张脸闷得密不透风,热气从围巾和脸颊的缝隙往上冒。 鼻尖和额头都泛起薄薄的汗珠。雪花轻盈地落下,亲吻额头的同时,和汗珠一同融成亮晶晶的水珠。 他感觉自己是被扔进发酵桶里的浆果,没一会就要变成酒精了。 他把围巾扯低,对着天空呼出一大片白雾。 贺徵似乎是察觉到他的为难,放慢步速,主动适应他迈步的频率。 商言尘推推他的手。 贺徵手臂反而收得更紧,像是野狼叼着自己的猎物,生怕一放松,就被人偷走了。 “牵手。”商言尘小声说。 贺徵脚步顿了一下,随后又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 商言尘停下脚步,坚决不再走。 贺徵只能跟着他站定,不情不愿地松开手,抿唇问:“很难受?” 商言尘微笑着摇摇头,双手搭住他的肩,稍微踮起脚,嘴贴到他耳边。 贺徵瞳孔收缩,肢体僵直。 “腰疼。”商言尘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从远处看,就像他正在亲吻贺徵的侧脸。 “所以换牵手可以吗?” 商言尘放开他,笑吟吟地看着他的耳朵从白变红,像是一场在雪地中蔓延的火灾。 贺徵机械地抬手,摸摸耳朵。 刚碰到耳垂,指尖就被烫伤般弹开。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点了一下耳垂,移开,换个地方,又蜻蜓点水般碰了一秒。 他垂下手,低头嗅嗅指上残留的青草香气,凝望着同样泛起红色的指尖出神。 过了几分钟,他的脸色才完全恢复正常。 他牵起商言尘的手,紧紧攥住:“走吧。” 其实走了这么远,余开霁他们肯定早就看不清他和贺徵是怎么走路的。 但是两个人还是牵着手,维持着同样的步速,缓慢地在雪中前行。 走到岔路口,转过一道弯后,贺徵说:“抱歉,是我太突然了。腰还疼吗?” “没事了。”商言尘笑容恬静。 “那就好。有事一定和我说。” 商言尘「嗯」了一声。 他看到两个人还牵在一起的手,问:“还要牵着吗?他们已经看不见了。” 贺徵松开被自己攥得发红的手:“对不起,我今天不太清醒。” “没想到贺总也会有这么不清醒的时候。”商言尘狡黠地说,“不过,我又帮你当了一次挡箭牌,你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 酒铺内。 店长摇晃着酒杯,沉醉地嗅闻着陈年美酒的香气:“看来你没希望了。他已经结婚了,而且,感情幸福。” “谁说我没希望了?”余开霁也晃着酒杯,“我是要他的钱,又不是要和他结婚,他单不单身,和我有什么关系。” 店长夸张地耸耸肩:“你看起来不像不在意。” 余开霁优雅地抿了一口酒:“我只是心疼我的钱。我专门花一个星期跑到这里来钓他,结果人没钓到,还浪费这么多时间。我有这功夫多钓几个人傻钱多的不好吗?” “我说实在的,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选错了。” “你这是马后炮,我哪知道他这么油盐不进。”余开霁眯起眼,“不,或许应该说,可惜被人捷足先登了。” 他想起那个「捷足先登」的人,指甲叮叮当当的敲起酒杯,饶有兴味地笑起来。 “亲爱的,你听我一句话,你总这么做,太危险了。要知道那些人有钱有势,现在是被你迷得晕头转向,老实交钱,等他们清醒过来,要你花几倍偿还,你怎么办?” “那我有什么办法?那个老东西惹一屁股债,结果自己躲起来。我从哪赚那么多钱给他补窟窿?”余开霁重重地把酒杯放到桌上。 店长噤声,过了一会,他开始念念叨叨地安慰余开霁。 “我需要钱,很多的钱。你放心,男人靠不住,我会见好就收。但在那之前,我需要人脉,需要资源。只有钱才能生钱。”余开霁喃喃自语,“我们的旅行还没有结束。我还有一招。如果这招也失败,我就换人。” —— 商言尘和贺徵继续并肩在雪地里漫步。 不知道怎么,他们又绕回了买围巾的那家店。 商言尘双眼放光地指着这家店,贺徵只能陪着他进去。 他看到商言尘又拿起那条皮质choker,太阳穴突突地跳。 “你就非要戴这个?真要和余开霁学穿衣风格?” “谁说我要戴?” 商言尘将choker绕过他的脖颈,扣上搭扣:“给你戴的。”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不定期掉落红包—— 感谢在2022-07-14 15:30:41-2022-07-15 17:0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必达法则 6瓶;按爪大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贺徵低头,想看choker的样子。 但从这个视角,他其实是看不见的,只能用手感知皮革的触感。 凉凉的,比围巾要粗糙,金属的扣环坚硬而冰冷。 商言尘把他拉到镜子前,他从镜子里看到,紧贴脖颈的黑色高领毛衣外侧,被缚上一圈反着冷冽光泽的皮质贴颈项链,由高领毛衣所塑造出的禁欲高冷气质,顿时变得反叛不羁起来。 和余开霁那条丝绒做的choker完全不同,这条choker有点朋克风格,戴上只会觉得又野又酷。 还有一种向对方臣服的暗示。 仿佛是某种桀骜不驯的野兽,明明可以直接把项圈撕碎,却还是心甘情愿地套上束缚,成为对方的所属物。 往常他绝对不会戴这种东西,但是现在看起来,也还行。 商言尘鼓掌点评:“像帅狗狗。” 贺徵:“……” 他伸手扯掉choker,面露凶色:“你说什么?” 商言尘拦住他,换了个形容:“像被驯服的英俊野狼。” “那不还是狗吗?”贺徵毫不留情地解开choker,放到一边。 “可是很酷。”商言尘捧着项圈,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还有一种狼特有的,又凶猛又忠诚的气质。” 贺徵别过脸,生硬地说:“你就是想骗我戴狗链。” “这不是狗链。” 贺徵突然感觉,有一股力勒在自己后颈,将自己往某个方向按。 他不由地弯腰,低下头。 商言尘不由分说地重新把choker戴到他脖子上,扣到最紧。 “是夸奖。” 洁白柔软的指尖划过颈部线条,在喉结上轻轻揉了揉。 “它象征着忠诚、勇敢、责任心和沉着冷静,是这些品质使得你英俊而迷人。” 贺徵昂起下巴,绷紧的下颌线清晰利落,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他淡淡一笑,放过过于敏感的喉结,手掌绕到后方,手指插进脑后的发丝里,轻轻扯动,嗓音温柔而充满诱导:“戴上,好不好?” 贺徵失神地看着他,良久,哑声道:“好。” 商言尘欢呼:“回去之后你就可以和波尔多戴亲子项圈了。” 贺徵:“?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商言尘重新把项圈解下来,交给店主包装好,说:“反正我给你买了。你刚刚不是答应要感谢我吗?那就收下。” 他侧头,认真地说:“你戴起来很好看。有一种,和平常不一样的感觉。” “嗯。”贺徵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一丝红晕,悄悄爬上他耳后的皮肤。 他扯扯高领毛衣的领口,站在店门外面吹风。 商言尘提着袋子走出来,拍拍他的肩。 逛了这么久,是时候回酒店休息了。 先前买的纪念品,大多叫店员直接送到酒店房间去了,所以回酒店的旅途中,他们不用被沉甸甸的包装袋拖累行程。 贺徵提着装choker的包装袋,问看起来心情很好的商言尘:“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想买这个的?” “就……这几天吧,刚开始只是模模糊糊有一点感觉。至于决定要买,”商言尘眨眨眼,“就在刚刚。” 就在刚刚。 刚刚发生了什么? 贺徵抿唇,问:“为什么是刚刚?” 商言尘神秘地说:“不告诉你。” 他手插在兜里,悠闲地往前走,每根随着风飞舞的发丝都表明,他现在心情愉悦。 “不过波尔多真的也很适合戴皮项圈。”商言尘说,“德牧不愧是荷尔蒙气息最浓的几种狗。我以前在网上看到过混剪,好帅啊。” 贺徵脱口而出:“它帅还是我帅?” 话音未落,商言尘就刷地一下转头看他。 他反应过来,马上僵着脖子说:“我是说……” 商言尘笑眼弯弯,像安抚狗狗那样,摸了摸他的头:“你帅。” 贺徵身体更加僵硬,开始同手同脚:“不要摸我的头。” “哦。”商言尘从善如流地收回手。 不远处,一个刚刚开始营业的店铺,吸引了商言尘的目光。 这家店的装修充满神秘色彩,墙壁上挂着复杂的星盘图片和宗教书里会出现的那种长着人脸的日、月、星,屋内光线昏暗,看起来诡异、浪漫而深邃。 之前经过的时候,商言尘就注意到它了,只是那时,店并没有开门。 现在店门口摆上了「正在营业」的牌子,一名相当美貌的女性躺在靠窗的躺椅里,从店内欣赏着外面的结晶。 “下午好,是想来一场恋爱占卜吗?”店长慵懒地招招手,用口型和他们对话。 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她的年龄。她虽然面相年轻,眼神却有种历经风霜的淡定。 商言尘问贺徵:“去算算吗?” “你相信的话,就看看吧。”贺徵完全不相信这些西方的怪力乱神。 不过他不想扫商言尘的兴。 占卜师瞅了他一眼,摇摇头,用听不懂的语言,自言自语了一句什么。 她报完占卜价格,邀请两人去里面的隔间坐下,点燃熏香,拿出一副饱经风霜的塔罗牌,问:“想问什么问题?” 屋内没有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熏香的烟在封闭的空间里弥散,平添一种压抑感。 商言尘和贺徵不由得严肃起来。 商言尘想了想,望向贺徵,征求他的意见:“那就问问,我们的关系,会有什么发展?” “好。” 商言尘正式地把问题告知占卜师。 “需要我提供什么信息吗?” “不需要。”占卜师妩媚一笑,将所有牌背面朝上,用和形象完全不符的狂野方式,把牌按顺时针完全打乱,随后整理成一摞,切牌。 “我习惯用无牌阵,如果你有想用的牌阵的话,也可以告诉我。” “这样就好。” 商言尘按照她的指示,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问题上,抽出几张牌。 “让我们来看看你们的过去。圣杯六正位,相当温馨的一张牌。你们应该很小就认识了,并且,那段时光令你们很怀念,你们在其中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安定,你觉得你是被保护的。” 商言尘和贺徵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惊讶。 差不多。 根本什么基本情况都没问过,就能得出这样的答案。也许这名占卜师,真的有卓越的能力。 商言尘对她又多了几分信任,听得也更专心了。 “只不过这份稳定,是某个人为另一个人打造的,”占卜师举起那张牌,烟雾之中,商言尘只能看到她涂着精致美甲的手指,点着牌上抱着花的小人,“美好与安全伴随着隐藏的条件,这是一份不太自由的感情,保护,往往意味着限制。” 贺徵眯起眼。 “让我们看看你们的现状。”占卜师翻开另一张塔罗牌。 商言尘挥开面前的烟,俯身,凑近想看清牌面。 在看清楚牌面的瞬间,他头脑一片空白。 “哦——恶魔牌。”占卜师发出小声的惊呼。 商言尘耳内充斥着嗡鸣。 长着羊角、蝙蝠翅膀和鸟爪的恶魔坐于高台之上,右手上举,左手指地,指着地面的左手上,拿着一枝燃烧的火把。 台子正面的铁环上,延伸出两条锁链,分别栓在一男一女两个人脖子上。这两个人同样长着兽角和尾巴,画面似乎预示着,他们正被人类的动物性所驱使。 谁都知道恶魔不是好东西。而且,这个画面看起来很不详。 他不由抬手松开围巾。 他恍惚地觉得,这条围巾好像就是那条锁链,会越收越紧,将他窒息。 坐在他旁边的贺徵握住他的手,冷静地问塔罗师:“这张牌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恭喜你们,这会是一段性生活和物质生活都很幸福的感情。”塔罗师暧昧地笑起来,将塔罗牌举到商言尘面前。 商言尘松了口气,想和占卜师解释:“我们不是……” “但是——” 她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手势,红唇勾起,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仿佛无生命的人偶,被造物主操纵着吐露设定好的命运:“过于浓烈的爱,会令人窒息。” 作者有话说: 非专业塔罗占卜,牌义只取了和剧情有关的内容。 恶魔牌对于事业来说其实挺好的,一般象征着努力工作和赚钱。 感谢在2022-07-15 17:03:18-2022-07-16 14:4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添望永远热恋、扶松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商言尘木然地看着她。 烟雾缭绕中,塔罗师红唇的弧度似乎透着嘲弄:“一段肉欲和占有欲旺盛的感情,你们当中有人拥有超乎寻常的嫉妒心和控制欲,并企图用无形的锁链捆绑彼此。” “不、要、离、开、我。”她的嘴唇一张一合,“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她的指尖拂过塔罗牌中,两人脖颈上的锁链:“如果你执意要离开我,我就给你套上镣铐。不一定是物理意义上的,也可能是心理层面的。” “有趣的是,你们对此有所知觉,却仍乐在其中。或许,这就是热恋。” “但我需要提醒你们,爱不是束缚。执着于所谓的占有,会使人逐渐忘记爱的本质。” “爱是温情、眷恋和心潮澎湃,不是掠夺、侵占和主权宣示。” “越是禁锢,爱便越是容易消失。” “好消息是,这条锁链其实很松,你们随时有机会挣脱。” “那么你们的未来是……” 商言尘双唇颤动,背上冷汗涔涔。 “别说了。”贺徵倏地站起身,顺便把他也拽了起来。 贺徵把占卜费用扔到桌上,冷冷地说:“以后少做坑蒙拐骗的事。” 占卜师缩在椅子里数钱:“我在祝福你们,现在很流行这种人设。” 贺徵径直揽着商言尘的肩膀往外走。 商言尘面色苍白,魂不守舍地往外走,差点在门口的阶梯摔倒。 贺徵扶着他到旁边一家咖啡店坐了一会,低声在他耳边安慰。 “你别信她的,不过是故弄玄虚,骗人交钱的。” “你看,她从一开始就说错了,我们根本不是情侣,她却在从情侣的角度分析。” “你要是实在想算命,我们回去之后,找几个出名的大师。” 商言尘抱着热咖啡,脸上逐渐恢复血色。 他心不在焉地点头:“嗯。” 占卜师的话,在他脑海里萦绕。 “一段肉欲和占有欲旺盛的感情。” “你们当中有人拥有超乎寻常的嫉妒心和控制欲,并正在用无形的锁链捆绑彼此。” 试图用「钓」的方法,把贺徵束缚在身边,这就是他正在做的事。 越是禁锢,爱便越是容易消失。 可是,不主动的话,贺徵就可能被其他人钓走。 他绝对不想见到那种情况的发生。 想到这,他觉得胸口有点闷,再次想松围巾,却发现围巾早就被取下来了。 他无所适从地空中抓了两下。 “尘尘。”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贺徵。 贺徵还是好好地系着那条粉色的围巾。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优雅地捏着咖啡杯把,烟晶色的双眸沉静淡然。 “我不认为,几张纸牌就能看清人的命运。” 他呷了一口咖啡,从容地道:“我们现在是什么样,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他笑着说:“我从来没有觉得窒息。如果真的有锁链绑在我脖子上,那它也太宽松了。” 坚定、自信、傲慢,宛如昂首挺胸的头狼。 听到他的话,商言尘的心跳不自觉地平稳下来。 他垂下头,说:“我也是。” “那条choker……”他低下头,用勺子搅着咖啡,“你最近别戴了。” —— 次日,商言尘和贺徵按照计划去了巧克力博物馆。 博物馆内到处都是各种精致的巧克力制品,由巧克力搭建的特色景观和各种植物动物,都栩栩如生。大厅中央,有一座巧克力喷泉,相当壮观。 两个人一路品尝了不少巧克力,终于到达最后一站——巧克力制作工厂。 和商言尘想的一样,有不少小朋友在家长的陪同下,专心致志地制作巧克力。 “快去,该你表现了。”贺徵推推商言尘的肩膀,玩笑道。 “一起。”商言尘指指陪在小朋友们身边的父母,也开起玩笑,“危险行为,需要在陪同下进行。” 成年人可不需要陪同。 不过贺徵还是跟着他走近工作台。 在这里做巧克力非常简单,前面的发酵和研磨工作早就由工厂机器代由完成了,他们要做的只是将巧克力液装进模具里,加入自己喜欢的小料,然后等待巧克力凝固。 几乎不可能失败。 商言尘用签子把黑白两种巧克力搅出好看花纹,再均匀地把坚果点缀到表面,侧头去看贺徵。 他沉默了。 虽然是同样的用料同样的做法,但贺徵看起来手忙脚乱的。他可能是倒小料的时候手抖了,一大堆榛子碎堆积在一起,然后他又试图把这些榛子推开,粘稠的巧克力液包裹在榛子表面,乱七八糟,弄得有点狼狈。 “看什么?”贺徵放下牙签,拿手遮住自己的巧克力。 “没什么。你做好了吗?我要把巧克力放到那边凝固。” “等一会。”贺徵再次低下头,用手挡着,自己偷偷搅弄巧克力,动作愈加焦躁。 “要我帮……” “不用!” 商言尘又把自己的巧克力整理了一下,坐在一边等他。 贺徵一米八几的个子坐在一群小朋友中,简直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鹤立鸡群。 但是他又和其他小朋友一样,眉头微皱,为了一块巧克力的造型抓心挠肺。 这可是平常看不到的场景。谁能想到,运筹帷幄的贺总,会有一天栽在做巧克力这么简单的事情上。 商言尘托着下巴看他。 贺徵目光专注,神情严肃,清晰的下颌线衬得整个人格外凌厉,一看就是在与强敌对峙。 而他正在较劲的对象,却是一块香甜的巧克力。 充满反差。 这个场景让商言尘觉得很舒服,就好像泡在温泉里一样,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 两个小朋友在旁边追逐打闹,眼看要撞到贺徵。商言尘刚想提醒,就看到贺徵像后背长眼睛一样躲开,还顺便瞪了两个小孩一眼。 两个小孩呆呆地看着他,眼泪在眼眶打转,扑到父母怀里再也不敢乱跑了。 贺徵继续专心装饰他的巧克力。 看来贺徵是真的很宝贵这块巧克力。 商言尘正饶有兴致地观察贺徵装饰巧克力,身旁忽然有人戳了戳他的手臂。 他转头,看到一个乖巧的小孩,礼貌地请求他帮忙。 好像是觉得他的巧克力特别好看,所以想请他帮助自己完成巧克力创作。 小朋友很腼腆,说完话就低下头,捏着自己的衣角。 “好啊。”商言尘答应。 小朋友欢呼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正鼓励地望着自己的父母,笑眼弯弯地带着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期待地看着他。 商言尘先问了他想要做什么造型,然后开始思索步骤。 如果只是把喜欢的小料撒到巧克力上,当然很简单,但是小朋友想在巧克力上画一只小猫,这就有难度了。 “就是这只猫。”小朋友还把猫的照片拿出来了。照片上是一名和蔼的老妇人和一只胖乎乎的老猫。 完全复原猫的造型还是太难了。商言尘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只用坚果碎摆出猫的基本轮廓,加上一对用果干做成的,炯炯有神的双眼。 他的手仿佛有魔力,随便动一动,那些坚果碎就自觉落到正确的位置,分毫不差。 他还和小朋友一起,借助工厂提供的圆形棉花糖,把巧克力涂在棉花糖上,做了几个软乎乎的猫爪爪。 小朋友拼命鼓掌:“这样琼斯太太就不会因为猫咪去世伤心了。” 他甜甜地说:“谢谢哥哥。哥哥最厉害了。” 棉花糖做的猫爪Q弹可爱,周围的其他小朋友,都投来艳羡的目光,纷纷聚到商言尘旁边,想让他帮忙给棉花糖画巧克力猫肉垫。 和乐融融中,商言尘忽然感到了一束不太友好的视线。 他若有所思地转头,对上贺徵锐利的双眼。 “你在干什么?”贺徵问。 商言尘摊手:“帮助小朋友完成艺术创想。” “为什么?” “因为小朋友向我寻求帮助。”商言尘说,“如果其他小朋友需要我的帮助,也可以提出请求。” 要我帮忙,求我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6 14:43:40-2022-07-17 17:0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按爪大师 10瓶;添望永远热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贺徵嘴唇动了动,脸色沉下来。 商言尘优哉游哉地继续陪小朋友们画猫爪。 冷冽的目光快要实体化成飞刀,在他身上扎几个大窟窿。 他依旧泰然自若,画出来的小猫肉垫又软又萌。 小朋友小心翼翼地接住猫爪,崇拜地向他道谢的时候,他还温柔地拍了拍小朋友的头。 「咔嚓」。 用来搅动巧克力液,帮助做造型的签子,被掰成两截。 小朋友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纷纷开始躁动不安,有好几个都拽着父母要走。 商言尘流畅地画完新的猫爪,插在签子上,递给等了很久,好不容易排上的小朋友:“给。” 小朋友躲在妈妈腿后面,害怕地看着他背后。 “不想要了吗?”商言尘若有所思地把棉花糖拿回去,反复检查是不是有哪里没画好。 小朋友咽咽口水,渴望地看着他手里的棉花糖。 但他刚把手伸出去一点点,就马上缩回去,畏惧地看着商言尘身后。 商言尘闻到一股乌木烟草的味道向自己靠近,紧接着,手里的棉花糖被人拿走。 贺徵把棉花糖递给畏畏缩缩的小朋友,惜字如金:“拿走。” 小朋友颤颤巍巍地用双手接住棉花糖,带着哭腔说了声「谢谢」,转头跑到父母后面,左看看右看看,啊呜一口把大棉花糖含进嘴里,好像生怕他把棉花糖抢回去。 “你吓到小朋友了。”商言尘说。 “我什么都没做。”贺徵搬了个椅子在他身后坐下,两条长腿分开放在他身体两侧,手臂也从他身体外侧绕到前方,握住他拿着裱花袋的手。 他不知道从哪找的椅子,比商言尘的高,这么坐着,商言尘的头顶只能碰到他的鼻尖。 给人一种,他整个比商言尘大一圈,能够把他完全圈住的错觉。 贺徵随便拿了块棉花糖,端详着问:“这东西怎么做?” “你要做吗?”商言尘试图从他怀里挣脱,“我教你。” 贺徵手臂横到他胸前,制住他的动作,同时身体前倾,从他背后施压:“不用,我自己做。” 压迫感从四面八方传来,商言尘觉得他好像贺徵手里的那块棉花糖,会被攥成皱巴巴的一团。 “那……好吧。”他垂下手,放弃挣扎。 贺徵哼笑一声,带着胜利者的自得。 所谓猫爪棉花糖,就是参考猫爪的造型,把巧克力酱挤在棉花糖的某些位置,假装猫肉垫。 装巧克力酱的裱花袋原本被商言尘的右手拿着,他没把裱花袋取走,而是将手包在商言尘手的外侧,将商言尘的右手,和裱花袋一同握紧,举起。 “是这样吧?把巧克力酱挤在这里。”贺徵低下头,偏硬的发丝,从商言尘脸颊边擦过。 两个人的身高差距毕竟没有那么大,为了保证视野,贺徵坐得离他很近,身体前探,胸口贴着他的后背,头稍微偏向一侧。 商言尘也将头向反方向侧了一点。 可是即使如此,贺徵说话时呼出的气体还是就在耳边,烟草乌木沉着又辛辣的味道霸道地冲进鼻腔,几乎盖过巧克力和棉花糖的甜香。 “嗯,对,这里是最大的那块肉垫,挤多一点。注意最后提起来时的力道。”他走了一瞬的神,马上小幅度地摇摇头,镇定地说。 他听到贺徵在他耳边低低地笑。 “你笑什么?”他问。 “没什么。”贺徵收敛嘴角的弧度。 “我在想,老师不愧是老师,什么时候,手都这么稳。”贺徵把下巴搭到他肩膀上,抬高两个人拿着裱花袋的手,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又拿起那块棉花糖,夸赞道,“真好看。” 不知道说的是他们刚刚画了第一步的猫爪棉花糖,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继续吧。”贺徵摆正姿势,说。 “好。” 商言尘用语言指导着贺徵进行下一步。 闻着贺徵身上男士香水的味道,他恍惚地觉得,自己并不在巧克力工厂,而是在烟草厂,随便一簇火苗,就能燃起一室的烟。 呛鼻又让人上瘾的烟有着麻痹神经的作用,使人沉湎于放纵的幻想。 他的手渐渐使不上力,原本是他和贺徵一起抓着裱花袋的,现在,变成贺徵抓着裱花袋,顺便握着他的手。 “然后是这里,对吧?”贺徵见他没有指示,直接动手。 他的手完全在贺徵的引导下移动,收紧,将香浓的巧克力酱挤在雪白的棉花糖上。 白白软软的棉花糖,就这么被其他物质侵染。 手被捏得生疼,他张了张口,想叫贺徵轻一点,这样可能会把巧克力挤过界。他还没有说话,贺徵已经松开手。 “做完了。”贺徵直起身。 商言尘周围的空气骤然清爽,清新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样?”贺徵转动着手里的棉花糖,给商言尘全方位地展示。 商言尘神色微凝:“嗯……” “做得好难看。”商言尘还没评价,旁边传来小孩子的嘀咕。 贺徵「啪」地一下把裱花袋放下,手背上青筋绷起。 那个小孩缩缩脖子,还是清脆地说:“就是不好看!我做得都更好看。”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其他小朋友也叽叽喳喳起来。 “就是,这怎么会是猫爪,这是……这是恐龙的爪子。” “为什么他做得这么难看,却可以和大哥哥一起做棉花糖。如果是我一定做得比他好多了。” “大坏蛋。都是因为他,大哥哥才不能陪我们做棉花糖。” “又坏又笨。” 贺徵深呼吸。 商言尘猜,贺徵现在脸一定又黑了。 商言尘忍不住笑出声,拍拍他的手背,转头说:“确实……很有个性。” “真的很难看?”贺徵低声问。 也不能说是很难看吧,就是初学者的一般水平。平常不接触烘焙或者艺术的人,很难控制住手指的精细动作。 但是小朋友们觉得他把商言尘身边的空间都霸占了,所以评价他的时候,带上了很鲜明的感情色彩。 “很有进步空间。”商言尘斟酌着说。 贺徵沉着脸,把棉花糖扔到一边。 他马上又宝贝地把棉花糖捡起来,不死心地问商言尘:“那还能补救吗?” “嗯……”商言尘问,“要不然,你把它浸在巧克力液里,做巧克力脆皮棉花糖?” 贺徵:“……” 商言尘忍俊不禁,站起身,轻而易举地走出他的怀抱,安慰道:“没关系,都是熟能生巧,第一次做成这样真的很不错了。你如果不满意,再多做几个?” “嗯。”贺徵严肃地拿起另一块棉花糖。 商言尘弯腰,问:“要我教你吗?” “不用。”贺徵断然拒绝。 “那我去教小朋友们了哦。”商言尘说。 贺徵眉毛动了动。他说:“不行,你就坐这里。我偶尔可能需要你的协助。” “你真的要我坐在你身边看你做棉花糖吗?”商言尘问,“我会把你所有的失败瞬间拍下来哦。” 贺徵马上改口:“那你……别去太久。” 他眉头紧皱,目光灼热:“我很快就会做好,你放心。我一定比他们做得好。” “好。”商言尘俯身,在他的手背上画了个图案。 贺徵手指蜷缩:“你干什么?” “给你画个祝福图腾,祝你早日成功。” 贺徵嗤之以鼻:“骗小孩的东西。” “那你要不要?” 贺徵捂住手背:“要。” 商言尘满意地点头,拍拍他的肩:“我去小朋友们那边看看,很快就回来。” “嗯。”贺徵沉闷地回答。 工作台是一个大长桌,因为贺徵的气场过于骇人,小朋友们都聚在长桌另一端。 一看到商言尘走近,他们立刻欢呼起来,七嘴八舌地把他围住:“大哥哥被解救了!” 商言尘做了个「嘘」的手势,等小朋友们安静下来,瞄了专心致志的贺徵一眼,小声说:“一会,无论他做成什么样,你们都别笑话他。如果做到的话,我会送你们很多巧克力和糖果。” “为什么?他是坏人。”小朋友们不解。 “他不是坏人。”商言尘说,“他只是……” 他歪头,说:“不擅长做某些事。老师应该教过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事,不应该因此嘲笑别人,对吧?” 虽然不愿意,但是既然大哥哥已经逃出来了,还会送他们巧克力,小朋友们还是纷纷答应他的请求。 商言尘又示范了一遍做猫爪棉花糖的步骤,在小朋友们身边转了一圈,看他们都认认真真做棉花糖,悄然离开。 他刻意放轻了脚步,贺徵应该所以注意力都集中在棉花糖上,没注意到他的靠近。 他站在贺徵身后,看着桌上摆的几个奇奇怪怪的棉花糖,忍不住笑出声。 “你回来了?”贺徵回头。 他回头的时候,商言尘正好弯腰,柔软的嘴唇,差点碰到他的额头。 作者有话说: 因为在修改,所以晚了一点(鞠躬道歉)。 感谢在2022-07-17 17:03:16-2022-07-18 18:5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11 7瓶;添望永远热恋、琪琪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两个人都呆了一秒,然后,商言尘仰头,贺徵低头。 湿润的嘴唇,堪堪和额头错过。 商言尘剥开一粒巧克力,在唇上轻轻摩挲几下,将巧克力香留在唇上,才将巧克力完全送入口中。 他细细咀嚼着巧克力,咽下,舔去残留在唇角的残渣。 他问:“你做得怎么样了?” 贺徵挺直背部,企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桌面上奇形怪状的棉花糖:“快了。” “是吗?”商言尘是站着的,手臂一伸,就轻轻松松地把他试图掩藏的东西拿到手了,“嗯……” 贺徵屏住呼吸,等他的回答。 “还不错。”商言尘捏捏贺徵特制猫爪棉花糖,放下,“很可爱。” 贺徵松了口气,接过他手里的棉花糖,胡乱和其他棉花糖堆在一起,说:“行了,我什么水平,我自己知道,你别编好话哄我了。回去之后,我找那几个著名的甜点师给你做猫爪——做全猫也可以,听你的。” 商言尘摇头,说:“我不想要他们做的。” 贺徵抬眸看他。 “我没哄你,这种事,无论谁,练习足够的次数,都一定能做好,我最开始做的那个猫爪也有点奇怪,”商言尘说,“你现在只是太心急了。” “再做一次吧。”商言尘洗好手,把一块新棉花糖放进他手里,捏了捏,“喵。” 声音轻轻柔柔,让人感觉有只毛茸茸的小猫躺在胸口,一边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一边翘起尾巴,用蓬松柔软的尾巴尖在下巴上扫来扫去。 喵呜——喵呜—— 挠得人身子都快酥了。 贺徵忽然反手抓住商言尘的手,从修长白皙的手指,到纤细的手腕,再到优美的小手臂,一寸一寸地向上抚摸。 棉花糖在剧烈的动作中掉落到地,无声地滚动。 “怎么了?”商言尘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 “没事。” 贺徵这么说着,却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五指扣紧他的手臂,反复摩挲,似乎想把肌肉的纹理,都深深刻入脑海。 “有只小猫在捣乱,我要教育他一下。” 商言尘眨眨眼:“哪有猫?” 贺徵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贺徵才松开手,把掉到地上的棉花糖捡起来,若无其事地说:“继续吧。这次我再耐心一点。” “记得洗手。对待食物要严谨。” 贺徵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他还是洗了手,端坐身体,取了一块新棉花糖。 商言尘像监考老师一样,站在他身后,说:“开始吧。” 贺徵放下手中的东西,说:“你别站在我身后。” “为什么?”商言尘弯腰,单手撑着工作台,问。 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身体虚虚地罩住贺徵,那股又凉又苦的青草味道,也试图将烟草乌木的味道包围。 只不过,这个包围圈十分脆弱,强劲的烟草味道,随时可以翻身,将青草的味道卷裹入腹。 青草味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危险,但它仍旧有意无意地勾缠着烟草乌木的味道。 贺徵倏地站起身,面对着他,淡淡道:“遮光。” 他比商言尘高,说话的时候,会稍微低头。 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向商言尘袭来。 烟草乌木霸道的味道,骤然将青草的味道冲得溃不成军,强势地向四周蔓延。 商言尘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错觉,他觉得贺徵好像马上就会把他按进怀里,揉碎他的骨头。 人类的本能在此时起了作用。 他在贺徵身边坐下,点头:“你说得对,我不影响你了。” 贺徵身周的气氛轻松了一点。他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下:“开始吧。” 接下来的商言尘非常老实,就坐在贺徵身旁用语言指导,偶尔上手,也只是稍微碰触一下,就马上离开。 一开始,贺徵做得非常认真,进步也很快,猫爪做得有模有样。 但是逐渐,他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睛也不再只盯着棉花糖,而是长时间地停留在商言尘身上。 “怎么了?”商言尘坐在离他好几个身位的地方,远远地看着他。 “你怎么坐那么远?” “很远吗?”商言尘淡定地说,“你应该不喜欢认真做事的时候,有人在身边吧。” 贺徵拧眉:“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商言尘有理有据地说:“我刚刚站在你身后,你不愿意。” “那是……”贺徵生生把想说的话咽下去,低声说,“我只是不喜欢有人站在后面,很不自在。我不是让你坐这么远。” 商言尘说:“但我坐远一点,对你来说也没影响吧。” “有。”贺徵脱口而出。 商言尘等他的理由,他却一时说不出来,过了许久,才挤出一句:“我有的时候,需要你的协助。”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商言尘说,“不需要我协助。” “需要。” “不需要。” 贺徵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商言尘真诚地道:“真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信你可以问小朋友们。你要有信心一点。” “嗯。”贺徵冷淡地回了一声,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投入新一轮的枯燥练习中。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商言尘扬起嘴角。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贺徵吃瘪,他好像有点……开心? 他还记得自己现在的任务。他是要钓贺徵的,而钓系的精髓,就是忽远忽近,看起来近在眼前,但其实根本碰不到。 再等一会,他就要主动接近贺徵了。 他趴在膝盖上,欣赏贺徵做猫爪棉花糖。 这次贺徵做得安静而专注,全程再也没有看商言尘。 明明他一直坐在原位,做着一样的事,现在,背影却透露出一股孤寂的感觉。 商言尘把手掌移到胸口,按了按。 他的眼神,少见地显现出茫然。 他悄悄把椅子往贺徵那边挪了一点,过了几秒,又挪了一点。 也许,他的计划可以提前一点? 当他和贺徵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之前的一般时,那种孤独感突然被击破。 贺徵举起手中丑得认不出原型的棉花糖,双目灼灼,语调高昂地说:“我需要你帮忙。” “你不需要。”商言尘说。 贺徵的眼神冷下来。他狠狠捏着棉花糖,眉尾高高扬起,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 商言尘坐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对他微笑。 商言尘起身,向贺徵的方向走去,俯身,握住他的手:“但是,我想在棉花糖上加点东西,你不介意吧?” 作者有话说: 下次不会再迟到了!再迟到就在评论区发个大点的红包。 感谢在2022-07-18 18:55:29-2022-07-19 18:5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添望永远热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裱花袋险些从贺徵掌心脱落,又迅速被他攥在手里。 柔嫩的掌心覆盖住他青筋明显的手背,细长白皙的手指,从掌指关节,慢慢向前探,嵌进指与指的缝隙间。 和贺徵那种非要把人手捏青的抓握方式不同,他用的力很轻,温柔地包裹住颇具力量感的大手。 “这里,要添几笔。” 他换了个贺徵做得最好的棉花糖,在代表脚趾垫的四个小圆球的上方,用巧克力勾出几个细细的尖尖。 他的动作快而精准,贺徵能够感觉到,他会先目测一下每个尖尖的位置,然后屏住呼吸,捏紧自己的手,流畅而迅速地画出类似动物爪尖的小尖角。 接下来,他又回复到观察的状态,手掌松松地覆在贺徵的手背上,不像握着他的手,倒像一只优雅的蝴蝶,在叶片上栖停。 过十几秒,那只蝴蝶会张开翅膀,狠狠地向下压去,蝴蝶执迷地亲吻叶片,好像要把羽翅的花纹印在上面。 只是一瞬,蝴蝶又合拢翅膀,变回安静美好的样子。 如此往复,一共四次。 “这样,就像狗爪了。”商言尘画完四个爪尖,松开手,满意地直起腰。 他还没来得及揉酸痛的腰,就被贺徵拽住手,被迫和他掌心贴着掌心,十指相扣。 贺徵没有看他,也没有看那只刚刚完工的狗爪棉花糖,双目直视前方,眼中翻卷着炙热的火舌。 他的掌心很烫,刚接触到,商言尘就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被烧伤。 如果他是棉花糖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化掉了吧。 “怎么了?”他俯身,问。 贺徵一言不发,维持着这个动作。 “觉得我把你的大作毁了,还是单纯觉得不好看?”他再次向贺徵靠近,嘴唇几乎贴到贺徵的耳朵上,空着的那只手按住贺徵的肩,稍稍用力。 贺徵本就紊乱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你总不能是对我——”商言尘笑了。 贺徵瞳孔收缩,脉搏加速。 淡淡的青草香味随着温暖的熏风,徐徐缓缓地拂过耳根。 贺徵听着自己脑海里的字,一个一个从商言尘嘴里出现。 “有什么——” 贺徵猛地松开他的手,冷淡地说:“当然没有。” “你不会对我有什么意见吧?”商言尘揉着手,慢悠悠地把全句说完,“还在因为我不和你一起做棉花糖生气?”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贺徵终于转过头来。 他脖颈和脸颊还是泛着不自然的红色,但看眼神,显然已经冷静下来。 他指指狗爪棉花糖,问:“你要加的就是这个?” “是啊。”商言尘在他旁边坐下,有理有据地说,“狗爪和猫爪不一样,指甲不能收起来,所以踩在地上的时候,除了脚掌印,还会留下指甲印。你画的这个肉垫比较像狗爪的形状,完全改成狗爪挺好的。” 他把狗爪棉花糖拿到贺徵眼前晃来晃去:“像不像霜降的爪子?霜降就是白毛黑肉垫。” 贺徵脸上久违地浮现微笑:“它趾缝里都是毛,哪有这么清爽。” 他神情轻松了很多:“波尔多倒是短毛,可惜颜色不对。” “如果有食用色素就好了,可以给波尔多涂个焦糖色的爪子。”商言尘附和。 霜降是八年前,商言尘和贺徵一起捡到的流浪小狗,应该是金毛和某种白色的中型犬混的,脸部像金毛,耳朵耷拉着,头顶和背部是浅金色的毛,其他地方却都是白色,体态也不完全像金毛。关于霜降,他们有很多回忆。 波尔多是贺徵一年前开始养的德牧,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黑脸,光站在那,就能吓退不少人。 两个人一边聊着狗,一边把剩下的猫爪棉花糖改成狗爪。商言尘听到身边有细细碎碎的声响,扭头一看,小朋友们又聚过来了,好奇地看着他们。 他们不少人手上都举着自己画好的猫爪,看商言尘注意到自己,兴奋地把棉花糖递到他面前,让他检查成果。 每个人都做得很认真,有几个做的甚至可以去蛋糕店出售了。 商言尘把每个人都夸了一遍,悄悄向他们比了个手势,指指贺徵。 小朋友们互相对视,恍然大悟,稀稀拉拉地开始夸奖贺徵的狗爪。 夸得不太真诚,一看就是在应付工作。 贺徵眯起眼。 商言尘说:“小朋友们的意思是你进步很大。” “你教他们说的?”贺徵瞟了他一眼,倒是没有生气,而是慢条斯理地拿起商言尘握着他手画的那只狗爪棉花糖,仔细端详,“我无所谓其他人说什么。” 他说:“我只要知道,这枚棉花糖是我们一起完成的就够了。” 他的时候,视线特意从小朋友们身上转了一圈。 果然,小朋友们又变得愤愤不平。 “为什么他可以让大哥哥握着他的手做棉花糖。” “我也想!” 贺徵对他们的委屈置若罔闻,翘起嘴角,温柔地对商言尘说:“之前做的巧克力该定型完了吧?一会我们先去吃午饭,下午可以看钟表博物馆。” 商言尘忍着没笑出声,叹了口气,低声说:“好。不过,你跟小朋友较什么劲。” 贺徵说:“我没跟他们较劲,我只是说出事实。” 他烟晶般的眼瞳深邃而沉静,带着淡淡的傲慢。 “反正,他们再喜欢你,出了这个巧克力工厂,你也要和我一起回酒店。” “嗯。”商言尘含笑道,“然后我们会一起吃饭,一起滑雪,一起坐飞机,一起回家,一起度过年末和新岁。” 好像有一束光照到烟晶上,那双冷冽的褐色眸子,折射出耀目的光芒。 贺徵只是说:“对。” 他们是一起的。 虽然小朋友们竭力挽留,商言尘和贺徵还是准备先行道别。 小朋友们依依不舍地和商言尘挥手告别,还没忘了不服气地冲贺徵撇撇嘴。 贺徵非常大度地表示,自己不和小孩子计较。 最开始做的巧克力,已经凝固好了,两个人把巧克力包装好,准备往回走。 路过做巧克力的工作台时,却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呵斥:“做什么猫爪?随便拿几块巧克力行了。你以为这是在家啊?没时间陪你在这磨磨唧唧。” 商言尘和贺徵驻足,向声音来源看去。 训斥人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身量不高,长相也很普通,唯有眉眼间的戾气重得惊人。 他面前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长得瘦瘦小小,正低垂着头,抽噎道:“可是其他人都……” “其他人怎么了?其他人有的你就要有,是不?那别人家住大别墅,坐劳斯莱斯,家里几十个保姆伺候,你是不是也要?”男人连珠炮般吼道。 “没、没有……”小男孩被吓傻了,忙不迭摆手。 旁边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似乎是想劝架,也被男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这就是你惯出来的好儿子,去正经博物馆喊困,来这种地方倒是精神了。这地方有什么好逛的,浪费时间。 “快点拿了巧克力就走,下午我们还要坐火车去A城,A城一堆景点,都不知道两天逛不逛得完。听说A城有个酒庄,酒好产量小,别的地方买不到,老张之前托人带了一瓶,嘚瑟了一个月。我倒要看看有多特殊。” 女人眼眶里也转起泪花,她拍拍小男孩的肩,低声催他快点离开。 小男孩抽抽噎噎地答应了。 男人还在大声嚷嚷:“早这样不就对了?小宝乖,爸爸都是为了你好。到时候新学期开学,别人问你来这里旅游见到了什么,你跟他们讲那些著名景点,不比讲什么破猫爪棉花糖有面子多了?”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他的声音。 他们是来旅游的,用的是本国语言交流,除了商言尘和贺徵,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但原本开开心心做巧克力的小朋友们还是被男人的语气吓到,和父母依偎在一起。 商言尘看向身旁的贺徵。 贺徵阴冷地盯着那个男人。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本就显得凶。现在,那股暴戾几乎要从眉眼间溢出来了。 他担忧地扯了扯贺徵的衣袖。 贺徵神色稍缓,说:“没事。” 商言尘还是抓着他的袖子:“你要是很难受,可以牵我的手。” 贺徵的手腕动了动,没有牵他的手。 小男孩离开的时候,最后留恋地望了一眼做猫爪棉花糖的小朋友们。 这只是一个很小的动作,男人却好像突然被点燃了,一巴掌拍在小男孩的后脑勺上:“还看什么?不快点走?” 小男孩明显被打懵了,在原地站了半天,才哇地一声哭出来。 他越是哭,男人嗓门越大:“你还哭起来了?很委屈是不是?我跟你说,你上学吃饭来这里旅游花的可都是老子的钱,老子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有本事耍脾气,你有本事滚出去,再也不花老子的钱啊?” 他的手掌高高扬起。 小男孩恐惧地瞪大双眼。 他甚至连本能的躲闪都没有,只是这么直挺挺地、僵硬地站着,看着巨大的巴掌向自己落下。 就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他知道,自己没有地方可以躲。躲藏,只会激怒野兽,使得痛苦的时间无限延长。 然而,这次的疼痛比往常来得晚很多。 他眨眨酸涩的眼睛,被泪水模糊的双眼,重新找到焦点。 他轻轻「啊」了一声,惊讶地发现,那样强大而不可战胜的父亲,正面容扭曲,低声下气地向人哀求:“你……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 “打孩子是吧?”贺徵按着男人的肩,把他的手臂向后掰折,动作轻松而干净利落。 关节发出恐怖的咔嚓声。 如此悦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9 18:52:16-2022-07-20 17:5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添望永远热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小男孩和其他孩子们都傻乎乎地看着贺徵和那个男人,随后,孩子群里爆发出一阵掌声和欢呼:“揍他!让他欺负人!” 男人满头大汗,脸色通红,脖子上的血管几乎要爆炸:“你谁啊?知不知道打人犯法……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大哥,我也没惹你啊。” 他痛苦地呻吟着,不停哀求:“大哥,大哥,这一定是误会。你先放开我,我们慢慢说。” 贺徵不为所动。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双腿也在打颤,眼神涣散。 贺徵终于收手。 男人一屁股坐到地上,颤颤巍巍地擦汗。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挣扎耗尽力气,他的手抖得厉害,抬了好几次,都没能擦到想擦的地方。 贺徵把纸巾扔到他身上,看他好像连抓住纸巾都很难,笑着蹲下,对他伸出手:“站不起来?要我扶你吗?” 手大而有力,血管相当明显,袖口微微挽起,能看到小手臂上,充满爆发力的肌肉。 男人好像看到了什么豺狼虎豹,一边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一边拼命摇头:“不不不需要。” 贺徵点点头,站起身,向商言尘走去。 商言尘已经把小男孩牵到一边,给他示范猫爪棉花糖的做法。 熟能生巧,他现在做一个连两分钟的时间都要不了。 他把猫爪棉花糖递给小男孩:“喏,给你。” 小男孩脸红扑扑的,眼角残留着泪痕。 他不安地搓着衣角,半天没有接。 商言尘直接把他的手拉过来,将串棉花糖的签子放进他手里,包拢他的手,让他把签子握紧:“用的都是这里提供的材料,你也看到我做的过程了,所以不用担心不安全,放心吃吧。” 小男孩用两只手攥紧签子,放在胸前,嗫嚅了一阵,问:“我真的可以吃吗?” “当然了。”商言尘莞尔,指指一旁的小朋友们,说,“和他们一起做一会棉花糖吧,你爸爸累了,需要休息一阵。” 他又换了语言,和另一边的小朋友们说了一遍。 小朋友们点头,一拥而上,热情地把小男孩围住。 虽然语言不完全通,但小孩子们肢体表达能力很强,有的时候比划两下,就知道彼此是什么意思。 小男孩最开始忸忸怩怩,不敢说话,也不敢上手,但是看周围的人做得热火朝天,也渐渐放开了,眉飞色舞地加入战局。 另一边,男人挥开想扶自己起来的女人,阴森森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们到底干什么的……” 贺徵说:“先想想你做了什么。” “那是我的孩子,我想怎么管怎么管,关你们什么事!”男人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指责旁边巧克力工厂的工作人员,“你们怎么管事的,有人打人都不管?” 工作人员安置好被推倒的女人,看看贺徵,再看看男人,彬彬有礼地说:“先生,巧克力工厂是给孩子们带来欢乐的地方,我们不希望任何孩子在这里遭受伤害。” “动手的是我,你对别人发什么火。”贺徵挽起两边的衣袖,取下手表,向男人走去,“有什么话和我说。” 手臂上的青筋和肌肉更加明显了,一看就知道打人很疼。 男人咽咽口水,视线游移。 “好吧,我刚刚是情绪激动了一点。”他语气弱了很多,“但你可以好好说嘛,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我没用力,”贺徵说,“我以为你打孩子的时候那么爽快,肯定是觉得这点力气,打在身上不疼不痒。” 他捏了一下男人的肩。 男人的脸立刻扭曲,他捂着肩膀连连求饶。 贺徵笑了,说:“疼的话去医院看看,医药费我包了,等会有人联系你。如果因为我的行为,你们旅行延误,我也会给予应当的经济赔偿。” “你以为你谁……”男人咬牙切齿。 他看到贺徵的手臂,又缩起脖子,开始狮子大开口:“五十万。” 贺徵扬眉。 “怎么,很多吗?”男人说,“我看到你的手表了,没一百万买不下来。” 贺徵瞅瞅自己刚取下来的手表,摇头。 “你想赖账?富二代还在意这点钱?你信不信我去网上曝光你。”男人情绪丰沛。 “那是他送的,拿多少钱都买不了,”贺徵上前一步,示意他往商言尘的方向看,“你不知道刚刚一直有人录像吗?” 男人愣住。 “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吼大叫、撒泼打滚、欺凌弱小的样子,都被录下来了。你猜,你去网上曝光,大家会信谁?我刚刚真的没用力,你连骨折都没有。你平常是不是除了老婆孩子谁都不敢打啊?身体这么虚。” 男人脸上青红交加。 贺徵拍拍男人的后脑勺,低声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进去。” 男人脸上肌肉抖动。 贺徵说:“但我没那个闲心。你记着,以后别打老婆孩子了。” 男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 然后嘀咕:“和你有什么关系啊,管这么宽。” “我不喜欢。”贺徵好像有顺风耳,连他小声的自言自语都能听见,“我最讨厌只会欺负弱小的人,尤其是打孩子的酒鬼。你这样的,我见一个收拾一个。” 他虽然在笑,但眼神凛冽,一点没有玩笑的意思。 男人唯唯诺诺地点头,保证自己之后再也不会对老婆孩子动粗。 贺徵回到商言尘身边时,小男孩已经和其他孩子打成一片了,害羞地捧着自己做的猫爪棉花糖给商言尘展示。 贺徵眯起眼,在商言尘夸赞小男孩的时候,突兀地插了句话:“解决完了,我们准备走吧。” 小男孩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再等几分钟吧。”商言尘摸摸小男孩的头,对他使了个眼色。 小男孩也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钻进人群里。 贺徵本来没兴趣再待下去,但既然商言尘要留,他就耐心地陪着。 孩子们好像不是在做猫爪棉花糖,而是在完成什么组合创意。 贺徵用眼神询问商言尘,商言尘只是说,等会就知道了。 贺徵心里隐隐约约能猜到什么,但他没有,或者说不想细想。 时间飞速流逝。过了十分钟,孩子们簇拥着那个小男孩向贺徵和商言尘走来。 小男孩的手背在后面,小心地托着什么。 在商言尘和其他小朋友的鼓励下,他慢吞吞地把手里的东西捧到贺徵面前,腼腆地说:“送……送给你。大英雄。” 那是一块巧克力,上面用坚果拼成了「YINGXIONG」几个字母。 “还有这些。”孩子们把一大袋子棉花糖拖到他面前。 棉花糖上用巧克力酱写着字,大概可以拼出「XIEXIE」「HERO」之类的词。 孩子们神采奕奕,七嘴八舌地说: “好强,还没看清动作就把人抓起来了。” “超酷,像超级英雄。” “我收回说你棉花糖做得难看的话,你的棉花糖做得超帅。” “到底怎么样才能变得这么厉害!嘿!哈!我怎么做不到。” 贺徵低头看着堆成山的棉花糖和巧克力,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睫毛微微颤动。 商言尘在他耳边低语:“收下吧,小孩子们的一番心意。他们觉得你把欺负小孩的坏蛋赶跑了,是大英雄。” 他顿了顿,声音里染上笑意:“我也觉得你是。” “你从以前开始,就是我的英雄。” 浅淡的笑容不知不觉地在贺徵脸上蔓延。他神态轻松,眉目柔和。 他淡淡道:“我不想做超级英雄。” 孩子们疑惑地歪头。 “超级英雄,要拯救世界,保护很多人,”他望向商言尘,“我保护一个人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0 17:58:02-2022-07-21 17:5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宁呐 7瓶;殊 3瓶;添望永远热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商言尘别过脸去,手背掩住下半张脸,低低地笑。 贺徵问:“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商言尘垂下手,一本正经地说,“快和小朋友们说谢谢吧,他们准备得很用心。” 小朋友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迷迷糊糊地感觉,贺徵好像不是特别喜欢他们的礼物,所以有些失望。 贺徵简单地向他们道谢,把那个小男孩单独拉到一边,给他留了个联系方式:“如果他继续打骂你和你妈妈,可以打这个电话。会有人帮你。” 那是贺徵出资建立的公益组织的电话,专门帮助解决家暴问题。 小男孩把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折叠好,塞进最隐蔽的口袋里,郑重地点头。 “但你不能总想着让别人帮你。”贺徵蹲下,和男孩视线平齐,按住他的肩,严肃地说,“世界上没有超级英雄,你只能靠自己。” 男孩怔怔地看着他。 他缩起肩膀,想从贺徵面前逃开。 贺徵按着他的肩,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我能帮你这一次,却不可能帮你每一次。外人越是帮你,他越是会恨你。唯一的解决办法是,你把自己变得比他更强大。” 他把小男孩的手握成拳头,向着空气挥了一下:“你现在是打不过他,但这不代表着,五年后、十年后、十五年后,你还是打不过他。你会越来越强大,而他会逐渐衰老。从现在开始做准备,总有一天你能战胜他。” “前提是,不要畏惧,不要因为一时的挫败而恐惧尝试。你要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 “永远不要放弃反抗。” 小男孩似懂非懂。 贺徵松开手,站起身,对商言尘说:“好了,我们走吧。” 商言尘「嗯」了一声,安安静静地跟上他。 一走出巧克力工厂,冷风就扑面而来。 又下雪了。 商言尘拦住贺徵,仔仔细细地检查他的围巾和帽子。 贺徵呵出一串白气:“都戴好了。我没你想得那么怕冷。” 商言尘仍旧把他的帽檐往下拉,围巾往上拢。 贺徵按住他的手,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不怕冷。” 商言尘凝视着他锐气十足的五官,牵动嘴角,微笑说:“嗯,你不怕。” 他下垂的眼角,天然地营造出一种悲天悯人的气质。 这使得他的微笑,也带着淡淡的悲伤。 “是你的演技下降了,还是这也算你的演技?”贺徵不冷不热地问。 “不知道,”商言尘手插进兜里,和他并排走着,“你知道,有些事重复多了,会有肌肉记忆。也许是我觉得,这个时候不能笑得太开心,也许是我的病快好了,真的觉得难过。” 他按着胸口,怅然若失地说:“总之,我不应该笑。” “贺振廷已经进医院了。”贺徵说,“就算这次死里逃生,就他那个酗酒程度,也活不了多久。” 他残忍又愉悦地笑道:“他要死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空飘落,仿佛正在应和他的话,构建某个人的坟茔。 雪花落在他的帽子、围巾、大衣和鼻尖上。而他不为所动,甚至还取下手套,伸手去接雪花。 苍白的雪花扑簌簌地落下,他的手也被冻得发青。 他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寒冷,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雪花的形状。 商言尘把他掌心的雪拍掉,又强行把他的手塞进自己兜里:“不许拿出来。” “我不觉得冷。”贺徵说。 但他没有拒绝商言尘的做法。 商言尘用自己的手捂着他的手。贺徵的手很冷,在某一个瞬间,他怀疑过,贺徵的血液是不是已经冻成了冰,无法流动。 他的体温也不高,没办法一下子融化坚冰。他只能尽力,将微弱的温度传递到贺徵身上。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吗?”他轻声问。 “记得。”贺徵面无表情地说,“你们一家人看完烟花回来,你穿着崭新的冬装,毛茸茸的,兜帽上还有小鹿角,非常可爱。我穿着睡衣站在大马路上,冻得像个智障。” “妈妈看到你吓了一跳,还以为你是和家人走散了。”商言尘回想着,笑了起来,“那个时候,我们想先带你回家,你嘴上特别不乐意,结果妈妈一牵你的手,你就乖乖跟着走了。” 贺徵僵硬地说:“是吗?我不记得了。” “是啊,而且一把你抱进车里,你就哭了。” 贺徵急躁地打断他:“我没哭。” 商言尘改口:“你就因为周围环境骤然变得温暖而泪失禁了。” 贺徵不情不愿地接受这个说法。 “幸亏你身体底子好,在外面待的时间也不太长,才没落下病根。”商言尘说,“可是,我还是总觉得你会怕冷。” 他理理自己的围巾:“我知道围巾和帽子没有那么重要,我只是想做好万全的准备。只要能起到1%的作用就够了。” “不说这些了,”商言尘转头,认真地说,“我想说的是,不是只能靠自己。” 贺徵瞳孔收缩。 他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声带却无法发出声音。 商言尘说:“我会永远陪着你。我没办法帮你解决全部问题,但我保证,只要你提出需要,我就会竭尽所能。” “我会和你一起承受伤痛,即使我无法帮助你,我也会承担你一半的痛苦。” 贺徵沉默着,残荷般的睫毛频繁颤动。 良久,他喉咙里挤出一声笑:“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啊。你这细胳膊细腿的,碰上贺振廷,一下就被打懵了。” “都可以,”商言尘相当好说话,“我和你在一起就行。” “不用你做什么。”贺徵握住他的手,“那些人,我会自己收拾。” “好。” 两个人的手揣在一个兜里,摇摇晃晃地在雪中前行。 商言尘第一次遇见贺徵,就是在一个下雪天。 那个时候,他们也和那个小男孩差不多大,贺徵因为跟贺振廷顶嘴,被赶出家门,在雪里罚站。 贺振廷的意思是,让他反省反省自己,怎么能不听父亲的话。 挨不住了就早点低头道歉,贺振廷不至于不让他进屋。 偏偏贺徵性格倔,不仅不道歉,还准备离家出走。 幸亏走到一半就被住在附近的商言尘一家捡回去了。 商言尘和贺徵不算真正的青梅竹马,虽然认识得很早,但商言尘为了治病,辗转了不少地方,到了初中,他们才再次相遇。 贺徵从来没有主动说过,那些年他在家里经历了什么,商言尘只知道,再次见到贺徵的时候,他已经很会打架了,拽拽的,总是冷着个脸,很孤僻。 从贺徵身上偶尔出现的伤痕,以及只言片语,商言尘可以拼出他的过往。 贺振廷强势、霸道、唯我独尊,控制欲旺盛,不允许孩子有任何违抗自己命令的行为。如果孩子有一点不合心意,就会施加惩罚,包括使用暴力。 尤其是喝酒之后。 贺徵就是不愿意服从他。 两个人的关系因此很糟糕。 可能,比那个小男孩和父亲的关系,还要再差一点。 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贺徵,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力的孩童。 大衣的衣兜,对于两只手来说,还是挤了一点。 贺徵的手很快就在狭小的空间里恢复常温,甚至,温度比正常情况要更高一些。 好像有一条冒着热气的细线,在两个人的指间盘绕,把他们绑在一起。 商言尘抽出手,指指不远处的餐厅:“吃午饭吧。” —— 余开霁家的小助理看着商言尘和贺徵拿着大包小包的巧克力和棉花糖走进酒店,急得团团转。 “他们的关系好像越来越亲密了,刚到酒店的时候他们不是这样。” 余开霁挑挑眉,懒散地说:“这么急?要不你替我上?” “我这不是为你着急吗?现在不搞定贺徵,回国后机会就越来越少了。你爸——哦不,那个姓余的,不是又打电话催你给钱吗?我真怕他找到这里来。” “让他找,”余开霁哼着歌,“来得正是时候。” “好戏,才刚要开始。” ——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太差,接连几天,都不适合滑雪。 下雪也可以滑雪,但总归不安全。 商言尘和贺徵商量着,要不然今年就不滑雪了,下次再滑。 反正他们是来度假的,不是专门来滑雪的。 商言尘蹲在离酒店不远的雪地里,和附近的住户友好交流养狗经验。 狗是几只憨厚的伯恩山犬,黑、棕、白三色的长毛,耳朵耷拉着,经常傻乎乎地咧着嘴,一看就脾气很好。 还记得刚到这家酒店的那天,他在雪地里拍到了一串狗爪印,想来就是这几只狗的。 贺徵临时接了个电话,所以现在只有他一个人逗狗。 伯恩山相当亲人,即使是面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也会乐呵呵地坐下,任其摸头。 一只年纪比较大的伯恩山站在商言尘面前,昂首挺胸地让他抚摸,其他几只比较年轻的,在一旁互相打闹。 狗主人一看商言尘撸狗的手法,就知道他是内行,问他:“你应该也养狗吧?” “是啊,养了八年了。”商言尘把霜降的照片翻出来给狗主人看,“是捡回来的。” “真可爱。”狗主人捧着手机,隔着屏幕对霜降来了几个飞吻,“你一定很爱它。” “应该是吧。”商言尘说。 狗主人好奇地问:“应该?” 商言尘瞥了一眼贺徵的背影,揪揪伯恩山的耳朵,用很快的语速说:“我一开始,对狗没有什么感觉。不喜欢,也不讨厌,如果看到流浪狗,我应该只会联系流浪动物收容所。” “但是,”他低声说,“他好像喜欢这条狗,只是他因为家里的情况,不能收养。当时,我想和他做朋友,所以收养了这只狗。” “那现在呢?”狗主人问。 “现在它已经是我们全家的团宠了,他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狗。”商言尘笑着说,“我应该也喜欢上狗了吧。” 狗主人却竖起食指,摇了摇:“我是问,你和他,成为朋友了吗?” 商言尘愣了一下才回答:“是的。” 狗主人意味深长地问:“还只是朋友吗?” “现在是。” 狗主人对他挤挤眼睛:“那你可要再努力一点了,青春不等人。” 商言尘无奈笑笑:“会的。” 应该,快了。按照计划,他要在雪山旅行结束的时候,钓到贺徵。 没有几天了。 从今天开始,他要偷偷做一些大事情。 身后传来脚步声,贺徵在他身旁蹲下,顺手抚摸起伯恩山的毛:“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在聊狗。”商言尘无视狗主人的挤眉弄眼,突发奇想,“你说,像它们一样在雪地里打滚,是不是很舒服。” 贺徵:“……” 他缓缓说:“它是出生在雪山的狗,狗毛防寒效果很好。人类没有这层保护,穿的衣服被雪打湿,又沉又冷。” 他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反而很有趣。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随便说说。”商言尘忍着笑,“就算要试,也是我自己试。我怎么可能叫你去雪里打滚。” 贺徵僵着脖子,说:“你也别去,太冷了。” “可是它们看起来很高兴。”商言尘看着在雪地里追逐打闹的伯恩山们,“看它们的尾巴。” 大狗们似乎能听懂他的话,尾巴摇得更欢了。 贺徵按照习惯,招呼它们靠近。 大狗们双眼放光,争先恐后地向他跑去。 噗通。 贺徵被扑倒了。 商言尘站在一边,看着贺徵被一群热情的大狗扑倒在地,衣衫不整而严厉地命令狗们从他身上下去。 他咬着下唇,很努力才做到不笑出声:“看来它们很希望你和它们一起打滚。你就、答应它们吧。” 贺徵一边和狗主人齐心协力把大狗们安抚好,一边抽空瞪他。 “你给我一起下来。”在身上拱来拱去的大狗终于被主人牵到一边,贺徵单手撑地,支起上半身,另一只手,冷不丁地拽住商言尘的手腕。 商言尘失去平衡,趔趄一步,向前跪去。 他摔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觉得膝盖和撑着地面的掌心有点疼。 身体下方软而温暖,他很清楚有什么东西,温柔有力地承接住自己。 商言尘眨眨眼,双眼重新聚焦。 他正跪坐在贺徵腿上,身体前倾,双手撑着贺徵身体两侧。 贺徵那张英挺的脸近在眼前,眼眸深邃,薄唇轻抿,具有攻击性的烟草乌木的气味,混合着雪的清冽,向着他的鼻腔侵入。 心跳,稍微加速。 他看到贺徵的瞳孔在放大,太阳似乎就藏在他眼睛里,明亮、灼热、气势逼人,任何被他注视的事物,都会在炽烈的热情中融化。 “没事吧?”贺徵扶住他的肩膀,慢慢推着他坐直身体,哑声问。 “没……”商言尘摇摇头,手掌撑地,想站起来。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推了他一下,商言尘一时反应不过来,直接滑到贺徵怀里。 作者有话说: 据说,人在看喜欢的人的时候,瞳孔会放大。 下章就入v啦,当天掉落三章更新,v后抽80个订阅率100%的小可爱发红包,下周三开奖。 —— 预收《不心动游戏》戳专栏O_o; 文案: 为了一瓶绝版香水,调香师宁森决定参加综艺《不心动游戏》。 《不心动游戏》邀请嘉宾前往心动别墅,共同生活一个月,期间嘉宾们要完成各项令人脸红心跳的任务。 而他们的终极任务是——不对任何人心动。 无论经历多么甜蜜、温馨、惊喜的瞬间,都不可以心动。 哪怕心动,也要深埋心底。 最终胜利者,可以共同瓜分奖励。 宁森冷淡、傲慢、不解风情。 人人都以为他赢定了。 却在节目的最后一期,看到他和另一位嘉宾手牵着手,大大方方地宣告恋爱,成为节目中唯一一对真情侣。 —— 自从经历过高中的那场恶作剧,宁森就醒悟了,人类,不需要爱情。 他也是这样践行的。 高中毕业,学弟向他告白,他:“好好学习,禁止早恋。” 国际奢牌的大公子邀请他当首席调香师,他:“对不起,我们设计理念不合。” 知名珠宝设计师请他为自己定制香水,他:“抱歉,我没办法为活人定制香水。您愿意的话,我可以为您心爱的珠宝调香。” 直到这次在《不心动游戏》里遇见慕萧。 慕萧温文儒雅,进退有度,好像知晓他的所有喜好与厌恶,连身上的气味也令他如此愉悦。 宁森和他待在一起很舒服,甚至久违地有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可是,这里是《不心动游戏》。 想要胜利,他就不能心动,慕萧也是。 综艺的最后一个任务,选定的嘉宾将被关进潮湿冰冷的密室,度过一整个漆黑的夜晚。 “如果有人愿意和你一起进去,密室可以升级为普通房间,”主持人略带恶趣味地说,“但是,他会失去分享最终奖励的资格。你要请求帮助吗?” 被选中的慕萧摇摇头,坦然地走向密室。 大门缓缓关闭,在金属门即将合拢的瞬间,宁森冲到门口:“我和他一起。” 他在一片唏嘘中,挤进那个黑暗的牢笼。 —— 宁森和慕萧在密室内找到一道暗门,一推开,就看到充满粉红泡泡的房间。 粉红色的大床上放着一张纸条。 【恭喜两位嘉宾成功来到心动小屋,这是勇敢追爱的小可爱才能得到的奖励哦。】 宁森:…… 慕萧:…… 宁森:“我就知道这个节目组有病。” —— 在一起后,慕萧说:“一直以来,我有几个秘密没告诉你。” “其实你毕业那天告白的学弟是我。” “邀请你当首席调香师的是我。” “请你定制香水的珠宝设计师是我。” “执意要你来参加这个综艺的……也是我。” 从十年前开始暗恋你的,依旧是我。 慕萧说:“我曾无数次地在你的生命里出现,只要你看我一眼,我就会为你赴汤蹈火。但之前的每一次你都对我置若罔顾。终于这一次,在不允许相恋的场合,我们相爱了。” 慕萧x宁森,年下,温柔病娇攻x高岭之花受。 感谢在2022-07-21 17:54:39-2022-07-22 15:2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丑向日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初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商言尘条件反射地闭上眼, 抱住贺徵, 手臂有意地垫在他背后,想减轻身体和雪地撞击的冲击力。 与此同时,贺徵也单手接住他,单边手肘撑着地面, 堪堪止住两个人摔倒的趋势。 冷风张牙舞爪地从耳边路过, 商言尘抱着贺徵,脸埋在柔软的粉红色围巾里, 绵长地呼吸含着乌木沉香的温暖空气。 他能够听到激烈有力的心跳,充盈在耳中, 几乎把风的声音完全盖住。 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贺徵的。 狗主人夸张地惊呼:“哦, 天哪, 丹尼尔,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马上找人来帮忙。” 她扯着大狗们走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我们可能要一些时间, 你们加油, 坚持一会。” 听她的语气, 好像不仅不慌乱,反而还带着丝兴奋。 商言尘瞬间猜透她的意思。 她故意叫狗轻轻推了他一下,好让他摔到贺徵身上, 然后再借故离开,给他们留下独处时间。 好心是好心,就是让人哭笑不得。 雪地里静悄悄的, 伯恩山们的离去带走雪地里的最后一丝喧嚣。 无生命的风循环着往日的路径, 世界静谧得仿佛一幅画作, 任何声响和动作都会打破现有的宁静。 商言尘听着清晰的心跳回荡在脑海。 心跳声中,一只宽大的手掌贴在他背后,沿着背部的那条凹陷,缓慢摩挲。 他不由得塌腰挺胸,揪紧围巾下摆,脸向围巾更深处埋去,发出含混不清的音节:“嗯?” “站得起来吗?”贺徵嗓音低哑。 “应该可以。”商言尘说,“稍等一下。” 他在围巾间拱了拱。原本严严实实系在颈上的围巾被拱得松散开来,他的额头直接抵到细腻温热的皮肤上。 原本在背上流连的手顿了一下,随后,覆到他脑后,轻轻向下压。 他被迫和贺徵的颈部贴得更紧,狭小的空间几乎剥夺了人正常呼吸的能力。他深长地吸了一口气,握着贺徵的肩膀,慢慢抬头。 随着动作,他的额头、鼻尖、嘴唇接连擦过贺徵颈侧的皮肤,留下一个个不经意的亲吻。 贺徵抬起下巴,脖颈肌肉绷紧,长长地呼出一片白气。 “没想到伯恩山的力气这么大。”商言尘直起身,端端正正地跪坐在贺徵腿上,“真的被它推到了。” “快一百斤的狗,力气能不大么。”贺徵由手肘撑地转成手掌撑地,支起上半身。 商言尘自觉往后挪,脚掌踩地,准备站起来。 忽然,他凝神说:“等一下,你先别起来。” 贺徵停顿:“怎么了?” 商言尘神情严肃,不像在开玩笑:“你先躺回去。” 贺徵迟疑片刻,还是按照他的说法躺了回去。 不过还是用手肘撑着身体,没有完全躺进雪里。 他半躺在皑皑白雪中,仰头看着商言尘,五官同隆冬的风一样,英俊而锐利。 商言尘双膝跪在他身体两侧,上半身向前趴伏,手肘撑着地,慢慢向前挪。 他的动作慢而轻,眼神专注,像是怕惊扰猎物的顶级捕食者。 那张清俊的脸在贺徵眼中一点点放大。额前的碎发因为刚刚在他颈旁蹭过,稍显凌乱,乌黑莹亮的双眸漾着水光,漂亮得像精心打磨的黑色水晶。 他看到了刚刚抵在他颈侧,呼出潮湿气息的鼻,和摩擦过下颌,勾起轻微痒意的干燥的唇。 商言尘在两个人的脸相距不到五厘米的时候停下,视线游移,从他的眉心,滑到鼻梁,在紧抿的薄唇上短暂停留,再挑剔地打量着凸起的喉结。 贺徵的喉结在他的注视下滚动。 商言尘笑了,把他的围巾理了一下,手指插进他发间,指腹按揉着头皮,把头发弄得更蓬松。 贺徵脖颈后仰,喉结运动得越发频繁。 “你干什么?”他嗓音喑哑。 商言尘没有说话,翘着嘴角,指尖拂过眉头、眼角、山根,最后虚虚点在唇上:“马上就好,先别说话。” 贺徵侧头,微凉的指尖便落到下颌。 商言尘顺势托住他的下颌,把他的脸往某个方向转:“这样。” 松手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地在下巴挠过。 “不要动,保持姿势。” 他身体下压,两个人间的距离进一步缩紧,呼吸与呼吸纠缠不清,似乎分不清彼此。 “不要眨眼。”他说,“看着我。” 贺徵的目光,牢牢锁在他殷红的唇上。 「咔嚓」。 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他本能地闭上眼。 身体一轻,因为失去遮挡,冷风迎面吹来。 耳边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和克制的笑声。 他睁开眼,看到商言尘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按着,看起来心情很好。 一个不详的猜测在脑海浮现,他气势汹汹地向商言尘走去。 还没走到商言尘身边,他就看到,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他刚刚半躺在雪地里的照片。 衣服头发乱七八糟,身上还有狗毛和雪,看起来异常狼狈。 “你偷拍我?”他怒气冲冲地问。 “我没有。”商言尘刷地一下把手机藏到背后,看到他煞气逼人的表情,又软软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那个样子很少见,很——想纪念一下。” “有什么好纪念的?”贺徵伸手去抢他的手机。 商言尘一边躲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因为你平常都很强势,无论什么情况都不会惊慌,好像没有谁能打赢你。你刚刚看起来有一点……弱势。我不是说你被打败了,我是说,你看起来暂时处于下风,眼神却又倔又狠,有种又脆弱又傲慢的感觉……” 论身手他肯定比不过贺徵,没几下,他就扛不住了,两个人一起摔到雪地里。 商言尘躺在雪地里,推着贺徵的肩,不让他抢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手机。贺徵跪在他身体上方,把他的腰抬高,手挤进他脊背和雪地间的空隙。 商言尘试着用膝盖去顶他的腹部,却只是徒劳无功,很快就被他摁住。 手也渐渐使不上力。最终,贺徵以绝对优势抢到了手机。 他直起身,用商言尘的手指解开锁屏,翻动着相册和微信。 “你没有发给别人吧?” “没有。” “那你刚刚敲键盘是在……”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商言尘躺在雪地里,正用手肘撑着地面,勉力坐起身。 他轻轻咳嗽着,肩头、发顶都是雪,雪花扑簌簌地抖落,在他因为剧烈的争抢而泛着潮红的脸颊上,融化成水珠。 可能是咳嗽得太用力,他的眼睛也蒙上一层细雾,清澈的小水珠挂在长长翘翘的睫毛上,摇摇欲坠。 如果轻轻在他脸颊上捏一下,这些小水珠是不是会滴落下来,濡湿柔嫩的双颊,和那只恶劣的手。 如果不停止动作,他可能会红着眼睛,用温柔且缺乏威慑性的语气请求那只手离开。假如那只手还不离开,原本还算镇定的尾音会颤抖起来,这份请求会变成央求,再然后…… 贺徵是这么想的,也确实这样尝试了。他把手机还给商言尘,掸落他肩头和发丝上的雪,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托起他的脸,粗糙而冰冷的皮革在细腻的皮肤上轻柔地抚摸。 “你把它设成锁屏干什么?”拇指加大力度,在眼睛下方打转、按揉。 “没干什么,顺手就设了。”商言尘昂起头,眯着眼,“我就自己看看,你不介意吧?” “不许发给其他人看。” “放心,肯定不会。” “有意的无意的都不行,我被狗扑倒这件事也不许说出去。” 商言尘忍俊不禁:“好。” 他对贺徵伸出手:“拉我一把。” 贺徵审视着他。 现在商言尘半躺在雪地里,他半跪在商言尘上方,两个人的处境,发生了微妙的反转。 他的手还放在商言尘脸上,按照两个人现在的距离,他很容易就能握住商言尘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捏着尖尖的下巴,转动商言尘的脸,细致地打量他脸上的每个细节。 商言尘笑容晃眼:“不想帮我吗?” 他直接勾住贺徵的脖颈,借力坐直身体,贺徵的手,自然地从他脸上滑落。 他趴在贺徵肩头,小声说:“你刚刚是不是在想,怎么报复我,给我也拍一张照?其实没这么麻烦,你想拍什么,直接跟我说就行了。” 他笑得呼吸都在抖:“我还可以让你选地点、选衣服、选妆容,以及姿势和表情,你喜欢的话,我拍的时候还可以和你互动。想要什么样的?刚刚那样可以吗?” 他的手臂攀上贺徵的背,呵气:“要我,躺下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2 15:25:15-2022-07-23 17:0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9681210 5瓶;向往自由、添望永远热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贺徵结实有力的小臂箍住商言尘的腰, 头埋在他颈侧, 嗅闻他身上清冽的香气。 随后,贺徵放开手:“不用。” 他解开商言尘缠在自己身上的手,站起身,把商言尘也拉了起来, 拍拍两人身上的雪:“这么冷的天, 还在雪里,拍什么照, 身上都湿了。快点回去换衣服。” “哦。”商言尘乖乖跟在他后面。 是哦,如果衣服打湿了, 风一吹,就更冷了。 往酒店方向走了没几步, 他们就看见之前遛伯恩山的狗主人, 牵着她那群毛茸茸的大狗,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看风景。 大狗们坐在她脚边,温厚听话,没有她的指令, 一步不移。 狗主人看见他们, 暧昧地朝商言尘眨眨眼。 商言尘含笑点头。 狗主人嘴角咧得更高了。她像才想起自己应该去做什么, 歉意地对贺徵说:“我确实是准备去找人帮忙,可是我腿上的老毛病犯了,只能先坐一会休息。你们没事吧?” “没事。”贺徵冷淡地说。 “那就好。你向它们打招呼的动作, 和我们平常招呼它们过来的动作很相似,一般来说,我们做那个动作, 是告诉它们可以扑到我们怀里, 所以它们以为你也想和他们那样玩。真是很抱歉。”她在胸口画着十字, 然后从一群长得差不多的伯恩山中,牵出一只,“还有丹尼尔,你怎么能随便推别人,道歉。” 这是只年纪比较轻的伯恩山犬,大概还在尴尬期,身材刚开始抽条,毛也有点乱,坐在地上,对着商言尘咧嘴吐舌头。 它的眼神很灵,有着未成年小狗特有的活泼和灵动。主人叫它道歉,它就用白色的大毛爪爪划拉商言尘的腿,湿润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商言尘摸摸它的头,它立刻激动地站起来,前爪搭在他肚子上,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它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其实不算是一只小狗狗,还在讨要抱抱。 “你小心,别让它把你扑倒了。”贺徵伸手。 商言尘摆摆手,蹲下,抱住大狗,让伯恩山可以把爪爪搭在他肩上。 “谢谢你。”他压低声音,“好狗狗。” 伯恩山歪歪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它尾巴摇得更欢了,昂首挺胸,似乎是听懂了夸奖。 商言尘优哉游哉地挠着大狗狗的头顶,狗狗也舒服得不停哈气。他一停手,伯恩山犬就耷拉下嘴角,棕色豆豆眉愁苦地皱着,脑袋往他手里拱,好像在控诉他为什么不摸自己了。 旁边其他的狗也凑过来,把下巴放到他手臂上,湿漉漉地看着他。 商言尘不想厚此薄彼,用空着的那只手挠挠这只狗的下巴颏,可是更多的狗涌上前,在他身边拱来拱去,他两只手根本摸不过来。 “你不一起吗?”他抬头看贺徵。 贺徵也蹲下来,随手摸上一只憨态可掬的大狗:“摸不过来了?” 他摸那只狗的时候,商言尘恰好也把手伸过去,想照顾这只狗的情绪。 两个人的手猝不及防地碰到一起,又同时弹开。 商言尘主动谦让:“你来。” 贺徵重新把手放到狗脑袋上:“那这只狗就暂时归我了。”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那只狗抬起头,嗅嗅他掌心的味道,用爪子把他的手固定在自己头顶。 然后抬起另一只爪子,把商言尘的手也按到自己头顶。 戴着羊毛手套的手,和戴着皮革手套的手,叠放在一起,哪边想先离开,伯恩山犬就会用大爪子不停扒拉,发出嘤嘤的叫声。 他们只能暂时把手放在一起,任由厚厚密密的狗毛在掌心蹭来蹭去。 两个人都沉默了。 狗主人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珍妮,你也太厉害了……哈哈哈……” 听到主人的夸奖,伯恩山哈着热气,尾巴飞速转动。 哦天哪有两个人类一起摸我,我真是太幸福了。主人也在夸我,主人也喜欢我!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小狗。 它骄傲的面容如实表达出这样的情感。 贺徵悄无声息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放在商言尘的手上。 手掌的温度,似乎要透过冰冷的皮革,传递到羊毛手套内部。 商言尘笑出声来,手顺着伯恩山柔顺的毛发而下:“那就先一起摸它吧。” 贺徵应了一声,默契地抚摸伯恩山犬另一边的长毛。 “那个……我问一下……”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声打断悠闲的撸狗生活。 几人几狗一起看去,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顶着满头的雪,用蹩脚的英文问:“你们知道B酒店怎么走吗?” B酒店,正好是商言尘和贺徵住的那家。 他的头发本来就有一点白,现在雪沾在他头上,便显得他白发苍苍。 因为没有人立刻回答他,所以他又问了一遍,这次是他应该看出来,贺徵和商言尘和他是同一个国家的人,所以用他们的母语,专门对着看起来比较温和的商言尘问:“小伙子,B酒店怎么走?” 商言尘脸色煞白,匆忙把头低到胸口。 他无意识地抱紧身边的大狗,而伯恩山好像也能感觉到他的颤抖,紧紧和他依偎在一起。 “诶,我问你话呢。不知道好歹回一声啊。”中年男人不满。 商言尘双眼失焦,嘴唇颤动,用很奇怪的语调,机械地问:“为什么要问我呢?” “啊?” “为什么,要向小孩子问路呢?为什么要让小孩子给你带路呢?虽然下雪天,年纪大的人不好走路,但是、但是可以找警察啊,还有其他强壮的人……”他仿佛变成程序错误的机器,不受控制地输出连自己也不明白含义的语句。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贺徵揽住商言尘的肩,冷淡地指了个方向。 中年男人说了声「谢谢」,嘟囔着走了。 “没事,尘尘。”贺徵用力搂住他的肩,“他已经走了,没有坏人。我在这里,没有人能把你拐走。” “嗯。”商言尘频频点头。 但他还是在发抖,根本说不出连续的语句。 本来想再撸一会狗,但他恍恍惚惚的,实在不在状态,连狗狗们都能看出他的惊慌,贺徵只能先和狗主人告别。 他把商言尘扶到另一边的长椅坐下,张开手臂,用力地拥抱他。 商言尘身体僵硬,就像一块坚冰,根本给不出任何反应。 但他仍旧热烈地,甚至可以说有些疯狂地去拥抱这块冰,固执地想用自己的体温,把这块冰快速融化。 “尘尘,”他的嗓音低沉坚定,“不要害怕,握住我的手,我会保护你。你知道很少有人能打过我,对吧?所以放心,没有人能把你拐走,也没有谁能伤害到你。” “谁想动你,我肯定先把他骨头打折了,扔去喂野狗。” 商言尘一动不动,眼神黯淡。 贺徵毫不气馁,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类似的话,每次都同样的坚毅肯定,给人十足的信赖感,好像只要是他说的话,就一定会成真。 他的嗓子慢慢变哑,语速也变慢,只有手臂,还是那样牢牢地抱着怀中木然的人。 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商言尘的眼神,从涣散,逐渐聚焦。 他出了口气,肌肉放松,软软地靠在贺徵怀里:“我没事了。” 他出了很多冷汗,发丝一绺一绺地沾在额前,好在一双漆黑的眼睛,重新焕发了光彩。 他像只小猫一样倚在贺徵肩上,仰头看着他冷肃的面容,抬手揉揉紧皱的眉头:“别皱眉了,都过去了。” 贺徵的眉头跟着他的动作舒展,然后重新皱起来。 贺徵严肃地问:“有哪里不舒服吗?胸闷、头疼,或者想喝水之类的?” “都还好,就是腰有点疼。你刚刚是不是抱得太用力了。”商言尘牵引着他把手移到腰窝的位置,稍稍用力按揉。 对于这只大手来说,腰未免太细了一点,即使隔着几层衣服,都能让人想象出,这截柔韧的腰,被一双大手握住的样子。 贺徵眼底沉下一片暗色,原本的担忧,完全被另一种幽暗的情感所取代。 商言尘没有再多做什么,他安安稳稳地缩在贺徵怀里,疲倦地说:“谢谢你。” “不过衣服都被打湿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洗澡吧。” —— 酒店并不远,两个人很快就赶了回去。 最开始贺徵还怀疑会不会再次碰到那个中年男人,但似乎对方找路的能力还挺强的,一路上他们都没见到类似问路的人。 商言尘也是肉眼可见的轻松。 刚进酒店大堂,却有个熟悉的人迎面走来。 贺徵马上牵住商言尘的手。 余开霁看到他这么紧张,调笑说:“贺总,我又不是豺狼虎豹,你还怕我把他吃了啊。” 贺徵冷漠,根本没回他的话。 商言尘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余开霁。 这几天,余开霁还是会时不时在他们面前乱晃,但因为贺徵很烦看到他,所以一般说来,余开霁刚一靠近,贺徵就把他拉走了。 他们这段时间没什么接触,但他仍旧看出,余开霁和之前不一样。 他今天的妆化得很浓,即使是这样,仍旧能看出他红肿的眼皮和眼睛里的血丝。 他很憔悴。 “也不至于一句话都不说吧。”余开霁懒洋洋地说。 贺徵目不斜视,拉着商言尘往电梯间走。 “等等。”余开霁在他们身后开口,声音和以往不同,没有那种狐狸般的狡猾,反而有些自嘲。 贺徵在电梯门前停下,面无表情地按下电梯按钮。 “我放弃了。”余开霁说,“我不会再故意在你们面前出现,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代言人的事我也不会纠缠。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人吧。” 电梯门开,贺徵和商言尘走进电梯。 “我很抱歉。” 门缓缓闭合,把余开霁的声音隔在外面。 商言尘望向贺徵的侧脸,问:“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谁知道。”贺徵不屑地说。 他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很快又拉平,若无其事地看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楼层数字。 商言尘觉得很蹊跷。 他不知道余开霁为什么突然说要放弃。 虽然贺徵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但之前贺徵冷脸的时候,他还是笑嘻嘻地调侃啊。 他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可是——假如余开霁是真的觉得没机会,不想浪费时间了呢? 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一种浅浅的喜悦在心底弥漫。 余开霁不再出现,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吗? 不管了。无论余开霁说什么,晚上他都要进行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 余开霁看着电梯门合上,勾起唇角,把全句说完。 “我很抱歉,马上要给你们添一个大麻烦了。” —— 商言尘和贺徵先后洗完澡,换上舒适的睡衣。 商言尘在贺徵之前洗完,所以当贺徵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正在倒酒的商言尘。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浓郁甘醇的酒香,光是闻闻,就令人有了几分醉意。 酒是之前,他们买纪念品那天,贺徵挑的。是绝对的好酒。 商言尘端着酒杯,笑吟吟地递给贺徵一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洗完澡,身上的热气还没退,他眼角染着红晕,嘴唇水润饱满,整个人仿佛一只成熟的浆果,散发着甘甜的气息。 贺徵忽然有了一种,要在那双水红色的唇上,咬一口的冲动。 第29章 “怎么想到开酒了?”他移开视线, 摇晃着酒杯。 酒香随着这个动作逸散得更加迅速, 被尘封的馥郁香气,在与杯壁碰撞的过程中,被猛烈地激发开来。 “因为今天遇到了很可爱的大狗,所以, 想庆祝一下。”商言尘和他碰杯, “我叫了餐,晚饭就在这里吃吧。今天有点累, 不想出去了。” “好。”贺徵意味不明地说,“确实需要庆祝一下。” 两个人心照不宣, 都知道,或许有比遇到一群大狗更值得庆贺的事。 商言尘主动提议:“反正没有事干, 晚上看个电影吧。” “嗯。”贺徵没有异议。 “怎么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商言尘弯起眼睛,浅啜一口酒,“不怕我给你挖坑啊……咳咳。” 他把酒杯放到一边,弓着腰, 咳嗽起来。 “怎么了?”贺徵马上也放下酒杯, 扶住他, 眉头紧锁。 “没事,喝得太急,被辣到了。”商言尘咳嗽完, 捂着喉咙口,直起身,对他宽慰地笑了笑。 他的嘴唇本来就很好看, 唇型优美, 红而不艳, 像是可口的浆果。现在经过红酒的滋润,显得更加饱满柔软。 嘴角的酒渍仿佛浆果的汁液,暗示着浆果已经熟透,轻轻一咬,清甜的汁水就会溅出来,溢满口腔。 贺徵眸色暗沉,灼烈的视线,细致描摹着唇线。 他抿了一口酒:“没事就好。” 商言尘拿纸巾在嘴唇上按了按,吸走残留的酒液,说:“还是不能小看红酒,闻起来甜,入口还是这么辣。” 他向贺徵招招手,把手机上搜索到的电影简介给他看:“我想看这部电影。” 贺徵随便扫了一眼,知道是个又悬疑又伦理又爱情的大杂烩,刚要点头,看到导演名字,眉毛又蹙起来:“不行。” “为什么?” “我不想看他拍的电影。” “你是说巫灵?”商言尘无奈笑笑,“巫导的电影风格是比较有个人特色,不过,这部作品在国际影坛上的地位很高。或许我们可以试着了解一下,它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引起那么多评审的共鸣?” “跟作品评价无关,我主要是不想看他拍的电影。”贺徵说。 “是因为他以前拍的电影给你不好的体验,还是他这个人?” “这个人。”贺徵斩钉截铁地说。 商言尘的脑海里,很不合时宜地响起一句话。 那一天,余开霁来还围巾的时候,对着他说: “我还以为他起码会喜欢巫灵这种。” 难道贺徵真的和巫灵有什么交集? 商言尘回忆着他和贺徵的过去。 首先上初中和高中的时候肯定没有,他们每天就是学校家里两点一线。那个时候巫灵甚至还没有出名,学生间也不会讨论到他。 再然后是大学,他和贺徵步调不再完全一致,开始接触自己的事业。 在他的记忆里,他们和巫灵完全没有实质上的接触,顶多就是要看电影的时候,提起这个风格独特的新锐导演。 他们没有一起看过巫灵的电影。商言尘在入圈后,也没有和巫灵合作过。 难道是贺徵在某场酒会上遇见了巫灵,和他有什么短暂的接触? 商言尘垂下眼睑,嗅了嗅酒香。 这个感觉让他觉得很不好。他以为他和贺徵足够亲密,不应该出现一个,在贺徵的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他完全不知道的人。 “这个人私生活败坏。”贺徵义正辞严地说,“我不想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商言尘怔了一下,饮了一小口酒,用这个动作,掩饰自己嘴角的弧度。 “我不喜欢朝秦暮楚的人。”贺徵说,“无论是多好的电影,我一想到,创造它的是这样的人,就会不舒服。” 他嘲讽地说:“当然,他拍的电影,估计和他是一路货色。” 无论是作品还是人品,巫灵都是个很有争议的人。据说他换男友换得很快,还只喜欢比他年纪小的,伤害了不少痴情人的心。但他又确确实实很优秀,听被他甩过的人说,他简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恋人,体贴、温柔、浪漫又大方。 贺振廷有不少情人,也给贺徵留下了好几个兄弟姐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朝秦暮楚的人。 贺徵不喜欢巫灵,很正常。 “那我再挑挑其他的电影吧。”商言尘缩到床上,抱起手机,继续选片子。 他聚精会神,挑得很认真,指尖不停地在手机屏幕上划动。 一只修长的手盖住手机屏幕。 “算了,就看这个吧。”贺徵说,“你喜欢的话,就看。” 商言尘试探地问:“你看了不会不舒服吗?” 贺徵含糊地回答:“我可以假装不知道它是谁拍的。反正他自己不会出镜。” “那真的就看这个了?”商言尘再次确认,“这个内容真的可以吗?” “嗯。” 商言尘愉快地准备起投影放映。 吃完酒店送的晚餐,两个人正式准备看电影。 商言尘抱着枕头,坐在贺徵床上。 贺徵坐在床的另一侧,靠近边缘的位置。 商言尘问:“你那里视野好吗?需要往中间来一点吗?” 贺徵目视前方:“不用。” 商言尘说:“也是,看这部电影,好像不适合坐得太近。” 贺徵侧头,询问地看他。他只是摆摆手,有些狡猾地问:“你不是看了电影简介吗?” 贺徵其实并没有仔细看电影简介,他只是知道,这是商言尘选定的电影,他不想商言尘失望。 商言尘对他做了个手势,关上大部分灯,只留下床头幽暗的小夜灯,说:“开始了。” 在电影例行的片头结束后,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房间,皱巴巴的床单,打翻的花瓶,艳丽颓靡的花,以及能够令人的理智瞬间绷紧的压抑的低吟。 贺徵倏地转头看向商言尘。 商言尘也看着他。 贺徵的眼神带着浓浓的质疑:“你没放错?” “没有。”商言尘叹了口气,说,“我就知道,你没看简介。” 贺徵后知后觉地重新搜索这部电影的介绍。 这部电影讲的是,一个童年凄苦的人,从少年时期开始,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飞黄腾达,而向恶魔许愿的故事。 他从小受尽欺凌和白眼,也没有亲密的朋友和亲人。 他一无所有,所以他想拥有一切。 他选择用自己献祭。 和其他的人不一样,他选择用身体勾引恶魔。 无论如何,都要让恶魔降临;无论如何,都要让恶魔为他服务;他想要钱、想要地位、想要许许多多人的爱。 他的偏执吸引了恶魔,恶魔真的为他而来。 他拥有了才能、财富和权势,拥有了无数爱慕他的对象,也在和恶魔相处的过程中,爱上了恶魔。 在拥有了之前所渴望的一切之后,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空虚,只有和恶魔在一起时,他能感到一丝甜蜜。 他想要一份真正的爱。 和恶魔的交媾不再只是献祭的过程,而是他爱意的倾诉。他希望能和恶魔成为一对真正的情侣,就是世界上其他普通的情侣一样。 恶魔,应该也是爱他的吧。在床上时,他这样想。 他可以不要其他的一切,只要恶魔的爱。 可是恶魔却在此时冷酷地抛弃了他。 放弃欲望,乞求恶魔怜爱的他,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再也无法吸引恶魔。 结局的他就这样,凄惨地流落街头。 电影的色调暧昧且繁杂,处处浸染着疯狂而执迷的色彩,透露出一种浓浓的张力。 这是一部由各种各样的欲望构成的电影。 开头的这一幕,正是主人公和恶魔交欢的画面。 他们都尽兴而缠绵。而这样的画面,应该还会出现很多次。 贺徵看完电影简介,发现电影画面还停留在他开始查信息的那一刻。商言尘特意按了暂停键,等他看完。 “可以吗?”商言尘凑近问。 那双润泽饱满的唇,在昏黄的灯光,染上了一层迷人的色泽。 贺徵突然意识到,他们所处的环境,和电影中的有些相似。 商言尘这是在,给他挖坑吗? “不可以的话,我们就换一部。”商言尘说。 他嘴角微微下垂,不经意地泄露出内心的失落,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软。 贺徵说:“就看这部吧。” “好。”商言尘得到满意的答案,嘴角又扬起来。 他刚要坐回去,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向他袭来,贺徵抬起他的下巴,右手拇指从他唇上重重地碾过。 “嗯?”他不方便开口,只能发出一声含糊的疑问。 “这里有脏东西。”贺徵的拇指指尖在双唇之间那条窄细又湿润的缝徘徊。 它似乎随时都可能挤入那个狭小又温暖的空间,又从来不曾真正越界。 他揉了一阵,又坐回去:“擦干净了。” 商言尘用指尖点点下唇。 能有什么脏东西。 都被揉肿了。 电影继续。 缠绵的镜头其实没有那么多,毕竟这是一部讲述人性的严肃作品。 但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主角和恶魔欢爱的片段。 氛围旖旎,明明没有特别露骨的镜头,但无论是抓紧床单的纤细的手指,还是蜷缩的粉嫩脚趾,都令人血液加速。 商言尘和贺徵最开始坐在床的两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距离只剩下几厘米。 在下一次主角和恶魔拥抱的时候,商言尘的肩膀,撞上了贺徵的肩膀。 手臂上部紧紧贴在一起,温热的体温隔着睡衣轻薄的布料传递。 衣料摩挲的声音,仿佛是什么暗号。 一只滚烫的大手,无声无息地握住他的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3 18:08:30-2022-07-23 18:3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琪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和贺徵掌心的温度相比, 商言尘手背的温度, 算得上清凉。 炽热粗糙的手掌,覆在凉而干燥的皮肤上,反复摩挲,像是在把玩一件清冷的玉器。 原本毫无杂质的冷而润泽的玉, 也因此渐渐被染上温热的木质香气。 这种木质香是沐浴露的味道, 很淡,不像贺徵平常用的男士香水那样咄咄逼人, 但仍旧带着一种圈占地盘的侵略性。 商言尘指尖蜷缩,想要躲避这份带着进攻性的抚摸。 而他越是逃避, 对方便越是放肆。原本只是手掌贴着手背,现在, 直接将他的五指撑开, 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他手指指根,再一寸一寸,沿着指骨,揉捏到指尖。 从小拇指, 到大拇指, 好像每根手指, 都要被捏得失去知觉,软绵绵地躺在对方掌心。 这只手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商言尘在某一刻,茫然地想。 贺徵柔软的指腹按在他敏感细腻的掌心, 轻轻打着圈,勾起一阵痒意。 他忍不住缩手,却马上就被贺徵拉回去, 惩罚般地用更高的频率挠着他的掌心, 难耐又酥麻的刺激感, 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令他膝盖弯曲,脚趾蜷起。 他转头看向贺徵。 贺徵仍旧看着电影,问:“怎么了?” “你要喝点酒吗?”商言尘低声问,“或许房间有点热。” “酒精会让身体温度上升,”贺徵笑了,声音低哑而富有磁性,“你不会不知道,在冬天有多少人因为醉酒发热,脱光衣服被冻死吧。” “有冰块。”商言尘想要往床头柜的方向移,“我叫他们拿了冰桶。” 他刚挪了一步,手腕就被攥紧,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压迫力从背后袭来。 贺徵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把他拖了回来,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边:“不用。” 他就像是一团烈火,汹涌的火舌,即将吞没他所渴望的一切。 只要卷入怀中,就是属于他的了。 哪怕他们会一起化作青烟。 商言尘是一丛在火焰中无力抵抗的柴,吱呀吱呀地发出最后的挣扎:“你还看不看电影?” 贺徵不语。 半晌,他才说:“看。” 可他还是没有松手,手臂将怀中的人环得更紧。 商言尘仰起头,呼吸急促,纤细优美的脖颈,因此而绷直。 如果能在上面咬一口…… 贺徵幽暗的目光注视着那截雪白的颈。 他在商言尘颈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松手。 他一松手,就重新坐到床的边缘去了,甚至比之前,离商言尘更远。 商言尘活动了一下肩膀,去床头那里拿了什么,又凑到他旁边。 “你还干什么?”贺徵向旁边移,半个身子都快悬到半空中了。 “你不是觉得热吗?”商言尘笑吟吟地说,“还是喝点什么吧?” 他抢在贺徵前面说:“不是酒。” “是什么?”贺徵问。 “嗯……”商言尘思考。 那双水红色的唇,在昏暗灯光的笼罩下,更显得柔软可口。 就像熟透的浆果,咬一口,就会有甜美的果汁溅出来,异常解渴。 贺徵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唇,喉结滚动。 商言尘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往他那边靠了一点,嘴唇开合:“张嘴。” 贺徵几乎是下意识地,和他一起微微张开口。 “再张大一点。”商言尘双唇分得更开,隐约能让人窥见粉色的舌尖。 贺徵反而抿紧唇,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移动。 “那就这样吧”商言尘也闭上双唇,笑了笑,说,“别动。” 贺徵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连眼睛也不曾眨动。 他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拿到前方,然后,在贺徵还没看清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时,迅疾地把那枚被他一直藏起来的冰块按在贺徵嘴唇上。 “嘶。”贺徵直接站起来,冰块啪的一声掉到床上。 商言尘抱着枕头,笑得浑身都在抖。 “耍我?”贺徵冷笑,捋起袖子。 “我没有啊,你不是觉得热吗?冰块最降温了。”商言尘把枕头举高,挡在身前,“你也觉得很凉快吧?” 贺徵哪管他这些瞎话,单膝跪在床上,轻而易举地夺走他手里的枕头,扔到一边,单手按住他的肩膀,膝盖压住他的腿,不让他随意行动。 商言尘双手举过头顶:“我错了,我投降。” 贺徵不为所动。 “你下手轻点。”商言尘黑而温润的双瞳看着他,仿佛一只可怜的小鹿。 贺徵动作微顿。 他长臂一伸,也从桌上拿了什么。 商言尘感到额头一凉。 但没有那种冻得人发颤的感觉。贺徵用好几层纸巾包裹着冰块,轻轻在他额头碰了一下。 他的身体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报复”就结束了。 贺徵起身,把卫生纸和冰块扔进垃圾桶:“这次就这么算了,你看我下次怎么收拾你。” “下次也不会收拾我。”商言尘嘀咕。 “你说什么?”贺徵眯起眼。 商言尘弯起眉眼:“什么都没有。” 两个人收拾了一下床铺,大概都冷静下来了。 是时候继续看电影。 但两个人刚坐好,门外就传来很大的争吵声,似乎还有动手的声音,快要把电影的音乐声盖住了。 商言尘看到贺徵皱起眉,不悦地披上外套,往门口走。 “我出去看看。” 也是,在这种环境里,谁也看不下去电影吧。 商言尘抱着膝盖,自己坐在床上玩手机。 过了几分钟,外面的声音没了,但贺徵还是没回来。 他放下手机,走到门口,先隔着门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然后把门打开一条小缝,探出头去。 刚把头伸出去,他就听到贺徵冷厉的声音:“自己借债还不上,就叫儿子替你还对吧?”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贺徵高大的背影,以及一个正在哀哀求饶的中年男人。 他只扫了那个中年男人一眼,就垂下头。 是他们今天遇到过的那个问路的中年人,原来他是来找人的。 靠墙的位置,还坐着一个人,因为低着头,商言尘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觉得应该是个瘦削的年轻男人。 他手背上一大块淤青,脸颊也肿了起来,嘴角似乎有血迹。他很消瘦,羽绒服套在他身上,显得异常宽大。 通过他们的对话,商言尘很快分析出事情经过。 这个中年男人是做生意的,早年因为运气好,挣了不少钱,但是后面行情变化,他实力的不足就显现出来了,生意亏损。 因为曾经轻易地赚到那么多钱,他坚信自己就是有能力赚钱,于是借了很多钱去创业。 结果创一次亏一次,欠了一屁股债,还有高利贷之类的。 他自己还不上,就叫自己的孩子还,道德绑架孩子说,我把你养大,花了那么多精力和金钱,你不报答我?你这个白眼狼! 孩子不给钱,他就要闹得人尽皆知,把孩子的名声搞差,让他孩子没办法好好工作。他欠的钱太多了,他孩子根本没能力帮忙偿还。 这次也是,因为他找孩子要钱的时候,孩子不理他。他得知孩子躲到这家酒店来了,愤怒地找了过来,要教育那个「不孝子」。 然后两个人在酒店走廊动起手来,孩子似乎还念着旧情,不愿对父亲下手太重,父亲却完全没有可怜孩子的概念,处处下狠手,还把孩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所以,虽然孩子是个年轻男人,仍旧被他开始衰老的父亲揍得无力还手。 贺徵因为贺振廷的关系,对这种压榨孩子的父亲,异常厌恶。他肯定要花一定时间教训那个中年男人。 看起来贺徵没遇到什么麻烦。 商言尘放下心来,准备回去。 忽然,坐在地上的那个年轻人抬起头,对他勾起唇角。 商言尘仿佛被重物打了一下脑袋。 是余开霁。 余开霁对着惊怔的他,露出熟悉的,狐狸般魅惑又狡猾的笑容。 根本不像他从侧影看的那么憔悴弱势,反而像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想……他知道余开霁的计划了。 —— 余开霁坐在地上,看贺徵把余丰荣制住,打电话叫酒店处理事情。 他垂下眼睑,绽开笑容。 他收集到的信息显示,贺徵和父亲贺振廷的关系非常差。贺振廷性格暴躁强势,控制欲强,在贺徵小时候,经常打骂他和母亲,这使得贺徵非常厌恶像贺振廷那样盛气凌人、会对孩子动手的父亲。 同时,他会对与自己有相似经历的人施以援手。 所以,他故意不回余丰荣的电话,又透露出自己的地址,让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余丰荣来找他,让贺徵看到,他被余丰荣欺凌的画面。 即使不喜欢他,贺徵也绝对不会视而不见。 这样他就可以让贺徵了解他的悲惨过去,让贺徵知道,他之所以那么拼命地「勾引」男人,是为了赚钱,帮余丰荣还债。 他所做的一切让贺徵厌恶的事,都是被逼无奈。他本心不坏。 而他和贺徵,还有相似的凄惨童年。这更容易让贺徵共情,引起同病相怜的怜惜感。 这就是他的最后一招。在贺徵对他的态度降到冰点的时候,让贺徵看到他的无奈和脆弱。 当一个人得知,自己讨厌的人的所有行为,其实都是无可奈何,会很容易产生同情。很多影视剧里的反派角色,都在用这个方法洗白。 他可没有说谎,余丰荣欠钱是真的,逼他帮自己还钱是真的,用舆论威胁他也是真的。 他唯一撒的谎是,他其实一点都不怕余丰荣。没有贺徵,余丰荣也斗不过他。 他游走在不同男人之间,从他们手上捞取资源,是为了自己日后的发展,而不是给这个老男人还钱。比起钱,他更想要的是人脉和工作机会。 如他所料,贺徵真的出手了。 他看到商言尘木然地关上门,心中叹息。 对不起,我想要贺徵手上的资源。 不过你看,利用计谋就能钓上钩的男人,就算扔了也一点都不可惜,对吧? 贺徵好像不止打了一个电话,不过因为贺徵是背对着他的,他听不清贺徵说了什么。 他悠悠地计划着接下来和贺徵的对话。 不能表现得太柔弱,要表现出那种,虽然我很可怜,但我也有自己的骨气,我不会轻易显露自己的弱势,只是恰好让你撞见我的脆弱画面的样子。 贺徵挂断电话,转身,问他:“你是不是真想被封杀?” 作者有话说: 嘿嘿,记得评论领取红包哦(因为我又迟到了嘛)。 第31章 “你什么意思?”余开霁倏地站起来。 然后又因为身上的伤弓起腰, 扶着墙, 倒吸冷气。 贺徵哂笑,扶起他的肩,手肘快而狠地顶撞他的腹部。 “算计我,对吧?” 余开霁闷哼一声, 跌坐到地上。 他捂着肚子, 抬起头,不甘地瞪着贺徵:“我算计你什么了?” “你不会真以为, 我不知道,你是故意在我面前挨打的吧?”贺徵手插在大衣兜里, 俯视着他,“这招用了这么多遍, 你不嫌腻?” 余开霁脸色发黑。 他耸耸肩, 索性也不装了:“没想到啊,贺总调查我调查得这么细。怎么,对我有意思?” 他故意冲贺徵抛了个媚眼。 贺徵毫无波动。 “我不喜欢利用别人同情的人。”贺徵说,“很恶心。” “什么叫利用?”余开霁反问, “摊上这种人是我愿意的吗?是我逼着他去欠钱的吗?你知道前两年我接不到戏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好不容易快混出头了, 他跟我说, 如果我不按他的要求给钱,他就去片场自杀,让所有人知道是我逼死了亲生父亲。他连命都可以不要, 就是不让我甩掉他。谁不想一家人和和美美安安稳稳地生活,我有那个条件吗?我让别人知道真相,就是利用同情?” 他说到后面, 眼里蓄起泪光。 “然后你就用这段经历, 在那些男人手里换得了很多怜爱和资源。”贺徵淡淡道, “我没说你不值得同情,我是说,你故意把惨摆在别人面前。如果你把心思用到怎么解决那个男人身上,你早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那我还是没有贺总厉害,能对亲生父亲下狠手。” “你是不是觉得别人做什么都比你容易?” “我没这么说。” 贺徵留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开:“把你那个疯子爹管好,别再出来吓人。还有,叫他把头发染黑。” 余开霁:“哈?” 但贺徵已经走远了。 “你不会以为你的小宝贝真是什么纯良无害的小白花吧?”余开霁懒洋洋地在他身后喊,“你看不出他一直在勾引你……啊!” 他惨叫一声。 走出几步远的贺徵,又快步折回来,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闭嘴。” 余开霁虚弱地笑道:“怎么?不敢面对?我钓你的时候我看你挺门清的啊,怎么换他就变瞎子了?真爱使人盲目?” “别把每个人都想得和你一样。” “我确实不知道他做的和我做的有什么不一样。区别可能是他比较会装弱。” 衣领处的收紧使得呼吸变得艰难。 他不再出声。 贺徵缓缓开口:“我看你确实很想被封杀。” —— 商言尘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电影早就被他关掉了,灯也全部打开,房间内寂静无声,只有窗外的风声冷厉而无情。 风烈烈呼啸,室内却闷得令人窒息。 他下床,披上外套,站在窗前,将窗打开一条小缝。 冷冽的风扑面袭来,他眯起眼,享受着风擦过脸颊时的刺痛。 他知道余开霁想做些什么。 余开霁想用自己的经历,引起贺徵的共鸣。贺徵会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从而产生强烈的怜悯,就像在巧克力工厂里,对那个小男孩那样。 最关键的是,余开霁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很可怜。 贺徵同情他,再正常不过。 贺徵本来就是保护欲比较强的人,从初中时,贺徵帮他打跑那群欺凌他的校霸的时候,他就知道。 可是—— 他不想贺徵将注意力分到其他人身上。 那种沉闷而持久的痛感再次充盈在胸口,尖叫着从耳边穿过的风,仿佛恶魔的耳语。 【假如他开始怜惜其他的人,分给你的关心必将减少。】 【那个小男孩只是偶然,你们擦肩而过之后,不会再有其他的故事。】 【但余开霁不一样。】 【他会一次又一次地出现,会在贺徵面前展露最切中他内心的弱点,会按照贺徵的喜好构建最令他欣赏的人设。】 【下一次,你再像今天下午一样,遇到深藏在骨血里的恐惧,他还会这样耐心地陪伴着你吗?】 【在你们肩并着肩看电影的时候,他会不会在某一刻走神,担心余开霁有没有被他那个身负重债的父亲纠缠?】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贺徵都像是他的太阳。 太阳用他炽烈的光芒,将阴暗的病菌粉碎融化。 假如太阳向其他方向偏斜,阴影就会重新降落。 他按住心口,脸上是机械造物般的冷静。 他要做些什么。 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 贺徵一推开房间的门,就因为空气中弥漫的甜香停住脚步。 电影已经关了,房间的灯只开了窗边的几盏。商言尘坐在窗边,撑着脸看窗外的风景。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酒瓶和酒杯,酒瓶里的酒已经下去了一截,看来他自己喝了不少。 贺徵关上房门,将大衣挂好,问:“你把什么东西打破了?” “没有。”商言尘回过头,浅浅微笑,“你回来了。” 贺徵脚步微顿,呼吸骤沉。 商言尘应该真的喝了很多酒,从眼角到脖颈,都是漂亮的红色,轻轻一碰,都会在指尖留下旖旎的色彩。 他眼睛里蒙着一层水光,迷迷离离的,里面倒映着贺徵的身影。但他又似乎什么都没看,眨一眨眼,眼睛里贺徵的身影就碎掉,变成破碎的月光。 “你怎么一个人喝酒?”贺徵重新抬步,拉开小桌旁的另一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有点馋……就先喝了。”商言尘又倒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水光潋滟的眸子慵懒地望着他,“放心,给你留了。” 他的手松松地捏着杯柱,等到贺徵伸手去接酒杯,才慢慢收回手。 暖热的指尖,从贺徵的指腹上划过。 贺徵抬眸看他。 这很少见。商言尘的体温大部分情况下是恒定的,只有喝酒或者很炎热的环境,才会有这么高的体温。 酒杯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带着陌生的浓郁而香甜的气息,在贺徵握住酒杯的同时,丝丝缕缕地缠上他的手指。 “不看电影了吗?”贺徵问。 “不看了。”商言尘揉揉额角,“有点吵。我想看一会雪。” 贺徵望向窗外。 这一天的雪,似乎比往日的要更大一些,大片大片的雪花被一股脑地倾倒而下,瞬间将渺小的人类埋没。 “喝多了就早点睡觉。”贺徵说,“雪太大了,看久了眼睛不舒服。” 听到他说这些,商言尘眼睛一亮,站起身,走到窗前的某个位置,对他招手:“来这里看。” 贺徵依言走到他指的地方。 “从这个方向,能看到特别的雪山。” “是吗?”贺徵啜了一口酒。 没看出什么特殊的。 商言尘双手按在窗玻璃上,身体前倾,专注地望着远处的山脉:“这段时间的天气太差了,都没见过几天太阳。日出没看到,滑雪也没滑成。” “下次来。” 商言尘摇摇头,转过身来:“下次会有下次的计划,什么都堆到下次,那么每次都是遗憾。” 他睫毛低垂,隐隐泄露出低落。 贺徵沉默片刻,说:“那就多留一段时间,等到天气好了,看完日出,我们再回去。” 商言尘睫毛一颤,微微抬起头,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完整地露出来。 他怔怔地看着贺徵。 “发什么呆,我说的话不可信吗?”贺徵笑了,捏捏他的肩,“看来确实喝多了,开始东想西想。” 睡衣的领口比较宽松,他捏商言尘肩的时候,商言尘转动肩膀,灵巧地躲闪他的动作。 领口因此被扯得更大,睡衣从肩膀滑落,露出圆润光洁的肩头。 贺徵马上松手:“抱歉。” “没事。”商言尘没有提衣领,就这样背靠着玻璃,因为醉酒而染上红晕的肩头,在冰冷的透明玻璃上轻轻磨蹭。 贺徵视线升温。 他拿起酒杯,小口啜饮,缓解喉咙的干渴。 “你有没有想过,把雪山藏进家里,是什么感觉?”商言尘也拿起酒杯,含了一口酒。 深红色的酒液浸透双唇,洇出一片靡丽的醉色。 “我们刚到酒店的那天,Abel找我拍照。他说他让我想象自己是一座雪山,让我演出,雪山被人私藏的样子。”他说话的时候,馥郁的酒香和甜蜜的花香同时弥散,“具体说来,就是原本单纯又冷淡的雪山,因为某个人热烈的追求,而逐渐融化,失去理性,甚至在独处时,会回忆起他们缠绵的情事,露出羞涩又充满欲望的神情。” 他白皙的肤色,恰如山巅的积雪。而上面大片的暖色,也如强光照射在雪上时,留下的被灼烧的痕迹。 贺徵上前一步,鞋尖抵着他的鞋尖,沉沉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还想拍?” “我不想拍了,摆姿势太麻烦。”商言尘懒洋洋地说。 “那你呢?想不想知道?” 他放下酒杯,单手环住贺徵的脖颈,将他压向自己,同时,指尖轻抚他的双唇,拭去残存的酒液。 他嗓音轻柔,又充满恶魔般的蛊惑:“你想不想知道,当时,雪山到底该露出什么神色?” “想不想知道,雪山在热情下融化,是什么样子?” 贺徵瞳孔放大,托住他的手,侧头,用唇摩挲着他的手掌。 商言尘勾起嘴角,收回手,将那只沾着贺徵气息的手指,拂过自己的唇。 两个人的气息,在他的指尖融合。 贺徵呼吸粗重,胸口剧烈起伏。 “想亲手,融化雪山的积雪吗?”他湿润莹亮的双唇一张一合。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断裂。 贺徵握住他的手腕,身体向前压,将他整个人,抵在落地大玻璃窗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4 19:23:08-2022-07-25 18:0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扶 41瓶;浮名半生、汀枫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窗玻璃发出危险的震响。 商言尘「唔」了一声, 说:“你要是把玻璃撞坏了, 我就要被扎成刺猬了。” 他上齿轻咬下唇,水红色的双唇上,留下一道洇着水痕的齿印。 贺徵眼神滚烫,着魔地盯着他的嘴唇。 他扬起嘴角, 又故意抿了抿唇, 问:“怎么了,一直不说话?” 他的背后是纷飞的大雪, 无边的乌云遮住稀薄的月光,凛冽的寒风卷散雪的踪迹。 室内的灯光却温暖柔和, 他的唇在暖光的照耀下,也带着甜美的暖意。 宛如鲜嫩饱满的花瓣, 咬一下, 汁液就会迫不及待地流下来。 “是……”他嘴唇翕张,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吐露,“口渴到嗓子哑了吗?” 贺徵眼里的火焰倏地燃高,他扣紧商言尘的手腕, 低下头去。 商言尘半阖上眼, 昂高下巴, 主动迎上他的唇。 想象中干燥炙热的触感,却没有落在嘴唇上,而是隐忍地从脸颊和下颌划过, 最后落在脖颈根部。 贺徵埋首在他颈侧,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沉稳的木质香, 和甜腻的花香混合在一起。 “你什么时候换的香水?”贺徵问。 商言尘反问:“你喜欢吗?” 茉莉、玫瑰、晚香玉……这是香甜但脂粉气十足的味道, 与商言尘平日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在酒香的激发下,却异常惑人。 贺徵鼻尖抵在他颈旁,深深地嗅闻,挤出几个字:“不好闻。” 商言尘笑了。 他曲起一边膝盖,悠闲地从贺徵腿边蹭过,问:“真的吗?” 握着他手腕的手瞬间钳制得更紧,肩旁的呼吸也更加急促。 他面前的,仿佛是一头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咬断猎物喉管的野狼。 他却全然不怕,将身体放松,倚靠在对方身上:“站累了,让我靠一会。” 几乎是同时,贺徵抱住他。 抱着他的手臂肌肉紧绷,宛如一对铁钳。 他知道野狼的忍耐已经要到极限了。 他弯起唇角,将领口扯得更大一些,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宛如一只向天敌献祭的小鹿:“就这样,多抱我一会。” 他的手攀上贺徵脑后,轻轻往下按,将自己身上最脆弱的颈项,送到对方面前。 野狼的呼吸越来越乱,越来越热。 终于,野狼张开口。 他仰头,迷离地看着昏黄的灯,将手指插进贺徵的头发里。 他喃喃自语:“一直这样抱着我。” “永远陪在我身边。” “不要离开我。” 野狼动作凝滞。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贺徵推开,撞上冰冷的玻璃。 商言尘「嘶」了一声,捂着被撞疼的地方,抬头看他。 贺徵衣衫凌乱,面色泛红,眼神却冷静而哀伤。 他僵硬地站着,好像想帮商言尘揉被撞到的地方,手伸到半途,又停了下来。 最终,他帮商言尘把衣服整理好,把外套披到他身上,说:“我们都冷静一下。” 然后,他拿着大衣,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外套从肩头滑落。 商言尘垂下眼睑,拉开衣领,抚摸着肩头被撞青的地方。 —— 贺徵叫前台迅速新开了一间房,简单地冲了个澡,开始给和商言尘走得比较近的人打电话。 他找了一圈,最后找到宋斐。 “你跟尘尘说了什么?”他劈头发问。 “你指什么?”宋斐莫名其妙地问,“我拍戏呢,哪有时间和他聊天。” “是不是你教他……”贺徵一股烦躁往上涌,“教他那些勾引人的方法?” “啊?”宋斐沉默片刻,迟疑地问,“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贺徵的怒火刹那间被点燃。 “果然是你。你教他这些干什么?” “你有时间说我不如想想你自己。”宋斐的脾气也上来了,“你不想想他为什么突然问我怎么才能当钓系?” 钓系? 贺徵皱起眉。 他想起霍濛给他提供的那些资料。 余开霁这种,就是对吧? 宋斐占领高地,开始连珠炮般输出:“你不想想,如果不是你对别的男人念念不忘,让他没有安全感,他会来找我帮忙?” 贺徵怔了一下,说:“我没有。” “还没有,你连别人脖子上的choker是什么颜色都记得。”宋斐说,“你刚认识余开霁那天晚上,说是要工作,结果一边看电脑一边笑,谁对着工作笑得出来啊,你撒谎能不能撒得高级一点。” “我那是……” “后来,你们还在一家卖酒的店遇到了,对吧,余开霁对酒很了解,你很意外,对他也有点欣赏。” “我没有。”贺徵淡淡道,“你确定尘尘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宋斐停顿几秒,接着,气势不减地说:“总之,我不知道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如果你发现他的行为和往常不一样,那一定是你让他觉得不安。他怕你被人钓走,所以要先钓你。” “我说你们也认识八年了吧,你要是喜欢他就早点跟他告白,别让他东想西想的。” “你要是不喜欢他,就说清楚,让他死心,别吊着他。” “你别跟我说,你只想和他当朋友,怕说开了,做不成朋友。明知道他喜欢你还硬和他做朋友,你会不会写「渣」字。” 贺徵安静地听着他的指责。 半晌,等宋斐把所有话说完,他才说:“我现在不可能向他告白。” 他有些自嘲地笑起来:“他不喜欢我。” “哈?” 宋斐还没来得及问清楚,贺徵就挂断电话,背靠向沙发椅背,望着天花板,疲惫地吁出一口气。 尘尘不可能喜欢他。 他又想起,自己第一次得知商言尘的病时的样子。 尘尘……他根本连正常人的情感都没有,怎么会喜欢他呢? 商言尘现在有很微弱的情绪感知,他确实会有喜悦、悲伤,或者恐惧,但除了恐惧,其他情绪都只有一点点。他脸上会有表情,可大多数表情,都不过是为了不惹出麻烦,而进行的表演。 他也基本上不描述自己的情感,只用「我胸口很闷」「我胸口很暖」之类的躯体感觉表达。甚至他的这些躯体感觉,也比普通人弱很多。 他无法爱上任何人。 在现阶段是这样的。 宋斐并不知道商言尘得病的事,所以误以为,商言尘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怕他被人抢走。 但其实,商言尘只是怕失去他。 这是一种生物本能,任何生物都不希望自己的保护伞离开。 如果他真的被余开霁「钓走」,必将拿出很多时间陪伴余开霁,这样,他就无法像以前那样,随时出现在商言尘身边。 商言尘害怕这种情况出现。 贺徵很清楚地知道,商言尘会和他成为朋友,是因为需要他的庇护。 商言尘初中时曾经被校霸欺负,那个时候,是碰巧路过的贺徵帮了他。从那之后,他就黏上了贺徵,无论贺徵摆出怎样的冷脸,他依旧笑意盈盈。 而贺徵也确实成为了他的保护者。 从欺凌他的同学、算计他的表哥,以及致使他得病的童年阴影面前,保护他。 贺徵抬手,遮住眼睛,挡住过于刺眼的灯光。 他早该发现尘尘的异样的,不应该等余开霁质问他,才意识到,两个人已经做了那么多越界的事。 可是—— 他回忆着这段时间的点滴,嘴角挽起浅浅的弧度。 如果能继续越界下去,就好了。 余开霁问他:“你看不出他一直在勾引你吗?” 他想,如果尘尘真的愿意钓他,他肯定直接把自己绑在鱼钩上。 从他意识到自己喜欢商言尘,到现在,已经有五年了。 作者有话说: V后也是每天下午六点更新,周末可能会加更(视手速而定)。 感谢在2022-07-25 18:02:51-2022-07-27 00:1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骆闻舟的小可爱已上线 10瓶;玫瑰赠予俞哥. 8瓶;汀枫卍、Handsom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贺徵并不知道, 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商言尘的, 只是当他发现时,他们已经当了三年的朋友。 少年时的贺徵孤僻尖刻,恶劣的家庭氛围,使得他厌恶与人交流。 而他冷酷的外表, 也使得其他人望而却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他都独来独往,没有任何亲近的人。 他的大部分精力, 都用在把贺振廷扳倒上了。其他的人或事,对他来说都像夏日的蝉, 不仅引不起兴趣,还十分聒噪。 他其实不像商言尘以为的那么正义, 他偶遇校霸欺负人, 会上去踹一脚,只是因为觉得他们烦人。 什么正义感,什么保护欲,和他完全不沾边。 他有的时候会觉得那些哭泣的人懦弱。 知道有人在欺负自己, 就拿起武器反抗啊, 把他们打服, 哭有什么用。 就算打不过,拼个鱼死网破,也足够让那些人畏惧。 什么都不做, 就坐在那里哭嚎自己有多么可怜,希冀有人能拯救自己,能有什么结果? 没有人会来拯救你。 只能靠自己。 他面对贺振廷的时候, 从来没有人拯救他。 人类终究是冷漠而相互独立的个体, 别人自己都顾不上呢, 还能管你? 他不需要其他人帮助。 也不会帮助其他人。 可是商言尘被欺负的那次,他还是动容了。 家庭幸福、成绩优异、容貌清俊、性格温和,被许多女生偷偷议论的温柔男神。 在那些污秽的围殴之下,跌入泥土,眼神空洞,神情木然,宛如无生命的木偶。 商言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比声嘶力竭的哭喊更令人心绞。 贺徵在那一刻,鲜明地感觉到,他不是不想反抗,而是无力抵抗。 纵使竭尽全力,也无法松动身上的枷锁分毫。他的背后,有着比那些张狂的恶霸更恐怖的阴影。 等贺徵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那些人打趴下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为另一个人做这么多。 商言尘的眼睛恢复神采,温热地看着他。 他暴躁地打断对方的感谢,转身离开。 像是逃跑。 他回到家之后,就冷静下来了。 他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很好的解释。在他小的时候,商言尘一家帮过他,所以他刚刚的行为是报恩,谁都不欠谁的。 明天,他和商言尘又会变成几乎没有交流的同班同学。 但事情的发展远超他的预料。商言尘开始频繁对他示好,想要成为他的朋友。 哪怕他的态度再差,脸色再冷,也毫不气馁。 贺徵一开始百般抗拒,但奈何,商言尘实在是太细心、脾气太好了,他不仅不会因为贺徵的冷脸生气,还好像能看透贺徵的内心,在他强装镇定的时候,给他最需要的支持和陪伴。 贺徵不得不承认,他以前觉得自己不需要朋友,不需要温情。 都是假的。 他和很多人一样,永远渴望温暖。 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得不到,才假装不想要。 由别人所给予的爱,随时可能被收回,那个时候,又要回到孤身一人的状态。 与其体会这样的失重感,不如从一开始,就习惯一个人生活。 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商言尘出现了。 他包容耐心,能够承接贺徵所有的戾气,还会记住贺徵的喜好,在意他的每一句随心的话。 连贺徵,都在他的感染下,不再尖锐,会去主动帮助那些和自己一样身陷困境的人,也会主动去释放温柔。 商言尘简直就是最完美的朋友。 贺徵不可抑制地爱上了他。 直到他在医院撞见商言尘,得知了他的病。 原来他的朋友,之所以能做到那么完美,正是因为,一切都是伪装。 可是贺徵却没办法谴责商言尘。在他撞破真相的那一天,商言尘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好像一只被打碎的玻璃娃娃,每一枚碎片,都在祈求主人的留恋。 “我确实是隐瞒了你,但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 “和你做朋友之后,我感到很安心,我现在能轻微地体会到一些情绪了。” “医生说,我的病很有机会治好。” “我会努力把病治好。” “也会继续努力成为一个好朋友。” “可以,不要离开我吗?” 对,这不是商言尘的错。 贺徵想。 都是那群让他得病的人的错。 他感受得出来,商言尘真的很用心,比那些没有情感障碍的人要好得多。 这样的人凭什么不能拥有自己的好朋友。 于是贺徵留了下来,继续和他做最好的朋友。 他会陪着商言尘把病治好,然后,成为他的恋人。 贺徵原本的计划是,等商言尘病好了,能像正常人一样体会情感,他就正式向商言尘告白,去追求他。 但现在,他还不能越过朋友这道坎。 他不想商言尘在缺乏对情感的辨别能力之前,被他诱导,以为这种对他的依赖感就是爱。 这不公平。跟那些诱骗未成年的恶心老男人有什么区别。 他更不可能和商言尘做什么朋友之外的事。万一商言尘恢复情绪感知之后,发现自己不喜欢贺徵,想起他们做的那些情侣才会做的事,会多痛苦啊。 他要让商言尘在做好准备之后,自己选择。当然,他也会尽力让商言尘爱上自己。 在那之前,他可以等。 他脑海里又浮现起这一段时间,商言尘的行为。 呼吸变得稍微急促。 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合适,但他其实很喜欢商言尘钓他。 没有人会不喜欢心上人「引诱」自己的样子。 如果商言尘还能继续钓他就好了。 他整理好思绪,想起自己之前情绪太激动,把商言尘推到窗上去了。 不会撞得很严重吧。 他倏地从沙发上坐起,拿起外套,走向他和商言尘的房间。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开灯,只有空调在运作的声音。 商言尘的床上鼓起一座小山,靠近后,能听到平稳的呼吸。 贺徵轻手轻脚地走到商言尘床边,蹲在床边,轻声唤他:“尘尘。”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仍旧背对着他。 贺徵又轻轻推了一下他:“睡了吗?” 指尖碰到商言尘的肩膀时,床上的人轻微颤抖。 他马上反应过来:“是不是肩膀还疼?擦药了吗?” 床上的人又恢复安静,刚刚的战栗,似乎只是梦中的无意识行为。 “我叫酒店把药送来。”贺徵拨通酒店内线。 床上的人转身,按住他的手。 “你醒了。”贺徵放下电话,松了口气。 他的神经马上又紧绷起来。 商言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阻止贺徵打电话之后,就又转过身去,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 “尘尘,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贺徵在他床边坐下,嗓音低柔。 商言尘跟睡着了一样,没有反应。 贺徵自顾自地说下去:“对不起,我当时没控制好情绪了。我不是讨厌你,我是觉得,我们还是朋友,不应该做那些事。” 他压低声线:“你应该和自己喜欢的人这样做。不要为了讨好我,或者说害怕我离开,而用这种方式挽留我。” “我不会离开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 “保护你。” “你是不是看到余开霁和他爸了?他们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那个吓到你的老男人,我收拾了他一遍,而余开霁,我打算封杀他两年。” 背对着他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商言尘蜷缩身体,抱着被子。 贺徵微笑着说:“你是不是怕我可怜他,所以花很多时间去陪他,会忽略你?笨蛋,我不是说过,我只保护你的吗?” 商言尘起身,面对他坐着,脸上已经不是刚刚那种无机质的冷漠,而是一种安宁的澹静。 贺徵痴迷地看着他,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没有什么能分开我们。” “明天,我们再去看那群伯恩山,和它们一起在雪地打滚;再一边喝酒,一边把你挑的电影看完;等到天气终于晴朗,我们再去雪山上看日出,去滑雪。好不好?” 商言尘嘴唇翕动。 他的眼睛格外明亮,也格外湿润,眼里的水光,让窗外散落而进的光,聚集得更加闪耀。 他问:“你为什么推我?” 贺徵不太自在地说:“我……我脑子没转过来。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能再继续下去。” 他说:“你如果很在意,也可以把我推一遍。” 商言尘颔首:“嗯。” 贺徵下床,走到窗前。 商言尘却摇摇头,让他站在床前,自己则站在他面前。 贺徵目光坚定沉稳,毫无畏惧。 商言尘手搭在他肩上,稍微用力。 贺徵的身体向后倒去,仰面躺在床上。 下一秒,另一具温暖的身体,也温柔地覆到他身上。 商言尘扑到他怀里,揪住他的衣服,脸颊磨蹭他的胸口。 商言尘轻声呢喃:“我还以为你讨厌我……” “怎么可能?”贺徵抚过他的头发,“别乱想了。” “嗯。不可能。” 商言尘重复。 他嘴角噙起笑容。 怎么办……这样的贺徵,让他更想钓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7 00:17:31-2022-07-27 18:0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染柒、城城 10瓶;按爪大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商言尘和贺徵还是按照计划回了家。 没有等晴天出现, 也没有去滑雪。 至于余开霁, 商言尘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没有断绝他所有的工作机会。只是原本在和他接触的商务合作和大制作剧组,纷纷因为突发理由拒绝了他。 已近年末,一回国, 贺徵就忙起来。 商言尘也投入到新戏的准备中。 过年前, 他去见了自己的医生。 “你看起来很不一样。”医生说,“看来你最近找到新的生活目标了, 恭喜你。” 他说:“医生,我有一件想做的事, 不知道应不应该做。” “是什么呢?” 他的声音平平淡淡,仿佛机械玩偶, 在输出设定好的内容。 “我想去钓我的朋友, 或者说……我想引|诱他,和他做更亲近的事。您应该知道他是谁,前段时间我们协议结婚了。” “上个月,我们一起去了R国旅游, 在那里, 我们遇到了一个人, 暂且叫他Y吧。” “Y和之前的很多人一样,为了我朋友的钱和权,想方设法接近他。但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用的手段很巧妙,很容易让人栽进去。嗯……他是个钓系。还是比较野的那种钓系。” 他笑着说:“我知道我为什么对Y这么警觉,他用的某些计策, 是我当初, 为了和他当朋友使用过的。既然我能够成功, 那么Y也有机会成功。” “我不想失去我的朋友,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采取了一些措施,巩固我和他——我朋友的友谊。” “是的,我也去钓他了。” “现在回想起来,会觉得很奇妙,我似乎在某个瞬间,体会到了能使人失去理智的嫉妒。” “后来,当然,Y没有成功。我也没有成功。但我和他依旧是好朋友。” “问题就在这里,Y已经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我不需要担惊受怕。” “可我还是想继续钓他。” 他用食指敲打着太阳穴,眉眼间笼罩着疑惑:“我最开始是因为害怕他离我而去,才想到这一招。但现在不是。” “我觉得钓他的那段时光,让我很……开心。应该是开心,我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血液发热,心跳得很快。” “可我不应该继续下去。他是个对感情很认真的人,我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拥有爱人的能力,万一他真的……喜欢上我,我该怎么回应他。我不想伤害他。” 医生耐心地听他讲完,莞尔:“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你一直这么刻意地压抑,你的病才好不了呢?” 商言尘怔住。他紧紧地盯着医生。 “我并不认为你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医生含笑说,“你为什么认为,自己不会喜欢他?” 商言尘出神地想着什么。 医生说:“没关系的,放松点,无论你想做些什么,都没有人会责备你。也许,你认为自己的想法是负面的,是——不道德的,你开始自我审判。但你实际上没有伤害到其他任何人,你只是在伤害你自己。” 他狡黠地说:“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在这件事上体会到的情绪,就是喜悦。这说明我们找到了正确的道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说不定你很快就能痊愈。而当你痊愈了,你现在的担忧全都迎刃而解,不是吗?” “不要拒绝自己的心声。” “如果你还是心有顾忌,欢迎随时来找我,我会做你最好的倾听者。” 商言尘思忖许久,郑重地点头:“我明白了。” 商言尘看医生的时候,贺徵顺便去贺振廷的病房转了一圈。 主要不是看他,是看自己的母亲。 贺振廷因为常年酗酒,身体上杂七杂八的毛病不少,这次心梗虽然不致命,也够他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了。 虽然请了好几个护工,但贺徵的母亲吴绮还是一直陪在床前。 贺徵有的时候会想,她是一个好母亲,也不是一个好母亲。 吴绮温柔、耐心,照顾孩子时无微不至。 但她也懦弱、胆怯,对自己的丈夫言听计从。 贺徵从不怀疑吴绮对自己的爱,假如在路上遇到歹徒要对他们行凶,吴绮一定会挡在他面前,和歹徒进行殊死搏斗。 而当那个歹徒变成贺振廷,她又会变得软弱、无力、不知所措。 贺徵小的时候,贺振廷打他,她只能在旁边求饶,但这些哀求对贺振廷毫无作用,贺振廷只会连她一起打。 贺徵稍长了点年岁,还要反过来维护她。所以贺徵宁愿她躲在房间里,不要管自己和贺振廷的事。 她根本没有能力,在丈夫面前,保护自己的孩子。 她出生在一个很传统的家庭,天生被灌输了「妻子就应该顺从丈夫」的理念,出嫁之后,家人也完全不管她的死活,当她因为无法忍受贺振廷的暴力而向家人哭诉时,家人只会告诉她,「多忍耐一点」「是不是你做的不够好」「谁让你不听他的话」。 相比而下,反而是贺振廷偶尔的体贴,更能慰藉她的心。 贺振廷大部分时间还是挺正常的,出手阔绰,从来不限制她买东西。她有时会在家里插花,贺振廷看到了,会夸赞她手巧,和她站在一起,轻嗅花香。甚至于打过她的第二天,贺振廷也会和颜悦色地询问她的伤势,温声细语地向她道歉,有几次还亲手帮她上药。 贺振廷其实并不常打她,因为她挺听话的,但他心情不好或者喝了酒,也会毫不怜惜地拿她发泄。 胡萝卜加大棒策略,使她越来越失去自我。 她畏惧,却又依赖着贺振廷。 她就这样,一直和贺振廷过到现在。 贺徵早年会想,她为什么不和贺振廷离婚。后来也不管了,专心搞倒贺振廷。 他进病房的时候,吴绮正在削水果。 她看贺振廷时,眼里是满满的依恋。 贺振廷却完全没有看她,似乎身边的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削水果机器。 贺徵把带的水果点心放下,和吴绮寒暄了几句。 吴绮也笑着打量了他一圈,问了问他和商言尘的近况,嘱咐他要好好对商言尘,不能欺负人。 他们说话的时候,有道锐利的视线,一直阴魂不散。 吴绮说:“你还没跟你爸打招呼吧,快,跟你爸说说话,这段时间,他很想你。” 贺徵和贺振廷同时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吴绮尴尬地低头,摆弄贺徵刚拿来的点心。 贺徵和贺振廷没什么好说的,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脸上的阴冷如出一辙。 还是贺振廷先开口了:“蜜月度得挺开心的?” 贺徵问:“怎么了?” “是你开心,还是他开心?” “你有话直说。” 贺振廷冷哼一声,讥诮地说:“看这样子,他还没挨过你打吧?” “你什么意思?”贺徵额头青筋暴起。 “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你不是总说我是暴力狂吗?那你自己呢?你就不喜欢暴力吗?前段时间,你又打过人,对吧?就在老唐闺女的生日上。啧,你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 贺徵攥紧拳头:“我和你不一样。那几个人该打。” 贺振廷冷笑:“有什么区别,你要是真爱好和平,多的是温和的解决办法。你只是喜欢打人罢了。” 贺徵一拳砸在他病床上。 吴绮发出微弱的请求:“不要吵了。” “看啊,开始了。”贺振廷仍旧保持着嘲讽的表情。 他仿佛在施放什么恶咒:“你的身体里流着和我一样的血,你如今用来指责我的一切,都会应验在你自己身上。总有一天,你会对他动手。” 贺徵摔门而去。 吴绮眼底浮上泪水,她摇着贺振廷的手臂,仓皇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这些,就不能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说话吗?” 贺振廷冷冷地道:“你问他自己。” 贺徵走出病房不远,吴绮追了出来。 她局促地说:“你爸他最近做了手术,身体不舒服,所以脾气也不好,你……你别太在意。他不是故意说那些话,这段时间,他嘴上不说,其实一直很想你去看他。他……他就是不会说话。” 贺徵打断她,问:“住院这段时间,他对你动过手吗?” 吴绮摇头,接着劝说:“别跟他生气……” “他要是跟你甩脸色,你就直接回家,让他自己在医院里自生自灭,”贺徵说,“反正他又不是痴呆了,叫几个陪护又不会真的死。” 吴绮苦笑:“他毕竟是你爸,是我丈夫。” 贺徵不置可否,转移了话题:“今年除夕,我去尘尘家过,你要不要去?” 吴绮微笑着拒绝:“你爸需要人照顾。大过年的,也不能让护工待在这里,人家也是要团圆的。” “那我提前订好年夜饭,叫他们给你布置好。” 吴绮说好。 她又叮嘱了些日常事项,转身离开:“你爸还在等我。” 贺徵说:“你还是和我们一起过吧。” 吴绮回过头,笑着冲他摆摆手。 贺徵看着她单薄的身影远去,带着飞蛾扑火般的疯狂。 他的手指紧握成拳。 吴绮是个好母亲,也不是个好母亲。 他常常会从吴绮身上看到一种神情——讨好。 以前,她讨好贺振廷,现在,她也会讨好贺徵。 这是弱者为了生存,而进行的努力。 贺徵不喜欢这种表情。 他希望这种表情,永远不要出现在商言尘身上。 一走出住院部大楼,他就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树下对他挥手。 商言尘戴着蓝色的围巾,一直拉到鼻尖下面,头上还戴着米色的冷帽,只有灵动的双眼,完完整整地露出来。 因为贺振廷而产生的怒气,霎时间烟消云散。他大步走了过去。 商言尘也向着他的方向走,帮他整理了一下围巾和帽子。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贺徵顺势握住他的手,捂在手心。 “算——是吧。”商言尘眨眨眼,意味深长地说,“医生说,我的病有进展了,说不定很快就会好起来。” 贺徵愣了一下,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来。 “但是,我也可能会逐渐变得,和你现在认识的我不一样。”商言尘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贺徵把他的手放在胸口,“我巴不得你快点好起来。” “那我就继续了。”商言尘乌黑的眼眸染上笑意。 他看起来神秘而狡猾,像是伪装成花朵的毒蛇。 我要继续钓你了。 —— 开春之后,商言尘就要进组了。 真正开拍之前,有一次剧本围读。 贺徵像往常一样,去接商言尘。 地点在郊外的一间酒店,到说定的时间后,他看到成群的人从酒店内走出。 大多是艺人和随身的工作人员,一个个放在人堆里都是最吸睛的存在。 贺徵一眼就看到商言尘。他还是戴着蓝色的围巾,穿得很清淡,走在一群人里,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月白色的光。 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走在总导演的身边,似乎是在和对方讨论剧情。 从樊导那快要咧到耳后根的嘴角可以看出,他非常满意。 贺徵不无自豪地想,凭尘尘的演技和认真程度,当然会成为最优秀的演员。 这导演要是不对尘尘青眼相待,他还要觉得导演没眼光。 忽然,商言尘趔趄了一下。 是一个男明星身边的工作人员,为了给男明星开道,粗暴地推开道路两边的人,连樊导都差点摔了一跤。 男明星在簇拥之下,大摇大摆地走下台阶。 贺徵坐直身体,手按在车门把手上。 商言尘很快被旁边的人扶住,没有摔倒。 贺徵又坐了回去,叫刘秘书去查那个男明星是谁。 商言尘稳住身形,对扶住他的人道谢。 对方是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应该也是剧组的演员,身材样貌都极为出挑。 男人似乎说了什么,商言尘和他相视一笑。 贺徵眯起眼。 这男的又是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7 18:03:03-2022-07-28 17:5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拆官配都下贱 10瓶;玫瑰赠予俞哥. 5瓶;Handsome&、叶凌雪、礼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刘秘书突然说:“这是隋星纬吧, 业内都说他为人谦和, 待人有礼,果然人品不错。” 贺徵瞥向驾驶座,刘秘书露出纯良的八颗牙齿标准微笑:“隋星纬是这两年少有的,纯靠作品火起来的男演员。他爷爷奶奶都是老表演艺术家, 他算是星三代, 但他为人低调,很少营销这些, 只是专心演戏。这次鹿先生出演的剧,他是一番男主。听说他对演戏很痴迷, 脾气也很好,鹿先生和他合作, 你尽管放心。” “哦对了, 我记得在这部剧里,他演的角色,是鹿先生的角色的知交挚友。鹿先生演的角色,因为从小被挖了心, 所以对万事万物都很冷漠, 是这个角色, 让他第一次学会流泪。” 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攥紧而发出咔咔的响声。 刘秘书:“贺总!你冷静!只是在演戏!” 说话间,商言尘和隋星纬已经挥手道别。 商言尘避开人群,朝贺徵的车走来。这剧演员阵容豪华, 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几个主演身上,商言尘轻而易举地就溜到了贺徵车上。 他一坐进车里,就觉得不太对劲。 贺徵正襟危坐, 面容冷肃, 刘秘书则用一种「自求多福」的眼光含蓄地看着他。 车里的氛围非常压抑, 他看到已经空了的,被捏得皱皱巴巴的矿泉水瓶。 “怎么了,工作上不顺心?”他悄悄往贺徵那边坐,若无其事地问。 “没有。”贺徵还是板着脸。 贺徵打量了他一圈,忽然像掸灰一样,拍了拍他的左半边肩膀和手臂。 刚好是隋星纬扶他的时候,碰到的那一边。 “沾灰了吗?”他扭头看后背。 “嗯,有脏东西。”贺徵说。 拍完之后,他似乎心情畅快了不少,背向椅背靠,眉目舒展,悠闲地问:“剧本围读得怎么样?” 商言尘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噙着笑,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内心的漆黑眸子,把他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贺徵神色不变:“怎么了?” 商言尘抬起手臂,嗅了嗅身上的味道。 贺徵脸色绷紧。 商言尘慢悠悠地放下手臂,现在自己身上找了一圈,用手肘顶顶他,问:“你带香水了吗?” “没带。”贺徵问,“你要这个干什么?” “我的应该在包里……被念念拿走了。”商言尘思索片刻,问刘秘书,“有空气清新剂吗?” 刘秘书把空气清新剂递给他。 他摇了摇瓶子,优雅地对着空中按动按钮—— 贺徵捂着鼻子,挥散空中弥漫的柑橘气味:“别喷,闻多了对身体不好。” “但有的人似乎不喜欢我身上的味道。”商言尘长臂一伸,把空气清新剂递还给刘秘书,打开车窗通风,“总不能一路上都忍着吧。” 贺徵垂下手:“我没有。” 商言尘不置可否,自顾自地讲起了当天的经历。 贺徵也认真起来,侧头倾听。 “今天见到了不少老前辈,都是樊导请过来客串,为我们撑场子的,从他们那,我学到了很多。”商言尘娓娓道来。 “葛清姐她们也来了。我原本以为她那么忙,没时间和我们坐在一起讨论,没想到她来得那么早,还做了很多准备,我看她剧本上写满了笔记。能提名视后,真的是有原因的。” 贺徵说:“你也准备得很仔细。” 商言尘笑着摇头:“还不够。” 他又拧起眉:“不过也有人单纯来摆拍的。你知道吗?有人不仅来得迟,还根本不参与讨论,就是坐那让人拍几张照,就证明自己来过了。问他对某个情节有什么看法,他乱七八糟扯了一堆,都没说到点子上,最后还发脾气,骂最初提出问题的女演员笨,这么简单的剧情还要讨论。我怀疑他来之前根本没看过剧本。” “周莫?”贺徵抬抬眼皮。 周莫就是刚刚叫商言尘他们让道的那个男艺人。 商言尘顿了顿,问:“念念跟你说的?” “猜的。”贺徵嗤笑,“看他出门时嚣张跋扈的样子,就知道脑子不好。” 他又紧张起来,问:“你怎么样?被撞伤了吗?” 商言尘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我没事。倒是樊导……他年纪大了,摔一跤要出大事。” 他叹了口气,困惑地说:“我真没想到,会有这么……这么自我的艺人,他眼睛里好像看不见我们。不过念念说,他就是因为这个性格,才火起来的,他的人设就是桀骜不驯。” “炒出来的,有人花大价钱推他,过不了多久就该跌下来了。”贺徵说,“你去剧组之后,带好保镖,尽量少和他接触。” 商言尘点头:“我们对手戏不多。你放心,剧组大部分人都很友好,比如葛清姐她们……” “再比如隋星纬?”贺徵淡淡道。 商言尘视线短暂地游移了一下,指尖敲到着手背,思考着什么。 “我随口说的。别人我也不认识。”贺徵说,“你和他们相处得来就好。有谁欺负你,及时跟我说,我叫剧组那边解决。” “嗯,应该不会有问题。”商言尘含笑点头,拖长语调,“我和星纬哥葛清姐对手戏最多,他们都很友善,也很照顾我。” 贺徵抿紧唇,脸色沉下来。 “不愧是剧内CP,”商言尘吞吞吐吐地说完后面的话,“很相配。” 贺徵怔住。 商言尘顺理成章地说:“他们是男女主啊,拍摄期间除了戏中内容,戏外也要营业。估计一进剧组,他们就要为CP营业做准备了。” 笑意从他嘴角逸散:“不过也只是限定CP。只是在那部剧里,他们是情侣,剧播完了,他们就解绑了。” “剧里角色的关系,并不等同于演员的关系,我们只是短暂地代替角色在经历生老病死,等演完了,就把身体还给他们。” 贺徵避开他的视线,耳根有点泛红,看起来有些许狼狈。 “所以剧里的挚友,也不意味着剧外的挚友,你或许会看到我和隋星纬在剧里出演很好的朋友,但那是假的,我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相信,我和剧组的大部分演员,都会成为朋友。但也只是圈内的朋友。” “嗯。”贺徵镇定地回应。 “不过,”商言尘凑近他,和他咬耳朵,“我很高兴你会介意。” 贺徵倏地扭头看他,脸颊堪堪从他唇边擦过。 他稍向后撤,垂下眼睑,手放在胸口,珍视地感觉着心跳的变化,喃喃自语:“应该是高兴的。”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 春天,天气开始转暖的时候,商言尘进组了。 他演的角色戏份不算多,靠人设好,才有了现在的高人气。 所以他真正拍戏的时间不多,更多时候,他是在旁观其他演员演戏,揣摩各种人物情感的表现方式。 这次好不容易有他的戏份了,他乖乖坐在化妆间,任造型师摆弄。 剧是古装仙侠剧,妆造比较麻烦,他演的角色又是鹿精,要戴鹿角,就更花时间了。 商言尘乖乖听着指挥,戴上沉甸甸的鹿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双乌黑湿润的眼睛,眼角微微下垂,天然带着忧伤的气质,长发柔软,面庞柔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草食动物温润的气质。 配上头顶那一对鹿角,简直就是一只真正的小鹿。 “真好看。”造型师脱口而出。 商言尘谦虚地说:“是您的手巧。” 造型师哈哈大笑,招呼了一群工作人员,一起围观他。 小小的化妆间被围得水泄不通,不仅有造型组的,还有其他组的,暂时没事的工作人员。一群人一边咋舌,一边眼冒星光。 “是真好看。” “樊导的眼光真的没得说。” “你们现在才发现吗,我第一眼就觉得尘尘是最适合的人选了。之前看书的时候,一直脑补不出来小鹿该长什么样,看到尘尘的照片之后一下子就觉得,小鹿就该是这张脸。所以我才挤进这个剧组嘛。” “可是尘尘看起来是温柔善良的小鹿,书里那个前期是用角大顶四方的猛鹿。” 商言尘在听到这句话后,稍微改变表情,原本温和的眼神,变得冷冽起来。 化妆间内又是一阵小小的惊呼:“好像!更贴了!” 一堆人围着商言尘拍照。 商言尘温声说:“出去拍吧,这里光线不好。而且,一会就要开拍了。” 众人这才收敛起来。 商言尘出门的时候,差点撞到隋星纬。 两个人都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 商言尘微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隋星纬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也和他打招手。 可是他招手的时候,商言尘已经走远了,只留下空气里残留的,凉凉的青草气味。 他正准备仔细嗅闻,这股味道就被各种繁杂的气味冲散了。 他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 经纪人在旁催促:“快点做准备,导演那边要催了。” “啊,好。”隋星纬恢复往日的淡定。 这场戏对于商言尘来说非常简单。 他只是出个场,给由隋星纬饰演的男主留下个神秘的印象,就可以走了。 对于他简单,对于隋星纬来说可不是,一向发挥比较稳定的隋星纬,居然NG了好几次,要么是发呆要么是忘词。 好不容易拍完,隋星纬摸摸鼻子,和商言尘道歉。 商言尘莞尔:“谁都有发挥不好的时候,不用自责。而且,剧组的其他人比我辛苦,你不用和我道歉。” “那我可以和你对一下戏吗?我怕下一场也拍不好。”隋星纬紧接着问。 他本以为,商言尘脾气这么好,一定不会拒绝。 没想到商言尘坚定地摇头:“我现在有事。” 他一边说,一边从助理念念手里接过手机,往角落走去,看起来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隋星纬略感失落,还是目送他离去。 商言尘拿着手机,向着小径走去。 白净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跃动着,没多久,语音通话的界面弹了出来。 贺徵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喂?” 作者有话说: 迟了★.★!(心虚?jpg) 感谢在2022-07-28 17:55:37-2022-07-29 19:0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礼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3905334 22瓶;礼白 2瓶;Handsome&、汀枫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商言尘说:“我以为你在忙。” 贺徵那边传来嘈杂的人声, 等稍微安静一点, 贺徵才说:“刚下飞机,今天没什么事了。你……” 刘秘书的声音幽幽地飘进听筒:“老板,王总约您晚上去打台球。” 贺徵不悦道:“我不是说了不去吗?” “是的,可是他刚刚又约了一次。” “不去, ”贺徵顿了顿, 商言尘听到他的声音变小了,应该是刻意把耳机取下来, 手机拿远了,“跟他说, 我晚上要陪尘尘,没时间。” 商言尘忍俊不禁:“你拿我挡酒就算了, 怎么还要用我挡应酬, 我们都不在一个地方,这不是一下就拆穿了。” “……”贺徵的音量恢复正常,“你听到了?” “嗯。”商言尘悠闲地等着他解释,“万一王总知道我在拍戏, 怎么办?你自己想办法。” 贺徵沉默片刻, 唇间逸出一声轻笑, 问:“那你晚上有没有时间?我们视频?” 商言尘心跳停了一拍。 他看到路边的梨花,在和风的吹拂下翩然飘落,在他的心脏上生根发芽。 贺徵说:“我们很久没见面了。这段时间我暂时抽不出身, 过些时间就去探班……你没时间就算了。” “可能……”商言尘拂去肩上的落花,垂下头,犹豫地说, “不行。下午的戏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拍完。” 贺徵的语气一下子低下来:“那下次再说。你好好拍戏, 早点休息。下午的戏拍到晚上, 能按时吃饭吗?” 商言尘老老实实地说:“看导演。一般可以吃,如果樊导上头了,就只能拍完再吃。” 贺徵说:“他就不能吃完饭再拍?” “可能是状态好吧。演员进状态也需要时间。”商言尘问,“我发给你的照片,你看到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贺徵没有马上回答。 商言尘把刚刚发的照片点开,放大。 是他穿着戏装戴着鹿角的照片,叫念念拍的。他一席白衣,站在梨花树下,仰头望着树枝的罅隙,纷纷扬扬的梨花洒落他的鹿角和肩头,衬得他清冷又落寞。 没问题吧。 剧组的人都说他的装扮很好。是因为不日常,所以贺徵接受不了吗? 他试探地问:“很奇怪吗?是鹿角还是衣服?” “没有,很好看。”贺徵回过神来,“很适合你。” 他又问:“那对鹿角……是真鹿角做的,还是道具?看起来有点毛茸茸的,很别致。” “道具。因为我演的是好斗的小鹿,鹿角被打断了,重新长起来,所以还是鹿茸的状态,”商言尘大大方方地说,“真的是毛茸茸的,我摸过,表面有一层很细的绒毛,里面是有些硬的布料和棉花,被捏扁了,一松手,就会弹回原形。” “摸起来很舒服。” 商言尘听到沉闷的吞咽声。 他眼底浮上了然的笑意。 他问:“你想摸一摸吗?” “想。”贺徵哑声说。 又马上改口:“不想!” 商言尘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知道了,你绕了那么多弯子,原来是想摸小鹿。没想到贺总有这样的癖好。” 贺徵僵硬地说:“是鹿角。” “我知道啊,鹿角长在小鹿头上,所以摸鹿角就是摸小鹿,”商言尘轻快地说,“的鹿角。” “嗯。” “也不一定只摸鹿角,还可以摸其他地方,小鹿其他地方也很好摸。”他说话间,手从自己的头顶、耳廓、下颌划过,声音清润,“比如小鹿的头顶,小鹿的耳朵,小鹿的下巴。小鹿的性格很温顺,对人很友好,会乖乖站在那让你抚摸。等你来探班,就能摸到了。” 他戴着鹿角,妆容也往鹿的风格靠,怎么看,都是一只成精的小鹿。 摸小鹿,又没有说摸的是哪一只。 “你说的是哪只小鹿?”贺徵嗓音喑哑。 商言尘反问:“你觉得呢?” 贺徵闷笑一声:“那我希望,我到的时候,想摸哪只就能摸哪只。” 他说:“不许反悔。” “我当然不会反悔。”商言尘跟谁打了声招呼,踏入了一个有点热闹的地方。 贺徵听到风声,犬吠,和什么动物「啾啾」的鸣叫。 商言尘和照看小鹿的人打过招呼,站在围栏外面,呼唤小鹿。 奔跑声由远及近,欢快的「啾啾」声也愈加清晰。 商言尘抚摸着梅花鹿的头顶,说:“我在这里养了一头鹿。在三公里远的地方,还有一家专门养鹿的庄园——我家的。你到时候,想摸哪只摸哪只。不怕被顶的话。” 他对着小鹿的脑袋,拍了一张小鹿亲昵地用头磨蹭自己掌心的照片,发给贺徵:“看,它是不是有点像我。” 小鹿还没成年,头顶的鹿角,也是毛茸茸的鹿茸状态。 贺徵似乎是仔细打量了一下照片,说:“你的手受伤了。” 商言尘愣了一下,收起手细细检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食指上蹭了道细细的口子。 只是破了点皮,血都没流,他也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的,没什么事。”他说。 “叫念念给你擦点药,你们每天在外面拍戏,太容易感染了。野生动物也尽量不要接触。” “哦。”商言尘蜷起手指,用指腹摩挲着微不可见的伤口。 在心脏上生根发芽的花,长得更茂盛了。 “它是我的鹿替。”商言尘给贺徵介绍小鹿,“我叫它小霭。” 贺徵耐心地听着。 “有一部分戏,是要它代替我演的,所以我们也要培养感情,模仿对方的样子,免得到时候露馅。”商言尘说,“我没什么事的时候,会来看它。它是我家鹿苑养的,之前一直和兄弟姐妹们生活在一起,可是因为它性格温驯,长得也好看,所以还没成年,就被租到剧组拍戏了,这里只有它一头鹿,它……很寂寞。” “汪!”旁边传来一声狗叫。 商言尘哑然失笑:“好吧,我纠正一下。虽然这里只有它一头鹿,但有一只小狗能陪它。小狗是一只没有主人的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剧组的,因为有人给了它一口饭吃,它就赖在这里了。我看它没地方住,索□□给照看小鹿的人,帮忙看鹿。” 他看着趴在他脚边摇尾巴的小土狗,再看看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自己的小鹿,说:“它们是现在是朋友了。唯一的朋友。虽然,我觉得,它们根本听不懂彼此的语言。” “剧组有的时候很吵,到处都是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做,但每个人又很难自己把事做完,所以乱糟糟的。我想揣摩角色的时候,就会来这里。这里很安静,只有小鹿和小狗陪着我。它们都很乖,我在的时候,它们会依偎在我旁边闭目养神。有的时候小狗还会打呼噜,它打呼噜可响了,比霜降的声音还大。不过小鹿不嫌弃它。” 他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脆弱无支地颤动着。 他的语气明明很平常,却让人听了心里空落落的。 贺徵沉声说:“我马上来看你。” “你先忙你的吧,”虽然贺徵看不见,商言尘还是摇了摇头,笑着说“我自己……” “尘尘?”身后传来惊喜的男声,清朗悦耳,听着很耳熟。 商言尘一转头,看到隋星纬提着一小袋胡萝卜,往他这边走。 他也还穿着戏服,俊朗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讶和喜悦。 “我本来只是想看看小鹿,没想到你也在这,”他发现商言尘有点发呆,刹住脚步,把塑料袋换了个手,不太好意思地说,“是不是我叫得太亲密了,你不习惯?我听他们都叫你尘尘……还是我声音太大,吓到你了?” 商言尘摆摆手,表示没事。 电话听筒里,贺徵警惕地问:“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9 19:01:09-2022-07-30 18:42: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汀枫卍、Handsom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商言尘不动声色地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 把蓝牙耳机遮住。拍戏用的假发比较长, 可以轻轻松松把耳机挡掉。 隋星纬还沉浸在偶遇的兴奋中,双眼熠熠闪光,话也比往常多:“你也是来找小鹿对戏的吗?” 商言尘眨眨眼,表示疑惑。 “我的意思是……你也觉得这里安静, 适合看剧本?”隋星纬轻咳一声, 想镇定下来,笑意却怎么都掩盖不住, “我不是有段戏要和鹿一起拍吗?所以想早点和它熟悉起来,免得到时候它讨厌我, 拖累拍戏进程。” “后来我发现,这里很少有人来, 适合自己一个人看剧本, 揣摩角色,累了还能和小鹿玩一会。” “今天我们那场戏,我不是NG了好几次嘛,我怕接下来也找不到状态, 想自己多练练。你有事没办法和我对戏, 我就想, 不如和小鹿对戏吧,反正你演的角色也不怎么和我说话,它……它和你一样, 都是小鹿。” 他期待地看着商言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要一起读剧本吗?” 贺徵冷冷地问:“是隋星纬?他也在这看剧本?你们要一起?” 商言尘按按耳垂,问隋星纬:“怎么以前没看到你?” 隋星纬视线游移,他尴尬地说:“我来的次数不多, 最近戏份太赶了。以后我会经常来。” 他又补充:“你来的话, 我一定来。” 冷风好像穿过手机信号飕飕地往商言尘耳朵里吹。 贺徵:“呵。” 商言尘说:“不, 我也不常来。其实自己一个人看剧本也不一定好,容易钻牛角尖,你要是有什么困惑,不如多和其他人讨论。” 隋星纬脱口而出:“那我可以请教你吗?” 贺徵没有说话,但是呼吸声好像夹杂着冰碴子。 商言尘摇头:“我拍的戏还没你的多,怎么指教你。剧组前辈很多,还是多请教他们吧。” “也是……”隋星纬面露失落。 贺徵说:“谁说的。你完全可以给剧组做演技指导。” 商言尘眼底染上淡淡的笑意,他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别过脸,压低声音回复贺徵:“别乱说。” “可是,”隋星纬整理了一下语言,热忱地说,“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新人。我一直以为,我入圈早,也足够努力,能够提名视帝,已经很不错了。这次和你拍过对手戏,我才发现,人外有人,我太自大了。” 他温声说:“我没有夸张,我真的想和你多交流一下演戏经验。我听说你是第一次在剧组待这么长时间,会不会不适应?我比你大,你把我当哥哥就行了,你要是生活上或者拍戏时有什么不习惯的,都可以和我说。” “跟清清和樊导他们说也行。” 一个又一个字,冰锥般砸在商言尘耳膜上:“让、他、走。” 商言尘知道贺徵快到爆发边缘了,施施然和隋星纬道别:“没有,我过得很习惯。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隋星纬眼里的光暗了一点。 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根胡萝卜,对着商言尘晃了晃,遗憾地说:“我还想和你一起喂小鹿呢,可惜了。我上次发现,它还挺喜欢胡萝卜的,有时间一起喂鹿。” “还可以撸小鹿,”他把切成粗条的嫩胡萝卜在小鹿面前晃了晃,在小鹿飞快地叼走胡萝卜之后,宠溺地摸摸鹿头,“慢点吃。你轻点,角顶到我了。嗯,你的角又长大了,很快就是大鹿了。” 因为商言尘已经走开几步了,贺徵听不清隋星纬在讲什么,只能捕捉到几个关键词。 他彻底爆发:“他在摸你的角?” 商言尘被震得立刻把耳机取下来。 隋星纬疑惑地抬起头,左右看了看。不过没看到人,他就继续撸鹿。 “没有。”商言尘走远之后,捂着耳朵说,“他在摸小霭。” “他凭什么摸你的鹿?” “毕竟鹿租给剧组了,只要不是抱有恶意,按理来说剧组的人都可以撸小霭,”他小声说,“小霭和人很亲近。” “那你呢?”贺徵问,“你也可以随便让人摸鹿角?” 商言尘沉默。 过了半分钟,贺徵吁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我的意思是,我听说剧组也会混进不怀好意的人,弄坏道具导致演员受伤,我怕有人在鹿角里动手脚。你小心一点” 这个解释苍白无力。 “我当然没有让人摸鹿角。”商言尘说,“不喜欢别人摸我的头,包括头上的鹿角。这些装饰品,有造型组统一收纳,他们每次回收都会做检查,应该不会出安全问题。” “嗯,是我想多了。” “不过,”他尾音上扬,“如果你想摸,等你来了,可以给你摸。戴在头上给你摸。” 贺徵呼吸一滞。 “因为你摸不到就会像小孩子一样发脾气。就像一起做巧克力的时候跟小朋友生气那样。” “我没有!” 商言尘悠闲地「哦」了一声。 贺徵维持着高冷的形象,冷峻地留下一句「晚上和我视频」,挂断通话。 商言尘结束通话,慢悠悠地往片场走。 他当然是故意让贺徵听到自己和隋星纬的对话的。 他也没想到隋星纬会突然出现,但如果他想避免贺徵和隋星纬起冲突,只要在隋星纬刚出现的时候,告知对方自己正在打电话,然后走到一边,就没问题了。 人与人的关系有时候需要来自外界的刺激。他很清楚这一点。 至于摸鹿角的事。 他忍不住摸摸自己头顶的鹿角。 血液流速随着这个动作加快。 如果他真的有一对鹿角就好了,他比贺徵略矮一点,站在贺徵面前微微低头,贺徵的手就能很自然地抚上茸茸的鹿角。 鹿茸内部有血管,应当会很敏感,轻轻摸一摸,说不定就会颤抖起来。 —— 商言尘的猜测没出错。 下午的戏真的反反复复拍了很多遍,一直拍到日落西山。 他看着樊导站在周莫面前苦口婆心,而对方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暗中摇头。 这场戏讲的是周莫饰演的魔界大反派,以帮助小鹿精找寻心脏为借口,引诱他成为自己的走狗的故事。 他所饰演的小鹿精幼年遇袭,失去了心脏,幸亏有好心妖怪帮忙,才活了下来。 他天资聪颖,早早就修炼出了其他妖怪几千年才能拥有的实力。 但因为缺了心脏,他在修炼中遭遇巨大瓶颈。因此,他想要找回自己的心脏。 他听说自己的心脏,在某个大魔王手里,和其他妖怪的心楠`枫脏一起,用以维持某个阵法,于是一心想要讨伐魔王,夺回自己的心脏。 其实那个大魔王就是周莫饰演的角色,大魔王知道他的目标是自己,却故意隐瞒身份,装成同是要向魔王复仇的人,诱导小鹿精和自己合作。 他想要看到,小鹿精知道自己一直在为仇人卖命之后,会有多么崩溃,多么痛苦。 当然小鹿精没有答应他。失去心的小鹿精,对任何人都毫不信任,当然不会和底细不清的人合作。 今天拍的就是大魔王欺骗小鹿精,和自己合作的戏。 这场戏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两方表面都没有大的情绪波动,底下却暗流不断,如果要拍得好,很吃功力。 商言尘旁观剧组拍了那么多场戏,知道周莫的水平,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果然,一个画面拍了十几次,樊导都不满意:“是邪气,不是油腻!我说了多少遍了,你不要总摆着一副「女人,头像是我,不满意」的表情!” 周莫嗤笑道:“那不拍了。” 他挥挥袖子,在旁边坐下。他是那种很有攻击性的长相,有点三白眼,现在更是直接翻着白眼,一副痞里痞气又凶悍的样子。 “你……” 剧组其他人员都站在那看他喝水。 商言尘也站在一旁,等导演接下来的安排。 导演摸摸头顶,看看掉在掌心的一大撮头发,痛心疾首:“我不是手把手教过你吗?你连模仿都模仿不出来?” “樊导,我觉得我模仿得很像。” 樊导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他瞪了周莫好几眼,环视四周,在看到商言尘的时候,双眼一亮。 他向商言尘招招手,和蔼地说:“尘尘,你过来。” 商言尘迟疑地走过去。 樊导拍拍他的肩,严肃地对周莫说:“尘尘,你给他示范一下,该怎么演。周莫,你这次看清楚了。” 周莫挑眉,阴沉地说:“好啊,那由优秀的鹿同学给我示范一下。” 「鹿同学」三个字,被他念得百转千回。 商言尘打量着他的神情。 他从周莫的脸上,看到了恶意。不仅仅是作为被批评的人,对被导演器重的演员的厌恶,还有一种,捕猎者居高临下地看着猎物的嘲讽。 商言尘思索了一会,无奈地对导演说:“樊导,我没准备好,一下子演不出来。” 他垂下头,看起来很愧疚。 “啊?”樊导大感失望。 不过他想到,这也不是商言尘的戏份,就算他真的天赋惊人,也很难瞬间在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角色间转换。 “没事尘尘,是我提的太突然了。”樊导安慰道。 他又严厉地看向其他人:“行吧,今天先收工。周莫,你给我对着镜子好好练练,我不希望你明天还是这个样子。” 周莫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起身,在助理保镖们的簇拥下,离开片场。 经过商言尘身旁的时候,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压低声音说:“鹿同学,明明能做到,怎么不上了。这么怕出风头?” 商言尘没有回答,他也毫不在意,大摇大摆地离开。 —— 商言尘急匆匆地回到酒店房间,换了个衣服,打开手机。 跟贺徵说好视频的。耽误了这么久,不知道贺徵会不会生气。 他捋了一把被水打湿的额发,发起视频请求。 只响了一声,视频就被接通了,一张熟悉的俊脸,出现在屏幕中央。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30 18:42:22-2022-07-31 18:5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ookv 3瓶;汀枫卍、四大皆空、Handsom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商言尘的目光紧紧黏在那块小小的手机屏幕上。 时隔半月, 他终于又见到贺徵。 虽然这半个月, 他们基本上每天都会联络,但都是通过文字或者电话,这样面对面,还是第一次; 在高强度的剧组生活中, 半个月转瞬即逝。他知道这不是多久的时间, 贺徵还是那个贺徵,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但他就是不受控制地盯着贺徵看, 觉得他的一皱眉一眨眼,都同样新鲜。 英气的眉, 野狼般充满锐气的褐色眼眸,高挺的鼻梁和薄唇, 下颌线清晰利落。 因为在家里, 贺徵早就换好了睡衣,睡袍宽松地披在身上,腰间用一条系带系住,露出修长的脖颈和一部分胸膛。 商言尘的视线沿着衣襟形成的那道缝隙, 从脖颈移动到紧实的胸肌, 最后没入阴影中。 贺徵也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 忽然起身向前,摆弄了一下摄像头角度。 大理石般的胸膛就这么直直地怼在他眼前,绷紧的胸肌和腹肌都清晰可见, 还会随着呼吸动。 商言尘眼睛微微睁大。 贺徵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他目光落在商言尘的锁骨上,说:“你又瘦了。” “戏服太厚了,瘦了上镜好看。”商言尘收回视线, 把念念买的晚饭兼夜宵拿到桌上。 贺徵问:“你现在才吃饭?” “是啊, 那段戏总拍不好。”商言尘把手机拿支架撑好, 打开包装袋,惊呼一声,“好像拿错了。” 贺徵眼尖地看到外卖揭开盖后红彤彤的一片:“助理拿反了?” “不是,是店家送错了。”商言尘缩小视频界面,在手机上按了一通,最后无奈地说,“算了,就这么吃吧。” “太辣了。” “我又不怕辣。”商言尘露齿一笑,搅拌了一下碗里的粉。 新疆炒米粉,哪怕是微辣都能让很多人呛得眼泪直流。 他吃起来倒是平平淡淡,眉毛都不皱一下。 贺徵看他吃了几口,都没问题,也不再纠结。 “有人不配合?” “应该不是不配合。”商言尘诚实评价,“是真的演不好。” 贺徵嗤笑道:“演不好还招进来,当初是怎么试镜的?” 商言尘想了想,说:“应该是能招商吧。” “又是周莫?”贺徵掀掀眼皮。 商言尘没说话,只是咬断几根米粉,细细咀嚼。 “之前平台力推他,我还以为他多少有点本事,没想到连混都混不明白。既然一个镜头拍这么久都拍不好,干脆别拍了。” 商言尘摇头:“你又开玩笑了,都拍了半个月了,怎么换人。而且,你也说了,平台在推他。” 他用筷子把米粉截成一小段一小段,说:“可能他只是还没进入状态吧。演戏这种事,不能一蹴而就。” 他展颜,说:“不想说他,说别的吧。” 他又絮絮叨叨地讲起自己在片场的见闻,比如附近的梨树,比如某个很严肃的前辈竟然对宗教很虔诚。 贺徵就在屏幕对面安静地听,偶尔附和一句。 他吃饭的动作很斯文,哪怕是边吃边说话,也是把嘴里的东西咀嚼完咽下去,再说话。 他吃粉的时候,会把粉咬断,因此几乎不会发出声音。嘴唇因为辣油,稍微肿起来,红艳艳亮晶晶,像专门涂了特殊色号的口红,看起来很好亲。 偶尔能看见粉嫩的舌尖,飞快地扫过嘴角,卷走残留的汤渍。 贺徵眸光暗沉,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一起滚动。 贺徵起身,去倒了杯水。 商言尘瞥见他的身影消失,不动声色地把几片辣椒叠在一起,沾着辣油,一起夹进嘴里。 贺徵还没坐下,就听到剧烈的咳嗽声。 “怎么了?” “辣椒……咳咳……呛到……咳咳……”商言尘弓着背,不停咳嗽。 他咳得肝肠寸断,瘦削的肩膀不住地抖动,仿佛风雨中摇摇欲坠的花瓣。 贺徵在屏幕另一边,想帮又帮不到,只能焦虑地拿起手机,“我叫念念去照顾你。” 他一边打字,一边试图安慰商言尘。 “没事。这个点他估计在敷面膜,不打断他了。”商言尘的咳嗽声渐渐弱下去。 他又喝了口水,擦擦嘴,直起身。 原本只有嘴巴周围一圈被辣红了,现在整张脸都泛着红润,眼睛里还盈满水光,配上柔和的眉眼,看起来异常委屈。 他呆呆地坐着,眼神茫然,双唇微微张开,似乎还没完全缓过神来。 辣油已经完全被擦掉了,嘴唇的颜色没有那么鲜艳,却仍旧微微嘟着。 仿佛在等着谁来亲一口。 贺徵脑海里出现这句话。 他坐回原位,抿了一口冰水,说:“别吃这么辣的了。我叫念念再点一份。你喝点牛奶。” “嗯。”商言尘延迟了几秒,才慢吞吞地把米粉推到旁边。 又过了几秒,他说:“这是浪费粮食。” “你人都快不行了,还在乎浪不浪费?” 商言尘点头,又摇头。 他说:“你让我不吃的,所以是你浪费粮食,不是我。” 他心安理得地说:“不吃了。以后也不吃这个了。” 贺徵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嗯,我不让你吃的。以后也不让你吃。” 商言尘露出舒心的笑容。 门口传来敲门声。 “可能是念念吧。”商言尘起身去开门,“等我一下。” 贺徵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商言尘和别人的对话隐隐约约地飘来。 他的脸色忽然冷下来。 不是助理念念。 是另一个年轻男人。 一个男人的名字直接跃进他脑海里。 —— 商言尘看到隋星纬时,微微怔住。 隋星纬也有些发愣:“你刚哭过吗?” 问完,他似乎觉得自己问得太逾越,歉意地笑笑:“抱歉,你别往心里去。” “不是,吃辣被呛到了。”商言尘淡定地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大家拍戏辛苦了,我给大家买了些零食。”隋星纬把手里的礼盒递给他,“本来准备给你助理的,但他好像在忙什么,叫我放在门口。我觉得不太放心,还是直接给你吧。” 商言尘接过袋子:“谢谢。他的话,你不用担心,应该是在护肤。” “他自己护肤吗?”隋星纬惊讶问,“不先帮你护肤吗?” “他比较在意这个。” “呃……很符合他的外表。” 隋星纬还想说些什么,商言尘正巧看到旁边的门打开,他向走出门的男人招手:“念念,把零食收一下。” 隋星纬看着那个身高一米九身材完美却穿着女式睡衣的男人,扭动着腰肢向自己走来,后退一步:“既然送到了,我就走了。” 商言尘微笑着和他挥手告别。 隋星纬走了几步,又站定,回头,欲言又止。 念念倚着墙,撩开长发,妩媚地看着他。 他马上加快脚步,刷卡开门回房间,一气呵成。 “他干什么?”念念把牛奶递给商言尘,“我不是说了一会就开门吗?” “不知道,可能很有安全意识吧。”商言尘把两份零食都交给念念,想了想,又拿了一份回去。 “你爱吃这个?”念念扬眉,“我不相信。” “偶尔吃一点。” “我跟你说,你别又在贺徵面前搞东搞西的。”念念开始声讨贺徵,“你知道他叫我来照顾你时有多凶吗!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差点面膜都没敷完就赶过来,结果只是被辣到了?” “他只是有点着急。”商言尘说,“Aurora的最新款限量版香水,宁森亲自设计。” 念念一改态度,喜滋滋地提着零食走了。 商言尘拿着零食和牛奶回到手机屏幕前。 刚一落座,他就感到,贺徵和他离开前,不一样。 大概是等他的时间太久,贺徵索性把狗抱到了旁边玩,一只德牧一只混血金毛,蹲在他面前,对着他手里的牛肉条望穿秋水。 商言尘轻轻咳了一声。 贺徵抬起头,似是不经意地扯了扯项间的choker。 商言尘喉咙发干。 贺徵凸起的喉结下方,多了一道紧紧束缚着颈部的皮质choker。造型朋克,扣环反射着金属的光泽,又野又酷,营造出一股喷薄欲出的雄性荷尔蒙感。 “你回来了?”他瞥了商言尘放在一旁的零食礼袋一眼,往试图抢走牛肉条的德牧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真不乖。” 作者有话说: 卡文了(尴尬摸头)。 感谢在2022-07-31 18:52:28-2022-08-01 19:5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2237395 3瓶;汀枫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这句「真不乖」, 像是对狗说的, 又像是对商言尘说的。 德牧被他那一巴掌拍懵了,只敢老老实实地坐着,小声呜咽,表示申辩。 贺徵淡淡扫了它一眼, 它耳朵向后偏, 一张大黑脸紧皱着,疑惑又委屈。 商言尘问:“它怎么了吗?” 贺徵说:“它抢霜降的吃的。” 德牧似乎知道从这个小屏幕里, 能看到商言尘,开始呜呜呜地告状:我不是我没有我以为那是我的。 贺徵说:“又装无辜。” 他坐到沙发上, 把狗抱到腿上趴着,宽大的手掌高高扬起, 再落在狗屁股上。 他拍得并不重, 对于德牧来说,就跟挠痒痒一样,商言尘能看得出来,德牧满脸:就这?你讲那么大声。 但是声音很响。 如果不是狗, 而是属于人类的柔嫩皮肤, 现在应该红了吧。 贺徵看着商言尘, 晃了晃那只力量感十足的大手,说:“不乖就要受惩罚。” 商言尘吞咽唾液,站了起来。 总觉得那几巴掌打在他屁股上。 虽然, 他知道贺徵下手根本不重,只是抬手抬的高,说话语气吓人。 但是轻轻地打屁股, 明显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默默把吸管插进牛奶, 小口啜着牛奶, 分散注意力。 贺徵「惩罚」完德牧,恢复往日的神色,把一脸懵圈的狗赶了下去,把牛肉条撕成小条,先喂给霜降吃。 霜降趴在地上,抱着肉条慢慢地啃。 它年龄上来了,吃东西慢吞吞的。 贺徵摸摸它的头:“乖,在家好好吃饭。” 他瞥了商言尘旁边的零食礼盒一眼,又严厉地对德牧说:“别和波尔多一样,总是盯着别人送的几箱零食。” 流口水等肉条的德牧:“呜呜。” 商言尘:“这个肉条不是零食吗?” 贺徵:“这是家里做的。” 商言尘把牛奶拿远,轻咳几声,防止被呛。 “怎么喝这么急?”贺徵皱起眉,凑到手机前,“深呼吸。我叫念念给你拍背。” “我没事。”商言尘一转头,看到他因为担心而凑得过近的脸。 完全没有刚刚的冷色。 他抿唇一笑,指尖在屏幕上方,虚虚地敲了敲。 正好戳在贺徵脸颊上。 贺徵蓦地后退几步,烟晶色的眸子睁大。 “吓到你了吗?”商言尘又戳了戳,好像发现了新大陆,新奇地说,“这样你那边是不是会有感觉,好像脸真的差点被碰到。” “脸没感觉,眼睛倒是有,差点被戳瞎。”贺徵淡定下来,调整了一下手机的位置,和他的距离再次拉近。 比刚刚要远一点,能将整张脸加上肩膀框进屏幕里,也不至于太近,形成惊悚感。 “如果能有感觉,岂不是隔着屏幕也能「惩罚」了。”商言尘伸出手,轻触他的喉结。 贺徵喉结滑动。 他也伸出手,两个人的指尖抵在一起:“什么惩罚?这条狗可没有智商,从监视器镜头里认出我。” 明明没有真的接触到,却有一股酥麻的感觉,从指尖传递到大脑,令人一个激灵。 商言尘收回手,抱起牛奶瓶,埋头喝奶。 贺徵也坐回两条狗边,继续给狗喂食。 霜降的牛肉条已经吃完了,趴在一边摇尾巴。波尔多按照贺徵的命令,一直坐在原位,现在口水都快流成河了。 商言尘怜爱地说:“快给波尔多吃吧。它还在长身体。” “它已经成年了,不用长身体。”贺徵说。 不过他还是把牛肉条拎到波尔多面前,从三开始倒数。 波尔多眼睛看着贺徵,不停吞咽口水。肉条就在面前,它一伸头就能叼走,但它还是等到贺徵说「吃吧」,才一张嘴衔走肉条,囫囵吞枣地咽下去。 这么训练有素的狗,可不像会抢别的狗零食的样子。 商言尘慢悠悠地说:“波尔多这么听话,偶尔也可以给它吃一些零食吧。别人送的不也是给它吃的吗?” 贺徵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凌厉。 商言尘当着他的面,大摇大摆地拿出隋星纬交给自己的零食礼盒,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出来,挑挑拣拣。 贺徵眼神阴鸷,两只狗有所感知,都坐了起来。 商言尘认真地挑选了一遍,把所有零食一起装回袋子里,叹了口气:“都不想吃。” 贺徵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他顺口问:“你什么时候给我买零食啊。” 这句话说得太自然了,以至于贺徵听到后,微微怔住。 他嘴角终于忍不住翘起来,尾音上扬:“这个是隋星纬送给剧组成员的,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但起码我们这一层都有份。他是这个牌子的代言人,这么做,应该也有品牌宣传的意思吧。不过我不太爱吃,估计以后都要给念念了。” 他期待地问:“你什么时候给我买啊?” 贺徵脸色缓和。但商言尘看得出来,他在刻意压平嘴角,装作冷淡:“我记得你不爱吃零食。” “嗯。”商言尘说,“可是我想要。” 他趴在桌上,下巴搭在手臂上方,说:“前两天,清清姐还给我们分了几盒糕点,好像是她女……咳咳好朋友送的。再前几天,樊导的妻子来探班,专门给他带了自己煲的鸭汤。连周莫的女朋友都每天给他点外卖。虽然他从来不吃。” “我是没有男朋友,那我就不能有人送吗?” 贺徵的冷脸有点维持不住:“这不还有隋星纬吗?” 商言尘眼睛睁大,震惊地看着他。 你是要把他提到这个位置吗? “不是,”贺徵终于绷不住了,垂下眼睑,低声说,“已经买好了。” 他说:“你刚刚出去的时候,我就买好了,明天应该能送到。还有晚餐,我帮你买了份清淡的,我知道你怕长胖,但那实在是太少了,我都怕你营养不良晕过去。” 商言尘问:“那你刚刚怎么不说?” “刚刚……”贺徵语塞。 “哦……”商言尘擦擦屏幕,拖长声音,“因为「不乖」在生气?” “没有!” 商言尘瞅着他,看到他的脖子变红,颈上的皮质choker,似乎也变得滚烫。 “你戴这个,真的很好看。”商言尘伸出手,隔着屏幕,抚摸那圈皮革。 贺徵低低地应了一声,侧头望向一旁。 他似乎是有些热,松了松衣领,将优秀的肩颈线条,和那条黑色choker,一起完美地展露出来。 像被驯服的野狼。 “不过戴着项圈说「惩罚」什么的好奇怪啊。”商言尘收回手,笑吟吟地说。 贺徵:? “不说了,外卖到了。” 贺徵点的是很清淡的汤粉,分量小,但汤很鲜美。 大概是因为商言尘刚刚吃了炒米粉,所以他认为商言尘最近对粉感兴趣。 其实商言尘吃什么都一样,他只是想让贺徵看到自己吃辣的样子罢了。 他吃完的时候,两条狗也吃完了自己的肉条。 商言尘对着屏幕外的贺徵指挥,让他代替自己,按自己的想法撸狗。 “摸霜降的左耳,对,就是这样,把它的耳朵翻过来。”他的手在空气中做出抚摸的动作。 没等他说具体动作,贺徵就已经按照他平常的行为,把混血金毛塌下来的耳朵翻到头顶。 多年的相处使得他对商言尘的习惯烂熟于心。 商言尘虚空摸了一阵,好像能感觉到狗耳朵里的绒毛。 他又用同样的方式,请贺徵把狗的其它部位也撸了一遍。 霜降翻着肚皮,吐着舌头哈气。 波尔多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贺徵撸它,低吼一声,一个泰山压顶,趴到霜降身上,开始咬它的嘴。 两只狗呜呜地低声吵架。 商言尘忍俊不禁:“也摸摸波尔多吧,它吃醋了。” 贺徵冷哼:“它天天被摸。霜降好不容易来一次,它也不能让一下。” “就是因为天天都被摸,所以觉得自己被摸是理所应当的。”商言尘分析,“好了,安慰它一下吧。” “我觉得它不需要。”贺徵冷静地说。 商言尘看着已经开始互相咬嘴咬耳朵的两只狗,默默同意他的话。 “好了,我去看剧本了。视频……”他的手伸向手机。 贺徵说:“等一会再关。” 商言尘拿起手机,贺徵眼里的画面开始抖,最后在一堆杂乱的画面后,镜头对准了酒店的大床。 商言尘把手机摆好,坐到床上,靠着枕头,说:“我换个地方摆手机。我要看一会剧本,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我到时候会关视频。” “嗯。” 商言尘坐在床上看剧本。 贺徵也坐在床上,看新品策划案。 他看几眼文档,就会抬起头,望向手机。 手机内的商言尘专心致志地阅读着剧本,手上拿着笔,偶尔在剧本上写写画画。 剧本上本来就做满了笔记,但他似乎仍不满足,要把每个镜头拆碎了,用最好的细节呈现。 柔软的黑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垂落,半掩住视线。他抬手,修长的手指将发丝顺到耳后,露出贝壳般洁白的耳垂。 趴在他身旁的霜降把下巴搭到他腿上,眨巴着大眼睛。 波尔多也不甘示弱,把下巴搭在他另一条腿上。 他视线回移,手随意地抚过两只狗头。 不知道贺徵第几次抬头的时候,他发现商言尘闭上了眼,身子往下滑,剧本和笔扔在一边,靠着厚厚的抱枕,睡着了。 他的睡颜安详宁静,身体随着呼吸的频率,微微起伏。 贺徵放下笔记本电脑,专注地坐到手机前,伸出手机,轻柔地抚摸屏幕中人的脸颊。 即使是在手机镜头下,皮肤仍旧白净无瑕,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破碎。仔细看,会发现眼睛周围,因为睡眠不足产生的淡淡乌青。 他抚摸的动作很小心,手指根本没有碰到屏幕。 但掌心的温度,却上升了。 “汪呜?” 大概是好奇他在看什么,两只狗也伸出脑袋。 波尔多模仿他的动作,用爪子,轻轻戳了一下屏幕。 啪嗒一声,手机倒了,发出不小的声响。 “别吵你爸爸睡觉。”贺徵按住狗爪,扶起手机,压低声音训斥道。 波尔多委委屈屈地耷拉耳朵。 贺徵生怕自己这边的动静惊醒商言尘,教训完德牧,摆正手机的动作很轻。 可商言尘好像还是被惊动了。 他发出几声呓语,翻了个身,蜷缩成虾米,继续沉眠。 贺徵呼吸加速。 从他这个视角,能够看到一截雪白劲瘦的腰,从被掀起的睡衣下方,显露出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1 19:56:26-2022-08-02 18:1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按爪大师 2瓶;汀枫卍、四大皆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商言尘背对着手机, 双腿曲起, 手臂缩在胸前,睡得很香。 宽大的睡衣松松垮垮地盖在他身上,随便一动,腰背就露出来。 腰部的皮肤因为很少见阳光, 格外白嫩, 窄细的腰身仿佛芦苇的茎干,纤细而柔韧, 好像轻轻用力,就能弯折。 却又不会真的轻易被折断, 而是会随着外力,弯出优美的弧度。 一条窄窄的凹陷沿着脊椎的线条延伸, 隐入布料之下。 贺徵忽而觉得, 有丛火,在他喉咙里烧。 他把两只毛茸茸的大狗推开,扯宽衣领,下床, 拿了杯冰水。 冰块入口, 快速因为口腔内的温度融化成水。 身体的燥热被冰块暂时压制。他回到手机前, 想要叫商言尘起来,把被子盖好。 却看到商言尘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个身,清俊的睡颜安安静静地展现在他面前, 浓密的睫毛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着。 腹部被垂落的衣摆遮住,只隐隐约约漏出几丝纤白, 裤腿却因为他的动作卷到膝盖, 现出肌肉紧实的小腿。 薄薄的肌肉包裹着骨骼, 没有大块的象征力量的肌肉,却也绝不羸弱。脚指甲剪得整整齐齐,圆润可爱,像是透明的花瓣。 身体里那股被压抑的火又冒上来,火势比之前更加汹涌。贺徵捏紧玻璃杯,又灌下一口冰水,咬住冰块。 两只狗趴在床上,歪着脑袋看他。 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 贺徵把火气压下去,拿起手机,轻唤:“尘尘?” 商言尘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上下眼皮还是粘在一起。 贺徵对波尔多说:“叫。” 德牧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大晚上的让自己叫,但作为训练有素的好狗狗,他还是正襟危坐,中气十足地大喊:“汪!” 商言尘被震得一下睁开眼,摇摇晃晃地坐起来。 他捂着心脏,环视四周,寻找手机的位置:“出什么事了?” “你睡着了。”贺徵拍拍德牧的头,让他重新趴下,说,“我提醒你一下,好好盖被子。” “哦。”商言尘迷茫地看着他,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谢谢。” 贺徵按住胸口。 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击中心脏。 商言尘盖好被子,关上灯,按掉视频:“晚安。” 【对方已挂断,聊天结束】 贺徵看着消失的页面,一动不动。 旁边的狗用脑袋拱拱他的背,他才回过神来,关掉手机。 “睡觉。你们别睡床上,睡狗窝里。” —— 次日,商言尘起床时神清气爽。 剧本他看过很多遍,属于自己的台词,早已经倒背如流。 再说这一场戏前一天就磨了好几个小时,换个拍之前没看过剧本的人,现在也应该能形成肌肉记忆了。 他按照安排,从容不迫地吃饭、换衣、化妆。 然后,在片场发呆。 剧组其他成员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差一个主角。 樊导气得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周莫人呢?说好八点到这都几点了?” 负责联络人的副导捂着手机话筒,小声说:“周莫那边说,他昨天为了准备这场戏,练了很久,可能是睡晚了,没起来。已经在起了,马上就到。” “那他这不是本末倒置吗?为了练一段镜头不睡觉,然后该拍的时候又去睡大觉了?” 不过,既然周莫是为了准备拍戏才起不来,樊导对他自然比较宽容:“叫他快点。以后别弄那么晚,精神状态不好怎么拍戏?” 隋星纬在听到他们的对话时,皱起眉。 他发觉商言尘探寻地看着自己,勉强舒展眉头,摆摆手。 “对了,既然暂时拍不了,我们要不要把明天的对手戏练一下?”他兴致勃勃地提议。 商言尘:!要不你还是和小鹿对戏去吧。 隋星纬还真是个戏痴。 周莫说的「马上」,大概指的是一个小时。 中间樊导几度想先拍其他的场景,但因为场景和其他演员都已经准备好了,重新布置,说不定周莫就到了,才忍到周莫到场。 周莫坐在保姆车里,优哉游哉地吃着早饭。 樊导在他旁边喋喋不休。 看他的样子,估计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商言尘和其他几个演员在补妆。 化妆师一边给商言尘补妆,一边嘀咕:“多大的排场啊,要一个剧组的人等他,隋星纬和清清姐咖位不比他大多了?也没见人家迟到啊。” “还是尘尘好,”她笑眯眯地说,“皮肤好,又听话,化起妆来都赏心悦目。” 商言尘笑着摇头。 “别乱动哦。”化妆师瞥了周莫的保姆车一眼,暗暗啐了一口,“还深夜练习呢,我看是玩到太晚了吧。” 商言尘歪了一下头,表示疑惑。 “他昨天叫了几个女人去屋里,动静挺大的,住他附近的人,应该都听到了吧。”化妆师说,“弄得我也没睡好。” 商言尘想起隋星纬刚刚的皱眉,又想起,前一晚,隋星纬应该给剧组的人送了零食,很可能撞见了周莫的娱乐。 “不知道韩家的小姐怎么就看上他了,”化妆师垮着脸,“你说他要文化没文化,要人品没人品,就算是脸,那放在圈内也不是顶尖的吧。花了那么多钱捧他,结果他歌唱不好舞跳不利落,拍戏油腻得能直接把人淹死,还在外面养其他女人。” 周莫是选秀出身。凭他的唱跳能力,基本上就是一轮游。 可是他风格比较特殊。他们那一届选秀,大部分练习生都是乖巧类型,只有他,走的痞帅风,野性十足,把一部分喜欢这个类型的观众迷得神魂颠倒。 其中就包括化妆师提到的韩小姐。 韩小姐背景雄厚,他差不多是韩小姐一手抬出道的。他后面的资源,包括这部戏,也是靠的韩小姐的人脉。 商言尘见过韩小姐,性格温柔有礼,和周莫就是两个极端,不知道内情的人,根本不会把他们联系到一起。 按理来说周莫应该对韩小姐感恩戴德,但恰恰相反,韩小姐来探班的时候,对他百依百顺,满眼都是他,他却对韩小姐爱答不理,有的时候还大声呵斥。 他哪是痞帅,他就只是个小痞子罢了。 商言尘无奈地耸耸肩。 他也不知道韩小姐为什么会喜欢他。 可能是因为他很会骗人吧。 “听说他还骚扰过清清姐……要不要脸啊……”化妆师愤愤不平。 “小赵。”不远处有人叫化妆师,“你过来,帮周老师化一下妆。” 化妆师一惊,她这才看到,周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保姆车。 商言尘也才发现,周莫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可是,他不是化好妆了吗?而且,他有自己的化妆师啊,尘尘这边我还没补完。”化妆师挣扎。 “叫你过来,就过来。”周莫背着手,向她缓缓靠近,眼神阴鸷。 商言尘直觉地拉过化妆师,挡在她身前。 周莫哂笑,粗暴地把他推开,一把抓住化妆师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面前,重重地扇了一巴掌。 “这脸还要不要啊?” 清脆的响声响彻片场,惊起在树上休憩的雀鸟。 周围的人纷纷侧头看来,有人起身拉架。 化妆师低着头,双眼发红,左边脸颊高高肿起。 她手攥紧成拳,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周莫还在她对面,笑嘻嘻地拍拍她的脸,问:“说啊,怎么不说了?” 化妆师的指甲在掌心抠出几个红印。 她想要抬手打回去,但周莫身强力壮,背后又有靠山,绝对不是她能还手的。 可她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啊?凭什么这样的人能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没有半点本事,全靠女朋友,结果对女朋友也不好,软饭硬吃。 就算是周莫先动的手,到头来还是要她去跟周莫道歉。 “让一让。”念念抱着一箱矿泉水,目不斜视地从周莫身后走过。 和周莫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手一抖,纸箱的边角撞向周莫的腰,好几十瓶矿泉水的重量就这么甩过去。 周莫趔趄两步,捂着后腰,倒吸一口凉气,骂道:“你走路不长眼睛?” “啊?我没拿稳。”念念把那一箱矿泉水摞在地上,擦擦额头不存在的汗,“这箱水太重了。撞到你了?对不起啊。” 他拿出一瓶水,塞到周莫怀里,敷衍道:“给你赔罪。多喝点水。” 周莫瞪他。 “干嘛?”念念挑眉,拧开瓶盖,把瓶口直接送到他嘴边,娇滴滴地问,“要我喂你?” 周莫嫌恶地挥开那瓶水,在助理的搀扶下走到一边:“男不男女不女的妖怪。” 念念笑笑,给了他一个妩媚的眼神。 很快随行的医生来了,帮化妆师简单地处理左脸的红肿。 化妆师低声对商言尘和念念说:“谢谢。” 商言尘摆摆手,念念则关切地向她叮嘱着保养脸部皮肤的秘诀。 化妆师脸上逐渐出现笑容。 她笑完,眼神一黯:“按周莫的性格,肯定不会放过你们。他又那么有后台……对不起,给你们惹麻烦了。” “没事。”商言尘波澜不惊地说,“他动不了我。” “是啊,我能拿鹿同学怎么样?”周莫冷笑,视线尖锐地在商言尘脸上移动,刻出几道深深的痕迹。 他意有所指:“鹿同学真是人缘好,无论走到哪,都有人护着。” 商言尘抿唇。 周莫这个「鹿同学」的称呼,让他很不舒服。 起初他以为,只是因为他在戏里演的角色是鹿精,周莫才这么说。 但现在他觉得,周莫可能知道他真名姓鹿。 而且知道他的过去。 这一日的拍摄,终于在闹剧过去半个小时之后,开始了。 周莫的发挥虽然还是惨不忍睹,但起码比之前的几十次好了。 一直顺利地拍到商言尘饰演的鹿精拒绝周莫饰演的大魔王的合作请求,两个人不欢而散。 所有人都准备等导演喊卡,中场休息。 商言尘却看到周莫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他来不及躲避,就被周莫扼住喉咙。 “你倒是挺有能耐的,”周莫脸上戾气迸发,“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2 18:12:44-2022-08-03 18:0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汀枫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片场的其他人同时愣住, 一时分不清周莫是在演戏, 还是真的下了狠手。 喉间的压迫使得商言尘的大脑缺氧,意识趋于模糊。他本能地想掰开周莫的手,却没想刺激得对方更加用力。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不会挣扎吗?”周莫的笑声飘进脑海,和记忆中的声音重合, “鹿同学, 还是这么喜欢出风头。可惜这次没有贺徵来救你了。” “嗡——” 蜂鸣在脑中炸响。 破碎的画面从记忆的深海里浮起,翻转, 同滔天巨浪一起,将他吞入窒息的深海。 商言尘木然地看着他, 双眼空洞,反抗的双手软软地垂下。 周莫得意地加重力道:“这样才对嘛, 鹿同学。好好演戏, 要是应对不了突发情况,可不能算好演员。” “小小的妖怪,也敢跟魔界尊主叫板。” 他开始以剧中大魔王的身份,折辱拒绝自己的小鹿精。 一道艳丽的身影从休息区闪入片场, 干脆利落地用手肘击打周莫的侧腹部, 逼得周莫松开手。 商言尘身体一松, 直直地向下坠落。念念眼疾手快地把他扶住,安慰道:“解决了。” 片场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结束拍摄, 急急忙忙地把两人扶到保姆车里。 商言尘在念念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保姆车走。 他的眼睛仍旧没有焦点,茫然地看着前方, 肢体僵硬, 在已经转暖的春天, 一双手仍旧被冻得青紫。 他乖巧地坐着,任医生给自己检查,不闹不气,像一只没有生命的玩偶。 “应该没有大碍……”医生把药给助理,又瞅了商言尘几眼,犹犹豫豫地说,“要不你们去医院再检查一下,可能有什么问题,我这里查不出来。” “都怪我。”化妆师快被急哭了,“连累你一起被报复。周莫这种人什么时候才能滚蛋。” “情况怎么样?”隋星纬浓眉紧皱,大步走过来,“能喘过气来吗?” 其他演员也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关心商言尘。 他们在旁边吵吵嚷嚷,商言尘始终一言不发,连眼珠都没转一下。 他鸦羽般的睫毛安静垂落,乌黑的眼眸死寂一片,偶尔眨一下眼,表示自己还活着。 念念把他们都赶走:“尘尘受了惊吓,现在需要休息。谢谢各位的关心,但还是一会再来吧,让尘尘静一静。” 热心群众连连点头,慢慢散去。 隋星纬面色冰冷:“你放心,这事我一定要周莫给个交代。” 商言尘眨了一下眼,没有说话。 念念不留情面地说:“不劳您费心,我们自己解决。” 他把隋星纬也赶走,拉上保姆车的车门,和商言尘两个人坐在车里。 保姆车门窗紧闭,将剧组的喧嚣隔绝在外。商言尘维持着坐姿,念念也静默不语,很轻地给人发消息。 良久,商言尘长出一口气,从念念那把自己的手机要过去。 他先找霍濛查清周莫的详细背景,在聊天软件里点开贺徵的名字,还是冷静地退出,先跟鹿旻发消息,告知她,自己想要周莫离开剧组。 鹿旻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她早从念念那听到了事情经过,也气得不清,说起处理周莫的方法时,话语里还裹挟着浓浓的火药味,问到商言尘的身体状况,语气才平和下来。 “医生怎么说?要不要住院?我和你妹妹去看你。” “没那么严重,”母亲的关照令商言尘机器人般的冰冷感稍稍融化,他宽慰道,“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太用力。而且,念念来得很及时。你们不用担心,我休息一会就好了,只是要麻烦化妆师。” “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别想着拍戏。”鹿旻不容他拒绝,“剧组那边我会商量,这几天不会排你的戏。你和念念在酒店好好待着,想散心的话,也可以出去玩玩。但是一定要念念跟在身边。” 商言尘把她的每一句嘱咐都认认真真地答应完,又和她聊了一会家常,挂断电话。 霍濛已经把周莫故意隐藏的背景挖出来了。 【霍濛:卧槽!是他啊!我一点都没认出来!他怎么长这样了?】 商言尘看着曾用名一栏的两个字,拇指抵住太阳穴,用力按了按。 那些暂时被埋藏的记忆碎片,再一次在脑海里翻涌,和尖锐的玻璃碎片一样,切割着大脑神经。 周沛。 周莫就是周沛,在他初中时,带着一群人,把他围堵在学校旁边小巷里的校园恶霸。 当时,贺徵恰巧路过,从周沛手中,救下了已经意识模糊的他。 因为周沛也被打得挺惨的,所以一开始,商言尘家只是要求周沛道歉和接受学校处分,但是周沛因此对他怀恨在心,趁着贺徵不在,再次找他的麻烦。 矛盾迅速激化,周沛最后进了少管所,出来之后,就杳无音讯,永远消失在了商言尘的世界里,直到现在,才回到他的视野。 原来他就在身边,还过得挺好的。 有人捧,有人爱,是当红流量,是痞帅天花板,频频出现在各个软件的开屏广告上,一天片酬就是别人几年的工资,有无数为他痴狂的粉丝,有对他忠贞不渝的女友。 他真的过得很好。 商言尘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手指漫无目的地划动。 可是,他不想周沛好过。 周沛打他的原因,很离谱。 商言尘那个时候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家世优渥,长得好看,品学兼优,性格又温柔,是许多女生暗恋的对象。 周沛喜欢的女生,也对商言尘有好感,因此,他想教训商言尘。 本来他只是想吓唬吓唬商言尘,没准备打那么狠,可是商言尘被打懵的样子,让他觉得很有趣。 既不还手也不求饶,那看来打得也不够狠嘛。 一只变得破破烂烂都不会呼救的玩偶,最能激发人的凌虐欲。 商言尘觉得应该让周沛也变成这样一只玩偶。 他之前没有行动,只是因为,他没认出周沛。 八年过去,周沛改了名,整了容,声音也因为变声期发生改变,出道前,他又刻意抹消掉和自己的过往有关的记录,如果不是详细去查,根本发现不了他的真实身份。 现在他知道了,就不可能和周莫相安无事地待在剧组。 周莫明显,也要和他算算旧账。 他将手掌覆上脖颈,轻微的压迫感,阻滞着正常的呼吸。 但不仅仅是这里,肩膀、腰背、胸腹……每一块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隐隐作痛。 他又回到了那个傍晚,那条窄小昏暗的小巷。 “尘尘,”念念提高嗓音,“电话。” 商言尘心跳停了一秒,原本放在膝盖上的手机差点摔到地上。 他接住手机,看着上面出现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鼻尖突然涌上一阵酸涩。 在和霍濛打字时,在和母亲通话时,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他按下接通键,深呼吸,把喉间的沙哑压下去,尽量平静地和贺徵打招呼。 “终于接了,”贺徵松了口气,“我马上过去,晚上就到。”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峻又坚定,好像只要他说过的话,就一定会成真。 商言尘感到那股酸涩从鼻腔钻到眼睛里,像柠檬汁一样,刺激得眼睛湿润起来。 他带着鼻音应了一声:“嗯。” 然后,补充说:“早一点。” 贺徵笑了一下,答应了。 他话不多,只是询问商言尘的身体情况。 商言尘本想和面对鹿旻一样,对他说自己已经没事了,刚要开口,鼻尖的酸涩却变本加厉。 他只能沉默。 “我知道了。”贺徵的声音低沉沉稳,“我很快就到。” 商言尘说:“我想把他赶走。” “嗯,”贺徵笑着重复,每说一个字,都像要把牙咬碎,“把、他、赶、走。” —— “你怎么这么冲动?”经纪人狠狠地数落周莫,“不是跟你说了,别在人多的地方动手吗?这个商言尘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不过樊导和隋星纬都和他走得很亲近,看起来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知道,他是鹿旻的儿子,”周莫靠在垫子上,让助理给自己按摩。 “鹿旻的儿子,”经纪人瞪大双眼,“你知道他是谁你还惹?你真把鹿旻惹毛了韩祎可保不了你。” “她这么没用?”周莫满不在乎地说,“可他的助理撞我诶,你没看到?” “他撞你还不是因为你打人吗?再说了他撞你你就不能当没看见?” “凭什么?他敢先挑衅,我就敢接招。”周莫嗤笑,“他还是那副怂样,只敢躲在别人背后发抖。” “你们认识?”经纪人目光如炬,“你老实说,你今天到底因为什么动手?” “他初中的时候怂恿他男朋友打我。”周莫凶光毕露,一拳砸在垫子上,把助理吓得差点摔倒。 经纪人说:“是你先打他的吧?” “那又怎么样,谁让他跟小澈走在一起,还有说有笑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经纪人揉着额角,“总之,你马上去道歉,真诚地道歉,听到没有?” “不去。”周莫从助理手里接过水果,慢条斯理地吃着,“这事是他先挑起来的。我已经很克制了,没当场把他掐死。你看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其实都是装的,他从以前就是这样,打两拳就懵。” “马上去!” 周莫犟脾气上来了:“不去!” 经纪人语气软化下来,好声好气地劝他:“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没错。可那是鹿旻的儿子,要整你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平台是在捧你,可那是因为你现在势头好,还能绑上韩祎这条关系,如果鹿旻跟公司施压,看他们还会不会管你。你别说要靠韩祎,她家再怎么厉害,她也只是个小丫头,你看你真惹出事来,她爸还会不会纵容她帮你。”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先忍一忍,等站稳脚跟,再狠狠扳他一成。到时候,让他把你今天受的屈辱加倍受一遍。” 周莫被他说动,勉强答应:“我一会就去。要我说,根本就没多大事,演员演戏的时候,情绪上来了,不小心弄伤其他演员,不是很常见的事吗?我只是演得太投入了,代入魔尊被拒绝,想给小妖怪一个教训,不过分吧?” 经纪人实在不想和他浪费时间,自己先下车去打探消息。 他吃完水果,又休息了一阵,才慢慢悠悠地准备下保姆车。 经纪人刷地一下从外面打开车门,面色铁青。 “怎么了?跟被丧尸啃了一样。”周莫抬抬眼皮。 “导演说,投资方那边要求换人。”经纪人脸上阴云密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3 18:03:01-2022-08-04 17:3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按爪大师 5瓶;琪琪、汀枫卍、礼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什么意思?”周莫蓦地坐直身体。 “意思是鹿旻叫你滚蛋。”经纪人咬牙切齿地说, “你是真不长记性啊, 不是知道他是谁吗?还敢惹他。真以为自己红了,可以飘了。” 周莫问:“她凭什么换人?这剧是她一个人的?她要换人,还要问问其他投资商同不同意。” 他说的话强硬,语气却开始惊慌。 “公司在帮你交涉了。”经纪人压低嗓音, 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还不快点去道歉,说几句好话。” 周莫悻悻地跟着他下车, 阴沉着脸走到商言尘保姆车前。 商言尘正准备去医院,念念摇下车窗, 遗憾地挥挥手:“抱歉,我们现在没有时间, 有什么事, 等尘尘从医院回来再说。” “没这么严重吧。”周莫嘀咕一句,毫无感情地背经纪人为自己准备好的词,“稍等一下,我说句对不起。刚刚是我下手太重了。我演得太投入, 情绪上头, 做事情没经过大脑, 就动手了。没提前沟通,是我的问题。” 念念点点头,还是做了「请回」的手势。 周莫眯起眼:“鹿远尘呢?你让他跟我说话。我诚心诚意道歉, 他叫个助理和我说话,什么意思?” 念念露齿一笑:“啊?这是诚心诚意吗?实在对不起,以尘尘现在的身体状况, 没办法和人对话, 等他身体恢复好, 才说这件事,好吗?我们先去医院了。” 车突然启动,周莫差点被撞到。 他退后几步,拍拍身上被溅到的尘土,面部肌肉抽动。 经纪人说:“他暂时不愿意见你,也说得过去。正好,我们准备礼物,你下午郑重地去道歉。” “嗯。”周莫应了一声,跟着他,气冲冲地返回。 路过几个不认识的剧组成员在小声交谈,周莫怒目圆睁,重重地在树根踹了一脚,震得梨花簌簌落下。 原本在窃窃私语的人噤若寒蝉,一个小演员谄媚地迎上来,对他嘘寒问暖。 “莫哥,您可真是为我们出了一口气,我早就看那个绿茶不顺眼了,每天就知道在樊导面前刷脸,好像自己多敬业一样。您放心,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谁都看得出,是那个绿茶故意装受伤,想陷害您。” 周莫眉尾高高扬起,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舒坦了。 把他换走?真以为就他鹿远尘一个人有后台啊?他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久,背后的关系链,可比鹿远尘想的多得多。韩祎,只是一个踏板,等他完全爬上去了,还用靠那个小丫头? 不然他怎么敢这么嚣张呢? 他慢悠悠地回到保姆车里,继续在助理的伺候下吃新鲜的草莓。 没过多久,他就吃不下去了。 一条#周莫片场霸凌#的词条空降热一,一名博主自称是片场工作人员,目睹周莫以拍戏为借口,欺凌其他演员。 可以看到,几张照片上,商言尘被掐得脸色青紫,手无力垂落。 在被助理扶下场时,他双眼空洞,脖颈上一道骇人的掐痕,清晰可见,整个人看起来单薄得像一张纸片,如果助理一松手,就会被风吹走。 这名博主还曝出了周莫扇剧组化妆师巴掌的照片。 底下一群网友大骂周莫。 【早就看出来他是这种人了。之前拍其他戏的时候,不是也有其他演员进医院的事吗?粉丝还洗他们是在正常打闹,下手重了。】 【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这满脸凶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怪不得我看他第一眼就觉得反感,当时全网吹他行走的荷尔蒙,痞帅天花板,我硬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什么行走的荷尔蒙,就是被雄性激素控制的动物。冲动好斗,大脑没发育完全。】 【快点让这人滚出剧组吧,留着万一其他人也挨打怎么办?】 【周莫还有人洗?等着领被打的号码牌是吧?】 还有他以前合作过的其他人,拿出医院诊断记录,出来声讨他。 【之前发的都被他压下去了,这次我就是要让大家都来看看,你周莫到底是怎么横行霸道的。】 最关键的是,他发现,隋星纬给最初曝光他片场霸凌的那条微博,点了个赞。这使得一堆人说“隋星纬和他们是同剧组的人,他都点赞了,说明这件事就是真的”。 周莫脸色铁青,双目赤红,重重地把手机砸向一旁:“都骑脸了还道歉?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助理吃痛大叫,在他的瞪视下,咬住下唇,压抑住声响。 —— 商言尘去医院做完检查,回到酒店,已经是中午了。 他在微博上发了条报平安的消息,让大家不用担心。 粉丝们都等着他呢,他一发消息,就和一群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扑腾过来。 【终于有消息了我都快被急死了(大哭)。】 【我看到照片的时候都懵住了(大哭),那么深的手指印,想也知道尘尘那个时候有多绝望。】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好好休息。】 【公司照顾好尘尘啊,真的别再出类似的事了。】 商言尘选了几条评论回复,表示自己真的已经没事了。 【你快点回去休息,别刷手机了(哭)(哭)。】 他正觉得粉丝的回复有点意思,几条刺眼的评论就跳出来: 【这么快就没事了,看来伤的也不重啊。粉丝一个个哭得跟死了妈一样,你们扪心自问,会这么关心自己父母吗?】 【既然好了就回复一下吧,到底是片场霸凌还是拍摄事故。我没别的意思啊,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如果是片场霸凌,那摄像机怎么还架着呢?是不是本来在拍摄设计好的剧情,只是双方没协调好,出现意外。导演不是也没喊停吗?周围那么多人,还敢动手伤人。我反正不相信周莫会那么蠢。】 不,他就是这么蠢。 或者说,周莫是狂。 他知道肯定会有人站在周莫那一边。这些恶评不用他管,公关团队会自己处理。 按周莫的性格,不会坐以待毙,肯定很快就会开始扰乱舆论。 没关系,他还有其他礼物,要送给周莫。 商言尘放下手机,问念念:“给韩小姐的照片,都准备好了吗?” “还要一段时间。”念念说,“太多了,整理起来比较麻烦。” “那尽快吧。” 他让霍濛搜罗了周莫和其他女人举止亲密的照片和露骨的聊天记录——包括前一晚,他搂着几个女人进酒店房间的监控视频,准备一起发给周莫的女朋友。 单纯曝光周莫做的事,没有用,必须要折断周莫背后的保护伞。 “还有周莫的助理,以及其他在他身边工作过的人,都要接触。他们手上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东西。”他异常冷静。 商言尘简单地吃了点午饭,开始处理微信。 剧组有不少人都在关心他的身体状况,他需要回复一下。 对了,还有隋星纬。隋星纬今天帮了他们大忙。 隋星纬出道多年,风评极好,又和他们在一个剧组,说的话很有说服力。 他的那个点赞,无疑将舆论导向有利商言尘的一面。 他专门跟隋星纬道了声谢。 【隋星纬: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隋星纬:你感觉怎么样?我晚上去看你?】 商言尘婉言谢绝。 他不太想见人。 他还想回其他的,念念按住他的手:“你就休息吧,这些消息我来回。” 商言尘看看他一米九几的个子和肌肉鼓起的手臂,乖乖地松手:“那好吧。” “要我说,这些你都不用管,我们保准给你处理得好好的。”念念说,“你呢,就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和狗玩一玩,拍不拍戏都没关系。” 商言尘沉默片刻,说:“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事。我不可能一直躲在你们后面。” 他说:“周沛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是他初中时的梦魇。纵使贺徵当着他的面,把周沛揍了个鼻青脸肿,他仍旧会在某个夜晚,不经意地梦见那条逼仄的小巷。刺鼻的烟味和汗味充斥在空气中,拳头伴随着粗鄙的嘲笑和怒骂落在肩膀。 如果周沛不再出现就算了,现在周沛出现在他眼前,他就不可能装不知道。 他一定要亲自解决这个人。 “你跟贺徵也这么说?” 商言尘愣了一下,浅笑道:“他不一样。” 念念看他整个人都生动起来,抖了抖,啧啧感叹:“小情侣又开始了是吧?” 念念把手机拿走,商言尘一下子闲下来。 人放松,疲惫感就排山倒海般袭来。 他揉揉肩膀,走向大床:“我睡一会。” 脖颈还是隐隐传来憋闷的感觉,他蜷缩起来,用其他部位感知到的压迫感,缓解来自颈部的压力。 —— 冷。 商言尘抱紧手臂。 他抬头,呵出一口白雾。 眼前的天空模模糊糊的,好像他呼出的那口气,把整个天空都遮住了。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他脸颊上。 大概是雪。 他漫无目的地站在原地。 他好像是在等人,但想不起在等谁。 他的大脑异常迟钝,努力思考,只会让大脑刺痛。 他只能放弃思考。 他仰头,看着迷蒙的雪花。 忽然,一个人影遮住头顶的雪。 他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一个干瘦的老头。 虽然老头的脸他看不清,但他就是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个老头。 老头长得很慈祥,用带着口音的声音问他,某条路怎么走。 他想回答,忽然觉得脖子冷飕飕的,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不要跟他走。 他闭紧嘴,用力摇头。 老头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突然变成一个痞里痞气的中学生的样子,凶神恶煞地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拖向旁边的小巷。 他想挣扎,但不知道旁边怎么多了一群人,都长着同一张脸,按着他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 “就你是吧?鹿同学。” 他想张口呼救,巴掌落到他脸上:“叫什么叫?安静。” 脑袋嗡嗡地响,视线变得模糊。 “不许哭!再哭我手上的刀子可不长眼。” 他闭上眼,咬紧下牙。 是的,不能哭,也不能说话。 不能惹恼他们,必须安静。 暴露情绪,是一件危险的事。 他这样想的时候,疼痛好像减轻了。 人的大脑,很容易就会被自己欺骗,如果你对自己说,你不疼,不恐惧,不愤怒,不难过,那么你真的会变得对一切无知无觉。 可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尘尘。” 有谁推了推他的肩膀。 他倏地睁开眼。 凶狠的人脸不见了,昏暗的视线里,有个高大可靠的身影,在俯身看他。 他看不清脸,但清楚地知道,这个人绝对不会伤害他。 他得救了,他现在很安全。 他伸出手臂,拥抱那个温暖的身体。 烟草乌木沉稳的气息,强势而温柔地保护住他。 作者有话说: 明天争取多更点TAT,我真的不太会搞这段剧情。 感谢在2022-08-04 17:32:11-2022-08-05 23:0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骆闻舟的小可爱已上线 10瓶;汀枫卍、四大皆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怎么办事的, 吃白饭的?”周莫拎起助理的领口, 把手机扔到他脸上,“不是说了这是意外吗?干嘛都死咬着我?” 他找了一群人,把事件往拍摄意外上引,没想到还是有很多人咬死是他故意伤人。 还有人拿着不知道八百年前的照片和聊天记录说, 他一直就是这个样子, 脾气暴躁,目中无人, 经常殴打身边的工作人员,对咖位比自己低的艺人颐指气使。 从他出道开始, 从来没人敢这么说他。 助理脸色煞白,唯唯诺诺地说:“因为他们买了很多水军, 我们刷不过他们。” “那多加点人。”周莫松开他, 一屁股坐下,扯开衣领散热。 助理连声应下,逃到另一个房间。 电话响起。周莫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电话。 韩祎焦急地问:“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闹成这样, 你不是和我说, 只是拍摄的时候有点摩擦, 为什么那边就是不接受和解?” 周莫说:“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不问他们?” 韩祎犹豫了一下,问:“我看那张照片拍得挺严重的,你是不是下手太狠了?真的是不小心吗?” “你怀疑我?”周莫勃然大怒, “你居然怀疑我?” 韩祎沉默片刻,声音带了点哭腔:“你每次都说,是他们有错。那这次呢?这次也是他先招惹你吗?” 周莫冷声说:“他助理故意撞我, 我腰差点被撞残。你不关心我, 关心别人?” “那是因为你先动手打人。” “谁让她嚼舌头根?你知不知道她说我什么?她说我是吃软饭的, 还软饭硬吃。她这是在骂我吗?她这是在污蔑我们之间的感情。” 韩祎陷入更长久的沉默。 周莫皱眉:“你不会真的信那些女人的鬼话吧?我跟你说了,是他们算计我……” 韩祎问:“你爱我吗?” “你问这种东西有意义吗?” “你爱我吗?”韩祎执着地问。 周莫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他停顿了一下,用肉麻的语调说:“我……当然爱你,宝贝。” 韩祎说:“但我觉得,有点累。” 周莫愕然。 韩祎说:“我不想管你的事了。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端隐隐传来哭声。 她挂断电话。 周莫反应过来,连着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却发现无人接听。 一看微信,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等着吧,有你求我的一天。”周莫脸色铁青。 过了一会,他坐立不安,开始通过他和韩祎的共同好友,疯狂找她:“真不管了?” “那我怎么办?” —— 商言尘睡得很安稳,可以说,是这段时间,最安稳的一次。 周莫和经纪人来道歉的时候,他那股慵懒劲还没过去。 念念说,他睡觉的时候,周莫的经纪人几次提出要当面道歉。 他再睡好像就不礼貌了。 商言尘慢吞吞地起床,换好见客的衣服,打开房门。 周莫和经纪人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应该是一听念念说他醒了,就马上赶来。 商言尘说:“抱歉,身体不太舒服,让你们久等了。” 周莫的经纪人斯文地微笑着:“应该的。” 看来他们是故意站在门外等,营造自己很有诚意的形象。 周莫看起来和上午不太一样,虽然还是黑着脸,勉强挤出笑容,但能看得出来,他蔫蔫的,早没有了之前张狂的气势。 应该是在哪受了打击吧。 商言尘甚至考虑了一下,是不是念念偷偷把他打了一顿,把他哪里打坏了。 应该不会,念念打人很贵的。 周莫的经纪人递上道歉的礼品,径直向门内走:“好好调理身子。” 商言尘就站在门口,看到他进门,也没有让开。 经纪人的步子被迫停下。他眯起眼,打量着商言尘:“不坐下说吗?” 商言尘摇摇头,说:“不方便。” 房间是套房,有专门的客厅。 经纪人向屋内张望。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客厅也没摆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啊。 唯一的解释是,商言尘不想让他们进去。 “鹿先生,”周莫的经纪人开口了,语气温和,绵里藏针,“我们知道您还在因为上午的事生气,但我们是诚心来道歉的,请您给我们一个机会,坐下来聊聊。上午的事,是周莫不懂事,我们不会辩解,为此,我们想出了几种赔偿方案,希望你可以看一看……” 商言尘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这些,应该和我经纪人谈。” “我们见过了。”经纪人的脸色变得古怪,“他说不同意。” “嗯,”商言尘和声细语地说,“我们不同意和解。” “为什么?”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你再仔细看看,除了赔偿金,我们还可以帮你拿到A平台S级电视剧男主的出演机会,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还有国庆献礼电影……” 他越说越觉得离谱,这些资源,哪个不是圈内人争破脑袋也想要的。别说是商言尘这个咖位的新演员了,就是周莫,他都舍不得给。 可商言尘就是一副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非要狮子大开口? “我知道,你们很有诚意,”商言尘淡淡道,“但我不接受。” “为什么?!” “我不想见到他。”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指向周莫,“如果你能让他从圈内消失——” 他笑着说:“我还是不会原谅他。”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人,轻松地说:“所以,我们还是别浪费时间,说这些事了。” 经纪人还想追问缘由,周莫已经捋起袖子,恶狠狠地盯着他:“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之前把我整得那么狠,害得我必须改名搬家,我还没跟你算账。” “是你自己害的自己。”商言尘说,“你还记得那些因为你,连学都不敢上的人吗?还记得被你打进医院,留下残疾的人吗?你还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被关进少管所的吗?” “那都是他们活该,长的一张想被打的脸。”周莫狞笑着朝他扑过去,“我看你是真的欠抽,有本事打赢我啊,就会找帮手。” 经纪人慌了,急忙冲过去,想拦住他:“你干什么?快冷静!” 周莫已经红了眼:“滚开。早就跟你说没必要和他废话,你还非要道歉。热脸贴冷屁股很爽?” “那你也不能打人,你打人这事更没办法……” 他咚地一声坐到地上,捂着脸,闷哼一声。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周莫。 周莫居然对他动手? 周莫向商言尘的方向逼去。 商言尘躲避的时候,趔趄一步,跌坐到地上。 他在这一刻居然分神想起,这一幕,和八年前,几乎一模一样。 不,八年前,还有其他人围在他周围,吵吵嚷嚷,骂着脏话,将狭窄的巷口完全堵住。 他发出微弱的呼救:“贺……” “你还想要贺徵来救你?他可赶不过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只会求救。”周莫嘲笑道,攥住他的衣领。 他的拳头没有落下去。 他发现商言尘一脸平静地望着他身后。 不是惊慌,也不是木然。 周莫背上没来由地冒出一层冷汗。 他感到背后好像有道冷飕飕的视线在盯着自己。 肯定又是那个助理。 长着一米九几的大高个,偏偏总是摆出娇柔的神态。 他放开商言尘,转身突袭身后的人:“你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又来干什么?” 贺徵一脚踢在他身上,沙哑的嗓音透露着疲倦和厌烦:“吵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5 23:01:16-2022-08-06 18:1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大皆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周莫噗通一声坐到地上, 吞咽口水, 艰涩地说:“你怎么在这?” 贺徵把商言尘拉起来,低声问了几句,把他哄到卧室去了:“我叫念念来陪你。” 他等念念来了,才转头去管周莫。 周莫还是在地上坐着, 脸色惨淡, 眼珠子像是廉价的玻璃球,整个人充满了僵尸般的无生命感。 经纪人曾经试着去扶他, 却发现他身体很沉,好像有铅块绑在他腿上, 不停地把他往下拉。 根本扶不起来。 贺徵对他勾勾手:“过来,去你房间说。” 周莫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他摇头后退。 “走。”贺徵大步走过去, 直接从他兜里找到房卡, 抓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拖向门口。 “还挺沉的。”贺徵瞥了他一眼,“你做演员不控制体型吗?” 周莫瞳孔收缩,手臂伸直, 明明没有发声, 却仿佛在绝望地求救。 “等等, 有话好好说,”经纪人拦住贺徵,“起码……起码别这么拖着走, 让其他人看到了不好。” 周莫眼里燃起一丝光亮,又在他说完话时熄灭。 贺徵说:“那你让他自己走。” 周莫毫无反应。 贺徵哂笑:“你看,他自己不走, 我只能帮他走。” 经纪人看看周莫魂不守舍的样子, 咬咬牙, 把周莫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硬是扶了起来。 周莫的身体依旧很沉,他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周莫是不想跟着这个男人走的。 他从周莫身上感到了一种无助。 真奇怪,他居然有一天会觉得周莫无助。 周莫一向是傲慢而暴躁的,觉得所有人都该捧着自己,如果有谁不服,就直接下手打。 就算是面对那些位高权重的人,他也只会谄媚,而不是无助。 这个无助,反而像是被他当出气筒的小助理会产生的情绪。 可周莫怎么会被当成出气筒。他天不怕地不怕,遇到天王老子也敢上去打一拳,而他也确实很少遇到能打得过他的人。 经纪人很清楚地记得,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是从商言尘房间的卧室里出来的,应该是睡觉被吵醒,周莫撞上他的起床气了。 怎么有人在卧室里藏男人啊。 怪不得说不方便他们进去。 他不认得这个人,却听过他的名字。 贺徵,曲生集团的继承人,这部剧背后的投资人之一,是他们不该惹的对象。 不知道周莫和贺徵有什么恩怨,他以前听周莫提起贺徵,是憎恶,现在真的面对面,则是—— 恐惧。 又是一个离周莫很远的词。 贺徵刷开周莫房间的门,向经纪人点点头,把周莫一个人拎了进去,关上门。 门内不断传来惨叫和求饶,还有重物落地的声响。 经纪人站在门口,有点恍惚。 这种惨叫……他从来都是听被周莫打的人发出,没想到有一天,周莫也会有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听到断断续续的话语从门内传来。 “你放开我!你知不知道打人是犯法的!” “人呢!怎么都不知道来帮我!” “我……我警告你……别再过来……我……我背后有人。” “贺哥,你放过我吧。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作为经纪人,他应该要保护自己的艺人。 但他现在,却不想回应周莫的呼救。 一方面是因为他惹不起、也打不过贺徵,另一方面,周莫刚刚打他的那拳,让他完全丧失了对这个艺人的耐心。 烂泥扶不上墙,就算现在走了狗屎运,有人愿意捧,以后也绝对成不了巨星。 周莫的意外走红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以为,这人真的可以一直爆下去。其实除了一张还算过得去的脸,和过度的自信,周莫几乎没有任何优点。 特别是,韩小姐放弃资助他了。这个蠢货,新的大腿没抱上,就把旧的弄丢了。 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 屋内的声音渐渐小了,门被打开。 贺徵正在整理袖口。他的衬衣西裤依旧笔挺,隐隐能看到包裹在布料下方的极具爆发力的肌肉。 周莫靠墙坐着,衣服扣子掉了一颗,头发凌乱,双眼无神。 他就像是一只没有生命的木偶。 “贺先生。”经纪人说,“或许,我们应该谈一谈。” “我们应该没有什么需要谈的,”贺徵扫了一眼周莫,说,“我和他的是私事,已经解决了。” “是和商先生的事……”经纪人斟酌着说,“商先生似乎一直不愿意原谅我们。” 贺徵说:“这件事你应该和尘尘说。” “我希望您能转达一下我的想法,”经纪人委婉地说,“周莫做的事,只代表他一个人。希望他不要迁怒到其他人,给其他人机会。” 贺徵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贺徵最后走到周莫面前,问:“现在服气了吗?” 周莫嘴唇颤动,发出几个难听的音:“服……气……” “有点骨气,别总躲在别人背后。”贺徵踢了他一脚,说,“你差不多得了,该起来了,我也没用多少力。” 周莫仰头看他,身体不停颤抖。 “真不行了?”贺徵给周莫经纪人留了个联系方式,“医药费找我报。” 他说完,就离开了。 经纪人在他走后,扶起周莫。 周莫终于恢复往常的样子。 他瞪着经纪人,质问:“你就那么看着他打我,也不进来帮我?” “你不是说要人帮忙的是怂货吗?”经纪人感到他的视线越来越凶狠,补充道,“那可是贺徵,我敢打他吗?” “我看你是故意不想让我好过。”周莫一瘸一拐地站起来。 经纪人松开手,他又差点跌倒。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经纪人平静地说。 他转身要走。 “唉,你……你不送我去医院吗?”周莫慌了。 经纪人说:“公司新招了几个练习生,让我去看看,有没有有天赋的。” “你要去带别人?”周莫又惊又怒。 “大概。” “你们一个两个都背叛我!”周莫说,“韩祎是,你也是。” “我们的合同从来都没有写过,我只带你一个艺人。” 出于职业操守,经纪人还是把周莫送到了医院。 一路上都没有声张,周莫好像生怕其他人知道他被打了。 这让经纪人觉得很有趣。受伤本来是一个很适合卖惨的点,特别是,周莫现在正处于舆论劣势,如果让其他人知道,贺徵为了给商言尘报仇,把周莫痛打了一遍,说不定会有人觉得商言尘太睚眦必报,转而同情周莫。 周莫对此却嗤之以鼻。 “卖惨?还想被打?” 看来他是生怕触怒贺徵,又被打一顿。 经纪人问:“我有一个问题。我看了检查结果,其实他并没有打得特别狠。你为什么那么怕他?” “还不狠?这还不狠?” 经纪人:“嗯。” 四肢完整……骨头没断……内脏没出血……脑袋也挺健康……连周莫那张脸都尽量没伤到。 也就是身上多了点淤青。看来贺徵动手的时候很注意。 他问:“他是你说的,初中的时候打你的那个人吗?” “就是他!鹿远尘那个狗男友!” 周莫脸上再次浮现恐惧。 只有面对贺徵时,他才会露出这种表情。因为贺徵真的会打他,还是把他吊起来打那种。 少年时的阴影,一直延续到了成年以后,成为不可战胜的梦魇。 周莫是商言尘的阴影,贺徵又成为周莫的阴影。 经纪人想,真是奇妙。 —— 商言尘靠在窗边看剧本。 这剧本他已经翻来覆去看过很多遍,所有的细节烂熟于心。 不过,剧本这种东西就是常看常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更好的想法。 念念坐在旁边刷手机。 他说:“韩祎和周莫分手了。” “是吗?恭喜她。” “没想到纠缠这么久,她还是狠下心来了。不知道霍濛找到的那些聊天记录和照片,起了多大的作用。”念念感慨,“她上次来探班的时候,还那么喜欢周莫。你说是不是这样,她其实早就察觉到周莫不值得她喜欢,只是她已经付出了太多,所以舍不得分手,还在自欺欺人,现在她只是终于决定放弃那些成本可。至于她为什么会喜欢周莫,我猜是因为她家教太严了,需要一个人代替自己叛逆。” 他分析得条条是道,商言尘无奈地说:“我不懂这些。” 念念反问:“你不是在谈恋爱吗?” 商言尘摇头。 “?你们这还不叫谈恋爱?上午你出事,下午他就赶过来了。他看到你在睡午觉,还不让我叫醒你,就坐你床边上看着。你不会忘了你午睡做噩梦,他怎么安慰你,你怎么抱着他睡觉的吧?”念念鄙夷地说,“你们还睡在一张床上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6 18:16:49-2022-08-06 23:5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11 15瓶;礼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午睡的时候, 商言尘做了个噩梦, 梦见一个冰天雪地的下午,他在等人。 梦里的他不知道在等谁,只是记得,周围的一切都很高大, 纷纷扬扬的大雪, 令天空都模糊起来。 他遇见了一个老头,大雪覆盖在他头顶, 使他的头发越发花白。 老头向他问路,还想让他引路。 他坚决地拒绝, 老头却变成周莫的样子,狞笑着把他拖走。 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放学后的傍晚。 狭窄逼仄的小巷, 被人群遮掩而格外黯淡的天空, 充斥在鼻腔的难闻气味,以及哀鸣的关节。 人的大脑最擅长自我欺骗。 只要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痛苦,不难过, 不愤怒, 那么就真的不会再感觉到疼痛。 他蜷缩起身体, 假装自己本身就是没有痛觉的机械造物。 好像,真的不难受了。 可是,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人终究是人, 即使压抑得再好,也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将恨意脱口而出。 他想要那些人消失。 在愿望的强烈程度达到顶峰时,他得到了神灵的眷顾。 狰狞的丑恶面孔消失, 雪霁云消, 阳光最终笼罩大地。 他睁开眼, 拥抱着那个温暖的躯体,从噩梦中,醒来了。 最开始看到贺徵,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贺徵明明跟他说,晚上才能到,却提前几个小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贺徵说:“你不是叫我早一点吗?” 他是这么说,可是,他也没想到贺徵真的会去做。 “再睡一会吧。”贺徵拍拍他的背,动作很轻柔,像是在哄小孩。 他其实已经不困了,做噩梦太消耗精力,醒来之后,他仍旧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但他还是让出床上的位置,示意贺徵躺下,枕着贺徵的手臂,脸埋进他怀里,重新闭上眼。 他刚靠上去的时候,贺徵的怀抱一如过往,温热又可靠。 他稍微拱了拱,贺徵的身体就明显僵硬起来,呼吸灼热而急促。 他控制了一下两个人间的距离,保持一个亲近又不逾越的姿势。 贺徵的心跳沉稳有力,只要听着,就会安心下来。 他因噩梦而紧绷的神经随着心跳的节奏放松下来。 渐渐的,或许是春日的午后太适合入眠,或许是两个人都太过疲惫,商言尘不知不觉地沉入梦乡。 直到他被念念叫醒。 其实人在睡着之后,很难保持入睡前的姿势。他醒的时候,他和贺徵睡在床的两侧边缘,谁也没挨着谁。 正好,他也不想打扰贺徵。 他刚起身,却被人从后面搂住腰,贺徵半梦半醒间问:“去哪?” 他解释了几句,贺徵不知道听懂没有,皱着眉「嗯」了一声,松开手,再次进入浅眠。 周莫未免太笨了一点,他怎么可能一个人见他们。如果念念不在他身边,只能说明,他身边还有另一个能保证他安全的存在。 念念说:“又不是只有一张床,你们两个非要睡同一张,还说没事。” “只是躺在一张床上而已。”商言尘说,“你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没睡过大床房吗?” “没有。”念念诚实地说,“我们穷人出去旅游都住青旅上下铺,我躺都躺不下。” 也是,他这个个子和其他人睡一张床,也太委屈对方了。 “你们怎么进展这么慢,”念念说,“你们不是婚都结了吗?先婚后爱都不带这样的。” “因为他是个好人。”商言尘说。 念念:? 商言尘只是笑笑:“慢慢来吧。” 念念好像悟出点什么:“你是不是就喜欢这种?” “我不知道你说的喜欢是什么。”商言尘淡淡道,“我只是尽量在感受自己想做什么。” 这话题再聊下去就沉重了,两个人及时打住。 商言尘听念念细心分析韩祎和周莫的情感历程,对人类的复杂情感有了进一步的理性认知。 或许病能早点好。 贺徵不久就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衣服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好像真的只是和周莫「聊聊」。 “感觉怎么样?”贺徵凑近打量商言尘。 “我没事,只是摔了一跤。”商言尘顺起袖子,说,“手肘蹭到了一点。” 手肘破了点皮,但是和之前脖子上的指印相比,算不了什么。 贺徵抬手抚上他的脖颈。 商言尘缩了一下,又眯起眼,像温顺亲人的小鹿一样,主动将脆弱的脖颈暴露出来。 “我下手还是太轻了。”贺徵收回手,“晚上一起吃饭?” “你不跟剧组一起聚餐吗?”商言尘问。 贺徵来得匆忙,没提前和剧组的人说。但他人都在这里了,总不会没人看见。 投资方来探班的事情,早就在剧组群里传遍了,大家诚惶诚恐,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不应当的事被发现。 当然,更怕自己和周莫的事扯上关系。 “等明天大部队来之后再说。”贺徵说。 应该是准备以投资方的身份来探班,确认拍摄进程。 “等会去市里吃饭。”贺徵顿了顿,说,“也可以,先去看看你养的那条鹿。” 他想了想,又说:“不,还是在酒店里休息吧,你再养养身体。” 商言尘说:“我已经好了。” “那也不出去。我想安静一会。”他瞥了一眼念念,“就我们两个人。” 念念识趣地退场。 贺徵在商言尘旁边坐下,和他一起挑选晚餐。 窗帘大开着,斜阳自窗外流入,雪白的梨花在霞光的映照下,格外绮丽。 光落在贺徵脸上,显得他英挺的面容格外柔和。 他对商言尘建议的店挑挑拣拣:“都不行。你还是吃点清淡的。” 这个场景让商言尘有点恍惚。他们好像很久没这样面对面地坐在一起。 他脑海里模模糊糊浮起一个词:温馨。 他说:“我的胃没那么孱弱,你别想自己吃好的,让我喝粥。” “粥也很好喝。” 温馨的二人世界明显没有那么容易达成。 贺徵和商言尘正就到底要不要吃清淡的展开讨论,门铃突然被按响了。 商言尘打开门,看到樊导和几名副导。 “樊导,您现在不在拍戏吗?” “今天出了那么大的事,大家都不在状态,干脆早点让他们回来休息。你身体怎么样?” 樊导关心了两句他的身体,话题突然转到贺徵身上:“贺总在你这里吗?” 商言尘马上明白他的意思。 投资方来人,剧组肯定要好好招待。 不过,贺徵来酒店的时候明明开了自己的房间,樊导却直接找到他这里…… 樊导爽朗地笑道:“没事,谈恋爱就谈吧,我们这是剧组,又不是寺庙。” “我们没有谈恋爱。”商言尘说。 樊导却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怀念道:“我跟老婆还在暧昧的时候,也这么说。大家都是圈内人,知道规矩,不会乱说话。” 商言尘的解释噎在喉咙里,他叹气,说:“我叫他出来吧。” 樊导等人和贺徵寒暄过后,满意地离去。 樊导等人走后,没多久,剧组其他演员也陆续来了。 他们也不一定是想和贺徵套近乎,主要是怕不来显得不礼貌。 “我觉得这个晚上很难安静了。”商言尘说。 贺徵眉头紧锁:“我叫他们别来打扰。” “真的有用吗?”商言尘灵魂发问。 贺徵冷笑:“那我们出去吃。” 兜兜转转还是要出去。 商言尘换好衣服,让念念备好车,准备和他一起出门。 刚出门,就撞见几个人影向自己这边走来。 隋星纬站定脚步,神色复杂地看着并肩站着的两个人,跟贺徵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弯起眉眼,温温和和地问商言尘:“你们准备出去吗?” 商言尘点点头,说:“抱歉,贺徵晚上不方便见客,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吧。” 隋星纬说:“我不找他,我……” 贺徵握住商言尘的手,打断他的话:“他也不方便。” 语气警觉,火药味十足,像是野狼,在守护自己的领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6 23:54:05-2022-08-07 19:4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3905334 5瓶;浮名半生、四大皆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走廊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凝重。 隋星纬身后随行的工作人员瞪大双眼, 互相对视, 疯狂用眼神交换八卦之情。 隋星纬和煦的微笑染上一层阴霾。 他的目光落在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上,温文尔雅地说:“不,我也没有什么急事,只是有点担心尘尘的身体, 既然没事了, 我也放心了。” 笑容稍显勉强,看得出来是作为明星的营业微笑。 他对商言尘说:“出去散散心也好, 玩得愉快。” 他又低声说:“但不要勉强,遇到什么事……” “多谢关心。”贺徵淡淡道, “我会照顾好尘尘。” 隋星纬脸上还是那种冷淡而礼貌的微笑,和他们道别。 商言尘也挥了挥手。 隋星纬离开后, 商言尘试着将自己的手抽走, 却发现贺徵握得更紧了。 “他为什么叫你尘尘?”贺徵不悦问。 商言尘哑然失笑:“大家都这么叫我。刚刚樊导来的时候,你不是也听到了吗?” “樊导是长辈。” “他也算是圈内前辈。”商言尘说,“再说,很多观众都这么叫我, 你总不能每个人都要管吧。” 贺徵黑着脸, 不高兴。 “其他人可以叫, 他不行。” “那我现在跟他说?” 贺徵:“嗯。” 商言尘看他一副和隋星纬暗中较劲的样子,摇摇头,大大方方地拿出手机打字。 “算了。”贺徵看他真的开始行动, 又故作大气地说,“一个名字而已,想让他改, 你也不好开口。” “好。”商言尘又笑吟吟地手机收起来。 其实他压根就没准备发。 “这么叫我太亲密了, 你换个叫法吧。”这种请求也太不给面子了, 贺徵不可能真这么让他做。 一路上,贺徵还是闷闷不乐的,偶尔回答他的问题,用语也比较简短。 一个叫法真的这么重要吗。他还记得,从出道开始,粉丝就这么叫他了,贺徵也没什么反应啊。 要不然……他和贺徵再定一个新的称呼? 他偷看贺徵冷峻的侧脸。 专门的,就他们两个知道。 好像有很多小说电视剧游戏的主角们都会有专属称呼,是按照印象深刻的场合或者对方的特点命名的。 他和贺徵最深刻的记忆…… 他把那些灰暗的画面驱逐出去,定格在一个闪闪发光的名词。 太阳。 按照那种命名规则,他就只能叫贺徵太阳先生了。 那他是什么呢?雪山? 或者狼和鹿? 可是这么叫也太奇怪了,刻意又做作,还不如叫名字亲昵。 他又想了好几个和贺徵有关的词,都不满意。 他有点泄气。 果然这种叫法只适合放在恋爱游戏里。 轻微的咳嗽声从旁边传来,贺徵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快到了,”他停顿了一下,用有点别扭的语气说,“阿尘。” 商言尘眼睛霎时间睁圆。贺徵转移话题,故作镇定:“今天可以不吃清淡的,但绝对不能吃辣。” “你刚刚叫我什么?”商言尘问。 “怎么了?”贺徵不与他对视。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挺好的。”商言尘笑眯眯地说,“偶尔换个叫法也不错。” 进餐厅的时候,有人急急忙忙地经过,差点撞到商言尘。 贺徵用手臂护住他:“尘尘,小心。” 他说完,又改口:“阿尘。” 商言尘克制着嘴角的弧度:“其实怎么叫都可以。” “不行。”贺徵异常坚持,“不能和他们用一样的。” 他意识到自己暴露出真实想法,毫无作用地掩饰了一会,最后理直气壮地说:“我们认识这么久,总该和其他人有点不一样的叫法。” 商言尘点点头,又意味深长地摇摇头。 贺徵眯起眼:“你这个摇头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快点走,”商言尘低声说,“我好像被人认出来了。” 贺徵神色一凛,一边打量周围,一边和他快步走向定好的包间。 中途的时候,他隐约听到有几个女声在小声讨论。 “你们看那边那个……是不是尘尘啊?” “可尘崽不是在剧组嘛,他今天还遇到那种事,不可能出来吧。” “也是,可是长得真的很像。你看那双眼睛,好黑好亮好温柔,真的有水光,这就是我老婆嘛。” “胡说,阿尘明明是我老婆。” “你们没有自己的老婆吗,为什么要抢我老婆?” 贺徵的拳头紧攥成拳。 虽然他们隔着好几米,几个女生还是同时噤声,疑惑又畏惧地互相张望:“怎么好像有人在瞪我,好吓人。” 商言尘戴着口罩帽子,只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他碰了碰贺徵的手背。 贺徵松开拳头,沉声说:“鹿鹿,走错了,是这边。” “啊?真的认错了?”几个女生面露失落,又把话题转到其他地方去了。 商言尘跟着贺徵在包间坐下,气定神闲地喝起茶。 贺徵的脸色比见到隋星纬时还要黑。 叫尘尘或者阿尘也就算了,他知道这两个称呼并不少见,但是…… “她们怎么管你叫……”他梗了一下,咬牙切齿地重复那两个字,“老婆?” “她们喜欢,”商言尘淡定地说,“你想的话你也可以叫。” 贺徵:!! 商言尘说:“开玩笑的。她们只是私下叫叫,不会在我面前这么说,我猜这个词只是她们表达喜爱的方式。除了我,她们还有很多老婆。都是男的。” 贺徵对这种新型网络文化非常排斥:“我不接受!” 商言尘笑了:“只是叫叫而已。” “不行!” 商言尘叹了口气:“我们不会因为一个称呼,而衍生出什么特殊的关系。只有长久的相处才会。” “不过你好像真的可以叫。”商言尘托着下巴,灯光落在他湿润的眸子里,水光潋滟,“也只有你可以这么叫。” 这应该算是最特殊的称呼之一吧。 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贺徵嘴唇翕动。 商言尘看到他的眼睛摇曳着火光,耳根泛起不自然的绯红,那两个字似乎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垂下眼睑,摇头。 商言尘也没有多说,这件事就这么翻篇过去。 只是贺徵放弃了改专属称呼这件事,又继续用以前的称呼。 —— 因为周莫的事,剧组的拍摄计划,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和周莫有关的戏,统一延后。 剧组似乎已经在考虑换人了。 或许没有任何人想到,周莫的冲动之举,会引起这么大的波澜。 网络上关于周莫的声讨,已经从单纯地从一次片场霸凌,衍生到周莫的每一次耍大牌,再延伸到周莫其实是某个集团的有钱大小姐捧起来的,结果他是个渣男,软饭硬吃,不仅在外面约|炮还pua大小姐,现在已经被大小姐甩了。 【大快人心。】 【前女友还是快点检查一下身体吧,这种人指不定带着什么病。】 【有的时候真的要相信因果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周莫的演技不好,又常年霸占着好资源,看热闹的网友们早就看他不爽了,只是之前他的公关团队和粉丝厉害,动不动炸号禁言,让他们敢怒不敢言。现在商言尘这边的团队同样厉害,周莫又失去了韩祎的支撑,自然封不了嘴了。 周莫正在渐渐地被背后的资本抛弃。 贺徵到的第二天,剧组准备给他接风洗尘,一起吃顿饭。 商言尘被贺徵留在了酒店。 “你伤还没好,这种应酬场合,不用去了。反正我们的关系,他们差不多都知道了。” 商言尘略感遗憾:“那你少喝点酒。不行的话,就说,我不让你喝。” 贺徵微笑着答应:“好。” 他嘱咐商言尘好好休息,保证自己会尽早回来,又跟念念重复了一遍嘱托,这才离开。 商言尘和念念百无聊赖地等着。 月光皎洁,大约晚上八点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商言尘以为是贺徵回来,起身开门。 站在门口的人却让他愣了一下。 隋星纬双颊泛红,眼神迷离,明显是喝了酒。 他的目光在商言尘身上转了一圈,最后才定在他脸上。 “尘尘。”他念商言尘的名字。 商言尘第一次感觉,这个称呼听起来,这么不舒服。 “有什么事吗?”他礼貌地问。 隋星纬不说话,只是对他笑。 隋星纬抬起手,指尖轻柔地触碰商言尘的脸颊,眼神眷恋而缱绻。 他的声音带着醉意:“你没来聚餐,我担心你身体不舒服,所以想来看看你。你没事,就好……” “你喝多了吗?”商言尘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 “我没有。”他向前迈了一步,一向温和的面孔释放出浓浓的压迫感,“你为什么要躲我?” 他说:“他可以牵你的手,我不行,对吗?” “你喝多了。”商言尘关门,“我联系你经纪人带你回去。” 隋星纬的手臂忽然卡进门缝里,紧接着,半个身子挤了进去。 “你们只是朋友,对吗?”他激动地问,“我还有机会。” 商言尘手放在门把手上,开也不是,关也不是。 他扭头叫念念。 “你要赶我走。”隋星纬垂下手,像只被嫌弃的小狗一样,耷拉着头,“好,那我,那我马上就走。” 他退回门外,准备离开。 商言尘松了口气,想要关门,想了想,还是决定联系一下隋星纬的经纪人。 隋星纬喝得这么醉,要是出事就糟了。 隋星纬看到他的动作,却一改颓废,扣住他的手腕,兴奋地说:“你还是关心我的。” “我……”商言尘头疼。 隋星纬像那种忠心耿耿又温顺的大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好像自己生活的唯一目标就是和自己的小人类待在一起。 “尘尘。”走廊拐角传来脚步声。 商言尘看到贺徵向他走来。 他眉眼间也晕着酒意,只是和隋星纬不一样,即使是喝醉了,他身上仍带着野兽般的锐气。 在看到隋星纬的时候,他身上天然的攻击性变得愈加锋利。 他一把打开隋星纬扣着商言尘手腕的手,抱住商言尘的腰,把他抱离地面,转了一圈:“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7 19:46:50-2022-08-08 19:5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原地打滚 30瓶;按爪大师 3瓶;浮名半生、礼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毫无防备的双脚离地带来轻微的失重感。 商言尘被贺徵放下来的时候, 头被转得有点晕。 贺徵仍旧抱着他, 傲慢地看着隋星纬,像是猎犬,在炫耀自己珍藏的宝贝。 隋星纬则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他们, 嘴角下撇, 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尘尘……” 贺徵最听不了这个,眉尾高高扬起, 横在商言尘腰间的手臂像要把他的腰勒断:“不许叫。” 商言尘怕两个醉酒的人一言不合闹出什么乱子,抓紧时间给隋星纬的经纪人发了消息。 贺徵不无得意地看着隋星纬被自己的经纪人架走, 搂着商言尘,和他耳语:“尘尘, 我们回家, 不和他玩。” 商言尘把他拉扯进屋,关上房门,淡笑道:“你喝多了。” “没有。”贺徵进门后,就把商言尘放开了。 虽然眼神没有往常清明, 但从他流畅地从门口走到椅子坐下的动作来看, 他并没有醉到不省人事。 “我答应你, 不能多喝。”贺徵坐在椅子上,昂着头看他向自己走近,在他在自己面前站定的时候, 拽住他的上衣下摆。 商言尘随着他的动作俯身,把手里的水杯递给他:“我给你叫了醒酒茶。” “我没喝醉,”贺徵接过水杯, 还是抬头看着他, “不需要醒酒。” 商言尘换了个说法:“我想喝茶, 你陪我喝。” 这次贺徵答应了。 贺徵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又说:“我想去看小鹿。”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吧。” “我想看。”贺徵执拗。 喝醉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商言尘说:“那你先把茶喝完,再休息一会……” 他话音未落,贺徵就一口气把茶灌完了,拍着胸口,五官扭曲,把空杯子展示给他看:“喝完了。” “你有没有觉得困?” “我要看小鹿,”贺徵目光灼灼,“你答应我了。” 商言尘装作没听见,他就自顾自站起身,拿风衣给商言尘裹上,顺便把他打横抱起:“去。” “你放我下来,”商言尘生怕他醉倒在路中间,把两个人一起摔个半身不遂,“我带你去。” 贺徵置若罔闻,坚定地说:“不行,我放你下来,你就不走了。” “骗人是小狗。” 贺徵转头看他,笑容温柔:“你不是小狗,你是小鹿。” “所以我不会骗人。” 贺徵驻足,好像被他的逻辑说通了。 商言尘趁机挣脱下来,叫念念准备好车,又检查了两个人的衣服,牵住他的手,说:“走吧。我没骗你吧?” “嗯。”贺徵珍惜地牵着他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 春日的夜晚,还带着未完全消退的寒意。 商言尘吹着梨花味的凉风,想,算了,就当是在外面吹吹风,帮助醒酒吧。 这晚没有人在拍戏,鹿苑附近自然没有人,商言尘和贺徵踩着落花,漫步在幽静的月色下。 贺徵不知道醉了几分,也不知道醒了多少。他走路走得很直,步履沉稳,要不是身上时不时飘来的酒气,商言尘会以为,他真的没喝酒。 酒气和花香混在一起,连清淡的梨花,都醉人起来。 唯一和寻常不一样的,是贺徵一直牵着他的手,嗓音低低柔柔,带着股慵懒。 要是往常,贺徵不会这么没来由地一直和他牵着手。 自从雪山脚下的那天晚上,贺徵推开他,两个人的距离就微妙地远了一点,回到普通朋友的关系。 也就遇到隋星纬的时候,贺徵会用这种肢体接触宣誓两人的亲密无间。 可现在,隋星纬不在这里,他们还是牵着手。 贺徵的掌心是烫的,酒精使得他的体温保持着较高的水平。商言尘的手掌和他的手掌扣在一起,也逐渐升温。 他有的时候会漫无边际地想,贺徵会不会真的是太阳化身,夜晚也在不停放热。 有的时候又很现实地担心,贺徵会不会突然把衣服脱了。 好在贺徵的酒量和酒品都非常好,没有做出因为太热而当众脱衣的危险行为。 贺徵反而说:“你的手很凉,是不是冷,穿得够吗?” 贺徵把他的手攥得更紧:“我帮你捂捂。” 商言尘温温柔柔地答应。 走近鹿苑,嘹亮的犬吠在黑夜中炸响,震得人心肝脾肺肾都在颤动。 贺徵身体一紧,把商言尘挡在身后:“别怕。” 商言尘哭笑不得:“是在对你叫,不是对我叫。” 他推开贺徵,熟稔地和看鹿人交谈,顺便叫了看门狗的名字。 还没他们膝盖高的白色小土狗一边飞快地跑出来,对着商言尘摇尾巴,一边毫不示弱地对贺徵大叫。 贺徵冷笑。 小土狗叫声渐息,警觉地后退。 “安静。”贺徵开始训狗。 小土狗退到看鹿人身后,尾巴夹起来,探出个小脑袋。 没有经历过训练的自由小狗其实听不懂他的指令,不过他的气质似乎震慑住了小狗。 商言尘觉得很像大狗在小狗面前树立威信。 贺徵满意点头:“好狗。” 商言尘跟看鹿人说了一声,领着贺徵往小鹿生活的小院子走。 一阵欢快的蹄声中,小鹿蹦蹦跳跳地冲到他们面前,好奇地看着贺徵。 贺徵伸出手:“小霭。” 小鹿后退两步,躲到树后,不安地看着他。 白色小土狗也重新在他们背后汪汪大叫。 “它不让我摸。”贺徵面无表情地说。 “可能是因为你身上有酒味,它不喜欢闻。”商言尘将手臂拦在他身前,“明天再摸它吧,你今天来的时候,不是只说要看小鹿吗?” “它让隋星纬摸。”贺徵提高嗓音,压迫感骤然增强。 完了。 提到隋星纬,这件事就没那么容易哄好了。 商言尘大脑飞速运转:“没有,是隋星纬想摸,没……” 温热粗糙的大手覆到他头顶,打断他的话。 “它不给我摸就算了,”贺徵摩挲着他的发顶,露出宠溺的笑容,“我摸我的小鹿。” 商言尘的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 月光如水,贺徵微微低着头,轻柔又小心地抚摸他的头发。 “小鹿的毛真软,”贺徵说,“和我想的一样,手感很好。” 酒劲又上来了吧。 “嗯。”商言尘轻声配合他,“因为小鹿被照顾得很好。” 他一动不动,乖乖地站着,任由那只大手将自己的头发拂乱。 贺徵又皱起眉,冷声问:“你的角呢?谁把你的角砍掉了?他们是不是要拿你的鹿茸做药?” 他眼看着要怒气冲冲地找人算账,商言尘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牵引到耳旁,柔声说:“我的角,前两天打架的时候,被撞掉了。但是没关系,过几天就自己长出来了。你记错了,我的角已经不是鹿茸,他们拿走没用,我撞掉的时候,也不疼。你可以摸我的耳朵。” 贺徵脸色仍旧严峻,他捏着商言尘的耳垂:“是谁做的?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商言尘说:“你已经教训过了。” 贺徵歪头,眼神困惑。 商言尘说:“你忘了吗,你昨天刚把他打了一顿,他被你打傻了,不停向你求饶——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就行了。” 贺徵揉着他的耳朵,似乎接受了他的说法。 梨花般白嫩的耳垂,在揉搓之下,晕开红酒的颜色。 “你一定要戴好帽子,你的鹿角和耳朵……太可爱了。” 贺徵松开手。 商言尘问:“摸好了吗?” 他问的时候,其实就做好准备带贺徵回去了,没想到贺徵想也没想就说:“没有。” 那只不断散发热度的大手又落到他脑后,熨过脆弱的后颈,沿着脊椎那条线,贴着他的背部向下移动。 掌心停在尾椎骨的位置,画了个圈,贺徵疑惑地问:“你的尾巴呢?你的尾巴也不见了?” 一阵酥麻传遍全身,商言尘咬住下唇。 贺徵还在寻找,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尾巴呢?小鹿的尾巴在哪里?” “别……别摸了。”商言尘双手搭上他的肩,额头抵在他颈旁,急促绵软地喘着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8 19:54:17-2022-08-09 19:1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礼白、四大皆空、6072821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我没有尾巴。”商言尘手往背后摸, 想制止他的动作。 “你胡说, 怎么会有小鹿没有尾巴。”贺徵振振有词,“是不是有谁把你的尾巴割掉了。” 他满脸怒容:“谁?我马上去找他。” 商言尘哑然。 他顺着贺徵的话往下哄:“嗯……对,其实前两天打架的时候,我的尾巴也被咬掉了。现在很疼, 我们快点回去好不好?” 他边说边发抖, 倚靠到贺徵怀里。 贺徵立刻顾不到摸小鹿了,马不停蹄地要赶回去。 走了两步, 他又停下脚步,要抱商言尘:“不行, 走得这么快,你身体怎么吃得消, 我抱你走。” 商言尘手抵住他的肩:“我是尾巴断了, 又不是腿断了。” “尾巴断了那么疼,你怎么走路。” “那就慢点走。”商言尘握住他的手,摇了摇。 他的声音舒舒柔柔,就像今夜的风。 贺徵不知不觉地安静下来, 回握住他的手, 和他一起, 慢腾腾地返程。 “那好吧。” 月色溶溶,静谧地落在两个人脸上。 像一抔清冷的雪水,浇灭人类内心的暴戾。 贺徵不知道是不是酒醒了, 没有再执着帮他讨回公道。 商言尘成功把贺徵关进自己房间,松了口气,马上叫酒店送新的解酒茶来。 其实贺徵的酒量和酒品都很不错, 就算喝醉了, 也只是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第二天一切正常,根本不用喝解酒茶或解酒汤。但是贺徵这次的行为实在是太奔放了,他不得不多做手准备。 该不会是喝的解酒茶不对,让他醉得更彻底了吧? 贺徵安定地坐在小沙发上。 商言尘站在他面前,俯身,问:“我是谁?” 贺徵扬起嘴角:“你是尘尘。” “你是谁?” “我是保护你的人。” 商言尘笑了:“我是问你名字,你叫什么?” 贺徵口齿清晰地回答。 好像正常了。 商言尘欣慰地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贺徵忽然卡了壳。 商言尘看着他的脸色由正常转红,然后转青,再变得灰暗哀伤。 “我们……” 简单的几个字,好像变成了千斤重的铁,堵在他喉咙口。 商言尘马上安慰:“没关系,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贺徵却非要继续。 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们是……森林里的狼和鹿。” 商言尘眼睛微微睁大。 贺徵眉头紧锁:“你是一只……养尊处优、被很多动物喜欢的小鹿,我是一只,很凶、被很多动物讨厌的狼。我是肉食动物,你是草食动物。” “然后呢?”商言尘有些好笑。 “它们都觉得我要吃了你!不让我接近你!”贺徵凶巴巴地说,“其实——” “其实?” “其实我确实想吃了你。”贺徵漾开春风般融融的笑意,抱住他,呢喃。 商言尘的心跳停了一拍。 贺徵脸埋在他腰前,轻轻磨蹭:“尘尘……我的……小鹿……” 商言尘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手在空中悬了一会,才放到他脑后,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 贺徵醉呓: “我的……小鹿……” “是我的……只是我的……” “但我还……不能吃掉小鹿。” 喝醉了开始讲童话故事的人,商言尘还是第一次见。他顺着贺徵的话,轻声答应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响起,是酒店服务。 商言尘终于得救,迅速解开贺徵的手,转身往门口走去。 没想到一直安安分分的贺徵忽然从后面用力抱住他的腰,怒道:“不许去!” 商言尘一时不稳,跌坐到他腿上。大腿肌肉紧绷的触感,似乎隔着西裤布料,清晰地传递到他腿上。 贺徵的胸口贴着他的后背,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背上:“不许去见那条狗!” “狗?”商言尘不知所措,脑子飞速运转,“你说的狗是……” 他小声问:“隋星纬?” 贺徵手臂收紧,狠厉地说:“就是他!” 怎么还有隋星纬的戏份啊。 商言尘温声解释:“不是他,是酒店的人。” 贺徵明显不相信他的话:“那也不许去。” “是给我的尾巴送药的人。你不是知道我尾巴受伤了吗?” 贺徵的态度稍微松动。 他还是说:“那叫他放在外面,我一会出去拿。” 商言尘叹了口气,认命地给念念发了消息,叫他把酒店送的解酒汤收下,等贺徵不闹了,再喂给他喝。 不过,等贺徵安静下来,可能,也不需要喝了。 外面传来餐车轮子咕噜咕噜滚远的声音。 商言尘说:“他走了。” “嗯。”贺徵还是抱着他,额头顶着脊柱沟那条浅浅的凹陷。 商言尘说:“你还是担心我吗?” “嗯。”贺徵深吸一口气,劝说道,“尘尘,我知道你很善良,觉得那些动物对你笑,就是友好的。但是,外面其实很危险。” “我知道。”商言尘垂眸,自嘲地笑道。 “不,还不够。有的动物会伪装成友善的样子,让你防不胜防。”贺徵严肃地说。 “比如隋星纬?” 贺徵倏地抬起头,手臂用力,厉声道:“对!” 商言尘故作为难:“可是我没看出来。” 贺徵急匆匆地说:“怎么看不出来?他会故意和你走得很近,让其他动物觉得你们很般配,然后用这种方式骗她们花钱。他还会装成保护你的样子,骗取你的信任,接近你的亲族,把你的亲人和财产都吞掉,最后把你也吃进肚子里。” “狗看起来温顺忠诚,其实不一定。” 他凶狠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内:“不要接近他。” 良久,商言尘问:“你是真的觉得他会这么做,还是单纯讨厌他?” 贺徵严厉的话语戛然而止。 商言尘说:“没关系,你可以说实话。无论是哪种原因,我都不会怪你。” 贺徵咬紧牙关,房间里只留下他因情绪激动而格外重的呼吸声。 慢慢地,他的呼吸平稳下来。 他低垂着头,用大型犬不小心把来家里的客人凶了之后,认错的语调说:“我不喜欢他。” 商言尘望着前方,挺直脊背,感受着贴在自己后背上的温热。 “他总是黏着你,”贺徵几乎要把牙咬碎,“明明都出片场了,为什么还是来找你?还要摸你的鹿角,给你喂胡萝卜。” 说到摸鹿角,他更是怨气十足:“我都摸不到。” “没有,他没有摸到。”商言尘无奈地摇摇头,安抚道,“我也不爱吃胡萝卜。” 贺徵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他低喃:“我不喜欢这样。你们每天都会见面,住的地方几分钟就可以走到。你们要一起工作,一起讨论剧本,一起休息,一起吃饭。而我,我只能从电话或者视频里听到你的声音,就连你受欺负了,都不能马上赶到。如果你忙起来,我就——会和你断绝联系。” “你随时,都会消失。” 消失。 商言尘的手覆上他因不安而颤抖的手背。 “但我们才是最好的朋友。” 其他的人,都只是我生命中偶然遇见的风景,只有你,会和我相伴一生。 不会消失。 “最好的……朋友……”贺徵咀嚼这几个字。 他忽然反手攥住商言尘的手,干燥滚烫的唇,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急切地吻上他的后背。 “可以,不仅仅当朋友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9 19:16:18-2022-08-10 18:4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茶鹿Ary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凌雪、四大皆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炽热而轻柔的亲吻, 勾起全身的战栗。 商言尘手心脚心都痒痒麻麻的, 使不上力。他强撑着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贺徵却不回答了,只是小心翼翼地亲吻着他的后背。 “你说清楚。”商言尘挣扎着转身。 贺徵却忽然在他腰窝处啄了一下,他的腰一下就软了,只能靠在对方怀里。 商言尘软化语调, 温温柔柔地请求:“告诉我, 好吗?” 贺徵态度松动:“是……” “等你病好了,我就告诉你。”他好像突然触到了什么关键词, 咬紧牙关。 无论商言尘再怎么问,他都不再说话。 他也不再亲吻商言尘的后背, 只是静静地抱着他,侧脸靠着他的脊背, 沾染着淡淡酒气的呼吸, 均匀地喷洒在棉质衬衣上。 商言尘任他抱了一会,试探地推推他。 贺徵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脸颊蹭蹭他的背,调整了一下手臂姿势。 商言尘确认他睡着了, 哄着他松开手, 摇摇晃晃地把他搬到床上。 房间本来是标准双人间, 有一张床商言尘从来没有睡过。 商言尘艰难地把贺徵挪到那张床上,刚直起身,贺徵就挥舞手臂, 在四周摸索起来:“尘尘?” “我去洗个澡。”商言尘握住他的手。 贺徵皱起眉:“可不可以不去?” “不可以。” “那你快去快回。”贺徵慢慢吞吞、百般不愿地放开手。 商言尘找了件外套,扔到他身上:“你抱这个。” 贺徵真的抱住那件风衣,在领口深深地嗅了一口, 露出安心的笑容:“好。” 商言尘洗完澡出来的时候, 贺徵已经抱着风衣, 沉沉睡去。 空气里弥漫着酒味。他打开窗,又给贺徵盖好被子,站在月色下,端详贺徵的睡颜。 贺徵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有一个答案,却无法确认。 商言尘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有的时候想,贺徵应该和他是一个意思吧。 有的时候又想,会不会是他自作多情了。也许贺徵的意思是,他们可以做一些商业性的合作? 又或者贺徵根本就是喝醉了说胡话。 清新的花香随着夜风一阵阵飘入,催人入眠。他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躲在被子里,顶着满眼红血丝,给宋斐发消息: 【商言尘: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宋斐居然也在熬夜。 【宋斐:我哪知道他什么意思,他这个谜语人。】 【宋斐:但我知道该怎么做,如果他跟你说,等到某个时机之后,再告诉你秘密,那你让那个时机尽快达到不就可以了?】 【宋斐:或者说,让他忍不住打破限制,提前告诉你。】 商言尘豁然开朗。 是啊,他现在想再多都没有用,贺徵不愿意告诉他,他的一切猜测都无法证实,他永远无法得到答案。 与其钻牛角尖浪费时间,还不如想办法早点治好病,让贺徵亲自说出来。 【宋斐:晚安!不要为了男人熬夜!快点睡觉!】 商言尘深以为然,和他道完晚安,翻身入睡。 —— 商言尘第二天醒的时候,房间里的酒味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空气里弥漫着白粥的淡香。 贺徵洗了澡,穿戴整齐,正在吃早饭。 看到他睁眼,贺徵有些不自然地说:“早。睡得好吗?” “还可以。”商言尘打了个招呼。 因为前一天想贺徵的话想了太久,他的眼睛里还是有不少血丝。 贺徵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抱歉,我昨天喝的有点多,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还好。”商言尘去卫生间洗漱换衣,坐到他对面,和他一起吃早饭。 贺徵随口问:“我晚上,没说什么胡话吧?” 商言尘抬眸,看到他镇定的面容,和捏紧勺子的手指,故意装出回忆的样子:“嗯……有。” 果不其然,贺徵的手指绷得更紧了。 他故作淡定:“是什么?我还没喝醉过,不知道自己会发酒疯。可能是昨天的有什么菜,帮助酒精起效了吧,我明明没喝多少,不知道怎么开始乱说话了。” 他停顿几秒,说:“无论我说了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 商言尘垂下眼睑,有点失落:“真的吗?” “也不一定。”贺徵问,“我到底说了什么?” “你说——”商言尘若有所思地拖长语调,忽然莞尔,“你说你喜欢我。” “当。” 贺徵手中的勺子落入粥碗,勺柄和碗的边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别信。”他视线游移,舌尖舔着下唇,发颤的手几次想把勺子捡起来,都没有成功,“不是,我不是不喜欢你,我是说,你是我很好的朋友。” “你还说你是狼,我是鹿,你想吃了我。”商言尘沉静地说,“你说你是肉食动物,就喜欢吃我们这种草食动物。” 贺徵眼中现出茫然。 商言尘笑着帮他把勺子捡起来,擦干净,重新塞回他手中:“你好像把我当成真正的鹿了。但我没想到,你把自己也当成动物。你是最近看了什么动物童话吗?” “可能吧,最近他们好像有童话主题奶油利口酒的提案,因为可能诱导未成年人饮酒,被毙掉了。”贺徵眼神冷静下来,“后来他们想做动物世界主题。” 他一丝不苟地保证:“我没想过吃你。” “我知道,你没有食人癖。” “鹿肉我也不吃。”贺徵说,“还有鹿茸。” “嗯。”商言尘感慨说,“你可喜欢小霭了,昨天都喝醉了,还记得要去看他。” 贺徵好像回想起了什么,说:“我是不是为了摸它,做了什么?” “没有,你没摸到,被小白赶走了。”商言尘笑吟吟地问,“可能是因为你身上有酒味吧。你今天要去看它吗?” 贺徵看着自己的手,摇头。 “那今天看我拍戏?” “你这么快就要拍戏?”贺徵第一时间否决,“不行,好好休息。” “我又不是胳膊腿断了,动弹不了。脖子上的印子,多上点粉,再用衣服遮一下,就可以了。” “再休息两天。” “我已经和樊导说好了,下午第一场。”商言尘说,“不过戏份不多,很快就能拍完。拍完之后,我们还能一起去看鹿。” 他执意坚持,贺徵也拗不过他,只是强调自己也要跟去。 “我本来就在邀请你一起去。” 两个人早餐吃到一半,商言尘的手机上冒出一条消息。 【念念:起了吗?我能过去吗?】 【商言尘:来吧。】 一分钟后,念念出现在客厅里。 他看到和谐地吃着早饭的两人,挑眉道:“哟,外面吵得这么厉害,两位还在这优哉游哉呢。” 他不等商言尘和贺徵提问,直接把手机摆到两个人中间。 一条新鲜的话题在热搜上发光发热。 #商言尘与神秘男子酒店同进同出# 赫然是前一晚,他和贺徵出酒店门去看鹿时的视频。 虽然是晚上拍的,视频却很清晰。 他和贺徵手牵着手走在一起,举止亲密。 营销号们统一说辞,内涵他们有超出朋友的关系,商言尘一出事,贺徵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为他「打抱不平」,关系真好。 下面一群「路人」嚷嚷,早就看出商言尘有后台,一定是因为周莫挡了商言尘的路,商言尘和身后的金主才要故意陷害他,搞臭他的名声,好抢他的资源。 不然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人曝周莫的黑料,大众的口风怎么会这么一致。 周莫在片场对商言尘动手,一定是因为不堪资源咖欺辱,奋起反抗,没想到反被对面泼黑水。 听说周莫还挨了打,都去医院了。 周莫好惨! 大家千万不要被这个绿茶欺骗! 商言尘随便看了几条评论,都是一个腔调; 这一看就是周莫搞的鬼。 站在周莫的立场上,打舆论战必不可少的一项行为就是抹黑商言尘,让大家觉得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而商言尘还利用大众的同情心,他才是那个更阴险更坏的。 周莫之所以久久没有行动,大概是因为商言尘一向谨慎,没有什么把柄。 可算让周莫找到商言尘的黑点了。 念念说:“昨天凌晨突然上的热搜,怕影响你们休息,我们先联系公关团队处理了。” 商言尘「嗯」了一声,把手机推回他那里。 那就等于已经解决了。 这视频什么都说明不了,他和贺徵只不过是走在一起,虽然牵了手,但两个男的只要不被拍到接吻上床,就可以是「朋友」。 这种没有实锤的东西,过几天大家就忘了。这个时间点能火起来,一方面是因为周莫花了钱,另一方面是他因为受伤,热度比较高。 他确实有后台,但那是他亲妈,和贺徵有什么关系。 “但是,这个发展,有点超乎公关的预料。”念念欲言又止,神情古怪。 商言尘疑惑地重新接过手机,在他的介绍下,点开一个叫#五音六律#的奇怪话题。 这个话题,乍一看,还以为是弘扬传统音乐文化的。 结果一点进去满屏的尖叫。 【拜托长得不好看的才叫金主,长得好看的我们一般都叫谈恋爱OK?】 【啊啊啊我记得他,之前尘尘总是晚上录综艺,回家很不安全,他每次都来接。】 【这还不磕?】 【草因为老婆在片场被欺负大发雷霆,一边封杀炮灰,一边推掉会议赶到片场安慰受惊的老婆,老婆安慰好了晚上吃了饭手牵着手散步,回去再吃老婆,这是什么娱乐圈文标准剧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0 18:49:49-2022-08-11 19:3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礼白 3瓶;浮名半生、......、四大皆空、Katy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商言尘慢慢把手机推远:“为什么会有这个热搜?” 念念:“搜的人多了, 也便成了热搜。” “为什么会有人搜这个?” “好磕。” 商言尘:…… 念念诚恳地说:“这真不是我们引导的, 昨晚这几张动图刚曝出来的时候,就有人开始磕了,我们还准备澄清只是朋友。” 商言尘又把靠前的几条微博看了一遍。 确实不是营销号或者职粉,只不过有些人好像之前就开始磕他和贺徵的CP了。 居然还有CP超话。 只不过之前, 这个超话很冷, 这半天热度才蹿上来。 “我还以为只有圈内人才会有这个。” “只要好磕,一切皆有可能, 你要看看你们两个的同人吗?” “你可以自己欣赏吧。” 商言尘把手机还给念念,看向贺徵。 贺徵也在看那条热搜里的内容。 他头微微低垂, 烟晶色的眼睛被额前的碎发遮挡,露出来的下半张脸神色沉静, 看不出任何情绪。 不知道他看到了哪一条, 商言尘发现他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又很快抿紧。 他手指下划,停止,看着某条博文,嘴角再次扬起。 商言尘试探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过了几秒, 贺徵才抬起头, 嘴角的弧度已经不见了, 眼里是一片淡然:“马上澄清。” 商言尘猜到他会是这个回答,只不过真的听贺徵说出来,他又觉得心里有点空, 好像自己期待的,不是这个答案。 “你准备怎么说?要我配合你吗?” 贺徵摆摆手:“我这边编辑,你转发就可以。放心, 不是什么大事。” “好。” 商言尘看着他快速解决完早饭, 在房间角落和下属打电话, 自己也坐到旁边开始读剧本。 看了大概半个小时,网上的风向就又变了。 鹿寻烟被周莫这波操作气得火冒三丈,久违地登上自己的社交账号,严正声明商言尘是她的双胞胎哥哥,他们鹿家不需要仰仗他人帮忙。 这两天,她们也赶来看过商言尘,只不过因为商言尘的伤不严重,贺徵又和他寸步不离,保证会照顾好他,两个人才提前离开。 这并不意味着,和商言尘有关的事,她们真的完全交给贺徵了。事实上,这次周莫的事,大部分都由鹿家出手处理。 从八年前周莫无缘无故在学校欺凌商言尘开始,仇就已经结下,这事必须要他们亲自来解决。本来他们准备把周莫校园霸凌的事曝光出来,只是时代太久远,很多证据都不见了,周莫又改名整容,这条路很难行得通。 但是,光周莫出道后做过的事,就足以把他整死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无论在哪里,周莫都是那个无法无天的恶霸。 周莫好像完全忘了鹿家的存在,一提到商言尘的后盾,就开始扯贺徵。可能,他实在是太害怕贺徵了,所以本能地以为,所有打压他的事,都是贺徵做的吧。 九色鹿品牌官博同时发布声明,验证了鹿寻烟的话。 声明底下一片哗然。 【!!商言尘是鹿旻的儿子!那他为什么不姓鹿!】 【他本来就姓鹿啊……现在的是艺名罢了,我朋友的姐姐和他是高中同学,他那个时候就是姓鹿的。那个姐姐还说过,他真的一直都这么好看,成绩好,性格也温柔,挺多女生喜欢他的。不过他没谈过恋爱只是和贺徵关系很好哈哈哈。】 【之前就看出来了。他真的很有礼貌,说话也有涵养,一看就不仅仅是家境好,是家教很好的那种。】 【好像他爸爸是哲学教授来着。我记得鹿旻的访谈里讲过,霸道总裁(女)强取豪夺高岭之花(男)哈哈哈。】 【是这样吗!我老早就觉得商言尘和我们院一个教授长得像,姓也一样,不过教授太高冷了没人敢谈他的八卦……原来真的是父子啊。没想到教授背景这么雄厚!】 【竟然是双胞胎!!长得一点都不像啊!性格也完全不同!不过都是帅哥美女哈哈哈。】 【毕竟是异卵双胞胎,一般都不太像。把Mist逼得发了这么长的微博,看得出来营销号都是胡扯,这可是半年更博主啊,今天过年了!】 【那周莫粉丝不是完全在胡扯吗,九色鹿家的大公子诶,还需要金主?】 【都是营销号带的节奏,关周莫粉丝什么事?】 【真的有活的周莫粉?得了吧你们在营销号下面控评,连在周莫超话的发言都没隐藏,谁看不出来昨天的热搜是周莫家买的啊。】 【这算不算自爆啊,这不是锤了自己有背景,是故意黑周莫吗?】 【人家帮自己孩子讨回公道有什么问题?我说实话,要真是个没背景的小演员,被掐死了都没人知道,还会被周莫甩锅说心机卖惨。要真是商言尘这边先挑衅的,你以为周莫是哑巴不会说话?】 【你们怎么不早点出来!你们家大公子被欺负了不知道吗。】 和商言尘想的一样,大众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他的背景上去了。 虽然他本来不想暴露,现在也没有办法了。 起码……现在没人再讨论贺徵和他的关系了。 他准备放下手机去看剧本,又一条评论被顶到最前面。 【这不是更配了吗?门当户对,旗鼓相当,势均力敌的感觉更好磕了。】 商言尘动作一滞。 他先调整了一下呼吸,再点开这条评论的楼中楼看。 【看其他评论说,从中学时就是朋友,都不谈恋爱却每天和朋友黏在一起,很难不让人多想。】 【商业联姻什么的也很好磕啊。先婚后爱。】 【或者相爱相杀,商场上互相厮杀,回家后床上打架。】 【感觉尘尘这种性格厮杀不起来。】 【可是他看起来很腹黑诶,是那种表面温温柔柔,然后面不改色地把人骗进沟里淹死的心机美人。】 怎么好像她们聊得更开心了。 不过这条评论很快就被删除了。商言尘还想看新评论,刷新了一下,评论和楼中楼就全部不见了。 好像是有人觉得,在九色鹿官博下面评论这个不合适,那个博主就删除了。 商言尘又刷新了几遍,知道这条评论已经彻底消失,无奈地去看其他评论。 他确认舆论大方向对自己有利,放下手机,专心去看剧本。 中午的时候,贺徵那边的声明才编写完毕,商言尘因为下午要拍戏,只是匆匆看了几眼,转发完,就去做造型了。 等他拍完休息,看到化妆师暧昧期待的眼神,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 贺徵的声明非常简短,只说两个人从很久之前开始,就是很好的朋友。 关键的是他的配图。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那么多合照,从初中,到现在,有裁剪成只剩两个人的班级毕业照片,也有两个人出去旅游时的纪念照片。 最近的一张,就在那座雪山之下。 照片上的背景一直在变,两个人的样貌也逐渐从青涩转向成熟。不变的是萦绕在两个人周围的,能够将其他一切生物排除在外的奇妙气场。 贺徵说,他就是为商言尘去的。商言尘是他最好的朋友,好友受伤,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他不喜欢别人关注自己的私生活,所以澄清之后,就喜欢网友们不要再讨论他和商言尘的关系了。如果有人诽谤他和商言尘的关系,他会试图用法律手段解决。 按照预期,评论里面应该都是对神仙友情的羡慕。但其实—— 【是我瞎了吗?这还只是朋友?】 【我和我老公的合照都没保存得这么好!】 【怎么办,越看越像一对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1 19:37:10-2022-08-12 20:1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礼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被顶在前面的评论, 都是类似的内容。偶尔有些不友善的声音, 被看热闹的热心网友骂了个狗血淋头。 【之前谁猜的青梅竹马?真说对了。这么多照片,这得多少年了啊,无论哪种感情都好珍贵啊。】 【你的喜好我全部了解,我的脾性你全部包容, 我们拥有最亲密无间的默契, 也会永远在最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青梅竹马就是最好的。】 【??为什么我的青梅竹马只会把我气得脑仁疼?】 【高中同学来现身说法了,他俩一直都这么黏糊, 高中经常被人说谈恋爱。不过具体什么关系我们就不知道啦。】 【?他俩不是已经结婚了吗?只是没有公开。我听我闺蜜的姐姐的同学说的。】 【说了是朋友又没说没有其他关系,一直是朋友最近升级成老婆也不是不可能。】 【真的有点反感了, 之前还因为周莫的事有点同情,现在怎么天天买热搜, 还开始炒CP了, 流量密码属实被玩明白了。】 【关你P事,管好你自己,不出来澄清等着被造谣背靠金主仗势欺人?】 【吵什么吵,来看片场路透。贺徵在看商言尘拍戏诶, 你们看那个眼神, 哇也太深情了吧。】 【这不比某些工业糖精营业CP好磕多了。】 商言尘抬头, 看向化妆师。 化妆师拼命忍着笑,眼睛亮晶晶的。 这是一份善意又好奇的笑,商言尘知道, 她现在心里肯定在大喊「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说能不能说」。 但商言尘所能说的,和贺徵一样。 所以他只是点点头,表示贺徵说的都是实情, 感谢大家的关心。 “就没有什么独家新闻吗?”化妆师眼巴巴地看着他。 “独家新闻?”商言尘想了一下, 笑吟吟地点头, “有啊。” “真的?!”化妆师喜出望外。 商言尘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九色鹿之前下架的俄耳甫斯系列香薰下半年会重新上架。” “!!真的吗?”化妆师大喜过望,马上和自己最亲近的小姐妹分享。 她发完,才发现不对劲。 她不是来问这个的! 可是当她再回到商言尘身边,想旁敲侧击的时候,对方已经无形地竖起一道社交屏障,专注地和经纪人聊着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她也知道,艺人的私生活不能多问,识趣地没再提类似内容。 商言尘卸完妆,换好衣服,顶着剧组众人探寻的眼神,面不改色地坐进保姆车。 进去看到贺徵的时候,他倒是愣了一下。 贺徵和他打招呼:“回来了,身体还好吗?怎么卸妆卸了这么久?” 他神色沉稳,看不出来网上的那些评论,对他有没有影响。 “我没事啦。只是古装穿脱比较麻烦。”商言尘很快恢复淡定,坐到他旁边,膝盖不经意地撞到他的膝盖。 贺徵马上收拢腿,坐直身体。 他瞥了商言尘一眼,似乎是在观察他的反应,在发现商言尘完全没注意到刚刚的触碰之后,又放松身体,轻轻地、克制地,将膝盖贴上商言尘的膝盖。 “关于今天的声明……”商言尘开口了。 贺徵肌肉绷紧:“怎么了?” “你看到大家的评论了吗?”商言尘说,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说,”贺徵语速很快,隐隐透露出焦躁,“我明明只说了,我们是朋友,没想到他们会往这个角度想。给你造成麻烦了吗?” 商言尘摇摇头,从念念那要了瓶水,拧开瓶盖,放到他手里。 贺徵不自觉地喝了口水,眉眼间的躁动,似乎被清凉的流水抚平。 商言尘说:“没有麻烦。不如说,评论都挺友善的。” 他玩笑道:“而且,我们本来就不只是「朋友」了,不是吗?” 贺徵瞳孔微微收缩,舌尖舔舔下唇。 商言尘从包里找出一枚戒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说:“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布过吗?所以网友的猜测,也不能完全算错吧。只不过他们猜不到是商业联姻。” 贺徵眼中划过一丝失落。而商言尘也及时地捕捉到了这丝失落,只是他还不能清楚地猜出,失落背后的秘密。 贺徵平静地说:“这你放心,我不会让类似的消息传播开。整件事的热度,都会尽快降下来。” 商言尘:“懂,采取法律手段。” “我说的采取法律手段是周莫那种造谣!” 哦,所以周莫那边踩他们是金主包养是造谣,其他人磕生磕死都不算造谣。 贺徵这边的打算,是花钱把自己和商言尘的热搜降下来,换几个社会新闻的上去。毕竟这些事更值得关注。 看起来效果不错,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新的气人事件上去了。 那是一起校园霸凌事件,被欺凌者经常被霸凌者殴打折磨,还留下了不少不雅照片,精神状况出现问题,直接在学校里自杀。 学校为了名声,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商言尘不太能看这类的新闻,所以一晚上都没有打开热搜,平淡安然地和贺徵一起吃饭、散步、看小鹿。 月光很美,月色下的小鹿也格外灵动。 和前一晚不一样,它没有那么排斥贺徵,敢站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地让他看了。 商言尘给它喂苹果片,抚摸它的头顶时,它还会发出「呐呐呐」的可爱叫声,好像在回应商言尘。 就像两只小鹿在无障碍交流,无比和谐。 只是,当贺徵想要像商言尘一样抚摸它时,它又警觉地躲到树后,怯生生地看看他,再看看商言尘。 即使商言尘和贺徵都拿着苹果片呼唤它,它仍旧只是探出个脑袋,直勾勾地盯着苹果片,并不靠近。 “可能你真的是狼变的吧,小鹿感觉到威胁了。”商言尘小声说。 一旁的狗也对着贺徵狂吠。 贺徵拿着苹果片,脸色难看,转头盯着那只小土狗。 小土狗稍露畏惧,很快又挡在鹿苑的栅栏前,大着胆子用吼叫驱逐。 商言尘怕它真的咬到贺徵,叫看鹿人把它牵走了。 狗在屋子里继续大叫。 商言尘解释:“小型犬胆子比较小。” “倒是挺尽责的。”贺徵瞥了屋子一眼,并没有生气。 他就这么站在栅栏外,远远地看着怯懦的小鹿。 “这样也挺好的。警惕心高,才能保护好自己。” 商言尘说:“要不,你先躲一下,我把它叫过来,然后,你再和它慢慢熟悉。我们一步一步来,这次先不尝试摸它了,你把食物放在地上,让它自己吃。” 贺徵没有答应,他就自己走到园子的另一边,用温柔的语调呼唤自己养的小鹿。 小鹿听到他的声音,向他那边跑了几步。 但是它中途又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贺徵,踯躅不安地站在原地。 商言尘挥动着手里的苹果片,继续耐心地等它过来。 小鹿的脑袋跟随着他的动作转动。 贺徵的视线也随着他动作移动。 清冷的月光笼罩在他身上,为他整个人蒙上一层柔和干净的纱,衬得他眉眼更加清澈温和。他像是静谧的月光,或是潺潺流动的溪水,但那些都不准确,在贺徵眼里,任何事物,都无法完全形容他。他就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他神色认真,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苹果片,温润柔软的唇时不时吐出安抚的话语。 他还在努力地为贺徵争取小鹿的好感。 贺徵笑了,从栅栏的缝隙间,把苹果片扔进草坪里,小鹿的身边。 商言尘和小鹿都被吓了一跳。小鹿愣了一会,小心翼翼地嗅闻苹果片,发觉没有危险,一口叼住,对贺徵鞠了一躬。 商言尘把自己手里的苹果片也扔给它,问向自己走来的贺徵:“不想等了吗?” 贺徵说:“不是。我是觉得,没必要。它有警惕心是好事,如果真的一点吃的就能收买,就完了,世界上的坏人太多了。包括那只狗,也做得没错,它的职责就是保护小鹿。” 他抬起手,商言尘感到温热的触感落在自己头顶,缓慢逡巡。 “而且,我又不是非要摸那只鹿,我有自己的小鹿。” 商言尘心跳加快。他不知道贺徵还记不记得自己醉酒时做的事。那个时候他把商言尘当成了真正的小鹿,然后摸了…… 清醒状态的贺徵只是摸了他的头,就收回手,心满意足地说:“回去吧。想吃什么?” 虽然不能用吃的收买每只小鹿,但某只小鹿还是可以尝试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睡得香香甜甜的商言尘看到霍濛发的「哈哈周莫自爆卡车了」的消息时,稍微迷惑了一下。 很快他就弄清楚霍濛高兴的原因。 周莫暴露自己就是周沛,曾经校园霸凌同学的事实了。 —— 周莫买那么多水军营销号,是为了让其他人骂商言尘和贺徵私生活不干净,不是为了让他们磕CP的。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原地磕起来啊。 他当夜发疯,发了条微博。 【一对狗男男!初中的时候就欺男霸女!把人打成重伤住院!还逼人转校!】 周莫家买的水军和死忠粉丝一拥而上。 【果然是有私人恩怨!我就说,一个片场事故根本不会闹这么大。】 【周莫实惨,身为受害者却被捂嘴泼脏水。】 【霸凌者都有人说好话,还磕上了,现在的人都没有三观吗?看着两个长的说得过去的就能磕起来。】 周莫看着这些讨论,心情舒畅。 就是!谁让商言尘以前喊贺徵打他的!这群人就是恶霸,给当年幼小的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不说,还想整死现在的他。 没想到,乐了还不到十分钟,就被网友的唾沫淹没了。 【看起来像一个绝望的文盲。能不能不打这么多感叹号啊。】 【证据呢?你周莫片场霸凌可是有照片有视频的,你现在说他们霸凌你,你也要拿出证据啊。】 【怎么可能,我和他们从初中开始就是校友,什么时候看他们欺男霸女了,尘尘那么乖,不被欺负就不错了。不对,你不会是周沛吧?你还没死?】 【周沛??几年前一中那个校霸,不学无术,经常放学把人堵在小巷子里打,最后还因为把人打残疾了被关进少管所的那个?】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2 20:14:38-2022-08-13 21:0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耶 5瓶;礼白、四大皆空、......、浮名半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网友们开始对比周莫和那个周沛的照片, 发现两个人真的长得有点像,而且,两个人在手臂上相同部位有一颗痣。 这说不定真是一个人。 周莫在初中时的恶劣事迹被网友一件一件翻了出来。 他那个时候嚣张狂妄,欺凌过的人不计其数, 这些人, 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特别是,那一天有一条关于校园暴力事件的热搜, 网友们心里本来就窝着一团火。 周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开始百般否认, 说自己只是为了朋友出头。 但来不及了,滔天的怒火, 已经不是他几句解释就能压制得住的。 他索性真的发起疯来, 说虽然他是动过手,但那就说明贺徵他没错吗?他打人可狠多了。 【少混淆是非了,人家那叫为民除害。】 【看出来了,他真的觉得自己没错。欺负别人的时候说是弱肉强食, 遇到比自己厉害的, 就开始指责对面恃强凌弱, 反正怎么都是他有理。】 【原来还真是个小混混。我之前就觉得他看着没文化没教养。】 【我以前居然真的觉得他帅,我真的是疯了。】 【所以他初中的时候就欺负过尘尘。我的天啊,他们还在一个剧组, 我要是和上学时欺负过我的人在同一个公司工作,我可能真的会疯掉,这么看尘尘真是脾气太好了。】 【还好有贺徵这个朋友能帮忙打回去。我还以为他们只是单纯家世相近成的朋友, 没想到是这样的交情。如果我那个时候, 也能遇到一个这样的人, 一定会和她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周莫怒火攻心,完全失去理智。 他找经纪人,经纪人只说要带新人,在忙。 他找韩祎,接电话的却是韩祎的闺蜜,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再找那些他刚刚攀上的、位高权重的人脉。但大人物们哪有时间管他的破事。 他最后把目光投向小助理。 “吃白饭的吗?就让那些人骂我?还不快骂回去?”他吼。 小助理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冷静地摇摇头。 周莫越是狂躁,他越是冷淡:“我要辞职。” 他站在门口,嘲弄地扬起嘴角:“你以为,他们怎么这么快猜出你是周沛的。” 周莫愕然:“你……你背叛我?” “不,都是你应得的。”小助理身材单薄,肩膀因为前几天被周莫拿东西砸过,现在还不太自然,“我觉得你最好收敛一点脾气,你也不想我把你帮那些大佬拉皮条的事曝光出来,对吧?” 他说:“我手上有的东西,比你想象中的多。” 而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呼风唤雨的大明星了。 —— 周莫出了这么大的事,剧组当然不能留他。 还有几个其他的演员,因为在周莫事件中的不正当发言,也被网友翻出不少旧账。好在他们的角色都不重要,很容易找到替代。 可周莫不一样,他可是最大反派,戏份直逼男女主,现在意味着,和他有关的剧集全部要重拍。 樊导愁得那头刚染的黑发又要变白了。 还好这剧才刚开始拍,周莫演技差,拍得慢,所以补拍没有想象中那么花时间。 可是谁愿意好端端拍着戏,忽然要重新试镜选人,拍好的镜头也重拍一遍啊。 以后招人果然要做好背景调查,绝对不能再让资方乱塞人了。 剧组一边在选替代周莫的演员,一边仍在赶拍摄进度。 只能先拍和周莫这个角色无关的剧集了。 商言尘坐在亭子里看剧本。 他斜靠着凉亭的柱子,暖融融的阳光柔柔地洒在他脸上,好像他本身就会发光。 春日的阳光尚且含蓄,有风的时候,还会让人觉得凉丝丝的。雪白的梨花随着风起起落落飘飘摇摇,像是一场温暖的雪。 清新秀致的雪花落在他的头顶、肩头和剧本上,发出一阵阵清香。他轻轻将剧本上的花瓣抖落,留下一地残雪。 “不休息一会吗?”贺徵帮他把头顶的梨花拂去。 “这段戏比较重要,我需要多练几遍。”他眯起眼,自然地蹭了蹭贺徵的掌心。 贺徵动作微顿,他又懒洋洋地靠回柱子,翻阅着满是笔记的剧本。 他默念了几遍台词,合上剧本,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对着镜头模拟要表演的段落。 贺徵自觉地坐到比较远的位置,不干扰他练习。 进入状态后,商言尘就像变了一个人,那双总是温柔湿润的眸子,居然显现出冰山般的冷峭。 他的台词相当清晰有力,声线冷漠而不呆板,能够听得出来,他演的角色是个冷性子,但这种冷性子和不会演戏的人的面瘫又不一样,他的冷漠之下深藏着不安和脆弱,是这些微小的细节,使得整个角色活起来。 他的角色应该是在和另一个角色做交易,整个过程中他都是绝对理智的,会让人觉得不近人情,但你又不由得被他的利落和清醒所折服。 偶尔有剧组人员路过,听到他念台词的声音,驻足感叹,好久没有台词这么好的演员了,现在很多人好像离了后期配音就拍不了戏。 然后他们看到坐在凉亭另一侧,专心看商言尘演戏的贺徵,下巴差点合不拢。 这个眼神未免太温柔了一点。关键是商言尘念的台词也不是情话啊,他在那威胁人呢。 而且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贺徵嘴角还噙着笑。 活见鬼了,贺徵不是一直是冷酷人设吗? 商言尘练完一段,贺徵递上保温杯。商言尘对他笑了笑,啜了几口温乎乎的银耳汤,开始看自己的录像。 看着看着,他板起脸,放下保温杯,再次把手机调到录像模式,对着镜头调整表情。 贺徵帮他把保温杯盖子盖好,防止有东西飘进去。 他抬头笑吟吟地说了声「谢谢」,全程没有再和贺徵说话。 贺徵的耳根被阳光晕染得有点红。他跟谁发了个消息,不一会,有人送来糕点水果。 贺徵在商言尘练习的间隙,掰开糕点,送到他嘴边。 商言尘低头,就着他的手,叼住小块的糕点,飞快地含进嘴里,说话时,声音格外绵软,似乎还带着糕点的淡淡香气。 贺徵好像在跟他说,好吃就再吃点。他却摇摇头,把贺徵掰下来的另一半糕点,送进贺徵嘴里。 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研究自己的录像。 贺徵垂眸,细细咀嚼口中的糕点。这糕点很细腻,本来应该是入口即化的,他却似乎品位了很久。 路过的工作人员们吞吞口水,面面相觑。 光天化日之下互喂食物吗?玩这么大? 也是,人家认识很多年的「朋友」了,这应该算是很平常的行为吧。 平常个鬼啊,这就是在谈恋爱吧。 不远处有人喊他们有事,路过的工作人员们只能遗憾离开。 突发事件忙完,工作人员们的八卦之心又起来了,急忙往凉亭那边望。 不看不要紧,一看心都凉了一半。 商言尘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凉亭,只剩贺徵一个人还坐在亭子里,面前摆着没吃完的糕点水果和银耳汤。 该不会他们一会没看,两个人就吵架了吧。还是说,商言尘把贺徵晾在这干别的去了。 不是吧,be来得这么快。 贺徵可是专门来陪他排练的。而且,贺徵是投资商之一啊,怎么都要给点面子吧。 贺徵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但是他的目光一直锁在一个方向。 直觉告诉吃瓜群众,商言尘就在那里。 他们战战兢兢地转移视线,果不其然,看见了在和其他演员对戏的商言尘。 商言尘的态度很认真,即使对戏,也像是正式拍摄。他对完戏,还和那个中年男演员交流了几句,才轻盈地回到凉亭。 贺徵把保温杯交给他,他仍旧笑笑,抿了一口,和贺徵说了几句话。 贺徵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围观者们的心放下来,还好,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不就是对个戏嘛,就那么十多分钟,当演员哪能不和其他人对戏。 然后就看到他继续排练,又把贺徵冷落到一边。 这也太敬业了……稍微休息一下,和贺总说说话吃吃东西嘛。 隔着这么远,他们都能感到,贺徵的眼神有点冷。 下一秒,他们看到贺徵倏地站起来,挡在商言尘和桌子上的手机之间。 商言尘抬头看他。 贺徵一只手手撑在商言尘旁边的柱子上,另一只手托起他的脸,微微俯身,近距离地端详着他精致的侧脸和耳朵。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这章改的比较多,所以更得比较晚(飘忽的视线)。 感谢在2022-08-13 21:02:09-2022-08-14 21:5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名半生、礼白、四大皆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商言尘看着贺徵的脸庞向自己压下来, 修长有力的手指托住自己的下颌, 将自己的脸转向右侧。 “怎么了?” “别动。” 贺徵压低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他松开商言尘的下巴,手指悄无声息地沿着他的下颌线往上,摸到他的耳垂, 轻轻捏了捏。 商言尘呼吸一滞, 手掌撑住木椅,维持身体的平衡。 贺徵似乎只是不小心碰到他的耳垂, 接下来,手指迅疾地伸向他耳后的头发, 精准利落地掸落什么东西。 耳边被他带起一阵风,发丝飞起又落下。 商言尘余光看到一只小蜘蛛仓皇逃跑。 “好了。”贺徵直起身, 示意他坐到自己那边去, “这边离树比较近,虫子多。” “哦。”商言尘乖乖挪到他身边,和他隔着两只手掌的距离,重新开始看手机里的录像。 这一整个上午他都在忙这个, 没和贺徵说几句话。甚至, 他中途还跑出去和其他演员对戏, 对完戏交流感想。 贺徵在他旁边,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真——敬——业。 贺徵瞥了他一眼。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他能够闻到商言尘身上青草和绿叶的味道, 若有若无的,和花香勾连在一起,拥有着惑人的吸引力。 他循着香味, 悄无声息地商言尘那边挪了一点。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从两只手掌, 变成一只手掌。 商言尘正低头专心致志地揣摩着表演方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靠近。 贺徵侧头注视着他。 他没有上妆,眉眼清清淡淡,看起来相当干净清澈。他专注的样子会使人想起一尘不染的月光,好像任何一丝触碰,都是对他的亵渎。 贺徵忽然觉得,就这么看着也不错。 没存在感就没存在感吧,只要在他身边就可以了。 其实他再稍微往商言尘那边挪一点,抬起手,就能把商言尘揽进怀里,尽情嗅闻自己喜欢的味道。 至于理由,他只要说那只小蜘蛛又回来了,他一时情急揽住了商言尘,就行了。商言尘绝对不会怀疑。 但他并没有,他就这么和商言尘保持着距离,安静地看着他研究录像。 突然,商言尘皱起眉。 贺徵不自觉地向他那边凑近:“怎么……” 话音未落,商言尘就把手机扔得老远,抱住他的脖子:“蜘蛛。” 贺徵身体僵了一下。他渴望的气息,现在就在鼻尖萦绕,他一偏头,就能蹭到商言尘的脖颈。 “没事,我把它赶走。”他抱住商言尘,嗅了嗅对方身上的气息,轻拍对方的背。 商言尘「嗯」了一声,还是抱着他不放,按在他肩胛骨上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贺徵手臂用力,沉稳而紧密地拥着他。 其实这样根本没办法赶蜘蛛。 但没有任何人出声。 过了一会,商言尘似乎是缓过来了,慢吞吞地垂下手臂,说:“蜘蛛是不是跑了?” 贺徵帮他把手机捡了回来,包括手机壳都打开看过:“走了。” 商言尘松了口气:“它出现得太突然……我没吓到你吧?” 贺徵摇头。他笑着说:“想吃什么,午饭我请,今天就不让贺总和我们一起体验片场盒饭了。” “那我可要好好挑选一下。”贺徵也跟着扬起嘴角。 两个人挑好外卖,贺徵随手拿起糕点,分了他一半,正准备和他一起看看风景等外卖,没想到商言尘再次拿起手机。 这未免太争分夺秒了,是在备战高考吗。 贺徵没送出去的糕点险些被捏成粉。 商言尘浑然不觉,还在招呼他一起看:“我自己可能看不出问题,你从观众的角度帮我看看。” “嗯。” 虽然不情愿,贺徵还是擦擦手,和他一起低头看去。 商言尘把手机举到两个人中间,很自然地往他那边挪了挪,靠着他的肩,和他一起看手机。 贺徵骤然发现,他们正紧挨着坐在一起,手臂贴着手臂,手掌叠着手掌,商言尘为了看清楚手机屏幕上的内容,脑袋也要往他那边靠,远远看过去,像一只依偎着他的小猫。 暖乎乎的,还带着淡淡的青草味。 贺徵垂下眼帘,帮商言尘举着手机。他坐在商言尘右侧,左手从商言尘背后绕到他身旁,撑在木制的座椅,松松地将他圈住。 商言尘似乎是觉得这么靠着挺舒服的,又往他那边蹭了蹭,找了个更惬意的姿势,窝在他怀里。 “你觉得哪一遍好?”商言尘把几段视频都给贺徵放了一遍,期待地问。 “都很好。”贺徵说。 商言尘无言地看向他,表情很直接地表达出「你别敷衍我」的意思。 “我确实觉得都很好,”贺徵说,“我不常看电视剧,不知道专业的人会怎么说,但是对于我来说,这几段,都能让我代入进去。这就够了。” “樊导也这么跟我说。他说,我们演绎的是一个个瞬间,很少有观众会对每个细节吹毛求疵,所以,大致的感觉能传达到就可以了。”商言尘怅然地说,“可是,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奇怪地笑了笑:“可能你们是觉得有代入感,但我其实……没有。” 他说:“我见过的其他演员,大部分都是代入型的,他们会让自己和角色有相同的情绪,会和他们共鸣。但我很难做到这样,很多时候我只是按照经验在表演。我的目的是让其他人觉得,我正处于某种情绪,而不是,我真的处于那种情绪。这会使我的表演缺乏灵气。” 他眉峰微蹙,手指攥紧。 很快,一只稍大的手就覆上他的手。 贺徵搂住他,像安慰打架打输了的小猫那样说:“你本来就是在演戏。” “他们也是在演戏。” “他们有他们的演法,你有你的演法。我没记错的话,他们演戏,需要有足够时间酝酿情绪。但你不需要。而且,每个人表达情绪的方式都不一样,像他们那样,很难演绎和自己性格相差过大的角色。” 商言尘点点头,又摇摇头。 “最好当然是兼得。” “慢慢来。” “不可以。”他轻声说,“我一定要尽快学会代入。我需要体会到那些情绪,而不是单纯表演。” 贺徵也加重语气:“你不要逼自己。” “我想快点把病治好。”商言尘用澄澈的眸子望着他,“这是治病的方法。” “这也可以慢慢来。” 商言尘摇头,坚定地说:“我一定要快点治好。” 他问贺徵:“你不想我快点好起来吗?” 贺徵怔愣。 那个字就卡在喉咙里,不用思考,就会从口中吐出:“想。” “那就行啦。”商言尘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向远处的念念挥手,“吃午饭了。” 午饭是在附近的石桌上吃的。这里到处都是仿古建筑,风景秀丽,连吃饭,都变成了一件十分风雅的事。 念念和刘秘书非常识趣地在不远处端着盒饭,给两人留足空间。 “你们每天就在这里吃饭吗?”刘秘书感叹,“好辛苦啊,连张正经的桌子都没有。” 念念怪异地看着他,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是有的人不喜欢去正经的地方吃。” “不过这菜,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点。” “这不是沾贺总的光嘛。”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忽然,刘秘书盯着一个方向,问:“那是隋星纬吧?” 念念也看过去,眯起眼:“是。他来这里干什么?” 商言尘和贺徵正在安安静静地吃饭,听到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隋星纬和助理正提着盒饭往这个方向走。 商言尘进食的动作微顿,打开保温杯,喝了口银耳汤。 隋星纬在他们面前停住脚步,礼貌地和贺徵打了声招呼,看向商言尘的时候,眼角染上了笑意:“吃完饭有空吗?我们对一下后天的戏。那段戏我一直挺没底的。” 贺徵啪地一声放下筷子。 商言尘帮他把筷子摆好,又把茶水递到他手里。 贺徵面色稍霁。 隋星纬看着两个人的互动,眼神黯了黯。 他很快就调整好表情,再次温和地询问:“或者你定时间。今天收工以后?或者明天收工之后?” 他为难地说:“这一段我对着鹿真的演不出来。如果演不好,又要浪费剧组时间。” “就只对几遍,你要是觉得烦了,我们就散伙,”他说,“你放心,我不会再乱说话。那次是个意外,我不该喝酒。” 那次隋星纬喝醉酒拉着他说了很多话。之后,虽然隋星纬道过歉,但两个人还是尽量减少了接触。 商言尘也知道,这段戏算是一个小高潮,隋星纬想正式拍摄之前多练几遍,很正常。 他顶着贺徵锐利的目光,点点头,笑如春风:“那就吃完午饭吧。” 隋星纬松了口气,眼睛里盈的都是星光。 “那我也去看看。”贺徵眯了眯眼,淡淡问,“不会影响到你们吧?” “当然不会。”隋星纬笑容满满地对上他颇具压迫感的眼神。 “你们都在这呢?”樊导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传来。 商言尘往那边看去,只看到他带着好几个长相俊秀的年轻人浩浩荡荡地走来。 “正好,今天试到几个适合的演员,”樊导终于面到心仪的人选,声音都比平常洪亮,“来来来,见见贺先生。” 几个演员依次跟贺徵问好。 商言尘原本抱着保温杯,在旁边看热闹。当樊导拉出站在自己身后的某个人,并热情地介绍的时候,他眼睛睁大,放下手中的杯子。 “别这么拘谨啊,小余。”樊导爽朗地说。 余开霁瞅着商言尘和贺徵,慢吞吞地鞠了一躬:“贺总好,鹿少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4 21:58:36-2022-08-15 21:1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ongtong 10瓶;礼白、浮名半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余开霁又跟隋星纬打了招呼。 隋星纬看他的表情也有点奇怪, 隐隐透露出嫌恶。 樊导好像一点没看出异样:“小余他比较腼腆, 大家见谅。你说巧不巧,我刚刚在那边面试,碰到小余从隔壁剧组客串出来。我一问,他居然好几个月没接到戏了, 这孩子我带过, 演技可以的,怎么会接不到戏?我马上就把他叫过来了, 一试戏,完美。” 那还真挺巧的。 贺徵问:“你知道他为什么最近接不到戏吗?” 樊导:“为啥?” 贺徵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说:“我不同意他进组。” 樊导失望:“啊?可是我好不容易……” “我不希望剧组成员私德有亏,在剧播的时候, 弄脏剧的名声。” 樊导惊讶:“什么私德有亏, 你们认识?” 贺徵淡淡扫了他一眼,关切地问商言尘:“银耳汤凉了吗?还是不好喝?明天换个口味?” 商言尘垂下眼睑,连着喝了几口:“没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贺徵不喜欢余开霁, 樊导自然没有再强行推销。 只是, 人又要重新选了。 商言尘说:“樊导, 您忙了这么久,还是先去吃午饭吧。” 樊导点点头,愁眉苦脸地离开了。 其他演员也跟着他离去, 只有余开霁留了下来。 现在变成商言尘、贺徵、隋星纬和余开霁四个人围着石桌大眼瞪小眼。 没有风,正午的阳光稍显毒辣地照耀着地面,周遭的斑鸠重复着单调烦躁的鸣叫, 时而振翅, 抖落一地的白花。 商言尘默不作声地喝着已经清清凉凉的银耳汤。 贺徵问:“你们还不走吗?” 隋星纬瞥了余开霁一眼, 对商言尘说:“那我先去吃饭了。你记得,一会看我消息。” 他离开的时候,又瞟了余开霁一眼。 现在变成三个人沉默着对视。 余开霁和商言尘之前见到的很不一样,脸还是那张脸,同样精致漂亮,却处处透露出疲态,像是年轻鲜活的躯体里,装着濒死的灵魂。 他拘谨地开口:“之前的事,我很抱歉。我知道我的行为很过分,对不起。” 他深鞠躬:“但我希望,你们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做同样的事。或者,你们需要我付出其他代价也可以,只是不要再封我的工作,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沙哑得难以吐字,听得人心都揪起来。 贺徵淡淡说:“滚。” 余开霁握紧拳头,又松开。他还是站在他们面前,用嘶哑的声音恳求:“你们想要我用什么方式道歉都可以。无论是打我一顿,还是之后赚的钱分成,或者是用我做什么交易……都可以。” 贺徵还是说:“滚。” 他抿抿唇,还想坚持。贺徵对着刘秘书招招手,示意他把余开霁拉走。 余开霁知道自己今天是成功不了了,不等刘秘书动手,自觉走到角落。 他接了个电话。对面的音量很大,连商言尘和贺徵都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对方的斥责。 “怎么这么没用,不是叫你好好道歉吗?” “你该不会是故意糊弄我吧?想不给钱?” “白眼狼,当初就不该让你出生!” 余开霁一直低声回复对面,最后好像是忍无可忍,拔高声音回复了一句:“你有本事你来跟他们说!你以为谁想生在你家?不对,你能生孩子吗?” 商言尘把银耳汤喝见底了,拧上瓶盖,擦擦嘴。 “你不吃了吗?”贺徵看着他碗里大半的菜和饭。 商言尘摇摇头。 余开霁打电话的声音仍旧时不时传来,附近的其他人纷纷向他侧目。 商言尘忽然站起身,轻呼一声:“有蜘蛛!” “又有蜘蛛?”贺徵也刷地站起来。 商言尘躲到他身后,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跑了。” “已经不见了,”贺徵拍着他的手背安慰,不悦道,“这里怎么到处都是蜘蛛?没人整治一下?” “毕竟是大自然的生灵,它们也没蜇人,没必要赶尽杀绝。”商言尘说,“我们回保姆车吧。” 贺徵深以为然,叫刘秘书把剩余的菜饭收拾了,自己先陪商言尘回到保姆车上。 灼热的目光从脑后射来。 商言尘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和余开霁死气沉沉的眼神对上。 “没、有、蜘、蛛。”余开霁嘴唇一开一合,“你、在、撒、谎。” 他弯起眼睛,向对方笑起来。 “走路看路。”贺徵说。 “哦。”商言尘转回头。 “尘尘,”贺徵关上保姆车们,沉声说,“你相信我,我回国后再也没见过他,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放心,我不会让他进剧组。” “嗯,”商言尘不知道听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地铺好靠枕,盖上小毯子,说,“我睡一会,有点困了。” 贺徵想说的话都噎在嗓子里,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 商言尘叮嘱念念:“二十分钟后叫我,我和隋星纬约好了。” 贺徵的眼神骤然凌厉。 商言尘仿佛没看到他的黑脸,戴上眼罩,蜷缩在车里,安心地闭上眼。 “尘尘,”贺徵压低声音,“你那么睡不舒服,可以睡我腿上。” 商言尘没有答应,胸口随着呼吸均匀地起伏。 他似乎已经睡熟了。 贺徵试着将他搂过来,却发现他的身体比以往沉,有股力在暗暗排斥自己。 他只能松开手,不知所措地坐在商言尘旁边。 他知道商言尘没睡着。商言尘说要睡觉,只是不想和他说话。 贺徵眉头深锁。 是因为余开霁。 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 他想再澄清一遍自己和余开霁绝对没有联系,又怕影响商言尘休息,只能硬生生熬过那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商言尘准时扯下眼罩,打着呵欠,睡眼朦胧地给隋星纬发消息。 “尘……” 贺徵刚开口,商言尘就跳下车:“该去对戏了。” 这种时候还想着和隋星纬对戏。 工作对他来说真的这么重要? 还是隋星纬重要? 贺徵跟着满脸阴云地跟着商言尘来到他和隋星纬约好的对戏地点。 为了不影响他们的状态,他选择站在远一点的地方旁观。 商言尘和隋星纬先交流了一下剧本,达成共识后,才正式开始对戏。 贺徵看着隋星纬突然冲出来,帮商言尘挡了什么,倒在地上,手捂着「伤口」。 他眼神涣散,却还是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手颤颤巍巍地抬起,又因体力不支而落下。 商言尘跪在他身旁,沉默不语。虽然只有一个背影,却足以让人看出他的孤寂和绝望。 这场戏贺徵知道。商言尘所饰演的小鹿精,因为从小被挖了心,感情淡漠,不相信任何人,所以即使隋星纬所饰演的男主屡屡对他抛出橄榄枝,他还是拒绝和对方成为朋友。 对于他来说,人与人之间,只存在利益关系,所谓的友情,只是笑话。 但讽刺的是,他所要寻找的,就是他的心,他对于爱与恨的感知。 直到他不幸被算计,男主挺身而出,救了他一命,他才骤然感知到情感。 现在它们所要排的就是这段戏。 这是男主的高光时刻,也是商言尘所饰演的角色转变的契机,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一场戏。 所以这段戏肯定要提前试演很多遍。 商言尘和隋星纬,也只是在按照剧本演戏。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只是演戏。戏里的朋友。是戏里的小鹿精因为男主觉醒感情,不是商言尘因为隋星纬摆脱梦魇。 是假的。 某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接近,并不陌生的男声带着狐狸般的蛊惑:“需要我帮忙吗?” —— 隋星纬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土,对商言尘说:“还真是要谢谢你,我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情绪不到位,演得很尬。” 商言尘说:“没事,有人搭戏,确实更好进入状态。” 隋星纬眼底漾着温柔的笑意:“不是有「人」搭戏重要,是搭戏的人重要。我看到你的表情,一下子就入戏了。” 他惭愧地说:“我还是演技不到位,我爷爷奶奶常说,厉害的演员能够带动身边的演员,让和他搭戏的人演技提升。” 商言尘说:“总有一天,你也能成为厉害的演员。” “借你吉言。”隋星纬笑容灿烂。 两个人对完一遍,休息了几分钟,又一起琢磨了一下细节动作的设计。 隋星纬忽然看向某个方向,眉眼间流露出厌恶。 商言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其实他在看到隋星纬的表情时,就推测出发生的事了。 不远处,余开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贺徵身边,正在和他说着什么。 贺徵还是那张冷脸。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谁也猜不到他冷脸下面到底是什么想法。 商言尘慢条斯理地喝着水。 隋星纬说:“你最好别和他接触。这个余开霁他……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是不是钓过你?”商言尘直截了当地问。 隋星纬被他问得红了脸,随后义正辞严地说:“我没上他的当。” 隋星纬的教养很好,这使得他就算不喜欢余开霁,说话也很委婉:“但是他和很多男人都纠缠不清,那些男人大部分都很有钱。他很会骗人,你小心一点,别被他骗了。当然,他想骗的可能不是你。” 他说:“但是!我觉得,如果一个男人会被他的伎俩欺骗,那一定不值得托付。如果他真的……你别太难过,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嗯。”商言尘随口答应了一声。 他的目光定在正在交谈的两人身上。 一阵风拂过,吹落苍白的梨花,遮住他的视线。 他忽地觉得,这些梨花,真像那一天的大雪。 —— “我可以保证他身边不出现其他男人。”余开霁抬抬下巴,对着隋星纬的方向说,“就像现在这样。” “剧组的英俊男人多的是,而所有人又被关在同一个地方,每□□夕相对,难免日久生情。你知道有多少剧组夫妻吗?” “你不可能一直待在剧组。如果你离开之后,有人趁虚而入怎么办?” “就算你们每天都能电话或者视频,可是,那只是他生活中的很小一部分,他和剧组的演员,可是每天十多个小时都待在一起。” “他拍戏受伤了,你能每次都及时赶到吗?他遇到什么有趣的事,能和你一起去做吗?” “而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我会挑拨他和那个男人之间的关系。” “我的请求只是,让我工作。我不需要很好的资源,我只要还能接到工作就行。” 余开霁舔舔下唇,露出狐狸般惑人的笑容:“成交吗?” 贺徵的指甲在掌心刻下深深的红痕。 他长出一口气,冷冷地看着余开霁,还是那个字:“滚。” “我不需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5 21:14:34-2022-08-16 21:1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以黑为白 10瓶;礼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你跟别人交往, 除了利用就是挑拨吗?”贺徵问。 余开霁耸耸肩, 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再没有工作就要活不下去了。我只是猜测,您或许需要这方面的帮助。” “我不需要。”贺徵重复了一遍,“我没下作到去贬低别人。” 余开霁迷茫地看着他, 似乎理解不了他的话。 “是我下作。”片刻后, 余开霁低声下气地说,“我太恶毒了, 想要的东西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得到。” “贺总,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 很多事根本没办法弥补,但我是真心实意想悔过。我不知道我要做些什么, 才能填补之前对您和鹿先生造成的伤害, 可是只要您提出具体的要求,我都会努力做到。”他眼中闪着泪光,恳求道,“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贺徵漠然地移开视线。 余开霁站了一会, 自嘲地笑笑:“说了这么多, 您应该也烦我了吧?那我不打扰了。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还是希望您能够暂时忘掉过去的摩擦,来与我合作。” —— “我觉得他没有这么笨。”商言尘自言自语。 他对隋星纬笑笑:“不过,还是感谢你的好意。” 隋星纬欲言又止, 最后担忧地说:“那好吧。我们再练一遍?” “好。” 这一遍的效果反而没有第一遍好。 隋星纬额头冒汗,尴尬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大脑放空。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再背一遍台词。” 商言尘和煦地说:“没关系, 休息一会吧,人的状态就是时好时坏,有的时候练多了,反而就没感觉了。” 隋星纬连连点头,在旁边飞快地翻看着剧本。 他机械地阅读着台词,密密麻麻的字在脑海里排列,却仿佛无意义的符号,根本没办法组合成完整的语句。 他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压缩周围的空气,令他喘不过气来。 而那种压迫感的来源—— 居然是商言尘。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正站在梨花树旁,优雅地欣赏着梨花的清俊男子。 他眉眼还是清清淡淡的,眼角微微下垂,天然带着温柔忧郁的气质。 可隋星纬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攻击性。是这种攻击性使得他没办法完整念出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 一向温和如小鹿的人,竟然让他心生逃避。 商言尘双眼微阖,将手按在树干上,似乎是在许愿。 但即使是这样一个温馨的动作,隋星纬仍旧觉得,他身上散发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冷厉气息。 “休息好了吗?” 隋星纬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商言尘已经许完愿,微笑着站在自己面前。 “你看起来脸色不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商言尘问。 “没有。”隋星纬勉强笑笑,擦擦额头不存在的汗。 他拍拍自己的脸,振作精神,说:“开始吧。” 这次,隋星纬发现商言尘身上的压迫力消失了,又恢复平常温和的样子。 他在心里松了口气。果然,是错觉吧。 刚演了一点,他却看到有什么东西爬到商言尘肩膀上。 “你肩上有东西。”隋星纬说,“先别动。” 商言尘动作定格,只有眼珠随着他的手转动。 隋星纬的手刚落到他肩头,就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隋星纬的动作也变得很拘谨,尽量避免两个人的肢体接触。 可是那只小虫子跑得很快,一眨眼就爬到商言尘后衣领那去了。 隋星纬的手也伸向商言尘的后颈。 商言尘身体一颤,猛地推开他的手,退后几步,手伸到颈后,用力抖着衣领。 “怎么了?”贺徵大步赶到他旁边。 “有……什么东西……”商言尘焦躁地在后背上拍打着。 贺徵按住他的手,转到他背后,撩起他颈后的碎发:“你自己别乱动,我帮你看。” 商言尘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还是双手贴着裤缝站好,咬着下唇:“它好像……在我背上爬。” 贺徵手隔着衣服摸索虫子的方位。小虫子明显很惊慌,跑得飞快,在隔着一层布料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迅速追踪到它的位置。 他手放在衣服下摆的位置,抬眸看了隋星纬一眼。 隋星纬愣了一下,马上摆着手走开:“我不看。我帮你们守着,不让人过来。” 贺徵等他走出几米,说了声「对不起」,掀起商言尘的衣摆。 商言尘尽量按着前面的衣角,不让衣服卷到太高的位置,背部微微颤抖。 贺徵目不斜视,一丝不苟地捉住小蜘蛛,扔到地上,顺便踩了一脚。 小蜘蛛仓皇从鞋底下逃离现场。 贺徵放下他的衣服:“好了。” “嗯。”商言尘局促地整理着衣服和头发,白皙的脖颈,似乎泛起了浅浅的粉色。 问题解决,贺徵反倒不自在起来:“没什么事吧?” “应该没事。”商言尘还是不自觉地摸着后背,似乎那里还遗留着什么生物的影子。 “已经赶跑了。”贺徵安慰道,“不知道这蜘蛛有没有毒,回去看看有没有起疹子。” “嗯。” 商言尘很不容易才压制住那种「背上还有东西」的错觉。 短暂的排练就此结束。隋星纬下午还有其他的戏拍,商言尘也要去检查一下有没有被蜘蛛蛰,或者过敏。 道别的时候,隋星纬愧疚地说:“抱歉,什么忙都没帮上。” “没事。”商言尘也善解人意地说,“那只蜘蛛确实很难捉。我也是,不应该乱动,刺激到蜘蛛。我脖子后面比较敏感,所以……” “是我太冒犯。”隋星纬连连摆手。 商言尘还在和他客套的时候,贺徵的手掌落到自己后颈上。 他一下子挺直背,梗着脖子。 “有什么东西吗?”他用气声问。 “没有。” 贺徵的手还是停留在他脖颈上,摩挲了几下。 粗糙的掌心,在细腻的皮肤上,勾出一阵战栗。 他觉得头重脚轻,心脏的搏动,好像没办法供给全身需要的血液。 贺徵垂下手:“走吧。” 隋星纬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举高自己的右手。 人的脖子是相当脆弱的部位,他不小心碰到,就会吓得对方连退几步。 但有的人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它抚摸。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还是知道,在商言尘心里,他和有的人不在同一个位置。 回保姆车的路上,商言尘路过了拍摄现场,顺便看了一段时间。 群演里有个显眼的存在,光看脸就知道和其他人不在同一个等级。 余开霁正和一群让人记不住面貌的群演一起跑龙套。大概是樊导实在舍不得他,就让他演几个无关紧要的角色。 看了五分钟,商言尘得出结论,无论是外形还是演技,余开霁都甩开其他人几条马路。 毕竟曾经也是有过作品的人。 没有冬天那件事,他可能很快就会手握爆剧,成为圈内新星。 他宁愿来求他们原谅,也不愿意转行,应该也是因为,干其他任何一行,都赚不到这么多钱。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余开霁的视线,和他在空中有短暂的交汇。 他对余开霁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余开霁眼神复杂。 他叫上贺徵,慢慢悠悠地离开。 “其实余开霁演技不错,你觉得呢?”他随口问。 贺徵声线紧绷:“不觉得。” “你刚刚看到了吗?他……” “没有!” 商言尘忍俊不禁:“真的吗?他刚刚就在片场,站在人群里,挺显眼的。” “我没注意。”贺徵下颌线收紧。 “可是我都站在那看了好几分钟了。你真的一点也没看到?”商言尘问,“你近视了吗?” “尘尘。”贺徵握住他的肩,急迫地说,“我马上就把他赶走,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们排练的时候,他确实又来找过我,但我没听他的鬼话。” “我还什么都没说……” “你不用说。”贺徵说,“我不会上他的钩,任何事物都不可能把我们分开。” 商言尘怔怔地看着他,叹了口气,问:“在你心里,他这么厉害?” 贺徵脸色冷硬。 “我……今天看到他,确实觉得胸口闷闷的,我没想到他会出现。”商言尘抚上他凌厉的眉眼,将他的眉尾,画出柔和的线条。 “但我现在,不这样觉得了。”商言尘松松地抱住他,呢喃,“突然之间,就不觉得胸闷了。你说奇不奇怪?”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6 21:10:32-2022-08-17 20:0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大皆空、浮名半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贺徵怔愣地看着他, 半晌, 回抱住他,眼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商言尘松开手,再次摸向后背, “背上还是有点痒, 我们先回去吧。” “嗯。”贺徵凝视着他,眼中还是盈满笑意。 商言尘到医院的时候, 后背已经红了一大片。 医生说,是过敏。好在并不严重, 吃了药,擦点药膏, 就没问题了。 商言尘被迫留在酒店里上药。 他趴在床上, 看贺徵拉上窗帘,屋里霎时间暗了一片。 他抬手,把床头的灯也给关了。 更暗了,贺徵的身影变成黑漆漆的一团。 贺徵说:“开灯。” “等会。”他说完, 窸窸窣窣地摸索了一会, 头顶的灯又亮了。 贺徵拿着药膏坐到床沿:“搞什么?” 他看到商言尘飞快缩回被子下面的光洁手臂, 眸光微顿,快速移到其他方向。 商言尘脸埋在枕头上,拉低被子, 露出光|裸的背,闷闷地说:“好了,开始吧。” “嗯。” 明亮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遮住大半, 房间内只开了床头的灯, 即使是白天, 也稍显昏暗。 白皙的肤色因此而被染上蜜色,仿佛剔透的琥珀糖。 手触摸上去,琥珀糖就会因为温度融化成糖浆,黏腻地纠缠着手指。 带着烟草味的指尖落到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按了按,又移走。 琥珀糖像是泡在掺了烟灰的水里,慢慢被这股气息侵蚀、软化,融为一体。 过了十秒,还没有其他感觉的商言尘迷茫地抬头:“这个包装这么难拆吗?” “有点。 ”贺徵低着头,手在软膏上拧来拧去。 商言尘趴着觉得无聊,又打开手机,开始琢磨自己的演技。 他反复练习的这一段,并不是和隋星纬合作的那一段,而是之前的情节。 只不过对于他来说,这段看似普通的情节反而有难度。 “别看了。”贺徵蒙住手机屏幕,“要上药了。” “好。”商言尘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手臂垫在下巴下方,直视前方。 贺徵垂眸,注视着瘦削的背部。 优美的蝴蝶骨犹如蛰伏的天鹅翅膀,随时准备伸展开洁白羽翼。 这里的皮肤常年不见阳光,本应格外白嫩,现在却不自然地红肿着。 像是被下了诅咒的天鹅。 他取下药膏,将视线聚焦在自己的指尖,只专注某一小片皮肤,刻意不去想那对漂亮的蝴蝶骨。 可是那只天鹅相当敏感,药膏刚沾上,就瑟缩起来。 “凉?” “嗯。”商言尘把下半张脸埋在臂弯里,“你快点吧。” 贺徵应了一声,却依旧没有加快速度,而是等他适应了药膏的凉度,再慢慢将药膏化开。 商言尘果然没最开始反应那么大了,他懒洋洋地趴着,肢体舒展。 真像一只披着洁白羽翎的天鹅了。 听说天鹅的身体非常软,轻轻一按,手指就会陷进去,再松手,天鹅又会恢复优雅的形态。 贺徵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沾着药膏的手指,向着没有红肿的地方游移,在无瑕的皮肤上,按出一个个深色的痕迹。 药膏没有使红肿消退,反而使红痕扩散得更远了。 天鹅似乎有所感知,身体紧绷起来,羽翼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振翅高飞。 不可以飞走。 贺徵按住那对羽翼,想防止自己无边际的假想变成现实。 “那里也红了吗?”商言尘转过头问。 贺徵回过神来,松开手:“没有。”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因为他不加控制的力道,原本没有过敏的地方,也有了深浅不一的红印。 不像过敏,倒像是暧昧的痕迹。 商言尘还趴在床上看他,双眼清澈见底。 他忽然觉得一股燥热,把药膏放好,起身去到客厅:“公司有点事,我出去一下。” “那你快去。”商言尘「啊」了一声,“我没浪费你时间吧?” 贺徵摇头,拿起手机,快步离开卧室。 他走到客厅,还能听到商言尘疑惑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 “有这么严重吗?我怎么觉得,去医院的时候,红的部分没这么多……” 一丛火冒上脸颊。他僵硬地打开房门,以最快速度离开现场。 卧室里,商言尘听着关门的声音,伸了个懒腰,对着镜子,继续端详自己的背部。 没想到会对蜘蛛分泌的液体过敏。 过敏之后真难看。 他等药膏差不多干了,换好衣服,继续看自己的剧本。 贺徵一个下午都没有回来,应该真的去忙工作了。 也是,陪了他一个上午,是时候去干自己的事了。 傍晚的时候,他和贺徵约好去远处的餐厅吃饭。 商言尘先收拾完毕,在酒店一楼的院子里看风景。 橘红色的余晖洒在酒店的桃花上,将花衬得愈加鲜艳。 他想,为什么片场种的不是桃花。梨花谐音「离」,寓意不好。娱乐圈那么信玄学,怎么在这里又不讲究了。 不过玄学还是不信的好,不然,命运早早就被锁定了,那人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小心,树上有只蜘蛛。”身后传来提醒。 他后退一步,向对方道了声谢。 余开霁刚收工回来,风尘仆仆的。 商言尘仔细看了一下,他真的和之前不一样。 不知道是对生活丧失希望,还是在磨难后变得沉稳,他的眼神没有之前那么灵动自信。 好在,没有完全死寂。 余开霁也在仔细地看他。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单独面对面对话。 “我以为你会上来打我一拳。”余开霁先开口了。 商言尘笑着摇头。 他不喜欢直接动手。 余开霁自我回答:“不过,按你的性格,不会选这么粗暴的解决办法。或许你会假装被我打了一拳。” 商言尘问:“那你想打我吗?” “不想。”余开霁慵懒地说,“我和周莫那个蠢货又不一样,动不动就直接上手,动物吗?” 和商言尘想的一样,应该是周莫那件事给他敲了警钟,他害怕商言尘和贺徵记仇,以后继续报复他,所以急着来取得原谅。 “我有的时候觉得你挺奇怪的,”余开霁说,“你不害怕蜘蛛,对吗?” 商言尘微微一笑,抬手去碰挂在树枝上的小蜘蛛。 小蜘蛛迅速逃窜。 他收回手,安定地说:“它们没有坏心。不过会让我过敏。” “那你为什么要假装害怕?”余开霁说,“我觉得他挺喜欢你的,你完全没必要耍这些小手段。” “开心。”商言尘想了想,说,“或者说,是心跳加快,身体发热的感觉。” 余开霁:…… “那你的癖好挺独特的。” 余开霁长吁一口气:“你知道吗?我们一般只有在想拿下哪个目标的时候,才会这样精心设计。我当时也以为,你和我是同一种人。可是……你其实已经得到他了。你想要他为你做什么,直接说不就行了吗?” “并不是。”商言尘说。 余开霁:“这不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嘛。你放心,我没录音,不会把你们的关系曝光出去。” 商言尘说:“曝光也没关系,我过两年就退圈了。” “我确实搞不懂你。”余开霁灵魂发问,“你过两年就退圈,那入行干什么?能赚多少钱?哦对,你不缺钱。你图爱好,那更不应该退圈了。” 商言尘但笑不语。 “不过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余开霁自嘲地说,“我真没想到,能和你这么心平气和地讲话。” “是吗?” “但无论如何,感谢你没有直接把我赶回老家,”余开霁静寂的眼神再次燃气光亮,“之前是我不对,我是真心诚意地想要悔改,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我争取周末加更吧…… 感谢在2022-08-17 20:04:29-2022-08-18 23:4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放大镜君 2瓶;礼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余开霁愣愣地看着他。 “你是在做交易。”商言尘说, “用「赔偿」换取「惩罚」的解除。你并不因有人被你伤害到而愧疚, 你只担心自己无法回到富裕的生活。” 余开霁木然地站在他面前。 半晌,余开霁沙哑地开口:“你说得对,我其实不在意你们有什么感受。” “我可以和你做交易,”商言尘说, “但你必须证明, 和你合作,我会得到足够的利益。这份利益能够抵消, 我看到你时的不悦。而至于用什么来交易,由你自己来提议。是你需要和我做交易, 而不是我要和你做交易。” 余开霁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商言尘说:“你也可以选择另一个方法,用真心感动人。不过我劝你选择第一种, 我不太清楚感动是什么, 可能你已经很努力了,我还是毫无知觉。以及,你不仅要让我原谅,更要让贺徵原谅。他不喜欢被算计, 这一点, 你触到他的逆鳞了, 我不可能代替他原谅。” “我知道了。” 商言尘弯起唇角:“祝你好运。” 余开霁脸色更加难辨。 “尘尘。” 两个人正在沉默对视,不远处传来低沉的男声。 贺徵大步走来,警觉地把商言尘挡在后面, 质问余开霁:“你想干什么?” 余开霁没好气地说:“我什么都没干!” “那你找尘尘是什么意思?”贺徵还是把商言尘挡得严严实实。 商言尘只能大幅度歪头,从贺徵肩膀后探出半个脑袋。 余开霁火了:“我路过说句话都不行?” 贺徵摇摇头,回头问商言尘有没有遇到麻烦, 又嘱咐他别单独和余开霁见面, 免得被算计。 余开霁被气得当场离开:“我没那么阴险好不好?” 贺徵冷着脸:“有。” 余开霁怒气满满的背影消失在酒店大门, 商言尘按住贺徵的肩,从他身后绕到旁边,说:“他确实什么都没做。” “他肯定在跟你卖惨,想让你原谅他。”贺徵说。 商言尘垂眸。 “我就知道。他说不定我,觉得你心软,所以来你面前软磨硬泡。”贺徵冷笑。 “但你知道我并不心软。”商言尘手掌按在他胸口,“你比我心软。” 贺徵瞳孔微微收缩。 他抓住商言尘的手,说:“我不心软。” “你比我拥有更丰富的情感,所以你会比我更憎恨他,也会比我更容易心软。究竟原不原谅他,要看你。”商言尘说,“我跟他说了,让他去取得你的原谅,而不是我的。” “我希望他消失。”贺徵冷冷地说,“我凭什么要看烦人东西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那你把他赶走就好了。”商言尘微笑说,“好了,我们去吃饭吧。” 贺徵应了一声,问:“你只担心我原不原谅他,不考虑自己吗?”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形容。”商言尘组织了一下语言,眉头微蹙,“我看到他的时候——尤其是他被周围的人夸赞的时候,会觉得不太舒服。但我看到他穷困潦倒,又会觉得惋惜,觉得按他的能力,不应该过成这样。” 他笑笑:“可能……这说明我的病情真的好转了吧,我开始对人有复杂的想法了。” 晚上的时候,商言尘和家里联系了一下,问了问家里的经纪公司近况。 鹿旻有意进军娱乐产业,之前收购了一家经纪公司。只不过,那家公司本来就半死不活了,就算换了老板,也不可能一下翻身。 公司里还缺个顶梁柱,一个招牌。现在公司正在努力挖人招人。 鹿旻打趣他,说要不专门捧他算了,公司里就他一个艺人,所有资源都打包给他。 这当然只能是玩笑。商言尘知道,自己在演艺上的事业心不够重,没有很多艺人那种非要拼出头的狠劲。 余开霁果然选择了第一种道歉方式。 他跟商言尘提出,可以将自己之后工作的收入,以一定比例和商言尘和贺徵分成。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会尽力挣钱。 可惜贺徵对此嗤之以鼻。曲生集团的贺总,怎么会缺他这点小钱。 他又跟商言尘说,能当他们的情感催化剂,可以在商言尘想钓贺徵的时候,帮他出谋划策,也可以在两个人关系冷淡的时候,假装勾搭商言尘,引贺徵吃醋。 直接被商言尘婉言谢绝。 余开霁能拿出来的东西,似乎没有商言尘和贺徵所必须的。 百般不情愿下,他选择了第二种,在片场的时候,对商言尘格外照顾,比如经常嘘寒问暖,拿水送饭,频频夸奖他的演技,想用真心感化他。 直接因为给商言尘送水被贺徵打成危险对象,被隔离在三米之外,生怕他在饮食里给商言尘投毒。 据贺徵描述,他对商言尘的关心,就像黄鼠狼给鸡拜年,虚伪抖摆在明面上。 眨眼间,就到了商言尘拍摄那段小高|潮剧情的时候。 小鹿精因为男主的牺牲,而第一次体会到人类的情感。 商言尘和隋星纬又一起对过几次戏,基本确认没有问题。 所有人都为这段拍摄打起十二分精神。 却没有想到,先被拦在了前一个情节。 樊导在第三次喊卡之后,瞪着眼把商言尘叫到面前,问:“这么简单的剧情怎么会拍不好?” 他对商言尘还是比较喜欢的,即使这种时候,语气依然不算太重,更多的只是不解。 但他紧皱的眉头显示,商言尘再出几次错,他就真要发火了。 商言尘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樊导看他的样子,也不忍心再苛责,只是拍拍他的肩,叫他先去休息一下,找找状态。 商言尘「嗯」了一声,走到念念和贺徵那,接过温水,喝了几口。 第一次导演喊卡的时候,他就听到周围躁动起来。 第二次的时候,不少人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这么简单的剧情,我上都没问题啊。” “看起来好木啊,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不是一直说他又有天赋又努力吗?樊导那么器重他。” “不可能啊,他之前那几个高难度镜头都很有张力啊。” “不会是中邪了吧?和之前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我看就是天天忙着卿卿我我,忘了自己的正经工作了。也是,人家家里有钱,又有男朋友疼,干嘛辛辛苦苦演戏。” “以前吹得那么厉害,这么看,也没什么了不起嘛。该不会真是凭关系进来的吧。” “嘘,小声点,别乱说话,想和周莫一样?” 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聊天声便更大了,嗡嗡的,像是盘绕在耳边的蜜蜂。 念念在旁边安慰他,不要太紧张。 商言尘睫毛低垂,小口小口地啜着温水。 仔细看,会发现,他拿水杯的手很僵硬,喝水的姿势很僵硬。 要拍的情节很简单,由商言尘饰演的小鹿精,遇到某个魔族老者,双方起了冲突,于是小鹿精重伤魔族。 魔族情急之下,告诉他自己知道怎么找到他的心。 因为对方已经身负重伤,完全处于被要挟的状态,于是他放心地跟对方去了。 谁知道那个老人其实是假装被他捕获,其实是为了把他引到陷阱中。幸亏男主及时出现,帮他挡了重要一击,他才捡回一条命。 按理来说,这段确实很简单。一直到打伤魔族并威胁时,他都演得很顺畅。 可是,每当看到演员那头白发的时候,他总是不可抑制地想,为什么要跟他走?为什么要去危险的地方? 为什么偏偏是满头白发的老人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8 23:46:29-2022-08-20 00:4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礼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他还是记得那个雪天, 铺天盖地的大雪几乎将视野里的一切颜色淹没。 他在校门口, 等着保姆来接。一个蹒跚的老人向他问路,然后请他帮自己带路。 老人走路颤颤巍巍的,看起来眼神也不好,在雪天出行, 尤为艰难。 老人要去的地方不远, 他害怕对方在中途摔倒,于是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可是还没走到老人指的地方, 路过一条小巷,巷口面包车上忽然下来几个年轻人, 一下就把他抱到车上。 老人紧接着上了车,腿脚利落, 和青年们有说有笑。 他们是一伙的。 他被那群青年按住, 绑住手脚,嘴里也塞上东西。 “不许叫。”有人骂骂咧咧,硕大的巴掌高高扬起。 车从巷口开走,消失在漫天大雪里。 为什么, 当时, 要跟着他走呢? —— 贺徵从剧组那边交涉回来:“我跟他们商量了一下, 看能不能把那个老年角色换成年轻人。” 商言尘摇头:“不可能。这个角色不是只有这一场戏份,换了会不连贯。而且……我总是要过这个坎。” “不一定要现在过。”贺徵坐到他对面,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冰冷僵硬, 像是一块被冻结了几亿年的坚冰。 贺徵说:“不过了。我叫他们改剧本。这个情节很重要吗?只要有你因为朋友牺牲而感动的情节不就够了吗?” 商言尘执拗地说:“一定要过。” 他的语气过于坚定,贺徵只能放弃劝说的念头。 商言尘安静地坐了一会,活动手指, 确认自己重新掌握身体的主导权, 起身去找了和自己演对手戏的演员。 对方是名脾气相当温和的长辈, 之前商言尘和他对戏的时候,就受了他不少照顾。即使这次因为他,一段镜头重拍了很多遍,对方仍旧相当平静。 “是和谁吵架了吗?今天状态不好。”饰演老人的演员关切地问。 “没有。”商言尘眉眼低垂,尽量避开他老者的扮相。 片场到处都是人,他们对话的时候,也有许多人看着,商言尘听到了乱糟糟的议论。 周莫的事情过后,他在剧组就成了焦点。很多原本对他漠不关心的人,也开始想要看他热闹。 老演员问出那个问题之后,他们的目光明显变得格外兴奋。 原来演技突然下降是因为在闹脾气?跟贺总吵架了?有感情危机?大瓜啊! “那些人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老演员说,“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状态不好,但我相信你能演好。之前每一次排练,你都发挥得很好。” 商言尘道谢:“谢谢您。”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或许我能开导开导你。”老演员慈祥地说。 商言尘嘴唇翕动。 他飞快地扫了老演员的白发和皱纹一眼,又低下头。 因为看到你的扮相,我就会紧张。这种理由要他怎么说出口。 老演员虽然年近五十,但因为保养得好,又刻意染黑头发,平常看起来就是个中年人,所以他以前对戏的时候,发挥得还不错。 这次对方做全造型,周围又有氛围烘托,他一专注起来,就……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个雪天。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其实早已忘记那个将他骗去小巷、掳上面包车的人的长相,却在每次看到纷扬的大雪,和那些因它们而白头的人的时候,都会回忆起全身被冻僵的恐惧。 他一看到白头发的老人,尤其是老人向他问路,或者要他单独陪同前往某个地方,就会不自觉地肢体僵硬,大脑空白。 随着风飘飘摇摇的梨花,也像是那天的大雪。 “我以前……很久以前,演过类似的情节。因为演得很不好,被惩罚了。所以再演这个剧情的时候,总是想起那个时候的惩罚,就……发挥不好。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商言尘舔舔下唇,迷茫空洞地望着雪白的梨花,眼神无焦。 老演员震惊道:“还有剧组惩罚演不好的演员?” 他马上安慰:“你放心,我们剧组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你等着,我去跟老樊说说,让他多给你点时间准备。” 商言尘轻声说:“不用麻烦了。说到底都是我自己的事,我作为演员,不够专业,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里。明明之前练过那么多次,却还是没做好。” 温暖宽厚的手掌落到他肩膀上。老演员拍拍他的肩,慈爱而铿锵有力地说:“哪有人能完全不受影响的。我说你怎么总找我排这段。要我说,你当时待的那个剧组才有问题,哪有直接惩罚演员的。又不是故意不好好演,演得不好,慢慢学、慢慢练不就好了吗?你放心,老樊绝对不会这样。” 他说:“你不要把这当成演戏,就当成我们日常相处,我是个坏老头,不仅偷袭你,还抢了你的钱,把你的钱藏起来了。你就想着,我这么坏的一个人,你把我绑起来,押去藏你的钱的地方是不是应该的?或者你把我想成那个过分的导演,更愤怒一点。不要去演戏,将自己变成戏里的人。” 商言尘脸上浮起浅淡的笑容:“我会尝试这个办法。” 他深深地鞠躬:“谢谢您。我好像知道一点了。” 老演员扶起他,含笑道:“好好调整,我等你的好消息。” 商言尘起身的时候,顺势看了他头顶的白发假发一眼。 恰好有片梨花落到他头顶,他抬手拂去,差点把假发□□松,露出下方的乌黑的头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老演员相处久了,内心深处知道他是个好人。 他觉得,好像,那头白发也没有那么令人紧张了。 商言尘不想浪费其他人的时间,还是想自己先缓和一下心态,琢磨演法。 其实这段戏他真的自己练了很久,贺徵看到他反复对着录像调整表情的,就是这一段。 可惜,就算练了那么多遍,正式演的时候,他还是跨不过那一关。 可他心知一定要过这一关。而且这一关,只是一个开始。 刚拿到剧本的时候,他就知道他需要演这样一段剧情。他从那个时候就下定决心,要逐步去面对自己的恐惧。 不能总是逃避的。 他从老演员那回到自己的保姆车,再次经过吵闹的人群。 “我打听到了,他说是因为以前演类似的情节演不好,被当时的导演大骂过,所以一演差不多的情节就紧张。” “原来是这样……PTSD了吗?” “这不是纯纯的借口吗,真的有人信?谁不是被骂过来的啊,就他金贵,骂几次就应激了?这心理素质早点离开娱乐圈。” “这段剧情又不难,如果演这个都演不好,那说明确实不行。” “又不是接戏前看不到剧本,知道自己演不好还接,专门来浪费人时间的?” “我听说他还要改剧本呢。啧啧,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 “之前没注意到,原来这么大牌啊。” “他一直都是啊,只是因为大家都不喜欢周莫,之前才支持他。他不是还排挤余开霁吗?之前樊导明明都看上开霁了,贺总一句话就把人拒绝了。我看就是他故意不让开霁进组。” “啊?这么惨啊?” “你没注意到吗?前段时间开霁随手给他们拿了瓶水,都被赶走了。这哪里是不熟,这就是有过节。” 有人凑到余开霁旁边,替他打抱不平:“真是辛苦你了,被关系户排挤。” 余开霁漠然地道:“关你什么事。” 商言尘对之前听到的声音,都置若罔闻。听到这句话时,终于侧头看去。 余开霁背对着他,对着明显被噎住的小演员说:“你就这么喜欢嚼舌头根?” 小演员瞪着眼睛:“我是在关心你。” 余开霁嗤笑:“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火拱得够不够多?别人说自己过去的阴影,你第一反应不是同情,是挑刺?” 他说:“没有排挤,也没有过节。少给我挖坑。” 小演员被他的冷脸弄得很没面子,恨恨地离开:“好心当成驴肝肺,那你跑一辈子龙套吧。明明都能扛网剧了,还是被打压得连台词都没有几句,你不急谁帮你急。” 余开霁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肩膀抽动了一下。 他在无人的角落坐下,背影孤寂。 原本在议论商言尘的小演员,又去跟别人讲余开霁的坏话了。 商言尘回念念身边,喝了点温牛奶,深呼吸,放松全身的肌肉。 贺徵似乎还是想改掉那段剧情,正在和剧组那边交涉,所以不在他旁边。 商言尘悄悄给樊导发了消息,告诉他别答应贺徵的话。 几个和他关系比较好的演员,也来关心了他几句,隋星纬还忧心忡忡地想帮他一起练习,摆脱心理阴影。 被他婉言回绝。 送走几个关系好的演员,却迎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余开霁说:“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看见我,但我还是觉得,有些话想跟你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0 00:40:16-2022-08-21 01:2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名半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商言尘倒是很淡定, 主动给他让了个位子, 小声说:“趁贺徵没回来,赶紧说。” 余开霁:“我忽然觉得你可能不需要我的帮助。” “既然来了,就说吧。”商言尘让念念给他递了瓶水,做出用心倾听的姿态。 余开霁反倒别扭起来, 斟酌了半分钟, 才说:“你不是因为拍戏被骂才不在状态。” 商言尘语气平淡:“是吗?” “你应该不知道,贺徵他骂我算计他的时候, 还叫我把余丰荣的头发给染了。我当时就觉得他莫名其妙。后来余丰荣说,他之前去酒店找我的时候, 跟你们问过路,那时候你很怕他。我之前一直没当回事, 刚刚才反应过来, 你应该是怕他那个年龄段的人。” 商言尘脸上还是无波无澜。 “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猜了。”余开霁说,“我就是想说,他们这个年纪的男人, 看着厉害, 其实都是唬人的, 半点本事没有。这种人根本没什么可怕的,你再遇到他,肯定能把他耍得团团转, 甚至还可以利用他那米粒大点的脑袋来达成目的。” 他长吁一口气,不知道是在和商言尘说话,还是在和以前的自己说话:“你不要怕他。” “说是这么说, 你还不是在被余丰荣追着要钱。” “我那是装的。”余开霁脱口而出, 马上又尴尬地转移视线。 商言尘安慰他:“嗯, 我知道。”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现在根本就不用再怕他。你看剧里面那个老头,他是能把你骗到法阵那,但你照样可以把他弄死。跟着他走又怎么样呢?” 商言尘沉默。 “再不然,你就当成是你主动引他过去。是你在设下陷阱,你让自己深陷险境,让人去救你。你主动的,总不可怕了吧。” 商言尘点头。 余开霁喝了口水,自嘲地说:“我看你也不想听我说话。” “你继续说。” “没了。”余开霁瞟了他一眼,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望着远方,喃喃自语,“挺好笑的,你吃瘪我应该很开心,在这里浪费口舌干什么,你又不会听我的话。” “是啊,为什么?”商言尘笑了笑,说,“可能你是在同情我吧。” 余开霁搓搓手臂,站起身,说:“你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反正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听不听看你自己。” 他看到贺徵向这边走来,立刻一脸晦气地走远。 贺徵看到他的背影,也加快脚步,警觉地问商言尘:“他是不是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商言尘转而问他,“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他乌黑的眸子湿漉而安静,贺徵看得有点恍神。 他低声说:“我想叫他们把剧本改掉,但樊导这次特别坚持。” “不用改。”商言尘说,“我能演得好,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调整状态。你能……陪我一会吗?” 贺徵眉目也柔和下来:“好。” 商言尘拉着他回到保姆车内,靠着他的肩坐着,剧本摊在腿上。 这几页剧本都快被翻烂了。他从很早开始,就在准备这段戏。 今天一定要演过这段。 “大家都在帮我,我不能不争气。”他低喃。 他把剧本举高,再次默念台词。 他有意地按照前辈和余开霁的建议来改变自己的状态,却怎么都没办法完全静下心来,总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身下都是松软的雪,随时可能摔下去。 脑子里有点乱,有的时候,他会把自己当成剧里的小鹿,有的时候,他又想起那天的经历。 大家给的方法,好像对他来说,都没有那么有用。每当他想像余开霁说的那样,告诉自己那个魔族老头可以被他耍得团团转的时候,脑海里总是会突兀地出现一个念头:可你其实战胜不了他,你在自欺欺人。 他恍恍惚惚地想,或许他找到症结了。他之所以害怕,是因为,他仍旧觉得自己是个无助的孩童。 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向着贺徵那边倾斜,想找寻依靠。 贺徵的身体相当可靠,即使他把全身的体重压到对方身上,也不会摔倒。 他终于找到一丝安定的感觉。 这样靠着贺徵的时候,他似乎能够汲取到贺徵身上的坚定。 要是贺徵的话,就不会像他一样,一直陷在恐惧中吧。 贺徵好像感觉到了他的依靠,背挺得更直了,手臂绕到他背后,拥住他。 “我是不是太没用了?”商言尘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开口。 “谁说的。”贺徵凌厉地问,“余开霁?” “不,他挺好的。”商言尘说,“我就是觉得,这么久了,我还是会害怕,挺没用的。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不会这样。” 贺徵说:“每个人都不一样。” 他说:“害怕也没关系,我会保护你。” “嗯。”商言尘也抱住他,闭上眼,“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往前走一步。” 能走一步是一步吧。 他呼吸着贺徵身上温暖的气息,心跳逐渐平稳。 “好像有你在身边,就不会紧张。”他说。 “当然,”贺徵有些骄傲,“毕竟我不会让你遇到危险。” 商言尘自言自语:“所以,只要你在身边,就可以了吧。” 贺徵说:“我一直都在。你拍戏的时候,我就在摄像机旁。或者我站得再近一点?” 商言尘浅笑,坐直身体,手在他胸口比划:“不,我是说,把你的……味道带在身边,这样就像你一直在身边。” “我把香水给你。” “香水不行。”商言尘抬头看他,五指张开,虚虚地按在他胸口,“香水是死的,只有涂抹在皮肤上,它才拥有独一无二的生命气息。” “你知道吗?剧本上,在男主角为了小鹿精身受重伤后,小鹿精跪在他面前,做了一件事。” 他的食指在心口的位置画了个圈,正好将心脏对应的位置圈了出来。 “他将男主角的衣服,裁了一块下来,贴身带着,用这个方法,使自己铭记当时发生过的一切。” 他祈求地望着贺徵:“我可以,从你的衬衣上剪一块带着吗?” 湿润的眼神像是潮湿的雾气,将人的意识浸湿,无法思考。 贺徵哑声说:“好。” 商言尘开心地叫念念找剪刀。 贺徵回过神来,看看自己价格昂贵做工精致的衬衣,问:“你剪哪个位置?” 商言尘想了想,说:“胸口吧,离心脏近。” 他眨眨眼,失落地问:“你不会后悔吧?” “当然不会。”贺徵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就是件衣服嘛,剪坏了就不穿了呗。 尘尘要是愿意,多剪几件、换几个不同的部位剪都行。 不过剪了胸口凉飕飕的。 他今天不会还要穿着这种破衣服吧? 贺徵看着商言尘拿着剪刀,把尖的那一端对上他的胸口,刀尖的寒气,似乎透过衬衣,渗进皮肤下方。 他脸色绷紧,说:“你等一下剪,我叫小刘把新衬衣拿来。我总不能穿着破衣服在外面走。” 商言尘聚精会神地研究着剪的位置:“他一会来也是一样的,你先别下车就好。” “嗯。” 商言尘似乎琢磨好该怎么下剪刀,刀尖贴着衬衣,围着心口的位置,画了个圈,温柔笑着:“我要动手了。” 尖锐的刀尖好似马上就会刺穿薄薄的衬衣,划破皮肤。 贺徵全身的肌肉都收紧。 他仿佛在进行一场献祭:“开始吧。” 商言尘分开刀尖,咔嚓一声,清脆地剪断细线。 最靠近胸口处的纽扣,无声地掉落。 第60章 商言尘捡起纽扣, 小心地放进衣服内衬的兜里:“好了。” 贺徵低头, 看着残留的线头:“好了?” “这应该是最靠近心脏的扣子了吧。”商言尘看他皱着眉的样子,忍俊不禁,把遗留的线头扯掉,收好剪刀, 说, “直接对着胸口剪,也太危险了, 戳到你怎么办?” “扣子,够吗?” “够了。”商言尘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按住胸口,“我现在能够感到, 无论我走到哪里, 你都在我身边。我很安全。” “我本来就在。”贺徵牵起他的手。 商言尘靠着他的肩,又背了一遍台词。 虽然不能百分百确认,但这次应该比之前有进步。 再试一次。 他主动去找那名要和他演对手戏的演员,一起排了一遍戏。 听到那个白发人一边求饶, 一边主动提出带他去找心的时候, 商言尘的心脏还是熟悉地抽动。 嗓子有些干, 无数的指责卡在喉咙里。 这是个骗子。 他在撒谎。 前面很危险。 不要跟他走。 …… 商言尘移开视线,假装不经意地拂过藏着纽扣的位置。 给人安心感的热量,正从那里, 源源不断地向外发散着。 是的,他是骗子,所以呢? 他又不可能真的伤到我。 我可不是孤立无援的。哪怕我再孱弱无力, 也会有人, 在背后做我的支撑。 商言尘收起武器, 冷冷地甩下一句:“带路。” 后面的试戏很顺畅。 老演员欣慰地说:“这不是调整好了吗?我就知道没看错人。” 商言尘说:“多亏了您的指点。” “我可没起什么作用,关键是你自己。”老演员朗笑道。 商言尘同他商量好,去找了樊导,请求继续拍摄。 樊导关切地问:“调整好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会?没事,瓶颈期每个人都有,不用急于一时。” 商言尘一向很让他省心,所以他对商言尘也格外宽容。 商言尘说:“调整好了。刚刚,耽误剧组进度了。” 樊导摆摆手:“你这算什么啊,他们还不是一个镜头拍五六七八遍。你比他们省时间多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迅速集合其他人,一丝不苟地开始拍摄。 这次的演绎很流畅,商言尘跪在满身是血的隋星纬面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对方的伤口。 刚刚碰到黏腻的血液,他的手指就蜷缩起来。本来如此熟悉的东西,现在却仿佛食人的怪兽,哪怕他一起收起手,还是会追着咬出来。 隋星纬艰难地微笑起来,虚弱地吐出几个不成句的字,想要安慰他,结果却直接晕了过去。 “朋……友……”他拼尽全力,只留下断续的音节。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中断裂。 商言尘仓皇地伸出手,推动对方的肩膀。躺在地上的人却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像是一张单薄的纸。 视线变得模糊,耳内嗡嗡作响,好像一切都在离他远去。 他机械地抬手,抹去泪珠,凝视着指尖的湿痕。 属于他的时间仿佛就此定格,他雕塑一般跪了很久,嘴角勾起一个凄然的弧度,又迅速恢复死寂。 他裁下友人的一丝衣袖,小心地折好,藏进衣服内,靠近胸口的位置,然后伏下身去,趴在对方胸前,聆听对方微弱的心跳。 这是他,最珍视的朋友。 樊导喊卡的声音从场外传来。商言尘擦擦脸上沾的血,拉隋星纬站起来。 隋星纬直直地盯着他,没有理赶上来的助理,忽然抬手,帮他擦了擦脸上的血。 这个动作很冒犯,至少对于商言尘来说,是这样的。 他后退躲开,示意念念帮自己把没处理干净的血迹处理干净。 隋星纬清醒过来,说了声抱歉,跟助理一起离开了。 即使已经走远,他的目光还是时不时在商言尘身上徘徊,缠绵而温柔。 贺徵隔在他和商言尘中间,细心地帮他擦拭脸颊。 “快点换衣服。”贺徵说,“身上都是血味。” 商言尘乖乖点头,把贺徵衬衣的扣子先取了出来。 他松了口气:“还好,没染上血。” 贺徵语气柔和:“起作用了吗?” “应该是有吧。”商言尘合紧手掌,“我摸到它的时候,能感受到你的体温——明明它上面的,应该是我自己的体温。” “有用就好。”贺徵握住他的手,故意让隋星纬看到这颗扣子。 落在身上的目光陡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贺徵若无其事地护着商言尘回去换衣服,神态类似于某些成功独占人类的犬科动物。 这场戏拍完,商言尘当日的戏份就拍完了。 他洗了个澡,换好干净衣服,清清爽爽地和贺徵一起在片场观摩其他演员演戏。 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做什么都神清气爽。 隋星纬还有其他戏份。 贺徵拉长了脸不让他看。 “可是我们不仅在一个剧组,还有其他对手戏,”商言尘提醒,“你以后还会看到我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为他出生入死。” 贺徵的脸色更难看了。 商言尘见好就收:“只是演戏。” 贺徵说:“不许出生入死。有能力的话帮一下就行了,先顾好自己。” 商言尘怔怔地看着他,低笑道:“剧本而已,不会真涉及生死。” “反正不许做危险的事。” “好。” 一眨眼,群演们上场了。 商言尘一眼就认出余开霁。 樊导是真喜欢他,恨不得让他把每个没定人的配角都包了。 他也确实有这个能耐。 商言尘等到他休息,去找了他。 余开霁狐疑地看着他,警惕地问:“你没在水里下毒吧?” “这是片场的水,不是我带的。” “我知道,我就是奇怪你来找我干什么。”他挑眉,“总不会是被我几句话打动了,准备原谅我吧?” 他戏谑道:“你有的时候也真是好骗,看不出来我只是想骗你好感?” 商言尘径直说:“我可以给你工作。” 余开霁愣了一下,调侃的表情稍微收敛。 “但你要为我工作。并且只为我工作。” 余开霁试探问:“你的意思是……” “你应该知道,我家有自己的娱乐公司,只是公司刚起步,还缺一个撑场面的招牌。” 余开霁双眼放光。 商言尘说:“我们会倾尽全力去培养我们自己的核心。但前提是,他只忠于我们。” 余开霁眼里的野心都快涌出来了,嘴上还是说:“你自己不就是吗?” “我不会在圈内待太久。” “回去继承家业是吧。”余开霁嗤笑,“知道你们这些富二代的套路。” 商言尘也不反驳他,只是说:“如果你达到我们的要求,并且愿意加入,我们会为你支付与原公司的解约金。” 余开霁也精,没有直接答应:“我凭什么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你不去也没有资源。” 余开霁:…… “这几天我简单地看了一下,你的演技不错,也算有事业心,如果有足够的资源,有可能和公司一起上几个台阶。” 商言尘话锋一转:“但是,我还有几个要求。” 第61章 商言尘说完要求, 余开霁黑脸:“够黑的, 十年的约,二八分,怎么不去抢?” 商言尘说:“但是,公司的资源, 会第一时间向你倾斜。” “你也不能保证, 这些资源能不能让我红起来。” “那是你自己的事,资源给到你手上, 能有多少收益,是看你自己的能力。”商言尘笑容和煦, “但我相信,你一定没问题。” 他的眼睛很亮, 带着信赖和期待。余开霁被他看得有点脸红, 不太自在地说:“嗯。” “合同存续期间,不能做出任何损害公司形象的事。如果有相关传闻传出,一旦核实,需要你支付金钱赔偿。具体内容之后会详细地列出来。”商言尘问, “你应该可以接受吧?” 余开霁奇怪地笑起来:“你直说让我不要再破坏情侣感情就行。” “我希望的是, 不要浪费公司的财力, 来为你收拾烂摊子。”商言尘说,“你也知道,一旦被打上第三者的名号, 你未来的发展势必会受到影响。最重要的是,你不要出周莫那种事。” 余开霁满不在乎地点头。 “详细的合同我之后会发给你。”商言尘虚虚地和他拥抱了一下,在他耳边说, “加油, 早日赚上大钱。” 余开霁垂下眼睑, 闷闷地「嗯」了一声,回应他一个拥抱。 商言尘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回酒店。 余开霁犹犹豫豫地叫住他:“我还是有些事想说。” 商言尘站定脚步,眉眼柔和,站姿优雅,像是一株幽静的兰花。 “你为什么不恨我?”余开霁说,“我以前的事,你应该都知道。我这人没什么道德,只要对我有用的男人,我都会去勾引,无论他们有没有伴侣。他们的男朋友女朋友或者单纯是朋友,都会很讨厌我,恨不得我永远消失。我以为你看到我来道歉,会狠狠地奚落我。我当时都做好你会叫我跪下磕头的准备了。” 可是这些并没有发生。商言尘全程都很冷静。 “你要我说实话的话,我那时候看到你,确实很不舒服。”商言尘嘴角浮起狡黠的笑容,“可是我一想到,你要为我赚很多钱,就会不自觉地笑起来。” 余开霁:“我没有想到你会是这种资本家。” “我应该算是很和善的资本家。”商言尘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余开霁凝视着他:“我总是弄不清你到底在想什么。最开始,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是想钓男人换资源,还很不服气,觉得你只是比我早了一点,就抢到那么好的位置。后来我看到你们的事,才知道,原来你们认识那么久了。当时我想,或许你只是个比较奇怪的恋爱脑吧,这就是你们谈恋爱的方式。现在我又弄不懂了,你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恨我,甚至愿意给我工作。 “因为我知道,”商言尘双目微阖,纤长的睫毛小幅度地颤动,“如果他那个时候真的被你钓到了,是我应该放弃他。” 他说:“这么容易就被另一个人吸引走,那他根本不值得人留恋。” 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不过理智是一回事,本能又是另一回事。就算我发现他不值得,也没办法马上离开。有些东西,已经成了习惯,没那么容易摆脱。” “没错,”余开霁淡淡道,“明明已经有未婚妻了,我随便几句话,就深夜来陪我的男人,就算不遇见我,也会轻易被其他人勾走。男人嘴里的深情最不值得信任。” “但我还是不希望,你去伤害无辜的人,比如他的未婚妻。”商言尘说。 “是他们自己蠢。我帮他们看清男人的嘴脸,他们反而对我恨之入骨。” “不,你确实在伤害他们。”商言尘说,“如果你真的只是想帮他们,有很多更温柔的方法。你其实是想赚钱。” 余开霁喉咙里好像卡了什么东西,发出艰涩的吞咽声。 “我还是不希望你去嘲讽他们。”商言尘垂眸,“他们被那些男人欺骗,已经很可怜了。” “他们才不会觉得自己被骗,只会觉得我是狐狸精。”余开霁冷哼,妩媚的狐狸眼眯了起来,“不是每个人都是韩祎。就算是韩祎,也在周莫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 商言尘只是笑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两个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余开霁收敛起轻浮的神情,严肃地鞠躬:“对不起。” 商言尘澹静地看着他。 “只是对你的,不是对其他人的。”余开霁直起身,“我仍旧觉得那些对我喊打喊杀的人是蠢货。” “但你不一样。”他深吸一口气,露出久违的狐狸般的笑容,“我居然不想看你伤心。” “到底我是狐狸精,还是你是狐狸精?”他抛了个媚眼。 “从物种来说,我应该是鹿。”商言尘一本正经地说。 余开霁身上,终于焕发出商言尘第一次见他时的神采。 贺徵虽然还是很嫌弃余开霁,但既然是商言尘的决定,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帮商言尘把合同的细节又细化了一遍。 周莫那个角色,已经找好了适合的替代人选,余开霁是没机会了,不过商言尘按照约定,帮他约了其他的试镜。 如他所料,余开霁准备得很充分,顺利地得到了角色。 商言尘颇为欣慰。 贺徵在剧组待了两周,终于还是要回公司办公。 商言尘知道他来的时候就很匆忙,公司有很多事都没解决,在这里逗留这么久,已经是极限。 飞机是第二天上午的,商言尘拍戏的时候飞。 前一晚,商言尘和贺徵一起收拾行李。 商言尘帮他把衬衣叠好,转头一看,贺徵把整齐码进行李箱的衣服又都拿出来了。 “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要拿来当护身符吗?我多留几件。”贺徵拿起剪刀,对着衬衣比划,“衣袖要吗?还是只要胸口的衣服?你放心,这几件都是洗干净的,没穿几次。” 商言尘的手不自觉地摸向放在衣服内衬里的那颗纽扣。 原本冰冷的纽扣,似乎在皮肤上烫出一个烙印。 他舔舔下唇,说:“你既然要给我了,干脆整件留下来吧。反正你剪完又不能穿。” 贺徵拿着衣服的手顿在空中:“说的也是。” 他把衣服重新叠好,问:“放在衣柜里?” “就……放床上吧。你睡过的那张。”商言尘接过那摞衣服,小心地放下,避免把衣服叠出褶皱。 他走远几步,端详着一下子多了生活气息的床。 就像这张床真的有人在睡一样。 身后的目光逐渐升温。 他听到脚步声,浓烈的烟草乌木的气息向他压来。 贺徵递给他一只小玻璃瓶,说:“还有香水。这瓶是新买的,还没有开封,你喜欢的话,可以用。” 是贺徵常用的那款香水,沉稳冷静的男香,稍微浓一点,就会带上攻击性。 “明天,我就要出发了。”贺徵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微微低头,额头抵在他颈侧。 “大概还有两个月,我就可以杀青了。到时候我去找你。”商言尘手掌覆上他贴在自己腹部的手背,故作轻快地说。 贺徵合上眼,频繁颤动的睫毛轻轻扫过细腻的脖颈。 “太久了。” —— 贺徵离开之后,商言尘的生活重归平静。 他还是每天研究剧本、观摩其他演员演戏、试图体会各种情感,偶尔去鹿苑摸摸小鹿,休息的时候,跟贺徵聊聊当天的见闻。 他隐隐约约地感到,好像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好像比刚来剧组的时候,更加想念贺徵。 拍摄到后期,隋星纬和葛清的感情线也日趋明朗。 隋星纬又一次因为感情戏演绎得不够到位被樊导叫到旁边训话,委屈又恐慌的样子像极了考试不及格被家长训斥的中学生,看得葛清直乐。 葛清样貌温婉,性格也相当温柔。不过真的接触之后会发现,她性格并不软,相反,她是那种相当沉稳可靠的人。 商言尘趁着这个机会问她:“那到底,什么才叫感情戏到位?” “你是问我吗?”葛清揶揄笑道,“你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 葛清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说:“最到位的,肯定是真情流露了。” 正听樊导教育的隋星纬转头看她。 “什么是真情流露?” “你回想一下自己喜欢的人,不久知道了吗?”葛清托腮看他,“比如……会在无关的场合想起他。” 商言尘脑海里蓦地出现贺徵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角色的观点只能代表他们自己,不能代表我,我对任何观点,都表示尊重。 我也希望这个世界允许多元观点的存在。感谢在2022-08-22 04:10:43-2022-08-22 23:5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ongtong 20瓶;礼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他没有作声, 只是继续聆听。 “见不到他的时候, 你会很想他,但是一旦见到他了,你又可能会坐立难安,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商言尘蹙起眉。 他确实是很想贺徵, 可是他在贺徵面前的时候, 恰恰是最自如的时候。 但他喜欢看贺徵因为自己坐立难安。 他思考时,隋星纬终于结束了被训话的生涯, 也坐到他们旁边。 “也有那种会对喜欢的人撒娇的人。”葛清嘟囔,“又甜又腻。” 商言尘想, 他好像也不是特别喜欢撒娇的类型。 不过和贺徵比起来,应该是他更擅长撒娇。 “我不介意被撒娇。”隋星纬瞟了商言尘一眼, 说。 “真的吗?”葛清温柔凝望他, “我向你撒娇你会有感觉吗?” 隋星纬支支吾吾起来,视线躲闪。 葛清笑得用剧本挡脸:“真难过,拍了这么久感情戏对方居然对我这么躲闪。和我拍戏真是辛苦你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您一直给我一种, 很成熟稳重的感觉, 撒娇不像你会做的事。” 葛清震惊:“你已经开始对我用「您」了, 我好像只比你大一岁。” 隋星纬:“!!是因为我资历太浅。” “怪不得你感情戏总拍不好,原来一直把我当前辈,”葛清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嫣然一笑,“但我不想变老。” 隋星纬老老实实地低着头挨批。 葛清摆摆手:“你这样显得我更像前辈了。尘尘,你记得别跟他学, 和人谈恋爱千万别把对面叫老了。恋爱本身就是有活力的。” 商言尘「嗯」了一声。 毕竟硬要算的话是他比贺徵大几个月。 葛清接着说:“继续说刚刚的话题。你要是喜欢他的话, 会不自觉地把自己和他划分成一个小团体, 比如买东西的时候,会想,「你们」喜不喜欢,而不是「你」喜不喜欢。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也会想第一时间想分享给他。” 她眨眨眼:“你知道吗,过两天会有超级月亮,很圆很漂亮。不过我们只能在剧组看啦,不知道效果会打几个折扣。” 超级月亮。 以前好像也和贺徵一起看过月亮,不过,一般都是中秋或者元宵节。 忽然,想再和贺徵一同欣赏月亮。 他查了一下超级月亮出现的具体时间。 他赶去贺徵那,或者叫贺徵过来,明显都不现实。或许他们可以; 虽然见不到面,起码看到的是同一轮圆月。 他浅浅地弯起唇角。 隋星纬淡淡道:“如果去Luna的晚宴,说不定就可以欣赏到真正的月色。” “你也不去?”葛清问。 看商言尘探寻地看着他们。 葛清解释道:“过几天是Luna慈善晚宴,Luna这个牌子你知道,既然品牌名字取了月亮的意思,保不齐那天会不会有赏月的环节。不过戏都快拍不完了,我和星纬都不准备去。” 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 不知道贺徵会不会去。 “贺总应该会去吧?”隋星纬把他心里的疑问直接说了出来。 “是吗?”葛清好像才反应过来,看向他。 商言尘含糊不清地回答:“应该吧。” “哦……”葛清若有所思,宽慰道,“不过,再特殊的月亮,终究也只是月亮。是人觉得它特殊,它才变得稀有。” 隋星纬说:“但我觉得,假如有人连一起看月亮这种事都做不到,根本没什么好在意的。” 商言尘在他尖锐的语调中沉默。 葛清用剧本捂着脸,上半身后仰,远离他:“你是狼人吗,一听到月亮就要狂化。” 隋星纬愣了一下,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下子塌了,他无奈地说:“我只是觉得,如果喜欢的人要和你分享月亮,你起码要回应。” “怎么没有回应了?”葛清笑盈盈地说,“你约我看月亮我肯定去啊。” 她又用剧本挡住侧脸,和商言尘小声叮嘱:“喜欢一个人还有一个表现,就是排他。你会觉得,你们理所应当地应该一起行动,并且只有你们。如果出现另一个人,就会开始乱生气。有的时候这是情趣,但有的时候,是无理取闹。像隋晚辈这种,就是无理取闹。” 隋星纬在后面嚷嚷:“我听到了!你说我坏话!” 葛清耸耸肩,无辜地看着他。 两个人打闹了一阵,葛清清清嗓子,正经地对商言尘说:“如果你对怎么把感情戏演得作古真情实感有兴趣,我建议你向一个人请教。” 商言尘和隋星纬都专注地等着她的答案。 她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巫灵。” 商言尘眼睛稍微睁大。 他还记得巫灵,记得在雪山旅游的时候,他和贺徵说起了巫灵。贺徵对巫灵非常排斥,但,还是答应了和他一起看巫灵的电影。 那部电影暧昧而不色情,充满了性张力,他和贺徵也…… 隋星纬则皱起眉。 葛清说:“你们应该都听说过他。巫导最擅长的就是探索人性,和他合作的时候,你会觉得情绪不知不觉地被他调动,那些你所隐瞒的、不愿意被人知晓的秘密情愫,都会在他的引导下,喷涌而出。同他合作的那一次,是我最难忘的经历。” 她笑容恍惚:“当然,你也可能会觉得羞愧,觉得自己阴暗而丑陋……但有的时候,人的魅力就在于此,正因鲜花底下有狰狞的根系,它才格外娇艳诱人。” “你看起来跟被夺舍了一样。”隋星纬问,“可我听说,他性格怪异,很多演员跟他合作的过程中,因为忍受不了他的苛刻要求,选择退出。” 葛清竖起食指,神秘地摇了摇:“那并不说明巫导有什么问题,是他们达不到标准。” “听起来很厉害。”商言尘说,“希望能有机会和巫导合作。” 晚上,商言尘结束拍摄,走在清朗的月色下。 月亮已经接近满月了,高高地悬挂在漆黑的夜幕中,颇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相信过几天之后的超级满月,会更加令人惊艳。 他洗完澡,趴在床上,拨通贺徵的电话。 贺徵察觉到他声音闷闷的,问:“在剧组受欺负了?” “没。”他顿了顿,说,“听清清姐说,过几天的月亮很漂亮。真可惜,要在片场和酒店里看了。” “剧组不放假吗?” “又不是节日,怎么会放假。”商言尘笑着说,“只是觉得,别人在赏月,我们在被导演骂,好像有点惨。” 贺徵问:“想看月亮?” 商言尘下巴搭在手臂上,说:“是。” 过了几秒,他又说:“也没那么想看。” 贺徵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平淡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没说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商言尘也没追问。 “你过几天是不是要去Luna的慈善晚宴?” 贺徵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听清清姐他们说起的。”商言尘翻了个身,躺在松软的大窗上,“不知道名字叫「月亮」,那天会不会和现实的月亮做联动。” “是同一天?” “嗯。” 贺徵那边传来克制的笑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贺徵刚严肃起来,又被笑意打断话语。 他花了点时间平复情绪,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商言尘的心跳不自觉地快起来。 他弓起腰,侧躺着,把抱枕捂在胸口,说:“那我等着。” 他又和贺徵说起和巫灵合作的事。 如他所料,贺徵一口回绝:“不行。” “但我听说,巫导很擅长调动演员的情绪。说不定……他能引导我。” “他只是擅长调动人的负面情绪而已。”贺徵冷冷地说。 看来贺徵还是那么讨厌巫灵。 商言尘会意地没有再提起巫灵。 深夜,两个人互道晚安。 商言尘躺在大床上,看着头顶暖黄色的灯发呆。 贺徵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到时候……到底会发生什么。 难解的未知,令人辗转反侧。 最后,他爬起来,拿了件贺徵留下的衣服,抱着散发着熟悉的烟草乌木味道的衬衣,钻进被窝。 沉稳的木质香气在被子内蔓延,温柔地将他笼罩。 三天后,迷人月景即将降临。 第63章 从早上化妆开始, 商言尘就时不时看向手机时间, 被化妆师旁敲侧击是不是晚上有约会。 中午几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葛清更是直接地感叹:“有的人在月亮下牵手漫步,有的人在月亮下因为牵手像牵鸡爪被导演勒令重拍二十次。” “清清姐,”隋星纬耳根通红, 放下盒饭, 无奈地说,“你能不能不取笑我了。” 葛清诚实地说:“不能。我身为前辈, 应当对后辈的演技有所指点,这才当得起那个「您」字。” “清清姐, 已经三天了!” “一辈子很长,三天不过弹指一瞬, 我们还有很多将来。” 隋星纬惊恐地看着她。 葛清叹了口气, 演出伤心欲绝的样子,对商言尘诉苦:“尘尘,没想到我蹉跎这么多岁月,换来的只是他的恐慌。早知道这样, 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交付真心。” 商言尘的视线从手机上抬起。他微笑着点头:“嗯。” 隋星纬越发尴尬:“清清姐, 你别开玩笑了。尘尘, 我和清清姐只是演戏搭档的关系。” “当然知道只是演戏关系,”葛清截断他的话,“可是和自己演对手戏的人总是入不了戏, 会让人很挫败。是我太有距离感吗?” “是我的错。”隋星纬低头认错。 “不,是我的问题。”葛清托着下巴,洞悉地说, “人类的感情是最难伪装的。那些令人难以忘怀的经典场面, 哪有不掺杂真心的。你对我没感觉, 那我怎么强求都没用。如果对面不喜欢自己,就不应该再缠着,对吧?” 隋星纬身体一僵。 即使低垂着头,也能让人感到他身上那股倔强和不服。 葛清转而去问商言尘:“总看手机,晚上是不是有约会?” “还不确定。”商言尘思考了一会,笑着摇摇头。 “那就是有可能有。” 商言尘微笑不语。 自从贺徵说过「到时候就知道了」之后,两个人就再没说起过有关看月亮的事。 直到今天都是这样。 他也不知道,贺徵还记不记得那件事,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有可能的话,不是太模棱两可了吗?”隋星纬淡淡道。 他随手放下手机去吃饭,不知道是不是疏忽大意,他没有熄灭手机屏幕,手机放的位置又离其他人很近,葛清和商言尘都能看到上面显示的页面。 #巫灵与年轻男子共饮咖啡# 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巫灵男友换得快,大家都知道。更何况,那段模糊的动图上,两个人只是单纯在喝咖啡。 重要的是,这个上面的「年轻男子」,虽然只有一个侧影,但是商言尘怎么看,怎么像贺徵。 评论区也有人认出了贺徵。 【这不是曲生集团的公子嘛,前段时间上过热搜的。】 【好家伙我还以为是两个人喝一杯咖啡,这不是自己喝自己的吗,yxh没在咖啡馆谈过生意?】 【yxh真讨厌,别人说不定只是在聊投资电影的事,这话题写的,还以为巫灵又有新欢了。】 【就算是朋友叙旧又怎么样呢。】 【你别说,这张动图里两个人长得有种迷之相似感,该不会他们其实是亲戚吧。】 如果和贺徵喝咖啡的换成其他人,商言尘肯定一笑置之,但关键是,动图上的是巫灵。 贺徵亲口说过,他很不喜欢巫灵,连巫灵的电影,都不想看。 一直到三天前,他都是这个想法。 但他们其实私下有过交流。 他又想起很早之前,余开霁跟他说过的话。 “我还以为他起码会喜欢巫灵这种。” 他们真的认识。 饭突然有点不想吃了。 商言尘把盒饭规规矩矩地盖好,放到念念手上,起身离开:“我去睡一会。” 葛清责怪地瞪了隋星纬一眼,担忧地对商言尘喊:“一会再吃点吧,下午还要拍戏,不能饿着。” 商言尘道了声谢,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葛清问隋星纬:“你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个?你明知道这种东西是捕风捉影,除了能坏人心情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隋星纬说:“你应该问做这件事的人。” “所以呢?”葛清问,“这样你出气了?” 隋星纬愣愣地看着她。 “你只是想看他难过?” 商言尘睡了个不踏实的午觉,起床的时候,两只眼皮沉沉的。 听说他睡午觉的时候,隋星纬来找过他,只是他睡觉一向不让人打扰,所以念念又把人打发回去了。 下午在片场见到的时候,隋星纬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先是跟他道歉,让他看到不喜欢的消息了,又约他晚上一起看月亮。 “没什么需要道歉的。不过今天拍戏任务很重,晚上我想早点休息,月亮的话,就不看了吧。” 从下午到晚上,他都没有再看过手机。 拍摄意外地结束得很早,樊导说最近拍摄任务太紧,是时候给他们放假休息了。 其实是要跟妻子一起欣赏月亮。 商言尘换好衣服卸完妆,刚要上保姆车,就看到等在旁边的隋星纬。 “樊导都去看月亮了,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去感受一下?”隋星纬说,“啊当然,不是我们两个,还有清清姐他们,我是说我们一起。” 商言尘向远处张望了一下,果然看到葛清和其他几个演员凑在一起说话,还有人在张罗着准备奶茶和夜宵。 商言尘仰头看看圆得近乎怪物的月亮,说:“不了,我还是想早点回去休息。” 他促狭笑道:“真可惜,喝不到清清姐请的奶茶了。” 隋星纬怅然地说:“那我也不去了。” 他长长的睫毛无力地垂着:“总觉得,我们都在这里,让你一个人待着,挺不好的。” “你想去的话就去吧……” “是啊,去吧。”一双手从隋星纬身后伸过来,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隋星纬浑身石化,眼睛瞪得比天上的月亮还大。 余开霁悠然地跟商言尘使了个眼色。 商言尘趁机跟念念一起上车:“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只留下跟石雕一样的隋星纬看着车影飞速消失在夜色。 “你干什么?”隋星纬脸色涨红,扯开余开霁的手。 “看不出来别人早就有安排了?”余开霁甩着手腕,磨牙道,“干嘛非去打扰别人?” 隋星纬眯起眼:“你觉得你说这话适合吗?” “怎么不适合?”余开霁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别人天生一对,谁看了都想助攻,就你在那帮倒忙。” 隋星纬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他:“这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那说明你还不够了解我。”余开霁一只手勾住他的脖颈,将他带向自己,另一只手缠绵地抚上他的侧脸,“要不要,再了解我一下?” 隋星纬惊慌逃跑。 余开霁翻了个白眼,提着奶茶,悠闲地走向赏月的地点。 保姆车上,念念问:“你不想看月亮吗?” “不想。”商言尘缩在座位上,透过打开的窗子,望了望月色,“你不觉得,月亮有些恐怖吗?” “啊?” “像是,拖着裹尸布的苍白的僵尸。”商言尘平淡地说,“你看,整个巨大的夜空,就只有这一个发亮的东西,像不像一只吸取了其它星球的生命,将它们的光亮占为己有,滋养出自己的美貌,并用这种美貌吸引其他食物投怀送抱的怪物。而且它的表面坑坑洼洼,颜色又那样黯淡,是不是更像丑陋的怪物了。” 念念搓搓手臂:“还有这种解释吗?” 听了这话他也不想看月亮了。 “月亮本来就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东西。”商言尘淡淡道,“连光都不会发。” “你这么说也是。我们还是回去休息吧。” 或许是因为很多人都去看月亮了,酒店格外安静。 商言尘和念念道别,刷开房门,看着寂静而空荡的房间。 和他早上出门时,没有任何区别。 他按部就班地洗澡、擦身体乳、换上干净的睡衣,坐在窗前,无所事事地望着窗外。 手机很安静,没有任何新消息。他跟贺徵说过晚上大概会拍戏拍到什么时候,所以贺徵大概以为他还在拍戏,根本没想到跟他发消息。 从中午到晚上,贺徵只是问了问他午睡睡得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晚餐。 再没有别的了。 他揉揉鼻尖,蹙起眉。 贺徵该不会是忘了,他三天前说过什么吧? 还是说,他那个时候理解错了?贺徵要他等的事,和这一天无关。 是哦,那个慈善晚宴也是今天。 月亮还是挂在夜空里,皎洁明亮,一尘不染。 他趴在小桌上,喃喃自语:“对不起,说你坏话了。” 月亮遥远又沉默地注视着他。 商言尘摇摇脑袋,想去睡觉。 但现在实在太早了,他一点困意都没有。 商言尘只能再爬起来,叫酒店送了瓶低度数的白葡萄酒过来。 结果被念念中途截胡,只能喝念念点的酒精含量只有0.5%的桂花米酿。 米酿就米酿吧,甜甜的,稍微有一点酒精的刺激。 神话里面认为月亮上有月桂树,那么对着月亮喝桂花米酿,看来也是一件很应景的事。 他喝了几口,觉得风吹得有点冷,去拿了件外套。 路过两张床的时候,看到端端正正放在床上的、贺徵留下的真意。 衣服上还残留着烟草乌木的香气。事实上商言尘怕衣服上的味道散去,会定时用香水熏一下。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衬衣,嗅了嗅。 是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味道,虽然缺乏温度,但,聊胜于无。 他披着衬衣,坐回小桌边上,托腮看着外面的月亮。 无论他怎么说月亮的坏话,月亮都依旧静谧而冷漠。 他将衬衣拢了拢,将自己泡在那股沉稳的木质香气里,想驱散月光带来的寒意。 米酿度数低,但喝多了也让人有点发困,他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听到门铃声。 商言尘睡眼惺忪地站起身,接住肩头抖落的衬衣,重新披好,向门口走去。 但因为没完全睡醒,他脑袋晕乎乎的,半天没摸准门把手的位置。 外面倒是安安静静地等着。 他好不容易打开门,还没问什么事,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味道,和他披在肩上的衬衣的味道一样。 他鼻尖酸酸的,在对方肩头磨蹭,沙哑地开口:“你来看我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3 18:34:30-2022-08-24 23:2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名半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睡着了?”温热的手掌落到商言尘脑后, 轻轻摩挲。 周围很安静, 贺徵也压低了嗓音,听起来格外有磁性。 商言尘点点头,环在他腰上的手,稍微用力, 将他带入屋内, 关上房门。 门锁咔哒一声闭合,两个人耳边的碎发被震起, 又落下。商言尘微微仰头,有些急促地抚上贺徵的脸颊。 贺徵因为他的动作而后退半步, 抵住背后的金属门。 他在商言尘仰头的同时低下头,也抚上他的侧脸。 房间寂静无声, 只能听到交错的呼吸。 贺徵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晚风, 触摸起来有种凉凉涩涩的感觉。商言尘好像因此觉得他很陌生,来来回回地把他的脸搓了好几次。 “不认得我了?”贺徵捉住他的手,蹭蹭他的手背,视线落到他肩头不合身的衬衣上, “你身上这件衣服……” 商言尘这才意识到, 自己还披着他那件衬衣。 专门涂了香水的。 贺徵翻开衣领的标签, 眼底染上浓浓的笑意:“是我的?” “我还以为,你过几天就把这事忘了。”贺徵把衣服重新给他拢好。 商言尘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反问:“你怎么现在过来?” 贺徵下颌线条收紧:“我本来以为, 你现在还在片场,想早点过来,给你惊喜。没想到你们提前收工了。” “哦。”商言尘想, 看来他没有睡很久。 可能是酒精蒙蔽了他的感知, 让他觉得自己已经等待了几个夜晚。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 贺徵其实从来没有明确地说过,自己会出现。他却早已默认了。 刚见面时加快的心跳随着时间逐渐平复,商言尘让开身位:“先进来坐吧。” 他推开卧室的门,刚要让贺徵进去,看到窗边的小桌,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吗?”贺徵却径直向屋内走去。 他的脚步也在踏进房间后停滞。 圣洁的月光从大开的窗口倾泻而下,浸透精致的桌椅和已经空了一半的细颈酒瓶。 酒瓶旁还有一只玻璃杯,杯壁和底部挂着粘稠的白色米浆。 靠近酒杯这一侧的椅子摆得不太规矩,明显是有人匆匆离开,没来得及把椅子摆放整齐。 就在刚刚,有人坐在这张椅子上,披着他的衣服,对着月色,自斟自饮,在等待中昏昏睡去。 整个画面因为月光的勾勒而显得格外哀婉动人。 “你刚刚在喝酒?”贺徵语气严肃起来。 “是米酒。”商言尘快步走到桌边,顺手又拿了个玻璃杯,给他也倒了一杯,若无其事地递到他面前,说,“给你留了一半。0.5%的酒精含量,和饮料没区别。” 贺徵接过酒杯,转动玻璃杯,打量着里面被完全打碎的米酿。 然后,一饮而尽。 “没什么酒味吧。”商言尘像是想证明什么,“如果这也算是喝酒的话,那酒酿小圆子也别吃了。” 贺徵淡淡一笑:“这是一种东西吗?” “差不多。”商言尘说,“本来准备和你一起喝的,不过我有点无聊,就先自己喝了,你不在意吧?” 贺徵摇头。 “那一起喝吧。”商言尘拉开椅子。 他刚要坐下,贺徵却按住椅背,说:“收拾一下,我们出去。” 商言尘抬头,无声地用眼神询问。 “你不会以为我来只是为了和你喝酒的吧?”贺徵哂笑,比月光更璀璨的光华,从他眼中溢下,“不是要看月亮吗?我叫他们找了个好地方。” “现在出去吗?”商言尘看看窗外。 他知道现在不算太晚,但是贺徵说的地方不知道在哪里,一来一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其实没那么想看月亮,只要是和贺徵一起看,在哪看都是一样的。 “太晚了吗?”贺徵说,“没事,你要是困了,就直接睡,我送你回来。” 他犹豫着问:“还是说,你不想看?” “没有,我洗个脸换衣服。”商言尘打定主意,钻进卫生间去了。 贺徵拿起酒瓶,端详着剩余的酒浆。 他在商言尘之前坐的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米酿,望向远在天际的明月。 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动作。仿佛这样,就能将商言尘刚刚的心情,体会一遍。 商言尘洗脸的时间有点长。 他出来的时候,贺徵发现他的头发似乎刻意打理过,双眼也更有神,身上萦绕着淡淡的青草香气。 贺徵起身:“等等,我也洗个脸。” 过几分钟,他也顶着专门抓过的头发出来了。仔细看,领带似乎也重新打过。 商言尘和贺徵出门前,跟念念打了声招呼。 念念站在门口,睡颜朦胧:“你不是说月亮像怪物,一点都不好看吗?” 贺徵刷地一下看向商言尘。 商言尘镇定自若地把念念推进屋里:“应该是做噩梦了。你快回去缓缓吧。” 念念真有点迷糊,听话地转身进屋:“啊?好像……好像是的。” 贺徵说:“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不去。” 商言尘无奈地说:“他随口说的话,你也信了。我没这么说过。” “我的意思是,不看月亮的话可以干别的。” “干什么?” 贺徵沉默。 他没做这个准备。 商言尘忍不住笑起来:“所以还是看月亮吧。” 贺徵选的是个宽阔的平地,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架好了天文望远镜。 两个人依偎着靠在一起,交替着观察月亮。 肉眼可见的满月已经足够有压迫感了,天文望远镜下的月亮,则更加震撼。 它不再完璧无瑕,沟壑和灰暗都清晰可见,击破人类对于清冷月光的美好幻想,却更具阴郁颓废的美感。 “总觉得这样不太好。”商言尘忽然说,“月亮连隐私都没有了。” “那也是我们先没有隐私。”贺徵说,“它每天都在看我们,我们只有今天在看它。” “可它没有拿望远镜。” “以它的视力应该不需要天文望远镜。” “真的吗?” 贺徵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真的。”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月亮只是一个天体。 不过商言尘一点都不想较真。 贺徵张开手掌,挡在自己和商言尘脸前,对着夜空说:“不许看。” 商言尘靠着他的肩膀,努力把自己的脸藏在他手掌后面。 两个人的脸不知不觉地贴到一起,能够感到对方脸颊的柔软。 商言尘说:“一想到月亮可能在看,就会不自觉地谨慎起来。” “你想做什么坏事?” “我从来不做坏事。” 贺徵转头看他,嗓音喑哑:“可是,我有的时候,会想做坏事。” 商言尘心跳停了半拍,也转头看贺徵:“比如?” 他看到贺徵褐色的眼瞳中映出自己的身影,那道身影逐渐放大,即将装满整双瞳眸。 压抑的吞咽声沉闷地响在耳旁,他看到贺徵双唇微启。 “做坏事之前,不可以说出来,不然,会被抓走。”他用食指抵住贺徵的唇,干哑地说。 贺徵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指移开,双手扣住他的肩,倾身向前。 他双手攀上贺徵的背,眼皮微阖。 倏地,他瞳孔收缩,张皇地推开贺徵。 贺徵的眼睛里,除了他,还映出了月亮。 月亮真的在看。 贺徵怔了一下,马上也反应过来,装作拍打身上的灰尘,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你口渴吗?”商言尘没话找话。 “车上有酒。”贺徵也配合上他的节奏。 商言尘去车后座拿了两只小瓶装的米酒。 米酒这种东西,就不需要分成小杯慢慢喝了,这地方是郊外,风一吹,尘土飞扬,分成小杯,反而觉得不干净。 贺徵在地上铺了毯子,两个人坐在毯子上,碰杯。 “喝酒应该不算坏事吧。”商言尘自言自语,“可以给月亮看。” “它还是什么都别看了。”贺徵冷酷地说。 商言尘浅啜一口米酿,托着下巴说:“应该多让月亮看看这些,说不定它喜欢上喝酒,喝醉之后,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嗯。” “但是换句话说,是不是不能让月亮喝咖啡和茶?因为会提神,让它越来越精神。”商言尘漫无目的地想着。 忽然,他脑海里浮起一张动图,周身的气质顿时沉了下来。 “怎么了?”贺徵隐约感到什么,声线跟着紧绷。 “咖啡好喝吗?”商言尘问。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4 23:29:43-2022-08-26 00:4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撕家大宝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咖……啡?”贺徵迟疑地反问。 商言尘知道他在试探自己, 于是回了他一个无辜的表情。 贺徵果然紧张起来, 沉声问:“你看到了?” 商言尘还是不动声色,只用漆黑莹润的眸子注视着他。 “前两天我跟巫灵见了一面,”贺徵开口了,“你不是说, 想试着和他合作吗?我就联系了他。” 商言尘问:“你不是说不喜欢他吗?” 贺徵冷漠地说:“确实, 不喜欢。” 他眉目柔和下来:“但如果你想和他合作,也不用顾忌我, 我只是不喜欢他这个人。他应该不敢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那如果我和他在一起待久了,和他变像了怎么办?” 贺徵笑容僵硬, 眉眼重新凛冽起来。 “你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种可能。导演是可能,在指导演出的时候, 对演员产生影响的。” 商言尘看着他的脸色由正常转黑, 再转回正常。 “不会。”最后,贺徵斩钉截铁地说,“你不会和他一样。” “是吗?” “你从一开始就和他不一样,以后也不会一样。”他的声音异常坚定, “假如, 你真的变成那样……” 他牙关紧咬, 忽地抱住商言尘,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肩窝,挤出几个字:“可不可以不变成那样?” 像是一只猛兽低下头颅, 用对他来说最低声下气的姿态请求。 商言尘能够感到,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这份轻微的脆弱隐藏在用力的拥抱之下, 是骇人猛兽不愿被窥伺的秘密。 那他也, 不能让贺徵伤心。 他回抱住贺徵, 轻松地说:“我还没说是变成什么样。我听说巫导是个很浪漫的人,或许我能从他那里感染浪漫细胞。” “他那是滥情。”贺徵冷哼。 “这是两码事。”商言尘说,“只有同时对很多人浪漫才是滥情,对一个人不是。” “对谁?” 贺徵脱口而出。 话问出口,商言尘没作声,他也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太直接了。 “嗯……你问月亮。”商言尘沉思片刻,忽然抬手,指了指高高悬挂的明月,“它知道。” 贺徵顺着他的指尖,望向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月亮。 “月亮,什么都看见了。” 虽然已经是春天,但深夜的郊外还是有些冷。商言尘和贺徵把米酒喝完,就抱着手臂回到车里了。 “如果困,就在车上睡一会。”贺徵帮他调整着抱枕的位置。 商言尘盖着小毯子,靠着抱枕,乖巧地闭上双眸。 贺徵看他呼吸平稳,似乎是睡着了,拿出手机,发送消息。 【贺徵:你下部电影什么时候拍?】 【巫灵:不知道,大概明年吧。】 【巫灵:怎么,等不及要把小宝贝送到我这来受折磨了?】 贺徵捏紧手机,手指重重地按压键盘。 【巫灵:冷静一点嘛,我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小宝贝让你这么深情投入。】 贺徵把打好的话删掉,只留下简短的回复。 【贺徵:我不想。】 【巫灵:是吗?】 他开始诱惑贺徵。 【巫灵:可是,我可以戳破他冷静的外壳,调动他的喜怒哀乐,让他变得敏感而多情。你难道不想看他生动起来吗?】 【巫灵:这不就是你来找我的目的吗?】 贺徵不自觉地看向正在安静沉眠的商言尘。 他睡颜安详,呼吸均匀,睫毛轻柔地垂落,像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鹿。 如果让他经受巫灵的引导,或许他的眼神会更加柔软,充满喜悦、羞涩和依恋。 也可能变得更加惊慌、无措、悲伤和痛苦。 贺徵收回视线。 【贺徵:我觉得股权的事要重新商量一下。】 【巫灵:你想干什么?那是我和森森应拿的。贺振廷的资产,我们本来就有资格继承。】 【贺徵:他还没死。】 【巫灵:那就更是我们的了。虽然我们不是一起长大的,但你对自己的哥哥就这么心狠手辣?】 【贺徵:我没有哥哥。】 巫灵的笑声,似乎沿着信号爬到他耳边。 【巫灵:你再不想承认,这也是贺振廷留给你的。】 —— 贺徵这次待的时间比较短,只留了几天,就再次返程。 与上次不同,即使贺徵离开了,商言尘还是精神奕奕,演技都比先前发挥得好。 葛清打趣道:“有人来看过就是不一样,电充满了?” 商言尘抚摸着剧本:“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可能确实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吧?” 话刚说完,他就感觉到一股复杂的视线。 他转头时,正好看到隋星纬低头,两只手指夹着一页剧本,却久久没有翻页。 再次看到隋星纬失态,是在杀青宴上。 毕竟是分别的时刻,大家难得放纵起来,不少人都喝醉了。 商言尘喝酒一向克制,这里也没人敢劝他酒,酒足饭饱之后,他成了为数不多的几个清醒的人。 隋星纬举着酒杯,摇摇晃晃、醉眼朦胧地走到他面前,和他敬酒。 商言尘和他碰杯,刚要礼貌性地啜一口,隋星纬却摆摆手,把他的酒杯按住:“你别喝酒,喝酒对身体不好。” “那你还喝?” 隋星纬看看摇荡的酒液,笑容苦涩:“是啊,喝酒不好,但有的时候,人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 不过他还是放下酒杯,说:“不喝了,万一又发酒疯,就不好了。” 商言尘确认了一下他经纪人和助理的位置,思考着什么时候叫他们把隋星纬带回去。 隋星纬突兀地用两只手掌夹住他的两颊,将他的脸转向自己的方向:“他在那边?” 两个人都知道这个「他」是谁。 “你喝多了,我叫你经纪人送你回去。”商言尘拿起手机。 隋星纬直勾勾地看着他,忽然问:“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对吧?” “或许有。”商言尘说。 他给隋星纬的经纪人发完消息,想把他的手掰开,隋星纬却自己放下手,坐到一旁,长吁一口气:“还有机会就好。” 他傻乎乎地笑起来。 商言尘静静地看着他,良久,说:“你应该知道,就算再见面,我们也只是合作的关系。永远只是合作的关系。” 隋星纬耷拉起眉眼,像淋了雨的大型犬那样委屈:“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不能给我留个念想吗?” 商言尘莞尔,像摸大型犬那样,拍拍他的头,说:“没有必要的念想,还是不要存在比较好。” 醉酒的隋星纬不知道听不听得懂他的话,只是在嘟囔自己的心绪。 商言尘等他经纪人来了,把隋星纬交给经纪人,准备光荣退场。 隋星纬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双眼映着璀璨的灯光,亮得晃眼:“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就好。” —— 商言尘再次见到隋星纬,是在拍摄结束一周后的「团建活动」。 说是团建,其实就是在剧组相处得不错的几个人约出来玩剧本杀。 对于演员来说,单纯的剧本杀明显不够刺激,所以这家的剧本杀还附带了有一定难度的密室逃脱元素。 几个人站在黑洞洞的场所入口,葛清笑着问:“不会很吓人吧?” 她把声音拉得长而细弱无力,像是一根丝在所有人耳边吊着:“也可能,我们以为是剧本安排,其实是真的……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 DM也神神秘秘地说:“是,请各位小心。” 隋星纬搓搓手臂,无奈地说:“清清姐,你就别营造恐怖气氛了,万一吓到人怎么办?” 他看了商言尘一眼。 “你就不担心我是真的害怕吗?”葛清笑吟吟地问,“明明来之前说好了,要是害怕的话,可以拿你挡在前面,还没开始就要反悔吗?” 隋星纬耳根一红。 他又瞟了商言尘一眼。 “当然不会。” 下一秒,他的视线就被挡住了。 余开霁若无其事地站到他和商言尘中间,跟商言尘有说有笑的。 隋星纬胸口涌上来一口气。 怎么回事,贺徵和商言尘关系亲近就算了,怎么你也跟他关系这么好?你们一开始不是敌视得厉害吗? 商言尘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容,全程没怎么说话,仿佛他手上拿的,只是再平淡不过的剧本。 为了营造气氛,房间内的灯很昏暗,有几个灯不停闪烁,发出滋滋的电流音。 所有人进入房间后,忽地,所有灯灭了。 隋星纬马上抓住商言尘的手腕,安抚道:“别怕。” 商言尘心如止水。 哦,想来吊桥效应。 这就是隋星纬想要的「机会」吗? 确实是有理有据的增进关系的好方法。 只可惜—— 他完全不觉得害怕。 第66章 商言尘刚想把手抽走, 就感到一只凉凉的手, 幽幽地爬上他的手腕。 准确来说,是爬上隋星纬的手。 隋星纬惨叫一声,松开手。黑暗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怎么了」「开始了吗」「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啊」,连DM都发出短暂的疑问。 灯很快就亮了, 隋星纬满头大汗, 双眼直勾勾地瞪着前方。 他发现大家都看着他,勉强露出笑容, 说:“你们刚刚有没有感到,有只手拽你们?” 所有人都回复没有。 他脸更白了, 支撑着说:“那大概是我的错觉。” “你不是刚刚还说别怕吗?”余开霁不冷不热地说。 商言尘看到他偷偷把手背到身后擦了擦,对那只「手」的主人有了确定的猜想。 隋星纬似乎想反驳, 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总之苍白的脸因为怒气恢复了些许红润。 他对商言尘说:“还好,它找的不是你们。” 商言尘:“其实,碰到我了。” 隋星纬:“你不害怕吗?” 商言尘摇头。 隋星纬:…… 商言尘说:“我也不怕黑。” 隋星纬视线游移。 商言尘补充:“血、眼球、残缺的肢体……之类的东西,我也不怕。” 隋星纬目光呆滞。 余开霁不给面子地侧过脸去笑, 葛清和其他几个演员也拍拍隋星纬的肩, 说:“尘尘以前参加过一档综艺, 里面就有鬼屋环节,那时候他真的是胆量担当。看来这里最需要保护的是你。” 隋星纬还是不敢置信。 直到他看到,当其他人都尖叫着抱成一团的时候, 商言尘淡定地擦掉道具血,拿起信纸,读上面的字。 隋星纬蔫蔫的, 像是一只辛苦叼漂亮木头回家, 却被主人嫌弃的大型犬。 葛清问:“你不是来之前, 就看过那个综艺吗?” “我以为那是安排好的剧本。”隋星纬说,“他看起来不像……” 葛清摇摇头,刚要说什么,忽然皱着眉指向商言尘那边:“蜘蛛!” 商言尘抬头,看到一只硕大的黑色大毛腿蜘蛛挂在自己头顶晃荡。 隋星纬愣了一下,马上冲上去。 他记得商言尘连片场那么小的蜘蛛都怕,那这么大的蜘蛛…… 他还没到,商言尘已经淡定地把大蜘蛛摘了下来,顺便捏捏蜘蛛身体看里面藏没藏线索。 “你不是……”隋星纬愕然地看着他。 商言尘又捏了捏蜘蛛,说:“这是假的,我不会过敏。” “你不是害怕蜘蛛吗?”隋星纬比划着,“之前蜘蛛掉到你背上,你那么紧张。” 商言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紧张是因为对蜘蛛分泌的液体过敏,这是假的,我当然不怕。” “可是……”隋星纬还是不敢相信,“这只蜘蛛很大。” 很仿真。 绝大多数人看到,都会吓一跳。 商言尘反而很平静。 隋星纬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他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商言尘。 但仔细一想,商言尘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一切都是他的想象。 隋星纬意识到这一点后,忽然觉得浑身无力。 他心不在焉地过完全本,一直到吃饭的时候,还是魂不守舍。 商言尘随便吃了点什么,就放下筷子,暗示他跟自己出去吹吹风。 附近有游乐设施,现在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还有不少小孩子在父母的陪伴下经过。 两个人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观看着人潮涌动。 商言尘说:“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是玩剧本杀的时候,被吓到了吗?” 隋星纬立刻否认。 “可你一直脸色发白,推理不在状态,有的时候,清清姐跟你说话,你也要过好几秒才回答。”商言尘关切地问,“是因为最开始那只手吗?其实害怕也没什么,不会有人笑话你。” “不是,”隋星纬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问,“你真的一点也不怕?” 商言尘莞尔:“我们不是一起玩的游戏吗?你觉得我怕不怕?” “不怕,”隋星纬艰难地回答,“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冷静。” 商言尘问:“你想象里的我是什么样子?” 隋星纬恍惚地看着他。 商言尘替他回答:“柔弱,怯懦,需要保护和依靠,像是天生就要被猎食的食草动物。” 隋星纬憋出一句话:“不,你别这么说自己。你确实看起来很温柔,像小鹿一样,但我没觉得你软弱,相反我觉得你很坚定有力。” 他越说越顺,好像终于找机会,把内心的矛盾倾诉出来:“我一开始是觉得你比较柔弱,因为你的长相很柔和。但是,你明明这么瘦弱,在小赵被周莫刁难的时候,还是第一时间挡在她面前,这让我看到你的正直和善良。后来又知道了周莫和你的事,我才知道,原来你经历过那么多……可你看起来依然这么温柔,平心而论,如果是我,我可能做不到你这么坚强。” “你明明应该是被珍视被保护的,却总想着给别人撑伞。”他深吸一口气,“我总是想,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你不该吃这么多苦……既然回不到过去,那我就以后努力一点,不让你再害怕伤心。” 他沮丧地说:“但你好像不需要我。” 商言尘的眼睛漆黑如墨。他说:“你还是不了解我。” 他指向旁边一个因为摔跤被父母责骂,哇哇大哭起来的小孩,问:“你看到她摔跤,想做些什么?” 隋星纬愣了一下,说:“当然是把她扶起来,安慰她别哭,然后找到她父母……但是她父母可能不会好好说话,还是先陪她玩一会,等她开心起来再说吧。” “你为什么会这样做?” 隋星纬迷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是因为可怜,还是别的原因?” “我不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商言尘笑了。 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伤感。 “我也会像你说的那样做,但那不是因为我觉得她可怜,而是因为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我要那么做。” 隋星纬的眼睛逐渐瞪圆:“难道你想让她哭得更厉害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对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商言尘想了想,说,“就类似于……过马路要走人行横道,这是规则,遵守规则的时候,人不需要有感情波动。” 隋星纬还是不解。 商言尘叹息:“意思就是,我并不正直善良,如果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我就不会再帮助其他人。你所说的一切,都是你想象中的我。” “可你……”隋星纬嘴唇翕动,“你确实是个温柔的人,所有人都能感到。” 他激动起来:“无论你说你做这些出于什么原因,只要你一直这么做,你就是善良的人。” 商言尘怔愣地看着他,良久,微笑说:“谢谢。” 隋星纬摸摸脑后的头发,低声说:“其实,我也知道我们不合适。我刚刚想了很多,我确实没有深入了解过你。我好像只是想要一个外表柔弱内心坚强,需要我保护的对象。” 幻想的爱恋,即使再刻骨铭心,也只是泡影。 “你以后会遇到很多人,总会遇到真正适合你的。”商言尘由衷地对他进行祝福。 “那你呢?你也会遇到很多人,一定是他吗?”隋星纬脱口而出。 他说完话,才发觉自己的冒犯,结结巴巴地找补。 但他确实很想知道答案。 商言尘的眼睛,似乎看向某个遥远的时空。 他说:“是的,一定是他。” “无论我以后遇到再多的人,在那个时刻,我只有他。” 两个人把话说开,准备回餐厅。 路过某个地方的时候,又听到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原来那个小孩的父母因为她一直坐在原地哭,一怒之下扔下她离开了。 现在小孩更加不知所措。 “怎么能直接把孩子扔下?”隋星纬震怒。 好在一对老夫妻很快出现,一边拿吃的哄孩子,一边说:“爸爸妈妈不是不要你了,爸爸妈妈去前面给你买玩具。走,我们却找爸爸妈妈。” “原来爷爷奶奶也跟来了。”隋星纬松了口气。 商言尘僵硬地点点头。 他看到这个年纪的人还是会紧张。 他不自觉地摸向上衣口袋。自从拍了那场戏之后,他就一直把贺徵的扣子带在身边。 不管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他一摸到那颗扣子,就觉得心安。 他多看了一眼,发现那对老夫妻行色匆匆,把孩子抱向一条偏僻的小巷。 那根本不是孩子父母离开的方向。 而孩子好像也在挣扎。 他的身体,在那一刻失去知觉,只能僵着着肢体,盯着那对老夫妻头顶的白发。 天上的星星似乎松动、飘落,化作皑皑的白雪,将他掩埋在那个大雪的傍晚。 作者有话说: 雪中送炭,总是比锦上添花要更让人感动。 第67章 “怎么了吗?”隋星纬走了两步, 发现他没跟上, 又退回去。 商言尘呆呆地站立着,无形的冰霜从他的脚尖,一直蔓延到鼻尖,只有一双眼睛勉强还能转动。 明明他什么表情都没有, 隋星纬却从心底感觉到他的无助, 就像一只已经粉碎,又用胶水粘起来的瓷器。 他甚至不敢去拍商言尘的肩膀, 唯恐一碰到他,他就会碎个满地。 “你是身体原因吗?我送你去医院, ”他给念念发消息,说明两个人的情况, “我跟你助理联系了。” 商言尘还是没有反应, 一动不动地朝着某条小巷的方向站着,或许再这么站下去,他就会和地面融为一体,成为从泥土中生长出的一株树。 他咬咬牙:“我联系贺徵?” 这两个字好像终于触动了商言尘的神经。 他颤抖地、僵硬地将手按向衣服内口袋, 吞咽唾液。 然后, 他跌跌撞撞地迈起步子, 用一种被损坏的机器人的声调说:“跟我过来,报警。记得录像。” 隋星纬愣了一下,很快也严肃起来, 边打电话边跟上他的脚步。 因为要打电话,他只能用走的方式。他没有想到,看起来神情恍惚的商言尘居然会跑得这么快, 以至于他差点要丢失视野。 好在目的地是确认的, 一条偏僻的小道。 他和警察报完地点, 跟到小巷口,想记下那对老夫妻更详细的信息,却看到让他心脏骤停的画面。 两个壮年男子正粗暴地拖拽着商言尘,想把他怀里的小孩抢走。而商言尘用单薄的身体紧紧地护住年幼的孩童,即使身上擦出不少红印,也执拗地不肯松手。 —— 在触摸到那颗纽扣的时候,商言尘身上的冰,好像一下子开始消融。 他蓦地意识到,那不是他。 正在面临巨大恐惧的人不是他,他其实是安全的,他不用恐慌,不用无措,他可以行动。 他也应该行动。 他艰难地赶到小巷口的时候,那个小女孩正趔趔趄趄地向他跑来,后面就跟着那两个壮年男人,那对老夫妻则捂着手臂站在远处:“死东西,还会咬人。” 看起来是小孩咬了他们一口,在那两个壮年男人出来帮忙之前,挣扎了下来。 再怎么说,五六岁的孩子也不可能跑过两个大人。纵使小孩拼了命地逃跑,和那两个人的距离也不断缩近。 商言尘向小孩跑去,蹲下,抱起小孩,转身逃跑,动作一气呵成。 小孩刚被抱起来的时候,本能地挣扎,他安抚道:“别怕,我带你走,外面有个哥哥会照顾你,你跟着他去人多的地方。” 不知道是没力气了,还是他的话起了作用,小孩真的安静下来,抱紧他的脖子。 商言尘的耳内充斥着猎猎风声。他好像听不见后面的咒骂,也看不见巷子的尽头在哪里,他只是不知疲倦地向前跑去。 那两个人看追不上了,抄起路边的空水瓶就扔了过去。 商言尘闷哼一声,想扶墙,又意识到怀里还有一个人,只能背靠着墙壁坐下来。 小女孩自觉下地,大眼睛里闪着泪光。 “我可能抱不了你了。”商言尘捂着肩膀。 刚刚那一下砸得挺疼的,他抱不了人了。 他看到小女孩泫然欲泣的表情,笑了笑,说:“快到路口了,你继续跑,看到一个长得很帅的哥哥,找他就行了。” “还敢跑?”两个男人的吼声近在咫尺。 商言尘敛容。 看来来不及了。 他跑不了,小女孩又跑得太慢。 他只能把小女孩挡在身后,对那两个壮汉说:“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两个壮汉怒火中烧,其中一个踢了他一脚:“妈的,晦气。遇到个多管闲事的。” 他吸了一口凉气,蜷缩起双腿。 “就这么细胳膊细腿的还想逞英雄呢。”其中一个男人嘲笑道,直接伸手去拽他身后的小女孩,“这脸还挺漂亮的,趁早松手,别逼老子糟蹋你那张好脸。” 商言尘听到身后传来压抑的啜泣,转身将小孩抱在怀里。 “没事,警察很快就到,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 他闭着眼,仿佛在呓语。 那个男人没拽成功,更火了,又是一脚踢在他腿上。 “妈的,今天就算天王老子要来了也得揍你一顿。” 商言尘弓起背,尽量保护住要害。 如果贺徵在就好了。 他脑内突然冒出这几个字。 如果贺徵在这里,就可以轻松制服这两个人,把小女孩救走。 甚至他们都不会受伤。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可是,贺徵不在这里。 怒骂和疼痛似乎在逐渐远离,他的意识和身体渐离渐远。 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 忍耐,不要出声,一切都将过去。 胸前有什么小小的硬东西硌着皮肤,他被这隐隐的疼痛唤回现实。 是扣子。 耳边的一切都清晰起来,他听到了恐惧的哭声,和各种污言秽语。 现在不是十几年前。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孱弱无力的孩童。 他能做很多事。 他手按向纽扣。 贺徵不在这里。 又好像在这里。 那枚小小的扣子,似乎蕴藏着神奇的力量,将温度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他全身,治愈伤痛。 贺徵不在这里,他就成为贺徵。 他胡乱在地上摸索着,抄起那个空饮料瓶,向眼前高大的男人砸去。 —— “为什么让他去那里?” “我本来想和他一起去,但他跑得太快了,我又在报警,就慢了一点。” 商言尘半梦半醒间,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好像是贺徵和隋星纬的。 他努力想要睁开眼,上眼皮却像灌了铅,怎么都抬不起来。 他只能迷迷糊糊地听着两人对话。 “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为什么不是他去报警你走前面?” “我……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了。” “然后呢?你就看着他挨打?” “我帮忙了啊!可我又没打过架,只能替他挨打。” 两个人的对话出现短暂的停滞。 良久,贺徵说:“我就不应该让他跟你们出去。” “我们也不知道会遇到拐卖儿童的啊!这难道不是那群拐卖犯的错?” 商言尘的意识再次飘远。 他掀开沉重的眼皮时,天已经黑透了。 映入眼帘的是苍白的墙壁,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味。 贺徵坐在床边,发黄的灯光罩在他身上,为他本就冷峻的面容平添一分阴冷。 “你醒了。”贺徵问,“还疼吗?” 商言尘张开干裂的嘴唇,挤出一个笑容,说:“还好。” 其实还是疼,但他本身对疼痛就不敏感,当时也有意识地保护要害,所以这些痛感,尚在可以忍耐的范围内。 他想跟贺徵说说,他这次不是单纯挨打,他也打回去了。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或许,他的病要好了。 他还没有开口,就被贺徵阴郁的眼神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以后不准再跟他们出去。”贺徵说,“戏也不用拍了,要治病想其他办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8 01:50:34-2022-08-28 23:5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llllemon 10瓶;月影残空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商言尘怔怔地看着贺徵。 然后反驳:“这不可能。我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 “这是为了你的安全。” 贺徵站起身, 缓步向他走去。 头顶的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在被子上罩下一条浓浓的阴影。商言尘坐在病床上,竟然觉得,贺徵的身影高大得可怕。 “即使带了保镖出门,还是可能出现突发情况。上次是剧组的人, 这次又是……”贺徵宽大的手掌扣住他的后颈, 轻轻抚摸,“我不希望再出现任何意外。” 商言尘后颈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一向让他感到亲昵的动作, 现在却只剩下威胁。 “没关系,你在家的时候, 也可以演戏。把那些人叫到家里来就行了,每次两个小时, 让导演为你量身打造短剧。” 商言尘吞咽唾液, 嗓音艰涩地问:“你不想要我出门了吗?” “当然不是,只是,不能去危险的地方。”贺徵俯身,视线和他平行, 又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说, “不能和危险的人去,要带好保镖,那个能定位的手环也戴上。” 商言尘的声音更加苦涩:“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贺徵说:“那也要这样做。” 商言尘沉默地看着他。 良久, 他摇摇头,声音微弱但坚定:“不行。” 覆在他脑后的大手忽然用力,他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 逼迫他向贺徵低头。 两个人的额头抵着额头, 眼瞳里充斥着对方的身影。 贺徵从唇间挤出几个字:“为什么?” 他说:“我这是为了你的安全。” “我在保护你。” 一句比一句更有压迫性, 像是一场大雪,沉甸甸地累在枝头,将孱弱的树枝压得几欲折断。 商言尘摇头。而他越是摇头,那只按在自己脑后的手就越是用力,好像一定要听到树枝折断的脆响。 最后他挥动起双手,绝望地挣扎。 刺耳的按铃声响彻病房。机械感十足的护士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出。 贺徵一惊,猛地后退两步。 商言尘的手从呼叫按钮上无力地垂下,他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宽大的病号服凌乱地套在他身上,露出瘦削的肩膀和白嫩皮肤上的淤青。 贺徵看着自己的手,喉结急促地滑动。 他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仓皇地从病房离开。 —— 医院内处处弥漫着冷淡的消毒水味。 他坐在住院大楼楼下的长椅上,仰头看着夜空。 是新月,淡得几乎看不到。与那次他和商言尘一起看的,天壤之别。 不远处有人抽烟,廉价的烟草味随着风飘到他这边。 这种烟草很呛,贺徵是不抽烟的,他本应觉得这个味道很难闻,但这个时候,他却突然有了一种冲动,也想抽一支烟。 路过的医护人员制止了旁边人的抽烟行为,贺徵的冲动,还没有实施,就被迫熄灭了。 但他依旧想来点什么,烟或者酒,总之是与自律背道而驰的东西。 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垂下头,手肘撑在膝盖上,躲避月亮的注视。 他刚刚……犯了很严重的错。 他不该跟商言尘提那么无理的要求。任何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人,都不可能答应这种放弃自由的请求。 更何况他用了命令的方式。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知道这不是商言尘有错,也不是隋星纬或者同行的其他人有错,只是世界上的意外太多了,他根本没办法保证商言尘的安全。 他不想再看到类似的事了。 只有把那些可能的危险源都切断,才能保证安宁。 咕噜咕噜的轮椅声,由远及近,在神经上碾过。 直到轮椅在他面前停下,他才发觉,轮椅上的人是来找他的。 他抬起头,贺振廷正嘲弄地看着他,因为疾病而格外瘦削的脸庞,显出尖刻和阴郁。 “你为什么不在病房陪他?”贺振廷问。 贺徵从唇齿间磨出几个字:“这和你没有关系。” “是不敢,还是不能?”贺振廷问,“你对他动手了,对吗?” 贺徵瞳孔紧缩,倏地从长椅上站起来。 贺振廷坐在轮椅上,从容地抬起头,尖锐地道:“你觉得他不听从你的命令,所以想动手强迫他。” 贺徵眼中撑满血丝,几乎要挤出血来。 贺振廷奚落地说:“我早就说过,你和我是一样的。” “你的身体里流着和我相同的血,容不得别人有半点违抗。” “看他屈从于你的拳头之下,瑟瑟发抖,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贺徵喘着粗气,从吴绮手中夺过轮椅,险些把轮椅推翻在地。 贺振廷病弱的身躯在巨大的颠簸中摇晃。而他的声音仍旧冷静而充满嘲讽:“怎么,恼羞成怒了?” “不要吵架!都别说了!”吴绮尖叫一声,挡在两个人中间,瑟瑟发抖。 贺徵深呼吸,克制着手臂的颤抖,松开轮椅。 他调整了好几次呼吸,等到能够完整地呼出一口气后,才说:“我和你不一样。” 贺振廷冷冷地说:“一样。” 贺徵直接绕过他,去和吴绮说话:“他怎么这么晚还出来?不去病房里待着?” 吴绮为难地说:“我们听说尘尘住院了,就想去看看他,正好,时间不是太晚,你爸可以出来散散步。” 贺徵问:“是你想看尘尘,还是他想看?” 吴绮顿了顿,露出贺徵熟悉的讨好的笑容:“我们。” 贺徵直接把话里的那个「们」去掉。 “他就是来看我笑话的。”贺徵淡淡说,“你先送他回去,怎么说现在都天黑了,就算在医院里也不能保证绝对不会出事。” 吴绮连声应下。 贺振廷倒是没多说什么,消瘦的身体倚靠着轮椅,随着路况轻飘飘地摇晃。 他去年做过手术,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因为他早年过于酗酒,留下太多病根,这个治好了,那个又起来,于是这半年,都时不时在医院打转。 他那原本能够轻易将人的手腕折断的手,已经枯瘦得仿佛风中残叶。 贺徵目送着他消失在转角。 他重新看向住院大楼。 一格一格的亮光,仿佛排列整齐的星辰。 他数出商言尘病房的位置,然后,向住院部走。 他和贺振廷不一样。 他永远都不会变成贺振廷那样。 他马上就回去道歉,向商言尘保证不会再出类似的事。 刚走到大楼底下,他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他向声音来源看去,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单薄身影带着淡淡的药膏味,向他跑来。 他条件反射地张开手臂,接住那个身影。 商言尘扑到他怀里,急切地说:“我答应你。” “我答应你,不出去了。” “你别抛下我。” 第69章 贺徵好像听到脑中有根弦, 清脆地断裂。 他低下头, 看到商言尘温驯低垂的纤细脖颈,和印着青紫的瘦弱肩膀。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和药膏味,将商言尘身上原本的青草味遮盖得严严实实。 他像是瘦骨嶙峋、遍体鳞伤、被砍去双角的鹿,面对着给他带来灾难的恶兽, 献上自己的臣服。 不该是这样。 贺徵脑内清晰地浮出这几个字。 但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将商言尘逼得低声下气的人是他。 明明之前信誓旦旦地说, 自己会成为他的保护者,最终却成为了最令他恐惧的恶魔。 他终究变成了贺振廷一样的人。 一阵风拂过, 商言尘的肩膀微微颤抖。 贺徵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到脑后,帮他把衣服拢了拢, 问:“怎么就出来了?医生说你可以下床了吗?” “我来找你。”商言尘攥住他的领带,仰起头, 小心翼翼地问, “你消气了吗?” 好像有一根细而硬的鱼线,嵌进贺徵的心脏里,缓慢摩擦,割下淋漓的鲜血。 他习惯性地抚上商言尘脑后的头发:“我没生气。” 这是个他们都很熟悉的动作, 商言尘的身体却僵硬起来。 贺徵的手也跟着停止动作, 僵硬地悬在空中。 商言尘努力露出平常的笑容:“那就好。” 他主动将僵直的脖颈, 向贺徵手掌靠。整个动作机械又艰难,像是马戏团中伤痕累累的动物,为了生计在向着驯兽师屈从。 贺徵忽然抱住他, 脸埋进他颈窝里:“对不起。” 他的声音闷在商言尘颈旁:“是你别生我的气。” “我不该提那些要求。我当时……太心慌了。你放心,我不会限制你出去拍戏,只是你一定要带好念念, 遇到什么事不要自己出头。” “你原谅我, 好不好?” 商言尘静静地任他抱着, 没有落点的视线,随着风飘到远方。 良久,他回抱住贺徵,说:“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以为你喜欢那样。” “我不喜欢。”贺徵粗暴地打断他,“你什么都别做,现在这样就好。” 不要为了讨好我而委曲求全。 过了半分钟,商言尘无奈地说:“真的吗?可是风吹得我脚腕有点痒,我们是不是该回病房了。” 贺徵顺着他的话看向地面。 商言尘是跑出大楼来找他的,不仅穿着病号服,还只穿了双拖鞋,现在脚踝露在外面,风一吹,裤腿就在上面刮来刮去。 说不定还会把什么植物吹过来,刮伤皮肤。 “你穿着拖鞋就出来了?”贺徵手臂横到他腿弯后面,想将他抱起来,“鞋底那么薄,脚磨破了吗?” 商言尘轻微挣扎,说:“这样不舒服。” 贺徵站在他旁边,有点不知所措。 商言尘叹了口气,叫他背对着自己,半蹲下去:“背我。” 贺徵感到一道重量温柔地覆盖到自己背上。 沉甸甸的,让人安心。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份依赖承托起。 他缓慢而稳重地向着住院大楼走去,偶尔有下来散步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属,会因为他们惹眼的外貌侧目而视。 贺徵对那些目光置若罔顾,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怎样又快又舒服地将商言尘送回去上。 商言尘趴在他背上,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萦绕在鼻尖的苦涩药味,似乎也生出甘甜来。 一对病人和家属从旁边路过,小声对话。 “你看那对,好甜啊。如果是我摔断腿,你肯定不会这么背我。” 商言尘动了动腿,表示自己双腿灵活。 贺徵问:“你不舒服?” 商言尘马上趴好:“没有。” “不舒服就说,我也不知道会不会碰到你的伤口。” 商言尘两边的腿把他的腰夹紧。 贺徵很明显地绷紧身体。 “那就这样吧。”商言尘搂着他的脖子,“背稳我,别让我掉下去。” 贺徵「嗯」了一声。 步子迈得更稳健了。 路人眼睛都看直了。 “原来不是摔断腿是撒娇。” “??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男朋友?” “??我什么时候能这么自然地叫男朋友背?” 商言尘忍不住笑出声来。 贺徵侧过头问:“笑什么?” “没什么——”商言尘靠着他的背,“可能是觉得,月色很好吧。” 贺徵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有什么好的,月亮淡得都快看不见了。” “可是月亮眯起眼睛,就看不清我们在做什么了,”商言尘说,“这样……就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用担心被月亮看见。” “比如……做什么?”贺徵的呼吸有些急促。 商言尘没有说话。 他温热的呼吸,随着身体的颠簸,断断续续地拂过贺徵的后颈。 他干燥的双唇向着泛起绯红的脖颈靠近,最后却在距离一厘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转而印在衣服后领上。 他咬住贺徵的衣领,说:“比如……我们快点回病房吧。” 商言尘回到病房后,被医生批评教育了一顿。 他乖乖巧巧地听着医生的叮嘱,把被磨破皮的脚收进被子里。 医生走后,病房内又只剩下两个人。 商言尘打了个呵欠,面露倦色。 “想睡觉了吗?”贺徵帮他铺好被子,“也是,早点睡吧。” 商言尘扣住他的手腕,疲倦又期待地望向他:“你陪我一起吗?” “我就睡在旁边,”贺徵柔和下眉眼,“有什么事叫我。” “太远了,”商言尘说,“就睡这里。” 贺徵的瞳孔稍稍收紧。他本能地拒绝:“不行。” 他顿了顿,说:“病床太小了,两个人睡很紧张。我怕压到你的伤口。” “可我想要你陪我睡。”商言尘说,“我睡不着。” 他抓住贺徵的衣摆,湿漉漉的眼睛祈求地看着贺徵。 贺徵好像一下被什么东西夺去理智:“好。”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侧躺在病床上,让商言尘枕着手臂了。 商言尘安然地闭着眼,看起来睡得很踏实。 贺徵苦笑,帮他把被子盖好。 他凝视着商言尘的睡颜,指尖不受控制地拂上他的脸颊。 从眉尾,到嘴角。 从嘴角,到唇珠。 商言尘嘴唇翕动,他马上收回手,欲盖弥彰地闭上眼。 过了一会,没有动静,他睁开眼,发现商言尘还是闭着眼,安详地睡着。 刚刚大概只是想说梦话吧。 不知道会说些什么,和谁有关。 贺徵还是在微弱的月光下注视着商言尘。 月亮的清辉朦胧地洒在商言尘脸上,好像也想偷看他的睡颜。 贺徵忽然抬手挡了一下。 眯着眼睛的月亮也不许看。 这么安安静静地躺了半个小时,他估计商言尘已经睡着了,轻手轻脚地将自己的手臂抽走。 让人枕了这么久,手臂早已经麻木。他一节一节地在发麻的地方按过,无声地缓解着酸痛。 他没有回陪护的床,而是靠着墙壁,就这么闭上眼。 过了几分钟,商言尘翻了个身,状似迷茫地睁开眼。 他先向贺徵本来躺的地方看了一眼,嘴角下撇。 他又看向空荡荡的陪护床,和坐在床边,靠着墙壁睡着的贺徵。 他垂下睫毛,小声嘀咕:“你就这么不想和我睡在一起。” “尘尘?”贺徵似乎被惊醒了,含糊地喊了他一声。 商言尘推了推他,说:“你去床上睡吧,我没事。” 贺徵眼睛都没睁开,还是坚定地说:“不行,那样你叫我我听不到。” “听得到。” “……”贺徵半梦半醒间摸索着抱住他,把他的手按在被子里,“不闹,好好睡觉。” 第70章 商言尘屏住呼吸。 似乎是因为周围不再有响动, 贺徵的表情放松下来。 他无意识地用脸蹭了蹭怀里环抱的人, 像是在找寻最柔软的枕头。 商言尘小声说:“你又不想和我睡在一起。” 贺徵眉又皱起来。 商言尘哄他说:“你坐在床边,我总是觉得有个黑影立在旁边,睡不踏实。你去旁边睡吧。” 贺徵没有回答。 商言尘任他抱了一会,慢吞吞地钻进被子躺好。 算了, 贺徵愿意怎么睡怎么睡, 反正到时候腰酸背疼的不是他。 他过一会再睁眼时,贺徵已经去旁边的床睡下了。 看来还是听到他的话了, 只是当时太困没有动。 因为有意识地保护要害,商言尘身上没有严重的伤口, 只是小伤不断,需要静养。 贺徵理所当然地没有去公司, 留在医院陪他。 整个上午商言尘连根手指头都不用动, 什么事他都处理好了。 商言尘坐在病床上,等贺徵把蓝莓喂到自己嘴里。 熟透的蓝莓几乎只有甜味,轻轻咬一口,清甜的汁水就在口腔内绽开。 商言尘用沾着蓝莓汁的湿漉舌尖卷走贺徵指尖的蓝莓, 不经意地吮了一下柔软的指腹。 贺徵右手一颤, 耳根泛起一阵绯红。 商言尘扬起唇角, 盯着他的嘴唇,缓慢而细致地咀嚼蓝莓。 圆润小巧的蓝莓被牙齿碾碎,软烂成糜。 甜腻腻的汁液挂在唇上, 又被粉嫩的舌尖扫去。 贺徵喉结滚动,移开视线,低声说:“尘尘, 你别讨好我。” 商言尘眼睛微微睁大。 这就是讨好了吗? 贺徵未免也太容易被讨好了一点。 这顶多算是勾引。 他看到贺徵去了趟洗手间, 再回来时手和下巴上都残留着水珠, 连额前的头发都湿漉漉的。 需要……洗这么干净吗? 然后他看到,贺徵不知从哪个慰问零食的包装里拿了个塑料小叉子,用叉子叉蓝莓喂他。 商言尘缓缓叼去叉子上的蓝莓,在贺徵准备收手的时候,咬住叉子。 贺徵抬眸看他。 他眸光流转,无声地对贺徵的行为表示抗议。 “叉子戳到舌头了吗?”贺徵问,“我找找有没有勺子。” 商言尘摇摇头,松开了口。 商言尘吃了半盒蓝莓,就不想吃了,靠在床上用平板看电影。 贺徵把蓝莓收拾好,听到声音,往平板上的画面看了一眼:“你怎么在看这种电影。” 屏幕上的赫然是一部主旋律电影,像是献礼剧。 总之不像是商言尘会感兴趣的那种。 “过段时间有部类似的要拍,我想先学一下。”商言尘研究着演员的神态。 过了几秒,他「啪」地一下把平板翻过来,正面朝下,双唇。 “怎么了?”贺徵跟着他严肃起来。 商言尘说:“之前就签好的,是献礼剧,意义很大,不能随便违约。导演拿过很多奖项,片场秩序一向很好。只是演一个单元剧的配角,不到一个月就能拍完。” “所以?” “所以我应该还是会去拍。” 贺徵过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骨节因为用力泛起白色。 “尘尘,”他握住商言尘的肩,浅褐色的眸子沉淀着某种浓重的情绪,“我没说不让你去。” “我说过了,昨天那些话都是我鬼迷心窍。你别管我,想拍就去拍。” 商言尘眉眼清清淡淡,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贺徵的声音越来越低:“不要听我的话,不要委屈自己,不要……讨好我。” 偌大的病房沉闷异常,偶尔有风拍打着紧闭的窗。 “我知道,”不知道过了多久,商言尘温润的嗓音响起,“我只是怕你担心我。” 还贺徵说:“当然,你要等身体好了再去拍。” 商言尘笑着说:“还有段时间呢,到时候肯定好了。” 他把平板翻过来,却选择了退出当前视频。 “不过现在不想看了。”他轻盈地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既然住院,还是做点轻松的吧。正好你也在旁边。” 他把平板推了一半到贺徵那边:“这个?” 只要他提出来看的,哪怕是巫灵的个人访谈贺徵也会欣然答应。 但是他明显还是高估了自己。 贺徵脸色涨红,指着屏幕上嘴对嘴吃同一颗大草莓的两个人,厉声发问:“他们在干什么?!” “吃草莓啊。”商言尘毫无波动地说,“这是任务。” “什么综艺会有这种任务?” “恋爱综艺。” “……” “就是将一群陌生人聚集在一起,利用特定的任务促使他们产生感情,最终成为真正的情侣的综艺。吃草莓,只是其中的一个小环节。” 商言尘若有所思地看向旁边没吃完的蓝莓。 “可他们并没有真的在谈恋爱,为什么要安排他们做这种事?”贺徵还在耿耿于怀。 “嗯……因为,会心动吧,”商言尘叉起一枚蓝莓,漫不经意地说,“本来或许没有感觉,却因为特殊的互动而心生情愫。” 他轻轻咬住蓝莓,看向贺徵。 半颗蓝莓悬在空中,果肉饱满,看了就让人口齿生津,想要马上咬上一口。 而那颗草莓后面的唇,则更加柔嫩诱人。 贺徵舔舔下唇,喉结滑动。 他闭了闭眼,若无其事地灌了口水。 商言尘笑了,把蓝莓整个卷入口中。 “不过也只有草莓这种不大不小的水果适合,看起来距离很近,其实有足够的时间去循序渐进。蓝莓的话,一开始就要牙齿打架了。” 白天转瞬即逝。 贺徵把商言尘照顾得无微不至。 但商言尘始终觉得,他在刻意和自己保持距离。 除了下午隋星纬来探病的时候,他主动搂过商言尘的肩膀,其他时候,他都算得上克制。 商言尘趁着贺徵出去看望吴绮的功夫,拿起手机,寻找自己的感情助手。 【商言尘:他好像在逃避我。】 【商言尘:我试着钓他,他跟我说,不要讨好他。】 【商言尘:是我方法不对吗?】 作者有话说: 身体不太舒服。白天身体舒服的话,会尽量多更点。 第71章 【宋斐:你们还没成?】 商言尘看到这几个字, 手指从手机键盘上移开, 嘴角拉平。 从去年开始,就一直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好像所有人都以为他和贺徵已经在一起了。 只有贺徵没感觉。 【宋斐:我真服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宋斐:他之前跟我说,你不喜欢他。】 【商言尘:什么时候?】 【宋斐:去年圣诞吧,你们出去玩那个时候。】 商言尘沉默。 那个时候, 他确实不能说喜欢贺徵。 哪怕直到现在, 他仍不敢百分百地说,他对贺徵的感情, 就是所谓的「爱」。 可是他知道自己会舍不得与贺徵分别;独自在外拍戏的那段时间,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贺徵;有趣的消息第一个想和他分享, 有趣的事只想和他一起做;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欢欣,会因为他未曾出现而失落;不希望他和其他人走得太近;在他身边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想要和他亲密接触, 喜欢看他因为自己的接近而失态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他是独一无二的,无可取代。哪怕隋星纬再温柔或深情,都不可能替代他。 【宋斐: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啊对, 你身体怎么样, 我在网上看到消息了, 你难受的话就别发消息了。】 【商言尘:还好。没网上说得那么严重。】 他打字打得挺快的,宋斐也就不再怀疑他的情况。 【宋斐:那也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回国了去看你。你伤这么重,他没特殊反应?】 这就问到关键了。 商言尘整理了一下这段时间的经历, 尽量简练地发过去。 【商言尘:我最开始,确实是怕他离开。他从来没有这么和我说过话,我以为他是真的生气了。】 【商言尘:但是后来, 我发现他说的只是气话, 他根本不会把我关起来。】 【商言尘:他还是那个我熟悉的他, 永远可以依赖。】 【商言尘:从那时起,我就没想过讨好他。我在提到新戏的时候很小心,是因为怕他担心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商言尘:是我做的太越界了吗?】 聊天页面最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宋斐对着他的描述,陷入沉思。 商言尘屏着呼吸,心脏也活跃地跳动着。 宋斐删删改改,发过来一句话。 【宋斐:他叫你不要讨好他了,意味着,他觉得你正在讨好他。】 【宋斐:换句话说,你讨好到他了。】 【宋斐:他很开心。】 商言尘的心跳,猛地剧烈起来。 【宋斐: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秘密,在我看来,他是喜欢你这么做的。可是他觉得你不喜欢他,你的行为是被逼无奈,他觉得自己体会到的是虚假的幸福,以后一定会破灭。为了以后不失望,他决定逃避眼前的喜悦。】 【宋斐:你想想看,如果他是单纯不喜欢你接近,他的反应应该是叫你离他远点。怎么会在那个隋什么出现的时候主动圈占地盘呢?】 【宋斐:你们要是有误会,还是趁早解开。】 算是……是误会吗? 商言尘仍不能肯定,他的病是不是完全好了,他有没有能力,谈一场正常的恋爱。 但他想跟着自己的本能走。 医生跟他说,不要压抑自己的想法,任何情绪的萌动,都必须倍加珍惜。 他想和贺徵,靠得再近一点。 【商言尘:我会试试。】 看了宋斐的分析,商言尘豁然开朗。 谈过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 既然贺徵不排斥他的行为,他就可以继续下去。 他最喜欢看贺徵隐忍克制、强装冷静的样子了。 当然,也不能把贺徵逼得太紧。 他又粗略做了一下计划,发觉贺徵已经去了很久,还没有回来。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他记得贺徵和贺振廷关系很差。 他给贺徵发了消息,也没得到回复。 这不正常。又不是在开会或者洗澡,贺徵不可能不回他消息。 听说贺振廷也在医院做检查,病房就在附近,商言尘从刘秘书那问到贺振廷的病房,准备下床去看看。 贺徵不让他出门,但其实他只是不能做剧烈运动。走路走慢一点,也没有问题——更何况他本身就痛觉迟钝,就算真的扯到哪个伤口了,他也没什么感觉。 医院的vip病房就在这么两层,贺振廷的病房恰好离他很近。他贴着墙,慢吞吞地走过去。 还没到门口,他就听到激烈的争吵。 “我和你不一样!” 这是贺徵的声音。 他站在病房前,手放在门上,准备敲门,听到里面的声音,动作犹豫了。 除了贺徵,还有个低沉的男声。 “墨迹一旦染下,就擦不去了。” “他答应你的要求了,对吧?即使你的要求那么不合理,即使你想控制他,他还是屈服于你。” “他依赖着你,而你却用这一点来要挟他。” “你所谓的「没有逼他」,不过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你嘴上叫他不要那么做,但你也知道,主动权在你。他害怕你会离开他,只要你表现出冷落,他就会心慌意乱,主动讨好你。当他从病房里跑出来找你时,你其实很开心。” “你和我是一样的,喜欢看其他人匍匐在自己脚下的样子。喜欢看他们瑟瑟发抖,又不得不露出谄媚的表情。只不过你不会像我一样直接说出来。” “你闭嘴!”贺徵怒吼。 门内传来巨大的撞击声,还有女性焦急的哭声。 病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扑面一股戾气。 商言尘猝不及防地和人撞了个正着。 “你怎么在这?”贺徵愣了一下,后退半步。 他脸上的阴郁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焦躁不安。 “我看你很久没回来,就想来看看……”商言尘越过他的肩膀,向后望去。 贺振廷坐在轮椅上,对着贺徵的背影,露出嘲讽的笑容。 你看,他明明浑身是伤,还是跑过来找你,担心你的安危。 你肯定没回他消息。 他就是在害怕你离开。 他在讨好你。 而这一切是你亲手促成的。 你和我是一样的。 “快回去。”贺徵低声催促,“出来多久了?医生说了让你静养。” “就几分钟,找到你我们就能回去了。”商言尘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不在我怎么静养。” 贺徵瞳孔放大,眉眼间的煞气完全散去。 他的脉搏,也随着商言尘的心跳平静下来。 屋内的贺振廷眯起眼。 商言尘隔着贺徵,向屋内的两人问了声好。 吴绮慈爱地和他打招呼,贺振廷则简单地点了下头。 贺徵脸色又变得很差:“不用打招呼。我们走。” 他重重地关上病房门。 回到房间后,贺徵比往常更加寡言。 商言尘知道,他在想贺振廷的话。 “过段时间,等我能出院了,我们要不要和贺叔叔吴阿姨吃顿饭?” “叫他干什么?”贺徵不悦。 商言尘往他那边坐了坐,清润温和地说:“向他证明,你和他不一样。” 第72章 商言尘恢复得很快, 不到一周, 就能出院了。 出院是偷偷出的,在住院期间,就总有人想混进医院拍些独家新闻,好在都被贺徵安排的人挡回去了。 商言尘因为见义勇为进医院这事, 在网上闹得还是挺大的。之前周莫那件事, 他激发了一大群路人的同情心,也招来了许多人的厌恶, 有关他的消息一上热搜,就吵得沸沸扬扬。 但这毕竟是严肃的社会□□件, 所以讨厌他的人,想骂也骂不出名堂, 只能说几句「作秀」, 反而被完全不关注娱乐圈的真正路人群起而攻之。 小女孩的父母带着她来看望过一次,小女孩很乖,父母道谢也很诚意,甚至过于诚恳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 按着小女孩要她给商言尘下跪, 把商言尘看得不知所措。 贺徵按住那位父亲的手,问:“既然这么在意,为什么当时不把孩子看好。” 刚刚还在痛哭的父亲表情凝滞。 贺徵冷冷地说:“孩子在身边的时候不知道珍惜, 丢了才开始后悔?” 孩子父亲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面部肌肉抽动,眼中隐藏着怒火,却又碍于贺徵的身份, 不能发作, 只能干巴巴地道歉:“是我们……是我们错了……我们也是一时昏了头……” 商言尘和和气气地说:“毕竟是第一次带孩子, 难免有疏忽。但以后可要小心了,小孩子是——很脆弱的,童年的经历,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在人的灵魂烙下印记。你们不用跟我道谢,以后照顾好孩子,别让她落单就好。” 那对父母唯唯诺诺地答应。 贺徵从鼻腔里哼出一口气。 商言尘随便问了问小女孩的近况,得知她不仅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惊吓,反而因为这件事成了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也放下心来。 临道别时,小女孩悄悄问商言尘:“我可以认你做干哥哥吗?这样以后就能经常找你玩了。” 商言尘目光划过她那对被贺徵怼蔫了的父母,又划过装作不在意,其实一直用余光观察这边的贺徵。 他问:“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父母的?” 小女孩迷惑地看着他,还是老实交代:“爸爸妈妈说,如果你很喜欢我,就会收我做干妹妹,那样我就能经常去找你玩,你还会给我买喜欢的零食和绘本,以后我上学你也能帮我……后面的我不太记得了。” “所以你想认我做干哥哥,对吗?” 小女孩点点头。 商言尘拍拍她的脑袋,说:“可是,我已经有妹妹了。” 小女孩失望地「唉——」了一声。 “我其实不太会照顾小孩,”商言尘说,“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怎么会呢?”小女孩不解。 “我工作很忙,经常要去不同的地方,所以,应该没时间陪你玩。”商言尘说,“你们喜欢玩的东西,我也不懂,你和同年龄的小朋友一起玩,应该会更开心。” “那好吧。”小女孩垂头。 “你不喜欢和同龄的小朋友玩吗?” “不是,”小女孩说,“但我也想和哥哥玩。” 她崇拜地说:“哥哥长得又好看,又温柔,又厉害,不像那群只会拿虫子吓人的坏蛋。” 商言尘摇摇头:“那是因为我年龄比你大。等你长到我这个年龄的时候,你也会变得又好看,又温柔,又厉害,而且会发现,你身边的人也同样优秀。” “真的吗?”小女孩两人放光。 “当然,商言尘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不过,想成为厉害的人,从现在就要努力了。” 小女孩用力点头。 她才不会每天都想着玩,她要好好学习。 哥哥肯定也是每天努力工作,才有现在的成绩,她怎么能缠着哥哥要玩。 不过他还是留下了小女孩家的联系方式,准备定期回访一下,以防小女孩的父母又粗心大意把孩子弄丢了,或者照顾不了孩子。 顺便把贺徵出资的那个慈善机构的联系方式给了小女孩。 送走这一家子,贺徵说:“孩子没被拐卖犯卖走,倒是差点被他们俩卖了。” “也不完全是。” “你要是说愿意收那个孩子做干妹妹,他们马上就会把孩子扔你家不管了,你信不信?” “你听到了?”商言尘扬眉。 “嗯。”贺徵淡淡道,“一群没做好准备就乱生孩子的人。” 也是,会因为孩子哭闹就赌气把孩子扔在闹市区的人,对孩子有几分真心呢? “我把你那个慈善机构的电话给她了,叫她遇到麻烦联系那边。”商言尘说,“她的父母应该也没胆子做些什么。” 贺徵「嗯」了一声,出神地望着远方。 商言尘听到他自言自语:“根本不喜欢孩子,为什么要生呢?” 阳光从窗口倾泻而入,将他的侧脸照耀得明亮非凡。商言尘却觉得他是吞食光芒的深渊,从他身上生出的阴影,足够将任何想要靠近的光源吞噬殆尽。 商言尘不受控制地抬起手臂,像那些自投罗网的阳光一样,拥抱住他。 “但你出生后,总有人会喜欢你。” —— 商言尘和贺振廷都是病患,吃的饭自然是清淡口。 出电梯的时候,有人走得急,撞到商言尘,他晃了下身子。 贺徵马上扶住他:“没事吧?” “没事。”商言尘摆摆手。 他瞥见远方两个模糊的身影,忽然身子一歪,倒向贺徵。 “怎么了?头晕吗?”贺徵愕然,双手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就托住他的腰。 “不然今天就不吃饭了,等你完全好了再说。”他眉间笼着淡淡的阴云。 商言尘额头抵着他的肩膀,虚弱地说:“还好,休息一会就行。说好了要见你父母,怎么能放长辈鸽子。” “我管他怎么想。” “那也不行……”商言尘笑着摇摇头,徐徐吐出一口气,枕着他的肩膀,手臂松松地搂住他,“你让我靠一会。” 他身体暖乎乎的,抱起来像一片被阳光照射的柔软的云。 光是抱着这片云,就觉得不断有阳光在胸口融化,身体好像会随着云,飘飘摇摇地升到空中。 贺徵眉眼舒展了不少。 他在商言尘耳边低喃:“你这样,我会以为你是故意的。” 商言尘睁着黑漆漆的眼睛:“故意什么?” “故意——”贺徵顿了顿,说,“故意拖延时间,想晚点见那个老东西。” “小小年纪,身体就不行了?”熟悉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 商言尘马上老老实实地松手,和商言尘并肩站着,向贺振廷和吴绮问好。 贺徵抬抬眼皮,揽住商言尘,让他把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以防摔倒。 贺振廷这次没坐轮椅——他本来就不是腿脚有毛病,只是走得慢。吴绮担忧地跟在他旁边,随时准备扶他。 等他们走近了,吴绮扶着贺振廷,贺徵搂着商言尘,四个人对视。 还挺对称。 贺振廷看着贺徵搂着商言尘的手,再看看商言尘半个身子都靠过去的依赖样子,眯起眼。 进包间后,吴绮搀着贺振廷在主位坐下,贺徵也帮商言尘拉开椅子,然后才坐下。 位子是贺徵订的,菜也是他点的,一点没考虑贺振廷的喜好,纯点的他们三个想吃的。 当然他也不知道贺振廷喜欢吃什么。 贺振廷瞅了桌上的菜一眼,叫来服务员。 “不能喝酒。”贺徵说。 贺振廷放下菜单:“这么大了连酒都不敢喝。” 吴绮打圆场:“他这不是怕你身体不好,喝出事来吗?医生早就跟你说要戒酒。” “我怕你耍酒疯吓到尘尘。”贺徵说。 贺振廷的眼神愈加冷冽。 吴绮绝望地看了贺徵一眼。 贺徵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倒着茶,丝毫没有改口的意思。 商言尘温温和和地说起这家店招牌的玉米汁:“听说这里的玉米汁很有特色,我们也尝一下吧。” “那就喝这个。”贺徵径直做了决定。 他问商言尘:“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商言尘摇头,用眼神提醒他贺振廷还在瞪他。 贺徵当作什么都没看到:“那就没有了。不够再加。” 贺振廷当然不会没菜可吃。吴绮照顾他的喜好,帮他补了几道爱吃的菜。 她要做什么,贺徵是不会管的。 贺徵也不会管贺振廷吃得舒不舒心。 吴绮帮贺振廷夹菜的时候,他在给商言尘夹菜。 夹菜的时候,还尽量将姜蒜之类的调味挑开。 商言尘细细地咀嚼着肉片,忽然拧起眉,轻轻「唔」了一声。 “怎么?”贺徵条件反射地放下筷子,去找水杯和卫生纸。 “姜。”商言尘用筷子将贴在肉片背后的姜丝刮下,放在卫生纸上,又就着他的手,灌了一大口玉米汁。 贺徵于是更仔细地帮他夹菜。 商言尘吃了几口,也放下筷子,按住他的手。 “又有姜?”贺徵问。 商言尘没有回答,只是飞快地用勺子舀了枚肉丸,送到他嘴边:“你别光顾着给我夹菜,自己也吃。” “尝尝,很筋道。” 贺徵垂眸看着圆滚滚的可口肉丸,视线不自觉地移到捏着瓷勺的白皙手指上。 “尝一下吧,”商言尘将勺子又往前送了送,小声说,“不喜欢一会可以吐了,但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嗯。”贺徵托住他的手,张口咬下一半肉丸。 他吃得很慢,仿佛要将每一份原料的味道都细致品出。 商言尘也不催,就让他握着自己的手。 “好吃吗?” “嗯。” 商言尘弯起眼睛。 贺徵的皮肤蒙上一层浅淡的红色。 不算辛辣也不算滚烫的食物,却令人脸上蒸腾起热气。 坐在对面的两个人就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喂菜。 贺振廷放下杯子,杯底和桌面碰撞,磕出响亮的声音:“你们今天,其实有话要说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02 02:29:42-2022-09-03 03:0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禾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贺徵说:“吃就吃了, 还能有什么话说?” 贺振廷冷哼:“装傻。” “是我提的, ”商言尘说,“我想起,很久没有一起聚过。正好这段时间大家都有空,又都死里逃生, 干脆一起吃个饭, 庆祝出院。” “我看有的人不这么想。”贺振廷淡淡道。 贺徵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若无其事地往商言尘碗里加菜:“好好吃饭, 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哦。”商言尘吃了两口菜,又放下筷子, 欲言又止。 “别人想说话又怎么了,这也归你管?”贺振廷不咸不淡地说, “你也不管他想不想吃, 就把菜都堆在他碗里。他能不吃吗?” 贺徵额角青筋暴起。 但他也知道,商言尘确实有话要说。是他不想听贺振廷说话,所以也不想商言尘和他说。 贺振廷继续说:“也对,别人怎么想, 你不在乎。” 贺徵呼吸变沉, 身周的气压往下降。 商言尘按住他的手, 小声说:“没这回事,我等下吃。你先顾好自己。” 贺徵反手握住他的手,只是脸仍旧阴沉沉的。 商言尘拍拍他的手, 倒了杯玉米汁,向贺振廷和吴绮做出敬酒的姿势,正色道:“一直没有机会和您说, 感谢您这么多年对贺徵的照顾。如果不是您的教导, 我当年也不会遇见他。” 贺徵忽然捏住他的手腕, “我不感谢他”几个大字就写在脸上。 商言尘絮絮叨叨地说了些场面话:“他很照顾我。我有的时候会想,或许离开了他,我就不知道怎么生活了。但幸好我不用面对这种可能。” “他照顾你?”贺振廷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他不把人气死就不错了。脾气暴躁,举止粗鲁,动不动就企图用拳头解决问题。” “他很照顾我,”商言尘说,“他和您不一样。” 他的声音清亮有力,敲打在每个人的鼓膜。 包间内鸦雀无声。 贺振廷的眼神骤然阴鸷。 贺徵脸色漠然,只是长长的睫毛频繁颤动着。 “他脾气很好,又很细心,大多数时候都相当冷静,是那种很值得依靠的人。”商言尘说,“虽然有的时候闷闷的,不愿意说心里话,还口是心非,把自己装得凶神恶煞,让别人误会。” “装得。”贺振廷嗤笑。 “在您面前可能不是装的。”商言尘说。 “你说什么?”贺振廷拔高音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商言尘温和的语气转向尖锐:“人就像一面镜子,您总是这么刺激他,怎么要求他对您乖巧驯顺呢?” 他说:“您好像觉得,父母给予孩子生命,孩子就要对他们言听计从。不,您是觉得,所有人比您弱势的人,都要听您的话,就像——自然界的生存法则一样。” 他笑着说:“可是自然界其他生物的父母,可不会在孩子能够自理之后,还想着控制他。据说人类在相当幼年的时候,会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一部分,总想着世界围着自己转,是不是也是一种童真?” 贺振廷面色铁青,呼吸急促得像是喘不上气。 吴绮连忙在旁边帮他顺气。她本想缓和气氛,可惜在场的其他三个人,谁都不会听她的话。 “他和您不一样,”商言尘重复,“至少我和他相处的时候,从来都是他迁就我的想法。相反,我有的时候会觉得,他对自己太苛刻了。”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我也没有讨好他。” 贺徵阖了阖眼,扣着他手腕的手,急切地寻找着他的体温。 商言尘和他十指相扣,垂在餐桌下方。 “您不要再因为嫉妒贬低孩子了,”商言尘淡淡道,“我知道您是因为看见自己的衰老和孩子的逐渐强大,觉得很不服气,所以故意不想让孩子好过。” “我嫉妒?!我会嫉妒他?”贺振廷手指关节捏得咔咔直响。 商言尘勾起嘴角:“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自己的新家。我会给他一个新家。” “还是感谢您让他来到我的世界。” —— 饭吃到一半,贺徵直接叫车把贺振廷送回医院去了。 怎么说呢,虽然巴不得他消失,但是让他痛苦地活着,明显更解气。 商言尘打开车窗,迎着舒适的晚风,长吁一口气:“我还担心他会忍不住上手打我,还好,贺叔叔的忍耐性比我想象中的强。” “他哪还打得动人,”贺徵淡淡道,“色厉内荏罢了。” “可我真的有被他的气势吓到。果然是一手建立曲生集团的人。” 贺徵揽住他,让他把头靠向自己的肩膀:“不怕。” 晚风悠悠地吹拂。 贺徵问:“你什么时候,想到和他说这些的?” “就——那一天,你知道的。”商言尘往他那边拱了拱,和他坐得更近,“你都不和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们关系到底恶化成什么地步了。” “没有恶化,”贺徵冷笑,“他一直是这个德性。” “也对,”商言尘呢喃,“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因为他不开心,不要把他的话当真。” “我没……” “我没有在讨好你,”商言尘眼神澄澈而热烈,“我也知道,你并不想强迫我” “我不想让你离开我,但假如你想以此要挟,我又会忍不住主动离开。” 他说:“我所做的,就是我想做的。” “不过你还是不要生气或者难过,”商言尘垂下眼帘,“我也会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堵着一大片乌云。”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胸腔内膨胀,即将爆发。 但和商言尘所说的乌云不一样,在胸□□裂的是绚烂的烟花和柔软的云朵,将胸口挤得酥酥麻麻。 贺徵按按胸口,喉结滚动:“好。” —— 出院后,商言尘暂时还是和贺徵住在一起。 毕竟他只是能够正常行动了,不是伤完全好了,两个人住在一起,有个照应。 霜降也跟着住到了波尔多的狗屋,霸占了他一半的地盘。 商言尘洗完澡,先陪两只狗在客厅玩游戏。 也就是拿三个杯子,倒扣在地上,把狗零食放到一个底下,然后交换杯子顺序,看狗能不能找到零食。 波尔多不愧是贺徵亲手训练出来的,执行力和专注力超强,从未失手。 霜降就很懒散了,只想着等波尔多完成任务沾光。 商言尘在波尔多委屈的眼神里,帮他英勇夺回被霜降抢走的狗零食。 顺便就着霜降的耳朵教育了它几句。 不能抢别的小狗的零食。 霜降趴在地上,呜呜嘤嘤的。 贺徵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商言尘背对他坐在地毯上,头发因为刚吹过,而异常蓬软。两只小狗坐在他面前,一只骄傲,一只幽怨,旁边还放着玩具和零食。 就像恋人在带小孩做游戏一样。 很有「家」的感觉。 他脑海里蓦地响起商言尘的话: “我会给他一个新家。” 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在商言尘身后坐下,拥住他。 “你洗好了?”商言尘转头对他笑,“霜降太过分了,仗着自己年龄大,就欺负波尔多。” 贺徵耐心地听他告状,蹭蹭他的脸颊,问:“尘尘,你的病,怎么样了?” 商言尘顿时息声,幽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贺徵问:“有没有想过,加一些额外训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03 03:09:46-2022-09-04 06:2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原地打滚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什么额外训练?”商言尘问。 贺徵没说话, 只是紧了紧手臂。 “如果我说, 我已经好了很多呢?”商言尘轻轻将手搭上他的手臂,“你有什么打算吗?” 贺徵的视线落到他的手背,再移到他脸上。 他烟晶色的眸子和往常一样深邃沉默,也如往常一样, 好像包裹着滚烫的岩浆。 光是这么被看着, 商言尘就觉得背上冒汗,口齿干燥。 贺徵单手捧住他的脸, 拇指从下眼睑处轻轻抚过。 商言尘忍不住眨眼,觉得眼睛下面痒痒的。 可能是这个动作把贺徵逗笑了, 贺徵抚平眼里的炙热,松开了手:“算了, 慢慢来。” “算了?”商言尘五官皱成一团, “你怎么总说话说一半。” 贺徵有点不自然:“是吗?” “有,”商言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比如看月亮那次,你也没说你想背着月亮做什么。还有之前那个喝醉的晚上, 你说……” 他忽然噤声, 想起了那个晚上, 醉酒的贺徵抱着他说的话,以及印在后背上的吻。 “我那天说了什么?”贺徵也紧张起来,“我真的耍酒疯了?” “就是因为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才让人记了这么久。”商言尘迎上他的目光,忽然笑起来,“不过你现在不说也没关系, 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嗯。”贺徵抿唇, 似乎是好好在心里斟酌过, 才说,“我不太会说话。” 他说:“但我会找机会告诉你。” “那我就……等着了?”商言尘话锋一转,边撸狗头边招呼他,“快来,波尔多在旁边等你半天了。” 贺徵转头一看,黑脸大狗果然规规矩矩地蹲坐在一边,用与外表截然不符的湿漉眼神看着他。 黄白大狗也摇着尾巴迎接他。 刚刚洗完澡的贺徵,又被迫沾上了狗毛。 商言尘睡的客房就在贺徵的卧室旁边,东西不多,但看得出来,陈设是按商言尘家的风格设计的。 商言尘的行李早一天搬了过来,一进屋,就能闻到那种青绿感明显的苦涩香气。 “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大声喊我就行。”贺徵帮他整理着床铺。 “我还以为我们会睡一间房。”商言尘拉住他的手。 贺徵动作一顿,声线隐藏着不易察觉的紧绷:“我屋里只有一张床。” “我知道啊,但是那样方便找你。”商言尘感觉着他的脉搏越跳越快,慢吞吞地说,“我以为你会把床让给我睡,自己睡地上。” 贺徵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不客气地问:“我在自己家还要睡地上?” “也可以睡沙发。”商言尘想了想,说,“睡袋也行。” “少折腾,早点睡觉,医生说你要健康作息。”贺徵把他塞进被子里,裹好。 “有点热。”商言尘身子都压在被子下面,只露出脑袋。 贺徵把被子扯低,拿出空调遥控器,调了个最适宜人体的温度。 “现在呢,可以睡了吗?” 商言尘还是大半个身子埋在枕头下面,乖乖巧巧地看着他:“好了。” 等贺徵准备转身离开,他说:“我睡不着。” 他看着贺徵折回来,浑身上下散发着「你是不是故意玩我」的质疑气息,忍俊不禁:“我只是说我睡不着,没说不让你睡。你困的话先去睡吧。” 贺徵站在床边,微微俯身。 他眼前一黑,是贺徵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并不紧密,只是轻轻用手掌遮住他眼前的光。 “早点睡觉,别东想西想。”低沉温柔的嗓音有种催人入眠的性感。 商言尘的睫毛在他手掌心刷来刷去,最后安分地垂下。 贺徵等那对睫毛不再颤动,撤去拢在眼睛上方的手。 商言尘眼皮徐徐上翻。 忽然,温热的触感轻快地从眼皮上点过,像是花朵盛开时,花瓣不经意地从眼皮上扫过。 双眼重新阖紧,被子下的手攥住床单。 贺徵在他两边眼皮上各亲了一下,在他耳边说:“晚安,做个好梦。” 商言尘将原本平整的床单捏成皱皱一团:“嗯。” —— 商言尘在贺徵家开启了自己的休假期。 早上他起床吃早饭时,贺徵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了。 “你去这么早,公司的人不会有压力吗?”商言尘倚着门框,睡眼惺忪地打量他。 “有事要处理。” 商言尘知道,他前段时间为了陪自己,积压了些工作,按贺徵的性格,现在肯定得补回来了。 “一切顺利。”他打了个呵欠,自然地走到贺徵面前,帮他调整领带。 贺徵也配合地转向他,两个人默契得像这个动作已经重复过很多遍。 修长白皙的手指慵懒地在深蓝色的领带上下穿梭,最后将结收紧在脖颈。 他根本不是在调整领带,而是重新打了一遍。贺徵知道自己的领带打得没有那么糟糕,他是故意的。 仿佛是在刻意延长什么时间。 “好了。”商言尘把领带塞进西装外套里,退后两步,又沉思起来。 贺徵问:“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你等一下。”商言尘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没几分钟,他拿着一枚宝石胸针出现。 他把胸针别在贺徵胸前,笑眯眯地说:“这样对了。” 贺徵低头看着稍显华丽的胸针。 他平常不爱戴饰品,商言尘的这个搭配让他觉得很陌生。 也莫名地心潮澎湃。 “又不是去什么严肃场合,偶尔可以不那么单调。”商言尘小声说,“不喜欢的话出门再取下来,别让我看见。” 贺徵本能地摇头,抚摸着那枚胸针。 “那我就当你是真的接受了,”商言尘轻轻「啊」了一声,“你是不是要迟到了,我不耽误你了。” “不急。” 他几点去都行,谁能算他迟到。 他只是突然觉得,不想这么早去公司,不想这么早离开家,不想才刚起床,就和商言尘道别。 商言尘歪头,发出含糊的疑问词。他回过神来,淡定地说:“我先走了。” 商言尘和他挥手。 贺徵停顿了几秒,也跟商言尘比了个手势,转身离开。 在他转身的时候,商言尘突然拉住他的衣袖,从后面松松地抱住他:“早点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想抱一下。”商言尘笑了笑,有些落寞,“可能是因为刚睡醒,比较黏人吧,没想到刚睁眼你就要走了,我还以为我们起码可以一起吃早饭。下次我起早一点。” 他只抱了很短的时间,就松开手,仿佛吸饱了水分的植株,精神满满地和贺徵挥手告别。 贺徵却倏地转过身,有力的双臂紧紧地箍住他的腰,脸埋进他肩窝里。 “不想去了。”贺徵闷闷地说。 第75章 说是这么说, 该上的班还是要上。 贺徵面无表情地坐进车里, 在刘秘书变化莫测「你怎么晚了这么多」「脸色这么难看又有人犯蠢了」「难道是那方面抬不起头吵架了」等眼神下问:“你看我干什么?” “您今天非常英俊。”刘秘书面不改色地回答。 贺徵脸上终于出现一丝笑容,他抬手摸摸那枚很有设计感的胸针:“嗯。” “这枚胸针奢华而不张扬,用材讲究,造型精巧, 一看就是大师手笔, ”刘秘书继续吹捧,“一定是鹿先生送的吧?” “少关心和自己没关系的事。”贺徵虽然在赶他, 语气却并不凌厉,看得出来刘秘书的话让他很受用。 刘秘书含蓄一笑, 将车驶离停车场。 贺徵找到公司那名元老酿酒师的微信,开始询问:我之前说的, 想要调的那款酒, 有着落了吗?我有点等不及想要配方。 酿酒师揶揄地问:最近发生了什么吗?你这么迫不及待。 贺徵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和他交流酒的调配细节。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声张的人,只有当事情真正实施的时候,才会隐约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提前说出来, 就成功不了了。 到公司时, 他和酿酒师按时结束了这次讨论。 他想快点把那款酒设计好, 送给商言尘。 作为,告白的礼物。 贺徵的告白绝对不会是一句苍白的话语,他要准备一场最盛大、最让人难以忘怀的典礼。 —— 商言尘送走贺徵, 吃完早饭,缩在柔软的沙发里看剧本。 两条狗早上由保姆遛过,现在吃完早饭, 正躺在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睡懒觉。 两只狗背对着背, 挤成一团。明明在外放风的时候总是打打闹闹, 睡觉的时候却还是会依偎在一起。 太阳渐渐往上爬,耀眼的光斑在文字上摇晃。商言尘伸个懒腰,放下剧本。 他转头一看,两只狗还在睡呢,肚皮舒缓地起起伏伏,偶尔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阳光在狗毛尖尖上震颤,整个房间都沐浴在惬意与安宁中。 他觉得自己浑身的毛孔都在舒张,身体浸泡在阳光中,似乎变得轻飘飘的,很快将分解成五彩斑斓的泡沫,在暖意蒸腾中,升上天空。 他就这么发着呆,小睡了一会。 等他被剧本掉落的声音惊醒时,阳光还是温柔地照耀着他。他觉得过了很久,其实连午饭时间都没到,时间因为安逸感而不断拉长。 两只狗因为声响,也从梦中惊醒,正支起半个身子,迷茫地看着他。他捡起剧本,跟大狗们说了声「没事」,看到两只狗又躺了回去,不一会就重新打起呼噜。 真是幸福。 商言尘想,他其实和狗正在享受相同的生活,他也可以躺在阳光下,睡一个上午。 可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在打开手机,习惯性地切换到和贺徵的聊天记录时,恍然大悟。 他来贺徵家住,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睡觉的。 他在外拍戏的时候,总是会想,如果一下戏就能看到贺徵就好了。 他回来之后,发现,他白天还是见不到贺徵。 他放假了,但贺徵并没有。 他还是要一个人看剧本。 他脑子里短暂地冒出一个念头:干脆他去贺徵办公室里看剧本好了。 这当然不可能实现,他又不是贺徵公司的认,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就尴尬了。再说,他看剧本要揣摩动作神态,肯定会影响到贺徵。 那就只能等贺徵回来了。 商言尘发现现在的等待,反倒比在剧组时难熬。那个时候虽然晚上也见不到面,但起码他拍戏的时候全神贯注,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要自己想办法度过。 午觉睡醒时,外面依旧是金灿灿的阳光。 商言尘琢磨着,要不然他去接贺徵吧。 晚上还可以顺便在外面吃饭,吃完饭还可以看电影。 保险起见,他先装出随口问的样子,确认了贺徵大致的下班时间和晚上的安排,等时间差不多了,慢悠悠地出门。 两只大狗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哼唧。 商言尘说:“我们大概率要在外面吃饭,那些地方不方便带你们去。” 他说:“我去接你们爸爸了,你们要乖乖待在家里。” 大狗们还是嘤嘤嘤的,不知道听懂没有。 “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我给你们带吃的。” 两只狗立刻竖起耳朵,欢送他离开。 商言尘好笑地摇摇头。 他提前挑好了晚餐的地点,准备见到贺徵后,再和他商量到底去哪里。 没想到压根没接到贺徵。 他是按照贺徵说的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到的。 结果公司前台说他已经走了十分钟了,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 商言尘扬起眉尾。 走这么早去哪? 还不想让他知道。 他没直接问贺徵,而是悄悄联系了刘秘书,问他贺徵的动向。 刘秘书回答得非常光明磊落。 【刘秘书:在回家路上,快到了。】 【刘秘书:你放心,老板绝对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都盯着呢。】 他的话越看越可疑。 刘秘书好像也看出自己的刻意,马上加了长篇大论阐述贺徵的忠贞不渝,甚至提出可以偷拍小视频证明贺徵的清白。 看得人完全气不起来。 商言尘胸口的烦闷散去了,忽然想做点坏事。 他悠悠地回复刘秘书: 【商言尘:可是我不在家。】 【刘秘书:!!】 【商言尘:你们不早说,我还以为起码还要半个小时。】 【刘秘书:您是有急事外出吗?】 【商言尘:不是。】 【刘秘书:和朋友出去玩?】 商言尘故意没有马上回答。 【刘秘书:赶得回去吗?】 商言尘望了一眼远处的超市,很勉强地回答:我尽量。 —— 商言尘打开房门的时候,意外地没有收到两只大狗的热烈欢迎。 贺徵坐在沙发上,外套搭在一旁,衬衣袖子挽到手肘以上,用袖箍固定好,包装好的花束随意地放在茶几上。 他手肘撑在膝盖上,眼睛平视前方,听到开门的声音,才转过头来,烟晶色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两只狗紧张地坐在他脚边,耳朵向后撇。 商言尘若无其事地换好鞋,把大塑料袋放到茶几上,又将给两只狗带的狗狗友好奶油放到两只狗面前。 大狗们的飞机耳马上弹起来,吞咽口水。 它们拘谨地看着贺徵,等他的首肯。 “你去哪了?”贺徵问。 商言尘说:“应该我问你,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你叫我早点回来我当然就回来了。”贺徵语速很快,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商言尘也不甘示弱:“我去接你。” 贺徵微愣,语气缓和下来:“你去——接我?” 商言尘在他旁边坐下,打开大塑料袋:“我本来想去接你,晚上一起吃饭。结果前台告诉我你已经走了。我只能自己回来。我想你都回来了,晚上干脆在家里吃吧,就去买了些菜。哦对,顺便给它们带了点零食。” 贺徵问:“你怎么没提前告诉我,如果你说了,我肯定……” “你提前回来也没告诉我。” “我以为你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是在催我,我就尽量提前了。”贺徵好似突然想起什么,把颓废地躺在茶几上花束拿起来,整理好后,郑重地递给他,“还有,花。”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第76章 商言尘从贺徵手里接过花, 低头拨弄了一下脆生生的花瓣, 抬眸看到贺徵仍旧一副紧绷绷的、不苟言笑的模样,莞尔道:“板着脸是会让花开得更香一点吗?” 贺徵:“嗯?” “它们好像被你吓到了。”商言尘抖抖花瓣,煞有介事地说,“好像有谁告诉它们, 不快点盛开就会被你掐掉, 所以都在拼了命地开花。” “不过对于人类来说,它们现在的状态正好。”商言尘嗅了嗅花香, 抽出一支香槟玫瑰,送到他鼻尖, “好了,让它们也休息一会, 要是被你吓得提早枯萎就不好了。” 贺徵不知不觉地随着他的话放松肌肉, 提起嘴角。 商言尘将花朵的部分剪下来,插进贺徵的衬衣口袋:“谢谢,它们很漂亮,我也很喜欢。” 他的手掌虚虚地按在贺徵胸口, 呵出的呼吸, 似乎沾染着清甜的花香:“无论是花, 还是你为了我提前回来这件事,还是……我都很喜欢。” 贺徵呼吸稍重,双手扶住他的手臂, 他狡黠地眨眨眼,轻盈地从他未收拢的怀抱脱出,翻找起塑料袋:“我买了些菜……晚上你想怎么吃?” “你要自己做?”贺徵坐到他身边。 “看你, ”商言尘不太好意思地说, “我不会做饭。” 贺徵:“我也不会。” 两只大狗:“汪(我也是)!” 两个人面对面沉默了一会, 贺徵说:“那就看菜谱吧。” “哦——看来贺总很有信心,”商言尘说,“那就交给你了。” 贺徵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觉得,商言尘这么信任自己,那一定要做好。 贺徵信心满满地去研究菜谱,商言尘找了个适合的花瓶插花,然后带着两只狗在厨房门口东张西望。 贺徵换了衣服,那朵香槟玫瑰连着衬衣一起,被挂进了衣帽间里。 商言尘本想帮他点忙,却被贺徵赶了出去。 他瞥见贺徵身后被切得奇形怪状的土豆,心中有了猜测,默默退出厨房。 他挑了张桌布,摆上新买的花,坐在桌旁等开饭。 两只狗乖巧地蹲坐在他脚边,看看厨房,再看看他,咽咽口水,好像在跟他说「什么时候才能开饭好饿啊」。 商言尘叹了口气,跟它们说:“怎么办,你们爸爸好像不会做饭,我们今晚上可能吃不上饭了。” 两只狗像是能听懂他的话,大惊失色,原地站起,扒拉他的腿。 商言尘继续叹气:“一会无论他做出什么,你们都别嫌弃,起码原材料是好的。” 两只狗大声发表意见,表示抗议。 贺徵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干什么?” 两只狗立刻不敢出声,趴在商言尘脚边,哀怨地看着他。 商言尘摸摸狗头,和贺徵说:“它们饿了。” 贺徵好像才想起来,两只狗也到固定饭点了。 “那先给它们吃点狗粮。” “不可以,”商言尘搂住两只狗,“你难得下厨,它们当然要等着尝一尝。” 他看向两只狗:“是吧?” 两只狗勉强一汪。 贺徵动容,没想到这两只狗这么通人性,平常没少给它们喂肉干。 不过他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理智:“应该是闻到肉味了。” 他折回厨房:“马上就好了。” 商言尘托着下巴,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咕嘟咕嘟的声音。 他以前只在别人的描述里听过这种场景。傍晚,落日西斜,街道渐渐归于静谧,疲惫的人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家,扑面迎来食物的香气,将几乎要和躯壳分离的干瘪灵魂重新唤醒。 虽然疲惫了一天的其实是贺徵。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应该主动提出下厨。 但是贺徵肯定不会让他做。 商言尘微笑起来,带着丝狡猾。 那就没有办法了。 鉴于做猫爪巧克力那次贺徵的惊人表现惊商言尘对菜的卖相其实根本没有期待。 出乎他的意料,菜的卖相比他想的好多了。 虽然土豆长得不太规整,但是在汤里炖过几十分钟,基本上都变得圆润软烂。 贺徵炖了番茄土豆牛腩,汤汁浓稠,颜色干净,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开。 他很用心。 两只狗头也不抬地吃着牛肉,用实际行为肯定贺徵的厨艺。 虽然清水煮牛肉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贺徵又换回了那件戴着花的衬衣,在商言尘对面坐下。 他拿筷子的时候,袖口上缩,露出虎口处一个深色的印记。 “烫伤了吗?”商言尘问。 贺徵条件反射地把袖子拉低。 商言尘起身,拿来烫伤药膏。 “溅了点汤而已,过两天就自己消了。”贺徵捂着手背。 “不管的话有可能一直留着印子。”商言尘掰不动他的手,索性去挠他的手心。 贺徵果然耐不住痒,脸腾地一下红了,两只手一起往回缩:“你干什么?” 商言尘慢悠悠地拉过他的手,指尖在被烫伤的地方画了几个圈:“不疼你躲什么。” “很快就好了。”他低头,轻轻吹了吹烫伤的位置,清凉的风拂去炽热的疼痛。 贺徵脸色平静下来:“吃饭的时候一股药味。” “我们在医院的时候也吃了饭的。”商言尘快速涂完药膏,又在他掌心挠了挠。 贺徵蜷起手指,握住他的手。 商言尘的眼睛黑而清澈,看着人的时候,里面清晰地映出那个人的倒影,总会让人以为,那双眼睛里只能装得下一个人。 “你挠我干什么?”贺徵将他拉到自己身前,更近地凝视那双黑眸。 “不干什么。”商言尘面不改色,说着又挠了挠。 这个动作成功将那双褐色眸子里的火焰彻底点燃。 贺徵把他拽到腿上坐着,低头吻上细嫩的指尖。 商言尘翻转手掌,掌心替代指尖,堪堪擦过他干燥的嘴唇。 他优雅地拾起他胸口的花,用柔软的花瓣,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双唇。 重叠的花瓣带来忽轻忽重的爱抚,像是坏心眼的猫咪竖起毛茸茸的尾巴,在人类最灵感的神经上扫来扫去,激得人整个身子都酥酥麻麻。 清幽的花香,似乎变得馥郁起来。 贺徵的眸色越来越深,他咬住花瓣,将它从商言尘手中扯走,又吐到一边。 “我手上有药。”商言尘在他再次扣住自己手腕的时候,慢条斯理地说,“刚刚大部分都抹在你手心了。” “……” 贺徵马上松开手,摊开手掌。 果然,掌心一股药味。 他再闻闻商言尘的指尖。 也还残留着淡淡的苦涩。 “你故意的?” 商言尘用眼神回答:不然呢? 贺徵脸色阴沉。 商言尘俯身拾起残破的花,悠然地摘去孤零零的几瓣花瓣,撒在贺徵脸上。 贺徵挥落乱七八糟的花瓣,握住他的手腕:“你等着。” 商言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在看到贺徵解下领带,把自己的双手背到身后绑好的时候,他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需要……这样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06 01:43:25-2022-09-07 03:0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凌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不用……这样吧。”商言尘试着挣扎了一下, 观察贺徵的脸色。 虽然绑一下他是不疼不痒的, 可是这不太像贺徵的风格,让他有些惊讶。 贺徵也拿指尖抹了点药,在他掌心挠了挠:“喜欢挠人?” 凉凉滑滑的药膏在掌心最软嫩的皮肤化开,酥麻的痒意也随着药膏的融化, 随着一圈一圈地漾开。 商言尘额头渗出薄薄的汗, 他轻微扭动着身体:“我没想到你这么怕痒,下次不这样了。” 贺徵冷哼一声, 把药膏放到一边,然后起身, 把椅子让给他一个人,拿领带把他的手和椅子绑在一起。 “你这样我怎么吃饭。” 贺徵把两个人的餐具调换, 坐到他对面, 若无其事地吃起饭。 商言尘用两只手腕摩擦着领带,试图将结解开。 椅子时不时被他带动起声响,贺徵只是偶尔抬一下眸,不作任何反应。 商言尘叫他:“贺徵。” 贺徵筷子微顿, 很快又恢复镇定。 头都没抬一下。 商言尘试了几分钟, 渐渐安静下来。 他的呼吸声很轻, 两只狗也去旁边打滚玩了,房间里只剩下杯盘碰撞的声音。 贺徵晾了他五分钟,似是不经意地抬头, 唇角轻抿。 商言尘双手束在身后,头低垂着,额前的发丝在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他本就身形瘦削, 又出院没多久, 更显单薄。 手腕因为挣扎, 被领带勒出几道杂乱的红印。 贺徵啪地放下筷子,走到他身边,扯开领带打的结。 “自己解不开吗?”贺徵蹲下,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双手,检查那几道看着吓人的红痕。 商言尘摇头,往回缩手,说:“没什么。” “你等等。”贺徵刷地站起来,往放药箱的杂物间走。 商言尘从后面叫住他:“只是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事。你折腾这么久,菜都凉了。” 贺徵说:“那你先吃。” 他走出几步,又回头问:“你手抬得起来吗?” 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商言尘反倒忍不住笑起来,问:“那你喂我?” 贺徵想也没想就点头:“嗯。” 但他真舀起一块牛肉,要往商言尘嘴里喂时,看到那双温润的眸子,视线又不自觉地挪开。 “你不会是故意往我鼻子里喂的吧?”商言尘躲开勺子攻击,自己拿过勺子,流畅地使用着勺子,“还生我气?” “我没生你的气,”贺徵在他对面坐下,“活结你自己解不开吗?” “因为你还在生气,所以我不能解开,”商言尘顿了顿,说,“还有,我们对好解的结的定义可能有差别。” 他成功看到贺徵耳根红了。 商言尘欣慰地想,还是那个熟悉的贺徵,动不动就脸红。 他问:“你现在应该不生气了吧?” 贺徵反问:“你知道我会生气还做?” “我以前不知道。” “那下次别这样了。” 商言尘嘴上答应了。 心里想,下次还要。 就要看他脸红。 —— 周末的时候,两个人开车带狗去了郊区的度假山庄。 度假山庄算是贺徵家开的,周末的时候没有别人,等于是他们自家的农家小院。 临近夏天,小院的各种瓜果都成熟了。贺徵叫人摘了个小西瓜,推给两只大狗吃。 完整的西瓜大狗们还是第一次见,虽然知道这是吃的,但这圆润的外形实在是让狗无处下口。 两只狗撅着屁股对着西瓜嗷嗷大叫,霜降不小心拨动西瓜,撞到波尔多的鼻子,还把波尔多吓得跳起半米。 商言尘和贺徵在旁边的葡萄园里摘了葡萄,坐在石凳上看大狗们和西瓜斗智斗勇。 两只狗闻到葡萄的味道,又凑过来,摇着尾巴讨吃的。 “不可以,小狗不能吃葡萄。”商言尘按住狗头,“去吃西瓜。” 贺徵的应对方法就简单多了,他厉声对波尔多发布命令,黑脸大兔子立刻规规矩矩地坐好,尾巴趴在地上。 两只狗见讨不到好,又回到西瓜旁边,嗷呜嗷呜地吓唬西瓜,好像叫两声西瓜就会自己裂开一样。 “我以前看纪录片里,狼是会啃瓜皮的,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商言尘说。 “谁知道,”贺徵嫌弃地说,“教了这么久还是这么笨。” “你可没教它这个。” 小院的葡萄,因为不追求产量和极度的甜味,反倒保留了一丝葡萄最原本的酸涩。 商言尘不小心吃到一颗酸的,立刻眉毛眼睛都皱起来。 贺徵在旁边笑他,在他被酸得睁不开眼的时候,往他嘴里塞了颗撕了皮的甜葡萄。 最初的酸涩衬得甜味更加腻人。 商言尘将软烂的果肉碾化,将每一丝甘甜榨干。 贺徵又剥了一颗,喂他:“好点了吗?” “嗯……” 商言尘垂眸看着他沾着葡萄汁的手指,轻轻用舌头刮了一下他的指腹。 贺徵手腕一抖。 商言尘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贺徵。 还记得在医院的时候,贺徵给他喂蓝莓,他也是这样,用舌尖扫了一下贺徵的手指,那个时候贺徵反应很大,直接换叉子了,那现在…… 贺徵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又剥了一颗葡萄,送到商言尘嘴边。 然而,当商言尘和之前一样叼走葡萄的时候,他的手指却跟着伸入口中,轻巧地扫过敏感的口腔上颚。 商言尘觉得脑子空了一瞬。 “老板,一会可能要——”刘秘书挽着袖子从屋内走出来,正好看到两个人含情脉脉地对视着喂葡萄。 刘秘书深吸一口气,摘掉眼镜,镇定自若地说:“一会可能下雨,你们记得早点进屋。我去厨房帮衬一下,有事叫我。” 说完,他干净利落地离开。 两个人已经分开,贺徵擦着手,商言尘机械地咀嚼着葡萄。 商言尘说:“你们这葡萄这么酸,怎么酿酒。” 贺徵说:“这又不是酿酒的葡萄。当然你想酿的话,也可以。” “我还没去你们的新葡萄园看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旁观酿酒。” 贺徵说:“没什么好看的,很单调,都是机器。” 终于,两只狗不知道怎么把瓜推到了旁边的大树底下,成功把西瓜撞裂。 两只狗火急火燎地舔着果汁,还无师自通地开始用嘴和爪子扒拉瓜皮的裂缝。 “还是挺聪明的。”商言尘说,“随它们爸爸。” 贺徵问:“你指谁?” 商言尘试探地问:“你?” 贺徵哼笑一声,问:“我是爸爸,那谁是妈妈?” 商言尘视线游移。 他不确定地问:“那你其实是妈妈?” 贺徵:…… 商言尘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哦……有的人原来不想做狗爸爸,想做狗妈妈。” 贺徵生硬地说:“我是它们的主人!谁生的它们谁是狗妈妈。” “哦!” 远处传来轰隆的雷声。 两只原本啃瓜啃得入迷的大狗抬起头,惶恐地东张西望。 “要下雨了。”贺徵当即叫上两只狗,抱着葡萄往回走。 两只狗依依不舍地看着西瓜,但它们也害怕突然的惊雷,只能夹着尾巴跟在两人后面。 他们反应很快,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等进到房屋里时,两人两狗已经被淋透了。 薄薄的夏季衣物被雨水浸湿,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优美的身形。 半透明的布料下面,皮肤的纹理若隐若现。 第78章 商言尘能够隐隐约约地看见贺徵胸肌和腹肌的轮廓, 紧贴在身上的衣料将肌肉的线条勾勒得更加紧实有力, 充满荷尔蒙感。 明明刚淋了雨,浑身都湿漉漉的,皮肤表面却反常地发起热来。 贺徵烟晶般的眸子深邃而炽热,仿佛要在他身上烫出几个洞来。 贺徵嗓音沙哑:“去洗澡吧。” 商言尘草草点头, 拿了衣服进浴室。 浴室的玻璃是磨砂的, 他的身影模模糊糊地映在上面。 贺徵在外面,也能看到他。 或许, 贺徵仍旧在看着他。 这个念头一出现,他的脸不由地更热了, 脱衣服的动作也变得迟缓犹豫。 他听到另一道关门声,知道贺徵去其他房间洗澡了, 脱衣服的动作这才变得顺畅起来。 他站在淋浴喷头下, 感受着细腻的水雾包裹住自己的身体,温柔地安抚着敏感的神经。 贺徵这时候或许也开始洗澡了。 他会脱下被浇湿的衣物,露出充满力量感但并不夸张的肌肉,水珠从下巴滴落他的胸膛, 迅速滑向更隐秘的地带。 浴室内雾气蒸腾, 商言尘的想象也蒙着一层朦胧的水汽。 越是影影绰绰, 越是含混不清,幻想的场景就越是放肆和旖旎。 他花比平常更久的时间洗了个澡,直到指尖的皮肤都皱起来, 才关掉淋浴喷头。 他换好衣服,又把头发吹干,才回到卧室。 他本以为自己够拖沓了, 没想到贺徵比他还磨蹭, 他都围观刘秘书和念念用吹风机大战两只淋湿大狗几个回合, 才看到贺徵。 浴室的热气使得贺徵凌厉的眼神也缱绻起来。 两个人的视线撞上,又同时移开。 还是商言尘先向他招手:“快来,波尔多它们又不想吹毛了。” “怎么回事?”贺徵沉下脸,大步走来,又恢复平常那副气场十足的样子。 刚刚还满屋子乱蹿和吹风机玩躲猫猫的大狗,蔫蔫地从角落里走出来,屈辱地被贺徵绑到门把手下面,接受吹风机的攻击。 外面下着雨,没办法再体会农园乐趣,剩下的时间,大家都在屋内度过。 晚上,商言尘躺在床上,听着隔壁床贺徵平稳的呼吸声,被子下的手,不知不觉地覆到小腹上。 他想,好像,确实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 商言尘修养了两个星期,总算要重新开始工作。 一位国际名导正在为新戏征选演员。 这位名导首秀就斩获国际大奖,之后也佳作无数,属于绝对的天赋型选手。 如果能和她合作,必定会收获良多。 这位导演选人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不看演员的名气和既往成就,只关心演员合不合自己心意。商言尘也是因此,才得到了试镜的机会。 毕竟这种有个性的导演不是花钱就能买通的。 不过据小道消息,这位导演比较迷信,选人前会找人看星盘,也不知道真假。 商言尘提前半个小时到达试镜地点,在酒店开了个房间,准备试镜前再练习一遍。 这层楼应该有不少人都是来试镜的,走廊里有个容貌明艳的年轻男人靠墙站着,嘴里衔着一支烟。 他的衣服皱巴巴的,领口的扣子还掉了一颗,剧本被他卷得乱七八糟,随意地夹在手臂和身体之间。他望着远方,眼神迷离,浑身上下充满了颓废又阴郁的美感。 仔细看会发现,这支烟其实是巧克力。但他仍旧做出取下烟的动作,头微微昂起,对着橘红的灯光,徐徐吐出一口不存在的烟。 商言尘站在不远处欣赏他的全套表演。 年轻男人吐完烟圈,站直身体,将巧克力咬断,边嚼边给商言尘让位:“我挡到你……好巧。” 商言尘也跟他打了声招呼:“好巧。” “你也来面爱伊丝导演的戏?”宋斐将剩下半截巧克力送进嘴里,拍拍衣服的褶皱,整理了一下仪容,“咳咳。” 他捂着喉咙,五官痛苦地扭在一起:“齁……齁死我了。” 商言尘马上把水递给他。 “谢谢。”宋斐艰难地把巧克力咽下去,又漱了好几遍口,才勉强能够开口,“靠,这也太甜了吧,老变态怎么爱吃这种东西。” 但你还是吃了。即使完全不合口味,因为是他经常吃的东西,所以你还是将它带在身旁。 商言尘在心里想。 当然,他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只是问:“谢翊没和你一起来吗?” “没来,他有通告。”宋斐用嫌弃的口吻说,“没来正好,省得捣乱。” 他的眼神却有些失落,鼻尖也红红的。 宋斐忿忿地说:“还说什么他跟导演很熟,可以帮我牵线。笑话,我需要他帮忙吗?” 他的身上有一种很鲜活的力量,一举一动都充满感染力,轻轻松松就能将人卷入情绪的漩涡。 商言尘想,这大概就是天生的演员。 情感丰富,善于共情,能够迅速融入角色,并将情绪用最适合的方式表达出来。 “当然不需要。”商言尘由衷地说,“你肯定能通过试镜。” 宋斐莞尔:“还没试镜呢,你就不想想,万一是你面上了呢?” 商言尘却摇摇头。 在见到宋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大概率没有机会了。 宋斐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演戏类型。他演戏靠经验和模仿,宋斐靠的则是体验和代入。 而只有真情实感,才能感动人。 好在商言尘对这个角色没有什么执念,所以很快就坦然接受了落选的可能。 离试镜还有一段时间。宋斐神神秘秘地问:“你和贺徵,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商言尘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还不错。” “他开窍了?” “我不知道怎么给你解释,我前段时间总觉得他故意躲着我,现在没有这个感觉了。”商言尘迷蒙地看着远方,“而且,我有的时候甚至会觉得,他在谋划着什么——当然是褒义的那种。” 宋斐双眼放光:“快成了!到时候记得请喜酒啊!” 宋斐在商言尘前面进去试镜。他出来的时候,神情有些古怪。 商言尘迎上去:“怎么了,导演的要求很刁钻?” “不是,”宋斐神情愈加奇怪,“试镜都挺顺利的,和平常的差不多,但是导演很喜欢谈心。我理解她是想挖掘出一个和角色足够契合的人选,但是她居然有一位朋友在旁边看星盘。她们讲星盘的时候,我完全听不懂,也不知道能不能过。” 商言尘微讶:“传闻都是真的?” “是的,”宋斐沉痛地拍拍他的肩,“我第一次这么心慌,感觉命运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上,而是靠那些遥远的星星。祝你好运。” 商言尘郑重点头。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商言尘在走进试镜房间的时候,还是瞳孔收缩。 坐在导演旁边的,神情慵懒的女人,正是他喝贺徵在旅游时遇到的占卜师。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指尖和脚尖因为失温而僵直颤抖。 占卜师明显也认出了他,托着下巴,懒洋洋地问了声好:“好久不见。” 爱伊丝饶有兴致地问:“你们认识?” “老顾客,”占卜师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虽然,有人可能宁愿没做那场占卜。” 她和爱伊丝耳语了几句,问商言尘:“最近过得怎么样?看起来你们已经度过最艰难的日子了。” 那日在密闭的占卜室中,宛如魔咒般的预言,再次浮现在他脑海。 【你们当中有人拥有超乎寻常的嫉妒心和占有欲,无形的枷锁正束缚在你们脖颈上。】 【不要离开我。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占卜师已经再次拿出塔罗牌,为他洗牌:“要不要再来一场占卜?看看你们最近的运势。” 作为这场面试的主导者的爱伊丝导演,明显默许了她的行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商言尘身上。 “没关系,我们偷偷地说,”占卜师跟爱伊丝打了声招呼,招呼商言尘去角落坐下,“还是算感情?” 商言尘近乎机械地跟随着她的脚步,沉默地抽出一张牌。 一个英俊的男人站在类似马车的地方,驾驭着一黑一白两只斯芬克斯,他看起来斗志昂扬,又似乎正为维持平衡尽心竭力。 看不懂。但是斯芬克斯长得并不令人愉悦。 “看起来——还不错。”占卜师笑盈盈地将牌举起,“战车。这意味着,你即将勇往直前,迎来美好的曙光。” 商言尘的身体开始解冻。 “但是你要注意,可能会有第三方对你们的感情产生干扰。” “不用担心,无论遇到什么障碍,你都一定能克服。相信你自己的力量。” 第79章 商言尘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办法进行的试镜。 用于试镜的片段他已经排练过很多遍, 只凭肌肉记忆就能够完成。可他自己知道, 一直到出门时,他都恍恍惚惚的。 第一次在试镜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表现,只想快速逃离。 走廊里有对情侣抱在一起,看到他经过, 其中一个匆匆忙忙地把另一个推开。 “你脸色不太好, 是不是占星师说了什么?”宋斐叫住他。 商言尘脸色苍白地摇摇头,习惯性地露出营业微笑。 “你难受的话不用勉强自己。”宋斐担忧地说, “贺徵是不是来接你?正好我们也要回去,一起走吧。” 谢翊淡淡道:“只是占星结果而已, 又不是说未来就定死了。比爱伊丝爱好更古怪的导演有的是,这都承受不了, 以后怎么办。” “没你的事, 少说两句。” 商言尘从念念手里接过温水,啜了一口,凝固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 “谢老师说得没错。可能是因为没有准备,所以我一下反应不过来。”他温润地说, “我没事了, 不用担心。” 谢翊抬抬眼皮, 还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宋斐犹犹豫豫地打量着他,最后还是说:“那就好。你别太信占星结果啊,我听说星盘能够看到的只是人先天的命, 但人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改变命运。” “我知道,谢谢。”商言尘弯起眉眼,伸手去拍他的肩, “走吧, 正好一起下去。” 然后就看到一条手臂把宋斐捞走了。 谢翊摆着一张高冷脸, 手臂紧紧箍住宋斐的肩,一副老鹰护食的样子。 宋斐趔趄一步,无语地看着他,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是不是有病——” 谢翊在他转头骂自己的时候,自然地亲了上去。 宋斐脸噌地一下熟透,呆呆地看着他。 谢翊瞥了商言尘一眼,温柔似水地对宋斐说:“宝贝,我在的时候,可以不要和别人靠得太近吗?我想你多亲近我一点。” “我管你。” 商言尘和念念自觉地往旁边挪了一步,眼睛直视前方:“你们要去喝杯咖啡吗?贺徵说他在咖啡厅等我。” “去去去。”宋斐心不在焉地回答。 他们运气很好,这趟电梯只有他们几个人。 商言尘看着小情侣一边搂搂抱抱一边还闹别扭,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想尽快见到贺徵。 宋斐和谢翊正好想去买咖啡,几个人顺路走到咖啡厅。 快到咖啡厅的时候,商言尘迟疑地问:“对了,你试镜的时候,那个占星师有给你算爱情运势吗?” “没有啊,”宋斐迷茫地反问,“她专门给你讲了爱情运?” 商言尘含混不清地应付了过去。宋斐双目炯炯地问:“她不会跟你说,你爱情运有什么问题吧?” 他急急地说:“这个你真别信,你跟贺徵肯定能成。” 商言尘安抚地笑笑,推开咖啡厅的门:“没有。去买咖啡吧。” 他环顾四周,在捕捉到自己熟悉的背影时,松了口气,加快脚步向那边走去。 走了两步,他蓦地发现,贺徵对面坐着一个人。 一个算不上熟悉,样貌却清清楚楚地印在他脑海里的人。 巫灵似乎是看到了他,鲜艳饱满的双唇微微扬起。 他的眼白比较多,看人的时候总显得冷傲,本应十分冷淡的样貌,却因为他的笑容显出几分勾人的魅惑。 他盯着商言尘,抬起右手,托着贺徵的下颌,另一只手轻柔地在贺徵脸颊上游走。 他双目微眯,眸光迷离而缠绵,艳丽湿润的双唇开开合合,不知道在低喃着什么。 “!!”宋斐差点爆出粗口,“渣男?” 商言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好像正在从这个世界抽离,周遭的一切都在离他远去。 脑子嗡嗡的,有细微的电火花的声音,好像是纤细的神经,在一根接着一根断裂。 那个占卜师的声音异常清晰地出现嗡鸣中。 【可能会有第三方的出现。】 是早就看到今天会发生什么,所以专门来提醒他的吗? 冰冷的温度落在掌心,将他的意识拉了回来。 他低头,看到的是一杯冰咖啡。 宋斐义愤填膺地说:“给你,冰咖啡,泼他一脸!” 商言尘僵硬地扯出一个微笑。 巫灵的手已经被贺徵推开了,他看到贺徵把巫灵的手腕往后弯折,巫灵拧着眉,喉咙里却漏出几声笑,半真半假地叫疼。 宋斐怒气冲冲地拉起商言尘:“走,今天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他们的动静似乎惊动了贺徵,他转过身来,原本冷峻的脸色,在看到商言尘那一刻,变作怔然。 他嘴唇翕动,半晌才组织好语言:“试镜结束了?” “嗯。”商言尘按住宋斐,端着冰咖啡,神色如常地走到他们桌前,向巫灵问了声好,问贺徵,“你们在聊合作?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你来得正好,我们刚刚才说起你。”贺徵还没说话,巫灵的声音先响起,“坐下一起吧。” 商言尘看到宋斐被谢翊无情拖走,巫灵噙着笑意,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锐利地打量着自己。 他思索了几秒,轻松地说:“好。” 贺徵握住他的手臂,阻止他坐下的动作,冷冽地说:“没什么好说的。我们该回去了。” “不是要说合作的事吗?”巫灵不紧不慢地问,“我下部电影大概年底开始筹备,要不要聊聊。” 商言尘心底「铛」的一声。 他征询地看向贺徵。 贺徵按捺着眉眼间的厌恶,点点头,和他一起坐下。 巫灵没有直接聊电影内容,而是漫无目的地闲聊着:“没想到你认识我。” 商言尘说:“巫导说笑了,您的成就圈内不可能有人不知道。我们都很向往,嫩个得到您的指教。” “哦——我还以为是他提的,”巫灵翘起唇角,“他倒是经常提起你。” 经常。 他们经常聊天? 贺徵说:“我们就说过几次话,哪来的经常?” 巫灵说:“因为你几乎每次都提,就显得很多了。” “有的时候不是你提起来的?” “不然你想和我聊什么呢?”巫灵狡黠地问,“你不就是为了让他演我的新电影,才来找我的吗?” 贺徵瞳孔紧缩,急促地和商言尘解释:“我的意思是,我都是以合作的角度,没有提我们的私事。” 商言尘安定地点点头:“我知道。” 他温和地说:“这件事麻烦巫导了,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如果不合适的话,您直说就好,我们不会再打扰。” “不麻烦,他挺好玩的。”巫灵顿了顿,语气轻快,“你也是。” 商言尘抿唇。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好玩。 “我喜欢有趣的人类……对了,他还跟我说过,你是……”他好像忽然想起什么,眼神变得暧昧起来,他将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悠悠地转了好几圈,等两个人都面色紧绷,才慢吞吞地说,“他最好的朋友。” 商言尘手里的冰咖啡好像直接浇在头上。 最好的朋友。 但,也只是朋友。 —— 巫灵话说到一半,就接了个电话走了,商言尘到最后也没弄清巫灵的新电影到底是什么。 他和贺徵一言不发地回到车里。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开车的刘秘书也识趣地拼命降低存在感。 进了家门,商言尘先换了拖鞋,若无其事地和两只大狗打招呼。 贺徵从后面拉住他的手:“尘尘,你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商言尘转身,心平气和地说。 他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任何一丝愤怒或悲伤的痕迹。 但贺徵就是莫名地心焦。 他语速加快:“尘尘,你相信我,我和他真的只是在聊合作,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那么做。” 商言尘说:“应该是因为你有趣吧。” 贺徵哑然,低声说:“我不有趣。” “他觉得有趣就行。”商言尘温柔而坚定地解开他的握着自己手臂的手,向卧室走去,“我去洗个澡,试镜太累了,我要休息一会,吃饭的时候不用叫我。” 他头也不回地走开。 贺徵看着他青竹般的背影,伸出手,想抓住他,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和他隔开,根本没办法真的触碰到他。 他垂下眼帘,也回到自己的房间。 商言尘洗完澡睡了一觉,睡醒的时候,心情放松了一点。 他早就听圈内人说过,巫灵为人轻浮,经常会做出些撩拨的举动。 贺徵明确说过他最讨厌巫灵这个性格,也确实差点当场把巫灵扭骨折。 按理说这件事应该翻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胸口闷闷的,不想和贺徵讲话。 算了,既然睡醒了,就去找贺徵吧。 外面很安静,他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寻找贺徵的身影。 贺徵就在客厅,背对着他坐着,两只大狗安静地趴在他脚边。 他的身形比商言尘健壮,从背影看,本应很有压迫力,可现在看起来,竟有些单薄。 像是被赶出家门,又淋了一身的雨的大狗。 空气里浮动着孤寂的气息。 商言尘忽然就想抱一抱他。 第80章 商言尘想到就去做了。 他刻意放轻了手脚, 想悄无声息地接近贺徵。但趴在地上的两只狗敏锐地坐了起来, 欢快地摇起尾巴。 贺徵也猛地转过头,身上的孤寂气息荡然无存,眼里燃着惊喜和不可置信。 商言尘看瞒不住了,索性大大方方地走过去, 从贺徵背后搂住他。 “你睡醒了?”贺徵问, “菜在桌上,你饿的话热一下。” “还不饿。”商言尘将鼻尖埋进那股淡淡的乌木味道里, 闷闷地说。 贺徵沉默了一会,问:“还生我的气吗?” 商言尘摇了摇头, 没说话。 “那就是还在生。” 商言尘说:“也没有。就是脑袋有点昏,可能是因为试镜的结果不好吧。” 他可怜兮兮地问:“这次试镜我估计过不了, 你不安慰安慰我吗?” “过不了?”贺徵扭头看他, “他们什么眼光。” 商言尘轻笑出声:“是我还不够格。那么多优秀的演员在,我本来就只是去碰碰运气,也算是见世面了吧。” “不愿意合作就算了,有的是好导演找你拍戏。” 商言尘点评:“是个美梦。” “怎么就是做梦了?”贺徵不悦, “从明天开始叫你经纪人每天给你约三场试镜, 我看看哪个你面不上。” “那还是算了, 我不想那么累。”商言尘松开手臂,绕到他旁边坐下,靠着他的肩。 贺徵自然地环住他。 “好累, 不想动。”商言尘双眼微阖,疲惫地说。 贺徵沉稳地说:“那就休息。” “不知道怎么休息,”商言尘说, “我都休息了一个月了。可能, 就是因为休息太久, 身体变懒了吧。” 他说:“我刚刚做梦,又梦见了那个占卜师。我梦见她叫我抽牌,我抽了好几次,每次都抽出那张恶魔牌。那个羊角恶魔就那么看着我,手上拿着火把。然后我看见我站在大火中,手中拿着一条铁链。铁链已经被烧断了,我不知道它原本是用来绑什么的。我想找你,却怎么都找不到,只能看到那只恶魔在远处对着我笑。” “只是做梦。”贺徵握住他的手。 “是啊,只是一个梦。”他憔悴地说,“可是,身体依旧会感到劳累。” 贺徵忽然起身,往衣帽间走去。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形晃了晃,只能匆匆忙忙地用手掌撑住沙发,看着贺徵挺拔的背影。 贺徵很快就回来了,回来时拿着一条领带。 他用领带,将两个人的手绑在一起。 “绑上了。”贺徵说。 商言尘怔怔地看着他。 贺徵一言不发,目光深邃而坚定。 “说了只是做梦,你这样我们怎么行动。”商言尘张了张口,无奈地说。 贺徵说:“要行动再解开,行动完再系上。反正现在是绑上了。” 商言尘摇了摇头。 但他的嘴角却扬了起来,久久没有落下。 “那我现在可不可以行动一下。”过了一会,他问。 “随便。” 商言尘解开领带,身体完全侧向他那边,将贺徵也掰面向自己。 他双手捂上贺徵的脸,如摸塑像一样好奇地摸索着他的脸; 贺徵的脸被他挤得不对称起来:“你这是……” “你的脸看起来很好捏,我想放松一下,”商言尘的眼神仿佛清朗的月光,带着某种诱导,“可以吗?” 贺徵失神地望着他:“可以。” 商言尘喜滋滋地上手捏起来。 他按了按贺徵的颧骨,戳了戳贺徵的眉骨,揉了揉他的鼻尖,然后右手托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细细描摹着他的五官。 “尘尘。”贺徵声线发紧。 “怎么了?”商言尘捏紧他的下颌,漫不经心地问。 “尘尘,”贺徵斟酌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其实我之前一直有事瞒着你。” 商言尘「嗯」了一下,听起来毫不在意。 “我和巫灵认识很久,私底下一直有些问题没解决。” 在太阳穴打圈的指尖倏地停住,险些直接戳出个洞来。 贺徵「嘶」了一声。 “啊,对不起。”商言尘恢复温柔的抚摸,“你继续说。” “关于我和他的关系……”贺徵似乎经历了很激烈的心理斗争,才艰难地吐出剩下的话,“他是贺振廷的孩子。” 商言尘花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 “你哥?” “不是我哥!”贺徵声音冷得吓人。 商言尘换了个说法:“贺振廷的私生子?” “嗯。”贺徵嘲讽地说,“但是他出生的时候,应该不算。毕竟那时候贺振廷还是单身。” 也是,巫灵比他们大好几岁,那肯定是贺振廷结婚前的风流事了。 贺振廷从来没掩饰过自己有情人的事实,商言尘也知道贺徵有很多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只不过贺振廷的私生子都养在外面,贺徵也不爱讲家里的事,所以他不认识贺徵那群兄弟姐妹。 “那他找你……为了家产?” “为了股权划分,”贺徵顿了顿,“以及那个老东西的遗产。” 他淡淡道:“当初都病成那个样子了,谁能想到他还能活到现在。” 他诚恳地说:“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给你看聊天记录。” “不用了。” 商言尘放下手,脸颊发热。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消沉很好笑,明明什么都没问清楚,就擅自做了最坏的打算。 不,应该也是受了占卜的影响吧。 “不想捏我的脸了?”贺徵促狭笑道。 “捏好了。” 贺徵勾住他的脖子,也托住他的脸,拇指指腹从柔嫩的皮肤上碾过:“那该我捏回来了。” 第81章 商言尘的心脏怦怦直跳。 他竭力想表现得镇定, 睫毛却不受控制地频频颤动, 像是即将被风亲吻的蝴蝶。 贺徵拿指尖点了点他的睫毛,看到睫毛颤得更厉害了,仿佛春日绒绒的蒲公英。 贺徵不由莞尔,捧起他的脸, 问:“眼睛不舒服?” “有点。”商言尘还是在眨眼睛。 “嗯。”贺徵对着他的睫毛轻轻吹气, “现在好些了吗?” 细细密密的睫毛果然和蒲公英一样,簌簌抖动, 稍微吹一吹就要散了。 商言尘闭上眼:“没有。” “那你睁开眼。” “痒。” “你闭着眼,我怎么帮你吹。” 商言尘慢慢吞吞地睁开眼, 水光潋滟的眸子,泛着点红色。 贺徵喉咙发紧:“闭上吧。” 商言尘又半敛起眸子。 贺徵抬起他的脸, 凑得更近一些, 徐徐地吹气。 湿热的风从睫毛根部掠过,留下潮湿的痕迹。有几个瞬间,他觉得自己正在海边,带着潮湿水汽的阳光在眼皮上留下几个轻吻。 “好了吗?”贺徵松开手, 声音发哑。 商言尘闭着眼点点头。 腹部不合时宜地发出声音, 他捂着肚子, 偷瞄贺徵的表情。 发现贺徵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他坦然起来:“我饿了。” “我去热菜。”贺徵起身。 商言尘早早在餐桌上等着,在贺徵端着菜出现的时候, 和脚边的两只狗露出一样的单纯又热情的眼神。 贺徵好像被他的眼神闪到了,轻咳一声,故作严肃地说:“重新热过一遍, 可能不太好吃。” “我觉得挺好的。” 贺徵坐在商言尘对面, 用自己意识不到的温柔眼神, 注视着对面的人。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巫灵的事?”商言尘吃了点东西,脑子又活跃起来,问,“之前我说要看他的电影的时候,你就可以说。早知道你们是这样的关系,我就不提他了。” “不想说他,”贺徵冷笑,“跟贺振廷一个德性。” 也是,贺徵根本不愿意承认巫灵是他哥哥,恐怕对于之前的贺徵来说,提到他的名字就够恶心了。 私生子身份是一方面,巫灵和贺振廷相似的滥情是另一方面。商言尘记得贺徵对其他几个兄弟姐妹的态度也没有那么差。 “实在不想和他接触,就不用为了我去找他了。”商言尘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蘑菇,“我不一定要演他的电影。” “他虽然人品不行,拍电影的水平还过得去。你先看了剧本,再决定要不要接。” 虽然想到了一定会再和巫灵有接触,但再次见到巫灵的时间,还是出乎了商言尘的意料。 爱伊丝导演那边果然没有联系他。商言尘心如止水,完全没往心里去。 他沉下心来,细心准备不久后开拍的献礼剧。 献礼剧是单元剧形式,每个单元由不同的导演执导,商言尘演的又是单元剧里的配角,戏份更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剧组观摩学习。 不知道是这段时间的休息让之前学习的效果展现出来了,还是他自己变了,他发觉自己的表演不再像以前一样全靠技巧,导演也会夸他很有灵气。 “有灵气”,这是他一直以来渴望的评价。 他照例每天和贺徵分享自己的见闻。 一旦分开,那些美好的回忆就会打上一层柔光,在脑海里循环播放,刺激着相见的渴望。 好在这次的拍摄周期不长,商言尘感觉贺徵都不用协调时间来探班,他就拍完回去了。 那天商言尘刚结束拍摄,就听到念念说,有人探班。 他第一反应是贺徵偷偷过来探班,想给他一个惊喜。但看念念的表情,又不像。 他半信半疑地跟着念念回到休息的地方,却发现,来「探班」的是巫灵。 商言尘的大脑飞速运转。在他的认知里,他和巫灵的关系远没有亲近到会探班的地步。 果然,巫灵自己开口了:“王老师总说我太悬浮了,叫我来看看这种「脚踏实地」的剧情要怎么拍,我正好没事,就来看看。” 看来是探导演的班,顺便看看他。 “我看了你的表演,老实说,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巫灵噙着笑,“不过,也不错。” 商言尘和他客套了几句,打算找借口溜走。 “正巧,一起吃个饭呗。”巫灵笑眯眯地说,“也能聊聊以后合作的事。” 巫灵怎么说都是圈里的前辈,出于礼貌,商言尘只能应下邀请。 吃饭的地点是方圆几公里最好的饭店,巫灵要了瓶红酒,倒出来先嗅了嗅酒香,遗憾地说:“只能配餐喝的酒。” “明天还有戏要拍,我就不喝了。”商言尘主动接过酒瓶,替他斟酒,到了要给自己倒酒的时候,却换成了茶。 巫灵扬眉,还好没搞强制敬酒那套。 “你们不常喝酒吗?”巫灵问,“曲生的酒,在国内是数一数二的。” “偶尔喝。最近忙起来,总觉得没有精力去欣赏酒了。”商言尘谨慎地回答,“之前的剧组,有人因为喝多,差点惹出事故,导演就不让我们喝了。” “是吗,那确实要小心。”巫灵漫不经心地说。 “对了,上次走得太急,没和你说清下部电影的构想,”巫灵喝了酒,醉意漫上脸颊,“你知道吗,有一类人,好像天生就和机器人一样,没办法共情。他们只能按照制定好的规则行动,对任何事物都了无兴趣。对他们来说,维护外在的规则,就是生命的内容。” 啪嗒一声,商言尘的桌子掉到桌上。 他镇定地叫来服务员,换了双筷子。 巫灵还在絮语:“他们无法感知自己的情绪,也很难对其他人的情绪做出回应。如果作为工蜂,他们肯定合格,但假如有人爱上他们了呢?他们会依旧按部就班,还是慢慢发生变化。” “假如,他选择改变,那会是怎么一个痛苦又美丽的过程呢?他强迫自己去读有关人心的书,去模仿其他人最本真的情感表现,有的时候他会想,他为什么要这么痛苦,随后他又想到,既然他能体会到痛苦,那他一定也能体会到快乐。假如他真的拥有感情之后,他的爱人却突然消失,又会怎么样……” “很抱歉,巫导,我接不了这部戏。”商言尘打断他,语气尊敬,“以我的能力,实在无法驾驭这样复杂的人设。” 巫灵瞟了他一眼:“不,你可以。我看过你以前的演技片段,你是一个十分精妙的……” 他红润的双唇一张一合,充满恶趣味:“表演机器人。” “我接不了。”商言尘依然淡定地说,“很抱歉,辜负您的期待了。” “你是觉得不好演,还是不想演?”巫灵锐利地说,“一般来说,真的觉得自己演技不足的演员,只会希望我能多教教他们。” 商言尘沉默几秒,无奈笑笑:“您觉得是就是吧。” “你不觉得这个角色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吗?” “巫导,”商言尘平静地说,“我没必要在荧幕里再过一遍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 他已经从那个劫牢里出来了。 而且,他不希望任何人饰演贺徵的角色。 任何人都不可能替代他。 巫灵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叹息:“你不接戏我拿什么理由找他。” 他? 商言尘蹙眉。 巫灵唉声叹气:“他也为了这个能和我见见面了。好不甘心啊……难得遇到质量这么好的,长得不错身材又棒,看起来经常锻炼,体力很好,床上应该挺厉害的吧,最难能可贵的还是干净。” 商言尘觉得这话听着很不舒服,好像有人正在把贺徵当商品打量。 “你们,在谈恋爱吗?”巫灵问。 名义上他们连婚都结了,但实际上,两个人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商言尘知道他们的很多行为已经超出朋友的界限,可是,还缺一个明确的声明。 商言尘还在犹豫,巫灵悠悠地说:“没在谈的话我就下手了。” 商言尘瞳孔地震,半晌才问出半句话:“你们……不是……” “他是不是跟你说,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巫灵断断续续地笑起来,眼神迷离,眼里仿佛藏着一对小钩子,在勾拽商言尘的神经,“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我的母亲,当时骗了贺振廷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11 01:46:27-2022-09-12 01:2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影残空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商言尘被巫灵抛出的重磅炸弹炸得一时说不出话。 “当然你们如果在谈恋爱, 我也不会去打扰你们, 虽然我对他有点兴趣,但也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巫灵单手撑着脸,染着醉色的眼角艳丽而张扬。 商言尘想,他确实长得很好看。 而且是那种自由、神秘、妩媚而危险的漂亮, 像是喜欢玩弄人心的恶魔。 难怪他在圈内的名声这么两极分化。 “你……不怕我告诉贺徵吗?”商言尘冷静下来问, “他如果知道你和贺振廷没有血缘关系,那你在曲生集团的股份……” “哦, 那你告诉他啊。”巫灵满不在乎地说。 他肯定早就做好准备才敢这么说,那无论商言尘说不说, 他都不在意。 “你们到底有没有在谈恋爱啊,”巫灵凑近他, 轻轻呵着酒气, “换句话说,你喜不喜欢他?” 商言尘的眼神变了好几下。 最后,他站起身,站在离巫灵稍远的地方:“巫导, 你喝多了, 我们先回酒店休息吧。” 巫灵瞅着他:“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吗?” “不是我想不想回答的问题, 是——这个问题不应该让我来回答。”商言尘将手背到身后,竭力压制自己声音里的情绪,“你感兴趣的是贺徵, 应该直接去问他。” “那你想不想我睡他?” “我不想!”商言尘想也没想就喊出口。 他说完这句话,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声带被拉扯得隐隐作痛。 胸口某个地方也仿佛被密密麻麻的鱼线缠绕, 被勒出许许多多的血痕。 不想看到贺徵和其他人亲密接触, 连想象也不行。 他别过脸, 压下嗓音:“巫导,抱歉,我声音太大了。我们先回酒店吧。” “嗯?”巫灵很好说话,“那我们回去吧。” 一路无言,商言尘回到酒店,关上房门。 随着房门的关闭,他心里的某个阴暗的匣子好像也打开了。 他来不及换洗澡换衣,一进卧室就在沙发坐下,给贺徵打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冰冷的机械女声一遍又一遍重复。 商言尘挂断电话,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屏幕,眼睛有点发红。 过了几分钟,他又打了一次。 还是同样的结果。 他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机,从小冰箱里拿了瓶冰啤酒,贴在自己脸颊上。 金属表面寒气四溢,刚一碰到,他就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失手把啤酒掉到地上。 他忍着那股在脊髓流窜的凉意,强行让充血的大脑冷却下来。 贺徵应该是工作上有事,不方便接电话,那他一会再找吧。 心脏正在激烈搏动,却在束缚在外的骨骼上撞得遍体鳞伤,沉闷的疼痛一层叠着一层,将新长好的嫩肉磨成新的血肉模糊。 他不知道自己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 他知道他没有立场去限制贺徵的自由,也知道贺徵不会喜欢巫灵。 但他仍旧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被侵犯感。 好像有谁想侵入他所圈占的领地。即使对方看起来礼貌地敲了门,问「你好这是你的地盘吗是的话我就去其他地方」,仍不能掩盖那份野心所带来的不悦。 他现在就很想和贺徵说话。 冰久了,脸颊就麻木了。他放下啤酒,去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他发丝凌乱,形容憔悴,明明没喝酒,却仿佛刚刚经过了一场混乱的酒局。 这样不行。 他收拾心情,去洗了个澡,再次给贺徵打电话。 这次果然打通了。 他心情一亮,刚准备跟贺徵说巫灵的事,就听贺徵有些疲惫地说:“尘尘,我这几天事比较多,可能没办法及时回你。你有什么事,跟我发消息。” 商言尘刚刚明朗起来的心情,又阴下去。 他听到贺徵那边有嘈杂的人声,应该是工作上出了什么差错。 贺徵好像是走到角落去了,旁边清净了很多。他温柔地问:“找我有什么事?” “不是很重要的事,你先忙你的吧,我以后再跟你说。”商言尘装出轻松的样子,“你记得早点休息,再忙也要按时吃饭。” “好。” 商言尘和他道完晚安,躺在床上发呆。 有些事情不说出来,就会一直淤积在心里。 巫灵的话时不时地从他脑海里跳出来,即使他试图将注意力转移到工作或者娱乐上,那个声音总是能刺透他自以为是的理智。 可是他现在不能找贺徵,贺徵比他更心烦。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又隐晦地和宋斐聊了聊自己的困扰,最后下定决心—— 他要跟贺徵告白。 他为什么会因为巫灵的话心烦意乱?因为他和贺徵的关系还没有完全确定。 即使对于朋友这个身份来说,他们早已有了太多越界的行为,他们还是缺一个坚定不移的答复。 那,等贺徵忙完这阵的工作,他就找贺徵告白吧。 商言尘下定决心后,终于能够安心睡觉了。 但,贺徵好像有忙不完的工作。网上有人曝光说曲生集团的生产环境差,工人直接用脚踩葡萄酿酒。 与此同时,有一家新酒类品牌横空出世,打着「曲生集团葡萄酒平替」的名号,席卷各个宣传平台。 据说,这个新品牌的酒的味道和曲生集团某个经典产品的味道很相近,价格却颇为低廉,真是完美替代品。 贺徵不仅要辟生产环境的谣,还得处理这个棘手的新对手。 连着几天,贺徵都没跟他打电话,连微信也要过很长时间才回复。 商言尘又不好意思去干扰他,只能减少和他交流的频率。 明明没有任何人的介入,却不知不觉地越离越远。 商言尘想,他应该要做些什么。 —— 贺徵开完会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关于卫生问题的谣言很好解决,只要拍一拍酿造厂的工作流程就可以了。 难的是怎么弥补这段时间产生的损失。 因为谣言和竞争者的趁虚而入,曲生酒业口碑受损,需要一个足够有吸引力的活动挽回并吸引新的消费者。 还有这个新品牌,如果不是窃取了酿酒配方,怎么可能把味道模仿得这么相似。到底是哪里有人泄露机密。 他开完会后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翻阅着新提交的策划案。 他皱着眉,单手揉着太阳穴。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版了,还是不够让他满意。 不是有什么问题,而是,没做到最好。 门口传来清脆的敲门声,他以为是下属汇报工作,随便喊了声「进」。 淡淡的人影映在桌面上,却迟迟没有人声响起,他才意识到不对劲,匆匆抬起头。 商言尘站在办公桌前,风尘仆仆,笑容和煦:“打扰到你了?” 第83章 贺徵眼中的疲惫瞬间被熠熠的光芒所掩盖。 商言尘刚要绕到他旁边去, 就看到贺徵猛地站起来, 大步向自己走来,还隔着好几个身位的时候,就长臂一伸,将他拉进怀里。 “你怎么来了?”贺徵用脸颊磨蹭着他的脸颊, 用力的双臂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我杀青了, 就来找你了。”商言尘轻轻柔柔地回抱住他。 “是不是刚下飞机?晚饭吃了吗?” “吃了。”商言尘说,“倒是你, 是不是又没按时吃饭?我点了夜宵,吃一点吧。” 贺徵又抱了他一会, 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商言尘的气色也不是很好,眼睛下面一层乌青, 眼眶好像也更深陷了。 贺徵心疼地问:“你是不是熬夜拍戏了?” “没有啊, ”商言尘轻飘飘地说,“就是找导演把戏集中起来拍了而已。” “我的戏份本来就不多,集中起来拍得很快的。”他看贺徵还是脸色不好,莞尔一笑, 安慰道, “就算我想熬夜拍, 剧组其他人也不会愿意啊,放心,我肯定比你休息得好。” 贺徵说:“你吃完夜宵就快点回去吧。白天肯定没怎么休息。” 商言尘也很坚持:“我和你一起。” 他说:“我又不是为了睡觉才回来的。一个人在家睡觉, 和在剧组睡觉,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他环视四周,笑眯眯地说:“你这里应该有休息室吧, 我要是困了会进去躺躺的。放心, 我又不会强撑。” 贺徵欲言又止:“你在这里……” 商言尘:? 贺徵舔舔下唇:“没什么。那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他没说出口的是, 「你在这里,我没办法集中精力」。 但他一想,如果想到商言尘就在家里等他,说不定他也会不停走神,不受控制地去想象商言尘的睡颜。 那还不如一起回去呢。 贺总居然十一点前就准备回家,简直是惊天怪事。 自愿和被迫加班的员工们一个个假装认真工作,瞪大双眼,企图偷窥背后的秘密。 “我跟你们说,我刚刚在电梯里碰到商言尘了。” “谁啊?” “老板娘……不是,认真说,贺总的青梅竹马加最好朋友。九色鹿知道吗?他是鹿旻的儿子。” “你们完全不上网的吗,几个月前他和周莫的事闹那么大,那个时候贺总还专门去给他出头。” “对对对我有印象了。但他前段时间不是进组了吗。男明星深夜飞离剧组只为见恋人一面,工作狂霸总为陪爱人居然放弃工作提前下班,没想到霸总文学离我这么近。” “啊——今天的宵夜怎么一股狗粮味。” “今天的宵夜好像是尘尘买的,呜呜好贴心啊。” “哪里哪里,尘尘在哪里,我现在去要签名还来得及吗。” “刚走。不是,他就算还在公司,肯定也在贺总那待着,你真敢进去要签名?” “要不到也可以听听墙角……” “无论怎么说感谢他把贺总哄走了!老天爷今天终于可以早点下班。” —— 贺徵说是让商言尘自己先回去休息,其实上车没多久,就合上眼,闭目养神。 商言尘往他那边挪了一点,让他能靠着自己。 贺徵没睁眼,长臂一揽,将他圈进怀里。 商言尘听着他的呼吸一点点变得舒缓,知道他睡着了。 都这样了还想强撑。 刘秘书小声说:“贺总这几天都要十二点后才回家,估计回家后也睡得不好。” 商言尘问:“你不劝他?” 刘秘书哂笑:“你也知道,人在精神紧绷和精神放松的状态,是不一样的。贺总不是扛不住压力的人,兴许他就是因为精神紧张才格外清醒,只是今天突然松懈下来,之前堆积的疲惫就显现出来了。” 商言尘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贺徵的手背,用气声问:“我有什么能帮他的吗?” “这要您和贺总商量。”刘秘书说。 公司的事,贺徵不会跟商言尘透露太多,他也只能从外界舆论,看到曲生酒业遇到的危机。 口碑受损加竞品冲击,那么贺徵现在最想要的就是扩大市场。 他看着曲生酒业新出炉的酿酒厂现场实拍视频,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念头。 —— 商言尘发出的直播预告,让粉丝们一阵激动。 居然是直播……露脸的直播。要知道商言尘除了受伤那次,基本上都不营业。 这次居然不声不响地准备了直播。 而且看预告内容,是和曲生酒业合作的直播。 曲生酒业……那不是贺徵家的产业嘛,那岂不是说明可能是夫夫共同直播。 CP粉跟过年了一样奔走相告。 直播的时间选在了傍晚,许多人准备下班的时间。还没到预告的时间,直播间内就蹲满了人,直播开启后,直播间人气更是迅速飙升。 一片夕阳过后,出现在镜头里的是圆润饱满的葡萄和商言尘的笑脸。 他穿着很轻便的衣服,戴着一顶草帽,配上周围的葡萄,很有一种清新悠然的田园牧歌感。 他跟观众打了声招呼,开始介绍:“现在我所在的地方是曲生集团位于Z省的葡萄园,这里种植的主要是赤霞珠。” 他边介绍,边移动镜头。 镜头收到半个人影,停顿了一下,马上移开。 观众们嗷嗷直叫。 【刚刚镜头里有个影子,是谁!】 【贺徵!!是不是贺徵!!啊!!】 【怎么不入镜啊,贺总别这么拘谨,这里没外人。】 商言尘看着飞速刷过的弹幕,狡黠一笑,故意把葡萄园的其他风景拍完,才慢吞吞地把镜头转向自己和身边的人。 弹幕在一瞬间占满整个直播间屏幕,观众们都快把手机屏幕敲裂了,才完整地看到那个人影。 —— 【这谁??】 【贺徵呢?这是你家的葡萄园吧,你老婆直播你都不来?】 商言尘若无其事地说:“今天,我很荣幸能够和酿酒师泰德先生一起,和大家分享酿酒的故事……” 【不!!我不要看这个!!你明明知道我想看的是什么(大哭)。】 【我蹲了那么久你就给我看这个?】 【我不信,贺徵肯定等会就来了。我不信(大哭)(大哭)。】 【没有人是来看酿酒的吗?我觉得酿酒好好玩。】 商言尘看着弹幕上哀嚎一片,忍住要笑场的冲动,认真地和泰德先生一问一答,介绍葡萄种植和采摘的细节。 “一般来说,葡萄会在九月底进行采摘。果农会精心挑选优质葡萄,进行酿造。成熟的赤霞珠和我们平常食用的葡萄不太相似,它们的表皮颜色更接近蓝紫色,”他踩着松软的泥土,向葡萄架走去,“我们现在近距离地来看一下……” 他一时脚滑,向下坐去,镜头也跟着摇晃。 【摔倒了吗?疼不疼?】 混乱的镜头里,好像有人扶住商言尘,画面里只映出一双宽大有力的手,正托着商言尘稍显瘦削的腰身。 模模糊糊的男声从听筒传出:“跟你说了要小心。脚崴了吗?” 弹幕上一堆有色感叹号和问号一起飞过。 【是贺徵!我就知道我没有白等!】 第84章 原本已经准备退出的观众又涌回直播间。 商言尘站稳身体, 拍拍衣服的褶皱。 他再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 那双修长有力的手已经消失不见,画面里只有他一个人,脸微微发红。 他顺顺头发,继续镇定而清晰地介绍:“我们来看看葡萄……” 【贺总呢?】 【贺总别害羞啊, 来都来了干脆一起出镜呗。】 【贺总你不出来我就把尘尘带走了。】 甚至还有人刷起礼物来。 被弹幕千呼万唤的人却始终没有动静, 甚至可以从直播氛围里感觉到,周围的气息越来越冰冷了。 商言尘终于绷不住脸色, 小声跟观众说:“不用刷了,他不想露脸。” 他故作失落:“而且今天是我直播, 你们这么想看他吗?” 弹幕马上调转风向。 【尊重个人意愿,好好看尘尘吧。】 【不刷了不刷了, 摸摸尘崽。】 【尘尘, 我是九,你是三,我除了你还是你。】 【尘尘,我想买一块地。什么地?你的死心塌地。】 商言尘偷偷跟贺徵比了个手势。 贺徵脸色稍霁, 但总体看起来还是很黑。 他指着弹幕上的土味情话, 用眼神质问商言尘。 商言尘无辜地对他笑笑。 【这是在看什么, 怎么看着看着还笑了。】 【贺总你不出镜就不要干扰尘尘直播好不好。】 【急死我了到底在聊什么啊这么开心,我为什么不能钻到屏幕里面去。】 商言尘若无其事地继续直播:“没什么,贺总说你们很热情, 他很感动。” 【真的吗?】 【想象不出贺总说这句话的样子。】 【贺总你如果能和尘尘一起出镜的话我们肯定更热情。】 商言尘一本正经地附和着他们,忽然看到一排禁言通知。 【??为什么禁言我?害我只能换小号过来。】 【什么叫用语不文明啊,不让说土味情话吗。】 【一般人是不会在意别人对自己朋友说土味情话的, 所以……】 【贺总吃醋啦。】 【我知道了贺总想自己说。】 【贺总你在吗贺总, 别装了我知道你在看, 你这么在意直接出来和尘尘秀恩爱啊。】 贺徵神色冷峻,双手抱胸站在一边。 商言尘清清嗓子,努力把直播主题拉回来:“我们去看看酿酒厂。” 采摘下来的葡萄先要经过碾压,再进行发酵。 “一般来说,红葡萄酒和白葡萄酒使用的葡萄品种不同,但它们的关键区别在于,酿造时是否去皮。红葡萄酒会保留果皮,以及一部分梗和叶,酿造出的酒颜色更深,单宁浓重,入口更有涩的感觉。白葡萄酒则会去皮酿制,粉红葡萄酒介于两者之间,先带皮酿造一段时间,再进行去皮。单宁虽然涩,却是很好的抗氧化剂,能够保护红酒陈置多年而不变质。” 【懂了,涩能够保持不变质。】 【越涩保质期越久。】 【涩果然很重要。】 商言尘歪歪脑袋。 看起来好像有道理但好奇怪啊。 他说:“单宁会和酒内的蛋白质进行结合,变成沉淀物,所以陈年的红酒,往往并不涩。” 【说明涩久了才能将最可口的一面呈现出来。】 【??这个直播间怎么有颜色啊,都给我拷走。】 【直播间的都穿上裤衩子。】 弹幕上又是哗啦啦一片禁言。 商言尘看向一身正气的贺徵,试探着问:“你看懂她们在说什么了吗?” 贺徵:“不懂。” 但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商言尘再次提醒直播间注意用语,继续介绍葡萄酒。 “因为每种葡萄风味不同,酿酒的时候会将不同品种的葡萄按一定比例混合进行配比,这也是影响葡萄酒味道的因素之一。不过,最影响葡萄酒质量的,永远是葡萄原料的品质。正因如此,大年份的葡萄酒才那么珍贵。” 【好惨啊,一出生就决定未来了,连葡萄都要拼天分。】 【反正都要别喝掉。】 【可是有的葡萄酒很贵,有的葡萄酒很便宜。贵的葡萄酒无数人趋之若鹜,高价竞拍。便宜的酒用来浇花都没有人心疼。】 【这么说突然觉得很心酸。】 “虽然会有专业人员对葡萄酒的质量进行评定,但对于每瓶酒来说,只有饮用它们的人才能决定它们的价值。即使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酒庄生产的小年份的葡萄酒,也有可能遇到深爱它的饮酒者。”商言尘认真地说。 “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对待自己挑选的酒,”商言尘说,“不过未成年人禁止饮酒。” 弹幕齐刷刷地答应,有比较敏感的观众似乎联想到了其他的事,又是难过又是感动。 一条刺眼的弹幕跳了出来。 【可是不好就是不好啊,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商言尘严肃地说:“标准是人制定的,是人将评鉴葡萄酒的标准定为甜度、酸度、酒精度、酒体和单宁,如果标准改变,那么评鉴结果就会截然不同。如果你想说的是自己,我希望你不要妄自菲薄,如果你说的是别人,我也希望你能多想一想。你现在可能处于一个,觉得外界规则就不可违抗的阶段,但我想说的是,不要因为外界的目光过分苛责自己,你自己的感受其实很重要。” 他轻笑起来:“再说,葡萄酒里也有逆天改命的情况。贵腐酒使用的是感染了霉菌的葡萄,冰酒使用的是经历过极端低温的葡萄,在最开始,这些葡萄都被认定为废品而被遗弃,却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特殊的葡萄酒。或许,你觉得自己已经是烂葡萄了,没有希望了,但或许,你只是没有开发出潜能,被困在古板老套的规则里。” 【都是葡萄就不要争了,反正都是被人挑选的,要当就当买酒的人。】 【不被酿成酒也很好啊,大不了就是被鸟吃掉,或者自然腐烂。】 【这个直播间这么深奥的吗,我还以为是娱乐直播间。】 【谁能想到这个直播间十分钟前还裤衩乱飞。】 【我还以为和其他明星一样,直播只会哗众取宠,书读得多的就是不一样。】 【前面的朋友不如多看一会,入股不亏。】 商言尘适时地把直播主题拉回到葡萄酒上。 葡萄酒的酿造基本已经实现了机器大生产。 弹幕看着巨大无比的机器,纷纷震惊。 【虽然想到会全是机器生产但没想到桶这么大。】 【我天,我好像巨物恐惧了。】 【但是看着好干净啊。】 商言尘说:“曲生酒业葡萄酒产量需求非常大,所以只能依靠机器生产……可能会没有灵魂吧。” 【我又不是妖怪我为什么要灵魂。我要卫生!】 【到底是谁在乱传脚踩葡萄啊,也不想想,这么大的公司,靠脚踩要多少人。】 【那些小公司的环境质量才要担心吧。】 直播和视频可不一样,整个工厂的环境毫无遮掩地展现在所有观众面前。 关于曲生酒业卫生问题的谣言不攻自破。 葡萄酒酿造的最后一步,是将发酵好的葡萄酒放置于橡木桶中,有的时候会进行搅泥。在这个过程中,葡萄酒的各种风味融合得更加完美,葡萄酒也会带上橡木桶特有的香味。 直播临近尾声,商言尘开了一瓶红酒,摇晃着深沉的酒液。 “如果是陈年的红葡萄酒,往往要摇晃酒杯进行醒酒,激发它的香气”他嗅了嗅酒香,“酿酒是一个很神奇的过程,你会发现它早已不是葡萄的味道,而是黑醋栗、树莓、玫瑰、迷迭香,以及许许多多复杂味道的集合体。” 【被说得好想喝,我马上去下单。】 “再重复一遍未成年人禁止饮酒。”商言尘说。 弹幕一阵哀嚎。 商言尘优雅地抿了一口酒。 酒的度数不低,他的脸颊马上红了一片,眼神也迷离起来。 弹幕嗷嗷直叫,恨不得瞬移去现场。 【这是我可以看的吗?】 【好蛊啊!真的觉得骨头酥酥麻麻的。】 【这段有没有人录像啊!我要回去循环八百遍。】 商言尘露齿一笑:“上脸了吗?其实我没什么感觉。” 他用手背贴贴绯红的脸,刚准备再喝一口,就有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出现在屏幕里,捏住酒杯脚。 低沉的男声不悦道:“不许喝了。” 第85章 【来了来了来了!】 【贺总终于坐不住了。】 【哈哈哈自己是卖酒的却不让尘尘喝酒。】 【贺总:尘尘喝醉酒的样子怎么能让你们看到, 只有我才能看。】 商言尘仰头看着贺徵, 眼神已经有些迷蒙了,只是手还是坚定地捏着酒杯:“就喝一点。本来就要帮你宣传酒,我自己都不喝的话,别人怎么会买。” “不用你帮我卖。”贺徵又试了一下, 商言尘仍不肯退让。 暗红色的酒液在杯中摇荡, 险些溅出几滴,在衣袖上洇开秾艳的印记。 两个人僵持了几秒, 贺徵低下头去。 【露脸了!】 【这个鼻子也太挺了吧,侧脸真的好有立体感。这是现实里应该有的颜值吗。】 【眼神好暧昧, 真的会拉丝。】 【贺总:在外面这么不给我面子,看来要好好收拾一下了。】 【这个距离要亲上了吧。】 【亲上去亲上去亲上去。】 贺徵微微抬高商言尘的手, 就着他的手, 将杯中的酒饮尽。 深红色的酒液在唇角晕开,细细缓缓地从下颌滑落,沿着喉结滑动的频率起伏。 商言尘乌黑莹亮的眸子微微眯起,上半身前倾, 纤细的指尖触上他的喉结, 抹去湿漉黏腻的酒液, 送到鼻尖嗅了嗅。 贺徵眼神也泛起醉意:“喝酒伤身,少喝一点。” 【这是在干什么!】 【我疯了我疯了我疯了。】 【喝什么酒啊交杯酒吗,你们两个还不快点结婚。】 【贺总, 你除了喝酒就不想干点别的吗?你真的只是觉得喝酒容易伤身吗?你觉得这是你们卖酒的公司应该说的话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们太碍眼了他们什么都不能做。】 【对不起对不起我听个响就行了你们不要克制。】 商言尘眸色更加醉人,他手指曲起,用指节擦去贺徵嘴边的红酒。 指节拂过被酒浸得柔软的唇瓣时, 刻意用了力, 将唇瓣压得陷下去。 贺徵瞳孔放大, 呼吸急促。 他瞥了一眼直播用的手机,长臂一伸,毫不留情地关掉直播。 【??下播了?】 【这就没了?】 【我还什么都没有看到啊!】 【开门!】 在贺徵关直播的那一刻,商言尘飞快地亲了一下他的嘴角,吮去残留的酒香。 贺徵手一抖,差点又点成开播。 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握住商言尘的手臂,低头。 商言尘却闭上眼,双腿卸力,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软绵绵地靠到他肩上:“一会我们就得上热搜。” “为什么?” “就是……没有礼貌连结束语都不说就下播,以及……直播的时候靠炒CP哗众取宠……之类的?” “哗众取宠?” 贺徵哼笑:“我需要?” “不需要。毕竟贺总是多少人想请都请不去的。”商言尘直起身,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懒懒的,像是那种靠蛋糕胚撑起来,随时都可能融化的黏腻香甜的奶油。 他倒酒:“现在不直播了,可以喝了吧?” 贺徵却还是用手掌罩住杯口。 “还不行吗?”商言尘上唇微微翘起,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直播了这么久,嗓子都要哑了。” “你站都站不稳了,还能喝?”贺徵不为所动。 商言尘只能接过念念递的白开水。 水的清冽很快冲刷掉酒的甘腻,他的眼神也清明起来。 他看到贺徵的眼睛很明亮,像是天上的星星,不小心都掉进了他的眼睛里。 贺徵等他清醒了,说:“如果你想喝的话,有一款新酒,想要你尝一尝。” 酒只有一小杯,看得出来是新酿的。 酒色澄澈,像是一汪清泉,酒类特有的发酵的味道之外,还带着一股冷冽的清香。 他嗅了嗅,觉得像是沾着露珠的青草或者竹叶。 他心里一动。 这不就是……他常用的香水的味道吗。 商言尘浅啜一口,入口清甜,像是米酒,又有葡萄的香甜和不弱的生青感,与其说是酒,倒不如说是某种果汁。 等酒下肚,那种火烧的感觉倏地蹿上来,才让人惊觉,刚刚喝的,竟然真的是酒。 “不能喝多。”贺徵盖住酒杯,声线里有种不易察觉的紧张,“怎么样?” 商言尘撑着脸,脸颊绯红,眸光旖旎:“你把米酒和果酒兑在一起了?” “不是,是米酒和果汁。” 商言尘摇头:“不止。” “当然不止这些,”贺徵定定地望着他,问,“你喜欢吗?” “嗯……”商言尘说话的时候,口齿间也染着酒的清香,“喜欢。” 贺徵松了口气,扬起嘴角,松开了罩在酒杯上的手。 “你是不是专门给我调的?”商言尘问。 白葡萄酒是他们一起喝的第一杯酒,米酒是他们一起看月亮时喝的酒,青草的味道是他喜欢用的香水味。 贺徵但笑不语,默认了。 商言尘抱着杯子,坐姿乖巧:“别的都好说,那种生青感很难得。我会怀疑你在里面加了蔬菜汁。是在竹子里酿的酒吗?我记得传统酿酒法里有这样一种。” “不算太难。” “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以前。” “怎么想到做这个?” 贺徵没有回答,幽暗的火光,在他的眼中燃烧。 “你要喝吗?”商言尘问。 贺徵点头,接过酒杯。 他刚要将酒倒到小杯里,商言尘盖住酒杯口,闪电般地倾身上前,将唇贴在他的唇上。 残存在唇上的酒,也在唇瓣轻微的碾压中,印上另一双唇。 商言尘将那层薄薄的酒蹭到贺徵唇上,说:“算了,这酒这么宝贵,不给你喝了。你尝尝味道就行。” 他做完坏事,施施然地想要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腰早被扣住了。 贺徵含了一口酒,捏住他的下颌,吻上他的唇,将口中的酒,徐徐渡到他嘴里。 澄清的酒液从嘴角流下,清润的酒香在唇齿相交间,拉扯出越发靡丽的甜腻。 “我确实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第86章 商言尘的直播果然赚足了热度, 不少本来并不喝酒的人也被吸引来尝试。即使商言尘再三提醒大家不要跟风买酒, 也抵挡不住大家的热情。 正巧曲生酒业新一季产品是度数较低、口感偏甜的果酒,适合不常喝酒的人入门饮用。 一时之间,新系列果酒销量飙升。 而之前趁着曲生酒业身陷危机,大肆营销的平替品牌, 也被发现酒品质量堪忧。平替酒虽然酒的味道和曲生的相似, 原料品质却差了好几个档次,让买家们颇为不满。 再加上这个品牌当时铺天盖地的营销, 引起了消费者的反感,品牌的口碑和销量大幅下跌。 贺徵也查清了这个品牌背后的秘密。 这不就是贺振廷那个走狗在外面偷偷创的品牌吗, 因为贺徵削减了他在集团的权力,他心有不甘, 就带着以前的配方, 在外面自立门户。 可是曲生的成功,不仅仅靠的是一份配方,或者病毒式营销,而是真材实料, 和永不停歇的创新。 当年的配方再好, 也不一定适应现在的潮流。 贺徵这边趁热打铁, 推出了一系列优惠活动,公司上下又好好忙了一阵。商言尘也时不时直播一下,单纯聊聊和酒有关的历史和知识。 毕竟看直播的未成年人可多了, 总不能公开宣扬酒精饮料。 贺徵处理完手头的事,准备回家的时候,商言尘已经在休息室睡着了。 这段时间, 商言尘没有通告, 又不直播的时候, 会在贺徵办公室旁的休息室陪他。休息室隔音效果不错,他就算是要背剧本,也不会打扰到贺徵。 贺徵一开始不太适应,总会分心向休息室张望,时间久了,反而习惯了。如果哪天发现商言尘不在旁边,才会不安。 不需要见面,也不需要交流,知道他在身边就够了。 贺徵敲了两下门,没听到回应,猜到他可能是睡着了,索性直接推开门。 商言尘果然蜷在沙发上安睡,肚子上盖着薄薄的毯子,剧本就放在脑袋边上,有一半已经被挤出沙发边缘,摇摇欲坠。 贺徵放轻了脚步,在他面前蹲下。 商言尘并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惊醒,仍旧安然沉眠。 贺徵安静地凝视着他,连呼吸的频率都不知不觉地变得舒缓。 商言尘睡颜平静,眉目舒展,纤长浓密的睫毛轻柔地垂落,像是从月亮上飘落的鸦羽。 贺徵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指尖拨弄他的睫毛。 商言尘的睫毛颤了颤,人也含糊地「嗯」了一声。 贺徵缩回手,规规矩矩地蹲在他面前。 商言尘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他好像总是睡得这么安稳,对床边人的心思毫无防备。 又或许,他早就知道,能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一定不会伤害到他。 贺徵想,在不久之前,商言尘住院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样,注视着睡梦中的商言尘。 他忽然想像那天一样,抚摸商言尘的侧脸。 温暖干燥的指尖从眉骨,滑向眼角。 指腹下是光滑而有弹性的触感,洁白细嫩的皮肤宛如新鲜的铃兰花瓣。 那个时候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这样做的呢? 是因为要压抑不住喷涌而出的渴望而自责。 还是抱着侥幸心理,用自以为隐秘的方式满足心愿,并因此窃喜。 他的食指落在那双水红色的柔软唇瓣上。 那个时候他还在担心商言尘会不会从此畏惧他,甚至逐渐远离他。 没想到现在…… 他自嘲地想,他总是想将一切安排得万无一失,选择最完美的时机去做自己认为重要的事。 但有的时候,完美时刻根本不会到来,他也不需要等那个最完美的时间。 本来想准备好告白仪式,给商言尘一个难忘的回忆,没想到那天喝了酒,他一时冲动,把商言尘亲了。 然后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水红色的唇瓣仿佛饱满的玫瑰花瓣,轻轻一咬就会滴下清甜的汁水来。 贺徵被蛊惑般低下头,想去衔咬那对花瓣。 「啪嗒」。 沙发边缘的剧本被他不小心推到地上。 商言尘身子一抖,睁开眼,迷茫地望着前方。 贺徵愣了一秒,心虚地直起身。他本想站起来,但因为一个姿势保持了太久,腿有些麻,只能保持原先的姿势。 这让他和商言尘的距离仍旧离得很近,商言尘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他的脸。 因为是惊醒的,他的眼神很空洞,似乎□□醒了,灵魂还在梦境中。 “你醒了?”贺徵面不改色地说,“我本来想叫你回家,看你睡得这么熟,正在想怎么叫你,没想到你自己醒了,那我们……” 他的瞳孔倏地放大。 睡眼惺忪的商言尘勾住他的脖子,相当自然地吻上他的唇。 商言尘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眼里弥漫着薄雾,显得愈加慵懒。 贺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然后,手掌扣向他的脑后,加深了这个吻。 两个人因为缺氧分开的时候,脸都红红的,不好意思看对方。 商言尘已经完全醒了,那双水雾弥散的眸子,升起皎洁的月光。 他声音有点哑:“我……刚刚没睡醒。” 贺徵稍微平复呼吸,说:“你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回去。” 他站起身,准备去外面办公室冷静。 商言尘揪住他的衣角。 “不……再来一次吗?” —— 风波解决后,贺徵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小长假。 正好,他的生日也快到了。 他的生日礼物,商言尘早就准备了。 但他准备的时候,按照的是朋友的规格,现在看起来明显不够。 这么短的时间,商言尘又没办法准备太特殊的礼物。 他为了这件事真情实感地苦恼了一阵。 宋斐跟他说,把自己当礼物送出去就行。 这样真的可以吗,哪有人把自己当礼物的。 商言尘最后做的决定是,先按作为朋友的礼物送,作为其他身份的礼物,等之后准备好了再补上。 贺徵向来低调,往年的生日都是和他两个人一起过的。这次因为公司渡过劫难,破例办了生日宴。 生日宴的时间比贺徵的生日提前了几天。 生日当天,依旧和商言尘两个人一起过。 生日宴上有不少是贺徵工作上认识的人,商言尘和他们并不熟悉,所以只是在贺徵身边微笑倾听他们寒暄。 商言尘发现贺徵还是那个习惯,一旦有不想说话的人,就说他身体不舒服,要陪他去旁边休息。 他明明什么事都没有。 生日宴正式开始前几分钟,人群里爆发出小小的惊呼。 商言尘顺着声音看过去,眼睛微微睁大。 巫灵挽着一个几乎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男人,意气风发地提着礼物向贺徵走去。 差点忘了,还有个巫灵在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16 01:23:43-2022-09-17 03:1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撕家大宝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贺徵对巫灵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 巫灵却一副从容的样子, 把手里的袋子交到手里, 附到他耳边说了什么。 贺徵的脸色更难看了。 但奇怪的是,他居然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跟商言尘说:“我和巫灵有点事要说,等会再找你。” “哦。”商言尘平淡地应了一声。 贺徵握住他的手腕, 低声保证:“马上。” 脉搏在体温的刺激下迅速加快。 商言尘心脏咚咚直跳, 脸颊不自觉地浮上暖色:“好。” 贺徵笑着和他摆摆手,跟巫灵一起去了休息室。 商言尘拿了杯酒, 准备安安静静地在角落坐一会,刚走到角落, 就发现那里已经有一个人了。 和巫灵一起来的那个年轻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 端着酒去了角落。 他和巫灵一样, 长着一张冷傲又忧郁的厌世脸,只不过他从头到脚都是一样的冷漠,没有巫灵那种恶魔般的狡猾。 他身上唯一的温度,大概就是那股柑橘玫瑰的酸甜香味, 但是看他的神态, 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为了给生日宴主人的面子, 才选了日常一点的香水。 商言尘和他对视了几秒,正准备礼貌地打个招呼,就看到对方点了一下头, 端着酒杯,直接走了。 商言尘看着他沿着宴会厅的边缘,走到另一个无人的角落, 中途刻意避开所有人群, 而人群似乎也被他的气质震慑, 主动远离。 是巫灵的双胞胎兄弟吗? 和巫灵完全不一样。 但他又和贺徵有些像。 商言尘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主动做自我介绍。 对方明显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回答:“宁森。” “我知道你,”商言尘笑容和煦,“我有个朋友很喜欢……不,很痴迷你的香水。” 宁森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谢谢。” 商言尘从香水出发,尽快地和他拉近距离。宁森虽然话少,但相当礼貌,看得出来是修养很好的人。 他真的和巫灵是双胞胎。 商言尘说:“我也有个双胞胎妹妹,性格和我完全不同,没想到同卵双胞胎也……” “截然不同。”宁森接口。 他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嘲讽。 商言尘说:“不,是看起来截然不同。” 宁森的眼神有了变化。 商言尘说:“我第一次见到巫灵的时候,完全没把他和贺徵联想起来。但看到你,又觉得,你们果然是兄弟。” 他在这时,已经确认巫灵和宁森就是贺徵同父异母的兄弟,之前的话,大概是巫灵编出来骗他的吧。毕竟巫灵说的是「有可能」。 “他应该不想把我们当亲人,”宁森顿了顿,轻声说,“很抱歉。” “这又不是你们能决定的,要怪只能怪贺振廷,”商言尘宽慰了一句,转移话题,“早知道你们和贺徵这么熟,我挑香水的时候,就先问问你的意见了。” “你需要定制香水吗?” “我可以吗?” “可以,”宁森说,“但我不保证什么时候能做出来。如果你催我,我就不做了。我需要灵感。” 果然和传闻里的一样,是很有个人特色的调香师。 他越是这么说,商言尘就越是好奇:“我很期待。” 商言尘和他聊了一会,觉得贺徵和巫灵应该回来了。 “不知道你们准备了什么礼物,要研究这么久。” 宁森困扰地说:“只是很普通的东西。本来说好祝福完就走……这里人很多,声音很杂,各种味道都混在一起……” 他的睫毛焦躁地抖动,浑身上下散发着社恐对喧闹人群的抗拒。 “那我去看看吧。” 商言尘起身,打算去休息室提醒贺徵和巫灵。 休息室的门没关,商言尘听到巫灵问:“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敲了敲门,准备进去。 刚推开门,他的脚步就定在门口。 贺徵和巫灵面对面坐着,贺徵的袖口拉到小臂中间,露出手腕。 他不耐烦地扭过脸,没有看巫灵,巫灵却拉过他的手,指尖轻柔而优雅地在他手腕内侧画着圈。 然后,巫灵抬高他的手,低头嗅了嗅,感慨道:“男人身上的味道。” 商言尘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脑内循环这句话。 什么叫「男人身上的味道」。 屋里的两个人似乎刚注意到他,贺徵刷地一下站了起来,边整理袖口边向他走去:“你怎么来了?” “宴会要开始了,客人们都在等你,所以我想着过来看看。”商言尘勉力镇定道。 他又向休息室内张望:“巫导,宁先生也在找您。” “你跟宁森说上话啦,”巫灵懒洋洋地走出来,不知道真假地生气道,“他明明说是为了陪我才来的,怎么和别人聊起来了。难道我不是他唯一亲近的人了吗?” 他板着脸,快步离开。 商言尘和贺徵沉默地对视了几秒,贺徵说:“走吧。” 商言尘「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 贺徵的身上,有一股陌生的味道。 商言尘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 是烟草,皮革,以及浓重的麝香,很冲,存在感极强。 和贺徵平常用的香水不一样。 宴会厅人员混杂,香水、食物和酒的味道夹在一起,但商言尘就是能辨认出这一丝异样。 不知道和巫灵有没有关系。 宴会开始不久,巫灵和宁森就悄然离开,他甚至来不及确认,这份香水味和巫灵有没有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当他用玩笑的口吻提到麝香味的时候,贺徵的神情不太自然。 贺徵肯定有事瞒着他!就算他身上真的沾了巫灵的香水味,按照贺徵的性格,也只会坚决地强调这是意外。 但他又觉得,贺徵和巫灵肯定没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商言尘的心上好像飘过来一片阴霾。 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要瞒着他…… 贺徵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商言尘的神情。 他注意到了香水味,然后呢? 不喜欢? 他自嘲地想,他真是头昏了才会答应用巫灵送的那瓶香水。 半个小时前,巫灵将那瓶香水递给他,意味深长地说,这瓶香水里添加了费洛蒙,能对周围的人,产生特殊的吸引力。 他对这种事情并不在意,毕竟他想吸引的只有一个人。 而且他并不喜欢耍心机。他想让商言尘喜欢他,是喜欢他这个人,而不是喜欢他所借助的道具。 更何况费洛蒙香水到底有没有用还存疑。 但巫灵还是说动他了。 “你们不是本来就在一起了吗?这种东西只是增添一点情趣。你难道不想看看他因为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而羞涩惊慌的样子吗?” 作者有话说: 费洛蒙香水的作用还没有得到验证,不要盲目购买。 第88章 反正只是一瓶香水而已, 用了又怎么样呢。 贺徵就这么鬼使神差地用上了巫灵说的香水。 巫灵说这款香水有种「男人身上的味道」, 他没闻出来,只觉得辛辣厚重,确实是男香常用的配料。 不知道商言尘会不会嫌冲。 他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商言尘的反应。 和他设想的一样,商言尘问了他新香水的问题, 但好像……完全没有巫灵说的那种心跳加速的反应。 相反, 他看得出来,商言尘不太高兴。 这个东西一点用都没有! 贺徵有种深深的被欺骗感。 商言尘情绪不高, 贺徵自然也没什么兴致,生日宴开始没多久, 他就找借口和商言尘一起离开现场。 商言尘喝了酒,眼睛湿漉漉的:“这么早就回去?” “人太多, 没什么意思。” 商言尘喃喃:“也是, 没什么意思。” 他大概是喝多了,话很少,上车后没多久就靠着椅背闭上眼。 贺徵将他揽向自己这边,商言尘先是安然地靠着他的肩, 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 又抱起抱枕, 头抵着窗户打盹。 贺徵僵硬地问:“这样不舒服?还是我身上的味道……” “有点冲。”商言尘揉揉鼻子。 贺徵无比后悔当时听了巫灵的话,用了这瓶破香水。 他现在就要回去洗澡。 车内开了空调,因此没有开窗, 贺徵身上那股稍显浓重的皮革麝香味,时不时地往商言尘鼻腔里飘。 其实不算令人讨厌的味道,但商言尘一想到贺徵有事瞒着自己, 就觉得这味道呛鼻起来。 他竖起抱枕, 把鼻尖盖住。 抱枕上残留着贺徵原本的木质调香水的味道, 沉稳而让人安心。 还是原来的味道好。 新香水的留香时间非常长,贺徵洗完澡后,那股味道还是若有若无地在他身边飘。 商言尘嘴上没说什么,行动上默默远离。 “我好像喝多了,先去睡觉。” 贺徵想拉住他,手悬到半空中,又被自己按住:“嗯。” 商言尘的身影消失在卧室门口,他拨通巫灵的电话,声音冻得能结冰:“下次别再做这种事了。” —— 商言尘坐在床沿。 他新开了一瓶起泡酒,酒色清新可爱,一看就很可口。 他小口小口地喝了小半杯,眼神愈加迷离。 他是为了舒服才喝酒的,就这么躺在床上,会觉得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胸口,连翻身都变得艰难。 只这么小半杯,他就觉得浑身轻飘飘的,酒精进一步在体内扩散,被压抑的情绪也激烈逸散。 贺徵到底有什么瞒着他的。 为什么要瞒着他。 不许瞒着他。 他从床上站起,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他要弄清楚。 他踩着拖鞋,吧嗒吧嗒地在屋里找贺徵。 “贺徵?” 他叫了几声都没有回答,酸涩感涌上鼻腔。 他倔强地一间房一间房寻找。 两只狗听到动静,摇着尾巴啃他的脚。 他揪住两只狗的后脖颈,气鼓鼓地问:“你们爸爸呢?” 狗们甩着尾巴,叫声中气十足:“汪!” “是不是他叫你们来拦我的?”商言尘更加生气,“他人呢?” 两只狗只是围着他转圈吐舌头。 “我自己找。”商言尘从狗背上跨过去,“几根牛□□就把你们收买了,下次你们再可怜兮兮地找我要零食,就不给你们了。” 两只狗:“汪汪(不行)!” 他带着狗在屋里风风火火地找人,阳台上的贺徵终于受不了屋里的噪音,沉着脸走出来:“安静。” 商言尘带着狗站在他面前,视线迷茫,眼角红红的,单薄的身形好像风一吹就会摔倒。 他看到贺徵的时候,眼睛似乎更红了,眼睛里的水雾又厚了一层。 “不是,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它们……”贺徵马上改口,向他迎上去,轻轻拍着他的背,“怎么了?做噩梦了?” “不是,”商言尘闷闷地说,“我找不到你。” “我在阳台。”贺徵的声音令人安心,“没事,现在找到了。” “嗯。”商言尘揉揉鼻尖。 完了,贺徵一说话,鼻头更酸了。 手机里传来年轻男性的声音:“那我不打扰了?” 贺徵「嗯」了一声,准备挂断,却发现商言尘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机。 商言尘忽然搂住他的腰,温温柔柔地对着他的耳朵呵气:“谁啊?” 差点把手机扔了的贺徵:!! 电话另一端的刘秘书:!! 商言尘眯起眼,凑近手机,努力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字:“是我打断你们了吗?不用管我,你们有事就说吧。” 贺徵干脆地挂断电话:“他没事了。” 刘秘书大气不敢出。 商言尘按住贺徵的手,绕到他后方,探出一双眼睛,小声说:“我不吵你们。” “鹿先生,”刘秘书忍着笑说,“是我。” 商言尘愣了一下,低下头,热气腾地一下涨上脸颊。 他的醉意好像减轻了。 刘秘书说:“老板找我要下周的工作安排。鹿先生,你可要帮我们劝劝他,说好了给大家放个小假期,结果还是大晚上的打电话。我们也想休假啊。” “小刘。”贺徵低气压。 刘秘书马上噤声:“老板我马上去工作。祝你们夜晚愉快。” 手机里传来「嘟」的一声。 商言尘额头抵着贺徵的背,半天抬不起头。 贺徵说:“本来想和你一起陪波尔多它们玩,你睡觉去了,我也懒得逗他们了,就想着把能处理的工作先处理了。我一般不会压榨员工假期。” “你可以叫我起来。” 贺徵眉间染上暖色:“你不是累了吗。走吧,先回屋。” “嗯。”商言尘乖乖地跟他牵着手回屋。 刚到商言尘的卧室,贺徵的手机突然响起。 贺徵看着屏幕上的字,脸色阴了下来。 他果断挂断。 “又是工作上的事?”商言尘说,“你接吧,我一会就睡。” 贺徵说:“骚扰电话。” 商言尘没说什么,在贺徵的催促下洗脸刷牙。 过了两分钟,电话再次响起。 贺徵再次挂断。 商言尘探过脑袋:“这么多骚扰电话吗……” 他看到来电显示,眼神的温度一下子下降。 贺徵趁机把号码拉黑:“他肯定没有什么正事。” 商言尘淡淡点头。 第三次的来电显示变了,上面显示:宁森。 商言尘抢在贺徵之前接通电话,用眼神示意他:“你不接他就会一直打,还是说清楚吧。” 贺徵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 “终于肯接了?”巫灵慵懒的声音响起。 “有事快说,尘尘等我睡觉。”贺徵不悦道。 那边安静了几秒,传来克制的笑声。 “哦-那没事了——”巫灵愉悦地说,“你今天的香水味很迷人,记得要多用哦——” 商言尘血往脑袋涌。 巫灵自觉挂断电话。 “尘尘,”贺徵紧绷地说,“他说的是宁森新调的香水。可能对于他们喜欢香水的人来说,这是很优秀的味道,但我觉得这个味道太冲了。” 商言尘没有回答,在空气里嗅闻。 他从贺徵耳边的头发,闻到鼻尖,闻到脖颈,闻到胸口。 贺徵屏着呼吸,心跳声随着他的靠近变得震耳欲聋。 商言尘最后举起他的手,用鼻尖蹭了蹭,绽开笑容:“确实,很迷人的味道。” 他亲吻上剧烈跳动的脉搏,婉转而热诚。 作者有话说: 太困了,晚上没写出来。 第89章 酥麻感从手腕向整个手臂扩散。 贺徵的手好像不再属于他。 “可惜味道有点淡了。”商言尘松开他的手, 开始在屋里寻找。 “你找什么。”贺徵拉住他的手, 用手腕去磨蹭他的手腕。 屋里开久了空调,空气干燥,他的嗓音也跟着干哑。 “找……有用的东西。” 商言尘最终在客厅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香水瓶相当朴素,连品牌标签都没有, 只是署了调香师的名。 他将香水喷到贺徵衣领上, 揪着他的衣领闻了闻。 “好像……不太一样,有柑橘的味道。” 贺徵屏住呼吸, 按着他的额头,将他往外推:“别闻了。” 商言尘仰着头, 手却还是拽着他的衣领:“我听说香水要借助人的体温,才能挥发出真正的气味。” 他将贺徵按着自己额头的那只手拉低, 喷上香水, 鼻尖在指缝间耸动。 即使开着空调,那只手还是滚烫如烙铁。 或者说,贺徵整个人,都像被扔在铁锅上烤。 香水前调的佛手柑在体温的作用下飞速逸散, 只留下温暖的麝香。 商言尘慢吞吞地说:“好像确实不一样。” “闻好了吗?”贺徵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 商言尘歪着头看他, 笑容灿烂:“没有。” 贺徵还没从耀眼的笑容中回过神来, 就被推到床上。 他吸了一口凉气,刚用手肘支起上半身,就看到一个人影罩了下来。 商言尘跪坐在他腹部, 慢条斯理地解开他的睡衣。 从贺徵的角度,能看到他水红色的唇,像是某种鲜嫩多汁的莓果。 白皙的指尖灵巧地在胸口翩飞, 偶尔擦过皮肤, 像是蝴蝶在亲吻胸膛。 贺徵喉头滚动:“做什么?” 商言尘拨开他的衣襟, 将香水喷在他胸口,然后俯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香。” 他连贯而轻柔地印下一串亲吻,有时又会坏心眼地咬上一口。让人没来由地想到一幅画面。 蝴蝶趴在花瓣上,笑吟吟地用触角试探着花香。这些香气似乎就是他的食物,让他闪闪发光,神采夺目。 贺徵的大脑似乎失去思考能力,理智分崩瓦解,只有本能在驱使着身体。 他按住蝴蝶的翅膀,翻身,将蝴蝶压在身下。 —— 商言尘睁眼的时候,浑身上下都隐隐作痛,连嗓子都是哑的。 他看了一眼还在辛勤工作的空调,想,空调开了一晚上,嗓子能不干么。 他窸窸窣窣地向床头柜摸索着,想找水杯,却碰到一个温暖又柔软的触感。 他疑惑地转过头,大脑停摆几秒,马上心虚地缩回被子里。 贺徵已经被他的动静吵醒了,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把水杯递给他:“渴了?” “嗯。”商言尘镇定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下一秒,他脸色涨红,剧烈咳嗽起来。 “怎么了?”贺徵一下子清醒了,脸色严峻。 “这是……酒。”商言尘颤着手把杯子递回给他。 贺徵把杯子放好,帮他拍了拍背,然后穿上睡衣,去给他倒水。 商言尘在他穿衣服的时候瞥见他身上的红印和淤青,刚刚降下温的脸颊又烫了起来。 他敛起眼皮,飞快地穿上睡衣。 他穿到一半觉得味道不太对,皱着眉闻了几下,把睡衣扔到一边,去衣柜里翻了件新的。 贺徵拿水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上了早饭。 住家阿姨好似知道什么,炖了白粥。 商言尘就着贺徵的手喝完水,又被他一口一口地喂粥。 “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贺徵问,“要不要叫医生来?” “还好,”商言尘笑眯起眼睛,“这个问题你昨晚就问过很多次了。” 贺徵尴尬地移开视线,耳根泛起浅浅的红。 商言尘往他那边移了一点:“虽然我很少感到疼,不过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很安心。” 他说:“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到底是哪里一样,他没有说。 吃完饭阿姨来打扫房间,商言尘洗完澡,坐在贺徵卧室的大床上,抱着他的枕头闻。 乌木味,这个才对。 他看到贺徵把那瓶皮革调的香水放进柜子里,小心保存好,问:“你这么喜欢这瓶香水?” “你不喜欢吗?”贺徵问,“你昨天……看起来很喜欢。” 商言尘说:“我不是喜欢香水,是……” 喜欢你。 他弯起眉眼,将真心话藏进月亮般的笑眼里。 他放下枕头下床,从后面靠住贺徵的背,声音轻得像一片云:“这瓶香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贺徵脸色变了变:“什么秘密。” “比如,添了什么东西?”商言尘心念转动,大胆猜测。 贺徵:…… “真加了?”商言尘惊讶问,“我们……需要吗?” “不是那种药,是男性费洛蒙。”贺徵看他面露失落,脑子一嗡,立刻把知道的一股脑交代出来。 “所以昨天你和巫灵神神秘秘的就是为了这个?”商言尘认认真真听完,严肃地问。 “嗯,”贺徵自嘲地笑笑, “我以为,这个能让你更喜欢我一点。既然你不喜欢这个,我以后不会用了。” 商言尘:“嗯……”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商言尘忍俊不禁,“怪不得我昨天心跳那么快,我还以为是因为酒喝多了。” 贺徵微讶。 商言尘拿起香水瓶研究起来,他往自己手腕上喷了一泵,送到贺徵鼻子下方:“试试,有感觉吗?” 扑鼻而来的是柑橘的酸苦,暗中涌动的却是温暖的麝香。 贺徵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捧住商言尘的手,双唇缠绵地在手腕上辗转。 “果然有用,”商言尘闷哼一声,眼睛亮晶晶的,指尖无意识地在他脸上刮,“下次找宁森定制一款。” “其实,他是不是想帮我们呢?”两个人分开之后,商言尘若有所思地说。 “谁?”贺徵埋首在他颈侧。 “巫导。”商言尘叹了口气,“你知道吗,不久前他去片场找过我。” 贺徵倏地抬起头:“他去找过你?做什么?” “具体来说,他是去探导演的班,顺便来看我,”商言尘说,“他跟我说……” 他深吸一口气,说:“他问我有没有和你在一起,喜不喜欢你。如果我不喜欢你,他就要下手了。” “下手?!”贺徵脸色铁青,立刻帮他检查身体,“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是对你下手不是对我下手。”商言尘无奈说。 这个说法似乎比「巫灵想对商言尘下手」更令他震惊,贺徵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说,或许,他和贺振廷没有血缘关系。”商言尘说,“他还夸了你年轻力壮,一看就很厉害。” 商言尘摸摸腰:“确实。” “尘尘……”贺徵干巴巴地解释,“他和贺振廷的亲子鉴定记录应该还在贺振廷那。算了,我过两天再找他和宁森做一次。不对,他的话可能不在意血缘不血缘的。” 商言尘打断他:“我知道。所以,我想,他只是想刺激我一下,想帮我们早点看清内心吧。这次的香水也是。” 他垂下眼睑。 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应该在一起,只有他们不敢迈出那一步。 但从今往后,再不会有这样的犹豫不决。 第90章 贺徵生日当天, 他和商言尘已经在国外, 那座熟悉的雪山脚底。 说好了要天气好的时候去看雪山日出的。 出发前,商言尘再一次去见了医生。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 “你看起来很不一样,”医生真心实意地说, “我很为你感到高兴。” “我也是, ”商言尘按按胸口,“我现在应该知道, 什么是高兴了。” “如果遇到什么困扰,欢迎再来找我。当然, 我希望没有那一天。” 贺徵实在不放心巫灵那句「假如我和贺振廷没有血缘关系呢」,硬压着他和宁森再去做了一回亲子鉴定。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我和森森是贺振廷的孩子, 你不是。”巫灵睨他一眼。 贺徵冷笑:“最好是。” 结果他们当然都是贺振廷亲生的。 贺徵对此非常失望。 “把你的失落收一收,你现在还顶着贺振廷继承人的帽子。” “我巴不得他快点入土。” 宁森问:“你为什么要验这个?如果有问题,贺振廷当初就不会再给我们抚养费。” 贺徵瞥向巫灵:“因为有的人满嘴跑火车,撒谎害人。” 巫灵悠悠地说:“我那是为了帮你们一把。你我是推不动了, 只能推尘尘那边。还好尘尘争气。你看看你, 除了暗恋还会干什么?你喜欢人时如果有你揍人时那么果断就好了。” “你别叫他叫得那么亲近。” “就叫。尘尘呢?尘尘怎么没跟着你过来, 好久没见尘尘了,尘尘一定又变可爱了吧。” “闭嘴!” 去雪山之前,贺徵先带着商言尘去拜访了C?M?女士——那对婚戒的设计者。 M?女士相当热情, 拉住商言尘的手上下打量:“三年前我就想见见你了。” “三年前?” “三年前他就来找我定制钻戒,说要符合你的气质,”设计师女士乐呵呵地拿出一张相片, “我和慕萧可费了好一番功夫呢。” 商言尘沉吟片刻, 看向贺徵:“你不是跟我说, 那对戒指是C?M?女士随性之作,没有主人,看你有缘才卖给你吗?” 贺徵转移视线。 “你从三年前就开始定戒指了?” “我不希望需要它的时候,看不到它。早点预定,可以让设计师有更多时间进行打磨。”贺徵说。 “哦,”商言尘在他耳边轻声问,“那你是从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吗?” 贺徵耳根发烫。 他喃喃:“不,比那更早。” 早到连我自己都记不清。 或许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注定了; 贺徵之所以来这里,主要是因为,前不久,他又请C?M?女士设计了一对蓝宝石戒指,和几枚胸针。 他想,既然商言尘当时专门挑了胸针给他搭配衣服,那他应该是喜欢这些装饰品的。 “本来想正式告白的时候用。”贺徵说,“没想到还没准备好,就……” 商言尘若有所思:“那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都没给你准备什么……” 贺徵截断他的话:“不,你什么都不用准备。” 你本身,就是最好的礼物。 “那不行,我要好好想想。”商言尘说着走远了。 过了一会,贺徵听到商言尘叫他,语气焦急,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自己戴不好。 他赶过去的时候,商言尘正对着镜子,笨拙地在脖子上比划着什么。 “我来。”贺徵从他手里接过那条凉凉的皮革质感的东西,刚要帮他戴,在看到镜子里的画面时,动作忽然顿住。 镜子里,他正站在商言尘身后,将那条黑色的、泛着冷硬光泽的皮质choker,扣上雪白纤细的脖颈。 宛如恶魔,为自己最虔诚的信徒,绑上锁链。 这样,你就永远属于我了,我们将永远再不分离。 我们的生命从此纠缠不休,即使死亡也将共赴深渊。 他手一松,choker掉到桌上。 “怎么了?”商言尘从镜子里看他,“我戴这个不好看吗?” “好看。”贺徵把项圈拨到一边,“但我不想要这个。” “去年的时候,我给你买了一条,我以为你会想绑回来。”商言尘指尖从颈上划过,“你如果不想……” 他一阵战栗。 贺徵毫无征兆地低下头,亲吻他的侧颈。 细密的吻痕好像连成一道暗色的项圈,为他打上对方的烙印。 “我不想借用这种冷冰冰的东西来证明什么。” 我只希望你的心是爱我的。 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商言尘如梦初醒,把贺徵推开。 他看见脖子上明显的痕迹,红着脸戴上choker,用来遮挡。 “你注意一点,亲这个地方有可能会出生命危险。” 门其实没有关,但等他们收拾好,敲门的人才走进门来。 年轻男人彬彬有礼地问:“两位有时间的话,可以来看看新的设计稿吗?” 国际知名珠宝设计师的手笔,果然不同凡响。最难能可贵的是,戒指和胸针的造型,有一种独特的中式古典气质,让商言尘很是惊喜。 “这是慕萧的建议,”C?M?女士自豪地说,“我想,你们来自同一个国家,必定对宝石有着相似的理解。” 慕萧正是刚才来找他们的年轻男人,眉眼舒朗,是那种温润斯文的人。 他相当谦逊,只说自己是参考了传统的饰品。 商言尘和贺徵对即将完成的新珠宝很是满意。虽然相比老师C?M?女士,慕萧的设计稍显青涩,但他风格独特,已经在珠宝设计界小有名气,相信不久也会在珠宝界大放异彩。 慕萧相当体贴地将他们送到工作室门口,忽然低声问贺徵:“你哥哥,最近过得还好吗?” 贺徵:“?我哪个哥哥?” —— 商言尘和贺徵的打算是,傍晚上山,在雪山上过一夜,清晨的时候,正好看日出。 下午,两个人漫步在那条熟悉的商业街。 夏日的午后,与隆冬的午后,简直是两个世界。阳光将空气里的浮尘,照耀得像是闪闪发光的碎钻。猫咪趴在屋顶,悠闲地晃着尾巴。 占卜师的店一如既往的人烟稀少。即使外面烈日灼人,屋内仍旧黑漆漆的。 “往常这个时候,我是不营业的,”占卜师懒洋洋地打开店门,“或许是主知道你们要来吧。” “不,我们只是路过。”商言尘说,“不准备占卜。” 占卜师瞅了他一眼,拉住他的手:“没关系,既然来了,不如我再帮你们看看牌。” “您的占卜,十分灵验。”商言尘说,“但我们不准备再占了。” 他坚持地说:“无论未来是什么样子,我们都决定自己面对。” 占卜师并不惊讶,扬眉一笑:“是吗,那祝福你们。” “爱伊丝说,她们联系过你,只是你还没有同意。” 商言尘说:“确实还在考虑。我本来有退圈的打算,但爱伊丝导演的邀约确实很有吸引力。” “要退圈吗?那可太遗憾了,爱伊丝说你很可爱,甚至还叫我不要乱给人算牌,把人算跑了。”占卜师遗憾地说。 商言尘微笑着说:“我也很期待和爱伊丝导演的合作。” 作为著名旅游景点,雪山顶上贴心地设置有旅馆。 其实也不算是雪山顶,只是接近山顶的高山段。好在,即使是这里,也能欣赏到日出的美景。 在雪山顶露营很难保证安全,权衡之下,商言尘和贺徵还是选择了这里。 旅馆的条件非常差,热水都供应不上,基本上只能当作一个遮风挡雨的建筑。 好在床铺还挺软的。 天还没亮,商言尘就被贺徵叫醒,去酒店外面,雪、岩石与杂草间,等待日出。 即使是盛夏,山顶的气温也令人发抖。 商言尘迷迷糊糊地倚靠着贺徵,看着漆黑的夜空、墨绿色的丛林和皑皑的白雪。 他看见天际泛白,橘红色的太阳跃出谷底,霞光在涌动的云层间穿梭。 僵硬的四肢在温暖的阳光中解冻,他仿佛是山巅的积雪,在烈日的热情中融化。 贺徵握住他的手,和他的手一样,贺徵的手也被冻得血流不畅。 但是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就会自然地生出暖意。甚至,掌心还会出汗。 他听到了太阳的心跳,健壮有力,就在他的身边。 他转过头去,对上贺徵温柔而灼热的眼神。 “生日快乐。”他说。 声音被冻得有点走调。 后面的话被封存在相交的唇齿间。 日出之下,他们在雪山之巅拥吻。 作者有话说: 放个预收《不心动游戏》。 为了一瓶绝版香水,调香师宁森决定参加综艺《不心动游戏》。 《不心动游戏》邀请嘉宾前往心动别墅,共同生活一个月,期间嘉宾们要完成各项令人脸红心跳的任务。 而他们的终极任务是——不对任何人心动。 无论经历多么甜蜜、温馨、惊喜的瞬间,都不可以心动。 哪怕心动,也要深埋心底。 最终胜利者,可以共同瓜分奖励。 宁森冷淡、傲慢、不解风情。 人人都以为他赢定了。 却在节目的最后一期,看到他和另一位嘉宾手牵着手,大大方方地宣告恋爱,成为节目中唯一一对真情侣。 —— 自从经历过高中的那场恶作剧,宁森就醒悟了,人类,不需要爱情。 他也是这样践行的。 高中毕业,学弟向他告白,他:“好好学习,禁止早恋。” 国际奢牌的大公子邀请他当首席调香师,他:“对不起,我们设计理念不合。” 知名珠宝设计师请他为自己定制香水,他:“抱歉,我没办法为活人定制香水。您愿意的话,我可以为您心爱的珠宝调香。” 直到这次在《不心动游戏》里遇见慕萧。 慕萧温文儒雅,进退有度,好像知晓他的所有喜好与厌恶,连身上的气味也令他如此愉悦。 宁森和他待在一起很舒服,甚至久违地有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可是,这里是《不心动游戏》。 想要胜利,他就不能心动,慕萧也是。 综艺的最后一个任务,选定的嘉宾将被关进潮湿冰冷的密室,度过一整个漆黑的夜晚。 “如果有人愿意和你一起进去,密室可以升级为普通房间,”主持人略带恶趣味地说,“但是,他会失去分享最终奖励的资格。你要请求帮助吗?” 被选中的慕萧摇摇头,坦然地走向密室。 大门缓缓关闭,在金属门即将合拢的瞬间,宁森冲到门口:“我和他一起。” 他在一片唏嘘中,挤进那个黑暗的牢笼。 —— 宁森和慕萧在密室内找到一道暗门,一推开,就看到充满粉红泡泡的房间。 粉红色的大床上放着一张纸条。 【恭喜两位嘉宾成功来到心动小屋,这是勇敢追爱的小可爱才能得到的奖励哦。】 宁森:…… 慕萧:…… 宁森:“我就知道这个节目组有病。” —— 在一起后,慕萧说:“一直以来,我有几个秘密没告诉你。” “其实你毕业那天告白的学弟是我。” “邀请你当首席调香师的是我。” “请你定制香水的珠宝设计师是我。” “执意要你来参加这个综艺的……也是我。” 从十年前开始暗恋你的,依旧是我。 慕萧说:“我曾无数次地在你的生命里出现,只要你看我一眼,我就会为你赴汤蹈火。但之前的每一次你都对我置若罔顾。终于这一次,在不允许相恋的场合,我们相爱了。” 慕萧x宁森,年下,温柔病娇攻x高岭之花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