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女的八零日常》作者：月夜下的影子 文案： 在末世被敌人偷袭而死的秦雯一睁眼，变成了八零年十四岁的秦雯。 她正面临三个问题： 1、有个单亲的妈妈； 2、身边有一些极品； 3、原身和隔壁小胖子打架，那家人正上门闹呢。 听着外面吵闹声，头疼欲裂的秦雯心烦意乱，起身走了出去，冷冷说：“把你们的手拿开。” 阅读指南： 1.女主性格乖张。 2.男主会入赘。 3.若有不适点叉逃生。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末世 年代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雯 ┃ 配角：韩志军 ┃ 其它： 第1章 找茬 “文秀琴，你是怎么管教你家姑娘的？看看我儿子的脸，都被她抓破了！哼，小小年纪就这么泼辣，长大了那还得了？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就去报警，说有人打人！”一个声音洪亮的女子尖声吵嚷着。 秦雯被这响动吵得太阳穴不住发胀，头疼不已。此刻她脑袋还有些不清楚，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隐隐记得自己出任务时被人从后偷袭，然后就不记得了。 努力撑开眼皮，强烈的光线射了过来，她右手反射一抬，挡住这光亮，等了一会适应了才挪开手，随意瞥去。 这才看清自己身在何处。一间狭小的房间，靠窗安置了一张半旧的单人床，她就躺在这张床上；床边摆了张脱了色的棕色木桌，上面放着几本陈旧皱巴的中学课本；挨着桌子是个又矮又旧两开衣柜，一眼扫去没几件衣服，还都是旧衣。连身上盖的被子虽洗得干净，但却发了白。 望着陌生的环境，她慢慢坐了起来，倚在床头，闭目听着外面的动静。 “赵大姐，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不要动不动说报警。”这声音听起来年轻温柔却不失坚定，“常言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孩子打架都有错，你非要个说法，那我就问问，他们为什么打起来？” 听到这话，秦雯嘴角扬了一下，为什么打架？脑中断断续续闪过许多画面：小姑娘放学被几个半大小子拦住，笑嘻嘻骂她是野种，有娘生没爹养的，小姑娘起先一直忍受，后来实在受不了才和几人吵了起来，吵着吵着便动了手。 可想而知，寡不敌众，小姑娘自然打不赢他们，但她聪明，知道要逮住一个人打，于是揪住了身边最近的人，王小胖子。死命抓他的脸，旁人用力推搡她，都没放手。 小胖子被抓的满脸是血痕，很恼怒，随手在地上摸了一块小石头往她头上一砸，小姑娘顿时血流了一脸。其他小子见了害怕，慌忙跑回去告诉了大人。 之后小姑娘晕晕乎乎哭着跑回了家，小胖子也害怕了，于是先一步回家告了状。 “还不是你家姑娘先动得手！我们家王锐不得以才还手的。”这女人嗓门又大又粗，吼得满屋子都是她的声音。 “赵大姐，做人要讲良心，谁先动得手想必你们心知肚明，我们家雯雯的头被你家王锐打破了，还躺在屋里呢，一会还得带去县上医院看一看，严不严重。”这人应该是原身的妈妈，说话依旧不急不缓。 “呦！你这是恶人先告状啊，还上县医院去，好好，要去索性把我家王锐也带去瞧瞧。”这人一听秦雯头被打破，心里有些慌，故意大叫道。 屋里的秦雯皱了皱眉，有些受不了这大嗓门了。 “行，一起去可以，不过，王锐必须向我们家雯雯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她打了人还要我们王锐道歉？没门！” “两个孩子都受了伤，说不清谁打得谁，但是……王锐骂雯雯的话必须道歉，否则他的伤我们管不着。”文秀琴虽然不高兴，依旧没有垮下来脸来。 那叫赵大姐的一听，叫嚷道：“他骂什么了？我们家王锐可不会骂人！” 文秀琴面对赵芳的无理取闹，终于冷了脸，“他骂雯雯‘野种’。” 赵芳听了，冷哼一声说：“原来是这么回事。这算骂人吗？她从小没有爸爸，难道不是野种？我们家王锐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文秀琴彻底冷了脸，也明白对方根本无意讲理，只想趁机来找麻烦，当下冷声道：“如果他不道歉，那你们就从我家离开。” “离开？想得美，我们王锐脸被抓烂了，你们不赔钱休想让我们走！”赵芳两手叉腰，头颈仰得高高，有些轻蔑瞅着文秀琴，她就是料定对方不会轻易动手，谁叫她家没男人呢！ “可以，你家先将雯雯的头伤治好，我就赔给你。”文秀琴也毫不退让。 “呸！想让我们赔钱，休想！我告诉你文秀琴，今天你是赔也得赔，不赔也得赔！”赵芳喊得震天。 “不赔。” “嘿，我就不信了。孩子他爸，你快来啊！”赵芳大声朝门外嚎了起来。 喊了半天，才有个黝黑的中年男人慢腾腾走了进来，扫了屋里一眼，“干什么？” “你是死人啊，有人欺负我们儿娘了，你就这么看着？文秀琴不赔钱，你看怎么办？”赵芳抓着男人的手晃道。 男人抽开手，有些不耐烦。他实在不想进这屋来，他一个男人来欺负个独自带着女儿的女人，说出去脸上也不好看。不过他清楚自家婆娘的德行，要是不依她，回去又不知道怎么闹腾。 “你倒是说话啊！哑巴了吗？”赵芳推了王满一把。 王满瞅了她一眼，才对文秀琴吞吞吐吐道：“这个，雯雯她妈，你看你家雯雯打了我家王锐，怎么讲也该有个说法。” “王大哥，你是个公道人，你看我家雯雯头被打破了，这该怎么办？” 王满皱眉，有些不满文秀琴的态度，不管怎么说，他也好声好气的说话了，这人怎么不明事呢？当下不耐烦道：“我家王锐从来不胡乱打人，一定是你家雯雯先动得手，那么你就得为你家姑娘负责。” 文秀琴眉头一皱，看着眼前的男人，平时瞧上去老实公道的人，原来只对自己公道而已。 “王大哥，我还是那句话，王锐先向雯雯道歉，我就考虑赔钱。” 王满一脸不满，觉得文秀琴不懂情势。而赵芳不等他开口又嚷起来：“你还愣着做什么，人家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亏你还是个大男人，真没出息！”说着，走到灶房拿起几个碗来，狠狠摔了下去。 ‘啪’，碗应声而碎。 “你干什么！”文秀琴上前阻止，怒问。 “干什么？不赔钱，我就砸东西！你快来帮我呀！”赵芳被文秀琴拉着手臂，摔不了东西，向王满大喊。 王满犹豫一下，就要上前，忽然右边隔间的灰色旧门帘被掀了起来，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把你们爪子拿开。” 第2章 暂息 文秀琴见女儿出来，担心被王赵两人波及，又见她头上还裹着纱布，上面隐隐有血迹沁出，忙上前伸手要扶住她，却不想被秦雯轻轻一让，闪开了身。 秦雯不喜别人近身，哪怕亲近的战友也一样，更何况是初次见面的陌生女人，虽然这人是原身的妈妈，但她仍不习惯。待站定后望向文秀琴，微微一愣：长得有些像……自己的朋友。 忆起那个一起从学校逃出来后便死于丧尸之口的人，微微失神。最后被文秀琴的声音打断： “雯雯，你怎么了？头还是晕吗？”文秀琴见她呆愣在一旁，以为是头晕所致，不由担心问，对于刚才女儿躲开自己的行为并不放在心上。 秦雯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报警吧。”她望着还在寻东西砸的两人冷笑着说。 “报警？报啊，还以为怕了你们吗？”听见秦雯说要报警，赵芳扔了手里东西，拉了王满一下，嘴一撇，示意自家男人说话。 “报什么警？哎，我说文秀琴，你们家也太恶人先告状了，行啊，报警，我们正要给警察说说呢。”王满站在一旁，一脸满不在乎又夹带威胁。 文秀琴略显犹豫，她并不是怕他们，只不过不想将事情闹大，也不想让双方太过下不来台，毕竟两家就隔了一堵墙，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且雯雯头还晕着，怎么能再吵着她。当下想息事宁人，赔他们些钱了事，却听雯雯冷声道： “报警，就说有人打砸闹事，我现在头晕得很，说不定被他家王锐打得脑震荡了。” 一听脑震荡，王赵两人有些心虚，抬眼瞥见那纱布上的血迹，想起自家小子下手确实狠了点，便有些底气不足，可仍嘴硬说：“吓唬我们，什么脑震荡？真是那样，还能站着说话！” 文秀琴不管两人怎么喊，以为她说的都是真的，忙担忧问：“雯雯，你别吓妈妈，我们去医院，走。”说着，伸手要扶她出门。 又被秦问躲开，望着她道：“你先去报警。” 文秀琴急得不行，这孩子平时虽然沉默寡言，又有些自卑倔强，但还不至于不听自己的话，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么固执，当下想再开口，却见她一脸执意，似乎自己不去，她是不会和自己上医院的。 “你先去，我等着。”秦雯坐在一旁的木凳上。 文秀琴见她这样，既不忍心在外人面前骂她，又不放心她忍着伤坐在外边，只得不管王赵两人怎么想，脚一抬，就出了门。 王赵两人‘哎哎’两声，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文秀琴出了门，拐向左边，派出所位置。 留下俩人你望我我望你，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见秦雯坐在一边，连眼角也吝啬给他们，顿时满心不悦，又不敢上前如何，也不能留在原地等派出所的人来抓个现行。赵芳拉着王满往外走，呸了一声：“野种。”就急匆匆溜了。 秦雯望着两人背影眯了眯眼。等文秀琴和派出所人来了，不见王赵两人，只见秦雯独坐在屋里，又问怎么回事。 “他们做贼心虚，跑回家了。”秦雯回道。 在一边的文秀琴忙大致说了两个孩子如何争吵，如何打架，隔壁王锐爸妈上门来要赔钱，自己不给，他们就打砸东西。 派出所的人边听边笔录下来，随后让文秀琴带着去了隔壁，秦雯没有跟去，自己回屋躺着了。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文秀琴回来，见女儿没在客厅，进了她的房间，见她闭目躺在床上，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坐在床边。 “雯雯，我们去医院看看。”文秀琴面有忧色，生怕女儿出什么问题，她伸出右手摸了摸秦雯的脸。 秦雯皱了皱眉，心里虽不喜，但这次没有躲开。 “怎么样了？”她睁开眼问。 “派出所的同志教育了他们一顿，让把砸坏的东西赔上，让我们好好管着孩子，至于赔钱的事，说两家孩子都受了伤就谁也别懒谁了，最后让我们下次不要发生这样的事，之后就回去了。”文秀琴柔柔地望着秦雯。 “他们赔东西了吗？” “没有。算了，就几个碗盘，我们重新买就是，我也不想看见他们，雯雯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妈担心你。”文秀琴抚着女儿的长发，柔声细语。 各打五十大板，就算了事。不过也不奇怪，也许在他们看来，这只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最多就是邻里不睦，以劝和为主。只是……秦雯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今天她没有任何动作，只因为自己初到这身体，尚不适应，能力还未恢复，而且……她瞥了眼旁边桌上的中学课本，与自己从前的可不一样，加上之前在客厅里瞧见墙上一副明星旧挂历，上面的日期是一九八零年。 不用多想，她已明白自己到了哪里。 “不用了，现在好多了。”秦雯微微垂眸。 “还是去看看吧，好不好？”文秀琴子瞥见纱布上的血就不放心。 秦雯抬眼瞅见文秀琴一双担忧不已的眼睛，想了想，点头同意。文秀琴松了眉头，向她笑笑，“等着，我去收拾一下。”说着出了门，进了对面一间房，过了会背着个青色帆布包过来。 “好了，可以走了，妈扶你。”文秀琴见秦雯起身，怕她头晕，伸手说道。 “不用。”秦雯已起身走了出去。 文秀琴带着秦雯到镇东边，那里经常有路过要上县里的拖拉机，可以搭乘一趟。两人站了好一会，远远听见‘突突突’大响声传来，便见到一辆半旧的布满灰层的拖拉机奔了过来。 文秀琴笑着招了招手，那司机停了下来。两人显然认识，说了两句，文秀琴道了谢，拉着秦雯上了后面装货的车厢里。 幸好这时没有装东西，只是有些木屑，并不怎么脏。文秀琴抓着拉杆，半抱着秦雯坐在车边上。 第3章 赵刚 她们到县城时天已擦黑。文秀琴谢过师傅，拉着秦雯赶到了医院，所幸里面还有值班医生。医生询问了大致病情，然后将绑在秦雯脑袋的上的纱布小心取了下来，仔细查看了伤口。 “伤的有点深，不过还好不在重要位置，而且你及时做了处理。”医生重新为秦雯洗了伤口，上了药，包上新的纱布。 “觉得头晕、恶心吗？”医生问秦雯。 秦雯摇头。 “今天有没有吐？”医生问文秀琴。 文秀琴回忆了一下，说：“回来的时候只说头疼，没吐，后来回屋躺着睡了会，起来也没吐过。” 医生点了点头，“那就没什么大碍，这样吧，今晚先留院观察一下，要是明天也没什么事，就开点药，回去好好休息几天。” “谢谢医生。”文秀琴见女儿无事，心里高兴。 “不用，让她休息吧，有事叫我。”医生说完出门去了别的病房。 文秀琴扶秦雯躺下，“睡会吧。” 秦雯不语，闭目睡去，等醒来后天已大亮，精神比昨天好了许多。病房里，除了隔壁床的病人还在睡觉，不见一人，不知文秀琴去了哪里。 正想着，房门被推开，文秀琴提着稀饭包子笑着走了进来，“饿了吧，刚才见你还在睡，我去买吃的了，快吃吧。”说着将手里的稀饭包子塞到她手里。 秦雯吃了起来，文秀琴也坐在一边吃东西。没一会，一碗稀饭，两个包子被秦雯吃得干净，还有些意犹未尽。文秀琴见了，心下暗自诧异：今天胃口好了很多，平时不管吃什么，都是吃一点就不要了。 “还要吗？”文秀琴将手里没吃的包子递给她。 秦雯望着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包子，“你吃吧。” 见女儿没吃饱，文秀琴笑着说：“跟妈还客气什么，没吃饱就吃，我出去再买两个。”说完将包子塞在她手里，走了出去，过了半会，果然又买了三、四个香喷喷的肉包子。 两人分吃了。刚吃完东西没一会，昨晚的医生来复查，见她没异样，胃口也不错，就开了点药，嘱咐了几句，让她们回去了。 依旧在路上拦下回镇的拖拉机，只不过这次没遇见熟人，付了些车钱，到家时已是下午两点左右。 她们所住的房子是独门独户一层小院，一个客厅，两间狭小的卧房相对，厨房和厕所都在院子里。进了院子，文秀琴在前，本来一脸笑容的脸，在抬眼瞧见自家窗户被砸了个稀烂后，垮了下来。 不用问，她也知道这是谁干的，除了隔壁王满、赵芳，没人会做这样缺德事。肯定是因为昨天没得到赔偿，又被派出所的人教育了一顿，心里有气，趁她们不在家砸了玻璃。 当下就想转身冲到隔壁去寻个说法，自己虽然性格温和，不喜与人计较，但也不能让人这么欺负。可瞅见自家姑娘，顿时歇了心思：要是去问，一没证据，他们铁定不认；二来姑娘病了，需要静养，经不得吵。于是只好忍了气，进了屋。 秦雯看着仅剩几个窟窿的窗户，眼神顿时不善地望向隔壁院子，盯了一回。 “雯雯没事，别气，我们不跟他们计较，你要好好养伤，后天还得去上学呢。”文秀琴见秦雯盯着隔壁，怕她生气，又怕她倔脾气上来，跑去王家，忙劝道。 秦雯不语，心里自有打算。文秀琴让她回房躺着，自己拿了扫帚和簸箕将碎玻璃扫到院子外的垃圾堆里。 “秀琴，在家吗？”刚打扫完房子，就听有人在外面喊了一声。 文秀琴一听，面带喜色，望了一眼秦雯的房门，放低了声音：“赵大哥，我在，你进来吧。” 门外应了一声，走进来个三十七八左右的中年男子，人高马大，皮肤黝黑，模样端正，穿着一件灰色衬衣，青色裤子，一双千层底黑色布鞋。 他一进来瞧见黑洞洞的窗户，眉头一皱，满脸不悦地问：“是王满家干的？” 文秀琴抿唇不语。 “欺人太甚！”话一出，人就到了院中，要往隔壁去。 文秀琴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他，“算了，赵大哥，别去。” “怎么能算了？昨天我来送点东西给你和雯雯，才知道你们两家吵了架，雯雯被他家小子打伤了，你带着她去了县医院，我在镇口等了半天没车，天又黑了，想今天再来看你们。没想到，他们越来越不要脸了……”赵刚越说越来气，两袖一挽，拉开文秀琴就冲了过去。 “哎，赵大哥……”文秀琴怕出事，也跟了过去。 屋里的秦雯躺着没动，侧耳听着外面动静。这人她知道，应该说原身知道，自三年前文秀琴母女搬到镇上，偶然遇见赵刚后，这人一直对她们很上心。 确切地说是对文秀琴很关心，经常嘘寒问暖，送吃送喝，连带对原身也倍加关怀。但是……原身却不喜欢这个人，虽然她小，可是看得出这人喜欢妈妈，她不喜欢有人来抢妈妈，所以对赵刚总是很冷淡，有时甚至会冷嘲热讽。 赵刚却并不介意，他不会跟个孩子计较，加上雯雯从小没有父亲，确实让人心疼。 本来以他的努力和付出，文秀琴早该答应赵刚，可是一来原身不喜欢，为此大闹了几次，而且还绝过食；二来她也不想耽误人家赵刚，虽然对方家里也有个孩子，但条件比自己好的多。 于是就提出让他找别的合适的人，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可是赵刚却认定了文秀琴，不肯放弃，只说让她不要推开自己，等时间长了，秦雯接受了他再说。 文秀琴只好默认。 只听见隔壁‘砰砰’响个不停，赵芳的大嗓门朝院外喊道：“哎呦呦，不得了，大家快来看啊，文秀琴的相好上我家来打人了！” 第4章 争吵 她这一声嚎，引得附近有心看热闹的男女老幼都围了过来，有的还搬了板凳坐在门边往里瞧，有的趴在墙头上，有的立在院子指指点点。 文秀琴见人多，脸微红。赵刚见她难堪，握着拳头朝赵芳喊道：“你瞎说什么？” “呦，难道不是吗？你经常提着东西送她，又是米又是肉的，我们可都瞧在眼里呢！要说你们两个有意，一个没男人，一个没婆娘，该结婚才是正经，偏偏又不办，整日里偷偷摸摸，眉来眼去的，也不怕人笑话！”赵芳叉腰大笑道。 围着的闲人俱笑了起来，尖锐的声音让文秀琴异常难受，觉得这院子实在待不下去。 “我们清清白白的，你再胡说，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赵刚一手指着她鼻子吼道。 赵芳鼻子里哼了一声，瞥见自家被打的鼻血流了一脸男人，眼皮一掀，嘴一歪，大声道：“谁知道你们清不清白？白天也来晚上也来，说不定早就睡在一个被窝里了，还在这里装什么！” “你！”赵刚气得要冲上去，被文秀琴一把拉住。 那些挂在墙头的二流子听了这话，猥琐地望着两人大笑，旁边的三姑六婆更是对两人议论纷纷。 文秀琴忍着心里的酸意，对赵刚道：“赵大哥，我们回去吧。” 赵刚心里堵着一口气，就想上前去教训教训她，低头见文秀琴脸上羞愤难过，心下不忍。 “好，再等一会。”赵刚轻声对她说，转脸对着赵芳就变了一副凶相，“我问你，她们家的玻璃是不是你们砸的？” 赵芳面上不见慌乱，抵赖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砸她家玻璃了？哦，她家玻璃被人砸了，就冤枉我们，怎么不说是她平日里得罪人多了，所以才被砸的。”说着朝天翻了个白眼。 “不是你们还有谁，就昨天那事，除了你们还有谁！”赵刚厉声道。 赵芳又哼了一声，满不在乎说：“昨天派出所已经说过我们了，我们可是社会主义好公民，不会干那些事，你说是我们，赶紧拿出证据来，没证据就别在这里瞎嚷嚷。” 赵刚还要质问，被文秀琴拦住：“算了，赵大哥，说不清楚，我们回吧，免得被人当笑话看。”声音低低。 赵刚犹气愤不已，但碍于文秀琴脸面，不能让别人看轻，于是手指点了点赵芳两人，冷哼着随文秀琴挤出了院子。 “呸！一对狗男女！”赵芳见人走远，对着两人背影吐了一口，见众人还围着她的院子，嚷道：“都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吃饱了撑得？” “呦！刚才不是你叫我们来看的吗？”墙头上一个三十上下流里流气的青年笑嘻嘻道。 “滚你的去，别在这里碍眼！”赵芳拿出扫帚向墙头打去。 那些人‘哄’的一声，作鸟兽散，连院里的人也一窝蜂走了。 文秀琴同赵刚回了自家，也不进屋，就在院子里对他说：“赵大哥，今天谢谢你，你也累了半天了，回去休息吧。” 赵刚明白她是因为刚才那番话心里不自在，也怪自己没把事办好，当下柔声说：“秀琴，方才那话别放在心上，你又不是不知道赵芳一张臭嘴，白得能说成黑的。” “恩，我知道。这事以后别提了，也别管玻璃的事了，一会我去划两块来自己安上就行了。”文秀琴勉强一笑。 赵刚忙道：“你别费神，我去帮你弄。”说着转身出了院子。 文秀琴阻止不及，只能眼望着他离开，站立了一会，叹了口气进了屋子。先进秦雯房间，见姑娘安静熟睡，没有被方才的吵嚷惊扰，放了心，看了看时间，已快五点，忙到厨房收拾收拾做晚饭。 ‘乒乒乓乓’一阵，快六点时饭菜已做好，文秀琴先去叫醒了了秦雯。 “雯雯，起来吃饭了。”文秀琴小声喊着。 秦雯适时睁开了眼，点点头，起身到了客厅。这时赵刚小心翼翼抱着几块玻璃进了屋，见到她，笑着喊了一声：“雯雯，你好点没有？” 要是平日，说不定秦雯不会搭理，只当他是个透明人，没想到今天居然会跟他说：“我没事，赵叔叔。” 惊了赵刚一跳，差点将手里玻璃掉了下去。雯雯居然叫我赵叔叔了，以前不是不叫他，就是冷哼一声。今天真是奇怪了，也许……是她想通了。想到这，赵心里一阵热乎，这样一来，他和秀琴不是就可以…… 一面想一面欢快无比将玻璃仔细装好，半个小时后四块玻璃都安好了，他还用抹布擦了擦。 “赵大哥，吃了饭再装吧。”文秀琴摆好了饭菜，盛上了饭，对赵刚道。 “已经装好了，我去洗洗手。”赵刚笑着去了厨房，一会手湿漉漉走了进来，文秀琴忙拿过桌上干净的帕子递给他。 “谢谢。”赵刚擦了手，“那，我们吃饭吧。” 三人开始吃饭。菜不多，一碟豆腐，一碟青菜，最好的就数炒鸡蛋了，还有一碗带些油水的菜汤。 “不好意思，赵大哥今天没来得及买菜。”文秀琴有些过意不去，不管怎么说，他帮我自己不少，一顿饭里，连肉也没见，实在是…… “秀琴，不要说这些，快吃饭。”赵刚一边说一边夹了块鸡蛋给文秀琴，想了想，又夹了块给秦雯，后看着她的反应。 秦雯没有特别的反应，只说了声‘谢谢’就低头吃饭，没有大叫，也没有嫌弃，看得赵刚欣喜不已，直望着文秀琴发笑。 一顿饭就在文秀琴、赵刚你夹给我，我夹给你，间或夹给秦雯中吃完。饭用好，秦雯就回屋躺下，文秀琴陪了她一会，就出去和赵刚说了会闲话，左不过是秦雯伤势，不要在意隔壁王家人等话。 快九点时，见时间不晚了，赵刚道过别才匆匆离开。文秀琴去厨房洗了碗筷，最后确认姑娘没事，回屋睡去。 夜深人静，除了其他院子养的鸡狗啼叫声，再也没有别的响动。整个镇上的人都已熟睡，包括文秀琴。 而秦雯却睁开了眼睛，寂静的夜里，黑得发亮的双眸犹如望不见底的深渊。 第5章 开始 隔壁院中，王满、赵芳睡得死沉，屋里除了他俩一个磨牙一个打呼外本来没别的动静。忽然，不知从何时开始，一些‘吱吱’声乱响个不停。 从起初声响不大，到最后尖锐刺耳，吵得人心烦睡得不踏实。赵芳翻了两个身依旧没有起来，只在心内咒骂，以为是谁家大半夜不睡吵人。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东西在身上乱爬，赵芳还认为是男人手不老实，嘟囔了几句，推了他一把。可是却并没有什么作用，那东西仍然在动，睡梦中的她彻底怒了，脚一抬，翻身坐起，捶了王满几下：“你能不能好好睡觉！” 王满本也睡得不舒服，被她一打，心里不痛快，也坐了起来，满口怒气说：“睡得好好的，你发什么疯！” “哎，明明是你……”话未说完，赵芳已瞧出不对劲了，屋里虽暗，可今夜有月，月光透光窗户撒了进来，还是大致能看得清楚的。 只见地上一块一块的黑影动来动去，抬头看时，旁边那破旧的衣柜上也爬了不少，不时还发出‘吱吱’叫声，让人见了心中发寒。 两人面面相觑，王满咬了咬牙，起床去开灯，几步路的距离，脚底踩了数回软绵绵的东西。 ‘嗒’灯亮了。 “啊！”赵芳却猛地尖叫起来，这声音几乎掀开了屋顶。 “老鼠，老鼠……”赵芳满嘴里胡喊，全身发着抖，手上抓过旁边的衣服不停地向床上拍打。 王满也吓了一跳。要是一两只老鼠，不见得让人害怕，可是满地都是，连床上和柜子上也有，黑麻麻一片，就让人头皮发麻了。尽管如此，作为男人，他不能像赵芳一样尖叫，只能硬着头皮到了院子，找出锄头木棍，回到屋里几乎手脚并用，试图砸死这些脏东西。 老鼠受惊，蹿得更快了，有时只能瞥见一道黑影就跑到另一边去了。王满虽然打死了很多，可这些老鼠似乎不见少，也不见逃走，只在屋里转悠。 两口子一个在床上又跳又叫又打，一个在地上抡起锄头不住的乱砸，吵醒了睡熟的王锐。 小胖子揉着眼睛起来，见到这情形吓得立时大哭，返身回到床上将被子裹在身上，抖着身体喊道：“妈，我怕，你快过来！” 听见儿子喊，赵芳又气又急，望着满地老鼠，吼道：“臭小子，亏你这么大个人了，往天的饭白吃了，还只会叫，不知道帮我们一把！”一边说一边打死了只老鼠。 王锐声音有些发颤，“我怕。” 赵芳气得不行，眼见这些老鼠打也打不完，眼珠一转，勉强踩着地上空地下了床，蹿到院中，开了大门，高声嚷道：“不好了！大家快来啊，闹鼠疫了！” 被她这么一喊，熟睡中的人家都被惊了起来，毕竟鼠疫不是件小事，手忙脚乱穿上衣服，急忙忙地跑到她家。来不及问什么，见了满地老鼠，一个个大吃了一惊，也不用吩咐拿起顺手的东西就往下砸。 只听见‘吱吱’此起彼伏，老鼠在众人的合力攻击下死了很多。 文秀琴也被吵醒了，她朝窗户往外一望，见是隔壁动静，犹豫了下还是穿衣起了身，正打算出门，突然听见秦雯说话：“我头疼。” 当下不管外面如何，进了女儿房间，打算开灯，又听秦雯道：“别开灯，陪我睡会就好了。” 听见女儿声音柔柔，不由心里一软，应了一声，也不脱衣挨着她躺下，轻声问：“哪个地方不舒服。” “就是被打的地方有点痒。” 文秀琴替她拉了拉被子，盖在胸口处，听见这话，歇了要过去瞧瞧的心思，安慰女儿说：“那是在好了，长肉了，忍忍别用手去挠。” “嗯。” 这屋子离王家院子远，那里的动静不大听得清，久不见秦雯说话，轻喊声‘雯雯’，似已熟睡。望着背对自己的雯雯，文秀琴听着外面模模糊糊的响动，眼皮不由耷拉下来，迷迷糊糊也睡了过去。 —— 次日，文秀琴睡得精神十足起来，见秦雯还未醒就没打扰，轻声出了房间，到了院中。见右边刘大姐正打着哈欠出了厕所，笑着招呼：“你起得早啊，刘大姐。” 刘大姐见是她，精神不佳地捂嘴又打了个哈欠，“是秀琴啊，早什么啊，我刚要睡呢。” “你晚上没睡好？”文秀琴诧异问。 “你不知道？” 文秀琴摇头。 刘大姐指着王家院子，小声道：“昨晚上镇上的好些人家都在帮她家打老鼠呢，天快亮时才全部打死，然后又将死老鼠丢到镇外的河里去了，我们家老孙也去了，刚刚才回来睡下，哎……真是造孽。” “怎么回事？”文秀琴越发感到奇怪。 “你不知道？” 文秀琴摇头，“不知道，昨晚雯雯不舒服，我陪她睡得。” 刘大姐点点头，“那也难怪，不知道反而好，要不然准得打一晚老鼠。”当下将昨夜之事说了一遍。 “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多老鼠，这下过后，怕是几年都看不见了。不说了，困得很，先睡会。”刘大姐打着哈欠回了屋。 文秀琴对此事啧啧称奇，却并不怀疑，以往的怪事也不是没有，大家说一说也就过去了。当下漱了口，洗了脸，去厨房熬了点小米粥，煮了两个鸡蛋，回屋叫醒了秦雯。 “雯雯，吃饭了。”文秀琴盛好粥朝房门喊了一声。 屋里片刻就有了动静，秦雯走了出来，径直去刷了牙，洗了脸才吃东西。 “雯雯，今天好点没有？”吃完早饭，文秀琴收拾碗筷，秦雯坐在一旁的长凳上。 “还好。” 文秀琴将东西放回厨房，转身回到她身边坐下，仔细看了看伤口，见没有血迹沁出，想了想，说：“雯雯，明天就是星期一了，要是还不舒服，妈明天去找老师请个假。” 这镇子叫梨花镇，有一所中学，方圆百里的适龄孩子都在这里读书。以前文秀琴带着秦雯住在娘家村子里，后来因为二嫂不喜，多有埋怨，加上秦雯考上了镇上中学，就搬到这里，租住了下来。 秦雯一愣，她显些忘了。随后轻轻皱了皱眉，读书这事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现在要她去再去上学，真是件难事。 文秀琴见秦雯发呆，以为她还不舒服，当下决定道：“再休息两天，明天我去请假。” 秦雯顺势点了点头。 第6章 继续 坐着聊了两句，文秀琴让秦雯回屋躺着休息，自己去厨房收拾碗筷，之后拿着扫帚打扫庭院，屋里整理干净后，去看了一回秦雯，见她还好，回了自己屋里。 到了中午，文秀琴从房里出来，上街买了几个菜，割了半斤五花肉，一到家里就钻进厨房做饭。 两人一起吃了中饭。 “秀琴，秀琴在家吗？”有人在院外喊道。 “在呢，进来吧。”文秀琴正洗碗，闻言往围裙上擦了擦手，出了厨房，见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笑道：“原来是李嫂子，找我有事？快进来。”说着引着来人进了屋。 两人坐好，李嫂子说了来意。原来她要为自家姑娘、儿子做两身衣服。 “他们要上县城亲家去，所以想着给他们做身新衣服，你说这镇上除了你还有谁会做。”李嫂子笑着说。 文秀琴笑笑，问了尺寸，要什么图案颜色，有什么要求。李嫂子一一说了，又从裤兜里摸出半截皱巴巴的纸递给她，说：“这是尺寸，怕你记不得，所以我家姑娘写下来了。” 文秀琴接过来看了一眼。 “秀琴，什么时候能做好？” “急不急？”文秀琴心里估算了一回。 “恩，也不急，你看半个月能做好吗？”李嫂子笑问。 “行，半个月后你来拿吧。” “那好，这是定金，你看够不够。”李嫂子递过去三张两元纸币。 文秀琴接过来，“够了。”两人接着聊了几句，期间提到了昨晚王家的事，十多分钟后，李嫂子走了，赵刚上了门。 一进门，他就先大笑起来，对文秀琴说：“我刚才听说了，昨天王家遭了鼠灾了，打了一个晚上。我看啊，这都是报应。”边说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 “嘘，别说了。来就来，怎么又带东西？”文秀琴不想说别人闲话。 “好，我不说了。也没什么，就是才买的大米，送半袋子给你们。”赵刚笑道。 文秀琴嘴上虽这样说，但心里暖滋滋的，让赵刚快坐下，倒了杯白开水给他，又问他吃过饭没有。 “没呢。”赵刚笑道。 “你坐着，我给你下碗面。”文秀琴又钻进厨房。过了十多分钟，端了一大碗面来，上面还放了两个煎鸡蛋。 赵刚对她笑了一下，低头欢喜地吃了起来。用好饭待了一会，准备离开，临走时问：“明天雯雯要去上学吗？” “不去了，在家休息几天。”文秀琴送他到院门。 “那你要去学校请假？” “恩。” 赵刚笑着说：“明天你不用去，我帮你去，在家好好照顾雯雯。”说着出了门，走远了。 文秀琴站在院子见他离远，才慢慢回身到屋里。 ———— 这夜。镇上依旧寂静，王满和赵芳心下寻思：应该不会再发生昨晚那样的事了，于是安心睡去。谁知到了半夜，又听见那些怪异的叫声，不同昨晚‘吱吱’声，而是‘嗦嗦’声，惊的两人汗毛倒竖，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开了灯一看，瞬间惨叫出声。 地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蟑螂，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救命啊，救命啊！”赵芳在床上又跳又叫，企图和昨晚一样，把镇上的人吵醒来帮他们。 可是今夜的人被吵醒的有，却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出来帮忙，她嗓子都喊哑了，才陆陆续续有十多个人慢吞吞来帮她家打蟑螂。 文秀琴同昨晚一样也想出去看看，被秦雯一句‘头好疼’留了下来。 隔壁院子一直闹到天亮，帮忙的人才渐渐得以回家。文秀琴去厨房做早饭，又遇见了刘大姐，被对方拉着抱怨了王家一通。 “也不知道他们家得知了哪路神仙，怎么会有这么多事？前天打老鼠，昨晚打蟑螂，哎，不知今天还会不会有事，要是有，我可是不会再起来了。”最后一句几不可闻，话一说完她已经转身回了房。 文秀琴望了隔壁一眼，心下颇感奇怪，一时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同昨天一样吃饭，休息，秦雯在屋里躺了一天，顿觉精神恢复了大半。中午赵刚来了一回，说已经为秦雯请了两天假，让文秀琴不要担心。想起今天听说王家的事，反而没有昨天的幸灾乐祸，而是隐隐有些担忧，怕这事牵扯她们。 “虽然我也觉得怪，但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她耍赖也不能赖到我们头上。”文秀琴皱眉道。 “你别生气，我也是这么一说。”赵刚见她带了怒气，忙安抚道。 赵刚待了一会就回去了。时间过得很快，吃过晚饭，天又黑了。镇上人关窗闭户早早睡下了，而王家两口子却心有余悸，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惴惴不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可是挨不了多久，王满便有些受不住了。晚上睡不好，白天他还要出门做活，困得不行；而赵芳也好不到哪儿去，家里有两三块地在附近，虽然不多，但平时种点瓜果蔬菜，等成熟了就不用到外面去买，加上这几天正是农忙时节，白天孩子上学后，她也是要下地的。 此刻眼睛虽努力睁得大大，却不自主的越来越沉，渐渐合拢。 文秀琴因连着两晚听秦雯喊头疼，心里担心，便主动和她睡在一起，秦雯也没反对，默默向里挪了挪。于是到了半夜，隔壁王家又开始大喊大叫‘救命’时，文秀琴只在梦中皱了皱眉，迷糊中抬眼瞧了瞧女儿，看她有没有被打扰。 见无事，将被子拉高了几分，盖住耳朵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文秀琴去做早饭时，又碰见了刘大姐。 “哎，秀琴昨晚你起来没有？”刘大姐笑嘻嘻向她招手。 “没有，我睡得沉。”文秀琴道。 刘大姐神神秘秘说：“幸好没起来，昨晚王家还是出事了，一屋子臭虫，赵芳喊了半响，也只有两三户与她家交情极好的人去帮了忙，打虫打到天亮。我们家老黄本来要去，被我拦住了，他白天还得干活，这两天都没有睡好，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了……” 后面就是一通略抱怨的话，文秀琴安静地听着，不发一言，等刘大姐发泄完，才各自忙活。 又是平凡普通的一天过去，到了晚上，镇上的人除了王家都关灯睡下了，两人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周围有双眼睛盯着他们，只等他们一合眼，就会召唤什么古怪东西出来。 第7章 上学 又是新的一天，文秀琴一如既往早起做饭，与往日不同是，她起床时轻声叫醒了秦雯，因为只请了两天假，今天星期三得去上学了。 秦雯坐在床边，愣了一会，随后起身穿好衣服，没像这里的小姑娘绑两条小辫子，只绑了个马尾，走出了门准备刷牙。却听见右边院子里那位刘大姐又和文秀琴八卦了： “你还不知道吧，昨天王家又出事了，两口子守到半夜，实在困得不行睡过去，等听到动静时又见到一地老鼠。哎，造孽了，也不知道她家是不是风水不好，尽出这样的事。我看啊，做人还是要讲良心，也不能做缺德事，老天可是有眼的。”说到这里她拍了拍胸脯，暗自庆幸自家平常待人还算宽容，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事事计较。 文秀琴想了想，忍不住问：“有人帮他们吗？” 刘大姐摇摇头，说：“一次两次还行，这次数多了，谁受得了，大家白天都要干活呢，不是地里的话，就是外面挣钱的活，哪有这么多功夫……”正说着见对面赵芳顶着个大大的黑眼圈满脸疲倦出了门，她忙住了嘴，换上一副笑脸，招呼道： “赵妹子起了？” 赵芳显得很疲惫，无精打采，没有平时的威风了，见到两人努力扯了个笑，就低头走开了。 文秀琴和刘大姐对视一眼后各自忙去了。秦雯已经洗漱过，坐在桌边吃好了饭，她站起身对文秀琴说：“我去上学了。” 她想过了，虽然不想上学，可既然到了这里，就得适应。而且要是说不愿上学，文秀琴肯定会询问原因，甚至会生出许多事来，不如按部就班。 “雯雯，头真的好了？”文秀琴还是有些不放心，昨晚跟雯雯提上学的事，她沉默了一会，就说头好了要去。 尽管想让她多在家待两天，可是又怕耽误她的学业，眼看只有两个多月就要中考了，不想让她落后太多。心里期望她能考上高中，离开这个地方。 “好了。”秦雯只说了一句，却见文秀琴担忧不已的眼神，又加了一句：“我已经好了，别担心，我去上学了。”说着拿过桌上青色帆布书包，斜斜背在左肩上，出了门。 “等等雯雯，妈送你去。”文秀琴忙放下手里的活，追到门口。 “不用了，我认得路，又不远。”秦雯摆摆手，走远了。 文秀琴面带忧色，眼望着她走远直至看不见了，才转身回了家，关好院门。 镇上的中学离她们住的地方约半个小时左右，从前原身都是走路上学。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和镇上一个同她要好，叫钱萌的小姑娘。每天早上七点左右出门，到学校差不多七点半，刚好能赶上早自习。 秦雯没有去叫钱萌，独自走在路上。开始两边街道还有人家，走着走着变成了田地，里面有人顶着太阳弯腰耕种。 路上时不时能遇见几个，或者数个结伴成群一起上学的学生，只不过女生和女生，男生和男生走在一起。 身上没有表更没有手机，她只能在心中默数着数，大约二十分钟后，上了一个陡坡，脚下的是泥土地，走了一、两分钟，才是平整干净水泥地，沿着弯曲的路走了三、四分钟，在一座土坡上，见到一所一层高的旧平房。 中间是个不大不小的操场，场中有座升旗台，此刻正挂着鲜红的五星红旗。操场上只有零星几个人走动，有两个还是老师模样。 秦雯按着原身留下的模糊记忆，径直走进了初三三班的教室。 一进教室，一阵吵吵嚷嚷，闹闹哄哄的声音迎面扑过来。里面的学生见到秦雯到来，有的不管不顾自己玩自己的；有的和同桌嘀咕个不停；还有的笑嘻嘻瞅着她。 要是从前的原身被别人这样盯着，早就不好意思低着头走到自己座位去了，可秦雯视若无睹，抬眼扫了众人一眼，不带表情地回望瞅着自己的一男一女。 两人被她盯着看了一回，一个不好意思别开眼；一个恶狠狠瞪了她一眼，也移开了眼。 “雯雯，快过来啊。”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喊道。 秦雯寻声望去，见从门边数过去的第五列第四排，有个圆脸大眼睛扎着双辫子的小姑娘向她招手。 她想了想，这人似乎就是钱萌，原身的同桌兼好同学。她绕过讲桌，走到钱萌身边坐下，放下书包，取出课本放好。 “还以为今天你不来了，所以我就没等你。”钱萌见她过来坐下，却没有同自己说话，有些担心对方是不是因为自己没等她，所以生气了。 秦雯没开口。 “你生气了？我真的不知道今天你要来。”钱萌见她不说话，有点着急。 “我没生气。”见她一直追问，秦雯只能开口。 “那你怎么不理我？”钱萌有些委屈。 秦雯侧头看她，对方正低着头，有些失落，时不时抬眼瞧她。 “因为马上要自习了，所以不能多说话。” 钱萌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也对。” “同学们，别说话了，开始早读课本。”一个浓眉大眼的男生适时走上讲台，手里拿着语文课本，翻开来，垂眸看着书本，大声着：“翻开小桔灯，大家一起念：这是十几年以前的事了……” 他一开始，钱萌立即住了口，抄起课本，翻到那篇课文，跟上众人的脚步。 秦雯望了望左右手捧课本，念得认真的众人，无奈翻开了书，嘴唇动了起来，却没发出声音。 十五分钟后，一篇课文念了三遍，男生走了下来，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步了进来。 “起立！”方才讲桌上的男生猛地立起身，大喊道。 “老师好！”全班一起站了起来，几乎用吼地喊。 “同学们好，坐下。”矮胖笑着让众同学做好，翻开课本，瞥见秦雯，笑道：“秦雯同学来了，头好点了吗？” “好点了。” 矮胖老师点点头，觉得今天这同学有点不一样，要是平时在班上被点到名早就脸红耳赤，低着头了。 “那今天我们学习新的课文……”矮胖老师开始讲课，众人都抬头望着黑板。 秦雯则有些心不在焉。 第8章 欺负 一节课就在浑浑噩噩中度过，那老师讲了什么，秦雯一句没往心里去。一下课，全班一哄而散，上厕所的上厕所，聊天的聊天，打闹的打闹。 秦雯坐在位置上没动。旁边钱萌在旁边望着她问：“你伤真好了？不疼了？” “恩。” “王小胖子真讨厌！”钱萌想起秦雯的伤就是他闹的，顿时有些气愤愤。 “你们说话能不能小点声，吵着人了！”钱萌刚说完这话，就被右前排一个高壮的女生回头呵斥道：“叽叽喳喳，真心烦！” 钱萌见是她，气势一萎，尴尬朝对方笑笑，那女生却冷哼一声，瞥了一眼秦雯，转过头去了。 钱萌朝秦雯看去，怕她难受，却不想秦雯不仅没有难受的表情，反而表现有点兴致勃勃？ 咦？怎么会这样，要是平时被李梅抢白了，肯定又气又怒，又闷闷不乐不开口，今天是怎么回事？难道脑袋被砸坏了？ 秦雯眼角瞥向叫李梅的女生，回想着原身对她的厌恶。因为李梅经常无缘无故地抢白她或者呛她，以原身内向的性格无法还击，只能闷在心里，天长日久对其讨厌之情越加浓烈。 可在秦雯看来，李梅恐怕不是无缘无故。原身虽然内向，但长得乖巧秀美，皮肤白皙，在一众皮肤黑黄的同学中尤为出众。 而李梅虽然长得高，却很壮，从后面看来就像个男生，而且长得实在是……一般。 最重要的是……秦雯微微侧头，右后排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眼神时不时扫向自己；而那李梅虽然掩饰的好，她却能敏锐的发现，对方会不时地回首偷看这个男生。 有意思。 上课铃响了，操场上的学生一窝蜂涌进各自的教室，开始第二节课，秦雯依旧有些漫不经心。尽管有多年没有进过学校了，但是初中内容对于她来说，只要仔细看看，认真听一听，都不会是什么问题。 她现在的心思不在这上面，望着周围生动的面容，听着这些清脆的朗读声，一时间觉得很不真实。 上午四节课一晃就过了。下课铃一响，众人争先恐后收拾书包跑出了教室，远处的学生去了食堂打饭，近处的，比如秦雯、钱萌等是要回家吃饭的。 于是钱萌紧跟着秦雯出了教室，像平时一样主动挽着她的手，往家里走。 那个白净的男生在两人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秦雯只要对方不会不识趣凑上来，才不会管别人跟不跟。 一路钱萌说说笑笑，秦雯不怎么开口，她也不在意。到了镇上钱萌先到的家。 “下午我们一起去啊，你要来找我，记得啊。”钱萌笑着向她招手，回家去了。 “恩。”秦雯应了一声，继续向前走了三四分钟，回到了家。文秀琴已经做好了午饭，见到她回来，高兴了喊了声：“回来了？饿了吧，快来吃饭。” 秦雯应了一声，放下书包，进厨房帮忙端菜。 “不用，你去坐着。”文秀琴见女儿要帮她的忙，心里高兴，但却舍不得让她劳累。 秦雯却已经端了菜摆在桌上，舀了两碗米饭出来。文秀琴捧着一碗汤过来后也坐了下来，母女俩安静地吃了午饭。 休息了半个小时，快一点半时，秦雯才出了门，文秀琴照例在后叮嘱了一番，看着她走远才回转身。 路上叫了钱萌，两人一起到了学校。下午是数学课，秦雯注意力比早上好了点，至少能听进半节课了。 放学后，两人又是一路，刚走到半道上，旁边是一片小树林，从里面走出几个女生，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为首的就是李梅，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女生，或高，或壮，或胖，可能是别班的学生。 “你，你们想干嘛？”钱萌哆嗦着问，她望着对面人高马大的五人，又看看自己和秦雯瘦小的身子，寡不敌众，有些担忧。 “不关你的事！一边去！”一个胖女生指着钱萌吼道：“再啰嗦，待会连你一块打。” “你们……这样我要告诉老师去！”钱萌紧紧抱着秦雯手臂，强自镇定道。 几个女生不管钱萌怎么喊，一把将她推开，强拉着秦雯进了树林。秦雯也不反抗，顺势走了进去。钱萌在后面焦急不已，跺了跺脚，转身往学校去找救兵了。 看不见外边的路，李梅几人才停了下来，冷笑看着秦雯。 “你们想干什么？”秦雯问。 “干什么？待会你就知道了。”一个脸黑黑的女生冷哼道。 李梅问：“我问你，中午周俊跟着你干什么，他跟你说了什么？” 周俊？谁？秦雯想了想，恍然明白原来那个跟在她们身后白净的男生叫周俊。 “他什么也没说。” “放屁，他一直跟着你怎么会什么也没说，你说不说！”李梅的脸有些狰狞。 “我说了你不相信，那为什么不去问他，这样不是更好？”秦雯冷笑。 李梅听了这话恼羞成怒，周俊对她总是淡淡的，也不热情，而自己对着他总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秦雯这么说明显就是在讽刺自己。 当下大怒，也不顾问话，抬手就向秦雯脸上抓去。眼看那手就要打在她的鼻子上，几个女生觉得眼前一花，秦雯的手已经拿住了李梅手腕，听她冷冷道：“最好不要来招惹我。” 李梅大惊，想抽出手来，却半天动弹不了。 “你们死人啊，快来帮我！”李梅朝几个女生大喊。 几个女生反应过来，纷纷上去向着秦雯的脸、头发出手。还没摸到她身上，便被秦雯稍稍抬腿一人一脚踢在膝盖上，只听得‘啊，啊’声响起，四人不由自主跪在了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你想死啊，竟敢还手！”一个女生咬牙爬起来。 秦雯冷笑着说：“真奇怪，不还手，难道等着你来打？我可没你这么蠢。” “好，好，我们一起上，好好收拾她！” 第9章 闹腾 李梅她们再怎么凶悍，再如何人多势众，也不过是十四、五岁小姑娘，吓吓别的女生还行，但对于经历末世重重艰难困苦的秦雯来说，不过都是小丑而已。 她也没耐心和她们啰嗦，因此用最直接的方法让李梅几人害怕，手上使了两三分力，朝她们的屁股、胸上使劲捶了几拳，五人痛的嗷嗷直叫，捂着屁股、揉着胸口怒瞪着她。 秦雯朝李梅走了过去，一把揪住她的头发让其面对自己，“我说过了，最好不要来招惹我，记住了吗？” 李梅头发被扯，疼得眼泪都掉下来，望着眼前这张白皙秀美的脸蛋，面无表情地说出让人既气且怒，又感害怕的话来，顿时心下一阵悚然，却勾起了一丝不服气，但此刻明白这些人打不过她，只能先服输。 “记，记住了。”李梅吞吞吐吐说。 秦雯心里冷笑，对方眼神闪躲，分明还不死心，也不是真心服输，若是以前的世界，她不介意再好好教训对方一顿，让李梅彻底明白。可是，这里不一样，这是个完整的有秩序的社会，不管她要做什么，总会受到限制。 “但愿你真的明白，而不是糊弄我。”秦雯松开了她，拍了拍手，转身打算走出小树林。 却不想身后正站着两人：一个是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的钱萌，满眼惊奇加崇拜地看着她；一个是长得白净的周俊，此事的导/火/索，正一脸懵懵地望着她，那表情似乎再说，我看错了吧，这么漂亮的女生，打起架来，这么狠，这么下手，比男生都厉害。 秦雯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径直走出了树林，眼角也不曾瞥向周俊，只对钱萌说了声：“走了，愣着做什么？”说着人已经向前。 钱萌回神，‘哦’了一声忙转身跟上，留下神色复杂的周俊。后半段路，钱萌一直小心翼翼觑着秦雯，想问什么又犹豫不敢问，显得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秦雯见她三番五次望过来，小圆脸憋成包子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因这笑意，钱萌一下放宽了心，仿佛眼前的人还是平日熟悉的人，小脸瘪了下来，问道：“你……怎么这么厉害？” “我从前打过架吗？”秦雯问。 钱萌摇头，别说打架了，就是大声说话她也会害羞。至于上次和王锐的事，如果不是对方说得太过分，秦雯绝对不是发怒到和他打在一起的。 “那就是，以前没过动手，你不知道我厉害，现在不就知道了。”秦雯如是说。 钱萌听了一想觉得有道理，从前秦雯没和别人动过手自然不知道，所有今天自己才觉得惊奇。那以后李海再也不能对她们俩大呼小叫了，想到这里，不由嘴角一扬，笑出声来。不过……她想到了什么，略带忧虑说： “就是不知道李梅会不会去跟老师打小报告？” “不会，就算会，不是还有你为我作证吗？”虽然还有个周俊，但被她自动忽略了。 “对了，你怎么跟周俊一起？”秦雯问。 “哦，我跑回学校去找老师，可是他们都不在，我正急不得不行，就遇上了来找杨老师的周俊，他就问我，我就跟他说了，然后我们一起来了。” 周俊是学习委员，很受老师们的欢迎。 秦雯点点头，两人一路说着就到了钱萌家，钱萌向她道别并约好明早一起上学。 “一定要记得来找我。”钱萌进了门，不放心地回头再说了一回。 秦雯点头，向前走了几分钟也到了家。文秀琴仍旧做好了饭菜等着她，见她回来先喊了声：“雯雯回来了，快去洗手吃饭。”说完，双手在围裙上一抹，将菜汤端进了屋里。 放下书包，去厨房洗了手，两人一起吃了晚饭。 “今天有作业吗？”文秀琴边收拾碗筷边问。 好像有。秦雯点头。 “那先去做作业吧。”文秀琴端着碗碟去了厨房。 秦雯提着书包进了房里，拿出课本，看了一眼，低头‘唰唰’写了起来，不到一个小时就写完了。这时文秀琴正好进来看她，见她坐着发呆，问：“写完了？” “恩。” 文秀琴拿起桌上课本看了看，见姑娘的字迹比从前好看了许多，却不怀疑，因为她自己也不记得，上次看雯雯的书本是什么时候了。这姑娘虽然从小不爱说话却非常懂事，学习的事一点也不需要自己操心，每次回家都自觉回屋做作业，不需要谁人来督促她。 “你要不要去周俊家看电视？”这个时候才晚上七点左右，因为是四月中旬，天色黑的晚，外面隐隐还能瞧得见，吃过晚饭的人家，要么就是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说闲话，要不就是打打牌，或者去镇上唯一有电视的人家看新鲜。 去年他家刚买电视时，全镇的人都是瞧热闹了，后来每天晚上都有人去看，渐渐有人多了，人挤人不说，又热又吵。周俊的父亲便想了法子，每天晚上六点到九点将电视搬出来搁在院子里，让大伙都能看到，九点后就收回家，不再放了，准备睡觉。 镇上人也领这份心意，人人都自觉遵守这规定。以往原身也会在做完作业后，和文秀琴或者自己一个人去，或者约上钱萌一起去。 文秀琴以为秦雯会像往常一样高兴点头，却不想女儿兴致缺缺，不感兴趣摇头说：“没意思，不想去。” “那你想做些什么？”文秀琴怕姑娘无聊，试图让她做点什么。 什么也不做。 “哦，我看会书。”秦雯说。 听姑娘这样说，文秀琴虽然欣喜，却知道学习就是该学时学，该玩时玩，不能太过紧张。当下劝道：“你刚刚做完作业，累了，歇会。” “不累。”秦雯抽出数学课本翻了起来。 见状文秀琴不好说得太多，嘱咐秦雯几句就出了门，刚好听见隔壁刘大姐叫她到自家院子里去坐会。文秀琴望了望窗户上秦雯的影子，跟她说了声：“雯雯，我去刘婶子家说会话，有事叫我。” “知道了。”屋里的秦雯应了一声，随手将课本扔在了桌上。 与其去看什么电视不如听别人八卦有意思，至少这能让自己了解一些不知道的事。这不，那边的刘婶子又开始和文秀琴说了： “秀琴，你知道吗，今天赵芳去庙里求神了。” “求神？干什么？” 第10章 想法 原来连着三天王家发生了这些怪事，不说他们家自己心里嘀咕，就是镇上的人闲时聚在一起聊起，也会说是遇上什么脏东西了。 因此赵芳就记在了心里，满心不自在又耿耿于怀，想起镇外二里处山上有座庙，求神、问平安、驱邪都挺灵验，所以早饭都没好好吃，在镇上打了三、四斤菜籽油，买了香烛钱纸就赶到山上去了。 “到下午才回来的，我看见她手里拿着一块红布，还有一把木剑，恐怕就是从庙里求来的。”刘大姐磕着瓜子笑道。 文秀琴不好做评价，都新社会了，还迷信这些，但是要是这么说，人家肯定不乐意，于是只能说：“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刘大姐将嘴边的瓜子壳吐到地上，抹了抹嘴才道：“有没有用今晚就知道了。”说着眼望对面院子，神色带着些期待。 屋里，听到这一切的秦雯勾了勾唇。对于王家的两人，这点教训在她看来刚刚好而已，她仅仅召了些老鼠蟑螂臭虫来吓唬他们，是为了让王家长点记性，要是想害死他们就不只是这些小东西了。 但凡地里地上的东西，比如毒蛇，蝎子她都有办法弄到特定地方来。才三天而已，时间还早。 文秀琴和刘大姐又聊了些别的闲话，一直到九点两人才各自散了，回家洗漱睡去。 这夜，赵芳满以为上庙求了神保了平安，晚上能睡个安稳觉，因此早早便躺下了。可谁想到了半夜，依旧又听到些奇奇怪怪的声响，唬得两人像惊弓之鸟一般又跳了起来，开灯一看，又是蟑螂。 王赵两人连大喊大叫也来不及出口，便熟练地打起了蟑螂。等打了半会，赵芳才想起来喊人，可是今晚再也没人来帮他们了，就连最亲近的人家也不见踪影。这也不怪，连续三天没个好觉可睡，是谁也受不了。 喊了半天没见人来，王满忍不住吼了赵芳一声：“别嚎了，有那力气喊，不如多打死几只！” 被自家男人这么一骂，赵芳心里有些不痛快，自己辛苦和他打蟑螂，一样睡不好吃不好，担惊受怕，早起还去了庙里求神，现在还无缘无故被骂了，当下气得扔了手里的扫帚，把自己摔坐在床上，头一扭什么也不管了。 王满正动得满头都是汗，儿子也在一边帮忙，瞅见赵芳闲在一边，心里就有了气，骂道：“你死人啊，我们都在忙，你还在一边闲着，是不是嫌事不够多？” “你才死人，吃了枪药了满嘴都是火气！告诉你，别对我大吼大叫的，要是不高兴，我就坐着看你们干活，自己忙去吧！”赵芳嚯得又是一扭头，怒气冲冲对王满大喊。 本来就一肚子火气的王满，听了这话犹如火上浇了油一样，腾得冒了出来，拿起扫帚朝她扫了一下，指着她怒问：“你帮不帮忙？” 赵芳被打更是满心不爽，越发赌起气来，咬牙切齿说：“不帮，我就不帮！你能怎么样？” “反了你！”王满也不管蟑螂如何，抡起拳头就往赵芳身上砸。 赵芳一面躲一面用手挡，一面又哭又闹，见王满真打她，狠了心还手；而王满见她还手打得更凶了，于是两人扭打在一起。一旁的王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等反应过来时，两人已滚打在了地上。 “爸妈，别打了，别打了！”王锐扔下手里的扫帚，急得头上冒汗，试图分开两人，可他们几乎缠在了一起，加上他力气不够，没法分开。 二人充耳不闻，继续扭打，王锐劝又劝不了，拉又拉不动，急得哭了起来，却也没想到出去找人帮忙，只能在旁抹泪干瞪。 等王满、赵芳打得累了，才气喘吁吁分开。王锐立刻上前抱住赵芳大哭起来，赵芳见儿子哭了，想起方才的事，不由也抱住他，两人抱头痛哭。 王满黑着脸在一旁不说话。 “行了，行了，有完没完？大半夜的也不嫌瘆得慌！”王满拉起王锐，对赵芳道。 “你也别哭了，这么大个人，怎么像个姑娘家一样动不动就哭。”王满对王锐道：“快和我把这些东西打死，好睡觉。”说着拿起扫帚扔给王锐。 王锐接住，不敢反驳，抹了抹泪低头打蟑螂。赵芳见王满父子不理她，越发气大，张嘴又要嚎起来，王满立时喝住道：“你敢喊出来，明天就滚回娘家去！” 赵芳一嘴话憋了回去，闷在一边哭了半天。 “过来帮忙！”王满见她还不做活，不由又是一吼。 赵芳浑身一抖，知道王满真的生气，不敢再磨蹭，揩了揩眼角，拾起地上的扫帚闷不吭声打蟑螂。 又是快天亮时才堪堪将屋里收拾好。王满累得倒在床上不说话，王锐趁着这点时间睡了过去。 “今天我们去隔壁。”王满坐起身来说了一句。 快要睡着的赵芳一个激灵，也坐了起来，问：“去干什么？难道是她们……干的？” 王满瞅了她一眼，觉得这婆娘真是蠢，这样的大事对方这么可能做的到，别说他们，就是一群大老爷们也不一定做的到。 “不是。” “那去干吗？”赵芳觉得奇怪了。 王满取了自己的旱烟抽了起来。屋里很快烟雾缭绕，他陷入沉思。这些怪事，都是在那天与文秀琴闹过后发生的，虽然他不认为是对方做的，但很有可能是自家做得太过了，遭了什么报应。 他以前是不信的，哪有这么多报应，如果有，天下坏人还不得死光？可是，除了这事，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与此有联系了。也许就是因为自家太过，老天看不过眼，想要惩罚他们。 也许去隔壁陪个不是，道个歉，说不定会有效果。 “去赔不是。”王满拍板道。 赵芳一下蹦了起来，叫道：“不行，凭什么给她家道歉？我不去，你也不许去！” 第11章 辩驳 王满眉头拧得越紧了，见赵芳在旁边喋喋不休说‘不去，不去’，心里一阵烦躁，想开口骂她一顿，听见街上有了动静，料想已经有人家起身了，要是待会两人因为这事打起来了，让别人看笑话。当下耐着性子将刚才的猜测说给她听。 赵芳听了，想了一回，事情的确如他所说，不过……让她去给隔壁的浪货赔不是那是不可能的。 “你说得也有道理，但你想过没有，要是我们去道了歉，还是没用，那不是更丢脸吗？到时候不止隔壁那婆娘笑话我们，全镇的人都会把我们当笑话的！”赵芳改变了策略，软声软气劝自家男人，她知道王满吃软不吃硬。 果然王满一听，沉吟一会，抽了两口烟才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赵芳眼珠转了一圈，才道：“这样吧，我今天再去庙里一趟，请师父下山来做法，万一有用，咱们也不必去隔壁了。” 王满抽完烟将烟杆收到青色布袋里装好，“行，先按你说的办，我睡会。”话一说完，倒头就睡了过去。 赵芳心里盘算了一回，也想睡觉，但想到一会爷俩起来要吃饭，只能忍困起来做饭。 ———— 第二天。 秦雯和平时一样和文秀琴吃了饭，背上书包出了门就往学校去。文秀琴依旧望着她走远才返身回屋。 到了钱萌家门口，朝里喊了声‘钱萌’，对方应了一声，向黄莺出巢般飞向秦雯，搂着她的手臂，喜滋滋说了声：“今天来得真早。” 两人一起到了学校，进了教室。李梅一见两人，面色不怎么好，随后赶紧将目光移开，生怕她们发现自己的动作。 秦雯没注意，但是钱萌瞧见了，瞬间心里美滋滋的，上了早自习，老师来上课。今天秦雯倒听得认真，也没有走神，在第三节课快要下时，班主任杨老师一脸肃色走了进来，先对上课的老师说了声打扰了，就将秦雯和李梅叫出了教室。 钱萌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肯定是为了昨天的事，心里期盼快点下课，好去看看。 杨老师带着秦雯和李梅去了办公室，那里还有一个老师，两个家长和两个女同学，秦雯仔细瞧了瞧，这两个女生就是昨天五人中两个。 “你就是秦雯？”一个满身都是肥肉的中年女人一见她们来，上下瞧了一通，指着秦雯问。 “是。” “你为什么打我家美美？”中年女人将一个又黑又矮女生推了出来。 “我没打她，是她们要打我。”秦雯道。 “胡说，我们家美美怎么可能打人？而且……昨天她回去后就说不舒服，问了她半天才说是被人打了，杨老师，曾老师，你们可要好好教育一下这学生。”胖女人生气地说。 杨老师、曾老师忙笑着劝说胖女人稍安勿躁。 “秦雯，你说怎么回事？”杨老师心里还是偏袒她，在他眼里对方平日学习认真，又不爱说话，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 果然听秦雯无奈地说：“昨天她们拦着我，说看不惯我要教训教训，后来钱萌和周俊来了，她们才没有打成，老师不信，可以问钱萌、周俊。” 杨老师面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正想和曾老师商量，另一个高壮的中年女人喊道：“奇怪了，你说她们打你，怎么你没事，她们却喊疼？” 秦雯笑道：“这位阿姨，她们说被打，那打在哪里？我看她们脸上、手上也没有伤，总不能空口白牙就想冤枉我吧？这样吧，她们伤在那里，让我们看看，也算证据嘛。” 高壮和胖女人家长一听犯了难，只听两人说疼，问是哪里又半天不说。两个女生一听要脱给大家看看，羞得受不了，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好像什么也不在意，但是她们伤得地方都是女生隐秘处，怎么能随便脱下来给别人看，哪怕对方也是个女的，那感觉也不好。 要是事后被别的同学知道了，特别是那些男同学，还不笑死她们。 “怎么？快拿出给我们看看啊，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们伤在哪里？”秦雯说。 两个女生咬着牙，一致开口说：“她没打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在地上的。” “哎，美美在家你可不是这么说得，别怕，有妈在呢，你放心说。对了李梅在，李梅她们说得是不是真的？”胖女人见李梅低着头在角落站着，大声问。 李梅猛地抬起了头，看看了自己的两个同伴，又瞅了一眼满脸意味深长的秦雯，吞吞吐吐说：“没……没……” “杨老师你听见了，李梅同学说了，我可没打她们。”秦雯道。 杨老师正要说话，门被推开，钱萌和周俊走了进来，“杨老师，昨天是她们要打秦雯。”钱萌刚进来就急忙说。 “是这样的，杨老师……”周俊也在一旁说了昨天的事，只不过没提秦雯狂揍了几人。 杨老师彻底明白了，和曾老师小声说了几句，就让秦雯和钱萌、周俊、李梅先回去上课。 两个家长拦不住，被曾老师留下了，说了好半天的话，大意是：不能什么事都依着孩子，她们说得也不能全信，而且快中考了，平时要督促学习，别整天放她们出去胡闹…… 两家长只能气呼呼听着，最后愤愤走了。 三人回到教室，上了第四节课，中午两人一起回家，周俊厚着脸跟在两人身边。一路只听见钱萌和他在说话，秦雯一言不发。 回到家里，见隔壁院子满天都是钱纸飞扬，仔细一看，院中摆了张方桌，上面放了香烛钱纸，还有盆黑乎乎的不知什么东西，一个短头发穿着陈旧皱巴巴道士服的矮个子，正挥舞着手里的木剑，嘴里念念有词围着木桌转圈。 “怎么回事？”秦雯问。 文秀琴摆好了饭菜，“没事，她家驱邪呢，别管他们了，快来吃饭。”说着拉秦雯进了屋。 驱邪？秦雯咬了一口饭，心里冷笑。 第12章 上门 下午上了课，回家吃了饭写了作业，温习了明天的功课，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秦雯仍旧一个人留在家里，文秀琴去了隔壁院子和刘大姐说话。 是夜，赵芳家一如既往发生了前几日的事。王满一面嘴里抱怨赵芳做事不稳妥，尽找些骗子来送钱给人家，一面手里不停拍打着满地乱蹿的臭虫。 这些臭虫比老鼠蟑螂更让他讨厌，因为前者打死就打死了，最多留下些血迹，冲冲就干净了；但臭虫就不一样了，死了不说，还会有股臭味，萦绕在屋里许久才会散去，让人作呕。 赵芳听着自家男人的抱怨不敢回话，今天做法的事在全镇人看来不就是一场笑话，指不定明天怎么对她家指指点点呢。即使到了现在，她还是不愿去隔壁赔不是，一是不相信老天也帮着他们；二是她打心底就不愿低文秀琴一等。 又是快天亮时才忙完，歇下的王满抽起了烟。 “今天必须去隔壁赔不是。”王满抽完烟放好烟杆后盯着赵芳说。 赵芳回望着他，见其双眼布满了血丝，眼底有黑浓的眼圈，头发杂乱，精神非常疲惫，加上近日睡不好，吃不好，又担心害怕，整个人瘦了两圈。别说是他，就连她和儿子也瘦了不少，顿时一阵心酸，立时就哭了出来。 “你干什么？好好的又哭什么，也不嫌烦！”王满见她不答自己的话，却自顾哭了起来，没耐心去哄人。 赵芳只能捂着嘴，王满皱着眉瞅着她。过了一会，赵芳不哭了，想了想，小心说：“这事说不好，万一猜的是错了，那……不是……”话微说完便被王满怒喝打断： “不管猜的对不对，先去道了歉，要是有效就不说，要是没效我也认了，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过！” “就这样决定了，白天我先去做活，晚饭你做一桌好菜，请人家来好好赔赔不是，记得到时候收起你的脾气！”王满说完倒头睡过去了。 赵芳还有些心不甘，却不敢反驳他的话，只能闷在一边躺着。 ———— 今天周五，想到明后有两天假期可以玩，学生都显得有些浮躁，听课不怎么专心，好不容易挨到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全校的学生‘哄’的一声，冲出教室，远处的同学回寝室收拾东西回家，近处三三两两，高高兴兴相约着明后天上哪儿玩。 “雯雯，这两天有什么打算？”到了周末钱萌也很高兴。 “没打算，在家温书。”秦雯道。 钱萌脸色一垮，“这么努力？不出去玩？”在她看来，平时的秦雯就够认真的了，连星期六星期天也不放过，简直不给她们活路。 要说班上谁能考上高中，她觉得就周俊、秦雯还有班长及一两个同学，至于她自己都有些悬。以后秦雯考上了高中，去了县里，那自己不就很难见到她了？这样一想，顿时颇感失落，对周末玩耍也没了兴趣，想到什么，又高兴起来。 “要不，明天我去你家，你帮我补补功课怎么样？”钱萌觉得这主意好，既能补习功课，又能和秦雯一起玩，说不定以后还能考上高中呢。 秦雯不可置否。她对陌生人并不怎么亲近，即便是文秀琴，也只是因为她是原身的母亲，不能远离，也不能抛弃。 至于钱萌，对方心思单纯，待人热情，和她在一块既不难受也不觉得讨厌。 钱萌见她不说话，就认为秦雯默认了，“那就说好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我到家了，你慢慢走。”她笑着向秦雯挥挥手，一跳一蹦进了自家院子。 秦雯回到了家，一进屋就见隔壁赵芳笑嘻嘻和文秀琴坐在一起，嘴里不停说着：“秀琴啊，上次的事是我们家王锐不对，不该打破秦雯的头，之后我骂了他一顿，他知道错了。今天我来呢……是想请你们娘俩上我们家吃顿饭，也好让我们给你赔个不是。” 秦雯没理她，自顾回了房，文秀琴见她进了屋也没说什么。提起上次的事，文秀琴心里仍然不怎么痛快，不过人家低声下气来道歉请吃饭，不能太不给面子，加上连着好几日他家遭了事，不免有些同情，于是道： “赵大姐，饭就不用吃了，只要下次不要发生这样事就行。” “那怎么行？你要是不去就是心里还记恨我们。”赵芳忙说。 “没什么可恨的，他既然知道错了就行，饭真的不用，而且我也做了饭，剩下怪可惜的。”文秀琴继续推辞。 赵芳一拍大腿，“这有什么，留下明天吃也一样，这天气不怎么热，馊不了。你要不去，我们家王满会说这点事也办不好，说不定回来要和吵架，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说着眼圈还红了。 文秀琴见不得别人这样，心里想了一回，去也行，就当安他们的心。 “行，我们去。你先回去，我收拾收拾，待会就过去。” “那我们可说好了，不能失信哈。”赵芳满意站了起来，拍拍手，“那我先回去，你可一定得来啊。” “好的。”文秀琴送她出去，回身进了秦雯房间，“雯雯，待会妈要去赵婶家吃饭，你……要去吗？”知道雯雯平时不怎么喜欢去别家走动，也不想勉强她。 “去。”怎么不去呢，她倒要看看这两人要说出什么来。 文秀琴进厨房将做好的饭菜收好，免得虫子掉进去。 “走吧，雯雯。”文秀琴搂着秦雯的肩头，一起向赵芳家去。 两家就几步路的距离，片刻就到了。她们一进院子，屋里的赵芳就笑着迎了出来，“来了，快进屋。” 秦雯两人随她到了客厅，那里也摆了张旧木桌，上面放着四五碟菜，桌边坐着王满父子，见她们来王满笑着向她们点头：“来了，快坐下。” 第13章 不同意 文秀琴拉着秦雯坐在王满父子对面，赵芳坐在他们旁边，为王满、文秀琴倒了小半杯白酒，瞥见自家男人递给她的眼神，笑着说：“菜简陋了点，你们别介意啊，秀琴，雯雯，快动筷子，别客气。”说着筷子一伸，夹了些菜要给秦雯。 秦雯手一动，歪开了碗，说：“我自己来。” 赵芳满脸讪讪，一肚子不满憋着发不出来，只能将菜扔进自家儿子碗里，脸上强笑道：“没关系，雯雯喜欢吃什么自己夹也一样。” 王满没说什么，在看他来这只是小姑娘家的孩子脾气而已。而文秀琴心下虽有些奇怪，但没有当着众人质问秦雯，也没有说话，只看了她一眼，就在赵芳的招呼下吃起了饭。 饭过了半碗，王满咳了一声，赵芳适时又堆起了笑脸，对文秀琴道：“秀琴，前几天的事是我们家王锐不对，不该那样对雯雯。” 这话刚说完，正吃饭的王锐有些不乐意地瞅了秦雯一眼。 秦雯没搭理他。 “赵大姐，事已经过去了，就不提了。”文秀琴想到这几天她家遭了这些事，心里的怨也减了不少。 “还有你们家玻璃的事，是我们家王锐这小子干的，后来我们知道了打了他一顿，他现在也晓得错了，对了，雯雯的医药钱，还有玻璃碗盘的钱我们赔给你。”说着拿出一张伍圆纸币塞在文秀琴手里。 文秀琴推拒道：“算了赵大姐，孩子们不懂事打了架，两人都受了伤，也分不清楚了，至于玻璃……我们已经安好了，不用给了。”说着送了回去。 赵芳赶忙攥在手里，瞧了一眼王满，又用力塞回文秀琴手里，“你就收下吧，要是不收就是心里还埋怨我们。” 听她这样说，文秀琴只好暂且收好。赵芳心里肉疼，面上还要装作不在意。这钱可是要王满在外边做上一个多星期的活才得的。 “这就对了。”赵芳口不对心地笑着说：“我们两家也一起住了这么多年，现在想想这就是别人常说的缘分，哎，孩子打架，有时候心急我就会说错话，秀琴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文秀琴笑笑并不开口。她不知道为什么赵芳两口子突然向她家道歉，可是既然对方先开了口，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顺势下坡就是。好歹以后还要见呢。 气氛还算融洽，赵芳和文秀琴聊的其乐融融，王满在一旁闷不吭声喝酒。 “既然是道歉，我觉得应该当着全镇的人说吧，毕竟那天赵婶子可是当着全镇的人说妈和赵叔叔的坏话呢。”和谐的氛围中，秦雯忽然开口，一桌人都望向了她。赵芳笑脸垮了下来，王满眉头一皱似不满，王锐撇了撇嘴。 文秀琴惊了一回，想不明白雯雯怎么突然开了口，还说出这番话来，从前可是不会这样的，当下在桌底拉了拉她的衣边，示意她别多话，自己扬起笑意对赵芳一家说：“雯雯她说笑的，别当真。” 赵芳正待高兴，却听秦雯又说：“我可不是开玩笑。”她转过头一脸认真对文秀琴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这样胡说，别人怎么看我，背后怎么说我？难道你不在意？”她知道文秀琴将女儿看得极重，料定她听了这话肯定会犹豫。 果然文秀琴沉默了。自己可以不在意，可是雯雯还小，以后别人会怎么说她？ 见她的神情，秦雯笑了。她就是不想让对方轻易得逞，凭什么欺负了人，随意吃点东西，说了两句好话就能轻轻放过，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看文秀琴动摇，赵芳忙笑道：“雯雯，大人说话哪有小孩子插嘴的份，你们家还是你妈做主……” “是我被打，我当然有说话的权力，接不接受道歉也该是我说了算，你说对吗？”秦雯道。 “呦！不得了，这么小就这么厉害，将来恐怕没人敢接近你……”赵芳捂嘴笑起来，说得话似有深意。 文秀琴侧头瞧了瞧秦雯，觉得今天的雯雯真的大不一样，虽然和往日一样沉默话少，可是眉宇间却没有那股自卑多疑，反而多了些坚定和……戾气。 难道是因为这次被打的缘故，所以让她变了很多？文秀琴还没想明白，又听秦雯道： “看来赵婶子不是真心道歉了，既然如此，这饭暂且别吃了。”说着秦雯站了起来，对文秀琴说：“我要回去了。”说完，就要往外走，被文秀琴一把拉住，“你这是怎么了，雯雯？”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他们并不是真心道歉？为什么留在这里听他们胡扯？”秦雯平静道。 她这么说，赵芳立马不乐意了，“雯雯，话不能乱说，我们可是真心赔不是的。” “还是那句话，若是真的知错，就该当着镇上的人道歉，你们家打了我，砸了我家碗盘玻璃，骂了妈和赵叔叔，我觉得这点要求不过分。” 赵芳恨的咬碎了牙齿，真想朝两人大吼一句：“滚出去！”却没忘了今天的目的，只好将目光移向王满。 王满闷头喝了口酒，将杯子砸在桌上，抬头对文秀琴说：“秀琴妹子，做人不能太过得理不饶人。” 秦雯冷笑，得理不饶人？是谁先无理取闹在先，不思悔改在后？现在因为无法承受每晚的扰乱，才不得以向她们赔不是，既不诚恳，也不管当事人愿不愿意原谅。 要是今晚没有出现老鼠这些东西，秦雯敢保证，要不了两天他们便会故态复萌。 以为敷衍道了歉就会有安宁的日子过了？ “王大哥……”文秀琴见王满开了口，心下有些过意不去，当下心里有些责怪秦雯自作主张，正要开口，却听秦雯对她说：“想清楚了，是你的女儿重要还是面子重要？”说完，扯开她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文秀琴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秦雯走回了家，赵芳两口子脸色顿时不好，要怒不怒望着她。 她心里很乱，挣扎了半天，将方才伍圆放在桌上，对两人说：“王大哥，赵大姐，雯雯她不懂事，你们别在意，事过去就过去了，往后别再提了。”说完快步出了门。 赵芳忙将钱抓在手里，朝门呸了一声：“这是什么人了！我就说不请吧，你看你非说要请，这下可好，人家还不领情。” “闭嘴！”王满将筷子砸在桌上。 第14章 挑明 “雯雯，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文秀琴追着秦雯回到了家里，进了她的房间，见她坐在桌边，手里拿着数学课本，脸上的神情既不显得高兴，也没有怒气，平静得像一泓湖水。 文秀琴不由有些心慌，只觉现在的雯雯不像从前的雯雯。 “我很好，至于刚才的话也是认真的。”秦雯翻了两页书觉得没意思，放了回去。 “雯雯，你……”文秀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今天雯雯太反常了，平时乖巧听话，基本不会反驳自己的话或做的事。 秦雯抬起头看向她，见她脸上慌乱、担忧种种复杂心绪交织在一起，忆起原身对她的感情，不由放软了心，“刚刚说得话哪里不对？他们打了我，骂了你，不是赔了钱加一顿饭就可以了的，原不原谅要看我愿不愿意，再说他们本来就毫无诚意，那就更谈不上和解了。” 一番话坚定直白，说得文秀琴愣愣的，随后她皱着眉，“雯雯，你怎么变成这样？虽然他们做人不厚道，但是我们不能……” “如果你长时间被别人明里暗里骂‘野种’，时不时被欺负，恐怕也会变的。经过这次事后，我不会再和从前一样，你也别指望将我变成你规划的样子。”秦雯截住她的话冷淡回道。 她和原身本来就是两个人。不管性格还是做事的方法都不一样，不可能一直按照原身性格走，她要做自己；也不可能让文秀琴塑造自己的性格，她没这耐心。不如趁此机会，让文秀琴明白，从前的秦雯因为这件事性情大变，她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试着接受。 “雯雯……”听她这样说，文秀琴想起这么多年由于没有父亲的缘故，雯雯受了不少白眼和欺负，顿时心里又酸又痛，责备她的那点心思便不翼而飞，忍不住眼眶微红，抱住秦雯哭道：“对不起，雯雯，都是妈不好，没有保护好你，是妈没用……” 秦雯忍着不适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哭泣，只静静听她诉说对不起原身，期间偶尔提到过一句关于父亲的话。秦雯却没在意，这人对她来说更是路人一个。 “好了别哭了，我没有怪你，我只是觉得做人不能太过软弱，虽然不主动招惹别人，但旁人欺负到头上也不能退缩。”见文秀琴越哭越伤心，没有止住的意思，她有些头疼，只好开口劝道。 听到姑娘安慰，文秀琴心里好过了许多，松开秦雯，抹了抹泪，“你真的不怪妈？” “不怪。” “都是妈不好，要是从前……也不会这样。”文秀琴虽然不哭了，眼眶还是红的。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今天晚了，我们也累了，你快回屋睡觉吧。”秦雯想安静一会。 文秀琴点点头，站起身打算回房，正要掀布帘，想起什么，侧过身对她说：“你要是不愿意理他们，就不理，别为难自己。” 秦雯点头，“知道了，反正也住不了多久。” 咦？这话什么意思？文秀琴收回腿，回到秦雯身旁，“雯雯，你这话……” “是这样的，我想等上了高中搬到县上去，一来这院子也不是我们的；二来上了高中周末回家不方便，你觉得呢？”秦雯解释说。 雯雯真的长大了。文秀琴心想：已经在为将来打算了，既然是她希望的，自己这个做妈当然要支持。只不过……手里的钱没这么多，而且还欠了哥嫂一些钱，这些雯雯不知道，自己也不会告诉她。趁这几个月，多接点活，存点钱好去县城。 “只要你能考上高中，妈依你。”文秀琴笑道。 “你放心，我会的，快去睡吧。”秦雯道。 这次文秀琴没有再停留，笑着叮嘱了她一番后回屋休息，只是一夜想得太多，睡得颇不踏实。而秦雯等她走后，闭目凝神听隔壁动静。 赵芳两口子对文秀琴母女的不识好歹很不满，等王锐睡后，两人坐在床上商议。 “不如，明天我回娘家一趟，让我两个弟弟来吓吓她们？让她们也知道厉害！”赵芳很不满秦雯小丫头的态度。 王满横了她一眼，“不行！嫌事情不够大是不是？趁早歇了这心思。” “那你说怎么办？” 王满闷头不语，抽搭着旱烟，想了半会才道：“我记得她们这院子是租的？” “是租的，原来是李大姐家的，她家挣了钱后搬到县城去了。”赵芳撇撇嘴，想到什么，睁大眼睛问：“你的意思是？” 王满点头，“你明天上县城一趟，去看看李大姐，顺便说说，看能不能让她把房子收回去。” 赵芳猛拍大腿，“对呀，只要她们不住在这里就行了，还是你聪明。”她顺便拍了自家男人一记马屁。 王满很受用，“明天早点去。”两人又说了半会，才兴奋睡去。 明天？等会就送你们一份大礼。秦雯关了灯，黑暗中的双眸一道诡异的光转瞬即逝。 夜半人静。熟睡中的众人猛地被几声惨叫惊醒，纷纷开了灯，侧耳细听。 “又是赵芳家，到底有完没完啊？”刘大姐见自家男人要起身去看，忙拉住，“老黄，别去了，恐怕和前几次差不多，他们自己能行，今天你还得去做活呢？睡不好怎么办？” 黄大田手不停地穿好衣服，嘴上道：“听着声音和平时不大一样，别是出事了，你也起来看看。”说完，也不管她，直接出了门去了王满家。 到了那里不似以往冷清，已经围了好些人，却不进院子，只围在门边，或靠在墙头上。 “怎么回事？怎么不进去？”黄大田问。 有人抖着声回道：“里面满地都是蛇，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黄大田惊了一回，回过神对众人吼道：“那还不快去叫人起来，看什么热闹？” 有人应了一声赶紧去拍门叫人。黄大田看了看院子里，没有蛇，小心翼翼走了进去，从门边抓了把锄头，慢慢靠近屋里。到了窗边，借着灯光往里一看，吓了一跳。 满地满床都是菜花蛇蠕动，王满赵芳、王锐三个人抱在一起站在桌子上发抖。赵芳不住地大喊救命。 黄大田松了一口气，幸好蛇无毒，可即便是无毒的，这么多蛇聚在一起，也忍不住让人头皮发麻。 他朝院外喊了一声：“没毒的，快进来帮忙。”喊了几声才陆陆续续有人过来。而屋里三人听见他的话，只觉犹如天籁之音。 这院子一直响动到天亮，文秀琴被吵醒过几次，想去看看，忆起白天的事，又歇了心思，起身去瞧秦雯，见她睡得沉，又返身回屋躺下。 第15章 中考后 第二天。 文秀琴觉得遇见的人，瞧她的模样有些奇怪，似乎带着些许畏惧，再看之下又是一副笑脸招呼。连隔壁刘大姐也是如此。她半会摸不着头脑，却没有多想，和秦雯吃过早饭后就回屋做答应别人的衣服。 而钱萌按照昨天的约定，一早吃过饭后，便抱着书本来找秦雯一起做作业、复习，甚至中午在她家吃了饭才回去。 午饭过后，文秀琴本打算和秦雯午休，却不想见王满和赵芳两人一脸丧气又夹带着惧怕，低头着走了进来，文秀琴正要询问，赵芳先开了口：“秀琴妹子，我们两口子这次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就当着全镇的人。” 听完这话，文秀琴才发现院子外站了好些人，都是镇上挨得近的人家，只不过不像上次围着她和赵刚那般看好戏的模样，都只在门外安静望着他们。 “你们……”文秀琴弄不明白。 赵芳抹着泪，王满一直没有抬头。 “秀琴妹子，今儿我们当着全镇人的面给你赔不是，上次是我嘴贱，那些话全是胡说八道，你不要放在心上；也得给雯雯赔不是，我家小子不该骂她打她，王锐，你赶紧过来！”赵芳朝后喊了一声，王锐磨磨蹭蹭走了过来。 这时秦雯踱到了门边，斜靠在门上，望着他们，却并不到院中。 “对不起，我不该骂你又打破你的头，以后再也不会了。”王锐低头对秦雯道。 秦雯没有说话。 赵芳一家顿时有些尴尬。 镇上的人也没人说话。 见状文秀琴忙道：“王大哥，赵大姐，你们不用这样，怎么说也是邻居……”话未说完，就听身后的秦雯道：“接受你们的道歉，希望……不会有下次。” “绝对不会有下次。”赵芳忙道。 文秀琴一时找不到话说，她感觉所有的主导权都在雯雯手中，自己压根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大家散了吧，午睡时间到了。”秦雯说完便转身回了屋。 赵芳听了，望向文秀琴。 文秀琴赶紧道：“邻里之间哪有这么大的仇？事都过去了，赵大姐，王大哥，你们快回去吧。” 赵芳和王满对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文秀琴心里叹了口气，亲自送他们出了院门，又安慰他们两家和从前一样，两人听了才安心回了家。而镇上的人在文秀琴回家时便散了，没人说口舌。 当天晚上，赵芳家在被闹腾了七八天后终于一夜无事，安稳睡了个好觉。两人心里均想，幸好昨天他们没有再犯糊涂，否则…… 自此事后，附近知道详情的人家隐隐对文秀琴母女畏惧起来，平日对她们不冷不热的人也热情了起来；对她们不善的也变得友善了，最重要的是，镇上没人敢提秦雯‘野种’的事了，见到秦雯不是有意无意躲开，就是笑脸相迎。 对此，文秀琴既喜又忧。喜得是没有人会明着暗着小瞧欺负她们；忧得是雯雯好像不一样了。即便她再迟钝，也知道了从王满一家道歉后，他家便没在出过事，让她不得不联想到雯雯身上。 难道雯雯是被所谓的脏东西附身了？文秀琴焦急不已，又不敢直接问她，又没有好的办法，只好学着赵芳上山求神。 求到一堆符纸，让她烧掉一些，一些放在雯雯枕头下面，本来她做得隐秘，可还是让秦雯发现了。 秦雯盯着枕头下画的乱七八糟的符纸，问：“这是什么？” 文秀琴吞吞吐吐说不出来。秦雯心里了然，只对她道：“你连自己的女儿也怀疑？” “不是的，雯雯，你听我说，妈只是害怕……担心你被……” “害怕我被鬼附身？平时你不是不信这些的吗？要是你真的相信我被什么鬼怪附身，我可以离开。”秦雯平静地道，虽然这是个陌生的时代，但对她来说并不危险，想去哪儿都可以，没有离开，只是因为原身的缘故。 文秀琴一听，惊了一跳，紧张的不行，见秦雯一脸冷静，心下慌张起来，忙抓着她的手臂道：“不，雯雯你不能走，妈只是……担心。” “你想得太多，一切只是巧合，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这是老天看不过眼对他们的惩罚。”秦雯静静道，一点没有说谎言该有的样子。 文秀琴愣愣望着她。 “人是会变的，而我只是长大了，明白了很多事，但我还是秦雯。” 文秀琴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忽然觉得自己的猜测可笑，这是自己的女儿，没人比她更熟悉，虽然雯雯性格变了，但也是她的女儿，自己不该怀疑。 对，女儿是长大了。想通了这点文秀琴再也不怀疑，眼眶微红道：“对不起，雯雯……” “没事，把这些扔了吧。”秦雯将符纸从枕头下抽出来，递给她。 文秀琴接过来，揩了揩眼角走了出去，将纸扔进了厕所。 —— 往后的日子平静了很多。秦雯上学放学，回家做作业，文秀琴在家做衣服，做饭等她。有时赵刚会带东西来看她们，星期六星期天钱萌会来同秦雯一起学习。 秦雯日子过得越来越宁静，也越来越适应。如此过了两个月，一转眼便到了中考的日子。 中考在县城，文秀琴提前两天带她进了城，住了旅馆，临考前一天又是准备这个，又是准备那个，且在秦雯耳边念叨半天：“你别紧张，慢慢做，放松心情。” “我不紧张。”秦雯觉得紧张的人是她。 文秀琴确实紧张，不过她也不能说得太多，免得影响秦雯情绪，早早就让秦雯洗漱睡下了。 第二天，秦雯在文秀琴叮嘱中出了门进了考场。文秀琴在旅店坐立不安等待，时间一到便去考场门口等候，见到秦雯出来，笑着迎了上去，问：“累不累？” 秦雯摇头。 “怎么样？”文秀琴还是忍不住问道。 “还行。”两人一起回到旅店，吃了东西，秦雯睡了个午觉，又参加下午的考试，这样过了两天，中考彻底结束了。 母女俩退了房，回到了梨花镇。一个月后，中考成绩出来了，镇上只有秦雯、钱萌、周俊考上了县高中。钱萌知道成绩后高兴的不得了，直接蹦到了秦雯面前兴奋说个不停。 秦雯微笑着听了半天，最后钱萌意犹未尽地走了，临走说：“到时候我们一路去，你可得叫我，不能独自去。” “好。” 而秦雯也想趁此搬到县城去，正准备和文秀琴商量，有人却找上了门来。 第16章 还钱 来人是文秀琴的二嫂，叫孙兰花，住在槐花村，和文秀琴的母亲张凤及大哥大嫂住在一起，还没有分家。 这次孙兰花上门也是听说秦雯考上了高中，她无意间听见婆婆说要来看看，顺便问问文秀琴需不需要帮助。听了这话，她心里就来气，婆婆总是偏心女儿，上次秦雯生病，文秀琴手里钱不够，跟自家借了一百多块钱尚且没还，如今又要去填补她了？这怎么能行？ 于是跟婆婆借口说回娘家，其实是偷偷来找文秀琴要她还钱，生怕对方趁机去了县城，以后难以遇到，怕时间一长要不回来了。 本来这事论不到她管，可是大哥大嫂一向听婆婆的，自家男人虽然有这个心，奈何抹不开面子，又怕婆婆怪他不体谅小妹，于是虽然知道她的打算，却闷不吭声假装不知。 孙兰花一路径直向文秀琴家走去，这里她来过两次，一次是她们娘俩刚搬过来时，一次是去年秦雯生病，所以还算熟悉。 今天一定要把钱要回来，孙兰花边走边想，心里不自觉憋了股气，脚下生风，不一会就到了地方。到了院外往里瞧了瞧，房门关着，于是大声喊道：“文秀琴，在家吗？”说着伸手推了推了门，没关，她直接走了进去。 屋里，正和秦雯说着话的文秀琴，仔细听了听，忙开门走了出去笑着说：“二嫂，你怎么来了？” 孙兰花拍了拍青色衫子衣边，冷哼道：“怎么？不希望我来？”一面说一面越过文秀琴直接进了屋。 文秀琴在后面笑道：“怎么会？我这两天正想回家看看妈，还有哥哥嫂子，二嫂快坐。”一边说一边倒了杯凉白开送到孙兰花手边。 孙兰花瞥了一眼，拿起一口气喝了，“你也不用去了，妈和哥嫂都挺好的，今儿我来是有正事找你。”抬头见秦雯正靠在自己屋子的门上，便道：“雯雯啊，好久不见了，见了舅妈怎么也不喊人？” 秦雯对她笑笑，转身回了房。孙兰花心里有些气，觉得秦雯脾性越来越奇怪了，不过今天不是为这点小事来生气的，她要说还钱的事，秦雯进了屋正好，也免得到时说不开。 “二嫂别见怪，可能是雯雯有些不舒服。”自从上次雯雯和她说开后，觉得雯雯的脾气愈来愈难以琢磨了，有时候很好说话，有时又带着冷漠，只不过对她倒是一如既往。 “小孩子嘛不爱说话也正常，不过秀琴，她这样下去可不行该管管了，长大了还了得，将来哪个婆家敢要？”孙兰花好似热心为她们筹算。 文秀琴只笑笑，没答话。 孙兰花见她不以为，也没不高兴，不听自己的，将来苦头还不是她们吃，当下放开这事，说起此行目的：“秀琴，今天我来呢，是有事。” “二嫂你说。”文秀琴隐隐猜到是为了什么。 “那我可就说了，你借咱们家的钱也该还了吧？说起来快一年了，总不能这么拖下去？而且我听说雯雯考上了县高中，说不定你们会去县城，那时我们上哪儿找人去？我想不如趁还在这里，把钱还给我们，我们也安心。”孙兰花望着她，尖声道。 文秀琴想了想，解释道：“不是不还，只是钱还没凑齐，加上雯雯考上了高中，我就想先等年底……” 话没说完便孙兰花冷笑打断：“我知道雯雯考上了高中，可这是你们的事，与我们有什么相干？依我说女娃娃家读这么多书做什么？到初中就差不多了，不如让她回家呆两年，然后跟她找个好婆家……” 文秀琴皱眉不语，显然并不赞成孙兰花的看法，不过不好反驳，只默默无语。 孙兰花也看出来对方不以为然，继续道：“算了，不说这事，只说还钱的事。我知道你也困难，不过咱们家也不宽裕，这段时间你没有回去所以不知道，大哥家的小建今年二十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前几天我还听大哥大嫂商量给他找个媳妇，只是发愁彩礼。” “还有我家的红红也十八了，我和你二哥正准备给她相看人家，这婚事说快也快，说慢也慢，万一定下了，不管怎样，嫁妆得备些，所以我也是没办法才来的……” 望着滔滔不绝说着的孙兰花，文秀琴心下一沉，看来今天她势必要将钱要回来，本来自己打算过几个月还，可雯雯想搬到县城去，势必花费就多了些，虽然自己接了好几家做衣服的活，但是扣除原料钱也没挣多少，再说镇上的人也不是天天有人做新衣服的。 这一年来她存了百来块钱，本想年底还给他们，如今看来不行了。可是……想到雯雯想搬去县城，不忍心让她失望，当下想在求求二嫂看能不能先还一半，缓一缓。 “二嫂，钱肯定是要还的。这样吧，我先还一半，另一半年底一定还给你们，怎么样？”文秀琴用商量口吻询问。 孙兰花晃晃头道：“我觉得不怎么样。你要是有钱就一起还了，干嘛还要分两次，再说这一半钱拿回去，是先给大哥大嫂，还是我们呀。我说秀琴，你有手艺，还怕挣不了钱，就别抠你哥嫂这点钱了。” 这话有些让人难受，若不是要搬到县城，文秀琴立马给她了，可是一旦给了她先不说去不了县城，雯雯开学的学费还不一定凑的齐，当下想再好好同她说说，却见秦雯掀帘走了出来，对她道： “把钱给她吧。” “雯雯……”文秀琴站了起来，想让她别乱说话，却听秦雯继续道：“二舅妈说得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能不还钱，给她。” “可是……”文秀琴犹豫。一旁孙兰花听了，裂开了嘴，笑道：“哎呀，不愧是要上高中的人，就是懂道理。”说着笑嘻嘻望着文秀琴，等着拿钱。 文秀琴见雯雯坚持，又想娘家确实也不容易，暗叹了口气，进屋去拿钱，心想这两天自己多找些活来做就是了。 孙兰花接过了钱，眉开眼笑，吐唾沫在手指间数了半会，抬头笑道：“对的。”说着将钱仔细收进了裤兜里，最后还用手拍了拍。 “好了，回去我会跟妈大哥大嫂说得，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口气比刚才好了很多。 文秀琴忙道：“二嫂，好不容易来了，吃口饭再走，再说天也不早了，歇一夜再去吧。” 孙兰花想了想，点头同意。于是文秀琴去准备晚饭，秦雯回了房，孙兰花坐在房里嗑瓜子。饭好后，三人一起不冷不热吃了饭，文秀琴和孙兰花闲扯两句，就安排她睡自己的房间，自己去和雯雯将就一夜。 第二天一早，孙兰花高高兴兴走了，文秀琴却有些愁眉不展。 秦雯见了问是怎么回事。文秀琴安慰她说没事，可被她一句话说服：“我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况且说出来两人一起想办法。” 文秀琴想了想，再望望一脸沉静的秦雯，说：“咱们钱不够去县城了……还有学费……” 听她说完，秦雯暗想：原来是这样，原身记忆里似乎没有关于家里缺钱的概念。不过也不奇怪，文秀琴一个女人又要照顾原身，又要挣钱，其中艰辛可知，但从前并不会给原身提这些，生怕让她忧虑。 “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秦雯心想，这事还是先不跟文秀琴说，免得对方询问担忧。 安慰了她几句，秦雯回了屋，思索着来钱的方法。闭目搜索附近山脉，忽然睁开了眼睛，眺望着远处一座高山。 有了，就这样 第17章 异能 天空云层密布，低低压了下来。秦雯独自走在碎石夹杂着泥土的小路，准备上山。今天吃过早饭，她就跟文秀琴借口说要去找钱萌玩，可能要晚一点回家。 文秀琴不曾怀疑，还有些高兴，自上次的事后她发现秦雯不怎么喜欢和人接触，心里有些担忧，见她主动说要找钱萌，嘱咐了几句，便看着她出了门。 而秦雯出门后先是向着钱萌家方向，等文秀琴不再瞧她，便转身拐进了身边的一条岔道上，慢慢朝山上走去。穿林踏木，走得越久，两边山石杂草，翠绿耸立的树木就越多，离镇子也就越远。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庙。这就是赵芳求神拜佛的地方了。秦雯瞥了一眼，越过这庙向左又前行了二十多分钟，到了一个平整草地，周围全是密林，便停了下来。 四处巡视了一番，见没人，秦雯微抬右手，调动体力异能对准平整的地面。就在顷刻之间，刚才还安静的草地抖动了起来，就像地底下有什么东西似要破土而出一般，鼓出一个个脸盆大小的包来，接二连三向秦雯所站的位置移动过去。 若是有旁人见到这场面肯定会吓一跳。 秦雯熟视无睹，她已经习以为常。等这些土包停在身前不再抖动，她半蹲下身，右手刨开有些干燥的碎土，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是件沾着泥土瓷碗大小的古式酒杯。她捡起来仔细看了看，瞧不出年代，又想了想，觉得这东西并不合适，于是仍将东西放回土包里。接着刨开第二、第三直至第十个土包，才见到适合的东西。 一块巴掌大小白玉，虽然有些泛黄，不过这只是因为年代久远又长久埋于地下所致，只要到了识货的人手里，经过一番护理，就会恢复它晶莹剔透的原貌。 将其他东西放回土包，只取了白玉，随后再次调动异能将剩余物件都送了回去。 不错，秦雯将它们物归原主了。这片地底几百米深处有一座古墓，她对历史并不熟悉，所以不知道是哪个年代什么人的。只因为自己的土系异能探知到了它的所在，又恰巧文秀琴说家里没钱了，她才想到来这里取一件东西。 把玉收在裤兜里，秦雯拍拍手里的泥土站了起来，方才凹凸不平的草地瞬间恢复了原状，没人知道刚才发生了怎样的奇事。 向原路返回，走了没两分钟，刚刚还算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黑沉沉压在山头，云层里几声轰雷接连响起，闪电像一把发光的剑倏地划破了天际，令人可惧。 看来是要下大雨了。秦雯心想，得抓紧下山，边想边加快了脚步，快到那座庙时，只听得天空一阵巨大的雷响，犹如炮击，震得行人耳颤。雷声响过，倾盆密集的大雨不管不顾地从天而降，砸向了大地上的各种事物。 秦雯跑了起来，可是雨实在太大了，不但淋湿了衣服，迎面划来的狂风让她睁不开眼。到了庙门时，她想也不想，跑了进去，打算躲躲雨，等雨停了再走。 此时庙里很安静，只有三四个上了年纪老人看守。见到秦雯，有些可怜的询问她。 “我走错路了。”秦雯对这几个老人道。 这些人见她衣裳湿了大半，加上生的瘦弱却长得乖巧好看，就把她领到厨房里烤火，又问她饿不饿。秦雯摇头。 “怎么会不饿？都下午了，这孩子还害羞，给她用剩汤泡碗饭先吃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说。 秦雯想拒绝，对方却走开了，过了一会果真给她端了一碗热腾腾饭来，里面没肉，是些青菜豆腐，都是素菜。 “吃吧，别害羞，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呢。”老婆婆递给她。 秦雯接了过来，道了谢，想着不能浪费别人一番心意，也不能浪费食物，便吃了起来。等她吃完，雨还是没有停，想冒雨下山，几个老婆婆阻止了她。 “等雨停了在走，路上滑的很，别掉下山了。” 秦雯一想也有道理，不急在一时，就安心坐一边听老婆婆们聊天。她在这里倒算悠闲，可山下的文秀琴快急疯了。 —— 自秦雯出门后，她就在屋里做衣服，等回过神来时都到中午了，想着秦雯该回来吃饭了，就停了手里的活烧了饭，等了半天不见人回来，开始还不着急，过了一会见天色不好似乎要下雨，便拿了雨伞打算到钱萌家接她回来。 可谁知道到了那里，钱萌却满脸懵懵的，说：“雯雯？她没来啊，我没见她来，今天我一直在家帮我妈做事没出去过，都没见着她。” 文秀琴脑子‘嗡’的一声响，心怦怦直跳，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她又仔细问了钱萌。钱萌很肯定地告诉她，两人没有约定，秦雯确实没来。 “秀琴阿姨，你别着急，也许雯雯是到别的同学家去了。”钱萌见她一脸焦急，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赶紧安慰。 听了这话，文秀琴稍稍心安，可转念一想，平时见她除了和钱萌走得近，似乎没旁人了，也许有可能自己不知道？于是询问了钱萌。 钱萌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好像没有，如果有，恐怕只有周俊了。” 文秀琴听了忙对钱萌道了谢，转身跑了出去，打算到周俊家看看，走到半路遇见一个人，是钱萌家附近的邻居，认得她，便笑着和她打招呼。见她满脸慌乱焦灼，便问怎么回事。 文秀琴忙忙的说了。那人一听拍手说：“雯雯？早上出门时我看见了，她拐进那边岔路口，好像上山去了。” 怎么会这样？雯雯上山去做什么？怀着满肚子疑问，文秀琴向对方道了谢，急急抄了那条路赶了上去。跑了一会累得不行，也没见着什么人，而这时天空接连打了几个响雷，恐怕就要下雨了。 她更加着急了，生怕秦雯被雨淋，被雷声吓坏，于是也不找地方躲雨，又朝前边小路跑去。 才跑了几步，天上的雨犹如坏了的水龙头似的‘哗哗’流了下来，她忙打开伞遮雨，可风刮的人都不好前行，更何况是伞，没几下就被吹散了架。 大雨争先恐后砸在她身上，全身上下霎时就湿透了。文秀琴抹了一把眼上的雨水，抓着路边的杂草一步步艰难走着。 可雨太大，路被雨淋后，又湿又滑，加上脚上穿得的千层底布鞋，文秀琴一没留意，便摔了跟头，跌在地上，顿时满身满脸都是泥土。 可是她却顾不上自己，只要想到这样的天气雯雯一个小姑娘在山里该怎么办？她就忧心不已，于是忍痛爬了起来，望着四周大声喊道： “雯雯，你在哪儿？雯雯，你在哪儿？” 第18章 打算 庙里只听得见雨声，还有耳边几个老人嘀嘀咕咕闲扯家常的声音。眼见这雨下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有减弱的趋势，秦雯有些不想呆下去了，虽然跟文秀琴说过，但怕时间一长，她会找来。 忽然，秦雯耳尖一动，侧着头听除雨声外的动静，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叫自己。她皱了皱眉，又仔细听了听，果然有人在喊自己。想了想，这里除了文秀琴恐怕不会有人冒雨来找她，于是想也不想，起身跑了出去。 “哎，小姑娘别走，雨大得很等停了再走。”几个老人见她猛地向门跑去，立起身喊道。 秦雯摆摆手示意没关系，三步并做两步冲出了庙，朝着刚才听到的声音处逛奔了过去。这几月每顿吃得都比原身多，而且平时注意锻炼，加上自身异能的滋养，她的体质比普通人要强上很多。 且此时的雨小了许多，风也止了，所以一路顺利地找到了文秀琴。见到她时，秦雯愣住了，因为对方正手脚并用抓着杂草向上爬，全身上下不像平常的模样，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而是满身满脸泥垢，头发更是乱成一团。嘴里不住的喊着：“雯雯，雯雯。” 若不是自己熟悉她，此时此景根本认不出来。一面想，一面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小路上拉到了自己身边。 等文秀琴察觉有人帮助她时，已经安全落在了地上，抬头一看，帮自己的就是心心念念要找的女儿。她本来已经力竭，见到秦雯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力气，一下站了起来，抓着秦雯肩头，语气有些担忧又有些气急败坏地问： “你来山上干什么？这么大的雨不知道危险吗？没事瞎跑什么？你知不知道快吓死我，要是你有什么事……”说着这里，文秀琴将刚刚的忧虑恐惧全部化成了痛哭声。 秦雯默默不语看着她，虽然知道她这样不顾一切地找来，是担心自己的女儿，也就是原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涌出了一丝温暖，将自己坚硬冷漠的心融化了两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秦雯轻声道歉。 听见这话，文秀琴糟糕的情绪缓了缓，回过神发现在女儿面前失了态，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略带埋怨问：“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不是说去钱萌家玩吗？”边说边上下瞧了她一通，见除了被淋湿外，没有受伤，暗松了一口气。 “雨停了，我们先回去再说吧。”秦雯道。 文秀琴这才注意到雨已经停了，只偶尔会落下一粒水珠。想起两人都淋了雨，得赶紧回家换衣服，熬点姜汤喝下，要不然得生病，于是便不忙着询问，拉着秦雯一路回到了家。 两人先各自换了干衣裳，文秀琴进厨房洗了两块生姜放水熬上，才返回屋里问秦雯是怎么回事。 秦雯撒了个慌道：“我去庙里还愿。” “还愿？还什么愿？”文秀琴奇怪道。 “中考之前我在心里许了愿，要是能顺利考上高中，等成绩出来后我就去还愿。”秦雯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怎么不告诉我？自己偷偷去？害得我焦心。”文秀琴皱眉问。 秦雯解释说：“我是怕你不同意，说我迷信这些，所以就想悄悄还了愿就回来，没想到却下了大雨。” 文秀琴没有怀疑，她相信雯雯不会骗她。 “下次有什么事要跟我商量，别什么都偷偷做，多让我担心。”说完想起厨房的姜汤，便丢开这事，进了厨房，见姜汤好了，倒了两碗出来，端进屋里，“快来把姜汤喝了，驱寒。”说着拿起一碗对着唇边连吹了好几下，最后用唇试了试，不烫人。 “雯雯，喝了。”将吹凉的姜汤递秦雯。 秦雯接过来一口喝了，胃里顿时一股热流往头上冲，刚刚还凉凉的身体瞬间暖和起来。文秀琴也将自己那碗喝下。 “饿了吧，我去给你热饭。”文秀琴收了两只碗。 “我在庙里吃过了，你还没吃吧？快去吃点。”秦雯猜想她肯定还没吃东西。 “吃了就好，那你去捂着被子睡会，发发汗，我热点饭吃。”文秀琴进了厨房。 秦雯没有去屋里，这点雨对现在身体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她心里想着那块玉的事要不要跟文秀琴说。这玉要出手得找到行家，梨花镇肯定是没有的，说不定连县城也没有，恐怕得去省城。 可经过今天的事，文秀琴绝不会轻易让她出门，就算自己能悄悄去，可到了省城不是一两天的事，要是她离开这么长时间，无法想象文秀琴该急成什么样。 正想着，文秀琴热好了饭端进来吃，见她还在，问：“怎么还不去睡？” “再坐会。” “雯雯，要不要再吃点。”文秀琴边吃边问。 “也行。”秦雯胃口一直不错，自己进厨房拿了碗，舀了大半碗饭和吃了起来。 吃过饭收拾了碗筷，秦雯觉得还是不将玉的事告诉文秀琴，想个办法让她同意去省城。 “我想去省城。”秦雯见文秀琴忙完事要回自己屋，忙道。 “怎么突然想去省城？”文秀琴烧了热水正打算洗头，听了这话，梳头的手顿了顿。 秦雯已经想好了借口，“我听周俊提起，他爸爸带他去过省城，说那里有很多有趣的东西，我想趁暑假去见识见识，能不能带我去？” 文秀琴没有立刻答应。本来该一口拒绝的，但是望着秦雯眼中带着渴望，想起从小她就乖巧懂事，从不主动开口要什么，忽然就心软了。 算了，去就去，又不是要花去全部积蓄，最多回来后多接几家人的活，加班加点赶做就是。 “行，既然你想去看看，我们明天就去，但说好了，只能待两天就回来。”文秀琴又开始梳头。 “嗯，我先回房了。”秦雯装作高兴的点点头，回了房间。文秀琴接着洗头。 第二天，本来是准备去省城的，可是文秀琴感冒了，打喷嚏流鼻涕，还有点发热，只好耽误下来。秦雯要带她上医院开点药，文秀琴却摇头说不严重不用去，只在家里自己刮痧，喝姜汤，整整折磨了两三天才好了。 又在家养了两天，到第六天，等文秀琴痊愈了，两人才起身去省城。天刚擦亮就坐车赶往县城，到那里时快到中午，就在外随便买了点吃的，随后赶到汽车站，排队买了去省城的票。 等她们上车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坐了七八个小时的汽车，晚上八点左右才到了省城。 第19章 省城 这时的省城不像后世的城市一样处处灯火通明，只有车站、还有一些广场附近、宽敞的街道是明亮的，其他的小街道就显得有些昏暗了。 一下车，文秀琴紧紧攥着秦雯的手，生怕人多将她们挤散了。随着人流出了车站，望着陌生的环境，文秀琴一时不知所措。她也没到过省城，看着比县城大了许多，亮了许多的街面，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两人出了车站，秦雯望了望四周，牵着文秀琴选了个人多的路口走了过去。 这时候旅馆不像后世旅社一样，走到哪儿都有，两人走了半会还没见到，秦雯瞅着街上行人，寻了个面相和蔼的询问哪里有旅馆。 “你们往前再走几分钟，然后左拐走两分钟，再右拐就有一个。” “谢谢你啊，同志。”文秀琴笑着道谢。 “不客气。” 按照对方所说的路线行了十分钟左右，在一条窄窄的街道见了一家名为新世家旅馆。进出的人还挺多，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文秀琴放了心，拉着秦雯进去。 “同志，还有房吗？”文秀琴微笑问道。 “有，要单人间的还是双人间，或者多人间？”柜台后是个胖胖的中年女人。 “什么价钱？”文秀琴又问。 “单人间五块一晚，双人间四块，四人间三块，多人间一人一块。” 真贵。文秀琴暗道，比县城贵多了，那里单人间才两块，这店看起来也就一般。可是……想到去睡多人间，十几个人挤一间屋子，里面什么味道什么声音都有，别说休息了，可能睡都睡不着。于是安慰自己好不容易带雯雯来一趟，也就这次。当下交了四块钱要了双人间。 中年女人带两人进了房，告诉她们走廊尽头是厕所，要是想洗澡得另交两毛钱。 “这地方什么都要钱。”等人走后，文秀琴暗自嘀咕了一回，忆起两人还没吃东西，本打算出去买，可想到人生地不熟天又黑，不好出去，想起白天买的几个馒头，于是从包里拿了出来，到柜台要了点热水，和秦雯就将吃了。 “睡吧雯雯，明天妈带你到处逛逛。”文秀琴打着哈欠，将绿色被子张开，躺了上去。 秦雯关了灯。 第二天。她们被房门外的动静吵醒，起来洗漱干净，从外面买了包子稀饭吃了，就出了门。 —— 白天的城市比夜晚要亲切的多。一眼望去，没有特别高耸的楼层，最高也只有十层左右，且还是少数，多数都只有四五层；有公交车，长度只有后世的一半，窗户之上是白色，之下是绿色，公交站有人在等车；而有些人则是自己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街上随时能看见小汽车驶过。 街面上人穿着都很体面，特别的年轻女孩子，上衣花花绿绿，下身有的穿或白或粉更甚者是花裙子，脚上不是千层底布鞋，而是红色或者黑色、白色的皮鞋，凉鞋，看着特别洋气。 文秀琴盯着这些女孩子看了半响，又转头瞧了瞧秦雯身上的花布短衫，黑色布裤子，蓝色布鞋，心里有些难过。 “雯雯，我们去逛商店，买几件衣服。” “你不是会做衣服吗？回去自己做就行了。”秦雯拒绝，她可不是来买衣服的。 那不一样。文秀琴心想，自己虽然衣服做得还不错，但是样式都比较老旧，不如这些人身上穿的洋气。正要开口劝劝秦雯，却被她拉着往前走。 “雯雯，你想找什么？”文秀琴见秦雯一面走，一面左右张望，似乎要找什么。 “来省城当然要到处走走看看，我见这些挺稀奇，好奇而已。”瞧了半天也没见拍卖行之类的店铺。路过一间商店，文秀琴死活拉着秦雯进去，说不论如何也要买点什么。 店里琳琅满目，各式各样商品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可这些一点也不吸引秦雯，她随便看了就说没有喜欢的要走，文秀琴却拉着她，指着柜台后一双米白色女式皮鞋说：“雯雯，开学后你就上高中了，妈买双鞋送给你。” 秦雯摇头说不用，却见文秀琴已经让售货员取下来放在柜台上了。 “同志，这多少钱？” “十九块。” 这么贵。文秀琴咬了咬唇，继续问：“能不能便宜点？” “同志，这可是上海货，真皮的，不能少了。” 文秀琴用手摸了摸，果然很软，样式又好看。秦雯在旁道：“不买了，我有鞋穿。” 文秀琴不管她的话，让售货员找双三十六码的鞋来装上，付了钱，高兴地接过袋子，递给秦雯，道：“拿着雯雯，等开学了就可以穿了。” 秦雯无奈接了过来，文秀琴还想给她买条裙子，被秦雯阻止，几乎用拖的将她拉出了商店。 之后又在街上游了起来。可随后秦雯却明锐的察觉到，似乎有人偷偷摸摸跟着她们。于是侧头向后瞧了一眼，见一个二十五六的青年抽着根烟，慢慢缀在后面。 恩？也许能找这人问问。她们逛了半天也没见拍卖行之类的铺子，即便有也隶属公家，她可不想惹这个麻烦。只有私下交易或许能行，可是她们刚到这里，连地方都没弄清楚，更摸不清门道了。 正想着，见那青年将烟头扔在地上踩了踩，双手插在裤兜里，一摇一晃迈步走向她们。待经过文秀琴身边时，秦雯眼尖，看见这人快速伸出右手，手里夹着一块薄薄的刀片，迅速划开文秀琴背在身上的青布包，将里面的钱偷走了。 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站住！”青年一得手便迈开大步跑了起来，秦雯大喊了一声，追了上去，只来得及对文秀琴说一声：“他偷了你的钱，我去追，到时候旅店等我。”话没说完人就跑远了。 “雯雯，雯雯你别追！小心。”文秀琴也追了过去，奈何两人跑得太快了，街上人又多，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青年跑得飞快，秦雯跑得更快。见甩不开她，青年左拐右怪跑进了小巷子里，秦雯跟了进去。小巷里三面都是墙也没人，青年停了下来不跑了，他想着后面的人不过是个小姑娘，吓唬两句就会害怕了。 “把钱还回来。”秦雯伸平右手。 青年嘿嘿冷笑：“什么钱？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少废话，快些交出来。” “呦，脾气还不小！”说完仔细看了看秦雯，见其年纪虽小但长得乖巧秀美，不觉色心顿起，邪笑道：“小姑娘长得挺好看啊……”边说边想伸手去摸秦雯脸蛋，还未碰到一根头发，便被一记粉拳重重击在右眼上。 “哎呦。”青年吃痛双手捂着眼睛，秦雯却没放过这机会，挥拳而上，一拳一拳，不是砸在他的肚子上，就是捶在其后背、肩头。 没一会便打得他嗷嗷直叫。 青年每每想反抗，却被秦雯轻巧格开，随后一抬腿踢在他肚子上，摔坐了出去。 “姑奶奶，别打了，别打了，我还给你！” 第20章 见面 青年抖着手将偷来的钱还给了秦雯，随后小心翼翼问：“钱还给你了，能不能让我走？” 没有回应。秦雯把钱揣好后，盯了他半会才开口：“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偷我们的钱？” 青年身体不由抖了一下，低着头并不回答。 “不说话？要是不说我可就报警了。”说着假装上前要拖他去。 “别别，我说。”青年退后了几步，喘了口气，忍着身上的疼连连摆手，说：“我叫刁大宝，见你们一路东张西望，一看就是刚从乡下来的……后来见你们进商店买了东西，猜想身上肯定带着钱，所以……才决定下手，姑奶奶，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你就放我走吧，我也是被迫无奈才做这个的，以后再也不会了……” 刁大宝不住的诉说着自己因为生活艰辛才犯错，今天是第一次，以后绝不会犯等语，说得真情实意，眼泪鼻涕一大把。秦雯却不为所动，只说了句：“放你可以，不过……得帮我做件事。” ———— 每个城市都有不为普通人所知的地方，不论哪个年代。秦雯在刁大宝的带领下，穿过繁华的街市，走进了行人极少且狭小的巷子，过了十多分钟，街面又宽阔了，这时眼前出现一所有些陈旧但古朴味极浓的房子。 刁大宝敲了门后有人带着他们进去，到了房间，开门的人问刁大宝带人来干什么。 “这小姑娘说手里有祖传的玉出手，所以我带着人来问问陈哥要不要看看。”刁大宝搓着手弯腰笑道。 开门的人‘哦’了一声，问是什么玉，叫秦雯拿出来瞧瞧。 “你能做主吗？要是能我就拿给你看，要是不能，还等你的老板出来再说吧。”秦雯道。 开门的人‘咦’了一声，上下望了她一通，转身进了里屋。秦雯找了位置坐下，刁大宝笑笑坐在她身边。过了五六分钟，开门的人出来了，带两人进去，里面先入眼是个小花园，景致不错，过了花园有一排木房子，三人一起走了过去。进了屋，房间装修得颇为奢华，有黄色真皮沙发，黑白大电视，沙发旁还有电话。 沙发里坐着个五十上下，带着眼镜，穿着中山装，头顶有些秃的中年人，嘴里正抽着根烟。见到他们来也不起身，望了秦雯一眼，问：“听说你有块玉要卖？” 秦雯点头，把玉拿出来递给他。中年人本来有些漫不经心的，因为一见秦雯的穿着就猜到是从乡间来的，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东西。可等他见到玉时就变了脸色，收起了那股不上心，将烟掐灭了，让开门人找了放大镜来，对着玉仔细瞧了半天。 “这玉不值几个钱。”中年人抬起头，对秦雯道，眼中一抹异色流过。 要是普通人听了这话肯定会相信，继而难过。可秦雯却在心底冷笑，这玉值不值钱她心里没数吗？一切都是套路，先将东西贬的一文不值，最后让人低价卖给他。 “既然不诚心，我去别家。”说着将玉夺了回来，转身就走。 中年人见她真的要走，急了，赶忙站起来，笑着说：“哎，有什么话好好说嘛，小姑娘性格太急了，一两句不对头抬脚就走，什么事都好商量呀。” 开门人拦住她的去路。秦雯回身望着中年冷笑着说：“怎么？想明抢？” “哎哎，这话不能乱说，我可是社会主义好公民，不会干这违法的事，小姑娘你先别忙着走，我们再说说。”中年一说一面走向秦雯，在她面前站定，“我们再聊聊？” “要是你有诚意就卖给你，要是没诚意我就去别家，除此之外我觉得没什么可说的。”秦雯不想浪费时间了，担心文秀琴久不见自己，会到处乱找，说不定会报警。 中年人笑意有些挂不住，这小姑娘还真是快人快语，想了想，看来她挺懂行，糊弄不了。 “小姑娘挺爽快，这玉还是有些价值的，这样吧，一千块我买下了，你看怎么样？”中年人笑道，他心想这小姑娘再精明也是小地方来的，一千块对她来说是个大数目了，料想不会拒绝，可没想到对方听了后转身又要走。 “怎么了，价钱不满意？我这可是出得很多了，你去别处未必有这个价！”中年见她不听，急得声音放大了些。 秦雯出了房间，中年人追了出来，开门人和刁大宝也在身后。 “五千，不能再多了。”眼见秦雯到了花园，马上要出院子，中年心急加了钱。 秦雯仍然不理。中年人急了，忙问：“小姑娘先别走，你说个数，我看能不能给。”他想就算要对方说，最多也就是多加几千而已，却见对方停了脚步，开口道：“五万。” 中年人愣住了，万没想到对方知道这玉的真正价值，正想假装嘲讽一番，却又听她道：“你应该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玉，随着时间越长，它的价值会越高。这价钱不会变，我现在要走，要是你想通了可以让他来找我，不过……只有明天的时间。”说着指了指刁大宝，“现在我得走了。”说完，再也不停留，大步离开。 中年人想阻止却来不及。 秦雯出了院子后，寻着记忆中的路线回到了旅店，在大堂看到一脸焦急的文秀琴和两个派出所的人。 “雯雯回来了，你到哪儿去？”文秀琴一见她，猛地从坐凳上跳起来，一把将她抓住上下看了看。 “幸好没事，你说你这孩子，逞什么能？钱被偷就算了，冒冒失失追过去，多危险。”文秀琴担心这半会，忍不住埋怨几句。 “没事。” “这位小同志，到底怎么回事？”旁边派出所的人插/嘴问。 “是这样，我跑得快，那人害怕我追上他，就将钱扔了过来，我得了钱后就没追，他就跑不见了，后来我找不着路，慢慢问人，才找回来的。”秦雯低着头，似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迷路的事。 两个派出所的人听了点点头，仔细询问了过程，做了笔录，最后叮嘱她们以后出门要注意就回去了。 “雯雯，你听我说，下次再有这样事，不准你去追，钱丢了就丢了，以后再挣就是了。可是你这样做太危险了，知道吗？今天是你运气好，那小偷害怕跑了，下次万一遇上他的同伙，他们伤害你怎么办。”两人回到房间后，文秀琴忍不住教训了她一通。 秦雯将钱还给她，道：“知道了，下次不会。” 文秀琴接过钱，点点头道：“知道就好。” 之后两人没再出门，就留在旅店里。到了晚上，秦雯猜想那人还是会来找她的，到时交易成功，突然出现一大笔钱，怎么跟文秀琴说呢？就算瞒下钱，可是日子长了，总会露出破绽。 “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那快睡吧，再玩明天一天，我们得回去了。”文秀琴说。 “嗯。”还是等明天交易了再说。 第21章 卖掉 第二天，两人早起洗漱好吃了早饭，文秀琴想起昨天在街上看见许多年轻男女，手牵着手说是去看电影，她心里就记下了，想着今天也带雯雯去看看。 秦雯可有可无，随她安排。于是文秀琴问了旅馆营业员哪里有电影院后，就拉着她直接去了公交站，打算坐车去市东路。 等了半会电车来了，打听清楚是去市东路，花两毛钱向售票员买了两张票，坐了半个小时的车就到了地方。 电影院就在公交站的对面，两人过了马路，找到售票窗口，花五毛钱买了两张最近时间的电影票，叫‘九品芝麻官’。秦雯在路边向炸米花的老人家，买了两包新出锅还热乎的爆米花。 进了电影院，里面黑乎乎的，电影还没开始，秦雯忙牵着文秀琴找了位置坐下。刚坐好没一会电影就开始了。 文秀琴觉得很新奇，虽然在梨花镇看过电视，可电影倒是头一回，因此看的津津有味；而秦雯则有些百无聊赖。 过了半个小时，秦雯察觉身后有人用指头轻轻碰了碰自己肩膀，她皱了皱眉，回身看去：却见昨天那个刁大宝讨好似的一脸笑意看着她，见她回头就要开口说话。 秦雯一个眼神阻止他示意别说话，又伸手指了指门外。刁大宝瞥了瞥文秀琴，笑着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离开去了门口。 等了一会，秦雯对文秀琴说要去上厕所，让她先看。文秀琴也没怀疑，一边望着电影笑一边说：“小心，快点回来。” “嗯。”秦雯走出过道，到了门外，刁大宝正歪歪斜斜靠在墙上，一见她来立马站直了笑道：“姑奶奶，您来了。” “你这是什么称呼？”秦雯皱眉。 刁大宝赶紧解释说：“我也不知道您的名字，所以……只能这样喊了。” “行了，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陈哥说那玉他要了，价钱就按您说的，让我过来问问，您什么时候过去？”刁大宝弯腰赔笑着说。 秦雯想了想问：“现在几点了。”她身上没有表，不知道时间。 刁大宝左手腕上倒是有块旧表，听她问，忙低头看了一眼，回道：“十一点十分。” “你回去后跟他说，下午三点前后我会去，让他准备好钱，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拿玉。”秦雯瞥了瞥左右，道：“就这样吧，你先回去。”说完，朝放映厅去了。 刁大宝答应着离开了。 回到原来的座位，文秀琴侧头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继续看电影。大概一个多小时后，电影结束，满场观影的人一面议论着影片，一面拥拥挤挤走了出去。 秦雯两人也出了电影院，文秀琴看了看周围，对她道：“刚才听人说，这附近有个公园，我们去逛会儿？” 算了算时间，秦雯点点头。公园就在电影院左面往前走十分钟，到了那里，到处都是人，两人绕着公园走了一圈，吃了午饭后买些许多零食解馋，又坐了会，秦雯就说：累了，想回去。 于是又到公交车站等电车，坐车回到了旅馆。 “我身上很热想去洗个澡，妈，要去吗？”秦雯问。 此时正是七八月份，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出去玩了这大半会，别说秦雯，就是文秀琴也是一身的汗，因此听见秦雯说要洗澡，也没多想，只从包里拿了两毛钱递给她，道：“你去洗吧，我待会再洗，找得到地方吗？” “找得到。”秦雯将自己的青布书包背在身上，对她道：“那你先睡会，我洗完就回来。” 文秀琴答应一声，躺在床上。这旅馆并没有电视，干坐有些无聊，兼之早上起得早，没一会功夫她就睡了过去。 出了房门后，秦雯并没有去走廊尽头的澡堂子，而是直接去了昨天那座小院，见到了中年人。对方笑着客套了一番，然后让人将钱拿了出来，整齐堆在一起，一眼望去一片绿色。 秦雯上手摸了摸，查看真假和数目。 “放心吧，我是实诚人，可不会做这些弄虚作假的事。”陈哥笑道。 秦雯不为所动，继续检查。过了一会，见数目都对也是真的，便把玉拿出来递给他，道：“东西给你，清了。”说完，将钱放进自己的包里，幸好她的书包够大，装下这些钱绰绰有余。 陈哥接过玉后也用放大镜检查了一番，最后道：“是真的。” “钱货两讫，互不相欠，那我先走了。”秦雯道。 “哎，怎么说大家也算是朋友了，再坐会聊聊。”陈哥把玩着白玉，客气道。 “不用了。”秦雯说着已走了出去。 陈哥想起什么，忙说了句：“小姑娘，下次有什么好东西记得先来找我啊。” 秦雯摆摆手，走远了。她回到旅馆时，文秀琴还未醒，便将书包放在床铺里用被子遮好，快速去澡堂子冲了澡，回来时文秀琴已经在梳头了。 “里面人多吗？”文秀琴随意扎了头发，她睡了一觉又出了汗，觉得身上更热了，本来没打算在这里洗澡，准备回去自己烧水洗，现在却有些等不了。 “人不多，要洗的话现在正好。”秦雯用干帕子擦着头发。 文秀琴听后拿上东西，嘱咐秦雯几句就出了门。秦雯擦干头发，看着床铺里的包，陷入沉思。 半个小时后，文秀琴神清气爽回来了。 “这两毛钱真不是白花的。”比在家里烧水要舒服得多，城里人真会享受。 “待会我们去买车票，明天一早就回去了，玩两天也够了……雯雯，雯雯……”文秀琴独自念叨半天，不见秦雯应一声，以为她还没玩够不想回家，于是回身看着她，软声道：“我们下次再来，下次来我们玩久一点。” 秦雯点点头，没有说话。她正考虑要不要马上跟文秀琴说，因此有些不在状态。文秀琴却不清楚，以为秦雯听不进去，便挨着她身边坐下，搂着她的肩膀笑道：“傻姑娘，妈答应你，等你放假了我们又来，别不高兴了。” “我没不高兴。”秦雯起身将房门关好，转身认真对她道：“我有些事跟你讲。” “什么事？”文秀琴疑惑了。 “那天我去庙里还愿时，在旁边的山坳里玩了一会，捡到一块玉。”秦雯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 “玉？什么玉？在哪儿让我看看。”文秀琴有些惊奇。 “我卖了。” “什么？” 第22章 铺子 汽车从宽敞的水泥大马路驶向弯弯曲曲的泥青路，两旁的景色从楼房街市变成了田野村落。文秀琴心也和这汽车一样随着泥青路上上下下，起起伏伏。 昨天秦雯告诉她在山上捡了块玉，而且还卖了，不但卖了还卖了五万块钱。刚听到这话时，她还觉得秦雯是在开玩笑，等见到书包里整齐码着的绿色钱币，文秀琴笑不出来了，忍不住微微眩晕，还是不敢相信。等回过神来时，她忙问秦雯怎么回事？钱不会是…… “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要真是那样派出所的人早就找上门来了。”秦雯慢慢解释说：“开始我以为那是块石头，觉得好看就揣在了身上，后来去追小偷的时候，遇到一个自称是香港老板的大叔，他看见石头就说要买，还说给五万块，当时我也不相信，以为是骗子，就没理他，自己回来了。” 文秀琴听得入神，实在是太吃惊了。 “可是刚才我去洗澡的路上，他找来了而且非要买，硬将钱塞给我，把玉拿走了，我叫也叫不住。”秦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 文秀琴看看包里的钱，再看看秦雯，严肃问：“雯雯，你可不能骗妈妈。” “没有，都是真话，要不是真的，我哪来这么多钱？要是不信，我们再玩几天看有没有人来找。” 此刻文秀琴心情复杂，这几天她正为钱的事犯愁，没想到睡个午觉，上天就送了她们一笔钱。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当下她决定再多留几天，要是这钱不是雯雯说得那样，肯定会有人找来；要没人来，雯雯说得就是真话。 于是两人又多留了两三天，只待在旅馆里，没有出去。一来这一大笔钱带着身上不方便，出去逛就更不方便；二来也不能将它放在旅馆里，实在不让人放心。 文秀琴在旅馆里坐卧不宁地等待。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直到三天过去了，依旧没人来找。 “这回你该相信了吧，这钱真的是卖玉得的。”秦雯道。 文秀琴高兴地点点头，如果是这样那当然值得欣喜，于是决定立刻回家，两人便到了汽车站，买了车票，坐上了回县城的车。只是一路上，文秀琴紧紧抱着书包，神情有些紧绷。 这么多钱在身上实在太不安全了，一会到了县城得存到银行去。文秀琴暗暗决定。 到了站，两人下了车。文秀琴一手牢牢抱住包，一手拉着秦雯往信用社去，到了县城，她就熟门熟路了。 “你要去哪儿？”秦雯见走得路不是回家的，奇怪问。 文秀琴小声道：“先把钱存起来。” 秦雯拉住她，笑道：“存也可以，不过得留一万块钱来用。” “为什么？”文秀琴不明白。 “今天我们去看房子，看有没有合适的，抓紧买了，再租个铺子，到时候开个服装店，进点时新的衣服来卖，再加上你制衣服的手艺，生意肯定会红火的。”这个年代只要有本钱，做什么都能赚到钱。 她得给文秀琴找点事情忙起来，免得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迷茫中的文秀琴听后，觉得秦雯的主意不错，就按她说得办。随后两人去信用社存了四万块钱，留下一万待会儿用，不够再来取。 这时候的商品房还不普遍，特别是在小地方，但买卖房屋早已有了些苗头。县城对文秀琴来说还算熟悉，她经常来这里扯布。于是非常熟练找到了布行的老板娘，问她最近有没有人家要卖房子。 布行老板娘是个高瘦的中年女人，听了这话想了想就带着文秀琴、秦雯去找了另一个人。 那人是个四十岁的中年女人，不高不瘦，只是眼睛有点小。她听说两人要买房，看了她们一眼，问有什么样的要求。 文秀琴一时想不出来。 “离县高中近点，不要太远，房子最好八成新以上，太旧了不行；如果可以，顺便帮我们留意一下有没有适合开服装的铺子，要在人多的地方，位置显眼。”秦雯见文秀琴没说话，便说了要求。 那人又多看了她一眼，低头想了一回，抬头道：“符合要求的铺子很多，只是房子可能难了点，只有两家。” “没关系，先去看这两家，我们会在县城待几天，到时候有合适的再说。”秦雯道。 那人点头，又说好事成之后得给她二十块介绍钱。 秦雯答应了。那人见她爽快，高兴地领着两人去看房子。房子在东路，离她们很近，因此没有坐车一路走过去。 到了那里，屋主人正好在家，知道她们来意后，很热情地领着两人到处参观。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里面很陈旧，但离县高中很久，只有十来分钟。这是屋主单位以前分给他们房子，住了十来年了，现在想换个新的。 秦雯不是很满意。先不说房子很旧，就说上下楼之间太矮，楼道太乱，就让她很不喜。文秀琴也不喜欢，可面上仍是微笑听对方说话。 “你们觉得怎么样？”屋主笑着问。 “这样吧……我们再看看别家。”文秀琴笑道。 屋主听她这样说，微微失望，却只道：“应该的，多看两家。” 于是两人又和小眼睛女人去了另一家。这家房子倒是挺大，四室一厅，也挺新，不过离县高中很远，要走一个小时，文秀琴有些不满意。 秦雯却挺满意，远一点没关系，就当每天锻炼身体了。 “雯雯，我们还是再看看别的。”文秀琴和她商量。 “好吧，那我们先去看铺子。”秦雯对小眼睛女人说。 三人去了街面。这时候铺面还是很多的，毕竟许多人还是习惯了到国营商贸店买东西，私人店铺很少。 文秀琴看中了一间铺面，位置好，在县中心，左右都是商家。 “我看这铺子行，雯雯你说呢？”文秀琴有些兴奋。 “挺好的。”秦雯笑着回道，又问小眼睛女人：“租和买分别是多少钱？” “租的话便宜一个月五六十，买的话这样一间好铺子至少得两千。” 文秀琴一听觉得贵了，而且也没必要买，租就行了。秦雯却想反正都要做生意的，以后租金还要涨价，不如买下来。 “雯雯，租就行了，不用买。”文秀琴道。 “买吧，反正以后都用得着，再说万一哪天房主涨价或者不租了，搬来搬去麻烦。”秦雯解释说。 文秀琴还想开口劝说，不过转念一想，觉得秦雯说得对，于是不再反对，只和小眼睛女人讨价还价。最终以一千九百八十块买下这间铺子。 这个时候，小县城私人交易没有房产证的概念，秦雯为了稳妥，写了两份后世的商铺交易合同，让房主和文秀琴分别签了字，按了手印，最后付了钱给对方，对方交了钥匙，这铺子就归她们了。 第23章 房子 找了旅馆住下后，文秀琴心里还是平静不下来，这么快就有自己的铺子了，等明天看完房子，说不定也能定下来。在房里走动了半会实在睡不着，就坐起来发呆，而一边的秦雯早已睡了过去。 第二天，小眼睛女人没来找她们。秦雯就和文秀琴去看新买的铺面，顺便把里面收拾了一下，地方很大，四五十个平方，打理好了，能放很多东西。 忙到下午吃了饭，文秀琴干劲依然很足，不愿回旅馆发呆，在外面买了拖把来，将铺子里里外外拖个干干净净。 晚上八点左右，秦雯拉着文秀琴回了旅馆休息。第二天中午，小眼睛女人才来找她们，说有两家的房子要买，于是三人接着去看房子。 花了两个小时，脚都走麻了，瞧完两家，秦雯和文秀琴商量：“就要最后那家吧。” 那家是四室带个阳台，离县高中半个小时，周围闹中取静，文秀琴很喜欢。 “好，听你的。”文秀琴笑道。 和昨天一样，秦雯手写了两份房屋交易合同让文秀琴和屋主签了字按了手印，付了两千块钱给对方，屋主对了数目，将钥匙交给了她们，最后和两人客套几句就离开了。 小眼睛女人见事情成了，忙讨要介绍钱。秦雯数了二十块给她。 “以后你们还要买房或者铺子，或者其他都可以来找我。”小眼睛女人喜滋滋数着钱，末了对两人说了一句就走了。 等人走了，文秀琴关好房门，又仔仔细细到处查看，边看边点头，“这房子真好，九成新，光线又足。”只是屋里没有家具，都被屋主拖走了，空荡荡的。 想到这，文秀琴干劲又上来了，兴冲冲拉着秦雯出了门，到街面上看家具，买窗帘，还有些厨房用具。本来她心里寻思家里有的就不买了，可是秦雯却说家里有些东西就不拿了，像沙发电视得买一个。 文秀琴有些犹豫，虽然手里钱还多，但也经不住乱用。 “以后开了铺子，钱就挣回来了。”秦雯说。 文秀琴一想也是，买个电视家里也热闹，而且屋里有个沙发确实要漂亮些。想通了这点也不纠结到底要花多少钱，高高兴兴和秦雯到商店看沙发、电视，床，被子床单……各种家用都买新的。 这一逛就到了晚上，轻巧的东西如床单、被子、窗帘被她们带回了新房子，那些笨重的沙发，床，电视，明天会有商店的人帮她们送上门。 累了一天，文秀琴不想动了。 “雯雯，干脆今晚就在这里睡吧，不住旅馆了。”文秀琴觉得这主意好，又能节省住费，又能休息。幸好她们没什么东西留在旅馆。 “行。”这天气很热，就算没有床，在地上随便铺个床单也能睡。秦雯将新买的床单展好，文秀琴虽然有些心疼，但比起自家姑娘就微不足道了。 “多铺点，免得硌着你，你先起来，我帮你弄。”文秀琴见秦雯只铺了一层就躺上去了，忙拉她起来，将买的新被子铺在床单上，用手按了按，觉得不硌手，才道：“可以了，睡吧。” 文秀琴关了灯，两人挨在一起睡了过去。 第二天陆续有人送来了沙发等家具。这就样忙乱了两三天，新房被秦雯、文秀琴收拾的焕然一新。望着全新的家，文秀琴有些舍不得走了，不过她们还是要回梨花镇一趟，一来她要告诉秦雯外婆一声，还有赵刚；二来那里东西虽然旧的多，但有些还是能用，可舍不得扔。 “雯雯，我们先回镇上去，办完事就搬过来。”文秀琴和秦雯商量说。 秦雯点头，随后两人坐车回到了梨花镇。到了家没两分钟，赵刚就找上门，脸上带着担忧问文秀琴：“这半个月你们去哪儿了？我来了几次都没瞧见你们？担心死我了。” 文秀琴正和秦雯聊天，说明天去一趟她外婆家，见赵刚急冲冲进来满脸焦急，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忙让他坐下再说。 “我和雯雯去了一趟省城，玩了几天。”回来的路上秦雯跟文秀琴说过，关于捡玉的事不要和别人提起，要是有人问起钱从哪儿来，就说是秦雯的父亲留给文秀琴的一枚戒指，卖掉了。 赵刚听了稍稍放心，还是有些埋怨道：“你们去也不留个话，吓得我几天也睡不好觉。”说到这里不觉带了几分柔情，察觉后不由老脸一红。 文秀琴也听了出来，当着秦雯的面有些不好意思，眼角瞅了一眼秦雯，见她正微笑看着他们，忙嗔她一眼。 秦雯笑笑，起身回了房。 “对不起赵大哥，让你担心了。我们也是临时决定，没想到会玩这么多天。”文秀琴低着头道。 赵刚脸还有些烫，“没事，下次别这样就是了。对了，我找你是有事。” “什么事？” “我搬到县城去了，特地来给你们说一声。” 文秀琴抬头讶异问：“怎么会呢？” “是这样的，我们家赵晨马上高三了，课程就会比较多，周末回家不大方便，他说耽误学习，再加上这几年我开车也攒了些钱，所以半个月前在县城买了个小房子，打算搬过去。”赵刚道。 真是太巧了，文秀琴暗想。 “真的？那太好了，我也有事要跟你说，这两天我和雯雯不光顾着玩，还在县城逛了逛，找了一家房，准备这几天搬过去。”文秀琴笑道。 “那太好了！”赵刚很高兴，他来一是告诉文秀琴搬家的事；二来是想劝她搬到县城，如果愿意可以住在他的新家里。一想到这他心里美滋滋的。 “房子租在哪儿？”赵刚知道文秀琴手里钱没多少，所以认定房子是租的。 文秀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想说租的吧，又是骗了他；说不是租的吧，肯定要说出个理由来，正左右为难，忽然门外有人喊道：“秀琴，雯雯你们在家吗？” 听到这声音，文秀琴忙直起身，迎出去。 —— “妈，你怎么来了？”文秀琴听见母亲的张凤的声音，忙迎了出去。果然见大哥家的文宝扶着张凤走了进来。 “来看看你和雯雯。”张凤边说边同文宝进了屋，文秀琴跟在后面。 张凤今天六十六岁，眉眼弯弯，一脸笑意，虽然满脸褶皱头发半白，但精神头很好，是个和蔼的老太太。进屋见到赵刚，笑问：“呦，小赵也在啊。” 赵刚忙扶着她坐下，摸摸头笑道：“是，刚来，我来看看秀琴……和雯雯。” 张凤意味深长笑望了他一会，才移开目光四处瞧了瞧，不见秦雯，问：“雯雯呢？” “在屋里呢。”文秀琴正想叫秦雯出来，却见秦雯掀帘走了出来，笑着喊了一声：“外婆。” “哎！雯雯过来让我看看。”张凤笑着向她招手。 秦雯依言走了过去坐在张风身边。一边的文秀琴松了口气，还担心雯雯像上次见二嫂似的，只笑不开口。其实这担心多余了，秦雯有原身部分记忆，对张凤老太太感到很亲切。 “大半年不见，长高了，也长胖了，恩……还越来越好看了。”张凤摩挲着秦雯手笑道。 秦雯微笑着说：“外婆也越来越精神了。” “哈哈哈，还会说话了，好好好。”张凤似乎很高兴，文秀琴趁两人说话，去厨房倒了三杯凉白开给张凤、文安和赵刚。 “谢谢姑妈。”文宝很有礼貌地道谢。 文秀琴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文宝懂事了。” 文宝听后，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喝水。赵刚接过后灌了两口，又和张凤闲聊两句，就说有事要先走。 “小赵啊，再坐会。”张凤挽留道。 赵刚已经站了起来，笑着说：“不了，张阿姨，还有点事先去忙了，对了，过几天请您和大哥二哥来吃酒。” 张凤望了望文秀琴，惊喜问：“什么酒？” 文秀琴怕母亲误会忙解释了一回。张凤听了有些失望，还是笑着夸道：“小赵有本事啊，谁要是嫁给了你，真是她的福气。你放心到时候一定会去的。” 赵刚应了一声，满脸笑意走了出去，文秀琴跟在后面送他。 “我定了八月八号，在家请几个相好的亲戚朋友来热闹热闹，你们一定要来。对了，刚才忘了问了，你们的房子租在哪里？” 文秀琴低着头，想了想还是对他说：“在桂西路……” 赵刚眼睛一亮，拍手笑道：“真是好，我那房子在桂东路，就隔了一条街到，到时候来往就方便了。你们什么时候搬家？” “就这两天。” “那好，后天我来帮你们搬东西。” “好，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 文秀琴还想再解释房子的事，赵刚却忙着要走了，只对她留下一句，“我先走了，八月八号，记得来。”说完走远了。 算了，等空了再跟他说房子的事。文秀琴回到屋里，见秦雯正和张凤高高兴兴说话，放了心，看看天色不晚了，到街上买了点菜，回来后一头扎进厨房忙了起来。炒了两个鸡蛋，一盘嫩豆腐，一碟五花肉，一碗油菜汤。 “吃饭了。”文秀琴端着饭菜过来，秦雯起身帮她摆碗筷、舀饭。 四人一起吃了饭后坐着聊了会闲话，算算时间快九点，文秀琴又忙张罗张凤、文安的睡处。家里只有两间房，母亲肯定和自己一间，至于文安…… “最近热，给他一床铺盖在厅里将就睡一晚就行了。”张凤瞧出女儿为难，忙给她出主意。 文秀琴有些过意不去，不过也没别的办法，只得和文安好好说了一回。 “没关系的姑妈。”文安很懂事。于是四人洗漱后各自睡觉，文安就将几条长凳并在一起，铺上铺盖躺了上去。 屋里，文秀琴在铺床，张凤坐在一边，瞧了她半会，忍不住问道：“你和小赵到底什么结婚啊？” “妈，你说什么呢！”文秀琴被老母亲这么一问，脸有些烫，手里动作却不停。 张凤手指点点她的额头，笑道：“别跟我装糊涂！我跟你说小伙子人不错，又能干，且对你一心一意，如今都在县城买了房，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文秀琴铺好了床，给母亲脱了鞋扶她躺在床上。见女儿不说话，张凤想到什么，眉头一皱，带着怒意问：“难道你还想着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这话说的自然是秦雯的亲生父亲。 “没有。”文秀琴帮母亲盖上被子，自己也脱了衣服、鞋子躺好，神情看起来很平静，“这么多年，我早就忘了。” 张凤冷笑说：“忘了好，那种不要脸的东西就不该记住。方才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小赵那样能干长得端正的男人，别说二婚就是头婚的女人都能找到，你得悠着点。” 文秀琴低着头没说话。 老太太心里叹了叹气，心知自家姑娘面上看似温柔，骨子里其实有些倔强，当下不再谈及此事，而是从衣服兜里掏出两张五十来递给文秀琴，道：“钱你拿回去。” “这是干什么？”文秀琴一下坐了起来。 “你二嫂就是个钱眼子，但凡有人借了我们家钱她就不舒服，哼，居然瞒着我们来跟你要钱，越来越胆大了。你也是，她要你就给？”张凤埋怨文秀琴不硬气。 “妈，你别怪二嫂，她说的也对，你们也不容易，况且欠钱还钱本是正理。”文秀琴笑着安抚生气的母亲。 张凤戳了她额间一下，摇头苦笑道：“就是这样面软心软。” 文秀琴笑笑。 “行了不说这些，钱你收着，我们还没到那地步，等你缓些日子再还。”张凤将钱塞在她手里。 “真的不用了，妈，我现在手头宽松了，用不着，你还是带回去吧。”文秀琴把钱送到张凤手里。 “跟我还充什么脸子？拿着吧。”张凤又要塞回去。文秀琴想了想，爬起来取出木箱子里的包来，数了四百块钱拿出来，交给张凤道：“妈，这钱你收着，回去当家用。” 张凤大惊道：“你哪来这么钱？”她是知道自家姑娘日子是什么样的。 文秀琴就将秦雯捡到那块玉的事说了一遍。 “真的？你们卖掉了？”张凤惊讶道。 文秀琴点头。 “没想到雯雯运气还不错。”张凤道：“钱你拿回去，好不容易得点钱该存着才是。”顺手要塞回去。 文秀琴阻止道：“别，这么多年全靠你们扶持我和雯雯，要不然……那玉卖得钱挺多的，剩下的还有。” “卖了多少？” “一万。”文秀琴没说全部，但也让张凤倒吸一口气，随后缓过神来，让她别到处乱说，跟自己一人讲就行了。 文秀琴点头，又告诉母亲她们用这钱买了房子、铺子，过几天就搬了。 “妈，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卖了秦雯父亲给的戒指。”文秀琴提醒母亲。 张凤点头表示明白。 “妈，这下你相信了吧，快把钱收好。”文秀琴劝道。 知道自家姑娘日子要好过了，张凤便不再拘泥，收下了四百块钱，又嘱咐她雯雯还小不要乱用，该有个打算。文秀琴一一应下，母女俩直说到深夜方睡。 第24章 搬家 第二天，张凤和文安没立刻回家。见文秀琴、秦雯一早就打包东西，便在一旁给女儿出主意：哪些不用带了，哪些必须带可以继续用。至于那些大件笨重的家具，文秀琴有些犹豫，丢了吧，太可惜；不丢带过去又没处放。 “这些家具还可以用的，别扔。你要是不想带走，留给我们。”张凤见她想扔又舍不得，想带走又为难，忙开口要了，这些东西就是扔了也有人捡回家去，还不如自己拿回去。 “你要是想要我就留下，妈，你看看还要什么，待会全部收在我屋子里，明天你让哥来拉。”文秀琴笑道。 张凤高兴点点头。四人边说边收东西，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文秀琴停了手里的活，去厨房烧了午饭招呼母亲和小侄儿吃了，大家闲坐了一会。 “该回去了。”张凤招手让文安过来。 “妈，再多待两天。”文秀琴有些不舍。 “不了，家里事多，过几天你搬了家我们再来，还得回去叫你哥来拉东西呢。”张凤笑着摆手。 文秀琴只好依依不舍和秦雯将两人送出了镇，拦下一辆下乡的拖拉机，付了钱，让他们坐车回去了。 等拖拉机驶远，文秀琴才和秦雯回了家，继续收拾东西。傍晚时分，秦雯去钱萌家跟她说了搬家的事。 “怎么突然就搬家了？事先一点动静也没有？”钱萌听到这消息显得很失落，以后就没人同她玩了。 “计划很久了，昨天才回来收拾东西。别垂头丧气的，等开了学我们又能一起玩了。”秦雯笑着安抚道。 钱萌还是有些难受，“前几天周俊搬了，现在你也搬走了，哎……” “周俊家搬走了？”秦雯疑惑。 钱萌点头道：“是啊，他爸爸早就在县城买好了房子，说等他考上高中就搬过去。他搬家那天来找过你，可是你不在，就和我聊了几句，让我转告你：叫我们俩有空上他家玩。” 秦雯默不吭声。钱萌又说了周俊家地址。 “知道了，谢谢你。”秦雯道。 之后两人说了好一会话，秦雯才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文秀琴的大哥文继还有大侄子文健就来拉东西。 一见他们俩，文秀琴显得特别高兴，又是热情招呼喝水，又问他们吃了东西没有。 “吃过了，别忙。”见小妹要去为他们烧饭，这个国字脸身材高壮，憨厚的中年男人笑着阻止。 秦雯出了房间，微笑朝他们喊了一声：“大舅，大表哥。” “哎，雯雯长高了。”文继不怎么会说话，见外甥女来了，只会憨笑着说这一句就没下文了。倒是文健有些古怪地吐出一句：“高中生来了。” 惹得秦雯盯着他看了半会，直看得他难受，“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莫名其妙。” 秦雯鼻子动了动，故意问：“我怎么闻到一股生姜和醋味？” 文健听了这话脸一红，似乎被人戳破了心思，当下带着恼意地说：“半年没见，你越来越奇怪了，哼，还是未来的高中生呢。” 秦雯笑笑不说话，好像这位大表哥似乎不喜欢她呢，记忆中这位表哥和她说话总是夹枪带棒。原身一直想不明白，不过她却猜测到几分。 作为长子长孙，本该受到来自长辈的关注和疼爱。可因为原身的原因，他却得不到该有的关心。其中过节是原身小时候在外婆家长大，因从小没有父亲，加上自身格外懂事聪明，所以特别招人怜爱，不要说张凤，就是文继也多关心了几分，只除了二舅妈待原身一般。 这就导致文健心里很不平衡。尤其是听到人夸赞原身聪明时，更是不服气，明明他才是家里最聪明最该寄予厚望的人。可是他当年却没有考上高中，让他着实难受失落了好一阵，挺过来后，就想等着秦雯出丑，大家不是都说你聪明吗，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考上。 谁知道她真的考上了。这让他难以接受，更加不服气了。 “雯雯，你和表哥说什么呢？”文秀琴从厨房出来，见两人大眼瞪小眼，以为双方吵了架，忙开口询问。 秦雯笑着回道：“没什么，表哥好像有点热，上火了。” 一句话噎的文健气得扭过头去，不再开腔。文秀琴却当了真，这大暑天他们不会是走路来的吧？于是赶紧又倒了杯凉白开给文健，温柔笑道：“再喝一杯解解热，别中暑了。” 文健脸色臭臭道谢接了过去。 “大哥，你们怎么来的？”文秀琴还是不太放心问。 “搭他们拖拉机来的。”文继笑道。 文秀琴放了心，“我做点吃的给你们。” 文继忙摆摆手道：“我们吃了来的，不用忙。今天妈让我们来，说帮你搬家，顺便把你用不着的东西拉过去，东西都收妥了吗？” “妥了，那些东西搁在我屋里，待会你们拉走。”文秀琴指了指自己屋里 “现在就搬吗？”文继见家里除了桌椅板凳没有收拢，地上角落里放着大包小包的青布袋子。 文秀琴望了望了门外，“再等会，赵刚他说过要来。”话才说完，就见一辆绿皮货运大卡车‘嘟嘟’停在了院门外。车一停门就开了，赵刚从司机座驾上跳了下来，推门进了院子，喊了一声：“秀琴，雯雯，你们收拾好了没？”边问边进了屋。 “咦？大哥也在？”赵刚一面笑问，从一面从衣兜里摸出一包青壳香烟，上面画着一只梅花鹿，抽出一根递给文继，“大哥。” 文继见了烟，笑得眉眼差点看不见，伸手接过来，“谢谢。” 赵刚又拿出火柴给他点上，“大哥什么时候来的？” 深深吸了一口烟，文继才笑着回答：“刚来，帮妹子搬家。” “喝水。”文秀琴倒了杯水给赵刚。 赵刚笑着拿在手里，喝了几口，问：“好了吗？好了我们就出发。” “好了，可以搬了。只是你怎么把车开来了？”文秀琴知道这车是他们单位的，平时只帮单位上运东西，怎么能开出来。 赵刚放下水杯，嘿嘿笑道：“没事，我跟领导说过，借出来一天，明天就还。” 文秀琴放了心，“那开始搬吧。”于是秦雯、文秀琴、赵刚捡起地上大包小包的东西抱出去放在车厢里，文继掐灭了烟，将剩下的揣在裤兜里，想着一会干完活在慢慢品。 “文健，你也来。”见儿子杵在一边不动，文继朝他喊了一声。 文健有些不情愿的挪动脚步，专捡小巧不费力的。忙活了一个小时，东西搬完了，文秀琴锁了院门，叫上秦雯准备离开。 而他们的动静早被附近的人家瞧在眼里，赵芳家心里窃喜，面上装作不舍地跟文秀琴道别：“好歹我们做了三年邻居，还真舍不得，这回你们搬到县城，可别把我们忘了，闲时多回来看看。” 隔壁刘大姐也来同她道别，却要比旁人真心许多。 “这样也好，自上次事后大家心里都有些疙瘩，你们去了自己也自在。”说到这里一笑道：“这回我去县城可有落脚的地方了，到时候你可别嫌弃。” “怎么会呢，欢迎你们来玩。”文秀琴笑着拉过秦雯坐上了车，对来送她们的几家客气道：“有空来玩。” “好的，好的，一路顺风啊。”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镇上的人向着远去的大货车挥动着手。 ———— 进了县城，驶进桂西路，到了秦雯她们的新家，赵刚停好车，便跳了下来，文继父子，秦雯和文秀琴也下了车。 每人从车厢里捡了一样东西抱在怀里，闷头跟着前头的秦雯朝她们家去。 “雯雯，你累不累？”文秀琴见秦雯手里提了个大包袱，生怕她逞能，心里担心嘴里就问了出来。 这点东西对她来说本就不算什么，只不过不能让文秀琴瞧见平时瘦弱女儿拿这么大件家伙，还脸不红心不跳的，只好捡一般的拿。 “没事，最近身体好了，力气大了很多。”秦雯宽慰道。 听她呼吸平稳，文秀琴相信了。走了没几分钟，进了一道小门，上了二楼，秦雯左手抱着两床旧被子，腾出右手拿出钥匙开了门。 “地方这么大？”赵刚放下手里的包袱，望着客厅里放着四五个单、双人的棕色沙发，还有黑白电视，厨房旁边还有台电冰箱，顿感奇怪，转头问文秀琴：“这……租一个月得多少钱啊？” 秦雯看向文秀琴，眼里的意思是：你没告诉他？然后也不管他们怎么说，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提回了房间。 “你不知道？她们的房子是买的。”文继刚放下东西，听到这话抬头插/了一句。张凤回去后就跟他说了妹子卖了那个负心汉送的戒指，然后买了房子铺子，又给了他们家四百块。他心里很为妹妹高兴，倒是文高、孙兰花夫妻俩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 赵刚脸色有些不好，他知道文秀琴靠着手艺生活，没多少钱，怎么会突然有了这么多钱？莫非她遇见什么人了？当下惴惴不安望着文秀琴等着她回答。 见他忐忑，文秀琴赶紧解释一遍。听说是卖了秦雯父亲从前给的戒指，赵刚松了口气，随后又苦恼起来：提起这个未曾谋面男人他有些自在，虽然秀琴和他已经不可能，但是想起来还是难受，为什么先遇到她的不是自己呢？但转念一想，秀琴既然能卖了戒指，证明已经将这人丢开了，于是又替文秀琴和雯雯高兴起来。 他们说话时，文继父子又下了楼拿东西上来，赵刚不再说话，也下了楼继续搬东西，文秀琴和秦雯跟着下去。这样过了半个小时，所有东西都运完了，除秦雯外众人累得不行。 “我下去买点吃。”见已到中午，想着大家肯定都饿了，家里没菜，要是现做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秦雯便想着下去买点。 “好，顺便买点菜。”文秀琴虽然累得不想动，但略休息了会还是起来将东西规整好，赵刚在一旁帮她。 文继摸出了那根没吸完的烟，走到门边靠墙抽了起来。文健试着去坐了坐沙发，软软的，一点也不硌人，然后起身到处看了看，见墙壁雪白，厨房整洁，厕所虽然在屋里，可是干干净净的，一点味道也没有，想起自家院子在村里尽管比别家强上一些，可是和这一比较，就成猪窝了。 想到以后秦雯就日日夜夜住在这里，时间一长就是城里人了，而自己一辈子要待在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小山村，以后也和父辈一样，娶了媳妇，下地干活，天天地里刨食，过几年再见秦雯，人家又是另一副模样了。 这样一想，心里顿时有些不痛快，望着屋里一切就不顺眼了。 “爸，我们也该回去了。”文健一下站起身走到文继身边。 文继刚好抽完烟，闻言奇怪道：“慌什么？雯雯去买饭了，等吃了东西再走。” 旁边正忙的文秀琴听见了，忙劝道：“别忙，吃了饭，住一晚再回。” “不了，妈还等着呢，而且还得回梨花镇拉东西。”文继笑着和妹子说。 “大哥你们别慌着走，等吃了东西，我开车送你们回村。”赵刚在一边笑道。 “这样也行，不过……哥住两天再去吧。”想文继父子好不容易来一趟，文秀琴心里希望他们多留两天。 “下次吧，地里还有活呢。”文继笑着说。 这时秦雯提着买来的饭菜回来了，文秀琴便没提这话茬，接了东西摆好，招呼文继父子，赵刚一起吃饭。 五人一起吃过东西，文秀琴让文继先在屋里和赵刚坐会，自己出门买了些鸡蛋、面条、几斤五花肉和糕点回来交给文继，说：“带回去。” “这是干什么……”文继拒绝道。 “我又不是买给你的，是给妈的，她胃口淡，给她打打牙祭，你帮我带回去。”文秀琴将东西塞在大哥手里。 文继听是买给母亲的，当下不再推拒，笑着答应。文秀琴又嘱咐了他一回，最后和秦雯将他们送下楼。 “放心吧，秀琴，我会把他们送回去的。”赵刚上了车，从车窗探出头向她们招手。 “知道了，你们去吧。”文秀琴挥挥手，看着货车走远。 等车走远，文秀琴招呼秦雯回家。到了晚上，赵刚才回来，将钥匙交给文秀琴道：“大哥把东西拉走了，我把门锁好后才回来的。” “谢谢。” 赵刚上楼坐了几分钟就开车离开了。第二天一早，文秀琴想起什么，对秦雯道：“差点忘了，我得去李大姐家还钥匙，顺便跟他们说一声。” “她家在哪？”秦雯问。 “桂北路。” 于是两人去了李大姐家，还了钥匙结了房租，又道了歉，毕竟搬家没有事先跟别人说一声。 李大姐颇近人情，对这事很宽容：“没事，哪个能想到这么多，我当初搬家忙得昏头转向的。”她们在李大姐家坐了一会就回来了。 回了到家继续整理东西。过了两天，一切都规整了，秦雯开始计划着将铺子打理起来。首先得找人简单粉饰一回，至少看得过去；其次要找货源，想来省城应该是有的。她将想法说给了文秀琴听。 “粉饰的事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去街上找两个工匠来做就行，只是这货源……我想去上海拿货。”她这样说不是没原因的，上次去省城和那些售货员闲扯时得知，她们商店里卖的衣服多数都是从上海一带进的货。 从省城拿要多出一些本钱，与其如此，还不如亲自到上海去挑，又能涨见识，还能省些成本。 秦雯听后，虽然觉得路途未免远了点，不过看文秀琴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便说道：“那就去看看，要是不合适，到时间再去省城。” “好。”随后两人商讨哪天出发，从哪儿坐车等话。 “不过得等去赵叔家吃了酒再说。” “好。” 过了几天到了八月八号，秦雯和文秀琴穿了一身新衣服，带着礼物，一路走到桂东路赵刚家去。 第25章 进货 赵刚的新房只有两室，不大，但父子俩布置的很温馨。秦雯她们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着七八个人了，都不认识。赵刚见到两人，满脸笑容地介绍给他的亲戚。 大家友好的见过了。随后文秀琴进厨房帮赵刚忙，秦雯本来也要去，被赵刚拦住道：“你去玩你的，不用帮忙。” 秦雯只好干坐一边听那些人聊天。过了一会有人敲门，因离门近，她就起身去开门，来人是孙兰花和文高，还有他们的女儿文红红。 “雯雯啊，你们什么时候来的？”见到秦雯，文高一面笑问，一面和孙兰花母女进了屋。 秦雯关好门，顺口回道：“刚来。” 孙兰花撇嘴道：“来也不等等我们。” 这要怎么等？谁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秦雯懒得和她说。 “听你外婆说，你们也买房子了？啧啧，真是了不得，才几天功夫就成城里人了。”见秦雯不答话，孙兰花有些阴阳怪气地说。 碍于人多又是别人家的酒宴，秦雯不想与她争辩，仍然不答话。孙兰花哼了一声，对孙红红道：“看看，你雯雯妹妹刚搬进城里，就不搭理人了。” 秦雯越过她们去了厨房。文高小声对孙兰花道：“行了，别唠唠叨叨的。” 惹得孙兰花不满地又哼了一声，却不再开口，只一双眼滴溜溜四处瞧着屋里。 这时赵刚出了厨房，摆了一张大木桌后，返身回去端了菜出来，文秀琴和秦雯还有赵晨每人手里都端着菜。 “还没结婚呢，就成主人了。”见文秀琴帮着赵刚招呼客人上桌，孙兰花怪声怪气说了一句。 “行了，别嘀嘀咕咕，上桌。”文高低低斥了一声，叫上女儿坐了桌。 桌子很大，十五个人团团围坐绰绰有余。除了秦雯和孙红红，赵刚为每个人倒了点白酒后，笑着说：“菜有点简陋，你们别介意，今天就是大家热闹热闹，随意一点。”说完坐下让众人动手吃饭。 大家客气了一回就吃了起来。 “二哥，怎么阿姨和大哥大嫂没来？”赵刚和文高碰了一杯酒。 “家里忙，他们没时间就叫我们来了。”文高边喝酒边说。 赵刚又给他满上一杯，笑道：“地里活多吗？” “挺多的，包谷还有稻子这些都可以打了，所以他们走不开。”文高又喝了一杯。 文秀琴忙道：“等明天我回家去帮忙。” 听了这话，文高笑着点头。正嚼着一块五花肉的孙兰花却接口道：“算了吧，如今你都是城里人了，哪做的惯这些粗活，别弄粗了手。” 文秀琴有些难堪，道：“二嫂，别这样说，我也是槐花村的人。” 孙兰花翻翻白眼继续吃她的五花肉，文秀琴还想开口，秦雯说了一句：“妈，厨房还有汤，不知道好了没？” 一句话提醒了她，便丢下这事，进厨房关了火，端了汤放在桌上。赵刚笑看着她道：“今天辛苦你了。” 文秀琴摇头。一旁的孙兰花心里冷笑，瞅见赵刚身边的赵晨见到两人的神情后，脸色不怎么好，忽然笑道：“小晨啊，有秀琴阿姨在，以后你就有口福了，她做饭可好吃了。” 赵晨听了这话脸色更加不好，想起父亲多年来的心思，闷闷说了一句：“我自己会烧饭。” 孙兰花‘噗呲’笑出声，挑衅地看了一眼文秀琴，眼里的意思很明白：看吧，想进别人家的门，好像人家儿子并不高兴。随后兴奋地吃了两大碗饭。 秦雯瞥了一眼因两人对话心不在焉的文秀琴，又看看了对此事毫不知情，正和别人喝的火热的赵刚，心里摇了摇头。 之后桌上你来我往，不是你敬酒我就是我敬你，倒也热闹了一个中午。吃了酒，文秀琴和秦雯又帮着收拾碗筷，本来文秀琴准备洗碗，被赵晨阻止：“不用了文阿姨，今天辛苦你了，这些留着我们自己弄吧，你们也该回去休息了。” 文秀琴脸色尴尬退出了厨房，跟赵刚说了一声，拉着秦雯要回去。这时文高一家还离开，见她们要走，孙兰花忙喊道：“哎，秀琴，带二哥二嫂去你新家看看。” “好，赵刚，我先回去了。”文秀琴朝屋里正和亲戚说话的赵刚喊了一声。 赵刚赶紧过来说要送她们。 “不用了，你招呼客人。”文秀琴、秦雯带着文高三人回了家。 “房子真大，还有沙发电视，这得花多少钱啊，看来你那戒指卖了不少钱呢。”一进到秦雯家，孙兰花这里看看，那里蹿蹿，满口酸话。 对于她说的话，文秀琴只装作没听见，去厨房倒了水放在桌上，招呼文高父女喝。 秦雯抱臂在一旁看她折腾。 “秀琴啊，二嫂想跟你借点钱。”孙兰花想到什么，一改方才满嘴酸话，满脸笑容地说：“你看你现在手里充裕了，也该想着帮帮家里吧。”她并不知道文秀琴给了张凤四百块钱，这事只有文继夫妻知道。 “二嫂，你借钱做什么？”文秀琴问。 “你别管我做什么，只说借不借吧？”孙兰花见她不爽快，有点不耐烦。 “你要借多少？” 孙兰花看了看文高，文高装作没听见两人的话，喝水看电视。 “就三百吧。”孙兰花想了想道。 文秀琴有些为难。孙兰花见了冷笑道：“怎么？以前你跟妈借钱时，我们也没说什么吧，爽快得很，怎么现在论到你就犹犹豫豫的？” 听了这话，文秀琴没法反驳，虽然钱并不是跟二哥家借的，但母亲张凤没有和他们分家，也是一家人。当下进屋拿了三百块钱给孙兰花，“二嫂，你拿好。” 孙兰花喜滋滋地接过来仔细揣好，她没想到随便激一激文秀琴就能得这么多，随后得意地望着文高。 文高没有说话。 一边的秦雯对此没有阻止。之后文高一家坐了一会，就说要回去了，文秀琴送他们下楼，秦雯没去。等她回来，见秦雯安静坐在沙发里看电视，走过去问道：“雯雯，你不高兴吗？” 她以为秦雯是因为借钱给孙兰花而不开心。因为从前孙兰花借她的钱从来不还，但文秀琴借了一次她就整天放在嘴里念。 秦雯摇头，想了想还是说：“有一次就会有两次，下次她用别的借口，你又该怎么办？” 文秀琴不说话。 “这事不说了。你和赵叔叔是怎么想的？”秦雯见文秀琴抿嘴不开口，转而问起别的事。 “没怎么想，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儿女也大了，一切随缘吧。”想起中午赵晨的态度，她心就凉凉的，原以为雯雯这关过了，他们就能顺利，可没想到赵晨是不愿意的。 “我觉得你应该和赵叔叔好好谈谈，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不能一个人闷着瞎想。”秦雯建议道。 文秀琴点点头，觉得秦雯说得有理。 “等有空再说。” 母女俩坐着看了会电视就各自洗漱睡了。第二天，秦雯和文秀琴收拾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先坐车到省城，再去火车站买了两张明天去上海的票，在旅馆待了一夜，于第二天坐了早八点的车到了上海。 ———— 这是个繁华的大城市。在文秀琴眼里，这里的人比省城多，房子比省城高，就连跑在马路上的小汽车也是一辆接一辆的。至于人们的穿着比省城的人更洋气了。 行走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觉得自己特别渺小，内心微微泛起波澜，原来世界这么大，外面的地方已经千变万化了。 秦雯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在文秀琴左右观望的时候，已经询问了路边店铺的老板，哪里有服装批发。两人根据对方指的路，到了地方。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人，比肩接踵，汽车鸣笛声，小贩叫嚷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身边路过的都是扛着大包小包的人，男女老少皆有。他们的目的和秦雯母女是一样的。 两人挤了进去，挨着一家一家商户看衣服款式兼询问价钱。货比三家，最后在秦雯的建议下，进点中等以下，款式时新价格合理的服装。 文秀琴选了几十套刚到的新款式，价格估摸着大部分县城里的人都能接受。选好衣服，一边的老板热情招呼两人坐着喝水解渴，让小工帮她们打包。 “大姐你眼光好，选了我们家的衣服，这是昨天才刚进的货，质量，款式，价格都比别家好，保证你拿回去后，转手一卖不但本钱回来了，还得多赚一番。”老板不停在旁边夸着自家的商品。 文秀琴连连点头，“我知道好，所以才在你家拿货。” “所以我说大姐好眼光，要是赚了钱记得下次上我们家拿货哈……同志，要买些什么？”见有新的客人进来，老板向她们一笑，便迎上去接着口若悬河的介绍服装了。 秦雯两人坐了大半个小时，装货的工人才把三大包半人高的口袋抬了过来。 “货好了。”工人放下袋子朝老板喊了一声，又往后面忙活去了。 老板应了一声，偷空跟秦雯两人说：“大姐，可以了。要是拿不动，街上有人力板车可以叫一个。”说完就转头继续带着客人看衣服。 望着三大包袋子，文秀琴有些头疼，她们怎么拿得了。正想着，见秦雯走了上去，一手甩了一包抗在肩上，一手提了一包，对文秀琴道：“你拿那包小的吧。” 文秀琴一时反应不过来，呆看着秦雯朝前走了几步。 “你放着！这么重怎么拿得动，待会把你腰伤喽。”文秀琴拉住秦雯背后的大包说什么也不准她往前走，“快放下来，我们找个人力板车。” 秦雯无奈转身，“我拿得动，你看。”说着手上微微用劲，便将高袋子提了起来，还轻轻晃了一下，似乎就是个轻飘飘空口袋。 文秀琴不敢相信，再次询问：“真的不重？” 秦雯点头，“你看我脸不红气不喘的，哪有累的样子，快走吧，得快点赶到火车站，待会要赶不上车了。”说着稍一用力便使文秀琴松开了手，继续往前。 见此，文秀琴只得提上脚边小包衣服跟了上去，随着秦雯挤出拥挤的人流，朝着火车站方向去。一个小时后，两人到了候车室，一放下手里的东西，文秀琴有些气喘坐在椅子上休息，两鬓有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瞥见旁边秦雯一滴汗没有，也没有半点累的迹象，不由想到：雯雯身体越来越好了。 “我去买票，你休息一会。”秦雯道。 文秀琴点头。秦雯钻进了人群一会就不见了，过了半个小时回来的时候，不但买到票手里还拿着两瓶汽水。 “喝点解解渴。”秦雯递给她一瓶后，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两口。 “这东西不如白开水解渴。”文秀琴道。 车票买得是下午三点半。秦雯跟文秀琴说了一声就出了候车室，到外面买了饭两人吃了，之后坐着等了一会就到上车时间了。 到省城时是第二天中午，两人没有停留直接坐车回到了县城，将三包衣服先放在家里，吃了饭洗了澡，睡了个午觉。下午文秀琴出门找水泥匠来粉饰铺子。 过了几天，铺子装饰好了，母女俩打扫了半天，又花半天上街买了些挂衣杆、衣架子。第二天，将家里的衣服送到铺子，一件件挂起来，最后上街打探了一回其他服装店的价格，文秀琴心里有了数后，就和秦雯商量铺子开张的事。 “八月二十六吧，日子不错。”文秀琴道。 “你看着办。”秦雯说。 文秀琴兴高采烈去准备，定了个名叫“秀琴服装店’的招牌，通知了娘家人，又告诉了赵刚，随后买了鞭炮，就等二十六的到来了。 第26章 开张 一大早张凤带着大孙子文健，还有二儿子、儿媳先到了秦雯家，众人坐着说了一会后，见赵刚手里提着八串鞭炮走了进来。 见到张凤一家，他热情地一一打了招呼。文秀琴见人来齐了，领着众人到了自家铺子。铺子位于环西路，这一带都是商铺，卖什么的都有。 开了门，秦雯和赵刚将鞭炮一一摆放在门口两边，文秀琴端来一条长凳给张凤坐着，文健立在她身边；文高两口子则在店里转来转去，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不时凑在一起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秀琴，差不多了，可以放鞭炮了。”赵刚拍拍了沾在指间的红印，笑道。 到了这时候，文秀琴莫名有些紧张又期待，笑着点头道：“行，那就点吧。” 秦雯便和赵刚拿着火柴，一人点了一边鞭炮。就在瞬间，只听见‘噼里啪啦’之声响起，半天不断。 附近商铺里的老板或老板娘听到动静，探头望了过来，见有家新服装铺开张，有的好奇多看了两眼；有的事不关己又缩回头去；离得近几家商铺里的人走了过来和文秀琴攀谈。 路上的行人见这里围了许多人，纷纷侧头看了过来，见到店里的服装款式比别家的时新，脚步一转，三三两两走了过来。 秦雯和赵刚忙招呼进来的客人，为她们介绍服装。 “你先忙，以后有时间再说。”几家老板见没一会功夫就有人上门，便对文秀琴招呼一声，回了自家铺子。 等他们回去，文秀琴也转身去招呼客人了，就半会功夫，铺子里就挤满了人，文高两口子没有站处，只好出来缩在门边。孙兰花一脸嫉妒地望着满面红光，正为客人包衣服的文秀琴。 “同志，你的衣服，请拿好。”文秀琴将包好的衣服递给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接过去提在手里，和同伴笑着离开了。 “你看你妹子那得意的样子。”孙兰花向丈夫嘀咕了一声。 文高没吭声。而张凤笑眯眯望着店里热闹的情景，心里很为女儿高兴，铺子生意看起来会不错，以后的生活就不用愁了。 忙乱了一个上午，衣服卖出去不少，一旁的孙兰花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好不容易下午人少了些，大家都饿了，文秀琴便叫秦雯在街上买了饭给众人吃了。 “我们也该回去了。”吃完饭，张凤对文秀琴说。 “妈，好不容易来了，再待两天嘛。”听母亲要走，文秀琴停下手里的事，上前劝道。 “看着铺子里都好，我就可以放心回去了，等秋收后再来，去忙吧。我们走了，高子兰花，走。”张凤边说边站了起来，一旁的文健扶着她。 文秀琴知道母亲不会和她客套，想着刚开张店里确实也忙，便不多挽留，只道：“行，等闲了再来。哎，上次还说回去帮你们忙，现在……” 张凤笑着摆手，“家里人多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将这铺子打理好就行了。好了，快回去不用送了。”他们一行人一面说话一面已经出了环西路，文秀琴和秦雯跟在他们后面，赵刚帮她们看着铺子。 “那你们小心点。”文秀琴道。 张凤挥挥手，带着文高三人回去了。等他们走远，秦雯母女俩回到铺子。 “你也回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文秀琴对赵刚道。 赵刚说不用不累，可经不住文秀琴念了半天，最后还是回去了。 “雯雯，你也回去吧。”等人都走了，铺子里暂时没人，文秀琴坐在长凳上捶着腿，从有客人开始，她们就一直走来走去，介绍服装，找衣服，拿衣服，没有坐下过，现在腿僵直得发酸。 以秦雯体质，没什么感觉，文秀琴却有些吃不消。 “还是你回去睡会，我看着。”秦雯道。现在才下午三点，离晚上还有好几小时。 文秀琴摇头，就算她以前不习惯，将来总要习惯的，而且再有十天左右，雯雯就要开学了，到时候肯定会让她以学业为主，怎么可能时时来帮自己。 “算了，那我们就都不回去了，来这里坐坐。”文秀琴拍拍身旁的空位，对秦雯道。 母女俩坐着聊了一会。人少时，秦雯就去招呼；人多时文秀琴也站起来招待。一直到晚上八点左右，秦雯又是在外面买了饭两人吃了，守了一会铺子，见有些商铺关了门，文秀琴才关了铺子，和秦雯一起回了家。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在家里吃了饭，九点不到文秀琴就先一步出门去开了铺子守着，秦雯等她出门不久也会跟过去帮她。等过了一个星期左右，见文秀琴人少时还应付得过来，人多秦雯又不在时就有些晕头转向，甚至有一次，秦雯回家一趟，铺子里人多，被人浑水摸鱼顺走了两件衣裳，文秀琴心疼了好多天。 想着自己快开学了，不可能再有多余空闲来店铺，秦雯便和文秀琴商量找个人来帮她的忙，到时候开点工资就行。 “你想一想，到时候去省城或者上海拿货，不可能把店铺关几天，也不可能让我请假来看着，所以找个人很有必要。”见文秀琴有些犹豫，秦雯劝道。 说得也对。现在铺子里的生意渐渐好了，慢慢会有固定客人，还有客人介绍别的熟人来，要是关几天门怎么行？况且雯雯上了学，也不能耽误她学习。于是心里算了一回，请个人来，按现在工人工钱，每天是一块到一块五，一个月就是三十到四十五块，最近一个多星期除却本钱，铺子已经尽赚了二百块钱，这样一算，请人也能承受。 “行，那我们就找个人。”文秀琴拍板定下。 “对了，我想买个缝纫机，到时候有顾客需要订做衣服，我自己就能做，这样一来既不流失客人，我也不会丢了手艺，你觉得怎么样？”文秀琴同秦雯商量。 秦雯笑笑，“妈，你自己有主意就去做吧。” 文秀琴高兴点头，自顾忙去了。叫秦雯看着铺子，上街买了缝纫机，让人帮她送到店铺，遇到布行老板娘时，让她帮自己留意有没有合适的人看店。 之后回到店里，和秦雯继续守着。如此过了两天，她们要找人看店的消息不知道怎么被孙兰花知道了，对方像旋风一样卷进了城，一见到文秀琴，气都没喘匀，便一股脑儿问道：“秀琴啊，你要找人看店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第27章 开学 这时秦雯母女俩正在和布铺老板娘介绍来的人聊天，听到孙兰花的话，那人疑惑地看着文秀琴。 文秀琴尴尬地对方笑笑，“这是娘家二嫂，找我有点事，不如我们改天再说？” 那人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有些垂头丧气离开了。 孙兰花在一旁略带怒气望着她。 文秀琴忙让她坐下慢慢说。 “你找人看店，要什么外人啊？你大侄女红红在家没事做，我正愁呢！就算看在她是你二哥女儿的份上，这事怎么着也得留给她呀！”孙兰花有些急切。在县城找份事情不容易，特别是没文化没技术的人，更何况红红还是姑娘家就更难了。 因此一听到文秀琴要找人的消息，她就丢下地里的活急急忙忙冲来了。她打听过了，县城里的工钱开的都不少，一个月至少三十块呢，比种地强多了；加上红红是姑娘家，不忍心她一直扑在地里，再说文秀琴是自己人，总不会亏待自家大侄女。 怎么看，这都是一份好差事，不能让外人得了去，肥水不流外人田。 文秀琴一听，恍然明白，随后有些犹豫：自家人是不错，可是将来要是有个矛盾或者过错，不好责骂，又不好辞退，实在两难。 见她半天踌躇不定，不给她痛快话，孙兰花变了脸色，“怎么，有了钱，就把哥嫂忘了？自家大侄女也不顾了。” “不是……”文秀琴开口要解释，秦雯插/口道：“咦？我不是记得红红姐要嫁人吗？上次二舅妈在梨花镇时说过的，她恐怕没时间了吧。” 孙兰花一下哑口无言，上次确实用这借口逼她们还钱，当下脸色有些讪讪，不过为了女儿，又变了一副笑脸道：“她刚十八，还小不着急，慢慢相看，过几年再结也不迟。” “秀琴啊，如今你的日子渐渐好过了，也要顾顾娘家，想想我们，想想妈，都还在家里吃苦呢。红红跟着你做几年，也能挣点嫁妆，免得到时候被婆家人看轻……”说到这里眼泪倏地流了下来，一副痛苦不已的模样。 文秀琴手足无措地安抚她。秦雯心里啧啧称奇：这演技，这变脸术不当演员可惜了。 “嫂子，别哭了，反正都要找人，就让红红来吧。”文秀琴受不了别人在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孙兰花一听，立马抬起头，袖子往脸色一抹，笑道：“好，那就说好了，明天我带她来。”说完，又急急忙忙走了。 等她走远，文秀琴无奈地看向秦雯道：“雯雯……” “行了，反正你也答应下来，不能反悔，不过……既然来做事，就得遵守规则。”秦雯。 文秀琴不怎么明白，但是很快她就懂了。等第二天孙兰花带着文红红来铺子里时，秦雯一副公事公办口吻叙说：“来铺子里做事，要遵守规定。每天早上九点必须到店里，晚上九点才能离开，中午可以休息一个半小时，每个月休息六天，平时生病有事可以请假，但是超过两次，要扣钱，按每天一块五来扣……” “要是连续超过十天请假不来上班，我们可以解雇你请别的人。对了，要是你看铺子时丢了衣服，必须得赔钱，到时候看在亲戚的份上，就按进价赔，不多要你的……” “当然了，要是客人来时手脚勤快，卖得衣服多，可以发奖金……” 看着一口气说了十数条规定的秦雯，孙兰花母女俩愣了半天回不过神。文秀琴也怔怔看着她。 “要是对以上的条例不反对，今天就可以上班了。”秦雯笑道。 孙兰花回了神，皱眉道：“秀琴，咱们是自家人，哪有这么规矩？” “当然要有规矩，不管你去那里上班都有规矩遵守，要是不能遵循，那趁早别来，免得到时候大家脸上不好看。”秦雯冷笑道。 “这个家还是你妈做主的，是吧秀琴……”孙兰花不死心问旁边不吭声的文秀琴。 秦雯看了文秀琴一眼，在她没开口之前说：“这个铺子我有一半的财产，我也是老板，自然有说话的权利，妈，你说是不是？” 想起确实是女儿捡到玉，卖了才有铺子房子，的确有她的一半，当下点头道：“是……” “你听到了，二舅妈，我是老板，有权做主，要是不能接受这些规定，还是回去吧。”秦雯道。 孙兰花咬了咬牙，看看一声不说的文秀琴，再看看一脸坚决的秦雯，低声对女儿道：“没关系，你好好上班，她不会怎么样的。” 孙红红有些怯怯地点头，望着秦雯这个表妹，总觉对方身上气势不自觉让她矮了一头。 “好，红红会遵守这些的，不过……秀琴啊，她在这里做工，晚上就住你家得了，重新租房子，她一个姑娘家我不放心。”孙兰花想着能省一笔是一笔。 文秀琴不自主看着秦雯。 “可以。”秦雯道。 于是孙兰花高兴地拉着女儿说了半会话，最后好好叮嘱她一番就回家去了，留下文红红上班。 等孙兰花离开后，文秀琴领着文红红熟悉店里服装款式，每件衣服进价多少，最低多少能卖，客人来了该怎么劝说，又教了她一些基本的服饰搭配。文红红挺聪明，人也勤快，一天下来慢慢就熟悉了。文秀琴见她这样，也就放了心。 忙到晚上，文秀琴先回家做了饭，秦雯和文红红守着铺子，过了半个小时，文秀琴送饭给两人吃了。守到快九点，才一起回了家。 有了文红红的帮忙，文秀琴就要轻松许多，秦雯有时候就不去店里，在家待着。过了几天，到了九月初，县高中开学了，秦雯便准备着去上学。 ———— 虽然是初秋，可是阳光依旧炽热，晒得大街及行人都懒洋洋的，熟语说：秋老虎，就是这样的天气。 街面上的行人还是穿得比较凉快，男的大多短衫、长裤，布鞋或者皮鞋；女的多数短衫裙子，凉鞋或皮鞋。 一大早，文秀琴让文红红先去铺子照看，自己留在家里，今天秦雯第一天上学报名，她要陪着去。 “这里到学校也就半个小时，走会就到了，你不用陪着我去。”秦雯正在梳头，今天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衬衫，右手腕上带着一块女式新手表；下身是蓝色贴身西装裤，还有那双从省城买来了米白色皮鞋，扎了一个略显俏皮的马尾，整个人多了几分青春靓丽，少了两分狠厉冷静。 “不行，今天你第一天去学校，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去，一来呢看看你们教室；二来认认你们老师同学，要不然以后岂不是两眼一抹黑。”文秀琴又检查了一回秦雯书包里的东西，县高中的录取通知书，身份证，还有往年一些成绩单。翻了一会，见没有遗漏，她收好淡蓝色底黄色印花的双肩包。 “给，背上。”文秀琴将包递给秦雯。这双肩办是秦雯让文秀琴按照自己说得缝制的，至于上面的花，则是文秀琴觉得不能太单调，自己选的布料。 背好书包，文秀琴最后仔细检查了秦雯穿着，见没什么问题后，母女相携着出了门，往县高中去。 县高中就在桂西路和桂东路之间，离秦雯家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母女高高兴兴步行过去，一路上越靠近县高中，就看见许多和秦雯差不多年纪的少男少女，扬着朝气蓬勃笑容，和同伴或者家长笑着走向学校。 这些都是县高中的学生。有些是高二高三的，也在这天开学：有些是新生，这些新生有的像秦雯一样只背了个包，但只是少数；更多是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一脸憧憬又带着好奇看着即将生活三年的县城。 他们都是从县上各乡镇考上来的学生，是周围人群中的佼佼者，虽然穿得不如县里人洋气，但是脸上自信朝阳的神情，忍不住让过路的人微微侧目。 县高中比镇上中学修得大多了，三层教学楼，墙壁刷得白亮亮的；操场也大，有篮球场，田径场，运动场，还有个小巧的花园……教学楼后面是教室和学生宿舍，左边是食堂，右边是图书馆。 秦雯和文秀琴进到学校时，见操场上到处挂着‘欢迎新同学！’、‘迎接新生’的横幅标语，场中间有许多人来来去去，更多是那些刚到的地方，还摸不着头脑，带着笨重行李的新生。 秦雯拿出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瞥了一眼，见上面写着‘高一一班’这几个字样，便朝着操场中摆放着的四、五张红色课桌走了过去，文秀琴跟在她身边。 桌后分别坐着几个老师模样的人，秦雯猜想，其中一个大概就是她将来的班主任老师了。 她扫了一眼桌前贴着的红字，上面用毛笔写着，‘高一一班在此报名’，旁边桌子依次是‘高一二班’，‘高一三班’。 径直走到高一一班桌前，喊了一声‘老师好，我来报道’后，秦雯拿出录取通知书和身份证放在桌上。 “秦雯同学你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曾老师。”桌后是个四五十岁，长得周正，带着几分书卷气的中年男人，说这话时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曾老师你好，我是秦雯的妈妈，我叫文秀琴。”文秀琴不等秦雯开口，先笑着和曾老师招呼。 曾老师和善地向她点点头，笑道：“你好，文秀琴同志。”随后转头看着秦雯，“来做个登记。” 之后曾老师比着录取通知书，在登记表上填了她的姓名年纪等基本信息，又询问了秦雯家庭地址，家里还有什么人等问题……过了几分钟后，曾老师对她们道：“学费一个学期三十二块钱，不包括住宿费和伙食费，你家就在桂西路，也不用住宿，可能也是回家吃饭，就只交学费就行。” 文秀琴听后，忙从衣兜里取出一张五十元纸币递给曾老师。 曾老师接过后找了零钱给她，接着开了张收据交给文秀琴，道：“同志，这是收据请收好。” 文秀琴笑着接过。 “等会十点钟我们有一场新生见面会，这位同志，你可以先回去，让秦雯同学到教室里和其他同学见见面，熟悉熟悉。”曾老师笑着对文秀琴说。 文秀琴觉得曾老师的话很有道理，应了一声，拉着秦雯叮嘱道：“好好和同学相处，中午我做饭等你，记得回来吃饭。”嘱咐完秦雯，她友好地向曾老师笑笑，“那，曾老师我先回去，再见。” “再见。”曾老师笑道。 文秀琴离开了，曾老师让秦雯去高一一班教室去等一会。 “那里已经有许多新同学在了，你可以先和他们熟悉一下，等会我会过去。”曾老师抬头指着右边教学楼，“我们班在三楼，楼梯口第一个教室。” “谢谢曾老师。”秦雯告别了他便便教学楼走去，找到进出口，慢悠悠踏上楼梯，将到二楼拐弯处，突然从楼上冲下来两个人，一前一后，速度很快，像在相互追赶。 秦雯只来得及向旁边闪了一下，避免了前边一个人撞上自己，却躲不开后面一人速度，‘碰’的一声，两人撞到了一起。 “哥。”前边那人见他们撞在一起倏地停了脚步，上前扶住后边的人，然后歉意望着秦雯，见她是个穿着洋气长相秀美的女生，顿时有些口吃地道：“对……不起，同学，我哥……不是故意的。” 秦雯被撞在了墙上，白色衬衫沾了一层灰，米白色皮鞋被踩了个大灰印子；右手肘擦破了皮，有血迹沁出，头微微眩晕，后背撞到墙的地方隐隐作痛，若不是她体质不错，换了别的女生恐怕早就疼得哭起来了。 心情瞬间不好。 “你们是怎么走路的？楼道这么窄还冲来冲去，难道不知道这样会撞到人吗？”秦雯拍着衬衫上的灰，发现弄不干净了。 “对不起，同学，我们真不是故意的。”前面的人继续道歉。 “对不起就行了？”秦雯随意说了一句。 这人见秦雯不依不饶，再看一身穿着，一看就是县城里的人，顿时有些气闷，觉得这女同学真是不讲道理，当下有些气愤愤要开口，却被后面的人拉住。 “这位同学说得对，我们不该在这里跑来跑去，撞到你是我们的错，你看，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们？”这声音阔朗爽直，让人顿生好感。 闻言，秦雯抬头仔细看了这人一眼：十八九岁的年龄，浓眉大眼，黑直短发，虽穿着青色的旧短衫，黑色旧布裤，还有一双洗的发白的青色布鞋，即便穿得这样寒酸，也不减其俊朗的模样。且面对眼前穿着洋气还有些气势凌人的秦雯，也没有露出自卑怯懦的样子来。 他正一脸笑容看着秦雯，圆润带着笑意的眼睛里，仿佛有两轮太阳挂在里边，望着谁笑，对方就像晒着春日的阳光一样温暖，能融化身上的寒意。 “下次小心。”秦雯拍好了衬衫，瞥了两人一眼，说了这句后，越过他们继续爬上了三楼。 “这县城里的姑娘真是不好惹。”方才前面那个少年道。 “本来也是我们不对，无缘无故撞到别人，人家不生气才怪。” “哥，也不知道曾老师答不答应，先交一半的钱。”少年有些担忧，他们带着的钱只有三十多块，他家在一百多公里外的枣花村，所以只能住宿，这样一来，所有费用加上一个学期得五十块钱，对于一个靠着地里粮食生存的家庭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志宏，别担心，哥会想办法，你只要安安心心在学校读书就行了，这些不用操心。我会跟曾老师好好说说的。” “知道了，哥。”两个少年人一面说一面下楼梯，这次不再着急跑起来，而是沉着气慢慢下了楼。 ———— 秦雯一进教室，所有人的目光‘唰唰’望向了她，不仅因为她人长得漂亮，穿得又好，加上她背上不同于其他同学的书包，因此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只不过有些比较含蓄，瞅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而有些直到秦雯放好书包坐下，还在盯着她后背瞧。 “这位同学你好，我叫杨勇，也这个班的。”秦雯自己随意找了位置坐下，也不主动和人招呼，双手撑着下颚发呆。斜下方一个穿着一身新衬衫，西装裤，黑皮鞋的男生主动上来打招呼。 “你好。”秦雯道。 杨勇见她不甚热情，也不懊恼，继续笑问：“同学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秦雯，刚搬到县里来。” 杨勇眼睛一亮，道：“我也是县上的，住在环北路，你家住在哪里？以后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 秦雯一言不发听他喋喋不休叙说。 “雯雯！”忽然教室门口出现一个穿着粉红色短衫，青色布裤，一双淡蓝色的凉鞋，扎着双辫，圆脸大眼睛的女生。 是钱萌。一进教室忽略了所有人，直接往秦雯身边靠，把杨勇挤到一边去了。 “雯雯，我们又见面了。哈哈，想不到，咱们俩又在一个班了，真是太好了！”钱萌刚到学校报了名，见到曾老师登记本上有秦雯的名字，心里高兴得不行，急急忙忙就跑了上来。 秦雯笑道：“我也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 钱萌连连点头，“是啊，我太高兴了。我们又是同学了，而且还要在一起三年。”说到这里，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我们还做同桌，好吗？”钱萌笑问。 “当然。”秦雯笑着说。 “哦，对了，刚才我在操场遇见周俊了，他还跟我问你来着。”钱萌把书包塞在课桌里。 旁边的杨勇见两人聊的热火朝天，压根没他插/嘴的份，悻悻地走开了。 “他在哪个班？”秦雯问。 “高一三班，和我们隔了一个教室。”钱萌这才有时间注意教室里的新同学，见有的独自坐着，有的已经三三两两在一起交流了。 “雯雯，你有没有和他们说话？”钱萌暗暗指了指班里同学。 “还没呢，以后有的是时间，不着急。”秦雯说。 钱萌赞同点头，“有道理。”之后两人小声凑在一起嘀咕，主要是钱萌在说，秦雯笑着听她讲暑假去外婆家的趣事。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秦雯看了看手表，还有两分钟就到十点了。她们聊天的时候，陆陆续续进来了很多新生，她注意到，方才在楼梯口遇到的两个少年其中一人就在教室里。 似乎是走在前边的少年，和自己年龄差不多。那个像阳光一样的男生似乎不在，想起他的年龄，秦雯猜想可能是高三的学生了。 “同学们，安静一下。”她想事的时候，曾老师拿着登记本走了进来，站在讲堂上，轻敲了一下桌子。 闹哄哄的教室立刻安静了下来，全班人都抬头望着他，等他开口。 “同学们，欢迎你们到来，我是你们的班主任老师，今后三年我会陪伴你们学习，希望你们在接下来的日子努力学好知识，将来报效伟大的祖国……”曾老师激情昂扬做了一番讲说。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我们不忙着上课，先让大家熟悉一下。这样吧，从第一排开始，挨着做个自我介绍，好不好。” “好！”众同学大声好道。 曾老师满意点头，“行，就请这位同学开始吧。”他指着第一排靠门的一个女生道。 那女生有些羞怯地站了起来，小声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迅速坐下了。接着第二个同学、第三个……直到秦雯和钱萌。 钱萌有点紧张，但有秦雯鼓励比别的人大方了很多。而秦雯介绍自己时，班里的男生都竖起了耳朵。 “大家好，我叫秦雯，很幸运能和你们一个班学习。”说完她态度自然坐下了。 曾老师点点头，“下一位同学。” 接下来有十几个人站起来介绍自己，轮到那个少年时，秦雯打起了两分精神听着：“大家好，我叫韩志宏，来自枣花村。”说话的声音有些强自镇定。 半个小时后，等所有人都起来自我介绍了一遍，曾老师在讲台上笑道：“希望你们以后能相互帮助，共同进步。”随后他巡视了一遍教室，见众人高矮不一乱坐，笑道：“排一下座位。” 于是将个矮的调到前排，个高往后。钱萌和秦雯被分开了，这几个月来秦雯长高了不少，比钱萌高了一点。 钱萌坐在了第三排，秦雯调到了第四排，那个叫韩志宏的被叫来和秦雯做了同桌。对方见是她，有些犹犹豫豫，表情甚至还有些不愿，不过他想既然是老师安排的不好反驳，当下默默无语坐了过去，但不像别的同学，换了新同桌会友好招呼。 秦雯挑挑眉，觉得这人挺有个性。 “雯雯，我不能和你继续当同桌了，好伤心。”钱萌转过身，可怜兮兮对她道。 “离得又不远，前后桌嘛。”秦雯笑着宽慰。 钱萌没有被这话安慰到，暗暗看了一眼韩志宏，感叹他好运气，又侧头瞅了瞅自己的新同桌：一个胖胖壮壮矮矮的男同学。于是有些不乐意的撇撇嘴。 “好了，同学们，希望你们能和新同桌相处愉快，现在需要几个力气大同学和我去拿书，有谁愿意去的请站起来。”曾老师望着讲台下众人的面容，笑问。 杨勇第一个踊跃站了起来，之后有几个男生举起手，曾老师笑着点头，“再来一个同学。” 这回没人站起来，大多数还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曾老师点了名：“韩志宏，你也来吧。” “其他同学在教室里等待，不要乱走。” 曾老师带着五个男同学出了教室。他们一走，刚才还安静的室内开始有人说话，声音渐渐变大，最后又变成闹哄哄的。因为都是刚来，没有选班干部，众人就更加随意了。 “雯雯，中午你要回家吗？”钱萌等老师一走，转过头来问。 “要回去吃饭。” 钱萌小脸一垮，“这下没有和我吃饭了，一个人好难受。” 秦雯笑道：“你可以和我回家吃。” 钱萌刚想点头，想了想，才开学就去别人家蹭饭不太好，想开口拒绝，又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左右为难，两腮就鼓了起来。 “别犹犹豫豫的，不过一顿饭，去吧。”秦雯见她想去又犹豫，笑着说。 “好。”钱萌高兴点头，隔着一张桌子又和秦雯说起话来。 大概半个小时后，曾老师带着抱着书本的五个男同学回来了，随后让他们一个一个同学依次发放课本，不要多发，不要漏发。 教室顿时一片吵嚷声：‘我得了’、‘我没得语文课本’、‘这本书是坏的’……一直过了半个小时，才全部发完，五个男同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同学们，黑板上是每星期的课程安排，你们抄一下，免得到时候忘记带书。”曾老师指着黑板上早已写好的课程表道。 话一说完，底下安静了许多，只听得见笔在纸条书写时发出的‘沙沙’声。 “抄好了吗？”曾老师问。 “抄好了。”底下回答的声音此起彼伏。 “好，早上就不上课了，下午正式开始，你们自己看看是什么课，到时候别忘了。”曾老师边说边看了看手表，十一点五十九分。 “现在同学们去吃饭吧，食堂找得到吗？” “找得到。”有人大喊。 曾老师笑着点头，说了一句‘下课’，就出了教室。他一走，班上的学生马上抱着自己的新书先回宿舍放好，再去吃饭。 “雯雯，你等我一会，我回宿舍放了书就来。”钱萌和秦雯随着同学出了教室，往学生宿舍去。 秦雯应了一声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她。站了两分钟，钱萌就急匆匆跑了下来，笑道：“走吧。”说着拉着秦雯手臂，一起往校门去。路上遇见了韩志宏从她们面前低着头走了过去，手里紧紧抱着打好的饭菜，可去的方向却不是宿舍。 “他要去哪儿吃饭，不在食堂也不在宿舍？” 钱萌有些好奇。 秦雯摇头，“不知道。”两人一路说一路走，不知不觉就到了秦雯家楼下。刚踏上两个台阶，猛地听见有两个人在低低说话，听着声音很像赵刚。 秦雯忙拉住钱萌，示意她别出声，随后站在原地，侧耳听对方说些什么。 “小晨，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开学，说好了来文阿姨家吃饭，你为什么苦着脸？谁给你气受了？”这是赵刚，声音压地很低，但秦雯两人离他们只几层楼梯，因此能听得清。 “爸，我们有自己的家，为什么上别人家来吃饭，我要回去吃，不想留在这里。”赵晨似乎有些生气。 “哎，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谁惹你生气了。”赵刚显得有些不耐烦，幸好两人还没进屋，要是秀琴看见赵晨这样，不知道该怎么想。 赵晨却满心烦乱，他知道父亲的心思不是一两年了，以前还好离得远，只是隔三差五去看看；现在住得近，隔个一两天就要来这里走一遭，如今光明正大带着他上门做客，这意思很明白了：就是让他接受文阿姨。 文阿姨是好，可是……他觉得还不配做自己的母亲。母亲去世时他已经十三岁了，对她有很深的感情，一时不能接受别的人做他的妈妈。当下想了想，赵晨坚决对赵刚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不喜欢。” 赵刚浑身一震，明白了儿子的意思，嘴唇动了动，想开口说什么，却听赵晨继续道： “今年我高三了，要是你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影响到我的学习，最好不要提起，等我考上大学，远远的走了，到时候你想怎样也不用问我。”说完这话，转身下了楼梯，走到门口见到秦雯和钱萌，微愣，随后大步离开了。 赵刚见儿子走远，在外面呆了一会，才换了一副神情进了门。 听到这些私人话题，钱萌有些尴尬地拉了拉秦雯，道：“干脆，我下次再来。” “没事，你现在回去食堂未必有饭。”拉着钱萌进了家。 文秀琴正在摆碗筷，见到钱萌和秦雯一起回来，高兴道：“萌萌来了，快过来吃饭。” 钱萌点点头，眼角望了望秦雯的新家，见又大又亮，还有沙发电视，直觉得是走进了电视里那些大房子里，真是漂亮。 四人坐了一桌，文秀琴热情招呼赵刚和钱萌多夹菜吃。 “怎么小晨没来呢？”文秀琴问。 赵刚勉强笑道：“学校老师留他有事，他在学校吃了。” 文秀琴点头，“要不要给他留点？” 赵刚有些心不在焉，“不用了。” 文秀琴不再说什么，继续为三人夹菜，添饭。吃完饭，赵刚略坐了会就离开了，钱萌跟秦雯去了她的房间，文秀琴带着饭菜去给文红红吃。 秦雯的房间都是重新布置过的：新双人床，淡蓝色的印花床单被罩，床旁边有个三开棕色新衣柜，里面好几套新衣服；床对面有个棕红色书桌，上面放着书本。 窗户上挂着浅绿色的印花窗帘，窗台上放着两盆新鲜的绿色小植物，看着特别可爱。 “你的房间真好看。”钱萌颇为羡慕地说，她家虽然不小，可是只有三间房，爸妈一间，弟弟自己一间，她和奶奶一间。现在到了学校，八个人一间，也挺拥挤的。 “要不搬过来住吧，这里还有一间房。”秦雯认真道。 钱萌忙摇着头，“不用，学校挺好的。”刚开学就到别人家住，虽然秦雯是认真的，但她不能这样做，而且被她妈知道肯定得骂死她。 两人坐着聊了两分钟，钱萌说想看电视，于是去了客厅看电视，等到了一点半，她们才从家里出发，往学校去了。 下午是数学课。班上的同学都挺兴奋，毕竟要开始学习新知识，大家都带着期待和紧张。数学老师先点了名，对班上的人大致了解后，也没多说什么闲话，直接上了课。 高中的知识比初中难上许多。秦雯大多已经忘了，又得重头学起。上课比在梨花镇认真了很多。 数学课过后有一节政治课，除了秦雯听得昏昏欲睡，其他同学倒是兴致满满，整堂课都情绪高涨。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秦雯问钱萌是否要和她回家，对方摇头说要回宿舍整理东西，改天再去。她便自己一个人回家了。 —— 自此之后，每天上学放学，回家吃饭，偶尔钱萌会和她回家玩一趟；星期六星期天，有时钱萌会回家，有时就在秦雯这里度过，两人或者在家做功课、看电视，或者出门逛公园，有时候秦雯会去店里帮忙。 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了。在这期间文秀琴到省城进了两次货。她本来是想去上海的，可是想起上次和秦雯去，费了很大的劲才将服装带回来，这次自己一个人恐怕成不了。眼看店里服装越来越缺货，只好先在省城进点救救急，等以后想个办法到上海拿货。 而秦雯的学习生活还算平静。只除了和同桌的关系，在钱萌看来，两人就算不是势同水火，也是互相看不顺眼。可秦雯却不觉得是这样，她本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因此平时看起来就冷了点了，会让人误会冷傲。 而她的同桌韩志宏同学则第一次见面，就在心底认定了她是个不讲理的人，加上平常两人不怎么沟通，最多就是‘请让一让’‘谢谢’等语，不像其他同桌有更多交流，加上韩志宏见她和钱萌有说有笑，就认定对方是瞧不起从乡下来的。 到期中考试的时候，两人说过话加起来不超过两只手。秦雯倒不觉得有什么，班上除了钱萌，她和谁的话都少。可韩志宏却在心里有些不服气了，想着期中考试一定要好好考，让对方不能小瞧他。 这天中午快放学时，班主任曾老师走进教室，突然宣布：“明天开始期中测试，你们准备一下。”说完就离开了。 全班人愣了一会，这一点准备也没有，太意外了。许多同学留在教室交头接耳议论明白的考试，秦雯收好书包就出了教室。 “秦雯，等等。”有人喊道。 她回头去看，是周俊。长高了，也越来越俊了，旁边有路过的女同学见到他都会多看两眼。 “有事？”秦雯问。 “期中考后会放两天假，我想……我和几个同学约好出去玩，来问问你……想不想去。”周俊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秦雯说话，心里特别紧张，却面带微笑装作镇定。 第28章 少年心思 望着表面平静，双手却紧握成拳，笑得忐忑的周俊，秦雯心里微微一叹。他的心思自己怎么会不明白呢？十六七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年少慕艾，人之常情。原身的皮囊着实不错，有少年为其动心很正常。 不过……秦雯是不会有这个心思，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与其答应对方出去玩，给他一种错觉或者希望，不如从一开始就扼杀在摇篮中。 “谢谢你的好意，可那两天我有安排，所以不能去了，抱歉。”秦雯礼貌又不失微笑地拒绝。 周俊失望地耷拉着脑袋，不死心继续笑道：“没关系，这次去不了，下次可以去……” “恐怕都没什么时间，家里有很多事，再说高中学业重，所以下次也不用来问我，你自己去就行。”秦雯话说得直接，有些不近人情。周俊心里难受，他再迟钝，也能感受到秦雯话里拒绝的意味。 他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不让她喜欢的。家境富裕，自身也长得俊，学习又好，班上的女同学大部分都暗暗喜欢他。 “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我妈还等我回家吃饭呢。”秦雯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丝毫不拖泥带水。 见此周俊很受伤，闷闷地回了家。 到了家，文秀琴还没回来。秦雯放下书包，进了厨房，将蒸锅放在火炉子上，把昨晚剩的饭热一热。然后从冰箱里拿出早上文秀琴从市场买的新鲜菜洗干净，搁在桌上备用。 等忙完一切，她才回到房间做了今天各科作业，复习知识点，最后猜测了明天期中考有可能出现的题目。等她起身去客厅看电视发呆时，文秀琴才和往常一样回来。 “回来了。”秦雯看了看表，七点钟。 文秀琴点头，询问秦雯是否饿了，也不等她回答，就钻进厨房，拿起准备好的菜三两下烧好了。母女俩吃了饭，秦雯让文秀琴在家休息，她去给文红红送饭，顺便在那里待一会，两人一起回来。 “行，那你小心点。”文秀琴可能很累了，也没有反对，窝在沙发里闭着眼睛。 秦雯出了门，到了铺子将饭给文红红吃了，两人守了一会，八点半时就回去了。因为这时已经立了冬，天气渐冷，街上也没什么人，秦雯就说以后可以早点下班。 文红红听了很高兴。 到家后见文秀琴在沙发睡着了，秦雯轻声叫醒她回屋睡，夜里凉怕她着凉。文秀琴迷迷糊糊起身回了房，秦雯洗漱休息，文红红看了会电视才睡。 —— 第二天，期中考。每个学生面上都有些凝重，毕竟开学第一次考试，要是发挥不好，打击信心不说，说不定会给各科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因此虽然面上好像无所谓的模样，但人人心里摩拳擦掌，都想考个好成绩。 “雯雯，你紧不紧张？”钱萌侧身问秦雯，时间快到了，她越来越紧张，同桌还在复习课本，就更让她紧绷起来，所以忍不住和秦雯说话，缓解缓解绷紧的情绪。 “越紧张越考不好，放松点，就当是平时做习题。”秦雯看出她的不适，笑着安慰。 也许是秦雯的平静自信安抚了钱萌，她深吸一口气，握着秦雯双手，笑道：“加油。”刚说完，见监考老师拿着试卷走了进来，钱萌赶紧坐直。 老师按例说了一回遵守考场规则的话，就把试卷发了下来，听到铃声才让他们动笔。两个小时的时间一晃就过，交完卷，班上一阵哀嚎。钱萌哭丧着脸和秦雯出了教室，对她道：“完了，完了，我没做完，雯雯，你做没有？” 秦雯点头。钱萌脸色更加丧。 “好了，过都过，多想无益，还有下场考试。等成绩出来了，知道自己哪里欠缺，多复习复习。”秦雯耐心劝道。 钱萌点头。 接下来全校连着考了三天，大部分学生似乎都被脱了层皮。最后一天下午是生物，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念头：再坚持这两个小时，就解脱了。 秦雯做的很快。她并不是每科都好，因为有些科目并不喜欢，所以不怎么上心，比如英语和生物。前者觉得多余，后者因自身是异能者的关系，总觉得怪怪的。 倒是物理挺感兴趣。眼看再有半个小时就结束了，下笔也不由轻松起来。忽然感觉身下的长凳抖动了起来，秦雯侧头看了看她的同桌，韩志宏同学。 对方也和旁的同学一般，一脸认真书写着题目，唯一与别人不同的是：身子不住地发抖，连手都是抖的，且往日黑黄的脸色此刻异常苍白，眼皮似乎快要耷拉下来了，因他意志坚强才没有一下合拢。 秦雯正为这事感到奇怪，难道对方哪里不舒服。正想着，却见韩志宏身体猛地一晃，眼睛一闭，一头栽在地上去了。 周围的同学吓了一跳。 秦雯忙将他拖起来，睡靠在课桌上。 “老师，有同学晕倒了。”身后有个女生向监考老师喊道。 监考老师惊了一回，急忙走了过来询问是怎么回事。秦雯大致说了。 “送医院，快来个男同学背他。”监考老师是个五十多岁又矮又瘦的人，而韩志宏虽然瘦却足有一米七以上，一看就是背不了他的。 立马自认强壮的男同学冲了过来，背上韩志宏跟着老师往门口走。 “其他同学继续做题，秦雯同学，你是他同桌，你也来；杨勇同学你负责监督这最后二十多分钟的纪律。” “是，老师。”杨勇站起来，大声应了一声。 秦雯跟着监考老师带着韩志宏到了县医院。医生仔细检查后，有些严肃地对他们道：“这位小同志是长期营养不良，低血糖造成的晕厥。”一面跟他们说，一面开了些药水让护士马上跟韩志宏输上。 监考老师有些不敢相信，问：“医生，你没弄错吧？” 医生吩咐完护士，认真回道：“没有弄错，他没大病，就是长期吃的不好，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患上低蛋白血症，那时候就严重了，以后得注意点。我开了药给他输上，待会就能醒，你们留下一个人照顾他，对了请你们谁去把费用交一下。”说完，就忙着看其他病人了。 监考老师听完，让秦雯和背韩志宏来的同学留下照顾，自己去交费，刚去了一会又转身回来问他们俩：“你们身上谁还有多余的钱，老师身上钱不够，你们先垫一垫，回去后还给你们。” 背人的男同学摇头，道：“老师，我身上只有两块钱。” 秦雯走出去道：“老师你留下，我去付吧。”说着也不等监考老师回答，越过他们去大厅交了费，一共二十三块钱。她回去后，监考老师说：“收据你留着，等韩志宏同学醒来，他会还给你的。” 秦雯不可置否，以他目前的情形恐怕很难。 “他怎么会营养不良呢？学校食堂的饭菜荤素都有，不至于啊。”监考老师想不明白，便问秦雯：“他是你同桌，你知道他平时的情况吗？” 这还真不知道。两人就是上课坐在一起，下课毫无交流。秦雯摇着头。旁边背人的男同学犹豫开口：“我经常看见他只吃饭，不打菜，有时候晚上连饭也不吃。” 原来是这样。监考老师望着昏睡的韩志宏，身上穿的是陈旧衣裳，一双青色布鞋都洗白了，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 “好，你们也辛苦了，先回学校吧，老师在这里守着。”监考老师对秦雯两人说。 “好。”秦雯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刚到门边，有个人影冲了进来，差点撞上她，幸好躲的快。等她回过头时，见上次那个撞到自己的少年，似乎是韩志宏的哥哥，一脸焦急站在病床边喊着韩志宏的名字。 “你是？”监考老师问。 “我是韩志宏的哥哥，叫韩志军，高三一班的学生，刚刚听到有人跟我说弟弟晕倒了，所以忙跑了过来，老师，谢谢你。”韩志军感激握着监考老师的手。 监考老师忙道：“也不光是老师一个人，还有这两位同学。”边说边指了指还未离开的秦雯两人。 韩志军忙上来感谢，见到秦雯微微一愣，道：“原来是你？你是志宏的同学？” “兼同桌，不用客气，你照顾他吧，我们先走了。”说着笑着和背人的男同学离开了医院，回到了学校。 到了学校后，考试已经结束，碰见她回来的同学热心的询问韩志宏的状况，秦雯一一应答。最后曾老师把她叫进了办公室，问韩志宏的事。 她把知道的都说了。曾老师点点头，低头忧虑了一回就让她回去了。 第二天中午韩志宏便出了院，本来医生让他多留两天，但一想到在医院多待一天，就多浪费一天的钱，他就待不下去，于是不顾哥哥韩志军和医生的反对强行出了院。 幸好第二天学校放了假，他可以躺在宿舍里休息，尽管宿舍有十来个人挤着住，吵闹得很，不过总比没地方去的好。 中午他哥韩志军带了饭给他，比平时吃的要好得太多，虽然没肉，至少有炒鸡蛋。韩志宏望着这大碗饭菜，心里不由自主流着口水，却没有立刻就吃，而是问：“哥，你吃过了吗？” 韩志军笑着撒谎：“还用你说，自然是吃过了。” 韩志宏有点不信，仔细瞧了瞧哥哥的神情没有破绽，就相信。 “那我就吃了。”韩志宏欢快地动起了筷子。 韩志军微笑地看着他。韩志宏狼吞虎咽地，将眼中这碗美味一粒不剩吞了下去，等他吃完，满足打了嗝后，韩志军收了碗，有些踌躇地对他道：“志宏，我有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哥。”自从懂事后他就没吃这么好的东西，家里虽然养了几头猪，还有些鸡，但都是等着养大了卖个好价钱，供他们哥俩读书用的，还得存钱以后上大学用，加上奶奶身体不好，家里只有父亲一个人劳作，有时候在家也不一定吃得饱。 从前他没上高中还好一点，能经常回家帮忙，可自他上了高中，哥俩的学费加生活费，压的父亲喘不过气来。 哥哥每年暑假会回家帮忙种地，寒假就留在县城里挣钱，但挣得少，比起这个家的花用也是捉襟见肘。 “我想休学一年，等明年再来上。”韩志军犹豫了半天终于说了出了。 一听这话，韩志宏猛地直起身子，瞬间明白刚才那碗饭韩志军根本没吃。 “为什么要休学？你今天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休什么学？”韩志宏几乎是用吼地喊出来的，宿舍里的人纷纷望了过来，韩志军只好拉着他出了门，在宿舍楼下耐心解释：“我只是觉得自己跟不上课程，想回去好好复习一年，等明年再来。” 借口，都是借口。韩志宏倏地红了眼睛，什么休学一年，什么重新再来。他知道哥哥在班里成绩优异，连他们老师都说过，将来考大学不成问题，怎么可能跟不上课程？肯定是因为昨天自己晕倒，医生说得那番话，让大哥想起家里的困境，想起因为两个人读书，生活费不够，哥俩都勒紧了裤带过日子，每个月他们两人生活费只有二十块钱，除了平时买资料考题，就是用在吃上，即便这样也根本不够，更不可能新买衣服。 “你不要多想，我真的就是因为跟不上课程才决定休学的……”韩志军笑着说，这笑容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心酸。 韩志宏连连摇头，红着眼睛道：“你不需要骗我，要是你休学，我也休学，咱们一起回家帮爸种地。” 听了这话韩志军想接着找借口劝说，却见韩志宏一脸倔强，道：“我不管，要是你离开学校，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跟来。”说完，抹了抹眼泪，气冲冲跑回了宿舍。 韩志军望着弟弟跑远的身影，无奈叹了口气。 两天的假期晃眼即过，学校又开始上课。期中考试的成绩也出来了，高一一班，秦雯考了第一名，杨勇第二名，而韩志宏因为没有做完最后一门考题，只得了第三名。 期中之后，曾老师根据成绩和平时表现选了班干。杨勇做了班长，韩志宏做个各科代表，本来是想让秦雯做学习委员，被她拒绝道：“老师，我身体不太好，医院说过不能太劳累，恐怕不能胜任了，不如选别的同学吧。” 曾老师听她这么说，只得点了点头，让另一个人当了学习委员。其他班干依次定好了。 韩志宏虽然做了班干，但因为没考第一，加上韩志军说要休学的事，显得整天闷闷不乐。 “你垫付的医药费我会还给你的。”这天下课时，秦雯正在收拾书本，猛地听到韩志宏来了一句。 秦雯楞了愣，差点忘了，想起曾老师说过他的情况，便道：“不用还了……” “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认为我还不起？你放心，我一定会还给你的！绝不会欠你的！”韩志宏双手紧握成拳，眉宇间带着倔强。 秦雯仔细看着他，道：“那你现在还吧。” 听了这话，韩志宏挺直的背一下弯了许多，却仍然嘴硬道：“现在手头紧了点，等我寒假打了工，挣钱还给你。” “你要打工啊，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份工作，既能还我的钱又能还人情。”秦雯笑道。 韩志宏带着狐疑的眼神望着她，见她笑得真诚，慢吞吞问：“什么工作？” “嗯，服装搬运工。”秦雯笑着说。 第29章 那个苦力 十一月份的省城，天空变得雾气蒙蒙，放眼望去，周围的山坡上一片金黄色夹着绯红，星星点点，斑斑驳驳；天空不再是碧蓝如洗，而是抹上一层灰色，一朵又一朵的灰云跑了出来，占据着天空，也许会有一场大雨，可是一直到夜晚也不见雨水落下；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各个行色匆匆，都想早点赶回家去。 这一切让人们感受到初冬的来临。天气渐冷，秀琴服装店生意不但不冷，反而迎来了新一轮的热闹。单薄的衣服彻底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街上年轻的姑娘们都换上了薄毛衣、绒衣、风衣，还有长裤，漂亮的封口皮鞋、高跟鞋和运动鞋。为寒冷的初冬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这个时候，年轻姑娘们都会觉得自己衣橱里少了件衣服。文秀琴店里的服装已远远不能满足顾客的需求，缺颜少色，尺码也缺，所以必须再一次去进货。 虽然她极想去上海，但是路远人乏很不现实，而且这次是趁着周末让雯来陪着来的，不能滞留太久，恐耽误她上学。 只是这次多了一个人。文秀琴暗中观察了半会旁边这位男同学，秦雯的同桌，虽然瘦了点了，黑了点，不过长得还算不错，就是穿着有些单薄了。她和雯雯都穿了大毛衣，外面还有个厚外套，可是这同学却只穿了件很旧的长袖青衫。 见到这男同学时，她吃了一惊：雯雯怎么突然带个男生到铺子来？ “他和我们一起去省城，到时候搬运东西，有什么重活让他做就是了。”秦雯道。 文秀琴还是有些糊涂，“怎么回事？” 秦雯将韩志宏生病的事简单讲了一回。 “既然如此，就别叫人家出力了，我看这孩子是个懂事乖巧的，那钱就当支助他了，不要了。”文秀琴小声跟秦雯说。 秦雯解释说：“我也这样想，不过人家不领情，你别担心，既然他帮我们做事，按每天两块给他算工钱就是了。” 文秀琴赞同点头。她对这男同学挺有好感，一来就很有礼貌叫她阿姨，又帮这帮那的，很勤快。 “行，那就带上他。”于是三人一起坐大汽车到了省城，直接往服装批发市场去了。文秀琴轻车熟路找到经常提货的店铺，一眼扫去有新的款式进来了，于是欣喜地拉着秦雯挑选起来。 而一旁将要充当劳力的韩志宏则有些手足无措，本来他觉得县城已经很大了，没想到到了省城，人多车多，比起县城又是一番热闹的景象，让从来没到过大地方的他，有些无所适从。但骨子里骄傲不允许自己露出半点怯弱来，于是高昂着头，平视前方，装作眼前的一切没什么值得看的。 等秦雯和文秀琴选好服装，和老板谈好价钱后，就见韩志宏直愣愣立在门边瞪着前方。 “走吧。”秦雯站在他面前。 “哦，去哪儿？回去吗？”韩志宏有些反应不过来要去哪儿。 秦雯抱臂笑道：“吃饭呀！吃饱了才好做事，再说一大早上也该饿了，走吧。”说着和文秀琴往出口去，韩志宏忙跟在后面。 出了市场，进了隔壁的街巷，各种食物香味钻入三人鼻尖，这里兜买着各色吃食。文秀琴向着一家人多的饭馆走了进去。 “快坐。”文秀琴招呼韩志宏坐下。 韩志宏犹豫了一下，坐在秦雯母女对面。他们一坐好，立刻有服务员上来询问吃什么。文秀琴侧头问秦雯想吃什么，又语气温柔地问韩志宏。 “我们人多，点几个家常小菜吧。”秦雯出主意道。 文秀琴赞同点头，先点了两个肉菜，然后笑着文韩志宏：“韩同学，想吃什么点一个吧？”说着将菜单递给他。 韩志宏连连摆手，忽然站了起来，“阿姨，我不饿，你们吃。”说着要往外走，被秦雯叫住：“等等，你不吃饱，待会怎么干活？放心，不需要你付钱，这是员工待遇，出差包三餐。” 听了这话，韩志宏半信半疑，不太相信有这么好的事，待看见文秀琴善意向他点头后，才确信是真的，稍稍放心，又在文秀琴的再次邀请下回到了原位。 等菜的时候，文秀琴和韩志宏聊起了天，得知他家情况困难，想起自己和秦雯从前的日子，徒然生起一股怜悯之心，因此一顿饭不住给他夹菜夹肉，要他多吃。但把秦雯冷落在一边。 旁边秦雯心下暗想：别人见了这情形，恐怕以为自己才是个外人。 韩志宏一口气吃了五大碗饭加许多肉。他好久没有这么饱饱感觉了，抬头小心瞥了秦雯母女一眼，见她们没有嫌弃的表情，稍稍放心，文秀琴甚至还夸他道：“能吃是福，你们这样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长得壮。”说着又给他夹了块五花肉。 “对，该多吃点，吃好了待会才有力气干活。”连一旁半天不说的秦雯也嚼着一块瘦肉道。 经过相处，韩志宏感觉秦雯并不是野蛮的人，还是很讲道理的，虽然有时候嘴毒了点，但心不坏，因此听了这话，也没多想，只道她真的关心自己，还为此感动了一番。 可等到三人吃完饭，坐着休息了一会，估摸着批发老板那边已经将货给她们装好，三人慢慢走过去提货时，韩志宏就知道自己错了。 这人就是个周扒皮。因为这次进的货是冬装，所以有五、六个半人高的口袋，秦雯和文秀琴一人提了一只小的，剩下全部被秦雯甩在他身上了，用她的原话说是：“这是搬运工基本素质，刚才饭不能白吃。” 韩志宏咬了咬牙，四袋东西说重也不是非常重，自己在家经常干农活，什么重活没做过？只是东西太大挡住视野，老是撞到人或东西，他又怕把这些花花绿绿的服装划烂了，因此走得小心又慢。 “走快些，别磨蹭，待会该赶不上车了。”韩志宏眼中的周扒皮在旁边催促，于是他走快了几步，然后又不小心撞到东西。 “连路都不会走，刚才饭白吃了。”秦雯继续道。 韩志宏一声不出，任劳任怨。一边的文秀琴看不下去了，要去接过一包来替他分担，被秦雯拉住：“放心好了，压不了他，你越让他做事，他就越安心。” 事实也是如此。韩志宏虽然累，却不像一开始面对两人时的忐忑，也不像刚才吃饭时那么不安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在铺子里能干什么？是否能挣到钱还给秦雯。现在好了，她们需要自己出力，而此刻自己的确也帮到了她们。 秦雯不是因为可怜，才让自己来帮忙的。 韩志宏心里平静地背着包一步步朝车站去。秦雯买了车票，三人坐车回到了县城。到那里时是星期天的下午，将服装运回了铺子后，韩志宏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帮秦雯和文红红整理衣服，文秀琴回家做饭去了。 等到了五点半，他准备回学校，被秦雯叫住一起回家吃了饭，然后略带好奇摸着软绵绵沙发，试探地坐了上去，感觉像坐在了棉花上，让人不想起来。 抬头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电视，他们村里没有一家有电视，只在商店里看到过，这么近距离还是第一次，于是津津有味看了半天。 过了一会，文秀琴走了过去拿出六块钱给他，道：“这两天的工钱，你收好。” 韩志宏吃了一惊，道：“这，怎么会这么多，而且我还欠着……阿姨你家的钱呢，你不用给……” “是这样的，平时工钱是两块，出差五块，你和我们去了两天，本来是十块的，但是我扣了四块，当作你还医药费的钱，等下次你再来帮忙，我还从工钱里扣，但剩下的你带回去。”文秀琴一面笑着解释，一面把钱塞给他。 “拿着吧，这是你该得的，这两天辛苦了你，背那么多东西走这么远。”文秀琴真心道。 听了这话，想起在省城背着几大包东西走了一路的情景，韩志宏忽然觉得这钱他也该拿，不是别人施舍给的，是自己辛苦挣下的，当下接过来，笑着感谢。 “谢谢，文阿姨。”韩志宏心里充满了感激。虽然是自己挣得，但没有文阿姨给的工作机会，他自己去找事做，不会这么容易。哪有地方肯接受干两天活，然后不见几天的人。 “好了，快回学校吧，明天还得上学。”文秀琴含笑道。 “谢谢，我下个星期还会来帮忙的，直到把医药费还上，再见了，文阿姨。”韩志宏走到了门边，想了想，有些僵硬对秦雯说：“再见了，秦雯同学，明天见。”说完开了门大步走了出去。 秦雯耸耸肩回了自己房里。 ———— 韩志宏拿着辛苦挣的六块钱兴奋走在回学校的路上。他暗暗算过了，如果每个星期都去帮忙，只按每天两块来算，文秀琴每次扣一半的钱，一个月就能还八块，三个月他就还完了，而且每个月还余八块在身上。 这些钱加上家里给的钱，足够他和哥哥每顿都吃得饱饱的，再也不必担心挨饿了，哥哥也不用休学了。更何况寒假马上到了，他决定不回家了，直接留在这里帮忙，说不定一个寒假下来，就能把明年的学费挣上，爸爸就不用每年开学都愁眉不展的。 越想越起劲，对未来的生活又充满了希望。正兴奋奋走在路上，没注意到前方有个人影杵在树荫底下，待他路过时一把揪住了他。 韩志宏吓了一跳，喊道：“谁啊，想干什么！” “是我。” 听到这声音，他松了一口气，随后疑惑道：“哥，你怎么在这里？”不怪他没看见，一来想事入了神没注意；二来这天黑的早，韩志军又是站在树下，便不容易瞧见。 韩志军望着明显兴奋过头的弟弟，皱了眉，沉声问：“这两天你去了哪儿？” 欣喜过望的韩志宏瞬间像被泼了盆冷水。糟糕！他忘记和哥哥说一声了，星期六早早就出了校门到铺子去，之后跟着秦雯母女上省城，在那里住了一夜，今天才回来。哥哥肯定找了他好几遍。 当下想将事情说清楚，转念一想，要是哥哥知道他到别人铺子去当苦力，恐怕会心疼，于是撒了个小慌道：“我在外面找份轻松的活计，可以只上周末且包住包吃，所以这两天就没回来。”说完心里微微觉得过意不去。 韩志军听了这话后眉头更深了。他又不是刚到县城的毛头小伙子，什么都不懂。这里基本没人愿意招时间太短的小工，最短也就三个月，两三天除了工地上那种背石头挑石头的粗活时常缺人，轻松的活计一般人不会轻易丢掉。 弟弟在撒谎。他为什么撒谎？难道说……有什么瞒着自己？莫非……想到什么，韩志军变了脸色，急问：“你说实话，到底去做什么了？” 韩志宏刚平静的心又被吓了一回，莫名其妙地回道：“哥，你这么凶做什么？我真的是在外面找了事情来做，又没做什么偷偷摸摸的勾当。” 后面一句触动了韩志军的心。他想起了高一时有个同学，因为刚到县城，什么都不懂，和一伙校外的人混在了一起，后来花钱从最开始的拮据到后来的大手大脚，他也是跟别人说在外面找了轻松的活。 大家都很羡慕他还没毕业，就能找到事做，可是后来有一天派出所的人来学校把他带走了，最后没有回来，听说要被关两三年，罪名是偷窃，这样一辈子的前途就毁了。他不希望志宏因为一时的困境走上错误的路。 “志宏，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去了哪儿，想好了再回答，别骗你哥，要是骗我……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哥。”韩志宏一脸肃色。 韩志宏惊了一回，不明白哥哥到底是怎么了，可见神情严肃，想了想，认真道：“确实是干活去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做的苦力。” …… 等韩志军听完韩志宏说的苦力是什么，他哭笑不得，这个倔强又有些傻的弟弟，明显人家是顾及他的自尊心才这样做的，否则哪有这么好的事，当下想跟他讲清楚，可是忽然想到对方不明说，就是因为知道弟弟性子，自己现在说了，白辜负别人一番好意。于是也不明说，让弟弟安心做事，有机会他要当面谢过人家。 两兄弟又聊了一会，多数是韩志宏讲起省城的见闻，滔滔不绝，若不是时间已晚，恐怕还要接着说下去。韩志军及时阻止了他，“早点回去睡，明天还要上课。” 意犹未尽得韩志宏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想起什么，摸出三块钱递给韩志军，笑道：“哥，这是我挣的钱，你拿着吃饱点。”说着也不等他反应，塞外他手里，欢快了朝宿舍走去。 韩志军瞥了一眼手里皱巴巴的三块钱，再看着远去的韩志宏的身影，暖暖地笑了。 —— 第二天星期一，野了两天的学生有的还不在状态，一早上就有好几个因为发呆被点了名。好不容易挨完早上的课，大家的精神总算集中了点。铃声一响，呼啦啦一大片人涌出了教室。 秦雯还在座位上，她一般都是等人先挤出去，再慢腾腾离开。 “秦雯同学我先走了，下午见。”钱萌见韩志宏收好书本后，破天荒的跟秦雯打了招呼，惊的瞪大了眼睛。等韩志宏出了教室，她猛地燃起了一颗熊熊八卦之心，悄悄笑问：“说吧，你们发生了什么？韩志宏居然主动跟你说话？” “你猜猜。”见人走得差不多，秦雯收好书本，问道：“要去我家吗？今天我妈做了红烧肉。” “去去当然去，几天没上你家蹭好吃的了，走。”钱萌雀跃地背上书包，和秦雯出了教室，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咦？我问的问题，你还没答呢？快说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听到红烧肉差点就忘了。 秦雯笑道：“没什么，我们又没多大的仇，不过是话少，现在各自想通了，成了好同桌也不奇怪，你和你的同桌最近不是也挺好的吗？” 钱萌一想也对，但总觉得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可要说是什么事，她又想不出来。 “好了，别瞎想了，这个周末回家怎么样？”秦雯转移话题。 提到这个，钱萌高兴的样子瞬间垮了下来，有些闷闷不乐。秦雯自然察觉了，问：“怎么了？” 家里糟心事钱萌不想说出来，让朋友的心情跟着自己变不好，于是笑道：“没事，就是回去要做得事太多了，连复习的时间也没有。” 秦雯虽然并不怎么相信，不过她把钱萌当朋友，既然朋友不愿说，自然有她的原因，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深究。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操场，后边有人叫住秦雯。 “秦雯，同学麻烦你等一下。”秦雯、钱萌回头去看，见是个高年级的同学正从高三一班跑了出来，走近她们。 第30章 冬季运动会 来人是韩志宏的哥哥，好像叫韩志军，秦雯不确定地想，这人她有印象，笑容像阳光。 “有事？”秦雯问。 韩志军点点头，笑道：“有事。”说着望了钱萌一眼。平时钱萌虽然神经大条，但是这个眼神她还是懂的，刚刚熄灭的八卦之心又燃了起来，递给秦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便道：“雯雯，我在学校门口等你，慢慢说。”说完笑着转身朝大门走去。 等她走远，韩志宏望着秦雯，真诚道谢：“多谢你秦雯同学，多谢你帮助了志宏又照顾他的自尊心，谢谢。”说着深深向秦雯鞠了个躬。 旁边路过的学生见了他们这情景觉得新奇，多看了两眼，毕竟学校里男女生的接触不像后世那般频繁自然，这里都带着小心翼翼，生怕被别人误会说闲话。 秦雯倒是无所谓，也不避开，也不惊慌，坦然的受了，然后道：“不用谢，我们是雇佣关系，他出力我出钱，没谁欠谁的。” 韩志军微微愣住，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白，随后仔细瞧瞧了对方神情，不似作伪，心下暗赞，于是也不迂腐，只道：“我会牢记这份好意的，谢谢。”说完也不等秦雯说话，返身跑回了教室。 咦？秦雯挑挑眉，这两兄弟性格真是不一样。丢下这事去找钱萌回家。却不想等两人都离开后，楼梯上下来个人，目光有些郁郁地望着韩志军班的教室，又转头瞧着秦雯远去的背影。 这人就是周俊。他走得晚，恰好看见秦雯和个陌生的男同学凑在一起说话，距离还这么近，脸上还带着笑，以秦雯的性格从没见她和哪个男同学走得近，想到这，心里不由泛起一股酸酸的感觉，极为陌生。 独自在原地哀伤了一回，慢腾腾回了家。 —— 秦雯和钱萌回到家和文秀琴吃了饭，看了会电视后，就去学校上下午的课。又是在最后一节课快要结束时，班主任曾老师一脸笑意走了进来，宣布道：“同学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学校要举行冬季运动会，到时候会举行篮球比赛、众人接力赛跑、还有短跑，跳高、跳远等多项运动，同学们踊跃报名参加啊。” 班上的人‘嗡’一声议论开来。 曾老师继续道：“比赛得第一名有十五块钱的奖金，第二名十块，第三名五块，同学们要积极报名参加，为班级争光，也为你们争取荣誉！有要报名的同学到班长处登记。” 经过曾老师一番慷慨激昂的劝说和这些实际诱惑后，陆续有同学到杨勇那里登记。 “雯雯，你要参加吗？”钱萌侧着身子问。 秦雯摇头，“不参加。”见钱萌脸上跃跃欲试，笑问：“你想参加？” 钱萌点头。 “也不错，选一个试试。” “你说我选什么好？跳远？跳高？短跑，还是铅球？”她一时拿不定主意，想听听秦雯的建议。 “觉得自己适合什么就选什么，不过嘛……平时看你铅球和短跑挺好的，考虑考虑。”秦雯建议道。 钱萌想了想，觉得铅球比另一个胖胖的女同学要差点，于是选了短跑，到杨勇那里报了名。 “雯雯，你真的不参加？太可惜了，你这么厉害，要是参加了一准能得奖。”在钱萌心里秦雯不仅是朋友，还是崇拜的偶像。 秦雯还是摇头，她比所有人体能都好，去参加显得胜之不武，且没有必要。而旁边的韩志宏听了钱萌的话反驳道：“钱萌同学，还没比赛前不要说这么绝对的话，谁输谁赢难以一下判定，只有比了才知道，我倒觉得以秦雯同学的体格，并不一定会赢。”虽然在店铺打工，韩志宏却不觉得低秦雯一等，听到不赞同地方还是跳出来反对。 秦雯觉得无所谓，她才不会和人争无谓的长短。但是旁边的钱萌不乐意了，说秦雯等于打她的脸，当下怒气冲冲问：“韩志宏，你什么意思，和我作对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反驳？” 这时候已经下了课，曾老师也离开了，韩志宏将课本仔细收好，不为所动道：“我事实求是而已，要想说服别人，得拿出实力来。”说着将书夹在胳膊肘里，直起身朝门外走去。 钱萌被他这幅神情气得不行，想和他继续理论，奈何对方又走了，只能一股浊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难受。 “雯雯，你报名参加吧，让他刮目相看，让他大吃一惊！”说完钱萌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也许秦雯未必会稀罕那些奖金，不过…… “雯雯，你参加好不好？就算为了我，最近生活费不够用，想拿奖金，可是……怕自己赢不了，咱们一起参加胜算也大点。”钱萌瘪着嘴，可怜兮兮地说。 “不好，你可以到铺子里帮忙，给你多算点工钱。”秦雯拒绝道。 钱萌很失望，不过并不怪秦雯，一直知道她主意正，很少为人或事动摇，想了想，觉得因为和人赌气为难朋友也是可笑，当下便放开这事，收拾书本打算和秦雯一起离开。 两人刚走出教室，就被迎面而来的曾老师叫去了办公室，钱萌正摸不着头脑，眼神疑惑地询问秦雯：老师叫我们来干嘛？ 秦雯做个‘我也不知道’的眼神。 “两位同学，叫你们来是有事和你们商量。”曾老师微笑着开口。 钱萌瞥了一眼秦雯，笑问：“什么事啊，老师？” “你们坐下，我慢慢说。”曾老师指着旁边两条木凳子道。 秦雯、钱萌坐好后，曾老师继续笑道：“是这样的，刚刚杨勇拿报名表给我看，其他比赛项目人都齐了，就是接力赛还差两名女同学。” 学校的接力赛是两男三女组成，男生好说，不用曾老师提就踊跃报了名，可是女生没几个报。一来呢，团队的奖金不归个人所得，而是平分的，因此冲着奖金去的人是不会选此项目的；二来，班上女生本就不多，也就不到二十人，报了其他项目的，加上不想参加的，剩下的就没有多少了。 因此曾老师将目光转向秦雯。虽然对方说过自己身体不好，可是据他从体育老师那里了解到，秦雯平时的体育都很优秀。 看来这姑娘是个不爱出风头的， 曾老师想。 “我想让你们两个参加接力赛，怎么样？”曾老师和蔼地问。 钱萌望望秦雯，回道：“曾老师，我已经报了短跑项目了。” “没关系，每个人可以参加两项，秦雯同学呢？”曾老师道。 “嗯，我不参加了。”秦雯道。 曾老师严肃道：“能说明原因吗？秦雯同学，我发现你除了学习，其他活动都不积极，这样很不利于和同学们打成一片，也不利于集体荣誉感。以后你们要是工作了，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会是件头疼的事，这些活动看似没什么，但一场比赛下来能培养同学之间的默契……” 秦雯望着一脸严肃，讲个不停班主任，有些头疼，她最怕这种严肃古板的人了，能说出许多大道理来，几天几夜也讲不完。 “老师，我想了一下，觉得接力赛很有趣，参加也不错。”秦雯适时出声，阻止这场说教。 曾老师听了很满意，点头道：“那就好，一会我把你的名字报上去，钱萌同学呢？” 钱萌点头如捣蒜，道：“我愿意参加。” “好，运动会下个星期五举行，好好准备，你们快回去吧。” 两人出了办公室，钱萌捂嘴笑道：“我刚才说了半天，你都不为所动，曾老师一出马就把你说通了，嗯，看来以后我得学学曾老师。”说着想起秦雯方才一脸听紧箍咒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 秦雯无奈看着她道：“行了，差不多了，小心待会笑岔气，我先走了，今天你要和我回家吗？” 钱萌捂着肚子摆手道：“不了，我回宿舍，改天再去。”两个在教学楼下分手，各自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 学习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即逝，又到了周末，韩志宏不用秦雯叫他，星期六一大早就去了铺子帮忙。因为不进货，没有粗活给他干，便先让他铺子里学着文红红卖衣服，混混时间，之后文秀琴想起天冷该买些煤了，于是上街买了几百斤煤，请韩志宏帮她们挑上楼去。 韩志宏很高兴，他在铺子里其实很尴尬，因为店里主卖女装，进来都是女同志，他一个大男生杵在那里没人问他，真是难受。于是很卖力地将煤挑了上去，整齐地码在秦雯家门外的楼道上，最后拿了扫帚将楼下的煤渣打扫干净。 “小韩，已经很干净了，别再扫了，快过来吃饭。”文秀琴见他还在忙活，笑着招呼。 韩志宏应了一声，洗了手和文秀琴母女吃了饭。 休闲的时间也是一晃即过。这个周末韩志宏只得了一块五，因为星期天只待了半天，见没有事做，他就不好赖在那里挣工钱。虽然文阿姨要给他算一整天的，可是他拒绝了，没做事就不能白拿钱，于是只拿了一块五回来，剩下一半继续还医药费。 ———— 新的星期，重复着上课、下课、做作业的路线。很快就到了星期五，冬季运动会。这一天，全校都停了课，虽然如此，学生到校时间却不能晚，七点钟，秦雯就按曾老师的要求到了学校。这时候学校的广播已经在播放运动员进行曲和团结友谊进行曲，还有欢迎进行曲，三首循环播放。 秦雯在广场上找到自己的班级，见钱萌已经到了，正朝她挥手。秦雯走了过去，曾老师见到她，忙让她站到队伍里去，然后不住地叮嘱要参加比赛的同学该注意的事项。 七点半，在曾老师带领下全班进了运动场，没参加比赛的同学由班长带到看台上去坐好，注意纪律；参加比赛的由曾老师和体育老师带到各自的比赛场地。 因为多人接力赛是在最后，秦雯就先在留在看台。 八点钟，举行了运动会开幕仪式，场上音乐震耳欲聋，相互离得近的同学说话都听不见。八点半仪式才结束，接下来比赛正是开始了。 秦雯看见钱萌穿着蓝白相接长袖长裤运动服，白色帆布鞋，正在运动场右方的角落做热身运动，她似乎瞧见了秦雯，扬起手向她挥了挥。 秦雯也朝她招了招手。 “秦雯同学，你一个人吗？”这是周俊的声音，等秦雯侧头去看时，他已经坐在了自己身旁，带着笑意望着她。 见秦雯瞥了他一眼，点点头后继续远望运动场，并没说话，周俊只好没话找话道：“你参加比赛了吗？” “参加了，还没开始。” 听见她回答，周俊立马笑着接口：“是吗？我也参加了，你是什么项目？” “多人接力。” 周俊继续笑道：“那真是有缘，我报了两个比赛，一个就是多人接力。” “哦。” 话题似乎冷场了，秦雯压根没想和他继续聊下去的兴趣，周俊显得有些焦急，幸好这时看台爆发出一阵喝彩声，缓解了他的窘态。两人都忘了方才的事，一起向运动场中望去。 只见跳高组那边有个高高的身影，已经从地上飞跃了起来，弓着腰从杆上轻轻滑了过去，丝毫没有碰到杆子，像一片羽毛一样落在了软软毯子上。 漂亮。秦雯心中赞道，虽然她也能轻易做到，但那是仗着自己异能者的体质，普通人能够越过两米的高杆，毕竟是少数。 “韩志军，韩志军！”看台上有人大喊着这人名字，看样子是他的同学。 原来是他？距离太远真没看出来。周俊见秦雯望着刚才跳高的人看，心里又不是滋味了。这时到了短跑比赛，他报了名，于是起身走下看台，路上遇见了那位‘韩志军’，狠狠盯了对方两眼，还装作不小心撞在他的身上。 “抱歉啊，没看见。”周俊嘴里虽这样说，却毫无诚意。他看得出这是个乡下人，穿得运动服都洗白了，鞋子也磨起了边，长得也不是多好看，真不知道这人有什么值得秦雯上心的。 韩志军刚结束跳高，有点累，被他一撞倒退了两步，道：“没事。” 周俊轻哼一声进了场，韩志军回到看台上自己班级里。短跑比赛结束后是铅球，钱萌满脸汗珠跑回看台休息。 “雯雯，你看，韩志宏。”钱萌扫了场中一眼，发现了韩志宏的踪影，“哼，原来报了铅球，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厉害。”说着睁大眼睛望着比赛。 见韩志宏做好准备姿势，哨声一响，铅球边被他重重扔了出去，落到最远的地方。 “哼，也不过如此。”这话有些违心了，韩志宏扔的是最远的，即便如此，钱萌也是不会承认的。 铅球之后是其他几项比赛，最后才到多人接力。他们班是由秦雯、钱萌和一个叫张菊的女同学，还有韩志宏和一个男同学组成。 五人到了场上，由曾老师排好顺序，让韩志宏在第一个，张菊第二，钱萌第三，另一个男同学第四，秦雯最后。 哨声一响，韩志宏像风一样冲了出去，跑完回来领先其他班半圈；到张菊时，她半道不小心跌了一跤，好半天才爬起来，到终点时落后其他班半圈；之后的钱萌和男同学因为开始参加过比赛，速度和体力追不上其余班，因此半圈一直没有追平。 “雯雯加油！”秦雯一拿到接力棒，钱萌就跳起来大喊：“超过他们！超过他们！” 本来只是打算来混人数的秦雯被她这么一喊，大家的目光皆看向了她，即便自己没什么感觉，可是望着班上期待的眼神，秦雯也不好故意输掉，只能加紧了步伐，往前一冲。 这一跑在她看来只是一般，在旁人来看就很快了，没几秒钟便超过了其他班的人，顺利到了终点线。 “雯雯，你太棒了！我就知道你行！”钱萌立刻上前拥住了她，大赞道。 秦雯无奈笑笑。曾老师也过来夸了两句，最后说：“辛苦各位同学了，待会举行闭幕仪式，运动会正式结束了，大家就可以回去，星期一照常上课。” 全班高喊着应了一声，参加完闭幕仪式，操场上的人群渐渐散了。秦雯和钱萌告别后，朝校门走去。学校门口是一条长街，每隔几米种着一株高大的梧桐树，此时正值初冬，树叶变成了红褐色，纷纷扬扬落了下来，掉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远远瞧去犹如到了一个静谧又奇妙的小天地，与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 秦雯踩在软绵绵的残叶里，莫名心情很好。走了没几步，见对面立着七、八个的人围在一起，不知在做些什么。她本来已经收回了视线，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忽听到那群人中有人问了一声：“你就是韩志军？” 咦？什么情况？也许是出于好奇，秦恒脚步一转慢悠悠晃了过去，站在离他们不过几步路的一株梧桐树后，听着对方说话。 “你们想干什么！”这是韩志宏的声音，秦雯觉得更诧异了，稍稍探头出去望了一眼，见韩志军两兄弟被五、六人围在中间，其中一个居然是周俊。 这是什么情况？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只听周俊带着焦急询问：“表哥，你想干嘛？” 那就叫表哥的有些不耐烦地说：“你急什么？认识他？” “不认识。”周俊吞吞吐吐道。 “不认识你着什么急？我什么也不做，就是想好好认识认识，韩志军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秦雯见周俊的表哥还穿着运动服，应该是学校的学生。 旁边的韩志宏忍不住了，道：“既然什么也不做，围着我们做什么？” 周俊表哥冷笑道：“这大马路是你家的，不准我们站？谁规定了我们不能在这里，又没有碰到你一根指头，嚷什么！” 听了这话，韩志宏气愤不已，他明白这些人就是故意的，堵着路不准他们离开，就算回去告诉老师，也没有办法，人家也没动手打人。当下想开口和他们理论一番，被韩志军拉住，朝他摇了摇头。 “田华，有事说清楚，没事我们要回去了。”韩志军道。 “呦，原来你认识我？我还以为，你一天只知道追在萧雪后面献殷勤呢。”田华冷笑道。 韩志军皱眉，萧雪是他的同班同学，因为自己是班长，她是学习委员，平时接触就多了点，可除了班务有过接触，他自认为对萧雪只是单纯的同学友谊。而田华是高三三班的，经常来找萧雪，他见过几次，萧雪跟他聊天时提起过，这人和她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 田华则是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韩志军，满肚子气想一股冲他发出来。他和萧雪从小一块长大，就算不是两小无猜，也是青梅竹马，自小他便中意萧雪，原本以为对方也是一样，可是昨天跟萧雪吐露心思后，对方居然说她有喜欢的人了！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心像被狠狠捅了几个窟窿，追问萧雪那人是谁后，对方却不愿回答。他冷笑，是怕自己在找麻烦吗？他寻思了一夜，平时和萧雪接触最多的人是谁，那么这人就很有可能就是。 除了韩志军还有谁。加上今天他赢得跳高时萧雪高兴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了，于是等运动会一散，见韩志军和一个人出了校门，就叫上大院里的几个伙伴跟了过来。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和萧雪只是同学，平时接触也只是因为班务。”韩志军瞬间就明白了对方今天来的原因，解释道。 田华冷笑望着他却不开口。躲在梧桐树的秦雯见这些人费了半天口舌，居然没有动手，撇撇嘴打算离开。 “谁在那里！”田华瞥见几步外树后，有一道身影转了出去准备过马路，大声吼道。 “嗯，路过的，不用管，你们继续。”秦雯道。 “秦雯？”周俊的声音。 “秦雯同学，太好了，你快去告诉老师，说他们想打人。”韩志宏高声道。 第31章 检查书 关我什么事呀？……自己只是好奇过来看个热闹而已，没必要扯上我搭进你们的私事吧。秦雯暗自嘀咕，人果然不能有太强的好奇心，难道是因为经常和钱萌在一起，被她的八卦之心传染了，要不然刚刚为什么会走过去，热闹没看成，还要去当跑腿。 见秦雯立在原地不说话，韩志宏着急道：“秦雯同学快去啊，快去叫老师。” 其他人见她愣愣地不说话，以为是被吓到了，韩志军忙道：“秦雯同学，不关你的事，快回家去。” 连周俊也在旁让她快回家，田华见状，想到什么，脚步一转向她走了过去。周俊害怕田华伤害秦雯，忙跟过来。 “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田华见秦雯穿得也是学校的运动服，加上韩志军两兄弟又都认得她，于是先入为主认定她和两人有不寻常的关系。 秦雯双手斜/插在衣服口袋里，认真寻思道：“没什么关系，如果非要扯上什么关系，可能就是……嗯……雇佣关系加同桌。” 什么乱七八糟的。田华眉头一皱，觉得秦雯在敷衍他，顿时心生不满，想开口吓唬她两句好让她说实话，却听韩志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田华，她只是我弟班上的同学，和我并不认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别扯上旁人。” 田华转身走向他，冷笑道：“你自身难保，还想保别人。” “你是……想打架？”秦雯歪着头问：“在学校里寻衅滋事，打架斗殴可是非常严重的事，说不定会在档案上记上一笔，对将来上大学可没什么好处的……”她学着曾老师的口吻，说了一番大道理。 田华听得心烦，他才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就害怕。本来只是想来警告韩志军两句，让他离萧雪远一点，可是现在不介意让他吃点苦头，就算告到老师那里，也不用担心。反正校长会顾忌爸爸，最多就是批评教育一回，连检讨也不用写。 想到这里，田华不理秦雯，转而对付起韩志军。 “以后你离萧雪远一点，听懂了了吗？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和她在一起，说话也不行。”田华恶狠狠威胁道。 韩志宏一脸不服气，被韩志军牢牢拉住。 “听懂了，我们可以走了吗？”韩志军知道形势比人低，不得不暂时退一步。 “懂了就好，不过……总得给你留点什么。”田华说完，扬起一拳就要往韩志军肚子上招呼去。 立在旁边的忙韩志宏伸出拳来和他抵在一起。 “还敢还手！”田华没打到韩志军，大怒道：“帮我摁住他！”边朝同伴喊，边抬手朝韩志宏脸上扇去。 两兄弟被田华同伴按住，动弹不得，眼看巴掌就要落在他们身上，忽然见几步外的秦雯身体一动，还没看清，田华的手便被她拿在手腕。 “我说同学，打人可是不好的行为，不符合社会主义五好青年标准，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秦雯一脸认真的询问。 “你放手！”田华怒极，他想用力扯回自己的手，发现对方箍得很紧，压根动不了。想到被个弱弱的女同学当着同伴的面抓在手里毫无办法，顿时恼羞成怒，满脸通红，扬起另一只手就要打她耳光，却被秦雯眼疾手快捏住。 “同学，你的脾气有点暴躁嘞，我觉得你需要清醒一下。”说着将田华双手反剪在其背，一脚蹬在他屁股上。 ‘噗呲’一声，田华脸朝泥土地扑了下去，摔了个狗吃屎。他的同伴见此，先是愣住，之后想笑又不敢笑，不笑又憋不住，因此只能憋的鼓起了两腮，发出‘噗噗’的轻响。 韩志军、韩志宏看得呆住了。 田华爬了起来，怒指着她，道：“你敢打人？” 秦雯无辜道：“这可不能乱说，我是个遵守校规的好学生，热爱学习，有纪律有道德，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刚才可是你先动的手，所以嘛……我最多就是正当防卫。” “你！”田华被气的不行，看不出这女生居然有两下子，本来只是打算随便教训一下，经过这么一遭，满心恼怒无处发泄，立时想逛揍三人一顿。 “今天好好教训你们一回！”田华大喊道：“你们几个打他们！”后面一句是对同伴说的。 看吧，热闹果然不能乱看，秦雯暗道。 “住手！”几人之间正蓄势待发，路对面突然跑来个穿着白色毛衣，棕色风衣的长发女生。 “田华，你想干什么！”女生一来，先扫了众人一眼，见韩志军两兄弟被人按住，又道：“你们几个放开他们，想干什么？”边说边上前拍开那些人的手，将韩志军两兄弟解救了出来。 “你没事吧？”萧雪关心的询问韩志军。 韩志军摇头。 田华一见萧雪，凶狠的表情一收，可见她只顾着体贴韩志军，对其问长问短，满心不舒坦，阴阳怪气地道：“他好得很，连根头发丝也没少。” 萧雪这才正眼看他，见田华脸色沾了泥土，疑惑道：“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田华一脸扭曲，愤愤不开口。见他不说话，萧雪肃着脸说：“你们再这么欺负人，我就告诉老师去。” “去，你去，我才不怕！我就要欺负他！”田华赌气说。 萧雪俏脸一板，道：“你不怕？我告诉田伯伯去，你怕不怕？” 田华一听这话，气势一萎，又瞪了韩志军一回。秦雯不想再留在这里听他们的私事了，转身就要走，却不想学校跑出几个老师，见到这情形，大声呵斥了他们一回后，全部带去了办公室。 站在角落里，听着几个老师轮番上阵教训他们行为没有道德，不友爱同学的秦雯，觉得自己特别冤枉：我什么也没做呀，只是想看了个热闹而已。 “你们太不像话了，居然在校外打架，那里像个学生，分明就跟校外的二流子一样？”这好像是田华的班主任。 田华虽然不怕，但也不敢公然反驳老师，只低头听训。 “还有你，韩志军同学，平时都是个有纪律的学生，怎么也参与这事了？”这是高三一班的班主任。 韩志军正要解释，萧雪忙道：“老师你误会了，是田华他们围住班长，他没有打架，反而被打呢。” 田华一听，一口血憋在心里：他哪里被打？是我被打好吧。 “哦，是这样？” “是的，老师，班长平常是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他友爱同学，遵守纪律，学习又好，是不会这样做的。”萧雪道。 班主任点头，他也相信韩志军不会这么做，转头瞅了一眼田华，平时学习一般，又有些争强好胜，恐怕这事是他起得头，当下眼神询问三班的老师。 那老师也明白，不过……想起田华的父亲是县委书记，这事就算校长来也是和稀泥。转念一想，幸好几个老师发现时，还没开始动手，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于是接着口头教育了一番，让他们好好学习，不要惹事生非。 “你们回去都写一份检查，下个星期一交给我。”几个老师对在场的人说。 “是……”众人有力无气的回答。 “我知道你们两个是被牵连的，但是，发生这样的事，第一时间应该告诉老师，而不是自己逞能去帮助同学，这样也许不能帮到同学，反而会让自己也受到伤害，下次要是还有这样的事发生，要先来告诉我，知道了吗？”曾老师等田华一行人走后，单独留下韩志宏和秦雯，谆谆教导道。 韩志宏有些愧疚感动，曾老师开学时答应他先付半个学期的学费，现在自己没好好学习，反而…… “知道了，老师下次不会了。”韩志宏低着头道。 曾老师满意点头，望向秦雯。 “我也不会了。”下次不会凑什么热闹了。 “好，你们回去吧。不过……检查还是要交的。” 两人出了办公室，一路无言到操场。操场几乎没人，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望着身边安静的秦雯，想起方才田华被她蹬到地上的情形，忍不住好笑，动了动嘴唇，瓮声瓮气道：“刚才，谢谢你。”说这话时，抬头看着前方，生怕秦雯瞧见他眼中惊奇佩服的神情。 “谢就不用了，下次有这种事，提前告知一声，我好先走。”秦雯道。 行走中的韩志宏听了这话，脚下一个踉跄，显些站不住。一脸不可置信，万没想到她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亏自己心里刚才还敬佩她。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刚刚真的只是凑巧，我只是……”看个热闹。见韩志宏一脸气愤愤的样子，秦雯心道：算了，还是不说出刺激你。 “算我看错了你！”韩志宏留下这句话，大步跑远了。 秦雯无所谓地继续往前走，又被人叫住：“秦雯同学，谢谢你。”韩志军从操场一边走了过来。 “不用了，刚才韩志宏已经谢过了。” 初冬的风是冷的，吹在人身上透骨的凉。虽然韩志军穿得单薄，只一件旧衬衣和运动服，但他却不觉得冷，不但是因为年轻，更因为心是暖的。方才看见志军和秦雯在说话，他猜想弟弟肯定会向她道谢，因此并没有过来，等看见志宏有些生气的走了，担心两人吵架，便跑了过来。 “要是志宏说了什么话得罪了你，你别介意，我代他向你道歉。”韩志军真诚道。要不是秦雯，也许田华已经打了他们一顿。 “他没有得罪我，好像……是我得罪了他。”秦雯道。 恩？韩志军疑惑。于是便将那番话告诉了韩志军。他听后愣了一回，才道：“其实你做的没错，这不关你的事。”但刚才仍然愿意出手帮忙，可见你不像自己所说的那样会冷漠观望。 “好了，我先回去了，不用再说谢了。”秦雯向他摆摆手走远了。 韩志军直望着秦雯离开大门，看不见了才回宿舍。 ———— 秦雯到家时屋里没人，现在才四点零几分，因为运动会的关系，下午也不上课，明天又是周末，于是就不着急做作业，想起有一个星期没去铺子，便出门到了店里。 铺子里只有文红红在为客人介绍衣服，却不见文秀琴。等她忙完手里的活，秦雯才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我妈呢？” 文红红一面将刚才看过没买的衣服收好，一面回道：“中午的时候，赵晨来找姑妈，她就出去了。” 赵晨？ “他来做什么？找妈有什么事？”秦雯问。 “我也不知道，当时店里人多，他们又是在门外说话，听不清楚，不过我听见什么受伤，什么医院。雯雯，你看一下店，我去吃点东西，中午还没吃饭呢。”文红红捂了捂肚子。 平时都是文秀琴做好饭送给她，今天文秀琴不在，客人一个接一个上门，实在抽不出时间去吃饭，而且没有人看着，她也不敢走开，生怕有人会趁机来偷衣服。 “好，你去吧。”秦雯道。 文红红走后，秦雯坐在店里寻思：赵晨找文秀琴是为了什么事。文红红说她听到医院，难道是赵刚出了什么事？待会等她回来，自己去县医院看看。 半个小时后，文红红吃饭回来了，秦雯交代一声，就往县医院去了。 县医院在环南路，离铺子四十多分钟，秦雯步行过去。到了门诊大楼，看病挂号的人排了长长的队，本来打算向服务台一个穿白衣大褂的护士，询问赵刚有没有来挂号，可转念一想，每天医院人来人往，她们未必知道，而且还不知道赵刚是来看病，还是住院的。 找找吧，反正医院也不大，花不了多少时间。先在挂号大厅找了一圈，又在各科门诊医生房间看了一圈，都没发现。最后问了住院部方向，挨着病房一间间推门进去查看，最后在一间病房里看见了文秀琴，还有赵刚父子。 赵刚右腿上打着石膏闭着眼躺在病床上，似乎是睡着了：赵晨背对着她，看不到表情：文秀琴眼睛红红的低着头。 “小晨，你别担心，医生说了，休养两三个月就好了，平时你照常上学，这里我来照看。”文秀琴揩了揩眼角，抬头对赵晨说。 赵晨默默不语点点头。秦雯推门进去。 “雯雯，你怎么来了？”文秀琴见她进来，直起身问。 “我去铺子不见你，听表姐说在这，就过来了，赵叔这是怎么了？”秦雯走到她身边，看了一眼赵刚的情形。 “文阿姨，中午你没吃饭，我去给你买点吃的。”赵晨眼睛红红，见秦雯来，有些不好意思继续待在这里，又想她们有话说，找个借口出去了。 等他出去，文秀琴才带着担忧说：“中午赵晨来找我，说他爸出车祸进医院了。说他像平时一样，一早给他们邮局开车送信件下乡，去的路上遇见个醉酒的司机，开个货车气势汹汹地撞了上来，正好撞到驾驶室，把他腿……撞骨折了。” “幸而没伤得太重，好好休养就能好，要不然……”说到这里眼睛又红了。 “我刚才听到的时候，吓个半死，还以为他……”文秀琴愁着眉。 秦雯让文秀琴坐下后，安慰道：“既然医生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让赵叔好好养伤就是了，他们单位那里怎么说？” “方才他们领导还来看过，说算工伤，给他放三个月的长假。”文秀琴望着床上的赵刚说。 秦雯站在她的身后，拍拍她的肩表示安慰。文秀琴觉得安心了许多。过了一会，赵晨买饭回来，眼睛也不红了。 “秦雯，你和我们一起吃点吧。”赵晨道。 “谢谢，你们吃吧，我还不饿。”秦雯微笑道 于是两人一起吃了饭。赵晨对文秀琴道：“文阿姨，你也累了半天了，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照看。” 这次语气真诚了很多，不像上回搬家带着敌意。今天在学校运动会上，赵刚单位上的人来找他，说赵刚出车祸了，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六神无主，望着进了手术室的赵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等待总是让人心神不宁的，更何况他们刚搬到县城，身边还没有能够分担这种焦虑的人，于是等赵刚出了手术室，他请赵刚的同事先代为看一会，跑到铺子找到了文秀琴。 文秀琴的到来使他的忧虑减少几分，之后忙前忙后，又一直劝慰他，让他渐渐冷静了下来。 “还是你回去先睡一觉，晚上到守夜你的时候再来，这还要在医院待半个月呢，你一个人怎么熬得住，别跟我客气了。”文秀琴劝道。 赵晨想了想，觉得文秀琴话有道理，晚上守夜得他来，于是应了一声，回家休息去了。 秦雯陪着文秀琴在医院照看赵刚。晚上他醒过来见到秦雯时，一点没有丧气的模样，还笑嘻嘻地问她运动会得奖没有，要是得了奖要请他吃东西。 文秀琴趁两人聊天出去买了饭回来。 “这医院附近的东西就是难吃，我想回家自己做，哎，秀琴，我什么可以出院啊？”赵刚靠在床头，一面挑着东西吃，一面抱怨难吃。 “还早呢，你安安稳稳在医院住两天，等医生说可以出院，才能出院，想吃什么告诉我，明天在家烧好了带给你。”文秀琴帮他夹菜到碗里。 听了这话，赵刚喜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道：“好，我想吃红烧肉。” “行。” 三人一起吃了晚饭，文秀琴收拾干净残羹剩饭，见已经八点半左右，忙让秦雯回去换文红红吃饭，顺便早点关了铺子。 “我在待一会，等小晨来我就回家，你先回去，路上小心点。”文秀琴嘱咐道。 秦雯点头，跟赵刚告别出了医院，先去店里叫文红红关了铺子，让她回家自己做饭吃。 守了一天店，文红红很累不想自己烧饭，便在外面买了一大碗混沌凑合当晚饭。文秀琴直到十点才回来，文红红已经睡了，秦雯还醒着，见她回来问了赵刚的情形。 “我们担心的要死，他自己还笑哈哈的说没事。”文秀琴正在泡脚，一天在医院跑来跑去，上楼下楼，脚底疼。 那应该是赵刚不想让赵晨和文秀琴担心，所以自己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来。 “放心，赵叔叔会没事的。”秦雯宽慰道。 文秀琴点头，想起什么，道：“本来我还打算最近再开一间铺子，现在你赵叔腿不好，只能等明年了。” 秦雯奇怪问：“怎么想起再开一家？” 提到这个，文秀琴刚才还疲乏的样子瞬间又有了精神，高兴道：“你不管铺子的账，所以不知道，本钱早就回来了，还赚了很多。本来我也没想到这，是有几回，我跟几个顾客聊天，她们说住在城边，来这里有点远，要是那边有个同样的店就好了，还说生意肯定不比这里差，我就留了心。” “我想，城边的房租没有这里的贵，我们租一个就行了，到时候让红红去看着，我守这里。”文秀琴越说越起劲。 “主意是不错，生意做大也好，可是怎么保证表姐不在你的眼皮底下后，不会偷奸耍滑？”秦雯提出最直接的问题，虽然文红红目前为止没有什么差错，但那是因为文秀琴在的缘故，要是她一个人守着个铺子，加上二舅妈知道，难保不会出岔子。 文秀琴听了沉吟起来，这几个月的生意做下来，她不再什么都盲目相信了。但要说重新找个外人，一则不愿伤了二哥的面子；二则找来的人未必会有文红红让人放心。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开了？”文秀琴有些失望。 “当然不是，开肯定要开的，有了分铺才能挣更多的钱，这样吧，再有一个月我们就放寒假了，你好好照顾赵叔，等放了假，我和韩志宏把铺子弄起来，再说谁守铺子的事，怎么样？” 文秀琴已经泡好了脚，倒了洗脚水，洗了手，回到客厅坐在秦雯身边，慢慢道：“就你们两个人，行吗？” 秦雯笑着说：“从前不就只有你和我，还不是照样把铺子开起来了，我都熟悉，再说有韩志宏帮忙，我也不累。” 想到秦雯做事确实很有章法，有时候想得比她还周到，便点头道：“行，不过要等寒假再弄，别耽误学习。” “知道了，该睡了。” “对，明天我还得早起，去买猪骨头给你赵叔熬汤，你也早点睡。”文秀琴打着哈欠进了房。 第32章 寒假 第二天刚到六点，文秀琴就出了门，到市场买了两节猪骨头，两斤新鲜排骨，还有些炖汤的辅料。回到家，进了厨房‘乒乒乓乓’一阵捣鼓，忙到十点钟，骨头烫和排骨汤就炖好了。 文红红八点半就起床吃了早餐出了门。秦雯起开的时候，闻到了一股诱人的肉香，走至厨房，靠在门边，见文秀琴丛柜子里找出两个小巧的保温瓶，分别装了骨头汤和排骨汤，取两个瓷碗装了两大碗饭，还在米饭上盖了下饭的咸菜。 “我去医院送饭了，你自己弄点吃的，对了，待会要是人家韩志宏来，你好好招待，别冷言冷语的。”文秀琴将东西全部装在一个竹篮子里，临走时对她再三叮嘱。 “知道了，待会我去医院看赵叔。”秦雯道。 文秀琴点点头，关门走了。秦雯进厨房煮了排骨面吃，然后换了衣服，梳好头，出门去了铺子。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一大早就出来了，给半个多月不见阳光的县城，增添了暖意。好不容易休闲的人们，不是逛街、逛公园就是看电影，和朋友聚会。秦雯到店里时，已经有顾客在挑衣服了，文红红在旁边带着微笑介绍；而韩志宏则有些不知所措地立在一边。 今天一来，得知文阿姨不在，文红红又没空搭理他，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于是只能闷在一边，若有顾客问，他就学着文红红的样子来答；要是文红红要找衣服忙不过，他就替她拿衣服，得空暗暗就盯着店里的客人，看有没有浑水摸鱼的。 见秦雯慢摇摇走了过来，犹如看见了救星，一时间忘了昨天两人的不愉快，上前道：“你来了。” 秦雯点头。 “今天有什么事要做的？”韩志宏道。 “近期不进货，没什么大事，刚刚看你对店里的事都挺熟的，就留在铺子帮表姐吧，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她。”秦雯道。 “文阿姨去哪儿了？”韩志宏来得时候，只知道文秀琴不在，却不知道她到哪儿去了。 “我妈去医院照顾朋友，恐怕近几个月没空，你在铺子里帮忙，她也放心点。对了，有个事，跟你说说，看你能不能做。”秦雯靠在铺子外的墙壁上。 韩志宏没吭声，眼神询问她是什么事。 “家里想开个分铺，就在城边上，因为妈妈要在医院照看朋友，所以没有空，就由我来筹办，我一个人呢，可能会累，所以得找个人帮忙，你看要不要来？” “当然了，寒假才开始，那也意味着只能待着城里了，工钱嘛，就按三块一天算，铺子弄好你就可以回去了。” 听起来好像不错，不过……第一个学期就留在县城里打工，恐怕家里爸爸还有哥哥会不答应。虽然冬天没多少农活要做，爸爸一个人就行了，但是他挺想家的。可是想到工钱每天三块，这个寒假最少能挣一百块，下个学期的学费生活费就都有了。 权衡了半天咬牙答应下来。 “那……我住在哪儿？”放假后，学校宿舍时不能住人的，不仅是因为没人管理，存在危险，更因为所有人都急着回家看望父母亲朋，等待过年。 心里叹了口气，秦雯暗想：那房子越来越像收容所了。 “要是不介意，可以暂住在我家，但是呢……卫生可是要打扫的。”多一个人打扫家里好像也不错。平时都是文秀琴和文红红分着做，她自己能不动手就绝不动手。 现在文秀琴不在家，文红红看铺子，她就得洗碗收拾家里。 韩志宏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秦雯，似乎再说：你是找帮工还是找扫地阿姨？ “这会不会不太好？”表情谴责过秦雯后，韩志宏想到去别人住总是不好，但是去租房，时间短，还有添置锅具，又不太划算。 “没什么，只要你勤快点把家里收拾干净，我会非常欢迎的，嗯，我妈也是。”秦雯笑道。 听她这么说，想想只是做点家务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点头答应。说完这事，两人一时无话，韩志宏进铺子去帮文红红了。 秦雯待了一会，跟他们俩说一声，去医院看赵刚。到那里时，赵晨不在，文秀琴说他刚吃了一碗排骨饭，回家补觉去了，晚上才来。坐着陪赵刚聊了会天，秦雯让文秀琴回家吃了饭再来。 文秀琴答应着走了，回家吃了饭，把赵刚的晚饭带到医院，换秦雯回家，这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想起铺子里的韩志宏，秦雯没忙着回家，先去瞅了一眼。 听文红红说对方很勤快又主动，熟悉的差不多了，又问两人吃了饭没有。 “吃了，我们换着去的。”文红红道。 知道这人不是傻乎乎饿肚子后，秦雯回家自己炒了饭吃，然后看了会电视就到下午六点。她无奈的起身进厨房烧饭。 七点半出门送饭给文红红和韩志宏，让他们吃完守到八点就可以回去了。嘱咐完两人，去医院送吃的给文秀琴，母女俩陪赵刚坐着聊会天，等赵晨来时就一起回家。 第二天一如昨日。等到了星期一，赵晨、秦雯上了课，文秀琴忙得有些焦头烂额，最难办的是赵刚上厕所，有赵晨在还能让他去；赵晨不在，旁边有没个男同志能请人家帮忙时，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不过，好在两人年纪大了，不是什么害羞的小青年，非常事情只能非常对待。 至于吃饭，文秀琴还是去家里做给他。赵刚一个人在医院只要不乱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没人陪着说话，有些无聊而已。 到下午时，赵晨一下课就忙忙的往医院赶，到了医院后一边在旁写作业，一边和赵刚聊天。文秀琴一直到晚上九点左右才回家，赵晨守夜。 这样过了一个星期，赵晨上课就显得无精打采了。虽然赵刚晚上好伺候，但是病房里不止他一个病人，还住了三四个，病情又不一样，有的大半夜痛得哼哼唧唧，一直到天亮；有的陪床家属会大声打呼噜，吵得人心烦；还有的一个晚上进进去去没个安宁，这样的环境下想睡个好觉，就是奢侈。 一晚加一晚，第二天还要早起上学，精神自然越来越差，听课也是迷迷糊糊的。 赵刚看出来后，让赵晨不要来守夜，安心回家睡觉，他自己一个人能行。父子俩说的话被文秀琴听见后记在了心里，这天下午赵晨来换她回家时，文秀琴并不马上答应回去，而是说服赵晨让他回家睡觉，自己留下照顾赵刚。 “文阿姨，最近一段时间，你自己很忙很累了，怎么能守夜？你放心，我没事，你还是回去吧。”这一个多星期以来，文秀琴的帮忙着实让他减轻了不少，心里很感激她，实在不想再麻烦她了。 “小晨你听我说，你爸爸还得再医院待十天左右，这样下去肯定会耽误学习的，要是你才高一高二，我也不多管了，可是今年你高三了，正是最紧要的时候，多误一天，就比别人落后一天，要是连累你的学习，你爸爸也过意不去。” “再说，我也就守着十天左右，等他出院回了家，我也不多事，你就能继续照顾他了。”文秀琴劝道。 赵晨听了心里很是感动，从前还觉得文阿姨和爸爸好，是因为他有公家饭碗，可是来到县城后，文阿姨家一天一个样，比他家好太多，也没见她嫌弃爸爸，可见她是真心的。 “那好，文阿姨就先麻烦了你。”赵晨笑道。 文秀琴点头。至此，赵晨下午放学先到医院，有时候文秀琴会回家一趟，有时候不回，等晚上十点左右，赵晨才告别两人回家睡觉。 这样过了十来天，赵刚获得医生批准出院了。 “终于不用再闻消毒水的味了！”赵刚一出院就先喊了一声，扶着他走路的赵晨和文秀琴好笑摇头。 因赵刚现在能杵拐杖自己慢慢走动，一切要轻松许多。文秀琴只在白天去给他送些汤，或者帮他做饭，下午赵晨回来，她就回家去了。 这样又过了十来天，到了一月中旬，期中考试后，学生领了成绩单，各班老师布置了作业，通知下个学期什么时候开学后，学校就宣布开始放寒假。 钱萌本打算在秦雯家待几天，做点作业再回去，可是放假那天下午，她妈亲自跑到学校里揪她回去了。看着一脸不情愿被带走的钱萌，秦雯表示爱莫能助。 许多还没来得及离校的同学相互道别。而正在宿舍收拾东西的韩志宏，心里盘算着一会该怎么跟他哥说，想着韩志军会不会不答应。这问题没有烦恼他多久，因为韩志军来宿舍找他，商量明天什么时候坐车回家。 “哥，跟你说个事。”韩志宏吞吞吐吐道。 韩志军正在帮他把床铺收起来，用旧床单盖好，免得下个学期来看，都是灰层。闻言，头也没抬，问：“什么事？” “那个……嗯，我想留下来打工挣学费，你回去跟爸说一声。”韩志宏有些忐忑，要是哥哥不同意，爸爸就不会同意，爸爸虽然是一家之主，到很多时候都是听哥哥的。 韩志军停了手里动作，抬头看着他问：“还在秦雯同学家打工？” 韩志宏连连点头，道：“因为她家要开分铺，她妈妈有事，所以需要人帮忙。” 听到这话，韩志军一时感动到无以加复。虽然只见过秦雯几面，话也很少，但他直觉对方不像外人所说那般高傲不理人，是个外冷内热的。 以她家开的工钱多得是人愿意来做，专门找志宏去，就是存了心要帮助他们。 “那好，你想留下也行，只不过要好好做事，不要一天到晚和秦雯同学吵架。”韩志军严肃道。 一听这话，韩志宏不乐意，反驳道：“我什么时候跟她吵架了？” “好，就算你没跟她吵架，但跟她作对了吧？要是这样还不如回家去。”韩志军不理弟弟的反驳。 韩志宏气呼呼的，不明白他到底站得是哪边？ “行，我答应，不和她作对，事事听她的总行了吧？”韩志宏还是舍不得这份能挣学费的工作。 “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对了，你住在那里？”韩志军收好被子，直起身问。 “秦雯说暂时住她家。” 韩志军深深叹了口气，声音隐隐颤动着，道：“好好做事，别给人添乱，知道了吗？” “知道了。哥，要不你也留下吧，我去跟秦雯说说，让她也留下你，到时候我们一起打工，一起挣学费。”韩志宏觉得这主意不错，她们要开分铺，多个人不是多个帮手吗？ 谁知韩志军听了，脸色不好地对他道：“人家肯留你已经不错了，不要想着再让别人去，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行了，记得去了以后勤快点，明天我自己回家。”说完，不再搭理韩志宏，回寝室收拾东西去了。 第二天，韩志宏先送韩志军去了车站，看着车出了站，才提着日常用品到了秦雯家。文阿姨不在，是秦雯给他开的门，顺便带他去了暂住的房间。 房间不大，有张单人床，上面铺好了新的床单；一张新桌子，铺着张蓝色碎花桌布；一个小小衣柜，里面没有衣服；窗台放着一盆仙人掌，窗帘是灰绿相间的布料，整个房间看起来干净整洁，又温馨。 比起他在老家的房间，简直一个天一个地。韩志宏看了一圈，小心翼翼把自己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要是饿了，自己到厨房做东西吃，记得洗碗。”秦雯丢下这句就要转身回房。 “哎，我们什么时候忙新铺子的事？”韩志宏忙问。 “先等两天，我妈要去看我外婆，我得一起，你先和表姐看铺子。”秦雯说完就离开了，留下韩志军愣了半天。 在房间待了一会，肚子开始打擂台，想起刚才秦雯说得话，韩志宏去厨房手忙脚乱给自己弄了碗面吃。因为在家都是烧灶火，对煤气不怎么熟习，只见学校食堂的师傅用过。幸亏煮好面，也没出什么差错。 吃过饭，他就自觉将碗洗了，把厨房里里外外擦的干干净净，之后到铺子和文红红守着，一直到晚上两人一起回来。 这时文秀琴已经从赵刚那里回到家，做好饭，见到韩志宏，很热情地欢迎了他。四人一起吃了饭，坐着看了会电视就各自睡觉。 —— 第二天一早，文秀琴出门买了几斤五花肉，面条水果还有张凤爱吃的糕点，又从铺子选了两件颜色不怎么花哨的衣服带给张凤，然后和秦雯坐车去了槐花村，韩志宏一早和文红红去了店里。 到了槐花村，认识文秀琴母女俩的村民，纷纷笑着和她们打招呼，见到两人手里大包小包提了一大堆东西，嘴里直夸道：“秀琴，现在也阔喽！给张奶奶买这么多好东西呢，得花不少钱吧？” 文秀琴总是笑着回道：“没有，都是普通东西。”一面应付这些好奇的村民，一面到了外婆张凤家。 秦雯对外婆家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毕竟原身留下的记忆不多，且自从去了镇上，她们就极少回来。 张凤家在村东头，门前有棵枣树，三间砖瓦平房，两半新一旧。前一个月他们刚分了家，旧的张凤自己住了，半新的是两个儿子住。 见到秦雯母女来，张凤高兴笑得眉眼弯弯，忙招呼两人坐，又忙着给她们做吃的。 “妈，你别忙了，我们吃过来的，快坐下我们说说话。” 文秀琴将吃的放在桌子上，衣服拿了出来，抖开了，对张凤笑道：“妈，你快试试，看合不合身？” 张凤摇摇晃晃走了过去，道：“来就来，带什么东西。”说着看了一眼衣服，“这挺贵的吧？”边问边伸手摸了摸衣服滑滑的，不像棉布的。 “不贵，就三十多块钱，外面不是棉布的，是尼龙的，但里面仍然是棉花，你快试试。”文秀琴一面解释一面帮张凤脱了旧大棉衣，换上青色的尼龙棉衣。 “你穿上这个精神多了。”文秀琴笑道。 张凤在衣服上摸了摸，然后脱下来，还给文秀琴道：“太贵，我自己扯点布来做就行，这衣服还是留在店里卖吧。” 文秀琴又将衣服赛回张凤手里，笑道：“真的不贵，比这贵得还有呢，我也没拿来，只捡了这两件来，再说一年到头孝敬你两件衣服，又怎么了？” 张凤听后，看看文秀琴和秦雯如今身上穿得不比以前，日子也好太多，便不再拘泥，将衣服折好放在衣柜里。母女坐在一起说话，基本都是张凤在问生意好不好，累不累的话。秦雯就在旁边烤火，偶尔张凤问她，答上一两句。 “呦！小妹来了，怎么不到二嫂那边去坐坐。”孙兰花听见婆婆屋里有人说话，便出门来看，见是文秀琴，不似从前总是阴阳怪气地说话，而是有些殷勤地打了招呼。 这也难怪。文红红在她们铺子干活，这几个月来着实挣了不少钱，她每个月放假回家，总是交上来二十块钱，剩下的十块留着自己用，吃住在秦雯家，节省不少钱，穿得衣服虽说是店里过季剩下的，但好懒是新的。 因此，孙兰花觉得这份差事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所以对文秀琴和秦雯格外热络。秦雯性子太冷，软硬不吃，孙兰花不敢去触霉头，只好在文秀琴身上下功夫，将来她有了好处，第一个不得想到自己。 “秀琴，你是越来越年轻了，不像我们整天和土地打交道，是越来越老了……这身衣服挺贵的吧。”孙兰花笑得殷勤，几乎是带着巴结的同文秀琴说话，手上顺便摸了摸文秀琴的衣服。 对于孙兰花突然的热情，文秀琴有些不惯，不过最近与顾客打交道多了，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奉承话，她还是听得出来，因此也不往心里去，只面上和孙兰花笑着扯些别的。 文秀琴应付了孙兰花，又转头接着和母亲张凤亲热的聊起了天，孙兰花几次插不上嘴，有些懊恼，等听见文秀琴跟张凤说要开一间新铺子，她马上嗅到了这里面的好处。 “秀琴啊，你要开新店？真是能干，这么快就要开新铺子，将来还不得开到省城去？你们家光景是越来越好，可别忘了拉拉你二哥家。”孙兰花先称赞，再打同情牌。 文秀琴只笑不语。 孙兰花继续道：“秀琴，你不知道，文元那小子学习成绩差得要命，恐怕是考不上高中了，我正想寻个事给他做，这不正巧你要开新铺子，正好让文元去啊，都是自家人，你也放心。” 文秀琴心里不愿意，正要拒绝，只听母亲张凤呵斥道：“放屁！文元还没考呢，你怎么知道他考不上？再说秀琴的铺子节后就要开了，哪里等得到他考完试，趁早歇了这心！” 被这么一骂，孙兰花有点不服气，不过她不敢反驳婆婆，只在心里暗暗诅咒。 秦雯听得无聊，起身想出去走走，在门口遇见了大舅妈刘菊香，对方和蔼地询问她，近来学习和生活怎么样。 “都挺好的。”秦雯道。 刘菊香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进屋叫文秀琴和张凤过去吃饭。原来在文秀琴来时她就知道了，想着好不容易来一趟，母女俩肯定有很多话说，于是就不来打扰，只在家做好了饭后来请她们过去吃。 “大嫂，怎么好意思麻烦你。”文秀琴从前在家时和刘菊香的关系不错，相处融洽。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还不能招待招待你？”刘菊香一面笑，一面拉了文秀琴和张凤过去，对孙兰花只嘴里客套了一声。 孙兰花鼻子眼里哼一回，厚着脸去了隔壁文继家。 第33章 新铺子的事 文继家就挨着张凤的房子，孙兰花的房子挨着文继家。五个人一起进了屋，文秀琴见到大哥文继，亲热招呼了一声。 “大哥。” “大舅。”秦雯也笑着问候。 文继笑着一一应了，让她们快坐下吃饭，孙兰花不用他们招呼，自己先一步挨着文秀琴坐她左边，右边是张凤，张凤旁边的秦雯，然后依次是文继、文健，文宝，还有刘菊香和小女儿文丽。 刘菊香为大家添了饭，相互客气一回就开始吃了。 “弟妹，去叫二弟和文元过来一起吃吧。”文继见只孙兰花一个人，想起弟弟侄子来，于是开口道。 孙兰花正为文秀琴夹菜，闻言笑道：“大哥别管他，他不在家，一早和朋友出门了，文元不知道野到哪个同学家玩去了。” 文继便不再说话，转而关心起文秀琴的铺子生意怎么样，平时累不累等语，文秀琴一一答了，一旁张凤告诉他，文秀琴要开新铺子。文继高兴点头赞道：“小妹就是本事。” “那可不是嘛，咱们以后都得指望秀琴拉拔拉拔，把日子过上去。”孙兰花忙接口说。 其他人听了不说话，文秀琴只好笑笑。刘菊香想到什么，问：“秀琴，你们开了新铺子，是不是要另外找个人看着？” “是啊，大嫂。”文秀琴笑着回答。 刘菊香脸上似有些难为情，想了想，还是小声道：“秀琴，有个事求你。” “大嫂有事你就说，别求不求的。”想起从前在家的日子，刘菊香待她宽厚，不像孙兰花处处针对她。 刘菊香看了一眼文健，才道：“我想……你开了新铺子能不能让文健去守着，他不用住你那里，可以住他表舅家……” “我不去！”刘菊香还没说完，被文健打断道。他才不要去秦雯家铺子打工，以后天天见着她趾高气扬的样子，他就不舒服。 “文健！”文继斥了一声，让他好好说话。 文健收敛了气呼呼的表情，尽量平静道：“姑妈，别听我妈说的，我不想去看铺子。” 文秀琴听了迷茫地望着文继夫妻。 文继夫妻听了想法不同。文继觉得既然文健不愿去，那就算了，在家种地也不错，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而刘菊香则怪文继不懂事，去城里打工总比种地强，于是笑着跟文秀琴说：“你别听他的……” “妈，我不要去看什么铺子，我已经想好了，要去大城市闯几年。”文健扔出个重磅□□。 这个时候出远门打工毕竟是少数人，很多人都是选择在附近的市县找点活干，既能挣钱贴补家里，有急事时也能快速回家。因此一听文健要出远门去大城市闯荡，不仅文继夫妻一听就不同意，就连外婆张凤也不赞同。 “小健啊，大城市哪有这么好闯的？人生地不熟，离家又远，有个什么事也没人帮衬你，到时候可有得苦受，还是听你妈的话，去姑妈铺子帮忙或者留在家里。”张凤苦口婆心劝道。 对于张凤，文健还是很孝顺的，说话不像刚才那般强硬，只耐心解释道：“奶奶，我还年轻，不想一辈子待在这个小地方，我想去外面看看，就算闯不出什么名堂也不后悔。”最主要的是，他不想到铺子帮忙，让秦雯瞧不起他，认为他的所有的改变都是仗着她家的帮助。 听了这话，秦雯认真看了他一回。 文继放下碗筷，闷闷不开口，刘菊香愁着脸道：“你怎么会有这想法？难道你不管我们了？不管家里了？” “妈，我已经想了很久，一直没机会跟你们说，今天索性讲清楚，我主意已定，等过了年就和村里王哥一起去，我不会不管家里，等挣了钱就寄给你们。”文继道。 文继还是不开口，儿子要出门闯荡，他不好阻止，哪个男儿没点雄心壮志，可心里又舍不得。刘菊香却直接道：“不行，我不同意，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身边没个人在我不放心，你既然不愿去姑妈家的铺子，也不勉强你，那就继续在家种地。” 文健眉头一拧，倔脾气上来，强硬道：“我已经决定了，你们阻止不了。”说完，筷子一扔，饭也不吃，回自己房间去了。 刘菊香愁着眉叹气，文秀琴忙劝她。 “大嫂，好好跟他说说，他会明白的。” 刘菊香摇摇头，她自己的儿子什么脾气怎么会不明白，决定了的事，撞了南墙也不回来。 “暂时不管他了，他不愿去就算了，秀琴你重新找人吧。”刘菊香勉强笑道。 孙兰花一听忙接道：“秀琴，我娘家有个侄女，人很勤快，最适合看店了。” 文秀琴有些厌恶地皱皱眉，大嫂心里正不痛快，二嫂居然还想方设法塞人进来，当下要一口拒绝，却听秦雯道：“大舅妈，大表哥不愿去就算了，那二表哥愿意不愿？” 一边正吃着饭的文宝咧嘴一笑，道：“真的吗？我可以去？” 秦雯道：“当然可以。”比起孙兰花家的文元和她那什么侄女，秦雯宁愿文宝来，至少文宝安静内敛有礼貌，人不错。 刘菊香一听，想起二儿子初中毕业后一直在家和他们种地，还没想过这事，要是文宝能去也行，于是问：“秀琴，这可以吗？” “大嫂，当然行，就这么说定了，节后让他过来吧。”文秀琴想大嫂好不容易开口求她，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都要招人，不如找自己家的，文宝老实勤快像大哥，她也放心。 总算有件事顺心，刘菊香笑着感谢，然后说：“不必住在你们那里，他表舅家在县城边上村子里，到时候上那去就行了。” 文秀琴说好。孙兰花见她们三两句就把事情定下了，压根不顾她的面子，心里气愤愤，又不敢发出来，怕得罪秦雯母女，于是借口说吃饱了，要回家睡午觉。 桌上也没人挽留她，继续吃饭。饭后在文继家坐着聊了一会家常，又回张凤屋里说了会话，天黑时在张凤屋里歇了一夜，第二天临走时塞给张凤两百块钱，让她买些想吃的，文秀琴就和秦雯回到了县城。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家里没人，韩志宏和文红红都自觉去了铺子。文秀琴去厨房做了午饭两人吃了，想起前几天为赵刚炖的猪骨头应该喝完了，于是跟秦雯说一声，出门买了猪骨头，直接去了赵刚家。 放了寒假，赵晨在家，见到文秀琴热情让她进屋坐。屋里，赵刚正杵着拐杖试探着慢走，被文秀琴拉着坐下。 “这才几天，哪能这么快就好了，你悠着点，别又折了。”文秀琴抱怨道。 赵刚摸头笑笑不说话。文秀琴白了他一眼，进厨房把猪骨头炖上，然后和赵刚聊了一会就回家去了。 六点到了家，见秦雯已经煮好了饭，洗干净了菜备用，文秀琴去厨房烧了饭，母女将菜留下一大半给韩志宏和文红红，剩下的两人吃了。 七点半，秦雯去铺子送饭，在那里待到八点半才和韩志宏两人一起回来。这样过了几天，文秀琴觉得赵刚那边有赵晨照顾着，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少，可以和秦雯一起忙新铺子的事，便跟秦雯说了。 秦雯说好，两人商量哪天去看铺面，没想到第二天，赵晨急匆匆来找文秀琴，说赵刚早起杵着拐杖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文秀琴一听忙和赵晨赶了过去，秦雯也跟着两人，三人将赵晨又送进了医院。 医生检查后，非常严肃对他们道：“要是再有下次，他的腿就算好了，也是跛腿了，你们家属上点心，好好照顾他。” 为此，文秀琴又将赵刚埋怨了一通。赵刚苦笑着不敢回答，本来想锻炼锻炼早点好，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经过这一回，回家后的赵刚老实了许多，只是整天躺在床上很无聊，文秀琴只好多花时间陪着他说话，顺便看着他，免得他又乱来。 见文秀琴没了空闲，放寒假的一个星期后，秦雯叫上韩志宏为新铺子的事忙碌了起来。 ———— 深冬的天气阴冷刺骨，天空整日阴沉沉的不见一丝阳光，寒风咋起，就算穿着再多，那如刀子一样的风，似乎能穿透棉衣刺进骨头里，让人忍不住哆嗦。 县中心到城边上坐车要四十多分钟，走路就要将近两个小时。因此秦雯选择了坐车，她和韩志宏吃了早饭，跟文秀琴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往公交车等车。 过了几分钟六路电车来了，两人上车买了票找了位置坐下，各自也没有言语，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景色打发时间。他们今天的目的要去附近的城边寻个好位置。 本来秦雯还认为城边人流量少，可是到了地方才知道错了。这里有三、四处正在施工中的建筑，附近还有一所初中，周围住户虽然不集中，却也不少，商店也有几家，进店的人出出进进，看起来并不比县里冷清。 秦雯边看边步行，一面注意哪有好的位置，一面留意有没有铺面出租。走着走着，上了一座桥，桥不高也不长，走过大约只需十几步，等她过了桥，发现身边的韩志宏不见了。 虽然两个人都只关注旁边的商铺，但一个大活人不见，秦雯还是能发现的。她回身正要去找，发现韩志宏不是不见了，而是停在了桥上，身体紧绷立在那里，双手紧紧抓着绣铁栏杆，脸上带着难过痛苦的神情，眼睛发红地盯着桥下。 这是怎么了？下面有什么事发生吗？秦雯带着疑惑走了过去，停在他身边，也低头看去。桥下方不远处有个工地，似乎是在修建一个体育场之类的建筑。工地上有很多穿着破旧又肮脏衣服的工人，此刻正忙碌着。 有的在拌水泥，有的在抬钢筋木材，有的在砌砖，还有的在背石头挑石头……不管是在哪里，工作都有轻重之分，虽然韩志宏没到过工地，用眼睛看他也知道，拌水泥，砌砖是轻松活计，卸水泥、挑石头背石头还有抬钢筋木材是重活。 此刻他亲爱的哥哥，说要回家的哥哥，却在抬木头。那木头一根有成人手臂大小，长度足有十几米，扛在身上远远望去，就像一根瘦竹竿子顶着另一根长竹竿在行走。更何况哥哥扛的不止一根，而是五、六来根，压得平时挺直的背弯成了弓形，头低得快要看不见。 他慢慢走上了用木板搭成梯子，颤巍巍一步步小心前行，要是不留神摔下去，下面可是足有两层楼高的平地，上面还有碎石，掉了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好不容易走上去放下木材，有个监工走了过来，对着哥哥一阵吼，不知道在骂些什么。韩志宏却知道，是在嫌弃韩志军动作慢。他看见监工带着韩志军走到另一个地方，那里有一辆大卡车，车上全是水泥。 监工指了指车上，凶恶地说了两句就走了。韩志军背对着车，弯下了腰，车上的人毫不留情将一包笨重水泥压在他单薄的背脊上，他身形微微晃了一下，挪动沉重的脚一步一步向刚才的木梯子走去。 桥上的韩志宏心里发酸，再也忍不住，找了路冲了下去。 韩志宏冲到工地上找到韩志军，对方已经正在背第三包水泥了，他一把将弯着腰的韩志军拉了起来，拖到一边。此时的韩志军满身满脸满发都是泥灰，淌下来的汗水和泥灰混在一起，让脸上变得一条一条泥垢，整个人看起来就像路边乞丐。 见到这样的韩志军，韩志宏一下哭了出来，喊叫道：“别干了，回家去！” 猛地见到韩志宏，韩志军愣了愣，随后问：“你怎么在这？” “该我问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回家了吗？”韩志宏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气的。 韩志军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他确实回家了，去见了爸爸，看了奶奶，因寒假地里没什么农活，家里也没什么事，就跟韩父说一声，要来打工。 本来韩父是不同意的，但是韩志军对韩父说，韩志宏都能自己挣学费，他也不能只靠着家里，而且从前寒假他也打工，只不过今年因为韩志宏要留在城里，他就先回来说一声。 “爸，你放心吧，我和志宏在一起，他的主家很好，活又轻松。”韩志军这样说服韩父。 没进过几次城的韩父相信了，加上两个孩子是为了减轻他的负担，只能闷闷点头同意。 于是韩志军进了城，却没去找韩志宏，而是在各个工地转悠寻找活干，这里包吃包住，虽然环境很差，但是至少有住的地方。他打听了一天，才在城边这大桥下找到做杂工的活。 虽然以往寒假也在其他工地做过活，但是却没学到什么有用的技术，工地上的老师傅是不会轻易收徒的，他们有的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有的嫌麻烦；有的怕徒弟将来反水。 拜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加上他工期短，都只能找到杂工，不过因为熟悉工地上的事务，能比生手很快找到活干。 “我回去过，看过爸爸和奶奶，家里又没事，就出来挣钱了。”韩志军笑笑，对自己现在糟糕的样子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韩志宏却心疼不已，相对于哥哥的活，在铺子做事简直算得上在享福，没客人时，他就和文红红坐着聊天；有人来时才起身去招呼，最累也就是站得多点，不必受风吹雨打，更不会受主家的呵斥。 文秀琴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对他们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就算犯了错，她也是好好教导，从不呵斥；而秦雯……从来不怎么管他们。 韩志宏替哥哥拍拍了身上泥灰，双眼通红道：“不干了！你回家去，我挣得钱全部给你！” 韩志军笑笑，道：“又犯傻了，干活哪有不累的？再说我一点也不累，只是看着脏了点，其实还算轻松。” 看着笑得一脸轻巧的韩志军，韩志宏炸了，“这还不叫累？什么才叫累？”这些先不说，这活看着就危险。 “行，你去秦雯家看铺子，我来这里做活，咱们俩换！”韩志宏坚决道。说完，他咬着牙跑到大卡车边上，弯着腰要背水泥。 韩志军变了脸色，拖他到一边，皱眉道：“你快回去，这不是胡闹的地方，我又不是第一次干，没事，快回去！” 韩志宏却拧着眉不肯走，韩志军一直劝他离开。两人正僵持，监工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对折韩志军一顿臭骂：“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趁早滚蛋，磨磨蹭蹭想干什么？偷懒吗？你不愿干，有的是人愿意干！” 韩志军正想说对不起，韩志宏破口骂道：“你会不会说人话！我们就不干了！”说着硬拖着韩志军离开了。 两兄弟几乎是扭打着到了桥上。 “你太意气用事！”韩志军甩开韩志宏的手，又要往回走，被后者撑开双臂拦住道：“我不准你去，你去看铺子，我回家。” 韩志军怔在原地，眼眶微热，连忙忍住即将喷涌的酸意，笑道：“这是你的工作，怎么能换？我有自己的工作，让我回去吧。” 韩志宏使劲摇了摇头。韩志军对着这样的弟弟有些无可奈何，兄弟俩一个正拿一个没办法时，忽然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韩志军。” 两人转头去看，见秦雯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双手不知是不是因为冷，揣在裤兜里，问道： “你会刷墙吗？” 很多年后，韩志军很久都忘不了这情景，这问题。 第34章 新铺子、新年 城边，一间临街的商铺里，门半开着，从开着的门往里瞧，门边上放着两桶半腿高用水拌好的石灰浆，还能听见里面传来轻微挪动东西和说话的声音。有人正在粉饰房间，看来这又是一家即将开张的新铺子，过路的人都会有这样念头闪过，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 秦雯站在屋子的角落，仰头望着韩志军两兄弟刷墙。那天在大桥上，问了对方会不会刷墙，韩志军怔了怔，然后扬起笑容回道：“会。”于是她又收容了个人。 随后三个人在街上晃了一天，没有遇到合适的铺子，就先回了家。文秀琴见到一身灰扑扑的韩志军愣了半天，还以为女儿领了个乞丐回来。 “哦，他是韩志宏的哥哥，韩志军，会刷墙，以后新铺子粉饰的事就交给他了。”秦雯道。 文秀琴忙收起惊愕的表情，笑着迎他们进来，韩志军亲切的地叫她阿姨，随后在秦雯的手指方向去卫生间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晚上的时候，文秀琴进秦雯房间问是怎么回事。 秦雯如实说了。文秀琴叹息了半天，道：“让他留下吧。” 第二天，三个人出去寻铺子，这次秦雯决定分三个方向找，到下午的时候，韩志军找到了适合的商铺，并且交付了押金。因为他寻到铺子时，正有几个人和他一样目的的人，他和房东交涉了半天，对方终于愿意租给他，为了不让房东反悔，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拿出来当作了押金。 之后赶紧去找秦雯看铺子。 “不错。”秦雯看后很满意，临街，人多，空间大，房租便宜，于是签了租房合同，付了一年的房租。 房子租好了后，秦雯决定先粉饰。上次和文秀琴是先进货，后粉饰，那个味道困在铺子好久才散去。于是，这重任就落到韩志军两兄弟身上了。 韩志军不会刷墙，但是他见过村里一个比他大五、六岁的粉刷匠给别人家刷过墙，因为好奇和对方聊了很多，所以觉得不会太难。他带着韩志宏先将新铺子墙面打扫一遍，将有要脱皮的立刻敲下来，破损或缝隙处先用纸筋石灰填补平，等墙面彻底干净整洁了，就带着从秦雯处预支的材料费，和韩志宏上街买材料。 排笔，粉刷，架子，熟石灰，两双胶手套，还有两个铁皮桶。准备好了一切，拌好石灰浆，戴上手套，他们就开始刷墙了。等两人刷了一遍后，秦雯就出现在铺子里，仰头看了会站在架子上的他们。 随后四处查看了一回，开口说了一句：“还行，像模像样的。” 韩志宏得意笑道：“那当然，哥哥可是学什么都快的。” “夸的又不是你，得意什么？别偷懒，抓紧做事。”秦雯道。 韩志宏不服气地要继续争辩，被旁边的韩志军一个眼神制住。从那天大桥的事后，韩志宏对秦雯的好意都明白过来，只不过有时候会忍不住反驳两句，见韩志军眼神扫过来，安静闭了嘴，闷头接着刷墙。 见他们做的还行，人也自觉，便不继续待下去，叮嘱了几句秦雯就先回了家。韩志军两兄弟一直到下午才把墙刷好，因为是冬天，为了让它尽快干燥，韩志军回到秦雯家后，建议她放一笼火炉子在里面烤两天。 “明天你们去把火炉子烧起来，先吃饭吧。”秦雯正坐在桌边，文秀琴已经去给文红红送饭了，送完饭她要去看赵刚。 三人一起吃了饭，韩志军很勤快收拾了桌子，洗了碗，而韩志宏因为有他在，一吃完饭他就跑去沙发坐着看电视。等韩志军干完活出了厨房，韩志宏笑着向他招手：“哥，快来看电视。” “秦雯同学呢？”韩志军问。 “她不怎么爱看电视，坐了一会回自己房间了。”韩志宏拉着韩志军坐在身边，高兴和他聊电视里有趣的画面。 韩志军认真地听着，等文红红回来韩志宏又和她说个不停，最后文秀琴回家时，他们才洗漱睡觉。 第二天，两人抬着笨重的火炉子去了新铺子，烧了火，守了半天，下午的时候添了足够的煤在炉子里，确保第二天火不会熄灭，两人才回了家。和昨天一样吃了饭，看了电视，和文红红聊会天，然后休息。 这样过了五、六天，新铺子墙面不再湿漉漉的，勉强干燥了，就不再烧火炉子，开窗让它自然风干，韩志军两兄弟将炉子抬了回去。 这五六天除了看着火炉子，两人还上街买了许多衣架子，长的短的都有，还有桌子，镜子。等火炉子一撤走，韩志军就带着韩志宏花了两天时间将这些东西摆放好。 为此，韩志军还特意去其他服装店转了一圈，心里记下人家是怎么摆的，为什么这样摆，怎么摆才好看。 等秦雯来看时，大大的夸赞了他们一回。新铺子整得有模有样的，比起来，第一个就太简陋了。 “我看其他服装都装饰得很漂亮，所以想既然是新铺子，不如一次性弄好点。”韩志军对四处观望秦雯道。 秦雯赞同点头。 “明天，我们要去上海拿货。”秦雯看完对两人说。文秀琴一直想去上海进货，只是时间和人力不够，所以一直耽搁，现在有两人在，她也不会不同意。 于是第二天告别了文秀琴，三人先坐车去省城再坐火车到上海。这里的流行元素比其他地方要快，冬天还没过去，商铺已经开始批发春装了。 来到老地方，老板热情地招待三人，秦雯和韩志军挑选衣服，韩志宏在一旁东看西瞧。想着来一趟不容易，节后马上就是春天，秦雯决定多进点春装和少量的夏装，不能白来一趟。 于是回去时，每人身上挂着四五个大口袋，拥拥挤挤一路回到了县城。新铺子还有些潮湿，便把衣服全部搁在了老铺子后面库房里，等要用的时候再来取。 忙完这一切已经是二月初，离春节不到半个月，秦雯放了两人的假，给他们结了工资：韩志宏来了二十六天，一共七十八块钱；韩志军晚来七天，一共五十四块钱。最后见他们干活勤快不偷懒，秦雯大手一挥，每人多给了五十块钱。 “要过年了，这是身为老板的我，给你们的奖金。”秦雯道。 数着手里的一百多块钱，韩志宏笑得嘴都快合不上了，韩志军柔声道谢：“多谢。” 两兄弟又在县里待了一天，把明年的学费和生活费算出来，剩下的给爸爸和奶奶每人买了件新衣服，价钱都不贵，两双耐穿的帆布鞋，还有两斤软和的糕点，两斤葵花籽，三斤菜籽油，还有几斤面粉和五花肉，又去药店给奶奶买了瓶止痛药后，两人便告别了秦雯一家，踏上了回家的路。 枣花村离县城远，他们先是一早赶了班车坐到他们镇上，下车后又搭了二十分钟下乡的拖拉机，最后步行了十多分钟才到家。村里的人见到两人热情地招呼，毕竟这是村里唯二能考到县上去的高中生。 他们的家在一座陡坡上，两间土泥瓦房，一间堂屋，奶奶住一间，父子三人住一间。有个小院子，几只鸡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见到人来，倏地一趟跑不见了。 韩长青见两个儿子回来高兴忙前忙后，瞥见两人带来的东西，困惑道：“买这么多东西，得花多少钱？” 韩志宏兴奋给父亲说他们挣了多少钱，不但有了学费生活费，剩下的钱买完这些各自还剩了二十来块，说着怕父亲不信，从兜里摸出来给他看：“爸，你看，我们没骗你吧。” 韩长青笑着点点头，“相信了，你们遇上个好主家。”他虽然没进城打过工，但却知道村里有人出去打工，经常被拖欠工资，很久才拿到，两人刚做完活就能拿到钱，可见主家宽厚。 在父子俩说话时，韩志军将买给奶奶的新衣服还有软和糕点取出一半送到房里去。 余奶奶见到大孙子回来，欣喜的拉他坐在身边，摩挲着他的手，见到为自己买的东西，直夸两个孙子出息了。 当晚一家人高高兴兴吃了个饭，韩志军和韩志宏每天除了做学业，就是帮爸爸干活，顺便准备过年。 ———— 离过年只有四五天，文秀琴和秦雯上街采买年货，水果，新鲜鱼虾，干果，还有代表喜庆的福字、对联，鞭炮烟花一样都不能少。 年货预备好，打扫干净屋子，贴了倒福对联，过年前一天给文红红放了假，发了点奖金，关了铺子，大年三十这天，秦雯母女俩就在家里忙活起来。 忙到下午，秦雯正把菜从厨房里端出来摆在客厅小木桌上，有人敲门，文秀琴在厨房听见，喊了声：“雯雯，开一下门，肯定是你赵叔叔他们来了。” 秦雯应了一声，转去开了门。门外果然是赵刚父子，赵刚右手杵着拐，左手搂着赵晨的脖子，见到秦雯，笑道：“我们来了，好吃的都做好没有？” “赵叔叔，你们来了。”秦雯笑着招呼他们进了屋。 静养了一个月，赵刚的腿好了很多，能缓慢行走，进了屋，也不先坐，拐进厨房看文秀琴炖最后一道鱼汤。 “好香啊，秀琴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赵刚笑嘻嘻道。 文秀琴回头瞅了他一回，用小勺子舀了一点鱼汤搁在碗里，端到他唇边，“尝尝，还差点什么？” 赵刚低头一口喝下，抹了抹唇笑道：“鲜！什么也不差，就这样最好。” “那快去坐着，马上吃饭了。”文秀琴关了火，取一个印着花瓣的大瓷碗盛出鱼汤。 赵刚听话的出了厨房，坐在桌边，赵晨坐在他身边，秦雯还站着舀饭，文秀琴端上了鱼汤，回厨房洗了手，解下围裙挂在墙壁上才出来坐好。 “哎呀，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得先放鞭炮。”文秀琴笑着轻拍了一下前额。 “我去。”秦雯要站起来。 “我去吧，雯雯。”赵晨先一步立起身，对她笑了一回，走到门边，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起两串鞭炮，开了门，下了楼。一分钟不到，房里的三人就听到一连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等声音停下，赵晨才跑了上来，关了门，“好了。”回到赵刚身边坐好。 “那就开始吃吧。”文秀琴道。 “吃，吃，都是自己人不会客气。”赵刚笑着先动了筷子，随后众人相互笑笑，也动起筷子，一时间桌上只听得碗箸碰撞的声音。 文秀琴停了筷子，起身到厨房，拿出和秦雯办年货买的一瓶葡萄酒，又取了四个玻璃杯，为每人倒了半杯，然后举杯笑道：“来，我们干一杯，庆贺新年快乐！” 秦雯三人也笑着举起杯，一同道：“新年快乐！”说完，一口饮尽。 “秀琴，我要敬你一杯，祝你明年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来！”赵刚喝完手里的，又自己倒了一杯。 文秀琴笑着和他对饮了一杯。赵刚接着又满了一杯对赵晨和秦雯道：“我和你们喝一杯，祝你们学业有成，将来成就一番事业。”说着一饮而尽，末了砸着嘴品着嘴里剩酒。 秦雯和赵晨各自喝了一杯。赵刚笑呵呵伸手要抓酒瓶倒酒，被文秀琴一把抢了过来，道：“行了，都喝了三杯了，还不自觉停下，你那腿还要不要了？”说着将酒瓶放得远远的，赵刚只能干看着着急。 “最后再喝一杯。”赵刚伸出一根指头笑道：“就一杯。” “不行，现在正是恢复期，只能喝少量酒，因为今天过年才让你喝一点，不能再喝了。”文秀琴严肃道。 赵刚笑笑，不再提喝酒的事。虽然他爱酒而且这一个多月来，因腿受伤就禁了酒，今天乍一得喝，就控制不住想馋两杯。但是文秀琴一发怒他就有恘，比起酒来他更不愿见到文秀琴生气。所以，赵刚朝她咧嘴笑了一回，夹了一口菜吃下。 一旁的赵晨见到赵刚的样子，低头笑笑。一顿饭在高高兴兴热热闹闹中度过，饭后，秦雯和赵晨收拾残桌，文秀琴和赵刚在沙发聊天看电视。 桌子收拾干净，秦雯端上来水果和瓜子干果，坐在一旁一面剥橘子吃，一面看电视，一面又听他们闲话。四人守到午夜十二点，快到准点时，街上各家各户此起彼伏的响起了鞭炮声，震耳欲聋，一时间整个城市的上空都只有鞭炮的声音，秦雯和赵晨忙把剩下的鞭炮提到楼下，加入这个热闹的时刻。 等巨响渐渐停止后，赵刚和赵晨回了家，秦雯母女俩也洗漱睡了。因第二天没事，两人都起得晚，也没出去，就在家看电视。下午的时候，赵晨上门来说，家里做了晚饭请她们过去吃。 于是秦雯母女俩晚上就在赵晨家吃饭，四人聊天到九点，她们才回了家。第二天是初二，出家的姑娘回娘家，文秀琴和秦雯将备好的节礼带回了外婆家，分别送给了张凤、文继家、还有文高家。 在槐花住了两、三天，不是这家吃饭，就是那家请酒，于是在第四天文秀琴和秦雯决定回县城，临走的时候告诉刘菊香，她们定好了初九开张，让文宝记得来上班。 回到县城，母女俩或者在家看电视，或者出门逛逛街，看看电影，有时会去赵刚家吃饭。到了初九，同上次一样，买了鞭炮助热闹，赵刚父子早早来了，张凤也来了，只这次孙兰花夫妻没来，来的是文继夫妻和文宝。 “怎么不见小健？”放了鞭炮，文秀琴不见文健问了一句。 文继夫妻顿时满脸难看，半天不说话。还是张凤解释道：“那倔小子，初六就跟着村里的人走了，说要到上海去，拦也拦不住。”说着叹了一口气。 文秀琴唏嘘了一回，随后安慰大哥大嫂，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大城市机会多，说不定等他回来了，真能闯出一番事业，你们别担心。” “我也不求他挣什么大钱，只希望平平安安的。”刘菊香惆怅道。 文秀琴怕她多想，忙岔开了话题，之后大家一起热闹了一顿饭，文继夫妻和张凤就回家了，临上车时，叮嘱文宝好好干活，不要偷懒。文宝乖巧答应了。 随后赵刚父子也回去了。 因为多了新铺子，距离又远，文秀琴看不过来，秦雯便让她每次进货时先盘货，将所有货品记录在固定本子上，数量价钱都要清楚。又让文红红和文宝每卖一件衣服也记录下来，价钱写清楚；然后每半个月文秀琴盘一次库存，和两人的账目相对。 这样一来，即不怕他们有什么错漏，文秀琴也省了很多事。 忙忙碌碌到了正月十五灯节，到赵刚家吃了饭，想着赵刚的腿能独立行走了，只是不能走得太远。文秀琴便提议出门看看街上的龙灯。 四人一起出了门。今天家家户户屋里都亮堂得很。这里的俗话：三十的火十五的灯，都熄不得。街面上的人很多，老老小小，拥拥挤挤，朝着热闹的地方跑。忽地，一条燃着烟花的火龙被人举着慢慢移动着，大家顿时喧闹起来，指着火龙笑嘻嘻地看着。 秦雯望着热闹的场景，心情舒畅不已。四人一直看热闹到十点钟，才慢慢走了回去。 灯节后一个星期，学校开学了，回家过完新年的学生，又卷起了行囊从四面八方赶了回来。 第35章 清明节 四月的天气让人喜爱。不冷不热，大街上的行人，脱下冬日厚重单调的棉衣，换上了轻薄且色彩斑斓的春装，让沉寂了一个寒冬的城市瞬间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街道两旁的树木抽枝发芽，将绿未绿；凋谢的花枝上被春风一吹，又重新打起了花苞，将绽未绽。给这个刚从寒冬复活的城市新增了活力。 开学已经一个多月，还有两天就是清明节，春日暖暖风光无限好，学校有学生就想自发组织，要去烈士园扫墓，顺便感受春天的明媚。 下课铃一响，原本安静的学校瞬间沸腾了起来，操场上顷刻便布满许多人，向食堂或大门走去。高三一班，学生走得差不多，韩志军也收好课本，打算去吃饭，刚起身走到讲台，被萧雪叫住：“韩志军，等一下。” 韩志军停下脚步，回身望着她，道：“萧雪同学，有什么事吗？” 萧雪走近他，两人一起步出教室，“我和几个同学商量，清明节去烈士园扫墓，之后去隔壁公园玩一玩，大家说叫你一起去，你看那天有空吗？” 想起上次的事，虽说只是田华的误会，自己也不会因此畏惧躲避与萧雪的正常接触，但是除了学习上的来往外，他觉得还是不要有太多的课外相处，以免造成日后不必要的误会，加上清明节也要回家为妈妈上坟，所以韩志军拒绝了。 萧雪清丽的面容上显出失望，勉强和韩志军说了两句，就匆匆走了。韩志军在操场上等韩志宏，两兄弟一起去食堂吃饭。 开学之后，到了周末，韩志宏还会去铺子帮忙，只不过没去文红红那里，而是去了文宝在的铺子，两人都是男生共同话题更多，因此一个月下来，他们算是相处融洽的朋友了。 而韩志军自开学就没去过铺子。去年挣的钱已经够这个学期开支，他要专心学习，至于以后如果能考上大学，学费也不必担心。他已经想好了，有些学校国家会支助大部分学费，学生只需交付小部分学费，书本和住宿费即可，到了学校他努力学习，争取拿到奖学金，平时去找点其余事做，生活费也会没问题的。 边想边到了食堂，兄弟俩一起打了饭选了张桌子坐下，一面吃一面聊天。 “清明节我们回家一趟。”韩志军道。 韩志宏愣了愣，差点忘了上坟的事，连忙点头答应。两人吃完饭，出了食堂，经过操场时，韩志宏偶然瞥见有两个人在角落里说话，一个是钱萌，正背对自己，一个是穿一身青色衬衣、黑色外套的二十来岁的男人。 他觉得奇怪，多看了两眼，一旁的韩志军察觉到，问：“怎么了？”边问边望了过去，“你们班的？好像和秦雯同学很要好？” 韩志宏点头，“嗯，不知那男的是谁？看他的年纪和穿着不像是学生，难道是新来的老师？”正疑惑不已，忽然见青衫男人一把将钱萌抓住，用力往校外拖。 两人惊了一跳，听见钱萌大喊放手后，忙跑了过去。韩志军大喝道：“干什么？放开这位同学！” 男人见到他们也不忌惮，手里继续拖钱萌往外走，嘴角叫道：“不关你们的事，一边去！” 钱萌见到韩志宏，忙大叫道：“韩志宏快帮帮我！我不认识他！” 韩志宏和韩志军赶紧上去将这人双手掰开，把钱萌护在身后，大声质问道：“你想干什么？拐卖人口吗？” “放屁！你才拐卖人口！我是她男人！”男人怒气冲冲地对两人吼道，“她家收了我家的彩礼，等七月份我们就要结婚了，她就是我媳妇，我拉自己的婆娘碍不着你们什么事吧？”说着又要去拉扯钱萌，被她闪开了。 韩志军两兄弟听后惊诧不已，疑惑钱萌书读得好好的，怎么要去嫁人了？于是两人一起回头望着钱萌，眼神询问此事的真假。 钱萌既面上难为情，心里又气得不行，抿着嘴不说话。两人一见她这样子就明白了，一时左右为难，却依旧挡在她面前。 男人见钱萌不说话，颇为得意地瞅着韩志军两兄弟，道：“看见没？我没说谎，她是未婚媳妇，找她说两句话总行吧，你们快让开。” 韩志军严肃道：“说话就说话，既然是未婚，拉拉扯扯做什么，再说这里是学校，你也不能这么做。” “哎，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病啊，管人家闲事做什么，快让开，没空跟你们瞎咧咧。”男人不耐烦地伸手要拨开两人，却发现对方根本不买他的账，动也不动。 “你们什么意思？”男人一脸怒气。 韩志军平静道：“这里是学校，不是你家大院，要是找钱同学有事，可以周末再来或者等她回家再说。” 韩志宏也在旁边瞪着眼说：“我哥说得对，这里是学校不是大街，有事你周末……”话未说话，便被这男的抡起拳头打在脸颊上。 “对什么对！” “志宏！”韩志军见弟弟被揍退了几步，忙上前扶住，那男人趁机又去拉扯钱萌。 见状，韩志军发了怒，抡起拳头招呼上去，韩志宏也气呼呼地冲上去，他早就看这这人不顺眼，加上对方先动了手，于是两兄弟把对方打得哇哇大叫，拔腿跑出了学校。 “谢谢你韩志宏，还有你哥哥。”见人跑了，钱萌对他们感谢说。 韩志军理了理被揉乱的衣角，张口想问什么，又顾忌钱萌是个女同学，面皮薄，便没开口。 “钱萌，这是怎么回事啊？”韩志宏边理头发边问。 钱萌脸色苍白，低着头道：“这事你们别管了，对了，请你们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其他同学。”要是被别的同学知道，恐怕没几天就传得风言风语，她还要不要上学。 “你放心，我们不会多嘴的。”韩志军承诺道。 “哎，这男的真的是你男人？”韩志宏好奇地问。 钱萌脸色又白了白。韩志军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韩志宏醒悟过来自己说错话，忙转口道：“秦雯知不知道？” “她不知道，你们也别告诉她。”钱萌忙道，她不想因为家事麻烦朋友。 “好，我们不告诉，那自己要小心，我们先回宿舍了。”说完，韩志军拉着韩志宏离开了。 钱萌呆愣一会，才心神不定地回到宿舍。 第36章 节后 清明节正好是星期五，连着周末放了三天的假。因文秀琴想回槐花村为外公上坟，秦雯和她买了香烛纸钱，一早就坐车回了外婆家。到山上为外公坟头拔了草，点了香烛，烧了纸，磕了头，便下山回来。 在外婆待了一天，星期天下午回了县城，第二天星期一继续上课。到了学校，进了教室，秦雯像往常一样让韩志宏起身让开，她坐在自己位置上后，抬首时，见韩志宏表情有些怪异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你有什么要说的？” “没，没。”韩志宏遮掩笑道，又暗自瞧了瞧前排的钱萌，小声道：“这个周末，你没和钱萌出去玩吗？” 秦雯奇怪了看了他一眼，又望了到目前为止没还没转过身的来钱萌，道：“没，去外婆加家给外公上坟，不在县城，是有什么事吗？” 韩志宏连忙摇头，坐了下来。原来钱萌还没跟秦雯提起那天的事事，想起清明节放假前一天，钱萌跟自己借了点钱，说她身上没钱了，清明节不想回家，要在学校复习，先借点，过两天还给他。当时他也没多想，爽快把钱给了她。 可之后他总觉得钱萌有些反常，且与那天在操场遇见的男人关系极大。 秦雯还想再问，上课铃声却响了，便打算下课直接问钱萌。可是一堂课上了不到十分钟，钱萌就被老师点了名，说她没有认真听讲，而是在发呆。 钱萌脸色丧丧的被叫了起来，一众同学倏地转过头，齐齐都看着她被讲台上的老师肃着脸说了几句。 秦雯皱了皱眉。 “老师，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所以才走神的。”钱萌弱弱地回答。 这位男老师听了，脸色稍霁，想到什么，忙她坐下，“既然是这样，要回宿舍休息吗？” “不用了老师，好多了。”钱萌赶紧摆手道。 老师点点头，拍拍桌子，等班上同学都看向他才开始讲课。下课铃声响过，老师离开，同学争相跑了出去，秦雯食指轻轻戳戳了钱萌肩头。 钱萌回身。 “你今天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秦雯关心问。 钱萌扯起一丝嘴角，努力像平时一样笑得高兴，“没事，就是周末出去玩，着凉了，不过昨天已经吃了药今天好多了，只是身上软，没精神，休息两天就好了。”说着拉着秦雯的手，笑问：“这两天去哪儿玩了？” 转移话题。秦雯眉峰微皱了一下，想了想，最后道：“没上哪儿，去给外公上坟？你没回家去上坟吗？” “去……去了，就是在山上着的凉。”钱萌吞吞吐吐，“我不和你说了，趁下课，歪一会攒攒力气。”说完，放开秦雯，倚在桌上双手做枕头靠在上面，闭着眼似睡了过去。 秦雯瞥了一眼韩志宏。韩志宏一碰触她的眼神立刻向旁边移开。行，等放了学再找你。 好不容易挨完上午的课，铃声一响，钱萌随便给秦雯招呼一声就匆匆走了，韩志宏也收好书本准备离开，却被秦雯一把揪住，拖到操场一棵大树下的角落里。 “你干什么？”韩志宏一得自由，先理了理被她抓皱的衣领，然后气急败坏发问，想到自己像个鸡仔似的被她拖过来，让别人看见了，还不得被笑死。 “说吧，你和钱萌是怎么回事？”秦雯明锐感觉钱萌有心事，但却不愿对自己说，她不好去步步紧逼追问，看韩志宏方才的样子，明显是知道内情的。 韩志宏被这话吓了一跳，“我和她什么事也没有，你别误会。” “说，还是不说。”秦雯握了握拳头，对他笑笑，忽然猛地一拳砸在他身后的树干上。 大树猛地晃了晃，随后纷纷扬扬落下些寒冬未败落的枯枝、和新发的嫩叶掉在韩志宏肩头。 韩志宏咽了烟口水，觉得秦雯实在是太暴力了，太不讲道理了，像她这样的女生将来谁敢要？心里这么想，嘴里不敢这么说，只道：“我们答应过她不说的。” “我们？还有谁？”秦雯道。 韩志宏抿着嘴不说话。秦雯笑笑，对他继续道：“不说，我也猜的到，是不是你哥？” 韩志宏眼角一跳，还是不说话。 “行，你不说，我去问他。”说着她转身欲走，韩志宏忙拦住她，“你别去，我说。”哥哥可受不了她这样的暴力，而且他发现近来和哥哥说起秦雯时，言语中很维护她，不管她做得什么事说得什么话。 秦雯双手抱臂等他开口，韩志宏犹豫再三，想到钱萌近期的不对劲，要是秦雯知道也好去问问她，他一个大男生纵使想帮忙也不好开口询问。于是便一五一十，将那天和韩志军遇见的钱萌的事细细说了。 原来是这样。秦雯低着头，慢慢回忆钱萌的家里人来，发现自己其实没见过她父母几面，仅有的两次相见都只是友好打招呼，没有深入了解过，而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特别的印象。 对于钱萌在家里的生活，原身的记忆是平时要做很多的事，这在很多家庭都是正常的，因此秦雯也没多想，只认为他们家务多了点。 现在看来别有原因。如果那个男人说得都是真的，那么这件事只能是钱萌的父母做的主，原因是什么尚不清楚。倘若只是缺钱，秦雯还可以帮助她，要是别的原因……那就难说。 “你知道那个男的叫什么名字吗？”秦雯问。 “不知道。”韩志宏如实回答。 秦雯听后沉默不语。 “你想怎么帮她？要是需要我帮忙，说一声，我也很乐意。”想起上次痛打那个人，韩志宏不自觉感到痛快。等察觉自己这想法，忽然感觉和秦雯有点像了？随后猛地摇了摇头，不会的，他不会这么暴力。 “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不会客气，先这样吧，等我把事情弄清楚再说。”秦雯说完要走，突然有人在他们身后问： “我找了你们半天了，怎么在这？” 秦雯回头看时，见是韩志军跑了过来。 第37章 事情 下课了后，韩志军在教室里等了半会，没见韩志宏来找他一起去食堂，于是上三楼去找人，发现教室里人都走光了，一个人也没有。在三楼找了一圈又去宿舍看了一回都不见人，出来去食堂的路上，瞥见操场上大树角落里有两个人在，便走了过来，果然是韩志宏。 韩志军见另一个是秦雯，心情不由得多了几分欣喜，“秦雯同学你也在？” 秦雯点头道：“你们聊吧，我先走了。”说完朝着女生宿舍去了。 “你告诉她了？”韩志军问。 韩志宏点头，韩志军脸色浮起担忧之色。 秦雯径直到了宿舍，找到躺在床上蒙着被子的钱萌，笑道：“今天我妈做了糖醋排骨，上我家吃饭去。”边说边拉她起来。 听见秦雯的声音，钱萌又喜又为难，等被子掀开，看见她一脸笑意望过来，心里顿时一暖，那些恼人的事一瞬间被压在心底。钱萌立起身，又像平时面带笑意挽着她的手臂，两人说说笑笑到了秦雯家。 两人进门时，文秀琴刚从厨房端出菜摆在小木桌上，见到钱萌温柔笑道：“萌萌来了，你好久没来了，阿姨怪想你的。” 听到这柔柔的话语，钱萌的眼眶一酸，忙低着头揉了一下眼睛，抬头笑道：“秀琴阿姨，我也……挺想你的。” 文秀琴招呼她坐下，三人一起吃饭，期间秦雯、文秀琴一个给她添菜一，个劝她多吃，一顿饭下来，钱萌心里那点难受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满腹的感动心酸。 虽然文秀琴和秦雯不是她的血亲，可待她比亲人还真；可是家里的亲人，如今却将她当外人看。 吃完饭，文秀琴收拾碗筷，没去送饭，现今文红红和文宝一人在一边，隔得又远，给谁送都不好，不如让他们自己在外面买点，每个月另外补贴十块钱当作餐费。 秦雯和钱萌回到房间，两人一时没有说话。 “钱萌，我们是朋友吗？”沉寂了半会的屋里，秦雯先开了口。 钱萌心里一突，怔怔点头，“当然。” “刚才韩志宏跟我说了，那天他遇见你的事，你能给我说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秦雯觉得自己不主动开口询问，恐怕钱萌不会说的，不如直接问。 被朋友这么一问，钱萌心底的难受又浮了上来，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淌了下来。 秦雯从床头柜子里取出一条白色棉手绢递给她，又拍着她的肩头以示安抚。 钱萌越哭越伤心，秦雯也不劝她，默默在旁边安慰，等她渐渐止住了泪水，秦雯倒了热水在盆里，打湿了毛巾递给她。钱萌接了过来，往脸上胡乱擦了一把，将刚才的泪痕抹去了。 起身倒掉热水，去厕所接了冷水，把毛巾变冷后，秦雯又将它递给钱萌，“敷敷眼睛，待会该肿了。” 钱萌一听，闷闷的心绪忽然好了很多，用毛巾捂着眼睛，垂着头，低低说了起来。 原来钱萌父母从小更偏爱弟弟。小时候这种偏爱还不明显，等他们大了就越来越鲜明。在家弟弟是不用做事的，她却要做很多家务，妈妈经常说的话是：女孩家哪个不做家务，弟弟还小，你比他大，多做的点会少块肉？ 这些暂且算了，家里有好吃的先紧着他来，有剩的才会想到自己。诸如此类，钱萌慢慢明白了爸妈虽然没打骂过自己，但内心里更喜欢弟弟，这认识让她很难过，不过好在她天性乐观，不怎么放在心上。 考上高中后，爸妈虽然念叨过学费贵，女娃娃没必要读书的话，还是在一众邻居的羡慕夸奖下把她送进了高中，就冲这一点，她也很感激他们。 可是寒假回去后，爸妈态度变了很多，整天给她念叨家里没多少钱，奶奶病了整个冬天，花了不少钱，兼之这个学期自己考得不好，中等偏下，爸妈脸色就更不好看。 后来她听见爸妈私下说话：说弟弟成绩好，肯定能考上高中的，如果是这样不如只供他一个人读书就行，一来减轻家里负担；二来觉得钱萌成绩不好，高考又特别严峻，看来她是不行的，就算考上又是个女娃娃，供她读出书去，以后还不是别人家的人，何必浪费这几年的钱，还不如直接找个人嫁人。 这样一来，得来的彩礼一能减轻家里负担；二能供儿子读完高中，且剩余的钱可以做点小本买卖，以后挣了钱给儿子建两间新水泥房子，将来好娶媳妇。 所以在春节期间就给她相看了几家，最终选了隔壁镇上一户人家，那家条件不错，钱萌爸妈和他家约好见过后，对方对她很满意，于是当场定下了，第二天就将五百块钱的彩礼送了过来。 钱萌那天哭了很久，求了她爸妈好一会，他们安慰女儿读书苦，以她的成绩又考不上大学，何必去受苦浪费时间，不如趁早结婚。 “我求了他们好久，才答应让我上完这个学期，我周末就不想回去，回去那个男的就来我家看我，我不喜欢他。”说出埋在心里话，钱萌好过多了，胸口也不闷了，觉得有人分担忧愁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秦雯只问：“那个男的有没有欺负你？” 钱萌脸一红，连忙摇头道：“没有，那天是第一次来学校找我，说请我去吃饭，我不想去，他就拉拉扯扯的，正好被韩志宏他们看见。” 两人静了片刻。 “你是怎么想的？想继续读书，还是服从你爸妈的安排？”秦雯要知道钱萌对自己未来是怎么想的。 “不，我不要和个陌生男人结婚，虽然我的成绩不好，不一定能考上大学，但是……但是我想念完高中。”她不愿像部分农村姑娘一样，初中辍学不读，在家种几年地，到了年龄找个差不多的人结婚，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虽然只上了半个学期的书，但接触到的远远比从前想的多得多，外面的世界很大，她为什么不能去看看？ “你的想法我知道了，虽然高考竞争严峻，可是努力一点还是能考上的。”秦雯安慰道。 钱萌摇着头。她知道自己的情形：学习虽然刻苦，可不如别人聪明，资质一般，能考上大学的都是全国人群中的佼佼者。 “就算不上大学，你可以考师专，那也是不错的。”秦雯见她信心不足，提出道。 钱萌听了眼睛一亮，她怎么没想到，大学考不上，可以去考师专，以后就能当老师了。想到这刚才沮丧的情绪为之一震。 “师专也是不好考的，所以你还是要努力，不能这样丧气下去。”秦雯道。 钱萌连连点头，不过…… “可是，我爸妈已经收了人家的彩礼……” “别担心，这事呢，韩志宏说过要帮忙的，到时候我去找他，我们一同想个办法，至于你的学费生活费，要是你爸妈不给，周末暑假你也不要回家了，和韩志宏留下来一起到铺子帮忙。” 钱萌看着秦雯道：“谢谢你，雯雯。”有了韩志宏的先例，她倒不觉得这是件丢人的事。 “我现在帮你，以后我有困难了，你还不得帮我？”秦雯笑道。 两人相视一笑。这一笑让压在钱萌心上的阴霾通通散去了。敷了半天冷毛巾，钱萌眼睛不肿，她重新在秦雯的镜子前梳了头，确定脸上没有异样，才和秦雯去上学。 —— 下午放学，秦雯拉着她回家吃饭，晚了就住在那里。到了周末，钱萌便不回家，按秦雯说的和文红红看铺子，而秦雯则把韩志宏从文宝铺子里叫了出来，恰好这个韩志军每回家，来看看韩志宏的情形，于是三人一路走一路说。 “上次你不是提过，要帮忙话尽管跟你说嘛？今天你出头的好机会来了。”秦雯对韩志宏道。 韩志宏预感秦雯不会有什么好事找上她，犹犹豫豫问：“什么好机会？” 韩志军也望着她。秦雯笑笑，先让韩志宏在街上随便买了点礼品，然后三个人坐车去了柳树镇。 这镇子就在梨花镇几十里外，秦雯按照钱萌跟她说的地址，找到那男人家的位置，站在斜对面看了一会，然后对韩志宏说：“你去，想办法把他叫到刚才那小河边来，我和你哥在那等着你。”说着把礼品交给他，“我帮你想个法子，就说上次你打了他，心里愧疚，今天来道歉的。” 拿着这两三样礼品，韩志宏觉得就是烫手山芋，险些拿不住，脸上有些不情愿道：“那个……我去他会不会打我一顿？” “这就要看你怎么说了，你要是会说话，就算看在礼物的份上他也不会打你的。”秦雯道。 韩志军哭丧着脸。 “快点去啊，你信誓旦旦要帮忙的，这才刚开始呢。”秦雯催促道。 “还是我去吧。”韩志军见弟弟不情愿，从他手里将东西拿了过来。 “哥……”韩志宏忙道：“还是我去吧。” “我去吧，你容易冲动。”韩志军对秦雯道：“你们先去小河边，我一会就带他过来。”说完就提着礼物径直向那家人走了过去。 秦雯转身走到镇外的小河边，靠在一棵大树干上，韩志宏跟在旁边。这个时候是午后，狭窄的河水涓涓流动，炽烈的阳光照射下来，晃得人眼睛睁不开。等了半会不见人来，韩志宏有些焦急地踩着地面走来走去，见秦雯闭着眼不说话，忍不住问道： “你让我们把他骗出来，想做什么？” “让他主动退婚啊。”秦雯眼也不睁的回道。虽然此事由钱萌爸妈所起，但她不会试图去说服他们退婚，因为这样的人思想根深蒂固，很难改变，与他们讲道理纯粹浪费唇舌，不如直接找当事人。只要这人退了婚，钱萌的爸妈也没有办法。 就算将来他们再一次为钱萌订婚，她也有办法让男方主动退却。她就不相信了，次数一多，还有人敢答应钱萌的爸妈。 “你要怎么说服他？他会乖乖听你的？”韩志宏不确定问。 “等人来了你自然就会知道。”正说着，远远见韩志军带着一个人慢慢走了过来。 第38章 还钱的事 四月的天虽不像夏天一般炎热，但午后站在毫无遮挡的四野还是有些火辣辣的。 秦雯三人立在树荫下，田二娃站在太阳底下，热汗直冒，望着对面的冷冷看着他的三人，方知自己上了当，顿时发怒喊道：“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听说你是钱萌的未婚夫？是不是啊？”秦雯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 “是又怎么样？”田二娃想他们人虽多，不过都是些学生，能凶到哪里去，虽然这里离家远，大喊也没人听得见，心里却是一点也不怕，因此气势看起来比秦雯三人更甚。 “是就好办了。”秦雯说着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来，递到田二娃眼前，“看看，你未婚妻钱萌欠了我三千块钱，她说没钱还，那我只好来找你了。” 听了这话，韩志宏瞪大眼睛，韩志军一丝笑意浮上唇边。 田二娃一下哑了声，随后大叫道：“胡说八道，她一个人学生怎么可能向你借这么多钱？” “谁说她是借的？我开学的时候买了一块美国进口的手表，三千块钱呐，她好奇要看看，我想着大家是同学就给她了，谁知道她手滑，一不小掉在地上摔坏了……钟表师傅说，表修不好了，所以钱萌得赔给我，那天她就写了这张欠条，你好好看看。”秦雯一边糊弄他，一边甩着手里的纸，纸边刮在田二娃脸上，吓了他一跳。 一听到‘美国进口’，田二娃相信了三分；再看看秦雯身上穿得，全身上下加起来也得两三百块钱，又信了三分；瞥了眼纸条上的字，虽然不知道钱萌的字迹，上面却有大拇指印，又信了两分。 “我……我和她只是未婚，还没结果呢，这事……得问她爸妈呀，怎么找上我了？”田二娃脸色难看，结结巴巴推脱道。 “我们去过钱萌家了，她爸妈说了，既然她已经和你定了婚，就是你们家的人了，身上背的什么债啊，欠得什么钱啊，都是你们家负责，以后概不与他们相关。你是她未来的丈夫，我不找你那找谁？”秦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继续说：“如果你想赖账，我可是有的是办法，再不行，咱们可以上派出所去理论理论。” 见秦雯嚷嚷着要上派出所，想必事情肯定是真的了，田二娃脸色更难看，想了想刚才她的话，觉得这钱家真不是个东西！明知钱萌欠了一大笔钱，还瞒着他家，和他们定亲，简直就是居心叵测，想要自己家背个大锅，绝不可能。 “你们家到底什么时候还钱！要是没钱可以拿房子抵，拿东西抵，我也能接受。”秦雯好心提醒道。 一听这话，田二娃立马炸了，要是真和钱萌结了婚，那就等于一无所有，虽然他们家有点小钱，可是全部家当加起来恐怕还没三千块钱呢！这哪是娶媳妇，分明就是娶个冤大头，想让自己当冤大头，想得美，门都没有！ “我和她没关系，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田二娃大叫道。 秦雯冷笑道：“没关系？这都定了亲还想撇干净，你当我是傻子吗？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以为我好欺负呀。”说着作势要让韩志军两人打他。 田二娃忙躲开，大声道：“等等，先别打，我们还没结婚，只是定亲，今天我就让我爸妈把亲退了，以后我们和她一分钱都关系也没有！你们也别来找我了。”说着要跑。 秦雯拦住了他，“别慌，你要退亲也行，等把钱还上了再去退，要不然我找谁去呀？” 田二娃心里‘呸’了一声，这冤大头他是绝不会当的，往旁边一冲，越过了秦雯，一溜烟跑回了家。 韩志宏大笑起来，对秦雯竖起大拇指道：“你行，连骗带蒙把他说得一愣一愣，忙跑回家退亲去了。不过……他爸妈不信怎么办？” 韩志军也捂着嘴，清咳一声，听了这话正想开口，却听秦雯冷冷道：“不信？那我不介意弄块真的美国表来，给钱萌摔了，这样有了真凭实据，我看还有谁想来当这个冤大头。” 韩志宏听了，摇头不语，韩志军也不说话，秦雯见状问道：“怎么？觉得我太过狡诈狠毒了？” 韩志宏移开目光看向远处不说话。韩志军却望着她认真道：“不，你不是这样的，不要这样说自己。再说，非常之事要用非常手段，要是我们上门去求，人家未必搭理我们。” 秦雯一笑，不再纠结此话，三人一起回到县城。 —— 过了两三天，钱萌的爸妈赶到县城来，询问钱萌是否有这件事。 望着焦急万分的爸妈，钱萌心里软了两分，任谁家摊上这样的大事都得着急上火，可是想到秦雯他们为自己费了苦心，不由狠了狠心，点头。 两人一见如此，瘫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大骂钱萌败家子，钱萌只能呆在一边听他们骂，等两人闹够了，又说要见秦雯，要看手表。幸好秦雯早有准备，买了块手表，虽然不是美国货，但是也蛮贵的，应付两人绰绰有余。 “造孽，造孽，怎么会摊上这样的倒霉事，你说你好端端看什么表啊？”钱萌她妈哭喊道。 钱萌低着头不说话。 “这位同学，你们既然是同班同学，这事……能不能就算了……我们家实在是赔不起……”钱萌爸妈哭喊完后，见秦雯在一边不言不语，于是上前求情说。 秦雯叹了口气，无奈道：“叔叔阿姨，这恐怕不行，一码归一码，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我们只是同学了，这表买来就戴了两天，崭新的，说不赔，你们觉得过得去吗？” 钱氏夫妻垂着头不开口。钱萌瞄了秦雯一眼。 “你们放心，看在都是同学的份上，不会马上要你们还。我算过了，她到我家铺子打工，大约八、九年就能还完，再加上你们慢慢再帮着她点，可能要不了这么长时间，最多五、六年就能还清了。”秦雯替他们打算道。 钱氏夫妻哭丧着脸闭了闭眼，忙道：“她都这么大了，自己闯的祸自己背，我们……没什么本事，帮不了……” 虽然事情是假的，但钱萌听到这话，心里还是忍不住凉凉的。 “你……不知道触了什么霉头，摊上这倒霉事，我和你爸是帮不了你什么忙，只能靠你自己了，好好做事，争取早点把钱还了。”钱萌妈拉着她的手哭道，“田家知道你的事后，婚也退了，要不然……他们也许能帮你点。” 钱萌默默不语。钱氏夫妻哭了一回，安慰了一回钱萌就赶着回家去了。秦雯见她难过，拍拍她的肩。 “我没事，早点认清也好，免得日后更难过。”钱萌反而有种松了后气的感觉，今后用什么的态度对待他们，她已经有了打算。 此事过后，钱萌很少回家，周末就留在县里，要不在宿舍复习功课；要不去铺子帮忙挣生活费，只有家里有事时才回去一趟。而钱萌父母也几次想再给她定亲，认为这样能帮助她，让她早点还完钱。 奈何秦雯几个一听到风声，就忙跑上门叫别人还钱，有时候钱萌会跟着三人一起去，她躲在一边看，见到三人连蒙带骗吓得对方一脸土色，忍不住捂着嘴在那里偷笑不已。 次数一多，钱氏夫妻彻底歇了这心思。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钱萌的生活平静安宁，时间一晃到了六月，酷暑炎炎，燥热烦乱。这样的天气，却要迎来一年中万人瞩目的高考。 韩志宏很紧张，而韩志军却显得很平静。 “我说你，又不是你高考，紧张个什么劲？”这天中午最后一节课，班主任曾老师来通知从明天起不上课，要腾出教室作为考场，韩志宏听后嘴里直念个不停，钱萌忍不住呛他几句。 韩志宏收好书，瞥了她一眼，“我又没说过你听，不想听把耳朵堵起来。”说完，脚不停地往外走。 钱萌被噎的气鼓鼓，一旁的秦雯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自从四人一起出去找人还钱后，两人经常你呛我，我呛你，她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收好书，拉着钱萌出了教室，到了操场走了没两步，被韩志军叫住。 “秦雯同学，我有点事想问你。”韩志军正要和韩志宏去食堂，见到她们俩，想起一件事，忙喊了一声。 “什么事？”秦雯两人停了下来。 “志宏，你先去食堂把饭打好，我一会就来。”韩志军先支开弟弟。 韩志宏有些奇怪，道：“没事，我等你一起去。” “真是蠢，这点意思都看不出来，还说自己聪明呢。”钱萌拖着韩志宏往一边走去。 韩志宏不乐意地问：“你说谁蠢！” “谁蠢谁知道……” “你不要太过分……”两人的声音渐渐远离秦雯两人。 等他们走开了一段距离，韩志军才开口：“秦雯同学，你有想过……将来要考哪所大学吗？” 这还真没想过。话说她已经过了一个大学生活，并不觉得新奇，再上也是同样的生活。但是……平时文秀琴提起这事，话语中隐隐透露出不舍，不太希望她离得太远。 “也许，可能……我会考省里的大学吧。”秦雯不确定地回答。 韩志军眼中蕴藏着别样的情绪，忽然笑道：“我明白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明白什么了？秦雯不明白，见钱萌跑了过来，放下这事，和她一起回了家。 第39章 结婚的事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外人只看见各考场进进出出，围着许多人，等想去看看时考试已经结束。毕业班的学生一考完试，都没忙着回家，而是和要好的同学去照相馆拍照留念，赠送礼物，上饭馆聚会谈天说理想。 忙乱一个多星期，毕业的高三学生才依依不舍地渐渐离开学校，成绩还有半个多月才下来，韩志军便收拾了行李先回了家。 过了半个月，剩下学生也放了暑假。钱萌没有回去，住在秦雯家里，每天和文红红一起去铺子。这天，文秀琴找秦雯商量，要再开一间铺子，只是这次不是在本县，而是到邻县。 “行，韩志宏、二表哥都在，人多好办事。”秦雯。 “这次你就不用操心了，妈我去办，上次是你赵叔腿不好，这次里里外外没什么大事，我也闲得慌。”自文红红和文宝开始记账后，文秀琴比以前轻松很多，月中和他们对一次账，月末对一次，每个月去进一次货，有时是赵刚请假陪她去，有时是文宝同她去；其余时间每天中午做饭等秦雯，得闲时去两个铺子转悠看看情况，有闲心的时候会和赵刚看电影，逛逛公园。日子倒比从前清闲了。 秦雯点头。母女俩正说着话，赵晨来了，文秀琴笑着端茶倒水招呼，坐着闲聊了一会，赵晨要离开，主动开口让秦雯送他。 两人走到楼下，秦雯预感这人是有事找她，果然走了两步，赵晨回望原路，见没人，才开口道：“我打算报北方工业大学，如果能去，以后在我爸身边的时间就少了。前些日子爸腿伤了，多亏了文阿姨照顾他，从这件事我也明白了我爸和文阿姨的感情。”说到这里，赵晨带歉意望着秦雯认真说： “要不是我一直不能接受文阿姨，他们早就在一起了，也不会耽搁这么多年，现在我想通了，就希望能在我去上学之前，看见我爸和文阿姨结婚。” 秦雯垂眸，半会不回答。赵晨想到什么，忙问：“难道……你不赞成他们？” “这不是赞同不赞同的事，我对赵叔和我妈的事举双手赞成，不过……说到结婚，还是得看他们两个人的意思，如果赵叔有这个想法，可以先向我妈求婚看看。”秦雯笑道。 赵晨一听，愣了一会，忽然笑起来道：“也对，是该这样。看不出，你还学会外国人的做派了，行，既然你也是支持这件事的，我就放心了，回去我就跟我爸提。那我先回去了，再见，秦雯。”说着他摆摆手，笑着离开了。 秦雯回到家里，文秀琴继续和她说开新铺子的事。第二天，文秀琴忙活了起来，和秦雯坐车到邻县去看选地段，看铺子，在旅馆住了三、四天，租好了铺子，找到了粉刷匠谈好粉饰价钱和工期，就回到了县城。 到家时刚好是中午，母女俩坐了没一会，有人敲门，文秀琴去开了门。门外的人是赵刚，秦雯看见，对方今天穿着一套灰色西装，熨得整整齐齐，脚下穿了一双黑色皮鞋，头发油亮亮的像抹了发胶，把平时散乱的头发固定的一丝不乱，手里像电影里的人捧着一把鲜花。 “你……你这是怎么了，今天穿着这么……”文秀琴猛见赵刚一身装束，和平常大相径庭，往常的赵刚虽然不邋遢，但是穿衣服都比较随意，以舒适自在为主，今天一反常态庄重起来，让她一下反应不过来。 一见赵刚的样子，秦雯就知道怎么回事，于是找个借口道：“妈，我去铺子看萌萌和表姐吃饭没有，赵叔，你慢慢坐，我出去了。”赵刚这时已经走了进来，坐在了沙发上，听见她的话，心不在焉应了一声。 秦雯出去了，家里只剩文秀琴和赵刚。文秀琴去厨房给他倒水，赵刚捧着花低着头坐在沙发，时不时偷瞄她一眼。 “喝水吧。”文秀琴将水放在桌上，自己坐他对面，“你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 赵刚左手拿花，右手不自然地扯了扯领带，觉得这领子被赵晨勒的太紧，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有，对了……这花是送给你的。”赵刚扯完领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将花递给了文秀琴。 文秀琴慢慢接了过去，奇怪望了他一眼，道：“怎么还学别人送起花了？”见他一直抹汗，嗔怪道：“天这么热，穿这么多也不嫌热得慌，这么大年纪了，还学那些年轻人西装革履的，快把外套脱了，喝点水。” 赵刚连连应声，先脱了外套，猛灌了几口水，才觉得气喘匀了些。文秀琴在他喝水时，从厨房找出天蓝色的琉璃插花瓶，将粉色百合放在瓶里，然后搁在铺着花色桌布的红桌中间。 “这花选得不错，挺漂亮。”文秀琴夸道。 “你喜欢就好。”赵刚在心里酝酿着怎么开口。 “有什么事就说吧。”文秀琴又重新坐在他面前。 望着眼前带着笑意的文秀琴，赵刚平时的勇气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想起赵晨让他学电影里的人向文秀琴求婚，顿觉老脸一热，实在学不了。 “怎么不说话？又说有重要的事，来了半天又不开口？”文秀琴疑惑地问。 “秀琴……我……我们……结婚吧！”赵刚一下立起了身，抬起头直直望着文秀琴。 文秀琴呆住了。 ———— 秦雯到铺子里和钱萌待了一会，直到下午六点半两人一起先回去，到家时文秀琴在烧饭，赵刚不在，钱萌主动到厨房帮她的忙，饭好后，给文红红留了，三人先吃了饭。 饭毕后，钱萌见秦雯母女俩似有话说，便笑着说累了，先回房睡觉。 “雯雯，妈……有些话跟你说。”等钱萌进了屋，文秀琴才犹豫开口。 “你说。” 文秀琴坐在她身边，两手相交搓着手指，似有些为难，道：“今天你赵叔……跟我求……婚了。”她没想到赵刚突然提起结婚的事，一点准备也没有，虽然如此心里还是感到高兴，可高兴之余她想到了秦雯。 “这是好事啊，你和赵叔怎么多年感情，也该有个结果了，你答应他了吗？”秦雯笑道。 见女儿没有反感，文秀琴放了心，“还没呢，我说要你和商量一下。” “和我商量什么？这事只要你和赵叔叔都愿意，旁人插不了手。”秦雯道。 听她这么说，文秀琴颇感安慰，她觉得有秦雯和赵晨的祝福，和赵刚的婚姻才会长久幸福，现在两家儿女都不反对，那自己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只不过…… “你这样说，妈就放心了，只是……要是我和你赵叔结婚后，就得搬到他家去住了，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文秀琴知道秦雯比较喜欢清净，又有些独来独往，平时只和钱萌还有韩氏兄弟走得近点，忽然要搬到一个新的地方去，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习惯。 这还真是个问题。按老风俗，男女双方结婚后，女方得搬到男方家去，极少有男方搬过来的。赵刚虽然不是封建迂腐的人，但是让他搬到文秀琴家来，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赵晨还在家，要是搬过来，那赵晨又会怎么想，又如何自处？ 可是秦雯不想搬过去，她在这里已经习惯了，而且……感觉会影响文秀琴新婚，不想去做个灯泡。 “这样吧，结婚后，你搬过去和赵叔住，我呢，留在这里。”秦雯提议道。 文秀琴摇头道：“不行，你一个人在这我怎么能放心呢？再说以后谁给你做饭？每天放学回家自己做吗？就你烧得那饭能好吃吗？……”一连串说了一大堆，秦雯等她讲完才慢慢劝道： “我觉得自己不小了，明年就十七了，也算是大人，烧菜做饭只是小事，我可以做好，最重要的是……觉得自己大了，和赵叔赵晨他们住在一起不方便，这里自在，而且有萌萌、表姐、韩志宏在，我们四个差不多年纪，有很多的共同话题。”其实除了钱萌，她和别人都很少聊天，最多说两句闲话，这样说，也是想让文秀琴放心。 其他话文秀琴没放在心上，唯独那句‘长大了，和赵叔赵晨住在一起不怎么方便’让她在意。确实姑娘长大了，忽然搬去和两个大男人同住，肯定不惯和不自在，哪怕都是熟人，也会需要磨合。可是要她离开女儿，那是不可能的，秦雯从小就没离开过她，虽然隔得不远，她也舍不得。 “要不，这婚不结了，就这样……”文秀琴闷了半天，吐出一句。 听了这话，秦雯哭笑不得，道：“这怎么能行？赵叔要是知道了，还不得生我的气？再说将来我也是要出远门的，比如上了大学，总不能天天回家吧？” 文秀琴有些气闷，她只有秦雯一个女儿，不希望她隔得太远，而且这一年多来挣的钱也多，再加上又要开个新铺子，以后的钱少不了，她不指望秦雯挣什么大钱，闯什么大事业，只希望自己能看见她一路平安上大学、工作、结婚，将来生个外孙。 “你说得我懂，上大学那是以后的事，我的意思是：结婚也不能离得太远，最好找个本地的。”文秀琴趁机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怎么扯到我结婚的事上去了？”秦雯有些头大，这太遥远了吧。 见她这幅模样，显然不将这话放在心上，文秀琴认真道：“雯雯，妈是认真的，以后的对象最好是本地人，免得嫁的远远的，我想去看一眼也艰难。”说到这里仿佛已经看见秦雯出嫁了，眼眶微微泛红。 秦雯额角乱跳，“我是不会结婚的，你别瞎担心了。” “胡说，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文秀琴点了点秦雯额头。 心里叹了口气，秦雯岔开话题道：“还是想想你和赵叔眼前的事吧。” 提起此事，文秀琴皱了眉头，一时想不出好办法来，而且除了这事，那些铺子房子也得安排好。不是她怀疑赵刚的人品，她敢肯定对方不是冲着这些来的，不过事先安排好了，也免得将来扯皮。 “妈想过了，把红红守得那间铺子记在你名下，还有这房子也给你。”文秀琴扫了一眼客厅，“将来当作你的嫁妆。” “赵叔知道吗？”秦雯问。 文秀琴搂着秦雯的肩，笑道：“和他有什么关系，这是咱们母女俩挣得，怎么分他也没话说，再说你赵叔绝不会有什么意见。你放心，听妈的。” 秦雯不就此事开口。文秀琴又说提起该怎么住的事，两人意见说不到一起：文秀琴希望秦雯一起搬过去，虽然开始不习惯，慢慢就好了；秦雯不愿去，想留着这里。 两人一时谁也说服不了谁，正聊着韩志宏和文红红回来了，她们便住了口。 第40章 成绩下来 磨磨蹭蹭了半个月，秦雯和文秀琴谁也没说服谁，加上忙于新铺子开张，结婚的事就这么被文秀琴搁置下来，她自己也不着急，每天为铺子奔波，时间忙碌反而没空乱想。倒是久不见答复的赵刚开始焦急起来，找了文秀琴两三次，商量结婚的事。 “不急，慢慢筹划嘛。”文秀琴总是这样回复他，主要是无法说服秦雯，她心里对结婚就不怎么热烈，想着哪天秦雯想通了，哪天再结也一样。 可赵刚却不这么想，见文秀琴犹犹豫豫的样子，以为她想反悔了，于是整夜辗转难眠，加上赵晨想在上大学之前参加他的婚礼，使其更加心急了。可是再急也没用，文秀琴和他不是同一个步调，整天看起来只忙着新铺子的事。 这事没个着落，高考成绩却下来了。这一天，回家的学生带着期盼的心情，又从各乡镇赶到县高中，查询他们的成绩。有人没考中，有人考中了，有人失落，就有人高兴。但失望的是大部分人，因为录取率极低，按比例来算，一百个人里才会录取七、八个，也就说一个五六十人的班级最多五、六人能考上，都是班上平时最拔尖的几个人。 韩志宏一早就到了学校，说要帮哥哥看成绩，没想到韩志军已经到了，且拿到了成绩单。他顾不上和韩志军说什么，一把将单子抓了过来。 “哥，你这成绩报的重点学校准能得。”韩志宏一见成绩单，高兴地挠着后脑勺。 韩志军将成绩单收回来放在帆布包里，平淡回道：“我没报原来想去的那所大学，重新填了一个？” “啊？你不是一直想去北边的学校吗？怎么改变主意了？换成哪所学校了？”韩志宏诧异道。 韩志军说了南边一所学校名称。韩志宏听后想不明白，虽然这学校也是重点，可是远远不能与原先的学校相比。 “怎么忽然就换了，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换呀？”韩志宏追根究底地问。 “不为什么，就是突然不想去这么远的地方，想离家乡近点。”韩志军放好成绩单，用手整了整帆布包，“行了，填也填了，改不过来，这学校也挺好。” 一想也是，很多人都没考上大学，在操场上眼泪汪汪地哭呢，韩志宏对此事释了怀，搂着哥哥笑呵呵道：“哥，先别忙着回家，我们去饭馆搓一顿，庆祝庆祝。” 韩志军点头，两人穿过人群出了学校，走到梧桐树林间，远远见秦雯和钱萌相邀着来了。韩志军扬起笑容，招呼道：“秦雯同学，钱萌同学。” “韩大哥。”因为韩志军年纪最长，钱萌一直都叫他大哥，而不是同学。 “韩志军同学。”秦雯笑道。 “你们两个来做什么？”韩志宏问。 钱萌白了他一眼，道：“你激动什么？是我想来看看韩大哥，让雯雯陪我来的，怎么？怕雯雯说你偷懒？” 韩志宏瞄了一眼秦雯，道：“我请了假的，有什么可怕的。” “秦雯同学，我们正说要去庆祝一下，愿意一起去吗？”韩志军带着笑意，柔声询问。 钱萌拍手笑道：“庆祝？恭喜韩大哥，我就知道你能如愿的，要上哪儿庆祝？我们要去的。”说着摇了摇秦雯手臂，“去吧，雯雯。” 秦雯点头。四人一起要往前走，刚提步，身后有人喊道：“秦雯，等一下。” 来人是赵晨，一路跑向他们，见到这么多人，笑道：“看来我来的真是时候。”见到韩志军伸出右手，“恭喜你。”虽然他们不在同一班，但其他班有什么人能考上，他们心里都有些底，虽然没怎么深入接触过，但是平时在老师办公室都常见，是熟面孔。 更何况刚才老师们还在那里讨论，今年这些学生的成绩，知道韩志军的成绩和他不相上下。 “也恭喜你。”韩志军也伸出右手与其相握，显然也知道他。 “黄老师经常在我们二班提起你，今天好不容易遇上了，不如我们一起去饭馆吃个饭，就当庆祝了，怎么样？”赵晨高兴地提议说。 钱萌忙笑着说：“我们正要去呢。” “那好，介不介意多我一个？”赵晨笑问。 “欢迎至极。”韩志军笑着收回手，五个人一起去县上最好的饭馆，点了一桌子菜，还叫了一瓶白酒，边聊边吃。 韩志军和赵晨坐在一起，两人聊的最火热，内容基本都是将来自身的发展，国家的未来等语。钱萌和韩志宏一面吃一面斗嘴，秦雯一个人安静吃东西，耳边是四人聊天的话语。 “以你的成绩竟然报了这所学校，是为什么？对自己的成绩错误估算了吗？”赵晨听完韩志军所报的学校后，觉得很惊讶，对方成绩和自己差不多，完全有能力到更好的学校去。 其他人没注意两人说的，倒是钱萌因为这话瞅了韩志军一眼，却被韩志宏呛声后，接着斗嘴去了。韩志军极隐秘地瞥了秦雯一眼，这一眼极轻，极快，连敏锐的秦雯也不曾发现。 “想离家乡近点。”韩志军笑道。 赵晨摇着头，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依念家乡的人。虽然我们中国人讲究故土难离，但是身为新时代的青年，作为未来的大学生，应该去符合自己能力的地方，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中，将来学到更多更难的知识后，才能为建设好伟大的祖国出一份力。” 这番话引得秦雯看向他，连说闹中的钱萌、韩志宏也安静下来看着两人。 韩志军微微一笑，说：“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中国有句俗语：行行出状元，我觉得祖国的未来并不是只单靠一个行业或者几个行业繁荣来发展，我想……将来的发展应该是全面，全行业的持续发展。” “虽然我不知道以后自己会从事什么工作，不过……我仍然会在岗位上努力，不懈怠。” 秦雯三人你望我，我望你，觉得两个人讲得实在太遥远了。 “你的话很深刻，是我狭隘了，只看见眼前的东西。来，我敬你一杯。”赵晨觉得和韩志军谈的很投契，有种酒逢知己的欣喜，两人连连喝了好几杯，越说越起劲，倒把秦雯三人忘在一边。 一顿饭吃了差不多三个小时，菜都凉了，秦雯三人早已停了碗筷，赵晨和韩志军两颊微微泛红，显然已经有些醉意了。 “该走了吧。”秦雯看时间已经快下午四点了，便出声道。 韩志宏起身去付了钱，赵晨和韩志军相拥着站起来，脚步有些歪斜地往饭馆外走，两人相互道别。 “差点忘了，我还有事……问秦雯呢。”到了一条岔路口，赵晨开口道，他身形有些晃，迎着吹来的风，甩了甩头，稍微清醒些，笑问：“秦雯，你为什么不愿意搬过去呢？爸爸和文阿姨因为这事，结婚的事又没了动静，我还盼着去学校之前能见到他们俩的婚礼呢。” 鉴于赵晨微醉了，秦雯只道：“我住惯了，恐怕去了不习惯，这事你也别担心，总会解决的。” “希望如此。”被风一吹，赵晨的酒意清醒了三分。 “我送你回去吧。”秦雯怕他路上撞上电线杆，要是文秀琴知道了，又得多念叨几句。 赵晨摆摆手，笑道：“我没事，这里离家不远，慢慢走过去，到家酒就醒了。韩志军同学，有机会我们一定要好好多喝几杯，再见，我先回去了。” “再见。”韩志军向他挥手。等他走远，四人才往拐到对面一条街，向秦雯家去。 因韩志军微醉，韩志宏不放心他就这样赶回家，于是硬让其喝了热水脱了外衣，躺在自己房间睡了一觉。 等他醒来，因醉酒造成的头疼并没有减轻，反而更沉了，心里暗恼不该放肆喝酒，不管什么时候都该节制。靠在床头醒了会神，起身想去厕所洗个冷水脸。 出了门，屋子里静悄悄的，似乎没人。先去厕所开了水笼头，掬了捧冷水泼在脸上，一股凉意瞬间卷走了昏沉的困意和不清楚的神智。 取了架子上一块白毛巾擦干脸，到了客厅，没人，正立着不知该做什么，忽地听到有人道：“厨房里有饭。” 是秦雯的声音。韩志军不自觉欢喜起来，扫了一回各角落，在阳台上发现一个纤细的身影。他走了过去，见秦雯睡在一张竹藤躺椅中，闭着眼在纳凉。 “家里只有你一个人？文阿姨他们呢？”韩志军一面问，一面坐在秦雯身旁的一张竹凳上。 “我妈去赵叔家看赵晨，萌萌和韩志宏下午就去了铺子，还没回来。”秦雯仍闭着眼没有睁开，夏天傍晚的阳台格外凉爽，有时候会不知从那处吹过来一阵凉风，拂起她的秀发贴在脸颊上。 韩志军没有应答，默默坐在她身边，抬头看着天空中显出的繁星，一时间只觉天地见只剩下他与秦雯两人。这样的情形，静谧又美好，他觉得任何声音都会打破两人之间宁静，便不准备开口了，打算就如此坐一会。 “你不饿吗？”秦雯幽幽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就像她刚睡醒似的，但事实上秦雯没有睡，只是闭着眼而已。 韩志军笑了一下，察觉秦雯看不到，又收敛了唇角，道：“中午多吃了点，还不饿。” 秦雯没应声。 既然已打破了彼此的安静，韩志军干脆聊起了天：“秦雯同学，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想做什么？” 没考虑过。对于秦雯来说，现在的日子即使什么也不做，每天都是生活在幸福中，这样的想法让她看起来有些碌碌无为，和如今激情昂扬的上进青年比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嗯，大概可能会发展一下家里的生意。”也许只有这件事算得上一件大事了吧。 韩志军嘴角含笑，“那你将来是要读经济学吗？” 秦雯睁开眼，撑起身，望了旁边韩志军一眼，又眺望远处，慢悠悠道：“学中医吧。” 韩志军微微惊诧，做生意和中医，他暂时想不到有什么联系，不过见秦雯的模样，似是认真的。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秦雯立起身，步入客厅，头也不回道：“其他的不感兴趣。”说完这句又回转身看着他问：“你真的不饿？” 韩志军低头微笑，“确实有点。”说着要去厨房找吃的，突然想到确定成绩后，过不了一个月，他就要背起行囊进到一个新的世界，未来的日子很难见到秦雯了。 虽然有寒暑假，可他不一定回来。这么一想，心中乍然有股冲动，想问她点什么，这冲动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秦雯同学，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第41章 结婚 周围静极了，只听得见远处传来的蝉鸣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韩志军觉得自己的心快从嘴里蹦出来了，他什么也没开始说，就先紧张起来，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紧张会使人头脑模糊，说话不清楚，词不达意，这不利于他接下要说的话，必须尽快冷静下来。深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吐出一股浊气，骤跳的心脏稍稍平缓了些，他抬起头，脸上带着微笑，望着平静看向他的秦雯，缓缓开口： “秦雯同学，你看过傲慢与偏见吗？” 秦雯垂眸，想说没看过，她对这种爱情故事没太大的感触，此时提这个是为什么？ “看过一点。” “有时候我觉得……你和我很像书里的主人翁，只不过……我像伊丽莎白，而你则像达西。”在旁人的眼里秦雯看起来好似有点骄傲的，因为她不爱搭理人；而自己对她的印象也是从旁人的眼光慢慢转化为自己的看法。 没有立刻回应，秦雯望着像阳光一般灿烂的少年，很快就明白了此话的意思，这已经是变相的表白了。 “我不是达西，你也不是伊丽莎白，我是秦雯，你是韩志军，他们是小说里的人物，而我们是现实里的，不会像他们一样会发生什么。”秦雯也变相拒绝，虽然已经慢慢习惯了平淡温馨的生活，但是让她像普通人一样去谈情说爱，考虑结婚生子，恐怕还有点遥远。 更何况不管是钱萌也好，韩志军韩志宏也好，在她眼中都还是懵懂的少男少女，也许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等他们去过更大的世界，现在的想法就会改变。 韩志军脸色微变，虽然知道秦雯和别的女孩有些不大一样，可是这样的拒绝让他的心徒然沉了下去，脑中理智乱了两分，不由脱口道： “小说虽是虚构，可却来源于生活，既然如此，那没有事什么是绝对的，事事变幻无常，谁能说清楚明天会发生什么？” “别人我不知道，也无法控制，不过……我对自己却很清楚，我不会成为达西，就算事事变化，那可能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我想到了那个时候，伊莉莎白会有另外一个达西陪伴她的。” “不，伊丽莎白不会和别人在一起，她会一直等待达西改变。”韩志军坚定道。 秦雯不再说话。韩志军看了她半会，道：“我去吃饭了。”说着要去厨房，正巧韩志宏和钱萌回来了，两人还没吃饭，于是三人一起吃了饭，坐着聊了一会，各自洗漱睡觉。秦雯早在三人吃饭时就先回了房。文秀琴最后回来。 第二天一早，韩志军要回去，韩志宏想到自开学起就没回过家，挺想爸爸和奶奶的，于是跟文秀琴请了假后便和韩志军一起坐车回了家。 —— 钱萌继续到铺子中，家里只剩下秦雯和文秀琴，母女俩又说起新铺子和赵刚的事。 新铺子已经粉饰好完毕，货也进好了，依旧是从上海来的，至于看铺子的人，只能在邻县本地招一个人，暂时没有合适的人。 关于和赵刚结婚的事，文秀琴自己都觉得不能再拖了，就是舍不得和秦雯分开。 “雯雯，你要是实在想待在这里，周末再过来，平时上学回赵叔家，行不？”文秀琴同她商量道。 经过着半个多月，秦雯最初的坚持松懈了许多，主要是文秀琴太过固执，如果她再坚持下去，他们的事只会一拖再拖，她不想耽误文秀琴和赵刚。 “行啊，上学住在赵叔家，周末我就过来躲清闲。”秦雯笑道。 见她终于松了口，文秀琴高兴搂着她，“你答应就好，那我明天就去和你赵叔商量结婚的事。不过，咱们先写一份申明，将铺子和房子给了你再说。”边说边去找了纸笔。 “不用这么着急吧？”秦雯道。 文秀琴在抽屉找出一支钢笔和一本信签纸，递给她，“把这些安排好了，我才放心。我说，你写。” 秦雯接过纸笔按文秀琴说的写了出来，文秀琴看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让两人都签了字。 “收好。你赵叔也是这个意思，我们安排好了，他也安心。”文秀琴让秦雯放好申明，“放妥当了，这样我就放心了和你赵叔结婚了。” 秦雯依言收好，想到什么，笑着问：“你们结婚打算请几桌人？” 文秀琴抚了抚额角的头发，笑道：“摆什么酒啊，我想……都这把年纪了，直接领个结婚证就行了。” “那可不行，怎么也得热闹热闹，再说赵晨还想参加你们的婚礼呢？这样吧，喜酒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让我来办，你就和赵叔拍个婚纱照，我看县城里似乎没有，你们去省城拍吧。”秦雯笑着说。 听了这话，文秀琴既高兴又带着些不好意思，“拍什么婚纱照，那是外国人的做派，我不兴这些。”虽然现在有条件的年轻人会特意到省城去拍，但是想到她和赵刚都大把年纪了，还和小年轻一样做同样的事，就有些难为情。 秦雯抿着嘴笑，起身去厨房削了两个苹果，一个递给文秀琴，一个自己一口一口咬着。 “这被他们叫做潮流，挺有意思的，你和赵叔虽然都是二婚，但是也是新的开始，去拍婚纱照，就当讨个喜庆开心嘛。”秦雯咬着苹果道。 听她这么一说，文秀琴有些动心。从前结婚因为条件不允许，什么也没准备，只和秦雯父亲领了结婚证，连酒宴也没摆，只有几个亲近的人一起吃了顿饭，就算结婚了。如今日子越来越好了，怎么也不能比以前差。 “去拍照都是些年轻人，我们猛地去了，也不知道人家照相馆里的人愿不愿意给我们拍？”虽然心里意动，文秀琴还是有点犹豫和担心。 “没事，他们开门做生意，只要有人去肯定是愿意的，再说，要是你和赵叔不喜欢婚纱，还可以拍别的。”秦雯道。 一想也是，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再加上这恐怕是自己唯一一次能拍结婚照的机会了，文秀琴便同意了秦雯建议。 到第二天，文秀琴去跟赵刚说了结婚的事，对方高兴的合不拢嘴，下午就拉着文秀琴上民政局领了证，然后找人看黄道吉日，要选个好日子。 看日子的人瞧了半天，选了阳历八月二十六，离现在还有一个月。定了日子，大家就各自忙碌了起来。赵刚找人重新粉饰了一回房子，将家里的旧家具扔了几件，添了新的；然后让赵晨写了请帖，一一送到亲戚家去。 又亲自到走得近亲友家去请人，让他们在婚期头一天来家帮忙。期间抽了两天时间和文秀琴到省城去拍结婚照，赵晨陪着他们去的。 而秦雯和文秀琴就在家打包文秀琴的东西，她自己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 “感觉就像又要搬家了。”文秀琴脸上泛着喜悦的光，嘴里却不住念叨，这两天忙着忙那，昨天才去槐花村通知了张凤一家，还有村里和文秀琴关系还不错的人家。 张风知道后，喜得眉开眼笑，直说那天她一定会来的。 等文秀琴和赵刚父子去了省城拍照，秦雯就和钱萌逛了两天街，挑了一家饭馆，想到文秀琴这边亲戚不多，就只先定了几桌酒席。 忙碌了二十多天，到了八月二六，秦雯和钱萌，还有韩志宏兄弟在家招待亲戚，文秀琴作为新娘子，被张凤拉在房间里坐着不准出来。 韩志宏回家没几天就回来了，听到文秀琴要和赵刚结婚很是为他们高兴，想办法给在家的韩志军带了口信，让他八月二十六来一趟，于是兄弟俩也在这天帮着秦雯招呼客人。 上午十一点客人来的差不多，秦雯几人领着亲戚到饭馆吃了酒席，之后赵刚接亲的队伍就来了。一共就二十来人，没有小汽车，接送的就是那辆他们单位的大货车，被他借了来，上面挂着两朵红绸绑成的大红花。 赵刚穿一身宝蓝色的新西装，一双黑色皮鞋，头发梳得整齐发亮，整个人看上去意气风发。 到文秀琴家后没能顺利进门，被韩志军两兄弟，文宝和钱萌等抵住了门不准进来。 “赵叔叔，你要是唱首歌，再给我们几个每人封个大红包，我们就给你们开门！”屋里，钱萌调皮地笑着，朝紧闭的门外大喊。 门外静了片刻，赵晨在门外笑道：“唱就唱，爸你唱一个。” 赵刚在一众人笑脸注视下，老脸红得不行，又说不出别的话，只能依照儿子说得，热着脸唱了一首时下流行的歌曲。 “歌也唱了，该开门了吧。”赵晨大笑着问。 只听钱萌的笑声从门里传出来：“歌是唱了，红包还没给呢！” 赵刚忙让赵晨给他们红包。赵晨笑着从身侧的帆布包里拿出五六个红包来，“开门啊，不开门这红包怎么递进去？” 听得里面嘀咕一阵，开了一丝门缝，钱萌露出半边笑脸来，“拿过来我看看，红包大不大，要是不大，这门得晚一点开。” 赵晨笑着将红包从门缝递了过去，右脚尖悄悄移上前卡在门缝处，等钱萌拿到红包正要关门的时候，被他趁机用脚卡住，身体猛地撞到门上，笑着喊道：“快来帮忙，把门撞开。” 赵刚身后的人顿时涌上去一起撞门，一时间门里抵挡，门外撞门，混乱一片，笑声一片。 赵刚进了门后，去房里见到文秀琴，和她一起向张凤磕了头，张凤欢喜地让他们起来，然后给了两人红包。 之后赵刚背文秀琴下了楼，坐上大货车，有些亲戚也上了货车车厢里，赵刚开车回了家。 秦雯几人没挤上车，等人走得差不多和张凤等慢慢走过去的。到了赵刚家，张凤依旧和文秀琴在房里，秦雯几人帮赵晨招待他这边的亲戚。 到了下午五点，开了席，客人吃完酒席，恭喜了新人，就渐渐散了。秦雯几人留下帮赵晨收拾屋子，忙到晚上十点才弄干净。 “妈，今天我先回那边去，等开学了再过来。”因为赵刚只有两间房，一间文秀琴夫妻住了，一间赵晨住。 赵晨还没去读书，秦雯暂时搬不过来。这点文秀琴和赵刚清楚，所以也不勉强。 “你们小心点，知道吗？”文秀琴白天穿得红色外套已经脱了下来，换上一件白衬衫。 “知道了，我们先走了。”秦雯和钱萌，韩志军两兄弟回到了家。 第二天，赵晨来叫秦雯他们几个过去吃饭。饭毕后，韩志军就准备回家去，说是要收拾东西，准备到学校去。 “希望我们以后能经常见面。”赵晨和韩志宏送韩志军到车站。 “会的。”韩志军向他们招招手后坐车走了。 往后的日子，秦雯先住在了自己家里，钱萌和韩志宏、文红红依旧去铺子，有时候会去赵刚家吃饭，有时候四个人直接烧了饭吃。如此过了几天，赵晨收拾好行李起身去北方了。 赵刚、文秀琴送他到省城火车站，看着火车离开才返身回到县城。 赵晨走后，韩志军也要出发了，临走之前，来看了文秀琴和秦雯，走时对秦雯说：“伊丽莎白的心不会轻易改变的。”然后就和韩志宏赶到汽车站，坐车去了省城，然后坐车去了他的学校。 两人离开不久，秦雯学校也开学了。 第42章 来信 一声铃响，沉静的县高中瞬间沸腾起来，各班级的学生步出了教室，去食堂的去食堂，回家的回家的。秦雯收好书本，和钱萌道了别，也出了教室。 走在才长出雏芽的梧桐树下，偶然间听见几声鸟啼，抬头望过去时，那些鸟还躲在树丫之间，继续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仿佛要用尽全部的声音来欢庆春天的来临。 出了梧桐树林，向右步行了一段路，然后拐进桂东路，走了几分钟，就到了赵刚家。 “雯雯回来了，先洗个手马上就能吃饭。”赵刚围着个花布围裙，正在厨房里忙活。 秦雯应了一声，将书包放在沙发上，望了一圈不见文秀琴，问：“赵叔，我妈呢？”他们结婚后，秦雯一直叫他赵叔，赵刚也不介意，笑呵呵的答应。 “去几个邻县铺子对账了。”赵刚关了火，将菜端了过来放在沙发前的小木桌上，笑着道：“月末了，她要挨个对账，你忘了？”边说边为秦雯舀了碗大米饭。 “赵叔，我自己来。”经赵刚一说，秦雯这才想起又至月末，这两年来她们家在其他县上陆陆续续又开了七、八间服装店，经营范围不仅限于女装，男装、儿童服装乃至老年服饰都有买卖。 两年来随着改革开放，国内经济逐步复苏，人民收入增加了，荷包满了，物质就要紧跟上，吃的喝的穿的，都不像从前般将就。手里有了闲钱都想为自己或者家人添几件新衣服，特别是城里的年轻男女，追求潮流时尚，更换衣服不仅是为了新旧，更是为了自己能引领时尚，成为亲朋好友间的焦点。 在这样的情形下，秦雯母女俩先后又开几家服装店，生意很火热，只是进货成了问题：店一多，库存情况不同，这店缺货，那店还有；那店缺货，这店还有。为此文秀琴每个月都要上省城奔波好几回，累得不行，在家时还要忙活家务，这几个月来瘦了好些。 赵刚很心疼，主动将家务揽了过去，因此近来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他在准备。从最初的饭菜只一般口味，如今虽不是色香味俱全，但也颇为可口。 两人吃了饭，休息了一会，聊了两句，赵刚就要去上班，他离单位近，文秀琴不在时，中午抽时间回来烧饭等秦雯放学，下午还有课，秦雯也出了门。 —— 下午的课很轻松，上了完课和钱萌聊了两句，秦雯就回了家。这个学期学习很紧张，班上每个人都很努力，为了不影响学习，加上这两年挣得钱不仅足够学费和生活费了，将来上师专的钱也有了，钱萌从开学起就没去过铺子，每天放学吃了饭后，不是在教室复习，就是在图书馆温书，格外的刻苦。 不仅是她，就连韩志宏也没去店里，和钱萌差不多轨迹，吃饭后在教室或者操场安静的角落复习。 而秦雯虽不像他们一样白天黑夜都在用功，但是周末会回自己的家里安静的看会书。至于文红红，去年就结了婚，早搬走了。对象是县城边上石榴村的人，姓周，家里条件尚可，以务农为主，但农闲时会上城里找活做，日子过得也殷实。 前年冬天进城务工时，上店里买衣服认识了文红红，两人一来二去看对了眼，于是在去年夏天结了婚。 一开始孙兰花并不满意，尽管对方条件还不错，但在她眼里，对方没有工作，自己女儿红红可是有正经工作的人，工资逐年增加，现在每个月已经有五十多了，虽然比不上国家单位的工资，可比一般工作要多得多，活也轻松，这些钱别说是养活红红自己，就是养活他们一家四口人也勉强够了，如果嫁给这样一个人家，孙兰花总觉得有些吃亏。 最后虽然两家磨了许久，无奈两个年轻人相互喜欢，孙兰花心里再怎么不满意，怎么觉得吃亏，也不敢阻止。现在国家有政策，婚姻自由，若是阻止他们，被派出所的人知道，说不定会被抓到里面去，轻则教育一顿，重则听说还有受法律制裁。 因此文红红还是嫁到城边周家。她嫁人前，孙兰花特意买了礼物来找文秀琴说情：希望秦雯母女俩能为文红红保留这份工作，等她生了孩子坐完月子后能继续上班，如此一来。这个小家庭也能多一份收入，养活新出生的孩子。 文秀琴想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一来文红红在她家做这几年，一直勤勤恳恳，从不偷奸耍滑，账目也是清清楚楚的，用秦雯的话说这是老员工，用惯了；二来，孙兰花这次不像从前一样咋咋呼呼上来就质问，而是正经提了礼物来求她，这面子不能不给。 于是先找了个人来顶替文红红的位置，等她生完孩子再来。 今天是周五，秦雯本打算回自己家里，忽地想起中午没见到文秀琴，又转了脚步走到赵刚家。进了屋，见棕色沙发上横躺着个人，走近一看，原来是文秀琴。 她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头发有些凌乱，脸色颇为憔悴，双手枕着头，身体弯弯曲曲窝在沙发里，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倦。 从自己房间找了一条薄被来盖在文秀琴身上，秦雯就安静坐在一边。 “雯雯，放学了。”不知道是不是母女之间的感应，盖上被子没几分钟，文秀琴就醒了。 “嗯，别起来再躺会。”秦雯见她一起身被子便滑了下来，伸手将被子又盖了回去。 文秀琴搂着被子盖在腿上，背靠沙发，“不睡了，这天气越睡越困，饿了吗？我去给你做饭。”说着要起来。 秦雯单手压在她右肩上，“不忙，我不饿，一会我自己弄，你先休息会。” 跟自己家的姑娘，文秀琴当然不会像外人一样客气，听了这暖心的话对她笑笑，继续靠着沙发醒神。 “账对的顺利吗？”秦雯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文秀琴接来喝下才回道：“还行，都没什么差错。” “那我看你……怎么好像很发愁的样子？”秦雯接过水杯放在小木桌上。 文秀琴叹了口气道：“是前几天去省城进货……好几家都涨了价，事先也没通知一声，我和几位老板理论了半天，他们才肯比别人便宜点批发给我。” 这两年经济形势大好，个人经商越来越多，那些商品也跟着水涨船高，批发价涨了两三回。虽然她们家经营得早，有一批固定的客户，但是也禁不住这样长期涨价，况且个体户越多，她每次去提货能拿到中意的衣服就越来越少，那些批发老板都只认钱不认人，谁先带着钱去，谁就能得到最新最流行的服装。 这半年来，进的服装是愈来愈没有新意了，别说客户不满意，连文秀琴自己都觉得不合她的意。 这确实也是个问题。秦雯正要说话，门’嗒’的一声开了，赵刚下班回来了，手里还提着顺路买的新鲜菜。 “回来了。”文秀琴笑着问。 赵刚应了一声，放下包，将菜放进厨。 “对了，雯雯今天又有你的信。”赵刚出厨房后，想起什么，拿起方才放下的包，从里面取出一封来递给秦雯，“下班时看见了，顺便带回来了。”现在赵刚不往乡村送信了，只在邮局里上班，每天就是整理分类这些各处的来信。 “谢谢赵叔。” 秦雯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收信人秦雯，寄信人韩志军。 又是他的来信。 第43章 新的想法 自韩志军上了大学后，除过年回家外，寒暑假他都不曾回来，留在学校和同学参加各种社会实践活动，出门到各地走走，用古人的话来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对于此事，每个大学的学生都特别积极；周末他会去找些轻松的活计为自己挣些生活费，但这样的日子皆是少数，大学里有各种补贴和奖学金，足够他学习和生活了，这样做也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沉迷于安逸的生活。 每年春节期间会来拜访文秀琴，看看秦雯，虽然没说什么特别的话，但以文秀琴和赵刚阅历，他的心思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只是见秦雯还小，且即将面临高考，便将此事埋在心里，暂不说破。 除开这些外，韩志军在校期间，每个月会给秦雯寄封信，信里从来没说过什么甜言蜜语，只是简单又生动叙述他的学习和生活，以及在校时发生的各种各样有趣的事，甚至还有他和同学去各地实践时碰见的趣事。 每月一封，从未间断过。文秀琴和赵刚都已经习惯，连秦雯也渐渐习惯了。 “雯雯，这次小韩又说了什么新鲜事？”有时候文秀琴会询问秦雯韩志宏信上的内容，秦雯见上面没什么特别的言语，都会让她自己看；且自从每年韩志军上她们家拜访后，文秀琴对他的称呼不知什么时候起，从韩志军同学变成了小韩。 秦雯对这称呼说过两回，文秀琴不作理会，甚至还说：人家这两年都记得来拜访，且韩志宏在她家这么多年，大家皆是熟人了，这样称呼也亲密些。 于是秦雯作罢，随她怎么称呼。秦雯仔细看着这封信，与以往不同，没讲什么生活趣事，而是跟她说了形势。 他大致意思是说：现在国家的政策越来越好，经济形势也是日趋上升，对于秦雯母女俩想发展壮大生意，他有几点建议。随着个体越来越多，竞争会愈来愈大，这几年虽然她家的生意挺火热，但也不能盲目自信，要考虑后续的发展。 想要在日后的服装行业站的一席之位，他觉得创新和货源是主要的。这两年从国外刮来一阵流行文化，韩志军认为这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影响人民从前的审美，所以服装业也要紧跟潮流。 因此，他建议秦雯母女俩，如果资金充裕加上她们家固定客户，可以考虑办个服装厂或者服装公司，实行设计，生产和服务一体化。因为现在各地办厂或者成立公司的人如雨后春笋似的渐渐在增多，这是一个趋势。 “服装公司？”文秀琴咀嚼着这个名词，觉得困扰自己几个月的难题似乎有了新的路途。 秦雯点头。韩志军的建议和自己想得不谋而合。从文秀琴开始频繁上省城进货，她就渐渐有了这想法，只是一直觉得时机不够，如今倒是韩志军先提出来了。先不说他的想法好不好，就说这份远见也是走在别人前面的。 “想法好是好，资金嘛，咱们家这几年赚的钱也尽够了，只不过……妈从来没做过这么大的事，到时候这几个铺子确实不愁货源，可也不够一个厂开销的，得争取和更多的商铺和批发商合作，而且我们这几个人手远远不够的，要找……专业的人来。”文秀琴拉过秦雯坐在身边说。 两人看信的时候，赵刚进厨房烧饭去了。 “怕什么，我们没做过，其他开办的人也没经历过，大家都是一边学习，一边开创。”秦雯道，“而且就如韩志军所说，现在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了就迟了。” 话虽这么说，但文秀琴还是不由担忧，这不是开个小铺子这么简单，涉及许多事和人，怕自己处理不过来，也怕…… “万一……到时候赔了怎么办？”那可是全部投入，要是不成功，家当得全赔进去。 秦雯笑笑，“赔了就赔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和从前一样重头再来就是，也不算重头再来，最起码有了失败的经历，下次就更容易成功了。” 这么多年，文秀琴已经习惯什么事都要和秦雯商量一下，如果得到女儿的肯定，她会生出说不清的自信。这次虽然也有同样的感觉，只不过事情不小，她得好好想想。 这时赵刚烧好了饭，秦雯上去帮忙端菜端饭，三人一起吃饭。 “我觉得雯雯说得对，什么事都只有做了才知道行不行，犹犹豫豫容易错失良机。”赵刚为文秀琴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笑着说。 文秀琴白了他一眼，咬了一口排骨才道：“话说得轻松，要是失败了，到时候我们就一无所有了。” 赵刚笑嘻嘻道：“哪里就一无所有了，不是还有我嘛，要真是一无所有那也不用怕，我的工资够我们三个人吃喝了。” 文秀琴温柔地看了赵刚一眼，知道丈夫虽然像是在开玩笑，实际支持她做想做的事，再瞧瞧一旁吃饭的秦雯，她心里暖暖。姑娘支持，丈夫支持，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行，那咱们就去做。”文秀琴笑着拍板，“有你们的支持，我也不怕了。” 赵刚笑着给她又夹了块糖醋排骨。秦雯吃完最后一口饭，“到时要是忙不过来，我去帮你。” 文秀琴吃完饭正放下碗筷，闻言，摇头道：“不用，再过两个月便要高考，你安心复习，恩……雯雯，你有没有想过考哪里的学校？” 想也不想，秦雯回道：“就报省城。” 听她这么说，文秀琴心底很高兴，知道女儿明白她的不舍，所以才放弃去更好的学校，自愿留在这里。 “雯雯，你明白妈的心意我真的很高兴，不过……要是你喜欢去别的学校，我也不会拦你……”文秀琴还是不想秦雯委屈自己。 “不用，我想报考的专业，省城就有，没必要去远处。” 文秀琴笑着点头。赵刚也吃完了饭，秦雯帮忙收拾碗筷后，三人坐着看了会电视，聊了会天，秦雯想回那边的房子去复习功课，被文秀琴阻止说：“天晚了，明天再去吧。” 于是三人各自洗漱睡下。 —— 第二天，秦雯吃过早饭，带着各科作业去了自己的房子。屋里没人，秦雯安静地做了一上午的作业，中午在外边买了一碗混沌当午饭，饭毕后休息了一个小时，看了会电视，浇了遍花，下午才开始复习。 ‘扣扣’，有人敲门。秦雯开了门，门外是钱萌，背着个帆布包，手里还抱着两三本书。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钱萌对她笑着说。 秦雯关好门，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 “怎么想着来了？”自开学后，钱萌很少过来。 钱萌将手里的书放在小木桌上，把书包取下来搁在一边，“宿舍里太吵了，想静静地看会书都不行，图书室和教室也都是人，没个安静的地方，而且有些题不会做，所以就来打扰你了。” 秦雯给她倒了杯温水。钱萌接过来喝了半杯，开玩笑道：“你可不能撵我出去。” 知道她是玩笑话，秦雯笑笑不作应答，只问：“哪些题不会？” 听到说正事，钱萌收起了玩笑的模样，拿出书本将不会的题目指给秦雯看。秦雯扫了一遍，找来纸笔为她解题。 不会的题目不多，很快就讲完了，之后两人各在一间房温习功课。学习的时候总是过得很快，等钱萌回过神来时已经快傍晚了。她收好书，打算回学校了，正准备去跟秦雯道别，忽地听见门被人从外打开。 钱萌猜想肯定是文阿姨。进来的果然是文秀琴。 “文阿姨。”钱萌笑着招呼。 “是萌萌啊，什么时候来的。”文秀琴笑问。 “下午来的。” 秦雯听到她的声音就出了门，“妈，你怎么来了？” “来叫你去吃饭，你一个人肯定又是在外面随便吃点，我和你赵叔已经烧好了饭，走吧。”文秀琴道。 钱萌听后向她们告辞，文秀琴拉住她道：“好久没上我们家吃饭了，一起去吧。” “走吧。”秦雯背上包挽着钱萌的手，和文秀琴一起回赵刚家吃饭。 四人吃毕饭，坐着说了两句话，钱萌就说要走，文秀琴挽留道：“天黑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就在这住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一想也是，反正明天是星期天，而且宿舍依旧吵闹，不如在秦雯这儿多看会书再回去的。 “好的，文阿姨。” 四人坐着看电视，正巧电视上正播放新闻，上面报道一家包装工厂的情况，文秀琴聚精会神地盯着直到看完。 “昨天说得事，妈又想了想，办是要办，不过得寻个可靠的办法。”节目播完后，文秀琴对身旁的秦雯道。 赵刚坐得离她们有点远，正在抽烟，听了这话，想离近点，又怕烟熏着她们，便远远来了句：“你又想多了。” 文秀琴不搭理他，侧身望着秦雯。钱萌则好奇是什么事，只听秦雯道：“我今天忽然想到，其实你可以先去成熟的服装厂或者公司参观一下，了解他们是怎么运作的，需要些什么，等你心中有数了，再慢慢筹办。” 听了这话，困扰文秀琴的难题似乎一下茅塞顿开，高兴道：“还是雯雯办法多，我明天就去问问熟人，看看哪里有工厂。”说到这里再也坐不住看什么电视，回房去找出熟人的地址，想着明天上门去问。 “你们家要开工厂？”等文秀琴离开，钱萌才问。 “是有这个打算，但什么时候办，暂时还不确定，我们洗漱睡吧。”秦雯起身道。 钱萌点头，两人洗漱后躺在秦雯房间，嘀咕了一阵才睡去。 —— 第二天，秦雯、钱萌依旧回那边房子复习功课。赵刚在家休息，而文秀琴一早吃过饭，就急急忙忙出门去找熟人，一直到天黑才回来了。这时秦雯已经和赵刚吃过晚饭，钱萌早回了学校。 “你说你，有什么事不能慢慢来。”见文秀琴跑了一天，疲惫的很，且听她说今天就只吃了一顿饭，赵刚又心疼的抱怨起来，可还是忍不住到厨房为她热了饭。 文秀琴知道丈夫是心疼她便没吱声。 “雯雯，我有个熟人的亲戚在省城城郊开了一家工厂，虽然不是服装厂，但是也可以参观一下。她已经帮我联系好了，明天我就可以去省城。”文秀琴虽然疲惫，但这精神头却非常好。 “你歇几天再去行不行？”秦雯还没开口，端着菜出来的赵刚先发了话，“这样下去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文秀琴端起了饭，“谢谢你，赵刚。我心里有数的，身体好得很，再说这机会难得，我拜托了人家好久才答应给我联系的，要是明天不去，这人情不就白欠下了。”边说完吃起了饭。 赵刚略带担忧望着她，“我怕时间一长你的身体吃不消。” “没事，我好着呢，等忙过这阵就好好休息一下。”文秀琴安抚道。 “明天我请个假陪你去。”秦雯道。 “别，不能耽误你学习。”赵刚忙道，“这样，我请两天假陪你妈去。” 文秀琴无奈道：“行了，都不用请，我自己能行，从前进货开铺子，有时候还不是我一个人。” 秦雯想了一下，道：“好吧，你要注意休息。” 文秀琴点头，赵刚见秦雯都不说什么，知道劝不了文秀琴，也不劝了，只叮嘱她再忙也要记得吃饭。文秀琴一一应下。 吃完饭，秦雯先睡了，文秀琴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准备明天出门。 第二天星期一，秦雯去上了学，赵刚上班，文秀琴拿着熟人写了的一封介绍信，坐车到了省城，又转了一趟车到了城郊，问着人一路步行了那个工厂。 这是一间鞋厂，加工生产各种鞋类，成立时间也不长，也就这两年开始的，不过各方面都日趋成熟，有很多方面值得借鉴。 文秀琴找到熟人的亲戚，将介绍信交给对方后，那人就带着她参观了整个鞋子生产流程，整整看了一天，为了表示谢意，文秀琴请对方在省城最好的饭店用了一顿饭，吃饭的时候趁机向对方请教办工厂心得。 参观完工厂，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留下仔细看了各个环节，又和工人们聊天了解情况。一直过了四、五天，觉得心里有了些数，文秀琴才告别的省城回到了县里的家。 第44章 成绩 又是周末，钱萌家里有事让她回去一趟，因此没去秦雯家。文秀琴是星期五晚到的家，屋里只有赵刚，秦雯去了桂西路的房子，她安稳睡了一觉，第二天便去叫了秦雯回赵刚这边，跟两人说了这次的见闻。 “我想将厂办在省城。”这话不是文秀琴头脑一热想出来的，经过这次工厂之旅，她发现选址很重要，那些工厂虽然偏僻，但交通非常方便。不管运到各县乡还是省外，皆是四通八达，如果她们把厂办在县里，当然会有好处，但是以后想搬就困难了。 而且她还存了一点私心，想着秦雯马上就要到省城上学，不如趁此机会买一套房子，一来以后去省城就不用住旅馆了；二来秦雯周末寒暑假也能住在那里，她能就近照看工厂也能照顾秦雯。只是……这样一来，就要和赵刚分居两地。 果然，秦雯听后没有反对的话，只赵刚皱着眉道：“办在省城？那往后你不是两地跑了？岂不是更辛苦？” 秦雯望着文秀琴。 文秀琴想了想觉得不能瞒着赵刚，“我想在省城买套房，到时候搬过去，就不用两地奔波了。” 赵刚眉头更深了，“搬过去？那我们怎么办？我的工作在这边，不可能跟着去。” 秦雯适时回了房，两夫妻之间的事，他们自己解决。等秦雯关好门，文秀琴靠近赵刚，柔声解释道：“这也是没办法的，要办厂就得事事考虑好，而且也是为了雯雯，买了房子，她周末就能回家，寒暑假不用跑来跑去……我知道将来会委屈你，但是周末放假你也可以回家里看我们……” 尽管文秀琴将考虑好的都说尽了，可赵刚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虽然她这两年总是在忙活生意上的事，但都是在本县，如今要远到省城去了，隔得远远的，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可望着满脸祈求的文秀琴，赵刚忽然就心软了，不管如何，这是他爱的人，怎么忍心让她难过。 “行，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文秀琴高兴不已，想到什么，道：“要不，邮局的工作不干了，你和我一起办工厂？” 赵刚拒绝道：“不行，我都干了几十年了，再说你们那些生意我也弄不明白。” “没关系，不懂可以慢慢学。”文秀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夫妻俩一起办，同心协力。 “算了，你还是自己忙活吧，我接着干自己的工作。”赵刚笑着起身去厨房切水果。 —— 接下来的日子，文秀琴为工厂的事忙了起来，有疑惑或困难时就回家和秦雯、赵刚商量。这样到了六月，天气渐热，也迎来每年一度的高考盛会。 今年参考人数比去年多，大部分学生都很紧张，包括韩志宏和钱萌两人，当然也有对自己自信无比，丝毫没有焦虑感，也有毫无感觉的，比如秦雯。 三天下来，所有学生像脱了层皮，在成绩还没下来之前，精神上还得继续饱受折磨。 考完试，钱萌不想回家，上次回去，父母知道她有把握考上师专，没有恭喜就算了，言语里一直让她日后工作了，要记得家里，记得帮衬弟弟。因为她的弟弟虽然考上高中，可惜成绩很差，又不努力，这样下去是绝对不可能考上任何学校的，所以钱氏夫妻十分希望将来钱萌能帮衬他。 钱萌心里冷笑，嘴里应付着答应了，回学校后就再也没回去过，即使钱氏夫妻让人叫她回去，也被她用学习很忙敷衍了。所以考完试，便到秦雯家住下了，见铺子有需要就去帮帮忙。 而韩志宏则是一考完就回了家。因韩志军只过年回来，家里只有爸爸、奶奶，他得回去帮着家里做些农活。 而闲下来的秦雯就和文秀琴忙起工厂的事。这两月文秀琴把该办的证都申请了，有些已经下来，有的还在走流程，估计再有一个月左右也能办好。 省城的房子头一个月就买好了，已然请了工人做简单粉饰，等过一个月就能搬进去。至于工厂地址文秀琴瞧了好几处地方，最终定在离城郊二十公里处，一个叫赵家湾的村子，租了那里一座半旧的工厂，雇了十来个当地的村民，花了两天时间打扫干净了。 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设施，其余例如生产设备、原料、还有工人以及优秀的服装设计人员等、销售渠道等都还没影子，需要秦雯母女慢慢的去实施。 设备原料最好办，只要有钱能买到最好的东西，因初次办厂，文秀琴持谨慎态度，所以买了中等设备；而原料买的皆是中等偏上，至于工人就更好办了，鉴于目前没有订单和设计人员，暂时不招人，到时候只要贴出信息，附近的几个村子里有很多人愿意进厂。 目前最紧要的是，招几个服装设计人员，还有找到新的大客户。前者因为文秀琴本来是裁缝出身，虽没经过专业的学习，但也算半个设计师傅，由她去招人最合适；至于后者，秦雯想过了，不必亲自去寻找客户，效仿后世招一些业务员，让他们去干活就行，只要工资开得略高一些，会有人愿意做的。 母女俩分头行动。整整忙活了两、三个月，才堪堪将合适的人全部招来。 而在这期间，高考成绩下来了。钱萌的成绩离大学远了点，但上她报考的邻省师专绰绰有余。之所以选邻省，就是想离家远一点，免得父母时不时对她洗脑一回。 而韩志宏报的北方学校也得了，和赵晨一个学校。至于秦雯分数虽然很高，不过填的是省城大学。 “雯雯，真不想和你分开，咱们这么多年同学，猛地各在一边，心里怪难受的。”这天知道成绩后，钱萌又喜又难过，高兴自己得偿所愿，难过不能和要好的朋友继续在一个学校了。 两人走在校门外的梧桐树间，周围碰见的学生，有因没考上学校抱头痛哭的；也有喜极而泣的；还有相互道别珍重的。 “别难过，又不是再也不见面，到了寒暑假你总要回家吧？就算不回家也可以来省城找我。”秦雯道。 钱萌点头，“也是，你们马上要搬到省城去了，到时候确实方便，就是……心里还是不舒服。”本来她想报省城师专，和秦雯在同一个地方，但一来想到将来父母会无休止地教育自己对弟弟付出，她就很不喜，加上秦雯也鼓励她填想去的学校，才改变的主意。 “好了，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不要说这些伤心的话，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们俩都落考了。”秦雯笑道，“怎么说也该庆贺庆贺，这样，我请你上饭馆吃顿好的，怎么样？” 知道朋友是借此安慰她，钱萌心里暖暖，点头同意，两人手挽着手朝前走。 “秦雯、钱萌等一下。”这是周俊的声音。 两人回头，钱萌朝秦雯挤眉弄眼了一回，才笑着问：“有什么事啊，周俊同学？” 为了找她们，周俊找遍了学校，得知她们出了校门，一路跑过来的，还有些气喘，“我想……请你们吃顿饭。”望着两人疑惑的神情，又补充道：“我们是初中同学，高中虽不在一个班，好歹同校，今天大家又都考上了理想的大学，而且……我刚刚得知，和秦雯同学考上同个学校，这顿饭即是庆祝，也可以当未来校友的聚会……” 钱萌笑看着秦雯，等她答复。秦雯正要应答，远处又跑了一个人，是韩志宏。 “你们俩走得真快。”韩志宏笑道，“我们一起吃顿饭庆祝？” “要是你请客，那当然好。”钱萌笑着说。 “我请就我请，走。”说完见一旁的周俊，“这……” 周俊忙道：“我们一起的。” “一起去吧。”韩志宏道。于是四人到县上最好的饭馆，点了一桌子菜。饭馆里不止他们一桌学生，还有好几桌，都是即将毕业来庆祝道别的。 “秦雯，我敬你一杯，多谢你。”韩志宏倒了一杯酒举杯对她说。 秦雯举酒杯与其轻碰后，然后一口饮下，韩志宏也一口而尽。 “怎么不来敬敬我？”韩志宏与秦雯喝完酒，就自顾吃菜，钱萌见了开玩笑说道。 韩志宏看着她，也带着玩笑说：“你有什么好敬的，天天和我斗嘴，我早就希望咱们隔得远一些，如今可遂愿了。” 一番话气得钱萌和他呛了起来。 “秦雯，我也和你喝一杯。”两人说话时，周俊举杯向秦雯。 秦雯不说话，举杯与他轻碰，然后喝下。周俊很高兴，连连同她喝了三杯，又说了很多两人将来是校友，要多多往来的话。秦雯只听，不作应答。 四人一边吃一边说话，时间飞快，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个小时。见大家吃的差不多，周俊和韩志宏争抢着付钱，最后韩志宏付了。 出了饭馆，钱萌和秦雯本打算回家，韩志宏见路边有家照相馆，又拉着她们去照相，说是毕业留念，周俊趁机跟在一旁，与秦雯合影了一张。 好不容易照完照，已经是下午四点，坐车回家来不及，韩志宏对秦雯笑道：“最后打扰你家一晚了。” 钱萌白了他一眼。三人和周俊分开后向赵刚家去，到了那里，才进屋，就听文秀琴略带喜悦的声音传来：“雯雯，你怎么才回来？小韩等了你半天了。” “哥？”韩志宏奇道。 第45章 分别时刻 明亮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投射到坐在沙发上，穿着白色短袖衬衣，灰色裤子，一双黑色皮鞋的韩志军身上，周围隐隐荡出一层光晕。见到秦雯三人进门，他立起身，带着浅浅的笑意，“你们回来了。” 这阳光暖人的模样令人炫目。 “哥，你怎么回来了？”这两年暑假他都会去参加社会实践活动，没回来过，今年怎么想着回家了。韩志宏一面想，一面走近韩志军。 韩志军望着秦雯，应道：“今年你们高考，我当然要回来看看。” 钱萌和秦雯坐在文秀琴身旁，韩志军两兄弟坐在她们左手边。 “恭喜你，志宏。”韩志军道。 “谢谢哥。”韩志宏高兴挠挠头 韩志军看向钱萌，“恭喜你。” “谢谢韩大哥。”钱萌笑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们都考上了？” “我先去的学校，没瞧见你们，就先来看文阿姨和赵叔叔了。”韩志军解释说，接着望向秦雯，柔声道：“也恭喜你，秦雯同学。” 秦雯颔首，“多谢。” 一旁的文秀琴笑着说：“你有心了小韩，今晚就在这里吃顿便饭吧。” “谢谢文阿姨。” “谢什么，一顿饭。”文秀琴边说边起身去了厨房，洗好苹果梨子，“雯雯，快把水果端出去给他们吃。” 秦雯应了一声进厨房端水果，文秀琴在厨房忙活晚上的饭菜。韩志军和钱萌、韩志宏聊起大学的见闻，主要是后者问，他答，秦雯在一旁听他们聊天。过了一会，赵刚下班回了家，手里和往常一样提着顺路买的新鲜菜，见到韩志军，热情地招呼一声，聊了两句，便钻进厨房洗了手，帮文秀琴烧饭。 对于即将要进入大学的人，那里的生活必然是向往和好奇的，因此钱萌和韩志宏的提问未免频繁了些，使韩志军没有机会找话题与秦雯说话，只能一边回答，一边忍不住偷看了她好几眼。 半年不见，她似乎长高了，更漂亮了，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平静，不过少了些冷漠，多了些柔和。扎着她最爱的独辫，穿着一件袖口有暗花的白色长衬衫，黑色贴身西装裤，棕色凉鞋。整个装扮看起来素雅又不失时尚。 “哥，你听见我说的吗？”韩志宏见问了半天，韩志军都没回答，于是高声问了句。 “抱歉，刚刚想别的事去了，没听见。”方才瞧秦雯走了神，没听见韩志宏说得什么。 韩志宏又讲了一遍。韩志军收敛心神认真和两人聊起来。没一会功夫，文秀琴和赵刚烧好了饭，秦雯、钱萌帮忙端菜，六人一起吃了饭。 “天晚了，你们住一夜，明天多玩两天再回家去，等会让赵叔叔带你们去那边房子休息。”吃毕饭，六人坐着聊天，看电视，多数是文秀琴和赵刚询问韩志军的学习生活，钱萌和秦雯一边看电视一边听他们说话，不知不觉到了九点。见时间不早，文秀琴挽留韩志军两兄弟留宿。 “好的，文阿姨。”韩志军微笑道谢。 赵刚掐灭了快抽完的烟，送韩志军两兄弟去休息，钱萌留在这里和秦雯住一间。 第二天，赵刚上班，文秀琴一大早起来准备早餐，让秦雯过去叫韩志军两人来吃饭，钱萌没和她一起，说要留下来帮文秀琴的忙，于是秦雯独自去叫两人。 到了那里，韩志军已经起来了，她开门进去的时候，对方正坐在沙发上，垂着头，仔细翻看着手里的一本书。留心一瞧，那书是平时自己做的练习题。 “刚刚无意间看到，所以翻了翻。”见到秦雯，韩志军放下手里的书本，站起来走近秦雯，低头看着她，“你怎么过来了？” “来叫你们过去吃早餐。”秦雯道。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臂之远，韩志军甚至能隐隐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香味，似乎是刚洗过头，残留在发间的香味。 “你先坐一会，我去叫志宏起来。”韩志军进了房间叫醒了韩志宏。 秦雯坐着沙发，眼角瞥见那本练习册，愣了一下。 “你真的报了中医专业？”她愣神的时候，韩志宏已经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打着哈欠进了厕所，而韩志军坐在了她身边。 秦雯回神，“这早就已经决定了的。” “也是，你向来很有主意。”韩志军笑着说，“听说学医要学习解剖，你害怕吗？” “没什么可怕的。” 韩志军细细瞧了瞧她的神情，确认其没有开玩笑，一时不知道怎么应答了。在学校时总觉有千言万语要同她讲，等见到人反而不知说些什么，从何说起，好像只要见到她一切都满足了。 “走吧。”两人默默无言的时候，韩志宏已经洗漱好，在门边等着了。 三人一起去了赵刚家，文秀琴和钱萌已经摆好了饭菜，今天吃的是小米粥，蒸笼小肉包子，还有炸油条和花卷，以及两碟文秀琴自己腌制的下饭咸菜。 吃完饭，文秀琴有心想要秦雯和韩志军多相处，于是就说今天天气不错，让他们四个出去转转，逛逛公园，看看电影。 “妈就不和你们去了，还得去忙招人的事，小韩，你们多玩两天再回去，雯雯，你好好招待他们，我先出去了。”说完，文秀琴提着包，换了鞋就离开了。 钱萌最能明白她的用意，拉着秦雯出了门，韩志军两人也跟着出来。走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钱萌挽着秦雯手臂在一边说话，韩志军眼神时不时扫过去。 路过一家电影院时，钱萌忙道：“今天的电影不错，咱们看电影吧。” 秦雯可有可无，韩志宏说好，韩志军见秦雯去，也同意了。钱萌赶忙上去买了四张票，四人进了电影院，找到放映厅，按着票上号数找位置。 “我们怎么会不在一起？你这票是怎么买的？”寻到座位后，韩志宏发现他和钱萌坐在第三排，而韩志军和秦雯却坐在了第五排。 “我怎么知道？也许是售票员拿混了，你好啰嗦，有得看不就行了，难道你这么大个人还离不开你哥？需要他照顾？”钱萌一面说一面拉他坐下，“坐好，别挡着后面的人。” 见身后有人对他一直站着，挡住了屏幕发出了不满的声音，韩志宏便闭了嘴，不再追问此事，兴致勃勃等着电影开场。 而钱萌嘴里这么说，却很心虚，她是故意如此的，也只是为了让韩志军能与秦雯多相处，她一直觉得韩志军是个很好的人，有个人这样喜欢秦雯，她真心希望雯雯会接受他，要是他们能成为一对，该是一件多美好的事。只不过……这事秦雯肯定猜到了，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钱萌有些惴惴，不敢回头去看。 秦雯的确猜到了，但她也不会因此故意避开，只是想到一会该提醒一下钱萌下次别这么做了。 两人的距离比早上近了点，近在咫尺，大概就是此时了吧，韩志军暗想。在黑暗中瞥了瞥秦雯，只看得清她长而厚的睫毛轻轻扇动，划出优美的弧度。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因此骤跳了起来，瞅见左前方一对年青的情侣，正依偎在一起，不由心生羡慕。 什么时候他才能有这一天。现在他是不敢有这样的念头，更不敢有这样的行动，一则他对秦雯很尊重，若对方不愿意，他不敢有半分逾越；二则，想起从前被揍得田华，恐怕也没人能勉强的了她。 “秦雯同学，我想知道……达西有没有改变她的想法？”韩志军忽然问道。 正看到电影精彩处的秦雯，闻言侧头望着他，正巧对上他的眼睛，“达西是个固执的人，轻易不会改变，希望伊丽莎白能够早些明白这一点，不要白白浪费时间。” 听了这话韩志军的心猛地跌落谷底，眼前再有趣的电影变得枯燥无味，他看着说完话就转回去继续观看电影的秦雯，心里那股执着蹦了出来，他在心底暗暗道：我是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我会在你心里占有一席重要地位。 之后他不再开口，安静享受着难得的时刻。电影放完，四人随着人潮陆续出了放映厅，钱萌一出门就挽着秦雯手臂，拉着她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道：“对不起，雯雯……那票……是我……” “我看出来了，下次不要这样。” 钱萌连连点头，“再也不会了。不过……雯雯，韩大哥，我觉得他不错……你难道没有考虑过……”身为朋友，看着这么优秀又钟情于秦雯的人，要是他们不能成为眷属而是擦肩而过，钱萌觉得很遗憾。 秦雯不说话，两人走了一段路，才开口：“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然后没了下文，钱萌很想知道她接下来的话，等了半天没有，想起刚才的事，只得将此事按下。 看已经是中午，几人先在外面吃了饭后才径直回了家，文秀琴还没回来，赵刚下午班在家。韩志军向赵刚道别，赵刚挽留了一回，最后让秦雯送他们出去。 于是秦雯和钱萌送他们到车站。 “秦雯，你开学时我会来送你的。”坐在车上的韩志军在即将开车是向她挥手道。 “韩大哥，再见。”钱萌跟他们挥手。 等两人走了，秦雯、钱萌才回了家。 日子依旧，钱萌到铺子帮忙，秦雯忙着工厂招人的事，一直到开学前两天，文秀琴和秦雯才将人招齐，而这时，设备已经进厂安装好了，工人也先招了一些，现在只等有了订单，就能开工。 不过文秀琴不想被动等待，而是和招来的几位设计师傅商量，先设计一批秋冬服饰，满足自家店里的需求，也许等有人发现这些新服装时，会主动来打听出自何处，顺着找到工厂，下订单。 于是文秀琴加班忙碌了起来，秦雯和钱萌却要开学了。 “雯雯，记得常写信联系。”钱萌眼泪婆娑，很不舍得。两人在省城候车室等待开车的间隙，眼泪忍住掉下来，抱着秦雯哭道。 秦雯安慰道：“我会常写信给你的。” 这话安抚不了钱萌，她知道韩志军常给秦雯写信，却没见她回过一封，就认为秦雯不爱回信，又叮嘱两回，直到秦雯发誓一定会写信，她才放心下。 恰好开车时间到了，钱萌擦干泪水，依依不舍上了车，频频挥手与秦雯道别。 等车走远，秦雯才回到家。到了开学那天，文秀琴实在是太忙了，抽不开身，想着她已经是大姑娘了，学校也近，便让秦雯自己去。而这个时候，承诺要来送她去学校的韩志军也出现了。 文秀琴跟高兴，欣喜地让韩志军送她过去。 第46章 大学生活 省城的房子离学校要一个小时的车程，所以两人要搭电车过去。韩志军主动帮秦雯提着两个帆布大包，里面都是住校所需物品。 至于韩志宏，早就半个月前韩志军给赵晨发了电报，拜托他代为照料韩志宏的开学事宜。赵晨回电报爽快的答应了，于是韩志宏在一个星期之前带着行囊独自坐火车去了北方。 “你们不开学吗？”上了电车后，两人挨在一起，帆布包放在韩志军脚步，秦雯想不明白：他们学校难道不开学？ 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再瞧着坐在身边触手可及的秦雯，韩志军心情大好，“我发了电报给老师，晚两天去也行。” “说起省城，我似乎比你还熟悉，实在不用浪费时间特意送我。”秦雯道。 韩志军带着笑意道：“不是浪费，而是……惬意。” 秦雯不再说话，随意眺望窗外匆匆而过的景色，打发路途时光。一旁的韩志军也不说话，只时不时瞥她一眼。一个小时后到了站台，两人下了车，帆布包依然是韩志军抢在手里提着。 按照录取通知书上的地址先到了学校，进门先入眼的是一片长长的树林，每隔一段距离挂着一副欢迎新生的横幅，走了一段路，转了个弯，见到几排教学楼，楼前摆了十来张桌子，每两张桌子打着大伞遮蔽烤人的光线，桌前坐着各院报名老师。 秦雯找到自己所属院系，正要上前，被韩志军抢先一步上去询问，帮她填写好了所有信息，问好了接下来有什么活动和宿舍的方位，就跟老师道别了。期间秦雯的作用就是拿出录取通知书，老师询问韩志军是她什么人时，开了两次口。整个过程感觉好像自己是个透明人，韩志军才是要进校的那个人。 “这些事情我自己能做，你也该回去了，早点回学校吧。”秦雯伸手要提自己的行李，被韩志军手一歪躲开了，“没事，前边就是女生宿舍了，我帮你送上去就回来了。” 秦雯皱眉，这两样东西对她来说很轻松，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虽这样想，也不能当着人来人往争抢行李，两人一路向女生宿舍去。 到了楼下，本来宿管阿姨是不准他上去的，奈何禁不住韩志军讲了好些话，最后同意他将东西送上去后，马上下来。 两人并肩上了楼，找到秦雯宿舍敲门进去，里面已有三个女同学在了，见到二人友好的打了招呼。 韩志军将帆布包放在地上，正想打开把她的被子床铺拿出来铺好，秦雯再也忍不住了，“行了，这些小事我自己能做，你快走吧，待会儿宿管阿姨要上来撵人了。”边说边暗暗将包抢过来，把床铺被子揪出来铺好。 对于这样赶人的话语，韩志军也不介意，转身和秦雯同舍的人聊了两句。 “她平时不爱说话，但是个好相处的人。”韩志军对三人笑道。 “放心，我们会好好相处的。”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年纪略比其他人都长的短发女生笑着回道。 韩志军笑着道谢，又将在路上买的两样小点心分给她们，“路上买的，你们尝尝。”最后对秦雯道：“雯雯，我们过年再见，我先走了。”说完也不等她发怒，转身下了楼。 雯雯？这称呼变得可真快。从秦雯同学到秦雯再到雯雯，这是谁给他的胆子？秦雯有些烦躁扯着被子。 “你好。”刚才的短发女生主动上来搭话。 秦雯收敛心思，回道：“你好。” “你是叫秦雯吧？我叫张美娟，她们是舒英，丁惠，我们也是刚来没一会。”张美娟为她介绍其他两位女同学。 “你们好。”此时秦雯已铺好床铺，直起身微笑跟三人招呼。 “你好。”两个女同学叶友好与她回道，其中小个子舒英好奇询问：“方才这位男同学是你什么人？对象吗？” 秦雯额角直跳，忙道：“不是，是朋友。” 舒英‘哦’了一声，语调似不相信，“他长得真好看。” 秦雯不作应答，对她们一笑，转身将帆布包里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整理好放进空着的衣柜中。三人见她忙，各自坐在自己床边，也收拾自己的东西，舒英眼角瞥见她的东西，忽然来了句：“你家是省城的？” “刚搬过来。”秦雯头也不回道。 舒英听了默不作声。宿舍里一下安静了下来，只听到整理东西发出的声音。过了一会，陆续又来了两个女同学，大家相互友好见过，张美娟年纪比她们都大，性格开朗，很会调节气氛，没一会功夫，除了秦雯不怎么说话外，五个女同学从陌生渐渐熟悉起来。 这个时候还没规定大学要军训，只按班主任规定的时间，秦雯六人找到了所属班级的教室，她们到时，前三排的位置已经全部坐满了，舒英嘀咕了几句，秦雯直接到后排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等学生来得差不多，班主任老师就出现了，说了一番激情澎湃的话语，然后让大家相互做自我介绍，最后发了新书，贴了课程安排，让同学们自己抄下来。 到中午一点时，事情才安排完，班主任说了一句：明天正式上课后，便宣布可以自有活动，建议大家吃完中饭熟悉熟悉学校。 “秦雯同学，我们要去吃饭，一起去吧。”张美娟邀请说。 秦雯点头，六人一起去食堂吃了午饭。因下午没课，张美娟和舒英等想到学校各处参观一下，询问秦雯是否要和她们一起去。 “你们去吧，我回家拿些东西。” “那好，咱们晚上见。”张美娟笑着和她道别，新进校的学生必须住校，想要走读，得两年之后向学校申请，且家长要签字。 —— 新买的房子和县城差不多大，但装饰得比那里要好很多，楼房在三层，秦雯到家时，文秀琴不在，也许还在工厂忙。她回来主要是为了找一块布做床帘，这些年没和这么多人挤在一间狭小的房里过，未来的日子，一切行止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虽然她不怕旁人的目光，但总有私人的事情不喜别人看到，找块床帘遮挡一下，也有一点私人的空间。 找好东西并不忙着回学校，出门买了菜，烧好饭，等了一会直到晚上七点仍不见文秀琴回来，秦雯便将菜留下一半，用盖子遮好，放在餐桌上，等她回来热一热就能吃了。 吃完饭，出门赶了末班电车回到学校，进到宿舍时，一个老师正在查寝，见她回来询问了两句。 “下次不要这么晚回宿舍。”查寝老师叮嘱完就离开了。 秦雯下楼打了热水，洗漱好，将床帘安好，这时张美娟等人也躺在了床上，有两个已经睡着了。秦雯关了灯，放下床帘也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六点就有人起床去跑步，是张美娟和丁惠，秦雯直到七点才起床，等梳洗好吃完东西，已经七点四十，宿舍里只剩她一个人了。掐着时间到了教室，靠前的位置全部被占满了，她径直去了后排。 带着对知识的渴求每个学生都非常认真的听讲，上午的课很快过去了，铃声一响，学生涌出教室挤到食堂。 中午休息，下午继续上课。放下午课吃完饭，秦雯没着急回宿舍，到图书室待到关门时才回去。第二天早上有课，下午没课，秦雯就回了家，正巧遇到文秀琴。 她坐在沙发上，周围摆满了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衣服，让人眼花缭乱，腿上摆了两件厚外套，文秀琴正左看右看，似难以抉择。 “雯雯，你快过来帮妈选一选。”见秦雯回来，文秀琴笑着朝她招手。 秦雯放下书包，坐在她身边，扫了一眼凌乱的沙发，“怎么这么多衣服？” 文秀琴提着一件花格子夹克，“都是新做出来的服装样品，让我挑几样准备批量生产，投到市场上看看效果，太多了，我看得眼花，你快帮我选选。” 点了几件出来，文秀琴有的满意，有的摇头。秦雯想了一下道：“设计开始之前，可以派人到上海或者深圳几个大城市瞧一瞧今年秋冬流行什么，再加上咱们自己的设计就行了。” “好主意，不过……今年秋冬衣服来不及了，只能等春夏了。”文秀琴一面说一面又挑了七八种款式出来，“好了，先生产这些看看情形。”说着把不要的放在一边，需要的用个花布袋子装了起来，“我得送过去，晚上你一个人做点吃的，别等我。”说着要走。 “我陪你去。”秦雯背上了包。 “不用了，待会你还得赶回学去，放心，我一个人能行。”文秀琴提着两大包衣服。 “我送你去就回来。”秦雯将包拿了过来，“走吧。” 文秀琴瞅了一眼手表，下午两点，还来得及，便和秦雯出了门，两人没坐电车，而是秦雯骑着最近文秀琴新买的，方便出行的自行车。 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工厂，目前里面只有二三十个工人，多数是女工，正在做事。 文秀琴去了设计室，将选好衣服交给他们，“就按这些赶制出来，争取在立冬之前出现在市场，不过要注意不能因为赶工就忽略了质量。” “知道了，厂长。”那人应了一声，提着衣服出门吩咐人去做了。 “雯雯，你先回去吧。”等人离开，文秀琴回头对她说。 “那你呢？” 文秀琴拉她坐在木凳上，“我在待一会。” “一会天晚了。” “你放心，我在天黑之前回去，要是实在晚了，就在这里将就一晚，那边有宿舍，你得先走，要不然回学校该晚了。”文秀琴道。 秦雯起身，“好吧，我坐电车回去，自行车留给你。” “好。”文秀琴将秦雯送出了厂，看着她上了电车才返身回到厂内。 到家时已是五点，秦雯先回家烧好饭，留下一半给文秀琴，剩下的自己吃了才回到学校。第二天继续上课，这样过了一个月，十月初，工厂赶制出了第一批秋冬服装，送到了县上各铺子里，剩下的被业务员找到的新客户要走了。 第47章 流行衣服 冬天第一场雪飘飘洒洒落下，说是雪，可落地就化，根本存留不住，只能算冰渣子。谁知到了傍晚，冰渣子变成大雪花，纷纷扬扬而下，且越下越大，按这趋势，若天不回转，明早起来就能观赏雪景，感受冬日的乐趣。 秦雯冒着雪花回到了宿舍。赵刚星期五下午上省城来，今天下午回了县里，明天星期一得上班。这几个月来，每个周末都要上来看文秀琴母女俩，为两人准备一大堆好吃的放在冰箱里，才回去。 这样的日子让文秀琴心里对他颇为愧疚，一度多次劝说赵刚辞职和她办工厂，赵刚和从前一样拒绝了。 到达宿舍时才七点，时间尚早，张美娟等人正裹着被子坐在床头聊天，见到秦雯，张美娟打了声招呼后，道：“刚才下楼打热水，见宿管阿姨那里有你两封信，就给带上来了，放在你枕头上。” “谢谢。”秦雯放下手里的东西，拍拍了衣裳上的残留的雪，把用厚绒布包着的保温盒拿了出来，“这是家里带的，你们尝尝。” 张美娟等人欢呼一声，忙离开温暖的床头聚在宿舍里唯一的方木桌前。丁惠吸吸了鼻子，“好香啊！”说完打开保温盒，叫道：“红烧肉，糖醋排骨！秦雯，你太好了。”边说边把自己的饭盒找了出来，迅速夹了一块红烧肉。 “好吃，阿姨手艺越来越好了。”丁惠嘴里有东西，说话含含糊糊。有时候秦雯回家，遇上文秀琴烧饭或者赵刚来时，会将家里的菜带点给宿舍的人换换口味，她们常吃学校食堂饭菜，几个月来有些腻了。 除了舒英慢腾腾外，张美娟等人也找出了饭盒享受这饭后加餐。秦雯坐在床边，拾起那两封信：一封是钱萌寄来的，一封是韩志军的。拆开信封，抽出信纸，慢慢看了起来。 钱萌的信上说，她们那里下雪了，宿舍很冷整天只想裹着被子哪儿也不去；她和同舍一个女同学成为了朋友，有机会一定介绍给秦雯认识；食堂里的饭菜不好吃，想念文阿姨和赵叔的手艺，等放了寒假她就回去。最后让秦雯一定要给她回信。 秦雯嘴角带着笑意，继续看韩志军的。 依旧是学习生活中的琐事，只是这次关心询问了她们筹办工厂的过程，说要是有什么难处，他有个同学家里有这方面的经验，若是需要，可以请他派人过来传授。 看完两人的信，秦雯找出墨水钢笔，还有信纸，给钱萌写了回信，简单说了自己的生活。写好后从抽屉里取出信封装好。瞥见韩志军的信，想了想，又撕下一张信纸，回了两句：一切尚好，多谢挂念。同样用信封封好，放在抽屉里，明天再寄出去。 起身打算下楼打热水，秦雯对床的舒英瞥见她身上的衣服，笑着问：“这衣服哪儿买的？好像是今年流行的，叫什么羽绒服，又轻又暖和，就是又点贵，这一件得两百多块。” 秦雯身上穿的是一件米白色，长及膝盖的羽绒服，是她让工厂按照自己描述做出来的，后来被几个设计员看见了，觉得这衣服要是生产出来投到市场绝对会很受欢迎，于是趁还没立冬，赶紧进了大量原材料，赶制了一批出来。 一送到铺子，果然很受欢迎，既轻便又保暖，对于热爱时尚美丽的人来说，有了这样一件色彩斑斓又轻巧暖和的衣裳，整个冬天再也不用裹在厚沉沉的厚棉衣里，依然能像春夏一样穿得潮流。 “在东大街那个铺子买的。”那铺子是秦雯母女俩这两个月新开的，不仅如此，还有两个铺子分别开在市东路，和市北路，既然舒英问了，她就趁机为自家打打广告。 “我知道，这店铺新开的，里面的衣裳可好看的。”丁惠一面咬着一块排骨一面回了一句，她有三大爱好，看书、美食、和逛街。 张美娟也道：“我也知道，学校里还有大街上好多人都穿这种衣服，挺流行的。” “我也瞧见了，正准备存钱买一件……”另一个女生也道。 秦雯一笑，出门下楼打了热水，等上来时，五个人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衣服的事。径直洗漱好，躺在床上，放下床帘，随意翻看一本书。过了一会，张美娟等吃完东西，将她的饭盒洗干净放在桌上后，也躺在床上安静看书或看报了。 到了晚十点，其余人五人陆陆续续睡了过去，秦雯的床铺离门近，便起身关了灯，宿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安静中。 随着天气愈来愈冷，课间操场人迹稀少，但是图书室和教室的人却多了起来，男女同学带着围棋，象棋挤在一起比拼，赌注并不是多少钱，有时候输了的人要洗一个星期全宿舍的衣服，或者在周末的时候离开温暖得被窝瞒冒着大冬天为他们打饭。 这天下了课，天空没有下雪，但有些淅淅沥沥的小雨，被冷风一吹比雪更冷。明天是周末，秦雯出了宿舍，打着伞走在回家的路上，到了那片树林，此时已变得光秃秃的，树叶落得满地皆是。 路过的学生都是双手揣在衣兜里，低着头脚步匆匆走过。再转过弯就能出校门，伞底下却出现一双擦得铮亮的棕红色皮鞋。 移开伞抬首望去，挡在面前的是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围着红色毛巾的周俊。 “干什么？”秦雯语气有些不好，自从两人同校后，这人不知从哪儿打听到自己的宿舍，经常在楼下弹吉他，她被全宿舍的人在暗地里议论了个遍。 张美娟等人经常开她的玩笑，时间一长，秦雯有些烦闷，很想揪这人到无人的地方把他摇醒，幸好天气逐渐变冷，别说在外面弹琴了，就是多站一会儿也会哆嗦，周俊便不见了踪影。为此，张美娟等人还问过她。 “我想请你明天去看电影，不知道你有没有空？”现在面对秦雯，周俊已经不怎么紧张了，还表现得有些像电影的绅士。 “没空。”秦雯说完这句本打算直接走人，想起弹吉他的事，便看着他认真道：“周俊，请你以后不要在女生宿舍楼下弹什么吉他，你不觉得这种做法很愚蠢吗？” 愚蠢？因为遇见她而雀跃的心，想被人猛地扎了一刀，周俊徒然生出一股怒意：我喜欢你这么多年，如此真心待你，就被这样对待？ 一脸的笑意变成了冰冷，周俊沉着脸问：“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对我冷冰冰的？不论我做什么都看不见，也不领这份情？” 真奇怪，谁说你付出了一定会有回报，特别是感情。秦雯不想与其多说，往旁边一闪，越过了他，大步向校门走去。 周俊忙紧跟在身边，“我从初中就喜欢你，直到现在。你不觉得我们一直很有缘分吗？初中是同班同学，高中大学是校友。” “那按你这么说，钱萌和我最有缘，我们初高都是同桌。”秦雯眼望前方，脚步不停。 周俊一面跟着她出了校门，拐入长长的大街，一面回道：“这是两回事，你们是朋友，我……可不止想当你的朋友。” 秦雯倏地停了脚步，“我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会喜欢你，从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不要浪费时间了，学校里有许多漂亮的女同学，把注意力转移到她们身上，你会发现自己会比现在幸福得多。”说完，继续前行。 被这一长串话愣了一回，周俊回过神时，秦雯已走出十来步，他忙拔腿追了上去，“你怎么知道不会喜欢我？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 秦雯懒得理他，说也说了，讲也讲清楚了，还这么一意孤行，最后难过还不他自己。 周俊见秦雯一言不答，想起他打听到的事情，忽然上前拦住她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是不是叫韩志军的？” 为了以后能清净两分，想到韩志军又没在这里，秦雯随口答道：“是。” 周俊大受打击，很不愿意相信，但秦雯语气认真，且从来没有见她和哪个男同学走得近，除了韩志军两兄弟外。 “你是不是骗我的？” 秦雯耐着性子答道：“骗你做什么？有这个必要吗？” 周俊沉默了下来。 “现在你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麻烦你往后不要来打扰我。”说完，秦雯又绕过他要往前，周俊猛地伸手想抓住她，却被秦雯敏锐的躲开，“最好别想着使用暴力，否则你会后悔。” “我……我没有……只是想……” “秦雯？周俊？原来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周俊的话没说完，就被一声尖锐的女声打断。 两人寻着声音望过去，却见到一个老熟人：李梅。 第48章 李梅 李梅，秦雯三人的初中同学。自那次两人有过矛盾，就没怎么接触过，及至上了高中，这人就彻底淡出了她们的视线。秦雯只偶尔听钱萌提起过一次：说李梅没考上高中，出门打工了。怎么会在这里见到？ “真的是老同学，我还以为眼花了呢？”李梅脸上挂着笑，可这笑看起来带着几分难堪，几分嫉妒和恋慕。这难堪是对两个人的，嫉妒只针对秦雯，至于恋慕……眼神已经说明一切，见到周俊的那刻起，她的眼睛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是……你啊，好几年没见了，怎么在这里？”周俊收起了刚才受伤的表情，客气笑问。 李梅有些受宠若惊，周俊的客套让她有种错觉，他还记得她，对她又是温柔的。 “我……我在这里……办点事，正好看见你们。”其实她是在省城打工，今天有空出来逛逛，不曾想就遇上了。瞥向一言未发的秦雯，微微低了低头，向周俊笑道：“怎么不见钱萌？” “她在领省读师专。”周俊道。 听了这话，心里的酸楚更甚，连钱萌都考上师专了，那他们俩也不会太差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李梅还是问道。 “我们刚从学校出去，正准备回家。”见李梅不明白，继续道，“我和秦雯同一所大学，家也搬到县城了。”周俊考上大学后，父母为他在省城买了房子。 李梅的笑意快挂不住了。秦雯不想和她多说，只道：“你们聊，我先回了。”说完转身走了，当着外人的面周俊不好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见他这幅模样，当年的情形又被触动，李梅勉强笑道：“恭喜你们，终于在一起了。” 周俊神色落寞，“你误会了，我们……暂时只是校友，还不是……” 话虽说得不全，李梅明白了，心下暗喜。如今的自己，虽然不可能和周俊有些什么，但她也见不得秦雯和他在一起。嘴上安慰道：“秦雯长得漂亮，喜欢她的人肯定很多，可能有点挑花眼了，不像我们……要是有个像你这样长得好看，又是大学生的人追求，做梦都会笑醒。” 这话带着些许暧昧，周俊忆起初中的事，顿时尴尬起来，找了借口，“爸妈在家等着我呢，我得先走了，下次有机会见面咱们再聊，再见。”向她挥一下手，脚步匆匆离开了。 留下想询问他住址的李梅，懊恼万分，“应该早些问他，住在哪里？”想到这，又盯了一眼方才秦雯离去的方向，才转入另一个街口。本来打算逛街的她，遇到周俊两人后，徒然没了心情。 神色郁郁地往回走，挤上了电车，经过的地方从繁华热闹到狭小人少，最后停下来，李梅下车走了一段路，进了一间工厂。就是家鞋厂，她去年刚从工地上转过来，做了不到半年。 直接回到住处，和她同住的人只有两个在，其余人和对象逛街看电影去了。李梅心情不佳躺在床上，反复地回想遇到秦雯、周俊的情景。 两人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啊，秦雯怎么这么命好，有个能干的妈，又有个一心喜欢她的周俊。为什么所有好事都被她遇上了，上天真是不公。 “李梅，李梅，你在吗？”正想得入神，门外有个男声叫唤。 平日听到这声音她会高兴，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周俊的模样，再听见这声音，忽然有些烦躁。 屋里另外两人见她半会没应声，便代为答道：“在的，进来吧。” 门外的人应了一声，推门进来，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青色棉衣，黑色裤子，一双发旧的皮鞋。见到李梅，高兴走近她身边坐下，推了其手臂一下，“叫你怎么不回答？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 李梅顿时有些不耐烦，歪开脸道：“没听见，今天不舒服，你自己去看吧。” 对于她的不高兴，这青年感觉出来了，平常自己来找她，总是欢喜地答应着就出去了，今天怎么回事？ “今天怎么了，谁惹姑奶奶你生气了？说出来我帮你出出气。”青年拍着胸脯道。 “没人，就是身体不舒服，不想动，王强你先回去吧，明天再来。”李梅忍着烦躁说。 叫王强的青年不愿意这么回去，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得带着对象乐一乐才行，回去面对一大堆糙汉子，有什么意思。 “那我们不出去，我在这里陪陪你。”王强躺在她床上说。 李梅望着他无赖的样子，想起周俊斯文俊郎的模样，满心不耐。自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后，她就到省城来打工，起初只能在工地找到帮忙做饭的活，累不说，还要面对那些单身男子污言秽语，她都是忍着。 后来赚了钱就换了个地方，遇见王强。他舅舅是一个工地上的包工头，所以做得活是最轻松工钱最多的。李梅认识他后，他舅安排她做些采买的活计，很轻松又能赚外快，时间一长她和王强就好上了，两人外出时都以对象自居。 今年上半年，王强舅舅工地的活做完了，暂时没接到别的事，于是在他们的介绍下，李梅进了这家工厂，计划暂时先做一段时间，等有了工程再做采买。 而王强去了另一个工地做别的活，有空时就来找李梅出去逛街、看电影，第二天下午才回她的住处。 “不用了，你烦不烦啊，一个大男人不去挣钱，一天围着女人转有什么出息！”叫他这幅无赖样，李梅就来气。 王强一下直起身，奇怪道：“这是怎么了？哪儿吃了□□了？” 李梅气得不开口。王强笑呵呵上前搂着她道：“你放心，我会多挣些钱，到时候给你在省城买个大房子，咱们就是城里人了。” 大房子？李梅冷笑不已，就凭他挣的糊口钱，又爱赌两把的德行，猴年马月才能买房。以前她还觉得王强不错，家里是县上的，家境虽一般，但有个好舅舅能提携他，如今……见到周俊，只觉他是路边一块牛粪，不配和自己搞对象。 王强见她和好声好气说了半天，对方却冷着个脸，心里也不痛快了，“你到底什么意思？给个痛快话！” “没什么意思，你回去吧，这里都是女的，你一个男的常在这不方便。”李梅依旧不看他。 王强一听气得站起来，瞪了她一会转身走了。李梅并不劝阻，也不理会，继续躺在床上想事情。 第49章 又相聚 秦雯回到家时，赵刚已经从县上来了，正和文秀琴在厨房，一面聊天一面帮她烧饭。客厅里烧着火炉子，很暖和，秦雯脱了羽绒服挂在门后的木质挂衣架上。 “赵叔。”秦雯靠在厨房门边笑道，“做什么好吃的？” “回锅肉，可香了，快去洗了手准备吃饭。”赵刚围着碎花围裙，右手不停地搅动锅里泛着馋人香味的肉，左手掂了两下锅后，就倒在印着水仙花的盘子里。 去厕所洗了手，到厨房帮忙将菜端放在火炉子上，三人围炉而坐。都是自家人也不客套，各自夹菜吃饭。 期间，赵刚很高兴地告诉两人，今年寒假赵晨要回来过年。自去了北方，因为路途遥远，坐车不便，一到寒假时火车票就难买，加上赵晨有心锻炼自己，第一年寒假没回家，只暑假回来住了半个月就走了，第二年寒假暑假学校老师留他有事也没回来。 今年赵晨提前买到了火车票，写了信告知赵刚。 “这是好事，到时候咱们去火车站接小晨，就直接在这里过年，不必在奔波到县里了。”文秀琴笑道。 赵刚笑着点头。三人吃过饭，围着火炉看了会电视，各自洗漱睡下。第二天，秦雯窝在家里，文秀琴带着赵刚去厂里待了一天，至晚方回。星期天一早，两人又一起出去，下午就回来了，随意吃了点饭，文秀琴送赵刚到车站坐车回了县城。 —— 当这学期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整个校园似乎陷入一种欢心的喜悦中，想家的学生一出教室就先回了寝室收拾东西，趁着天还亮，忙忙的赶到车站坐车离开省城；不想家的，三五个约在一起玩几天再回去，本地的考完试就往家里赶。 秦雯走在去车站的路上，钱萌学校比她们早放了两天，自己答应了要去接她。今天无雨，也没有阳光，只有厚厚的灰白云层浮在空中，低低压了下来。瞧这天气担心下雨，街上的路上皆是行色匆匆。 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点半，离钱萌到站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加上包里有伞，她便不急不缓漫步在大街上，路过一家小吃店，见到有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糖炒栗子，想起钱萌爱吃，便向老板买了两斤。 从老板手中接过栗子，揣在包里保温，继续向车站走去。到了那里，刚好见几辆大巴驶了过来，车还没停稳，远远就听见钱萌的笑声传来：“雯雯！我在这儿！” 秦雯寻着声望去时，见她扬着笑脸朝自己招手，于是也向她招手。钱萌提着一包行李挤下了车，微笑朝她走过去。 “什么时候到的？等久了吧？”钱萌笑问。 “刚到的，我一来车就来了。”两人边说边出了车站。放假之前钱萌就给秦雯来了信，说要在她家玩几天才回去，于是出车站后两人不约而同向秦雯家走。 一路上钱萌兴致勃勃同她分享这半学期，在生活和学习上遇到的人或事，秦雯面带微笑地倾听。 “咦？那是周俊吧？他身边那女生是谁？这怎么看着有些像……李梅？”钱萌正说得高兴，晃眼间瞥见对面街上有一对男女在说话，男的面对着她，一脸不耐，正是周俊；女的一张侧脸，仰着头双手紧紧抓住周俊的衣袖不放，嘴里正说着什么。 “我没看错吧？” 秦雯也望了过去，“你没看错，就是李梅。”上次遇见李梅的事，她早就忘了，更别说在信中跟钱萌提及。 “他们俩……怎么在一起了？”钱萌眼神询问秦雯，这人不是一直喜欢你的吗？ 秦雯眼神回复她，这我怎么知道，于是将上次三人相遇的事说了说，只没提和周俊的对话。 “她该不会又想纠缠周俊吧？”钱萌皱眉，不是对李梅有什么偏见，只是以周俊自身和家庭条件恐怕很难看上现在的她，就算看上，他父母那关恐怕也不好过。 正想着，见对面周俊眉峰一皱，猛地甩开了李梅的手，大步向前跑了，李梅忙追上去，可一个错眼人就不见了，只能满脸懊恼地站在原地张望。 钱萌摇了摇头，拉着秦雯快走了几步，再回头看时，见李梅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拉扯着走了。 “雯雯，你看见了吗？”钱萌说得是刚才那个男人。 “看见了。”秦雯头也不回道。 钱萌神神秘秘猜测道：“你说那男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看来你的八卦之心不减啊。”秦雯揶揄道。 钱萌嘿笑一声不再提及此事，两人说笑着回到了秦雯家。今天不是周末，赵刚没上来，文秀琴可能还在回家的路上，秦雯先给钱萌倒了杯热水，后询问她饿不饿。 “饿了，上车前吃的饭。”钱萌坐在火炉子边，双手握着杯子，热气冲上来飘到了脸上。 秦雯进厨房为她下了碗鸡蛋面，“先吃点。” 钱萌笑着接过低头吃了起来，秦雯又进厨房把菜洗干净备用，等弄好一切，文秀琴下班回来了，见到钱萌热情地询问了几句，然后进厨房做了几个她爱吃的菜。 晚饭三人在聊天中吃完。第二天，文秀琴上班，秦雯和钱萌在家看电视或者逛街。过了两天，到了赵晨回家的日子，赵刚请假上来接他。 “好久不见了。”赵刚父子一到家，见到秦雯钱萌，赵晨边脱下大衣边笑着说。 钱萌为他到了杯热水，笑道：“赵大哥，先喝杯水吧。” “谢谢。”赵晨接了水，坐在火炉子道，“还是我们这边暖和。” “北边很冷吗？”钱萌问。 赵刚喝了两口热水，“冷，雪有膝盖高。” 钱萌一副惊讶的神情，赵晨觉得她的表情很有意思，又说了些有趣的事，钱萌继续惊讶。 “吃饭了。”两人说话的时候，秦雯已经把文秀琴和赵刚烧好的饭摆放好了。 “志军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五人围着炉子聊天吃饭，赵晨忽然问秦雯。 秦雯夹菜的手一顿，有些奇怪地看向赵晨，他回不回来我怎么知道？ “这……我不知道。” 赵晨脸上带着些许调侃的笑意，“我还以为他会在信上告诉你，毕竟……和我往来的信中时常提及你。” 这话一说，秦雯才知道韩志军原来常与赵晨通信，只是不知道提自己做什么。见秦雯不说话，赵晨碍于她是女孩子脸皮薄，不好多说。 这两年，他与韩志军通过书信，从认识到熟悉再到如今的知心朋友，对方的心思自然是知悉的，很想助他如愿，但是……秦雯的性子他也很清楚，过犹不及，事缓则圆。也只能在合适的时候帮帮忙。 吃过饭，秦雯坐在一边看电视，其他人围着赵晨听他讲北边的不同，聊至十点，才各自洗漱睡下。 赵刚待了两天，假期到了便先回县城上班，让赵晨留在这里。赵晨想着父亲每个周末都要上来，自己确实不必来回跟着他走，于是应下了。赵刚离开后，赵晨跟着文秀琴去了厂里几天，回来直夸秦雯母女俩将厂子办得有模有样的。 新年将至，钱萌在过年前两天回了家。赵刚放了年假，到了省城，一家人过了个热闹的年。大年初二一早，文秀琴和赵刚回了张凤娘家，秦雯和赵晨也跟着去了，玩到初九才回，到家时，门外站立着两个人。 是韩志军两兄弟。文秀琴见到他们，显出与以往不同的热情来，自己招待不算，还让秦雯多陪他们说话。 一屋子人在说话时，钱萌也来了。 “真是巧了，咱们不来一个都没来，一来全部聚在一起来了。”钱萌笑着走近他们。 “韩大哥，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来了呢？”钱萌开玩笑道。 这话中似有话，韩志军笑笑，瞥了一眼秦雯，“怎么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记得来的。” 钱萌但笑不语，并不说破话里的意思。大家各自聊天。赵晨和韩志军坐在一起谈天说地，钱萌和韩志宏一如既往斗嘴，秦雯去厨房切了水果放在桌上。 “不如趁大家都在，一起出去逛逛，顺便看个电影吧，我记得今天有部电影不错。”赵晨和韩志军说了半天话后，突然提议道。 钱萌应声说好，韩志宏也说行，秦雯本不想去，文秀琴硬将她推出了门。 “闷在屋里做什么，今天天气好，和他们去玩玩。” 秦雯无奈出了门。五个人在大街上闲逛起来，路过一市内公园时，钱萌眼尖瞥见周俊和李梅，轻轻拉拉秦雯衣袖，示意她看过去。 公园一侧，李梅挡在周俊身前，平时颇为绅士的他，此时满脸不耐烦，抬手一扬，躲开了要抓他衣袖的李梅，往路边跑过去，正巧遇上秦雯五人。 “秦雯？”周俊见到她，变成一副笑脸，待看见有韩志军在，又微沉下脸。 “周俊，你怎么在这？”钱萌不提刚才看见的事。 周俊恢复微笑，“和同学出来买东西，刚要回家，正巧遇上你们，你们……要去哪儿？” “看电影。”钱萌笑道。 “太巧了，我也正想去，不介意加我一个吧？”周俊道。 赵晨悄声问了钱萌他是谁后，笑道：“都是认识的，一起吧。” 钱萌后半截话还没说话来，又咽了回去。这人也喜欢秦雯呢，这样和韩大哥碰在一起真的好吗？见周俊热情地和赵晨握了手，聊起了天，便闭了嘴。 六个人一起往电影院去。他们走后，李梅恨恨瞪着走远的几人，主要是盯着秦雯和周俊。 “李梅，死心吧，人家怎么可能看上你？”背后传来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 李梅气愤愤转过身去，见王强吊儿郎当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恶意的嘲讽。 第50章 约定 自上次与李梅发生不愉快争吵后，王强心里堵着气，想晾一晾她，以自己的条件又不是寻不到好的，便想等着对方后悔来求自己，却不想过了大半个月，压根不见李梅来找他。 心里犯了嘀咕，上厂子里找了四五回，大部分时间去都碰到她出门了，唯一一次在宿舍找到人，还是那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以他的经历见了这反常的事，自然起了怀疑：这人恐怕有别人了。 于是趁着李梅外出，偷偷跟在其身后好几天，发现她总是周五下午到市里去，守在省城大学门外，左右张望似在等什么人。 前几次都没等她要等的人，后两次有个高个子，长得白净的男生走了出来后，李梅就上去和别人搭讪。起初他还以为是这个男的撬墙角，可经过两三次的观察加上偷听两人对话才发现：一切都是李梅自作多情，人家只当她是初中同学，所以客气一点而已。 那男的说得很清楚了，李梅仍旧纠缠不清。王强心里冷笑，于是在又一次见到那男的跑开后，戳破了李梅的幻想。 李梅很恼怒，却并不愿意看清，她知道周俊不喜欢自己，可这并不重要，她有自己的盘算。 “我的事不用你来管！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麻烦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也不要像狗一样跟着我。”李梅冷冷说。 王强大怒，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你以为你是谁？对我这么大呼小叫的，忘了当初在工地上是怎么讨好我的？要不然能看上你？” 李梅捂着左脸，心里怒火冲天，可紧闭着嘴什么也不敢说，她知道王强可不像周俊一样，即使再生气也不会动手。 “我知道，遇见大学生同学你瞧不上我了，我不会死缠烂打，咱们好聚好散，这样吧，这两年在你身上也花了不少钱，你只要把这钱还给我，咱们一笔勾销，以后我们就互不相干，要不然……我就将咱们俩之间的好事告诉你那同学，你想一想，这样一说，不管你怎么和他示好，人家也不会搭理你的。”王强满心不痛快和恶意，自己不好过，他也不让她好过。 李梅低头不语，王强催促了两回，她才无可奈何问：“你想要多少？” 王强冷笑一回，“我们在一起快两年，每年吃饭买衣服，多得不算，怎么也得五六百吧，看在我们好了一场的份上，两年就算一千，你立马给我，我立刻走人，再也不来缠着你，怎么样？” 放屁！李梅张口想大声反驳，就算出去吃喝买衣服，怎么可能花这么多？他一月顶天七八十块钱，且还是在他舅舅手下办事才有这么多，其他地方每个月最多五十块，总不会所有钱都花在自己身上。 可见王强面上一闪而过狠毒，她害怕了，这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行，我还给你，但我目前没这么钱，得攒一段时间才能给你。”她身上只有百来块钱，平时挣的钱寄了一半回家，剩下一半自己用，于是试图拖延，以后再想办法。 可王强不上这当，一步不让，“不行，一句话说就让我等，要等多长时间？十天，要是十天不给我钱，我就告诉你同学；或者……咱们再做对象。”语气里满是淫邪。 心下一阵咒骂，面上忍住道：“好，到时候给你。”说完，转身大步跑远了，到了公交站，见一辆电车停在边上，看也没看清是几路，便蹿了上去，生怕王强追过来。 车开了，从玻璃窗望过去，见王强在站台恶狠狠瞧着她走远。李梅心神不宁找了个位置坐下，胡思乱想起来，等车到了终点站，才发现坐错了车。这时载她来的电车已经走了，李梅只好徒步往前找找，回去的站台在哪儿。 走了一会，见到一间工厂，她正纳闷什么这里开了服装厂，忽然见从远处走来个人：秦雯的母亲，文秀琴。 开始还以为她是到这里来上班的，正窃喜，忽听见遇见文秀琴的人都称呼她：厂长。 雀跃的心一下跌落谷底。她只知道秦雯家从前家境不好，后来开了一两间服装店，日子才好过起来。没想到来省城这两年，她家都开始办厂了。为什么，为什么所有好事都眷顾她？ 恨恨瞪着工厂一会，她不甘心地回身找到车站，坐车回到鞋厂。 ———— 秦雯一行人没去看电影，只因秦雯不想去，韩志军便说陪她逛公园，一旁的周俊听了，冷嘲两句也说要陪着她。气氛一度不好，还是赵晨解了围。在大街上逛了一会，秦雯说时间不早了该回去，周俊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离开，两家在相反方向，不同路。 回去的路上，赵晨、钱萌都有意拉着韩志宏走在前头，让韩志军和秦雯落在后面。韩志军配合秦雯脚步，两人并肩而行。 “学业可还顺利？”韩志军侧头问她。 “还行。” “与同学相处可还融洽？” “还好。” …… …… 这样一问一答，两人走了半路，快到家时，韩志军想了一路的话，终是吐露了出来：“明年暑假，赵晨邀我到北边去，我想……若是你有兴趣，不如一起去吧？” 眼望前方，秦雯一时没有回答。韩志军又道：“你也没出省实践过，可以趁此机会到处走走。” “我先想一想。”秦雯没有立刻拒绝。 以她的性格没有马上回绝，就代表还有机会，韩志军很高兴，剩下的路便没提这事，只问学习上的琐事，快到家时，忽然问起周俊：“刚才那位周同学很关心你，他是你同班同学？”其实韩志军已经从钱萌口中得知周俊是谁，这话是故意问的。 “初中的。”秦雯只回了一句，即使如此也让韩志军欣喜了半会。 到了家，文秀琴、赵刚不在，赵晨带头做了一桌子菜，等两人回来后，众人热闹吃了一顿饭。第二天，赵刚回去准备上班，过了两天，赵晨和韩志宏一起启程回学校，两人走后，钱萌、韩志军也收拾好行装打算出发。 钱萌要坐的大巴先到，韩志军帮她把行李送上去，向秦雯两人挥手道别，大巴就开走了。 韩志军等了一会车才来，临上车时询问关于暑假去北边的事。 “到时候再说吧。” 他只好待着期待又忐忑的心回到了学校。所有人离开后，秦雯也恢复了上课下课，家里学校的生活，只极少见周俊到宿舍楼下弹吉他或者在校门口等她回家。几乎难以见到他的身影，这让秦雯心情好了很多。 等快到暑假，韩志军的书信又到了，再一次询问她关于去北边的事，秦雯回信答应了，不过在信里提到钱萌也要去，韩志军接到信后很欢喜，等不及写回信，拍了电报给秦雯说欢迎两人一起来，然后约定一个星期后三人在钱萌学校聚集。 秦雯拍了电报回复说好。 这天考完试，秦雯准备回家跟文秀琴说一声，顺便收拾东西先同钱萌汇合，才出了校门，见周俊在校门边踱来踱去，一见她忙跑了上来：“终于等到你了，秦雯，我有急事找你。” 秦雯觉得莫名其妙，一个学期不见面，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正想不理，却听他道： “文阿姨被人围在那边巷子里，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秦雯听了并没有立刻相信，而是奇怪周俊怎么会遇见。 “你怎么知道的？那些是什么人？” 见秦雯一脸平静，周俊心里紧张，面上焦急道：“这种时候怎么还问这个？我们下午只有一门考试，考完就准备回家，走到半路，见文阿姨被几个男的围着，嘴里威胁什么“不准再办厂’，我本来上去帮忙的，被他们打了两拳，文阿姨就喊我先走，去报警，然后找你。” 秦雯听完沉默了一会问：“你报警了？” “报了。恐怕已经到了，快跟我去看看吧。” 盯着他瞧了一会，秦雯才道：“那走吧。” 第51章 受骗 川流不息的大街渐渐消失在眼前，嘈杂的声响远离了耳畔，两人越往前走，周围越僻静，从林立的高楼跨进了低矮破旧的小巷子，秦雯一直没有开口问过周俊，为什么还没见文秀琴，为什么会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一路平静地望着前方。 与她相反的是周俊，身为领路人，反而比跟着走，不知将要去哪儿的秦雯更紧张，眼角不住瞄向她，见其没有异样，心中惴惴。 现在快下午六点，夏季天黑的晚，外面还暖洋洋亮堂堂的，两人走进的地方却阴冷暗黑。这是一片动工到一半的工地，此时却没有任何人，不知道是都吃饭去了，还是早已因拨不下款停了工。 “我妈在哪儿？怎么没看见？不是说报了警吗？人呢？”秦雯开口说了出校门的第一句话，眼角轻轻斜睨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周俊就心虚的觉得他的伎俩被她识破，随后又安慰自己：不会的，没事的，再说自己只是为了向她说清楚事情，不会伤害她，于是努力镇定回道： “可能不在这了，他们也不会一直等在这里，我们去那边看看。” 秦雯似赞同点头，“也对。”两人复向前，周俊带着她进了一间尚未修好，窗户还敞着的房间，满地碎石，有尚未打扫干净的水泥，坑坑洼洼的墙壁。 这是到地方了？秦雯暗想，嘴上无意义地询问：“我妈呢？警察呢？”边说边眼望周俊等他回答。 周俊有些不安，但想到什么鼓住勇气，上前道：“秦雯，其实文阿姨没事，是我……骗你来的，但是你别担心，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跟你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秦雯适时表示惊讶。 见了她这幅毫无所知的模样，周俊冷静了下来，抓住秦雯手臂，认真道：“跟你解释清楚，我和李梅其实没什么，只是普通同学，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待会等她来了，会跟你说清楚的。” 秦雯抽回手臂，“李梅也要来？和她有什么关系？” “是，她过会就来。我知道你一直不接受我，是因为李梅的关系，上个学期又遇见我和她在一起说话所以误会了，今天就是想跟你解释明白，我和她只是同学，那两次也是她来找得我，也只说了两句话，其他什么也没有。” 望着眼里尽是认真和祈望的周俊，秦雯垂下眼眸，带着嘲讽的语调道：“周俊，你为什么这么蠢？李梅对你说得话，难道都不过脑子吗？”从他这番话，秦雯已经猜到，这样的言语肯定是李梅欺骗他的，就是想要利用周俊将自己骗过来。 满怀期望的周俊又被她泼了一盆冷水，正准备发问，忽听门边一个尖声冷笑道：“周俊，你为她做了这么多，人家根本不领情，热脸贴了冷屁股，这又是何必呢？”随着话音，李梅冷笑着走了进来。 听到这话，周俊皱眉，两人说好的，让李梅跟秦雯好好说说，他们俩没什么，怎么口气怎么古怪，当下道： “李梅，你快跟她说明白。” “说什么？”李梅明知故问。 周俊皱眉，“跟她说我们只是一般同学，什么也不是。” 李梅心里发酸，面上冷哼，一面走近周俊，一面笑道：“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们本来就是男女朋友，而且从初中就是，一直到现在，对于她……只不过我不在你身边，太寂寞了，想找个人玩玩而已。”边说边紧紧挽住周俊胳膊肘，挑衅地望向秦雯，“我和他早就在一起。” 周俊大惊，李梅说得话怎么和之前说得不一样？这次将秦雯带到这里，也是她上次对自己说：对不起他和秦雯，要不是因为她，他们俩早在一起了，原来秦雯一直误会他和李梅有什么，所以一向远着他。 如此谎言，本来以周俊平时的清醒，随便推敲一下就能戳破，但是事关于秦雯，加上他一直希望能和她在一起，这样的情形下，压根没多想就相信了。李梅哄骗他：可以跟秦雯说清楚，帮助他们俩早点在一起。 周俊自欺欺人的相信了，完全没料到李梅是另有目的。 “你胡说什么！我跟你什么也没有！”周俊猛地推开李梅，紧张看着秦雯，“她胡说的，你别信她！” 李梅差点被推倒在地，心里更恨了，“我说得是事实，昨晚我们还在一起。” 周俊不可置信，似乎眼前的李梅和平日在他面前的李梅完全不一样，为什么张口就是谎话。 “你为什么要污蔑我！”他抖着手指着李梅问。 李梅还想开口，却被身后走进来人打断：“行了，我不想听你们之间这点破事，李梅，赶紧要钱！”这是王强的声音，随着话音落下，叼着根烟，一脸不耐的王强和几个面相凶恶的人走了进来。 沉默中的秦雯终于抬头望了过去。一旁的周俊见到王强等人，似明白了什么，朝李梅大叫道：“你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李梅垂着头冷笑，为什么？自上次王强威胁她还钱，回去后借遍了宿舍，又跟组长好说歹说预支了一个月工资，总共也才凑够了三百块钱，离一千还远得很，可是时间却不等她。 十天一到，王强很快找上门来，见她没凑够钱，狠狠打了她几耳光，还把三百块钱抢走了，临走时要挟她：快点将钱凑齐，否则下次打死她。 李梅敢怒不敢言，只能捂着脸回到宿舍。之后的日子她想尽了办法，可是借不到钱，预支不了工资，实在无法时，还去找周俊借过，但对方只答应借给她一百块钱救急。 可这能抵什么用？ 等下一个十天到的时候，王强又来催要钱，见还是没凑够，又把她打了一顿，抢了唯一一百块，并放下狠话：要是下次再凑不齐，要毁了她。 李梅害怕了，她知道王强是个混人，什么都做得出来。极度害怕中，她想起了见到文秀琴的事，猛地想到秦雯家现在是有钱的。 嫉妒、痛恨加被王强的胁迫，她想到了要把王强这把火引到秦雯身上。于是在下一次王强到来时，她告诉秦雯家的事。 王强听后开始是犹豫的，可禁不住李梅在旁添油加醋：“她家很有钱，县里有好几个铺子，省城里也有，现在还有工厂，而且她家平时只有母女两个人在家，跟她要点钱，不会不给。” “平白无故怎么会给我们？”王强也不是傻子。 听了这话，一个恶毒的想法猛地蹿入她的脑中，止也止不住脱口而出，“秦雯长得很漂亮，她家只有她一个女儿，你要是能当上她家女婿……那些房子、工厂……”后面话李梅没说出来，但是她知道，王强知道怎么做。 果然见王强想得入神，没说不好也没说好。之后两人想方设法想趁秦雯一个人时把她带到僻静的地方，可是观察了两三个月，发现她的生活很单调，在学校基本不出来，出来就是回家，也不逛街也不看电影，更不和同学出去玩。 而她回家的路，都是繁华的大街道，不好下手，眼看又要放假了，按秦雯的生活方式，恐怕是要缩在家里不出来，所以才有了李梅骗周俊的事。 要说这城市即认识秦雯又认识她的有谁，就只有周俊的。再说……若是王强真的会按照她说的那样做，周俊还会喜欢秦雯吗？只要一想到这，李梅就顾不上周俊会不会讨厌她、恨她。 反正周俊不喜欢自己，她也不能让他继续惦记着秦雯。 见李梅不答，周俊又大喊着问了两声。一边王强不耐烦地把烟丢在地上，踩了两脚，走到秦雯面前，“听说你们家有钱？” “关你什么事？” “咦？还挺横，我喜欢。”王强摸着下巴，围着秦雯转圈，“想从你家借点钱用用，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凭什么借给你？你是什么东西。” 第52章 代价 秦雯的话直接又伤人，王强听了心里自然不爽，来时原本只打算要点钱就走，现在他被她的话激怒了，改变了想法：也许成为她家女婿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样的想法一浮现，便止也止不住，面上显出淫邪的笑来，周俊瞅见了，心中一惊，猛地推开面前那几个男人，跑到秦雯身前，双手张开挡住王强视线，大声道：“别伤害她，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我给你们，放我们俩走，我回去就拿给你。” “哼哼。”王强冷笑，“你能给我多少钱？” 周俊紧张不已，冷汗直流，“你们想要多少？” 王强摸了摸下巴，心中计算，“五千，拿得出来吗？”要是这小子真能给他五千块，那自己也不用铤而走险去做更有风险的事。 虽然有些女人吃了亏，大部分会选择忍气吞声，更甚者女方家里因为害怕泄露事情，选择将女方嫁给犯罪者，但是……也有强硬反抗的人。看这秦雯不是个好相与的，万一打错了算盘，那不是得不偿失。 周俊咬着牙，虽然父母做了多年生意，这点钱还是有的，可是……忽然要这么多钱，他们肯定会询问的，到时候……不管了，先敷衍住他再说。 “行，只要你放了我们，五千就五千。”周俊咬牙道。 王强砸着嘴，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不过……口说无凭。 “这样吧，小子，你回家去拿钱，记住，不准告诉别人，否则她就要倒霉！我们在这里等着你，要是天黑你还不回来，那可就……”王强尖声笑着说。 周俊连连摇头，“不行，她得跟我一起走。”不可能将秦雯一个姑娘家丢在这里，太危险了。 听了这话，王强垮下脸来，满脸不耐：“少啰嗦，只能这样，要去就去，不去你就留这里，我不跟你要，跟她要。”说着指了指周俊身后的秦雯。 周俊忙把秦雯又往后遮了遮，却被秦雯反手推到一边，冷冷对王强道：“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王强发怒，方才歇下去的心思又被激了起来，加上旁边幸灾乐祸的李梅，又落井下石道：“王强，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脾气了，一个女的你也收拾不了……哼。”最后一个字节极轻，又带着蔑视，王强更是怒气冲冲，反手先给了李梅一耳光，“闭嘴！要你多管。”然后伸手要去扯秦雯。 周俊见了，想上去阻挡，被王强同行的人抓在手里。 “你别动她！”周俊疯狂扭动身体，试图脱离这些人的掌控，好冲上去保护秦雯。 “给我揍他！”王强一说完，抓着周俊的两个男人，一人给了他肚子一拳，疼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强得意地看着秦雯，“这钱你到底给不……”话还没说完，只见对面飞来一记粉拳在眼前放大，最后‘啪’的一声，重重砸在其鼻梁上，疼得他眼冒金星，鼻涕眼泪都飙了出来。 “给我按住她！”王强捂着差点被打断的鼻子，恨声道。他的同伴听了，忙上去帮忙，却被秦雯一脚踢在小腿上或者肚子上，或者胸口上，纷纷退了几步。 见此，李梅大叫道：“她会功夫。” 王强骂道：“臭婆娘！怎么不早说！”边说边将怀里的小刀摸了出来，恶狠狠地把刀尖对准了秦雯，“怕了吧，任你再好的身手，也别想嚣张。”边说边刺向秦雯，却被她灵巧躲开了。 除了抓着周俊的，剩下两个人忙上去帮忙，都被秦雯躲开，还打了对方鼻青脸肿。见半天制服不了她，王强有些急躁，正要下死手，忽然听见有人惊恐大叫道：“雯雯！” 所有人都震了一回，包括秦雯。这声音是文秀琴的，按道理，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回家的路上或者在家里，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原来今天文秀琴身体不太舒服，有点头晕，估计是天太热中暑了，厂里的人劝她早点回去休息，于是她就提前坐车回了家，路过一条街道的时候，从车窗偶然瞥见秦雯和一个男同学并肩走着，两人去的方向不是回家的路，而且眼看越走越偏了，就犯了疑，恰好电车停了，她忙忙的下了车，一路跟了过来。 只是离他们太远，两人走得太快，街上人又多，好几次差点看不见人，好不容易才跟到这里，听着动静找到了这栋楼，一进来，就看见有人拿着刀子对着秦雯，只这点，便足以吓掉文秀琴半条命。 “你怎么来了？”慌忙之中，秦雯只来得及问这一句，就见文秀琴向她扑了过来，想推开王强。 却不想文秀琴的突然出现也让王强等陷入极度慌乱中，手中的尖刀不自主地刺进了她的小腹。 “妈！”秦雯大喊一声，接住受伤倒下的文秀琴。 王强等见了这情形，恐慌起来，满脸冒汗的一齐跑了出去，李梅和周俊都吓呆在原地。 盯着跑远的王强五人，秦雯眼眸中狠厉一闪，屋里的周俊两人只听见窗外‘轰隆’的一声，楼下王强等人路过的另一栋大楼连同周围的地面一起塌了下来，将他们厚厚掩埋了起来。 李梅惊恐无比，万想不到这里居然会发生地陷，且王强等人如此倒霉遇上了。 秦雯抱起文秀琴跑下楼，要送她去医院，周俊回神追了出来，“秦雯，我帮你，帮你背文阿姨。” 秦雯倏地转身，冷冷道：“你闭嘴！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要是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会忍不住打死你。”说完，将文秀琴放在背上，向医院方向跑了起来。 留在原地的周俊手脚发凉，他知道这次事后，秦雯肯定恨死他了，再也不可能搭理自己。想着这，眼泪止不住掉下来，呆了一会，想起什么，忙奔到最近的派出所去。 ———— 到了最近的医院，文秀琴进了急诊室，秦雯被关在门外，焦急地等待了两个多小时，医生出来告诉她：幸好伤得不深，送的及时，人已经没事了，但是要调养一两个月。 秦雯跟医生道了谢，接着见到文秀琴被推了出来，送到住院部输液。守在文秀琴身边直到半夜，她才慢慢醒了过来。 “妈，你没事吧？”秦雯忙握住文秀琴的手。 文秀琴靠在枕头上，先扫了一早秦雯，见她没事，才笑道：“妈没事，只要你没事就好。” 放下心来，秦雯道：“你为什么要冲上来，那样多危险，而且我会没事的。”语气带着担忧。 “那种的情形，我急都急死了，哪来得及考虑危不危险，一想到有人拿刀对着你，妈就管不了这么多。对了，那些人呢？”文秀琴精神看起来还好。 “他们害怕跑出去了，不知道。”或许已经死了。 文秀琴相信了，之后询问怎么回事。秦雯如实说了。 “那个李梅心地太坏了，还有那个周俊怎么这么轻易相信别人……”文秀琴不停怨恨两人，半个小时后才想起问秦雯有没有报警的事。 正待回答，两个穿着制服的人走了进来，询问秦雯是否认识周俊、李梅等人。 秦雯如实答了。之后又询问了大致过程，她也说了，只是对于地陷的事，一概推说不知道，她也觉得奇怪。 “这是报应。”文秀琴对派出所的人说，“做坏事老天会惩罚。” 那两人无奈笑笑，问完事后让秦雯明天去派出所一趟，然后就走了。至于王强等人的死活，她没过问。 第二天天还没亮，趁文秀琴熟睡，秦雯回家给她收拾些换洗的衣服，昨晚护士过来说过要住一个星期的院，文秀琴衣裳都是血迹，又破了，不能再穿了。 上了楼，快到家门口时，远远见一个人影靠在门上，像是熟睡了。走近了才看清楚，这人是韩志军。 脚步声惊到了韩志军，他倏地醒了过来，快速立了起来，见到秦雯，急忙问：“秦雯，你和文阿姨去哪儿了？怎么一夜都没回来？”声音焦急迫切。 秦雯拿出钥匙开了门，走进文秀琴卧室，“我妈受伤了，在医院。” “怎么会受伤？现在怎么样了？”韩志军担心问。 “没事了。”一面回答，一面快速收了六七件换洗的衣服放在帆布包里，出了门。韩志军跟着下了楼，“告诉我怎么回事？” 秦雯简单说了事情经过。 “周俊这个滚蛋！”韩志军罕见骂了人。 两人很快回到医院，秦雯在医院对面买了三份早餐，给了韩志军一份，进医院后，文秀琴还没醒，就先把自己那份吃了，等她醒了，喂她吃剩下一份。 “文阿姨，你还好吗？”韩志军见文秀琴醒了，关切询问。 “还好，放心，你怎么来了小韩？放暑假了？”文秀琴边说边道。 韩志军道：“放假了，来看看阿姨。”自秦雯答应去北边后，他兴奋得睡不着觉，等不及一个星期，当天就坐车过来，直接去了秦雯家，没想到等到好半天母女俩都没回来，之后去了秦雯学校和工厂找过，都说两人早就走了。 韩志军有些担忧，又去两人常去的地方找过也没有，那是天已经黑了，于是只好回秦雯家再看看，还是没回来，便坐在门口等，想着她们也许回县城了。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等醒来就见到秦雯。 文秀琴笑着和韩志军聊了起来。见她精神还好，韩志军放了心。十点左右，秦雯让韩志军帮她照顾文秀琴一会，昨天派出所的人要她今天去一趟。 “你放心去吧。”韩志军本想陪她去的，可是想到文秀琴也需要照看，便没有开这个口。 “多谢。”秦雯出了医院，去了派出所。 第53章 事后 派出所让秦雯去一趟，不过就是三件事：李梅被抓到了，让她来认人；周俊虽然是被欺骗的，但也有责任，看她追不追究；被埋的人已经挖出来了，王强死了，其他人重伤。 “按法律程序走吧，该怎么办怎么办。”事情办的差不多，秦雯说完这句就离开了，之后的事她就不必管了。 李梅的虽没有动手，但她是整个事件的主导者、教唆者，不管怎么洗脱，几年的牢狱之灾是少不了的；至于周俊，她要追究，可派出所说，他并不知情，也是被李梅哄骗的……这事恐怕也就是赔偿了事。 想来他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眼前。 返回医院时，已快下午一点，秦雯在外面买了吃的带给文秀琴和韩志军，三人一起吃完东西后，秦雯说要去给赵刚单位打给电话，文秀琴忙阻止了： “别跟他说，免得他担心，再说今天已经周三了，再过两天他就会上来，也没必要。” “行。” 想起什么，文秀琴愁起来，“厂里那边我去不了，从明天起你去看看。” “知道了，我先出去一趟。”文秀琴受了伤，北边就去不了，她要跟钱萌说一声。 “我去给钱萌拍个电报。”她这样一说，韩志军立刻明白了，虽然有些失落，但事出突然，谁也预料不到，当下站起身说：“我去吧，你陪着文阿姨。” “好的，谢谢。”秦雯又坐回文秀琴身边。 韩志军自去办了这件事，顺便也给赵晨拍个电报，大致说了文阿姨的事。等他回来，秦雯母女俩正在说话，秦雯说要回家为文秀琴炖汤，请他照看一下。 “你放心去吧，我和文阿姨聊天。”韩志军很高兴秦雯没把他当外人。 秦雯向他点点头，回家去炖了清淡的山药排骨汤，然后舀出小半锅放点白菜在里面煮，等好了，用大保温瓶装了，又舀了两碗白米饭带去了医院。 吃完饭，秦雯让韩志军回去休息，自己守夜。 “还是你回去吧，忙了一天了。”韩志军道。 “你回去吧，要是担心明天再来。”昨天晚上韩志军在楼道里躺了一夜，肯定没睡好，虽然秦雯也没睡，但她有异能，精神尚好。 韩志军确实很困，但是昨晚秦雯也是一夜没睡，他不放心，正想开口，见秦雯取了一串钥匙交给他，“回去休息，明天再来。” “小韩，你回去歇息吧，累了一天了。”文秀琴也道。 韩志军正要开口，秦雯却扶着文秀琴去了厕所，他只好握紧钥匙回到秦雯家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睡了个饱觉后，忙赶到医院，文秀琴母女俩已经吃过早饭了。 韩志军出去吃了饭后，回来让秦雯回去休息。秦雯也不客气，回去睡了三个小时，起来将昨天的汤热一热带到医院给文秀琴。两人一起陪着文秀琴说话，到晚上秦雯又让他回去。 想起昨天秦雯扶文秀琴去厕所，他一个大男人守夜确实不怎么方便，于是也不啰嗦回去歇了，第二天来换秦雯。如此到了周五，赵刚上来得知了此事，吓了一跳，和秦雯跑到医院后，当着三人的面抱怨了许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 “我也是不想让你担心，你看现在没事了。”文秀琴拉他坐在身边，安抚道。 赵刚绷着脸不说话，文秀琴好说歹说才让他松了脸皮。而这时秦雯和韩志军早已出了房门。 “北边去不了，要不你和赵晨去吧，我明天得去工厂看看。”这两天担心文秀琴，没心情管那边的事。 “没关系，我已经发电报给赵晨，说去不成了，以后再去也一样。” “那你回家去吧，这里有赵叔和我，忙的过来。”秦雯道。 “你不是要去工厂吗？赵叔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而且到时赵叔还得去上班。”韩志军忙道。 事情虽然忙得完，既然是他的好意，秦雯没太过拒绝。等第二天看完文秀琴，秦雯就去了工厂，韩志军提出要陪她去。 秦雯也没拒绝。两人一路骑自行车，韩志军在前，她坐在后排。到了工厂，里边有人认得秦雯，领着她到了文秀琴平时办公的地方，先问了文秀琴这两天怎么没来，知道情况后，忙把要紧的事跟她说了。 关于秋季服装上新的事，新款还没有商量出来，以前都是文秀琴和他们一起研究的。 “你们先商量，到时候把图纸给我看一下，实在不能把握，派两个人去上海出一趟差。” “好的。”设计组组长说完就出去了。 等人走后，韩志军忽然开口道：“有没有想过将建立自己的品牌服装？” 秦雯转头望向他，这还真没想过。韩志军见她感兴趣，忙仔细说了起来，等他讲完，秦雯觉得可以。 “等妈好了后，跟她商量商量。”这工厂虽说秦雯也出了力，但主要还是文秀琴付出的多，重要的事还得询问她的意见。 两人在工厂待到下午，事情处理完才回医院，赵刚趁机让他们俩照看，自己回家做点有营养的饭菜给文秀琴补补。到晚七点，赵刚做好饭带到医院让三人吃了，之后秦雯让赵刚、韩志军回去休息，明天再来。 文秀琴也劝了一回，两人就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韩志军和赵刚就来换秦雯，她正要离开，本来该在学校的钱萌也出现在医院。 “文阿姨，你没事吧？”钱萌面上一片忧色。 “我没事，你怎么来了，快坐。”文秀琴笑着让她坐在身边。 钱萌放了心，坐在文秀琴右手边，望着她道：“这么大的事，我自然要来看看。”又问秦雯：“那个李梅太不是东西了，派出所怎么说。” “还没来得及去问，也许结果还没下来。”秦雯道。 钱萌气愤愤哼了一声，转头又关心起文秀琴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晚上我来守夜。”赵刚对秦雯说，他已经请了一个星期假，等文秀琴好些再去上班。 秦雯点头，钱萌和韩志军和她回了家。过了两天，到了一个星期，可以出院回家养着了。又过了两天，赵晨和韩志宏也回来了，关切的询问文秀琴的伤势。 “你们有事都去忙，别围着我，我已经好了，没事，别担心。”经过赵刚精心护养，她的恢复的很好，精神也不错，还长胖了两斤。 她虽然这么说，秦雯等都不怎么放心，一直在家守着。只秦雯时常去工厂，韩志军跟着去，钱萌留在家里陪文秀琴说话。 过了几天，见文秀琴状况不错，赵晨也在，赵刚才放心回去上班。等文秀琴伤渐渐好了，判决结果也出来了。 李梅判了十年的牢狱，周俊家因为有个舅舅上下活动了一番，赔偿了一千块钱，他父母亲自送过来的。 暑假结束前，韩志军两兄弟回过一趟家，待了两个星期，之后赵晨和韩志宏回了北边，钱萌和韩志军也先后回去了。 文秀琴伤好后，秋装已经上市，秦雯跟她说了韩志军的提议，她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准备到厂后和设计组商量。 第54章 操心的事 一场大雨过后，碧空如洗，太阳拨开云层，高兴地将光和热撒向大地。街面上的行人瞬间感觉暖洋洋的，过会身上就变得炙热起来。看来，夏天的脚步又进了。 自韩志军提及品牌服饰，文秀琴伤好后便忙开了，和设计组开会商量，之后到上海等地出差取经，回来成立了一家时装公司，为自家的服装取名叫‘纹沁’，是秦雯和文秀琴名字的谐音。 公司成立后，工厂扩大了，工人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一倍，且服装不仅仅是在本省销售，周围几个省也下了订单。几个季度下来，纹沁服装很受欢迎，订单愈来愈多，生意也是越来越好。 文秀琴在家的时间也逐渐少了，母女俩虽在同个屋檐下，但秦雯只在周末回家，文秀琴每天九点后才回来，有时候更晚，有时到外边出差，更是十几天见不着面。 幸好秦雯已经习惯了。在文秀琴心有困惑或者需要意见时，她会询问秦雯的意见，母女俩常说到半夜。 又是一年暑假到来。考完试后秦雯回寝室收拾东西，钱萌前半个月写了封信来，神神秘秘又吞吞吐吐告诉她：这个暑假要带个人来，介绍自己认识。 开始秦雯认为这人是她以前在信中提过的同宿舍的同学，可是等她回到家的第二天，钱萌就带着她的神秘人来了，着实让秦雯微微吃惊。 一个长得周正，小麦肤色，细看这下又有些帅气的高个子男同学。秦雯微愣后，望着脸色有些泛红的钱萌，一下就明白过来，忙让他们进门，倒了水，摆好水果，带着些许笑意等着钱萌开口。 “嗯，这是许严，我……同学。”钱萌有些难为情，但转念一想，她与秦雯多年朋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当下对许严道：“这是秦雯，我的好朋友。” 两人等她说完，相互友好微笑打了招呼。 “你好，许同学，欢迎你的到来。”秦雯主动与他握了手。 许严笑着道：“早就经常听钱萌提起你，如雷贯耳啊，今天见了，果然很与众不同。” 对方是看在钱萌面上说得恭维话，秦雯并不在意，只笑道：“是吗？你经常听说我，可我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你，看来……钱萌把你藏的很严实。”边说边瞅了钱萌一眼，话里带着善意的揶揄。 刚刚平复下去的难为情又被挑了起来，钱萌脸色微热的推了推她，笑道：“我们大早赶来，还没吃中饭呢，你这个主人可不周到。” 秦雯了解的笑笑，“确实不周到，许同学你先坐着，钱萌咱们去烧饭。”说着两人一起起身，钱萌让许严别客气，先吃点水果。 许严笑着点头。 到了厨房，秦雯问钱萌吃饭还是下面条，钱萌抢过她手里的活，“我自己来。” 秦雯也不与她争抢，反正现在注意力不在吃上，稍稍放轻了声音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正低头洗白菜的钱萌，头微微侧过去瞥了一眼客厅里的许严，见对方正在专注看着电视，吃着水果，悄声道：“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大约是大二下半学期，每次去教室都没抢到前排的位置，后来有一天去的时候，他旁边有个空位放着书包，原本我以为是为别人占的座，没曾想……走到他身边时，他就咳一声，把包拿开了。”说到这里，钱萌忍不住一笑道： “当时我还不怎么明白，看了他半天，后来他说了‘你坐’，才知道是留给我的。”边说边把洗好的菜放在竹篓子里，找了一口铁锅放在炉子上，放了些油，又从柜子里拿了两个鸡蛋，煎了，最后倒了点水在锅里等水开。 “后来……每次去教室都是他为我占位置，渐渐的我们成为了朋友，慢慢聊起天来，最后……这个学期……他就向我表白了。” 秦雯认真听着，等她不说，才开口道：“恭喜你。” “谢谢。”得到朋友的祝福，钱萌很开心，“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秦雯笑道：“外表嘛，与你很般配，至于内心，我们初次见面，相处不到一个小时，我又没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暂时看不出来。” 虽知道她是玩笑话，可钱萌还是忍不住噗呲笑了一声，见水开了，忙找面条。秦雯从另一个柜子里拿出来递给她。下了面，取了两个大碗，钱萌才记起问秦雯：“你要吃吗？” “刚吃过。” 钱萌便不管她，放了汤，加了油盐酱醋，见面差不多，将它挑出来搁在碗里，把刚才煎好两个荷包蛋放在面上，“帮我端一碗。”钱萌自己端了一碗，另一碗拜托了秦雯。 “饿了吗？吃吧。”钱萌将自己手里的放在许严身前，转身接过秦雯手里的。 “谢谢你们，还真有点饿了，那我就不客气了。”许严望着两人道。 “吃吧。”钱萌说完自己先吃了起来。 等两人吃完，钱萌收了碗，三人坐在客厅聊天，主要是学习生活的琐事，一直到晚上七点，文秀琴回来见到钱萌，高兴的招呼，听她介绍许严，阅历颇深的她，已经看出了这小伙子是钱萌的男朋友，于是非常热情和他聊了起来，最后挽留他们多玩两天。 钱萌笑着答应了。晚间四人吃过饭后，钱萌睡在秦雯房里，许严在客房休息。 “你要带他回家去吗？”两人躺在床上，各盖了一床薄棉被。模糊中，望着房顶的秦雯忽然出声。 听了这话，钱萌变得惆怅起来，“自然要去的。虽然我不怎么想回去，可是这件事他们总该知道。” “许严知道你家里情况吗？” “知道，我一早就告诉了他。他觉得我的父母做法不对，同是儿女，不该厚此薄彼，只是碍于我的情面不好说得太过。”钱萌的声音听起来很欣喜。 的确，能有一个不介意她家庭，并且支持她的人，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秦雯放了心，便不再开口。就在两人朦朦胧胧快要睡去时，钱萌的声音传来：“你和韩大哥……怎么样了？” 去年韩志军毕了业，他留了校，有了工作，事情就多了起来，没了寒暑假，便没太多时间回省城，不过寄给秦雯的书信却一直没断。 秦雯翻了个身，背对钱萌，说话的声音模模糊糊，似乎快睡着了，“就这样。” “韩大哥是个不错的人，对你又一心一意，不曾有半点改变，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动心吗？”沉默了一会的钱萌又开了腔。 半天没有回应。钱萌轻声叫了两回‘雯雯’，见秦雯没动静以为她已睡着，便也翻身睡了过去。 —— 钱萌两人玩了两三天，最后一天上街上买了礼品带着回了老家，等他们走后，晚上文秀琴一到家，拉着秦雯就道：“你看，人家萌萌都有男朋友了，你什么时候给我领个回来？” 秦雯皱眉，怎么联想到她身上去了。其实也不怪文秀琴，有些大学生都是出来工作没多久就结了婚，有些是一毕业就结婚，都是在学校便谈了多年，感情深厚的。 而秦雯除了韩志军对她表现出爱慕外，其他的连个暧昧的人也没有，开始文秀琴对此并不在意，可是现在她已经二十一了，算来也不小，加上钱萌都带着男朋友回家见父母，这就让文秀琴担忧起来：按秦雯的脾性，你不催一催，她才不关心将来的婚事，恐怕还巴不得自己不要记得。 自己女儿什么性子她是清楚的。 “你倒是说说呀！”见秦雯看着电视闭口不言，文秀琴催促问。 “说什么。”秦雯漫不经心回答。 见她不上心，文秀琴急道：“你不说我就直接问了，你和小韩到底怎么样？” 怎么一个两个都提起他？秦雯有些头疼地说：“我们不就是朋友吗？有什么好说的。” 文秀琴不相信问：“真的只是朋友？你……一点也不喜欢他吗？” “就是朋友。”秦雯道。 文秀琴仔细看了看她神色，见没有破绽，心里还是有些不死心，但却没再询问，她知道再问也是一样的结果。秦雯不愿说的事，谁也问不出来。 只是觉得事情真是这样，雯雯和小韩可惜了。这小伙子她瞧了好几年，性格坚韧、能干、有上进心，最重要的是对雯雯很钟情，这么多年一直没更改过主意。 要是他做了自家女婿，文秀琴心里是很乐意的。 “行，你们是朋友我不问了，那学校里有没有合适的人？”文秀琴退而求其次。 “没有。”秦雯扔下一句起身去了厨房，倒了杯水，文秀琴跟了过去，“不可能吧，这么大学校，一个也没有。” 这次秦雯不再回答，喝完水，道：“最近工厂不忙了吗？”否则怎么有闲心关心起这事了。 “你这孩子，妈再忙也得关心你的事。” 秦雯想了想，道：“我困了，明天再说吧。”说着也不顾文秀琴叫她，自顾回了房。 文秀琴无法，只能有些气闷的洗漱睡下。 过了半个月，钱萌和许严返回省城。秦雯见她脸色有些不好，许严却看不出什么不妥，等私下时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钱萌说没发生什么事，只是她父母知道许严家在省城的后非常高兴，一直跟他提及自己有个弟弟，如今在外打工，生活着落不定，希望钱萌往后能多帮着他点。 “他怎么回答？”秦雯道。 “他倒没怎么答，只说大家以后都是亲戚能帮则帮，他会尽力的。”钱萌一笑，许严既没有对父母厌恶，也没有一味的迎合他们，这让她很安心。 “我看他心里明白着呢，你还担心什么？”秦雯问。 说到这事，钱萌有些担忧：“我还没去过他家呢，他父母并不知道我家的情况，也不知到时候会怎么样？” 秦雯安慰道：“别担心，顺其自然吧。” 钱萌点头，“也是。”如果他父母不喜自己家境，她也没法，只能尽量说清楚，对方实在要反对她和许严，就看许严会怎么做了。要是最后许严遵从了父母，那也没什么可惜的。 两人在秦雯待了一会就坐车去许家了。至晚饭后，钱萌才回来，脸色尚好，秦雯就知事情还不算糟糕。 “他父母对我挺热情的，至于家里的事他们问，我也如实答了，表面倒没看出什么不对，至于……私下就不知道了，等明天见到许严我再问他。”在外读书这么多年，钱萌早就明白这些人情世故，不是小孩子了。像许严父母这样的人，就算不喜欢自己也不会当面给脸色的。 两人聊至半夜才慢慢睡去。 第55章 婚礼 第二天吃过早饭，钱萌去找许严问事情。那时他正和父母在客厅聊天看电视，见到钱萌很高兴。钱萌乖巧问了许家父母好，坐了没两分钟后借口想去看电影，把许严叫了出来。 两人走在去电影院的路上，两旁是高大繁茂的梧桐树。 “许严，我问你点事。”走了大半路，钱萌思考了半会如何开口，最终用了最直接的方法。 许严其实很明白她的心思，不等其问出来，柔柔笑道：“是不是关于我父母对你家里情况的看法？” 见他明白，钱萌点头。不是她非要追究个清楚，只是关系到两人以后能不能顺利幸福，必须问明白，免得往后双方难受。 许严握着她的双肩，认真看着眼睛她说：“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你的家境，不管别人说什么，包括我的父母，我也不会改变初衷。” 听了这话钱萌心里一沉，虽然许严没有明说，但她品得出来话里的意思：看来他的父母还是介意自己家里的情形。 见钱萌有些闷闷不乐，许严决定说实话，又道：“我爸妈确实有点担心伯父伯母会无限制让我们帮村你弟弟，不过我已经告诉他们你的态度，从来就没这样的想法，就算要帮也是适可而止，不会无休无止。” 这样一说，钱萌好过了点，当即道：“我当然不会那样做，在能力范围我会帮他，超出就不行了。”最重要的是不能影响自己的生活，要是那样她是绝不会帮的。 许严笑着牵过她的手，“那还愁眉苦脸的干什么，去看看电影放松放松。” 钱萌终于放开心结，向他展颜一笑，两人手牵手朝电影院去。 —— 暑假将要结束时，钱萌和许严回学校收拾行李，他们今年毕业，面临分配工作。按钱萌的想法最好能分在临省，哪怕在远一些的县城，可许父母只有许严一个孩子，希望他能分在省城。于是和两人商量后，托了人将他们分在了省城中学教书。 对此，钱萌喜悦大于忧虑，因为又能和秦雯经常见面。于是每到周末时，邀着她出去逛街看电影，或者春游，只不再是两个人而是多了许严。秦雯一开始觉得自己像个大灯泡，见钱萌两人不介意，她也不放在心上了。 就这样，到了秦雯大四结束那年，钱萌和许严决定结婚了。他们将婚期定在了八月初，除了发给她在大学里要好的同学，几个高中同学请柬，也发给秦雯、韩志军两兄弟、赵晨。 他们的婚礼办在省城大酒店，一切酒席礼仪都是许严父母一手操办的，至于钱萌的父母那天也来了，并且带着她弟弟。 留在北方工作的赵晨，因为工作繁忙赶不来了，但寄来了一份结婚礼物，还特意发了电报给钱萌致歉；而韩志宏刚好毕业，工作还未分配下来，有的是时间，加上和钱萌这么多年朋友，兴致勃勃带着礼物早早就到了。 韩志军没和他一路来，是婚礼当天来的。 婚礼那天，钱萌穿得是一件大红色外套，裙子也是大红色，连皮鞋也是红色的。她告诉秦雯，本来和许严照得是婚纱照，打算婚礼那天也穿白色婚纱，可是许父母还有她的父母都说白色在中国结婚来讲不吉利，还是穿红色看着喜庆。 她虽有些遗憾，却也没有太过执着，毕竟婚礼办得大家开心才最重要。 来的人很多，许父母的同事，许严的高中同学，两人的大学同学，整整有二十来桌。秦雯和文秀琴一起去的，见到两人，文秀琴直夸道：“萌萌今天真漂亮！小许真精神，你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以后一定会幸幸福福，美美满满的。” 今天钱萌化了稍浓的妆，两颊红红，不知是妆的缘故还是害羞的缘故，听了文秀琴的话，笑道：“谢谢文阿姨，这么忙还抽空来了。” 文秀琴将封得厚厚的一个红包递给她，笑着说：“你和雯雯从小玩到大，我把你当成女儿看待，再忙也是要来的。” 钱萌接过道谢，然后说：“雯雯你和文阿姨快去找个位置坐下，快开席了。” “好，你们先忙。”秦雯拉着文秀琴找个前排位置坐好，刚坐下，文秀琴四处一望，眼尖看到韩志军出现在门口，正和钱萌、许严说话，她立马立起身，笑着向韩志军招手：“小韩，坐这边来。” 秦雯瞅了文秀琴一回，再抬头看时，韩志军已经走了过来，笑着和文秀琴打了招呼，坐在了她身边。 “小韩，什么时候来得？”文秀琴笑容满面地问，似乎见到他很开心。 韩志军瞥了一眼秦雯，笑着回道：“刚下车就赶过来了。” “最近工作顺利吗？” “一切顺利。” “我记得你今年有二十四了吧？有没有对象啊？打算什么时候成家呢？”文秀琴忽然关心起别的来，想知道韩志军对秦雯还喜不喜欢。 韩志军望着秦雯，回答她的问题：“阿姨，我有喜欢的人，会一直等着她。” 文秀琴满意点头，侧目看向秦雯，眼里的意思很明白。 却听秦雯道：“开席了，准备吃饭吧。” 文秀琴埋怨了白了她一眼。酒店的服务员陆续上了菜，众人不用招待自发吃了起来，文秀琴一直夹菜给韩志军，两人边吃边聊。饭毕后，三人一起去钱萌两人的新房，遇到了早早随着众人来闹新房的韩志宏。房子是单位为他们分配的，不大，两室一厅，但被钱萌布置得精致温馨。 九点左右，秦雯母女俩出了新房，韩志军两兄弟也跟了出来，文秀琴留他们在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因为工作原因，韩志军只找到短暂机会和秦雯说了几句话就匆匆赶回学校去了。 而韩志宏则是第二天回老家看望了父亲和奶奶，在分配下来之前回了学校。最后分在了邻省工作。 —— 自钱萌结婚后，秦雯的耳根子就没清净过，文秀琴时不时要念叨她一回。秦雯要不就是不言不语不做回答，要不就说她还没毕业，谈此事还早。 “早？不早了，这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快得很，早知道就不让你学医了。”秦雯还有一年才毕业，而且听她的意思还要考研究生，这就还要等几年，文秀琴有些心急了。且每次一见到秦雯无动于衷的样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无论她怎么说，秦雯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到底是怎么想？跟妈说说吧。”文秀琴转了怀柔策略，决定和秦雯来个贴心话。 秦雯想了一下，决定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我不打算结婚……” “不行！”话还说完就被文秀琴打断，“怎么可能不结婚？哪有人不结婚的？”见秦雯张口要辩解，她立马又道：“你别跟我扯那些什么独身主义，那些都是外国刮来的妖风，咱们中国传统就没这个……” 望着喋喋不休文秀琴，秦雯想不明白，为什么平时看起来温柔好说话的文秀琴，一碰到关于自己的事，就这样强硬。 看来，工厂的事情还不够多。于是过了一段时间，秦雯去厂里了解财务状况，发现这几年盈利逐年递增，账面上有许多闲钱，因此回到家后，她又找了事情给文秀做。 “投资？”文秀琴不太明白。 秦雯慢慢解释道：“厂里账务良好，资金充裕，白放在那里浪费了，不如取出来投到别的领域去，钱能生钱嘛。再说……服装一行未来是个什么情形说不清楚，总不能把所有希望全寄托在这里，投到其他地方试试看。俗语说得好：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文秀琴听得连连点头，觉得很有道理。虽然目前工厂一切良好，且比以前扩大了数倍，全国各地都有她们厂里设计的服装，但近几年做这行越来越多了，竞争大了，不能掉以轻心。 “那投资什么？鞋类？还是酒店？”这几年私人酒店崛起，并不再是国营独一家了。 “都行，我觉得房产也可以投一投，这两年商品房渐渐起来了，以后恐怕是一种趋势。”秦雯道。 文秀琴陷入沉思：这几个行业除了鞋类沾点边，其他的都是门外汉。 见她犹豫，秦雯劝道：“妈，以前我们办厂的时候，还不是什么也不懂，慢慢就过来了，虽然这些都是新领域，但是你现在可以向专业人士咨询，一步一步来嘛。” “让我想想。” 秦雯一笑，不再劝说，她知道文秀琴已经动了心。至此之后，文秀琴又忙碌了起来，秦雯耳边清净了许多，在这此期间她考上了研究生，而婚后一年的钱萌有了身孕。 许严及他的父母都很高兴，将钱萌当作珍稀动物一样保护起来，怕她累，家里一切活都不让她伸手，就连喝杯水也是许严倒的。 “我觉得现在自己像个没手没脚的人，如果不是每天还去教书，身体都快生锈了。”这天秦雯听到消息来看钱萌，一坐下就听她抱怨了几句。 秦雯知道，她口里虽这样说，可心里却很暖。 “他们是在担心你，听许严说你的孕吐反应很严重？” 钱萌脸比前段时间小了一圈，“是啊，都四个月了还在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对了，你是学医的，这正不正常？” “正常，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有的人不吐，有的吐到五个月去，还有的人只嗜睡，情况不一样，等过段时间再看看，实在受不了就上医院。” 钱萌点头。两人说了半会话，秦雯就回了家，这件事没有告诉文秀琴，怕她知道后又开始念叨。直到钱萌平安生下一个男孩，摆了满月酒，百忙之中的文秀琴知道后，抽时间参加了酒宴，回来后对秦雯下了最后通牒： “要是你真的不喜欢小韩，那就算了，妈也不勉强你，但是从明天起，有几个男孩子会过来，你们相互见见，有合适的再说。你别跟我说什么还要读研究生，可以结了婚慢慢读，不影响，就这样。”说完也不管她答不答应，拿起家里电话就开始到处拨。 “我可不管你叫什么人来，都不会去见得。”秦雯扔下这句话直接回了房，打算最近都不回家了。 第56章 想法 微风乍起，不仅吹皱了春水，还吹绿了整个省城，放眼望去一片苍翠，间或点缀着将开未开的各色花苞。 省城大学。秦雯刚从图书馆出来，沿着绿荫小道向宿舍漫步走去。前个学期，同宿舍的人都毕业了，相继分配到各市县医院实习去了，只有她一个人还留在里面。因此安排新生搬了进来，这让她有些不惯，习惯了与张美娟等人相处，忽然换了人，她不想花时间再去慢慢适应。 加上自文秀琴上次说要为自己介绍人后，她便没回过家，文秀琴来学校找过两次，之后那些被介绍的人直接到学校里，在她常去的地方守候。 虽然这些人都被她吓跑了，或者用言语激走了，可还是有人不死心地找过来，秦雯心里很烦，于是就在外面买了一套小房子，只有两室，上个星期刚装修好，她打算这个周末搬过去。 正好今天是周五，下午没课，看完书后准备回宿舍收拾行李。快到时，见宿舍外的一片绿荫树下有个人走来走去，左右张望，见到秦雯忙跑了过去，笑道：“终于等到你了。” 秦雯抱着两本书，冷眼瞧着他，“你又来干什么？”这人是文秀琴介绍来的人中最执着的，不论她怎么冷言冷语，怎么吓唬他，当时气得脸色都青了，可是过了几天，又带着一张笑脸来了，看样子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她当然不会认为对方是喜欢自己的缘故，肯定有旁的原因。 于是找人调查他，发现这人是文秀琴曾经合作伙伴的儿子，最近他父亲的资金出了点问题。 知道真相后，秦雯更加懒得搭理他。 吕荣忍着心中怒气，强笑道：“文阿姨让我来找你回去吃饭，你已经有半年没回过家了。” “我回不回家，似乎不需要你来关心，我觉得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管我妈是怎么跟你说的，我不愿意的事没人能勉强，而且你这么一直被我冷嘲热讽的，不难过吗？” 当然难过。吕荣想大声朝她吼一嗓子，可是现在他不能，父亲需要文秀琴的资金，虽然她已经借给过他们一笔钱，但这远远不够，要是两家能成为姻亲，不说秦雯的嫁妆，就是文秀琴也会一直支持他们的。 见吕荣沉默不语，秦雯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你不会以为两家成了亲家，就会有更多赞助，好帮助你父亲度过难关？” 听了这话吕荣猛地抬起头望着她：原来她都知道，怪不得。 “你们是生意人，该明白都是以利益为第一位的。”见吕荣握紧双拳，秦雯决定尽快解决，“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我可以再借一笔钱给你们父子，助你们度过难关，不过……” “不过什么？”吕荣有些急切，要真是这样，他就不必回回来受她的冷眼，这种性格的女生实在不是他的菜。 “两个条件，一以后不准再来烦我；二我要入股你们公司，成为你们的股东。”秦雯道。 前一条好办，他巴不得不来，后一条不是他说了算的。 “这……我得回去问问我爸，但是你确定拿得出这么多钱吗？”不是他非要怀疑，只是以己度人，他要买东西，不论什么，家里不会阻止，但说到投资借钱，那就得跟家人商量。 “这你不用管，先去和你父亲商量好，再来找我，对了，这事不能让我妈知道，她要是知道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作废。”秦雯将抱着书放进包里。 吕荣犹豫了半会，看着一脸笃定的秦雯，想想最近受得委屈，一点头应下了。 “行，我去问。”吕荣急匆匆转身走了。 秦雯轻松回到宿舍，花了一个多小时收拾好行李，她和新舍友关系平平，说了一声就带着东西去了新房子。 —— 房子在临近城边的地方，离学校和家里远了点，但周围生活挺方便，闹中有静她很喜欢，最重要的是文秀琴不知道这里。这事只钱萌知道，因为对方和她一起来过一次。 到了地方，随便拾掇一下就能住了，铺好床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做饭来不及，下楼买了些熟食将就一夜。第二天窝在家里过了一天，到了第三天中午，有人敲了门。 能来这里的只有钱萌了，秦雯放下书起身开了门，果然是她。 “你怎么来了？”秦雯边关门边问，有了孩子后，钱萌忙碌了许多，虽然都是许家父母常带，但作为母亲，她也疼爱孩子，一下班就往家里赶，两人不像从前有很多时间聚在一起。 钱萌一面进门放下包坐在沙发上，一面扫了一眼屋子，不住点头，“装修的不错。” 秦雯要进厨房给她倒杯水，被钱萌制止了：“不用了，我不渴，你快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钱萌叹了口气道：“你真的不回家了吗？” 秦雯不说话。 钱萌又叹了口气说：“文阿姨病了。” 听了她的话，秦雯想了一下问：“什么病？什么时候病的？你怎么知道的？” “前天去买菜遇见你家保姆，她告诉我的，说文阿姨去学校没找到你，回来就有些不舒服，恐怕是……又累又心焦你的事病的。”自文秀琴忙起来后，她没空收拾屋子，便请了保姆。 “赵叔呢？” “前天赵叔叔正好上来，在家照顾她呢，你不去看看？”钱萌都替她们母女俩心急，两人谁也不让步，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雯雯啊，要不……你就勉强和那些人相处，万一有喜欢的呢？”钱萌犹豫着劝说，虽然可能性不大。在她心里只有韩大哥和雯雯最相配了，可是这几年两人相处模式越来越像朋友。 韩志军工作忙，有空就会回来看秦雯母女俩，还有老家的爸爸和奶奶，其余时间都是书信或者电话联系。她只知道韩大哥每个月还是一封书信，至于电话……秦雯还没搬出来时，倒是每个星期都通话的，现在……瞥了瞥木桌上的新电话，嗯，可能韩大哥还不知道雯雯的新号码，等会回家后打电话告诉他。 “你真的这么认为？”秦雯道。 “算了，当我没说。但是阿姨那里还是得去看看吧。” “行，我去看看。”说着秦雯抓过沙发边上黑色的包，准备出门。钱萌也站了起来，道：“我和你一起去。” 秦雯点头，两人一起坐车到了家。没敲门，秦雯用钥匙进了家，客厅里没人，隐隐听见文秀琴屋里有人说话。 两人相互望了一眼，钱萌正要说话，秦雯竖起食指示意她别开口，慢慢踱步到门边。门关着，两人分别靠在墙边上，钱萌聚精会神竖起了耳朵。 “我说你也是，明知道雯雯什么性格，还这样逼她，她当然不高兴了，你就不会用动动脑子想想柔和些的法子？”这声音居然是外婆张凤的，没想到文秀琴把她也找来了。 “我当然知道她的性子，可是你不知道，要是我不说不操心，她就不会着急，难道我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孤单到老？”文秀琴语气有些气闷，但精神还不错。 秦雯挑了挑眉。 “我记得从前不是有个叫小韩很喜欢雯雯吗？怎么现在没来往了？” “一直都有，不过……一提起这事她就跟我装哑巴，什么也不说，我也是没法了。”这话带着深深的无奈。 偷听中的钱萌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又同情看了秦雯一眼。 屋里一时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张凤突然说：“秀琴，要不……给她招个上门女婿吧？” 文秀琴惊了一回，又愣了一回，望着张凤的神情，“妈，你的意思？” 屋里，张凤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哎，雯雯性子古怪又倔，要是嫁到别人家，我看不一定能长久；再说你只有她一个女儿，家里又有这么多产业，不如……招个好的又愿意上门的人。” 听了这话，文秀琴陷入了沉思。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她的确舍不得秦雯，一想到自己养大的女儿将来要去别人家受罪，心里就不好过；加上现在生意日渐做大，可看雯雯的样子是没有心思打理公司的，她需要一个亲近的人来从旁协助自己。 加上赵晨和赵刚一样历来不喜生意上的事，只顾自己的事业，现在她一个人实在有些忙不过来。只是……这上门的人既要老实上进，又要是真心对雯雯好，还要不能是好吃懒做的，难办…… “妈，你说得有道理，我好好想想……” “雯雯，萌萌，你们什么时候来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出门买菜回来的赵刚打断了。 第57章 知道 这一声喊让屋里屋外都安静下来，钱萌有些尴尬地望着赵刚笑笑，秦雯倒没有被发现偷听的难堪神色，还喊了一声：“赵叔。” 赵刚一头将买好的菜放在桌上，一头换了脚下的鞋，向两人走过去，“什么时候来得？” “刚到。” “怎么不进去？”边说边推开门，张凤方才教训的口吻变成慈爱语气传了出来，“雯雯，快进来，外婆好久没见到你了。” 秦雯没有犹豫走了进去，钱萌理了理表情跟了过去。 房间里，文秀琴正靠在床头上，腰间塞着一个枕头，身上穿着一件家常的青色薄毛衣，头发不似平日梳的整整齐齐，有些散乱，脸色略显苍白憔悴。见到秦雯出现，不见半点笑容，依旧拉着脸。 秦雯也不想上去找虐，只叫了一声‘外婆’便没开口，母女俩一时没人先开口，有些僵持。见状，钱萌笑着对文秀琴道：“阿姨，你病好点没有？” 文秀琴面色稍霁，露出半点笑容道：“好多了，没什么大事，你家豆豆好吗？” 豆豆是钱萌儿子的小名，已经八个月。提到豆豆，刚才还僵硬的气氛瞬间融化了两分，钱萌绘声绘色说起小家伙平时可爱的模样和趣事，听得文秀琴眉头平滑了，嘴角带着笑。 而一旁的张凤见两人聊的欢，笑眯眯拉过秦雯坐在身边，询问她最近怎么样，学习顺不顺利，一点也没提及她半年没回家的事。 “妈到底什么病？”秦雯道。 张凤拍着她的手，笑道：“不是什么大病，你别担心，就是有点着凉了加上累得，休养两天就好了。” 秦雯点头。之后张凤和她说了两句闲话，便把话转到文秀琴身上：“去关心关心你妈，她最近时常念着你呢。”这话说的声音略大，与钱萌说得高兴的文秀琴也听见了，转过头来望着秦雯。 “你好点没有。”顾念她身体不舒服，秦雯率先开了口。 “没事，你呢，最近吃得好不好？”不管怎么说，秦雯关心自己，文秀琴心里就先开心起来，把对她的怨念抛在了一边，忙又关心她吃得怎么样，过得怎么样，身体好不好。 “挺好的。” 旁边钱萌和张凤见她们又融洽起来，俱会心一笑。 “吃饭了。”母女俩说了半会，赵刚在客厅喊了一嗓子，他在四人说话的时候就去了厨房烧饭。 这两天文秀琴胃口不好，赵刚单独给她熬了山药粥，已经端进了房里，准备喂她。 “我自己吃吧，今天阿香休息，你忙了一上午，快去吃饭吧。”见秦雯坐着没动，又道：“你也去，你赵叔做好很多菜，多吃点。”说着自己伸手端了山药粥吃了起来。 “走，听你妈的。”张风拉着秦雯，招呼钱萌一起到客厅吃饭，赵刚直到文秀琴喝完粥才出来。 饭毕后，钱萌坐了一会回去了，赵刚在屋里和文秀琴说话，张凤在客厅和秦雯看电视。 “雯雯，刚才……我和你妈说得话都听见了？”张凤忽然问。 秦雯点头。 “你告诉外婆，觉得这想法怎么样？” “以后再说吧，最近舅舅舅妈怎么样？”秦雯不想就此事多说。 张凤也不勉强，笑着回道：“都挺好的，文健还在外边，你文宝表哥家第二个孩子快出生了。”扩大工厂后，文宝便到厂里做了小组组长，后来和里面一个女孩子结了婚，把家安在了城边上。 “至于你红红姐，也生了第二个孩子，日子过得好，文元那小子进了你妈开的新公司。” 两人聊了一会，到五点时阿香回来了，赵刚就赶回了县城。张凤累了一天，吃过晚饭早早就睡了， “你还在怪我？”文秀琴晚饭吃得是赵刚中午给她熬好的小米粥，加白面馒头，吃得有点多，还没有休息，见秦雯从门边过，开口叫了她进来。 秦雯摇头，“没有。” “坐妈身边来。”文秀琴拍拍床边的位置。 秦雯依言坐下，文秀琴叹了口气道：“你刚才听见我和你外婆说的话了吧。”不等她回答继续道：“我想了想，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妈也舍不得你，你好好想想。对了，这两天我不舒服，就住在家里吧。” 望着还有些憔悴文秀琴，秦雯点头。文秀琴放了心，和她说了两句，有些困了才各自睡去。 第二天秦雯上学，张凤在家陪文秀琴，等她病好才回了家。从这天起文秀琴便又开始忙起了工作，只空暇的时候留意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至于秦雯，上课时就在自己的小房子里休息，周末才回家。 期间，吕荣到学校找她，说上次的事他爸同意了，于是秦雯带着钱去了他们公司，和吕父签了股份合同后，把钱给了两人。 又过了几天，许久才见一次的孙兰花居然破天荒的到了省城，出现在文秀琴面前。彼时正是周五下午，秦雯恰好回到家，听见了她和文秀琴说的话。 “你想招个上门女婿，我倒有个合适的人选，就是我娘家侄儿。”孙兰花有些殷勤地挨着文秀琴，对她笑道。 文秀琴皱着眉头，“你娘家侄儿不是高中毕业吗？这怎么行？和雯雯一点都不配！” 孙兰花讨好笑笑，道：“不是他，是二弟家的儿子，师专毕业，在县上教了三年书了，和雯雯年纪差不多。” “这也不配！雯雯已经考上研究生了，再怎么降低要求，至少也得和她差不多才行。”文秀琴很不满孙兰花没弄清楚情况，贸贸然然就来了。 这话说的直接，孙兰花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但想到她家今非昔比，不是她大声吼两句就能事成，得哄着好好说话，要是这事真能成，那以后益处多多。 “话不能这么说啊，秀琴，虽然他的学历不如雯雯，但人品很好，老实肯干，又有上进心，最重要的是人也长的好看，你要是不信，等哪天我带他给你看看。再说，这上门的人，其他都算了，良心是最紧要的，你说是不是？”孙兰花继续笑道。 文秀琴不似以前了，别人三两句她就相信，但孙兰花的最后一句确实说到她心坎上去了，因此犹豫了一会，想干脆不忙着拒绝，等哪天看看再说，正要开口，却听秦雯的声音传来： “不用了，这人已经选定了，以后舅妈不必这么操心。”随着话音，秦雯开门走了进来。 孙兰花见了她，比见到自家女儿还亲切的样子，忙站起来笑道：“雯雯回来了，好久不见又漂亮了。” 秦雯坐在文秀琴身边，再次道：“你们都不用操心，人已经选好，以后不要再提了。” 两人听了反应不同，孙兰花失望至极，文秀琴却高兴起来：雯雯终于想通了。 “这人是谁啊？快告诉妈妈。”文秀琴欣喜又急切。 孙兰花竖起来了耳朵等她回答，秦雯却道：“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等过些日子就知道了。”压根没这人，她只是不像再见到像孙兰花似的人上门来介绍。 “还神神秘秘的，该不会是骗我的吧？”文秀琴有些怀疑。 秦雯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慌了？” 一想也是，文秀琴稍稍放了心，又问起这人是谁，什么模样，做什么的，秦雯随口编了告诉她。一旁的孙兰花见母女俩说得起劲，讪讪的听着，勉强留了一晚，第二天灰溜溜回了家。 —— 文秀琴要招女婿的消息，韩志军在临省听说了，是钱萌打电话告诉他的。听到这事时愣了愣，有些不太相信，仔细跟钱萌确认后才放下电话，在原地沉默了半响，看了看日历，星期三，便拨通了秦雯小房子的电话。 “秦雯，你家真的要招个上门女婿吗？”电话通了后，韩志军直接问。 秦雯半响没有说话，过了会只道：“这是我妈的主意。”言下之意，不是她的意思。 “我明白了。”韩志军说完就放下了电话，之后一段时间，工作总是不在状态。 另一边的秦雯也沉默了半会。 快到暑假时，赵晨来了电话，说交了个女朋友，今年过年他们一起回来。这可高兴坏了赵刚，赵晨比秦雯大三岁，今年二十六了，平时他也很心急，只是距离又远，赵晨又是以工作为主，嘴上便不怎么催促。 今天听到这事，自然是开心。此事又勾起了文秀琴的心思，催了秦雯两回，让她把上次说的人带回来看看，让秦雯找借口混过去了。 谁知到了暑假，连刚工作不久的韩志宏也带着女朋友来见父亲了，顺道来拜访文秀琴。 他们走后文秀琴又一次让秦雯带人回来。秦雯仍旧找了借口，多问几次，她就知道秦雯在拖延，于是气冲冲出了门，往厂里去了。 等她从厂里出来，气消了大半，而这时已快六点，便开着自家的小汽车回去。这车是去年买的，方便到处跑，骑自行车实在不方便。 路过一家蛋糕点，想着秦雯爱吃新出的一款巧克力味，便停车在路边，进去买了一盒。出来准备上车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个人惊呼道：“秀琴！” 听到这声音，文秀琴浑身一震，脑中思绪万千，唯一的念头是：怎么会遇上他，怎么可能遇上？ 这人本该是留在她和秦雯生活里，却从一开始就缺席的人。 她整了整心情，慢慢转过身去。 第58章 往事 此刻的秦首良很吃惊，惊讶程度不亚于见到世界奇景。在他的记忆里，文秀琴虽然长得秀气，温柔体贴，可就是个普通的农村女人，他以为两人离婚后，对方会一直待在那个小山村和众多农村人一样，耕田种地一直到老，也许等两人再见时，她已经是个满面沧桑，或者已重新嫁了个农村汉子，嘴里整天说着菜柴米油盐的市侩女人。 可是现在……完全超乎他的想象。她烫着时下最流行的卷花头，打上了发胶，在太阳光下微微发亮；脸上画着精致淡雅的妆，脖颈间戴着一副圆润的珍珠项链，在光线照耀下熠熠生辉；身上穿着一件布料昂贵且得体的素色连衣裙；脚下是一双擦得洁净的白色高跟皮鞋。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挂历里的电影明星。 他发愣打量文秀琴的时候，文秀琴也轻轻扫了他一回。 一身黑色西装，黑色皮鞋，头发梳得整齐，眼角虽有了皱纹，但还是同以前一样英俊；鼻梁和从前一样架着副黑边眼镜，右手肘里夹着个棕色公文包。 唇角微微一勾，文秀琴挂上礼貌得体的微笑，道：“好久不见。” 这声招呼让秦首良回了神，也带着笑道：“真的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遇见你……”说着瞥了一眼停在她身后的黑色小轿车，“你这是……你的车，打算上哪儿？” 文秀琴淡淡开口：“没什么，出来买点东西，正准备回家。” 这话里的信息实在有些多。秦首良不确定问道：“你嫁到省城了？”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来，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不依靠别人的话，单凭自己怎么有能力搬到省城来，还买得起小轿车。 文秀琴脸上有些许嘲讽神色，很快又消失了，没让对方察觉。 “没有，不过确实结婚了，我的丈夫在县城邮局上班。” 这真是太让人感到好奇了，秦首良很想知道这二十多年来，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有这么大的变化？于是扬起以往能让她感到害羞的笑容来，自认为对方现在也会如此。 “秀琴，多年不见，不论如何，我们也算老朋友，不如找个地方坐坐叙叙旧？” 文秀琴没这个心思，拒绝道：“不了，我有事挺忙的，下次再说吧。”说着提着蛋糕转身要上车，却被对方上前拦住，“秀琴，你难道还在记恨以前的事？我知道是我不对，但是那种的时候……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边说边用深情款款的眼神望向她。 文秀琴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两人又回到了从前，想起赵刚她瞬间清明起来，“真的挺忙的，有时间再聚吧。”说完又要走，被秦首良按住了手，“秀琴，雯雯还好吗？” 听到这个，一向平和的文秀琴发了怒，“你有什么资格提起她？” 秦首良对她态度不以为意，换上一副自责愧疚的表情，“我知道这么多年亏欠你们母女俩的，但我发誓，离开你们后一直想过来看看，奈何总是不顺，你也知道那些年国内形势很不好，今年我才回国，本就打算来找你们，也是老天开眼，今天出来办事竟然偶遇到你。” 文秀琴不为所动。秦首良面上神色不变，心里真的诧异了：看来她真的变了很多，以前只要他这样说，一定会得到原谅的。现在却不行了。 立马又加深了愧疚，眼眶微红，“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每天都会梦到你和雯雯，担心你们过得不好，但是又不能马上回来看望，只能日夜悬心。我时常想着：雯雯该长多高了，长成什么模样了？今年是不是已经结婚了，有了外孙……” 听他念着雯雯，语气满是愧疚，文秀琴紧绷的脸色松缓了些，但只淡淡说：“你不用操心，她过得很好。” 秦首良心底得意，继续痛苦道：“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只是想知道雯雯近况，你就看在我可怜的份上，告诉我吧，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她的亲生父亲。” 听到他后一句话，文秀琴踌躇了。秦首良一看有转机，忙道：“只耽误你一点时间，我听听女儿的事就走，我们去那边店里坐坐。”见旁边有家咖啡厅，他想伸手拉文秀琴过去，被对方闪开，朝前走了。 秦首良在后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 文秀琴回到家时，秦雯也是刚从钱萌家回来，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阿香在厨房里烧饭。文秀琴直接坐在她的身边，闭着眼靠在沙发上。秦雯见她这样，以为早上的事还没气消，便也没开口，想着过几天忙起来就好了。 两人安静了半会，直到阿香在厨房里喊可以吃饭了，秦雯才开口让文秀琴一起过去，阿香已经摆好了碗筷。 文秀琴点头起身走到餐桌边，三人坐好，一起动了筷子。桌上除了碗筷的碰撞声，没有别的声响。吃过半碗饭，坐在对面的秦雯发觉文秀琴有些心不在焉。 夹了菜在碗里，也不知道吃，眼睛愣愣没有焦距，手却无意识地夹米饭往嘴里，一碗饭却动了不到三分之一。 “你怎么了？”秦雯询问道。 文秀琴回了神，望了她一眼，道：“没事，就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就好。”经秦雯这一问，她集中精神认真吃起了饭。 秦雯垂下眼眸，没再说话。三人吃毕饭，阿香收拾碗筷，文秀琴坐在原位不动，脸上神色变来变去，从迟疑不决到最后化为叹息，又变成无奈。 “雯雯，你先别回房，妈有话跟你讲，到妈房间去说。”文秀琴叫住要进房的秦雯，拉着她进了自己房间，然后锁好房门。 也不管秦雯怎么想，文秀琴慢慢坐在床边，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而一旁的秦雯猜到她有心事，却只认为又是关于结婚的事，打算一会不管她说什么都不应声。 “雯雯，你……想不想……你爸爸？”酝酿好半会，才问了这句。懂事以后初中之前，秦雯经常问爸爸去哪儿了，初中后便没听见她问起过。对于这事，文秀琴会想：可能雯雯长大了，知道爸爸不会回来，所以就不问了。有时候会心疼她的懂事。 靠在桌沿边的秦雯眉峰微皱，漫不经心道：“不想。”她这是真话，对于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怎么可能生出想念？她又不是原身，多少有点想念父亲，这人对于她来说就是陌路人。 但文秀琴听了却认为她有赌气的成份在里边，想了想，缓缓道：“今天，我……遇见你爸了。”说完望向秦雯，留心观察她的神情。 “哦？”怪不得心神不属，秦雯平静道：“遇见就遇见，没什么大不了的。” 轮到文秀琴皱了眉头，以为她还在赌气，耐心道：“我们聊了一会，他说想见见你。” “没必要，我不想见他。”秦雯认真回道。她真的认为没有必要，去了不知道说什么，难道要上演一副父女相认的热泪情形？她做不到对一个陌生人如此。 当初能和文秀琴相处下来，一是有部分原主记忆，二是经历这么多事，两人感情逐渐深厚。 越这样说，文秀琴越认为她恨着秦首良，心里叹了口气。这些年，每当秦雯问起他时，文秀琴总是拿话遮掩或者欺骗她，今天不如把过去的事跟她说清楚。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是什么人，又去了哪里吗？今天那就跟你说明白。” 秦雯想说不用，她没兴趣，可转念一想，这样说，万一文秀琴又误会她，不如当故事听听，于是默不作声，当作默认。 文秀琴慢慢叙述起来。原来秦首良家里从前是地主，解放后没几年日子就不好过起来，成份不好不说，干的活是最累最苦的，公分挣不了几个，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慢慢他父母相继去世了，只剩他一个人。 文秀琴和他是一个队的，她家里成份好，加上人长得好看，队里的人很喜欢她。而秦首良从前上过私塾，比别的人看起来斯文有文化，很吸引文秀琴，加上对方花言巧语，两人很快好上了。 他们俩的事，张凤是不同意的，坚决反对，但耐不住秦首良哄着她，文秀琴着实跟家里做了两年斗争，最后张凤实在拗不过，才同意的。 两人结婚后，秦首良的日子好过了点，最起码有大舅子的照拂，不用做太累的活，公分也够两个人勉强吃饱。 原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没曾想没过几年，他的日子又不好过了。因为曾是地主，经常一点小事就被无缘无故抓去批斗。 秦首良很难受，看不到前路，他又不甘心这样过下去，于是满脑子折腾别的法子。有一次到县城里去的时候，他遇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他的伯父，早年搬到了省城。见到伯父犹如见到了救星，兼之和对方偷偷在一个地方聊天后，知道对方也是受不了现在的环境，打算偷偷去香港时，他觉得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他求了伯父，带他一起走，伯父答应了，两人约定好时间，之后他回到了家。却没把这事告诉文秀琴，因为怕她口快告诉了别人走脱不了，而且他不能带她走。 他琢磨了几天打算想个法子摆脱文秀琴。于是在又一次被当着众人批斗后，秦首良对她说：怕担心连累她们，想离婚。 文秀琴当然不愿意，誓死不怕连累。但秦首良甜言蜜语哄着她，说只是暂时的，也是为了孩子好。彼时文秀琴已经有八九个月身孕，快生了，两人连名字都取好了。 “为了孩子先忍一忍，等他们不再想着斗我，我们在复婚。”秦首良看起来满心为她们打算，“这半年多来，你没睡过一个安生觉，万一到时孩子出来，他们因为我的关系要斗孩子怎么办？” 后面一句话确实吓到文秀琴了，虽然快为人母，但她还是个未满二十的年轻女子，觉得丈夫是有学问的，说得话肯定有道理，经过一番思虑加上秦首良不停劝说，就同意了。 他们离婚后，文秀琴回了娘家，日子的确要清净的多，秦首良也在夜晚看过她两次，可是过了一个月，有天晚上所有人起来后，发现他不见了。 就是不见了。家里什么都在，但就是人不见了，找遍所有地方，开始有人说他受不了自杀了，有人说被狼叼走了。文秀琴不信，每天都要去村口等他，可是一等好些年没有半点消息。 直到秦雯十岁时，听见村里一个去省城回来的人，似乎看见了秦首良，过得不错，还有了别的婆娘和孩子。 对于文秀琴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她心里不信，把秦雯交给张凤后，独自去了省城，找到那人说的地方，看见了秦首良。 和一个女人穿着体面的女人走进了一家旅店，两人看起来很亲密，旁边还有个比秦雯小两三岁的男孩。 文秀琴瞬间明白了，从前的一切都是他的谎言。她立刻冲上去质问，却被秦首良冷冷说了一句：“我们早就离婚了，没关系，看看你如今的模样，怎么配得上我？”接着又被他的新妻子羞辱了一顿。 两人骂完她掉头就走了，留在她原地大哭起来，等哭得眼泪差不多干了，才慢慢地往家走。之后她没再去找秦首良，因为她知道这人已经变了心回不来了，她下定决心忘掉这人，好好带大秦雯。 秦雯听完后，冷笑着说：“既然如此，就更没必要见了，我和他本来就不认识。” “雯雯，跟妈说实话，你是认真的吗？”文秀琴道。 “当然。” 既然秦雯不愿意见他，文秀琴也不想和他牵牵扯扯。一开始认为秦雯虽嘴上不再念着父亲，但心里肯定还是在意的，现在听她这么说，文秀琴把秦首良想见秦雯的事丢在了脑后。 “那行，我们就不理他。” 母女俩虽这么想，但另一边的秦首良却已经到处打探她们的事，待弄清楚后，过了两天便带着礼物上了门。 第59章 不愉快的见面 秦首良到的时候，秦雯母女俩皆不在家，一个去了新公司处理事情；一个和钱萌带着豆豆出去逛街，是阿香给他开的门。 阿香不认识他，本不让其进门，可禁不住他那张巧舌如簧的嘴，三言两语说得阿香相信他真是文秀琴的好友，两人约好今天见面。 上下瞅了一眼，见秦首良穿着得体，也不像坏人的样子，阿香就请他进来坐在沙发上，给他倒了杯茶。 “谢谢，不用管我，忙你的去吧，我就在这里等她们。”秦首良噙着微笑。 这笑容对陌生人很具感染力，阿香心里隐隐有这人很和善的错觉。她自去忙活了，秦首良抬首巡视房里一圈：屋子很大，所有装饰是眼下最时新的，他站起身到处看了看，瞧得出每一处都是精心打理过的。看来她们确实过得很好。 自三天前遇见文秀琴，对她的一切产生好奇后，便找人四处打探她们的事。得到结果大出他所料，真没想到他离开后，她的日子不但没越过越差，反而超乎想象的好。 开了一家本省最大的服装厂，设计的服装远销各省；还投资新兴房地产，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成果，但他自己也是生意人，知道这行将来很吃香；又投资建了两家酒店。所有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四千万的资产。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听到这消息时，眼前一亮，心头一热。离开国内到香港后，跟着伯父做生意，后来和一个皮革老板的女儿结了婚。 等国内形势好转后，跟伯父商量回国发展，伯父不想回来，他就带着老婆孩子到上海，期间回过一次省城，恰巧遇见了文秀琴。后来又回去上海长住，方便做生意，这一住就是十来年，生意做得还算过得去，虽然比不上文秀琴资产雄厚，但也够一家三口享受挥霍的。 可是自前年起，那边生意有些不好，亏了不少，加上老婆生病死了，家里忙乱，于是打算今年将生意转到这边来，已经会过几个本地曾经的合作伙伴，却没想到那天和他们分开后会遇见文秀琴。 有时候他在想：这是不是上天对他的厚爱呢？自己正需要一个强有力伙伴，就送来个给他。也许不是伙伴，是…… 虽然文秀琴结婚了，但她的新丈夫秦首良没放在眼里，在他看来，一个小员工根本配不上现在的文秀琴。 她应该和差不多的人在一起，比如……自己。秦首良有些愉悦的畅想着，仿佛文秀琴已经踢掉了赵刚，和他出双入对了，两人一起在商场打拼……不，文秀琴太辛苦了，应该在家做阔太太，然后一切交给他……自己一定会把两人生意打理得蒸蒸日盛的…… ‘嗒’的一声，将正想得开心秦首良拽了回来，他转头一看，门开了，以为是文秀琴母女回来了，还没看清来人，就扬起笑意道：“秀琴，你们回来了？”等说完话门外的人也进来了。 进来是个中年男人，长得勉强周正，穿着一身灰色休闲服饰，黑色皮鞋，两人刚好面对面。 “你是？”赵刚一进门就见到个陌生男人在家，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忙叫道：“秀琴，雯雯。”没人应他，又叫道：“阿香。” 秦首良心里鄙视道：看来这人就是秀琴的丈夫，真是粗俗。心里如此想，面上笑道：“我是秀琴的朋友。” 阿香听见喊，忙跑了过来，向赵刚解释刚才秦首良跟他说的话。 赵刚拧着眉，“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他和文秀琴朋友夫妻多年，生意上的伙伴也见过不少，没见过这号人，当下怀疑地望着秦首良，觉得这人甚是奇怪。 秦首良见到他的神情有些不悦，暗想着：我和秀琴在一起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心下不满，接着充满恶意又看戏的心态说道：“可能秀琴没跟你说过，我……是她的前夫，前两天遇见，约好了见面的。” 果然见赵刚听了这话后，面色不好，随即又笑道：“原来是你啊，秀琴跟我提起过，快坐快坐。”说着以主人的姿态让阿香上茶。 阿香瞥了一眼刚上的茶，默不作声又去泡了一杯。他的反应不在自己预料范围内，让秦首良很不满，脸上却笑得越发热络起来，忙和赵刚攀谈在一起。 赵刚像个十足的主人招待他。两人暗自你来我往了半天，秦首良半点讨不到好去，不管他说起关于和文秀琴的什么事，对方总是笑着回道：“这事啊，秀琴同我提过，她说都过去了。” 一番话谈下来，憋得秦首良内伤。两人正打机锋说得起劲，门又开了，文秀琴回来了。 “你回来了。”赵刚还没出声，秦首良抢先笑着问道，做出一副两人非常亲密的样子。 文秀琴却不吃这一套，只冷冷问：“你怎么来了。”这句话让心中压了一块大石的赵刚瞬间轻松了，还好意替他回道：“他说你们约好的，难道……” “没这回事。”文秀琴秀眉微皱，把包扔在沙发上，“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那天她可没跟他说住址。 这些话实在让秦首良难堪，他原以为只要自己出现，不论怎么说文秀琴也会顾及他的颜面，没想到……瞥见一旁憋笑的赵刚，心底猛地蹿腾起一簇怒火，想到要办的事，忍了忍，笑道：“我请朋友打听你们的住处，所以……我知道这太冒昧了，只是我太想快点见到雯雯，没来得及跟你们打个招呼就来了，你别生气。” 文秀琴径直走到他面前，冷静道：“雯雯不想见你，你还是离开吧。” 秦首良心头的怒火更甚了，这个女人这么容易忘情，难道忘了当初两人是怎么相亲相爱的吗？ 他自己却一点也不会想，是谁先变心。 “秀琴，你别这样，我只是想见见雯雯，不能因为你恨我，就拦着我见她。”他依旧保持自己有礼的微笑。 文秀琴冷哼一声，不想跟他废话下去，“是雯雯不想见你，不是我拦着，别说她今天不在，就是在……她也是这个意思。” 秦首良不相信，任谁从小没见过父亲，心中总是有期盼的，他认为秦雯也不例外。 “我不信，骨肉相连，雯雯怎么会不想见我？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没关系，我见到她后，会跟她道歉，会补偿她……” “不必了，她什么也不需要，只是不想见你，你还是快走吧。”文秀琴第一次觉得秦首良有些厚脸，她有点不耐烦了。 秦首良还想继续胡说，被文秀琴挥手打断，然后叫阿香来送他出去。阿香忙站在他身边眼望着他，文秀琴已经坐在沙发盯着电视不理他，赵刚坐在她身边。 他咬了咬牙，自觉今天受了屈辱，想着以后一定要讨回来，正要笑着出门，门又开了，秦雯回来了，同她一起还有钱萌。 “你是雯雯吧？”秦首良立刻从两人之间认出了秦雯，她容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忙上前笑道，“都长这么大了，是大姑娘了？” 钱萌抱着豆豆，有些愣愣看向秦雯。 只一瞬间，秦雯就明白了这人是谁，却冷着脸道：“关你什么事？” 秦首良一下怔住了，反应不过来。 “我……我是你……父亲啊，我是你爸爸。”秦首良回过神后，直接喊了出来。 钱萌睁大了眼睛，吃惊起来，连豆豆哼闹了顾不了，转头去瞧秦雯神情，却见冷笑一声，道：“我没有父亲，哪来骗子？阿香，让他出去。”说着拉过钱萌进了屋，把愣神中的秦首良赶出了门。 第60章 谈话 气愤愤冲到楼下的秦首良一脸扭曲，心底有万腔怒火喷涌出来，却不知道该发泄到何处。自离开国内，他就没遭受过如此野蛮的对待。 哼，就算母女俩有了钱，也是暴发户嘴脸，怎么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懂，还不说自己是秦雯的亲生父亲！这个逆女，竟然一点孝道都不懂！ 越想他就越觉得受到了天大侮辱，自己能正眼瞧她们，是看得起她们，真是不识抬举，走着瞧！秦首良心里不爽，不由便沉着一张脸，想着这样不符合平日给外人的形象，又勉强扯着嘴角，企图恢复笑容，却不想适得其反，反而显得整张脸狰狞起来。 他被赶走后，钱萌待了没两分钟，察觉气氛实在怪异，就借着儿子豆豆哭闹空挡告辞回了家。秦雯对此事没放在心上，觉得只是赶走一只烦人的苍蝇，和文秀琴、赵刚说了两句就回了房。 阿香早已自去忙事儿去了。 等客厅只剩文秀琴和赵刚后，文秀琴跟赵刚解释了前几天遇到秦首良的事。 听完事后，明白文秀琴在意他的看法，赵刚彻底放下了心，只是有些担忧地问：“那他到底上门来做什么？”实在想不明白，若说是为了来认秦雯，可又不好好同她们商量，贸然就上了门，在赵刚看来很不明智，不管怎么说也该取得两人同意后再来。 “谁知道他的，这么多年没顾过我们，忽然就发神经要来认，我看……没准憋着什么坏呢。”以文秀琴多年对他的了解，这人自私至极，只顾自己，他不会无缘无故向人示好。 “这……不会吧？”赵刚忠厚，虽不喜秦首良，但觉得即便对方再坏，秦雯怎么也是他的女儿，不能使什么坏吧。 文秀琴只冷笑不已，并不应答。赵刚便不再继续这话，转而高兴地猜测起赵晨的女朋友来。 —— 眼看暑假过了大半，许久没见的韩志军突然出现在秦雯家。文秀琴一见到他，将前段时间见到秦首良的不愉快抛诸脑后，热情招待起他。最后等吃完晚饭，将秦雯和他推出了家门。 “今天有部香港电影不错，你们去看看，还有公园左角有节目，雯雯你带小韩逛逛，去吧。”说完，‘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望着紧闭的大门，韩志军捂嘴清咳一声，秦雯无奈转身道：“走吧。”说着率先下了楼，韩志军随她下楼。 夏天天黑的晚，傍晚又格外凉爽，因此吃过晚饭的市民出来消食逛街的特别多，不乏手牵着手的情侣。 两人并肩而行，没说要去什么地方，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你忽然回来有什么事？”秦雯知道他工作挺忙，不是过年过节通常难以回来，这次来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韩志军双手自然垂在两侧，眼望前方，听她问话，侧头瞧了她一眼，笑道：“的确有事，也不算事。听说……你父亲找了过来，所以我来看看。” “听说，听谁说得？不会是……钱萌吧？”她心里明知这消息只能是钱萌传给他的。 韩志军将双手插在衣兜里，笑道：“是的，你别怪她，开始她不愿讲，是我再三恳求，她才说的。”语气轻松并不沉重惊慌，他知道秦雯不会因这点小事责怪朋友。 果然秦雯默不作声，也不见生气，他又侧头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看不出特别，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秦雯反问。 一下问住了韩志军。起先听到这事时，他很担心秦雯情绪会失控，毕竟父女时隔二十多年，猜测她的心绪会低沉许久，忍不住请假了过来看看。 看来她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虽事后从阿香口中得知当天的事，但他不会认为秦雯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当年的事情过程自己并不了解，但从文阿姨的态度上，可以窥见一二：是她的父亲亏欠在先或者就不是个好人。 文阿姨是个心软的人，尽管这些年做生意久了，脾气渐硬，但心底的善良很难改变。连她都对那人冷漠，可见这人不怎样。在韩志军心里，肯定是无条件支持相信秦雯母女的。 “你没事就好。”说完这句，韩志军咬了咬唇，寻思了半会，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道：“招上门女婿的事，我想……能不能考虑我？” 秦雯没作声。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有别的想法，但是……如果你们同意，我可以不要任何财产……”见秦雯望了过来，他有些激动，“若是你不信，我们可以婚前公证。” 秦雯看了半会才缓缓开口：“你知道着意味这什么吗？你会被人诟病，被人背后说闲话，甚至会影响到工作，再说你父亲会答应吗？他知道能接受吗？”一连串急问并没有击垮韩志军，反而让他高兴起来，秦雯想过这些后果，证明她在意自己。 “我想过，都想过。”从知道这事的第一天起，他就思考了很久，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是一时冲动，如果文阿姨真舍不得她，要招上门女婿，也阻止不了他想和秦雯在一起的心，哪怕被外人说得不堪，他不在意。 “事情并不会如你想得那般简单，也许你觉得自己能承受，可到了那时你就会明白……现实远比想象难得多。” “不，我是深思熟虑的，并不是冲动而为，再说你怎么笃定我就会后悔呢？秦雯，你从来没给我机会实现，不能轻易下结果。”韩志军有些固执地说。 秦雯不想和他争论了，很多时候她觉得韩志军太过执着，只道：“这事只是我妈一厢情愿，我不愿意她也是没有办法的。”言下之意，让韩志军也别想得太多。 听了这话，韩志军只一笑，不管招不招女婿，他会一直守在她身边，哪怕做朋友也是好的。 见他显然没把话听进去，秦雯心底叹息一声，道：“电影院到了，反正也来了，看部再走？” 韩志军自然说好，两人进了电影院买票。 等他们离开后，方才两人经过的一家杂货铺，有个鬼祟的身影遮遮掩掩地晃了出来，望着两人的背影，眼眸中一抹算计一闪而逝。 “上门女婿？”秦首良反复咀嚼着这词意思，好像要从里边挖掘更有价值的东西。 原来文秀琴打得是这主意。害怕财产便宜了别人家，就找个女婿上门，这财产就永远是她们母女的了。 他咬着牙，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忙奔回了家里打了个电话。 “刘勇，你明天过来一趟。” “干什么呀？过去做什么？”电话那边有点吵，似乎在歌厅，接电话的人还有些不耐烦。 回到家里，秦首良就不必顾虑什么形象，眉头一拧，吼道：“叫你来你就来，哪儿这么多话？我告诉你，要是不来，没钱的时候别跟我要！” 那边人听了后一句，立马换了一副口吻：“姨夫说得我当然听了，过几天我就来。” “我说得是明天！”秦首良生气的挂掉电话。 这刘勇是他死去老婆妹妹的儿子，她妹妹嫁了个怂男人，一辈子没钱没本事，生出的儿子却好吃懒做，好逸恶劳。两口子开始还靠着小姨子嫁妆过日子，可渐渐便没钱了，却还一味宠着儿子，后来两人出车祸死了，刘勇刚上高中，他的老婆便把接刘勇接了过来抚养，一直到现在。 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起先整天胡闹到处和那些公子哥玩闹，耍女朋友，后来他老婆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必须要做点正事，于是让刘勇跟着他做生意。 到了公司，在他的眼皮底下，倒是正经做了几天事，但只要他一不在，转头就去勾引公司的年轻女孩子，或者泡在歌厅唱歌跳舞一整天。 他狠狠教训刘勇几回，奈何老婆总是在一旁和稀泥，维持不了几天又打回原型，渐渐他就懒得管了，就当多给一个废物开工资。 后来他老婆死了，秦首良更懒得理刘勇，工资也停了。对方居然也不来闹，只是会偶尔舔着脸回来要钱，他自己不会给，但禁不住宝贝儿子秦昊会偷偷给他。 秦首良碍于儿子的面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这废物养了这么久终于能派上点用处了。 第61章 假意 休闲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只请了三天假的韩志军与秦雯短暂相处后便继续回去工作，没多久秦雯也开了学，文秀琴还是忙着工厂的事。惹人厌的秦首良已有一个月不见踪影。对此，文秀琴很满意，内心希望这人永远不要来打扰她们母女宁静的生活。 可事情总是事与愿违。这天从新公司下班出来，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云层黑沉得可怕，眼看一场大雨即将来临。她加紧了步伐，向路边停车的方向走去，快到自己车边时，忽然从一旁闪出个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吓了她一跳，等稳住身影定睛一看：拦着路的却是秦首良。 “你干什么？无缘无故发什么神经？”文秀琴见是他，便忍不住一肚子火气，说完也不管对方怎么回答，绕过他想继续前行，又被秦首良抢先一步堵住了路。 “秀琴，我今天是特定来道歉的。”秦首良一手捧着一大簇红玫瑰，一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这花是送给你的，请收下。”说这话时，面上的神情真诚无比，若不是相熟的人难以辨别其真假。 文秀琴并不接花，只冷笑道：“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秦首良左手捧着花，右手朝天竖起，“我发誓，我真的是来道歉的，若是假话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话一出文秀琴没开口，他心里得意，接着道：“这一个月来，我每天都在思考，这些年我做错的事，简直是猪狗不如，怎么能这样对待你和雯雯，由于我的疏忽才导致你们吃了十来年的苦，受了众多白眼。” 文秀琴面色稍好了点，但仍不出声。 “我知道你和雯雯心里都有气，这是应该的，别说只是气，就是你要打我，我也不还手。”说着似有些感触，伸出右手握成拳拍打着自己胸膛，大声道：“你打我吧，秀琴，只要你高兴就打我吧。”见文秀琴木着脸不理他，秦首良猛地抓起她的手来打自己，“你打吧，打吧。” “你发什么神经？”文秀琴用劲抽回了手，往前跑了两步，到了车边快速开了门，打算驾车离去，却又被追上来的秦首良挡在前边。 文秀琴正想呵斥，猛见秦首良双膝一弯，‘砰’的一声跪在了水泥路上，她的面前。 “你……”着实又吓了她一跳，长这么大，没人跪在她面前过，一时哑了声，不知该说什么。 “秀琴，我真的后悔了，也真的非常愧疚，不该将你们丢在那里多年，是我的错，我不该……”秦首良低着头，不住的忏悔自己做过的错事。 这时正值下班时间，周围路过人的很多，见到两人这样的情形，免不了好奇加指指点点，其中还有一两个文秀琴公司的员工。尽管经历过许多大场面，过路人这点嘀咕她不会放在心上，但里面有认识的人，要是不阻止秦首良的行为，她已经能预料明天能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你起来好好说话！”文秀琴低喝了一句。 秦首良摇着头，认真看着她，“不，我要跪到你原谅我为止，你不原谅，我就不能起来。” 听到这话文秀琴有些生气，心想：你要跪便跪吧。 “随你。”说着，便不管他如何，取出钥匙打开门，坐上车，关好车门准备离开，而就在这时，黑沉的云终于不再沉默，将怀中的大雨砸向地面。 水珠落在车窗上，文秀琴才知下了雨，下意识偏头去瞧窗外的秦首良，看他起来了没有。结果这人还真的没起身，雨势却越来越大，没几下就将他的衣服全部淋湿了。 车开了，文秀琴心里有些不痛快，她心里讨厌秦首良，却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惩罚他而得到满足。向后视镜瞥了一眼，见对方还在跪着，任凭雨水洗刷全身，路过的人因为下了雨，都没心情猜他跪在这里是什么缘故，都遮着头，迅速找最近避雨的地方？ “上车。”文秀琴将车倒了回去，语气有些不高兴，她心里正不舒服。就算是个陌生人在被大雨侵淋，她也会忍不住动恻隐之心。这人真的很烦，算了将他带一段路，等雨停了就赶他下车。 一旁垂着头的秦首良听到这话，眼底一抹得逞闪过，再抬首时却是一副感动无比的面容。 —— 这初秋的雨，有时大，有时小，有时这边下，那边不下。学校周围乃至一大片地方都没落雨，还隐隐见着些阳光从云层中透出了。 下课了，秦雯准备回家。自从与文秀琴缓和后，小房子只偶尔过去，多数都是回家。走上大街没两步，她警觉有人跟着自己。 缓缓侧头去看，见一个二十五左右，一头半长不长的头发，穿着黑色皮夹克，红色喇叭裤，棕色皮鞋的青年，嘴里叼着一根烟，眼神时不时扫向她。 那青年眼睛也尖，见秦雯偏了偏头，便知她发现了自己，也不躲闪也不惊慌，忙跑上前两步，与她肩并肩，自以为英俊的撩了一下头发，向她一眨眼，笑嘻嘻道：“美女，一个人走路？” 秦雯上下扫视他一回，道：“莫非你是瞎的？或者……快要瞎了？” 一句话噎的青年一时说不出话来，直到嘴里烟的烫到他，赶忙把烟头丢在路边，认真打量了她一回：白衬衫淡蓝色的毛衣，一脸面无表情。 冰美人啊，这个很有挑战。 “没瞎，只是怕美女要和别人约会，所以先问问，美女既然这样回答，肯定是一个人了，不知我能不能送你回家？”青年接着笑着说。 “你是谁？” “我是谁又有什么重要，只要有幸能送美女回家，哪怕叫我做个无名无姓的流浪汉我也愿意。”青年继续厚着脸笑道。 “是吗？”秦雯扔下这句，便不再看他，兀自走自己的路，任凭对方说得口如悬河也不回答，只当他是透明人。 她不回应，青年有些焦急，见旁边有家电影院，猛地拉扯秦雯，笑呵呵道：“美女，我请你……”话还没说完，便被秦雯一拳打在右眼上。 “你这爪子收好一点，别到处乱抓人，否则我告你耍流氓。”边大喊，边暗暗往他肚子上揍了两拳。 青年立刻捂着肚子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大街的行人听见她的话，都自动认为是青年耍流氓才被打，因此没人帮他，还在一边窃窃私语说他活该。等青年回过神来找人时，秦雯早已不见了踪影，气得他吼了看热闹的人一声，气冲冲回到家。 见到秦首良，对方劈头就问：“事情怎么样？” 青年先倒了杯葡萄酒喝下，才慢吞吞道：“没成。” 秦首良的笑脸顷刻垮了下来，“废物。” “姨夫，难道你不知自己的女儿很难搞定吗？”这青年就是秦首良的侄儿刘勇。 “你平时不是对女人很有一套吗？怎么这次就不行了？”秦首良讥讽道。 刘勇不服气，“这才第一天，时间还早呢！那姨夫那边如何了？” 听到这事，面色不好的秦首良更加阴沉了。 第62章 又起 秦首良陷入不愉快的回忆中。昨天大雨里下跪博得文秀琴的同情，让他上了车后，一路驱车进了市里，此处没雨，车便停了下来，文秀琴口气冷淡赶他下车。 这时，秦首良天真以为文秀琴心里已经原谅自己，只是碍于脸面不好说开，因此听到她赶自己下车，也没当回事，继续赖在车座上，假装着了凉连连打了两个喷嚏。 “秀琴，能不能顺路送我回家，我身上太冷了。”秦首良有些可怜说出了这话。 从镜子中瞅了一眼他的情形，拒绝的话又勉强吞了回去，想着反正也不远，只当行善积德好了。于是也不吭声，按照他说的方向继续开车向前。到了地方，停稳车，她头也不回道： “下车。” 虽看不清文秀琴的模样，但听语气有点不好，秦首良却不放在心上，充满感激地对她说：“谢谢你，秀琴。” “不必，你快下车吧，我要回家了。” “好，我马上就走。只是……有件事想问问你？”尽管目前还不是过问上门女婿最好时机，但秦首良自认为文秀琴对他还留着情，又是秦雯的生父，有理由过问，于是也不等时间，直接道： “听说你要给雯雯招个上门女婿？” 车内半天没有声响，过了半会才听文秀琴冷冷回道：“是有如何？你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连我的家事也要管。” “秀琴，你别这样对我，不管怎么说，雯雯是我的女儿，她的事我总有权利过问吧？”秦首良低声下气的求道。 文秀琴正待讽刺，忽然联想到今天他忽然出现送花，又询问雯雯的事，难道有什么坏心眼？想起上回跟赵刚提起过他可能有什么坏招，便变了口吻，平静道： “确实，你是他的父亲，的确有权利过问。” 听到这话，秦首良欣喜万分，忙道：“我也是关心她，你有没有看中什么人？” 文秀琴接着道：“暂时没有。” 这下让秦首良高兴不已，赶紧道：“这是一件要紧事，得格外留心才行，其他都算了，品行是最重要的。” 听到这话，文秀琴疑惑了，难道这人真的痛改前非了，真心为她们着想。这想法只开了个头，就被对方一句话击溃： “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他看不见文秀琴神情，此时对方听到这话已经沉下了脸，一脸不悦，他毫无所觉，“是我朋友的儿子，今天二十四，比雯雯大一岁，很能干，为人忠厚老实，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我想……不如让雯雯和他见见面，说不定两人一见就觉得有缘呢。” 他兀自说得痛快，一点没察觉文秀琴越来越难看的面色。 “哦，真有这么好的人？自然要介绍给雯雯，不过……小伙子是哪儿的，姓什么人？”她按耐住将要爆发的怒火，装作欢喜道。 “他是上海本地的，跟着我来省城做生意，叫刘勇。”秦首良犹自未发觉她的异样。 听到那人叫刘勇，文秀琴猛地想起了秦首良死去的老婆就是姓刘，若是说这人和他老婆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一点也不相信。忽地觉得想通了什么事，原来装了半天可怜，拐弯抹角地就是为了让那个女人娘家的人来骗她们。 沉思了一回，文秀琴平静道：“听起来好像不错，改天见见吧。” “真的？”没想到文秀琴这么好骗。 “当然，改天有时间再约，你先下车吧。” “好好。”秦首良兴奋不已，仿佛谋划的事就在眼前了，因此很顺从下了车，关好门，到前车窗望着文秀琴，笑道：“那什么时候约出来？” 他一下车，文秀琴立马锁好车门，冷笑着说：“做你的白日梦吧！” 秦首良愣住。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老婆姓刘吗？这人是不是她的亲戚？” “不是！”他知道只要与死去的老婆沾上关系，任刘勇怎么好她也不会同意的。 一见他那闪烁的眼神，文秀琴就知猜对了，她悄悄踩着油门，对他道：“趁早别打这主意！”话音落下，车也冲了出去，秦首良没有提防，一个踉跄，脸朝地面扑在路边的泥水塘子里，弄得满身满脸都是脏水。 等他爬起来，文秀琴早就驾车远去了，过路的行人见到他这狼狈样子，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 秦首良只能满肚子气回到家。 —— 文秀琴到了家后，心里仍然有些不痛快，等见到秦雯才稍稍好了点，忙叫过她坐在身边，说了今天遇到秦首良的事。 秦雯正疑惑今天为什么遇到这样的人，听了她说的恍然明白，接着将下课遇见的人也告诉了她。 “这人肯定就是刘勇，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听完秦雯描述，文秀琴下了结论。 “这秦首良忒不是东西了，亏他还是你的生父，我原以为他再怎么自私也不会算计你，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文秀琴气忿忿地道。 秦雯没说话，她一直觉得此人全身上下都是坏心眼，没一个是好的。 “不行，我们得防备防备，不能让他得逞。”安静了一会的文秀琴突然来了一句。 “怎么防备，只有千日做贼的，那有千日防贼的？”秦雯随意说了一句，却提醒了文秀琴，她拉着秦雯仔细叮嘱： “雯雯，他的目标是你，你千万小心，要不……最近请假在家得了，别出去。” 秦雯摇头。她才不管对方有什么阴谋诡计，这在她看都是跳梁小丑。可见文秀琴有些忧色，安抚道：“别担心，每天就是学校家里两头跑，别的地方一概不去，他们没辙。” 这话不能安慰文秀琴，她实在是太了解秦首良了，这人为了利益，为了自己什么都干得出来，于是将心里的想法都告诉了秦雯。 “这样吧，不如找人去查查他的底细，到时候再说。”秦雯道。她猜想以秦首良的品行，肯定会有不妥的地方，要是查出点什么来，说不定能有些作用。 文秀琴点头，很赞同，“我现在就打电话。”说完，拿起电话就开始打给熟人，一丝时间也不浪费。 第二天，文秀琴没去公司，去了工厂，下班时又遇见了秦首良，这次她没再搭理对方，只当没看见，直接上了车，绝尘而去。而秦雯也在下课的路上‘有缘的’碰见了那人，不论秦雯怎么冷漠，刘勇都能厚着脸皮不断说下去。 实在聒噪的受不了，秦雯把他骗到路边公园角落里狠狠打了一顿，“要是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就不止打一顿这么简单了。”说要她大步转身离开了。 留下一脸戚戚的刘勇，等至天黑才敢出来，生怕路人看见他面上鼻青脸肿。 “什么？你不干了？”一回到家，刘勇忙找到秦首良，说了今天下午的事以及不想再去招惹秦雯了。 “姨夫，你女儿实在是太凶了，我不敢再去打扰她，要是还有下次……说不定会打死我，我实在害怕。”刘勇一面说一面流着泪。 秦首良猛拍了一下桌子，“不行，我警告你，要是就这么走了，往后一分钱也没有！别以为秦昊还能帮你，我连他的钱一起禁。” 刘勇的眼泪干了，他也不哭了，只道：“我是真的怕了，姨夫，咱们想得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刘勇有些犹豫，秦首良见了呵斥一声：“吞吞吐吐做什么？什么办法，说！” “咳。”刘勇假意咳了一声，远离秦首良一点，生怕说出下面的话会被他揍。 “嗯，就是……从前有个朋友对那些不听话又喜欢的女孩……会在她们的咖啡或者水里加点东西……”说完赶紧护住头，生怕秦首良大掌抽过来，却没想到对方不但没生气反而大笑道：“果然是好方法，高效准确。” 刘勇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63章 赵晨的婚礼 寒风凛冽，吹得枯枝唰唰作响，败叶早就承受不住这摧残飘落在地，成为过路行人脚下的垫脚物。 寒假刚开始才半个月，赵晨就带着女朋友回了家，这可高兴坏了赵刚，接到文秀琴打来的电话，还没到周末就迫不及待请假到了省城的家。 赵晨正和女朋友在沙发上看电视，文秀琴和秦雯在一旁陪着两人，见到赵刚进来，赵晨高兴站起来迎了上去，张开双臂抱着他，笑道：“爸，你来了。” 只这一声，赵刚眼眶微热，显些忍不住流下泪来。他毕业这几年，只最初两年春节回家，后来因为工作实在繁忙都没回来过。 赵刚轻推开他，将眼泪逼了回去，开玩笑道：“出去几年，还学会洋人见面那一套了，搂搂抱抱的，要是个女的你也这样搂上去？” 一屋子的人听了这话，除了秦雯没笑出声，就连赵晨的女朋友也咯咯笑得欢，拿眼觑着赵晨，看他怎么答。 “那当然不行，对于女士都是握手，没有搂抱的，我可不想被当成流氓。”赵晨边笑边认真端详他，发现赵刚两鬓隐隐有几根白发，眼角皱纹又多了几丝，心里有些发酸，“爸，我对不起你，这么多年都没在你身边照顾你。” 赵刚忙摆摆手道：“我还没老呢，不需要你照顾，你只要安心工作，成家立业我就满足了。”说着将目光移到赵晨女朋友身上，“还不给我介绍介绍。” “哦，这是田凤霞，从前是我同事，现在是我的女朋友。”又转头对田凤霞道：“这是我父亲。” “伯父你好。”田凤霞忙站起来，“很高兴见到您。” 赵刚笑容可掬，“你好，田同志，欢迎你的到来，快坐快坐，阿香上点水果来。”见桌子上只有三杯茶，他赶紧喊道。 阿香在厨房应了一声，过了一会端着两碟水果出来，一盘苹果，一盘香梨和香蕉。 “田同志，吃水果。”赵刚笑着招呼。 田凤霞高兴应了一声，也不客气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赵刚趁此在旁询问她家乡是哪里的，父母做什么的…… 田凤霞耐心一一回答。两人聊天的空隙，赵晨瞥见秦雯，想起什么，笑道：“我记得今年你该毕业了吧？” 秦雯还未出声，旁边的文秀琴笑着回道：“小晨记性好，再有明年半个学期就毕业了。” 赵晨感叹道：“日子过得真快，一晃眼我已经毕业五年了，而雯雯也快二十四了，我记得她的生日是在正月？” 文秀琴点头，“是啊，没错，初九那天。” 赵晨点头，想起别的又道：“阿姨想的事，有合适的人选吗？”他常和赵刚通电话，知道文秀琴想招上门女婿，便认为韩志军与秦雯是不可能的了，在他看来对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上门女婿。 “还没呢。”说着，文秀琴有些幽怨地瞥了一眼秦雯。 秦雯装作认真看电视，什么也没听见。文秀琴眼神更埋怨，赵晨忙打岔道：“不急不急，总会有合适的人出现，对了阿姨，新公司怎么样了？” 知道他是故意打岔，文秀琴也丢开这些不愉快，和赵晨闲聊起来。众人聊天说话的时，阿香很快做好了晚饭，五人一起吃过饭，又坐着说了半会闲话，才各自安歇。 第二天，赵晨和田凤霞出门逛街，回来后打电话给韩志军两兄弟，问他们今年是否有空闲，大家聚聚。晚饭后，买了点几套小孩子衣裳，在秦雯陪同下到了钱萌家看望豆豆。 钱萌见到赵晨很欢喜，与田凤霞见过后，和两人嘀咕个不停。田凤霞似乎很喜欢豆豆，一直抱着他逗他笑，一旁的钱萌见了，打趣道：“田姐既然这么喜欢孩子，不如早点结婚，早点生个宝宝。”她比田凤霞小一岁，因此没喊同志，喊了姐。 田凤霞脸色微红，暗自瞥了一眼赵晨等他回答。 “忘了告诉你们了，我们打算开了年就结婚。”赵晨笑道。 一边的秦雯问：“怎么没听你跟赵叔提起。” “我还不知道怎么同他说。”秦雯正奇怪，又听他道：“我们打算在北边举行婚礼，不在这里办了。” 秦雯默然。赵叔恐怕会不高兴，不能亲自为儿子操持婚事，总会感到遗憾。 “你最好早些跟他说。” 赵晨点头。三人坐了一个小时就回了家。这时文秀琴已经睡了，赵刚还等着他们，秦雯打个招呼后也洗漱进了房，留下赵晨和田凤霞和他说话。 次日一早，秦雯起床时，文秀琴还没上班，正在客厅里与赵刚并排坐着，劝着他：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他既然已经决定了，你再生气也没用，看看雯雯，叫她做什么她偏做别的，我还不是只能干气。”文秀琴声音柔柔，耐着性子劝赵刚。 “道理我当然知道，只是心里不痛快。”赵刚瓮声瓮气说。 “哎，要不趁着还没过年先给他们办了，怎么样？”文秀琴出主意道。 “这……能行吗？”赵刚犹豫道。 “有什么不行的，他们回去办他们的，我们办我们的，不耽误，就这么定了，我今天不去公司了，咱们上街买东西，定酒席，现在就走。”说着拉起赵刚，风风火火出了门。 文秀琴现在办事越来越雷厉风行了。两人忙活了半个多月，赶在过年之前发了请帖，定在十六这天，在文秀琴新开的酒店为两人举行婚礼。 对此，赵晨没有反对抵触，因想到赵刚到时候不能去北方参加他们的婚礼，这样一来也算一种弥补。 来得人多是赵刚同事亲友，还有些是文秀琴认识的人，连韩志军两兄弟、钱萌也赶来了，韩志宏还带着女朋友。 赵刚和文秀琴，还有秦雯、韩志军两兄弟在大门忙着招待进来的客人，忽见秦首良和刘勇二人笑嘻嘻从对面街走了过来。 文秀琴霎时沉下脸，不悦道：“你们来干什么？” “别这样，秀琴，我和侄儿来是为了恭贺你继子大喜的，你怎么能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秦首良还是一副谦谦有礼的样子。 “你们来道喜？我可没有发请帖给你们！请你们快点离开。”文秀琴声音略大了些，引得宾客朝这边看了过来。 “哥，这俩人是谁啊？”韩志宏低声问。 韩志军眉峰微皱，没应答，只关切在秦雯和文秀琴之间瞧来瞧去，身边的钱萌忙拉过韩志宏到一旁咬了半会耳朵。 “竟然是这样！他们怎么有脸来？”听完钱萌说的，韩志宏很为秦雯抱不平，“二十多年没有音讯，现在说来就来，根本不尊重文阿姨和秦雯。”钱萌并不知道秦首良要打得歪主意，否则一见他肯定已经怒骂起来了。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安的什么心。”钱萌盯着两人道。 而那边，秦首良朝赵晨和田凤霞笑了一回，对文秀琴道：“今天是他们两位的婚礼，秀琴，你这样大吵大闹不太吉利吧？我们真的只是来祝贺，再说众目睽睽下，我能干什么？捣乱又能得到什么？你不要把我们想得太坏了。”这话说得真诚，对比文秀琴一脸怒不可遏，那些宾客窃窃私语的声音大了两分。 文秀琴才不相信他的鬼话，还想继续呵斥，被赵刚拉退了两步，轻声对她道：“算了，秀琴，今天是赵晨的好日子，不要闹得不愉快，宾客都开始议论了，就让他进去吧，就当这人不存在。” “这怎么行？万一他就是想进去捣乱呢？到时候该如何？不能放他进去！”文秀琴反驳道。 这道理赵刚明白，可是对方不走，和文秀琴僵持下去还不是让客人看笑话吗？于是回到秦首良身前，道：“秦先生，你到底来做什么？” “我都说过了，来道喜，不是添乱，你们要是不放心，找个人来看着我们俩。”秦首良笑道。 赵刚当即下了决定，叫过一个亲戚牢牢盯着他们，让两人进去了。秦首良礼貌道了谢，送上礼金，和刘勇走了进去。 文秀琴有些生气，但赵刚已经做了决定，而且赵晨的好日子也禁不得大吵大闹，只能向秦雯牢骚道：“你赵叔怎么能让他进去呢？” “进去就进去吧，再说你不让他去，他还会想其他办法，反而不好。今天是赵晨结婚的好日子，先暂时忍耐吧。”秦雯道。恐怕秦首良也是考虑到这点，才有恃无恐地跑了来。 听完这话，文秀琴狠狠盯了秦首良后背一眼，气愤愤走开了。 等人差不多齐了，快七点半时，众人先闹了新郎新娘，才开的席。这期间，秦首良两人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没有胡乱走动，只中途刘勇去了一趟厕所。 赵刚听到亲戚说得后，放了大半心，随即宣布开席，众人吃喝起来。服务员陆续上了各种菜肴，最末是一道甜点，很小一块，客人都喜欢吃，然后会在吃完饭后送每个在席的人一小瓶汽水。 秦雯和钱萌、韩志军两兄弟坐在一桌，其余人都不认识。他们也是每人一瓶汽水，由服务员一一送到身边。 这桌的服务员也和别桌一样，没什么特别，只不过递给秦雯汽水时，钱萌伸手要去接，这人却不让她碰。 钱萌有些奇怪地望向这人，她向钱萌一笑，重新拿了一瓶递过去，钱萌接了，然后瞧了瞧秦雯的汽水，嘀咕道：“一模一样，有什么不同？” 服务员早就走远了，秦雯听了这话，拿起汽水仔细看了看，神色微变，而后拧开瓶盖闻了。 “雯雯，怎么了？”钱萌正喝着自己的汽水，忽然被秦雯抓过了过去，放在鼻尖闻了闻，眼神一凛，眼角斜睨着秦首良那桌，见两人虽没直接望着这边，却时不时瞟过来，且眼神闪烁。 秦雯冷笑。 “没事，你继续喝。”秦雯将汽水还给钱萌，她这瓶没有异样。然后背对秦首良两人假装一口喝下，将瓶子藏在怀里。一旁的韩志军见了，疑惑地看着她。 “我去厕所。”说完，假意抚了抚头，歪歪扭扭起身去了厕所。 韩志军听后心跳的厉害，他不认为秦雯会无缘无故跟他说什么上厕所的事，而是……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于是等秦雯离开后，频频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没一分钟他也起身跟过去。 走在路上的秦雯，发现刘勇在她离座时就悄悄跟了过来，她装作没有发现，进了厕所，里面没人，便闪身躲在门后，等了没一会，刘勇蹑手蹑脚推门进来，扫了一眼没外人，想将门反锁，却被秦雯出其不意一拳打在眼睛上，一把抓住其下颚，将怀里的汽水迅速拿出来给他灌了下去。 “咳咳。”刘勇抠着嗓子，试图将喝下去汽水吐出来，却被她又拍了回去。 等他不能往外吐，秦雯才出了女厕，将门从外面锁住后便往回走，没两步就遇见脸色焦急的韩志军。 “你没事吧？”情急之下，韩志军抓住她的双臂问。 “没事，边走边说。”秦雯简单讲了事情过程。 “混蛋！”韩志军听后气得脸都红了，平时不说粗话也忍不住骂了一句，“我要回去揍他！” 秦雯拉住他，“不用，待会有他受的，我们回去等着。” 韩志军仍要去，被她拖着回到了酒席。 第64章 丑态 两人回到大厅时，酒席已经散的差不多，只剩下零星几桌客人还在划拳饮酒。坐回原位，韩志军犹自愤怒不已，眼睛一直紧盯着厕所的方向，眼里的怒火似要将走廊通道焚烧。 钱萌、韩志宏很快觉察到了他的不对劲，秦雯倒没什么反应，刚才还没吃饱，回来见菜虽有点冷了，还能接着用，于是又吃了一碗。 “韩大哥，怎么了？”钱萌小声问。 韩志宏也困惑看着他。韩志军大致说了。 “王八蛋，他人呢？”钱萌怒气冲冲问。 “哥，我们去打他一顿，这人太不是人了！”韩志宏握着双拳，蠢蠢欲试。 韩志军瞅了秦雯，见她没开口，有些气闷道：“秦雯把他锁在女厕了。” “那正好，跑不了，我们走。”钱萌站起身，从桌上把那瓶汽水抓在手里，“让他尝尝汽水瓶的滋味。” 吃饭中的秦雯抬头看见这一幕，笑道：“不要冲动，你现在这样子要是被学生看见了，还不惊掉下巴。” 钱萌急得跺脚，“都这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去揪住他打一顿是正经。” “救命！流氓！” 秦雯正待开口，厕所方向响起了一阵尖叫吵闹声，之后又听见有人喊着‘报警’、‘流氓’、‘打他’的吵嚷声。 韩志军三人瞬间明白，面露喜色。 “是不是那王八蛋，活该！”钱萌幸灾乐祸道。 恰好秦雯吃完了饭，抬首时，瞥见秦首良听见动静后忙起身跑过去，钱萌见了笑道：“我们也过去看热闹吧。” “走。”韩志宏笑着附和，拉着女朋友，五人一起过去，还没到厕所，在过道里便围着许多人，有剩下的宾客、服务员、还有其他酒宴上的客人，自动围成一个圈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这是有羊癫疯吧？” “可能是神经病，你看衣服都脱了。” “天呀，还跳舞！” …… …… 这些议论此起彼伏，钱萌乐得不行，挤开人群往里一看，顿时大笑。 刘勇已经脱光了上衣，一手抱头一手无意识地甩动着，屁股不停地扭来扭去，对着人群抛着媚眼：“来嘛，来嘛……” 众人大笑不止。 半天不见有人上前，刘勇脸色有些急切，上前胡乱抓着离得最近之人手臂，头一伸就要上嘴亲，被对方一顿暴打。 打人者发泄后，骂骂咧咧地冲出了人群，倒在地上的刘勇又跌跌撞撞爬起来，重复刚才的事。 韩志宏和钱萌两人一个拍腿大笑，一个捂着肚子笑得受不了。而躲在人群中秦首良一边暗骂刘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边担心派出所来人。 方才他看见有人已经报了警，估计一会警察就会来了，要是人一来，抓住刘勇一细查，什么都败露了，焦急心虚之下，也不顾得众人嘲笑他，忙上前拉住刘勇，忍住怒气，道：“你怎么了？快跟我走！”说着要拖走他，却不想神智不清的刘勇根本听不见旁人的话语，心中有一团火，似要找个发泄的地方。 他一摸到秦首良，也不管是男是女，牢牢扣住，一面上嘴乱亲，一面胡言乱语：“宝贝，来嘛！” 秦首良被他亲得满脸口水，气得浑身发抖，听着耳边众人的嘲笑讥讽声，再也维持不住风度，抬起手重重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刮子，“畜生！你给我放开！” ‘啪’的一声，清脆嘹亮，刘勇左脸立刻红肿起来，脑袋被打得偏了偏，却仍然没有松手，反而箍得更紧了，头一甩又靠近了秦首良，嘟着嘴，怪声怪调说：“别害羞，宝贝！” 秦首良见他又要亲上来，嘴里大骂，一边用双手抵住其嘴，“畜生！” “哈哈哈！我受不了，这实在太好笑，不行，回去我得说给许严听。”钱萌靠在墙上，笑得喘不过气来。 韩志宏点头赞同，“这么有意思的事，我也要告诉同事。” 神色沉郁的韩志军终于有了笑容，想起什么，道：“不能这么便宜他们，报警送他们去派出所。” 正说着，在新人房间的文秀琴、赵刚还有赵晨夫妻，听到吵闹也过来了。见到这情形，文秀琴询问他们怎么回事。 钱萌等都看向秦雯。 韩志军忙道：“阿姨，你听了……别生气。” “到底怎么回事？说啊！”文秀琴急道。虽然见到秦首良吃瘪她很高兴，但总想明白怎么回事。 瞥了秦雯一眼，见她没反对，韩志军小心缓慢叙说起来。文秀琴越听越火大，还未听完就要冲过去找秦首良麻烦，被赵刚拉住，“派出所来人了。” 秦雯等回头去看，见从大厅处远远走来三四个身穿制服的人，到了身前，见到刘秦两人的情景，皱了皱眉，先让两个人上前强行分开他俩，将发疯状态的刘勇铐上手铐。 “怎么回事？”来人问。 文秀琴抢在秦首良说了起来。她当然不能提起秦雯给刘勇灌药的事，只说秦首良两人居心不良，非要进来参加酒宴，后来不知怎的得就变成这样。 “我看啊，他们是想害别人，害了自己！”文秀琴最后道。 “同志，别听她胡说，我们真的只是来道贺。”秦首良一得自有，就忙着开脱。 文秀琴冷笑说：“那他怎么会这样？你倒是说说？” 秦首良面不改色撒谎，“他喝多了。” “哼，狡辩，同志你别听他说的，这两人就不是好东西！”文秀琴道。 一旁沉默半天的秦雯忽然出声：“可以搜搜他身上，也许能找到点有用的。”边说边用手指着刘勇，她猜这药不一定用完，说不定他身上还有。 听了这话，秦首良紧张起来，想要阻止，却没有理由，且架着刘勇的两人，一个已经从地上拾起他脱掉的衣服到处摸索起来；另一个也搜着他的裤兜。 “队长，有东西。”搜衣服的说道。 秦首良心里‘咯噔’一下，忙在脑中想好对策。 叫队长的人接过递来的东西，看了看，闻了闻，脸色一变，道：“带走。”后指着秦首良，“他也带走。” “同志，我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带走我做什么？”秦首良声音略大。 “知不知道去了警局再说。”那人公事办公道。 “我要请律师。”秦首良理了理西装领带，“你们不能这么对待我。” “我不管你请不请，总之现在你们俩都有嫌疑，必须走一趟。”说完不管秦首良怎么说，让同事带走，然后回身问酒店的负责人。 “我是。”文秀琴道。 “你也去一趟吧。”那人说。 赵刚担心问：“同志，怎么她也要去？” “放心，例行询问，走吧。”那人先一步向前。 文秀琴让秦雯几人先回去，赵刚父子陪她去一趟。 —— 他们走后，秦雯让经理安抚好客人，随即到后厨按照记忆找到了给她汽水的服务员，将这人叫到经理办公室，只留钱萌、韩志军两兄弟，至于韩志宏的女朋友则等在外面。 “你认识刘勇？”秦雯望着有些紧张的服务员，问。 服务员有些迷茫摇头，小声道：“不认识。” “那为什么……你要帮刘勇递那瓶汽水给我？” 秦雯这样说，服务员立刻明白刘勇是谁，她忙解释道：“他跟我说要趁着婚礼的喜庆向喜欢的女孩求婚，把戒指放在汽水里，让女孩有个惊喜，求我把汽水给你，不能给别人。”这酒店秦雯只开张时来过一次，当时只有经理在，其他服务员又只见过她一次，眼前这人恐怕是后来招的，并不认识秦雯，要是认得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你怎么不问清楚就乱帮人，知不知道这样会害了别人！”钱萌责怪道。 服务员有些害怕，又有些不明白，刚才经理才告诉她这是老板的女儿。 “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意思。” 钱萌看了一眼秦雯，告诉服务员方才汽水的事。 服务员瘫软靠在墙上，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见了这她模样，钱萌问秦雯：“要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我去找经理。”秦雯出了门，找到经理，大致说了服务员乱帮人递东西的事。 “我知道了，都是我没管好他们，对不起。”经理道歉道，“我会对她做出处罚，再严肃约束其余人的行为。” 秦雯点头，回到办公室叫走了韩志军等人。文秀琴几人很晚才回来，那时钱萌已经回家去了，韩志宏和女友出去住了旅馆，韩志军还没走。 韩志军询问赵晨事情如何。 “派出所的人已经确认那东西是迷幻剂之类的，所以确定了刘勇的罪行，把他拘留了，过两天要起诉；至于秦……先生，因为找了律师，身上又没查出什么，且他跟人说并不知情，所以……里面的人没找到证据，就放他回去了。” 韩志军脸色不好，因为是秦雯的生父，他不好破口大骂。却听文秀琴在一旁怒道：“这种人怎么不抓他！老天真是没眼！” 众人没说话。赵晨拉着田凤霞洗漱睡了，赵刚也拉过文秀琴去休息，至于韩志军，陪着秦雯聊了一会，也走了。 过了半个月，那边有了消息，因为证据确凿，刘勇自己也招认，所以被判了两年；而秦首良因为请了律师辩解，虽然刘勇说是受他指使，可却没有确凿证据，只能审讯几次就放了。 文秀琴知道后，很是不痛快。而这时春节已过，赵晨夫妻回了北方，韩志宏和女朋友也回到单位，韩志军却迟迟没有启程。这天，他到秦雯家，文秀琴和赵刚都不在，犹豫半天才对秦雯说：“你有什么打算？” 最近听文秀琴说了很多关于秦首良的事，他总有一种感觉，这人轻易摆脱不了，非要用点手段不可，可顾忌他好歹是秦雯生父，怕她多少有些心软在里边。 “听你的口气……似乎已经想好了主意？”秦雯道。 韩志军也不遮掩，“我确实想到一个，只怕……你不会答应。” 这话引起秦雯好奇，是什么的办法会让他觉得自己不会同意？ “你说说看，也许我不反对。” 韩志军有些踌躇，但一想到这次的事，他又硬起了心，想着不论秦雯怎么怪他，也要说出来。 “这半个多月，我请以前的同学查了你……”本来想说父亲，但一想到这人做的事，觉得不配，逐改了口，“查了秦先生在上海这些年做生意的事，发现他公司账目有很多的问题，极有可能存在偷税漏税的情况。” 秦雯安静听着，不置一词。 “我想他为了能在这边站稳，是不会放弃文阿姨手里生意的，将来势必还会生出许多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将他从前有违法的事查出来交给……警察，以他公司的规模，偷税漏税不会是小数目，到时候一查出来，少说也是几年。”说完，韩志军目光坦然地望着秦雯。 秦雯也看着他，“你不担心，这样说……我会恨你吗？” “就算你恨我，我也要说，你下不了手就由我去，以后要怪就怪我，我没什么反驳的，但我不能看着你每次都被人算计。”韩志军有些激动，他不敢想象，若是秦雯不警觉，喝了那瓶汽水，现在会怎么样？他想要真是如此，他会忍不住杀了刘勇。 安静，诡谧的安静。 韩志军认为秦雯是恨他了，就算秦首良再怎么坏也是她的生父，自己这样做确实伤她的心，可是……他不后悔。要是如此就能换得秦雯生活安宁，他宁愿她再也不理自己。 却听秦雯道：“你不了解我，把我想的太善良了。”她从不主动害过别人，可是别人要是惹上来，她从不心慈手软，不论这人是谁。 “不，不论你怎么做，怎么想，我都支持你。”韩志军望着她道。 秦雯认真问：“哪怕以后你发现我……其实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不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只会站在你这边。” 秦雯笑了，这笑不似平时冷笑、轻笑、嘲笑……而是带着信任、直达心底的暖意对他道：“你这个主意不错，不过……我认为还可以更进一步。” 第65章 韩志军的消息 灯节一过，再怎么想逗留，韩志军也不得不回单位上班，临走之前，他告诉秦雯会将秦首良的账目查清楚，只是时间可能要久一点。 “这事……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办吧。”秦雯送他到车站，等车的空暇，韩志军讲了那番话后，她说了一句。 韩志军手提着一个小巧灰色帆布包，里面装了几件换洗衣服和爱看的三四本书，听到这话，回道：“这怎么叫麻烦？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多年朋友难道这点事也不叫我帮帮？” 秦雯偏头看着他，想了一下，“好，我等你消息。” 韩志军很欣喜，恰好这时车来了，他高兴地向秦雯挥挥手，“走了，回去吧。” 秦雯也向他挥手，等车走远才返身回家。韩志军离开后，她也恢复了往日的生活。 这天，正是期中，考完试下午没课回到家，刚开门就遇到急匆匆要出门文秀琴，两人差点撞在了一起，幸好秦雯反应快，及时往后退了一步。 “是你啊，雯雯，吓我一跳。”文秀琴拍着胸口说。 秦雯扶住她，问：“怎么了，看你急急忙忙的。” 提起这事文秀琴刚被吓的心绪不翼而飞，取而代之又是焦急，“刚才店里来电话说，有顾客投诉买到的衣服是劣质布料，引起了皮肤过敏，正在店里要公道，我去看看。” “我陪你去。”秦雯关好门，母女俩一起往店里赶。 这么些年，她们开的服装从来没发生这样的事，厂里制衣也是用合格的布料，从来不会因为要降低成本而选择低质伪劣原材料，此次的事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事出突然，文秀琴心里虽急却没有慌乱，已经在脑中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到了店面，有个颧骨颇高的中年妇女气呼呼坐在里面，只要一看见别的客人进来，就揪着人看她过敏的皮肤，嘴里不停说：“这家店黑心得很，用低劣的布料做衣服，你们看，我一穿上身上就起了红斑。”边说边搂起了衣袖展示给众人看。 秦雯母女站得近也看见了，那女人手臂上的确红肿了一片。 “真的呀！” “看起来很严重。” “我们不在这里买了，去别家吧。” …… …… 进来的顾客见了这情形自然害怕，议论一阵纷纷掉头走了，中年女人见此很得意，又返身回到原位端坐。文秀琴皱着眉头，这时店员看见了她们，忙跑过来解释。 “怎么不把她请到办公室去？”事情还没弄明白，让这人待在店里显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文秀琴对店员的不作为很不满。 店员很无奈地望了那女人一眼，说道：“不是不请，是她不去，我们劝了她半天也不肯，所以……” 文秀琴和秦雯相互看了一眼，走了过去。 “你好，我是这家店的老板，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文秀琴道。 中年女人‘啊’了一声，随即站了起来，“你就是老板，那太好了，你来看看我身上这些红斑，打算怎么办吧？”说着又将衣袖搂起来，将手臂放在她眼底晃了晃。 文秀琴皱了皱眉。一旁的秦雯问店员：“衣服确实是在这里买的？多久买的？”店里每卖一件衣服都会记账，还会给客人□□。 店员点头说：“是店里卖出去的，就前天。” 那女人一听忙叫道：“你看她都说了是这里卖的，你们打算怎么办？” “你放心，如果确认是我们衣服有问题，我们会赔偿你。”文秀琴回道。 “什么叫确认？现在还不能确认？前天买回去一穿就出现了红斑，可是我没在意，接着穿了，谁想到昨天又起了一大片，这才来找你们的，你们可不能赖账啊！”中年女人一手叉腰，一手指了指文秀琴两人。 面对对方怒喝，文秀琴尽量心平气和说：“衣服是在这里买的没错，但过了两天，这中间你有没有接触其他东西或者吃过其他东西才导致过敏的呢？这就需要确认了。” 中年妇女冷笑说：“就是想赖账嘛，我可不是好惹的，要是你们不答应赔偿，我就去工商局告你们！” “你这人能不能好好说话，我们没说不赔，首先要确认是不是衣服引起的过敏……”文秀琴继续解释。 “这有什么好确认的，我没有吃过敏的食物，没穿过别的东西，剩下的就只有你们家了……” 文秀琴觉得对方有些不讲道理，于是说：“我们做衣服十几年了，从前没出现这样的情况，那按你说的，我们也不可能。” “你怎么说话的？啊！出了事还想赖账，你们不赔，行，我去工商局！”中年大声吵嚷，作势要往门口冲，店员忙拦住她，却听秦雯说： “让她去，正好把警察也找来，抓骗子。” 听了这话店里的人都望着她，那中年妇女似乎有些心虚，大叫道：“谁是骗子？你们才是骗子呢！” 秦雯懒得跟她废话，把那件她穿过衣服提在手中，“衣服是我们的没错，但……衣服上的东西可不是我们的。” 话一出，除了中年妇女面露胆怯，店里的人包括文秀琴疑惑起来，秦雯继续说：“这内衬里有一种化学物质，会使人瞬间发生过敏，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你千万别说是我们店弄上去的，店里这么多衣服大可请质检部门一一验过，就连厂里也可以去检验，我敢保证没有一件衣裳是有这种化学物质的。” 中年妇女紧张起来，秦雯把她的借口讲了出来，她一时找不到别的别的托辞。 “还是报警吧，他们会查明一切，如果是我们责任当然会负责；如果是有人想讹诈，被发现了……进去就得关几年。”秦雯故意说得严重。 “你……你别吓我！我……又不是骗子。”中年脸色发虚。 “是不是，报了警就知道了。”秦雯对店员说，“你去派出所一趟。” 店员瞧了瞧文秀琴，见她点头才转身走出了门，那中年妇女却比店员早一步跑出了店，留下一句：“我记错了。”人就往左跑了。 文秀琴正想说话，见秦雯追着中年妇女去了。 “雯雯，别管了。”她以为秦雯是想逮住这人交给警察，“别追了。”人却跑远了，文秀琴只能自己追过去。 —— 秦雯跟着中年妇女左拐右转进了个小巷子，转过最后一个弯时猛地见到这人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说话，她忙躲在墙后，稍稍探头去看：原来这男人是秦首良。 两人正说着方才中年妇女到店里找麻烦的事。听了他们谈话，秦雯暗想：果然是他。 原来一切都皆是秦首良的授意，自上次的事后他心有不甘，又折腾出另外的损招来，找到这个中年女人，许给她钱财，让她装作穿了衣服过敏，然后来店里找麻烦，等差不多时，秦首良便到工商局举报，让人来查她们。 可他没料到，计划会这么快被戳破，这让他很恼怒。 “你这么没用，还要什么钱？”原来事情没成，中年妇女却仍向他讨钱。 “这是什么话？虽然没成但我也是出了力的，总不能让我白费力吧？”中年妇女瞪着眼睛，向他靠近一步，嘴里喷出的口气差点吐到他面上。 秦首良厌烦地退了两步，捂了捂鼻子，冷冷说：“没成就没钱！” 中年妇女双手叉腰，尖叫道：“要是不给我，我就告诉警察！你敢不给，我告诉刚才店主！”说着要走，秦首良拦住她，“别发疯！” “老娘发起疯吓死你！快给我钱！”中年妇女吼道：“我身上这些红斑不要钱治吗？要是不给，上你们家泼黑狗血！” 平时接触的都是好说好讲的人，哪怕面上笑着背后想捅刀子，也不会这样大喊大叫、撒泼打滚，秦首良实在应付不了，摸出几张钱丢在地上匆匆走了。 “算你识相！”中年妇女捡起钱来拍了拍，对着他背影呸了一声，也走了。 等两人都离开后，秦雯才返身回去，路上遇到来找她的文秀琴。她将刚才的事跟文秀琴说了。 “真是阴魂不散，他到底想怎样？”文秀琴咬牙切齿说。 “想将我们的生意合并成他的。”秦雯说。 “做梦！”文秀琴冷笑。 两人回到家，文秀琴到处打电话，要给秦首良找麻烦，而秦雯却接到了韩志军的电话和来信。 电话里说，他托人查到了秦首良公司往年财务，确实存在偷税漏税的情况，只不过真实账本被他藏起来，不知道放在那里，很有可能已经转到现在的住处，只要能找到那账，就有办法将他送进监狱。 来的书信里，有一叠查到的有用的资料，让她好好看看。 仔细翻完后，秦雯已想好要怎么做了。这天夜里，趁文秀琴和阿香熟睡，她出了门，到了公园找到一块平整无人的泥土地，双手微抬，顷刻间围在她脚下的一圈土地陷了下去，秦雯落了进去，待她消失后，凹陷的土地又恢复了原样。 等她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秦首良家的院子里了，他住的是套小别墅，正好有个种花的院子。她抬眼望了一眼大门，在黑暗中慢慢走了过去。 第66章 结局 夜黑沉沉地笼罩着整个城市，到处都是安静的，只偶尔听见细风拂过树叶发出的响动，别墅周围也是一样。 畅通无阻进了门，径直往秦首良的住处去。这别墅只有他和保姆，儿子秦昊还留在上海读书。悄然无息开了房门，房中略显暗淡，但隐隐能瞧得见床铺中被子下微微隆起的人形。 这显然就是秦首良。 她缓缓踱了过去，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离床半臂左右停了下来，居高临下望着他。对方没有半分察觉，仍然睡得安稳。 若是她想，可以在对方毫无知觉间杀了他，也可以像王强那样制造一场意外，没人能够察觉。抬头望着窗外模糊的景象，她转身去寻账本的所在。 杀了他固然是举手之间的事，但秦雯不想动手，一来这人不配，有时候死才是最痛快的；二来，她觉得无望的监牢生活才是对这种自负自私之人最大的惩罚，他将要在没有尽头的牢狱生活受尽煎熬，永远看不到希望。 巡视了房里一圈，没发现别的东西，转身出了卧室去了隔壁书房，发现书桌后下方有个灰色嵌在墙中的保险柜，需要钥匙才能打开。仔细查看了一番，又上手摇了摇，没有反应。 取出衣兜里带来的一根细细铁丝放进锁心，动了几下紧闭的小铁门‘嗒’的一声开了。门一开，里面的东西立刻现于眼前：三四沓厚厚百元大钞、两根金条、和一些珠宝首饰。最边上放着一个黑色小巧的公文包，看来就应该就是她要找的东西了。 拿过包来打开一看，两三本旧账本，还有大大小小不同的□□及和各方往来的书信。 收好包关好保险门，打算离开，刚起身，房门便被推开，秦首良小心翼翼走了进来，见到黑暗中人影，低喝道：“谁？” 秦雯没有说话。 秦首良想开灯，又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他清楚这房里的东西万万不能让人知晓，于是只能伸手打开离自己最近的的壁灯。 灯光虽然微弱但还是能使两人相互看得清楚。 “是你？”秦首良惊讶无比，“你怎么进来的？你想干什么？”就在方才，他从熟睡中猛地惊醒，总觉得有个可怕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可卧室什么也没有，心里惊慌不定，总觉有什么要发生，想到了隔壁书房，起身拿了房里的木棍悄悄走了过来，就看见这情形。 “不干什么，已经找到需要的东西了。”秦雯说。 “你找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快还给我！”听到这话，秦首良慌乱不已。 她发现了！ 秦雯却不答他，慢慢向窗边靠过去。不见她说话，秦首良更加急切起来，握紧木棍威胁道：“快把东西还给我！”边说边逼进秦雯，嘴里不停威胁。 没人应答，似乎他在和空气说话。秦首良发了狠，望着这模糊的人影，心道：这是你逼我的。 等他离秦雯只有一臂距离的时候，秦雯也到了窗边，他猛地挥动手中木棍重重向秦雯头砸去，昏暗中只看的对方往后倒，从开着的窗户中掉了下去。 这里是二楼，不死也会伤，秦首良心中大喜，忙靠近窗边往下一看：黑暗中平坦的院子里，除了花草树木外，什么也没有。 难道她掉下去没死没伤爬起来跑了？秦首良心中惶惶，忙跑下楼察看，却发现真的不见人影，草地上什么也没有，没有血迹，没有压痕。 难道我是在做梦？刚才根本没有人？秦首良又急急跑回了书房，手忙脚乱将保险箱打开，只看了一眼就瘫软在地，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 —— 天刚亮的时候，秦雯就将这包送到了派出所，没人知道她出现过。之后趁着清晨的曙光，顺路买了早餐回到了家。文秀琴还没去上班，见她回来，奇怪问：“什么时候出去的？” “天快亮时，出去跑了会儿步，来吃早餐。”秦雯坐在餐厅木桌边。 文秀琴也不怀疑，和她吃了早餐。 “今天非得给秦首良找点不痛快。”文秀琴吃完早餐，说了一句。 秦雯叫过阿香来收拾桌子，自己到沙发上坐好，对正要出门的文秀琴说：“我想……不用了。” “为什么？”文秀琴很疑惑地走到身边，“你做了什么？”她可不会认为秦雯会原谅他。 大致说了韩志军查的事，没说自己取账本的过程，只说账本是韩志军托朋友得到的。 “可能现在他已经被抓了。”账本交出去时，秦雯还在里面夹了张纸条，字是用左手写的，上面说：秦首良在收拾东西准备逃跑了。她相信那些人看到后，会马上抓捕的。 “太好了，这人终于要造报应了！”文秀琴高兴极了，想到什么，“只可惜，便宜他了，偷税漏税关不了几年。” “不一定。”看过包里东西，她心里清楚，秦首良不可能只关几年。里面除了有问题的账本外，还有贿赂官员的明目，一条一条写的明白，最重要得是有封书信，里面涉及到两条人命。 那是他在多年前包了工地生意时，为了节省成本，购买施工设施简陋，造成工地上有两名工人出了事故身亡，事情一出，他立刻让包工头伪造现场，把差的装备换下去，买两件好的让人检查，让人认为这两人失足从高处落下，躲过了主要责任，后来只赔了家属一小点钱，最后给了包工头一笔封口费。 因此，之后秦首良便没再碰过工程的生意，这事两人在往来的信中说得很清楚。这几件事算起来，再加上他畏罪潜逃，量刑课不会小。 “怎么说？”文秀琴彻底没了出去的心思，忙坐在她身边询问。 秦雯大致说了。 文秀琴欢喜不已，“太好了！”正说着，突然听见窗外传来一阵警笛鸣响，呼啸而过，远远去了。 两人还未如何，阿香赶紧跑了过来，趴在窗户边看发生了什么事？文秀琴也站起来，挨着她往外瞧。 “你看见了？”文秀琴问阿香，她只看见路人指指点点。 “看见一辆警察往车站方向去了。”平时沉默的阿香和别人一样有八卦的心。 车站？难道是抓秦首良的警车？文秀琴欣喜起来，转身拉着秦雯往外走，“我们去看看。” 两人下楼驾车到了车站，见售票厅大门拥拥挤挤围着许多人，指着同一个方向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这人犯了什么事？” “不知道，看着文质彬彬的，没想到是个潜逃人员，真是人不可貌相。” “谁说不是呢，要是走在路上还真看不出来。” …… …… “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听说畏罪潜逃。” …… 文秀琴费力挤开人群，抬头望过去时正好瞧见了一幕：秦首良双臂被两个警务人员牢牢扣在手里，用力将他平时挺直背脊压下去，“老实点！”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被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对待，使秦首良感到屈辱，他想扬起头，却被身后两人又压了下去。 “喊什么！没有证据我们会来抓你？怎么不抓别人！”其中有一个人说。 秦首良知道事情实在不能挽回，便想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我要见律师！” 没人理他，押着他继续往外走。 “我们在执行公务，请各位同志让让。”人太多，围在一起没法前行，于是有人喊道。 众人自动让出一条路来，四五个警察押着秦首良走了出来，路过文秀琴时，他正好奋力扬起头恰与她四目相对。 秦首良立时愣住。文秀琴却带着嘲笑的神色，似乎在说你也有今天。 “秀琴，你帮帮我，帮帮我！”等回神后，秦首良猛地想到以文秀琴的人脉，兴许能帮到他，于是选择性忘记了之前对她们母女所做一切。 文秀琴冷冷嘲讽道：“一切皆是你自作自受，没人会帮你！” “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帮帮我！”秦首良被人拖着走远了，只好扭过头朝她大喊，企图唤起她的同情心。 “我是雯雯的父亲啊！” 文秀琴冷笑不已，站在原地直看着他被扭送上了警车，警笛像刚才听到的一样呼啸起来，迅速远去了，她才吐了口气，对秦雯笑着说：“今天高兴，咱们去吃西餐。” “好。” —— 半个月后，秦首良案开审，秦雯母女还有赵刚，及听闻消息赶来的韩志军都去听审了。 审判结束后，因为证据确凿，秦首良无可辩驳，当场判了他无期徒刑。因为不能接受这个裁决，秦首良当场晕了过去，醒来后已经在监狱的床铺上了。 而他的儿子秦昊知道事情时，已经是审判后了，等他赶来只能隔着窗户见他。 “你要想办法把我弄出去！”这是见到秦昊，秦首良第一句话。 “都是你那好姐姐害得我！”这是第二句话，之后反反复复就是这两句，看视时间一到，秦昊满心难受加莫名离开了。 秦昊虽不像刘勇一样不学无术，可他对秦首良生意的事知之甚少，生意场上的人也就认识几个，只能去求这些人。可那些人听他说完事后，都摇头说爱莫能助，没法上诉。 他被请出了门，只好转而去求同秦首良有些交情的官员，但这些人，人人自危自顾不暇，生怕会牵连自己，都是拿话敷衍他。 奔走了两三个月毫无进展，想到秦首良提起的姐姐，只能又去找秦雯。这时秦雯已经毕业，正在省城中医院跟着一位老中医实习。 “你要把这些方子背下来，别小看它们，到时候你就知道用处了，也别嫌我啰嗦，我讲的将来你也会遇到。”老中医今年六十五了，本来已经退休，医院又返聘回来偶尔出诊，带带有前途的学生。 “知道了，老师。” “下班了，我先走了。”老中医背着手精神抖擞出了门。 秦雯收拾一下也出了医院，刚到大门就遇见了秦昊。 “姐。”秦昊迎上去笑道。 这称呼让她愣了一会，想了一下，问：“秦昊？” “是，我是秦昊，姐你知道我？”秦昊显得很欣喜，来找秦雯，其实他心里是犹豫忐忑的，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答应他的请求，两人虽是姐弟，可却从未见过，他不了解对方性格为人，只是在看望秦首良和刘勇时听两人提过：不是好相与的。 “找我什么事？”秦雯开门见山的问。 “嗯，是有点事……关于爸爸……” 秦雯打断道：“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你想救他找错人了。”说着往前走，秦昊忙追过去说：“姐，不管怎么说，他是我们爸爸，虽然这么多年对你没做到父亲应有的责任，可你也不能因此记恨他，冤枉他……怎么了？”见秦雯瞧着他的目光越来越奇怪，暗想：难道说错了什么？ “这些话是秦首良对你说的？”秦雯问。 “是。”回来后探望秦首良，他对自己说一切都是因为秦雯母女俩对他记恨，所以才想了法子联合别人陷害他。 此刻的秦雯突然想笑，秦首良是那样的人，居然会养出这么天真的儿子来。 “你觉得他说得是真的吗？他要是手里干净，我们用什么冤枉他？难道警察不会查，是这么好糊弄的？而且你知道他是怎么想方设法对付我们的吗？”说完便将秦首良干的缺德事一件一件讲得清楚。 阳光下，皮肤白净的秦昊越发苍白起来，难以置信地问：“这是……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你应该自己判断而不是听别人说。还有……若我是你，就不会在这种时候到处奔波，应该想想办法把公司里能收拢的地方收拢起来，别等想得的时候，什么也没剩下。” “什么也不做，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得喝西北风了。”说完这番话，也不管他做什么方应，大步走了。 留下心情混乱不知所措的秦昊，呆了一会回了旅社，他们那所别墅已经被查封了。 第二天先去监狱问了刘勇，又去质问秦首良。面对自己的质问，他面上镇定一直否认有这样的事，都是秦雯编造出来的。 “爸，你还在骗我！刘勇什么都说了！”秦昊生气大吼。 “你是我儿子应该相信我而不是别人，再说刘勇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说得话你也信？……”之后又骂了刘勇不是东西等语。 秦昊失望至极，与他大吵了一架，最后两人不欢而散。回到旅馆想起秦雯说的话，决定明天去公司看看能不能挽救一些。 —— 立春端午仲秋，秦雯已经实习了一年，老中医对她很赞赏，常夸她记性好悟性高，等有了实践经验就是一名好医生。隔年的夏天，韩志宏要结婚了，在领省举报婚礼，发了请帖给秦雯和钱萌。两人请了两天假，一起坐车到了地方。 这是一家高档酒店，韩志宏的酒席摆在二楼，两人手挽着手上了楼，一进门是韩志军和他的父亲，还有女方父母接待。 “你们来了，快进去坐。”见到两人，韩志军高兴迎了上去，为父亲和女方父母介绍后，领着她们去看韩志宏这对新婚夫妻。 女方穿得是婚纱，几个好友在为其补妆，韩志宏也穿了身合体帅气的蓝色西装，头发抹得贼亮，皮鞋擦得能照见人影，钱萌见了，调侃说：“呦，显些认不出来，当了新郎官果然不一样啊，恐怕这是你人生中最帅的一回了！”说完抿嘴发笑。 两人打趣惯了，韩志宏也不以为意，只笑道：“随你怎么说，反正今天我是主角，就是比别人耀眼。” “夸两句你还喘上了，待会闹新房的时候可别害怕。”钱萌故意笑着说。 “有什么招尽管来吧。”韩志宏回道。 “开席了，我们去前边吧。”韩志军对秦雯两人说。两人和他到了前边坐在一桌，没几分钟，客人陆陆续续就坐，然后两位新人上了场，说了两句话，双方父母也上去讲了两句，随后就宣布开席了。 刚才安静的厅里瞬间沸腾了起来，到处都是杯碗碰撞，喝酒划拳的声音。 “秦雯，真的是你？”一个好听的男声在韩志军三人后背响起，钱萌先回了头，一看来人，惊呼道：“周俊，你怎么在这？” “钱萌也在，真是有缘。”几年不见，周俊看起来成熟了，他望向秦雯，“秦雯同学，你好。” 秦雯点头，“你好。”自李梅的事后，周俊便没再来纠缠过她，毕业后分到了临省医院工作，几年也不曾见一回，没想到却在韩志宏婚礼上碰见了。 “韩志宏也请了你？”钱萌笑问。 周俊笑着摇头，“不是，我和女朋友来的，她和新娘是高中同学。” “真是太巧了。”秦雯和韩志军都不怎么想和他说话，钱萌只能开口应和道。 “的确巧，我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周俊想到什么，自己找了个凳子挤在秦雯身边，也不管脸色不好的韩志军，“好不容易遇上，我们喝杯酒吧。”说着倒了一杯给秦雯，又倒了一杯给钱萌，最后给了自己，却没给韩志军，然后举杯向秦雯，“看在曾是同班同校的份上，喝一杯怎么样？” 秦雯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周俊就这么一直举着酒杯等她回答。一旁的钱萌忙笑着举杯，“我来和你喝一杯。”说着先一饮而尽。 “多年不见你的酒量渐长。”周俊一笑，也喝下，随后倒了一杯，又举杯向秦雯，“给个面子吧？” 秦雯侧头瞧了瞧他，正待说话，一边的韩志军猛地出声：“我替她喝。”边说边伸手要拿走秦雯面前的酒杯，却被周俊一把按住了手，故意带着困惑问：“你是她什么人？朋友？男朋友？还是丈夫？要是后两者当然可以替她喝，可要是前者……”说着露出一丝嘲讽，“我想还不到那份上。” 周俊虽然多年不见秦雯，可隔一段时间会让父母暗暗打听她的消息，知道韩志军一直在她身边，却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尽管如此也让他很嫉妒，但一方面他又对韩志军处境感到幸灾乐祸：她不接受我，也不会接受你。 韩志军有些难堪，他痴恋秦雯多年，虽然没有得过她只言片语答复，可他对此很满足，只要守在她身边就好。 可现在有人当面质问他，他却不能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就是男朋友，秦雯从未正面承认过，要是这样说，她会不高兴。 于是只能强忍心酸，道：“我们是朋友，自然可以……” “钱萌和她也是朋友，却并不像你这样事事都要为她出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男朋友。话说这么多年，你也挺执着，可惜……”周俊虽笑，可这笑容实在难以让人直视。 钱萌看不下，“周俊，过分了，今天是喜日子，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不是要喝酒吗？我陪你喝！” 周俊一笑，正要开口，却听秦雯起说道：“他就是我男朋友，可以替我喝。” 话一出，钱萌刚喝下去的酒差点一口喷了出来，她忍着惊讶咽下去，才盯着秦雯踟蹰问：“雯雯，你说的是……真的？” 这话也是周俊和韩志军想问的。前者不愿相信，后者想相信又不敢相信。他等了这么久才等了这一句话，胸口瞬间一热，欣喜又期待看向秦雯，想问不敢问，生怕听到失望的答复。 秦雯还没回答，周俊就先急道：“当然不是真的，自然知道是为了刚才……” “是真的。”秦雯平静地对他们说：“我已经决定了，就看……”侧头望着韩志军，“你愿不愿意了。” 钱萌高兴起来，拍手道：“太好了，韩大哥恭喜你！” 韩志军激动无以复加，他尽力用理智控制住，“我当然是愿意的，早就愿意的。” 钱萌大笑，周俊一脸丧气，见韩志军端起秦雯面前那杯酒喝下，他再也忍不住，转身忿忿离开了。 酒席散后，钱萌把秦雯和韩志军撵到街上看电影。 “雯雯，一会我们旅馆再见。”钱萌向两人招招手，跟着众人去了韩志宏新房。 等她走后，两人漫步在初夏的夜里，微凉又带着些许暖意，天空中的繁星格外的夺目，公园里退休的老头老太太吹啦弹唱，载歌载舞，格外热闹。 一切都这么美好，犹如现在的自己。韩志军想：如果是梦，请让他一直梦下去。 “你真的想好了？我家可是要招上门女婿的。” “不用想！”韩志军忙道。 “不后悔？”秦雯歪着头问。 “不后悔。”韩志军静静说，像在宣誓。 秦雯一笑，不再开口。韩志军低着头望着她的纤手踌躇。 “在想什么？” “没。”像被她看破了心思，韩志军有些脸热。 秦雯却主动拉过他的手，“看电影去吧。” 韩志军愣住，随即紧紧握住她的手，向她一笑，“好。” 两人肩并肩挤进拥挤的人群，最后渐渐远去，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