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女神养成攻略》作者：刺嫩芽 文案 程嘉懿喜欢看小说，尤其是网络小说，不但喜欢看，还喜欢和同桌杜一一讲。 杜一一喜欢看猎奇的故事，也喜欢和同桌讨论真伪。 有一天所有人都得了“饿病”，要不停地吃。对网络小说套路和猎奇故事烂熟于心的两个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变异、世界末日。 于是，他们开始了打怪夺宝升级的过程。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过程会如此艰辛，如此考验人性。 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自定义标签：争霸 学生 杀伐果断 生存奇遇 生死大爱 第1章 怪病 “最新新闻，地球磁场翻转导致北半球持续高温，南半球温度下降，以后我们北方就变成南方，南方变成北方了。” “杜一一你吃错药了，又来传播谣言了是吧。”教室里传来笑声。 “哈哈，杜一一你太有意思了，北半球高温，南半球低温，你让赤道的人怎么办啊？” “什么谣言，是新闻说的——呃，我说错了，不是北半球南半球。是我们北方持续高温，南方低温。哎，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就行了，干嘛挑我语句毛病。” 杜一一也发现自己说话逻辑上的错误，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句。 “早晚站在赤道北边，中午跑赤道南边呗。” 教室里同学们哈哈大笑，纷纷议论起来。 杜一一颇为恼羞成怒，叫道：“我就说错了两个词，至于嘛你们！” 程嘉懿笑着拍拍杜一一的肩膀：“至于，太至于了！我头一次听说北方等于北半球，南方等于南半球的说法。” 杜一一忍不住也笑起来，“程嘉懿你也笑话我。哎，我和你说正经的呢。地球磁场逆转还是你和我说的，现在天这么热……” 说着左右瞧瞧，见教室里大家都七嘴八舌的，没有人注意，就凑近程嘉懿耳边，小声说：“昨晚我偷听到我妈和我爸说，医院里现在有种怪病，我妈还想让我先请几天病假不上学呢。” 杜一一的妈妈在市中心医院急诊科，是医院里的权威教授，他爸爸是市府的一个什么头头，也有点权力那种。 程嘉懿眼睛不由睁大起来：“什么怪病？传染病？” 杜一一摇头，“说是饿病。送来的病人先是低血糖昏迷，补充葡萄糖醒了后就吵吵饿，吃多少都饿。然后一拍片，肚子里啥都没有，全消化了。吓人不？” 说着又左右看看，又道：“我也是偷听的，说现在医院保密呢，不让说。你可别瞎说出去。” 程嘉懿眼睛都要圆了。“不会是世界末日要来了吧。这不是成了丧尸之前的病症？” “你真小说看多了。”杜一一撇撇嘴。 程嘉懿是看了不少小说，尤其是末日小说简直就是她的最爱。为此也特别愿意看科技方面的新闻和“假文”。 地球磁极逆转这事还是她先看到新闻和杜一一说的。 “也不全是小说。”程嘉懿辩解了句，“你说我们这可是北方，还没有暑假，最高气温就达到40度了。南方这时候也才35、6度。你说的这种病——对了！” 程嘉懿翻出手机，划拉出一个页面，“你说我才想起来，昨天幸亏我截图了，再刷新就没有了。你看。” 杜一一接过手机。 图片不太清晰，也能看出来是在市场，一个壮年男人抓着抓了一大把香蕉狼吞虎咽。 下面还有文字，说这个男人在市场忽然晕倒，有人喂了他一杯糖水，醒来之后扑到水果摊上抢过来就吃。 杜一一惊诧地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收回手机，再翻了一下，“你看这个，英国前几天还报道气温升高，然后也有这么一个抢汉堡的。” “不会吧，不会世界末日吧。”杜一一摇摇头。 上课铃响起了，课间的一切都化作了玩笑。 程嘉懿口里说着世界末日，心里其实也并没有当真，然而杜一一说的医院里的事情，毕竟过于耸人听闻。 晚上回家之后，果然父母也听到些传闻，说白日里就有人当街强抢吃喝的东西，还说超市里也出现类似的事情。 不会真的世界末日吧。 程嘉懿今年高二，正是接近成年还未成年的年龄。她从小就喜欢看书，自然就满脑子幻想，联想丰富。 将网络上的片段和父母、杜一一所言一联系，就觉得哪怕不是世界末日，地球可能也出现问题了。尤其这些让人生出联想的病。 程嘉懿不由更加惴惴起来。 要是她也发病了怎么办？要是她的父母也发病了？这个病，不会是让人变成丧尸吧？ 末日也不一定是发病就成为丧尸的。 只是先血糖降低，然后是饥不择食…… 血糖降低就是缺少营养了，暴饮暴食之后腹内空空，应该都是消化吸收了。 吃了那么多的东西还能消化吸收，吸收的东西都供给到哪里去了？ 不会是什么晶核吧？ 程嘉懿在网上翻找了一番，没有见到网上有类似的消息。可越是没有，就证明越是有问题。 父母都看到了，杜一一妈妈医院里都有好几例了。 这一夜程嘉懿辗转反侧，好容易睡着，梦里全是自己变成了丧尸的样子。 早晨起来脸色就不是很好，破天荒带了几块巧克力上学。 她心里是打定了注意，只要一觉得饿，不，一觉得头晕不舒服，立刻就吃巧克力。 反正就是暴饮暴食的症状，她才不想被人注意送到医院里——不管是小说还是正常人的想法，得了奇怪的病被隐瞒起来的人，一定会被研究的。 不管是被医院研究还是政府研究，反正，她不想被研究。 越是惧怕，越是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不对劲，仿佛腹内空空，饥肠辘辘，头晕脑花。 早自习上，她就翻出来块巧克力塞到嘴里。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巧克力的作用，吃下之后果然缓过来不少。 “又熬夜看小说了？”杜一一偏着脸看看程嘉懿。 “做了一夜噩梦。”程嘉懿也偏头看着杜一一，“医院又有新病例没？” “昨天我妈夜班，我上学时候还没有下班。”杜一一摇头，忽然想起来什么，小声道，“你不会……” 程嘉懿怔下，立刻反应过来，白了杜一一眼道：“不会个鬼。” 杜一一嘿嘿笑着，才要说什么，上课铃响起来。数学张老师抱着一摞卷纸走进来。 马上就期末了，每天都做卷纸，每节课都有讲评，程嘉懿看着空白的卷纸有些发呆。要真末日了，就不用做卷纸了吧。 忽然，就听到讲台上“噗通”一声，抬头，就看到张老师正倒在地上。 教室里静了一瞬，忽然就炸锅一般，班长学委体委和前一排的人全都跑上去，有扶的有喊的还有跑出去喊老师的。 程嘉懿和杜一一全都站了起来。前边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他二人不由对视一眼。 “不会吧。”杜一一喃喃道。 第2章 蔓延 隔壁班老师很快就跑来了，接着就是救护车响起的动静。 杜一一几次看着程嘉懿都欲言又止。 间操时间，张老师的病情就反馈回来了，说是疲劳引发的头晕，头在墙上磕碰到了，要住院几天。 程嘉懿一点也不相信。 杜一一瞧着也不大相信。 程嘉懿却不敢再当着杜一一的面吃巧克力了。不是不相信杜一一，而是谁都不敢相信。 间操结束有不少人都在吃零食外加抱怨，外边温度又要上40度了，大家全盼着放假。 “你巧克力给我一块。”杜一一忽然开口。 程嘉懿答应下边翻着，边瞟眼杜一一。 “快点快点。”杜一一催促起来，接着几乎是抢似的从程嘉懿手里抓了一粒，塞到嘴里，嚼了几下就咽肚里。 “你不会……”程嘉懿不安地看着杜一一。 杜一一咽下巧克力，拿起水瓶灌了一大口水，琢磨琢磨，摇摇头，“不会的，就是……有点害怕。” 两人看看教室，同学们都一边忙着吃喝，没有人注意这边，杜一一才悄悄道：“要真是，发病不是一片一片的？” 话音才落，就听到一声尖叫，一个女生忽的跳起来，就看到她的同桌正在歪到。 接着，隔壁班教室也传来叫喊，瞬间，仿佛整个教学楼里每个教室里都传来喊叫。 程嘉懿脸色煞白，杜一一也呆坐在椅子上，有老师冲进来，召唤着大家抬着晕倒的男生。 杜一一忽然翻出手机看了眼，然后低声对程嘉懿道：“我妈让我买点糖先吃点。”看着程嘉懿诧异的眼神，迟疑了下道：“我去学校超市买点。” 教室里乱糟糟的，前一个男生才扶到几张并着的椅子上，后边又有一个女生晕倒。老师满头大汗，外边又传来“乌拉乌拉”救护车的声音，只是声音越来越近之后就远去了，并没有停在学校这里。 “快，快，喂点糖水。”又一个老师冲进教室，拎着一大罐糖水。 大家手忙脚乱地将糖水分开，分别往两个晕倒的学生嘴里灌去。程嘉懿有些簌簌发抖，她感觉到身体好像出现空虚，猛然抓起巧克力塞到嘴里。 巧克力入腹好像就被消化了般，一块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程嘉懿手都好像在颤抖着，将剩下的巧克力一股脑都塞到嘴里。 大家都在焦心着晕倒的同学，没有人注意到程嘉懿的动作。就算有人看到她脸色煞白，也会当做是害怕。 程嘉懿确实是在害怕。简直要怕死了。身体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要是没有吃下这几块巧克力她肯定也会晕倒的，肯定会的。就是吃了，也就缓和了一点点，还在发虚，全身无力。 她吃了那么多巧克力，都吃到哪里去了？ 杜一一急匆匆跑回来，看到程嘉懿的脸色塞给她一包糖道：“哪个班都有晕倒的，老师也晕倒好几个，办公室里都在煮糖水。” 程嘉懿扯开包装倒嘴里几块，咯吱咯吱就嚼碎了。 “你……也？”杜一一看着乱糟糟的班里，小声问道。 程嘉懿摇摇头，她恐惧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还没有救护车来？” “外边跑过去好几辆了？” “太吓人了。” 班里同学都小声议论着，看着躺在椅子桌面的两个同学。 “各班老师学生注意了。各班老师学生同学注意了。”喇叭里忽然传来校长的声音，“因为炎热导致部分老师学生血糖忽然降低晕倒。学校食堂已经准备好糖水，请各班班主任、班长安排学生，到食堂领水。各班体育课室外活动全都取消。” 通知又说了一遍，班主任安排了几个学生匆匆离开。 程嘉懿吃了一袋子的糖，感觉好了一点，忽然想起父母，忙摸出手机发了个短信。可好半天也没有短信回复过来，程嘉懿心里又紧张起来。 班里发了糖水，每个人都喝了一杯，晕倒的还躺在原地没有苏醒，老师也不再上课，只让大家自习，谁若是不舒服赶紧说出来。 紧张的气氛在教室里传染起来。大家都拿出手机开始刷屏。 终于有车过来，抬过来两个担架，班长跟到外边，回来说不是救护车，好像是军车。 教室里紧张的氛围更加浓厚了，大家意外地安静起来，就是有说话的，声音也是很低很低。 程嘉懿母亲的短信终于来了，说她的父亲晕倒已经送到医院输液了，她正在外边买吃的，马上要送过去。要程嘉懿自己小心。 她爸爸身体一向好，工作也不累，怎么也会低血糖晕倒？就算天气热和她爸爸也没有关系的啊。办公室里有空调啊。 也不像他们这学校，就安装了几个风扇。 “怎么了？”杜一一推推她胳膊，将纸上的字给她看。 程嘉懿将手机递过去。 “真的末日了？”杜一一发来微信。 程嘉懿摇摇头，没有回复。 她心里乱糟糟的，全是小说里的情节：满大街的丧尸，教室里的同学忽然发疯，自己抓着杜一一啃咬…… 一定不会的。程嘉懿在心里说。 身体又传来虚弱的感觉，比上一次还要强烈，程嘉懿捧着糖水一股脑地喝下去。 这次，她细细体会腹中的感觉。 糖水喝下去之后，微微有了点力气。 “还要不？”杜一一将自己那杯糖水推给程嘉懿，拿着她的杯子上前边接了一杯。 回来的时候，见杯子已经空了。 程嘉懿简直要疯了。 她不会也要晕倒吧，然后被抬到军车里，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她一家三口两个发病的，这个概率…… 不，不是这么算的，班里四十八人，现在有三个发病了，还会不会有第四个？ 还真的是热的紧张的低血糖了？不然，她吃了糖喝了糖水怎么就没有晕倒？还是只要不断地吃就没有事？ 吃的都哪里去了？ 就是再相信世界末日，程嘉懿也不会相信她吃的东西都没有吃到自己的胃里，跑到另外一个地方这么诡异的事情的。 肚子里总不会出现黑洞、传送阵的，就是科幻也不会这么假。 “啊！”教室最后一排一个女生忽然跳起来，就见她的同桌，女生体委，双眼通红，一手疯狂地往嘴里塞着什么，自己的不够，正在翻抢同桌的书桌。 第3章 惊变 班里学生什么时候见过这种事情，连班主任都呆住了。只看着那女生翻找不出吃的，忽然就扑向前一排。 前一排两人本来回头看着就带着躲避的动作，这一下“嗷”地一声跳了起来，连带椅子翻到，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 那疯狂的女生两只眼睛只直勾勾地盯着书桌上的糖水，抓过来就往嘴里倒，接着扔掉水杯，一把就掏出书包，倒出一包蛋糕，扯开包装的时候，眼睛向班级里一扫。 一片惊叫。 那眼神好像不是人的眼神，而是饿狼。 杜一一一把就抓住了程嘉懿，带着程嘉懿往教室前边退去。 那女生平日里就身体健壮，是女生体委，这时疯狂起来，气势吓人，大家纷纷涌向教室前排躲避，只有男生体委和几个身体健壮的男生挡在前边。 “小心！”班主任在讲台前叫道，“谁还有吃的，赶紧拿出来给她。” 一句话提醒大家，杜一一伸手一摸，他那些糖却是躺在书桌里，他拉着程嘉懿已经跑前边了。 “我书桌里有糖！”杜一一急忙大叫。 体委才一回头，那女生却也听到了叫声，以和她平时不一样的敏捷几步就跳到了杜一一的书桌前，伸手一掀。 书桌内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片，女生抓住糖一股脑地塞到了嘴里。 世界都仿佛安静了片刻，可跟着其它教室里也传来惊叫混乱声音，大家呆呆地看着教室中央吞吃的女生，听着其它教室的鬼哭狼嚎。 “啊！”惊叫再次传来，这次是人群中间，就在程嘉懿的身边，一个男生忽然也跳了起来，只扑到杜一一的书桌前也抢夺起来糖。 教室里立时就混乱起来。大家被惊吓地向教室门口跑去，走廊里却已经人声鼎沸。 程嘉懿反手抓住杜一一的胳膊，只往无人的教室后边靠窗的角落里躲。 杜一一也抓着程嘉懿：“跑啊，往外跑啊！” “你傻了！走廊都是人，想要被踩死！”程嘉懿嘴唇哆嗦着，思维却十分敏锐。这一刻发生的事情仿佛在脑海里演练过似的，她抓着杜一一一矮身，就蹲在教室角落里。 不过就半分钟的时间，仿佛被传染了似的，还没有跑出教室的学生里就又有发病的。 这病症只是抢夺吃的，要是有吃的本来不影响人的。但是发生在同学中，猝不及防，大家惊叫拥挤中有人倒地被践踏。 走廊里也传来惊叫和救命的声音。一时间，好像整个教学楼里全是凄惨的呼喊声。 “天哪！”程嘉懿忽然低低地惊叫一声，一只手瞬间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他们正从桌椅的缝隙间看到地下可怕的一幕。 一个发病的同学正扑倒另一个被挤压踩到在地的人的脖颈边，正一口咬下去。 “啊！” “杀人了！” 程嘉懿的耳边全是呼喊，她却恐惧得透不过气来，眼角余光见到最先发疯的两个人忽然静了下，接着也一起扑过去。 “别看。”杜一一哆嗦的声音中，另一只手向程嘉懿眼睛上蒙过去。 程嘉懿抓住那只手。 她不能不看，她不能不了解一切都怎么的了。 这一刻她忘记了自己之前的贪吃和饥饿，只看着发病的人。 教室里学生开始四散奔逃，走廊外全是拥挤的人头，人群里也不见了班主任，有人跳到窗台上，草场里也很快传来叫喊声音。 “末日了。末日了。”杜一一喃喃地道，搂住瑟瑟发抖的程嘉懿。 “别搂着我。”程嘉懿低声道，“我可能也要发病。” 程嘉懿已经感觉到身体好像是受到血腥的吸引，在跃跃欲试。 “别吓我。”杜一一忽然搂紧了程嘉懿，“你不会的，不会的。” 程嘉懿缩在杜一一的怀里，目光不由被一地的血腥吸引，鼻翼里是浓浓的血气，血气里带着诱人的气息。 血气好像是催化剂，教室里惊叫发抖躲避的同学里又多了几个发病的人，他们不是扑向书桌找寻食物，而是直接扑向正在被撕咬挣扎的人。 昔日的同学化身成了嗜血的恶魔。 “救人！”程嘉懿的身体里忽然爆发出热血因子，她倏地挣脱开杜一一的搂抱站起来。 她的身体还在簌簌发抖，可意识里却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要是任由发疯的人继续疯下去，教室里的人谁也逃不了了。 “救人！”她尖叫着，“抓起他们！”程嘉懿抓起身边的椅子冲上去。 那是她的同学，昔日在一起说说笑笑一个教室里上课的同学！程嘉懿高举着椅子，看着匍匐在地的那几个人，怎么也砸不下去。 忽然，一个人抬头看向她。 天啊，那还是她的同学吗？那满口的鲜血，鲜血中破碎的血肉，那通红的眼睛……程嘉懿手里的椅子重重地砸下去。 时间好像静止了，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慢镜头，椅子落在那人的头上，鲜血四溅。 同样在地上嗜血的几人都抬起头，露出底下血肉模糊毫无生气的半张面庞，另外半张已经成了血红的窟窿。 “上啊！” “他们不是人了！” 教室里忽然传来喊声，就近的几个男生忽然举着椅子冲上来，砸下去，一下下地砸下去。 混乱中程嘉懿被拉了出去，她怔然发抖着看着教室前方的血案。 谁也说不清教室里的喊声什么时候停止的。只是忽然间，教室前方空了出来，露出血淋淋的数人的身体。 血从他们的身下蔓延出来，慢慢地蔓延出来。 走廊里还在持续地惨叫，操场的惨叫也在传来。 教室里分散地站着二十多人，全都浑身发抖，面色惨白。 “砰！”教室门被撞开，几个人才要涌进来，就看到教室前边空地上的惨状，当时一愣。 可接着，他们就被身后的一人扑倒，那人踩在他们身上，向地面鲜血淋漓的人爬跳过去，张开大嘴。“动手！” “关门！” 几把椅子再举了起来。 被推倒踩踏的几人醒悟过来，反身推上了教室门。 椅子砸在身体的声音沉闷可怕，更不用说夹带在其中的尖叫声。 很快，教室内再次安静下来，走廊的叫喊也被隔绝在外边。 地上堆积倒落着五六人的身体，旁边站着握着椅子的七八人身上脸上被迸溅着血滴，教室门口是外班的三人，窗台、角落是恐惧得说不出话的人。 第4章 介入 “报……报报报警不？”一个男生扔下椅子，惊慌地一连后退了几步，直到碰到身后的桌子才站稳。 “都这样了，外边肯定也乱套了。谁还觉得自己要发病，先说出来，我们给绑上，不然，就和他们一样。”张安宁抓着椅子缓缓放下，看着教室里所有人。 大家接触到他的视线，不由都瑟瑟了下。 程嘉懿紧张地抿了抿嘴唇，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发病。 血腥气应该是恶心的，可她竟然有点渴望。 没有人回应，甚至没有人敢有一点动静。 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教室里安静得可怕。 幸存者胆战心惊地分散在所有的角落里，互相提防，也互相依靠。 “网上出视频了，外边也这样了。”寂静中一个胆战心惊的人说道。 “110占线，120也占线，119也不通。”又一个人说道。 程嘉懿站动了下。 “你干啥？”杜一一一把抓住她。 “我找手机，我爸还在医院，我妈在外边。”程嘉懿甩开杜一一的手，爬过去从翻到的书桌里摸出手机。 手机里传来对方震铃的音乐声，一直到音乐结束也没有接通。程嘉懿按下红色按键再拨，还是没有人接。 “阿姨可能在……”杜一一刚开口想要安慰，就见程嘉懿抬起头，一下子收回了要说的话。 “不用安慰我。这种时候……”程嘉懿低声说着，坐在地上。 这种时候要冷静，一定要冷静。不能发病，不能让人以为她要发病。 她得病了吗？什么人才会发病？ 她转头呆滞地看着血泊中的人，这么一会时间，人好像就和之前不一样了，好像……血的味道很……香。她的肚子咕噜了声。 操场忽然传来电脑定时的下课铃声，大家都吓了一跳。下课的铃声盖过了程嘉懿肚子里咕噜的声音。 “咱学校的视频在网上了。”又有人说道。 “是不是世界末日了。”另外人低声道。 “他们，会不会变成丧尸？” 这声音一出，教室里又是一声安静。 走廊里传来可怕的声音，操场上的哀嚎也吓人，躲在教室里的众人面面相觑。 张安宁忽然跳起来：“快，快将教室门堵上，别让外边再有人进来。” 门口几人忙拉过来课桌。 “可他们几个要是变成丧尸活过来怎么办？”有人急忙忙地问道。 教室前后门全都堵上了，靠着走廊的窗户也关上了，大家全都背靠着墙壁看着横在地面的几个人。 程嘉懿悄悄打量着教室里的人，想要分辨还有谁和她一样。 “扔出去？”有人建议。 没有人回答。所有人都脸色惨白。 一时热血冲动将人砸死了是一回事，将死人拖出去，是另外一回事。 外边传来警笛声音。 “有人进来了。”窗户边的人忽然喊道，“有枪，天。” “砰！”“砰！”“砰砰！” “操场的人注意了，所有人抱头蹲下！抱头蹲下！” 程嘉懿和杜一一一起扑到窗边，学校大门处涌进来一群穿着黑衣的人，荷枪实弹，正在向还不住口噬咬的人射击。 “是军人！” “真杀啊！” “不杀，让他们吃人吗？” 眼见军人进来，射杀的还是吃人的人，大家胆战心惊中多少都有些安全感，低声议论着。 “乔丽丽，你在干什么？”教室里忽然传来惊呼，程嘉懿回头一看，差点尖叫出来。 乔丽丽正趴在地上喝血！ “啊！她她她也变成丧尸了！”教室里剩下的人惊呼道。 “我没有。”乔丽丽抬起头，满嘴的血让她惨白的脸显得格外狰狞，“我就是饿，我忍不住，我饿。” 程嘉懿摇晃了下，死死地抓着杜一一才遏制住也扑过去的欲望。 她为什么也想要喝血？不，她想要喝掉吃掉能吃能喝的一切。 “哒哒！”走廊里传来枪声。 接着传来喊声：“教室里的人听着，抱头蹲下！再说一遍，抱头蹲下！” 杜一一拉着程嘉懿蹲在一起，乔丽丽也蹲下了——她听得懂，也明白，就是控制不住。 “砰！”教室门被踢了一脚，“里面有人吗？” “有有！”张安宁颤抖地大声道，“门堵着呢。” “里面安全吗？”外边有人问到，接着，窗户上露出个脑袋。 “啪。”玻璃被砸开，一个穿黑衣带着头盔好像还有防弹背心的男人跳了进来，一手还拎着抢，上前枪托在乔丽丽头上一砸。 接着头偏着低声说了句什么，推开挡着前门的桌椅，打开门，才回身看着大家：“再有人这样，打晕了就行。” 声音沉静，让人安心。 外边再跑进来个人，拿着个绳子将乔丽丽的嘴一勒，接着将手也绑上，搭在身上就背了出去。 教室门晃了下。 透过半开的门，可以看到走廊内血流成河，外边不时传来子弹的声音。 “他们把乔丽丽带哪里去？”杜一一悄悄对程嘉懿道。 “嘘——”程嘉懿低声道。 她的身体又开始虚弱，虚弱得都抖了起来。 “不怕了，没事了。”杜一一搂着程嘉懿，安慰道。 “不是……”程嘉懿的嘴凑到杜一一的耳边，“我……饿。” 她感觉到杜一一的身体抖了下，看到一滴汗珠正从杜一一鬓角流下。 杜一一忽然回身将程嘉懿抱在怀里，将她的脑袋按到自己怀里，一只手正等在哪里，手里是一包糖。 程嘉懿的眼睛蓦地一热，眼泪瞬间就充盈到眼眶内，她借着杜一一的遮挡，抖抖索索地撕开包装，大口地吞下糖。 “各位老师学生们注意了！各位老师学生们注意了！我是武警一中队队长王岩。所有人立刻听从武警指挥，到食堂集合！再说一遍，所有人立刻听从武警指挥，到食堂集合！” 话音落下，就听到楼梯口传来喊声：“一班，一班的先出来！” 杜一一挪开点身子，低头看着程嘉懿。程嘉懿满面泪痕，仰头看着他。 杜一一眼睛一酸，慢慢抱着程嘉懿一起站起来，向门口走去的时候，还不忘记将剩下的一包糖藏起来。 “四班，四班的，快！”教室门口传来喊声，大家一窝蜂向门口涌去。 程嘉懿和杜一一紧紧地抓在一起。 走廊到处都是黏稠的鲜血，墙壁上也是血迹斑斑，地上倒伏着一个个看不清面容的尸体。仿佛人间地狱。 “快！快！”催促的声音让他们无暇顾及脚下，而到了楼梯口，更是吓人。 楼梯口只剩下一条窄窄的通道，另一边是堆积着的尸体。不知道是被踩踏的，还是被咬死的。 “还有人活着。”程嘉懿忽然低声说道。 第5章 回家 “还有人活着。”程嘉懿忽然低声说道。 杜一一立刻就站下了。 “快走！别站下！”楼梯口一个武警挥着枪大喊道。 “有人活着！”程嘉懿指着堆在缓步台上的一堆尸体。 “让开！”武警示意了下，楼梯口的人停下了，程嘉懿和杜一一往下跑了两步。 武警从楼梯口跳到缓步台上，一只手拽开上边的尸首。 一个，两个，三个，跟着，露出最下边一个人。 “救……救……”那是一个女生，平日里干净姣美的面庞此刻一半是血污，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嘴唇蠕动着，眼睛失神。 武警侧头对着对讲机道：“发现伤者，应该是被践踏的。” 接着抬眼看看周围：“来两个人，把她抬下去。” 大家都怔了下，谁也没有动。 “你，你。”武警指着两个男生，其中一个就是杜一一。 杜一一放开程嘉懿道：“跟着我，别自己走。” 程嘉懿松开杜一一，看着他和另外一个男生搭着手，分别抬着那个女生的手脚。 才下了一层楼，楼下就跑上来两人，将那女生放在担架上。 程嘉懿再与杜一一一起，跟随着大家跑进食堂。 食堂内全是人。门口被武警把守着，里面几处也站着人。除了武警，所有人都被要求坐在地下。 进去的人面前很快就摆着一碗糖水，被催促着赶快喝掉。 程嘉懿吃了一包糖，已经缓解了下，再喝了一碗糖水，肚子里热乎乎的。但热乎乎的感觉只维持了不多时间。 她肯定也是得病了。 她没有那么明显地发病，就是提前吃了巧克力，然后是糖，糖水——她从早晨到现在一共吃了十几块巧克力还有三包糖和四杯糖水。 虽然还是饿，还是发虚，但不是那么强烈。 “还喝不？”杜一一悄悄将他那碗糖水换到程嘉懿面前。 程嘉懿抖着手，抬头看着杜一一。 糖水是可以添加的，杜一一拿了程嘉懿的空碗，再接了一碗，自己慢慢地喝着。 程嘉懿打开手机拨通号码。还是无人接通。杜一一也翻开手机拨通，好一会手机接通了，他举在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我妈说医院全是人，也有发疯的，让我自己注意安全，说我爸会来接我。”放下电话，杜一一有些茫然。 食堂内不断有人接电话也有人往外打电话，每个人的声音都尽可能地压低，放下电话之后都茫然地呆滞着坐着。 程嘉懿又饿了。 食堂在做饭，香味飘出来，她感觉更饿了。也更茫然害怕了。 她要是被发现发病还能控制，会不会被抓走？ 那些发病的会不会变成丧尸？ 是丧尸吗？ 她一会还要饿怎么办？ 不，不能坐以待毙。 小说里不是说丧尸体内有晶核什么的么，也说末日人要进化的。身体里一定生出别的东西了，需要养分。 说不定就是晶核在吸收养分。 晶核在哪里？脑袋里？ 程嘉懿又翻开手机，搜索“丧尸”两个字。 一大堆的词条出现，没有任何关于晶核的消息。 午餐端出来了，每人面前的餐盘都是满满的。程嘉懿不敢狼吞虎咽。 她感觉武警的视线一直在巡视着他们，她害怕狼吞虎咽会引起注意。 厨房的大师傅还端着食桶，有人要就添上饭菜。程嘉懿注意到食堂里有不少人要添饭菜，杜一一碰碰她胳膊，投以询问的目光，程嘉懿缓缓摇头。 饭菜被收拾走了，糖水也再一次送来，程嘉懿注意到不是所有人都喝得下了，有人只喝了一口，有人喝了一半。 食堂内再次安静下来。 饿，还是饿。程嘉懿又饿了。 怎么这么饿。 她捧着水碗，注意到武警看过来。 她的心都哆嗦了，她克制着，低头喝了一口，然后放下。 武警的视线移开了。 很快，有穿白大褂带着口罩的人进来，将二十多个人请出去。程嘉懿注意到有几个身边的人都是吃饭添了两次的，他们的水杯也早早就空的。 时间缓慢得如同停滞，程嘉懿终于绝望了。 饥饿再一次噬咬着她，杯子里的水就剩下个碗底了。 不，不行，不能被带出去。谁都知道被研究的下场。怎么能有好下场呢？变异的人连人都能吃，谁会把他们当做人？ 食堂门口忽然又进来两人，杜一一一下子站起来：“爸！” 那人向杜一一招招手，杜一一走了一步又站下来，转身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咬着嘴唇看着杜一一，她期盼杜一一将她也带出去。可是她不能说，也说不出口。 杜一一忽然伸手拉了她一把，带着她走过去。 “爸，这是我同桌，我……”杜一一恳求地看着他的父亲。 杜爸爸看一眼程嘉懿，又看看杜一一，转头对身边的武警道：“我儿子的女朋友。我一起领回去。” 程嘉懿的脸一下子热了。杜一一也不好意思地看程嘉懿一眼。 两人跟着杜爸爸出去。 操场的尸体已经清理干净了，只剩下血迹。车子也直接开到食堂门口。程嘉懿爬上后座，杜一一坐在副驾驶上。 “爸，妈那边没有事吧，吓死我了。”杜一一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说道。 杜爸爸神情疲惫，“你妈没有事。”接着在后视镜上看着程嘉懿道：“程嘉懿是吧，总听到一一说起你。你想要去哪儿，我先送你过去。” “要不你先去我家。”杜一一道，跟着对杜爸爸道：“她爸发病到医院了，她妈妈在医院护理，一直没有接电话。” “那你先上我家？”杜爸爸发动车子。 “谢谢叔叔。我……我想先回家，我妈肯定会回家找我的。”程嘉懿咬咬嘴唇。 “也行。”杜爸爸一口答应。 车子使出校门，程嘉懿胆战心惊地看着外边。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警车在巡逻，喇叭里不停播放着不要在外边停留的消息。 间或有车子行驶。路上不时看到相撞的汽车，停在半路上的公交。 程嘉懿家所在的小区也安安静静的，想必这时候家里还是最安全的——至少谁家都不缺少吃的喝的。 杜一一和杜爸爸将程嘉懿一直送到家门口，看着她进屋了才离开。 程嘉懿一关上门，连鞋都来不及脱下，直奔房间将家里最后几个巧克力塞到嘴里。站在床边扶着床歇了会，感觉身子不发抖了，才走回到门口换鞋。 然后进厨房焖 第6章 强化 程嘉懿只会焖饭。 可她知道，她现在必须补充大量的食物，单是大米饭满足不了身体所需。 好在冰箱内是满满的，鱼肉全有。她拿出来一袋子排骨放在水里解冻。 她将家里所有的零食全都集中了，也将所有的食物储备全都清点了。饭还没有好，排骨也还没有解冻，熟悉的虚弱感再一次袭来。 她找到白糖，挖了三大勺在电水壶里。 等待水开的时间，她再次拿出手机拨号。还是没有回音。 医院里全是病人，哪里有那么多的吃的？可能妈妈也发病了正在注射点滴，也可能是拥挤将手机挤丢了？ 程嘉懿在脑海里设想一个个让人心安的答案，可她心里隐约生出最坏的打算，只是不愿意真正去想。 若真是末日了，谁也逃不脱。 回到车上，杜一一迫不及待地问道：“爸，妈那边真的没有事？” “你妈没有事，现在在忙着。”杜爸爸疲惫地揉揉额头，发动汽车，“医院里全是病人，发病的也有吃人的。” “啊！”杜一一跳了起来，“那程嘉懿的爸爸妈妈——” “管不了别人了。一一，你有没有觉得总是饿，总想要吃喝？”杜爸爸边开车边打量着杜一一。 杜一一摇头，“我没有，没十分饿，就是我妈给我微信要我吃点糖时候，我就好像有点饿了，就吃了我同桌的两块巧克力，然后就好了。” 杜爸爸点点头，叹口气道：“那就好。一会咱们路过超市的时候买点吃的，也不知道超市里安全不还。” “爸，要是我同桌她爸妈都……”杜一一想起程嘉懿表现出来的饥饿，忍忍，没有敢说。 他不是不相信他爸爸，而是太相信他爸爸了。他爸爸一定毫不犹豫地将程嘉懿上报出去的。 “政府会管的。这几天你不用上学了，每天给你同桌打两个电话。”杜爸爸说道。 杜一一只能答应下来。 他们在最近的大超市前停车。超市门口已经有武警守卫了，一进去就看到里面货架有翻到的，乱糟糟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着收拾。 “买罐头熟食。”杜一一拉着杜爸爸道。 杜爸爸怔了下，忙点头，“对，还是你小子聪明。” 两人买了两购物车的罐头——肉的、鱼的，还有在地上找到的几盒巧克力，一堆糖果，一袋子米。 付款的时候，更多的人涌到超市。 出去的时候，超市门口的武警也多了起来。 杜一一回到车上，给程嘉懿发了微信，还有超市内的照片，他们购买的东西。 程嘉懿一直关注着手机的动静，看到了，只能发呆。 她根本不敢一个人离开房间。 她有点后悔，没有想到让他们先送自己去超市。 可就是他们邀请她去超市了，她也不敢一起。她再不吃东西就可能也发疯了。 在网上查查怎么做排骨，她开了火，将排骨过一遍血水。 一边看着翻腾的水，一边想起教室内血淋淋的一幕。她竟然渴望着鲜血？ 不，她渴望的是食物，不论是生的，还是熟的。 她，确实是变异了。 被末日小说熏陶过的人，很容易接受现实。程嘉懿很快就接受了自己变异的事实。 将排骨清洗了重新扔到锅里，盐姜酱油什么的都扔进去，添上水，程嘉懿端着温下来的糖水一股脑喝了半水壶，接着闭着眼睛坐下来，细细体会。 身体的消化吸收能力都加强了，绝对不会是白白加强的。一定会加强到什么地方去的。 不是什么“晶核”，就是身体本身。 晶核不是脑袋就是丹田。身体一定是骨骼、肌肉或者内脏。 或者是所谓的精神力。 胃里舒服了一阵，很快又空空的了。程嘉懿随手抓起茶几的杂志翻开一页，默读了一段。放下杂志，刚才读的东西只剩下模糊的记忆。 不是精神力。 程嘉懿又捡起茶几下边一个握力器，使劲握了下。握力器只小小的压动了一点点。 不是肌肉骨骼。 那就是晶核了？ 程嘉懿失神地靠在沙发上。 手机闪了下。 “你没事吧。”杜一一的微信。 程嘉懿凝视着，然后缓缓打字：没事，就是累。 “我没有说。你家吃的够不？” 程嘉懿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知道杜一一喜欢她，但杜一一从来没有说过，她也就假装不知道。 够。我煮了饭，在等我妈的消息。 那边安静了一会，再传来几个字。 “我爸说医院也很乱。我给我妈发微信了，让她帮着打听下你爸爸。我也不敢要你来我家。我爸肯定会说出去的。” 程嘉懿打字：我明白。谢谢。我先睡一会。 “醒了就联系我。安。” 程嘉懿扔掉手机。 饭熟了，排骨的香气也传来，程嘉懿盛了一大碗饭，还有一大碗排骨。坐在茶几前，打开电视。 电视里是实时新闻，还有专家解答，说的还是炎热引起的低血糖和部分人的精神错乱，呼吁市民尽可能呆在家里，减少活动，多吃含有糖和高营养的食物，增加免疫力和抵抗力。 胡说八道。 程嘉懿在心里说道。 自欺欺人。 她继续说道。 不知不觉吃掉了一大碗饭和一整盘子排骨，连骨头都咬碎了。 程嘉懿有些发怔。 排骨的火候不够的，肉是熟了，骨头还硬的。难道她先强化了牙齿。 盯着饭碗的眼睛有点不舒服，她顺手摘下眼镜。 眨眨眼睛，又抬头看看电视。 电视下边一排小字清清楚楚。 程嘉懿手里的筷子一松。 她本来是近视眼的，四百多度，摘下眼镜不是睁眼瞎也绝对看不到电视上的字迹的。 难道她身体真的被强化了？她果然是变异了？ 直到天黑，程嘉懿也没有接到妈妈和爸爸的电话。 一整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心力交瘁，下午煮的一大锅米饭和排骨也全被她吃掉了。她机械地再煮了一锅米饭，将冰箱里的一大块牛肉也放在水里。 她要不要去医院找妈妈？ 理智上她知道现在最好躲在家里，只有家里才是最安全的。可情感上她想要找到父母，不论生死。 朦朦胧胧中，程嘉懿在沙发上睡着了。 程嘉懿是被饿醒的。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她习惯性地去摸眼镜，睁开眼睛视野里却很是清晰，恍然记得睡前发生的事情。 先灌了一肚子的糖水，摸黑到了窗边，小区内安安静静的，只有路灯还亮着。 她回到厨房。 牛肉已经化透了。对着化了的血水，她一点吃的欲望都没有。 可能她不是丧尸。 第7章 猜想 程嘉懿自嘲地想着，将牛肉捞出来，洗了两遍，放在高压锅内。 网上关于丧尸的消息都找不到了。也没有吃人的视频。全是辟谣的。 程嘉懿加的几个群里的讨论却不见少，不少人都在上边说找不到父母了，还有人将见到的吃人的事情都写上去。 程嘉懿炒了鸡蛋，就着吃了半锅饭。 近视眼痊愈了。牙齿也能咬动骨头了。身体在强化的同时修复了自身的疾病，以后是不是就该变异了？ 她打开班级群，群里静悄悄的，什么消息也没有。 一天一夜没有父母的消息，程嘉懿已经绝望了。她的父母就算没有被发病的人咬死，也会丧失神智了，不然，不会连个电话都没有。 哪怕是被控制起来了，总也会交代给看守的，政府也不会放任她一个高中生独自在家的。 要不就是政府顾此失彼，忙不过来了。 是啊，全市两所高校，五六所高中、初中，十几所小学，还有那么多的工厂，商店，昨天一天他们学校就那么惨烈，一个班五十多人就剩下二十几，其他地方也可能一样。 变异的可能不多，只有十分之一不到，可踩踏，被变异人咬死的却很多。 程嘉懿恨恨起来。 明明医院里早有病例，明明政府早该知道的，为什么不早说出来？ 她根本就不相信偌大权威的政府，会对世界末日的病症没有一点点的预料。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程嘉懿摸黑吃完饭，摸着并不怎么饱的肚子。 家里只有几百的现金，昨天她就翻出来放在茶几上了。存折没有密码也没有用。她自己的手机里也就有几百元。 这些钱对原本的她来说是巨款，对现在的她来说微不足道。 超市里很快就会出现哄抢物质的狂潮。这是所有末日小说里都会写的。 她只有区区一千不到的钱，这些钱能买什么？要买什么？ 末日里……要确实是末日，很快就会停水停电的。生的东西无法保存，必须要储备足够的熟食，就像杜一一发过来的图片。 一千元能买多少？她能拎回来多少？路上会不会被抢了？ 程嘉懿拿着纸笔，在上边列下了要买的东西：罐头（肉的，水果的），糖，牛奶，火腿肠，肉。 看着列下的东西，将牛奶划掉——太沉了，拎不回来。就算能拎动，也不如糖水罐头。 程嘉懿将家里的备用书包找出来。然后到厨房拿了把水果刀放在茶几上。然后打开煤气和电磁炉同时烧水，将电饭锅里的饭挖出来装在保鲜袋里塞到冰箱里冻上，再淘米煮饭。 冰箱里还是几袋饺子，程嘉懿都煮出来，也将冰冻的鱼虾全都扔到水池里解冻。 她机械地动作着，又想起来煮上糖水，饺子熟了，挑拣出一部分晾着，一边又吃了一大盘。 这么吃，一千元钱吃不了几天的。 只要被人知道她的饭量，早晚要被捉住的。 不经意看眼窗外，对面楼上竟然好多家都亮起了灯。 那，和她一个状况的人应该不少。 也对，只要是在家的，一发觉饿马上就会吃东西的。还有不少人习惯吃零食，嘴里从来不闲着。 程嘉懿忽然想起最先昏倒的两人。是了，他们都是不喜欢吃零食的。还有那两个直接吃人的，也好像不怎么吃零食。 那就是说，她因为一直补充糖分，身体没有被过度消耗，才会保持理智？ 程嘉懿再打开手机寻找相关内容，逐渐认可了她的想法。 肯定是身体因为什么原因忽然迫切需要消耗大量养分。据说身体消耗养分，首先是血液里的血糖，然后才是肝脏内的脂肪，然后才是身体储备的脂肪。 那些突然昏倒的，应该是血糖忽然降低，那些吃人的，应该是补充零食了，血糖没有那么快的降低，但是肝脏的脂肪被吸收了，然后就是身体储备的脂肪，包括大脑里的营养。 大脑营养跟不上了，人就失去理智了，然后是被倒地同学血液的味道吸引。 程嘉懿还记得她看到的，先有人被挤到了，流血了，然后发疯的人再扑过去的。 她后来不也是觉得血的味道鲜美，差一点忍不住。 饺子没有留住，天亮不久，就被程嘉懿全吃掉了。 程嘉懿将家里剩下的糖都集中在一起，估计超市开开门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才将水果刀藏在后腰上，装了一把糖，背上书包，临行前又喝了一大碗浓糖水。 离开家门前，犹豫了下，还是给杜一一发了微信：我去超市了。 几乎是秒回：你自己？ 程嘉懿没有回复。她穿上鞋，看了门镜好一会，拉开房门。 她家在六楼，有电梯，她心惊胆战地看着电梯，手不由就放在腰上。 电梯上来，打开的一瞬，她屏住呼吸，望着缓缓打开的门。 空的。她松了一口气走进去。 小区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小区的守卫也没有人，栏杆抬着。 小区外边所有的店铺门都关着，包括几个小超市。街上有巡逻的车辆，也有私家车。没有公交，至少前后看都没有。 大型超市距离不远，步行就十多分钟。程嘉懿沿着大马路走，坚决避开小路。 除了马路显得过于空旷和巡逻的车，看不出城市任何刚刚经过动乱。然而不时远处有警笛声，显示着城市并非安定。 空旷安宁的街道，反而给人安定的感觉，程嘉懿加快脚步。快到超市的时候，忽然有些惊讶。 她属于懒宅的，不喜欢运动，平日里这个速度行走，总要气喘吁吁，今天却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 强化了，身体真的强化了。程嘉懿又喜又悲。 超市还没有开门，门口一大群人焦急地等着。门口警车和武警站岗，保安仔细打量所有行人。 程嘉懿不敢站在人群里，只站在边缘焦急地等着。 铃声响起，超市大门打开，众人一窝蜂拥挤过去。程嘉懿也顾不得人多了，也往前挤。进去顾不得抓推车，就往二楼跑去。 大家的想法可能都差不多，都一窝蜂地往二楼跑，保安在里面喊着不许跑不许跑，谁也不听。 程嘉懿从来不知道她竟然可以跑得这么快，可她快，前边的人更快。 第8章 杀人 一上二楼，大家都奔着糖果，程嘉懿眼看可能抢不上了，直接奔向的是罐头，边跑边打开书包，到货架前也不看价格，只要是肉，管它午餐肉还是红烧肉，不管铁皮的还是玻璃瓶的，看到就往书包里搁。 货架几乎瞬间就被抢空，程嘉懿的书包才装了一半，她转身就奔水果罐头。 书包总算是装满了，她打眼一扫，想要找到火腿肠，忽然就看到饼干二字，眼睛一亮，转过去果然看到了压缩饼干。 这玩意可是末日旅游、居家必备的好东西，程嘉懿毫不客气地左右手各拎了一箱。 下楼的时候，超市里都要人山人海了，一楼冷鲜的地方还没有人，程嘉懿还有时间比较价格。 她本身喜欢排骨，然而排骨比肉贵多了，她想着手里的那么点钱，略微计算了下书包里的东西，又买了一大块冷鲜肉和十斤牛肉。 收银的时候才有时间整理书包。付完款，手机里的钱全空了，现金竟然就剩下几元钱。 程嘉懿背着满满沉重的书包，左手一大袋是两箱压缩饼干，右手是一袋子十斤肉。 出了门，武警的眼神望过来。程嘉懿心砰砰跳了几下，竭力做出不堪负重的样子。 武警的视线扫视过来，终于又移开。 程嘉懿不敢快走，做贼心虚般地挪动着。只觉得如芒在背。仿佛武警一直注视着她。终于拐过正门，程嘉懿长吁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书包很沉，手里的东西也很沉，程嘉懿又感觉到饿了，忙腾出一只手将糖取出来，左顾右盼地塞到嘴里。 马路上还是很空，听力也灵敏起来，远远听到车的声音，她就放慢脚步。 可终究不敢穿过楼群，零散的人比被抓起研究还可怕。 终于她看到小区门口。 一进小区她就跑了起来。 她家的楼在小区中间，需要跑过半个小区。这半个小区的住户都能看着她一个人拎着全是吃的。 果然，好像听到有人出来的动静，她不及回头，还没有到楼门口就拿出钥匙。 百忙中回头，身后好几个男人就在不远，她匆匆打开门挤进去回手推上，同时也将咒骂声一同关在外边，靠在门上只喘了一口气，就直奔电梯。 电梯正在下降。 程嘉懿眼睛立时就瞪了起来，转头扑向电梯。 她的动作异乎寻常地迅速，背上手上好像全没有负重。只有心脏在急速地跳动着，随着心脏的跳动，心里升起的不是恐惧，而是愤怒、兴奋和冲动。 楼下传来询问的声音，然后有脚步声上楼，程嘉懿一口气冲到六楼，忽然站住了。 六楼楼梯入户大门大开，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她认得这个男人，住在对门，以前上学放学的时候经常碰见，她总会问声好的。 现在就是这个也总会笑眯眯地答应一句的男人正盯着她，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手里的东西。 楼下脚步声也在接近，男人的脸色变了变。“嘉懿啊，赶紧进来。” 说着让开了大门。 程嘉懿直觉不对，但站在外边更危险，她瞬间就决定下来，挤进楼门。 那男人一手关上楼梯通道的门，锁上门锁，另一手就抓住了程嘉懿的书包。程嘉懿被带着向后一靠，就看到对面男人家的大门开着，一股血腥的味道冲鼻而来。 程嘉懿的心简直要跳了出来。 这股血腥的味道太熟悉了，新鲜、诱人，一下子就从鼻端冲入到心底，她忽然想起前一天学校发生的事情，猛然回头。 男人的眼睛里透露着血腥、残忍、兴奋，男人正推着她向他的家门。 男人家中只有夫妻二人，儿子在外地念大学。程嘉懿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对门家里的情况，她挣扎了一下，感觉到男人手里的力气，不由就被推进了房间。 门关上，她手里的袋子砰地落地，双臂顺势脱离书包，挣脱出男人的控制。 血腥味更加刺鼻，眼睛一扫，就看出这家房间的户型和她家一样，就是相反，鼻端血腥的味道更浓了。 她盯着男人，看着男人在向她笑。 “嘉懿是吧，你爸爸妈妈怎么让你一个人出去买东西？”男人掂了掂书包放下。 “我爸病了，我妈不让他出门。李叔，婶子呢？”程嘉懿向后挪了一步，瞟一眼客厅窗户，窗帘挡着，能透出光线，对面却看不到室内的事情。 “哦，你婶子也病了，在屋里躺着呢，你去看看？”男人笑着，舌头舔了下嘴唇。 “不了，我得赶紧回家。”程嘉懿的右手放在身后，缓缓拔出了水果刀。 “急什么，你都进来了，不看看你婶子多没有礼貌。”男人又上前一步，咧嘴笑着。 程嘉懿的手紧紧地握着刀子，汗缓缓渗出额头，身子忽然又要开始发虚。 男人急切地又上前一步，忽然扔掉虚伪的面孔就向程嘉懿抓来，程嘉懿后退了一步，男人已经扑倒了身前，一把抱住程嘉懿，恶心地向她的嘴咬过去。 突然，男人大叫了一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程嘉懿，抱着她的手缓缓松开，身子却僵直着一动不动。 程嘉懿缓缓后退了一步，男人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前。 一只雪白的手握着什么东西在身前，他看不到血，只觉得疼，刺骨的疼。 男人抬起头，眼睛里忽然露出凶狠的表情，就在这一刹那，程嘉懿的手一拧。 “啊！”男人再大叫了一声，程嘉懿忽然抽出了水果刀，再一下，狠狠地扎在男人的胸膛上。 水果刀几乎全没入到男人的身体里，男人抽搐了下，瞪着眼睛，缓缓向后倒去。 程嘉懿的手还死死地握着刀把，眼看着水果刀从男人的身体内滑了出来。 新鲜的血液好像激起了程嘉懿身体内某种因子，涌出一种吸取的感觉，她不由后退了一步，看着手里的水果刀，看着上边淋漓的鲜血。 她警觉地左右看看，然后又凑上前看看男人，男人瞪着眼睛，胸口和腹部的血流了出来。 第9章 孤独 程嘉懿绕过男人，疾步走进厨房，用刀把碰开水龙头，冲洗着水果刀和手上的血迹，然后左右看看，从纸抽里抽出几张纸擦干净手，再抽出几张纸，嗅嗅，走到卫生间，垫着把手，缓缓开门。 刺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浴缸内是一具惨白赤裸的尸体。 程嘉懿猛然推上卫生间的门，然后回到客厅。男人确定没有气了，她凑到门镜前，确定外边没有人。 她垫着纸巾打开男人家的冰箱，将里面的东西全都装在袋子里，再搜寻了一番，找到了一袋子白糖和一罐蜂蜜，一袋子大米。 这才开门，将东西全都放在自己的家里，来回的时候，她一直注意着电梯的动静。等到挪完了东西，又拿了块从来没有用过的手巾，将自己踩过的脚印全都擦掉。纸巾扔到厕所冲走。 她从来没有如此感激过她看过的小说作者。 等到一切结束关上自家房门的时候，虚脱的感觉差一点让她摔倒，她忙将口袋里最后的糖果塞到肚子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着，程嘉懿缓了一会才拿出来，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杜一一的，还有杜一一的微信。 她回道：刚回家，拎了一堆东西腾不出手。 几乎同时，电话就闪了起来。程嘉懿接通，杜一一焦急的声音就传过来：“你没事吧，回家了？” 杜一一疲惫地叹口气：“没事，就是回来的时候被人跟上了，还好我跑得快。” “锁上门没有？你可不要再出去了，不行我让我爸接你过来？”杜一一道。 “呵呵。”程嘉懿笑了笑。 杜一一那边沉默了会，“你，真的没事吧。” 他们都知道这个没有事的意义。 程嘉懿再叹口气：“你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杜一一道：“没有，我妈住在医院里了，医院不让回家。我爸也上班了。他本来不想去的，接了电话，政府机构的都得去。” “我没有事了，你自己也小心。”程嘉懿犹豫了下道：“你没事时多喝点糖水，总吃点东西。我感觉……要多吃东西。还有，千万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你怎么和我老爸一样啰嗦。你一个人才要小心。” 挂了电话，程嘉懿在门口坐了会，然后站起来换鞋。将书包和压缩饼干放在茶几上，瞧一眼窗帘，还好都拉着纱帘。 电饭锅的饭都好了，鱼虾也都化了，鱼不会做暂时扔在一边，就着高压锅里的牛肉又吃了一大碗的饭。 多余的仍然盛出来晾着，牛肉也盛出来，然后再焖饭，再压牛肉。 从对门男人家的冰箱里拿过来的也有一堆速冻饺子，程嘉懿打开电磁炉煮开水，同时翻检着其它带过来的东西。 这一天，她都在机械中度过的：煮饭，盛出来，煮肉，盛出来。吃。 脑海里不断是前一日学校的血腥和对门发生的事情，然后就是想象的医院。 她好几次拨通手机，可之后却是手机关机的声音。 到医院必须要坐公交，可公交已经没有了。她不会开车。就算会开车家里也没有车。 要杜一一找他爸爸一起去医院吗？程嘉懿想来想去摇摇头。 那就只能自己了。 外边的共享单车不知道还能不能骑。忽然想起微信里已经没有钱了。 家里所有的盆盆罐罐里全都装满了水，新买的十斤牛肉也煮熟了，猪肉不用高压锅，切成大块直接煮，虾全用油炸了，鱼也按照网上说的收拾了，也过油了。 屋子里一直没有间断过肉香，厨房的窗户也一直开着，这样一直到天黑。 程嘉懿已经记不得自己吃过几次饭了，只知道每次饭、肉做好了，都是一大碗饭，一大碗肉。 忙碌了一天，也不觉得怎么累，尤其是吃过饭之后，身体就好像充了电一般，全是力量。 坐下来的时候，她也会想想对面的男人，她一点也不后悔杀人。那种人，已经不是人了。 终于，没有什么要煮熟的了，除了大米。冰箱的冷冻层也装满了，冷藏层里还有的是不多的青菜、水果。 程嘉懿也终于想起来应该准备水果蔬菜的，不然就要补充维生素。可就是想到了也无济于事。 她没有钱。就算有钱，水果蔬菜也保存不了几天。至于维生素……她翻了翻家里的药箱，只有一瓶维生素C。 天黑了下来，程嘉懿没有开灯，孤独地坐在黑暗里。 和杜一一的微信通话已经变成了一小时一次的招呼。只要知道彼此还安好。 终于，杜一一再次打来电话。 “嘉懿，我可能也病了。”杜一一的声音带着鼻音。 “你怎么样？”程嘉懿不知道该为杜一一难过还是高兴。 “我总是饿，吃完一会就饿。”杜一一难过地道，“我会不会也变成吃人的怪物。” “不会的。”程嘉懿安慰道，“我不也没有变成那样吗？” “嗯，嘉懿……”杜一一只喊了一声。 “你爸爸回家没有？”程嘉懿问道。 “没有。” “那你自己煮饭，把冰箱里的肉都做了，不会做就查网上，万一停电了，煤气也停了，生的怎么吃？”程嘉懿按照自己的经验说着。 “啊，对，我忘了。”杜一一说着，却又迟迟没有放下电话。程嘉懿也没有放下，等着。 果然，杜一一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妈给我打电话了。”杜一一说道。 程嘉懿的心跳了下，没有吱声。 “我妈找人查了病例，你爸爸他……是住院了，后来医院里乱起来了，就和我们学校一样，然后军人去了，后来什么人也找不到了。”杜一一的声音越来越低。 什么人也找不到了。就像操场里倒下来的那些人吗？程嘉懿放下手机，眼睛却干涩着，流不出眼泪。 以后，她就是一个人了。她再也没有亲人了。 不，不会的。不应该这样的。 当时妈妈电话说爸爸已经扎上葡萄糖了，杜一一妈妈也说，病人醒了就会饥饿，很饥饿。妈妈已经送吃的了。 退一步讲，就算妈妈吃的没有送到，医院里昏迷的人醒来也没有吃人的，至少杜一一的妈妈没有说过吃人。 可，她又想到了学校，想到看到的武警毫不犹豫地开枪。食堂里被喊出去的人。 她以后要怎么办呢？ 第10章 寻人 天已经很黑了。 程嘉懿站在窗边看着外边。高楼遮挡着，她看不到天上的月亮。或者今夜没有月亮。 她不能就这么等着，也许妈妈爸爸就在医院的某一个角落里无助地等待着她。 程嘉懿握紧了手指。 她回头，黑暗无光的室内，她竟然可以清晰地看到茶几上的水果刀。想起隔壁死掉的男人，她有些作呕。 末日，真的人性也要丧失了吗？ 她计算了下食物。若是按照现在的吃法，大米可以吃上一周，还包括从隔壁拿的。肉连一周都维持不下去。 罐头和压缩饼干，不到迫不得已是不能吃的。 可什么时候是迫不得已？ 程嘉懿忽然后悔起来，当时她还是慌张了，忘记搜查下现金。 她将压缩饼干的箱子打开，拿出两小袋，想想又加了一袋，还有一瓶特浓特浓的糖水，一起装在一个小双肩背包里。 手机、钥匙、纸巾，还有什么？身份证。水果刀仍然插在后腰上。程嘉懿再思考了一遍，又拿出备用钥匙放在门外的地垫下边。 她看一眼电梯，听了下，打开通往楼梯的大门，无声地下楼。 天上果然没有月亮，小区的街灯下，只有她一个人无声地行走着。路灯将她的影子拉长然后又缩短，不知道黑洞洞的窗户后边，有多少人在看着独自行走的她。 程嘉懿听到手机的震动，她拿出来看了一眼，还是杜一一，上边说他爸爸的电话也没有人接了，他很害怕。 在家，不要发出声音，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门。她极快地回复着。 “你在做什么？”杜一一发来。 我在外边，正在往医院走。程嘉懿没有隐瞒。只有杜一一一个人关心她了。想要知道她的去向。 “你小心，我妈妈在……”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发来的地址，杜妈妈的照片，名字。 我会平安的。她收起手机。 小五线城市，有封闭的小区，更多的还是没有封闭的。程嘉懿不敢光明正大地走在路灯下。她惧怕人，更惧怕武警军人。 非常时期，任何不合常理的举动都是让人怀疑的。 她一个高中女生，黑天半夜带着压缩饼干糖水独自在外边行走，一定会被怀疑的。 她一个高中女生都发现了身体被强化，国家不会不知道的。那些站岗巡逻的武警，说不定就已经是被强化了的。 程嘉懿胡思乱想着，尽量避开明亮的路灯，一听到远远的汽车的声音，就躲在阴暗的地方。 城市就像是死城。正是万家灯火的时候，一幢幢高楼却全都黑漆漆的。 大家都发现自己被强化了变异了吗？还是都在害怕？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而近，从她站脚的地方驶过。又有人发病了。发病的人不多？还是只要及时吃下东西就不会发病？ 忽然又想到浴缸内惨白的尸体，程嘉懿打了个冷颤。 发病了，只要吃掉人类的身体就会显得正常？他们的身体被强化了，是不是能量就高了，也就成为了一种食物。 这个想法让程嘉懿更加害怕了，她急匆匆地走着，恨不得跑起来。 前边是一个大广场，平日里这个时间还会有跳广场舞的，但现在冷冷清清的，程嘉懿深吸了一口气，提高警觉。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那么狠。 这里那么空旷，路灯也亮，所有的东西都一目了然。可她就是觉得不对劲，仿佛这明亮的表面隐藏着可怕的只有在黑暗里才出现的恐怖。 她悄无声息地走过，看着自己的影子拉长又被拉长，看着周围。 忽然，右侧的绿化带里发出点声音来，程嘉懿不及思索，蓦地奔跑起来。 她从不知道她还能这般迅速的奔跑，可就在跳起来的一瞬，她仍然看到了绿化带里一个不大的黑影在向她奔来。 狗？猫？程嘉懿拔出水果刀。 她跑不过变异的狗和猫的。被变异动物划了或者咬了，她会不会死？真的变成丧尸？ 她扭过头。那是一只猫，黑猫。 她能看到黑猫发亮的眼睛，看到它跑起来强健的肌肉。 她跑不过猫！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被放大了，黑猫凶狠的眼睛，弹跳起来的四肢，周围异样的安静。 教室里发疯的同学，操场上倒地的一片，隔壁被杀掉的男人，妈妈和爸爸的期待……这一切极快地划过脑海，程嘉懿侧身回头，藏在手里的水果刀闪着锐利的光芒。 黑猫的动作仿佛慢了，它正跳起来，要扑倒自己的身上。但是它的动作太慢了，连张开利齿的动作都很慢。 水果刀锋利的刀刃毫不迟疑地迎上去，让过黑猫的头部，直插入到它的咽喉，顺着黑猫跳跃的力量向后一划。 血液的甜美味道渗入到空气中，猫发出一声惨叫，坠落到地上。水果刀上染上了一抹鲜血。 程嘉懿不敢停留，用旁边的野草擦干净水果刀，又倒出一点点糖水在刀刃上，再用纸巾擦了，这才急忙离开。 她不是不想带着黑猫的尸体，只是血气味道是无法掩盖的。 走过广场，依稀听到身后再传来声音，好像有动物再奔过去。 她不敢回头，前边不远就是医院了。 医院门前灯火通明，好几辆警车闪着警灯停在门口，还有救护车也闪着灯出出进进。医院大门内看不到什么人。平日里满满的停车场内也只有稀疏不多的车。 然而程嘉懿仍然嗅到了血的味道。 她只犹豫了半分钟，就走在了光亮中。 医院大门前的马路都是宽敞的，连同大门也是一般，她一出现，立刻就受到了关注。十几双视线落在身上，她立刻就感觉到了压力。 精神力吗？身体强化了，耳目灵敏了，第六感也灵敏了？ 她换做正常脚步，但还是急匆匆地，向医院大门走去。 “干什么的？”一个武警往前走了几步喝道。 声音有点熟悉，听着让人莫名有安全的感觉。 “我……我爸爸住院了，妈妈在护理，我找他们。”程嘉懿忙回答道。 “是你啊。”那人收回枪。 程嘉懿盯着那人。 “今天在教室里看到过你，和你在一起的小男生呢？”那人比划个跳窗的动作，程嘉懿恍然。 “他是我同桌。”程嘉懿下意识回答，“我们学校……” “嘘。”那人手指竖起，做个禁声的手势。 第11章 医院 “我叫李立，你叫什么？”李立问了句，和旁边守卫的武警招呼一声，亲自领着程嘉懿往医院里走去。 “我叫程嘉懿。李……大哥，这都是怎么了？”程嘉懿不敢再问学校事情，只笼统地问道。 “最近无事最好少出门。”李立没有回答，只是叮嘱了句，转头瞧了程嘉懿一眼，想到她所说的话，无声地叹口气道，“家里有吃的吧，多吃东西，对自己有好处。” “嗯。”程嘉懿低声答应着，边走边看着医院大门内广场，看到地面大片的黑色，鼻端也有血腥味道。 陈旧了，不是新鲜的。 “李队。”医院急诊大楼前的武警立正敬礼，李立随意还了一礼。 一进急诊大楼，血腥味道一下子就浓郁起来，墙壁地面还有零散未曾擦拭的血迹，走廊里还有横七竖八推倒一边的临时床位，上边也有大块血迹，程嘉懿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医院里白天一定和学校一个样的，甚至比学校还要严重。医院里可是有那么多病人的。 李立领着程嘉懿到护士台，护士台内乱七八糟的，纸张落了一地，践踏得都是脚印，桌面的电脑显示着开机状态，空无一人。 李立皱皱眉，左右看了下，喊了一个过路的护士，说要查看下急诊记录。 李立一身武警制服应该极具权威，那个护士答应了一声来到护士站，拿着鼠标点了点。 医院的电脑都是出名的慢，程嘉懿紧张地盯着屏幕。 “咦，怎么没有了？”护士奇怪道，鼠标再点了几下，屏幕半天换过，那护士抬头看着李立道：“可能是中病毒了？所有的急诊记录全都没有了。” “没有了？”李立蹙眉，“是你这个电脑里没有了，还是系统里没有了？” “我们急诊记录是院内联网的。这里没有了，医院系统里也就没有了。”护士答道。 “不会有备份吗？”程嘉懿急切问道，“挂号那里也没有？医保里也没有？” 程嘉懿只知道到医院看病要先挂号，急诊也要挂号的，至于医保，只是想到问下。 “我这里和挂号是一个系统的，现在整个医院所有的挂号记录全都消失了。备份有没有我不知道，医保的，得到医保那里查吧。”护士说着站起来，“还有事情吗？” 李立皱眉看一眼护士，程嘉懿怔了下，忙道：“麻烦姐姐，你知道依然医生吗？” 护士点点头，“你找依教授？她现在不在这，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护士走开了，程嘉懿看着完全没有字迹的电脑，全是绝望。 “程……嘉懿是吧，你还是先回去吧。你住在哪里，我找人送你回去。”李立对程嘉懿道。 程嘉懿急忙说道：“李大哥，我妈白天给我打电话了，说我爸就是送到这里急诊了。我想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看看。就是记录没了，只要人在这里，在病房里，总能找到的。” 她好容易来到这里，怎么也不肯空手而回。 李立皱皱眉，“你没有你父母联系方式？” 程嘉懿点头又摇头，“昨天还能接通，就是没有人接电话，今天就接不通了。” 李立还是蹙眉道：“你也看到了，现在人多的地方不安全，尤其是医院。你还是先回家，你父母安全了，会回家找你。” 这句话暗示意味很浓了，可程嘉懿怎么肯放弃这次唯一的希望，她恳切地看着李立道：“李大哥，我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来到医院，你就让我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看看吧。我不会给人添麻烦的。” 出来有一个多小时了，程嘉懿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可离开这里她恐怕再也没有勇气和机会进来了。 李立虽然不赞成，但看着空荡荡的医院，想到程嘉懿之后可能是孤儿了，不忍心再赶她离开。：“这么的，我安排个人陪着你。” 程嘉懿一个劲地点头。 李立叮嘱程嘉懿先不要动，自己向门口走去，程嘉懿左右看看，避开摄像头，掏出水瓶猛灌了几口，再将水瓶收起来，左右四顾。 急诊大厅里空荡荡的，医生护士病人全看不到。 人呢？她胆战心惊地想着。 “小赵，你陪着她挨个病房看看。”李立领着一个武警过来，介绍了一句，又塞给程嘉懿一包压缩饼干，“你出来一阵了吧，没事就吃一块。” 说完摆着手出去了。 “你叫我赵哥就行。你来找你父母的？”小赵自来熟，领着程嘉懿先往一处走廊里走去，“你家谁进来了？” “赵哥好。我爸，昨天进来的，我妈来护理的。”程嘉懿跟着小赵，挨个房间查看。 “这边急诊的，有的转病房住院了。我听说病房也都满了，原本这也不算什么病，就是饿病。”小赵可能也是憋得很了，很想说几句，或者是想要给程嘉懿个暗示。 程嘉懿看着大多房间都无人，只有血迹，更是不安，她犹豫了下问道：“赵哥，昨天我们学校里就很惨，医院里，是不是也很惨。” 小赵回头看了程嘉懿一眼，压低声音道：“你看地面，墙。我看你也是胆大的，一个女孩敢半夜一个人找到医院里，你不会……” 小赵乜斜着程嘉懿，上下审视。 程嘉懿心砰砰直跳，仿佛最隐秘的事情被人揭露了般，她颤抖着声音道：“我就我爸我妈，找不到他们，我就一个人了。” 小赵心有恻隐，叹口气，意有所指道：“唉，以后一个人的可就不少了。” 两个人沉默地走完了整个走廊，又走向另外一条，不多时将整个一楼都走了一遍。 “你打算整个医院全都找一遍？”小赵站下，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咬咬嘴唇。她是这么想的。可她对医院一点也不熟悉，这里就是急诊，还有门诊，住院部，好几栋大楼，她不知道能不能走完。关键是不知道能不能让她走完。 “我和你说，你这么找不是回事。咱们队长让你找了，也就是安慰安慰你。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想啊，你父母要是还在，能不想法联系你吗？就是手机丢了，随便也借到一个了。” 程嘉懿怎么能不知道，她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手机震动了下，她急忙拿出来。 “你在医院里吗？找我妈去了吗？”杜一一的微信。 程嘉懿急忙说道：“我朋友的微信，他妈妈是这里的教授。” 说着手指飞动回道：到医院了，没有看到你妈妈。正挨个病房找。 杜一一的微信立刻回复：我出门了，正往医院走。 第12章 惊魂 程嘉懿有些傻了。她知道一个人出门多么危险，可是她不敢给杜一一打电话，让他分心，也更不敢不管一个人走夜路的杜一一，忙举着手机对小赵道：“我朋友也出门了，来找他妈妈。” “操。”小赵吐出一个脏字，“你们小孩子怎么这么不省心，都什么时候了，一个两个地往外跑。”说着抓着程嘉懿的胳膊就往门口走。 程嘉懿跟着小跑了两步。 “李队，这女孩收到微信，她同学也过来了，还是医院教授的孩子。”小赵歪着脑袋，对着嘴边对讲机道。 “胡闹！”程嘉懿依稀听到声音，显然李立很是恼火，接着又说了什么，就听不清了。 小赵很快答应一声，拉着程嘉懿走到门口。 李立站在急诊大楼门口，看着程嘉懿皱眉道：“男生还是女生？” 程嘉懿忙道：“男生。他都出来了。”说着举了下手机。 “问问他在哪里？”李立说着，然后对小赵道，“你带人去接下，依然教授的儿子。”再回头看着程嘉懿，“你也跟着。” 小赵道声“是”，接着道：“找到人之后……” 李立挥挥手，不耐烦道：“都带过来。” 程嘉懿只来得及说声谢谢，就跟着跑到警车内。 程嘉懿还是头一次坐在警车内，她好奇地看一眼内部，跟着就忙看着手机，上边是杜一一发来的定位。 小赵瞟一眼手机定位，对司机说了地址，然后道：“告诉他原地不要动，三分钟我们就到。”说着拉响警车的警报。 程嘉懿的心情稍稍放松，紧张地看着窗外。 三分钟，说来很短，可三分钟里能发生很多很多事情。她恨不得警车能飞起来。 手机忽然一闪，程嘉懿急忙接通，里面传来杜一一惊慌的声音：“你们在哪里？” 小赵忽然抢过程嘉懿的手机：“我们正在赶来，你原地停留，听到警车声音再出来。” “好像有东西跟着我，啊！”手机里传来杜一一的叫声，跟着是脚步声。小赵急忙喂喂了好几声，却没有一点回话。 小赵将手机往程嘉懿手里一扔，道：“快点。”人紧盯着外边。 “那里！”小赵忽然叫了一声，打开车窗。风呼地涌到车内，小赵举起了手里的冲锋枪。 程嘉懿抓着门把手瞪着窗外，就在前边，路灯下，杜一一正拼命奔跑着，身后不远处追着一只狗。 她的心简直要从嗓子里跳出来，就听到“哒哒”两声枪响，杜一一还在玩命地跑着，身后的野狗忽然一个转身，向侧面的栅栏内跳了进去。 程嘉懿无力地靠在椅子后背上。 杜一一简直要吓死了。他以为人就够可怕的，没想到还能被野狗追。只要警车再晚来一点点，他就会被野狗咬着了。 他气喘吁吁地弯着腰，双手支在大腿上，看着警车停在面前，看着警车门打开，程嘉懿惨白的脸。 “你吓死我了。”程嘉懿给杜一一挪出位置。 “吓死？一个个黑天半夜都敢跑出来，还吓死？”小赵不满地说着，将杜一一拉上来。 “谢谢。”杜一一捂着胸口，喘着气。 警车原地掉头，风驰电掣向医院驶去。 杜一一喘了一会，才道：“刚才吓一跳，手机丢了。” “拿我手机给你妈你爸都发个微信。”程嘉懿也只能这么说。 才说了一句，警车已经停回到医院大门前，小赵跳下去跟李立汇报。杜一一惊魂不定地看着医院广场。 “我刚和医院联系了，依教授在病房那边，我送你们过去。”李立示意程嘉懿、杜一一二人跟上。 杜一一虽然来过几次医院，对内部结构还是不熟悉，当下抓着程嘉懿跟着，小声道：“你没有问这里的人都……” 李立头也不回道：“不该问的不要问。” 杜一一看李立一眼，又看看程嘉懿。程嘉懿只能摇摇头。 “你怎么一个人就出来了。”程嘉懿忍不住小声问道。 “我爸联系不上，我妈也不接电话了。你也过来了。我害怕。”杜一一惊魂未定，还有些茫然，“我一个人，一想到昨天我就难受。我害怕我爸我妈也……” 程嘉懿有些心酸，她何尝不了解杜一一的害怕。她也害怕的。 “不会的。阿姨是医生，还是教授，自己一定不会有病的。叔叔也不会的。”程嘉懿空洞地安慰着。 “阿姨的微信。”程嘉懿手机震动了下，看了眼，将手机递给杜一一。 杜一一回复了一句，将手机还回给程嘉懿。 李立走得很快，程嘉懿和杜一一要大步快走才跟得上。穿过医院大楼内错综复杂的通道，李立站在电梯前，刚按下按钮，忽然，一声巨吼从楼上传来，跟着就是惊叫声。 李立猛然抬头，瞬间转身就向楼梯跑去，推开楼梯间大门，留下一句“你俩自己小心”就不见踪影。 程嘉懿和杜一一眼看着李立跑开，互相对视了下。 楼上惊慌的叫声越来越大，伴随着吼叫，吵嚷，忽然“叮咚”一声，电梯降落到一楼，正要打开。 程嘉懿抓着杜一一的胳膊向后退去，不想后边也是电梯，也正在发出“叮咚”的声音。 大厅灯火辉煌，大门外也传来脚步声，两个人惊慌地后退着，不由就退向李立离开的方向。 电梯门徐徐打开，里面空荡荡的，两人紧张得几乎喘不出气来。 大门口冲进来几个荷枪实弹穿着黑衣的人，锐利的视线一扫，程嘉懿不由哆嗦了下。 “找地方躲起来，快！”其中一人喊道，在两排电梯之间半跪站下举着枪，另外几人冲进了楼梯间。 “快点！”那人举着枪来回注视着前后六部电梯。 程嘉懿抓着杜一一的胳膊，慌张地跑出电梯范围。 大厅分出四条走廊，哪个走廊里都是灯火通明，却不见人影，大厅中间是一圈导诊台，杜一一抓着程嘉懿就跑进去。 楼上的叫喊声越加大起来，程嘉懿甚至再嗅到了血的味道。 “我妈在上边！”杜一一低声道，“是不是住院的又有人发病了？” 程嘉懿的胳膊被杜一一抓得生疼，她掰开杜一一的手，查看手机。 “没有微信，你妈没有回话。”手里快速地敲着字。 “哪有时间发微信？”杜一一脑袋露出桌面，轻呼一声，“天！” 第13章 分析 电梯门打开，在程嘉懿和杜一一的位置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向外倒出来，脖颈处开个大口子，血糊糊的。 “啪啪！”半跪在地下的军人几个点射，那个白大褂倒下，腿还留在电梯内，电梯门关上被阻拦打开，再关上，再打开。 那人脖颈的血缓缓流了一地。 不知道什么时候，楼上的叫喊也停止了。 整个大楼重新恢复了静谧。 “喂，你们两个过来。”电梯前的人站起来，看着他们这边。 程嘉懿和杜一一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哪怕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可怖的场面，哪怕程嘉懿也亲手杀过人，对这般脖子被撕裂的死法还是恐惧万分。 “李队让你们上去。八楼，爬楼梯。自己能上不？”那军人问道。 “能。能。”两人都分不清是抖还是点头了，互相扶着，经过电梯的时候，看到兀自开合的电梯门内另一具倒地的尸体。 那人的额头被掀翻了，只剩下一只眼睛突兀着，张开的嘴里血红。 俩人腿脚发软地走进楼梯间。 “八楼是顶楼，是手术室，实验室。”杜一一的声音颤抖着。他声音不大，却在楼梯间内形成诡异的回音。 “阿姨是教授，权威，是被保护的。”程嘉懿也只能想起这些。又想起杜一一说的发病，忙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饿，总想要吃东西。”杜一一说道。 “喝点糖水。”程嘉懿和杜一一上了一层，站在缓步台上，程嘉懿上下看着拿出水瓶，自己先灌了一大口，又递给杜一一。 “我带着糖了。”杜一一说着，还是接过来喝了好几口。 习惯了电梯和低楼层的人，只要爬到四楼就会大喘气了。可这时，两个人一口气跑上去，谁也不觉得累，尤其是程嘉懿，比杜一一还要轻松。 八楼楼梯间的门开着，一个握着枪的人向他们比划个进来的手势。 八楼走廊比预想的干净，地面墙壁全没有血迹。 房间里走出来一位医生，杜一一立刻喊了声跑过去，“妈！可找到你了！”杜一一冲上去抱住了依然。 依然拍拍比她高了一头的儿子的后背，眼睛看着程嘉懿道：“你是嘉懿吧。一一总和我们提起你，说你聪明。先进来。” 程嘉懿问了声好，跟着进到房间内。 这是一个仿佛实验室的地方，沿着四周雪白的墙壁布置着一圈桌子，上边是各种试管针剂，中间还有一个长条桌，也是同样的东西。 “妈，我找不到我爸了。联系不上了。”杜一一惊慌地道。 “我知道，你爸没有事，他被怀疑发病了，隔离而已。”依然的眉头是化不开的愁云，却还是安慰着道。 接着又道：“你们两个也真是胆大，这种时候还敢出来。” “妈，我可能也……”杜一一急切地道。 “什么？什么症状？”依然的脸色一变。 “饿，总想要吃东西，我都快要把冰箱里的东西全吃光了。”杜一一道。 “除了饿还有什么感觉？”依然紧盯着儿子问道。 “不知道。”杜一一略微茫然地摇头。 依然好像犹豫了下，却又被杜一一打断了。 “对了妈，程嘉懿说医院的挂号记录全都不见了，她在急诊那边找她爸爸的挂号，没有了。” 依然惊讶了下，看着程嘉懿。程嘉懿忙道：“是武警的一个队长领着我到急诊护士台，找个护士姐姐开的电脑，说整个挂号的名单全都没有了，内部系统。” 依然眉头蹙起，好像想着什么，好一会才道：“昨天忙乱了之后，我还给你查了，人在急诊没有转到住院部。” 说着盯着程嘉懿，缓缓说道：“嘉懿，一一一直说你聪明，稳重，这么晚，你还能一个人来找爸爸妈妈，你也一定是坚强的。” 程嘉懿的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她一直不愿意相信。她直勾勾地看着依然，缓缓摇头。 “昨天你们学校的事情，一一都和我说了。这里，比你们学校还要……”依然闭了下眼睛，仿佛不忍说下去。 “可，可，总有活下来的不是？不是说低血糖醒来的人只是饿？”程嘉懿急切地道。 依然专注地看了程嘉懿一会，再看看杜一一道：“这些现在也不算秘密了。尤其对你们两个。” 她摇摇头，接着道：“本来低血糖的患者补充了葡萄糖之后就是饥饿，只要不断进食，没有异样。但是我们在观察检查之后发现，这些患者只要停止进食，身体的养分就开始急剧减少。 开始是血液里的，然后就是肌肉和脂肪。你们应该知道，身体养分被快速代谢，很多时候是肌肉里的蛋白质和脂肪内的养分一起代谢的。 这些患者就是这样，只有几个小时不吃东西，就能看到明显瘦了一圈。” 程嘉懿惊讶地看着依然。 “要都是这样的患者，最多就是消耗完自身的养分，最后营养不良死掉。可是很快就出现另外的病例。就是昨天你们学校，我们医院，甚至全市都有的大规模爆发的病例。 那些人没有因为血糖降低昏迷，他们抵抗住血糖的降低，只是身体大量的养分突然被代谢，大脑神经就发生紊乱，只发出迫切进食的信号。他们抵御不了本能，他们的眼里，周围的人就是食物。” 三人同时想起前一日的惨案，谁也没有说话。 “还有就是……”依然看着她的儿子，“一一，我一觉得问题，就告诉你不间断地吃糖。现在可以简单判定了，你这种，应该是第三种。但到底是因为什么，还说不清。” 杜一一怔了下，忽然道：“妈，那我爸呢？他是那种？妈你呢？你没有发病吧？” 依然疲惫地摇头，“妈在医院，手边都是葡萄糖，注射喝的都有，怎么会有事？至于你爸，我也没有看到，还说不好。倒是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说着叹口气，“这几天妈都要在医院里，回不去，你……”说着看着程嘉懿，“嘉懿，你家里也是自己，你就和一一搭个伴，好不好？” 程嘉懿瞬间想到的是家里茶几上的吃的，还有对门的死人，想到自己的身体变化。身体涌出一阵冲动，想要将自己的变化说给依然。 第14章 逃命 “妈，医院里不安全，刚才，我们看到一个医生被咬死了。”杜一一抓着依然的胳膊，“妈，咱们回家吧，我害怕。” 依然拍拍杜一一的手道：“傻孩子，妈妈是医生，还是教授。医院需要我，患者需要我，我怎么能走呢？对了。” 依然张望了下道：“咱家银行卡的密码是……还有手机付款的密码也是相同的。到我休息室，我把银行卡给你。”说着站起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也跟着站起来。 “我跟武警说说，一会找人送你们回家。”依然说着向外走去，“这里你们也不用担心，现在患者也不多了，还有军人保护。” “军人不会发病吗？”程嘉懿忽然问道。 “啊。”依然只是“啊”了一声，没有回答。 休息室却不在八楼，依然领着两人往楼梯走去，楼梯口处的武警此时却不见了。 “妈，上来的时候还有武警。”杜一一不安地道。 “他们有他们的工作，不会总在一个地方站着的。”依然不在意道。 依然轻车熟路领着两人下了楼梯，推开六层的楼梯口大门，直接左拐进入小走廊，掏出钥匙。 推开门，依然打开灯，程嘉懿往里看了一眼，没有进去。 里面只是一个很小的没有窗户的房间，放着两张床，就只剩下站着的地方了。 依然也没有请程嘉懿进来，只是拿起打开一个小柜子，拿出包。 程嘉懿收回视线，左右看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开始涌出不安。 好像是太安静了。 “好了，我帮你们找车。”依然关上房门。 “阿姨，我想要在医院找找我父母。也可能他们没有出事……阿姨，你知道他们会被送到哪里去吧。昨天我们班还有个女生被扛走的。”程嘉懿在做最后的挣扎。 依然左右看看走廊，对程嘉懿轻声道：“傻孩子，现在你父母还没有联系你，你想不到吗？保护自己，保全自己，才是你父母最希望你做到的。相信我，我也是个妈妈。” “我只想得到他们的消息。”程嘉懿哽咽着。 依然拍拍程嘉懿的肩膀，眼睛里也不由涌出泪花。“我懂。但是听阿姨的话，回家，不要轻易给任何人开门，哪怕是认识的。” 忽然，程嘉懿感觉到眼角有黑影晃过，她蓦地回头，走廊边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走吧。”依然说着，走在前边，“一一，这几天你都和嘉懿呆在一起，嘉懿的电话微信妈妈都存了。每天通个电话。” “妈。你也要小心。”杜一一跟在后边，依依不舍道。 依然回头，爱怜地看看杜一一，就在这一瞬间，最后的程嘉懿再次看到走廊前端出现个人影。 “小——”心字还没有出口，那人已经一把揪住了依然的头发。 “啊——”依然头一仰，双手在空中一抓，杜一一大喊一声：“妈！”抓住依然的一只手。 那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啊，正常的人眼睛里怎么会有那么些的贪婪和凶残。这一瞬间，那个男人的眼睛和记忆里男人的眼睛重合了。 程嘉懿脑袋一片空白，她只知道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左手将杜一一扒开，右手摸出了后腰的水果刀，一个健步冲了上去。 那人抬眼看着程嘉懿，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只手还抓着几乎要倒地的依然，另一只手向程嘉懿面门抓来。 “来人！来人啊！”另一侧的走廊忽然传来渗人的喊声，跟着脚步声、呼喊声、嚎叫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枪声全都出现，身后还传来杜一一变调了的呼喊声。 程嘉懿的眼睛里只有那个人——那是一个女人，还穿着白大褂，是护士还是医生？她脑海里闪过疑问，水果刀狠狠地迎上那只抓过来的手。 “啊！”水果刀狠狠地扎在那个女人的手上，那人手一缩，抓着依然头发的手下意识松开，程嘉懿抓住依然的手臂，向后一摔，人已经挡在了依然的身前。 空气里忽然多出一抹血的香甜，被这血气刺激到，那女人嚎叫一声，合身向程嘉懿扑来。程嘉懿只觉得身上的血液都要沸腾一般，她下意识舔舔嘴唇。 真想要喝一口。 程嘉懿看着女人扑过来，只有一臂之遥，足够她举着水果刀让女人直接撞过来。 “啪！”女人的身体忽然一顿，太阳穴旁，一股血箭激射出来。 一个黑衣武警露出头来，黑洞洞的枪口向程嘉懿一指。程嘉懿的心忽的冰凉，好像枪口里立刻就能射出子弹一般。 武警的眼睛和程嘉懿一对视，忽然看向她的身后，枪口微微一摆，子弹呼啸从程嘉懿耳边掠过。 程嘉懿惊惧回头，就在几人身后只有几步远的地方，一个人摇晃了下到。 “快，楼里不安全了，赶快下楼。”武警摆了下头，杜一一已经扶起了依然，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向程嘉懿手里的水果刀。 “快走。”依然叫了一声，程嘉懿转身向楼道跑去。 “怎么回事？妈，楼里很多病人？”杜一一叫道。 “不多。”依然的声音也有些发抖。 “啊！”依然忽然惊叫一声。 程嘉懿回头，依然跪倒在楼梯上。 “妈！妈！”杜一一抓着依然的胳膊半跪着，“妈，你怎么了？” 依然扶着楼梯把手，艰难地站起来，“我的脚扭了。”说着推着杜一一道，“你快跑，快跑！” 杜一一死死地抓着依然的胳膊，“我扶着你，一起。” 依然被杜一一拽着走了才一步，脚下又是一软，差点滚下楼梯。 “砰！”楼梯间大门忽然被推开，撞进来两个抱在一起的人，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满脸满身的鲜血，互相翻滚撕咬着。 三人全都愣住了，他们向下的通道正被这翻滚撕咬的两人挡住。 而楼上，惨叫叫喊的声音还没有停止。 “啪！啪！啪！”楼上射过来几发子弹，翻滚的两人抱在一起滚到了墙角。一个武警直接从楼梯上边跳下来，冲进了五楼楼梯间大门。 “妈，我背着你。”杜一一一矮身子，就要背起依然，依然犹豫了下，趴在杜一一后背上。 程嘉懿瞧了一眼，先向下跑去。 “砰！”三人才跑到下一个缓步台，就听到一声巨响，一个黑衣武警忽然从楼梯口大门倒着跌了出来，顺着楼梯翻滚到他们身边，接着，楼梯口冲出另外一人，也是黑衣武警。 第15章 医变 程嘉懿三人后退着往上看去，依然惊叫了一声。 “快走，他变异了！”倒地的武警挣扎了下，却无力起身。 楼梯口大门，同样穿着黑衣的武警犹豫了下，掉头扑向大门旁倒卧的两人。 “快走。”地上的人忽然咳出鲜血，杜一一不知道哪里爆发的力量，背着依然就往下跑。程嘉懿伸手要扶着倒地的武警，双目对视间，就见到武警的眼神忽然变了。 不仅仅是眼神，他搂在外边的脸颊忽然缩了似的，身体在厚实的武警服装内也忽然瘪了点。 依然说过的话蓦地出现在程嘉懿的脑海里：这个武警被感染了，他自身的能量正在被快速代谢。 武警忽然动了下——他本来是动不了了的，可是忽然好像又有了力量，好像正要向程嘉懿扑过来。程嘉懿伸出的手一缩，眼角就看到了地下的冲锋枪。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抓起枪，但她已经抓起来了。沉重的冲锋枪让她忽然惊醒，她抓着枪反身就跑。 整个大楼内好像全是混乱的声音，他们冲到一楼，就听到外边大厅里最后一声惊叫。 三人全都惊惧着，杜一一的腿已经软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程嘉懿只觉得满脑子还在兴奋和恐惧着，她知道她还能控制自己，却不知道还能控制多久。 她那么渴望鲜血，闻着鲜血的味道就想要扑上去。 她匆忙地要摘下背包，才看到还抓着冲锋枪，半跪在地上扔下枪，抓起背包打开水瓶咕嘟嘟喝了好几大口。 糖分的进入，让体内嗜血的想法稍稍平息，她又抓起一袋压缩饼干扯开。 “一一，你也喝点，吃点。”依然催促着，伸手从包里也抓着压缩饼干。 程嘉懿使劲咽下饼干，杜一一自己喝了两大口，又递给依然，也扯了压缩饼干。程嘉懿合上背包甩在身后，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将水果刀丢掉了。 “我们怎么办？”杜一一小声问道。 楼上仍然有嚎叫，一楼大厅似乎安静了。程嘉懿抓着枪站起来。 她不会开枪，但手里只有这个能作为武器了。 程嘉懿摸到大门旁，缓缓地，缓缓地将一扇门推开一个小缝。血腥的味道更为浓郁了。 阻拦电梯门的尸体不见了。在大厅里的武警也不见了。视野里不见人影。 可血腥的味道那么浓郁。 忽然，她看到导购台那边露出一双脚，脚上是黑色的靴子。 武警？ 她将门再推开一点。 导购台上缓缓露出个头，然后，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侧身对着楼梯口站了起来。 他雪白的大褂纤尘不染，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血迹。 他伸手在白大褂的兜里拿出包纱布，抹了抹嘴角，程嘉懿看到他的脖颈还挂着听诊器。 接着那人缓缓四顾。 程嘉懿瞬间合上门，心简直要跳了出来。 吃人的人还有理智！吃人的人是医生！ 她扭头看着依然，她还能相信谁？ 脚步声缓缓接近，程嘉懿抓着枪后退着。他们，已经无路可逃。 大门被慢慢推开，程嘉懿退倒墙壁，与大门也只有三四步远，她想要站起来，却根本站不起来。 “赵医生。”依然惊喜地叫道。 “依教授，你在这里。”赵医生飞快地扫视下楼梯，露出关切的神情，“你怎么了？”正要上前，看到程嘉懿举着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立刻站下。 “我脚扭了。外边现在怎么样了？”看到熟悉的同事，依然松了口气。 “一楼没有人，没有事。楼上又乱起来了？”赵医生眼神移开，看着依然，“我给你看看脚。” 说着上前一步。 “站住！”程嘉懿尖叫了一声，“站住！立刻离开这里！马上！不然我开枪了！” 赵医生一下站住了，依然惊讶了下，转头对程嘉懿道：“嘉懿，这是赵叔叔，阿姨的同事。” 程嘉懿满脑子都是刚刚那双黑色的鞋，还有那有条不紊擦着嘴角鲜血的动作。 “离开！我谁也不相信！马上走！”程嘉懿叫着，手在瑟瑟发抖。 如果她能确定枪里还有子弹，枪也是上膛的，她会毫不犹豫开枪的。比起那些失去理智的变异人，带有理智仍然嗜血的更可怕。 “孩子，我是医生，依教授扭伤了，你得让我给她看看。”赵医生温和地看着程嘉懿，再上前一步。 程嘉懿抬起了枪口，正面对着赵医生，手指扣在了扳机上。 她知道她脸上出现了杀意。 赵医生缓缓地再上前一步，双手微微抬起，好像要下落安抚。 “嘉懿，别冲动。”依然轻声道。 程嘉懿看着赵医生的眼睛，看着他就在一步之外。 颤动的枪口几乎触碰到赵医生的白大褂，她看到赵医生的眼睛里闪过得意。 “别……”赵医生的双手微微一动。 “砰砰砰！”强烈的后坐力让程嘉懿的身子一缩，赵医生向前扑的身体忽然一顿，他似乎不相信地看着冒烟的枪口，面色忽然狰狞，双手大开向程嘉懿扑来。 近在咫尺。程嘉懿抬起枪口，往前死命一挡。 赵医生扑倒枪口上的前一刻，就失去了力气，身体挂在枪口上，带着枪一起倒在地上。 “嘉懿……你……”依然不敢相信地看着程嘉懿，抬起身就要去看赵医生。 “我看到他吃人了。”程嘉懿哆嗦着。 “什么？怎么可能？”依然张着嘴，仿佛喘不上气。 “他吃了个武警。”程嘉懿哆嗦着，抿了抿嘴唇。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用了多么强大的意志才抵挡住面前血的诱惑——这人的血更加甜美。 “妈，我们快走，赶紧走。”杜一一半蹲着，抓着依然。 程嘉懿也爬起来，恋恋不舍地看了赵医生一眼。 “枪。嘉懿，枪！”杜一一提醒道。 程嘉懿醒悟过来，从赵医生身下抽出枪，再推开门。 外边空荡荡的，好像暴乱不曾发生一般，她茫然四顾。 大楼外是黑洞洞的夜幕，比起大楼内的灯火通明，黑暗里似乎潜伏着更多的危险。 “我们到哪里？”杜一一惊慌地道。 第16章 分离 明亮与黑暗强烈对比，暴露在阳光下的人好像正在被黑暗窥视。 “那边，进收款处。”依然提醒着。 “锁着了。”杜一一背着依然跑过去，踹了下门。 “里面。”依然道。 一直跑到走廊尽头，全都是上锁的，尽头的偏门，也是锁上的。 三人回头，看着走廊尽头的大厅，看着正对的导购台。 “怎么办？”杜一一惊慌地问道，“怎么都变异了？” “放我下来。”依然拍拍杜一一肩膀，顺着杜一一后背慢慢落地，坐在地上。 “嘉懿，你感觉怎样？”依然看着程嘉懿，温和地，满是怜悯地道。 程嘉懿不知道依然的怜悯是因为自己杀人了，还是被看出她也变异了。她只能摇头，也只敢摇头。 “好孩子。别怕。”依然想要伸手摸摸程嘉懿的头，手抬起来又放下，还是轻声道：“告诉阿姨，你是什么感觉。” 程嘉懿摇着头，“我害怕。” “妈。”杜一一哀求地喊了一声，“妈，我们都会变异是不是？我们都会吃人是不是？” 依然抬起手，搂着杜一一的肩膀，亲昵地道：“怎么会呢，你那么乖，怎么会吃人呢。” 她说着，眼睛还是看着程嘉懿，“告诉阿姨，你，想要喝血吗？” 程嘉懿抖了下，“不。”她低声的，带着防备，坚决地，低声道，“不。” “真是好孩子。”依然轻声地道，将杜一一推开，“可是阿姨想。刚刚，赵医生的血好甜。” 杜一一猛地向后一缩，惊恐地看着依然，“妈，你说什么？” 依然苦笑了下，爱惜地看着杜一一，“一一，妈可能被感染了。妈妈竟然觉得赵医生的血很甜。” 杜一一的眼泪流了下来，他惊慌地看看依然，又看看程嘉懿，再看看依然。“妈，不会的。你不会的。你千万不会的啊。” 依然笑着摇摇头，“现在还不会。一一，你听妈妈说，一定一定不要喝人的血，喝了一次，哪怕不小心喝了一点点，都会忘不了那个味道的。” 杜一一惊恐地睁大眼睛。“妈，你——” 依然点点头，无奈地道：“是乱的时候被溅了一脸的血，嘴上也是。” 杜一一呆了。忽然抓着依然的胳膊摇晃着：“怎么办？怎么办？妈，你有办法的吧，有吧？” 依然摇头，“一一，你大了，下个月就十八岁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不——”杜一一哭了起来。 依然转头看着程嘉懿，“好孩子，你带着一一，答应阿姨，你俩在一起。” “阿姨，我……”程嘉懿张口，还是不敢将自己也变异的事情说出来。 “你救了阿姨，也救了一一，阿姨相信你。”依然仰头靠在墙壁上，好像喃喃自语，“阿姨也只能相信你了。” 然后忽然坐正：“你们走，你俩赶紧走，趁大家顾不过来。” “妈，你跟我们走。”杜一一抓着依然。 “傻孩子，妈妈病了的。”依然摇头。 “妈！”杜一一扑倒依然怀里，“我也病了，爸爸也病了，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死了也在一起。” 依然推开杜一一，“一一，你听妈妈说，这病和病是不一样的。你是妈妈唯一的孩子，你要坚强，要会照顾自己，别让妈妈不放心。” “可妈，我怎么能丢下你？”杜一一摇头。 “妈是医生，自己知道自己。妈妈在医院比在家方便，只要能救人，第一个就会救妈妈的。你明白吗？” 依然说着转向程嘉懿，“你和一一走，赶紧走。晚了，这个医院的所有人就都走不出去了。” 程嘉懿被依然后一句话的意思惊醒。 她站起来，拉着杜一一，“走，走。” “妈。”杜一一不舍地站起来。 “走，快走。”依然挥着手。 程嘉懿抓着杜一一，向走廊外跑去。 大楼里打斗的声音几乎全都消失了，可更加可怕的危险是随后发生的事情。 变异人可怕，但可以杀掉他们。可人呢？如果面前的是看着完全正常的变异人呢，是医生是武警呢？ 程嘉懿不敢让人抓住自己的，她没有那么伟大，不愿意被研究。 两个人不管不顾地冲出大门，程嘉懿不敢往医院大门跑，只往印象中围墙的地方冲。 大楼里已经有死伤了，医院里就是有野猫野狗也会被引过去的吧。 两人冲到栅栏旁，翻身上去，跳了出来。 围墙外边的世界安静，路灯明亮。回头看着医院灯火通明的大楼，谁能想到平日带给大家安全感的医院，如今已成可怕的地狱。 “去我家。”杜一一抓着程嘉懿的胳膊。 程嘉懿犹豫了下。杜一一的家和她家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去我家，我家有吃的。”杜一一再说一句。 程嘉懿点头。两人一身血迹，不敢走在大路上，只穿过马路，奔向楼群中的小路。 小路仍然有路灯，只是没有大路明亮。也有更多的老鼠、野猫、野狗。两个人疯狂地跑起来。 身后有没有野猫野狗追赶他们不知道，也顾不得了，他们只知道必须尽快跑回家，只有家里才是最安全的。 两人越跑越是害怕。他们平时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现在一口气跑了上千米，也只是觉得喘息。 他们一路跑到杜一一家楼下，进了大楼，不敢上电梯，又沿着楼梯往上跑，直到进户。两个人才靠着门，大口大口地喘气。 杜一一摸着灯，程嘉懿伸手拦住，“别开灯。” 杜一一靠着门，慢慢坐下来。即便在黑暗的室内，程嘉懿也看到杜一一脸上的眼泪。 程嘉懿摸黑换了鞋，又进了卫生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她的脸色还发白，眼睛却黑得发亮。衣服上迸溅着大片血迹，让镜子中的她好像个恶魔。 她锁上卫生间的门，脱下染血的外衣扔进洗衣机里，然后打开淋浴。 温热的水顺着发丝流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气。 好甜。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香，好甜。 第17章 拦截 隔壁卫生间也传来水声，程嘉懿快速冲洗了一遍自己，裹上浴巾。 另一个卫生间的水声停下，传来杜一一的声音，“我妈的卧室在最里面，衣柜里有衣服，你自己找。” 程嘉懿答应了一声来到最里边的卧室，找到一身运动服换上。 出来的时候，杜一一也已经换了衣服，将原本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内。 “我饿了。有吃的？”程嘉懿问着，就往厨房走去。 “有饭。”杜一一跟过去。电饭锅内是满满一锅饭，还热着。 程嘉懿打开冰箱冷藏看看，里面有不少鸡蛋，没有别的。 “开罐头吧。”杜一一道。 “我炒个鸡蛋。”程嘉懿说着拿出几个鸡蛋。 “我想吃肉。”杜一一低声道。 程嘉懿面无表情地关上冰箱，打开下边的冷冻室看看道：“现在做肉不赶趟了。”说是这么说，还是将里面的东西翻出来，化在水池里。 “微波炉可以解冻。”杜一一道。 程嘉懿摇摇头，“慢慢化吧，先吃点东西休息。” 在锅里放了很多油，打了十多个鸡蛋，两人直接将电饭锅放在桌面上，狼吞虎咽起来。 杜一一到底还是打开了一盒午餐肉，两人分食了。 一大锅的米饭，两人一顿吃了，都有些意犹未尽。碗筷堆在水池里，两人谁也不愿意进到卧室里，都坐在客厅里发呆。 “也不知道我妈有东西吃没？”好一会，杜一一低声说道。 “你还能担心阿姨有没有吃的。我连父母还有没有活着都不知道。”程嘉懿靠着沙发后背，望着天棚道。 “我妈，以后……”杜一一自语道，“我后悔了，我应该把我妈带出来。” “带出来以后呢？阿姨是医生，也许阿姨说得对，她在医院才是最好的。” “那你为什么不留在医院？” “我？我不是医生，我不知道该怎么配合治疗，我也不伟大，不想做试验品。” 两人静默了会。 程嘉懿忽然坐起来，“咱俩不能留在你家，你跟我回咱家。” “为啥？” “你去医院好几个人知道，阿姨也发病了，咱们俩可能都被摄像头看到了。你说，他们不会来找你？” “那也能找到你，想找你的地址还不容易？”杜一一摇摇头。 “可能也没有精力找我。”程嘉懿摇头，“也可能不会找你——你还有劲不，咱们趁黑天走。” “衣服还在洗，家里还有吃的。”杜一一道。 “先拿走一部分，方便时候再过来取。”程嘉懿说着站起来，“把冰箱里存不住的带着。” 杜一一也站起来。“开我妈的车走，能带的都带着。” “你会开车？”程嘉懿惊诧道，“你啥时候考的票，不对，你都没有十八。” “能开起来，反正大半夜也没有车。”杜一一找了两个大书包，又翻出来两个旅行箱。 程嘉懿拧开火，将冰箱里剩下的鸡蛋都煮上，两个人就开始往书包和行李箱里装东西。 前一天杜一一和他父亲买了不少罐头、火腿肠、糖和巧克力，当时就两推车，还有大米，两个书包和旅行箱都装满了，还又装了一个大袋子。 杜一一又整理了家里的现金，银行卡，程嘉懿找到了水果刀还是插在后腰上。杜一一看了眼没有吱声。 两人也不管洗衣机里的衣服了，各背了个书包，推着一个行李箱，杜一一又拎着一个大袋子，最后回头看一眼家。 从这之后，他不但没了爸爸妈妈，连家也没有了。 他们叫了电梯。带着壮士扼腕的心情。 可能是半夜的原因，电梯平安上来。 寂静的楼道里，电梯运行的声音似乎被放大了几倍。 依然教授的车是白色的轿车，杜一一往后备箱放行李箱的时候，程嘉懿警觉地四顾——地下车库比地面还要危险的。 幸运终于眷顾了他们一次，半夜的地下车库里只有一排排死气沉沉的车辆。 杜一一不是很熟练地启动了车子，但谁也不在意。仿佛平日里的法纪已经无需遵守了般。 车子划着弧离开了地下车库。 程嘉懿看着左右的高楼。 黑夜可以掩盖一切，包括罪恶。罪恶也可以趁着黑夜被无限放大。 离开小区后，杜一一开得就很平稳了。他们还是避开宽阔的主路线，只在小街道里行走。 谁也没有说话，车子里是压抑的沉默。 进入到程嘉懿家的小区时候，程嘉懿开始了紧张。 她所在的小区虽然也是封闭的，却不是那么高档，其内住户鱼龙混杂。上一次大白天她背着包，就有人追赶，这次虽然是半夜，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车子一进入小区，她就好像看到窗户上出现人影。他们两人，还有一堆的行礼，全要一次性拿上去，程嘉懿不由摸摸后腰的刀。 车子直接停在了楼下，都没有停在车位上，两人下了车抓着书包先背在身上，程嘉懿一手抓着个行李箱拎着就往进户门跑，另一手已经拿出了钥匙。 对面楼自己的楼全都传来声音，杜一一双手拎着箱子口袋也跑过来，楼道感应灯刷地亮起来，迎面看到电梯鲜红的按钮。 杜一一冲向电梯，按开了门，两人挤了进去。 程嘉懿的手按上六楼标志，微一犹豫，又按在四楼、五楼和七楼上。杜一一看了程嘉懿一眼，程嘉懿盯着电梯门，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攻击的样子。 杜一一从来没有想过程嘉懿会如此暴力，同桌两年，程嘉懿从来没有表示过喜欢运动、打架。可现在他好像不认识程嘉懿了。 就在两天之前，程嘉懿还瑟缩在他怀里，可再一次见面，却挥着刀，举着枪，毫不犹豫的杀人。 “叮”，电梯缓缓停下。两人死死地盯着缓缓开启的电梯门。 电梯门才露出一个缝隙，程嘉懿已经看到外面的黑影，她猛地扬起手里的行李箱砸了出去。 “砰！”外边两个人猝不及防，被砸着向后退去，程嘉懿跟着冲了出去。 是两个男人。隐约见过的两个男人。 第18章 砸门 男人被行李箱砸得向后退去，趔趄着抱着行李箱栽倒。杜一一也冲了出来，往楼梯口的门一撞，那门却是从里边锁上的。 他急忙拧开，这时，趔趄到底的两个男人已经挣扎地爬了起来，扑向程嘉懿的行李箱。 杜一一二次撞开门，楼梯道里也传来脚步声，上上下下的全有，杜一一迟疑了下回头，就见到程嘉懿正一脚踢在一个男人的肚子上。 程嘉懿一脚有多重杜一一不知道，但那个男人立刻捂着肚子跪下，另一个男人已经抓住了行李箱，程嘉懿反手摸出水果刀，向那男人胳膊上扎去。 嗷的一声，程嘉懿抓回了行李箱，扑向楼梯口，直接向楼上跑去。 她此刻后悔了，她就该直接按着六楼的电梯，这个楼门洞里，还有谁不知道她是六楼的？ 但没有时间后悔了，楼上楼下全是脚步声，声控灯将这个楼梯照得雪亮。 程嘉懿一手拎着沉重的行李箱恍若无物，另一手抓着的水果刀被灯光映得雪亮，迎面一个跑下楼的男人忽然在楼梯口站住了，惊惧地看着程嘉懿和她手里的水果刀。 “滚！”程嘉懿怒吼一声，脚步不停地往上撞去。 男人下意识避开，让过了程嘉懿，可跟着目光就落在杜一一身上。 程嘉懿猛然停下，一脚就向男人踹去，男人啊了声向楼下跌去，双手乱挥，一把抓住杜一一手里的口袋。 杜一一被带得一仰，程嘉懿扔下行李箱抓住杜一一的胳膊，水果刀再次扬起。 一声惨叫，翻滚下去的人撞上了从楼下追上来的男人，为程嘉懿和杜一一争取到了一点点的时间。 程嘉懿转身抓着行李箱再往上跑，只感觉到什么东西好像要从身体里挣扎出来一般。 她想要嗜血，想要暴力，想要毁灭所有阻拦她的人。 她甚至渴望再遇到拦截的人，她渴望将手里的水果刀扎进那人的心脏。 楼上真的出现了拦截的人，就在六楼的上边，可看到程嘉懿的刹那，脸上忽然出现惊惧站住了。 程嘉懿狠狠地看着那人，毫不掩饰心中的杀意。 那人缓缓后退，一步步后退，程嘉懿一脚踢开楼梯口的大门，眼角余光看到电梯正在上行的数字。 小小的走廊空空如也。 杜一一冲进去，从地垫下摸出钥匙。 程嘉懿拦在门口，举着闪亮的带着血迹的水果刀。然后缓缓后退一步，锁上楼梯口的大门。 两人几乎是跌进了房间内。 关闭的铁门暂时隔绝了危险，杜一一喘了口气，换了拖鞋，走进去。 “你什么时候这么能打的？”好一会杜一一问道。 “今天。”程嘉懿换了鞋，打开一个行李箱，将冷冻的东西都拿出来。 “在医院？”杜一一偏头看着程嘉懿。 “不，是从超市回来的时候。”程嘉懿看都没有看杜一一，接着道，“回来的时候，对面屋子里的男人拖我进去，我杀了他。”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好像没有听懂她说的话。 程嘉懿停手，侧头，“一进门我就闻到了血腥味，杀了那个男人之后，在他家卫生间的浴缸内，找到了女主人的尸体。脖子上一个大口子，身上惨白。” 杜一一双手撑住头。 好一会闷闷地道：“你会那样吗？你会吃了我吗？” 程嘉懿拎着冻肉站起来，放到厨房水池里，洗了手，又将水果刀上的血迹洗掉，回到餐桌旁坐下，抽出纸巾，慢慢地擦干手，才道：“你觉得呢？” 杜一一放下手，仰倒在沙发上，“要是早晚被人吃掉，我宁可被你吃。” 程嘉懿呵了声，“你知道吗，我闻到的血的味道，是甜的。昨天就已经是甜的了。” 杜一一扭头，看着黑暗里的程嘉懿。 “你知道我用多大的自制力克制这种冲动？”程嘉懿的手已经擦干了，可她还在擦着，“我怕我喝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喝了一口就有第二口。” “你，变异了。”杜一一用的肯定句。 “是，前天你不就知道了。” “我呢？我也会变异的吧。”杜一一伸手蒙住眼睛。 程嘉懿没有回答。过了一会才道：“茶几上有糖水，你喝点，然后去睡觉。” “你呢？”杜一一问道。 “我做点吃的。” 看着杜一一走进房间里，程嘉懿胳膊支在桌面上，手撑着额头。 她真想出去，真想杀了楼梯里的男人们，真想。 她想起医院里的李立，小赵，想起那个导诊台外露出来的黑色靴子，想起杜一一的妈妈依然，想起赵医生。 怎么会这样啊，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末日里的人，竟然要分成好几等了，为什么？ 她宁愿除了人就是丧尸，这样她也可以毫不犹豫。可吃人的人竟然也有了理智，武警、医生，也都成了有理智的吃人的人。 以后即便是面对面，她还能相信谁？大约除了杜一一。 就因为那句：要是早晚被人吃掉，我宁可被你吃。 外边传来电梯运行的声音，程嘉懿放下手，看眼大门。跟着，她看到猫眼透过的光亮，听到电梯停止发出“叮”的声音。 “砰！砰！”大门被粗暴地敲响。 杜一一从里面跑出来，看着程嘉懿，又看着大门。 程嘉懿站起来，转身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菜刀。 “开门！”外边传来叫喊声。 “砸开！”另外一人喊道。 “砰！”大门震了下，门锁咔嚓一声，好像要碎掉了。 程嘉懿握着菜刀的手紧了紧，她无声地走到门前。 “砰！”又是一声。 “再不开门，就把门砸烂了！” 程嘉懿弯腰换上旅游鞋，回手将杜一一的鞋扔给他。然后凑近猫眼看了下。 外边一共四个男人，将小小的门前走廊挤得满满的，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把锤子。 “你说，我要是杀了他们，行不？”程嘉懿轻声问道。 “然后我们到哪里？”杜一一的回答很明确了。 到哪里呢？天地之大，还有哪里能容身呢？连自己的家都无法容身了。 程嘉懿伸手打开门锁，一脚踢开了门。 门口最近的人被门拍了下，后退着趔趄了下，被身后的人扶住。程嘉懿站在门内。 感应灯的光线洒进室内，落在程嘉懿的脸上，也让外边四个男人都看到了她手里的菜刀。 “进来一个，我就杀掉一个。”程嘉懿开口了。 第19章 疯狂 程嘉懿举着菜刀，看着外边四人。冷漠地道：“如果我是你们，就会冒险进来。你们是四个人，我这里才两个。” 外边的人互相看看。 “反正，警察管不了了。”程嘉懿忽然笑了下，“不过你们也要小心。警察管不了了，医院也管不了了。” 她扬扬手里的菜刀。 “我就不信你个小崽子敢杀人。”最后边一个男人叫嚣道。 “那你先来试试啊。”程嘉懿眯了眯眼睛。 “小妹，我们就是要点吃的，你们就两个人，吃得了嘛。”前边砸门的人紧了紧手里的锤子。 “外边有两个见血的人，怎么没有一起来？”程嘉懿忽然觉得有些奇怪，问道。 “刚才，她手里有把刀，上边有血。”刚刚在楼梯上被吓住的男人说道。 “不过是胳膊上扎了一刀，流了点血。”程嘉懿舔了舔嘴唇，“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回到自己家里，锁死了门。” 前边拿着大锤的人忽然冲了进来，举着锤头向程嘉懿砸来。 程嘉懿眼角一缩，左脚上前一步，人已经侧身避开，手里的菜刀平举，对着那人的脖子一拉。 后边一人也冲进来，程嘉懿手里的菜刀已经割开了那人的脖颈，那人去势不减，脖子喷出鲜血，人向前扑倒。 程嘉懿上步，抽回的菜刀就迎上了第二个人。那人眼看着菜刀上淋漓的鲜血，大叫了一声，想要向后退。 他的思想想要后退，身体却在往前，后边两个人看不到室内的样子，也正趁乱拥挤进来。三人的身体瞬间叠加在一起，最前边人大叫一声扑倒了菜刀的刀刃上。 程嘉懿一刀见血，就红了眼睛，当下不进反退，感觉到刀刃的重量又是一拉。三人踉跄全扑进到屋里地下，只几秒时间不到，就有两人失去了战斗力。 杜一一的眼睛也红了。 这一天里，他失去了父亲又被迫丢下了母亲，连自己的家都跟着抛弃了，还有人想要冲进这个房子，抢夺他的食物。 他什么也没有了，只有程嘉懿和他相依为命，而这些人也不放过他们。 他冲上茶几，抓起一个沉沉的东西，反过来向一个人的头上砸去。 他疯了一般。失去亲人的痛，失去家园的痛，刚刚发生的一切的刺激，让他完全疯掉了。 忽然他被大力地拽了下，条件反射般举着手里的东西就要砸下去，猛然看到面前熟悉的身影，举着东西的手顿在半空。 程嘉懿将杜一一推回到沙发上，回身关上了大门。杜一一失神地看着客厅地面。 房间里全是血的味道，他恶心地想要吐。 我杀人了。 程嘉懿冲过来，将他手里的东西抓过来扔到一边，然后抓着杜一一推着他进了浴室，拧开淋浴。 水浇了下来，杜一一一动也不敢动，闭上了眼睛。 程嘉懿拧开水龙头，清洗着双手，水池内的水很快就红了。 程嘉懿随便洗了下，擦下手就出去了，只留下杜一一一个人在卫生间内。 杜一一好一会才出来，他扔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只在腰间围着浴巾。 房间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道，他已经冷静下来。 他就带了一身衣服，没想到马上就需要换掉。 “要回我家吗？”杜一一穿了衣服，漠然地问程嘉懿道。 天已经隐隐发亮，客厅地面的血蔓延着。 “把血擦擦。我想想。”程嘉懿说着回身进屋，扯掉床单和被，胡乱地堆在地上。 “都死了吗？”杜一一没有动手。 “死了吧。”程嘉懿只是将血围起来，伸手在几人身上摸摸，卸下来几把钥匙。 “他们家里人会找过来的。”杜一一道。 “不一定都有家里人了。”程嘉懿喘着气，退开一步，“你在家里等着，我下去看看。” “别去。”杜一一抓住程嘉懿的胳膊，“别去了，别再杀人了。” 程嘉懿回头看着杜一一，杜一一的眼泪流了下来，“别再杀人了。”他喃喃地说着，抱住了程嘉懿。 程嘉懿只觉得精疲力尽，靠着杜一一，跌跌撞撞地倒在了沙发上。 这一天太累了。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想到会遇到这些事情。突发的一切耗尽了他们的精力。两人相拥在沙发上，慢慢都闭上了眼睛。 “嗡。”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让程嘉懿清醒过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天棚发了会呆，视线下移，落在茶几上，眼角余光看到门口交叠在一起的尸体。 鼻端血的甜香味道不那么浓了，不知道是适应了还是时间长久血液的味道变质了。程嘉懿坐起来，才看到杜一一倒在沙发的另外一侧。 她捡起手机，上边是依然阿姨的信息：你们还好吧。 程嘉懿回道：很好，在家里。勿念。 一一呢？ 在睡，要喊他吗？ 不用了，自己小心。 程嘉懿放下手机。 饿了。 这个房间也不能住人了。 回到杜一一家里？也这么再杀一次？ 四个人，她模糊记得都是几楼的。 没有人找上来，那就是说他们的家里都没有人？ 整个门洞，家里有人的有几户？ 不对，那两个受伤的人都没有消息，他们吃了大亏，怎么能安心缩家里？ 这个楼门洞里可能已经有吃人的人了。 程嘉懿站起来，绕过地上一堆。 水池里的肉已经化了，她拧开水龙头。 清洗了肉扔进高压锅之后，杜一一也醒了，正看着手机上的微信发呆。 “我上楼看看。”程嘉懿擦干净手，当着杜一一的面将水果刀插在后腰上。 杜一一抬起眼睛，然后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程嘉懿摇摇头，“昨天我刺伤两个人你知道吧，那两个人不在这里。” 杜一一茫然了下。 “昨天那个武警，还有赵医生你记得吧。”程嘉懿看眼大门接着道，“他们都吃人，武警还克制着没有喝另一个武警的血，赵医生可是想要对阿姨和你我下手了。” 杜一一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两个人也被吃了？” “我怀疑。”程嘉懿点头。 “那你更不能一个人出去了。”杜一一急道，从沙发上站起来。 第20章 小心 “有一个人是楼上的，就七楼，我不走电梯。”程嘉懿深吸一口气，“这里也没法住人了。” “咱们回我家。”杜一一冲动地道。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 杜一一颓然坐下。“先别走，先……我……” 程嘉懿走过去，拍拍杜一一的肩膀，“你看到我了，我变异了。是往好那种变异了。七楼的好像是一个人住。昨天我看了，他们都没有带手机出来，可能家里都没有人。我就找一家没有人的，我们把东西搬进去再商量，好吗？” 杜一一深吸一口气，抬头，“你一定小心。” 程嘉懿点点头。 程嘉懿无声起出门，杜一一在里面拧着门把手，无声地合上门。 在门廊内站了会，程嘉懿才拧开楼梯口的门，悄声出去。 楼梯内很是安静。 程嘉懿轻手轻脚地上楼，在七楼楼梯门前站下，侧耳倾听。 没有声音。 她咬咬牙，握住把手，拧开。 无人。 她扫视了下，走进去，回手锁上，拿出钥匙，先试了左手的门，一下就打开了，她暗道声侥幸，闪身进去。 房间内乱七八糟的，客厅沙发上胡乱扔着几件衣服，还有半个搭在地上。茶几上和餐桌都是未收拾清洗的碗筷。 程嘉懿轻轻嗅嗅，没有血腥味道。 她先看了厨房，然后是几间屋子，卫生间，空无一人。她松了口气。 外边忽然好像有声动静，程嘉懿疾步跑到门口，心里一紧，门廊的声控灯竟然亮了。 对门没有动静，只能是楼梯。 有人试图进来。 不会这么快吧，她动作那么轻，不会有人发觉的。 对门忽然打开，走出来一个年轻女人，程嘉懿屏住呼吸。 女人很是小心地看看电梯，又看看楼梯门，见到锁着，迟疑着看看对面的猫眼。程嘉懿心跳了下，克制着自己没有躲开。 猫眼没有光亮的变化，那个女人伸手打开楼梯门，然后按动电梯。 程嘉懿盯着女人进了电梯，看着电梯数字变化一直到了一楼，才跑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 女人很快出去，进了一辆车里，车子开始启动。 程嘉懿放下心，回到门前再看一眼门镜，然后拉开房门。 才一进六楼门廊，杜一一就打开门，程嘉懿闪身进去，不等杜一一问就开口就道：“七楼楼上，里面没人，对门有个女的才出去了，开车出去的。” 杜一一点点头。两人只开了一个行李箱，拿出冰冻的肉类，这会将冰箱里的东西补上。 一起来回两次，第二次程嘉懿还装了几件衣裳，背了电饭锅和高压锅。 总算摆脱了和尸体同居一室，两人都暗暗松口气。默不作声地填饱了肚子，杜一一将客厅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捡到一起，扔进其中一个更乱的房间。程嘉懿准备第二顿的饭菜。 杜一一简单整理了房间，在窗口又看看，然后走到厨房站在程嘉懿身后。 “我们谈谈。”他说道。 程嘉懿将最后一块肉也扔进高压锅里，将米饭也煮上，又检查了下这家的储备，翻出面和米，看看油。才转身道：“谈什么？” 两人坐在沙发上，杜一一抬手蒙在脸上，又拿下来。“先谈谈你。” 程嘉懿不看杜一一，打开电视，随便调着台，又关上。 “前天在学校的时候我就有症状了。我想应该是巧克力和你那几包糖的原因，我没有发病。至少没有那么明显，能控制住。然后你就都看到了。我一样觉得血是甜的，但也一样能控制住。” 杜一一沉默了会道：“我和你一样能吃，可我觉得血很恶心。” 程嘉懿有些意外，扭头看着杜一一。 “电视里还什么也不说。”杜一一盯着对面发呆，“死了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解释。” “顾不过来了吧。”程嘉懿靠着沙发，“水电都还没有停，网也有，应该是顾不过来了。再说，给不给说法，事情已经发生了。” “很快就会停了吧，谁还能上班？上班了谁还工作？”杜一一道。 “楼下我接水了。”程嘉懿想要在这里也准备了，可不想动。 “你说，会发生小说里写的那样的末日不。” 程嘉懿摇头，“不会一样的。到现在，所有人应该都变异了，就是程度不同而已。你这种轻点，只是身体力量增加了，体力好了。我这种安全点，能控制自己。赵医生和武警那种，有神智，不知道是不想控制还是控制不了。 楼下死的那些，可能……我这个小区不是你家那种高档的，什么人都有。也可能因为忽然有了力量，再加上这些天的乱，所以就不在乎社会秩序和法律了。” 杜一一怅然：“是，就在一天之前，我也不相信我会杀人。” “咱们先在这里躲两天。”程嘉懿也茫然地道。 “你说楼里也有吃人的人了。”杜一一看着程嘉懿，“吃完了那些人，不会想着吃我们？再说天这么热，楼上的尸体还能挺多久？” 热？这一天半来，程嘉懿竟然忘记了热。 “回你家，还要拎着东西。还要上电梯。”程嘉懿想起来也是后怕。 “要是有个没有人还坚固，还有吃的地方就好了。”杜一一道。 哪里有呢？没有人？哪里没有人？坚固，真要是砸，没有坚固的地方。至于吃的，超市还开吗？ “我看小说里写的，要真是末日，社会秩序就混乱了，什么人都会打砸抢，店铺超市都会抢光，还有药房。不知道外边现在抢没有抢。”程嘉懿道。 “昨天武警里也有变异的了。你说，政府事先真的一点点都不知道会有这种病毒。啊，病毒，变异，我们为什么变异了？我们身体……这种……”杜一一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他说不出来。 “我们身体迫切需要养分，什么病毒会让我们强化自己身体，不仅是我们人类，昨天的猫、狗也都在强化。”程嘉懿忽然站起来到窗边，看着楼下的绿化带。 “我近视眼好了，你没注意到我不戴眼镜了？一一你快过来，你看外边。” 第21章 变异 外边，小区内，原本也有的绿树草坪，不知道什么时候树茂盛了，绿草也有多半人高。 “什么？”杜一一没有看到人影。 “草高了，树也好像茂盛了。”程嘉懿道。 “什么意思，草木也变异了？”杜一一惊讶道。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再看看外边，退回到沙发上。 程嘉懿开始翻开手机，杜一一打开电视，然后看到茶几上的手机，也拿起来。 电视里循环新闻，都是号召民众尽量不要离开家门，多喝糖水补充体力的，一个专家正在演播室里侃侃而谈。 忽然，专家呆了下，正说了一半的话停下，扶着椅子后背站起来，满脸惊讶恐慌，跟着就听到叫声，镜头纷乱落在地上，只看到几双腿在跑。 程嘉懿也抬头看着电视。 电视里传来叫喊，参加，然后重物到地的声音，跟着，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只有一摊血忽然从边缘流到镜头内。 杜一一将电视关上。 “咱们吃的能吃多久？”杜一一问道。 “不停水不停电，米面加起来，咱俩人一个星期。如果我们饭量不增加的话。”程嘉懿回答。 “吃完了呢？” “吃完了，就要出去买，买不到就要抢了。”程嘉懿道。 “别人呢？他们会做什么？” “一部分会吃人。一部分被人吃。还有一部分躲起来，等死吧。”程嘉懿摇头。 “政府一定在想办法，不会所有人都吃人的。为什么要吃人呢？医院里那么多葡萄糖。”杜一一奇怪地道。 “因为血好喝啊。你不知道那种甜丝丝的味道，那么诱人。”程嘉懿抿了下嘴唇。 “为什么甜？”杜一一摇头，“我闻着就是血腥。” 程嘉懿扭头。是啊，为什么血的味道要是甜的？ “是因为想让人类自相残杀？”杜一一疑惑地道，“狂犬病一样的症状？”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这个白天，便在不停地做饭吃饭中度过。 程嘉懿也不耐烦总是做饭，将这家的电饭锅也同时焖了饭。两人也如惊弓之鸟般，一听到外边动静就扑倒窗前。 杜一一也在做离开的准备，烧了几壶浓糖水晾凉了装在纯净水的瓶子里。两人的衣服也换了有兜的，里面装了巧克力和糖果。 网络上末日论开始出现。 有人已经统计出变异人的几种状态，甚至说，之所以吃人，是因为变异人的身体含有更高的能量，吃人的人会更加强壮。 这个帖子很快就被疯狂转发，底下很快就几万回复，有的说他吃人了，力大无穷了。有的说血好甜啊。有的说要做金字塔最顶尖的人…… 电视里开始出现不间断的刷屏辟谣文字，还说将调集物资，各大超市全都将陆续开业。军队已经受命，保证人民生命财产安全。 几个军人持枪控制骚乱抓捕的场面也出现。 但不论电视里网络上如何宣传，杜一一和程嘉懿都不相信了。 傍晚，对门的女人也没有回来，程嘉懿和杜一一也不敢开灯，整个小区死一般地安静。他们一次也没有看到楼下有人出现。 天黑了，两侧的楼群也没有亮灯的，小区仿佛死城。 杜一一每隔一会就翻看下程嘉懿的手机，上边却再没有依然的短信，他捧着手机，几次想要发短信询问，几次又放下来。 “你在看什么？”杜一一终于放下手机。 “看面怎么做。”程嘉懿没有抬头，“面还有两袋。” “要是停电了，做出来放哪里？”杜一一道。 程嘉懿摇摇头，“网上也在说，将米面尽快做出来，还要储备水，咦，这有个说，吃了自家养的鸡，禁得住饿了。” 杜一一凑过去。 “你看，上面说他家的鸡和人一样，互相攻击，抓就废了很大劲。”程嘉懿道，“鸡也变异了，肉也好吃了。” “那是农村，这里上哪里弄鸡吃。我对这么吃都烦了。”杜一一看了几眼，坐回去。 两人几乎每隔两小时就要吃一顿，若是没有肉，一个小时就饿。 “你说，这么两天，能死一半人不？”杜一一问道。 “能……吧。”程嘉懿道，“不说咱们学校，就这个楼门洞，一共十三层，每层两户，每户最多三口人，现在知道的就少了多少？” 程嘉懿在心里计算着，补充道：“还有小区，死气沉沉的。” “大量发病时间都是白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在家里的本来就不多。能回来的也不多吧。昨天四户，咦，怎么没有互相攻击，还一起找来？”杜一一奇怪道。 “咱们两人不也结伴了？”程嘉懿也道。 “这就四户，加上你对门，昨天受伤的两家，还有这个对门，一共八户没有人了。也有本来家里就没人的。说不定，这个楼道，只有你我还有吃人的一家了。”杜一一低声道，“喝血吃肉，两个人，够吃一阵了。吃完了，我们才危险。” 想想又道：“按照网上说的，我们，你，打不过吃人的人。” 程嘉懿叹口气，“咱俩换班睡吧，你先睡，我觉得饿的时候喊你起来吃东西，然后我睡。” “我不困，你忙了一天，你先睡。”杜一一说道。 程嘉懿也没有进屋，就在沙发上伸直了腿，闭上眼睛。 程嘉懿的手机闪了下，杜一一拿起来，竟然是班级的微信群有人说话了。 是张安宁：还有人吗？ 杜一一的手指落在按键上，犹豫着，一直到屏幕黑下来。 那天，张安宁第一个冲上去举起椅子，那天，他和程嘉懿第一批离开学校的。 张安宁有没有变异？变成什么样的？怎么早没有说话？ 手机屏幕一直黑下去，好像根本没有亮过一样。 “哒。”外边好像有声音，杜一一站起来。猫眼外黑乎乎的。 他等了一会，没有声音。 看不见的楼梯上，一个身材修长的女人正站在外面，一手抓着门把手拧着。门把手没有拧动，黑暗里她挑挑眉毛，松开手，转身上楼。 她脚步很轻很轻，落在地上没有半分声音，感应灯也一直没有亮。她再上了一层楼，这次，门被拧开了。 第22章 幸存者 女人侧耳听了下，缓缓拧开门走进去。左右的大门都关着，门上猫眼内也没有灯光，她听了下，然后离开。 很快她将几个楼层都走过了，只有八楼和十楼上锁。没上锁的六楼、四楼和十三楼，都有血腥味道。 她很快下楼，进了四层，打开右手边的门进去。 室内弥漫着特别的香气，她陶醉地嗅嗅。不饿，但是被香气吸引，她还是打开锅，盛了一大碗肉。 她慢条斯理地吃着，细嚼慢咽，最后连汤都喝下去。 回屋的时候经过卫生间，她皱皱眉，还是开了灯走进去。卫生间的浴缸内赫然是两具不完整的尸首，四肢和臀部的肉全都被割下，露出白森森的骨骼。 女人关了门，闭上灯，回到卧室躺下，很快，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杜一一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再没有动静传来。他回到沙发上，不由再打开程嘉懿的手机。 班级的微信群里只有那一条信息孤零零地挂在上面。 其他人呢？难道大家都彼此不信任了？ 又饿了。比白天饿得快，更难以忍受了。杜一一看着还在睡的程嘉懿，伸手推推。 程嘉懿动了下，几乎立刻就睁开眼睛，迅速坐起来。 两人无声地到饭厅。 “外边刚才好像有动静，但感应灯没有亮。”杜一一盛了饭坐下。 程嘉懿的动作停了下。 两人无声地吃完饭，程嘉懿继续淘米煮上饭，将另外一锅米饭装在保鲜袋里。冰箱的冷冻室里也堆满了，就放在冷藏里。 杜一一躺下，程嘉懿坐着。 十楼，李薇薇搂着儿子，黑暗里脸色惨白。 “妈，我饿了。”才四岁的路路张开眼睛。 “饭已经好了，来。”李薇薇脸上露出怜惜，抱着路路到饭厅。 “妈，洋洋姐呢？”路路坐在椅子上，很快就被香味吸引，抽抽鼻子，还不忘问道。 “回家了。”李薇薇轻描淡写地道，给儿子盛了一碗米饭，上面盖着一大块肉。 “洋洋姐坏，都不陪我玩了。”路路撅着嘴。 李薇薇给自己也盛了碗米饭，坐在儿子对面，慢慢地啃着一块骨头。 “妈，开灯。”路路叫道。 “宝宝，不开灯能看清吗？”李薇薇温柔地道。 “能。” “宝宝真厉害，不开灯都能看得清。” 路路受到夸奖，忘记了开灯。 吃完了饭，李薇薇抱着儿子到卧室，仔细检查了窗帘，才将手机丢给儿子玩游戏，自己疲惫地坐在旁边。 不是身体的疲惫，是心理的。 “妈，陪我玩。”路路叫道。 “妈累了，宝宝先玩，乖。”李薇薇摸摸儿子的头。 她不后悔，为了儿子，她什么都能做。 为母则刚。 况且，她们欺负了她这么久，是该受到报应了。 她明明为他家生了儿子，传宗接代，凭什么她就只能像个保姆一样。呵呵，她在心里冷笑着，幸亏她被当做保姆啊，幸亏她每天每天都在厨房啊。 所以，她躲过了发病。 也幸亏儿子受宠，零食应有尽有，一样躲过了发病。 可惜了洋洋，那么漂亮，味道那么美，比老太婆好吃多了。 她一下下抚摸着儿子的头发，盘算着还够吃多少天，最后怎么毁尸灭迹。 然后怎么办？ 前一天半夜里楼下真吓人，那两个男孩女孩竟然敢带回那么多的东西在外边走。后来，究竟是谁活下来了呢？ 管他呢，谁知道谁还能活几天呢。 路路玩够了手机，又要看电视。李薇薇哪里敢让路路看电视，再说里面也没有可看的东西了，就又在手机里找了动画片，丢给路路。 客厅里的电脑都不敢开了。她不敢露出一点光线。 十三楼，一个男人胡子拉渣地委顿在沙发上，失神的眼睛望着天棚。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他的父亲会想要吃了他。他也不敢相信，他竟然失手打死了自己的父亲。 可是脖子上的痛提醒着他，一切都发生了。他的父亲疯了，他也疯了。 腹内传来饥饿的感觉，有一刹那他想要饿着，疯掉死了算了。可终究还是怕自己失去理智，他来到厨房，往饭锅里倒了一袋酱，搅拌了下，胡乱吃下去。 这是什么日子啊，人怎么全都疯了。父亲可以杀儿子，儿子也毫不犹豫地杀了父亲，难道真要回到古代易子而食了？不是易子而食，是吃下亲生骨肉。 男人翻出一瓶白酒，随手就拧开了，往嘴里倒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意很快就转化成热乎乎的暖流，他有些微醉。 醉了吧，也许就是梦，醒了，梦就结束了。 小区的另外一座临街楼内，一楼的小超市，卷帘门放下，另一侧对着小区的窗户也被严严实实挡着，一点点灯光都没有露出来。 超市的货架被搬到门口，将大门堵死了，另一个房间内，一家人坐在一起，在明亮的灯光下倍感温馨。 他们经营超市好几年了，一家人也住在超市内的两个房间里。混乱来临的时候，他们一家却没有受到波及，第一时间就关了大门。 在房间里三天了，全凭外边的声音和手机电视了解外边。他们一家人的身体也都变化了。但充足的食物，没有接触血腥，让他们全然体会不到嗜血的感觉。 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他们就是普通的市民，只要等到政府出手，社会秩序恢复就可以了。 “还是做个小买卖好啊。”一家的男主人感慨着。 “那得是超市。”女主人叹气，“也幸亏咱家超市不小。” 小区门口的超市，主要就是各种食品和生活用品。能供给一个小区的超市，一家五口，足能吃上一个月。 “妈，我吃够方便面了。”暖暖看着面前的碗，下不去筷子，“我想要吃肉，饺子。” “妈上哪里给你找肉找菜去？就这一天还要吃八顿，我做饭都做得够够的了。”女主人叹口气。 一家五口，一天真的是实打实的八顿饭，换着班都做不起了。 “要不我明天出去看看？”男主人不忍心道。 第23章 敲门 “想都别想。”男主人的岳父训斥道，“还怕外边不够乱？一家人安安全全地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岳母也劝道：“就是，咱们也有吃的。暖暖乖啊，你爸爸要是出去遇到坏人怎么办？外边都开始吃人了。” “妈，”女主人不高兴地道，“跟暖暖说这些干什么，暖暖还是孩子呢。” “别总把暖暖当做孩子了。不是以前了，保护得太好就是害了她。”岳父赞成老伴的说法。 不过是日常闲聊，每天也没有新鲜的话题了。 “吃完饭暖暖看书啊。”女主人不理睬自己的父母，对孩子道。 “不看。反正也没有考试了，也不用上学了，我要玩游戏。”女孩子跳起来，跑到超市里，打开电脑。 收银的电脑此刻专门联网玩游戏，她很快打开熟悉的一款游戏，登陆。 幼儿园大班班长：小班班长，今天怎么这么晚。 幼儿园小班班长：别提了，我妈还要我看书。 幼儿园大班班长：还看书？你妈真逗。 幼儿园小班班长：我想要吃肉，吃饺子。 幼儿园大班班长：你家没有肉？那你家都吃啥？ 幼儿园小班班长：我家开超市的，你说吃啥？ 幼儿园大班班长：好幸福！！！！ …… 两人一会就关了对话框，一起组队，玩了起来。 不一会，对方发来语音。暖暖带上耳机。 小班的，我和你说，肉可好吃了。 滚，我不和吃肉的人说话。 不骗你。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啊啊啊啊，你一说我就又饿了。 才上来，你不是刚吃过饭么，怎么又饿了。 我一天要吃好几顿啊，我数数，我今天都吃了六顿了。 啥？那么能吃！ 你不是吗？还不包括小食品呢。暖暖说着觉得有点饿，撕开了一袋薯片。 你吃啥呢？对面问道。 薯片啊。 还有薯片，馋死我了。 暖暖一边咯吱咯吱的，一边说：你都有肉吃呢。 哎，你真没有肉吃啊。对面不大相信地道。 真的，咱家前天就把肉吃没了。暖暖沮丧地道：你家哪里来的肉？ 对面犹豫了下，小声道：我和你偷偷说，你别告诉别人啊。 暖暖嗯嗯地。 我奶奶死了，我偷摸看到我爸把我奶奶的肉割下来。 啊！暖暖捂住嘴，忙左右看看道：你吃的你奶奶的肉！ 我开始不知道啊，后来找不到奶奶，才发现的。你不知道，奶奶的肉可好吃了。 暖暖呆住了，都忘了操纵人物，眼看这人物被怪兽打死。 对面也不管了，只顾着聊天。 我爸说了，反正我奶奶也死了。对面道：你奶奶没有死吗？ 暖暖呆呆地道：我奶奶不和我们住一起，我不知道。我和姥姥姥爷住一起。 我有点害怕。对面又道，奶奶快吃没了，不知道我爸爸会不会吃了我。 暖暖打了个冷颤。 小班的，你说我爸能吃了我不？ 不……会吧。 可我爸都能吃我奶奶。 暖暖不敢聊下去了，她都要吓死了。 小班的，以后我每次上线都给你留言，要是哪一天你上来没有看到我留言，就是被我爸爸吃了。 啊。那你赶紧跑啊。 往哪里跑？跑出去被别人吃啊。 不会的，不会都吃人的。我家就不吃人。 那是你家有吃的。你还小，不懂。 两个人又打了一会游戏，全都心不在焉的，不多时对面下了，暖暖又饿了。 她偷偷溜回去，看到姥姥姥爷在看电视，爸爸妈妈在另一个房间看手机。 “暖暖怎么不玩了。”女主人抬头问道。 “妈。”暖暖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饿了随便吃，自己想吃什么吃什么。”女主人头又低下。 “妈，”暖暖蹭过去，挤在妈妈身边，“玩游戏的一个哥哥说，他爸爸可能会吃了他。” 男主人女主人都是一愣，抬头。 “小孩子瞎说什么。”男主人训斥道。 “不是瞎说，他说他爸爸都把奶奶吃了。还给他吃了。”暖暖委屈地道。 男主人和女主人全都呆了，好一会女主人搂着暖暖，“这都怎么了啊。政府还管不管啊。” “怎么不管？肯定管的。”男主人道。 “妈，那个哥哥说，他每次上线都会给我留言，要是没有留，就是被他爸爸吃了。”暖暖又道。 “小孩子瞎说什么。”嘴里这么说，女主人却是知道，这一切是当真的。 黑夜缓缓过去，新的一天到了。 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雨点，一夜时间，小区里的草木得到滋润，都疯狂生长起来。程嘉懿和杜一一呆呆地看着外边。 手机里的各种消息已经控制不住了，草木疯狂生长的到处都是。 “应该是末日了。”程嘉懿看了外边，坐回到沙发上和杜一一商量，“草木疯长，动物也变异了，动物的肉能量还高。咱们不能这么等着，得找动物的肉吃。” “上哪里找去？”杜一一赞同程嘉懿的意见。末日了，自己不变强，就有可能死掉。 “农村，养鸡场，养猪场。”程嘉懿道。 “咱们想到了，人家也肯定能想到。再说养殖场全都在农村，周围也有人，他们有鸡鸭鱼肉吃，肯定不会先吃人的，说不定都已经变强壮了。”杜一一道。 程嘉懿皱皱眉头，“那怎么办？楼里那个人吃完了人，肯定比我们俩强，现在说不定就比我们强了。吃过人的人肯定还会吃人的。” “我觉得都四天了，政府该出面控制了。”杜一一摇头，“咱们只要活下去就行了，不用变成最强的。” “我想给我妈打个电话。都一天一夜没有消息了。”杜一一等了会又说道。 程嘉懿没有说话。 杜一一看着手机，却没有动。 “要是重新有秩序了，咱们会被抓起来不？”杜一一又说道。 “不会的。”程嘉懿肯定道，“我们是正当防卫。” 外边大门忽然再发出声音，程嘉懿噌地站起来窜到门口。 电梯运行的声音，接着停在这一层，门打开，一个年轻的女人出来，迟疑地左右看看，先瞧了她这边的门。 “当当当。” 程嘉懿贴着门镜，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那女人盯着房门看看，又看着锁着的楼梯门，然后向另外大门看去。 左右看了看，忽然抽抽鼻子，往程嘉懿这边的大门靠过来。 两个人只隔着一层防盗门，眼睛和眼睛贴到了一起。 第24章 食人 程嘉懿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全凭借着意志一动不动。她不能动，只要动一下，猫眼里的光亮就会透过去。就会被外面的人发现室内有人。 感应灯灭了。 程嘉懿眯着眼睛，盯着外边那人的眼睛。 好一会，外边再传来敲门声，感应灯再次亮起。 近距离，外边女人的面孔扭曲成可怕的弧度。 又过了一会，女人退开，开始敲对面的门。 对面一样安静。 那个女人同样贴近对面门的猫眼，然后忽然回头看着这边，笑了笑。 程嘉懿恍然明白那女人笑容的意思。对面无人，猫眼透出了光线。而她这边的猫眼是黑的！ 程嘉懿的心砰砰地跳着，抑制不住的恐惧袭上心头。那个女人就是吃人的人，一定是！ 女人转回身，笑着，一步步逼近，伸出手。 “当当。”“有人吗？”女人的声音格外柔和，动听。 程嘉懿还是不动，眼睛都没有眨。 女人等了一会，好像有些疑惑，又抽了抽鼻子。 坏了，一直煮肉，肉香的味道瞒不过变异人灵敏的鼻子。 “有人吗？我是楼下的。六楼房间里有股臭味，我来问问。”女人轻言细语，“咱们楼里不知道还有几个人了，我家也只有我自己，咱们商量下怎么办好吗？” 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回答，女人叹口气，伸手拧开了楼梯口的门锁，然后按了电梯。 电梯的数字一直在变化着，到了十三楼停下。 程嘉懿回身，她知道她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杜一一的就很难看。 “她去十三楼了。十三楼也有人。她还把楼梯口的门锁打开了。”程嘉懿道。 “你知道她是几楼的不？”杜一一问道。 “好像是四楼。我们上次从四楼离开电梯的，四楼有人拦着我们，然后那两人没有再来。”程嘉懿道。 “我们出去，等在四楼，她要是回来，先下手为强。”杜一一果断道。 程嘉懿犹豫了一瞬，立刻点头。杜一一已经到厨房拿了两把菜刀，程嘉懿再看眼电梯，电梯还停在楼上，她拧开房门，两人无声地溜了出去。 房门发出轻响合上，两人顺着楼梯下去，停在四楼。四楼的楼梯门果然没有锁，程嘉懿一手举刀拦在身前，一手果断拉开门。 两人侧身进去，在电梯两侧贴着墙壁站下。 两侧大门的猫眼都透出亮光，他们在黑暗里注视着电梯的数字。 隐约，电梯上好像传来声音，细听又不见了。两个人无声地等待着。 时间越是长久，就预示着楼上可能出事了。程嘉懿有点后悔，她应该直接上十三楼的。可是怎么上去？十三楼要是有人，楼梯大门也会锁的，电梯在上边不下来，就是说楼上的人别住了电梯。她上不去。 最好，好人打死了坏人，或者两败俱伤都死掉。程嘉懿胡思乱想着，握着刀的手心里全是汗。 忽然，电梯动了。 程嘉懿屏住了呼吸，看着电梯下行的数字。 12、11、10……她的心脏再次急促地跳动起来，看着数字到了7，然后是6，她缓缓松了一口气，接着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 小小的门廊内没有半分声息，她也听不到杜一一的呼吸声，完全黑暗也看不到人。 “叮。”电梯响了下，数字落在“4”上。 门无声向两边打开，光线照射进门廊，门还没有完全打开，里面的人就向外走去。 两个人搂在一起，其中一个就是那个女人。 程嘉懿从来没有偷袭过人，每一次都是反击，她举起的手有刹那迟疑，那个女人忽然推开怀里的人，和杜一一扭在一起。 怀里的男人委顿在地，血腥味遍布门廊。 程嘉懿举着菜刀，狠狠地落在女人的后背上。 “啊！”女人惨叫一声，程嘉懿使劲将菜刀拔出来，女人回头，黑发中露出残忍痛苦的眼睛。 血才顺着伤口流出来，程嘉懿毫不迟疑，再举起了刀。 女人忽然抓着杜一一一个转身，将杜一一拦在她和程嘉懿之间，使劲将杜一一推着向程嘉懿菜刀上撞来。 程嘉懿来不及躲闪，只能将菜刀扔下，死命地推着杜一一的后背，向对面大门撞去。 杜一一在两人之间，只看到女人张开的嘴距离自己的脖子越来越近，他拼命挣扎着，后背的力量忽然一空，他仰头向后倒去。 程嘉懿侧身从杜一一身后出来，杜一一忽然失去了支撑向后倒去，也拉着女人向他身上一起栽倒，程嘉懿一手拉住女人的头发，另一手拔出了水果刀，狠狠扎在女人的眼睛上。 女人再次惨叫，回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程嘉懿拔出了刀，再捅进去。刀柄几乎都没了进去。 女人的身体僵直了下，另一只眼睛向上翻着，看着程嘉懿。 手里的重量愈加沉重，程嘉懿退了一步，踩在身后软绵绵的身体上。手里的人带着水果刀一起委顿倒地。 杜一一跌倒在地，看着女人的尸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然后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呆了下，回头看看脚下另一具尸体，然后蹲下，费力地推开女人，在门垫下摸摸，没有摸到，又在女人的衣服里摸摸，翻出钥匙。 打开，两人将男人和女人的尸体全拖进去。 一进房间，就闻到一股异样的肉香，两个人全吸吸鼻子，然后互相看看，面色微变。 程嘉懿锁上门，杜一一已经奔向卫生间，推开门看了一眼就使劲关上，回头，脸色惨白，好像要吐。 程嘉懿上前一步，杜一一拦住：“别看。” 程嘉懿站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走到厨房。 厨房的香味更加浓郁，她拧开水龙头，看着清水冲刷着手里的红白之物。 “她真的吃人了。”杜一一在后边低声道。 程嘉懿拧上水龙头，在裤子上蹭蹭手，转身。 “我差一点被她咬到。”杜一一心有余悸，“我抓不住她，她劲好大。” 程嘉懿拍拍杜一一的肩，“回去了。” 杜一一抓住程嘉懿的手，“我们安全了，是吧，没有吃人的人了。” 程嘉懿呆呆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两人看着那个死掉的男人，他的眼神空洞着，身上带着酒味。他们甚至没有搜下这个女人的家，走了出去。 经过六楼的时候，程嘉懿站了下，推开六楼楼梯间的大门。 “你要做什么？”杜一一抓住程嘉懿，压低声音问道。 第25章 比试 程嘉懿松手，看着门关上。 回到七楼，再换了衣服，程嘉懿打开洗衣机，将两人染血的衣服都扔进去。 沉默无言地吃了饭，杜一一还是有些茫然。 “怎么了。咱们杀的是坏人，你该高兴。”程嘉懿安慰着杜一一，虽然她心里也是一阵阵后怕。 “我一点用也没有。要不是你……”杜一一看着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手。 “你缠住她了，不然我也没有机会。”程嘉懿道，“我下手晚了，才让她先攻击的你。”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你下不去手？” 程嘉懿也看着自己的手，“下不去，她背对着我，我下不去手。” 杜一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一直害怕你习惯了杀人。还好。” “好吗？要是我再晚一点，咱俩全都得没有命。”程嘉懿摇头。 杜一一怔了会，忽然坐直了身体，面向程嘉懿，“你不觉得奇怪？” “什么？”程嘉懿道。 “她都吃人了，还打不过你。你没有吃人对吧，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你说过你没有吃人。”杜一一盯着程嘉懿。 程嘉懿歪下头，思索了下，回忆着刚刚的搏斗。 “你没有吃人，比吃人的更强大。”杜一一继续道。 “不，不是的，可能不是。”程嘉懿思索着，“刚才，我先砍她一刀了，然后……她推着你过来，我也推过去……” “是，我感觉要被你俩压扁了，你忽然就松手了。”杜一一心有余悸。 “我是想起你手里的菜刀，怕你误伤了自己，还有我看到她张嘴要咬你。”程嘉懿回忆着，“所以我就松手躲开了。” “还没砍，不知道怎么的菜刀就掉地上了。她力气比我大。”杜一一也回忆着，还哆嗦了下，“你要是不抓着她的头发，就咬到我了。” 说着又哆嗦了下，“她是个女的，女的，真可怕。太可怕了。” 又看看程嘉懿，“再可怕也没有你可怕。程嘉懿，你是不是学过武术？散打？” 程嘉懿哼了下，“我要是学过，能比现在厉害十倍。” “那你怎么打得过她的，还有昨天在楼下，那人冲进来的时候，一眨眼你就躲过去了，手随随便便一挥就杀了。”杜一一比划了下。 “你要是没事多看小说，也能有这个条件反射吧。”程嘉懿摇头，“我就是条件反射，反射得比较快。” “怎么反射的，教教我。”许是经历得多了，杜一一也逐渐适应了，缓过劲了。 “就是，我看过小说说，对面人冲过来的时候你不能退。一退，对方拳头落你身上劲就大了。你得上步，往前一上，对方的力气还没有全发出来，就是打在身上也不疼。” 杜一一想了下点点头，“怪不得拳击比赛两个人总是抱在一起，当时我还想，抱在一起一拳拳的，多疼。” “还有一上步，身体自然就侧身了，受力面积就减少了，就容易躲避。肩膀也比正面不容易受伤。”程嘉懿补充道。 “你知道得真多。”杜一一佩服道。 “就这些。我倒后悔以前懒，要不学学跆拳道什么的也好。”程嘉懿摇头。 “别了，你现在就很好很厉害了。连吃人的人都能杀掉。”杜一一急忙摇头，“不用学了。咱们楼道现在安全了吧。” 程嘉懿迟疑了下，摇摇头，“这个不一定吧，不好说。” 杜一一脸色有有点不好，不过也就一点点。“你不要吓我啊，再来一个，我都不敢出去了。” “我也害怕。”程嘉懿道，“我也很绝望的。” 两个人说说话，轻松了点。 杜一一又道：“我对你有信心，你要说现在去养殖场抓只猪，我都觉得你能成。” 程嘉懿摇头，“我可不觉得。” 杜一一站起来，到窗前看看。“我觉得形势会好起来的。你看植物都疯长了。现在是夏天，地里都有农作物的，农作物肯定也疯长吧。疯长的农作物肯定和猪肉鸡肉一样能量高，鸡鸭鱼吃了就和以前吃饲料一样，然后我们再吃肉，吃粮食。” 杜一一转身，“只要有吃的，社会秩序立刻就会稳固。” “可这要个过程的。你看看我们楼道里，就能想象到外边吧。小说里说末日可是有坏人把人抓起来养着吃的。”程嘉懿道。 “那不是小说吗？小说还有丧尸呢，咱们不也没有丧尸？”杜一一不赞成道。 “你就不觉得奇怪，咱们吃的那么多，就是个大力士也供养出来了吧。咱们吃的养分都哪里去了？”程嘉懿问道。 杜一一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你不会相信小说里写的吧，说我们身体里也有晶核什么什么的。” 程嘉懿的手指在沙发椅子背上敲了两下，“怎么不会？要不你说，你吃的那么些东西吸收到哪里了？骨骼？肌肉？内脏？” 杜一一傻了。 “也是啊，我和你吃的一样多，我就没有你力气大……吧。”杜一一忽然走回来，“来来，咱俩掰掰手腕。” 程嘉懿伸手握住杜一一的手，两人同时使劲，立时就僵住了。 程嘉懿只觉得杜一一的力量很大，但她好像还有余力般。她看到杜一一先是惊讶，然后皱眉咬牙再加了力气，她的手腕被压得微微向后一偏。 可忽然身体内部好像突然涌出一股力道，一下子冲到手上，手立刻就加了一道力量，刷地就将杜一一的手反压过去。 “我天，大力士啊你。”杜一一甩着手腕，看到程嘉懿捧着手腕发呆。 “怎么了你，扭到手了？”杜一一问道。 程嘉懿抬起眼睛，“刚才，我身体里忽然多了道力量。” 杜一一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又看看自己的手，然后体会了下，忽然站起来，“天，我要饿死了。” 才吃完饭，杜一一还没有觉得饿，就看到程嘉懿先抓起糖水咕嘟咕嘟灌下去，然后疾步走到厨房，端着电饭锅在桌上，也来不及盛，就在锅里狼吞虎咽起来。 杜一一急忙拿个罐头打开，“吃点肉，赶紧吃肉。” 程嘉懿却只是摇头，连话都来不及说，大口大口吞下去好几口饭，噎得直伸脖子。杜一一赶忙又倒了水过来。 程嘉懿喝了几口水顺下饭，才喘口气，又吃了几口饭，才吃了一块肉，嘴里含糊不清地道：“你差点要看到我变异了。” 第26章 回头路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狼吞虎咽，又是担心又是怀疑，也不敢让程嘉懿看出来，只咧着嘴，勉强笑道：“你可别吓我啊，我不禁吓。” 程嘉懿摇头，咽下口里最后一点东西：“不是吓你，要没有糖水我可能真变异了。不行，一会要煮点粥。” 杜一一有点跟不上程嘉懿的节奏。 “粥吸收得快，和糖水一样。”程嘉懿嘴里还有着饭，边嚼着边解释道，“还有你知道部队为啥都带着压缩饼干不？就是饿的时候，面食是最先被消化吸收的，比肉吸收的快。但是没有肉禁饿。” “哦。”杜一一傻傻地点头。他也知道，只是一时没有程嘉懿的反应快。 程嘉懿足足吃掉了多半锅的饭，才算完全缓过来，最后还将一盒午餐肉罐头全吃了，才摇着头，“不行，咱们得弄点变异的肉吃，不然以后只要发力，马上就得吃东西，太危险了。” 杜一一皱着眉头。程嘉懿这个吃法真太吓人了，她要是变得和外边那个女人一样，简直……杜一一有点不敢想象。 可上哪里弄变异肉？真要吃人肉？杜一一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变幻莫测的表情，不由白了他一样：“你想什么呢？不会想要吃人肉吧。”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犹豫着道：“要是……” “打住。”程嘉懿瞪着杜一一，“说都不要说，想也最好别想。” 程嘉懿将剩下的饭盛到碗里，放上生米淘米。 “要只能这一个办法，程嘉懿，佛祖还说心中有佛就可以呢。”杜一一咬咬牙道。 程嘉懿洗了手，回到客厅坐下，“佛祖也没有说人可以吃人肉。” “非常时期。”杜一一跟在程嘉懿后边，站在她对面，“你不吃人肉，人也会吃你。” 程嘉懿审视了杜一一一会，直将杜一一看得有些发毛，才道：“你不会以为我杀人了，就也跟外边那些变异人一样了吧。” 杜一一急道：“怎么会？我就是觉得你得变强。你要是变强了，万一你父母还活着，你就能救他们了。也能救我爸妈。” “那你怎么不吃？”程嘉懿冷冷地道。 杜一一语塞了下，才讪讪道：“我不是还没怎么变异嘛。” 程嘉懿呵呵了声：“那你吃人肉啊。楼下那女人细皮嫩肉的，还新鲜着呢，你去吃啊。吃了不就变异了？” 杜一一叹口气，走过去坐在程嘉懿身边道：“我不是开玩笑，我是想，人是什么呢？不也是动物？所谓的人不能吃人，就因为有人这么说了，大家也就慢慢以为是对的了。 其实人和动物本质上都一样。不就是定义前边加了高级两个字？ 动物不也同类相食？远古时代，人不也一样？乱世的时候还有易子而食。现在是非常时期，非常时期行非常事。 再说了，也没有让你随便什么人都吃。那个女人在本质上来说，已经不能算作人了。这就和自卫一样。你不吃，人家比你强了，反过来就会不客气地吃掉你。” 程嘉懿也叹口气道：“人嘴两张皮，怎么说都可以的。可是……”程嘉懿摇摇头，“你有没有想过，只要走出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 杜一一扭头看着程嘉懿，“你我，还有回头路吗？你父母，我父母，还有回头路吗？” 程嘉懿没有说话，手指下意识地敲打着膝盖，一下下的。 杜一一也默不作声。 洗衣机传来衣物清洗完的声音，杜一一站起来，不多时抱着衣服晾晒到衣架上。 程嘉懿扭头看着杜一一，稍后站起来到窗前，往下看去。 小区里还是那么安静，一点声息都没有，而疯长的野草和树木，给小区平添了荒凉的感觉。 “我下楼趟。”程嘉懿转身。 杜一一猛然抬头。 程嘉懿没有再说什么，抓起手机，凑到门镜看看，打开房门。 楼道几乎确定安全了，但程嘉懿还是很小心地没有选择电梯，出入全是轻手轻脚。 她很快回到四楼，打开房门。 室内和之前离开一模一样，一副惨状。 程嘉懿抑制住内心的恐惧，因为她之后要做的事情更恐惧。 她先在厨房转了一圈，找到了一副没有开封的洗碗手套，带上之后，才进了房间，拖出一个被子，将女人半个身子拽在被子上。 水果刀还插在女人的眼窝上，女人的另一只眼睛无神地张望着。程嘉懿的手伸过去，覆盖住女人的眼皮。 她的手开始发抖。但仍然坚决地、缓缓地拔出了水果刀。接着在头上一拉。 任何事情，只要下决心做了，就只能义无反顾了。程嘉懿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催眠自己刀下的不是人——杜一一说得对，吃人的人在某种意义上已经不算人了。 头骨好硬……程嘉懿开始翻找工具箱。 一个小时之后，程嘉懿站起来，看着手掌中一个小米粒大小的艳红色的晶体。 哪怕她并不懂人体结构，也明白这个红色的东西绝对不该是人本身就有的。 这是在眉心与百会穴垂直交叉的地方发现的，在解剖学上应该是左大脑与右大脑之间——可能。 而奇怪的是，明明手套满是鲜血，这个红色的小点却一点血液也不沾。 程嘉懿找个小碗将红色晶体装进去，犹豫了下，还是将男人的尸体也拽过来。 这一次的速度就快了点。 男人的脑袋里竟然也有一个，同样大小，就是没有那么红。 程嘉懿清洗了手，找了密封袋将两个东西装了起来。 杜一一好像一直等在门口，程嘉懿才一回到门廊，立刻就打开门。扫视了下她全身，重点看着双手，然后嗅嗅鼻子，脸色疑惑。 程嘉懿也嗅嗅，不过她才从血腥的地方出来，鼻子适应了血的味道，就不觉得自己带回来一身的血腥味道有多重了。 杜一一欲言又止。 程嘉懿白了杜一一一眼，将密封袋扔到杜一一身上道：“自己看去。” “什么？”杜一一捧住，问道。程嘉懿头也不回地进了卫生间。 第27章 失败 洗掉一身血腥味道，换了最后一身衣服，程嘉懿出来的时候，杜一一正捧着密封袋发呆。 “这什么？”见到程嘉懿出来，杜一一再追问道。 “饿了。”程嘉懿没回答，直接走进厨房。 “你没吃？”杜一一脱口而出。 程嘉懿背对着杜一一，“你就这么想我吃人？” 杜一一忙道：“不是。就是问问——我不也矛盾着啊，我是希望你能变强。要是不吃人也能变强，谁会选择吃人呢。” 程嘉懿看着新做的米饭，叹口气，翻了几根火腿肠，午餐肉切了，在炒勺里倒上油，拿出冷饭。 “你真没……”杜一一的语气里说不出是遗憾还是庆幸。 程嘉懿叮叮当当地炒了一大锅饭，然后将炒勺直接放在餐桌上，杜一一自动自觉地拿了两个碗。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的脸色，不敢多说，两人沉默地吃完了这一餐。杜一一主动洗碗洗锅，回头时候，看到程嘉懿将两个晶体从密封袋里倒出来。 “他们身上的？”杜一一其实猜到了，只是还要确定。 “他们身体内的。”程嘉懿托着晶体放到与眼睛平行，“脑袋里，这里和这里交叉点。” “你……”杜一一的嘴巴张成了O形。 “你可以想象下那场面。”程嘉懿唯恐恶心不到杜一一，故意说道。 杜一一没有程嘉懿预想那样被恶心着，而是呆了下，道：“你刚才忽然有了力量，然后又饿，也是因为这玩意吧。” 程嘉懿眯着眼睛微微点头，“应该吧。” “那这是好东西啊，你快看看，怎么吸收了。”杜一一兴奋起来。 “吸收？”程嘉懿重复一遍。 “对啊。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晶核啊这是，应该是初级的吧，或者是一级的。你们变异人力大无穷，总是饥饿，想要吃人，就是因为身体里有了这个东西。”杜一一上身前倾，两眼发亮。 “什么叫我们变异人？你就没有变异？”程嘉懿怼了杜一一句。 “我比你们差好几个等级呢，算不得真的。”杜一一不在意地道。 这倒是有些道理，毕竟杜一一还没有觉得鲜血是香甜的。 “你不想吸收？”程嘉懿视线越过晶体，看着杜一一。 “想啊。但我都没有变异，怎么吸收？再说了，咱俩总得有一个要先变强的，然后带动另一个的对吧。”杜一一理直气壮道。 程嘉懿有些感动。 小说里但凡遇到点好东西，总会有人起贪念的，包括平时很好的朋友，也往往会反目成仇。 “你说，政府会不会也发现这个东西了？”程嘉懿放下手道。 “肯定的。”杜一一肯定道，“不止政府，肯定还有人发现。也不止你一个人看末日小说。”然后催促道，“别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了，赶紧的，赶紧琢磨怎么吸收。” “怎么吸收？”程嘉懿眯着眼睛看着晶体。 “我怎么知道？”杜一一摇头，忽然眼睛一亮，“就你刚才掰手腕使劲的时候，你动用晶核力量了吧，要不你再动用一次？说不定你脑袋里的晶核就自动找上它了。” “你确定？”程嘉懿疑惑地道。 “你试试嘛，大不了再多喝点糖水。不试怎么也不知道的。”杜一一蛊惑道，“要不我再给你做上粥？” 程嘉懿摇头，“那到不用。我就是……想不起来我怎么动用那股力量的。” “我不打扰你，你去客厅沙发，要不地板。我做饭。”杜一一站起来，将程嘉懿推倒客厅里。 程嘉懿坐在地板上，收起那粒艳红的，只托着黯淡的那粒在手心里。回忆着小说里的情节——虽然知道小说也是假的。 不过不在手心里吸收，就只能是额头，脑袋顶——总不会是吃的，从别人脑袋里挖的再吃到肚子里？绝对不可能。 大脑是思维中心，晶体又是长在大脑里，在左边大脑和右边大脑之间，是不是就起到了联系左右大脑的作用？ 要是的话，吸收是不是也需要脑力？精神力？ 也许杜一一说的是对的，要将自己脑袋里的晶体力量调动起来。 怎么调动？ 杜一一煮了粥，将糖水调得浓浓的，又将压缩饼干也摆在程嘉懿手边。把他能想到的都做到了，不敢打扰程嘉懿，只坐在餐厅，远远的，眼巴巴地看着她。 看着看着，不由就想起了妈妈。妈妈的脑袋里也有晶核了吧。 这时候，妈妈是不是知道怎么吸收晶核了？妈妈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不会的吧。 可为什么妈妈还不联系他呢？难道妈妈…… 杜一一不敢想下去了，只要想，脑袋里全是不好的消息。 自己怎么就没有变异呢？自己脑袋里没有晶核，在变异人的眼里是不是就不那么美味了，会不会就安全了？ 还是变异也有个过程——他真是傻了，他怎么没有变异呢，他也变异了，就是低级一点。 想明白这个原因，杜一一有些失落。 他还是希望自己变强的。 时间一点点地溜走，白日缓缓离开，黑暗渐渐弥漫。 小区死气沉沉，就仿佛死城一样。 杜一一饿了。 程嘉懿还是坐着，看着手心里的晶体。 杜一一不敢打扰程嘉懿。自己盛了饭，也不敢弄出声响，开了罐头下饭。 程嘉懿也饿了。 饿，也是契机，她决定等等。 体内抓心挠肝的。 吸收，吸收啊。她对自己说。 好像有虚脱的感觉。 难道真的要吃？ 程嘉懿的心里忽然生出个大胆的想法，也许不是吃。 可那么做，也许她会被晶核吸干的。 但不做……不就是个死么。不做，兴许下一次危机的时候，死的就是自己。做了，也可能马上就死。没有什么分别。 指甲掐着手指，慢慢的，一点点血痕出现，她将晶体凑近血液。 良久，晶体没有半分反应。 程嘉懿深深叹口气，将晶体收起，站起来。她饥肠辘辘了。 “怎么……”杜一一失望地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也失望地摇头，“我吸收不了。” 杜一一怔了下，站起来给程嘉懿盛了饭，安慰道：“哪里那么容易就吸收了，不急。慢慢琢磨。” 程嘉懿端着碗大口大口地吃了几口，道：“我试了饥饿看能不能吸收，又试了血液，就差吞进去了。” 杜一一想想晶体的来源，有点恶寒，摇头，“还是别吃了。也许晶核不是吸收的。” 第28章 腐烂 “可要不是能吸收，咱们为啥要长出这玩意？”程嘉懿托着晶体，奇怪道。 “咱们？”杜一一奇怪道。 “是啊。你看这个红点的晶体是女人脑袋里的，这粒颜色就差点。因为女人吃了两个人了？男的应该还没有吃人？还是咱们吃的东西营养全被这玩意吸收了？” 杜一一想想道：“你是说，人类互相厮杀吞食，就会让晶体长大。吃人的越多，晶体品质越好？” 程嘉懿道：“不是吗？反正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杜一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他摇摇头，强迫自己忘记：“可，这玩意总要有用吧，根据进化论，总要有用的才会进化出来，对咱们没有用，长它干什么？” “也有用吧，我近视眼好了，咱俩的耐力体力全增加了。”程嘉懿说着乜斜着杜一一，“你脑袋里肯定也跑不掉有这玩意。” 对自己，杜一一半点也不担心了，耸耸肩道：“我要是有了，估计就没有没有这玩意的人了——不对啊，长了这玩意不是该变成丧尸的？” “小说的东西你也信？”程嘉懿翻了个白眼。 杜一一认真地道：“不是信小说，这是事实。你想啊，咱们人好好的，忽然脑袋里多了这么个玩意。要是进化也得有个过程，这么突然，和小说里写的末日全一个样。” “你不是说地球磁极变化了？”程嘉懿虽然是开玩笑的口吻，可貌似也没有比这个更能让人相信的解释了。 “地球磁极是在改变，反正网上这么说的，也没有谁说不是。可磁极改变我们脑袋里就长这个？”杜一一还是奇怪着。 “要不真是病毒？空气传播的？或者是国外黑暗势力妄图颠覆我华夏文明？或者哪个实验室里合成的化学物质？”程嘉懿手指掐着下巴，琢磨着。 又自言自语地道：“不论哪一个，这玩意都得有用。根据小说的猜想，我们都变异了，也都长这玩意了，也都因为这玩意变得强壮了。那这玩意也应该能被吸收了，人好能更强壮。” “会不会等级不够？你的等级不够。怎么说你也没有吃过变异肉的。”杜一一还是没有放弃。 程嘉懿眨眨眼睛：“也可能这玩意只吸收能量，不能释放？” “不可能。”杜一一立刻否定道，“绝对能释放。” “为啥？”程嘉懿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是这么觉得的。”杜一一认认真真地道。 发现了晶体，却不能凭借着晶体增加自己的力量，程嘉懿和杜一一失落中都还有郁闷和不解。 尤其是程嘉懿，她可是亲手将晶体挖出来的。过程那么恶心，费力。 “唉，程嘉懿，还有个事。”杜一一道，“你家里……要是，万一秩序恢复了，你家里那几个怎么办？” “嗯？”程嘉懿嗯了一声，才想起来楼下自己家的事情，当下怔了怔。 “我琢磨着，不会总没有秩序的。这都好几天了，国家怎么也该缓过来点了吧。缓过来了，是不是就该清点人口了什么的？就算不上门，这几天尸体也该臭了吧。” 程嘉懿也在心里想过这个问题了。 楼下可是她的家，没有人喜欢自家房子里堆着好几个死尸的。然而现在让她回去住，她也不敢。 杜一一提议道：“要不这样，咱俩下去把那几个都搬这里，咱们回咱家住去。” 程嘉懿有点动心。可随即又道：“我家大门都砸成那模样了，一查不就查出咱家是第一现场了？” “谁查啊。别说全国了，就全市不知道多少这种事情呢。要是清算，还能剩几个活人了。再说了，咱们是自卫吧，门都让人砸那模样了，让那四个不知道人还是鬼的东西。”杜一一不忿道。 程嘉懿更被说得动心了。 “这单元，估计就剩你一个活人了。你这个小区，你说还能剩多少人？咱市警力还能剩多少？谁还有精力查死人，况且还是这么明显的。”杜一一继续劝道。 “那，还不如不搬了，反正，就是搬了，我也不会回去住了。”程嘉懿觉得她就算亲手杀人了，还刨开人脑袋了，可还是不敢在曾经有过尸首的房间里住下。 “平时你挺聪明的，怎么长了晶核智力还下降了？死尸在你家里，想装看不到不管都不好说。在别人家，谁还管你家了？”杜一一白了程嘉懿眼。 “智力下降？”程嘉懿疑惑了句。 杜一一怔了下，失笑道：“你不会真相信了吧。我胡说八道呢。” 程嘉懿摇摇头，往沙发上靠靠，“不知道。反正我也没有怎么聪明过。” “要我说赶紧的，趁黑天，咱俩赶紧离开。”杜一一继续道。 程嘉懿转头，“要是把死人搬这里了，楼下，你还敢住不？” 杜一一瞪着眼睛，“我家那边条件比你家好多了吧，屋里还安全，不住咱家住你家，你咋想的？” 程嘉懿手指在腿上敲敲，实在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了。 两个人开始打包。 所有原本冷冻的食物全吃了了，肉罐头火腿也下去了大半，生米也就剩了五六斤，熟的冷冻了一冰箱。压缩饼干和水果罐头巧克力白糖也还有。冷藏的米饭拿出来，放在锅里热上。 两人的大书包装满了，行李箱空了半个放了衣服。这才下楼。 才打开六楼楼梯间大门，就闻到股异味，却是从程嘉懿家的对面传来的。 杜一一看程嘉懿眼，程嘉懿耸耸肩：“当时太紧张了，忘记拿钥匙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程嘉懿开门，觉得自家屋里也有股难闻的味道。 门廊的灯光照射进去，程嘉懿和杜一一瞧了眼地上隆起的一堆，杜一一道：“开电梯吧。”说着按动电梯按钮。 程嘉懿将门推开大点，往里迈了一步，在心里叹口气，弯腰去抓最上边两条看起来是一个人的腿。 就在前一周，她还是规规矩矩的一个高一生，好学生好孩子。不到一周后的今天，不但杀了人，还能面不改色地转移尸首。 双手一拎，尸身处忽然“嗡”地下，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受到惊吓，潮水般从尸身上四下涌出来，程嘉懿惊叫一声扔下手里的腿向后就跳，正撞在杜一一的身上。 第29章 偷听 杜一一扶住程嘉懿，探头看去，当下也差点叫出声来。 一股浓浓的异味从地上胡乱堆着的被子里散发出来，被砸得几乎烂掉的头上密密麻麻蠕动着蟑螂、蚂蚁。被惊动四下乱窜爬到地板被子上的它们似乎不舍得美味，几乎光速般窜回到尸身上。 这异味和黑压压蠕动的虫蚁，让程嘉懿和杜一一差点恶心地吐出来。程嘉懿靠在杜一一的身上都忘记了离开，杜一一扶着程嘉懿呆若木鸡。 不过十几秒，所有的蟑螂蚂蚁全都蜂拥回尸身上，尤其在血肉模糊的位置，里三层外三层的。 “变异肉，多少也算变异人了，这些虫子吃完了，是不是也会……”杜一一惊恐地低声说道，唯恐惊扰了虫子的盛宴，让他们将目标对准他们两人。 “叮”的一声，上行的电梯终于停下，程嘉懿“噌”地站直了身体，一手摸向后腰，做出戒备的姿势。 电梯门缓缓打开，其内空空如也，两人都松了口气，看着电梯门合上，又向下落去。 再看这间屋子，两人知道，他们再没有半分勇气踏入进去了。 “走了走了。”杜一一催促了声。 “我……想，抓一两只。”程嘉懿犹豫着。 “干啥？这玩意吃人肉的，你吃它们还不如……”杜一一看看地上只能称之为堆的东西，咽下后边的话。 “我还没脑残。”程嘉懿瞪了杜一一眼，“我想看看它们脑袋里有那玩意没。” “那个，你踩一脚，就能踩死几个。”杜一一出主意道。 “你来？”程嘉懿问道。 杜一一想象下蟑螂在脚底下蠕动的样子，一阵恶寒，坚决反对道：“蚂蚁还可以，蟑螂，还是算了吧。” “蚂蚁那么小……”程嘉懿摇头。 两人说话声音很小，声控灯忽然灭了，杜一一立刻咳嗽了声，灯再次亮了。 “算了，就当有吧。”杜一一拽拽程嘉懿，“先上去。” 程嘉懿实在也没有勇气从虫子堆里扒拉出一个两个来，两人关了门，从楼梯上去。 “咱们得走。”一进屋，杜一一就站在门口道，“蟑螂蚂蚁吃光了他们，肯定得转过来找我们？听过食人蚁吧，十几分钟就能分吃完一个人，就剩个骨头架子。趁它们还有吃的，咱们赶紧走。” 人都要被吃没了，剩一具骨架转移不转移也没有意义了，程嘉懿点点头。 许是楼下的刺激，或者两个人心里都有了某种暗示，他们热了冷藏的饭，又拿出罐头，这次结结实实吃个足够，觉得意犹未尽，又打开个水果罐头分食了。 十楼，李薇薇站在门内，透过门镜看着电梯显示的运行数字，六楼？停留了几秒电梯就下去了，李薇薇轻轻打开门，立刻就皱着眉头。 外边有股难闻的味道，不过她注意力立刻就被电梯井传来的说话声吸引了。 听不清，但肯定不是一个人，好像是低声商议什么。 声音忽然从楼道那边传来，她轻轻推开楼梯间大门。似乎是上楼，脚步很轻。很快消失。 七楼？ 她轻轻关上自家大门，顺着楼梯摸黑下行，每一楼层都推推，然后听听。 很快，她在七楼外边站下，微微转动下把手。 门被轻轻推开，漏出来室内的几声低语。 “吃光……骨头架子……走。” “吃……走。” 李薇薇听了几秒，正疑惑是什么意思，就再听到锅碗瓢盆的声音，她无声关上门，迅速下到六楼，才推开六楼大门一点点，就皱了眉头，立刻关上。 她重新回到七楼，这次将门稍微多打开点，立刻闻到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她嗅嗅鼻子：午餐肉？罐头？他们，这一男一女竟然没有吃人？ 她不由想起几天前半夜惊天动地的动静，是那两个男孩女孩了？七楼没有上学的人啊？六楼的？ 李薇薇一时推算不出过程，直觉是因为六楼的异味太大了，七楼的他们不堪忍受。只是，女孩不是住在六楼的吗？ 她轻轻合上门，快速回到家里。 这两个男孩女孩半夜开车带着几大包东西过来，现在还在吃罐头，应该没有尝过人肉的美味。 一想到人肉的味道，李薇薇不由咽了口唾液，果然孩子的肉才细腻，入口即化，老太婆的就难吃多了。 她摇摇头，思路又回到楼下两人身上。 他们吃的应该还有——就算每天要吃好几顿，急于离开，刚刚又在六楼停留，六楼又有异味…… 女孩住在六楼，六楼的异味显然是尸体腐烂的味道。那天晚上六楼被砸门，然后……李薇薇觉得她拼凑出来大致的过程了。 男孩女孩与入室歹徒搏斗，杀死了歹徒，不想与尸体住在一起，就住到了七楼歹徒的家里，然后闻到异味下楼查看，或者是要取回点什么东西。 尸体腐烂了无法进去，或者还招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或者是腐烂让人惧怕。 不管是什么原因，尸体腐烂了就要有病菌。这单元是无法住人了。 最主要的是，老太婆也快吃没了。 李薇薇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她早就做了离开的准备——衣服都打包了，必要的证件，防身的剔骨刀也装在包里了。 “路路，咱们先不玩了，要走了。”李薇薇走进卧室，给儿子穿上鞋子。 路路一只手抓住手机，另一只手搂着李薇薇的脖子稳住自己：“出去玩了？” “不是。”李薇薇半蹲在地上，平视着儿子：“路路，咱家没有吃的了，妈妈必须带你出去找吃的了。” 路路还不大明白没有吃的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李薇薇。 “路路，听妈妈说，外边有很多坏人，路路一定不要告诉他们，路路和妈妈吃过肉。要是路路说了，坏人就会以为路路的肉好吃，就会把路路抢走吃掉的。” 路路被吓坏了，瞪着大眼睛，嘴一撇就要哭。 “路路也不能哭，不能出声，不能让坏人听到路路在哪里的。”李薇薇也顾不得会吓坏路路了。 路路瘪着嘴，眼睛里含着泪珠。 “路路最乖了，最听妈妈话了。妈妈会保护路路的，不怕。”李薇薇亲亲儿子的眼睛，伸手擦掉儿子的眼泪。 背上背包，一手抱起儿子。对这个家她根本没有半分留恋，打开大门的时候，头都没有回。 她无声地站在门口，侧耳倾听楼梯的动静，电梯的数字忽然一闪，她紧紧怀里的路路。 第30章 阻拦 程嘉懿和杜一一背着包，推着行李箱，进了电梯。 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但程嘉懿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再没有家了。 虽然，她早在前几天就已经没有家了。 “要不，咱俩再去一次医院？”程嘉懿看着杜一一同样闷闷不乐的面孔，突然道。 “等你再进化的。”杜一一看着电梯下行的数字，“要是你也陷里边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电梯“叮”的声落到一楼，两人都恢复了习惯性的戒备。 电梯门缓缓打开，程嘉懿扶着行李箱的手一紧，楼梯大门那里，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正惊讶地看过来。 第一眼对视，程嘉懿的心里就有些怪怪的。她竟然没有在女人的眼睛里看到惧怕和戒备！ 一愣神中，电梯门开始缓缓合上，杜一一忙伸手按下开门的按钮，程嘉懿眯着眼睛，戒备地推着行李箱出去。 男孩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转头打量着他们。 “我……我是十楼的，我听到外边声音，我……我家里东西全吃没有了。”李薇薇有些慌乱笨拙地解释着。 “我那天晚上看到你们回来了。”她的视线不由往两人的行李箱上瞄了眼，“我……让我和宝宝跟着你们好吗？我都要怕死了。” 怕？程嘉懿不觉得女人哪里表现得害怕，而且看着女人和孩子，总觉得怪怪的。 “对不起，抱歉。”程嘉懿立刻拒绝道。 “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会做饭，我儿子很乖。”李薇薇急切地道。 “抱歉。”程嘉懿坚决道，同时推着行李箱，戒备着，侧身缓缓向大门走去。 李薇薇忽然上前一步，拦在程嘉懿身前，带着哭音道：“求求你们了，带上我们，留在这里我们就是死路一条了。” 程嘉懿站住，盯着李薇薇的眼睛：“你可以报警的。” 李薇薇表情有些慌乱，“妹妹，你救救姐姐吧，姐姐带着儿子，不敢自己出去。” “对不起。”程嘉懿不会说太多拒绝的话，只能冷硬地直接拒绝。 李薇薇呆住了。她也不是很会说话的人，不然在婆家也不会受气了。她知道逃离这个楼只能靠这两个不吃人的人。 “不不，我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李雨薇慌乱地道，“我……我包里也有吃的，我有糖，我不吃你们的东西，只要能收留我。” 越是说的多，破绽就越多，程嘉懿更是怀疑了。 这年月，谁还敢说不吃别人的东西？她和杜一一一天到晚几乎在不停地吃，单单吃糖不吃饭，怎么可能？ 她不由细细打量女人和孩子，面上丰腴，脸色红润。 都快一周了，还将自己和儿子打理得这么好，一周都没有动静，忽然就敢拦着他们跟陌生人走。 十楼，家里就她们两人？不可能吧。 不怪程嘉懿将人往坏的方向考虑，实在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完全颠覆了她对人性善的期盼。 尤其这个女人还带着个三四岁的孩子，就敢拦在他们两个面前，若没有些依仗怎么可能？ 母亲为了儿子往往什么事情都敢做的，说不定…… “政府救援很快就会到的，麻烦你让开。”程嘉懿坚决道。 李薇薇的心缓缓沉下去。 就知道不会有好人的。以前她在家里被欺负，现在家里欺负她的人死了，在外边，她都这么低声下气地求救了，还是被欺负。 欺负她可以，可她的儿子怎么办？路路那么小，没有吃的怎么活？ 她慢慢让开门口，靠墙站着。 她不会放他们这么离开的。 程嘉懿提防着看着李薇薇。她只站开一点，明显不情愿。 若这个女人真吃过人了，力气一定比他们大，让开一人离开，出其不意一定能抓到另外一个。 要不带着？ 带到杜一一家里杀了？ 程嘉懿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不行，杜一一家里绝对不能再发生命案了。 “你先走。”程嘉懿避让了下，站在靠近女人的一侧。 杜一一推着行李箱，两人缓缓靠近大门。 李薇薇眉头不觉皱下。女孩竟然保护着男孩？难道她判断错了，女孩也吃过人肉了？ 程嘉懿的心一直提溜着，见到李薇薇皱眉，手不觉就放在后腰上。 李薇薇略一迟疑，杜一一已经打开门。打开的门很好地隔绝了她的进攻企图，将程嘉懿放在她的攻击范围上。 动还是不动？略一犹豫，程嘉懿手里的行李箱也递出了大门，两人视线对视，她心里忽然哆嗦了下。 程嘉懿的眼神里是浓浓的警告，她一时被震慑住了，眼睁睁地看着两人闪身出了单元大门。 “妈，姐姐不要我们是吗？”路路看着关掉的大门道。 李薇薇咬咬牙，不要？那也要看她跟不跟了。 看看着缓缓合上的大门，在大门最后合上之前的一瞬，伸手挡住，推开。 外边两个男孩女孩正匆匆将行李放在后备箱内，合上后备箱的时候，女孩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匆匆绕向副驾驶那边。 男孩拉开后边车门，将背包扔进去，接着关门，拉开驾驶室的门。 李薇薇陡然冲了出去。 不过七八米远，瞬间她就冲到车旁拉开后车门，车里传来一声惊叫，她抱着孩子就挤了进去。 男孩钻进驾驶室还没有来得及关门，愕然回头，李薇薇推开碍事的书包，抿着嘴，一言不发。 杜一一和程嘉懿对视一眼，两人都知道甩不开这人了，犹豫了一瞬，杜一一关上车门，系上保险带，启动车子。 车子启动的声音再一次打破夜色的沉静。 张豪靠着绿化带的一棵树，将过程完完全全都看到了，包括他们在单元门里的对话，也听得清清楚楚。 两个男生女生够谨慎，那个女人嘛……张豪又微微嗅嗅，漫不经心地踏出一步，挥挥手。 身后无声地站出来一排人，手里都握着铁棍。 杜一一的车子还没有完整掉头，猛然刹住。 张豪晃晃悠悠地走过去，后边一排人也无声地压上来。 张豪晃到副驾驶旁，微微低头，伸出手指在车窗上点了下。 第31章 邀请 隔着贴了膜的窗玻璃，张豪与程嘉懿的视线胶着了会，他不耐烦地再点了下。 玻璃缓缓下降出个缝隙，停下。 “妹子，哪儿去啊？”张豪顺着窗缝看了看驾驶室，“拖家带口的啊。” 程嘉懿看着吊儿郎的张豪，又斜眼看看压上来的六七个壮汉，盘算了下。就算杜一一敢压过去，不知道车一启动，这些人手里的铁棍会不会先招呼过来。 杜一一手握着方向盘，骨节都发白了，脚在刹车上不觉轻抬，车子微微一颤。 “喂喂，兄弟，我要是你就把刹车稳住。”张豪手指移到车顶，敲了两下。 杜一一的脚猛然落下，车稳住了。 “大哥，我们就想要离开。”程嘉懿开口了。 头顶的手指再点了几下，给车里人震慑的感觉，张豪笑笑：“妹子，这年头，拖家带口、大包小裹的出去可不安全。这两天都在家里呆着的吧，被电视洗脑了？” 程嘉懿眼睛斜了下，那一排人距离只有七八米远，他们应该冲不出去了。 “都是咱小区的。嗯，现在都是咱小区的了。要是这么下来，至少，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要是被他们拉下来，就不好说了。”张豪看到程嘉懿的眼神，好整以暇道。 “大哥，我们只是学生……”程嘉懿考虑着怎么说小话。 张豪不耐烦了，后退一步，摆摆头，那六七个汉子缓缓走上来。 车子颤动了下，程嘉懿按住杜一一的手。对他摇摇头。 杜一一扭头，程嘉懿低声道：“别冲动。”眼珠往后座转下，“熄火，下车。” 杜一一楞了。外边那些人明显不是好人。 但他还是听从了程嘉懿的意见，熄火。 张豪满意地笑笑，看着两人打开车门出来。 “张豪。”张豪笑眯眯地自我介绍，“两位哪户的？” 张豪高个，身体强壮却不过分，虽然脸上笑眯眯的，眼神却锐利地上下打量着他们两人。 为了避嫌，或者是让他们安心，站在四五步开外。 这是个让双方都感觉比较安全的距离。 “六楼。”程嘉懿犹豫了下，选择了实话。 张豪偏偏头，人群里上来个年轻人，比起张豪，略显单薄，一手拎着铁棒，一手就伸过来，不客气地道：“钥匙。” 程嘉懿犹豫了下，摸出一串，扔过去，然后又拿出一串，“我们不住六楼，住七楼。” 张豪眼睛眯了下，接着眉毛扬下，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才看着车子后座：“那位大姐呢？” 李薇薇后悔死了。她真不该跟着离开。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 她躲在车里紧紧地搂着儿子。她不怕，她什么都不怕，可是她抱着儿子，她还有儿子的。 单薄男人抓过程嘉懿手上另一把钥匙，拉开车门，将车里的女人粗暴地拽了出来，不耐烦地道：“几楼，钥匙，痛快点。” 李薇薇的面色一下子惨白。 程嘉懿觉得她明白了。不由悄悄挪了步，与李薇薇拉开点距离。 那男人一把抓过来李薇薇的包，翻了下掏出钥匙。 后边再走出来几人，张豪对其中一个岁数稍大的男人道：“强哥，小心点。” “高中生？哪个学校的？”张豪目送几人进了单元，回头审视着程嘉懿，这么几分钟他就确定了，杜一一和程嘉懿之间是程嘉懿主导。 “高一。”程嘉懿没有提学校的名字。 对程嘉懿的谨慎，张豪觉得有意思，也不急着追问，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站立的三人。 杜一一犹豫了会，终于绕过车头，和程嘉懿站在一起。 单元楼上似乎传来惊叫，程嘉懿抬头看看，六楼没有灯光。 不多时间，七楼亮了，有半分钟的时间灭掉，然后，程嘉懿分出一半眼神看着李薇薇，另外一半给张豪。 十楼也亮了，时间多了点，接着灯灭掉。 李薇薇正在发抖，紧紧地搂着她怀里的孩子。 半分一分钟的等待时间，却好像很久。程嘉懿看着不动声色的张豪，猜想着张豪会怎么做。 单元门终于打开，那几个人跑了出来，即便是黑夜，也能看到他们心有余悸的表情。 “豪哥，六楼四个死人，门口叠一起，招虫子了。七楼啥也没有，十楼有一堆骨头，有一个是小孩的。”单薄年轻人匆匆道，斜眼看着李薇薇，补充句：“煮熟的。” 李薇薇的身子抖得厉害，程嘉懿觉得她快要将孩子抖下去了。 张豪点点头，看着程嘉懿，用命令的语气道：“后备箱打开。” 杜一一没有说话，将车钥匙扔过去。 强哥抓过钥匙打开后备箱，拎出两个行李箱打开，看了下道：“罐头，压缩饼干。” 张豪审视着程嘉懿和杜一一问道：“没吃过人？” “没。”程嘉懿简短地道。 “那四个人怎么回事？”张豪继续问。 “自卫。”程嘉懿惜字如金。 “大姐，你呢？”张豪看着李薇薇。 “我……我婆婆想要吃了我，我不能丢下我儿子。”李薇薇声音既抖又嘶哑。 “豪哥，她家阳台里还有大米。”年轻男人提醒了句。 “嗯。大姐，你的家务事我们不便干预。据说吃了人肉的，就戒不了了。”张豪看着李薇薇，不客气地道。 李薇薇听了前一句脸色才微微缓和，跟着听到后一句，愣住了。 张豪不再理睬李薇薇，看着程嘉懿和杜一一道：“正式认识下，张豪，大家都喊我豪哥。这个小区我开始接管了，只收留没有吃人肉的。两位，有兴趣加入没有？” 程嘉懿的心一跳，侧头看看杜一一，杜一一也看过来，两人对视了下。 “我们可以商量下吗？”程嘉懿转头问道。 “当然。”张豪无所谓地道，“不过，你们要是离开，东西我们要留下一半。” 程嘉懿顾不得了，拽着杜一一推回到驾驶室那边问道：“你觉得呢？” 杜一一想走的，但舍不得一半吃的。本来吃的就不够用，分出去一半，他两人再吃不够三天了。 “我觉得他们要是真不吃人……”程嘉懿没等杜一一回答，压低声音道，“早晚，我们得找个团体一起。” “他们可靠吗？说不吃人，万一呢？”杜一一还是心里打颤，“不吃人他们吃啥活的？” 两人声音虽然低，还是有一字半句传过去，车门再被打开，两人的背包也被翻出来。 两人看过去，都有点气愤。 “要不就得去医院，咱们两人要是被盯上了……”程嘉懿还犹豫着。 第32章 加入 程嘉懿想要留下来。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张豪说他们不吃人。 这年月，连李薇薇那样的女人，都可以打着为了儿子的旗号吃人，还吃了个孩子，还能相信谁？ 不吃人的人，至少可以信任一半。 还有个原因，却是不能在这里说。 张豪这些人不吃人，也总得要吃东西的。除了米面粮油，说不准，也能到外边养殖场弄点变异肉。 退一步说，这些人也不是好人，但自己还有什么怕损失的？况且，杀了这么些人的自己，在别人眼里也不会是好人了。 强哥绕过来，“留这吧，外边更乱，隔壁没封闭的小区大白天的就有砸门抢人的。咱们也都是不想吃人和被人吃的。” 程嘉懿和杜一一抬头看着强哥。强哥三十来岁，看着挺忠厚的样子。 程嘉懿看看杜一一，杜一一迟疑了下，终于点点头：“可我们要是有事，让走不？” 强哥失笑道：“你俩都是学生吧。” 见程嘉懿和杜一一点头，就接着道：“我们也不是坏人，豪哥这人重义气，之前乱起来的时候，豪哥将自己的吃的全拿出来给大家。 后来小区里有吃人的了。不过豪哥说了，别人吃人他没看到，为了活命也说不了什么，但他不会收留吃人的人。咱们的人也不许吃人，当着我们的面，谁也不能吃人。” 程嘉懿再看看杜一一。杜一一刚要点头，就听到李薇薇的哭声。 “豪哥，求你收下我们娘俩吧。出去了，我们就一点活路也没有了。网上都说，现在大家都在找人吃呢，我不为我自己也要为了孩子，看在我孩子才四岁的份上，他不能没有了妈妈啊。” 李薇薇说得可怜，声泪俱下，孩子也被吓到了，搂着她的脖子大哭起来。 “我也没有办法的，婆婆拿了刀，推搡中外甥女被砍到了，婆婆她放下刀就过去吸血，我打倒了婆婆，宝宝闻到血的味道就扑，我只好拿被子盖住她们。 等我安顿好儿子回来，外甥女已经没有呼吸了。我没有想要吃了她们的，真心没有。但她们已经死了，我和宝宝不断地饿，我不敢要宝宝哭、大声说话，我们单元里还有吃人的，我怕。 我在网上看到了，说吃了人就力量大了能进化。豪哥，我是母亲啊，我要活着，为了儿子活着的啊。” 李薇薇搂着儿子，和儿子一起大哭起来。 张豪眯着眼睛看了会李薇薇，才道：“你想要活才吃人，这话你可以跟我的兄弟们说，包括这位妹子。你问问他们赞同你不。” 李薇薇一个劲地摇头，“以后我们不吃了，豪哥，我会洗衣做饭，我什么都能做，只要收留我们，给我和儿子一口吃的就行。豪哥，你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被别的人吃掉的。” 张豪摇摇头，“你愿意回你自己家里，我不管，离开出了小区也可以。我不会收留吃过人的人。”说着绕过李薇薇，对程嘉懿道：“决定没？” 程嘉懿看一眼杜一一，杜一一点点头。程嘉懿道：“那，就要豪哥费心了。” 张豪点点头道：“我们住在小区大门临街的楼，整个楼都清理过了，没有死尸，咱们都住在一个单元。” 程嘉懿和杜一一答应着，背着背包跟着这些男人，不免心里也是惴惴的。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没有跟社会人交往的经验，不过话说回来了，这几天来他们做的所有事情，也都没有经验可以借鉴。 李薇薇还跟在他们后边，也不吱声，一行人谁也没有理她。 到了小区正门前的楼前，他们进了最边上的单元大门，强哥最后进去的，毫不客气地将李薇薇关在大门外。 这个单元也是一梯两户，楼下都住满了，他们两人被安排在九楼，房间装修得很是高档，只是积了薄薄的一层灰，显示出很久没有主人了。 他们的东西被拿走了一半，两人已经顾不得了。关上房门，对视了眼，心理和生理上全疲惫不堪。 他们想着逃离，却加入了这个全不了解的团体，甚至只凭借三言两语就要相信这个团体的人都不是坏人。 谁也提不起精神来，将房间略看了看，门铃就响起来，外边传来强哥的声音：“妹子，豪哥让给你们送点吃的。” 杜一一过去打开门，强哥端着一个大盆，飘着香气。 “不白拿你们的东西，一整只鸡，你俩吃不大够，加点米饭就够了。我就不进去了。哦，手机有吧，留个手机号，加个微信，回头拉你俩到群里。” 鸡肉香气扑鼻，程嘉懿两人禁不住惊喜，道谢之后关上门，来不及热饭，一人就抓了一只鸡腿。 好香啊，真的真的好香啊，从来没有吃到过这么香的肉。 两人几乎是狼吞虎咽，没半分钟，整个鸡大腿就消灭了，骨头都没放过——连坐下都没有等得及。 “变异的？这么吃了之后不会饿得那么快了吧。”杜一一嘴里还有着肉，含含糊糊地道。 程嘉懿点着头，手指头在嘴里裹了裹，翻出一包饭，扯开袋子，两人就一口凉饭一口热鸡肉，不多时就将一整只鸡消灭得干干净净。 意犹未尽。虽然没有完全饱，但也没有那么快就消化的感觉。 “这么看，咱们也不算亏。”杜一一有些口渴，找了速热水壶烧水。 “拿咱们点罐头，给咱们只鸡，咱们是不亏。张豪的意思是要等价交换？”程嘉懿才说完，两人的手机忽然传来提示。 杜一一的手机还是七楼那户的，两人看了下，他们都被拉入一个叫做“末日战士”的群里，群成员一共三十八人，群内要求实名。 两人都手动改名，群里一连串欢迎的提示音，两人忙不迭地静音。 豪哥：行了，都别打扰新来的美女和帅哥休息了。 群里立刻一个说话的都没有了。 “这个豪哥还挺有威信的。”杜一一放下手机，“这晚也不知道能好好睡一觉不。”他不放心地到门口研究了下门锁，反锁上。 “能吧，估计不需要没完没了起来了。”程嘉懿往里走去，“你睡哪间？” 杜一一犹豫了下，“要不，咱俩在客厅打地铺吧。” “你一个人害怕？”程嘉懿问道。 第33章 盘问 这些天在七楼，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怎么正经地睡过，都是在客厅里轮换着睡觉，乍然换了陌生的环境，也并没有提升安全感。 两个南卧室，北面是书房，不论是卧室还是书房都很整洁。 程嘉懿翻开柜子，找到了新的床单被单，杜一一搭手，两人很快将房间里的被单床罩枕套都换过了。 “也不是害怕，就是怕万一半夜有什么事，不在一起不方便。”杜一一好一会才道。 “估计今晚没有事。门你反锁了，九楼，外边也爬不进来人。好久没有在床上睡过了。”程嘉懿道。 两人随便洗洗，谁也没有关上房门，手机充着电，还是先浏览了会新闻。 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不，也不能说一点消息都没有，就是室内几大医院全都正常开门了，呼吁身体不适的人前去就医。 医院开门了？杜一一的妈妈依然怎么没有消息？依然医生是权威教授，虽然自己也变异了，但程嘉懿知道变异了也不会死人，充其量是对别人有威胁而已。 这进医院看病说不定会怎样呢。 不过，再去找一次依然？ 程嘉懿耸耸肩，知道自己在异想天开。 这几天第一次安安稳稳躺在床上，她却完全睡不着。想起死尸上的蟑螂蚂蚁，想起李薇薇，全都不寒而栗。 她想不明白，一个女人究竟是存着什么心理，要以为给自己儿子吃至亲的血肉，就是爱自己的儿子？ 就算她的婆婆要杀了她是不对的，但那个女孩是无辜的啊。她根本就是有意让那个女孩死的。 门口传来响动，杜一一衣着整齐地站在门口。 “怎么了？”程嘉懿坐起来，她的衣服也是整齐的。 “睡不着。”杜一一迟疑着，“我躺你旁边行不？” 程嘉懿没有觉得怎么不好。诚然，男女授受不亲……好吧，男生女生之间不能随随便便同居一室，但他们现在是相依为命的，是家人亲人了。 程嘉懿挪开位置。 杜一一躺下来，程嘉懿推给他一个枕头。 “你说，那个女人说的是真话吗？”杜一一忽然问道。 “一半吧，可能她婆婆真想吃她，但她年轻力壮的。”程嘉懿道。 “真可怕，连孩子都吃。”杜一一叹口气，“这么想，张豪也就不像坏人了。你说，这年月，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好人坏人都是相对的。那个女人怕是认为我们连同张豪都不是好人。”程嘉懿道，“你没听到她觉得她多委屈。她没有想要杀人，也没有想到吃人。但人死了。她照顾孩子，不能总做饭，孩子要哭要吃饭，她不得已才吃人肉的。” 杜一一哼了一声，“她家还有米。” 程嘉懿侧头，忽然道：“可你也劝过我吃人肉。怎么算？” 杜一一道：“我劝你吃的是吃人的人，那些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她不同，她动手的时候，实则就打算吃人了。给自己辩解的时候，还全没有错。” “谁也不是傻子，豪哥坚持不留吃人的人，就是和他们已经讲不出道理了是吧。而且网上不也说了，吃人的人忘不了人肉滋味的。”程嘉懿也道。 “就如我，忘不了刚刚那只鸡的味道。”杜一一叹息道。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身看着程嘉懿，“忘了问你，吃完鸡肉你有什么感觉，有没有觉得力气增加了什么的？” 程嘉懿认真体会了下，又抬起手挥挥，然后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你呢？” “没有。我是不完全变异体，就是有感觉也得在你后边。”杜一一给自己定义道。 程嘉懿的手机忽然响了下，她划开屏幕。 豪哥：明早六点，301。 “谁？”杜一一问道。 “张豪。明早六点到301。”程嘉懿道。 “他不会对你……”杜一一有点紧张。 程嘉懿被杜一一说得也有点紧张，“不会吧……” 两人侧头面面相觑了会。 “不会的。”程嘉懿用了肯定的语气，“估计是例行早会之类的，介绍大家认识什么的。” 两人不再说话。 这一晚上的经历足够刺激了，但也算暂时摆脱了危险的境地，虽然之后可能还有危险，但却是和以往不同的。并且他们吃上变异肉了，这一点也让二人心安。 但还是睡不着，体力和精神上都还处于兴奋状态。 后半夜多少迷糊了会，五点不到就再醒了。两人很惊奇地发现竟然没有饿的感觉。 因为不饿，心情就好了很多，将自己收拾干净，差五分六点的时候出门。习惯性的，两人都背着包。 一下电梯，肉香味就传来，301的大门开着，程嘉懿还是在大门上敲敲。 强哥走过来招呼着，二人进去，见客厅放着个很大的餐桌，已经摆在了餐具，不锈钢托盘，上边饭啊菜啊肉啊都有。 已经有七八个人落座了，豪哥在一端主位，看到他们也招呼了下，便有人给他们安排座位。 两人坐在下手，将书包放在脚边，道声谢，也没客气。 大家吃得都很快，一人一份，分量十足，饱腹感也强，能吃到菜这时候也是新鲜的，所有的东西全被吃得干干净净。 吃了别人的，自然也要动手收拾，程嘉懿就站起来准备收拾碗筷，豪哥却抬手一指沙发道：“小程，这边坐。” 程嘉懿尴尬地缩回手，和杜一一站过一边，看着几个人将餐桌直接抬起来送回饭厅——饭厅位置不够，这些人一起坐下就挤了。 客厅空旷起来。 张豪坐了单人沙发，另外七八人就坐在椅子上，程嘉懿和杜一一坐在个三人沙发上，微微局促。 “昨晚我又过去看过了。可以说说具体过程？”张豪视线在程嘉懿和杜一一脸上逡巡一边。 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程嘉懿原原本本地叙述一遍——张豪没有问起四楼的女人，她也没有打算说。 张豪点点头，貌似无意道：“你们单元所有楼我们都看过了，你家对面也有两个死人，好像死的更早。” 程嘉懿皱皱眉，她本来不打算说的，不过转念一想，正好是个机会，就坦然道：“那个啊，差点忘了。我第一天从超市回来的时候，楼下就有人追我，他也在门口，将我推进去。” 说着耸耸肩，“当时，也不算失手吧，就是自卫，后来看到他家卫生间的女尸，我也认得，是他妻子。这种禽兽，杀了倒是没有什么负担。” 第34章 震惊 客厅里几人神情明显都有些变化，看着程嘉懿的眼神里多出些仿佛敬佩的东西。 “据说，没有人能抵制鲜血的味道。你怎么做到的？”豪哥神情审视的味道更浓了。 程嘉懿倒不介意被这么问，刚想要实话实说，忽然又警醒住了，盯着张豪反问道：“没有人？那你们呢？” 张豪明显楞了下，皱皱眉，“你们高中生，说话都这么……” 程嘉懿反应过来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冲了，可她并不打算收回和解释，只是看着张豪。 她心里同样奇怪，难道张豪这些人都同杜一一一样，都是厌恶血的味道的？ “豪哥，吃人的人才喜欢血的味道吧。”杜一一在一旁接上话道。 这句话成为了缓冲，变相证实了程嘉懿也是不喜欢鲜血味道的人。张豪的神情略微放松下来，客厅里的气氛便轻松了下来。 “小程不要怪我问得详细，我这的人都是不吃人的，闻不得血腥味的。”张豪笑着道，“还有个问题，四楼那两个人，也是小程做的？” 想到四楼那两个刨开的头颅，程嘉懿不觉皱皱眉，鼻端好像还充斥着血与脑汁的诱惑，想起当时艰难的克制，不由轻叹一声。 她是在叹息自己这个变异人的艰难，这声叹息落在他人的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番滋味。 程嘉懿这个高中生与张豪这些人本来该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的生活轨迹几乎就如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相交。 然而现在他们彼此不但纠结到一起，程嘉懿的行为更是颠覆了他们对重点中学好学生的认知。 原本以为六楼摞在一起的四具尸体就够让人震撼的了，等到看到四楼两个被刨开头颅的死尸，脑浆横流的场面，才知道什么叫震撼。 当时，他们所有在场的人就全吐了，连张豪都不例外。 就是现在回想起来都恶心。 程嘉懿叹息声之后就没有再犹豫，伸手拉开背包，拿出密封袋，“我看网上说变异人身体里有晶体，就找了下，还真找到两个。” 这次，大家的神情几乎都呆滞了，张豪双手不由落在沙发扶手上，差一点就要站起来，惊诧中语无伦次道：“你……你……脑袋里的？” “是那两个人的。红的这个是女人的，那个女人家里不是有两个尸体了？我猜，吃过人的变异人脑袋里的晶体要艳丽些。”程嘉懿一边说着自己的猜疑，一边观察着几人的表情。 张豪很快就控制住自己，很勉强地咧嘴笑笑，“哦哦，说错了，是那两个人的……” “就是不知道是所有人脑袋里都有这东西，还只有变异人有。”这个问题程嘉懿早就想了，她猜想应该是所有人都有的，“哦对了，那个男人是十三楼的，他家……” 张豪这些人能将四楼打开了，十三楼肯定也不会放过。 “他家死了个老头，不过没有被吃。”张豪维持不住笑脸了，趁说话的时候不勉强自己了。 那就是没有吃人了。也就是说，不论吃没有吃过人的，脑袋里都会长这玩意了。也就是说全民变异了，就是程度不同而已。 程嘉懿盯着密封袋里的晶体沉思，众人还在消化着这意想不到的事情，客厅不由静了下来。 张豪和强哥对视了下，再看程嘉懿神情就都有些慎重了。 “小程，这晶体有什么用？”强哥问道。 程嘉懿歪头想想道：“我感觉我们饥饿应该是因为这东西——我认为我们脑袋里应该都有这东西的。” 程嘉懿环视客厅，欣赏着众人脸上惊惧不已的表情，心里竟然有丝快意，就好像一只小白兔在鲨鱼的环伺下忽然露出狰狞的牙齿，虽然鲨鱼永远也不可能包围小白兔的。 “当然，我也就解刨了两具尸体，这么说也不全面。豪哥和强哥了解的应该比我多些。”程嘉懿谦虚地笑笑说道。 就解刨了两具尸体……就两具……客厅里的人都不淡定了。 最初见面，他们只将程嘉懿和杜一一当做两个普通的高中生，等到昨晚见了那一单元的血腥，也只认为他们两人是被迫自卫反击。 可现在听程嘉懿说起“解刨”二字，面不改色，风淡云轻，他们的心里全都要山崩海啸了一般，望着程嘉懿的目光不觉就敬而生畏起来。 那可是亲手砸开两个头颅，从里面掏出这么点的晶体的人。 他们甚至都脑补出来程嘉懿怎么砸，怎么掰，怎么翻找的过程。 “咳。”张豪咳嗽了下，“那什么，李玉，你给小程拿把匕首，给小杜找根铁棍。” 接着对程嘉懿和颜悦色道：“一会我们一起去养鸡场。这样，你们俩先把背包放楼上。”说着看看手表，“二十分钟后这里集合。” 程嘉懿会意，和杜一一站起来。 强哥亲自送二人上了电梯，看着电梯上行回来，一客厅的人全都神色不一。 “强哥，你看他们……”张豪摸出根烟，旁边人连忙按上打火机，打火机的火苗不住颤动着。 张豪叹口气，接过打火机自己点上，深吸一口烟，感觉到他自己内心也在颤抖。 “小程不一般。”强哥坐下，似乎也心有余悸，“杀人就……还能……”强哥摇摇头，只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小女生，也太吓人了。”一人咧着嘴道，“说起杀人来面不改色的，还解剖，操，变态啊。” “不会是那个男生做的，女生顶缸的？”另一人问道。 “不会。”张豪沉着脸道，“我怀疑……”他这话只说了一半。 “豪哥怀疑小程是变异人？”强哥接过来。 大家的面色都是一变。 张豪看着强哥，又缓缓看着众人，“你们见过一个高中生，还是高一的女生，忽然就能杀好几个人，还能将人的脑袋砸开，就为了找那玩意？” 大家都茫然摇头。 “还有，你们注意到晶体了吧，就那么点，她要在这里找到。”张豪敲敲自己的脑袋，“这里头可是红白之物，我们看着都恶心渗人的，她怎么翻找的？” “豪哥你别说了……”有人捂着嘴想要吐。 “豪哥，那我们到底还留不留他们两个？”有人问到。 张豪沉吟了下，看着强哥。强哥想想道：“豪哥，小程和小杜应该是没有吃过人的。咱们现在正缺人……” 张豪站起来，“都留心点。”接着示意强哥跟他进到里面书房。 第35章 养鸡场 “强哥，我觉得不大对劲。小程……”张豪深吸了两口烟，将烟头拧在桌面的烟灰缸里，“我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事。” 强哥安慰道：“小程是有点特殊，不过现在这外边，人都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年轻人受到刺激，说不定会有什么举动。只要他们不是吃人的变异人就行。” 说着拍拍张豪的肩膀，“咱们现在缺的就是小程这样敢动手的人，真要是遇到变异人了，还得小程这样的。” 两人对视着，都无奈地叹口气。 虽然他们这里有几十号人了，但遇到事情真的能冲上去了，也就他们这十来个人。而这中间悍不畏死的，就不知道能有几个了。 说来，他们也不过是依仗的人多势众吓唬人而已。 楼上，程嘉懿和杜一一正将书包放下，程嘉懿将装着晶体的密封袋和一盒巧克力拿出来。 时逢夏季，他们都是短袖体恤一条运动裤的装扮，这些东西想要贴身收着都做不到。 “背个小背包要不？”杜一一出主意道。 “就背大的。”程嘉懿想想，将书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将这两样放进去，又将前一晚熬的糖水灌倒瓶子里，“一一，你瞧豪哥这人怎么样？”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装书包，又往里放了一包压缩饼干道：“说不好，不过瞧着没有我爸精明。” “怎么说？”程嘉懿抬头。 “我爸，三言两语就能将要知道的套出来，他最后都被你吓住了，都忘了要问你啥了吧。”杜一一笑起来。 程嘉懿也笑了，“你看到他们脸色没有，听到我说解剖的时候，哈哈，哈哈，还混社会的呢。” 两人笑了几声，不约而同又同时停下。 “唉，他们胆子就这么大一点点，这小区能控制住不？”程嘉懿装好了书包，看看手机时间，“我还指望着他们能把小区完全占领，完全安全的。” “这谁知道，我看悬。”杜一一摇头，“你手机留心点啊，和我爸妈你爸妈联系全靠它了，别一会掉哪里了。” 程嘉懿看看手机，手里拿着确实不方便，便拉开书包拉锁，放进去之前问道：“你真不再发个微信问问？” 杜一一摇头，“我妈不联系我——说不定我妈把手机里的号码都删掉了，手机也扔掉了。” 程嘉懿叹口气：“别天真了好不好，真要找你手机号码，只要将你妈手机号这些天通话记录调出来就可以，联通公司就办到了。” 杜一一靠着墙，“那我妈为啥不联系我了？” 停了一会，杜一一又自言自语道：“也许我妈妈找到晶核的秘密了，正在研究怎么提升力量……”他这么说着，也知道不大现实。 无论如何，只要他妈妈是安全的，至少每天都会和他通话一次的。 “别想那么多了。”程嘉懿拍拍杜一一的胳膊，“走，下去吧。” 程嘉懿背着书包，里面放着张豪给她的匕首，后腰里还有一把水果刀，被衣服遮着，不十分注意看不大清楚。 杜一一拎着铁棍，很新鲜地挥了挥。两人坐了电梯下到三楼，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习惯性地都摆出戒备的姿态。 电梯门打开，看到强哥几人刹那，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收起戒备的姿态。 强哥带着两人进来，电梯略显拥挤，几人都略有些不自然。好在马上就到了楼下。 楼下停了三辆SUV，强哥招呼着程嘉懿和杜一一到第一辆车里，驾驶室里坐着的竟然是张豪。 老大竟然亲自开车！程嘉懿觉得她小说电视全都白看了。 车子从南门出去，直接向南拐进了更南边的小路。 “小程，你在哪个学校念书的？”强哥坐在副驾上，半回头，很是随意问道。 “一中。”程嘉懿犹豫了下道。 “重点啊。”强哥感叹了声，“要是没有这事，小程和小杜以后都得是大学生。”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没有吱声。 “你们的家人？”强哥接着试探地问道。 “联系不上了。”程嘉懿简单回答道。 强哥两次试图拉起话题，都没有成功，只好尴尬地回过头。 张豪往后视镜瞄了下，见到程嘉懿和杜一一都在向车窗外观望，收回了视线。 这么两个人，尤其是程嘉懿坐在后边，他不觉有点汗湿后背，总觉得说不定什么时候，程嘉懿就会变异暴起。 虽然程嘉懿和杜一一看起来都安安静静的。可昨天那个抱孩子的吃人大姐看着也安安静静的。 车子往南行驶了不到两分钟，就进入到工厂区。公路北侧是铁道，然后是居民区，南侧一连三个大工厂，过去之后就是真正的郊区了。 这条路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没有走过，此刻看着宽敞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就都看着居民区。这片小区全都是不封闭的老旧城区。此刻看起来荒凉，寂静。 车窗一直开着，随着热乎乎的风一起吹来的，好像还有腥臭的异味。 张豪合上车窗，打开空调。 “现在工厂还开工不？”看着南边高耸的围墙，程嘉懿想起来问道。 “开吧。”张豪漫不经心地道，“谁知道呢？可能都自动化了，只要没有人断电，机器设备自己就转动。” 程嘉懿“哦”了声。 车子拐了个大弯，很快驶过了工厂区，两侧开始出现低矮的门市平房，然后就是一大片苞米地。 印象里的苞米只有一人高，但眼下的玉米秸秆足有两人高，叶子也比以前的大，将包米穗整个隐藏起来。 红砖墙迅速替代了苞米地，封闭的车窗也飘进来动物粪便的异味，接着传来嘈杂的鸡叫声。 张豪车子猛然提速，再拐了一个小弯，面前出现个空场，和一扇紧紧关闭的红色的大铁门。 三辆车子在空场处掉头，并排停下，除了程嘉懿和张豪，一行人都拎着铁棍子气势汹汹地下车。 一人拎着铁棍子上前，可还没有走到铁门前，就听到刺耳的汽车行驶的声音，上前的人一下子站住，慌乱地回头。 就在他们刚刚行驶过的公路上，开过来三辆小集装箱车，车子几乎没有经过减速忽然急刹车，车门乒乒乓乓，下来十几个结实精瘦的男人，人人手里都是一根一米多长的铁棍。 第36章 混战 这十几个结实精瘦的男人大张旗鼓地下车，强横威胁地拍打着手里的铁棍，不善的视线逡巡着张豪这边。 对面虽然也就是十几个人，可是个个如同悍匪一般，目光凌厉蛮横，张豪这边同样十来个人，一对比就仿佛良民了。 先前准备敲门的男人在这样的视线下瑟缩着，接着被对面人强横地推开。 程嘉懿躲在张豪身后，只露出一半脑袋，可在十来个男人中间唯一的一个女人，终究还是引起对方注意，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和程嘉懿露出来的一只眼睛对上。 那些视线里的凶悍，毫不隐藏，赤裸的，让人望而生畏。然而对视的刹那，程嘉懿的心里竟然涌出跳出去挥舞铁棍的冲动。 她一定是疯了，一定是变异了，一定是变异让她有了暴力的冲动。 程嘉懿不得不使劲握起拳头克制自己，不得不微微垂目将自己的视线隐藏起来。强烈的克制让她的身体不由微微颤动，她垂目看着自己颤动的影子，热血沸腾。 “咣！”一声巨响传来，程嘉懿的心随着怦然而动。她不由抬头，眼看着一个精壮男人抡起了铁棍，又是一声巨响，铁门震动，上面似乎出现了一个凹痕。 铁门内传来呼喊和跑动声音，夹杂着狗的叫声，门前男人充耳不闻，又是一棍子砸上去。 “哎！你们干什么的？”铁门边的围墙上冒出来一个人头，向下边喊道。 “买你们几只鸡。”砸门的人做出砸门的姿势，却没有再砸下去。 那人向下看看，脑袋便缩了回去。 那群人里有人摆了下手，门前的人举着铁棍就再砸下去。 “咣！”又是一声，铁门竟然也被砸出个凹洞出来。 围墙上的人迅速露出头来喊道：“砸什么砸？不给你问呢嘛！” “赶紧开门，不然就让你换个大门！”砸门的嚣张地喊道。 “行！你等着！”围墙上的人怒道，就听到里面传来叫嚷声音，大门忽然向两边拉开。 砸门的人握着铁棍就向后退去，大门内呼啦啦闯出来不下三十几人，人人手里都拿着棍子、铁锹、大刀之类的东西，气势汹汹。 “就他们，他们砸门。”一个小伙子一指对面几人叫道。 “打他们个狗日的！”门里的人发一声喊，举着铁锹大刀就扑过去，外边拿棍子的十几人只一愣神，就挥着铁棍迎上去，两边人呼啦一下就撞到了一起。 张豪这边十来人哪里经过这阵仗，不由纷纷后退几步，站在车旁。 铁锹与铁棍碰撞的声音，棍子砸在身上的声音，铁锹拍在头上的声音，和叫喊声叫骂声交织在一起，一瞬间，交战的双方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原本安静的养鸡场大门前刹那血肉横飞。 就只在电视上才爱见过的景象真切地出现在眼前，挥舞的铁棍，举起的铁锹好像慢镜头般在程嘉懿眼前回放。 铁棍落在头上，砸在身上，飞溅的血花也如慢镜头般缓缓飞上天空。程嘉懿不觉抬头，看着飞上天空的那朵血花，在阳光下鲜红得耀眼。 她不知道她的眼神瞬间流露出痴迷，也不知道她轻微地抿了下嘴唇。 “我的妈呀！” “啊啊啊，真打啊……” 几声惊慌的低语在周围响起，几乎同时，空气中忽然弥漫过来种甜丝丝的香味。 “我天！” “啊啊啊啊，豪哥，他们吃人！” 鲜血的味道刺激着人的嗅觉，混战在一起的人群中，忽然有人发一声喊，抱住对方张嘴就咬下去。被咬的人大叫一声，反过来抱着对方也咬下去。 一人咬下去，刺激了另外的人，咬下去的人很快就失去了理智一般不肯松口，混战的双方忽然停下来，不知道是谁先喊一声的，一个铁棍一个铁锹忽然同时落在互相撕咬的两个人的头上。 “砰！”两声闷响，就好像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养鸡场大门前忽然安静下来，双方全都后退了几步，留下中间兀自抱在一起倒地的两人尸首。 那两人似乎死了，也可能还有一口气，但即便已经晕迷过去了，还咬着对方的脖子不肯松口。 血顺着他们的额头和脖子的伤口涌出来，片刻就蔓延了一地。 时间仿佛静止了，理智也好像在这一刻重新回到两群人中间。但仅仅静止了一瞬，外来者的人群里忽然有人大叫了一声，却是一个受了伤的人忽然被自己人抱住，一口咬在了脖子上。 “老张！” “抱住他！” “拉开他！” 就近的几人扑上去，抓住咬人的人，咬人的人死死抱住另外一人，牙齿落在他的脖子上不啃松开，被咬的人长声惨叫，被拖拉着向后倒去，众人混乱成一团。 养殖场的人小心地观望着，慢慢向大门内退去。 张豪忽然上前一步高声道：“等等！” 那边人刷地看过来，眼神凶恶，好像下一刻就会挥着铁锹砍刀过来。 “我们是买鸡的！”张豪再叫了一声，“我们不想要吃人。” 混乱的人群中忽然发出一声高喊，却是吃人那人突然力气大增，竟然挣脱了抓着他的三四个人，反过来抢过地上一只铁棍，劈头盖脸向自己人打过去。 猝不及防，一人头上崩出红白之物，摇晃着倒在地上，那人却仍不收手，向另外人打过去，动作迅速，力量强大，一棍又将另外一人拍倒在地上。 终于，一根棍子落在他的头上，那人定了下。又是一棍，那人终于摇晃着委顿在地上。 片刻间，地上再多出四个倒卧的人，其中三个脑浆迸裂，另一个脖子被撕掉一大块肉，动脉汩汩流出鲜血，眼看着只有抽搐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忽然，大家都互相看看，拥挤在一起的人不由全都四散了一点。 血腥味毫无顾忌地弥漫着，程嘉懿不由微微抽动下鼻子。如此强烈新鲜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嗅觉，对鲜血的渴望一阵又一阵地涌上心头。 她的身体不由再颤抖起来，她简直要克制不住自己了。 第37章 投名状 程嘉懿不知道她对于鲜血的渴望竟然到了如此程度，如果不是还有理智，她顷刻就能扑过去。 她不敢闭上眼睛，只能强制自己屏住呼吸，然而呼吸终究是不能停下的，强制屏住的呼吸放松之下漏进来的血的味道，更加刺激她的嗅觉。 她知道，只要她闭上眼睛，只要她敢欺骗自己的眼睛，她就会奋不顾身地扑上去。 一双颤抖的手臂忽然搂住了她，另一个身体拥抱着她，和她一起颤抖着，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脖子上，一声声低语在轻轻呼唤着她。 “嘉懿，别怕，我在这里。不要怕，不要怕……” 那声音的主人明明才是怕的，后背感觉出来的心跳明明是惧怕的，可声音的主人还是搂着她，用他全部的力气。 程嘉懿死死地看着面前的鲜血，眼角的余光看到强哥望过来疑惑的视线，她慢慢抬手，轻轻拍拍杜一一的手。 “没事的……”她挣扎着，深吸一口带着血的甜腻气味的空气，“没事的……” “兄弟，咱们大家也就是求一口吃的，谁也不想兄弟中间出现变异人。”张豪的开口，再次打破可怕的寂静。 大门内的人明显迟疑了下，都看着中间一个握着铁锹的人。 那人眉目间同样是严重的戾气，望过来的眼神好像吃人般，恶狠狠地道：“我这里是蛋鸡场，只有鸡蛋，供不起你们吃肉。你们赶紧离开，不然我放狗了。” 配合着，围墙内再传来狗叫声。 “放屁！我们白死了五个人了？”对面那些精壮男人不干了，握着铁棍就上前一步，养鸡场的人立刻也摆出了抗击的姿势。 “那是你们自己人吃人的！”养鸡场的人叫道，“你们中间有变异人。” “你们也有！”对面人指着地上的死人，“你们的变异人咬了我们的人，传染的！” “放屁！”“你们的人先发疯的！”两边叫骂着，却谁也没有再先动手。 “哎哎，先别吵，各位不要激动。”张豪上前一步，平伸双手，做出安抚的姿势，只是他一手还拎着棍子，这姿势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吵嚷声稍微停了下。 “养鸡场里是不产肉鸡，都是蛋鸡，但这不是非常时期了么。咱们也不贪婪，就求几只鸡，毕竟吃了动物肉就不用没完没了地饿了，也不用担心自己变异了。 几位大哥也不愿意看着咱们为了活下去被迫人吃人的是吧。”张豪尽量语气平和地道。 养鸡场的人明显犹豫了。张豪这些人虽然没有出手，却也都拿着铁棍，显然不肯空手而归的。 “我们给你们十只鸡，你们以后不要来了。”鸡场的一人道。 十只鸡怎么能够？果然张豪摇头道：“实不相瞒，家里还有百十号人等着吃饭，而且我们也不是空手来的，这个金项链可是纯金的，市面价也五六千了，足够买百十来只鸡了。” 那人看着张豪手里的项链哼了声道：“那是以前的价格了，现在吃的比这些没有用的首饰贵多了，一千块钱一只鸡，你要是买，我这里卖你。” “你怎么不去抢！”张豪还没有吱声，对面那群人里叫骂起来，“一千块钱，你他妈的土匪啊！” 程嘉懿也被这价格惊住了，一时都忘记了血的吸引。她就算不知道之前鸡肉的价格，想来也不会贵过牛肉的——牛肉之前才三十多元一斤的。 一只鸡多重？三斤还是四斤也就吧。 “爱他妈买不买！谁要卖你们！”养鸡场的人叫骂道。 “哎哎哎，买，买。就是大哥，一千元一只也实在贵点，打个对折吧。”张豪说着抓出一把项链戒指，“我手里也没有现金，这些东西全是真的。” 大家的视线都落在张豪手里的金饰品上。 养鸡场的人再犹豫了。“这些东西……” “保真。”张豪这次就说出两个字。 “不是真不真的问题，要是赃物，我们可不敢收。”养鸡场的人嘴里这么说，可看着表情都犹豫着。 “肯定不是赃物了，当然也是无主的。不瞒几位大哥，咱们小区里也有不少吃人的，这东西都是从死人家里翻出来的。”张豪道。 养鸡场的人低声商议了几句，有人过来从张豪手里接过去首饰，强哥跟过去讨价还价。 “你们打死人就白打死了？”对面的人不干了。他们空手过来，还死了五个人，怎么也不肯白死。 “是你们自己人变异了！”养鸡场的人本来就多，占据着天时地利与人和，针锋相对，不肯相让。 “好啊，他们不但打死我们的人，还放变异人咬死我们的人，我们和你们拼了！”对面那些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掂着手里的铁棍就要往前再冲。 “哎哎哎，有话好商量，好商量，打打杀杀地解决不了问题。”张豪嘴里这么说着，手上脚上却一动没有动。 “怕你们了？”养鸡场的人一刻也没有放松戒备。 养鸡场那边一人一抬手，制止住自己这边跃跃欲试的人：“你们想怎么样？” “赔偿我们，一人陪我们一百只鸡！”对面人叫道。 “对，要不就赔命！” “赔命还是赔鸡？” 养鸡场的人怒了，也叫骂起来。 强哥这时候回来了，拉着张豪耳语道：“豪哥，鸡场的人说了，让我们和他们一起灭了对面的人，以后鸡场优先卖我们鸡吃。” 程嘉懿耳尖，这几句话一点没有漏下全听到了，不由看向养鸡场的人，只见他们中疑似头的那人也正向这边看过来。 张豪只犹豫了一瞬，回头看着程嘉懿，程嘉懿心里心里一惊，她已经从张豪的眼神里看出是什么意思了。 杀人？对面那些人可是该杀的吗？ “小程，一会得看你的了。” 程嘉懿的眼睛瞪圆了，“什么？” “你听到了，要想要吃肉，就得干掉对面那些人。”张豪逼视着程嘉懿道。 “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都拿钱买肉了。”程嘉懿的心砰砰跳着。 “那是我的钱，你们加入了，就得出力。”张豪的声音很平静，可声音里却带着威胁。 “投名状，小程，这你该知道的吧。”强哥不动声色地看着程嘉懿。 第38章 贪婪 投名状？ 程嘉懿望着两人，看着两人阴沉沉的表情，接着将视线缓缓投到对面。 两边人仍在凶悍地叫骂着，地上是丢弃的几具尸首。 无辜吗？真要缴这投名状？她的视线终于落到养鸡场那边，嘴里已经不由自主说道： “豪哥，你确定养鸡场的人不会倒打一耙，说是我们杀了对面那些人？说我们内讧，为了抢他们的鸡先自相残杀起来？” 不觉，她的思维清晰起来。 “他们人多，是对面的六七倍了吧，不用我们也杀得了对面的人。他们还有狗，为什么要我们动手？是要消耗我们的人？豪哥，你给钱了的。” 张豪和强哥对了下眼神，这些人先前的打砸先是让他们不忿，后来那句“优先卖给他们鸡吃”也让他们只记住了吃鸡两字，全然忽略了最明显的陷阱。 程嘉懿的提醒，让两人立时警惕起来。 现在是乱世不假，但乱世杀人同样违法。这里的人命本来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只要他们伸手，所有的人命全都能推倒他们身上。 养鸡场的人完全可以说他们是一伙的，因为分赃不均打起来。 没有人会相信他们的，任何人看他们拿着铁棍上来都是想要抢劫的。 并且，对面虽然死了几人，可还有十人，个个凶悍，面对养鸡场三十好几人也不惧，他们这边这几个上去，说不定就被炮灰了。 张豪不觉出了一身冷汗，眼神阴冷下来。 转头，张豪已经换了和气的面容：“各位，好说好商量嘛。要不，我这边先交易了？” 养鸡场的人明显面色一沉，盯着这边。张豪摆出和气的样子望回去。 “好，我这就将鸡给你们送出来。”那边人爽快道。 叫骂一下子停下来，对面那些人开始转头打量着他们这边十来人。 张豪和强哥都皱皱眉，回头小声告诉他们注意点。程嘉懿也觉得有些不妙。 空气中的血腥味扩散又被吹开，杜一一小心地瞧着程嘉懿的表情，抓着她的手臂稍稍放松了点。 “咕咕咕！” “嘎嘎！” 大门内传出鸡叫声，一个大笼子被推出来，里面四五十只鸡上蹿下跳。 “给你们鸡，自己点数。”养鸡场的人说着，慢慢往后退了几步。 对面那些人不善的目光贪婪地落在鸡上，然后落回在张豪这些人身上。 程嘉懿的心紧了下，可心底的暴力因子同时又沸腾起来，尤其在与对面一人视线对视的那刻。 “点数。小心点。”张豪咽了一口唾液，紧了紧手里的铁棍。 公鸡母鸡们挣扎着嘎嘎叫着，被从笼子里抓出来的时候，挣扎着要撕咬抓着它们的人，明明是混乱的场面，可三方人全都奇异地安静着，与这混乱对应的还有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几具尸首。 养鸡场的人缓缓后退到大门里，在两方人的视线内，缓缓合上大门。 对面的人盯着闭合的大门，然后全都转过来，凶悍而狠辣地注视着他们。 抓鸡的人停下，惊惧地看看对面，又看看豪哥，伸手握住了棍子。 杜一一松开搂着程嘉懿的手臂，打开她背后的书包。程嘉懿接过来匕首。 匕首带着刀鞘，沉甸甸的，她一手抓住刀鞘，身前两人忽然上前一步，正露出缓缓拉开匕首刀鞘的她。 程嘉懿神情沉静，可是她的双眼却出卖了她内心的兴奋，握着匕首的刹那，她的血液是沸腾的。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地上的死尸。死尸上血的味道不那么吸引人了，可她被鲜血刺激的兴奋还在。 不能吃人，不能喝血。她在心底提醒着自己，然而，她却压制不住对暴力的渴望。 “哥们，留一半。”对面人开口了。 “养鸡场就在里面。”张豪也强横地道，“里面有成千上万只鸡。” “我们打不过他们，还打得过你们。留一半鸡，放你们走。”还是同一个人开口。 张豪心内有些后悔。不如先答应了养鸡场，双方合作灭了这十人不在话下，微一犹豫，面上不觉就露出点怯色。 “抓鸡！”对面人抓住张豪犹豫的一瞬道，立刻就出来接近一半的人，强横地逼近鸡笼。 张豪这边的人扭头看着张豪，一个人挡着路退得慢了点，立刻就被野蛮地一推，趔趄了下差点摔倒。 明明也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可在对面精壮男人的手里似乎不堪一击。 张豪和强哥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吱声，眼睁睁地看着对面那些人将鸡绑了脚，一只只扔进集装箱内。 围墙上悄悄冒出几个脑袋，只露出眼睛，不声不响地看着。 眼看着对面男人不止抓了一半的鸡，竟然还在继续，强哥忍不住了：“兄弟，一半了。” 抓鸡的人充耳不闻，对面人狞笑着拍着手里的铁棍：“哥们，你们有的是金子，等我们走了，再和里面的人买好了。” 张豪这边所有人的面色全都变了，眼看着鸡笼子里的鸡就要一只不剩了，那边已经有人回到驾驶室里。 “豪哥！”不知道谁低声焦急地喊道。 张豪忽然怒吼了一声：“操家伙！” 这边十来人早就被到手的鸡被劫持刺激了，听着张豪一声吼，发声喊举着铁棍就冲了上去。 对面人早就戒备，拎着铁棍就冲了上来。 程嘉懿只觉得血液一下子全冲到头上，然后又极快地回落全身，心砰砰跳动着。视野里，对面七八个男人猖狂地举着铁棍，还有一个男人不慌不忙地将最后一只鸡送到集装箱内。 那个男人甚至还回头不屑地看他们一眼，同时，一根铁棍高高举起，落下之处，正是李玉，那个送给她匕首的一个年轻的大男孩。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嘶吼，程嘉懿的眼睛里只有那只举起的铁棍。 她右脚使劲一踹地面，冲了过去。 末日了，末日了就没有王法了吗？她的左手抓住了李玉的衣服使劲向后一拽，眼看着带着风声的木棍从李玉的额头前掠过。 对面人力气使劲铁棍扑空，身子向前栽倒，程嘉懿右手抓着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向下狠狠一扎。 几声惨叫同时发出，程嘉懿手腕一拧再一拔，一道血箭飙飞出来，又是一声惨叫，耳边风声，侧面一根铁棍凶狠地砸过来。 第39章 疯狂 程嘉懿的视线里，那人举起铁棍的动作忽然被一帧帧放慢，连同那人狰狞的面容。 程嘉懿猛然一个拧身，堪堪避过劈面砸下的铁棍，右手反手向前，迅捷地迎上那人的喉咙。 “唰——”刀刃与喉咙皮肉接触的声音在耳边被无限放大，狰狞的面容忽然满是惊恐，那人向前的力道还没有使尽，程嘉懿手就使劲一拉。 褐色的皮肉被划开，露出雪白的皮内脂肪，就好像脖子忽然裂开个大嘴。然后忽然，汹涌的血涌了出来，甜美的血气味道充斥在鼻端。 人顺着惯性向前栽倒，程嘉懿抬头观望时，正看到杜一一的铁棍与一个男人的碰撞到一起，被逼迫得不住倒退。 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被炸开，程嘉懿只觉得脑袋嗡了下。 程嘉懿不知道她跃起的动作在别人的眼里多么行云流水，也不知道她带着满手鲜血的匕首扬起来时，脸上流露出暴怒嗜血的渴望。 她举着手里带血的匕首，狠狠扎在攻击杜一一那人的后背上。 耳边传来风声，程嘉懿来不及拔下匕首，抓住身前的男人身子一转，一根铁棍带着呼啸的风声落在面前那人的头上，头骨破碎的咔嚓声就响在身前，手里的人半声都没有扑倒在地。 杜一一的铁棍狠狠砸在对方头上。 程嘉懿看不到了，她什么也看不到了，眼前只有飞扬的血花，鼻端全是血的甜腻。 血，她需要血的香甜，血的刺激，恨不得飙飞的血箭直接落到嘴里！ 可心底一个声音隐约提醒着她，一定要避开鲜血！一定要避开！ 没有人在尝过鲜血的滋味后会忘记这个味道的。喝过鲜血，绝对受不了那种诱惑的。 不，能的。能的！依然就做到了！ 程嘉懿的脑袋里纷乱的想法不断涌现，面前的鲜血和依然的面孔交替出现。 一定能的！一定能的！ “嘉懿！嘉懿！”程嘉懿忽然清醒了，她定定地站下。 手里的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铁棍，她的脚下横七竖八地倒卧着数人，周围一圈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杜一一紧张地站在对面，小心翼翼地，焦急地： “嘉懿，嘉懿，是我，是我。” 巨大的饥饿感忽然袭来，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要被抽走，程嘉懿晃了下，棍子落在地上。 杜一一不顾一切扑上来，手忙脚乱抓过程嘉懿的书包掏出水瓶，“不要动，你不要动，你手里有血。” 程嘉懿扶着杜一一的胳膊，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视线越过杜一一的身体看到他身后的张豪，看到他竟然面露恐惧地后退了一步。 所有被她看到没有看到的人都后退了一步。 她张开口。 甜腻的水涌入喉咙，涌入胃里，能量仿佛瞬间就被抽走，她另一手颤抖着扶着水瓶，大口地向嘴里倒着。杜一一匆忙撕开压缩饼干的包装，送到她嘴边：“吃一口这个，拿水送进去。” 围墙上爬着的几个脑袋同样惊恐地望着这里，所有人鸦雀无声。 一包压缩饼干和一瓶糖水，终于暂时止住了程嘉懿腹内的饥饿和身体的虚弱，她喘着粗气低头看看满是鲜血的手，再抬起头。 她扭头，看着围墙上观望的人，“给我拿洗手的水。” 可能是程嘉懿面容太过渗人了，或者是她的语气太过肯定，围墙上的人怔了下，很快少了一个脑袋。 “小程，你没事吧。”张豪试探地道。 “暂时没有。”程嘉懿腹内饥饿稍稍减缓，可她心知肚明这种减缓很快就会再一次出现。 “给你水。”围墙上递出来一个水桶，杜一一急忙跑过去伸手接住。 程嘉懿看看脚边躺倒的人，无一不是脑浆迸裂。她迈步绕开走到空场上，不觉和众人拉开了距离。 程嘉懿洗净了手，却洗不掉鼻端环绕的血的味道，腹内再传来饥饿的感觉，她的身体好像又要颤抖。 扶着水桶，程嘉懿抬头，看着围墙上露出来的人，“我饿了，有肉吗？” 围墙上的人再楞了下，有人说声“等会”。 程嘉懿满身疲惫，却不敢露出来分毫，里面的人没有让她等多久，也就两三分钟，一个塑料袋包着一只烧鸡丢了出来。 满地血腥，众目睽睽之下，程嘉懿抓起烧鸡，狠狠地咬了一口。 “上车！”张豪终于咬牙道。 程嘉懿疲惫地靠在车座上，看着围墙、苞米地被甩在身后，看着工厂高高的围墙，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刚刚被晶体支配了！ 她是真正的变异人了。 这次她挺过来了，下次呢？下次她发疯的时候，还会有糖水烧鸡送到她面前？下次她发疯的时候，会不会连杜一一一起杀了？ 前排的张豪不住从后视镜观察着她，她只当做没有看到。她知道她现在还安全着，张豪不敢抛下她。 谁都害怕变异人的，尤其是不定时发疯的变异人。 之前的一切依稀还有印象，可又不完整。挥之不去克制不住的是渴望鲜血的念头。即便是现在，腹内不再饥饿，身体的疲乏也得到了缓释，可闻着衣服上血的味道，依然是不得不用心抑制。 车子很快就驶进了小区，停在最前边的楼门前，单元门打开，好多人跑了出来。 大家都下车，程嘉懿满身的血点让所有人的安静了一瞬，接着为她和杜一一让开了路。 “豪哥，强哥，我和小程上去换身衣服。”杜一一不忘和张豪打个招呼，接着推着程嘉懿进了单元大门。 电梯缓缓上升，程嘉懿疲惫地靠在电梯墙壁上，狭小的电梯扩大了血腥味道的浓度，程嘉懿发现她要比从前还要克制住自己才可以。 下了电梯进了房间，杜一一迫不及待地将程嘉懿推倒卫生间内。 隔离的卫生间门内传来淋浴的水声，程嘉懿看不到杜一一靠着墙壁发抖的身体。 杜一一闭了一会眼睛，才慢慢走到客房的卫生间内，打开淋浴。 温热的水蒸腾了血的味道，又很快将血气冲刷下去，程嘉懿慢慢从疲惫中挣扎出来。 程嘉懿换了最后一身衣服，将换下的扔到洗衣机内，杜一一也擦着头出来，换了清爽的另外一身。 洗衣机转动的声音被隔离，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第40章 视频 楼下，这一战参加的所有人都在301的客厅内。 “豪哥，程嘉懿肯定是变异了，她杀人的样子太可怕了。” “她没有吃人，没有喝血，怎么算变异了。杀人还不是为了大家，要是没有她，我们还不得折几个人在那里？” “可要不是那个杜一一叫住她，她发疯能把我们全都杀了。” “她救了我的。” “那她也没有吃人喝血。” “万一下一次发疯呢？万一没有吃的呢？杀了那么多人，还能大吃大喝……” “对，她杀完人要立刻吃东西，就好像我们之前。” “她肯定喝的是糖水，饼干还是压缩饼干，还要肉。” “要是没有吃到肉，她会不会吃人？” “她之前也闻到血味了，没有发疯啊。” 张豪皱着眉头听着大家的议论，客厅里议论的声音慢慢停下来，大家都看着张豪。 “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张豪沉思了好一会，才下了命令。 “噢。” “是。” 客厅里传来稀稀落落地应答声。 张豪的神情一沉，再次道：“我要是发现谁说出去，别怪我不客气。” 大家这次的应答声响亮了点。 强哥看看众人，对张豪道：“豪哥，大家不会说出去的。” 张豪挥挥手，大家忙都离开，客厅里只留下强哥。 张豪示意强哥坐下，自己也坐下，摸出一根烟来。 张豪没有烟瘾，只是在烦闷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根。 强哥站起来给张豪点上烟，接着坐回去。 “强哥，我怎么觉得我们是引狼入室？”张豪吐出一口烟，叹口气道。 强哥也皱着眉，“小程就是杀人的样子有点可怖，之后好像是脱力了。” 张豪沉吟着，缓缓摇头，“我看不见得。你没有注意到她盯着人的眼睛？阴森森的。她肯定也是变异人。” 提到变异人，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这几天来他们一直防备着变异人加入，每一个新加入的人都要搜查他的家里，仔细盘问这几天的经历，程嘉懿和杜一一加入的时候带着大量的食物，一看就是正常人，哪怕之后知道他们杀了好几个人。 他们谁手里没有几条变异人的人命？这年头要活命，不但要找到吃的，还要防止自己被吃掉。 但程嘉懿太特别了，特别到他们一想到她杀人的样子，就心有余悸。 可今天要不是她，他们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两说，就是活着回来了，怕也要个个带伤了。 “或许，变异人也不一定要吃人。”好一会，强哥迟疑着，给程嘉懿找了个借口，“也可能是她杀红眼了。” 强哥和张豪都知道这是借口——之后程嘉懿需要大量食物补充就是证明。 然而他们心里也知道，他们现在还需要程嘉懿，只要程嘉懿一天没有喝血吃人，带着程嘉懿出去，就有绝大的安全保障。 但程嘉懿也是一颗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忽然就失去理智。 楼上，程嘉懿擦两下湿漉漉的头发，就将手巾扔到一旁。 “我当时是不是疯了？”程嘉懿已经镇静下来了。 “是，要不是他们躲得快，你会把所有人都打死。”杜一一叹口气，凝视着程嘉懿，“他们都被你吓坏了。” 程嘉懿呆了下，接着苦笑了下，“我，那么厉害啊。” “不是厉害是可怕。你没有看到你自己。”杜一一侧头，“也就是我熟悉你，不然，你没有看到回来的时候张豪和强哥紧张的样子？” 程嘉懿靠在沙发上一会，忽然坐直了，“你知道我发疯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吗？我一直在想你妈妈说的话，你妈妈说不能喝血，喝了就会忍不住的。” 程嘉懿转头看着杜一一，“可你妈妈忍住了。那天，你妈妈有好几次机会喝血，就算对你下不去手，我呢？武警呢？赵医生呢？最后你妈妈也没有表示出对血多么渴望。” 杜一一也慢慢坐直了，“你是说我妈妈没有变异？她在骗我们？” “不。”程嘉懿摇头，“变异可能也会有好几种吧，我们都变异了，但是不一样。” 程嘉懿思索着道：“你不知道我忍着没有喝血多辛苦。还有最初我看到对面那些人拿着棍子下车的时候，心里就……热血沸腾，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惊讶的神色，轻声说道：“当时我发抖，不全是因为见了血。一一，我和你妈妈变异得不一样。阿姨当时看到血也只是闻着香甜，我现在快要忍不住了。” “不，你才不是说你看到他们是想要暴力？”杜一一不相信道。 “是。可之后……当初我也只是闻着血香甜，然后有喝的欲望，现在，我需要拼命抑制。我真怕有一天我会忍不住。”程嘉懿抬起手蒙住额头。 “不会的。”杜一一冲动地站起来，站到程嘉懿身前，“你不会的。我都没有变异，你不许变异，不许吃人！” 程嘉懿放下手，仰靠着沙发，她也不想要变异，不想要吃人的。 “下一次，我可能真的忍不住了。”程嘉懿的视线越过杜一一的头顶，看着顶棚的灯，她真的会忍不住的。 手机震动了下，杜一一抓起自己手机看看，然后抓起程嘉懿的手机划开。 李玉：程姐，你上视频了。 接着就是一段视频。杜一一点开，正是刚刚在养鸡场门口的一幕，视频里程嘉懿的相貌看得不是很清楚，可是杜一一一眼就认出那个疯了一般的背影。 杜一一呆住了。 “谁？”程嘉懿问道。 杜一一握着手机，终于将手机递过去。 程嘉懿看着手机，好像不认识视频里的人一般。 好一会，她敲出几个字：谢了，给我视频链接。 不多时手机再响了下，传过来一个链接，程嘉懿打开。 就这么一会，视频下边已经出现了四百多的评论，程嘉懿点开看下去。 我操，这是变异人吧。 这是打狗棍法，洪七公老人家第八百八十八代传人。不过话说，这视频的位置有点高，是不是围墙里边的人录的？这个女人杀的是什么人？犯法不？围一圈的男人们都干啥的？车子牌照不太清楚，录视频的人太不专业。 我也想会打狗棍法。 大家注意没有，地上好像还有几个脖子上有血的，有两对抱在一起了。 同问：杀人不犯法吗？ 这些人是想要吃了那个女人吧。 …… 我认识这个小姐姐。多亏了小姐姐。今天我们一起去养鸡场买鸡的，那些人先砸养鸡场的大门，然后和里边的人打起来，自己人又变异了，然后又抢我们的鸡，还要杀我们。幸亏我们有小姐姐，小姐姐威武！ …… 第41章 烦闷 程嘉懿放下手机，杜一一接过去又看了好几十条后放下。 “全国那么多人，不会谁都看到的，认不出来你的。”杜一一干巴巴安慰了句。 “也不用全国。”程嘉懿的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浮现出一个武警的身影。“晚上，咱俩再去一次医院？” 说完程嘉懿又有些后悔。她自己变异了，找死也不该拖着杜一一，忙又改口，“算了，我……有点……” 杜一一双手捧着脑袋，胳膊肘拄着膝盖想了一会，闷声道：“不行，你这样的去了医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 程嘉懿也茫然地靠着沙发。 “小说里都说末日一开始就会乱起来，城里全是丧尸吃人，活人会打砸抢，军队也都控制不住，军队自己也会乱起来。 可现在明明是末日了，人也变异了，可电也在，水也有，网络也有，看着网络电视，好像大家都全是正常的。” 程嘉懿忽然转向杜一一：“是不是我们在家里久了，以为外边是乱的，其实外边没有乱，乱的就是我们小区？” 杜一一扭头，然后又转回去。 程嘉懿兀自道：“其实外边都安全了。今天咱们出去不也没有看到有闹事的？闹事的犯法的其实是咱们自己。华夏那么多人，十几亿，要是都没有吃的，不早就乱了，和小说里一样了。” 杜一一站起来到厨房，淘米做饭。 程嘉懿伸手蒙住眼睛。 到底是怎么了，她到底是怎么了？ “叮咚。”门铃响了，跟着门口传来声音：“程姐，杜哥，我是李玉，给你们送午饭了。” 杜一一在门镜看看，才打开门。 “杜哥，程姐休息了啊。”李玉没有敢进去，只递过去一个大盆，盆里是香喷喷的鸡肉炖蘑菇土豆。 “嗯，进来坐坐不。”杜一一接过盆，客气了句。 “啊不了，就是想跟程姐说声谢谢，今天要不是程姐，我脑袋就开瓢了。”李玉忙摆手道。 程嘉懿在客厅里听到了，却一点也不想动，杜一一跟着客气了句，关上门。 鸡肉炖蘑菇的香味引起了程嘉懿的食欲，明明才吃了一只变异鸡的，可没有过多久就又饿了。 “你比我能吃了。”变异肉很禁得住饿，杜一一感觉自己的饭量快趋于正常了。 程嘉懿停了下，品了下自己的肚子，又低头看看：“我有时候都怀疑了，我胃里是不是有个黑洞。” 程嘉懿到底还是比杜一一多吃了一碗饭和一半鸡肉。 “我觉得还是和那个晶体有关。”两人一起收拾了，杜一一对程嘉懿道，“那玩意不会无缘无故就长的。咱们以前没完没了地饿，现在吃了变异肉就不那么饿了，肯定是因为那玩意。” 程嘉懿转回到沙发上，拎着密封袋将两粒晶核都倒出来，“咦，刚才的鸡肉没有头？” 杜一一才想起来，“对啊，没有。难道……” 两人互相看看，又都看看程嘉懿手里的晶核。 楼下，张豪和强哥面前摆在一个白色的餐盘，盘子里是十粒只微微带着点红颜色，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颗粒。 这个楼里，只有出去觅食的人才能够吃到大块的鸡肉，其他留在家里的每人只能分到一小块鸡骨架。然而这一小块鸡骨架和熬出来的鸡汤也足以让他们挨过一天的饥饿。 “和变异人脑袋里的晶体不一样，看起来弱不少。”强哥伸出手指拈起来一粒，看了一会放下，“鸡杂食，吃的是草饲料，变异人吃的是人肉。小程不是说我们脑袋里都有这玩意？” “你的意思是说，吃草的晶体品质就差点，吃肉的品质就高？”张豪也拈起来一粒看看，又扔回去，“咱们吃了变异鸡肉，是不是也就是变异人了？” “不好说。”强哥放下晶体，“李薇薇怎么样了？” “啊？那个带孩子的变异人？还在那个楼里。”强哥摇摇头，“谁也不敢进那个单元了，一单元的死人。” 张豪皱着眉，“你说，李薇薇能吸收这玩意不？” 强哥疑惑地道：“吸收？吃？啊是了，她吃了两个人了，这玩意说不定也吃了。还有她儿子，会不会也……” 强哥一时组织不出语言来。 张豪靠着沙发沉吟着：“外边树、草个头都大了，肯定也都变异了，鸡的肉也禁饿了，咱们比以前力量大了不是一点半点，变异人比我们还要邪乎。变异人也不是没有理智，也……” 说到这有些烦闷起来。 “电视里不是说政府已经能控制大局了。有变异鸡肉，说不定地上产的粮食也都是变异的了。粮食现在没有成熟，蔬菜季节快，说不定过几天秩序就恢复了。” 强哥说着忽然呵呵一笑，“正好，借这次变异消耗掉一定人口，房子也不用涨价了，就业率也能提高，看着不顺眼的捎带着也能灭掉。” 张豪斜眼看着强哥：“有没有你看着不顺眼的，借着这个机会干了。” 强哥笑了，“我倒是没有，我说得是大官。” 张豪寻思了下也笑了：“是啊，咱老百姓啥时候都是保了命就可以了。再挺几天吧。” 视线落在盘子上，想想又道：“让李玉将这玩意给小程送过去几个。” 强哥惊讶道：“你就不担心她也变异了？” 张豪冷哼了一声：“只要不吃人，变异了也承我们情不是？” 强哥想想点头道：“是。还有那个李薇薇，是不是让兄弟们看看？” “不用管，那一单元的死人，够她吃的。”张豪对吃人的一点点同情心也不会有。 强哥点头，端着托盘出去安排，张豪靠着沙发，有些迷惑。 程嘉懿接过托盘的时候，更是惊讶，若不是知道张豪和强哥也就是比普通人混蛋一点的普通人，简直以为他们在这个房间里安装了摄像头和窃听器。 他们才在房间里提到了鸡的脑袋里会不会也有晶体，这玩意就送过来了，简直也太巧合了。 “小说里不是说变异人也分等级的，等级不高吸收不了晶核，鸡的晶体一瞧等级就不够，你试试？” 送过来的只有两个小小的带点红色的东西，杜一一扒拉了下，有点期待地对程嘉懿道。 程嘉懿瞧着有点犹豫：“真能吸收了，就真是变异人了，我会不会更想吃人了？” 第42章 力量 杜一一坐到程嘉懿身边：“要我说，你已经是变异人了，想不想吃人的，早晚的事，还不如试试。” “你不怕我发疯吃了你？”程嘉懿乜斜着杜一一。 “就是怕你再那啥。要是哪一次你那么之后没有及时吃东西怎么办？”程嘉懿可以说她自己发疯，这两个字杜一一怎么也说不出口，甚至都不愿意想。 “我也担心。”程嘉懿幽幽地叹口气，“我原本还能骗自己说我也不算变异人，我能克制住喝血的欲望，可要真的吸收了这东西，那就真是变异了。” “可你前天还……”杜一一瞧着茶几上密封袋里的两个晶体道。 “前天……”程嘉懿也看着晶体，“冲动啊！我这些天一直冲动着，这不理智了？”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因为……不用提心吊胆了？” “其实我害怕会被抓去研究。前几天怕得想不起来，现在……网上也没谁说能吸收这玩意，要是我吸收了，被抓去研究怎么办？”程嘉懿忽然自暴自弃似的道 杜一一眼睛瞪大了，“不会吧？要研究，我妈他们早就该研究上了，还是你觉得他们不会早抓了变异人……” 杜一一忽然捂住了嘴，他记起来程嘉懿的爸爸妈妈都在最初的混乱中失踪了，连急诊记录都消失了。 “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军队里不也有人变异了，他们就够研究了吧。”杜一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程嘉懿道。 “你不用安慰我，我有心理准备。怎么可能没有人做试验品呢。在末日，人怕是最不值钱的了。其实我要是当权者，也会拿变异人做实验的。牺牲小我挽救大家的。只是被牺牲的人不那么愿意自己被牺牲而已。” 程嘉懿说着拿着托盘站起来，“都变异了，矫情也没用。不变强，被捉住了都逃不走，是不是？” 杜一一神情复杂地看着程嘉懿。 他们对研究机构和国家机器的认知全都来源于想象、小说还有网络。会不会有人体试验，他们怎么也不懂的。 书房是北屋，窗户正对这外边的公路。程嘉懿小心地站在窗户边上，只露出眼睛，从窗帘的缝隙里看着外边。 公路空无一人，也没有车辆，城市就好像睡着了——死了一般。除了树木和草坪还在疯长。 以后她也会和这些树、草一样疯长的。程嘉懿想象下自己长成巨人的模样，摇摇头，离开窗帘。 拈起带着些微红色的晶体放在手心里，程嘉懿努力集中精神在晶体上，想要完成与晶体的沟通。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思想越是想要集中在晶体上，思维越是不受控制地天马行空，这几天发生的种种事情全在脑海里乱七八糟不住涌现。 根本静不下来。 就是静下来，也不知道怎么吸收。 她又没有内力，又没有感应。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在门口站住了，停留了一会，又悄悄离开，程嘉懿呆呆地看了一会，沮丧地站起来，拉开房门。 “成了……没？”杜一一看着程嘉懿，期盼中不觉带上了失望。 程嘉懿摇摇头。 “没事的，科学也不是一天能研究出来的。”杜一一安慰道。 “我还以为我是不同的。”程嘉懿自嘲地道，“其实我也是普通人。” “谁说你普通了，我才是好不好。”杜一一说了这句后，咦了声：“我和你差哪里？哦是了，我闻着血的味道和以前一样讨厌。你和那些变异人的区别是你能控制住自己。” “也许只有真正的变异人才能吸收这玩意。不然网上该有攻略了。”程嘉懿说着又翻出手机翻看。 “可能，”杜一一忽然生出个想法，“可能你要消耗以后才能吸收？就像今天上午那样。” 程嘉懿歪头想了下，“可能吧？” “要不咱俩再掰手腕？”杜一一跃跃欲试。然后又站起来，“等会我先把糖水准备好。” “我不会像上午那么发疯吧。”想起视频里的自己，程嘉懿不由打个寒颤。 “应该不会。”杜一一很有把握地道。 两人准备好糖水，压缩饼干也放在边上，程嘉懿的左手手心托着一粒晶体，两人右手握在一起。 对视了一眼，同时点头，手腕同时用力——“哎呦！”杜一一不由痛叫了一声，两人用力的瞬间，程嘉懿已经以绝对的优势将杜一一的手腕压过去。 两人全都怔住了。 “你……” “我……” “松手松手……”杜一一忙不迭地从程嘉懿手里挣脱出来，捧着手叫道：“我去，你要把我手捏断啊。” 程嘉懿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杜一一发红的手，惊讶道：“我劲儿，这么大了？” 杜一一揉着自己手掌，虎口处赫然是几个红色的手印，“你变态了要。” “我没动用那啥的力量。”程嘉懿急忙解释句。 “没动用都这么大劲。”杜一一狐疑地道，“吃鸡的原因？昨晚也吃了，不对，我也吃了。因为上午你那啥了？上午你肯定动用你晶体的力量了。” 杜一一说着敲敲自己的脑袋，“我也吃鸡了，我力量应该也增加了，可没有你增加的多，肯定是因为你上午消耗太多，你脑袋里的那玩意释放能量补充到你骨骼或者肌肉里。” 程嘉懿听着看看自己胳膊，捏了捏，“没有肌肉啊，还和以前一样。”说着又弯了弯胳膊，上臂明显没有坟起的肌肉。 “那就是骨骼上，要不就是……”杜一一也说不好，干脆不较真了，“反正你力量大了，我也试试我的力量。” 杜一一站起来在屋里转了一圈，不知道该找什么实验自己的力气，转头看到程嘉懿还坐着发呆，道：“我抱着你试试。” 说着一手搂着程嘉懿后背一手托着她的腿弯，一下子就将程嘉懿抱了起来。 程嘉懿身体忽然悬空，条件反射般叫了声，一手就搂住杜一一的脖子。 “我力气真的大了，都能抱起你了。”杜一一犹自有些不敢相信，抱着程嘉懿转了一圈才将她放回到沙发上。 程嘉懿呆了下，忽然脸上一热，杜一一忽然也是一呆。 “我我我我不是……”杜一一磕巴了下，脸涨得通红。 程嘉懿赶忙坐好了，打岔道：“你劲也比以前大了。” 两个人都不大好意思对视对方，程嘉懿和杜一一忽然同时想起杜爸爸说过的话：“这是我儿子的女朋友。” 第43章 不解 “我力量还是不够。”杜一一急忙打岔，“激发不来你那样的力量。” 程嘉懿脸红了一会，也镇静下来，假装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那怎么办？找人再打一架？” “你那不是打架，你出手直接就是杀人。”提到上午发生的事情，两人确实全都冷静下来。 程嘉懿左手掌心兀自托着晶体，闻言再一次想起自己上午时候的疯狂，到真的将刚才的尴尬忘记了。 “就真是这么才能吸收，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做。”程嘉懿摇着头。 “我觉得也不能让张豪他们知道。”杜一一也冷静下来，“你要真能吸收这玩意了，也得保密。” 程嘉懿点点头，又道：“关键是怎么才能吸收。要真吸收了，不被他们知道不可能的。” 两人又陷入新一轮的烦恼中了。 “哎，今天死的那些人脑袋里肯定也有这东西的，还有两个，不，是三个吃人的变异人。”杜一一说道。 “你意思是我们偷尸体去？”程嘉懿问道。 杜一一皱眉想想道：“你说，养鸡场的人能知道鸡脑袋里有晶体不？” “肯定知道啊，他们天天吃鸡的。”程嘉懿道，“说不定人脑袋里有晶体也知道了，就是谁也不说出来。咱们知道了不也没在网上说出来么。” “我觉得国家也该知道了。说不定都知道怎么吸收了。”杜一一琢磨着道。 “你说国家会怎么对待变异人？”程嘉懿想起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我这种估计国家不会理会的。你这种说不定是国家征用的。吃人的，不好说。” 杜一一摇摇头，“留着吧，不定什么时候就把身边人吃了。人道毁灭吧，那得毁灭多少人啊。咦，说不定会将所有吃人的变异人都安排到一起。” “安排到一起干什么？让他们互相吃，好吃出一个最强大的出来？”程嘉懿接着道。 “养蛊不都是这么养的？吃人的变异人谁还会将他们当做人？也不一定就留一个，说不定留好几个，然后想办法控制了。电影里不也都这么演的。”杜一一解释道。 “你要是做掌权者，你会这么做？”程嘉懿问道。 “我？”杜一一想了下，“那咱们换个方向说。比如监狱里的死刑犯，要枪毙的，现在国家有难了，需要敢死队了，就从死刑犯里挑厉害的。可以吧？” 程嘉懿琢磨了下，“这个，反正也是死刑犯，反正也要死的，或者做点正义的事情，貌似……” “就是觉得反正都是坏人，反正该死的对吧，管他们怎么死的，要是他们的死能让好人平安就更好了对吧。” 程嘉懿点点头。 “那吃人的变异人不也是一样？他们都吃人了，就像咱们杀掉的女人，还有那个女的，连小孩子都吃，也是该死的吧？让他们自相残杀最后剩几个厉害的，道义上是有那么点不人道，可这不是非常时期么。”杜一一道。 “要最后厉害的人做什么？”程嘉懿再问道。 杜一一语塞了下，“我怎么知道？对付更加厉害的？哎，咱们到底因为啥变异的？” “你不是说地球磁极改变了？”程嘉懿道。 “我那时胡说八道呢。”杜一一叫道。 两人对视了一会。 程嘉懿道：“跑题了。刚才说咱们现在人主要分为三大类：一类是完全无害的，代表人物你；一类是可控制的，代表人物我；一类是该人道毁灭的，代表人物昨天抱孩子的女人。 你这种会作为普通人存在，我和另外一种会被国家研究。我这样的国家应该会征集到一起，组成军队或者研究小组什么的，后一种国家会想办法让他们成为国家机器。” 杜一一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那，我父母和你父母，会是什么样子的？”程嘉懿终于正视他们一直回避的事实了，“你还记得咱班的乔丽丽吧，她是被抬走的，她吃人了可。” 杜一一点头，“是啊，按说吃人的不该就那么被抬走的。还有食堂里，那些明显饭量大的也都被叫走了。” “动乱一出现，学校最先进驻军队的。不对，咱们学校进驻的是武警。武警都出动了，军队肯定也会出动的。 可没有那么多军队武警吧，水电煤气都没有断，网络通讯也有，这些地方非常时期也都要有军队进驻吧。” 程嘉懿越是琢磨，越觉得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叹口气道： “不想那些了，不是咱们能解决的。还是看眼下吧，究竟怎么能背着人弄点低品质的晶体，看看怎么能吸收了。”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很认真地道：“我还是希望你强大起来，然后我们一起去找我妈妈。救出来我妈妈，才能找到你父母。” 程嘉懿盯着杜一一的眼睛：“你妈妈，阿姨，你觉得我们能救出来？” 杜一一垂下头。 “当时阿姨都没有走。你记得阿姨说的吧，她是医生，还感染了，留在医院才是最好的。你该了解阿姨的，阿姨是教授，权威。那种时候，电影里演的可都是奋不顾身，首先就拿自己做实验，好掌握第一手资料的。” “我妈知道我们回这里之后，一直就没有联系我们……”杜一一眉眼间闪出痛苦的神色来。 “阿姨当时要我们走，应该就是知道些内幕了。要不，咱俩晚上去医院看看？不，我自己去。”程嘉懿改口道。 “然后我也找不到你了？”杜一一摇头，“要去肯定咱俩一起的。我就是普通人，你只要不受刺激，就看不出来变异。我还是找我妈的，咱俩这么去医院不会被怀疑的吧。” “那可不好说，要是明目张胆地去，一点没有变异的就往外跑，谁相信啊。”程嘉懿摇头。 “医院里也不会到处都是摄像头，咱俩半夜跳墙进去？”杜一一问道。 “肯定安装摄像头了，院子里没有，楼里也是。还不如白天正大光明去。网上不是说了欢迎就医吗？那你找你妈妈也应该的是吧。” 第44章 陌生人 程嘉懿和杜一一本来商量怎么吸收晶体，可最后就变成了怎么去找依然医生。 杜一一渴望找到母亲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因为自保都不容易，不敢提出来，眼下似乎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就如程嘉懿分析的一样，他就是一个普通人，程嘉懿也不是完全变异体。 心里他隐隐约约也觉得程嘉懿外出不安全的。只是他有意不那么想，有意忽略掉。 两人沉默地收拾东西，装了两瓶糖水和压缩饼干还有糖果，程嘉懿仍然藏着那把水果刀，杜一一手里抓着铁棍。 一切准备就绪了，心里却越发忐忑起来。 两人默不作声地出门，按开电梯。 杜一一的车钥匙不在自己手里，行动也要先和张豪打招呼，两人进来电梯，按下三楼。 “什么？你们要去医院？”张豪听到程嘉懿所言，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俩疯了？不知道外边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就我们都不敢轻易离开小区，你们两个？小程，你不会以为上午你杀了几个人就没人能打过你了？” 强哥也劝慰道：“先坐下，先说说，为什么非要现在找你母亲？小杜，你母亲是医院大夫？” 两人坐在沙发上，杜一一道：“早就想要找了，这不看电视说外边安全了，医院都有武警的。” “安全？”张豪和强哥都觉得不可思议。 “咱们是去医院，杜一一开车。”程嘉懿解释道，“路上应该不会有人拦车的，到了医院也就安全了，只要找到杜一一的妈妈，咱们就回来。” “不是，我说你俩也是高中生了，也都是有文化的人，这种时候还随便在路上跑？还相信医院里是安全的？你们就不怕被抓走当食物？或者被拉去解刨了？”张豪吓唬道。 程嘉懿眨眨眼睛，“我们也不是变异人。” 张豪和强哥都意味深长地看着程嘉懿。程嘉懿想起来什么，忙拿出两个微红的小晶体，放在桌面上，“这个我们也没有弄明白。” 张豪摇头，“这个东西不是主要的。小程，我不建议你去医院。”说着转向杜一一，“小杜，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妈妈要是出事了，你去不去的都已经出事了。 要是没有出事，你这一去，说不定就是给你妈妈添乱——你妈妈没有和你联系吧。没有联系是什么意思你不明白？ 要么是无法联系了，要么是不敢联系，怕连累你。你想想，你要是你妈妈，愿不愿意你去医院？” “我妈妈肯定没有事。当初我们从医院——”杜一一声音戛然而止。 “你们以前去医院了？”张豪追问道。 “去了。”程嘉懿接上道，“当时才乱起来，杜一一的妈妈是医生，只能留在医院里，后来他手机丢掉了，才没有联系。” “你不是有手机？”张豪狐疑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下，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再发微信再打电话。其实就是害怕电话那边不是依然。 “你们一直没有联系？联系不上是什么意思你们不清楚？小程，小杜，你们也不算小孩子了，怎么……”张豪叹口气。 “要不，你们先打个电话联系下。”强哥说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下，迟疑了会，杜一一摸出手机。 他这个手机还是个死人的，对任何人来说号码都是陌生的。摸着手机，他的手不由有些颤抖，电话号码都按错了一个。 手机接通了，他慢慢将手机举到耳朵边，颤抖的手流露出心里的紧张。 手机里传来悦耳的铃声，循环了一遍，接着变成了机械的女音。 杜一一缓缓放下手机。 张豪和强哥对视一眼。手机的无人接听在他们的预料中。 杜一一也和程嘉懿对视着，杜一一眼神里的失望和难过让程嘉懿简直想要流泪。 “也不一定就是有事，可能手机丢了。”张豪空洞地安慰了一句，“还是先留在这里，等外边真正安全了——” “回首依然望到故乡月亮……”杜一一手机忽然闪亮，来电的铃声吓了众人一跳。 杜一一猝不及防，差点将手机扔掉，盯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呆了一呆。 “是阿姨的？”程嘉懿问道，见杜一一呆呆地点头，忙道：“快接啊你。” 杜一一滑动接听，手机里传来一个悦耳的男声：“你好。” 杜一一一呆，抬眼看向程嘉懿，程嘉懿没有听到声音，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 手机另一方也沉默了。 杜一一张张口，忽然捂住手机通话的位置，用口型向程嘉懿说道：“不是我妈妈，是个男人。” 程嘉懿也愣住了，他们之前全然没有想到是这种状况。 “你是一一吧。”手机里再传来声音，这一次程嘉懿也听到了。 杜一一迟疑了下，放下手掌道：“你是谁？” “我是依教授的助理，一一，你没听出我的声音？我是张医生。” “张医生？我妈妈呢？这是我妈妈的电话。”杜一一警惕地问道。 “依教授在实验室里，一一，你知道实验室是不能带进去电话的。”那边回答道。 “你是我妈妈的助理，你怎么不在实验室？”杜一一不相信道。 “听到电话响了，依教授出不来，担心是你的电话。一一你还好吧，你妈妈一直担心你。” “让我妈来接电话。”杜一一道。 “好，你稍等。不要放下电话，我这就带着电话去找依教授。” 杜一一神情说不清是惊喜还是疑惑，他甚至还有些茫然地看着程嘉懿，下意识再捂住手机：“他说去找我妈妈，不让我放下电话。” 后几个字一出来，他和程嘉懿都是一机灵，两人一起看向手机，杜一一忽然想要按灭手机，可又迟疑了下，手指虚放在红色按键上，悬浮着。 “一一，你现在在哪里？依教授一直在担心你，家里也找不到你。你电话也没有人接。”放下的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清晰可听。 “一一，你在吗？喂？”杜一一的手指忽然落下，通话被强制中断。 “快关机。”程嘉懿急忙道。 第45章 心虚 杜一一已经按下手机关机键。 他的手抖着，手机也在他手里抖着。 “有针吗？”程嘉懿抬头问道。 强哥和张豪对视一眼，站起来拿过来一根曲别针，程嘉懿接过去掰开，拿过杜一一手里的手机，褪出电话卡使劲掰断。 强哥和张豪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的动作，好像在看魔幻电影一般。 这两个高中生的动作他们全懂，可这样的动作是高中生做出来的吗？只有电影里才有的动作活生生出现在面前，两人都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忽的站起来，吓了张豪和强哥一大跳，两人也跟着跳了起来。 “怎么了？”张豪叫道。 “我们先上楼。”程嘉懿和杜一一丢下句话，两人匆匆忙忙就向大门口跑去。 张豪和强哥目送着两人离开，好一会才互相看看。 “他们……这是真当自己是电影男女主角了？”张豪不可思议地道。 强哥蹙眉，“刚才小杜是给他妈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个男人。也是奇怪了，他妈的电话落在别人手里。他们怎么能好多天不和家长联系？” 张豪摇头，不屑道：“俩小孩当自己拍电影呢，你也当真了？就算现在是乱世了，小杜也明显是普通人，要是小程还差不离。” 强哥也是一笑，“小孩子，电视看多了。” 不论是谁，都觉得杜一一和程嘉懿的反应过激了。不就是接电话的换个人么，至于这么紧张？这年头连杀人都不犯法了，还有什么好提防的？ 杜一一和程嘉懿回到九楼，一出了电梯，程嘉懿拿着手机就砸下去。 手机四分五裂地落在地上，两人不做声地将手机碎片都捡起来，开门进屋第一件事情，就是将碎片都冲进厕所。 杜一一整个人都丢了魂似的，扔完了手机就坐回到客厅内。程嘉懿也心神不宁，勉强定了神，却也不知道他们的反应是不是过激了。 两人互相看着，都看到对方的脸色很难看，那种从内到外的心虚恐惧，就如同最初在学校里看到混乱一般，甚至更甚。 “我妈她，一定是……”杜一一嘴唇哆嗦着，不敢说下去。 “别急，我们一点点捋，从头……”程嘉懿的嘴唇也有些发白，内心里升腾出来的恐惧，仿佛将她的心都掏空了。 “他们会不会追踪到我们，你查查，赶紧，手机通话多久会被定位住。”杜一一道。 程嘉懿摸出来手机查了一会，抬头道：“说基站密集的话几分钟，也有说第一次十分钟，第二次再接通就是瞬间。” “我们刚才是第一次还是算第二次？”杜一一问道。 “第一次。第一个没有接通，没有接通的都不算。”程嘉懿道。 杜一一松了一口气，向后倒在沙发上。 “阿姨……”程嘉懿迟疑道。 “我妈没有事。”杜一一失神地看着头顶的吊灯，肯定道，“我妈肯定没有事。” 程嘉懿沉默了。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等着我的电话，我还没有说话，那人就怎么知道我是我妈的儿子？”杜一一喃喃道，“除非他们要找我。可为什么找我？除非不是找我，是通过我找你。” “阿姨的电话在别人手里。”程嘉懿轻声道。 “所以我妈才没有事，最多，最多是不自由了。我妈她……”杜一一扭头看着程嘉懿，“我妈她可能和你一样的。” 程嘉懿的心空得好像要内脏全都不存在般，身子发凉，她忍不住揪着胸前的衣服，又死死地压在身上，好像触碰到自己，就能证明自己是存在的。 “我妈，她为了研究什么都能放弃的，但她不会害我，也不会害别人的。她，她自己……”杜一一使劲喘口气，“她会拿她自己研究的。” “阿姨……很伟大。”程嘉懿真心实意地称赞一句。 “可我不想要她伟大。”杜一一忽然提高了声音，“她伟大了，我呢？我……唔……” 程嘉懿冲上去捂住了杜一一的嘴，低声道：“我们去书房说。” 杜一一醒悟过来，两人都看看大门，站起来往里走去。 “他们要找的是你。”杜一一倒在书房椅子上，眼睛还是没有神采，“我妈妈一定研究出什么出来了，或者是被研究出来什么了。那天咱们在医院里也肯定被录上了，你杀人了，现在他们需要能控制住自己还能杀人的人。” 程嘉懿的心还是空落落的，她好像在发抖，可她知道她并没有发抖。只是心里空得很，那种好像要掉下去的空。 “那天杀人能证明什么？”她嘴里反驳着，也知道反驳没有任何意义。“也不一定是一定要找到我们的。真要找到我们，早找来了。只要查下名字身份证不就可以了。” 杜一一也逐渐镇静下来。“是，想要找到你家住址也不是很难。” “嗡。”程嘉懿的手机微信忽然提示了下。程嘉懿拿出来打开，手抖了下。 “谁？”杜一一深吸一口气，“我妈？” “班长，张安宁。”程嘉懿将手机推过去。 张安宁：程嘉懿，视频里是你吗？ 下面是视频分享。 杜一一抬头和程嘉懿对视一眼。 嗡…… 张安宁：程嘉懿，你在吗？ 两人看着屏幕，然后又抬头对视。 程嘉懿将手机翻过去。 “不一定是找我，你妈给我打过电话，还发过微信，就是你妈不说，那天，那个武警，叫……李立的他也知道。 还有小赵，我和你在一起，他知道我和你是同学，还知道我的名字，只要一查就知道我家，还有我电话。” 杜一一摇头，“可能那两个武警都死了。我妈不说，谁也不知道我妈有你微信，还打过电话。 我妈删除电话微信之前，要是不着急会先告诉我们的，可什么也没说。我妈就是再伟大，再为了事业，也不会一句话没有就扔下我的。” 想到那个叫李玉的武警可能死了，程嘉懿心里莫名出现些悲哀，低声道：“手机扔掉了，我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估计也就是顺便找找。” 杜一一点着手机：“你别忘了视频，张安宁都看到了。” “他们也会看到？对号入座了？他们是要找我的？”程嘉懿颤抖着问道。 第46章 来车 “我不知道。”杜一一扶着脑袋，手肘支在了桌子上，“他们肯定认出你了，知道你是变异人了，知道你和我在一起过。” 程嘉懿的心凉得让她以为她会被冻住，“如果是真的，他们很快就会找上这里的。至少会找到这个小区，我家里那个楼。” 杜一一猛然抬头，“你会被抓走的。电视小说里全那么写的。” “不会。”程嘉懿急促地道，“只要我立刻离开这里，马上！你和我一起走吗？” “上哪里？住在哪里？”杜一一盯着程嘉懿，“你有另外的房子？他们想要找到你一定有办法的。外边那么多摄像头。” “小区这么多楼……李玉，我们找李玉，他有钥匙，不告诉张豪。”程嘉懿抓着手机，忽然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字：程嘉懿，你在吗？ 两人都看着屏幕，然后抬头。 程嘉懿的手指有些颤抖，是难以抉择的紧张的颤抖。 “问问他，他们不会那么快找到他的。”杜一一迟疑道。 程嘉懿手指动了动，开始添加好友，发送过去，对面立刻就通过了。 张安宁：真的是你！你竟然没有事！！！ 你在哪里？安全吗？ 我在家。那天晚上我就回家了。你呢？你和一一在一起吗？我找过他，他没有回话，我很担心。 对方一连串地发过来。程嘉懿抬头看看杜一一。 “别说和我在一起。”杜一一道。 程嘉懿犹豫了下，发送道：没有。我这边不大安全，不要说出去联系过我，晚点我找你。 怎么了？ 程嘉懿没有回应，看着杜一一：“我们找李玉？” “我不相信他们。视频在哪里发生的很快就能查到，然后就是这个小区，只要有心总能查到的。”杜一一摇头。 “不！”程嘉懿听到她的声音有点尖锐，可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慌，“我这样的人不会少，不一定非要找到我的，只要暂时躲起来。” 程嘉懿跳起来，“你不用跟着我，你跟着他们回去，你会安全的。” “什么？”杜一一猛然伸手抓住程嘉懿的胳膊，将她刚刚转过去的身子拉着转回来，“你要自己？你要把我扔给那些混混？” “他们会找上来的，你只要说你是杜一一，你是依然教授的儿子你就安全了！政府不会放任一个对国家有贡献的人的儿子流落在外边的！” 程嘉懿瞪着杜一一叫道。 杜一一一瞬间有些犹豫了，他知道程嘉懿说的是对的。他妈妈对国家做出贡献，无论如何，国家也不会养不起他一个人的。 然而身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要从心脏里跳出来，他不能——他不能丢下程嘉懿一个人。 程嘉懿什么都没有了！她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家，如果他也走了，程嘉懿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和你在一起！”杜一一听到他急促的声音，“我妈妈现在是国家的了，不是我的了！”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的眼睛，眼眶湿润。她知道她根本就不想一个人。 无论她多么坚强过——她实际上根本都不坚强的，她只是没有办法——她都不想再只有一个人度过无边无际的安静和黑暗。 “我们不是在电影里。我们现在是现实！”程嘉懿不知道她是要说服杜一一还是说服自己，“我们，我……” “我们一起，先离开这里。我们找张豪再要几粒晶体，还有鸡，他们应该做好晚饭了。还有武器。”杜一一飞快地说道，“我们离开这里。” “到哪里？”这次是程嘉懿反过来问道，“你以为张豪不会出卖我们？视频里有他们的样子。” “到别的地方，总有地方的，总有没有上锁的房门。最坏就是你被抓回去。”杜一一抓着程嘉懿的胳膊到客厅，拎起装满了东西的书包。 张豪和强哥正看着电视——虽然电视里千篇一律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再看到背着书包的程嘉懿和杜一一，仿佛出现了幻觉。 “我们必须离开，很抱歉豪哥，那样的晶体你能送我几粒吗？还有鸡肉，生的熟的，都可以。最好快点。” 张豪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是港台电影里也不会再出现这么老套和俗气的对白了。可眼下这一切就发生在他面前，他不由看看强哥，好确认他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到底发生了什么？小程，你好好和我们说说，现在外边不安全。”强哥显然也很是迷惑。 “豪哥，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被人录了视频发到了网上，也许会有人来找我，如果是真的，我还留在这里可能会给你们添麻烦。”程嘉懿觉得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 “啊。”张豪惊讶了那么小小的一瞬，脑袋里迅速反应过来。 “我明白了。”张豪说着摸出电话，一边拨号一边道：“你要的东西都有，然后你要到哪里去？” 程嘉懿犹豫了下，“最好你不要知道。” 张豪再惊讶地看了程嘉懿一眼，此刻电话已经接通了，他吩咐了几句，放下电话后道：“我给你另外一部手机，只有我和强哥知道号码。” 强哥已经在向里屋走去了。 “可你们住哪里？马上天就要黑了，外边有很多吃人的变异人。” 他已经将我当做变异人了，不吃人的那种。程嘉懿想。 “楼下，一楼有个小超市，我知道那里有人。”张豪眼睛眯了下，“你躲到那里去。” “不。”程嘉懿立刻就拒绝了，“你们有没有万能钥匙？” 张豪笑起来，“这个，我们没有万能钥匙，不过有个能打开所有锁头的人。” 程嘉懿的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强哥走回来，手里拿着一部手机。 “你们拿着。不过我觉得你们是不是大惊小怪了。现在你们这样的人很多，还有真正的变异人。”强哥说着，他很难接受程嘉懿和杜一一看起来的紧张。 “豪哥！”301的门并没有锁上，一个人闯进来，“外面来了好几台车！” 话还没有说完，程嘉懿和杜一一已经冲向窗户，两个像是默契一般一个往北一个往南，留下房间里三个发怔的男人。 第47章 虚惊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可以轻易看到外边大门口的动向，一辆车子留在门口，另外的车子只看到驶离的背影。 真的找上门了！ 程嘉懿的心凉了。她甚至有些迷茫。电影小说里的情节真的发生了，她已经成为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了。 她会被带回到去，被关起来，被束缚在实验室内，解刨台上，会被注射奇奇怪怪的东西，甚至会被迫…… 电影里演的果然会是真的，艺术来源于生活。 真可笑，她竟然还能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不是该想着怎么样逃跑吗？ 房间里诡异地安静，所有人都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门口的那台车和车上下来的几个黑衣人。 他们会先去自己家的那栋楼，开门会找到尸体——被蟑螂老鼠啃过的尸体。不，他们会先闻到一楼梯道的臭味，整个单元里没有几家没有死人。 然后会怎么样？找到那个吃了孩子的女人？然后呢？在整个小区搜查吗？ 程嘉懿怔怔地想着。 时间飞快地过去，或者是缓慢地过去，谁能说得准呢？ 也许跟着他们回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试验品也有逆袭成功的，因为试验品的武力值总是最强大的，当然都是小说和电影。 程嘉懿感觉到有人抓住她的手，手心冰冷潮湿。 真的和电影小说里一样。 然后是生离死别吗？若干年后再相见，我成为冷酷的被控制住的没有感情的杀手，他还是个单纯的普通人。我们会在某一个危机时候相遇，然后呢…… 车子发动的声音传来，程嘉懿睁大了眼睛。 两台车子从小区里露出头来，那些黑衣人都上了车，车子正在驶离小区。 他们扑到另一侧窗前，看着三台车子飞快离开。 我都在想什么？真以为自己是超人了？会改变历史了？ 程嘉懿只觉得脸上发烧。 “去看看怎么回事？”张豪的声音传来。 程嘉懿转头看着张豪，觉得满心的难为情和难堪，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把自己当做小说里的人了。 张豪只当做没有看到程嘉懿的难堪，暂时他还顾及不到程嘉懿的情绪，见程嘉懿看过来，安抚性地道：“先别急。” 他想要留住程嘉懿。没有人不想手下有个这般战斗力的人。还是个学生，可控性强。就是被电影洗脑了不那么好。 “我们先走了。”程嘉懿说道。 “哦。”张豪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走？上哪里？” 门口又进来个人，正是李玉，端着个大锅，香味扑鼻而来。 “豪哥，这锅鸡刚炖好。”李玉将大锅在厨房放下。 几人的视线都跟着锅看过去，然后对视。 “谢谢豪哥了。”程嘉懿想着用什么将一锅的鸡肉装走。 “你们不能开车吧，得有人送你们。”张豪想了想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他们是不想任何人知道他们住在哪里的，可现实毕竟不是电影，他们不能凭空消失。 杜一一还是挣扎了下，“给我一台车，一台别人的车。” “我在小区里给你找个地方，出去了不见得有这里安全。”张豪挥挥手，不让程嘉懿说话，“车离开小区总会被人看到，哪个小区里现在都能有吃人的变异人，谁也不敢保证你们不会被人盯上。” 程嘉懿张张嘴，又闭上。 张豪见程嘉懿没有坚持，满意地点点头道：“就南门那个楼，你们先吃点东西，等天黑了悄悄过去。”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程嘉懿没有再坚持。 经过这番紧张，两个人都没有食欲，程嘉懿心里忐忑不安，又为自己先前的想法羞愧。 真的是小说看多了。 可又有些失望，觉得脑海里设想的情节全都没有发生。 颇为食不下咽，程嘉懿竟然没有中午吃得多。 “豪哥，是抓东边那个变异人，上次和我们对峙那个男的。”一个小弟气喘吁吁地上来，“被枪指着走的。” 张豪点点头，打发走小弟。 “你看，不是找你们的。”张豪故意轻松说道。 程嘉懿却还是不安，还有点羞愧，只是无法再坚持什么。 夏日的天气晚上七点也才黑，小区内的路灯仍然通亮，只是不在路灯下就影影绰绰了。 张豪和强哥亲自护送程嘉懿和杜一一横穿整个小区。 一行人默不作声，尽量走在黑暗的阴影里。程嘉懿看着并非十分熟悉的小区——虽然在这里住了几年，南门出去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不用说这边的楼群了。 张豪对这里好像很熟悉，用门卡划开大门，也没有开电梯，直接进了楼梯间，一直上到四楼才推门进去，略微打量下，就打开右手边大门。 门内漆黑。程嘉懿嗅嗅鼻子，没有血的味道，微微放心了点。 “放心，这里没人知道。”张豪就在门口站了，放下手里东西和钥匙，“咱们有什么事情微信联系。那个电话里有我和强哥的微信。” 程嘉懿点点头，看着张豪和强哥离开，锁上房门。 两人一起检查了房间。 这是两室两厅南北通透结构，房间装修略微简单，室内有些凌乱，还有股长期没有收拾的味道。柜子里都是男人的衣服，也不多，像是年轻男人的家。 两人放下东西，程嘉懿将整只鸡丢在冰箱里，才坐在沙发上。 “我……是不是很可笑，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程嘉懿蒙着脸，虽然在黑暗里，她的脸还忍不住发烧。 “可笑什么？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杜一一靠着沙发，“小心点有什么错？” 好一会程嘉懿道：“真像一场梦。” 楼下，张豪和强哥对视一眼，然后都不由笑起来：“现在的学生都这么喜欢幻想了？我那时候可没有觉得自己会多么了不起。” 强哥也笑着道：“小孩子么，重点中学的，都是好学生，忽然发生这种事情，就喜欢多想，也没啥。” 张豪摇着头，“我差点都相信了。车子来的时候。” “住这里也好。说实话，住咱们楼上我也有点担心。小程若是再发疯了，我们都麻烦。” 两人说着，也都警惕地注视着周围，小心避开明亮的地方。 忽然，在他们前方的大门处伴随着汽车的轰鸣声，雪亮的车灯照射过来，两人下意识往楼边黑暗处躲去。 第48章 军车 张豪小心翼翼探出去半个脑袋，看到大门落下的栏杆被抬起来，车子驶入进来。 明晃晃的车灯让他看不清是什么车，本能的，他和强哥蹲在绿化带的草丛里。 车子从他们身前的小路驶过去，张豪惊诧地瞪大眼睛。竟然是一台密封车子，军用的。 他的视线跟着车子，看到车子拐个弯，驶向程嘉懿住的那个楼。 真是找程嘉懿和杜一一的？ 张豪转头看看强哥，强哥也正吃惊地半张着嘴。 张豪摸出手机，给程嘉懿发了微信。 房间里，程嘉懿和杜一一坐在黑暗里，还没有缓过来，就看到张豪发过来的微信：来了个军车，停你家楼下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一下子坐起来，然后扑倒窗边。 在他们这个位置看不到自己楼下，两个人默默地在窗边站了会，回到沙发上。 “果然找过来了。”杜一一喃喃地道。 “他们会找到张豪的。”程嘉懿的反应忽然敏锐起来，“那个女人会出来的，会检举的。” “张豪不会把我们说出来的。”杜一一摇着头，“说出来……” “说出来就说出来吧。生死有命。”程嘉懿轻轻道。 程嘉懿的心砰砰跳着，可心里竟然有一丝奇异的满足感。 她不是自作多情，她确实是被关注了。她这样的变异人——不，是她这个人，果然是特别的，是被政府看中的人。 虚荣与满足和忐忑同时出现在心里，她的心仍然发寒，却少了难堪和不自在。 她从来不知道她竟然不愿意被张豪那样的人看轻了。 他们本来就是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忽然有一天她和杜一一这样的学生要与混混们混在一起，她才知道她骨子里的虚荣和骄傲，知道她心里从来没有以为他们会是一个世界的人。 永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甚至是提前一批变异的，还是往好那种不吃人的变异发展。 我真虚荣。程嘉懿靠在沙发上，借着室内的黑暗隐藏住心里的想法。 杜一一不住地看着手机，希望看到张豪再发来的信息。 时间缓慢得难以忍受，等待永远是最让人焦心的。 李薇薇掀开锅盖，尽量不去看那个让她作呕的头骨，在白米饭上浇了一层肉汤，端进了里间的卧室。 路路乖乖地坐着摆弄着手机，闻到肉汤的香味，乖乖张开了嘴。 还是自己的儿子最好。 李薇薇也饿了，可是对着那个头盖骨，她实在是没有胃口。 路路只吃了半碗就不吃了，她将剩下的饭端到厨房。 怎么办？明天就只有骨头汤了。大米也总有吃完的时候。 她想起程嘉懿和杜一一的拒绝，想起张豪的冷漠无情，想起那些男人看向她的厌恶与恐惧的视线。 她一定要杀了他们，杀了所有厌恶她的人。 可她先要给儿子安排一个好的去处，这之前先要走出去。 她拿着菜刀，拿出磨刀石，一下下机械地磨着。 刀刃还是雪亮的，虽然这些天一直在切肉，甚至还砍了骨头。但她也总在保养着，只要有时间，只要心绪不宁，她就会磨刀。 “妈妈。”路路忽然惊慌地从房间里跑出来，搂住李薇薇的脖子。 “宝宝，怎么不玩了？”李薇薇转身也露出儿子。 路路在紧紧地抱着李薇薇，将脑袋埋在她的脖子上，哼哼着：“妈妈，妈妈。” 路路在害怕。 李薇薇心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她知道路路这是在害怕，害怕失去自己。 路路只有她这一个亲人了。 “乖，宝宝，妈在这里。”李薇薇轻轻拍着路路的后背。 “妈妈，你好香。”路路忽然在李薇薇的脖子上嗅嗅，然后又使劲嗅嗅。 李薇薇笑了，可笑容才出现一半就凝固了。 “什么香？”她小心地扶起路路。 “和肉肉一样香。比肉肉还香。” 李薇薇呆住了，整个身子僵住了。 路路再扑倒李薇薇怀里，使劲嗅着。 李薇薇都忘记了怎么哄睡路路的，就记得路路说的香气。她竟然比肉还香，比她煮的人肉还香！ 她的心颤抖着，一个计划忽然从心底浮现。 她的脸上出现阴冷的笑容，然后她回到卧室，打开梳妆台。 她的化妆品少得可怜，还低劣得可怜，但只要有口红就够了。她对着梳妆镜仔细描绘着她的唇形，又抿了抿，接着手指按在她红润润的唇上。 肉真是最滋补的。她想着，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也看着镜子中沉睡的路路，轻轻为自己用唇膏画上一点点腮红，露出一个她自认最最妩媚的微笑。 她很快收起了笑容，回头再看看沉睡的路路。天就要黑了，没有人打扰，路路会一直睡到明天早晨。 明早，路路就会有肉吃了，就不会想着她的肉了。 她也想吃肉。 她温柔的看着床铺上沉睡的儿子，嘴角浮现出微笑。 接着她站起来，轻轻带上卧室的门。 天还没有黑，还差那么一点点。她在厨房里站下，拎着雪亮的菜刀。 不很方便。 她找到把水果刀。 既然还有时间……她坐下来，一下下地磨着。 天渐渐地黑了。 然后，全都黑了。 她站起来，拎着自己的小包，将水果刀放进去。 最后，她抿了下头发。手握在大门的把手上。 忽然，楼下传来车子的响动，越来越近，接着传来急刹车的声音。李薇薇一怔，松开手来到窗前。 一辆黑色全封闭的车停在楼下，后边打开的车门里跳出好几个全副武装的人。 军人？武警？李薇薇的身子不由瑟瑟发抖。 抓我的吗？因为我吃人了？ 可瞬间她就知道不会的。没有人知道她吃人的。那些人，那些混混和两个学生也不会报警的——如果报警还有用，她早就被抓起来的。 她直勾勾地看着外边，是抓谁的？这个单元里除了她一个活人还有谁？ 是找那两个学生的？ 如果不是还会有谁？ 军人……武警…… 李薇薇的眼睛忽然亮了下。 她急匆匆跑回到卧室里，抱起路路，抓起早就准备好的背包。 楼梯间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电梯也在上行。路路趴在她的肩头还在沉睡。 她拧开大门。 第49章 抓捕 张豪和强哥蹲在草丛里有一会了。 草丛里的蚊子已经开始肆虐了。他们不得不站起来，贴着墙边看向大门。 大门没有人守卫。 黑暗里很快就传来脚步声，人群前边竟然是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张豪的眼睛眯了下，看着从面前跑过去的几个人。 真该杀了那个该死的变异女人。 张豪和强哥对视了一眼，张豪拿出手机关机，强哥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如果不是找那两个学生，当然是最好了。如果是，现在没有人知道她躲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俩在哪里。 军人也好武警也罢，都是最忙的，找不到人也不会留在这里的。 两人的心都微微放松，甚至庆幸着他们出来了，就他们两人，带着程嘉懿和杜一一。 张豪想要抽烟，但显然不是时候。 前边传来混乱声音，其中有军人的，也有他们自己人的，夹杂着争辩，高叫，乒乒乓乓的声音。 没有多久，车子开了过去。 天越来越黑了，张豪和强哥无聊地靠着墙站着，听着外边的动静。 隔壁几个楼里也有人出来了，张豪和强哥躲着的这个楼里，也有人出来了。 没有人招呼，黑暗隐藏了彼此的面孔，只要不出声不接近，没有人认得出来对方。而现在，没有人会互相接近的。 一楼小超市内，暖暖趴在窗户上，透过一个小小的缝隙看着外边。她只能看到军车，听着乱七八糟的声音。 她回到电脑前。 幼儿园小班班长：外边来了一台车，黑的，有带枪的人。 幼儿园大班班长：不要出去，千万不要出去。 幼儿园小班班长：为啥，是好人。 幼儿园大班班长：你还小，不懂啥是好人啥是坏人。 暖暖哼了一声，不过她觉得对面说得也对，好人坏人都没有在脸上写着字，她看电视也总分不清好人和坏人。 幼儿园大班班长：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别告诉别人啊。 暖暖好奇起来。 幼儿园大班班长：肉很好吃。 幼儿园小班班长：切。 幼儿园大班班长：不是平时吃的肉。 暖暖惊讶了下。 幼儿园小班班长：你说的是啥肉？ 幼儿园大班班长：人肉。 暖暖眼睛都瞪圆了。 幼儿园小班班长：你变异了？你不是说你爸要吃了你的吗？ 幼儿园大班班长：没有吃我。我爸杀了一个人，以为我不知道。我看到手指头了。 暖暖忽然觉得好奇起来。 幼儿园小班班长：人肉啥味道的？ 幼儿园大班班长：你不怕我吗？我吃人了耶。 幼儿园小班班长：我又不认识你。 幼儿园大班班长：香，吃了还想吃，吃了就不饿了。 暖暖不做声了，盯着屏幕上的字。 人肉真的那么好吃？吃了就不饿了？她看看窗户，跑过去掂着脚再看看。 外边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就是乱糟糟的人声。 她又跑回到电脑前。 幼儿园大班班长：人呢？害怕了？小班的？ 幼儿园小班班长：我馋了。我吃小食品都吃够了。我也想吃肉。 幼儿园大班班长：让你爸爸在外边抓一个吃啊。 幼儿园小班班长：你开玩笑的，我爸我妈说了，外边都是吃人的人，我们才不出去，被抓了怎么办？ 幼儿园大班班长：切。 幼儿园大班班长：我爸喊我吃肉去了。 暖暖盯着屏幕，口水就流出来了。 她下地，看到妈妈正撕开一袋子小食品，闻着味道她就要恶心了。 “妈，我朋友说，他……”暖暖小声道，“他说，人肉可香了，吃了就不饿了。” 暖暖妈的手一抖，“你瞎说啥？” “不是我瞎说的，是他说的。”暖暖委屈地道。 “不许瞎说。”暖暖妈脸色有点发白。 网上也说了，吃了人肉就不饿了。听着外边的响动，她更不敢有动静了。 万一被人知道他们一家五口在这里，还不…… 张豪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看着军车驶离，但喧哗的声音并没有减弱多少。两人继续在黑暗里躲着，一直到人声渐渐散去。 张豪摸出手机。 才开机，就是一连串地提示震动声，张豪等了一会，看着十几个未接来电，选择了微信。 老大，他们在找你。是军人。 老大，他们在找那两个学生。 那个女人领过来的。 她是个疯子！ …… 大多是这类的，几乎所有人都发来了私聊。唯有一个是最详细的。 李玉：那个女人叫李薇薇，她带着人过来的，她说我们收留了程姐和杜哥。她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军人也没有提到名字，只是让我们所有人看了照片。 大家都说看到了，也领着上了九楼，没有人，军人要了你的手机号，没有人提到强哥。 军人留了电话，说看到程姐和杜哥，要他们打电话。 张豪和强哥对视下，强哥拿自己的手机，给程嘉懿发了微信。 程嘉懿和杜一一终于等来了微信，两人一起看了好几遍，然后沉默下来。 真的和他们想的一样，有人找来了，那个接了杜一一电话的陌生男人终于找到了程嘉懿的住址，然后找到了他们家，打开房门，甚至打开了那个单元的所有人家的大门找到了李薇薇。 然后李薇薇领着他们找到了张豪住的楼。 幸亏他们早走了一点点。幸亏他们也晚走了一点点。张豪还没有回去，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 程嘉懿拿起电话，翻到和张安宁通话的界面。那个界面还停留在最后一句询问中。 程嘉懿：你在哪里？安全吗？ 安全吗？现在哪里还是安全的？ 杜一一看着闪亮的屏幕。 张安宁：我在农村，我姥姥家。当天我就出来了。你们呢？ 好半天程嘉懿才输入：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对面也沉默了一会，然后飞快地显示一行又一行字迹： 农村的鸡鸭鹅都比以前壮实了，如果不给足够的吃的，就会攻击任何它们看到的东西。 狗还好，还足够忠诚，但也要有足够的吃的。 野狗开始多了，攻击力可怕。 地里的农作物也高得吓人。 我姥姥说，是因为我们人、牛马羊、鸡鸭鱼都要吃植物，所以植物必须比以前更高大更多，才能供得上。 我吃了变异的蔬菜，味道很特别，很好吃。 姥姥说，变异的粮食成熟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本的样子。 第50章 研究所 程嘉懿和杜一一消化着张安宁传递过来的信息：以后会安宁的。 但是以后距离现在太遥远了。 程嘉懿问道：你们那里有吃人的人吗？ 张安宁回答得慢了，但还是回答了：有。 只有一个有字，再没有其它了。 交谈在猝不及防中中断。 程嘉懿望着屏幕忽然黑下去的手机，只觉得前途就如这手机的屏幕一样只有黑暗。 她该怎么办？ 这十几年来的经历也没有这几天丰富多彩和可怕，她可怜的阅历完全不足以让她再做出什么决定了。 如果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好了。如果只是一场梦，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好了。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满心疲惫，什么是真正的无助。 “我们跑吧。”杜一一看看两侧黑乎乎的窗户，又看看漆黑的手机。 “往哪里跑？”程嘉懿下意识问道。 “不管往哪里跑，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张豪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我们说出去了。你还得找地方琢磨吸收晶体。趁还没有人知道我们在哪里，咱们躲起来。 那么多空房子，总有能打开的——不然，咱们去农村。农村里肯定有空房子，还有地，有菜……” 杜一一站起来，又坐下，“得找个车，自行车也可以。不然走着去，走着去咱们。程嘉懿，那个女人都被带走了，这里真不能呆了。” “然后呢？”程嘉懿问道。 “什么然后？” “跑了以后，躲起来以后，吸收了晶体以后。以后呢？一直这么躲着？”程嘉懿呆呆地道。 杜一一呆了呆，“以后……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真经历抓捕之前，他们无论怎么逃亡，都还在心底有一点幻想，不管自己相信不相信，潜意识都在告诉他们，他们实际上是安全的。 然而真的被盯上了，他们才真的恐慌起来，原本商量的那些现在想来简直就是笑话。 他们能上哪里去？只依靠他们自己，他们能躲到哪里？ “躲不了的。除非会一直乱下去，一直一直乱下去。”程嘉懿轻声说道。 “怎么躲不了？你以为只有你一个变异者？变异的人不会是少数的，找不到你自然就不找了。哪里有那么多警力。”杜一一道。 “说不定是找你的？”程嘉懿忽然想到，“你妈妈找你的。” 两人在黑暗里对视着，然后都避开了视线。 杜一一说得有道理。现在不会缺乏变异人的，找到了就找了，找不到也不会浪费那么大的警力的。 程嘉懿试图让自己安心，只是怎么也安心不下去。 “明天可能就风平浪静了。休息吧。”杜一一轻声道。 杜一一进到卧室里休息了。 程嘉懿知道杜一一也要冷静下，独自安静地思考。她一样需要冷静，思考之后何去何从。 看过末日小说的人都排斥成为试验品。不论打着什么为国为家的旗号，小说里总有身居高位自私自利的人，利用权势占有试验品，或者任意让试验品成为炮灰。 现在的教育也让程嘉懿完全不接受放弃自尊、隐私，成为一个试验品。不论初衷多么伟大。而现在看来，初衷也不见得就是什么伟大的事情。 可躲在这里以后呢？ 张豪靠得住吗？ 程嘉懿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沙发上睡着的。她睡得极不踏实，却又记不得做了什么梦。 警用车风驰电掣行驶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车厢里的灯光昏暗，映照着女人姣好又惊慌的面容。怀里的孩子还在沉睡，面容安宁。 李立搂着枪坐在车厢最后，身体随着车子有节奏地晃动着。 这是第几个抓捕的变异人他已经数不过来的。只是头一次遇到会将头也煮着吃的变异人，不但自己吃人，还给三四岁的儿子吃。 李立知道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女人的。 最毒不过妇人心，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车子很快驶进了一座军事隔离区内，车子才还没有停稳，李立就跳下去。 李薇薇胆战心惊地抱着儿子下车，环顾着周围的建筑，当看到围墙上的电网的时候，不由瑟缩了下。 抓捕的变异人中，李薇薇也是头一个没有用上手铐的。李立将左手轻轻搭在李薇薇的后背上，推着她向建筑内走去。 建筑内进去就是电梯，宽大的好像载货的电梯没有上，只有向下的负层。李薇薇注意到只有那个好像是队长的武警带着她和孩子进来。 她尽量露出她自认的妩媚笑容道：“兵哥哥，我们这是去哪里？” 电梯在停下。李立面无表情地抓着李薇薇的胳膊，示意她离开电梯。 电梯之外是个大厅，厅内数条通道，李立抓着李薇薇的胳臂，带着他来到一座铁门前，铁门缓缓滑开，露出一条走廊。 李薇薇的心砰砰跳着，未知产生的恐惧开始噬咬她的内心。 走廊的一侧是一个个小房间，房间面对走廊的一侧是完全通透的铁栅栏，每个房间里都有人，都有一个人。 一见到这些人，李薇薇心里就生出同类的感觉，因为每个人的身上，都有“肉”的香味。 而同样，栅栏内的每个人都冷漠而贪婪地望着外边，用看着“肉”的眼神打量着经过的她和她怀里的儿子。 李薇薇搂紧了怀里的儿子，惊惧地看着栅栏内的人，直到他们停在一个空的栅栏前，她一下子明白了。 “不！不！不要关着我！”她哭起来，挣扎着，“你们不能关着我！” 栅栏滑开，李薇薇被使劲一推的同时，一双手夺去了她怀里的儿子。 “路路！你们把路路还给我！”李薇薇趔趄着进去，跟着忽然疯了一般地扑倒栅栏上，使劲抓着栅栏。 “妈——”路路终于被惊醒了，看到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被隔离的妈妈，也哇哇大哭起来。 “女士，你当然知道住在这里的原因。希望你保持安静，不然我们不介意给你注射镇静剂。”李立抱着路路，看着栅栏内的李薇薇道。 “警官，我是自卫。我婆婆先动的手，她先想要杀了我的。”李薇薇扑到合拢的栅栏前，惊慌尖叫道，“把儿子还给我，他还不到四岁。” 第51章 克制 李薇薇的话，让李立对她仅有的一点点同情烟消云散。李立不再停留，转身向外走去。 “妈——妈——我要妈妈——”路路在李立的怀里挣扎着，忽然一口就向李立的脖子咬去。 李立的头一偏，手腕一动，就揪住了路路的后脖领子，将他悬在半空中。 “路路！儿子！放开他！放开我的儿子！”李薇薇尖叫着，将脸紧贴着冰冷的栅栏，拍打着。 “喊什么？人早走了。喊也听不到了。”隔壁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喂，你是把你老公吃了吧？”另外一个声音道。 “真香。”另一个垂涎欲滴的声音。 “我还没有吃过变异小孩的肉，闻着就香气扑鼻，让人受不了。”又一个声音。 “这个女人也是细皮嫩肉的，这味道，吃起来一定爽。” 李薇薇惊惧地后退着，一直退到床边，两腿一软就坐下了。 “差不多行了啊，吓着人了。”最先说话的人再次道。 “心疼了啊。” “行了，留着点精神吧，明天不想好过了？”这句话一出口，周围立刻就安静下来。 李薇薇呆呆地看着栅栏外昏暗的光亮。 这里关着的全都是吃人的变异人，他们将他们关在这里做什么？她抱着自己，慢慢将自己蜷缩起来。 李立提溜着路路，一直到路路被衣领勒得喊不出来，才换手面对着路路，盯着他的眼睛道：“听着，如果你再敢咬人，我就把你手脚都绑起来，丢到没有人的地方。” 李立知道这个叫做路路的小孩能听懂，果然，路路瑟缩了下，只是用仇恨的视线看着他，没有敢再挣扎。 李立这才将路路正常抱起来，再坐了一层电梯，下边灯火通明，他刷了门卡进入到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内，然后走到另外一条走廊。 在一道铁门前对了虹膜，进去后来到一道钢化玻璃大门前，这次他先敲了下，里面一个女人正在显微镜下观察着什么，抬头看看，然后拿个张门卡刷下，钢化玻璃大门打开。 “依教授，给你送来一个小孩。”李立将路路放在椅子上，一只手还抓着路路的胳膊，“她妈妈吃了自己的婆婆和一个小孩，也给他吃了。” 依然轻微地叹口气，“这么小……” “凶着呢，差点就将我脖子咬穿了。”李立道。 依然摇摇头，怜悯地看着小孩。 李立咳嗽了下，“依教授，不好意思，我们没有找到一一。” 依然抬头，没有什么意外地看着李立。 “那天从医院离开之后，您的儿子就和程嘉懿一起住在程嘉懿的家里，他们过去的时候受到了袭击，据说程嘉懿出手将袭击的人都杀死了。 我们在程嘉懿的家里发现了四具男尸，对面还有一具。昨天他们决定离开，然后被小区里的一伙人收留。 但今天我们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连同那伙人的头，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或者知道不说。 对了，他们应该知道晶体的事情了，有两具尸体的脑袋被刨开了。” 依然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李立有点尴尬，摸摸鼻子道：“孩子给你了，小心，有点凶。不打扰了，晚安，依教授。” “李队长，如果你们找到我的儿子和那个女孩……”依然轻声道，“那个女孩救过我。” “我知道，您放心。”李立立刻道。 依然点点头，道了“晚安”，看着李立离开之后，转身看着路路。 好一会轻轻叹口气，抱着路路下来，领着他走出钢化玻璃大门，来到另外一个划卡进入的大门内。 里边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大厅内是一个个小房间大小的笼子，真正的笼子。笼子里都是几岁的孩子，正在熟睡。 见到依然进来，有穿着封闭白衣的女人过来，依然将路路交到她的手里。 路路看着从头罩着脚的人，吓得直往依然的后边躲，但仍然被人抓了过去。他不敢挣扎也不敢哭，嘴只敢一瘪一瘪的。 这一周来，这般过程依然看得都要麻木了。 这些孩子有什么过错？可大人又有什么过错？如果可能，谁愿意变异？ 依然回到实验室内，却无心试验，她想起只见过一次的程嘉懿，儿子的同桌。想起那一天程嘉懿的杀伐果断，明明害怕得要命，明明颤抖着，却仍然抓着刀，抓起枪。 她不知道该祈祷儿子也跟着变异，还是只做个普通人。 李立离开这个大楼，先巡查了警卫，跟着回到办公室，烦躁地坐在办公桌后边，点燃了一支烟。 如果不是看了录像，不是看到单元房间里一具具尸体，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些尸体的缔造者是那样一个女孩。 一个高中生竟然有了反侦探的能力。 不，是两个高中生。接到电话才一分多钟，就将电话放下了。不过几个小时，等到天一黑就逃亡。 早一点天还亮就会被人看到，晚一点他们就过去了。 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了不起了？ 他回忆着那些尸体的模样，尤其是头颅被刨开的两个……电脑打开，李立再看一次视频。 视频里的女人先是营救身边的男人，然后再救起了杜一一，跟着忽然夺过铁棍，几乎是一棍就敲碎一人的头骨。 那般的速度，就仿佛周围人全都是放缓了动作，等着她先下手为强一般。 而动手的人身体里迸发出来的力量简直可怕。 李立再重新回放了下程嘉懿动手的过程，尤其在她力量明显增加之后，加上了慢镜头回放。 再一次慢镜头回放，李立更加清晰地看到程嘉懿的动作。 经过训练的他很容易看出程嘉懿的动作接近本能，身体完全驾驭不了动作和力量。甚至看起来还有些神志不清。 程嘉懿变异是确定的了，还是高级变异，能克制住鲜血诱惑的那种。 就和他一样。 是的，没有人知道他也是变异人。 感谢曾经的训练，他能控制隐藏自己。 感谢如今的身份，他可以接触到第一手的研究资料。虽然这个城市的研究未见得走在前列。 李立吐出轻烟，让烟雾围绕着他缭绕。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人怎么都变成了野兽？ 他打开电脑，却不能像以往每一次执行完任务之后痛快地写出报告。脑海里不断出现想象中的程嘉懿的动作。 她刨开变异人的头颅，就是找到晶体了。 吃了变异鸡肉，体力也会增加。 她真敢啊。就是他们，也是先用了变异人实验，才敢吃下变异家禽的肉。 晶体到底有什么用处呢？ 一支烟抽完，李立甩甩头，将程嘉懿的影子从脑海中抛出去，开始写报告。 第52章 狩猎 没有任何预兆的，程嘉懿忽然惊醒。 她记不得什么时候坐在沙发上就睡着了，醒来的一瞬，心砰砰地，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窗外和室内全都还在黑暗中，程嘉懿静静地坐了一会，待心跳缓和，才摸出手机。 十二点。 才半夜十二点。 程嘉懿扭头看着暗黑的窗外。 睡了一会，心静了好多。前一日的一切就更像是梦了。 可这几天哪一天不像梦呢？ 她的视线落在面前的书包上。看了一会，她拉开书包，拿出透明的密封袋。 一定能吸收的。长在脑袋里，还能带给人力量，不能吸收岂不是白长了？唯一没有试验的就是消耗力量之后吸收了。 月黑风高杀人夜。 程嘉懿的手拧住密封袋。 她将书包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挑剔了会，只放进去一瓶糖水，几块巧克力，接着摸摸后腰的水果刀。又将晶体分开装在两个密封袋子里，其中一个放在外边的小拉锁内。 将书包甩在后背上，她无声地走到房门前，拎起贴着门立着的铁棍，回头看一眼室内方向，听了听。 没有声息。 杜一一睡觉一贯很轻。 程嘉懿转头，轻轻拧开房门，出去。 每下一层楼，程嘉懿都会拧拧楼梯间的大门，三楼开着，其内没有传来异味。 一楼和二楼都是门市房，楼梯间内没有门，程嘉懿很快就到了楼下。 北方四季鲜明，温差也大，午夜正是最凉爽的时候。推开单元门，程嘉懿深吸一口空气。 空气里带着夜的沉静，和一种说不清的味道。 程嘉懿走在楼的阴影内，很快从南门离开。 南门外是一条小马路，对面是不封闭的老旧小区，再过去就是工厂路，就是上午开车走过的路。 她站了站，听听夜的声音。 夜本是无声的，但这个夜里却有很多声音。 风声、草木生长的声音、野猫野狗或者老鼠们在阴暗里活动的声音……或者还有和她一样见不得人的人在暗中窥视的声音。 程嘉懿穿过小马路，走进对面的楼群。 这里对她是完全陌生的。 即便没有家长和老师的耳提面命，她也一直知道不要去陌生的环境里。陌生、偏僻的环境意味着危险。 然而那都是过去了。现在，越是陌生偏僻，于她其实越是安全。 当然也会有危险。但可能是对不幸遇到她的人或其它什么东西。 程嘉懿垂着手，铁棍贴着裤线，隐在身体的阴影内。 老旧楼群内的空间并不宽敞，大部分空地被乱停的车辆占据了，其内还有一部分绿植，也占据了除了柏油路面所有的地面。 微风吹来，草丛里传来隐约响动，也带来一种熟悉的味道。 夜的味道。 隐藏在黑暗里的味道。 程嘉懿放慢了脚步，头微微偏着，警觉地注视着黑暗的草丛，听着草丛中的动静。 草扑簌簌地响了下，程嘉懿站住，握着铁棍的手紧了紧。 一个黑影忽然从草丛中窜了出来，黑暗里一双褐色的眼睛好像在发光，跃起的身体狭长而有力，落地的瞬间就再一次跃起。 程嘉懿的眼睛蓦地瞪大，身体一侧面对黑影，铁棍刷地举了起来，迎着黑影痛击过去。 黑影在半空中灵巧起转了一个弯，竟然与铁棍擦身而过，程嘉懿力道使老，身体随着铁棍也转了一个弧度，转身之时，与黑影的视线正对在一起。 一只黑猫。 熟悉的味道带着风声扑面而来，程嘉懿手里的铁棍再次抡圆，迎了过去。 “砰！” “嗷呜——” 黑猫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迅速跳起隐没到草丛内。空气中残留下一丝血的味道，甜丝丝的，却不腻人。 程嘉懿的心都没有剧烈跳动，只是忽然激烈挥动两次铁棍，让手臂有点不适应。 没有出现慢镜头般的动作，所以她虽然剧烈地活动了，却没有饥饿和虚弱的感觉。 程嘉懿微微有些失望。 不过能避开野猫，第二击还击中了，就证明无需动用晶体的力量，她身体的反应就比以前快多了。 她是想要动用晶体的力量的。 程嘉懿看着野猫消失的方向，放弃了进入到草丛追击。 她继续往前缓缓行进，鼻子轻轻嗅着，追踪着极淡的血的味道。 前边一排车头尾相连停在小路的一侧，只留下小路的另一半。小路边石上地砖的缝隙里，是钻出来的顽强的野草，不密，但很高。 黑暗的车身下是野猫野狗老鼠最好的躲藏地方。当然，夜晚楼群内不封闭的楼道，也是它们最好的去处。 程嘉懿站了下，然后如幽灵一般缓缓走过去。 第一台车，第二台车，程嘉懿忽然跳了起来向前冲去两三步猛然一个转身，手里的铁棍画出了一个弧度，这一次她如愿看到了在半空中缓慢移动的黑影，铁棍及时调整了动作，狠狠地击打在黑影的头部。 钝钝的击打肉体的声音，黑影连半点声息都没有，就被抽打着翻滚到步行砖面的野草上，一股极为浓郁的甜香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程嘉懿左右警惕地看看，刚要迈步，神情一凛，右侧的车子后方，忽然冲出来一个瘦小强劲的身体，就如一阵风一般扑向野猫的尸体。 程嘉懿抢上一步，竟然比黑影的速度慢了半分，抡起的铁棍都没有来得及落下，黑影已经落在野猫的尸体面前。 野狗！ 程嘉懿的脚步一顿，回转身双手握着铁棍。 那是一只看不出来毛色的野狗，程嘉懿也认不出来狗的名字，黑暗里只能看到野狗的身体修长而强劲，全身仿佛没有半点赘肉。 如果不是它正凶恶地压低了身体，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沉的呼噜声，简直可以用健美来形容。 程嘉懿的心紧了下，她眯着眼睛，摆出攻击的姿态，一步一步缓缓逼了上去。 野狗的攻击力要大于野猫，力量也会强健于野猫。就如刚刚，这只野狗的速度竟然快过了她的反应。 然而，程嘉懿正是要将自己逼入绝境内。置之死地而后生。 “呼——”野狗发出低沉的威胁，又是一阵风吹来，身后的野草飒飒作响，空气中再次弥漫出特别的味道。 第53章 吸收 程嘉懿眼部的肌肉猛地跳动了下，野狗忽然原地跳起，黑色的眼眸闪着疯狂的光芒，半空中张开了大口，犬牙交错，血肉的甜香和腐烂的味道同时冲鼻而来。 程嘉懿眼睛猛然瞪大，这一刻，全部精力和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双手上。 她抡起了铁棍。 视线里，野狗的动作忽然缓慢了一点点。但不够，她的视线、大脑几乎同时判断出来，她的速度不够快了。 冷汗忽然涌了出来，身体内部仿佛被掏空了一般，急剧的恐惧与危机感涌上心头，她瞪着野狗，身体尽力向右侧歪到过去，同时将身体全部的力量，加速到双臂上。 野狗笔直地冲撞过来，程嘉懿的身体斜斜歪倒，堪堪避过野狗的正面撞击，抡圆的铁棍在与野狗相错的一刻，狠狠地落在野狗的腰部。 “砰！”铁棍砸在野狗的腰部，野狗呜咽地大叫了一声，程嘉懿右侧后背重重地落在地上。 头猛然一晕，腹内忽然涌出强烈的饥饿感，全身肌肉的能量也好像在瞬间被抽干。 铁棍脱手而出。 就是这个状态！程嘉懿翻身坐起，可右手在地上一撑，忽然一软，人再次跌倒在地上。 她匆忙翻过书包，警惕地一扫周围，野狗呜咽地倒在地上，四脚抽搐着，她左手拉开书包外侧的拉锁，哆嗦着拿出个密封袋，里面是比针尖大不了的几枚晶体。 手指一捻，密封袋就扯开个口子，晶体顺着落在程嘉懿的左手心内。 风再徐徐吹来，野草发出飒飒的声音，空气中再一次弥漫着夜的味道。 好像有无数细小的东西从野草里窜出来，或者是更大的，程嘉懿完全顾不及了，她抓住漏到手心的晶体，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看着倒伏在地的野狗，听到它喘息声中的绝望，接着眼角的余光看到车下窜出来很小的黑影，接着是对面楼某一层的玻璃反射了某种光芒。 身体空虚得可怕，饥饿噬咬着她的全身，她侧翻过身，咬着牙，抓着晶体的手臂支撑着身体坐起来。 鲜血的味道如此美妙强烈，刺激着她的嗅觉，她看着扑过来的黑影。那是老鼠，或者还有其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晶体，怎么还不吸收，她还带着糖水，巧克力。另一只手颤抖着想要拉开拉锁，然而身体虚弱得手一直在颤抖着。 不，不！她绝对不会这么倒毙在这里的，绝对不会！ 她忽然丢弃了书包，猛地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向野狗扑过去。可忽然她站下来。 她明明该是全身无力的，可她竟然站起来了。 她明明该是饥饿得恨不得啃下野狗的皮肉的，可她的身体竟然不再发抖了。 她的右臂、右肩、右后背明明狠狠地跌在地上疼得不敢动的，可现在竟然只是疼，竟然可以动了。 说不清的力量出现在身体里，就好像她刚刚大餐过之后。 她吸收晶体了！ 程嘉懿不敢相信般地低头，紧握的手心缓缓打开，手心里几粒针尖大小的晶体已经化为了灰白的粉末。 那么一点点的粉末，在手掌张开的时候，忽然刮来一阵轻风，随即消散。 一股磅礴的力量充斥全身，她兴奋得简直要发抖，抬头望去，黑暗里视线忽然再清晰了些，那些拖着长长尾巴的老鼠们，忽然就撞进了她的视线中。 那是她的猎物，是她猎下的狗和猫！ 程嘉懿身子一弯，捞起地上的铁棍。 太慢了，老鼠们的速度太慢了，她的铁棍狠狠地敲击在一只老鼠的身上，眼看着老鼠成为血肉模糊的一团。 不，力量太大了，要控制力道。 下一棍，直接扫过两只老鼠的身体，接着是下一个。 唰——好像退却的潮水，老鼠们忽然四散进草丛中。 程嘉懿使劲握着铁棍，另一只手攥成拳头。 黑夜如潮水包裹着她，她的兴奋忽然消散。夜如此安静，只有空气中弥漫的甜丝丝的香气。 程嘉懿走过去，看着垂死的野狗。它的眼眸仍然凶狠，嘴仍然试图张开啃咬。程嘉懿举起铁棍，重重地落在野狗的头上。 人就是这么变得残忍的。程嘉懿在心里对自己说。 人都杀了，还怕杀动物吗？ 她伸手揪住野狗的后脖子，转身向野猫的尸体走过去。 呼啦—— 几只老鼠从野猫的身上跳起来，躲入到黑暗的草丛中。 程嘉懿揪着野猫的尾巴，再拎起书包背在后背上。 她无声地离开这个老旧小区，就仿佛来时候一般。 她仍然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竟然没有注意到天空的明月。 夜晚是黑暗的，但也是有明月的。只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已经无暇顾及欣赏明月了。 程嘉懿拧开房门的时候，忽然停顿了下，她的感知似乎敏锐了些，仿佛感觉到室内有人就站在门口。 她犹豫了下，轻声道：“是我。” 门被从里边推开，走廊的感应灯映照着杜一一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视线落到她手里散发着血腥味道的东西上，然后沉默地让开了房门。 门隔绝了外边的光亮，程嘉懿直接向卫生间走去。 南北房屋关上门，卫生间即便是打开门，有限的光亮也透不到客厅去。程嘉懿将野狗野猫的尸体扔在卫生间的地面上，先洗了手，也冲洗了下铁棍，这才放下书包。 杜一一接过书包，看着程嘉懿的衣服。程嘉懿摔倒的时候，衣服贴着地面磨出一个小口子，右胳膊也磨破了一大块，血与土混合在一起，黑红黑红的。 程嘉懿顺着杜一一的目光才看到自己受伤了，也才感觉到火辣辣的疼。 她将胳膊放在凉水下冲洗着。 杜一一转身离开，不多时又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盐罐子和一个碗。 “没事了。”程嘉懿说着，还是舀了一勺盐到碗里，接了点凉水，拿了卫生纸沾着，一点点擦着伤口，嘴里嘶嘶的。 “吸收了？”杜一一接过程嘉懿洗干净的碗问道。 “嗯，猫还好杀，杀狗的时候，这个狗的速度太快了，差点我就没有躲过去。就像和你掰手腕那次，一下就把力量激发出来了，摔了下。” 程嘉懿回头看着地上的野狗，“你觉得血的味道有什么特别没有？” 第54章 冲击 血的味道特别？杜一一嗅嗅，狐疑地摇头：“都是一个味道，没有特别的。” 杜一一知道在程嘉懿的嗅觉里，血的味道是不一样的，然而血于他，就是血而已，刺鼻，难闻。 “我的呢？我的血呢？”程嘉懿转头抬起胳膊。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胳膊上的伤口。经过水洗，擦伤的部分更红了，趁着周围的肤色发白，看着心里一抖一抖的。 他移开视线：“分不出来。血的味道还不一样？” “不一样，这只狗的血比猫的血要浓郁些，更香些。”程嘉懿已经可以在杜一一面前坦然她喜欢血的味道了。 “和你自己的呢？”杜一一问道。 “我的？”程嘉懿将胳膊上的伤口往鼻子下凑凑：“我闻不出来我自己的。你还困不？” 杜一一道：“不困了，你要解刨它们？” 程嘉懿道：“嗯，我刚才不留神，几粒晶体全都吸收了，怎么吸收的我也说不清。总不能再管张豪要——对了。” 程嘉懿抬头看着杜一一，“我升级了。” 杜一一迷惑了下：“什么？” “视力比以前好了，看它们的动作也比以前慢了——应该是我神经反应也被增强了，反应灵敏了。力气上我还没有弄明白。” “那是好事啊！”杜一一脸上露出羡慕来。 “眼下看是。”程嘉懿道，“厨房有菜刀，你帮我拿来，看看有斧子没有。” 杜一一离开，很快回来，程嘉懿已经蹲在地上，琢磨着怎么下刀了。 根据以往的经验，程嘉懿选择在头部正中间出刀，也就是两眼之间。这个地方的骨头很硬，程嘉懿弄得两手都是鲜血，剥下了野猫头部的皮，然后切开中间的肉，露出骨头，就改用刀背敲。 杜一一站在旁边看着，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眼看着野猫的头部在程嘉懿的手里变成看不出形状血肉模糊的一团，只觉得一阵阵反胃。 “你去客厅里歇一会吧。”程嘉懿知道杜一一对鲜血的感觉和自己不同，对杜一一道。 杜一一摇摇头，“我帮不了你什么，陪着你总可以了。” 程嘉懿想了想道：“以后你多吃点变异肉吧，一会我们就炖狗肉吃。” “你能吃得下去？”杜一一只觉得血腥味刺鼻，如果不是程嘉懿在这，不是在找晶体，他肯定要掩住口鼻躲到一边的。 “生的应该下不去口。但我觉得生肉的能量要比熟的大。昨天那些人也是吃肉的，变异人也吃肉，但都没有这个野狗的攻击力强。”程嘉懿道。 杜一一反驳道：“变异人不过是吃了一个人，还吃的不一定是变异人，这只野狗可能吃了不止一个变异野猫、野狗、老鼠什么的。说不定连晶体都吃了。与生的熟的没有关系。” 程嘉懿摇头，“不对，生肉就是比熟的有营养。你记得坏血病吧，缺乏维生素的病。只吃熟肉没有蔬菜水果粮食的病。肉做熟了，会破坏肉里的维生素。” 杜一一吃惊道：“你不是打算吃生肉吧。” “当然不是了。”程嘉懿翻了个白眼，“能吸收晶体了，我干嘛要生吃它们？再说我也不是变异人。” 程嘉懿说着，手里的动作忽然停下，好像有什么想法出现在脑海里。细一琢磨又飘忽不定。 卫生间的地面弄得血糊糊的，鼻端的血腥味道也愈加浓烈，程嘉懿终于敲碎了头盖骨，找到一枚细小的暗红色晶体。 这个晶体比鸡身上的颜色要红一点，也大一点点。杜一一拿了先前的碗，将晶体放进去。 “奇怪不，晶体上纤尘不染。一点血什么的都不沾。”程嘉懿着迷般地看着晶体，然后将野猫的尸体丢一边，拽过野狗。 “你不收集点血？”杜一一捧着碗，看着体型比猫大好几倍的狗的尸体。 “狗血？听着怪怪的。你会处理血？”程嘉懿问道。 杜一一摇头。 狗的处理过程要比猫稍微费点力气。狗的头盖骨显然也更硬。 最终找到的晶体更大一点，颜色也更深，就如程嘉懿以为的那样，红艳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从女人头骨里得到的那粒。 卫生间内血的味道刺鼻，程嘉懿和杜一一看着猫狗的死尸也都有些迟疑。 这两个动物显然是纯正的变异猫狗了，它们的肉对程嘉懿和杜一一来说，比养鸡场的鸡还要大补。 这样的肉她可不想给张豪他们拿过去。不拿过去，就只能自己收拾了。 程嘉懿不敢指望杜一一能承担这个重任。 “你帮着我扒皮。”程嘉懿指着血肉模糊红白相间的一团安排道，“你拽着脑袋。” 杜一一嘴角抽搐了下，他有点恶心，有点想吐。 他小心地站在卫生间内没有血迹的地方，伸出手，有些不知所措。 他触摸过超市处理过的肉片，然而这种血肉模糊的东西，赤手抓住，真需要莫大的勇气。 犹豫了一瞬，杜一一还是抓住狗头，拎了起来。 他看着程嘉懿抠住狗皮的毛发边缘，用菜刀切割出来方便抓手的地方，然后抓着毛皮，向下拽去。 狗皮与肌肉之间包裹着一层白色的东西，这般剥皮并不会有鲜血流下来。 视觉的冲击让心跟着颤抖，杜一一看着低头用力毫不在意的程嘉懿，一个奇怪的想法忽然出现在脑海里。 程嘉懿会不会是末日的英雄？ 他是不是正在见证女神的成长？ 杜一一知道他有些胡思乱想了。可眼前的程嘉懿与一周之前的程嘉懿判若两人。 一周之前，程嘉懿就是喜欢看小说的、可以和他一起讨论课本以外东西的女生。看到虫子甚至瓢虫都要大惊小怪地跳起来。 现在呢，她可以面不改色地杀人、解剖、给动物剥皮。还能一个人在半夜溜出去，拎着铁棍带着刀。 人真是奇怪的物种啊，这么轻易地就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了。 猫的皮也剥下来，爪子和内脏需要丢弃的部分装在了口袋里，其它部分斩成了几块，在水中简单冲洗了。 杜一一打扫卫生间，程嘉懿就同时拧开煤气和电磁炉炖肉。 第55章 推理 锅咕咚咕咚冒着热气，程嘉懿和杜一一坐在沙发上。 杜一一有些困了，可又睡不着。 是不想睡。 每一天他都以为足够刺激了，可每小时程嘉懿都会给他带来更新的刺激。 锅里香味散发出来，他却觉得鼻端还是萦绕不去的血气。 天已经亮了。光亮透过严实的窗帘渗透到房间内。 “你走的时候我就醒了。”杜一一开口道。 “我也没有把握，不想叫醒你。”程嘉懿迟疑了下，“我……觉得……” “我明白。”杜一一打断程嘉懿的话，“小说里才会说：你怎么能一个人去冒险？我再也不放你一个人单独出去了。” 程嘉懿有些想笑，但笑不出来。“我以为你会说几句怎么也是类似的话。” “白痴才那么说。我跟着你，就是给你添麻烦的。只是以后你出去告诉我一声，至少，我总得知道去哪里找你。” 这话不是很吉利，却是事实。 “嗯。”程嘉懿答应一声，“我本来想要给你发个微信了。后来觉得，我要么回来了，没有必要，要么不回来了，给你留个幻想其实也不错的。” 杜一一没有吱声。过了一回道：“你说，我妈会知道不？” 程嘉懿偏头看着窗外的光亮，想想道：“应该会的。按说，电话该在阿姨自己手里的。最多被监听吧。” 对这种远离自己平常生活的事情，程嘉懿和杜一一连猜测都找不到方向。 “谁知道呢。”杜一一道。 天正在一点点更明亮起来。 “你还试试吸收不？”杜一一视线落在茶几的碗上，那里安静地躺着两粒红艳的晶体。 程嘉懿的视线也落在晶体上。“升级不会得有限制的吧。” “你还真当小说了？还先要吸收灵力饱和了再升级？”杜一一揶揄道。 程嘉懿没有理会杜一一的揶揄，道：“我就是觉得不明白。到底我们这玩意哪里来的，就因为磁极逆转了，就长出来了？” “肯定不是了。”杜一一道，“磁极也不是就逆转这一次，上一次逆转据说是在白垩纪，恐龙就是因为磁极逆转，地球气候大变化之后灭亡的——” 杜一一和程嘉懿视线对视上，“不会这次之后我们人类也灭绝了吧。” 喜欢看闲书的两个人自然全都知道恐龙灭绝的背景，也知道关于恐龙灭绝的各种传说，本来也都是当做闲话乐趣看得。可忽然，恐龙灭绝事件就上升到和现在同一个背景下。 “不是说磁极逆转，地球忽然寒冷进入冰河时代，植物减少恐龙灭绝的？现在是热——不是，当时恐龙脑袋里也长这玩意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着。 “专家说是因为寒冷，但谁知道那时候是真寒冷还是假寒冷？好几亿年前的事情，谁知道真假了？说不定也不是几亿年前的事情，就几千万，几百万几十万年前的事。” 杜一一摇头，“全都是猜测，就凭几块骨头，还不是完整的骨头猜出来的。说不定以后又有什么新猜测了。” “那也总不会是恐龙的脑袋里也长这玩意了吧。”程嘉懿还是怀疑道。 “谁知道呢。”杜一一哼了一声，“说不定这次磁极变化之后，我们人类也玩完了。然后不知道多少年以后，新的生命文明出现，再猜测我们因为什么灭亡的。” 杜一一冷笑道：“因为磁极改变，脑袋里长出个晶体死于自相残杀？” 程嘉懿没有笑，她思索了一会道：“咱们这东西是一夜之间忽然出现的，肯定就不是因为磁极逆转的——磁极逆转是有过程的，不是一天就完成的。” “咱脑袋里说不定也不是一天长出来的，要好几天。”杜一一也皱起眉头，“当然与磁极逆转的漫长时间对比可以忽略不计。关键是所有人都长了这玩意，连动物也长了，就像是……就像是瘟疫。” 程嘉懿的眼睛亮了下，她心里一直隐隐约约有同样的想法，就是不敢说不敢细想。 杜一一接着兴奋地道：“会不会真的和小说里写的一样，什么病毒爆发了，只不过咱们没有成为丧尸那么严重，就是变异了。” “可……”程嘉懿道，“为什么啊？什么事情发生都是有原因的，什么病菌能让人长了这个东西？为什么？长这玩意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自相残杀，死一部分人？” “为什么不能？地球人太多了，地球养不起这么些人了。”杜一一道。 “拉倒吧！地球百分之七十一的面积是海洋，陆地中大部分还是山脉，森林，城市就占这么一点点的地方。” 程嘉懿比划了一个大大的海洋，又比划了一点点的陆地城市比例。 “养不起我们区区几十亿的人？可能吗？”程嘉懿摇头道，“专家说的话还能全相信了？” 杜一一坚持道：“地球上总有人在作死。咱们生产出来那么多废料，全要地球自己消化。当初恐龙也只是吃吧，说不定就是恐龙数量太多了，食草恐龙将植物全都吃没有了自己饿死了，食肉恐龙也才跟着饿死的。” 杜一一越说就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可信，“所以地球就不愿意了。现在也是，咱们给地球的负担太重了，地球承受不住了。” “承受不住就地震山崩火山爆发啊。这么样我还能相信是地球承受不住了。长出来这么个玩意，让我们自相残杀，太玄幻了吧？” 杜一一不做声了。 这确实玄幻了些。 程嘉懿站起来，到厨房看看锅，再返回来，拿出手机：“咱们找找现在和恐龙时代相像的地方。” “数量一样多，占据地球捕食者的位置，食物链的顶端。”杜一一不假思索道，“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你指望着恐龙也释放了双手制造劳动工具？也给自己建筑了房子？” 程嘉懿拿着手机的手放下道：“我总是想不明白生命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能完全消亡。恐龙那么多，怎么会一只也没有剩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所有的恐龙，甚至那个时代所有的生命全都消失了？” “当然靠想是想不明白的了。别说那么久远的事情，就是现在身临其境了，不也是弄不明白？”杜一一道。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认真地道：“地球环境显然没有恶化到不可逆转的程度，所以是地球的报复这点不可信。并且……” 程嘉懿视线转回到晶体上，“你不觉得有些地方和小说里很像？” 第56章 虫子 现实与小说很多地方像。比如说全民变异，比如说能吸收晶体，比如说变异分出了等级。 “是像。”杜一一嘲讽道，“像得简直都不像是真的，像是生活在小说里。” 两人都不说话了。 肉的香气浓郁起来。 “我这种变异人升级了以后要干啥呢？”程嘉懿自言自语，也是说给杜一一道。 “看你有多大能力，在什么位置了。”杜一一掰着手指头，“总有人有野心想要称霸地球的。” “距离我太远了。”程嘉懿道。 “也有人只想称霸这个小区，比如张豪。诶，你说张豪到底是不是变异的，是不是和你一样？”杜一一突然道。 程嘉懿摇摇头，“不像。昨天打起来的时候，他也就一般。” “会不会隐藏自己呢？没有变异的也敢拉一伙人出来当老大？”杜一一不相信道。 “可能原本他就是老大，然后胆子又大，又有领导能力。”程嘉懿猜想道，“要说变异，我宁愿相信强哥是隐藏的变异人。” “为什么？” “小说里不都那么写的，每一个老大身边都会潜伏着一个有特别能力的人？”程嘉懿道，“这年头，连晶核都长出来了，小说里的事都成为现实了，还有啥不能是现实的？” “道理上是这样的。你打算好了？”杜一一问道。 “打算什么？”程嘉懿疑惑道。 “怎么完成你的梦想。你不是一直打算着穿越、得到金手指成为女神吗？”杜一一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 程嘉懿怔了一会，喃喃地道：“那句话说得真对，失去的才是宝贵的。我现在觉得我们以前那样真好。” “当然。只有有野心的人才渴望动乱、混乱。我们都是平凡人——不，我才是平凡的。你已经被历史选中了，注定做不了平凡人了。” 程嘉懿默然。 “你已经是变异人了，还是变异人中最高级的。你看，你渴望鲜血却能够控制自己不吃人，就说明变异没有影响你的理智。 你可以吸收晶体，增加自己的力量，就说明你已经走上了升级变异的道路。 最关键的就是，你还可以获得一种伪装的能力，伪装成不是变异人的能力。 哎，失策了。你昨天就不该发疯不该暴露的。还好半夜你自己狩猎去了，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你能吸收晶体了——你不会想要对我灭口吧。” 程嘉懿一直听着杜一一的高谈阔论，到最后一句怔下，“你是认真的？” 杜一一耸耸肩，“算是认真的吧。” “我们是朋友，在混乱之前我们同桌快两年了，混乱的时候又生死与共……” “打住。”杜一一抬手，受不了地道，“不要煽情，我也就是说说。” 然后自嘲地笑笑，“我就是个普通人，我倒是真想也能变异的。” 客厅里再次出现了安静。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知道灭口那句当不得真的。 程嘉懿还有理智，还是变异人中的正常人，就需要朋友，至少也需要同伴。 而他们也算是知己知彼了。在高中接近两年的同桌生涯里，能在课外读物上有相同的话题，同样的三观，很是难得了。 只要程嘉懿没有失去理智，杜一一所说的事情就不会发生的。 “还有吃人的也有理智。”程嘉懿忽然道，“那个张医生，李薇薇不都是？” “对。”杜一一张望下，然后摇摇头，“这家连张纸都找不到。” “你要写什么？”程嘉懿问道。 “我想要做个分析，趁现在你的理智还在，没有人打扰，我们还有时间。”杜一一说着还是站起来，两人在电视柜的抽屉里找到纸笔。 杜一一在纸上画了个金字塔：“最下层是我这种的。” 上边写道：初级晶核。 接着在中间偏高的地方写道：吃人。 最高处的顶端写道：可控制自己。 在两者中间写道：理智与控制力失衡。 两人看着金字塔，慢慢又对视了一眼。 “所有人都可以互相吞食。吞食之后晶体的颜色变红，能量增加。”程嘉懿轻声说道。 “对，我们下层的普通变异人之间也是可以互相吞食的，只要吃了人，甚至喝血了，就能直接跃升为上一等。” 杜一一在吃人上画了个箭头，“然后就可以正式参与到厮杀、人吃人的行列里。前提条件是吃人，喝血，生食。吃熟食不算。” “不，可能是吃同类之后才会变化。”程嘉懿反驳道。 “可能。可能是两者都是升级的条件。那么，有意无意的，第二等的生物就会增加了。”杜一一再在吃人二字上点点。 “目的呢？”程嘉懿问道。 “显而易见是晶核。这玩意突然出现就是目的。”杜一一道。 “有人要得到它？”程嘉懿惊讶道。 两人对视一眼。 杜一一道：“谁知道呢？谁要得到它？美帝主义释放了潘多拉病毒？还是上帝想要第二次灭绝人类？还是上帝需要能量了？或者是外星人？” “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了。”程嘉懿靠在沙发上，“所以，我不想被抓住，不想被试验。” “谁也不想。”杜一一道。 两个人的讨论回到了原点。 “你再尝试下吸收这东西。总归是力量越强大越能自保。”杜一一道。 程嘉懿点点头，比较着四个晶体，人类的晶体要大，颜色却不如了。看来人的晶体提升空间大？ 杜一一站起来往里走去。 忽然，杜一一惊叫了一声。 程嘉懿倏地放下晶体冲过去。 杜一一站在大开的卫生间前，正在向后退，与冲上来的程嘉懿撞在一起。 程嘉懿一探头，也不由惊叫了一声。 卫生间的地面密密压压的一层虫子，正围着装着猫狗内脏的塑料袋。 “地漏里爬上来的，顺着血的味道。”程嘉懿轻声说道。 仿佛是为了验证程嘉懿话的正确，地漏的缝隙处忽然冒出来一个又扁又黑的东西。 谁也不认得这是什么东西，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虫子。 这个怪异的虫子一爬出来，就飞快地扑向装着内脏的塑料袋，程嘉懿甚至能听到塑料袋被啃咬的声音。 第57章 速冻 “哗啦”一声，塑料袋真的被啃咬出来个大口子，扁黑的虫子一下子就钻进去。 血腥味忽然强烈泄露，塑料袋上的其它虫子也一窝蜂地向那个口子扑过去，转眼就层层叠叠地钻进去。 “什么玩意？”杜一一低声叫了一句。 “当时我打死野猫时候，就吸引来野狗，然后是一堆老鼠什么的。它们是被血的味道吸引的。”程嘉懿道，“塑料袋密封不够，还会有东西爬上来的。” “它们脑袋里是不是也会有晶核？”杜一一眯着眼睛，看着黑压压的塑料袋。 “你敢踩死它们不？”程嘉懿问道。 除了刚刚爬出来那个最大个的虫子，其它的也就比正常的蟑螂稍微大点，数量多点。 杜一一想象了下，有点毛骨悚然。 “都钻进去了，要是在地面也就踩踩了。” 两人杀变异人全不手软，看着虫子就有点束手无策了。 两人都瞧瞧自己的鞋子。适逢夏季，鞋子都是网眼旅游鞋，要是被虫子钻进去了……想想就肉麻得可怕。 可不打死，要是爬屋里了，这房间就真的无法住人了。 “我包个毛巾在鞋上。”杜一一勾着脚，伸手拎过来两个不知道做什么用途的毛巾，把鞋子包起来，然后英勇就义一般，站在厕所的台子上。 虫子还在顺着地漏往上爬，塑料袋里外都能够看到虫子。 地面上的还好说，一脚就扁了，塑料袋上的和里边的，就不好下脚了。 程嘉懿瞧了一会，转身回去，不多时又拎了个大口袋过来，打开口放在地上。 “你拿棍子把塑料袋挑进来。”杜一一低头抓着铁棍——冲洗了一直就扔在卫生间内，“干嘛？加一层扔了？” “冻冰箱里。”程嘉懿极快地打上结，拎起来就往屋里跑去。 杜一一摇摇头，顺脚将地面上的几只踩死，瞧着脚底下黏糊糊的一滩滩咧咧嘴。又拿了一个不锈钢盆坐在地漏上。 程嘉懿兴冲冲回来，“我聪明吧。” 杜一一赞道：“聪明。再带个垃圾袋过来，把这些都装进去。” “你先找找有晶体没有。”程嘉懿转身。 杜一一耸耸肩，蹲下来先解开毛巾，程嘉懿拎着个塑料袋和筷子过来，两人蹲下，一点点扒拉着。 “毛巾解开早了，踩得不够碎。”程嘉懿道。 几只虫子是踩扁了，体液横流，可确实不够扁，尤其是头部，还能看到外壳。 “真恶心。”杜一一将虫子扒拉到垃圾袋里，再上脚。 “比狗和猫恶心？”程嘉懿指的是收拾狗和猫的过程。 “不一个性质。”杜一一使劲撵了几下抬脚，两人凑到一起，用筷子翻检着。 好一会，两人都失望地抬头。 杜一一用踩过虫子的毛巾将地面擦了，又抻着淋浴头，在地上撒上洗衣粉，第二次冲洗地面。 程嘉懿将虫子的尸体再套上袋子，连同毛巾套了好几层。又洗了几遍，冲入地漏了。 杜一一犹不放心，在地漏里又倒了点洗衣粉，这才再次坐上不锈钢盆子。 两人回到客厅，都有些累了。 微信亮了。 张豪：起了吧，鸡够吃吧。 杜一一忙在上边回话：谢谢豪哥了，够吃。 张豪：吃完饭叫小程出来，做点事。 杜一一和程嘉懿互相看一眼，程嘉懿点点头。 做什么事呢？ 狗肉应该熟了，房间内一直散发着略带腥气的香味，饭也熟了。 “他们要做什么？”杜一一和程嘉懿坐在饭桌前。 “要是你，你想要做什么？”程嘉懿吃了一口肉，“我不喜欢狗肉的味道。” 杜一一想起买鸡时候的首饰，道：“挨家挨户搜刮？” “差不多吧。他们不收刮，很多也是无主的了。换我，我也要收刮点。” 虽然不喜欢狗肉的味道，两人还都尽可能多的吃了。 “你出去，不一定谁会多嘴。”杜一一还是不放心。 “张豪也可能不放心。谁知道哪个房间里躲着个变异人？我是最好的打手。”程嘉懿自嘲地道，“还好控制，被他们拿捏着。” “这个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你要是有野心，完全可以挟持了张豪，或者取而代之，或者……”杜一一耸耸肩，“干脆同流合污。我想想啊，小说里你这种……” “打住。”程嘉懿用筷子敲敲杜一一的头，“我既没有野心也不想取而代之。” “那你想做什么？”杜一一问道。 程嘉懿一下子愣住了。 是啊，她的未来到底是何去何从呢？ “一般而言，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投靠军方，二是自立山头。”杜一一分析道。 “不，哪样我也不想。我不想做炮灰也不想出人头地。”程嘉懿否定道。 “这个是必然的，你们变异人早晚都要有同样的道路走。”停了下杜一一道，“小说里也不全是编的。写小说的各种情况都写过，最后怎么了？还不是这两条路。” 程嘉懿叹口气：“先想想，要是张豪要我们做打手怎么办？” “怎么办？只能做了不是？”杜一一道。 也只能做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们现在住着张豪的地方，吃的，在表面上也是吃张豪的。 两人吃了饭，又研究了一番为啥在虫子脑袋里没有找到晶体。结论就是一定是因为虫子本身就小，晶体自然也很小，肉眼不易看到。 公鸡母鸡那么大个子，晶体也才针尖大小。 两人又准备了一番要携带的东西，再打开电视，浏览下各个频道。 神州频道里开始出现街景，包括超市的货架，有主持人在说各种生活用品已经开始充分供应，为保证所有人都能购买到食物，需要凭借身份证登记购物。 然后就是超市食品柜台，还有采访，公众的反应。 接着就是求救电话公布，只要觉得危险，都可以拨打电话，按照电话指示去做。 然后就是一段新闻，政府公布这一次危机是因为什么什么病毒——一串英文字母，最后简称为RH病毒，病毒让人类产生幻觉，现在正在全世界的范围内研究疫苗。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第58章 入室 程嘉懿和杜一一有两天没有看电视了，看到电视的新闻，再翻手机，全都是黑色醒目的标题推送，与电视上的内容大同小异。 再将电视调到地方台上，也出现了街景，然后就是神州电视台的内容，跟着就是熟悉的街道，扛着枪的人在巡逻。 同样公布了好几个简单好记的电话号码，并呼吁市民在觉得安全的情况下走出家门，参与到工作中去。 两人看了好一会电视，还循环播放了一会。说不清心里是放松了还是更紧张了。 微信再响起来。 张豪：一会我们过去。 杜一一忙输入：还是我们过去吧。 那边停顿了下，才出现字迹：8点，2号楼。 还有不到半小时的时间，程嘉懿道：“咱俩换件衣服，伪装下。” 杜一一挑下眉毛：“你会化妆？” 程嘉懿摇头：“化妆不会，可以戴口罩戴墨镜的。” 两人在屋子里翻了一会，只找到了一顶帽子。 “咦，你胳膊长好了？”杜一一忽然注意道程嘉懿胳膊上的擦伤，还有点红，却封口了，疤痕都不清楚了。 “这么快？”程嘉懿也吃了一惊，“不疼，我也都忘记了。” “变异还是有好处的啊。”杜一一羡慕道，“换件衣服，衣服后背磨破了。” 程嘉懿只剩下最后一件体恤了，换了，就再没有另外衣服了。 两人都准备好了，程嘉懿还想着电视里的事情，道：“买东西还要出示身份证，这是在统计幸存者吧。” 杜一一点头，“不说还要招工，我觉得很快就会强制招工了。” “我也觉得可能——那，张豪他们这样的肯定也会招工进去的。我们出去……”程嘉懿迟疑道，“以后他们招工了，肯定能把我们说出去的。” 任何时候指望着别人帮你保守秘密都是不现实的。就算人没有成心出卖你，也有无心的。 “那怎么办？”杜一一也没有应对的办法，“对了，能找到别人身份证吧，总不会所有人都能进行面部表情识别吧。” “唉，现代科技社会就这点不好，想要隐藏身份难上加难。”程嘉懿感叹道。 “可不是，前一阵没有乱起来的时候，新闻还说，有一个逃了十几年的逃犯，不敢用身份证，不能坐飞机坐火车，不能有银行存款，连工资都被人压榨，只能在小地方呆着。” 两人再对视，都觉得前途渺茫。 杜一一还好说，就是单纯地躲藏起来，为了和程嘉懿在一起。程嘉懿就难办了，她可是上了视频，在官方挂了号的人了。 两人看看时间，程嘉懿带了帽子，两人都还背着书包，装了必备的东西，警觉地离开房门。 青天白日，小区内很是安静，但程嘉懿的鼻端总是有奇怪的味道。 张豪带着十几个人也往2号楼走过去，两边迎头，张豪点了点头。 程嘉懿压低了帽檐，几块地扫一眼人群，大多都是昨天一起到养鸡场的人，便也点点头，和杜一一站在张豪和强哥的身边。 “看电视了？”张豪问了句。 “看了。”程嘉懿回答。 一伙人站在2号楼最近的单元门前。 “我打算清理下几个楼，给哥几个手里弄点余钱。”张豪解释了下。 他以为会看到程嘉懿和杜一一脸上的吃惊，甚至会听到他们两人惊讶地说“这是犯法”之类的话，却见到两人仿佛理所应当般地点点头。 这下，是张豪吃惊了。 他顿了下接着说道：“这中间难免会遇到变异人。他们不主动攻击我们，我们自然也不会攻击他们。 就是担心会被突然袭击，所以待会小程你要多留心了。咱们这里你才是杀伤力最高的。” 程嘉懿点点头很自然地道：“豪哥收留我们，为豪哥尽力是应该的。” 张豪没想到程嘉懿这么上道，笑了，“小程不愧是文化人，真会说话。我也是为大家。能买东西吃，谁愿意抢去？” 程嘉懿跟着奉承了一句。有人递给程嘉懿一把尖刀。 单元门被打开，留下两个人关上门，在门内守着，电梯也被叫下来，打开门别上。 也不敲门，李玉拎着个仿佛钥匙的东西，随意选了一个，在门锁上拧了拧，然后看了张豪一眼道：“好了。” 张豪拎着棍子，点点头，大家全都紧张地注视着房门。 门被缓缓拉开。 程嘉懿只在张豪身后半步不到，在门打开之后轻轻嗅嗅，表情就放松了。 门全都打开之后，没有用张豪说，程嘉懿就当先走进去，张豪摆了摆头，忙又跟进去几个人。 房间没有血腥味道。 程嘉懿先看一眼客厅，然后是饭厅，跟着往里面卧室，连同卫生间和柜子里都检查了一遍。 “没有人。”她跟张豪点点头。 “你俩留下。”张豪点了两个人，其他人都跟着出来。 对面，李玉已经准备好了，见张豪出来，便开另一扇门。 一楼两户都没有人。 同样留下两个人检查室内，其余人上了二楼。 二楼的楼梯大门锁着，一行人立刻就紧张起来，张豪看看程嘉懿，往后让了下。 楼梯间的大门一打开，一股浓郁的臭味就扑鼻而来，大家全都不由后退了一步。程嘉懿往前上了一步，站在两户门前，左右分辨了下。 单元门前堆着些杂物，分不清臭味是从哪个房间里传出来的。进来两个人堵住了其中一个房间的门，李玉开始打开另外一间。 程嘉懿注意看着李玉的手法，瞧着就是一个普通的钥匙，李玉耳朵贴着门锁，几秒的时间，就看到钥匙在拧动。 真是有用的技能。 程嘉懿心里说着，就提高了注意力。 门缓缓露出个缝隙，臭味就忽然强烈起来，门户前的人都捂住了口鼻。 门大开了片刻，程嘉懿才先走进去。 一具腐烂了死尸横在卧室前，从花白的头发和衣着上还能看出是一个老人。应该是独自在家里时候忽然发病，没有来得及补充食物就晕倒在地上。 尸体上生出蛆虫来，在尸身上蠕动，有人恶心地吐了。 程嘉懿也恶心。不过给狗、猫剥过过皮的人忍耐能力是很强的。 “豪哥，咱们得准备点口罩，这味道受不了啊。”后边有人说道。 “赶紧，加快速度找找。”张豪也捂着鼻子道。 程嘉懿后退几步，一眼瞧到门口鞋架上的钥匙，她向正站在门口的杜一一示意下，杜一一不动声色地伸手，将钥匙收为己有。 第59章 王鹏 对面房间打开，里面也没有人。 也是，对门如此恶臭，但凡有一点机会人就要离开的。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没有人为什么还要将楼梯间的大门锁上？谁锁上的？ 不会是这家人离开前锁的。 电梯户都不会在家里无人或者有人行动不便的时候锁上楼梯间的大门的。 虽然说要准备口罩，没有条件下也只能忍受了。 程嘉懿狐疑着，提高警觉。 二楼楼梯间大门锁着，三楼的竟然也锁着，其中一个房间里还有一对死尸。 两人明显进行了搏斗，鲜血淋漓了一地，让人恐怖的是形状诡异的尸体上只残留着骨骼，全身的肉全都不见了。 神经不那么坚强的人看到骨骼简直都会要嚎叫出来，就是张豪看到了，也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程嘉懿进了厨房，在橱柜里翻找出来一副塑胶手套带上。 “你要干什么？”张豪奇怪道。 “嘘——”程嘉懿做个禁声的表情。 晶体的存在不是秘密了，大家都知道，只不过普通人还没有胆量在尸骨里翻找而已。 张豪和众人看着程嘉懿踩着发黑干枯的血液痕迹过去，带着黄色胶皮手套的手拉开了其中一具尸体的胳膊……骨。 骨头被提起，“哗啦”一声，剩余的骨头往下塌到一起。 客厅里除了骨头塌落的声音，再听不到一点声音，众人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蹲下来，捡起头骨。 身后噗通一声，程嘉懿回头，一个男人满脸惊惶地后退着，不小心自己绊倒了。见程嘉懿看着他，就好像被鬼盯上了般，一下子全身僵硬，动都不敢动。 程嘉懿只瞄了一眼，就转回头，手指抠在头盖骨的窟窿上，小心地拿到一边，在地板上嗑了下。然后换个角度，再嗑下。 晶体如果还在，就该还在头盖骨里正中的位置上。 果然，一个小米粒大小暗红色晶体掉落出来。 程嘉懿如法炮制，在满房间的寂静中，找到了另外一粒晶体。 众人的脸色都发白了，看着程嘉懿就像是看着怪物。 这些人里毕竟没有穷凶极恶之徒，可就算是穷凶极恶的，也难有面对白骨不为所动的人。 程嘉懿身边三米之内立刻无人站立。 王鹏站在七楼的楼梯间内，皱眉听着楼下的动静。 这些人一进单元他就猜出来是做什么了。 什么时候都不乏社会蛀虫，只是混乱都四五天了才想起来做这种事情，不免有些晚了。 他不想和这些人碰面，他不想被人知道他的存在。 王鹏是个程序员，混乱的那天，正是他才完成一个项目休假的第一天。一觉醒来，就从手机里发现一切都变了。跟着就是全身的无力。 还好，在虚脱之前他喝了满满一大瓶快乐肥宅水，然后又喝了家里储备的所有饮料。 感谢宅男生活，让他储备了一身的脂肪可供消耗。 之后他到超市抢购，遇到混乱，才发现他如此渴望鲜血。 他没有忍住。 鲜血的味道比快乐肥宅水要好喝一百倍。想必肉也会比寻常的肉好吃很多。 得到一块肉并不算困难。 混乱之后，最不缺乏的就是死肉了。 王鹏几乎没有怎么经过心理斗争就说服了自己。现在想来，除了因为肉与鲜血味道的鲜美，也因为他没有抗拒身体的本能。 人当然是不能吃人的。但这个社会吃人现象到处都在。他不过将精神意义上的吃人化作实质。 他不认为他犯罪。顶多违背了道德伦理。毕竟他吃的是死肉。 但人都死了，肉不被人吃掉也会被虫子微生物吃掉，或者被一把火烧掉。 如此看来，死人为活人尽一点义务，貌似也并无不可。 况且，这肉真鲜美。 王鹏只吃死肉。 在发现死肉肉质美味且让他精神抖擞，最重要是不再被饥饿困扰之后，他再出去了几次，都是趁着夜色，尽可能多地搬运回来不少肉。 他拒绝思考这些肉原本的模样，只当做是肉。 但毕竟这种行为不能见光，骨子里，王鹏并不认为自己是禽兽。但因此王鹏不愿意见人。 他想要将自己隐藏在家里，独自一人，最好可以如此孤老终生。 他本来就是孤儿。 这一周除了睡觉，他没有离开过电脑，且第一次成功入侵了银行系统——他的头脑似乎也敏锐了，以前专业上有些不解的地方，稍微琢磨下就懂了。 但他竟然没有敢给自己的银行账户上多搬上一笔银子。 他只是在里面溜达着看看，搜索了几个熟人的账号，当然包括公司老板。 这些事情做起来有种快意的感觉。 可现在，他短暂的平静生活竟然被打断了，还是这样的方式。他很不高兴。 冰箱里还有肉，只要打开总能认出来是什么肉的。这样平静的生活就不容易了。 王鹏叹口气，进了房间，将笔记本电源都装在包里，耸耸肩。但愿那些人就是为了收刮金银的。 他出门上楼，一直到顶层，拿出钥匙，打开到楼顶的门，回首推上。 王鹏向东边走去，一直到楼边缘。 这场混乱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结束之后呢？ 这些天他一直很忙，忙着找吃的，忙着写出来新点子，忙着窥视不曾进入的领域，以至于从来没有想过以后。 以后，国家该需要他这样的电脑人才，工作至少是不用愁了，肯定还是包吃包住那种。 王鹏苦中作乐地想。 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并不回避该面临的问题，但他本来也是宅的，除了游戏没有什么爱好。所以，自由也就无所谓的吧。 只要有上网的自由。 王鹏坐在天台上无聊地看着楼下街道。 四楼右手房门被反锁了。李立拿着钥匙转了会，直起身来耸耸肩，示意没有办法。 张豪皱眉看着大门，强哥上前，颇为礼貌地轻轻敲了三下门。 门内雅雀无声。 强哥再敲了三下，清了清嗓子道：“有人吗？我们是小区安全委员会的，现在挨家挨户调查幸存者生活情况。有人请说一声。” 安全委员会？真会想的。程嘉懿有点想笑，不过与气氛实在不合，只好忍回去。 为了配合，她清清嗓子，也道：“您好，您看了电视了吗？如果您不放心不要开门也可以，我们做个登记就可以了。” 室内还是雅雀无声。 第60章 人肉 程嘉懿耸耸肩。 若她在房间里，一样不会相信外边人的。 先是用钥匙开门，打不开就自称什么安全委员会做调查的。调查不拿个纸笔出来？ 不过猫眼内的光线一直没有变化，也可能室内的人……不对，里边没有异味，就证明反锁其内的人没有死。 程嘉懿相信自己的鼻子，二楼那具尸体一样有味道的。 她做个手势，强哥让开，程嘉懿贴近大门，鼻子凑到钥匙孔内。 确实没有什么异味。 一路安全，没有遇到一个变异人，程嘉懿的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却满不是滋味。 变异人不会这么少吧。 当初在学校里一个班发病的就好几个，再加上被咬的……被咬会不会传染了？后来还有二次发病，在医院里。 再说，就算混乱大面积发生是在白天，一个单元里也不会所有人都上班了吧。没有发病的人总要回家的。 她想起她那个单元，她第二次回家时被两个男人先堵截，又有四个男人上门。 这个单元却只有一家里好像还有活人，不应该。 他们又上了一层，在楼梯处留了两个人，程嘉懿忽然想起她觉得不对劲在哪里了。 门内没有食物的香气。 没有血腥的味道，也没有食物的味道，残余的一点点味道都没有。那，人靠什么活的？ 手机传来震动，程嘉懿摸出手机看了眼。 杜二：要是不吃变异肉，还有几个人能挺住？ 是啊，都好几天了，不吃变异肉，有几个人能挺下来？ 大家干活的速度很快，留在楼下房间里的人很快就补充上来，楼门前总是能保证七八人的数量。 “怎么家家都没有人？”程嘉懿忍不住低声道。 “上班时间，就不是上班，大白天的也不是家家有人，老人也买菜遛弯去。没有变异的也都想办法组织起来，就像我们这样的。”张豪解释道。 “那些上班了没有变异的，第二天也都被要求上班了，去了就不会回来了。”强哥也解释道。 程嘉懿“哦”了一声，才想起杜一一的父亲第二天也被要求上班了，然后就杳无音讯了。 这么看来，房子都空着也说得过去了。 只是看着一间间空的房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平时那么多的人不住在家里，哪里有地方让他们住呢？ 进到七楼，程嘉懿忽然警觉地嗅嗅鼻子，房间里似乎有着不寻常的味道。 她照例都看了一遍，好像和其它房子内没有什么区别，但又好像有区别。 卧室里的被子乱糟糟地堆着，水池里堆着没有洗的碗——不是一顿的。 她环视了下房间，忽然走到冰箱前打开，冷冻室的柜子内是一块块冻得硬邦邦的肉。 程嘉懿的心抖了下，她端出冷冻室内的塑料盒放在油腻的餐桌上。 张豪和强哥都凑过来，杜一一也在身后勾着脑袋。 “不像猪肉。”强哥眯着眼睛看着。 肉暴露在空气中，表面很快就结了一层霜，一种难以描述的味道飘了出来。 “不是猪肉。”张豪直起腰看一眼厨房，“饭碗没有洗，锅没有刷，都没有长毛。可能昨天还有人在。” 程嘉懿眯着眼睛又嗅嗅，那种难以描述的味道中带着让她很不舒服很不喜欢的东西。 有些熟悉，前几天才闻到过。 是了。程嘉懿站起来，退后两步。 张豪和强哥都看着她。 “是人肉……吧。”程嘉懿终究迟疑了下。 “好好搜搜。”张豪向身后神色大变的人道，几个人呼啦下再冲进房间里。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两人默不作声地出去。人肉被遗忘在桌面上。 “没尸首。” “是三楼那对的不？” “怎么进去的？” “就这锁，拧巴拧巴不就开了。” “你拧巴个试试？” “先前还在，说不定看到我们人多才跑的。” 大家都低声议论着，轮番“瞻仰”了桌面的肉块。 “人还在楼里？”杜一一耳朵听着那些议论，小声对程嘉懿道。 “可能吧。”程嘉懿摇摇头，“把肉存起来放到冰箱里，真可怕。” “可怕什么？说不定以后就见得多了。”杜一一道，“倒是能找到这么多，有计划的，可怕。我进去看看。” 程嘉懿留在外边，检查了对面之后，大家都出来了。 “看不出来户主是干什么的，好像就一个人，大学毕业证是学计算机的。”杜一一出来，带着一个毕业证，证件上一个胖乎乎的人笑得傻。 王鹏。 程嘉懿多看了几眼照片，记住里边笑得很傻的样子。 程嘉懿尽职尽责地站在所有人的前边，每一次开门都第一个冲进去。 昨天发疯杀人的场面已经让众人对她心有余悸，三楼拆分白骨让大家再次毛骨悚然，但每一次开门都站在最前边这点，还是让人钦佩的。 大家看着程嘉懿的眼神不由就与望着张豪差不多了，甚至更为恭敬一点。 一直到顶层。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瞧着顶层上边一段楼梯，两人心里全都是同一个想法，如果她是七楼那个变异人，在不缺食物的情况下，遇到这么多的人，自然是要躲起来的。 躲到哪里？楼梯下不去，别的房间进不去，只剩下顶楼了。 张豪也注意到楼顶的小门，示意李玉过去。 小门前连平台都没有，开锁的人只能站在楼梯上，程嘉懿上去，站在李玉后边，李玉感激地向程嘉懿笑笑。 “程姐，谢谢你。” “谢什么。”程嘉懿客气句。 “昨天要不是你，我就被打死了。”李玉想起昨天一幕，还心有余悸。 “哦。”程嘉懿才知道李玉谢的是昨天的事情，“你不是谢过了？” 李玉偷眼看着楼下，见没有人注意，才悄声说道：“我们大家谁也不会说的。” 程嘉懿怔下，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由很是感动。 李玉说着，已经手脚麻利地打开上边的门，迟疑中，程嘉懿上前一步，挤开他，轻轻推开门。 楼顶干燥的空气和强烈的阳光同时扑面而来，程嘉懿习惯性地嗅嗅，走上去。 房顶空无一人。 李玉在她身后小心地探头探脑：“没有人吧，谁没事闲着上这房顶上。” 房顶并非想象中一马平川，每个单元楼上都有放置水箱的的房间，不能占用房屋的使用面积，只好都凸起在房顶上。 与电影里的场景非常想象。 程嘉懿脑海里添补出一堆类似的场景：躲藏在房屋后边的变异人伸出手，卡住某一个人的脖子，咔吧咔吧地嚼碎吞下…… 第61章 揭露 王鹏站在水箱间后边，听着楼顶的动静，皱皱眉。 他小心地让自己的影子不要落在地上，探出去一只眼睛，只看到一群人的侧面，马上就注意到其中那个女人。 一群男人中间唯一一个女人的确很显眼。 他缩回头，思索着在哪里见过那个女人。很快他就回想起来那个视频。 点击率那么高的视频，想要忽略都不可能。 王鹏后退一步，推开通往另一单元的大门，轻轻合上。 站在黑暗的楼梯盯上，王鹏琢磨着外边的一群人，很快他就决定了，还是不招惹他们了。 秩序正在恢复，到处都是需要人的地方，他也完全可以侵入到某些政府部门里，给自己换个安全的身份。 他安静地站在阴暗的角落里，耐心地等待着楼顶动静的消失。 张豪也上到楼顶，四处看看，指着相邻的楼梯水箱间大门，示意李玉打开。 程嘉懿很自然地跟在李玉身后。 一群人也走过来，等着从上而下。 钥匙插进锁眼的一瞬，王鹏呆了一呆，他没有想到这群人竟然会从上而下。转身就向楼下跑去的那刻，他听到房顶铁门打开的声音，说话声也传了过来。 “还是豪哥想得周到，我还想着要下楼再上来呢。” “所以豪哥才是大哥呢。” “楼里有人！” 真他妈的。王鹏汗都流下来了。他招谁惹谁了，躲都躲不过去？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追了过来，他愈发地紧张脚步错乱。 忽然，楼下也传来了往上跑的脚步声，他一下子收住脚，站在不知道是几楼的缓步台上，不知所措。 楼上下来了，楼下还有人上来？这真是做大哥的料了。 脚步声戛然而止。王鹏惊慌地向上看去。 程嘉懿与王鹏对视的第一眼，并没有认出这个仿佛穿着别人衣服的邋遢男人，就是毕业证上笑得很傻的胖子。 “你跑什么？”张豪也没有认出来这人，警觉地审视着王鹏，怒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大哥，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谁看到你们不跑？”王鹏委屈地小心巴拉地道。 “你背的是什么？拿出来！”张豪瞄着王鹏身后的背包。 “笔记本，就笔记本，别的没有啥了。”王鹏做出胆小的样子，将电脑包挪到身前拉开，给他们看里边的笔记本。 “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杜一一忽然问道。 “啊？东财。”王鹏下意识回答。 “把包拿过来。”张豪再命令道。 “哎，大哥，真的就是笔记本，这玩意现在也不值钱了，就是里边有我下载的游戏。笔记本给我留下，包给几位行不行？”王鹏面露苦色，往外搬着笔记本。 张豪侧头看看身边几人，连同楼下的人，大家都警觉地保持着一个楼梯的距离，见到张豪望过来，全都躲闪着回避了视线。 程嘉懿眯着眼睛看着王鹏，仔细看，眉眼与毕业证上的胖子依稀相似。再看他明显肥大的衬衫，程嘉懿觉得她似乎明白了整个过程。 她向下走去。 王鹏奇怪地望着程嘉懿，一时没有将眼前文静的女孩和视频里的疯魔联系到一起。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即便将两者联系起来，王鹏也很难说服自己面前的女孩会有何种威胁。 她看起来除了脚步轻盈敏捷，胆子大点……哪怕她手上还拿着与她年龄极为不相称的尖刀，王鹏也无法以为她会有多少威胁。 “你叫什么？”程嘉懿抓过王鹏的电脑包。 “周翔。”王鹏说了单位同事的姓名，“麻烦小心点本子。” 程嘉懿接过电脑包，后退着回来，将包递给一个小弟，也嘱咐了句小心。 小弟翻看了下，道：“就一个笔记本。” 程嘉懿顺手就接过包，送过去，然后退回几步对张豪道：“让他走吧。” 张豪很不悦程嘉懿的擅自决定，表面却没有流露出来，不耐烦地向王鹏挥挥手。 王鹏似乎有点不敢相信，怔怔指着自己：“那个，我可以走了？啊，多谢多谢。”忙拉上背包拉锁，陪着笑，小心迟疑地走下去了两步台阶。 程嘉懿看着王鹏背影，在他和楼下几人错身的一瞬，高声叫道：“王鹏！” 王鹏一下子站住回头，半张着嘴刚要答应，就看到程嘉懿紧盯着他的眼睛。唰地一下，王鹏的冷汗冒了出来。 竟然被套路了。王鹏不知所措地站在楼梯上。 张豪的脸色沉下来。“你是七楼的王鹏？你冰箱里的是人肉？” 紧挨着王鹏的四五个人呼啦一下就退开，好像王鹏身上带着传染病，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王鹏的脸色再变。 虽然他吃人肉，可不代表他内心认可吃人肉是天经地义的。 被无情揭露质问，被人当做怪物躲避，让他心里难堪，脸涨得通红。 “这个……能不能坐下来谈。”王鹏看着张豪，又看看程嘉懿，试图微笑下。 只是这个气氛之下，微笑显然是很困难的事情，嘴角的抽搐更让人联想到满冰箱里的冻肉。 “滚！再让我看到你，就把你变成和你冰箱里一样的肉块！”张豪怒道。 王鹏的脸更热辣辣的了，他头也不回，在众人注视下转身跑下楼。 “把电梯叫到这层。”张豪黑着脸道。 程嘉懿莫名其妙地看着张豪的后脑勺，不懂他因为什么恼羞成怒。 她揭露王鹏显得她比张豪聪明了？作为一个老大，不会就这么点涵养吧。 电梯上来，没用张豪吱声，李立就先过去。程嘉懿随后跟上。 已经收刮了一个单元了，大家都有了经验，行动也迅速了。 对程嘉懿来说，这个上午收获颇丰。 虽然只收获了几粒晶体，然而还有很多房间内的尸体因为形象太过恐怖，没有被翻动。 对张豪等人来说，收获也同样是颇丰的吧。所有人脸上都是兴奋和热切，若不是午饭时间到了，还要继续下去。 “这里有你一份，我们晚上分。”虽然程嘉懿拿走了晶体，张豪还是拍着她的肩膀说道。 没有程嘉懿，他们当然也能收刮出来这些东西，但不会是这个速度。大家都害怕房门里藏着个变异人，都怕被一口咬住脖子。 有程嘉懿在大家就安心多了，所有人都在依赖程嘉懿，哪怕他们心里全都知道程嘉懿也是个变异人。 但变异人也该有好坏之分。何况程嘉懿救过他们，也在入室中冲在最前边。 最主要的是程嘉懿不吃人。不像那个王鹏吃人。 只要吃人，不管是吃活的还是死的，生的还是熟的，都无法被容忍。 谁也不愿意被人用打量食物的目光注视。 程嘉懿点点头。她不知道该不该拒绝，决定下午有时间与杜一一商量下。 第62章 担忧 午餐还是份饭，程嘉懿餐具里的鸡肉明显比别人多。 鸡肉很鲜美，比狗肉好吃多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程嘉懿觉得鸡肉的能量不如狗肉。 也可能是鸡肉里还有土豆，不如狗肉那么纯粹。 吃完饭大家都没有休息下，兴致勃勃地就继续开工。程嘉懿也就没有找到和杜一一商量的机会。 一上午的兴师动众，已经惊动小区里的幸存者了。他们只求财，门反锁打不开的就不管了，反正他们一伙人都拎着铁棍和尖刀，没有人想不开打他们的主意。 偷盗到如此明目张胆的地步，程嘉懿只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人就这么以为法律不会再约束他们了？ 可她也成为了其中一份子。甚至是其中下手最为狠辣的人。 但程嘉懿只认为入室盗窃获取金钱的不对的。却没有想过她的行为是否也是不可取的。 别人翻箱倒柜收刮金银或者内心里还有些心虚，她翻检尸体甚至破坏它们的结构，却半分内疚也没有。 程嘉懿越是理直气壮，别人看着她的眼光就越是偷偷摸摸甚至回避。 她有几次感觉到张豪的视线，转过头时却发现张豪的视线先一步移开。 她也知道她的做法在旁人眼里是匪夷所思了。她一个高中生，还是个女孩子，翻检起来尸体毫不避讳。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必须要尽可能地多储备些晶体。来自小说里的知识告诉她，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个人就无法得到晶体了。 她也没有想到与张豪等人平分得到的晶体。她想都没有想过，理所当然地将晶体收入囊中。 她都没有要求分配金银首饰。 打开房门的虽然不是她，但她总是第一个进入，将可能存在的危险扛在肩上。 再说了，翻检尸体都是她一个人所为。 程嘉懿的理直气壮，在张豪等人的眼里却是有恃无恐。程嘉懿带给他们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若说昨天养鸡场门前的发疯，还是为了保护众人，有情可原。这白天翻检尸体时候的面不改色，就足以让人在对她说话之前心里多思量一番了。 张豪几次三番想要提醒程嘉懿将晶体交到他手里，却都在程嘉懿转头看他的时候先一步躲开了视线。 如果程嘉懿拒绝了呢？ 众目睽睽之下，他就只能和程嘉懿翻脸了。 现在他翻不得脸，没有程嘉懿，他们也能进房间收刮，但速度要慢不少。 但主要是也没有人敢翻检白骨。 下午的行动同样没有遇到阻碍。虽然有不少房门打不开，也有不少房门内的现象比较可怕。 每个房间里总会有点金银首饰的，或者不知道真假的翡翠玉镯。这些金灿灿的东西让大家脸上都露出笑容，连房间里偶尔会出现的可怕现象也可以视而不见了。 唯有遇到叫不开也打不开房门的时候，会出现些紧张，但不是有程嘉懿嘛。程嘉懿现在成了所有人眼里的超人。仿佛只要有她存在，安全就在。 也有一次惊险，紧闭的房门内竟然有一只宠物狗，还好，宠物狗已经奄奄一息了。 只是有意无意的，大家都离开程嘉懿有几分距离，连李玉也在下楼之后和其他人打闹在一起。 “他们怕你。”杜一一凑过来，在程嘉懿耳边说道。 “张豪说晚上要一起分东西。”程嘉懿才找到机会和杜一一说。 “晶体你打算分出去多少？”杜一一瞄一眼张豪，他正和强哥笑着说着什么，满面春风。 “晶体？不是要分首饰给我们？”程嘉懿知道她想偏了。难怪张豪一直偷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想美事呢。”杜一一低声道。 张豪笑容满面地过来，拍拍杜一一的肩膀道：“累一天了，饿了吧，晚上咱们好好吃一顿。他们找到了不少好酒，喝点。” 没等杜一一回话，就对程嘉懿道：“小程今天劳苦功高，我要他们琢磨着做点女孩子喜欢的菜了，晚上都放松放松。” 程嘉懿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不善于与陌生人打交道，总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要是熟悉了，程嘉懿就是一个很好的谈话伙伴了，她会滔滔不绝，任何一个话题都能接上。 杜一一了解程嘉懿，在程嘉懿没有露出局促之前就道：“好啊，这几天天天都是罐头火腿肠的，都要吃吐了。早晨的土豆炖鸡肉吃得我舌头都要一起吞掉了。” 旁边人听到一起笑起来。 张豪也笑着道：“今天还找到红蘑了，晚上做小鸡蘑菇。” 杜一一兴奋地道：“地里的菜是不是也该熟了。” 张豪沉吟了下，看看杜一一，“差不多了，咱们鸡吃完之后，去养鸡场的时候顺便看看。” 一行人大张旗鼓热热闹闹地回到临街的一号楼，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楼靠近内侧的窗户里露出半只眼睛看着他们。 “妈妈，妈妈，他们回来了。”暖暖看了一会跳起来，跑到另外一间屋子，“那个大姐姐也回来了。” 暖暖妈点点头，“小声点，去玩会游戏。” “不想玩了。妈，他们出去那么久才回来，中间不饿吗？”暖暖趴在妈妈怀里。 暖暖妈叹口气，“再等一天看看啊。” 暖暖爸也道：“明天天亮我先出去看看吧，新闻里不是说外边秩序正常了吗。” “这个你也信啊。你不想想他们那么一群人都是干什么去了？”暖暖妈抱着暖暖摇晃着她，“我情愿咱们一家人呆在一起安安全全的就好。” 暖暖爸愁了一会道：“不管怎么，明天我都出去看看。” 暖暖看着爸妈发愁的样子，不敢说话，蜷成一团。 “哎，算了，我看还有什么能做顿热乎的。”暖暖妈放下暖暖出去。 “爸，他们是吃人的吧？”暖暖小声问。 暖暖爸摇摇头。 另一个房间里，暖暖的姥姥姥爷都躺着瞌睡着。 他们岁数都大了，禁不住这么折腾了。 睡眠不足，非健康饮食，身体的过度消耗，让他们没有如寻常人一般健壮起来，反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去。 暖暖妈妈经过的时候在门口担忧地看一眼。 一周了，都在狭窄的房间里，别说老人孩子，就是她也受不了了。 明天真要出去？ 第63章 规矩 回到301室，程嘉懿才洗了手出来，晚餐就摆上了。 房间里只有他们四人，饭菜就摆在了餐厅里。 “坐坐。”强哥让着，四人正好分坐餐桌四面。 桌面菜肴果然丰盛了。 除了一大盆的鸡肉炖蘑菇土豆，竟然还有苹果切成的凉盘，一盘开背虾，还有一盘炸肉段。 强哥给三个人都倒了白酒，给程嘉懿倒了一杯红酒。 程嘉懿哪里经过这种阵仗。她不是说滴酒不沾过，也不过就是喝过几口啤酒。看着面前的红酒，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们把她当做平等的成年人了。之所以不是白酒，大概因为她是女的，才高中生。 有点虚荣的感觉。 程嘉懿知道喝酒在张豪这样的人眼里算不得什么，但程嘉懿十六岁生涯里一直都被当做小孩子，饭桌上喝的一贯都是饮料。 十六岁正是充满幻想的年龄，她的幻想里不止一次出现宴会中举着红酒道句“cheers”的场景。当然也有这种小桌子旁和所谓的大哥斗智斗勇的场景。 她抑制住自己的浮想联翩坐下来。 杜一一忙着推拒：“强哥，我喝不了这个，真的，我没喝过酒。” 杜一一没有说实话。他喝过酒，不止一次，且酒量颇佳。 用杜一一父亲的话来说，男人，可以不做，不可以不会。所以杜一一不但喝过酒，还抽过烟。 不嗜酒的人对酒的感觉就是辛辣。不好烟的人也不会喜欢那股子刺鼻味道的。 尝过滋味，便对这些来自外界的诱惑不会在意了。杜一一深以为他父亲的做法很对，比如现在，他对白酒一点感觉都没有。 “男人哪有不喝酒的？”张豪笑着道，“我就不劝小程了，果酒甜丝丝的，不算酒，小程随意喝。来来，为了我们有缘相识，在末日来临时同舟共济干杯！” 说着张豪和强哥同时举起杯子，杜一一忙也举起来，碰杯的时候矮了一分以示尊敬。 张豪意外地看杜一一眼道：“小杜，你懂的啊。” 杜一一忙道：“见过，才头一次实践。豪哥，这碰杯不是就得干了吧？” 张豪哈哈笑起来：“咱这杯都碰了，还有不干的？” 杜一一面露苦色，“这个……” 强哥笑着打着圆场：“小杜实在人，豪哥就不要逗他了。” 杜一一才笑起来，强哥就接着道：“但咱们是第一次喝酒，还是第一杯，也是为了小杜，小程和我们豪哥一起同舟共济，所以这第一杯酒是必须干的。” 杜一一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他再看那么些书，再知道他这是在被劝酒，来自书本的知识也丰富不过张豪强哥这样实战经验十足的。 张豪和强哥全都笑吟吟地看着杜一一尴尬不已的样子，接着端着酒杯就要与程嘉懿碰杯。 程嘉懿酒杯本来举着，听他们这么一说，看着酒杯就要碰过来，忙就将手缩回去：“不不，我可不与你们碰杯。” 程嘉懿在张豪强哥面前一直是强硬做派，虽然强硬得生硬，可越是那样，就越显出她心里想法的。 在生死面前，强硬是值得欣赏的，可酒桌上也如此，张豪的脸上挂不住了，举着酒杯的手一僵，神色一沉。 程嘉懿一看到张豪脸色就知道不好，他那种人是最受不住别人不给面子的——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当下反应极快，立刻捂着酒杯开口补救：“碰杯就要干杯，我都没喝过酒，我要先尝尝好喝不。” 张豪和强哥都是一怔，这才恍然程嘉懿的身份。 这两天他们不自觉就将程嘉懿当做他们一样的人了，忘记了她不过是个才高中的学生，要是没有这场意外混乱，还是个背着书包上学的好学生呢。 张豪摇摇头，强哥笑起来：“小程，你是女孩子，豪哥还能欺负你不曾？我们干杯，你随意。好喝你就干杯，不好喝你就尝一口换了，酒咱们现在有个是。” 程嘉懿越发表现得不懂这些，再强调一遍道：“那说好了啊。碰杯我倒是喜欢。” 四人重新举杯碰在一起，程嘉懿也学着杜一一的样子将杯口压低，杜一一苦着脸喝了一大口，杯里的酒才下去三分之一。 豪哥和强哥都是一口就喝干了，将空着的酒杯对着杜一一，全都笑吟吟的。 程嘉懿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杯子，也笑嘻嘻地看着杜一一。 “豪哥，强哥，这酒太辣了，你们怎么就能一口喝下去？”杜一一不敢放下杯子，还右手举着。 强哥笑着道：“豪哥，咱就不欺负小杜了。” 豪哥也被杜一一的样子逗笑了：“快放下杯子，吃口菜。” 接着转向程嘉懿：“小程，就喝这么一小口，不好喝？不好喝咱换一瓶。” 强哥听着，立刻就站起来，作势去换酒。 “不是。”程嘉懿忙拦着，“我怕喝多了，控制不住自己。” “这……”强哥又坐下，关切地道：“还没有找机会问你呢，你昨天……” 张豪道：“来，先吃口菜，边吃边说。” 说着要给程嘉懿夹菜，看看自己筷子又道：“小程，你们女孩子讲究多，我就不给你夹菜了。你自己来。” 说着给杜一一夹了一跟鸡腿过去。 杜一一忙伸筷子将另一根鸡腿夹给张豪，又找了鸡翅给强哥，最后一个鸡翅给程嘉懿。 大家又是一番感谢，都吃了碗里的东西，程嘉懿先道：“昨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瞧着那些人打我们的人，就……就好像热血沸腾了。哎，幸好力气使尽了，不然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清醒。” 强哥关切地道：“力气使尽了可不好，那些晶体吸收了就能补充了吧。” 强哥忽然就将话题拉到了晶体上，程嘉懿出其不意，看着强哥一时没有马上接上话。 杜一一拿起酒瓶，欠身给张豪满上，张豪伸手做个客气的表示。杜一一接着要给强哥倒酒，两人互相谦让了一番，强哥才让杜一一将就满上。 杜一一放下酒瓶，强哥拿过去又要给杜一一满上。程嘉懿瞧着他们酒瓶子酒杯来回推让，眼花缭乱。 酒杯都满了，重新坐下，三人视线就都落在程嘉懿身上。 程嘉懿犹豫了一瞬，就决定小小扯个谎：“我也觉得晶体是能吸收的，就是怎么吸收是个问题。” 强哥拿起果酒，要给程嘉懿也满上，见程嘉懿做个惶恐的表情，就又放下道：“小程是头一次与我们这些人打交道吧。” 见程嘉懿迟疑着点点头，就又道：“那，小程也不知道道上的规矩了？” 第64章 恶心 小说里道上的规矩程嘉懿还真知道不少，可现实里的，就一个也不知道了。 程嘉懿茫然地摇摇头，心里知道该说到晶体了。 强哥举杯，几人也都跟着端起来，杜一一也做出胆怯的样子，迟疑着不敢碰杯。 强哥笑着道：“小杜不用害怕，你随意。” 四人碰了下杯子，这次张豪和强哥也就只喝了一口。杜一一小小喝了一口，程嘉懿还是抿了一小口。 放下酒杯，张豪接着强哥的话道：“在我们道上，做事就讲究个义字。小程昨天救我们所有人，就是义了。”说着向程嘉懿竖起大拇指。 虽然知道张豪后边肯定还有话说，程嘉懿被这么赞了句，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脸上不觉也带出来。 “今天小程又一直冲在最前边，大家都看在眼里，强哥也一直在跟我夸你。”张豪再捧了程嘉懿一句。 “还有收集晶体，都是小程一个人动手，说起来，豪哥我也自愧不如。小程，你为了大家做了这么多事情，咱们大家都看在眼里，来，我敬你一杯。” 程嘉懿“啊”了一声，有些不知所措地端起来酒，还是矮了一下杯子，小小地喝了一口。 按说之后就该程嘉懿开口了，客气几句这么做是应该的，都是豪哥领导有方等等，话题就顺理成章地过度到赃物分配上。 可放下杯子，程嘉懿也只是谦虚地笑笑，全没有接着说话的意思，酒桌上一下子就冷场了。 要是别人这样，张豪就要翻脸了，可面对的是程嘉懿，张豪和强哥都迟疑了。 程嘉懿可能是真不懂吧。 两人交换一下视线，强哥开口道：“那我就只直说了。我们现在是一个团体，所有的收获都要先统一起来，然后才会论功行赏。 就好像昨天，咱们买鸡的首饰都是公出，鸡身上的晶体也都上交。因为小程你需要研究吸收晶体，所以就先给小程一部分，这也是因为在买鸡过程中小程你的贡献突出。” 程嘉懿又“啊”了一声，恍然道：“强哥是说今天我找出来的晶体吧。” 说着就站起来到客厅，翻出密封袋来，大喇喇地拿在手里就回到桌子前，将装着晶体的密封袋往前一送。 不说这晶体是从人脑袋里挖出来的，就这密封袋，也是程嘉懿翻过死人身体的手抓过的。密封袋就这么大喇喇地悬空在饭菜之上，除了程嘉懿，三人脸色都是一变。 杜一一先开口叫道：“程嘉懿，你什么都往上拿。咱这吃饭呢！” 程嘉懿怔一下，看到张豪和强哥的脸色，不好意思地笑笑，回头将密封袋放到窗台上，却还是解释道：“晶体不脏的，别看是从尸体脑袋里找出来的，却什么也不沾，干净着的。” 四人全都不觉想起晶体的出处——他们可全都亲眼目睹程嘉懿怎么取晶体的过程的。 程嘉懿和杜一一想得更多，毕竟他们二人前一个晚上还剖了一条狗和一只猫的。 强哥深吸了一口气，强制忍住脾气道：“小程，洗洗手去，别带着细菌了。” 程嘉懿耸耸肩站起来，背对着几人嘴角翘起来。要她的晶体，也要先恶心了他们。 张豪看着程嘉懿的背影，听着水声，偏头看着杜一一，眼角余光还是没有离开程嘉懿道：“小程，以前也这么豪迈？” 杜一一心里本来也被这晶体堵得上，听张豪这么一说，想起程嘉懿以前遇到个虫子都要跳起来的样子，不由叹口气，摇摇头。 张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好在之前的目的达到了，之后就谁也不再提晶体的事情，张豪和强哥也不再劝酒。杜一一和程嘉懿谁也没有喝完杯中的酒，匆匆盛了碗饭，就结束了晚餐。 晶体留下了，两人拒绝了张豪相送的要求，趁着夜色离开。 张豪和强哥一起将二人送到楼下，目送两人消失在黑暗中。 回到房间，张豪垫着纸巾拿起来密封袋，数着里面的晶体。 “看来小程也没有什么心计。”强哥在旁边坐下，“就是好好的一顿饭败了兴。” 张豪将晶体丢在茶几上，道：“不见得。现在的小孩子和我那时候不一样了。你看杜一一是不会喝酒的样子？我们要是不说，程嘉懿会把晶体拿出来？” 强哥道：“小孩子么，有点小心眼正常。豪哥，以后怎么过你有没有想过？” “怎么没想。”张豪摸出烟，强哥立刻给点着火。 张豪深吸一口烟，吐出烟雾道：“我想了，咱们就弄这一个小区的，然后……” 他乜斜着强哥，“政府不是要举报变异人吗……” 强哥吃了一惊：“你要把小程举报了？” 张豪笑着摆摆手：“哪能呢，小区里不是有好几户叫不开门么，还有王鹏才是变异人。政府可没有说不吃人的也是变异人。” 强哥这才放下心来：“小程也真不能算作变异人，就是……”想起程嘉懿发疯时候的杀人手段，和白天里敲破死尸头颅的样子，真无法违心地再说下去。 “明天你跟着小程他们继续，我到外边看看情况。”张豪说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离开张豪，心照不宣来到二号楼一单元，先进了二楼老太太的房间。 白日里杜一一摸了不少把钥匙，都做了记号。 这个房间内的老太太身体腐烂生蛆了，却没有虫子光顾啃咬，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还能看出来皮下几乎没有了脂肪。 程嘉懿在厨房找了菜刀，带了手套。 杜一一忍着心悸为程嘉懿照亮。 晶体只有微微一点点的红，仿佛不得已才红的。 “饥饿就是因为晶体的生成。”程嘉懿将晶体放到密封袋里道，“晶体先抽去身体内的养分，所以会形成低血糖昏倒。 如果没有及时得到养分补充，就会继续抽去身体内的脂肪蛋白质，所以只剩下这样的皮包骨头，连虫子都不来吃，只能自身腐烂。” 程嘉懿一直琢磨着见到的这些尸体，也猜想过它们体内晶体的样子，眼见着证实了一个，略有些兴奋。 杜一一就着手电灯光看看，只看到微微一点点红润，道：“这个不比鸡身上的晶体能量多多少吧，你可以先尝试吸收这粒晶体。下一个，是七楼？” 第65章 狐疑 程嘉懿站起来到门前，“七楼的王鹏？不也是变异人。你不是要我杀了他吧？” 杜一一道：“别啊，咱们都是同类，一天到晚砍砍杀杀的好吗？我是在想，我们早晚要离开张豪的，这个，物以类聚，要不要也聚聚？” 程嘉懿斜杜一一眼，“这就把自己排除到人类范畴之外了？” 杜一一冷笑一声：“这年月，要想好过，就别太把自己当人了。当人，就干不得这种勾当了。” 程嘉懿知道杜一一心情不好，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他一直没有变异，还是因为要做这挖尸体的事情。 程嘉懿的心情又何尝好过，从尸体头颅里取晶体这事情，她又何尝愿意去做。 两人不再交流，只安静地离开，到了下一个拿到钥匙的房间。 这里有一个半腐烂的尸体。尸体上不但生出蛆虫，还遍布虫蚁，只是室内密封足够，没有老鼠这般东西进来。 程嘉懿翻出来个新的胶皮手套带上——这玩意白天她收集了好几副——杜一一站得老远地开着手机手电，手电光落在残缺不全的尸身上，格外恐怖。 程嘉懿也被这手电光晃得心里慎得上，但已经进来了，就不得不继续下去。 她硬着头皮来到尸体前。 尸体的样子白天看得多了，多少有了点心理准备，可密密麻麻的虫子，着实让人下不了手。 当着杜一一的面，她也有点不想显得自己太残暴了。 “挖吧，就当是昨晚的狗、猫。”杜一一的声音带着点鼻音。 程嘉懿绕到厨房，拎了菜刀过来。 “你别看了。”程嘉懿咬咬牙，将菜刀比划了下。 “你动作最好快点，别张豪想起来，晚上也来摸这玩意。”杜一一提醒道。 程嘉懿不再吱声，一刀下去，将本来就不牢固的脖子切开，拎着头就到了水池拧开水龙头。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的动作，眼神有些迷茫。 地面失掉头颅的尸体，让房间更显得恐怖起来，他的心里也一阵阵发寒，各种各样的想法忽然就涌向脑海里。 那个切下头颅眼睛都不眨的还是他原本的同桌吗？末日都出现了，穿越会不会也出现？ 会不会在混乱发生的第一天，他那个胆小的同桌实际上就已经死了，肉身被不知道来自哪里的什么人穿越了？ 也可能不是过去或者未来的人，就是现代世界某个穷凶极恶的人。不然，程嘉懿怎么能做出这般心狠手辣的事情来呢？ 哪怕身体变异了，心也不会跟着变异了吧。 要真是被穿越了，他该怎么办？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的背影，试图在程嘉懿的背影上找到熟悉的影子。 哪里还有熟悉的影子呢？他认识的程嘉懿怎么会做这些事情呢？ 可朦胧里，杜一一也知道，也就是他认识的程嘉懿才会这么做的。毕竟他们那么热烈地讨论过末日，也讨论过穿越到从前。 程嘉懿当时眼眸里的兴奋还历历在目。 程嘉懿清洗了头颅上的虫子和腐肉，转身将头颅拿到卫生间内，打开了卫生间的灯，杜一一跟过去，靠在外边的墙上。 记不清是刨过的第几个头了，程嘉懿已经不用使劲刨开头盖骨了。她侧身挡住杜一一的视线，一刀就砍断了头颅的鼻梁，再摸着头顶百会穴的位置，使劲砸了一刀。 …… 谁说看得多了就适应了？就算看了一天接着又一晚上，杜一一仍然觉得恶心，可怕，就越发觉得程嘉懿也可怕起来。 虽然他明白，末日里，必须能够像程嘉懿那样，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 杜一一只偷到十几把钥匙，但连一半的房间都没有走完。 程嘉懿的动作已经比最初快了，然而不论在体力上还是在心理上，他们都开始筋疲力尽了。 已经到了午夜，两人终于疲惫地回到他们居住的四楼。 “吃点东西？”程嘉懿站在冰箱门前时，两个人才想起冰箱冷冻室里的东西。 “我吃不下去。”杜一一拒绝道，“我不是变异人，我是最低等的普通人，没有你们变异人那么坚强的神经。” 程嘉懿犹豫着要不要打开冰箱门，“很好办，只要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一口人肉。” 杜一一做个发呕的动作：“你不怕我成了吃人的变异人之后，第一个就把知晓内情的你吃掉？” 程嘉懿转身，瞄着杜一一：“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不是第二个，你不可能把同谋者还是有用处的伙伴吃掉的。最多你会在我也不知情的情况下也陷害我一次，便都扯平了。” 杜一一再做个很害怕的夸张动作：“你说得我都要相信了。还不如你研究出来怎么吸收晶体之后传授给我，听起来更靠谱一些。” 程嘉懿点头：“吸收晶体应该是最好的办法。只是你怎么才能激发你脑袋里的晶体？你还没有明显的被晶体吸取身体全部能量的过程。 真奇怪，当时你也饿了，却不明显，然后你也没有二次发病。你怎么逃过去的？还是身体有了抗体？或者你这样的根本没产生晶体？” “我想起你以前和我讨论小说时候，也这么一本正经的。你慢慢琢磨吧，我要睡了。我真累了，昨晚就没睡几个小时。” 杜一一说着往卧室那边走去，走到一半又站下，“程姐，您老跟过来吧，我对卫生间都有阴影了。” 程嘉懿还思考着杜一一到底有没有晶体的问题，跟过去。二人开了卫生间的灯，确认了卫生间内没有再爬进来虫子，杜一一进去洗浴，程嘉懿就靠墙站着。 “会不会你这样的还能进化，进化后才是最厉害的？”程嘉懿提高声音道。 “为什么？”杜一一道。 “大智若愚。哦，不对，是大器晚成。”程嘉懿道。 杜一一无语。还是原本的程嘉懿，也只有原本的程嘉懿，有时候才这么没心没肺的。 程嘉懿也觉得守着个男人洗浴不是那回事，虽然她也没有将杜一一当做男人看待。 杜一一之后程嘉懿也简单冲洗了，换上白天在某一个房间给自己挑的衣服。她也觉得疲乏了，却还是不想睡，挑了目测最低级的晶体放在手心里。 按照小说里的理论，只要吸收一次晶体了，身体都会对晶体有了记忆，就会自动吸收。 程嘉懿握着晶体的时候，甚至有点担心万一出现吸收能量过高的问题怎么办。 然而事实证明她真的想多了。身体虽然吸收过晶体，却并没有出现记忆。 第66章 对错 小区收刮了一半了，只要再一天就会完成全部收刮。程嘉懿醒来的时候，先想到的就是这个问题。 如果他是张豪……如果他是张豪，就会……他手里有小区全部住户的信息，哪个房间里可能有变异人，有变异人的尸体，他全知道。 拿着这样一份名单给政府，换来一个安全稳定和平的，可以吃饱喝足的工作，不会是不可能的。 程嘉懿坐在沙发上清醒了会，再想一遍。越想就越觉得可能。 国家现在缺人，不论是普通人还是变异人。政府也急需清理城市、农村，创造出一个和平安定的环境。 张豪这种自发组织起来的人，眼下该受政府欢迎的，因为可以给政府解决一部分麻烦。 如果张豪愿意，甚至可以带着人继续清理其它小区，只要政府给配备一个或者两个带枪的人。 或者一个被收编的，安全的变异人。 不，只要一个能打的人就可以。 一个特种兵，经过训练的WJ，或者只要能打的一个什么人就可以带着张豪这一队人。 程嘉懿揉揉额头：怎么每天一张开眼睛就会发现有一堆新的麻烦出现？她能躲藏到哪里去？ 张豪会因为她曾经的共患难就能一直替她隐瞒？ 绝对不会的。那叫什么共患难？就是共同利益下的合作。 “怎么了？”杜一一被肉的香气吸引，睡眼惺忪地走过来，坐在程嘉懿身边，使劲抻个懒腰。 “我有点担心张豪过河拆桥。”程嘉懿道。 杜一一“啊”了一声，彻底清醒了。 “有这个可能，昨天吃饭时候旁敲侧击的，又要走了你的晶体。”杜一一盘算着，“咱们得走。李立那小子能拉过来不？” 程嘉懿心里一动。 “你救过他，那小子也不像是不感恩的，昨天他还悄悄和你说话来着。”杜一一道。 “就是感谢我。”程嘉懿解释道。 “不是单纯的感谢。”杜一一坐直了，半对着程嘉懿，“他那个活可是危险的，开门的肯定是第一个面对屋里的危险的。 你昨天总是一开门就先冲进去，他得老感激你了。信不信换个人，要是发现里面有危险，随手就能把他拽过去当肉盾。” 程嘉懿点点头，这种情况电影里不少见。 “所以我觉得，要是你和李玉说说，他应该会到你这边来，至少悄悄给你配把钥匙或者给你打开个门。”杜一一思忖着道。 “那，我们今天问问他？”程嘉懿问道。 杜一一点头，“白天试探下李玉，李玉要是能跟过来，咱们就有底子了。” 张豪的微信及时过来，是邀请他们一起早餐的，杜一一回答说吃过了，那边也就没有坚持。 “不能这么离开，咱俩还好说，有李玉，就得有留下人的资本。靠几顿肉食不够。” 杜一一一边吃着一边道，“你现在就等于老板了，必须给手下员工足够的利益。李玉给你找到新的住所，足够抵消一次救命之恩。对现在的你来说，搬家就是救命。” 程嘉懿认同道：“对，到时候咱们三个收刮民财，连金银带晶体，一次就都办了。” 杜一一忽然正色道：“程嘉懿，你不觉得这种偷盗行为是不对的？违法的？也是可耻的？” 程嘉懿被噎了下，立刻反驳道：“我当然知道。你有更好的办法？我已经一文不名了，你呢？哦，我忘记了，你还有银行卡，可我觉得你也不敢用吧。” 杜一一痛心疾首道：“唉，大好青年就是这么堕落的。还理直气壮。” 程嘉懿白了杜一一眼，“发什么神经？” 杜一一耸耸肩，收起玩笑：“放松下。你有继续入室盗窃的想法就好了。反正你也打算挑战法律，那就无所谓犯大错犯小错了。” 程嘉懿道：“什么意思？” “昨天那个王鹏是搞计算机的。他逃跑着都不忘背着笔记本。你觉得真是舍不得电脑游戏？”杜一一眯着眼睛。 程嘉懿琢磨了下，“按说，生死关头还抱着游戏不放的，也就只能小说里才出现了。怎么，你打算收编他？他可是变异人。吃人的。” “你昨晚还打算骗我吃下人肉，别告诉我你心里没真的这么打算。”杜一一给程嘉懿个白眼道。 程嘉懿语塞了下。 “你想想啊，搞软件的，这年月还能一个人安稳了，还搞到了人肉——话说，我说着人肉也吃得下狗肉了，说不定哪天对吃人也没有障碍了。” 杜一一抱怨了句接着道：“咱们不能指望找到的都是你这样的高级变异人。但只要你能控制住他们，我觉得，要是有这种变异肉吃，变异人也不一定非要吃人的吧。” 程嘉懿动心了。 她本来打算安安稳稳地躲着就好了，但是现在真的由不得她了。 “我们要单干，就要有小组配备。”杜一一一手握着筷子，另一手在手机屏幕上滑下，“一般特种兵小组里都要配备……算了，这个离我们太遥远了。我们呢……” 杜一一在手机里找了找，然后摇摇头，将手机关掉，“你是队长，作战和决策用的。我是副队长，和你分兵时候用的，或者算是你的智囊了。 李玉和王鹏作为后勤，李玉可以保障我们随时进入到任何一个带锁的房间内。王鹏呢，如果他真像宝贝那个笔记本那般有一定本领，至少可以给我们重新做个身份。得到一些我们弄不到的消息。” 程嘉懿更动心了。 “要是他没有那个本事呢？” “没有？”杜一一吃了一大口肉，“那就找个机会丢掉不就可以了？” 谁也没有觉得这么说有什么不对的。 在和平生活中，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与什么人结成战斗小队，自然也不会想到抛弃队友，更不会想到要入室盗窃和亵渎尸体。 然而现实，让他们不自觉将自己代入到一个完全与之前三观不合的状态中。 普普通通的少年生活环境突发巨变，从生活变为了生存，以往的教育形成的观念在某种程度中坍塌，留下的只有本能和最根深蒂固的道德。 而道德也在不知不觉中为了生存开始降低底线。最可怕的是他们竟然完全没有觉察，觉得自己做的完全正确。 至少在自保中，他们不认为他们做错了。 可谁又做错了呢？什么又是对什么又是错呢？ 第67章 化验 程嘉懿和杜一一再商量了下细节。 这并不难，两人都是愿意将自己想法尽快倒出来的性格，这让他们能很好地互补。 程嘉懿和杜一一的思维都带着点天马行空的感觉，说不好谁更沉稳一点。 二人在兴奋的同时都会很好地保持住理智，正是这点，让他们在混乱发生的一周内将自己保护得很好。 大约是体质变异的原因，程嘉懿比照过去胆子更大了，这在交谈中很容易让杜一一看出来。 杜一一也因此有些沮丧。他也想成为末日中的英雄，但看来他只能作为英雄的幕后。 为了当英雄冲到最前方是不可取的，他空有一颗当英雄的心，却没有当英雄的变异身体。 杜一一不得不遗憾地认可了他现在的位置。 “你知道吗，我昨天还当你是被穿越了。”收拾碗筷的时候，杜一一对程嘉懿道。 “什么？”程嘉懿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你以前什么样子的自己不清楚？飞你头上一个瓢虫都会大叫的，现在捧着个死人脑袋都面不改色。你是我，还不会想想？” 程嘉懿转头继续洗碗，问道：“现在不怀疑了？” “谁让我是你同桌了解你了呢。”杜一一将桌子擦了，抹布随手丢在一边道，“你分明是有恃无恐，变异人的优越。” 程嘉懿洗了碗，擦干净手道：“说这话可能是矫情。若是有选择，我宁愿没有发生混乱，一觉睡醒了发现就是场梦，我们还坐在教室里为了考试担忧。我父母还在家里唠叨我。” 杜一一神色也黯淡下来，却勉强笑着道：“知足吧你，你好歹还变异了，能自保了。” 程嘉懿耸耸肩，两人收拾了必带的东西，都背了书包。 强哥的电话及时打来，二人小心地下楼。 “强哥好。豪哥呢？”程嘉懿对强哥打了招呼，往他们身后看看，一群男人里没有豪哥醒目的身体。 “豪哥到外边看看局势，今天我们一起。”强哥笑着道，又和杜一一打个招呼。 李玉凑过来，带着讨好的笑：“程姐，今天还要靠你罩着我。” 程嘉懿笑着道：“叫得我都以为我比你大很多了。” 李玉笑嘻嘻地道：“程姐永远都是我程姐，程姐年年16。” 强哥在李玉头上拍了下，“臭小子，干活了。” 张豪不在，他们更加小心地延续着前一天的过程。强哥也一直身先士卒，基本都站在程嘉懿身后，程嘉懿想要和李玉单独说几句都找不到机会。 张豪开着车，从小区正门拐出去。 其实不开车，走个五分钟也就到了区最繁华的超市。 超市前的主路一向都是最拥堵的，此刻却透着萧条和古怪。 道路两边的行道树已经有向参天大树的趋势发展，就连作为点缀性质的灌木也张牙舞爪起来，北侧独立的三层超市在参天大树和浓密的灌木掩映下，就好像恐怖片里的现场。 而主干道也生生变成了浓密林荫下的大路。 这般景致，若是经过修建，必然是绝佳的，然而大树枝繁叶茂中，所有树枝都不受束缚地张牙舞爪，灌木的枝叶也参差不齐到路面上，仿佛下一刻就会化身出十几条手臂出来。 饶是张豪胆大，这般路面也生出恐怖出来。 “豪哥，这在楼里看着也没啥，出来咋那吓人。”副驾驶的小张瞧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被无限拔高和侵占的路面，胆怯地道。 张豪没有吱声。 “停车！”超市那边忽然窜出来个持枪黑衣人，张豪条件反射般地踩了刹车，刹那看到黑衣人前胸上两个醒目大字：WJ。 WJ手里的枪不知道是有意还是习惯，枪口对着车子，张豪手心里冒出汗来。 他摇下半个车窗。 又一个WJ从树后出来：“身份检查，请出示身份证。”说的时候，向副驾和后座都看看。 “警官，现在安全了吧。”张豪摸着身份证出来。 WJ接过去看看，张豪看出来他们就瞄了一眼。 “现在超市都有食品了，凭身份证购物，所有市民都要进行身份登记，到这边来停车，这边安全。”WJ并没有打算归还身份证，指着前边一个街口。 “哦哦。”张豪答应着，缓缓驾驶着车子，向北转完，驶上地面停车场。 地面停车场只有一辆WJ专用车，还有几台轿车，张豪将车子规规矩矩地停在白线画的停车位上，和小张下车。 有WJ过来陪同，指着超市大门进去。 张豪忽然有些心惊，这要是进去了就不让出来…… 但没有时间后悔了，在WJ的“护送”下，张豪和小张只能走进去。 超市全变样了。 进去先不是入口，而是一个宽敞的大厅，被简单割断成几个小空间，每个空间都是敞开式的，一眼就看到里边的一切。 一个里是电脑，一个里是不认识的一堆仪器，里面的人有的穿着制服，有的穿白大褂。 “这边身份登记，这边验血。”WJ领着张豪和小张到电脑前，然后安安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 身份号登记，人脸识别，手机号码确认，住址，然后就是隔壁验血。张豪一脸懵圈地就坐在验血仪器前，看着针头扎到胳膊里，看着黑红的血液流出来。 直到抽完血了，他还有点没有反应明白。 白衣人立刻就带着血液进入到里边全玻璃封闭房间，血液被放在仪器上，仪器上的指示灯开始各种闪动。 “警官，这是……”张豪才有机会组织自己语言。 “所有身份登记的人都进行病理分析，没事，不用担心。”持枪的WJ面无表情道。 “这个，警官，到底都是啥病？”张豪按着胳膊上的针眼，套着近乎。 “类似狂犬病，现在命名为RH病毒，被传染了就迷失神智，嗜食生血，现在政府正在研究疫苗。”WJ瞧着张豪，耐心解释道。 化验结果出来的很快，张豪才聊这么几句，里面就开始打印纸张，张豪瞧着也紧张起来。 任谁都不希望自己变异成吃人的人。 第68章 有点狠 “你的化验结果安全。”外边的白衣大夫接过化验单，自己先看一眼，递给张豪之前又确认了下，“张豪？对吗？” 张豪连连点头，“对，我是张豪。” “这张单子你也看一下，化验安全了，并不等于不会再被传染上。要注意身边的人，发现有嗜食生血有吃人现象的，一定要尽快报警。” 白衣人再递给张豪一张宣传单道：“里面报警电话和注意事项都写得很清楚了。你们身边要是还有人，劝他们尽快过来登记化验。只要登记化验的，都可以凭身份证领取超市食物一份。” 张豪接过单子，看到上面电话格外醒目。不由就想起程嘉懿。 “大夫，只要感染了就一定能化验出来了？”张豪问道。 “呵呵。”白衣人只笑了笑，“这边你过去看看，是招工的。” 就有人过来，“张先生这边请，我们是政府招工办的，现在我们市急需各种就业人才，所有成年人都要工作。这里还有征兵的，待遇从优，张先生有志报效国家吗？” 张豪还没有从之前的化验中清醒过来，就被这个报效国家砸了一脑门包。 “征兵？参军？”他茫然了下，脑海里不由回忆入伍的条件，可涌进脑海的却是自然灾害面前军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画面。 “是啊，危难时刻，所有的普通人都有成为英雄的可能，两位张先生看起来都身材魁梧，年龄上也合适，要不要看看我们征兵的条件。” 穿制服的再递过来一张纸，介绍着。 “啊，不了，我要好好想想的。”张豪后退了一步，陪着笑脸。 “可以的。张先生可以凭借身份证到超市领取一份免费食物，在超市逛逛也可以的。” 张豪听到后一句，怀疑道：“逛逛？” “没有参与工作的是没有购物凭证的。所以只能看看。”政府工作人员平和地介绍着。 张豪和小张拿着几张宣传单，带着身份证，进到超市。 超市里食物果然很丰盛，只是一层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和一个收银员，看着就很是诡异。 冰柜里是各种肉类，青菜米面也有出售，肉类和青菜蛋类的标注都加上了“改良”二字，价格也是之前的三倍。 若是换算成食物消化需要的时间，价格也还适中。 米面还都是原价，饼干罐头小食品也是原价。 逛了一圈，张豪尝试着拿了一袋饼干到收银台。身份证刷卡之后，收银员拎给张豪一个包装完好的纸箱，抱歉地道：“抱歉了，您的身份登记还没有工作，无法购买食品。请到门前招工办登记。” 张豪和小张一人拎着一小纸箱的东西出门，都有些茫然。 大厅里还有一个WJ，见到他们也只是看了一眼，视线就移开。 两人拎着纸箱回到车上，发动汽车。 “豪哥，这不参加工作就不买给吃的啊。这可有点狠。”小张回头看着WJ和超市大门，再打量着周围两排大楼，说道。 “回去先不要说。”张豪嘱咐了句。 回到小区里，大家才出去不久。张豪停车之后先给强哥打了电话，简单说了两句，放下电话，才打开车门上楼。 他需要好好研究下宣传单，好好想想。 暖暖从窗户边跳下来，“妈妈妈妈，那个很凶很凶的叔叔回来了。”她虽然雀跃着，声音却很小，“还拎着两个纸箱，这么大的。” 暖暖妈和暖暖爸互相看看，暖暖爸迟疑道：“我出去看看吧。” 暖暖妈看看孩子，又看看丈夫。让丈夫一个人出去她担心，但万一真回不来了，孩子和父母怎么办？ “我们出去吧。我们老头老太太，活着也是拖累你们。”暖暖的姥姥姥爷出来道。 “不行的，爸、妈，你们一小时就要吃东西的，万一被抢了怎么办。”暖暖妈立刻摇头道。 “你们还要照顾暖暖，再说电视里都说了，外边差不多安全了，那个人开车不也回来了。”暖暖姥爷道。 “那怎么一样？那个人说不定就是变异人。”暖暖妈也知道自己话没有说服力。 “我出去。我开着电话。”暖暖爸道，“别争了。” “要不，就打报警电话吧。”暖暖妈迟疑道。 大家互相看着，静默了一会。 “有声音。有车。”暖暖的耳朵尖，听到声音，倏地就跑回到窗前，凑到窗口的小洞，跟着回头小声喊道，“来了带枪的。” 暖暖爸妈一下子冲过来。 强哥放下电话，对程嘉懿笑着道：“豪哥从外边回来了。超市门口有WJ拦截，到超市登记身份证验血，和电视里一样，还带回了两箱吃的。” 程嘉懿问道：“超市人多吗？吃的多吗？” “豪哥没有说，等中午一起再细说。”强哥道，“小程以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程嘉懿摇摇头，“我不知道。” 强哥叹口气。 程嘉懿想要问问强哥可还有家人，可张张口，又将话咽回去了。混乱之后，家人若是没有带在身边的，那不是变异了跑掉了，就是出现意外了。 问，不过就是将人家的伤疤揭下来，让人再疼一次了。 又是一户敲不开也打不开的门，他们喊了几句话，李立就开始对付另外一扇门。 程嘉懿注意到这个门镜一直是黑的，想起她曾经在门镜内注视着外边的一切，他们此刻的动作也可能被人注视着，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李队，望花超市电话，有两个人开车到超市，血液检查出其内带有富含氧红细胞，吃过变异食物的。” 李立点点头，“调查下身份信息是否属实。” 他握着电脑，点开个图标，输入望花超市几个字，上边立刻显示出来最新的身份登记。 张豪？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李立查看着身份证相片，好像也有熟悉的感觉。 身份证的住址是和平西路，不过很多人身份证登记的住址和实际住址不一样。 这个名字从哪里听说过呢？李立放大身份证的相片，接着退出页面，点进另外一个。 现在所有人的身份登记之后，除了特殊加密的，在WJ部队和军方、警察系统里都能够查阅到个人信息。 李立一目十行地先看一下，没有看到什么特别可以吸引人注意的地方。 可能这个名字太寻常了。 “李队，张豪住在和平嘉园，和身份登记的住址不一样。” “和平嘉园？”李立猛然回头。 第69章 逃跑 和平嘉园这四个字，从上一次离开那里，就一直萦绕在李立的脑海里。 不单单是因为那个可怜的不到四岁的孩子，还有另外一个挥之不去的身影。 从最初的胆怯到医院里的坚持，到拿起刀和枪，到视频里的疯狂，不知不觉中，这个身影他已经无法忘记了。 他也猛然记起了张豪这个名字和相片熟悉的原因。 在找寻程嘉懿、杜一一的时候，有人提到过张豪的名字，他是那一群人中的老大。还有那个视频里，一群惊慌诧异后退的人群中，就有张豪的影子。 “李队，报警中心转来的电话，和平嘉园有一小伙人挨个楼入室盗窃，从昨天开始的。” “入室盗窃？”李立站起来以前，不忘将电脑页面退出去，关机，“通知一分队，马上出发。” 李立的心里出现些焦虑，这是从他进入到警队就没有再出现过的。 他不由再想到了程嘉懿，“将报警电话转过来。” 桌面的电话几乎立刻就响起来，“你好，我是WJ支队。你刚才报警了吗？” “啊啊啊，是我报的警。警察同志，我们小区有一伙人，挨家挨户地搜查，听说昨天就开始了，我这站在窗前，刚看到他们过来，就在我这个楼一单元。” 报警的人是个男人，声音有点惊慌，“你们快过来看看。” 李立道：“不要惊慌，将门反锁，也不要和外边人对话。你能看到他们有多少人，都是什么人吗？” “有十七八个那样吧，里面有一个女的，都拎着棍子拿着刀的，别的看不清楚。” “女的？年龄多大？”李立的心格棱下。 “看不出来，很年轻吧。警察同志，你们快点来啊，快过来啊！” 李立放下电话，抓起自己的装备跑出去。 是程嘉懿。 程嘉懿怎么还在小区内？还跟张豪那伙人混在一起？程嘉懿自己弄不到变异肉吗？ WJ专用车已经启动了，李立最后一个跳上车，关上车门。 真要将她也抓到研究所里？ 李立扭头看着研究所远去的大门，想象到里面的铁栏杆囚室，和带着束缚用具的实验室实验台。 他是WJ，不该有私心，可他不能不有私心。 这几天中队执行了不少抓捕任务，研究所里已经住满了变异人。一部分变异人正在往监狱转移，不久，监狱也会住满的。 李立来不及多想，车子接近和平嘉园。车子一停，李立就跳下了车子。 张豪才进入到房间里，正在琢磨着今天看到的事情。 电视的宣传上可没有不工作就不能购物的消息，工作？ 他忽然听到车子的声音，站起来来到窗前。 WJ？ 他看到黑衣WJ端着枪，正在往他这个单元跑进来，另外一辆车子正驶向园区。 他急忙回身抓起电话，拨通强哥的号码。 程嘉懿正在打量房间内的两具尸体。两具尸体都是被吸干了身体的养分。一具岁数大点，另一具是只有几个月或者一两岁的孩子。 真可怜。 强哥也摇摇头，忽然摸出电话，滑开，“豪哥……是。” 强哥面色一变，“小程，WJ过来了，马上就到楼下，豪哥那边也有WJ。” 程嘉懿一愣，一下子跳起来，“我马上走。” “来不及了，下楼就是他们。”强哥着急道。 程嘉懿忽然看向李玉，“李玉借我。”说着抓着李玉就往外跑。 李玉莫名其妙地跟着程嘉懿，嘴里道：“什么事？” 程嘉懿做了个“嘘”的手势，一出门，就听到楼下传来叫门的声音。 程嘉懿面色大变，抓着李玉一指楼上，李玉也全明白了，杜一一跟在后边，低声催促道：“快，赶快！” 他们来不及多说，三步并作两步向楼顶跑去。 楼下好像传来上楼的脚步声，他们全顾不得了，到了顶楼，李玉打开顶楼铁门，他们冲进去回手锁上。 “怎么办？”李玉惊慌地问道。 “到最里面的楼里，先下去。”杜一一急忙说着，三人向最里面跑去。 站在铁门前，杜一一又按住李玉的手，看着程嘉懿，“咱们下去到哪里？几层？” 程嘉懿的心砰砰跳着，“二层，咱们从二层跳下去。” 来不及多想了，杜一一松手，李玉打开门，三人小心地进入到单元楼道内。 楼道内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程嘉懿当先下楼，李玉用钥匙别着门锁，无声地将铁门重新锁上。 三人轻手轻脚又尽快地跑下楼，在二楼，李玉打开楼梯间大门，又打开了其中一间房门。 关上房门，程嘉懿就和杜一一一起凑到窗前，悄悄看着外边。 “是WJ，怎么来的？”程嘉懿低声道。 “肯定有人报警了。”李玉在身后小声说道。 三人又来到另外一侧窗前看看。 “怎么办？”杜一一看着程嘉懿，“就这么跳下去，肯定会被人看到的。” “WJ也能看到。”程嘉懿道，又回到另一侧窗前，外边已经传来人声了。 李玉茫然地看着程嘉懿和杜一一，跟着二人也回到窗前。 程嘉懿和杜一一也不知所措。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般局面。 “要是冲着豪哥他们，找到他们就结束了，就能离开了。要是冲着我们的，那……”杜一一看着程嘉懿。 “不会是冲着我们的。”程嘉懿声音有些发抖，好像是在安慰自己。她回身坐在客厅内。 “你们……”李玉小心地说道，“大家不会说出来你们的。” 程嘉懿抬头。 “真的，咱们都是有义气的，不会出卖自己人的。”李玉道，接着又有些不确定地补充道，“怎么也不会马上就出卖的。” 程嘉懿看看李玉，又看看杜一一，深吸一口气，“担心也没有用了，听天由命吧。” 李玉小心地坐下来，又坐不安稳，又到窗边看看。楼下传来高声说话的声音，听得并不清楚。 “好多人出来了。”李玉看了一会回来，“肯定是有人报警了。小区里还有幸存的普通人，咱们太不小心了。” 程嘉懿看看李玉，“李玉，你现在出去，也能混里边离开。” “我？”李玉挠挠脑袋。 第70章 拉人 外边闹哄哄的，强哥等人被WJ压着从楼里出来，程嘉懿忽然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李立。 端着冲锋枪的黑色身影怎么也无法忘怀，那一日奋不顾身冲上医院楼梯一幕和眼前身影重叠在一起。 李立是中队长，警衔应该不低，竟然亲自过来。是因为这里有她？ 程嘉懿说不出是心虚还是高兴。 “那不是叫李什么的警官？在医院遇到过？”杜一一低声道。 “李立。”程嘉懿轻声说道。 二人对视了一眼，杜一一再低声道：“他认识我妈。他没变异也没死，说不定知道我妈在哪里。” 楼下很是热闹。 强哥的人就十七八个，老老实实被WJ指着站在一起。 围观的人也逐渐增多，围着WJ高声叫嚷着。 有WJ从车上又拿出来宣传单发放，围观的人虽然接着，还吵吵嚷嚷的。李玉回到车里。喇叭忽然响起来，吓了所有人一跳。 “和平嘉园的各位住户注意了。政府正在望花超市内做幸存者登记，登记之后可以免费领取食物一份。政府还可提供就业，有志报效国家的，还可以报名参军。现在我们WJ可以护送大家到望花超市内登记领取食物。” 围观的安静了一会。喇叭循环播放着。 三人重新回到客厅。 “李玉，你有什么打算？”原本商议好的没有用了，杜一一看着李玉问道。 “我？”李玉挠挠头，“我没有啥打算？” 看着程嘉懿杜一一，忽然福至心灵道：“程姐，杜哥，我跟着你们好不好？” 杜一一和程嘉懿一直就想着这话，还没有询问和劝说就得到了，一时都松了一口气。 程嘉懿犹觉得该和李玉说明白：“我们是需要你，但你也得好好想想，我上了视频，是不打算去登记的了，以后跟着我就要偷偷摸摸的了。” 李玉不在意地笑道：“谁不是偷偷摸摸的？就我这，被政府逮住够判好几年了。” 说着就有些兴奋起来：“程姐，跟着你我就安心，就不怕变异人。你不知道这两天，看到你在我身后我多踏实。咱们大家全说程姐仗义，都说谁也不会把程姐说出去的。 那些WJ留了电话，还威胁我们说程姐也是变异人。程姐，别说你不是变异人了，就是，你也是独一无二的。程姐仗义，咱们也不做小人。” 程嘉懿的心暖了好多，也有些激动。 “那是。程姐上学的时候就特义气，你不知道，有的学习好的从来不给大家抄作业，程姐就不。”这话杜一一倒没有夸张，只不过他们班级抄作业的还真不多。 李玉立刻就露出崇拜的表情：“程姐还是学霸啊。” “当然。”杜一一道，“学霸什么时候都是学霸，哪怕末日了，变异了。还有李玉你也够意思，看到视频就给我们发过来了，程姐还和我说，李玉这么够意思，还这么有本事，可不能让你出事。” 李玉兴奋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搓着手道：“就会开个锁，哪有程姐的本事。” “哎，这才是真本事呢。”杜一一坐直了，“要没有你，我和程姐咋脱身？我这都吓一脑门子汗了。” 谁都喜欢好听的，李玉也笑起来。 “李玉，别的不敢说，跟着我，吃的和安全，只要我有，我在，就能护得住你。”程嘉懿也道。 李玉激动起来：“程姐，就冲你这话，我就跟定你了。” 窗外的声音消失了，乱哄哄的说话声也几乎不见了，三人又来到窗户前，楼门前的人果然不见了。他们又等了一会，终于离开房门。 离开之前李玉又翻了遍屋子，找到了一个项链两枚戒指给程嘉懿，杜一一不客气地收起来。 冰箱里还有十几个鸡蛋和一堆冷冻食品，杜一一和程嘉懿也都打包了，三人悄悄离开房间。 小区里静悄悄的，程嘉懿和杜一一向二号楼方向走过去，李玉不明所以，没有提问，老老实实跟着。 WJ的车离开了，小区里幸存的人显然也跟着离开了，程嘉懿示意李玉打开单元门，三人进去，将门关上。 沿着楼梯向上，李玉有些明白了，小心地看看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脸色，没有吱声。 七楼，曾经打不开的房门前，程嘉懿伸手敲门，“王鹏，我知道你在里面。这里很快就会有WJ进行二次清理了，你要是再不出来，只能被抓走了。” 程嘉懿也就是尝试下，但几乎立刻，猫眼的亮光中就有阴影闪过。 程嘉懿知道这是王鹏过来，马上接着道：“我马上就要离开小区，你若是想要跟着我们，最好立刻收拾了东西走。” 门内没有响动，阴影跟着压上来，程嘉懿凝目注视着猫眼，李玉有点胆战心惊。 “我怎么能相信你们。”门里忽然传来说话声，李玉吓了一跳。 “留在这里肯定会被抓走。我们不能多等了，WJ说不定马上就会回来。”程嘉懿确实着急，说了这话之后还看一眼楼梯间的门。 王鹏确实动心了。 WJ来的时候他吓坏了。也知道有组织有目的的如此盗窃活动，肯定会引起政府的重视，跟下来他们这些缩在房间里的变异人就会被抓住。 抓住了怎么处理？想也知道不会供起来的，被集中起来做炮灰都是好的，最怕的是被研究解刨了。 能跑，谁愿意被抓住？可他一个没有一技之长的码农，往哪里跑？除了自己家里，住哪里？ 现在忽然有人来拉他入伙，还是个女孩，看着发过疯，却不像变异人，王鹏犹豫了一瞬，立刻就决定了。 他打开房门：“等等我，我收拾点东西。” 见房门打开，程嘉懿三人都后退一步，王鹏一见，心更放下了。 “快点。”程嘉懿催促道，“没用的都别拿了，安全了再回来取。” 一句话，王鹏心里就有了底，一边往里跑一边道：“我收拾本子。” 李玉在后边垫脚勾着头往里看看，程嘉懿让开一点小声道：“信不信冰箱里的肉少了一大块。” 李玉满身都是鸡皮疙瘩，摇着头向后退去。 王鹏拎着包甩在后背上，程嘉懿三人转身下楼。 第71章 落脚 四人小跑着穿过园区，程嘉懿先上楼，抓了冰箱里余下的肉塞到袋子里，还没有忘记冷冻室内那一袋子的东西。 杜一一在后边和李玉解释了两句。 出了小区南门，四人小跑着就钻进了对面没有封闭的小区内。 本来就疏于打理的小区就好像恐怖游戏里的场景。 高大任意生长的大树，一人高的野草，老旧的楼房，隐约的异味，让四人都打了个冷战，随意挑了个临街的单元钻进去。 单元内一股乱七八糟的味道，既有血腥味，又有说不出难闻的什么味。 几人上了二楼，气味更浓了，连程嘉懿和王鹏都受不住了。 四人转身下楼，贴着楼边，向小区里边走去。 不封闭小区都是二三十年的旧楼了。过去楼房的质量本来就说不上怎么好，再加上敞开的单元门洞，楼里的安全可想而知。 如果一户里有人去世，不知道能吸引了多少虫蚁老鼠，从下水或者什么地方爬进去。 四人换了一座楼，闻着一个门洞内味道不大，就钻了进去。 落脚还是二楼。 这户人家就是老式的两室一厅，一南一北两个房间，说是有厅，也就是进户的一块三四平米大的地方，北边一个厨房一个厕所。 检查了房屋，是几天没有人的状态了。四人都短暂地松口气。 李玉轻车熟路开始翻检室内值钱的东西，程嘉懿打开冰箱，杜一一将两人背包和从四楼带回来的袋子打开。 王鹏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三人熟练的动作，不知道他能干点什么。 “啊！”杜一一忽然叫了一声，从地上跳起来。王鹏吓一跳，李玉一下子从屋里冲了出来。 “怎么了？”程嘉懿回头瞧一眼，“大惊小怪的。” 杜一一指着地上的袋子道：“那玩意你拿过来了也不吱声，吓我一跳？” 程嘉懿转回头，泰然自若道：“都冻死了有什么可怕的。冰箱里还有点鸡蛋牛奶葱姜，芹菜烂掉了吃不了了。” 程嘉懿说着将葱姜拿出来，关上冷藏室的门，打开冷冻室：“咦，有一大块排骨，冻牛肉冻鱼。不错。” 李玉和王鹏面面相觑了下，李玉小心地问杜一一道：“这是什么？” 杜一一也缓过来道：“狗肉猫肉，变异的。还有冰冻的内脏。” 李玉不在意地笑道：“杜哥害怕内脏啊。”说着过去，“我来。” 捡起塑料袋，就觉得里面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举到眼前仔细一看，狐疑道：“这里还有什么，黑乎乎的。” 程嘉懿从李玉手里接过塑料袋，塞进冰箱：“没什么，几只虫子，蟑螂什么的。” 李玉满脸惊恐：“程姐，你冻蟑螂干什么？” “我想要冻蟑螂啊，还不是它们自己爬进来了。”程嘉懿合上冰箱门，拿着排骨找到微波炉开始解冻。 杜一一就绘声绘色地讲起虫子袭击内脏的那晚，听着李玉和王鹏嘴角都一抽一抽的。 三人一起动手淘米下锅，狗肉也剁了，就等着排骨解冻。 洗了手，四人进到屋子里。 老式住宅，卧室都兼客厅饭厅的作用。南卧稍微大些，除了床和柜子，还有两个单人沙发。 程嘉懿和杜一一坐在沙发上，王鹏坐在床上。李玉不敢和王鹏坐在一起，搬个椅子坐在一边。 “认识下，我叫程嘉懿。不是变异人。不吃人肉，也不吃变异人肉。”程嘉懿直截了当道，“这位是杜一一，这位是李玉。” 王鹏随着程嘉懿的介绍，看着三人，闻言，苦笑了下：“我叫王鹏你们都知道了。要是有别的肉能吃，我也不会选择吃人肉。我没有杀过人，变异人普通人全没有杀，就是从尸体上割了肉回来。” 李玉有些受不住王鹏的话，在椅子上动了下。 王鹏自嘲地笑笑：“我是程序员，休假第一天就遇到这种怪事。好在我在家里，吃喝不缺，才没有被饿死。你们肯定看到我照片了，一周前我还是个过二百斤的胖子，现在看我体型多标准。” 说着王鹏摊摊手，“体力也好了。也不知道是我自己变异的毛病，还是因为吃了……反正，我没打算为了吃人杀人。 我都打算一个人就这么的了。今天你们不来找我，我也等着警察来找我，认命了。” 虽然程嘉懿和杜一一看起来就是少年，王鹏却不敢以少年来对待。不说视频和昨天交道时候，程嘉懿就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就只刚刚这几句交谈，程嘉懿的强势也让他不敢轻视。 “我因为点个人的原因要躲着点警察，一一陪着我，王鹏你是变异人，也要躲着警察。” 程嘉懿说着，看着李玉道：“李玉，刚才拉着你，是要用到你开锁的能力。可以后你要跟着我们，就要被我们连累了。” 李玉忙摆手道：“我这命是程姐救的，我就跟着程姐了。” 程嘉懿看了李玉一会，点点头，“那，若是没有异议，我们四人就要同心协力了。” 李玉和王鹏全点头，程嘉懿接着道：“那，我们都想想接下来要做什么。” 厨房传来“叮”的一声，排骨解冻完毕，李玉跳起来，“我先把肉炖上。” “程姐，需要我做什么，你吩咐。”王鹏很快就给自己定了位，随着李立杜一一的称呼从善如流。 程嘉懿一时也不知道该吩咐什么。 “我也没有经验，想来也就两点，吃和安全。”程嘉懿道，“吃的，天黑以后我想想办法。安全……这里也不能住人，咱们商量下，看看我们换哪里住比较好？” 四人面面相觑会，还是杜一一道：“还是和平嘉园住着舒服。” 李玉摸出电话：“我看看他们有在群里说什么没……群里有说话，都在望花超市里登记……还验血呢。没有问题的都给一盒子吃的，这有照片。 还要找工作，没有工作的不让在超市购物。我建个群，拉你们进来，给你们转发过去。” “我先看看这家wifi。”王鹏拿出手机，在上边刷刷地操作着。 第72章 专业 杜一一和程嘉懿交换了下视线，然后看着王鹏手指飞快在手机上点着。 不多时，王鹏就道：“行了，这家的WiFi信号是……密码是……”三人都打开WiFi，果然连接上了。 “王哥厉害了。”李玉羡慕道，“王哥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黑客？” 王鹏谦虚地摇头，“我哪有黑客的水平。” 李玉和程嘉懿本来就是好友，再加了杜一一的新号，加了王鹏的手机，很快将信息都复制到群里。 几人看完，杜一一皱着眉头道：“登记还好说，验血……王哥，你肯定过不了吧。” 王鹏摊摊手，做个没有办法的表情。 “那，你能入侵到他们网络里，将咱们四人的数据都放里不？”杜一一问道。 “就是登记验血的讯息了，这个不难。”王鹏回答道。 “可我和杜一一不想有人能查到我们。”程嘉懿道。 王鹏问道：“不能查到是什么意思？就是不能登记你们的真名和身份证号码？” 程嘉懿点点头。 王鹏道：“那有什么意义？数据修改了，身份证上的名字和号码修改不了，一划卡的时候对不上不就麻烦了？” “你和李玉的没有事吧。”程嘉懿道。 王鹏道：“我没有留下过犯罪记录。直接入侵到系统里，将我身份证放进去，再加个安全的验血记录，应该没事。但也只能领一份食物。 工作登记这个，估计所有用工单位不一定都能和政府这边连上网。我没有做过这个，需要点时间。还有就是不论哪一个，都不是严密的。 还有只要我登陆上去做了改动，后台就一定会留下访问记录，时间、地址都会在后台留下痕迹，抹不下去的。” 程嘉懿和杜一一再次面面相觑，在专业面前，他们那点来自小说里的知识，被打击得粉碎。 李玉更是完全没有听明白。 “果然是信息时代，作假是最不容易的。”杜一一叹气道。 “我能问一下，你们是什么原因不想让警察知道身份？”王鹏小心翼翼地道，“就是，我也可以想想什么办法好。” 程嘉懿又和杜一一对视了一眼，杜一一微微点头，程嘉懿叹口气。 “我虽然不是变异人，但也肯定不是普通人了。”程嘉懿道。 李玉心里已经有怀疑了，听程嘉懿说了，倒是放心了。王鹏露出诧异的表情来。 “变异人大约也分好几个种类吧，你这种吃人的，我这种不吃人的。”程嘉懿耸耸肩，做出无奈的表情。 “那你怕警察做什么？”王鹏问道。 “你怕他们做什么？”程嘉懿反问道。 “我变异了啊。我这样的人，政府要是抓了去，还不研究为什么？”王鹏说着，又“哦”了声，“你也担心？” 程嘉懿点头，“我当然也担心了，万一政府要研究研究呢？虽说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但就因为莫名原因变异了，就要做试验品，我不情愿。” “这要有崇高的爱国情怀，甘愿牺牲的品质。和平年代，这种牺牲确实强人所难。”王鹏赞同道，“你和我情况还不一样，我喜欢鲜血的味道。” 李立插了一句：“王哥，你不吃人肉不行吗？” 王鹏看着李玉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看着你，就觉得你的肉肯定就是鲜美的。呃，当然，程姐的味道应该是最好的。” 这话怎么听都有歧义，王鹏尴尬地补充道：“是食物的味道，不过也不是一定要吃，呃……”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问下，王哥你别介意啊。”杜一一道，“你喜欢活的，还是死肉。” 王鹏推推不存在的眼睛道：“当然是活的，活的味道更加鲜美。” 杜一一点头，“那，不吃，你能忍住吗？” 王鹏想了想，“我第一次吃，是饿得很，也是因为肉的味道。那种感觉，就好像明明知道是错的，可也不想忍耐。之后，不那么饿了，也尝过了味道，也就……” 王鹏摇摇头：“我不是想给自己辩解，但当时确实忍不住。至于现在，倒是可以忍耐了。” 说着看着程嘉懿，却忍不住抿了下嘴，就仿佛程嘉懿是多美味的食物一般。大家都看到了，王鹏自己却没有觉察。 程嘉懿站起来去厨房看看锅，室内再陷入安静。 厨房里飘来肉的香气，大家都忍不住抿抿嘴。 程嘉懿没有进屋，独自站在厨房里瞧着锅发呆。 房间里，三人面面相觑。 李玉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拿出来看看，对杜一一道：“是豪哥电话。” 杜一一皱眉，站起来拿过李玉的手机，看着上边的来电显示。 三人都看着震动的手机，看着屏幕忽然暗下去，然后震动忽然停下来。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亮起，还是豪哥两个字。 杜一一没有挂断，也没有接听。 手机的震动消失，然后是微信的声音，是张豪的私聊：李玉，你小子跑哪里去了，怎么不接电话。 没有回话，屏幕又黑下去。杜一一将手机关机。 “吃饭了。”程嘉懿进来道，“在屋里吃。” 饭桌椅子都搬进来，锅也端进来。 几人谁也没有谦让，狼吞虎咽，很快就吃完了一大锅的肉和饭。 李玉和王鹏捡碗，王鹏也不好意思不刷碗了，抢着洗了。 王鹏坐不住，搬了笔记本到北屋去，程嘉懿坐在沙发上继续发呆。李玉手机关机了，就打开电视，也不听声，一个台一个台地换着。 杜一一靠在床上看着天棚，也发着呆。 “要不，我回去看看？”李玉小心翼翼地问道。 回去看肯定要回去看的，就是谁回去的问题。 李玉自己肯定不行，不够安全。可除了程嘉懿，谁也不敢和王鹏单独在一起。 虽然王鹏说他不杀人可以不吃人，对今天的变异狗肉炖排骨也表示完全可以承受，但，谁能保证他不会突然发疯呢？ 程嘉懿忽然觉得，四个人在一起竟然累赘。 按说他们四人的配备应该是可以的。 李玉可以打开任何一扇门，危险的时候他们总能找到躲藏的地方。 王鹏是个程序员，信息方面的事情就靠他了。 但，只要行动就得四个人？ 杜一一的杀伤力本来就不够，李玉估计也差不多，王鹏还不清楚，估计也不会好哪里去，除非肯抱着活物下嘴啃。 不对，王鹏也是变异人，变异人的攻击力不是都变强了吗？ 第73章 打听 按照王鹏的理论，只要手机开机了，只要想查，总能找到手机定位的。所以，三人里也只有王鹏的手机还能正常开机。 李玉用王鹏的手机登陆自己的微信号，一上去，就看到群里999+的信息。 好几个人还发来私聊，还有强哥的，都是劝他回来自首的。 李玉有点垂头丧气。 “肯定要招出你的。”杜一一安慰道，“除了你没人能开锁，想要隐瞒都瞒不了。” 李玉就精神了些。 “你要是WJ，现在干啥？”杜一一又问道。 “当然将整个小区全都清理一遍了。打开门的那么多死尸，尸体这里可都有晶体的。”李玉指着自己的脑袋道，“没打开门的里边还有变异人，正好都堵上。” “哪个变异人还留在那里等死？不想着跑？”杜一一摇头道。 “往哪儿跑？才王哥不还是说认命吗？没变异之前也都是普通人，就算变异了，一下子就穷凶极恶的也是少数。”李玉摇头不赞同道。 忽然又想起面前的程嘉懿，可不就属于“穷凶极恶”的，就又讪讪地道：“跑也肯定有跑的，政府这不也是抓着一个算一个嘛。我就奇怪了，WJ不该撤离这么迅速的，就该在几个门都守着的。”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两人全想到了李立。 “程姐，你上下你的微信不？说不定也有消息。”李玉道。 程嘉懿点点头，李玉退出他的微信，改程嘉懿的微信登陆。 里边只有强哥和豪哥的私聊，劝程嘉懿来自首的。 李玉看看程嘉懿，又看看杜一一。 “天黑我出去看看，现在休息。”程嘉懿道，闭着眼睛，还想着包里的晶体。 WJ短暂的离开，是给了自己跑路的时间，但很快就会重新回到和平嘉园的。就像自己和杜一一想象的那样，他们清理出和平嘉园，也就清理出一个相对安全的住所出来。 这个过程虽然缓慢，可也是必须的。尤其是现在和平嘉园里的普通人都出来了。 且不说大多数人都会响应政府的号召找工作的，谁不想自己居住的地方是完全安全的？更不用说工作了才能买到变异肉吃。 和平嘉园回不去了。 杜一一所在的小区也回不去了。 实际上，任何一个封闭小区都会陆续开展自救。 并且，张豪强哥这伙人，也马上就会成为清理小区的主力。 但这种破旧的不封闭小区的清理会延迟。 北边房间里，传来笔记本键盘噼噼啪啪的声音，程嘉懿站起来，来到厅里打开冰箱，将装着内脏的口袋拿出来，解开。 杜一一跟出来，李玉站在门口看着。 虫子都冻僵硬了。 根据以往的经验，程嘉懿只将那个大的扁平的虫子用筷子扒拉出来。 程嘉懿对虫子没有研究，除了蟑螂蜜蜂瓢虫，其它只能用虫子两字概括。 虫子带着一层硬壳，也可能是冰冻硬的，黑色的，头部是三角形的，看不出有没有翅膀。 程嘉懿带上手套。 “你这模样和电视里演的一样，要是面前是个台子，上边躺个人，就更像了。”杜一一忍不住道。 程嘉懿举着手，“要不手套给你，你来？” “别，这么经典的镜头归你了，我哪能和你抢？要不要录个视频？”杜一一道。 “哼。”程嘉懿摸摸虫子，回头拿菜刀刀背一拍，头部应声而裂。 黑色碎块中，一个艳红的小颗粒分外醒目。 真是针尖那么大一点点，但红得鲜艳夺目。 杜一一伸手，拈起连“粒”都谈不上的晶体，端详着道：“这虫子，是吃了多少变异尸体了。” 程嘉懿将虫子的尸体扫到袋子里，重新封口，然后摘下手套收进冰箱里道：“瞧着颜色，能量要多不少。” 杜一一早准备了密封袋，便装在里边。 王鹏听到声音，也出来，看着密封袋里的晶体道：“我在网上也看到有人说变异人脑袋里有这东西。” “程姐找到不少了。”李玉道。 程嘉懿道：“晚上我打算再找找。本来想去咱们小区里的，现在看这个小区里这东西也不会少。” “要不现在就去？反正也没有啥事，这楼上楼下的。”李玉建议道，“打不开门的咱们也不开。” 几人对视下，便行动起来。 除了王鹏，都轻车熟路，配合默契。李玉负责开锁，程嘉懿第一个进去，杜一一随后。 先检查房间里有没有人或者尸体，然后李玉翻检财物，程嘉懿翻检尸体，杜一一开冰箱，翻检食物。 王鹏跟了一间房间之后，就跟着杜一一寻找吃的。 这个单元都是一梯三户的，整个七层21户，只有两户人家反锁，七户里有尸体。看着程嘉懿干净利落砸开头颅的样子，李玉和王鹏都肃然起敬。 程嘉懿本来就没有多少心理障碍了，甚至在李玉和王鹏敬慕或者肃穆的目光中，还有些虚荣心理。便是对着形状更加可怕的尸体，也下得了手了。 心里盘算着，今天就都适应一天，明天就要他们也都动手了。 晚饭，四人将变异猫肉和牛肉一起炖上，还扔了土豆进去，等待熟的时间，就问起张豪和强哥。 “豪哥也是住这小区的，就程姐刚去过的四楼。听说豪哥有个女朋友，挺漂亮的，乱起来前才分手。豪哥之后还找过，是没有找到还是没救回来，就谁也不知道了。 强哥我们都不认识，反正豪哥和强哥是一起回来的，豪哥对强哥是言听计从，好多主意都是强哥的。” “以前他们不认识？”程嘉懿好奇道。 李玉摇头道：“不认识吧，咱们好多人都不认识，豪哥出来一挑头，我们就都跟上了。” “你家里人呢？”程嘉懿忍着忍着，还是问道。 “我爸妈早离婚了，谁也不要我，我就跟着我爷爷一起。去年我爷爷没了，我爸才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过。我都二十了，还有爷爷给我的房子，我缺心眼还是缺父爱和他一起？” 李玉不在意地道，“乱起来后我还给我爸打了电话，没有人接。我也不想估计什么了。怎么样我也管不了，也和我没有关系了。” 李玉没有提他妈妈，估计更不愿意回忆。 “程姐你呢？”李玉问道。 第74章 敲门 “我？我和一一是同桌，混乱发生时候正在上课，然后家就没有了，父母也都联系不上了。”提起混乱和父母的失联，仿佛很遥远了，程嘉懿都有些漠然了。 “哎，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呢？”李玉道，“王哥，你能入侵到政府啥秘密机构里，查查到底是啥原因？” 王鹏道：“先要知道入侵到哪个机构里。我估计着这都得是绝密的，我们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 王鹏没有说的是他已经开始着手了，下午他就已经入侵到了望花超市登记身份证的系统里了，也看到了血液化验单，不过才入侵过去，还没有详细查看。 他暂时不想说。干他们这行的，没有绝对把握，都不会随便说什么的。 程嘉懿心里萌生出希望来，看着王鹏道：“王哥，你能试试医疗系统不？当初我父亲住院，我母亲护理，联系不上后我去医院查过，医院里的急诊挂号记录都消失了，什么也查不到。” 王鹏想想道：“按说医疗系统进入的不难，但你父母这种情况……急诊挂号记录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就没有了，只要有人删除信息，后台都能看到痕迹。我一会就试试。” 程嘉懿的心里涌上希望，“一会吃完饭，我出去看弄点吃的。你们……”程嘉懿看看杜一一和李玉。 单是打猎，程嘉懿自己一个人更方便，但眼下，她也不是很相信王鹏的。 王鹏毕竟是吃过人肉的，哪怕他说他没有杀过人，只吃死肉。 “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想试试我自己的能力。”王鹏怎么不知道程嘉懿是怎么想的？换做他是程嘉懿，也不会信任自己。 并且他也想知道，程嘉懿到底怎么个厉害法。 程嘉懿立刻就同意了。杜一一和李玉也明显松了口气。 猫肉正常来说，谁也不会吃的，然而这种时候就没有可以挑剔的了。更何况猫肉还是变异肉。 单是猫肉，也不够四人分的，里面加了牛肉和土豆，看起来就多了也香了。 夜色浓了起来，程嘉懿和王鹏讲了她上次的经历，王鹏听着很是紧张。他总共就出去了两次，还是都盯住了死人尸体的，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 程嘉懿根据经验，带了两粒最可能吸收的晶体，也给了王鹏一粒，无声无息地开门离开。 楼道里的感应灯不知道原本就不亮，还是被人破坏了，关门的声音也没有感应亮。好在两个人都可以在黑夜中视物，很快就来到楼下。 黑夜里的小区比白日里更加让人恐惧，树木参差，月亮只在树叶里露出点残影。 程嘉懿带着死猫死狗冰冻的内脏，随意找了块空地扔出去。 七月的温度正是北方接近高温的天气，更何况这一年温度偏高的不正常，内脏扔出去的刹那，程嘉懿就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她不喜欢这个味道。只要不是新鲜的血液，她现在都不是很喜欢。 她听到王鹏轻轻嗅了嗅。 她和王鹏还是不一样。 空气中传来熟悉的声音：风吹草动，或者是潜伏在草丛中，只在夜色里活动的动物的声音。 程嘉懿握住了铁棍，斜眼瞄下王鹏。 王鹏抓的是尖刀，本来是程嘉懿的，看起来有点紧张、兴奋，目不斜视地望着扔过去的东西。 程嘉懿悄然离开了几步，和王鹏拉开点距离。 黑暗里扑簌簌的声音大了一点，蓦地，数条黑影同时从草丛中扑了出来。 程嘉懿没有等待王鹏移动，冲上前，对着最近的一只黑影挥起铁棍。 黑影放弃了眼前的食物，嚎叫着向程嘉懿扑来，另外三只还在啃咬，黑暗里还有黑影窜出来。 王鹏只觉得手脚有点发软。 他不是彻底失去理智的变异人，虽然新鲜的鲜血味道扑鼻而来，虽然程嘉懿冲上去的样子很励志，他还是胆怯。 “砰！”沉闷的击打肉体的声音听得他心惊胆战，黑暗中更好像多了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这边，他握着尖刀的手哆嗦着，迟疑地上前了一步。 犬吠声忽然惊天动地起来，被击打倒地新鲜的血液刺激了其它的野狗，和程嘉懿的棍子开始抢夺倒地的猎物，然后忽然，就对程嘉懿展开攻击。 王鹏目瞪口呆地看着被野狗围在中间的程嘉懿，看着她挥舞的铁棍棍棍没有落空，听着野狗愤怒和凄惨的惨叫，心底忽然有冲动涌上来。 那是被鲜血激发的冲动、本能，王鹏甚至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知道他握着尖刀就冲了上去，疯狂地不分彼此地扎下去。 他听不到刀尖刺进肉体的声音，也感觉不出那种手感，唯有涌出的鲜血刺激了他的味觉和神经，迸溅到唇上的鲜血让他想要发疯，想要不顾一切地吮吸。 他已经不顾一切了，他已经抓着一只狗冲着伤口咬了下去。全然不顾另外几只狗正扑过来。 程嘉懿的铁棍狠狠地落在半空中狗的身上，她叫嚷着，让王鹏躲开，可王鹏充耳不闻，只是扑倒狗的身上噬咬。 忽然，他抬起头长声惨叫，跟着揪住咬着他腿的狗头。 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眸中全透着疯狂，王鹏两只手死死扼住狗的咽喉，狗拖着长长的舌头挣扎着。 楼下的动静惊扰了楼群，小区里忽然沸腾了般，草木簌簌，黑暗里不知道有多少野狗野猫被新鲜的血液吸引，正奔过来。 杜一一和李玉也听到了狗吠和大叫的声音，他们挤在窗前，然而密密压压的野草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他们只听到叫声，什么也看不到。 “笃笃。”忽然传来的敲门声让两人心惊胆战。他们对视一眼，悄悄地走向门口。 “有人吗？开门好吗？我不是变异人。求求你们了，让我进去。” 杜一一和李玉对视一眼，两人都是面色大变。 外边程嘉懿和王鹏正在与野狗**战，这里就来了人。问题是外边的人怎么知道屋里有人？ “开门，让我进去！”敲门声忽然大了一点，叫门的声也大起来。外边的狗吠和喊叫声也大起来。 第75章 感染 敲门声忽然大了一点，叫门的声也大起来。外边的狗吠和喊叫声也大起来。 杜一一和李玉面面相觑，两人一个摸出尖刀，一个到厨房拎起菜刀。 李玉忽然摇摇头，低声对杜一一道：“门结实，进不来。” “那……”杜一一茫然了下。 敲门声忽然停下，叫门的声音也厅了，两人盯着房门看了会。李玉悄悄走过去，猫眼里一片漆黑。 李玉茫然回头，忽然室内传来“哗啦”下玻璃碎裂的声音，两人一怔，回头向室内跑去，就见到北面房间玻璃窗碎裂，一个黑影正翻过窗户。 杜一一“啊”的一声大叫，举着菜刀就冲过去，那人半挂在窗户上忽然抬头，冰冷的眼神好像不是人类的眼睛，看着冲过来的杜一一狞笑地张开大嘴。 “啊——”杜一一举着菜刀狠狠地砍下去。 李玉惊恐地看着菜刀落下，却被爬窗的人一把抓住了杜一一的手腕，两人一起摔到了床上，杜一一被压倒身下。 李玉脑袋“嗡”的下，他急促地喊了一声举着尖刀冲过去，那人忽然一回头，冲李玉冷森森地一笑。 黑暗里那双冰冷的眼眸好像闪着寒光，还有两排冰冷的牙齿，李玉被惊吓住了，举着尖刀一下子站住了。 “动手啊，他不是人了！”杜一一声嘶力竭地叫道。 李玉惊恐地举着刀，挣扎着，瑟瑟的。 那人忽然转身，低头就向杜一一喉咙咬去，杜一一死命挣扎推拒。李玉猛然惊醒，咬牙举着尖刀扎下去。 那人回头一甩胳膊，李玉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拍在他的胳膊上，手一痛尖刀掉在床上。杜一一抓住机会，手挣扎出来，菜刀向那人身上一挥。 那人“啊”一声大叫，一巴掌甩到杜一一的头上，杜一一脑袋一偏，嘴角就冒出了鲜血。 新鲜的血液带着甜腻的气息蓦地侵袭到空气中，杜一一身上那人忽然失去了理智，俯身就咬过去。 眼看张开的大嘴就要落在杜一一的脖子上，李玉猛然往前一扑，抓着那人的头发就往后拽。 杜一一身上忽然承受两个人的分量，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眼前发黑，什么也看不清楚，手四下一挥，忽然摸到冰凉的东西来。 他一把抓住，使劲睁着眼睛，依稀分辨出来身上的人影，向上一捅。 “噗！” “啊！” 杜一一屏住呼吸，手腕一转。 “呃！” 仿佛是野兽濒临死地的叫声，一股热血兜头落下。 杜一一悚然惊醒，可已经来不及了，热血扑倒他的脸上、口中。 手里的力道猛然一松，杜一一只觉得浑身无力，惊恐立时袭遍全身。 他喝人血了！他成变异人了！ 黑影重重地落在身上。 “杜哥，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李玉翻下来，将黑影从杜一一身上推下去，看着杜一一满身满脸的鲜血，不知所措。 杜一一挣扎着起来，口里自己和那人的血液混在一起。 我不仅喝血了，伤口还沾了变异人的血。杜一一脑袋迷迷糊糊的，满心里绝望。 所有的声音好像全停止了，连外边的狗吠声。 外边，程嘉懿挥着铁棍将最后一个围着王鹏的野狗赶走，拖着王鹏和两具野狗的尸体后退几步。余下的野狗都扑倒同类身上。 王鹏兀自还抓着一只野狗，忽然，他清醒了，看到自己双手下的野狗，想起来自己做的事情。 程嘉懿松开手，上前捡起王鹏丢下的尖刀。 “我……”王鹏茫然地低声道。 “先回去。”程嘉懿匆忙道，她刚才依稀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还有仿佛是杜一一的叫声。但刚刚实在是太吵了，她听不清楚。 王鹏抓起两条狗，回头看看扑咬在一起的野狗野猫群，一言不发，程嘉懿已经先转身上楼。 程嘉懿轻轻敲门，门内好一会才有了声音，开门刹那，看到李玉满手的血，程嘉懿脑袋一晕。 她就离开了不到半小时，十几分钟，李玉就和杜一一……不，这血液分外甜腻，不是杜一一的血！ 程嘉懿抢步进去，一眼就看到杜一一满脸满胸膛的鲜血，她一下子扶着墙壁。 “一一，你……”程嘉懿颤抖着，说不下去了。 “不是我的血，进来个变异人，但我……”杜一一嘴唇哆嗦着，满脸的血让他看起来格外恐怖。 “不是你的血就好，就好。”程嘉懿上前，抓着杜一一的胳膊，仔细看着他，“没事，变异了也没有事，你一直说要超过我，这不有机会了。” 可程嘉懿的声音分明在颤抖着，她的手也抖着，抓着杜一一跟着发抖。 “程嘉懿，我……我身上都是人血，你不要碰我。”杜一一张着手，不去碰程嘉懿。 “没事，最多我也喝，我也跟着变异了。一一，你也变异了，我……我什么也没有了！”程嘉懿的眼泪流出来。 “你先放手，我洗洗去。别蹭你身上了。”杜一一挣扎了下。 李玉和王鹏都看着二人，见杜一一向卫生间走去，李玉忙给他拉开门，回头忽然看到王鹏嘴上的血，不由叫了一声。 “王哥，你……” 杜一一回头，看了王鹏眼，然后进到卫生间里。 王鹏的理智已经恢复了，他叹口气摇摇头，到厨房里洗把脸。漱口的时候，忍着也没有忍住，干脆就直接喝了几大口水。 李玉看看王鹏，又看看杜一一，又悄悄看看地下的三条死狗，呆若木鸡。 “怎么回事？”程嘉懿定定神，问李玉道。 “你们出去不到五分钟，就有人敲门说要我们开门。我们就在门口守着，没敢吱声。敲门声停了，里屋玻璃忽然就碎了，我们跑进去，就看窗户上跳下来一个人。 杜哥先冲上去的，被压底下了，那人要咬杜哥脖子，我就拽他头发，然后杜哥就捅了那人一刀。” 李玉说得简单，过程还清楚。 程嘉懿闭了下眼睛，低声道：“怎么有人知道我们住这里，还是我们一出去就过来。” 她站在南北屋之间，看着北屋打破的玻璃，床上的尸体。 血腥味道弥漫开来，破碎的窗口有飞虫飞进来，也传来外边野狗野猫的叫声。 第76章 感觉 杜一一站在狭小的卫生间内，热水从头上淋漓而下。 只有亲身经历了，才知道其中的恐惧。他想起他的妈妈，妈妈被鲜血溅到口中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绝望？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自己。他闭上眼睛。 热水几乎要凉了，他才从卫生间内出来，尽量让自己脸色平静。 这个房间无法呆下去了。程嘉懿正在动手取变异人的晶体，王鹏和李玉收拾了冰箱里可以携带的东西，沉默地站在一边。 杜一一走进房间。 房间开了灯，窗帘挡住破碎的窗户，被掰开的护栏，挡不住窗外的风。 风吹着窗帘扑簌簌颤动，床上惨不忍睹。 杜一一沉默地望着程嘉懿的动作。 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也会这么躺在某一个地方，被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切割，砸碎。 窗口有虫子爬进来，僵硬的尸体上开始被虫子覆盖，程嘉懿不断将爬到手套上的虫子扒拉下去。 沉默中，程嘉懿终于找到了晶体。 四人带着三只野狗的尸体，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单元的楼上。这一次是三楼。 “有人看到我们了。”杜一一先开口道，“敲门的和爬上来的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两个人。” “为什么？”程嘉懿问道。 “我们本在在屋里，敲门声吸引我们到门口。正常要是只有一个人，敲门的人会一直不停吸引说话我们注意。但外面敲门声停了有一会了，屋里的护栏才被掰开，玻璃才被打破。”杜一一解释道。 程嘉懿点点头，“不管几个人，我们刚才在外边的动静也大，要是有幸存者，也会看到。” “看不清。”李玉小心地瞧着程嘉懿和王鹏道，“我们在二楼时，外边都看不清，楼上更看不清了。” 程嘉懿点点头。这才看着王鹏道：“王哥，你刚才，还能回忆起来不？” 杜一一就和李玉都看着王鹏。 王鹏按按太阳穴，“鲜血，冲动，兴奋，就这样。尤其是鲜血。我记不住我都做什么了，清醒时候就看到我掐着一只狗，嘴里全是血的味道。” “你被狗咬了。”程嘉懿看着王鹏的小腿。 “啊？”王鹏低头看看自己。他穿着异常肥大的黑色运动服裤子，血迹在上边很不明显。但明显有个破口。 王鹏挽起裤腿，小腿上两排牙印清清楚楚，上边还渗着鲜血。 “我被咬了？”王鹏疑惑道，“你不说，我都感觉不到疼。” “你先冲上来的，抓着一只流血的狗就咬，别的狗扑过来都不管了。一只狗咬了你之后，你就发狂地掐着它。”程嘉懿道。 “哦。”王鹏有点尴尬地放下裤脚。 “你有什么感觉？”程嘉懿继续问道。 “什么？”王鹏没有明白。 “你冲上去，或者说迷失神智之后，有什么感觉？饿了或者饱了什么的。”程嘉懿提示道。 王鹏想了想，“要说感觉……喝到血以后好像有点感觉了，就好像……”王鹏皱着眉头，“就好像终于做到了，完成任务……很痛快？我说不好。就是忽然清醒了，知道了事实的瞬间，并没有后悔。反倒是庆幸。” 王鹏再按按太阳穴，“血。新鲜的，美味，终于尝到了，得偿所愿之类的感觉。应该还不是彻底清醒。之后才有后怕后悔这种，就说不清了。”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 “我现在？就是恶心。一想到我喝了那么肮脏的血，那些血还顺着我嘴里的伤口流到我血液里了，就更恶心。”杜一一靠着墙，疲惫地道。 “现在我们三个是同类了。李玉，你……”程嘉懿最后看着李玉，有些艰难地道，“你得好好想想再做决定。你现在回去了，我觉得政府也不会判你什么的。你可以找个工作，和与你一样的人在一起。” 程嘉懿当然希望李玉能和他们在一起，李玉要是离开了，她都不知道明天要住在什么地方。 李玉呆了呆。他还是不大相信杜一一也变成变异人的现实。 在他看来，只有发疯咬人的才是变异人。而不论是杜一一还是王鹏，在他面前都表现得很正常，尤其是杜一一明明比他小好几岁，危险面前第一个就冲上去，给他留下深刻和刺激的印象。 不是杜一一，他也会染上的，还可能被变异人咬住吸血。 至于程嘉懿，虽然在他面前发过疯，可发疯却是在救人，更让他没有害怕的感觉了。 李玉挨个人瞧了一遍。 理智告诉他该回到和平嘉园那一群人中，做个普通人，远离变异人。可他们普通人就没有变异了？脑袋里就没有长那玩意了？ 只要长那玩意了，就全是变异人了，不过是程度强弱的问题。 要是成为程嘉懿那样的，比做个普通人提心吊胆地强多了。 最主要的是，程嘉懿救过他。没有程嘉懿他早就死了，连成为变异人的机会都没有。 李玉再一次做出了选择。 “今天要没有杜哥，被咬的可能就是我了。程姐和杜哥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说什么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我就跟着程姐和杜哥了，大不了也变成变异人，变异就一起变异。” 李玉的话很让人感动，但在杜一一被传染这件事情之后，谁的心情都沉重，谁也感动不起来。 程嘉懿想起小说里的情节。 这时候她该站起来，拍拍李玉的肩膀以示鼓励。 她站起来，却是转身走出卧室。 简陋的饭厅地面对着三只死狗。这是他们未来一到两天的饭食。 程嘉懿翻出手套带上。 杜一一跟出来，两人摆弄着死狗，王鹏和李玉也跟出来。 四人沉默着将不甚宽敞的饭厅变成了另一个血腥之地。 “你想要喝生血吗？”还没有扒完皮，程嘉懿忽然问道。 “不。”杜一一头都没有抬，动作也没有停，极快地回答。 “我想。”王鹏忽然说道，“很想，但可以不喝。”停了下补充道，“因为不饿。” 饭厅里再陷入沉默中。 “我不会喝的。”好一会，杜一一又低声道。既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别人说。 第77章 理智 现在，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经历了杜一一很快就会成为变异人这样悲哀难过的事实之后，程嘉懿觉得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事情了。 哪怕被抓住当做试验品。 哀莫大于心死。 程嘉懿将狗肉剁成一块块扔到锅里的时候想道。 她现在就是心死了。 她在乎的父母不见了，潜意识里她觉得找不回来了。 唯一陪在她身边的杜一一也变异了，还会是最可怕那种的变异。 如果杜一一也死了，她一个人，生活在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世界里，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不是穿越小说里的女主，不是独自一个人在陌生环境里也会奋发努力向上的人。归根到底，她就是一个普通人。 变异了，心也是普通人的心。 “今天你没有要吸收晶体的感觉吗？”可能是害怕相处的时候不多了，杜一一一直站在程嘉懿身边，王鹏和李玉收拾完了死狗，就躲在房间里了。 “没有。我反应比昨天快些，不用动用那里的力量，也足够。”程嘉懿回答道。 “你可以自主动用那里的力量？”杜一一问道。 “不确定。应该会……触发。有触发条件。比如遇到危险，或者……”程嘉懿转身看着杜一一，“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你满脸的鲜血，那时候，差一点，差一点就……” 程嘉懿的声音再次有些发抖。 杜一一深吸一口气，故意做出轻松的样子：“也许是好事。你看我也变异了，像你说的，大器晚成。兴许我这种后变异的得到的技能要高不少呢，以后会比你还要厉害。到时候，我们几个人的头就是我了。” 程嘉懿咧咧嘴，“我会支持你。你做头，我给你做打手。” 屋里的两个人听着外边这可笑又让人难过的话，眼睛都有点发酸。 “我还是庆幸自己用这种方式变异的。那个变异人是有理智的，我传染了，可能也不会失去神智。我也变强以后，我们就可以去找我妈妈，找你父母。” 杜一一做个没有任何意义的手势，“我都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这……” 他的声音忽然就哽咽了，“我们以前讨论末日的时候，从来没有讨论过末日时候人的心情。我们就讨论怎么识破阴谋，怎么站在人生巅峰。 现在我才知道，什么人生巅峰，什么阴谋，他妈的爱什么什么，我就想要好好活着，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生。” 程嘉懿扭过头，擦擦眼睛。 杜一一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流露出示弱的情绪，他总是那么阳光，总是那么喜欢微笑。 他喜欢谈论他所接触过的一切奇谈怪论，喜欢相信世界上一切可能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并对那些东西产生美好的幻想。 头一次，他说出他憎恨这个世界的话。 是的，他们每个人都憎恨现在这个世界。但杜一一不仅仅是憎恨，还是……还是绝望了，对这个世界，对他自己。 “我是趁我还清醒和你说的。程嘉懿，若是我……我也成了嗜血的，没有理智的，只知道吃人的怪物，你，你就把我打晕，交给他们吧。管他们谁，反正我也不算个人了，就……” 杜一一抽抽鼻子，“就是……你要确定我不会被改造成什么变异的超人，成了被控制的杀人机器就行。” 程嘉懿转头，“想得美，还超人，杀人机器。你也别想成为那样的怪物。你得想想，你要是怪物了，我怎么办？我一个人怎么办？” 杜一一伸手拍拍程嘉懿的肩膀。 程嘉懿想要笑。她才还想对李玉做出同样的动作，现在就被杜一一拍肩了。 可她一点也笑不出来。 “不想了，咱们就当咱们现在在小说里。收集晶体去。”杜一一放下手道。 程嘉懿也点点头。 上半夜他们将这个单元也走了一遍。 程序员都是夜猫子，王鹏当然也秉承了这个特点，更何况混乱之后，没有人能有稳定的作息规律。 杜一一精神正亢奋，希望做点特别破坏的事情，能发泄出去。 只有李玉，在三个明显都不是正常人中，他这个最正常的反而最不正常了。 找到一个有尸体的房间，杜一一就和王鹏先留下，程嘉懿和李玉再找另外一个。 李玉还是不敢动手，在旁边打手电都胆战心惊。程嘉懿出手越来越流畅，找出晶体了，就回头接应杜一一和王鹏。 顺便又找到一个无人的房间休息——收拾死狗的那间血腥味道散不下去，已经有蟑螂顺着下水道爬进去了。 冰箱还是密封的，里边原本的东西随意扔到哪一个房间内，炖了半熟就灭火的狗肉也重新炖上。 发泄过后，大家的情绪都相对稳定了，再一次坐在一起。 “我们得弄一台车。王哥，你会开车吧。”杜一一问道。 “我有台车。”王鹏道，“在咱家楼下停着。” “哎，那你不早说。”杜一一道，“那咱们可以选择的地方就多了。” “咱们商量商量，往后怎么做。”程嘉懿道。 四人互相看看。 “我觉得……”杜一一道，“我先说我的想法。首先我们要收集晶体。这玩意现在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既然忽然出现在我们脑袋里了，肯定就有用。 我以前看末日小说里，都说这种东西最后会取代货币。我不知道会不会这样，但现在看，这玩意肯定会有用的。” 大家都点点头。王鹏扯过书包，拿出个本子和笔，翻开记上：晶体。 杜一一就接着道：“还有住处。咱们现在四个人，最低要有三间独立的房间。”说着瞧瞧李玉。 李玉忙点头。 就他一个普通人，和谁一个房间他都不敢啊，害怕啊。王鹏估计也得一人一个房间的。 “我们还要有一起交流的地方，所以，住的地方不能简陋。”杜一一补充道。 王鹏再写上：住所，至少三室两厅。 杜一一勾着脑袋瞧了，然后又道：“第三就是吃的。这个，不能全靠程姐自己。我和王哥也要动手了。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遇到变异人，遇到变异人他们会不会对我们下嘴。 但变异狗猫会攻击我们确定的。所以就是为了自保，也要学会打猎。” 这次是王鹏点头，再记上：打猎。 “我暂时就想到这三点。”杜一一最后道。 第78章 夜遇 晶体、住所、食物，这三点似乎就是末日的最基本要求了。 程嘉懿又想了想，补充道：“还要考虑，会不会有新人加入。” 杜一一点头，“对，到时候看情况。” “那，我们先看看住哪里？”这个问题貌似白天已经提过了，但没有得到答案。 王鹏瞧瞧对面的两人。 如果不是交谈，他都忽略了对面两人只是个少年。 这都什么世道？好好的学生被逼着都做了什么？ 他们本来该坐在课堂上，和他以前一样。现在却被逼着入室盗窃，亵渎尸体，半夜与疯了的野狗搏斗，寻找食物也要提防着成为别人的食物。 还要考虑一个安身之所，考虑未来的生存。 处处都仿佛透着恶意，对他们，对所有人。 王鹏定了下神，强迫自己回到眼下的交谈中，他低头看着本子记下的几点，想想道：“三室两厅还要装修过，拎包就住的，只能是入住过的，类似和平嘉园环境的。 这样的小区其实不少，临街还有几个公寓楼。不过公寓楼不合适我们，一旦有像之前你们那般搜索的，逃生通道就不足了。 小区被清理是必然的，也是早晚的，我们要是找个临时落脚的就无所谓了，哪里都可以。但要是长期的…… 最好选择不接近主要交通要道。这样的小区肯定会尽早清理。最好是偏僻点的。周围还有不封闭小区，人口密集些的，方便寻找……嗯……晶体。” 王鹏边说着，边将要点涂在纸上。 大家再都互相看看。 程嘉懿和杜一一去的地方有限，熟悉的也就是彼此住宅，此刻就完全提不出什么建议了。 李玉想想道：“别墅区怎么样？” “别墅区？”杜一一问道。 “对啊，别墅区位置都有点偏，出入都得有车。房子还大，就是没有多少人。”李玉道。 “那还不如往农村去。农村现在也有楼房，我们完全可以住一层里。周围还有菜地，没有人，总有猪狗牛羊公鸡母鸡的。吃上最起码不愁了。”杜一一道。 “农村不行啊，农村人全都互相认识，去个陌生人保证你还没有住稳当呢，全村人就全都知道了。”李玉否定道。 “我们也可以换着小区住，我们自己不也是清理者么。”王鹏插话道。 “对啊。”李玉道，“反正王哥有车，咱们转移也方便。” 几人互相看看，都觉得可行。 狗肉熟了，李玉出去装了四盘子肉，一人一盘子就这么端着啃。 “那一会我就过去取车，开过来咱们就走，趁晚上方便，今晚……明天也能好好休息了。”王鹏嚼着肉道。 “我和你去。回来我再上来接你们。”先一句程嘉懿是对王鹏说，后一句就是对杜一一和李玉说的了。 这一天他们是第四次换住的地方了，严格说应该算两天了，已经过了午夜。 程嘉懿也觉得疲惫了，可精神还是亢奋、紧张，她没有忘记带着晶体，就放在裤子兜里。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出了门就快跑起来。 夜色中的和平嘉园安静极了，园区中央的喷水池也被浓密的水生植物覆盖了，两侧的景观小树，也已经张牙舞爪，向变态方向发展。 看不出园区白天做过什么，这么晚了，也没有任何一户亮着灯。 两人没有横穿园区，顺着车行道路，贴着墙根，很快就来到王鹏家的楼下。 王鹏摸出车钥匙，左右看看，奔着一台轿车过去，还没有到近前就按了下。 车子的开锁灯亮了下，瞬间就照亮了车子周围，一闪而灭中，他们看到一个身影从旁边的一个车子上下来。 程嘉懿呆住了。 李立！ 李立一手扶着打开的车门，灯光亮起的一刻，他们四目相对。 李立就如第一次相见那样，眼神锐利，身体挺拔。 黑暗重新袭来，三人全隐没在黑暗中。 程嘉懿屏住呼吸。 王鹏傻了。 李立凝视着如同雕像站立的程嘉懿，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第一次学校相见，程嘉懿瑟缩在杜一一的怀里，面色惨白，瑟瑟发抖。 第二次医院相见，程嘉懿变得沉稳成熟，承受着她那个年龄本来不该承受的压力。 此刻第三次相见，程嘉懿却面色冷漠，拎着一个铁棍，游走在深夜。 白日里张豪和那伙人的交代，和房间里残破的尸体模样，再次出现在脑海里。 短短几天时间，就让人变化如斯，李立忽然生出心酸的感觉。 他等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看到程嘉懿的变化？看到她看到自己后的目瞪口呆？ “李队长。”程嘉懿打破了寂静，“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很高兴。” 李立抓着车门的手用力了一点。 “我一直担心你，我和一一。”程嘉懿接着轻声道，“依教授，也……没有事吧。” 李立沉默了会道：“你怎么样了。” 程嘉懿也沉默了会，才回答：“如你所见。” 彼此都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但没有回答，也等于回答了。 王鹏看看李立，又看看程嘉懿，一动也不敢动。 “如果方便，请转告依教授，杜一一他，”程嘉懿顿了下，“和我在一起。” 程嘉懿什么也不敢说，连杜一一嘴里也迸溅了变异人的鲜血也不敢说，暗示也不敢。 李立心里稍稍惊讶下。程嘉懿竟然没有追问，就认可了依然教授安然无恙的事实。 “你们要去哪里？”李立问道，手还扶着车门，这个动作能给对面两人安心的感觉。 “找个能住的地方。”程嘉懿迟疑了下。 “你知道他是谁？”李立注视着王鹏，忽然问道。 “他是伙伴。”程嘉懿用的是脑海里第一反应出来的词汇。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相信李立，算这一次他们才见过三次。然而前两次李立都给她安全的感觉，本能的，程嘉懿觉得李立值得相信。 伙伴这个词让李立惊讶了下。 下午他调查的时候，就想过程嘉懿会不会和王鹏在一起。 于公于私他都要试试的，杜一一是依然教授唯一的儿子，他要确定杜一一的安全。 “有目的了吗？上车，我送你们。”李立说着，偏头示意下。 程嘉懿犹豫了下，走过去。 “我们还要接杜一一。”她走到李立的车旁，小声道。 第79章 别墅 李立发动了汽车，王鹏的车子跟在后边。 “你们打算住在哪里？”李立没有看副驾驶上的人，只盯着车子前方。 “没有想好。”程嘉懿道。 虽然半夜了，但车子并没有打开车灯，车前黑乎乎的。程嘉懿想，她能在夜里将路看得清楚，李立是记住了路况，还是也能看得同她一样清楚？ 李立没有再问，按着程嘉懿的指点，将车驶入对面老旧小区。 “我上去接他们。”程嘉懿打开车门。 “我和你一起。”李立锁上车，下车时候前后看了看。 夜色里还残留着血的味道，他们的出现，让隐藏在黑暗里的一些东西蠢蠢欲动。 程嘉懿也警觉地左右看着，快速向单元楼道里跑去，李立跟在后边。 楼道里一楼的感应灯没有亮，李立加快速度，走在程嘉懿前边。 “三楼。”程嘉懿在身后说道，几天来心里头一次觉得温暖。 这是从混乱以后，第一次有人走在她身前，第一次对她做出保护的举动。 虽然可能是WJ的职责习惯，但对程嘉懿来说，简直太温暖了。 没有时间多想，他们就到了三楼，程嘉懿轻轻敲敲门，说了声“是我，开门。”门迅速打开。 当看到程嘉懿身后的WJ时候，杜一一呆了下，然后惊喜道：“李队长，是你？” 李立向杜一一点点头，快速看看室内，道：“你还好吧。” 程嘉懿迅速走进去，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收拾好了？下楼。” 李立看了程嘉懿一眼，跟进去接过程嘉懿手里的背包。 程嘉懿怔了下。这几天她全习惯了背上背着一个，手里拎着一个或者两个了，忽然被人从手里接过背包，心里再次涌出特别的感觉。 她转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么容易被感动？ “李队长，你怎么……你知道我妈妈现在在哪里吗？”杜一一明明知道不是问这些事情的时候，还忍不住问道。 “先下楼。”李立说着，拎着背包先走下去。 “程姐，他是WJ？”李玉小声在身后问道。 “嗯。”程嘉懿说着，也转身下楼。 程嘉懿和杜一一坐在李立车的后座上，李立发动了车子。 “我们去哪？”杜一一低声问道。 “我先领你们找个安全的住处。”李立在前边回答道。 “哦。”杜一一看看程嘉懿。 “你们有什么打算？”李立看着后视镜问道。 “没有。就是想先找个安全点的地方住着。”杜一一见程嘉懿没有说话的意思，就道。 “怎么不去登记？”李立继续问道。 这话无法回答。车里里安静下来。 不回答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你们中谁感染了，还是都感染了？”李立一边看着路面，一边观察着后视镜两人的动作。 “都感染了？”李立的心沉了下，“什么程度了？” “没有，只是怀疑。”杜一一立刻道。 车子里再次出现不该有的安静。 “李队长，那天在医院之后，你还见到我妈妈了吗？”杜一一忍不住再问道。 “依教授很安全。”李立终于回答。 杜一一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又道：“我妈妈在哪里？还在医院？她找到我爸爸了？还有程嘉懿的父母？” 李立再看一眼后视镜，“这些问题，你可以自己问你的母亲。” 杜一一有些失望地看眼程嘉懿。 程嘉懿早就不抱有希望了，依然教授安好，她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她看一眼杜一一，伸手摸了下嘴唇。 杜一一知道程嘉懿在安慰他。 他妈妈也是喝了变异人的鲜血变异的，他也是。他妈妈安全，他也就无事。 可他还是不确定，还是惴惴的，明明知道不该问，还是要问。 “我妈妈，她有没有被……”杜一一迟疑着。 “被感染？”李立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杜一一小说看得再多，现实的经验却不多，越是焦急，就越是要露出破绽。 “医院不是最容易被感染的？”程嘉懿接过话，“依教授是一一的妈妈，他着急不是应该的。” 李立看着道路，转移了话题，“我带你们去我家。放心，我家就我自己，房间也够大。” “你们WJ的家？周围不全是……”想到自己四人的身份，程嘉懿不由为他们接下来的安全担忧。 “不是宿舍。”李立解释了句，“是我私人住宅，周围都清理过了。” “那我们过去，不会……” “没事。但王鹏我要带走。” “不行！”程嘉懿想都没有想叫道，“王鹏没有杀过人。” “你怎么知道他冰箱里的人肉不是他自己杀的？”李立也立刻就问道。 “不。”程嘉懿摇头，心底闪过一点怀疑，可立刻就将怀疑压倒心底，“你不能因为他冰箱里有人肉，就说他杀人。他现在和我们在一起，不用杀人也有吃的。” “你们吃什么？” “狗肉。遇到你之前，我和王鹏一起猎杀了三条被感染的狗。”程嘉懿没有隐瞒。 “你和王鹏？你感染了？”李立再次在后视镜里正视程嘉懿。 “我不知道你对感染的定义是什么，但要只是杀人吃人，我没有被感染。”程嘉懿极快地道。 “我明白了。”李立终止了这次短暂的对话。 “不，你不明白。我们不去你家。”程嘉懿叫道。 “我会给你们安排一份食物，加上你们自己准备的。这些天你们最好不要出门。”李玉打断程嘉懿的话，强势道。 车子停在一个陌生的小区前，李立下去刷卡，和门卫聊了几句。 “咱们进去还能出来不？”杜一一偏头看着外边。 程嘉懿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李立就回来了，上车启动，栏杆升起，再想要后悔，就来不及了。 车子在里面又走了有两分钟，停在一个独立的小楼前。 “下车吧。”李立道。 竟然是独立别墅！二层的别墅！ 程嘉懿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又回头看看周围。别墅周围都是绿植，也一样的参天，但枝杈还好，是修剪过的，没有那么张牙舞爪。 绿植的那边，应该还是别墅，整个小区内，根本就没有高层。 “你家？”程嘉懿惊讶地道。 “怎么？”李立打开后备箱。 “你不是WJ？你家里？这是什么小区？” 第80章 询问 李立将东西都拿出后备箱，又指挥着王鹏将他车子停在车库里，跟着领着众人进屋。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进到别墅里，站在门口，看着干干净净的地面，不知道该换鞋还是不换鞋。 李立直接走进去，看到四个人全都站在门口，盯着他的脚，奇怪道：“站那里干什么？进来啊？” 四人这才迟迟疑疑地走进去，看着李立毫不在意就打开客厅所有的灯，看着窗外的漆黑。 “冰箱在厨房里，你们自己放东西。楼上楼下都有客房，够你们的，自己挑，杜一一，你跟我过来。”李立说着，却是看了程嘉懿一眼。 杜一一却是拉着程嘉懿的胳膊，跟着李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说不上怎么豪华，但是透着大气。 “李队长，这是你家的，还是你自己的？”杜一一看着头顶的吊灯，又看看身子下的皮沙发，问道。 “你们就当我的就可以。”李立道，“我问你们几个问题。” 杜一一和程嘉懿就都有些正式起来。 “实话告诉我，你们到底都感染没有？”李立严肃地问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杜一一犹豫了下，程嘉懿先道：“我不知道。我和一一都不确定。” “怎么叫不确定？”李立问道。 “我们所知道的感染是忽然发疯，吃人喝血。我们没有过。”程嘉懿道。 李立审视着程嘉懿，见到她眼神清澈，并不躲闪他的视线，相信了她的话。 “那么，其它症状呢？比如喜欢鲜血的味道？”李立紧盯着程嘉懿的眼睛问道。 “鲜血的味道？甜腻？还是恶心？还是视而不见？”程嘉懿摇摇头，“什么东西都会适应的。鲜血看多了也就不可怕了，闻多了，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程嘉懿的话听着是解释，但回避的意味很明显，李立听出来了。 他看着杜一一，“你也是？” 杜一一脸色晦暗下来，“不，我厌恶。” “好。”李立点点头，向厨房方向看过去，然后接着道：“我相信你们。一一，我会将你们平安的消息转告给依教授。” 杜一一点点头：“谢谢。” 李立站起来，到饭厅，王鹏和李玉都站在那里。 “王鹏，你得跟我走。”李立道。 “为什么？”程嘉懿和杜一一跟过来，程嘉懿叫道。 李立回头，对程嘉懿做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回头看着王鹏，“你已经被感染了，留在这里对其他人来说很危险。我想你也愿意得到治疗的。” 王鹏看看李立，又看看程嘉懿，平静地道：“我不会和你走。我自己离开这里。” 李立抬手，做个阻拦的动作：“你能到哪里？清理工作一个小区一个小区地在进行，不仅我们这里，农村乡镇也都开始了。 主要交通要道全都设有关卡，每个人都要进行身份证登记。就算你躲起来，又能躲多久？永远躲起来？” 王鹏沉着脸，“跟着你到哪里去？真的是治疗？怎么治疗？将我的脑袋刨开把那个玩意拿出去？” 王鹏缓缓摇头，“我是被感染了，是变异了。可我不是失去神智的丧尸。我是吃人肉了，为了活着，但我没有杀人。 就因为我脑袋里的晶体比你的红一点，我就是感染者了？李队长，你敢保证你的脑袋里就没有长着那玩意？你敢保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脑袋里没有那玩意？” 李玉语塞了。 王鹏的话直击要害。 作为整个城市最重要岗位之一的他，有机会接触到最机密资料的他清楚地知道，已经有确切的资料证实，不但是人类，连牛羊猪狗包括家禽和飞鸟的脑袋里，全都莫名多了粒宛如染色钻石的东西。 “是啊李队长，王哥他也没有杀人。”杜一一说道。 李立深吸一口气，“是，我的脑袋里可能也长着那么个东西，但感染也分轻重。鲜血会刺激感染的程度。只要有鲜血，就能刺激你嗜血的欲望。这个欲望只会越来越强烈，直到你完全失去理智。” “不一定。”程嘉懿忽然说道，“前半夜我们一起猎杀了野狗，之后，我们还清理了几间房屋，王哥没有被鲜血刺激的。” 李立皱皱眉。 他当然可以强硬地将王鹏带走了，但王鹏和程嘉懿说得都还有道理。 李立看看时间，已经下半夜快三点了。 “先休息。休息好了我们再好好谈谈。对了，你们的电话为什么都关机？”李立道。 几人互相看看，杜一一咧嘴笑笑，“不是怕你们给定位到了。” 李立失笑道：“现在那么多事情要做，给你们定位？”他摇摇头，转身上了二楼。 四人松了一口气。 满身心的疲惫，他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休息。可这里真的安全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下，李玉小声道：“会不会天还没有亮，就会来一堆人把我们抓回去？” 杜一一摇头，“不会，要是抓，直接就在这里埋伏了。或者现在人就该过来了。” 他们都看看四周的窗户。 外边黑洞洞的，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 “休息吧。”王鹏道。 王鹏将装着笔记本的包放在地上，进了卫生间，拧开热水，先洗了一把脸。 他看着镜子中还是有点陌生的面孔，仔细端详着。 李队长说得没有错。他越来越喜欢鲜血的味道了。哪怕是刚刚吃了一盘子变异的狗肉，一点点也没有饥饿，他还是渴望鲜血。 本来没有那么渴望。是因为他没有接触过人。从混乱之后，他就没有接触过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的人。 现在他还克制得住，睡了一觉天亮呢？以后呢？ 他缓缓脱掉并不合身的衣服，看着镜子里没有一点赘肉、近乎完美的身材。 也许，跟着李立走是对的，对他们来说。但对他自己来说绝对不会是最正确的选择。 只是，那样鲜美的味道，他真的能拒绝掉吗？ 他忽然想到了程嘉懿。程嘉懿就真的没有被感染？ 他回忆着和程嘉懿相处时候的一切，竟然没有找到程嘉懿对鲜血表露出痴迷的表情。 不应该啊，程嘉懿明明也应该是被感染的，不然她哪里来的那样的身手？ 不然她怎么不敢登记身份证化验血液？ 第81章 监视 杜一一和程嘉懿都找了自己的客房，杜一一已经洗过澡了，进了房间就躺在床上发呆。 真是福祸相依。 他这边刚经历了最悲惨的感染事件，就知道了妈妈的安然无恙。 真是在他最难过时候一件最好的礼物了。 可妈妈在哪里？他怎么说服李立能让他见妈妈一次？ 他仔细回忆着李立说过的每一句话。 “感染也分轻重。鲜血会刺激感染的程度。只要有鲜血，就能刺激你嗜血的欲望。这个欲望只会越来越强烈，直到你完全失去理智。” 只有这句是他们不知道的。 李立知道，绝对不是因为他抓了不少变异人。绝对是因为对变异人的研究。 妈妈可能也在研究之列？同时也是被研究的？ 他坐起来。悄悄打开房门，听着整个别墅的动静。 李立坐在自己卧房的椅子上，桌面的台式电脑上分割着四个画面。 四个画面里有三个里面有人，其中一个就是杜一一探头探脑地打开房门，侧耳倾听。 谁也不知道这件别墅内所有的房间都有摄像头，包括卫生间，但他还不至于要用摄像头去查看女孩子所在的卫生间。 另外两个画面里，一个是王鹏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个是李玉正痛快地洗着热水澡。 李立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将吃人的变异人关起来是他赞同的，也是他致力去做的。但不吃人的……他想起那个不到四岁的孩子，还有和那个孩子在一起的所有孩子。 他们才是最无辜的。 可把他们留在外边，对他们周围的人公平吗？ 杜一一走到程嘉懿的房门前，推了下，房门锁着，他听听，里面依稀有水声传来，他靠在旁边的墙上。 李立理解依然教授想要保护杜一一和程嘉懿的心理。 程嘉懿肯定是感染了。不论她有没有嗜血的欲望。 依然教授要保护自己的儿子还好说，为什么要连儿子的同桌一起保护了？为此宁可不联系自己的儿子。 李立可不认为程嘉懿是杜一一的女朋友，虽然现在的高中生谈个恋爱，也没有什么。 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程嘉懿也感染了。 在医院里，程嘉懿救了杜一一和依然教授。 程嘉懿动手没有什么章法，就是快和狠辣，但足够自保了。当初保护依然教授和杜一一两个都可以了，现在只需要保护杜一一一个，自然更不在话下。 画面里，程嘉懿还是穿着白天的衣服从卫生间里出来。 杜一一听到动静，敲了下门。 程嘉懿开门。 “睡不着？”程嘉懿问道。 “你说，我妈妈能在哪里？”杜一一跟进去。 “我觉得是研究机构吧。”程嘉懿拿着手巾擦着头发。 “你不吹干了？”杜一一道。 “这么热，一会自己就干了。”程嘉懿将头发披散着，“你想去找阿姨吗？” “不知道。”杜一一坐在沙发上，沮丧地道，“我觉得我妈妈一定不想让我找她的。” 程嘉懿坐在床边，看着杜一一，“那就不找，阿姨知道你安全就放心了。” 杜一一叹口气。“你觉得李队长会放过我们不？” 程嘉懿也叹口气。 李立在房间里摇摇头。 另外两个画面里，王鹏和李玉全洗了澡出来。不同于程嘉懿和杜一一，两人都裹着浴巾出来，换了睡衣。 “职责所在，他真是要抓我们回去，我也说不了什么。”程嘉懿深吸了一口气。 “道理是如此。可又不是小说。”杜一一不赞成道，“王鹏说得对，大家脑袋里都有这个东西，凭什么抓我们回去刨开脑袋研究？” “我们就住这里了？”程嘉懿问道。 杜一一想了想，“我们下去和他们商量下？” 两人就站起来，轻手轻脚地开了房门。 李立看着画面里两人悄无声息的动作，经过他房门的时候还有意屏住呼吸放慢了脚步，有些失神。 他切换着画面，一直看着两人分别敲了王鹏和李玉房间的房门，一起进了王鹏的房间，便将王鹏房间的画面放大。 “我们想和你们商议下，是就在这里先住着，还是怎么办？”杜一一先说道。 王鹏叹口气，“我估计住不下去了。就算李队长放我一马，我也得离开这里。” “为什么？”李玉问道。 “你没听李队长说，我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忍不住血气的吸引，早晚要吃人的。”王鹏道。 “那是他说的，你自己还不知道你什么样子？”李玉不忿地道。 王鹏看着程嘉懿，“程姐，我一直想要问问你，你真的，对鲜血一点感觉都没有？” 李立不由屏住了呼吸，和房间里所有人一样，看着程嘉懿。 “有。”程嘉懿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让李立扶着鼠标的手颤抖了下。 房间里都静默下来，王鹏和李立都惊讶地看着程嘉懿，只有杜一一面色平静。 “可你白天砸了好几个死人……”李玉脱口而出。 “新鲜的，鲜活的血液对我还算稍有吸引，但也不过是闻着甜腻了些，不必非要吃掉。”程嘉懿淡淡地道。 王鹏呆呆地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解释道：“最初，就是混乱才发生那几天，忍着有点辛苦，但我一直有理智，也没有机会遇到除了人以外其它的动物。 理智要是在，直接凑过去喝人血……这个，我做不了。可能忍着习惯了，便也就不必非要吃了。 就好像以前我们都喜欢吃水果，在水果摊前都有吃的欲望，可也没有非马上就吃，总是付了钱买回家洗干净再吃的。” 李立怔住了。 真是这样？他还没有想过能忍下来这样的事情。 “只要忍着就可以了？”王鹏轻声道。 “我不知道别人。我自己是这样的。”程嘉懿看看王鹏。 “我……”王鹏伸手蒙住眼睛，“我可能和你们不一样，你们坐在我面前都是诱惑。” 程嘉懿忽然道，“怎么个诱惑？我们没有伤口。” “不用伤口，只要闻到你们的气息。”王鹏还蒙着眼睛，声音带着些微的迷幻，“你的味道最吸引人的，你的血一定是最美味的。” 这是王鹏第二次说起程嘉懿的味道，谁也不知道李立猛地俯身向屏幕，好像要透过屏幕将程嘉懿抓到眼前一般。 第82章 决定 程嘉懿的血液味道是最鲜美的？ 王鹏能通过嗅觉就分辨出谁被感染了，感染的程度？ “我呢？”杜一一问道。 “白天你还和李玉的味道一样。”王鹏放下手掌，悲哀地看着杜一一，“现在你的味道变了，有那么一点点的变化。” 杜一一虽然料到了自己会被传染上的，但证实，还是让他再一次被打击了下。 程嘉懿转头看着杜一一道：“以后，你会比我还厉害的了。” 杜一一想要笑下，但咧下嘴根本笑不出来。 “程姐，杜哥，你们就是变异了，也和那些吃人的不是一样的。”李玉急忙安慰道。 李立瞪大了眼睛。杜一一竟然也被感染上了！ 他一拳砸在桌面上，显示器跳了下，里面的画面也跟着晃动了下。 白天杜一一还没有被传染，那就是晚上了，就在不久之前了。 他当时真不该给程嘉懿逃走的时间，真不该。李立死死地握着拳头，恨不得时光倒流，重新回到白天，他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耳机里传来程嘉懿的声音，“王哥，你试试克制自己。”程嘉懿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摸出个密封袋，里面是十几粒深浅不同的晶体。 程嘉懿比较了下，从里面拿出两粒颜色最淡的晶体，“我晚上给你了一个，还在不？” 王鹏摸摸衣服，才记得自己换了睡衣，站起来到卫生间，不多时拎着一个袋子回来。 “再给你一个，你试试，如果非常想要喝血，忍不住的时候，试试能不能吸收它。”程嘉懿捻着一个小颗粒，送到王鹏手上。 王鹏将这粒也装在密封袋里，问道：“我还没有问你，怎么吸收？” 程嘉懿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上次……”她看看李玉，“你们杀鸡的时候，也找到晶体了吧。” 李玉点头，“对，每个鸡脑袋里都有一个，没有这大，也没有这红。” 程嘉懿就道：“豪哥给我了几粒，我晚上出去找吃的，差点被狗咬了。当时的感觉，就和那天去养鸡场时候一样，差点虚脱了，手里攥着几粒晶体，不知道怎么就吸收了。 后来就再也没有找到那种感觉，但我觉得，应该先从颜色最浅的开始吸收。” 王鹏点点头，“道理上是。我不怎么看小说，但玩游戏，也做过游戏。我们做游戏时候的设定，也都是先吸收低级经验值的。” “一一，你也手里拿一粒。”程嘉懿把袋子递给杜一一，让他自己找。 李玉羡慕地看着，道：“程姐，也给我一粒？万一我也……” 程嘉懿笑笑，“最好没有万一，变异也不是什么好事。”说是说，也给李玉挑了一粒。 李立看着，越看越是惊讶。 程嘉懿竟然可以吸收晶体了！ 他知道实验室正在做这种实验，但有没有成功还是机密。 耳机里再传来程嘉懿的声音，“我们还没有定下来，是走还是留在这里。” “我的意见是先留在这里几天吧。”王鹏道，“现在都累了是一。真要抓，也就是抓我，你们犯不着陪着我遭罪。” 谁也没有再说话，站起来离开。李立操纵鼠标，显示器上的画面开始增加。 杜一一跟到程嘉懿的房间内，进去之后锁上门。李立再次惊讶了。 他们真的在谈恋爱了？ 程嘉懿很自然地掀开被，杜一一看一眼，打开柜子又找到一床被子扔在床上。 两人谁也没有脱衣服，穿着衣裤上了床。各自盖好被子，关了灯。 李立调了夜视功能，同时看着另外两个屏幕。 王鹏捧着晶体在琢磨。李玉收了晶体，爬上床几乎立刻就睡了。 杜一一和程嘉懿也没有声音，好像也很快睡着了。 夜视功能只能看个轮廓，李立盯了好一会，再看王鹏也关灯睡下了。 李立的手垂下，看着三个暗下来的安静的画面，摘下耳机，疲惫地揉揉太阳穴，接着手按在了眼眶上。 还真是收获不小啊。他嘲讽地想着。他应该马上打电话的。可他只是这么想着，手却一动也没有动。 程嘉懿被感染了。预料之中。没有预料的是感染的程度很深，也没有预料她已经吸收过晶体。 杜一一也被感染了，刚刚。 王鹏这个深度感染者有嗜血的症状，可以通过嗅觉分辨他人感染的程度。 这个夜晚，李立在自家的豪华别墅内，一点睡意也没有。 夏日的清晨本来就天亮很早，好像一恍惚，天空就白了。 李立看眼电脑上的屏幕，三个房间里全都安静着，知道经历了那样的一天半夜，这四人一旦睡下，不会那么早就醒来的。 他到卫生间冲了冷水澡，重新穿上了自己的装备，撤掉电脑上的痕迹，将监视器转到了手机上。拎了车钥匙下楼。 才要开门，又想起来什么，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包肉，清洗了切块，炖在电锅里，又焖了一大电锅的米饭。 李立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只知道他不会将这几个人交出去了。 一夜没有睡，只是微微有些倦意。 坐在办公室内，打开电脑，查看已经登记化验的人数。 市内一共有三个区，他的中队负责整个望花区，之后推进到周边的郊区农村。还好，几个大企业已经有驻军进驻了，还有所辖范围内的大养殖场。 可不论是他还是其他管理者，包括中队的WJ们全都知道，灾难远远没有过去，感染也没有结束。 从第一次大面积感染发病之后仅仅相隔一天，就开始了第二次发病，之后发病的人数似乎得到了控制，但从来没有停止过。 并且他们谁也不知道，谁已经再次发病，却潜伏在他们周围。 验血其实只是初步排查，留取样本才是主要目的。 李立将今天要做的工作提早安排了，看看时间才清晨不到五点，整个驻地还都在沉睡中。 他站起来，离开办公室，向后边大楼走去。 刷卡进入，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关闭。 即便每天都要巡视至少两次，他仍然对这个戒备森严，到处都是摄像头，且头顶的灯光永远不会关闭的地方产生警戒心里。 这里的每一层都关押着被感染者。 他从来不问这些被感染的人要接受的是什么，但并不等于他不知道。 没有人愿意被感染。被感染不是他们的错，但吃人伤人，就不能用感染做理由了。 他下到最负二层，在一个玻璃门前站下。 门内雪亮，空无一人。 第83章 研究所 李立站下，将眼睛凑到扫描口，大门“叮”的一声打开。 里面传来响动，依然教授穿着白衣过来，见是李立，也划了下卡，里面的门打开，李立过去。 依然教授点点头：“李队，这么早。” 李立笑笑，“才回来。依教授也早。” 依然教授走进去，从饮水机接了水，递给李立一杯，“有事？” 李立点点头：“昨天我们接到报警，和平嘉园内有入室盗窃团伙。” 李立注意观察依然教授的神情，见到她听到和平嘉园几个字并没有反应，便知道她并不晓得程嘉懿住在和平嘉园内。 “询问之后，知道带头的人里有两个少年。” 依然教授抬起头，看着李立。 她知道李立不会无缘无故来说这些的，尤其听到两个少年的时候，内心不能不怀疑。 “一个是您的儿子，另外一个是他的同学。”李立说道。 依然教授的神情终于有了些微的变化，她侧过头，避开正对的摄像头。 “嗯，我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很安全。”李立端起水杯，掩饰下自己的情绪。 他们其实不很好，也不很安全。但他无法说出口。 “那就好。”依然教授转头的时候，脸上已经看不出半点情绪了。 李立点点头，放下杯子，礼貌地道：“那么打扰了。谢谢依教授的水。” 转身出去，李立只觉得身体不是那么舒服，有种莫名的情绪在身上。 他一直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情绪，可今天他有些焦躁。 大概是最近的压力和一夜未睡吧。 将园区在巡视了一遍，起床号就响起来。 正常早起的出操停止了，起床之后所有队员便都是在食堂集合，早饭过后，一天的工作就会正式开始。 他看着自己的部下，心内的烦躁更加强烈了。 第一次混乱，整个中队就折损了十几人，第二次混乱之后，留给他没有发病的人数只有一半多点。而这中间，陆陆续续还有人发病。 如今的每个人都很警觉，因为谁也不知道身边的队友还能不能将后背托付。 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有一天会不会也突然被感染。 不可能每个人每天都抽血化验的。 各行各业全都缺人。 平时那么多的人口，那么多，到处都是。可现在才知道，再多的人也经不起这般感染消耗。 感染的标准现在已经放低了。 最初只要有强烈进食欲望的，便都确定在感染者行列里。 可现在，所有人都有了进食的欲望，便只将渴望鲜血的才作为感染者了。 民间称这些人是变异者。 确实是变异。李立想着，也往食堂走去。 “李队。” “李队。” 沿途打着招呼，李立端着托盘，到一条长桌前坐下。 偌大的食堂现在所有人都来，也坐不满了。 “今早都正常吧。”李立例行公事地问道。 这一桌都是小队长，副中队长，早饭时间，也是他们例行的一个碰头。 “正常。”几个小队长答道。 “李队，总不能天天要他们验血化验。这高级感染者就是出现在我们中间了，只要不当着我们的面嗜血，我们也发现不了啊。”一个小队长说道。 “是啊，现在我都不敢安排两人行动了，至少是三人。就这样，大家也都要互相提防。”另一小队长说道。 长桌旁安静了一会，大家都沉默着往嘴里扒拉着饭。 李立想起王鹏，他们中队这些人里，会不会也有王鹏这样的感染者。 “还有清理小区的工作，我现在就担心小区幸存者里潜伏着被感染的。还有报名协勤的。现在谁还是真正靠得住的？” “所以，我们首先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李立道。 接着简单分配下工作，大家吃了盘子里的东西，纷纷开始工作。 李立上了流动巡逻车。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王鹏和程嘉懿，他摸出手机看了眼，几个画面里，所有人还都沉睡着。 研究所内，依然教授目送着李立离开，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还是对比实验数据。 她的面色依然平静，可内心却掀起了波涛。 这是从进入到这里第二次得到一一的消息，知道儿子还好，她是开心的。可知道儿子竟然和入室盗窃的人勾结在一起，她又怎么能不担心。 眼睛看着实验数据，可内容却一点也进不到心里。 一一怎么会被逼到和入室盗窃的人在一起？还要逃亡？ 心底，一个一直回避的念头终于浮现。 他们都被感染了？一一和程嘉懿？ 也会成为这个研究所的试验品？ 作为医生，她的职业道德是救死扶伤，同时也比任何人都懂得科研必须有牺牲，必须有实验。 可作为一个母亲，她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成为实验台上的试验品。 她怔怔地看着屏幕，机械地移动着鼠标，直到“叮”的一声提示，早餐时间开始了。 实验，就是从每天的早餐开始的。 依然教授站了起来。 单独的牢房内，李薇薇半低着头，憎恶又仇恨又渴望地盯着面前的一杯鲜红的液体。 她不知道这是哪个倒霉鬼身上的血，说不定里面就有她的血。 她喝得出来，也闻得出来。 这是她同类的血。在他们眼里，她已经不是人类了。 她仇视地端起鲜血，抬头的刹那，换上了哀婉的神情。 她要是能从这里出去，她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他们。所有人。 “医生，护士，别只就给血喝啊，给点肉啊。” “给发个女人，咱们给你们生几个小变异人给你们研究。” “美女，你好香啊，什么时候能喝到你的血？” “美人，给你看看哥哥的宝贝，爽一发？” “隔壁的美女，哥哥给你点自己的血。” “护士，我们这样的，还有可能痊愈没有？” …… 李薇薇看着带着口罩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护士，心里也涌出恶意的想法，可是她只是做出乖巧的样子，安安静静地将杯子放在门口的托盘上。 在护士取走的一刻，才小声道：“妹子，你知道我儿子在哪里吗？” 护士的眉毛都没有动，取走了水杯，走向下一间牢房。 婊子！该被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李薇薇在心里咒骂着，对着摄像头的脸上却只是露出凄婉的表情。 她一定一定要博得同情，一定一定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第84章 依然 “依教授，那个女人又在问她的儿子了。”孙护士一边将空杯子送到水槽内，一边说道。 依然低声“嗯”了下。 “唉，瞧着也可怜巴巴的。”孙护士道。 “她可怜？被她吃掉的人不可怜？”另一个护士在一旁道，“但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感染也不是她的错。”孙护士替李薇薇辩解道，“是她的婆婆先要吃她的。” “她还吃了她的外甥女呢。其实我倒是想要知道，要是最后真没有吃的了，她会不是连自己儿子都吃了。” “虎毒还不食子呢。” “这个可说不好。他们这种人发病的时候，已经不知道他们还是人了。” 这话引起所有人的共鸣。 因为在他们的实验里，尝试过没有鲜血和肉类的饮食。但是这边被感染的人只要一天没有变异的鲜血和肉类，到了晚上就会发疯。 这样的议论几乎每天都要进行几次，大家都会讨论她们观察到的人。 托近水楼台的方便，这里的每个医护人员每天一早一晚都会化验两次血，包括监控室内的保安。 大家简单地讨论了几句，就开始了每日例行的工作。 那些感染者早餐的一杯鲜血消化之后，就要被抽血，量体温，然后，就有一部分人要被进行各种测试。 力量、耐力、疼痛、兴奋度……很多别说普通人，就是他们寻常医生也没有听说过的实验，这中间，感染者还被要求吃下不同的食物。 通常，被挑取的感染者会被分成不同的小组，吃下的也是编号不同的食物。 这些食物有的是研究所内几个教授商议的，有的是上边共享过来的经验。 依然的工作就是将所有的资料汇集上来之后进行分析，并且有权利改变每一天的计划。 当然，需要她改动的地方不多。因为他们到现在为止，了解的也实在不多。 哪怕研究所的房间——也可以称作牢房——全都住满的感染者。 没有人知道，她，正在研究感染者的依然教授，也是感染者。 就如她也不清楚，其它几层的教授们，是不是也同她一样。 身为最高层的管理阶层，她有机会给自己弄到完全新鲜的干净的血液。她也有权利自己为自己抽血，偶尔自己化验下。 实际上大多数医护工作者都很小心地自己来完成这项工作，杜绝一切可能的交叉感染。 但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或者摄像头下。 依然不知道她还能隐瞒多少天。 她无法想象有一天她会坐在笼子里，被关在笼子里。 依然将自己每一次的血液样本在研究之后都毁灭掉，将结论收在隐藏文件内。 可她同样缺不了新鲜的血液，如果没有得到及时补充，她就会焦躁不安。 还好，研究所内最不缺乏的就是感染者的血液，尤其在她的实验室里。 所有人都认为对血液的研究是必须的，所以，她可以得到感染者各种阶段的血液。虽然每一个阶段她用来饮用的只有一滴或者两滴，但积少成多，足够她饮用了。 今天，她不可避免地再次想起她的儿子，也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女孩子。 程嘉懿感染了吗？怎么能带着一一藏在普通人中？一一又怎么看着程嘉懿嗜血？她的儿子都经历了什么？ 李立处理了两个报警的，抓回去两个变异人，再摸出手机的时候，程嘉懿四个人都不在画面里。 他在手机上点了点，看到四人都在饭厅内，已经要吃完饭了。 程嘉懿他们四人起来的时间差不多，下楼就看到电饭锅的饭熟了，另一个电压力锅内也在保温状态里。李玉壮着胆子敲了李立的门，门里无人。 知道李立离开之前还将饭和肉都做好了，四人心里都有些感慨，对李立的看法就再有些改变。 “这个李队长家里这么有钱啊。”李玉吃着饭，还惊叹着，“他自己还会做饭？我以为住得起别墅的人，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他还当WJ。这是多想不开啊，多不会享受啊。” “当WJ是志向。就像你会开锁一样。我要是你，就致力打开世界上所有的锁，做开锁界的大王。”杜一一咬了一大口肉，“味道比程姐做得好吃多了。” “我倒是想，现在只要是钥匙开的锁，就没有我打不开的。”李玉得意地道，“不过密码锁这种高科技的，王哥可以吧。” 王鹏摇摇头，“要有专门的破解软件。” “简单不？好学不？”李玉眼睛有些发亮。 “我没有研究过，不清楚。”王鹏道。 “今天感觉怎么样？”程嘉懿问道。 “我？”王鹏抬眼看到程嘉懿看着他，道，“没有什么区别。” 李玉道：“王哥，你要是那啥，会先选择谁？” 王鹏看看李玉道：“当然是你。” “为啥，我不是最不好吃的？”李玉惊叫道。 “你也最弱。”王鹏直截了当道。 李玉本来坐在王鹏旁边，闻言马上捧着碗站起来，坐到程嘉懿的另一边。 杜一一道：“这么说，有相当一部分变异人是有理智的了。” 程嘉懿点头，“这里三个变异人不全是这样？” 李玉有有点不安，不知道该不该离程嘉懿也远点。 吃了饭，王鹏又钻回到卧室里。李玉闲着无聊，几个房间挨个看看，找到一间家庭影院，里面一堆碟片。 程嘉懿就和杜一一坐在客厅了。 每天都是同样的问题，两个人翻来覆去研究多少次了，这一次就都托着一粒晶体发呆。 猛然闲下来，不用为安全担心，也不用担心食物，两人都有点不适应。 更加觉得坐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 末日了，晶体绝对是最宝贵的，现在不趁着政府顾不过来多弄点晶体，以后就不好下手了。 “末日小说里，主角这时候都要单独行动，去猎杀晶体，趁机升级。”杜一一摸着手机，想起手机还是不能开机，就扔到一边，“我手机里还有好几本这样的小说呢。” “小说里还说升级很容易呢，吸收了还会有异能。”程嘉懿盯着晶体，恨不得用视线吸收了。 第85章 三观 杜一一摆弄着手里的晶体，“你说我这种到底算不算变异了。” 程嘉懿有着怔然，“可能你一直抵触鲜血，所以，你的意志就大余晶体带给你的感觉了？” “嗤！”杜一一嗤笑一声，“怎么可能？我觉得是因为及时补充变异肉了，在我还没有变异之前，就吃了变异肉，晶体适应了，所以就不用喝血了。” 程嘉懿耸耸肩，现在怎么解释都无所谓的。反正都是猜想。 “咱们怎么没有人变成丧尸呢？奇了怪了。第一批也没有人变成丧尸。”过了一会杜一一又道。 “没有还不好？”程嘉懿道。 “当然不好了。都不知道谁是吃人的。”杜一一道。 “就是出现丧尸的末日，幸存者该吃人也要吃人。和平时期都有那么多三观不正的人，危难关头，要是吃人能自己活命，我觉得吃人的不会少数。”程嘉懿道。 “那当然了。要不怎么有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话呢。说实话，现在除了咱们四个，我谁也不敢相信。”杜一一接着道。 “李队长也不可信？”程嘉懿问道。 “他？”杜一一想了想，“我说不好。我觉得他和我们不是一类人。说实话，我们的三观也不算十分正，李队长那种人的三观，该是十分十分正的。” 程嘉懿摇摇头，“要是十分正，就该举报我们了。” “三观正也不等于迂腐。程嘉懿，我觉得李队长肯定知道我妈在哪里，而且和我妈的交情也不浅。” “怎么说？” “不然为啥把我们带到这里？是和你有交情还是和我有交情？都不会吧。那就只能是我妈了。上次医院里他肯定和我妈打过交道了。” “你怎么不想他准备利用我们？”程嘉懿反驳道。 “你真是小说看多了。利用你？他有多大的阴谋？这么大？”杜一一举起小拇指，比量出一点点指甲。 “现在肯定哪里都在研究变异人，中央也忙得很，地方上就要自力更生。不是我吹，我妈的水平在咱们市是数一数二的。 李队长也说了我妈很安全。她都变异了还安全，除非在做研究。还在WJ的保护下。” 李立猛然一惊，依然教授也变异了？ 画面里，程嘉懿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我还是觉得奇怪，李队长怎么就因为咱俩不同意，放过王鹏？不应该啊，换做是我，说什么也要将王鹏带走的。” 杜一一也点头，扯过沙发上的抱枕抱在怀里，身子一前一后地晃着，“我也觉得说不通。就王哥那样，借谁几个胆子，也不该放心留下来的啊。” 说着侧头看着程嘉懿，“还是因为相信你，认为你能镇得住他？” 程嘉懿不大相信地摇头，“你觉得李队长会相信我们两个高中生？我们自己知道自己怎么样的，他不会知道吧。他凭什么相信我们？” 两人都皱着眉头，怎么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哎，你说，咱俩，不，咱们四个加入WJ怎么样？做编外那种。只跟李立合作那种？”杜一一突发奇想。 “什么意思？李立的佣兵？私人部队？”程嘉懿问道。 “不是，就是咱们通过李立弄个假身份，然后可以在市区李立的管辖范围内自由活动。咱们四人的配备应该很整齐了，王鹏开车，李玉开门，你主要战斗，我……” 杜一一停了下，“我也得战斗吧。王鹏能嗅到变异人的味道，我们可以给李立提供消息，还可以给咱们自己多弄点晶体。 最主要的，咱们也可以参与到对变异人的研究里。王鹏不是能嗅到变异人的等级吗？你和他们战斗时候，不也就能判断出你自己的等级？” 杜一一说得没有什么规律，但是越说，思路就越清晰起来。 “我觉得李队长应该能答应的——把我们送到研究所里对他有什么好处？我们私下里帮着他清理变异人才是最物有所值的。” 程嘉懿也觉得这主意不错。 “可他能答应？给我们弄假身份可是违法的。再说，他凭什么相信我们？” “那他为什么还不举报我们？”杜一一道。 两人对视着，都在奇怪这个问题。 “等会他肯定回来，回来之后，我们就和他说。”杜一一道，左右瞧着。 “你找什么？”程嘉懿问道。 “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啊，客厅里都没有电视。”杜一一道。 “人家有家庭影院，卧室里也有电视。这客厅是真会客的地方，不像我们。”程嘉懿看着这大客厅，流露出羡慕。 “哎，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好吗？回家楼上楼下的就一个人。也就是WJ吧。”杜一一酸溜溜地道。 “你家也不小了。”程嘉懿想起杜一一的家，“呀，你家里没人，会不会被翻了？” 杜一一耸耸肩，“我妈都不在意，我有什么好在意的。” “也是。哎，你说，这一场到底能死多少人啊。”程嘉懿问道。 “我关心的不是能死多少人，而是……程嘉懿，你不觉得，以后不会太平了？”杜一一道。 “说得好像现在就太平了似的。”程嘉懿道。 “现在不是在向太平方面发展？至少表面是这样。我是说这个发展是表象的，实际上，现在还没有到真正的混乱。 表面上社会在逐渐安定——变异人正在被清理，早晚都会被清理的。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变异人永远清理不完。 因为所有人都变异了，就是强弱不同而已，并且变异还在持续，只要看到我就知道了。” 杜一一耸耸肩：“很多人死了，各个岗位的。咱们普通老百姓变异了，军人，政府机关当然也有人变异。科学家也会有变异的。你说，这人忽然拥有了以前没有的力量，会做什么？都会安安稳稳的？” 程嘉懿道：“当然不可能了。法律的出现是为了维持秩序，也因为制定法律的人强大。也因为社会需要和平，平衡。 现在和平和平衡都被打破了，虽说眼下政府还可以依靠武装镇压来保证平衡，可一旦军队里的人也逐渐失去了控制呢？” “对啊，以前末日小说里写的之所以全国都乱起来了，就因为军人集中，也是丧尸发生的密集区，军事力量一旦丧失了，和平安全自然是不存在的。但是咱们现在没有丧尸。” “比有丧尸还要可怕。”程嘉懿接着道，“要全是王鹏那样的，再加上野心，你说说看，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的？” “所以，归根到底，我们要想好好活着，就要强大起来。”杜一一拍手道。 这一拍手，忘记了手里的晶体，晶体一下子掉落下去。 第86章 唇语 “唉，得意忘形了。”杜一一蹲下去，趴到地上。 程嘉懿也蹲下来，两个人一起寻找，找到了重新坐下来。 “这样子本来就很可怕了，要是发展成你说的那样……”程嘉懿坐下来，满脸担忧，“那……那不就真乱起来了？” “我觉得很可能。”杜一一将晶体收在密封袋里，“咱们一点一点推理啊。现在外边表面平静，这是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我们也就看个普通人，老百姓。” 程嘉懿点头。 “可我们之上的呢？不说别人，就是李队长，他可到现在也没有把我们交出去吧。” 程嘉懿再点点头。 “以后呢，万一李队长也忽然感染了，变异了？咦，你说李队长会不会和我一样其实也早就变异了？因为理智还在，可能偷偷摸摸地喝着鲜血，也可能没有喝？” “对了，你没有渴望鲜血是没有闻到新鲜的血液吧。”程嘉懿狐疑道。 “不知道——变异人都喜欢新鲜的血液，那这种变异的目的是不是就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杜一一从一个念头跳到另外一个念头上。 “刚才我们在讨论世界变化。”程嘉懿提醒杜一一道。 “没毛病。变异的目的是为了让人类和动物自相残杀，就好像传说中的养蛊，最后养出一个最厉害的蛊出来。 变异也会产生聪明人，聪明人可以让更多的人自相残杀。比如战争。”杜一一道。 程嘉懿深吸一口气，“回到李立上。李立若是感染了，成为你我这样的，他会怎么做？” “两个极端，要么将自己贡献出来被研究，要么逃出来，和你我这样一样，拼命让自己强大好能保护自己。”杜一一毫不犹豫地道。 另一头，李立带着耳机，将两人的话一字不差地全听到了。 在听到他们对他的分析的时候，怔住了。 他怎么能心甘情愿地住到牢房里，听凭自己的身体被研究？ 耳机里再传来两人的声音。 “以此类推，其实所有人应该都是这个想法的，谁也不甘心自己被拿过去研究的。诶，你说我们两个，验血真的能被查出来？” 程嘉懿摇摇头。 杜一一也摇摇头，“万一查不出来，还有万一检查正常了又变异的了，不就伪装在普通人中了？这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吧。到时候，若是高层也出现变异人……” 程嘉懿打断杜一一：“你这逻辑有问题。变异人只要神智还在，也还是人，就是多个吃人的毛病。但变异人要是有动物吃，也不一定一定要吃人吧。” “你的意思是……” “平衡还会出现，如果不是因为外因，人类不会自取灭亡的。就算总统是变异人了，他还会随随便便就下令到处扔核弹啊。” 杜一一耸耸肩。程嘉懿的逻辑也没有毛病。 “我们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竟然操心国家大事。”杜一一道。 “我们不常干这事？”程嘉懿道，两人都笑起来。是的，以前他们就这样，哪怕看了一条新闻也会这么争论一番。 “还是操心我们自己吧。”杜一一摇摇头。 “你说，咱们班还会有谁和我们一样？”程嘉懿问道。 “咱俩当时走得早，以后什么样也都不知道。群里大家谁也没有说话，班长出来喊过，也没人。”杜一一往后靠过去，“咱们都同学快两年了。你说，我们两个都没在群里说话，也怪不到别人吧。” “我们不一样。我们俩是通缉犯，谁敢说话。”程嘉懿摇头。 “你怎么觉得别人不是通缉犯呢？”杜一一反问道。 程嘉懿怅然道：“我其实刚才有个想法的，我们班的幸存者是不是可以组织到一起？” 两人说得有点累了。 程嘉懿开始低头看着手心里的晶体。 杜一一偏头瞧着程嘉懿，“你试试昨天看到我时候的心情，试试想想我感染了，变异了，很快就会失去神智。” 程嘉懿断然拒绝，“不。” “就是想想。” “不。”程嘉懿再次拒绝道，“万一不是肉体力量消失，是精神力量崩溃呢？我要是再发疯了，醒不过来了呢？” 杜一一想想程嘉懿发疯的样子，也觉得难过。“那还是算了吧。” 李立一字不漏地听完了全部。 “李队。李队？” “哦。”李立猛然醒悟过来，到午休时间了，车子回到中队，巡逻也需要换班了。 他从车子上跳下来，和换班的副队长周尧打了招呼，向办公室走去。 走了几步忽然站下，看向研究所。 依然教授也被感染了？ 如果依然教授也被感染了，那个研究所里还有几个是没有被感染的人？作为研究者的感染者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以得到任何想要得到的东西，那么…… 李立忽然不寒而栗。 心底再次涌出烦躁的感觉。 他极力克制住自己，转身回到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他就再拿出手机，这一次是看着视频，将程嘉懿和杜一一的对话仔细再听了一遍。 现在的高中生头脑都这么敏锐，分析都这么……虽然不算十分到位，但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李立看着桌面上零散的几个字符。 这是只有他自己才认识的东西，记着他刚刚记下的几个要思考的要点。 依然教授已经感染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没有说依然教授是怎么感染的，但从二人知道这一点上不难推理出来，在医院见面那次他们就知道了。 那么依然教授是怎么感染的呢？不是混乱中的发病，而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发病，并能克制住。 李立打开电脑，找到保存的视频，将医院里发生的，带有程嘉懿的镜头都再看了一遍。 在视频的最后，他看到杜一一忽然急切的表情，抱着依然教授几乎要哭起来。 李立将镜头倒退，重新播放，仔细看着依然教授的唇形。 他学过唇语，那么，在已经知道大致的谈话内容后，反复几次，他拼凑出谈话的内容。 依然教授是因为被迸溅到感染者的鲜血而感染的。 他的手指在鼠标上轻轻点了点。 杜一一也是这么感染的。 第87章 凶案 依然教授一直留在研究所里，一部分甚至是最主要的原因是想要治愈感染。 但是现在不仅是依然教授，就是李立他自己也知道，这种感染是不可能被治愈的。除了死亡，不然以人类现有的科技，是不能安然无恙地拿出脑袋里的晶体的。 那么，接下来的目的就是了解晶体，了解自己。 李立与依然教授接触的不多，但以他对依然教授的了解来看，依然教授即便会提高自己的“变异强度”，至少在眼下，不会做出反社会的行为的。 甚至在将来也不会。 有些人天生就不是能做出反社会行为的人。 李立将视频关闭，看着纸张上第二条。 这一条记得很混乱。 程嘉懿和杜一一想要通过他取得合法身份——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就能认为他一个WJ中队长就能弄到安全的血液检查结果？ 退一步说，就算弄出来了，他凭什么会给他们开绿灯，让他们为所欲为？ 就因为他到现在还留他们在自己家的别墅内？ 可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留他们在那里？真的就一点其它想法没有？ 李立又烦躁起来。 刺耳的警笛声忽然响起来，李立猛然跳起来。 “研究所警报，一级戒备。研究所警报，一级戒备。”广播里出现标准声音。 不会是依然教授发病了吧。李立冲进调度室。 “什么情况？”他叫道。 “负一层发现一个医生的尸体，整个研究所所有大门进入戒备性关闭。”调度迅速说道。 “给我接里边监控室。”李立拿起话筒。 “李队。”屏幕上传来一段画面，是保洁员惊慌地从卫生间内跑出来的画面。“我们已经关闭了所有通道，已经有人赶过去了。” 李立点点头，“我这就过去。” 研究所内竟然有医生死亡。李立第一个反应就是杀人灭口。 警报很快取消。 李立站在研究所案发现场。 这里是负一层的洗手间，也是整个研究所内少数几个没有设立监控的地方。 尸体被发现是在洗手间的隔间内。 保洁员在当天的第二次清洁的时候，发现这个隔间内关着，能从门的下边看到里面有人，站的位置不那么自然。 敲门没有声音之后，就觉得不对劲了，从隔壁登高看过去，才发现里边的人死了——靠在墙上。 监控室一看到冲出来的保洁员惊慌失措，立刻就拉响了警报，封闭了所有可以通行的路段。 死亡的是负一层的一个研究员，早晨还和大家一起做研究。 好在除了洗手间都有录像，现场初步检查后洗手间封闭，尸体被抬到一个研究室内。 研究所最不缺的就是医生，解刨查找死因什么的，都不用专业的法医。 其它层的警戒很快解除了，只有负一层的还在继续。 李立来到监控室，这位研究员当天出现的监控已经全都找到了。 早晨他正常安排工作，上午在十点半的时候，他离开研究室去洗手间，进去之后就再没有出来过。 接着是卫生间外的录像，在这个研究员进入之前半小时到之后，所有进入过这个洗手间的人的镜头全调了出来。 镜头表明，这个死掉的研究员进入到洗手间的时候，洗手间内空无一人。之后在至少半小时之内，没有人进去。 研究员不会在进入洗手间半小时之后被杀死的，谁也不会一口气在蹲便上蹲半小时，哪怕是坏了肚子。 并且，研究员的衣物整齐，也根本就没有方便。 研究员的死因很简单：窒息。 在他刚进入到洗手间内的，就被一棒子打昏过去，然后一根绳子就勒住了他的脖子。 现场和衣物都能看出来没有挣扎的痕迹。 任何一个医生都会清楚打在哪里会一下子就昏过去或者失去反抗能力的。 也不用指望留下指纹。 哪个医生都时时刻刻带着医用手套。 只是什么人能潜伏在卫生间内半小时甚至更多的时间？ 本来就缺乏人手，现在还要安排出来人排查录像。 负二层很快就恢复了研究。 死亡的研究员经过验血，证实了并没有被感染。 一时，负一层所有人看着周围人的视线都变了。 一个没有被感染的人死了，死在这里，一定是因为知道了什么。 知道什么？研究所里还有什么是要保密的？怕人知道的？除了被感染就再也没有了。 负一层所有人，当天来到过负一层的所有人，全都要重新抽血化验。 李立知道所有人现在的体力都超过他们原本自身了，被感染的变异者更是有强大的爆发力。哪怕是女变异者，想要杀死一个普通人也会很简单。 他好奇的是，一个感染者怎么能有自信逃脱化验。 所有人都是由一个刚刚化验，确定没有被感染的护士抽血的。李立站在一旁，盯着所有来化验的人。 李立虽然不是刑侦出身，可他接受过类似的训练，知道刚做过案的人，很多受不了警察的气场，会在警察面前不觉就露出破绽。而他的气场，一贯很强大。 当然，也有没犯过事的普通人，受不住这种视线的。 有人胆战心惊，有人很是紧张，有人是惧怕，不在乎的几乎没有，包括依然教授也是眉头紧锁。 所有人都留了两份血液样本，然后会分别化验对比。 虽然凶案发生了，可工作还是要继续，午餐也要继续。李立已经觉察到腹内的饥肠辘辘。并且，烦躁的情绪再一次出现。 研究所内的凶案控制在少数人了解的范围内，毕竟，在研究所工作的研究员包括保洁，吃住也都在其内。 李立吃完了午餐，烦躁的感觉好了些。 可还是有。 李立觉得不大对劲了。 这种经常烦躁的感觉是从前一天才出现的，确切的说，是在前一天的半夜，从见到程嘉懿他们之后才有的。 他仔细回忆了下那之后所有的过程，确定他没有沾染过一点点被感染者的鲜血，不论是口里，还是皮肤上。 按道理说他本来就是感染者，不会因为接触感染变异的人，就会出现明显发病症状的。难道他要二次发病了？ 这些天看到的了解的和他自身经历，让他知道普通人中绝对潜伏着很多感染者，说不清什么时候，这些感染者就会忽然变异。 难道他这种烦躁，就是征兆？ 第88章 凶手（2万字更新求月票） 说不恐惧是不可能的。 没有一个正常人在得知自己有可能被感染了致命病毒，面临变异的可能，还会泰然自若的。 也许程嘉懿和杜一一那两个人是例外。 李立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冒出这样的想法出来。 他习惯性地伸手，忽然一怔，刚刚警报响起来的时候，手机就扔在办公室的桌上。 李立神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的回到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从来也不上锁——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桌面上，黑屏，似乎没有被移动过。 他看看四周，捡起手机，滑屏。 手机还锁着。他松了口气。 输入密码，打开，手机屏幕出现的还是别墅内的画面，程嘉懿还是和杜一一在一起，但李立不想听他们说什么了。 下午他一般不会参加外边的巡逻，只要没有突发事件，都会留在警队里。 他在办公室内略微休息了会，将一上午发生的事情再消化一遍。 研究所就那么几个可以自由活动的人，还有密密麻麻的监控镜头，不可能留不下蛛丝马迹的。 几分钟之后，李立回到了研究所内。 要化验的血液因为午休，医护人员同样需要吃饭而暂时封闭，待李立来到之后，才开始化验。 化验的大夫是负一层的，今天并没有到过负一层。 一个小时之后，化验结果出现，一个叫做马林的男研究员血液异常。 调取第二份样本，同样是这个医生出现了问题。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马林医生很快就被这一层的保安控制起来，暂时关在一个单间内。 案件似乎很容易就破获了。但所有人都很难相信这个事实。 杀了人之后还坦然参与验血，怎么可能？ “我没有杀人！我不相信验血的数据，我根本没有被感染。”马林还算镇静，他安静地坐在带着栅栏的房间内，看到李立，要求道，“我要求重新验血，在我的眼前化验。” 抽血化验第二次开始，这次，马林要求自己抽血，他不相信任何人。 李立亲自送进去干净的针头针管，亲眼看到马林将针扎在自己的静脉上。取血之后，屈着胳膊按压住针眼，另一只手将血管上下移动几次，然后交到李立的手里。 这一次的化验结果是正常！ 他亲眼看着马林抽血，亲手将血液交给医生化验，整个过程全都没有逃离他的视线！ 李立生出无力的感觉。 他并非专业的刑侦人员，竟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论。 而调取监控录像，马林也有完全的不在现场的视频。 至于人证就无从调查了，研究人员们大多数时间都是独立做实验的，尤其是分析工作。 每个人在案发期间，其他监控内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案发时间的监控录像内，有所有人的身影。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凶手可以分身，或者侵入监控内。 会不会这些医生教授里有人也很懂这些，入侵了监控系统。 可有必要吗？早晚会查出这个人的。除非他能从这里离开。 李立的心里忽然一惊。如果这个人能入侵得了监控系统，是不是也能打开一道道门禁？ 可他若是能打开门禁，为什么不先逃了，非要先杀人灭口？岂不知杀人之后逃离更加困难？ 除非有不得已的原因，一定要再留那里一天。 凶手要留在研究所里做什么？ 李玉调取了研究所一周之内所有的监控视频。 查看监控是非常枯燥的，尤其是需要前后对比。 他差不多是确认了视频是被调换过的了，但不确定是从哪个时间段调换的。 调换的视频一定不会只有洗手间外边那一个的，凶手要有不在场证明，就要有其它时间的调换，还要有人证——他真的需要人证？也许他很快就会离开。 李立看着视频，一时觉得无从下手。 他站起来，从办公室的窗户看着后边的研究所。凶手需要从研究所的大门离开，还要离开中队的大门。 他怎么离开呢？ 李立再一次想到了依然教授。 会不会有一部分被感染的人，不会被化验出来。 在下班之前，李立照例的巡视中，他再一次站在依然教授的面前。 “有个问题。依然教授，你相信被感染的人会不被发现吗？比如在你们这个研究所内。”李立观察着依然的表情。 “可能吧。”依然教授面无表情。 “那么，如果逃避，怎么做才不会被发现？”李立继续问道。 依然教授仍是面无表情：“理论上方法只有一个，换取化验用血。” “每天都要化验，会有那么多普通人的血液？你们这里，找普通人的血液，比找感染者的还要困难吧。”李立盯着依然教授的眼睛。 “可能吧。”依然教授仍然是回避的态度，“我还有工作要做，如果李队长没有其它事情，就请吧。” 李立离开的时候，在研究所的大门口再安排了岗哨。虽然，研究所内的人员几乎无法离开的。 作为中队长，这种非常时期是没有下班时间的。所谓的下班时间，只是一个特定的时间而已。 李立吃完了晚餐，开了自己的车出去。半小时之后，他回到了自家的别墅。进去的时候，程嘉懿和杜一一四人正在吃晚餐。 “李队长回来了。”四人都站起来打招呼，看到他身后没有别人，都松口气。 李立拎着两个纸箱子，看一眼他们的饭桌道：“你们先吃饭吧。这些是给你们的。” 李玉就欢呼一声跑过来，打开纸箱子，又欢呼了一声：“有菜了，竟然有蔬菜！还有水果！” 程嘉懿和杜一一也过来，拆开另外一个箱子。只有王鹏一动不动地站着。 “都是新鲜的，和你们杀的狗肉效果差不多。”李立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压抑了一天的情绪也有些缓和了。 “太好了。程姐，我们洗几根黄瓜吧，一人一根。”李玉征求着程嘉懿的意见。 “行。”程嘉懿想蔬菜都要想疯了。她本来就喜欢吃蔬菜的，这么一周只吃到过土豆木耳和蘑菇，看到蔬菜就恨不得直接不洗就吃掉。 李玉欢天喜地地洗黄瓜去了，程嘉懿和杜一一将纸箱里的东西都摆到冰箱内。 第89章 暗示 李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根黄瓜。 是的，李玉那个小子也给他洗了一根。而他本来是打算要抽一根烟的。 心底莫名又涌出烦躁出来。 李立警觉起来。 他食不知味地咬着黄瓜，好像这根黄瓜就是出气筒般，最后竟然连瓜蒂都吃掉了。 随后他又摸出根烟，却只是嗅着，没有点上。 程嘉懿和杜一一很快就吃完了，来到客厅。 两人的脸上全写着要说点什么的表情，李立这才想起来白天监控上听到的。 一下午都在考虑研究所凶杀案的事情，竟然将他们的事情忘记了。 “有什么要和我说的？我待不了多久。”李立决定给他们个尽快开口的机会。 “李队长，你真的不会打算举报我们了吧。”杜一一先说道。 李立没有回答，脸上显出不耐烦的表情。 “你今天看到我妈妈了吗？告诉她我很好了吗？”杜一一立刻又道。 “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杜一一和程嘉懿交换了个眼神。 李立这话模棱两可。他是答应会转告的，但没有说是今天。 杜一一有点沮丧。下一段话就不那么兴奋了。 “李队长，你能帮我们弄个身份吗？没有也可以，我们不想要天天圈在这里。”杜一一直截了当道。 “你们知道外边很不安全吗？”李立能知道杜一一之后的话，但他必须做出不知情的样子。 “我们可以保护我们自己。”杜一一道。 李立挑眉。 “李队长，我们不能天天就躲在这里。”杜一一张口，可看着李立仿佛一切都了然的表情，准备好的说辞全都说不出来了。 “那你们能告诉我，你们怎么保护你们自己吗？”李立决定诱导下，“比如你们都有什么额外的本事，让我相信你们能自保。” 杜一一又和程嘉懿对视一眼。 “我知道程嘉懿能打，但是要是遇到感染者呢？程嘉懿一个人能对付几个？要是被围攻呢？要是，有感染者伪装成正常人呢？”李立说着不由想起研究所发生的事情，烦躁的感觉再次出现。 王鹏和李玉收拾了东西，正从饭厅走过来，王鹏忽然站下了。 李立看了王鹏一眼，王鹏和李立对视的一瞬，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 李立眉头不由皱起来。 李玉拽了下王鹏的衣服，两人很快离开。 “我们不也和正常人没有区别？李队长，至少能让我们半夜出去吧，你也知道现在外边变异的狗啊猫啊的不少，留在外边对人们来说多不安全。 我们杀死几只，不但解决了自己的伙食，还为民除害。再说了，咱们四个人啊，总不能全都依靠着你一个人带吃的过来。”杜一一力求说服李立。 “这样，你们四个人的血液给我，我带过去做个样本。”李立貌似随意道。 杜一一吃了一惊：“什么？” 忽然想起来什么道：“你今天见过我妈妈了是吗？我妈妈和你……们在一起？” 李立哼了一声，“我可以将你们四个的样本单独交给你妈妈化验。” 杜一一惊喜道：“我妈妈真和你们在一起？在哪里？我能见到不？” 李立点头，“当然能。” “太好了。” “见容易，见了之后出来就不容易了。”李立立刻道。 “啥？为什么？”杜一一叫道，脸上的表情开始出现变化，也从惊喜开心转变成了惊讶。 王鹏的房间内，李玉也惊讶地叫道：“他，他也变异了？” 王鹏嘘了声，“小声点，别被外边听到了。我说不好李队长变异没有，昨天他味道就有点不对劲了，今天又重了点。我是有点怀疑。” “什么叫怀疑！”李玉焦急道，“变异了就是变异了，没有就是没有。”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才分辨出变异人的味道的，他的又不明显，要是没有你对比，我都分辨不出来。”王鹏焦躁地道。 “那怎么办？怎么办？”李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程姐和杜哥可都信任着他呢，也没有防备。就是有防备也不行，他是WJ，能打啊，要是突然变异了，谁能打得过啊。” “你别转了，转得我迷糊。”王鹏道，“也可能我弄错了。” “你肯定不会弄错。”李玉站下，“咱们想个办法让他赶紧走。” “这是他的家，你怎么赶他走？”王鹏道。 “他的家怎么了。”李玉这么说着，也知道这话和没有说一样，“要不，要不我们把杜哥和程姐拽过来一个，告诉他们？” 王鹏摇头，“也可能李队长的变异和杜哥一样的，自己都没有啥症状，他可能自己也不知道。” 李玉怔了下，“是哦。”忽然道，“那也不行，咱俩不能就这么坐着，程姐和杜哥手里都没有武器，万一李队长忽然发疯了怎么办？” 说着开门跑回自己房间，拎了把尖刀和铁棍，将刀塞到王鹏手里，“我没有你力气大，你来。” 王鹏看着手里的尖刀，有些恍惚。 “对了，你现在要是闻到血的味道能忍住不？”李玉又问道。 “嗯？会……吧。”王鹏抬头。 “那，这样，我先出去，我把手划破了，要是他变异了，肯定受不住血的味道会扑过来，你躲在墙角，他一过来就敲昏他。”说着将王鹏手里的尖刀换成铁棍。 王鹏犹豫了下，“万一我自己忍不住了呢？” 李玉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王哥，你必须忍住，必须！程姐不是说了吗，只要克制住喝血的欲望，这个欲望就会越来越弱。再说了，我的血也不好喝，程姐的才是好喝的。” 王鹏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李玉，但他也承认，李玉的话是对的。 他必须忍耐对鲜血的渴望，并且，程嘉懿的味道会比李玉的美味多了。 王鹏抓住了棍子，在空中挥挥。 李玉视死如归般壮烈地走出去。 王鹏能看到李玉的肩膀在发抖，但他的脚步很稳，没有一点迟疑。 王鹏在拐角处站下，看着李玉。 李玉拿着尖刀，在自己的手比划了下，忽然想起这把刀沾过变异动物的血，便放下刀，将手指放在嘴里。 血的味道悄然出现，那么一点点，可又那么明显。 李玉拔出手指，往前踏了一步，暴露在客厅三人面前。 第90章 突变 一丝血的味道忽然出现在客厅里，客厅里的空气仿佛立刻出现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李玉一脸紧张地站在那里，紧张地看着他们。 “李玉，你怎么了？”程嘉懿疑惑地道，同时站了起来。 李玉受伤了？怎么伤到的？刚刚还好好的？是王鹏干的？不会吧。 杜一一也站起来，皱着眉头，想要上前一步，抬腿之后又放下。 李玉紧盯着李立。 李立的表情很是惊讶，但唯一没有动的也是李立。难道王鹏真的判断错了？ “哦，我手指头划破了，出来看看有没有创可贴。”李玉举起手指头晃晃，悄悄挤了挤。 血的味道足够了吧，不是说一点点就够了？ 李玉的脖子后边忽然仿佛刮了阵冷风。 坏了，会不会没有吸引李立，倒是将王鹏激发了。 李玉急忙往前走了两步。 程嘉懿走过去，隔着几步，就看到李玉手指的伤口，一滴小小的鲜红的血珠在上边。 “你搞什么鬼？这么点的口子就要创可贴？”程嘉懿不敢相信地道。 李玉挪了一步，正好用程嘉懿挡住了李立的视线：“我不是普通人嘛。”他说了这句之后，忽然做出口型：他可能变异了。可能变异了。 程嘉懿怔住了。她看不出李玉的口型，但李玉一定是要对他说什么，有关李立的。 程嘉懿反应很快，立刻就转身道：“一一，你陪着李玉找创可贴。真受不了一个大男人这么小的创口也要贴药。” 程嘉懿相信她与杜一一的默契，杜一一一定能明白。 果然杜一一站起来。 李立迷惑地看着几人。 空气中依稀有鲜血的味道，很淡很淡，淡到如果不是李玉说起来，他都没有觉察。 但李玉说了，他忽然就觉察到了血的味道，也看到了李玉举起来的手上那一点点一点点的鲜红。 他闻到了那么小一滴血的味道？竟然还被吸引了？ 李立对鲜血的味道从来都不是陌生的，这些天闻得多了，也就慢慢适应了。只是今天有点奇怪，这么一点点的血就带着甜，带着香，有那么一点点的勾人。 他不觉站了起来，他没有发现他站了起来。 猛然间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沙发两步，程嘉懿三人正紧张而惊讶地看着他。 他刚才是怎么了？ 他竟然被鲜血吸引了？ 李立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表情。 “创可贴在房间床头柜的药箱里，每个房间都有。” 说话之后，李立又轻轻嗅嗅，空气里血的味道几乎不见了。 这个小的伤口，大约自己就愈合了。 李立退后一步坐下。 人坐下了，心也沉下了。 “怎么回事？”杜一一推着李玉回到王鹏房间，匆匆问道。程嘉懿一个人留在外边，他同样担心。 “王哥说李队长的味道变了，怀疑他也变异了。”李玉匆匆道，“我就想用血试试。” “这么点血？早凝固了，连我都没有被吸引。”杜一一气道。 李玉也有点不好意思，他下嘴咬的时候一疼，就不敢使劲了。 “知道了，王哥，你没事吧。”杜一一扶着门把手，不忘记看王鹏一眼。 “我……没事。”王鹏不由看一眼李玉的手指，上边鲜红的血珠凝固了，可分外好看。 “算了，你们俩也一起出来吧。”杜一一看着两人手里的尖刀和铁棍，“放下吧，真打起来还不如用你的牙呢。” 两人尴尬地将东西放下，杜一一却回头捡了尖刀，插在后腰上。 李立表情恢复了正常，很是冷淡地看着他们出来。 李玉和王鹏坐着远了点，两人也分开远点，杜一一对程嘉懿和李立解释道：“我担心王哥受不了血的吸引，让他们也出来。” 程嘉懿点点头，看着王鹏的时候，对杜一一递个疑惑的眼神。 杜一一眨下眼睛，这是肯定的意思。 肯定什么？李立吗？ 杜一一叹口气，“李队长，你看，王鹏他也没有事，没有闻到血的味道就非要喝。所以……” 李立的视线在几人脸上来回划过，然后当着四人的面摸出手机，带上耳机。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疑惑地看着李立。 一分钟后，李立抬头，看着王鹏。 王鹏不由哆嗦了下，突然站起来：“你，你在房间里装上了摄像头！” 李立拔下耳机，冷笑一声：“挺聪明的嘛。” “你！程姐，他，他……”王鹏忽然叫道，可是他最后的声音就像忽然被卡住了般，看着李立的眼睛，竟然说不下去了。 “我也感染了吗？”李立替王鹏将话说完。 程嘉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还没有理解房间里装上摄像头的事情，可忽然，今天他们在房间里说的话，昨天晚上他们的讨论全涌到脑海里。 怪不得李立没有将他们交出去，因为他对他们全都了解了，了解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她感染了，能吸收晶体了！知道杜一一也被感染了！也知道了王鹏的能力！甚至……程嘉懿忽然出了一身的冷汗，李立也知道依然教授感染了！ 一道凉气从尾椎骨升起来直冲到头顶，然后又忽的从头顶涌到脚后跟，程嘉懿全身冰凉，好像这个身体都被掏空般。 连她知道她变异了都没有这般。 我害了依然教授。 程嘉懿茫然地看着杜一一，看到杜一一正慢慢地站起来。 “你在房间里安了摄像头？还有声音的？”杜一一轻声说道。 忽然，杜一一向李立冲上去，冲上去的同时，拔出后腰的尖刀。 程嘉懿猛然站起来，往前扑的刹那却站住了。 李立抓着杜一一的手一拧，叮当一声，尖刀落在了地上。 然后轻轻一推，将杜一一推到沙发上。杜一一咬着嘴唇，眼睛里滚着眼泪。 “你发什么疯？”李立脚一点尖刀，尖刀忽然跳起来，李立一把抓住。 程嘉懿嫉妒地看着李立的动作，杜一一的眼睛里是同样的嫉妒，还有沮丧。 他抬手蒙住眼睛。 他想，他害了自己的妈妈。 可几乎立刻杜一一就放下手。 “现在你知道了，我也被感染了。我可以求你将我和我妈妈关在一起吗？” 第91章 帮忙 “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将你送进去？依然教授现在是研究所的负责人之一。”李立瞪杜一一眼，又生出烦躁来。 客厅里陷入了难耐的沉默。 李立摸出一根烟，看看程嘉懿，又将烟收回去。 “王鹏，你能通过嗅觉，分辨谁是感染者？”李立问道。 “可能。”王鹏也不敢十分确认。 “我需要你帮个忙。”李立忽然想起研究所的凶杀案。 “什么？”王鹏茫然而又担心地问道。 “我们坐车上说。”李立站起来，看到程嘉懿和杜一一也都跟着站起来，摇摇头道：“我借王鹏办点事情，今晚不送他回来，明天也肯定会送回来的，事情有点紧急，回来再和你们说。” 李立抓着王鹏的手，用一种几乎是押解的方式，将王鹏急匆匆拉出去，留下三个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 好半天，杜一一才喃喃道：“他怎么能在自己家里装上摄像头？” 三人都才猛然惊醒，环顾室内，可他们谁也不认识所谓的摄像头是什么样子的——整个客厅也看不到哪里装着那种常见的球型的广角摄像头。 “怎么能被找到？肯定是隐秘的。”程嘉懿绝望地道。 “哼哼。哼哼。”杜一一忽然冷笑了几声，挑衅道，“咱们出去走走，他总不能在咱们身上也装了窃听器了吧。” 车子上，李立简单地将研究所内发生的事情给王鹏介绍了一遍。 “你是说让我将凶手闻出来？”王鹏不敢相信地道。 “可能不一定是凶手，但是凶手很可能是被感染的人。”李立解释道。 “你们不是有摄像头？”王鹏脱口而出，说完又有点后悔，他这是影射李立在家里监控他们了。 “摄像应该被侵入了，修改了，应该还不是一处，得需要反复对比。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李立瞥一眼王鹏，解释道。 “被修改了有痕迹的。完全可以查到。”王鹏道。 “什么？”李立问道。 “你可以在监控的后台查找，很简单。”王鹏说道。 “你懂这些？” “差不多吧。”王鹏没有说死。 “好，回去先调监控给你。谢谢你。”李立一踩油门，加快了速度。 王鹏只觉得匪夷所思。 他这个变异人还要帮助警方破案？。 他已经过了喜欢幻想的年龄，可他忽然觉得有些兴奋。不由也隐隐带着期望。 真帮助警方了，是不是就不会作为变异人被抓起来了？ 李立车子没有任何阻拦地进入中队，下车直接带着王鹏向后边的研究所走去。 “这边是中队，这里是研究所，进去之后没有必要尽量不开口。能够自由活动的，都是化验正常的。如果你对谁有所怀疑，可以暗示给我。”李立嘱咐道。 王鹏很是紧张，忙答应着。 研究所内部与王鹏想象的并不一样，当然，他只下到了负一层，什么也还没有看到，就被引进到监控室内。 李立说了句什么，王鹏并没有听清，他惊讶地看着整个一面墙的屏幕，若干个窗口，有几个窗口明显监视的是犯人。 “来，王工。”李立对王鹏招了招手，“这台电脑归你。” 王鹏忙走过去。 手一摸到键盘，王鹏的紧张立刻就消失了。 监控室内只有王鹏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偶尔他会移动几次鼠标，电脑显示屏上不断出现一个又一个窗口，有时候会同时出现三四个。 李立站在王鹏的后面，看着屏幕上偶尔出现引起他怀疑的画面，然后又是一连串看不懂的东西。 王鹏的手指移动速度很快，整个页面往往李立还没有看清什么，就出现变化。而王鹏的眼睛也一次没有放在键盘上，只盯着屏幕。 “找到了，一共有这几处被修改过。李队长你来看，这里有记录，是预定的程序，用的是这几段时间的监控。” 王鹏指着屏幕上几个独立的窗口，接着将修改时间也调了出来。 “怎么做到的？”李立问道。 “任何系统都会留下一个后门，只要知道这个后门，进去就可以了。”王鹏解释道。 “你能查到是哪里修改的吗？”李立问道。 “我试试。”王鹏重新在键盘上敲击着。 “你们的内部网络地址入侵的，我只能查到这些。”王鹏道。 “可以复原被篡改的画面吗？”李立问道。 “不能，这个是预先设置的程序，被替代的时间里，那几处摄像头没有工作。”王鹏道。 李立看看，忽然道：“今天中午的监控没有被替换的？” 王鹏道：“没有。” “嗯，谢谢了。”李立将被篡改的时间都记了下来。心下却是奇怪，马林的血液样本是什么时候被替换的呢？ 王鹏跟着李立出来。电梯下行，到了负一层。 负一层的研究室内，身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还在忙碌着，但就连王鹏都感觉到这里紧张的氛围。 李立能够自由进出的范围也是有限的，要进到里边，还需要有研究员打开里面的大门。 王鹏跟在李立身边，看着李立跟遇到的人熟悉地打着招呼，也看着里面完全陌生的仪器。 “李队你过来了。”一个男研究员和李立打着招呼。 “嗯，下午都还好吧。”李立道，接着给王鹏介绍道，“这一层的负责人，刘教授。”却没有介绍王鹏。 王鹏本来就不是很善于交际，只和刘教授点点头。 “现在这个状况就不握手了。”刘教授抬起自己带着手套的手，对王鹏歉意地笑笑，“李队，你真得抓紧了，现在是人人自危。以前是担心谁忽然变异了，现在还要担心谁是杀人犯。” 李立点点头，“刘教授，到这里这些天，我都没有好好看看你们的工作环境。你不介意我看看吧。” “不介意，你随意。注意别碰什么东西就可以。”刘教授道。 “哦，你们的研究资料都在电脑上？谁都能查到？”李立跟着刘教授走到就近的办公室。 办公室桌面虽然一尘不染，可是乱七八糟堆着一堆试管和纸张，电脑显示器也打开着，上面的表格他看了一眼，全是术语，看不懂。 “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保密的东西自然都加密了。”刘教授看看桌面，自己也无从下手，干脆不管了。 “按说我不该问，可还是想要问下，你们的研究成果到什么程度了。”李立找不到可以坐的椅子，就站着问道。 第92章 压抑 研究成果向来都属于机密。只是出了命案，再加上人心不稳，外加李立的身份，让刘教授觉得对李立用不到隐瞒。 “有什么不该问的。”刘教授随意道，“咱们这层主要做感染升级的血液研究——每一层都有这个研究，私下的和公开的。 已经确定的是进食感染的肉食和鲜血，可以提升试验品血液中某种物质的浓度。用通俗的话说，就是感染者吃掉感染者的肉和血，就能进阶。” 王鹏诧异道：“网上不早就这么说了？” 刘教授看他一眼道：“我们这是经过测试和化验分析的。好吧。”刘教授点点他，“确实是这样，民间早就有人吃人现象了，我们这里不能这么直观，所有的实验都要循序渐进，要有……” 说着自嘲地笑笑，“所以某些方面可能还没有民间速度。” 王鹏和李立都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能说他们被感染了，就不是人类。很多实验我们可以想象，可要做…… 虽说科学工作者应该放弃掉个人感情，但面对着一个个和你我一样有血有肉的人，我很难说服自己，因为他们感染了未知的病毒，迷失了神智，就不用把他们当做人看待。 毕竟，说不好哪一天，我也会忽然被感染了。将心比心，我宁愿死掉，也不想沦为没有尊严的试验品。” 李立皱眉道：“科学总要有牺牲。” 刘教授做个手势，“当然。可这句话不是站在被牺牲者的角度说的。我们不说这个了。嗯，我们最新的研究成果是计划近期解刨一个实验体。 它是第一批进入到这里的，被重点培养过。如果解刨证实了我们的猜想，也算是一个研究成果吧。” “活体解刨？”王鹏问道。 “当然会麻醉了。”刘教授道。 “你们……你们这么做和当时的731部队有什么区别？”王鹏怔了下，忽然愤怒地叫道。 刘教授别开头，没有回答。 “他们……”王鹏忽然想到了自己，如果他也被抓进来，也就是试验品了，也就不会被当做人了。 他忽然发起抖来，牙齿上下磕碰着。 李立伸手拍拍王鹏的肩膀。 刘教授同情地看着王鹏，“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科学总需要有牺牲。换个角度想想，他们不可能获得自由了。他们的自由，就是对普通人的伤害。” 刘教授说着，做个手势，领他们离开，到另外一个房间。 房间的门关着，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里面同样的凌乱，一个人正在显微镜前观察着什么。 “现在多数人都要关起门来做实验了。”刘教授解释道，伸手敲敲房门。 门内人抬头，然后站起来打开房门。“刘教授，李队。” “王教授，忙着呢，李队就是随意走走看看。”刘教授道。 王教授年纪不是很大，但眼睛里都是血丝，想必是休息不好。李立随意聊了几句，见王鹏没有什么反应，就告辞离开。 “没有一个人能休息好，在我们这里，睡觉就好像在犯罪。”刘教授道。 李立想起依然教授，似乎他每次过来，不论几点，都能看到依然教授还没有休息。 可能感染者不需要那么多的睡眠吧。 接下去又看到几个护士，还有几个医生，李立问道：“没有看到马医生。” “马医生应该在最里边。”刘教授还是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领过去。 一路上李立都在注意王鹏的表情，王鹏每一次都轻微地摇摇头。 刘教授也大约猜出来李立带着王鹏是有目的的，但什么目的，李立不说，他也不问。只是挨个房间走过，挨个人介绍着，也说些研究成果，但在王鹏听着，都没有什么可以保密的东西。 还不如他知道的多。 最里面是一道密封大门，不透明的，刘教授边刷卡边道：“马教授中午回来之后就一直在这里。我们也不好打扰他。” 大门打开，里面一股寒气扑来。 “这里是实验室，是按照手术室的标准来的，温度会比外边低点。”刘教授解释道。 跟着先到了一个类似过道的房间，三人都加了个蓝色的大褂，帽子，鞋套和手套。 王鹏很不适应，觉得全身哪哪的都不舒服。 没想到里面很大，可王鹏一走进去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这里好像弥漫着浓浓的血气，可又不是那种新鲜鲜活的，而是让人压抑的厌恶的气息。 刘教授和李立全都没有感觉，王鹏皱皱眉，见到旁边口罩，抓一个带上。 “嗯？”李立问道。 王鹏笑笑，“这不全套了嘛，我还没有穿过这种衣服呢。” 刘教授笑道：“可不，这么一穿戴，还真像啊。” 说着就进去里面的走廊。 走廊两侧都是好像手术室的房间，房间有大有小。 “马教授，你在这里吗？”刘教授喊了一声。 李立瞧一眼墙角的摄像头，忽然有种不稳妥的感觉。 岂不知，王鹏的心里更是惴惴。这里的环境，怎么看都是要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的。尤其这里还有一个精通电脑的人，万一也入侵了系统…… 王鹏惴惴地跟着李立的目光也看一眼摄像头。 正对面房间的门打开，一个人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手揣在白大褂的兜里，站在他们面前。 “刘教授，李队长，你们过来了。” “李队正常过来看看，说了解下咱们这里的情况。”刘教授道。 马林和李立点点头，又看看王鹏。王鹏的脸挡在口罩里，头上又带了帽子，什么也看不清。 马林转身，几个人跟了进去。 “这里通常要进行的是研究性质的手术，我和你们才说的手术就要在这里进行。可以一边手术，一边做些病理分析。”刘教授指着旁边的一排仪器道。 王鹏四下观望，就听到李立问道：“手术还会在预定时间进行吗？” “差不多吧。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刘教授很随意地道。 “马教授，中午的事情，你有什么觉察没有。”李立问道。 “这些不该是你们警察的事情？”马林的声音不是很痛快。 李立没有再说什么。 三人转身离开，王鹏问道：“什么中午的事情？”他想起李立特殊问过中午视频的事情。 一边脱下消毒外衣，李立就一边将中午取血化验的事情说了一遍。 “哦。”王鹏脱衣的动作忽然停下。 第93章 污浊（3万字更新求月票） 李立已经还完了衣服，王鹏也将衣服帽子口罩鞋套都脱下来。只是一摘下口罩，血的味道就更加浓郁起来，他忍不住又将口罩戴回去。 “这里，你们做过好几次实验了吧，解刨过好几个变异人了吧。”他喃喃地道。 “这里也不全是做手术研究，有的实验比较……”刘教授想要解释下，最后却叹口气。 怪不得全是血的污浊的味道。 王鹏重新戴上口罩，见李立疑惑地望着他，解释道：“这里的空气太压抑了。” 压抑？李立皱皱眉头。一下子就听懂了李立话里的意思。 这里血腥的味道太浓烈了？ 他若无其事地和刘教授王鹏一起出去，身后大门合上，王鹏摘下口罩，深吸了一口气。 刘教授看看王鹏，皱皱眉，但什么也没有说。 李立对刘教授道：“打扰了，刘教授你忙吧，我再看看。” 刘教授点点头，顺着走廊离开。 “里面血的味道很浓？”李立问王鹏道。 “是，陈旧的，污浊的。”王鹏道。 李立皱着眉头，“所以，你闻不到马教授的味道？” 王鹏点点头。 李立按按太阳穴。 马林为什么要躲在手术室那个地方，他知道变异者的血会有不同的味道？ 他站住，“我把马医生喊出来，你看看？” 王鹏摇摇头，“我这鼻子估计得缓缓。” 李立想想，扶着耳机说了几句话，李立听着是监控室注意所有医护人员行动，重点还有马林教授。 王鹏对破案全没有感觉，只也觉得马林教授将自己一个人关在那种地方有些渗人。 不过也可能是科学工作者的怪癖，或者手术室解剖室这种地方对他们来说，与普通的办公室没有任何区别。 李立说完，带着王鹏又下到楼下一层。 李立手里有上午到过负一层所有人员的名单，眼下领着王鹏往下一层走过去。 进去，是一位女教授开的门。一开门，王鹏就不由嗅嗅鼻子。 李立瞧王鹏一眼，王鹏脸上瞬间就有了紧张的表情。 “依教授。”李立正常打着招呼。 依然教授看看王鹏，虽然奇怪，但李立既然没有介绍，也就没有问。 李立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真面对依然教授，确定了她感染者的身份，仍然很受冲击。 他怎么也想不到依然教授也会是感染者，就如他自己，虽然也是感染者，却也并不愿意承认这点一样。 如果感染者都是依然教授和程嘉懿那样的……如果感染者也不一定都是要吃人喝血的，一定都要被抓起来研究吗？ 以己推人，李立心情不由复杂起来。 王鹏紧张起来。因为李立曾暗示，杀人凶手就是感染者。他到研究所以来，除去李立，这位依教授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感染者。 王鹏并不知道依然教授是杜一一的母亲，也全没有将二人联系到一起。 “李队长随意。”依然教授转身，回到她的办公室内。 王鹏在依然教授转身之后，拽拽李立的衣服，向依然教授的背影努努嘴。 李立点点头。 “依教授，现在的研究到什么程度了。”李立跟着依然教授，靠在办公室门口，例行公事道。 依然背对着李立站下，“这个不该李队长询问吧。” 李立摸摸鼻子，“若是平常自然不该我询问，可研究所发生了命案，研究进度就要作为破案的依据了。” “大家的进度都差不多。感染者感染的病毒并没有分离出来。现在研究的方向，也未必是我们之前确定的。”依然教授头也没有回的道。 “那好，不打扰了。”李立很是迅速地道，转身就离开了。 王鹏追上李立，小声问道：“是她吗？你准备怎么抓她？” 李立诧异地瞄王鹏一眼，道：“不是她。带你过来是测试下你的鼻子。” 然后忽然扶着耳机听了听，接着道：“好，注意他经过的前后门禁。” 接着对王鹏道：“我们上去。” 王鹏又紧张起来。 李立瞟王鹏下：“放松，最多和你是同类。” “我可不杀人。”王鹏低声道。 李立不可置否地往前走去。 二人重新回到负一层，在走廊上，迎面碰到马林，他好像正要回休息室。 “马教授。”李立很自然地打着招呼。 “李队。”马林略微有些诧异，李立明显是从外边刚进来的样子。 “还有个问题，想要私下问问你。”李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马林怔下，然后点点头，“到我办公室吧。” 转身，李立瞧一眼王鹏，王鹏极快地点点头。 “马教授，我不太相信你们这里。”李立在马林身后说道。 “我也不相信了。”马林没有回头。 “有人在陷害你，我刚出去之后又想了想，你若是还留在这里会有危险。”李立说道，“凶手下一个目标说不定就是你。” 马林摇摇头，到一间办公室前，刷卡，门打开：“我们在这里工作，每时每刻都会有危险。” 李立站在外边，马林一转身的时候，他看到工作台上的笔记本，视线停留了一刻，靠着门口站下道：“是的，谁也不想有一天躺在手术室内的是自己。” “什么？”马林抬头。 李立看着马林，“有人说过，被感染不是感染者的错，但杀人吃人，就是他们的错了。” 马林看着李立，“李队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李立向旁边看了一眼，站开，露出两个荷枪实弹的保安，“我真正想要知道的是，你是怎么在我眼皮子底下调换血液的——我若是你就不会反抗，研究所并不缺少实验品。” 马林的脸色惨白，他盯着李立，忽然咧嘴一笑，“我真是小看李队了。” 王鹏看着马林束手就缚，还有些不敢相信，见保安将马林拷着手铐离开，还看着他们的背影。 “看什么？”李立问道，“过来看看他的电脑。” “他就不反抗？”王鹏犹自不信。 “抓捕高级知识分子就是这点好，他们很少负隅顽抗，也很少有和你玉石俱焚的。”李立漫不经心地道。 这时候刘教授匆匆走过来，“李队，这是……” 李立让开门口，示意王鹏进去，自己对刘教授道：“有充分理由怀疑，马教授是感染者，至于是不是凶手，还需要问询。” 刘教授很是震惊，好半天才道：“中午的化验……” 李立严肃地道：“这个还要调查。” “那马教授……”刘教授欲言又止。 “怎么？” 刘教授想想，摇摇头，转身匆匆离开。 李立走进办公室，站在王鹏身后，“他是哪个级别的？” “啊？”王鹏反应了下才明白，“我就接触过你们几个，不知道你们怎么论级别的。比程姐的味道……我没法比较，他味道重点，但是我不喜欢。就好像……污浊了。” 李立道：“污浊？” 第94章 文件 王鹏在马林的电脑键盘上一边快速敲击着，一边道：“对，污浊，不纯净。” 王鹏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下，好像在想什么，然后又继续起来。 “这里有他的……这叫什么？他平时怎么针对性服食血液的记录，还有……他修改监控的就是这台电脑。” 李立上前，将笔记本合上，“带上，我们先出去。” “你不审问？”王鹏奇怪地道。 “审问之前要先了解情况的。”李立解释道。 “马教授也会被当做实验品吗？”出了研究所的大门，王鹏忽然想起来问道。 “应该吧。”李立面无表情。 王鹏不由回头。 研究所的大门紧紧关闭着。他忽然庆幸程嘉懿昨天找了自己。不然用不了多久，他可能也会躺在手术室的解刨台上。 王鹏就在李立的办公室里，将马林笔记本里所有关于他自己的实验数据全都打印下来。 习惯性驱使，王鹏在文件夹内寻找了下，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份隐藏文件，其内容量很大，他不动声色地将文件向自己的邮箱里发送了一份，之后清除了痕迹。 李立调出了中午的监控，尤其是马林验血的过程，一帧一帧地查看，果然找到了换掉血液的画面。 马林的速度足够快，且换掉血液的动作正好被手掌挡住了，摄像头也只拍到了一点点可疑的画面。 “咦，李队长，那个要被解刨的人马教授认识。”王鹏忽然叫道。 李立站起来，到王鹏身边，王鹏指着屏幕上的一段文字给李立看。 “没有明说是谁，但你看这段话，‘从来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也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的手术刀将会划开你的身体’。” 李立看着，摇摇头：“世事无常。都打印出来了？” “嗯，这个要不要打印出来？”王鹏问道。 李立犹豫了下，“不用了——对了，你先前说到的污浊是什么意思？” 王鹏“哦”了声道：“就是……” 真要说明，王鹏反而不知道怎么说好了，想想才道：“就是，很杂乱的感觉，不那么纯净。” 李立皱着眉头想想道：“依教授呢？” 王鹏也点点头道：“那位女教授？也是一样的——啊。” 李立看着王鹏，王鹏脸上忽然显出吃惊的表情来：“他们都是一样的味道，会不会，会不会他们利用工作的便利，一直在喝……” 王鹏说到一半停下来。 阳光照在李立的半张面孔上，让他的另一半面孔上的脸色好像晦暗不明。 两个人互相看看，李立道：“收拾下，我先送你回去。” 王鹏答应着，却是顺手又将隐藏文件做了加密。 他也说不好为什么这么做，仿佛是本能。而他的本能中对李立或者李立代表的并不相信。 坐在李立的车子里，王鹏也对他的思维和做法有些不解。按说现在这个时候，最能够被相信的就是他们了。 一路上，李立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王鹏也在琢磨着他闻到的味道。看来变异人无处不在，哪怕是研究所这样的种地。 忽然又觉得好笑。连李队长都变异了，研究所的教授们变异又有什么奇怪的？ 况且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天天研究变异人，想要得到变异人的血轻而易举，随随便便喝几滴不就变异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时间就仿佛过得很快，倏忽就回到了别墅。 李立送王鹏进屋，看到程嘉懿三人都等在客厅里，才对王鹏道：“那个女教授，是一一的妈妈。” 王鹏一怔的时候，李立丢下一句“晚点我再回来”，转身就离开了。 “你见到我妈了？”听李立这么说，杜一一哪里还忍得住，急匆匆抓着王鹏问道。 “我不知道是你母亲。”王鹏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快快，快讲讲我妈怎么样了？她在哪里？”杜一一焦急地追问道。 “李队长称呼她依教授，她……”王鹏还是迟疑着。 “我妈妈是研究员还是被研究的。”杜一一着急，干脆直截了当问道。 “当然是研究员。”王鹏道。 “吓死我了。”杜一一长出一口气，“王哥，你这么吞吞吐吐的吓死我了都。来来，快说说这一半天的你都干什么了。” 王鹏就将过程一一详细说来，然后道：“一一，有件事情我觉得不该瞒着你。” 杜一一被王鹏一而再再而三的吞吞吐吐都要吓怕了，他就差给王鹏作揖了：“王哥啊，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好了，这么一句句的，是想要把我心直接吊起来啊。” 王鹏看一眼程嘉懿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闻到你妈妈变异的味道和程姐、李队长的都不一样。程姐和李队长的都比较纯粹，你妈妈的就乱了点。” 王鹏还是将污浊的说法摈弃了，该了个容易接受的词汇。 杜一一眉头皱起来：“乱了点？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妈妈也……” 杜一一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王鹏，又看看程嘉懿，忽然道：“我的呢？我也乱不？” 王鹏嗅嗅，然后琢磨了下，虽然没有说话，表情的迟疑就已经说明了。 杜一一反倒镇静下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程姐和李队长的味道纯净，是因为他们没有喝过人血。 我和我妈妈的味道有点乱，是因为我喝过人血了，我妈妈比我的还要乱，是因为喝过不止一个变异人的血。” 房间里四人的表情都有些异样，好一会李玉先道：“也不一定是这个原因吧，我们都吃了狗肉猫肉的，也都是变异的。”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两人都摇摇头，程嘉懿忽然问道：“王哥，你能闻到自己的味道吗？” 王鹏苦笑道：“我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汗臭味。” 程嘉懿没有笑，而是再看着杜一一道：“那，有可能是同类相食，会吸收对方变异的能量，因此才会有乱的味道？” 似乎没有另外合理的解释了。 几人静默了会，杜一一倒是看得开了道：“反正既成事实了，反正我妈妈是研究变异人的，她要是没有啥把握，也不能那么做。先不管了，王哥，你不是说把马教授的文件弄来了吗？” 王鹏打开电脑，上边忽然出现几个大字：打劫月票！ 第95章 黑影 王鹏回到房间捧来笔记本，接收了邮件，一边先将他看到的几个主要内容先说了。 “我天！”杜一一听完之后，叹道：“这个马教授，这是打算带着实验品出逃的？那个死了的医生倒了霉，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唉，白死啊。” 李玉也道：“这个马教授做事也太不严密了，既然想要出逃，怎么不早点。” “他肯定还想利用研究所的资源提升自己。”程嘉懿说着，看了杜一一一眼。 杜一一白了程嘉懿眼叫道：“你看我做什么？我妈妈才不会。” “阿姨不会，不等于别人也不会。说真的一一，我觉得研究所也不安全。”程嘉懿认真地道，“你要不要让王哥给阿姨带个话，不行还是离开吧。” 杜一一呆了呆，忽然沮丧道：“我管不了我妈妈的。我妈妈怎么会听我的。” 客厅里众人安静下来。 杜一一自言自语道：“我爸爸不会也在那里吧？不会的，要是我爸爸在那里，我妈妈怎么也会冒险救他出来的吧。” 程嘉懿的神情也黯淡下来，她站起来，转身回了卧室。 客厅里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李玉小心地问道：“程姐的父母……不会在研究所吧。” “研究所有好几层，我也就……对了，研究所里的监控室有所有地方的监控录像，我明天想办法再看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将里面的东西传送出来。” 杜一一看看王鹏，又看看找不到摄像头安在哪里的客厅，摇摇头，“就看李队长给不给你方便了。” 王鹏也想起摄像头的事情，发了一会呆，也站起来，拎着笔记本进屋。 李玉耸耸肩：“一事有弊就有利，至少咱们要是有什么危险了，李队长就能赶过来。要是没有马上发现，也总知道我们怎么了。” 杜一一知道了母亲安全的讯息，心总算安静了，听到李玉这么说，点点头，“道理是如此，可这么被监控……” 李玉没有什么人权意思，无所谓地道：“非常时期嘛。” 是啊，非常时期，所以，某些人在某个特定的地方，就不能算作人了。 杜一一在客厅里又坐了一会，才回到卧室。 一想到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和程嘉懿独处一室都有毛骨悚然的感觉。也幸亏他从来没有做出什么无法见人的举动，可他还是不得劲。 “想什么呢？”杜一一看着靠在床头发呆的程嘉懿问道。 “不知道。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想。”程嘉懿深吸一口气。 “王鹏说明天试试，找个借口弄到研究所的监控录像。”杜一一道。 “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这里不是小说，我冲不进去，救不了人。也做不到为了救一两个人，将所有的变异人都放出去这种壮举。”程嘉懿呆滞着目光道。 “其实不是所有的变异人都有危害的。政府早晚能弄明白这点。”杜一一安慰程嘉懿，也是安慰着自己，“说不定现在就弄明白了，只是不敢公布。” 程嘉懿偏了下头，露出思索的表情：“研究所在研究怎么造出来高级变异人，你说，现实最后会不会和小说里写的一样？” “怎么一样？出现丧尸？”杜一一问道。 “不，是出现……可以与冷兵器或者热兵器抗衡的变异人。” “开什么玩笑——唉，一想到说什么都能被人知道，我就啥也不想说了。”杜一一又站起来，“我问问王鹏能不能找到监控什么的，这玩意肯定是联网的。” “算了。”程嘉懿制止道，“监控就监控吧。在这里监控，总比把我们弄到研究所里的好。” 杜一一原地站了一会，叹口气：“你觉得呢？脑海里连晶核都长了，现在就是窗户外边站个丧尸我都不会奇怪了。” 两人都看向窗户。 从进到这个卧室里，窗帘似乎就没有打开过，两人也好像再次适应了黑暗中的光明。 白天他们在王鹏离开的时候到户外商议了，本来打算晚上等王鹏回来就偷偷溜走的。 但王鹏带回来研究所的消息，尤其是依然教授的消息，让杜一一和程嘉懿都无可避免地选择了留下来。 “我总觉得要有什么事。亮着灯，明晃晃的，不是告诉人这里有人活动？”杜一一坐下又站起来，“我就是便宜命，只住得起高层，没有住别墅的命。” “所以才有监控的，就是每个房间都安上过分点。”程嘉懿撇嘴道。 “我还是不得劲，这里就算保安齐全，也就是监控多点吧。万一再有住户发病，这别墅连个护栏都没有。” 杜一一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有些发毛，“昨天李队长在这里还不觉得怎么的，现在越想我越觉得不得劲。楼上不是还有一间卧室，让他们两个也搬上来吧。” “他们两个住一间？”程嘉懿问道。 杜一一怔怔，“唉，真麻烦，要不，干脆让李玉也喝一滴我的或者你的血算了。” 两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杜一一就是说说而已。 楼梯传来脚步声，两人对视一眼，杜一一一个健步窜到门口，将门拉开一个小缝，“你啊。”杜一一放松道，拉开房门。 李玉有些尴尬地站在走廊上，“那个，我自己在楼下，有点害怕。” “王哥不是也在楼下？”杜一一瞧着李玉身后问道。 “那我也害怕。楼下那么大的玻璃窗，随随便便就能进来个人。我现在可是战五渣。”李玉的不安直接就挂在脸上了。 “你和王哥一个房间，敢不？”杜一一靠着门口问道。 “不敢。”李玉犹豫都没有犹豫，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我也不敢让你睡李队长的卧室。”杜一一道。 “那我更不敢了。”李玉叫道，“杜哥，我和你一个房间吧。” 杜一一哼了声，“你住我房间吧。” 李玉立刻笑道：“多谢杜哥了。”说着就要往里走。 “往哪儿走呢，那个是我的房间，这个是程姐的。”杜一一说着合上门，走几步推开另外一个房间。 “啊——”门才一推开一半，一个黑影忽然从门里扑了出来，杜一一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就一下子被扑倒在地。 第96章 饮血 杜一一推开旁边他那间客房，一个黑影忽然从房内扑了出来，他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就被向后扑倒在地。 后脑重重地撞在了地上，差点就晕了过去，脖子再被掐住，瞬间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李玉也被惊吓得大叫一声，满脸惊恐，条件反射般跳起来靠在墙上。 “砰！”旁边刚刚关上的客房猛地打开，程嘉懿冲了出来，看到杜一一被割陌生男人扑倒在地，简直目呲欲裂，一个健步冲过去，双手掐住骑在杜一一身上那男人的脖子。 程嘉懿冲出来的速度足够快，想也不想就掐住了上边那人的脖子。李玉这才从惊吓中反应过来，一摸身上，刀却没有带在身边。 再看到杜一一被掐得眼睛都要翻白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去就掰那人掐着杜一一脖子上的手。 那人猛然松开掐着杜一一脖子上的双手，使劲一抖，就将李玉甩到墙上。 然后一只手扣住程嘉懿掐着他脖子的双手，另一手向上抓住程嘉懿的头发往前一拽。程嘉懿一下子就被从那人头顶掀了过去，砰地摔在地上。 身边忽然刮起一道冷风，王鹏从楼下冲上来，向上一跳正扑倒那人后背上。 那人双手一撑地面就站起来，猛然向后撞去，王鹏还在那人后背上，被重重撞到墙上。 这一撞让王鹏龇牙咧嘴，差点撞得背过气去，一时气血逆流，头昏脑涨，抱住那人，只觉得味道分外可口，忽然就一口咬在那人的脖子上。 鲜血汩汩地顺着伤口流下来，一半流到王鹏的嘴里，一半流下去。 “嗷”的一声，那人长声惨叫，面目狰狞。伸手抓住王鹏的头发。 王鹏被鲜血的滋味刺激得迷失了理智，忘记了疼痛，只剩下嗜血的本能。 程嘉懿扶着腰翻身艰难地半跪起来，抬眼看到的就王鹏咬着那人脖子，血顺着嘴淋漓下来，满目疯狂，她差点要疯了。 一摸后腰摸个空，才记得自从住在了这里，连刀都没有随身携带了，不及多想，左脚才一支撑住自己站起来，右脚膝盖往上一顶，就顶到那人的要害上。 那人再惨叫了一声，一手捂住要害，一手松开王鹏头发，向下掐住王鹏的脖子使劲一提。 又是一声惨叫，那人的脖子血如泉涌，王鹏竟然咬着那人脖子上的一块肉被摔在了地上。 程嘉懿扑上去，伸手薅在那人脖子上的伤口，使劲一掏——那人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发出第四声惨叫，捂着脖子向后倒去。 王鹏翻身抬头，一块带着鲜血的肉还在嘴里。 他的眼神已经疯狂了，似乎充满了鲜血一样发红，人才半站起来，就向那人扑去。凑近时候张开大嘴，嘴里的肉“啪嗒”掉在地上，又是一口咬在那人的脖子上。 李玉都看傻眼了。他坐在地上扶着地不住地后退着，直到后背靠在墙上。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也疼得厉害，看着王鹏和程嘉懿的眼神全是恐惧。 他们还是人吗？怎么下得了手下得了口的？ 程嘉懿似乎也傻了，就那么呆呆地站着看着王鹏扑上去，咬上去。 忽然，躺在地上的杜一一咳嗽了几下，动了动，艰难地挣扎着要翻身起来，程嘉懿呆呆地移过去视线，猛然惊醒般冲过去，扶起了杜一一。 三人呆滞地看着嗜血的王鹏，看着倒地那人先前还挣扎着，此刻只是无力地一动一动抽搐的身体，不知所措。 忽然传来“哒哒”的声音，却是李玉禁不住吓，牙齿打在了一起。 程嘉懿也扶着杜一一缓缓后退着，只觉得浑身发软，也无力地靠在墙上。 他们谁也不知道丧失了理智的王鹏可否还能回复神智。 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王鹏。或者，不阻止。 时间就好像静止了，又好像极快过去，他们还在震惊中，王鹏忽然停下吮吸的动作，从那人的尸体上抬起头来。 程嘉懿三人刹那全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王鹏。 王鹏缓缓抬头，在看到血肉模糊的脖子之后，身子猛的一震，脑海中刹那一片空白。 鼻端充斥的是诱人的新鲜血液的味道，口里还有鲜血的滋味，就好像才品味了最美味的饮品。 他连自己骗自己都做不到！他吃人了！他吃活人了！ 王鹏呆滞地凝视着血肉模糊的地方。 他忽然醒悟周围还有人，忽的转头，正看到互相搀扶着看着他的程嘉懿和杜一一。理智瞬间回到了脑海里。 八目对视，全是瞠目结舌。 王鹏缓缓转回头，再看着地上的死尸，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二楼走廊内静默极了，只有王鹏粗重的喘息声音和李玉抑制不住的牙齿碰撞的声音。 王鹏伸手蒙住脸。 受伤沾染的鲜血再沾染到他的脸上，他忍不住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终于喝血了，终于喝了人血。他终于不再是正常人了。 他会很快被抛弃了吧。 王鹏放下手，缓缓站起来。在两个比他小了十几岁的人面前低下头。 他慢慢地从两人身前走过，一步一步向楼梯走下去。 在他经过的时候，程嘉懿和杜一一、李玉全都不自觉屏住呼吸，然后视线追逐着王鹏的背影。 那个背影的肩膀耷拉着，好像完全失去了信念，看起来那么萧瑟、凄凉。 王鹏一步一步走回到楼下的卧室内，靠在房门上，心里全是茫然。 他不知道他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喝了血。 血的味道还在口里，香甜，让人回味。 他推开卫生间的门，走进去，看着镜子里那个人。 口唇上的鲜血让他看起来面目狰狞。 他拧开水，站在淋浴下边。 水从头顶淋漓下来，流经嘴边，带着咸香的滋味，王鹏却已经分辨不出来这是血的味道还是泪的味道。 现在，终于，他成了最让人恐惧的人。 楼上，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似乎看不到王鹏，不用面对他，就可以假装忘记了。 于是看着走廊上的死人，便不觉得多么可怕了。 末日，活人总是比死人更加可怕的。 第97章 理解 “他躲在我的房间里，什么时候进去的？他应该进到一楼的房间里的。”杜一一捂着脖子，声音嘶哑地道。 “可能因为我们一直都在一楼的客厅里。”程嘉懿的声音也嘶哑着。 杜一一抬头，往走廊顶上看着，惨笑道：“李队长，你都看到了吧，你家里真的不安全的。” 李玉也一边抖着一边四下看着，哆哆嗦嗦地带着哭腔道：“李队长，你很快就会回来吧？” “让他回来干什么？人都死了，让他把王鹏抓走？”杜一一忿忿地道。 程嘉懿放开杜一一：“你嗓子不舒服就少说两句，要不要上点药？” 杜一一慢慢摇摇脖子：“不用，我也是变异人了，恢复能力强着呢。” 三人再看向那个死尸，程嘉懿走一步，又回头对李玉道：“你过来搭把手，将人抬屋里先。” 李玉“哦”了一声，程嘉懿却先到了杜一一的卧室看看。 窗户被砸坏了一块，窗户锁从里边被打开了。 程嘉懿重新拉上窗帘，又检查了卫生间，才和李玉一起将那人抬了进去，扔在浴缸内。 杜一一站在窗边，皱着眉头：“不是都有监控录像的？保安那里怎么没动静？” “就得等李队长回来问他了。忘了要他的电话了。”程嘉懿说完下楼，从厨房拿个剔骨尖刀又上楼。 “王哥那边……”李玉问道。 “先冷静下吧。”程嘉懿带上手套，进了卫生间关上门。 杜一一拉上窗帘，回身坐在床上发呆。 李玉看着走廊的血，嘴角抽抽，进到程嘉懿的卧房内，拿了抹布接了一盆水。 杜一一很快就冷静下来——他觉得他根本就没有慌乱过。 受到袭击就被推倒，脑袋磕了下，接着就差点窒息，压根就没有时间慌乱，不过是受了点惊吓，还是因为王鹏。 果然变异了就克制不住吸血的本性。难道有一天，程嘉懿也会这样？他自己也会？ 还有眼下，王鹏怎么办？ 之前王鹏喝血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恐怖、渗人。 据说喝过血的，忘不了那个滋味。可自己也喝过。刚刚怎么没有被吸引？ 李玉收拾了走廊，闻着没有血腥味道了，才站在房间门口，不敢进去也不敢离开。 他很想下楼拿铁棍和尖刀去。可是铁棍在王鹏的房间里，借他十个胆他现在也不敢过去。 尖刀倒是在他自己房间里，可要先经过王鹏的房间——真是的，上楼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带着尖刀呢？ 李玉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带着尖刀，他担心程嘉懿和杜一一会误解。 以后，他拿到刀后，一定一定随时随地带在身上，睡觉都不拿下来！ 卫生间内传来的声音让人心惊胆战，浮想联翩。而一想到这些都会在李立的监视下，更觉得毛骨悚然。 “杜哥，你说李队长看到了，会怎么样？”李玉忍受不住寂寞，问道。 “看到就看到了。”可杜一一也忍不住在想，李立会怎么做呢？李立自己也变异了啊。 “杜哥，刚刚你一点也没有想喝血的意思？”停了会，李玉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杜一一摇摇头：“没有。” 李玉回头看看楼下方向，然后转回头，“那杜哥你是不是其实没有感染？没有变异？” 杜一一怔了怔，“怎么可能？我喝了变异人的血了，王鹏也说我的味道变了。” “他说的也不一定准的。兴许你就是嘴里溅到血了，没咽下去都不算。” 杜一一再摇摇头，“我也想没有喝血，可我脸上嘴里溅进来那么多血，不可能一点也没有喝到。” “也是。”李玉琢磨着，“可你都不喝血的，血就在你面前你都不喝。程姐也不喝。也许，也许变异也分好几种，咦，对了，程姐能吸收……” 李玉忽然想起李立能听到他们对话，一下子捂住嘴巴。 杜一一瞄李玉眼，茫然地摇摇头。 初期他和程嘉懿还仔细分析过几种感染的可能，他还记得他将程嘉懿归到变异人的最高层。 现在想起来多么可笑。 他没有感染的时候，真心体会不到被感染者的心情。那时候程嘉懿该是怎么样的难过，还陪着他做这样那样的分析。 真感染了，变异了，喝不喝血能怎么样？喝不喝血，为了活着都要变强。除了变强，还有什么？ 卫生间内敲击的声音也不见了，然后传来哗哗的水声。水声停止，开门的一刻，浓郁的血的味道再次传来，马上又被阻隔了。 “程姐。”李玉立刻道。 “到楼下客厅里再说吧。”程嘉懿道。杜一一跟过去，两人拿起了背包，抱着被子，在杜一一睡的那边地上捡起铁棍。 她住在这里，头一夜还算警醒，知道房间内到处都是监控之后，也以为安全了，便也忘记了随身携带武器。 听到杜一一的惊叫，更是来不及找武器在哪里。 这是个教训，幸亏杜一一没有事。以后，她再也不会忘记武器的。 三人到了客厅，谁也没有开灯，也没有拉上窗帘。 窗外夜色正浓，室内更暗。但好像坐在黑暗里，能看到窗口，便自欺欺人地觉得安全了。 门忽然一响，三人看过去，王鹏背着背包走出来，见到三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怔住了。 “你要走？”程嘉懿看着王鹏的背包，问道。 “我……该走的。”王鹏神色黯然道。 王鹏洗了澡，换了衣服，恢复了之前的平静。这么看，根本看不出来在半个多小时前才喝了人血。 “你担心李队长会抓走你？”程嘉懿接着问道。 “你们不会害怕我？不会害怕我再……”王鹏反问道。 “刚才是你救了我和杜一一，还有李玉。你疯了的时候也挑了人不是吗？”程嘉懿从沙发上站起来，“就像我第一次疯的时候，我也挑了人。” 王鹏微微动容。 程嘉懿要说什么感谢的话，便是虚伪了。他现在根本不需要谁感谢他，需要的仅仅是理解，是肯定。 如果时间重新回放，他不确定他还会不会那么救人。但现在，他想他还会救的，就凭这一句理解，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么想很傻。 第98章 凭什么（万更求月票） “那个人的晶体很红，比我所有见过的都红。”程嘉懿接着道，“我没有带武器，一一当时也晕了，李玉就是普通人。 如果你没有咬了他，我想，最后可能我也会那么做的。或者还没有来得及做，被他咬了。” 王鹏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客厅中，独自坐在一个沙发上。 “当时我听到楼上的声音就觉得不好，冲出房门的时候才想起来武器。当时我想你们应该都有武器，上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程姐你被摔出去，杜一一躺地上一动不动，李玉也倒一边了。 当时我脑子就好像嗡了下，然后我就有些糊涂了，我记得我是冲过去了，然后就记不清楚了。清醒的时候，就……” 王鹏摇摇头，“我内心是沮丧的，后悔的。可我的感官，身体的全部都在欢愉。直到我上楼，看到镜子里自己满口的血。 我既后悔自己失去神智，又觉得满足，甚至不舍得洗掉身上的血。我觉得我就像个变态，渴望着再一次、再一次……” 王鹏向后靠在沙发上，“我觉得我该离开。趁现在我还控制得住自己。可我也舍不得你们，我本心是不想成为吃人的怪物的。” 客厅里静下来，只有四人沉重的呼吸。 “刺激应该是发疯的关键。”好一会杜一一先开口道，“王哥当时受到的刺激，应该是看到我生死不明，程姐被摔下去，也大约不明生死。就好比当时程嘉懿发疯被录视频那次，就是因为救我时候的刺激。” 视频大家都看过，李玉和杜一一还是当事人，当下都觉得是那么回事。 “之后程嘉懿也没有发疯，也没有明显变异的样子。所以，王哥这次的失去理智，和程嘉懿那次也许一样。麻烦的是，王哥现在……” 杜一一看着王鹏，“王哥你现在，还想要喝血吗？” 王鹏放下手，微微点头，“想。” “是心理上想还是生理上想？”杜一一继续问道。 王鹏想了想，刚要回答，又想了想，才道：“我记不清了，应该都有。至于现在……” 王鹏食指按按太阳穴，再想了想，蒙住眼睛道：“现在就和曾经吃饱喝足了的感觉一样。但美味在前，在吃一口也无妨的感觉。” 杜一一看眼程嘉懿，“我记得你当时发疯之后，喝了糖水都不管用，还是养鸡场递出来一只烧鸡。” 程嘉懿点点头，“我当时冲动下也神志不清了，之后，是一一喂我喝水吃了压缩饼干，但还是不够。周围血的味道那么美，可能是因为一一在，不然，我可能也会喝血的吧。” 杜一一摇头道：“不会。你潜意识一直在拒绝喝血这件事情。” 说着看着王鹏，“王哥，说句冒犯的话，你私下里是否想过喝血的事？” 王鹏放下手，点点头，坦然道：“不止一次。” “那就是了，因为你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咬断人的脖子喝血的，所以，真的危难来临，本能立刻遵循了潜意识的想法，身体自动就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动作。 失去理智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了这件事，我和程嘉懿分析过。我们都认为是我们脑袋里的晶体刺激了本能，或者是激发了本能，身体才做出平时做不到的事情，也消耗了大量能量。 也可能是晶体消耗的，就好像混乱之前最初发病的人都是低血糖。于是之后，身体必须及时补充养分。” 王鹏想了想，点点头：“有道理，虽说记不太清了，可身体虚弱然后恢复还是有感觉的。” “那以后，王哥是不是总要不时地喝点血啊？”李玉忽然问道。 杜一一继续道：“因为受到刺激，激发了晶核的力量。当时你嘴边恰好有的是鲜血。” 程嘉懿接上道：“如果当时你手里是晶核，可能就不需要喝血，直接吸收晶核就可以了。” 客厅里安静了一会。 “咦，王哥，那人的味道是乱的还是纯净的？”李玉又想起来道。 众人都看着王鹏。 王鹏想了想，“乱的。” “那，就是没有程姐的美味了？”李玉说着这话时候，偷偷看程嘉懿一眼，谁料程嘉懿也好奇地看着王鹏，也在期待着这个答案。 王鹏怔住了，仿佛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这个……”王鹏忽然有些恼羞成怒，“你将龙虾和鲍鱼摆在面前做个对比试试？” 本来很是严肃紧张的氛围被王鹏几个人这么一问一答的，竟然有些搞笑。 李玉嘟囔着：“我又没吃过龙虾和鲍鱼。” 研究所内，此刻李立还在关押着马林的单间内。 非常时期一切从简，更何况杀人犯还是感染者，便更没有了一切多人审讯、记录、提交检察院等等的事情了。 马林应该也清楚这些，从被锁在这个单间内，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发呆。 “马教授，现在这时候，按说也用不到我过来说这些没有用的话，只是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对生者的交代，希望你能理解。” 李立隔着栅栏，看着马林。 马林教授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当然理解了。李队长，我也曾经隔着栅栏，对那些试验品说：你们已经被感染了，对你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有试验品问我：他凭什么要牺牲自己救别人？凭什么？你们医生大夫伟大，为什么不自己感染了，将自己奉献出来？ 真不可理喻吧？是吧？” 马林呵呵一笑，“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真不可理喻。可当我发现自己也感染了的时候，发现自己也可能成为试验品的时候，我忽然就不那么想了。 被感染不是我的错。被感染也不一定要吃人伤人。凭什么就一定要被关起来？尤其是当我了解到所有人都被感染了的时候。” 马林站起来，手铐的原因，他站起来也无法前进一步，可他还是不甘地站起来。 “现在我不用换位思考了，我已经换位了，李队长，你说，我为什么因为你的对死者的尊重，对生者的交代，就要将我自己交给你，被你剖析？” 第99章 女人（枫舞秋吟打赏10000币加更） 马林应该很是压制自己了，可平静的语气里还是露出内心的不甘。 “因为……”李立斟词酌句了下，决定还是说实话好了，“有可能我是你最后接触过的，可以听你说这些话的人。” 马林一怔，跟着自嘲地笑了下：“感染者的话，你会信吗？” 李立点点头，“我接触的感染者可能没有你多，但感染者也是人。” “是啊，感染者也是人，可谁又拿感染者当人看待呢？你吗？” 李立面无表情。 “李队长，你怎么发现破绽的？”马林忽然问道，“是因为你带来的那个人？” “你入侵了监控，后台留下了痕迹。”李立说了一半原因。 “你们拿走了我的电脑？”马林忽然道。 李立没有说话。 马林意味深长地笑笑：“有句话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现在就是了。我真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如果你一定想要知道，那大约就是……成王败寇吧。 李队长，你说得对，有可能你真的是最后一个接触我的人。不是把我当做感染者，而是当做人的人。 只是很遗憾，没有当面和你那位电脑方面的专家切磋的机会了。” 李立一无所获，心情也没有如何不好。 马林篡改监控，又是感染者，杀人动机十分明显了，虽然还有细节对不上，但非常时期，他又不是刑警，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 当然，他会将研究所好好再过滤一遍。 他一边从研究所大门离开，一边摸出手机调出画面，带上耳机。 实时监控里程嘉懿四人都在客厅了，他放下心来，将时间往前调，点了快进。 忽然，耳机里传出惊恐的叫喊，李立一怔站下，马上将手机屏幕打开，指尖飞快点了几下，接着目瞪口呆。 短短的也就一分钟的视频，李立竟然看得一身冷汗。尤其最后王鹏抬起头来满嘴鲜血望过来的样子，隔着手机屏幕，李立竟然生出了王鹏在望着他的错觉。 他以为暂时安全的别墅，差点要了几个人的命！ 李立继续快进，一直到四人在客厅里的实时画面上，又看了别墅大门窗口，待看到窗户明显的破碎之后，眉头皱起来。 这么明显的窗户破损，保安是干什么的？ 现在回去已经没有用了。李立按了按太阳穴。 前一天一夜未眠，今天又忙碌了一整天，他的身体还扛得住，精神却有些疲惫了。 他回到办公室，再看了几个画面，对入室的人看了特写，没有发觉熟悉。 重新调到实时监控上，听着耳机里传来的王鹏的声音，李立闭上眼睛，手再一次按在太阳穴上。 他应该现在就回去。 可他应该先休息一会。 王鹏……会不会再出现失去理智的事情。 这个感染，到底会到什么程度？到底为什么感染了？ 这几天，李立一直刻意忽略这个问题。 术业有专攻。有医学工作者、科研人员在研究这个问题，可能还有另外他不了解的部门也在研究。他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人民群众。 但现在，在满身的疲惫之后，他忽然想到了这个一直在回避的问题。 “血腥味会不会再引来什么东西？”耳机里传来杜一一的声音。 “浴缸的下水我塞上了，外边的地漏也扣上了。水池里也装了水。门也关上了。真要再来什么，我也没办法了。”程嘉懿说道。 “再来？这房子以后要成凶宅了。”杜一一哼了一声。 “李队长是不是快回来了？”李玉小声道。 “那边才发生凶案，抓住凶手，他离不开。”王鹏说道。 “我们这边也有凶案。”李玉低声嘟囔句。 “换班睡吧。王哥，你能找到这个房间的监控系统不？”杜一一问。 “李队长房间里有电脑。”李玉忙补充道。 “算了，李队长说不定也在看着呢。”程嘉懿道，说完往后靠靠，“今晚克服点，睡这里吧。” “我去饭厅。”王鹏站起来，抱着他的笔记本。 “别太专心了。”程嘉懿嘱咐了句。 所有的灯全关上了，三人都躺在沙发上，谁也睡不着。 饭厅里传来一点点的亮光，王鹏又在笔记本上敲着什么。 李立站起来。 “李队，又巡逻去啊。”门口守卫打着招呼，将栏杆抬起来。 “嗯，小心点。”李立例行嘱咐道。 他将车窗降下来，夜晚温热的风，将他的头发吹的纷乱。 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行驶的飞快，城市的路灯仍然尽职尽责地照着没有任何人任何车辆的街道。 李立一只胳膊搭在车窗上，另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耳朵上仍然塞着耳机。 耳机里传来键盘敲击声音。 “啊——”忽然，一声惨叫从车窗外传来，李立条件反射地一打方向盘，车子的轮胎发出强烈的摩擦地面的声音，跟着就向惨叫的方向冲了过去。 “救命啊——”女人一边凄厉地叫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四下看着。 旁边是一个被清理过的小区，也就意味着这里没有变异人了。当然也意味着相对的安全。 前边就是小区的门卫，他们应该听到动静了，女人开始做出跌跌撞撞的样子，横穿小路。 忽然，刺眼的车灯晃过来，女人伸手挡住眼睛，没有忘记做出被惊吓的柔弱样子，努力奔跑着。 李立一个急刹车，距离女人还有两三米的地方停下，拉上手刹，跳出车门。 寂静的夜晚，女人在惊慌求救，满眼恐惧，踉跄地向小区门卫跑去。 李立警觉地打量着女人，眼角余光扫视到小区门卫拎着电棍跑出去了，便打量女人身后。依稀有人影晃过，也可能是长高的杂草在风中摇摆。 “求求你们救救我！”女人跑到了小区门卫前，抓着栏杆摇晃着。 “喂，你身后就是WJ。李队长！”一个门卫招呼着。 “发生了什么事情？”李立走过去，再次打量着女人。 “李……李队长？”女人回头，李立这才看清楚这个女人。大大的眼睛里含着眼泪，也带着看到救星的欣喜。 “您，您有月票吗？” 第100章 托儿（凉宫の章鱼打赏10000币的加更） “就是李队长，WJ中队的，电视新闻里天天演的。你有什么事情找李队长吧。”另一个保安站在推拉门内大声说道。 “啊。”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陡然一松，全身却还在颤抖着，“我老公，我老公忽然发疯了，就追在我后边。” 说着，惊慌的视线往李立身后看去。 李立侧身。女人看过来的方向阴暗，悄无声息。 “李队长，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女儿，她被我藏在卫生间里了，我老公找不到我，一定会回头找她，求求你了。”女人焦急地伸手抓住李立的胳膊。 李立皱皱眉。 这几天他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好端端的，忽然一个家庭成员发病了。惨叫声惊扰了邻居报警，但是等到他们出警，往往是人早就被吸成人干了。 李立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王鹏扑在那人脖颈的画面。 “带我过去。”李立反手抓住女人的胳膊，将女人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下，一起快步向对面的阴暗处走去。 “李队长，用帮忙不？”身后的保安喊道。 李立感觉到手下女人身体好像瞬间僵硬了下，也可能是错觉。 “不用了，你们也小心。”李立说了句。 这些天的生生死死见得多了，李立的心肠早就坚硬起来。 他并不十分相信这个女人的话——夜半三更，女人衣着虽然不整，只是睡衣，脚下却是轻便的便鞋，真要是老公忽然发病，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却能换上适合外边跑路的鞋子？ 但是职责所在，他必须要一看究竟。 李立加快脚步，女人脚步踉跄，可还是在尽力跟上，很快两人的身影就没入了阴暗所在。 这处楼群都是写字楼，也有公寓，一栋栋大楼楼下的铁门直接暴露着。此刻，这些铁门全都关着，楼群所有的窗口都是黑暗。 “就这个楼，我从电梯下来的时候，看到另外一部电梯到了5楼。是我老公叫上去的，一定是！”女人指着一个公寓楼，气喘吁吁焦急地道。 “我们都验过血了，我们一家三口全都没有感染，可……可……警官，我女儿才三岁。”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焦虑而又恐惧地抬头，看着高高的楼上。 “开门。”李立松手，将女人轻轻往前带了一点，一只手摸出了手枪。 女人哆哆嗦嗦地上前，刷卡的时候差一点没有对上读卡器，门“叮”的一声打开，里面的感应灯忽的一亮。 李立眉毛微微上扬，这么匆忙，还真带着刷卡器了。 女人害怕地后退一步，转头带着期望地看着李立，李立上前，左手拉开大门。 公寓楼的一楼大厅宽敞，本来该有门卫的地方如今空无一人。 李立闪身进去。女人也跟进去。大门轻轻关上。 “电梯在右边。”女人颤抖的声音在大厅回荡着。 李立无声无息地向右边转角走去。 女人在李立的身后，嘴角不由微微上翘。 没想到这次会收获一只WJ呢，还是什么队长。WJ不也就是傻子，只要她多喘喘，声音抖点，就一样上钩。 她轻盈地跟上去，就在李立刚到转角的时候，忽然低呼了一声。“啊呀。” 李立猛然回头，就在他回头的刹那，耳边忽然传来风声。 李立脚步蓦地一错，身体一偏，一条铁棍贴着他的耳朵砸下来，李立手腕一转，枪口对准了偷袭的人。 女人的眼睛忽地圆了，想也不想就向李立身上撞去，李立的手指轻轻动了下。 “砰！”沉闷的声音带来空旷的回音，李立一转身中，已经看到了偷袭的只有一个人。 他微微一躲，避开了女人的撞击，轻松抓住了女人的手。 女人牙呲欲裂，没有向回挣扎，另一只手反而抓着李立持枪的手臂，张嘴露出森森牙齿。 还没有等她再做出什么动作，李立抓着女人的手腕一使劲，跟着一拧，女人大叫了一声，被拧得转了个身，跪倒在地上。 李立哼了一声，拖着女人的手再走了几步，电梯前再无一人。他收枪入套，拽着女人到地上的死尸面前，抽出死人的腰带，将女人的手腕绑上。 “大哥，你放了我吧。我也是被逼迫的。他真的是我男人，他说我要是不帮他引来人，就要吃了我的女儿。我女儿真的在楼上，真的只有三岁。”女人痛楚地哀哀地低声叫着。 李立充耳不闻，一手抓着女人反绑的胳膊，一手拽着地上的死尸，向大门走去。 “大哥，求你了，真的，我女儿真的在楼上。她才三岁，她真的没有被感染的。”女人继续哀哀地叫着。 李立踢开大门，拖着一活一死两个人走出来。 “你这个人渣，你这个变态，警察就可以随便开枪打死人啊！你打死我老公，你也打死我啊！救命啊，警察杀人了！”女人忽然大叫起来，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明显。 李立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脚步不停。 “李队长，要不要帮你报警啊。”门卫还在小区门口探头探脑的，看着李立拖着两个人过来，问道。 “不用了。”李立说着拽着两人来到车子旁边，打开后备箱，先将女人抓起来扔进去。 “救命！警察杀人了！”女人挣扎着，李立砰的合上了后备箱。 车子还没有熄火，李立看了一眼车子后座，摸出手机按着号码。 前半夜又回不去了。 不管女人是不是感染者，都要到楼上看看是不是真有个三岁的孩子。 片刻，警车呼啸而至。 处理完之后，差不多就要到后半夜了，李立满身心的疲惫。 幸好这一次路上顺利，没有什么拦截的人。 “李队长，回来了啊。”门卫给李立打开栏杆。 李立探出头，“晚上有什么问题没有。” “没有啊，咱这小区总共也没有几个住户，围墙还这么高，哪能有什么事。”门卫笑着道。 李立盯着门卫看眼，面无表情地缩回头，开车进去。 林荫道很好地吸收了车子行驶的声音，他开到自家门前的时候，先绕着二楼看了一圈。 小区的摄像头还在。 摄像头：没月票了？嘿嘿，那我就关掉自己。 第101章 托梦 难道小区监控也被入侵的？现在的变异人不但身体变异了，连智力也跟着提升？还专门提升的是监控这一块的？ 李立就在大门前停下车子。 进入房间前他先看眼手机的监控，程嘉懿正坐起来，王鹏也从笔记本前抬起头。 李立敲了一下门，才输入密码。 “是我，我回来了。”知道几人没有睡，李立劳累了半夜，不想再迎接一根铁棍。 随手打开灯。 乍然的光亮让房间里几人都眯了下眼睛，所有人都站起来。 李立三步并作两步跳上楼，程嘉懿四人看着他的背影，又坐下来。 虽然李立也可能变异了，可看到他回来，大家还是都有点安心的感觉。 李立拧开客房门，打开灯，房间里隐约有淡淡的血气。 卫生间的封闭还是做得到位的，血气应该都被封在里面了。 李立看一眼窗帘，关灯关上门下楼。 楼下四人都看着他，他站在楼梯口道：“我两天没有睡了，先睡一会。”说完转身上楼。 程嘉懿四人面面相觑了会，程嘉懿无精打采地道：“我守夜，你们睡吧。” 王鹏抱了被子，在饭厅的桌子上躺下了。程嘉懿关了灯，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摸出了一粒晶体发呆。 李立回到自己卧室，简单检查了下，进到卫生间里快速冲个澡，出来之后还是换着他的WJ制服，穿着靴子就躺在床上，脑袋才挨到枕头，就已经睡着了。 “啪！”窗外忽然传来轻微的声音，就好像谁不小心踩断了树枝。李立蓦地睁开了眼睛，手摸在腰下，抓住了枪。 窗外寂静极了，好像刚刚的声音只是错觉。 李立无声无息地坐起来，翻身下床。 窗帘无风自动，忽然飘起来，露出窗外一个人影，窗帘落下的一瞬，他认出来那个人影：马林教授。 他惊讶了下。 窗户被拉开，马林站在窗口。 马林教授还是穿着白大褂，脖子上带着听诊器，双手插在兜里，站在窗台外，冷漠地看着他。 “马教授？”李立听到他声音的疑惑。 “我觉得，我走之前应该来看看你。”马教授道。 “什么？”李立迷惑道。 “你正直，可惜，正直的人总是死得很快的。”马教授凝视着李立，“我的电脑里还有一个隐藏文件，我以为你看到了。” “在哪里？你怎么过来的？谁放你出来的？”李立叫道。 “我以为你找到了。”马林的面容露出点凄凉。 李立忽然想起王鹏，马林的电脑一直是王鹏在研究着，他给自己的数据……难道他找到了什么东西没有给他。 “马教授。”李立上前一步，忽然，“啪”的一声，窗户忽然碎裂，李立猛然跳了起来。 眼前一片黑暗。 李立迅速看眼周围，他还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窗帘遮住了窗户，马林并没有出现。 做梦了。 马林摸出手机看下，四点。 他睡了三个小时了。 怎么会梦到马林？梦到隐藏文件？ 他调出监控看看，王鹏还是睡在饭厅的桌子上，程嘉懿也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李立下床，拉开窗帘。 外面已经蒙蒙发亮了。 睡了虽然才三个小时，李立就觉得精神了很多，他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映出的自己满是胡茬的面孔，摸出电动剃须刀。 昨天他讯问马林的时候，马林的表现太过镇静。但也合情合理。可是什么让他起了疑心，竟然在睡梦中梦到马林前来“托梦”。 李立摇摇头，还是没有想到什么让自己起的疑心。 他还需要回到中队再见见马林，还需要和程嘉懿他们谈谈，还要询问王鹏是否真有隐藏文件。还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还要调查这里的监控。 保安需要定时巡逻的，怎么看不到他家里的玻璃碎了一块？ 他开门下楼。 程嘉懿和杜一一几乎同时跳起来，李玉还在没心没肺地睡着。李立在墙上按了下，窗户自动翻开。 程嘉懿和杜一一呆呆地看着打开的窗户。原来还有这波操作啊。 晨风吹进来，程嘉懿和杜一一清醒了些。 “你不是说这里安全？昨晚我们差点都死了！”杜一一忽然反应过来，跳起来叫道。 “所以，你们今天大约要换个地方。或者，你们也可以检查下这里。”李立走到窗边，看着窗外。 李玉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坐起来。 “检查这里？你跟着？”杜一一叫道。 “不行，我还有事情。”李立转身摇头。 他确实脱不开身。 “那我们检查个屁！”杜一一忍不住爆粗口道，“我们凭什么检查你们别墅区？我们自己……” 李立抬手：“我没有多少时间。本来昨天晚上可以早回来2个小时，半路上被拖住了。” 杜一一悻悻地闭嘴。 “王鹏我今天还要借用。”李立接着道。 “啥？人你都要借走，我们几个留在这里干啥？我们也走。”杜一一不干了。 “听着，研究所里不止一个研究员感染了。我需要确认。”李立盯着杜一一的眼睛，意味深长地道。 杜一一和程嘉懿对视一眼，杜一一脸色黯然下来。 “李队长，我们不能住在这里了。这种房子让我们没有安全感。”程嘉懿开口道。 李立点点头，他昨天就想好给程嘉懿他们换什么地方了，这里现在确实不安全了。 “好。”李立答应下来。 饭厅里的王鹏也被吵醒了，就在厨房洗把脸出来。 李立便对王鹏道：“昨天你检查马教授的电脑，发现隐藏文件没？” 王鹏盯着李立，眼睛一眨不眨，疑惑道：“不是给你打印出来了？” “包括隐藏文件？”李立盯着王鹏的眼睛道。 王鹏想要反驳，可是在李立的眼神压迫下，忽然顿了那么一瞬。 李立立刻心里有数了。 他现在有求于王鹏，自然也不会咄咄逼人：“昨天发生的事情，我很抱歉。也很遗憾。一会我们商量换个地方，这里…… 一件一件事情来吧。我想马教授应该是有什么发现了，很重要。” 说着话，李立还是盯着王鹏的眼睛。 王鹏受不住李立的眼神，躲开视线。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他们也看出来王鹏在隐藏着什么了。 第102章 隐藏文件 程嘉懿很好奇王鹏隐瞒了什么，但当着李立的面，她没有问。 杜一一也好奇，但更多的是担忧。他妈妈还在研究所，还被感染了，那什么隐藏文件会不会和他妈妈有关？ 王鹏眼神闪烁地躲避着李立的视线，可他知道自己瞒不下去的，只好说道：“是关于感染者的一些资料。 我也不清楚他都是从哪里弄来的，有的不是你们那个研究所的记录。我昨晚看了一部分，没有怎么看懂，很多数据都不懂，就是……” 王鹏迟疑了下，却是看着程嘉懿继续道：“马教授在做数据的比较，里面还有一些视频，都是变异人的。” 程嘉懿奇怪地看着王鹏，“你看我做什么？” “视频里有你。就是你在养殖场外边那段。”王鹏道。 几个人就都跟着王鹏的视线看着程嘉懿。 “我？”程嘉懿更奇怪了，“我就一段视频，有什么可比较的？” 李立皱眉道：“给我看看。” 王鹏的笔记本还在饭厅的桌上，他过去，大家就都跟过去，杜一一回头看看客厅开着的窗户，道：“不关上窗户？” 李立正走到墙边，顺手按了下开关。 王鹏打开笔记本，敲击了几下，大家就都在他身后，看着屏幕。 “这里一共有几百个视频，都分组了，按照序号分组的，我就看了几个，不知道序号是不是也有说法。” 王鹏说着，点开了第一组，里面一共有五十多个视频。 “要看看吗？”王鹏问道。 “先不用。文件呢？”李立问道。 王鹏关闭文件，打开了另外一个，里面一长串过百的目录，有的是汉字的，有的是英文的。 “这个隐藏文件，马教授每天都会更新。”王鹏说着，打开了一个他昨天看过的。 李立俯身过去，操纵鼠标，快速浏览。 程嘉懿几人跟着看着，里面一串串的数据和术语，他们几乎都看不明白，但是根据上下文的意思，还是能理解大约的内容。 就是某一个感染者的档案。从他进入到研究所内吃过、注射过什么，身体每天数据的变化。 不过吃的注射的全是汉语夹杂着英文的东西，每个字每个字母他们都认得，合在一起就莫名其妙了。 李立很快看完，又点开一个，也是很快看下去，然后忽然松开鼠标站起来。 几人都看着李立。 医学对他们都是完全陌生的领域，这么走马观花地看几眼，完全不懂。 李立也没有看明白，但是直觉和工作关系让他明白，转移到王鹏电脑里的东西，一定是非常珍贵的，至少在现阶段来说。 可他没有时间看，并且就算看了，作为外行的他也不一定能看懂什么。 几人都看着李立，李立眉头越皱越深。 他应该将所有文件都从头到尾仔细看一遍的，可是他没有那个时间，里面还有很多专业术语，他也看不懂。 中队的工作也让他脱不开身。 眼前这四个人，一个程序员，两个高中学生，还有一个文化程度也不高，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一般的难度。 依然教授？ 李立脑海里浮现出依然教授的身影，可是很快就否定了。 直觉和警觉让他觉得，这个东西一定要保密的，一定不能被外人尤其是研究所的其他人知道。 “马教授笔记本里，你留下痕迹没有？”李立问王鹏道。 “没有，隐藏文件也没有动，还在原来的位置。”王鹏道。 “嗯？”李立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样，就没有人能知道隐藏文件被动过了。”王鹏解释道。 “哎李队长，咱们还没有解决昨晚的事呢。那么大的一个活人破窗进来，你小区里竟然没有人看到也没有人知道？你这还是高档小区嘛。”杜一一忽然插言道。 李立瞧了杜一一眼：“摄像头也不会对着住户的窗口，我们住户也要保护自己的隐私的。” “是是，所以大半夜的窗户被砸开保安都不知道。”杜一一讥讽道。 李立没有理会杜一一，站起来往厨房过去，打开冰箱拿出堆东西出来，李玉立马跟过去淘米做饭。 程嘉懿三人互相看看，杜一一小声道：“我们这是都要被利用起来啊，还要帮着清理小区啊。” 声音虽小，厨房里的人其实也能差不多听到。 程嘉懿道：“清理不清理不是都一样的。这年头变异可是时时刻刻都存在的，今天清理干净了，明天又有人变异了，清理过来么。” 李玉在厨房讨好地对李立道：“李队长，昨晚大家都吓坏了。要不是王哥，我们几个昨晚可能都完蛋的。” 李立面无表情道：“就你一个没有变异的，在他们中间不害怕？” 李玉理所当然道：“怕啥？程姐一直都保护着我。再说了，王哥说了，我的血最不好喝。” 饭厅里，杜一一忽然高声叫道：“小李哥，你旁边那位，也和你不一样。” 李玉嘿嘿笑着：“我看不出来。” 李立洗了手出来道：“王鹏，你和我走一趟。” 王鹏看看程嘉懿，答应了声站起来。 李玉瞧着两人都走出去，才道：“程姐，杜哥，保安要是也感染了，会不会利用职务之便，将这里的人都咔嚓了。” 杜一一问道：“要是你，会不？” 李玉擦着手坐下：“太会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就等于我养着一个小区的食物呢，干嘛不会？” 杜一一摇摇头，叹口气：“我不关心保安会不会吃人。我就想见见我妈。” “不太好办吧。”程嘉懿摇摇头，“李队长带王鹏去还好说，你一看就是学生样，怎么给你安排身份？要是要你验血化验怎么办？” “我懂，可我想我妈了。”杜一一闷闷地道。 “那一会和李队长商量下，我估计他也不能带你去——对了，你可以给你妈妈带封信的。”程嘉懿道。 “不行的，那里到处都是监控。我不能给我妈妈添麻烦。”杜一一不同意。 他真的一点点也不敢主动和他妈妈联系。心里他怀疑他妈妈一定有什么目的，只是这怀疑，连与程嘉懿他都无法开口说。 第103章 庆幸 不到十分钟，外边就传来动静，程嘉懿几人来到门口打开门，李立和王鹏从车上下来。 李玉迎上去问道：“怎么样？保安是不是也变异了？” 王鹏摇摇头：“保安换人了，前半夜、后半夜、白班的不是同一批，这批没事。还有他们夜间也不巡逻，我估计白天也不巡逻了。” 杜一一惊讶道：“这还别墅区？高档小区？” “都害怕碰到变异人，他们这都不想干了，要不是因为给份口粮，看在口粮的份上。”王鹏接着道。 “哦。”杜一一幸灾乐祸地看李立一眼。 “吃了饭我带你们离开。你们要是有时间，研究下马教授的东西。”李立面色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他现在不知道还能相信谁。想来想去，能相信的竟然只有眼前这三个感染者和一个撬门压锁的人。 不是不相信他的WJ队友，而是因为他们同他一样有自己的任务。 而研究所内的研究员，他竟也不敢相信任何人，包括依然教授。 可这几个人，明明也是感染者，他怎么就相信他们呢？李立是个决定了就立刻会行动的人，全不拖泥带水。 几人吃了早餐，能带走的食物就不多了。 早餐时李立说了安排给他们住的地方，就是昨晚上他去的那个公寓。里面面积还足够大，最主要的是高层，16楼，顶层，正满足他们住高层的愿望。 程嘉懿几人自然愿意了。首先不是密码锁的公寓，虽然只有两个卧室，却还有一个客厅，足够他们住下——经历了别墅风波之后，他们对过大过多的房间已经产生心理阴影了。 李立对这个新的住所也满意。距离中队也近，他往返也方便。 将房间稍微处理了下——不过是将浴室里的尸体装在大袋子里，扔到车子的后备箱里，再将浴室清洗了。 然后两台车一起离开了别墅区。 李立没有答应杜一一与依然见面的要求，只是带着王鹏离开。程嘉懿三人将房间所有地方都检查了一遍，这才回到客厅里，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和李立再三确定了这里没有监控，李立也答应帮他们再弄几个手机，三人这回说话便都安心了。 “咱们要不要将这楼清理了？”才一坐下，李玉就兴奋地道。 他们问过了，这片商业区都还没有清理。 程嘉懿和杜一一互相看看，程嘉懿摇摇头，“不好吧，要是再碰上变异人怎么办？李队长不是说，现在变异人也不全都表面就看出来的。” “咱们还像在和平嘉园一样，就清理我能打开，里面没有活人的空房间。”李玉不死心。 程嘉懿有点动心。 “咱这不也等于给李队长做点事情啊。”李玉再劝道。 “万一遇到伪装的变异人怎么办？就像昨晚那样的，程嘉懿一个人打不过呢？”杜一一问道。 李玉的心里根本就没有程嘉懿打不过这种概念，闻言怔了下，这才想起昨晚的搏斗，最后是王鹏一口咬下去才是关键。 下意识道：“是因为程姐没有带武器吧？” 杜一一白了他一眼，“那些变异人为了活下去，不一定喝了多少血吃了多少肉了，都该升级了吧。” 李玉不甘地道：“咱们也吃了啊，咱们吃的狗肉，不也是变异升级了的？” “活的和死的，生的和熟的能一样？”杜一一道。 “咦，杜哥，你咋还没有啥变化？”李玉忽然想起昨晚的话题。 杜一一被带偏了下，也想起自己，弯弯胳膊道：“是啊，奇怪了，我也没有感觉自己又有劲了什么的。” 程嘉懿也奇怪道：“你属性被隐藏了？不够激活的条件？” “是不是杜哥还需要喝几次血？”李玉道。 杜一一再白了李玉眼，“你要不是也喝血试试？” 李玉讪笑着不吱声了。 “咱们先看看电脑吧。”程嘉懿道，“等王鹏回来，再商量下。” “程姐能看懂？厉害！”李玉脸上全是敬佩。 “能看懂才怪呢。”程嘉懿道，“你不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我才高二的学生，你让我能看懂医学教授写的东西？” “那……”李玉迟疑道。 “那也得看看啊，咱们三个一起看。我觉得能让医学教授写在隐藏文件里的东西，肯定是很重要的。”程嘉懿打开王鹏的笔记本。 三人凑到一起，先看的就是视频。 标注NO.1的视频文件里，就有程嘉懿在养殖场外边疯狂杀人的视频，他们挑了几个视频看了，视频的最后，全是脱力之后疯狂进食的，最相同的就是进食的全是正常食物。 NO.2里就是杀人之后食人的镜头，几个人快进也是就看了几个。 再看了几组各种花式打斗视频之后，便是另外一组试验视频，也不知道马教授从哪里弄到的。 几个人看着视频里给变异人注射的场面，都是一身身的鸡皮疙瘩。 那种只有小说电影里才有的情节，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的屏幕上，恐怖的氛围，比小说电影里还要浓重。 “真的啊。”李玉小声道，“都是真事啊。” “怎么不是真的。”杜一一道，虽然他心里以前也一直以为，只有小说电影里才会这么做。 不，他还是知道现实也会如此的，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不然怎么混乱一发生，他就不愿意程嘉懿被人知道变异了。 视频里的变异人被喂食或者注射了某种东西之后，还会有不同的试验。有的是抽血，有的是受到攻击，应该是测试反应能力。 最后他们竟然看到了解剖的视频！ 李玉最先受不了，煞白着脸不肯看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点了快进，只在解剖头部的时候，注意了下晶体。但在视频内，并不能看出来什么。 两个人看了这个视频之后，也极为不舒服。 虽然知道会有试验，潜意识里也接受了，甚至他们自己也将解剖两个字挂在嘴上过，可真的看到了，受到的冲击还是很大。 “我要是不躲起来，多半最后也是躺在那里。”程嘉懿庆幸地、心有余悸地道。 第104章 灭口 这是个让人更加难过的话题，也是无法回避的话题。 “我们现在离研究所更近了。”程嘉懿继续说道。 “程姐，你可别瞎想，你才不会被那样的。”李玉叫道。 程嘉懿没有理会李玉，在一起接触了这么几天，程嘉懿和杜一一全都知道，在某些方面，李玉其实很单纯很简单的。 他固然见到世间的很多阴暗，但高层次的阴暗他想都没有想过。 在他们那样的人眼里，信奉的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却不知道世间还有很多很多比杀人更可怕的事情。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着，然后不约而同又看向笔记本的屏幕。 视频虽然关闭着，可视频文件还醒目地在屏幕上。 “看看文件吧。”杜一一叹口气。 “以前我们说，每个字都认识，每个单词也都认得，可连在一起什么意思就全不懂了。现在是连字都有不认识的了。” 杜一一用鼠标点着文件的目录，自嘲地道。里面医学术语的几个生僻字，读音都叫不出来。 点开，看着一串串的陌生名词，还夹杂着英文单词，两人更是一点也看不懂了——点开的这个，比王鹏选的那个更生涩。 好在也有认识的东西，作为高中生，理解能力也是有的。二人避开不懂的名词，一边看一边用彼此能听懂的方式翻译。 “血液里有的这种东西，单位比例增加，就是浓度增加，会刺激大脑的某一个地方发生某种变化，产生某种物质，刺激……肌肉还是哪里，反正身体里某种东西出现。” 李玉呆呆地坐着，心想：他们说的每个字我都听过，合成一句话，我也就全听不懂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艰难地研究了好几个文件，唯一看懂的就是医学对变异人的研究超过了他们的想象速度，研究方式也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文件里的术语他们看不懂，也不敢用王鹏的笔记本上网，不过看懂看不懂对他们是无所谓的，只要知道变异人正在被研究，变异人会通过进食变异食品提升自己的能力，就足够了。 他们也在吃变异的肉类，身体也在和之前发生变化，更不用时候程嘉懿还吸收过晶体了。 王鹏和李立再一次进到WJ中队内，先去了李立的办公室。 李立的办公室很少上锁，但马林教授的笔记本是被锁在室内的柜子里的。李立取出来，示意王鹏检查。 王鹏开机，操纵鼠标，咦了一声后道：“有人动过了，隐藏文件不见了。” 李立站在自己办公桌后面，蹙着眉头。 李立继续敲击着键盘，然后道：“痕迹也抹去了，是专业人员干的。” 李立站立了会，忽然道了声：“不好。”将笔记本一合道：“先跟我出去，和昨天一样。” 王鹏紧跟着李立，心里万分紧张，不知道研究所里又有什么不好了，连胡思乱想的想法都没有。 进了大门，跟着李立进了电梯向下，然后是长长的走廊，鼻端刹那充斥了说不清的味道，浓郁的，混合在一起的，到处都存在的。 走廊一侧的栅栏内，一个个变异人冷漠的、激动的、叫喊的、不言不语的，看得他心惊肉跳，虽然他和他们也是同类了，可隔着一道栅栏，便是两个世界。 走廊尽头一个单独的大门半面封闭，仿佛是为了给其内人分出半部分隐私。李立疾步过去，到栅栏前呆住了。 栅栏内空空如也，马林不见了。 他立刻回身，神情严峻得让王鹏不由打了个寒颤。 “刘教授呢？”马林问见到的第一个护士。 “在手术室里。”那个护士面带不忍地道。 “什么时候进去的？还有谁？做什么手术？”李立焦急地一连串地问道。 “昨天半夜。各层的主要负责人都在。”护士轻声说着，“手术的是……” “是谁？”李立厉声问道。 “马教授。” 李立怔住了。 马教授！ 果然是马教授！ 他想起清晨的托梦，他心里已经在担心马教授了，在昨天见到马教授的时候。 年轻的女护士转身，李立扭头看着手术室的方向，然后回头。 王鹏震惊地站在他身边，也正看着手术室的方向。然后忽然扭头看着他。 李立闭了下眼睛，慢慢冷静下来。 研究所里的研究员还有没有人被感染的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李队长，马教授被……解剖了？”离开研究所的灰色大门，王鹏才敢和李立说话。 李立没有吱声，带着王鹏回到办公室里，将笔记本推给王鹏：“看看什么时候里边的东西没有的。笔记本里还有什么……” 李立忽然住嘴。 王鹏抬头看了李立一眼，然后专注在笔记本上。 李立皱眉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愈发生机勃勃的树木，心内却是冰凉一片。 昨天才被抓住的凶手，还没有交代杀人的动机，整个案件还没有清楚，竟然就被送到了手术室内。 关键这个人还是研究所的教授，他随身携带的电脑里还有些不属于这个研究所的秘密。 或者是这个研究所里还有他也没有进去过的更隐秘的地方？ 但为什么这么急于杀人灭口？ 马教授的杀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谁私自进入到他的办公室，删除了马教授的隐藏文件？ 李立知道，他已经触碰到一股他无法撼动的东西了。 “是今天凌晨零点十五分，笔记本里的隐藏文件被移除的。”王鹏的话打断了李立的沉思。他忽然醒悟过来，这个办公室内也未必是安全的了。 李立转身，却看到王鹏还在笔记本上找着什么，然后抬头看着他才要开口，李立将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李立继续站在窗前，王鹏不明所以，呆呆地坐着发呆。 王鹏很想要回去，他宁愿和程嘉懿杜一一在一起猎杀变异狗，也不想呆在这个WJ中队里，接触到这些他一点也不想接触的东西。 他不想涉及到任何机密。 那些和他无关，他也不想参与进去。 但是他隐约知道，他半只脚已经踏入进去了。 第105章 出逃 王鹏虽然抹去了查看隐藏文件的痕迹，但天底下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完全抹去的。只要想，总会找得到痕迹的。 他也想到了马教授的那些文件、视频，昨晚上他看得心惊胆战——也许他昨晚上疯了，就是被视频和文件内容影响到的。 “我送你回去。”李立终于转身。 李立从来没有在工作的时间内做私人事情，可这一次，送王鹏到楼上之后，他坐在客厅里，一点也不想离开。 笔记本被王鹏带回来了，李立没有反对。 李立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也有要避开中队开口的时候。 “笔记本里还有什么问题？”坐下简单打个招呼，李立就问道。 “没有了，我就是想到我把文件发送过来，在本子里也会留下痕迹。”王鹏解释道，“硬盘里总会留下痕迹的，专业人员想要找到，总有专业的方法会找到。” 李立瞧着王鹏，好一会冷笑了声：“不会那么费劲的，接触马教授笔记本的只有你和我，如果这个秘密足够有分量，只要让你我消失就可以了。” 王鹏呆了下，“灭口？” 程嘉懿和杜一一呆了下，杜一一忙问道：“什么灭口？你们怎么了？” 王鹏看着杜一一道：“昨晚半夜，马教授被送到手术室里了。” “什么？”程嘉懿和杜一一同时叫了一声。 王鹏看看李立，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就将看到听到的都说了一遍，当听到那句“各层负责人都在”的时候，杜一一叫道：“我妈妈呢？我妈妈是负责人不？” 李立沉默着点点头。 杜一一和程嘉懿全都惊呆了。 杜一一知道她的妈妈注重事业，可他妈妈竟然会亲自参与对变异人的“手术”，还是曾经的同事，让他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呆呆地坐着，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袋里纷乱如麻。 “怎么这就把马教授送到手术室了？他的案子了解了？还是因为这些隐藏文件？马教授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才被灭口了？” 程嘉懿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小说里的情节再一次浮现在眼前：阴谋、机密、上层、灭口、不甘、留下线索…… 程嘉懿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你们看懂马教授留下来的东西了？”李立问道。 程嘉懿摇摇头，“看了几个视频，有些恐怖，文件也看了几个，没有懂，都是术语。不过我们猜是研究成果，提升变异人强度的。” 李立沉吟道：“用变异人做实验已经是公开的了，至少在研究所内是公开的，不至于会因为这个灭口的。文件既然隐藏了，就是不想被人发现，里面一定有些东西。” 李立说着看看时间，知道他该离开了。 他完全想不到谁会进入到他的办公室内，偷取物证。他不想要怀疑他的队友，可现在，到底谁还是可以信任的？ “可我们看不懂。”程嘉懿瞧瞧杜一一，“这个是专业人士才能看懂的。” 杜一一知道程嘉懿的意思，他迟疑着道：“李队长，这东西，我妈妈那个级别的才能看懂的。” 杜一一没有敢直接提出要他妈妈看这些文件。 李立看着杜一一：“你想接你妈妈出来，还是要我把这些东西带进去？” 不等杜一一回答就接着道：“接你妈妈出来，先不说从研究所里不惊动任何人能不能出来，首先依然教授愿不愿意离开那里？” 杜一一怔了下，“我妈妈……我妈妈……”他心里知道，他妈妈应该是不愿意离开研究所的，要是知道他也感染了，更不会愿意了。 李立继续道：“带这东西进研究所是不可能的，研究所除了卫生间和研究员的卧室全有监控。” “你可以先把U盘藏在哪里，让我妈妈自己去取的。”杜一一急忙道。 “你以为是电影？你妈妈受过这方面训练？”李立问道。 而心里，李立并不相信依然，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这几个手机你们拿着。”李立从包里抓出来几个，“号码我都有，我的电话是……”李立报了一串号码，“我得回去了。” 程嘉懿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李玉一直躲在厨房里偷听他们说话，李立都离开了，还是不想出来。 外边的几个人都是变异人，只有他不是。 如果他们都被抓进去呢？那他呢？他和他们在一起这么久，知道了这么多的东西，会被放过吗？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末日里，还有比变异人更可怕的人。 可他真心什么也不知道的啊，也不想知道。 “到底怎么回事？”见李立走了，杜一一问王鹏道。 “我也不知道，我看到的全和你们说了。”王鹏回答着，抓过马教授的笔记本反过来，从电脑包里拿出工具箱。 “你要做什么？”程嘉懿问道。 “将硬盘破坏了。这样，就只有我的笔记本里才有马教授的隐藏文件，除了我们几个，也没有人能知道我把隐藏文件转移到这里了。”王鹏动作很快地拆着螺丝。 “还用找硬盘？你昨天跟着李队长在研究所里晃半天，今天又去了，去的时候没有背包，离开时候背个包，然后马教授的笔记本失踪了，你还说要在硬盘里才能寻找出你碰到马教授笔记本的痕迹？” 程嘉懿瞧着王鹏，“你们程序员的脑袋里都只有程序？” 王鹏拆卸的动作停下来。 “真要灭口，怕是现在人就该过来了吧。”程嘉懿说着，自己也吓了自己下，不由看着大门。 连李玉都心惊胆战地从厨房探出头来，看着进户的大门。 “要灭口，不是先灭李队长？”王鹏低声说道。 “聪明啊，说不定晚上或者明天，我们就能从电视里看到李队长因公殉职的消息。”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每个人的神色都变了下。 杜一一匆忙站起来，“咱们离开这里。马上。” 李玉伸着脑袋道：“饭要做好了。” “还饭，命都要没有了。”杜一一抓起背包，打开冰箱大门，开始往里扔东西。 王鹏看看杜一一，又看看程嘉懿，迟疑着拿过他的背包。 程嘉懿犹豫了一瞬，“你过来的时候，注意过有人跟踪没？” “没注意。不过李队长应该注意过的吧。”王鹏迟疑着停住动作。 杜一一关上冰箱门道：“不能冒险。想想咱们手里现在有什么？马教授都给解剖了，我们算什么？碾死我们还不和碾死蚂蚁一样？不管有没有被跟踪，别等人找上来，那就晚了。” 程嘉懿站起来，也抓起背包，不忘记摸摸后腰——李立家厨房里的刀子可多了，西餐的切肉的那种尖刀她全拿出来了，背包里有，后腰上时刻都会别着一把。 “那这些肉不要了？”李玉还心疼快要做好的饭菜。 “带着。”程嘉懿说着往厨房走去，扫一眼见到电饭锅正在保温，便拔下来电源，回首从冰箱里找到食品袋。 “饭盛袋子里，肉倒锅里拎走。” 四个人手脚麻利，被程嘉懿和杜一一一番话吓得，片刻也不敢多停留，拉开房门的时候，只恨是在16层，电梯还要上来。 “这里也有摄像头。”杜一一恨恨地道。 “说不定被破坏了，变异人吃人还愿意被看到？”程嘉懿提醒道。 “但愿如此。”电梯上来开门的一瞬，他们全都很是紧张。 “咱们到哪里？”进入电梯，按下一楼按键后，王鹏才想起来。 “走没有摄像头的小路，你这个车子也得扔掉。”杜一一看着李玉，“你能打开车子的锁不？” 李玉点点头，“不是太高级的，能打开。” 四个人盯着电梯的数字，越是往下，越是没来由的紧张。 “电影里，电梯打开的一瞬……”杜一一想要缓和下紧张的气氛，结果，他还没有说完，就发现气氛更加紧张了。 程嘉懿紧了紧手里的棍子，李玉缩了缩脖子。 “叮。”电梯停下，电梯门缓缓打开…… 第106章 黄雀 周尧坐在车子里，看着放在支架上的手机屏幕内红点的移动，摸出一根烟点上。 那是被定位了的另外一台车子的走向， 红点停住了，周尧手指在屏幕上随意划下，图像被放大，他认得那个地方。 烟还叼在嘴上，他拧着钥匙，挂挡，车子平稳地驶出楼盘的阴影。 周尧不时瞄一眼手机屏幕，一直到接近目的地，却一直驶过去，停在另一处隐蔽地方，人下了车，拎着手机，左右看看，找了垃圾箱扔掉烟头，才走过去。 李立的车子很显眼，就停在一个公寓楼下边，并排还有一辆。周尧记下车号，人往里走了一段，隐在一棵树的后边。 等不多久，李立接着电话出来，声音隐约传来。 “好，我这就过去，在路口汇合，马上。” 周尧微微侧身，正看到李立坐上车，车子微微轰鸣了下离开。 周尧看着手机。 手机上的信号开始移动，出去，然后拐上公路，路口停了下，就两三秒的时间，然后速度忽然加快，向西行驶过去。 周尧面无表情地收了手机，走出树的阴影，习惯性地再左右看了下，这才走到楼门前，从后腰摘下钥匙串。 钥匙串上就一个又扁又细的金属片，还有一小段塑料绳，他随手缠了下，缓缓插进锁眼，片刻一拧，锁啪嗒声开了。 他抽回金属片收起来，打开门，回手的时候忽然一顿。 肩膀被按住。 “周队，巧啊。”李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周尧的身子一僵，按着肩膀的手稍微用劲，将他往前一推，周尧被推进了一楼大厅。门在身后合上。 “真巧，李队。”周尧笑着才要转身，身子第二次僵住了。 李立另一只手往他腰间一摸，将抢摸了过去，啪嗒一声打开了保险。 “小心了，你这配枪我用不习惯。”李立说着，一只手将他上下迅速摸了一遍。 周尧苦笑了下，没有动，任凭李立将他手机和绑在腿上的匕首收走。 “李队，这是做什么？”周尧等李立搜完，才摊着手转过来。 “我也想问你呢。”李立的枪口对着周尧，脸上却是和善的笑，“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周尧脑袋急速转转，却发现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拿来用的理由。 面上却不露声色道：“李队来做什么，我就是来做什么的。” “哦，这个理由不错。转过去。”李立道。 “嗯？”周尧想要说什么，看着李立手里的枪口一抬，脸上的笑容蓦地收起，他闭上口，转身。 枪口轻轻地推在他的后背上，周尧慢慢顺着枪口的力道往里走。 他并不太担心自己，虽然末日里人命不值钱，他却知道李立不是滥杀的人。 周尧站在电梯前，很自觉地伸手，就在手指按在按钮的前一刻，电梯上的数字忽然一闪，电梯被叫了上去。 周尧手停在半空，然后抬头看着电梯上的数字快速变化。 枪口还在后背，身后的李立也没有言语。 电梯停在了16楼，周尧感觉到身后的枪口轻微地用力了下。 李立请来的那个电脑专家还很警觉啊。看来末日里，谁都不信任谁了。 电梯数字变化着，一直到1层。周尧苦中作乐地想，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以为李立是螳螂了，结果李立才是黄雀，这个电脑专家么……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露出四张惊讶警惕的面孔，周尧也怔住了。 时间退回到五分钟之前。 李立出了16楼，先没有急着下楼，而是在楼上打了个电话。 “小赵，你现在出发，到……路口，对，到了晃我下。”放下电话，李立才叫着电梯上来，电梯上来的时候，摸出手枪对着电梯，直到确定安全才走进去。 出来亦然。 在电梯口，他看到小赵的电话闪了下，便一边将电话放到耳边，一边说着话走出去。 楼群外一切依旧，他却知道一定有人隐蔽在暗处。 车子飞快离开，驶出楼群来到公路上，就在路口一个急刹车。 李立才跳下来，小赵已经跳上去，连安全带都没有系，一脚油门就离开，李立则立刻转身向回跑去。 果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刚打开进户门。 两分钟后，所有人都回到16楼的房间内。 客厅不大，周尧坐在靠墙的沙发上，李立拎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另外四个男男女女的，都靠着门站着。手里的包也不放下，铁棍尖刀也都拿着。 李立拿着周尧的手机摆弄了下，道：“密码。” 周尧说了几个数字。 李立打开手机看了眼，眉毛挑了下，“你跟踪我？” 周尧耸耸肩，他不准备抵赖。 “为什么？”李立道。 周尧看一眼王鹏，然后视线落在面前茶几的笔记本上，接着看着李立。意思不言而喻。 李立骑虎难下。 跟踪和删除马林笔记本里隐藏文件的人抓到了，可怎么处理呢？ 周尧肯定不是自作主张的，放回去，程嘉懿几人就可能真的保不住了。不放？怎么不放？ “他，是？”程嘉懿低声对王鹏道。 李立和周尧都转头看着他们。 王鹏看着周尧，然后摇摇头，又点点头。 “什么意思？”程嘉懿道。 “和……”王鹏瞧瞧李立，又回头看着程嘉懿，“差不多。” 程嘉懿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差不多……” 李立的面色也微微变化。 周尧莫名其妙。 几个人面面相觑，程嘉懿忽然一指李玉：“他呢？” 王鹏转头，吸吸气，“弱点吧，天天在一起，我都没有注意了。” 周尧还是莫名其妙的，不过看着李立的脸色越发难看，明智地没有说话。 “我也变了？”李玉傻眼了，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周队，你打算怎么办？”李立问道。 “嗯？”周尧看着李立，“不是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虽说知道李立不大可能做出灭口的事情，可周尧这话问出来，多少心里也有些惴惴的。 末日了，人都在变化，人命不值钱了。 李立沉吟了会道：“你今天原本打算怎么做的？” 周尧看王鹏一眼，对李立笑笑。 王鹏被看得哆嗦了下。 “那他们几个呢？”李立继续问道。 周尧沉吟了会：“打个商量，文件换月票，怎么样？” 第107章 矛盾 周尧略微奇怪地看着李立，在他看来，李立这话问得很没有意思。 灭口之所以叫做灭口，便是要灭了可以传播口舌的所有方式。明知故问，也不大适合李立的身份。 周尧皱皱眉：“李队，这件事情到你我这里就可以结束了，是他们运气不好。我们都有自己的职责。” 李立怒道：“他们一个程序员，两个高中生，一个街头小混混，你以为他们……” “他们看懂看不懂，甚至看没有看都不主要！李队长，这是机密，你该比我清楚！”周尧打断李立的话，冷声道。 程嘉懿四人再听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王鹏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道：“你是来杀我的？杀我们的？” 周尧递过去半个眼神：“你既然看到电脑里的文件是隐藏的，就该交给李队长。你也是成年人，该懂得不该知道的事情知道了，后果就要自己承担。” 程嘉懿这些天疑神疑鬼，其实心里未必真的相信电影小说里的事情会发生，哪怕她才也逃跑了。可现在听着周尧的话，哪句也不像是误会。 心正砰砰跳着，就听到杜一一道：“我们就看到了几个视频，那些视频网上也都有。其他的我们看了也看不懂，再说这才多久，我们哪里有时间看去。” 程嘉懿急切道：“李队长，人是我们借给你帮你忙的。你不能过河拆桥。你们自己人怎么做和我们无关。那些文件我们也不想看，也没有必要看。 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就想平平安安地活着。今天你走了，我们就想要走，走得远远的，最好永远也不用再见的。你们就大人大量，放我们离开吧。” 周尧忽然笑笑，温和地道：“若是心里没有鬼，为什么要走呢？”他语气温柔，可话里，半分松口也没有。 程嘉懿瞠目结舌，忽然怒道：“我们不想和李队长打交道了也不对吗？” 周尧歪头瞧瞧程嘉懿：“我认得你。” 程嘉懿心一跳。 周尧转头，看着李立叹口气：“李队长，她感染了。看来我也没有必要手上沾血了，将他们送到研究所里就好了。” 程嘉懿不说话了。她昂着头，看着李立。 杜一一也站直了，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刀。 王鹏的眼睛瞪圆了，仿佛充血了般发红。 李玉哆嗦了下，也站直了。 李立也叹口气：“周尧，你没听到他们才说的话？” “什么？”周尧眼睛眯了下。 “你我的味道差不多。”李立慢条斯理地道。 周尧眼睛微微睁大。 “我也不怕多告诉你点东西。这个程序员还有一个本事，就是能嗅出感染者的味道。”李立嘲讽地笑了下。 周尧一下子就回忆起王鹏和程嘉懿之间的几句对话。 他盯着李立的眼睛，想要分辨其中真假的成分，可是他只看到李立眼睛中的嘲讽。 “其实我们都知道，所有人都被感染了，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可能今天，也可能明天，我们都会和他们一样变异，外边也还会有更多的人变异。你能将他们送到研究所，能将所有人都送进去吗？” 周尧笑了下：“所有人？这夸张了吧……” 话没说完，周尧忽然抬腿一踢，沉重的玻璃茶几被一脚踢飞，向李立撞去。 李立身体一偏，手指在扳机上一扣，周尧沙发上一蹬，人已经跳到半空中，避开了这颗子弹，跌在李立的身上。 椅子向后一翻，周尧压着李立跌倒在地上的同时，双手抓住了他握抢的手一磕，枪掉在地上。 李立一手被按住，另一只手向周尧太阳穴一击，周尧晃了下。李立侧头瞄着地上的手枪，反手就向腰间摸去。 两个人的手忽然碰在一起，却是都要抢夺李立腰间的手枪。周尧在上李立在下，周尧要拿走李立的枪不容易，李立想要挣脱开周尧也不容忍。 碰撞的声音惊醒了被震惊的四人，看着搂抱在地上挣扎的两人，程嘉懿怒火中烧。 这个人真的来杀他们了！真的有人追杀他们了！ 他们做什么了就要被追杀？他们做什么了！！ 她才一个高中生啊！她本来有个美满的家庭，有父母疼爱，可忽然，父母失踪了，她人也变异了，被所有人欺负！ 所有所有人！ 除了身边这几个！ 可就这样，还要被追杀。 她做什么了？她什么也没有做！ 混乱开始以来积攒的委屈到这一刻几乎到了能承受的巅峰。 她感染了要被抓，她认了！她宁肯自己东躲西藏。 可王鹏分明是在帮着他们做事！这样也要被灭口？连同他们这些什么也还都不知道的人！ 凭什么？凭什么！！ 委屈忽然化作怒火在心中爆发，程嘉懿的脑袋嗡了下，周尧和李立的搏斗在她眼里忽然缓慢了。 是了，她变异了。 他们不是要抓她进研究所吗？他们不是要抓她灭口吗？ 程嘉懿忽的举起手里的铁棍，一步就冲到两人面前，狠狠地向周尧的脑袋砸过去。 “不要！”李立只来得及大叫一声，腰下一用力，推着周尧的身体往左一偏。 周尧听到脑后风声，顺着李立的力道也一使劲，二人一个翻滚躲过去，就听到惊天动地一声响，地上木屑飞溅，程嘉懿那一棍竟然将地板砸开一个大洞。 “程嘉懿，住手！”李立大叫一声放开了周尧，腰间忽然一松，手枪被周尧抽出，抬手就对着程嘉懿。 李立目呲欲裂，倏地一个转身，半跪着面向周尧张开手，拦在程嘉懿面前。 周尧斜躺在地上，举着手枪，枪口对着李立，叫道：“躲开，她疯了！” 李立缓缓站起来，将程嘉懿整个挡在身后：“你要开枪，就先打死我！” 周尧看着李立，又看着李立身后的程嘉懿。 这个位置他看不到程嘉懿，但是之前程嘉懿满脸的伤痛神情和杀意，已经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那不是一个高中生该有的表情，那些表情是经历过深深的痛楚和绝望才会出现的。 “嘉懿，你没有事吧。嘉懿！”杜一一忽然冲过去，扶着程嘉懿叫道。 李立没有回头，还是张开着手挡在枪口前。周尧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 四目对视，周尧的眼睛里满是震惊。 李立竟然将后背留给了程嘉懿，留给了变异人！ 第108章 愤怒 周尧看着李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的视线越过李立，看到他的身后，那个男生正匆忙翻开书包，拿出袋子。另外两个男人握着手里的武器，警惕地注视着他们。 李立缓缓伸出手，周尧盯着李立半天，手指慢慢离开扳机，枪口倒转，将枪重重地拍在李立的手上。 李立将手枪收起，这才回身，就见到程嘉懿面色发白，全身颤抖着靠在王鹏身上，杜一一急急忙忙地将一个红色的晶体塞在程嘉懿的手心里。 程嘉懿瑟瑟发抖，只有拳头紧紧地握着那个东西。 杜一一紧张地看着程嘉懿，再捡起一个晶体塞在程嘉懿的另一个手心里。 李立只在监听里知道程嘉懿能吸收晶体，却第一次看到，当下回首对周尧做个“嘘”的动作。 周尧更是震惊，呼吸都几乎停顿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程嘉懿。 房间里安静极了，这一刻所有的视线全落在程嘉懿身上。谁都知道这是关键时刻，一点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程嘉懿只觉得全身虚弱无力，比上一次更甚。头脑却分外清醒。 之前的一切清清楚楚地在脑海里，让她几乎无法自制。 她还是她吗？刚刚，她真的想要杀了那个周队长？ 她想起自己忽然的愤怒，想起脑海中的嗡鸣，一个让人恐怖的念头忽然出现在脑海里。 她是被晶体控制了吗？她的存在，肉身、精神的存在就为了给晶体充入能量？ 程嘉懿怔怔地握着晶体，感觉到庞大的并不属于她的能量先滋养了她的身体，然后冲入到头部。 她神清气爽，头清目明，可是她的内心全不是这样。 手心晶体的能量消失了，可脑袋里的晶体并没有得到满足，开始抽取她身体的力量。 但跟着，又一股庞大的能量从另一个手心里冲进了身体。 程嘉懿颤抖着。明明身体的力量正在恢复，可她还在颤抖着，甚至听到了牙齿叩击的声音。 “嘉懿，你没有事吧。”一个声音急切地出现。 程嘉懿缓缓转头，看到杜一一眼睛里自己的倒影。然后看到杜一一的眼睛。 怎么会没事呢？她想。 “没事。”然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瞬间完全清醒，她站了起来。 房间里再次陷入难言的安静。 李立揉了揉脸——之前程嘉懿一棍子砸开了地板，脸被木屑溅到，虽说没有破损，也不算舒服。 李立有点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态度对待程嘉懿。 他们之间缺乏必要的沟通。 李立知道已经不能简单地将程嘉懿当做个高中学生看待，然而，面对程嘉懿还带着少年稚气的面容，他又很难以对成年人的态度对待她。 程嘉懿本来也是孩子，哪怕她所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孩子的范畴。 周尧审视着地板上的大洞。 木质地板破了个大洞，洞口边缘并不完整，碎木参差不齐，露出下面垫着的泡沫和水泥地面，能看到水泥地面也出现了破损。 这样的破口，就是现在的他弄出来，也……不是费力，是弄不出来。 他再一次审视程嘉懿，在心里第一次对她重视起来。 “程嘉懿，你……”李立迟疑了下道，“我们先坐下谈谈。” 程嘉懿忍不住刻薄道：“谈？谈怎么把我也送到研究所去？还是把我们都送进去？” 冲动、不计后果、不懂隐藏情绪……周尧在心里道。 “我会说服周队长的。”李立坚持道。 程嘉懿犹豫了下。 李立应该不会愿意把他们送到研究所的，不然也早抓他们去了。就是这个周队长麻烦。但要李立杀了周队长，似乎也不可能。 “程嘉懿，之前的事情我们暂时放放。介绍下，这位是周尧周队长，我的副手。”李立决定暂时以成年人的方式与程嘉懿交流——这个年纪的孩子也喜欢别人将他们当做大人。 程嘉懿看看周尧，眼睛里还是不加掩饰的愤怒。 “周队职责所在，这个，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我相信你们肯定是理解的。放在自己身上，不舒服在所难免。” 李立说着，观察着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表情，见他们表情没有变化，知道被自己说动了点。 少年人都是有热血的。学生更容易被道理说服。李立看到王鹏嘴角有点嘲讽的意思，只当做没有看到。 “我们彼此之间有些误会，现在，周队和我都愿意先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解决这件事情。我想你们也会愿意这样的。”李立做了个坦诚的手势。 “我们离开。就当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我们不认识你李队长，更不认识这位周队长。马教授的笔记本还给你们，王鹏电脑里的所有文件我们全都删除。还请你们两位大人大量，放我们一条活路。” 程嘉懿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是要争取。就算李立说的是真心话，周尧怎么可能放他们离开？ 马林教授一个不知道什么内容的文件，都能让他来灭口。她现在吸收了晶体，在他们那些人眼里，怕是都不会将她当做人了。 对人，都能狠下心来，对变异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程嘉懿，我可以保证周队长不会再提之前的事情。这样可以吗？”李立烦躁地道。 程嘉懿还没有说话，周尧忽然道：“可以啊，之前的事情可以不提。只是几位，你们以为离开了这里就真安全了？ 外边到处都是摄像头，就算我现在放你们走了，只要我想再抓你们，还抓不着？且不说外边还有很多变异人，你们只要离开房间里，就处处危机。” 程嘉懿四人全都愤怒地看着周尧。 周尧小小地威胁了一句，接着摊摊手：“不过，我也觉得之前我们有些误会。我也愿意坐下来解决这些。” 现实再一次被周尧残忍地提醒，程嘉懿心头更是怒火中烧，瞪着周尧叫道：“你不就是想要我们跟你回去？凭什么？凭什么？” 而对周尧的恨，瞬间就迁怒到李立的身上。 如果没有李立拉着王鹏去帮忙，他们这时候说不定就在哪个安全地躲着。 “李队长，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王鹏帮着你破案，你却领来人要杀他，还要杀我们。到现在还在威胁我们？” 第109章 条件 程嘉懿怒火中烧，说出的话似乎全不经过大脑，她知道她该理智，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可她控制不住自己不生气。 周尧忽然冷笑了下，看着王鹏道：“王先生一个成年人，却要一个女孩子替你出头？” 王鹏冷冷地道：“如果我说我肯和周队长走，你会放过他们三人吗？” 周尧被王鹏噎了下，一时竟然没有马上回答出来。 李玉在身后小声说道：“你们是WJ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吧。” 李立叹口气，摆手让周尧先不要说话。 “你们也知道，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感染，到底为什么还没有个结论。我也不和你们说什么为国为民的大道理，但就是为了你们自己，难道就不该让真相尽快被找到吗？ 我们不是想要逼着你们去做什么，只是这件事情，于公于私，我们好好谈谈不好吗？我答应你们，不会试图说服你们去研究所。” 程嘉懿还要再说什么，杜一一忽然捏了下她的胳膊，程嘉懿迟疑下。 李立知道二人这就是被说服了，便抬手扶起身边的椅子。周尧也扶起来茶几——他那一脚茶几倒了，竟然都没有碎掉。 “李队，这位周队是来找我的，我跟你们走，让他们走吧。”王鹏忽然开口道。 李立和周尧动作一顿，看着王鹏。 王鹏面无表情道：“最初，如果不是程姐找到我带我离开，我也早被你们抓到研究所了。我也早就准备好接受这个后果了。 程姐和杜哥也就看了几眼视频，那些文件我一个成年人、大学毕业生都看不懂，你们硬要说他们两个高中生能看懂，那就真是不讲理了。我想两位队长不会做出这种事吧。” 李玉着急道：“王哥，你说什么呢，你跟他们走了，那不早晚和马教授一样了。” 王鹏没有回答李玉的话，只看着李立和周尧。 李立叹口气坐下，不妨椅子刚刚摔下，一条腿不稳，他差一点摔倒，趔趄下站起来。 “坐坐，都坐坐。”李立道，弯腰将地上那柄枪也捡起来，随手收在腰后。 “别那么看着我们。说了不动手就不动手了。周队，事情是你搞起来的，你说怎么办。”李立头疼地道。 他真心后悔带着周尧上楼了，他怎么想的？就该带着周尧直接回队里去。 周尧道：“我的意思是……李队，我也不能就这么空手就回去了。马教授的笔记本我们带回去。人我带不回去，总要有个交换。” 说着看着程嘉懿：“我要是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带不回去，也不好交代是吧。” 程嘉懿警惕嗲道：“你要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就是你刚刚做的事情。你是怎么吸收晶体的？”周尧直截了当道。 “就这个？”程嘉懿狐疑道。 周尧皱皱眉：“怎么……” “你保证之后不再找我们麻烦？” 周尧奇怪地看着程嘉懿。程嘉懿这是答应了？这么简单容易？ 他哪里知道，程嘉懿他们几人并不觉得吸收晶体有什么不可分享的。 程嘉懿早早就能吸收晶体了，恨不得王鹏也能马上吸收，他们都以为末日了，这种事情早晚都会有人做到的，早晚而已。 王鹏更是意外，他真的做好了被带走研究甚至解剖的准备。 “这是我第二次吸收了。”程嘉懿爽快地道，“第一次是和变异狗打起来，当时我差一点被狗咬到，一着急，就觉得脑袋嗡的一下，这一次也一样。” 程嘉懿停顿了下，想要看看李立和周尧两人脸上的表情，可惜，两个人都只是专注地听着，什么表情也没有。 “之后，不知道是你们的动作在我眼里慢了，还是我的动作快了，如果不是李队长拦着，周队长，你的脑袋肯定能被我敲破了。” 程嘉懿恶意地道：“那样我也就能看到你脑袋里晶体的颜色了，说不定下次吸收的就是你脑袋里的晶体。” 周尧笑了。 他并不介意程嘉懿对他的怒气，换做是他一样发怒。 程嘉懿瞪一眼周尧继续道：“然后，我就全身无力，就好像最初饥饿时候的感觉。还有晶体也不是我主动吸收的，我感觉是我脑袋里的那玩意吸收的。” 周尧收起笑容：“第一次你吸收了几枚晶体？” “不知道，当时吸收的是变异鸡脑袋里的晶体，有个三四粒还是五六粒说不好，颜色很浅很浅，也很小。”程嘉懿回答道。 “为什么说是你脑袋里的晶体吸收的能量？”周尧继续问道。 程嘉懿想想道：“要是我说得算，我现在随便拿个晶体不就能吸收？非得我先动过手，好像将身体的能量都消耗了，才会吸收的。再说了，我就感觉不是我吸收的。” 说着又想想，接着道：“我也吸收了，我身体也吸收了，可大部分不是我身体吸收的。我感觉，晶体是可以吸收晶体的，我得到的晶体……” 程嘉懿忽然住口。她觉得她有些说多了，她不该说这么多的。 “怎么样？”周尧问道。 程嘉懿迟疑了下才道：“颜色不一样。我以前看过末日小说，丧尸的，里面说晶体颜色是不同的，人吸收晶体可以得到异能，能召唤风雨雷电什么的。” 周尧呆了呆：“异能？” 杜一一兴奋地道：“对啊，末日小说里都那么写的，人吸收晶体还能进化，最厉害的都能飞起来，一拳可以砸穿墙壁，还能对抗热武器。” 李玉小声惊叹道：“真的啊，程姐，怪不得你力气那么大，把地板都砸碎了。” 王鹏垂下眼眸，但嘴角不由往上翘了下。 程嘉懿不安地摇摇头：“我可没有觉醒异能。周队长，我知道的可都和你说了，没有什么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周尧转头看一眼李立，李立低头想了想，再抬头道：“说实话，真想要找你们，你们走到哪里我们都找得到。 从你们走出这个房门，监控就会录下你们的身影，你们的车子行进路线，哪怕你们离开主要大路，抛弃车子。 但只要你们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出现在监控内，就会被再一次发现。除非你们就此脱离人群，永远永远不和人接触。” 第110章 突袭 程嘉懿几人目瞪口呆。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李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哪怕是王鹏心里，其实也对李立抱有期望的。而李立的这番话，让他们对李立的期望瞬间幻灭。 杜一一怒道：“你无耻！” 李立深吸口气，站起来：“一一，我保证你们会受到公正的待遇的。” “马林教授受到公正的待遇了吗？”程嘉懿尖锐地喊了一句。 李立怔了下，他张张口，却发现在马林教授这件事情上，他竟然无法说服程嘉懿。 “你也无话可说了？你也知道我们如果跟着你们走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程嘉懿知道她现在不该冲动，不该刻薄，可是她克制不住自己。 她就想要冲动，就想要刻薄，就想要大喊大叫，就想要发疯。 她感觉到杜一一抓着她胳膊的手在使劲，感觉到胳膊在发抖，却不知道是自己还是杜一一在发抖。 “我们就想要活着，就想要活着还不行吗？” 如果可能，周尧也好李立也罢，还是愿意和王鹏打交道的。 王鹏这个年龄的人成熟了，也就能看清时势，必要的时候会做出妥协。 比如现在，从他们进门，王鹏就几乎没有怎么说话，唯有说的两句，还是说用自己来换得程嘉懿几人的安全。 虽说这么说，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激发程嘉懿的保护欲，但也说明了知识分子更多时间不会那么冲动。 程嘉懿、杜一一这个年龄的人才是最难交道的：不成熟还特有主意，认死理，好冲动。 “程嘉懿，你不要冲动，我们……”李立道。 周尧玩味地看着程嘉懿和李立。真有意思，明明是他和王鹏的矛盾，现在却变成了程嘉懿和李立的了。 “我们走。”杜一一忽然道，他弯腰抓着背包，“你们答应让我们走的，你们不能说话不算数。” “王鹏可以走了。”周尧忽然说道，“我们是答应你们，用一些东西来交换王鹏的自由，所以，我们现在想要留下的就只有她。” 周尧头往程嘉懿那里点点，“程嘉懿，你一直强替王鹏出头，不也是希望我们对你足够重视吗？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 程嘉懿的脸忽的涨红起来，好像全身的血液全都集中在她的脸上。 她在替王鹏强出头？她一直在强出头？ 周尧的话好像一根尖锐的刺，直直地刺在她的心里。 她抬头看着周尧，看到他嘴角嘲讽的微笑，看到他眼神的不屑，也看到李立皱着眉头，不满地看周尧一眼。 她的心这一刻空落落的，好像从身体里被掏空了。 “他们可以走了，你留下。”周尧笑着，好像全没有看到程嘉懿面临失态。 “走，我们走，我们一起走。”杜一一抓着程嘉懿的胳膊。 程嘉懿忽然推开了杜一一，她的动作那么突兀，以至于杜一一猝不及防，踉跄了下。 “嘉懿，你别听他的——”杜一一的声音还没有落下，程嘉懿忽然举着铁棍，向周尧冲去。 “住手——”李立大叫一声。 周尧等的就是程嘉懿的发难。 他太了解程嘉懿这样人的想法了，太知道怎么让她失去理智了，眼看这程嘉懿身形一动，他忽然抢上一步。 在他看出来李立的态度转变之后，他就想要先下手为强。若不是顾及着李立，他真早动手了。所以，他才要激怒程嘉懿，等着程嘉懿的先出手。 但他并没有小瞧过程嘉懿，从见识到程嘉懿的力量之后，他就在提防着她。 若是论力量，他可能不如程嘉懿，但是若论技巧，他甩程嘉懿好几条街。 程嘉懿的铁棍才举动头顶，人才冲上前一步，他已经抢先迎上去。 可周尧还是小瞧了程嘉懿的速度，也幸亏是周尧提前冲了一步，瞬间，程嘉懿就撞在了他的身上。 铁棍越过他的头顶，却没有扑空，还是砸在了他的后背上，周尧后背一痛，差点被砸得吐血。 这他妈地还是女孩子的力量吗？ 周尧抓住程嘉懿的右肩，使劲一扭，就听到“咔嚓”一声响，程嘉懿大叫了一声，右肩就被周尧生生拽脱臼，铁棍脱手落在地上。 周尧右手已经叼住了程嘉懿的左手腕，使个巧劲一扭接着一推，就将程嘉懿推得转了个身，左手反拧过去。 程嘉懿扑过去的同时，王鹏也举着铁棍冲过去。 可他一没有程嘉懿的速度，二是比程嘉懿慢了一刻，李立条件反射般，一伸手就抓住了王鹏的胳膊一拧，就将他拧得转个身，左膝一顶，王鹏已经噗通跪在地上。 这时，程嘉懿的右肩也才被拽脱臼，正大叫了一声。 真是兔起鹘落间，程嘉懿和王鹏同时受制于人。杜一一和李玉还怔在原处。 “周队，手下留情！”李立抓着王鹏，心下才是说不出的滋味，他怎么也没有想爱你管道事情会落到这般地步。 周尧抓着程嘉懿的左臂，半分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他后背还疼得差点断掉——只是程嘉懿毕竟是个女孩子，他也就没有顶膝盖那一下。 毕竟，程嘉懿的右臂垂着，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 程嘉懿疼得头顶冒汗，左手腕被反拧着，手一下子就摸到了右腰上的尖刀，挣扎中她的手伸到了衣服内，抓住了刀柄，侧回头骂道：“流氓，放开我！” 周尧一惊，身子向后一退，与程嘉懿拉开一点点的距离道：“别胡说，我可没有碰到你。” “流氓！”程嘉懿说着，顺着周尧的力道往后跟着退去。 周尧瞪着程嘉懿，就看到她的侧颜，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冒着细细的汗珠，红唇怒骂时候细细的贝齿露出来，挣扎时候体恤领口偏了，露出一抹少女的雪白。 他脸忽的一红，眼睛急忙偏开，手稍微松了一点点。 程嘉懿似乎没有了力气，手腕微微挣扎了下，身体还在向后靠来。 可忽然，就在他手上力气松了一点点的刹那，程嘉懿使劲一挣扎。周尧心里警觉，只觉得不对，眼角瞥到一道亮光，一柄雪亮的尖刀正从那反过来的手腕向他腹部刺来。 第111章 翻脸 周尧手下力道猛然加重，身体向后一弓，程嘉懿一声痛呼中，周尧腹中一凉，眼看着尖刀的前端刺入到身体里。 程嘉懿手腕剧痛，却是再也拿不住尖刀松了手，“当啷”一声，尖刀落下。杜一一举着刀，叫了一声扑过来。 周尧阴沟里翻船，栽到一个小女生手里，怎么还肯放手，当下再不肯留情，一脚踢翻了程嘉懿，冲着杜一一大喝一声：“站住！” 程嘉懿痛苦地叫了一声跪倒在地，露出周尧染血的前身。杜一一呆住了。 “周队，你……”李立叫了一声。 “没事。”周尧嘴里说着没事，却是没有致命伤的意思。他后背火辣辣的疼得骨头都要断了，身前也见了血，看着跪倒在地痛苦的程嘉懿，跟见了鬼似的。 “这就是你口里的高中学生，简直……”周尧手下一使劲，将程嘉懿的左手腕也捏得错了位，这才松手。 杜一一扑过来，扶着程嘉懿，看着程嘉懿痛苦地皱着眉，右臂垂在身侧一动不能动，眼泪涌了出来：“嘉懿，嘉懿。” 李立摸出手铐，拽着王鹏左右看看，找不到能拷人的地方，干脆就将王鹏一手一脚拷在一起，一边警告似的看李玉一眼，一边忙过去扶住周尧坐下，解开制服的扣子。 程嘉懿这一刀力量不足，却也还是给周尧腹部留下一寸长的刀口，血正往外冒着。 李立低声咒骂了声，冲李玉道：“赶紧找块干净布来。” 李玉“啊”了一声跑到卧室，拽了一个床单过来，李立扯下来一块，给周尧缠上。 杜一一已经扶着程嘉懿站起来。程嘉懿满头是汗，杜一一捧着她的左手，愤怒地转过来。 李立看着程嘉懿的右肩左手，又看看倒在沙发上的周尧，叹口气：“程嘉懿，我给你接上，可你得答应我，别再动手了。” 程嘉懿咬着牙，恨恨地道：“好，我不和你动手。” 李立才要上前，周尧叫道：“李队，她只说不动手，没说不动口咬你。” 李立瞪着周尧道：“少说一句。” 他也不等程嘉懿再说什么了，走过去端着程嘉懿的右肩一送，程嘉懿低低地叫了一声。 这是第三下剧痛了，随着这一下的疼，程嘉懿忽然感觉到一股热流忽然从脑海中涌向全身，右肩在热流的滋润之下，疼痛立减。 程嘉懿抬头，看到李立松开她的右臂，双手伸向她的左手。 她顺着李立的手看着自己的左手腕。手腕青了一圈，杜一一正托着它，将它送到李立的手上。 李立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抓住她的手，捏了下错位之处，使劲一拉一送。 “近期不要活动。”李立说着，松开程嘉懿的手腕，可忽然一惊。 他比程嘉懿高了不止一头，居高临下，不用抬眼，就看到程嘉懿忽然抬起右手。 很多时候，身体面临危险时候的直接反应都快于大脑的思维，李立不假思索，左手向上格挡，右手再抓向程嘉懿刚接好的手腕。 程嘉懿根本感觉不到痛一般——或者感觉到了，却已经不在乎了——抬起的右手迅雷不及掩耳，赶在李立挡住之前，一把捏住了李立的喉咙。 李立定住了。他的手已经抓在了程嘉懿受伤的左手腕上，却忽然半分力气也没有用上。 他惊讶地看着程嘉懿。 咽喉被捏住的力道简直不像程嘉懿一个女生的。那速度，简直非人类。 李立毫不怀疑，只要他手下的力道再重一点点，或者他有什么突然的举动，程嘉懿就会毫不犹豫地捏碎自己的喉咙。 李立的心里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不是怕死。不论是末日前还是末日开始之后，李立都没有怕死过。 他犹记得第一次见到程嘉懿时候她的胆怯，躲在杜一一的怀里，之后的每一次，程嘉懿都在变化，而这一次，程嘉懿的狠超过了李立的想象。 就是为了自由吗？就是为了活着吗？ 李立的脑海中闪过最后看到的马林，还有研究所栅栏内的人。 他缓缓地放下手，在周尧惊讶的视线中，垂在身侧。 李玉跑过去给王鹏解开手铐，杜一一拿着手铐将李立的手拷在背后。 程嘉懿没有松开李立的咽喉，而是就这么推着他一步步后退，直到他退着坐在椅子上。 周尧傻眼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程嘉懿一个高中生，一个女孩子能这么凶残。 右肩脱臼了，左手被反拧着，就敢用被反拧的手抓着尖刀捅自己。 她一个高中生，也就高一高二的模样，拎着铁棍也就罢了，没事后腰还插着把尖刀做什么？ 李立给她接肩膀接手，她竟然也能狠心掐着李立的咽喉，这他妈的根本不是个高中生，就是个……变异女魔头。 现在倒好，两个WJ中队长被一个高中女生给制服了，一个挨了一棍子捅了一刀，一个被掐了咽喉，上了手铐。 隔着程嘉懿，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神都有一刻的茫然。 “嘉懿，嘉懿。”杜一一小声叫道，“咱们走吧。” 程嘉懿看着李立的眼睛，视线垂了下，“我不敢松手，我怕他踢我一脚。” 杜一一“哦”了声，回头看看，李玉又跑进房间，不多时拎着两个领带过来，和杜一一一起将李立的脚也绑在椅子腿上。 不那么紧，但也不是马上就能挣扎出来的。 程嘉懿这才松手，回头看着周尧，周尧举起手，做个投降的手势。 “我们走。”程嘉懿道。 “他们要是报警怎么办？”杜一一说道。 李立的手机被摸出来了，周尧瞧着他们，慢慢地放下右手，用两根手指拎出手机。 “是你们先不守信用的。是你们逼我们的。”程嘉懿嘴唇哆嗦着。 “我们走，走。”杜一一抓着程嘉懿道。 房门关上，周尧与李立面面相觑会，周尧挣扎地站起来，摸到要是将李立的手铐打开，李立自己解了领带。 “操，阴沟里翻船。”周尧摸出烟，给李立递了一根。 李立接过烟，摸摸自己喉咙。 两人点了烟，周尧忽然噗嗤一笑：“真他妈地能耐，被个高中女生给撂倒了，一个对付我们两个。” 李立瞪着周尧：“你监视我？” 第112章 怎么看 周尧吐出口烟雾：“李队，我们分工不同而已。是你不小心把手机落办公室的。作为一个WJ中队长，你太不小心了。” 李立瞪了周尧一会，叹口气道：“放跑了人，你回去怎么交代？” 周尧诧异道：“怎么交代？我都受这么重的伤了，自然是已经灭口了。”说着下巴点点随着茶几一起掉地上的笔记本电脑，“东西都拿回来了，难不曾现在还有提头再见的说法？” “你真放过他们？”李立皱眉道。 “你我两人都阴沟里翻船了，我自己，自然是甘拜下风了。这个程嘉懿……”周尧猛吸了两口烟，忽然问道，“李队，到底怎么回事？” 李立与周尧私下里的关系还算不错。一个队长一个队副，平时配合还算默契。 周尧从来没有想取而代之的心思。当然李立也没有想到周尧私下里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这身份周尧不说，李立也就不问——如果是以前，少不得两人会翻脸。可现在，李立没有翻脸的兴趣，也没有那个想法。 现在这个社会背景下，周尧很给面子放了程嘉懿几人就难得了。 李立简单介绍了程嘉懿和王鹏，顺手一摸手机，摸了个空，就摇摇头，将别墅内发生的也说了几句。 两人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程嘉懿和王鹏几人该跑得没有影了，这才站起来打开门。 一开门，就看到二人的手机端端正正地放在门前。 学生就是学生，少年就是少年，想法总是和正常人不一样。 回去路上李立开车，周尧就看了李立手机的视频，将那段四人合力大战变异人的场面看了两三遍，下车之前，周尧啧了声： “你都看到这个了，还敢给程嘉懿接骨。” 就这么一个多小时，周尧已经将程嘉懿、王鹏四人的性格摸得差不多了。 “李队，你要是真为程嘉懿好，就让那个王鹏离程嘉懿远点，别被当枪使了。”周尧对王鹏印象相当不好。 一个成年男人，让一个女孩子替自己出头，他就看不上那样的人。 李立心里不这么想，可他没有吱声。 车子驶进大门，停在办公楼前，李立扶着周尧进了医护室。 “怎么搞的，你们两个中队长都伤了？”队医付佳明先看到李立脖子上的爪印，知道没有大碍，帮着将周尧扶到床上。 “碰到了凶的。”李立说道，他的嗓子还有点哑。 “周队，你这个刀口要缝几针。”付佳明瞧一眼，就打开柜子找麻药。 他的护士助手早在感染的第一天就发狂死掉了，之后人手短缺，连三班倒的都不够了，麻药什么的就只能他一个人了。 麻药直接就淋在了伤口上，隔了不过半分钟就开始清洗，缝合。 付佳明一边就问道：“现在感染的都这么凶了？你们两个队长都对付不了？” 李立苦笑了下，摇摇头。 “一会给我拍个片子看看，我后背挨了一棍子，还疼呢。”周尧在病床上道。 “啧。”付佳明啧了声。 刀口足足缝了六针。又打了破伤风。 接着拍了片子，脊椎没事，一条肋骨有个轻微的裂痕。 出任务周尧就做不了了，改成了内勤。所有需要电脑上整理的事情就都归了他。 周尧本来有自己的办公室，现在和李立基本上就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干脆就在李立的电脑上将自己的事情也一并办了。 李立这边就联系上了交通队，要了主要路口摄像头的权限。 果然，王鹏开车离开高层之后，在主路上行驶不久，就拐了没有摄像头的小路。 不过也不是没有蛛丝马迹可寻。 从混乱之后，公路上的车子就是有数的了。 单位工作的人基本上吃住都在单位，上下班的通勤停了，所有的公交也就全都停止了。 跑在路上的，除了警察军队的车就是救护车，为数不多的几台私家车上路就非常明显的。 这年月，要说什么遍布，就是公路摄像头了。就是通往农村的道路隔着一段距离也有摄像头，想要完全避开摄像头，除非不开车，只靠两条腿。 “难不曾真就靠两条腿了？”李立摔了鼠标，道。 周尧挪出来半只眼睛瞄着李立道：“你给他们科普过逃生准则了？” “我？我从把他们拎我那里，说过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今天多，要是有科普那机会，他们还能不相信我？”李立不甘心，再捞起鼠标。 周尧终于挪出来一只眼睛：“算了，真心躲，现在你肯定找不到的。” 李立叹口气，在身上摸摸，没有找到烟，这边周尧已经扔给他一根。 李立看着周尧点着烟，摇摇头。 这年头，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受伤抽烟对身体好不好的，就要放第二位了。 “等几天吧，过不了几天，他们行踪就得暴露。”周尧移回眼睛，“我不去餐厅了，你吃完给我带回来。” 李立摸摸自己的喉咙，无奈地站起来。 “李队，哪个变异人这么凶，你脖子都敢掐。”一进去，就有人注意到李立的脖子了。 “再凶，不也是咱们队长的手下败将。”另一人接过话。 “那是。” 还真不是。李立在心里说。捡了饭菜，坐在惯常的位置上。 几个回来的小队长也都坐下来，大家关心了李立的脖子几句，就将话题带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上。 “再这么有一星期，市内封闭小区就清理得差不多了。”一小队队长说道。 “我不觉得能清理干净，现在被感染的可和之前的不一样，我听负责工厂守卫的说，工厂里现在人人自危，每天都有人被上报失踪。”另一人说道。 “工厂那地方，地形复杂，摄像头不足，随便一个什么厂房里，想要藏个人，防都防不住。” “工厂也不能不开工。要是不开工，不更乱起来了。” “现在咱们只能靠验血找出感染的人，可知道自己感染了，谁还来验血？又不是第一拨被感染的那么明显。”这句话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外边看着安静，我怎么觉得却有种就要大难临头的感觉。”最先说话的一队队长道。 大家都安静了一会，另外一人也点点头：“话说，现在还有没被感染的吗？反正我接触的所有人，不吃变异食品，就要不间断地进食。” 另外人都点头，他们自己也是如此。 说来，每天他们也只有三餐时间才能碰面，人也不全，谁也不知道下次碰面的时候，甚至每一次的碰面，他们中间是不是就隐藏着感染者。 “要我说，只要能不吃人，就算不上被感染了。” “你怎么知道能克制住不吃人呢？还要将人肉人血摆在他面前尝试？” “李队，你怎么看？” 他怎么看？李立一个个看过去。 什么是对？什么又是不对？接触到的层次越深，他越难以判定。 他曾经认为对感染者的实验是正确的，可现在呢？像程嘉懿、王鹏那样的感染者也被送进去实验对吗？ 还有马教授，他也在研究感染，可能也有些成就了，但就因为被感染了，连受到一个公正审判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送到了手术室内，对吗？ “对了李队，还听说一个事。装饰城那边的刘黑子集合了一伙人，除了他们装饰城的力工和保安，还在外面招人。”一队队长又道。 第113章 实验体 “刘黑子想要干什么？觉得现在乱起来了，犯法抓不了他进监狱了？”二队队副说道。 刘黑子大名刘煜，在装饰城包了一层的橱柜。曾经因为有人要在另一层也开了橱柜，就将那人的腿打折了。 虽然赔了钱也关了几年，但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在装饰城涉足橱柜经营了，他也因为心狠手辣，得了个这个外号。 “还别说，现在犯法真不用抓了进监狱了，监狱也没有地方给他那号人住。”另一人哼道，“都当自己是电影小说里的主角呢，恨不得一天就威风起来。” “这个刘黑子我查了，没有他的验血记录，估计他那伙人也没有几个验了血的。”一队队长继续道。 “和刑警那边打个招呼，让他们关注下，这几天……”李立皱皱眉，“咱们执勤的范围缩小点，人集中些。” 几个小队长一静，都看着李立，一队队长道：“李队，是不是又要有麻烦了。” 一队队长用的是肯定句式。 麻烦自混乱之后就没有少过，但李立从来也没有说过这种话。 严格来说，这样的话是不敢轻易出口的。 WJ就是为了保护国家人民免受伤害的，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将执勤的范围缩小？ “刘黑子那人有仇必报。之前在养鸡场外边他的人死了十来个，他能善罢甘休？”李立说着，不由又想到了程嘉懿。 当初看到程嘉懿的那段视频时候，着实了解了过程。现在刘黑子手里人多了，找张豪报复下是肯定的，程嘉懿么，估计他也不会放过。 “我这就联系地方，让他们注意点。”一队队长站起来。 大家也都吃完了，将餐盘送回去，李立将自己的盘子送回去，又拎了一个托盘，给周尧捡了一份。这才开始往研究所走去。 巡视头一次出现例行公事的感觉，李立不知道他巡视研究所还有什么意义？ 怕是周尧才是更适合做这个事情的人。 身上的职责让他明白，很多事情存在就是有道理的。就比如研究所，研究所里的研究员与被研究的。 但他同时也清楚的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认可牺牲二字。 遇到的每一个人，他都下意识地查看下，想要从眼神或者动作中辨认是不是感染者，也和现在的自己对比下。 他既没有失去理智，也没有渴望鲜血，那么，什么才是变异人？变异人到底该怎么定义？ 李立矛盾地查看着各层，与见到的医生教授们招呼着，同往常一样的例行询问。 各楼层所有的负责人都不在，他们还在那个封闭的手术室内。 余下的研究员们也都忙碌地做着各自的事情。 不觉，李立走到了一处门前，这里他很少过来，上一次还是送来一个小小的男孩。 “李队长。”里面的护士与李立打着招呼。 李立注意到护士的服装，上下连体的，厚实的防护服。 “你们……”李立没有进去，扫视眼护士，又看向里边。 “没有办法，那些孩子还不如大人好管。”护士摇着头，“小王差一点被咬了。” 身后传来走动声，李立回头，一个护士推着个床过来，和李立打着招呼。 “稍等啊。”里面的护士说着，就往里走去，不多时抱着一个孩子出来，放在床上。 孩子只有两三岁的样子，睡着了，闭着眼睛，很是可爱。 “这是……”李立问道。 “手术室那边要的。”带着口罩的护士小声说道，露在口罩外边的眼睛里露出少许不忍。 “做什么？”李立下意识问道。 “输血。” “什么？”李立惊讶道。 护士推着车子很快就离开了，李立转头看着儿科这个护士。 “刚刚要的配型。这些孩子年龄太小了，什么也不懂。刚刚那个只肯喝血，供不上时候，看到我们都咬，很不好管理。”儿科护士很隐晦地说道。 李立怔住了。 “都是这样的，进到这里的，都是这样的。”护士小声说道，“我们也不想这样，可他们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国家兴亡之际，国家利益远远大于个人利益，牺牲在所难免。而现在不仅仅是国家兴亡，也许人类都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医学需要实验也需要奉献。不可有妇人之仁。 可道理是这个道理……李立转身。 说不清什么原因，李立转到了关押感染者的房间前。 他知道他想要见的是谁，那个他亲手送进来的，第一个很理智的感染变异女人。 “放我出去！我没有犯罪，放我出去！” “警官，求求你了，放我出去吧！” “放了我吧……” …… 李立面无表情地走着，不去看抓着栏杆的手，不去看里面的“人”。 在一个栅栏前他站住了，看着里面的女人。 里面的女人也看着他。 不同于其他牢房的谩骂哭泣，这个女人很是安静。待看到李立，也只是慢慢地站起来。 “我的儿子呢？”女人走到栅栏前，问道。 “我的儿子呢？”女人再问了一句。 李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为什么要站在这个女人面前。 她已经不算是人了。她吃了自己的婆婆，还有一个几岁的女孩。这样的人没有必要同情。 “求求你了，把我和我儿子关在一起吧。他那么小，离不开妈妈的。”李薇薇抓着栅栏，哀求着。 “是婆婆先要吃了我的，是婆婆先拿了刀来砍我的。我们家里还有吃的，还有大米，我一直在做饭，一直在做。 可婆婆忽然就拿了刀要杀了我。是婆婆先要杀我的，婆婆不想要我活的。我没有办法的。我还有儿子，为了儿子我也不能死的。” 李薇薇从来不认为她那么做错了。她没有错，是那个老太婆虐待她，舍不得她吃东西要先杀她的。 她凭什么要被老太婆杀了？她都活那么久了，早就该死了。她才是为他们家传宗接代了，她才该要好好活着。 她一点也不后悔杀了她吃了她，她早就在心里想过要老太婆早早就死了。 “警官，咱们得病了被关起来也认了，你总也不能让人家母子分开的。谁想得病的啊。”旁边房间里的人说道。 “就是啊，人家也是自卫，为了孩子，关起来就已经过分了，还不让孩子看到妈妈。” “就咱们这样的，说不定明天就死了，警官，您就当可怜可怜咱们这些无辜的人，放人家孩子和妈妈在一起吧。” “警官，求求你了。”李薇薇嘤嘤地哭了起来。 李立面无表情转身。 “李队长请等等。”就在才要离开最后一个房间的时候，忽然一个礼貌的声音喊住了他。 第114章 父亲 李立转头，打量着房间里被囚禁的人。 里面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眉眼依稀熟悉，可李立却确定，这人并不是自己送过来的。 “你认识我？”李立问道。 “听人说起过这里只有李队长可以来。”中年男人略微有些局促，“我想求李队长一件事。” 见到李立眼角微微眯了下，中年男人急忙道：“李队长，我不是为我求的，是……我有个女儿才高中，我是第一批发病就进来的，想要麻烦李队长帮个忙，我女儿……” 中年人有点语无伦次，停一下才接着道：“我就是想知道我女儿还好吗？” 李立心里忽然生出怪异的感觉来，他打量着中年男人，越发觉得依稀熟悉。 “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我女儿叫程嘉懿，是一中的高二学生……”中年男人急忙说道。 “程嘉懿？你是程毅？”李立吃惊地道。 难怪这个男人看起来熟悉，他竟然是程嘉懿的父亲！ “是，李队长，您知道我的女儿？”程毅激动地上前一步。 李立眼神复杂地看着程毅，“你怎么在这里的？” 程毅叹口气道：“我那天上班时候发病晕倒，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后来才听这里的医生和隔壁人说，我们都是感染了什么病毒的。 也听到后来的说，外边都乱起来了，人吃人什么的。李队长，您知道我女儿，我女儿她……”程毅说到后边，脸上露出担心害怕的神情。 这几天他除了想女儿就是想自己的媳妇。媳妇好歹是成年人了，可女儿才十六岁啊，他不能不担心。 “混乱之后第二天晚上，你女儿到过医院来找你，正好遇到我了，所以我有点印象。”李立想想道。 “我女儿自己？她没有事吧？”程毅听说过混乱之后的惨状，外边还人吃人了，这里的医生们偶尔也会告诉他们一点，他心惊胆战地问道。 “据我所知她没有事。”李立斟酌着，也只能捡方便说的吐露一点，“当时她和她的同桌在一起。” 程毅靠在栅栏上，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他知道再求李队长找到他的女儿是不现实的，真要是有这个可能，自己不求，李队长也会做到的。 可他还是忍不住道：“李队长，如果你能有我女儿的消息，请你……” 请李队长什么？如果女儿染病了，不送到这里么？ “你放心。”李立说了一句。 “哎李队长，也求你帮我找找我家儿子，我儿子才十二岁……”旁边一人听了一会，瞧着李立这么好说话，也叫道。 “李队长，我女儿……” …… 李立离开，随着铁门的关闭，将所有的声音隔绝在铁门的另一侧。 迎面，依然教授站在身前。 “依教授？”李立微微惊讶了下，“手术结束了？” 依然教授摇摇头：“换班休息。李队长怎么到这里了？” “正有事情找你。”李立说着，和依然教授并排往外走去，“程嘉懿的父亲，你还记得吧。” 依教授两手放在白大褂的衣服兜里，面色不变道：“你认出来了。” 李立侧头：“我记得程嘉懿找过你，想要知道她父亲的下落。” 两人走到依然教授办公室的门口，依然刷卡打开门，道：“我尽我的能力做的，只是在实验项目上的选择。” 她走进去转身，靠在办公桌上，看着李立：“在这里的人都只有编号，没有名字，我也是查了很久。” 说着，微微冷笑了下：“知道了之后又能怎么样？在没有找到根治的办法之前，他们只能呆在这里了。对外边的人来说，还不如留着一个希望。” 李立默然。 这就是现实，残酷得可怕。可又必须如此残酷。 他忽然不想知道马林教授为什么被拖到手术室的原因了。知道了又如何呢？马林教授可能是冤枉的，可这里被关押的人，有几个不是冤枉的呢？ 就好比程嘉懿的父亲，只是不明原因地晕倒，然后就被送到这里…… 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李立站在研究所的外边，看着炙热的阳光，却依然被压抑得喘不上起来。 他知道程嘉懿父亲的下落了，可他宁愿不知道。 程嘉懿四人出了大楼，坐上王鹏的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大路之后，专门往没有摄像头的小路上走。 也没有敢走太远，王鹏就将车子停在个小区里，他们四人背着包拎着铁棍，从这个小区里又跑出来。 大白天的，外边没有什么人，隔着条小马路就又是一个不封闭的小区，四人体力都尚可，不敢离丢掉车子的地方太近。至于偷个车子，也不那么敢。 车子行驶的声音如今在空旷的外边愈加明显，万一被人看到了举报上去呢？还不如在树木的林荫下躲起来跑得痛快。 三人一连穿过了三个小区，才找了一个楼门洞进去。幸亏有李玉可以开锁，打开到第二户的时候，里面没有死尸，几人急忙进去关上门。 知道暂时安全了，将未熟的肉再放到锅里，四个人都是长出一口气。 “这一天天逃亡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头。”杜一一到厨房拧开水龙头，灌了一肚子凉水，抹把嘴，对王鹏道：“马林教授隐藏文件到底说什么了，重要到需要杀人灭口？” 程嘉懿也道：“打开咱们一起研究。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王鹏翻出笔记本在茶几上打开，程嘉懿一左一右坐在王鹏身边，李玉看不懂也不想看，在厨房瞧着锅发呆。 一看到文件的目录，三个人就都觉得迷糊，王鹏道：“等下再开几户门，再找几个笔记本，咱们分着研究。” “晚上咱们还得换地方，晚上的。”程嘉懿道。 接着上次的文件看起，三个人看一遍，就都说说自己的看法。有王鹏在，不懂的名词上网查也不怕被发现，文件看起来还真不是那么困难了。不少东西也能磕磕绊绊地看懂了。 可谁也没有真正静下心来看，刚刚发生的事情他们只是不说，可谁也无法轻易忘掉。 他们被追杀了，差一点就要被灭口，被抓住。 第115章 委屈 “凭什么！”杜一一忽然一拍茶几，茶几上的碗跳了下。 程嘉懿和王鹏都看着杜一一。 杜一一也扭头看着他们两个人：“凭什么？凭什么就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外边那么多吃人的不去抓，那么多为非作歹的不管，凭什么？” 程嘉懿也向后靠在沙发后背上。手腕和肩部还隐隐作疼，要说委屈，她心里更委屈。 “我们那么信任李立，他怎么就和人合伙来害我们！”杜一一气愤得眼眶都红了。 王鹏叹口气，拍拍杜一一的肩膀：“杜哥，别气了，都怪我，我要是不动那个电脑就好了。” 杜一一瞪着血红的眼睛：“看怎么了？什么机密？外边这些人谁不知道了？就我们知道的也还少？他们以为他们抓几个变异人关起门来研究就是机密了？他们……他们……” 一想到“他们”中也包括自己的妈妈，杜一一不禁悲从中来。 王鹏看看左边靠着沙发不语的程嘉懿，右边眼眶红了满脸悲愤的杜一一，也推开笔记本道：“我说你们两位老大能别这样了不？ 这才几天啊你们就挺不住了？以后还要有几个月、几年，这么早就被打击了，以后怎么办？” 程嘉懿抬手蒙住眼睛上：“凭什么啊，我们做什么了我们。” 王鹏笑了下：“做什么了？做得可多了。咱们入室盗窃了吧？不但偷盗金银珠宝钱物了，还把死人的脑袋也砸了，拿了里边的晶体了吧。 单凭这两点，抓咱们进去就合情合理了吧。还有咱们也杀人了吧，我昨天还咬死一个，喝了血的。今天程姐你又打伤了两个WJ。” “那是自卫。”李玉不忿道。 王鹏看着李玉摇摇头：“你不懂法了吧，是不是自卫你说得不算，法律说得才算的。自卫还有防卫过当的。说起来哪一条都够抓我们的了。” 程嘉懿放下手，坐直了身体：“要是因为这些抓我们，我也认了！可不是因为这些！他们不是因为这些！” 王鹏看着程嘉懿：“道理都明白，就是落在自己身上难过，想不通而已。以后这种事情多着呢。 程姐你得这么想，幸亏不是因为你说的原因抓我们，不然，我们是反抗呢？还是反抗？还是反抗呢？” 王鹏难得幽默，可是王鹏说完，自己也没有笑。他也只是勉强开导他们而已。 无论如何，他已经是成年人了。程嘉懿和杜一一还是两个孩子。他们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他们也是职责所在，再说今天他们也都在你手里吃亏了。”王鹏终于叹口气。 “程姐，你今天发威好厉害的。两个中队长都被你干趴下了！”李玉机灵地跟着转移话题道。 王鹏也跟着道：“是啊，程姐你明明都被抓住了，怎么就把周队长给刺伤了的。” 程嘉懿怔了会道：“他轻敌了。李队长……应该是……没有想抓我们吧。” “对对。程姐你掐着李队长脖子的时候，那个周队长动了下，然后又停下了。”李玉道。 程嘉懿看看李玉，“你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李玉道，“我当时还想那个周队长要是起来，你会不会直接捏断李队长的脖子。” “所以，没有必要难过了不是。”王鹏安慰道，“来来，再看看这玩意，我一个人也看不下去。”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杜一一站起来道：“我上厕所，你们先看。” “杜哥他……”李玉看着杜一一关上卫生间的门，小声道。 他们看杜一一总是笑嘻嘻的，什么都好像不在意，可杜一一忽然流露出来的愤怒和脆弱，将他们都吓着了。 换位思考，将心比心，杜一一承受的压力不比任何人少。 更何况还有他的妈妈在研究所里，所做的事情正是他们大家防之又防，躲之又躲的事情。 程嘉懿站起来，也离开客厅。 她站在卫生间的外边，几次抬手又放下来。最后，只是默默地靠在卫生间外的墙上。 她何尝不需要安慰。可谁又能安慰得了谁呢？哪个人不都已经是遍体鳞伤？ 谁不想要坚强？也只有事到临头才能体会到坚强是多么困难。 现在想起来，她和杜一一以前讨论得东西多么可笑，他们竟然还希望成为小说里的男主女主，在末日或者什么时候扬名立万，威震八方。 果然无知者无畏。 卫生间的门打开，杜一一走出来。他洗了脸，脸上还有没擦干的水。 “我没事。”杜一一摇摇头。 “我在想，我们以前多幼稚。”程嘉懿道。 “我们只是不能理解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而已。”杜一一情绪还是有些低落，但比之前好多了，“你胳膊和手怎么样了？” “才还有点疼，这会就在见好。活动不碍事，估摸着晚上就能好利索了。”程嘉懿微微活动了下，真比刚才轻不少。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虽然是脱臼，可一般也要修养个十几天的。好这么快，是因为吸收晶体了，还就是因为变异的？” 程嘉懿琢磨琢磨，“我觉得是吸收晶体的原因。当时就不怎么疼了，后来跑的时候都给忘了。” “你怎么就能吸收晶体了，我们怎么不能？我要是也能了，今天何至于那么狼狈。” 程嘉懿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吸收晶体有什么说法，有契机的？” “什么契机？生死关头？大喜大悲？”杜一一看着程嘉懿道。 “可能。反正我这几次全是生死关头，也算是大喜大悲。”程嘉懿认真地道。 “那，”杜一一苦笑道，“我就是还没有真正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情绪上还是不够大喜大悲。” 程嘉懿安慰道：“你知道我比较情绪化，你们男生从小就要求控制自己情绪的。” 客厅里王鹏和李玉对视一眼，王鹏小声自嘲道：“我倒是有情绪上来的时候，可惜是喝了血。” 李玉也小声道：“我那天也被吓坏了，也没有咋地的。我也想要吸收晶体的。” 王鹏斜眼看着李玉：“就你？连变异都还没变异呢，就想要吸收晶体？” “没变异又不是我的错。”李玉嘟囔了句，想想道：“不对，那天我其实还没有完全被吓坏，我总是觉得，有程姐在，我肯定没有事的。” 第116章 人性 程嘉懿和杜一一怎么也看不出马林教授隐藏的文件里有什么违规的东西。但有过社会经验的王鹏可不这么觉得。 用人做试验，还用变异人的人血供养新的变异人，人权不人权地暂且不提，本身就是违法的。 不过按照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说法，都末日了，人都变异了，这么做道理上也似乎、可能、大概行得通的。 只是程序员做事一贯严谨，都有些强迫症，遇到问题不弄明白就抓心挠肝的不舒服。所以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放手不看了，王鹏还一个人一个文件一个文件地阅读。 王鹏占用了不大的客厅，李玉收拾了碗筷，就跑到卧室里拿着手机上网，程嘉懿就和杜一一到另一个卧室里，边休息着，边研究着以后。 以后要怎么办？ 从混乱开始以后的每一天，他们都过得刺激无比，每一天都是前一天没有预料到的。到现在，他们差不多没有什么心思做计划了。 只是计划还是要有的。他们也觉得要不说几句，简直无法挨过白天。 “我什么时候也能和你一样厉害啊。”杜一一哀叹着，倒在床上，“我这血也喝了，架也打了，可还是笨蛋一个，除了比以前有点力气，什么变化也没有。” 杜一一的脾气真是没得说的，前一小时还难过的要死要活的，转眼就都抛后脑勺了。 “也是哦，奇怪了。”程嘉懿也觉得奇怪，“不是说喝血了就变异了？当初你妈才被溅到嘴里几滴，就觉得血的味道好喝了。” “是不是我喝晚了。”杜一一翻个身，改为趴在床上，手臂支着身体，“你们第一批第二批变异的，都在第一天和第二天，之后就没有听说大规模变异的。 我这个，都过了一周了，可能变异结束了？变异人血里那什么促进其他人变异的因子弱了，减少了，或者干脆就消失了？” 程嘉懿接着道：“所以你认为我们人类现在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变异的，一部分没有变异的？可你脑袋里也会有晶体的吧。” 杜一一摇头，“我觉得没有普通人了。就低级变异人和高级变异人。你看现在变异人也几乎没有上来就抓着人啃啊咬的了，都是有理智有计划地找着机会吃人的。” “比如说昨晚上袭击你的那个？”程嘉懿道。 “对滴——咦，我又想起来一件事，前天晚上那个人也是袭击我来着，不会我是什么招惹变异人体质的？”杜一一异想天开道。 程嘉懿不客气地给杜一一泼了盆凉水：“你前天晚上还没有喝血，没有变异呢。” “哦，是了。”杜一一失望地捧着下巴，“那就不是我吸引变异人了，我可能就是个低级的，喝血了也高级不了。唉！” 杜一一觉得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变异成程嘉懿和王鹏那样厉害，很受打击。 哪个少年的心里没有个大侠的梦想？虽然在混乱初期他庆幸自己没有变异，可是一周之后，他已经接受了现实的改变，也明白，变异才会变强。 尤其有程嘉懿这个例子在身边，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以前，程嘉懿多么胆小啊，不说怕事，连虫子都怕的。看看现在，举手投足杀人放……不是放火是袭警，干净利落，变得他都要认不出来了。 “哎，程嘉懿，你现在怎么那么厉害了。你说杀变异人，那是人不杀我，我不杀人，人若杀我，我必杀人。可连李队长他们你都敢动手。你怎么想的。”杜一一换做一手托着脑袋，侧躺在床上问道。 程嘉懿寻思了下道：“要是没有周尧，我应该不会对李队长动手的。” 想起李队长错愕的面容，她摇摇头，“要是给我时间仔细想想，我是不会动手的。可当时哪有时间细想，他们那么咄咄逼人的！ 就我这样子的，他们抓走我会放过我？可能不会解剖我，可试验不会少的吧，肯定要弄明白我是怎么吸收晶体的。 到时候，为了刺激我利用晶体的力量，说不定让我和变异人打完和变异狗打，或者把你怎么了看我着急什么的。甚至还会有电击什么的。” 杜一一沉吟着点头，“小说也不全是虚构，历史上最没有人性的其实就是科学家了，尤其是医学家，说什么为了医学，为了全人类，一定要有牺牲。” 程嘉懿乜斜着杜一一：“你妈也是研究医学的。” 杜一一冷哼了声：“哼，我妈，她用小白鼠小白兔试验的时候，可没有心慈手软过。” “那，我要是落到你妈手里，她会网开一面不？”程嘉懿问道。 “想都不用想。她自己都跑去研究所了，说不定都拿自己做实验了，还会对你网开一面？我跟你说，他们一旦研究什么上瘾了，绝对不会有慈悲心的。”杜一一想都不想就否决道。 程嘉懿吃惊了下，也觉得理所当然，“不过，站在道德或者法律的角度上，牺牲一部分人，极少数的人，挽救绝大多数人也是应该的。 你记得咱们看过的末日电影里，男主女主都是为了全人类牺牲自己的。就我们这样的，没有做男主女主的命。” “那能一样吗？那是自愿的。现在谁是自愿的？再说了，你说的那种牺牲都是和外星人搏斗的。要我是电影里的男主，我也干。 现在又不是和外星人搏斗，是被关起来做实验，连个无名英雄都算不上。明明做实验牺牲自己了，最后还弄个变异人吃人不是人的说法。哼，谁心甘情愿谁是傻子。” 杜一一又哼了声，斩钉截铁地补充道：“傻子都不愿意！” 程嘉懿也肯定道：“当然不愿意了。要是死都可以选择，谁不想成为英雄人物那样死。那才死得其所。以前我都幻想过末日啥样的，幻象我自己……” “失望吧。”杜一一道，“我更失望，你好歹还变异了，我连变异的机会都没有。” “那可不一定，你没看小说里说的，最是放松以为安全的时候，越会发生点什么事情。说不定一觉起来，你就发现你把我脖子咬断——” “哎我说程嘉懿，你就不能说点好的啊，你让我晚上还怎么和你一个屋子。”杜一一挥挥手。 “哎，两位老大，豪哥那边出事了。”李玉抓着手机惊慌跑过来。 第117章 刘黑子 “出什么事了？”杜一一一个猛子从床上坐起来。 “装饰城的那些人要找豪哥报复。”杜一一指着手机道，“你们上微信，群里正说着呢。”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摸出手机——还是李立给他们的，才要打开，又迟疑了下。 “不会有定位什么的吧。”程嘉懿道。 “现在才想起来也晚了，这傻子都开手机半天了。”杜一一瞄了李玉眼。 李玉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道：“杜哥，我听豪哥说你们两个是重点中学的高材生，可我怎么觉得你们比豪哥还要狠呢？还是越是重点中学的高材生，越是……” 杜一一瞪着李玉，“你没有看过电影？电影里的那些又狠又厉害的老大，哪个不是高材生？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不知道？” “啊？”李玉真没有听懂。 “就是玩脑子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尤其是又玩脑子又变异的。”杜一一一本正经地道。 李玉疑惑了下，回头看看客厅：“王哥呢？” 杜一一真要被李玉打败了，“李玉，小李哥，你到底是不是混混啊！” 一登陆微信，就是一连串的提示声，杜一一也不说话了，低头看着微信，爬楼就用了好长时间，好在也不用爬到最上层。 末日战士群里聊得热火朝天的，全是对装饰城表示愤慨的，可要是琢磨下，就能看到说话的人无一不对装饰城的人表现出畏惧的语气。 “李玉，刘黑子谁啊？”杜一一问道。 “装饰城的老大啊。装饰城有一层楼都是他的，经营橱柜的。据说整个装饰城其实都是他的。厉害着呢，以前还进去过呢。”李玉羡慕地道。 熟读小说的程嘉懿疑惑道：“他都是装饰城的老大了，整个装饰城都是他的，干嘛还要经营一层的橱柜？” 杜一一也奇怪道：“对啊，装饰城的老大也是总裁级别的吧，还要抢自己手下人的饭碗？” 李玉怔了下，他可没有想到那些。 “还有，他进去有什么值得羡慕的？”杜一一继续问道。 “我羡慕了？”李玉又挠挠头。 “羡慕了。”杜一一一本正经地道，“不信你问程姐。” “要是整个装饰城都是他的——”程嘉懿看着杜一一道，“别和你小李哥开玩笑了。一一，咱市就这么一个装饰城吧。” 杜一一点头，“大的好像就这么一个。” “那，李玉，他因为什么进去的？”程嘉懿问的有点转折。 李玉有点跟不上程嘉懿和杜一一的思维，还想着他先前怎么羡慕进去不进去的事情呢，“哦”了声才道：“他把人腿打折了。” “切，什么装饰城都是他的？吹牛皮呢，顶多就是经营橱柜，想要垄断，手黑点。不然，他还需要自己动手？或者被抓到把柄？”程嘉懿撇撇嘴道。 “唉，李玉啊，你说你做个混混都不专业，都没有你程姐厉害啊。你这回见识到了吧。知识，知识就是本事。”杜一一道。 “哦。”李玉琢磨了下，觉得程嘉懿和杜一一说得很有道理，但他还是道，“那也厉害了，一层呢，得赚多少钱啊。” “那倒是。”杜一一道，“一层呢。” 李玉笑了。他知道杜一一没有恶意，也希望这么说说，能让杜一一真的忘记不开心的事情。 程嘉懿和杜一一也都笑了。 然后程嘉懿才指着手机对李玉道：“是因为我上次在养鸡场外边杀他们的人了。这是刘黑子想要拿豪哥作伐立威了。” 杜一一也道：“果然啊，末日了，什么人都想要趁着末日浑水摸鱼一把。他程姐，这个刘黑子也柿子捡软的捏，不敢找你，找豪哥那个普通人？” 程嘉懿道：“瞧着像？不过据经验说，这个刘黑子要是不替那几个死的人出头，大家伙也不会服他。” 李玉诧异道：“你们这个都有经验？” 杜一一一本正经地道：“你程姐的经验足着呢。”——当然都是小说里的经验了。 李玉露出崇拜的目光：“程姐真厉害。程姐，你干脆振臂一呼，咱们把刘黑子拿下。” 程嘉懿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放下手机道：“豪哥他们都是普通人，刘黑子那边，什么人都有吧。” 李玉道：“肯定了。以前刘黑子手下就有从里面出来的。对了，那天咱们在装饰城外边看到那些人，都多凶的啊，上来就抢咱们的东西。” “说起来，人都是我杀的……”程嘉懿沉吟着。 “你别犯傻啊，人是你杀的不假，你当时不杀，咱们大家就都有份了。”杜一一提醒程嘉懿道。 “我当然不会大包大揽的。”程嘉懿道，“不过，你觉得和平嘉园那些人，是刘黑子的对手？你看群里说了，刘黑子手下有力工、保安，还有外边不知道哪里的——咦，豪哥在刘黑子那里有卧底啊。” 李玉也翻着手机，假装看着手机没有抬头道：“程姐，我有点担心豪哥。咱们当初要不是有豪哥，说不定也就都吃人去了。” 程嘉懿迟疑了下。 骨子里，程嘉懿还有份热血。不单单是因为年龄的冲动，还有看多了小说深受的影响。 哪本小说里的男主女主不是英雄侠义？肝胆热血的？更何况那天确实是她动手杀的人。至少她参与了。 她还是变异人，真要张豪那些全是普通人的人承担后果，她不知道还好说，知道了，心里怎么也过不去自己这关的。 最主要的是她认为自己足够强的，比张豪那伙人全强。虽然她和李玉一起喊张豪一声豪哥，但她觉得她更是程姐。 杜一一和程嘉懿同桌很久了，程嘉懿这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是全都清楚。 若不是他还没有变异得彻底，他都想要振臂一呼，也拉来一伙子人，在这个不知道最后是不是末日的末日，也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了。 他不由在心里满足了一会自己虚幻的梦想。 李玉可不知道程嘉懿和杜一一的心理活动，见二人都若有所思的不吱声了，不由在心里叹口气。 第118章 动心 也是，别说程嘉懿和杜一一还要躲着WJ躲着人，就是不用躲着，又凭什么帮着豪哥？那天的事情真较真，也是程嘉懿救了大家的。 王鹏在客厅里研究着马林教授隐藏的文件，也听到了房间里三个人的交谈。 他多少能猜到点程嘉懿和杜一一的想法，但他也知道不会完全猜出来的。 现在的小孩子和他那个时候可不能比。他那个时候，叛逆是叛逆，但是也还算循规守纪。现在的小孩子就不好说了。 别说高中生了，就是初中生都胆子大的出奇，想法也都出奇。 王鹏听到房间里安静了，就又继续看着电脑。 “程姐，豪哥怎么说也不是刘黑子那样坏的。以前就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这些天，咱们是入室盗窃了，可不也是没有办法，为了填饱大家的肚子的。”李玉小声说道。 “你打算我们去帮她？”程嘉懿还是沉不住气，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 “就程姐自己……程姐你再厉害也是一个人，刘黑子都百多号人了。”李玉摇头，“我是寻思着，咱们给李队长打个电话，让WJ收拾他们。” 李玉看着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表情，小心地说：“咱们这么也算是为民除害不是？要不刘黑子他们壮大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万一他们中还有变异的，不更了不得了？” 杜一一叹口气：“李玉啊，你这是让我们自投罗网是不？” 李玉忙摇头。 “行了行了，你这么的，先私下联系下豪哥，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别说我们在哪里，我们的事情一句也不许透露。”杜一一做出凶恶的表情道。 “哎，好好。”李玉面色一下子就轻松了，好像杜一一这么说了，就肯定会去帮助了他们似的。 李玉到窗口打电话，程嘉懿和杜一一还翻着微信。 “豪哥，我，李玉……豪哥好吧……我好……好……是，还和程姐杜哥在一起……嗯……是这样，我们今天才有手机，才看到微信，豪哥，刘黑子真要来算计你……啊……嗯……是……是杜哥让我问问你的。” 李玉说着瞄了杜一一眼，讨好地笑笑：“啊对了豪哥，你没找WJ？……啊，是……是……那个，你稍等一会我再给你挂过去？啊……是……是……” 李玉放下电话道：“豪哥说刘黑子那边是在招人，不过他说不让你们参合。我问他找WJ没，他说刘黑子手里有点人，他又没有证据，现在报警估计也没有啥用。说你们知道就行，不让你们回去。” 李玉说着，等着杜一一和程嘉懿的反应。 “小李哥啊，你这个电话打得和没打一样。什么也没有问出来。”杜一一叹口气。 “啊？还要问什么？”李玉茫然道。 “问问刘黑子那边有多少人，多少变异人，估计什么时间动手，有什么武器。你豪哥这边能有多少人，都什么程度的。” 杜一一恨铁不成钢地道：“我一个学生都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你到底以前是不是混混啊。” 李玉挠挠头，“我就一个开锁的，我也是有正经职业的。不是混混。” 杜一一点点头，“是，我真是看出来了。”转头看看程嘉懿，“打算干了？” 程嘉懿挑挑眉毛：“就我自己？你以为我王霸之气侧漏，真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啊？” 杜一一道：“哪能呢？我可没有打算你一步登天，就是有没有打算干一把？” 程嘉懿道：“干是打算干的。可我还有脑子，这里还没有坏掉。” 杜一一点头：“当然了。” 李玉傻眼道：“杜哥，程姐，你们真打算帮豪哥？” 杜一一乜斜着李玉：“打算和做可不是一回事啊，我们没有完美的计划前，没有百分之百赢的打算前是不会动手的。” 李玉急道：“那自然，可还要计划做什么啊，直接找李队长啊。” “你打算我们把自己卖了，换你豪哥平安？”杜一一问道。 “不是。我是觉得李队长肯定会卖你们个面子的。”李玉摇头道。 “行了行了，你和豪哥微信聊去，记着啊，我们这边什么也不许说。李队长不会要我们的命，你豪哥可就不好说了。”杜一一叮嘱道。 李玉急忙答应着，坐到一边，翻开手机。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着，脑袋里都在琢磨着。 “我琢磨着，咱们总这么逃避不是回事。你末日小说里活命的人，都自己拉了个队伍，有点势力的才活下去的。”杜一一道。 “那是你没有看到势力被并吞，自己也被杀了的。”程嘉懿道，“以前上学时候说的那些当不得真。现在？枪打出头鸟知道吧。更何况现在算起来，我们该是被通缉的。” “那，你打算真找李队长他们帮忙？”杜一一问道。 “不可能——”程嘉懿摇头。 程嘉懿靠在床头琢磨着。 他们四个人，其实真算起来就只有一个半，还不知道王鹏愿不愿意干的。 就他们几个，和刘黑子干，就算加上张豪那些人也是白给的。 她要是刘黑子会怎么做呢？ 自然不会自己亲自动手了，也不会真的要将张豪手下所有人都赶尽杀绝。 按照小说里说的，立威，就是要抓到领头的，收服对方，或者是收服对方的手下，只将对方领头的杀掉。 估计在刘黑子的心里，杀人的自己是他最想要得到的。能收为己有最好，不能的话，杀了正好提高他的威信。 那，自己这里呢？杀了刘黑子，他手下的人会服从她吗？ 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不会的。 觊觎刘黑子位置的人不会少，副手啊，对手什么的——小说里都这么写的。她要是杀了刘黑子，正好有人渔翁得利，再追杀他给刘黑子报仇。 所以，杀一个人得了对手的一切，在逻辑上是行不通的。除非她已经和刘黑子齐名了。 可惜，在所有人眼里她就是个学生、少年。她本来也是学生、少年。 所以杀人什么的，也不见得就帮了张豪什么了。 其实最稳妥的还是告诉李队长。 也许李队长知道了呢。 要不就是，能有什么办法让刘黑子那伙人里的变异人发疯，然后正好报警给李队长。 第119章 试验 “王哥，你又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没？”程嘉懿跳下床，到客厅里。 “啥叫有用的？”王鹏眼睛离开电脑屏幕，问道。 “就是……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变异人发疯的……呃，不是我这样的，就是普通的变异人。”程嘉懿道。 王鹏点点头，打开一个文件道：“有个，其实你也知道，新鲜的血液最刺激变异人的嗅觉，容易引发他们嗜血的冲动。” 程嘉懿跟着看着屏幕，“什么样的血液都可以？” 王鹏调整文档到中间，用鼠标指着几段道：“也不是，这里说分等级的，我也看不很明白。大约就是同类的和稍微低点的。 不过我觉得不一定，因为程姐你的血液就会让我觊觎。你的等级不会低吧。” 程嘉懿想想道：“要是他们每天都要喝好几杯血的话，我说不定还真没有他们等级高。咱们看晶体，不也是吃肉多的变异人，晶体颜色才深？” 王鹏摇摇头。 程嘉懿又问道：“那，有没有可以引发变异人自相残杀的？” 王鹏扭头看看程嘉懿，摇摇头：“我没有看到——变异人自相残杀？和刚才说得不一样？变异人的血液是最好的刺激东西。” 程嘉懿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用一个变异人的血吸引所有变异人，可是让变异人忽然暴躁起来，六亲不认那种，互相厮杀。” 王鹏这才明白程嘉懿的意思，“文件我才看了不到五分之一，暂时没有。” 程嘉懿点点头，“那你看。我不打扰你了。” 回到房间里，李玉拿着手机道：“豪哥说了，刘黑子那里有变异人。豪哥在刘黑子那里有人，但是到不了刘黑子身边，只知道刘黑子藏了不少人。 刘黑子的保镖肯定是变异的，刘黑子自己变没变异谁就都不知道了。豪哥那边一个变异人都没有，大家现在都害怕，白天里有警察跟着还好，都害怕晚上刘黑子的人找上来。” 说着又全是担忧：“我还私聊了几个，他们说最怕刘黑子抓了他们喂变异人吃，都说刘黑子养了好几个变异人。”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睁大了眼睛：“不可能吧，谣言吧。要是真的，政府不抓他们？” 李玉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我觉得像真的，政府现在哪里有那么多的精力。再说了，也没有证据，大家都那么猜的。” 程嘉懿和杜一一沉默了下，程嘉懿道：“也可能是真的。我们几个不也是变异人，东躲西藏的。刘黑子养几个变异人藏着，也不是不可能。” “我觉得靠我们几个肯定不行了。”杜一一眼珠子转着，可实力相差悬殊，信息也不对等，再加上阅历有限，全是纸上谈兵，根本就想不起什么主意来。 李玉也终于认识到程嘉懿根本就没有打算找李队长帮忙了，躲在一边唉声叹气起来。 程嘉懿琢磨了一会，又站起来到客厅里：“王哥，再问你个事，你要是再闻到鲜血，会怎么样？” 王鹏抬头：“现在不知道，昨天晚上你不是看到了？” 程嘉懿点头：“你觉得你还能克制不？” 王鹏还是摇头：“不知道。” “想不想试试？”程嘉懿再问。 “啊？”王鹏没有明白程嘉懿的意思。 五分钟之后，王鹏被杜一一和李玉一起结结实实地绑在了床头。手和脚全绑上了，还把手和床头绑在一起。 李玉拿着把小刀，胆战心惊外加龇牙咧嘴的对着手指头，比划了半天也割不下去。 “小李哥啊，你倒是痛快点啊。”杜一一看不下去了，“要不要程姐帮你一把？” 李玉狠下心，却又挽起袖子，“我不在手上动，万一碰水感染了呢。” 他终于在胳膊上扎了下，扎出一个小洞来。 小洞不大，但鲜红的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杜一一嗅嗅，体会了下，没有什么感觉。程嘉懿嗅嗅，体会了下，还是香的，不过也没有扑过去的欲望。 李玉将胳臂往王鹏那边伸伸，王鹏嗅嗅，露出些迷醉来，但也只是嗅嗅。 “怎么样？”李玉没有见到王鹏额外的反应，壮着胆子问道。 “要是喝起来能很好喝。”王鹏道。 李玉收回手臂，盯着冒出来的血，找了纸巾擦干。 按了几秒钟，血就不流了。 “哎，愈合的好快啊。”李玉惊讶道。 “当然了，全民变异，脑袋里都长那玩意了，还没有点福利？”杜一一也拎着把刀，也在胳膊山给扎了个洞。 李玉夸张地嗅嗅，然后道：“就是血的味道，我还是正常人。” 程嘉懿挨着杜一一的胳膊，嗅嗅，又嗅嗅：“你的比李玉的有食欲。” 王鹏跟着道：“确实，你的血一流出来，就将李玉的味道压住了。” 杜一一道：“可还不够刺激，我看你也没有啥变化。” 王鹏也点头道：“就像程姐前个说的，看到水果摊床上的水果，馋是馋，也想吃，但还不至于不付钱抓了就吃的。” 杜一一点头道：“感情我这个还是要付钱才肯吃的。” 程嘉懿也拿了一把小刀，也是对着自己的胳膊。说起来程嘉懿很怕疼的，比划了下，也有点下不去手。 “他程姐，你不是也下不去手吧，你敲起别人脑袋不挺痛快的？”杜一一调笑道。 “那不是别人。我这个人，一贯是能对别人下手的。”程嘉懿倒是坦然，说着也是暗暗一咬牙，给自己来了下。 浓郁的味道布满了房间。 王鹏皱着眉，忍不住挣扎了下。 杜一一皱皱眉，却是退了步。 李玉最夸张，直接捂住了鼻子。 王鹏又挣扎了下，眼睛逐渐有了疯狂的意思。忽然用力挣扎了下。 杜一一和李玉吓了一跳，一下子往门口躲了下。 程嘉懿皱着眉，伸出舌头舔了下胳膊上的血。然后也拿了纸巾按住。 王鹏还在挣扎，手脚都在动，眼睛也迷离着。 绳子绑得还紧，王鹏瞧着也不是完全都失去神智的样子。 “他程姐，你这滴血的味道有点重。”杜一一小心地轻声说道。 李玉也掩着鼻子道：“是重，刺鼻都。” 程嘉懿头偏着，眼睛却还是看着王鹏道：“怎么个刺鼻法？腥的？” 她这是看出来了，在不同人的鼻子里，血液的味道是不一样的。 “不全是腥，我说不出来，就好像……好像……面前全是血。”李玉道。 “尸山血海？”杜一一接道，“你这个，他程姐，变态了。” 第120章 猜测 王鹏大口地呼吸着，好像吃不到也要呼吸进去般。随着呼吸，他眼睛里越发显得神志不清起来。 三个人怔怔地看着王鹏，瞧着王鹏脸上露出很是满足的神情。 杜一一缓缓看向程嘉懿：“你这是，唐僧肉？” 程嘉懿呆了呆，喃喃道：“不会吧，不会吧。” 忽然又道：“昨晚上，昨晚上那人的血是什么味道的？和我比？” 杜一一回忆了下：“我晕倒了，醒了也觉得刺鼻，也好像和现在差不多。” 程嘉懿和杜一一一起看着李玉，李玉瞪着眼睛：“那个人流了那么多血，程姐就一滴。” 三人又看看王鹏。 “要不要开窗户换换空气。”程嘉懿喃喃地道。 “说不定一开窗户，就引进来什么猫狗鸟的。”杜一一道。 程嘉懿叹口气，转身到客厅里。 杜一一寻思了下也转身跟出去：“这试验就针对王鹏自己，说不定王鹏那个变异的，只要变异人的血全受不住。昨晚上那人都没有流血，他就凑过去照着脖子就是一口。” 程嘉懿闷闷地道：“你不用安慰我。” 杜一一叹气：“也不是安慰。我觉得还得做实验。妈的，咱们也得抓几个变异人实验才知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着，两个人都因为杜一一这无意中的话略微吃惊。 “其实，末日里真就没有什么合理不合理的。我们这不也是在做试验？与研究所的区别就是，我们是自愿的，自愿拿自己试验，他们是强迫别人做实验的。” 杜一一道：“是，这就是区别。看来，咱们要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是什么变化，真得和刘黑子那伙人交道了。” 程嘉懿点点头，“你说，把我的血弄出来点，他们会不会抢？” 杜一一当然知道程嘉懿不会将自己当做食物送上去的，他眯着眼睛想想道：“我觉得应该能。但之后呢？喝了血——咦，是不是因为你吸收晶体的原因，你才变得熊猫血唐僧肉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习惯了彼此思维的跳跃，程嘉懿不由也睁大眼睛：“说不定啊，我前后这是吸收了三次了。” “对，还有人的晶体。在小说和马林教授的资料里，你这是升级的表现。”杜一一赞同道。 “你说，刘黑子那里是不是也有人升级了？”程嘉懿若有所思道。 “理论上应该有。你想想啊，你就一个高中生都自己升级了。刘黑子怎么也是一方雄霸，手下或者自己升级不也正常的？应该不是全天下就你一个人升级了。 你都知道躲着人，那些成年人不更知道了。说不定小屁孩也知道了。”杜一一分析道。 “那就难办了，”程嘉懿皱着眉，“我其实还是很想做点事情的，比较起来，豪哥那人也不错，最起码没有出卖我们，利用什么的，我们不也利用他？” “可你的血要是能让别人升级就麻烦了。万一要是被研究所知道你了，就更完蛋了。他们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杜一一肯定道。 “唉，麻烦死了，还不如做个普通人，怎么都是担惊受怕的。”程嘉懿懊恼道。 “怎么都是担惊受怕的，就不如做变异人了。”杜一一的意见截然相反。 “程姐，杜哥，王哥好像好点了。”李玉在屋里喊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回去，果然王鹏不再挣扎了，眼神也逐渐清明起来。 他看着程嘉懿苦笑道：“你的血果然不一样。” 杜一一和李玉上去给王鹏解下绳子。王鹏问道：“你们两个离我这么近，就不怕我咬你们？” 李玉的手瑟缩了下，眼睛里不由就闪出恐惧：“你能？” 王鹏揉着手腕，上边绳子的勒痕清晰可见，“现在不能，要是刚才，估计能。” 李立吓了一跳。杜一一问道：“你能记得刚才的事？” “能，我挣扎得不也不厉害？”王鹏又揉揉脚脖子。 “你呼吸是怎么回事？”杜一一又问。 “吃不着还不让闻味啊。”王鹏又深吸了一口气，就好像犯了烟瘾的样子。 “至于嘛，这么夸张？对了，和昨晚你吸血的那个有可比没？刚还说你昨晚没见血就一口咬上了。”杜一一道。 “和昨晚？那不一样。昨晚我是因为担心你们——话说，我昨晚要是不喝血，当时的状态是不是也能吸收晶体了？”王鹏问道。 这个谁也无法解答。 “我是说程姐的血和昨晚那人血的比较。”杜一一及时将话题拉回来。 “嗯，”王鹏琢磨了下，可昨天喝血的时候他神智不大清晰的，比较了会摇摇头，“我记不住昨天的状态了。” 四人都无奈地互相看看。 “说不定文件里有解释。他们不天天喂试验者喝血嘛。”王鹏站起来，“我再找找。” 王鹏回到客厅，李玉呆了会，去厨房准备晚饭。 程嘉懿和杜一一又坐着发呆。 “你说，李队长周队长会和我们合作不？”杜一一发了会呆，凑近程嘉懿，小声说道。 程嘉懿摇摇头：“凭什么和我们合作？就因为我吸收晶体了？” 杜一一想了想道：“我觉得他们两个肯定也希望能吸收晶体，和你一样。” 程嘉懿诧异地看着杜一一，寻思了会道：“是有道理。可怎么让他俩变异？喝我的血？” 两人都琢磨了会，一起摇头，程嘉懿道：“要是喝我的血有用，还不如给你先喝。” “你说，马林教授那里能不能有这种资料，是喝还是注射还是什么的，能让普通人变成变异人？”杜一一问道。 两人面面相觑了会，程嘉懿道：“可能吧……你真想变异啊，要不，你也喝我几口血？” “我都喝了一个人的了，再喝，会不会以后有麻烦？”杜一一犹豫道。 “资料里不说，变异人做实验，天天都有血喝？” “可谁知道有没有后遗症？早知道我不如一早借你点血喝呢。” “算了，不变异说不定也是好事。”程嘉懿劝慰道，她说是这么说，可杜一一真想要喝血的话，她还是不那么放心。 第121章 中二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不肯在张豪那个“末日战士”的微信群里说话，一点也不肯暴露他们存在的痕迹。 张豪也比他们想的沉得住气，没有与李玉提起两人的名字。倒是强哥和李玉聊了几句，话里话外有点询问的意思。 计划里，程嘉懿还是要在天黑之后弄点吃的，他们也要趁着天黑再搬一次家，换个住处。 “所以，末日小说里，城市很快就消失了，变成了荒郊野岭，就是为了有更多的变异野兽出现，好有吃的。” 杜一一看着已经算不上丰盛的晚餐，叹口气继续道，“城市里哪有那么多野生动物？家养的狗也说不定就饿死了，野狗野猫根本就不多。 咱们找它们，别人也找，要是野狗野猫都没有了，咱们吃什么？” “那咱们是不是还得往农村去？”李玉问道。 杜一一就看着程嘉懿，“你有经验，你说呢？” 李玉和王鹏都奇怪地看着程嘉懿。程嘉懿有经验？她哪里来的经验？ 程嘉懿懒得理杜一一的戏谑，道：“今晚我出去看看，王哥，你和我一起？” “我也去。”杜一一道。 “我照顾不了两个人。”程嘉懿拒绝道，“王哥先试试，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吸收晶体。” 杜一一心里其实也是这个想法，但眼下在吸收晶体上，王鹏确实比他有优势。 李玉小声道：“程姐，刚才强哥说，今晚刘黑子他们可能要对豪哥下手的。” “今晚？这么快，确定吗？”程嘉懿看过去。 “强哥的人也不确定是不是要找豪哥的麻烦，但是刘黑子人今晚集合了。”李玉说着把手机给程嘉懿看，“程姐你看，强哥说的。” 程嘉懿看一眼手机，然后道：“你想我们怎么做？” 李玉怔怔：“我白天倒是想要帮着豪哥的，可现在清醒了，就咱们肯定不行。” 王鹏正色道：“李玉，我们都知道你和豪哥在一起，有感情。可这事，不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就能摆平的。WJ那边对程姐也只能通缉，帮忙的事情，想都不要想。我要是你，就劝豪哥报警。” “我说了。可强哥说了，现在他们没法报警，得等到刘黑子真过来才能报警的。”李玉说道。 “豪哥他们在楼里，楼里都有防盗门，不至于挺不到警察来的吧。”杜一一道。 “和平嘉园全清理干净了吧，门口也该有保安的，还能拖一拖的。”王鹏又道。 李玉神情沮丧，只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吃饭。 “我怎么觉得强哥那边像是设个套，要咱们钻？”吃完饭李玉洗碗的时候，杜一一小声和程嘉懿说道。 虽然小声，也没有背着王鹏，只有洗碗的李玉因为水声没有听到。 “我也觉得有点。”王鹏现在又差不多忘记了程嘉懿和杜一一才十六七岁，只是偶尔才能想起来。 他听着杜一一的话点点头，“张豪完全可以报警，他现在不是负责着和平嘉园？白天还要协助WJ清理其它小区，有人要报复他，警察不会不管的。” “可豪哥弄个套干啥？还是……”杜一一睁大眼睛，“还是豪哥和刘黑子联手了？” 杜一一琢磨了下对程嘉懿道：“别不是还是针对你吧。” “不猜了，反正我有自知之明，不会把自己送过去。”程嘉懿道。 王鹏松了一口气。 “怎么，你以为我们商量了一下午，是为了自投罗网？”杜一一斜着王鹏。 “我是担心你们太过正义了，将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王鹏道。 杜一一翻了个白眼：“还不如说我们缺心眼自以为是呢。好歹我们也高中生了，还差不到两年就成年了。 好歹你程姐虽然不是身经百战，也纸上谈兵多年了。中二的事情不是没有，但绝对不会中二到你想的那样。” 王鹏难得地笑了：“我不也从你们这个年龄过来的？我那时候才中二呢。” “怎么中二的？”杜一一好奇地道。 王鹏摇摇头，“早就忘了。” “切！”杜一一鄙视了他一声，“你们这些老古董，中二的时候，也是古董味。” “我就比你们大……好吧好吧，古董就古董。” 说笑了几句，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和平年代，三个人都有些怀念的意味。李玉洗完了碗，还是站在厨房里。 豪哥真的是要设套？ “也许不是豪哥设套，是刘黑子逼得他按照这个方向做的。”程嘉懿看到李玉在厨房里发怔，安慰道。 见李玉往外看，王鹏也瞧着她，补充道：“一一不是说我纸上谈兵多少年了嘛，我纸上谈兵还真有经验的。小说里都一套一套这么写的。” 说着看看窗外，“王哥，一会天黑了，咱们是先找新的地方住，还是先找吃的？” “找地方吧，带着吃的有血腥味，再引来什么了。”王鹏道。 王鹏又打开电脑，程嘉懿和杜一一不想打扰王鹏，就进了屋子。 两人研究了一会，觉得还是要和以前的标准一样，都末日了，说不定没有几天好活了，住的地方不能委屈了自己。 可惜，封闭小区装修好的门卫也都守着，他们想归想，临到时候，还是有种丧家犬的感觉。 “难怪末日小说里的人，有点能耐的，不是自己拉一伙人，就是依附个强大的。”程嘉懿叹道。 “你想自立为王了？”杜一一猜到了程嘉懿的心思。 程嘉懿好一会才摇摇头：“我不是那块料。” 杜一一沮丧道：“也是，咱俩谁也不是那块料，太年轻了，也没有阅历，以前连班干部都不是，管不了人。” “程姐，杜哥，你们过来看看这个。”王鹏忽然在客厅里喊道。 两人急忙出去，王鹏挪动着笔记本道：“看这个，这里说试验者似乎有个周期提升现象，说第一批试验者的周期是九天，然后是二十七天。” “不对啊，变异不才发生不到十天？第一个周期都没过，更不用说第二个周期了。”杜一一立刻就看出了时间上的不对。 “对，我也是觉得这地方矛盾。”王鹏看着他们三人道。 程嘉懿的脑袋里立刻就出现了阴谋论：“不会是这变异有点说法，就和电影里说的一样，是实验室里的什么病菌病毒被泄露了？” 第122章 文件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会，又都看着电脑，王鹏道：“这里介绍了几种状态，和视频是对应的，还有几个图片。嗯，升级还没有明确命名，介绍得也有点含糊。 升级的时候需要大量进食——你们看这，进食这段用了医学用语，前边文件里也有，应该是血液中的某种成分，和变异有关的。 不过没有提到吸收晶体。不会打，程姐都吸收几次了，还是说吸收晶体的事情还要再保密，马林教授得到的资料保密级别也不是最高的？” 几人凑过去看看。程嘉懿喃喃道：“九天、二十七天……咱们现在是几天了？过了九天没有？我……好像没有九天升级的说法。” “可是哪一天算我们感染的？是饥饿那天还是醒来之后？”王鹏将文件又从头扫了眼，“这里没有说。不过我觉得感染应该有个潜伏期。” “文件里没有说病毒是从哪里出来的？”杜一一问道。 “没有说，也没有说这些资料的来源。”王鹏道。 “这，政府早就知道有这个病毒了，怎么不早告诉我们？”李玉惊讶地问道。 “告诉我们有用吗？有疫苗能控制还是有药物能治疗？”杜一一反问道。 “可，告诉我们了，就不用死那么多人了啊。”李玉道。 “不死？怎么不死？都知道变异了会力大无穷，会吃人，那，大家都留在家里变异，然后……” 杜一一看看程嘉懿，“然后就都变成你程姐这样的隐性变异者，不喝血也不用吃人，就是能一言不合将人杀了。 你觉得，政府会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会希望民众里不知道哪一个是变异人？” 李玉呆了下。 “明明改变不了，还不如因势利导，先死了一批变异人或者倒霉鬼，人少了，总好控制吧，还得了不少晶体。”杜一一接着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玉拨浪鼓似的摇头。他说不出来其它的，只能说这句话了。 “不管可不可能，事实是变异这事情国家肯定知道的，还瞒得竟然这么死。”杜一一哼道。 “咱也别管国家瞒不瞒的了，瞒不瞒的都是过去式了。”王鹏打断他们道，“按照文件里说法，真能升级的。不过升级除了时间，还需要什么外界诱因没有说。” “马林教授能轻易得到的东西，应该也不是十分机密的吧——对了周队长是不是能知道点什么的？”程嘉懿道。 “我觉得李队长周队长应该都是被瞒在鼓里的。”杜一一皱着眉，“要是真提前发现病毒扩散什么的，军队里是不是应该先警告一番啊。毕竟军事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对啊，你记得我们学校混乱那天，WJ那么快就到了，难不曾就普通人发病，WJ就不发病？” “我妈妈是医生，还是教授，也没有提前知道——那天晚上在医院了，怎么没有WJ发病，我们不是都亲眼见到了。” “你妈妈在咱们市是权威，可这种病，该是国家级的保密的吧，你妈妈级别不够吧。” 王鹏和李玉看着程嘉懿和杜一一一问一答的，完全插不上话。 “按说，要是病毒扩散，就咱们市区这个人口密度，肯定应该出大事的。学校工厂医院都出事了，可WJ还都及时出现了。这个，我觉得啊，肯定有点猫腻。”程嘉懿又道。 王鹏不想听程嘉懿杜一一的分析，又开始继续往下看文件。 “要真是这样……”杜一一寻思着，“有没有可以利用的？” 李玉看看杜一一又看看程嘉懿，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利用的。 程嘉懿眯着眼睛，“这么看，全民变异几乎是肯定的了。没有变异的也是早晚的问题。不管为了什么，咱们人类已经经历了一次更新换代。 人类进化了，那么原本的秩序就会被打破。现在，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不一定在发生着什么。” 王鹏终于忍不住了。 “我说程姐，杜哥，你们刚才还说自己没有中二病。那烦劳你们二位想想啊，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发生的任何事情，和你们今晚、明天、后天要做的事情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你一个大学生也该知道知己知彼的说法。外边大局势的变化，当然要影响到我们小市民的。”程嘉懿反驳道。 “好好，你说影响就影响。”王鹏摇摇头。 程嘉懿就和杜一一又不说话了。 好一会，两人对视一眼，程嘉懿勾勾手指头，两人回到房间。 “你想把李队长拉过来？”杜一一低声问道。 “还是你了解我。你说，李队长要是知道这些，会不会倒戈？”程嘉懿道。 “我觉得李队长不是迂腐的人。他知道你变异了也没有抓你，看你面子也没有抓王鹏。还带着王鹏到研究所里破案。”杜一一道。 “对啊，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而且，上午，他也不是真心要和我们动手的。”程嘉懿道，“我觉得，他要是知道真相了，肯定会愤怒，说不定……” “说不定也不可能认你是老大。”杜一一道。 “他可以做老大啊，当然有我们说话的位置就可以。”程嘉懿道，“我和你真不是老大的料，咱们做个军师打手什么也还差不多。” 杜一一打量下程嘉懿，“老大夫人也够格。” 程嘉懿切了声，“说正经的呢。我觉得，不是有句话嘛，叫做什么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是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人不敢做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杜一一纠正道。 “对。就是这句。”程嘉懿点头。 “可我不觉得李队长会是为了自身利益背叛国家的人。”杜一一摇头道。 “谁让他背叛国家了？咱们是提供便利，让他更好地报效国家的。”程嘉懿反驳道，“不过我现在也就是说说，上哪里知道能给李队长什么利益。” 程嘉懿说着叹口气：“唉，咱们自己还一大堆乱摊子事情呢，一会天黑咱们就得换地方，然后还要弄吃的，还要试试王哥能不能吸收晶体。要是有时间，你也要试试。 李玉也太弱了，没有自保能力，不然……”程嘉懿看看外边，走到门口，冲李玉招招手。 李玉不明所以地过来，程嘉懿道：“李玉，给你几滴我的血，试试不？” 第123章 变异人 李玉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着程嘉懿，然后又看看杜一一，期期艾艾地道：“程姐，这是……我……” “就是问问你的意见，谁还强迫你了？不就你一个人还没有变异嘛。你刚才也听到了，这变异有变异的坏处，也有好处，我就是问问你。 如果你有这个打算，左不过也是几滴血的事，喝别人的不知根不知底的，不如喝我的是不是？”程嘉懿道。 李玉下意识点点头，却又看看杜一一。 杜一一道：“你不用看我。我现在是不明变异体，不敢乱喝的。不过李玉你可要想好了。这一口血喝下去，以后怎么样就不好说了，说不定真给抓到研究所里了。” 李玉吓一跳道：“我……” 杜一一继续道：“可不喝呢，说不定哪天遇到个变异人，一口就咬断你的脖子。变异可是双刃剑，好处坏处都有的。” “谢谢程姐杜哥提醒，我还是先想想啊。”李玉心惊胆战地道。 “其实我的血也不见得是最好的。”程嘉懿道，“当初我也想要喝血的，就是忍住了，说不定你喝完我的血，也想要喝别人的了。” 李玉犹犹豫豫地道：“要是和你们说的一样，全民变异的话，那我还是早变异的好。” “道理是这样的。”杜一一赞同道。 “今天先不给你喝。一是你好好想想，二就是晚上咱们还一堆的事，等我们稳定的吧。”程嘉懿嘴里说得漂亮，其实是有点后悔。 万一她的血不是唐僧肉，熊猫血，害了李玉呢？ 以后一定要注意自己这个毛病，不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除了和杜一一。 和杜一一倒是无需顾及什么，他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毛病。 “程姐，咱们晚上不过去悄悄看看？”李玉终究忍不住问道。 “那么远，咱们跑着去，到了也得半夜了吧。”杜一一道，“再说了，你跑得动？” “咱们再弄辆车子，就从小区里走，不走路面。”李玉建议道。 “生怕李队长周队长找不到我们？”杜一一问道。 李玉摇摇头，低低地叹口气。 杜一一拍拍李玉肩膀道：“小李哥，我知道你牵挂着豪哥，可咱们现在这样，你觉得能做什么？豪哥用不着我们带着逃跑的，他要是想，完全可以躲着刘黑子的。” 李玉无言地再点点头。 “我和程姐研究一个下午了，就是琢磨怎么变强的。我们现在这样过去，根本不是刘黑子的对手。 连刘黑子手底下有多少变异人我们都不知道。程姐再能打，她也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每次赢了也就是出其不意。 说白了，就是因为年龄被对手小瞧了，一旦对面人多了，倒了两个之后，就不好说了。你觉得养鸡场外面那天的事，还能复制出来吗？” 李玉深深吸口气，沮丧地道：“我明白，我和豪哥说说，让他先躲躲。” “对滴。这年头，普通人躲着变异人也不丢人。兵法上还有避其锋芒一说。”杜一一赞同地道。 天终于完全黑下来了。 其实黑夜只是他们的心里安慰，他们的视力足够他们在夜色下将一切都看得和白日差不多的清楚。 他们这样，别人也是这样。 但是人总是怀着种自欺欺人的心理，一叶障目，掩耳盗铃。以为天黑了，夜色会掩盖住他们的行踪的。 而实际上，不是黑夜掩盖了他们的行迹，而是有和他们一样害怕，不敢走在光明里的人，更不敢在黑夜里出现。 程嘉懿四人这次携带的东西更为精简了。 他们没有多少吃的了，除了不多的糖和压缩饼干。他们离开这个小区，脚步轻盈地沿着小区外边的小路，走在贴近墙根的阴暗地方， 他们其实走得很是茫然，只知道要离扔下车子的地方再远点，但是最后到底要休息在哪里，谁也说不好。 好在植物现在都茂盛了。夜晚也许哪里还有摄像头，但是也不一定能照到他们的身影。 他们的速度也很快，好像是暴走的速度了。大家的身体都经过了加强，这样速度也都能承受住。 只是树影的阴暗中总是好像隐藏着什么，让他们的心里不免惴惴的。 本来要去高档小区住的，但是还要让王鹏尝试下身体极限时能不能吸收晶体，他们就选择了一个还是老旧的小区，李玉和杜一一就先躲在一楼里。 程嘉懿和王鹏都有些紧张。 这个晚上，说不定就是他们变异生涯的分水岭。 王鹏主打，为了激发自己最大的潜能，还要不被鲜血诱惑到自己。程嘉懿就要时刻注意王鹏的变化，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把晶体塞在他的手里。 程嘉懿的血影响太大，王鹏自己的血还没有试验过，站在楼群里的空地，王鹏在自己胳膊上轻轻扎了下。 空旷所在，一点点鲜血其实没有什么味道的，微风轻轻一吹就不见了。 两人互相看看，王鹏有些尴尬地看着自己的胳膊，再举起刀比划了下。 “算了，我来吧。”程嘉懿瞧着王鹏胳膊上那个不算很小的口子道。 “别。”王鹏摇头，“别不但引来什么东西了，我自己也受不住了。” 王鹏咬咬牙，在原本的伤口上再使劲一挤。 空气中终于出现了淡淡的血腥的味道。风中也终于带来了另外的响动。 黑暗里，董萧和薛艾琳互相看看。 他们手里的袋子还没有打开，就嗅到了淡淡的血气，不同于袋子里污浊的味道，这血气让人心跳都不由加快了半分。 二人无声地寻着血腥的味道小跑过去，在树影中，惊讶地站住了。 程嘉懿和王鹏也摆出戒备的姿态，惊讶地看着隐藏在阴影中的一男一女。 他们不曾想到，最先吸引来的会是人，变异人。这般夜晚敢出来活动的，也就变异人了。 风声飒飒中，再有什么东西也从黑暗里窜了过来。 黑暗中，仿佛出现了几点鬼火。 “嗷呜——”一声低沉的吼叫，几个黑影同时从黑暗里跳出来，向王鹏扑过去。王鹏下意识躲避了下，然后挥着铁棍迎上去。 是野狗，还有野猫。速度比上次遇到的还提高了。程嘉懿判断了下。 计划里，程嘉懿是不出手的，直到王鹏被危险激发出潜力。 但现在，还有两个敢在黑暗中出现的，被血的味道吸引过来的人，程嘉懿的心也提溜起来。 第124章 合作 “砰！”铁棍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被击打的野狗却没有马上倒地。 若是从前，这般力道下的骨骼不被敲碎，也会断裂。 但现在，变异让生物的力量增强，也让生物的骨骼和肉身都比从前强悍。 王鹏的一棍，只是让野狗发出声怒吼，身体稍稍停顿了下。而这一棍，也让其它野狗迅速判断出彼此的实力，毫不迟疑扑过来。 程嘉懿也抡起铁棍。在她眼里，野狗的速度还是不够快，她更担心的是窥视着他们的那两个人。 董萧和薛艾琳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点点头，扔下手里的塑料袋也冲了出去。 程嘉懿和王鹏的心都是一紧，王鹏一分心，一只野狗一下子扑到了他的身上，张开的大口带着腥臭的味道咬向他的脖子。 “小心！”程嘉懿惊叫了一声，竟然不敢用铁棍击打那只扑在王鹏身上的恶狗，只怕不小心打在王鹏身上。 匆忙之中，一伸手就抓住了恶狗的尾巴，使劲向后一拽。 王鹏一挣，挣脱开后背的野狗，却因为这么一疏忽，被包围在野狗群中。 程嘉懿使劲一挥，野狗被轮了起来，脱手就砸出去，好巧不巧的，正好落在树身上，“砰”的一声伴随着一声低吼，野狗落在地上。 程嘉懿却是来不及看过去，眼看着又一只野狗咬住了王鹏的大腿，而观望的两个人也已经冲了过来。 “砰！”“砰！”董萧和薛艾琳利索地掀翻了两只野狗。王鹏身上的压力顿时轻了下来。 这两人不是趁火打劫，程嘉懿顿时放心下来，也不再留手，片刻，围攻过来的野狗就都倒在地上。 王鹏没有被激发出潜力。哪怕那只野狗的大嘴就在他的脖子边上。他心里似乎对程嘉懿有种盲目的崇拜，有程嘉懿在身边，他不会危险的。 程嘉懿也没有到需要激发晶体力量的程度，虽然在野狗扑倒王鹏身上的时候她也真是着急了，在这两人冲过来的时候同样也着急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吸收过几次晶体的原因，她觉得野狗比前一次遇到的确实要厉害点，但她却比前一次的应付要轻松些。 董萧和薛艾琳几个晚上出来，也是头一次遇到有人夜晚狩猎，他们看一眼程嘉懿和王鹏，立刻就将年纪偏大的王鹏当做主导者。 董萧立刻对王鹏说道：“你没有事吧，得赶紧离开，血腥味一会就会引来更多的野狗。” 王鹏怔了下，对董萧道：“多谢你们了，你们住哪里？这附近？” 董萧道：“就这个小区，你们住哪里？要不先到我家里避一会？” 薛艾琳催促道：“赶紧了，一会再有东西来就危险了。” 王鹏瞧程嘉懿一眼，程嘉懿道：“要不先躲我们那，就这个楼。”说着指着旁边。 董萧和薛艾琳全点头，薛艾琳走回几步，将塑料袋扯开，顿时血腥味更加浓厚地弥漫出来。 几人捡起野狗和铁棍。程嘉懿想起摔到树上那只，过去，那狗爬不起来了，却没有死，呜咽着。 程嘉懿一棍子敲下去，也拎着跑回来。 四人几步就跑回了楼门洞里，后边已经传来了什么东西的奔跑声。 李玉打开房门，看着四人跑进来，本来就不大的客厅瞬间就拥挤了。杜一一不得不缩回到房间里。 五只野狗一只野猫堆在地上，客厅里的气味立刻就混杂起来。几个人都互相打量着。 王鹏扯开裤子，看着大腿上的一个大口子，李玉忙进屋扯了床单，帮王鹏包扎。 “认识下，我叫董萧，她是我妻子，薛艾琳。以前我是律师，我妻子是老师。”董萧先自我介绍道。 “这位是我们老大，程姐。我是小王，他是李玉。”王鹏一边将布条胡乱缠在腿上，一边道。没有看到杜一一，也就没有介绍。 董萧和薛艾琳看着程嘉懿，不由都露出惊诧的表情。程嘉懿怎么看也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哪怕她一直没有笑容，一直严肃着。 “哦……程姐，你好。”董萧惊讶了不过短短片刻，就向程嘉懿打着招呼：“程姐看起来很年轻。” “姐”这个称呼，含义很多。 单纯的一个“姐”字，代表着亲近；“大姐”这个称呼，代表着对年纪高于自己女性的年纪上的尊敬；在姓后边贯上姐这个字眼，表示的就是身份地位上的高出了。 当然，这个身份地位也表示着客情，但只要这么一称呼，就代表着尊敬了。 程嘉懿被这位年长于自己很多的男人喊一声程姐，尤其还有着律师身份的人这么称呼了一声，脸上不由热辣辣的。 “董律师，薛老师，你们好。”程嘉懿有些生涩地将自己摆在成年人的位置上，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程姐，咱们是不是请两位进屋里坐坐，这里有点拥挤。”王鹏包好了腿道。 程嘉懿点点头，有点局促，董萧就和薛艾琳笑笑，先走进去。他们听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的呼吸了。 南屋稍微大些，李玉和王鹏进时带了两把椅子，大家床上沙发椅子上分开坐下。 董萧再看看这四人的组合，心下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王鹏这个战斗力明显也不弱的人，会让这个所谓的程姐做老大。 董萧身为律师，习惯于观察，更习惯从对方的言行举止中找到最自己有利的一面。 当下笑着道：“总算遇到几个能打的人了。这几天几乎每个晚上我们都会出来找吃的，还是第一次遇到人。” 冷场了一瞬。 按说应该是程嘉懿接过来话的。只是程嘉懿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寒暄性质的聊天，便也判断不出什么时候该恰当地接过话去。 而王鹏大腿才被咬了一口，正疼着也担心着自己，而他本身也不十分擅长与人沟通，等觉察冷场的时候，已经冷场了。 李玉倒是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他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这种时候，不会抢程嘉懿的风头的。 程嘉懿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该她说话了。可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董萧和薛艾琳互相看看，薛艾琳笑着道：“看小程的年纪不大，是高中生吧，高几的？” 第125章 套话 薛艾琳是小学教师，言词中不是习惯了教育人的口吻，就是哄孩子的语气。初次见面，拿不准程嘉懿是什么样的人，便和善地笑着，很是温柔的语气。 学生对老师天生就有敬畏的心理，更何况程嘉懿还未曾摆脱自己学生的身份，不觉就习惯地说实话了，“高二。” 简单的回答，正是学生在老师面前的拘谨，让薛艾琳立刻就将自己代入到老师的身份中了。 “你们几个……不是一家人吧。”薛艾琳关切地看着程嘉懿道，“小程，你家人呢？” 程嘉懿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询问家人了。 父母的下落早就成为心中的一根刺，轻易不会触碰的。这个才一见面就询问家人的老师让程嘉懿很不喜欢。 “程姐，你别见怪，薛老师做老师习惯了，一见到学生，就习惯询问家长。”程嘉懿才一皱眉，董萧就明白程嘉懿怎么想的了，打圆场道。 程嘉懿深以为然。但心里就不那么愿意和薛艾琳交道了。 董萧说完，房间里再一次出现冷场。 董萧有点头大。 他和人交道多了，不乏各种意义上的老大。可与明显还是学生身份的老大交道，是第一次。 用成年人的交流方式吧，这位“程姐”显然还没有成年人的觉悟。用与学生的方式交流，对方明显也不愿意。 王鹏总算及时开口挽救了。 “董律师，才你说和薛老师也住这个小区，是自己家里吗？”王鹏问道。 “我们家的小区住不了我们这样的人了，这里是我父母家里。”董萧道。 “也清理了？”王鹏顺口答道。 “是啊。上周就开始清理了。我这样的住不了了，只能出来。”董萧自嘲地笑笑。 “你们……”程嘉懿犹豫了下，“什么时候变异的？第一批？” 程嘉懿也知道她问得太直接了。小说里遇到陌生人说什么做什么那些情节，她也一点都想不起来，只能将嘴关心的事情拿出来问。 董萧正愁话题延伸不过去，立刻就理解地点点头道：“第一批指的是最早发病的？那我们是不算的。 最早发病都是零零散散的，都先送到医院里了。我们是之后大批人发病的那批。那天白天正好有点事情，我和薛老师都没有上班，都在家里。 工作的关系我也知道先期发病的状态，我们因为在家，及时补充了糖水什么的，所以算不上有发病症状。” 程嘉懿不由和杜一一对视一眼。两个人发病的状态和她差不多。 程嘉懿当时虽然在学校，可那个上午，她吃了一大把巧克力，两袋子糖的。杜一一吃的没有程嘉懿多，也补充了不少。 程嘉懿脑袋里忽然有个想法，还没有来得及细想，董萧已经接着道：“程姐你呢，哦，这位是……” “我叫一一，一二三四的一。”杜一一说道。 薛艾琳笑了：“上学的时候，你的名字一定是写得最快的。” “才不是，我小学还有一个同学叫丁一，他写得才快。”杜一一道。 大家不由都笑起来，房间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哦，程姐，你们不全是被感染的吧。”董萧看到只有两人出来寻找食物，就猜想道。 程嘉懿点点头。 “大规模发病那天，不是周末，听说学校那天里很惨的。”董萧仔细地观察着程嘉懿。 程嘉懿想起记忆里的惨状，那天的教室和走廊还有操场，神情不由黯然下来。杜一一也是如此。 “我妻子是在小学做老师，之后我们趁晚间去过学校操场，看不到什么，教室里也进不去，你们学校……”董萧又问道。 “那天先是有老师和同学个别晕倒，间操结束之后晕倒的人就多了，然后就有人抢东西吃，就有人忽然发病咬人。” 程嘉懿摇摇头，那天的一幕在脑海里出现，“然后应该是有人报警了，警察来了之后，我们才……” “真……难以想象。程姐你当时手里一定有吃的吧。”董萧道。 程嘉懿嘴角露出一点庆幸的笑容，看看杜一一道：“有糖的，吃了不少糖。” 董萧和薛艾琳对视一眼，庆幸般的轻轻松了口气。 杜一一和程嘉懿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董萧没有等人提问，就道：“之前我们在家里发病了，之后就有些奇怪的症状。我多少有些人脉，就找人打听了下，也查了些资料。貌似，发病那天只要及时补充上食物的，便不会出现疯狂嗜血的症状。”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了一眼。 程嘉懿当时有明显发病的症状，杜一一的不明显。他们也是觉察到饿，甚至可能是心理作用前就吃了很多的糖，不停的吃，难道是这个原因？ 真是因为当时吃了好多的糖？ “你们也没有吃人？”程嘉懿不由冲口而出。 薛艾琳点点头：“当然没有啊。” 程嘉懿不由觉得薛艾琳也没有刚才说话时候那么让人不舒服了。 变异了，却没有吃人的人，竟然不是只有她自己。她有遇到同类的庆幸的感觉。 “我家里还有人，外边现在血腥味也散得差不多了。这样，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或者……”董萧看看薛艾琳，“我们住在不远，那个单元里还有不少空房间，要不要一起？” 程嘉懿犹豫了下。王鹏道：“董律师给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如何。” 董萧就点点头，拿出电话来，“我也存下你们的号码。” 王鹏报了自己的电话，也拿出电话存了董萧的号码。出门前董萧捡了他们拎进来的一猫两狗离开。 两人才一离开，房间里程嘉懿和杜一一立刻就不是之前的模样了，招呼着王鹏和李玉就要离开。 这几天，王鹏和李玉都见识到了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谨慎，对马上转移一点意见也没有。抽出床单将狗包起来，隐藏了狗血的味道，四个人无声地离开。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离开是否落在董萧和薛艾琳的眼睛里，但就是看到了，也不会在意。 他们又走过两条街，遇到了一个有高层的小区，稍一商量，就找到围墙隐秘的地方，翻墙进去。 第126章 不喜欢 这个小区建了不过五六年，很新。整个小区几乎都是高层，楼与楼之间的距离很远，小区的布局和绿化原本就好，现在更是绿植密布。 先前经过小区大门的时候，看到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门卫也亮着灯，门前都是摄像头。 这小区就是清理过了的。 就近进了一个单元，一直上到最顶层，李玉才开始开门。 这年头，不是变异人的耳目都灵敏了，他们是要隐藏自己的，不敢有大的声音。 一梯两户，左手房门没有反锁，打开之后，王鹏先探头嗅嗅，然后做个没有人的手势。 李玉就尝试右边，竟然也没有反锁，里面同样没有人。 几人松口气，两边都进去查看了。 冰箱空的，什么也没有，房间看着都有被翻过的痕迹。他们关了右手的门，进了左手房间。 房间好像很长时间没有人回来了，空气中有种污浊的不流通的味道，他们进去，扔下狗，将几个房间的窗户都打开。 对流风吹进来，房间里污浊的味道很快就流通走了。 他们拉上房间窗帘，却也不敢开灯。客厅很宽敞，一个三人沙发还有两个单人的，四个人坐下，围成正好半圈。 “王哥，你腿怎么样了，一会再出去试试不？都不用特意来一刀了。”程嘉懿看着王鹏受伤的腿问道。 王鹏低头摸摸绑着布条的腿道：“就被咬的时候疼，现在没有什么感觉。会不会得狂犬病？” 几个人面面相觑。 程嘉懿道：“算了，不出去了，要不，你拿晶体试试，想着自己就要得狂犬病了，就要发狂了，就要抓着我们就生吃了——怎么恐怖害怕怎么想，兴许就吸收了。” 王鹏无语地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认真地道：“我这可是难得的经验，我第一次吸收，是和狗打起来，差点被咬了。第二次……我怎么忘了？这次是以为我们要被杀死了。我觉得还是心理因素占多点。” 面对程嘉懿殷切的目光，王鹏只能点点头道：“好吧，我试试。” 杜一一才问道：“怎么遇见律师和老师的。” 程嘉懿就说了一遍。 “这么看，变异了还没有被抓住的人应该不少。”杜一一道，“而且变异了也不吃人的也不是只有你一个。” 程嘉懿点头道：“刚才董律师说饿的过程中吃东西的，不断补充的，就不嗜血。一一你记得吧，我们当时还没有怎么感觉饿，就开始吃了。” 杜一一道：“那是你，一到学校就开始吃，吃得我都忍不住了。你知道你那天吃了多少巧克力不？这么大一堆包装纸。” 杜一一比划了下。 “还有糖。其实我当时没有那么饿，就是吃了也没有觉得怎么腻，就越吃越害怕，越想吃的。”程嘉懿想起来也心有余悸。 然后看着王鹏道：“我记得王哥你也说是在家里，饿了吃了不少东西的。” 王鹏点头道：“对，我当时喝了最大瓶的肥宅快乐水，然后又吃了零食，都是热量高的。” 程嘉懿看着李玉道：“你呢？一直没有出现那种饿得抓心挠肝要晕倒的状态？” 李玉茫然地摇头：“没，也有饿的感觉，但要说抓心挠肝的没有，就是饿得快点。” 杜一一道：“这么说，饥饿还是发病最明显的症状。程姐和我都是还没有感觉饿的时候就开始吃了，所以程姐几乎没有发病以后所有的症状，也容易克制嗜血的欲望。 王哥你是没有怎么太抵御吃肉，没有吃的就随随便便什么都吃了。其实也不一定要喝人血的。那天喝血也是刺激的。” 王鹏点头。 “小李哥就是真正没有变异那伙的了。”杜一一说着若有所思道，“算时间，今天该是第八天结束，明天是第九天了，从我们大批发病算起来。” “你是说明天我和程姐都会进阶？”王鹏皱眉道。 “为什么不是我们没有发病的会再一次发病？你文件里说有人早就发病了，这个发病会不会也是阶梯状的？”杜一一道。 四人面面相觑了会，王鹏拿起背包，翻出来笔记本道：“我再看看文件。你们要不要看看，这屋子里和那边都有个台式电脑。” 杜一一摇头，“还得把狗肉收拾了，一会炖肉还会有香味，也不知道楼下有没有人。” 王鹏就打开笔记本。 李玉和杜一一给狗扒皮，程嘉懿找晶体，然后将内脏装在口袋里密封了放冰箱里，肉也不用怎么清洗了——血液如今也是好东西，扔不得了。 血液也都收集到碗里了，在网上查了血豆腐的做法，凝固了后也放在冰箱里，狗肉就斩成一块块的，一部分扔到两个电锅里——其中一个是从隔壁拿来的。 他们没有米了，狗肉也就没有放多少盐。厨房离走廊太近，电饭锅就都放在书房里。 如今北方暖气都是一户一阀，上下楼只有上下水是连同的，密封也还好。其它全都隔离，窗户也都密实，卧室里的味道更不容易扩散。 都收拾好了也不过一个小时，几人又拿两只狗脑袋里的晶体和他们收集的对比。 还是那只虫子的晶体最红。 然后就是这三只狗的。 “看来还是进阶的。吃变异肉之后就会进阶。”杜一一比较着道，“不过这么看，这几只狗的进化没有你快。” “那就是没有吃晶体，只是吃肉进化的。”程嘉懿指的是那两只狗。 “差不多。”杜一一道。 “我才是真正进阶的？”程嘉懿道，“我和狗打起来的时候，感觉狗比上次的厉害了，可我也不用动用脑袋里的力量，也够。” 程嘉懿将晶体收起来，放在背包的夹层里。 “要不要和董律师合伙？”程嘉懿又问道，“我觉得董律师那个人还可以，薛老师我不喜欢。” “董律师我也不喜欢。”杜一一道。 “为啥？”程嘉懿问道。 “上来几句话，就将你的底知道得差不多了——学生，在学校发病的，发病时候吃东西了，没有吃人。他可比薛老师有技巧多了。”杜一一道。 “可我们也知道他了啊，他是律师，发病时候在家，也吃了东西的，没有吃人，还是住在亲戚家里，家里估计还有什么人等着吃肉。”程嘉懿也道。 第127章 谨慎 程嘉懿不是为董律师和薛老师说话，只是觉得应该公正一点。 “那是你说完了之后，他为了博取你的信任主动说的。他要不主动说，能博得你好感？还有，他试探咱们几个人呢。”杜一一又道。 “对，”王鹏从电脑前抬头，加了句，“他应该还知道什么。” 程嘉懿“哦”了一声，“知道什么？” “你没听他说他是律师，有点人脉么，谁知道他都知道些什么的——他说发病那天正好有事没有上班，谁知道是不是他早知道会有发病混乱，特意躲在家里的？”杜一一道。 “对啊，他还说住在父母家里，证明他父母也没有事。怎么就那么巧了，他一家子都没有被感染？不是，是正巧感染的时候，都吃东西了，都没有成变异人？”李玉也道。 “可他有人脉，怎么还和妻子一起出来打猎，没有找那些人脉组队？”程嘉懿问道，然后马上又接着道：“还是他也不敢相信那些人脉？对了，他变异了，不敢验血都，当然不敢找人了。” “我宁愿相信李队长，这个董律师我们也不了解，最好还是不在一起。”杜一一道。 “可总我们四个人？早晚得有不认识的加入。”程嘉懿迟疑道。 “控制不住的人加入了也没有用。不说那个律师——律师你知道干什么的吧，你看过电视，律师口舌都是很厉害的，只要他们想，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就说那个薛老师，你以为会听你的？上来就一副哄小孩的语气，真过来了，就咱们四个，不没几天，就得成了他们的手下了。” 杜一一说着，清清嗓子，模仿着薛老师的语气道：“小程啊，你这么做可不好，你父母都不在身边，老师和董律师就和你的父母一样，你要想想，我们是真心关心你的。” 然后又咳嗽一声，换个声音：“程姐，薛老师是老师，习惯了，你别介意。你看看，这里，这里我们前几天都去过了，打算今天看看这里，你没有意见吧。” 王鹏和李玉噗嗤就笑出声了。 李玉道：“杜哥学得太像了。我一看那个薛老师就说不出话了。董律师瞧我一眼的时候，我就感觉他要把我抓起来似的。” 杜一一换回自己的声音：“对啊，就我们几个，到时候怎么说？有意见？翻脸？” 程嘉懿叹口气：“我也知道。可好容易遇到两个变异不吃人的。刚才在外边，他们两个人也是帮着我们的。” “对了，那只野猫谁打死的？一共几只野猫？”杜一一问道。 “就一只猫，全是狗。” “狗群里怎么混进来一只猫？”杜一一奇怪道。 “那只猫……我没有怎么注意。”程嘉懿皱眉想了想。 “那只猫是董萧打死的，我打过一棍，被避开了，速度特快。”王鹏插嘴道。 “人家打死的人家拿走也对，那猫说不定比狗厉害，那董律师也可能……”杜一一瞧着程嘉懿，“说不定他们也知道吸收晶体的。” 王鹏道：“我觉得像，我觉得他们两人身手都比我厉害。” 杜一一眯着眼睛，“那就和程姐实力相当了。那就差不多也吸收过晶体了。那就更不好一起了。只是他们一个做律师的，一个做老师的，实力还强大，咱们可玩不过。” 李玉才捞到说话机会道：“可我听着你们下午说的，也不打算做老大的。” 王鹏抬头瞄李玉眼，“那是看老大是谁了，要是李队长那样的，你觉得会害我们吗？” 李玉摇摇头。 “就是啊，可那律师和老师我们不了解啊，万一遇到危险了，李队长不大会把我们做炮灰，他们呢？你肯定他们不会？”杜一一又道。 “我又不了解，哪里知道。”李玉道。 “就是啊，我们也不了解。”杜一一道。“他们被血的味道吸引了，先过来观望，看到程姐和王鹏有战斗力了才出来对吧。 虽说要是我们也会这样，但……虽说队伍里都是强人是对的，但要是不了解的强人……” 王鹏的手机忽然响了下，王鹏摸出来看看，是微信申请，他加了好友道：“董律师的。” 董萧：王哥，你好。不好意思，才联系你。才忙完，有点晚了。 王鹏：董律师你好。 打了几个字，视线就挪再笔记本上了。 董萧：方便的话，明天白天找个时间聚聚，白天出去，不那么引人注意。 “董律师约我们明天白天聚聚，说白天出去不引人注意。”王鹏喊了一声，“我告诉他明天再说了。” 程嘉懿答应了声。 “白天不引人注意？那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程姐身上都自带引人注意的光环的。”杜一一看看时间。 “真不出去了？不出去休息了啊。对了，要不要把吃的再准备出来点，万一我和李玉晚上或者明早变异了。或者你和王鹏升级了呢？” 王鹏再从笔记本上抬起头，“要吧。我睡得晚，等这锅肉熟了，我把冰箱里的也煮了。” “王哥，你睡哪？我不敢和你睡一起，我怕你半夜升级了，把我当加餐了。”熟悉了，李玉也敢说实话了。 王鹏也知道自己情况，道：“我就睡客厅沙发。” “唉，这一天天的，果然末日要比平时刺激。”杜一一站起来，“对了，豪哥那边没有事吧。” 李玉才拿出手机刷下道：“我才看，群里没有动静。” 几人简单洗漱了，都回到卧室里。躺在床上，也各有心思。 “一一，我总觉得当务之急是你得变异升级。这一天比一天刺激的，越来越像小说里的末日了，我怕以后连躺着休息的地方都没有了。”程嘉懿低声道。 “我也想。要不，我喝你几口血？”杜一一也低声道。 程嘉懿没有吱声，好半天才说：“还是再等等吧。” “我也觉得像是小说里了。也不知道还能安全地躺床上几天。”杜一一道，“和你说实话，我根本就不想自己闲下来。一闲下来我就想我妈，想我爸。也不知道我爸在哪里。” “我也是。”程嘉懿道，“白天闹闹哄哄的时候，还不想那些，现在一要睡了，反倒想起来难过了。” “是啊，昨晚危险害怕了，也不想那些。”杜一一叹口气。 “睡吧。明天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第128章 心慌 说是睡，谁也睡不着。 这几天他们也没有正常的作息时间，也都习惯晚睡了。 身体似乎也没有疲乏到一定要睡的程度。 只是他们都知道要养精蓄锐，不论明天会不会有二次变异发生，他们都需要休息的。 李玉也睡不着。 跟了程嘉懿才三天，简直就像是一辈子那么长了。虽然他前前后后就负责开锁，帮忙敲了几下人头，可每一天每一小时他都好像在做过山车。 太吓人了。 可他也没有想过离开。 不管怎么说，他这种没有变异的普通人跟着程嘉懿还是安全的……才怪。 普通人就该和普通人一起的，在超市登记验血，然后找个工作不也挺好？ 唉。 他翻个身。 万一还有二次变异呢？ 那什么马教授文件里说有九天变异，然后是三个九天。奇怪了，国家要是知道了，也知道有九天变异，二十七天变异这种，按说现在就没有必要保密了。 都差不多全民变异了的。 还是他们这些普通人吃了变异的肉，就不用再变异了？ 还是国家也干脆没有弄明白会不会有二次变异，没有变异人的人会不会也再变异？ 可能也不会这么早就知道，这才变异多少天，能那么容易知道？ 科学家们研究东西要多久？ 李玉再摸出手机，进入搜索窗口，敲上几个字：变异结束了吗？ 点击搜索之后，看着蹦出来的回答。 他当然知道回答里不会真的有权威人士的，可潜意识还是希望研究人员休息的时候，会想给大家科普下。 翻看了几十条，怎么说的都有，但大多数认为没有结束的。 李玉又搜索了RH病毒几个字，这次出现的东西好像很专业。因为他点开之后都看不懂。 忽然，一条回答吸引了他的视线： 大家没有奇怪这个病毒的传染性吗？据说死亡率最高的本来是非洲的埃博拉病毒，不仅仅空气接触，哪怕是牵牵手，碰下手背这么简单的接触，都会致病，且最快24小时内就死亡。 但埃博拉病毒至今都只在非洲的某些地区出现过，这次的RH病毒却是全球几乎同时出现的。说是几乎同时，就因为相差的时间不多。 我翻墙出去，发现非洲、美洲、欧洲发病的时间和我们亚洲都略有些时间差异。欧洲大陆最先出现的，从南极往北极的方向发病，然后沿着经度往西偏移一个经度，再往南极方向。 大家不觉得有点像我们日常生活中洒水撒盐的手势？ 严重怀疑，病毒是被上天的手，这么倾洒在地球上的。 李玉又看了一遍，然后模拟了下这个倾洒的过程，好像还真像是撒盐的过程。 难道，真的有上帝之手？ 李玉又往下看看评论，有说太阳黑子，有说上帝想要灭绝人类，还有人问现在还有诺亚方舟没？最可笑的还有人说是外星人洒下来的病毒。 然后这一条后边就是五位数的评论了，李玉看着看着都以为真的了。 然后又有人说埃博拉病毒和这次的不一样，完全是两个类型的。因为埃博拉病毒的传染速度快，是因为寄居的宿主死亡得太快。 宿主死亡之前，病毒必须找到下一个寄生者，不然宿主死了，病毒也就死了。 李玉又搜索埃博拉病毒……这么看完之后，李玉觉得明白了什么，然后又都什么都没有明白。 就是更心里没有底了。 王鹏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到没有人了，才解开腿上的布条。 腿上被狗咬的地方还露出牙印，看着渗人，一块皮肉也松了，就这么简单地按回去了。 他低头看看。 程嘉懿和杜一一真不是做老大的材料。 要是会做老大的，就该要多关心他的腿几句，而不是要他自己吓自己的吸收晶体。 和那个董律师联手？王鹏想了想，也否定了。 与其老大是个陌生的会算计的人，还不如程嘉懿这样单纯点的。 只是，他们四人的组合真的就能一成不变吗？ 王鹏没有再包扎腿，就晾在空气里，继续关注在电脑上。 但没有多久，他也觉得疲乏了。 腿倒是不疼，只有些痒，好像在长合。 他看了看锅，定上保温，觉得没有力气熬夜了。 回到沙发上，王鹏侧头看一眼电脑，困意不觉袭来。 怎么这么困，是被咬了还是要二次变异了？王鹏甩甩头坐起来，将晶体拿出来，攥在手心里。 跟着程嘉懿也不错。能打，人也大方，虽说晶体全她收着，可只要自己用也不是不给。 话说回来，晶体也都是人家弄到的。 王鹏想着想着，睡着了。 李玉听着王鹏在客厅里走动的声音，然后也听到王鹏安静下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鼻子里一直有血的味道。 哪里来的？李玉嗅嗅，又觉得血的味道不见了。 肯定是收拾狗肉收拾的。李玉不那么在意地想着。终又觉得不大放心爬起来，再检查了下卧室的门锁。 要不就喝程嘉懿一口血试试？ 李玉坐在床边，下意识又摸出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在室内反射了不小的光，眼角的余光中李玉忽然看到窗户上映出个人影，他吓得心砰地一跳，人也从床边跳了起来。 瞬间他就明白窗户上的人影是他身影反射出来的。 他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可心还是砰砰地跳个不停。 妈的，人吓人吓死人，自己吓自己，也能把自己吓个半死。 李玉盯着窗户上自己的影子，本来就没有的睡意，更是消失得半点不剩。 他慢慢绕到床的另一侧，站在窗口。 十六层的高度往下看，地面的什么东西都看不着了。不是视力的问题，是树木的叶子。 整个窗口下边全是密密的树叶。 作为绿化用的小区树木，最高也不会超过两层楼，可现在足有十多层的高度了。 李玉的心忽然抖了下。这么高的树木，根不是得更深，会不会穿过楼房的地基，楼房会不会不安全了？ 他尽力往下看，可什么也看不清。 他心慌了。 别变异混乱时候没有死，却被楼房倒塌砸死了。 他有瞬间的冲动想要将程嘉懿和杜一一喊起来，可又怕自己杞人忧天。 他低头再划开手机，打入搜索词条：小区的景观树树根会将楼房弄塌吗？ 第129章 变异 李玉顾不得措词，也不会了。他的手都有点发抖了，好容易点住搜索，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他感觉到房间轻轻晃动了下。 刹那他出了一身冷汗。 手机屏幕一闪，李立看到类似问题的搜索。 求问：我家小区的树疯了似的长，原来只有三米多高，现在都长到十层楼了，树根会不会穿透楼的基础？据说现在楼房抗震都是六级以上的，六级能抵抗树根不？ 回答一：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家楼早晚都会塌。 回答二：楼主家的房子肯定倒，早晚的事情。 回答三：我家房子已经塌了！！！！我家是平房，院子里的一棵李子树一夜之间就窜到五米，第二夜就不知道几米了，我家房子第三天就被掀翻了。 回答四：平房被掀翻太正常了，我昨天看到一座三层楼歪了。 …… 李玉心又加快速度跳了起来。 他趴在窗前往下再看看，只觉得树叶好像越来越高似的，他越发地恐惧起来。 越是恐惧，心跳动得越快；心越是跳得快，就越是恐惧。仿佛下一刻身下的楼房就会轰然倒塌一般，仿佛此刻，身下的楼房就已经在晃动开裂了。 不，不，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李玉慌乱地安慰着自己，后退一步坐在了床上，手一哆嗦，手机落到地上。 “砰。”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那么响亮，李玉被惊吓得又跳了起来，仿佛这个声音正是楼房晃动的声音。 他站在床和窗户之间的空地上，全身都是冷汗。 不，不行！ 他慌乱地转身，从床上连滚带爬地跳到对面，扑倒门前，“哗啦”打开了门。 隔壁程嘉懿和杜一一的卧室门几乎是同时打开，客厅里也传来响动。 “程姐……楼塌了……快跑！”李玉几乎是从房间里跌了出来，他向门口跌跌撞撞地扑过去。 程嘉懿一把就抓住了李玉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什么楼塌了，做梦了你！” 这一抓住李玉胳膊往回拉，才看到李玉脸上全是细密的汗珠，眼睛里全是恐惧。 杜一一也跳出来，看着李玉的样子呆住了。 “楼塌了，树根，树根把楼穿过去，塌了。”李玉急忙着说着，越是着急，越说不完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抓挠了似的，他挣扎着，只想要逃出去。 “什么？”程嘉懿呆了下，一下子没有抓住李玉，李玉脱手就往门口跑去，正好撞上客厅里过来的王鹏。 王鹏一把就抱住了李玉，“他怎么的了？” 李玉在王鹏手里挣扎着，力道之大，王鹏也差一点没有抓住。 “快走！房子要塌了！快走啊！”李玉高声叫起来。 “别喊！”杜一一一下子窜过去，伸手捂住李玉的嘴，和王鹏一起拽着李玉到卧室里。 程嘉懿快步走向门口，听了听，然后回来。 “不是要变异了吧。”杜一一低声吼道，“李玉，李玉，你镇静点。房子没有塌。房子要塌了也不是你一个人死，大家全他妈地得死，你安静点！” 李玉的挣扎忽然停顿了下，杜一一再低吼道：“你别喊了行不行，不然房子没有塌，人都被你喊过来了，你想要害死我们啊！” 李玉恐惧地看着杜一一，不住发抖。程嘉懿进来，关上房门。 王鹏和杜一一还是不敢松开李玉，只是放开了按着李玉口的手。 李玉哆嗦着地看着程嘉懿：“树根比树高，会把地基都缠住，穿透，赶紧走，危险。” 程嘉懿瞧着李玉几秒，忽然道：“对，你说得对。楼已经在晃动了，马上就要塌了，马上就要把我们全砸里边了。” 李玉猛地一跳，杜一一和王鹏使劲压住李玉，杜一一叫道：“你疯了！” 程嘉懿还是低低地，恶意地道：“是，我们都变异了，都活不了了，被砸里就砸里，再说这里是十六楼，顶层，跑也来不及了。” 王鹏愕然地看着程嘉懿，手不觉一松，李玉一下子跳起来，王鹏条件反射般地按住李玉。 杜一一忽然反应过来了，他使劲按住李玉，也忽然道：“对，反正也跑不掉了，楼都开始晃了，跑不掉了，马上就塌了。” 李玉只觉得身下在晃动——他神智都要不清楚了，身体里好像有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挠，他什么也没有听清，就听清了三个字：楼塌了。 刹那，李玉只觉得天旋地转。内心的恐惧上升到了极点。 他要死了吗！他是要死了吗！！ “快，压住他，我给他个晶体。”程嘉懿看着奋力挣扎的李玉急忙道。 “我茶几上，电脑旁边就有，低阶的。”王鹏急忙道。 程嘉懿倏地冲出去，几乎片刻就回来，抓着李玉的手掰开，将晶体塞进去再合上。 李玉不停地挣扎着，忽然，使劲一挣，杜一一和王鹏同时被他掀开，二人后退着一个撞在墙上，一个撞在柜子上。 李玉睁着眼睛，眼神好像狼一样凶残，一抬头看到的是程嘉懿在身前，忽的就扑了过去。 程嘉懿只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在李玉瞧着她的那刻，就知道不对劲了。 李玉一动的刹那，她也动了，也同时向李玉扑了过去。 两人瞬间就撞到了一起。僵持了片刻，李玉被推倒在床上。 杜一一和王鹏也再一起扑过来，压住李玉的两只手和两条腿。 程嘉懿气喘吁吁地从李玉身上爬起来，摸了摸脖子。 刚刚好像和李玉的牙还是什么地方撞到了一起。 没有血。程嘉懿松了口气。 李玉的挣扎忽然停顿了。杜一一和王鹏紧张地看着他。 李玉忽然觉得全身无力，他仰倒在床上，看着压着自己的杜一一和王鹏。 仿佛梦一般。 之前的一切还清晰地在脑海里，就发生在刚刚，可李玉却觉得很遥远很遥远了。 “喂，李玉，小李哥，你怎么样了？”杜一一的声音就在耳畔，可也好像很遥远。 怎样了？李玉模模糊糊地想，他怎样了？变异了吧。 他挣扎了下，手脚还被按着，就不动了。 “李玉，你怎么了说句话。”王鹏压低的声音也在耳边。 李玉转转眼珠。一眼看到的却是程嘉懿。 “我……”李玉才说一个字，一种莫名的情绪就充斥到脑海里，他眼睛一酸，心里也是一酸。 第130章 我是谁 半个小时后，李玉吞下了整整一个电锅的狗肉，才在三人的注视下放下了碗。 “吃饱了？”杜一一问道。 李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什么感觉？”杜一一接着问道。 李玉体会了下，摇摇头：“没有什么感觉，不饿了就是。” “你刚才怎么了？” 李玉将自己从手机上看到的，和之后想到的都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你是怕死然后激发了变异？你这是多怕死啊，可你上次差一点被打死，也没有变异啊？”杜一一惊讶地道。 李玉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上次我后怕了，要不，我怎么就跟着程姐了呢。” “感情这次因为楼要塌了，你程姐也不是超人，托不起楼了。”杜一一挖苦句。 李玉也不生气，好脾气地笑笑。不过提起楼塌了，还是心有余悸。 “楼也说不定真会塌的。”程嘉懿心里也有些担心，不过感觉楼现在还很结实。 “我觉得真要塌，政府怎么也得给个警告的。这还有多少人了，全都死光了想？”杜一一说着伸个懒腰，“这下算是消停了，咱四个全都变异了，小李哥，你也不用担心王哥半夜咬你了，说不定该王哥担心了。” 李玉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笑，又奇怪道：“我才不是都吸收了晶体了，怎么还饿，还吃了这么多？” 几人面面相觑会，程嘉懿道：“可能，每次变异也都不是一模一样的？” 李玉摇摇头，“也可能——对了，我之前，就是觉得怕死之前闻到很浓的血腥味。” “血腥味？哪来的？”杜一一问道。 “我也不知道，还以为收拾狗肉收拾的。”李玉说着，嗅嗅鼻子。 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会，谁也没有想起王鹏腿上的伤口，连王鹏自己都忘记了。 “困死我了，我得睡了。这一天天的，白天黑夜的，真他妈地销魂啊。”杜一一道。 “李玉我再给你找个晶体，你要是再有反应吸收这个，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又半夜过了。”程嘉懿道。 给李玉又找了晶体，几个人回屋里休息之前，又贴着门口向外看了。 刚刚的动静不小，他们都担心被楼下听到，好在楼道里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动静。 他们这才放下心来，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 “看来这个九天的说法还真灵验。”杜一一躺回到床上的时候，低声说道，“李玉都能吸收晶体了，怎么就我没有动静。” 程嘉懿翻了下，手里拿出一个密封袋子道：“我给你留了一枚。” 杜一一翻身接过来看着。 “看来真是精神力量才能引起变异的。一一你得琢磨下，什么才是你的临界点，能催发你脑袋里的晶体。”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那视线分明想要透过杜一一的头皮看到骨头里去：“你脑袋里的晶体真顽固。还是你这个人——你有什么惧怕的？舍不得的？放不下的？”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眼神里略有茫然：“怕？好像……没有什么怕的。” “你不怕死？”程嘉懿问道。 “你怕死吗？”杜一一反问道。 程嘉懿想了想道：“不知道。我觉得自己该怕死的。” “可危险的时候你总是冲上去，所以，你骨子里不怕死。”杜一一道。 程嘉懿再想了会道：“也可能吧。也可能是我认为自己死不了。那你呢，危险时候咱俩都在，我死了你也肯定跑不了，我也没有见你怎么怕死过。” “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死不死的事。好好的，和平年代，谁会想死的事？混乱那个时候，在学校里那天，我是真害怕了。 可也觉得死离我很遥远。看到有同学就死在我们面前时候，也觉得自己死不了。后来回家了，还觉得好像是梦，醒了就都过去了。 然后，我爸也没有消息了。那时候，我其实也没有特别害怕，大概是潜意识觉得不真实。后来我去医院找你，其实也是为了找我妈妈。 就在那天晚上，我才忽然觉得不是梦，什么都是真的了。然后就一直到现在。你说不害怕吧，我觉得我在害怕。可说害怕吧，我又觉得活着好像行尸走肉一般。” 杜一一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床头：“好像，我真是生活在小说里，按照情节的发展在活着。程嘉懿，你知道这种感觉吗？我虽然是我自己，可又不是我自己。” 程嘉懿犹豫了下道：“我能理解，好像，我们虽然有自己的思想，在做自己想要做，应该做的事情。但实际上，我们就好像是被提前编好了程序，在按照程序去做。” 杜一一蹙着眉头道：“对，就是这种感觉。我们两个就是高中生，高中学生，怎么会做这么血腥的事情？还没有半分犹豫和惧怕？我们是不是根本就不是我们了，是被脑袋里的晶体支配了？” 程嘉懿也坐起来，靠着床头。她很累很累了，可脑子里却还是兴奋，全没有睡意了。 “我想了想。也觉得不是的。我至少还是我自己，我现在做的，其实也是我潜意识希望我自己做的。你知道，我骨子里一直想要当个英雄。 以前我们讨论小说里的时候，我总是有种不甘的想法。为什么我是我，我不是他们。为什么我是生活在现在的我，不是生活在他们那个时代的他们。 我应该是受到小说影响太深。所以混乱那天，不自觉就将小说里的情节与现实混为一谈了。潜意识里，我可能甚至在庆幸这个末日的到来，给我提供一个做英雄的机会。” “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你曾经想过的，你想过成为英雄、超人、改变世界的女主？”杜一一转头看着程嘉懿，“就像我们曾经探讨过的那样？” 程嘉懿迟疑了下，觉得承认有些羞耻，可还是点点头，“好像吧。” “所以，你不是不怕死，而是觉得你不可能会死。”杜一一再道。 程嘉懿这次迟疑的时间长了，可最后仍然点点头：“应该是的。” 杜一一看着黑暗中的程嘉懿。她的眼睛黑沉沉的，看不出光彩，可杜一一知道，那里从来就没有少过光彩。 杜一一仍记得和程嘉懿讨论小说情节时程嘉懿眼眸中的光辉，那种神往的表情。那时的他也是那样吧。 “我觉得你现在也是女主。”杜一一忽然笑了下，“就不知道谁是男主了。” 第131章 不眠夜 程嘉懿诧异地看了杜一一眼，下意识想要说你不想做男主？忽然反应过来男主在小说里的含义，脸立刻就涨得热辣辣起来。 话题这么稍微一停顿，再接就不那么好接了。 杜一一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冒失了。 他以前和程嘉懿聊天时候就不那么忌讳什么，但以前也从来没有将男主女主的代入到自己身上，不觉心里也有些微妙的感觉。 少男少女的心里，对感情避讳又好奇，此刻，他心里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 但之前的怅然，因为李玉也变异带来的不安，到因为这样的对话而隐藏不见了。 两人重新躺下。虽然之前话题让他人呢浮想联翩，却奇异地并没有因为一男一女同床共枕而生出别样的想法。 王鹏还是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一弯新月。 他的手心空空如也。早在惊醒的瞬间，王鹏就发现握在手里的晶体不见了。 不是掉在哪里，就是不见了。可他并没有发觉什么时候吸收的，甚至觉得他本来就没有睡着，只是朦朦胧胧的才有了睡意，就被李玉吵醒了。 可看了表却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他还记得他躺下的时间，至少过了一个小时了。 这一个小时他竟然只觉得恍惚了一会，而恰恰是这个恍惚的一会，握在手心里的晶体就不见了。 他什么时候吸收的？他升级了？ 可他怎么没有曾经饥饿的感觉，也没有觉得怎么增加力量了？ 王鹏不想再翻阅马林教授的文件，不想看到文件里那些关于感染变异的猜想和实验数据。 那些东西让他觉得恶心。 人怎么能对人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来？还是高级知识分子，还是科学家！ 爱他妈的变异就变异，爱怎么地就怎么地！ 王鹏自暴自弃地想着，翻个身，不去看窗外的月牙。 另一个房间内，李玉还在忙着翻着手机。 他变异了！他竟然变异了！他完全懵了。 他搜索了他所有能想到的问题，可没有任何一个答案是他需要的。不，是没有任何一个答案能完全解决他的问题的。 他怎么就变异了呢？他怎么就因为怕死就变异了？ 另一个小区内，董萧揉揉眉头，看着电脑屏幕上最后一行字：总之，现在是机会，可也危险。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董萧冷笑下。好个好自为之。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树木茂密的树叶。 混乱之前，他是本市业内赫赫有名的律师。混乱之后，他成了变异人，被感染者。曾经的家产、名誉、地位全都随着感染消失了。 而到现在，他竟然只能像过街老鼠般躲在这个老旧的小区里，和父母、妻女。 幸亏，因为父母的念旧，这个老旧的房子没有卖掉。 幸亏，他也不缺卖这个房子的那点钱。 幸亏，他以前还有点人脉，在混乱之前就做了准备。 幸亏…… 而现在，所有的曾经都是以前了，以后，就没有幸亏二字了。 以后要怎么下去？ “阿萧。”薛艾琳轻手轻脚走过来，站在董萧的身后，环住他的腰，头轻轻靠在他的后背上。 “怎么还不睡。”董萧轻轻拍拍妻子的手。 “看网上说的那些我害怕，睡不着。”薛艾琳小声说道。 “网上说的未必是真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董萧虽然安慰着妻子，可是心里一样沉重。 车到山前，未必一定有路。只是他身为丈夫、父亲和儿子，只能承担起寻找路的责任。 “我担心这里也住不了了。外边变异人又多了，今天就遇到四个。以后野狗吃没有了，就算我们不吃人，别的变异人也能不吃人？”薛艾琳接着道。 “别多想了，这才不到十天，政府也在想办法。”董萧也知道自己的安慰空洞无力。 “怎么想？不就是把变异人都集中起来。能有什么好事做？”薛艾琳松开董萧，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月牙。 “人类历史上，谁会对特殊人群有过善意？人之初性本善本来就是伪命题。人类世界和动物世界一样，永远都是弱肉强食。” 董萧侧头看着薛艾琳道：“按照你这么说，现在变异人还少，还没有团结起来，所以要被普通人欺压。一旦变异人成为社会主流，反过来就会压迫普通人了？” “不是吗？这种事情，你我见得还少吗？”薛艾琳道。 “那是之前。和平年代。现在……”董萧叹息声，“好了，不想那些了。过几天看看能不能弄个假的验血证明，咱们到农村去，只要咱们一家平平安安的就好。” 两个人依偎着站了一会，看着树影中的月亮，心就和月牙一样的凄凉。 好一会，薛艾琳放手，走回到孩子的房间。 从混乱之后，薛艾琳就一直陪着孩子睡，董萧独自在另一间卧室。隔壁才是孩子爷爷奶奶的房间，他们也只有一天三顿饭的时候，才会聚在一起。 薛艾琳心疼地看着女儿。 一周多了，她也终于接受现实了，可每一次看到女儿，还是忍不住地难过。 大人们不论要面临什么，都是大人的事情。孩子，何其无辜。 而她更不敢想象未来他们面临的是什么。 都说为母则刚。可怎么做才能保护她可怜的女儿？ 她伸出手，轻轻摸着女儿的面庞，手慢慢滑到女儿稚嫩的脖颈上。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如果他们真的会被抓起来关起来，她宁愿让女儿在睡梦中，在梦里离开这个世界。 薛艾琳的手慢慢离开女儿的脖子，将她身上的毛巾被轻轻拽拽，人走到窗前，就像董萧一样站在那里。 她不知道，就在她才离开床边，她的女儿就偷偷睁开眼睛，大大的眼睛里竟然含着眼泪。 董雪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也不让自己的身体发抖。 脖颈上还残留着手的温度，就好像那只手还在她的脖颈上。 妈妈是要掐死她吗？为什么？为什么？ 她知道家里出事了，知道要没有东西吃了，知道吃饭吃不饱了得吃肉。因为她吃的多了？可吃饭的时候，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全要她多吃的啊。 她也没有不乖了，就是没有同学没有朋友了，也没有不乖，天天呆在房子里的。 可妈妈为啥想要掐死她？难道妈妈也和她一样？她觉得妈妈很香很香，妈妈也觉得她很香很香？ 爸爸也香，爷爷奶奶也香。她也一定是香的。 董雪使劲睁着眼睛，直到眼睛里的眼泪没有了，才眨了一下。 第132章 暴动 在WJ值夜的时候，每个半夜，李立都会巡视一圈，已经成为了习惯。 月光如水。虽然只是月牙，可还是那么亮。好像能照到人的眼睛里。李立出了宿舍门，不由眯眯眼睛。 忽然，天空出现个黑影，正从月牙前飞过，穿过月牙亮光那一刻，李立分明看到那个黑影扑扇了下翅膀。 李立呆住了。 那样的高度，那样飞行的东西，还是鸟吗？ 黑影眨眼间就穿过了弯弯的月牙，没入到黑暗里，消失在李立的视线中。 目测高度一千米之上，视觉长度……翅膀展开足有一米以上，实际长度……李立心下吃惊，有点怀疑刚刚是不是眼花了。 可他知道他没有眼花。他的视力比照一周之前好了许多，更别说一周之前他也不会眼花的。 李立再逡巡着夜空，除了那一弯明月和几颗星辰，再看不到什么了。 他收回视线，例行巡视。 明明和每一天都一样，可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明明是他注意到了，却又被忽视的。 忽然，肩膀的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声音：研究所负二层警报！研究所负二层感染者劫持了医生！ 李立悚然一惊，一边对着对讲机道“我马上过去”，一边已经向研究所大门跑去。 “李队长，负二层牢房有感染者掰开栅栏，挟持医生。现已经开启一级警备，研究所所有通道全部封闭。”研究所内的监控室值班员继续道。 “继续警备。”李立吩咐道。 研究所内本身就安排了守卫保安，但没有险情和医生需求，只有监控室有值班的，外界进入到研究所内的，理论上只有李立和他带入进去的。 进门刷卡，虹膜，同时监控室确认，一级警报下三项缺一不可，李立进入研究所内，先去了监控室。 监控室内，研究所所有地方的画面不断分别出现，同时监控室的人开始介绍事情的发生经过。 从前一天开始，感染者就加了夜餐，在半夜十二点前后。开始都很正常，在送到十九号感染者的时候，那个感染者忽然掰开了栅栏，直接就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送餐医生的脖子。 从监控上看，就在李立熟悉的栅栏处，一个男医生以极为别扭的姿势靠在栅栏上，他的脖子被栅栏内一只手拧着，双手抓着身后的栅栏才勉强站着。 栅栏内的男人毫不在意摄像头，眼冒凶光，隔壁以至于整个走廊栅栏内的人，全都在疯狂地垂着栅栏，叫喊着。 “他怎么那么大力气，精钢栅栏也能掰弯？”李立蹙眉道。 监控室的人摇摇头，将监控再一次回放，从画面上可以清晰看到，就是瞬间，那人的双手就掰弯了栅栏。 没有人回答。感染者究竟变异到什么程度了，只有这里的研究员才知道。 李立也没有等着回答，打个手势，十九号牢房的画面被放大。 感染者狞笑着，一只手就像老鹰抓小鸡那样捏着医生的脖子，另一只手胜利般地狂舞着。被挟持的医生偏着头，表情痛苦。 李立不由想起今天程嘉懿对他做的事情，咽喉有些发痒。 同样的动作，程嘉懿脸上的表情是决然，这个男人却是狰狞。 “我过去看看。”李立吩咐道。 研究所就是一柄双刃剑，既是研究感染的所在，也是一个可以引发大麻烦的地方。感染者竟然能掰弯精铁栅栏，让他吃惊不小。 可怎么就是在今天掰弯的呢？前一天的晚上，马林教授才被送进去手术，后一天就出现这种问题？ 巧合还是必然？研究员们真不清楚感染者的实力在增加？ 李立的脚步缓了下，他再一次想起程嘉懿的出手。 如果感染者的实力都增加了…… 李立进到负二层，迎接他的依然教授。 “依教授你好，你的试验者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力气。”李立一进去，就开门见山问道。 依然教授做个请的手势，领着李立到办公室，她办公室桌面的电脑也打开着，上面的画面赫然与监控室的一样。 李立皱皱眉，看着依然教授。 “我们有这个权限，毕竟是我们的试验品。”依然教授简单解释道，“我们一直怀疑感染者有二次进化的可能。现在可能是在进化了。” “二次进化？”李立惊讶地道。 “试验的数据差距也很大，时间也短，所以才只是怀疑。”依然教授的脸上露出些疲惫。 李立皱皱眉，点着电脑喧闹的画面：“没有镇静剂？麻醉剂？” 依然教授摇摇头：“这些单间都没有封闭的，整个空间都送入镇静剂，分量太大。事后清除也困难。并且普通的镇静剂对他们不起作用，甚至能激发他们的……潜能。” 李立敏锐地道：“什么潜能？” 依然教授沉默了会才道：“人体的潜能，变异的潜能，或者我们还不知道的潜能。” 李立敏锐地觉察到依然教授没有完全说实话。 李立看着屏幕，不着急进去，继续问道：“如果这些感染者都二次进化，这些栅栏……” 李立抬头观察着依然教授的表情：“拦不住之后，怎么办？” 依然教授面无表情：“真出现这种情况，就是李队长的事情了。” 李立还是审视着依然教授，依然教授终于移开注视着屏幕的眼睛，看着李立。 “我能不能问问依教授，变异都会出现在哪些方面？”李立道。 “李队违反规定了。”依然教授还是面无表情。 李立点点头，指着电脑屏幕的画面道：“是的，不过稍后我要进到这里去，我不想面对的是一无所知。” 画面里，那位医生体力似乎不支了，身体在下滑，可攥着他脖子的手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可以看到医生张开嘴在大口大口地喘息。 李立没有等到依然教授的回答，他在心里咒骂了声，转身一边走一边按开对讲机：“我这就进去，准备打开通道。” “李队。”依然教授喊住了李立。 李立站下，回头。 “体力、智力可能都会加强，受到刺激之后可能会突然爆发，体力瞬间提升。” 李立再审视了依然一眼，才点点头道：“谢了。” 第133章 营救 两道钢制大门一前一后分别打开，并在李立只身踏入进去后一前一后合上。顿时，狂暴的叫喊声充斥在耳朵里，好像要将李立的耳朵震聋了般。 李立皱皱眉，目不斜视脚步沉稳地向前走去。 经过八号时候，李立侧头看一眼，程毅同样大叫着，激烈地摇晃着栅栏，可在看到李立的瞬间，他忽然张大嘴整个扑倒栅栏上。 他激动地看着李立，抓着栅栏，视线里分明是李立能看懂的渴求。 李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点点头，看到程毅脸上刹那间露出喜悦安慰的表情。 李立没有停留，移开视线，继续向前走去，直到十九号栅栏前。 栅栏前的孙医生已经支持不住自己身体了，靠在栅栏上脖子和身体扭曲成一个极为不舒服的姿势，他的双腿也在抖着。分不清是无法站立的原因，还是恐惧。 看到李立过来，他本能地想要开口呼救，可脖子上的手一紧，他几乎连呼吸都做不到了。 李立看一眼孙医生，就望向栅栏后的十九号。 这是一个身材消瘦却健硕的男人，赤着的胳膊上肌肉结实，抓着孙医生脖子上的手指显出强壮的力量。此刻，他比监控屏幕上的样子还要凶悍，看着李立的眼神里全是凶残。 “李队，来亲自看着我捏死孙医生的小脖子？”男人狰狞地笑着。 “捏死他！” “拧断他的脖子！” “喝了他的血！” …… 叫嚣声震耳欲聋。 李立等声音减轻了一点，才直截了当说道：“什么条件？” “条件？”十九号哈哈大笑起来，“条件？李队，你会答应我们的条件？” 他的手往上提了一点，孙医生不由哼了一声，费劲地顺着十九号的力气往上挪动了一点点。 “我杀不杀他，我都是死定了，我就是要临死找个垫背的。我提什么条件？提条件你们会放了我？放了我们这里任何一个人？”十九号狰狞地道。 “你都知道了，还抓个垫背的有什么意义？”李立冷冷地看着十九号。 “别他妈地和老子说意义！老子先捏死这个不把我们当人的东西。”十九号手上青筋暴起，眼看他手里的医生就翻了白眼。 “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就是要在我面前掐死个医生？”李立嘴角露出个嘲弄的笑容，摸出手枪，“要动手快点，然后我也送你一程。” 十九号脸上的狰狞卡主了，手松了一点，孙医生挣扎着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姓李的，你敢开枪！”十九号下意识将自己挡在医生的身后。 李立掂掂手里的枪：“你以为，这里还缺了你不曾？” “你们不顾他的死活了？”十九号叫道。 “你会放了他吗？”李立反问道，一副很笃定的样子。 十九号真的怔住了。他设想过多少次的场景根本就没有出现，这个李队长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示出在意这个医生的死活。 “他们成天拿你们做试验，你们心里恨死了他们，总算有了机会还会放过？你等了这么半天不掐死他，不就是让他心里先有个希望，再一点点绝望？” 李立拉开保险：“你放心，待会我出手绝对不会拖泥带水的，不会让你再熬一次。” 十九号彻底呆住了，旁边栅栏内的人也都被李立镇住了。 “你……你们WJ怎么能不在乎人质的死活！” 李立冷笑道：“我给你三个数的机会，一！” “什么机会？你……” “二……”李立举起枪。 “我没有想要他死！”十九号手一松，孙医生捂着脖子顺着栅栏滑到地上，艰难地翻个身半跪着。 李立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栅栏内的十九号。 “你不想活了，不想被感染着这么活下去了，我可以成全你。”李立的声音冰冷下来。 “我不想死！李队长，我们犯了什么错要被关到这里？你说，你说！”十九号抓着栅栏摇着。 李立合上了保险，上前抓着医生的胳膊扶着他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 身后，是死一般的安静，跟着，不知道从哪个栅栏内，开始传来哭声。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我没有做过任何坏事的啊！” “你们这些千刀杀的人啊，你们怎么不把自己的亲人抓起来关这里啊！” “我儿子才五岁啊，你们连孩子都不放过！” 孙医生脚步踉跄着，周围的声音震耳欲聋，而这条通道也好像长的永远也走不完。 他借着李立的力量踉跄着，低声道：“谢谢你了，李队长。” 声音沙哑而又弱，在周围的怒喊声冲，几乎充耳不闻。 “他没想你死。”李立压制住心里的恼怒道，“他们也是人，你们将人逼得过分了。” 这声音同样湮没在怒号中。 忽然，身后爆发出一道格外响亮的怒号，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哭喊。 “啊啊啊啊啊！我不要活了！我和你们拼了！” 这声音直刺耳膜，李立和孙医生不由回过头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道栅栏内忽然探出来半个身体，那个身体的主人怒发冲冠，面目狰狞。 “李队长，有感染者掰开栅栏就要钻出来了！快！快出来！”肩膀的对讲机传来急促的声音，李立不及回头，拖着孙医生大步向走廊前端的大门跑去。 “啊啊啊啊啊！” “咣咣咣咣咣！” 吼叫忽然高亢起来，栅栏被拽得咣咣响，这个通道里好像不是关着几十人，而是关着几百上千一般。 李立的心中升起不祥的感觉，眼角的余光看到旁边的栅栏正在被一双双手掰弯，一个个手臂，腿，从栅栏中正要强行挤出来。 怎么可能？这种力量怎么是人的力量？ 旁边栅栏里挤出来的一只手狂乱地挥舞着，一下子抓住了孙医生的白大褂。孙医生的身体被抓得再趔趄了下，白大褂“唰”地被撕开，在孙医生的身后挥舞着。 孙医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前边只有五六米就到了通道前的铁门，可一个感染者已经从栅栏内钻了出来，正大吼着向他们扑过来。 第134章 疯狂 李立将孙医生往前一推，孙医生后背贴着墙向前滑去，李立却先一步冲上去，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向后一摔。 孙医生眼看着那人被甩到通道的后边，正落在另一只从栅栏内探出来的手上。 那只手抓住了那人胳膊死命一拽，接着就是一道长声的惨叫，胳膊生生被从身体上撕扯下来，一股浓郁的血的味道忽然扑鼻而来。 孙医生的双眼瞪得溜圆，他眼看着一道血箭从那人断掉的肩膀处飙射出来。 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正贴着墙边滑行，眼睛里只有那张痛苦的面容，刺耳的长声惨叫，和飙射的血箭。 还有，就是充斥在鼻端浓郁的血的味道。 他知道自己的手臂再被抓住，知道自己踉跄地冲向了铁门，可他仍然忍不住想要回头。 身体忽然站定，他被抓着旋转了半圈，天旋地转中，他看到铁门正在他面前缓缓合拢，合拢之外，是通道内那个人正在被前仆后继的人撕裂。 全身的力气全都消失了，孙医生瞪着眼睛看着封闭了的铁门，眼前是最后看到的残忍的景象，鼻端是挥之不去的味道。 他靠在李立的身上瑟瑟发抖，只知道又被抓着站住，他的手无意识挥动下，转过头。 眼前通红一片，通红通红中，只有被撕裂的男人，抓在他身上啃咬的男人们。还有血，那么浓郁，那么……让人疯狂。 孙医生看着李立，眼神逐渐露出疯狂。 李立拖着孙医生进入到第一道铁门内，才略微松口气，一边看着最后被隔绝在铁门之外残忍的一幕，一边对对讲器问道：“立刻汇报其它各层情况。” “除了负二层，其它各层感染者只是略有躁动。负二层有一半感染者跑出来了，正在互相撕咬。” “各层所有医生全都回到自己的宿舍内，所有房间关闭，监控所有通道，任何人不得离开房间！” 李立吩咐着，抓着孙医生转身，身后第二道铁门正在徐徐打开。 忽然，他感觉到手下的力道忽然传来变化，李立来不及侧头，就在面前铁门徐徐打开的那刻，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张狰狞的面孔忽然在眼前放大。 李立心中一跳，扶着孙医生的手条件反射般化作攻击，孙医生猛然惨叫一声，可还是不管不顾地扑过来，张开的利齿差一点就贴在李立的喉咙上。 对讲机内传来惊叫，李立手腕使劲，扭开孙医生，可孙医生好像不知道疼痛般，“咔吧”一声，胳膊脱臼，人就扑了上去。 李立另一手抓着孙医生的头发向后一扭，生生将他的头抓离开自己，接着一手向孙医生的脖颈一劈，孙医生的身躯一沉，软倒在地。 “李队，其它几层感染者也开始暴躁了，有攻击栅栏的行为！”对讲机内的声音紧张而又焦躁。 李立看着晕迷在手里的孙医生，恼火地道：“这个孙医生的宿舍在什么地方。” 孙医生显然也突发变异了，办公区域根本就没有能关注变异人的地方——李立的眼睛忽然眯了下，他忽然想起一个地方。 “所有医生们都回到自己宿舍了吗？”他拖着孙医生向里边走去。 “正在，正在督促，所有通道正在关闭中。” 对讲机内的声音被楼里的声音替代：“各位研究员，请立刻回到自己的宿舍！请立刻回到自己的宿舍！一级警戒开始。通道将暂时关闭！” “将手术室大门打开！”李立抓着孙医生在走廊上跑了起来，他前方的大门依次在他身前打开，在身后关闭。 最后一道手术室的大门在李立面前打开，明亮的灯光下透着阴森森的寒意。 李立将孙医生拖进一个房间内扔到床上，将他的手脚腰部和头部都用上边的绑带禁锢住。 负二层关押感染者的牢房一大半被打开了，当李立跑到监控室看到负二层通道内的画面的时候，差一点呕吐出来。 那里关押的还是人吗？如果他们以前还叫做人的话，现在还是人吗？ 即便是黑白画面，也透出残忍和血腥，即便没有声音，也能想象到其内的惨叫和嚎哭。 “李队，他们都疯了！”监控室内传来颤抖的声音，“他们都不是人了。” 李立的眼睛使劲眨了下，然后张开。他应该下命令的，应该带着人过去的，可是他的心里竟然忽然生出些肆虐的想法，他竟然恨不得只身冲上去，撕裂所有人。 “给我接外边周队。”李立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周尧，你到底有多少东西瞒着我，研究所里一半的感染者都疯了！”周尧的声音才一在对讲器里出现，李立就几乎是咆哮着吼道。 停顿了片刻，周尧的声音才从对讲机里传过来：“什么？疯了？你给我同步过来！” 对讲机里传来周尧急促的脚步声，李立看着监控画面，咬牙道：“给我联系各层负责人——不，联系依然教授！” “李队长。”依然教授在宿舍内，因为知道监控在，所以只是合身躺下，李立声音一传来，她就坐起来。 “我这就派人过去接你到监控室。”李立道。 依然下地穿鞋，看着房间门在自己面前打开，先走出去。 李立看着在走廊内安然平静行走的依然，她的平静与感染者的疯狂在监控的画面上形成鲜明的对比，这种黑白无声的对比，让看着监控画面的人都不由从内心深处生出恐惧来。 依然教授的脚步不快，却也不慢，每到一处关闭的门前，她的虹膜与监控同时控制，大门便在她的面前徐徐打开。 同一时刻，其它走廊内安安静静，研究员们在宿舍里多数都是若有所思。 “李队，他们怎么了？谁放他们出来的！”周尧的声音再次从对讲机中传来。 “是他们自己掰弯了栅栏钻出来的！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清楚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李立知道他口不择言了，周尧肯定不会知道的。 “我不知道。”周尧的声音清晰地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李队，现在怎么办？其它层感染者的举动也不对劲了。”一旁观察的人焦急地道。 监控室的门终于打开，依然教授走进来。 第135章 真相 “依教授。”李立冰冷冷地招呼着，“负二层现在情况很紧张了，这些人会不会因为服用了什么东西被刺激了？” 依然教授看着监控的屏幕，没有掩饰自己的悚然心惊。 她之前回到宿舍之前就看到关押的感染者疯狂举动了，但才不过几分钟，栅栏外的走廊上就全是残肢断臂，鲜血飞溅到墙壁上，悚目惊心。 “他们……”依然不由扶住了桌面，大张的眼睛里全是震惊和难过。 “现在，我需要你给出个答案，他们的力量究竟会到什么程度。什么样的镇静剂麻醉剂可以让他们失去知觉。” 哪怕是看着这些感染者的残忍，李立还需要控制着自己，要以研究所的研究大局为重。 依然盯着监控画面的眼睛闭了下，然后低下头：“他们对药物的抵抗力很强大，已知麻醉的最大剂量是感染前的四倍，现在……” 依然摇摇头：“你们怎么给他们注射麻醉剂？要吸入的吗？那样要更多。” 怎么可能？那些通道的密封足够吗？那么多的药量不说有没有，就是有，一旦泄露，他们这些普通人也要先被麻醉掉。 “这些感染者只能……销毁了。”李立沉声道。 “等等，李队，等等！”对讲机里传来周尧的声音。 李立看着屏幕，看着不断变化的屏幕，眼睛眯了眯，然后看着低头的依然：“才出来的时候，孙医生也出现了感染的症状。” 依然的身体僵硬了下，然后抬头转身：“什么？” 李立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狂暴的念头：“在出来的时候，他试图袭击我。我刚将他锁手术室里了。” 监控室内的人除了依然教授全都看到那一幕了，大家都没有吱声。 依然教授脸色发白，她紧紧抓着桌子的边缘，好一会才道：“李队，安全问题是你全权负责的……” 李立忽然站在依然面前：“依教授，你们研究的机密我不问，我就是想要知道，他们还有清醒过来，重新为人的可能吗？” 依然抬头，惨白的面容上黑色的眼珠格外明亮，却一言不发。 “那我们呢？我们这些人最终也会和他们一样感染吗？”李立压低了声音，逼问了句。 监控室内安静极了。 依然仍然一言不发。 “李队，负三层开始有人试图掰开栅栏了。” 李立仍然注视着依然。依然教授看着监控画面。 李立忽然抓着依然教授的胳膊，指着屏幕：“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我们已经亲眼见到了！” 依然教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终于开口道： “我们每个人实际上都是感染者。所有人的脑袋里都有个晶体，CT和磁共振都检查不出来，任何我们现有的医疗手段都检查不出来，除了将头颅打开。 而我们医学上所说的感染并不是针对所有人的。感染者是指可以运用到头部晶体的力量，不管是主观还是非主观的。 理论上，我们可以控制自己的思维和行动，但实际上，感染者的意识应该会受到晶体的支配。” “你是说……我们，所有人都可能……”李立想起程嘉懿眼神里的坚决，想起监控中程嘉懿和王鹏的对话，想起王鹏说的他味道的改变…… “是的，早晚而已。”依然教授转回身，脸上的惨白中微微带着激动的红润，“我猜想，只是我自己猜想，意志强大的人可以抵御感染带来的负面想法。” 依然教授的语速忽然加快起来：“理论上，所有人都该在同一时间发生变异，即便出现差异，时间上也相差无几。 在植物身上我们就可以看到，它们几乎就是同一时间内发生的变异。 动物和人类的变异却是有不同程度的延迟。即便个体存在差异，但全球这么多动物和人类，微小的差异应该是忽略不计的。 但事实上，这个差异是非常明显的，明显到第一批变异的人已经存在升级或者是二次变异，我们人类中还有大部分人是普通人。 动物和植物最显著的区别就是思维和对危险的规避。所以我想，我们的思维和意志，可能对晶体有压制或者抑制作用的。” 李立眯着眼睛：“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意志足够强大，就可以避免变异？” “不！”依然教授看着李立，“是不会和他们一样失去理智。” 李立的眼神顺着依然教授的手落回到监控画面上。 如果人间也有地狱，那里已然已经是地狱了！ “他们还会清醒吗？”李玉低声问道。 “会的。”依然教授冰冷冷地道，“可我宁愿他们永远不再清醒。” 监控室的人脸上都露出不忍的表情。 没有人愿意清醒之后面对这样的后果的，没有人愿意知道自己曾经疯狂地撕扯着同为人类的身体，在其上啃咬肆虐。 此刻对别人他们多么残忍，清醒之后，他们的内心就会感受到同样多的残忍，甚至更多。 对讲器里再传来周尧的声音：“李队，上边意见，尽可能地留下感染者，尤其在混乱中活下来的。” “什么？”李立惊讶道。 “他们已经吃了人，这些试验研究所永远不能主动做的。”周尧的声音立刻传来，跟着声音忽然放低了些。 “吃人的感染者可能变异得更彻底一些，尽量留下来，如果不牵涉到外边，就让他们继续吧。也是为了之后的研究。” 李立扶着耳麦，久久说不出话来。 理智告诉他，事情已经发生了，在无法补救的前提下，要尽量减少之后的损失——对研究所来说，这样的一次暴动和疯狂，正好可以添补一些试验的空白。 可是感情上他无法接受，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疯狂！他宁愿一枪送他们离开这个世界。 “李队，有些事情不是感情可以左右的。他们也是人，也需要对他们做的事情负责。失去理智不是借口。”周尧的声音再次传来。 李立打个手势，监控屏幕上全是各层“牢房”的画面。 其它层也有感染者开始试图掰开栅栏，也有的在叫喊。 负二层内，还有少部分栅栏内的变异人没有试图冲出来，这中间他看到了李薇薇，她缩在墙角，用被子将自己蒙了起来。 他也看到了程毅，也同样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但也有人终于忍受不住鲜血的刺激，放纵自己加入疯狂的行列里。 “依教授，有什么办法可以控制住其它层的感染者？让他们保持镇静。”李立问道。 第136章 无力 “可以在给他们的饮食中加入镇静剂，只是每一层所做的试验不同，对感染者所用的药物，每一层都有严格的控制。”依然教授道。 李立点点头，开始联系各层的负责人。 “李队，你那里方便说话吗？”对讲机里忽然再传来周尧的声音。 李立将耳麦往耳朵内按按，道：“什么事？” “外边出现骚乱，警队接到了转接的报警，还有，我们警队内也有人有发病症状。” “什么？”李立抬头，看着最近的屏幕，屏幕内的一人也忽然抬起头，带着满嘴的鲜血，透过摄像头看着李立。 “警队已经控制了，但我担心外边要控制不住。”周尧的声音继续传来，“现在外边也是一级警备，所有人员全都处于全副武装待命状态。我不敢放他们出去，如果见血了，我担心我们的人也会变异。” 李立焦头烂额，心内一股股烦躁的气息简直要压抑不住。 他扭头看着监控室的其他人，却发现他们在他的注视下竟然在后退。 我怎么了？我也要变异了？ 李立转头，盯着着监控上的暴虐，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不，我不会的。我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的，不会成为他们那样疯狂的，吃人的变异人。 他深深地呼吸了几下，试图让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平静下来。 就算所有人都感染了，他也要做最后那个不会变异的人！ 监控画面内，各层的负责人全都到了操作室，还有不少研究员，都在操作室紧张而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他们应该是预料到这种情况的，甚至都做过应对的假设。李立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依然，看到她紧张地看着监控视频，看到她握着的手上指骨突出。 依然也是感染者。她也在克制她的情绪。 依然教授一个女人都能做到，他一个受过训练的人一定会做到的！ 身体还有烦躁，可思维却无比清晰，李立看到他的手正死死抓住桌子，看到桌面在他的手下出现一点点的裂痕。 他在那般危险的时候都没有失去理智，现在，仅仅因为监控画面，外边的变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吗？ “李队，李队，你还在吗？”周尧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逐渐拉近。 监控上，各层的研究员好像并没有商议，就有人推着车子开始运送加餐，就好像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负二层的惨状。 他们应该是不知道的。 依然教授的手忽然松开，人慢慢转身。 李立抬头，无力地对监控室的人挥挥手。 监控画面上，是依然教授平静的背影，就如她来时候那般，只是这次，是在孤寂的走廊上越行越远。 李立望着监控画面上那个孤寂平静的背影。 她知道她感染了，却仍然来研究所，为此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 她知道程嘉懿要找到她的父亲，却仍然隐瞒了这个消息。 她是科学家，可同时也是母亲，儿子与儿子的同学信赖的人。程嘉懿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还救了她和她儿子的性命。 可她仍然隐瞒下了一切。 为了什么？ 真的是为了科学献身？ 依然教授的背影终于消失在走廊尽头，出现在另外一个屏幕上边。 与此同时，其它各层的感染者都安静了，或者昏昏欲睡，或者沉默地发呆。只有负二层内血腥的一幕仍然继续。 但那一幕的疯狂，也逐渐放缓了速度。 施虐的人似乎正在恢复神智，而被施虐者，早就已经停止了挣扎。 侥幸留在栅栏内的人，无不瑟瑟发抖。 李立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出研究所的。 他缓缓走入中队大楼，走进办公室，关上门。头一次他觉得个人力量的渺小，头一次，他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走到办公桌前，看到桌子上的电脑，下意识移动鼠标，点开。 权限仍在，他在这里仍然能看到他想要看到的研究所内的每一副画面。 有的研究员们睁着眼睛注视着天棚，有的背过身，挡住自己的面庞，有的闭目好像安睡。 他看到依然教授和衣而卧，面庞上安安静静的。 他又看到人间地狱的走廊。 李立忽然握着拳头使劲往桌面一砸。 “哗啦！”木质的办公桌刹那碎裂，桌面的显示屏摇晃着，随着碎裂的桌面一起栽下去。 李立伸手一抓，抓住了显示屏，而整个桌子化作了十几张破碎木板，碎掉在地上。 李立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力量是比曾经增加了很多，可一拳砸毁掉一个木制的桌面…… “李队……”门口传来周尧的声音。李立回头看了眼，将显示屏放在废墟旁的地面。 “咱们中队没有事吧。”李立平复着自己的心情道。 “有三个发病的，已经关起来了。”周尧走路还是有些僵硬，看看地面上的碎片道，“你的劲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李立垂眸看眼地面，又看看自己的手道：“报警的不去处理吗？” “我看了录像，血液能够刺激感染者发狂。我首先要保证我们队伍里不会增加感染者。”周尧语气平静道。“更何况报警的人也语音含糊不清。” “不仅是血液。”李立抬头的时候，神情已经平静了，“最早挟持人质的，就不是血液引起来的。” 周尧看着李立，“你怎么确定的？” “那个人很有理智，我没有处理好，刺激他了。还有孙医生。”李立摇摇头，“我现在心情也不平静，把报警的转给我一个，我出去看看。” “李队，这场危机是席卷全人类的，不是个人力量能改变的。”周尧拦在门口。 “我知道。但我无法置之度外。”李立道。 “可你制止不了。现在最主要的是保护自己，保护得了自己，才能保护得了别人。”周尧还是站在门口。 李立颓然坐下，看着地上的显示屏，屏幕仍然忠实地记录着研究所内的一切。 “刚才你说变异不是因为鲜血，你怀疑是因为什么？”周尧走进来，在李立对面坐下。 “情绪。十九号挟持人质的时候，已经是初步变异了，但是还在可控范围内。整个负二层的感染者情绪虽然激动，也在可控范围。 但是我营救人质的过程太简单粗暴了，刺激到了他们，也让他们忽然明白他们没有一点后路。” 第137章 施压 李立闭了下眼睛，睁开的时候，眼睛里是深深的痛苦。 “你知道吗，他们大多数就是普通人，在混乱的前一天还是父亲、儿子，是公司的职员，是工厂的职工或者是学生。 普通人心理能够承受的东西不多，他们本来就绝望了，但绝望中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当期待没有的时候，他们的情绪最终失控了。” 李立深吸一口气，指着显示屏，“那个孙医生，最初也没有认为他会死。可他亲眼看着活生生的人在他的面前被撕裂的时候，忽然就经受不住了。” 李立回忆着，缓缓摇头，伸手蒙住眼睛，“如果人间有地狱，我刚刚从地狱归来。” “这不是谁的错。”周尧缓缓道。 “是我，我们将他们送进去的。”李立不想看任何人，如果可能，他连自己都不想看到，“我亲手送他们进去这个人间地狱的。” “李队，现在不是消沉的时候。你是队长，是队里的灵魂。”周尧诚恳地道。 “呵呵。”李立冷笑了声，放下手，指着自己的脑袋，“你知道吗？当我知道情绪可以被晶体左右的时候，我想的是什么吗？我想要亲手挖出来它。” 房间里出现片刻的安静。 “抱歉，我……”李立伸手揉了揉面颊，放下手时，面色差不多平静了，“外边现在怎样了？” “不大好。现在的外边，已经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了。”周尧道。 “什么意思？” “就刚刚一会接到的报警就是平时的十几倍。都是有人忽然发狂的。”周尧的手指无意识地点了点，“李队，你我都知道，个人力量无限增大之后，社会上的秩序就要不受控制了。 社会秩序需要执法者强制执行。但被执法者拥有了与执法者可以抗衡的力量之后，社会秩序还能很好地稳固吗？” 两个人的视线都不由望着地面的显示屏，周尧虽然看不到屏幕，也知道上面会出现什么。 “我们作为执法者手里的工具，为了社会秩序，应该不折不扣地完成命令。可如果这个命令与我们曾经接受的教育，曾经的宣誓背道而驰呢？” 李立眼眸猛然一缩，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我对刚刚接到的命令，心存疑惑。”周尧沉稳地继续道，“我不可避免会猜想，这样的命令今天会针对研究所内的感染者，明天会不会针对外边的普通人？ 后天会不会针对我们的队友？李队，如果有一天我接到同样的命令，却是针对你，我要不要听从？” 李立审视着周尧，好一会才道：“你到底想要对我说什么？” 周尧几乎不假思索道：“马林教授手里一定有关于感染的秘密，研究所内也会有。我不想成为混乱中的牺牲品，也不想成为混乱时候谁手里的刀。” “不可能！”李立也是不假思索地道，“这些东西我得不到。人今天跑了，你亲眼看到。研究所内的资料，我无权调阅！” 周尧猛然一踢显示屏，显示屏在二人中间偏移到两人全能看到的角度。 周尧指着显示屏上的画面：“你刚刚说这里是人间地狱！他们都是无辜者。你在听到那样的命令的时候，难道不会犹豫？如果有一天你也是其中的一员呢？” “我是犹豫。但科学总会有所牺牲。”李立一字一字地道，“面对未知，牺牲在所难免。就如你所说的，这是全人类的危机，不是你我一个人可以抗衡的。所以，如果需要，我不吝自己的牺牲。” “所以如果需要，你也会希望像他们一样被对待？李立，你是WJ的中队长，你也是执法者，你就这么对待你肩上的责任的？”周尧气愤地道。 “你在断章取义！”李立怒道。 “可你就这么做了！已经这么做了！”周尧低吼道。 好像觉察到自己激动了，周尧坐直了身体，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李队，我希望你能再好好想想，不仅是为了你我，也要为了我们中队其他战士。 他们同样有父母，有亲人，同样内心煎熬着，可仍然在执行着肩上的重任。 我希望他们最后不会落个和他们一个下场。也是我作为副队长对他们的交代。” 周尧还指着屏幕。 屏幕上，那些吃人的人终于清醒了，看着血腥中的自己，嚎啕大哭。 “我想想。” 李立关闭了电脑，撤除了权限，将周尧一个人留在办公室。 几天来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这个晚上还没有合眼，李立却一点困意也没有。 这一刻，他不想见到任何人。 月牙仍然如水，只是这水冰冷冷渗透了整个身体，李立仰头看着月亮，再回头，看到周尧站在办公室的窗前。 他面无表情地上车，开车。 半夜两点。 公路空荡荡的，只有路灯橘色的光亮。车灯前一马平川。公路两侧的高楼窗口全是黑暗的。 李立无法在研究所呆下去，他无法面对那些感染者，变异人。一想到有一天他可能是其中的一个，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可想到自己也是造成他们那样后果的间接缔造者，他的内心更是痛苦。 现在他真的理解了程嘉懿的恐惧。从第一天的混乱开始，程嘉懿就感染了，她东躲西藏到现在，就是不想成为研究所被试验的一员。 李立不畏惧死亡，也不畏惧为人类兴亡奉献。但是他不想白白成为牺牲品。不想成为不能自主的小白鼠。 他烦躁地踏着油门，不由摸出了手机。 几个手机号都存在手机里，手机上也有几个号码的追踪定位软件，包括王鹏的。 他下意识划开手机，可又按灭。 “吱——”李立一脚刹车，车子停在马路正中。 他想要做的到底是什么？ 李立缓缓启动车子，将车子停在一边，摸出一支烟来。 周尧还有一句话说得对的。 这是全人类的危机，不是一个人可以抗衡的。 可是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背后也不是一个人。 不仅仅是WJ中队，还有将希望放在他身上的普通人。 可他都做了什么？ 他眼看着研究所被感染的人互相厮杀，吞食，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科学需要奉献，为了人类的生死存亡，也需要牺牲。可是…… 李立夹着烟的手抖着，他将烟凑到嘴边，使劲吸了一口。 第138章 泄露 “嗡……”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动，屏幕也闪烁起来，王鹏吓了一跳，一把捞过来手机。 李立？ 他迟疑着，看着屏幕上的数字，不知道该不该接通。 会不会有定位，会不会…… 电话忽然中断。王鹏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电话再一次在掌心中跳动起来。 王鹏迟疑着，终于按下接通键，将电话放在耳边。 “我是李立。马教授的文件里都有什么？”李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王鹏沉默了一会道：“变异会以九天为周期。” “九天……你是说，早在九天之前，就已经出现感染者了，并且已经经过至少一个九天？” “是的。” “还有吗？关于九天之后的？” “不知道，我没有时间查看。”王鹏道。 “听着，找到安全地方之后，最近不要轻易离开。到处都再出现混乱……感染者会出现二次变异的症状。接触变异的感染者，也会引发变异。” “什么地方安全？”王鹏问道。 “没有人的地方。” 没有人的地方，也就意味着没有变异人。没有变异人的地方才是安全的。可是吃什么呢？ “尽快查看所有的文件。王鹏，这件事情非常重要，让他们一起查看。” 王鹏听着手机传来挂断的忙音，看着手机屏幕转为黑暗，接着将视线落在笔记本上。 还有比时间上更不能为人知道的东西？ 还有什么？ 同一时刻，周尧也放下手机，看着忽然黑下来的屏幕，若有所思。 他刚刚与李立说的话没有半句虚言。 就在白天，他还在坚定地执行着他的任务，将一切有可能泄露感染机密的人消灭。 可在知道程嘉懿能吸收晶体之后，他改变了想法。而这场半夜发生在研究所的这场灾难，更坚定了他的信念。 他也不确切他会怎么做，做什么。但他能确切的就是尽一切所为，找到感染的原因，感染的秘密。 李立看着黑下来的手机，打开了一个软件，输入电话号码，很快，一个地址出现在屏幕上。他看了眼，将手机收起来，启动车子。 车子钻进了一条小马路，接着又开了一会，停在一个开放小区内。李立将手机的软件卸载，手机扔在车座上。 然后下车，看着面前的一排车，走到其中一辆前，在前轮上摸了下，摸出一个车钥匙。 跟着开车门上车打火，车子轻微地抖了下，驶出小区。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个老旧的小区内，李立从驾驶室的小抽屉里摸出个手机，开机。然后推开车门，他嗅到空气中些微血的味道。 他面无表情地关上车门，将钥匙还是放在前车轮上，跟着走出小区。 一路之隔，就是一个全封闭的高层小区，橘色的路灯让高层建筑更显黑暗。 李立穿过马路，小小的一个助跑就翻过了栅栏。 他拨通了电话，这一次换了另外一个号码。 “程嘉懿，我是李立。” 五分钟后，李立站在了程嘉懿几人面前。 一分钟后，李立坐在了书房内的电脑前。书房的电饭锅内，煮熟的狗肉还保温着，散发出独特的香味。 “我可以吃点吗？”李立忽然觉得饿了。 在他狼吞虎咽吃着狗肉的时候，王鹏将马教授的文件发送到这台电脑上。 李立一边吞吃着狗肉，一边查看着文件。客厅里，程嘉懿四人尴尬着面面相觑。 白天才生死相搏过，晚上就坐在一起，怎么能不尴尬？ 觉是谁也睡不成了。 这个夜晚他们两次才有点睡意，就全被吵醒。 杜一一坐卧不宁，几次站起来想要问问研究所的情况，又几次坐下来。 他渴望知道真相，又害怕知道真相。 李玉的精神还在亢奋中，也睡不着，干脆就开了冰箱再煮一锅肉。肉自然不能再放在书房里，只能端到自己那间卧室。 王鹏从隔壁又搬来了一个笔记本，将文件传上去，杜一一只好耐着性子，和程嘉懿一起查看。 李玉煮了肉，也回到客厅，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翻看视频。 “我天！”李玉忽然叫了一声，客厅里几人都抬起眼睛。 “程姐你看这个视频。”李玉将手机放在程嘉懿和杜一一身前。 “天，这里是哪里？”程嘉懿惊叫一声，“监狱？” 王鹏站起来走到程嘉懿身边，凑过去才看了一眼就叫道：“这不是研究所？” “研究所？什么研究所？”杜一一问道。 “就是李队长领我去过的研究所。”王鹏指着屏幕道，“这些栅栏我在监控室内看到过。” 程嘉懿忽然抢过手机，将时间往回重新调了一点，视频回放，接着程嘉懿猛然叫道：“爸！我爸在里边！” 她点上暂停，将画面放大，指着其中一个人，颤抖着道：“他是我爸！” 整个客厅雅雀无声，程嘉懿猛然站起来往书房跑去，一把推开书房的门。 李立从书桌后抬起头。 “李立！我爸是不是在研究所里！是不是！”程嘉懿瞪着李立大叫道。 李立看着程嘉懿，视线落在她手的手上。 程嘉懿举着手机，一步步走过来：“这里是不是研究所？我爸是不是在研究所里！” 手机屏幕定格在一个仓皇的面孔上。 李立就认出那人的身份，和屏幕所在地方。 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猛然站起来抓住手机。 点开继续，然后回放，手机屏幕上清清楚楚的是视频的时间，没有经过剪辑的完整的视频！ 研究所的视频怎么会出现在网络上？ 周尧？ 只有周尧要了视频的权限，只有周尧和他才有机会在研究所以外看到视频！ 不，还有人，还有周尧的人！ “你说！你说我爸是不是在研究所里！”程嘉懿抓着李立的胳膊摇晃着叫道。 李立放下手机，看着程嘉懿，然后看着程嘉懿身后的杜一一、王鹏、李玉。 这一瞬间，他脑海里涌出很多很多的东西……这里不能停留了。不论视频为了什么，这里已经不算安全了。 李立移动鼠标，开始删除文件，边删除边道：“马上离开这里，这里不安全了。” “我爸呢？”程嘉懿的声音带着哀求，“李队长，你告诉我，我爸在哪里？” 第139章 逼问 李立删除了文件，却连关机都来不及，站起来道：“赶紧收拾东西马上离开，路上我告诉你们——王鹏，程嘉懿，你们的手机丢在这里。” 在李立第一声说离开的时候，王鹏和李玉就转身出去收拾了，杜一一抓着程嘉懿的胳膊道：“先收拾，先离开再说。” 程嘉懿嘴唇哆嗦着，向后退了一步。 冰箱里的，电饭锅里的，煮熟了和没有煮熟的全都装了起来，连同两台笔记本。五个人没有叫上来电梯，就沿着楼梯一圈圈跑下去。 他们离开大楼，跳出围墙，李立没有领他们乘坐自己开过来的车，反而领着他们徒步穿过小区，然后再穿过另外一个小区。 夜色里不时传来莫名的声音，有的听着像是惨叫，有的像是呻|吟，也有的像是不明生物的咆哮。 他们跑动的速度很快，偶尔李立会回头看看他们都跟上没有。 一连跑过了两个小区，李立才在一排车子前站住，指着贴边的一辆对李玉道：“打开。” 李玉答应了声上前，很快打开了车门。 李立坐在驾驶室上，程嘉懿绕过去坐在副驾驶上，几个人都挤上车后，李立已经不知道怎么地将车子打着火了。 车子启动，从小区的道路上驾驶出去。 李立驾驶着车子拐上小路，在路上行驶了一会，就将车子驶上人行道。 人行道上边树叶繁茂，可即便是没有树叶，人行道上也没有摄像头。 一经过摄像头，李立就将车子开回到路面上。调整了几次之后，李立将车子驶进一个小区内，几人下了车，李立却领着几人离开小区，进入到旁边的一个建筑内。 程嘉懿几人都认得这个建筑。 这是一个建在路边的高层，一到三层包括地下都是商场。地下曾经是个大型超市，不过在混乱之后关闭了，连同地面部分的商场。 四楼往上就是住宅了，一直到最高层。程嘉懿只知道这栋楼是附近最高的，究竟有多少层却从来没有问过，也没有数过。 李立对这里似乎很是熟悉，领着几人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前。 不等李立说，李玉急忙打开门，几人进去之后，李立又领着几人走了十几步，推开另一个小门，进入到另外一个通道内。 这么几个通道来回走过，又上了几层楼，再穿过大厅，好像进入到了其它楼里一般，足足走了五六分钟，他们才开始爬楼梯。 几个人一路上一言不发，一直轻手轻脚地上到最高一层，李玉才在李立的示意下，打开最边上的一道门。 李立先走了进去，极快地将各个房间都看了一遍，才开口道：“程嘉懿、李玉你们跟着我，清理下这一层和下一层。王鹏、一一，你们开电脑，尽快查看文件。” 程嘉懿知道心急也没有用，抓着铁棍和李立李玉一起出门。 李玉虽然也是变异了，却因为没有和变异人搏斗过，并没有变异的自觉，还是将自己定位在开锁的任务上。 可能是顶层的原因——程嘉懿清理过不少楼层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顶层都没有人。 将各个房间都看过来，他们又下了一层。 有一个房间是反锁的。但是在走廊的另一头。李立做了个手势，他们无声地回到楼上。 客厅的窗帘拉上了，电脑也打开了，微弱的灯光在路上并不会被看到。 几人都坐在客厅里。 “你父亲是在研究所里，不过我也是昨天和你们分开之后才知道的。”李立终于说道。 程嘉懿以为她会再大叫，会激动，最不济也会摇晃一下身体。可她只是呆呆地坐着，看着李立。 李立看一眼杜一一，别人没有明白李立的意思，杜一一却脸色一变。 “依教授认出了你的父亲，在研究室已经尽可能地照顾了。”李立知道这话不论对程嘉懿来说还是对杜一一来说都很残忍。 这两个少年从混乱之后就相依为命，这个消息足以伤了他们彼此的心。 “我妈妈她知道？”杜一一轻声问道。 “我不确定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也许是人在研究所内才知道的。”李立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根本没有这么想。 程毅是被关在负二层内，正好在依然负责的范围内。如果说依然之前完全不知道，就太巧合了。 程嘉懿从包里抓出手机——还是李玉的那个，再一次打开。 视频她刚刚下载下来了，这一会打开原本的链接，发现已经被删除了。 她打开下载下来的视频，看着。 手机的光线反射到她的面庞上，大家都看着她，看到她专心地看着视频，一直看到最后。 “发生了什么？”程嘉懿终于抬头，泪水在她的眼眶内转动。 “小程，你们知道研究所是国家的机密……”李立已经捧着笔记本，闻言沉声说道。 “马林教授的文件也是机密。”程嘉懿打断李立的话，“现在你面前的全是变异人，包括你李队长在内。还有这个。” 程嘉懿举着手机，向李立点点：“我们不想知道你口中的国家机密，我们知道了，也不过是被灭口的人。但是现在我们已经被卷进来了。被你。” 程嘉懿继续点着手机，“你在逃亡，还带上了我们。李队长，我们不知道你为什么逃亡的，可你既然牵连到了我们，就算我们被抓住的时候说不知道，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所以，李队长，你必须要回答我们，你不能让我们到死还是糊涂鬼。” 杜一一也道：“就是，李队长，我们本来就要躲着人的，躲着所有人。可是你要我们跟着你回去的，然后还带着王哥去你的研究所，将王哥牵连进来的。 现在我们所有人都等于被你牵连的。你得告诉我们原因，不能我们被你牵连了，利用了，还要被蒙在鼓里。” 王鹏也道：“我们在查看马教授的文件，无论如何我们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了。所以真不差多少了。李队长，你不会以为我们会将我们知道的也发网上吧。 如果我们有这个念头，只要将这些文件发上去，网络里总有人比我们更有时间，更有水平的。总有人先一步找到马教授想要隐藏的东西的。” 第140章 悲哀 李立沉默着。 程嘉懿惨然笑笑：“李队长，我真佩服你。好，你不说，那就让我们猜猜。” 她缩回手，看着视频：“研究所里不仅有依然教授那样的医生，还有我父亲那样的变异人。我父亲是第一批那天就变异的。比我们学校大规模变异得早点。 那天我父亲被送到医院里了，昏迷的时候，我妈妈被医院支出来了。或者确实是需要买吃的。 然后我父亲和我父亲一样的病人就都被集中起来，趁着家属不在转移了。 本来家属要问的时候，可以推说因为病情突然严重转院治疗，可是忽然全市爆发了大规模的变异，正好在混乱中将急诊记录全都销毁了。 这样这第一批或者之后送来的病人就全无记录。即便有家属找来，因为全市大规模的混乱，什么东西消失都可以推倒混乱中。” 李立沉默着。 这一段事情的发生他全在场，可其中大部分细节他并不清楚，但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 “这些感染者被送到了研究所，然后幸存的医务工作者中，也有一部分到了研究所内。也许有强制的，也许全是自愿的。 感染者成了试验品，人不再是人了，成了小白鼠。他们就这么被关在栅栏内。” 这是事实，李立不想否认。 “然后，就在半夜里，研究所内的感染者忽然二次变异了。因为什么？李队长你可能知道。也可能你也在找原因。 所以你离开中队到马教授的文件里寻求答案。但是有人不想你找到答案。有人想要借助你找到我们。是周队长吧。 你可能知道自己会被跟踪，因为你毕竟被跟踪了一次。而跟踪你的人因为失去了你的踪影，或者，周队长根本就没有跟踪你，他就是要逼着你不能回去。 你们毕竟是一正一副，在这种非常时候，有点想法不是不可以的。况且周队长似乎还有额外的、你不了解的任务。 所以，视频被放上来了。这个视频大概只有你李队长和不多的人能够看到。毕竟这么机密的东西。” 程嘉懿的声音放缓：“毕竟，放上这个视频的人应该很了解李队，知道李队会很快查找马教授的文件。是不是？” 李立面无表情地看着程嘉懿。 大致的过程全都正确，只是缺乏细节。 杜一一也说道：“李队长，只要你上网就该知道，研究所的存在不算是机密了。都这种时候了，人人自危，用变异人研究做试验太正常不过了。 别说你们了，就我们学生也都知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事。不然怎么混乱一开始，我们就开始逃亡。 我们现在想要知道研究所内的事情，一是因为我们的亲人在那里。二就是变异现在与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 我的妈妈是研究员，嘉懿的父亲被研究。我们想要知道亲人的命运有错吗？你站在我们的角度上想想，难道非要逼着我们为了知道亲人的消息自投罗网吗？ 我们已经被你拉到一条船上了，到现在你还要我们帮你查看马教授的文件。你怎么能忍心一边利用着我们，一边隐瞒着我们？” 大家都悲哀地看着李立。 人最大的悲哀就在于此。 明明知道亲人在哪里，经受着什么样的煎熬，却无法知道确切的消息，连营救都做不到。 而更悲哀的就是，还要为那个强迫了自己的人或者什么东西服务，一丝不苟，不敢有片刻耽搁。 李立在天亮之后，才睡了一个小时。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在沉睡中。 白天晚上夜间的三次逃亡，亲人的未知安全，对未来的恐惧，耗尽了所有人的力量。 李立到了厨房，看到两锅肉都保温在锅里，找到了几种糙米，混合在一起，焖了一大锅饭，这才回到客厅，打开笔记本。 周尧赢了。他的目的达到了。 李立想着程嘉懿的话，嘴角露出苦涩的微笑。 他挽救不了研究所的感染者，也挽救不了全人类。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程嘉懿四人因为他的疏忽，被抓到研究所内。 马林教授的文件对李立来说，也是晦涩难懂的，里面到处充斥着医学术语，一份文件往往开头的几句话就看不懂，更不要说后边的。 但总是有能看懂的地方。 窗外传来隐约的响动，李立只是抬头看一眼，就继续在电脑中。 九点多，程嘉懿几人才陆续醒来，洗漱之后出来，谁也不说话，只是找碗盛了自己的一份饭菜，坐在饭厅内沉默地吃着。 李立也从电脑旁离开，给自己盛了一碗。 饭厅的椅子不够，李玉站起来给李立让地方，李立摆摆手，就站在窗边。 这里可以看到窗外，虽然只是看到蓝天白云，和对面楼的窗户。 “昨天晚上，研究所内负二层的一个感染者突然掰开了栅栏，抓住了正在送餐的研究员。”李立终于开口了。 几个人都从碗上抬起头。 “我接到报警进去的时候，负二层内感染者都在大喊大叫，那时候，只有那一个感染者掰弯了一处栅栏，只能伸手出来。其他人试图那么做，却没有做到。” 李立吃了一口饭继续道：“我在营救研究员的时候刺激了感染者。他们本来对自己的病情抱有幻想，忽然意识到他们不可能恢复正常了，也不可能活着从那里出来了。” 李立知道他的话对程嘉懿来说会是什么样的打击。可能与昨晚的感染者受到的打击一样。 他不知道他是期盼着看到程嘉懿的失态，还是希望程嘉懿能控制住情绪。 “之后的，你们在视频上都看到了。”李立停顿了一会道，“我救出来的研究员也在看到视频上的一幕时候，忽然发疯。” 几个人都看着李立，继续等待着。 李立的视线落在杜一一身上：“负二层是依然教授负责的区域，依然教授告诉我说，所有人脑袋里都有晶体，晶体会影响我们的思维和情绪，同样，情绪的变化也会影响晶体。” 李立的视线转动一圈，最后落在程嘉懿脸上，“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强大的意志会压制住晶体带来的影响。”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 第141章 信任 情绪可以影响晶体，程嘉懿已经试验出来了，昨晚上李立的发病，也是因为恐惧的影响，因此几个人谁也没有震惊的表情。 饭厅里安静了一会，几个人低头，继续吃饭。 程嘉懿吃了几口之后，抬头道：“李队长，那个医生，被劫持的怎么样了？” 李立道：“我走的时候还关在手术室内。” 四个人又对视一眼。 李立看着他们的表情皱皱眉。 “其它几层为什么没有出现这种事情？”程嘉懿看着李立，又看着杜一一。 杜一一捧着饭碗，见到程嘉懿视线转过来，下意识就回答道：“不会是我妈妈在做什么特殊试验吧。” “阿姨会吗？”程嘉懿问道。 杜一一呆了呆，“我怎么……”他想说他怎么知道，可他若是不知道，不了解自己的妈妈，谁还了解谁还知道呢？ 程嘉懿道：“阿姨也是感染者，她留在研究所内，肯定是要了解感染的一切的。往大公无私上说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可我这种小人会以为，最主要是为了自己。 若是我，有这么便利的条件，肯定会做自己认为正确的、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情的。” “你是说，我妈妈在做没有上报或者没有让大家知道的试验？”杜一一沉吟着道。 “不会么？”程嘉懿看着杜一一。 李立看着讨论中的两个人。 程嘉懿有没有怨言有没有怒意一看就能看出来。她好像就在讨论着不相干的事情，虽然这个不相干的事情和两个人全都息息相关。 杜一一点点头：“我不是我妈妈，但我想，我妈会这么做的。” 李立眉毛扬了下。 “所以，有可能是阿姨知道这个晚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也可能阿姨在有意让这个晚上的事情大起来。”程嘉懿说着，低头继续吃饭。 杜一一寻思了下，也低头吃饭。 李玉看看程嘉懿，又看看杜一一，莫名其妙地问道：“你们怎么这么认为？” 杜一一停下解释道：“昨天晚上开始是第一个九天。你看到视频了，程嘉懿的爸爸也是最初发病送过去的。 但昨天发狂的人里，虽然也有程嘉懿的爸爸，但是他却没有掰开栅栏出来。应该不是巧合。 我妈妈答应程嘉懿寻找她父亲的，虽然……但我妈妈还不至于明知道他是程嘉懿的父亲，还把所有试验都用在他身上。 若是昨晚的事情有推动成分在内，程嘉懿的父亲应该是避开了。现在的关键是我妈妈了解了多少，想要做什么。” 李立惊讶地看着杜一一，这番话让他对杜一一和程嘉懿再一次刮目相看。 程嘉懿三口两口吃完碗里的东西，站起来拿着碗筷直接到水池边，一边清洗一边道：“还有，按说研究所内的感染者要发狂应该一起的，没有道理阿姨负责的楼层感染者发狂了，其它楼层的就安稳了。” 李立道：“其他楼层的感染者也有暴躁的迹象，但是不严重，后来送过去加着镇静剂的血液之后，就都睡着了。” 程嘉懿洗好了碗，擦着手道：“九天，情绪改变，看起来很凑巧，但是还有部分人没有变异，在那么残酷的环境下。” 程嘉懿看着大家都吃完饭了，才接着道：“封闭的通道，同类相食，血气冲天，可还是有人没有受到影响。不止是我爸爸，视频里还有好几个人。” 李立点头：“是，还有个你们打过交道的女人，抱着孩子那个，也没有变化。” 程嘉懿点点头，“所以，我怀疑……”她看眼杜一一。 杜一一耸耸肩道：“我相信我妈妈不会害人的，也相信我妈妈在医学试验上会……” 他摇摇头，“听起来矛盾，但可以共存。” 李立道：“就是还有其它可以诱发变异的诱因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在对视一眼，却都迟疑着没有给出反应。 “对了，昨晚李玉也变异了。”程嘉懿道。 李立昨晚听到程嘉懿激动的时候说了一句，具体的还不清楚，此刻打量着李玉，哪里也看不出他变异了。 李玉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昨晚睡觉前刷手机来着，自己吓自己。对了，咱们又上到高层了，外边的树根会不会把楼房掀翻啊。” 树根把楼房掀翻是什么意思？李立诧异了下。 杜一一解释道：“昨晚小李哥想起来树根与树身的比例，树根的长度一般都是树身的等长甚至更长的。 就觉得那么庞大的根系应该会四通八达，把楼房的基础缠绕起来。然后就越是搜索越是害怕，就忽然变异了。” 李玉还是有点担心：“对啊，我现在也害怕呢。网上都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更何况这么高的大树，想要摧毁地基还不是轻飘的啊。” 李立摇头道：“越是高层，地基越是稳固，这些树几天功夫就窜起来这么高，根系不见得就能马上威胁到楼房。不过……” 他想想道：“也会有这种可能的。” 李玉立刻就露出害怕的表情，“对了，我还看到一个说上帝之手的，我特意收藏了，给你们看看。” 说着李玉就将那段关于“埃博拉病毒”和发病地理位置改变的那段找出来，却是先递给了程嘉懿。 程嘉懿一边看着，就一边将大意念出来，念到“上天之手”那段的时候，几乎一字不差。 停下来之后，几个人面面相觑。如果发病地理位置和时间全都正确的话，这个推论就耐人寻味了。 几个人收拾了碗筷，都回到客厅里。 “李队长，我妈现在还安全吧，她不会……”杜一一低声问道。 李立摇摇头，“还没有人知道依教授也被感染了，依教授自己也很小心。” “那，你觉得这次我妈妈负责的感染者出了这么大的事，会不会影响什么？”杜一一不论之前显得多么平静，心里也不能不担心他的妈妈。 李立道：“短时间内应该没有问题的。负二层的感染者能提供更多的数据，你妈妈就算有失误，但总不会马上……” 杜一一却摇摇头：“李队长，我虽然是学生，却也知道你们大人之间才是尔虞我诈不择手段的。我妈妈工作出了这么大的失误，没有人抓着把柄不放才奇怪。” 李立想要安慰杜一一，张张口，却觉得杜一一不会需要那些空洞的安慰的。 第142章 劝慰 “李队长，你怎么被……”杜一一觉得有些无法措词。 李立明白杜一一的意思，不想多说，只道：“这个，算是警队的机密吧。” 杜一一耸耸肩，好像不在意的样子，但是转身之后，他嘴角和眉毛全都耷拉下来。 杜一一回到卧室里。 他以为他足够坚强了，他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已经可以坚强地面对一切了，可他才知道他做不到。 他恨他自己怎么不是超人。 如果他是超人，他一定要飞过去救了他的妈妈出来，一定要让时光逆转，让一切回到什么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他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被窗帘挡住的室外。 身后的门响了，他知道是程嘉懿走进来。 “我救不了我妈，也救不了你爸。”杜一一低声说道。 “我也救不了。”程嘉懿坐在杜一一身后。 “我情愿不知道。”杜一一抬手蒙住眼睛。 “你该先变异，先变强。不然，你连自己都救不了。”程嘉懿实事求是道。 “我怎么变？还不够难过吗？”杜一一低声道，“是，不够难过。这些事情我原本就想到过，做过最坏的打算过的。” 室内陷入难捱的沉默中。 “不变就不变吧。”好久，程嘉懿才低声道，“变了，也不过能多杀几个人，多活几天。也许早点死掉才幸福。”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的背影，想的却是视频。她比杜一一更想要成为超人，好将爸爸从那个牢狱里救出来。 杜一一转身：“你恨我妈妈吗？”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半晌摇摇头：“可能我要是阿姨，也会那么做的。我只是恨这个世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都是蝼蚁。”杜一一低声道。 “蚍蜉也能撼树。”程嘉懿也低声道。 “你想怎么办？”杜一一盯着程嘉懿眼睛看了一会，问道。 “李队长回不去了吧，我记得我们讨论过，他要是做老大，值得信赖。”程嘉懿道。 “可他不能出面了，我们也不能。以前找我们可能还是顺便，现在通缉的第一个就是他。”杜一一道。 “所以，首先，他得进化，和你一样，你们必须都得进化。”程嘉懿道。 “我都能控制情绪，李队长这样的人更能控制住吧。昨天晚上那么恐怖的一切他都经历了，还被通缉了，也没有失控。他要是进阶更不容易。”杜一一琢磨着道。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们得想想，什么才能让他失控。让他那种人失控。”程嘉懿道。 两人面面相觑。 “我记得小说里说过，只有最在意的人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们那样的人才会失控。”程嘉懿想起看过的小说。 “李队长的家人？他那个大别墅里没有别人。还是他家人不在本地？”杜一一皱眉道，“家人肯定行不通，他真看到了，别不是进阶是发疯。到时候大家都麻烦。” 程嘉懿道：“我就是说说。这种还是不要出现的好。” “你说，要是用马教授的秘密，换我妈妈和你爸爸出来，周队长能同意不？”杜一一又想起个主意道。 程嘉懿迟疑着道：“周队长将李队长都逼出来了，什么意思呢？” “肯定和今晚的事情有关。周队长那人看着就不像好人。” 程嘉懿在床上换个姿势道：“我觉得李队长也没有全和我们说，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 “那不肯定的啊。他那种人怎么能什么都和我们说的。”杜一一也道，“我现在就担心我妈妈和你爸爸，别的我可管不了。” “你别担心阿姨，阿姨肯定是希望你安安全全的。”程嘉懿劝道，“阿姨要是想要出来，也肯定有机会的。” 杜一一摇摇头，“以前有，现在不会了。我倒是希望我妈妈弄出这么大的事情之后，对她进阶有帮助的。听说研究所内连宿舍都有摄像头，我妈妈进阶得多费劲的。” 程嘉懿安慰道：“进阶也不必须在宿舍里，手术室内的摄像头和监控的不是一组的。阿姨肯定会想到办法的。” 杜一一叹气道：“叔叔在那里更受罪，你却还劝我。” 程嘉懿转头，看着雪白的墙壁：“不是劝你。阿姨要是有办法进阶，想要逃出来，也需要同伴吧。我希望她进阶后离开时候，能找我爸爸一起。” 这是程嘉懿最后的希望了，她真心希望依然教授会看在她和杜一一在一起的份上，最后时候，能将她的爸爸带出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两人之间本来就没有隔阂，各种各样可能会出现的后果两人心里都做过猜想，因此也不需要消除误会。 只是不免心里难过。 现实是他们无法控制的。生活还要继续，不论接下来是怎么样的生活。 但两人心里也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李立在这里了，很多事情就好像有了主心骨一般。 研究所内，新的一天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已经开始了。 在得知负二层内感染者停止吃人之后，整个负二层的研究员们就全都离开宿舍。 可怎么处理负二层的感染者，将他们怎样隔离才是最迫切的。 等了一早，没有等到李立的到来，依然教授才觉得不大对劲。 按道理说，感染者理智恢复之后，李立就该进来的。 李立不来，没有研究员敢面对没有束缚的再变异的感染者。 大家都聚集在依然教授办公室内外，不时有人进出，看一眼监控画面。 整个负二层全弥漫着悲哀压抑的气氛，没有人说话，只是偶尔有人看看时间。 终于，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穿着严严实实的服装走进来，直奔负二层。而这队士兵的领队周尧留在了监控室内，接管了以前李立负责的一切。 指令传送到关押感染者的通道内。 “所有人请注意了。所有人请注意了。马上回到各自的房间！马上回到各自房间！禁止在走廊内停留！禁止在走廊内停留！” 严肃警告的声音惊动了幸存的感染者。他们慢慢地爬起来，看着头顶的摄像头。 忽然，一个感染者抓着身边的栅栏使劲一拽，一个钢条被继续掰弯，可还是不肯从栅栏上脱离。 感染者暴怒地拽着，冲进了栅栏内，抓住里面的马桶盖子冲出来，叫骂着向摄像头砸去。 很快，通道内的摄像头全都被砸碎了。 不论是监控室内还是依然教授的电脑上，全是一片雪花。 第143章 夺权 周尧面无表情，转身从监控室离开。 通道的铁门前，几个士兵举着手里的枪，周尧走上前，站在最前端。 “开门！”他摸着耳边的对讲机命令道。 第一道铁门徐徐拉开。 周尧大步上前，拉开了枪栓。 “第二道，开门！” 第二道铁门徐徐向一侧滑开，露出的缝隙中，一个男人正怒睁双目扑过来。 周尧的枪口往下一沉，“砰！”冲过来的男人膝盖迸出鲜红的血花，摔倒在地。 身后冲过来的人一下子呆住了。 “所有人，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内！立刻！”周尧端着枪大步上前。身后，是同样荷枪实弹的人。 “别听他的！他们早晚会杀了我们，就是活着也生不如死，和他们拼了！”倒地的人捂着膝盖，挣扎地坐起来，叫嚷道。 周尧不再说话，只是端着枪，踩着满地的血肉，和身后的士兵一起压上去。 即便是感染者变异人，他们之前也不过是普通人，面对荷枪实弹的士兵本能就是畏惧。 更何况他们还记得前一晚他们的恶行，记得他们怎么样撕碎了同伴，将血肉送到自己的嘴里。 当周围都是他们同样的人的时候，他们可以疯狂，可以吃人，也可以砸碎想要砸碎的一切。但面对枪口，他们退缩了。 不仅仅是因为恐惧，还有良知，还有侥幸。 有人缩回到旁边的房间内，有人两腿发抖，扶着全是血迹的墙壁，也在后退。 “啊啊啊啊！”被枪击的人不甘地嚎叫着，怒视着周尧。 两个士兵上前，枪口对着那人的身后，周尧才大步走过去，伸手去抓那人的胳膊。 就在这一瞬间，那人忽然用另一只腿支撑着跳起来，向周尧合身扑去。 身后的众人猛然站住脚步，似乎想要跟着反扑。 周尧早有防备，那人身形才一动，他已经飞起一脚，踢在那人受伤的膝盖上。 在那人长声惨叫中，周尧再抓住那人的胳膊往回一拉，扬手劈在那人的后脖颈上。 惨叫戛然而止，人委顿下来。 两个研究员从身后挤过来，给那人注射了药物，这才拖着人离开。 周尧冷冷地看着还在通道内的众人。在他的视线下，众人缓缓后退，消失在栅栏的后边。 掰开的栅栏被横着焊上了几道钢条。士兵们端着枪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推进着。 维修人员也胆战心惊地过来更换摄像头。 待所有房间加固完毕之后，高压水枪被抻了过来。 “各位教授，鉴于昨晚上负二层出现的不明原因的危机，今后研究所内所有试验的进行，所有进度，我们将有权调阅。” 周尧坐在会议室的主位，看着各层的负责人。 他神情严肃，语调坚决，带给与会众人强大的压迫。 “周队长，我们研究所的研究属于机密，只能直接向省研究所汇报。”几个负责人互相看看，其中一个说道。 “您是希望再看到昨晚负二层那一幕发生吗？”周尧冷峻地看着这个负责人。 “我们分属不同部门，你们有任务，我们也有，可不可以请周队长和我们的上级协调下，这个决定我们做不了。” 刚才那人说道，其他人也附和着。 “我会和你们上级沟通的。”周尧语气放缓，“但是为了避免同样的事情发生，各层将增加守卫，我们将派士兵在各通道口待命。” 大家都点点头。 没有人会小觑自己和他人的安全，士兵进入，在他们是可以接受的。 “周队，固定电话无法接通了。”对讲机内忽然传来报警声。 周尧一怔，扶着耳机道：“移动电话呢？网络呢？多大范围？” “移动电话和网络还都可以接通，正在与联通公司联系，联通公司联系电话无人接听。正在网络和手机联系地方，是否要派人过去？” “不！我这就出去！”周尧放下手，看着各位的负责人，“有一个坏消息，固定电话无法接通了。” “什么原因？”在坐的几人全都慌了。固定电话无法接通，接下来是不是移动的也无法联系，然后是网络？ 而研究所内与外界的联系，除了通过对讲机联系WJ中队，就只有一台固定电话。 昨天晚上负二层的事情被封锁着，他们只知道各层感染者躁动，却是在今天才刚刚知道不完整的真相。 而他们现在竟然也与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 忽的，会议室头顶的灯光一闪，熄灭的刹那又亮了。 停电了！备用电源启动了！ 固定电话的中断，意味着电话基站受到损伤，或者是最基本的源头出现了事故。 自然因素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要电力在，那些设备全都是自动化的。 而电力也忽然中断，随之而来的就是全市大面积的瘫痪。 周尧冲出研究所，冷汗都冒了出来。 “周队，李队电话一直无人接听。”一小队队长跑过来问道。 “李队有机密任务，中队事务暂时我来代理。”周尧机械地回答道。 “我们现在怎么办？” 周尧猛然站住。 他们这个四线城市里驻军很少，连WJ都只有一个中队。重要部门军区都已经派出驻军了，眼下还出现问题…… 停电了，不论是移动还是联通公司都要有备用电源的，应该可以支撑一段时间。可现在一切都中断了，应该是基站本身出现了麻烦。 停电，通讯的中断，也意味着与上级失去联系。也许这是一个机会，可以将研究所、中队全抓在自己手里。 高层内，李玉还在捧着手机刷屏，忽然视频打不开了，他才注意到网络中断了。 “李队长，网络没了。”李玉捧着手机抬头道。 李立看一眼电脑右下角的图标，蹙眉，拿出自己的手机，果然也没有信号。连左上角也没有信号了。 “下一步是不是电和水都要没有了？还有煤气？”李玉问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从房间里出来。混乱都九天了，水电一直都有，他们也都在不断逃避中，除了第一天，程嘉懿就再也没有做出储备水粮的事情了。 再说，他们也没有在哪里长时间停留，也没有储备水粮的条件。 第144章 慌乱 “李队长，我们是在这里长期停留还是怎么的？”程嘉懿说着，已经翻出水盆开始接水了。 杜一一也打开冰箱往外拿肉，放在电饭锅里，加水插上电源。又将煤气也打开，也放上一个锅。 “小李哥，别闲着，赶紧把能接水的全接上，卫生间的水池也接满。”杜一一一边动着一边吩咐道。 李立皱着眉头，左右看看，没有看到固定电话。 现代社会离开了网络和移动通讯，人就好比失去了眼睛和耳朵，一下子就从现代过度到了古代，甚至原始社会了。 “王鹏，把文件都存在U盘内。你有U盘吧。”李立道。 王鹏点点头，从包里翻出的一个小巧的U盘，开始存储。 李立合上电脑站起来，来到窗前。 十六层下的地面，所有的东西都被缩小了数倍，在树影的掩映下几乎看不到了。 “我要回去了。”李立转头，对大家说道。 程嘉懿几人怔住了。 “你回哪里去？”程嘉懿问道。 “中队。”李立简洁地道。 “不行。”程嘉懿下意识叫道，李立皱皱眉。 程嘉懿接着叫道：“通讯中断了！通讯不会无缘无故中断的，一定是人为的。昨天研究所不是乱了吗？报警的也多，说不定终端那里设备那里的人也变异了。你一个人回去能做什么？” “我是WJ中队长，回到警队是我的职责。”李立说着往门口走去。 “不不，你等等。”程嘉懿冲动地跑过去，伸开手看在李立的身前，“等等，等等。” 李立站住，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有些慌乱，本能的她知道不能放李立离开。他们四个人的力量太弱小了，李立才是他们的主心骨。 可她也不认为能留下来李立。 她根本没有理由能留下李立，在危急关头，她相信中队长不会抛下他的队友，不会放弃肩上的责任的。 “李队长，你冷静点，哪怕冷静十分钟。想想你回去算不算自投罗网？你总要先自保了，才能保护得了别人的，是不是？” 程嘉懿说着，逐渐冷静下来，“先想想你回去要做些什么，能不能做到。如果你回去只是为了被扣上一顶泄密的帽子关起来，不如留在外边奉献一份力量。” 杜一一回头看着两人，然后又转回去，换了一个盆子接水。 “小程，你们先留在这里……”李立道。 “带着我们！”程嘉懿打断李立的话，“带着我们，或者，带着我们把一一的妈妈，我的爸爸放出来。很快就会没有电的，通讯停了，电力也很快就会停的……” “已经停了。”杜一一忽然说道。他们转头，看到煤气的火苗也在熄灭。 “没有电，就没有煤气没有水，逼着我们吃生肉喝生血吗？我们跟着你。”程嘉懿立刻又道。 “你确定？”李立蹙眉，“你们都感染了。” 程嘉懿不假思索道：“你也感染了，说不定你的队伍里也大部分人都变异了。你也知道了，我们所有人脑袋里都有晶体。 我们的情绪会影响到晶体。没有谁幸免，大家其实都是变异人了，就是变异的程度不同而已。” 李立沉吟了会道：“电力一旦停止，要做到大面积供电可能不容易了。你们手机分别关机使用，如果可以，我会过来再找你们。如果你们离开……” 李立一时竟然不知道推荐他们到哪里。 程嘉懿知道拦不住李立了。 可她仍然不死心地满是期待地道：“你会帮我把我爸爸带出来吗？” 李立无法面对程嘉懿期待的眼神，他移开视线。“如果你们离开，在这个房间里，还有……” “不。”程嘉懿轻声说道，“我们哪儿也不会走的，就在这里，直到我的爸爸，一一的妈妈平安。” 李立不再言语，侧身从程嘉懿身边离开。 李立心情沉重。为自己，为程嘉懿四人，也为局势。 如果网络通讯电力都还在，他会先找到马林教授想要藏起来的东西，再回到警队，但是现在时间不够了。 通讯电力的全部消失，意味着变异的升级，各种基础设施遭到了人为的损坏。 这时候更需要警力，不仅是维持普通民众的安全，也要给大家信心。 他不是没有想到带着程嘉懿几人补充到警力中，但是他不想要害了程嘉懿。她还是个孩子，才只有十六岁。 高层没有电力供应，水也很快就会停止。就算程嘉懿他们接了足够的水，没有煤气没有电，也无法把食物做熟。 杜一一才将狗肉放在电锅里和煤气上，水都没有烧热。 这样的温度下，离开冰箱，食物三个小时就会变质，杜一一将狗肉又捞出来，放在还有凉意的冷冻室内。 四个人呆坐在客厅内。 王鹏觉得有些好笑。 前一天程嘉懿才和李立生死搏斗过，掐着李立的脖子威胁他，才隔了多久，就依依不舍了。 程嘉懿这般不奇怪，孩子么，可李立竟然也完全信任程嘉懿。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程嘉懿的心情却没有王鹏那般轻松。 停水停电是末日的标配，也是末日正式到来的宣告。虽然预料到这一天的来临了，但是真的到来了，程嘉懿还是觉得恐慌无助。 吃什么？怎么吃？ 生存首先要吃饱，城市又不是农村，没有煤气拿什么生火做饭？真要在房间里生火吗？ 还是真的要去农村？ 程嘉懿不想走，她不会走的。 如果在这天之前，不知道爸爸下落的时候，她可能会毫不犹豫地说“我们去农村”，可现在知道了爸爸的下落，她怎么能离开？ 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爸爸在研究所里被人做试验？怎么可能不管不顾。 可她要怎么将爸爸从研究所里救出来？没有李立的帮忙，她连研究所的大门都进不去。 除非也作为一个感染者被送进去做试验。 可那是不可能的。 她不是基督山伯爵，不是越狱里的迈克尔。她无法做到身陷囹圄之后完美越狱。 变异之后的一帆风顺终于结束，虽然她自身还没有真正地面临危机。 第145章 去留 王鹏和李玉都沉默地坐着。王鹏抓紧剩下的电量在查看文件——他将文件存在手机内，只要找到笔记本，就可以为手机充电，也可以再看文件。 李玉离开了手机，就无所事事起来。他自身没有什么牵挂，没有了网络，更不知道要做什么。 他也没有亲人牵挂，唯一能让他在意的，也就是程嘉懿和杜一一几人。 杜一一也呆呆地发愣。 他知道程嘉懿想到的是什么，可他同样知道，他和程嘉懿都无能为力。 现实不是小说，却要比小说更可怕和残忍，他们已经见识到现实给他们的沉痛一击。而未来这样的打击还会继续。 可他们能做什么呢？ 到WJ中队外面埋伏着？等到他们松懈冲进去？ 杜一一在脑海里摈弃了不合实际的想法。 希望只能在李立或者周尧身上。 李立那种人又怎么会违反纪律？周尧……他到底想的是什么？ 还有个问题就是，怎么能保证他的妈妈同意离开？ 杜一一看着王鹏还在读着资料。 马教授将那么多资料都放到隐藏文件里做什么？隐藏文件里还要隐藏的究竟是多么可怕的秘密？ 再可怕，也不过是人变成了怪物，可以通过喝血吃人吸收晶体升级。还会有什么？难道还真能驾驭风雨雷电？ 时间过得飞快，不觉到了中午。室内的温度越发难以忍受，尤其是顶层，还要承受太阳的炙烤。 “怎么办？”杜一一先开了口。 王鹏抬起头，李玉左右看看，都没有吱声。 “我不知道。”程嘉懿呆滞地看着窗外。 “先说眼前的。我们早晨吃得晚，中午不吃也行，下顿怎么办？指着来电来煤气不现实了。再说冰箱里的东西能挺到晚上就不错了。”杜一一实事求是道。 李玉左右看看，小声建议道：“要不咱们还是去农村，或者晚上再去，电都停了，摄像头肯定也没有用了，咱们到农村找个院子生炉子。”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看着李玉，杜一一道：“这也是个办法。说是农村，开车也不用半小时。随时能回来。” 程嘉懿迟疑着点点头。 “车子小李哥你能打着火吧。咱们还需要弄点油存着。”杜一一又道。 “李队长要来找我们怎么办？”王鹏忽然说道。 “找我们？”杜一一摇摇头，“他现在可忙不过来。咱们市虽然四线，他负责的范围也不小，一个中队能有多少人，百来人吧，还要有变异消耗的。 现在全民变异，昨天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从普通人变为感染者，也不知道有多少感染者升级。我觉得，之后几天这样的人肯定要越来越多。” 王鹏道：“变异了也不一定要都吃人吧。最初吃人也是失去神智。有理智了谁还吃人？昨天咱们遇到的那对夫妇，不也是不吃人在打猎。” 杜一一道：“所以之前外边的秩序还可以，变异人都和我们一样，自动自觉成为过街老鼠缩起来。但现在还能一样吗？ 本来有水有电有通讯，就证明这些大工厂都控制在普通人手里，或者是政府手里。但现在水电全没有了，肯定是人为的了。 为什么人为？就是因为失去理智了。政府想要恢复基础建设还需要时间，更需要人手，现在还有人肯这么奉献吗？ 我觉得大家现在想到的应该和我们想的一样，一窝蜂地要离开城市涌到农村。” 程嘉懿也点头道：“对，末日小说里说，末日来临，大部分人变成丧尸，水电都没有了，大家想到的全是逃离人口密集的城市。也因为留在家里就没有吃的了。” 杜一一走到窗口向外看去，可惜楼层太高，树叶太密，看不到公路。 他又走回来道：“到时候城市的公路、高速上就全是密集的车辆——要不，我们就还留在这里，等下午或者晚上，到楼下或者房顶上升一堆火。 外边树那么多，随便砍一棵就够我们烧几顿饭的了。”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大家都想要听的。 比起未知的农村，这里好歹也有个安全的房门，能睡觉的床铺。 去留其实是无所谓的，只要能活着，在哪里都可以。 而在大家的心里，也都在暗暗以为，真正的末日其实才刚刚开始。之前的几天不过是预演而已。 程嘉懿又拿回了李玉的手机，再次播放视频。无声的视频内，她摩挲着父亲孤独无助的身影，惊恐万状的面庞。 她一定要救父亲出来的，一定。 几人再商议了，程嘉懿和杜一一坐不住，打算下楼看看外边环境，方便的话就砍棵树了，或者树枝什么的。 下到三楼之后，就是大型商场，卷帘门都关闭着，两人在四面封闭的大楼梯间内下行。 李立领着他们来的时候，穿过了好几道通道。他们两人都没有记住路，就只能一路笔直向下。 等到走到最后的时候，面前一个大门半开，他们竟然下到了地下超市。 这个地下超市早已经停止营业了，入口处卷帘门拉下来，将超市内部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若是在末日小说里，这个超市就是绝佳的避难场所了。只要打开一扇门钻进去，里面的物质足够很多人活下来。 可惜，现在不是普通的末日，末日前的食物不适合人类了。 楼梯到这里就不再继续，两人记住路线，绕着超市的卷帘门，找到一扇小门。 门半开着，露出个缝隙，程嘉懿伸手推开。 小门外是上行的一座小楼梯，程嘉懿将半扇门完全推开，走出去。 忽的，一道腥臭的风从小楼梯的上部急速刮来，程嘉懿条件反射向旁边一躲，一道黄色影子越过她扑向身后的杜一一。 杜一一猝不及防，连叫都没有来得及，人还在门口，被那个黄色的影子一撞，向后倒去。 程嘉懿大惊，回身已经看清黄色的影子是一只黄色的土狗，此刻正扑倒在杜一一的身上。 程嘉懿松手丢掉铁棍，转身就冲过去，一把揪住土狗的尾巴使劲一拽。 土狗发出凄厉的叫声，生生从杜一一的身上被拽了下来，杜一一飞起一脚就踹在土狗身上。 第146章 生死关头 杜一一这一脚力量极大。 程嘉懿本来就使足了力气拽着土狗的尾巴，杜一一这一脚直接将土狗踹得偏了过去。程嘉懿手上土狗挣扎的力量忽的消失，她人立时噔噔噔后退几步，重重地撞在墙上。 土狗的尾巴却还在手里，土狗身体顺着一脚的力道也撞在程嘉懿身边的墙上。 砰的一声，墙皮震动，扑簌簌落下墙皮，程嘉懿被呛得咳嗽了下，扭头看去，那土狗分明是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杜一一从地上爬起来，爬到一半摇晃了下，扶住大门。 程嘉懿松开土狗尾巴急忙上前，抓着杜一一胳膊的时候，才发现杜一一脸色惨白，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你怎么了？哪里伤到了？” 杜一一面色持续惨白，手哆哆嗦嗦地抬起来。 程嘉懿忽的醒悟过来，急忙忙伸手摸着杜一一的衣兜，拿出个密封袋，手指一捻，密封袋露个口子。 她抓起杜一一的手，将晶体放在他的手心中，使劲合上，就势将杜一一扶着坐在地上。 杜一一脸色发白，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要进化了。身体也还在抖着。但仍然对程嘉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事情。 程嘉懿放开杜一一，又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装着晶体的密封袋，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杜一一。 程嘉懿经历了几次吸收晶体的升级过程，可杜一一的这个过程，她比自己当时还要紧张。 谁会想到杜一一会应了那句话呢：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的危机，杜一一都没有半分变异升级的迹象，哪怕变异人的鲜血涌到了他的嘴里。 但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土狗的一扑，因为事先没有一点精神准备，瞬间的恐惧与精神的高度紧张，让杜一一意外地进阶了。 杜一一全身越来越抖，脸色越来越白，很快他对程嘉懿抬起手，张开的手里晶体已经化为了灰烬。 程嘉懿急忙将另外一枚准备好的晶体也放在他的手心里，合拢手心，焦急地等待着。 杜一一身上的颤抖逐渐减缓，消失，惨白的面色也开始恢复红润。 终于，他深深地呼吸了下，扶着程嘉懿的胳膊，和程嘉懿一起站起来。 “我……”杜一一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进阶了。”程嘉懿也激动地道。 “我和你一样了，我也进阶了！”杜一一使劲握了下手，“我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杜一一的面色忽然一变，看着程嘉懿的身后，程嘉懿猛然转身。 楼梯的拐角正露出两只毛茸茸的脑袋，四只眼睛一上一下，在黯色里好像冒着橘色的光芒。 程嘉懿大惊，伸脚在地上一点，铁棍飞起，立刻就落在手中，杜一一也矮身去抓落在地上的铁棍。 杜一一这一矮身，拐角处两只动物立刻就窜了出来，小的那只从楼梯上直接跃起，好像旋风一般扑过来。 连挥舞铁棍的时间都没有，那只黑色旋风就带着橘色的双眼接近！ 不能躲！程嘉懿的心底浮现出这三个字。 杜一一才吸收了晶体，还没有能运用，她一定不能躲！ 程嘉懿盯着飞速而来的旋风，不退反进，右手还抓着铁棍，左手已经伸出去。 四目相对，程嘉懿不知道那双橘色双眼内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只知道在她的眼里，对手只有那一双橘色的眼睛，和亮出来的锋利獠牙。 “小心——”杜一一失声叫道。 电光火石间，程嘉懿的手与锋利的獠牙就要撞在一起。就在那瞬间，程嘉懿的手猛然上挑，那东西的獠牙跟着往上一迎。 但程嘉懿的速度更快——不，是程嘉懿与獠牙主人相向的速度，让她的手正好擦着獠牙的牙尖探过去。 就在让过獠牙的一瞬，程嘉懿的手往下一落。 “嗷呜——” “啊——” 两声大叫同时响起，在狭窄的楼梯间内不断回响。 程嘉懿的手抓住了那个什么动物的颈部毛发，而那个动物尾巴一卷，身子借着程嘉懿的手劲一拧，两只后爪也抓住了程嘉懿的手臂，尖利的爪子直接抓在程嘉懿的手臂上。 而这一刻，另一个大型动物也带着腥热的风扑了过来。 杜一一只觉得眼睛才眨了下，程嘉懿就已经揪住了一只什么动物，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程嘉懿和那只动物同时大叫了一声。 这一声提醒了他也刺激了他的血性，杜一一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他举着铁棍就挤过去。 浓烈的血的味道忽然扑面而来，迎面，一个庞大的黑影向程嘉懿的手臂冲来。 这一刻，杜一一的思维仿佛静止了一瞬，又好像是被分裂成两半。 一半里，他没有忘记程嘉懿受伤了，他要保护住程嘉懿不被那只东西咬住。而另一半里，他贪婪而迷醉地沉浸在这浓郁的血的气息中。 一半的杜一一举着棍子向黑影砸下去，另一半的杜一一凝视着血迹的来源，一只猫一样的东西两只后爪紧紧地抓着程嘉懿的小臂，血，正从其上低落下来。 杜一一的棍子缓了下，落下时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黑影躲过了杜一一的棍子，正扑倒程嘉懿身前，张开的血盆大口只对着程嘉懿的手臂。程嘉懿抓着手里的东西就向那个张开的大嘴里塞去。 “嗷呜——”程嘉懿手里的东西惨呼一声，那黑影张开的大嘴立时定住，程嘉懿右手一抡，铁棍带着风声，重重地落在黑影的身上。 “嗷——”黑影大叫着被铁棍掀翻，杜一一回过神来，疯狂地抡起铁棍，使劲砸下去。 “嗷呜——嗷呜——” 狭窄的楼梯间内，程嘉懿手臂上东西发出的惨叫与铁棍落在肉身上的声音回荡在一起。 程嘉懿手里的铁棍“啪”地掉在地上，她腾出右手抓着那东西的脖子就要拧断，四目相对，她忽然犹豫了下。 这一瞬间，程嘉懿认出手臂上的东西是一只毛色花白的小猫。 这是她第一次活捉住变异猫，程嘉懿咬牙拉开猫的后爪。 连她自己都闻到了楼梯间内浓郁的血的味道了。 “好了别打了！”程嘉懿低吼一声。 杜一一的动作戛然而止，蓦地抬头。 第147章 愈合 程嘉懿左手揪着猫的后颈毛发，右手揪着猫的后腰，左手小臂上几个爪子印上，红色的血珠正在渗出来。 “你伤到了。”杜一一怔了怔，扔下手里的铁棍，脱下体恤，将程嘉懿的小手臂全包裹起来，匆忙道：“我们赶紧回去。” “你呢？没事吧。”程嘉懿问了句。 “没事。”杜一一抓起地上的背包背在身上，一手抓着两只铁棍，另一手先过去抓着先前摔过去的狗。 那狗被杜一一一脚踹得伤得不轻，却一时没有毙命，杜一一补上一棍。 另一只庞然大物就是一只他们叫不出名字的大狗了，此刻头上身上血迹斑斑。 担心血腥味再引来什么东西，杜一一急忙忙地一手拎着大狗，另一抓着铁棍的手带住小狗的尾巴。 匆忙进入小门内，杜一一扔下手里的东西拉上门，将头顶的门栓拴上。 两人一路小跑，连脚步声都无暇隐藏，一圈圈楼梯转过去，终于到了最顶层，推开楼梯间的门就跑了进去。 “李玉，开门！”杜一一匆匆叫着。 门打开，李玉和王鹏目瞪口呆地看着闯进来的二人，视线同时落在程嘉懿手里的猫上。 “呼——呼——”杜一一一脚踢上门，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也看着程嘉懿的手上。 “程姐，你怎么还活捉一个？”李玉惊奇地叫道，接着原地转了个圈，“我去，找什么东西装它？没有笼子好像。” “先找个绳子给它绑上。爪子厉害着呢，给我手臂都抓了好几个洞。”程嘉懿也跑得急了，也喘息着。 李玉答应声跑到屋里，出来的时候还是抓着床单，一条条地撕开。 “嗷呜——”程嘉懿手里的小猫张牙舞爪，它现在是抓不着谁了，可还是露出凶狠的样子来。 “程姐你抓这个干什么啊。”李玉问着，抓着猫的两条后腿握在一起，拿布条缠住。 “啪！”野猫尾巴使劲抽了李玉的胳膊下。 “操，翻天了你还。”李玉再揪住野猫的尾巴也一起绑上，然后是前爪。知道野猫的厉害，还拿布条勒着它的嘴缠了几圈，在脑袋后边绑住。 程嘉懿这才将野猫扔在地上。 “程姐，你胳膊……”李玉道。 程嘉懿的胳膊上缠着杜一一的体恤，包得密不透风。 程嘉懿捂着胳膊看着三人道：“有几个爪子洞。” “你可先别打开。”杜一一道，“我们得先回避回避。” 几个人都在前一天就尝到过程嘉懿血的厉害，这下都后退了几步。 “我去卫生间打开。”程嘉懿说着走了一步又站下，“我不能一直站卫生间里的，有创可贴纱布什么的没？” “我再找找。”李玉又跑进房间里。 “创可贴也贴不住，要不外边再缠一层保鲜膜。”杜一一习惯性地去拧开水龙头，才记得停水了，从水盆里到了点水洗了手，道，“你伤口也得用酒精消消毒。” 酒精找不到了，白酒倒是找到几瓶，程嘉懿也洗了手，抓了酒瓶和创可贴去了卫生间。 杜一一去了卧室，翻开主人的衣柜，找了件可穿的短袖上衣。 才穿上，就见程嘉懿从卫生间里出来，胳膊上水淋淋的带着酒的味道，上面依稀还有几个颜色发红的圆点。 “你……长好了？”杜一一惊讶地过去。 程嘉懿举着胳膊，说不出的尴尬，就好像这伤口愈合得实在太快，是种罪过一般。 “我看着像是长好了。” 杜一一仔细查看了，又低头嗅嗅，奇怪道：“真好了啊，你这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程嘉懿将胳膊从杜一一鼻子下抽回来：“干嘛呢？” “才楼下的时候，你知道你几滴血多大味道啊！”杜一一摇摇头，和程嘉懿一起走回客厅。 王鹏这才道：“你们下去不是要砍柴的？怎么变成打猎了？” 杜一一忽然就眉飞色舞起来：“看着哥，看出来哥有啥变化了没？” 李玉和王鹏一起打量这杜一一，上上下下的，然后一起摇摇头。 王鹏忽然嗅嗅鼻子：“咦，味道不对了，你变异了？升级了？” 杜一一笑起来：“闻出来了？我也不知道我是变异了还是升级了，反正，我也吸收晶体了。” 李玉一下子跳起来：“杜哥你也吸收晶体了？咦，你饿不？哎呀，没有吃的了。” 三人都愣住了，李玉说完，看着三人的表情也有点发愣：“我说错了？” 他头天晚上吸收完晶体还饿得发慌，一口气吃掉了一锅肉，这么说也没有错啊。 杜一一也奇怪了下，想起来道：“咦，我怎么没觉得饿？” 王鹏也道：“我也没觉得饿。”见大家都看着他，才想起来还没有说过。 忙补充道：“我昨晚睡下的时候，可能也吸收枚晶体了。我睡前握在手心里，被李玉吵起来时候，开始没有注意，回头没有找到，我琢磨了下，好像是我吸收了。” 四人面面相觑。 李玉嘟囔道：“怎么就我变异需要吃东西？” “可能……是你没挨过饿，没补充过？”杜一一道，“要不就是晶体没有吸收够？” 李玉歪着脑袋想想，摇摇头。 “哎程姐，你胳膊长好了？”王鹏道。 这一会程嘉懿都把胳膊的事忘记了，闻言抬起胳膊，只觉得胳膊上爪子抓的红点又白了一点。 “好了。”程嘉懿伸着胳膊上下给几个人看。 “真好了。比我长得快多了。”王鹏被咬了好几次了，哪一次都比程嘉懿受伤严重，因此也并不将那几个小红点当回事。 几人就看着地上被绑成一团的猫。那猫看到几人视线，又眼露凶光，全身的猫都要炸起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程嘉懿道：“我们下去的时候忘了路线了，就一直下，一直下到地下超市，才找到个往上的小门，一开门出去，那只狗就窜过来，我一急，就忘记一一在后边了，往旁边一躲，狗就把一一扑倒了。” 杜一一接着道：“程姐在我前边，我啥也没有防备，忽然程姐一躲，好家伙，一个东西一下子就扑过来。 当时我心忽悠一下，就看到一张嘴里血红的舌头和上下两排尖牙。当时我啥也不知道了，乱七八糟地伸手挡了吧，反正我被扑倒了，手忙脚乱的。” 程嘉懿纠正道：“你才没手忙脚乱的。你伸手抵住狗了，往后一倒，我拽着狗尾巴的时候，你飞起一脚，差点连我都一起踢墙上去。” 第148章 许文丽 杜一一第一次参与到打猎上，还吸收了晶体正式加入变异的行列里，别提多兴奋了。 “你们没有看到，我才吸收了晶体，正和程姐说话，就看到程姐身后楼梯拐角，一上一下摞着两双眼睛。这只猫当时分明是站在狗的身上。” 杜一一说着，伸脚想要踢猫一脚，看着猫全身毛都炸起来，又把脚放下。 “我急忙蹲下摸棍子，还是程姐狠啊，脚一踩棍子，棍子就自己飞她手上了——和谁学的啊，以前没有见你练过啊。” 程嘉懿摇头，“我记得好像看谁这么做过了，记不住了。” “啧，听到没，程姐厉害啊，看一遍就学会了。”杜一一伸出大拇指。 “那是，程姐谁啊。”李玉奉迎了句。 杜一一接下来就将剩下的过程讲了，程嘉懿偶尔补充了句。 王鹏和李玉听得目瞪口呆，看着程嘉懿的眼神简直是惊为天人。 “程姐你怎么想的？猫的速度那么快，你怎么就敢用手抓？”王鹏吃惊道。 “来不及举起棍子了。”程嘉懿懊恼道，“我一直以为我速度够快，铁棍抡起来劲大，打过去还不带血的，现在看还是刀趁手。” “那你就敢伸手抓。”李玉也道。 “没有办法啊，一一才吸收了晶体才不适应，我要是再躲开，一一怎么办。”程嘉懿理所当然地道。 三人的视线全都敬佩地落在程嘉懿的脸上。 程嘉懿看着三人，莫名其妙地摸摸自己的脸：“干啥那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 杜一一幽幽地道：“你脸上没有什么，就是头顶有一轮圣洁的光环。” 程嘉懿抬头看了下，忽然明白杜一一的意思，脸上顿时热辣辣的：“瞎说什么。” “没有瞎说。程姐，您头顶上就是有一轮圣洁的光环。您就是我们的天使，是我们的领袖，是……” “行行，打住打住，李玉，你别和杜一一一样啊。”程嘉懿虽然口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是甜丝丝地开心。 王鹏也叹口气道：“程姐，李玉说得没错。要说这末日有什么让我们庆幸的，就是遇到你了。” 程嘉懿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了，可她又不会说，只是不好意思地道：“我不是先变异了么。” 虽然如此，程嘉懿也知道这是王鹏和李玉真心实意将她当做头了。 心里不禁有些飘飘然，有些兴奋。她终于也是名副其实的老大了，终于也有了真心实意将她当做老大的手下了。 “程姐，这两只狗我拿隔壁收拾去，咱住的地方不能弄一股味的。这只猫……怎么处理？”李玉问道。 程嘉懿将猫抓回来了，怎么处理也没有想好，但总这么绑着肯定是不行的。 她琢磨了下道：“哪里弄个笼子？” 说起笼子，不可避免想到视频上关着父亲的栅栏，脸色就黯淡下来。 “一般笼子可管不住它。”李玉摇头，“要不还是先绑着，一会弄块肉喂它，看看能喂熟不。” 就这么决定了。 李玉往门口走去，先凑到门镜看看，楼梯间的大门好像晃动了下，再看却没有动。 “程姐，你们上楼的时候，后边没有尾巴吧。”李玉回头说着，又把眼睛凑过去。 “外边有人？”杜一一低声问道。 “才我看着楼梯间的门好像动了下。”李玉让开位置。 杜一一凑过去看一眼，回头道：“不是跟着血腥味来的，就是咱们一路上楼的动静大了。” 李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这次，我跟着程姐长长见识？” 杜一一不怀好意地道：“程姐在楼下手臂可是被抓破的，你想想啊，是个爪子洞，得流多少血，多大的味道。” 李玉缩缩脖子：“那我还是杀狗吧。” 楼梯口，许文丽靠在墙上。 要不要加入他们呢？ 从昨天晚上听到走廊的动静之后，许文丽就在考虑着这个问题。 她自负武力值足够，毕竟她也单枪匹马猎到了动物，还打倒了一个对她图谋不轨的男子。 只是身为女人，这般乱世，她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可她还有什么可失去的？乱世，女人的身体是最不值钱的。 刚刚她也隐约听到房间里的说话声，判断出房间里一共四个人，唯一的女人是四个人的头。 这也并不算什么好消息。 同为女人，许文丽当然最了解女人了。好的时候那真是闺蜜，可一旦有了矛盾、利益冲突、甚至不知道哪句话没有说对，翻脸也最快。 不过男人好像也一样。 但男人做老大，自己一个女人，好歹也会……呸，许文丽在心里唾弃了下自己。想什么呢，要是能做得了那种事情，还至于这么些天都躲着人了？ 门口传来响动，许文丽转身轻手轻脚地下楼。她还是拿不准注意。 程嘉懿和杜一一送李玉进到隔壁，又将困成一团的猫地塞过去和他作伴，这才进了楼梯间。 两人还是之前的标配：背包、铁棍。脚步却比之前轻了不知道有多时，仿佛是足不点地地就下了一层楼。 在十五楼的楼梯间大门外，程嘉懿侧耳听听，里面隐隐有微弱的呼吸声传来，她往后站了站，杜一一伸手，忽的拉开了大门。 许文丽刚回到走廊，还靠着墙壁犹豫着，被这突然的动静惊得一下子跳起来，眼前立刻撞进了两个少男少女，明媚出众的气质晃得她一时失神。 程嘉懿和杜一一本来就青春年少。 即便经历了灾难，少年的脸上还是掩不住蓬勃的朝气。不知道是不是吸收了晶体的缘故，还是只因为自信，在这般人人自危的环境下，竟然还满是飞扬的神采。 尤其是唇角上扬的那抹笑意，很难让人将眼睛移开。 许文丽一见两人，心中先升起的就是难以置信。 程嘉懿和杜一一也有些惊讶。 混乱这些天，他们见到的都是男人多，女人少的，原以为跟踪他们的是个男人。 “你们……”许文丽一时失神之后就缓过来，开口道，“你们……”可你们了两声，竟然也不知道该问什么。 “你住在这里？”程嘉懿看着许文丽身后的房门，昨晚唯有这一间是反锁的。 “是。你们昨晚来过？”许文丽反问道。 第149章 变异猫 昨晚上许文丽听到动静，在门镜上看的时候，却是看不到隔壁的房门。她也不敢守在门口，生怕自己的气息透出门外。 听许文丽问自己前一晚是否来过，程嘉懿倒是坦诚，点点头道：“来过。” 双方陷入了难耐的沉默。 “你一个人？”程嘉懿试探地问了句。 许文丽点点头，视线在她两人脸上逡巡着。 程嘉懿看看杜一一，小声道：“吃不了……” 许文丽面色一变。 杜一一点点头。 许文丽不由后退了一步。 “我们才打了两只狗，现在天热又停电了，存不住，晚上我们可能在楼上点火烤肉吃，你一起吃点不？”程嘉懿道。 许文丽只觉得砰砰跳动的心一下子慢下来。 “啊，好，好好。”许文丽好容易喘回口气。 “那我们先下去了。晚上来喊你。”程嘉懿道。 “啊，等等。”许文丽喊了句，“你们怎么烤？” “下楼弄点树枝的。”程嘉懿接着道。 “炭烤不行么？”许文丽说道。 “炭？”程嘉懿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起来，哪里有卖炭的？啊不是，我是说现在哪里还能找到炭？” 许文丽被逗笑了，这是这么多天她第一次露出笑容来：“农贸大厅就有。那里都是批发的，货物都堆在仓库里。吃的喝的现在肯定好不到了，炭肯定没有人搬的。” 杜一一叫道：“对啊，咱们得先去，都停电好几个小时了，我们想到，别人也能想到的。” 许文丽也道：“对，我车在楼下，我开车咱们一起去。” 程嘉懿的眼睛忽然眯了下，她狐疑的性子又来了，不过，不会那么凑巧吧，遇到的变异人都吃人？ 她看看杜一一，杜一一也正看过来，道：“让王哥一起去？” 程嘉懿点点头道：“你叫……” 许文丽笑着道：“我叫许文丽，你们叫我许姐就可以。” 程嘉懿不置可否地笑笑，杜一一嘴甜甜地叫道：“许姐，这是我们程姐。” 许文丽怔了下，看着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程嘉懿，这声程姐说什么也喊不出口。 带许文丽上楼，目的就是让王鹏看看许文丽的气味，据说喝过血的人味道都不那么好，混杂。当然杜一一也喝多，不过杜一一那种情况是例外的。 其实接触的变异人多起来，程嘉懿也隐约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味道的。 如同他们的身体强壮起来一样，嗅觉总也会敏锐起来的，但是能分辨其中掺杂着别人鲜血的味道，也只有王鹏了。 王鹏才坐下看了半页的文件，就再次起来开门，迎接来再次去而复返的两人，这次带回来的“猎物”却是个女人。 “王哥，这位是许文丽，程姐带回来给你瞧瞧。”杜一一抢先说道。 许文丽又是莫名其妙，同时心里隐隐不快，什么叫“给你瞧瞧”，是要将自己卖了？脑海里忽然蹦出来之前听说过的拐卖人口的事情。 专门有些人雇佣少男少女面善的来拐卖人，莫非自己就遇上了。 心里正忐忑，就见那个被叫做“王哥”的人看着自己，嗅嗅鼻子道：“没有事儿。” 那被叫做程姐的和少年脸上的严肃的表情立刻就消散了不少。 “许姐说了，可以领我们找炭去。我合计着带着小李哥，开门不是也方便。就是王哥你自己留这里方便不？”杜一一道。 王鹏想了想，才要回答，程嘉懿就道：“要不一起去吧，也没有手机能联系，真有什么事情别再找不到了。” 王鹏觉得也是，杜一一就回身敲敲隔壁的门。 李玉带着手套，满手都是血地开门，一开门，门内的血气就涌了过来。 “我去，小李哥，你没来一口啊。”杜一一捂着鼻子道。 “我这脑袋才砸开一个，还没找到呢。”李玉叫道。 程嘉懿走进去，找个手套带上，王鹏收拾了背包出来的时候，程嘉懿已经将两只狗都解决了，不但掏出来晶体，还顺便揪了脑子里的东西喂了猫。 那猫嘴一被打开，就冲着程嘉懿龇牙咧嘴地嚎叫，待看到面前柔软的东西可吃之后，立刻就停止了嚎叫。 待李玉也喊了程姐之后，许文丽才明白这几人中程嘉懿才是老大，想起刚刚还要程嘉懿喊她一声许姐，尴尬得了不得。 一行人再次收拾好，唯有多出来的活物有些棘手。 最后还是程嘉懿揪着猫的后脖子拎起来。 正常猫咪这种生物，只要被抓住后脖子拎起来，都会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的。 可这只猫，谁知道是不是变异的原因，被这么揪着的时候，还是不老实，但总算没有再嚎叫出来。 许文丽是这里的原住民，对楼上楼下的结构很是熟悉，果然拐来拐去的，走的是昨晚上的路线，他们没有再从地下部分往上走，也没有遇到阻拦的什么动物。 “这个楼本身就没有全卖出去，还有不少虽然出售的，但也一直没有入住，有的还是装修了租出去的。上次混乱之后，这个单元里就没有多少人了，我上上下下的，就遇到过一次人。” 许文丽想起上次遇到的男人，就觉得恶心。 “这么大的楼，就许姐自己，你不害怕啊。”李玉遇到不是领导的人，尤其是女人，还是很健谈的。 “害怕有什么用啊。真要没有人，就不害怕了，怕的就是遇到人。”许文丽叹气道，“还是你们好，一起好几个人。互相有个照应。” 李玉嘿嘿笑着，小声道：“咱们可不是互相照应，都是程姐照应我们的。” 许文丽看着程嘉懿的背影，心里想怎么可能呢，三个大男人一起照顾个女孩子吧。 许文丽自家的小车就停在楼下的停车场里。 这个楼的住户每月缴纳一定费用，就可以将车子停在这里，此刻，除了许文丽的小蓝车，还有十几台轿车和吉普。 大家看着许文丽甲壳虫般大小的车，互相看看，李玉自觉地左右看看，相中了一辆大越野。 许文丽也觉得自家的小车挤不进去五个人，看到李玉随随便便就打开一扇车门，颇为吃惊。 不过李玉开得了汽车的门，打火就不那么容易了，吭哧了半天，车子才轰鸣了下。 这中间，程嘉懿和杜一一就站在外边小心四处观望着，王鹏倒是站在许文丽旁边，说不准是盯着许文丽，还是看着许文丽。 王鹏也有驾照，许文丽认识路，两人就都坐在前边，程嘉懿拎着猫坐在副驾驶的后边，杜一一坐在中间。 第150章 心胸 “李队？”周尧惊讶地看着李立，面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显示出他根本没有以为李立会回来。 “与地方上联系得如何了？电力中断的原因是什么？”李立无暇质问视频的泄露，直接问到最主要的事情。 周尧神色一正，收起惊讶，立刻道：“还不清楚。” 李立眉头一皱：“还没有安排人过去？” 周尧解释道：“我们人手不足，首先要保证研究所的安全，还要……” 话没有说完，李立已经转身出去，同时扶着耳麦道：“通知全体队员操场集合！” 周尧在李立身后叫道：“李队，现在不是突显个人英雄的时候，我们现在剩下不到一百人，还要保证研究所的安全……” 李立猛然转身，周尧收脚不及，差点撞到李立身上。 “周队，电力不恢复，你让城市里的幸存者们何以为生？至少我们要保证部分地区的供电，供水和煤气。” 周尧急道：“电力不是有个发电厂就能供给的。我们这里是东北电网，电力的中断源头上不在我们这里的发电厂！” “我知道！”李立掷地有声，“所以，我们才要尽可能保证电力的部分供给。周队，研究所、医院、通讯、煤气、水力……如果没有了供电，备用电源还能维持多久？ 正因为电力水力的存在，我们城市才没有真正的乱起来，一旦这些基础供给都做不到了，你认为，那些隐藏起来的变异人还会继续隐藏吗？ 普通人要吃熟食。可你我全都知道，变异人更渴望新鲜的血液！” 周尧一下子哑口无言。 李立冷声道：“我带领一队去电厂……” 周尧尴尬地道：“一队我才安排护卫研究所。” 李立点点头，缓和了下语气道：“那我带二队去，一队留下保护这里。你带着三队出去，协调下地方，看能不能找到有技术的人员。 电厂的电力供应到我们地方得有专业人员操作，任何工种的工人和工程师都需要。并且，沿途召集幸存者们，寻找可以集中收留幸存者的小区。” 周尧叹口气道：“李队，电厂这些部门一直是军区负责的。我们这么跑过去，会不会引起误会。” 李立定了下：“所以才要沟通下。” 说着转身：“周队，我们先把我们自己的私事放下，如果我们处理不好这次停水停电，做不好安抚工作，说不定整个城市今天晚上就要成为昨天那种地狱。” 接着语气稍稍放重：“我想，周队你也不会愿意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吧。” 周尧知道不是计较之前事情的时候了，只能点头，两人抓着自己的装备都向外边跑去。 李立没有时间计较周尧的背后陷害。不论周尧为的是什么，当务之急都是要以大局为重。在通讯中断的情况下，只要他在中队一天，中队就还是他的。 抛开个人恩怨，周尧确实也是极为趁手和有能力的助手。 李立跑到操场上，已经全员集合了。 从混乱发生开始到现在，中队损失了二十几人，除去炊事班后勤，有战斗力的只剩下不足百人。 炊事班后勤是维系中队保证战斗力的关键，什么时候也不能缺失，全员才集合，炊事班就端来大盆，里面是一袋袋真空密封的肉块。 待每人都带了一份之后，李立领着二小队的人上了车。 做决定容易，实施起来才是艰难。作为军事战斗专业主力的李立，对工厂的各种专业完全陌生。 但有些事情牵头的未必需要全明白，很多事情就是需要一个头者，决定者。 三台车子风驰电掣般向电厂驶去。 电厂的大门口，钢制推拉门紧紧地关着，连同旁边供人行走的小门也都关闭着。厂区内的花坛植被生长到四周的路面上，绿化小树已经成为茁壮成长的参天大树。 五分钟后，他们在厂区一号炉厂房外，看到了军区大队长赵学军，和这个厂的主管副厂长罗会明。 电厂一共有三台机组，第一台机组最大，是三十万千瓦的。另外两台分别是二十万千瓦和十万千瓦的。 电厂的设备基本完好，也能正常启动，供电停止的原因是东北电网输电线故障。而电厂本身并不具备修复整个电网的能力，甚至也不知道输电线故障在哪里，是什么故障。 简单握手问候之后，赵队长先说道：“李队，你们来的正好，我正在和罗厂长商议。电力流通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具体的，罗厂长你来说。” 罗会明搓搓手，显示出他内心的无奈和紧张：“是这样的，我们是热电厂，供电的同时还会供热，咱们市的老钢厂、铝厂和石油三厂的工业用蒸汽还有冬季采暖都是由我们提供的。 刚才赵队长和我说，让我们至少启动一个机组，哪怕是最小的机组，供应我们市的用电。这个，首先我们的供电是要输送到东北电网的，由东北电网统筹分配。 我们不具备也不可能做到独立供电，这在工艺上和工程上都是不允许的。” 李立和赵学军对视一眼，两人都同时皱眉。 罗会明继续道：“这个吧，两位首长不了解我们工厂的事情。我一个副厂长，虽然是生产副厂长，却也无权做出这么重大的改建。 要知道，一旦东北电网恢复，我们并入电网还需要与东北电力局协调，听从东北电力局的指挥……” 赵队长这是第二遍听了，到这，就知道接下来更没有实质性的内容了。 他打断罗会明的话道：“罗厂长，我问你，咱们电厂能不能够做到避开东北电网，不通过东北电网，直接为我们市供电。” 罗会明道：“理论上是可以的，但这么做违反规定，实际上也是困难重重。改建工程很多，我们没有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还……” 赵队长已经转向李立道：“李队长，我们驻军人手不够。昨天半夜，电厂这里部分值班工人突然发病，导致剩余人员惧怕中大部分脱岗。我们自己人也……” 第151章 自救 罗会明闭上嘴，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 主管厂长在混乱第一天就跑了，他一个生产副厂长，就被扣在这里顶缸。 他当然知道电力的重要性，可断电又不是他一个人说得算的，供电也不是他想要供就供得上的。 要不是因为他留在这里，家里的供应就不用他操心上火了，他也早想走了。这会停电停水，他心里也烦。 可是私自供电，就电厂那点储备，能供多久？机组一转起来的消耗，这些外行不知道要消耗多少，他可心里有数。 再说了，供电还要供水，供煤气…… 赵队长继续道：“涉及到具体工艺，我们都是外行，我可能想得太简单了。” 罗会明立刻接上：“是的，电力不同于其它，我们输出的电力都要高压电，并入的也是高压电网。” 李立道：“东北电网是高压电网？” “是……” “东北电网的高压电力是通过变压设备输送到我们市的民用上的吧。” “是……只是……” 李立抬手，让罗会明停下，对赵队长道：“赵队长，我已经安排人在我们中队负责的区域，集中幸存者，寻找方便居住的小区，并且寻找各种技术人员。” 赵队长一拍手道：“太好了。我的人都在各企业驻扎，寻找幸存者中技术人员你们负责，我们压力就减少了不少。 钢厂油厂停产，暂时影响不大，重要的是电力恢复。我也安排人在其它工厂集中技术工人了。” 说着又对罗厂长道：“罗厂长从昨夜就一直没有休息，也是辛苦，我这安排人领罗厂长休息会，一会怕是还有忙的。” 罗厂长叹口气道：“这是应该的。就是……” 赵队长已经招呼了人领罗厂长离开。 罗厂长一离开，赵处长神色就严肃起来，对李立道：“地方上的官僚主义。” 李立理解地点点头。 赵队长蹙眉道：“本来这事也不算多大困难，头几天我就和这里的王总工程师商议过这个问题，确切地说是王总工程师先找到我的。 这中间的改建自然是困难重重，主要是缺人，原本电厂里一千多员工，真正生产一线的才六百人。混乱之后找回来肯上班的，不足二百人。 也与其它企业联系了。也和上级汇报了。不想昨天晚上这里忽然有几个值班员工变异，等我们战士赶过去的时候，已经……” 赵队长摇摇头，“王总工程师竟然也在发病的人中，还和其他变异人撕咬起来。” 李立神情也严肃起来。 “现在与上级的联系也中断了。我觉得……”赵队长往前走了几步，李立沉默地跟上。 “虽说开车也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不过李队，我觉得他们现在也自顾不暇，完全分不出人手给我们这里，所以……”赵队长看着李立。 李立与赵队长在公事上有过几次交道。 两人隶属不同部门，最近的一次交道还在友情比赛上。彼此的交情并不足以推心置腹。 然而赵学军将话说到这份上，足以表示在赵队长的心里，局势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 李立很是诚恳地道：“我也觉得当务之急是恢复电力、通讯。赵队长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太好不过了。 那么，我这边重点还放在幸存者的搜救上，电力水力煤气的恢复，就要靠赵队长了。” 赵学军定睛看看李立，点点头：“好。我已经联系了通讯公司，架设几条专用电话线路，你们那里也架设一条吧。” 军方在通讯方面，一贯是想到最前面的，李立重重地点点头。 虽说只能与少数几个部门通讯，但是只要能通话，便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李立又询问了昨夜的伤亡，赵队长神情凝重：“这些天感染人数一直在增加，但也是小范围的，昨晚上开始，我们还能派出人手，之后……” 赵队长摇摇头：“总不能见到感染者就开枪击毙吧，虽说……唉！” 赵队长重重地叹口气。 李立这一趟，几乎算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收获的，他留下了一台车，尽可能地协助赵队长。 现在到处都缺人，尤其是行动迅速听从指挥的，赵学金感激地和李立重重握手。 在这般情况下，个人力量其实是微不足道的，只能将所有人的力量集中到一起，才会推动事情的发展。 驻扎在热电厂，赵学军对吃喝还是不愁的。热电厂是以燃煤和燃油发电发热，电厂本身就有储备，其它各厂矿都停产了，燃煤燃油都可以调拨到电厂内。 哪怕一台机组也不启动，短期内也可以提供大量燃油燃煤消耗。只是城市不是农村，燃煤燃油就算提供到各家各户手里，怎么做饭也是问题。 还是物质的供应……赵学军站在厂房外边，看着厂房外荒凉而又浓密的树木。 看来，需要建设个大型居住中心了。 车子驶离电厂，李立心里生出茫然。他现在还能做什么？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不会等来上级的救助的。 他的脑海里闪出程嘉懿和杜一一的面孔，然后是依然和程毅的。 他茫然地发现，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可他竟然不知道要先从哪里做起。 军方还是负责工厂企业，包括养殖场这样重要的地方，他负责的是居民的安全。 居民……李立忽然对司机道：“改道，我们去郊区看看。” 从混乱到现在，他们一直是从城市往郊区、农村推进的过程，可推进的速度很慢。现在不知道农村怎么样了。 车子掉头，向南开去。 电厂本来就建立在郊区——以前这个地方连郊区都算不上，不过三两分钟，道路两侧就显出荒凉来。 农田内各种作物连同杂草都在一人之上，原本就长得高的玉米更是窜出去三倍有余，简直成了小树一般。 玉米地也更加密密压压，不说密不透风，连缝隙都没有。 道路两旁的树木，更是高不可攀，树枝伸展，将整个道路都置于浓阴之下。 第152章 农贸厅 程嘉懿几人的车子才启动，道路上远远就传来车辆和喇叭的声音。 他们安静地坐在车里，压低了身体，只露出眼睛从车窗往外看着。熟悉的军车，安抚性质的语言，一直到军车走远，他们才坐起来。 “这是要建立幸存者居住区了？”程嘉懿喃喃道。 “咱们赶紧走。咱们想得到，也有人能想到。”杜一一催促着。 王鹏发动车子，冲出停车场。 许文丽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发呆。 李玉在后排左顾右盼了会，小声说道：“就算建立什么居住区了，我们这样的也进不去吧。” 杜一一道：“那可不好说。” “怎么不好说。”李玉道，“那不是给普通人建立的？” 杜一一哼了声：“现在还有几个普通人了，大家都是程度不同的变异人了。越是往后，变异人越多，普通人一点点都成弱鸡了。早晚都得是变异人的天下。” 李玉抽抽气道：“那不得乱套了？” “就看军队给不给力了，或者谁能掌权。”杜一一道。 许文丽回头，看着明显比自己年轻了好几岁的杜一一道：“小杜哥，要是真建立幸存者居住区了，你回去不？” “对面来车了！”王鹏忽然道。 程嘉懿皱眉，偏头避开许文丽的头部，从前挡风玻璃看看道：“不用管，我们走我们的。” 王鹏一脚油门，两台车错车的时候，彼此都看着对面的车子。 “就两个人，还一前一后的。”李玉道。 “这你就不懂了，后边的肯定是大领导，就领导才会做后排。”杜一一看着车子没有影子了，才回过头。 李玉道：“领导？” 杜一一道：“我也就说说。” 接着对许文丽道：“我估计在幸存者居住区住着肯定也要登记。登记得估计得比超市验血那里还严格。什么年龄特长全得有。进去的每个人都得做事工作。” 许文丽眼睛眨眨道：“没有电，电脑就无法开机工作了吧，我们变异没有变异的……也不会全都验血了吧。” 李玉也有点期待。 杜一一哼了声道：“怎么会不验血？要你是头，自己建个居住区，敢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招进来？不怕招来几个吃人的变异人，整个居住区的普通人全成了被变异人养的食物了？” 许文丽不服气地道：“也不是所有变异人都吃人的。” “你和我知道，可怎么区分？别说外边那些人，就是现在你面前站着一个变异人和你说，他们是不吃人的，你信？”杜一一道。 许文丽看着杜一一道：“我相信你们了。” 杜一一哼笑了声：“许姐，你相信我们，是因为看到或者听到我们带着猎物回去的吧。” 许文丽咬咬嘴唇，却也不得不承认是这个原因。 李玉道：“小杜哥，你才还说以后人都是变异人了，要都是变异人了，彼此都一样了，那我们也可以住进居住区的。” 人都是群居动物，李玉脱离大家也不过才几天，还是渴望能和所有人一样可以正大光明活动的。 杜一一道：“那也得是以后，现在谁是普通人谁是变异人，哪那么好区分？” “前边有车了。”王鹏再一次开口，打断他们的对话。 道路前方果然出现了车辆，不止一亮，仿佛也是和他们一个方向。 “可能也是去农贸大厅的。”杜一一道。 他们要去的农贸大厅是一个批发兼零售的地方，位置在市中心的最南边。农贸大厅前的马路极为宽敞，是双向六车道的。但是平时都被停靠的车辆和摊位占据了至少两排车道。 他们的车子刚刚拐过去，距离农贸大厅还有好远，就看到尽头的车辆堆积起来。 “我去，这么多车，都来这里抢木炭的？”李玉惊叹道。 “咱们不去大厅，到前边左转。”许文丽指挥着，“那一条街上好几家批发木炭的。” 但车子根本开不过去了。 前方车辆集中，不少车子鸣着喇叭，可后车也也不一定有人，道路都挤在一起。 有个车子的主人大约是着急了，轰隆隆地启动着车子就一路要撞出来，可很快就被挤在中间了。 跟着就有叫骂的声音传过来。 王鹏将车子靠边停下，几个人匆忙下车，谁也不看热闹，直接向许文丽所说的路口跑过去。 果然一过路口，就看到几个门市房牌匾写着木炭批发的字样。只不过卷帘门都被扯开了，歪歪斜斜地落下。 几人跑过去，果然看到扯开的卷帘门内空空如也，只有地上落下的的灰色炭沫，和几块破碎的纸箱。 李玉懊恼道：“我们来晚了。” 杜一一问道：“除了这里，还有卖炭的没？” 许文丽对农贸大厅很是熟悉，跺着脚道：“没有了，就这里有，炭这个东西是易燃的，里面不让卖。” 杜一一看看程嘉懿道：“白跑一趟，咱们回去？” 话音才落，就听到外边马路上忽然又是“轰”的一声巨响，几个人全都转过头，跟着就传来一声大叫，忽然就又是“砰砰”的打砸声音。 几人互相看看，程嘉懿道：“咱们走。” 最后一个走字还没有发出来，马路上的叫喊和打砸的音量忽然提升，就好像正在燃烧的火焰里忽然被加了一碗油一般，蓬然而起的声音让几个人不由露出惊惧的神色来。 这声音绝对不是几个人的，也仿佛不是十几个人的声音。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中看到熟悉的恐惧。 上一次他们听到这般惨烈的声音还是在学校，学校一幕难道要重演？ 程嘉懿和杜一一几乎同时拔腿就跑，还没有到路口，两人就站住了。 拥挤的车辆之间、车辆上，十几个人扭打在一起，铁棍、锤子、尖刀在烈日在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每一棍落下，每一刀刺出，都会有一簇鲜血激射在空中，只一眨眼的时间，空气中已经弥漫着浓烈的血的味道。 叫喊声、打砸声越来越大，不断有人加入到打砸，也不断有人倒下。 程嘉懿抓着杜一一的胳膊，两个人的声音都颤抖着：“走走！” 可忽然，许文丽在他们身边惊叫了声，一下子跳了起来。 第153章 救人 许文丽的脚边，不，所有人的脚边，不知道何时涌出来大片大片的虫子，这些虫子黑的、黄的、灰的好几种颜色，还有的身上反射着太阳的光芒，仿佛五彩缤纷。 而更可怕的是这些虫子中间还穿杂着数十只大大小小的老鼠，一起从几个人的脚边倏地窜过去。 李玉“嗷”一声就跳了起来，可周边哪里还有落脚之地，落下来时候正正落在移动的虫子队伍上，他又是一声大叫，手舞足蹈地转身就向后跑去。 许文丽也“啊啊”惊叫着，两只脚轮番跳起来，恨不得就悬在半空中，可每一次落地，总是能踩到几只虫子，更是感觉好像有虫子顺着鞋子爬上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地的虫子老鼠，顺着它们爬过来的方向，看到楼与地面的缝隙处，还有虫子、老鼠源源不断地窜出来。 忽然，天空传来刺耳的鸣叫。他们不由抬头。 楼群的上空，密密压压地一群群鸟雀扑扇着翅膀，尖叫着，真是旋风一般就从天空对着混战的人群俯冲下来。 刹那，惨叫声猛然拔高，所有打起来的人这一刻全都惨叫着，盲目地挥舞着手里的武器，驱赶着扑上来的鸟雀。 程嘉懿只觉得身体都僵硬了，手脚身体好像全不是自己的了，她看着凶残的鸟雀，看着脚下已经稀疏的虫子，看着它们争先恐后地爬上染有血迹的东西，不论是地面还是车子甚至还是人的身体。 车子上的人捂着满头脸的血惊慌地跳下来。程嘉懿眼睁睁地看到一个人跳下的时候脚一滑，摔倒在地，跟着就是惨烈的叫喊。 忽然那个人惨叫地爬了起来，程嘉懿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那人头脸全覆盖了黑色的虫子，那些虫子在他的头上、脸上蠕动着，甚至还有一只长长尾巴的老鼠，也抓着他的头发被一起带起来。 “啊——”那人张嘴惨叫，双手在脸上胡乱划着，可一张嘴，嘴边的虫子就冲了进去。 程嘉懿看得脸色煞白，腹内翻滚，几欲呕吐。 “砰！”另一人慌不择路，一下子撞在那人身上，两人抱在一起趔趄着还没有倒地，十几只鸟已经再次俯冲下来，尖锐的鸟喙狠狠地落在他们的脸上。 “走！走！”杜一一高声喊起来，“走！” 程嘉懿恍然惊醒，抓着杜一一的手，只觉得手心凉潮一片。 李玉和许文丽已经跳起来先向车子处跑去。 程嘉懿迈步向前，忍不住再回头。 拥挤在一起的车子挡住了部分视线，车子之间的鸟雀不断飞起落下，尖锐的鸣叫声中夹杂着痛苦的惨呼，空气中鲜血的味道更浓了。 几个人冲到车子旁，拉开车门的瞬间全都是一怔。 他们全都是按照来的时候位置奔向的车门，可驾驶室的车门无人打开。 “王鹏呢？”程嘉懿叫道，猛然回头。 身后堆着车子的路上，惨叫呼号声中，是浓浓扩散的血的味道。程嘉懿焦急四顾，可哪里还有王鹏的影子。 “我去找他，你们上车等着。”程嘉懿转身就往回跑去。 杜一一身体动了下，手伸出一半，嘴也蠕动了下，却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程嘉懿离开。 “上车。”杜一一绕过去，坐进驾驶室。 不到半分钟程嘉懿就跑到了先前他们站立的所在，此刻这里已经没有了源源不断的虫子和老鼠，但就在十几米之外，就还在传来人的惨叫和鸟雀兴奋的尖叫。 之前道路两旁还有的人也都消失不见了。 王鹏呢？王鹏呢？ 程嘉懿焦急地在心里叫喊着，左右张望。她记得她是最先跑过来的，许文丽叫起来的时候，她就没有注意到王鹏在身边。 她冲向先前去的那几个门市房，在黑暗混乱中寻找着。 忽然，身侧有风声传来，程嘉懿一个健步跳出两米多远，回头看时，一个男人挥着棒子趔趄在她身后。 可跟着，从两个楼之间的小胡同里，忽然就再窜出来一男一女，男人手里拎着个大****人手里是一把尖尖的剔骨尖刀，冲出来直奔程嘉懿。 程嘉懿眼睛都瞪圆了——那个剔骨尖刀上沾染着血迹。 刹那，她的心冰冰凉。 是王鹏的吗？是王鹏的吗？ 程嘉懿猛然双手握住手里的铁棍，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抡了起来，迎着先冲上来的男人的棒子。 “啪！” 铁棍与圆粗的木头棒子击打在一起。 “咔！” 木头棒子一下子断成两截，巨大的力量让握着棒子的男人顺着力道也歪到一旁。 女人猛冲到身前，闪亮带着血迹的尖刀向程嘉懿的头部扎下来。 程嘉懿怒目圆睁，双臂回抡，铁棍带着呼啸的风声打在女人的手臂上。 “咔！” “啊——” 程嘉懿眼看着女人的手臂扭曲成一个可怕的角度。 “啊啊啊啊啊——”男人扔掉手里的铁棒，合身向程嘉懿扑过来，另外一个男人也抡着棒子扑来。 程嘉懿眼角的余光看到胡同口还有个男人，好像还有人倒卧，她目呲欲裂，反手从后腰摸出尖刀，直直地迎着扑过来的男人。 “噗！”男人的身体忽然在程嘉懿的手臂前顿住。 程嘉懿的手臂猛然一转，带着男人的身体转了半圈，飞起的木棒正好落在男人顿住的头上。 男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神采迅速从其内消失。 失手的男人惊恐的怔住了，程嘉懿的右手已经抡起来，铁棍毫不犹豫地落在那人的脑袋上。 “程姐！”一声惊呼。 程嘉懿猛然向声音处望去，王鹏目瞪口呆地站在一个门市房前，手里拎着个背包，鼓鼓囊囊的。 程嘉懿瞪着王鹏，又猛地扭头看向胡同里。胡同里的男人惊慌地往里退着，地下是倒着一个人。 但王鹏站在旁边喊她，地下的男人肯定就不是王鹏了。 “走啊！”程嘉懿使劲一拽，将尖刀从手臂挂着的人手上推下来。 头顶传来翅膀的扑扇声音，鸟雀们发现食物兴奋的声音，程嘉懿猛地跳起来，向惊呆的王鹏大叫着：“走啊！” 第154章 和平嘉园 鸟雀扑了下来。 程嘉懿能听到它们翅膀扑扇的声音，能看到它们眼睛血红血红的。 这些鸟雀直扑下来，循着血的味道，完全不顾忌血色下的尖刀。 程嘉懿下意识挥动着尖刀。 阳光支离破碎地落下来，血色的尖刀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刺耳的尖叫，飘忽的羽毛，无法逃脱的血的味道。 手腕一痛，尖刀脱手飞出，几滴鲜红的血珠滚落下去。 “走啊！走啊！”王鹏冲上来，挥着衣裳，挥落还在程嘉懿头顶盘旋的几只鸟。 程嘉懿猛然清醒，抢过王鹏手里的衣服在头上一阵挥舞，跟着缠住手腕的伤口。 王鹏抓着程嘉懿的胳膊，两人一起向车子跑过去。 杜一一已经将车子掉头了，看到他们跑过来，副驾驶和后车门全都提前打开，两个人冲进去还没有关门，车子迅速启动，将所有的一切全抛到身后。 车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程嘉懿和王鹏沉重的呼吸声。 杜一一没开过几次车，好在自动挡的车子也没有不小心熄火的毛病，没有电，也不需要看红绿灯，他一脚油门踩着，就往住的方向开去。 许文丽坐在后座中间，闻到程嘉懿身上隐约的血的味道，看着程嘉懿手腕缠着明显是王鹏的上衣，脸色惨白又带着煞气，只恨不得缩到李玉的身上。 李玉对程嘉懿也不是头一次见到程嘉懿杀气腾腾的样子，只是以往的杀气都是针对外人，这一次仿佛是针对他们中的某个。 虽然知道肯定不是针对他，也大气不敢出，生怕引火烧身。 王鹏背着两个包，精赤着上身坐在副驾上，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下来，也知道刚刚是他忽然消失，让程嘉懿回头来找他，差点出了事。 心里内疚，见车子驶上了正路，这才转头，却正对上程嘉懿睁大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伤心痛苦。 王鹏怔了下，小心翼翼地道：“程姐，对不起。” 程嘉懿满脑袋都是胡同里倒地只看到脚的那个人，她看着王鹏，想要骂他，想要和他狠狠地吵，想要……她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她只觉得委屈，只觉得后怕。 “程姐，对不起了。”王鹏低声再说了句。 程嘉懿扭过头，看着窗外，她怕她忍不住会骂起来。 王鹏在心里叹口气，再道：“都是我不好。幸好程姐你没有事，不然我心里……” “你也知道心里不舒服？你知不知道我看到胡同里躺着那个人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我以为那个人是你！”程嘉懿的眼圈红了。 “对不起。”王鹏什么也说不出来。 程嘉懿不说话了，只扭头看着外边。 王鹏转回头。 王鹏心里满是内疚。 他一拐弯没看到卖木炭的，就先看到电脑器材商店了，上面醒目贴着的几个牌子正好有他用的笔记本，当时他只想着笔记本电池了。 本来只想进去看两眼的…… 王鹏心里后悔。马教授文件里再有什么秘密，对他们来说都是没有用的，就因为这个，要程嘉懿返回来找他。 幸亏程嘉懿没有事，不然…… 他心里还有的就是满满的感动，那么危险…… 李玉小心翼翼地道：“王哥，我们跑回来，程姐一看你没回来，马上转身就去找你了。” 王鹏再转头。 车厢里接着是难耐的寂寞。 杜一一将车子开得飞快。 一进入望花区，他们就避开了大路，即便是这样，也隐约听到喇叭里传来呼吁幸存者集合的广播，隐约听到集合地点，好像是和平嘉园。 和平嘉园正门前，一台警用车闪着警灯停在大门前。门前空地阴凉处，摆着两张桌子，栏杆内有二三十人等候着帮忙。 桌前，暖暖妈拉着一个负责登记的年轻小伙子道：“同志，我家五口人，就这么一个小超市，两间卧室，没有地方再住人了。” “大姐，现在是非常时期，怎么安排人住进来还没有最后确定。我只是负责登记，核实您家里的房间面积，其它的我也做不了主。” 负责登记的人很是年轻，瞧着面向还是个学生。 和平嘉园内住户登记比较完善了，所有住户在张豪那里都有记录，哪一户是空的，哪一户死过人，哪一户还有人住，几口人，清清楚楚。 没有登记的就是临街的商铺，商铺全挂着卷帘门，这时候也都打开了。 暖暖妈还要说什么，暖暖爸拉着她拽她回来道：“咱家还有两个老人一个孩子，就住两个外人，住就住了。不让住，没有水没有电的，怎么生活？” 暖暖妈还想要说什么，闻言叹口气。 “妈，我饿了。”暖暖拽着妈妈的衣角道。 久没有出来，没有见过阳光，瞧着外边应该没有危险了，暖暖也终于被放出来，只是要求她必须跟着爸爸妈妈在一起。 听到暖暖喊饿，暖暖妈心疼地抱住女儿。 到超市验血登记之后，他们每人只领到了一份食物，说是必须参加政府给安排的工作，才会有免费食物供给。 但是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开个小超市也都没有技术，听说他们这样的人安排的工作，也都是些清理死人的活，担心感染，就都没有参加。 吃过免费领取的变异肉类，再吃其它的东西便没滋没味的。昨天，暖暖爸终于出去工作了一天，回到家里是领了一份吃的，可到家里闻到肉味就吐了。 暖暖妈用那一份变异肉熬了肉汤，加了超市里能加的所有东西，给暖暖爸留了一碗，一家五口勉强糊口。 这个早晨就没有变异肉了，暖暖爸还要坚持出去，被暖暖妈拦住了。 家里吃的还有，就算是难吃了，不顶饱，总也饿不死。 但现在，水电煤气全没有了，他们也终于被逼迫得不能有任何挑剔了。 “先随便吃点什么，等会妈看看能不能先要一份吃的。”暖暖妈安慰着孩子道。 正门的门卫室内，周尧看着张豪拿过来的单子。这份统计做得很是专业，也很精练，任何人都能看懂。 “这份表格做得不错。”周尧先夸奖一句接着道：“就按照这个格式，从一号楼开始安排人入住，具体人员怎么安排你来决定。重点是一定要登记出来职业，特长。” 停了下，接着好像随意问道：“昨晚，你们这边没有出事的？” 第155章 隐瞒 张豪的心激灵了下。 昨晚他们和平嘉园里岂是没有出事的？不但出事了，还不小。 张豪抬头看看周尧的神色，正和周尧的视线对在一起。 他叹口气，按照早就准备好的道：“唉，昨晚上三号楼和五号楼都出了事，我自己这边也有个人忽然发狂。还好，都是半夜，大家也都警惕，就伤到一个人。” 周尧盯着张豪道：“昨晚我们接到了不少报警，我还和警务员特意嘱咐，如果有和平嘉园的报警，一定马上转给我。” 张豪做出感动的表情道：“我代表我们和平嘉园的全体住户，感谢周队长对我们的关怀。” 周尧似笑非笑地哼了声，拍拍手里的单子，然后将单子送回到张豪的手里。 张豪接过单子立刻道：“周队长放心，需要了解的东西肯定一个不少。就是……” 张豪脸上显出为难来，“就是，这中间要是藏着变异人，我们分辨不出来。” 周尧神情也严肃下来：“所以，你肩上的责任重大。”说着，拍拍张豪的肩膀，“我留下几个人协助你。” 这话说和没有说有什么区别吗？张豪心里腹诽着，脸上却露出感激的神情：“多谢周队长了。” 周尧对张豪的这种明显奉迎的态度仿佛很受用，脸上的表情和缓多了：“对了，还有个事情。你想个办法传出去，说你们这里也进行变异人登记，但这个登记是私下行为。懂吗？” 张豪心里咯噔了下，难道他和刘黑子私下的接触，被周尧知道了？ 他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期期艾艾地道：“没……没懂。” 周尧皱皱眉：“有什么不好懂的？这个暂时不好公开登记，所以才要私下以你的名义。” 见张豪还是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震惊和不解，周尧叹口气道：“谁知道普通人里有多少变异人？就我所知，也不是所有变异人都要吃人的。 与其将这些不吃人的变异人往绝路上逼，不如都统计起来，看看能不能和普通人一样工作，赚取一份口粮。都是为了活着不是。” 张豪还是半张着嘴，显出这事情对他的冲击。 周尧摇摇头：“不用那么吃惊。记住了，这一定是私下行为，并且……一定不要与普通人住在一起。 一定避免刺激到他们，还要保证他们彼此的安全。有什么困难……我每天都会过来，到时候直接和我说。” 张豪终于清醒过来，眼睛亮了亮：“我明白了……我明白，我一定做到！” 说完才觉得这包票不能这么轻易打，接着道：“就是，周队长，我这里都是普通人，真要有变异人，我们也罩不住。 您看，能不能给我们这里安排几个变异人，这样有人来的时候，我们也能镇得住。” 周尧乜斜着张豪道：“你觉得我手里能有变异人？有也能明目张胆地带来？” 张豪嘿嘿地笑了：“我这性子，是有啥说啥的。周队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周尧瞧着张豪话里有话的意思，心中一动，笑笑道：“给谁带到？” 张豪也不隐瞒，凑近周尧压低声音道：“离这不远的今日装饰城周队听说吧。装饰城里的刘黑子，听说不但自己是变异人，手底下还养着好几位。” 周尧眉头蹙了下。 刘黑子他听说过，当地一个有点钱的生意人，之前还犯过事，出来之后学会了深藏不露。听说还犯过几次事，但一直没有找到是他做的证据。 公然养变异人，虽然听着很不可思议，但要是说是刘黑子这种人养的，想想也不无可能。 张豪靠近周尧，低声说道：“现在整个装饰城都是他的势力了。里边的力工，搬运工，还有外边的一些人都归他手下了。 不瞒周队，昨天他手下还有人找我们这里，打听个以前是我们这里的女孩，据说也是变异的。” “谁？”周尧的眼睛眯了下，心内隐隐猜出了刘黑子打听的人。 “那个女孩？哦，叫做程嘉懿，她身边还有个男孩是普通人叫杜一一。”张豪说道。 果然是。周尧却不动声色地问道：“打听那个女孩做什么？” 张豪有些尴尬地笑笑：“说来话长。” 他也不隐瞒——反正这事知道的人不少，当初录口供的时候，大家七七八八说得一对比，比他知道的都详细——将遇到程嘉懿和杜一一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讲出来。 最后遗憾地道：“然后小程和小杜一起跑了，还拐走我一个朋友，之后就没有联系了。”张豪遗憾地道。 “我知道了。装饰城那边我联系，其它的就看你的了。”周尧再拍拍张豪的肩膀，走出去。 周尧带了二小队出来，只留下一台车的人协助和平嘉园的登记，其他两个小队继续巡逻。 一个和平嘉园根本无法容纳所有幸存者，他也没有全指望着这里。 周边的几个不封闭的小区自然也在计划之列。 其实小区无所谓封闭不封闭，想要封闭很简单。以前还有社区有物业，有各种说法，现在么，所有人都知道封闭小区的好处了。 但这一片居住，不论从供电供水还是交通上看，都极为方便。往南不远就是工业区，工业区过后，就是农村。往西，一小时的车程就到了省会。 其实他们现在该派人到省里了。 可事发到现在，省里也没有派下人来，一次次的打电话请求增援，都是一次次的要他们自己克服困难，团结群众。 省里，现在想必更是挠头。 毕竟省会是二线城市，地形就是个方形，人口更加密集。 就他们这个四线城市的新抚区，压力也比他们望花区还要大。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起李队长。 通讯中断真麻烦，也不知道他那边联系得怎么样了，他摸摸衣服，张豪激灵地递过来一支烟，跟着送上火。 张豪看着周尧离开，赶忙跑回去，强哥从一众人中走出来。 “强哥，你找个人和刘黑子说声，这个周队长要找他。还有，让他们都往外露口风，说我们这里不但保护普通人幸存者，还保护不吃人的变异人。 只要他们能证明自己不吃人，没有吃过人，就能得到我们保护。”张豪压低声音道。 强哥扬扬眉毛：“我们昨晚上变异的兄弟们……” 第156章 游说（河豚打赏10000币加更） 关强坐在政府宽敞的大办公室里。 宽敞的大办公室，以前只觉得称心气派，现在坐在这里，却有种凄凉空旷的感觉。 他这个一把手，还算是一把手吗？ 什么叫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了。 可他还没有倒，他还是一把手，只是这个一把手已经是徒有虚名了。 他熬过了第一次变异，也熬过去了接下来几天，可现在他熬不下去了。 大家小家都没有了，他一个人再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为了谁？ 这一刻，曾经的雄才伟略满腔抱负，烟消云散。 “主任。”门被轻轻敲了下，接着推开，助理文海走进来。 文海三十出头，坐上一把手助理的位置却有一年了。 男人三十都是有野心的，文海也一样，但他的野心现在却变了。 “主任，您不能就这么坐着了。市里现在的权利全都被军方拿走了，您这个一把手再不站出来主持大局，就真的只剩下个名了。” 文海言辞恳切，加上面部诚恳的表情，全是为领导着想。但只有他才知道，他心里才不是这么想的。 关强苦笑了下：“文海，现在我这个一把手就是空壳了，除了你，还有谁把我当领导？” 文海心里冷笑，若不是他还需要借助一把手这个名头，他也早就离开了，还会耗在这里？ “主任，您不能这么说。越是这个时候，您越要振作起来。您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您的儿子，他那么优秀，就因为这场病毒，就要被关在研究所里一辈子吗？” 提高儿子，关强的神情满是痛苦。他一个一把手，却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他这个一把手当得真是太失败了。 “若是之前，关了也只能挺着了。可现在，外边到处都是变异人，若是全都送到研究所内，怕是全市也剩不下几个活人了。”文海继续道。 关强神色痛苦中带着漠然，仿佛儿子的离开已经将他打击得体无完肤了。 “所以，您不能这么消沉下去，至少，您应该动用您一把手的权利，将您的儿子营救出来的。”文海恳切道。 “我这个主任，还有什么权利？”关强摇头，“我什么也没有了。” “不，您有，只要您站出来，只要您以市里一把手的名义站出来。”文海道，“他们手里能有多少人？整个市都是您的。您手里才该有人，很多人。” 关强看着文海。 “那么多的变异人，全都群龙无首，所以才被抓到研究所里。他们以前也都是普通人，病毒感染变异也不是他们情愿的。 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渴望着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阳光下边。渴望着政府给他们一个真正的人的身份。” 文海越说越有些激动，“主任，我们市本来你才是龙头的，就是J方也要听从您的。可现在都听从J方了，不就是因为您手里没有人了？ 局势已经越来越不受控制了，您若是还这么被动地坐在这里，以后一旦局势恢复，您还能坐在这里吗？ 就不说以后的局势，您手里要有些人，至少可以把公子从研究所里抢出来的。”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关强。 “可，我只是普通人，拿什么号令变异人。”关强其实是被说动了。一旦他心思回到正事上，文海说的这些话，就有漏洞了。 文海停顿了下，做出思考的样子，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迫切，才道：“变异人现在需要的，不外乎一个官方的肯定，如果您能代表我们市，给变异人一个合法的地位……” 文海再停顿了下，等着关强消化他说的内容，然后接着道：“我们必须抢在军方和警方的前边，这样，才能让警方转回来支持您。” 不管文海有什么目的，关强知道他被说动了。 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没有了家，没有了儿子，他还有什么怕失去的？ 况且文海有句话是说对了，有了变异人作为手里的武装，还有可能救出自己的儿子。 而往大局上看，将变异人控制在手里，也不乏是为社会做贡献。 关强一旦收起颓废，立刻就恢复成一把手该有的气魄。 “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够。”关强皱眉，“我们也不能这么单枪匹马去。” 文海立刻就道：“我已经以一把手您的名义联系了市局……” 关强看着文海。 文海接着道：“但是没能联系上，所以，我又以您的名义直接联系了刘煜。” “谁？”关强在脑海里寻找了一番，没有找到这个名字。 “您不认识，今日装饰城的小老板，上不得台面，入不了您的眼。不过，他已经半公开他变异人的身份了，并且还养了几个变异人。” 文海观察着关强的表情，继续道：“但这都是表面的，实际上，他手下现在有二百多人。最主要的是，这二百多人原本都是装饰城的装卸工，本身就蛮横。而其中……有差不多一半是变异人。” 关强一下子站起来，惊讶道：“多少？” “差不多一百变异人。”文海淡然地道。 关强扶着办公桌，好一会才道：“一百多，他拿什么养活那么多变异人？” 文海淡淡地笑笑：“他那种人总是有办法的。” 关强蹙眉思考了会道：“你与他们联系，他们什么条件。” 文海轻轻地道：“合法的身份，刘煜希望能成为主任您的亲信，甚至是您手里的枪。只要您能给他合法身份，让他们变异人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军方面前，不用担心被抓起来。” 关强走出办公桌，来到窗前，看着窗外宽敞的广场，宽阔的马路，马路对面的园林。 背着文海，他的表情阴郁起来。 文海背着他打着他的旗号做这些事情，就是认为他一定能答应。他有什么依仗？ 关强知道文海的野心。那种野心也是他欣赏的，但将野心用在了他的身上，却是他不能忍受的。 但文海抓住了他的弱点，就是他的儿子，被关进研究所的他的儿子。 他一定要救出自己的儿子，哪怕儿子真成了吃人的变异人。 他神情变换，以为背着文海，文海就没有看到，却没有注意到玻璃已经清晰地将他的面部表情全都反射出去。 第157章 刘煜 关强习惯性地坐了司机后边的头位置，从后视镜里看着文海道：“先去小赵那里。” 文海抬头，也看着后视镜里的关强道：“主任，昨夜外边又有混乱发生，也不知道小赵家怎么样。今天小赵也没有来上班，万一……” 文海看看路面，启动车子，再看看后视镜，“小赵也是普通人，在变异人面前也没有什么用。要是小赵也变异了……” 关强蹙眉，看着文海转移视线到路面，心里微微发沉。 文海的话看起来好像是正常的劝说，但他们彼此全都明白真正的含义：现在文海才是关强的心腹，必须也只能他一个人作为关强的心腹。 文海要借关强的势，关强现在何尝不也是需要借助文海联系些人。关强重重叹口气，感叹道：“文海，现在只有你在我身边了。” 文海看着后视镜道：“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主任您的身边的。” 关强没在说话，只是端坐着，看着外边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考虑着即将到来的局势。 任何时候，将权利抓在手里才是王道。而权力的巩固，还要靠武装力量。 先一步将变异人抓在自己手里，得到实力，巩固住自己的地位，这样才能将儿子救出来。 只要将儿子救出来，剩下的事情…… 关强看到前方一台吉普驶过来，他蹙眉看着对方。错车的时候，双方对视着，他看到车里满满的人。 “和我说说刘煜。”关强道。 刘煜坐在装饰城宽大的办公室里。 这个办公室的装潢，可以称得上富丽堂皇。 吊灯是欧式的，办公桌是实木的，沙发是真皮的，地板是意大利的，当然，这个不是真从意大利进口的。 刘煜也不像传说中黑乎乎的，凶恶的模样。相反，他眼睛不大，嘴唇薄薄的，面色也很是白皙，看起来很是斯文。 停电，让这个宽大的办公室里也稍显闷热，刘煜端起茶喝了一口——装饰城内各种大小家电有，酒精炉、充饱气的小煤气罐、蓄电池、甚至发电机也有，自然不耽误他喝这一口茶了。 “老大，咱们这是要被招安了？”邱广斌站在办公桌前疑惑道。 邱广斌跟了刘煜三年，是他最得力的手下。 刘煜在几年前因为伤人进去之后，也着实好好反省了相当长的时间。 不是反省他伤人，而是反省自己怎么将自己弄进去的。为此，本来只有初中文化底子的他在监狱里竟然开始读书了。 监狱是个大染坊，能将白的染成黑的，黑的就不那么容易染成白的了。但漂白成灰色的，或者花花绿绿的也不是不可能。 刘煜在监狱里表面上接受了改造，可心里怎么想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但所有人都知道的是，刘煜出来之后，比以前更厉害了。 以前的刘煜一言不合能抡起棍子，现在的刘煜么，呵呵，他会这么笑笑，甚至还会拍拍你的肩膀。 然后么，就不好说了。 也有人腿被打折了，可和刘煜绝对绝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就是你找到动手的人，将动手的人揪进去了，还是找不到和刘煜半毛钱的关系。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和刘煜有百分百的关系的。 但也只有这么一次腿打折事件。之后的，就没有任何伤痕了。只是得罪了刘煜的人，总会莫名其妙地开始倒霉。 比如说，好好的生意忽然就做不下了，不是售后麻烦不断，就是资金上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要不就是隔壁同行开始欺压，或者家里后院起火。 反正，大家明明知道是刘煜做的，却找不到他什么把柄。 渐渐的，刘煜就硬的了一个刘黑子的外号。 刘煜听说了，还是笑笑。 刘煜等于控制了装饰城橱柜整体销售，不过他并不满足这点。不过才橱柜……虽然，这个橱柜的生意已经让他挤上了市富豪榜的排名。 但刘煜是有志向的。 市富豪榜算什么呢？ 就在他信心十足想要冲击榜上头名，以至于走出市，进入省乃至全国的时候，混乱爆发了。 混乱发生的时候，刘煜正在自己的别墅内游泳池里和小情调情，等到他清醒的时候，游泳池的水已经变了颜色。 他人在别墅内，别墅内请的阿姨也倒下了。 事后，他没有怎么慌乱，费了点时间清理了现场，然后才琢磨着才发生了什么，却什么也记不清了。 后来么……后来他有些后悔。 清理什么现场，需要做的事情多着呢，谁在乎个把死人。 再后来…… 刘煜笑了，道：“招安？你说什么呢，莫非我们是土匪？” 邱广斌在心内说：土匪可能也没有我们狠。 不过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他跟了刘煜三年，很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邱广斌嘿嘿笑着道：“不是招安，是招揽。嘿嘿。” 刘煜其实也没怎么介意邱广斌的措词，不论是招安还是招揽，性质都一样。 “你怎么看？”刘煜问道。 邱广斌眼睛里露出点不屑：“张豪那小子攀上周队长那个高枝，就嘚瑟得不知道北了。昨天看到我们的人，还点头哈腰陪着笑脸，今天这么大的事情就敢自己不露面，就让个手下来，分明是有仗义，腰杆子硬了。” 刚说这一句，门外忽然传来一溜小跑的脚步声，邱广斌皱皱眉头，走到门口，正好传来敲门声：“老大！” 邱广斌打开门：“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邱哥，”门口人点头哈腰道，“刚听到信，说张豪那边说可以安排变异人进入幸存者居住区，待遇超过没有变异的普通人。” 邱广斌惊讶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就从和平嘉园传出来的，还说和平嘉园那一部分小区很快就供电供水了。以后咱们市幸存者都能搬到那一片，供水供电，安排工作自救。变异人只要能证明自己没有吃过人就可以登记居住。” “再打听打听。”邱广斌打发走小弟回转身。 “老大，张豪的胆子大了？他连变异人都敢招揽？就不怕半夜睡着了，早晨起来脑袋没有了？”邱广斌不屑地道。 刘煜沉吟了会：“怕不是他招揽变异人，而是他背后的人在招揽。” 第158章 阴暗 邱广斌对刘煜极为崇拜，这种崇拜源于对刘煜的了解。他跟在刘煜身边三年，看到的东西太多了。 他见识过刘煜的手段，也见到过他太多的“谈笑间灰飞烟灭”，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刘煜的沉吟。 “老大，你是说那个周队长在招人？”邱广斌琢磨着道：“要我觉得也有点像。张豪他都没有变异，靠什么压制变异人？再说了，和平嘉园也不是他的，他拿什么来要求别人听他的。” 刘煜似乎没有听到邱广斌说说什么，他眯着眼睛，手指点着座椅的真皮扶手。 邱广斌没有觉得，接着说道：“就他背后那个周队长？要不是变异的，那不也是玩笑么。” 刘煜的视线终于落在邱广斌的脸上：“要也是变异的呢？” “要也是变异的？”邱广斌的眼睛里露出些狠辣，“老大，你才是我们老大，就算他也变异了，就算他想要招揽你，也要听你的才行。” 刘煜笑了。他就喜欢邱广斌忠诚这点，三年来一成不变。 “老大，我可不是说笑的。”邱广斌急道：“他们那种人，不说这个纪律那个不行的，就一个不许吃人……” “嗯？”刘煜神色一沉，语气稍重。 “嗨，老大，看我这张嘴，以后说话得注意了。”邱广斌说着轻轻拍了自己嘴巴下。 刘煜哼了声：“在我这里无妨，只是说习惯了，出去未免会顺口说出来。记住，祸从口出。” 邱广斌点头哈腰道：“是，老大，咱们吃的就是变异肉。” 刘煜这才哼了声。 变异肉，这个词还是从网络里学来的。有网络真好，可惜，现在没有了。不过没有也没有什么了。 邱广斌接着说道：“就这一条就行不通。他们肯定不许我们吃变异肉。那，全市那么多幸存者，都要吃肉，哪里有那么多的猪牛羊？ 就算有，猪牛羊能有变异肉好吃，有效？现在外边的野狗都有要找不到了，过几天大家都没得吃了。” 刘志摇摇头，不以为然道：“你啊，目光太短浅了。就我们这里变异？你也知道牛羊猪都变异了，也看到树都变样了，以后，说不准就是全民变异。 现在看我们是变异人，也许过不了一个月，就没有普通人了，大家都一样了。” 邱广斌对刘志是迷之崇拜，闻言连连点头道：“就是，现在不论什么人脑袋里都有那玩意，大家其实是公鸡别说母鸡，都是鸡，全都一样。” 这般粗俗的话刘志以前说得多了，不过现在说得少了，听了并不在意。 邱广斌就有些着急了，道：“那，老大，你是怎么想的。以后要那些穿制服的也都变异了，那我们……” 刘志微微笑着：“急什么。广斌，你说以后什么东西会最值钱？” “什么？”邱广斌想了下，立刻道：“晶体啊，晶体肯定最值钱的。” 刘志笑容微微收敛道：“对，这玩意不但人脑袋里边有，牛羊猪狗脑袋里都有，所有会喘气的脑袋里都有。这玩意还是消耗品，钻石黄金都比不了。” “我明白了！”邱广斌一拍大腿道，“咱们现在最好就是闷声发大财，多弄晶体出来。” 刘志站起来，拍拍邱广斌的肩膀道：“不错，不过也不能一下子就拒绝张豪了。张豪那个人不足为虑，不过他背后的人很有势力的。还有那个女学生，这都多久了，还没有点消息。” 说到女学生几个字的时候，刘志的神情阴沉下来。 当初派出的人，不仅去了养鸡场，还有他知道的养牛场，养猪场，唯独这个养鸡场里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 后来他看到了视频。可在看到视频的那刻，他竟然不敢马上派人去做了那个女学生。 那种疯狂简直不是人了。更不是个女学生了。并且心底他还隐隐生出另外一个想法，如果收服了那个女学生，他就如虎添翼了。 等到他终于稍稍稳定，有了可以收服女学生的实力，却找不到那个女生的人了。到现在，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老大，那个女人要是抓来了，还不贼他妈地带劲。”邱广斌舔舔舌头。 从变异了之后，他那方面的能力也强了，普通女人完全无法满足他了。可变异的女人也厉害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上的了，弄得他这些天心里都不上不下的，总觉得欲望满足不了。 “精虫上脑的东西。”刘志点点邱广斌的额头，“你那两个女人不也都吃了肉喝了血了吗，还满足不了你？” 邱广斌委屈地道：“我这火都还没有泄出来呢，就动不了了。没意思死了。” “没意思就多出去几次，往东是张豪的地，暂时不动，往西走……”刘志沉吟着道：“现在没水没电的，猎杀了变异肉也存不下来。 这么的，咱们也做做好事，老五的厂房地方够大，存着的那些角铁么……你告诉他多焊点笼子。” “养着变异肉？”邱广斌长大眼睛。 “笨。弄几只变异狗变异猫养着。”刘煜吩咐道。 邱广斌拍拍自己脑袋，“我怎么没有想到？老大就是老大。西边古城村里有一个狗场，肯定还有活着狗，农村里猫也多，我这就跟老五说，带人抓去。” 正说着，外边再传来脚步声。 “老大，文海来了，带着关强。”邱广斌在门口听了，回头略带兴奋地道。 刘煜眉毛扬了扬：“你先去办事。” 果然，危难关头，他这个平时最不受待见的人，倒成了香饽饽了。 刘煜站起来，走到门边。 同一时刻，研究所各层的负责人们都还在会议室内。 通讯的中断，让所有人都明白，如果不能马上与他们的上级联系上，研究所将成为大海中的一座孤岛，他们将成为周尧的附庸品。 这让这些科学工作者们分外不甘心。他们抛开家庭到这里，是为了国家奉献自己一切的，怎么甘心成为某一个人的附庸。 “依教授，你的负二层到底发生什么了！”负一层的刘教授终于忍不住了。 第159章 威胁 负二层到底发生了什么？依然教授想起监控视频上残酷的杀戮，想起那一张张嘴里带着碎肉血迹的面孔，还有瑟缩在栅栏内惊恐的人。 有什么计算错了吗？变异，不单单有血液、情绪的影响？还是对某些人来说刺激的不足够？ 她站起来道：“抱歉，我想起来一件事情，需要马上处理下。” “依教授，我们各层虽然研究上都有自己的方向，但大事情上都还会互通的。昨晚上，你负二层到底发生什么了？”另一层的负责人也站起来道。 依然教授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道：“你可以询问周队长，或者李队长。”说着转身离开。 会议室里剩下几个人看着依然教授的背影消失，跟着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负二层一定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不然，他们不会被禁止到负二层去。 刘教授冷笑了声：“以往我这层什么事情都会和各层共享的，看来，以后我也要保守一点了。”说着也拂袖而去。 依然回到了负二层。 她冷漠地行走在负二层的走廊内，两侧研究室里的医生们疑惑地看着她经过，她就好像没有看到那些带着惊惧和疑问的视线。 她终于站在了手术室的大门前。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跟着在她身后合上。 空荡荡的手术室走廊冷气十足的空气里，飘着微微让人兴奋的味道。循着味道，依然教授站在了一个手术室门口。 她轻轻推开门，看着手术床。 手术床上的绷带捆绑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形的物体。 绷带想必曾经捆得很紧了，可现在却松松地落在那“人”的身上。溅着血迹白衣内，好像只剩下一副骨骼。 依然的视线上移，落在那“人”的脸上。她不止一次看过被消耗完全身养分的“人”了，每一次看到，都是同样的触目惊心。 这是什么样的吸收能力，才会将一个人活生生的吸成了一具抱着皮的骨骼。即便是皮，也完完全全失去了所有的养分。 依然教授从兜里掏出手套带上，走进去。 她只打开旁边一盏立着的小灯，调整小灯灯光对着头部，跟着拿出手术刀划开额头的皮肤。 电锯精准地撕裂头骨，露出灰白的头骨内，一粒小小的红色晶体。 夹起晶体放在托盘上，依然教授再一次凝视面前的躯体，良久，才解开绑缚的带子。 人死如灯灭。 依然教授平静地找出个袋子，尽可能完整的，将这具身体装进去。 手术室外的大门忽然被触碰，跟着打开。依然的动作停顿了下，很快，手术室外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依教授，这是孙医生？”周尧上前，看着还留在拉锁外的头部问道。 “是的。”依然教授合上了拉锁，示意周尧帮忙推过来了床。 周尧将外边的床推过来，配合着依然教授将袋子平移到推床上。 “我以为你们医生没有那么多讲究。”周尧说道。 “医生也是人。”依然教授淡淡地道。 周尧看着依然将推床推倒门口，道：“那么，请问教授，您怎么看待感染者？” 依然侧头看了周尧一会，然后移开了视线道：“我是医生，我尊重我的职业。” 周尧笑笑道：“我也尊重医生这个职业。也尊重所有的职业——我可以看看这位身上的晶体吗？” 依然教授再看了周尧一会，转身走回手术室，周尧跟了进去。 晶体还放在手术室的托盘内，红色的，晶莹剔透。 周尧并没有伸手，甚至都没有近前，只是站在视线可以观察的范围内。 “真美丽。”周尧轻声而彬彬有礼地说道，“依教授，我可以看看你们获得晶体的记录吗？包括图片。” 依然不悦地摇摇头：“抱歉，这个是我们的医学秘密。” 依然转身想要出去，却发现周尧正站在门口，挡住了她出去的路线。 周尧好像没有觉察到一般，仍然彬彬有礼道：“本来是秘密的，不过现在这个秘密似乎只有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人还不知道。” 依然教授没有听明白，露出诧异的表情。 周尧嘴角牵了下：“你们医生，亲自做了试验，当然知道了。外边的人嘛……” 周尧忽然叹口气：“外边有很多人在第一场混乱的时候死去，还有人陆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也死去。我们在清理尸体的时候，发现了很多被敲碎了头颅的尸体。 而我们，是不能也不被允许翻检尸体的。也不会这么做的。所以到现在，只有我们每天和外边的变异人或者普通人打交道的，处在最危险环境中的战士，对这场灾难一无所知。” 依然的表情一点点地震惊。 周尧摇摇头：“我只是想要知道，什么状态下的变异人，头骨里的晶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还有那些变异狗，变异猫。所为的，不过是要我的战友能够更警觉更安全。 我也不想下令我的战士可以私自翻检尸体。依教授你该知道，如果这么做，我的战士们是很有便利条件的。” 依然教授沉默了会道：“在外表上，是无法判断晶体的大小和颜色的。”说着往前走了几步。 周尧没有动，依然教授站下。 周尧还是微笑着道：“依教授，您看，我已经给您了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所要的，也不过是一个不那么算上机密的东西。 要知道，您的配合可能会挽救我的战士。而我的战士们正在外边面对未知的危险，并且还在保护您和您所在的研究所。” “为什么来找我，研究所有好几层。”依然教授道。 周尧眉毛轻轻扬了下，略微有些不耐：“因为一个很不幸的原因，昨晚上您负责的楼层内出了麻烦。” 即便不耐，周尧仍然保持着礼貌道：“我直说了吧，昨天我的人清理的牢房——请原谅我用的这个词汇，就是这个意思而已。 基于你我都知道的原因，我的人对所有死于这场灾难的人做了登记，并且正在和监控显示的牢房号码做对应。” 说到这里，周尧停顿了下，才道：“我正在考虑接手负二层，甚至是整个研究所。” 他好像没有看到依然教授震惊的表情，接着道：“为了我的士兵的安全，为了外边那些渴望我们保护的人。哦，还有一件事情。” 周尧的脸上露出些玩味的表情：“我正在寻找您的公子，他的同伴昨天刺了我一刀。” 依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托着托盘的手动了下，触摸到托盘内的手术刀。 第160章 怕 依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托着托盘的手动了下，触摸到托盘内的手术刀。 “小心。”周尧轻轻，漫不经心地指着头顶的摄像头，“小心。虽然监控听不到我们的声音，可全都看得见。” 十分钟后，负二层的研究员陆续来到手术室内，一个个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被送了过来，连同能对应上的编号。 而周尧也坐在依然教授的办公室内，查看着电脑上的记录。 半小时后，他站起来，对旁边的依然教授道声谢，然后到了负一层。 外边，和平嘉园内正在接纳陆续到来的幸存者；李立正站在农村的田地旁边；杜一一正开着车带着程嘉懿几人风驰电掣地往回赶路。 再远处，几台带着制冷设备的密封车辆正在将超市内的冷冻食品搬上去。 再远处，一些人正拿着工具离开工厂，开始工作。 而再远的地方，却有一群人拎着凶器，乘坐着越野车，奔向偏远的农村。 还有一个地方，饱享了盛宴的鸟雀们满足地腾飞，就如它们忽然出现一般，又突然消失。但地下的盛宴却没有结束，更多的虫蚁和鼠类循着血的味道蜂拥而至。 当然，在阴暗的胡同内、楼群中间僻静所在，甚至在某一个房间内，还上演着更加不堪目视的盛宴大餐…… 杜一一将车子开得飞快，一头扎进了停车场。车子忽然停下，车里的众人似乎还都没有反应过来。 程嘉懿先打开了车门，面无表情地下车。 许文丽小心地贴着李玉，不敢看程嘉懿的表情。 上楼之前，杜一一踌躇了下道：“嘉懿，咱们在楼下带点木头再上去。” 程嘉懿的怒火几乎已经熄灭了，只是思绪一时还缓解不下来。她也知道，杜一一唤她的名字，就是很正式的意思了，便点点头。 许文丽领着他们在一楼内拐了几个弯，冲另一扇门出去，就到了楼群内。 几乎没有低矮的树木了，即便是灌木也长得极为高大。 所幸这些灌木在树根处就分出枝杈的，也就容易砍了。 几个人全都动手，很快就折断了五六根小手臂般粗的枝杈，期间惊动了不少蚊虫，也有十几只麻雀想要对众人发动进攻，被怒气再次上扬无法制止的程嘉懿抓着树枝扑头盖脸地打跑。 谁也不敢和程嘉懿说话，大家砍了树枝匆匆上楼，直接到了最顶层，李玉打开了通往房顶的大门，将树枝扔到楼顶晾晒。 回到十六层的房间里，王鹏放下背包，对程嘉懿再次道：“程姐，对不起。” 程嘉懿抬手制止住王鹏，摇摇头，将手腕上的衣服解下，扔到王鹏身上。立时，一股浓浓的血的味道弥漫开来。 几人的眼睛全落在程嘉懿的手腕上，那里几处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枯了，还能看出来鲜红的肉和并不浅的伤痕。 王鹏闭了下眼睛，抑制住内心翻腾的欲望。其他几人都不由咽了下口水。 “王哥，下次你要是单独行动，说一声。”程嘉懿就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向房间里走去。 “嘉懿。”杜一一喊了句。 “我换件衣服。”程嘉懿没有站脚，走进卧室，将门关上。 她知道她不该这么发脾气，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实际没有情绪失控。比照以前，她能很好地控制情绪了，而她也有了这种那种的心理准备。 她想过每个人的离开，各种各样的方式，也想过她自己的死亡。 但她就是想要发脾气。和所有人发脾气，迁怒。 她听到客厅里的声音。 “王哥，真的，程姐一回头没有看到你，犹豫都没有犹豫，转身就跑，让我们在车里等着。”是李玉的声音。 “王哥，你也别怪程姐生气，她也不容易，她心里……她怎么也是个女生。”是杜一一的声音。 “是我不好。”是王鹏的声音。 门口传来敲门声，程嘉懿拧开门，杜一一走进来。 “我没事。”程嘉懿摇摇头，走到床边，凝视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影。 “总要有这个过程的。”杜一一走到程嘉懿身后，他想搂着程嘉懿给她安慰，可是张开手又放下。 “我只是一时……”程嘉懿忽然转身，看着杜一一，“你不用知道我看着一双脚在地上被拖走时候的心情。我想过，我都有过心理准备，可是亲眼看见……” 程嘉懿的眼泪终于流出来，“一一，我……” 杜一一终于轻轻地、轻轻地将程嘉懿拥入自己的怀抱里。他轻轻拍着程嘉懿的后背，轻轻地道：“我懂，我懂。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这样的，不会的。” 才第九天啊！ 杜一一在心里轻叹着，才九天，就仿佛九十天那么漫长，回顾曾经的和平年代，已经那么遥远、遥远。 他忽然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过的一段话：我若是爱你，便不会死在你的前边，留下你一个人痛苦。 他还不是爱着程嘉懿，只是喜欢，就已经不忍那样了。 不是爱。杜一一清清楚楚知道他的感情。他是喜欢程嘉懿，但还远远没有到爱的程度。 但他可以为了程嘉懿舍命，程嘉懿也会为了他如此。 未来他们的感情也许会超越喜欢，但现在不是。至少此刻不是。 他们只是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朋友，不能再彼此失去了。 程嘉懿很快从杜一一怀抱里挣脱出来，她擦干眼泪，摇摇头：“我们谁也不会的。” 两人坐回到床头，一边一个。 杜一一岔开话题：“我本来以为外边都该是逃命的人，路上全是车子。没想到还是那么安静，我都怀疑是不是咱们市区没有多少活人了。” “可能要跑的早就跑了吧，就像董律师那样的。”程嘉懿情绪低落地道。 “可能。张安宁就跑农村了，可能有早早就看明白的，早早就跑农村去了。”杜一一点头，然后又道，“可农村现在也不好过了吧。农村是有吃的，虫子、老鼠、鸟啥的都比城里多吧。” 两人同时想起刚刚经历过的可怕的一幕。 程嘉懿心有余悸地道：“虫子老鼠还好说，毕竟是地上跑的，鸟什么天上飞的太吓人了，速度还快，完全不知道它们会落在哪里。” 程嘉懿说着抬起手腕，看着自己手腕上细小的洞，虽然这些伤口已经在开始愈合了，但看着还是很吓人。 第161章 异想天开 比照早晨被猫抓的一下，鸟雀啄的伤口就深了，愈合得也慢了些。红红的伤口渗出淡黄色的积液，却奇怪的没有结痂。 “这是你第二次受伤了。”杜一一看着程嘉懿的手腕低声说道，“前几天你都没有受伤。” 程嘉懿怔然了会，才道：“我又不是超人。” 杜一一道：“不是这个意思。你都吸收好几粒晶体了。没吸收晶体前你都没有受伤，现在的变异动物比以前厉害了。变异人也可能要比以前厉害了。” 程嘉懿怔怔的，好一会才明白杜一一的意思，她摸摸手上的伤口道：“我感觉你们对我的血也免疫了。” 杜一一摇摇头，瞧瞧门口，声音放得很低：“我一直不喜欢血的味道，李玉也是昨晚才变异的，估计和我一样。 王哥忍住了，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吸收了晶体，还是控制力强了。许姐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程嘉懿想起他们形容她的血的味道的说法，不觉也看着门口，好像隔着门就能看到外边客厅一般。 好一会道：“我们一直把人都想得很坏，其实，除了最初遇到的那几个人，咱们也没遇到什么坏人。” 想起才在农贸大厅外发生的事情，又觉得也不是那样。 “除了我们几个，我谁也不敢相信了。也不知道能相信谁了。”杜一一道，“我知道不该这样，可就是……现在连网也没有了，外边发生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了。” 程嘉懿心中动了下，“咱们都不方便出去，许姐她是新面孔。” “可我也不敢相信。”杜一一道。 好一会，程嘉懿也低声道：“我也不敢相信了。” “咱们现在是有五个人了，也算一个战斗小分队，也不能成天这么东躲西藏的了。我们了解的末日也到了，咱们现在该好好规划下以后。”杜一一再道。 程嘉懿摇摇头，“每次规划，都还没有来得及执行就变化了。” 杜一一道：“现在不会了，停水停电通讯断绝，食物减少，变异人增多，末日的标配全出现了。你也知道你爸爸的下落，我也知道我妈妈的，咱们还有五个人，所以，再变化也不会怎么大了。 再说了，咱们现在也算是有背景的人了。研究所有我妈妈做研究员，被研究的有你爸爸。要是你爸爸我妈妈都救出来，我妈妈我不敢说，你爸爸在那里还不结交几个人？” 程嘉懿的心思被杜一一的话说动了：“对啊，在外边，我们好歹也认识了两个队长，李立那里多少还有点交情。管理幸存者居住区的张豪也算是有交情的。” “所以我才说，现在做计划，变动肯定会有的，大方向不会有什么变化了。”杜一一道。 “计划也得知己知彼。外边现在什么状况？”程嘉懿问道。 “都建立居住区了，肯定是要将幸存者全集合在一起，要是你是头，你会怎么做？”杜一一问道。 “我？肯定要先挑有本事的人了……”程嘉懿看着杜一一，“现在什么人算是有本事的？” 杜一一盯着程嘉懿道：“你这样的，能打又不吃人的。” “谁会在脸上贴上吃人的标签？”杜一一道。 “那，以前被抓走的变异人不是白被抓了？我爸爸他们？” “此一时彼一时，研究所肯定还要存在，不把变异研究明白就不会停。不过，”杜一一想想道，“咱这么小地方，估计也不一定能全研究明白，说不定大地方早就研究出来了，或者快要研究出来了。” 程嘉懿知道杜一一说得合情合理，至少她听得是合理的。 “所以呢，咱们首先就要确定了，是独立出来，还是跟着李立去。”杜一一说着，找了纸笔，在两张纸上分别写下：加入政府，不加入政府。 在加入那张又分开做树状图：加入军队、被研究、隐藏做普通人。 在不加入政府那张也做树状图：自己建立势力、隐藏起来。 程嘉懿斜眼看着。 杜一一先在第一张“被研究”上画了个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上这几个字，然后看程嘉懿一眼。 程嘉懿道：“这是……最后没有办法时候要做的了？” 杜一一点头道：“单单是被研究其实没有啥的。只要不是被试验，可以接受。” 程嘉懿看了好一会，长叹一声：“是啊，到最后迫不得已的时候。” 杜一一手里的笔在加入军队上点了点，又点了点，接着在其下再分出两个线条：加入正规军、全是变异人。 杜一一的笔在“全是变异人”那里点点，然后看着程嘉懿。 “就像训练特种兵那样？全是变异人，再掌握热武器，真就厉害了。”程嘉懿道，“不过你这个是异想天开，我进不去。” “为啥？特种兵也有女的。”杜一一道。 “能用男的为什么要用女的？再说了，以后差不多人人变异，变异人到处都是，体能全合格……算了，说远了。”程嘉懿没有啥兴趣地道。 “我可不是说特种兵，我就是觉得，国家肯定不会放过变异人的。你想啊，就是我们国家放过了，外国能放过？人家国外要是组织个变异人军队，我们没有多吃亏啊。”杜一一道。 “那也是以后。”程嘉懿道。 “咦，对了，我们可以说服李立，昨晚研究所的那些吃人的不要再研究了，应该成立个军队。”杜一一忽然道。 “异想天开。”程嘉懿摇摇头。 “怎么是异想天开？咱们看小说电影里，尤其是欧美电影里，不也有将监狱里的重刑犯集中起来成立敢死队的？他们不也凶也狠吗，不也被管着老老实实的。 至少完成任务的过程中老实，归队也老实。任何时候，都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那些人那么凶，真要被组织起来，战斗力得多强悍。” 程嘉懿点点头：“你也知道是小说电影啊。” 杜一一耸耸肩：“艺术来源于生活。连末日都出现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说不定过几天你和我就组织一个这么的队伍了，到时候，你手里有人有实力，还怕救不出来谁？” 程嘉懿怔住了。 杜一一将“全是变异人”几个字改成了“加入异能人军队”，并画了个圆圈。然后拿起另外一张纸。 “咱们要是不加入军队，要么揭竿而起，成就一方霸业，要么就只能躲起来，做个过街老鼠。”杜一一道，“你觉得你能做这个老鼠吗？” 程嘉懿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 她动心了。 第162章 蚁群 几十公里之外，两辆越野车周围已经显出荒凉。 “妈的，什么鬼地方了，半个鬼影子都没有，除了他妈的草，就是他妈的树。”郝亮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骂道。 “你让老五的建材厂子建在市区里？”邱广斌一边开车，也一边看着外边道。 “上次我来也不是这模样的。瞧着都他妈的不像在地球上了。”郝亮骂道。 “可不不像地球了。”后排一人说道。 前方的车子迟疑了下，终于找到一条小路，拐了进去。 路，几乎要被从两侧蔓延过来的杂草给拦住了，车子行驶在柏油铺就的马路上，就好像在满是野草的田地里穿行。 野草和树枝打在车窗上，又被车窗分开落在后边，轮胎也碾上倒伏的野草，车子里的人全都默不作声了。 郝亮回头看着身后，身后已经看不到路了。他低声咒骂一句。 车厢里再没有一点声音，大家的神经都紧张起来。 还好，车子很快就就停下来，前方可以看到杂草顶部露出来的混凝土厂房。 几个人拎着棍子下车，关上车门沉闷的声音，很快被周围的草木吸收。 “这草长得太密太高了，我差一点都找不到了。”老五双手分开草丛，趟着草过去。 身后的人一边跟着，一边左右张望着。 厚重的铁门打开，露出宽敞高大阴暗的厂房，进去之后，老五小心地关上门，插上铁栓。 厂房内透着尘土的味道，还有点草木的味道。地上到处都是钢筋角铁，还有车床之类的设备，角落里是一台柴油发电机。 “老五，老大说的笼子，多长时间能做好。”邱广斌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问道。 “咱们都动手快，也不需要多漂亮，够大够结实就行。”老五说着，往前走去，“这地方有个地基，角铁焊这上边就行，中间用钢筋拦着，咱们动作快点。” 八个人都开始搬动角铁钢筋，老五拿了电焊工具过来，柴油发动机被打开，轰鸣声在厂房中回荡，还有电焊枪的亮光，连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也没有人说话，他们顾不得说话了。每个人都想要尽快地把活干完，谁也不愿意在这地方多停留。 “哗啦！” “哎呦！” 郝亮不小心拽倒了一堆钢筋，后退的时候踩到了一个立着的钉子上，他骂了一句，抬脚从鞋上拔掉了钉子。 钉子尖上带了一点点的血，夹带着一点点血的味道，湮没在电焊钢铁的味道里。 郝亮随手将铁钉扔到一边，搬起一根钢筋送过去。鞋踏在地上，一步一个脚印。 谁也没有注意，厂房外边的墙上，出现了几只黑色的蚂蚁。很快，蚂蚁的数量就多了起来。它们顺着墙皮爬上去，进入到厂房内。 蚂蚁爬行，本来就是匆匆忙忙的，看起来很快，但实际上只要一脚下去，就能将视野内大部分的它们碾死。 但这些蚂蚁的速度颇为让人眼花缭乱，尤其是它们匆忙的时候，竟然还亮出背后的双翅，让它们看起来不像是在墙面上爬行，而是顺着墙面的高度飞行。 蚂蚁越来越多，半面墙壁都好像被它们铺满了，并且还在源源不断，忽然，它们开始翻过墙壁，从最顶上的一排当做窗口的空隙中爬进了厂房。 厂房内火花四溅，弥漫着浓密的钢铁烧灼的味道，但是黑色的蚂蚁大军仍然准确地找到了血的味道的来源。 不仅仅是铁钉尖头上那么一点点，还有落在地上的脚印，还有脚印的主人。 郝亮正一条腿跪在地上，他受过伤的脚底正翻在地面上。 一串黑色的蚂蚁奔着他的脚过来，爬上了鞋底，准确地找到了血的味道渗出的位置。 半跪着的郝亮觉得脚底下针扎似的疼了下，可他正在焊着两根角铁，便只在鞋里蜷了下脚趾。 可跟着，脚底又疼了一下，他皱皱眉头，想着那根钉子上莫不是还有什么病毒。 忽然，脚底下巨大的疼痛让郝亮一下子跳了起来，手里的焊枪喷着火焰，若不是对面的几人躲得快，就要被燎到。 邱广斌大叫一声：“郝亮你疯了！关了火枪！” 话音未落，郝亮已经叫了第二声，手里的焊枪忽然对准了地面。 “嗤——”一股肉被烧焦的焦糊味道忽然传来，邱广斌几人呆滞了下，忽然一起叫了起来。 “虫子！” “火！” “快！” 几把焊枪同时对准了地面黑乎乎的蚂蚁们。蚂蚁们炸锅一样地盘旋起来，在焊枪的火焰中躲避，接着化作灰烬飘落。 郝亮这才扔下焊枪，使劲跺跺脚，接着脱下鞋子。脚底的袜子也被咬开，黑色蚂蚁的尸体和血色黏在一起。 他厌恶地脱下袜子使劲将蚂蚁黑色的残骸擦掉。 “小心点都。”邱广斌看一眼郝亮叫道，“把你脚缠上，赶紧的。” 郝亮骂骂咧咧地扯了布条缠住脚板，抬手用电焊枪将袜子烧了，鞋底也用火稍微燎了下。 没人在乎这点小伤，就连蚂蚁入侵也没有在意，大家继续忙碌自己该忙碌的事情，只是不时抬头观望下左右墙壁。 厂房里一共三个焊枪，还有两台切割机，足足忙碌了两个小时，焊出来两个半人多高的铁笼子。 笼子除却地面那一面，全是角铁和钢筋，一面的开口也是栅栏由上落到下的。笼子的顶上是一块钢板，上边有个原型的洞口，平时也用钢板覆盖。 “这笼子，就是大象也挣不出来。”老五踢了笼子一脚，笼子纹丝不动。 “养人还是养狗？”郝亮问道。 几个人诧异了下，然后都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来。郝亮的话好像为他们打开了扇新世界的大门。 “老大什么意思？”老五问道。 邱广斌眯着眼睛道：“老大就说养点东西……”他回头看看大家，“一会看看先逮到什么再说。” “走走，我正好饿了。”郝亮大咧咧地道。 大门被推开，外边灼热的空气涌了进来，面前就是比人都要高而且密的杂草，看着就让人打怵。 几个人关上了厂房大门，准备上车。 郝亮走了两步站下，脚底板缠着布条很是不舒服，他活动下，还是不得劲，就蹲着脱下鞋，将缠着脚的布条解开。 第163章 农村 淡淡的血的味道还没有弥漫，就消散在空中了。郝亮将布条攥成一团，使劲往草丛里一扔。 布条画了半个弧线，在半空中舒展开，飘飘然垂落。郝亮大步向车子走过去。 “哗——”忽的一阵风吹来，高大的杂草被吹得摇晃起来，仿佛其内埋伏着千军万马般。郝亮惊惧地站了下，接着低声咒骂了句，看到大家都已经上车，也快步向车子走过去。 车子启动，郝亮抓着车门抬脚上车，偏头时，只觉得身后风声飒飒，不觉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差点魂飞魄散。 身后一人高的草丛内，正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与他对视，郝亮大叫了一声，往车上一滚。 他不动还好，这一动，那双眼睛比他动的更快，倏地就迎面撞来。他条件反射般地往前一推，刹那，双手就抓在一个滑腻腻的东西上，一条长长的东西忽的舔到他的脸上。 “啊！”郝亮的脑袋撞在车子后排的座位上，上半身也倒在上边，双腿还落在车子外边的地上，双手却再抓不住那个滑腻腻的东西，只看到一双眼睛正在眼前放大。 倏忽，那东西脱手而出，郝亮只感觉到脸上一痛。 “啊——”他长声惨叫着，双手死命地去爬住在他脸上的东西，使劲一拽。 一个碧绿的三角形的头部距离他只有半尺距离，他瞪着眼睛看着这个东西，却和这个东西一起滑出车外。 “蛇！” “郝亮！” “扔掉它！” “抓住它！” 郝亮的耳朵嗡嗡的，所有的声音都在他的耳边，又好像全不在他的耳边。忽然身上一紧，胸腔一疼。 郝亮瞪着蛇头的眼睛，看着它血红的蛇信子就在他脸前吞吐，眼角的余光看到他的身体上盘旋了一圈又一圈、黄中带着黑色斑纹的蛇身。 他喘不上起来，眼前发黑，全身疼得骨骼都要碎掉。 太阳直射下来，阳光却在晃动，支离破碎。 瞬间，紧缚的感觉消失，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腹腔再次充满了空气。耳边是乱糟糟的各种声音，阳光重新落在脸上。 “郝亮！”耳边传来大声的呼喊，他神魂一下子回来。 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说不清的味道钻进鼻子里，他被扶着挣扎地站起来，还没有看清是谁扶着他，先看到一条足有他手臂粗的蟒蛇躺在面前地上，蛇头蛇身上好几个血洞，他的身上也黏糊糊的。 他惊颤了下。这是蟒蛇。 “老五，附近有养蛇场？”邱广斌伸着舌头，舔着刀刃上的血迹问道。 “没有！这玩意应该是谁家养的宠物，跑出来了。郝亮，你没事吧。”老五道。 郝亮喘着粗气，只觉得面皮发紧，摇摇头。 “蟒蛇没毒，咬不死。先扔车里，上车走。”邱广斌道。 郝亮手脚发软地被扶上车。 蟒蛇被扔到后备箱里，车子内立刻就弥漫着血气。 “我……”郝亮使劲呼吸着，转头看着玻璃映出的影子，伸手摸摸脸，瘫在后座上。 “你差点被勒死。要不是邱哥手快，扎了蟒蛇好几刀。” “谢谢邱哥。”郝亮心有余悸道。 邱广斌从后视镜看看郝亮，然后盯着前边的车子，没有吱声。 车子里的人都有些心惊胆战的。 “呆会下车你小心点，你衣服上都是蛇血。”邱广斌道。 “是，邱哥。”郝亮说着，将上衣脱下来，团吧团吧，擦擦身上的血迹，就看到身上几道暗色勒痕，触目惊心。 车子终于穿过杂草丛，开回到马路上，往前再走不远，道路两侧的树木终于稀疏了，杂草也少了，前方依稀可见一条小路。 小路远处可以看到两侧的围墙，偶尔才有几棵树木。围墙之内倒是郁郁葱葱。 这就是他们熟悉的农村了。 现在的农村，不少家庭都是二层小楼，也有还是平房的，外边也都贴着墙砖。平时农村外就少见行人，现在更是一个人影都不见。 车子一前一后停下来。八个人都拎着刀和棍子下车。 郝亮抓着自己带着血迹的衣服抖了抖，然后在邱广斌的示意下，往马路远处一扔。立刻，马路两旁就有灰色的老鼠窜了过去。 郝亮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由看看自己的胸腹。自己都闻得到身上的血迹，估计要不是人多，这些老鼠会直接扑到他的身上。 他紧紧手上的棍子，使劲喘了一口气。 “汪汪！” 远处传来狗叫，他们四下张望着，离开了车子周围。 王二站在砖头上，脑袋悄悄露出围墙一点点，看着外边。 两台车，八个人。他脑袋缩了点，只露出眼睛。 这么多人。 他跳下围墙，跑到房子后边的小园子里，翻过后边的围墙。围墙后边是一条小胡同，他跑得飞快，然后到一个黑色的铁门前，一边敲着，一边左右看着。 “张叔，开门，王二！” 门吱呀一声打开个缝，王二挤进去：“张叔，外边来了两台车，八个人，带着刀和棍子，就不远。扔了见血衣。” 张叔看着四十多岁的样子，闻言脸上一喜，抓起门边上的一根锹把道：“走，喊人，操家伙。” 王二点点头。 两人出门走出胡同，前方却是个宽敞的所在，地面虽然是泥土的，却踩得结结实实的，上边没有一根杂草。 两人到这里分开跑到不同的胡同，不多时，十几扇门都被敲开了，男男女女出来不下二十多青壮年，人人手里都拎着铁锹棍棒。 这中间还有四条黑背和两条土狗，都是膘肥体壮毛色发亮，尤其是两条黑背，威风凛凛，若不是主人低声呵斥着，就要直接窜出去。 邱广斌八人离开车子也就几步远，警惕地看着周围，提防着两侧田地里会冷丁窜出来什么。 忽然，他们转身看着村子那边，惊诧地看到二十多拎着铁锹棍棒的人冲了过来。 他们？村子里的人？想要干什么？ 八个人才一惊，就看到人群中几条狼狗。 邱广斌怔了下，低声叫了声：“小心了！” 八个人前后分成两排，邱广斌迎上去。 第164章 混战 “你们哪儿的？到我们村子干什么的？” 两群人相聚有个四五十米的样子，张叔先喊道，大家放缓了脚步。 邱广斌的眼睛落在人群里的几条狗上。 “邱哥，他们的狗都没拴着。”郝亮低声道。 “老五，你认识他们不？”邱广斌却是对老五说道。 “不认识。”老五看看，“我不怎么到村子里来。” 邱广斌大声道：“我们是区里的，从这里路过，站下歇歇脚。” 前边那群人还在接近，双方在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前站下。 “哥们，这里是我们村的地方，我们不欢迎外边人。”张叔打量着几人，视线在他们的武器上瞟过去，先客客气气地说道。 邱广斌还没有回话，就将对方一个年轻人嗅嗅鼻子道：“张叔，他们车上有血味。” 张叔的脸色立刻一变道：“血味？你们杀了我们村的什么？” 邱广斌一向是倒打一耙的，可这次他才说了一句话，对方不问青红皂白，就指责他们，比以前的他们还要嚣张。 “我家的小花丢了，肯定是他们杀了的！” “搜，让他们赔！” 对面开始吵嚷起来，人也缓缓往前压上来。 邱广斌几人目瞪口呆了下，郝亮一股邪火就冒了出来。 他今天出门就不顺利。 先是踩了个钉子，又被蚂蚁咬了几口，出门还被蟒蛇袭击，脸上现在还涨得难受。这又被村民指责。 郝亮怒道：“你们他妈的胡说八道！放他妈的狗屁！” 他的话，就如迸溅到油锅里的一滴水，刹那让油锅翻腾起来。 “偷了我们的东西还骂人！打他们狗日的！” “打他们！” “上！” 邱广斌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对面二十几人忽然叫着，举着铁锹棍棒就冲过来，当先的是几只黑色和黄色大狗。 猝不及防，邱广斌刚叫了一声“小心！”，一只黑背大狗已经窜到了面前。 邱广斌眼眸一缩，反手握着匕首，迎着黑背一拉，谁知那黑背成了精一般，头一偏就让过了匕首，却是虚晃了下，冲着郝亮跳了过去。 这一瞬间，几只狗全都冲了过来，它们的身后，二十多人举着棍棒，迎头撞过来。 到这时候，邱广斌才明白过来，这些村民哪里是来栽赃的，分明就是过来要他们的命来的。他大吼一声“跑！”，人却来不及转身，就看到高举的棍棒。 在道上混这么些年的，又是在变异之后闯了好几天的，那个不是心狠手辣的？ 但只这么一照面，邱广斌就知道他们不是对手了。 对面二十几人，还有六条狗，他们死定了。 他飞起一脚踹在扑过来的一条土狗身上，迎面的棍棒已经落下来，他举起胳膊硬生生扛了下，人往那人怀里一撞，手腕一翻，匕首“噗”的下就捅进那人的胸膛。 一股热血流到手上，鼻端立刻充斥着新鲜甜腻的香气，他的脑袋“轰”了下，推着手里垂下来的身体，大叫着向对方撞过去。 两群人瞬间混战在一起，喊杀声，惨叫声，狗吠声，棍棒击打肉体的声音混成一片。 邱广斌在道上混这些年，靠得除了对刘黑子的忠心，还有就是出手手辣，不怕死的狠劲。 他顶着手上的死人撞过去，拔出了匕首，毫不留情地刺穿另一个人的胸膛，连那人的面貌都没有来得及看清，转身松了手上的死尸，勒住了又一个人的咽喉。 风声传来，他勒着那人转了半圈，眼看着铁锹拍过来，将手里的人往前一送。铁锹落下，“咣”的一声拍在那人的头上。 侧面，一个黑影忽然扑上来，他来不及躲闪，只将手里的尖刀对准黑影。 人被扑倒的瞬间，他的视线对上了一对黑狗凶残的眸子，尖刀遇到了阻力，一股黏糊糊的热血顺着刀刃流到手上。 人还没有仰倒在地，手里的尖刀就已经在黑狗的腹腔内使劲转动了一圈，另一只手抵住了接近咽喉的狗头，心内却是一惊。 这黑狗的力量出乎意料，这只黑狗一定吃了不少变异肉。 这个想法只在脑袋里一转，眼看着狗头接近脖颈，邱广斌猛然大叫一声，往上一凑，一口就咬住了黑狗的脖子。 一股热血立刻就涌入到口腔里，邱广斌抵着黑狗的匕首，再重重地转了一大圈。 黑狗挣扎着，嘶吼着，力道却越来越弱，邱广斌却如同神助，他忽然推开黑狗站了起来，怒吼一声。 眼前血色一片中，他竟然一时分不清哪个是自己人，只看到举着棍棒的，挥舞着尖刀的，在地上挣扎蠕动的…… “嘎——”天空忽然传来鸣叫，一片黑色的飞云转眼就到了面前，向着这一片血泊中扎了过来。 所有的撕咬搏斗在这一刻不约而同顿了一瞬，跟着，惨呼传来。人与人的搏斗变成了人与鸟的战斗， 黑色的鸟羽随着漫天的鲜血四溅，惨叫与鸟的兴奋的嘶鸣融合到一起。 邱广斌只觉得头顶眼前全是翻飞的黑色羽毛，他挥舞着手里的匕首，每一下都有一串鲜血落在头上，可同时落下的还有尖锐的啄击。 “上车！上车！”他声嘶力竭地叫着，推开一切阻拦在他身前的东西，向车子跑过去。 他冲到了车前，一把拉开车门钻进去，后背还在灼痛，几十只黑鸟追着他在身后和他一起钻进了车里。 他拉上车门，挥着匕首，捏住能捏住的所有的活物…… 视线闪动中，他认出了那些黑鸟，是代表着灾祸降临的乌鸦。他恶狠狠地捏爆它们的脖子、身体，血迹溅在车窗上、椅背上，更多的倾洒在他的身上。 忽然，聒噪的鸟声全被隔绝在车窗外，他怔然四顾。血色的车窗玻璃映出他狰狞的面容。 回头，车子的外边，人群在慌不择路地分散，每个人都在被上百只黑色乌鸦包围着。他眼睁睁地看到一个人形的乌鸦群跌跌撞撞而来，只距离车子只有几米远就轰然倒地。 即便是这样，那些乌鸦也没有片刻地飞离，他也完全没有看清其内的人。甚至是不是他们自己人都分辨不出来。 第165章 决定 邱广斌的手死死地握着车门，他死死地盯着外边的人。 他从来都悍不畏死，可这一刻他怕了。 他变异的时候与人搏斗没有害怕过，吃人喝血没有害怕过，斩杀人的时候也没有害怕过，可现在，他的身体竟然在发抖。 他看着外边呼号的人群，听着外边乌鸦兴奋的叫声，看到乌鸦群里一只看不清颜色的狗在逃跑。 可他没有离开，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血色的双眸死死盯着外边，然后，抓起一只被捏碎了腹腔的乌鸦。 他拽掉了乌鸦的脑袋，可死掉的乌鸦并没有流出多少血。他嫌恶地扔掉乌鸦，看到后备箱盘曲的蟒蛇。 他翻过后座，抓住蟒蛇，拎着匕首，在蟒蛇身上使劲划了一下。 蛇皮翻开，露出白花花的蛇肉，他使劲咬了一口。每咬一口，他都看窗外一眼，仿佛外边鸟雀的盛宴便也是他的盛宴一般。 远远的高楼上，程嘉懿五人燃起了篝火，扒了皮的狗被架在篝火上。他们并不会烤肉，也没有合适的工具，不缺的唯有调味品。 五人谁也没有忘记发生在农贸市场外的袭击，他们的篝火就在门的不远，时刻注意着天空。 那只小野猫也被带了出来，它目睹了所有扒皮打开头颅的过程，在被喂食过肉之后，就安静地缩在地面上。 五人安静地烤着面前的食物，闻着逐渐弥漫的烤肉的香气，王鹏和李玉拿着尖刀，不时将外边一层烤熟的肉剔下来，扔到铁锅里。 杜一一和许文丽就在上边撒上调料，再分到盘子里。 程嘉懿只呆呆地坐着，看着大家。 她和杜一一商量了半个下午，也没有商量明白怎么能进到研究所里，怎么联系他们的父亲母亲，也没有商量明白怎么将李立拉到他们这边，或者怎么加入到李立那边。 他们最终的目的，也不外乎找到自己的父母，然后躲在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我要救我爸爸出来。”程嘉懿忽然说道。她看着燃烧的篝火，没有看任何人。 大家都抬起头看着她。 许文丽已经从李玉那里知道了大半他们的事情，也知道了程嘉懿的父亲在研究所里被研究，却不知道杜一一的母亲是那里的研究员。 王鹏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程嘉懿的眼睛才离开篝火，看着王鹏：“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在那种地方救人，电影里演的，先要混进去。” 王鹏道：“李队长能带我们进去。” 他用的是“我们”，这个意思就是他会参与进去的。 “李队长能带我们进去？他和那个周队长不是掰了？”李玉问道。 杜一一道：“不算掰。周队长肯定是另外有任务的，现在没有电了，没有通讯，他为谁服务去？咱们这个小地方都是这样，更何况大地方，只会比我们更乱。” 李玉反驳道：“咱们这里离省会也不远，开车就一个多小时，没有通讯人走一圈半天不就回来了？” 杜一一道：“咱们离省会是一小时多路程，可混乱到现在，你看到省会的救援了，还是我看到了？省会自己都自顾不暇可能，有功夫管我们？” 王鹏也道：“我觉得杜哥说得有道理，就像我们这里也没有功夫管着农村一样。不是不想管，是没有精力，顾不过来。” “对，”杜一一接着道，“我琢磨着，大地方，省会、京城、一线城市里，肯定会有大的研究所。有大的研究所，就会有更多驻军。 本来大城市人口也多，各行各业的人才也多，这么一停电，麻烦也肯定比我们小地方多。我们都自顾不暇，他们更得是。 所以我琢磨着，我们这的研究所，除非有什么特别的研究成果，不然早晚就是弃子。” 李玉问道：“什么才是特殊的研究成果？” 杜一一就看着王鹏：“那就要看王哥能在笔记本里找到什么了。不过我觉得，找到的也很快就没有用的。” “没有用？”李玉问道。 “变异这事，不说一天一个样也差不多吧。咱不看别人，就看程姐，我是第一天就认识程姐的，程姐每天变化我都看在眼里。 你们呢？认识程姐也不晚，程姐的变化不说日新月异也差不多吧。” 这一点是有目共睹的，大家都点点头。 杜一一接着道：“咱们这几个人，还有王哥，还有我，也都在变化，包括小李哥。咱们都是什么也不懂，就靠网上那点东西琢磨着变异的。 研究所，军方，国家呢？人家可是有仪器有人配合着研究的，还有知识共享，那成果才会是日新月异的。 别的不说，就说这九天一个阶段的变异，现在过了九天了，就不会再是秘密了吧。还有变异早早国家就知道了，就是没有说给普通民众。 现在大家也能想到了，或者知道了。知道又能怎么样？我们也知道了，不过就是知道了，还能说什么？” 王鹏点点头道：“这个对，我们就是在心里愤慨些，然后也会赞成国家的举措。就是我们自己当权，也会这么做的。” “对啊，我们都能想到，研究所里那些知识分子们都比我们聪明，肯定也会想到。他们以前在研究所里是为国家做贡献，现在呢？为某个人吗？”杜一一道。 “杜哥你的意思是说，研究所里的人会……”李玉想想又摇摇头，“就算有想法，也不会和我们合作的。” “所以，关键还是在李队长身上，我们只要想办法说服李队长，就可以。”杜一一斩钉截铁道。 “那……我们假装投诚？”李玉道，“就和电影里演的一样，我们假装跟李队长合作，混进研究所了，然后王哥控制监控室，程姐和杜哥就可以解救你们父母。” 大家都看着李玉，满脸的一言难尽。 李玉诧异道：“怎么，我说得不对？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 杜一一叹口气道：“我就觉得我很异想天开了，现在才知道和小李哥比起来，我真实事求是。” 第166章 见面 李玉不忿地哼了声道：“怎么异想天开了？李队长说过还会来找我们的，到时候程姐就说，想要大公无私，为人民服务，条件就是研究所对她爸爸客气点。 李队长肯定答应的，然后买一赠一，王哥和杜哥肯定要跟着。我要不是累赘，我也跟着。不对吗？” “李队长肯定不会相信。”杜一一摇头。 “只要程姐肯去，相信不相信能怎么的？反正混进去了，计划不就完成了一半？里边有杜哥的妈妈，教授还能看到自己儿子做试验品？ 再大公无私也做不到吧。只要杜哥能说服教授做内应，计划不就又完成了一半的又一半？”李玉接着道。 程嘉懿的眼睛亮了下。 “赶紧吃，别一会香味引来什么东西了。”许文丽将盘子递给程嘉懿。 “赶紧吃，一会好好商议下，别李队长来了，咱们还没有商量出来。”杜一一也道。 “要有内应，外边也要有接应的。”李玉又道，“程姐杜哥肯定要进去的，王哥呢？” 王鹏看看程嘉懿，“我可以改变监控。” 杜一一道：“那王哥也要进去。” 李玉道：“我和许姐可以在外边接应，我还可以找豪哥去，我觉得豪哥也会有兴趣。” 见大家都看着他，李玉有些兴奋道：“我是觉得，豪哥一开始就能拉人起来，把和平嘉园控制了，豪哥就一定是有想法的。 现在豪哥还控制着和平嘉园，所有进出的人他全掌握，谁有什么本事他也都知道。以我对豪哥的了解，他肯定能拉拢一帮变异人到自己身边的。” “以前他不还是不接受变异人？”王鹏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变异的是少数，还都吃人喝血的。现在可不一样，我和杜哥都变异了，也没有吃人，还有程姐。若是救别人我不敢保证，是救程姐，豪哥肯定愿意。 豪哥那人不是屈居人下的，这边刘黑子一再要找豪哥的麻烦，豪哥不可能忍下去。不忍下去就要有自己人，必须得有变异人。 就当时，程姐我和你说，豪哥其实也怀疑你变异了，可就因为你救了大家，还是把你留下了，后来又帮着你逃跑。豪哥那人很念旧的，也很仗义的。” 程嘉懿动心了。 张豪强迫他们加入之后，确实对他们不错的。除了要晶体，吃的喝的都是先紧着他们来。最后李立抓他们来，也先通风报信。 虽然这中间不免也有互相利用的嫌疑，但人和人之间，谁又不是互相利用的呢。 “一会我找豪哥去。”程嘉懿终于下了决心。 他们很快吃掉了一条大狗，边吃也边将另外两只狗烤得七八分熟了。 程嘉懿心里着急，恨不得立刻就找张豪去，却也知道条件还不成熟。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助你的，必然要有利益的驱使。她能带给张豪什么呢？张豪能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从别人那里得不到的东西呢？ 晶体，变异肉。她能给张豪的只有这两样。而张豪一旦答应帮助她，张豪面临的可能就是失去眼前权利地位的危机。 她能给张豪权利地位吗？ 答案太简单了，她给不了张豪这些。但是有一个人能给，就是李立。 这个城市，如果按照末日小说里的情节发展，就是暂时被抛弃的城市了。所有人面临的都是自救。 自救已经开始了，谁能在这中间抓住机会，拉拢主要力量在身边，谁就会站在所有人的肩膀上。 李立，周尧，她，张豪，或者还有刘黑子。 或者还有人。有很多像他们一样有想法的人。 她不会是个领军人物的，哪怕她再吸收晶体了，再能打，她也只是个高中生，没有阅历没有经验，她挑头，最后只能为人作嫁。 她必须选择一个有能力可以投靠的，又能信任的。 张豪也不是合适的领军人物，所谓名不正言不顺。但如果她和张豪全都投靠李立，那李立手里就是有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并且，他们完全可以将刘黑子这伙人端掉。 李立想必也希望端掉并吞李黑子的人。 但李立会同意将研究所抓在自己手里吗？ 这不是她考虑的事情了，她只要将父亲救出来。 和平嘉园内，张豪坐在一楼的一个门市房内。虽然停水停电，门市房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他正心不在焉地翻看着登记人员的副本——所有登记的名册都是一式三份，其中一份就在他的手里。 登记的名单里全是普通人，就算他放出去变异人在他这里只会有最好的待遇，也没有一个变异人肯过来。 当然，要是他也不会轻易相信的。 怎么弄出来个契机，让变异人相信他呢。 “豪哥，豪哥！”张豪抬头，不由惊讶了下，门口站着两个人，赫然是李玉和程嘉懿。 “豪哥，我们来看你来了。”李玉背着个大大的口袋，抢先进来道。 “你们……你们……”张豪不由看一眼他们的身后。 “程姐想要给你个惊喜，门口看到强哥了，强哥说让我们先过来，他一会就来。”李玉说着放下口袋，“豪哥，这是程姐杀的变异狗，烤熟了，特意送过来给你的。” 李玉说着打开口袋，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张豪才缓过神来，欣喜地对程嘉懿伸出手：“小程，真没有想到你能回来，快过来坐。” 脑海里瞬间想到的就是自己散布出去的消息，程嘉懿这是作为变异人第一个过来登记的？ “豪哥不介意我突然过来，给你添麻烦吧。”程嘉懿笑着道。 这见面的第一句话程嘉懿想了好半天，和杜一一也合计了半天——没有敢和王鹏李玉商量，担心被笑话。 张豪笑了：“小程这话不是见外了，你这离开之后，我担心得了不得，总想着你在我这里的那几天。唉，最困难的时候我们一起度过的，好日子的时候你却不在这里，豪哥我心里不安啊。” 李玉在一旁笑道：“豪哥就是心善。我还和程姐说呢，程姐要是过来，豪哥肯定开心。” 张豪拍拍李玉肩膀道：“可不是这样，小程你能过来，我这心就放下一大半——小杜呢？” 第167章 开口 李玉笑嘻嘻地道：“程姐可关心着杜哥呢，怕路上遇到麻烦，一个人护不住我们两个。” 张豪笑吟吟地看着程嘉懿：“小程是女中豪杰，是我张豪遇到过的最仗义的女孩子。” 张豪和李玉两人一唱一和，将气氛调整得很是轻松，也将程嘉懿哄得开开心心的。 这才说了几句话，强哥领着一个人从门口进来，几人看过去，强哥与程嘉懿点点头，就对张豪道：“外边我安排了人，上楼说稳妥。” 张豪点头，当先上楼，程嘉懿跟着上楼，强哥留在后边吩咐了带来的人几句，将狗肉收起来。 楼上布置得稍显凌乱，堆着些杂物，张豪笑着对程嘉懿道：“随便坐，不如楼下舒服，不过安全，没有人看到。” 李玉机灵地搬过椅子，强哥也上楼了，四个人围成一圈，相对而坐。 “小程，你走以后豪哥一直很担心，好在李玉跟着你们，知道你们至少也有个安身的地方。这几天，你们还好吧。”强哥关心地问道。 程嘉懿点点头：“还好。”说是这么说，想起几天来的提心吊胆，今天过来的未知，神色不免黯淡。 李玉道：“多亏了程姐，我们这几天……”说着看看程嘉懿的表情。 李玉知道有些话是能说的，但今天过来程嘉懿才是主角，他也就起个调解气氛的作用。 程嘉懿勉强笑笑道：“我也不知道什么算是好，什么是不好，大约活下来了，就可以算作很好了。” 这话让房间里的几人都不由叹息一声。 “那天离开之后，晚上我们就打猎，吃的倒是没有少过，也遇到过几次危险，还好都化险为夷了。”程嘉懿简单说道。 豪哥长叹一声道：“平安就好，过去的，不去想了。” 程嘉懿点点头。 强哥问道：“小程，你这次过来，有什么打算？” 程嘉懿就是等着他们询问的，可真的问到了，她心里不免还是紧张，停顿了下才道：“我是……想要请豪哥帮忙的。” 程嘉懿本来的打算是说合作，可话到嘴边，不知道就怎么变成了帮忙。 张豪和强哥全都看着程嘉懿，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已经开口了，程嘉懿就镇静了，她看着两人，最后视线落在张豪脸上：“我找到我父亲下落了，我想请豪哥帮忙，救出我的父亲。” 张豪和强哥的神色立刻就正式起来，张豪几乎是立刻就道：“这是好事，你父亲在哪里？怎么救？” 程嘉懿以为还要先听到含糊不清的答复，至少张豪先要问问缘由的，不想却是一口答应之后，直接就问怎么救，一时反而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李玉得意地对程嘉懿道：“程姐，我说豪哥肯定会帮忙的，没错吧，豪哥为人最是仗义了。” 张豪点头道：“小程，别说我们在一起患过难，就是没有之前的交情，我张豪也是最佩服重情义的人。你有困难能找我张豪，也是看得起我。说吧，我张豪别的没有，义气两字还是有的。” 程嘉懿定定神，深吸了一口气才道：“这些天其实发生了很多事情，多到我从来没有敢想到人生还有这么刺激的时候。 原本的每一天过完之后，我都以为明天会更好。可实际上，每一天之后的每一天，只有更坏，从没有更好过。” 这话引发了李玉的同感，想起这些天程嘉懿面临的压力，一次次带着他们逃亡，搏杀，他忽然才恍然，程嘉懿比他小了许多，本不该承受那些的。 张豪和强哥心里并不以为然。还有什么比那天养鸡场外边更危险？打猎对程嘉懿来说不难的吧。但两人只是心里想想，面上没有暴露出来。 程嘉懿接着道：“所以我来了，想要求助豪哥，可心里却还是惴惴。我既想要救出父亲于水火之中，又不想因为我让豪哥和一众兄弟们陷入和我一样的困境里。 其实我都已经来了，已经开口了，还这么说很是虚伪，矫情。可是如果我不说，我会觉得更虚伪。” 张豪皱皱眉：“小程，我记得你是很坦诚的一个人，怎么也学会了吞吞吐吐的。” 程嘉懿笑笑，只是她脸上在笑，眼睛里一点点笑意都没有：“豪哥，我怕我一旦继续说下去，会累及你和强哥。” 张豪再皱皱眉，看看强哥。 强哥想想道：“小程，我大约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营救你父亲是非常危险的？” 程嘉懿缓缓点头，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强哥盯着程嘉懿的眼睛问道。 程嘉懿的视线缓缓移开，落在无人处，定睛看了一会，然后将背包拉开，拿出个手机，划开屏幕摆弄了下，调到视频，递过去。 强哥站起来接过去，拿到豪哥身边，打开视频。 程嘉懿还是看着无人的地方，脑海里却全是视频的模样。已经过去快一个白天里，父亲在里面会是怎么样呢？ 母亲呢？她头一次认认真真地想到母亲。母亲还会活着吗？ 视频里的惨叫不绝于耳，李玉不安地在椅子上扭动了下，张豪和强哥满目震惊，目瞪口呆地看着视频的结束，然后，同样目瞪口呆地抬头。 程嘉懿半低着头，看着几人中间的空地，眼角的余光看到张豪重新点击了视频，惨叫的声音再次萦绕在耳边。 “这里是哪里？”张豪沉声问道。 “研究所。”程嘉懿回答道，“我们市的，我父亲在混乱那天发病，被送到医院，之后就从医院里失踪。我在网上看到这段视频，才知道我父亲在里面。” 张豪皱皱眉：“你怎么知道这里是研究所？” 程嘉懿抬头，“说起来话长，有些事情我也不确定你知道了会不会有更多麻烦。” 强哥不悦地道：“小程，你已经来了，还给我们看这个，再说这话不觉得不对吗？” 程嘉懿没有吱声。李玉看看他们，小心翼翼地道：“程姐说的是真的。知道多了，会被追杀的。” 张豪和强哥全都诧异地看着李玉。 李玉看看程嘉懿，接着道：“我们昨天就被追杀了，差点……” “被谁追杀？”张豪看着李玉道。 李玉再偷眼看看程嘉懿，见程嘉懿没有表情，才道：“被WJ一个叫做周尧的队长。” 第168章 交底 “周队长？”张豪疑惑道。 程嘉懿猛然抬头看着张豪：“你认识周队长？” 张豪点点头，同时疑惑地道：“谈不上认识，不过这里在登记幸存者你们知道吧，就是周队长安排的——你确定是周队长追杀你们的？” 李玉心惊肉跳了下，却看到程嘉懿表情都没有变，看着张豪，好像在琢磨着什么。一时，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张豪和强哥对视了一眼，强哥对李玉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有什么不可说的？” 李玉小心翼翼地看程嘉懿一眼。 程嘉懿忽然开口道：“豪哥，你要是把我交给周队长……” “胡说八道！”程嘉懿话才开头，就被张豪暴怒地打断：“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程嘉懿怔了下，看到张豪怒气冲冲，满脸都是被侮辱的模样，忙摆手道：“豪哥，你听我把话说完。” 张豪深吸一口气道：“小程，你若是试探我，大可不必。” 程嘉懿苦笑了下：“不是那个意思，豪哥。” 她摇摇头，“要救我父亲，就要进到研究所里。那里肯定是戒备森严的，我要是主动进去，肯定会被怀疑的，所以听豪哥说认得周队长，我才忽然有了这么个想法的。” 张豪怔了下，收起脸上的怒容叹口气：“小程，豪哥劝你一句，我不知道那个研究所是什么样子的，可是看这视频，你……你父亲想必是不会愿意你冒险的。” 强哥也劝道：“小程，生活不是电影，那地方你看视频就知道了，不可能救得人出来的，那里比监狱不差什么。” 程嘉懿点头，“我知道。只是，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父亲在里面受苦。”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安静。 “小程，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强哥开口道。 程嘉懿道：“原本……”她原本的计划里是要拖张豪下水的，可现在她说不出口了。 程嘉懿茫然了会，“原本，我想要通过其他方式混进去，想要豪哥在外边接应。” 强哥和张豪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事情绝对不会是程嘉懿说得这么简单的。 “小程，送你进去很简单，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进去了，不但可能没有救出来你父亲，反倒自己也陷进去出不来了？”强哥放缓语气道。 程嘉懿点点头：“我知道，可是为人子女，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在那种地方受罪？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怎么能不想办法？” “那你有没有站在你父亲的角度上想想，你的父亲愿意你也陷进去吗？”强哥还是温和地道。 “道理我懂。”程嘉懿摇摇头，“道理我全懂。可强哥，现在这样，活着还为了什么？活着和死了哪个更幸福些？有时候想起来，我情愿混乱那天我就死了。” “这不是件小事情，就算我们把你送进去，还有之后怎么办。我们得好好研究下。你是在我这里休息，还是暂时回去？”张豪决定道。 “我很抱歉，豪哥，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可以在这里等豪哥给我个准信吗？”程嘉懿道。 张豪和强哥说不清是佩服程嘉懿，还是觉得她傻。 明知道他们和周尧有交道，还就这么将自己放在这里了。 强哥站起来道：“小程，我带你找个地方休息。” 程嘉懿站起来，看都不再看李玉一眼，倒是李玉惴惴地站起来，看着程嘉懿跟着强哥一起离开。 “李玉，你小子行啊，攀上高枝了这是？”程嘉懿一离开，张豪脸色一沉道。 李玉心里一激灵，忙陪着笑道：“哪有啊豪哥，我心里一直想着豪哥呢，这不才有机会，马上就来效忠豪哥了。” 强哥正走回来，闻言道：“是效忠豪哥还是陷害？” “当然是效忠，绝对是效忠。”李玉就差举手发誓了。 “到底怎么回事？”强哥拉过来椅子坐下。 李玉知道程嘉懿留他在这，就是不限制他说什么了，当下原原本本将这几天的经历全说了一遍。 张豪和强哥开始听着还不以为然，随着李玉的讲述，两人的面色一变再变，一再震惊，待听到昨天白天他们竟然伤了周尧和李立的时候，两人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就这些，今天从农贸大厅回来之后，程姐就不对劲了，无缘无故地发脾气，然后就说要救她爸爸。杜哥也不劝着，王哥也赞成。 我是不敢多说话了，就想着豪哥你是不是能有办法劝住程姐。豪哥，你没看到程姐厉害的时候啊，反手就给周队长一刀，掐着李队长的时候，我都以为会把李队长掐死的。” 李玉吐着舌头把所有的都说完，“豪哥，不是我不和你说文件的事情，那些东西对我们一点用也没有，知道了反而麻烦。我是能不听就不听的。” 张豪和强哥都是成年人了，对那些所谓的机密也不感兴趣，但现在他们都知道，不论想不想的，他们都被卷进来了。 张豪沉吟着道：“小程哪里来的自信，我一定会帮她的？就因为你小子几句话？” 李玉缩缩肩膀道：“豪哥，我猜不是。” “嗯？”张豪看着李玉。 李玉想想道：“我偷听到程姐和杜哥说过话，倒是也没有什么实在的东西，不过昨天他们说的挺有意思的，他们在考虑以后是投靠李队长，还是自立门户，拉一伙人，程姐做老大。” 张豪和强哥都诧异地瞪大眼睛，强哥惊讶地道：“小程想做老大？” 李玉点点头：“是啊，强哥你没有看到程姐凶的时候啊，真不含糊的。她一旦做决定了，别人我不知道，我是一个不字不敢说的。” “要是你程姐的意见和豪哥的不一致呢？”强哥忽然道。 李玉小心翼翼地赔笑道：“强哥，你可别玩我了，豪哥讲理啊，程姐发脾气的时候，谁知道她讲理还是不讲理啊。” 张豪和强哥对视一眼，张豪再问道：“小程有没有明确的计划？” 第169章 互相利用 李玉摇摇头，“程姐应该是没有具体计划的。反正我们才吃了东西的时候说这些的，然后也没有见程姐和杜哥私下商量什么，程姐就催着我过来了。” 张豪摇摇头，不相信道：“这么大的事，就这么来了？” 强哥沉吟着道：“听着这几天小程做事挺没有规划的，想一出是一出，不过细想，小程还是很有想法的，也很警觉。 遇到危险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要说小程心里没有个计划，我不大相信。” 张豪也点点头，道：“那个李队长听起来和小程关系不错的。小程都对他下杀手了，还跑回来。” 李玉道：“我也觉得奇怪，当初就是那个李队长带人来抓程姐的，然后又找个空挡让程姐逃跑，后来又带我们到别墅里住。” 李玉想了想，还是没有将李队长和周队长也都变异的事说出来。 他再一次感受到知晓太多是多么不应该。 “小程没有说过给我们什么好处？”强哥问道。 李玉摇摇头，忽然又道：“对了，前天我和豪哥你联系的时候，程姐有帮我们的意思。是程姐让我和豪哥你联系的。” 张豪和强哥面面相觑，强哥摇着头道：“我是想不明白小程的想法，现在的小孩子一个个主意大得很。” 张豪也道：“反正要是我，做不来小程这几天的事。” 李玉也道：“是啊，我也弄不明白程姐的想法，除了想要救她爸爸——豪哥，程姐其实很可怜的，我看着程姐，有时候都觉得她太不容易了。 杜哥说，以前程姐看到个蟑螂都要吓得跳椅子上，现在遇到什么危险都第一个冲上去。” 张豪叹口气道：“我明白，你放心，豪哥再不济也不会做不是人的事。这事可不是一般的事，我和强哥得好好琢磨琢磨。” 程嘉懿的到来，真让张豪为难了。若是任何一个地方抓了程嘉懿的父亲，张豪都会毫不犹豫帮忙的。他做不到，不是还有周尧周队长吗？有WJ吗？ 可现在，程嘉懿要找麻烦的地方偏偏就是WJ，那里，别说张豪了，放眼整个城市，也不见得有人敢找那里麻烦的。 “强哥，你说小程到底是怎么想的。”打发李玉先离开，张豪对强哥道，“自己主动去送死，还是以为她变异得很了，物以稀为贵了？” 强哥摇摇头道：“小孩子的想法我们没法猜，我看不如直接问了。” “豪哥！”楼下忽然传来喊声，跟着是咚咚的上楼声音，“豪哥，刘黑子那边出事了！” 张豪和强哥一下子站起来：“出什么事了？” 来人道：“上午刘黑子把邱老二派出去了，带了两台车八个人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才就邱老二一个人回来了，满身都是血，脸上也有伤。” “就邱老二一个人回来？”强哥惊讶道。 “对，带回来了一个黄金蟒。还有，今天有个外人找刘黑子去了，看着像是咱市的一把手。”来人又道。 张豪点点头道：“知道了。” 来人下去，强哥道：“邱老二出去，带的肯定都是变异人，他一个人满身血的回来，那七个人差不多就是没命了。” 豪哥眼睛眯眯：“刘黑子手底下变异人据说百来号，损失了七个，没有伤筋动骨。” 强哥也点点头，忽然道：“就不知道邱老二和小程比，谁更厉害点？” 张豪看着强哥：“你的意思……” “周队长想要接洽刘黑子，未必不是看中了刘黑子手底下一百来人。关强也接触刘黑子了，目的也只能一样。 刘黑子要是投靠了关主任，周队长还能多看重我们两眼。要是刘黑子投靠了周队长，豪哥，我们在周队长眼里，可真就只是个干活还拿不着钱的了。” 张豪摇头道：“刘黑子是个人物，这种人不会甘于屈居人下的，和关主任合作，最多求个名正言顺。和周队长合作，才要做周队长手下的枪。” 强哥道：“可一旦刘黑子和关主任联手了，就像豪哥说的，就是名正言顺了，周队长能看着另一股力量壮大了？ 周队长那人连李队长都敢黑了，回头李队长却还只能不计前嫌，我看，他们绝对不会看着刘黑子起来的。我们不如就出手推动下。 趁着邱老二受了重伤，刘黑子没有防备。只要解决了这两个人，剩下的不全都是周队长的人了？正好也缓解了小程和周队长之间的矛盾。 说不定小程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周队长也能看在小程的面子上，将她父亲弄出来，就算不能亲自动手，也好过将小程抓进去了。” 张豪缓缓点头。 “那，我负责说服小程，豪哥你探探周队长的口风。”强哥站起来。 李玉将一切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张豪之后，心下是忐忑不安，他也不敢单独面对程嘉懿，只找了以前熟悉的人。 几天不见，大家对李玉分外亲切，李玉不敢说任何关于程嘉懿的事情，谁问他什么都打着哈哈，反倒是将和平嘉园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 程嘉懿带着他离开和平嘉园之后，这里就开始了正式清理工作，所有房间里的尸体全都被清理出去了，抓了几个变异人带走，剩下的就都是原住户普通人了。 不过就安静了几天，昨晚上小区里就又有几个人发病了，大半夜地跑出来发疯，被张豪带着人给抓住了。 李玉咋舌，知道那些人和自己一样也是昨晚上受了什么刺激变异的，但也不敢打听张豪是不是也变异了。 总是心里怀疑，不然张豪怎么敢和抓变异人？怎么敢管理和平嘉园？ 这边强哥和张豪分开，先独自考虑了好一阵，才进了小区后上楼，敲开安排给程嘉懿休息的房门。 停水停电，外边温度又高，房间里很是闷热，还有些压抑。 “小程，李玉将你们这几天的经历都说了，客气话我不和你说了，经历了那些，我想你也不需要我的安慰。我来，就是想要你的实话，你怎么打算的。”强哥开门见山道。 程嘉懿看着强哥，没有什么表情道：“我怎么打算你们不是知道了？强哥过来，是有你们自己的打算吧。” 第170章 托付 每个同程嘉懿打过交道的人，其实都和李立的想法一样，不愿意和她再交道的。 说程嘉懿不讲理吧，她做的事情还是有道理的。说她讲理吧，讲理的方式，真让人不喜欢，不想要接受。 就如现在，明明是来寻求帮助的，可是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没事就来一句反问，噎得人恨不得转身就走。 强哥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尽量心平气和道：“小程，我和豪哥认识你虽然才几天，对你可都是很佩服的。尤其是在这么危险的境地下，你还想着自己的父亲。” 程嘉懿笑笑，没有吱声。 强哥接着道：“我和豪哥是一百个赞成支持你的，只是不能就这么口头上说说，或者真的将你丢给周队长。这么做，不但是对你不负责，也不是豪哥的做派。” 程嘉懿还是笑笑。 强哥也笑笑：“小程，你是明白人，我也就和你直接说了，我和豪哥商量了下，觉得若是有机会与周队长化干戈为玉帛，得到周队长的支持，要比和他成为敌人好很多。” 程嘉懿歪头看着强哥道：“我也不想和周队长成为敌人。可强哥你该知道的，这由不得我。” 强哥点点头：“我明白，所以，我想从中间说和下。”说着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知道这是在等她提问或者表态呢，她配合地问道：“怎么说和？” “小程，你真实的战斗力如何？”强哥却话题一转问道。 程嘉懿蹙眉想了想，实实在在地道：“外边的变异狗，我一个人对两只吧，但我怀疑我遇到的变异狗实力都不怎么样。变异猫的速度对我有威胁。至于人，这个也说不好，我也没怎么和谁打过。” 若不是听李玉说起过程嘉懿的几次杀人，强哥还真相信了程嘉懿的话。 他不由皱着眉头道：“小程，我们必须了解你的实力，才好做下步的打算。” 程嘉懿疑惑了看着强哥：“可我真的没有和谁正儿八经打过啊。我今天是在农贸大厅杀了几个人，可那几个人有可能是才变异的，或者是没有变异的。 至于和李队周队动手，是出其不意，哦，最初我和周队交手，可就一个动作，就给周队给拿住了。我是使诈才伤了他的。” 强哥一言难尽地看着程嘉懿，好一会才道：“周队李队都是WJ，他们以前都受过特种训练。小程你能出其不意伤了他们，还叫不知道自己实力？” 程嘉懿怔了下，道：“怪不得我都没有招架之力。” 强哥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话题又被程嘉懿带歪了。“小程，你还记得上次养鸡场外边装饰城的那些人吧。” 程嘉懿点点头。 “他们都是刘黑子的人，刘黑子养了不少变异人，周队正在想办法收服他。”强哥接着道。 “然后呢？”程嘉懿打起精神，知道终于说到主要的了。 “刘黑子这个人心狠手辣，手底下还有不少变异人，如果真投靠了周队长，豪哥在周队长眼里就是可有可无的了。” 程嘉懿再点点头。 “所以我和豪哥琢磨着，如果我们能将刘黑子灭了，他那一伙人群龙无首，就等于我们送给周队一个大礼，到时候再和周队提起你父亲的事，就算周队带不出来人，也是欠了你一个人情，总要想法还的。” 程嘉懿想想，组织下语言道：“这中间有几个问题。首先，怎么才能灭了刘黑子。刘黑子实力如何？他手下的实力如何？总都得先知道的。” 强哥点头道：“我们只是要灭刘黑子一个人，不是将他手下所有人都灭了的。刘黑子应该是变异人，不然也不能收拢变异人听从他。 刘黑子手下有个叫做邱广斌的，一直是他的心腹，确定变异了。我才得到消息，邱老二今天上午带着七个人出去，刚刚只有他自己回来了，满身鲜血，脸也受了伤。” 程嘉懿微微点头：“听起来今天正是机会。但还有问题，谁能保证周队长认下我这个人情。” 强哥想了想道：“你有把握干掉刘黑子吗？” 程嘉懿摇头：“我还没有想。” 强哥再想想道：“你和周队见个面，如何？” 程嘉懿想都不想摇头道：“不，这中间你们说和，我绝对不见周队长。” 强哥也不勉强，点点头道：“还有什么问题。” 程嘉懿低头想想，然后抬头，“本来我们计划里，我和一一都一起进去的，要是周队长能接洽上，强哥，我想你能帮我拦着一一，也拜托你照顾他。” 强哥惊讶道：“小程，你这是……” 程嘉懿笑了下，“强哥，刘黑子是什么人我不大知道，但是能让周队长想要招揽的，能让你强哥忌惮的，绝对不简单。 我程嘉懿自己什么水平我自己清楚，要是我有把握，头几天，李玉和你们打听的时候，我就答应下来了。” 强哥只觉得脸上一热。 程嘉懿接着道：“退一步说，就算我能打得过刘黑子，之后呢？刘黑子的手下真的会立刻群龙无首就一哄而散？就算会散，也不会立刻吧。” 强哥没有言语。 “再退一步，就算我能全身而退，周队长那边呢？我可是和他有仇的。就算他大人大量不计较，但要是要求他送我父亲出来，这就是强人所难了。 真要这么容易，李队长早就将人带出来了。那个地方，怕是进去容易出去难。” 强哥看着程嘉懿，在心里重重地叹口气。他没有想到程嘉懿能看得这么透彻。怕是程嘉懿还有些话顾及着彼此的颜面没有说出来。 他心里忽然有些愧疚。他要求程嘉懿杀了刘黑子，利用的成分着实大于帮忙。 “杜一一是我同桌，这些天来我们相依为命，他本来用不着跟着我到处逃命的。强哥，我也不是将他托付给你，就是……” 程嘉懿摇摇头。杜一一其实不用谁照顾的，只要她离开了杜一一，李立一定会照顾他的。 程嘉懿觉得她有些悲壮，就好像小说里的悲情人物。 她这是得偿夙愿了？ 第171章 知足 程嘉懿很佩服自己，这种时候还能想这些。可不想这些想什么？她还能想什么？ 说起来，一切都在向她希望的那样发展，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最后的煽情，不也将强哥感动了吗？ 程嘉懿一个人悄悄回到高层。 “他们这是把你当枪使，让你替他们出头。”虽说有这个预料，王鹏听了还是不高兴地道。 杜一一道：“也不能全这么说，他们凭什么白帮我的忙？” “可他们帮程姐什么了？就是与周队长说合？那还不如直接找李队长。”王鹏不赞成道。 “李队长要是能帮，想帮，早就把我爸带出来了。”程嘉懿摇头，“我倒是觉得，这种违反纪律的事，周队长才能干的。” 王鹏道：“可你要杀刘黑子，你一个人，怎么可能？” 程嘉懿笑笑：“你都觉得不可能，别人更觉得不可能吧。” 王鹏摇头：“你疯了，要是你失手了呢？你不能因为没有失手过，就以为你天下第一了。” “我知道，我只是没有遇到过比我更厉害的。”程嘉懿接着王鹏的话道。 王鹏气道：“杜哥，你也不劝劝程姐。” 杜一一道：“你有更好的方法？” 王鹏张张嘴，半晌道：“没有。” “这不就结了。”杜一一道，“程姐救她父亲是必然的，除非你能说服她不管她父亲了。” 王鹏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吧，既然没有更好的拌饭，晚上我和你一起去。” 几人都看着程嘉懿，程嘉懿摇头：“晚上我带着晶体去，你们去，也是给我添乱。” 王鹏坚持道：“你不用管我，最多我再喝一个人的血。反正我也喝过人血了，我不在乎。” “我在乎。”程嘉懿道，“我怕你没喝到别人的血，反被别人喝血了。你学学杜一一，他从来不强求自己跟着我，只要知道我干什么就可以了。” 王鹏张口结舌。 杜一一道：“你这话把我堵的，我还以为我好歹也是变异的，也能和你一起了呢。” 程嘉懿哼道：“你才变异一天，正经的战斗都没有一次，怎么和我一起？” 几人互相看看，可不是这样，他们中除了程嘉懿，也就是王鹏还猎杀过狗，还被狗咬了一大口。 “等会李玉带强哥过来接我们，都回和平嘉园。”程嘉懿再道，“我和强哥说好了。”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疑惑道：“你早晨还不是说要等着李队长回来？” 程嘉懿哼了声：“我倒是怕他不过来。” 杜一一想了下，明白程嘉懿的意思了，道：“那咱们收拾收拾吧。”说着看着许文丽道，“许姐，你不收拾几件衣服带着？” 王鹏站起来道：“我陪你去。” 许文丽和王鹏出门，悄声问道：“王哥，程姐实际上是想要拉着李队长一起的是吧？” 王鹏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许文丽冲王鹏撇撇嘴。她心里也知道王鹏说得对，可就是好奇。 见许文丽离开了，程嘉懿才道：“我怀疑张豪和强哥也变异了。” 接着翻出晶体，比较了下，还是将颜色最浅的留给杜一一，自己挑了三枚中间颜色的。 “晶体你收好了，别都放一起，衣服兜里放一粒。要是有人要就给他们，为这玩意丢命不值得。” 杜一一接过晶体道：“这你放心，我惜命着呢。你自己小心，你要是回不来，我是护不住这些东西，就便宜别人了。” 程嘉懿笑笑：“你放心，我还没有把我爸救出来，不会死的。” 杜一一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也放心，我就在和平嘉园里等你。还有，你要是不回来，我绝对绝对不会替你救你爸爸的。”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收拾东西，怔了一会道：“张豪说李队长和周队长都受过特种训练，我要是也会点招数就好了。” 杜一一嗤笑声：“知足吧你，十天前你看到只虫子还要尖叫着跳到椅子上呢。” 程嘉懿叹口气：“我都要送死去了，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啊。” 杜一一哼了声：“知道自己是去送死啊。” “我还能怎么办？要是我爸是研究员不是被研究的，你以为我会……”程嘉懿话没有说完。 他们全都知道这是很无奈的事情，杜一一无法左右依然教授，程嘉懿也不是因为依然教授在研究所里埋怨杜一一。 程嘉懿在做她认为应该做的事情，杜一一不会阻拦，也没有立场阻拦。 强哥领着个年轻人和李玉一起真的亲自来接程嘉懿，还一直上到楼上，见到杜一一着实又感怀了一番。对王鹏和许文丽就冷淡些了。 王鹏递过来表情，强哥果然也是变异的。 李玉带着讨好的表情，许文丽却是有些不安，几个人都是各有心思，分坐两台车。 李立还没有来。 程嘉懿不知道现在李立周尧有什么可忙的。 也许有很多事情要做，但不是各行各业各有分工吗？有什么可忙的呢？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现在这种时候，活着，吃饱该是第一要务了，建立势力也是为了活着吃饱……吧。 忽然就想起看过的末日小说，想起里面的情节，便恍然她幼稚了。 活着、吃饱不过是普通人的想法。更好的活着，吃得更好，驾驭更多人听从自己的命令，不用亲自动手就活得比别人更好，这才是末日里领头人的目标吧。 比如刘黑子、张豪，或者还有周尧。 而李立那样的人，大约活着的奋斗目标是让更多的人更好地活着吧。 车子驶进和平嘉园，在园区内的一个楼前停下，程嘉懿和杜一一被邀请进二楼。 客厅里有一盏应急灯，饭桌上，已经摆上了丰盛的饭菜，厨房内还有人正在炒菜。 张豪迎过来道：“小杜也过来了，来来，就等着你们了。给你们介绍个人。” 说着往厨房喊道：“冬子，忙乎完没，赶紧过来！” “马上就好。”厨房传来爆炒的声音，程嘉懿探过头看去，炉灶火光映出个年轻人高瘦的背影，他正利索地掂几下大勺，然后关火，将菜盛到盘子里。 第172章 准备 “小程没有见过吧，是液化气罐。”强哥笑着道。 那年轻人已经摘下围裙，端着盘子走过来。先和程嘉懿、杜一一点点头，然后将菜放到桌子上。 “冬子，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女中豪杰，程嘉懿，这是杜一一。”张豪道。 被叫做冬子的年轻人笑着道：“程姐，杜哥。我叫孙冬，冬天的冬。” 张豪道：“来，都坐下。”说着先坐下。 程嘉懿知道这个叫做孙冬的人一定也是变异的，还是张豪派给她一起收拾刘黑子的人。 这次桌面饭菜丰盛，但是没有酒，张豪和强哥让了让，程嘉懿和杜一一就没客气，端着碗筷大口吃起来。 张豪本来是想要边吃边谈了，瞧程嘉懿吃饭的架势，是谈不起来了，也就端起碗筷。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习惯大口吃饭了，几分钟就风卷残云，也是桌上的菜实在是好吃，每人都添了一碗饭。 倒是张豪和强哥吃得不多，只吃了一碗就放下了筷子。 “真好吃。”程嘉懿满足地放下筷子，这真是这十来天吃得最好吃的一顿了。 孙冬笑道：“程姐喜欢吃，以后我多来做。” 程嘉懿笑笑，几个人一起将碗筷捡走，重新坐回到客厅里。 强哥拿出一张图纸，是装饰城的平面图，给程嘉懿讲解内部构造，哪个地方有出口，哪处是刘黑子手下休息的地方，刘黑子有可能在的几个地方。 又拿出两张相片，分别是刘黑子和邱广斌的。 “小程，我这边和你一起进去的只有冬子，不是我不舍得给你人，只是人去多了，怕是摸不到刘黑子住处就会被拦下。我们连车子都不能靠近。 白天刘黑子最得力的手下邱老二受伤了，还损失了七个人，邱老二得养伤，不能在刘黑子身边，刘黑子也不见得马上就能安排出再得力的人护卫。” 程嘉懿点点头，问道：“知道邱老二是怎么受伤的不？” “只打听到是与人冲突，引来了一群鸟攻击的。”张豪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两人都想起白天农贸大厅的一幕。 杜一一问道：“豪哥，怎么接应程姐和冬哥离开。” 张豪道：“我弄到几个划炮，小程和冬子得手之后就摔了划炮，我这边听到声音就派车接应，在这几个出口全有车。” 迟疑了下又道：“稍后，我安排人通知周队长。” 程嘉懿低头琢磨着，她其实不知道该想什么，对怎么杀人她根本就没有经验，怎么进到装饰城内，也全然不知。 至于通知不通知周尧，她也全没有概念了。 “小程，还有什么问题？”强哥问道。 程嘉懿摇摇头：“我不知道。” 杜一一伸手握住程嘉懿的手。 程嘉懿没有动。 “豪哥，没有人对付邱老二吗？”杜一一问道。 “我和豪哥一起。”强哥回答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不由看向两人，全没有想到是这个回答。 豪哥笑了下：“瞧不起你豪哥和强哥是不？这么危险的事情小程都上前了，我这个做大哥的要在后边躲着，怎么服众？” 强哥也解释道：“豪哥和我在前天晚上就有感觉了，我们现在的身手虽然赶不上小程，可要是论打架的经验，小程就少了。” 豪哥接着道：“你们两个进去对付刘黑子的时候，我和强哥就一起到邱老二这里。” 张豪指着地图上两个相反的方向，“邱老二大约在这两个地方，最后到底在哪里，一会我们过去的时候，看看接应的人能不能在。” 程嘉懿和杜一一再多一点的问题也问不出来了。 张豪瞧瞧孙冬，孙冬开口道：“程姐，你最擅长的是什么？” 程嘉懿“啊”了一声，没有太明白。 “就是擅长棍还是刀。”孙冬解释道。 程嘉懿摇摇头：“我不知道，在十天前我连菜刀都没有摸过。” 孙冬应该是了解过程嘉懿，闻言倒是不吃惊，只道：“我看过程姐那天的视频，和李玉也聊过，感觉程姐擅长的是自卫反击，程姐到时候跟着我好吗？” 这一句话，就让程嘉懿对孙冬大有好感。她确实不擅长进攻，更是除了李立之外第二个说让她在后边的人。 程嘉懿只记下了地图，眼看着到了晚上九点，他们下楼，意外地看到王鹏和李玉都在楼下。 “你们……”程嘉懿问道。 “我跟你去看看。”王鹏道，见程嘉懿犹豫了下，接着道，“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李玉在身后缩着脖子，没有吱声。 杜一一道：“就跟着看看，在外边，放心，我也跟着去，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程嘉懿回头看了杜一一眼，没有吱声，先上了车。 张豪和强哥互相看看，张豪拍拍杜一一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只上了自己那台车。 程嘉懿的车上已经有司机了，程嘉懿直接坐上前排，王鹏和杜一一上了后座，给孙冬留了个位置。 孙冬上车的时候，就听到程嘉懿说道：“一一，你别忘了，你妈还等着你。” 杜一一道：“你放心，你照顾好你自己。” 孙冬不知道几人之间的关系，只默不作声地坐着。 车子飞快地离开和平嘉园。程嘉懿看着黑乎乎的窗外，忽然心有所想看着天空。没有了光污染的城市竟然看到了繁星，虽然不是很多很多，但已经是之前没有见过的了。 车子离装饰城还远，就停下来。孙冬先下了车，王鹏也离开车子。 程嘉懿扭头看着他。 王鹏道：“程姐，我就一个人，无牵无挂的。” 程嘉懿深吸了一口气，道：“谢谢。” 王鹏笑了，车厢里杜一一手扶着车门，犹豫了下，还是没有下车。 孙冬在前，三人很快消失在黑暗里，车子立刻掉头。杜一一吃惊道：“怎么回去，不在这里等着？” 司机看着后视镜道：“豪哥让我送你先回去。小杜哥，你就先回去吧，别在这里了。豪哥说了，程姐再三嘱咐你的安全，这里可不安全。” 杜一一急道：“程嘉懿在里边，我又不进去，就是接应下。” 司机道：“有人接应，送了你回去，我还会来。”接着又道：“放心了小杜哥，豪哥和强哥也在里面，我们能出动的人都出动了。” 第173章 进入 杜一一握着门把手使了使劲，又靠回到车座上。 他说不出的心情复杂。 程嘉懿在冒险，在搏命，陪在她身边的却不是他。他算什么男人。 车子驶进和平嘉园，停在正门一号楼下，李玉等在那里，一见到杜一一就上前抓住他。 “我生怕你不肯回来。”李玉小声对杜一一道，抓着他胳膊不松手。 杜一一冷笑道：“你们这么照顾我，我怎么会不知好歹不承情？” 李玉讪笑着道：“不是程姐担心你要跟进去嘛。” 杜一一没有上楼，就站在一号楼下，眼看着车子掉头离开，忽然向门卫走去。 “哎哎，杜哥，你干啥去？”李玉抓着杜一一的胳膊，小声喊道。 “你见过做哥的，遇到危险只能躲在后边被人保护的？”杜一一道。 “哎，诸葛亮也没有亲身犯险的。”李玉急着喊道。 “诸葛亮？你真瞧得起我。”杜一一走进门卫，果然在门卫那里见到两个穿着武警制服的人。 “小哥哥，你们是周队长的人，还是李队长的人啊。能送我见见你的头不？”杜一一道。 三小队队长赵阳神情复杂地看着杜一一，他是刚刚听说张豪的动静的，刚将唯一的一台巡逻车派回中队去。 “别急，队长马上就过来。”赵阳看着杜一一道。 程嘉懿和王鹏跟在孙冬后边，三人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孙冬对路线很是熟悉，带着他们很快就来到装饰城东侧的一个小门。 如果不是孙冬领着，哪怕看了图纸，程嘉懿也找不到这个小门的。它实在是不大，只是一处进户门，和这个楼一层的其他门好像没有任何不同。 孙冬摸出一把钥匙，轻轻插进去扭动了下，微小的“咔哒”声之后，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寂静的夜色里，吱呀声犹为刺耳，程嘉懿和王鹏都回头看看。黑色的街道一片死寂，两人跟着孙冬走进去。 里面是一个小门市房，仿佛是经营什么小件的，孙冬关上门之后，做个手势，轻车熟路地走到对面，转过一个柜台，后边竟然有另外一扇门，从内打开，就进入到装饰城内。 程嘉懿和王鹏都默不作声地跟着孙冬，沿着装饰城内的小路快走了几十米，来到一座室外楼梯，三人才要上楼，忽然身边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三人大吃一惊，分别靠墙躲在门的两侧。 门内先出来一人，一边回头一边说道：“老大对邱哥真是没说的，养了七八天的，说给邱哥补就……” 话没有说完，忽然看到靠墙躲着的程嘉懿，一怔，另一人正一条腿迈出来，催促道：“怎么……” 说时迟那时快，孙冬在身后忽然伸手，一手捂住那人的嘴，一手勒住那人的脖子。 另一人才探出头来，吃了一惊，程嘉懿猛然扑上去，一拳就打在另一人的太阳穴上。 那人向旁一倒，程嘉懿已经抓着那人的胳膊往怀里一带，跟着扭住那人的脑袋一拧。 “咔嚓”一声，程嘉懿感觉到手下的身体一软，她猛然出了一身冷汗，顺着那人软下来的力道，将人放下。 回头，正对上三双惊诧的视线，孙冬手下的人忽然疯狂地挣扎起来，孙冬胳膊使劲一勒，眼看着那人翻起了白眼。 几秒之后，那人已经无力挣扎了，孙冬犹豫了下，手底下再使了一把力。终于，那人的身体也软下来，跟着一股尿骚味传来，孙冬松了手，将人拖到门内放下，回头向程嘉懿比划下个大拇指。 程嘉懿摇摇头，孙冬将门虚掩上，在前边继续带路。 几步外，程嘉懿认出来这里经营的都是厨房用品，用作样品的抽油烟机什么的都悬挂着，下边是炉具什么的。 反方向走出去不远，是宽敞的室内楼梯，程嘉懿心想，要是没有孙冬，她就是把图纸都背下来也没有用。 一直上到四层，孙冬做个手势，示意前边就是刘黑子的住处。程嘉懿点点头，心里却想，这么容易就找到刘黑子住的地方？ 她却是深受小说电影荼毒了，不曾想到刘黑子明面上就是合法商人，暗地里才做点见不得光的事情，为了维护他合法商人的地位，哪里有电影里那些黑手党的气派。 三人摸到门口，从门内传来一股异样的肉香和说话声音。 “我本来想抻一抻关主任了，现在老五他们损失了，说不得我只能快点答应了。” 孙冬对程嘉懿比划个肯定的手势，程嘉懿了然地点头，知道这人必然就是刘黑子了。 “老大，WJ那边呢？那边可是有枪的。” 听到这声音，程嘉懿和孙冬对视了一眼，孙冬眼睛蓦地睁大，伸手比划个“二”的手势。程嘉懿心里一惊，邱老二也在这里？ “周尧？我要是投靠了他，你邱老二的名头就得落到我的头上了。不过么……”那声音停了下，几秒钟后再出现，“我琢磨着，关主任应该比我更着急。” “能不着急吗？他儿子还在研究所里呢。老大，干脆咱们将WJ一锅端了。” “想得美，WJ端了，还有军队那些人呢，也一起端了？老二，别以为现在乱了，就能为所欲为了，什么时候，当兵的都是不能惹的。” 程嘉懿还想要听听，孙冬却对程嘉懿比划个手势，示意要退出去。 程嘉懿下意识摇摇头。看到孙冬睁大的眼睛，程嘉懿指指里面，比划个二的手势，然后指指孙冬。再比划个一的手势，指指自己和身后的王鹏。 孙冬犹豫了下，下意识想要拒绝，又想起程嘉懿先前的手段。拧断一个人的脖子竟然没有丝毫犹豫，狠辣必然伴随着实力。 其实以他的想法是等着的，邱老二早晚要离开的，或者张豪和强哥找不到人，也会过来的。但看到程嘉懿指着楼下比划个手势，便知道他们的时间其实不多了。 楼下那两人若是被发现，他们就更危险了。 想到这，孙冬点点头，摸出了尖刀。 程嘉懿却是赤手空拳。 孙冬才要伸手，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惊叫，跟着就有脚步声匆匆上楼，孙冬忽然比划个手势，转身就推旁边的门，一推门没有推开。 第174章 搏命 “老大！老大！王二和张三被杀了！”楼下噔噔噔的脚步声瞬间到了楼上，程嘉懿回头看去，一个黑影正冲上来。 门内声音一停，跟着是邱老二的声音：“我出去看看。” 上楼的黑影一个冲刺忽然停下，大喝道：“谁？你们是谁？” 门内脚步声忽然加快，程嘉懿不及细想，飞起一脚踢开房门，房门猛地被踢开，房间内一个强壮的男人赫然站下。 “老大，老五要我告诉你小心邱老二！”程嘉懿尖叫一声。 门内两人同时一怔，邱老二和刘黑子的声音同时响起： “老五还活着？” “你是谁？” 程嘉懿大叫一声：“老大救我。”跟着转身就跑。 邱老二一怔，条件反射伸手向程嘉懿抓去。 程嘉懿翻身逃跑，却是做个假动作，目的就是引出来邱老二。一是因为邱老二这个目标给了孙冬，二就是，面对赫然站在她面前的邱老二，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出击。 她这么反身一逃还真是逃对了，孙冬背靠着墙壁，待邱老二一个健步冲出来的时候，手里寒光一闪，向邱老二后背扎过去。 程嘉懿扭头看到，忽然急停转身，一手就摸到身后腰间，当头向邱老二撞了过去。 邱广斌莫名被泼了一盆脏水，心里正急，哪里想到是有人要来要他的命的，急冲出来，只盯着程嘉懿，不防备墙边还站立着两个人，眼角余光只看到一道雪亮，心说不好，急忙往前一扑。 不妨程嘉懿忽然急刹车站住，也向他扑来，他一眼看到程嘉懿是个女孩，还是年轻得不像话的女孩，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老五的女儿？ 他张开手向程嘉懿抓去，程嘉懿摸向腰间的手臂握着刀柄，背在身后，挡住了那抹寒光。 邱老二抓着程嘉懿的双肩往一侧一倒，程嘉懿大叫一声，手里的尖刀顺势斜着向上，捅到邱老二的胸口上。 两人一起往后倒去，程嘉懿眼看着邱广斌的眼睛猛然瞪大，一张大嘴忽然就向程嘉懿的脖子上咬来，程嘉懿一手握着刀柄，另一手使劲推着邱老二的身体，脖子拼命向后仰去。 王鹏忽然一棍子敲在了邱老二的头上，程嘉懿只觉得身上忽的一重，一股热血猛然喷到她的身上，邱老二整个压了过来。 邱老二死了！ 程嘉懿的手湿滑粘稠，几乎握不住刀柄，冲鼻而来血的气息让她不由深吸了一口气，瞪眼瞧见邱广斌死不瞑目的面孔几乎贴着她的脸，忽然一阵作呕。 她猛地一使劲推开了邱老二，手里的尖刀却再也握不住，直接留在邱老二的身上。 “啊——” 楼梯口那人忽然长声叫喊起来，程嘉懿仰头看到王鹏眼神里的疯狂。 “你们什么人！老二！” 王鹏的背后，刘黑子手里赫然是一把黑黝黝的东西，程嘉懿大叫了一声：“躲开！” 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王鹏的身体猛然摇晃了下。 程嘉懿目呲欲裂，猛然站了起来，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王鹏，扭头向刘黑子看去，只看到他举着手里的什么东西。 来不及多想，程嘉懿抱着王鹏往门旁边一躲，耳边再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她看着王鹏瞬间失了血色的脸，一把掏出密封袋，扯开，带着鲜血的手抓着里面的晶体，想也不想地全塞在王鹏身后的血洞里。 回头，就看到孙冬正冲进门内，她咬牙放下王鹏，一伸手抓起邱老二的腿一拖，就将邱老二的尸首拖到面前，将血糊糊还涌着鲜血的人往王鹏嘴前一放。 眼看着王鹏本能地抓上去。 她一抬头，就看到楼梯口惊呆的那人，视线相对，那人大叫了一声，竟然后退了一步。 程嘉懿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多么让人恐怖。 她的双手和身前全是鲜血，脸色惨白，也迸溅着血滴，披头散发，就如女鬼般面目狰狞可怕。她张手抓住了王鹏掉在地上的棍子，忽然冲进了房间内。 室内应急灯光亮着，刘黑子和孙冬扭在一起，撞在桌子上，桌面的一个火锅连同其上的一个点火的什么炉子一起撞到在地上，忽的一串火苗烧了起来。 程嘉懿呆了一瞬，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她举着手里的棒子，对着地上翻滚的两人，一时无法下手。 “你什么人！”刘黑子叫了一声，转头被孙冬压下，猛然一个翻身，落在孙冬身上。 “老大，我来救你！”程嘉懿举着棍子往下一砸，刘黑子大叫一声猛然一偏，眼看着孙冬就落在上边。 孙冬大骇，手下力道忽然一松，程嘉懿的棍子及时一偏落在地上，孙冬却被刘黑子一脚踢翻。 程嘉懿棍子落在地上，刘黑子身子一滚已经站了起来，手掌一翻，一股寒光赫然出现在手掌上。 程嘉懿棍子落地，借力反向就向刘黑子砸去，刘黑子斜着一跨步，避开了棍子，手里的尖刀对准了程嘉懿的胸膛。 “咚！”一把椅子砸了过来，刘黑子手臂稍稍一抗，尖刀和程嘉懿的身体擦肩而过，刘黑子飞起一脚，正踢在程嘉懿的肚子上。 这一脚差点将程嘉懿的肚子踢漏了，她的身体斜着飞起来，重重地撞在墙上。 几乎是同时，脑海中忽然涌出来熟悉的热流，瞬间就涌入到五脏六腑中间，她一口气缓了过来，重重地呼吸了下。 眼前，刘黑子和孙冬的动作忽然缓慢起来，刘黑子反手握着尖刀冲着孙冬脖子一划，孙冬身体向后一翻，双手抓住刘黑子握着刀的手臂。 程嘉懿眼角一扫，摸着棍子站了起来。 她看到刘黑子身体稍显不稳，向握着刀的右侧倒去，左手向前，扼向孙冬的咽喉。 她也看到门口冲进来两个人，大叫着正要扑过来。 程嘉懿已经举着棍子冲了过去，对着刘黑子侧倒过去的头颅。 她看到孙冬睁大的眼睛，接着手里的棍子重重地落在刘黑子的头上。 脑浆迸裂！ 她听到惊叫的声音，看到刘黑子的身体猛然加速歪到下去，带着孙冬的身体一偏。 她的头顺势偏过去，看到门口两人惊恐的双眼。 第175章 惊骇 房间里火光蓦地冲上房顶，刘黑子的身体歪斜在地上，门口两人发一声喊，忽然齐齐地后退了一步。 程嘉懿舔了下嘴唇，忽然再次举起棍子，就在三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下，再一次重重地打在刘黑子的头上。 这一下，本来已经脑浆迸裂出来的头几乎裂成了两半，就连孙冬都被惊吓得后退了一步，差点跌进火光中，他们眼看这程嘉懿蹲下来，抓住刘黑子的头使劲一掰。 门口两人再大叫了一声，忽然转身向外边跑去。 孙冬呆在了远处。 程嘉懿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双手，抬头看着孙冬：“带晶体了吗？” 孙冬楞了下，恍然明白程嘉懿的意思，忙伸手摸着自己的领口，扯出来胸口挂着的一个小盒子，一把拉开。 程嘉懿几乎是扑了过去，抢过了这个小盒子打开，里面，红灿灿的两粒晶体瞬间落入她的手心。 她向孙冬点点头，扭头又看着刘黑子，孙冬已经拔出了一把匕首上前。 程嘉懿向门外走去。 王鹏已经坐了起来，脸上沾了一半的鲜血，面色还是惨白。 程嘉懿左手握着冲过去，左右看着，半跪在王鹏身边：“你能动不？” 王鹏咧嘴笑了下：“你晶体都给我了？” “还说不会拖累我。”程嘉懿的声音有些哽咽，伸手扶起王鹏。 王鹏大半的重量都落在程嘉懿的身上，道：“对不起了。” 身后孙冬赶了出来，楼梯口忽然再次传来脚步声，三人都是一惊，凝目望过去。 一群足有十几个人从楼梯涌上来，举着刀枪棍棒呼啦在楼梯口站成一排，一人颤声道：“就是那个女人杀了老大！” 程嘉懿扶着王鹏缓缓往孙冬那边一松，孙冬不由伸手接过王鹏。 程嘉懿上前一步道：“刘黑子竟然敢和周尧队长阴奉阳违，这就是不听周队长的下场！你们也要同一个下场吗？” “周尧是谁？”对面一人惊诧地道。 “哈哈！连周尧队长都不知道？那也不知道白天一共两个人来找你们老大了？自然也不知道你们老大没有将WJ中队长放在眼里了？”程嘉懿厉声道。 白天有人找刘黑子这些手下还是知道的，也颇为自家老大的炙手可热自豪。可程嘉懿这一番话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刘黑子没有答应WJ那什么周队长就要被杀人灭口？ “你胡说！”先头那人大叫一声，“你先说是为老五报仇的！” 程嘉懿嘿嘿笑了一声，“你不信，好啊，要不要我送你下去问问你的老大，我说得对是不对！” “装饰城的人听着，我们是WJ中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举手出来！”外边忽然传来了喇叭声，哪怕是隔着一排关着房门的窗户，也听得清清楚楚。 程嘉懿凝目细听，忽然一笑：“听到了吗？不下去问，也可以出去问。你们的老大老二全都下地狱了，你们要是想要作陪，我可以成全你们！” 程嘉懿身后的房门内火光冲天，映着满身鲜血的她就如修罗女煞，对面那些人惊惧地互相看看，就听到楼梯口再传来脚步声：“我们是WJ中队，放下武器，不然我们就开枪了！” 众人呼啦啦地向墙面靠过去，楼下跑上来一群人，当先一人正是李立。 程嘉懿的腿一软。才发觉后背被火焰烤着炙热。 李立大踏步向程嘉懿走过来，满面怒火，先看着程嘉懿身上的血迹，低声压抑着怒气道：“有没有受伤。” 程嘉懿咧下嘴，“你要是晚来一会就说不定了。” 李立瞪了程嘉懿一眼，这才看着王鹏，皱皱眉，回头道：“过来两个人，卸一个门板！” 有WJ指着两个人卸下来一块门板，孙冬和李立一起扶着王鹏趴上去，王鹏的后背右侧赫然一块黑色。 剩下的就没有程嘉懿的事了，她跟在王鹏旁边，和孙冬一起下了楼，从正门出去，一出门，正看到杜一一站在WJ巡逻车前，满面焦急。 一见到他们，杜一一急忙跑过来，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拿着个罐子也跟着跑过来，先看看王鹏的后背，跟着担架按了下，王鹏大叫了一声。 “抬车上去。”付佳明吩咐道，接着拿着手里的罐子冲着王鹏没头没脑地喷洒，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立刻弥漫出来。 还没有等众人反应过来，付佳明转头就将喷头对着程嘉懿，一股水汽立刻就喷得程嘉懿一头一身。 程嘉懿屏住呼吸，差一点没有忍住挥着拳头。 付佳明对着程嘉懿转圈喷了一圈，又对着孙冬的身上和手也喷了一圈，这才对瞧着傻了眼的抬着门板的人喊道：“发什么楞，抬车上，快点。” 门板直接送到车内地下，付佳明带上付手套，嫌弃地看一眼众人的手，对杜一一道：“将他后背衣服扯开。” 几个人都站在车下，看着杜一一将王鹏后背的衣服扯开。 付佳明“啧”了一声，伸手再按按，王鹏叫了一声。 那人道：“是回去我给你拿出来子弹，然后丢你进研究所里，还是现在给你动手。” 王鹏还没有说话，程嘉懿就先道：“现在你就来。” 付佳明抬头看程嘉懿眼，挑剔地皱皱眉，王鹏也道：“现在。” 付佳明就拿出个包，翻翻检检的，然后拿出个东西，直接倒在王鹏的后背上。 “麻药。”付佳明解释了句，再拿起的就是镊子和一个什么东西。 程嘉懿转过身，忽然想起手里的晶体，张开手掌，手里鲜血和粉末混在一起。 杜一一抓着程嘉懿的胳膊，将她上下看了一遍，小心地道：“你没事吧。” 程嘉懿摇摇头，走了几步，听到身后“当啷”一声，猜想是子弹取出来了。 “你去找的他们？”程嘉懿低声问道。 “你命好，两个队长一听说你冒险，全急着出来了。”身后车里，付佳明道。 他看着王鹏的后背，摇摇头，“我也不用给你缝合了——算了，给你缝两针意思意思吧。” 程嘉懿抬头，看着装饰城四楼的窗户，里面火光映得窗户通红通红的。 第176章 谈判 不断有人从装饰城里跑出来，茫然地站在装饰城的外边。 “美女，你杀了几个人？三个？哦不对，两个吧。”付佳明从车子上下来，手套上纤尘不染，一点血迹都没有。 程嘉懿回头，她现在心还在砰砰跳着，不知道是后怕还是什么。 付佳明“啧”了声道：“高冷人设啊。” 程嘉懿第一次见到这么说话的WJ，呆了下。 付佳明转向孙冬：“小帅哥，给我讲讲楼上发生的事儿。” 孙冬看了一眼程嘉懿，嗫嚅道：“我……我……” 付佳明好言好语地劝道：“快点啊，我好奇心很重的，你们谁杀了刘黑子的？” 孙冬看看程嘉懿。 付佳明露出惊讶的表情，吹了个口哨。 楼上房间里的火光忽然黯淡了下，跟着玻璃碎裂，一股浓烟冒了出来。 跟着李立从大门里走出来，观望了下，就直接往车子这边走来，先看着程嘉懿，就听付佳明道：“这位美女没有伤，里边那位，要是再晚点，我就得挖开皮肉给他取子弹了。” 李立沉着脸看着程嘉懿，道：“你们先回和平嘉园里，哪里也不许去。” 说了这么一句后，似乎觉得分量不够，加了一句道：“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 程嘉懿面无表情地看李立一眼，孙冬忙道：“是，李队长放心，我们马上回去。” 李立皱眉看着杜一一道：“你也看着点她。” 杜一一沉默地点点头。 “还有车里那个，赶紧一起带走。”付佳明加了句。 这一会，王鹏已经自己坐了起来，孙冬和杜一一急忙上前扶着王鹏，四个人一起坐上来时候的那辆越野。 和平嘉园内已经准备好了他们的房间，浴缸里蓄满了水，孙冬扶了王鹏到客卧里，程嘉懿进了主卧。 洗干净身上的血迹，连着衣服一起扔到浴缸里，程嘉懿觉得鼻端还是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出了卫生间，见到杜一一和李玉一起坐在沙发上，程嘉懿将过程简单地说了说。 说到一半，孙冬扶着王鹏出来，他后背的伤口果然如付佳明说的那样，虽然还有个大洞，可以看到里面的血肉，但奇异的是伤口并不往外流血了。 孙冬扯了床单给王鹏缠上，王鹏似乎也不觉得痛苦，对程嘉懿笑笑，歉意地道：“程姐，真抱歉，又是给你添麻烦了。” 程嘉懿叹口气，“不全是，要不是你给邱老二一棍子，那一枪说不定就打在我身上了。” 程嘉懿接着将过程三言两语讲完。 杜一一听完，睥睨着孙冬道：“你家老大厉害着啊。” 孙冬脸一红，明白杜一一的意思是说，张豪和强哥有意避开了刘黑子和邱老二，是让程嘉懿送死。 他心里也有这个念头，只是绝对不对当着几人的面表示出来，而是摇头道：“是咱们在刘黑子那里的人弄错了。 白天邱老二肯定不在刘黑子那里，对了，我和程姐过去的时候，还听到了那人说什么养了七八天的什么，肯定是晚上刘黑子想要给邱老二补补，才要邱老二一起过去的。” 杜一一冷笑了一声：“我和程姐不懂得这些，你家老大也是做老大的，老大还摸不透老大的心理？” 孙冬心说程姐和你不也是老大？可也知道这么说就是抬杠了——先前他还说要程嘉懿跟着他，可最后出力最多的还不是程嘉懿？ 程嘉懿摇摇头，疲惫地对杜一一摇摇头。 门口传来几下礼貌的敲门声，李玉一下子跳起来，问道：“谁？” “周尧。”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李玉不禁回头看看程嘉懿。程嘉懿点点头，李玉上前将门打开。 周尧走进来，先对孙冬道：“你先出去。” 孙冬认得周尧，迟疑着站起来，又看看程嘉懿。 程嘉懿道：“东哥你先休息去吧，都是熟人。” 孙冬这才离开。 周尧笑着道：“可不是熟人，程嘉懿，你的胆子真大啊，不过你怎么认为我会承你的情。” 程嘉懿冷漠地看着周尧道：“我换人还不行吗？我的价值总要比我父亲的大吧。” 周尧再冷笑道：“换人？我就是抓你进去也是名正言顺。” 程嘉懿看着周尧，曾经的怒火和雄心壮志，好像都随着刚刚的厮杀消退了。 “那你抓好了。”程嘉懿无力地道。 周尧一噎，他还以为再会遇到冷嘲热讽，不妨他提出了挑战，对手却高挂免战牌。这才想起对手只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女孩。 只是他在这个小女孩手里吃过大亏，今天这个女孩子还又亲手杀了几人，手段血腥，他是万万不敢小瞧了程嘉懿的。 周尧走到程嘉懿面前，勾了把椅子坐下道：“你要救你父亲我能理解，可你犯不着这么冒险。你父亲要是知道你这么做，心里该多难受。” 杜一一冷笑一声道：“那你把人放出来啊。你们不也是眼睁睁地看着人家骨肉分离？” 周尧瞪了杜一一一眼：“你不劝着还说风凉话？你知不知道程嘉懿才多危险？” 杜一一应声道：“可你知不知道她看着她父亲在研究所里的视频多难过？你要是为人儿子，看着自己父亲在那个不是人呆的地方，你会不会想办法救。” 周尧再次被噎着了。 他瞪一眼杜一一，杜一一却挑衅似的回瞪他一眼，程嘉懿全然失了锐气般道：“我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会这么做的。 周队长，昨天是我冒犯你了，我也不敢求你原谅。看在我急于救我父亲的份上，求你帮个忙，拿我来换我父亲好不好？若是论研究，我总是比我父亲有价值的。” “你怎么不求李队长？”说实话，周尧心里好奇死了。 李立与程嘉懿的交情看着就不一般，可程嘉懿竟然没有求到李立的头上，偏要冒着危险弄出这么大的事情。 当然，他对程嘉懿杀了刘黑子还是喜闻乐见的，一想到白天他去见刘黑子，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他心里就恼火。 程嘉懿将刘黑子给解决了，对他对城市的安定都有好处。 程嘉懿垂下眼睛，看着面前的地面，心里涌出的是悲哀。 第177章 交易 程嘉懿想说李立早就知道了，可他什么也没有说。想说依然教授也早就知道了，可也什么举动也没有。 想说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理由，每个人的理由都是高大上的，都是大无畏的。只有她自己是全然的自私。 她只能自私地用自己的方式来逼迫一个可能不那么看待规则的人。毕竟，一个会追杀无辜人的人，更容易被利益驱使，更容易拿来交换的。 可她什么也不能说，一句也不能。 周尧看着低垂着头默不作声的程嘉懿，心里再次惊讶。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李立了，可他现在发现，竟然还有人也是那么了解李立。 他忽然深深地同情了程嘉懿。也对程嘉懿增加了一丝佩服。 不是所有人都能忍住不求人的。不，不是所有人都能用这么惨烈的方式，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来交换亲人的安全的。 周尧从来不是迂腐的人，可他也不禁自问，真要是换做他，又会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面前的一对年轻人，毕竟还是高中生。尤其程嘉懿一个女孩子，能做到这个程度，实属难得。 “你父亲是谁？”周尧终于松了口。 李玉急忙拿过来手机，调到视频截图，递给周尧，周尧接过去，想了想。 他对视频内的男人并没有印象，但既然在研究所里，他要带个人出来还是问题不大的。不过他周尧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周尧看着程嘉懿道：“从研究所里带人出来，是什么性质你们也清楚。人，我可以帮你们带出来。” 看着程嘉懿惊喜地抬起头来，周尧却冷笑了声道：“你也不用和我说什么交换的事情。也不要拿今天这桩事情来做买卖。今天的事情，我最多和你将昨天的事情抹了去。” 程嘉懿不做声，就看着周尧。 周尧也盯着程嘉懿道：“现在我手里缺少人手，刘黑子的人也不好管理，你将人家头杀了，自己就取而代之好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一惊，程嘉懿还没有说话，杜一一已经叫道：“你什么意思？明明知道程嘉懿和他们有仇，你还要程嘉懿做他们的头？你想要害人，也不是这么个害法。” 周尧不理睬杜一一，只是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盯着周尧的眼睛，冷漠地道：“谁是副手？” 周尧哼了一声：“副手？” 程嘉懿也哼了声：“我没有做过头，我也不介意替你拉仇恨，可我不信你肯将一百多变异人全交给我。” 周尧忽然笑了：“你没有做过老大？我看你做你们这几个人的老大做得很好的。替我拉仇恨？这话说得很没有道理。 我周尧可没有求着你替我杀了刘黑子，我也是在知道了这事之后，立刻赶过来，生怕你白丢了一条小命。 至于一百多变异人，呵呵，我周尧还是WJ中队长，没有权利接收这些变异人，可也不能看着变异人就在我们城市里不受约束。 不过你也提醒了我，你程嘉懿的胆子太大了，是得有个约束。你放心，我会好好给你找个副手的。” 杜一一吃惊地看着周尧，又转过来看着程嘉懿道：“你疯了，那些都是亡命之徒。”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忽然凄凉地一笑道：“难道我就不是亡命之徒了？” 杜一一怔住了。 周尧笑道：“好，我相信程老大一言九鼎，你也放心，我尽快将你父亲带出来。” 程嘉懿看着周尧，冷冷地道：“我若是你，现在就回去带我父亲出来。” 周尧眯着眼睛看着程嘉懿，忽然大笑：“我倒是小瞧了你，好。” 说着站起来走到门口，开门的时候又站下道：“程老大，你就坐在这里等着你那些手下来俯首称臣？” 程嘉懿站起来，杜一一跟着王鹏也站起来。 周尧打开门，忽然怔住，李立怒气冲冲站在门口。 “李队？”周尧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李立的视线越过周尧，在看到他身后的程嘉懿时，喷发的怒气忽然化作乌有。 周尧也看向李立的身后，在看到张豪的时候，刹那就有了主意。 他先发制人道：“你们怎么都回来了？张豪，你也回来了？” 张豪和李立站在门口，将室内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虽然只听到了后边几句，但也全听得明明白白。 一想到装饰城百八十人竟然全落在程嘉懿的手里，张豪心里是嫉妒又嫉妒，可他也清清楚楚地知道，那百八十人可不好管理，一个不慎就会被反咬一口，死无葬身之地。 听到周尧问话，张豪下意识点点头：“是，才回来。” “正好，我有几句话要和李队长说，你带着小程他们找付军医去，就说我和李队长说的，要他暂时协助下小程。” 李立怒道：“周队……” 周尧却是一伸手，将李立拉进房门，对程嘉懿笑道：“小程，人我是给你安排完了。” 程嘉懿看也没有看李立和周尧，侧身出了房门。杜一一和李玉跟着，周尧喊王鹏道：“王鹏，你身上有伤，还是别出去添乱。” 程嘉懿猛然站住脚，周尧举起一只手道：“你放心，王鹏你也带走，就是别出去，小心血气引来什么东西。” 周尧反手关门，将几人关在门外，拉着李立进了里间卧室，关上门。 李立冷冰冰地看着周尧，周尧放下手道：“你听了多少？” 李立道：“我听到你的交换条件。” 周尧点点头：“那我就不用重复了，你该知道程嘉懿的性子了吧，为了达到目的，刺杀刘黑子的事情都肯去做！” “你白天找了刘黑子，怎么不直接杀了他！”李立怒道。 周尧冤枉道：“拜托，我是WJ啊，没有任何真凭实据，我能动手杀人？好了李队长，眼下事情已经发生了，总要想办法补救的。 程嘉懿那孩子一个控制不好，做出什么事情你我都无法想象的。你总不忍心抓她进研究所的。我也做不来。 装饰城那些人收编到WJ里，名不正言不顺，一个管理不当，你我就落一身麻烦。不如让程嘉懿管着，还给她也找个事，省得再生出事端来。” 第178章 要什么 李立低声吼道：“周尧，你将视频捅出来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将程嘉懿一个女孩子扯进来算什么男人？你要WJ队长的权力我给你，你还要什么？” 周尧忽然冷笑道：“李队，昨天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有程嘉懿这么个人。刚刚之前，我也是才见识到程嘉懿的狠辣。 这种人要是在混乱之前，我会毫不客气地抓她进监狱。现在我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也给了她一个约束，若你李队不满意，我大可以放手不管，送她和她父亲团聚。” 李立怔住了。 不能带程毅出来，是李立的一个遗憾，可真让程嘉懿的一番努力付之东流？ 周尧放缓语气低声说道：“李队，事急从权，研究所你以为还能存在多久？变异人越来越多，真要全都关起来？单靠你我的力量和赵队长那边百十来人，能拯救得了咱们市幸存的几十万人？” 李立心中一痛。白天他派出去省城求救的一台车，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恨不得将自己分作几个人。 周尧心中一软，劝道：“你放心，程嘉懿必然不是池中之物，她要是能约束住那百十号人，总比落在刘黑子手里强。我要付军医先带她几天，不是怕她压不住，是给她个名正言顺。” 李立看着周尧，缓缓摇头：“周尧，你什么时候变得不择手段了？难道变异不仅仅是身体的改变，连人心也给改变了？ 你将视频泄露出来，将我从中队逼出去，是为了研究所那些变异人吧？ 你利用程嘉懿的父亲将程嘉懿控制在手里，也是为了装饰城的变异人吧？ 是不是你也要张豪在和平嘉园里暗地接收变异人？ 周尧，你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 周尧也低吼道：“我想要什么？现在这个世道还有什么可要的？权利？地位？李队你醒醒吧，我要的是变异人也可以堂堂正正地活着，而不是作为别人手底下的小白鼠小白兔！” 房间内忽然出现寂静。 周尧深吸了一口气道：“李队，我知道有些事情你必然不会去做的，所以我逼迫你离开中队，就是不想将你扯进来。 你回来了，大局还是你掌握，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来做就好了。” 李立看着周尧，好像才了解了周尧似的。 李立伸手按住额头，蒙上眼睛。 他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听到周尧离开的脚步声。 李立蒙着眼睛，仿佛将眼睛蒙住了，一切就都看不到了，一切就都不存在了。 然而他知道，一切都还在，在他将手放下之后，现实就还是现实。 现实就是，外边的世界已经不是本来的世界，他却还是WJ中队长。肩上担负的是责任，责任和现实之间，他却无法找到一个平衡。 谁又能真正地找到平衡呢？ 周尧离开房间，也忍不住揉揉额头。可他没有时间考虑太多事情。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无论意见多么不合，他都不会担心李立会在背后给他一刀。 虽然他才捅了李立那么一刀。 他没有去找程嘉懿，他相信李立会替他善后的，他跳上车直接奔向研究所。 寂静的黑夜里，不少楼顶燃烧着火光，车子驶过不远，也依稀有厮打声音，黑夜已经掩盖不住罪恶了。 唯有罪恶才能制止罪恶，唯有暴力才能制止暴力。他忽然想起李立的话：身体变异了，人心也变异了吗？ 周尧打开车窗，让温热而浑浊的空气吹着他的面庞。 不，他想，当原有的社会秩序无法应对当前局面的时候，一切就该改变了。 研究所内，也注定要度过再一个不眠夜的。每个楼层内的负责人研究员都感觉到了停电后带来的危机，都对外边看不到也接触不到的局势惴惴不安。 各楼层的负责人还可以见面，然而研究员却在周尧的命令下绝对禁止离开自己工作的那一层。而被研究的感染者也被禁制带出囚室。 研究员们等于贸然失去了研究工作，而研究工作究竟还能维系多久，谁也无法说清。 毕竟，如果研究所也失去电力，研究工作便只能完全停止了，到时候他们这些研究员能不能离开这里，或者关着感染者的铁门是否还会锁上，都是未知数。 失去了安全保障，研究员们也是凡人一个，比常人更容易恐慌。 尤其是他们比常人更深切地了解感染者的厉害。尤其在经历了前一夜感染者疯狂暴动的负二层。 一整天，彼此熟悉的研究员都在低语，或者在电脑上忙碌着，本来该做重点研究的暴动过的负二层感染者，反而被关在房间里。 只是在一日三餐的时候，在保安的监视下，送过饭菜。 神智恢复正常的、还有被惊吓一直躲在房间里感染者们，经过了惴惴的一个白天，也迎来了同样让他们惴惴的黑夜。 谁也不知道这个黑夜还会发生什么。可再发生什么，还会比前一夜更加可怕吗？ 依然教授一直坐在她的办公室内，面前的电脑虽然一直开机，她却几乎没有碰。她的心里满是绝望。 变异到最后，便是沦落成失去理智的兽人吗？便只剩下本能的屠杀吗？ 那些关起来的感染者比她，或者马林教授，或者研究所的其他研究员，不过是多进食了鲜血与变异肉，不过是提前一步。 她在坐了一天之后，手指终于移动鼠标，看着关押的感染者。那些没有暴动的，没有疯狂的，都是不曾进食人类鲜血的。 但这真的就会幸免吗？每一次嗅到鲜血的味道时候，他们一样会渴望、激动、迷醉，只是他们得不到，求不到。 包括她。 忽然，她看到周尧出现在视频内，依然教授惊诧了下，视线追逐着周尧到一处栅栏前，看着周尧对着耳机说了什么，那个栅栏升起。 依然教授猛然站起来，冲出办公室，在负二层的大厅内，拦住了周尧，一眼就认出来被带出来的是程毅。 “周队长，你要带我的人上哪里？”依然教授拦在周尧和程毅身前。 程毅并没有受到控制，脸上满是激动，这模样看在依然的眼里，不由疑惑加上心惊。 感染者激动可不是什么好事，情绪上一个控制不住，就会发疯。 第179章 暗潮 周尧看着依然教授，礼貌地道：“教授，现在我才是研究所的总负责人。” 依然教授一怔，周尧已经抓着程毅的胳膊就要绕过依然教授。 依然猛然张开手，再一次拦住周尧：“你要带他去哪里？这个人你不能带走！” 周尧眉毛扬起，打量着依然教授，忽然道：“杜一一您知道吧。” 依然教授猛地张大了眼睛。周尧轻轻笑道：“所以，现在我可以带他离开了吧。”说着轻轻抓着程毅走向电梯。 依然教室眼眸失神了片刻，忽然转头，看着周尧的背影，嘴唇哆嗦着。可看着二人进了电梯，看着电梯门在他们面前合上，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程嘉懿的父亲被带出去，一一和程嘉懿在一起，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头一次觉得她做错了。 她是医生之前，还是个母亲。 依然失魂落魄地走回到办公室里，她知道她现在的状况有些危险，知道她不能激动、难过、哀伤。 负一层，刘教授走进关着感染者的通道，他沿着通道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不去看关押的任何感染者，也不理会那些感染者或是愤怒或是哀求的声音。 一直走到通道的尽头，在最后一个房间前站下，如果这个牢狱也算作房间的话。 一个年轻人靠在床头，正看着手里的书，听到外边的声音，眼神才离开书本，落在栅栏外。 这个年轻人三十左右，眉眼俊朗，虽然在囚禁中，仍然不失温雅气质，完全不同于其它囚室的囚犯。 “关总。”刘教授先开口。 关守义放下书籍，站起来，温和地道：“需要我做实验了？” 他合上书，仔细将书放在床头，随手平整下床单，然后转身。 似乎早就有准备，他的动作很是从容，脸上也没有任何激动、不平的表情。就好像他还是关总，正要去开一次寻常的会议一般。 刘教授看着关守义一系列从容动作，心中感叹，然而现实却不容他有太多的感慨。 刘教授道：“不是，我想要和你谈谈。” 关守义好像并不意外，或者，曾经的高位，如今的反差，生活的磨难已经无法带给他任何惊讶了，他站在栅栏内，看着刘教授。 刘教授拿出门禁，在栅栏边刷了下，意外的，栅栏没有开启。 刘教授惊讶地再刷了下，然后抬头看着头顶的摄像头。 “教授，请问你提取感染者，是要做什么？”喇叭里传来声音。 刘教授看着音箱，面色一点点沉下来，好一会才说道：“我连与我的试验者单独交流都不可以了？” 喇叭内沉默了下，接着传来声音：“为了教授您的安全，所有试验暂停，所有感染者都处于被监控状态，一旦离开囚室，格杀勿论。” 刘教授瞪着天棚的摄像头，嘴唇抖动了下，好一会才低头，却看到关守义还是风淡云轻的面孔，还是那么沉静地看着他。 他闭了下眼睛，深吸了口气：“关总，外边现在停电了。” 关守义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 刘教授的眼睛有些失神，可他无法在监控室的人监视下，和关守义说再多的话。 他落寞地转身，却又迟疑地站下，再回头，眼神里全是举棋不定。 关守义看着刘教授，终于开口：“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在所不辞。” 刘教授点点头，缓缓转身离开。 关守义站在栅栏前，透过栅栏看着栅栏外雪白的墙壁，眼神好像透过墙壁看到了外边。 而他的内心真就如他的表情一样沉静。 从天之骄子，本市风云人物，一朝因为染病成为阶下囚，几天时间足以让他沉静下来，而囚室内所听所见的，也足以让他能面对最可怕最惨烈的事情了。 从记事以来，他好像头一次不用考虑学业、公司，一举一动对父亲政局的影响，也头一次可以放下一切，安安静静地什么都不想。 值得讽刺的却是，他这样的人，竟然也要在牢狱中才能得到片刻精神上的松懈。 因为他是关强的儿子，他得到了这个研究所感染者所能获得的最好优待，他从来没有喝过生血吃过生肉，虽然他嗅到隔壁的血肉，也有过渴望。 但良好的教育和自律让他克制住自己，也让他只在醒来不久，就平静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可现在，这份平静似乎要被打破了。 外边，竟然到了断电的程度。工业无以维持，民用自然也会停滞，社会便要距离动乱不远了。 而这里，监控室内竟然也下达了感染者不得离开囚室的命令，难道其它几层感染者也出现了问题。 如此，刘教授找来什么意思也就可以猜测一番了。 关守义转头回到床边，重新拿起书，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但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论怎么掩饰，也掩盖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和平嘉园内，程嘉懿心烦意乱地看着目瞪口呆的付军医。 “周队长让你来给我传话？他人呢？李队长呢？”付军医气急败坏地脱掉手套，他才检查完几具尸首，正在猜测都是谁的手笔，忽然听到张豪传的这句话，简直以为是幻听了。 “周队长和李队长在房间里说话。”张豪笑着道，“具体的，您还是问程老大。” 付佳明眼睛转转，转到了程嘉懿脸上：“程老大？”他狐疑地摸摸下巴。 程嘉懿只觉得一切都是一场闹剧，到现在她也没有觉得这些是真的，在没有看到她的父亲之前。 可若是看到她的父亲了呢？ “喂，程老大。”付佳明再喊了一声。 程嘉懿恍然回神。 “周队安排我给你做副手，老大你得给我安排任务的。”付佳明一本正经地道。 张豪强哥连同杜一一全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瞧着付佳明，冷笑了下：“付医生，周队让你做我副手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破罐子破摔了。你自己，看着办。” 程嘉懿的忽然强势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付佳明眼睛一立，明显就要发火，忽然眼珠子转转，点点头道：“老大你吩咐了，我自然明白该怎么做了。” 第180章 气势 程嘉懿真的是破罐子破摔的心理。 她知道她和周尧斗，根本就斗不过周尧的。 她有什么资本和周尧斗？不怕死吗？可这年头，谁又是怕死的？她也就只剩下不怕死这一个资本了。 她怎么就不怕死了呢？程嘉懿淡漠地想着，她从来都是怕死的，不然也不会在知道有这个饿病的时候，就提前做了预防，在之后又…… “程老大，这边请。”付佳明说着做了个手势。 程嘉懿看着付佳明指的方向。 和平嘉园中心园区内吵吵嚷嚷，各种各样不和谐的声音不断传来，间或有阻拦的声音，程嘉懿当先走过去。 付佳明在程嘉懿身后玩味地看看，然后跟上去，杜一一也跟在程嘉懿身后另一侧，与付佳明仿佛是程嘉懿的两个保镖。 张豪和强哥互相看看，也跟了过去。 他们的身后，又跟着不明所以看热闹的张豪手下的人，包括孙冬都在其内。 中心院区正中间是个浅浅的水池，此刻水全都干了，一群人黑压压地站在那里，周围一圈荷枪实弹的人，站得就比较远了，但也都在观赏树之内。 一旦有人试图离开水池范围，就会被枪指着退回去。 这些人不说全是亡命之徒，也俱是狠辣之辈，也就是WJ手里有着枪支，他们自家的老大老二也死于非命，群龙无首，才会稍微收敛。既然人过来了，也想要知道WJ将他们带过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程嘉懿一行人走过来，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断有声音传递过去，瞬间，所有视线全落在程嘉懿这个杀死刘黑子的人脸上。 大多数人只听说杀死刘黑子的是个女人，很是年轻，在见到程嘉懿的刹那，谁也不敢相信就是这样一个女孩。 WJ让开了通道，程嘉懿走过去，在距离他们十几米前站下。 繁星点点，光线暗淡，不足以清晰看到彼此面容，却足以看清大概轮廓，和一双双眼睛。 程嘉懿看着面前满是敌意和疑惑的面孔，怪异的感觉愈发强烈。 真是好笑。 “真是好笑。”程嘉懿不由脱口而出。 对面安静的刹那，人群中忽然传来暴喝：“是你杀了我们老大？” 程嘉懿循着声音看过去，喊话的人却是在人群里，看不出是谁。 “是我。”程嘉懿听到自己清晰的声音，“今天晚上死的四个人里，有三个是我杀的。你是要找我报仇吗？” 人群里那人大概没有想到程嘉懿会直接挑衅，静默了一刻，另一个人忽然喊道：“我们老大与你无冤无仇的，你凭什么杀人？没有王法了吗？” “无冤无仇？”程嘉懿看着发声的地方，“你敢说，刘黑子做事，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你和我谈王法？好啊，我给你谈王法的机会！” 程嘉懿冷笑一声：“我来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王法！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老大！” 人群顷刻炸了锅一般，沸沸嚷嚷，所有人都在叫喊，怒喝，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叫骂声和不服气的喊声不断响起，周边的不少人家的窗户忽然悄无声息地关上。 WJ手里的枪全都举起来，紧张地对准骚动的人群，仿佛下一刻，人群就会爆发一般。 程嘉懿安然站在骚动的人群前，双目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们，就好像面对的不是亡命之徒，成竹在胸般。 付佳明眯眯眼睛，看着程嘉懿面无表情的侧颜，心下真心捏着一把汗。这些人不仅仅是亡命之徒，还是变异人，程嘉懿竟然敢如此激怒他们。 可心里他又是觉得，这才是老大该做的吧。如果一上前就唯唯诺诺，又怎么降服这些不服的人。 张豪和强哥更是惊讶，他们都是做老大的人，程嘉懿这几句话，直接就听出了分量。 杜一一不禁侧头看着程嘉懿，这一刻，他感受到程嘉懿的不同，发生在装饰城内的事情改变了程嘉懿，她不再是以前的程嘉懿了。 她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人群的骚乱逐渐弱下来，跟着一个声音高喊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凭什么做我们的老大？” “对对，就这么一个黄毛丫头，说出去都丢我们的脸！” “真是好笑，什么人都要做我们老大了。” “做我的**还差不多！” “哈哈哈哈！” 话越来越向不堪的方向发展，越来越肆无忌惮。 程嘉懿还是面无表情地站着，仿佛没有听到对面那些人的话。得不到回应，叫喊的声音终于渐渐停止。 程嘉懿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不服气？不服气来打我啊？来杀我啊？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了。我程嘉懿还真就是做定你们老大了！” 说着再冷笑一声：“我也不怕告诉你们，你们，”她说着伸手，指着所有站在面前的人，上前一步，“全都是孬种，只配躲在人群里大喊大叫，全是孬种！” 人群再次炸开，一个声音高叫着：“没有这些拿枪的，你敢一个人上前？” 程嘉懿忽然向付佳明伸出手，付佳明一怔：“什么？” “手术刀。”程嘉懿道。 付佳明怒道：“我不手术，没事带个手术刀做什么？” 一把尖刀递到程嘉懿手上，程嘉懿握着尖刀，大步就向人群走去。 人群前排忽然安静，接着就仿佛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般，声音迅速从前排向后安静下去。 程嘉懿几步走到人群近前，只与人群距离七八步远。 这个距离，程嘉懿一旦激发脑袋里的晶核，瞬间就会冲过去。 前排人看到程嘉懿的视线，看到她手里的尖刀，不由微微后退了一步。 毕竟，程嘉懿杀死刘黑子和邱老二的过程已经被一次次讲述中渲染了，而能杀死刘黑子的人，也让他们本能地畏惧。 “各位啊，”付佳明在程嘉懿身后及时开口了，“本人不才，只是个拿手术刀的医生，奉命来给程老大做副手。 哪一位想要和程老大单打独斗的，还请要尽快，最好之前报一下自己吃过几个人，变异人还是非变异人，活人还是死人，给我一个科学依据啊。” 第181章 立威 要说程嘉懿恶名已经在先，出口咄咄逼人杀气腾腾让人心中已经生出惧意。这位穿着白大褂文质彬彬的所谓医生的话，更让人忍不住心中打颤。 什么单打独斗，什么之前报一下自己吃过几个人，还什么科学依据，简直就是赤果果地在说，赶紧前来送死。 就算不是这个意思，周围举着枪的人虎视眈眈，还真能看着他们杀了这个要做他们老大的女人？ 人要是怕了死，那就有了短板，有了被人威胁的理由。 程嘉懿之所以敢上前，敢面对这一群人，便是已经不惧死亡了。 而她还有另外一个依仗，就是付佳明，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送死的。 所以她敢上前，敢作天作地，敢肆无忌惮。 付佳明接着懒洋洋地道：“快点啊，这眼看着就后半夜了，再磨蹭磨蹭天就要亮了。” 人群鸦雀无声，谁也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要是不打，就认了程老大吧。”付佳明道，“谁做老大不是老大？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以后的事，自然会有规矩。” 说着付佳明的脸色也是一沉，语气就森严了，“今天登记了的，生就是程老大的手下，死也是程老大的手下。如果不愿意留在这里，就出来说一声，我们绝对不勉强。” 人群微微有些骚动，总有不甘心的人在。 果然，人群里再传来一个声音：“付医生，你说我们要是走，不勉强留在这里？” 付佳明点头：“当然。” 人群再静默了一会，一个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他身材不算强健，头发剃得光光的，面上就带着恶相。 “付医生，我要是奉了这杀了我们刘老大的人为老大，还算是人吗？我也没有什么本事，留下来也替这位新老大做不了什么事，我就自生自灭好了。”说着挑衅地看着程嘉懿。 付佳明耸耸肩：“请便。” 程嘉懿冷漠地看着那人，一言不发。 那人眼睛斜斜地横着程嘉懿，左右看看，付佳明挪开了几步，离得程嘉懿远远的，看起来正好给那人让出个通道。 那人转身冲大家一抱拳：“兄弟们，老弟我先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说完转回身，挑衅地看着程嘉懿，大踏步就要从程嘉懿身边走过。 程嘉懿乜斜着那人，就在那人走近她面前，就要擦肩而过的刹那，手忽然一挥。 程嘉懿反手持刀，从走上前刀刃就隐在手臂之后，忽然一挥，刀锋忽然一闪，雪亮的刀刃直接就抹过那人的脖子。 那人做梦也没有想到程嘉懿会突然出手——付医生明明说了“请便”二字！ 他捂着脖子瞪着眼睛不甘地看着程嘉懿，刀锋离开，血顺着他的手指缝涌了出来。 付佳明身后，一个人拖着个东西匆匆跑过来，一道白色泡沫忽然喷出来，地上的尸首瞬间就被泡沫包围。 程嘉懿将手里的尖刀扔到泡沫中，强哥在身后立刻上前，再递过去一把尖刀。 在场的众人鸦雀无声，谁也没有想到程嘉懿会忽然出手，出手就毫不容情。 待地上的尸首彻底被掩盖了之后，付佳明拍拍手，高声道：“好了，下一个，还有谁要离开？” 人群静默，良久，人群中传来另一个声音：“付医生，你刚才不是说不勉强我们留下来？” 付佳明理所应当道：“当然。这个人稍后就会抬走，绝对不勉强留在这里的。”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不勉强！现场再次鸦雀无声。 “没有人要走了？那好，现在过来登记。每十人为一组，每组自己选定组长。来来都到强哥这里登记，先出来十人。” 程嘉懿后退几步。 空旷的场地前，一具横死的尸首，外加一个冷冰冰的杀人不眨眼的女人，让这群膀大腰圆的汉子全都心生惧意。 有人抬了桌椅过来，强哥坐在后边，桌面是一叠纸张。 “快点啊，然后赶紧休息了，这一天天的没完没了的。”付佳明伸手捂着嘴，打个哈欠。 最前边那人在程嘉懿视线的逼视下走出来，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李立站在所有人后边，他看完了整个经过。 很快，所有九十八人全都登记了，也全都选出了组长，一顺水地站成十个纵队。 付佳明看着程嘉懿道：“老大，请您训话。” 程嘉懿看着面前众人，滑稽的感觉再次出现。她觉得她就好像个跳梁小丑，正在被逼迫着做着本不是她该做的事情。 可她还要继续扮演下去，还要演得逼真。 “我只看你们十个组长。组内一人犯错，组长连坐。组长犯错，所有组员连坐。” 人群微有骚动，付佳明惊讶地挑了下眉毛。 所谓训话，还真是想要看看程嘉懿还能说出什么，不想却是这番话。程嘉懿还真是做老大的料了？ “老大，这不公平。”一个组长叫道。 “我就是公平，我的话就是公平！”程嘉懿瞪着那人，“看在你开口之前叫了我一声老大的份上，这一次对我的质疑我就原谅了你。” 那人张张嘴，看着程嘉懿逼人的视线，又沉默下去。 “十位组长留下，其他人就由强哥安排休息。各位组长，好好嘱咐下你们的组员，别给你们添麻烦。各位组员，也好好嘱咐一下你们的组长，别给你们惹事。” 这一席话，就等于给这些人双方都下了一道紧箍咒。 留下组长，就是用组员来威胁组长听话，同样的，一旦有组员想要逃跑惹事，组长必然也要受牵连。 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牵连，但只要看着地上的尸体，便能知道这个魔鬼一样的老大是多么可怕了。 十个组长都不由回头，恶狠狠地威胁了一番，组员们也是千叮咛万嘱咐。 程嘉懿的身后，一群人的外围，所有人都面色复杂地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谁也不看，只是微微抬头，看着隐隐的繁星。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过眼烟云，仿佛太阳一旦出现，就会与这繁星一同隐没般。 场地中的人群分散离开，留下十个组长，神色不安地看着程嘉懿。 第182章 父亲 程嘉懿看着这十人，一个一个看着，仿佛要将这十个人的形象刻到脑海中。 这十人有的正视着程嘉懿，有的回避了视线，还有的低下头。 “交给你了，付医生。”程嘉懿看着这十人道，她转回身，迎面对上的是李立的视线。 程嘉懿淡漠地看着李立，然后平平移开了视线。 她的视线里只有黑压压的一个个人，却再也分辨不出谁是谁。 闹剧终于结束了，落下帷幕了，一转身，她仍然还是她自己。 她慢慢地向前，却忘记了手里还反握着尖刀。她慢慢地离开中央园区，却忽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只是慢慢地走到了正对的大门。 车子的轰鸣声传来，程嘉懿睁大了眼睛。 黑色的巡逻车停在门口，车门打开，“当啷”一声，程嘉懿手里的尖刀落在了地上。 十天，仅仅才十天。程嘉懿犹记得那个早晨的分离，同以往的每一个早晨一样，再见面，却是这般艰难。 杜一一跟在程嘉懿的身后，看到程嘉懿木然僵硬的背影，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不知道下落的父亲。 他看着程嘉懿的父亲扑上前抱住他，忽然遍体生凉，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李玉悄悄拽拽杜一一的胳膊，杜一一茫然转身，被李玉拉着离开。 周尧走上前，先看到付佳明，见到付佳明回头向他比划个OK的手势，他微微一笑，转头，看到的是脸色极为不好的李立。 这个时候他是不会上前自找麻烦的，他转身看到三小队队长赵阳，招了招手。 付佳明好言好语地安慰了十个胆战心惊的组长，接着亲自送他们到张豪安排的住所休息。一番忙乱之后真的就是后半夜了。 周队回了研究所，李队带着三小队的人留在和平嘉园，付佳明走进房间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沉着脸坐在沙发上等他的李立。 “李队，我累了，我得休息了。”付佳明不等李立开口，抢先说道。 李立沉默地看着付佳明。 付佳明往里边卧室走了几步又站下，转头道：“我不知道你和周队在玩什么，我也没有想到程嘉懿那个小丫头会这么狠。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那个丫头片子了。” 李立冷声道：“今天那人，是你给程嘉懿杀的机会。” 付佳明举手做投降状：“拜托，她没有杀人前我哪句说要她杀人了？” 看着李立冰冷冷的眼眸，付佳明叹口气：“好吧，我承认我看出来程嘉懿不对劲了，可那些人不杀一个半个的程嘉懿能立威？能收服了？程嘉懿杀人总比我们WJ动手要好吧。她也不是杀第一个人了。” “可差一点她就要被她的父亲看到！”李立低吼道。 付佳明耸耸肩：“她父亲也变异了。李队，我要是你，操心的就是今晚不要让他们在一起休息，谁知道明天起来，房间里是剩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呢？” 此刻，程嘉懿和程毅才抱头痛哭结束。 “爸，我去医院找过你，可是医院的急诊记录全都不见了。你是怎么到研究所里的？”程嘉懿先发制人问道。 程毅抹着眼泪道：“那天我忽然晕倒了，醒过来就在研究所里了，一直到刚刚，周队长领我出来，说是找到了你。嘉懿，你怎么认识周队长的？” 程嘉懿怕的就是父亲问她这个问题，可程毅丝毫没有看出来程嘉懿的难过，接着问道：“这几天你是怎么过来的？你妈妈呢？” 提到妈妈，程嘉懿眼泪再一次流了出来：“爸，当天妈给我发短信说你在医院里了，她出去给你买吃的，跟着咱们学校就有发病的人了，杜一一的爸爸接他回家，顺便也把我送回家。 第二天我才和杜一一一起去医院里，找到杜一一的妈妈，想要拜托她帮我找到你。结果医院当天再次有人感染发病，我和杜一一一起回了家。” 想到回家之后的事情，程嘉懿一时哽咽，岔开话题道：“我一直没有妈妈的消息，电话没有人接，后来就打不通了。” 程毅痛苦地闭上眼睛。 “爸，你出来了就好了。你出来我就不是一个人了。”程嘉懿想要问研究所的事情，可还是忍住了，她不能也不想让父亲回忆那里的一切。 程毅点点头：“出来了就好。嘉懿，多亏周队长了。明天你和我一起去感谢周队长。对了，你还没有说是怎么认识周队长的。” 程嘉懿摇摇头：“我也是昨天才认识周队长的。” 程毅心里狐疑，可既然人出来了，女儿也安全着，就又将狐疑压下来。 “嘉懿，你才说是和你那个同桌一起回家的？这些天你俩一直在一起？”杜一一的名字实在是好记，程毅早就知道程嘉懿这个同桌，刚刚程嘉懿说和杜一一一起回家他就留了心，忍不住问了出来。 “是，这些天我们一直在一起。”程嘉懿点头道。 “一直在一起？就你们两人？”程毅略微紧张地问道，忽然想起刚见到女儿的时候，女儿手里似乎有一把尖刀。 程嘉懿心一跳，张张嘴，这十天来的一切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怎么说。 她面对那些穷凶极恶人的时候，完全不惧怕，可是面对着爸爸，她习惯性地生出惧意。 她不敢相信传统保守的父亲知道她这十天来做的一切，会是什么反应。 “怎么了嘉懿，你别光是哭，说话啊。”程毅着急道。 程嘉懿抹把眼泪道：“爸，你饿了不，我找人弄点吃的，我也饿了，我们边吃边说。” 程毅看着程嘉懿，忽然觉得女儿陌生了。 程嘉懿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自作主张的，可现在，程嘉懿好像不再是他的女儿。不，嘉懿还是他的女儿，只是十天不见，这个女儿忽然长大了。 他看着程嘉懿站起来打开房门，呆了一会，才审视着他呆的这个房间。这里还是和平嘉园，却不是他自己的家。 这十天外边到底发生什么了？嘉懿怎么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了？她会不会…… 程毅心里哆嗦了下，想起前一夜研究所发生的事情，不敢想了。 “程姐，豪哥说程叔肯定饿了，您也忙了一晚上，让我做了几个菜，您和程叔先吃了休息。对了付医生也将那些人都……” “好了冬哥，我知道了，谢谢你。”程嘉懿明显是打断了那人的说话。 程姐？冬哥？这么社会的称呼？程毅一下子站了起来。 第183章 偷听 一个年轻的男人托着个大托盘，才一进来，饭菜的香气就扑鼻而来。 程毅这十来天就没有吃过正常的饭菜，乍一闻到，口水差点就流出来。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注意到端着托盘被女儿叫做冬哥的那个年轻人相貌很是英俊，可怎么看，都看不出程嘉懿为何要与这样的人熟悉。 程毅上前笑着道：“冬哥啊，谢谢你了。” 孙冬一边将饭菜摆在桌子上，一边笑着道：“程叔，您叫我冬子就好了。您和程姐慢用，我先出去了。” 程嘉懿点点头，似乎理所应当般，程毅心中不安，亲自将孙冬送到门口，看着孙冬下楼，才关上房门回头，却看到程嘉懿正对着一桌的饭菜发呆。 程毅坐到对面：“刚这人是谁？” 程嘉懿小声道：“豪哥的人。” “豪哥是谁？”程毅皱起眉头。 程嘉懿道：“我也不熟，现在和平嘉园里是他负责的。” 程毅觉得女儿没有说实话。 可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拿起筷子，招呼程嘉懿一起吃饭。 程嘉懿和程毅都食不下咽，却还是将一桌子的饭菜全吃得干干净净，窗外天色已经开始蒙蒙发亮，两人一夜未睡，此刻全都有些疲倦。 程毅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发白的天空，还是不敢相信他已经脱离了囚禁被试验的境地。他听到房门的响动，知道是程嘉懿出去了。 他自由了，可心底却没有任何开心。 妻子失踪了，女儿也在和他隐瞒着什么。 他落在研究所那种地方，女儿都能将他救出来，怎么救的，他不敢想，也不想想，可又不得不想，不得不猜测。 程嘉懿茫然站在门口，慢慢推开楼梯间的门，一步步走下楼梯。 父亲救出来了，变异之后的目标也完成了，她忽然茫然起来。这十天来的一切竟然就真的如梦境一般，父亲自由了，她的梦就醒了。 她不觉下到楼下，走出单元门。 晨起的空气带着那么一点点的热，便显得不那么纯净了，就如她的手，她的心。她万分疲惫，分不出是心理的还是身体的。 她不觉走到小区中央，走到才离开不久的浅水池前，忽然看到一旁的座椅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同样的落寞、单薄。 她默默地走过去，坐在杜一一的身边。 两个人一起沉默地看着对面。 这种安静在他们中还是头一次出现。 “我觉得很没有意思。”程嘉懿开口道，“这十天的事情，一点意义也没有。” 杜一一看着面前，没有言语。 “以前我总是想，我要是穿越了回到过去，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我要是生在乱世，也一定要做个女中豪杰。我现在算是了吧。” 清晨不知道从何处起了雾气，薄薄的，或者不是雾气，只是眼睛朦胧了。 “我爸爸问我怎么认识的周队长，问我这十天是怎么过来的，问我孙冬是谁，豪哥是谁。”程嘉懿闭上眼睛，“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杜一一终于转头。 “你不是以前的你了。谁也不是过去的谁了。你现在是程姐，是程老大。叔叔他……”杜一一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可他也知道他们面对亲人的时候，心里会是多么胆怯。 从小所受的教育，生长环境，与现在的生存状况格格不入，短短十天，程嘉懿就被逼上梁山，其中固然有自身的变异，但更多的却是无法说清的原因。 没有亲身经历，永远也无法想象现实会这么快的改变一个人。 “你不能消沉。你手下可是还有将尽一百个穷凶极恶之徒，你若是消沉了，一蹶不振了，他们会吃了你，也会吃了程叔。” “我知道。”程嘉懿的视线落在浅水池前，那里还残留着昨夜的痕迹，一个人形的痕迹。“我知道。我就是……无法面对我父亲。” “叔叔会理解的。”杜一一其实是不相信的。 没有哪个父亲会愿意自己女儿做一群来历不明人的老大的，不管这个老大是真的老大还是傀儡。 程嘉懿的父亲才从研究所那么可怕的地方出来，还不了解外边，一旦了解了，会做出什么反应，可想而知。 所以程嘉懿在害怕，不但怕她的父亲受到刺激再次变异，还怕他不许她再做这所谓的什么老大。 岂不知如今程嘉懿已经是骑虎难下。 “我爸不会理解的。”程嘉懿盯着那处痕迹，“连我自己都不理解自己。” 杜一一叹口气，“我也不理解。同样是变异了，我们从第一天就在一起，你的变化，简直无法形容。昨天的过程过后我又问了孙冬一边，他说起来我都觉得可怕。 你怎么能就那么一下，就拧断一个人的脖子。若是他攻击了你我还理解，可……你一向不主动攻击人的。” “其实我答应张豪的时候就想了，也许我这么就死了，周队长，李队长会不会看在我死了的份上，救了我爸出来？ 可我又想，我要是没把刘黑子杀了就死了，大概也就白死了。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怕死很怕死的。 可是现在我却觉得死了才是最好的，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就解脱了，就什么也不用怕不用担心了，最重要的是死了就没有责任了。” 程嘉懿的视线终于离开地面的痕迹，抬头看着发白的天，“真的，死了才是最轻松的。”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他应该痛心的，可是心底，他却是赞成这番话的，但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意思：“不是的，你只是想想，你心里不想死的。” 程嘉懿苦笑了下：“可能是吧，我好容易活下来，可能不是真的想死的。” “死去元知万事空，下一句还有但悲不见九州同。等天亮了，你和周队或者李队说说，学一套军体拳什么的吧，你出手快，要是有个章法，以后就更保险了。” 杜一一想想道，“你手底下那些人昨天被你吓住了，能老实会，你今天是怎么打算，怎么安排他们的？” “不知道。”程嘉懿摇摇头，忽然心底有些兴奋，“我昨天很厉害吧。” 杜一一笑起来：“何止很厉害，简直太厉害了。你没有看到付军医和豪哥强哥吃惊的样子。” “不二吗？”程嘉懿问道。 “二……”杜一一忽然站起来，惊讶道，“叔……” 程毅脸色铁青地站在他们身后。 第184章 事实 “爸！”程嘉懿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 程毅脸色铁青，瞪着程嘉懿，语气却和他脸色完全不同：“嘉懿，你不睡一会出来干什么？回去休息去。” 程嘉懿再叫了一声：“爸！” 程毅却看着杜一一道：“一一啊，你这也是没休息吧，赶紧回去睡一会。” 说着上前，抓着程嘉懿的胳膊。 程嘉懿跟着程毅不由自主走了几步，转头看着杜一一，杜一一只是惊讶地站着。 程毅拽着程嘉懿，急匆匆往回走，一直回到房间里才松手，瞪着程嘉懿道：“你老老实实和我说，这几天你都干什么了？” “爸。”程嘉懿叫道。 “你一个学生，怎么认识的WJ队长？怎么和什么叫做哥的人混在一起了？还有刘黑子是怎么回事？” 程毅嘴唇哆嗦着。 程嘉懿是女孩子，以前他夫妻两个人上学放学早晚接送，除了学校的学生和老师，她根本就没有和外人接触的任何机会。 可就这么十天时间，程嘉懿就认识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人，每一个只听着名字就不是程嘉懿该接触的。 他害怕他不在这十天里程嘉懿学坏了，可好像程嘉懿就学坏了。 “爸，我去医院找你的时候认识的李队长，周队长昨天，啊不，是前天才知道有这么个人。”程嘉懿解释道。 “前天才认识他就肯帮你？你知道研究所是什么地方？什么人才能从那里出来？你……你……”纵然是父亲，有些话还是说不出口的，可说不出口，心里却不能不那么想。 程嘉懿是个女孩子啊，高中生，单纯，什么也不懂，会不会是被……程毅颓然坐下。 “爸，”程嘉懿坐在程毅面前，“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不想让你担心。” 程毅看着程嘉懿，“到底怎么了？” “外边世界不是以前的世界了，所有人都变异了，所有人脑袋里都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晶体，普通的饭菜吃不饱，只能吃变异肉。” 程毅看着程嘉懿，脸上的表情逐渐震惊。 “那天我学校里，我亲眼看到我的同学在咬人喝血。在医院里，我也看到医生也在吃人。后来我回家，还有邻居，我们一个单元的人想要抢我的东西，可能也想要吃了我。” 程嘉懿看着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的程毅道：“这些天，我和杜一一每天都要换个地方住，我们要躲开想要吃我们的人，还要给自己找吃的。 知道我们单元那个带着孩子的妈妈吗？她就吃了她的婆婆和外甥女。这个小区里，每个单元都有人在吃人或者被人吃。 张豪是我们小区的老大，他将普通人都集合起来，说是普通人，也就是没有吃过人的变异人，打开别人家的房门，找吃的，穿的，首饰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找晶体。 爸，我不是从前的我了，为了活着我杀过人，不止一个。前天晚上我看到视频，知道你在研究所里，知道研究所里的人……爸，你看到的我全都看到了。” 程毅呆呆地看着程嘉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昨晚我又杀了人，刘黑子，现在刘黑子手下的人都是我手下的了，我当他们的老大，作为交换，周队长将你带出来。” 程毅好像完全没有听明白。 “爸，你才从那么个地方出来，我不想要吓到你。现在外边不是过去的外边了。爸，你也是变异人了，你该知道，人都变异了，就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了。” 程嘉懿摇摇头，“爸，我本来想等你适应下再告诉你的。我不知道激动对你好不好。” 程毅仿佛才明白过来，他看着程嘉懿，眼神里却全没有焦距。 他知道女儿说的一定全都是真的，知道女儿一定是想尽办法才救他出来的。他也知道，只要女儿安好，就是一切安好。 他已经从那个可怕的地方出来了，女儿也还好好活着，就该知足了。可他却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愿意相信他那么乖巧可爱的女人成了杀人犯。 “嘉懿，你不做什么老大了，咱们回家，咱们把以前的一切都忘了。啊？”程毅声音颤抖着，手也抖着。 程嘉懿何尝不想将以前的一切都忘掉？ 她悲哀地看着父亲，笑笑：“爸，现在我们都安全了，也回家了。你先好好睡一觉，歇歇。” “咱不做老大。嘉懿，你听爸爸的话，大不了爸爸再回去。咱不做坏人啊。”程毅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 杜一一靠在大门外边，听着客厅里的对话。 如果是他妈妈呢，会怎么说？ 他的爸爸呢？在哪里呢？ 外边，天已经大亮了。 程毅大受打击，回到房间里独处，程嘉懿既不敢让别人看着他，也不敢留他一个人。 想起手里一个晶体也没有了，又担心程毅受到刺激会吸收晶体，打开房门，就看到杜一一站在外边。 “你也睡一会，我在这里看着。”杜一一走进去，从兜里拿出来密封袋，“给你保存吧。” 程嘉懿接过来，转身回到客厅的沙发上。 “你就躺这里吧，白天可能还会有事。”杜一一坐在单人沙发上。 程嘉懿躺下，闭上眼睛。 她身心俱疲，却也因为几乎将一切和盘托出心理上有种奇异的放松，躺下之后几乎立刻就沉睡了。 杜一一看着睡着的程嘉懿，却在想：他是不是也该看看妈妈了。 和平嘉园正在从沉睡中苏醒。 虽然所有住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后半夜才睡，但现在的人完全不需要八小时睡眠，似乎只要休息三两个小时就能恢复体力。 张豪和强哥也就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起来了。身为一方老大，曾经的手下却成了比自己还厉害的老大，让两人压力倍增。 虽然，他们自问是不敢接手装饰城那拨人的，但是……这世上不是还有但是两个字吗？ “咱们得抓紧招人了。”张豪坐到饭桌前，孙冬正在煎鸡蛋，桌面上粥热腾腾的。“冬子，别做那么麻烦，今天你也闲不着。” 第185章 算计 孙冬答应着，将夹着肉片的面包片里和煎鸡蛋分别盛到盘子里，一人一盘放下，才跟着坐下来。 “得先确定下，咱们是跟着李队长还是周队长。别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两人我们谁也惹不起。”强哥抓着面包片吃了一口，对孙冬道：“冬子，你这手艺没说了。” 张豪也赞了句：“冬子是上马可以杀人，下马可以炖人。” 孙冬笑着道：“我就喜欢做点吃的，也是现在的食材好，随便做做就比以前的好吃。” 张豪和强哥都点点头。 “我琢磨着，就和小程借点人，最好小程也跟着，就一个小区一个小区的搜寻幸存者，管他是不是变异的，反正我看，这年头普通人也不好找了。”张豪一边吃着一边道。 “小程能压住那些人？”强哥三口两口吃完面包，端着粥喝了一大口。 “没看到付军医跟着。说是小程是老大，还不是WJ的编外。”张豪哼了声，“不过小程也挺有一手的，以后啊……” 强哥也点点头，两人再商量了今天的分工，孙冬是哪里也不去，就跟着张豪。 不过张豪还是要先见见程嘉懿，要确定下程嘉懿能不能镇住那帮新收下的手下。 真要是有人造反了，和平嘉园就要血流成河了。 隔壁楼一楼，八男二女挤在一个客厅里，稍显拥挤。 “都说说话，咱们就这么地了？”一组长忍不住先开了口。 “不这么地还能怎么地？”另一人道，“刘黑子都死了，形势比人强。” “我倒是想要离开，可离得开吗？” “早知道昨天不跟来了。” “屁，昨天被枪指着，不跟来？没看到被枪子打中的？” “现在还搞他妈地连坐，我这里还提心吊胆的，要是我那几个人跑了，程老大还不得给我一刀。” “程老大到底多大？别是返老还童吧。” “先别说多大不多大，就说今天怎么办吧。” 这句话一出，客厅就安静了。 “美美，丽丽，你们都是女人，你们别不说话。”一组长又道。 美美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同性相斥吗？我看着比我年轻漂亮的就生气，恨不得喝血吃肉补充胶原蛋白。” 丽丽也哼了一声：“要我说，要么宰了她，要么就服服帖帖的，别搞事情。” 大家互相看看。 “宰了后呢？”有人问到。 大家再互相看看。 “程老大明显背后是WJ支持的，先不说能不能得手，就算得手了，WJ能放过我们？别忘了还有连坐。” 大家第三次互相看看。 “反正咱们只有两条路，一条反了，一条认了。” “要不，还是……” “就是觉得挺对不起原本老大的。” “这也怨不得我们，老大老二一起都给人宰了。” “老大老二都干不过的……” “我们算不算WJ的人了？” 这句话再次让客厅里安静下来。 WJ的人，听着就高大上。 自来兵匪就是对立的，匪能成为兵，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现在他们忽然就有了这么个机会，忽然就从匪成为了兵。 虽然这个兵也名不正言不顺的，但好歹老大的副手也是WJ吧。 中队内，周尧眼睛有点发红，他连着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连眯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研究所里不论是研究人的还是被研究的，此刻都如定时炸弹一般危险，而来自外部的也同样危险。 电力中断已经一天一夜了，恢复的时间遥遥无期，市区居住的部分人已经开始向郊区农村转移了，同时暴力事件也在大幅度增加。 虽然高大的树木可以解决一部分生火做饭的问题，城市里生活、幸存下来的人也会注意防火，但是食物在短缺，人吃人现象在看不见的地方肯定是越演越烈。 他手里必须有一支十分强大的队伍，能保护这个城市所有幸存者的安全。 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缺少食物。 农村的土地上各种农作物疯了似的生长，足以供给被军方接手的养殖场。整个城市现在面临的就是人手不足，无法及时应对这种突发危机。 忽然，他脑袋里出现了一个想法，仔细再想了下，越发觉得可以。 周尧猛然站起来，却听到走廊里脚步声，跟着房门推开，李立走进来。 “李队，我正要找你。”周尧真正要找李立商量，“我打算逐门逐户搜寻幸存者，同时将所有已知的变异人也收编起来，将我们WJ中队所有人打散，每人带一个小队，甚至一个中队。” 李立这半夜也是没有睡，他一直坐着，将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一件件地回忆着，一直到今天刚刚发生的。 城市电力恢复还要几天，就算恢复了，也做不到一直供给，水、煤气消耗还在大头，恢复到混乱之前的正常生活，不仅仅是任重道远。 这中间还有无法完全掌控的各种突发事件，最主要的就是暴力事件。 唯有掌控所有变异人，将变异人组织起来，成为城市的生力军，才能控制住局势。 可控制变异人又哪里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普通人聚集起来还会可能形成骚乱，更何况因为变异而容易失去理智，无法无天的生食过血肉的变异人。 他也想到了自己的WJ中队。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仅需要下决心决定，还需要个完善的确实可行的计划。 周尧说的，正是他在心里也决定的。 “好。”李立极快地道。 和平嘉园内，程嘉懿好像才睡着，就被张豪和强哥的敲门声吵醒了。 “小程啊，程叔还好吧。”张豪看一眼里间房门，压低声音道。 程嘉懿点点头：“才睡下。” “那，我们到对面说话？” 程嘉懿想想，摇摇头，“就这吧。” 与其爸爸从别人那里听说这些，不如亲自听说了。 “小程，你新收下来的人有什么安排？”张豪直截了当问道。 “我的人？”程嘉懿摇摇头，“我就一个傀儡，替罪羊。” 强哥笑着道：“那可未必。现在那伙人可是认了小程你做老大的，就是在外边，我和豪哥也要称呼你一声程老大。” 第186章 推心置腹 “我和豪哥有个想法，小程你给提个意见。”强哥接着道，“昨天我们一天登记下来的效果并不理想，今天琢磨着干脆各个小区主动寻找人去。 原本我们也有这个想法，就是安全性得不到保证，现在你手里有了这么些人，要不利用起来，留在和平嘉园里也是个隐患。 所以我们琢磨着，你看看，白天能不能让你这些人也出去，你手下这些人，一个可抵得上十个普通人还多。” 程嘉懿怔怔。 强哥等了一会，见程嘉懿的表情才反应过来一般，就接着道：“你觉得怎么样？” 程嘉懿想想道：“这个，还得和付医生商量下，你们昨天也听到了，周队长实际意思这些人都是要听他的。” 强哥就点点头，“自然也要征求付医生的意见。不过小程，你这个老大既然做了，就要做出气势出来。” 张豪也道：“小程，我也是做老大的，有些话想要和你推心置腹地说说。老大不是谁都能做的，但是一旦坐上这个位置，就不能下来了，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不说道上的，就是对立的和自己的手下，都能反过来倒戈一击。” 程嘉懿不由看一眼强哥。 张豪看到了程嘉懿的视线，继续道：“所以，哪一个老大都有自己的心腹，自己的兄弟，都是过命的交情。你豪哥我就有强哥这样的哥哥，有冬子这样的弟弟。就是刘黑子，也有邱老二能为他悍不畏死。” 程嘉懿慢慢点点头。 “做老大的，不仅要能震慑住自己的手下，还要为手下的弟兄们谋福利，所谓的恩威并施。你昨天的威已经足够了，今天就要考虑这个恩了。 不然，恶人都是由你做了，今天付军医要是把好人做了，以后你的日子就难过了。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程叔呢？小杜呢？王鹏和李玉呢？他们可都是你的兄弟心腹了。” 程嘉懿怔然起来。 她才恍然，她不是一个人了，她一个人的安危，牵系的还有好几个人。 “这样，我们一起去付军医那里，对了，一早李队长就出去了。”张豪接着道。 程嘉懿看看里屋，杜一一道：“你去吧，我在这里。” 程嘉懿摇摇头，“一起去吧。” 她不放心父亲一个人在这里，更不放心杜一一也在这里。父亲可是实打实变异的，杜一一才变异两天。 “小杜还没有吃饭吧，正好在付军医那里一起吃。”张豪笑着道。 付军医那里果然才送过去饭菜，几人进去之后，马上又有一份端过来。付军医看到他们进来，立刻就笑眯眯地道：“老大早啊，老大吃早餐没有。” 程嘉懿无语地看着付佳明，怎么也不觉得他像个WJ，可人家就是个WJ，她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 只能很正式地道：“才和我父亲一起吃了。” 付佳明就笑着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几位老大自便啊。” 也就不到五分钟，付佳明和杜一一就都吃完了早餐，移到客厅坐下。 在张豪的示意下，程嘉懿三言两语将张豪的打算说了，付佳明听完扬扬眉毛道：“你是老大，这事完全是你做主的。” 要是几天前，哪怕是昨天之前，付佳明这态度，程嘉懿的脾气都能上来，说翻脸就翻脸。 但现在，似乎昨天一夜发生的事情将她的脾气都耗尽了，她一点点发脾气的想法都没有了。 “付医生要是觉得可以，那就这么办了。”程嘉懿说着就要站起来。 张豪急忙道：“付医生，您看看是不是有更合适的安排，我这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付佳明耸耸肩：“我就是个医生，周队长让我配合着老大，也是担心老大出手非死即伤的，能救活就救活一个。” 张豪哑口无言。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军医摆明的不肯担任何责任的，想要从他嘴里要一句肯定的答复，根本就不可能。 付佳明还是跟着程嘉懿，尽职尽责地履行一个副手的义务。 程嘉懿的态度粗暴明了，直截了当将任务安排给十个组长，每组都要求带上张豪安排的若干人。末了还扣下了十个组的组长，直言组长和组员都是彼此的人质，组长和她一起出去，另有任务。 程嘉懿还是考虑虽然她前脚杀了他们原本的老大，后脚就要求他们投靠自己，还要他们讲义气，彼此互相制约有点那么不可能，但是她也想到了张豪说的恩威并施的话。 这些人曾经是刘黑子的手下，据说刘黑子都靠着人肉养活手下的变异人的。她没有也不可能给他们吃人肉，但是吃过变异肉的人要改为吃素，想也不是不可能的。 组员们干苦力，她是不是得领着这些大小算作头目的人打猎了。 程嘉懿也没有忘记王鹏和李玉还有许文丽，当然身边现在又跟着付佳明付军医。 半夜修整，王鹏的精神状态全都恢复了，后背虽然还有伤，却也不妨碍他行动了，并且王鹏的嗅觉能力也提高了。 一见面，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就给程嘉懿递个眼色，走到一边小声嘀咕了一遍。 那位付军医自然也是变异人，用王鹏的话来说，现在就没有不是变异的了，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临近出发，杜一一却意外地说要留下来，说打算和李立周尧提下，去研究所见见他妈妈。 从昨天晚上程嘉懿做了老大开始，杜一一就几乎没有在众人面前开口。程嘉懿自己也心烦意乱，也就忽略了。 杜一一忽然提到要去研究所，程嘉懿才发觉她只顾着自己的事情，倒是将杜一一的事情忽略了。 程嘉懿也就犹豫了下，便答应下来，李玉对打猎也不感兴趣，便陪着杜一一留下，程嘉懿也正好拜托他们照顾下父亲。 沿途，他们走的是前一日邱老二、老五走过的路线，只是他们并不得知。 程嘉懿也并不知道哪里有猎物，只是觉得农村的猎物必然要比城市的多。 四辆越野车风驰电掣，几分钟后就使出了市区。 付佳明对地形很是熟悉，车子很快就离开大路，进入一条几乎被两侧树木和杂草掩盖的小路上，如果邱老二还活着，必然会认出这条路，正是前一日他们来过的那条。 第187章 残骸 程嘉懿艺高人胆大，对挡着路的杂草和树枝并不怎么放在眼里，尤其他们还是在车里，车窗关闭得严严实实。 付佳明WJ出身，还是医生，经过的事情只比程嘉懿多，不会比她少，自然也全不在意。 后座的王鹏和许文丽就紧张多了。 王鹏跟着程嘉懿几次，也做不到程嘉懿那般狠辣，许文丽更是不行，她最多是自己独自杀过一条狗。可现在外边的环境可怖，足以让人浮想出各种各样可怕的事情，哪里是杀条狗那么简单的。 后边的车子紧紧缀着前边的车子，车子里的人都是兴奋加紧张。 跟着刘黑子的时间虽然不多，可这几天他们活得惬意又悠闲，从来没有过的肆无忌惮。可也从来没有跑到这种地方来。 跟着新老大的第一天就感觉无比刺激。这种地方，虽然不是月黑杀人夜，也是风高放火天。 车子跑了不过十分钟，野草和树枝忽然减少，眼前不说豁然开朗，视野也蓦地宽阔起来。 路的前方忽然出现一片低矮的小楼和平房，正是程嘉懿以往坐在车上看过的农村景象。 可她忽然低低地惊呼一声，车子也放缓了速度，接着缓缓停下。 前方十几米远的地面，一片狼藉。 被染得发黑的地面上，破碎的衣服中间，支离破碎的骨骼惨露出来，田野的风吹过来，破碎的衣物微微掀动，说不出的恐怖。 几人拉开车门，缓缓走向这一地狼藉。 走近了才发现，黑乎乎被血染的地面前后足有几十米长，一路上全是支离破碎的骨骸和各种农具刀棍，白色的骨骼上一点点碎肉都没有，被烈日暴晒过的地面，也没有了血的味道。 付佳明走上前蹲在地上仔细看过，然后再往前，程嘉懿身后，十个组长也惊骇地看着面前这一切。 然后，他们看到付佳明转头，眯着眼睛看着他们站立的地方，这些平素狠辣的组长们不由都后退了一步，仿佛脚下的地面隐藏了什么。 付佳明再蹲下来，捡起一个头骨，轻轻磕了下，这个动作程嘉懿很是熟悉，她自己也做过几次了。但付佳明分明什么也没有倒出来。 “他们之间有过互殴。”付佳明走过来，“有一部分人应该是前边村子里的人，这些铁锹棍棒都是农村常见的劳动工具。还有一部分人就不知道来自哪里了，从武器上看……” 付佳明看看程嘉懿身后十人，“和你们手里的到有些相似。” “老五？”一组长脱口而出。 付佳明扬扬眉毛。程嘉懿扭头问道：“昨天出来没有回去的七人？” 一组长急忙点头道：“昨天邱老二带着包括老五在内七个人出来，只他一个人开车回来的，脸上全是血。 车里都是死乌鸦，还有一条黄金蟒。说他们和村子里的人冲突了，然后就飞来一大群乌鸦，邱老二好不容易才逃回来。” “八个人应该是两台车，那一台车呢？”付佳明立刻道。 大家都左右看看，不觉毛骨悚然。 “应该是有人将车开走了。这里有车辙碾过的痕迹。还有鸟雀动物都不吃头骨里的晶体，这里的头骨都和身体分离了，当然不排除被野狗撕扯过，但是我看了两个，头骨里的晶体都没有了。” 付佳明再道。然后又补充了句：“还有四个狗的骨骼，我就分辨不出是家养的还是野狗了。”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地上一瞬，接着全看向了不远处的村落。 弯曲的柏油马路上，左右两侧院子内，或是二层小楼，或是一层平房，此刻就好像是能吞噬生命的鬼屋。 程嘉懿和付佳明对视一眼，付佳明拍拍手，仿佛是要拍掉适才捡起头骨沾上的什么东西，才道：“你是老大，接下来该做什么，你做主。” 程嘉懿看着不远处的村庄道：“我们进去看看。美美姐和丽丽姐，你们两个上到那个二层的房顶，给大家瞭望。其他人三人一个小队。付医生，你战斗力如何？” 付佳明道：“赶不上李队周队。” 程嘉懿点头：“我带着王鹏，你带着许文丽，余下两人我们一人一个。不是迫不得已，不许杀人，尤其不能见血。” 大家全都点头。 二层楼所在的院子院门大敞，先有人进去里外看了，没有人，美美和丽丽就翻身上了房顶，大家就分开，各自找了一个方向。 村子外边道路看着宽敞，可走进去，就全是七扭八歪的胡同了，外边支离破碎的骨骸背景下，这些小胡同就分外阴森可怕起来。 很多家的院子大门都是敞开的，里面空无一人，可很快，他们就听到了美丽两姐妹的喊声。接着传来大声的呼号声，还有跑动的声音。 跟着程嘉懿的人直接跳上了围墙，居高临下，他们很快跑到了地方，正是村子里一处很大的院子里，付佳明正与一老两小三个手里握着铁锹的人对峙着。 见到再跑过来人，那三人的脸色都白了。 “我是WJ。”付佳明拿出个小本晃了下收起来，“我们是来搜寻幸存者的，发现你们村子外面的死人骨头，是怎么回事？” 那三人中一个老者不相信地问：“你们真是WJ？” 付佳明严肃地道：“我是，他们是志愿者。” 一句志愿者立刻抬高了所有人的身份，大家的胸膛不由都挺直了。 “你们可算来了啊！”那老者一下子就哭了起来，“你们怎么才来啊，全村的人都要死光了你们才来啊……” 另外两人明显只是十余岁的孩子，听到老者哭声，却只是瞪着他们。 “老人家，这个村子里只有你们三人了？”付佳明耐心地问道。 “本来还有二十多人啊，天杀的啊，昨天有人来我们村子里抢东西，打起来，全都死了，全都被鸟啄死了。”老人哭着道。 付佳明皱皱眉：“老人家，抢东西的人怎么不是在村子里，是在道边。” “就是在道边啊，要是在屋子里，我们村的人也不会死了。可怜我们村子本来一百三十多口，就剩下我们老少三人了。” 第188章 残忍 “一百三十多，怎么就剩你们三人了，外边死的也就二十多人，那一百多人呢？”一组长忍不住问道。 “十天前就发疯十好几个，十几家人就都被吃了。打死这些发疯的就又死了十几个。造孽啊，一天啊，村子里就死了一半人啊。然后又有饿死的。造孽啊，你们为什么才来啊。” “昨天那些人的车子呢？”一组长又问道。 “车子？什么车子？”老者抹了下眼泪，眼神好像闪烁了下。 付佳明四下看看，抬脚往屋里走去，老者忽然拦着问道：“你干什么？” 几个男人一下子跳过去，一把就拉住了老者，不妨两个小男孩忽然朝男人扑过去，张口就咬。 大家猛地冲上去，七手八脚将三个人全按住，付佳明已经走进房间，程嘉懿立刻跟进去。 村里的三间房建筑，中间大门里就是堂屋也兼做饭厅，后边北屋才是厨房。 程嘉懿一进去就嗅到隐约的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味道。她脸色立刻微微变了下。 付佳明先推开两侧房门看看，然后瞧瞧堂屋桌子上脏乎乎的碗碟，跟着走到后边厨房，掀开锅盖。 程嘉懿跟过去，两人的视线在锅里停顿了下，付佳明放下锅盖，左右看看转身出来。 出来却脚步不停，绕过房屋来到后院，大家不明所以，扭着老少三人跟过去，就见到付佳明来到后院一处水井前，低头看看，跟着抓住井绳。 有人跑过去和付佳明一起拉着井绳。 程嘉懿扭头看向老者和孩子。 老者忽然大哭起来。 井绳被拉上来，绳子下是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被井水镇着。塑料袋打开，露出来的分明是人体上的部位。 “我们就剩下这两个孩子了……这是我们全村人的根啊……” 大家都看看程嘉懿，又看看付佳明。 程嘉懿看着那两个孩子。他们眼睛里全是仇恨，死死地瞪着付佳明，仿佛要将他也吃掉一般。 付佳明平静地道：“老人家，你这地里也有菜，虽然没有鸡鸭，想必村子里各家各户也有存粮吧，为什么非要吃人呢？” “鸡鸭全吃完了，不吃人能有力气吗？不吃人能活下去吗？乱世啊，乱世啊！” 付佳明看着两个孩子，温和地问道：“你们知道吃的是什么吗？” “你们这些坏人！”一个孩子挣扎着骂着，“你们才是坏人，你们就救城里人，不管我们农村人。我们人都死光了你们才来。” 另一个孩子也喊道：“一会就有乌鸦来吃了你们，有蛇有老鼠将你们全都吃了。” 付佳明抬头看看头顶的天，一言不发，然后从几人中间穿过，离开后院。 后院的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付佳明离开，然后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看着塑料袋里的东西，然后看着兀自哭喊叫骂的三人，然后看看望着她的几人。 “不要见血。”她忽然说道。 老者的哭声猛然一停，忽然大叫道：“和他们无关，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你要杀就杀——” “爷——” 哭声和叫喊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村落刹那安静下来。 王鹏失声道：“别——” 许文丽轻轻“啊”了一声。两人忽然扭头看着程嘉懿，仿佛不认识了她一般。 “就在他们的脚下，就是葱葱郁郁的菜地，就在外边不远，就是田地。可他们仍然选择吃人。”程嘉懿看着菜园子里的所有人。 没有人再说话。 付佳明不发一言离开，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程嘉懿不过是替罪羊，而他们，就是程嘉懿手里的刀。 “别浪费了，送前边给付医生。”程嘉懿吩咐道。 程嘉懿几人转到前边的时候，付佳明正从屋子里出来，见到程嘉懿道：“村子里死了一百余人，幸存的未必不知道四人头骨里的晶体。 就是先前不知道，这些天也足够知道了，我找了下房间，没有找到。” 说着看看几人拖过来的尸首，往房间里偏偏头，示意送进去。 “要搜搜吗？”程嘉懿问道。 付佳明摇摇头：“这么多房间还有院子，藏点不起眼的东西太容易，不好找——对了，看看老者身上藏着没有。” 程嘉懿蹙眉道：“还有人在，开走了车子。” 付佳明一边进屋一边道：“所有人警戒，高处继续布防，注意车辆安全。” 程嘉懿立刻点了两个人道：“你们两个留下，上房顶，你们六个过去把车子开过来，不要熄火。”接着进屋。 推开门，屋子里已经弥漫着血的味道，付佳明带着手套，手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已经划开了老者的头皮，身边的一个打开的包里还有各种手术用具。 程嘉懿就瞟了眼，就站在另一个尸首前，带着胶皮手套的手上赫然是刚刚从厨房拿的菜刀，。 这活她也是轻车熟路了，下手同样的稳和很。 付佳明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眼睛。 程嘉懿还是没有付佳明专业，当然，也和工具有关，她捡出一粒晶体之后，付佳明已经将另外两粒晶体捡出来了。 三粒晶体，颜色并不是程嘉懿见过最红艳的，想必这三人吃的人也不是很多。 “有没有负罪感。”付佳明脱下手套，将用过的工具都喷了东西收起来。 程嘉懿也脱下染血的手套扔下道：“你呢？” “你是老大。”付佳明收拾好东西，见程嘉懿将晶体扔给他，有些意外。 程嘉懿以为说的还是杀人的事情，哼了声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付佳明摇摇头：“用词不当。” “不用太恰当。”程嘉懿转身出了门。 村子里似乎真的没有活人了，也可能在某一扇窗户后面，或者某一个地窖内隐藏着活人，付佳明也跳上高处房顶，四处看了，这才跑到车子里。 车子继续往里进发，将身后安静的村庄远远抛开。程嘉懿看着两侧充裕的农田，忽然想起好像混乱发生以来，还没有过雨水。 可这田地里却不见枯黄，想必是农作物的根系也发达了。 农村的村庄彼此之间相隔不是很远，几分钟之后，便又看到一片房屋。这个村落同样安安静静的。 第189章 对比 车子短暂地停顿了下，接着缓缓向前，绕着村落走了一圈，停在一个挂着村委会牌子的二层建筑前。 付佳明下车道：“每个车子留两个人，禁制任何人靠近车子。”说着大步向村委会走过去。 可才走几步忽然站下，举目四望，面色微微一变。 仿佛是忽然从地下钻出来一般，几十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手里握着铁锹镐把木棍斧头，正对他们虎视眈眈。 “刷”的下，十个组长全摸出了尖刀，一时刀光闪闪，双方剑拔弩张。 付佳明走过去，站在一排车前，高声叫道：“你们谁是村长？” 付佳明还是一身白衣，站在一群汉子中间，既有WJ的气质，又有医生的温雅，端得玉树临风，这么一开口，隐隐有些上位者的气势。 “我们村长死了，我是代理村长。”人群里一个握着锹把的中年人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到我们这里干什么来的？” 付佳明从兜里摸出了本子，往前晃晃道：“我是WJ中队军医，他们都是志愿者，奉命来搜寻幸存者。你们是村子里所有的幸存者吗？” 对方叫道：“你拿个本子晃晃，谁知道是真是假。我们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立刻离开！” 付佳明收起本子道：“我们要是有恶意，也不用拿这个东西骗你们。我们刚刚从前边村子里过来，前边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清楚吗？” 见那些人都是面色大变的样子，补充了句：“我们回去也要汇报的。” 代理村长迟疑了下道：“我们和前边村子里的人不熟。” 这话，连程嘉懿都骗不了。两个村子就隔着几分钟的车程，说不熟，谁相信呢。 “前边路上有三十几具尸首骨骸，看是昨天白天死亡的，现场还丢失了一辆车子，车辙碾过尸骨，一路往这个方向。” 付佳明看着代理村长道，“离这里不远的城市里，每天也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现在停水断电，很快就会有人不断往你们农村里跑，各位，我要是你们，就会和WJ合作。” 代理村长在犹豫了下。 忽然，远处好像有乌云飞过来，大家抬头看去，对面那些人忽然叫了声：“快躲起来。”接着呼啦下人就向旁边屋子里跑去。 程嘉懿猛然想起昨日装饰城外一幕，大叫道：“赶紧上车，是鸟！” 众人一惊，立刻乒乒乓乓地跳进车子里关上车门。 之间天空那一片乌云几乎片刻时间就飞了过来，贴着他们的车子呱呱叫着，向先前那个村落飞了过去。 车内众人全都惊惧地看着那些飞远的黑云，程嘉懿不由想起刚刚房间内的三具尸首。 他们离开之时，并没有关紧房门。 程嘉懿缓缓收回视线，然后和付佳明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几分钟后，付佳明程嘉懿和村子里的三个人坐在村委会的房屋里，他们的人都在外边车上，再外边是那些拿着棍棒的村里人。 代理村长仔细研究了付佳明的证件，还回去时候明显放松了点：“WJ同志，你们可来了啊。” 汪家村地处不算偏僻，也算个不小的村子，再往里走，就到了镇子上了。 村子里一共百余户人口，也是在十天前出现了变异混乱。那天，正好赶上他们村子里一户人家结婚操办，全村的人不是帮忙就是吃酒席。 正是流水席救了几乎所有人。只有不多的几个人当初发病没有熬过去。 当时他们也以为是突发某种疾病，来不及叫救护车人就死了。 人死自然要操办丧事，可去了镇子上之后，才知道镇子里不少人发病了。 村子里也有年轻人，也会上网，那时候电话手机都还通，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周边情况，更知道前一个村子里不少人发病时候，将自己亲人吃掉了。 整个村子立刻进入了自发保护状态，发病攻击人的鸡鸭狗猪要么单独关起来，要么杀掉吃肉。 农村人都有屯粮的习惯，地里也不断有产出，只是每天都能听到周边村落里不好的消息，他们村子里也好像有人发病。 好在只要不断地吃东西，尤其是吃了发病的鸡鸭鱼肉，就能控制住，所以，从真正发病到现在这十天里，死掉的只有不到十个人。 他们也想过派人出去求救，可大家一商议，还是觉得自己才能保护自己。不是不相信政府，只是谁知道政府里的人是不是吃人的？ 镇子里不少人家都已经全家死透了。而周边村子里，听说也发生人吃人的事件。还有人只是不吃自己村子里的，吃外边人的。 至于付佳明说的车子，确实是他们开过来的，但代理村长却避开了晶体的话题，提都没有提那些死人头骨的事情。 付佳明也没有提，只是询问了村里剩下的人数，是否都吃过变异肉——当然是非人类的变异肉了，还有田地里的产出，附近有没有正规的养殖场，有没有野物。 接着代表了市里官方宣布，很快就会有人上门来收购地里产出，同时他们若是愿意，可以集体迁移到城市里居住。 当然付佳明也暗示了，住在村子里，没有钢筋混凝土建筑的保护，似乎没有城市安全，但城市里没有水没有电，生活上现在极不方便。 代理村长几人稍微一商量，都觉得还是住在自己这里好，至于收购地里产出的事情，他们也提出来了，村里人可以下地，但必须派人来保护。 付佳明一一答应了，又详细问了镇子里和其它村子情况，还有周边都有什么养殖场小型工厂之类的。 末了，付佳明叮嘱他们，遇到陌生人一定要警惕。 拒绝帮助陌生人这话不是WJ应该说的，可和平时期大家都对陌生人很是警觉，这时期谁又敢主动帮助陌生人呢。 农夫与蛇的故事古来就有，现代更多，这十多天，农夫多不多不知道，蛇肯定是越来越多。 程嘉懿坐在一旁，完完整整地听完了整个过程，却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付佳明给他上的一课。 接着付佳明又在村里走了一圈，指点了几处可以作为日常瞭望警戒之处。 程嘉懿不以为意，留在车里的十个组长却不那么乐意了。 第190章 救助 这十人跟着程嘉懿出来，自然是以为会有收获的。不说吃香的喝辣的，总要能大口吃肉的。 可快一上午转出来了，除了半拉死人，连个屁都没有碰到，还被一群黑乌鸦吓个半死，接着在车里晾了一个小时。 见到付佳明和程嘉懿转出来，谁也不说话，脸色都是很不好看，若不是顾忌程嘉懿的“淫威”，付佳明WJ身份，怕是立刻就要跳起来不干了。 程嘉懿本来也是想要打猎的。 农村里不是野狗野兔什么的才多，说不定谁家家猪也跑出去，变成了野猪，自然也有野鸡野鸭什么的。但现在貌似真变成了搜寻幸存者的志愿者了。 程嘉懿自己倒也无所谓，但想到张豪早晨一番话，看到车子里那些人不高兴的面孔，就觉得还是也得弄点肉食吃的。 付佳明瞧着程嘉懿不断看着田里，也明白程嘉懿的想法。 他跟程嘉懿出来，本来也是要看程嘉懿怎么做的，只是一到了地头，条件反射就将责任担在了肩上，看到村子里的人，第一个就想的是救助。 坐上车子，他对程嘉懿道：“先去镇子上看看，这边不算偏僻，野味不多。” 程嘉懿被猜中心里想法也不在意，付佳明瞧着程嘉懿脸上有瞬间的开心，不禁在心里摇摇头。怎么也是孩子，做的事情在血腥暴力，本质上…… 本质上什么呢？刚刚那村子里两个也是孩子，比程嘉懿还小，说实话真的教育起来，也不是扳不过来。 但他身为医生，兼顾精神心理方面的咨询，更是明白孩童的心理一旦种下了仇恨，在这等环境下，哪里是一朝一夕能够教育得了呢。 镇子是在几个村落的中间，是农村中相对繁华的所在。 现在的镇子和过去的大不一样了，某商集团一样将超市开到了这里，和镇政府办公大楼、农村信用社大楼构成了镇子最繁华的三角地。 每当逢十大集开起来的时候，周边村子甚至包括市里的人都会来，便是人声鼎沸，熙熙攘攘，道路堵塞。 然而现在这个镇子就如空城死城一般的寂静。车队行驶在路上，都能听到回音，但周边的房屋，不论是五六层的高楼还是门市房，都没有一点点的动静。 但还是能看出这里曾经的烟火气，也能看出这里曾经经历过什么样的惨状。 路面有相撞的车辆，车门内外黑色的血迹，门市房被抢掠的痕迹，还有人行道偶尔的大片黑色痕迹。 还有的，就是谁也不陌生的骨骸。不多，但足以说明一切了。 初期变异的饥饿，可是随机的，说不好就随机到谁身上，不管你是政府官员还是平民老百姓，一旦被随机上了，不及时补充营养，就只有一个命运。 连他们四线城市里也没有人得到什么内幕，何况这里的农村乡镇呢，政府和执法部门一旦有人发病，就等于整个镇子陷入了瘫痪，更不用说还有普通人发病，陆续发病。 付佳明到了这镇子上，却不能眼看着镇子陷入死地而不顾，下车之时，手里已经握着个扩音器了，调整下音量，将东西放在了车顶。 立刻，一阵洪亮的声音从车顶向四面八方传递出去。 钱思归躲在房间里十天了，这十天里不是午夜他不出门，出了门还避开所有活人，只奔身后的荒山野岭，好在他祖上是猎户出身，到了他这一代，虽说规定了不许随便打猎，但这门手艺他还是学会了七七八八。 当然都是在七八岁大的时候学的，十五六岁之后实践的，现在他人到中年，除非实在是馋了，或者手痒了，根本就不进山。 但现在这成了他维系一家老小活命的真本事，整个镇子里，能一家老小三代全都好好活着的，又有几家呢。 可前一天开始停电了，自来水也没有了，住在镇子里楼房就不如村子自家院子了，可以生炉子打井水吃。 昨天半夜他打到了猎物，还是在山里烤熟了才回来的，今天他就琢磨着，晚上出去的时候先看看能不能弄辆车子。 可就是有车他也不会开，最好是连车子带司机。他不介意多养活一个人，只要不是吃人的就可以。 正琢磨着，忽然听到路上车辆行驶的声音，难道心想事成了？他才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就听到扩音器里传来的声音。 周天躲在自家的地下室里也十天了。除了做饭如厕，他根本就不敢上去。那天他亲眼目睹了外边数人发疯，好容易逃回家，一眼看到的就是血泊中的父母正在互相撕咬吞食。 房门外是撕咬，房门内也是如此恐惧，他除了夺门而逃什么也不敢做。 他躲在了地下室里，听着父母拍打铁门的声音，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靠着地下室里存储的食品饮料甚至是白酒，度过了不知道几天。 直到外边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很久很久，直到他再也无法忍受独处了，他才打开铁门，看到的却是早有准备却也永远也不想见到的一幕。 不如当时他就死了。 他也的确活成了行尸走肉，只是在夜班时候才会出门，直到有一天拖回来一条死耗子，才知道一只死耗子就能让他一个上午不用再吃东西。 他不是不知道现在的耗子也吃人，但是他顾不得了。 他再一次离开地下室去厕所，忽然听到外边喇叭里的声音。 …… 十个组长看着街面上陆陆续续多出来的人，惊讶地下了车。 还真有人相信他们，就因为一个喇叭，打着政府的旗号，这些人不担心他们是来抓人养的吗？ 看着这些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看着他们一个个或是面容呆滞或是激动不安或是惧怕胆怯的样子，却是用期盼的看着救世主的眼神看着他们，几个人的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正义自豪感。 从来只有惧怕和厌烦，包括自己曾经的家人，有时候他们自己都厌烦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头一次他们感觉到被期待被信任的重视。 他们不由激动得热血沸腾了。 第191章 收获（2万字更新求月票） 镇子里停留的时间并不多，付佳明虽然是军医，指挥安排人上却也有一番手段，十个组长两人一组，各带着三四个镇子里的人先去找车，他就询问镇子里各项事宜。 程嘉懿自然跟在付佳明身边，王鹏又跟着程嘉懿，许文丽又跟着王鹏，也都离车子不远。 不多时就知道这里附近有养殖场，猪场鸡场和鸭场，不过几乎没有人过去了，现在什么情况就谁也说不好了。 很快有车子被开过来。 镇子里也有富户，虽说这里没有赶上大幅度拆迁补偿，但如今只要脑袋灵便些的，赚钱还是不费劲的。 现如今这些车子大多是无主的了，他们还找到了好几辆面包车，还有一个好几个圈的，是镇政府的公车。 这些人自然要送回到和平嘉园内，最终怎么安排付佳明就不管了，他指派了带出来的一辆车，要许文丽也过去，带着这些幸存者回去，协助登记工作。 余下三台车，外加几个自愿带路的人，直奔养殖场。 城市周围的农村，大大小小的养殖场为数不少，哪个村子周边都会有一两处，有些养殖场就在村子边不远，尤其是养鸭子的，还有鱼塘。 从混乱开始，军方实际上已经接管了几个养殖场了，但都是大型的，农户自家小型的，一是资料不全，不好寻找，二是人手不足，派不出来人，三就是小型的，价值不大。 但对现在的城市人来说，别说是小型的了，就是几只鸡鸭鱼都是珍贵的。 但凡在农村呆过的人，都知道养殖场要离人远点，生人勿进，就是因为大批量养殖的猪、鸡鸭什么的，最怕无意中带进去病菌。 有些病菌人作为携带者，自身是不会染病的，但是会传染给猪鸡鸭，比如前些时日席卷全国的非洲猪瘟。 程嘉懿不懂这些，只以为养殖场内毕竟都是活物，还是都不懂得讲卫生的活物，必然是异味难闻。证据就是她不也去过一次养鸡场么，虽然连大门都没有进去，那味道可都传出来了。 程嘉懿更感兴趣的是两侧的田地，不同于城市的景象，身边又有人护卫，她一时都忘记了这些天的经历，有种旅游的感觉。 她不认得地里具体都是什么，但也认识葡萄架，知道间距大长得不高的是果树，不过葡萄架太浓密了，看不清楚，果树间距还够，就是太高了。 地里绿的黄的什么颜色都有，反正都是苗不是树，是什么她就不认得了，认得的是苞米，只是还没有到成熟的季节吧。 程嘉懿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忽然发觉翠绿的田地里好像有个什么庞然大物，她不由凑近了玻璃窗。 那东西是…… “咦？”付佳明忽然踩了刹车，车子放缓，慢慢停在了路边。 前方正一溜烟开着的车子也忽然一个急刹车，然后慢慢地开始倒车。 “那是什么？”程嘉懿前后左右看看，没有觉得危险，却还是没有贸然下车。 付佳明看着前边车辆，拉上手刹下车。前边车里飞快跑出来一个人，程嘉懿这才跟着下去。 “付医生，你说那是什么？猪，不定谁家的猪跑出来的。”前边那人勾头看了一会，确定地道。 “离养猪场还有多远？”付佳明问道。 “不远了，前边拐弯就是。” 后边车子也下来人，看着地里的猪，磨刀霍霍。 “老大，这眼看着快中午了。”一组长凑过来，对程嘉懿暗示着道。 “外边不能见血，打晕了用绳子捆了带着？你们带绳子了？”程嘉懿道。 “带了带了，知道不能见血。”一组长笑起来。 “还有，地里说不定蚊虫也多，要是被咬了……”程嘉懿看看他们的短袖。 一组长也看看自己的衣服，又看看地里，既是不舍，也对蚊虫心生惧意。 现在的蚊子肯定也不是普通的蚊子了。 “先去养殖场看看，回头再说。”付佳明一锤定音。 果然转弯，就看到一处围墙，正对着路边的大门大开，正有一头白花花的大猪从地里跳出来，当着几个车子的面大摇大摆地跑进去。 程嘉懿哪里见过这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可很快她就明白是什么事情了。 养猪场内工人居住的房间里倒卧着一具只余皮包骨头的尸体，另外一个装着试料的房间里，也倒卧着同样的一个人。 养猪场的房门开着，几只肥猪在其内悠闲地趴着，仿佛是避暑，见到他们进来，就好像没有看到一般。 刚刚进来的猪在院子里撒了一会欢，也跑到圈里。而就这么一会时间，好像圈里的猪烦了，有一头站起来准备离开。 到了眼前的猪还能让它跑了？ “会杀猪吗？”付佳明拦住跃跃欲试几人，“不见血能杀了？能收拾了？” 二十分钟后，每辆越野车的后备箱里都塞了一只捆得牢牢的大肥猪。 这是几天以来程嘉懿得到食物最轻松的一次，没有动手打猎，没有沾了一手血，最重要的是还没有用她上一点手。 虽然“才”带回去五头大肥猪，可这五头猪每一头都有二百多斤？——程嘉懿是用几个组长的体重目测比较出来的。 一头猪怎么也够一百五十人吃一顿的吧，五头猪，貌似够小区里一顿的。不对，还有其它吃的，米面菜的，够一天了。 外边还有啊，他们回去吃顿饭，可以再找人来抓猪，把地里的菜也收了。 程嘉懿脑子里琢磨着。 真该要杜一一也来，就当放松了。 “凭什么不让我看我妈妈？” “不是不让你去，现在我这里还忙着，脱不开身。”李立确实忙着，脱不开身。 中队连同炊事班后勤的都派出来了，两人一组，人手还是不够。到处都缺人，到处都是乱哄哄的。才说了这么一句，就再有人跑过来。 “李队，前边小区里有人不肯出来，咱们砸门之后，打起来了。” 李立低声骂了一句，转身就跟着跑过去。 杜一一在原地站着好一会，也低声骂了句，不提防一转身，就看到程毅站在身后。 “叔。”杜一一一看到程毅，就腿肚子发软。 天地良心，他是有那么点喜欢程嘉懿，但他和程嘉懿之间可是完全清清白白的。 可他还是心虚，一看到程毅，心就突突地跳，就想要逃跑，可他偏偏还不能逃跑，他得看着程毅，万一需要，得及时提供晶体。 第192章 直言 “一一，你妈妈在哪里？”程毅睡了一觉醒来，并不像睡前那么焦虑了，看到房间里没有人，就转出来，想找人打听打听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事，不想正看到杜一一拽着李队说话。 杜一一张口结舌了下，还是说了实话：“李队说在研究所看到我妈妈了。” 程毅猛然听到研究所，心里一哆嗦，他才从那里出来，那里哪是人呆的地方。 看着杜一一只觉得倍加同情，叹了一口气道：“一一，等会看到周队，你和周队说说，要不……”他迟疑了下，终归觉得毕竟是程嘉懿的同桌，“嘉懿呢，让她和周队说说？” 杜一一不知道程毅想到的是什么，但他觉得程毅应该是知道他妈妈是依然的，就算不知道名，也该知道他妈妈是研究员。 一想到这个事实，就更加心虚了。 “一一啊，嘉懿呢？”程毅又问道。 “她，出去了。”杜一一期期艾艾的。 “出去了？上哪儿去了？”程毅皱起眉头，“和谁一起出去的？” 杜一一再张口结舌了会，才道：“和付医生，带着人了，叔，你放心，没事的。” 杜一一不说后边一句还好，说了这句之后，程毅更怀疑了。 “一一，你啥时候和嘉懿遇见的？这些天都怎么过的？”程毅盯着杜一一的眼睛， 杜一一下意识躲避了程毅的眼神：“叔，程嘉懿回来会和你说的。” 程毅看了杜一一一会道：“一一，你是嘉懿的同桌，嘉懿没有少和我说起你，一直说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叔叔有些事情不想从别人嘴里知道，你不会瞒着叔叔吧。” 杜一一低着头，他知道，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与其从别人，比如张豪和强哥嘴里知道，不如从他这里知道的好。 有些话程嘉懿做女儿的不方便说，他这个外人其实更好说，而且知道了外边的现状，程毅不管愿不愿意，只能理解和支持程嘉懿了。 “叔，你坐着。”杜一一道。 从哪说起呢？杜一一想起那天的混乱，不过十天，好像一辈子那么长了。 “那天上课时候……” 程毅坐在和平嘉园广场的椅子上，眼神呆滞地看着地面，就在眼前，就有一个奇怪的印痕，他坐下就发现了，可直到杜一一说，他才明白，那是个人的形状。 那个人，昨晚被他的宝贝女儿，连见到虫子都会尖叫着跳起来的女儿杀了！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杀了！ 天亮之前程嘉懿的话若说他还自欺欺人地不肯相信，睡了一觉醒来，他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信的了。可到现在他才知道，程嘉懿说得简直太轻描淡写了，她哪里只是杀一个人，她杀了十几个人了。 他还以为程嘉懿用的美人计杀人，原来却不是美人计，而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程毅呆呆地坐着，连头顶的阳光都不觉得刺眼，只是眼前地面上那散不掉的痕迹才格外刺眼。 “叔，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尤其是看到研究所的视频。程嘉懿说什么都要救你出来的。”杜一一看着程毅，心里想的却是程嘉懿。 “难为你了。”程毅低声说道。 杜一一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难为什么？程毅该对程嘉懿这么说的。只是他也知道，让程毅对女儿这么说话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和自己父亲讨论过，为啥程嘉懿的父亲要对程嘉懿那么严厉，很多严厉在杜一一看来是很不讲理的。 比如放学就要回家，必须吃学校的食堂，所有零食都要父母给买……于是，程嘉懿表面上有多么乖巧，心底就有多么叛逆。 他父亲对此的评价只有几个字：程嘉懿是女儿。 杜一一是不以为然的。女儿怎么了，他班级里别的女生也没有见到程嘉懿她家那么看着的。再说了，看得住吗？ 物极必反，所以，程嘉懿现在才这么狠辣？ 和平嘉园热闹起来。 开始有树枝和锯成一段一段的木头被运过来，很快就堆满浅水池四周。跟着有人推着砖、泥土什么的过来，在中心处开始搭建炉灶。 程毅只能和杜一一站起来让开了位置。 很快，小区内就人声鼎沸起来，好像所有住户全都离开了房间，还不断有外来的进来，所有人都在忙碌，只有程毅和杜一一无所事事地站着。 “杜哥，你在这呢，强哥那边忙不过来了，让你过去帮帮忙。”李玉跑过来喊道，看到程毅，忙又挤出笑来：“程叔。” 程毅也不认得谁是谁，对杜一一道：“你忙去吧，我自己呆会就行。” 李玉看着杜一一迟疑了下，忙道：“程叔你要是没有事，也一起过去帮帮忙，现在外边来的人越来越多，登记之后还要领他们找住处，安排工作，正缺人手。” 这么说着，拉着两人过去。 果然不断有人涌过来，小小门卫室已经无法满足登记需求了，进门处一溜排开了桌子椅子，门外排了长队，不少人还在抱怨要他们过来，还要在外边等。 杜一一和程毅过来，立刻就被安排到桌子后边，按照表格上的需求开始登记。 “小杜。”忽然有个惊喜的声音，杜一一抬头，正看到董萧律师进门，和他招呼了下，快步向他走过来。 “董律师。”杜一一不由站起来，看到董萧身后的薛老师手里领着个女孩，她们身后还有两个年岁大的人一起走过来。 “你这是做了管理了？我还在我们这些人里找你呢。”董萧惊喜道。 “小杜你在这里，太好了，小程呢？”薛老师也满脸惊喜地问道。 “先登记。”杜一一反应过来。 姓名、年龄、性别、特长、家属，无外乎这几样，董萧登记完之后，站在旁边，等着自家人全登记上，却见到杜一一将他们二人的登记表单独拿出来。 “小杜，这个登记……”董萧小声问道。 他和薛老师是彻头彻尾的变异人，登记表单独拿出来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第193章 秩序 杜一一就是负责登记的，只要是变异人的，都要单独登记出来，至于之后做什么就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了。 后边有人催促，杜一一忽然想起薛老师小学老师的身份：“薛老师，你替我在这里登记下，我跟董律师说几句话。” 薛老师自然坐下，董萧抓着杜一一稍微离开点，急忙忙小声问道：“这里，变异人可以光明正大行走了？” 杜一一道：“我也说不清，只要是没有吃人的应该都可以的——”抬头正看到强哥楼里走出来，忙招手道：“强哥。” 强哥和张豪一早将人都派出去之后，再商量了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都觉得这是一次机遇。 现阶段政府瘫痪了，权力貌似就落在了李立和周尧的手里，而他们机缘巧合，成为协助周尧李立的人。 他们二人没有太大的野心，混乱初期就是为了活着，之后，便想要借机发一笔横财。 即便有这种想法了，他们也从来没有抢夺银行保鲜库的想法。最多不过入室盗窃，还都是找无主的。还是冒用了清理小区、为大家购买食物的名头，典型的小打小闹。 但现在，他们手里的权利貌似大了。 谁住在哪个小区里，安排什么样的工作，吃什么样的食物，全是他们说的算。 权利是干什么的，不就是管人的吗？以前张豪就是小打小闹手底下有十几小弟，到了和平嘉园这里也不过上升到二三十人。 忽然，他就有了管理全市近三分之一面积上人口的权利，以至于明白过来这一点的时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运用好。 才坐下来不久，前来登记报道的幸存者就多了起来，好在强哥之前有过登记要求，可不过再半小时，一个大门前眼看着登记的人数就几百几百地增加了。 这些人中不少就是隔壁小区的，显然是被程嘉懿的人强制过来的。 强哥只好匆匆下楼，下楼的时候还在犯愁，一时怎么安排这些人在哪里居住。 才一出门，就被杜一一喊住，如今看在程嘉懿的面子上，他一点也不敢小觑了杜一一。 强哥站住：“小杜啊——”一眼看到杜一一身边的人，那人一瞧就和他们不是一类的，精明里透着强干。 杜一一道：“强哥，我介绍个人给你，这位是董萧，大律师。一起猎杀过狗。” 强哥立刻就听懂了。果然成功人士自带气质，还没有说话强哥一眼就感觉到了董萧与他身份之间的差距。 “董律师，你好你好。”强哥伸手，两人手握在一起顿顿，“我们现在正缺人，董律师应该会管理人吧，哎，瞧我，还没有给董律师安排住处。” “强哥好，那边是我妻子和女儿，还有父母，麻烦强哥给我父母女儿找个休息的地方，需要我做什么不用客气。”董萧立刻道。 强哥喊过来一个人，吩咐了几句，杜一一回去替换了薛老师回来。 人越来越多，登记之后立刻就要从小区分流出去，周边大多是不封闭小区，环境与和平嘉园不可同日而语。 就是登记出来了，也显得乱哄哄的。 车子也进来了，送进来一箱箱的食物和水，园区中间炉灶才砌出来就直接使用了，黑色的烟冒了出来。 到处都乱哄哄闹哄哄的。杜一一心烦意乱。 不多时有车队开过来，杜一一看到许文丽和几个面熟的组长跳下来，他扔下手里的登记表走过去，正听到许文丽语速极快地对强哥说着：“这些都是镇子里的人，程姐让我们领回来先。” 又是一番忙乱，杜一一瞧着这么多的人脑袋都要大了。和平嘉园再大也容纳不了这么些源源不断的人的。 “强哥，过来的人会越来越多，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把登记挪到对面学校去，操场足够大，教室里也可以暂时安排休息。”董萧建议道。 强哥看到这么多人也都懵了，闻言只是点头，董萧就接手安排下来。 先点了人去清理教室，将一部分桌椅搬到操场上，安排了一车食物和水，调动砖石直接在操场上搭建炉灶，车队的人直接上车到操场，过去之后一边登记，一边就地砍树…… 杜一一听着董律师语调不急不缓，安排起来井井有条，不多时和平嘉园门口的人群就转移了，接着董律师很自然地询问登记的人数，住所…… 杜一一退后几步，忽然想起程毅，程毅正坐在一个桌子后面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社会秩序很快就会恢复吧。杜一一脑海里冒出来个念头。 董萧这样的人不会少的，对他们来说最犯愁的管理，对董萧来说轻而易举的。 只要食物充足，变异人不再吃人。 其实食物要是充足了，应该没有多少人会喜欢吃人的吧。 其实，只要没有人吃人，就算大家脑袋里都多出个晶体，也没有大不了的。 要是再有了水电，超市里能买到吃的，剩下的人也几乎都会就业的——死了那么多，工作岗位不是都空下来了？ 那，脑袋里的晶体到底是因为什么长的？ 那，人类脑袋里的晶体会不会越来越红？ 之后，身体会越来越强壮，然后呢？难道就只是一次进化？ 车队的声音再次传来，杜一一好像被惊醒了般，前一天他们还要躲避在房屋内，借助钢筋混凝土建筑保证自己的安全，可后一天，他竟然在阳光下停留了多半个上午。 难道灾难真的过去了？ 杜一一看到程嘉懿坐在车子里，车队直接驶进了大门，然后他听到从来没有听过的嘶叫声，看着几个车子后边抬下来的肥胖的猪。 杜一一忍不住看一眼程毅，正看到程毅有些石化的面孔。 程嘉懿也看到父亲了，表情里出现了些微的不自然。 所有人都在忙，每个人都有他要忙的事情。强哥看到这些大肥猪喜不自禁，忙招呼着众人抬到门市房一个空的饭店内。 “爸。”程嘉懿打了个招呼，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程毅看着程嘉懿，迟疑了下道：“一一的妈妈也在研究所里，你和周队长说说，看能把人也带出来不？” 第194章 申请 程嘉懿疑惑地看着杜一一，还没有询问，强哥就喊起来：“小程！” 程嘉懿转头答应一声，又回头看看程毅。 程毅下意识道：“你先忙去。” 那边付佳明也叫了一声：“老大！程老大！”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看到程毅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下。 程嘉懿转头，落荒而逃。 “程姐。”程嘉懿迎头看到董萧，不由怔了下，“董律师，你也过来了？” “是啊，才看到小杜哥，介绍我过来给强哥帮忙。”董萧笑着道。 “哦，”程嘉懿还没有从程毅那句“你先忙去”反应回来，看到付佳明笑吟吟地看着她，才想起来，“这是付军医。” “强哥给我介绍了。”董萧道。 付佳明道：“老大，现在市区和农村齐头并进，人手上安排怕是要调整了。” 程嘉懿一个头两个大，完全懵圈地看着付佳明。 “我先客串下屠夫——强哥，你得多招些厨师。”付佳明说着皱皱眉，“外边蒸煮也是个办法，就是血腥味要掩饰了，不然怕是飞鸟老鼠虫子全会吸引来。” 董萧道：“熟食还安全，生肉拿到外边有点麻烦。” 付佳明点点头，却是对强哥道：“强哥，你先给我派几个厨师。”说着招呼着程嘉懿上楼。 程嘉懿过来之后只说了几个字，还晕头转向着就被付佳明拉去也客串屠夫，进了饭店，就再听到肥猪的各种叫声，忽然就醒悟过来。 “付医生，我可没有杀过活物，不是，我没有杀过猪。”程嘉懿叫道。 “我也没有杀过，不过老大，你连人都杀得了，猪又算什么？”付佳明不以为然道，扔给程嘉懿一件白大褂。 接着安排所有人检查通风口，下水道，门窗关闭，准备接血的器皿，饭店专用的液化气罐也点燃，烧了热水。 之后的过程……程嘉懿觉得，医生和屠夫职业其实是相通的。 也只有医生才会淡定地一边动手，一边解说，还一刀见血，程嘉懿觉得，如果可以，付佳明一定会愿意给猪身上扎一针，埋一个塑料管子，将血完全引流出来。 程嘉懿还是担心血腥味道引来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门窗虽然关闭了，毕竟不是密闭。 好在热水烧起来，血很快就被制作了，去毛的过程也没有怎么血腥。 程嘉懿参观了付佳明得到猪的晶体的全过程，这中间她一手未伸。 “想好下午怎么安排了？”付佳明扔掉带血的手套，扭头嗅嗅自己的身体，高声道：“你们别这么出去，找人将收拾好的肉抬出去，身上血气太重了。” 程嘉懿跟着付佳明离开后厨，也闻到自己身上沾染的血气，道：“安排什么？付医生不是都胸有成竹了？” 付佳明哼笑了声：“老大，我是你副手。” 瞧着程嘉懿不以为然的样子，付佳明叹气道：“你有没有老大的自觉啊，你看看张豪和强哥，——那个董律师听说你之前就认识？” 程嘉懿道：“说过几句话，他妻子是小学老师，还有个女儿，和父母住一起。” “我主要问你有没有老大的自觉。”付佳明道。 “老大？”程嘉懿瞧着付佳明，干脆地道：“没有！” 付佳明本来要说的话一下子就被程嘉懿噎住了，他瞪着程嘉懿，忽然笑了：“没有也不行，呆会你把登记的名单要过来，你自己手下的九十八人撤回来一半。下午去农村，征集会养猪养鸡的人。” 程嘉懿答应了，两人脱了身上的白大褂，卷吧一团带出去。 付佳明已经安排人给李立送了信，程嘉懿喊了杜一一一起，张豪开辟的办公室内，李立张豪强哥董律师都在。 张豪正在和李立汇报着什么，见到几人进来暂停了下，点点头。 李立视线在程嘉懿身上飞快扫了一眼，“你们来了，正好。付医生，农村那边幸存者情况怎么样？” 付佳明简单将上午的经历说了，省略了那三个吃人的，然后道：“下午怎么安排，还要听程老大的。” 董萧微微诧异地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反正她已经被推倒这个地步了，退无可退了。 就按着付佳明提示地道：“听说上午搜寻的幸存者数量大增，我想下午将我的人撤回来一半，另一半用从今天上午到的人里挑选。 付医生和村子里的人谈了，田里蔬菜有很多可以收获了，这些蔬菜也是变异蔬菜，我们正好也大量需求。农村还有不少养殖场，也需要人手。还有……” 程嘉懿看着付佳明道：“才咱们杀猪，我觉得饭店这地方还是小了，密封上也不够。咱们市也有屠宰场吧，还有冷库，冷库密封性应该可以吧。” 付佳明眉毛扬了下，捧场道：“程老大就是老大，想问题就在我们前边。” 李立皱皱眉，对强哥道：“马上派人询问下有在屠宰场冷库工作过的没有。” 强哥点点头，站起来出去了。 李立对付佳明道：“农村养殖场不能白白征用，要做好登记，以后……”李立迟疑了下。 “明白。”付佳明正色道。 “李队长，”程嘉懿道，“现在清理各小区，晶体都是怎么处理的。” 李立看着程嘉懿，“尸体不许随意处置，统一送到医院，由专人负责。” 程嘉懿坚持问道：“我问的是晶体，专人负责以后的晶体呢？” 室内所有人都看着程嘉懿和李立。 李立蹙眉：“晶体由专人统一保管。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任何人不得私自处理尸体，发现尸体立刻上报，由专人运送。” 程嘉懿点点头，却接着问道：“那李队，如果我手下的人需要晶体，可以和你提出申请吧。” 李立蹙眉思索了会，程嘉懿接着道：“现在我手下做的是最危险的工作，不论在城市里还是在农村。变异人情绪一旦受到波动，或者受到攻击，身体就容易支持不住。 上午有我的人在，搜救幸存者的工作才能大幅度提升，而下午他们面临的工作危险性更大，所以我希望李队能为我的手下优先供应足够的晶体。” 第195章 驳回 付佳明惊讶地看着程嘉懿，程嘉懿真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开口索要晶体干净利落，有理有据，全不怯场。 亏得他还以为要教她点什么东西呢。 李立知道程嘉懿是吸收过晶体的，但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吸收晶体，有些人只要及时补充食物就可以。 但他没有当面驳回程嘉懿，而是思索了下道：“这件事情我会尽快安排。” 程嘉懿点点头道：“还有个事情，杜一一的妈妈……” 李立看一眼杜一一：“这个我们私下里说，关于下午的安排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张豪很识趣地站起来，“那我这边就去安排了。”董律师也跟着站起来离开。 “一一，依然教授现在很安全。”李立看着杜一一道，“但研究所你进不去，我也不能带你进去。” “那你带我妈妈出来，我就见一面还不行吗？”杜一一急道。 “现在这种情况，依然教授很难离开研究所，哪怕是见人。并且，”李立看着杜一一。 “成人世界里的很多东西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依然教授离开研究所，见什么人了，说过什么甚至以为说过什么，未来都会对教授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杜一一知道李立说得合情合理。 研究所那种机密地方，哪里会随随便便就进出的，想见什么人就见什么人的。也许一旦他妈妈离开研究所就再也无法回去了。 无法回去还不是最主要的，最让杜一一担心的是他妈妈掌握了研究所机密，一旦离开，会不会也受到追杀。 “李队长，研究所还有存在的必要吗？现在外边也这么多变异人了，其中也不乏吃过人的。研究所里的那些人，多数是发病时候被直接送到医院里的普通人。 究竟有多少是后来吃人被送进去的，你心里完全有数。将他们还那么关在里面，不当人看你觉得合适吗？”程嘉懿咄咄逼人道。 李立沉声道：“我知道现在这局面对研究所内的人未必公平，但就这么将他们放出来，对外边的人也未必公平。 这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也不是仅凭冲动就能解决的。至于你刚刚提到的晶体，晶体不是个人财富，也无法作为工资支付。” 程嘉懿不假思索道：“那算是谁的财富？我的人在冒着危险工作，却完全得不到任何收获——他们不去搜救幸存者，不去冒着和其他变异人搏斗的奉献，同样能收获晶体。 不管他们以前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实就是，现在他们确实是在为整个城市服务。” 李立沉吟了会才道：“晶体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无法给你承诺什么，只能说会尽快给你答复。” 程嘉懿瞪着眼睛看着李立。她才明白过来，李立要想堵她说话，她和杜一一根本就不是对手。 程嘉懿和杜一一离开之后，付佳明对李立耸耸肩：“李队，要想马儿跑，又不给吃草，行吗？” 李立烦闷地道：“晶体一直都不是我们控制的。” 付佳明扬扬眉毛。 程嘉懿和杜一一出门之后，程嘉懿吐了口气，恨恨地道：“一会咱们找周尧去，大不了再答应他什么条件。” 杜一一叹口气，“指不定又要你答应什么条件呢。” 程嘉懿哼了声：“还能有什么？——你说，我们要是私下截留晶体，那些人会把晶体上交给我不？” 杜一一道：“我正想和你说这事，你得把这百八十人抓手里，不能白给他们打工了，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 程嘉懿道：“我也这么想，就是这些人抓手里不那么容易。还有付医生看着。” 杜一一想想道：“你看到董律师了吧，强哥那边人员安排现在全听他的了，别周尧利用了你稳定了这伙人之后过河拆桥。” “可能。昨晚上猝不及防，那些人不能杀又没有地方送，就临时抓我做替罪羊了，也正好把祸水引给我，现在一晚上过去了，估计想到方法了。 上午你没去，没听到付医生对外一直强调我们这些人是志愿者。”程嘉懿道。 “屁！”杜一一低声道，“估计着把人养熟了，就要想办法了。” 程嘉懿道：“能怎么办？那些人能听我的？” 停了一会又道：“其实那也好，我们找了你妈妈，然后……” “别做梦了，放着你这么好用的变异人，不给你利用个彻底他们不会放手的。李队长做守纪律的唱黑脸，周队长红脸白脸一起唱，还有你爸爸可以威胁你。”杜一一摇头。 “我还有什么？”程嘉懿低声道。 “你是变异人，这点就足够了。”杜一一也低声道，“要么现在就跑，要么，你得把那些人抓在手里。你忘记我们说过自立门户的说法了？你好歹现在手里也是有人的。” “我跑可以，你呢？真扔下你妈妈不管了？再说跑哪里？水电是没有了，可反不像前几日那么乱了。又没有真的丧尸什么的，变异人也就是偶尔没有理智。 现在吃的估计也供应上了，反正你看吃的源源不断运过来。我觉得，社会秩序肯定很快就能恢复，到时候哪里也跑不了。”程嘉懿说着，他们就再看到一辆食品专用车行驶过来。 “政府哪那么容易完全瘫痪，可能就我们这小地方没有人管。别以后人家腾出手来，真把你这样的送进研究所去。”杜一一不安地道。 “我想存点晶体。”程嘉懿迟疑着道，“我昨天答应做这个老大，也是想存点晶体，还想……找找吸收晶体的感觉，多吸收点。” “不能带着他们。”杜一一立刻道，“下午咱们四个走，王鹏能开车，咱们三个给你……护法。” “咱们想到了，他们就想不到？下午肯定不行了。咱们也不能动人，至少不能明目张胆的。”程嘉懿道。 “那，下午出去了，咱们就不回来了，带着你爸爸，咱们开两台车，还能躲避鸟。”杜一一建议道。 “我还打算找周尧去。”程嘉懿摇头，压低声音，“你总得见你妈妈一面的。” 杜一一道：“先别管了，总得把你实力提上去，不然，我见了我妈妈也没用。咦，王鹏上哪去了？才看到他也下车了。” 第196章 冲动 在程嘉懿被付佳明喊走一转身的功夫，王鹏就被周尧叫走了。 此刻，王鹏正在郁闷地为周尧挑选人。 表面上是周尧在挑人，王鹏不过是拿着个本子装模作样的登记——自然是他暗示了，周尧才会将那人指出来。 所有人都是变异人，不过是程度高低不同而已，比较得多了，王鹏真正奇怪的是周尧和李立的变异程度。 按照适者生存的理论，周尧、李立这样的人，在变异的道路上应该是先行者的，但事实却是他们变异的过程极为缓慢。 王鹏挑出来的变异程度比较深的，多数看起来都是脾气暴躁的。可他又怀疑起自己来，他绝对绝对算不上脾气暴躁的。 甚至秉性还是随遇而安那伙的。 这边，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计划并没有得意实行，杜一一说服程毅倒是不困难，但付佳明却拒绝让程毅离开和平嘉园，用的理由还很简单： 程毅才离开研究所，不易激动。 程嘉懿终于体会到她才接手的那九十八人昨晚今早的心理，付佳明分明是将程毅作为人质了。 程嘉懿哪里敢只带着杜一一一个人跑出去冒险，别说杜一一只是能把车开起来，她还根本就不会开车。 他们提前吃了东西出发之后，王鹏还是没有回来，程嘉懿一直沉着脸。付佳明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不再用调笑的语气称呼程嘉懿为老大，直接代替程嘉懿安排带出去的那些人。 到了汪家村，程嘉懿根本就没有下车，哪怕付佳明客客气气地邀请。 不到十分钟，所有人就都知道程嘉懿和付医生闹翻了。 没有人理睬程嘉懿。 程嘉懿的上位名不正，言不顺，就如张豪所言，恩威并施中，大家只看到她的威，没有见到半分恩。尤其她还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孩。 若程嘉懿与付佳明调过来，付佳明是老大，程嘉懿是他的副手，大家对程嘉懿的态度可能还不会这样，毕竟没有人会对一把“刀”有如何不满。 但现在出头得罪人的是程嘉懿，费力不讨好的也是程嘉懿，众人虽然还不敢落井下石，但都乐得瞧热闹。 哪个学生没有经历过被排挤想象呢？哪怕自己没有被排挤过，总是见过别人被排挤的。 程嘉懿坐在副驾上，看着几个组长跟着付佳明前前后后的，偶尔看到自己这边的时候，都将视线放空，好像没有她这个人一般，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明明没有什么可以在意的，可偏偏心里充斥着种种情绪，憋屈、后悔、愤怒、不甘，让她恨不得拔出刀来和谁打一场。 程嘉懿知道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她就算再恼火，也不过是冷嘲热讽几句，但现在，尤其是这几天她脾气越发大起来，一点点小事就能让她怒火中烧。 真不算大事的。她这个老大本来就是吸引仇恨的，但她明明懂得这个道理，还是气愤。 付佳明出来，走到她这边的车窗前，微微弯腰，从敞开的车窗看着程嘉懿道：“汪家村的人马上就可以下地收割，但需要我们留下一部分人保护他们的安全，我安排两个组长带着他们的人留下，你看看合适不。” 付佳明的语言态度程嘉懿全挑不出毛病，安排上也一样，可程嘉懿就是觉得一股火憋在胸腹中就要冒出来，她忍了又忍，才道：“我说不合适，你能不留人吗？” 付佳明停顿了下，还是和颜悦色地道：“那，我就安排了。”说着直起身离开，仿佛他们之间真的达成了某种协议。 程嘉懿深深地喘息了一下。 一定是晶体的影响，不然，这么一点点显而易见的事情，她不会如此控制不住的。 车子里越发憋闷起来，哪怕车窗大开。程嘉懿心情也越发烦闷暴躁起来，恨不得不再控制自己，放肆地打砸面前的一切。 她的嘴里模模糊糊吐出几个平时根本不会说的词语，可丝毫改变不了她的心情。 程嘉懿忽的打开车门，可踏出去一只脚之后又停下来。 没有车她能去哪里？ 她就是跑出去，车子也会轻易追上她，徒惹人嗤笑而已。 后视镜里，她看到付佳明转了下头，然后又转过去，他身边的人一个劲地点头。 她哪里也走不了！ 这个认知让程嘉懿心头的火气再增加了一分。 没有道理发脾气的。她安慰着自己。付佳明是WJ，上指下派，况且付佳明做得也没有毛病。 也怨不得那些人，他们根本就没有服气她，他们也没有理由就听她的。 自己本来也没有不开心，都是因为晶体。 程嘉懿一边克制着自己，可却一边无法克制，她明明一脚踏在车外安静地坐着，恍惚中的她却好像正在疯狂地大喊大叫地发泄。 程嘉懿忽然扭头看着驾驶室。 这一刻她清晰地知道自己脑海里的想法。 她想要砸了这台车，想要毁坏一切，想要…… 程嘉懿忽然合上车门，一扭身就坐在了驾驶室内，手摸在方向盘上。 这几天坐在副驾驶上看过的东西流水似的从脑海中经过，她熟练地调整座椅，将还在钥匙孔内的车钥匙一拧。车子微微颤动了下，她将手刹一松，一脚就踩在了油门上。 车子忽然冲了出去。 程嘉懿听着身后传来的叫喊，看着车子沿着并不笔直的公路走得七扭八歪，只觉得无比畅快。 真痛快，她瞄一眼后视镜，看到有人追上来，然后又往回跑，前边好像突然出现一堵墙，她急忙拧了下方向盘，车子一拧就转了个弯，却是拧得大过劲了，她跟着又往回一偏，脚下下意识松了一点。 车子偏移了回来，对准了道路，程嘉懿再加深了油门。 原来开车这么容易。 她再瞄一眼后视镜，就看到后边追来的车辆。 她笑着：真该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她看一眼前边的道路，又看一眼后边，接着想到：或者忽然一个急刹车。 她不仅想要毁掉别人，还想要毁掉她自己。 她的脚一点点踩下去，只觉得大开的车窗灌进来的风让她耳朵嗡鸣，无法呼吸。 第197章 小镇 程嘉懿的脑海里开始纷乱地出现画面：学校的，家的，混乱之前的，混乱之后的，昨天的，刚刚的…… 她感觉到脑海里的兴奋与冲动，清晰地知道她不该被兴奋和冲动左右。 但懂是懂…… 她看着前方的道路，手下左右拧着方向盘，眼角余光看到围墙不断被甩在身后，看到两侧树木高大，路上开始出现杂草。 她也看到后视镜里追上来的车子和开车的人。 她知道她该停下来，可脚下却在将油门一点点加深。 真是快意。如果可以永远这样该多好。或者真的就如电影里演的一样，在下一个弯道，车子就可以飞起来。 程嘉懿不断加深油门，哪怕将油门一踩到底，可车子的速度还是慢下来。 程嘉懿使劲拍了下方向盘，喇叭锐利地叫了一声，她一踩刹车，身子猛然向前一冲，车停了下来。 车门忽然被拉开，她的胳膊被人突兀地抓住，接着人就被拽下车。程嘉懿仰头看到付佳明满脸怒气，心中忽然升起快意。 付佳明拉开后座车门，粗暴地将程嘉懿推进去，接着上车，使劲关上车门，锁车。 程嘉懿坐在后座，看着后视镜里脸色难看的付佳明：“真可惜。” 付佳明正要重新启动车子，闻言看着后视镜，忍了忍问道：“可惜没有跑得更远？” “不，”程嘉懿忽然笑了，“可惜刚刚没有蹿过来个什么变异动物，没有一番惊险危险的厮杀，不过，变异动物也可能很快就来。” 付佳明移开视线，打轮，然后停下，倒车。 程嘉懿靠在后座上笑起来：“电影里不是都这么演的？马上车子就熄火了，然后就扑过来一群变异动物，或者是吃人的变异人。” 付佳明看都没有看后视镜，倒完车再往前一个打轮。 程嘉懿看着窗外，此刻她真希望能扑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好成全她这次的发疯。 可惜现实不是电影。 程嘉懿心底油然而生一个念头，只要她将手放出去，只要她弄破自己一点。 付佳明终于将车子调了头，另一辆车子也调头，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往来路上驶去。 付佳明一直没有说话，程嘉懿以为她开出来很长的路，其实并不长，很快他们就回到了村子，付佳明没有下车，只是吩咐了几句，然后留下了两台车，车队继续向前。 这辆车子里还是只有他们两人，开出去是另外一条路，通向镇子，程嘉懿才恍然先前她走错路了。 “你要是不舒服，镇子后边的山上能打猎。”付佳明看一眼后视镜道。 程嘉懿看着车窗外。 理智重新回到心里。 付佳明没有再说什么。 车子停在镇上。 付佳明打算以镇子为中心，向更深处的村子巡逻推进。 这个镇子只是个小镇，某商集团大厦、村镇银行和镇办公大楼三足鼎立，围绕着这三座大楼分三个方向是三条公路。 其中一条公路两侧分别是两排新建的民居六层高楼，其它两条公路两侧就是私人建筑了。有两层带小院的住宅，也有仿佛什么加工厂之类的小厂房，还有个学校，大门两侧分别挂着小学和初中的牌子，共用一个操场。 上午，似乎镇子里的幸存者全都离开了，车队停在本该是镇子上最繁华的地区，除了他们这些人，镇子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付佳明回头看着程嘉懿道：“我准备将镇子彻底清除下，你是带人一起，还是留在车子里等候支援。” 程嘉懿已经差不多完全平静了，想起之前自己的做法只就觉得无比的中二。 可她自己觉得自己中二还可以，一听到付佳明一本正经好像跟她商量还是安排的话，就又再生起气来，硬邦邦地道：“付医生就当没有我这个人好了。” 付佳明看一眼程嘉懿，先下了车，对几个组长招手，安排了一番。 程嘉懿竖着耳朵听了，差不多就是先检查所有楼房住宅，发现活人不要冲突，尤其不能见血，放置虫蚁鸟兽循着血气而来。 要是发现野狗野猫什么的，也尽量避开，实在避不开，动手之后，立刻就要躲进房屋里呼救。 要是发现死人……程嘉懿看到付佳明明显迟疑了才接着说，本着尊重死者的原则，最好不要破坏尸首。 程嘉懿忍不住心中冷笑，连活人都不尊重了，还尊重什么死者？眼看着人群都回到车上，然后开到住宅区，付佳明走回来。 “镇政府办公楼上午我们就看了，村镇银行里大门都拉下来了，可以放最后检查，我们一起去商场看看？” 好像担心程嘉懿不肯答应似的，接着又道：“商场柜台比较多，里面东西也凌乱，比较危险。” “你别理我，让我自己安静会。”程嘉懿不去看付佳明，只看着车子前方。 “嗯，商场那地方，你若是不去，我不大敢就带着他们几个人。要不，我们在这里等着也可以。”付佳明好脾气地道。 程嘉懿的理智已经完全恢复了，她沉默了一瞬，开车门下车。 付佳明一反常态的好脾气，让程嘉懿也不好无故对他发脾气了，她沉默着跟着付佳明往商场走过去。 商场大门半开半合，门口地上残留着食物残渣，和可疑的痕迹。 商场内部黑乎乎的，一排排柜台在黑暗的空间内好像鬼影重重，空气中极有食物腐烂的污浊味道，又夹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超市里残留着被收刮一空的痕迹，不少包装被废弃在地上，手电筒的灯光划过，好像有黑影一闪而逝，仔细再找，却什么也看不着了。 “妈的，抢得真干净。”一人低声嘟囔道。 可不是干净，货架上空空如也，只有地上才散乱着塑料包装纸。 “不知道他们抢银行没有？”另一人往前走着，貌似随意地问道。 “一会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有人回答。 “大家小心些。”付佳明例行叮嘱一句。 “啊，付医生！你来这里看看。”里面忽然传来声极为惊讶的低呼，跟着有人喊起来。大家忙都跑过去。 在一楼超市的最里边，仿佛曾经是某个食品加工或者作为仓库的小屋子，门口挂着一把硕大的锁。而门内似乎有声音传来。 第198章 车祸 锁很快就被打开了。 一股污浊的味道随着从这个密闭的小屋子内传来。 屋子正中放着一张简易钢丝床，没有被褥的床上闭目躺着个人，满脸的胡须，让人无法看出年龄。 他正在昏睡，只是睡梦中也仿佛很不踏实，好像在做噩梦，不断挣扎。 付佳明走进去，小心接近那人，低头看看，又伸手拭拭体温，然后才招呼人过来将他连同钢丝床一起抬出去。 人只抬到超市门口，付佳明还在那人的眼睛上遮了块手巾还是抹布，借着超市门口的光亮，仔细检查了那人的身体。 大家分出大半人继续检查超市楼上，程嘉懿和两人就站在旁边。 “这个人被注射了镇静剂。”付医生说着，伸手翻了下那人的身体，看看他的后背道，“应该有几天了，后背和腿下都出现褥疮了。” “这关了好几天镇静剂都没有失效？”有人问道。 “持续注射，新近的针眼都很明显。”付佳明回答道，“将这人抬到车子里。” “谁这么狠，将人这么关着。付医生，这人不会马上就醒吧。” “不会。”付医生小心地蒙着那人的眼睛跟出去，猛然见到外边火辣辣的阳光，程嘉懿的眼睛也眯了下。 那人被付佳明安置在车后座上，付佳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手铐，将那人一只手和车门拷在一起。 超市也被里里外外检查过了，除了这个人，再没有任何活物。 农村信用社就没有什么好检查的了，银行的安保要求向来都是最高的，防弹玻璃防盗门，就是现在没有电了，卷帘门也拉着。 程嘉懿跟着走了一圈，心思却全不在小镇上。她现在彻底平静下来，想起之前自己的冲动，只觉得不可理解。 她怎么就敢抢车呢？怎么就敢那么肆无忌惮？还好，她只是抢了车开，没有真的用自己的血引来什么。 可平静之后的程嘉懿，只觉得茫然。 人呢，冲动的时候什么都敢做，也什么都不怕，可理智一回来就不一样了，瞻前顾后，迟疑不决。 现在在这个镇子上，可以说是头一次程嘉懿不用操心安全问题，也不用考虑接下来要做什么怎么做的，对待问题，她似乎又是和之前不一样的态度了。 她到底求的是什么？ 后座上躺着个来历不明的人，程嘉懿不愿意坐进车里，只站在树荫下。 人活着总要求点什么的。可现在呢？社会秩序恢复之后呢？ 她这样的变异人，不会被放到社会里的吧，那会怎么处理？集中关起来？或者是集中了再做什么？ 可大家不都变异了么？ 是了，变异了还分吃没有吃过人的，杀没有杀过人的。 以前大家也都是人，不也有好人坏人的分发吗，以后，大约就是根据这些时间做的事情分门别类了。 她总归是无法回到过去安安静静地读书了。 那，唯有更强了。 她抬眼看着远处的山林。 住宅楼里有人跑过来，跑到付佳明身前和他说着做什么，付佳明往程嘉懿这里再看了一眼。程嘉懿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了，付佳明点点头走过来。 “那边住宅里发现几具尸体，你要一起过去看看吗？” 若是以前，程嘉懿一定会点头答应的。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想凑那个热闹。她摇摇头：“我不去了。” 付佳明点点头：“车里的人你警醒些，我怕他会醒过来，还有，关着他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程嘉懿还是点点头。 看着付佳明的身影走进住宅楼，程嘉懿垂眸看看车子里的人，然后看看周围。三个手下很是警觉地观察着周围，也包括她。 程嘉懿还是没有想好要做什么。 别说没有野狗野猫给她杀，就是有，她也要掂量掂量才能动手。 远处好像出现一片乌云，程嘉懿眯了下眼睛，跟着面色一变，快步走向车子。 旁边三人也看到了那片乌云，也都忙跳到车子内，关上车门。 乌云很快接近，能看清是一大群的鸟雀，鸣叫声才传过来。 鸟雀的目标不是他们，也没有在镇子上停留的意思，很快就掠过这里，继续向前飞去。 程嘉懿想想，下了车，到另外一个车子前：“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那边怎么了。” “老大，你不会开车吧。”车子里的人为难道。 “要不你送我？”程嘉懿不耐烦地拍着车顶，“我要不是顾及后座那个人，直接开那台车了，赶紧的，下车。” 程嘉懿说着打开车门拉着那人下车，那人还要说着什么，程嘉懿已经坐上了驾驶室。 开过一次了，程嘉懿心里有数，只要扶稳了方向盘，不开到沟里，开车没有什么难的。 她拧着钥匙打着火，系上安全带，对跑过来的两人道：“告诉付军医，我就看看那群鸟。” 说话之间，那群鸟好像都看不清楚了，程嘉懿踩下油门。 是上午离开镇子的路，往前方开车不到十分钟，就是养猪场。也全是田地了，据说再往里，一个个的小村子就更多了。 转过个弯，远远看到鸟雀还在往前，跟着呼啦下俯冲下去。程嘉懿这次不敢将车子开得很快，一边看着路，一边看着鸟雀落下的地方。 拐过一个弯，程嘉懿差一点怔住，被群鸟围堵上的，竟然是一台车。 车子在不稀奇，稀奇的是车子竟然也能被鸟群堵上。难道车子里有人流血受伤很严重？ 程嘉懿再靠近，心忽然一抖，前边车子竟然是肇事了，好像撞在什么东西上，车子的前脸已经瘪了，挡风玻璃也全是裂纹，群鸟围拢的是车子前方十几米的一头出了车祸的大肥猪。 程嘉懿哪里见过这么稀奇的事情，从飞上飞下不断要钻进去或者被挤出来的鸟群中，仔细辨认这前方那辆车况惨烈的车子里是否还有活人。 这种状况，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下车的，可把车再靠近？程嘉懿正打算将车子靠近一点，就看到车身动了下，车子上的鸟群受惊，呼啦啦地飞了起来。 第199章 救助 后车窗上明显出现两个人影，好像是从前座翻过去的。程嘉懿迟疑着，踩着油门再靠近过去。 车子里的人挥着手，程嘉懿看不懂，想也是知道是要她打开车门放他们进来的意思。 程嘉懿向左打下方向盘，让右边两个车门能多一些对着那台车的后门。 里面的两个人好像商议了几句，忽然，两边车门同时打开，两个人影几乎同时就窜了出来。 车子上的鸟雀受惊飞起，跟着迅雷不及掩耳般地大叫着向两人追来，程嘉懿已经推开了副驾驶的门，先跑过来的女人却将副驾驶让给了后边的人。 眼看着各色鸟雀扑扇着翅膀落下来，两人冲进了车子里，关着的车门挤压到几只鸟雀的翅膀，也带进来十几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鸟雀。 车厢里包括程嘉懿在内都是再一番手忙脚乱，终于将带进来的十几只鸟掐死拍死，车厢里顿时弥漫着血的味道。 程嘉懿这才看到跑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女人的速度稍快些，坐在后座。 “多谢多谢。”男人道谢着，回头看着女人，“你哪受伤了？” 女人看着程嘉懿，回答着男人的话：“没事，一会就好了。” 男人这才放心，才看着程嘉懿，立时露出吃惊的表情来：“真谢谢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年轻，一个人？” 程嘉懿也打量着两人。 两人都三十多岁的样子，肤色暗黑，很是精明强干的样子。 程嘉懿点点头：“我看到鸟群飞过来，就开车过来看看。哦，你们会开车吧。” 男人脸上露出笑容：“当然会。” 程嘉懿也笑笑：“我不太会开车，我只会往前开，不过我要回去，你们这是去哪里？” 男人道：“我叫陈家宝，我媳妇，马红。” 程嘉懿点点头。 “妹子不是这里人吧，前边有个养猪场，我们本来想过去看看的，不想道边忽然就窜出来个大肥猪出来，这一下都把我们撞晕了。”陈家宝道。 “我们人都在镇子里，估计我要再不回去，就得有人来追了。”程嘉懿说得是实话，不过听在陈家宝和马红的耳里，就不是一个意思了。 三人七手八脚将死鸟装在袋子里，陈家宝道：“车子我开吧，对了，你们是哪里的人。” “市里的，带队的是WJ——这就过来了，你看。”程嘉懿回头，后边果然开过来一辆车子。 程嘉懿从驾驶室往后座上挪着道：“你们要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就和我们一起吧，或者，和咱们头说说话。” 陈家宝挪到驾驶室里，熟练地倒车，调头。 马红笑着道：“妹子这么年轻，就能开车出来了。不过外边这么危险，遇到的人也不一定都是好人，下次可要小心。” 程嘉懿咧嘴笑笑。 车子缓缓起步，透过车窗，程嘉懿看到付佳明面色严肃。车子里果然还坐着一个人，估计是来当司机的。 “咱们先走吧。”程嘉懿隔着玻璃向对面的付佳明点点头，然后对陈家宝道。 “他就是WJ？”陈家宝问道。 “嗯啊。”程嘉懿道。 “妹子，我媳妇说得对，外边现在的人都变异了，不少都吃人的。”陈家宝瞧着后视镜道。 程嘉懿开玩笑道：“那我要是不过来，你们就要被堵车里出不来了。” 程嘉懿和马红都笑了声：“妹子是好人。” 车子开出去一段，就将鸟雀全都抛在后边了，马红问道：“妹子，你们城里人到农村，也是找吃的？” 程嘉懿解释道：“找吃的是一方面，还要找幸存者。城里的幸存者都开始集中居住，上午，镇子里的幸存者也都回城里了。” “都回城里吃什么？吃的不都还在农村。”陈家宝道。 “人先安全吧，然后组织组织，再一边搜救一边自救。”程嘉懿道。 两台车一前一后进入到镇子内，停在路边，付佳明从后车下来，走到前边拉开车门，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付佳明砰地一声关了车门。 隔着车窗，付佳明看着驾驶室的陈家宝，然后后退一步，看着程嘉懿。接着瞧着车窗比划下，车窗露出极小的缝隙。 付佳明道：“车子先开到那边院子里，那里有水井，我让人打好水，你们在屋子里把血气洗掉了再出来。” 陈家宝答应一声，车子转个弯，直接驶进院子里。 程嘉懿扑打鸟雀身上也沾了血，下了车一个健步就窜进房间里，果然里面已经有人了，准备好了水和衣服。 程嘉懿和马红在左边房间，陈家宝去了右边的。 程嘉懿身上没有伤，只是擦擦胳膊洗把脸，将体恤换了。马红胳膊上有几个出血点，不大，血已经止住了，后背青紫了几处，也是被鸟雀隔着衣服啄的。 房门被敲了几下，马红过去打开门，陈家宝走进来，先看看马红的胳膊。 陈家宝的胳膊也有几处血痕，同样血已经止住了，不过额头也有一个，头发他也洗过了，湿漉漉的。 两人互相看过了，陈家宝从衣服里摸出个密封袋，从里边到处两粒暗红色的晶体，对程嘉懿道： “妹子，今天多亏你救了我们，这两粒晶体是我们打猎得来的，你收着。” 程嘉懿很是意外，忙推让道：“我就是过去看看，车子还是你们开回来的。” 马红拿过晶体，不由分说放在程嘉懿的手里道：“妹子，钱啊什么的都没有这东西好，你自己收着，谁也不要告诉。” 窗户外边有人过来，陈家宝急忙催促道：“赶紧收起来，快点。” 程嘉懿点点头，将晶体收到衣兜里。 外边来人却是送创可贴过来，陈家宝和马红都将皮肤破损的地方贴了。 程嘉懿指着洗过的血水要端起来倒入下水道里，马红阻拦道：“别，这水要是浇地里，地长得快呢。” 程嘉懿“啊”了声放下。 三人收拾利索出去了，也不开车，直接走过去。 付佳明迎上来，很是无可奈何的样子：“老大，你下次出去还是带个人吧。” 陈家宝和马红吃了一惊，程嘉懿哼了声道：“让付医生操心了。陈家宝、马红，他们的车子撞到了猪，引来了鸟。” 付佳明向两人点点头：“付佳明，医生。” 然后对程嘉懿道：“老大，那边有点发现，你过去看看？” 第200章 晚宴 两人走开了，付佳明低声对程嘉懿道：“楼里找到不少死尸，尸体有部分是清理过的，你看看这些尸体怎么处理好。” 程嘉懿站住了，诧异道：“你问我？” 付佳明也站下：“你是老大，你做主不对吗？” 程嘉懿歪头看着付佳明，眨眨眼睛：“付医生，你说这话是认真的？” 付佳明眼神闪烁了下，不自然地道：“我就是给你做副手的。” 程嘉懿看着付佳明的眼睛：“我就算再自不量力，也知道自己是谁。这种事情，要是需要我做替罪羊，也无所谓。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付佳明尴尬地笑笑道：“我打算将发现尸体的门牌号都记下来，然后搬到空地上烧了，天太热了，不少尸体腐烂得很了。” “需要我出面是吧。”程嘉懿冷哼声道。 付佳明沉默着，算是默认了。 “没有被清理过的尸体怎么处理？”程嘉懿又问道。 付佳明扬扬眉毛，这次的笑容正常了：“尸体都是清理过的吧。这个就由老大你检查了，我还要看看那边两条街。” 程嘉懿明白了，不由对付佳明生出点好感来。 尸体是都在登记，程嘉懿跟着一个组长过去，组长将登记的名单拿出来给程嘉懿看，另外又拿出一张纸来：“这里登记的是没有被清理过的。” 程嘉懿看着道：“你们几个组长中，有能挖晶体的没？” 组长点点头，“有，咱们所有人都干过。” “那就加快速度。”程嘉懿并没有跟进去。 小镇尽头有一处废弃的坑洼地，此时堆积了不少木柴，倒上了油，尸体很快被裹着搬出来，一具具铺在木材上。 火燃烧起来。 大家都在忙着，连陈家宝和马红也不见了，但程嘉懿身边总保证有两三个人。 不知道是因为程嘉懿出去次回来就救了两个人，还是对晶体宽容的态度，或者是付佳明说了什么，这两三人对程嘉懿的态度恭敬多了。 “老大，一共收集到十八粒晶体。”一组长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密封袋。 程嘉懿没有接，看道晶体里面的颜色微微的参差不齐，道：“你们十个组长分了吧。” 一组长很是意外：“全给我们？老大，你不留点？” 程嘉懿点点头：“我也没有动手，你们辛苦了。” 程嘉懿不是不想留，但这几个颜色很浅的晶体，她其实没有怎么放在眼里。 火烧起来很高很高，空气中弥漫着种特别的味道。大家都从各处走了出来。 小镇简单清理之后，车队再次出发，往上午走过的路去。不多时再经过先前车祸所在，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鸟群已经不在，地上是一具干干净净的骨架。 有人下车寻找晶体，送到程嘉懿车上，程嘉懿伸手接了，扔在驾驶室里。 再往前的养猪场内，却没有再看到归圈的猪，两旁的地里，不时能看到白花花的肥猪后背。 后座上的男人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之后的过程大同小异，程嘉懿已经麻木了，眼看着夏日的太阳西斜下去，付佳明才带着车队回转，沿途下去十几个人，全都是有准备地套上了长衣长裤，拿着绳子，再捆回来几只肥猪。 回到了和平嘉园，程嘉懿就和付佳明一起被豪哥拦下，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他们回去的。 程嘉懿想要推脱，却被不由分说拉过去，进了门才看到周尧赫然也在，正和张豪和颜悦色地聊着什么。见到他们进来，立刻抬手招呼着。 程嘉懿看着周尧，却是说不出的心情复杂。 周尧将她父亲从研究所那么可怕的地方带出来了，可同时也明明白白地拿出了交换条件，就是未来有可能的替罪羊。 程嘉懿想不明白，周尧怎么还能这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坐在饭桌旁，见到她还能热情地招呼。 桌上还有一人就是董萧，看来短短半天，董萧就拿到了可以和张豪坐在一桌的资格了。 “李队长还忙着，我今天就代表我们WJ中队，代表李队长，感谢各位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对全市幸存者的努力救助，谢谢各位。我先干为敬。” 周尧端着面前的酒杯，对大家示意下，接着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端着自己的酒杯，客气了一两句，都是一饮而尽。唯独程嘉懿端着酒杯嗅了嗅，就放下了。 “小程，你也是一方老大了，老大哪里有不喝酒的？”周尧看着程嘉懿，笑着道。 张豪也劝道：“小程，你也接近成年人了，喝点酒可以了。” 大家都笑吟吟地看着程嘉懿。程嘉懿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不还没有成年么。” 周尧笑道：“要说成年，小程做的事情成年人都未必能扛得起来，就凭这一点，小程就该喝一杯。” 程嘉懿知道当着这么些的人面，不能太驳周尧的面子，就端起酒，碰了下嘴唇，然后道：“周队长，我不喜欢喝酒，要我喝酒还不如给我一碗饭，我饿了。” 豪哥笑着道：“这是我疏忽了，冬子，盛碗饭来。” 厨房里孙冬答应着，端过一碗饭放在程嘉懿面前。 周尧也不和程嘉懿计较，笑笑道：“那好，小程你先吃饭。” 程嘉懿拿起筷子，众人也都客气两句，再倒上酒，就看到程嘉懿碗里的饭已经下去一小半了。 “和大家说个好消息，明天，最迟明天晚上，我们市就能恢复供电了。”周尧接着道。 “这么快。”张豪惊喜道，“太好了，有了电，水、煤气全能供应上了，大家伙也就不用这么麻烦地露天里烧木材了。” 周尧也笑着道：“是啊，这才停电不到两天两夜，就感觉到全市都瘫痪了。这也多亏在座各位的努力，给我们电厂输送不少专业技术人才。 不过为了节约电力，只针对部分线路供电。明天以至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才是最困难的。我们既要加快说服幸存者集中居住，也要注重他们的安全。责任重大啊。” 张豪点头道：“周队放心，我张豪一定全力支持周队的工作，尽我最大努力完成周队交给我的工作。” 周尧点头，举起酒杯：“多谢豪哥了，我敬豪哥一杯。” 张豪忙举杯道：“周队客气了。周队可别叫我豪哥，要是瞧得起，就叫我豪子吧。” 二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强哥立刻给二人满上酒。 程嘉懿将桌上的几个菜全都尝过了，一碗饭也吃个大半，就看到周队再看着她。 第201章 控制 程嘉懿可担心周尧再对他举杯，急忙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去，抢先道：“周队长，你有什么吩咐就直说。我要是听不懂，你和付军医说一样。你也别给我敬酒了，我快吃完了。” 周尧失笑道：“小程，你急什么啊。” 程嘉懿举着饭碗道：“我出去一天了，着急看我爸爸。”说着就再往嘴里送口饭，自顾夹起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才送到嘴里。 周尧摇摇头：“是我的不是了，应该请你父亲一起来。” 程嘉懿摆手：“别了，我这就吃饱了，周队，付军医、豪哥、强哥、董哥，你们慢慢喝，我先回去了。”说着放下空碗就站起来。 张豪站起来，也不挽留，只是客气道：“小程真是孝子。” 程嘉懿急匆匆到门口，还不忘和厨房里的孙冬点点头，拉开门就出去。 关上房门，程嘉懿松了口气。 妈的。她在心里爆句粗口，以前她怎么就觉得这种晚饭勾心斗角互相捧场有意思呢？ 急忙忙地下楼，才到楼下，就看到杜一一和王鹏等在下边。 三人上楼，默契地先回了杜一一的住处。杜一一、王鹏、李玉和许文丽住在一起，房间不够，王鹏就睡在客厅里。 许文丽和李玉正拎着一块肉在逗猫玩，看到程嘉懿回来，急忙将肉扔给猫，站起来。 “下午将镇子清理了。”程嘉懿进屋就先说道，“还有个事不太好，正要和你们商量。” “什么事？”几人全凑过来坐下。 程嘉懿将下午自己那一段忽然的心情不好讲了一遍。 “他们欺人太甚了。”李玉听了，先叫起来，“凭什么给他们做牛做马的还要受他们的气？” 王鹏无奈地摇摇头：“就凭他们手里有权。中午周队长不也是有意扣下我的？” 杜一一却皱着眉头道：“你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那点事情你不是早有心理准备？再说多大点事，至于吗？” 程嘉懿点头：“奇怪就在这里上，我一边全明明白白的，一边就想要疯起来。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 程嘉懿强调道：“我一贯知道冲动最后害的是自己，什么离家出走，跳楼都是对自己对父母没有任何好处的，拿这些威胁人也是没有必要的。” “这就奇怪了，”杜一一眉头越皱越深，“不会是因为下午你就自己？所以本来平时不在意的小事就有些夸张了？也不是。” 杜一一忽然恍然：“这是……心里的负面情绪会被放大，会容易冲动？明明知道道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程嘉懿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但我感觉我是的，我一直知道我就是个傀儡，替罪羊，可就是……” 程嘉懿摇摇头，疑惑道：“可能是我不善于控制自己？觉得委屈了？” 杜一一摇摇头，看着王鹏道：“你今天有这种时候吗？” 王鹏摇头：“没有。可周队长也不算逼迫我。”说着看看程嘉懿，“不像付军医那么冷暴力的。”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静。 “会不会是因为我吸收晶体多的原因？”程嘉懿想这个问题想了一下午了。 杜一一道：“我们从头捋下：首先，容易情绪化的人最先出现进化反应。” 王鹏道：“不一定，我觉得我不是情绪化的人。” 杜一一纠正道：“首先不管了，但是之后，是情绪化的人容易二次进化。或者是情绪波动厉害的时候容易二次进化。” 这次大家都点点头。 “那，我们本来脑袋里全都有晶体了，按理说不该被分为三六九等的，但是还是分出来了，有的人晶体沉睡，根本就看不出来，比如李队、周队。” 杜一一说着看着大家，李玉道：“可谁知道他们偷偷变异过没有啊。” 王鹏立刻道：“周队长没有再变化。” 杜一一点头：“还好我们有王哥，可以知道谁变异的程度。那实际上就是说，我们二次变异也好，三次变异也好，其实都不是我们主观上要求的，是晶体控制我们这么做的。” “晶体咱们都看到了，就是钻石一般硬的东西，怎么控制得我们？”李玉再奇怪道。 “别打岔。”许文丽拽拽李玉。 “关键是，我们一次次发疯的目的是什么？就算脑袋里多出个这么个东西，没有必要发疯吧。”杜一一看着程嘉懿，“所以，目的是什么？” 程嘉懿迟疑地道：“让我们互相攻击厮杀，减少人口？提高晶体的强度？” 王鹏道：“还有是谁制造出来的这种病毒？真要减少人口有很多种方式，一个大的饥饿或者战争就足够了，非要全民变异？归根结底是知道谁弄出这个晶体的，才能猜出目的是什么。” 大家面面相觑，李玉小声道：“有网络的时候，就我变异那天，我看到网上说的，变异的地区是由南半球到北半球，然后再往南半球，就好像……” 李玉做个来回撒东西的手势，“就是这样，当时网上都说是上帝之手。说还会有诺亚方舟什么的。” 几个人都看着李玉，李玉挠着脑袋道：“我觉得有道理的。” 杜一一问道：“你记得地名？” 李玉摇头：“我哪里记得住，就是当时看了之后，也这么比划了下。” “要真是这些地区如此，真是这个过程，谁有那么大的手笔？这不是在飞机上撒的吧，飞机撒一次不会有这么大面积吧，要是十几二十几架飞机一起行动，这天上有卫星的，也瞒不住吧。”杜一一疑惑地道。 程嘉懿也寻思着道：“宇宙飞船？听着就不靠谱。关键这明明是灭绝人类的活动，人类自己这么干，疯了？ 再说，哪国人的科技这么先进了？这是改造人类，脑袋里进化出来个晶体，根本不是人类科技能做到的吧。” 王鹏也道：“自然进化出来某种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做到的。” 许文丽忽然道：“那就是外星人？我也在网上看过这个了，大家都说是外星人干的。” 第202章 爬上去 几个人重新陷入沉默中。 过了一会杜一一道：“要是外星人，一切就都可以解释通了。” 李玉不相信地道：“是外星人要我们的晶体？” 谁能回答这个问题呢？ 程嘉懿隔了一会道：“那，我们不定时就发疯，就互相攻击，也就可以理解了。我们以前得到的晶体颜色都不一样，吃过变异肉的，颜色就会红点，就是进化吧？ 晶体操纵我们冲动，失去理智，吃人，互相攻击，就是为了提升晶体的品质。这么好像就能解释了。” 李玉看看他们这个，又看看那个：“我还是不相信，怎么能有外星人？王哥，他们两个是小孩子，什么都能信，你不信吧。根本不可能的。” 王鹏沉吟了一会，点点头道：“我信。” 李玉还期望着看着王鹏，不曾想王鹏道一句“我信”，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几个人都沉默下来，虽然他们心里也不确定会不会有外星人，但其实都已经在心里偏向这个答案了。 就算是上帝，也算是外星人吧。 李玉看着几人，还是摇头：“我不信，外星人凭什么要害我们，不是说国外都和外星人接触了么，高等文明不是不会向低级文明那什么吗？” “才会呢。”许文丽低声道，“你走路看到一只蚂蚁在脚下，有时候避开了，有时候不还是会特意踩一脚？就算你不睬，还有别人。 咱们人类从来也没有善待过比我们低等的动物，凭什么外星人会善待我们人类？” 几人不由都看向房间里的那只猫。它仍然被束缚着，虽然看起来没有多少攻击力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李玉绝望地道。 王鹏叹口气，安慰道：“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就是顶不住，地球人、动物都死了，你自己活着？” 李玉打了个寒颤，“不，不可能。” 也不知道他是说不可能地球上人、动物全死了，还是不可能自己活着。 “那我们现在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程嘉懿喃喃地道，“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 “可如果不是呢？”杜一一问道，“或者，就算是，我们是不是也要努把力？” 程嘉懿苦笑了下：“你这话让我想起看过的一个电影的镜头。是不是外星人的我忘记了，就记得那个镜头，男主被追杀，追到一个悬崖峭壁旁，他往上爬，努力地爬，将后边的人都甩掉了。 就在他艰难露出一个头在峭壁之上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几双脚，几把枪，然后他仍然爬，努力地爬上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程嘉懿嘴角笑着，可声音里全是苦涩：“他对自己一直说，要爬上去，站起来，他是做到了，做到站在悬崖顶上被杀掉。” 房间里静默良久，程嘉懿空洞洞地问道：“我们，要不要也这么爬呢？” 沉思良久，杜一一先道：“爬，当然要爬，怎么不是一辈子？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我不甘心。” 王鹏叹口气道：“我这条命就是捡来的，我就当我已经死了，所以，没有什么可以顾及的了。” 李玉瞧瞧他们，小声道：“反正我跟着你们，你们带着我我就爬，不带着我，我，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许文丽最后道：“我也跟着你们。” 虽然都这么说了，谁也没有觉得开心或者心安。 王鹏忽然道：“怪不得没有人来救助我们。” 大家都一愣。 “网上能流传这个，真相国家未必不知道。我们距离省会这么近，却从来没有得到救助，可研究所那地方却存在，还有变异人的尸体，全都集中送走。 所有的都是针对变异人的研究和晶体研究的，我们小四线城市说不定就是国家的试点，或者……或者……” 王鹏或者了几句，却一时想不到或者后边还会有什么。 王鹏的猜想过于可怕，几人都瞪大了眼睛。 许文丽小声道：“王哥，这些话我们几个人还好，出去，可千万千万不能说的。” 王鹏呵呵了声。 程嘉懿瞧着杜一一道：“不是不可能的。反正现在什么可能我都相信。你见不到你妈妈，这么保密……反正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杜一一垂头，“我不知道，我倒是希望这都不是真的。” 程嘉懿咬咬牙：“白天我就想了，也和一一商量了，反正我也吸收好几粒晶体了，也不差再多几粒。” 王鹏蹙眉道：“如果晶体吸收越多，越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呢？” “已经控制不住了，大不了……大不了……”程嘉懿扭头看这别处。 大不了怎么样呢？ “有没有这种可能，要是每天，或者隔一天隔几天就吸收一枚晶体，就不会冲动了？或者没有消耗也不会冲动？”杜一一问道。 “也可能？”程嘉懿不确定地道，“但我宁愿吸收晶体，我就是死，也要爬到最高处，站着死。” 几个人都互相看看，都点点头。 不是被程嘉懿的豪情感动，而是事实就是如此，所有人都已经被现实逼上了梁山，都已经没有了退路。 “白天我没有机会，我想还是晚上出去。出去远点。”程嘉懿看着他们，“我一个人，还是有点害怕。” “要不要和你爸爸说一声。”杜一一问道。 程嘉懿按按脑袋，“还是不了。我爸肯定担心。” 杜一一想想道：“你要不试试不杀什么东西，也进入到吸收晶体的状态？” “什么意思？”程嘉懿道。 “就是，冥想，入定，修炼什么的。” 杜一一的话让王鹏几人都摸不着头脑，程嘉懿却是眼睛一亮。她白天里的反应不就是精神受到刺激了吗，也许可以模拟下。 “我爸今天……”程嘉懿这才问道。 “叔今天在小区里转半天，和谁熟了，就唠唠这几天的事，现在外边啥样的估计比我们都清楚了。”杜一一道。 程嘉懿出去了，他一天都没离开程毅，生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什么反应。 程嘉懿看着王鹏：“你看过我爸没？” 王鹏知道程嘉懿是什么意思，点点头：“很混乱，混杂。” 第203章 听话 程嘉懿一直没有询问过程毅在研究所里的经过。 那个地方，就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会好过的，程嘉懿恨不得程毅能直接忘记那里的经历。 但她也知道回避没有任何用处，就比如现在，她也想要知道她爸爸变异的程度。 程嘉懿回到住处的时候，程毅正站在窗前看着外边。 外边的对面也是高楼，其实没有什么看头的，程嘉懿却知道是因为程毅被囚禁过，所以哪怕是外边的楼，都想要看看。 “回来了？吃饭没？”程毅听到门响，已经转身了，问道。 “吃了。”程嘉懿道。 程毅张张嘴，忽然不知道该和女儿说什么了。 除了学习，学校的事情，程毅很少和女儿聊其它事情。 “爸，你今天都吃什么了？”程嘉懿找了话题。 “中午吃得猪肉炖土豆粉条，一人一大碗，强哥又给我端一碗红烧肉。我给你留了一半。晚上和你那几人一起吃的，李玉做的，熘肝尖、红烧脊骨、蒜蓉血肠、炒菜花。” “还挺丰盛的，李玉做菜也很好吃。”程嘉懿坐在沙发上。 程毅还是站在窗边，外边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还是能看到程嘉懿面容上的不自然。 若是以前，程嘉懿一定会是惊喜地喊道：哇，这么好吃啊。可现在的回答，公式又陌生。 “爸，你身体……没事吧。”程嘉懿迟疑着问道。 “没事，能有什么事。”程毅回答得有些快。 身体似乎成了禁忌，尤其是程毅的身体，仿佛一提到就会让人想到研究所那里。也确实，不论是程嘉懿还是程毅，都想到了研究所。 相顾无言。 程嘉懿有那么多那么多想要说的话，却完全说不出口，连关心都要小心翼翼。而程毅，也不知道该如何与现在的女儿相处，说话。 好一会，程毅才叹口气道：“嘉懿，我今天想了一天了，你年纪还小，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被别人有机可乘，都是因为爸爸不在你身边。 你妈妈这么久都没有音信，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以后就你和我相依为命了。我想来想去，外边的事还是算了吧。 那些事不是咱们能做的，咱们就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可以了。” 程嘉懿没有救出爸爸的时候，心心念念的何尝不是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就是现在，一想到没有音讯的妈妈可能不在人世了，眼睛就会发酸。 她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妈妈，对自己说能将爸爸救出那种地方，已经是烧了高香了。可有些想法总是不经意就钻到脑海里，根本就控制不住。 她心底一直期盼着妈妈还在，可爸爸忽然这么说，一下子打破了她的幻想。 程嘉懿的沉默，被程毅误会为无声的抗拒。以前程嘉懿每每不赞同他们的意见时候，就是这么沉默着不吱声的。 “嘉懿啊，以前你要救爸爸出来，没有办法才和外边那些人在一起的。现在爸爸出来了，咱们就在小区里做点事，不去外边了。 你也别去做什么老大了，你一个女孩子才多大，能做得了谁的老大？他们就是利用你，等到以后太平了，把什么事都推倒你身上。 你还小，不懂得外边人心险恶，以为他们表面上奉承你，说你好就是真的听你的，对你好。其实都是假的。他们凭什么对你好，还不是要利用你。” 若是站在第三者的立场上，这番话听起来是很有道理的。其实就是站在当事人的角度，这些话也没毛病。 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女孩子出去瞎混什么啊，谁正经人家的女孩子会和一帮来历不明的混混们在一起？ 况且程嘉懿也知道她这个所谓老大是怎么来的，知道好几个人对她有着森森的恶意。 但也正因为知道这些，经历过那些，心里本来就隐藏着委屈，听了这话反而受不住了。 说是逆反也好，说是委屈也可以，也可能还有做了那么多，却得不到最亲近人的肯定，程毅的话没有达到期望的效果，反而引起程嘉懿心里的不快。 程嘉懿不习惯反驳她的爸爸，就和以往一样，一沉默来抗拒。 “你怎么还是这样，一不愿意就不说话？爸爸不是为了你好？他们缺人了？非要你一个女孩子出去冒险？外边多危险你也不是不知道。 别给你两句好话你就当真了，他们就是看你不懂事，故意用好话引你为他们做事的。非得要真出事了你才相信我的话啊。” 程毅也急了。他是真的着急了。他白天想得好好的，等到程嘉懿回来，就和程嘉懿说回到小区自己家住，就和普通人一样打一份工，平平安安地养活自己好了。 “爸，不是你想的那样。”程嘉懿终于开口了。 “怎么不是我想的那样，你是我女儿，我还能害你怎么的。大不了，大不了我再回去。嘉懿啊，咱不能做哪些事了，你还小，不能被他们带坏了。”程毅急道。 程嘉懿心里的火忽然就冒出来了，“爸，我好容易把你从那种地方救出来，你怎么说要回去？” “我还不是为了你！”程毅的语气也暴躁起来，“你怎么就不知道听话！” 听话听话，从小到大程嘉懿听到的最多几个词就是这听话二字。只要她没有达到父母要求，只要她做的事情不符合父母的审美，就会被要求听话，也会被说不知道听话。 以前，程嘉懿是会低头的，是会按照父母的要求去做的，但一向都是表面，她只是将内心的不赞同藏起来。 可现在，再听到这两个字，她心简直要爆炸了。 听话？她要怎么听话？真的出去对周尧对那些人说她不做老大了？从现在开始就做一个平平凡凡的女孩子？ 可能吗？ 可能吗？ 程嘉懿垂下眼睛，在心里对自己说：爸爸就是还没有明白现在的真实状况，他也确实是真心实意关心自己的。 可心底分明有不同的声音在说，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可到底是哪样？ 第204章 懂 程嘉懿冲出房门。 她无法再在房间里呆下去了，她怕她再出现白天的症状，怕她失控。 她才冲出房门，就被人一把抓住胳膊。 她使劲克制自己，才没有将杜一一扔出去。 杜一一拉着她下楼。 夜色里的小区外边很是安静，哪怕小区三个大门都有人守卫，也没有人会在天黑以后肆意在园区活动。 两人来到小区中心广场站下。 浅水池内被烟熏火燎了多半天，池底烧过的灰烬被浇了水，冲下去不少，露出发黑的地面。 “我真不明白，我做什么都是不听话。以前是，现在也是。”程嘉懿终于忍不住了，“我难道不知道他们是利用我？我愿意被利用？可我有办法吗？我想要退出就退出得了的？” 杜一一叹口气：“你也不是不了解你爸爸，你爸爸也是为你好的。” “我就是知道为我好的，不然，不然……”程嘉懿使劲喘口气，“我心里堵着上。” “你就和以前一样嗯嗯哈哈地答应不就完了？”杜一一道。 “我以前有多不高兴你不是不知道。”程嘉懿摇头，“现在我更控制不住自己了。” “也是，你以前不会敢跑出家门的。”杜一一耸耸肩，“难怪你爸爸要担心你。” “杜一一，我烦，我闹心，我，我又想要大喊大叫，我……”程嘉懿再使劲喘口气，却仍然舒缓不了心里的愤懑。 杜一一轻轻拍拍程嘉懿的后背。 “可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让他担心。”程嘉懿颓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全不顾上边也落了一层黑灰。 和平嘉园临街一个房间里，付佳明差点与周尧吵起来。 “她就是个孩子你知道不？你要把人逼疯不是？”付佳明全不似白天模样，严肃得仿佛换了个人。 “我做什么了？”周尧哼了声，“我要她杀刘黑子了？难道不付出点代价，就能从研究所里捞人出来？付医生，我冒了多大的风险？怎么是我逼她？” 周尧嘴里这么说着，心里也有些不自在。用对待成年人的手段对付一个女孩子，是不怎么光彩。可他立刻就硬起心肠。 别说程嘉懿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就算是，他到现在的所作所为，程嘉懿也算不上吃亏。 提到救人出来，付佳明还真是无话可说，也确实是像周尧说得那样，在捞程毅出来这事上，周尧担的风险不比程嘉懿小。 “是吧，”周尧接着道，“她那么能打，又能震慑人，我也不算是利用。再说了，有我扶持她做老大，那些人才不敢对她动什么心思的。 你放心，只要她好好地做这个老大，有你我在，我就敢保证她下边那些人不敢对她动什么。不然，你以为那些亡命之徒会放过她和她爸爸？ 所以我今天才特意吃饭时喊着她，她那么扫我面子，我不也啥也没说嘛，就是要借张豪他们的口把这些传出去的。” 付佳明摇摇头，“这些未见是真对她好的，她这样的女孩子，前后经历的事情反差太大了，成年人那套她不懂，你要我做她副手，唉！” 付佳明深深叹口气，“白天里她抢了一台车就跑，差点出了车祸。” “什么？逃走她想？”周尧惊讶道。 “不是逃跑，”付佳明翻了下眼睛，“可能是你下午不让她带着她那几个人，让她想多了。以前她就是这么冲动？” 周尧惊讶了一会，想起第一次碰面时候的遭遇，不由点点头，“你记得我和李队上次受伤吧，就是她干的。” 付佳明真正惊讶了，“她？” 若不是周队亲口承认，付佳明简直不敢相信。可再想起前一夜程嘉懿做过的事情，又觉得不那么不合理了。 “可不是。”周尧将那天动手的前后简单说说，“那丫头，狠着呢。” 付佳明若有所思了会，道：“按说，程嘉懿能做到这种程度，心里不满不会忍着，也不会不会开车还做出开车这么冲动的事。是了。” 付佳明再点点头，“我得和她爸爸谈谈。” “谈什么？这边没有什么事了我们回研究所去。”周尧站起来。 “你自己回去吧。”付佳明摇摇头，“你要是还想要把人利用得彻底，就别太狠了。” “随你。你在这里，我明早也不一定早过来。我说真的，你真不打算接管研究所？”周尧走了一步又站下。 “行行好吧，我是医生，不是变态，我对好好地把人关起来美其名曰研究一点兴趣也没有。”付佳明挥挥手，像赶苍蝇一般。 周尧耸耸肩，开门出去。 付佳明盯着关上的房门看了好一会，也开门出去。不多时，他就坐在程毅面前。 “程先生，你认识我了，这是我今天得到的一块茶饼，看着还可以。”付佳明将茶饼放在茶几上，“我来是想要和你聊聊您的女儿的。” 程毅沉默了一会道：“付医生，我女儿年纪小不懂事，根本不知道老大是什么意思。我才和她说了，就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 我原本就住这小区里，我想要和我女儿回自己家，明天开始在小区领个正常的工作。” 付佳明扬下眉毛，“您女儿同意了？” 程毅笑笑：“小孩子哪里懂大人这些事，以前她不懂事，没有大人在身边帮她拿主意，现在我回来了，总不能不管孩子的。” 付佳明看了程毅会，才了然地点点头。 做医生久了，尤其是警队这样的全科医生，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和案例他看了不少。 他理解程毅这样的父亲，担心儿女便要事事替儿女拿主意，也就忽然理解了程嘉懿下午的举动。 程嘉懿此刻内心想必是非常矛盾。 一方面她无法抽身，另一方面，她也无法违逆父亲。 付佳明试探地道：“你女儿以前在哪里念书？” 提起念书时候，程毅脸上露出笑容：“嘉懿小时候就聪明，什么都是一教就会，幼儿园的时候，进退位加减法就都会了，乘法口诀也都背熟了，报纸也都可以自己看。 从上学，学习的事情几乎都不用我和她妈妈操心，除了学校，放学哪里也不去。小学初中都是班里前几名，高中还考上了一中公费，要是没有……” 程毅叹了口气，“现在还想什么大学的事，我只想着她平平安安就好。” 第205章 打鸟 付佳明对程嘉懿满心里同情。 还在学前，就完成了小学一二年的数学，语文应该达到了三年级以上程度吧，这还有童年吗？ 上学之后除了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就没有去过其它地方，这是被父母管束得多么严厉。难怪现在的反差这么大，做的事情也这么矛盾。 程毅满脸为女儿的学习骄傲自豪，转化为现如今无法为女儿选择一个好大学的沮丧。 “付医生啊，嘉懿和我说起你，说她什么也不懂，那些人其实都是你在管理。她也不想占这个名。您看看，我们现在就能搬回去，这里……” 程毅看看客厅，又看看里间屋子，“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 付佳明笑着道：“程先生先在这里住着，我一会下去问问，您那房子安排人住没有。” 程毅皱眉道：“我打听了，白天也回去一次，我钥匙没了，没进去，房间没住着人。” 付佳明就道：“那好说。”说着又前后看看，“您女儿呢？” 程毅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很快就掩饰了，“才回来说几句话，又出去了。” “哦，我也是白天里有些事情，没有和老大交待。您说的话我也记着了。您先休息，若是有什么需要的，随便找个人让他找张豪或者强哥都可以。”付佳明客气了一句站起来。 程毅又说了些费心的话，送付佳明到门口。 “我不回去。”园区中央，程嘉懿压制着心里的烦闷道，“我不回去。我不想刺激他，也不想被刺激。我现在就去打猎，就去吸收晶体。” 杜一一叹口气，“你不回去就不是刺激了？要我说，我和你一起过去，把咱们想法都和你爸说了。” 程嘉懿哼了声：“我爸不会相信的，然后，还会说你们把我带坏了。我爸怎么就不是你爸那样的？” “我还不知道我爸在哪里了。”杜一一黯然道。 程嘉懿觉察到自己失言，好一会才安慰道：“你爸肯定没有事的，不是不来找你，是不知道你在哪里，可能。” “但愿吧。”杜一一深吸口气，“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天也黑透了，咱们一起去。” “你不害怕？”听到杜一一答应出去了，程嘉懿反而有些担心道。 “怎么不害怕。可害怕有什么用。我也想多吸收几枚晶体。咱们现在的晶体也没有多少，野外打猎也危险。也不知道还有哪里没有被清扫过了。”杜一一转身。 “我相中那些鸟了。”程嘉懿跟着杜一一往回走，“要是能做个笼子，里面放块肉，把鸟都吸引进去就最好了。” 杜一一忽然站下，“我想起个事，昨天邱老二他们不是出去了，回头好几人死村子那边了？” 上午的事情程嘉懿说给杜一一听了，当时两个人也只是唏嘘了片刻，杜一一忽然说起来，程嘉懿道：“是啊，怎么？” “他们干啥去了？你没问问你那几个手下？” “没。” 杜一一沉吟了会，“要不，你问问你那些组长谁知道不。还有，你要真的还要做这个老大，那些组长你还真的不能放弃，他们人估计也比我们几个能干，弄个笼子什么的事，他们比我们行。” 程嘉懿想想道：“那我问问去。” 十个组长正才吃饱了——他们吃得很不满意。 比起前几天的伙食，炖菜里就几块肉，吃得饥不饥饱不饱的，正聚在一起抱怨着，就见到程嘉懿和杜一一走进来。 这一天的经历，让他们对程嘉懿的惧怕少了点。程嘉懿没有接受那些晶体，不但没有让他们觉得程嘉懿对他们的恩，反而觉得程嘉懿在刻意拉拢他们，让人轻视了些。 “老大来了啊。”还是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们谁知道昨天邱老二带着人出去干什么去了？”程嘉懿知道这些人不待见她，就直截了当地问道。 “哦，老大要找个地方做笼子，养个变异的什么玩意看看。”有人随口就道。 “怎么说话呢？那还是老大吗？那是前老大。”立刻就有人阴阳怪气地好像教训道。 “对对，前老大，前老大。”那人嬉皮笑脸地附和着。 “知道在哪里做的？”程嘉懿接着问道。 这些人互相看看，一组长问道：“老大，你这是……” 程嘉懿看看他们道：“我也想弄个笼子。” “什么？”一组长差点跳起来，“老大你也想要养什么变异的东西？你……” 程嘉懿面无表情道：“我觉得我太弱了，还不够让你们全听我的，所以，我打算多弄点晶体。” 房间里静默了片刻。一组长尴尬地笑笑道：“老大，你不弱的。” “你们谁知道能做笼子的地方？”停一下程嘉懿接着道，“我打算引来些鸟，你们白天都看到了，那些鸟不少吃血肉，估计变异程度也不低，数量又多。” 房间里人虽然没有说话，可气氛仿佛不一样了。 “我记得老五在那边好像有个钢铁厂。” “是有个，前个我还听他吹他以前多么风光。” “那他们跑那村子那里干什么？” “看邱老二回来的时间，他们应该干点活了。” “老大，要是抓到鸟了怎么算？” 程嘉懿看着说话的人，“看出力吧，我不那么相信你们。” 一组长叫道：“老大，我们可都是被你拿捏住的。” 程嘉懿哼了声：“要是我出去了回不来了呢？农村那么多好吃好喝的，付军医有几个人可用？何况我还和你们有仇。我就带你们两人去。” “两人可不够给老大焊铁笼子的，焊好了也抬不出去。”又一人说道。 “老大你怎么能就带两人？人多干活才快啊。我们这一天都憋着了，晚上就喝点清汤寡水的，做了老大你的手下，总得给口饱饭吧。” 程嘉懿侧头，下巴点点杜一一：“我有自己的心腹。” 大家的视线刷地落在杜一一身上。 比照程嘉懿，杜一一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根本就没有存在感，就是被程嘉懿说成是心腹了，杜一一给他们的感觉仍然是个学生。 只不过程嘉懿这个学生已经刷新了他们对学生的认知，所以对杜一一，他们本能地戒备起来。 “老大，他，不会是老大的……青梅竹马吧。” 第206章 出动 冷丁听到这种很少听到的词，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是意外多于尴尬。 “你们还知道青梅竹马这个词啊。”程嘉懿好笑地道。 “那是，咱们也不是都不识字的。” “老大这是瞧不起我们了，以为我们这些做混混的都是不学无术的。” “老大，您这心腹配得上您不啊，您杀人的时候，这心腹可不在你面前的。” “在讨好老丈人呢。” “哈哈哈哈。” 程嘉懿也不生气，等他们说差不多了才道：“决定好没有，谁和我去。” 笑声戛然而止。 “老大，咱们可都想跟你见识见识去。” “就是啊，这都一天了，还没有见过老大出手呢。” “得来的晶体，咱们是不是也能分个一粒半粒的。” “还有鸟肉，烤着吃肯定好吃。” “带着椒盐孜盐，老五那里不缺铁丝。” “我烤鸟吃绝对香了。” 程嘉懿看看杜一一。杜一一迟疑了下，点点头。 众人都注意到了，说话声慢慢停了。 程嘉懿才道：“那好，你们谁有车子，先说好了，我这边的，出个注意动个手都没问题，干活谁也不会。” 那十个组长低声商量了一会，还是一组长道：“车子我们都有，老五的厂子咱们那里好像有个在他那里干活的，就是……” “笃笃。”忽然大门被敲了几下。 一组长停止说话，看看程嘉懿，走过去把门打开，“哟，是付医生啊，您怎么来了？” “在楼下就听到你们这里说话声，就过来看看。老大，你也在这呢。”付佳明笑吟吟走进来，和杜一一也点点头，“小杜，你也在。” 一组长看看程嘉懿。 程嘉懿淡淡地道：“我正和他们说要出去打猎，私人行为，付医生，你也要去吗？” 付佳明挑下眉毛：“打猎？” 程嘉懿嘴角翘起，似笑非笑地道：“是啊，他们才和我抱怨说，一天都是清汤寡水的，吃不饱，我这个做老大的，总不能想要马儿跑，又不给吃草吧。” 这话付佳明才和周尧说过，猛然听程嘉懿几乎是原封不动的话，心里不由升起怀疑，难道程嘉懿也和他一样，在门口偷听过了？ 却笑着道：“老大打算到哪里打猎？” “怎么，付医生也想要去？我才还犯愁呢，若是他们几个不满意我，在野外忽然反水，我一个人不是孤掌难鸣。有付医生在我就放心了，怎么死也有个垫背的不是？” 前半截话让在房间的人都有些尴尬，后半截直接将付佳明也饶上了，付佳明简直哭笑不得。可心里也不得不承认程嘉懿说得有那么点道理。 真是……年轻人就是敢说敢做的，换他，就是有这个想法也不会说出来的。 “老大真会开玩笑。”一组长尴尬地笑笑道。 “老大要是能领我们吃香的喝辣的，跟谁不是跟着。”另一人悻悻地道。 这话真是实话。他们跟着刘黑子，也不过是为了混乱之后吃饱肚子，不被人吃。 说心里话，有变异的牛羊猪肉吃，谁愿意吃人肉？能做个好人也能出人头地，谁愿意做恶人被人烦被人厌恶？ 都不是十几岁的中二少年了，能被推举出来做组长的，哪一个不也是有点思想内涵，有点追求的。 付佳明笑笑道：“都这么说了，老大，你有什么安排，需要我做什么？” 程嘉懿看看杜一一，杜一一道：“就咱俩吧。” “别啊，这可是吃香的去的，老大还有心腹一起带着啊。” 程嘉懿白了那人一眼，“你不是说有在老五那里干活的？” “得，我去找人。”那人立马站起来。 付佳明笑着对程嘉懿道：“老大，你学不学开车，我先教你？” 程嘉懿盯着付佳明看了会，对另外些人道：“我养了个宠物猫，这么大，也需要个笼子，一会想着帮我做一个。” “哇，厉害啊，老大还有变异宠物啊。” “一会一起带出去？能打猎不？” 程嘉懿笑起来：“还没养熟呢，腿脚都捆着，等做了笼子吧。” “哎，老大，我们怎么称呼您这位青梅竹马？”一组长想起来问道。 杜一一站在程嘉懿身边，实在太没有存在感了，人也不是那种人高马大的，还安安静静的，让人看不出深浅。 “杜一一。”杜一一自报家门。 “杜哥啊。”一组长立刻捧了句。 有付佳明在，不论是车子还是离开，都很痛快，杜一一抽空回去了一次，告诉王鹏通知下程毅。 一行十几人再次组成了一个车队，离开和平嘉园。 不到半小时，他们已经站在了老五的厂房内。 厂房内还残留着火电焊的味道，一个牢固的钢铁笼子伫立在厂房正中央，底座焊在了地基上，无法移动。 手电筒晃过，有人爬上去道：“上边有开口。” 程嘉懿看看这个铁笼，摇摇头道：“在厂房里不方便，咱们做个方便移动的，铁丝网的就可以。” “这里我记着有铁丝网。”原本老五的手下喊道，“这里，这里有一卷新的。” 说起干活，十个程嘉懿估计也抵不上一个他们。不过付佳明这个军医可和程嘉懿不一样。他也是参加过各种训练的，包括野外求生，自救什么的。很多东西看一眼就知道怎么上手。 早听说了程嘉懿的打算，付佳明很是赞同的，不说里面的晶体，全歼这些飞禽，下地收割庄稼的人安全上也有了保障。 细钢筋做骨架，绑扎上钢丝网，电焊只是点几下就够，连美美和丽丽都一起动手，唯有程嘉懿和杜一一站在一旁。 也没有人攀着他们两人做什么，他二人真要是动手，说实话还不够碍事的。程嘉懿就和杜一一将厂房细细地看了。 两人的想象力那都是极为丰富的，脑海里还有好多现成的点子，可行不可行的，不耽误他们的想法。 两人嘀嘀咕咕的，那边三个大号的铁笼子已经做完了，每个都是一米半见方的，一个人一手也能拎起来。 铁笼子绑在了车顶，几台车继续向小镇方向进发。 “付医生，白天那人怎么样了？”程嘉懿忽然想起在小镇超市里解救的那人。 第207章 诱捕 付佳明一手开车，看一眼后视镜——程嘉懿和杜一一都坐在后边，道：“送回中队了。” 他说的是中队，程嘉懿和杜一一都听出含义了。 程嘉懿哼了声：“还不如不救了。” 付佳明收回视线，默不作声。 所谓才离虎口，又入狼窝就是这个意思吧。但他别无他法。 那人胳膊上的针眼不是一处两处，身体里不但有大量镇静剂，还被喂食了很多血肉。和平嘉园没有条件收留这样的人。 “等等。”程嘉懿忽然道，“先停下车。” 付佳明踩了刹车，车子缓缓放慢速度，整个车队都停下来。 付佳明回头。 “我带两人先过去，万一绑架那人的人还在镇子里。车队动静太大。”程嘉懿道。 付佳明眉毛再次挑起来：“你？” 付佳明真是惊讶极了，他知道程嘉懿能打，胆子大，但这也未免太大了点吧。 “那种人不抓住，咱们总是被动。”程嘉懿寻思了下。 “不行，太危险。”付佳明反对道。 “咱们这么多人进去，要是不小心谁落单了才危险。”程嘉懿摇头，“我不带人了，要是人多了，那人还不惊弓之鸟，我……” 杜一一道：“你疯了，你还想自己去？” 程嘉懿道：“把你自己留给他们我才担心。万一你被抓了，我不投鼠忌器？我觉得我自己行。” 付佳明回头瞪着程嘉懿道：“你不是觉得你是超人吧，这城市里就你一个厉害的？谁也没有你进化得彻底？” 程嘉懿点头：“我还真这么觉得。” 付佳明被噎了下，坚决道：“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程嘉懿问道。 付佳明琢磨了下。 付佳明知道他自己的水平。他怎么说也是经过训练的，寻常两三人还是近不得身的，但变异人就不好说了。 连周尧和李立都在程嘉懿手底下吃过亏，真有变异到程嘉懿那种程度的，他也不是对手。 但留着个危险的人在小镇里确实不安全。 他想着，后边车子已经下来了人上前。 付佳明打开车窗，“你家老大想要自己上前边那个小镇，看能不能抓到超市里囚禁那人的人。” 上来的人吃了一惊，半晌没有吱声。 “要不，我先过去，你们车队在小镇外边弄出点动静，对，就在小镇外边捕杀鸟。你们动静大了，那人才会躲暗处看着吧。”程嘉懿建议道。 付佳明心里已经有了个主意了，再想了想，招呼了所有人下车，低声说了说。 程嘉懿补充了几句，有些幼稚，不过也有点道理。 “老大，这回我可是有些实心实意地尊称你老大了。”付佳明半真半假地道。 “我也是。”一组长敬佩地看着程嘉懿，“老大这是艺高人胆大，那地方别说躲着那么个变态，就是没有，我一个人去也发毛。” “美美姐，丽丽姐，一一我就交给你俩护着了。他救过我。”程嘉懿忽然道。 众人吃了一惊，美美脱口而出，“他不跟着你护着你？” 杜一一有些尴尬。 程嘉懿道：“他是心腹智囊，战斗力还不行。” “老大你可得安全回来啊，不然这么娇滴滴的小弟弟，就是我们姐俩的了。”丽丽调笑道。 “好了，就这样吧。”付佳明说道，大家各自回到自己车上。 车队继续向前，一直开到小镇边缘，就在最宽阔的那个十字路口边缘停下来。 车灯大开，铁笼子被卸下来，众人大张旗鼓，如果这个镇子里还有人，不论躲在哪里，都会被惊扰的。 笼子上边的开口被打开，带血的肉连同开口的塑料袋一起被扔进去，空气中立刻就弥漫着血的味道。 车灯熄灭，所有人都上车，唯独程嘉懿在众人注意力被吸引到笼子里时，就悄悄后退了几步，接着隐没在黑暗里。 付佳明倚着车门没有上车。 他心里有点后悔，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唯有期愿事情会按照他们计划的那样。 夜是寂静的，也是活跃的。 血的味道吸引了在夜色中活动的东西，扑簌簌的声音传来，很难分辨是风吹草木树叶的声音，还是鼠蚁奔来的声音。 付佳明矮身上车，车内亮了下，跟着暗下来。 程嘉懿在暗处站了下，跟着向超市的方向快步走去。 她的心砰砰跳动着，兴奋得好像要从身体里跳出来。 她知道她的行为很是冒险，可她必须冒险。她必须要体会这种感觉，这种比死亡还要危险带给她的感觉。 她在超市门口稍微犹豫了下，左右张望了，才快步闪身进去。 超市内黑洞洞的，没有任何光源，里面伸手不见五指。程嘉懿摸出手电。 手电的光芒划过黑暗。 程嘉懿的心里立时涌出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黑暗里一只阴险的手正从她的身后抓向她的脖子。 她一下子跳了起来，往前跑了几步，转过手电筒四下乱晃着。 她忽然后悔起来。她高估了自己的胆子。 这种恐怖片里才有的场景，确实吓人。 手电筒的光划过四周，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但程嘉懿并不放松。 她快速地查看着路线，往里边一边移动着，一边还将手电筒乱晃着。 真该找个人。 要是两个人，哪怕都一样害怕，害怕和害怕叠加，带来的效果应该是相反的。 程嘉懿虽然胡思乱想着，却提高警惕，恨不得一下子就激发晶体的力量，让她耳聪目明几倍。 她沿着柜台加快脚步走到前方的仓库那边，迟疑了下，在门口，缓缓推开半开的门。 “吱呀——” 程嘉懿心砰砰跳着，手电往里面照去。 “你是在找我吗？” 身后忽然传来幽幽的女人声音，就好像是女鬼的声音，程嘉懿猛然扭头，手电的灯光晃过，只看到一个穿着白衣披头散发的女人。 “啊——”她听到自己尖叫的声音，手电的光芒定在了那女人的脸上，也映照到她的身后，影影绰绰看到付医生还有几人的身影，她的心忽然回归原位。 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果然她还是有心理准备的。 程嘉懿忽然有些失望。 第208章 改变 “是你把人带走的？”女人微微偏头，躲避开手电的光芒。 程嘉懿微微降低了光芒的高度，只照着女人的身体。 “是你把人关起来的？你在饲养变异人？”看到人了，身后又是铁皮屋子，程嘉懿的胆子大起来。 “人在哪里？” 谁也没有回答谁的问题。 女人忽然回头，撞见门口的几人，呆了下，忽然向旁边跑去，可就在她回头的刹那，付佳明几人已经冲上来。 程嘉懿预见到惊险的开局，却没有想到这么轻松的结尾，她半张着嘴看着付佳明轻轻松松扭住了女人的胳膊。 “老大，你很害怕啊原来。”跟过来的组长笑嘻嘻的。 他们几乎是尾随在女人身后，全程看到了程嘉懿的惊慌害怕。可奇怪的是对程嘉懿的轻视反而再少了些。 付佳明眼里也都是笑意，“老大，你怕鬼啊。” 程嘉懿那声尖叫简直是震耳欲聋，若不是他们就在门口目睹了全过程，还真以为程嘉懿遇到什么危险了。 “这么黑布隆冬的一个人谁不害怕。”程嘉懿不甘心地反驳道。 “那是那是，老大都怕，换我我也怕。赶紧出去，这里真他妈地吓人。” “说什么呢，文明点。” 几人嘻嘻哈哈地出去。程嘉懿看着那女人，那女人脸色发白，被抓着却奇怪地没有怎么挣扎。 车子开到了超市门口。 付佳明推了人到车里，杜一一见到程嘉懿出来，忙打开后车门。跟进去的几人一边分别上车，一边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 而笼子的上空、周围，扑簌簌的全是黑压压的东西。 “在外边都听到你叫声，怎么样？”杜一一低声问道。 程嘉懿摇摇头，“不行。” 付佳明看一眼他们，给女人上了手铐在身后，又绑上安全带。 “说吧，为什么锁着那人。”付佳明打开车前灯，晃了下铁笼子。里面的东西们受到惊扰，乱飞乱爬起来。 “你们把人怎么样了？”女人虽然问着，却已经失去了精气神般。 “先告诉我原因。”付佳明道。 “那是我丈夫，他变异了，我不得已才给他注射了镇静剂，锁着他。”女人低声地啜泣起来。 付佳明扭头看着窗外，好一会道：“人还在，送医院里了。” “你们不如杀了他。”女人低声道。 没有人吱声。 后边的车子爆出哄笑，他们这个车子里却是寂静极了。 笼子里很快就要被装满了，外边的却还在急匆匆地要进去，还有的老鼠们挂在笼子的外边。 变异似乎没有怎么提高它们的智商。 后边车子开过去，有人举着钢筋将笼子顶上的门挑着关闭，有挂钩甩在笼子上。 车子拖着笼子缓缓离开。笼子外边，仍然有鸟雀在追逐，尖叫。有鼠蚁不肯放弃。 笼子被拖到镇子外的鱼塘边，被推了进去，追逐的鸟雀惊慌地飞起来，鼠蚁们四下乱窜。 几个灭火器喷出泡沫，不断将沿途拖拽的血迹掩盖。 水与泡沫抹去了一切杀戮，也抹去了残留的血的味道，小镇内外渐渐安静下来。 夜色的另一处，灯火辉煌，柴油发电机轰鸣着，灯光将变压器照得雪亮。工人们带着安全帽，穿着严实的防静电工作服，带着面具攀在高处，周围是荷枪实弹保护他们的战士。 李立也在其中。 只是他不时地担忧地看一眼远处。 分身乏术，在确保电力供应之前，他只能坚守在自己选择的岗位上。 和平嘉园内，张豪、豪哥、董萧坐在一起。 “老董，你是文化人，见多识广，你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个事？”张豪问道。 这一天有董萧在，张豪和强哥压力顿轻。许多他们忙来焦头烂额的事情，董萧轻轻松松地就安排好了。 这一天他们登记在册的足有万人，不但都安排了住处，还都安排了工作。这在张豪和强哥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不单单如此，周围小区的清理工作也异乎寻常地顺利，当然，这也是因为有程嘉懿收服的那些人的原因，但董萧也能将那些人的工作协调起来，这份能力，让人望尘莫及。 “这我哪里能说得出来。”董萧摇头道，“过一天算一天，得过且过而已。” 张豪摇摇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金鳞岂非池中物，我看老董你就是金鳞。” 董萧笑了：“豪哥抬举我了。对了豪哥，今天我看了登记的名册，咱们收留了不少孩子，我琢磨着，这几天将小区的幼儿园也开起来，年纪小的可以送到这里。 还有年纪大点的孩子，整天圈在房间里，大人也不好安排工作，就安排到学校里，我妻子就是小学老师，再招收些志愿者管理起来，也就能腾出更多人手出来工作了。” 强哥皱眉道：“万一再有变异发生呢？越是小孩子越不好管理。” 董萧道：“我也想过这问题了。所以老师会多安排几个，也算给人都找份事做。现在越是闲着，才越会东想西想的，才会不安分。 再说，在家里变异，还不如在外边。明天在操场上再多砌几个炉灶，等到煤气来了，学校食堂开起来，估计家长们也愿意孩子在那里。 小孩子也愿意有个伴。学校也可以教孩子们点防身术，生存能力。当然，我也是提个想法，最后还得豪哥定夺。” 张豪想想道：“这样也好，这些孩子在小区里呆不住，还拖累家长不出来工作。明天上午通知，下午就都得到学校里，不去的就没有饭吃。 老师嘛，名册上找找，也不用原本就是老师，女的，岁数大点的，老头老太太们都去。一天天在小区里晃悠，我瞧着也烦。” 对张豪的粗暴决定，董萧只是笑笑，就点头了。 “刚才听说程老大和付医生带着人出去了？”他貌似不经意问道。 “刘黑子的人嫌吃的不好，要出去打猎。”张豪哼了声。 “豪哥，你这又是收留幸存者，又要管他们的一日三餐，做好了是应该的，差一点大家都有意见，这活不好干啊。”董萧叹口气。 张豪道：“我有什么办法，上指下派。也幸好有你帮我了。” 强哥忧心道：“老董说得有道理。咱们做的是最琐碎危险的活，手里能用的人却没有多少。” 董萧点点头，“我听说程老大原来是豪哥的手下？” 第209章 蛛丝马迹 提起程嘉懿，张豪心里生出些埋怨，却不好在董萧面前表现出来。 “小程是在我手底下几天。说起来，当初我真把小程那孩子当做自己人了，只是小程毕竟还小，孩子心性，被几句话哄哄……” 张豪停下，出出神，想起程嘉懿做过的事情，“不过我也真佩服小程，刘黑子那人，说动手杀了就杀了，刘黑子的手下也真敢接过来。谁不知道那些人是亡命之徒，都是吃人的。” 董萧也想起见过的程嘉懿，那个女孩子表现的和她的年龄并不相称，但是偶尔有的局促和不设防，让人能看出涉世未深，曾经被家长保护的很好。 但这个年龄的孩子也是最不定性的，也不是很懂事。 这么想着，董萧脸上并未带出来，只是点头道：“我看程老大好像对周队长有些意见。” 岂止是意见。张豪心里冷笑，嘴上却道：“我也觉得奇怪，周队长将小程的父亲从研究所里救出来了，小程因为周队长一句话，就当了那个老大。” 董萧慢慢将话题引到程嘉懿和周队长上，慢慢了解了些二人的事情。只是张豪知道得也不多。 周尧回到中队，李立却还是没有回去。 这一天李立几乎没有在和平嘉园露面。周尧知道他为了让在外边工作的技术工人安心，亲自带着枪保护他们。估计这个点了，抢修过工作也没有结束。 平日里就很是安静的中队此刻更是寂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奉命保护研究所的警员们也都持枪呆在各自隐蔽的岗位上。 看着研究所灰色的大门，周尧也不由皱起眉头。 外边的事情已经在逐步走上正轨，缺少的就是时间而已。可研究所到底该怎么处理呢？ 周尧摸出根烟，也没有进大楼，就在大门前台阶坐下。 又一天的时间，那几个负责人该足够冷静了。他几口吸完烟，站了起来。 周尧先去了监控室，知道负一层的刘教授找了一个感染者，因为无法带出来，情绪稍微有些失控后，他看了那段监控。 他不认得关守义，但是直觉让他知道那人不会简单。 这种非常时期，刘教授没有去找其它层的负责人，也没有联系自己手下的谁，反而礼遇一个阶下囚、被试验的人，这人一定是让刘教授很期待的。 调出监控，周尧也看出囚室内的人神态很是安详，似乎并不介意自己被囚禁的身份，随遇而安。 周尧不相信谁能对这种境遇泰然自若，除非这人是圣人。然而圣人亦怀有恻隐之心、怜悯之心，对周遭对天下。 这般态度，只能说明囚室里的这个人很能掩饰自己的情绪，喜怒不形于色。 他再看了一遍白天的录像。 作为某种专业人员，他很快在第二次观看中发现了关守义情绪上的一点点波动。 在刘教授离开之后，他站在栅栏前，貌似平静地凝望着对面的墙壁。虽然监控没有看到关守义的眼睛，可在那貌似古井无波的面容上，周尧还是看出了一点点对自由的渴望。 他应该想要透过墙壁看到外边。 周尧很容易拿到了关守义的资料。 没有姓名，所有被试验者都是一串数字，他们的人生在进入到这里之后实际上就被改变了，他们不再拥有自己的姓名、身份、曾经的地位，他们的身份永远成为了一串数字。 只要他们还在这里，这串数字就是他们的一切。哪怕他们离开了，这串数字还会伴随着他们。 但周尧也还是从资料里看出了不同。这个人没有经历过任何试验，他的资料上除了必须的性别、血型，进入到这里的时间，其它的全是空白。 也就是说，这个人连鲜血都没有喝过。 周尧好奇起来，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才会被送到这里来还受到礼遇。 还没有正式接触，周尧对这个还不知道姓名的人就有了兴趣。 负一层、马林、刘教授、这个镇静的年轻人、隐藏文件，任何事情既然有偶然性就有必然性。 负二层这一天也格外平静。 那些曾经疯狂的感染者们再次被关起来后，惴惴不安中都选择了沉默，似乎在等待着降临在他们身上的任何恶果。 而负二层内那些观望了整个血腥一幕却没有参与其中的感染者，反而更是忐忑一些。 周尧想起录像，忽然又想到了程嘉懿，心中升起不可能的一个想法：若是程嘉懿与他们在一起，谁会是最后的胜出者？ 周尧知道这样的比较没有任何意义，一方是失去理智依靠本能的感染者，另一方哪怕是变异了，依然有自己的判断。 但二者的共同点是都会不顾一切，都不考虑后果。 周尧相信程嘉懿没有太多考虑后果的，她要的只是个结论。 负三层，一切依旧，对比上两层，就好像不存在般。 周尧皱着眉头，看着监控内各层医生安静地坐在自己办公桌前，或者看着电脑，或者发呆。 也看到幼儿室内略显操心的那些护士们，那些也是孩子。 停电也有两天了，省会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派去的人也没有回来。WJ这方还在恪尽职守，J方似乎也在尽全力维持市内的安定。 但这中间不是没有蛛丝马迹。 研究所半夜感染者的暴动，他得到的纵容的命令，停电之后的全无下文……预示着什么呢？ 哪怕是战争，枪林弹雨中，上级的命令只要想传达下来，总会有办法的，更何况这里距离省会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除非，省会陷入了瘫痪，上级也变异失踪或者被……不是不可能的。 但更大的可能是，他们这个小四线城市被放弃了。 周尧不想这么想，但他也不是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了。 细想起来，蛛丝马迹更多。 在市区还没有大面积发病的时候，他们WJ中队就已经得到了命令，全员加餐，随身携带易于吸收的压缩饼干，并且被要求进入二十四小时警戒状态。 研究所成立的也太迅速了，而死亡的感染者们的集中处理，现在看来，目的也不是那么让人信服的。 第210章 决定 种种一切让周尧有理由怀疑，其实在他心里早就怀疑了。在他用视频逼迫李立离开的时候，他已经怀疑了。 只是李立的回来，让他不得不放缓了计划，也多了两天的时间冷静。 放弃分为几种，一种是古时候面对瘟疫时候的封锁和包围，不许进也不许出，听凭里面得病的人自生自灭，来保护外边更多的人免受感染。 还有一种是放逐。在古时候，人们将麻风病患者放逐到深山或者孤立的岛屿中，给他们一个可以活下来的空间，既是放逐，也是变相的保护。 但现在他们哪一种都不是。 如果换一种角度，将研究所放大了，他们这个城市，又何尝不是另一座研究所，一座以整个城市为牢狱的，没有研究员的研究所。 一个小四线城市，失去上级的救援，孤立无助，所有人都在经历变异的过程，互相厮杀。他们勉力在自救，依靠的只有不足百人的WJ中队，和也就百人的J方一个中队…… 可……周尧又犹豫了。 现在变异的不只是他们这个四线城市，是全国全世界，这样的试验研究，这样的不予救助又为的是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晶体？ 如果前提条件是为了得到更多的高品质的晶体，所有的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一方面初期变异者的晶体被拿走了，另一方面研究所的存在，和不断出现新的变异者的尸体，让大众和他们这些还处在岗位上的人了解了晶体与变异之间的关系。 然后呢，在得不到上级救援的情况下，生存唯有依靠力量。不论是变异了的民众，还是他们这样站在管理位置上的变异或者没有变异的人。 周尧并不觉得悲哀。并不觉得也成为被人利用的感染者有多么悲哀。 自小他被灌输的教育就是国家利益高于一切，更何况哪怕他们真的成为了被放逐和被研究的变异者，他也并不觉得愤怒。 在全民性的危机面前，有被救助的，就有被放弃的。 更何况，他就站在这个研究所内，他面前的监控视频内，还有被他、被他们关起来的更不幸的人。 然而，他也不会就这么听之任之的。 他做不到在这样的危机下力挽狂澜，总也要做到不愧他这一生。 他知道眼下他虽然以为自己平静了，其实还是不够镇静，他还需要好好想想，需要……被赞同，被支持。 但无论事实是不是真的如此，无论有没有支持，他都不会自甘放弃的。 虽然心里还是想要以为他的判断是错误的。 这是一个重大的决定，足以影响他之后的人生。 人生来又是为了什么？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周尧看着眼前的监控视频，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 他再次从头到尾将时间推倒混乱之前的几天，然后一直到现在，他确定他不是冲动之下的决定。 然而还有一点他不明白，他还需要专业人士的分析。 五分钟以后，周尧与刘教授坐在一起。 周尧只是提问，然后认真听着，虽然听不懂那些医学术语，但是他会再询问，直到明白——当然只是明白医学术语的含义。 周尧没有给刘教授任何答复，接着坐在了依然教授的面前，还是提问，倾听回答。只不过这次的问题多了些。 然后是负三层。 结合他从外边了解的，脑海里的想法更加清晰起来。 三层负责人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晶体是因为某种未知病毒而产生的。 进化史上还没有一夜就全民进化的现象。 晶体不可分割，连钻石都无法切割晶体。 感染者的情绪会受到晶体的影响，或者说晶体会影响感染者的情绪。 感染者还是人类的范畴。 感染者的血肉富含营养成分，包括感染的植物。 同类相食，可以更快提高身体内的营养成分，也会更吸引同类进食欲望。 三个负责人还不知道的，外边的人知道的还有：晶体也是可以被吸收的，吸收了晶体，变异人会更加强壮。 周尧终于站在了关守义面前。 感染者的囚室里，周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安静而平和的人。 关守义的头发很整齐，面部的胡须也剃得很干净。周尧注意到旁边洗漱台上有一个电动的剃须刀。 关守义的眼睛也很清澈，显然睡眠不错，床头还放着一本书，书页有些合不拢，显然是细细翻看过的。 囚室虽然与旁边囚室别无两样，但是其内床单平整，只有坐下的一个痕迹，枕头和被子也都整整齐齐。一切都显示出其主人良好心态。 栅栏打开，周尧与关守义两人隔着升起的栅栏，还是一内一外。 “你好，我是WJ中队副队长周尧。” 关守义打量着栅栏外这位年轻的副队长。 制服带着汗湿后又蒸发留下的白霜，领口却系得一丝不苟。面容严厉，眼神锐利，然而紧绷的嘴唇显示出他内心隐约的不安。 “关守义。”关守义淡淡地报上自己的名字，没有急于对这个陌生的中队长做出其它判断。 听到这个名字，周尧神情变化了下，露出微微诧异：“很吃惊会在这里遇到关总。关总真是淡然，这就是所谓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只要是本市的人，少有不知道关守义名字的。周尧也早听说这个名字，只是并没有见面的机会。 关守义一直内敛低调，据说虽然商业上也是成功人士，却从来不出席任何官方举办的活动，将自己的商业和其父亲政绩剥离得干干净净。 当然，没有人认为他会完全不借助其父政治上的力量的。 人都是这样的，对自己无法得到的，便会加以某种恶意的揣测。 但现在，当周尧清楚地知道对面的人是关守义的时候，忽然就相信了官方的说法。 若关守义真的借助了关强的力，至少，他不会被关在这里的。 但从另一方面也可以说，关守义还是借助了他父亲的力，至少他只是被关在这里，没有和其它感染者受到相同对待。 关守义平和地道：“人总要面对自己的境遇的。” 第211章 选择 关守义不想解释自己的淡然。从小所受的教育，让他习惯了遇事冷静，而成长之后，他也只有在脱离了熟悉的环境之后，才会有流露内心感受的时候。 做了阶下囚，他就更不会对任何人显示自己的软弱、无助，他用从小就学会的冷静武装自己，以至于他也相信他是足够冷静的。 “关总认识马林教授吧。”周尧单刀直入。 关守义的眼神终于流露出情绪上的波动。 他沉默了一会道：“我和马林教授是同学，高中三年，在这里我遇到他。” “那么，你知道马林教授去世之前留下的东西吗？”周尧试探地问了句。 常理上讲，关守义是不该知道的。因为不论是马林还是他自己，都知道作为感染者被关到这里来，自由在某种意义上讲，大约是死后都无法得到的。 所以，有些事情知道不知道是没有任何意义了。 但马林教授去世之前还犯有谋杀罪，杀了一个同是研究员的同事，杀人原因最后却因为他的死而无法得知。 而马林教授的速死，这其中也有这周尧的推波助澜，虽然周尧对此并无愧疚，但若是有查明真相的机会，他也并不想含糊过去。 “关于这次感染，周队长如何以为呢？”关守义反问道。 周尧沉吟了片刻说道：“总要面对的，不管是什么。” 严格地说，这不算做一个很好的回答。但此时，却是周尧真实的想法。 不管未来如何，活着，就要面对。 关守义盯着周尧看了一会，道：“以前一直是忙忙碌碌的，就是有短暂的宁静，在金钱、权利、感情各种欲望下，也不会真的剖析内心。 所有的决定都摆脱不开现实，而现实复杂多样，也左右着所有决定。直到到了这里，才有机会好好思想。 当人无欲无求了之后，剩下的只有思想上的自由了。 一方面我很庆幸曾经的出身，让我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保留自己的思想。另一方面我又憎恨曾经的出身，不够更辉煌一些，不足以让我摆脱桎梏。 时间在这里被无限放大了，又被无限地缩短了，两种本不该同时出现的现象矛盾地集中，可以精简成一个词汇：煎熬。 这个时候，有人来问你，你了解什么？那个死去的人留下了什么秘密？周队长，若是你，会如何回答？” 关守义凝视着周尧，心里实则捏着一把汗。 这个时候能进入到这里的人，实际上就掌握了对他们这样感染者的生杀大权。 上位者需要的是能为几用的人，然而不同的上位者对这四个字的判断是不同的。 他并不了解周尧这个人，甚至在马林嘴里听说的也只有李立那位队长。现在权力交替了，外边究竟到了何种程度，以至于这位周队长需要到感染者中寻求答案呢？ 周尧很快给出了答案：“与其身陷囹圄，不如孤注一掷。” 这个答案貌似是送给关守义的，可细想起来，何尝不也是周尧以至于外边所有人的答案。 关守义微微一笑：“地球的发展史上，有若干未解之谜，而最让人迷惑的就是曾经的生命五大灭绝之谜。 作为一颗拥有氧气、水分和陆地的星球，在孕育了无法计数的生命之后，忽然大多数生命被终止了，某些物种甚至完全消失。 在近代科学的研究中，有源于我们人类的扩张，自然条件的恶化，但对于远古时期，大面积的生物灭绝，接近百分之九十以上物种的消失，确实是匪夷所思。 马林教授是一个对自然非常入迷的人，也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不幸的是，他还是一个对现代科技也很执着的人。 他曾经对我说过，在生命最后有限的时光内，可以拥有的选择其实不多。某些时候，上位者和其他人所面临的别无区别。 但人总是要有选择的。哪怕是被放弃的人。” 周尧不是听得很明白，但他敏锐地抓住最后一段话。关守义这是在暗示着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再次问道：“你的选择呢？” 关守义注视着周尧，手心再次潮湿了。 人是情感动物，而人的想法也是最不可捉摸的，尤其是一个人连自己的想法都摸不清楚的时候。 关守义知道他的这次回答会左右他的命运，他的命运此刻就掌握在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手里。 然而这个年轻人或者只是心血来潮过来说几句话，在外界的纷扰和无助中，在他这个身陷囹圄的人身上找到一些安慰。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次机会。 关守义也沉默了片刻，给出了回答：“在于你的决定。” 这个回答很简单，对于关守义来说也不如何困难。身陷囹圄的人是没有资格挑剔什么的，而为了达到目的，有些选择也并不困难。 互相审视了几分钟后，两天里，周尧从研究所里带出了第二个人。 关守义并不因为离开研究所这座牢笼面上有何欣喜，也没有对周尧有什么刻意的奉迎，甚至在重新接触到外边燥热的空气之后，也没有表示出对自由的渴望。 包括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在自由的天空下舒展身体的动作。他只是看一眼高墙，脚步甚至都没有停顿，就随着周尧走进另外一座大楼。 黑暗并未影响两个人的视线，没有茶水，没有客套，隔着办公桌，关守义专注地听完周尧所说的外边的一切。 从混乱的第一天，不，是从得到二十四小时待命的要求说起。 周尧并不忌讳自己另外得到的命令，很奇怪，这个命令他甚至都没有和李立说起，莫名却信任了这个并不相识的人。 可能人在对未知的未来缺乏某种判断的时候，更愿意将隐秘说给陌生人的吧。 周尧尽量不带有自己一丝分析判断地说了外边的事情，包括他接触的人，变异的，比如程嘉懿，王鹏；并非明显变异的，比如张豪，强哥；还有被杀掉的一些人。 也说了他们向上级的求救，失去的回应，还说了现如今的自救。 也提到了负二层的暴动，当时上级的命令。 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关守义又询问了几个问题，沉默了良久后开口了。 第212章 疯狂（凉宫の章鱼10000币加更） 这一晚上，周尧和关守义讨论了很多，就事，就人。 关守义没有提起任何对自己的福利，只是给周尧一些他的分析，客观的，不带有任何偏见。仿佛也并不介意之后周尧可能将他再送回到那座囚笼内。 漆黑的夜里，不见光亮的办公室，两个抛开身份的男人之间的畅所欲言，对没有前途的未来的规划，可行的不可行的，合法的不合法的，甚至并不合理的。 直到两人之间再次出现了沉默。 “一旦社会秩序完全恢复，这么做只有一个后果。”关守义打破了沉默。 周尧看着窗外。 夜色无比黑暗，但黑暗的夜色中才有星辰闪烁。 “不这么做，也是这么个后果。可能是我，也可能是别人，或者是一起。”周尧笑了下，是做了某种决定之后的轻松。 “佛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既然早晚都是要下地狱那个，早些晚些，都没有什么区别。” 关守义也看着外边，“自由也只是相对的，从狭小的囚室到一小方天地，想明白了，也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要做的事情，未免残忍，被迫参与者，何其无辜。” “生在这个世界，这个时间，难道还指望独善其身？都是各有天命，各自受着了。”周尧虽然这么说着，手却也按住额头，蒙上眼睛。 两个人再商量了些细节，不觉，天正在发白。 谁也没有困意，睡眠对他们仿佛太奢侈了，或者是担心闭上眼睛就没有机会再张开了。 远处，高塔上工作下来的人步履蹒跚，钻回到车子里就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而守望着他们的人还在警觉地瞭望着。 再远处，炊烟袅袅。 “老大，这么多晶体。这么红。”一组长端着个雪白的瓷碗，里面是半碗小米粒般大小的晶体。 程嘉懿接过来，伸手抓了抓。 冰冷，没有任何温度。 “给我一半，另一半你们分了。别忘了你们手底下的人。”程嘉懿将碗递回去。 一组长惊喜道：“分给我们一半？” 程嘉懿挥挥手，“明晚我们再出来。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老大，不用明晚，我们一会还干。”另一人听说着，兴奋地喊道。 “对，咱们再做几个笼子，回头再喊来十几个兄弟。” 程嘉懿瞄过去一眼道：“白天的时间不许干私活，干了，晶体也全都上交。” 火堆旁的十几人安静下来，挤眉弄眼地互相看看，然后又看看付佳明。 付佳明笑着道：“老大的话还不听了？一会抓紧时间找地方眯会，白天有的忙的。” 一组长分了一半晶体在另一碗里，比较了下，将多了递给程嘉懿道：“老大，这个多点。” 程嘉懿接过碗，杜一一拿出一卷纸密封袋来，留了两个，剩下的扔给一组长。 组长们兴冲冲分着晶体，程嘉懿将晶体分别倒入两个密封袋里，将四分之一那份扔给付佳明。 “我的？这么多？”付佳明也很意外。 “见者有份。你们谁吸收过晶体的？”程嘉懿问手下道。 “没有。” “没有。” “据说以前刘黑子和邱老二都吸收过。” 程嘉懿沉吟着道：“晶体这个东西，我个人的感觉，吸收了之后会有些麻烦。” 大家都看过来，正一粒粒分着晶体的动作也都停顿了。 “我吸收过，好几次了，感觉比以前脾气暴躁了，容易冲动。”程嘉懿说着看了看付佳明道，“我以前不那么冲动。也不是很自以为是。” “老大这话说的……”一组长叫道，“老大是真性情。” “老大，今天白天是我们哥几个不对，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放心上。” “老大，你总得给我们改过自新的机会的。” “我们还等着在您的指引下，走向光明大道。” “老大，您昨晚那样子太吓人，我们不是被您吓着了嘛。” 程嘉懿被逗笑了，摆摆手道：“这些先不说，晶体这个事，吸收不吸收你们自己把握。” “老大，怎么吸收啊这玩意。”一组长问道。 程嘉懿道：“我那几次都是遇到危险了，感觉身体的能量都被掏空了，握着晶体就自己吸收了。你要是让我说怎么吸收的我也不知道。 我给你们晶体就是做个预防，咱们都是在外边干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危险了，拿着这个有备无患。” 程嘉懿歪头想了下，然后好像决定了什么，站起来，反手就摸出了匕首，往门外走去。众人视线都跟着她，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打开院门出去。 “杜哥，老大这是干啥去？方便？” 他们拖了淹死的鸟雀上来之后，就找了这个带水井的院子，鸟雀自然是带着毛剥了皮，大家一起动手，去晶体的，收拾内脏的，清洗的，流水作业，也足足干了半个黑夜，才收拾出来三大笼子的鸟和老鼠。 这才吃了烤肉，浑身的力气才补充过来，分了晶体正兴高采烈，程嘉懿说了那几句话拎着匕首出去又是为哪般。 杜一一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只是在美美和丽丽站起来要跟出去的时候喊了声：“别跟着。” 大家更是惊诧了。 程嘉懿走出去，一直走出去十几米远站下。 她看看略略发白的天，忽然匕首在胳膊上一划，白皙的胳膊上先是出现个白印子，跟着肉皮翻开，血猛然流了下来。 “这……” “老大……” 院子里的人都站了起来。 一组长忽然叫道：“老大！”就向门口跑去。 杜一一叫道：“抓住他。” 他身边两人一下子抓住了一组长，“你疯了！老大身上有血！” 血腥味道忽然间铺天盖地般涌来，让人忍不住以为那是错觉。 发白的天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是鸟雀振翅的声音。外边也传来扑簌簌的声音，绝非风吹草木的声音。 程嘉懿垂头站着，她看着自己的匕首，看着上边没有一点血的痕迹，也看着自己的胳膊，看着那一条并不短的伤痕，留下的血。 然后，她看看天空，寻找着嗡鸣声的来源，心内蓬勃而生出兴奋。 她觉得她一定是疯了，被晶体左右了，不然怎么会做出这种不该做出也本不可能做出的事情。 然而另一个她却指使着她回头看着满是震惊的院子道：“别忘了，我要是往回跑的时候，你们也躲房间里。” 第213章 吸收（枫舞秋吟10000币加更） 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话，程嘉懿看过多次了，却第一次深刻地理解了。 她第一次猎杀野狗的时候，其实并不觉得自己会遇到危险。因为她有过杀人了。人都杀了，还怕野狗吗？ 于是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以至于当她面对邱老二刘黑子的时候，也没有怎么以为会有危险。 然而，在看到越来越接近的飞鸟，看到它们尖利的鸟喙，圆黑小眼睛的时候，恐惧忽然油然而生。那是出自于对危险本能的恐惧，对真正危险的恐惧。 她的心并没有发抖，也没有砰砰跳动，但却是从头到脚一片冰凉，她所有的思维注意力和恐惧全在越来越近的飞鸟身上，连手心潮湿都不知道了。 鸟已经不是成片，而是成叠。 一叠叠鸟尖叫着，带着翅膀扇动的声音向她俯冲下来。 院子里的人都不由惊呼出了声。 程嘉懿忽然动了。 匕首闪过，程嘉懿的上半身忽然湮没在群鸟的包围中。 羽毛纷飞，鲜血纵横。 尖锐的鸣叫刺耳，挣扎坠落的飞鸟很快就铺在地面厚厚的一层，层层悍不畏死的飞鸟还疯狂地扇动翅膀，试图钻进死亡的包围圈。 院子里的众人全都惊呆了。 他们知道程嘉懿生猛，可这么生猛的还是人吗？ 群鸟包围圈里的程嘉懿，仿佛失去了自我的概念。她的身上头上不断洒落被分割成两半的鸟的尸体，鲜血早就染红了她的头脸和衣服。 手里的匕首挥舞得发出风声，但也根本无法完全护住全身。 她感觉到身体被刺破，感觉到鲜血在流淌，也感觉到脑袋里的晶体终于被激发。 在她的手臂发软发酸，在她力气不支，在她终于感觉到死亡的威胁——不，是伤痛的威胁之后。 一股热流从脑海中涌出，瞬间流入全身，骨骼、肌肉、内脏、血液，程嘉懿的身体忽然涌出巨大的力量。 飞鸟在她眼里的动作开始缓慢，她清晰地看到鸟雀的逼近，扑扇翅膀上的羽毛，张开的鸟喙，黑亮贪婪的双目。 她的匕首沾满了血泽，却仍然挥了出去，一连串地挑与撞击，将掀翻的飞鸟撞击得倒退过去，再撞击在其它飞鸟身上，然后一同跌落时，带掉了更多的飞鸟。 这股带给她力量的热流仍然在她的身体里流动，而忽然，热流牵动了她的手心。她清晰地感觉到手心晶体与身体热流的沟通，清晰地感觉到更强大的力量撞入到身体中。 她的身体，手、臂、腿、腰，全身各处全都充满了力量，所有的力量都在叫嚣着，仿佛要找到宣泄的地方。 她恨不得撞入到飞鸟中去，恨不得让全身所有地方都化为攻击飞鸟的利器。 手心的热度忽然消失，程嘉懿挥手抓住半空中跌落的飞鸟，使劲一捏。血水飞溅，她的手轻易触摸到一股热流。 那明明该是冰冷的，但涌入到身体里的却是火热的，带着满满的力量！带着疯狂！带着无法停止！带着杀戮！ 被染红的匕首还在挥舞，另一只手残忍地捏爆一只又一只鸟的头颅，发出更加可怕的死亡威胁。 飞鸟忽然惊叫四散，露出中间浴血的程嘉懿！ 黑红的血染满她的全身，她的脚下，散乱的、堆积的是不可计数的飞鸟尸体。 程嘉懿垂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手心黏糊糊的，还残留着绒毛，破碎的血肉。她慢慢弯腰，捡起一只鸟，再握在手心里。 她看着血液绒毛从指缝里漏出去，她仍然能感觉到温热的力量涌入到身体内。 她站了一会。 “老大。”院子里传来备受惊吓的声音。 程嘉懿回头，蓦地看到院子里惊恐瑟缩的一双双眼睛，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大概是笑了，因为她看到院子里的人望着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疯子。 唯有杜一一走了出来，脚步极快的，带着惊喜还有担忧：“嘉懿，你没事吧。” 程嘉懿知道她笑了，也知道浑身血糊糊黏糊糊的她笑得大概有些可怕：“我吸收了，现在，我大约还能吸收。” “你刚才的样子好可怕。赶紧进去洗洗。”杜一一张开手好像想要拥抱她，又嫌弃地摇头，“得给你找衣裳，天啊，你身上的味道。” 程嘉懿大笑起来。 “赶紧给老大烧水。” “美丽姐妹，老大的衣服拜托你们俩了。” “老大威武，又这么些鸟。” “天，又这么些鸟，我要吐了。” “赶紧赶紧，才那些东西被老大吓走了，别再回来。” 付佳明走出来，仔细观察着程嘉懿。程嘉懿止不住心里的开心，一切都好像顺眼了，一切都好像不在意了。 “付医生你不用这么看着我，理智还在。”程嘉懿笑道，“没有发疯。” 付佳明微笑着，笑容意外的平和，掩饰住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深深的担忧。 “真该把你现在的模样照下来，简直……赶紧进去洗洗。” 程嘉懿兴奋地抬胳膊看看自己，才注意到还握着那把匕首，手心黏糊糊的，匕首都有些卷刃了。 “我觉得得有鱼塘那么多的水才能洗干净你。”杜一一叹气着，“要不，让美丽姐姐俩给你压水，你就在院子里冲吧，你让我想起了吸血鬼，你这是用鸟血美容呢。” 付佳明也点头道：“真得这么洗，隔壁院子里也有水井。” 他回头喊道：“美丽，你俩来一个陪着老大到隔壁，直接压水给老大先冲冲。” 美丽答应着，却是两人全过去了。 程嘉懿从来没这么洗过澡。 井水冰冷，出水口的水有水碗粗的水柱直接就从头浇下来，眼看着通红的水流出院子。 程嘉懿从头到脚全打上了泡沫，还觉得满身都是血的味道，鸟的味道。 但她心里是兴奋的，她恨不得再试试能不能再吸收晶体。 换了一身不知道从哪里得的衣服，大家都再换了院子，十几人却是商量过了，这些鸟的晶体当然要收拾出来了，不过时间所剩不多了。 一夜没睡也不算困，但白天还要忙碌一天，他们只是将鸟的尸体全捡在口袋里左三层右三层地密封了，胡乱换了院子休息。 程嘉懿却是和杜一一、付佳明带了那个女人赶了回去。 程嘉懿还是难掩兴奋，忍不住再要尝试吸收晶体，付佳明阻拦了。 “才吸收了不少，今天你不要离开再出去了，好好休息下，感觉下。” 想起程嘉懿之前的疯狂，付佳明也觉得可怕。他不时从后视镜里观察着程嘉懿，自己也说不清提防多还是担心多。 第214章 耳光（血继丶放纵10000币的加更） 程嘉懿心里兴奋，却真还没有失去理智，闻言痛快地点头，却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付医生，有个事还得麻烦你下。呆会你和我爸爸说说，我这一夜未归，真是出任务的。” 付佳明想起才程毅说过的话，也不觉挠头。 杜一一在一旁道：“付医生，呆会给嘉懿单独找个房间，要不上你那休息。” 接着对程嘉懿道：“你先别回去，叔要是再说几句，你现在还兴奋着，别真……” 程嘉懿知道自己的情绪不能再波动了，点点头。 车队出去，只回来一辆车子，立时就惊动了门卫。付佳明还来不及解释，就有人一溜烟地跑到张豪那里，门卫也呼啦围上来打听。 付佳明先招呼人领程嘉懿杜一一到他房间休息，带了女人先关着，这边还要解释下原因，张豪强哥已经急三火四跑下来。 知道是虚惊一场，只是累了半夜，其他人在外边休息，才算安定下来。 不过立刻就有谣言传开了，说程老大付医生带着手下十个组长出去，暗地里杀人灭口…… 程嘉懿和杜一一并不知道谣言飞似的传出去，回到付佳明的房间内，立刻就迫不及待地分享之前的感受。 程嘉懿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兴奋过，也没有觉得如此充满了力量，回忆屠鸟之时的状态，只觉得天下无敌。 “你不知道那种感觉，那些鸟在我眼里，比慢镜头还要慢，而我全身都充满力量，如果给我一块铁板，我可以就这么一旋转，将所有鸟都拍瘪了。” 杜一一一直点头，顺着程嘉懿的话，直到程嘉懿的兴奋逐渐降低。 “现在呢。”杜一一还在持续着话题。 “现在？”程嘉懿活动活动身体，“现在就是兴奋，开心，高兴。” “是身体兴奋，还是心理？”杜一一问道。 “都有。”程嘉懿站在来，原地活动下又坐下来，“我是不是太兴奋了。” “是亢奋。”杜一一终于有了点担忧，“是你自己兴奋吗？” 程嘉懿歪着脑袋琢磨了下，深吸了口气，终于克制了些自己的兴奋，“你放心，我没事的，就是吸收了这么多晶体，觉得我们之前说的我办到了高兴。——咦，外边怎么那么闹腾。” 程嘉懿的感官也比之前灵敏了很多，她说着站起来走到窗前。一群人正叫嚣着往大门口跑去，程嘉懿瞧了瞧，全是强壮的男人，哦，也有女人。 心里忽然格棱一下，看着那群人闯到付佳明身前，正大声叫喊着。 “怎么了？”杜一一也奇怪地道。 “可能是我那些人。”程嘉懿说着拉着杜一一道，“我得下去看看。” 两人匆匆跑下楼，谁也没有注意到对面楼程毅正站在窗前，看到两人一起跑出来。 楼下人声鼎沸，付佳明和几个守卫的WJ被堵在大门前。 “还我们人！” “你们卑鄙无耻！” “杀人犯！” “给大哥报仇！” 喧闹的人群根本不听任何解释，也根本不给付佳明解释的机会。 付佳明和几个持枪WJ被人群逼得一步步后退，人群外张豪和强哥不断开口解释着，却被人强横地扒拉到一边。 “你别过去。”程嘉懿将杜一一往身后推推。 杜一一叮嘱句“小心”，就向后退去。 程嘉懿上前几步，忽然大叫一声：“站住！” 程嘉懿的声音尖锐高亢，在满是男人粗狂的声音中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冲入所有人的耳膜。 人群的喧闹忽然一停，众人才转头，后边的看到了程嘉懿，前边的人连程嘉懿的脑袋都看不见，只能听到程嘉懿的高亢的声音。 “杀几个人还用得着背着你们？你们是不是想给我杀你们大哥的理由？亏得你们组长还心心念念着给你们弄点野味改善改善。你们就是这么报答你们组长的？” “胡说！你们带着组长出去，一个组长也没有回来，分明就是你们蓄谋杀人！” “对！对！” “要不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回来！” “上次邱老二也带着人出去了，也是自己回来的。” “一丘之貉！” “还说什么连坐，就是找机会要将我们全都杀了！” “我们不干了！” “反了！” 人群转换了目标，向程嘉懿扑过来。 程毅在窗前看到这些，不由一惊，转身往楼下跑去。 程嘉懿岿然不动，就好像气势汹汹的人群如同蝼蚁般。她一个人站在一群人的前边，全然没有后退。 谁都见过程嘉懿当街杀人，谁都见识过程嘉懿的狠辣，如此不后退的程嘉懿，让前边的人不由站住了脚。 程嘉懿冷冷地注视着几米外站住的人群，冷笑一声，高声喝道：“我程嘉懿若是想要杀人，就绝没有背着人杀的时候。我程嘉懿杀了谁，也不会没胆子承认！” 人群静默下来。 这话，没有人不会相信。 程毅冲出单元，向门口扑去，不提防，杜一一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程叔，别过去。” 程毅一怔，程嘉懿的声音蓦地传过来。 “你们担忧你们大哥的心情我理解，可你们什么也不了解就这么冲过来，不怕给你们大哥惹祸吗？ 可惜现在没有手机电话，不然，我一个电话过去，让你们忙了一夜的大哥立刻赶回来。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是谁跪在我面前给他们闯祸的兄弟们求情赔罪！” 程毅怔怔地看着程嘉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还是自己的女儿吗？自己乖巧听话的女儿呢？ 他忽然甩开杜一一的手冲过去：“程嘉懿！你说什么！” 程嘉懿看到忽然冲过来的父亲，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只看到程毅冲到她面前，扬手一个耳光扇到她的脸上。 周遭空气都仿佛凝滞了，程嘉懿震惊地看着程毅，看到程毅嘴唇哆嗦着，满眼睛的痛心。 “爸。”程嘉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轻声地叫了一声。 “给我回家！”程毅一把抓住程嘉懿的手。 付佳明从呆若木鸡的人群里挤过来，转身对所有人厉声道：“老大的话你们也不相信？赶紧都散了，别给老大添乱！” “住口！”程毅忽然转身，对付佳明吼道，“谁是你们的老大！都滚！都滚！” 第215章 无奈 付佳明瞠目结舌，看着程嘉懿半边脸通红，眼眶里滚动着眼泪。看着怒火中烧的程毅，在对他怒斥。 张豪和强哥忙也走过来劝道：“程叔，都是误会，误会。” “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好好的女儿就是被你们带坏了，你们！我杀了你们！”程毅忽然松开程嘉懿，向付佳明扑了过去。 付佳明愕然地后退一步，扬手抓住程毅没有章法的一拳。 先前还叫喊着为自家大哥报仇的众人也都惊呆了，完全看不懂这都是怎么了。 杜一一急得直跺脚，却知道他要是上前那更是火上浇油，就看到程嘉懿眼睛里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他再也忍不住冲了上去，抓住程嘉懿的胳膊，却才感觉到程嘉懿正在发抖。 “你们WJ就仗势欺人了！我要告你们！”程毅口不择言，气得简直要发狂。 付佳明手伸了再伸，心里忍了再忍，捉了程毅的手推着他往楼里走去。程毅兀自叫骂不停。 众人都呆滞地看着挨了打流了泪的程嘉懿，一群膀大腰圆凶神恶煞般的大男人不由都瑟缩地后退了几步。 程嘉懿没有抹掉眼泪，她漠然地看了那些人一眼，转身之时，眼泪汹涌而出。 张豪和强哥对众人劝说道：“你们老大的家务事，唉，你们老大你们都看到了，真要做什么还不敢承认？散了散了，小心被迁怒了。” 一席话提醒了众人，大家哄地散去。 张豪转身，却看到程嘉懿的背影肩膀耸动，不由叹口气。 心底，他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强哥对张豪摇摇头，两个人谁也没有上前。 杜一一揽着程嘉懿的肩膀将她带回到付佳明的房间里。 两人相顾无言。吸收了晶体的兴奋和喜悦，烟消云散。 “以前，你爸爸不这样，都是变异的刺激，你别放心上。”杜一一劝慰道。 程嘉懿看着窗外，缓缓摇头：“不是。你不知道。” 杜一一按按脑袋，他满脑子的不理解，却只能安慰道：“是不是的已经发生了，你也别想了，想也没有用。” 停了下补充道：“付医生会劝你爸爸的。” 程嘉懿只觉得筋疲力尽。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能理解爸爸，爸爸却不能理解她。 付佳明抓着程毅回到他的房间，踢上门后才松开手。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都瞪着对方。 “程先生，你知道你的女儿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她多么不容易！”付佳明终于忍不住了。 “是你们将她变成杀人犯的！”程毅吼道。 “她杀的都是该杀的！” “那是你们的事！杀人是你们的事！为什么要我女儿杀人！她是我的女儿！” 两个人互相瞪着，程毅想起刚才的一幕，忽然升起一阵内疚，他掩饰地转身，气哼哼地走到沙发前坐下。 付佳明对自己做了好一会心里建设，才忍住了火气。 “程先生，我理解你作为父亲的心，可你也要理解你的女儿。”付佳明想要提起程嘉懿这个晚上做的事情，可还是忍下了。 程毅知道程嘉懿这么玩命，还不一定会受什么刺激呢。 “程先生，你在研究所呆了那么久，还经历了最后那么可怖的过程，你该明白，现在这个社会，没有任何人可以独善其身了。 安安全全地活着，和过去一样做个平凡人已经不可能了。不论是你我，还是你的女儿，甚至还有几岁的孩子，一样如此。 程先生，我不想劝你什么，我只是在告诉你一个事实，你冷静冷静，好好想想吧。” 付佳明转身开门出去。 关上门，付佳明却没有离开，他焦躁地站在门口。 他无法这么离开，他担心程毅受到刺激会发生什么事情。可他也担心程嘉懿。 楼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王鹏和李玉还有许文丽悄悄探出头。 付佳明知道这三人是程嘉懿的人，对他们点点头，暗示下房间。王鹏点点头，付佳明这才匆匆下楼。 程毅呆坐在房间里。 他不明白这世道怎么了，不明白他刚才怎么会那么做，那么说。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他怎么会打自己的女儿？那是他看做生命一般疼爱的女儿。 可他的女儿怎么变成了那样？ 他忽然想起看过的电视，想起时下流行的一个词：穿越。 难道他的女儿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轻轻的敲门声之后，门被打开。程毅端坐起来。 “叔。”进来了三个人，程毅认得其中两个。 “叔，我是在家里出事的。等到我知道自己变异了之后，我在外边能找到的吃的只有死人的尸体，听到是我这样的变异人会被送走研究。 我认命了。觉得我活着也是吃人肉的，能被研究也是死得其所。然后我遇到了程姐。程姐带上我初衷很简单。我没有杀人，懂点电脑。 后来我明白，是因为我为了活着吃人肉了，却没有为了活着去杀无辜的人。 我也不知道程姐怎么就忽然成了程老大，可我却知道这不是她情愿的，就好像是行驶的火车，哪怕踩了刹车，也有惯性，而刹车哪怕松了一点点，速度就忽然加快了。 程姐身不由己了。” 程毅看着对面的墙壁，面无表情。 “叔，我就是个开锁的，是正经开锁的，以前备过案的。我胆子小，就是跟着人混口饭吃。可我会开锁，那什么进个房间啥的就得我在第一个。 可只要程姐在我身后我就不害怕。啊是了，这里有个视频，我一直留着，手机还有一点电。您看。我们当时去买鸡，那些都是刘黑子的人，他们抢我们的鸡，还要杀我们。 是程姐救的我们，程姐救了我之后就受刺激了，就……然后就被人录上发网上了，WJ他们抓变异人，程姐只能跑。 我也不能说WJ抓人就是对的，也不能说是不对的。反正要抓我我也没有办法。但我这条命是程姐救的，我就觉得我跟着程姐没错。 当时我们都商量着跑农村藏着去了，可程姐说，叔您还没有找到。后来看到视频，程姐才…… 叔，程姐也没有做啥，就是让您担心了。可……可……有程姐在我们都觉得安心，真的。” 程毅抓着手机的手抖着。 第216章 努力 “叔，我知道您担心程姐，只是，我们昨天坐一起猜，咱们变异可能最后谁也活不了了。咱们脑袋里都长了那东西，那东西还会变红。 时间越长，那东西里的能量就越多，怎么想也不是好事。说不定明天大家就都死了，地球生物就灭绝了。或者后天，大后天。 就算不这么快灭绝，也是早晚的。反正早晚都要死的，反正现在和以前都不一样了，那就……那就活一天算一天了。 只要对得起自己良心就足够了。叔，您说是不是？” 李玉说得小心翼翼的，却也实心实意。他就是这么想的，就是这么认为的。 “叔，外边那些人WJ都不服，可就是服程姐，还不是程姐做得对，做得好的。要是您不让程姐管了，程姐真的不管了，咱这小区里还不乱了套了。” 程毅闭上眼睛。 他眼前闪过研究所那里。他在那里惟愿的是女儿和妻子安康。现在呢…… 房间里谁也不再说话了。 付佳明听着外边人群散去，深吸了一口气。他迟疑了下，还是先下去交待了几句，这才回到分配给他临时休息的房间。 这个房间其实算是他和周尧休息用的，此刻，程嘉懿和杜一一都坐在客厅里，看到他进来，谁也没有表情。 付佳明拖了把椅子，坐在程嘉懿和杜一一面前。 “王鹏他们在程先生那里。道理我想你都明白，程先生一时心急……”付佳明停顿了下，“你现在最好能检查下——别误解，只是……” 付佳明摇摇头：“常规身体检查，现在没有人会强迫你进入研究所里的。” 程嘉懿发现只要不是面对父亲，她很容易就理智起来。 “不。”她极快地回答，“从变异第一天开始，我就对自己说不会成为别人的研究对象。不，你不用劝我，这是我的底线。” “只是常规检查，为什么……”付佳明诧异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程嘉懿打断了。 “我不相信你们。不相信。我不相信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也不相信打着为了国家人民利益的旗号侵犯个人利益就是对的。 我承认我自私，没有高尚的觉悟。就是这样，我从来也没有觉得那种高尚有多么伟大。现在我更不信任那个地方。吃人的地方。” 程嘉懿的想法付佳明所受的教育背道而驰。 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一直是他们的信念，会让他们为之奋斗终生。 但付佳明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是这个想法的，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奉献自己的青春、热血的。 他想要反驳程嘉懿，想要对她说人的信念不该如此，可他又想，他拿什么来说服程嘉懿呢？ 程嘉懿的父亲就是染了病，就被送到研究所里。现在研究所里还有那么多本来无辜的人。 现在的外边还有谁不是感染者呢？要深究起来，凭什么就要在研究所里的感染者心甘情愿奉献自己的身体、生命。 只是，人终究是有信念的。哪怕是如此说的程嘉懿，不也是在无意或者有意中为社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吗。 然而程嘉懿是不需要谁来肯定她的做法的，她的做法也无法被肯定，付佳明心里带着重重的担忧。 但程嘉懿的情绪终究开始好转，其他事情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父子之间的矛盾终究只是所有矛盾中最微不足道的，在不相干人的眼里，不过是几句谈资。 程嘉懿还是需要走出去的，她还要用她程老大的身份带着她的手下，带着手下招揽的人出去。 无关任何高尚与自私的说法，只是该做的。 然而，关于程嘉懿的种种流言随着人群的解散，便飞一般地传播开来。 董萧自然也在自家窗边和妻子一起看到了完整过程，见到人群散了，叮嘱了妻子几句，就下了楼。 “豪哥，昨晚回去我琢磨了下学校，安全还得是第一位，又翻翻咱们登记的名单，找到个以前开加工厂的，可以制作钢丝网罩。 我和他说了说，要给学校操场做个罩子，那人也答应了。昨晚就安排了人连夜赶制，最迟今天中午就能到学校施工，连夜加工，明早估计没有完工，安全性也有了保障。 昨天我听说咱们市有飞鸟袭击伤人现象，我琢磨了下，等学校施工结束之后，明天做个试点，诱捕一批飞鸟，包括老鼠野猫野狗。 如果成了，可以扩展到全市，包括农村。到时候咱们市的安全保障就提高了。” 张豪一拍大腿，对强哥道：“强哥，你说这文化人的脑袋怎么长的呢，这想法好啊。老董，不瞒你说，这两天我都提心吊胆的，大家在操场上登记，要是发生冲突了，引来了鸟，这麻烦可就大了。” 董萧笑着道：“我这不也是想到什么就和豪哥你说到什么了嘛。学校安全网的事，昨晚虽然安排人了，可没有确定的回话，所以也没有敢和豪哥汇报，豪哥不会怪我吧。” 张豪道：“这话说的，把我张豪看成什么人了。” 董萧笑笑道：“知道豪哥大气，不然我也不敢全力以赴。豪哥，现在各处基本上都步入正轨了。我想要开车出去转转，看看还有什么没考虑周到的。” 张豪点头：“行，我和小程那边要两个人跟着你。唉，老董，早晨的事你听说了吧。” 董萧点点头，配合着问道：“听说是小程被她父亲打了一巴掌。” “可不，老董，你是律师，懂的多，待会你多劝劝小程爸爸。——你干脆带着小程爸爸出去转转，他成天这么闷着，肯定胡思乱想。多知道外边什么样子的就好了。” 董萧继续点头，“这个好办。对了，程毅不是从研究所出来的，周队长不会……” 张豪哼了声：“周队长管不了这小事，他忙着呢。” “研究所那边……”董萧试探地问道。 “那边不一定怎么乱呢，昨晚上周队长回去到现在也没回来。老董，你见多识广，你说咱们现在这算什么？”张豪是诚心实意想从董萧这里知道点什么。 他就不明白，现在这到底算是什么？以前要是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不是就出来一大堆带枪的，开着一溜溜的车，现在怎么就这么几个拿枪的人？ 第217章 接管 拿枪的人都哪里去了？张豪可不相信全变异了被吃了。 董萧摇摇头，“豪哥，我琢磨着，咱们这周边要是安全了，就带人到省会那边看看。咱们这里毕竟是小地方。” 张豪看向省会方向，半晌摇摇头道：“能没有人想出去过？就算不想背井离乡的，李队长周队长他们还不想着求救？” 董萧想要问的正是这个问题。他蹙眉道：“我也奇怪，省会方面……” 省会方面不该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太不合理了。省会毕竟不远，怎么就好像隔着万水千山？ 一切，确实都开始了有条不紊，步入正轨。 经历了灾害，缺衣少食之后，幸存者对现状的要求也不那么高了。 有房子住，有饭吃，有家人在一起，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被人袭击被吃掉，眼下就是最幸福的了。 但也只有饱暖了，才会考虑更深层次的问题。 董萧早就想要到更远的地方看看。但是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他不能带着家人一起冒险。现在，只要按照期望的那样继续下去，过不了多久，他就有望出去看看了。 “什么？关总他接管我们研究所？”刘教授如果还带着眼镜，眼镜该掉在下巴上了，他此刻的感觉已经绝非震惊两个字可以形容。 周尧很是礼貌地看着刘教授道：“我记得昨天刘教授还想要和关总单独交流，以为刘教授对这个决定会是很喜悦的。” 刘教授定睛地看着关守义，又看看周尧，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尧要控制研究所，在现在这个现状下还算是合情合理，只是让关守义来接管算什么？关守义就算是没有被做试验的感染者，也是感染者啊。 被研究的反过来控制他们这些研究员，这，周尧究竟想要干什么？ 周尧微笑的，礼貌的神情，此时看在刘教授眼里，忽然充满了威胁。 刘教授不由瑟缩了下，避开了周尧的视线。 周尧微笑看向依然：“依教授，你的意见呢？” 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尧：“周队长已经决定了，我们的意见还主要吗？” 周尧笑容不变：“当然，不论是我还是关总，都希望得到几位的全力配合，王教授，你说是吧？” 王教授沉着脸道：“周队长还会送进来感染者吗？不会到时候用我们研究员充数吧。” “哈，”周尧笑出了声，“这点王教授多虑了，我和关总看起来像是丧尽天良的人吗？” 丧尽天良？周尧在心里对自己笑道：他还是真不够狠，不够丧尽天良的。可距离如此也不远了吧。 关守义才开口说话道：“刘教授，依教授，王教授，我需要你们所有的研究资料。我暂时在马林教授的办公室办公，我希望在半小时之内，能看到你们发给我的邮件。” 停顿了，关守义满意地看到提到马林，三个教授眼睛里流露出瞬间的不自然，下接着道：“另外，我还需要所有感染者的资料，幸存的和死亡的。” 三个教授对视一眼，依然教授忽然道：“我可以离开吗？所有资料全都整理出来了。” 几人都是一怔，周尧眉头微皱，却仍然心平气和道：“依教授的离开是指……” “离开这里。离开研究所到外边。”依然看着周尧道。 周尧偏偏头，却看着关守义道：“这里的支配权在关总手里。” 关守义淡淡地道：“我需要全面了解之后，才能回答你的问题。” 依然还是看着周尧，周尧只微笑着：“我若是你们，会尽快将关总需要的资料准备出来，毕竟，离开这里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有用的，一种是没用的。” “各位，你们还有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了。”关守义适时地下了逐客令。 接下来关守义用了这不到半小时的时间熟悉了这座研究所，从一层到三层他简单地走了走，在幼儿室他停留的片刻，也仔细观察了所有关押着的感染者。 没有熟悉的人这点，既让他庆幸又有些失望。 一个人能做的事情是有限的，他有些想念他那个用习惯了的助理。 半小时后关守义来到了马林教授的办公室，办公室内略显凌乱，他简单整理了下桌面的东西，打开了电脑。 周尧离开研究所，眉头却皱了起来。他站在研究所大门前，看着已经完全大亮的天空，心里却好像压上了一块大石般，喘不上气来。 他深知他这个决定做得多么可怕，他甚至怀疑刚刚的他被什么东西左右了，才能做出那么样的举措。 若是李立会如此决定吗？ 周尧没有离开中队，他回到自己的宿舍换了衣服，却不想再回到人群中间，做他该做的冠冕堂皇的事情。 回想这几天，周尧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独自在熟悉的房间内，心内忽然生出种陌生的感觉。 好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抓着他的心脏。 “我没有办法，别无选择。”周尧低声说道。 可真的没有办法别无选择吗？真的就一点可以选择的余地也没有吗？ “也许有，只是找到就晚了。” 周尧知道他该离开了，外面还有那么多的事情，他需要了解更多。然而他却一点也不想动。 冲动总有消失的时候，理智与感情哪一个占据上风，都会让他为另一个占据内心时候做出的决定难过，而他明明知道这个时候难过是最没有意义的。 但还没到最后决定的时候，那个时候，怕才是最难过的时候。 周尧仰头，只觉得身心俱疲。 他也知道不是他一个人有这种感觉的，只是，还有谁会做出他那样可怕的决定呢？ 关守义？ 不，不一样的，关守义是绝地求生，而他，是要将他自己逼入绝地。 而这之前，他只有这么片刻可以脆弱的时候，只有这么片刻。 周尧慢慢合上眼睛。他在心里盼望着他可以有个明显的变异过程，可以像程嘉懿或者王鹏那样。 只是这样的想法都是奢望。 周尧打了个盹，只有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就清醒了，半个小时的深度睡眠，也让他之前的脆弱完全消失，他重新精神抖擞地离开中队。 第218章 普通人 和平嘉园清晨那段时间一点点的混乱，很快就被忙碌取代了。 人手永远不足。 一个城市里那么大，所有需要做的事情全靠人工，包括互相之间的交流也要有专门人来跑腿。 J方的通讯并没有被用到民用上，各种消息与命令全都被距离滞后了。 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人一旦觉察到了暂时的安全之后，想要的就不仅仅是安全了。虽然对未来还是茫然，但本能的都在为未来考虑。 幸存者携家带口，也带着所有他们认为在未来可以求生和安全生活的保障：私有财产。 而他们被分配的住宅，其实不那么合意。 但眼下还可以忍受。就如可以忍受现今安排的工作。 郝杰五十六了，以前是个工人。只是他并非技术工人，只是某个企业里小小分厂的后勤工人。 郝杰觉得自己很幸运，混乱那天他正在单位分发防暑降温劳保用品之一白糖。 企业里分发白糖，从厂里领到各分厂都是都是一百斤一大袋那种的，需要再将袋子拆开，一份份折腾到食品袋内。 所以定额每人十斤，但只能按照九斤半称取——要扣掉袋子的损耗，还有干活的人总要有点福利的。 他也亲自动手，当然不免也熬了一壶白糖水，甜滋滋的。 虽然平时他几乎不喝糖水的，但这时候的糖水才足够甜，比自己食品袋里的白糖熬出来的糖水要甜多了。 后来他影影绰绰地猜出来就是那碗糖水救了他的，速热壶里他加进去了多少糖，他自己有数。 之后，趁着混乱他不但带走了自己那份糖，还带走了另外几份，靠着这些白糖，他躲过了最初的危险。 之后，在全市还没有完全陷入瘫痪的时候，他先一步开车去了省会，将资源的大半留给了省会儿子的一家三口。 他本来该留在省会的，可是他舍不得自己家，舍不得还留在厂里的那些白糖，也舍不得他的工作。 他还是回来了。 他又偷偷地回去了厂里一次。将他藏在自己办公室箱子里的一整袋子白糖都搬回到自己家里。 这个过程谈不上惊险，因为他没有遇到任何人。但颇为恐惧，因为那一座二层小办公楼内到处都是血迹和可疑的东西。 然后他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 托他这个性格的福，他的家里，米面油盐一点点也不缺，冰箱里不论上下永远都是满的，冰柜里冻的不仅是超市的东西，更多的是来自单位的食堂。 福利食堂，东西虽然不那么好吃，但是便宜。尤其是肉包子，一元钱一个的，里面是实实在在的肉。 还有一箱箱的方便面和鸡蛋。这些都是夜班补助给的，他每个月都会多报一些，就攒下来了。 他搬给过儿子，直到儿子嫌弃了方便面的味道。 然而他的性格就是如此，吃不了也不愿意拿回去，好在从来不用担心保质期的问题，因为福利待遇是每个月都有的，他完全可以将保质期接近的换过去。 于是他顺利地度过了这些天，直到停电。他只能接受了救助。 他也吃够了包子鸡蛋方便面，恨不得吃人。 唯一后悔的是没有和儿子在一起——他孤身一人，其实也想和儿子在一起，只是媳妇不喜欢。 反正一个人，他立刻就换了住所，马上就报名的工作，还是后勤服务，只是接触不到食材是个遗憾。 不过没有关系，总有能接触到的时候。 他来的时候只带了简单的换洗衣物，但没有忘记带上自己的银行卡，车钥匙，却没有将车子开出来。 郝杰留了个心计，车子一旦开出来了，会不会被征用他说不好，但是只要留在原地，如果需要，他可以溜回去开车的。 车子油箱里可是满满的，他还藏了一桶油。 郝杰觉得社会秩序早晚都会恢复的，个人私有财产也是不可侵犯的，只要藏好了。 不过嘛，没有了主人的财产还是可以侵犯的，反正都没有主人了。 所以他报名了清理房屋的工作，带着厚厚的口罩，穿着长袖工作服，带着口罩，不但清理尸体，还顺带着将无主人家里的什么小玩意放在自己的衣兜里。 直到他发现了一小袋只有几粒的红色晶体。 他仍然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一整天都没有再触碰他的衣兜。 然后他就处心积虑偷听关于晶体的任何话题，谨慎地不参与进去，渐渐就知道了晶体的用处，一直到这个早晨。 “你们不知道吧，程老大以前是一中的高材生。就因为她老爸被抓研究所里了，才杀了刘黑子示威，WJ才不得不将她老爸放出来。” “WJ她都敢威胁？” “咋不敢，你没有看到视频，据说混乱第二天她就开始杀人，然后就能吸收晶体了。哎，我可听说她杀人的时候就是发狂了，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 “瞎说吧，自己控制不住自己谁控制的？程老大多能控制自己啊，挨她老爸一巴掌都没有动气。” “你不知道，他们都说是晶体控制的。” 后来再说什么郝杰就没有注意了，他琢磨的是晶体，这玩意能控制人厉害起来？ 他想起省会的儿子，想起最后一次和儿子通电话时儿子说的话：爸，要是有机会多弄点晶体，那玩意以后一定值钱。 衣袋里不多，只有六粒，但是他现在负责清理工作。 “哎，你听说过农贸大厅的事了吗？” “农贸大厅怎么了？” “这你都不知道？就前几天，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鸟……” 郝杰惊讶地听着。 “你们说那些鸟脑袋里是不是也得有晶体啊。” 对啊，吃了变异肉的，不都该有晶体？ “好了好了，上班了。” 郝杰站起来，跟着人群一起走出去。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个主意了。 出去的时候，他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驶进和平嘉园，看到驾驶室内的那位副队长，心里不由有些羡慕。 这年头，也就这么几个人敢单独开车出去了。 今天清理的小区，郝杰家就在那里，郝杰早早就和领队打了招呼。都是自己队里的人，谁也不会这么搜查有主人的家。 郝杰决定白天回次自己家，带出来点东西。 第219章 拒绝 周尧一回到和平嘉园，就听说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停顿，直接就去找付佳明，不妨程嘉懿几人也在房间里，他立刻就换上了之前那种微笑面庞。 “小程也在。” 程嘉懿几人都不喜欢周尧，哪怕是周尧将程毅带出来了。 但依然还在研究所里，谁也不敢和周尧撕破脸皮。 程嘉懿半笑不笑地道：“周队长，我们才正要找你呢，还有个事要求你。” “小程这话说的，你可是劳苦功高，有什么事说声就行了，还什么求不求的。”周尧给自己找了位置坐下，“什么事啊。” “杜一一的妈妈也在研究所里，能不能麻烦你让杜一一和他妈妈见一面。”程嘉懿直截了当道。 周尧惊讶了下，看看杜一一道：“我想起来了，依然教授是吧。” 杜一一压制着自己的激动，点点头，“我好久没有看到我妈妈了，我就见见我妈妈。” 其实见面不见面对周尧根本就无所谓，他和关守义的计划才开始实施，确切的是，才开始准备实施，将依然教授从那里带出来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但正因为他刚和关守义达成协议，他反而不好干预研究所的事情，尤其是不好将主要研究员从里面带出来。 这会给关守义带来误解的。 周尧面色不变，笑着道：“小杜，依教授是负责人，和小程爸爸不一样。你知道科研工作者的工作都是机密的，是不能轻易……” 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不过，你有什么话可以托王鹏转告，王鹏现在可是有资格进去的。” 杜一一一愣，跟着就是一惊，叫道：“周队长，你现在还要将人送研究所去。” 周尧笑了，意味深长地道：“开个玩笑。” 跟着笑容一敛：“小程，小杜，不是我有意为难你们。你们都该明白研究所的工作有多么重要，研究员们多么宝贵。小杜你要见你妈妈，我可以让你们见面，但之后你要想留在外面，就不是我一个人能办到的了。” 程嘉懿急道：“就见一面也不行吗？周队长，现在研究所还不是你说得算。” 周尧摇摇头：“小程，你这就是难为我了。好，我答应你们我会尽力。不好意思啊，我还有事找付医生。” 程嘉懿和杜一一只好站了起来。 “你昨晚的事付医生会说给周队长不。”两人回到楼上，杜一一问道。 “怎么不会。”程嘉懿道，“也不是秘密了，十来个人看着呢。就是，周尧怎么会不让你看你妈妈呢？” 杜一一寻思了会：“研究所肯定会有别的事。” 两人都是心理阴暗主义者，一贯会将末日任何事情的发生当做理所当然，尤其是此刻，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呢？ 他们判断得不错，他们才离开的房间内，周尧听完万付佳明原原本本地叙述，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以为他和关守义商议要做的事情已经超前了，甚至都往丧尽天良上套用了，却不想外边还有一个人这么狠。 他们的狠是对别人，这个人的狠是对她自己。 “妈的。”周尧忍不住爆个粗口，“我算是相信熊孩子这个说法了。程嘉懿不是高材生吗，怎么也这么狠。要是她在研究所里，那天，她还不撕了所有人？” 付佳明冷哼了一声道：“周队，这两天我可是眼睛不错珠地看着程老大的，这孩子有情有义的，周队你也手下留情，积点德吧。” 周尧盯着付佳明，忽然笑笑：“积德？给谁积啊？这世上不会都是我这种无德无良的人吧，大家不也都是一样，都要不是人了？” 这一天大家都有各自的工作，因为董萧的加入，人员的增长，越发的有条不紊起来，周尧反而得到了难得的放松。 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个放松。 李立也终于回来了，他本来要回到中队的，周尧派了人找他。 “你这里还好吧，下午就能通电，水厂那边也马上能供水，就是水质不会怎么好。”李立疲惫地道。 “你累坏了吧，躺着说。”周尧让开了沙发，从墙角拎过来一袋子牛奶给李立。 李立几口喝完，靠着沙发上，“你这里怎么样。” “这里都步入正轨了，张豪这里有个大律师，安排事情井井有条。今天搜救就能扩展到全市了，过不了几天市区就能稳定了。” “不会那么稳定吧，前天还有飞鸟伤人。”李立道。 “大律师安排人清理呢，付医生那边也在清理。”周尧漫不经心地道。 “研究所呢？”李立问道。 “正要和你说，关守义你知道这人吧，也在研究所里，现在我要他暂时管理着。”周尧好像随口回答道。 李立专注地看着周尧一会，周尧也坦然地回视着李立。 李立终于揉揉眉头，“我又两天没睡了，睡一会。” 说了这句话，李立就躺倒在沙发上，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睡吧，周尧在心里说，这么安安静静地睡，不会有几天了。 李立这一觉睡得时间有点长，是被外边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的。 他揉揉眼睛走到北边窗户，就看到正对的小学里，足有上百人在忙活着。 操场有规则地立着若干立柱，基座都在深挖下去，从操场的栅栏开始，就包围着密实的铁丝网。 李立一眼就看出这个铁丝网的作用了。 正看着，周尧推门进来，饭菜的香味也扑鼻而来。 “就知道你该醒了。”周尧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是一大盆饭和一大盆炖菜，两个碗。 两人一人盛了一碗饭，就着一盆菜。 “学校里要弄什么？”李立问道。 “董萧，那个大律师想要将学校办起来。幸存者里小孩子不少，小孩子都在家里，大人也不放心出去工作。干脆就幼儿园小学都开起来，家里有老人的也可以到学校帮忙，这么罩着，安全性也高。” 李立点点头，可又道：“就不怕人再变异了。” 周尧哼了声：“那就没有办法了，好吃好喝地供着，再变异了，就是天意了。”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很快就将饭菜吃干净。 “李队，我觉得我们该考虑下变异的事了。”这话周尧想了很久了，也算是深思熟虑了。 第220章 事实 周尧的计划瞒不过李立，他相信这个计划李立就算不赞同，也不会阻拦的。 而这个计划里，就在早晨，周尧才加入了关于程嘉懿的部分。此刻，他就将付佳明才说的，关于程嘉懿的部分细细地转述了一遍。 “我了解了下，吸收晶体的人应该还有不少，但应该都是在突发情况的，程嘉懿这种，至少在我们这里，还是第一例。” 李立的眉头拧起来，两条眉毛好像要绞到了一起。 周尧等了会，意有所指地道：“白天付医生还要带着他们沿途清理农村，我和付医生说了，尽量避免贴近省会。” “嗯？”李立下意识嗯了声，忽然惊诧地看着周尧。 周尧冷笑了声：“李队，我不相信你一点没有怀疑。” 李立默然地坐在沙发上，跟着在衣服上摸了下，显然忙碌了两天两夜的他还不及给自己补充什么。 周尧从兜里拿出一盒烟，自己拽出来一根，剩下的连盒一起扔给了李立。 李立沉默地为自己点上一根，房间里立刻就充斥着淡淡的烟雾。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一直等到烟抽完。 “从省城第一次要我们自救，我就怀疑了。”李立扔掉烟蒂，靠在沙发后背上道，“当时局势还不那么严峻，我给几个私交也打过电话，各处是都在发生混乱，但是都能有效控制住。” 李立想起那时候自己压下来怀疑，却始终因为没有明确的指示而束手束脚，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不合理的事情太多了。”李立没有说下去。 “我们只能自救。”周尧接上去，“只是自救到最后，我怕我们还是……” 这是个被禁制的话题，哪怕心里想到了，谁也不会触碰。 “昨晚消灭飞鸟的做法，一方面可以减少危险，另一方面可以得到更多的晶体。我刚安排了人在市区也设立几处吸引飞鸟的地点。我想……” 周尧停顿了下，“我想要有一支强化的队伍。” 李立蓦地注视着周尧。 “我自己也要强化。”周尧也注视着李立。 “你知道我们这样的人要变异多难？”李立道。 “可一旦变异了，你我这样的人实力若是大增，会意味着什么？李队，我们是被放弃的人，是被封锁的试验品，除了让我们自己变强，我们还能做什么？” 周尧的神情带着些嘲讽。“就是变强了，也不过是一道工具，不同的，我们是有思想的工具。” “不，我们不会是工具的，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将来也不会是。”李立忽然道，他的眉头在这一刻不再那么紧紧地皱着了。 李立指着窗口，“你看他们，他们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活着而努力，还在为了孩子，为了下一代。我们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就是我们的思想，我们的不会放弃也不会听凭摆布。 他们都没有消极没有放弃，我们有什么理由放弃？哪怕我们真的是被当做了试验品。” 李立想起了研究所，想起了那里被关押的感染者，“有人比我们更不幸。历史甚至都不会记住他们。” 周尧忽然笑了：“我以为你会反对。” 李立冷笑一声：“现在我还有什么资格反对。” 周尧忽然觉得不对劲，他仔细琢磨着李立的话，试探着问道：“咱们人毕竟不多了，还要分出来护卫群众，我已经在幸存者里开始挑选人了，但是愿意加入的还是不多。赵队长那里能不能也出一部分人。” 李立看着周尧，周尧在李立的逼视下，视线终于垂落下来。 “你不用试探我，赵队长不会干涉你任何事情的。” 这一句话，几乎就是将事实泄露了出来。 哪怕是心理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哪怕是已经在往这个准备上努力了，周尧的脸还是刷地白了。 他怔怔地看着李立，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久他才低声道：“难怪，赵队长他们从出事之后就驻扎在工厂里，完全不管市区。” 李立侧头，看着窗外炙热的阳光。“我们的东边，是两个自治县，到那边去只有两条狭长的山路。我们怕才是缓冲。” 周尧冷笑了一声：“不错，比起那里和B市，我们这市区还有挣扎的可能。也好，有你李队的支持，我也就可以放手了。” 李立叹口气，想要嘱咐句什么，可开口，却是另一番话。 “赵队长答应我了，可以保证我们部分地区的电力和水力。作为交换，厂区以南部分是他的领域，你也关照下他们，尽量往东西两侧发展，南边少去。” 周尧站起来：“放心。” 才要往门口走又站下，从怀里摸出一个密封袋，“我们这样的人要变异都难，要变强也难，还不如程嘉懿那种半大孩子。这个是付医生给我的，我留了一半，今晚我将咱们的人都替换出来，都回中队。” 李立接过密封袋，举到眼前：“你安排吧。” 周尧离开了，李立还是举着那袋晶体，好一会，才扯开带子，捻出来一粒。 比小米粒还要小，颜色鲜红可爱。 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呢？又是怎么样通过身体吸收能量？又是怎么样在无声无息地改变着他们的身体？ 虽然没有明显的变异过程，李立仍然知道他也是变异人了。 他这种，和周尧一样，甚至大部分WJ战士也都是这样的，不喜欢嗜血，也不会过分依赖变异肉，也没有所谓的脱力时候，但是他们确实也在变异，无声无息那种。 大约是他们的身体适应了高强度的训练？或者是他们的意志？ 李立将晶体攥在手心里，试图让自己激动，或者因为刚刚那些判断和猜测失去理智。 然而他毕竟是经过训练的人，死亡大约都难以让他失态的。 好一会他苦笑着将晶体扔回到袋子里，站起来的一刻忽然就有些茫然，那种乍然松懈下来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茫然。 只是同周尧一样，不论是茫然还是失落还是松懈，都只是无人独自的时候才会出现，一离开房间，就会自动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221章 新朋友 暖暖今天非常高兴。 她又可以上学了，妈妈说最晚明天就可以上学了。 她喜欢她的新老师，还喜欢新老师的孩子。 她没有朋友好久了，从没有网开始，连那个大班的都找不到了。 “董雪董雪，你明天也上学吗？你和你妈妈说说，我们一个班好不？”暖暖一看到董雪就喜欢上她了。 董雪长得多好看啊，长得好看的谁不喜欢。 “我妈妈说了，只要学生不多，全一个班。”董雪文文气气地道。 “太好了，咱俩还要同桌。”暖暖霸道地宣布。 没有多久，两人就熟悉了。 董雪很喜欢靠着暖暖，虽然她个子比暖暖要高一点点，但总是靠着她的胳膊，低着头，脸就正好能贴着暖暖的耳朵，吹出来的气就往暖暖的脖子和耳朵里钻。 “好痒啊。”暖暖开始还推开董雪一点，后来也就不推了。 “董雪董雪，你有好朋友没？”暖暖闲不住，她迫切想要把自己心里的事情与新的朋友分享。 “有啊，可是现在都看不见了，不知道他们都去哪里了。”董雪还是靠着暖暖的耳边道。 “哎呀，你吹气吹得我脖子好痒啊。”暖暖说着，却没有推开董雪，手里把玩着董雪的一个布娃娃，“我和你说，我有一个好朋友，网上的。” “你还有网友？”董雪吃惊了。她不怎么上网，但也听她妈妈和爸爸说过了，网友很多是不可信的。 “当然了，一起打游戏的，唉，可惜现在没有网了。”暖暖唉声叹气道。 “我爸爸妈妈说小孩子不能总玩游戏的。”董雪细声细气地道。 “我爸爸妈妈才不管我呢，随便我玩。不玩游戏干啥啊。也不让我出门。对了，董雪，你知道不，外边那些大人吃人的。”暖暖小心翼翼地，放低了声音道。 “啊？”董雪显然吃了一惊。 “这你都不知道啊。”暖暖吃惊中带着得意，“我早就知道了，网上全说了。” 暖暖终于推开了董雪，转身面对着她，骄傲地宣布着她知道的大事：“我网友也吃人了。吃了他奶奶。” 董雪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你不信？我网友说了——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啊。”看到董雪点了头，暖暖才接着道：“我网友说了，人肉老好吃了，可香了。” 董雪吃惊得都不会说话了。 见到董雪这么吃惊，暖暖更得意了，恨不得所有的事情都能和新朋友分享：“我网友才不骗我呢，什么都和我说，他说他爸爸本来想要吃他的了。” “什么？”董雪终于颤声道。 “你不信吧，我开始也不信，他都和我说了，让我天天上线，要是有一天他没有上来，就是被他爸爸吃了，后来他爸爸没有吃他，把他奶奶吃了，还给他也吃。” 董雪捂着嘴，她觉得她应该要做出想要吐的动静，可是她并没有想要吐，心里还有些羡慕。 人肉是香的。多香？是她闻到的那种味道吗？ 她的视线不由就落在暖暖的脖子上，那里的血管一跳一跳的，香味就跟着一跳一跳地冲到她的鼻子里。 “人肉不能吃。”董雪下意识说道，嘴里却不觉咽了一口唾液，人又往暖暖身上靠过去。 暖暖没有再移动，她在想着“幼儿园大班班长”，想着人肉到底是什么味的，怎么会那么香。也没有注意到董雪正在嗅着她，一下下的。 西边，程嘉懿和付佳明已经带着人清理了小镇周边七八个村子了，农村里幸存者的人数比想象的少，鸡鸭猪什么的也没有想象的多。 他们这个城市周边农村还做不到自给自足，不论是农业还是农副业。 这个城市是狭长的，真正的农副产品都是从两个自治县运出来的，周边的产出只能小部分供给城市。 付佳明小心地控制着他们行进的路线，避开接近省会。 好在没有人想着走更远。 程嘉懿手底下的组长前一个晚上尝到了甜头，分出几个人带着些手下又回了那个钢筋厂，又做了几个大铁笼子，还给程嘉懿养的小野猫做了个漂亮的小笼子。 小野猫在被捆绑了两天之后，也终于被松了腿脚和嘴巴送到笼子里。笼子虽然不大，在里面只能转圈，好在人和野猫都松了一口气，都不用太提心吊胆的了。 程嘉懿也不想再尝试进行鸟血美容浴，这次他们直接将陷阱做在了鱼塘旁边，连拉钩都提前布置好了。 鱼塘里自然是早就没有鱼了，或者原本也没有鱼，程嘉懿不懂这些，也觉得没有或有都无关紧要。她也不知道这个城市需要的食物，原本很大一部分都需要从外地调运。 程嘉懿着急的是杜一一几人的升级。 杜一一李玉升级慢也好说，王鹏也没有再有吸收晶体的意思，程嘉懿和付佳明探讨了几句，付佳明的想法是，晶体不该是很容易就吸收的。 可明明很容易。 程嘉懿回忆自己几次吸收晶体的过程，包括现在，她觉得她很容易就进入状态的。 付佳明虽然没有再建议程嘉懿检查下身体，但也仔细过问了其中的过程，也觉得不可思议。 有程嘉懿在身边，杜一一很难进入到上一次被惊吓的状态中，潜意识里早就有了程嘉懿在身边便没有危险的概念，就算将杜一一推倒鸟群里估计都没有用。 这也让杜一一很是郁闷。 他感觉与程嘉懿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他很不开心。 可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吸收晶体的事情也急不来的。他着急的是见他妈妈一面，他总是觉得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 但会是什么事情呢。 傍晚前，他们再诱捕了五个笼子的飞鸟。只是北方农村的飞鸟体型大的也不过是喜鹊、乌鸦。大多都是麻雀这样的小鸟，晶体也小，肉也少，扒了皮去了内脏，简直就没有什么肉了。 本着蚊子腿也是肉的精神，当然是一只麻雀也不会被放过的。 笼子里也会钻进去鼠类。 只是这个笼子预备的是捕捉飞鸟的，貌似鼠类要比飞鸟聪明，所以捕捉到的鼠类不多。 并且，好像飞鸟群在的地方，陆地生物都会避开。 因为这样的血腥味道竟然没有引来什么大型的猎物。也可能是因为农村不是山区，没有野生动物的原因。 第222章 坠日 程嘉懿不想将没有处理的飞鸟带回去。 私心里她以为这些飞鸟脑袋里的晶体都是她的，她才有权利分配。 她不做声坐在车里的时候，其实多数时间在考虑怎么能好像很自然地就将晶体都收起来。 她回忆看过的小说里的情节，那里的老大貌似都很有王霸之气的，只要哼一声，甚至一声没有，下边人就知道要怎么做。 其实她一个人是吸收不了那么多晶体的。但晶体这玩意应该就如金钱，没有人会嫌弃少的。 有了晶体，她还可以招收更多的手下。其实别人吸收不了晶体也是好事，至少，没有人比她厉害不是。 当然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不可能没有人比她厉害的，但眼下没有，她老大的地位应该是坚固了。 她现在对“程老大”这个称呼不抵触了，也适应了“程老大”这个职位。也就如之前和杜一一商议的那样，她虽然没有揭竿而起，也是有了自己的队伍。 一想，思绪就不受控制起来。 她要是能将变异人都控制起来，都弄成自己的手下，是不是就厉害了麻烦了？ “一一，你说，我带着这些人把你妈妈抢出来怎么样？”程嘉懿忽然和杜一一说道。 “抢不出来，你又不可能真的和WJ打起来。”杜一一沉闷地道，“再说里面都是电力控制的，大门都进不去。” 程嘉懿也是郁闷。“那倒是。我就担心小说里的事全一件件变成真的。” “我现在就担心我妈。”杜一一道。 “没道理啊。”程嘉懿还在琢磨着。 “我也觉得没道理。都这种时候了，除非……”杜一一再放低了声音，左右看看，“除非他们要做什么更可怕的实验。” 还有什么比先前的实验更可怕？ “你记得《异形》吧，几来着我忘记了，科学家们培育出来一个有血有肉的怪物，还有感情。”杜一一道。 “你妈妈能干那种事？再说，咱这地方，实力有限，能做出那么高级的试验？”程嘉懿不相信地摇摇头。 “谁知道。再说科学也还有偶然。你爸不是也说，研究所都那样了，感染者也没有被处理了，不还是关着么。我们以前也说养蛊养蛊的。” 程嘉懿叹气道，“我后悔了，当时我要是连着你妈妈一起要出来就好了。” “我也不确定我妈妈是不是想要出来，就是忽然担心，觉得不对劲。”杜一一自我安慰道，“其实出来也没有什么好的，这么一天天的。” “明天是不是就能再往远走了。”程嘉懿看着西边，“我又想起一个问题，咱们把鸟都抓了杀了，蚊子苍蝇什么的是不是就该多了。” “蚊子苍蝇脑袋里也该有晶体吧。”杜一一道。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会，杜一一接着道：“按照这个逻辑，植物，这些大树野草是不是也该长出什么东西了。” 程嘉懿想了想道：“你不觉得付医生在拖延时间？” “嗯？”杜一一跟着程嘉懿的思维跳跃了下，“是啊，这些鸟可以带回去收拾的，或者多找些人。” “我觉得他们肯定在隐瞒我们什么。”程嘉懿肯定地道。 “今天天黑得有点早？”杜一一莫名其妙了句。 程嘉懿抬头看天，果然是暗了，“你真笨，阴天。” 杜一一嗤笑了声，“我都忘了夏天要下雨了。” 见到程嘉懿一脸凝重，杜一一缓缓收起了笑容，“怎么了，下雨怎么了？” “渲染了悲凉的气氛，暗示了人物的悲惨命运，揭露的凄惨的社会环境。” 明明是很搞笑的一种说法，可此时程嘉懿说完，杜一一怔了下，竟然没有觉得搞笑。 一直没有下雨，不仅仅是杜一一，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夏天还会下雨这个事情。 然而，在他们现今明明百废俱兴，明明自力更生，明明好像一切都在好转的时候，这阴天下雨难道真预示着什么了？ 仿佛忽然，天就黑下来，程嘉懿和杜一一都下车，随着众人分别躲进不同的院子里。 雨声由远而近，哗哗地落了下来。 隔壁房间里传来兴奋的声音，大家都在议论着这场雨，说着这场大雨会将病菌冲刷了——虽然到现在为止，死了那么多人，却奇怪地没有任何疫情。 还说地里的庄家长势会更好，树大概也会再高些。 还有蚊子虫子的卵也会被冲走。 然后又说，会不会这场雨之后，一切就都好起来了。 雨势很大，隔着玻璃外边都雾蒙蒙的了。 “程嘉懿，不行，我今晚一定要见我妈妈去。”杜一一忽然说道。 “行，我和你一起。”程嘉懿几乎没有迟疑地道。 杜一一没有看程嘉懿，也没有流露任何感激的表情，只是看着外边的雨。 夏天的雨来得快，停得也快，也就不到十分钟，大雨就转为了小雨，天边也露出了正要坠下去的太阳。 大家都出来了，享受着难得的雨后的清爽。 “怎么去？”杜一一问道。 “开车去吧，我问过王鹏，知道路。”程嘉懿看着远处红彤彤的太阳。 “如果你再也看不到太阳了，会不会后悔？”杜一一问道。 这一次程嘉懿没有马上回答。她仔细品味了下。 以前她也看过夕阳，她喜欢夕阳，就如喜欢朝阳一样，因为它们同样的红润美丽又不刺眼，可以看着很久很久。 然而再也看不到了呢。 看不到就看不到了。包括轻柔的风，风中飒飒的绿叶。 程嘉懿淡淡地道：“没有看过的事情多着呢，看过了，还有什么后悔的。” 杜一一知道程嘉懿会这么回答的。 以前他们畅想过类似的情节，为了正义、勇敢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可以放弃生命与自由吗？ 那时候程嘉懿就说过，她说：人早晚有一死的，无所谓重于泰山，轻于鸿毛，就是死而已。怕不怕都逃不过，那为什么要逃呢？为什么就不能勇敢地面对呢。 然后，就笑起来：那样不就可以死得勇敢一些？ 现在她可能忘记了那些话了，但就是那么做的。 “如果进不去呢？”杜一一问道。 程嘉懿转头，很认真地道：“只要我想，我就能进去。” 程嘉懿的身后，一轮红日正在缓缓坠落，这个背景美艳得都有些悲壮，杜一一忽然想要反悔，他不想要程嘉懿成为坠落的红日。 然而他只是这么冲动地想了想，红日就已经完全坠落了。 第223章 威胁 一行人回到和平嘉园，看到对面小学操场上伫立了一半的网状遮盖之后，都呆了呆。 真是宏伟的想法，程嘉懿甚至想到烈日下铁丝网的温度，足以烤熟想要落上去的任何东西。 但真是安全。 而进入到和平嘉园之后，还有另外一个惊喜。水电全有了，煤气据说也要定时供应了。 大家立刻都兴奋起来。 兴奋是可以传染的，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表现却过于镇静了，让付佳明不由多看了他们好几眼。 程嘉懿和杜一一先一起去看了程毅。 程毅和董萧在外边转了一整天，接触了又一些他没有见过的事情，也和董萧一起查看了几个清理现场，回来之后吃了点东西，就坐在沙发上发呆。 程嘉懿和杜一一一起进来的时候，他和杜一一招呼了声，看到程嘉懿，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动动嘴角。 程嘉懿觉得她就像在演电视剧，在要离家之前看一眼父亲，道一声平安。而实际上艺术来源于生活是没有错的，她不也就是这个目的吗。 “爸，晚上外边还有事，我可能不回来睡了。不用等我。”程嘉懿还是说完了她的台词，看到爸爸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看，就是电视剧，电影。程嘉懿在心里说。 两人去食堂领饭，听到大家的议论，程嘉懿抓了个面熟的人询问，却是听说WJ已经正式征兵了，竟然也招收变异人。 程嘉懿和杜一一盛了饭菜，就在食堂内吃了，听着大家纷纷议论要不要加入。 付佳明回来就被张豪和强哥拉着一起吃饭，付佳明还要喊程嘉懿，张豪说已经安排人送餐过去了。 三人才坐下，就有人来汇报说，程嘉懿和杜一一开着车出去了。三人吃了一惊，追出去也看不到车子的影子了，只知道开走的方向。 付佳明心里惴惴不安，程嘉懿和杜一一这是要去哪里？忽然想起一早杜一一的话，他们走的方向分明也是研究所所在的方向。 付佳明呆不住了。 他却是冷静多了，找了几个组长带了人，开了三台车，也奔着研究所也就是中队方向疾驰而去。 程嘉懿和杜一一这个行动，连王鹏和李玉都没有告知。 就算四人出生入死过了，这也是属于完全私人行为，程嘉懿和杜一一不想连累他们。况且他们只是去找杜一一的妈妈，多带一个人，反而会多一分危险。 杜一一开车还不熟练，好在大路上没有什么车，他们得以安安稳稳的，但不久，后视镜里就看到身后的车风驰电掣赶过来。 杜一一哪怕再加快速度，也甩不掉后边车子的，临近了，程嘉懿认出来车子，也认出来车里的人。 反正，杜一一不打算停车。 反正他也不会躲避。 他就踩着油门，当付佳明的车子在他前边缓缓减速的时候，他是一点速度也不减，“咣”地就撞上去。 就如同李立周尧拿程嘉懿杜一一没有办法一样，付佳明也没有办法。 半大孩子最不讲道理的，他们认准的就是道理。 付佳明再尝试了两次逼停车子，杜一一还真就是认准了付佳明不敢让他们出车祸，就是不踩刹车。 这么僵持了一会，他们距离中队也不远了，付佳明也只好放弃了阻拦。 殊不知另外两台车上的人对杜一一和程嘉懿佩服得简直是五体投地。 竟然就敢不停车，就敢这么撞上去！ 车子在WJ中队的大门前终于停下来——杜一一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撞击大门的，不管大门内有没有伸出来的枪支。 付佳明先下了车，对哨兵挥挥手，“李队和周队回来了吗？” “都回来了，付军医，这是……”哨兵问着。 付佳明摆摆手，过来敲敲杜一一这边的车窗，看着车窗落下来道：“想好了，有可能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 付佳明就是威胁一句，然而他看到杜一一和程嘉懿都只是看他一眼谁也没有说话的时候，就知道这两人根本就没有将这威胁放在眼里。 “行，你们我带不进去，我给你们通报去。”付佳明挥挥手，将所有人留在外边。 几个组长见付佳明离开了，才一溜小跑到车前：“老大，小杜哥，你们这是要做啥？” 程嘉懿看着外边道：“一一的妈妈被关在里面，我和周队长说好几次了，不求人能出来，见一面总可以吧。” “操，”一组长叫道，“咱老大竹马的妈妈都关着，这周队长也太——” 话没说完，就被人捂了嘴巴，“你小声点吧，也不看看这是在什么地方。” 一组长挣了挣，那人松了手，他叫道：“在哪里我也这么说，老大出生入死的，怎么换不回来一个人？” “什么叫换不回来一个人？”门内周尧和李立一起出来，周尧冷冷地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一起打开车门下车。 “李队长，周队长。”程嘉懿冷冷地打个招呼。 “李队长，周队长，我想要见见我妈妈，你们几次三番不同意，是不是我妈妈已经出事了？”杜一一忽然说道。 “要是真出事了，我也不会瞒着你们。”李立沉着脸说道。 “那就让我看看我妈妈。”杜一一坚持道。 “杜一一，你该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明白我们有纪律在身。”李立蹙眉道。 程嘉懿冷笑道：“是啊，你们有纪律，有任务，那，李大队长，我们市受灾了这么多天，救援在哪里呢？给你们纪律任务的人就是这么给你们任务的？让老百姓们自己救自己，母子分离不许相见？” 程嘉懿的话不够刻薄，根本就是实话实说，但是李立和周尧的脸瞬间就涨红了，连在他们身后的付佳明和执勤的哨兵都露出心虚的表情。 一组长叫道：“就是啊，凭什么不让人家母子见面啊。你们WJ不是关心人民爱护人民的吗？” 另一个组长打着圆场：“两位队长，就见一面，有啥不可以的。咱们说不定明天就遇到个什么变异动物，就死了，那时候两位队长不也会后悔啊。” “说什么呢，咱老大和老大竹马才不会死。” “是是，我就是这么打个比方。” 程嘉懿看着李立道：“两位队长，今天是我和杜一一自己过来的，要是不让我们见到人，明天过来的，可能就不是我们两个人了。” 第224章 背影 程嘉懿赤果果的威胁，让李立和周尧差点要气爆炸了。李立还不知道程嘉懿能到什么程度，付佳明却是知道，程嘉懿正在逐渐建立起威信来。 明天程嘉懿可能带不来她所有的手下，但是后天，程嘉懿带来的可能就不只是她那些手下了。 “程老大可真是威风。行，你们进来吧。”周尧忽然说道。 程嘉懿看着周尧，心里忽然打了个寒颤。她和周尧对视了一会，转头对几个组长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再和两位队长商量商量。” “不用了。”周尧道，“都来了，就一起进来吧。” 程嘉懿和杜一一忽然觉得不妙，这般台词异常熟悉，他们不止一次在小说电视里看到。 程嘉懿下意识挪动了下，站在几位组长的身前，视线却是越过了周尧，看着付佳明，“付医生，人是你带过来的，真要留下吗？” 几位组长和他们领来的人也觉得不妙了。他们不由后退着，警觉地将手放在后腰上。 周尧嘲讽地道：“程老大，这样的人，你领来再多有什么用？” 程嘉懿盯着周尧，“何必牵连无辜的人呢？难道你这个做队长的觉悟，还不如我这个平民老百姓。” 周尧本意是让他们都进来说话，回去的时候好和程嘉懿一起做个伴，安全些，结果却被误解成要一起带进去关押起来。 这误解让他连解释都无从解释。 后退的几人又站下了。 人都是有血性的，这两天程嘉懿带给他们的不仅是震撼，还有敬畏。尤其是刚刚这么两句话，让他们想起了昨天晚上，程嘉懿明明自己怕得很，却独自一个人面对最危险的事情。 只因为她认为她是最厉害的，她要保护跟着她的人。可她明明也就是个孩子。 “老大，我们不走。” “对，老大，我们跟着你。” “老大，我们来之前已经跟弟兄们说了，我们是来找老大的，要是我们都回不去了，弟兄们都看到是付医生带着我们出来的。” “对，我们不走，跟着你。” 周尧被气笑了。 付佳明无辜背锅，叹口气过来道：“你们误解了，周队长的意思是有话进来说，一会走的时候也给老大做个伴。” “付医生，还真是要下黑手啊。” 付佳明才恍然，自己的话也被误会了。这“走的时候”、“做个伴”还真不是什么场合都能说的。 李立冷着脸道：“行了，都进来吧！” 程嘉懿和杜一一互相看一眼，见到大门已经打开。 他们说是那么说，其实并不认为有李立在，周尧会将他们全都关进研究所里的。杜一一还要上车发动汽车，被付佳明嫌弃地扒拉到一边。 无论如何，程嘉懿和杜一一都走进WJ中队了，都看到了研究所灰色的大门。 进来，其实就是让步了。但杜一一和程嘉懿谁也没有觉察到。 天色已经黯淡下来，灰色的研究所大门也模糊起来，杜一一站在操场上，只看着那个大门。 他一直克制着自己想念妈妈，可知道妈妈近在咫尺后，他再也克制不住了。 他恨不得有超人的力量，一拳就打破这个隔绝着他和妈妈的大门。恨不得奇迹诞生，那个门忽然消失。 “之前我们先谈谈。”周尧对程嘉懿做个请的手势，程嘉懿看看杜一一，杜一一醒过神来。 “你确定要一起吗？”周尧眉毛挑挑。 程嘉懿犹豫了一瞬。她忽然觉得这个谈一谈不是什么好谈，可又觉得要是错过了她会后悔的。 “不，我要先见到我妈妈。”杜一一代替程嘉懿回绝道。 “呵呵，什么事情都要有代价的，一点代价都不付出，哪里有那么便宜的好事？”周尧嘲讽道，“若是不愿意，大可以转身出去，就当WJ中队操场一游好了，要不要我帮你们刻个到此一游的字来。” 杜一一冲口道：“有什么条件，我跟你谈。” 周尧笑笑：“小杜，你的勇气我很佩服，只是你分量不够。” 杜一一看着周尧，手握成拳头，不由发起抖来。 周尧却看着程嘉懿，眼神里带着挑衅。 “不。”杜一一抓着程嘉懿的手，“不，我不看了。我妈妈要是好好的，我看不看也是好好的，要是……” 杜一一说不下去了。 程嘉懿看着周尧嘴角嘲讽的笑，感觉到杜一一的手在发抖。 “我可以听一听条件的，就听一听。”程嘉懿低声说道。 杜一一瞪着周尧，他不相信周尧，他从来都没相信过周尧。 他茫然地四顾，想要找一个依托，他看着李立，李立却侧过头去。他看着付佳明，付佳明避开了视线。他只能看着程嘉懿，程嘉懿盯着的却是周尧。 周围这么多人，杜一一却觉得天地之大只有他和程嘉懿孤零零两人。明明盛夏，他却觉得遍体生寒。 他感觉到程嘉懿松开了他的手，他看过去，程嘉懿正往另外一座楼走过去。 周尧看都没有看他，嘴角还是噙着嘲讽的微笑。 李立也已经转身。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的背影，忽然生出恐惧，他脑海里走马灯一般全是类似的情节，最后汇集成一句话：我要失去她了吗？ 杜一一头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他想起混乱的第一天，他爸爸带她出来的时候说：这是我儿子的女朋友。 想起混乱之后的第二天晚上，他也去了医院，他们一起同生入死。 想起之后的每一天他们都没有分开过……不，分开过，每一次都好像现在，他只能看着她的背影。 “小杜，放心，李队长和周队长都不是坏人。”付佳明在心里叹口气，走过来安慰道。 “是，他们都不是坏人。”杜一一带着恨意道。 可是恨谁呢？谁都有自己的道理，就如付医生所言，他们都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就一定是好人吗。 “我记着了。”杜一一低声道，好像就是说给自己。 付佳明难言地看着杜一一。顺着杜一一的视线看向办公大楼。 他心里同样也为程嘉懿担忧，但他也为这个城市担忧。 第225章 交易 “我很佩服程老大，能为别人做到这点。”李立的办公室还是狼藉一片，他们三人是坐在小会议室里。 周尧确实很佩服程嘉懿。不是谁都敢用自己作为筹码的。也只有这个年纪，不谙世事，才会冲动，才会被人利用。 “其实依然教授现在在研究所里很好的，不过你们既然坚持要依然教授离开这里，依然教授也有这个意思……只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任何事情都要有代价的。” 程嘉懿漠然地看着周尧。她当然知道，她与周尧的每一次交道，都是有代价的。 “说起来也算不得什么代价。我们对你能吸收晶体很感兴趣，希望你能配合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周尧还是轻飘飘地说道，仿佛这个身体检查就是正常的体检一样。 李立插言道：“程嘉懿，我可以保证你的体检只是正常的检查，不会对你身体有任何危害。也不会在你体检的时候给你注射什么，让你吃什么。” 周尧笑笑：“当然，会要求你吸收晶体。我想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程嘉懿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尧，直到两个人谁也不再说话。 程嘉懿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会被逼着做什么身体检查，而实际上是在用她做试验。 但她的想法里，那一天应该会很遥远，而被逼迫的那一天，她所面临的应该是大义。 比如说世界诞生了恐怖怪兽，人类需要更强大的人才能拯救地球。比如外星人降临…… 她没有想到的会是这样的交换，用杜一一的妈妈。 那么，杜一一的妈妈实际上就无法离开研究所了。 因为依然教授怎么会看着儿子的同桌独自一个人留在研究所，被一群陌生的研究员检查呢？ 然后依然教授更离不开研究所了，因为她参与了一项更加绝密的试验。 或者依然教授本身也不愿意离开那里了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陷阱，只要她答应了，依然教授就再没有机会离开那里了。 程嘉懿摇摇头，低声而坚决地道：“不，我不答应。” 周尧呀然的表情那么突兀，让程嘉懿隐隐升起报复的快意来，但这快意很快就消失了。 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只是个常规检查。”周尧不甘心地继续道。 程嘉懿摇摇头，“不。” 她不信周尧只有这一个条件，绝对不会的。 但凡这种交易，条件永远不会只有一个的，而最先说出来的，往往也是最不可能被同意的。 “我以为这个才是容易的，那么，只能是另外一个了。”周尧说着，却犹豫了。 他面前的还是个小姑娘，还很年轻，不论她做过什么，她的脸上都还有着稚气。可周尧立刻让自己硬下心肠。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个世界里，已经不可能有人独善其身了。 周尧听到他自己冷漠的声音：“这个条件，只要你听了，就只能答应下来。” 会议室里陷入了更加难耐的沉默。 程嘉懿看着周尧，会是什么样的条件，她必须答应下来，也只能答应下来呢？ 当然不会是将她扔进研究所研究了，那还会有什么？如果她是周尧，她会要求自己什么？ 程嘉懿看着周尧，视线却已经失去了焦距。 她有什么是周尧必须得到的？ 她已经是周尧要求的老大了。 忽然，程嘉懿想到了，她的眉毛不由轻轻挑了一点，视线重新恢复了焦距。 周尧的最终目的不是要她参加征兵吧。 这个念头一出现，程嘉懿几乎立刻就认为这才是周尧最终的目的。 一旦做了周尧的手下，常规不常规的体检，身体检查她就更无法逃避无法拒绝了。 因为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原来真正的目的是在这里。 程嘉懿觉得她已经自动自觉地钻进了一个套子里，而这个套子正在被周尧一点点收紧。她明明知道这是个套子是个陷阱，可只能走下去。 在学校里，是杜一一的父亲将她带出来的，在医院里，是杜一一从家里出来陪着她的。之后又是杜一一一直在身边。 她犹记得那天，在教室里第一幕血腥出现的时候，是杜一一捂着她的眼睛，将她的头藏起来。 在养鸡场的外边，也是杜一一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不要怕。 程嘉懿知道她不是个好人，不能算是好人，可她却不想看到杜一一失望的眼神。 杜一一很少说的几次要见他的妈妈，她不能让他失望。 人，怎么不是活着？ 这个世界，已经是人艰不拆了。 她看着周尧，她听到她冷静的声音：“只要不是进到那里，不是被研究，我答应你。” 她在周尧的脸上再一次看到了惊讶。 “但是，我要的是依然教授的出来，不会再进到那里去。只要杜一一不同意，依然教授就不会再回到那里。” 会议室里再沉默了片刻。周尧的声音传来：“我这就带依然教授出来。” 周尧站起来，无声离开。 李立看着程嘉懿，他有些为程嘉懿不值得，可他也只是这么想一想，就收回了这一点点怜悯。 “明天早上，你报名征兵。” 程嘉懿嘲讽地笑笑，果然如此。 让她这样的人做个老大，不如将她控制在自己手里，她果然还是逃不脱。 她站起来，沉默地走出去。 夜已经悄无声息地到来了，天空却还没有出现星辰。雨后的天气本来是清爽的，她却觉得无比压抑。 她看到杜一一还站在操场上，好像没有移动过。 她，终于也要与她的“竹马”分开了。 她站在J队的大门内，将自己的身形隐在阴影下。 可杜一一还是看到她出来了，或许是感觉到。他偏过头来。 在浓密的黑暗中，两个人互相注视着，虽然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 研究所灰色大门打开，程嘉懿和杜一一都不由看过去，明亮的灯光背景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程嘉懿看到杜一一怔了片刻，忽然跑上去。 为了这一刻的奔跑，程嘉懿想，她值得的。 若是没有杜一一陪着她，可能在医院里她就死掉了，也可能在回到家以后。或者是更晚。 也可能她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底的变异者。 她看到杜一一和依然教授拥抱在一起，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为了这一刻的拥抱，也值得了。 第226章 黑夜 程嘉懿靠在大门上，羡慕地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人。 她多么想也走过去，和他们拥抱在一起。 但她只是看着，不觉脸上有些冰凉，她触摸了下，却分不清是羡慕的泪水，还是其他什么。 她看到车子发动起来，看到杜一一回头张望着，看着大门，程嘉懿走出去。 她笑着打着招呼问着好，笑着坐到车子里，笑着坐在了前排副驾，将后边留给他们母子俩。 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吧。 杜一一紧紧地搂着依然，就好像他还是个孩子，依依不舍，恋恋不舍。依然轻轻拍着一一的后背，就好像一一还是在摇篮里。 程嘉懿多么希望车子永远也驶不到尽头，永远也不用再回到和平嘉园，但时间倏忽就消失了，她还没有看够夜色，便已经回到了和平嘉园的门口。 她笑着和一一母子俩招呼着，听到付佳明说他和一一换个床铺休息——他一个人睡在哪里都一样。 程嘉懿走进楼门，在门口笑着和依然和一一道声晚安，然后开门。 她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但是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笑意。 郝杰在食堂吃了饭，却没有回到住处，他避开了一起的人，将自己藏在黑暗里，快速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距离有点远，若是平时，以他一贯的谨慎不会这么就一个人出去的。不过现在外边安全多了。他自觉身体也强壮了不少，再者，他白天也看到了飞鸟群，若再不下手，估计就一粒晶体也捞不着了。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省城还有他的儿子。 郝杰走得很快。但还是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回到自己家附近。 他急匆匆地找到自己的车子，打开后备箱，拎出了一个半大的铁笼子。 这个笼子还是当初给孙子准备的。他那时候想要给孩子要只小狗，就在单位做了这么个笼子，镀锌的管子，白亮亮的，多好看。 可惜儿子不让养狗，这个笼子就闲着了。 郝杰将笼子拿得不是很远，就在车子旁边，然后从包里掏出个里三层外三层裹着的塑料袋，带着手套打开，扔到笼子里，然后跑回到车上，锁上车门。 他紧张地瞪着眼睛看着外边。 果然，不过片刻，他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几个黑影就窜了过来。 他提起一口气，将脸压在车玻璃上，使劲往外边看去。 几只耗子。他松了一口气，看着老鼠一只一只跳进笼子里。 可惜，笼子的栅栏缝隙太宽了，捉不住老鼠，不过他很有耐心地等着。 终于，他心跳了下，黑暗里看到一个……人！ 郝杰倏地低下头，可是车子的高度有限，他这个动作不但没有将自己藏在车子里，反而让车子动了动。 他看到那人瞧了过来。 郝杰的心提溜了下，随即放下来。这人他认识，一个组的，都是清理队的。 可随即，放下的心又提溜起来。他怎么来了。 这人走过来，看看笼子，视线顺着笼子上的线移动到车子上。 “你在这里啊，这个笼子也抓不住老鼠。”来人笑着道。 关闭的车窗听不大清这人的声音，郝杰看着来人的笑，寻思了下打开车门。 “你也出来了，没被人看到吧。”郝杰半开车门，探出头问道。 “应该没。你也没有被人看到吧。”来人笑着。 “没。”郝杰放心了点，看着笼子，“我还以为能抓住了狗或者猫。” 来人笑着走近，“哪里还有野狗野猫了，早几天就不好找了。” “这样啊。”郝杰有些失望。 “不过还有别的。”那人笑呵呵地接近。 “什么——”郝杰最后一个“么”字被留在了嗓子里，他惊恐地看着扼住他喉咙的手，使劲挣扎着。但只挣扎了一下，他就听到了喉咙被捏碎的声音。 “人啊。”那人笑眯眯地道。 WJ中队内，难得的，围墙上的大门紧锁，连放哨的都离开了岗位，中队所有队员全都站在操场上。 “所以，这就是我们猜测的现实，我们所能做的，也只剩下两个字：自救。” 纪律和养成的习惯，让队伍里没有出现任何声音，但所有人，包括刚刚说了这一番话的李立，内心都是不平静的。 “我们能够用来自救的，现在只剩下了我们的身体，我们的灵魂，我们的决定，也有可能完全背弃了我们曾经接受的教育。 但是，这是我们唯一能够做到了，因为我们不仅是要奉献自己的身心，更要奉献的是自己的全部，包括意志，包括我们曾有的所有道德观念。 而最后，我们可能奉献出的还有自己的名声。如果还有未来，我们将要背负所有的骂名。历史记住我们的时候，我们拥有的只有唾弃。” 所有人安安静静地站着，看着他们备受尊敬的队长。 “现在，我要你们好好想想，在天亮之后，你们，我，将抛弃所有的良知，承受所有罪名，犯下罪恶。” 操场上还是安安静静的，连李立说话的回音都不曾出现。没有人说话，甚至都没有人动一动。 这些天，他们已经见证了太多的罪恶了，还害怕承受罪恶之名吗？ “队长，我们不怕承受恶名，只是，如果这不是事实呢？” “那就让我站在军事法庭上吧，让我来接受审判。” 这是在黑夜里的誓言。因为这一切即便就是真相，也只能永远湮没在黑暗里。天明之后，他们将带着面具出现，并且将面具永远永远挂在脸上，一直到生命的结束。 这是他们唯剩下的，可以以真心出现的最后的一夜，一切的一切都将在夜色结束之后结束。 黎明预示着希望诞生，新的一天开始，但对他们，将再没有黎明。 研究所内，周尧站在关守义的身边。 关守义的手边，是打印下来的一叠资料，他指给周尧，不时简单地说几句。 这又会是一个不眠夜吧，这个夜晚过去，新的一天开始，很多东西都将会改变。 研究所的，WJ中队的，和平嘉园内的，和平嘉园外的，以至于这个城市，或者更远更远的地方。 第227章 相顾 黎明终于出现了，新的一天终于开始了。 程嘉懿的视线终于从窗外移开，她低头看着手心里的一点点灰烬，缓缓抬起手，轻轻将灰烬从手心里吹走。 那么一点点的灰烬，还没有落下就飘散在空中了，就如过去，烟消云散。 程嘉懿转身开门，忽然嗅到熟悉的味道。她惊讶地走到饭厅前。 “起来了啊。”程毅系着围裙，正在将一碗粥，一张饼和一小碟咸菜端上去。“昨晚也不知道你几点回来的，还想着要你多睡一会。” 程嘉懿的眼睛莫名有点湿润。 “爸。” “先吃点吧，这有电了，我也找份工作，以后冰箱里也能存点肉了。”程毅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在程嘉懿对面坐下。 程嘉懿捧着粥，低着头。 程毅也捧着粥。 “白天，你自己小心。”程毅放下粥碗，将程嘉懿面前的空碗也拿过去。 程嘉懿垂着头，“爸，我先出去了，你自己也……小心。” “嗯。” 程嘉懿听着身后水流的声音，慢慢走到门口打开门，一眼看到打开的楼梯间大门外楼梯上坐着的杜一一。 她回手关上门，看着杜一一。 杜一一站起来，手插在裤兜里，默不作声地向楼下走去，程嘉懿跟在后边。 天才蒙蒙发亮，园区里空无一人。两人慢悠悠地走到园区中央，站在浅水池旁。 昨天的一场大雨让浅水池里续了一点点的水，一夜只留下了黑色的痕迹。 “我妈妈是自愿到研究所的。她早就知道你爸爸在那里。”杜一一没有什么语调地说道，“研究所里研究出来的那些东西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他们知道的咱们也都猜出来了。” 程嘉懿没有言语。 “咱们知道的，他们也不都知道。他们守着一群感染者，不如我们在外边看到的知道的多。不如我们自己尝试了解的多。 我妈妈答应我了，不回那里了。她今早本来也要离开的，但是被拒绝了。研究所换了领导，一个叫做关什么的，他爸爸是一把手。” 程嘉懿还是没有言语。 “我爸爸没有消息，整个政府那边的感染者都不在研究所里，我妈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程嘉懿终于有了反应，她看着杜一一。 “我妈妈和研究所里的人私下里了解了所有感染者的身份，加上后来陆续送到的，我妈她们判断说，送到他们研究所里的感染者数量根本对不上。 对了，你记得咱班的乔丽丽不，也不在研究所里。乔丽丽那天在教室里发病，被WJ抬走了，按说应该送到医院的，当时没有送到医院是送到哪里了？ 我妈妈让我们提防着周队长李队长些，说他们正在谋划着什么，肯定不是好事。我妈妈还说要谢谢你，她没有能把你爸爸送出来，反要你……” 杜一一声音低下来，一阵风吹来，好像将他没有说出来的话吹了回去。 两人在水池边站了一会，这水池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便沿着水池走了一圈，然后就走到了大门口。 大门上，白纸黑字贴着征兵启事，两个人的目光都在上边停留了片刻，就不做声地移开。 远处传来车子行进的声音，越来越近。 “一一，我想了一夜，咱们现在这样也不行，我做这个老大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我爸也不愿意我做这个。 再说，我现在自己也很迷茫，也好像什么事情都做完了，没有了追求。我觉得活着总得有点追求。” 杜一一“嗯”了声。 程嘉懿忽然就觉得轻松了。可心里又隐隐有些失落。 熟悉的车队，一串，其中还有几辆黑长的车子。 他们不怎么开这种大车，除了运送人。程嘉懿瞄了一眼，看到李立和周尧都下了车。 “阿姨才回来，你不多陪着一会啊。”程嘉懿对杜一一道。 “昨夜陪了一夜了，说了一夜的话，我妈才睡。”杜一一道。 两人又沉默了。 程嘉懿往边上站站，看着周娆和付佳明一起走进来，他们身后只有十几个人。 那些人呢。 程嘉懿忽然在心里笑笑，真特么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程老大也来了。”周尧笑眯眯地和程嘉懿打着招呼，“小杜，今天是征兵报名的第一天，你也报名不？” 程嘉懿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周尧对着他们怎么能笑得出来，怎么能貌似无辜地这么说话。 “我够资格吗？”杜一一嘲讽地道。 “保家卫国，人人有责。小杜，你这么说觉悟可不够啊。”周尧一本正经地道。 杜一一被噎了下。 程嘉懿以为的条幅、动员什么的全都没有，连登记用的桌椅也没有摆出来，张豪和强哥出来的时候，手里倒是拿着一叠纸张。 周尧和付佳明走过去，接过那叠纸，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看着。 然后周尧抬起头，看程嘉懿，招招手，程嘉懿再不情愿，也只能走过去。 “这次征兵都是强制的，他们都还不知道。这几个人都是你手下，我就交给你了。”周尧递过来一张纸。 程嘉懿看周尧一眼，接过纸，上面的人名她并不熟悉，但是后边有职务，她看懂了。 她手下的组长赫然就在上边三个，包括美美在内，都是不怎么喜欢说话的，但程嘉懿却有点印象，就是在出手上都很果断，都很能打。 名单里一共有二十多人，剩下的人就在各个小组里，程嘉懿大致看了一眼，哪个组都有，包括美美在内，只有三个女的。 她手下九十八人，竟然才挑出来这么二十几人……程嘉懿觉得这个征兵应该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周尧手里还有几张纸，分给了强哥一张，大约那些人是强哥手下的。 就不知道这个和平嘉园内到底还有多少势力了。 杜一一凑过去跟着看看，王鹏竟然没有在上边，自然自己也是那批不够格里的了。 程嘉懿看着名单，转头就向楼里走去，杜一一站了几秒，跟过去。 程嘉懿敲开几个组长房间的门，片刻，就将组长们都聚齐了。 “跟大家说一声，今天有特殊任务，名单里的人参与，你们传着看看，记下自己组的人，然后立刻通知下去。” 第228章 集中 程嘉懿直截了当，态度粗暴地就这么通知了。 几个组长分别都传看了一遍，然后都狐疑地对着程嘉懿。 “老大，这什么任务，我们组长都不能全参加？”一组长奇怪地问道。 “咦，我怎么觉得参加的全是狠人呢？”另一人喃喃道。 “对啊，我这组里，一、二、三，这三人就是不愿意张罗事，比我狠的。” “难道咱们十个组长，美美排前三号？” 程嘉懿看看美美。 美美是个很漂亮高瘦的女人，程嘉懿看不来她的年龄，但是能和这些人混在一起的，年龄应该都不大。 程嘉懿也没有怎么看到美美出手——她好像谁也没有怎么注意到，但周尧是根据什么挑的这份名单？或者是付佳明挑的？ 组长们也就是说说，谁也没有多问就都出去找人去了，杜一一也没有问，就跟着程嘉懿。 不多时，他们一组二十多人就都到了，大家都是被喊醒的，都奇怪而跃跃欲试。 付佳明安排人都上了车，那种WJ专用车，程嘉懿什么也没有问，就是转头对杜一一道：“你和我爸说，随你怎么说，反正，我肯定会回来的。” 杜一一笑着道：“这你找不到我了，我跟你一起去。” 程嘉懿一怔：“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啊。”杜一一说着也往车子走去。 程嘉懿一把抓住杜一一手臂，“你往哪儿去？” 杜一一站下，扭头，“才周队长不还是说，保家卫国，人人有责么。” 程嘉懿盯着杜一一道：“你妈妈才出来。你看看他们，你和谁能是对手？” 杜一一耸耸肩，“你一直站在我身前，所以，我一直无法成长起来。我也想有和你并肩的一天，而不是总站在你的身后。” “你妈妈呢？” “你爸爸呢？” 两个人都是心平气和，谁也没有大吵大闹，就这么压低着声音，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 “程嘉懿，这是个别无选择的年代，你不能让我想起你就内疚，或者只能在未来看着你的背影。”杜一一道。 “可进去，你也许连想我的可能都没有了。你看看他们要的都是什么人？”程嘉懿摇头，“还有正常的征兵，一样可以……” “不，”杜一一看着程嘉懿，就那么无所谓一般，“不。你想想你昨天看着太阳时候说的话，想想你在周尧李立面前说的话。我不知道你和他都说了什么，但我知道我现在的决定和你那时候的一样。一定一样。” “程老大，要开车了。”付佳明走过来。 杜一一看着付佳明，“付医生，我也去。” 付佳明怔了下，条件反射看的是程嘉懿。 杜一一也扭头看着程嘉懿，“你不能替我决定。” 程嘉懿松开手，然后很快地又再抓住杜一一的胳膊，“付医生，我爸爸，依然教授那里，你还要有个合适的通知，还有，别忘了告诉周队长，他答应过的事情。” 付佳明沉默了下，点点头。 程嘉懿就这么抓着杜一一的胳膊一起上了车。车子的后门关上，沉重的钢栓从后边合上。 程嘉懿和杜一一坐在最后，车厢里只有昏暗的灯光，几十人都好奇地互相看着，最后视线都落在程嘉懿和杜一一身上。 满车厢的人，只有他两个人最年轻，也只有她两个人，面无表情。 开始的低语渐渐停了，大家的神情也逐渐都凝重起来。 “老大，我们这是什么任务？”开口的是个组长，不过以后他们中间应该没有组长了。 “到了就知道了。”程嘉懿靠着椅背，看着对面的车顶，身体随着车子的颠簸而摇晃着。 “老大不是将我们卖了吧。”又一人开着玩笑。 “就你这几斤几两的，能买几个钱？”车里人哄笑起来。 程嘉懿没有笑。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卖了，要是算，她连她自己，连同杜一一都给卖掉了。 “不会是集中我们挖了我们脑袋里的晶体吧？” 车厢里静了下，然后传来骂声：“白痴啊，凭啥挖我们的晶体，晶体吹得那么玄乎，屁用也没有发现。” “咱们不知道，不等于别人也不知道。” 车厢里立刻乱哄哄的。程嘉懿和杜一一两个人谁也不看，只是将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车子停下，沉重的大门打开，明亮的光芒从外边照射进来。 宽阔的操场，一圈围墙，一座二层建筑，一字排开的十个大大的铁笼子。 每个铁笼子长宽高都差不多五米，不那么牢固地固定在地面上。 围墙外边，远处依稀有山坡。 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着这里，脸上逐渐出现狐疑的神情。 前后几台车，一共下来百人左右。 视线徘徊了一会，最后，所有人找到了视线的落点。 铁笼子前边，李立和付佳明穿着WJ制服的，并排站立，他们的周围，是十几个拿着枪的人。 “各位，我是李立，这位是付佳明，军医。我和付军医将会和各位一起在这里度过十天的时间。” 李立的视线逡巡着操场上所有人，大家也都狐疑地看着李立。 “从本市RH病毒大面积感染到现在，还不到两周的时间，我们却经历了由天堂到地狱的转变。相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无比盼望能回到过去，回到没有病毒感染的那一刻。 但我们每一个人也都知道，我们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因为我们所有人的脑袋里都多了一个这么个东西。” 李立举起一个塑料袋，里面一堆红色的东西聚集着，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这里的晶体，有的来自人类，和你我一样的，曾经是普通人的人类。有的来自于飞鸟，有的是家畜。就因为我们脑袋里多出了这么个东西，所有一切美好的过去全被毁于一旦。 这十多天，我们见过了太多的吃人伤人的事情，也见过太多被晶体左右，丧失理智的人。可我相信，在场的每一位都不愿意被它左右自己，每一位都想要了解晶体存在的真相！” “不论我们情不情愿，晶体已经存在了，正在影响我们的生活和生命。我们要做的，能做的，就是将晶体利用起来，让这个莫名其妙就出现在我们头颅里的晶体为我们服务。” 第229章 陪练 李立再一次环视大家，“我们中，已经有人能够与晶体沟通了，但是大多数人还做不到。各位都是病毒感染之后的佼佼者，是我们市里最强壮的人之一，我相信大家的心情和我一样，都迫切地希望将晶体利用起来。 所以，今天将大家召集到这里来，就只有一个目的：吸收晶体。” 操场上安静了好长时间，大家都惊讶地看着李立和他手里的晶体。 程嘉懿也惊讶极了。李立疯了？他竟然想要让这些人吸收晶体？他前一天不还说晶体不能分下去吗？还是这一夜又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李队长，你把我们弄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们吸收晶体的？”有人叫道。 李立注视那人道：“不错。” “我可是听说，变异时间越长的人，脑袋里那玩意就越红，李队长，你不是打算让我们脑袋里的晶体通红通红了以后，就卸磨杀驴吧。” 李立冷笑了一声道：“我李立想要得到晶体，有的是办法，犯不着将各位拉到这里来，还要先和各位解说一二。” “那我们吸收了晶体，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谁知道吸收这玩意到底有没有副作用。” 李立点头：“好处？我想大家都看到我们这里公开吸收晶体的人了，好处是什么，大家亲眼目睹了。” 所有的视线刷地就都落在程嘉懿身上。李立也看着程嘉懿道： “至于还有什么好处，或者有什么坏处，我现在和大家一样一无所知。但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如果我们等着看着什么也不做，最后只能束手待毙！” 程嘉懿吸收晶体，已经是半公开的事情了，程嘉懿自己也没打算能隐瞒过去，但这么众目睽睽之下作为榜样，她心里着实也不舒服。只是冷冷地看着李立。 “那我们吸收之后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李立收回目光，“从现在起，你们将成为预备役士兵，只要能够成功自主吸收晶体的，都将成为正式的军人，我们将一起携手保护我们家乡，建设家乡。” “说的好听，不就是强迫我们征兵么。” “对啊，拿几个晶体做诱饵。” “我自己家人就我一个活的了，我他妈地还保护我什么家乡？建设个屁！” “征兵不是自愿的？先把我们拉这里来算什么？” “静静！静静！还没问怎么吸收晶体呢？” “对对，静静！” 大家吵嚷的时候，李立和付佳明一言不发地站在前边，直到大家安静下来，再提出问题之后，李立才道： “关于晶体吸收，我只能说是和情绪有关。任何情绪到了一定程度，大喜大悲、极度恐惧、极度兴奋，都能引诱晶体和你自身产生共鸣。 晶体会先释放一定能量，刺激人的身体，提升身体潜能，让人在瞬间拥有超越平时一倍或者数倍的力量，但同时，晶体也在吸收身体释放的能量。 这期间才是吸收晶体的最佳时间，也是必须时间。我们的身体会通过外界晶体补充能量，但我会实事求是地告诉你们，我们头部的晶体，这时候也在补充能量。” 李立看着众人的表情，指点着手里的晶体缓缓说道：“所以，晶体的颜色会越来越红艳。而晶体越是红艳，之后能激发出来的力量就越强大。” 众人看着李立手里的晶体，忽然有人转头向程嘉懿看去。一个人转头，跟着第二人、第三人……大家看着程嘉懿，再回头看着李立手里的晶体。 “短时间内，大家不但要能刺激自己的情绪吸收晶体，还要能掌握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会被晶体左右。” “李队长，要是我们没有学会吸收晶体呢？” 李立眉头一凛，才要回答，操场的大门忽然再次打开，又一辆车子轰隆隆开进来。一直开到他们眼前，在铁笼子前停下来。 周尧从车上先跳下来，眼神往人群中撩了下，程嘉懿只觉得心里一颤，就看到周尧打开后车门，从里头跳出来一个女人。 程嘉懿忽然低呼了一声，这一声很低，谁也没有注意到，但是她身边的杜一一忽然抓住她的胳膊。 车子里接二连三跳出人来，杜一一抓着程嘉懿胳膊的手，越来越使劲。 “他们，是研究所里的。”杜一一的声音很低很低，可程嘉懿仍然听到了。 一共下来十个人，只有李薇薇一个女人。可程嘉懿仍然从其中找到了好像熟悉的另外人的面容。或者只是表情熟悉。 他们狰狞地看过来，看着操场上与他们对视的人，就好像在看着没有生命的东西般。 程嘉懿感觉到杜一一的手在发抖。她反手握在杜一一抓着她胳膊的手上。 程嘉懿死死地看着前边几人，只觉得脑袋里又要嗡嗡的，她才明白李立要干什么。 “刚刚有人问我，要是没有学会吸收晶体怎么办？现在人都到齐了，我可以告诉你们了。 这十位将是各位的陪练。你们未来的十天内，每天都要在笼子里和他们战斗。你们必须要战胜了他们。因为只要输了的，就要将自己的血送给他们喝！” 配合着这句话，十个变异人都狞笑着，舔着嘴唇看着他们，好像他们就是承载着鲜血的容器。 李立的话让操场上安静了片刻，跟着就沸腾了。 “我们不干！什么征兵，就是骗我们送死！” “拿我们和变异人战斗，草菅人命！” “就是用我们做试验品！” “反了反了！我们走！我们回去！”不知道谁挑头说了一句，立刻就受到了呼应，大家呼啦下转身就要往大门跑去。 “砰！”一声突兀的枪声忽然出现，众人就像被定住了般，一下子站在了原地。 大家缓缓回头，身后，十几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 李立森严道：“不服从命令者，杀无赦！” “程老大，我们尊从你是老大，什么都听你的，你就这么带着我们来送死的？”一个声音突兀地出现在程嘉懿的耳边。 程嘉懿看着李立，然后偏头，但视线还是落在李立脸上。“现在我不是你们的老大了，我和你们一样。” 第230章 不是游戏 程嘉懿还是不明白，就算要这些人吸收晶体，将她也骗进来做什么？她能吸收晶体了，她根本不需要这所谓的训练。 李立高声道：“现在我来说一下规则。战斗从双方进入到笼子之内，笼子大门关上开始算起，直到有一方认输才算结束。 变异人一方胜利，你们需要交出身上的一杯血液。如果你们在战斗中激发了晶体的力量，吸收晶体就是你们的奖励。” “我们要将他们打死了呢？”忽然有人叫道。 “进了笼子，认输了，谁也不许再动手。不认输，生死不论！” “打伤了呢？” “特别给各位安排了医生，付军医，你们认得。” “我们不干呢？” “如果你们能保证十天不吃不喝也能活下来。”李立厉声道：“你们应该感谢有这个机会，可以通过搏杀来提高自己，通过死亡的威胁与晶体沟通，吸收晶体的能量。 富贵险中求。吸收晶体而强大的例子就在你们中间，现在你们的机会也到了。” 所有的目光向程嘉懿望过来，包括站在笼子里的那十人。 这些目光里带着羡慕、嫉妒、贪婪，也带着愤怒、仇恨。 “你们还没有吃早饭吧，完成了的人可以优先进到楼里用餐。餐食是有百人的份，每人都有，不过，数量就是正正好好的百人分量，先到先得，后到的……” 没有人动，谁也没有动。 所有人都在震惊中。 没有任何人会想到自己会置身在这个操场上，被枪口逼着要与笼子里的变异人战斗。现实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这种事情不是电影里才有的？ 他们面面相觑着，似乎不相信这样的事情真的能发生。 程嘉懿木然地看着前方，她知道她现在已经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仇恨。她完全不在意自己，可是她在意杜一一。 杜一一怎么打败铁笼里的人？也要遍体鳞伤？ “妈的，不就是富贵险中求吗？老子先试试。”人群中跳出来一个年轻的男人，他满脸横肉，一副凶相。 大家的视线全都被他吸引去了。 这男人一个个笼子前走着，走到李薇薇的笼子面前，犹豫了下又离开了。 “虎子，怎么不挑这个女人？” 虎子扭头道：“你当我傻啊，全是男人，就这一个女人，肯定不一般啊。” 虎子说着，挑中了一个看起来不是那么强壮的人，大摇大摆地走进笼子。 “哗啦！”笼子的门被合上，挂上铁栓。 笼子里的两个人分别站在两侧，互相打量着。 “哥们，咱们无冤无仇的，都是被逼的。打听下，他们拿住你们什么把柄了？咱们要不要合作下，一起将这些狗娘养的干了？”虎子的声音不低，操场上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笼子里的人一愣，刹那，虎子的眼睛一瞪，人忽然就冲了上去，一拳就打在对面那人的脸上。 那人头一摆，就向右倒去，虎子已经双手抓住那人的肩膀往下一按，同时抬腿一顶，那人的一声没有地捂着肚子歪到在地上。 “虎子威武！”下边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虎子冲着倒在地上的人竖了下中指，接着得意洋洋地转过来，就好像拳击的胜利者，张开双臂举过头顶欢呼道：“嗷——” 可就在他欢呼的瞬间，他身后跌倒在地上的人忽然抬起头，猛地冲上去跳到了虎子的身上，搂住了他的肩膀，一口就咬在了脖子上。 “啊——”虎子一声长嘶，反手就去抓那人的头发，他死命地挣扎着，抓着那人的头发，想要将那人拽下来。 下边的人安静了片刻，忽然大叫起来，有几人着急地要冲上去，可是前方忽然多了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他们的胸膛上。 “他在吃人！他在吃人！” “后退！决斗比赛，生死有命，不认输，比赛就没有结束！” “虎子，认输！快认输啊！” “啊——我认输！” 认输二字一出声，那人立刻就松了口，虎子却忽然抓住那人的头发，使劲往前一摔。 “啪！”一声枪响，子弹就从虎子的身前飞过，虎子举着拳头怔住了。 地下的那人翻滚着，慢慢捂着肚子爬起来，他伸出舌头舔了圈嘴唇，将唇边的鲜血舔得干干净净。 笼子的大门打开，付佳明已经跑过去，拿着什么东西对着虎子捂着的脖子喷过去。血的味道瞬间被盖住，虎子被药水激灵着一下子跳起来。 付佳明手脚利索地将人按住，缠了一圈绷带，跟着拿出一根胶皮，利索地绑在那人的胳膊上，接着拿出一个针头。 虎子跳起来，“干什么？” “愿赌服输。你刚才输了，输了就要给赢的喝血，这是规矩。”付佳明拿着针头道。 “什么？我——”一杆枪指在了他的头上。 付佳明退了一步，耸耸肩，“你可以再拒绝一次试试。” 虎子怔住了。 他斜着眼睛看着顶在太阳穴上的枪口，然后求救的视线看着众人。 大家全都怔住了。 付佳明上前，利索地取了一管血，不多，验血也就那么多吧。接着将这管血扬手扔进笼子里。 众人，包括虎子在内，眼睁睁地看着笼子里的那人拔开封口，将一管子的血倒入到喉咙内。 操场上鸦雀无声。 程嘉懿闭了下眼睛。 李立想要干什么？他想要制造出来杀戮的机器吗？ “好了，你可以进去吃点东西了。”李立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虎子怔怔地看着笼子里的人，然后怔怔地看着李立，忽然他的身体晃了下。 大家都沉默地看着虎子，看着他慢慢地跪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谁也没有动，大家都莫名地、眼睁睁地看着抽搐中的人。 肉眼可见，那人在急速地消瘦。很快，他的身体就停止了抽搐，只是还在持续消瘦着。 前面的人恐怖地向后退着，可视线还是落在那具让人恐惧的身体上。 很快，被衣服覆盖的身体露出骨骼的痕迹，被头发遮挡的面庞，也显出清晰的骨骼。 “这不是游戏，也不是电影。是生存！”李立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死亡是他生命的终结，却不是你们的。 你们要从中学到怎么活下来，他的教训，就是你们的经验。” 第231章 战斗 “这个人一共犯了三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李立的声音回荡在操场的上空。 “一、他没有确定对手的失败，没有听到对手认输，就放松了警惕，忽视了规矩。 二、他在被对手咬住致命伤的时候，没有及时认输，完全忘记了可以保护他的规矩。 三、在他失血之后，忘记了可以马上到食堂补充能量恢复。 这三点，哪一点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如果他记住了规矩，遵守规矩，他就不会死，不会成为一粒被人吸收的晶体！” 死亡，曾经是他们这些人全都亲眼看到的，可是这种死亡，这种眼睁睁地被晶体吸收的死亡，不是所有人都有幸见过的，更不会也不该在这里见到。 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玩笑了。 没有人会拿死亡当做玩笑！ 笼子内，喝完血的那人将瓶口仔细封上，然后从大门扔了出来。瓶子正落在虎子的身上，确切地说是骨骸上，砰的一声轻响，骨碌到地上。 “可以给你们补充下。”付佳明提高声音道，“晶体吸收你们身上的养分，是先吸收血液里的营养，这时候你们只会有微微的头晕，如果及时吃了东西，或者吸收晶体，是没有事的。 但是如果没有及时补充食物，晶体很快就会吸收你们肌肉、内脏的养分，你会立刻感觉到肌体无力。这时候普通的食物已经无法及时供给身体养分了，最好是生血。 当然，晶体才是最好的。 但如果这两样都没有及时补充，那么，就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时间，大约是30秒。也就是说，从你们认为危险到获救的时间只有30秒。” 大家震惊着。 “还有个提醒，你们的晶体对你们的能量索取也是无度的，你们很容易感到饥饿，这个，你们都经历过吧。” 大家的眼神立刻就再变了。 是的，他们都经历过饥饿，那种抓心挠肝般的，也都知道饥饿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之前进入到这里，他们还真有玩笑的感觉，在死亡面前，他们全都放弃了侥幸。 有人动了，他们谨慎地挑选着笼子里的猎物，美美也走了出去，她的目标非常明显，就是笼子里唯一的女性，李薇薇。 李薇薇从进到笼子里，眼睛就直勾勾地看着程嘉懿，连地上死了人，都没有移开视线，直到笼子里再进来一个人，才看过去。 接二连三传来笼子门关闭的声音，笼子里的战斗开始了。 所有人都没有武器，他们必须要靠自己身体战胜对手，靠自己的拳头自己的脚，甚至牙齿。 砰砰地击打肉体的声音，短促的惨叫声，撞击笼子的声音，成为寂静操场上独有的声音。 李薇薇根本就不会打架，但是她够狠，拼着被打也抱住了美美，张口就咬。但她仍然是被打倒了，很快就认输了。 十个笼子，胜者却只有三个人，败的在被抽了血之后，头也不回地就跑到楼里。 而几乎是立刻，李薇薇的笼子前就挤上了人。 程嘉懿抓着杜一一的手，缓缓在他的手心里按上一粒晶体。 程嘉懿走上前，走进了最后一个空的笼子内。 她根本不需要这种生死搏击就能吸收晶体，他不知道李立周尧逼她到这里的原因。 是想要查找她吸收晶体的原因？是想要看到她被逼到尽头时候的能力？程嘉懿知道她不会打架，没有武器，她的杀伤力可以忽略不计。 或者不是。程嘉懿看着对面那个高出自己一头半的人，她认得他，他是视频里那个最可怕的人。 视线接触的刹那，程嘉懿感觉到她的身体进入到个微妙的状态。 程嘉懿看到对手左脚向下沉了一点，他应该是要出右腿的。果然，对手的右脚抬了起来。程嘉懿右脚在地上一踏，左脚抬起，微微侧身。 在外人看来，程嘉懿两人忽的就换了位置，但是在李立眼里，程嘉懿分明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制对手与死地。 如果程嘉懿的手里有刀，她可能真的会那么做了。程嘉懿根本不知道怎么去打伤对手。 那人转头再扑向程嘉懿，程嘉懿再极快地躲开了。两个人在笼子里快速地换了好几次位置，忽然都站住了。 互相打量了下，程嘉懿稍微琢磨了下，再一次移动的时候，她可以借力使劲推那人后背一把。 然而，再移动的时候，那人冲出一半忽然急转身，一把就捞住了程嘉懿的腰，程嘉懿猝不及防，瞬间天旋地转，就被那人抓住腰举了起来。 程嘉懿听到外边杜一一的一声大叫，天旋地转中她的感官却格外敏锐，她看到眼前一条粗壮的大腿缓缓转到眼前，感觉抓着腰部的大手正要收紧。 她伸出双手，搂住那条大腿，腰部忽然一用力，双手使劲一板。 她看到被抬起的腿，勾起了另外一只腿的不平衡，也感觉到抓着自己腰部的手忽然滑了一点，她左腿微微下沉，右腿屈起使劲一顶，和抱着她的人一起跌了下去的时候，她身体一滑，就板住那人的右腿，右膝顶着那人的后背，压在那人的身上。 李立惊讶地看着程嘉懿的转败为胜，这一招只是行云流水，让人吃惊。如果不是程嘉懿板着那人腿脚的动作生疏，不是抓的位置不对，他简直以为程嘉懿练过。 那人使劲挣扎着，程嘉懿只是压着他的腰，使劲板着右腿反压，终于那人大叫着认输，程嘉懿才松开了手站了起来。 程嘉懿离开了笼子，没有和别人一样跑去楼内，就站在笼子外。杜一一上前，她轻轻拍拍杜一一的后背。 李立说得对，富贵险中求。还应该加上一句：置之死地而后生。 程嘉懿就站在杜一一进去的那个笼子外，但她也知道，她什么也不能做，也不会做。 她看到杜一一笨拙地后退着，撞到笼子上，没有躲开落在他头上的拳头。看到杜一一眼神迷离了下，在下一拳落下的时候抱住了对手的腰。 看到杜一一的后背使劲撞一下笼子，抱着对手的腰向前撞去，看到他们两个人跌跌撞撞地滚在了一起。 程嘉懿的手握成了拳头，却只能这么握着，看着两个人一路翻滚，看着对手的手肘，拳头不断锤在杜一一的后背上。 第232章 发难 程嘉懿看到杜一一的左手一直紧紧地握着，看到他不论怎么翻滚也不肯松手，不肯离开那人的身体。 忽然，程嘉懿的手抓在了笼子上，紧张地看着笼子里的两个人。 杜一一正从那人的身上抬起来，忽然举起了右拳，狠狠地打在那人的脸上。 程嘉懿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笼子的门打开，杜一一跌跌撞撞地走出来，他的身子还在颤抖着。他几乎是倒在了程嘉懿的手上。 不是消耗过大，不是缺少晶体，是身体的本能，用颤抖来释放刚刚的紧张、恐惧、兴奋和视死如归，还有吸收了晶体之后的忽然放松。 程嘉懿紧紧地抱着杜一一，就像他曾经抱着她那样，很久很久以前，或者是不久以前。 她感受着他的颤抖，他感受着她的支持，在这个本来不该存在的世界里，互相温暖着。 周尧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李立身边，远远地看着拥抱的他们，轻声道：“你看到了吧，我没有选错人。” 是的，在所有一百人中，一多半的人选择了认输，放弃，而战斗的那一少部分的人确实是实力强悍。 所有不甘认输奋战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笼子里唯一的女人，一个就是杜一一，但笼子里的女人每场都认输了，当她知道无法战胜的时候。 “我在想，”李立眼神深邃，“如果有地狱……” “那也是我下去。”周尧倏地打断李立的话。 人间本没有地狱，但因为有了人，大约就有了地狱。 两个人看着程嘉懿和杜一一松开彼此，互相凝视，却谁也没有笑容，只有两行热泪。 李立扭过头，看着高高围墙之外的蓝天，眼睛不觉酸涩。 十个笼子，百场争斗，只有最初的一场见血了。 笼子里的变异人是不在意见血的，他们恨不得生食了外边这些和他们一样变异却仍然自由的变异人。但他们也比外边这些人更守规矩。 所有战斗结束，所有人，除了最初那个死掉的，都在一楼大堂内，吃完饭的和没有吃完的，谁也没有离开。 他们才结束被逼迫的战斗，心思却还没有从自身所处的位置带来的震惊中离开。 枪打出头鸟，本来只是书本上的一句话，如今已经活生生在他们面前演示了两次。刚刚是一次，还有就是前几晚，程嘉懿自封为他们老大的时候。 在枪口逼视下，在震惊中，他们选择了屈服，但屈服都是暂时的，谁的心里都没有真正地屈服。 他们是谁？他们是变异之后生存下来的佼佼者，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幸存者，能在这几万人里被挑中，谁也不会心甘情愿被摆布。 他们谁也不相信关于征兵那套话。十天之后，等着他们这些被试验的人，被迫强大起来的人的，一定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砰！”大门被猛地推开，十个变异人大模大样地走进来，为首一个视线极为嚣张地环视室内，接着就向预留给他们的空桌走过去。 相邻几张桌子上的人立时都站起来，往后回避。变异人们大马金刀地坐下，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这些人，一边喝着艳红的血浆，咀嚼着带着血丝的肉块。 程嘉懿的视线几次和移开，可每一次转回，就发现李薇薇还在直勾勾地看着她。 看我干什么？程嘉懿心里烦躁起来。明明李薇薇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可就因为认识了李薇薇，她就好像有点负罪感。 妈的。程嘉懿在心里爆一句粗口。我凭什么有负罪感？又不是我让她吃人的，也不是我抓她进的研究所。 “砰！”忽然一声响，程嘉懿心里激灵了下，抬眼看过去，只见她原本手下的五组长正一手按在桌面上，愤愤然站起来，瞪着她。 “程老大！我们跟着你，叫你一声老大，无条件相信你，你就将我们领到这里来？让我们和变异人厮杀？你们把我们当做什么了？你们的工具？试验品？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 五组长愤懑了一个上午了。从最初知道真相的震惊，到觉得上当受骗之后的愤慨，到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后，心里头有一股子气，一直堵得上。 称程嘉懿一声老大，当初也是在枪口之下被迫的，之后觉得这个所谓的老大心眼不大好使，总被人当枪使，便也有些瞧不起。 但程嘉懿人确实狠辣，遇到危险的时候确实第一个冲上去，这点或多或少还让人佩服点。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程嘉懿会心眼不好使到这种程度，会将他们带到这里来，进行什么所谓的吸收晶体训练。 半个上午，有WJ的枪逼着，地上的尸体摆着，他忍气吞声了。可现在，吃人的变异人就在他们面前坐着，耀武扬威，他的愤懑再也忍不住。 五组长的发难，立刻引来了附和。 “老大，我们可是实心实意跟着你的，你将我们带到这个地方，总得有个交代吧。” 饭厅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程嘉懿身上，变异人们也都诧异地看着程嘉懿，不敢相信程嘉懿这么一个小女孩会被一群汉子们喊作老大。 李薇薇的脸上也显出惊讶和疑惑，跟着眼神里涌出浓浓的嫉恨。 李立和周尧就站在饭厅的门口，正要推门的手停下来。 “有什么不好吗？”他们听到程嘉懿的声音，清晰、清脆。 “我记得我听说你们也曾经吃过人肉，我还听说你们也养了变异人，或者你们没有吃人肉，养变异人的也不是你们。 但你们原本的老大养了变异人是事实吧，你们不会说你们不知道吧。你们的眼里，本来也无所谓善恶了，那又凭什么来质问我没有给你们善？” 李立的手垂下来。 “至于领你们到这里来？我不也来了？我的朋友，陪我出生入死过的人不也来了？他可不是你们这些身经百战的人，他都没有说什么，你们又有什么理由抱怨？ 和变异人厮杀？哈哈，真是好笑，就你们刚刚，你们刚刚那样是厮杀吗？”程嘉懿厉声道。 第233章 揭露 这几天程嘉懿的肚子里早就窝着好几团火——被强制做个老大，父亲的不理解，不得不跳入周尧李立的陷阱，加上刚刚对李薇薇莫名其妙的内疚，让程嘉懿一下子就爆发了。 她忽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站起来的那些人：“才一上场就高呼认输的，挑挑捡捡寻找最弱的，我真为你们脸红。你们哪里还像我程嘉懿的手下？哪里还有一点点像？” 程嘉懿这话，直接涵盖了饭厅里大部分人，一群大男人不由有些面红耳赤。 一人怒道：“那是我们不想见血，不想引来飞鸟！再说，我们凭什么要如他们的意？凭什么和变异人厮杀？” “就凭你们还不如他们！不如他们中的一个女人！”程嘉懿指着李薇薇。 “就凭你们也不如他，不如一个从来也没有和人战斗过的少年！”程嘉懿指着杜一一。 “就凭你们到现在，连怎么吸收晶体都不懂还舔着脸以为自己有多厉害！”程嘉懿瞪着他们。 “你们知道怎么吸收晶体吗？你们知道怎么才能真的变强吗？你们知道怎么流血了也不惧飞鸟吗？你们好好想想，用你们长了晶体的脑袋好好想想，这一切都为了什么？ 想想你们的脑袋里为什么多了这么个东西，想想现在的外面，想想以后。要是你们不想以后也被关在笼子里，不想沦落到和他们一样，就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做！” 少女的声音愤怒之下仍然不掩清脆，如此多的话一连串说出来，就好像一串串珍珠跌落到玉盘上，砸得人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做？吸收晶体，然后被晶体摆布，成为杀人狂魔吗？” 这话一出，饭厅里鸦雀无声。 程嘉懿震惊地看着说话那人。那是一个长得平凡普通得不能再平凡普通的人了，这样的人就算迎面碰上，也很难被留下印象。 那人坐在餐厅一角，周围似乎没有太过熟悉的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被挑选来的。 “程老大，都说你吸收了不少晶体了，是我们中最有经验的了。那不知道程老大以前是做什么的？是特种兵？大姐大？还是杀猪杀牛的屠夫？” 那人冷笑一声：“恐怕都不是吧。半月之前的程老大只是市一中的一个高中生，连见到只蟑螂老鼠都会跳起来尖叫的女生。 那程老大能不能给我们解释下，什么让你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了？” 众人看着那人，又看看程嘉懿。程嘉懿瞠目结舌。这十来天发生的事情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出来的？她的变化，也怎么能用三言两语就说清楚的？ “怕是程老大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吧。因为答案只有一个，就是脑袋里的晶体。”角落里那人终于站起来了。 他个子不高，也就一米七五那样，但站起来，无形中就带给人一种压迫感。和他同桌的人都不由微微仰视。 “是你脑袋里的晶体，将你改变成另外一个人。鲜血会让你兴奋，杀戮会带给你满足。现在我们也会逐渐被改造成和你一样？嗜血？嗜杀？” 程嘉懿一手撑着桌子，远远地和那人对视着，心里排山倒海一般。那人竟然将她这些日子来的经历猜测得差不多。 那人也吸收了晶体？不然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那人冷笑一声：“各位，短短十多天的时间，晶体就能将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学生改造成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称霸一方的老大。 这个试验继续做下来，我看……我们得好好思量思量，之后我们自己会变成什么人。” 饭厅里立刻就炸锅起来。 他们这些人中还真有人吃过人肉喝过人血的，也有机缘巧合吸收过晶体的。只是大家都将这些隐藏在心里，轻易不会外露，现在忽然被揭露其中的隐秘，谁都坐不住了。 他们的体质一天天在增强，对变异肉的需求也在一天天地增加，虽然他们也杀戮也兴奋，可谁会愿意变成一个最后只知道嗜血杀戮的人？ 可成为程嘉懿一样的人也是诱惑，尤其是那日亲眼见到程嘉懿浴血杀鸟的人。 变异人那一桌，只是冷漠地瞧着他们这边，满脸蔑视。 李立推门进去。大厅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十分钟后，所有人都回到了操场上，李立开始讲授军体拳。 军体拳是由拳打、脚踢、摔打、夺刀、夺枪等格斗动作组合而成的，动作精练有力。 李立在传授的过程中，摈弃掉第一套和第二套锻炼身体增强体质部分，以踢打摔拿拧这些格斗技巧为主，重点在于技击，克敌制胜上。 比起上午的那段厮杀，大家对拳术的学习都很用心。 谁都知道他们未来不知道会多么危险，这才是真正能保命的东西。 程嘉懿学得心不在焉。 她不是不用心，只是只用了一半心思在学习拳术。她还在想着那个人的话。还有其他人的。 大家大声议论的时候，她多少听到些，总是觉得其中有让她很费解的东西。可要说是什么，她又说不出来。 有一点她是确信的，她根本就不需要做这种训练。她一旦激发了晶体的力量，就会以快取胜。只要速度足够快，要招式做什么？ 但李立和周尧还是将她弄到这里来了，为什么？为了看吸引大家的仇恨，将大家对他们的恨转移到自己身上？ 根本就没有必要的，仇恨只能叠加，怎么可能转移？大家恨她，不等于就不恨他们了。 那还有什么？用她做榜样？要是真用她做榜样，将她放在外边不更好？更能让这些人生出斗志来，为了更强和自由努力。 还会有什么？还能有什么？ “你别为中午的话生气。”休息的时候，杜一一坐在程嘉懿身边。 虽然程嘉懿那一伙人距离程嘉懿并不多远，但与程嘉懿之间的疏离还是清晰可见。 “不是。我在想为什么？把我弄进来为什么？”程嘉懿仰头看着外边的天空道。 “让你做这些人的头。”杜一一道，“或者看谁能比你还狠，能把你干掉，接替你。” 程嘉懿嗤笑声：“异想天开呢，他们不生吃了我已经不容易了，还做他们的头？” “你看这与我们说的养蛊多像，只不过不是养出来一只蛊，要养出来一群，甚至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蛊。” 第234章 隐藏实力 “养那么多蛊做什么？”程嘉懿既是问杜一一，也是问自己。 “养蛊人养蛊，自然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保护自己，另外一个就是害人了。”杜一一道。 跟着又哼了声：“妈的——程嘉懿你别怪我爆粗口，我就是想要这么骂上一句，我怎么到现在还不相信李队长是要害人的。” 程嘉懿在心里苦笑了声，她何尝不也是这么想的。她何尝不也是认为李立这么做是有难言之苦，是迫不得已。 她轻声说道：“会不会外边其实已经有消息了，我们是被外星人投毒的，我们必须要像古代传说那样，每年或者每月要献祭过去多少晶体，才能保住其他人。” 杜一一苦笑道：“你这脑洞也太大了吧。再说就算真是这么回事，就咱这城市的一个队长能知道？再说了就算要献祭，咱们一个城市上百万人口就献祭咱们这百人？” “那就是要保护自己了？我们自己保护自己？”程嘉懿扭头看着周围高高的围墙，黑洞洞的枪口，还有围墙外的天空，“李队长那个人是很顽固的，什么事能说服他，让他做这种违反纪律犯法的事？” “我妈妈说……”杜一一迟疑着道，“我妈也是猜的，说，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摆脱这个晶体的。可能是上帝再一次想要毁灭人类的了。” “再一次？” “嗯，第一次，诺亚方舟，大洪水。这是第二次。” 程嘉懿诧异地看着杜一一：“咱们往那方面猜就猜了，你妈妈她们可是科学工作者，怎么也相信这个？再说第一次还有诺亚方舟，这次呢？不对，诺亚方舟是外国的，咱们国家当时还没有上帝。” 杜一一解释道：“不是说那次大洪水是席卷全球的吗？国外叫什么洪水我不记得了，咱这边就是大禹治水那次，要是没有大禹，不也都淹了？” 程嘉懿哼了声道：“要是真有上帝，再来一次洪水，不然火山爆发呗，整这个晶体干什么？还是上帝他老人家想要看看戏了？反正我是不信上帝的。” 杜一一较起真来：“你说什么是上帝？什么是神？” 程嘉懿才要回答，就听到哨声，李立在招呼集合，继续训练。 她的回答立刻就变了：“现在，那个吹哨子的就是上帝，就是神。”说着懒洋洋地站起来。 杜一一耸耸肩，也跟着站起来。 他们不懂李立教的东西有没有用，可看到其他人练得用心就知道肯定是有用的了。只是程嘉懿不肯和任何人对练，连杜一一都不肯。 李立不作任何干涉，对某些动作的不规范也不刻意纠正，只是会在一旁指导怎么样才能够更快地制服对手，对身边那些敌视的目光根本就视而不见。 所有人学得都很快。 大约晶体改变了他们的体质，让他们的身体强壮，也更加灵活，更加容易掌握这种需要体力的本领。也更因为他们迫切需要强大，好能战胜桎梏着他们的人。 傍晚，第二次战斗开始了。 笼子内被放置了晶体，只有胜利者或者激发了晶体力量的人才能够得到。 战斗就从抢夺这粒晶体开始。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将学的立刻就用到战斗上，但只要一招半式能用到战斗上，胜出的几率就高了。 同样都在学习，嗜血的变异人比他们这些被强制来的人进步更为神速，但晶体的诱惑和对再一次失血的恐惧，也激发了这些人的狠辣。 笼子内的战斗开始激烈起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看得很认真。 虽然战斗的时候程嘉懿可以放慢对手的动作，以速度占据绝对的优势，但怎么将人抓住，怎么打伤对手，她的经验还几乎为零。 而只经过了一次实战的杜一一，这方面还不如程嘉懿。 观摩可以很好的增加经验，而观摩中，还会发现很多更有价值的东西。 程嘉懿就盯着她认为最强的那个变异人，盯了两场战斗，就觉得有些奇怪。 仿佛比试的双方都没有使出真实的实力，虽然他们之间拳拳见肉，每个人嘴角脸上都有乌青。 绝对没有压榨出真实实力，因为直到最后一方认输，双方都没有达到需要立刻吸收晶体的程度。 完全没有达到李立的目的。 大家都在隐藏实力？ 为什么要隐藏实力？吸收晶体不好吗？还是其实他们已经能吸收晶体了，就是谁也不说？ 程嘉懿不觉有些走神。 “一一，一会你隐蔽些。”程嘉懿与杜一一耳语道。 杜一一转头，眼睛里带着疑问。 “别让他们发现你吸收晶体了。”程嘉懿的嘴唇都几乎贴在了杜一一的耳朵上。 杜一一眨了下眼睛。这可不容易。除非在没有到达临界点的时候就认输。 他不能像早晨的那场比试那样，全程都握着拳头，他学了多半天的格斗，要用上。 程嘉懿上前了。 程嘉懿还是挑的原本的对手。 说实话，这种搏斗一点也不好看，远不如电影里，也不如程嘉懿杀人那么刺激。 杜一一看出来程嘉懿有些束手束脚的，白天里学的那些根本就没有用上。 要是程嘉懿想，早就能将对手杀了。这个念头让杜一一激灵了下。 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了程嘉懿的杀人了？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躲避着对手，开始试探着用学到的格斗招数，连他这个外行都看出来程嘉懿用的不那么对劲。 杜一一看到程嘉懿去抓那人的手腕，她应该是想要将对手抓住反拧过去，或者是……杜一一还没有判断出来，就看到程嘉懿忽然被抓了起来。 他的心跳了下，才跳了一下，就看到程嘉懿已经被举了起来。 杜一一站了起来。 他怔怔地看着程嘉懿被举起来，被狠狠地扔到了对面的钢筋网上。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程嘉懿的身体失去控制地落在钢筋网上，被反弹了下落在地上。 她的对手，那个变异人已经大步冲上去，抬起了一只脚。 一切都和电影里演得一样，可怎么能和电影里演的一样？程嘉懿怎么能被打倒在地上？怎么能？ 杜一一看到那只脚狠狠地落了下去，他的心狠狠地再跳了下。 第235章 二次吸收 落下的脚被程嘉懿托住，使劲一抬一推，那人跌倒在地的同时，另一只脚向程嘉懿横扫过去。 程嘉懿和那人同时从地上翻滚起来。杜一一看到程嘉懿嘴唇动了动，他不知道也没有听到程嘉懿说了什么，但是他看到那人跟着就向程嘉懿再冲了过去。 程嘉懿继续闪身避开。 程嘉懿避开的动作越来越快。可那人的动作也在加快，几次躲闪之后，那人再次找到了程嘉懿躲闪的轨迹，一脚踢在程嘉懿的腿上。 杜一一不明白程嘉懿在做什么。 程嘉懿明明可以轻易打败那人的，就像上次。 可杜一一又觉得好像不是，程嘉懿不是不可以被打败的。 两个人又缠斗了好久，中间程嘉懿又被踢到了一次，颇为狼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程嘉懿没有挨着拳头。 周边笼子里的战斗都换了两次人了，程嘉懿这里还在转圈，杜一一瞧瞧周围没有多少人了，他必须进去了。 杜一一还是挑了一个他认为相对较弱的对手。 有一个事情是麻烦的。如果他尽力了，还是输了，不但要损失一管血，还得不到晶体，无法吸收补充能量，就有可能变成人干。 如果不尽力，他进来也就没有必要了。 赢呢？可程嘉懿为什么让他小心，不要让人发觉他能吸收晶体？ 一定是手心才能吸收？杜一一扭头看了一下程嘉懿那边，程嘉懿还在移动。 杜一一手冲兜里抽出来，搓搓脸，忍着恶心，将晶体送到嘴里，含在舌根下。 幸好不是人脑袋里的晶体。 不过人的，也无所谓了。 杜一一含了晶体，心里有了底，至少不会被打死了。 他进了笼子，也不说话，想着学到的格斗术，看着对面的男人，只觉得……无从下手。 他不会。 他觉得就这么冲过去举起拳头，对面那人一脚就能把他踢飞。要是冲过去踢一脚，对面那人也会拎着脚将他扔起来，比扔程嘉懿还要利索。 对面那人缓缓压上来，杜一一不由退了一步，然后脚步一前一后，举起双拳，摆出了防守的架势。 无论如何，他是不能认输的，至少不能这么认输。 杜一一挥拳冲了上去。 现实永远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杜一一以为他只要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念头，就会激发晶体的。但事实上根本不是这样。 他在挨了几拳头之后才发现，这几拳头根本无法激发他脑袋里的晶体。 必须真要有死亡的威胁。 很快杜一一就什么也想不到了，他全身都在疼，他连对手的拳头都看不到在哪里，只知道落在自己的头上，身上。 可他根本就感觉不到早晨那种斗志，也感觉不到恐惧和愤怒。 他潜意识里根本没认为会有死亡的威胁，哪怕他在挨打，浑身都痛。或者因为他舌根下就含了晶体，让他心里更有底气了？ 杜一一知道他倒在地上，眯着的眼睛缝隙里看到一个正在放大的鞋底。 反正死不了。杜一一心里忽然冒出这么想法，那一脚重重地踢在了他的头上。 一阵剧痛，杜一一翻滚过去，重重地撞在什么地方，他嗅到了一股血气，是他自己的。 脑袋里翻江倒海般，他迷迷糊糊的，却还在奇怪，晶体为什么没有被激发，他难道不是要被打死了？ 都这样了，还是激发不了晶体？还不够？ 他感觉到自己被抓了起来，感觉到温热的鼻息凑到了脑袋前，感觉到护着头部的手臂被强硬地抓走。 他要喝我的血！ 杜一一心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他奋力睁开眼睛，眼前一张放大的脑袋，他只注意到了雪白的牙齿。 轰的下，杜一一只觉得脑袋里爆炸了般。 杜一一的脑袋使劲往前一磕，砰的一声，他没有天旋地转，只觉得脑袋里的脑浆在震荡，震荡正和他舌根下的晶体引起了共鸣。 他的拳头猛地落在那人的太阳穴上，跟着膝盖上顶，他听到了惨烈的嚎叫，听到嚎叫中模糊的认输两个字。 杜一一向后退了几步，他的舌头动了下，晶体已经不见了。 全身酸痛，还有疼痛。 是晶体吸收得不够？ 杜一一费劲地看着笼子，看到好像是付军医走进来。 程嘉懿呢？她呢？ 杜一一打了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 杜一一觉得眼睛好像被缝上了般，上下眼皮几乎全粘合在一起，奋力睁开，也只有一条缝隙。 他听到付佳明的声音，有些远，有些飘：“慢点，感觉怎么样？” 他感觉到手被掰开，然后又被握住。 是晶体吧，他想。 然而他并没有传说中虚弱的感觉，他是很累很疲乏，但是那种有过一次的虚弱并没有出现。 “我扶着你躺下。” 杜一一摆摆手，他不想躺在笼子里，他指着外边。 “你最好不要移动，你头部受了重击，最好……” 杜一一推开付佳明。 付佳明微微后退了一步，松开杜一一的胳膊，可双手还是虚张着，护卫在杜一一身前。 “他怎么样？”杜一一听到李立的声音，他找了下，看到另一侧，李立站在旁边。 “程嘉懿呢？”杜一一问道。 “她没事。” 杜一一松了一口气，就知道程嘉懿不会有事的。可是心里忽然又紧张起来，程嘉懿没有事，怎么不来他这里。 杜一一闭了下眼睛。 全身还是痛，也没有了再与晶体交流的感觉，他也感觉不到手心里还有没有晶体。 他费力地将左手举起来，看到自己的手虚虚地握着。 “晶体？”他迟疑了下。 “在我这里，你好像还不能吸收晶体。”付佳明的声音。 杜一一垂下手，“我要出去。” 他感觉到有双手扶住他，很有力。跟着听到好像有人在喊“付医生”。 杜一一慢慢走出去。 他费力地找着记忆中程嘉懿去的那个笼子。 “他们还在打，你放心，程嘉懿不会有事的。” 杜一一再听到李立的声音。 是这样啊。 杜一一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也忽然觉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慢慢往后倒去。他知道他不会摔倒的，李立不会让他摔倒的，他只是想要躺着歇一会。 太他妈地累了，也太他妈地疼了。 他还是舍不得闭上眼睛，哪怕只是用那条缝看着暗下来的天。 第236章 不认输 “你还真行啊，被揍成这样。” 杜一一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安心地闭上眼睛。 “别睡了，要想好得快，赶紧进去吃东西。” “疼。累。”杜一一闭着眼睛道。 真是不同人命就不同，他被打得这个模样了，也才吸收了一粒晶体，第二粒都吸收不到——不对，他要是放舌根下两粒，是不是当时也一起吸收了？ “付医生，他没有事吧。”程嘉懿看着躺在地上的杜一一，担忧地问道。 “表面上看没有事，现在大家身体强度都增强了，他的样子，骨骼不像受伤了，应该就是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没有仪器，我也说不好。”付佳明翻开杜一一的眼皮看看。 “休息下吧，一会先吃点容易消化的。”付佳明接着道。 杜一一觉得脑袋被托起来，一根吸管放到嘴边，他喝了一口，浓浓的肉味。 “肉汤，付医生说这个有助于你身体恢复。” 本来受伤了喝了肉汤会觉得油腻恶心的，杜一一却觉得喝了一口之后，肚子里暖烘烘的，不觉就又喝了几大口，才喘了一口气，睁开眼睛。 程嘉懿就在他眼前，还好，脸上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印子。 杜一一放心了。 “你怎么赢的。”杜一一吐出嘴里的吸管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认输？”程嘉懿顺口道。 “呵呵，”杜一一鄙视了声，“你是程嘉懿的时候，还能认输，现在你是程老大了，身上的包袱太沉，你不会认输的。” 还是杜一一了解程嘉懿。 程嘉懿确实不止一次想要喊着认输了，她实在是没有勇气贴近对手。 只要手里有刀，甚至有棍子，她就敢说她一下子就能将对手打倒，甚至杀掉。但没有武器的她，完全不敢让人近身，自己也不敢凑进去。 就那么几次接触，程嘉懿就知道对面这个变异人也是很可怕的。他可能还没有沟通晶体，不能放慢对手的动作，但是力量和爆发力都很强大的。 这就让程嘉懿心生胆怯了。她害怕被再一次抓住。主要是害怕被打。丢脸。 又不能真的杀死对方。 程嘉懿在笼子里转了好几圈，白天学到的那些东西，感觉一样也用不上。好几次生出冲动，拔出藏在背后的匕首。 “当然，”程嘉懿故作轻松地道，“我当然是赢着出来的。” 在被举起来扔出去，被踹了一脚之后。程嘉懿在心里说。 “拿凉水擦擦，没有冰镇。”付佳明过来，递过来冰凉的手巾，“你们两个，可真是异类啊。” 谁也没有吱声。 对付佳明这个人，两人都不知道拿什么态度对待的好。 付佳明不像李立那样让人望着就有惧意，也不像周尧那样看着就想要愤怒。但要说好感，也不容易建立起来。 付佳明就好像什么都看透了，什么也不在意，在你需要的时候是出现在你身边了，可你又恨不得他没在。 好像就是个医生，虽然他本身也就是医生，而程嘉懿和杜一一对医生都有那么些微妙的感觉。 以前是尊敬，现在，却有了变化。 “老大，你平时下手不是挺狠的？训练不是儿戏，训练时候要是手下留情习惯了，真上了战场就麻烦了。” 程嘉懿替杜一一敷敷面，将热了的毛巾拿开。 “还有你，小杜，上午那场你打得挺好啊，有股子气势，这场怎么就找不到感觉了？” 杜一一挪动下，就着程嘉懿的手坐起来：“没被打死吃不吃惊？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呵，还能开玩笑，脑子没坏。”付佳明笑起来，“没被自己蠢坏了。” 杜一一想向付佳明翻个白眼，实在是眼皮太不舒服了。 他问程嘉懿道：“你怎么赢的。” “她啊，”付佳明替程嘉懿回答道，“她看到你挨打了，着急了，用手刀劈对手脖子上了，不过劲太大了，位置也不对，那人颈椎有点错位。” 杜一一扭头瞧着程嘉懿，不由有些发笑。 “现在感觉怎么样？”付佳明接着问道。 “哪里都疼。”杜一一道。 “正常，你不知道你挨了多少拳啊。”付佳明伸手扶住杜一一另一只胳膊，另一手虚托着杜一一的头，“站起来走走。” 杜一一龇牙咧嘴地站起来，被两人扶着走了几步，感觉舒缓了许多。 “脑袋什么感觉？”付佳明继续问道。 “什么？”杜一一没有懂。 “有没有头晕？头疼？” “不晕，里面不疼，脸疼。”杜一一诚实地回答道。 “哈哈，”付佳明被逗笑了，“行了，赶紧吃东西去，今天还人人有份，明天就不好说了。” 付佳明松了手离开，程嘉懿抓着杜一一小声道：“吓死我了，你。” 两人还是在操场上走了会，杜一一再觉得好了点，才去吃饭。 杜一一脸上被打得又红又紫的看着吓人，其实伤并不算严重。最后被击打了头部才是最重的一击，但是这一击奇怪地引发了晶体共鸣，杜一一反而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还因此转败为胜。 餐厅里还很是沉闷，吃完了饭的人又都回到操场上，杜一一喝了肉汤，却觉得不够，还需要更多。 都吃完了饭，人也都回到操场上，李立开始总结。这次是讲解人身体上什么部位能禁得住力量的冲击，什么部位最容易受伤害，都适合用什么力道。 然后又和一个士兵做了示范。 杜一一迷迷糊糊地听着，不觉就靠在程嘉懿的肩膀上睡着了。 好像只迷糊了一会，他就被程嘉懿喊醒了，操场上大家正都往楼里走着，他也站起来，迷迷糊糊地跟着。 “你好了？”程嘉懿看着杜一一自己走得稳稳当当地问道。 杜一一怔了下，觉得身上好像不那么疼了，他又摸摸自己，手碰到脸上，还是忍不住“嗤”了一声。 “以前你们有伤我看着都好得挺快的。我不也该好了？”杜一一道。 以前程嘉懿和王鹏身上被刀划了被狗咬了，一晚上也就好了，杜一一觉得他很快就好了也正常。 只是他自己看不到自己，他脸上现在青红紫三个颜色，绚烂缤纷，看着着实吓人。 程嘉懿和杜一一是最后走上楼梯的，还没上去，就听到楼上忽然爆出喧哗出来。两人脚步加快脚步上去，一进入到二楼，也怔住了。 第237章 事端 整个二楼没有一道间壁墙，整个就是一个大大的空场，一个房间。里面并排排放着一张张床，从头排到尾。 这不算什么，但是为什么那十个变异人也在楼上和他们一个房间，中间连一道象征性子的栅栏也没有？ 身后忽然哗啦一声，大家猛然回头，就见到在他们身后的楼梯口，粗粗的钢筋栅栏门落下，外边，李立一个人站在门口。 “天亮之后门才会开。各位晚安，睡个好觉。” 大家怔了一会，忽然有人叫道：“什么意思？我们和他们睡在一起？” 李立已经抛下叫喊声，转身离开。 整个二楼忽然鸦雀无声，大家彼此互相看着，然后看着对面，就在房间的另一头，那十个变异人已经找好了最边上的十张床。 此刻他们有的坐在床上，有的站在边上，还有的一只脚踩着床铺，但无一例外，他们不怀好意地视线都望着这边。 “什么意思？” “让我们将他们十个宰了？” “睡觉也不安生？” “白天这么折腾还没够，晚上也要折腾？” 右边，是低低的狐疑的声音。 程嘉懿也呆住了，脑袋里转的是看过的不知名的电影，只有在监狱里，或者类似监狱的什么训练营里才会发生这种事吧。 她脑袋好像秀逗了，完全想不起来现在他们不也是在某种训练营里。 “李立这是要干啥？让我们自相残杀？”杜一一低声说道。 “白天训练的目的没有达到？”程嘉懿背靠着栅栏，也低声说道。 百多人忽然开始轻微的移动，偌大的房间里人很快就明显分成了几个小团体。 程嘉懿和杜一一站在栅栏边，看着两边明显不对等、心态也明显不一样的人，又看看没有任何隔绝的床铺。 这要怎么睡？难道晚上还要安排值夜？就算有值夜的了，那些吃人的变异人会不会晚上偷袭？李立这是想要干什么？ 让他们内斗？还是学会和平相处？ “就是她。”李薇薇低低的，细细的声音忽然在寂静中出现，“就是她举报的我，我和我的儿子，我儿子还不到四岁。” 李薇薇等了一天，从早晨见到程嘉懿，她就等着这个时候，等着没有WJ看着，只剩下他们变异人的时候。 她恨程嘉懿。如果程嘉懿当时带着她一起，没有将她赶走，她怎么会被关在那种地方，怎么会连儿子都见不到。 如果不是程嘉懿弄出来事情，WJ怎么会到和平嘉园，误将她抓走？ “我举报你了？我举报你什么了？”程嘉懿目瞪口呆地看着李薇薇，完全搞不懂李薇薇什么意思。 “瞧着还是个学生样，心倒是挺黑的啊。”王浩良斜着眼睛看着程嘉懿，一脸鄙视。 王浩良早就听说有程嘉懿这么个女的了。他在研究所内就住在李薇薇的隔壁，从李薇薇进入到研究所里，他就没有少找李薇薇聊天。 一个女人，带着三岁多的儿子，老公常年外地工作，家里婆婆不喜，还要照看大伯哥的女儿，负担了全部家务，本来就是很让人可怜的。 这一混乱了，吃的不够了，婆婆竟然还半夜摸刀要杀了她，可想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就这样，还要被人举报变异，母子分离。 王浩良一点也不怀疑李薇薇的话。李薇薇那么个柔弱的女人，连说话都不会大声，天生就是该被保护的。 尤其是这次，为了能见到儿子一面，一个女人竟然也报名出来要做陪练。王浩良恨不得自己立刻就能解救李薇薇于水火之中。 白日里他就注意到程嘉懿了，这才多大，就敢和几十汉子拍桌子叫板，不是从小就猖狂惯了的，敢吗？ 现在和李薇薇口里的女人对上号了，他简直就想一掌将程嘉懿拍扁了。 杜一一叫道：“谁举报你了，胡说！” “你谁啊？小弟弟还没有长大，也想学着英雄救美，替人出头了？怎么还没被打够？”男人挑衅地看着杜一一，露出轻蔑的笑容。 这话明显带着某种额外的意思，杜一一听懂了，血一下子冲到脸上。 程嘉懿皱皱眉。 一组长不在，她这边骂架的就少了人，眼角瞟下自己手下，见并没有人打算吱声，才想起她这些手下还没有收服，就被自己带到这里，对她本就不满，怎么还会替她说话。 “我没有胡说，”李薇薇声音大了点，音调还是那么柔柔弱弱的，连愤怒都带着委屈，“他妈妈就是关着我们的那个依然教授。” 所有人都惊讶起来，听懂听不懂的，低声的议论立刻就响起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也惊讶极了，李薇薇怎么会知道依然教授是杜一一的妈妈，谁会将这种事情告诉她？周尧？付佳明？不可能的！ “他妈妈是依然教授？”李薇薇身边一个壮汉本来坐着，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是，我以前去市医院带着宝宝看病，见过他们，就他，”李薇薇头往杜一一这边点着，手抬起来，似乎又有些害怕地放下来，“我听到他喊依然教授妈妈的。” 王浩良伸手一点杜一一，“小弟弟，你妈妈是依然教授？” 杜一一本能地知道不能承认——他们肯定在妈妈手底下吃过苦头，可忽然才想起昨晚上他才从研究所接了妈妈回来，程嘉懿手底下好几个人都见到了。 “小杜哥，昨天咱们和你一起接出来的，就是他们说的依然教授？”五组长看着杜一一问道。 杜一一瞧一眼程嘉懿，见程嘉懿抿着嘴，显然是在生气，就听到变异人那边阴阳怪气的声音，“不敢承认啊，不是心里有鬼，怎么不敢承认。” 杜一一瞪一眼李薇薇，才对五组长说道：“是，可是……” “可是什么？还有什么可是的？你这个小白脸勾搭上这个不要脸的，一起给你妈妈举报我们这样的变异人是不是？” “胡说八道！”杜一一气得手都要发抖了，“你才，你们……” 程嘉懿开口了。 “李薇薇是吧，你凭什么认为杜一一有个做医生的妈妈，我就要举报你？难不曾杜一一放着我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在身边不要，反而看上了你这个带着孩子的残花败柳？ 还是你觉得你这个吃了自己婆婆和外甥女的变异人，要比其他没有吃了自己亲人的变异人要高级？” 第238章 火上浇油 程嘉懿说话本来不这么刻薄的，可是这几天她受了太多的气了，全堵在心里。 这口气中午就没有消散出去，现在李薇薇又无故找上来，她都要气疯了，这些以前从来不会说的话冲口而出。 李薇薇的眼泪立刻就在眼睛里打转了，她委委屈屈地道：“我就是和这个小弟弟说了一句话，你也不用防备到我这样。” 程嘉懿的眼睛刹那就圆了，她不由侧头看着杜一一，杜一一也正看着她，二人心里同时浮现出一句话：他我什么时候和这个女人说过话了？ 两人立刻就明白了。要论心计，程嘉懿还真不是李薇薇的对手。 程嘉懿不由诧异道：“你这么心计，还生的是儿子，怎么你婆婆还不喜欢你？” 天地良心，这话程嘉懿完全是没有经过大脑出口的，程嘉懿心底是真心奇怪，她成心的，才说出这么恶意的话，李薇薇怎么就接得这么痛快？ 还是变异真有肉体变异和精神变异两个说法？ 不过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就是有额外意思了。 “哎，我怎么听得糊涂了？这个女的要勾引小杜哥，被婆婆发现了，就吃了婆婆顺便也吃了外甥女，程老大就给举报了抓起来？没毛病啊？” “喂喂，你勾引别人老公还有理了？你婆婆怎么没有吃了你？真是老天不长眼睛，这年头勾引别人老公的人都这么理直气壮了。” “瞧这么狐媚子气的，连小杜哥这么大的都不放过，不一定勾搭多少人了。” 不管他们对程嘉懿心里有多么大的意见，程嘉懿都是他们一伙的，内部矛盾内部解决。对外就一致对抗了。 更有张豪那边的人，听说过程嘉懿是怎么加入到张豪那边的，当下添油加醋地将当时那些事就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 “我们全在外边站着，就看到小杜哥和程老大才坐进到车子里，这个女人倏地就从门里跑过去，拉开车门就钻进去了，那速度啊，当时程老大和小杜哥就惊呆了。 我们拦住车子，程老大和小杜哥都下车了，那女人还抱着孩子赖在车里，然后知道豪哥是我们老大，立刻就追着豪哥各种求。 啧啧，也就是我们豪哥真男人，从来不惹女人，不像对面那些男人，看到女人就走不动路，见到女人眼泪魂就没有了。” 那人边说着边向对面指指点点的，满脸嘲笑。 有人说着，旁边就有捧场的，不断发出“这样啊”、“怪不得”的声音，一时将气氛烘托得热烈起来。 “那也不是举报人家的理由吧。”忽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举报这个词，在一众人的心里都极为敏感。 他们都是变异人了，这是事实，最初被发现的变异人都会被抓起来，想也不是送到什么好地方。 再看到被抓的和他们现在彼此的地位，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同情的。 谁是真心要变异的？ 李薇薇立刻抓住机会，悲悲戚戚地道：“程嘉懿，你举报我我不恨你，可我还有个才三岁半的儿子啊，他那么喜欢你，叫过你姨姨，你也抱过他，你怎么忍心让我儿子小小的就见不到妈妈。” “大姐，你这么说话就没有道理了。你说程老大举报你全是你自己猜的，倒是你勾引人，吃人都是你自己承认的。”这边有人和和气气地道。 “放屁！她做下那么卑鄙的事会自己承认？”变异人那边怒道。 “文明点，别人变异了，就嘴巴变屁股了，什么屁都乱放！” “程老大杀人都不怕，还怕你们几个鸟人无赖！” “喝血吃人久了，人都变得畜生了。” 这边人立刻就骂了回去。 “啪！”那边变异人拍着床就都站了起来，面色不善地看着这边，叫骂声立刻停下来。 “别，我就是问问她，她和李队长、付医生都熟悉，还认识依然教授，我就是想要求求她将我儿子放了的。” 李薇薇带着哭声道：“妹妹，求求你大人大量，我以前得罪你了给你赔罪，求求你和李队长他们说说，放我了儿子，他还不到四岁啊。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 说着腿就要弯下去，王浩良手一伸，将她捞起来。 程嘉懿瞪着眼睛看着对边的表演，就好像在看电影，还是那种看了尴尬癌都要犯了的电影。 现在还有人说这种蹩脚的台词，还要动不动就下跪？还是她上高中不怎么看电影电视了，不知道这种桥段还在流行？ 杜一一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只是这笑牵动了脸上的伤势，立刻又“哎呀”一声。 “我怎么有种小三给大房行礼的感觉？” “是小妾给大房行礼。不过大房不该是小杜哥吗？” “这女的到底是要勾引谁啊？” “喂，对面的，你脑袋要绿了啊！” 程嘉懿气得脸色铁青。她这辈子——这十来年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调侃过。 她骂回去？丢不起这个脸。不骂？她要气疯了！ 冤枉她举报什么的，她可以不在意，可这什么小三大房乱七八糟的，简直打破她的底线了。 “放你**的狗屁！”王浩良一脚踢翻面前的一张床，指着对面骂道，“你们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你们一个个都是大老爷们了，被这么个小破孩玩弄在手里不知道？ 他妈妈就是研究所的教授，每天逼着我们喝生血，不把我们当人。连几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 你们自己不是也被强迫进来？不也是在枪口下做试验品？这一切谁造成的？一大半是她！” 李薇薇看着程嘉懿的脸色，心里生出报复的快感。 她忽然直起腰来，道：“程嘉懿，只要是得罪过你的，你全都要报复回去吗？连你自己的手下也不放过吗？” 整个二楼静了下，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对面这位大姐，我不知道我们老大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到现在我也没有听懂。虽然我也不怎么喜欢我们老大。只要比我漂亮比我年轻的美女，我都不怎么喜欢。” 美美一只脚踩着床铺，胳膊支在上边，支棱着眼睛瞄着李薇薇，完全一个大姐大的模样。 第239章 混战 美美从第一眼看到程嘉懿，就没有喜欢过她。 程嘉懿就算再凶狠，动手再狠辣，骨子里也和他们不是一类人。不是一类人还硬要凑到一起去，就是很讨人厌的了，更何况还同性相斥。 但是美美也是义气的。不喜欢是不喜欢，既然承认了人家是老大，该听的该做的就一点也没有落下。 眼下，自家这位貌似除了杀人打猎其它头脑都不大清楚的老大，竟然被人指着鼻子骂了，她怎么也看不过去了。 “不过我从听说到程老大的名字到现在，还真没有看到程老大哪里对不起我们了。哥们们，是不是？” 旁边立刻就传来附和声、赞同声。 “程老大有没有对不起你们啊？”美美回头对着身后的人说道。 “程老大以前救过我哥们，亲手救的。” “以前咱们清理房子的时候，程老大全在最前边。” “我就听说程老大救过人，救人当然得杀人吧。” “程老大不是杀了你们老大——”这人话才出口，就被人捂了嘴巴，但所有人都听到了。 美美一条腿踩在床上，一根手指指点着李薇薇：“大姐，我们老大是单纯了点，但也不是你能欺负得了的。就你这样子的，还用得着我老大费心举报？她伸个手指头就能碾死你。” 程嘉懿有些感动，原来还有人认她这个老大。 李薇薇怔怔地看着美美，忽然抓住身边男人的手，“小王，我……我……我不要……我……”她忽然哭起来，大粒大粒的眼泪从她眼睛里滚落下来。 “我们斗不过她，她连他们的老大都敢杀，这些人还认她做老大，我，我不见我儿子了……我认命了……” 王浩良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瞪着美美道：“单纯？单纯的人能做你们这些人的老大？连这么可怜的女人都能欺负？” 跟着拍着李薇薇的手道：“薇薇姐，我无法救你儿子出来，这口气我总要替你出出的。” 说着松开李薇薇的手，怒视着程嘉懿：“姓程的，这里没有WJ，你敢不敢和我单挑。” 从李薇薇忽然发难到现在，程嘉懿气是气，还真没有动手的念头，可王浩良这句话点燃了程嘉懿的怒火，瞬间将理智燃烧殆尽。 程嘉懿的手倏地背到身后，摸出腰上的匕首，“哗啦啦——”程嘉懿身边五米，立刻空无一人。 程嘉懿杀鸟浴血一幕早就被组长们添油加醋地传到手下耳朵里，谁都相信握着刀在手的程嘉懿，谁也不愿意站在前边被喷了一身的血。 王浩良怒道：“果然阴险！”忽然一个健步跳起来，踩着床边就向程嘉懿扑过来。 程嘉懿也跳了起来，可跳起来的瞬间，程嘉懿心里就是一惊。她对自己的速度一贯稳操胜券，可这一动中却发现对手的速度不亚于自己。 白日里她没有看到任何人有这样的速度！他们真的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程嘉懿一条腿还没有站稳在前边床上，王浩良已经飞起一条腿向她扫来。 程嘉懿只要落下，就躲不开这条腿，千钧一发之际，程嘉懿拿着匕首的右手往下一沉，刀已出鞘，匕首锋利的刀刃正对着王浩良的腿。 另一条腿也以匕首和落下的一条腿为支点，向王浩良的头部踢过去。 出腿容易收腿难，只听到王浩良大叫一声，跟着一只脚重重踢到他的额头上，将他踢得往后一偏，砸落在翻到的床上。 程嘉懿右腿也被重重扫到，腿一软就单膝跪在床上。 浓郁的血气刹那就涌了出来，其他变异人忽然大叫了一声，一起向程嘉懿扑过来。 程嘉懿急忙翻身跳起来，右腿一阵剧痛，再次软倒在床上。 一只手忽然抓住她的左脚使劲一拽，程嘉懿跌倒在床上，她反手一抓，手指在床褥上划出痕迹，一下子就被拽了过去。 她腰向下一沉，左腿回缩，不顾右腿的疼痛使劲往抓着自己的那人头上一蹬，上半身就着这力道立起来，匕首一挥，一串血箭从那人胳膊上飙出，溅到程嘉懿的脸上。 那人大叫一声松手往后一倒，旁边两人已经跳到了床上，向程嘉懿压了过来，程嘉懿就着向前的力道一个前滚翻，直接从那人的身体上翻了过去，反手就将落在最后的李薇薇抓住。 李薇薇尖叫了声，低头就向程嘉懿的手咬过去，程嘉懿毫不客气地使劲一拧，将李薇薇手臂拧到身后。 眼前，变异人疯了一般，或者是狭窄的空间鲜血刺激了他们，他们没有抓到程嘉懿，反过来就与冲上前的其他人打了起来。 正常人打斗，是拳脚齐飞，他们却是连牙齿都用上了，不论抓住什么都是往怀里一带，张口就咬，刹那，二楼空间里惨叫声连成一片，中间夹杂着惊呼怒骂。 程嘉懿眼看这一切的混乱，眼睛都要红了，她忽然看到杜一一也冲上来，与一个变异人滚在了一起。 “李薇薇，你是自找的！”程嘉懿咬牙切齿了一句，举着手里的刀就要扎下去。可刀举起来了，却狠不下心落下去。 她握着匕首的手忽然使劲往李薇薇的太阳穴一砸，手下一沉，她将李薇薇扔下，就冲了过去。 “住手！”她大叫着，可是声音在惨叫声和大喊声中被湮没了，程嘉懿眼看着一个变异人拎着一个人的头发，张开大嘴就要咬，另外一个人跳起来抓住变异人的头发。 一张床忽然被翻到，砸翻了混战中的几人。程嘉懿眼睛都要红了，她一把就拖起了旁边那张单人床，不管不顾地横扫出去，嘴里大叫着：“都给我住手！住手！” 程嘉懿爆发出她全部的力量，她拖着单人床转了半个弧度，床落在人的身上，人被带到砸翻，程嘉懿大叫着，拖着床继续抡着。 人们哗啦啦地闪避着，程嘉懿将床一下子举起来，砸在还抱着翻滚了两人身上：“住手！我让你们住手！” “哗啦！”床碎在地上，程嘉懿抓着一条床腿使劲一掰，跟着劈头对着没有分开的人打过去。 第240章 威胁（ 血继丶放纵10000币加更） 有时候战胜别人，让别人怕你，不一定需要的是绝对的力量，更需要的是气势。但当力量和气势加到一起的时候，就能横扫一切阻碍。 但被鲜血刺激了的变异人，是不会被气势吓到的，只能被绝对的力量战胜。 木头落在人的头部，木屑飞溅，没有将变异人打醒，但是将他们成功地打晕。也有人趁机将被变异人压住了自己人解救回来。 突然发生的混战，突然结束了。 整个二楼，血气扑鼻，楼梯口对着的左半边，鲜血四溅，肉体横陈。 程嘉懿就如一个煞神般，抓着染血的木棍，头脸上溅着鲜血，杀气腾腾。 她眼神一扫，就看到掉在地上的匕首，忽然一抬脚，使劲踩在一只伸过去的手掌上，弯腰抓起了匕首，回头看到李薇薇正要悠悠转醒，她上前一把抓住李薇薇的头发。 程嘉懿简直要气炸了！ 程嘉懿拖着李薇薇的头发，哪管李薇薇的尖叫，拖着她站在所有人的面前。 地上的人抖落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爬了起来。 程嘉懿环顾左右，他们自己人伤了七八个还要多，全是被咬的。变异人那边也很惨烈，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血。 “你们不是想要吃人喝血吗？你们不是想要打起来吗？”程嘉懿忽然一挥匕首，李薇薇雪白的胳膊上立刻就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 “你们，谁要是再敢在我面前再动手，我就一刀刀活剐了他！”程嘉懿厉声叫道，匕首再一挥，又是一条伤口出现在李薇薇的胳膊上。 “啊！”李薇薇大叫着，挣扎着，程嘉懿抓着她的头发向后使劲一拽，匕首横在她露出来的脖颈上。 “说！谁还要喝血！我把她的血放给你们喝！” 整个二楼鸦雀无声，只有李薇薇的尖叫。 对面的变异人们都站起来了，不论是手上流血还是腿上流血的，他们眼冒凶光地盯着程嘉懿，盯着她手里的匕首，还有匕首下雪白的脖颈，白皙胳膊上流下来的鲜血。 “李薇薇，你不是和我有仇吗？你不是想要挑动你们的人来杀了我？要不要我先杀了你，把这仇做实了？” “不！”李薇薇抓着自己的头发尖叫着，“不——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放开她！明天和我在笼子一战，你敢不敢！”王浩良声音都要撕裂了般，捂着还在流血的小腿。 程嘉懿真想要将匕首割下去，她瞪着王浩良，可她的手终于还是放下来。 将李薇薇往前使劲一推：“滚！” 李薇薇直接跌倒在狼藉的地面上，又惨呼了一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到王浩良身前：“你怎么样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王浩良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但他全没有在意，撕了一条床单在腿上胡乱就缠上了，又给李薇薇胳膊的伤口裹上，恶狠狠地瞪着程嘉懿：“没有匕首，你就是个孬种！” 程嘉懿恨不得上前再揪回李薇薇，她用滴着血的匕首指着李薇薇怒道：“好，明天，看我不在笼子里打死你！” 王浩良一惊，搂着李薇薇怒道：“你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有种……”忽然想到程嘉懿也是个女人。 李薇薇缩在王浩良的怀里，哀哀地哭起来。 有三张床彻底报废了。 谁也不愿意挨着变异人，大家将床并在一起，左边与右边，留下了大大的一段空间。 程嘉懿进了卫生间洗把脸，就坐在杜一一的床边，靠着背后的墙。 他们楼上这么闹腾，也没有见李立从外边上来，程嘉懿的心冷冷的。 真的是末日啊，人命真的就是这么不值钱。 房间的尽头，一些人围成几个小团体在窃窃私语，其实只要有心，还是能听到大半的内容，但程嘉懿什么也不想听。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窃窃私语声忽然停下来，接着又有一番交流，然后五组长和几个人往程嘉懿这边走来，其中一个就有中午坐在墙角那个貌似很普通的人。 “程老大，认识下，我叫王丹，变异之前和外边那些人算半个同行。”王丹向程嘉懿伸出右手，程嘉懿怔了下，才站起来，也伸过去右手。 两人象征性地握握，跟着松开，床上的杜一一也爬了起来。 “我叫汪清，变异之前做的行政工作。”另外一个年轻人也和程嘉懿握了下手。 五组长道：“老大，我们想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边，李立和付佳明木然地在楼梯拐角听完了所有的声音。 操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更多的士兵，笼子里，多了更多的变异人。 既然生死搏杀是激发晶体被吸收的一个有效手段，既然精神激荡才能吸收晶体，他们只能用这么方式作为训练。 人，总要对自己足够狠，才能对别人更狠。或者，因为对别人足够狠了，才也能对自己够狠。 每个笼子里都有一个或者两个变异人，这些变异人并非平常人，他们中有的曾经是他们的战友，以后也可能是战友。 但现在不是。现在他们是需要生死相搏的人。 晶体被含在了舌根下，走进笼子内的人都知道，他们要么激发晶体的力量，要么只能死在笼子里。 搏斗开始了。 这是真正的搏斗，双方都要拿出最真实的实力，不但要压制对方，还要压榨自己。 拳拳见肉。 沉闷的搏击声中偶尔才会有声闷哼，也会有撞击栅栏的声音，倒下的人如果不是立刻站起来，就会被重重的踹上一脚。 这一脚可能是踹在脸上，也可能是肚子上，也可能是人身上最脆弱的部分。 越是意志强大的人，放弃自己任凭晶体操控自己精神的可能性越弱。强大的人，哪个会甘心被束缚，被控制。 但他们需要这种控制，可能是沟通，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控制，他们将自己交给了未知，交给了未来。 人变异了，心也会变异吗？ 身体变异了，思维也会变异吗？三观也会改变吗？ 可能吧，可能一切都会改变，包括善恶。 第241章 真相 省会。 最庄严雄伟的一座建筑内。 落地窗前，一个穿着一身正装的人正望着外边。他的后背挺得笔直，头发上隐隐可见银丝。好一会，他才开口道：“说吧。” 身后，一个年轻人看着手里翻开手里的文件夹，道：“三个试点城市，截止到刚刚，A市可以观测到的生命群落有三处：一处集中在海边，一处市区，一处山区。 其中海边的生命群落有向市区移动的痕迹。值得注意的是，他们没有选择交通工具，全都是步行。” 窗边的人低声道：“A市三面环海，一面是山，只有一条高速和一条国道通往外边。果然最原始的不加干预，就是失去了理智，他们现在的力量应该很恐怖了吧？” 年轻人道：“无人机观察的结果，这些依据本能行事的变异人不再滥杀，他们好像只有在饥饿的时候才会捕食。” 窗边的人沉吟道：“人类是唯一在非饥饿状态下进行杀戮行为的捕猎者。难道进化的最终目的是回到动物的本能？智力上的退化？”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窗前的人接着道：“B市呢？” “B市林木愈发茂盛，昨天派出去的无人机，没有发现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窗前人道：“按照A市的现状，B市的幸存者发展也该与A市相似，动物的本能会找寻藏身之处。杀戮者与躲避的都是同类，虽然现在…… B市最著名的那条溶洞是水洞，据说里边还有一部分没有开发的旱洞。B市的植被覆盖率也是我们省最高的……” 等了一会，继续问道：“C市，不负众望吧。” “是，C市昨天电力水力煤气部分恢复。之后，C市的李立组织了一批人，我们的人没有查到那些人的下落，只知道他们还从研究所里调走一批人。 还有，C市两个自治县没有得到有效救助，我们的人已经封锁了通往市区的两条主要路线。预计，C市市区的食品将会在两周之内耗尽。” 窗边人点点头：“加强C市周边戒备，A市与B市的接壤放开。” 年轻人离开之后，窗边人又站了好久，才低声道：“历史会记住你们的牺牲的。” 历史会记住吗？会记住那些平凡的，没有留下任何姓名，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的平凡人的牺牲吗？ 和平嘉园内，张豪和强哥还有董萧坐在桌饭前，面色微显酣醉。 “老董啊，你说他们将咱们这里最厉害的都挑出去干什么去啊，我这心里怎么七上八下的。”张豪眯着眼睛，面颊潮红，带着醉意道。 酒喝到这个份上，完全没有辛辣，只剩下醇厚的口感，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品尝。 董萧端起面前的白酒，喝了一大口，在嘴里品了一会，才让酒徐徐滑落在喉咙内。 “最厉害的挑出去，豪哥，你觉得呢？”董萧喝了酒，忍不住露出些人在上位的姿态，对张豪终于也不那么恭敬着了。 张豪没有注意，他的心思有些飘忽。这一整天他都在疑惑，翻来覆去，他急于找人宣泄内心的不安。 “我觉得？我觉得他们有事瞒着我们。”张豪哼了一声，他有些头晕，酒气上了头，他摸了摸身上，强哥递过来支烟。 “老董，你见的世面比我们多，你说说看，他们到底瞒着我们什么？”强哥给张豪点了火，然后又递给董萧一支烟。 董萧摆摆手，强哥也不勉强，就给自己点上。房间里多了淡淡的烟雾。 “我给你们画个地图。”董萧推开碗碟，露出桌面一块空地，手指沾着酒水，在桌面上勾勒着。 “这是我们省地图，这是省会，这是我们城市，这是周边。都是哪里你们也看出来了吧。” 张豪和强哥都瞄着。 “我们市，市区在这，就这么大一点，往东去，分出两条路就是两个自治县，人口分布集中，周边又都是山。 再看北边，这个市的地形你们也熟悉吧，整个市区几乎就在群山包围中。南边，这个市更为封闭，三面环海一面是山。这么看，你们看出来什么没有？” 张豪和强哥对省地图都不陌生，但对董萧单单画出来这个地图，不大明白。 “咱们市被这两个市包围着，怎么了？不一直是这样？”张豪疑惑道。 “这个地方呢？”董萧将地图又往外画了一部分，“这里，就不是咱们国家了。” 张豪和强哥低头看着地图一会，眼看着酒水慢慢蒸发了，地图全看不到痕迹了，才抬头。 “这三个地方连起来，只有我们这个市的市区距离省会最近，但我们市的市区就这么大一点点，占地面积最大的还是两个被山区包围的自治县。 混乱之前，我也有点人脉，打听到有军队往省会和这几个城市集结的消息。当时我以为那几个城市会发生什么大事情，还是我们这个小城市安全。 现在看，我是判断错了。军队解集，确实是因为要有动乱，是为了平乱，也是为了救人。我们这个小城市没有人来，不是因为没有乱，而是被放弃了。” 想起当初自己以为的安全之地，董萧不由嘲讽地笑了。 “当初，我也多少知道有这么个病，以为省会这样的大城市，人口密集，危险也就多点。再者，出门在外，总也要有落脚之地，哪里有在自家准备充分的好。 咱们城市距离省会也不过是一小时路程，周边农村人口稀少，再不济还能到县城避难，我想了这么多，却还是不如上位者的一个念头。” 张豪惊讶道：“我也一直奇怪，军队集结救人怎么就不管我们这里。我们好歹也是重工业城市，有钢厂铝厂好几个重工业企业。不对，也不算不管，那几个企业不都好好的，除了停产。” “企业那边不也一直有J方的人看着？怎么算没有军队？”强哥摇摇头，不赞同道。 “强哥，J方除了企业，可管着我们民生了？”董萧乜斜着强哥问道。 强哥一愣，“李队长一直管着。” “是啊，李队长一直在管着，可李队长手底下有几个人？”董萧再道，“我们市再小，市区常住人口也有上百万了，就他手底下几十个人？” 第242章 副作用 有些事情本来是明摆着，只是谁也不去看，就好像看不到了，但是只要提示那么一两句，便刹那明了于心。 张豪和强哥的酒立时就醒了一半。 “你说……你说赵队长那边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自生自灭？” 董萧冷笑一声，“怕不止是眼睁睁地看着吧。我们恢复了供水供电，不也是赵队长的功劳？” 张豪叫道：“那这是什么意思？在一边看着我们挣扎好玩吗？” 董萧乜斜着张豪：“豪哥，你也是做老大的，上位者的心思你也该能琢磨一二吧。” 张豪半张着嘴怔了一会道：“我这个老大算什么。”但是脸色分明已经很难看了。 三人都没有了喝酒的兴致了，董萧手指把玩着酒杯，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过了许久，才想到告辞离开。 离开房间，被夏夜的风吹了片刻，董萧的酒劲彻底消散了。 也不知道这番话能不能刺激了张豪，可就算刺激了，张豪能做到什么程度？有用吗？ 董萧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楼上，薛艾琳还没有睡，等着他。 “白天你那边怎么样，没有麻烦吧。”董萧搂着薛艾琳在沙发上坐下。 学校的事情都有人给董萧汇报了，当然不会有什么事的，可董萧还是要问问，亲口听到薛艾琳说才放心。 “没有事，小雪交了个新朋友，昨天就在家里来过了，一个很活泼的小女孩，楼下超市的。小雪很黏着人家，一整天都靠在人家身上，难得小女孩脾气好，就让小雪靠着。” 薛艾琳说着女儿，脸上有点笑模样，可跟着笑模样就凝固了，“小雪以前很黏着我，有了这个女孩，倒是有个伴，这几天孩子吓坏了。” 董萧叹口气道：“我刚和张豪聊了，他们也不知道李队长将人都带走干什么去了。对了，白天我带人捕杀了不少鸟，得的晶体我留了一部分，你和小雪都留点。” 薛艾琳愁容满面地接过晶体道：“你还要吸收？” 董萧点点头：“你说，李队长带着那些人能上哪？我打听了下，都是明显比周边人强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发现的。小程那样的那么明显，其他人呢？ 你也还要小心，你我对现状有贡献，不会有人怀疑什么，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试探了。” 薛艾琳担忧地道：“老董，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了。会不会是吸收晶体的原因，以前你不论发生多么大的事情，也都很冷静，这几天你偶尔发脾气，我觉得都不认识你了。” 董萧怔怔，叹口气道：“哪能一点副作用也没有，只要我不对你和小雪发脾气就好。” 说着又迟疑了下道：“艾琳，要不，你也试着吸收吧，我总感觉还要有更不好的事发生。吸收了副作用就是情绪偶尔有不稳定，可实力你看到了。 我现在自保有余，护着你和小雪也该不成问题，但万一我不在你们身边呢，咱们还有爸妈。你……” 薛艾琳看着口袋里的晶体，怔了一会道：“老萧，你说，像你我这样能吸收晶体的还有多少？” 董萧哼了声：“不会少。” 接着又补充道：“像小程那样直接就嚷出来的，也就她一个吧。不过她也有嚷出来的资本。实力在那里摆着呢。也可能是大智若愚。” 薛艾琳皱着眉道：“大家都不肯说，我们中间……老萧，我怀疑孩子里也有变异的，学校也不那么安全。让小雪也吸收吧，我觉得这孩子……” 薛艾琳迟疑着。 “怎么了？”董萧语气有些紧张起来。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现在大家都避开人的，今天学校里那些小孩子也都很谨慎，可能是家长教的，只有小雪黏着人，我……” 薛艾琳不愿意对女儿有不好的猜想，可暗中观察了一天，她不能不怀疑，实在是小雪与其他孩子比特殊了点。 但就是黏人了点，以前她也是这么黏着自己的。 “你这是职业病，还说我呢。”董萧放下心来，“你们做老师的，尤其小学老师都想得多，小孩子在家里憋得久了，好容易有了朋友，自然就黏人了。” 薛艾琳还想要说什么，想想又没有说，只是笑笑道：“可能，哪个做母亲的不敏感。” 董萧没有马上吸收晶体，而是略显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在他现在这个位置，想要打听点事情不难，只是将这些事情串在一起，越想，就越觉得心里发冷。 和程毅在市区转了半圈，从程毅嘴里也了解了大半东西，虽然有些事情程毅明显在隐瞒，不过加上从别人口里得到的，还能够猜出来七七八八的。 按说他们这个小城市，研究所里研究出来的东西也是有限的，完全不如省会。而省会自然也不如京城。在这个城市设立一个研究所，完全没有必要。 但就是设立了，还是在第一时间，但……研究所……研究所准备起来，怎么会是第一时间就能准备出来的？除非是早就准备出来了。 董萧眯着眼睛思考了会，将研究所暂时抛到脑后，拿出一粒晶体。 这粒晶体在所有收集到的晶体中算是红润的了。 除了薛艾琳，没有人知道早在变异开始后第三天，他就开始吸收晶体了。想起第一次吸收晶体时候的偶然，董萧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该后怕。 他在沙发上盘膝而坐，将思绪全都放空，跟着将思维沉浸在身体内部。渐渐的，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情绪从脑海里诞生，跟着逐渐蔓延。 他的身体开始发热，似乎跟着陌生的情绪一起游走，很快他的面色出现些狰狞，手在颤动。 他的脑海里，他所有猎杀猎物的过程不断出现，他那个时候的紧张焦虑，惧怕和不得不进行的奋斗杀戮，全都出现在脑海里。 这些情绪占据了他的思维，影响着他的情绪，也忽然刺激了他大脑的某一个部分，他眼神忽然出现厉色，成功沟通了大脑里的晶体，一股热流涌了出来，直接流转全身，牵动了手心的晶体。 第243章 克制 董萧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感觉着手心晶体热流的反馈吸收，身体再次充满了力量。 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所有的热流与力量蛰伏在身体里。但脑海里，却充斥着越来越强烈的暴虐。 有一种力量在驱使着他，也诱惑着他，让他冲到外边的黑暗里，他需要尽力去克制。 可他也知道他克制不了多久的，他太久没有猎杀了。虽然只有三天。 他低头看一眼手心，看着手心里一点点的灰烬，然后翻开手，洒落灰烬。 在薛艾琳面前，他掩饰着自己心里的不安，可每吸收完一次晶体，他的不安都在加剧。他内心里隐隐生出恐惧，惧怕他有一天会克制不住心里的杀意。 可他也知道，暗中一定还有人盯着他，他绝对不能随随便便就离开房间，宣泄心里的杀意。 他克制着，尽量去想混乱之前欢乐开心的事情，可只要浮现在脑海里的，全是曾经的不如意，负面的事件，越来越难以压制。 他渴望宣泄，渴望杀戮，渴望嗜血。 起伏的胸膛终于缓缓平息，董萧张开眼睛的时候，神情的暴戾完全消失不见了。 心内的情绪压制住了，可董萧也并不想睡觉。这几天他的睡眠越来越少，精神却越来越旺盛。他站起来走到窗前。 窗外什么也看不清，连月光和星光都被高大的树木伸展的树枝给挡住了。 WJ训练场二楼房间里，大部分人都躺下睡熟了，只有被安排值夜的几个人还警惕地坐着。 程嘉懿睡不着。 刚刚王丹和汪清的话还在脑海里回响。 “刚刚我们都互相问了下，我们在这里的，现在包括程老大在内的正好百人，除了这位小杜哥，大家都有过吸收晶体的经历。” “下午李队长教我们的军体拳，确实是真真正正的军体拳，剔除了观赏性质的，都是实战用的。” “据我们所知，还有不少变异人也已经能吸收晶体了。” “按说程老大不必和我们一起在这里的。” “我们所担心的是李队长想要把我们变成什么样的人？要我们做什么？” “程老大和李队长周队长包括付军医都有些交情，我们也就想心里有个底。” 程嘉懿何尝也不想心里有个底。 可她现在连和杜一一商量的地方都没有，大家都在一起，她说什么都会被人听到。 她能做什么？去问李立？他能告诉她？ 他们以为她和李队长周队长关系有多么好，岂不知他们之间的每一次见面，都是在动手和差点动手之间徘徊。 而付军医？从那个人嘴里听到句真话，怕更不容易。 他们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也是觉得不能从他们三人那里得到什么吧。 他们其实也是想要吸收晶体的，但是又害怕吸收之后有什么恶果，谁知道晶体吸收到什么程度就会爆炸了。 “你睡一会。”杜一一坐起来。他刚刚睡了一会，稍微有些精神。 程嘉懿摇摇头。 杜一一无声地叹口气，挪到程嘉懿这边，和她一起并肩靠在墙上。 昏暗的房间里，仍能看到值夜人的视线望过来，又移过去。 杜一一抓起程嘉懿的手，在上边写道：“你不是上帝，也做不了上帝，休息吧。” 程嘉懿扭头看着杜一一。半夜时间，杜一一脸上的青紫消退了些，脸还有些肿胀，却不明显了。 她也在杜一一手上写道：“你又吸收了一粒？” 杜一一微微点头，“我含在舌根下了，白天和你细说。”写完又推推程嘉懿。 程嘉懿合衣躺下。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闭上眼睛，看着她呼吸渐渐转为均匀，才抬头看了变异人那边一眼。 那边上半夜也没有怎么睡，被鲜血刺激的变异人显得很是暴躁，快午夜了，都才安静下来。 他脑海里纷乱如麻。 他知道，就他和程嘉懿这点高中生的阅历，参考着小说怎么在末日求生还能跌跌碰碰地活着，可是要和这些大人在一起，两人加起来，那点子阅历和所谓的小说经验，也应付不过来他们。 他们看再多的小说，也就是纸上谈兵，他们，可是实实在在在社会上跌打滚爬过的，实实在在的都有丰富阅历和经验的。 可现在，程嘉懿被两伙人就这么推倒风口浪尖上了，他也好像被裹挟在其中了，不管愿不愿意，他作为程嘉懿的同伴，还是依然教授的儿子，现在也和程嘉懿捆绑在一起了。 虽然，他还不知道风口浪尖上的是什么，但总不会是好事的。 杜一一不由也有些诧异，就如王丹说的那样，十多天之前程嘉懿还是个高中生，见到虫子都要跳起来尖叫，十多天的时间，她怎么就变得如此了，怎么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上？ 还是因为晶体。 那天程嘉懿也变异了，但她克制住了。之后的每个时刻，程嘉懿都克制住了嗜血的欲望。 杜一一感觉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能克制自己嗜血欲望的不仅是程嘉懿，还有人，可能有李立、周尧，也可能还有王丹，但他的妈妈没有克制住，或者是拿自己做了试验。 杜一一又想起自己昨天两次吸收晶体的过程，每次都是死亡真的要来临那刻，尤其是晚上。 他靠在床头，看着灰暗的天棚。李立周尧米明明都是变异的了，却达不到程嘉懿那样的强度，他自己也是。 王鹏却不然……王鹏…… 杜一一眼睛眯了下。 他和程嘉懿比起来，性格上他更沉稳些，程嘉懿更容易激动些。难道就是这个原因？所以李立周尧要将他们集中起来，用搏杀来刺激他们的情绪，吸收晶体。 那李立和周尧他们自己呢？他们不会也用这种方法来刺激他们自己？ 外边隐约传来些声响，可又不那么清晰，杜一一重新将思绪放回到现在。 可要程嘉懿也加入这里做什么？还将他们所有人都关在一起？变异人和正常的变异人。 难道程嘉懿被利用得还不够彻底？ 杜一一脑海里忽然闪过王丹对程嘉懿的称呼：程老大。也闪过王丹他们过来的时候，向程嘉懿伸出的手。 杜一一忽的明白过来了。 第244章 置之死地 杜一一觉得他明白过来了。 李立周尧他们需要一个人作为头领，带领他们这些吃过人或者没有吃过人的变异人。 这个头领必须具备以下几种特征： 实力强悍，可以用武力打倒一切想要反抗的人或者非人类。 要有威望，可以用他自己的名义召集一批人甚至很多人。 三观还要正，不论做下什么事情，主观上绝对还是个正常人，有正常的是非分辨能力，却不迂腐。 最重要一点就是这个人还要和李立周尧有联系，在大局上会服从他们的安排。 简直没有比程嘉懿更合适的人了。 程嘉懿的实力，不说现在打遍天下无敌手也差不多了，至少在他们这些人里，没有人单打独斗能赢了她。 至于威望，她一个高中生，仅凭十来天的时间就做实了程老大的名头，还不够有威望吗？虽然这个程老大有周尧的推动作用，但程嘉懿没有实力也做不来。 三观更不必说了。哪怕到现在，被李立周尧一路半是陷害半是什么的，弄到现在这个程度，心里也没有认为李立会害了他们——周尧是另外一回事。 他和程嘉懿心里都明白，很多事情是迫不得已，当种族面临灭亡的时候，个人的生死实在是太小不过的事情了。 而程嘉懿还有一个品质，大约应该是周尧喜欢的，就是能够作为牺牲品、替罪羊。 以后若还是继续这么混乱下去，大约是不需要牺牲品替罪羊的，但只要秩序得以维护，牺牲品替罪羊是必不可少的。 程嘉懿这些时间的所作所为，无一不表明了她的敢作敢当，如果真有面临审判的那一天，她肯定不会推诿自己的责任的。 杜一一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判定出一个问题来，当他想到这个结论的时候，呆滞住了。 事实真的是他想象的这样？ 可事实似乎正在往这个方向发展。 杜一一忽然想到了他的妈妈，想到了程毅。如果他是程嘉懿，他妈妈会愿意他这样吗？ 杜一一这一刻深深理解了程毅。 如果有那么一天，花好月圆的时候，所有人都沐浴着祥和的春风，感慨着世间的美好，而程嘉懿将一个人背负着所有的罪恶，孤独地走向死亡，天下哪个父母能承受得住？ 我呢？杜一一不禁扪心自问，我能承受得住吗？ 我不能。我不能看着她一个人背负了所有。那样，就算春风，我也只会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杜一一的视线下移，缓缓落在沉睡的程嘉懿的面庞上。就算在沉睡中，程嘉懿的眉头也微微皱着，嘴紧紧地抿着。 她知道这些吗？她想过吗？这就是他们曾经热火朝天讨论过的事情，在末日里，在另一个环境里，做他们在现实里永远无法做到的事情。 这个夜里，同样无法安眠的还有很多人，其实混乱之后的每个夜里，都会有很多人无法安眠。 外边，李立和周尧赤手空拳、背靠背地站在了铁笼子正中央，他们周围是拿着尖刀的八个变异人。笼子外边，是疲惫的，沉默的几十个身影。 变异人先动了起来，闪亮的匕首向李立和周尧扎了过去。 笼子长宽不过五米，十个人在里边是极为拥挤了，哪怕是错身都容易被匕首划到。而这八个变异人中，还有三个曾经是他们的战友，也精通格斗术的战友。 笼子里人影错身间，就有血的味道飘出来，可笼子里连闷哼的声音都没有，只有肉体强烈碰撞的声音，肉身击打在铁笼子上的声音。 付佳明是所有人中唯一不参与试验的人。他们中需要有一个人时刻保持清醒，没有人比付佳明更合适了。 此刻，付佳明的视线集中在笼子内，他比笼子里的两人还要紧张。刚刚普通士兵的试验中，有两人到最后也没有激发出晶体的力量，当他们将人从笼子里抢出来的时候，人都已经不行了。 这就说，依靠危机的本能激发晶体不是完全可行的，还会有人到死都无法做到。 而作为陪练的变异人中，也有三人在几乎发狂的状态中吸收了晶体。 所有吸收晶体的人，身上的伤口都在极快修复，但程度不同，付佳明只是简单地记录了下，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李立和周尧两人。 能做到队长的人，心智都是无比坚韧的，越是危险的环境下就越是冷静，按照这个试验的思路，李立和周尧很难能出现恐惧畏惧的心理。 因为在他们心里，死亡并非值得恐惧。可除了这种测试，付佳明也找不到更合适的测试方式了。也许，每个人的心里对死亡都是恐惧的，只是因为没有面临死亡威胁，才没有觉察。 越是狭窄的空间，个人能力施展就越是不容易，李立和周尧在一照面的时候就放到了对方二人，可他们两人谁也没有选择捡起对手的匕首，还是赤手空拳。 很快，笼子里就剩下五个人还在站立。李立周尧，还有三个曾经的战友。 付佳明不止一次设身处地去想，如果他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怕是只有站在笼子里面对着对方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吧。 李立和周尧的身上都见了血，胳膊、前胸、后背不止一条血痕，而那三人的身上还算干净。 付佳明还是担忧地看看天空。 这一片的鸟群经过清理了，但飞鸟是移动的，这一晚上的血气，已经不是药物能掩盖的了。 或者这也是李立和周尧需要的。 付佳明不由想起程嘉懿浴血而战的那刻。可很快，他就再被笼子里的战斗吸引了。 短兵相接，让人眼花缭乱，李立和周尧不愧是队长，消耗掉五个对手之后，与三个持刀的变异人交手，还是不落下风。 但也只是暂时。因为他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的变异人，而是和他们一样掌握着各种格斗技巧，手里还握着尖刀，心里对他们可能还带着愤懑的变异人。 李立飞脚踢落一个变异人手里的匕首，自己却被另一变异人飞踹到周尧身上，两人一起滚到在地，忽然，地上的一个变异人举起手里的匕首，向李立扎去。 第245章 后生（枫舞秋吟10000币加更） 周尧一个挺身，踢飞了那个变异人的身体，前边三个变异人却一拥而上，两人被迫左右翻滚逃离。 李立以一敌二，略显左支右绌，忽然一声闷哼，一把匕首正扎在他肩窝上，他被匕首钉着不住后退，脚下绊到一个倒地变异人的身体，身体后仰，两人一起滚到在地上。 另一变异人抓住机会，也举着匕首抢上前，就要将匕首钉在李立的脑门上。 付佳明的手指都要抠进掌心里，可是他知道，这就是李立的机会，千钧一发的机会。 “李队！”一声近乎凄厉的呼喊声从笼子里传来，周尧根本不顾他身前的那把匕首，原地跳起来，一个斜踢，一脚正踢中后一变异人的头上，将变异人连人带匕首一起踢飞出去。 身体落下的时候，一簇血箭从他后背飞出，却是刚刚他自己的后背全暴露在对手的匕首下。 李立眼看着那把匕首深深地插入到周尧的后背中，将周尧的后背划开一个深深的裂口，目呲欲裂。 周尧是为了救他才重伤的。他猛然一个顶头，头狠狠撞在变异人的头上，跟着死命一推。 匕首从肩窝里斜斜地被拔了出去，李立却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他一脚踢飞变异人，向周尧冲去，同时大喊着：“开门！救人！” “不许开门！”付佳明站在了笼子前，拦住了想要开门的士兵。“不许开门！没忘记队长进去之前的最后叮嘱吗？不成功，则成仁！” 李立扑倒周尧身前，只摸到满手的鲜血，他抬头冲着外边大叫：“开门，开门！” 可回答他的，是外面的沉默，一双双痛心和绝望的眼睛。李立忽然记起他和周尧进来之前说过的话了。 他猛然站起来，人还没有完全站起来，一脚已经踢在一人的前胸上，跟着身体落下，手肘击打在另外一人的胸口上。 迎面一闪，他只来得及将头偏开，胸前一凉，他抓住对手的胳膊使劲一拧，他听到咔吧一声轻响，跟着是一声惨叫，他一拳揍在对手的肚子上。 反手，李立从地上摸到了匕首。 匕首在手，李立所向披靡，另外两变异人不由得后退过去。 李立回头再看周尧，却见到周尧正艰难地翻身动了下。 李立握着匕首急速后退几步到周尧身边，焦急道：“你别动，你后背有伤。” 周尧转头，却是露出了大大的笑脸：“李队，还有晶体吗？直接给我后背伤口那里塞一粒。” 巨大的惊喜忽然出现，李立只觉得心情就如过山车一般，刚刚落到深深的谷底，忽然就被抛上天空，他伸手去摸包里的口袋，眼角余光却看到一个黑影扑了过来。 李立扭头，眼前一条雪亮，他清晰地看到雪亮后边带着血的手。他抬起右手，两根匕首雪亮的刀刃重重地叩在一起。 手心一麻，他的手肘已经重重地怼在那人的胸口上。 “李队，你也吸收晶体了？”周尧惊喜的声音传来。 李立舌头微微一动，感觉到舌根下空空如也，头脑却是无比清醒。他极快地摸出晶体，撕开周尧后背衣服，就看到长长一道血口子从右肩直到左腰，鲜血淋漓，却似乎有止住的痕迹。 不及多想，李立将两粒晶体轻轻放进血口子内。 血迅速湮没了晶体。他听到周尧舒服地哼了一声。 可忽然，好像有什么声音从远处传来，李立微微抬头，望向天空，就听到付佳明在外边忽然大喊一声：“快开门，鸟群！” 这声音这几天付佳明几次听到了，再耳熟不过了，他焦急地冲上去，一边动手开门一边喊道：“带上伤员，赶紧进楼，立刻！” 李立一把托起周尧，往付佳明手里一放，大喝道：“快走。”回身就抓起另外一个变异人，往笼子外边推。 付佳明托起周尧就往楼里跑去，耳边只听到沙沙的铺天盖地的声音，那是无数翅膀同时振动空气才能发出的声音。 笼子里的变异人并没有死去，李立和周尧都没有下狠手，但是短时间内无法移动是有的，这时候李立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拼命将所有人往笼子外边推。 就在他拉起最后一人的时候，手臂忽然一紧，猝不及防下他一下子被拽着扑倒过去，温热的鼻息瞬间扑到他的颈部。 面临危险的本能让李立身体猛然一窜，肩膀处忽然一阵剧痛，他差一点大叫出声，后腰却被一条有力的臂膀紧紧锁住。 肩膀温热的血流出来，李立甚至能觉察到肩膀被吮吸被牙齿噬咬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全身的毛发都要立了起来，比天上的飞鸟临近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李队长！快啊！”叫喊声正在远去，李立奋力一挣扎，却只是和那人一起倒在地上。 “哗啦啦——”“啾啾——”“吱吱——”各种鸟鸣声忽然就到了近前，铺天盖地的黑暗瞬间遮盖住笼子上空的残月与星辰，李立只觉得不好，反手摸到地上掉落了匕首。 这就要死了吗？李立从来没有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这么近。 在他知道有变异事情的时候，他没有感觉过死亡的威胁。在他刚刚在笼子里搏斗的时候，最危险的时刻，他也不觉得死亡在面前。当他被这个变异人一口咬中肩膀吸血的时候，他也没有认为他会死掉。 但是，在看到遮天蔽日的飞鸟从笼子栅栏的缝隙钻进来的瞬间，他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死亡就在眼前。 他听说过程嘉懿在飞鸟中浴血而战，他也亲眼见过有人死在鸟群的攻击之下，可这一刻，他已经来不及思想了。 鸟群瞬间蜂拥而至。 付佳明跑到楼内放下周尧，再回头，就见到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往房间里跑来，楼上的人也被楼下的声音惊动了，传来些动静，付佳明已经顾不得了。 他焦急地跑到门口，看到最后一人进来，却不见李立，而抬头空中，铺天盖地的鸟雀正向笼子里飞去，他的脑袋一热。 “李队呢？”他抓住最后一人问道。 那人的肩上还扛着个流血的人，急促道：“还有一个变异人，李队还在那里。” 第246章 曙光 付佳明只觉得血液立时全都集中在头部，他想都没有想，忽然转身飞身上楼，还没有到楼上，就喊道：“程嘉懿，李队长被鸟群包围住了！” 二楼的人全都惊醒了，程嘉懿一个健步跳下床，人还有些懵懂，就见到栅栏一下子升起来，付佳明就那样闯进来：“程老大，李队长被鸟群包围了！” 程嘉懿倏地就冲了出去，付佳明紧随其后。 二楼的人莫名其妙地互相看了一眼，都跟着向楼下跑去。 程嘉懿冲下楼，就已经听到外边鸟雀拍打翅膀和尖叫的兴奋声音，鼻端是浓浓的血的味道，她手往后腰一摸，刷地就拔出了匕首。 “让开！”她大叫一声，冲到门前。 门外鸟雀叼啄着大门的声音愈加强烈，让人恐惧。 “程嘉懿！”杜一一站在楼梯口叫了声，跟着被身后的人推攘着下了楼。 程嘉懿回头。隔着十几米远，数十个人，程嘉懿和杜一一四目相对。 “我要开门了！”程嘉懿只说了这么一句。 “门口注意，开门之后马上关上！其他人保护关门的人！”付佳明叫道。 门忽然大开，仿佛是五彩斑斓的狂风忽然刮入进来，迎面两人大叫一声就向后退去。身后众人更是条件反射地躲避。 而在这躲避的众人中间，有一道坚决的身影，周身划过雪亮的流光，迎着狂风冲了出去。 “关门！” 各种嚎叫声忽然猛烈响起，其中夹杂着几声“程老大”“程嘉懿”，却很快被湮没了。 程嘉懿裹挟着群鸟冲了出去。 冲出门外那一层鸟群，裹挟着她的群鸟反而少了，只一眼，程嘉懿就看到被鸟群层层叠叠包围住的一个笼子，她陡然加速冲了过去。 笼子门大开，里面堵塞着满满的鸟雀，它们在里面飞着，跳着，叫着，钻着，彼此的翅膀拍打在一起跌下去又跌跌撞撞地飞起来，被移动的巨物踩到了再落下去。 而移动的巨物中，能看到飞闪的雪亮，挥舞的手臂，也能看到扑扇着翅膀在叼啄的鸟雀，还有一个疯狂咆哮拍打的身影，程嘉懿举着匕首，竟然不知道如何营救。 她知道！她知道如何营救！程嘉懿咬着牙，匕首在左臂上深深地划了一道。 血气铺天盖地蔓延过去，站在笼子门口的她就如一个喷洒着鲜血的喷泉一样，立刻就吸引了全部鸟雀。 笼子里的鸟雀兴奋地寻着血的味道而来，连聚集在大门口的鸟雀也放弃了攻击，转头而来。 夜色里，黑色的旋风倏地将程嘉懿层层叠叠地包围起来。 李立怔住了，他以为是眼花了，可挥舞的手臂再没有触碰到鸟雀的感觉，他这才猛然一松，人摇晃了下，差一点倒下。 身体大量的消耗，让他头昏眼花，他急忙忙伸手去摸怀里的晶体，却又是一惊，刚刚的厮杀，晶体早就散乱不见了。 身体还在消耗，李立不假思索，伸手在地上抓住一只鸟雀，手掌一拧，血糊糊的手心里，在月色下闪过一丝红艳，温热的感觉从手心涌入到身体内。 李立心陡然一松，再抓了一只鸟雀，这才注意到空气中弥漫着血气，看到笼子外边飞舞惨叫纷乱的鸟雀，被鸟雀裹挟的人。 他呆住了。 李立缓缓地站起来，黏糊糊的手掌抓起已经卷刃的匕首，走到笼子门口，他站在门口，看着鸟群中那个瘦小的身影。 他陷害了她，将她一个女孩子扔进豺狼虎豹的变异人中，逼迫她压榨她所有的力量，可她竟然还来救他。 他看着鸟雀在她身边掉落，看着她挥舞得几乎密不透风的匕首，可仍然看到有鸟雀冲过匕首，啄在她的身上。 可下一刻他也看到她反手抓住那只鸟雀，直接拧碎了鸟头。 楼房内，从房门口飞进去的鸟雀在楼上楼下一百几十人的合力下全都被抓住掐死，楼里也被各种血气填满。 血气是最能点燃他们心内的兴奋的，若不是看到飞扑进来的鸟雀狂风，不是看到还有拿着枪支护卫着受伤人群的战士，变异人可能真会扑过去大快朵颐。 而门外鸟雀的扑打叼啄声音忽然消失了，可兴奋的叫声还在，就好像它们发现了另外更美味的东西，便放弃了这边得不到的，蜂拥而至过去。 众人呆滞了片刻，杜一一脸色一变，急匆匆就要向门口跑过去，却被付佳明一把抓住。 “放开，程嘉懿在外边！”杜一一高叫着。 “你站下！”付佳明使劲将杜一一搂住，“你这么冲过去，有用吗？” 杜一一停止了挣扎。 “注意警戒，开门，看看外边情况。”付佳明高声吩咐道。 门被小心地打开一个缝隙，跟着缓缓打开，然后大开，门口的人凝视着外边，两侧的人不由慢慢地走到门口。 门外，操场上，他们看到成群的鸟包围着一个瘦小的人影，看到那个人影手臂翻飞，成片的鸟惨叫着掉落，逃窜。 “哗啦！”这是拉开枪栓的声音，虽然没有人命令，但是有一个战士都忍不住了，他拉开枪栓冲了出去，对准飞舞的群鸟。 “哒哒哒——”一梭子子弹倾泻过去。 “哗啦！”又是好几声拉开枪栓的声音，接着，又是几梭子子弹倾泻过去。 鸟群惊叫着，终于在一声长鸣中呼啦飞高，向远处飞去。 黑暗忽然消失，残月终于露出最后的光芒。一缕曙光从遥远的天际出现。 程嘉懿垂下手臂。手臂还在酸胀，不过这一次她内心却还算平静，没有太多的喜悦，也没有太多的悲伤，就连兴奋也不多。 她低头看着左胳膊上的刀痕，血不是那么流了，再看看自己的身体，还好，比上一次好。 人群分开，杜一一和付佳明一起跑出来，他们身后呼啦啦又跟着两伙人，一伙奔着程嘉懿，一伙奔着李立。 李立挥挥手，从笼子里走出来，又回头看着匍匐在笼子里的那个人，无言地深吸一口气。 杜一一跑到程嘉懿面前站下，跟着伸出一只手。 第247章 坦诚 程嘉懿摆摆手，示意自己手里的血肉。杜一一不管不顾伸手握住。两人穿过静默的人群，向楼房内走去。 楼上的卫生间里，程嘉懿简单地清洗着身上的血迹，杜一一从一大堆的衣服里给程嘉懿挑了勉强可穿的衣服。 这些衣服也不知道李立他们从哪里弄来的，商标都还在，都是运动服系列，只是女款很少。 又扯了一件白色的衣服，给程嘉懿包裹胳膊的伤口。 程嘉懿很快清理干净了自己，穿好衣服，胳膊也包扎严实了，才从卫生间里出来，就看到周尧站在门口。 周尧上身赤裸着，缠了好几圈绷带，几乎可以当做背心了。脸上也有一块发青。 “谢谢你，小程。”周尧这话说得是实心实意的。 他没有和别人一样半真半假地称呼程嘉懿为程老大，也没有虚情假意说太多的客套话，这声谢，发自内心。 程嘉懿冷漠地看着周尧，道：“周队长教我的，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的，周队长准备就用这声谢，来做回报？” 周尧摇摇头：“这声谢是我实心实意的，不是回报也不是代价。” 杜一一哼了声：“这就免了吧，我们也不缺周队长不痛不痒的一声谢。” 周尧笑笑，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李立走上来。 李立外表上比周尧就凄惨多了，他只要露在衣服外边的地方就全是伤痕，左边肩窝上也绑着纱布，这一会时间，头发也剔光了，头皮上也带着血迹。 “你怎么样？”李立先问了下周尧。 周尧微微活动下，“正在好转。” 李立点点头，这才看着程嘉懿，真诚地道：“小程，我欠你一条命。” 这句话的分量，可比刚刚周尧那声谢重多了，程嘉懿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四人互相看着，周尧笑道：“楼下正在收拾，我们就在这里坐会。”说着在身后床铺坐下，李立伸手，示意程嘉懿也坐，然后坐在周尧旁边。 他们之间隔着一张床，就像隔着个谈判桌。 “很抱歉，事先没有和你们说明，就将你们带到这里来。”李立终于能将程嘉懿当成个和他一样可以共事的大人来交流了。 刚刚在楼下，他一边裹伤，一边听付佳明讲搬救兵的过程，对程嘉懿，心里是满满的愧疚。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没有什么表情。 漂亮话谁都会说，事情做都做了，事后说声抱歉有什么用。程嘉懿甚至想到经典的台词：我杀了你，回头和你说声抱歉，就可以了？ 李立低沉的声音很快就转变了：“昨天上午下午两场比试，我感觉大家都没有尽全力，你们休息之后，我和我的士兵们也都重复了你们的过程，有两名士兵一直到死，也没有激发晶体。” 程嘉懿和杜一一俱是一惊，程嘉懿惊讶道：“死？” “是的。”李立点点头，“他们搏斗到最后一刻。” 程嘉懿还是惊讶地道：“那为什么要让他们搏斗到最后一刻？也可能不是每个人都能激发晶体的。” 李立深吸一口气：“因为我们没有时间证明这些，没有时间等待。” 程嘉懿茫然了下，杜一一问道：“什么是没有时间？” 李立看着杜一一，温和地道：“我们城市里能够食用的食物，包括以前贮存的，现在打猎得来的，地里产出的，最多还能维持两周了。” “两周？那以前我们吃的都是哪里来的？”杜一一脱口问道。 “市区是不产粮食的，粮食大部分由国家统一调配，周边农村也有出产。但现在不是秋季，地里的粮食还没有到成熟的季节，市区周边也没有大型粮库。 现在我们还需要食用变异食物，以往我们食用的肉类，也要从农村的养殖场里调配的，现在我们只能调配到周边小型养殖场的肉类。” 程嘉懿和杜一一大约明白了，杜一一道：“就是，现在不是没有肉，就是都不在我们这，我们过不去对吧。” 李立想想，点点头。 “外边怎么样了？”杜一一忽然问道。 李立眉毛挑了下道：“和平嘉园那边你们放心，暂时不会有事。” 杜一一摇头道：“我不是问和平嘉园，我是问更外边，省会，京城，全国，国外。” 李立眉头微蹙：“这些，我也不清楚。” “你们就没有派人出去过？我不信。咱们这离省会也不远，开车也就一个多小时，现在还没有红绿灯也不限速，更快。”杜一一不信道。 周尧开口道：“这个没有必要骗你们，我们是真不知道外边如何的，我们也派出过人，但是有去无回。我们人手本来就不足，我和李队长要是再少一个，就更难调配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看一会周尧，两人又对视一眼，李立道：“我们一共派出去两拨人，都没有回来，所以我们才决定自救。” 杜一一忽然想起来道：“你们派人是在停电前还是停电后？” “停电后。”李立道。 “那之前呢？我不信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上边就不派个人下来？”杜一一摇头道，“咱们市还有个研究所，也是咱们市自发建立的？你们两个队长？不会吧。” 李立神情有些犹豫，还是道：“之前我们是奉上级命令了，先展开自救。” 杜一一慢慢点着头：“就是，其实上级根本就没有管你们，任凭你们自生自灭了？” 李立和周尧神情都有些尴尬。杜一一接着道：“也就是说也不管我们了，让我们也自生自灭了。” 说着瞧着程嘉懿，“这种情节，一般都发生在外国电影里，凡是放弃的，要么是救不了了，要么是自顾不暇。咱们这里算哪个？” 程嘉懿想想道：“我们现在都能够自救，肯定不是救不了的。自顾不暇我也不相信。咱们市区人口密度也不低，也没有见什么太大的慌乱。 省会那边人口密度是高，可各种配套设施也更高，驻军什么的也肯定更多，物质也会更丰富，再说当时电视里也演了，到处都是一片太平的。 就算不是到处，真要是去个活人，还是能打带枪带着车的活人都回不来的程度，那边的变异人不也该往我们这边涌过来了？毕竟咱们距离这么近。” 第248章 危机 周尧和李立都惊讶地看着程嘉懿，没有想到这么三言两语的，程嘉懿就和杜一一将问题分析得和他们猜想得差不多。 两人不觉对程嘉懿和杜一一都不再小觑了。 杜一一也点头，“我也觉得奇怪，就算省会人口密度大，当时混乱之后的变异人按照比例也比我们多，可同样没有马上变异的人也多。 再说省会的人多多少少见识都会比我们小地方的人强的，最主要的是交通也是四通八达的，反正，省会比我们的优势多多了。 还有停电也是一周……八九天之后的事情吧，这么长时间的缓冲，国家早就该做出应对了，结果一直没有。我们，说不定在最初就是被放弃的。” 程嘉懿也点头，自顾和杜一一道：“从古到今，遇到任何突发事件，比如洪水啦还有什么的，都是选择保护重要地区，放弃不重要的。比照城市，农村就不重要了。比照大城市，我们小城市就不重要了。” 两人忽然醒悟过来李立和周尧也在，忽然都住嘴了，看着李立和周尧。 李立在心里深深地叹口气，连两个高中生都想到了，还有谁想不到呢。没有谁会希望自己成为一颗弃子的，也没有谁会甘心成为弃子的。 “程嘉懿，谢谢你刚刚出去救我。你刚刚的状态……”似乎是才被救出来，就要打听人家的秘密，让李立也有些难以开口，他迟疑了下，才将话说完，“你可以直接进入到沟通晶体的状态了？” 程嘉懿冲出去的时候，根本就没想那么多，而等她冲出去了之后，也没有时间想，现在李立问出来了，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程嘉懿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实话：“是。” 这时候再想隐瞒，也没有太大的必要了，更何况她几次出手，付佳明都在身边。 李立脸上涌向出惊喜道：“那，这种直接沟通晶体的，状态，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这话更让李立难以启齿了。 他心里涌出强烈的内疚，他竭尽全力将内疚压下去。 程嘉懿没有注意李立的表情，她明白李立想要问什么，她想想道：“我说不好，我说不好怎么沟通的，就好像只要我想就能够，但……” 程嘉懿歪着脑袋想想：“好像也不是，比如现在我要想，好像就不在状态里。” 周尧忽然开口道：“小程，你看着我。” 程嘉懿不明所以转头看去，忽然间，周尧的眼神锐利起来，程嘉懿条件反射般伸手摸向后腰，身体微微一偏。 然而，程嘉懿的动作忽然凝固住了，周尧的眼神恢复了平和。 程嘉懿眨眨眼睛，仔细再审视这周尧，刚刚那一刻，周尧杀气凛然，让她不由就动了起来。 李立也感觉到了这股杀气，他扭头看着周尧，周尧轻轻点头：“我明白了。小程，你与晶体的沟通也需要外因，你只是能很敏锐地感觉到危险，可以瞬间沟通晶体。” 程嘉懿思索了下刚刚的感觉，点点头。 李立眉头微蹙思索了会道：“现在我们没有别的方法来强化了。程嘉懿，昨天你们的人都没有在搏杀中达到预期的效果。” 说着叹口气，“我原本想的是给大家个压力，在压迫的环境下更能激发人心中的恐惧和对生命的渴望，现在看来我想错了。” 程嘉懿看着李立，终于问出了一直想要问的话：“为什么不将事实告诉所有人呢？” “事实？究竟什么是事实？”李立的眼神有些茫然，又有些痛苦，“所有的都是猜测，除了亲眼看到的，还有什么是事实？” 周尧在旁边道：“小程，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像你和小杜那样对真相早有猜测，也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一切。现在社会秩序还得以保持，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大家还相信政府，相信这次危难很快就过去。 一旦大家都知道了事实真相，恐怕大多数人的选择是报复社会，或者是逃离。人心一旦涣散，才是我们最危险的时刻。 所以，我们急于先要成立一支有实力的队伍，能肩负起保护所有人，至少是大部分人的重担。 这个做法是仓促了，也是有些不近人情，对被挑选出来的人不公平。但现在说实话，我们还觉得挑选出来的人太少，太不够。 一想到两周之后，所有人只能在饥饿中发狂，束手待毙，我恨不得……”周尧的手使劲锤了下床。 这是几次见面中，程嘉懿第一次看到周尧失态，她心里对这个年轻的男人不由也生出一丝同情。 看过那么多的小说，她怎么不知道人一旦对现实完全失望会做出什么来。不说小说，就是现实里，混乱最初那几天，人都做了什么？ 现在好容易大家凝聚到一起，好容易觉得都还有未来，如果忽然告诉所有人说，你们没有未来了，在未来两周之后，没有食物，也没有救助，人都会怎么样？ 不说别人，就是程嘉懿自己的心里也满是绝望。这一刻，程嘉懿忘记了自己，想的是和平嘉园那些人，还有她的父亲。 杜一一冷眼看着周尧的表情，却对李立道：“李队长，我们都被你们抓过来了，我觉得我们这些人有权知道真相。哪怕是猜测的真相。 你想让大家牺牲自己也好奉献自己也好，想让这些人以所有幸存者的生命为己任，可却将大家瞒在鼓里，这不是公平不公平的问题，是欺骗。 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你们一样大公无私，没有任何私念。可大家也都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也没有人因为脑袋里多了个晶体就不是人了。” 杜一一说着说着，情绪有些激动，他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 李立和周尧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看着程嘉懿和杜一一，李立道：“那么，如果外边那些人知道了事实真相，他们会做什么呢？” 杜一一怔然。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事实真相，你最想要做的是什么呢？” 杜一一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要做的……他只想要带着他的妈妈，和程嘉懿一起逃离。 第249章 配合 人心不古。杜一一脑袋里忽然蹦出来这么个成语。 杜一一抬着头，看着头顶上的天棚。内心里却越来越清晰地知道他会做什么，怎么做。 无所谓正义，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只想要活着。 可他心里也知道李立他们是对的。这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他们会将所有人的安危背负在自己身上，无怨无悔。 “我们还有九天时间，还有时间可以思考。也许你们是对的。”李立的声音低沉，“但至少，这九天里让大家都能吸收晶体，都能强壮起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呆呆地坐着，看着李立和周尧站起来转身下楼，在楼梯口，李立叹息一声，问道：“刚刚你看着程嘉懿，想的是什么？” “想着你在笼子里，差点被一刀毙命时候。” 李立站住脚。周尧嘴角向上牵了牵，转移话题，“你才说了那些，他们能承受住吗？” 李立深深地看了周尧一眼道：“他们能承受住更多。” 周尧收起笑容，“是啊，这个年纪，本来应该风华正茂，却不得不背负更多。其实他们说得也对，他们有权利知道事实真相。包括我们。” 李立和周尧何尝不也是这么想的。但事实永远是这么残酷。他们却并不知道，未来还有更残酷的事情在等候着。 但眼下，他们只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努力去争取更多人的生存。 楼上，程嘉懿和杜一一怔怔地又坐了一会，杜一一扭头问道：“你胳膊还疼吗？” 程嘉懿低头看看胳膊，活动了下道：“还有点。” 两人继续沉默了会，杜一一道：“我刚刚想，要是离开这里，你和我，就带着我妈妈和你爸爸远走高飞。” 他沉默了下接着道：“可跟着我就想之后呢？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就那么住下来？每天里砍柴种地？偶尔到城市里寻找可以穿的衣服，可以使用的调味品，永远永远只有我们四个？” 程嘉懿跟着杜一一的想象，怔怔地看着杜一一。 “我觉得根本不可能。我们习惯了现代城市生活，习惯了人群，忽然脱离人群，可能头几天我们会庆幸自己的安全，但很快就会受不住的。” 程嘉懿沉默着。 “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杜一一抬手蒙住眼睛。似乎蒙住眼睛，就可以逃避下去。 “我也不知道。”良久，杜一一听到程嘉懿的声音。 楼下，所有人都异乎寻常的合作。 死掉的三人被掩埋在操场外，当然，所有人都刻意回避了他们被切开的头颅。 受伤严重的变异人被安排在一楼饭厅一角休息，轻伤的人也在帮着收拾，死掉的鸟雀全都被清理了，笼子内外也都被清理了。 一楼所有窗户全都大开，只是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不肯消失的血腥味道。 付佳明检查完所有人，将受伤讯息都登记好之后，看到李立和周尧从楼上下来，他迎过去道：“程老大怎么样了？用看看不？” 李立摇摇头。 付佳明就道：“周队，你现在感觉呢？” 周尧也摇摇头道：“从没有这么好过。” 付佳明哼笑一声，“早知道就该多给你身上几刀。——你们都没事就好，我这边还要整理下。” 周尧身上的伤势本来不轻的，但是李立最后塞到他伤口里的两粒晶体，让他的伤口几乎立刻止血，现在他只觉得后背很痒，似乎伤口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 两人看了下受伤的人。与受伤的人低声交流了几句，再出来，饭厅内已经传来了香味。 人群还是分为三部分坐下，变异人们集中在一起，他们的伙食也和大家的不一样。 程嘉懿和杜一一这才下楼，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匆匆盛了自己那份，找了一圈，还是美美远远站起来招手，才找到空位。 所有人吃得都很快，程嘉懿和杜一一才坐下不久，就有人归还餐具了。两人也狼吞虎咽地将食物都吞下肚，颇为食不知味。 几个人端着自己那份饭走过来，同桌的人识趣地让开位置，程嘉懿和杜一一抬头看了看，是昨晚上的几人。 “程老大，佩服的话也不多说了，就是一句，如果刚才是哥几个有难，你会救吗？”王丹先开口问道。 程嘉懿正要往嘴里送的饭停顿了下，然后送到嘴里，咀嚼了咽下之后道：“刚才我是有把握。有把握的事情我就会做，如果要我自己也折里面，大约不会。” “程老大这话实在，要是你毫不犹豫地说会，我心里就要合计合计了。”王丹冲程嘉懿伸个大拇指。 程嘉懿面无表情，继续吃饭。 “咱们老大救人也不止一次了，有时间我和你们说说。”五组长道，接着对程嘉懿道：“老大，那些鸟，怎么突然都围着你了？” 程嘉懿瞥五组长一眼，“你叫我老大是顺嘴了，还是没有别的称呼了。” 五组长怔下道：“那要怎么称呼？大姐大？” 同桌人都怔了下，面色古怪地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道：“你还承认我是你老大？” 五组长叫道：“当然，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不是我们老大的。” 程嘉懿放下筷子，看着五组长，“是你自己，还是所有人？” 五组长马上道：“所有人。老大，就凭你刚刚救人的风姿，我们也服你做老大。” 程嘉懿不动声色道：“那么，我说的话，你，你们，也都会听了？” 程嘉懿刻意强调了“你”和“你们”几个字，当下，不但这桌鸦雀无声，周围几桌人也全都看过来。 五组长盯着程嘉懿，心里不由排山倒海一般。程嘉懿的视线不是很敏锐，只是平平常常地看着他，可他却感觉到莫大的压力。 五组长感觉，他的这个回答，一定得要慎重。 程嘉懿也不着急，就静静地看着五组长，看了足有半分钟，忽然嘴角微微牵牵，发出个无声的冷笑，低头继续吃饭。 美美开口道：“老大，你这么说就是难为我们了。我们总得知道是什么事的。” 程嘉懿再次放下筷子，转头看着美美道：“我要你们从现在开始，全心全意配合李队长安排的训练。” 第250章 其他 桌边的几人互相看看，五组长试探地问道：“老大的话我们肯定会听的，就是这个全心全意是什么意思？” 程嘉懿视线平移到五组长脸上，然后面无表情地垂下，接着继续吃饭。 桌旁的人面面相觑了片刻，然后都看着程嘉懿，却见到程嘉懿三口两口不顾形象地将饭菜全塞到嘴里，嘴里的东西还没有完全咽下，就拿着托盘站起来。 “哎，老大——小杜哥，你等会，老大这是什么意思？”五组长一把拽住才要跟着站起来的杜一一，问道。 杜一一才要站起来，又坐回去，看着五组长道：“就是字面意思。刚才李队长上楼对我们说了，你们昨天都没有用上真实的实力。 哦对了，昨天半夜，他们也和我们一样，状况比我们惨烈。”杜一一说着脖子往李立那伙人扬了下，跟着再站起来。 这次五组长没有拽着杜一一，一桌几人看着杜一一离开，又看看往门口走的程嘉懿，又看看李立那边。 移回视线，几人面面相觑了会，五组长看着他们，低声道：“老大的人品你们看到了，没说的，就是年纪小，我担心点。” 美美也道：“吸收晶体这事，我昨晚也琢磨了。要说有没有坏处，谁也说不好，反正，总比吃人喝血要强。” 王丹皱着眉头道：“我担心的是我们以后。他们在隐瞒着我们什么。”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有没有以后还不好说呢。”美美敲下手里的盘子，“我们还有以后吗？” 这话是所有人都想要问的，可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去问谁。 “我是决定吸收晶体了，不说别的，就周队长那么重的伤，一会就活蹦乱跳的，就值得。”美美决定道。 美美这么说，五组长也点头道：“不错，眼下多一条保命的道是最重要的，至于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门外，程嘉懿站在门口，看着还未升起太阳的天空，对杜一一道：“我也想了，那样的日子我们不会快乐的。” 不会快乐的，因为心里会有内疚，会无数次想：如果我当时…… “我不想在负罪感中过一辈子。” 研究所里，关守义揉了揉眼睛，从电脑前抬起头来。 从得到部分自由之后，他就没有合过眼。作为一个管理者出身的人，要看懂一篇篇枯燥的，全是医学术语的资料实在是太困难了。 可他不仅要看，还要分析，用管理者的头脑从这些资料中找寻蛛丝马迹，来判断之后的走向。 最初，他和周尧制定的计划里，是从研究所的感染者中培养一部分“死士”，这，在关守义的心里不为过。 作为曾经的感染者，阶下囚，他想过这样的事情，真设身处地了，他是有不甘，有愤懑。 但在大范围的现实下，个人的不甘和愤懑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以部分自由为代价，他相信他甘心做个“死士”的。 可接下来有了李立的参与，事情就稍稍改变了，变成了利用这些“死士”来训练一批新的变异人出来。 这个结果对感染者来说，与之前的没有任何区别，但对外边这些人来说，意义就不一样了。 外边的事情关守义现在无能为力，但研究所内他还是有话语权的。他不想再做无用的试验——怎么将晶体安全从人体内分离，人体内的病毒怎么分离出来。 这些，他相信会有大批的科学家在研究，他要做的，是怎么让晶体可以更强大起来，怎么可以触发晶体的吸收。 从资料和周尧李立那里得来的信息，还有他作为感染者在牢房内的感受，倾听隔壁以至于整条牢房内感染者的声音，关守义和其他研究员们都认定的一点是，晶体必须在生物体内才能够成长。 晶体是以生物作为媒介，依靠生命特征来维持和强化自己，一旦生物的生命特征面临消失，晶体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吸收生物的一切能量。 值得注意的是，这种生命特征的消失，还必须是生物自身感觉到的。 他们做过实验，在将感染者完全麻醉的情况下，成功分离出了晶体，只是可惜，感染者的大脑受到了侵害，术后一直都在昏睡的状态中。 所以，关守义想要做的，不是怎么将晶体分离出来，而是怎么能尽快强大晶体。 但他同时心里也在害怕，晶体一旦强大到一定程度，还会发生什么？是晶体控制人类，还是人类控制晶体？ 是什么让所有生物体内都出现了晶体？目的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太过遥远了。 关守义揉着发红的眼睛，将再次筛选出来的名单再仔细审核一遍。 天亮之后，这些人将参与到残酷的试验中，他不想有任何闪失。 知道程嘉懿又有特殊任务，让程毅惶恐不安。一方面是为程嘉懿的安全担忧，另一方面也为自己对程嘉懿的粗暴而愧疚。 想起嘉懿一直以来的乖顺，混乱之后为了保命为了营救自己而做出努力，觉得女儿无比优秀。可一想到现在要混在那些粗鄙人群中，又为女儿难过。 一天一夜种种不同心情在他心里交替出现，以至于一夜都未曾怎么安眠，只要外边有一点点响动，都要起来看看。 可直到天亮程嘉懿也未归，程毅心里更是不安。 他在屋里简直要呆不住了。 依然教授这一夜也同样无眠。一方面是早晨才睡，中午才醒睡眠足够了。另一方面是因为脱离了研究所与儿子团聚带来的兴奋。 昨夜里与儿子一直谈了一夜，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儿子同样也了解母亲，他们几乎知无不言。 一一向她原原本本讲述了这些天所有的经历，她也几乎没有保留地告诉了儿子研究所的事情。 经历的这些事情，她相信杜一一知道那些事情该留在心里，哪些事情是可以与程嘉懿分享的。 她在心里也感激程嘉懿为杜一一做的一切，如果没有程嘉懿，依然很难想象杜一一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她的家庭里一贯民主，从来没有独裁，家庭中的事情三个人都会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讲述自己的意见。她和丈夫对孩子的不同看法都允许其保留。 杜一一在这样环境下长大，对事情的分析判断一向有自己的见解，很多时候，这个见解也是相当不错的。 第251章 依然 民主的环境造就了杜一一某些方面的成熟，却又保留了一个少年该有的天真。 依然教授对杜一一如今配合程嘉懿做的事情，并没有反对。 然而，睡了一觉之后清醒，兴奋的心情稍稍消退之后再回想，依然教授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程嘉懿和杜一一不过是高中生，程嘉懿能打为人仗义，身边聚集了几个人还有情可原，她又如何可能在十天的时间里就积累了如此威望，能真的收服刘黑子手下百十来人？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知道他们在为周尧拉拢人，可只是拉拢这么简单吗？ 依然教授以一个成年人的思维再从头梳理这些事情，包括研究所内发生的事，很快就猜想出来周尧的想法。 人都是自私的，可将成年人的阴谋诡计施展在两个高中生的身上，尤其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儿子，依然教授怒了。 她压下自己的心内的不安和愤怒，走出房门，开始接触儿子接触过的人。 王鹏、李玉、许文丽，然后是张豪、强哥。她以一个成年女性的优雅和成熟稳重，还有医生的为人恳切，很快就博得了众人的好感。 只是这种好感在同为医生的付佳明面前碰了壁。 “依教授，您的儿子杜一一托我转告你，他和程嘉懿一起在执行一个特别的任务，短期间内不会回来了。” 付佳明对依然教授的心情很是复杂。 他理解一个科学工作者对科研的高度重视，可作为一个专攻救死扶伤的全科医生来说，他对某些打着科研旗号的医学研究，一直保留自己不同的意见。 虽然他现在也在做某些不足为人道的事情，但他做的是事情，没有冠以冠冕堂皇的旗号，也没有粉饰自己的行为。 他可以坦荡的说，他是做人在做的事情，不是做科研在做的事情。 但他也知道，他无权评判依然教授的所为，他只是保留个人看法而已。 所以，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他就打算转身离开了。可依然教授喊住了他。 “付医生，我想我有权利知道他们在执行什么样的特别任务，不单单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还有我曾经的身份。并且，我该知道程嘉懿是以什么样的代价将我从研究所里交换出来的。” 付佳明只犹豫了片刻，便开口了：“加入我们。依教授，您有一个出色的、重情义的儿子，本来我们只要求程嘉懿加入的。” 付佳明以为会看到依然教授的愤怒，可依然教授很平静就接受了现实，她点点头道：“我可以问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们吗？我还没有机会亲口感谢程嘉懿。” 付佳明只能随意搪塞了几句，并委托依然教授将程嘉懿近期无法回来的消息转告给程毅，转身离开。 依然教授没有说太多的话，可是这份冷静却给付佳明留下深刻印象。而依然教授从付佳明的这几句话里，也判断出杜一一和程嘉懿现在的处境很是不妙。 联想到从张豪那里听说的一早离开的人，还有外边正轰轰烈烈宣传的征兵，依然教授依稀能想象到周尧想要做的事情。 她没有急于下结论，而是参与到和平嘉园的管理工作上，下午更是到了对面的学校，和所有的老师学生们在一起逗留了接近两个小时。 在研究所里积累的丰富经验，让依然教授很容易就能发现谁是感染者——如今对感染者他们有了新的定义。 嗜血的，无法摆脱和克制这个欲望的，每天都要饮食鲜血或者带血的肉食的，才属于感染者。 虽然这个感染者的界限也有些模糊。 虽然，依然教授确定她自己也属于感染者。 没有人比身为感染者同时又是研究感染者的依然教授更了解感染者了。 鲜血对于他们来说永远是鲜美的，尤其是在血管中跳动的鲜血。那种随着血液流动产生的脉动，会散发出迷人的香气，只要嗅着，就会引起食欲。 所以，依然教授一眼就从人群中分辨出来了董雪。那个长相甜美的女孩紧紧地依偎着另外一个女孩子，头靠着头，嘴角贴近她的脖颈。 寻常人只会觉得两个孩子之间的友情，依然教授却看得不寒而栗。 她想到王鹏的话：现在还有谁不是变异的？每天我嗅到不同味道的人在我面前经过，你们嗅到的血气，在我这里却是甘甜的，就像众多鲜花混杂在一起的浓香，有的迷人却很是清淡，有的太过浓郁，极少数的才会让人厌烦。 依然还记得她当时问过王鹏，他会被这些香味迷惑，迷失神智吗？ 如今，那个女孩子的样子，岂不是王鹏所说的，被美味香味迷惑住的样子？ 依然教授很快就了解了两个孩子的身份。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论在研究所里还是研究所外，等到依然教授想起付佳明的委托时候，天色已晚。 依然教授再一次看到程毅，转达了付佳明的话，并且对程毅有如此出色的女儿表示了敬意。 独自回到房间之后，依然教授陷入了思索中，感觉到独自一个人的无能为力。 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是变异人，都是感染者，这个世界还会有希望吗。 这一夜她没有合眼，一直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想着不知下落的丈夫可怕的命运，是的，她的丈夫没有被送到研究所里，送到哪里了呢？ 也想着离开的研究所，想着那里被关押的感染者，想着曾经做过的试验，未来还会有人做的更多的试验。 也想着和平嘉园的人，他们正在为希望的未来而努力奋斗。 也想到了李立、周尧、付佳明，那些背负了更多东西的人，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还有一一，她的儿子。 这一刻，依然教授真心想要卸下医生的担子、责任，只做一个母亲。 天终于蒙蒙发亮了，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然而，谁也想不到新的一天迎接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董萧才起床，就接到汇报，已经登记在册的这几天前后有十几人失踪了。 第252章 惶恐 最初夜不归宿，也没有人太在意，有人趁着夜色去捞点东西，大家都心照不宣。 谁不考虑点以后？ 可白天也不回来，再过了一个夜晚也不见踪影，就不那么妙了。 层层汇报上来，到董萧这里，董萧再一查问，失踪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是这些人全都是有编制有工作的——当然是和平嘉园的编制和工作——不该无缘无故地失踪。 哪怕他们真的是趁着自由时间做点什么，也绝对不会放任自己到危险的环境中去，尤其失踪的人都是单独行动的。 哪怕是董萧这个程度的人，也轻易不敢尝试独自一个人到陌生的环境里去。那么，这些人的失踪，就与已经登记在册的人有绝大的关系了。 虽然预料到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可一想到登记在册的人中就隐藏着嗜血吃人的变异人，并且还在以身边人为食，董萧就毛骨悚然。 他们现在的行为，无异于正在替吃人的变异人豢养食物。 可和平嘉园收留的人已经有十多万了，他又怎么从这十几万人中找出谁是潜伏其中的吃人变异人？ 看着报上来的名单，董萧的手都在发抖。 看着小实则大的这么一件事情，让董萧无法一个人决断，他立刻就去找了张豪。 张豪最担心的也是他们中混进来吃人的变异人，听闻这个消息，和董萧一样震惊。 三人商议了好久，连是否要发布这个事实真相都不敢确定。他们谁也不确定要是公布出和平嘉园和周边小区内出现吃人变异人这个消息后，会引发什么样的骚乱。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严肃纪律，工作结束后严禁所有人私自外出。所有外出人员必须要在门卫处登记，说明理由。 然而他们也知道这是禁止不住的。想要离开，完全可以不经过门卫。 然而，有人失踪的消息还是很快就传了出去。各种猜测也传得沸沸扬扬。更是被联想到前一天近百人离开和平嘉园的行为。 李玉一早在外边转了一圈，就听到了各种各样的传闻。 托跟着程嘉懿也是张豪曾经小弟的福，他和王鹏都没有被安排什么实质性的工作，白天只需要在和平嘉园做些登记之类的事情。 主要也因为程毅在这里。程毅是程嘉懿的父亲，要是出点什么意外，谁也承担不起程嘉懿的怒火。 李玉在外边转了一会，就急忙忙地跑回去。 “王哥，你猜我刚才听说啥了？咱们这里有吃人的变异人了，这几天已经吃了十几个人了！” 王鹏正在厨房忙乎几个人的早餐，闻言倒是不吃惊，还是不紧不慢地动作着。 “喂，王哥，你怎么一点也不吃惊？”李玉奇怪道。 “有什么吃惊的。这么多人，藏几个吃人的，吃惊吗？”王鹏道。 许文丽才从卫生间里出来，也到厨房帮忙道：“就是，多正常的事——抓住了？” “抓住什么啊，这不失踪的人才被发现，一早才报到董大律师那里。”李玉绕过桌子，抓了个鸡蛋开始剥皮，“对了，大家还在讨论要不要参加征兵。” “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得跟着程姐的。”许文丽盛了粥，放在桌上。 王鹏也将煎肉端上来道：“程叔那边听到不知道要怎么想了。” 李玉道：“就是啊，大家现在都人心惶惶的，看谁都像是吃人的变异人。” “看你也像？”许文丽开个玩笑。 “我？我哪儿像啊。不过许姐，你和王哥这样的可像。”李玉端详下许文丽道，“能在乱世中活下来的，有几个一般的？我估计啊，说不定还会有第二轮审查，大家都要将混乱之后的活动全都报出来。” 王鹏拿过李玉剥好的鸡蛋道：“你别跟着瞎猜了，不可能。” 李玉急道：“怎么不可能，谁愿意身边潜伏个变异人啊。现在一户里都住着好几人，万一谁半夜里发狂了吃了人怎么算。” 王鹏道：“第一，真是变异人，你会说实话？第二，真伪也根本判断不出来。第三，有那个人力吗？” 许文丽也道：“我也觉得不可能，大家就是小心防备好了。” 李玉耸耸肩，忽然眼睛亮亮，“王哥，那个，要不你……” 王鹏瞪李玉一眼。 王鹏的能力还只是有限的几个人知道，许文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俩，“你们，什么意思？” 李玉笑着道：“没什么，我是想说我们可以做个诱饵，可惜程姐不在，我是不敢做这个诱饵的。” 吃完饭许文丽洗碗，李玉就又凑到王鹏面前：“王哥，你这几天到底找到什么秘密了没有。” 李玉指的是马林留下的东西。 王鹏叹口气：“就是有，过了这么些天了，你觉得还会算作秘密吗？” “那可不好说，谁知道留下的是什么。万一是那种可以利用晶体成为超人的，不永远都是秘密？” “真有那秘密，马教授自己不就是超人了，还会被灭口了？想什么呢你。” 李玉不甘心地道：“那你还天天看，有什么可看的。” 王鹏摇摇头道：“我觉得马教授就是习惯性地将这些资料都收集了，可能因为这些资料也算是机密吧，或者他不想被别人知道，所以就放隐藏文件里了。 至于他杀人，应该是他也是变异人，被另外一个研究员知道了，被威胁了。真相到底是什么谁又知道呢？人都死了。” “也是。”李玉叹口气，“能活着就不容易了。哎王哥，你说程姐和小杜哥又干啥去了？他们俩人一天天神叨叨的，都不带着我们了。” 王鹏弹了李玉脑门下，“不带着未见不是好事，程姐那样的，哪次出去不危险？咱们跟着干啥，拖后腿去？” “小杜哥不也拖后腿。”李玉说是这么说，心里也知道，真要让他跟着，他也不敢，也要打退堂鼓。 “人家可以生死与共，你能吗？”王鹏对李玉这么说，也是在问自己。 他曾经说过自己这条命是程嘉懿给的，他会用这条命报答程嘉懿的，可那是在那种时候，现在生活似乎回到了一个相对安全平稳的时候，他还真不确定自己还会有当时的勇气。 “我可不知道，我也得有那样的机会——咦，外边什么声音？”李玉站起来走到窗前，“他们跑什么？” 第253章 意外 窗外，一群人正在往园区里跑着，李玉第一个反应是大门被变异人进攻了，心里格棱下，可跟着就看到后边的人边跑还在边议论，也不是逃命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想岔了。 王鹏也到窗前看了下，两人急忙到门口，就见许文丽已经穿好鞋了。 “许姐，你先去陪陪程叔，我们去看看什么事，回头到程叔那里找你。” 许文丽答应了，三人都急忙忙下楼。 楼下很快就积聚满了人，王鹏和李玉在人群里往前跑着，很快就听到一阵嚎啕大哭，哭声中夹杂着几个不太听得清的字句。 “哎，怎么回事？”李玉挤过去，问旁边人道。 旁边人摇摇头：“我也才过来，听说好像里边死个人。” 王鹏正好看到张豪和强哥还有董萧也跑过来，忙拽着李玉跟了过去。三人见是他们也没有吱声，几人进了楼，越发听得哭声凄惨。 哭声从三楼一户人家里传来的。房门大开，能看到客厅里还有些凌乱，铺在地上的被褥还没有收拾起来，房间里的人一脸警惕和惊惶。 张豪问道：“怎么回事？”边问着，就边往里看去。只是在客厅里看不到里边房屋里的情况。 “小弟被吃了，一早起来看到的。被那家的小子吃了。”客厅里的人指着房门。 董萧和张豪对视一眼，两个人立刻戒备地，缓缓向房间里摸去。 王鹏和强哥跟在后边，李玉胆战心惊地站在门口。 这个房屋是两室一厅的结构，南屋房间紧闭，房门内鸦雀无声，北屋房门大开，屋里血气逼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搂着一个七八岁男孩嚎啕大哭。 张豪和董萧抢步上前，便看到女人怀里的男孩面色惨白，双目紧闭，脖颈处露出一个鲜红的血口子，身体随着女人哭泣无意识地动着，显然已经没有气了。 床铺上还能看到残留的一片血迹。 董萧看了一眼后就转身回到客厅，问道：“怎么回事？” 客厅里几人就磕磕巴巴的，但也很快就将事情经过讲清楚了。 这个两室一厅里一共住着三户人家，有两户带着的都是七八岁的男孩。男孩子在一起很快就熟悉了。昨晚上两个男孩子很晚了还在一起玩，到了睡觉时间也不愿意分开。 这些天人人都是心力憔悴的，孩子也都顾不上，难得看到孩子有开心的时候，也就随了他们的意，男孩妈妈就在客厅里打了地铺，客厅里一对夫妇的男方就到了另一男孩爸爸的房间里。 可就在天亮时候，男孩妈妈起床推开房门，看到的就是自己儿子倒在血泊里，而另外一个男孩满嘴的鲜血，睡得正香。 血气和男孩妈妈的哭叫惊醒了大家，那个男孩的爸爸抢过自己儿子就锁上了房门。 王鹏和李玉对视一眼，想到早晨的传闻，都不由打了个冷颤。 张豪也和董萧对视一眼，想到的是同样的事情。 张豪立刻道：“冬子呢，让冬子马上过来。”跟着看着王鹏和李玉，“去请依教授来。” 话音才落，依教授已经上了楼，她只晚了一步。王鹏三言两语将事情经过给依然教授讲了，这时候冬子也挤上来。 董萧安排人带着客厅里一对夫妇暂时避开，依然教授就和王鹏再一次来到北屋，冬子已经做好了破门而入的准备。 北屋的哭嚎声已经沙哑了，依然教授纵然见多了生命离去骨肉分离的场面，看着这近乎疯癫的女人，心里也是一片酸楚。 将心比心，都是做母亲的，谁能忍心看到这样一幕呢。 依然教授站了下，还是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想要将男孩子从他母亲的怀里接出来。 可就在依然教授伸出手的刹那，哭嚎的已经声音嘶哑的女人忽然抬起头来，披散的发丝下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凶狠地看着依然，忽然伸手抓住了依然。 依然猝不及防被拉着向女人跌过去，视线却仍然与女人的眼睛胶着在一起，心内一惊，就看到女人的面庞忽然在眼前放大。 可瞬间，依然就感觉到一股大力抓着她离开了女人的身体，她被拉扯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嗬嗬——”女人的嗓子发出嘶哑的声音，手指抓着依然的手臂留下血痕，还在前伸着，另一只手却还是死死抓着自己的儿子。 王鹏拽回了依然教授，两人一起后退了几步，声音惊动了门口的几人，张豪探头看了一眼，不由低声骂了一句。 就这么瞬间的时间，床上抱着孩子尸首的女人竟然疯了。 她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直奔依然教授，两人之间只有几步距离，依然教授身后就是墙，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王鹏和张豪同时动起来，王鹏抢上一步拦在依然身前，张豪伸手就揪住了女人的胳膊。 女人回转身就向张豪扑来，张豪抓着女人的胳膊一拧，只听到咔嚓的声音，女人竟然无视胳膊疼痛，直接撞进了张豪的怀里，一张嘴，白亮的牙齿就咬在张豪的脖子上。 张豪大叫一声，耳边传来嗬嗬的声音，脖子一松，却是冬子伸手拧住了女人的两腮，硬生生将她的下颌骨掰碎了，将张豪的脖子抢了出来。 饶是如此，张豪的脖子上也被咬出两块伤口，血汩汩地流出来。 张豪一脚踢飞了女人，手捂在脖子上，强哥奔进来，依然急着叫道：“止血，先止血。” 张豪被咬的地方正是脖子的大动脉，一个处理不慎就会出现极为严重的后果。 依然教授挣脱开王鹏，伸手按压在张豪颈部受伤动脉下一两厘米处，跟着道：“张豪，不要紧张，放平呼吸，没有事的。” 张豪被缓缓原地放在地上，靠这床坐着，王鹏看眼那女人，那女人身体正在萎缩，显然不可救了，再看张豪神情还算平静，正在用眼神示意冬子什么。 强哥拦在满口，不让后边人进来，就看到依然嘴唇贴着张豪的耳朵说了句什么。抬起来时，张豪眨了下眼睛，头好像微微点了点。 冬子正摸出一粒晶体，依然稍微让开，那粒晶体被推进张豪脖子的伤口处。 第254章 味道 这一切动作都是在几秒钟内完成的，依然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张豪的脖子。王鹏四下看了看，又打开柜门找了块看着干净的床单，刷刷地扯了布条。 张豪的脸色白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红润，血也略微止住了。依然还是继续按压了一会，才接过王鹏手里的布条，将张豪的脖子包扎起来。 这边这么大的动静，可对面房门还是关闭得紧紧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冬子站了起来，看一眼差不多要变成骷髅的女人尸骨，回头看着对面房门，眼神里刹那充满寒意。 他飞起一脚，当的一声，对面房门整个被踹开，露出里面一大一小两具悬挂在窗台上还在摇晃的人影。 众人全都呆了。 清晨这一场事故，以四人死亡，张豪受伤收场。在场的人三缄其口，谁也没有说出张豪受伤的原因，但谣言还是不胫而走。 依然留在现场做善后，王鹏陪着，冬子陪同张豪休息，一切事务就只能董萧和强哥替代了。 依然取出了四人头部的晶体，果然那吃人孩子的晶体要艳红一些。 “王鹏，这四人给你什么感觉？”依然将四枚晶体并排放在白色的餐盘内问道。 “被吃这个，从我进来的时候就嗅到了他的味道，单纯的，鲜美的，可口的。很特别，我记不得还在哪里嗅过。” 王鹏的这个形容让依然一下子想到了董雪和暖暖，她的心激灵了下。“小孩子都是这个味道吗？” 王鹏疑惑地摇摇头，“我没有接触几个小孩子。” “那这个孩子呢？”依然指的是上吊死亡的那个。 “死人的味道都差不多。”王鹏摇摇头，“不过依教授，为什么这个妈妈变得这模样，这两人身体为什么没有变化？” 依然教授道：“大约是个人体质不同吧。” 依然教授已经不想要研究什么了。可她的心里还是放不下董雪和暖暖。放不下那双貌似天真的眼睛。 “王鹏，我怀疑……你稍后和我去学校看看，然后，你将你嗅到的，和这个男孩一样气味单纯的人给我指出来。” 和平嘉园园区里还聚集着人，人们或是津津乐道，或是心有戚戚地交流着早晨发生的事情，更有人将早晨这件事情与这几天失踪的事件联系在一起。 本来大家都不愿意过多在室外暴露，担心引来飞鸟，现在才发觉，室内也不够安全，因为谁也不知道你身边的人什么时候忽然会咬你一口。 “连豪哥那样的人都被咬了啊！”依然教授和王鹏经过的时候，听到有人感叹。 “现在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啊。”这一句引来了大家的赞同。 王鹏上楼，简单和程毅、李玉补充了些后边的事情，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他们的心情其实每一天都很沉重，但总有忘记这些不愉快事情的时候，但每一次他们心情开朗没多久，就会被又一件事情所打击。 王鹏跟着依然教授去了学校，王鹏不知道依然教授有了目标，跟着依然转了一圈，见依然很是和气地和老师和小朋友说话，很熟悉的样子。 这一天来学校的孩子不多。 毕竟早晨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家对自己的孩子都紧张起来，只要家里有老人的，便不愿意将孩子送出来。 依然教授没有看到董雪，也没有看到暖暖。 见到薛艾琳的时候，依然笑着招呼着：“怎么没有看到薛老师的女儿？” 薛艾琳脸上露出些许不自然，很快就消失了，“早晨不是有点事了，孩子爷爷就舍不得了。” 依然了然地点点头，两人又感慨了会，薛艾琳就被人喊走了。 两人在学校里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回到和平嘉园，依然还是放不下心，和门卫聊了几句，貌似无意地将话题引到了学校孩子身上，果然便知道了暖暖的住址。 暖暖被父母拘在家里。她听说了早晨的事情，扒着门缝，听到了父母的话，什么董家那丫头也成天黏着咱家闺女，别是也不怀好意吧。 暖暖吓坏了。 她统共只有过两个朋友。一个都不知道是哪里的小哥哥，没了网络，就再也聊不到天了。还有就是新结识的董雪，这个和她一样大的女孩子，可董雪是为了吃她？ 暖暖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会吃人。人怎么会吃活人呢？怎么吃呢？ 可大班班长又说人肉好吃，董雪又总是黏着她在她身上闻来闻去的，难道她真的好吃？ 不过还不到一个上午，害怕就被无聊替代了。 一个上午都闷在房间里实在无聊，听着对面操场上偶尔传来的欢声笑语，暖暖的心痒痒的。大不了不让董雪闻她了，中午，她就吵着要去学校。 不管姥姥姥爷怎么苦口婆心地哄劝，就是不干——那么多小朋友都在学校，人家都不怕，她有什么好怕的。 薛艾琳这边一个上午也都在提心吊胆着。她一方面要协助丈夫的工作，到学校里来，另一方便又担心留在家里的女儿。 不断有人问起她的女儿怎么没有来，她只能推给家里的爷爷溺爱，可心里却知道全不是这回事。 好容易中午，她正想找个借口回家一趟，却看到小雪被爷爷给送来了，说是董萧要这么做的，要给其他人起个带头作用。 薛艾琳有苦说不出，好在暖暖没有来，她也略微放了心。只是发现董雪的精神不大好，一个人蔫蔫的。可能因为是在学校，没有暖暖，也不缠着她。 “小雪，哪儿不舒服？”抽空薛艾琳关切地问道。 董雪摇摇头，她没有哪儿不舒服，可是又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以前她依赖妈妈，喜欢妈妈爸爸身上的味道，可是现在她更喜欢的是暖暖身上的味道。暖暖不在身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 “董雪，你知道**早晨被吃了不？”暖暖不在身边，另外一个小女孩凑近董雪道。 “你肯定不知道，被**吃的，早晨我爸我妈都看到了，你家真好，有爷爷奶奶，就可以不来上学了，我爸我妈还要工作，不然才舍不得我来。” “你傻啊，薛老师是董雪的妈妈的，董雪在家在学校不是一样？” “啊对啊，暖暖也没有来……” 后边说什么，董雪已经没有注意到了，她完全被听到的事情震惊住了。 她的同学，吃了另外一个同学！ 第255章 发泄 早晨的事情很快就变成了生活中的一个插曲，随着人们的闲谈过去了。 幸存者们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 电厂水厂煤气都需要人手维护，车辆需要汽油柴油要收集，人需要口粮。 各种消息通过不同人的接触相互传播出去，因为口口相传，便添加了自己的猜想，在下一刻就变成了可能，而再一刻就成了事实。 先是电厂储备的煤炭，不足以维持过完冬季，很快就变成了不足以到冬季，最后就成了夏末。 然后就是煤气完全没有储备，接着就是加油站已经没有了成品油。 这些最后都汇集到食物上。 有心人开始计算起来，从幸存者的人数到每天每人的吃食，到大家能获得的口粮。生活里总是不缺乏人才的，各个方面的都有。 也有人提到了省城，外地，说某某一家人早早地就开车离开了，也有说听说某某一家离开半路上遇到了拦截丧命的。 也有人疑惑外边世界到底如何了？为什么没有来自外界的救助？ 有人可能只是随口一说，有心人可能就记住了，种种可靠不可靠的消息汇集到一起，到傍晚收工回去的时候，大家传来传去的什么版本都有，哪种似乎都很可信。 征兵工作也遇到了阻碍。没有家人拖累的毕竟是少数，再加上周尧付佳明不在，张豪又受了伤，竟然有停滞的趋势，董萧对此也不是十分上心。 而事实上，董萧这一天里情绪变化多次，压制得十分辛苦。 下午，他不得不借口巡逻，找个机会独自开车离开。 董萧知道他这么做很是冒险。他需要发泄，那些吃人的变异人更是在暗处等着落单的人。但他顾不得了。 董萧将车子开进了僻静的小路。 如今非市区主要路线的小路，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小路了。 道路两侧的树木愈发繁茂，树根也从土壤里挣扎出来，两侧的行道砖全都凸凹不平，柏油路面也被顶得开裂。 上方更是树枝浓密得阳光几乎露不出光影来，道路上孤零零一辆车子，就好像行进在恐怖片场景中。 董萧将车子停在被树枝几乎封闭住的一个破败的小区前。这个小区董萧印象里并没有安排人清理。事实上这一片地方都没有安排人清理过，对残留在外边的人来说，是个很好的隐身场所。 董萧下了车，先摸摸后腰，然后拎着铁棍，走到小区大门口。 严格地说，这不算大门口。整个小区几十栋大楼，楼与楼之间没有任何围墙，自然也谈不上大门。 站在楼与楼之间看去，道路还算有规划，楼与楼之间行距也在，只不过都湮没在杂草中，格外荒凉，有种好像不在地球上的感觉。 董萧冷冷地看着周围，抬腿走进去。 他缓慢地走在两排楼房之间。脚下杂草簌簌，被惊动的虫蚁飞窜，左右楼房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响动。 蓦地，董萧脚下咔嚓一声，他停住脚低头看去，杂草中露出一截白色的骨头。他凝视了一眼，再抬起头。 董萧在整个小区徘徊了一圈，除了惊动了些虫蚁，小区一片死寂，他注视着没有单元大门的门洞，里面黑洞洞的，他还是没有勇气进去。 看来这里是真的被废弃了。董萧哼了一声，向车子停下的方向走去。可才转过一个楼口，他站住了。 前边几十米外就停着他的车子，可车子的前方，并排站着三个人。董萧只觉得身体的血液刹那就沸腾起来。 “喂，小子，到这里来干什么？”中间一个男人嚷嚷道。 董萧盯着说话那人，看着他的嘴唇一开一合，一步一步缓缓走上前。 那三人瞧着董萧神色不对，忽然分散开，亮出手里的砍刀。董萧的眼睛眯了下，脚步停了下。 忽然，他右脚在地上使劲一蹬，人就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去，双手高高举起铁棒，冲着中间那人飞扑上去，使劲一砸。 那人在董萧动的时候就动了，也是举着砍刀向董萧砍来，董萧人在半空中，铁棍的方向忽然一变，迎向砍刀。 只听当啷一声，砍刀与铁棍重重地碰在一起，那人“啊”一声大叫，砍刀脱手而飞，铁棍去势不减，从下到上撩在那人头上。 那人的一声大叫才喊出半截，就戛然而止，头向后仰去，身体随着头部的去势翻滚过去。 董萧一棍打翻了一人，脚步未停，直接就转向了左边，左边那人踩做出冲锋的姿态，一把刀还在身侧，董萧的身体已经扑倒他的面前，一手就扼住了他的咽喉。 身后一声大喊，一道风声急速而来，董萧猛然回头，右手的铁棍刷的一挥，正中那人的脖颈。 这一下力道极大，那人的脖颈不可思议地拧了出去，董萧的左手已经用力一捏。 兔起鹘落间，三人立毙在董萧的手下。 董萧左手一贯，将手下软倒的死尸扔下，只觉得神清气爽，多日压在心头的愤懑一扫而空。他扔掉铁棍，全不管地上尸体内的晶体，大踏步离开。 董萧的离开，没有惊动什么人，他很快就驾车回到了和平嘉园。 消除了积压在身体里的情绪，董萧决定再认真思索下接下来该如何去做。不过之前，他还要再看看张豪去。 依然也在。 不过多半天，张豪脖子上的血口子就完全止血了，肉也在合拢，按照这个愈合速度，明天早上就应该痊愈了。 可依然仍然嘱咐张豪明天再休息一天，毕竟伤的是脖子上的大动脉。 依然非常感谢张豪，如果不是张豪的出手，被咬中的不是她，也会是王鹏。 与董萧打了招呼，依然就离开了，强哥一直将依然送到门口，回过头来，见到董萧仔细看过伤口后坐下。 孙冬也在，看到董萧也过来之后，到厨房泡了茶送过来，就避到里屋了。 “老董，昨晚上你说的事，才我躺着的时候又想了想。”张豪先开了口，“咱们这样，恐怕不行。” 董萧沉吟了会道：“豪哥，你说，我听着。” 张豪看一眼强哥，强哥道：“早晨这事虽然是个意外，但谁知道还会不会再有下一个，下下一个。虽说动不了我们根本，但人心浮动是必然的。” 第256章 决断 强哥先铺垫了下，才进入正题。 “按说一切要是按照咱们期望的这样发展，累点苦点也没有什么。再怎么说，都是活着。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蒙在鼓里，我们独自一个人，无牵无挂的，大不了拼了一条命。 但咱们手下还有不少兄弟都是拖家带口的，咱们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了这些兄弟和他们的家人。老萧，你也是有妻儿父母在身边的，肯定比我们感触深。” 这话说到了董萧的心里，董萧不由长叹一声。 强哥接着道：“我和豪哥这么打算着，趁着我们现在还有人，也掌握着汽油柴油车辆，还掌握着吃的，不如……” 张豪和强哥一起看着董萧，董萧的心跳了下。他沉住气道：“这事非同小可。” 强哥道：“不错，首先，我们必须找到稳妥的藏身之处。” 三人视线交叉了下，董萧眯着眼睛没有作声。 “然后是人员。必须要可靠的，还要能打的。还有，绝对不能提前走漏风声。” 董萧看看强哥，又看看张豪，沉声道：“关键要有个藏身的地方。这个地方必须要有水源，还要有吃的，还能避开搜捕。” 强哥站起来，拿出一张地图，展开铺到茶几上：“老董你看。咱们在这里，只要从这条路穿行过去，就到了县城，再过去就是边境。” 董萧的心再跳动了下。 他从来没有想过离开国家。 “我们除了这条路，没有别的路了。往西是省会，往南往北都走不了。这条路还有个好处，就是我们沿途经过的全是山区，人烟稀少。而一旦过了这条河，哪怕不过河，藏起来。” 董萧的视线落在地图上。 这个地图他烂熟于心了。 只是穿过边境，并非强哥想的这么简单，且边境之外又是什么情况，谁也无法预料。但是留在这里，最后的命运恐怕只有一条了。 最关键的是，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房间里安静极了，张豪和强哥都看着董萧，不知道什么时候，孙冬也无声地出来了，就站在客厅到卧室的拐角。 董萧思索良久，终于点头：“好。” 客厅里的气氛立刻就放松下来。 “首先需要交通工具。车辆不能只是客车，最好要有载重汽车改装的车，虽然吃油些，但是什么路都能跑。”董萧一旦决定了，立刻就开始构想了。 张豪和强哥看中的也正是董萧的这点，有董萧在，差不多就能做到面面俱到了。 孙冬立刻拿出纸笔记上。 四个人在房间里足足商量了两个小时，在人员上出现了些微的争执。 “程嘉懿这个人重情义，关键身手好，这几天我也打听了，原来刘黑子手下的那些人提起程嘉懿，全都佩服得了不得。这个人与我也颇有交情，要是能带上她，我们安全系数就能提高不少。” 张豪对程嘉懿的看法一直就没有变过。程嘉懿这个女孩单纯心善，感情用事。最主要的是他也算对程嘉懿有救命之恩，虽然最后程嘉懿不知道又怎么和李立遇到了，但当初可是他放程嘉懿一条生路的。 董萧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委婉地道：“程嘉懿的手下确实是一大助力，可现在她和李队长周队长在一起，要说动她和我们离开，怕是不容易。” 强哥冷笑声道：“小程心里现在怕是恨周队长恨得咬牙根呢。” 董萧诧异地看着强哥。 董萧过来的时候，程嘉懿已经是程老大了，他虽然奇怪，也只是听说因为程嘉懿杀了这些人原本的老大刘黑子，内幕却不得而知了。 强哥就将程嘉懿为了救程毅出来，与周尧之间的恩怨说了出来，董萧这才恍然：“这么说，程嘉懿带着人跟着周队他们离开，也是因为杜一一的妈妈依然教授？” 强哥道：“这就是怀疑了，那天跟着小程一起去的人说，小程和周队李队之间颇为不愉快。” 董萧沉吟了会道：“这样咱们就要做更多的准备了，明天我重新安排人事，将小程手下的人安排调运粮食，生猪。” 真要成事，还需要缜密筹划，时间不等人，几人都需要分头行事。 董萧回到自己办公的地方，白天发泄之后的心情重新阴沉起来。 他冷静下来，仔细回忆和张豪强哥接触的这几天，确定自己没有露出来能吸收晶体的蛛丝马迹。这才筹谋离开事宜。 离开说着容易，真要做起来困难重重，最关键的是人手和食物。 要有车，自然就要有能修理车改装车的人，还要有物资，各种物资，就需要有运输辎重的车辆，董萧拿起笔来，将刚刚和张豪强哥商量的细节一一记下来之后才发现，他们考虑得还是太简单了。 而最让董萧顾虑的是，他除了妻子，竟然没有来得及发展一个心腹。 他并不担心张豪过河拆桥。张豪需要一个像他这样管理的人，但他还是有些担心，尤其是想起商议事情最后等他决断的时候，孙冬站在拐角时隐隐的威胁。 程嘉懿。他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女孩子的身影。 从到和平嘉园来，他与程嘉懿还没有来得及交道。不过与程嘉懿的父亲倒是有过几次交流。 晚上他回去的时候照例又很晚了，薛艾琳还是等在客厅里。 董萧向来不会将工作带到家里来，但这件事情已经不是工作了。 董萧将下午和张豪强哥商量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和妻子讲述了一遍，末了道：“其实我早就想过离开这里，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早，这么匆忙。 但细想想，这里居住也非长久之地。今天张豪他们虽然没有说，我是知道的，咱们这里所能支持的粮食已经不多了。与其等到粮食吃完，群体暴动的时候，不如先走。” 薛艾琳担忧地道：“你我倒是没什么，可以后就要风餐露宿了，爸妈身体……还有，边境那边就足够安全了？” 董萧道：“我也想过了，吃住到不用太担心，我怎么也是负责人，不能亏了自己家人。至于边境那边，考虑不到那么远了。还有一个事，艾琳，恐怕你得吸收晶体了，还有小雪。” 薛艾琳闻言一惊：“小雪？” 第257章 夫妻 提到女儿，董萧眼睛里露出些痛苦神色。 身为父亲，无法确保自己女儿的安危，是最让人痛苦不过的了。但他别无他法。 “是的，我们得想办法让小雪也能吸收晶体，不求她能保护别人，但求在我们顾及不到的时候，能够有点自保可能。” 薛艾琳看着董萧，欲言又止。 董萧拍拍薛艾琳的后背道：“吸收晶体也没那么可怕，你看我今天不是好好的。” 薛艾琳摇摇头，迟疑了下还是道：“怕是，小雪……” “小雪怎么了？”董萧奇怪道。 薛艾琳的眼神里有些痛苦：“小雪今天下午上学了，应该是听同学讲了早晨的事。下午暖暖那孩子也去了，平时小雪总是黏着暖暖那孩子，可下午却离得远远的。” 董萧不以为然道：“不是听了同学讲的害怕了，不敢接近了。” 薛艾琳摇摇头，叹口气：“你和孩子接触的少，没有注意到，不是暖暖接触小雪，是小雪，她似乎不是黏着暖暖那么简单，我注意过，有好几次，她……唉，她偷偷地凑近小雪的脖子嗅着。” 董萧猛的一激灵：“什么？” 他蓦地想起早晨看到的那幕，那个孩子脖子上可怕的伤口。 “你说小雪……” 夫妻两人对视着，薛艾琳缓缓点头道：“我不知道小雪为什么就喜欢暖暖那女孩，但是我确定小雪根本就只是对暖暖一个人那样。” 董萧抬手揉了揉额头，只觉得全身力气都消失了，疲惫地道：“你让我想想，想想。” 没有哪个父母听到女儿可能成为变异人会开心的。主动吸食鲜血，与被动变异是两个概念。这也许就是早晨那父亲抢回了孩子，却仍然和孩子一起自缢的原因。 但董萧绝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 他蒙住眼睛：“这两天先不要让小雪上学，不，我想想办法，这两天……这两天你看着点。还有，今天晚上你就吸收晶体。” 董萧和薛艾琳早早就研究怎么吸收晶体了，也在网上查询过，和认识不认识的人交流过，最终确定吸收晶体必须要激发身体的潜能，各种潜能。 就在第一次与程嘉懿见面的第二天，董萧就在与变异人交手中找到了那种感觉。 但是他和薛艾琳也都怀疑吸收晶体会有负面影响，所以，只有董萧先尝试。 开始还没有觉察到有什么问。毕竟他们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出去打猎，很容易从打猎中宣泄情绪。但是到和平嘉园这几天，董萧完全不用打猎，这才将吸收晶体的隐患暴露出来。 但既然可以通过猎杀来纾解，这种副作用比起好处，就可以忽略了。 薛艾琳是个很感性的女人，很容易就理解了董萧的讲解。对她来说，想要让自己进入到某种情绪中，并非难事。 只要一想到暗无天日的未来，想到他们一家三口有可能经受的悲惨命运，她的心就好像要碎掉，情绪就要不受控制。 董萧不知道薛艾琳此刻想的是什么，但是看到她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他难过极了。 他那么爱她，可是却无法给她最好的生活，甚至连他和她的女儿都保护不了，还要让她们也改变自己，成为杀戮者。 可他无能为力。 人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了解一切，却无法改变了。 还好，他现在还有机会。他无法给她们最好，但是会尽量好。 时间很短，比董萧想象的时间短多了，薛艾琳就张开了眼睛，她的手心里同样是一点灰烬。 在她张开眼睛的瞬间，董萧捕捉到她眼神里一丝迷惑和庆幸。 他轻轻将薛艾琳拥入到怀里，在心里发誓，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护着她，护住她。他的手臂越来越紧，以至于薛艾琳感受到他沉重的心跳。 董雪光着脚丫，悄悄地，悄悄地一步步退回到卧室，将自己小心地埋在被子里。 这个夜晚，董萧和薛艾琳一夜无眠，他们一起制定计划，查缺补漏，力求完善。 时间过得越来越快，好像眨眼天就亮了。 天明了，这又将是个忙碌的一天，但这一天的忙碌和以往完全不一样了。 训练场上的事情暂且稳定了，有李立坐镇，周尧开车就回了研究所。 研究所里的训练也开始了，周尧看着比训练场上更残酷的试验和训练，哪怕他早有心理准备，甚至某些训练还是他提出来的，也不由心有戚戚。 他没有想到关守义比他还要狠。 这也是周尧第一次直观地参与到试验中，他再一次感受到科研工作者的心理素质和可怕。 等到他恍然记得时间的时候，已经到了午夜，这个时间，他也只好在研究所内休息了。 天才亮，他就直奔和平嘉园。 一进入和平嘉园，周尧就感觉到有股与之前离开不一样的氛围，人与人之间莫名多了些紧张的气氛。 “周队长，你可算来了。”强哥正和董萧从单元门里走出来，见到周尧，急忙忙地招呼着。 “怎么了？”周尧的心一紧。 “唉，出了点事。这么的，老董，你先忙去，我和周队长说几句话。”强哥回头和董萧道。 董萧点点头，和周尧打了招呼，匆匆离开。 强哥拉着周尧的胳膊，一边往回走一边道：“强哥受伤了，伤得很重。” 周尧惊讶了下，“伤哪里了？怎么受伤的？” 强哥三言两语简单说了，两人上了楼，进了房间，就看到张豪精神不济地躺在床上，见到周尧，挣扎着要坐起来，强哥急忙上前扶住张豪，在他后背垫着枕头坐起来。 “张豪，你这是……”周尧瞧着张豪脖颈上包的纱布，看出很是专业，纱布上隐隐渗出血迹。 “没事，依教授看过了，说过几天就好了。”张豪反而安慰周尧道。 周尧点点头，“你好好养着，脖子上的伤不是小事。这几天就让强哥多受受累。” 强哥这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这几天还有人失踪的事情给周浩说了，“今早还没有接到什么消息，不过昨天就人心惶惶了，不少家长也不让孩子去学校了。” 第258章 离开 周尧脑袋有点大。他并不善于管理的，尤其是日常事务。 “征兵工作如何了？”他问道。 “已经宣传下去了，因为昨天的事情，大家的反响不是特别好。我和豪哥都打算报名的，我们手下的兄弟们也都会报名。 现在征兵，不但是保家卫国，也是保护我们自己家园。但是程老大手下那些人，不大鸟我们。似乎他们只认程老大。 还有不少人都在电厂、水厂、煤气厂工作，好像也脱不开身。老董正在整理单身没有家室拖累的人，我们准备这部分人强制征兵。” 周尧想了想道：“程嘉懿那边，近期她会回来一次，她的人你们不用管。厂子工作的那些人……我和李队商量下，看看李队能不能和那边协商下。” 强哥点头：“还有，近郊的养殖场我们也都去过了，现在也有不少玉米早熟了，今天我准备安排人过去，协助收割部分玉米。” 周尧点头道：“这些事情你们决定就好。” 没有人手，周尧举步维艰。一个人的力量在整个世界面前太弱小了，弱小到连挣扎都看不出痕迹来。他空有满身力气，却不知道如何使用。 他恨不得拿起枪直接上战场，可是战场在哪里，谁又是敌人？ 每个人都形色匆匆，大家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可他要做什么？周尧站在和平嘉园的门口，看着对面空旷的被铁丝围着的操场，半晌叹口气。 他已经尽力了，尽力了。 所有人都尽力了。 董萧和周尧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就去了程嘉懿手下几个组长的房间。和张豪计划里，这些人连同程嘉懿要一起争取了，时间紧迫，他准备将搜寻幸存者的工作停下来，开始收集粮食。 “收割玉米啊。”一组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董萧，“董律师，我们不会。” 房间里十个组长余七个，大家都斜眼看着董萧。 董萧也不动气，笑笑道：“现在可以食用的变异粮食，大面积收获的只有玉米，其它的要十月份才成熟。玉米食用，和变异肉一个效果。 也不是要你们亲自动手收割玉米，就是对幸存者的营救暂且放缓一些。” 另一人仰着脑袋道：“董律师，咱们上边有老大，还有付医生，董律师您来安排我们，不合适吧。” 董萧想想道：“按理说，我现在配合着豪哥管理和平嘉园，就是你们程老大，在工作上我也可以安排。现在也是非常时期，局势瞬息万变，所以，有些变化各位应该理解吧。” 一组长冷笑声：“呵呵，我们理解没有用啊，国有国法，家还有家规呢。我们的规矩就是听老大的。老大安排下来，老大在不在都要听。” 董萧就等的是这句话，闻言点点头：“那也好，正好周队长来了，我和周队长说说。” 说着客客气气地道个别，出来，就见到周尧怅然地站在大门口。 “周队，正好你还没走。”董萧打着招呼，“我刚才和程老大的人招呼过了，准备安排他们护卫抢收玉米的人，但他们要求程老大亲自下令。” 说着摇摇头，“他们就听程老大的。这些人……” 强哥提到程嘉懿时候周尧还没有多想，董萧也提到，周尧就疑惑了些。程嘉懿不过十六七岁，才做了这个所谓的老大三五天，那些人就言听计从了，可能吗？ 就如他看上了程嘉懿的狠辣，张豪和董萧需要程嘉懿做什么？需要程嘉懿的人做什么？ 周尧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小程另有安排，我试试看。” 看着周尧匆匆离开的背影，董萧在心里笑笑，接着正常安排其它工作。 十几人撤离，和几十人撤离，和几百人撤离，需要的车辆食物可不是增加几倍几十倍就可以的。 人数多有人多的好处，人少有人少的优势，但要是不听命令的人，人多只是添麻烦。 一旦决定离开了，和平嘉园就再也让人生不起归属感了，这里真真正正成为了过客在的地方。 这一天平平静静地过去了。 程嘉懿手下那些人没有等来程嘉懿，抱怨着骂骂咧咧几句，也跟着去保护收割玉米的人了。和平嘉园空了起来。 张豪将手下的人全派了出去，孙冬也派了差事。 张豪在和平嘉园内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程嘉懿，他知道等不来程嘉懿了。 人，不一定非要带着，张豪觉得他尽力了。 当初他强行留了程嘉懿，程嘉懿不还是躲避追捕逃走了。这次回来，又招惹了周尧。大概，他和程嘉懿终究没有共事的缘分。 张豪也是果断的人，等不来人，并不会影响他离开的计划和进度。 中午之前，需要的车辆包括食品就准备得差不多了。 实在没有什么特别需要额外准备的。 柴油发电机、油罐车、大客车、、集装箱车、越野车、冷冻车、帐篷睡袋，这些东西在收集物质这几天，早就准备出来是现成的了。 冷库内也有变异猪、牛、羊肉，随便搬空一个五金商店，基本的修理需要的东西也就差不多了。 其他的，沿途还会经过乡镇，非食物补充是最容易的。 中午午饭的时候，张豪与依然教授客客气气地，提到了程嘉懿和杜一一不在这边的惋惜，也暗示了市区食物储备的不足，表示了些忧虑。 更是强调一早已经和周尧申请要程嘉懿回来没有下文的事情。 接着又和程毅聊了聊，感慨下程嘉懿的不容易，也表示了对自己现在处境的心灰意冷。 下午大家上工之后，张豪和强哥一边聊着一边也立刻和平嘉园，临走的时候，还和门卫招呼了，特别强调了句“我们走了”。 至于董萧，在上午就接了父母离开，下午就去了学校，正大光明地接了妻子和女儿。 隔了一天，小雪和暖暖又玩到一起了，只是小雪不那么靠着暖暖了。董萧领着小雪的时候，顺便就摸摸暖暖的头，和蔼地询问她要不要一起走——小雪那里有好多好玩的。 暖暖的姥姥一转身的功夫，暖暖就不见了，她开始没有着急，等到知道是薛老师领走的时候，也更不着急了。 第259章 里外 程嘉懿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人在训练场里，都离开和平嘉园了，还能被算计到。 她在训练场里并不愉快。 根本不是梦想中的训练场，与设想一点点都不一样。 没有默契的，可以生死与共的队友。没有严厉的却不乏温情的教官。没有充满激情与活力的训练。 白天是队友之间的生死搏杀，彼此都恨不得咬死对方。 夜晚不分男女全在一个屋子里，教官恨不得你们继续厮杀，杀出一个蛊人出来。 这些，放在大环境下还可以忍受。让人气愤、憋屈和愤懑的，都是些小事，微不足道。 比如，她那些名义中的手下会有意无意地选择忽略她的存在——可以理解，换做是她，也会对她这个所谓的老大满肚子意见的。 他们信任她，才不明所以就跟着她过来的，结果却是来到这么个地方，被当做蛊虫对待，未来，还不知道等着他们的是什么呢。 再比如，变异人们只要和她视线对应上，就会威胁性地冷哼一声，也会做出些下流的动作出来。还有那个李薇薇，总是做出被她威胁了的样子。 再比如，王丹、汪清和五组长几人组成了个临时还是非临时的领导小组，美美也在其中，不是低声商量些事情。 好吧，这些事情真的不算什么的，与生死相比，真的太微不足道了，但就是让人憋屈，不舒服。 程嘉懿也不喜欢军体拳。 她不喜欢与人接触性质的厮杀，不喜欢被人背起来摔倒，也不喜欢将人背起来摔过去。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她只要快、再快，只要有把匕首有根铁棍，还要什么招式。 更何况现在没有变异人肯和她对练，她只要一进铁笼子里，变异人立刻大叫认输。 要是没有杜一一，她一天也呆不下去了，虽然，才在训练场里呆了两天。 杜一一也不舒服。 那些变异人害怕程嘉懿再拎出个匕首扎死他们，也嫉恨程嘉懿，便不肯和她对练。对杜一一可毫不留情，连咬带抓，每一次都将杜一一逼到生死一线上。 杜一一从到了训练场里，脸上的颜色就没有下去过——恢复得再快，也禁不住一天被打两次。 是个人就不可能舒服。 要不是每天都能这么吸收两枚晶体，杜一一多一天也撑不下去了。 虽然，才撑了两天。 “我讨厌这里了。”中午吃完饭，程嘉懿对杜一一道。 他们两个人吃完饭就躲到操场上了，呆在围墙下边的树荫里。 “我也讨厌。”杜一一躺在地上，看着蓝天，“没有几天可呆了，外边要没有吃的了。” “激情要被耗尽了，消磨尽了。”程嘉懿抱着腿，下巴顶着膝盖，“心老了。” 杜一一嗤笑了声，“你就说说而已，等到出去了，就又活蹦乱跳了。” “唉！”程嘉懿叹口气，躺倒：“要是在这里能过一辈子也可以，别人如何与我有什么关系，眼不见为净。” “更不可能。你忘记你年龄了？”杜一一道。 “什么？”程嘉懿狐疑地问道。 “咱们这个年龄，是最热血的年龄，你觉得你能做到佛系末日？”杜一一反问道。 程嘉懿想了想，摇头：“做不到。看不到还好说，看到了，总不能当没看到。” “就是。你也就是想想。再说你爸爸我妈妈都在外边，你能不出去？”杜一一随口道，接着爬起来，“下午训练你还是看着？” “我不想动。”程嘉懿也坐起来，“我不想和那些人接触。” 杜一一摇摇头，“随便你了，反正你速度快。” 程嘉懿疑惑道：“你速度提不上去？” 杜一一耸耸肩，“不战斗，我晶体都吸收不了。现在，程嘉懿，我觉得你有主角光环了，你这个外挂了不得的。” “谁让我情绪化了，谁让你理智了。你看李队长他们，吸收晶体不也费劲？谁让他们意志坚定了。”程嘉懿颇有些幸灾乐祸道。 不过她心里并不觉得她开了外挂。她的速度快，那些变异人的速度也不慢。她还得吸收晶体，还得吸收厉害的晶体。 虽然程嘉懿训练的时候只观望不动手，但是她还是将李立、付佳明教的东西都使劲记下来。 时间过去得很快，转眼，火热的太阳就西斜了。 训练场的大门忽然打开，一辆车疾驰进来，还没有停稳就跳下个士兵，跑到李立身前低声说了几句。 所有人都看到李立的脸上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外边出事了？ 董萧领着小雪，薛艾琳牵着暖暖，小雪和暖暖的手也牵在一起，看着就像幸福的一家人。 暖暖爬上大越野车的时候，还好奇地看着驾驶室。 这是她头一次坐这么大的越野车，这么漂亮的车，她止不住心里的羡慕：小雪家里真有钱。她爸爸妈妈就没有这么多钱。 小雪靠着椅子后背，看着暖暖的侧脸。暖暖的脑袋伸得老前边，露出一段脖颈。 “叔叔叔叔，我们是去哪里玩啊。”暖暖觉得家应该早就到了，可好像离家越来越远了。 董萧从后视镜里看一眼暖暖，然后侧头，和蔼地道：“暖暖，以后做叔叔和薛老师的女儿好不好？” 暖暖呆了下，她看看还在笑着从镜子里瞧着她的董萧，又看看一声不吱的薛老师的背影，回头看看缩在后座的董雪。 “可我有爸爸妈妈啊。”暖暖下意识地道。 车里没有人吱声。 暖暖慌了。 “以后，叔叔和薛老师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了，小雪就是你的妹妹。”董萧和颜悦色地道，“暖暖最懂事了，会听话的是不？也会照顾妹妹的是不？” 暖暖惊讶地回头看着董雪。董雪还是缩在后座上不动也不吱声。 她这是被拐卖了？董叔叔和薛老师是坏人？ 暖暖瞪着眼睛，一个个看着。然后，就看到车子开到了一个很大的地方，里面全是车，好多人。 他们要跑了！带着她跑了！！为什么？？？ 暖暖扒着车窗，看到了张豪数数，强叔叔，还有好多不认识的。 她看到董叔叔下车，和那些人招呼着。 “暖暖，老师会将你当做自己亲女儿的。”薛艾琳忽然回头说道。 暖暖看着薛老师。她不会相信他们了。可她肯定也跑不了的。 第260章 摊牌 焦头烂额。 李立和周尧站在和平嘉园的大门口，看着听到风声涌过来的越来越多的人。 “我就说豪哥怎么和我说‘我走了’呢，我就说干嘛要和我说他走了呢。他这是真的走了，真的走了！”老王在人群里反反复复地说着。 “我的女儿啊！我的暖暖啊！”旁边是两个一老一中年的女人的嚎哭，“他们怎么能狠心拐走我的女儿啊！他们这是要吃了我的暖暖啊！我可怜的暖暖啊！” “听说把吃的都带走了。” “好几辆油罐子车也开走了。” “往哪里走啊？哪里安全啊？” “为啥走啊？” “他们带走吃的了，我们吃啥？” “我们也走！” “去哪里？” 人群议论纷纷。 “李队长，周队长，我女儿呢？嘉懿呢？”程毅挤过来，焦急地喊道。 依然教授也站在前边，冷淡地看着李立和周尧。 一组长几个人也站在一起，冷眼看着。 走？往哪里走？哪里不是这样？ “我带人把他们追回来！”周尧沉着脸，摸摸腰上的枪。 李立沉吟了会摇摇头：“他们趟趟路也好。先统计下剩下的物质。” 眼下确实不是置气的时候，周尧压下心里的火气。 “李队，咱们老大呢。”一组长几人也过来了。 李立也觉得奇怪。程嘉懿一个高中生，十几岁的小女孩，怎么就越来越成为一个首领性质的人了呢？哪怕她并不具备领导的能力。 但是不论是训练场还是在这里，似乎都少不了她。 训练场里有程嘉懿，李立心里就有了底，不论那些人和变异人之间有什么矛盾，程嘉懿似乎都可以震慑住。 和平嘉园这里似乎也是这样。李立甚至都有个荒诞的想法，如果程嘉懿没有离开和平嘉园，张豪绝对跑不成。 “你们老大在做特殊训练。”李立还是回答了句，“一组长，现在保护大家的重担就要落在你们身上了。” 一组长皮笑肉不笑地道：“别，这个重担还是李队长你们担着吧，要不，您让我们老大来安排我们？” 李立拍拍一组长的肩，示意他跟过来。一组长狐疑地跟着李立离开人群远点。 李立对一组长低声道：“不怕跟你说，你们心里应该差不多有数的，现在粮食不多了，包括养殖场的肉食。张豪大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开的。 但张豪他们还有不知道的事情。就是我们周边可能会有大量的变异人。离开这里也许是一条出路，也许是一条死路。” 一组长惊讶地道：“变异人？变异人不是哪里都有？怎么他们还会专门找我们？” 李立哼了声，“周队长白天找了无人机，已经观察了周边，明天我们会扩大面积，多弄点无人机出去。这事，我不准备扩大出去。 但你们是这里的佼佼者，不说保护所有人，就是保护自己，为你们老大尽一份力量也是应该的。你们老大在做训练，本来下一轮训练就会针对你们的。” 一组长摸摸脑袋，他觉得得到的信息量有点大一时有些消化不了。 “明后天，你们老大就能回来一次。”李立在心里叹口气，想着程嘉懿并不配合训练，真回来这些人也能为己用。 可再一想程嘉懿能起的只是震慑作用，真要具体安排事情，还要付佳明过来，又觉得头疼。 好容易安抚下众人，李立留下各个小区的负责人，将和一组长说的话再简单明了地说明了一遍。 粮食存在危机，市区还存在变异人对大家虎视眈眈，周边也可能还会出现新的变异人。困难重重，依靠少部分人保护大多数人是不现实的。 大家必须团结起来，年轻力壮的，有能力的人站出来，不仅是保护大家，也是保护自己。 情况到了如此严峻的时候，负责人们也都慌神了。李立只留下两名士兵协助他们工作，跟着返回训练场。 现在，只能跟训练场的人摊牌了。 天还没有黑透，训练场上的搏杀还没有开始。 所有人都回到了一楼内。 “各位。”李立站在前边，“我刚刚从和平嘉园回来，带给大家一个最新消息。” 李立简单将和平嘉园张豪带人离开的消息，和食物不足的情况讲了一遍。 “没有征求大家的意见，将大家邀请到这里来，本意就是希望大家借助生存危机吸收晶体，提高自己的身体强度。 计划里是给大家十天时间，但现在，我想，我们没有十天的时间了。我们可能很快就会遭遇到隔壁市县的变异人了。” 李立说着看看研究所内的几人：“严格地说，我们都是变异人。但我所说的变异人，是真正的、以同类为食物的人。” “李队，能详细说说是什么意思吗？”汪清忽然问道。 李立犹豫了下，然后下了决心道：“研究所里的试验是多种情况的，其中一种就是，以同类变异人为食。” 李立说到这，也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试验表明，长期同类相食，人的某些机能会增强，同时另外一些机能也会退化，表现最明显的就是动物化，一切依据本能行事。” 整个一楼都安静了会，大家都不由倒吸口冷气。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想过这种事情，但也都不敢确定这种实验真的会发生。但要是仔细想想，又怎么不会发生呢。 李立接着道：“实验却是是残酷的，但也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试验，我们才能够判断我们未来会遭遇到什么，我们又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王丹冷笑道：“那我们吸收晶体呢？李队，都到这种时候了，是不是也该把副作用告诉我们了？” 听到熟悉的称呼，李立不觉审视了下王丹，但眼下不是纠结身份的时候。 李立道：“吸收晶体的试验无法主动进行，必须要试验者自己配合着做到，所以，到底有没有副作用，有什么副作用现在并不清楚。” 大家再静默着。 “情况就是这样了，很可能在未来几天，我们就要有一场硬仗。并且我们还面临着食物严重不足的情况。” 实在困，睡了，明天再更。 实在困，睡了，明天再更。 第261章 出头鸟 程嘉懿和杜一一呆呆地看着李立，李立说的和没说的，他们闲聊的时候都想象过。只是想象了，也没真的相信。如今事实就在眼前，反而觉得梦幻般。 人，真的可以做到人吃人了。 人，为了试验，真的可以强迫别人吃人了。 那么，人为了活着，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而为了所谓大义，个人的小义算得了什么。 程嘉懿听着李立的言语，众人的议论，心里意外地茫然与平静。真的到了真的末日了，真的有了失去理智的丧尸了——不，不完全是丧尸，是动物化的人而已。 “操，到底什么意思？变异人和我们吃来吃去玩吗？”立刻就有人抱怨道。 有人提出自己的意见：“你们不觉得奇怪？我怎么觉得这好像是在放牧？我们是被养殖的？” 意见马上得到了附和：“我也觉得有问题，这么人吃人的，吃一次晶体就红一点，不是为了养殖晶体？” 有人问道：“可谁养殖的？”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很快就被放弃了。 有人道：“现在不是考虑养殖不养殖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活着。” 有人回答道：“我们活着不是问题吧，是外边那些普通人怎么活？” 马上有人反驳：“你这心操的，现在还有普通人？真怕自己普通了，吃变异人啊，吃变异肉啊，吸收晶体啊，啥也不干指着谁保护呢？” 这些话立刻得到了暂停：“就是，这都什么世道了，还指着别人保护？就得自己先护着自己了。” “说是这么说，要是普通人被变异人吃了，变异人不是更厉害了？别时间长了，嘴吃挑剔了，就改吃我们了。” “能吗？我们就好吃？” “那谁能说得清，那边就有变异人，你问他们啊！” 议论声忽然停下了，大家不由带着警惕审视着对面的变异人。 李立听着大家的议论，不发一言，直到大家将问题抛到了对面，那十个现在说不准是纯粹的变异人，还是不纯粹的变异人身上。 那十人一直冷冷地看着对面那百人，听着对面的议论，见到最后终于说到人吃人上，一个个都露出不善的目光。 李立适时开口：“大家虽然才相处三天，但我希望我们彼此能当做队友。无论彼此之间有什么矛盾，在遇到真正吃人的变异人的时候，能同仇敌忾。” 所有人都带着狐疑和不相信的表情看着李立，没有人相信李立的话。 他们相处的三天，是互为死敌的三天。同仇敌忾？怕是恨不得在当面背后都狠狠地捅一刀子的。 “毕竟，你们彼此之间本来没有仇怨的。是我给你们的仇怨。如果你们要怨，要恨，就来恨我。只是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能够死在战场上，死在变异人的手里。” 李立说着，眼眸不自觉就落在程嘉懿的脸上。仿佛他心里以为只要程嘉懿答应了，这个目的就一定可以实现般。 众人的视线都随着李立看向程嘉懿，这个十几岁的少女眼神里还有着迷惑，但是在李立最后这句话和视线中清醒了。 “我们是要守在和平嘉园吗？”程嘉懿问道。 李立沉默了一会，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们是要尽可能多的杀掉变异人吗？”程嘉懿继续问道。 这次，李立沉默的时间更长了，脸上也出现了迟疑。 论理，是该杀掉威胁他们的变异人的。可是，这些变异人也是豢养出来的，是以市为牢笼，以同类为食物。从大局上，他们实在不该破坏这种“大局”。 但是，他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自己成为试验品，成为被实验的食物，成为“大局”下的牺牲品，还是如此不堪的牺牲品。 他宁愿马革裹尸。可马革裹尸如今也成了奢望。 “李队长，你该给我们个出路。是守在这里，还是杀出去。守在这里，守在哪？吃什么？杀出去，杀到哪里？怎么走？总要给个出路的。”程嘉懿接着说道。 “我不知道。”李立沉默了会，说出的仍然是这几个字。 程嘉懿沉默了下，然后看看王丹，“那我们就商量下吧，趁着难得的安全。李队长说得对，我们彼此之间本来没有恩怨的。” 说着看着变异人，“你们被实验，不是我们的过错，也不是你们的过错。你们是被强迫的，我们何尝不也是。但这三天，对我们彼此都还是有些益处的。 暂时，我们虽然做不到握手言和，总还是该放下本不该存在的仇怨的。毕竟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活下去，活成个人。” 王浩良冷哼了声：“姓程的，你说得轻巧，你没有听到李队长说的吗？我们这样的，再吃几次人肉，喝几次人血，就彻底变成了人形的动物了。 到时候你敢说你们不会将我们当做动物看待？当做会喘气的晶体看待？甚至被当做储备晶体？到时候需要晶体了，就杀了取之？” 训练场上出奇的安静，大家都不由想了下，到时候会不会这么做。 程嘉懿点点头道：“可能吧。只是真要到了这种时候，就是五十步一百步的问题了。你们之后就是我们。” 说着，程嘉懿看看王丹那边，也看着五组长道：“本来这些话也轮不到我说，不论是年龄还是阅历，你们都要高过我很多。 只是，你们曾经称呼我一声程老大。暂时，还是商量个出路吧，为了活着。不是只有我们自己活着，还要有更多的人活着。 想想看，如果所有人都死了，或者成了人形的动物，这个世界只有我们这些人，活着，也不如就死了吧。” 说到最后，程嘉懿有些落寞。她知道她现在还在强出头有些可笑。这些人哪个真的将她当做程老大了？用的时候称呼一声老大，不用了，也就是个姓程的。 她其实不也是如此，不也是在利用这些本来就不是她手下的手下？人，总是群居动物的，也总是有人要做出头鸟的。 周尧将她推倒这个位置上，不也就是这个目的嘛。 第262章 想得开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需要个出头鸟的。 阅历丰富，年纪老大的人，少有愿意做这出头鸟的。也只有血气方刚的年纪才会不计后果，才会勇于承担责任。 程嘉懿未见不知道做出头鸟不是什么好事。但秉性如此，年纪如此，她除了恐惧成为被试验的对象，对死也是真的不惧了。 不惧死亡的人，又如何怕了做出头鸟呢？况且，做了出头鸟，也不过是多了份责任，多了份要承担的后果。她不惧。 有些话李立想到了却说不得，或者说得了，却无法说得这样坦然而又率性。而王丹汪清这些人，也不会随意就说出心里话的。 成年人的世界里，多得是算计，算计得多，就习惯了。但因为程嘉懿的这番坦诚，大家也不由都认真考虑了。 是啊，如果这世界只剩下彼此几个人类，活着，也不如就死了。 王丹开口了：“程老大说得是，我们之间实则也算不上如何怨恨，就算有，也是内部矛盾。我们这边，就按照程老大的意思，算了吧。” 说着看看汪清和五组长。 汪清点点头，五组长和美美对视一眼，见美美也点头，便道：“我们之间本来也没有怨恨，老大吩咐了，自然该是听从的。” 王丹就看着变异人那边道：“这位小王哥，咱们老大的话你也听到了，便真是到了你才说的那个地步，我们也就是前后脚的事。 但以我们老大的为人，我们相信老大是不会做出那样事情的。我们离开了这里，就做队友吧。即便不能交付生死，也绝对不会在背后捅刀子。” 王浩良沉吟了会，看看其他人。 李薇薇一直哀怨地半低着头，此刻忽然抬起头来，看着王丹哀哀地道：“好话赖话都让你们程老大说尽了，你们都是为了大义，为了全人类。我只是个女人，是个母亲。 你们既然要保护全天下的人，那，我的儿子也是全天下人的其中之一。那就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儿子，将我的儿子还给我。” 王浩良忍不住扶了李薇薇下，道：“你们既然说了要同仇敌忾，那，就像放了一个女人不足四岁的儿子。” 王丹苦笑了下，看着李立。李立点点，回身看着付佳明。付佳明招呼过来个士兵，低声说了几句，那士兵带着个人，匆匆离开。 王丹继续道：“还有什么要求？” 王浩良看着其他几人，几人面上都是冷漠的表情。王浩良摇摇头。 暂时，算是握手言和了。 “那大家就商量下，我们是守还是走？”王丹看着所有人。 这般商量，程嘉懿的意见就不重要了。她看着开始讨论起来的人，便有些发呆。 杜一一扯了她下问道：“想什么呢？” 程嘉懿恍然了下，摇摇头：“没想什么。”想想也不完全没有不想，就补充道：“想就这么十几天，我心态一天天不一样。” 杜一一低声道：“再过个十几天，就是二十七天了。” 程嘉懿悚然一惊。二十七天，她怎么将这事忘记了。 二十七天会怎么样？他们这些现在商议着怎么活下去的人，还会都是纯粹的人了吗？ 程嘉懿不禁看向李立，知道二十七天的还有他。他又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再变异，你和我。”杜一一低声再道。 “不会吧。”虽然是肯定句式，声音里也带着不确定，“最多是普通人也都变异了。就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是真的普通人了。” “李队长一定知道了什么。咱们说不定真是被养殖了。全世界的生物都是被养殖的，人又彼此养殖，一层层下来。大约，就是图谋这个晶体了。”杜一一忽然换了话题。 “和我们养牛养猪养鸡一样，牛羊有知，也必然愤怒不甘，不过无可奈何而已。”程嘉懿怔然了会道。 杜一一点点头，“如果真有神，有上帝，我们人，世间万物，也都是蝼蚁。我们看蚂蚁是蝼蚁，神和上帝看我们也是如此。 我们看蚂蚁匆匆碌碌，想是与我们一样为生存挣扎，可能它们也是在玩是欢乐。就如我们现在的挣扎，在上帝和神祇的眼里，也觉得是玩乐。” 程嘉懿想想，笑了下。 杜一一不解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程嘉懿愈发觉得好笑：“你看他们，为了活着在争辩，我们却在自比蝼蚁。他们都比我们年长，可我觉得我们的心态才是老了，看透了般。” 杜一一先是“切”了声，跟着也不觉得好笑起来，“可不是。其实咱俩也就是说说。以前上学的时候，不还想过末日的活法，穿越的活法？还是咱们这个年龄，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死也不怕的？” “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程嘉懿开玩笑道。 “干嘛二十年，咱俩都还不到十八岁。十八年就是一条好汉了。”杜一一不服气地道。 “人全死光了，你投胎投哪里去？”程嘉懿突兀地问道。 杜一一这次是真的怔了下，好一会才迟疑地道：“对啊——不对……” “你俩说什么呢，还能笑起来？”付佳明看了他们好一会了，终于忍不住过来问道。 杜一一被打断了下，还是将后半句说出来：“我们在琢磨有没有地府，刚说到要是地球生物都死绝了，我们就无法转世投生了。” 付佳明一口气生生被堵在了嗓子眼里，半晌才呼出来，憋出几个字：“你们……真想得开。” 杜一一白了付佳明一眼：“不然呢？哭？” 付佳明看着杜一一，被堵得无话可说。 杜一一白了付佳明一眼后，看着程嘉懿，继续刚刚没有说完的话。“也可能不会马上投胎的。不是有十八层地狱么，还要在地狱里呆不知道多久，兴许……地球生物也不会都死绝了。 就是当时大洪水，不也有诺亚和他的方舟。我要是阎王，也不会将魂都勾走了，就是放牧的，总也要留个种的。” 程嘉懿道：“你怎么不说在天堂里呆很久。” 杜一一摇头，笃定地道：“就你这杀生的数量，肯定是下地狱的。” 付佳明听着，目瞪口呆。 第263章 成就 这世上，这时刻，还有哪个人能有闲心讨论转世投生的事情？还有哪个人会一口咬定未来要下地狱？ 付佳明目瞪口呆地看着杜一一，脑海里却转着个更为奇怪的念头：程嘉懿莫不会要生气？ 哪个女孩会喜欢对方说自己要下地狱？付佳明也不由想到程嘉懿的杀生。那般杀法，若是有地狱，大约也要在那里转一圈的吧。 还没有转过眼睛，就听到程嘉懿很自然的声音。 “要是有地狱，就是有神仙了，也就有佛祖了。佛祖不是都慈悲为怀的？怎么就忍心看着我们人类遭受如此劫难？” 程嘉懿竟然没有生气？ 杜一一反驳道：“佛祖才不会管我们人类的事情呢。你养一缸鱼，鱼打架，你不是看着挺欢快的？说不定还会投放一条吃鱼的鱼取乐。” “你又不是佛祖，知道佛祖想什么？”程嘉懿不赞同地道：“据说佛祖不大会干涉人间的事情。” 付佳明转身走开。 程嘉懿和杜一一瞧着付佳明的背影，不由都笑出了声。 那边的议论暂停了下，大家都看着笑得畅快的两人，实在是不明白都这种时候了，这两人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没心没肺吧你就。”程嘉懿给杜一一下了结论。 “该没有的时候就要没有。真哭？”杜一一不以为然道。 这番说着，程嘉懿这几日烦闷的心情一扫而光。 “你想守着还是走？”程嘉懿终于开始考虑正事了。 杜一一眯眯眼睛：“我觉得我们肯定是要先守着的，然后早晚都会走的。” “守不住还是等到将普通人都耗尽了之后？”程嘉懿直接问到了重点。 “不是一个意思？”杜一一冷笑声，“十几万人带得走吗都？要多少车？就算都坐大客、公汽，一辆车不过四十人吧，百辆车四千，四万就是一千台。还要带着吃的，帐篷什么的。” 一千台车，大约就是一万米长度，就是十公里。况且还不止一千台车。程嘉懿想想了下，只觉得不大可能。 “况且，就算真想走，也得走成。你以为我们能走到省会里？”杜一一眯着眼睛，看一眼省会的方向。 “你生气吗？”程嘉懿问道。 杜一一怔下，认真地想想，摇摇头，“没有什么可生气的。弱肉强食，很正常。”停顿了下补充道：“本来是生气的，觉得不公平。” 程嘉懿也点点头道：“昨天我还很生气。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也不觉得怎么气了。” “那是因为你现在在这里，周围有一圈围墙，将你和外边隔离了。所谓的眼不见为净。”杜一一伸手在眼前画了个大圈，“一旦你出去了，看到人山人海的变异人涌来，肆意吃人，你就会愤怒了。” “可能吧，”程嘉懿无所谓地道，“也可能真的不愤怒。我会杀了那些让我愤怒的人。” 这话一出，程嘉懿陡然觉察到一阵安静。她转头，正看到大家望过来的视线。那些视线里，不乏震惊。 程嘉懿没有注意到李薇薇眼神中的惧意和恨意。她本就不在意李薇薇的，连一丝眼神都懒得投到那边。 那边的讨论又在继续，程嘉懿和杜一一也不再闲谈，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 对他二人来说，留和去都是无所谓的，反正不论怎样，程嘉懿都是要杀人的。他们在意的是自己的家人。 但想来，他们在前线冲锋陷阵，后方自己的家人总该是被照顾到的。这也是惯例。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商议的。不过是如何杀了来犯的变异人，如何带着幸存者逃离。 需要的，是振臂一呼一呼百应的首领，还有出谋划策的军师。 首领是打手，是傀儡，军师才是真正的首领。 程嘉懿等着，他们会安排她去最危险的地方的。她心底隐隐有些兴奋，甚至还有些期待。 她想，她真的是又疯又傻了。 这一夜，本来该有的训练停止了。 王丹、汪清、五组长、美美作为幸存者这边的代表，王浩良作为变异人的代表，和李立、付佳明坐在一起。 五组长过来邀请了程嘉懿一起，程嘉懿拒绝了。她和杜一一在操场上坐了下来。 这大概是可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的最后一个夜晚了。程嘉懿不想将这样一个意外安宁的夜晚，浪费在作陪上。 这大约就是“人贵有自知之明”吧。 夜，若是单单看黑沉沉的天，闪烁的星，那轮圆且亮的月亮，真是美。尤其在远山的衬托下，而身边还有个可以畅所欲言、生死与共的朋友的时候。 远远的，夜色里好像有野兽的嚎叫，仔细听着，又听不见了，索性也就不听了。 月与星，看久了，慢慢也就失去了欣赏的心情。两人实在也不是风花雪月、夜赏明月的人。 这个年纪，还不是那么浪漫，背了那么许多古诗，大抵也就记得一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然则，这句诗词与此情此景也完全不符合。 但他们仍然愿意这么坐着，这么看着，仿佛就是为了应景，为了记住这个夜晚，为了给自己一个深刻的印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得好像很慢，然而若是论了小时，便倏忽而过。仿佛眨眼间，月就消失了，星也不见了。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到了。 楼房里，商讨了一夜的人也沉默了，楼上的人也都下了来，只有程嘉懿和杜一一还在操场上，还痴痴地看着天空，仿佛两座雕像。 付佳明走了过来。 付佳明极不愿意承担这个角色，极不愿意由他来告知这两个少年，他们不会再有这夜的平静了。 “我们需要一个‘神’。”付佳明的嗓音干涩，也可能是这一夜说得话多了。 “不如说你们需要塑造一个神。”程嘉懿干脆地道。 “人在危难的时候，需要有信仰。需要依靠信仰凝聚在一起。”付佳明看着视线穿不透的黑暗，期盼着黑暗多停留一段时间，能让他在黑暗的掩盖下说完这些话。 “无论如何，我们都承认你的实力。承认这场混乱、变异成全了你，成就了你。” 第264章 想法 人，究竟是虚伪到何种程度，才会将这样的话说得这样坦然。 便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也知道这般世道这般时刻被推倒“神”的位置上，意味着什么。 程嘉懿轻笑了声，道：“可惜我后背没有变异出翅膀，脑袋上也没有顶着光环。” 付佳明也笑了声，不过声音还是干哑：“光环应该没有，也许不需要翅膀，也能飞。” “我第一次见到李队长，是在我的教室里。当时，我的同学正趴在另一个同学的身上，啃咬他的脖子。李队长从窗户跳了进来，就好像救世主。 第二次是在医院，李队长帮我找我的父亲。然后，在突发出现变异混乱的时候，冲了上去。我敬佩李队长的品质，所以，在第三次遇到李队长的时候，我选择相信他。 一直到现在，我仍然相信，你们塑造个神也好，推举个傀儡也好，都不是为了自己。但我仍然想要知道，到底是为了谁。” 程嘉懿凝视着浓浓的黑暗，却忽然看到天边远山的朦胧。天终于要亮了。 “我不相信是为了幸存者。不相信。”程嘉懿斩钉截铁道。 付佳明也看着天边的一抹白，只一会，那白就扩散了，远山就显出悠远的轮廓出来。 现在的少年也是不好对付的。付佳明想着。但还是说道：“至少眼前是为了幸存者，为了相信我们留在和平嘉园的幸存者。” 付佳明想说，那里也有你的亲人。可这话终究没有脸皮说出口。 周尧逼迫程嘉懿以恶制恶，他们再借程嘉懿的手用那些人。现在是他，他们，逼迫一个有点本事自保的少年，做个神，做个煞神，杀神。 “你们不羞愧吗？”杜一一开口道，“你们这些大男人，也是铁骨铮铮吧。” 付佳明无言以对。 “我只愧对你，无愧天地，无愧良心，所以我会用我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你的生命。”不知道什么时候，李立站在他们身后。 杜一一冷笑了声：“好一个无愧天地良心。李队长，只要你愧对一个人，你就愧对了天地良心！你说用你的生命保护程嘉懿？ 你的生命还是你的吗？早在你宣誓那一天，你的生命就不是你自己的了吧。你欺负我们还是学生什么也不懂吗？你用你的生命来显摆你的高尚吗？ 死，我们认了，傀儡也认了！可我们不认你的虚伪！你和他们的虚伪！” 李立平静地看着气愤的杜一一，等到杜一一停下来，才平静地道：“那就这样吧。” 杜一一看着李立的背影，气得全身发抖。 程嘉懿叹口气道：“别气了，算了，谁能说准谁还能活多久？” 是的，死都不在意了，还有什么可气的？程嘉懿说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至少眼下不在意。 若李立如此对杜一一，他未必也在意。杜一一在意的是李立这么对程嘉懿。 他知道程嘉懿心里苦，因为太苦，便不在意生死了，也不在意被算计了。 说到底，他们都能够理解李立，但理解不等于谅解。所以，他更替程嘉懿不平，不值。心里却是更痛恨自己，无法替程嘉懿分担一二。 程嘉懿再一次回到了和平嘉园。 三天没有见面，程毅好像就老了一些，神情也憔悴起来。见到程嘉懿的那刻，一下子就喜悦起来。 “走也不告诉我一声，不知道我担心你。”习惯性地说了句，程毅又有些不安，忙又问道：“你上哪儿去了？” “训练，学军体拳。走时候着急了，也怕爸你不让我去。”程嘉懿说了一半实话。 “学拳是好事我干啥不让你去？学怎么样了？”程毅关切道。 程嘉懿搪塞了几句，转移了话题，“听说这两天这里出事了？” 程毅叹口气，“可不，天天有失踪的人，还有个小孩被另一个小孩咬死了。张豪和董律师也带着人跑了，听说还拐了个小女孩，楼下超市那家的。” 程嘉懿怔了怔，小心翼翼地道：“爸，听说咱们这里的吃的，就够十天的了。” 程毅急了：“十天？十天以后呢？” 程嘉懿接着道：“还有，说隔壁市的变异人，因为人吃人，有的已经失去理智了，除了吃什么也不懂了？” 程毅怔了怔，脸忽然惨白起来。 程嘉懿急忙道：“是那种只同类相食，不吃别的的，爸，你不会是的。” 程毅白着脸坐着。 程嘉懿不知道如何安慰父亲，就连再说一遍同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程毅站起来，无声地转身，回去卧室，程嘉懿看着程毅的背影，眼睛酸酸的。 她该带着爸爸走的，走一个没有人也没有怪物的地方，她有那样的能力。她真该带着爸爸走的。 只是然后呢？如果有一天他们被怪物找到了呢？她一个人能挡住一个怪物，十个怪物，可是百个呢？更多的呢？ 难道真就她、爸爸、杜一一、依然四个人过一辈子？依然教授会同意吗？杜一一要跟着她还是跟着依然？ 她心里忽然恨起来。恨爸爸妈妈当日明明知道有那种饿病，自己不备着糖吃。很父母平时对她管教过严，她就不敢说出自己猜想，暴露自己看过小说。 恨那些将爸爸送进研究所的人，恨他们的冷酷无情。恨依然教授，明知道程毅是她的爸爸，还要关着他。 恨李立不肯早点解救爸爸，恨自己没有上天入地的本事。更恨这所谓的RH病毒。恨明知道他们染病了，全不肯前来救援，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的那些人。 程嘉懿忍不住恶狠狠地想：世界早晚灭亡的，谁也逃不脱。今天你看着我们变异我们死，早晚有一天，你们也会。 这般想着，心里也是惊讶的，她竟然也有了这般恶毒的心思。 可最后那般念头在心里挥之不去。 若是全世界的火山都爆发好了，不然就是海啸，将一切都淹没了，什么也不留，这世界大约会干干净净了。 程嘉懿知道她的想法恶毒，然而却不曾想到是什么让她有了这般想法。 不知道她如何会变得这样。 她只知道将这个想法埋在心底，不能说出去。 第265章 往东 “赵队长，和平嘉园那边现在都传开了，程嘉懿可以随时随地吸收晶体，现在他们都叫她天选者。”电厂内，队长赵学军的通讯兵关博道。 关博年纪不大，人却很激灵，从李立搜索幸存者的时候，就混进和平嘉园了，所以和平嘉园大部分事情他都知道，都及时汇报给赵学军。 赵学军惊讶了下：“程嘉懿？程老大？李立带着他们回来了？” “是，据说是程嘉懿给大家培训了，怎么能吸收晶体。他们现在将青壮都组织起来了，晶体也都分出去了。还说，只要能吸收晶体的，全都会再奖励晶体。” 说起吸收晶体，关博是既羡慕，又叹息。 羡慕自然是因为吸收晶体体质增强，战斗力惊人。叹息就是因为吸收晶体的副作用了。 赵学军眯着眼睛看着和平嘉园的方向，不解地道：“李立这是打算培育变异人？他还怕他们死得不早？” 关博道：“李队长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吸收晶体的副作用。那个程嘉懿看起来和平常人一样，就是狠辣点。可谁被那么逼着也会狠辣吧，算不上副作用。” 赵学军摇摇头，哼了声：“你以为坐在WJ中队长位置上的人会没有脑子？不要忘记，研究所还在他们手里。” “对了，还有，”关博想起来道，“他们应该准备转移了，现在所有的车辆全都集结了，大巴、油车、大卡、挖掘机、望花区大小路面全满了。” “车头冲那个方向？”赵学军问道。 “东边。”关博想了下。 赵学军沉吟着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他们再有动静，立刻回来。记着，千万不要参与进去。” 关博咬一下嘴唇，道：“赵队长，咱们就这么观望？” 赵学军本来转身要走了，又站下，转回来：“不是观望，我估计着，我们今晚上就要撤走了。” “啥？”关博惊讶道。 “小关，记着，我们都是有命令在身的，我们的任务就是将一切汇报上去，没有命令，不得参与任何行动。懂吗？”赵学军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语气严厉起来。 关博条件反射地一个立正：“是！” 赵学军叹口气，拍拍关博的肩膀道：“大局当前，大局，明白吗？” 关博怔了下，赵学军却不等关博回答，转身先离开了。 关博回到和平嘉园的时候，那边却又有了新的变化，程嘉懿和李立带着新成立的队伍离开了。关博只打听到他们最初是向东出发的，剩下的就打听不出来了。 关博立刻返回，却在赵学军口里知道了李立的动向。 “他们沿着张豪的路线走的，最后却不一定走一条路。李立这人，真的……”赵学军说到这里，却停下了。 “真的什么？”关博忍不住问道。 “不同的人不同看法。”赵学军笑笑。 脸上笑，心里，赵学军却根本笑不出来。对李立，他除了佩服二字，什么也说不出来。 都说程嘉懿狠辣，真正狠辣的是李立才对的。 程嘉懿的狠辣是对变异人，变异动物，是救人。李立的狠辣是对所有人，所有所有他身边的人，也包括他自己。 “你呀，动动脑子，你说李立明知道除了西边都有变异人，还要往东走是为什么？”赵学军问道。 关博道：“不是西边过不去——李队长这是要带着他们杀出一条路的。” 赵学军嗤了声：“西边过不去，真十几万幸存者就那么涌过去了，又怎么着？还真能开枪开炮地都灭了？” 关博听着，先是睁大了眼睛，然后眼睛慢慢地再大，然后嘴慢慢圆起来。 “想明白了？”赵学军弹下关博的脑门，“你别回去了，上级也来命令了，让我们撤离。” 关博急道：“可，可我们就这么不管他们了？” “怎么管？”赵学军反问句。 “他们，他们都没有变异，不是变异人！他们还在清理变异人，我们至少也能清理些变异人。”关博叫道。 “你傻啊，你还不明白是啥意思吗？”赵学军左右看看，虽然周围没有人，他还是压低了声音，“李立自己不懂得？李立怕是比谁都懂。 他自己求仁得仁，还拽着全市的幸存者陪着他。生怕大家不信，还扶植了一个天选者。等到最后一天，怕这个天选者才是他最后的目的。” 关博不敢相信地看着赵学军，想要否定，又不知道从何否定。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服从命令吧。”赵学军抬眸看着东边，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程嘉懿？”关博忍不住叫出这个名字，“她要是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不得……不得……” “不得怎样？李立怕死吗？怕成为变异人吗？我告诉你，他能做到现在这样，如果这次他熬过去，活下来了，以后他就是另外一个天选者。” 关博不敢相信地道：“大家都在传，说他们是在被当做蛊养着，原来还真是。” 好半天才接着道：“真可……” 却不知道该说他们可怜，还是该说养蛊的人可恨。关博茫然地想着。 车队一路向东，走的是主要公路，很快就离开了市区，进入到东部郊区，开始遇到被车声吸引过来的人。 所有投奔过来的人都被收留，分到不同的车里，被不同的人盯着，车队在水库区前方停下来，与周尧汇合。 张豪一行人已经离开了水库范围，进入到新源自治县的高速上，这里是往清宾县的分岔路。 “前边，距离我们大约半小时车程，会遇到第一批迁徙过来的变异人。我们的任务就是消灭这些变异人，为我们撤离扫清障碍。”李立道。 车队继续往前，不到半小时，车队停下。前边很快传来交战的声音。 程嘉懿和杜一一离开车子，站在道路上，并不去看前方的交战，只看着高速一侧的山，另一侧的田野。 杜一一胳膊肘拐了下程嘉懿，小声道：“王丹他们瞧着也不笨，李队长怎么说服他们不往省会去的？” 程嘉懿眼角夹了杜一一下，“你问我？你当时怎么不去听听。” 杜一一嘿嘿笑下：“我猜，他肯定说，省会人口密集，沦陷了。要不就说，省会也没有存粮了。” 程嘉懿哼了声：“为什么不说实话？说我们是被放弃的，被豢养的？” 第266章 后遗症 李立敢说实话吗？可这所谓被放弃被放养到底是不是真相，他们也无从可知。 这么说了几句，前边打来手势，前边的路通了，可以走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上车，车队继续前行。 走了几百米，透过车窗，便看到路上的血迹，燃烧的还没有燃尽的尸体。在部分没有烧毁的尸体上方盘旋的飞鸟，远处好像还有兽类奔来。 车队继续往前，走不多远再次停下。对讲机里传来急切的声音，所有后车的人都急促地往前跑去。 程嘉懿和杜一一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就好像他们是在郊游般。 旁边人不知道他们是想开了，都对这般镇静生出敬畏。 走得再慢悠闲，速度也不是很慢，当他们到达的时候，正看到前方一道山路急转，一侧是陡峭山壁，另一侧是蔓延开的山谷。 山谷远处，黑压压人影，正汹涌而来。 所有人都握紧了棍棒、砍刀。 程嘉懿见过云一样多的鸟雀扑来，可从没有见过这般多，这般黑压压的变异人。 是的，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他们是变异人。 那么敏捷地跳跃、奔跑，哪怕在山坡上，也如履平地。 可再一眼，就看到前方高速公路上，也涌过来黑压压的人，他们都是人，也又不全是人。 他们有着人的外形，人的动作，也发出人的声音。可他们看过来的动作，分明不是看着同类。彼此，都已经不是对方的同类了。 双方同时碰撞在一起。 程嘉懿曾经和杜一一讨论过古代的战争，对于平原遭遇，数万人马碰撞一起的战斗颇为不解，也不认为可能。 数万人，就算一千人一排，也要几十排，先不说哪里总有那么平整的原野，就算有，前排士兵碰撞的一刻，不也就瞬间就要死亡？ 不是被对面前排杀死，也要被后边的自己人推搡着到底踩死吧。那样的战场，不是谁站在后边谁最难死了？ 可现在，她终于亲眼看到两方人汹涌地碰撞到一起。 血的味道，立刻弥漫出来，缓缓地钻进了程嘉懿的鼻端。心底，兴奋被缓缓唤醒。 “我喜欢血的味道。”程嘉懿抿了下嘴唇，“我告诉过你没有？我一直一直都喜欢血的味道，一直一直，从在教室里就喜欢。” 杜一一紧了紧手里的刀，“你说过，但你说过你能克制。” “是，我一直都能克制，因为，”程嘉懿停顿了下，“我可以制造出来更多的鲜血。当我看到鲜血飞溅出来的时候，当那些飞溅的鲜血被我制造出来之后，嗜血的愿望就已经被满足了。” 程嘉懿说着，握着铁棍上前一步。 身后传来杜一一急切的声音：“你渴望杀戮？” “是的。”程嘉懿毫不犹豫地回答，“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轻易答应他们？他们需要我杀戮，我渴望光明正大地杀戮。” 后一句话传到杜一一的耳朵里，声音已经远去。程嘉懿矫健地奔跑过去，扬着手里的铁棍。 杜一一盯着程嘉懿的背影，看到她冲进拥挤的人群里，瞬间就湮没到人海里。 人，不断从高速公路上掉落到下边的山谷内。几米高的落差，掉落的人几乎都还能站起来，继续与身边的人厮杀。 也有人是断了脖子少了半边脑袋掉下的，也有人是被啃咬着掉下去的。 杜一一睁大眼睛，在人群里使劲寻找程嘉懿的身影，很快就在一片披荆斩棘中，找到了想要找的背影。 看，总是背影。杜一一自嘲地想着。却仍然看着那个矫健的，舒展的，带着狠辣的背影，看着背影经过扬起的血箭，飞溅的血滴。 也不怕沾了血被鸟雀围住。 这么想着，又觉得多余，程嘉懿哪里会怕鸟雀。 还真是天选者。 杜一一又恨恨地想，天选你成了杀戮的机器，自己都不知道吗？ 杜一一一边看着，一边回想程嘉懿吸收晶体的过程。最早一次是背着自己猎杀狗，第二次是……第三次是与李立周尧打起来。 每一次吸收晶体，不是在战斗中就是在战斗后，不是和人就是和兽，这么些天几乎没有间断过。 要说断也就是在训练场内的后两天和今天，怕是昨晚她就已经迫不及待了，所以才会在外边坐一夜，只怕自己听着，忍不住会立刻冲出去。 原来，同类相食会激发动物的本性，会一再渴望吸食血肉。而吸收晶体，引发的就是纯粹的杀戮本能了。 杜一一忍不住再想起前方厮杀的那些人，想到他所认识的，知道了吸收了晶体的人，想到了自己。 他吸收的还不够？还是天生的反应迟钝？想起他迟了许久的变异，杜一一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懊恼。 身后传来轻微的、不易觉察的脚步，杜一一靠着车门，看着后视镜，嘴角牵了牵。 “小杜哥，谢谢你。”李薇薇细声细气地说道。 杜一一没有转头，只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后视镜，“是李队长送了你儿子回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是谢谢那天在楼下，我莽撞地上了你的车，你没有撵我下来。”李薇薇的声音里透着一点点委屈，“我知道你没有想撵我走的。” 杜一一早忘了那天自己的想法，对李薇薇的话并不以为意，不过他心底倒是有一件事情一直好奇，就问道： “李姐，我一直都奇怪，程嘉懿也没有得罪你吧，那天换你是我们，也不会随便带着谁吧，你干嘛一直针对她？” 杜一一和程嘉懿一起讨论过，却说不出所以然来，忍不住就问道。 “小杜哥，我也奇怪，你怎么就敢一直陪在她身边呢？你就不害怕哪一天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或者醒来了，却发现自己脖子上多个血口子。” 后视镜里，杜一一瞥到李薇薇抿了下嘴唇。 “你是嫉妒她吧。”杜一一没有管李薇薇的挑拨，自顾道：“你说你婆婆虐待你，假的吧。” 李薇薇轻声笑了，“小杜哥，你真聪明。” 说着，缓缓前行，从杜一一身边经过的时候，轻轻地道：“你看，我们终于说上话了。” 第267章 渲染 杜一一冷笑着看着李薇薇从身边走过。 有病啊这人。人都要活不了了，还要玩勾心斗角，关键程嘉懿也没怎么得罪她，就是跑路那天没有带她，这事，放在哪里说也没错啊。 你让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跑路时候，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吃人的变异人一起，别说彼此几乎是素不相识，就算很熟悉的，也不能带的。 你以为谁都是圣父圣母啊，谁该你的啊。 还专门跑过来说几句话恶心他，亏得他还以为李薇薇是要暗下毒手，原来是要玩什么“宫斗”。 呸。 李薇薇冲上去的时候，高速公路上的战斗接近了尾声。山谷里的战斗还正激烈。 他们这边的人数占绝对的优势，尤其在高速上。对面那些变异人也不是全丧失理智，在明白对手的强悍之后，就有逃跑的。 一部分人开始清理尸体，获取晶体，大多数人开始跳下高速。山谷内的变异人开始往山林内逃窜。 杜一一站在高处看得明白，变异人行动敏捷，一旦逃走，他们这边的人稍有迟疑，就追不上了。 变异人吃亏在他们没有像样的武器，没有铁棍，没有砍刀。 战场打扫得很快，大家纷纷脱下染血的衣服扔到火堆里，就着山谷下汩汩的溪水清洗手上和头脸上的血迹。 首战只有少部分百人参加，这次战斗，几乎所有人都上了。 不会是错觉，杜一一只觉得所有参加战斗还活下来的人全都异常的满足。 按说这样的杀戮，血腥只会让人兴奋、残忍，可是他们的切割了死者的头颅，点燃了大火之后，神情上却少了兴奋，多了些餍足。 就好比刚刚的杀戮是享受，是一顿饱餐，饱餐之后剩下的只有满足、餍足。 程嘉懿带着洗不掉的血腥味道走回来，远远看到杜一一，脸上不觉露出笑容。 “他们很弱。”程嘉懿评价道，“没有想象的厉害。” 杜一一伸出大拇指：“我看到你救了好几个人。” 程嘉懿脸上露出得意的、谦虚的、狡黠的笑容，道：“不算特意救的，就在身边。怎么样，我看起来是不是特威风，杀过去的时候是不是特勇猛。” 杜一一笑道：“特威风，特勇猛，要是有一匹战马就好了，能飞的更好，简直就是从天而降。” 打扫完战场的人陆续走来了，好几人专门走过来向程嘉懿道谢，诚恳地说着恭维话。程嘉懿不会怎么说谦虚话，就只是笑着，点着头。 李立和周尧也满面笑容地走过来：“我们录了视频，回去之后就播放给大家看。” 大家欢呼起来。 两侧山林内很快传来兽类的叫声，天空也再次传来鸟雀鸣叫，大家很快都回到自己的车上，车队开始返航。 车上，大家都兴奋地谈论着刚刚的战斗，觉得变异人也不那么可怕，还有点蠢，不知道带着武器。 彼此也交流着杀了几个变异人，谁杀得多。话题渐渐就转移到程嘉懿身上，有人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程嘉懿的战斗过程。 车内不断传来赞叹声音。 程嘉懿不知道后边的几辆大车里正有人在有意识引导大家关注程嘉懿，不知道她的举动正在被绘声绘色地添油加醋地描述。 更不知道在一辆密封的黑色车辆内，战斗的视频正在被剪辑，她的所有动作正在被突出。 程嘉懿和杜一一坐的是城市越野，宽敞的车内连同开车的也只有四人。程嘉懿悠闲而满足地看着车窗外，全没有前一夜带着忧郁的平静，也没有战斗前的兴奋。 车内放着不知名的乐曲，深沉的大提琴流淌出来让人沉静的乐声。只是车内还有消散不出去的血的味道，提醒着他们刚刚进行过的是怎样的惨烈。 接下来的一切就好像是梦。 和平嘉园的中心广场竖起了帷幕，战斗的景象被投影上去，还有振奋人心的华丽的乐章。 战斗是无声的，是惨烈的，配以不知名的乐曲，却让战斗带上了辉煌。 程嘉懿第一次看到她自己战斗时的身影，第一次看到她是怎么挥舞着铁棍击打在变异人的头部。 原来，战斗可以被剪辑成这般模样。 开篇，无人机高空拍摄下变异人从远处游荡过来。山谷、高速，还有前一次小规模战斗引来的鸟雀啄食尸体的场景。配合以凄婉的乐曲，让人心中陡然涌出来哀伤。 跟着无人机下的镜头转变为他们的车队，镜头拉开，群山、公路、车队、变异人。 跟着，就是所有人下车冲向前方，黑压压的双方碰撞在一起。 高空下的镜头很快转为近距离的特写。 一人在击打倒变异人之后，被身后另一个变异人扑住，一口咬在了脖子上，二人翻滚着从公路跌倒下边的山谷。 一人手里的铁棍失手，击打在高速护栏上，将铁质的护栏生生打出一个弧度，铁棍也脱手而飞，眼看着对面的变异人手指向他的面孔抓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旋风般的身影扑来，一条铁棍先一步击打在变异人的头颅上——镜头出现了变异人的特写：头颅迸裂，血滴飞溅、脑浆迸裂、眼珠突出的慢镜头。 背景里，那个旋风般的身影正挥舞着铁棍，挑翻了另外一个变异人。 不论谁的战斗特写，背景要么是整个山谷的混战，要么是程嘉懿的战斗身影，给到程嘉懿的特写时候，背景竟然是程嘉懿冲上去之前与杜一一相视、交谈的一瞬。 残酷的战斗与温馨的相视注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将战斗的惨烈与程嘉懿的果决勇猛烘托到了极致。 杜一一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所有的战斗他都亲眼目睹，可在屏幕上看到的，带给他的却是另外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恨不得置身其中，奋勇杀敌。 他听着周围人大声地叫好、感叹，听着汹涌澎湃的乐章，感受着周围人被激发的冲动，转头看着程嘉懿，在程嘉懿的脸上，他看到的是同样的震惊。 屏幕上，出现了变异人的逃亡，接着是死亡的特写，变异人的，自己人的，大提琴流淌出来悲哀。 鸟雀在天空起舞，乐曲转而出现对生的渴望，胜利者脸上的安宁再一次被抓取住。车队重新启动。 第268章 恐惧 程嘉懿和杜一一悄悄回到房间里。 他们回去的是杜一一和依然的房间。这房间原本是付佳明的，依然教授离开研究所之后就让了出来，现在付佳明不知道跑到谁的房间里睡觉了。 程嘉懿不敢回家，怕看到父亲脸上的难过。 是的，程毅不会再和程嘉懿吼了，但只要是父亲，看到大屏幕上自己女儿的奋勇杀人的过程，都不会开心的。 躲在房间里，程嘉懿刚刚看过视屏时的兴奋心情也略略消减了些，但内心里还是激动的。 “成英雄了，这一次是真正的英雄。感觉如何？”杜一一很认真地问道。 许是杜一一语气和表情的过于认真，让了解他的程嘉懿觉察到杜一一有另外的目的，她再收敛了下情绪，也是认真地道：“兴奋、自满、开心、得意。” 杜一一叹口气：“应该的。这回，算是得偿夙愿了。” 程嘉懿知道杜一一这话应对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常常谈论的事情。说来不过是半个月之前，但回想起来却仿佛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程嘉懿敏感地发现了杜一一另外的情绪。 “是有点不对。”杜一一道。 程嘉懿扬扬眉毛：“李队长他们不是要塑造个女神、信仰出来吗？今早就传播我能随意吸收晶体，是天选者，现在突出我战斗能力，诱使大家参与战斗，吸收晶体。哪不对了？” 杜一一哼了声：“李立那边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诱使大家做什么我管得着？” 程嘉懿的笑容完全敛去了，她看着杜一一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仔细地看着她，然后才道：“我不知道我判断得对不对，可我想，你都经历这么多了，都经历过那么残忍的事情了，什么打击也打击不到你的了吧。” 程嘉懿怔了下，道：“打击？” 大门忽然响了下，他们都站起来，看到依然教授进来。 “妈。” “阿姨。” 两人都打着招呼。 依然关上门，点头道：“一一，嘉懿，坐啊。” 话题中断了下，程嘉懿疑惑地看杜一一眼。杜一一低下视线，然后又抬头，当着依然的面对程嘉懿道：“我觉得，可以让我妈妈听听。” 依然教授正要进到屋内，闻言站下了，也是疑惑地看看杜一一。 程嘉懿的神情一下子凝固了。 需要依然教授听听，绝对不是什么一般的事情。程嘉懿犹豫了下，点点头。 “是这样的。”杜一一深吸一口气，“妈，你看到视频了吧。” 依然教授走过来，坐在他们对面，谨慎地道：“我看到了，嘉懿很勇敢。” 杜一一点头：“是勇敢，但视频是剪辑的，我看到的和视频里完全不一样。妈，嘉懿，你们看视频，里面有我和嘉懿对话的镜头，看着好像依依不舍，实际不是的。” 依然教授心里小小惊讶了下，她记得那个镜头，记得当时一眼看到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一一和程嘉懿恋爱了。 之后再想，还是恋爱了，毕竟在那样前后的镜头下，当时的注视，就是恋爱的感觉，不，就是让人有他们二人是恋人的感觉。 她的家庭从来不回避恋爱，她一直不认为杜一一会早恋，尤其在这种环境下，所以她看到程嘉懿和杜一一匆匆离开时候，犹豫了下，还是也过来了。 “嘉懿，你记得你冲上去之间说的话吧，你说你渴望杀戮，你说你一直喜欢血的味道。”杜一一对程嘉懿道。 程嘉懿点点头，她记得她说的话，当时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渴望杀戮。 “然后，你能想起战斗结束时候你的感觉吗？这里的感觉。”杜一一摸摸自己的心脏。 程嘉懿很认真地回忆了下，道：“安宁、平静、满足……” 每说一个词，程嘉懿的表情就慎重了一分，说到最后满足这个词的时候，程嘉懿顿住了，出现了沉思的神情。 杜一一没有打断程嘉懿的思索，转头看了依然一眼。依然教授有些疑惑地看看程嘉懿，又看看杜一一。 程嘉懿忽然道：“杀了人应该是兴奋的，怎么会感觉安宁、平静、满足？”说着看着杜一一，又看看依然，眼神里逐渐出现了恐惧。 依然教授也怔住了。 杜一一叹口气，抬手轻轻拍拍程嘉懿的后背道：“你冲过去之后，我就想着你吸收晶体的过程。从你第一次吸收晶体，你就没有停止过战斗。 你每一次吸收晶体的时候都是在战斗，和野狗和人，每一次都是弄得自己满手血满身血的。好像每天你都有战斗。 所以，我们包括你自己谁也没有注意过你情绪变化。直到你最后一次吸收晶体和战斗。记得吧，就是去训练场第一天，从笼子里救出来李队长，之后，有两天两夜你没有动过手了吧。” 程嘉懿点点头。从末日之后，她真是少有的连续两天手上没有鲜血的时候了。 “然后，今天，战斗前你说，你渴望嗜血，渴望杀戮。战斗前，你兴奋、冲动、迫不及待，战斗结束之后安宁、平静、满足。” 杜一一说到这里沉默了。 程嘉懿轻声道：“晶体的原因么？我渴望杀戮，渴望见到血，见到死亡，是因为我吸收了晶体？” 程嘉懿看着依然，好像依然可以解释这个问题。 杜一一道：“李队长说过，以同类为食的变异人，会逐渐动物化，嗜血成为了本能。你也觉得血是香甜的，他们应该也是这个感觉，觉得其他人都散发着食物的味道。 没有道理同类的血肉食用了会有后遗症，晶体吸收了就一点副作用都没有。我怀疑，就只是怀疑，吸收晶体后的我们会暴虐。 程嘉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克制嗜血的欲望，但你好像没有怎么克制杀戮的欲望。当初杀刘黑子，要是以前的你，那么冒失的事情不会做的。 还有在农村那次吸引鸟雀，现在想想，不是你平时的性格该做的。好像你就是想要杀戮，然后就找个合适的该杀的人或者什么东西就杀了。 而那时候偏偏也有合适让你杀的。” 第269章 否定 杜一一的话实在实在太实事求是了，实事求是到程嘉懿想要找个借口反驳都没有。 要说混乱开始的杀戮是为了生存，是无可奈何，刘黑子那次，确实带着点为了杀而杀的意思，她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不能全推在为了交换父亲离开研究所上。 之后的那次屠杀鸟雀也是如此。 她的确有为了满足杀戮的欲望，就找个合适该杀的人或者什么东西动手的心思。 杜一一不说，程嘉懿也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心底甚至刻意回避。可如今杜一一将事实挑明了，程嘉懿无可奈何也只能直面事实。 就如杜一一所说的，程嘉懿知道她还不至于承受不起知道事实的打击，她只是下意识的逃避而已。 她确实是喜欢上了杀戮，也喜欢上了杀戮带来的畅快的感觉。 依然教授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即使她知道一一有自己的见解，但观察得如此细致，得出的近乎研究的结论，也还是让她说不出的心情复杂。 这要对程嘉懿多么用心，才能发现这些连程嘉懿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事情。一想到一一和程嘉懿真的可能在恋爱，依然教授的心不由酸溜溜的。 但马上，医学工作者的身份就替代了母亲的心思，依然教授轻声道：“也许，并非如此。” 杜一一和程嘉懿都抬头看着依然。 依然教授看着杜一一道：“环境可以改变人的思维，周围人群的依赖、责任感、当时的氛围、旁观者的几句话，都可以激发某种冲动。 从你们身处的环境上看，嘉懿的那些杀戮举动也可以推到环境的影响，和周围人的仰慕上。在心理学的角度上看，这个年龄是最容易受到外界影响和干预的。” 依然教授停顿了下，等着杜一一和程嘉懿消化理解会。 杜一一问道：“妈，你是认为嘉懿做的这些事情，不是因为晶体的影响？” 依然教授斟酌着道：“没有具体的对比试验，我也只能从我看到的，你们说的，来说说自己的看法。” 杜一一哭笑不得道：“妈，你跟我们不用这么谨慎吧，嘉懿不会介意你说什么的。” 程嘉懿也露出个浅浅的笑容：“阿姨，您的意见对我们应该是极有用处的，我们也愿意听听您的看法。” 依然教授点点头：“既然这样，我也说说我的想法，就从第一次在医院里看到你说起吧。” 依然教授回忆了下道：“那天我们见面的时候，一切都正常，我还不知道白天你已经出手杀过人。那天，嘉懿，你杀人的时候犹豫过吗？” 程嘉懿眯着眼睛回忆了下道：“当时，我被拽进房间里的时候，就闻到股血腥味，然后……当时我应该是没有犹豫。” 杜一一插言，替程嘉懿解释道：“妈，我和嘉懿之前看过不少末日小说，也一起讨论过。妈，你不知道那些末日小说里把有些男人写得多么龌龊。就当时那种情况，要是我也会生出杀人的心思。” 依然教授点点头，却看着程嘉懿道：“当时，就因为那个男人家里有血腥味道，你就先判断出他家里出现了命案。 接着那个男人的举动，也表示出对你的不怀好意，所以，其实你在被男人拉入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做了这种最坏的打算了吧。” 程嘉懿想想，点点头。 “事实证明你的判断没有错，那个男人先杀了自己的妻子，是个该杀之人。”依然教授担心程嘉懿会误会自己的说法，先肯定了句，才接着道： “但也说明了，那次你杀人，并非受到晶体的影响，是环境，危险，促使你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举动。”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微微点头。 依然教授继续道：“当天晚上你到了医院，然后遭遇了突然的变异，我扭了脚，一一背着我。” 依然教授说着，转头看着杜一一：“一一，如果当时我没有扭到脚，你会动手杀人吗？” 杜一一愕然了下，道：“会啊，绝对会啊。” 依然教授再点点头：“是的，危急关头，人常常会被迫激发出潜力。尤其你们还讨论过末日之后会发生什么，潜意识里讨论的内容就会印证到现实中。 说实话，当初我看到嘉懿出手的时候，着实震惊，只是当时我也感染了……要不是一一刚刚说的这些，很多事情我也想不到。” 杜一一沉吟着道：“妈，可那两次都是逼不得已的，嘉懿不杀人，就会被人杀的。” 依然教授道：“是的，那两次确实是如此，嘉懿当断则断，既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你和我。嘉懿，那两次之后，你对自己是不是更有了信心？” 程嘉懿点头。 “你和一一之前看过类似的小说，对小说里的内容就算不全相信，但既然拿来讨论了，潜意识里还是受到影响了，对吧。” 程嘉懿再点点头。 “然后，你和一一一起面临了入室抢劫。嘉懿，有个问题我一直想要问问你，如果我的问题对你有所冒犯，你只把这当做一个医学工作者的工作看待好吗？” 程嘉懿奇怪地看着依然教授，道：“阿姨，您想要问我什么尽管问，我一直都很敬佩您的。” 依然教授摇摇头道：“你这么说，我越发觉得自己不该问。” 程嘉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求救似的看着杜一一。 杜一一道：“妈，嘉懿不会在意的，就是你这么客气，我也觉得别扭。” 依然教授笑笑，“好，我就不客气了。嘉懿，你能告诉我，你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思，一个人去砸了那两个人的头，去看有没有晶体？” 停顿了下，依然教授接着道：“当时一一还在你身边，你还是个女孩子，按理是，你要么该和一一一起做，要么是让一一自己做。” 程嘉懿呆了下，时间太长了，她都忘记了那日是怎样的想法，现在回想起来，只剩下模模糊糊的感觉。 是啊，她怎么就自己去做了呢？她就不害怕吗？ “我，可能是觉得我已经动手杀过人了吧。”程嘉懿好一会才喃喃道。 “一一也动手了。”依然教授紧逼一句。 第270章 与我何干 程嘉懿张口结舌地看着依然，就算她心里知道她有逞强的成分，对着依然她也说不出口。 杜一一急道：“妈，当时谁会想那么多。” 依然教授看着程嘉懿，轻声而坚决地道：“嘉懿想过了。你们在看了末日小说之后讨论的时候就想过。在学校遭遇了那些之后回家也想过。 所有的一切，你们都在脑海里想过。我虽然没有看过那些小说，也听过医院里的小护士们谈过。嘉懿，你心里一直渴望成为英雄，不同凡响的英雄。” 程嘉懿只觉得血一下子涌入到头上，脸热辣辣的。 “不，嘉懿不是的。当时我杀完人之后很恐慌，很……”杜一一忽然停住。 “是的。所以，我想要说的是，环境、经历、心底的期望会改变人。晶体也许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依然教授轻声道。 杜一一看看依然，又看看程嘉懿，他忽然觉得妈妈说得也对，可心里却又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 他再一次回想与程嘉懿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不认为他判断错了。有些东西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 程嘉懿绝对不会因为要做个英雄，就铤而走险。绝对不会。杜一一忽然很后悔很后悔，不该让他妈妈听到这些。 杜一一真没有想到他妈妈会这么以为程嘉懿。 程嘉懿怎么能是逞英雄呢？他想起程嘉懿一次次站在他的前边，替他挡住危险。不，程嘉懿绝对不是为了逞英雄，她就是知道她能挡得住。 他带着歉疚看着程嘉懿，眼睛里不觉露出恳求。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恳求什么。 是恳求程嘉懿原谅他妈妈的那些话吗？是恳求程嘉懿不要难过吗？ 程嘉懿脸上的涨红也渐渐消失了，她垂眸看着地面，看着她和杜一一的脚尖，想着她自己。 她很想当个英雄？为了当英雄可以枉顾自己生死？ 不。不是的。 她确实想当个英雄，但不会因为要当英雄就枉顾自己的生死。 程嘉懿抬头，坦然地看着依然教授：“阿姨，我也希望不是晶体的原因。” 依然教授审视着程嘉懿，好像想要知道程嘉懿的话是否出自内心，但在程嘉懿的神情上，她没有看出来任何的不情愿。 不论是杜一一的话，还是依然教授的分析，程嘉懿都放在了心上。 谁说的都有些道理的，就连身在其中的她也不知道她的所为到底是晶体的影响，还是环境的影响。 依然教授再安抚了程嘉懿几句，就找个借口离开。 “嘉懿，我妈妈的话你别放心上。”房门才一关上，杜一一就急切地道。 程嘉懿白了杜一一眼，若有所思地道：“奇怪了，这话要是我爸爸说，我一定会生气的，你妈妈说，我真没有放在心上。” 停顿了下又道：“大概就是人们总是很难容忍亲人对自己的误解，也总是重视亲人的想法的。” 虽然这话将依然放在了别人的位置上，让杜一一心里有点酸溜溜的，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程嘉懿说得正确。 程嘉懿是没有任何道理将他妈妈当做“非别人”看待的。 “我就不该要我妈妈听，在开明的妈妈也要有代沟。”杜一一还是忿忿地道了句。 “我现在也糊涂了，我这到底是晶体的影响还是环境影响的。”程嘉懿苦笑了声，“不过要是从你身上看，环境影响还是蛮大的。” 杜一一摇头，“我是特例了，不能算。我还没有和你说完呢。刚才不光你那样，我看上去战斗的不少人表情也那样。” 程嘉懿收起笑容，也严肃起来：“要真是晶体影响……” 两人对视着，杜一一道：“我也希望不是晶体影响的。” 程嘉懿点点头：“自然是。但你说得也有道理，没有道理同类相食人就会动物化，吸收晶体反而百利无一害。你说，要不要提醒李队长他们？” 杜一一哼了声：“别人如何与我何干？再说了，不让大家吸收晶体了？嘉懿，我总觉得李立不大对劲。” 从前一天开始，私下里杜一一就不再称呼李队长，而改为直呼名字了。若非意见极大，杜一一是不会如此的。 程嘉懿若有所思道：“你觉得他不是真心为了和平嘉园着想？” 杜一一点头道：“要是真为了咱们这些幸存者想，不是该想法进入省会？寻求军队保护？现在反而要我们远离省会，往县城那边去。 那边县城连我们四线城市都不如的，说不定有多少人成变异人了。我们这一路走，是替谁杀变异人？说来，不就是养蛊么。” 说着恨恨地道：“知道自己是蛊了，不但心甘情愿自己是蛊，还要诱使所有人也心甘情愿成蛊。” 程嘉懿叹气道：“你刚才还说，别人怎样与你何干。现在又气愤了。咱们不是说好了么，蛊就蛊了，反正是蛊，也要做最厉害的那只蛊。” “不甘心而已。”杜一一无奈道。 “你就是不甘心，我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我爸呢。”程嘉懿犯愁地揉揉眉头，站起来，“我先回去了。” “嗯，”杜一一答应着，“对了啊，只要离开这，你一定和我招呼声，我除了这里也就是王鹏那屋了。要走，肯定和王鹏知会声。” 在杜一一面前，程嘉懿表现得若无其事，转身离开，心情立刻就沉重起来。她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会变成杀戮成性的人，为了杀而杀。 站在单元门内，程嘉懿不大想要出去，她不想面对父亲，不想看到父亲痛心和心痛的眼神，不想和父亲解释她也是无可奈何。 但她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程嘉懿忽然无比怀念混乱之后的那九天。那九天里，虽然每一天都在提心吊胆，每一天都在逃亡，可是和现在对比他们过得还是单纯的。 程嘉懿终于推开单元门。 外边还在循环播放着战斗的视频，振奋人心的音乐传来，程嘉懿侧耳倾听了会，心里微微苦笑。隐约中夹杂着叫喊的声音，程嘉懿记不得她当时有没有大喊了。 她往隔壁单元门走了几步，站住了。 不对。怎么有血腥味道？她抽抽鼻子，忽然转身。 第271章 提前 和平嘉园中心广场上，不仅传来激昂的乐声，还有叫喊的声音，更传来血腥的味道。程嘉懿转身刹那，心里就升起不妙的感觉。 她疾步跑过去，却听到惊恐的叫喊，仿佛从四面八方、楼上楼下传来。 几步路程，程嘉懿跑到楼的尽头，向广场看去，立时呆住了。 醒目的大屏幕上，仍然播放着战斗的场面，此刻正是她程嘉懿一个杀人的特写镜头，而屏幕的下方，却正在上演真正的厮杀，鲜血淋漓的厮杀。 黑压压的人撕咬搂抱翻滚在一起，他们叫喊着，撕咬着，挣扎着，他们扑倒对方，啃咬着对方的身体，自己又被对方反咬，被反扑。 站着的被滚到的绊到，滚到的被站着的践踏，惨叫声嚎叫声直冲耳膜，血气扑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程嘉懿想要扑过去制止，却看着大片大片撕咬的人群无从下手。她想要大喊住手，可嘴唇哆嗦着，一点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在心底一遍遍呐喊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搂抱在一起撕咬的人忽然滚到她的脚前，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再后退了一步。 她忽然惊醒，转身就向家里跑去，经过杜一一单元门前，她极快地往楼上看了一眼，却只是看了一眼，拉开自家单元门就冲了上去。 她的心飞快地跳动着，心里不断乞求着，在门口抓着钥匙的时候，她的手颤抖着，好容易才对准锁眼。 “爸！爸！”她拉开房门大喊着，冲进去，“爸！” 客厅没有，她冲到卧室，左右全没有。她的心忽的冰凉，不死心地拉开卫生间，还是没有。她忽的转身，再冲出去。 这一分多钟的时间，外边的叫喊和惨叫声已经直冲云霄，有人惊慌地往广场处跑去，有人惊慌地从广场处跑出来。 所有人都在叫喊着，疯了般，楼上楼下的窗户不断有人打开，也不断有惨叫的声音从窗口传出来。 一人从对面单元里大叫着冲出来，身后一个身影更迅猛地扑过来，一下子骑到那人后背上，力量之大将那人瞬间扑倒，扑到的那一刻，已经咬到了那人的脖颈。 长声惨叫就在耳畔，程嘉懿脚步停都没有停，她越过倒地翻滚的两人冲向广场，她心底从没有这么后悔过。 她怎么就想要避开父亲的？她应该回来就陪在父亲身边的啊。 她冲向广场，却无从下手。屏幕已经被撞击得倒塌了，音箱也被撕扯着扭曲了声音，人群在翻滚撕咬，血流成河中，她根本就看不到任何熟悉的面庞。 身侧，一个黑影忽然扑来，程嘉懿下意识向后避让着，转头瞬间，对上的是一双血红的眼睛和雪白的牙齿。 她只是慢了半步，那人的双手就抓住了她的肩膀，力道之大好像要将她肩膀扯断。程嘉懿飞起一脚将那人踹飞，人才落到地上，就被另一人扑倒。 程嘉懿不由后退着。 纵然她才经过战斗，看到这样的场面也手足无措。她想要在其中寻找父亲的身影，可放眼望去，所有人全在撕咬叫喊，所有人都如野兽一般嗜血疯狂。 她一步步后退着，茫然四顾，身边前后左右到处都是惨叫声，到处都是弥漫的血色。 “程嘉懿！”胳膊忽然被抓住，程嘉懿条件反射般就要甩开，一回头正对上杜一一焦急的视线。 “走啊！”杜一一对着程嘉懿大叫着。 “我爸爸，我爸爸不见了。”程嘉懿怔怔地看着杜一一，怔怔地道。 “走啊！”杜一一抓着程嘉懿跑起来。 程嘉懿下意识跟着跑了两步，忽然挣扎地站住了，扭回头去。 “你爸爸不在那里！走啊！”杜一一冲着程嘉懿的耳朵大喊着，使劲抓着程嘉懿的胳膊拉扯着。 正门，呼啦啦涌过来大批的人，最前方正是李立和周尧，他们手里提着铁棍冲过去，对着互相撕咬的人群狠狠地砸落。 程嘉懿闭了下眼睛，被杜一一拉扯着贴着楼房的墙根站下。 杜一一的手死死地抓着程嘉懿的胳膊，好像生怕力道小一点，程嘉懿就会挣脱了他逃离。 两个人眼睁睁地看着李立领着的人清理着互相撕咬的人群，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血肉横飞脑浆迸裂，也眼睁睁地看到挥舞着棍棒的人群中有一人忽然丢掉了棍棒，抓住地上的人吸食鲜血，然后也被狠狠一棍砸在脑袋上。 疯了，他们全都疯了。 程嘉懿只觉得手脚发软，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程叔不会在那里的。不会在那里的。”耳边，杜一一一遍一遍地安慰着，不断地重复着。 程嘉懿靠着墙根，不动也不言语。 “WJ杀人了！”忽然，一声尖叫传来，跟着，这一声呐喊就远远地传了出去。 一声叠着一声的叫喊与惨叫声一起远远传出去，被不明真相的人再一次传播出去。 程嘉懿反手抓住杜一一的胳膊，两人惊慌地对视着。 “不是二十七天吗？不是二十七天吗？”程嘉懿喃喃地道。不是二十七天吗，怎么会提前了这么多天？怎么会？ 广场上翻滚挣扎撕咬停止了，唯有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血气冲天。 “咣当！”一根铁棍忽然脱离了主人的手落在地上。 “啊——”铁棍的主人忽然蒙住脸，大哭起来。 一道哀伤的旋律从翻到在地的音箱中传出，跟着戛然而止。 没有人安慰他，大家都木然地站着，看着一地的尸体。 “搬到一起，点火，烧！” 广场上传来李立咬牙切齿的声音。 程嘉懿动了下，杜一一使劲抓住程嘉懿的胳膊，“程叔不会在这里的，不用找。” 李立转头，与程嘉懿的视线对在了一起。 程嘉懿定睛地看着李立，死死地看着李立，她不知道她眼睛里此刻流露出来深切的痛恨，她只知道尸海中站立的那个人，辜负了她的信任。 是他！完全是他的原因才让和平嘉园这片仅存的乐土成为人间地狱！ 她再也不相信他了！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第272章 分崩 李立从没看过程嘉懿的这般眼神。 印象里，不论遇到多么危险的事情，程嘉懿的眼神总是带着倔强带着希望，看着他的时候，也总是充满了信任。 可这一刻，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蕴含的不仅仅是伤痛绝望，竟然还有痛恨。程嘉懿看着变异人的时候，怕是也没有这般痛恨过。 李立的心颤抖了下。她怎么会痛恨他？ 汽油被拽了过来，泼了下去，尸体正在被集中堆积。有人在耳边说了什么，李立全没有听到。 他看到程嘉懿挣脱开杜一一的胳膊走过来。他嘴唇动了下想要和程嘉懿解释什么，却看到程嘉懿面无表情，低头开始翻检尸体。 李立有一瞬间的呆滞，然后反应过来。 他的视线顺着程嘉懿的身影移动着，看着她翻开一具具俯卧的身体，将叠在一起的尸体拉开，一个个翻开露出脸部。 士兵们避让开程嘉懿，有人开始蹲下，将俯卧的尸体翻过来，打火机扣在手里，大家焦急地看着李立和程嘉懿，却谁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远处的惨叫和嚎叫仿佛是近前无声翻检寻找的配音，映衬着在尸海中伫立寻找的程嘉懿那么孤独而绝望。 墙根处悄然爬出来无数虫蚁鼠类，它们密密压压地奔着新鲜的血液而来，覆盖在血液和肉体上。 程嘉懿终于看完了所有的尸体。 她明知道不该高兴，可心底终于退去了一份难过。 她怔然地后退着，怔然转身，看到了一组长、五组长、美美，看到王鹏和李玉，看到熟悉和不熟悉的人。 一个念头悄然在心底涌出来。 她要走！要离开这里！要离开得远远的！ 她走过去，看着面前的那些人，看着他们看过来的眼神。她分辨不出那都是什么样的眼神，可能有可怜，有漠然，也可能有痛恨有不屑，她全都不在意了。 她笔直地走过去，走到他们所有人面前。 “我要走了。你们跟我走吗？”程嘉懿听到她清晰的声音，她的思维也跟着清晰起来。 “我要离开这里，你们，跟我走吗？” 她看到几个组长的视线越过她，看向她的身后。她移开视线，看着王鹏和李玉。 王鹏走出来，站在程嘉懿和杜一一身边。李玉迟疑了下，急匆匆地也跑过来，许文丽咬着牙，前后观望了下。 “你要干什么？”一个尖锐的声音忽然传来。程嘉懿漠然地看过去。 李薇薇站在一侧，义愤填膺激动地指着程嘉懿，“你要干什么？你要离间我们吗？你怎么这么恶毒！” 程嘉懿视线漠然地移开，仿佛李薇薇不存在般。 “走哪里？”一组长迟疑地问道。 程嘉懿茫然地看着外边，她心里只要走，可走到哪里？东西南北哪个方向？ 杜一一在旁边道：“愿意跟着程老大的，我们商量下。” 一组长看看杜一一，视线又越过杜一一看向他的身后。 杜一一冷淡地道：“不跟着也可以，我们几个从混乱到现在，一路走来也很好。” “老大，这种事谁也预料不到。我们……我们合计合计。您也冷静冷静。”一组长嗫嚅着，试图说和。 身后忽然嗡的一声，热浪升起，程嘉懿没有回头。她冷漠地往前走去，站在大门口。 “这个……”一组长左右看看，不知所措。 “程嘉懿，这个时候我们更应该同舟共济……” “不要和我提什么同舟共济！”程嘉懿忽然转身打断了周尧的话，她积攒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她瞪着周尧，指着周尧，目眦欲裂： “你，你们，从来没有与我们同舟共济过！从来没有！” “程嘉懿！”周尧怒喝道：“你冷静点！谁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组长还在试图说和：“都冷静点，都冷静点，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好好说。” 程嘉懿瞪着周尧，视线忽然转向了李立：“李队长，道不同，不相为谋。最好下次再不相见！” 李立怔住。周围人都怔住。一组长喃喃道：“道不同，什么道不同？怎么回事？” 周尧怒道：“程嘉懿，危难关头，你要弃大家于不顾吗？你要独自逃生吗？” 周围传来低声议论，在噼噼啪啪的烈焰声中，围观者都狐疑地看着双方。 “周队长，那你能不能告诉大家，明确地告诉大家，在电厂水厂水库执勤的士兵为什么不出来救援？你们为什么不领着我们十几万幸存者去省会，去找军队，去找你们的上级？ 你能不能告诉大家，告诉所有人，为什么会有一次又一次变异？为什么人要一次又一次吃人！为什么没有人来告诉我们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我们凭什么要守在这里，孤岛一座！凭什么没有一次救援！” 这些话程嘉懿憋在心底很久很久了，她本来是不想说的——说也无益，徒增大家悲观心态。但现在她忍无可忍了。 她没有任何责任和义务背上周尧的指责，也没有任何责任和义务带着所有人逃生！ “不是说省会也沦陷了，到处都是变异人。”有人解释道。 “那怎么不见变异人跑过来？”有人提出疑问。 “李队长，你给解释下为什么？凭什么没有救援！” “对对！解释下，凭什么没有救援！” “没有人来我们也得自己救自己。” “那些人变异了也不是李队长的错，谁愿意别人变异。” “李队长也救我们了，给我们找吃的。” “程老大也救人了，也找吃的了。” “要走能走哪里？哪儿没有变异人？还有什么是没有变异的？” “对啊，电厂水厂那些也是军人。” “嘘，他们得保护电厂水厂，要不我们更完蛋了。” “别吵了，别吵了！听听他们怎么说！” 李立上前一步，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 李立看着周围人，那些人看着他的视线还是充满信任，他们还是期待地看着他。他环视着众人，掩盖住心中的愧疚，最后将视线落在程嘉懿的身上。 他诚恳地道：“电厂水厂都要有人守候，为了我们的供水供电，已经有人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牺牲了。我们不能因为他们没有在我们面前杀敌，就抹杀他们的功劳，忽略他们的贡献。 我无法解释为什么没有救援，在没有救援的情况下我们十几万人只能自救！没有人愿意变异再一次发生，如果有可能，我宁愿用我自己的生命换取所有人的平安！” 第273章 责任 程嘉懿再不想听这些没有用的话了，也不想再分辨什么了，她转过头看着外边。只要她爸爸回来了，她就走，马上就走。 “小杜哥，你劝劝程老大别闹脾气了，李队长都是为了我们大家的。”李薇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旁边，细声细气地道。 “你充什么大白蒜啊，有你说话的份？”一组长看着李薇薇就不顺眼，不耐烦地挥手道。 李薇薇咬咬嘴唇，哀怨地看着杜一一。 杜一一瞧都没有瞧李薇薇，抱着手臂沉着脸站在程嘉懿身边。 一个全副武装的WJ忽然挤开人群跑过去，边跑还便对肩上的对讲器说着什么，跟着跑到李立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所有人都看着李立的脸色变了，他蓦地扭头看着南边。 南边是工厂区，是电厂，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跟着看过去。 高楼林立，什么也看不到。 跟着，那个武警又抬手按向耳麦，急切地说了几句。 风吹过来，吹过来几句零星的声音，似乎在说着无人机、变异人。 李立和周尧神情凝重，互相看了一眼。 所有的交头接耳全停止了，大家的神色都不由跟着凝重起来。 李立向五组长几人这边走了几步，却又忽然站下，深吸了一口气道：“在北边和南边，国道和省道上，无人机分别发现有变异人出现，东边，张豪的车队也遭遇了变异人，损失不明。” 大门前静了下，跟着忽然炸了锅般，大家都惊慌地叫喊起来。 “食堂十分钟内开饭。所有老人和孩子集中到高层内，青壮年食堂就餐，半小时内集合！” 程嘉懿呆住了，杜一一也呆住了，所有人全都呆住了。跟着，忽然，一伙人往一楼食堂跑去，另一伙人却围上了李立周尧，还有人匆匆往学校跑去。 和平嘉园内刹那混乱起来，谁也没有再看一眼中心广场的冲天火光。 杜一一抓住程嘉懿的胳膊，低声道：“是个机会，我们走吗？” 程嘉懿毫不犹豫道：“走。” 一组长匆匆跑到几人面前：“老大，你往哪个方向，我们跟着你。” 程嘉懿怔了下。 一组长解释道：“你总得带一队人对付变异人的，现在哪个方向都有变异人。就是走，也得穿过变异人才走得了。” 五组长几人也挤过来，外边一圈人簇拥着，好像是拥挤，实际上是给几人一个商议的所在。 “老大，我们往西边去，去省会。”五组长低声道。 “不。”程嘉懿条件反射般道，“不，除非所有人都往省会走，不然我们绝对不能去。” “为什么？”一组长问道。 “我怀疑，那边根本就是死路，被堵死的路。”程嘉懿道。 “停电了！”忽然一声叫喊，程嘉懿顿了下，接着道：“我对地形不熟悉，就知道东边是两个县，是农村。” 程嘉懿这话，就已经是坚定了离开的决心。 五组长道：“南边是B市，B市水洞知道吧。北边是A市，一面临海，两面是山，和我们市没有高速，只有一条省道，小路倒是不少。 东边两个县城过去，就到了国境，一水之隔之外，就是国外了，那边人口密度不比我们小多少，还穷，现在不一定怎么了呢。” 一组长手往下一劈，狠狠地道：“到国外也好，国外没有那么多顾及，该杀就杀。” 五组长念头转得很快，继续道：“省会要是不能去，A市B市就也都不能去了，说不定和我们这里也差不多。东边，张豪还给我们先开了路。” 说着看着程嘉懿，“老大，你决定。” 说是程嘉懿决定，东西南北利弊已经分析过了，五组长和一组长都倾向东边，程嘉懿对大局本来也没有考虑决策能力，基本就是已经定下他们要去东方了。 她看看自己小组原本几人，王鹏、李玉都是孤身一人，哪里都可以。杜一一不发一言，想必和她一样没有什么主意。 程嘉懿立刻就决定道：“好，就这样，车辆、帐篷、替换的衣物、汽油、武器，这些都怎么准备？” 一组长马上道：“车辆、武器、汽油肯定都是现成的，我们也是独挡一面，李队长不至于小气到这些都不让我们带着。衣物沿途遇到超市什么的再进去找，食物就指望不了这里的了。” 正说着，杜一一眼尖，看到一大群孩子隔着马路跑过来，依然也在其中，忙高喊一声：“妈！妈！” 人群让开一点，五组长对程嘉懿道：“老大，我们现在就找人找车，一会还在这里汇合。” 外边又有人喊着：“老大，接着接着！”却是几个组长的人从食堂里领了吃的出来，先拿给他们。 依然教授挤进来，焦急道：“听说我们被变异人包围了？” 杜一一抓住依然教授手，低声道：“妈，你哪里也不要去，就跟着我们。” 依然教授的面色发白，低声道：“孩子们呢？” 杜一一张口结舌了下道：“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 依然教授扭头，看着众多家长呼唤着孩子，惊慌地被安排到高层内，忽然道：“不行，真要是变异人，防盗门也拦不住，还有窗户，他们爬也爬上去了。” “李队长过来了。”李玉忽然提醒了下。 几人住口，周围围拢的人只留下几个，其余都被几个组长带走了，此刻大家都带着戒备和警惕看着李立。 李立无视周围人，和依然教授点点头，就算打了招呼，直接对程嘉懿道：“三面是敌，我和周队各抵挡一面，另一面只能依靠你了。” 杜一一立刻道：“人手呢？给我们多少人？无人机给我们吗？” 依然教授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李立道：“三分之一，无人机你们不会操纵，我派我的人跟着你们。” 说着迟疑了下才道：“程嘉懿，一一，我一直相信你们，不会在这种时候抛弃他们。” 杜一一毫不客气打断李立的话：“李队长，保家护国是你们的责任，我们平民老百姓只要不给你们添麻烦，自己保护自己就可以了。” “一一。”依然教授责备地喊了声。 杜一一就当没有听到：“我们选东边，两条路只能走一条，另一条你看着找人安排吧。” 李立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决心道：“那些孩子，你们带走。” 第274章 无辜 “不可能！”杜一一想都不想就强硬地道，“李队长，你不要打我们的主意，我们也是突围，带不走那些孩子。” “必须带走！”李立更强硬地道：“我们这边会给你们断后，你们只要打通前方。” “你把他们留在研究所吧，研究所的建筑够安全。”程嘉懿插言道。 “不。”李立拒绝得太快了，快到依然教授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李立咬牙：“程嘉懿，你带着孩子，孩子的父母全在你的队伍里，为了孩子，他们也会拼命。” 程嘉懿也瞪着李立，坚决道：“你做梦！你把孩子的父母安排你的队伍里，让他们为你们拼命吧。我是逃命的，我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搭上我和我同伴的命。” “收割玉米的回来了。”李玉又小声说句。 程嘉懿立刻抛下众人，往车队跑去。 依然教授这才有机会，急切地对李立道：“李队长，我们就守不住这里了？” 李立没有半分犹豫地点头：“南北两市的变异人正在往我们这里移动，东边也是，我们原地不动，最迟明天晚上也会到这里来。” “我们为什么不去省会，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依然急道：“这么近的路程，就是走，我们也走得到了！” 李立垂下眼眸，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西边，没有看一眼省会的方向。 “那边也沦陷了？不，不会的。”依然教授惊讶地，也了然地，也悲哀地说道，“那就是，那边封锁了？” 杜一一冷笑道：“妈，你就别让李队长为难了。” “孩子们是无辜的。”依然轻声道。 “我们也无辜！”杜一一不肯松口。 那边，程嘉懿终于看到了父亲，一下子冲上去抱住了程毅。 程毅才下车，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晕了，无措了下，才喜悦里带着不好意思，红着脸嗔怪道：“多大了，还搂搂抱抱的。” 心底却很是舍不得女儿的依赖。 “爸，你来。”程嘉懿猛然真情流露，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抓着程毅的胳膊道。 “哎，还有玉米要卸车呢，你这孩子。”程毅说着对身后挥挥手。 身后人都笑着：“老程，快去吧，你这个女儿奴。” 程嘉懿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抓着程毅的胳膊走过去，程毅心里高兴，也没发现什么，等到了门口，才注意到站着的几人神情不对。 李立道：“程嘉懿，你们再商量下，我先安排人手去。” 程毅看着李立离开，茫然了下。王鹏低声将发生的事情说给程毅，程毅的脸也发白了。 “叔，吃点东西。”杜一一将手里的东西分给程毅一半，另一半给了依然，旁边立刻有人将自己的东西给了杜一一和程嘉懿。 程毅拿着吃的，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喃喃道：“这里也不能呆了？彻底没有家了？” 谁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转眼，周围一个熟悉的人影也见不到了，程嘉懿往后退了不，靠着墙坐下来。 “嘉懿，你怎么了？”程毅着急地问道。 “没事，我想点事情。”程嘉懿摇着头。 “不是说情绪影响变异？是不是那些视频的原因？还有音乐，剪辑的方式？”杜一一也坐在程嘉懿身边，低声道。 程毅看着杜一一的动作，皱皱眉，看看依然。依然却看着两个孩子道：“先考虑怎么走，人手。” 程毅也急道：“对啊，都什么时候了，还说那些没有用的。找吃的啊，车！我们刚带回来三大车苞米，都带着！” 杜一一抬头看一眼，王鹏说道：“依教授，程叔，让程姐和小杜哥都先静静。” 依然教授低声道：“我回去收拾点东西。” 杜一一看王鹏一眼，王鹏立刻道：“依教授，我陪着你。” 程毅茫然地站着，左顾右盼，才注意到广场上冒着的烟，他扭头怔怔地看了会，手里的东西慢慢送到嘴边。 程嘉懿低声道：“带着的人多了，也可能半路就变异了。也不知道什么人会容易被刺激得变异？没有吸收过晶体的，还是没有吃过人肉的？” “这变异到底他妈地需要什么条件。”杜一一恼火道。 程嘉懿听到杜一一说了句粗口，皱皱眉，可一想到杜一一也不是他的儿子，还是没有说什么，心里对程嘉懿和杜一一的接触，稍稍有点不满。 李玉小心翼翼地道：“才我也看了那些，觉得……觉得很不舒服，就回去了。我是不是要再看多了就也会变异了？” 杜一一想也不想道：“不会的。你不会的，我们都不会的。” 他们安静下来，周围围着他们的人也安静着。 依然教授和王鹏匆匆地回来了。 杜一一忽然郑重地对王鹏和李玉道：“我们队伍里肯定也有变异人混进来，也说不好谁会突然变异。程嘉懿要打头阵，我要跟着她。我妈妈，程叔，就要拜托你们两个了。” 程毅立刻跳起来道：“嘉懿为什么要打头阵？她一个女孩子，不行！绝对不行！” 程嘉懿放下支撑着头的手，安静地看着程毅：“我是一定打头阵的。我调一组长带着他那组人来。刚才我翻检人的时候也注意到了，没有我手下那些人。我觉得他们都不会变异。” 程毅急道：“你逞什么能？别李队长捧你下，你就当你真是天选者了。不行！我不许你去！” “爸！”程嘉懿稍微提高了声音，看着程毅的怒容，心忽然又软了些，“爸，就听我安排一次行吗？不要让我在前边开路也开得不安心。” “你就非要逞什么能！”程毅怒道，“我去开路！我去！我先死去！” 没有人吱声，旁边留着的几人稍稍向后退了一点。 杜一一给程嘉懿递个眼神，程嘉懿扭过头，在眼睛上抹了下。 依然教授也抹了下眼睛。 一组长风风火火跑过来：“老大！啊，程叔你可回来了。啊，依教授你也在啊。” 一组长风风火火地打个招呼后就道：“车安排好了，我们人都在，刚李队长把朝阳小区和乐购小区的人都给我们了，也来不及点数，老五他们在安排车，老大，咱们也过去？” 第275章 十人（枫舞秋吟10000币加更） 一组长说话时候程嘉懿已经站起来了，“武器呢，李队长答应的无人机，还有对讲器有没有？” “有，都有。那边正在安排。”一组长才回答着，就听到身后有人凄厉地喊道，“你们都走了，我们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 一组长往后看了眼，程嘉懿抬脚就走，全然没有听到般接着道：“咱们人中肯定也会有人陆续变异，都的做好精神准备，只要控制不住的，就只能对不起了。” 一组长转回头，一边给程嘉懿指着路，一边道：“那是。大家都说好了的，发疯了还不如死了好，成了活死人，就知道吃人，真不如死了。” 接着又小声凑到程嘉懿耳边道：“老大，真不管那些孩子啊。” 程嘉懿漠然道：“拿什么管？要是有机枪，我也敢说管。” 一组长凑到程嘉懿耳边，小声道：“有，李队长不但给我们个玩无人机的，还给了十个人，我看到了，带着两挺机枪的。” 程嘉懿惊了下，脚步一停，身后的王鹏差一点撞到她。 程嘉懿只停了一下，马上改口道：“那也不行。救人就要死人。我们凭什么心软，一小时之外对我们是死地，说不定我们都走了，只留下孩子，他们就能放过那些孩子。” 一组长哼了声：“老大说得对，我们自己还自顾不暇呢。要管，也该李队长他们管。对了老大，有人不信邪，非要闯西边。我们大家都商议好了，老大你去哪边，我们就跟着到哪边。” 程嘉懿对这话不置可否。 “真的。”一组长急道：“我们说的可全是心里话，虽然你不大管事，但有你在我们就觉得安心。” 程毅在身后怒道：“你们这是骗我女儿给你们打头阵，当枪使！” 一组长回头叫道：“程叔，你这可冤枉死我们了。只要老大发话，指哪我们打哪。” 几人走着，身后不觉也跟了好多人，也有人在打听这是往哪个方向。 路上全是车，有公汽有大巴，还有不少小车，好像突然之前所有的车都钻了出来停在路面上。所有人都急匆匆的，有的匆忙上车，有的在车下分别，也有的拖家带口地挤上车。 程嘉懿匆匆往前，就看到她的几个组长正跑前跑后的，所有她的车身上都书写着大大的“程”字，可能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笔，有的字是黑色的，有的是红色的。 见到程嘉懿过来，五组长跑过来，叫道：“老大，前边，你的车在前边。” 然后看到程毅和依然，继续道：“前边有个大卡，改装的，马力足。” 远远的就看到前方一辆黑色的WJ专用车，车下一排全副武装的士兵。再前边是一辆高大的大货车，带着车厢。 “程老大，三小队队长赵阳奉命前来报道，听从指挥。” 程嘉懿还没有到近前，一人就小跑了几步，啪地一个立正，对着程嘉懿敬个军礼大声道。跟着身后八九人全齐刷刷立正敬礼。 程嘉懿吃了一惊，脸一下子热辣辣的。她哪经过这个阵仗，懵了下才道：“赵队长，你别跟我这么正式，一会怎么走怎么打，我还要和你们商量。” 赵队长先道了声“是”，才放下手道：“三小队全员十人，配备车辆一台，两架无人机，两挺机枪，十把微冲，全员都可驾驶任何车辆，都有近身作战和野外作战能力。” 程嘉懿听着就是这十人很厉害的意思，直觉里李立不会这么便宜她，就这么给她十人。 “还有什么。”她问道。 “一切听老大吩咐。”赵阳一本正经地道。 程嘉懿站在黑色武警车辆前，好奇地往里看看，也没有看懂什么，又看看分给她的那辆车，轮子高高的，就是车厢密封的，看着让人不舒服。 后车厢大开着，程嘉懿远远看看道：“换辆车，我们要……” 五组长凑过来道：“老大，这车看着不怎么样，马力大着呢，速度也快，遇到石头路水路都能过。车厢外边没有锁，开关都是车厢里的人控制，我打算是咱们几个组长和老大一台车的。” 程嘉懿听到车厢开门关门是车里人自己控制的时候，动心了下，可是……她现在是谁也不敢轻易相信了，尤其不敢相信这些名义上是她手下的人。 杜一一很自然地上前道：“程叔和我妈都会开车，五组长，你给弄一辆越野给他们，最好是山地越野。” “小杜哥，你这是为难我嘛，咱这城市本来也没有几台山地越野，这时候你让我上哪里找啊。”五组长叫道。 “那SUV总有吧。”杜一一也不强求。 “有有。”五组长道。 程嘉懿接着道：“我和一一在前边，一组长……”程嘉懿回头找了下，“一组长，你把你的人集合了，给你们个命令，看到我爸爸，依教授了吧，你们和王哥、李玉就负责保护他们。” 一组长惊讶了下，跟着道：“哦哦。”然后又“哦”了声。 程嘉懿看着一组长，似笑非笑道：“我和小杜哥可是要在前边玩命的，我们家人可是托付给你们了。” 一组长又“哦”了声，才反应过来，拍着胸脯道：“老大这么信任我，我一定用我自己的命来保护程叔和依教授。” 程毅急着才要说什么，一组长转身就拉着程毅道：“程叔，老大的话我可不敢不听，求您了，您老就可怜可怜我。” 程嘉懿接着对赵阳道：“东边我打算走清宾县，那边你们无人机都发现什么了。对了，我们食物问题解决了吗？我们这一路有多少人。” 程嘉懿其实是想到哪里问到哪里。无人机发现什么她也无所谓——无外乎是变异人，多少她都得带着车队冲过去。 食物问题，大家貌似刚刚都吃了，到了山区，总有野兽猎物的，没有，往那边都是农村，地里玉米也是有的。 多了不好说，一天两天应该没有问题。 “张豪的车队遭遇了小股变异人，有人员损伤，鲜血会吸引来后面更多的变异人。下一批变异人大约有三千到五千人。半小时前最新消息是，张豪车队暂停前进。” 第276章 安排（无限10000币加更） 提到张豪车队，程嘉懿只没有什么表情地“嗯”了声，又对五组长道：“作战的事情我不大懂，赵队长专业。你把几个组长都喊着，一起研究下。” 赵阳本来是不大瞧得起程嘉懿的。并非瞧不起她这个人，而是领导能力，听程嘉懿并没有大包大揽指挥的事情，倒是稍微转变了观念。 乱哄哄的一番之后，程毅终于被一组长劝着坐进了一辆SUV，车里就他们四人，一组长自己弄了台面包和小车，安排跟着这辆SUV，然后跑到前边改装的大卡上。 车辆在呼喊声中启动了。程嘉懿直到车辆启动，也不知道她究竟带了多少台车，多少人。 对于一个没有规划的人来说，带了多少车多少人都无所谓的。反正该带的人都带了，反正，遇到多少对手都要冲上去。 但对于赵阳来说不是这样的。他虽然是第一次独自参与指挥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但脑海中早就有了一套作战计划。 这个作战计划有他自己的想法，也有李立的命令。 李立的命令是要他带着人尽可能歼灭变异人，尽可能走得远，走得越远越好。赵阳也知道，在他们的身后，实际上还有第二批车队，护送的全是孩子。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是他们还有心，心里还有杆秤。 他们可以为了责任而牺牲，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没有人舍得牺牲孩子。 但这些话赵阳是不会说的。他也没有问过李立，南北两边的变异人要怎么对付。 赵阳心下实际是明白的，那些变异人是杀不完的，李立也不会杀那么多的。 车厢内，赵阳打开本市地图，详细说明沿途要行进的路线，哪里有加油站——可能没有电力，也可能会遇到油车。 战斗应该要分为几个梯队，第一梯队负责冲锋，分散变异人。第二梯队就可以以一对一，逐渐追上第一梯队，分担第一梯队压力。 第三梯队则负责捡漏和收集晶体。三个梯队战线不易过长，过长则容易被变异动物分割。也不易过短，过短容易堵在一起，发挥不出效率。 赵阳也提到了他们携带的机枪，建议最初暂时不要使用。谁也不清楚最后遇到的变异人是什么强度的，子弹一定要用到刀刃上。 显然，赵阳不是深思熟虑了，也是计划一番的，程嘉懿一点也做不出补充，几个组长也提不出任何意见。在车子的行进中，几人又将三个梯队的人员安排了下。 程嘉懿当仁不让第一梯队，赵阳将小队十人分成三部分，一人操纵无人机也顺带指挥作战，每一梯队也都安排三个士兵带枪协助。 个人力量在大规模冷兵器甚至赤手空拳的战斗中作用是有限的，但大家都是赤手空拳，有了带枪的人在身边，就有了安全感。 这么商量着，车辆已经缓缓停下，几个组长都跳下车安排自己的队伍。 程嘉懿低声和杜一一商量，要杜一一在第二梯队，杜一一断然拒绝，还是赵阳给杜一一安排了另外位置，就是跟着操纵无人机的士兵，协助传达作战指令。 车辆再次前进，程嘉懿也才知道她带出来的足有万人。车队迤逦前后很长，最后方还有补给车辆。 真正有战斗力的谁也说不好，到时候大约也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了。 程嘉懿靠着车厢，觉得一切都还不那么真实。有种黄粱一梦的感觉，只是人还在梦中，还没有清醒。 “赵队长，咱们能不能给变异人设个埋伏？”杜一一忽然低声问道。 程嘉懿猛然醒悟，对啊，他们干嘛一定要硬碰硬地杀变异人，完全可以弄个陷阱什么的。 赵阳也被勾起了兴趣问道：“怎么埋伏？” 杜一一也是突然想起来，具体怎么做也没有想好，他想想道：“从高处滚石？火攻？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行军打仗，下者才是硬碰硬。” 赵阳点点头，此刻车上只有四个士兵外加程嘉懿杜一一，几人都琢磨了下。 开车的士兵先道：“变异人喜欢鲜血，会被鲜血的味道吸引，赵哥，咱们可以找个低洼处埋伏下，然后引发山体滑坡什么的。” 赵阳道：“低洼埋伏可以，山体滑坡不是大片的，困不住变异人，要是大片的，一是没有那么多火药，二是我们自己也容易被困。” 另一士兵道：“习惯热武器战斗的，这种类似古代行军打仗的，完全没有经验。” “就是遭遇战，就算有狭窄路面，也要有足够的巨石滚木。我们啥也没有。”另一士兵也道。 “有制作鞭炮的厂子吧，不就有火药了？就是不知道哪里有。”杜一一叹口气，“也没提前想过，不然弄点硫酸盐酸制作王水。要不，火攻？” 赵阳笑起来：“小杜哥很有想法啊。” 杜一一认真地道：“现在烧了树林，不会有破坏山林的罪名吧。” 赵阳道：“是没有，不过这漫山遍野的树，真着火了，我们自己也跑不了了。” “唉！”杜一一长长地叹口气。 “有对讲器吧，和后车说说，看看大家都有什么想法。”程嘉懿道。 赵阳抓起对讲器，将杜一一的想法传递过去。 车子终于驶入了通往县城的高速入口。 身后，和平嘉园，另一支队伍以汪清和王丹为首，也派了出去，同样是一眼见不到头的车队，同样也跟出去一小队十个士兵。 他们的路线白日里才走过，他们的任务是堵住高速入口，断绝那个方向的变异人涌来。 和平嘉园周遭十几万人，离开了两万余人，根本就看不出来少了多少人。到处都还是人，人们互相打探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哪件事情才是真的。 谣言四起。有人追着车队想要离开，有人犹豫不决地留下，还有人躲在了房间里，就如混乱初期那样，只在窗角露出一双眼睛。 “李队，有十几辆车往西边去了。”李立对讲机内传来声音。 “不用理睬。”李立沉着脸道。 周尧皱着眉头，手指在额头上拧了拧：“怎么这么快，要是再给我们十天时间……” 李立沉声道：“C市山区多，到我们这里只有一条路，那些变异人来得这么快……” 两人对视了眼，谁也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完。 第277章 催眠（枫舞秋吟10000币加更） 除了血气，还有什么能引来变异人？ “我担心的是，沿途与变异人的战斗，还会诱发人变异。”李立说着，扭头看着省会的方向，“我以为他们会观望一阵子。这么快，怕是就因为我们自救了。” 周尧也看着省会方向，冷笑声：“咱们配合得也够可以了，可就连几天的时间都不给我们。真是要赶尽杀绝。” “大局上……” 李立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周尧打断了，“是大局上。我们从大局考虑，牺牲研究所里那些感染者。他们也从大局考虑，牺牲我们这些本来可以自救的人。” 李立哼了声：“你不是也认了吗？” 周尧咬咬牙：“为什么不能多给我们十天，让我们自己也搏一搏——我们已经认命了。” 李立叹息一声：“怕是以为我们没有认命。或者是局势不等人。算了，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我们尽量多挡挡吧。” 又一批车辆集结，又是上万人的上车，车辆离开，又是下一批。 李立和周尧分别上了车，最后再看一眼这停留了只有数日的和平嘉园，最后再看一眼他们以为的混乱之后仅存的安全所在。 这里再过不了多久，就会再一次成为人间地狱。 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天黑下来了，和平嘉园陷入了黑暗和安静中，连同周围其它几个小区。虽然小区的精壮离开了数万，但还是有那么多的人没有离开。 人心惶惶。 留下的不乏是抱着观望态度的，这中间也还有很多有着战斗力的人。然而，若不愿为他人出力，最后，也是会被他人抛弃的。 夜，偶有声音传来，却分不清是何种声音，抑或是幻声。这一夜，也少有人能够安眠。 研究所内，关守义穿着白色医用大褂，和真正的研究员围在一个病床前。一个男性试验者赤着上身被捆在病床上，手脚和腰部都锁着钢制锁链，嘴里也绑着白布。 这个男人全身大汗淋漓，眼神呆滞，一个研究员手里持着两个电极轻轻地贴在男人双侧太阳穴上。 男人忽然身子一挺，从被堵住的嘴里漏出低低的呜咽，锁着他的精钢锁链哗啦啦地被扯动着。 电极拿开，男人的身体无力地瘫软着，松弛了双手中，落下一点点灰色的粉末。 病床前半部分被摇起来，研究员们避让到两侧。刘教授上前，手心垂下一只怀表，在男人的眼前缓缓左右摇摆，同时轻柔而坚定地低声呢喃着。 男人的神情渐渐放松了，眼睛随着钟表左右移动着，一直到在刘教授的声音中闭上了眼睛。 刘教授收起钟表继续说着，反反复复耐心地重复着。 刘教授的声音终于停下来。 房间里的人都退了出去，他们通过监视器继续看着房间。 房间内，刘教授看了病床上的男人好一会，忽然伸手打了个响指，病床上的男人一下子张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迷茫着，看着对面雪白的墙壁，好一会，眼神渐渐清晰起来。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刘教授的声音和蔼而平静。 病床上的男人视线慢慢落在刘教授的脸上，他动了下，然后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脚，接着再看着刘教授，眉头微微皱起来。 “我是和变异人搏斗时被感染的。我……我叫张明，我这是怎么了？”张明再挣扎了下。 刘教授温和地道：“你被送来了时候，失去了神智，为了唤醒你，我们对你使用的电击。你头部该有些疼痛吧。” 张明道：“有点，我，我也成变异人了？” 刘教授仔细看着张明的眼睛道：“没有，不过……” “不过怎么？”张明焦急地问道，下意识又挣扎了下，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病床也微微摇晃着。 “电击激发了你身体的潜力，你出现了虚弱现象，为了救你，我们尝试将晶体放在你手里，你吸收了。你能感觉到身体充满力量吗？”刘教授缓缓说道。 张明张了下手，又握了下拳头，“是的，我现在全身都充满力量。我是变异人了吗？我不正常了吗？” 刘教授温和地笑道：“不，我以为你比所有人都要正常。不过，必须在确定你完全正常之后，才能放开你，有些事情还需要你配合下。” 张明点点头。 刘教授转身，打开个保温杯，送到张明身前。房间里立刻就迷漫着血气的味道。 张明皱眉道：“这是……血吗？” 刘教授道：“你才醒，身体还有些弱，要不要喝点？” “不！”张明的声音忽然拔高了点，厌恶地拒绝道，“不。” “没有什么的，鲜血可以很快补充你消耗的热量。”刘教授劝慰道。 “不！我不需要！”张明也再次拒绝道。 刘教授没有再劝说，盖上了保温杯的盖子：“恭喜你，你没有被感染。” 放下杯子，刘教授拿出钥匙，将张明右手的锁链打开，接着绕到另一侧，打开左手的锁链。 监视器前所有人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谁也无法确定张明是否伪装。刘教授的头上也出现了一层细微的汗珠。 “刘教授，你很紧张？”张明忽然问道。 监视器前的几个人忽然都和刘教授一样心里一紧。 刘教授也没有掩饰，笑道：“是啊，毕竟，你脱离了锁链，想要掀翻我，轻而易举。” 张明笑着摇摇头：“我又不是变异人。” 刘教授也点头称是。很快将张明身上的禁锢全解除了。 张明跳下床，伸展下身体，对刘教授的道：“刘教授，谢谢你。” 刘教授笑着摇摇头，“那里是浴室，你先冲冲。” 张明似乎才发现自己身上全是汗，他点点头，进了浴室。 监视器的画面转向了浴室。 张明脱了衣服，打开了淋浴，闭着眼睛半仰着头，站在水流下。他的表情是平静的，谁也看不出这到底是不是他们赋予他的表情。 张明很快冲洗完了，看到浴室内的睡袍，伸手取下穿了，拿着手巾擦着头发走出来。 刘教授收起了手里的病志，道：“你才醒过来，先休息下，呆会我们给你做个全身检查。” 第278章 变化（血继丶放纵10000币加更） 张明点点头，似乎一点也没有怀疑刘教授的话，看着刘教授离开，兴奋地挥挥自己的手臂。 房门关上，刘教授泰然自若的表情微微有点变化，虽然知道门完全隔音，里面的人听不到他的动静的，也还有人在监视器前监视着。 但还是尽量避免发出额外的动作。 他走回办公室，监控器前，几个人都露出笑容，大家纷纷举起右手击掌祝贺下。 监视器屏幕上，张明正挥动着手臂，满脸都是兴奋。 关守义对刘教授道：“这种有部分自我意识的催眠能持续多长时间？” 刘教授擦擦额头的汗道：“看病人的自制力和外界的刺激还有补充的催眠。最迟，24小时内最好再进行一次强化催眠。” 关守义道：“下一批人选已经确定了，咱们分头行动。” 大家都点头，很快办公室里就空无一人。 关守义看着监视屏幕，观察着张明，张明兴奋地在房间里转了会，便坐下来，似乎在回忆和思索。 刘教授推门进去，两人就身体状况聊了几句，张明就躺回到放平了的床上，刘教授在他身上接了很多仪器。 关守义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打着，然后将这个画面缩小，再调出几个画面。 另外的房间内，试验者的待遇就不是这么好了，他们一个个都露出呆滞的表情，连研究员走进去都没有表情。 催眠还在继续。 不是所有的研究员都掌握催眠技术，但这批感染者只需要被催眠成没有自主意识的杀戮者，相对就容易多了。 简单的培训之后，研究员们就尝试了，不想效果异常好，极为顺利。感染者被摧毁自主意识可以说轻而易举。 关守义继续沉吟着。 外边才传来消息，变异人正在往这个城市涌来，整个城市的人都在被当做试验者，都在用另外一种方式被强制着变异，彼此厮杀。 作为曾经公司的管理者，他很轻易就看出上位者的意图。牺牲部分人的利益，为大多数人谋求生存。 对上位者和大多数人来说，做出这个决定是绝对正确的。 但身居被牺牲者的位置上，没有人会完全甘心。 李立和周尧不会绝对甘心的。 所以，他们才会在矛盾中挣扎着。他们一边配合着上位者，按照上位者的意图，以大局为重。一边却也想要对得起自己肩上的肩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尽可能地营救出来幸存者。 这中间，他们也不想自己白白被牺牲。 只是，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两全其美都不容易，何来的三全其美？ 关守义关掉监控，来到负二层。从依然教授离开研究所之后，负二层实际上就在关守义的直接控制中，这一层的感染者送出去一部分了，留下的，都是更不好控制的感染者。 对关守义来说，没有控制不住的人。控制不住，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权威，足够的力量，也没有给人足够的利益。 就好比外边的上位者。 外边，天正在逐渐发亮。 付佳明一夜未睡，天快亮的时候，本来不吸烟的他也点燃了一支烟。 四处人员全传来了消息。 李立与周尧与南北两方向的变异人还没有接触上，预计天明之后中午，才有第一次小规模的接触。 王丹汪清那部分战线分为三部分，最后一部分守在高速入口处，第一部 分已经推进到四十分钟车程外布下防线。 程嘉懿的车队一路推进，天黑之前就与张豪的车队汇合。短暂停留之后，程嘉懿带着第一梯队的人开始深入，估计在午夜，他们就能成功进入了新源县城。 坏消息是，程嘉懿不顾赵阳的阻拦，只清理高速公路上阻碍车队前进的变异人，对在高速之外山谷或者田地里的变异人不予理睬。 甚至为了减少车队停留的时间，将杀死的变异人尸体直接抛到远离高速的两侧，吸引变异人聚集。 赵阳曾经强硬地阻止程嘉懿的行为，但程嘉懿手下十个组长坚决支持程嘉懿的做法，双发差一点发生冲突，最后赵阳不得不退让。 这消息全盘打乱了李立周尧的计划，付佳明也不得不重新考虑接下来安排。 计划里，付佳明带着孩子沿着程嘉懿清理出来的路线前进，李立周尧坚守一天以后，与王丹、汪清汇合，要么对全市的变异人来一次围剿，要么堵住他们通往新源县的去路。随后，也往东撤离。 但现在，计划要变了。 付佳明也没有想到程嘉懿这一次会做得那么决绝，绝不拖泥带水，不肯将她自己置于险地。 真不像他认识的程嘉懿，但细想，任谁被逼迫到这般地步，还带着自己的家人，也会首先将自己和家人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 车辆的最后调动，跟随车辆的人员重新协调安排，携带的食物，转移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战斗。时间仓促，责任重大，他只怕想得不够全面。 不可能从李立、周尧两处撤回人了，只能在剩下的十万左右人里想办法。 十万人，要是全拿起武器来战斗，该是多么强大的力量。但付佳明想都不敢这么想。 不说其中但凡血性男儿都参与了四方队伍，更何况剩余的人群里还有可能隐藏着变异者，他怎么敢冒险让变异人跟着孩子们在一起。 付佳明，这位整个WJ队伍里唯一一位没有主动吸收晶体的人，倍感压力。 付佳瑶的战斗力在所有WJ中算是最弱的了，但作为经过训练的人，武力值其实不容小觑。 只是没有吸食过鲜血，也没有吸收过晶体，让他在对抗上变异人的时候，身体强度和爆发力上还是处于劣势。 思虑半夜的结论，付佳明决定沿袭程嘉懿那一队的策略，全速推进，将变异人留给后方部队。 计划的天明离开暂时取消。天微亮，付佳明带人开始改装车辆。 重卡车窗外全焊上了钢栅栏，车头焊上了锯齿状的铁板，将整个驾驶室武装成刺猬。 环卫的除冰车也开出来两台。 所谓的除冰车，就是重卡之前装上了可以震动敲击地面、带着一个个凸起的铁锤。铁锤落下，可以粉碎地面冻得结实的冰块，也是开路的利器。 付佳明恨不得将大巴也焊上钢栅栏，却还是调集了重型集装箱大卡，跟随车队。 第279章 撞车（血继丶放纵10000币加更） 天黑之前，最后一批车辆驶过来。 整个WJ中队仅存的八十余人，除了跟着程嘉懿和汪清、王丹的二十人，李立和周尧带着的各五人，研究所留下的十人，剩下所有人全荷枪实弹，一部分分散到车内，一部分开着WJ装备车跟随。 数万人围拢在车辆两侧，有送着自己孩子离开的，有的只是来看看生离死别。 付佳明在和平嘉园大门前，用他最为亲切的和让人安心的笑容一遍遍地劝说大家放心。 他是要将孩子们送到最安全的地方，这里不适合孩子留下，不能让孩子们再见到鲜血了。 帮着他劝说家长的还有在学校担任老师的人，她们同样被拒绝在车外，理由相同：WJ和志愿者会护卫这些孩子的。 他知道有的家长将孩子们藏起来了。也有家里老人送了孩子上车又反悔接下来的。然后在车下再犹豫再反悔。 他用他最大的耐心在等待着，等待着尽可能多的带出孩子，等待着这些孩子与亲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付佳明想：就算这些孩子都能活下来，多年之后想起这一幕，对他也会是痛恨的吧。 是他，活生生地制造着生离死别。 是他，在用自己手里的权利和预知的真相，在剥夺一部分人生的权利。 人员就位，付佳明最后看一眼西方，看着红日坠落的方向，他转身向自己的车子走去。 身后，远远的忽然传来车辆疾驰的声音，付佳明心中顿时涌出不妙，他加快脚步，就在拉开车门的一瞬，他听到身后急刹车的声音，听到一声大叫：“拦住他们！” 付佳明上车甩上车门，叫道“开车”。一声长鸣，掩盖住身后声嘶力竭的嘶喊，付佳明漠然地看着前方，心里无比痛恨自己的冷漠与无能为力。 他和西边的那些上位者有什么区别？他究竟在做着什么？ 车队冲向了黑暗，将不明真相的人群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远远的，还没有完全的黑暗里随风隐约传来声音，那是预留的录音，是在最后离开时候局势的真相，正在进行的或者过时的真相。 这是他们能留给幸存者最后的东西——C市已经四面环敌。 也是给幸存者最残忍的一刀，直劈心口的残忍的一刀。 也是他们为上位者最后做的一件事情。他们违背了自己的良知，放弃了内心最后一丝正义，将上位者需要的大局留下。 人，生而为人之后，人生中便会一次次出现不得已。有人会为了他人不顾一切，有人也只会将这不顾一切付之于自己的家人。 更有人却连选择都无从选择，只留下一次次的不得已后，依靠“大义”两个字来安慰自己。 然，义既然是义了，就无从大义小义。大义纵然是义，小义怎么就不是义了？ 人，可舍生取义。但只要还有良知，在被迫做出所谓“舍小义取大义”的时候，就已经违背了良知。 车队疾驰，驶向东方，驶向太阳升起的方向。 然则此刻却是黑夜正在降临的时刻，东方可曾带来光明，可曾带来期盼？ 驾驶无人机的车辆提前了接近十五公里，不断将前方观察到的汇报过来。 车辆在毫无任何阻拦的道路上疾驰着，在最后一抹光明消失的一刻，进入了高速。 “前方十公里处山谷出现零星游荡疑似变异人。” “不予理会。” “前方十公里高速上出现二十左右不明身份疑似变异人。” “测算对方体力反应能力，速战速决。” “击昏疑似变异人八人，杀灭十三人，逃下高速五人。所有人均丢落高速右侧山谷。” “前方十公里出现堵塞车辆，大片不明生物在高速和两侧山坡游荡，占据高速长度约五百米。” “前方车辆撤回，重卡开路。” “轰隆隆——”重卡怒吼着，冲向前方。 “轰隆隆——”除冰车紧随其后。 再后边，是护卫大巴的大小车辆，最后，才是带着生的希望的孩子们的车辆。 重型大卡以势不可挡的速度推向前方。 堵塞道路的车辆被掀翻到两侧，拦在路上的各种生物惊慌地翻越栅栏跳入到两侧黑暗中。嘶吼声、惊叫声、呼喊声、车辆鸣笛声音融合在一起，车灯的光束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光束中，拦路的车辆被掀翻，不及躲闪的生物被撞飞，重卡与除冰车咆哮着，在长达数百米的堵塞高速上硬生生推出一条通道来。 透过车窗，可以清晰地看到翻到的车辆，有的燃烧成一副骨架，有的上边残留着半条手臂，有的只是大片大片的血迹。 血迹有的是新鲜的，有的早已经发黑，不论是哪一种残骸哪一种血迹，都展示着前一晚这里曾经发生血战的残酷。 最前方开路的重卡焊接的栅栏，已经被推得扭曲了，栅栏上也挂着前车破碎的材料和变异人的残肢，在车灯的映照下怵目惊心。 开车的司机一脚油门直接踩到底，重卡咆哮着，车上的人也咆哮着。 前方，那些阻塞在道路上的分明也是人，那些人望到重卡撞击过来的时候，脸上分明也是惊恐。 可分明，他们也不能全称作人了，没有人会在车辆的残骸中游荡到这种时候。 这是一边倒的碾压，肉体的力量再强大，也无法与钢铁抗衡。 “嗷！”忽然，前方传来响亮的嚎呼，堵塞在公路上的变异人忽然全都跟着嚎呼起来，这声音震耳欲聋，直冲耳膜，远远远远地传开，刹那，四面八方仿佛全是嚎叫的声音。 前方开路的司机被这突然的声音惊吓的手一歪，重卡忽然一个左打轮，就往高速护栏上撞去。驾驶室内一阵惊呼，两双手同时抓住方向盘往回打轮。 重卡歪斜着冲向左侧护栏跟着又向右扭转，两相截然相反的力道让重卡车头歪斜，与车厢拧成了超过90度的扭曲。 “轰！”重卡猛然撞在一侧的车辆上，车厢横过来，将高速拦截封死。 “吱——”身后一长串的刹车声传来，跟着是又是几声重重的撞击声。 第280章 爆炸（血继丶放纵10000币的加更） 付佳明猝不及防，被急刹的车辆差点撞了头，抬眼看去，只能看到前边停下的车辆。耳边还是不间断的嚎叫声，似乎四面八方全都有变异人在叫喊，在呼号。 他激灵了下，拽开安全带就跳下车。 眼前一个黑影正翻越高速栏杆，身边有人飞起一脚，那身影却极为灵活躲开了那一脚，一个翻滚就跳了进来。 付佳明趁着这一耽搁的功夫，已经看到了前边重卡横在路上，立刻就出了一身冷汗。 他大喊着：“护住大巴！”人就向前边跑去。 车队一停，护卫车上的人除了司机就全跳了出来，谁都知道他们护卫的是孩子，是整个C市最无辜的幸存者，除了最前边几人跟着付佳明往车队前方跑去，其余人转身向后边大巴跑过去。 两侧的护栏，开始有变异人攀爬上来，向奔跑的人扑上去。 雪亮的刀具翻飞，鲜血的味道刺激着更多的变异人更加疯狂地扑过来。呼号声，大喊声，惊呼声瞬间交织在一起。 更多的变异人疯狂地从两侧涌上来，与路上的护卫搏斗，撞击着大巴的车身、车窗。 一串串鲜血飞溅在大巴的车身和车窗上，黑暗里分不清这些鲜血是护卫者还是变异人的，只能嗅到浓重的血的味道。 片刻，一长串的大巴就好比风雨中飘摇的落叶，在越来越多的变异人的包围中，岌岌可危。 付佳明冲到前方的时候，前边重卡和车辆里跳出来的人已经和变异人混战起来，血肉横飞中付佳明翻过重卡站在前边，差一点被从车厢顶部跳下来的变异人扑倒。 他一脚踢飞这个变异人，另一个人已经合身扑来，付佳明抽出匕首斜插进变异人的胸口，左手抓着变异人的脖颈，充作盾牌，顶过去。 回头看来，心下一凉。当初改造重卡的时候，生怕重卡的重量不够，前方的撞击力道不足，恨不得将车头的推进钢栅栏焊得密密麻麻。 却没有想到重卡这一横过来，卡在路上，人力万万无法推开的。 就算后边的重卡碾压上来，厚重的车厢也只会与废弃在道路两侧的车辆卡死在一起。 “付医生，怎么办？”左边一个WJ战士一刀拦住扑过来的变异人，鲜血飞溅在他们脸上。 付佳明往前看去，密密压压的人看不到尽头。左右看去，护栏上不断有人翻越上来，再往后，长长的车队风雨飘摇。 “炸车！” “冲！” “炸车！后车后退——” “后车后退——” 后边的重卡轰鸣着，庞大的车身扭动着，缓缓向后退着。车厢上，车头上，栅栏上全是攀爬的变异人，拼命想要揪出被钢制栅栏护卫的司机。 倒退的车辆碾压着不知道是什么人的身体，车厢与护栏摩擦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后边的车辆上开始出现惨呼。 谁也无暇顾及谁，他们连自己都无法顾及了。 “啪！” “哒哒哒——” 枪声在呼号声中传来，付佳明和一个WJ战士杀开了一条血路，可血路立刻就被人海填满。 “付医生，你走！”WJ战士抓起一枚手榴弹，扔到人海之中，手榴弹爆炸的瞬间，二人往车下一滚，WJ战士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爆炸的弹片。 气浪将车辆之间掀出一小片空场，WJ战士翻身趴在车底，再一次大喊着：“我掩护你，走啊！” 枪口吐出火舌，清理着路面，付佳明深深地看了那个WJ一眼，好像要将他的相貌刻在脑海里一般，他冲出了车底，向身后的车辆跑去。 他冲向第二辆重卡。 他实际上是无路可走。 路面、护栏、车辆周围顶上到处都是变异人，到处都是变异人伸出的胳膊拳头，他们撞击着车辆，拉扯着栅栏，转而又会扑倒地上撕扯伤者死人的身体。 付佳明抬起枪口，子弹撕扯着重卡驾驶室旁挂着的变异人。嚎叫声中，付佳明冲了过去。 司机惊恐地打开车门，付佳明跳起来抓住车门，车顶忽然爬下来一个人，咧着嘴一手就抓住了付佳明的肩膀。 付佳明手里的微冲枪口一抬，“哒哒哒——”一腔热血忽然倾泻而下，付佳明忍不住闭下眼睛，合下眼睛的瞬间，他看到司机惊恐地看着他的身后。 枪支狠狠地往身后一甩，强大的撞击力道让他飞身扑倒车上，上半身倒在座位上的时候，付佳明一个翻滚，双脚使劲一蹬。 张开的双眼被挂上了血色，眼前的一切都是血红血红的。 血红中，他看到一晃而过倒下去的人影，看到驾驶室上方垂挂的人也被拽了下去，付佳明腰部一个用力坐起来，伸手抓住了车门。 另一只手也抓住了车门，四目相对，都在彼此血红的双眸中看到了自己恐怖的模样。 付佳明大吼一声，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量使劲一拉车门，一声惨叫，咔嚓一声，车门紧紧卡住了那只惨白的带着血色的手。 “轰——”车窗前方一个硕大的火球忽然升了起来，爆炸产生的气浪扩散开来，付佳明猛然回身一扑，将惊呆的司机扑倒在身下。 “哗啦啦——”车窗玻璃碎裂，热浪贴着付佳明的后背，和车窗的碎玻璃一起落到驾驶室里。 窗外是长声惨叫，付佳明翻身坐起，拉开车门，惨白的手随着主人掉落在车外，他重新重重关上车门，锁上车门。 前方，钢制的栅栏外，横着的车厢燃烧起冲天大火，热量炙烤着周围，躲闪不及的变异人身体燃烧着，在地上翻滚着，嚎哭着。 火光隔开了变异人，也照亮的周围，燃烧的重卡前再无一人生还。 付佳明拧动钥匙。 重卡颤动着，发出低沉的吼叫。 付佳明将档位缓缓推上，脚，缓缓地，坚决地踏着油门，落下。 重卡颤动得越来越强烈，忽然冲了出去，向着热浪，向着滚滚的浓烟冲了出去。 “轰——”燃烧的重卡被重重地撞击了下。重卡的车胎摩擦着地面，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车头顶着燃烧的车厢，再重重地一推。 “吱呀——” “吱呀呀——” “哗啦！” “咯吱吱——” 重卡碾压着车厢，硬生生将车厢撕扯成两半。 第281章 团灭 浓烟肆虐，从震碎空旷的驾驶室边框涌进来，湮没了整个车头，跟着湮没车厢，厚重的重卡强行挤压开车厢，颠簸歪斜地挤了过去。 “咔嚓——” “吱——”车厢与钢框摩擦着，碰撞着。 “轰——”横栏在道边的歪斜的车头彻底翻转过去。 重卡在火光与浓烟中，终于强行开出了一条路通道。 身后，除冰车启动，车前方的铁锤震动着，推进过去。 “轰轰轰轰——”高速震动的硕长沉重的铁锤将被烈焰焚烧过的、横在路上的钢架、轮胎粉碎。 通道打开。 短短的不足三分钟的时间，通道重新打开，然而，后边的大巴和护卫车辆已经被源源不断的变异人围困住，护卫也立刻陷入了生死决战中。 跟在除冰车后边的第一辆大巴强行启动，司机眼睁睁地看着在车头前搏斗的人，眼睁睁地看着护卫与数个变异人一起滚落在地上。 车灯最后扫过呼喊嚎叫翻滚的身影，毫不犹疑地碾压过去。 “嗷——” 窗外的惨叫让大巴内更显死寂。安全带下的孩子们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窗外黑暗里数不清的人影，看着车窗上迸溅的鲜血，将自己紧紧地缩成一团。 第一辆大巴闯过去了。 第二辆大巴启动了。 第三辆、第四辆…… 护卫被潮水般的变异人湮没。 启动车辆的碾压惊怒了变异人，车厢内活人的气息也吸引了他们，忽然，有变异人冲着车窗挥起了拳头。 “砰！”车窗立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车窗内传来的惊叫中就如催命符般，刹那，又是一声巨响，大巴的车窗承受不住重击，碎裂了一块，一只带着血迹的手伸过来，一把揪住个不及躲闪的孩子的头发。 “啊——”车内的孩子们惨叫起来，轰得解开安全带跳起来，被抓住头发的孩子死命地挣扎了下，跟着又是一声惨叫。 大巴摇晃着，司机惊恐地踩踏着油门，扭头看着车厢里的混乱，硬生生地想要从变异人的包围中挤压出去，可忽然，前挡风玻璃被重重一击，他的心一沉。 他早有死亡的想法，在自愿做大巴司机的时候就知道，死亡是随时发生的事情。 然而，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他以为跟着孩子们才是最安全的。 孩子们。 后边还有一长串的大巴，他的车不能堵住通道。 他最后扭打方向盘，看着龟裂的根本看不到前方的车窗，尽可能地将车辆向一侧靠过去。 “哗啦——”车窗碎裂，他直面着一群血红的眼睛。 对不起了，孩子们。 我没有带着你们逃生。是我带你们下了地狱。 身后，一辆大巴毫不迟疑地从侧面超过，他已经看不到那辆车内看来的怜悯的视线了。 这辆车内新鲜的气息与血肉吸引了更多的变异人涌来，他们从车窗跳入进来，扑向鲜美可口的孩子们。 这一刻，兽性完全占据了变异人的思维，他们被本能驱使着，被食欲控制着，被血与呼吸吸引着。 没有人知道，如果他们能恢复理智，知道他们曾经做下的事情会如何。 他们自己也不会知道的，因为，他们已经不可能恢复理智了。 车队终于从变异人的包围中通过，终于将血与火抛到了身后，终于驶向了黑暗而未知的前方。 付佳明将方向盘还给了惊魂未定的司机，顾不得自己后背扎的碎玻璃，和被浓烟烈焰烤过的面颊，抓着对讲器呼叫着WJ。 然而，他呼叫了很久，竟然毫无回音，没有任何回音。包括操纵无人机的战士，也没有回音。 一行热泪终于从付佳明的眼睛里流了下来。 他呆滞地坐在狂风呼啸的副驾驶上，半晌，抓着车门站起来，转身探出头去。 身后长长的车队大开着车灯，迤逦出很远，他沉默地看着，竟然找不到护卫的小车。 他的战士们，他的队友，他挑选出来的保护那些孩子的人，全都被留在了后边。 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付佳明站在车头，向后看了好久，好久。 车灯扫过路标，他们终于接近了县城的高速出口。对讲器内，终于再次出现的声音。 县城比想象的安宁了许多，入目全是黑暗，远远的看到接应的车灯，车子在前方挑头，他们跟了过去。 县城中心其实与市中心没有太大的区别，这些年到处都在大兴土木，也都是高楼林地。甚至因为地广人稀，小区的绿化和建设都要高于市区。 眼下，县城已经被先头到来的程嘉懿清理过了，虽然还会有隐蔽的变异人，但零星的变异人很难对闯过来的人构成威胁了。 车队驶入到县城最大的宾馆门前停下，赵阳从前车内跳下来，宾馆内已经做了安排，有人接应着大巴的孩子下车，将这些经历的可怕惨烈经历而显得呆滞恐惧的孩子们送进去。 “你们怎么样？沿途看到废弃的车辆。”付佳明跟着赵阳进了宾馆大厅，站在一角问道。 赵阳简单道：“损失了几百人，还有突然变异伤了周围人的。付医生，你身上有伤，先清理下——大家呢？” 付佳明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没有人了。在你们交战过的地方，我们被堵住了。” 赵阳沉默了下，伸手帮着付佳明脱下带着血迹的外衣。 付佳明的后背被迸溅了碎玻璃，不少碎玻璃还留在他后背上，还有被他坐在了身下。他就趴在大厅的沙发上，赵阳用应急灯照着，一点一点地帮他清理玻璃。 “付佳明！”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忽然从大门口传来，付佳明抬一下眼睛，看到程嘉懿愤怒的面庞。 程嘉懿怒不可遏。 她就不明白了，她就算吸收了晶体，有了些战斗力，也只是一个人，付佳明这帮子比她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人干嘛就要赖上她。 看到程嘉懿，付佳明心里忽然松了口气，不觉有些心安。他疲惫地，带着歉意道：“只有我自己了。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程嘉懿就要脱口而出的怒骂一下子被堵了回去。 第282章 信任 程嘉懿怔了会，才明白付佳明所说的只有他自己是什么意思。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所有的护卫全都死了？ 可想到自己车队闯过来时被留下的人，损毁的车辆。当时他们全没有恋战，一直是全数通过的，还折损了那么些人。 那些人就是吸引变异人聚集流连的鲜美食物与诱饵，要闯过聚集着那么多变异人的公路，还有堵塞住道路的破损车辆…… 程嘉懿压下心里的内疚。 那不是她的错，没有人告诉她付佳明会带着孩子们跟过来。 可心底也不由想了下，若是有人告诉她呢。 “付医生，你们为什么非要抓着我？我还有什么能给你么利用的？我没有你们那种大公无私？就算有，也被这些天给消耗掉了。 你就算把孩子们放在我面前，危难关头，我还是会先护着我的家人我自己，我不是那种为了别人能牺牲自己的人。” 程嘉懿无力地坐在另一座沙发上，她想起一路过来自己的惊恐，唯恐父亲在后边的车辆被困住，可有不敢让父亲和她在前边一起冒险。 她承受不住看着父亲在她眼前厮杀的场面，她怕她因为眼看着担心会变异疯掉，也更怕看到厮杀的父亲变异疯掉。 很多时候，死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活生生地看着却无能为力。 付佳明想要坐起来，被赵阳又按住。他手肘支起头部，略微仰视地看着程嘉懿。 是的，他们为什么非要抓着程嘉懿，跟着程嘉懿，赖着程嘉懿呢？ 她就一个小女孩，就一个战斗力高点的小女孩？ 他看着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大公无私舍弃性命的程嘉懿，知道她说的不是实话。 作为一个全科医生，他看人还是准的。程嘉懿不会真的不管那些孩子们的。 在市区时候她走了，那是因为市区还有李立周尧，有WJ，所以她走了，抛下一切带着亲人朋友走了。 但现在孩子们送来了，这里再没有别人了，程嘉懿不会放弃这些孩子们的。 “李队长和周队长会堵截A市和B市的变异人，大约在明天或者后天，会和王丹汪清的人汇合，也会走这条路。”付佳明直截了当地道。 程嘉懿又怔了会，然后忽然压低了声音：“省会，真的连你们都舍弃了？” 付佳明的心底涌现难言的情绪，这一句“舍弃”，让他想起奋不顾身牺牲的战友，也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责任与使命。 他无言以对。 “一会你们自己商议吧。”程嘉懿站起来，转身就走，在门口看到杜一一双手抱在胸前，等着她。 “怎么不进去？”两人往旁边站了站。 “说什么？”杜一一哼了声，然后勾着程嘉懿的胳膊再往边上走了走，小声道：“我看暖暖了。” “暖暖？谁？”程嘉懿问道。 “董律师带走的那个小女孩。和他女儿一起，董雪，被薛老师领着。”杜一一道。 程嘉懿反应了下，她只知道董律师和张豪跑了，这次在路上也接应了他们一起，却不知道董律师还拐了个女孩。 她对张豪和董律师先逃离和平嘉园，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是她，不也是逃离了么？不过是五十步一百步的问题。 尤其是接应了张豪之后，听张豪说之前打算将她也带着，甚至暗示过周尧放她回来之后，还略微有些感动。 仅此而已。 杜一一就将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便，末了道：“我听张豪手下人说，那个董雪对暖暖很依赖的样子，以前形影不离的，脑袋都歪在一起。” 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脑回路都和一般人不大一样，好好的事情都会多想几分，更别提现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了。 “董律师会因为暖暖是她女儿的朋友，就带着她一起逃？”程嘉懿狐疑道。 “我不觉得是。”杜一一道，“我让人瞧着他们了，暖暖也好像没有什么不情愿的样子。” 程嘉懿眯着眼睛想想道：“好办，现在孩子们不都来了，把暖暖接出来，就说孩子们都在一起。” 杜一一眉毛扬了下，“要人家真的是救助呢？当初，我爸可也把你从学校里捞出来了。” 两人都想起杜爸爸当时的那句话：这是我儿子的女朋友。都略有些心酸。 半晌，杜一一道：“听你的，我总是觉得董律师不是那么好心。” 程嘉懿低低头，道：“现在我们又多了这么多孩子，说不管，还能真的不管啊。那些组长我也控制不了，董律师那人连张豪都能围拢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那些组长都圈拢过去了。 到时候我们可真的又是孤家寡人了。又是只有你我几个人了。” 杜一一笑了下，“那不更好？我们几个就走。也不用承担什么责任和义务，也不用内疚。” 两人在黑暗里站了会，慢慢往他们居住的小区走过去。 宾馆内，赵阳低声将他们一路走来的都和付佳明说了边。 “这一路我看程嘉懿，越来越有主意了，也不怕担责任。遇到变异人的时候，他那几个组长还要商讨下，她是立刻就决定了。 闯过去就闯过去，后边人要是贪恋晶体，绝对不会返过去营救。其实损失的人大多是后边人，他们贪心了。 遇到张豪和董律师，她也没有发脾气，连一句责备和讥讽的话都没有，马上就和他们合作了。我也看不出她心里怎么想的，但表面上可一点芥蒂都没有。 听说你们过来的时候，着实是发怒了，也只是发怒。我觉得张豪和那几个组长现在都有些怕她。” 付佳明低声笑了下，“很奇怪吧，明明她也不懂什么，也不是什么天生的领导。” 赵阳点头，将付佳明的后背再检查了，确定将玻璃全挑出来了，扶着付佳明起来，道：“真不是天生的领导，做起事情来没头没尾的，可就……” 付佳明站起来，拿过一套干净的衣服套上，接着道：“可以让人信任？” 赵阳缓缓点头，“现在想，当时我们中是需要一个敢于果断下命令，又敢于承担责任的。我在她身上，能找到点李队的影子。” 第283章 刺激 被说成能找到点李队影子的程嘉懿，面对压力，完全没有半分李队的影子。 “咱们一路过来，都没有怎么接触变异人，就死了那么多人，这屁大的地方连吃的都找不到，再多这么多孩子，怎么跑路？” 程嘉懿唉声叹气着：“说不管，人都送到跟前了，能丢下？后边李立他们还要来，还不一定是怎么个凄惨劲地过来呢。” 杜一一道：“付军医过来了，这事该他操心了。你不用想，该休息休息。反正吃的少不了你我的。” 杜一一心里也生气。这生气的原因说不清道不明的，忍不住又幸灾乐祸道： “其实我心里也清楚，李立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他既要对得起他肩上的肩章，又想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可自来忠义就不能两全，这下好了，里外他都不是人。” 程嘉懿哼了声道：“我不想那些，和我无关。我现在就想着自己怎么能跑。不该我的责任我才不要扛着，他们的事和我全没关。” 杜一一摇摇头，嘴里却温和地道：“那就不想，回去也别和你爸犟，他说什么你就听着，反正你不愿意做的事，谁也强迫不了。” 程嘉懿叹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像精分了似的，明明知道道理，可就是不想讲道理。” “那就不讲理。”杜一一应声道：“总也到了拳头就是道理的时候了。” “可是，我一想到付军医一个人逃过来，一想到那么些人，那么些WJ都战死在那条路上，我这心……”程嘉懿站住脚，“我就觉得活得不踏实。” 程嘉懿的手在心脏上使劲按了下，“我就想有超人的本事，让时光倒流，回到过去。” 杜一一伸手搂了楼程嘉懿的肩，在她肩上使劲按按，“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们的错，也不是他们的错。站在不同的位置看，谁也没有错。 想开点，恐龙都灭绝了，成吉思汗都死掉了，康熙大帝还想再活五百年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咱们用不到忠义两全。” 程嘉懿随着杜一一的手晃了晃，“有时候我想，还不如成了变异人了，不用有心了。” 杜一一将程嘉懿扳到自己面前，和她面对面，认真地道：“你要是成了变异人，我就把你关在笼子里，每天都喂你我的血，只有我的血。”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认真的样子，忽然噗嗤笑了，“你现在都打不过我，我要是成变异人了，你更打不过我了，怎么关我在笼子了？倒是你第一个就能被我吃了。” 杜一一脑袋往前，轻轻顶了程嘉懿的脑袋下，离开的时候道：“那就让你吃了我。说不定你吃了我，就天下无敌了。” 程嘉懿有点感动，也有点伤感，还有点不知所措。忽然就听到一声咳嗽，杜一一下意识将手放下，就看到黑暗里站着个人影，是程毅。 明明没有什么的，杜一一莫名就觉得脸发热，他有些心虚地招呼着：“叔，还没睡啊。” “是一一啊，这么晚还不回去睡？”程毅脸色不是那么好看，但他现在也知道在外人面前给程嘉懿留些面子了——嘉懿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 程嘉懿心里有点慌乱。明明只是个很纯洁的动作，一一就是在安慰她，可被父亲看到了，就好像全不是味道了。 程嘉懿跟着程毅回了房间，就想要溜到自己卧室里，程毅喊住了她。 “你和杜一一在一起了？” 程嘉懿激灵了下，下意识反驳道：“没有。” “没有？没有你就别和男生走那么近。”程毅说了句，也觉得自己语气严厉了，缓和道：“你不和人家谈恋爱，还走那么近，名声都不好了知道不。哪个好女孩没事和男孩子搂搂抱抱的。” 程嘉懿背对着程毅，脸涨得热辣辣的，她什么也没有说，向卧室走去。 “我一说你就掉脸子。这些年我白教育你了？懂不懂好赖话？哪个好女孩随便就和男生搂搂抱抱的？以后别人怎么看你？” 程嘉懿关上门，将声音隔绝在门外。 被杜一一安慰了的好心情全跑到了爪哇国里。 她真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受过教育，就是个四六不通的混混，和那些个组长一样，和美美丽丽一样。那就可以放肆地大喊大叫起来，将一腔怒火全都宣泄出去。 只是那些个组长、美美丽丽也没有那么失去理智过。 要是成了变异人也不错。没有理智，就不用考虑对错，也不用考虑别人的感受。 程嘉懿恨恨地想着，恨不得她就是变异人了。 门隔绝不住声音，尤其隔绝不住就在一门之外的声音。 “我是你爸，我还能害你不曾？你以为那些组长对你是真恭敬着？他们就是要利用你，背后不一定怎么嘲笑你呢。杜一一要真是尊敬你，会随随便便就和你搂搂抱抱？ 女孩子自己都不自重，别人还能尊敬你？我教你的话你从来就不放心上，等你吃亏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程嘉懿的心里无名火忽的就窜了起来，此刻她的身体里就好像分裂出来两个人。 一个人拼命地在忍耐忍耐，说爸爸出发点是好的。可另一个人只想着跳起来砸了房间内的一切。 她盯着门，死死地盯着门，死死地控制着脑海中想要跳起来的自己。 她的手握成了拳头，指甲抠到了肉里都不自知。 血丝从手心里悄然渗出来，瞬间，整个房间就弥漫出浓厚的血气。而这一时刻，对面房门也终于带着一声愤怒关上。 程嘉懿站在房间中间，盯着那道封闭的门，嗅着自己双手散发出来的血的味道，满脑袋里都是疯狂。 她忽然转身推开窗户，毫不犹豫地跳了出去。 二楼，三米多高而已，若是以前的她只会想想，现在的她就是再高一层也敢跳下去的。更何况她内心里全是疯狂，只想要发泄，再发泄。 程嘉懿落在地上，半分停顿都没有，直接向小区大门冲过去。 脑海里残存的半分理智告诉她，要走远远的，跑得远远的，远远的。 第284章 疯了 “哎哎，干什么的？站住！”小区守卫的人叫着，就见一道旋风嗖地从他们面前卷过去，跳过一人高的栅栏就跑出去了。 “哎，这谁啊，大半夜的。”守卫使劲往外看着。 “我怎么看像是老大？”另一个守卫说道。 “老大不是才回来，怎么又跑出去了？出事了？” “哎，你们几个在门口嘀咕什么呢？”小区里走出两个人。 “啊，一组长，刚才老大跑出去了。”守卫忙说道。 “啥？老大跑出去了？”一组长他们是嗅到了血的味道出来查看，此刻大门前还隐隐有血的味道出现。 “这血气怎么这么浓？喊两个人来跟着，出去看看。”五组长皱眉刚说完，就听到身后脚步声，看到杜一一急匆匆跑过来。 五组长对杜一一没有什么太好也没有什么太差的印象。杜一一在五组长面前的存在感也不强，跟着程嘉懿在一起出头的时候也少，就像是被程嘉懿罩着的。 他回头看看，也没有言语，转过头来，小区里已经跑出来不少人了。 五组长安排了人跟着，也不忘派人去赵阳、付佳明那边看看，这就和一组长匆匆往前，走了几步，听到后边杜一一脚步声。 皱皱眉，五组长回头：“小杜哥，外边情况不明，老大也不在，你还是回去的好。”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程嘉懿不在，我们可分不出人来护着你，你哪儿来的还是回哪去，别给大家添乱。 杜一一嗅到血气的时候就觉得不好。 他在外边被程毅有所指地说了句，到没有放在心上，回房间里还是有点担心程嘉懿会和程毅吵起来。 程嘉懿近来的脾气也暴躁了，一句话不顺心就会火起来，杜一一挺理解程嘉懿的，压力太大，还有晶体的影响。 但他想着白天程嘉懿参与清理县城了，也发泄过来，这么晚了，程毅也不会说什么的吧。 还是有点担心，就站在窗前，不觉眼前一花，就看到程嘉懿跑出去，等到他追出来，空气里就只留下熟悉的血气。 这血气在程嘉懿一路跑出去还残留着，可想，程嘉懿该在多气愤中伤了自己。杜一一怎么可能就留在小区里等着。 他什么也没有说，嗅着血气，就跟在后边。 五组长说了声，见杜一一没有反应，就转了头，一组长好心，落后了一步，对杜一一道：“小杜哥，你跟紧了我。” 十几人循着血迹向前飞跑，眼看着血气越来越淡，前方却传来鸟雀动物被惊扰的声音。 这里虽然是县城的市中心，但县城就是县城，人口密度在那里摆着，周围几里之外就是山区。 山不高，但也是山，白天的驱逐，不少变异人躲进了山里，眼看着程嘉懿就奔着山林去了，几个人不约而同站住了。 “回去，马上叫人。”五组长脸色难看地道。 杜一一脚步未停，就像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几人都站下似的，一组长一把抓住杜一一的胳臂：“小杜哥，前边都是变异人，就我们几个，不能过去。” 杜一一被扯了下，踉跄了下站住，他使劲甩下胳膊，甩开了一组长：“你们去喊人。” 一组长反手就再抓住杜一一，低声道：“你别过去给老大添乱——老大干嘛跑山里去？” 杜一一再挣了下，没有挣开，他低声道：“你放开我，我不会给老大添乱。” 五组长不耐烦地道：“你当我们愿意管你？老实点。” 说着回头道：“你们几个赶紧回去，把人都喊着，那什么豪哥强哥全喊着。” 杜一一张张嘴，想要说别惊动程毅，可张开的嘴又闭上。心里恨恨地想着，要是知道是你自己将女儿逼疯的，你看会不会后悔。 可理智终于战胜了感情，他对五组长道：“别让程叔也出来了，找人看着他。” 五组长瞪了杜一一一眼，怒道：“你们到底是搞什么？不知道一个人跑出去危险？” 他心里是气急了程嘉懿的自作主张，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人焦头烂额不说，程嘉懿还弄出这幺蛾子出来，此刻就全迁怒在杜一一身上。 身后乱哄哄的开始有人跑过来，杜一一心里着急，也不管五组长的态度，眼睛不错珠地看着黑暗的山林。 程嘉懿这又是怎么被刺激到了，才会这么的不管不顾。她这是知道自己要控制不住了，才跑进山林的？ 程嘉懿心里明明白白的，明明白白地知道她控制不住自己了，再留在小区里，她会发疯砸了屋子，也会和她看到的任何人打起来。 她明明明白自己，却仍然控制不住，可能也不想控制，她只想要破坏、毁坏，将所有所有的，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杀掉。 她残存的一点点理智提醒着她不要那么做，她只能跑掉，只能离开。 风呼啸地从耳边过，刮在脸颊上有些刺痛，她却只希望更刺痛些，好能让她完全失去理智，失去神智，让她忘记一切。 可她忘记不掉，所有的一切，所有所有的，曾经她的乖巧，隐藏起来的叛逆，在学校里的欢乐，混乱来临时候的恐惧，之后的黑暗……历历在目。 人为什么要有记忆？上天让人成了变异人，就是为了可以失去记忆，可以不被束缚，可以为所欲为的！ 她冲进山林，一挥手就拔出了后腰的刀，狠狠狠狠地就扎在了一棵大树上。 刀笔直地没尽树身，她使劲地拔了出来，然后忽然“啊”的一声使劲大叫起来。 “啊——”她疯狂地喊着，冲进树林的深处，不管脚下的磕磕巴巴。 “啊——”她用尽全力地喊着，要将心底所有所有的东西全都喊出去。 “啾——” “嘎——” “哗啦啦——” 树林里回应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就好像在耳边，到处都是垂钓下来的树枝，藤蔓，到处都是黑暗，忽然黑暗里有风扑过来。 程嘉懿挥着匕首，向着风声斩过去。 匕首遇到阻碍，她轻易就斩断了阻碍，轻微的血气扑来，她忽然张开了另外一只手，血气刹那浓郁起来。 就让我疯了吧！就让我疯了吧！ 第285章 绝望 程嘉懿手掌上残留的鲜血就好像催化剂，催化得山林里一下子活了起来，数不清的动物们寻着血气扑了过来。 树林开始摇晃，脚下的草丛也开始摇晃。 十几条只有手指粗的碧绿的蛇游荡了过来，鲜红的蛇芯不断吞吐着，寻找着吸引它的气味。 树枝中间无数虫蚁扑簌簌地急速爬行过来，不顾周围可能出现的鸟雀天敌。 隐藏在山林中的变异人急切地徘徊着，鲜美浓郁的血气与危险的气息一并吸引着他们，欲望与冲动与对危险的规避刺激着他们的大脑，让他们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原地打转着。 终于，本能占据了对危险的惧怕，一个变异人冲动地跑了起来，一下子，周围的变异人全都冲动起来。 死寂的山林活了起来。 程嘉懿站在浓密的山林内，睁大眼睛盯着山林深处。耳边是不断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各种声音，她知道暗黑中无数东西正在涌来。 就让所有的一切一起毁灭吧，就让一切都消失吧。 她的脸上出现了扭曲的笑容，她忽然大笑起来。 挥刀，她斩断了一条从头顶垂下的小蛇，毫不犹豫一把捏碎了蛇头，捻出一粒小小的晶体。温热的感觉从手掌直接连通到大脑，黑暗的眼前仿佛全是光芒。 她看到顺着树枝疯狂蜿蜒过来的毒蛇，看到树枝上密密麻麻的蜘蛛、黑色的五颜六色的虫子，看到明明有光才会扑过来的飞蛾，看到了更远处一双双泛着幽光的眼睛。 “哈哈哈哈哈——”程嘉懿疯狂地大笑起来，她挥着手中的匕首，挑翻了一圈的毒蛇，冲着远处泛着幽光的眼睛甩了过去。 “都过来啊！都来啊！都来啊——”疯狂的叫声在山林的黑暗中被放大了数倍，远远地传了出去。 凄厉的叫喊声传出了山林，杜一一忽然挣脱开一组长的手向山林内冲了过去。一组长喊了声，看着杜一一的背影，又看看黝黑的山林，跺了下脚跟着跑过去。 五组长低低地咒骂了声，也跟着跑过去。留下原地站立的几个人互相看看，也都胆战心惊地跟了过去。 杜一一在山林前忽的站住了。 他看着黝黑的山林，听着山林内传来的叫喊声，厮杀声，听着狂笑的声音，手慢慢地蒙在了眼睛上。 一组长追了上来，站在他的身边，惊惶地看着黑暗的山林：“老大怎么了？老大不会……” 五组长也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站在杜一一另一侧，注目看了山林一会，忽然转向杜一一怒道：“你们搞什么？好好的又是怎么了？” “小杜哥，你别蒙着眼睛了，到底怎么了这是？”一组长也着急地问道。 杜一一手放了下来，黑暗里，他的眼睛有些发红，但谁也顾不上了。 身后又跑过来几人，大家都站在一起，有人嗅嗅鼻子，惊诧道：“老大这是大开杀戒了。” “就老大一个人，杀过来嘛。”又一人道。 “哪他妈的那么多废话！”五组长怒喝一声。周围刹那鸦雀无声。 杜一一看着山林，慢慢走上一步，一组长急着道：“你哪儿去？进去了你还想出来？” 五组长震怒着：“别管他，这都什么时候了，一天天的穷操不完的心！” 说是这么说，看着杜一一真的就慢慢地往山林里进了，五组长还是上前拦住了他：“你站住，别一会老大啥事没有地出来了，你他妈地又死里边了。” 身后传来大片脚步声，回头搬救兵的人都跑过来了，张豪和强哥还有赵阳付佳明全在。 “怎么回事？”张豪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拎着一根铁棍，左右张望了下，一把捞住杜一一的胳膊，“小程怎么一个人在里边？” 赵阳也过来，沉声道：“发生什么了？老大是追着什么进去的？” 忽然，山林里再爆发出一声大喊，那喊声凄厉渗人，震得众人心一哆嗦。 付佳明凝目看着黑暗，听着山林里的大喊，心里一震。他太熟悉这种喊声了，他不止一次听过这种绝望的叫喊。 他倏地冲了进去。 赵阳转身就跟了进去。 张豪气得松了杜一一的手也跑了进去，后来的一伙人全都跟了进去。 一组长和五组长原地站着，他们的视线都凝固在杜一一身上，好半天，听着山林里传来更加杂乱的声音，一组长才阴测测地对杜一一道：“小杜哥，这些人是进去送死的吧。” “你们一个个都逼她，总要让她发泄一次吧。”杜一一低声说道。 “我们逼她？”一组长不相信地叫道，“我们逼她什么了？不是她逼着我们？” 杜一一漠然道：“她逼你们什么了？哦，逼你们口不对心地承认她这个老大？逼你们在危险的时候推她出去承担责任？逼你们带着一帮人跟着她跑路？ 你们一个个都是大男人，都他妈的社会人，你们以为她不知道她不懂？你们就没有想过吸收那么多晶体就没有麻烦？” 一组长被噎了下，又强横地道：“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那个老大不是我们强认的，我们才是被逼的。老大也不是白白叫的，做了老大就得担责任。” 五组长也哼了声道：“小杜哥，你也别把罪名安我们头上，跟着这个老大，我们福可没怎么享到，担惊受怕可不少。” 一组长跟着道：“我们现在也不跟你掰扯这些，你就说，老大这是干嘛？” 杜一一低头看了一会脚面，听着山林内叫喊声此起彼伏，再抬头，平静地道：“我说不好。我进去看看。” 一组长和五组长互相看看，这次谁也没有阻拦杜一一。 杜一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山林，循着血气最浓郁的方向，那里也是人声鼎沸，呼号声乱成一团。只是呼号声里再没有了程嘉懿声音。 他开始走得不快，几步之后就忍不住跑了起来。 血气越来越浓郁，他分辨不出这血气里有没有程嘉懿的鲜血。 前方开始划过亮光，杜一一忽然站下来。 在亮光的包围中，他看到程嘉懿孤零零地站立在中间。 第286章 安慰 程嘉懿背对着大家垂首站立着，全身鲜血淋漓，无数的飞虫围绕着她旋转着，她的脚下周围，高高的杂草中间若隐若现大片尸首。 血气浸染山林。 黑暗的山林内，背影单薄却满身鲜血的女孩，满地尸首，哪一样都会让人恐惧，更何况这满地尸首的制造者，就是那个背影单薄满身鲜血的女孩。 没有人说话，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生怕一点点的动静就惊扰了那个人，惊扰了大开杀戒可能将他们也全都杀掉的人。 “嘉懿。”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呼唤。 沉默的背影没有半分反应。 杜一一慢慢地走过去。他走得很慢，却很稳，很坚决。 “好些了吗？”杜一一站在程嘉懿的身后。 程嘉懿的肩膀动了下，好半天，低声道：“没有。” “那我们往里再进去些。”杜一一走过去，抓住程嘉懿血染的手，“我们往里走。” “小杜！”张豪焦急地叫了声。 付佳明忽然抬手拦住张豪，他无声地向张豪摇摇头。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杜一一拉着程嘉懿的手，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黑暗的山林深处走去。 “这……”张豪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山林里，转头看着付佳明道：“付医生，小程她这是……” 他们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满身鲜血的程嘉懿浑身散发着吓人的杀意，让他们根本不敢上前，也不敢发出声音。 付佳明看着黑暗，叹口气道：“先收拾晶体吧。” 众人纷纷上前，赵阳凑到付佳明耳畔道：“用不用去看看。” 他们见过这样的场景，在曾经的一次任务中，见过经受不住刺激而疯掉的人，不同的是程嘉懿的疯狂让他们都心惊。 付佳明摇摇头，转头看到一组长和五组长问道：“才老大从我那里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五组长哼道：“我还想问你呢，你们没有来的时候，老大还好好的，怎么从你们那里一出来，就这样了？” 一组长也道：“付医生，老大虽然是老大，也才十几岁，你们这么做也太不地道了，非要把人逼疯才好啊。” 赵阳气道：“我们做什么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组长乜斜着赵阳道：“做什么了你们自己清楚。” 付佳明制止住赵阳，沉声道：“才老大从我这走的时候，确实没有什么。以老大的为人，我带着这些孩子她也不至于不情愿到要自残的程度。” 几人互相看看，都知道对方没有扯谎，又都看看黑暗的山林，谁也想不到到底是什么让程嘉懿到这般程度的。 杜一一抓着程嘉懿黏糊糊的手，一步一步走向黑暗的山林。 飞虫跟着他们，不断落到程嘉懿的身上脸上，程嘉懿就好像没有任何感觉一般。 他们避开了身后的声音，光亮，避开了身后的人群，一直到周围黝黑黝黑的。 杜一一站下。 “你不能指望习惯了权威的父亲对你妥协。”杜一一低声道。 “我想疯掉，疯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程嘉懿呆滞地道。 “你若是真想要疯掉，就不会跑到这里来发泄。”杜一一接着道。 “可我心里难受。”程嘉懿靠在树上，“我什么都明白，可就是难受。” “我明白。”杜一一道，“以前也是这样，你以前都忍下了，现在忍不下，不是你的原因。” “是晶体吗？我早晚也会被晶体控制吗？”程嘉懿低低地道。 “是压力。嘉懿，你我，都不是我们以前想象的那样，我们根本都承受不住现在的压力。我也承受不住。”杜一一松开程嘉懿的手，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向自己，紧紧地抱住。 鼻端是刺鼻的血腥味道，令人作呕，嘴唇擦过程嘉懿的脖子，沾上了一点血迹。 “你要疯，我就陪你一起。” 程嘉懿将头埋在杜一一的脖子上，忽然，她抱着杜一一哭了起来。 杜一一搂着程嘉懿，就那么搂着她。要真是就这么疯掉，可能也是幸福的。不用背负着责任和压力，不去想亲情。也挺好的。 神智渐渐回到脑海里，分裂出去的疯狂渐渐被理智控制住。杀意也渐渐消失。 “你看，我们都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坚强。我们心里都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想想李立，他比我们难过多了。 我们总是还活着，总还有家人在身边，他呢？他还有什么？众叛亲离吧。想想付医生，他带着那么些人全都留下了，他心里得多么难过。” 程嘉懿慢慢抬起头，她看着杜一一背后的黑暗，在心里道：可那是我的父亲啊，我在这个世上可能唯一的亲人了。 好像知道程嘉懿心里的想法，杜一一继续道：“你受不住，就不要受了。想想，你若是疯了，就真的不用受了。就当自己疯了吧。这样的世道，疯了才会舒服。” 程嘉懿的心情慢慢缓和了些。杜一一说得这些她全都懂，全都明白，只是心里一直过不去那道坎，那道坎也不是几句话就能开解的。 “我好多了。”程嘉懿低声道。 杜一一再搂了下程嘉懿，这才放开：“回去吧。你这一身的血，怎么也没有变异人过来？都被你吓走了？” “不知道。”程嘉懿摇着头，“你刚才没有吃掉点我身上的血吧。” 杜一一咧嘴笑笑，“你要是咬我了，我就吃了。”说着掀起衣襟，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擦擦嘴唇。 “你这要是变异了，肯定是变异人的头。”杜一一下了个定论，两人仍然是手拉着手出来。 山林远处还是亮着应急灯，晶体和尸首都被收集了，大部分人已经撤离到山林外边。 看到两人走出来，大家都暗自松口气，谁也没有说什么，都沉默地往外走着。 回去的速度就慢了些，程嘉懿和杜一一有意落在人群的后边——程嘉懿清醒过来，对自己惊扰了这么多人还是很不好意思，也不好意思和他们说什么。 远远的，看到小区门口，程嘉懿忽然站下来。她看到大门前被好几个人拽着的程毅，心忽然又疼了下。 第287章 “一组长，”杜一一喊了声，“给老大再找个房间。” 一组长回头，愕然了下，瞧着程嘉懿没有反对的样子“哦”了声。 程毅这时候也看到了满身血迹的程嘉懿，急着甩开人跑过来，焦急地要抓住程嘉懿，紧张地地道：“嘉懿，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杜一一拦在程毅面前，道：“叔，嘉懿这边还有事，您先歇着，让她处理下。” 程毅眉头一皱，一组长人最机灵，急忙也道：“老大，要不，咱们等着你一会？” 程毅上下打量着程嘉懿，不悦道：“你怎么又弄一身血，先回去洗洗。” 一组长叫道：“美美，你可算来了，快给老大准备好水。” 接着一把就抓住程毅道：“叔啊，刚老大还担心着你呢。” 程毅这一回头的功夫，就见到程嘉懿被美美几个女人簇拥着走了，他才要追过去，一组长还拉着他的胳膊道：“叔啊，你不知道才老大又多威风，又多危险。哎，我也得赶紧过去了。” 说着扔下程毅一溜烟就不见了。 程毅再一转头，付佳明赵阳也都没影了，就张豪和强哥还站在旁边，他忽的就一肚子火起来了。 半夜三更，程嘉懿才回去，他们就又弄一堆事情出来，这是不让他女儿闲下来，不让人休息了？ “叔，我能和您谈谈吗？”杜一一轻声说道。 程毅“哼”了声，却也知道在众人面前该给依然点面子——依然就站在不远——他气哼哼地转身上楼。 杜一一跟着程毅到房间里，程毅进去之后直接就坐在沙发上，语气很冲道：“我也正要有事和你说。嘉懿人单纯，容易被人蛊惑，又是个女孩子……” 说到这，被压制的火气不由又涌上来：“你一个男孩子怎么样都行。嘉懿是女孩子，成天半夜三更地往外边跑，成什么了？” 杜一一知道程毅对程嘉懿的管教很严，可这么说自己的女儿，简直就颠覆了他的三观。 什么叫“成天半夜三更地往外边跑”？不是你对自己女儿那么苛刻，程嘉懿能气成那样。 “叔你怎么能这么说嘉懿？嘉懿女孩子怎么了？她怎么成天半夜三更往外跑了？她现在是那些人的老大，有那么多的事要做……” “别成天老大老大的！”程毅暴怒地打断杜一一的话，“好好一个女孩子就是被你们给带坏的。嘉懿多大？多好的女孩？怎么就成了外边那些人的老大？ 老大那么好你怎么不去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杜一一我告诉你，以后你离我女儿远点，别勾引着她学坏！” 杜一一瞠目结舌，怒道：“有你这么做爸爸的吗？怪不得嘉懿被你逼得差点要寻死。” 程毅噌地站起来，指着杜一一怒道：“我逼的？我是嘉懿的爸爸，这天底下只要还有一个人对她好的，就是我！你算什么东西，指责我？你给我滚！” 杜一一气得直发抖，冲着程毅喊道：“嘉懿也是大人了，就是你女儿也有自己的人格，你不能随便侮辱她。” 程毅左右张望了下，好像想要找什么东西赶走杜一一般，又一时找不到，杜一一也气着，不管不顾地大叫道：“你对嘉懿好？你对嘉懿好怎么不想想你的女儿对你的好？ 她一个人在外边被人追杀的时候还想着救你！为了救你她被迫要去当杀手！为了救你她才应了做那些人的老大！ 你以为你能安心地住在这里因为什么？是嘉懿！是你的女儿用命换来的！” 程毅瞪着杜一一，同样被气得发抖，也咆哮道：“我不需要！是你蛊惑嘉懿的对不对？你要做那些人的老大自己不够格，就蛊惑嘉懿的对不对！ 怪不得我女儿以前都好好的，就这么几天就学坏了，就是因为你是不是？你以后离我女儿远点，别往我女儿身前凑！” 杜一一总算是体会到程嘉懿曾经体会到的东西了。 他咬牙切齿地道：“怪不得嘉懿差点被你逼疯了，怪不得嘉懿宁肯变成变异人！总有你后悔的一天！” 杜一一说着，夺门而出，使劲地甩上门。 “砰”的一声，程毅怔在原地，神智好像被这一声巨响撞了回来般。 是自己逼得嘉懿了？他明明是为嘉懿好的！程毅捧着自己的脑袋坐了下来。 出事之后他多么担心嘉懿，出来之后看到嘉懿和那些混混们混在一起他多么担心。他恨自己不能带着嘉懿脱离那些人，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多想要保护嘉懿不受那些人的欺侮，多想要带着嘉懿离开那些人，他不过是提醒嘉懿不要被那些人骗了！ 那些人嘴里说着她是他们的老大，实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怎么就是逼嘉懿了？ 他想起嘉懿刚刚满身的鲜血，想起那些人簇拥着她离开，想起嘉懿的一言不发。 程毅忽然站起来，冲到程嘉懿的卧室推开房门。 风从打开的窗户涌过来。 嘉懿是跳窗户出去的？ 嘉懿真的是他逼出去的？ 他对嘉懿说了什么？ 程毅抓着自己的头，在门上重重地磕了下，他记不得他对嘉懿说什么了，可他不可能不爱自己的女儿的。 杜一一冲出房门，迎面看到依然。他扑过去，一把抱住依然：“妈，妈！” 依然教授抱着自己的儿子，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嘉懿爸爸会明白的。嘉懿也是懂事的好孩子，也会理解她爸爸的。” 杜一一的头埋在依然的肩上，他想起山林内程嘉懿绝望的声音和眼睛，想起嘉懿颤抖的肩膀无声的眼泪，想起她说想要成为变异人，想要忘记一切…… “为什么？”杜一一叫道，“为什么？” 依然教授心疼地抚摸着杜一一的头发，心疼地道：“人总是要长大的，要面对很多不想面对的事情。你要是女孩子，妈妈也舍不得。” 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怎么就不能做老大了？可杜一一分明是知道妈妈说得有道理的。 不是女孩子不能做老大，而是任何一个世道，女孩子都要比男孩子更危险的。 第288章 新的一天 程嘉懿洗掉一身血水之后，心态平静了很多。 她很感谢美美和几个组长，谁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大半夜地跑出去发疯，也不知道是将谁的房间倒出来给她，总之她洗了澡出来之后，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 程嘉懿独自坐在客厅里发呆。 她真恨不得没有恢复理智，这样就不用面对接下来的以后。可能没有人问她为什么，可是问与不问，都让她心里难受。 她宁愿与变异人变异动物继续厮杀，也不愿意清醒地知道还有第二天的到来。 她就那么坐在客厅里发呆，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程嘉懿还不知道，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自己才会看得严重，对他人来说，生存才是最重要的。 本来就是午夜，又闹哄了两个多消失，大家睡下的时候，天都快要亮了。 睡得再晚，起来也不能太晚，天亮了没有多久，县城也彻底清醒起来。 前一晚上几乎所有的头儿都跑出去到郊外山上，传回来的却是各种不同的版本，所有版本中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的老大再一次独自一个人杀了一大堆的变异动物。 半夜三更，据说还是跳了窗户出去的，一阵儿风一般。 一定是觉察到不同寻常的危险，一定是为了保护所有人。 知道内情的谁也不会将事实说出去，猜到内情的更不会说。 眼下到处都是乱摊子一个，谁有功夫说那些无关紧要的。 计划里在县城只停留一天半天，却因为孩子们的到来，后续李立他们也要到来，改变计划。 一大早，付佳明、赵阳、几个组长就坐在一起，再不情愿，也只能平心静气在一起商议了。 “付医生，我们不愿意和你们李队长在一起也是没法子。我们都是要活命逃命的，你们讲究的是奉献，道不同不相为谋。”五组长先开口，语气很冲。 付佳明知道对他们这些人，拿大道理压是没有用的。他先是叹口气，才诚恳地道：“我们也很钦佩各位，若没有你们，和平嘉园的安宁也维持不住。以后，总也要同舟共济的。” 说到同舟共济几个字，付佳明的心里却全然不是滋味。他心里一只以来的信仰，如今正在一点点的崩塌。 “付医生既然都说同舟共济了，那这什么局势，是不是也要和我们明明白白地说情了，总不能一边利用着我们，一边将我们瞒在鼓里的吧。”五组长斜着眼睛道。 付佳明苦笑了下：“五组长，各位，不是我不和你们说明白，实则，我自己也闹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和你们一样也是逃命，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把命也丢了。” 五组长和一组长对视了眼，一组长道：“这个么，大事上我们也做不了主，还得听老大的。” 付佳明自然听出了这是推诿，却也配合着道：“这是自然。” 一组长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道：“付医生，有句话我憋心里很久了，这么着，您能给个答案不？” 付佳明道：“若是我知道答案的话……” 一组长哼了声：“要说这变异人吧，也就是力气大点，也不会吐火也不是刀枪不入的。要说你们WJ没有啥重武器也说得过去，可军队里不至于没有啥大炮手榴弹的吧。 肉体凡胎怎么也扛不住热武器的。别说几万变异人了，就是几十万几百万也不费劲的吧。前个李队长说是省会那边封锁了，说我们只能自救。 这几天我怎么琢磨着不是那回事？若是封锁了，将我们这些没有变异的正常人放过去也不困难吧，还真是像我们想的那样，就将我们困一起，变异没有变异的都当做蛊养了？” 几个组长的视线都落在付佳明身上，五组长阴测测地道：“刚刚付医生可还是说以后要同舟共济……” 付佳明叹口气道：“封锁了这个是确实。其它的……”他摇摇头，“在没有确切事实的情况下，都是猜想。” “哼。”几个人都哼了声，站起来，走掉了。 付佳明痛苦地按按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这些混混们。或者也只有程嘉懿那种霹雳手段才管用，不服就杀。 杜一一早早就醒了，睡了没有多久，睡得也不踏实，他问了程嘉懿在哪里，就拿了钥匙过去，打开门却看到程嘉懿歪在沙发上还没有醒过来。 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落在程嘉懿的脸上，眼睫毛便在脸上洒下一点点的阴影。 和书里描写的是一样，像个扇面。要是没有外边等着围困他们的变异人，这样的场景，也算是温馨吧。 杜一一靠着墙站着，脑袋里不由想起半夜里和程毅的对话，和后边妈妈劝他的话。 不管怎么说，逃命才是最重要的，怎么恨怎么生气，血也浓于水。 程嘉懿动了下，感觉到房间里似乎有人，蓦地张开眼睛。 “醒了。”杜一一的声音，让程嘉懿的眼睛重新闭上，过了十几秒又张开。程嘉懿坐起来。 “早我找人找董律师了，要把暖暖要出来，就试试，没有要出来，也没有见到人。”杜一一道。 程嘉懿脑袋懵了一会，才记得前晚上说的事。 “董律师怎么说的？”程嘉懿揉揉眼睛，彻底醒了。 “说他收养暖暖了。” 程嘉懿发了一会呆，道：“要不，和付医生说去，他能有办法把暖暖要出来。” “昨晚我和你爸吵起来了。”杜一一忽然道。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杜一一也看着程嘉懿，过了一会，程嘉懿才“喔”了声。 “你就不问我们吵什么了？”杜一一有点沮丧道。 “能猜出来。”程嘉懿转头看看窗外，“本来说今天要继续走的，还走不？” “付医生肯定要接应李立他们的。要是凑到一起，李立肯定还要说得算。烦。”杜一一道。 “我也说得不算，接应不接应的得大家同意，付医生手里也没有人了，赵阳他们也就十个人，过去接应给变异人添牙缝都不够。” 程嘉懿站起来，“操那个心干嘛，反正我这个老大也是假的。” “假的么？”杜一一跟着程嘉懿到卫生间门口，“你昨晚上没有看到他们多着急？” 第289章 平衡 程嘉懿洗着脸，想到昨晚上的失去理智，心里渐渐又灰暗起来。 她越来越不容易控制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容易暴躁，也许有一天她暴躁之后再也恢复不过来了。 门口传来敲门声，然后美美走进来。 美美的脾气一直很坏，一大早也不知道谁又得罪她了，沉着脸进来，也不理杜一一的招呼，看着程嘉懿擦着脸出来道：“大家都等着老大安排行程。” 程嘉懿擦着脸奇怪了下，道：“等我？” 美美瞧着程嘉懿的眼神有些讥讽：“付医生要回头接应李队长他们，你是我们的老大，接不接应不得你决定？” 我决定什么？我不还是傀儡。程嘉懿腹诽着，却只是“哦”了声。 “你们什么意思？”杜一一问道。 美美对杜一一这个老大疑似男友一样没有什么好印象。杜一一既不能打，也没有什么本事，反倒总是给程嘉懿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主意。 她轻蔑地瞄杜一一一眼道：“我们想马上走，老大走吗？” 程嘉懿怔了下，没有吱声。 杜一一轻飘飘道：“没问题，只要能走成。” 谁都知道走不成的。现在和在和平嘉园那时候不一样，那时候有十几万人，不可能都走成的，总要有人留在后边做炮灰的。 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出来的这一万人，几乎没有多少人是累赘，除了那些孩子。孩子也是听话的，带出去也就带出去了，实在带不出去也没有办法。 所以当他们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商量的时候，大家虽然不赞成去接应李立他们，但是对做好离开准备，等着他们还是没有意见的。 “有个事情我们必须先说明白，这汇合到一起之后听谁的。”几个组长在一起商量过了，这话就是说给付佳明听的。 “要是还让我们听李队长的，那付医生，你就自个留在这里等着李队长吧。” 这话不是威胁，没有人愿意找个人来管着自己。尤其是李立那种一心就想着他的责任的人。 付佳明痛痛快快地答应了：“行，李队长那边我劝说，咱们还是以老大的意见为准。” 程嘉懿坐在一群人中间，左边是自己拿几个组长，右边是付佳明、赵阳、张豪，她这一次不是替罪羊了，而是成了所有人之间的平衡。 “我有个想法。”张豪抬手说道，“我的人找到一个烟花爆竹厂子，里面有不少火药。” 付佳明和赵阳的眼睛同时一亮，两人极快地对视一眼。五组长蹙眉看了张豪一眼，张豪只当做没有看到。 付佳明和赵阳立刻跟着张豪出去了。 程嘉懿也不知道她现在还有什么可做的。 从进了这个房间，她连一句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也就是起到了在几个组长和付佳明之间做个平衡的作用。 心里气闷，又说不出来。不怪几个组长都没有给她好脸色，她这个老大也确实做得不想样子。 所有的人都又忙碌起来，程嘉懿也不知道除了找吃的，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车辆要维护，要找油，找物质，找任何可以用的东西。 她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做的还有杜一一。 但是连依然教授都在忙，她一早就去了孩子们住的宾馆，孩子们醒了之后，就领到了餐厅里，重新分组登记。 无事可做的可能还有很多人，谁也不勉强谁做什么，谁其实也都想做些什么。 在杜一一担忧的眼神中，程嘉懿终于回到了程毅那里。 就如同上一次一样，他们尴尬地互相看着，谁也没有说什么。 房间里的氛围压抑，谁也不想提前一晚上的事情，可谁也忘不了。 不能这样。 不论是和自己的父亲还是和那些组长、付佳明，包括以后和李立都不能这样了。 有时候退让，明明是为了和平安宁顾全大局，可在不理解的人眼里，退让就是懦弱，就是无能。 程嘉懿没有在房间里呆多久，虽然很多事情不需要她张罗，却需要她在场，做个象征性质的决定。 程毅之前没有参与过程嘉懿在场的任何会议，这一次他跟了过来。 付佳明得到了几百斤的火药，这些火药在他们手里，不再会变成璀璨的烟花，而是会成为狙杀变异人的强大武器。 但任何武器的使用前提都是人，他需要人。而大家需要的是晶体。 并且，所有人也都知道晶体在未来一定会是更有用的东西——就从他们这些没有变异的也被抛弃，被逼迫着与变异人互相蚕食，提升晶体质量也可以猜想得到。 程嘉懿需要做的就是点头。但她点头之前，也必须得到几个组长的认可。 人还在组长的控制中，程嘉懿也没有完全控制住组长。 “我们帮你们清理高速，接应你们的人，得到的晶体要全归我们。”一组长笑眯眯的，狮子大开口。 付佳明瞧眼程嘉懿，程嘉懿垂着眼皮不吱声。 程毅看着他们又拿程嘉懿做筏子，就生气。 “行。但你们必须保证将沿途的变异人全清理干净。”付佳明干脆地道。 “不可能。”五组长道，“变异人也是有思维的，也会跑的，跑山林里我们上哪里追去？” 付佳明退了一步，“那你们得有人留在高速上，直到接应出来李队长他们。” “要是李队长他们不过来呢？一天不过来我们就要等一天？十天不过来也要等着？付医生，李队长他们是人，我们也是人。”五组长寸步不让。 “老大，你怎么决定？”付佳明毫不客气地将程嘉懿推上风口浪尖。 “你们这是把矛盾都往我女儿身上推。你们一个要救人一个不要救，自己决定，凭什么要我女儿在中间为难？付医生，你是WJ，也这么卑鄙无耻？”程毅气愤了，不管不顾地道。 几个组长听着程毅口不择言地将他们也归类到卑鄙无耻的行列，全都冷下脸来。 付佳明脸色不变，抬着眼皮冷冷地扫了程毅一眼，这一眼冷飕飕的，让程毅心不由颤了下，跟着一股怒火忽的升了起来。 第290章 借题发挥 在程毅发怒之前，程嘉懿抢先开口了。 她好像是慢条斯理地，语气却很是强硬道：“付医生，你也讲点道理。我们吃的连两天都维持不住，难道你要我们留在高速上人吃人？” 程毅听着程嘉懿的话怔了下，他一直为程嘉懿着急，生怕她吃亏，可听着嘉懿也不是没有脑子的，没有被付佳明牵着走的。 程嘉懿接着道：“清理变异人是情分，不去也合情合理。付医生如果拿不出来个周密的歼灭变异人的计划，也恕我无法答应付医生的要求。” 几个组长也惊讶地看着程嘉懿，他们心里也是不想去救李立的。可那毕竟是WJ的队长，WJ的身份与积威让他们再不想，也不敢这么强硬地拒绝的。 但程嘉懿竟然就这么强硬地提出了条件，一瞬间让人有个错觉，仿佛程嘉懿真就是他们老大一般。 付医生惊讶地看着程嘉懿，程嘉懿竟然没有答应立刻去营救李立！ 这简直不像是程嘉懿平时的作为，简直无法让人相信。 尤其是那句“周密的歼灭变异人的计划”，什么叫“周密的计划”？还不是全凭程嘉懿一句话就能否决了？ 付佳明沉吟了下道：“当然会制定计划的。” 程嘉懿立刻接上道：“那么，请付医生抓紧了，我们最晚后天一早就要离开这里。还有，请付医生在计划里考虑到和李队长里应外合，我的人歼灭了变异人，会很快撤出战场的。“ 付佳明想要说的话全被程嘉懿先堵了上。 一组长立刻幸灾乐祸地附和道：“付医生，你不是要听老大的意见吗，老大发话了，你也得听吧。” 付佳明冷静地点点头：“好，你们准备好人，最迟，明天中午我们出发。” “付医生你人手想必不足。”程嘉懿道。 付佳明愕然了下，下意识点点头。 程嘉懿就等着付佳明点头，马上道：“一组长，美美姐，你们就配合付医生，这两天辛苦些。” 一组长立刻叫道：“行。老大。” 一屋子的愕然中，付佳明深深地看了程嘉懿一眼，站起来。 付佳明一组长、美美三人一出门，房间里的气氛忽然就活跃了起来，众人看着关上的房门，都不由咧着嘴。 “老大，行啊，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他们WJ在我们面前吃瘪，痛快。”五组长大声道。 程毅瞪了五组长一眼，五组长拿眼皮燎了程毅下。 程嘉懿只当什么也没有看到，冷着脸道：“付医生一定能拿个看上去没有一点破绽的计划的。他们弄这个才是本行。” 房间的气氛刹那冷了点。 “你们恐怕也不能真看着李立他们被变异人堵在市区吧。就是为了报复西边那些人，咱们也要多收拾些变异人，多弄点晶体，多阻拦人成为变异人的吧。” 五组长哼了下道：“救人，要是不麻烦，我们也没有意见。可也得看救谁。救个祖宗回来给自己添麻烦，还不如不救！” 五组长说着，拿眼角再夹了程毅一眼。满屋子的人全听出来五组长这话暗指着谁了。 程毅的脸一下子涨红，眉毛都立起来，他想要说我是我女儿救出来的，和你无关。可五组长说这话的时候连看都没有看着他，仿佛就是指的李立，让他想要接话都难接。 迟疑间程嘉懿就已经道：“时世不同了，李立经过这一番，想必也灰心丧气，我们能争取到李立自然最好，如果李立还是执迷不悟，我们也对得起自己良心了。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就走我们的。离开他们，我们自己不也好好的？” 程毅听着程嘉懿的话，又有些狐疑和心虚。这话怎么听也都好像牵着他。 若是没有半夜和杜一一吵的那一场，程毅还不会想这么多，可现在他心里不由翻来倒去的——程嘉懿从半夜回来就不一样了，就像变个人，这话莫不也是借题发挥说给他的？ 五组长一拍大腿道：“对，老大这话撂这了，我们这听着心里也有底了。” 大家都哄笑着，赞成着，有人还笑道：“老大这话越说越像道上的了。” 程嘉懿微笑了下，但马上就将笑容收回了。“咱们现在都是自己人，我也不说什么同舟共济，共渡难关那些套话了。” 大家的笑声都停下来，看着面色严肃的程嘉懿，又互相看看，不明白程嘉懿这时候还要做什么演讲不曾。 这些人最看不上的就是官话套话了，这些天里也渐渐忘记了程嘉懿的积威，脸上就不由露出些不耐烦。 程嘉懿直接将话导入了正题：“昨晚上的事，大家都没有问我，心里想必也会奇怪，我怎么会大半夜地忽然跑到山里。” 这话一出口，房间里忽然生出些微妙的尴尬。 程毅本来就心里不得劲，闻言忽然有些心虚。只觉得大家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都瞄着他。 杜一一眉头微皱，不赞成地看着程嘉懿，却也没有说话。 程嘉懿平静地道：“从混乱开始之后，我几乎每天都在危险中，要么东躲西藏，要么和变异动物变异人冲杀。 其中固然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但现在想来，有很多厮杀是没有必要的。就是当时想了，所以做了，是不是冲动，事后都无法定论，包括昨天晚上。” 说着，视线投向杜一一：“就在前两天，我们还没有离开和平嘉园的时候，一一就提醒过我了，说我比以前暴躁了许多。” 程嘉懿忽然笑了笑，只是她脸上在笑，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点笑意。 她好像漫不经心地看着众人，却又好像将每个人都看在了眼里，跟着慢条斯理地、冷冰冰地道：“也嗜杀了许多。” 这话，配合着程嘉懿似笑非笑的表情，冷冰冰的声音，不由让人想起几小时前程嘉懿满身血污地从山林里出来的修罗血煞的样子。 纵然大家这些天都是水里来火里去的，也不由都在心里打个寒颤。 他们谁都见识过程嘉懿的狠辣——那般一言不合就亲自出手杀人，就是以前的刘黑子也做不到。 一时，房间里鸦雀无声。 第291章 强硬 说到嗜杀，程嘉懿有些恍惚。 真好像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自己也成了另外一个自己。 可随即，她的心就硬了起来。 “我们分析了下，在我不暴躁清醒的时候，也做了点试验。”说着，程嘉懿有意停顿了下，才接着道：“我们怀疑，我的变化，有很大可能和吸收晶体有关。” 房间里静得可怕，也充满着疑虑的气息。 程嘉懿的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敲了几下：“我第一次吸收晶体是在混乱之后的第三天，好像是第三天夜晚。 之后的每一天都会有战斗，之后，也陆陆续续地吸收晶体。一直到那天在郊外——你们不觉得那天的我很反常？” 那天在郊外，他们收获了几个笼子的鸟雀，大家收拾着鸟雀，便烧烤着，吃得不亦乐乎，程嘉懿忽然就窜出去，忽然就割开自己的手臂。 五组长的脸色变了，“老大，你是说，吸收得晶体多了，有一天也会成为变异人？” 众人的脸色也都变了，惊惧地看着程嘉懿。 程毅的脸色也白了起来。 程嘉懿歪着头，然后摇了摇：“至少现在没有。从吸收晶体的数量上来看，至少现在还没有。” 说着忽然耸耸肩，轻声道：“不过是一天没有见血，一天没有肆虐一次，就有些烦躁而已。好了，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们自己知道就好，也留心下。” 留心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 五组长忽然一拍桌子，声音之大吓了大家一跳：“他妈的！”他咬牙切齿道：“我要是成了变异人，我他妈地就杀回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程嘉懿微微一笑：“五组长，这个怕是由不得你了。” 五组长眼睛凶狠地一瞪：“由不得我？” 程嘉懿点点头：“真要是成了变异人，你还能记得你现在的执念吗？好了，明天中午咱们还要返回高速，还有场硬仗。无论如何，后天一早我们就要走。几位还要多辛苦了。” 程嘉懿说着站起来：“爸，我们走吧。” 程毅怔然地跟在程嘉懿的后边，忽然，他揪住程嘉懿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吼道：“你骗我的是不是？你骗我的是不是？” 程毅的手劲很大，抓得程嘉懿不由皱下眉，“爸，我为什么要骗你？” “我就是说说你，我怕你吃亏。你昨晚上是故意的不？你刚刚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对不？”程毅低吼着，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害怕，嘴唇有些发抖。 “我吃亏？”程嘉懿也低吼道，“我这些天都一个人在外边，吃什么亏了？” 程嘉懿说着，心里的恶意也忽然上涌，她近乎残忍地说道：“是，我昨晚上是故意的，故意跑出去的，不跑出去我害怕我会杀了小区里的人！” 程毅抓着程嘉懿的手呆着了，他仔细地看着程嘉懿，想要从她脸上找到撒谎的痕迹，可他只看到了程嘉懿脸上的怒容，快意。 他颤抖着，几乎语不成声：“嘉懿，你是骗爸爸的是不？你不会成变异人的是不？” 程嘉懿的心抖了下，瞬间又强硬起来。 程毅忽然松开手，掩住面孔，接着踉跄着离开。 “何苦呢。”杜一一在身边叹口气。 “我不想忍了。谁也不想忍了。”程嘉懿低声道。 这根本不是她心目中的末日，哪个版本的末日也没有这么糟心。 可也大约只有她自己才觉得糟心，只有杜一一才会陪着她安慰她，也只有程毅才会因为她要变异了难过。 可她也知道，她的糟心，也不过是千千万万个家庭的翻版，哪个家庭现在还会有开心快乐？ 怕是一家三口连着父母也在的董律师一家，也不会觉得安心快乐的。 “你去哪里？”杜一一追着程嘉懿问道。 “找人麻烦去。”程嘉懿脸上露出些扭曲的笑容，“来，商量商量。” 十分钟后，程嘉懿整理了一脸的笑容，敲开了董律师家的门。 “小程啊，你来了，快进来坐。小杜也来了，快进来。”薛老师满脸笑容，热情地招呼着。 接着回头对两个老年人道：“爸，妈，这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小程和小杜。” 两个老人热情地招呼着：“快进来快进来，薛老师没有少和我们说你们，都是好孩子，进来，进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甜甜地笑着，招呼着爷爷奶奶，问了好进去。 “早就该来看看薛老师和爷爷奶奶，小雪呢？”程嘉懿还是有点沉不住气，进去之后左右张望了下问道。 “和暖暖一起玩呢，两个孩子好着很的，一会也不愿意分开。”薛艾琳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就说了暖暖的名字。 “暖暖？啊。”程嘉懿低呼了一声，诧异地看着薛艾琳，又看看两位老人，欲言又止。 薛艾琳叹口气：“我们走之后，暖暖家里人很难过吧。” 程嘉懿不安地小声道：“她的姥姥和妈妈都要哭晕过去了。” 薛艾琳再叹口气：“换我，也难过的。当初知道我们要走，暖暖的姥姥求了我好一会，我也是看暖暖那孩子与小雪投缘。” 程嘉懿瞪圆了眼睛，冲口而出：“可暖暖姥姥不是这么说的啊。” 薛艾琳笑笑，很是无奈的样子：“我也想过她会怎么说了，谁也不好说她就这么把自己孩子送走了？” 程嘉懿瞠目结舌。 薛艾琳知道早晚会有人问起暖暖的，借口她也早就打算好了，她现在心里期盼的就是暖暖一家都被留在市区出不来。 虽然这个期盼未免有点丧尽天良，可这个世道，要良心是最没有用的。 暖暖的爷爷叹口气道：“唉，要是我们，有个活路也愿意留给自己的孙女。乱世啊，乱世啊。” 杜一一在旁边道：“唉，可不是。啊对了薛老师，是这样的，昨天半夜孩子们就都来了，那边几乎没有人手，一直乱糟糟的，路上孩子们还受了惊吓。” 杜一一本来想要违心地夸赞薛老师几句，可实在是说不出口，只能强硬地扭转话题，往他们来的目的上说。 第292章 抢人 薛艾琳好像不疑有他，就是有，眼下也没有推脱的道理，点点头道：“这是应该的。你们先回去吧，我收拾收拾，这就过去。” 程嘉懿就道：“我正要也过去帮忙，我们等着你。” 薛艾琳就站起来，对两位老人道：“爸妈，你们看着点小雪和暖暖啊，我先过去看看。”接着又进入里间。 程嘉懿转头又对两位老人道：“爷爷、奶奶，孩子们那边真的缺人手的，你们也可以带着小雪和暖暖一起过去的。” 薛艾琳正出来——她换了一个体恤，看起来更精练了，接着程嘉懿的话道：“我们先去看看，走吧。” “薛老师，那些孩子过来之后，我就开始焦心，我这次带过来的人，也没考虑有能照顾孩子的。”出了门，程嘉懿就拉着薛艾琳开始说话。 “薛老师你不知道，昨天半夜我知道那些孩子过来的时候，这个焦急啊，恨不得半夜就把你给喊过来。有你在这些孩子才会安稳的。” 薛老师轻声道：“我今早也听说孩子们来的，这些孩子多可怜啊。” 程嘉懿心里腹诽着，嘴里却道：“是啊，多可怜。” 偷眼看去，杜一一果然不见了。心里暗暗笑了笑。 杜一一落后一步，眼见程嘉懿拉着薛艾琳走过小区，转身就看到李玉和王鹏在身后招手。两分钟后，杜一一重新站在薛老师家大门前。 李玉没有一点负担地、只用了不到五秒的时间，就捅开了薛艾琳家的大门，迎面就撞上了还在客厅里的两位老人。 “你谁？你怎么进来的？——小杜？”小雪爷爷怒道。 李玉和王鹏冲过去拦住两位老人，杜一一声都不吱，直接就闯进里屋。一推门，就见到两个小女孩正在床上靠在一起，一个看起来乖巧可爱，一个眼睛发直，发呆。 杜一一立刻就分辨出来两个人，上前拉着眼睛发直的女孩手道：“暖暖，跟我过来。” 暖暖被拉着站在床上，小雪忽然扑上去，一把抓住暖暖的手，尖叫道：“放开她！” 杜一一一手就抓着小雪的胳膊，微微一使劲，小雪尖叫了一声松了手。杜一一一把抱起暖暖转身就跑。 “哎，你们干什么？抢人啊你们，放开！”老爷子大叫着，李玉和王鹏看着杜一一跑到门口，松开人也撒腿就跑，也不管背后传来的喊叫。 忽然，三人在楼梯口站住了。二楼的缓步台上，董萧赫然站在那里。 “小杜，你抱着我干女儿干什么？”董萧脸上不禁是怒容，还是凌厉。 昨天就有人来试探了，他以为是赵阳的主意，搪塞过去了。现在看来不是赵阳的主意，是这个杜一一。 拐了暖暖，最初他也有些担心，可和张豪这一路同行，没有一个人多嘴问过的，他也就渐渐放心了，甚至也以为他这么做没有什么错。 是，他是有私心，但他也救了小姑娘一命。留在和平嘉园，暖暖早晚要丧命的。 但眼下他怒了，杜一一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抢走暖暖。而且他心里也有种不好的预感，薛艾琳呢？薛艾琳只要在，绝对不会让人就这么抱走暖暖的。 杜一一感觉到怀里的暖暖瑟缩了下，心一横，大声道：“我倒是不知道暖暖是董律师的干女儿。只是她父母委托我，若是看到他们女儿，一定要替他们照顾着。” 董律师沉着脸道：“不劳小杜费心了，我会好好照顾我的女儿。把我女儿放下！” 杜一一好容易捞到暖暖，怎么可能放下，再说了，才程嘉懿不痛快，指名道姓说要找董萧的麻烦。最后一层，暖暖缩在他怀里动都不敢动，他保护弱者的欲望一下子爆棚。 “董律师，要不我们一起出去，找到暖暖的父母，问问他们是什么意思。”话音才落，楼上房门被推开，小雪爷爷奶奶冲了出来，“董萧，他们骗走了艾琳，抢走了暖暖！” 董萧视线往上看了眼，沉声道：“爸妈，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屋里去。” 杜一一冷笑一声：“董律师，薛老师在孩子们那边，你不信可以自己去看。” 董萧当然相信，想把薛艾琳支走，只有打着那些孩子的旗号。他看看杜一一三人。 李玉和王鹏站在杜一一身后，手里都握着武器——自从他们在李立家里没有随身携带武器被攻击之后，便棍不离手了。 董萧哼了一声：“我干女儿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他威胁了半句，侧身让开位置。 杜一一皮笑肉不笑地道：“董律师，你站在这里我可不敢下去了，还是劳您大驾，多下几层楼。” 董律师鄙视了杜一一一眼，转身要走，杜一一不由松了一口气。 忽然，背后一道大力涌来，他一手抱着暖暖，另一手下意识抓住楼梯栏杆，却还是止不住下冲的力道，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脚下却收不出，连着踏空，人就向楼梯下的董萧跌过去。 董萧倏地转过身来，张手向杜一一怀里的暖暖抓去。 暖暖尖叫了一声，死死地搂住杜一一的脖子。 杜一一倒下时候，就看到王鹏回手抓住了小雪的奶奶，他的手里也同时一空，暖暖被董萧抢了过去。 杜一一跌到缓步台上，被董萧推了一把，靠在了墙壁上。 “放下孩子。”王鹏抓着小雪的奶奶，大喝道。 董萧也正怒喝道：“王鹏，你敢！” 王鹏一手勒着小雪奶奶的脖子，看样子是下力气了，小雪奶奶脸色都发青了。 王鹏喝道：“放了孩子，不然就拿你妈妈的命来换！” “你！”董萧看着杜一一，眼睛里忽然露出凶光。 李玉忽然往楼上一扑，从董雪爷爷身后一把揪出了董雪，董雪尖叫一声。 董萧也叫道：“小雪！” 李玉嘿嘿笑着：“董律师，你和女儿和妈妈，你都不要了？” “你们敢？”董萧咬牙切齿道，“我敢动他们一下，我扒了你们的皮！” 李玉叫道：“董律师好厉害啊，为了个小姑娘，连自己的亲妈和亲女儿都不要了，行啊，说不定还能饶上你爸爸。 老头，老太太，小妹妹，不是我们不放你们啊，是你们自己儿子不孝顺，为了一个别人家的小姑娘，就不要你们的命了！” 第293章 对峙 他们在楼里这么这么一折腾，楼里还有几户有人，都打开了房门探出头。 杜一一扶着墙站起来，看着董萧被气得脸都要绿了，心里涌起一阵快意。 这些天他憋屈得都要疯了！所有人都给他莫大的压力，果然，还是欺负人痛快，尤其是带着正义的目的，却用着非法的手段。 “老董？暖暖？”楼下忽然传来薛老师的喊声，杜一一勾着脑袋往下一瞧，就见到薛艾琳惊讶带着慌乱的神情，身后程嘉懿一脸得意的笑容。 “哎薛老师你回来的正好，董律师正要带暖暖去孩子那边！”杜一一抢先高声叫道。 薛艾琳只看杜一一在这，董萧一脸怒容就全明白了，脸一下子白起来。 程嘉懿伸手扶了薛艾琳下，薛艾琳就如被毒蛇咬了一口，一下子跳起来，挣脱开程嘉懿。 程嘉懿笑着，真心实意地笑着：“薛老师，你看这不都好好的。”接着往上看，对上董萧冷冰冰阴森森的眼眸。 程嘉懿就不怕这个。还真就不怕谁想要和她动手。 更何况她也憋着一肚子的气，虽说昨晚发疯了一番，但也没有完全消除。 她本来就是成心找董萧麻烦的，不全为了暖暖，也有一大半的原因。 董萧身为律师，薛艾琳还是老师，竟然要拐走个小女孩。别说程嘉懿心里对末日总有别样的幻想，就是没有，心里也有特别的正义感。 就是那种正义感，让她一直容忍着李立周尧对她的压榨，也愿意面对危险奋不顾身。也就更看不上这样危险的时候，还要拐走暖暖的董萧一家人。 董萧恶狠狠地看着程嘉懿，凶相毕露。他知道他无路可走了，不用等暖暖一家人出现，只要他被扣上人贩子的帽子，他，他一家，都无法再留在人群中了。 他自己的SUV就在楼下不远，加满油的。只是若是现在冲出去，他和薛艾琳绝对带不走两个孩子和父母。 董萧冷笑了声：“程老大，你的人趁我和薛老师不在家，抱走我干女儿，还威胁我父母和女儿，什么意思？” 程嘉懿惊讶了下，叫道：“误会吧董律师——您看暖暖吓得。咱们大人之间说话，别吓着孩子。这楼梯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下楼说？” 董萧怒道：“王鹏和李玉还抓着我的父母和女儿，也是误会？” 程嘉懿看不到楼上情形，也能想象得到，却耸耸肩道：“董律师肯定是误会了什么，我在这也什么都看不到，咱们下楼，真要我的人抓了你父母和女儿，我说话他们肯定放了。” 说着笑吟吟地看着薛艾琳道：“薛老师，咱们先下去？让开位置？” 薛艾琳脸色惨白，她不安地看着董萧，想要从董萧的眼神里看出来他的想法。 董萧哼道：“程老大，你先下去。” 程嘉懿笑笑，忽然伸手抓住薛艾琳的胳膊，薛艾琳下意识反手就要挣脱。程嘉懿出手就没有打算留情，刹那，一把雪亮的匕首刹那横在薛艾琳的脖子前。 “小心，薛老师！”程嘉懿口里说着，匕首紧贴着薛艾琳的脖颈，眼睛却盯着董萧道：“董律师，你父母、妻子、女儿，换个不相干的小女孩。这买卖合算吧。” 董萧目呲欲裂，他知道程嘉懿心狠手辣，却没有想到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眼看这薛艾琳口里“嘶”了声，那匕首却是说话的时候，割破了薛艾琳的皮肤。 董萧怔在当场。 杜一一瞬间伸手，从差点失魂落魄的董萧手里抢过暖暖。 “放了我妻子！”董萧松了手，盯着程嘉懿，低沉地道。 “先让他们下来——楼上的，带着小雪一起下来。”程嘉懿喊道。 “你敢！”董萧眼睛一立，一股杀意倏地流露出来，眼睛一眯，杜一一抱着暖暖不由往楼上靠了一步。 “董律师，受人之托，忠人其事。我也不想这中间我的人有什么麻烦。我的人下来，你妻子女儿我们全还给你。以后你是走是留都随便你。 我也劝你一句，别和我太拧着，我最近脾气可不大好，发起疯来我自己都害怕。” 董萧敏感地从程嘉懿的话里听出了什么。他盯着程嘉懿，好像要从程嘉懿的眼睛里看出什么，跟着忽然往后靠靠，对杜一一低声道：“滚！” 杜一一才不会在这时候逞口舌之利，他抱住暖暖，戒备地从董萧面前走过。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听到董萧低声道：“你小女朋友已经不是人了，对吧。” 杜一一疾步跑下去，一直跑到下一个缓步台。 上边，王鹏放开了董萧的母亲，李玉还拎着小雪，王鹏在前，他在后，两人也戒备地一步步下楼。 董萧的神情阴沉得可怕，眼睛里是无法掩饰的暴虐，他死死地盯着李玉抓着董雪的手，盯得李玉的手都抖起来。 李玉推着董雪在身前挡着自己，可腿还不由得发抖，真是太可怕了，董萧的眼神真是太可怕了。 在董萧面前经过的时候，他的后背擦着楼梯，恨不得骑在楼梯冲下去。 李玉一直在提防董萧，不想，就在面对面这一刻，他抓着的董雪忽然一低头，一口就咬在他手背上。 李立猝不及防，只觉手背剧痛，大叫一声，手下一松，董雪就被董萧抢在了手里。 李玉撒腿就跑，却跑不过董萧的速度，董萧抓过来董雪就往楼上一推，另一手倏地就拽住了李玉。 一眨眼的时间，李玉的脖子就被董萧紧紧勒住。王鹏先一步，跳到了楼下。 董萧居高临下看着程嘉懿，程嘉懿由下往上，盯着董萧。两人手里各有一个人质，人质的分量却不一样。 程嘉懿抢先开口：“李玉，你放心，你要是死了，我就杀了薛老师、董律师，还有他们的父母和女儿给你偿命。” 李玉扒着董萧的手臂，脸煞白，他低头就瞟见自己手背上一个大口子，血都流了出来。 他也是混过的，当下心一横，颤声道：“反正我也被变异人咬了，也活不了多久了。老大，你给我报仇就成。” 第294章 刺激 董萧怒发冲冠。 他从业十几年，遇到的威胁也有好几次，可头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用他妻子做人质，还威胁要杀他全家。 他却忘记了，是他先拐了别人家的女儿，现在手里也挟持着人质。 “你敢！”董萧咆哮着，脸色铁青，勒着李玉的手臂一点点收紧。 李玉挣扎着，使劲掰着董萧的手臂，脸色也在一点点发青。 程嘉懿心里着急，脸上却一点也不露出来，手里的匕首也往内一收。 血的气息蓦地浓郁了一点，血，蜿蜒地从薛艾琳白皙的脖颈上流了下来。 “放开她！你放手！放我们离开！”这话一叫出口，董萧就知道他落了下风。 如同每一个劫持了人质的不法之徒一样，只要开口要了交换条件，就落了下风。 楼道里刹那鸦雀无声。 程嘉懿惊讶了下，就看到李玉好像气都喘不过来的样子，也感觉到手下发沉，薛艾琳的身子也在往下软。 “好说。”程嘉懿的匕首稍微离薛艾琳的脖子远了一点，“你放人，我放你们走。” 董萧冷笑道：“姓程的，你当我傻？你先放了我妻子，人都退下去！” 程嘉懿也冷笑声：“董律师，你若不是傻，怎么把事情搞到这么不可收拾的程度？我就把话放在这，你放了李玉，我放你一家五口离开。李玉若是死，我杀你一家五口偿命！”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董萧咬牙道。 “你相信我，你一家五口还有可能离开。不相信，一命换五命。不过董律师，我还可以给你个选择。”程嘉懿说到这里停顿了下。 董萧不想接话，可程嘉懿偏偏停顿着，等着。 “你说！”董萧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你就是带着你家人走了，你和薛老师可以护住小雪，可能护住你的父母？” 程嘉懿这话，击中了董萧的心。他自问自保没有问题，护住小雪也差不多，可带着年迈的双亲，哪怕双亲的体力比以前强悍了许多，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不然，他早早就会带着一家人离开，也不会还要和张豪混在一起。 “不若这样，明天我们要返回高速清理变异人，董律师你呢，就做敢死队的一员，我保证我的人之后不会找薛老师和你父母你女儿的任何麻烦。” 程嘉懿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有点得意，有点冷酷。 董萧的脸都气得青了。 “啊——爷爷——奶奶——”楼上忽然传来小雪的哭叫声，董萧忽然往楼上看去，刹那，眼睛瞪圆，眼珠子好像要瞪出眼眶出来。 就在董萧走神的刹那，李玉忽然一手揪住了董萧的头发，另一手扒着董萧的胳膊，就想使劲往前一摔。 不想，董萧的动作比李玉还要快，李玉的手才碰到他的头发，董萧就忽然揪住了李玉的脑袋，往楼梯的栏杆上使劲一磕。 “砰！”额头和栏杆大力撞击的声音，伴随着李玉的一声痛叫，董萧反手揪着李玉的脖领，往楼上拽去。 薛艾琳惊叫了一声，这声惊叫惊动了董萧，董萧回头看来，就是薛艾琳摇晃了下，被程嘉懿推给了杜一一。 董萧回头那一眼，不仅看着薛艾琳，也看着程嘉懿，那眼神，就仿佛是地狱里来的人一般，让人忍不住瑟缩。 然而就刹那，他就拖着李玉抢步上楼。 程嘉懿在薛艾琳的脖颈上使劲一劈，一个手刀劈晕了薛艾琳，丢下她纵身一步就跳上了缓步台，也不由心内一惊。 楼上，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董雪惊吓地瑟缩成一团，董萧的父母皆倒在地上。 董萧的身体掩住了前边发生的事情，但瞬间，程嘉懿就想到了。她停都没有停半分，转过身来向上扑去，一手就抓住了李玉的脚。 李玉本来就被董萧勒着脖子，氧气不足差点窒息，忽然的一撞也让他头昏脑涨，脑袋里就好像一圈圈的涟漪在不断扩散，头晕目眩加恶心。 昏昏沉沉中，只感觉到脑袋里什么东西被震动了般，震动还在一圈圈地扩大，又觉得全身哪哪都在疼，忽然就想起手被咬了一口。 被董雪咬了一口。 董雪肯定是变异人了——不是变异人谁咬人。 刹那，心里就是一哆嗦，只觉得手上的疼立刻就顺着某一条神经传到了脑袋上，脑袋一炸。 李玉忽然大叫了一声，这一刻，程嘉懿正摸到了李玉的脚，将他往身边一拽。 也就是这一声大叫也惊动了董萧，董萧回头，就看到程嘉懿追了上来，抓住李玉的脚。 他的手还拎着李玉的领子，李玉忽然往下一出溜，领口就顺到了李玉的头上，董萧的手往下一落，就掐住了李玉的后脖子。 后脖子正是颈椎，这一处若是被人捏实了，只要一扭，脖子立马就会断裂。 李玉的脑袋正一炸，简直疼得他七荤八素的，双手按在地上人使劲往上一窜。这一下的力道出乎了程嘉懿和董萧的预料。 程嘉懿还使劲拽着李玉的一只脚，就见到李玉好像离开水面的鱼一样忽然翻腾了起来，一下子就将董萧的手撞开。 这机会程嘉懿绝对不会放过，她借着一拽之力人就往上冲去。 李玉噼里啪啦地手脚扑腾地滑下去，董萧一把没有拽住，回头就看到程嘉懿冲上来。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董萧和程嘉懿本来是没有仇的，他二人前后总共就见了三次面，董萧自认为对程嘉懿还有恩，第一次见面时就帮着程嘉懿打杀了野狗。 然而，他们现在分明就是仇人。 董萧居高临下，飞起一脚就向程嘉懿脸上踢来。 程嘉懿伸手就接住了董萧的脚，手指狠狠地扣在了他的脚腕上。 在李立的训练场上，程嘉懿虽然不肯和任何人对练，但是对李立教的东西可都牢记在心，在心里一遍遍地演练过。 更何况她的反应能力早在这些天里被锻炼得极为迅速，手脚配合往往都不经过大脑。 抓着董萧的脚腕就是一拽，董萧一脚落地不稳，手掌在楼梯栏杆上一搭，飞起身另一脚也腾空踹了过来。 第295章 逃跑 就在董萧腾空的刹那，露出楼梯上方的两个倒地的老人，血正从他们的身体下方蔓延下来。他们的身边，是失魂落魄的董雪。 程嘉懿的眼眸一眯，脚步往后落了一步，这一步拿捏得极有分寸，正好落下两个台阶，也正好躲开了董萧的第二脚，手里却还是拿捏着董萧的脚腕。 董萧第二脚也踢空，就觉得不好。他听说过大家将程嘉懿的手段传得神乎其神，一直不以为然。 他见过程嘉懿出手，不过十几天，提高又能提高到哪里。可才一交手，立刻就觉察出程嘉懿不比曾经。 他一手还抓着楼梯，眼看着自己的脚落在程嘉懿的手里，身体悬空，下边就是楼梯。 头顶，是血染身体的父母，被惊吓了女儿，下边是仇人，自己的妻子也还落入到他们的手里。 这一刹那，他脑海里全是父母妻女——如果没有程嘉懿，他们一家人全都好好的。 手往栏杆上使劲一推，人在半空中借力就再次向程嘉懿踢过去。 程嘉懿巴不得董萧被她缠上，再想退一步就已经到了缓步台，退无可退了。她亦是心狠手辣之辈，当下另一手的匕首就迎了上去。 董萧被匕首一唬，却临危不惧，左脚回缩，皮鞋的鞋跟狠狠地踢在程嘉懿的手腕上，程嘉懿的匕首落空，另一手腕一疼，董萧挣脱出程嘉懿的手，身子重重地落下。 身下“哎呦”一声，却是他二人交手，全忽略了李玉还在楼梯上，正也出溜下来，董萧这一落下，正好砸在李玉身上。 李玉接连被攻击，脑袋里七荤八素的，都要找不到北了，身体被砸，还没有等到他的条件反射，脑海里就忽然涌出一道热流。 这道热流本来是连接到他受伤的手上的，此刻，顺着他被砸到的部位涌遍全身。 李玉的神智还没有完全恢复，却在这一刹那知道了他激发了晶体。说不出的喜怒哀乐席卷了他的神思，他大叫了一声，一个翻身就将人压在身后。 李玉若是不动还好，他不动，董萧落下，程嘉懿只要上前就能再揪住董萧的腿脚，可他这一翻身，正好将董萧挡在身下，而他还是脸朝上背朝下，董萧一把就揪出了他，再一次用他做了挡箭牌。 只是这一次的挡箭牌不那么听话了，董萧才揪住李玉，李玉的手肘就向后一怼，正怼在他的肋下。 董萧闷哼了一声，肋骨都好像断了好几根般，双手却牢牢地抓住了李玉的双肩。 李玉气血上涌，只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那力量如此强大，感觉如此久违，内心里却又无比恐惧。 这一刻他的神智全都归位了，他清楚地意识到晶体正在释放他身体的力量，跟着，就会反过来吸收他的身体。 双肩被董萧抓住，手指头都要掐道肉里，他看着缓步台上程嘉懿惊讶的眼眸，看到她扬起匕首不知所措。 李玉双手忽然抓住了楼梯栏杆，使劲一拽，身体只稍微起来了一点点。 一点点也足够了。 李玉的屁股狠狠地往下坐去。 “唔！”身下一声闷哼，李玉忽然被使劲推了出去，这力道如此之大，竟然将他从楼梯栏杆推翻出去。 李玉大叫一声翻身就跌了出去。 程嘉懿没有动，她抓着匕首，就站在二楼的缓步台上，看着扭曲着面孔的董萧。 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到这般地步。她本来想的就是抢回暖暖。 程嘉懿的视线不由往楼上看去，董雪抱着脑袋缩在一边，两个老人一动不动地倒在血泊上。 董萧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挣扎着从楼梯上坐起来。 楼下，王鹏接住了李玉，杜一一正手忙脚乱地掏出晶体，塞在李玉的手里。 董萧挣扎着坐起来，却转身向楼上爬去，程嘉懿怔怔地站在原地，就看到董萧爬上楼，一把抱住了董雪。 程嘉懿心情复杂。 在看到董萧抓着暖暖的时候，她恨董萧夺人女儿，恨不得撕了他。在看到李玉被他抓了做人质的时候，更恨不得马上就给他一刀。 可在看到他爬上去搂着女儿的时候，程嘉懿的心也跟着一痛。人世间哪里有绝对的恶人，又哪里有绝对的好人。 就是她程嘉懿自己，也早已经不算个好人了。 董萧忽然回过头来，眼眸发红，狠狠地看着程嘉懿：“你满意了？你逼死了我的父母，你满意了？” 杜一一才跑到楼上，闻言叫道：“姓董的，别把什么都赖在别人头上。你要是不拐走别人家的女儿，你父母会受你连累了？是你自己逼死了你的父母。” 董萧阴测测地盯着程嘉懿，视线慢慢地落在杜一一脸上。他忽然笑了下，只是这笑配着他阴测测的眼神，十分可怖。 他抱着董雪，慢慢地站起来，程嘉懿只觉得有些不妙，却想不通董萧会做什么。 他看着杜一一，话却是与程嘉懿说的：“程老大，祸不及妻儿，对吧。” 程嘉懿眯着眼睛，警惕着看着董萧，谨慎地道：“自来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话音未落，就见到董萧忽然跃了下来。 居高临下，董萧这一跃极为迅捷，对着的却是杜一一。程嘉懿一直警惕着董萧的动静，董萧的身形才一动，程嘉懿伸手一推杜一一，就迎了上去。 楼梯间只有十几级台阶，只有不到两米不到的宽度，迅雷不及掩耳之间，董萧就纵身跃起，双脚直击推开杜一一的程嘉懿。 程嘉懿无可退却，也无法躲避，眼看着双脚接近自己的胸膛，反手抓着的匕首却不及落下。 她双臂在胸前一挡，董萧的一脚就踢在她的手臂上，程嘉懿向后趔趄了一步，董萧人在半空，手在栏杆山一撑，翻过栅栏。 杜一一被程嘉懿一推，正往下冲，这一下正对落下的董萧。他来不及收脚也不想收脚，合身就往下一撞。 董萧却是料到了杜一一的动作，手在栏杆上一划，人在半空中一个旋转，抱着董雪就直接旋转到下一层楼梯。 杜一一一撞扑空，噔噔噔冲下楼梯。 下边楼梯可不仅仅只有王鹏李玉，还有昏迷的薛艾琳和被救出来的暖暖，当下几个人全都滚在了一起。 第296章 落定 董萧跳下楼梯，忽然转身就向暖暖抓去。 董萧不耽搁这一下说不定还能跑下去，转身堪堪抓住暖暖衣角的刹那，就听到脑后风声。 他脑袋一偏，迎面就见到一把雪亮的匕首。 程嘉懿恨他这个时候还不忘抓着暖暖，怎么可能再容董萧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抓走人，匕首对着的就是董萧的后背。 后背虽然皮糙肉厚，不对着心脏就不致命，但面积大，最容易得手。 董萧偏头看到匕首的闪光，身子下意识就想要一侧，但立刻就想到了怀里的孩子，身体只微微迟疑了那么不到半秒的时间，但对于程嘉懿来说，这点时间足够了。 匕首狠狠地插在董萧的肩膀上。 董萧也是个狠人，匕首落肩，他张开的手臂跟着往前一送，一把就抓住了暖暖，往回一带。 他右手抱着董雪，右肩上还扛着把匕首，眼睛见到薛艾琳双目紧闭委顿在地，一双眼睛刹那血红，抬起右脚向后踹来。 程嘉懿一刀得手，心里也是发了狠，无论如何也不肯松了匕首，抓着匕首往后一退。 匕首在董萧的肩膀上划出一刀血口子，一股鲜血飙出，董萧一脚扑空，肩上的疼痛终于反射到脑海里，他大叫了一声转身，左手抡着暖暖就向程嘉懿甩过来。 程嘉懿只看到暖暖惊吓过度的眼睛，狠狠旋转过来的身体，怒火冲天。 她只要再退一步，就可以避开冲撞，可再退一步，暖暖说不好就会狠狠地撞在墙上。 程嘉懿右手一松，匕首“当啷”一声就落在地上，她张开两手就要抱住暖暖。可谁知董萧抡着暖暖甩过来却是个假动作，真正的后手还在脚上。 程嘉懿上前一步，正迎上董萧踹过来的第二脚，这一脚，重重踹在了程嘉懿的肚子上。程嘉懿手还没有碰到暖暖，人就向下一层缓步台上飞了出去。 杜一一撞着李玉、王鹏才落到地上，正看到程嘉懿被一脚踹飞，大叫一声就滚了过去，抓着董萧站立的那只脚使劲一拽。 董萧站立不稳，一个劈叉就骑在了楼梯上。 他就是平时锻炼得再好，晶体对身体的强度塑造得再强大，也不会有瞬间就拉伸开韧带的这种操作，董萧只觉得两腿像是要被抻断了般，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里。 疼痛、危机，是催化晶体的最好条件，一个热流立刻就从脑海里涌出来，董萧右手还抱着董雪，左手将暖暖往董雪怀里一带，低声叫道：“抓住。” 一手腾出来往地上一按，就要站起来。 杜一一抓着董萧的腿，哪里还容他爬起来，人还跌倒在地上，举着董萧的腿往上一扛，董萧右腿在楼梯上一踩，人生生被杜一一抬起来，左手在半空中抓了下，向后跌下去。 杜一一高叫声：“嘉懿，接住！” 程嘉懿被董萧一脚踹在肚子上，跌倒二楼的缓步台上，人在墙上一撞却没有摔倒，抱着肚子，脑海里的晶体就运转起来，几乎瞬间就消减了疼痛，就看到董萧连抱带拖着两个孩子，就冲着她跌下来。 程嘉懿跳了起来，对着董萧受伤的右肩，一拳打了过去。 董萧的右肩再也扛不住这般重击，右手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道，人还在往下跌着，手就完全松开，董雪和暖暖叫着一起也落到地上。 程嘉懿一拳落在董萧后背肩上，手指猛地张开，直接就插到董萧的伤口里，用力一抠。 董萧大叫一声，回手就抓住了程嘉懿扣在伤口里的手，后背一个使劲，就将程嘉懿抬起来，往前用力一摔。 这一摔不用摔实了，只要程嘉懿落在董萧身前，一脚，董萧就能要了程嘉懿的命。 程嘉懿怎么可能让自己被董萧摔下去，董萧手腕发力的刹那，她借着董萧的力道一跃而起，双腿夹住董萧的腰，另一只胳膊就势勒住董萧的脖子。 董萧站立不稳，双脚在楼梯上一蹬，背着程嘉懿向后边墙壁撞过去。 这一招程嘉懿练过多次了，董萧脚下一发力她就知道，两人全在半空中，董萧无可借力，程嘉懿却可以，她夹着董萧的双腿用力一拧，董萧的身体立刻就旋转了半圈，失去了平衡。 程嘉懿的手臂倏地松开，推着董萧的头往前一撞，双腿借力松开就要跳下，可董萧还反手抓着程嘉懿的手臂，这一下程嘉懿随着董萧一起再跌落回二楼的缓步台上。 董萧的头重重地再撞了一下，手却还是没有松开，抓着程嘉懿也往前一带。程嘉懿也跟着撞在了墙上。 这一下程嘉懿伤敌一千，自己不过撞在墙上损伤了不到一百，抓着董萧的脑袋就在墙上使劲再撞了几下。 “砰砰”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着，董萧的额头口鼻里全涌出血来，抓着程嘉懿的手终于松开。 “放开我爸爸！”一声尖锐的童音，程嘉懿只觉得小腿一疼，不用看她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强忍着一脚踹开董雪的冲动，杜一一已经窜下来，揪住了董雪，掐住她的嘴。 楼上，薛艾琳悠悠转醒，正看到杜一一抓着她的女儿，身体才一动，就被王鹏和李玉一左一右抓住胳膊按下。 真真正正的兔起鹘落间，楼上窗口里才传来叫喊，随着喊声，小区里的人朝这里跑来。 五组长他们几个在程嘉懿离开之后还没有散，正商量着后一天要怎么做，忽然就听到这边打了起来，急匆匆地跑过来，却看到董萧一身血的倒在地上，程嘉懿的手里也满是鲜血。 他们并全知道董萧拐了别人家的女孩。当时事情发生的时候，正是一片混乱之时，而半路接应了张豪董萧，也没有人拿这事情说话。 此刻五组长看着董萧一家三口被程嘉懿连同她的人扭住，只觉得脑袋都要大了几圈。 听着杜一一三言两语地讲了事情经过，五组长几人瞧着董萧的神色也不对了。 盗亦有道，他们就算之前不是好人，拐卖人口的事可谁也没有做过。 谁没有家人？祸不及家人是他们这一行的规矩。 第297章 依恋 五组长沉着脸，看着手下人接管了董萧、薛艾琳和董雪，再上去看了两位老人，将尸体送到了房间里，也是满脑门的怒气。 程嘉懿洗了手上的血，又检查了腿上的牙印，被董雪咬了见了血，心下也恼火，却还是和杜一一一起抱了暖暖。 暖暖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只搂着程嘉懿的脖子不撒手，除了杜一一还能接近她，谁挨到她的身边都发抖。 这种状况下，程嘉懿和杜一一都不能询问暖暖被拐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抱着她安慰着她。 “老大，这三人怎么处置了？”五组长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咬牙切齿地问道。 周围围观的人也好几十，都在忿忿不平。 程嘉懿这一番打，算是将心里郁积的怒气全都发泄了出去，此刻理智再一次回来，想了想道：“大人交给付医生。小孩……” 想起董雪，程嘉懿犹豫了。 董雪可是什么都看到了。 她亲眼看到了她的爷爷奶奶自尽，也看到了她和董萧的搏斗，虽然没有看到她是怎么打晕她妈妈的，可以她妈妈做人质的话全听到了，甚至也听到了她要杀了她的全家这话。 这仇肯定是结下了的。 程嘉懿可不认为董雪年纪小就会忘记仇恨的，而这中间，董雪到底无辜不无辜的，还不清楚。 五组长就已经道：“斩草除根吧，咱们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别再养个白眼狼。” 提到董雪，程嘉懿分明感到暖暖搂着她的手臂用了力气，程嘉懿想想，稍微移开了暖暖一点，就感觉到暖暖在发抖。 那是无法克制的恐惧。 程嘉懿眼睛和暖暖平视着，安慰道：“暖暖，别怕，姐姐是这里所有人的头，他们全都听姐姐的。有姐姐，你就不用怕。” 暖暖害怕着，还要往程嘉懿怀里缩，将程嘉懿的心疼得了不得。 “暖暖，你告诉姐姐，也告诉这些叔叔们，这几天，他们对你做什么了？”程嘉懿轻轻拍拍暖暖的后背，轻声地问道。 “他们抽了我一管子血。”暖暖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几个人听着，脸色就全都变了。程嘉懿抬手挽起暖暖的袖子，就看到她的胳膊肘窝处青里泛黄，正是血管被扎之后没有很好按压过后的痕迹。 “老大，这事你就别管了。”五组长怒道。 程嘉懿是不想管了。 人心如此丑恶，她现在看着五组长几人，到觉得亲切了许多。毕竟他们坏也在明面上，就是再坏，也没有干出来拐了人家女儿做自家孩子药引子的事情。 闹腾了这么一阵子了，程嘉懿不由也看着自家楼上，没有看到程毅出来，程嘉懿有些不自在。 自家这些事，她只和杜一一说过，可谁都长着眼睛和耳朵，也都知道她和程毅父女之间的矛盾，不说而已。 不想着父亲，程嘉懿现在还是很开心的。她做了那么多的事，也不如亲手解救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孩子，感受着暖暖对她的依恋，说不好是虚荣心还是幸福感都爆棚了。 人很多时候既需要依恋别人，也需要被别人依恋。 “暖暖啊，是哥哥救的你啊。”回到房间里，杜一一就开始想方设法地吸引暖暖注意，“我，还有这两位大哥哥，是我们先去救的你。” 暖暖心里什么都明白，就是搂着程嘉懿，将脑袋缩在她怀里。 “啧啧。”杜一一逗了一句，见李玉和王鹏都不配合，也就消了气。 程嘉懿这才有机会问李玉道：“李玉，你才没事吧。” 李玉还是心有余悸，他哭丧着脸看着自己的手。手背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还没有完全结痂。 他举着手，满脸的委屈：“老大，那个董雪有没有变异啊，不会传染给我吧。” 暖暖偷偷转过脸，看着李玉的手。 这还真是个问题。他们谁也不知道董萧是不是变异人，也不知道被变异人咬了，会不会就和变异人一样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又都看看程嘉懿的腿，程嘉懿也被咬了，也见了血。 杜一一叹气道：“我一会问问我妈妈。”又转向暖暖，“暖暖啊，你听过他们说啥没有？” 暖暖不傻，只是她还不知道程嘉懿这几人救了她，是不是也是为了她的血。 她被拐了之后，就将希望放在董雪身上了。董雪和她那么要好，一定会救她的。就是不救她也会帮着她的。 可董雪竟然也喝了她的血。她终于知道，董雪对她好，靠在她的身上，就是为了她的血。 她才不会对他们说，自己的血会对别人好。暖暖将脸埋在程嘉懿的怀里，却竖起了耳朵。 程嘉懿叹口气道：“唉，别再吓着小孩子了。” 杜一一就坐稳了，道：“你也不能成天抱着孩子吧。一会送我妈那里去。” 这话一说，暖暖的手一下子就又搂紧了程嘉懿。 “别怕被怕，”程嘉懿母爱爆棚，先安慰了暖暖一句，才接着道，“你妈能看住她不啊，别再给谁抢了。” 从知道暖暖的血是给董雪喝了，程嘉懿的心里就觉得不对劲了，只是有些话是不方便当着暖暖的面说的。 “应该能吧。”杜一一这么说着，也觉得不确定，又道：“要不，给你爸爸看着。” 这么说着，杜一一就觉得自己绝对是出了个好主意：“对，就给你爸爸看着，也给他找个事做。” 程嘉懿犹豫了下，看看怀里的暖暖，道：“暖暖啊，这事可和你有关系的，我也得问问你的意见，你是愿意让我爸爸照顾你，还是愿意让一一哥的妈妈照顾你？” 暖暖从程嘉懿的怀里抬起头，睁大的眼睛里全是迷茫。 屋子里四人全都看着暖暖，暖暖更加不知所措，好半天小小声说道：“我要跟着姐姐。” 杜一一马上否决道：“暖暖，你姐姐明天还要回高速上杀变异人去，不能带着你。” 忽然，窗外传来喧哗，杜一一噌地跳起来扑倒窗口。只看到下边的人正在向外跑去，却不知道为什么。 “不会董萧跑了吧。你手下组长不会那么没用吧。”杜一一喃喃地道。 程嘉懿心一跳，将暖暖往李玉怀里一塞，道声：“乖，听话。”打开房门就跑出去。 第298章 逃脱（血继丶放纵10000币加更） 小区前边一个街道外，赫然是一片血泽，两个人倒在了血泊中。 杜一一追上来，看着血泊中的两人，低声道：“还真没用。” 程嘉懿的脸沉下来。在五组长几个人空手返回之后，更是黑下来。 她强忍着，才没有在外边发脾气，可她的脸色已经说明了她的火气有多大。 “老大，董萧装着昏迷，他们……”五组长也是气得脸色发黑。不仅仅生气，还有愤怒，“我们追到山林边上，没有敢进去。” 程嘉懿知道不能怪五组长，可她也做不到完全不责怪。 她和董萧的仇结大发了。 若是平时，她也不会在意，可她明天要去高速清理变异人，她没打算带着她身边所有人的。 若她是董萧，不可能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不管是不是她的原因，董萧父母的死一定会算在她头上的。 程嘉懿的心里烦透了，看着五组长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五组长也知道这次是他手下的人办砸了，可办砸的人死了，董萧逃了，他也有火。 咬咬牙，五组长道：“我这就带人进去抓人。” 程嘉懿哼了声：“抓什么？人家在暗你在明，别再折进去几人。” 这么说着，却也是不甘心。 她和董萧才交过手，董萧是少有的在她手底下过了几个回合的人，更何况她手里当时还有武器，董萧还要护着他女儿。 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候薛艾琳的身手，程嘉懿心里也有些后怕，当时若不是她出手就没有留情，匕首压着薛艾琳的脖子都出血了，薛艾琳和董萧一起动手，他们说不定当时就被动了。 “告诉大家留心点，将董萧的事赶紧扩散出去，要所有人留心。”程嘉懿说道。 程嘉懿自是不惧董萧，但有这么个人在暗处，实在让人恶心。 五组长更是怒火中烧，一边安排着人将事情扩散出去，一边找人盯着张豪。 程嘉懿却和杜一一想得更多，两人先冲到宾馆拽回了依然——不管依然多么不情愿，说孩子们现在还害怕着——又将依然和王鹏、李玉全安排到程嘉懿家楼上。 程嘉懿还回了房间特意看看，程毅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显然还没从早晨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这功夫，五组长也派了十好几个人过来，楼下围了一大圈。 五组长在程嘉懿一转身的功夫也想明白了，若他是董萧，绝对不会放过程嘉懿的。 董萧的父母都死了，董萧可不会认为他的父母自尽是不想连累他，只会将仇恨放在程嘉懿身上。 恨一个人，可不仅是杀了这人这么简单，董萧连小孩子都能拐，也绝对不会有祸不及家人的想法。想要打击程嘉懿，怕是第一个就会对她身边人下手。 谁不知道程嘉懿费劲了千辛万苦救了程毅出来？谁不知道程嘉懿和杜一一是一对可以为了对方不顾一切的人？谁不知道程嘉懿还有两个忠心耿耿可以舍命的手下？ 更何况被董萧拐走的小女孩也在程嘉懿的手里。 这么一会功夫，董萧是不可能返回的，但是接下来还有一个夜晚，还有一个程嘉懿要离开的白天。 五组长想到这些，也头大了，派出去十几个人也知道没有啥大用——董萧能带着妻女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手段就不一般。 很快，整个县城里的人就都知道了，原本和平嘉园张豪的手下变异了，杀了人，一家三口逃进了山林。 过程经过各种渲染，已经在往惊悚方向发展。 比如说他们一家子先拐了个小女孩，每天都要抽小女孩的血喝。他们逃跑之前还喝了自己父母的血，就是因为带不走两个老人。 张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怔了下，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他知道董萧带了个不是自家人的小女孩，可当时他也没有多嘴问一声。可他也没有想到董萧一个堂堂的大律师会拐走别人家的女孩子，就为了喝一口血的。 现在想起来，可不一定是给董萧他自己喝的，张豪还记得看过董萧的女儿，对董萧女儿时时刻刻都依偎着另一个小女孩的样子记忆尤深。 妈的，不就是小区里那个男孩子被吃的翻版吗？ 张豪感觉到来自他信任的人身上的森森恶意。 董萧的伤人逃走，在整个逃亡者的队伍里也只能算作一件小事。 每天都有人因为死掉，因为寻找食物被变异动物所伤，或者与变异人交战失手，甚至自己突发变异被昔日同伴毫不留情杀灭。 只不过这次涉案人是大人物，竟然还与老大有关，便多让人津津乐道了些。 程毅是在稍晚一点才知道的。 他知道外边乱哄哄的，知道外边乱哄哄的原因和程嘉懿有关，也知道如今的程嘉懿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他难过的心都疼起来。他那么疼爱他的女儿，可他的女儿却不需要他了。 可程毅终究是程嘉懿的父亲，父亲对女儿是没有隔夜仇的，他伤心难过，却是因为程嘉懿的不听话。可他听着外边乱哄哄的，看到程嘉懿面色很是难看，终于也坐不住了。 等到程嘉懿和杜一一与依然一起匆匆上楼，在他房间露了一面又离开之后，程毅更坐不住了，下了楼，就听到整个事情的发展经过。 条件反射地，程毅就想要找到嘉懿，但他只动了下，就站住了。 找到嘉懿说什么？还像以往那样责备她？嘉懿大了，翅膀硬了，不听他的了。 这个念头先出现，跟着他心里不得不承认，若这事情不是嘉懿做的，他也就跟着看个热闹，赞几句嘉懿，恨几声董萧。 说不定心里也会说几句程嘉懿多管闲事——现在他也想要说程嘉懿做事太没有脑子了，干嘛要自己出面，手下那么多人不会安排别人？ 程毅怎么也想不到程嘉懿之所以自己行动，一大半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心里不痛快，成心找人麻烦的。 程毅说不出的心情复杂，连和他说话人的恭维都听不进去了。 程毅心里还是过不去那个坎。 他听话的女儿离开了他的视线怎么就变成那个样子了呢？要知道之前十几年的每一天，都是他和妻子接送上下学的，从来没有落下过。 怎么才十几二十天，就成了人人服气的老大了呢？ 可程毅也终于认识到了，程嘉懿真的不是以前的程嘉懿了，她真的长大了，长大到他都陌生的程度了。 第299章 询问 程毅心里的震撼，说实话，除了程嘉懿是没有任何人关注的。 生死面前无大事。 今天活着，说不定明天就要死了，谁还有那个闲心操心谁的家事？谁心里憋屈？想着什么？ 这时候无论什么事情，最多都是给人当做个放松时候的谈资，除了至关重要的人，没有人在意。 程毅年岁不小了，自然也知道这点，他心里多少也明白，只是碍于父亲的沉重包袱，在女儿面前落不下面子。 他走回楼梯，在楼梯上又站下，思来想去，还是多上了一层楼，敲响了杜一一住的房门。 杜一一过来开门，见到是程毅也有些吃惊，让进了屋里，气氛忽然就都有些不自然。 几个人正在房间里说着董萧的事情。本来这些事情是要避着暖暖说的，可是董萧逃走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跑回来，再避着暖暖也就没有意义了。 程毅进来之前，几个人正说到董萧的手段，程毅还听到了程嘉懿的后一节话：“与董萧再面对面，我也不惧，不过要是加上个薛艾琳，就不好说了。” 这话在看到程毅进来的时候，戛然而止。 “爸。”程嘉懿站起来打个招呼。 除了依然教授外，所有人都站起来，称呼了一声“叔”。 程毅有种别扭的感觉，就仿佛他们正在商议什么机密的事情，被他打断了。 “啊，坐坐。依教授也在啊。”程毅客气了句。 “爸，你也坐。”程嘉懿急忙说道。 几个人重新坐下，程毅看看拽着程嘉懿衣角的小女孩。小女孩瞧着水灵灵的，就是一看就受了惊吓的，程嘉懿一坐下来，立刻就靠在她身上。 程毅一下子就想起了小时候的程嘉懿，小时候，程嘉懿也是这么依恋他的，眼圈立刻就红了。 “这孩子就是暖暖吧。”程毅声音很轻，好像怕惊吓到暖暖似的，“多可爱。” 程嘉懿搂着暖暖道：“是，爸，你听说了啊。”接着低头对暖暖道：“这是叔叔，是姐姐的爸爸。” 暖暖往程嘉懿身上靠靠，小声道：“叔叔好。” “哎，乖孩子。”程毅想要伸手摸摸暖暖的头，隔着程嘉懿，抬着手又放下了。不过房间里的气氛也不像刚才那么尴尬了。 “爸，你听说董律师拐了暖暖，又跑了的事吧。”当着所有人，程嘉懿也不好做出和爸爸吵过架的样子，先说道。 女儿给了台阶，程毅自然也不会不接受，忙道：“才下楼听说了，你们说，我就听听。” 程毅这话大出程嘉懿意料，她不由仔细看下程毅，见程毅真的不打算说什么的样子，这才道：“我们刚说着，我和董萧交过手，我感觉我要是没有刀，不那么容易打败她。” 程嘉懿对自己的身手一贯都很自信，少有说打不过谁，这话她也不是谦虚，就是实事求是。 杜一一就接口道：“我听说那些精英们平时不但健身，还都学防身的。”说着抬头就看到依然，就笑起来：“妈，你接触的精英也多，是不是啊。” 依然眉眼之间带着担心道：“肯定有健身锻炼的。嘉懿都交过手了，这不都确定了。” 程嘉懿就道：“依教授，今个白天我觉得不会有啥问题，可晚上和明天就不好说了。明天去高速也危险，你们留在这里，我担心董萧会回来报复。” 李玉颇有些不以为然：“这里这么多楼，这么多房间，咱们晚上悄悄换个地方不就行了，董萧上哪里找去。” 杜一一却摇头道：“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再说明天白天明天晚上呢？董萧这可是杀父之仇的，他只会将这个仇算在我们头上。” 程毅着急了点，忍不住想要说话，可看到依然教授就安然地坐着，没有插话的意思，他想要说什么，又停下来。 谁也没有注意程毅，程嘉懿正道：“我是不怕，就怕董萧不但冲着咱们，还会对暖暖下手。那种精英做事，都不冲动，都会看准了才下手的。电影里不都那么演的，等咱们一落单，他埋伏在暗处就出手。” 程毅想要说：电影里都是假的，还信了电影？怎么这么幼稚。不由又看一眼依然教授，就见依然教授很是认真地听着，仿佛还点点头。 杜一一就又道：“咱们不可能不落单的，这里也就你能和董萧搏一搏。我也算与董萧交过手的，他那身手太6了。” 李玉也道：“还有他家那个小丫头，也特狠，反正要是遇到那小丫头，我下不去手，她绝对能对我下得了手。” 程毅还琢磨着依然作为家长和大人，怎么就不说话呢，就听到杜一一又道：“暖暖，咱们可都没有把你当做小孩子啊，哥哥想要问你一句话。你觉得，董萧，就那个要认你做干女儿的男人，会不会还找上你。” 杜一一私下里和程嘉懿讨论了几句，就是董萧为啥要拐了暖暖。这世道，逃跑路上少个累赘就多分生存的机会，可董萧不单单拐了暖暖，和程嘉懿打起来的时候，还试图带着暖暖一起就更奇怪了。 两人早就想要问了，可暖暖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除了最初说过一句话，就不肯开口了，但杜一一和程嘉懿其实都不觉得暖暖能到被吓到不敢说话的程度。 暖暖才被拐了三天，查看暖暖的胳膊，就两个针孔。这年头抽个血啥的小孩子其实也都不害怕，毕竟谁家孩子没在医院扎过吊瓶的。 他们也想知道点实话，再加上非常时刻，程嘉懿和杜一一以自己亲身的经历，觉得既然这事情和暖暖有关，讨论的时候不妨也让暖暖听听。 至少以后暖暖不会再轻易就跟着谁走了，再一次被拐骗了。 杜一一自己在大人眼里是个孩子，可他却是比大人们还知道，现在的小孩子懂的事情，比大人们想到的多多了。 他和程嘉懿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着暖暖，看到她不经意露出来注意听的样子，就明白了，暖暖远不是看起来那样害怕。 几个人将事情经过都说得差不多了，杜一一这才笑眯眯地，仿佛大灰狼询问小红帽一般地对着暖暖，他就不信了，暖暖那么大点的孩子，还真有多大的城府，真就什么话也不说。 第300章 受教 房间里所有人都看着暖暖，程毅忍不住想，暖暖这么小，能懂啥。又忍不住看依然一眼，觉得依然应该说说杜一一，怎么能这么问小女孩话呢。 要是程嘉懿这么问……要是嘉懿这么问……程毅心里忽然就一激灵。嘉懿要这么问，他会…… 暖暖从程嘉懿的身上抬起头来。 她听了好半天了，她听懂了董雪爸爸和妈妈都很厉害，也听懂了姐姐更厉害，还听懂了他们担心董雪的爸爸会回来报复，还会回来抓她。 肯定会回来的。 暖暖想起董雪明明喝了她的血，还赖在她的身上，好像还是她好朋友的样子，就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她小声说：“我听到叔叔和薛老师说，说抓我就是给小雪喝血的。” 依然教授瞪大了眼睛。 程嘉懿和杜一一交换个眼神，杜一一还有用刚刚的语气问道：“暖暖，你知道为什么要抓你给小雪喝血的不？” 暖暖看着杜一一，抿了下嘴，没有说话。 杜一一接着道：“暖暖，咱们这里没有人会喝你的血。你大姐姐她已经很厉害了，谁也不怕，用不着喝血。我们三个虽然没有你大姐姐厉害，可也不会喝血。我们都怕成了变异人。 依教授是我妈妈，这个你放心。叔叔是大姐姐的爸爸，也是好人。别人我不敢保证，我们六个你就放心好了。” 程嘉懿轻轻拍拍暖暖的手背道：“别怕，暖暖，咱们也在想办法抓到那个恶人。” 暖暖抿了下嘴，又抿了下嘴，眼圈忽然就红了：“叔叔说，要是小雪喝了我的血，变强了，就让爷爷奶奶也喝。” 想起这几天她害怕得都不敢睡觉，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们一家人咬在脖子上，暖暖哇地哭起来，边哭边说道：“他们说要让小雪也吸收晶体，让小雪先喝血，然后就能吸收晶体了。” 程毅怔住了。 这真是董萧做的？真是那个劝过他的，看着就是好人的董萧做的？ 就听到杜一一不解地道：“喝血后吸收晶体？妈，你们做过这种实验？” 程毅一惊，杜一一怎么敢这么问他妈妈，依然教授还不生气？在他的认知里，依然教授在研究所的事情是不能公开的。 不仅仅是机密，还有就是一个妈妈用人做实验，是不该也不会让儿子知道的。这么不能说出来的事情，儿子也不该拿到外人面前问自己的妈妈的。 依然教授蹙眉摇摇头道：“我们当时实验还没有做到这步，里面还没有人吸收过晶体。” 停了下又补充道：“我们当时也有这个想法，只是吸收晶体是主动实验，这个……” 依然教授再摇摇头。 程嘉懿低头看着暖暖道：“那暖暖，小雪吸收晶体没？” 暖暖摇摇头，嗫嚅道：“我没有看到。” 程嘉懿抬头，和杜一一对视着，又看看李玉和王鹏。李玉脖子缩了下。 程嘉懿瞧着王鹏想要说什么，又收住，手指在腿上点着。房间里安静下来。 程毅有点坐不住了。他觉得大人在这时候该给这几个孩子把把关。可有依然教授坐在这里，他又觉得没有他说话的地方。 可依然教授该说些什么的，依然教授应该主持的，为什么好像是嘉懿和一一才是说得算的样子？依然教授不介意自己的权威被儿子和儿子的同学挑战了？ 就在程毅不安中，程嘉懿终于再次开口。 “咱们用暖暖做个诱饵如何？” 程毅惊了下，见到暖暖也瑟缩了下，他终于忍不住了，责备道：“嘉懿，你吓到孩子了。” 程嘉懿轻轻拍拍暖暖的手背道：“暖暖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了。她都经历过被拐骗和欺骗了，还受到了伤害。她比我们更着急抓住坏人。再说坏人一天不被抓住，暖暖就一天不会安全。” 说着低头看着暖暖道：“是吧，暖暖。” 暖暖惊诧地抬头看着程嘉懿，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王鹏忽然开口道：“程姐，你还记得和平嘉园那天早晨，那一对男孩子的事吧。” 程嘉懿抬头看着王鹏，疑惑地道：“记得，你是说……” 程嘉懿看看王鹏，又低头看看暖暖，“难道暖暖……”她感觉到暖暖哆嗦了下。 王鹏又看看依然，才继续道：“暖暖的味道很单纯。” 一个都要三十的男人，对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说味道很单纯，怎么看都显得荒谬和难堪，然而这话，让房间里除了程毅的几个人都是一怔。 他们四人曾经讨论过人变异之后味道的问题，还试验过彼此血液对他人的影响，王鹏也对依然教授提过在他的嗅觉里，变异和没有变异的人的味道是不同的。 依然教授在见到和平嘉园惨案之后，也找过王鹏，想要通过王鹏的嗅觉了解下暖暖的味道，不想却是在这么一刻知道了。 “董雪也能嗅出暖暖的味道？她喜欢暖暖的味道？”程嘉懿忽然将暖暖抓到面前，“暖暖，你告诉姐姐，他们是要你的血，只要你的血是不是？” 暖暖吓得眼泪都没有了。 “嘉懿，你吓到暖暖了！”程毅再一次叫道。 程嘉懿没有理会程毅，她双手抓着暖暖的肩膀，看着暖暖道：“暖暖，抬头，看着姐姐。” 暖暖哆嗦了下，一点点抬起头，看到程嘉懿的眼睛，又一下子低下头。 程嘉懿站起来，接着蹲下，视线与暖暖平齐，暖暖低着头，也能看到程嘉懿的嘴唇。 “暖暖，你听着，这件事情对你是非常非常重要的。”程嘉懿平视着暖暖，认真地道：“我们必须要确定，董雪的爸爸只是顺便拐走你，还是必须、只能拐走你。” 程嘉懿这么问的时候，心里已经确定了，但她还是要问一句，不问，心里就不踏实。 暖暖惊慌地摇着头：“我不知道，姐姐，我真的不知道。” 程毅急了，可才要再次开口，忽然注意到依然教授正看着他，视线对上的时候，依然教授对着他缓缓摇摇头。 程毅张着嘴愣住了。 “那，董雪知道吗？她前后有变化吗？”程嘉懿再问道。 暖暖再一次哭出声，一边哭着一边点着头：“她知道……她知道……” 后一个问题，也许对暖暖来说太困难了，她只不是不断地重复着前一个问题。 第301章 触动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暖暖的哭声。 程嘉懿抬手抓住暖暖的双手，将那双冰冷的小手放在自己温暖的手心里，缓缓说道：“暖暖，以后你会有真正的朋友的，就像姐姐和哥哥们一样的朋友。” 杜一一也站起来，走到暖暖身边蹲下道：“暖暖，这个世界还是有友谊的，也有好人的。你看姐姐就是好人，哥哥我，还有你李玉哥哥、王鹏大哥、依阿姨、程叔叔都是好人。 以后，如果看到你爸爸妈妈，你就跟着他们走，如果找不着，你还有我们。好吗？” 暖暖看看程嘉懿，又看看杜一一，使劲点点头。 几个人重新坐下，气氛和之前似乎又不大一样了。 程毅还是有些不安，他左右看看，房间里的人好像都陷入了沉思。 程毅犹豫了下，小声对依然教授道：“依教授，你怎么不……管管？” 依然教授也沉思着，听到程毅的话，反应了下，才明白程毅话的意思。 她和杜一一不止一次讨论过程嘉懿的家庭教育。她并不赞成程毅的教育方式，但也不会将自己的教育理念强加给程毅。 她想了想，也低声道：“孩子们在外边的时间比我们长，不论是生存上，还是与人接触上，都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我们做家长的当然都疼爱自己的孩子，可我们也不可能永远都在他们身边保护他们，事实上，更多时候，是他们在保护我们。” 依然教授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看程嘉懿，接着道：“他们也长大了，比我们想象的懂事、坚强，该放手的时候，我们也该放手的。” 程毅下意识反驳道：“多大，在父母面前也是孩子。” 依然笑笑，摇摇头：“可你我已经无法做到呵护他们了，我们无法将他们揣在衣服兜里保护起来了。” 程毅皱皱眉，他不赞成依然的说法，但是出于对依然的尊重，并没有反驳，只是在心里冷笑着想着：那是因为杜一一是男孩，是儿子，要是你有女儿，就不会一样了。 依然教授知道程毅会怎么想，她虽然不是主修心理学专业，但作为医生，心理学也是必修的，她也了解程毅这般父母对孩子的心态。 总有这种父母，孩子不论多大，在他们眼里都是孩子。他们总觉得孩子离开了他们就什么也做不好，总是按照他们自己的想法要求孩子。 他们不是将孩子当做一个独立的个体，有着自己思维自己理念的人。他们只当孩子是他们自己所有的。 最常见的话就是：你是我生的，我还会害你？ 主观上是不会的，但这句话前还应该加上“可能”二字。但客观上，他们对孩子的关心和爱，往往是为了展现家长的权威，并将这种权威转化为对孩子的控制。 这种权威和控制，大部分会随着孩子的年龄增加逐渐减少的。但还是要有个前提条件，就是孩子“出息”了，考了名牌大学，有个让人羡慕的工作。 最重要的是孩子随着阅历的增加，和来自父母的遗传，也开始强硬之后，父母与孩子之间才会慢慢平衡下来。 现在，依然教授知道，只凭借只言片语让程毅认识到这点是不可能的。程嘉懿虽然很强了，但程毅还没有看到。 依然教授看看沉思中的程嘉懿，轻声道：“你看到他们做的了，也听到他们说的了。怕是我们，最多，也就是做到如此吧。” 程毅顺着依然教授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女儿。 沉思中的程嘉懿显得很是严肃，这种严肃是以往他没有在程嘉懿脸上看到的。不，他看到过，早晨，在和付佳明在一起开会的时候，程嘉懿也是这么严肃。 但那时候他满心里全是担心，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女儿已经不需要他了？怎么可能呢？就在十几二十天之前，还要他和妈妈上下学接送。 可心底分明有个声音在说：现在已经不是十几二十天之前的世界了。 程毅的心里再一次出现恐慌，他想起依然教授的话：怕是我们，最多，也就是做到如此吧。 心里他是明白的，他做不到自己女儿做的这个程度。他绝对做不到。 程嘉懿忽然抬头道：“今晚上咱们分成两路，我带着暖暖，付医生和你们一起，他的人有枪，董萧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抗不过子弹。” 李玉迟疑着道：“程姐，你要护着暖暖，不方便吧。” 王鹏也道：“董萧既要得到暖暖，恨的又肯定是你，这么来，你肯定危险了。” 杜一一却道：“不见得。我要是董萧，就不会先找上嘉懿。” 李玉叫道：“为啥？” 杜一一哼了一声：“懂得什么叫做生不如死，无能为力吗？我要是董萧，就将程嘉懿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先杀掉，看着她痛不欲生又无能为力，每天都在恐慌中，最后一个才杀她。” 程毅不由激灵了下，不敢相信地看着杜一一，下意识再看一眼依然：这就是你教育出来的儿子，多心狠手辣。 他在依然的脸上果然看到了担忧，心里不由有些幸灾乐祸。 依然担忧地说道：“有这个可能。也会有变数。董萧可能会有一一说的想法，但是如果看到嘉懿更好对付，也可能会先选择嘉懿。” 程嘉懿沉吟了下，道：“董萧一直跟着张豪，张豪今天一直都和付医生在一起，我觉得他应该知道咱们的部署，知道我明天会回高速上。” 大家的视线都落在程嘉懿的脸上。 程嘉懿侧着头，一边思索着一边道：“反正无论如何，我明天也要跟去高速的……” 杜一一道：“你的意思，董萧会在高速上等你？” 程嘉懿迟疑着道：“不是，我觉得，董萧心里怎么也不会认为他是坏人的，他应该会放我明天去高速救人。我要是死在高速那边，他也就省心了，要是活着回来，再找机会下手不迟吧。” 听到程嘉懿说她自己有可能死在高速那边的时候，程毅的心砰砰地一跳，人差点跳起来，差点就没有听到程嘉懿后边的话。 “或者也会提前埋伏在那边。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唉，我现在脑袋里也乱七八糟的。” 第302章 做扣 程毅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切都好像不那么真实。但他也终于感觉到危机，来自董萧的，对自己女儿和这个房间里所有人的危机。 讨论其实很是乱七八糟的。 他们将所有可能出现的后果全都想到了，却找不到应对方法。 杜一一找了纸笔，将一条条都列上，然后就凑到一起讨论，连暖暖都忘记了害怕，好奇地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 他们几人也仿佛全都忘记了程毅还在房间里。也可能是故意的，就是想让程毅看看他们平时是怎么样的。 依然教授偶尔也会说出自己的看法，但是比较几个年轻人天马行空的想象，依然教授的想法就太简单了些。 他们终于讨论出个结论，就按照程嘉懿的想法，今晚，程嘉懿带着暖暖做诱饵，住在小区东边的楼里。其他人还住在这里，楼上楼下除了几个组长的人，还有付佳明和赵阳十人。 程毅想要反对，但想到有可能他们才是最危险的，就又没有反驳。 本来以为接下来大家都会很沉重，谁知道好像谁也没有太将这事情放在心上，程嘉懿又被组长们喊走了，杜一一这次没有跟着。 程嘉懿出去了，暖暖对程嘉懿的依恋又转到依然教授身上，程毅就有些嫉妒。 却也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叔叔”，不好对别人家的女孩子太过关心。 依然教授领着暖暖，慢慢和暖暖聊着，也慢慢引着暖暖和程毅说话。 另一边，杜一一和王鹏、李玉在窃窃私语。 他们在讨论明天白天程嘉懿去高速，他们怎么办。 程毅和依然都不可能去高速的，这里但凡是有点战斗力的，也都要跟着上高速清理变异人。 剩下的人就要在宾馆附近保护那些孩子们了。 说不准哪里更危险，也说不准高速的变异人危险，还是董萧更危险。 “你们说，咱们放出风声，就暖暖的血会激发人怎么怎么的，说我妈妈将暖暖要走了，要研究，会不会将董萧引过来？” 杜一一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对李玉和王鹏道。此刻，他们三人进了里间屋子，声音也小，到不怕被外边的人听到。 “你疯了。真要这么说出去，这里的人不先疯了啊，还不得把暖暖活吞了？”李玉第一个不同意。 王鹏也不赞成道：“别董萧还没有引来，又给咱们惹一堆敌人。你还真能不管暖暖啊。” 几个人相处时间虽然不久，彼此却都很了解了。他们是都将彼此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但每个人都有底线，都不会存心害人。 杜一一琢磨着道：“那就不说暖暖的血啥的，就说暖暖也染病了，也变异了，正好董萧也知道我妈是研究变异的，这么说就可信了吧。” 王鹏和李玉对视一眼，都点点头。李玉道：“那之后呢？真把暖暖给你妈？” 杜一一犹豫地摇摇头。 还真不能将暖暖交给他妈妈。 一是因为他真担心依教授职业病犯了，将暖暖抽血研究了。二就是，现在谁带着暖暖，谁就危险。 “还有，万一，我是说万一拿暖暖做诱饵，暖暖真的被董萧抢走了呢？”李玉又问道。 “那你们说怎么办？要就这么等着，我敢保证，明天程嘉懿一走，咱们中间至少有一个人会挂掉。你们别不相信，连环杀人案知道吧？变态杀人知道吧？ 人家董萧可是大律师，接触过不知道多少这种案子了，随随便便拿出来一个，都不用学就会用。”杜一一道。 杜一一也就是从猎奇故事里知道这些的，王鹏作为软件开发者，这方面的游戏也研究过。李玉平时也八卦过这样的事情。 他们全都相信董萧会这样做的，在他们心里，要是他们是董萧，也会这么做的。 “咱们可以对外放出风声，说老大跟着去高速了——老大不去不也可以？付医生有火药了，对付变异人还不容易？”李玉想了想，想出个主意来。 杜一一和王鹏都看着李玉。 李玉越想越觉得可行，兴奋地道：“反正谁都以为老大得去的，留着董萧也是祸害，老大就在门口转一圈就回来，谁知道？付医生不会说吧，组长他们也不会吧。 说不定将董萧端了，老大还有时间再跑一趟高速。再说了，这边孩子们也得需要人吧，老大就是不去高速，不也有道理？” 杜一一和王鹏都点点头，杜一一伸手拍了李玉下道：“你才怎么不说？” 李玉端端肩膀道：“才老大爸爸在那，我哪敢随便说话。再说我一看到依教授就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哪敢在依教授面前胡说八道。” 三个人都轻声笑笑，接着又低声商议了会。 他们不准备让依然和程毅知道。这样机密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越少人知道，就越不容易走漏风声。 等到程嘉懿回来的时候，四个人又凑在一起低声商议了。 天黑之前，果然就有些消息散布出去了。 这种时候，消息的传播是最快的，更不用说是有意传播。 山林内，董萧一家三口正坐在一个干燥的山洞内，洞内燃烧着树枝上，挂着一只剥了皮野狍子。 薛艾琳沉默地坐在旁边，呆呆地看着火堆上的狍子，视线却穿透了火堆，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 董雪将自己缩成一团，躲在山洞的最里面。董萧坐在山洞口，背对着他们，望着外边。 一天时间，他们忽然就从团队里的掌控者，落到了通缉犯的位置。 而就在几小时前，他与自己的父母也天人两隔。 怎么会这样。 董萧有过妻离子散，父母故去的精神准备的，但他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局。 一步错，步步错。 但他真没有想过要害了暖暖的性命，他带走了暖暖，为了自己的女儿不假，也给了暖暖求生的可能。 虽然他知道，他这种理由不论在法庭上还是在道义上都站不住脚的。 所以，天降下报应，让他眼睁睁地看着父母为了不拖累他，死在自己面前。 父母本来可以不死的。 第303章 狙击 董萧终于转头，将火堆上的狍子肉换了下位置。 薛艾琳的眼珠转了下，也终于看向了董萧。 “晚上我回去看看，你和孩子小心点。”董萧翻转了狍子，平静地道。 薛艾琳抹抹眼睛，低声道：“你受了伤。” 董萧微微活动了下。后肩膀被匕首扎了下，差点扎到骨头，又被狠狠拉了一刀。还好他吸收了晶体，止住了血，眼下伤口也在收口，只是疼是不可避免的。 董萧的眼神带着悲愤，但面色还是很平静地道：“我父母不能白死。” 说着又看看小雪道：“就是为了小雪，我也得跑一趟。” 薛艾琳将头埋在手里，捂着脸道：“我们走吧，走得远远的，就我们一家三口，离他们远远的。” 董萧放下狍子，坐到薛艾琳身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我是做得不对，但罪不至死。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和小雪的，报了仇，我们就带着小雪远远离开。” 薛艾琳放下手，带着泪痕仰头看着董萧：“他们不会不防备的，他们那么多人。” 董萧哼了声道：“他们人是多，是会防备的。艾琳，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的就这么跑出去的。” 董萧搂着薛艾琳的肩膀，也看着面前燃烧的火焰，不无伤感地道：“现在我只有你和小雪了，我不会丢下你们的。我们总也要找车。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董萧知道他要做什么，完全知道。 安慰了薛艾琳，董萧又心疼地抱起董雪。 “小雪，都是爸爸不好，没有保护好爷爷奶奶，也没有保护好妈妈和小雪，小雪，爸爸跟你保证，以后不会让小雪和妈妈受苦的。” 小雪一动不动地缩在董萧的怀里，眼睛呆呆地落到对面。 董萧在心里叹口气，抱着小雪，将她放在薛艾琳的怀里。 薛艾琳搂着小雪，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谁也没有再说话，他们沉默地吃着半熟的烤肉，沉默地等待着天完全黑下来。 董萧没有迟疑地离开了山洞。 董萧知道他要做什么。他要让程嘉懿和杜一一知道，他董萧不仅睚眦必报，还会变本加厉。 他撕了上衣，将肩上的伤全都裹住，一点血腥味道也不露出来，一路奔跑，接近了县城中心。 县城沉浸在黑暗里，但董萧知道，黑暗里的人并没有沉睡。 董萧没有进入县中心，而是转向一条小路，加快了速度，路过一处民宅，他跳了进去，不多时换了件上衣。 不过半小时，远远就见到了灯光。 董萧放慢了脚步，躲在树的阴影里，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 这是爆竹厂，白天董萧来过这里，对这一片记忆犹新。 爆竹厂的围墙很高，毕竟里面贮存着易燃易爆物品，本来是防备外人进入的高高围墙，如今正好挡住董萧进入的动静。 董萧贴着围墙根站下，听着里面的声音。 他想要弄一把枪。 董萧有过几次实弹射击的经验，也少有人知道他会摆弄枪。在山里他就想好了，和程嘉懿正面对上，他胜算的可能性不大。 程嘉懿吸收的晶体比他吸收的可多了，反应和速度都要超过他。尤其是程嘉懿还会有帮手。 董萧知道程嘉懿不蠢，不但不蠢，还很精明。那些看上去冲动的举动，实际上仔细想来不但不蠢，对程嘉懿还很有益处。 不然，程嘉懿一个小女生，怎么会末日了才几天，就建立了威信，成了一方老大？ 所以，程嘉懿的帮手不会就杜一一那几个人的，她绝对绝对会调动那些组长，若是可能，还会让付佳明他们也带着武器在她身边的。 董萧也知道，付佳明不会将所有人都派给程嘉懿的。对付佳明来说，清理高速，接应李立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一方面他要弄把枪在这里，另一方面，也想要知道程嘉懿身边会有几个带枪的人。 董萧沿着围墙走了半圈，估摸着里面的位置，向后退了几步，跟着一个冲刺，就跃上围墙，轻飘飘落在院内。 院子里一股火药味道。 他落在院子的位置本来是最热闹的地方，是销售烟花爆竹的位置。但现在人都在仓库，仓库在后边。 董萧沿着墙边向后走过去。 只有一盏应急灯，后院靠着围墙对着一包包的东西，周围看不到有别人。 仓库的大门开着，但在他这个位置上看不到里面。 这么安静？ 董萧觉得不大对劲。 火药重地，不是应该要安排很多人手的？ 他迟疑着，沿着墙根，缓缓移到厂库的墙外。 赵阳抱着枪坐在大树的枝丫上，他以为至少要等到午夜，可这才黑下来不久。 他冷眼看着缓缓往库房大门摸去的董萧，托起枪。 准星里，董萧疑惑地接近了大门，不知道准星已经对准了他的侧面。 赵阳脸上没有半分表情，手指也没有一点迟疑，在准星对准董萧侧脸的刹那，轻轻扣动了扳机。 “砰！” 准星内的男人一头撞向墙壁，跟着贴着墙壁坠落下去。 赵阳收起枪，看了眼院子，对着肩膀上的对讲器说了句“了解”，就跳下树。 小区内，程嘉懿和杜一一几人瞪大眼睛听着董萧的死讯，简直不敢相信这么轻易，直到报信的人走了，还没有缓过来。 “就这么死了，这么容易？”程嘉懿小声嘀咕道。 “有枪啊。”杜一一嘴里这么说着，也觉得不可思议，“他怎么真的去火药厂了？” 下午他们找到付佳明，说起担心董萧回来报复，将他们商议的告诉付佳明的时候，付佳明看着他们的眼神很是一言难尽。 当时付佳明只说让他们不要管了，说会安排WJ带着枪在对面楼上狙击。 程嘉懿和杜一一几人一直心里惴惴的，要是董萧不来怎么办？明天白天怎么办？可付佳明都说了会安排人狙击，他们也只好找了几个组长，散布他们自己创造的谣言。 不想，这才天黑不久，董萧就真自己送上门了。 付佳明在火药厂和大楼对面都安排了人他们是知道的，但董萧真的去了火药厂还是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 第304章 共犯 “他就没有想到火药都被转移了？他不是律师，高智商罪犯？”杜一一犹自不信。 “可能没有想到付医生会在火药厂里狙击他。”李玉道。 “可能是想火药厂里不能开枪，他对他身手有自信。”程嘉懿道。 “付医生真厉害，真有两下子。”杜一一忍不住佩服道。 “付医生是WJ，什么没有见识过？哪是你们小孩子能想到的。”程毅忍不住道。 程毅跟着担心了一个白天了，听到董萧死了的消息，才放下心，却不肯让人看出来。 要是换个别人这么说，杜一一早就怼过去了，不过这话是程毅说的，看在程嘉懿的面上，杜一一也就嘿嘿笑了两声。 程毅很不喜欢听杜一一这么笑——好好的一个男孩，笑得跟个不务正业的人似的。但人家妈妈在旁边都没有吱声，他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害得我白担心了一天。”程嘉懿倒是习惯了程毅这么说话，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若是以前，程毅这么说话的时候，程嘉懿是万万不会接话的，现在，好像随着程嘉懿在幸存者中间的地位提高，程嘉懿在程毅面前也渐渐开始发表自己意见了。 程毅习惯性的又想说程嘉懿几句，忽然又下意识地看看依然教授，就看看满屋子的人，这一迟疑，就被李玉抢了说话的机会。 “谁不担心啊，是不程叔？”李玉道。 程毅迟疑地点点头。 “要是薛老师和董雪回来怎么办？”王鹏忽然问道。 房间里几人互相看看，杜一一道：“妈，她们算是共犯吧。” 依然教授一直搂着暖暖，闻言点点头道：“她们肯定都全知道的，不过董雪还小，法律上规定，14周岁以下的不负任何刑事责任。” 李玉不服气地道：“现在谁还看法律。再说了，她小她就有理了？咱们暖暖还是小孩子呢。对不对暖暖？” 一屋子的人自然都是偏心暖暖的。 这一白天下来，暖暖和大家也熟悉了，但她还是没有从被拐的阴影里走出来。以前的活跃完全看不出来了。 李玉这么问她，她也只是缩缩头，什么表示也没有。 “妈，你觉得她们会回来不？”杜一一又问道。 依然教授想了想，叹口气道：“回来，怎么面对咱们？可不回来，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怎么在山林内生存呢？” 李玉鄙夷地道：“都做了共犯了——犯法的时候就该想到后果。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王鹏也道：“对，小孩子也不能算是完全无辜的。” 杜一一也道：“站在咱们的立场上，董雪当然不是无辜的。不过现在都这个世道了，谁也不都是真正无辜的人。” 这话，有点影射到依然了。杜一一自己还没有觉得——他以为这话是针对他和程嘉懿的——但程毅听了很不舒服。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算依然教授拿变异人做实验不对，这话也不该杜一一说。 但别人的家事他是不会多管的，只是对杜一一的印象更不好了。 程嘉懿赞同道：“肯定的，在薛……”她咽下了“老师”两个字，接着道，“……眼里，咱们肯定是做得过分的。” 依然教授点头道：“立场不同，确实是这样的。——我带着暖暖先上楼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依然教授带着暖暖走了，程毅和他们呆在一起也别扭，也进了里屋。 虽说里屋也能听到客厅里说话，可程毅不在身边，他们还是都松口气。 “还是付医生狠。这叫什么？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说崩，一枪就崩了。”没了依然和程毅在旁边，杜一一说话更随便了。 “要我说，董萧也是个傻的，不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李玉也叹道，“这不，仇都没报成，自己命也没了，留下孤儿寡母的。你说他怎么想的？缺不缺心眼啊。” 杜一一就道：“谁知道他怎么想的，说不定是怕我们明晚后天一走，他再也找不上我们的。他以为我们以为他受伤了，就不加提防了呢。” “咱们白商量一下午了，哎，姜还是老的辣。还是付医生狠。”李玉佩服地道。 杜一一和程嘉懿对视一眼，两人一起摇摇头。他们以为很难办的事情，在付佳明那里却那么简单。这一刻，两人心里终于承认了自己的阅历经验不足，想法也幼稚了。 “那有什么奇怪，咱们手里要有枪有人，也不会害怕。”王鹏终于说道。 四个人默默地对视着。 “没有枪还好说，这没有人……”杜一一瞧着程嘉懿，不无揶揄地道，“你好歹也是做老大的，手里连能派上用场的心腹都没有。” 程嘉懿哼道：“我不是有你们么？” “我们……”杜一一瞧瞧李玉和王鹏，“我们，我们就是废废的。” 程嘉懿倒是不好意思了，忙道：“我可不是这意思。” 李玉到不觉得有啥不好意思地道：“我今天可是又吸收一枚晶体呢。说不定过一阵我就和程姐一样厉害呢。” 杜一一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吸收那么多晶体是什么好事？你又没有你程姐的定力。” 说着想起吸收晶体可能有的后遗症，就又觉得心烦。 李玉还不知道程嘉懿吸收晶体之后有压制不住烦躁的症状，但还是觉得杜一一话里有话，忙道：“吸收晶体也不好了？” 杜一一没有好气地道：“肯定有后遗症的，别问我是什么后遗症，我也不知道。” 李玉“切”了一声。 几个人又闲聊了几句，就都告辞出去了，杜一一回了房间，依然教授还等在客厅内，暖暖不肯离开依然教授，抓着她的手，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妈。”杜一一端过来一把椅子坐下，“白天你也担心坏了吧。” 依然教授点点头道：“有点担心，主要是后怕。你们太冒险了。” 杜一一道：“嘉懿心里烦，不做点什么闹心。妈，我总觉得是吸收晶体的事。” 依然教授略带责备地道：“就是烦，也不能拿自己冒险。你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若不是董萧惦记着女儿和暖暖，你以为嘉懿能全身而退？“ 第305章 交心 说起董萧，杜一一忍不住唏嘘道：“妈，你说董律师也是个大律师，怎么也干犯法的事？就算现在没有法律了，可总有道德底线吧。” 依然没杜一一那么感慨，董萧的事情，在她眼里真不算什么。她看着自己的儿子道：“你怎么看待道德底线的？” 杜一一想了下道：“就是，不论做什么事，总要对得起自己良心的。” 依然笑了声道：“良心这东西，不同的人长得可不一样。” 杜一一拉长了声音道：“我知道——我现在的良心也不怎么样，可总……反正，我们做的事，谁看都没有错。” 依然教授摇摇头，黑暗里，杜一一没有看到，兀自道：“我们反正没有害人。” 依然教授看着儿子，语气里带上了认真：“我正要和你说说白天的事。一一，你觉得，白天你们这么做，就完全对吗？” 杜一一怔了下道：“怎么不对？” 依然教授道：“你们不是今天才知道暖暖被拐的对吧。” 杜一一琢磨了下，反应过来：“妈，你是说我们前天遇到董萧的时候，没有提是吧。” “不止是前天，还有昨天。其实完全有更好的办法将暖暖带出来的。”依然教授道。 杜一一心里不忿道：“我们手里又没有人，谁知道那些人都怎么想的，这种时候，谁不是先想着自己的……”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 他虽然心里不忿，也知道自己强词夺理了。他和程嘉懿真要将董萧拐了暖暖的事说了，不说付佳明和赵阳，就是几个组长，也能将暖暖抢回来。 依然教授不紧不慢地道：“我不是责备你。你们做到这个程度，也很不错了。但很多事情，不是对得起自己良心，符合道德底线，就代表做得正确。也不是昧了良心，突破了道德底线，就是错的。” 杜一一又怔了下，不解地看着依然。 “一一，你是怎么看待妈妈在研究所的工作的？”依然教授终于问了出来。 从离开研究所，依然只是和一一简单说了研究所的工作，之后二人之间就一直避而不谈，一直到现在。 依然教授突然就这么问了出来，杜一一却没有迟疑，几乎是马上道：“那是你的工作。工作是工作，道德是道德。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依然教授奇怪道：“那就是在你心里，妈妈在研究所内的工作，是不道德的了？” 杜一一语塞了下，道：“不是这个意思，刚我们说了道德，我才用了这个词。妈，你那个工作，要是在和平时期，当然要受非议的，可现在这个状况……” 杜一一寻思了会才接着道：“咱们这些旁观者就是受益者，不是自己被试验，自然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说什么那是为了人类的生存啥的。 可要是轮到我们自己被试验，当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能有那么大公无私甘愿牺牲的。” 说到这杜一一不由想到了李立，可跟着在心里摇摇头，继续道：“我和程嘉懿讨论过，我们的想法差不多。上战场杀敌牺牲可以，被做实验……接受无能。 所以，妈你让我评论你那个工作，我只能说，站在你们医学工作者的角度上，你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拯救大多数人。 站在旁观者受益者的角度上，当然也是认为你们做的是对的，牺牲小部分人的利益拯救大多数人么。 但是站在被试验者的角度上，是无法忍受的。绝对无法忍受的。” 依然教授笑了下：“是的，所以，董律师的行为，如果站在他的角度上，也不能全说是错的。和平嘉园早晚要沦陷，暖暖一家都是普通人。 你们这样的变异人都难以存活，沦陷了，暖暖一家说不定谁也没有活下来的可能。董律师带走了暖暖，也给了暖暖活下来的希望。 而对董律师一家人来说，这天底下也没有白来的午餐，救人也不是白救的，更何况不是救一次，救一天，是和他们一家人共生存，就拿出来点血作为报酬，当做卖血了，不为过吧。” 杜一一听着，嘴不由得半张着，他觉得依然说得不全对，有偷梁换柱的嫌疑，可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你们呢？问都没有问一句，直接上门抢人。董律师和你们不熟吧，再加上暖暖对董雪很特别，换谁，第一反应都是你们抢了暖暖，是别有目的的。” 杜一一立刻反驳道：“我们没有别的目的，董萧应该知道。” 依然教授配合地点点头：“你也说应该，可当时他一回来看到的就是你抱着暖暖要跑。” 杜一一反应过来了，道：“就算董萧以为我们别有目的，也是他自己别有目的在先。他首先的目的就不纯粹。 妈，你可以说他算是将暖暖救离苦海，可是他身为律师，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没有想周全的。他既没有征求暖暖家人的意见，取暖暖的血也没有和暖暖说明。 所以，你为他分辨的，所谓站在他的立场上的话都不成立。他心里本来就当暖暖是个会喘气的移动血袋看待的。所以，董萧一看到我抱着暖暖，上来就想要抢走，也是做贼心虚。” 依然的心里有些欣慰，她知道儿子的三观一贯很正的，所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但心里不可避免地有些难过和矛盾。 她站在董萧的立场上说这些，何尝不也是站在她研究员的立场上，为研究员们辩护。 只是正如一一说的那样，他们做研究员的，又哪里没有带着一点私心呢。 “妈，你们和董萧不一样。”一一又道。 依然教授在心里苦笑了下，就听到杜一一接着道：“董萧顶多是个盗墓贼，你们研究员是考古的。” 依然教授满心里的感伤，被杜一一的话全赶跑了。 杜一一很是认真地道：“都是将死人从人家的坟墓里挖出来，都是打扰了死者的安宁，都是破坏了人家的坟墓。有时候我也不懂……只要打着考古的旗号，那些事情就全是正义的了？” 第306章 活着 依然心疼地看着一一。她知道一一这是借着考古与盗墓，在说他心里的疑惑。 “我知道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的。科学总是有牺牲的。任何事情都是对与错两方面。可人也都是自私的。可……” 杜一一说着却又停下，眼神有些迷茫：“妈，我觉得我们和以前不一样了。其实我们今天本来就是想要找麻烦出气的。” 杜一一有些呆滞地低下头，看着脚前方的地板，“我和程嘉懿，我们几个，就是在嘴里说说的，我们心里还是就想着我们自己的。” 依然教授将暖暖的手轻轻放下，站起来走到杜一一的身前，杜一一慢慢抬起头，看着她。 “一一，妈妈从来没有想让你成为所有人眼里的好人的。妈妈的私心里，只希望你能好好的，你喜欢的人也好好的。” 杜一一脸有些发热，又低下头，假装没有听懂后边那句，道：“妈，有时候我也矛盾，有时候就想，都是末日了，哪里还有那么多正确错误的。” 依然教授轻轻地叹口气，“是啊，哪有那么多正确错误的。”她心里，现在也无法说出什么是真正的对，真正的错了。 环境改变，人心必然要变，如果现在再给她一个研究所，她应该还会继续研究的。 这一番交谈，谁也没有解开对方的心结，但也都了解了彼此真正的想法，母子之间的感情不由就再近了一层。 只不过杜一一想起程嘉懿和程毅的相处模式，又替程嘉懿难过起来。 “妈，你说嘉懿爸爸为啥就不能像你这样呢？”杜一一本来要说“你和我爸”那样，临时又改了口。 依然拍拍杜一一的头道：“你这是心疼了？” 杜一一脸再次热了下，嘴里却不承认：“我就是说这个事。还是咱家好。” 依然哪里不知道杜一一心里的想法，但程嘉懿怎么想的还不太明白。不过程毅不大待见一一，她是看出来的。 依然是教授，但首先也是母亲，她曾经将工作看得比儿子重要，现在和儿子朝夕相处，儿子早就成了第一位了。 天下母亲看儿子，那都是自家的好，母亲是教授，也不会例外的。 依然的心里就有些忿忿不平，想着一一这么好，就连道理都讲得这么好，难怪嘉懿那么厉害了，还那么看重一一。 而楼下的房间里，还真像杜一一想的那样，他们都走了之后，程嘉懿也回到房间里，可在小屋子里转了一圈，就坐不住了。 这个时间，睡觉早了，况且这些日子来，她睡眠越来越少了，有时候只睡了一两个小时，就精神抖擞了。 也是因为能安心睡下来的时候，也往往是后半夜了，这么早就无事的时候，还真少。 也不是真无事，换做前一天，她还要问问明天的安排，总要心里有数了才安心。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想起董萧死了，不知道薛艾琳和董雪怎么办，会不会找来，要是找来了怎么办。 忽然又怀疑心作祟，觉得董萧死得太轻易了。又想付佳明那人，也太不将人命放在眼里了，说杀就杀。 要是薛艾琳和董雪也回来了，付佳明会不会拿他们研究什么？依然教授会不会呢？ 胡思乱想了一会，就更睡不着了，也不知道付佳明安排在外边的狙击手还在不在。忽然又怀疑死的会不会不是董萧。 卧室太小，在里面终于呆不住了，程嘉懿就悄悄去了客厅。 胡思乱想得多了，就越发地将自己代入到某个意境中，总担心有把枪在远处等着，就等到她在枪口的视野内。 沙发就也不敢坐了，悄悄地在客厅落地窗的边上靠着墙坐着，视线里是寂静的楼下，黑漆漆的天。 这么坐了好一会，看着外边的黑暗，心里忽然就凄凉起来，觉得万分孤独，万分难过，仿佛她将会一辈子都只能这么孤独难过地一个人望着黑暗。 就这么在窗前坐着到了半夜，自己也觉得没有意思，这才回了房间睡觉，却不知道程毅也没有睡，竖着耳朵一直听着她的动静，并且以父亲的灵敏思维，判断出程嘉懿这是恋爱了。 程毅还真看不上杜一一。 首先，杜一一保护不了程嘉懿。 在程毅看来，一个男人（男孩），必定要保护得了自己的妻子（女朋友）的，现在的情况却是调过来，需要程嘉懿保护杜一一。 再者，杜一一说话做派他也不喜欢。杜一一和他妈妈说话没大没小的，对自己也不够尊敬。 还有就是，程嘉懿太小了，他坚决不同意这个年龄就谈恋爱的——就算是恋爱，也要找个稳妥持重的人，能保护得了程嘉懿的人。 将程嘉懿身边的几个人都想一遍，哪一个程毅都觉得不靠谱。 程嘉懿在客厅里坐了半夜，程毅就在房间里也琢磨了半夜。 程嘉懿都回房间睡了，程毅的心里还是没有放下。 不觉就想到了自己的妻子。要是妻子还在，他们还是一家人在一起。现在看来，再没有重逢那天了。便也就心情更为不好，后半夜也没有怎么睡踏实。 但真正没有睡的是付佳明和赵阳几人，还有，付佳明安排在程嘉懿住所对面的狙击手。 付佳明和赵阳将第二天的计划一再核对，确定没有纰漏之后，二人转回了火药厂。 火药全都打包换了地方，这个火药厂就是个空壳了。 “怎么样了？”付佳明问着，人就已经往屋里走了。 “伤口在愈合，人还没有清醒。”里面的人小声道，“一直昏迷着，没有挣扎过。” 付佳明听着，人已经走到了屋子里。 屋里一个简易铁床上，两副手铐靠着个昏迷不醒，半张脸连同下颚都血肉模糊的人。 如果不是知道这人是董萧，对着这个血肉模糊和肿胀的半边脸，付佳明是万万不敢认的。 付佳明检查了下。 董萧后背的伤口几乎要收口了，脸上的伤口也不流血了，缺失的半张脸，竟然也好像有长回来的可能。 付佳明再摸出一粒晶体，小心地放在董萧脸部的伤口上。 房间里几个人的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盯着伤口里那里红色的晶体。 第307章 等待 子弹从董萧的右侧脸颊穿过，从左侧脸颊穿出，鼻梁和嘴唇都还看得出来，但已经肿胀得变形了。 同样变形的还有脸的上半部分，眼眶和眉毛、额头。可怕的是两侧的脸颊，血红的两个洞，能看到里面惨白、带着血的骨头。 但更可怕的是此刻，放入进去的晶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失。仿佛眨眼的时间，艳红的光芒就消失不见了，而血肉模糊的伤口也好像再长出些血肉来。 几个人沉默无语地看了看，都直起身来。付佳明伸手检查了下手铐——昏迷中的人两手分别被拷在铁床床头的栏杆上。 “付医生，这要长好了，还是人不？原本的人？”张豪低声说道。 张豪一整天都跟着付佳明在一起，原本就从周尧那边建立了些交情，张豪又刻意跟着，这些事付佳明便也都带上了他。 付佳明手底下也需要人的。 听张豪这话，付佳明疑惑地道：“什么意思？” 张豪解释道：“以前看过《异形》电影，里面有个人被异形寄居了，就吞枪自尽，结果脑袋再生了，人又活过来，可是活过来的他就不是原本的他了，身体是，脑袋里不是。” 张豪说着，瞧着床上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脑海里不由将董萧与电影里的镜头重合起来。 这话，要是以前有人说，不仅是付佳明，任何人都会嗤之以鼻的，但现在房间里的人谁也没有露出不相信的表情，反而都带着些疑惑。 “付医生，不是我危言耸听，这么重的伤都不死，也没有药，就用晶体就治疗了，我真担心一旦恢复了，这手铐也锁不住。”张豪再压低了声音再道。 张豪心里真害怕了。 这万一董萧醒来之后变成了某种生化人，遭殃的还是他们这些肉体凡胎的凡夫俗子。他好容易逃离了和平嘉园，可不想栽在这里。 就算不是生化人，这董萧与程嘉懿的梁子结大发了，要是再强化了，真跟程嘉懿抗起来了，他在中间可就为难了。 凭良心说，他觉得他和程嘉懿的关系还是比董萧近便的，虽然这次出逃他是和董萧在一起的。 付佳明沉吟了一会道：“再找点东西加固了。” “我车上有锁链子。”张豪说着转身出去，外边有他的人，跟着他一起到了大门外的车上。 “豪哥，我怎么觉得这么渗人呢。”打开后备箱时候，旁边人道。 “嘘——”张豪做个禁声的手势，弯腰拿起锁链，在手里掂掂。 回到房间里，张豪将锁链递给付佳明的时候，再仔细看看董萧，绝对不是错觉，董萧的两侧脸上的口子正在缩小，脸部的肿胀也正在减轻。 付佳明小心地将锁链锁住董萧的脖子，另一头还是锁在铁床上的栏杆上。 “休息吧，我在这坐会。”付佳明找个椅子坐在床边，赵阳也对张豪道：“豪哥，不早了，天亮我们再碰头。” 送张豪几人离开，在院子里安排了瞭望的，赵阳返回来。 “付医生，不找依教授看看？”赵阳想了会，低声道。 付佳明缓缓摇摇头，“你说，他醒来，会是什么样的？” 赵阳沉默了会道：“我觉得他还会是他。但是付医生，留下他，好吗？” 付佳明叹了口气道：“这晶体出现，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床上受伤人呼吸的声音。 没有等到回答，也等不到回答，付佳明又道：“万物出现，皆有道理。晶体几乎是一朝一夕就出现的，既带来了死亡，又带来了生存和强大。 看起来矛盾，但生和死本来就是同时存在的，古语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还有个词叫做生死相依。还有……” 付佳明的眼神有些迷茫，“任何一个民族的传说中，都有神的说法，都有死亡并非生命最后终结的说法。现在看来，也许不是迷信。” 赵阳张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不是迷信呢？人死了就是死了，怎么还会有神有另一个世界呢？ 可他生命的二十多年中，也没有人的肉体可以生长得这么快，也没有晶体可以将人身上所有的养分全吸收的事，更没有不死之人。 “可付医生，要是他醒过来怎么办？”赵阳问道。 “再说吧，醒过来再说。”付佳明摆摆手，“你也歇会，明天还有一场硬仗。” 所有武警里，只有付佳明还没有吸收过晶体，一粒也没有。这是他和李立周尧商量之后决定的。 谁也不知道吸收晶体到底有没有副作用，他们中间必须有一个人能保持足够的清醒，能将所有的事情记录下来，也能在迫不得已的时候，解决掉他们的生命。 是的，他们应该不会到张豪所说的那种程度，但谁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迷失在晶体的控制下。 他们心中都有信仰，都不惧死亡，但没有谁愿意成为被晶体控制的行尸走肉。 赵阳退后几步，在墙角一堆纸壳中抱着枪躺下。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一个小时之后，赵阳站起来，换付佳明躺下休息。 赵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董萧脸上的伤口，他第一次见到伤口直观上的好转。 可董萧要是活过来，还要再杀他一次？不杀，他拐带儿童就无罪了？ 他要是真活过来，找程嘉懿的麻烦又怎么说？ 程嘉懿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再暴怒起来？明天他们要去清理高速，董萧又怎么处理？ 分针又转了一圈，床上的人忽然痛苦地哼了一声，付佳明一下子张开眼睛。 “醒了？”付佳明问着，人已经走过来。 “没有。”赵阳低声道。 付佳明掀开董萧眼皮看看，又看看他脸上的伤口，再拿出听诊器听听胸部。 “怎么样？”赵阳问道。 “比正常人还正常。”付佳明深吸一口气道。 “那，我们只要都带着晶体，只要有人将晶体放在伤口上，岂不是再重的伤也不怕了？”赵阳道。 付佳明缓缓点点头，“但我们没有试过大脑受伤的。肌肉骨骼可以再生，内脏也可能可以，但大脑再生，人会如何？” 两人对视了一眼，赵阳疑惑道：“大脑再生，不会连学过的东西也一起再生出来吧？” 第308章 激动 天，比寻常亮得晚了。 本该发白的天空一直暗黑暗黑的，好久好久，也没有太阳升起。 程嘉懿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好一会，才没精打采地爬起来。 阴天，心情说不出的不愉快。 门口有人说话，程嘉懿打开卧室门。 “程叔，小程还没出去吧。”是张豪的声音。 程嘉懿出来：“豪哥来了，有事？” “哦，商量下白天的安排，小程先上楼？”张豪转向程嘉懿，做个邀请的手势。 程嘉懿答应了声，回头道：“爸，我先上楼了啊。” 程毅皱皱眉，拉着程嘉懿后退几步，低声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这里说，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总和一堆男人在一起算什么。” 程嘉懿以为过了昨天一晚，程毅会改变态度了——是改变了，没有和以前一般的声色俱厉，但这话，这语气，听着她心里这个不舒服。 她不由往张豪那边看一眼，张豪头扭过去好像没有听到的样子，可分明张豪也听到了。 程嘉懿只觉得脸热辣辣的，扭过头，甩开程毅的手，直接往门口走去。 张豪先一步出门，看程嘉懿出来，立刻就关上了门。 程毅看着程嘉懿气冲冲出去，脸也沉下来。程嘉懿越来越不像话了，好赖话都听不懂。 程毅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气得使劲踢了沙发一脚。 她一个女孩子今天和杜一一他们混一起，明天有和几个组长一起，然后又来了张豪这几人，哪个看着都不像好人，都对程嘉懿图谋不轨，偏偏程嘉懿自己还看不出来，提醒几句还掉脸子。 他够和颜悦色了。还当不当他是父亲了。 不就是他没有吸收过晶体么，翅膀硬了就看不起自己父亲了，就信别人了。 越想程毅就越生气，他站在沙发前，气越喘越粗，眼睛也越来越血红，忽然，他弯腰伸手，一下子将茶几上的烟灰缸扒拉到地下。 “砰！”烟灰缸掉在地上，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外边，杜一一从楼上下来，在门上敲了几下。 门内没有反应，杜一一等了下，活动活动肩膀，又敲了两下。还是没有人开门。 杜一一眉头皱皱，耳朵凑到门缝，听了听。里面好像有“砰”的声音，好像什么东西掉下来滚了滚。 杜一一再使劲敲了两下，叫道：“程叔，程嘉懿！” 门内又安静下来，杜一一面色一变，忽然转身就往楼上跑去，使劲瞧着楼上的门：“李玉！李玉！” 门一下子打开，李玉叫道：“怎么了？” “快开门，楼下快开门去！”杜一一拽着李玉就往楼下跑。王鹏跟着跑出来。 李玉站在程嘉懿房间门前，看杜一一紧张的样子，一边拿着钥匙，一边问道：“怎么了？” “里面有人，叫不开门。” 李玉的脸色也变了。 门几乎瞬间就打开，三个人一下子就涌进去，待看到客厅，不由都后退了一步。 程毅姿势古怪地站在客厅内，好像要从茶几上抓着什么东西，可茶几上什么也没有，只有地上翻到的一个烟灰缸。 “叔。”杜一一试探地叫声。 李玉从杜一一身后跑进去，连着推开两扇门，回头叫：“不在屋里。” 杜一一稍微提高了点声音：“叔。” 程毅的头缓缓扭过来，杜一一不由激灵了下。 “是一一啊。”程毅的声音有点扭曲，跟着慢慢直起腰。 “叔，你没事吧。”杜一一说着，人往门口退了半步。 程毅的面孔似乎也在扭曲，眼睛发红，声音也不对劲，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王鹏轻轻拽了下杜一一，杜一一侧过头，就看到王鹏脸上露出紧张的表情：“叔，我们找程姐，程姐不在我们就先出去了。” 说着拽着杜一一就往门口走。 程毅瞧着几人，嘴角抽搐着，好像想要笑，却又笑不出来的样子。 杜一一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回头抓住王鹏叫道：“快找嘉懿，快！” “来不及了。”王鹏叫道。 就见到程毅忽然摇晃了下，跟着往前迈了一步，又摇晃了下。 杜一一急忙在身上摸了下，就摸出一粒晶体往前冲去叫道：“叔，抓着晶体，抓着晶体！” 程毅忽然一伸手就抓住杜一一，杜一一不由大叫了一声。 李玉和王鹏一下子也冲了过去，一起抓住程毅的左右胳膊，可这一刻程毅的力气好像增大了好几分，一扬手就将两人甩了出去。 “叔！”杜一一大声叫道，眼看着程毅的脸凑了过来，条件反射般手臂一拧，抓着程毅往下一摔。 “砰！”程毅一百四五十斤的分量却被杜一一一下子扔在客厅地上。 程毅“啊”了一声，后脑正砰到茶几的尖角上，又是“砰”一声，他沉沉地倒在地上，血，从他的后脑流下来。 王鹏和李玉跳起来，一看到血，呆了下，王鹏忽的冲上去，叫道：“晶体！” 杜一一只怔了一瞬，手下的晶体却在刚刚的挣扎中不知道掉到哪里了，他再从兜里摸出一个，王鹏已经抱起程毅的头，杜一一将晶体按了进去。 时间好像静止了般，三个人围在程毅的身边，手按在他头上的伤口处。 李玉跳起来：“我找依教授去。” 杜一一抬头，却是叫道：“快去！” 李玉急忙向门口跑去，太匆忙了，差点滑到，人到门口就高喊道：“依教授！依教授！”那声音都走调了。 “怎么了？”依然教授的声音才传来，楼上就又传来乒乒乓乓的开门声，好几个声音叫道：“出什么事了？” 外边再有什么声音，杜一一都听不到了，他只看到依然过来，看到依然焦急地托起程毅的头，看到暖暖被李玉搂着，挡着她的眼睛。 杜一一慢慢站起来，看着自己带血的双手，定定神，看着门口的李玉：“程嘉懿呢？” 李玉摇着头，抓着暖暖后退着：“我问问去。暖暖，咱们出去。” 依然教授翻开程毅的眼睛看看，又看看程毅头上的伤口，道：“他没事，不用紧张。” 杜一一后退一步坐在沙发上，门口涌进来几人，又有人跑出去。 “妈，刚刚，我在叔的伤口上塞了一粒晶体。”杜一一张着带血的手，低声道。 第309章 苏醒 程嘉懿冲了进来。一进来就看到程毅被托着的头和头上的血，脸上的血色刹那消失。 张豪就在程嘉懿身后，下意识伸手扶了程嘉懿下。 “嘉懿，你爸爸没有事。”依然回头安慰了句，接着将程毅的头轻轻侧着放下。 程嘉懿盯着程毅血色的头，慢慢走了两步，好像生怕走路的脚步震动了程毅落在地上的头。她走到近前，跪坐下来。 昏迷的程毅失去了所有的锐气，看起来那么安静又无助。 程嘉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程毅，从来没有在程毅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再有过多少不快，也抵御不了血缘的亲近。 这是她的爸爸，可能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了。程嘉懿的眼泪不觉流了下来。 “爸……”程嘉懿颤声叫道。 张豪走过来，蹲在程嘉懿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小程。” 程嘉懿一动不动地盯着程毅的脸，颤着声音道：“我为了什么？我这么拼命为了什么？” 张豪的手还在程嘉懿的肩膀上，微微用了点力气：“小程，你别这样，依教授都说了，叔没有事。你镇静点。” 依然教授在心里叹口气，温言道：“就是撞了下，昏迷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很快就会醒的。” 程嘉懿抬手抹了下眼泪，又抹了下。 张豪看了程嘉懿一会，收回手站起来，“我安排人在门外。” 人终于都退了出去，房间里只有程嘉懿、依然和杜一一几人。 王鹏看一眼房间里的人，低声道：“刚才一一下来找你，敲门没有敲开，听到里面还有动静，就喊了李玉过来开门，进来叔就有点不对劲了。然后……” 王鹏看看杜一一，见杜一一没有说话的意思，就接着道：“一一就拿着晶体上前，叔抓住他，好像要……我们上前也被甩开，然后……” 程嘉懿终于抬头，眼神有些呆滞地看着杜一一的双手，看着那双手上的鲜血。 “然后一一又找了一粒晶体，放到叔的伤口里。”王鹏将过程补充完。 房间里安静起来，程嘉懿慢慢地抬起手，蒙住眼睛。 “嗯……”程毅忽然低低地呻|吟了声，程嘉懿立刻放下手，凑过去。 大家都看着程毅，唯有杜一一看着程嘉懿，看到她通红的眼圈，心好像被针扎了下。 “爸。”程嘉懿轻轻喊了声。 程毅缓缓张开眼睛，眼前的一切有点模糊，跟着，他感觉到后脑的痛，眼前的程嘉懿也清晰起来。昏迷前的一切蓦地记上来，心里忽然再一次怒气喷发。 他挣扎着坐起来，程嘉懿急忙伸手去扶，程毅却忽然一把推开了程嘉懿：“你还知道回来？” 程嘉懿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程毅支撑着坐起来，才发现是依然教授扶着他，王鹏也在程嘉懿身边，他左右看看，就见到李玉探头探脑地在一边，还蒙着暖暖的脑袋不让她看，却没有看到身后沙发上的杜一一。 “程先生，你刚刚摔了，碰了头，现在感觉怎么样？”依然教授轻声问道。 程毅瞧了瞧依然教授，又想起是杜一一摔了他，本来对杜一一就看不上眼，便连着对依然教授也看不过了。 只是还顾及着依然教授的身份，自己刚刚好像也是被依然救的，犹豫了下，才客气地道：“没啥，谢谢依教授。” 依然教授道：“地上凉，到沙发坐，我再给你看看。” 程毅的头磕碰了一个一厘米多的口子，血已经不流了，李玉洗了个手巾，依然将头发旁的血擦了。 “不流血了，这段时间静养，不要激动。”依然例行公事道。 “谢谢了。”程毅板着脸说着。 依然教授再叮嘱了几句医嘱，示意大家离开——这时候都站在这里，不是最合适的。 杜一一站起来，越过程毅的头顶看着程嘉懿。他想说他不是故意的，可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依然教授用眼神示意着杜一一跟她离开，杜一一却只看着程嘉懿。 程毅不由哼了声。 “你们先回去吧。”程嘉懿低声道，“谢谢阿姨过来。” 杜一一盯着程嘉懿，终于被依然拽着离开。 “爸，你感觉怎么样？”门关上之后，程嘉懿再问道。 程毅感觉很不好，他心里愤怒异常，恨不得抓住杜一一打一顿，又恨不得使劲教训程嘉懿一顿，又觉得自己真的有点不对劲。 “你舍得回来了？”程毅哼了声。 “爸，张豪喊我真有事。”程嘉懿解释道。 “有事就喊你，怎么不喊别人？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他们就是利用你。你非要气死我才高兴是不？”程毅怒道。 程嘉懿站在程毅面前，脸上的担心渐渐化作了漠然。她的心还在痛，可现在，她恨不得她刚刚没有回来。 她不在这里，是不是就不用听到这些了？ “哪个父母不为自己孩子好的？董律师不知道法律？不也是为了他女儿才犯法的？你现在做什么事都背着我，我知道了不也是帮你出出主意，还能害了你？”程毅说着，火气又隐隐上升。 “张豪告诉我，董萧还活着。”程嘉懿胸口好像压着一块石头，使劲喘了一口气。 “啊？”程毅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叫道，“不是开枪打死了吗？怎么活着？” “爸，你别激动。”在心里，程嘉懿也对自己连着说了两句“不激动”，才接着道，“才说了这句，就听到这边有事，我就跑过来了，具体的还不知道。” 程毅张张嘴，“那你还在这站着干啥，还不问问去！” “爸，你有什么感觉没有。”程嘉懿没有动，问道。 “谁脑袋摔了破了没有感觉？你赶紧快问问去。”程毅催促道。 程嘉懿又看了程毅会，犹豫了下才转身，打开房门，就看到门口守着两人，都是张豪的人，都还算熟悉。 “程姐，豪哥还在楼上。”其中一人小声说道。虽然门关着，但大家的听力都敏锐了，客厅正常说话，外边不用特意也能听到。 程嘉懿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上楼时候在杜一一门前站了会。 她欠杜一一一个谢谢，也欠他一个道歉。但她只是站了会，就再上了一层楼。 第310章 讲理 程嘉懿还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敲开张豪房门的时候，思绪不稳，显而易见。 张豪和强哥比程嘉懿老练多了，张豪也不问程毅的事，直截了当说起董萧。 “子弹从这里穿过去的，我也不知道这算是致命还是不致命，我觉得应该问问依教授。”张豪比划了下。 “我半夜回来的时候，血止住了，人昏迷着，现在怎么样我不大方便去问。小程，你我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本来我应该打听打听的。就是你也知道，付军医的事，我不方便多问。” 张豪的意思很明显了，他可以告知程嘉懿董萧没有死，但却不能帮程嘉懿打听付佳明留着董萧的目的。 程嘉懿心里还乱着。听着董萧还活着，知道不该让他活着，脑袋里却反映不过来要怎么做，更谈不上愤怒。 她满脑袋都是父亲也吸收晶体了，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怎么办。 张豪说完了，她还站着发怔。 “一会还要最后落实下今天清理高速的事情，没有意外，大约半小时之后吧。”张豪最后说道。 程嘉懿怔然了会，“我有点乱。” 张豪了然地点点头，帮程嘉懿打开门。 “还是小孩子。”待程嘉懿下了楼，张豪关上门，对强哥道：“城府不深，心里藏不住事，轻重不分。我以为她上来是因为董萧的。” 强哥道：“不是程毅出什么事了，小程看起来神不守舍的。” “都出来了，能有什么事？脑袋破了口子，这年头还叫受伤？小程自己受过的伤比那严重多了。”张豪不以为然道。 “咱们在小程这里也尽到义务了。”强哥道，“董萧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提到董萧，张豪也满脑袋的官司，他心烦地道：“我就没寻思他拐了人家女孩。你说他一个大律师，做什么不好，做这么缺德的事。” 接着忽然有冷笑几声：“这不是报应了，自己爹妈都死了，自己也不人不鬼的，就是可怜他老婆孩儿了。” 强哥也冷笑着道：“他拐了人，别说老婆孩都不知道。你没见过他女儿黏糊小女孩的样？这世上男人做事，瞒过什么人也瞒不过老婆的。” 张豪哼了声，“可不是。这下得利的是付医生。对这种人下什么手，也不会心慈手软的。” 强哥道：“最好别心慈手软，这要是跑出来了，就有事情做了。要不……” 强哥眯眯眼睛，“要不，等人都去高速时候，找人做了他。” 张豪沉吟了会，“我想想……待会我还是问问付医生吧。要是人还在原位，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你派几个人树上蹲着，也别露头，就看看，咱们心里有数就行。” 强哥点头，“还是和小程那样的交道好，有什么都直说，身手也好，也不算计你。也是遇到咱们这样重义气的。” 程嘉懿浑浑噩噩地下了楼，在杜一一门前站了一会，手都举起来了，却迟迟落不下去。 她眼前浮现出杜一一满手鲜血呆滞的模样。她进去了要说什么？忽然，她感觉到和所有人之间的距离都被拉远了。 本来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本来她可以直接下手使劲敲两下门，可现在，她忽然感觉到距离。 她和所有人之间的距离。 她就好像从她自己身上分离出去，她与她自己的距离都在变远，何况与他人。 程嘉懿在门口又站了会，转身下楼。 “怎么说的？”程毅见到程嘉懿进屋，急忙问道。 程毅自己去卫生间的镜子看了脑袋，没有看到什么，摸着也不觉得很疼了。想起自己对程嘉懿的好，程嘉懿的不听话，就又气得很。 又想起被杜一一摔了一跤，更是一肚子火。程嘉懿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不是东西的，连女朋友的爸都打。 他却不记得自己差点要啃杜一一一口的事情，只记得最后的天旋地转。 程嘉懿小心地观察着程毅，道：“董萧挨了一枪，子弹从脸穿过去了，没死，付医生把人锁起来了。” 程毅哼了声：“我说过你了，别把谁都当好人。这下知道了吧。你也别以为付佳明就是好人。” 若是以前，程嘉懿只会不吱声，随程毅随便说，可现在她忽然想和父亲讲讲道理。 “付医生怎么不是好人了？”程嘉懿心平气和地问道。 “他要是好人，就该自己保家卫国奉献牺牲去，拽着你一个学生算什么？还有杜一一，你也少和他来往，我这头就是他摔的！”程毅气冲冲道。 “保家卫国不是人人有责？也不是付医生拽着我，我现在是我们这里最能打的……” 程毅忽然怒道：“那你去打啊！你本事你还回来跟我说什么？给你能耐的，还保家卫国？你以为就你能打？别人能打也不让你看出来！当面奉承你几句你就以为真的？ 我是你爸，我还能害你？除了我是真心关心你的，还有人能真心？当初董萧往我这凑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人不安好心，就没有和他接近过。你要是早听我的话，不跟这些人来往，至于被人惦记上？” 程嘉懿木然地看着程毅，她才是那个脑袋被撞的，怎么就想和父亲讲理了？ “我说过的话哪句错过？告诉你和杜一一远点，你要是不听，早晚你自己吃亏！”程毅气哼哼地最后道。 “那你要我怎么办？”程嘉懿拼命克制着自己。 程毅忽然停顿，道：“你和他们说我受了伤，你离不开。你就说你担心我，怕我出事，你要守着我。” 忽然换了语气，心平气和、语重心长、苦口婆心道：“嘉懿，爸爸就你一个女儿，就你一个亲人了。你不知道，只要你出去，我就担心你，生怕等不到你回来。 你才多大，你人生都还没有开始，那些事情不是你该参与的。有李队长周队长，有付医生，还有张豪那几个组长在，没有你一样。 再说，杜一一和你一边大吧，他也没有冲上去啊，哪一次都是你上前。你小，看不明白他们都在骗你，我都看得明白的。 从小到大，我和你妈妈把你安排的，哪样也没有错吧。就这一次，爸爸妈妈没有在你身边，你就被骗了。 这么的，呆会他们找你，你就按照我说的这么说。” 第311章 迁怒 谁不对劲呢？程嘉懿绝望地想着。她要是现在拒绝去高速清理变异人，怕是所有人——付佳明、张豪、组长们、杜一一王鹏李玉都不会再理她了。 程毅真想要这个后果？真想要自己真的身败名裂、一无是处、一个朋友都没有才好？ 她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不是这样的。父亲本意是为她好的，只是，只是，只是…… 程嘉懿疲惫地看着程毅，问道：“然后呢？” “然后？”程毅奇怪地看着程嘉懿，“然后什么？” “然后，所有人提到我程嘉懿，都会说我是临阵脱逃，自私自利的人？” 程毅暴怒起来，指着程嘉懿的鼻子叫道：“你是说我自私？我要你要点脸，一个女孩子别有事没事地和一群男人鬼混一起不对？我要你不要逞能，别别人说两句好听的就以为你自己了不起了不对？” 程嘉懿终于大叫起来，“你还是爸爸吗？有这么往自己女儿身上泼脏水的爸爸吗？” 程毅也怒起来，“我给你泼什么脏水了？你自己半夜三更才回来，你以为谁都是瞎子啊，你以为别人背后不说三道四啊！” 程嘉懿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程毅也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程嘉懿转身打开房门，一开门，正看到张豪安排的两个人站在门口，颇为尴尬地看着她，然后齐齐地将头移开。 程嘉懿“砰”地关上了门，力气之大，将门框顶上的墙皮都震落了一点。 张豪从楼上下来，仿佛没有看到程嘉懿的愤怒，打着哈哈道：“小程出来了啊，那个谁，上去将小杜哥喊下来，一起了。” 旁边人答应一声就往楼上跑。 程嘉懿深吸了一口气，向张豪点点头，转身下楼。 旁边另一人瞧着程嘉懿下楼，贴着张豪耳朵小声将门内的对话小声说了一遍，张豪和强哥挑了下眉毛，两人都看了一眼关闭的房门。 杜一一正下了楼，张豪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神色自如地招呼着杜一一一起。 杜一一没精打采的，和张豪就点点头。 张豪再看着强哥，二人一起摇摇头。 程嘉懿先一步下楼，看着头顶上天空阴云密布，心内却先一步刮起了狂风。 她恨不得天就此塌下来，狠狠地拍下来，将她拍成虚无，从来没有存在过。 她也恨她现在还有理智，还知道她该做什么——她就不该有理智！ “嘉懿。”杜一一走到程嘉懿身边。 “你觉得傻子幸福还是疯子幸福？”程嘉懿忽然问道。 杜一一疑惑地“嗯”了声，声音上挑。 “还是傻子幸福吧，什么也不懂才最幸福。”程嘉懿自己回答道。 杜一一沉默了下道：“我看过以前人说的一句话，叫做知识越多越反动。因为知识多了，就懂得对比了，对幸福的要求就不一样了。” 程嘉懿无声地叹气道：“是。以前我没有觉得太无法忍受，就是因为我没有足够的力量。” 杜一一这才明白程嘉懿不开心的缘由，他低声道：“叔又……” 程嘉懿哼了声，“是啊，我就不明白了……” 张豪和强哥站在单元门里，听着外边两人的对话，都无奈地耸耸肩。 张豪推门出去道：“小程，豪哥长你几岁，说几句不见外的话……” 程嘉懿转过身，打断张豪的话：“豪哥，道理我都懂。我只是恨我自己懂得道理。那是我父亲。” 张豪不以为然道：“你父亲怎么了？你父亲就可以不讲理了？” 程嘉懿点点头道：“是。” 张豪一下子被噎住了，瞠目结舌，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杜一一在旁边道：“这个吧，生长环境，家庭教育，有些东西根深蒂固了。豪哥，你知道忠孝不能两全吧，就这个意思。” 张豪目瞪口呆道：“什么年代了？就现在，一个个朝不保夕的，还忠孝两全？小杜，你们两个好歹也是念过书有文化的，怎么这么封建？” 杜一一耸耸肩，“就因为不封建了。” 张豪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程嘉懿的心里还灰暗着，转身看看天空。杜一一道：“这天空真应景，这叫暴风雨来临前的黑暗。” 程嘉懿扭头瞧了杜一一一眼，“我现在分裂了——下雨了，火药还点起来不？” 张豪和强哥一起“哎呀”了下。 张豪叫道：“赶紧的，看看付医生回来没有。” 杜一一嘴角露出点苦笑的意思，“那一半呢？” 张豪听到了，在前边回头道：“什么这半那半的，火药用不了，拿人堆上去啊？” 程嘉懿轻轻哼了声：“那一半现在好点了。” 杜一一反倒叹口气。 几人走去开会的房间里时，付佳明也刚到门口，对他们点点头，神色不是那么太好。 “付医生，董萧死了吗？”程嘉懿在付佳明要进房间的时候问道。 付佳明站住脚，回头先看了张豪一眼，程嘉懿却在这一眼看过去的时候道：“我和豪哥认识可比你早，我救过豪哥，豪哥也救过我，这个交情比得过你吧。” 程嘉懿成心的，就和昨天白天一样，她成心找点麻烦。 付佳明明白了一半——若都是他这般的成年人，绝对不会将话说得这么明白的。不明白的那半是，程嘉懿的语气太过挑衅了。 付佳明的视线顺势落在程嘉懿脸上，审视了下道：“没死。”说着转过头进了房间。 张豪脸色不那么好看，对程嘉懿有些恼火，这是逼着他站位了，是站在付佳明那边，还是她程嘉懿那边。 哪边，张豪都不打算站进去。 站付佳明那边，就是时刻被推出去炮灰。站程嘉懿那边，听个小女孩子的？她连自己老爸都搞不定。 程嘉懿抬脚跟进去，扫视了屋内所有人一眼，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两个大字：不爽。 几个组长本来都站起来要和付佳明打招呼，却都因为程嘉懿脸上的表情一起不爽起来。 他们刚听到程嘉懿在门口问起董萧，也听到了付佳明的回答，立刻就炸了。 “付医生，董萧没死？”一组长先发制人问道。 “是，昨天一枪打偏了，人昏迷着，没死。”付佳明简单道，“早上我过来之前醒了，赵阳看着呢。有问题吗？” 第312章 挑衅不成 五组长一下子炸起来：“有问题吗？怎么没有问题？付医生，你不会不知道董萧是回来干什么的吧？你将要杀我们老大的人留着命，什么意思？” 付佳明淡淡地瞟了五组长一眼道：“你的意思，因为他想要杀你老大，他才该死？” 五组长怒道：“付医生，你别跟我们玩文字游戏！” 付佳明哼了声：“你不想知道晶体会不会左右你？不想知道晶体的治愈能力？对大脑的影响？甚至很多你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东西？ 我是医生。当一个人受到严重枪击还没有死掉的时候，我想知道的是晶体会带给他什么？以后，我可以利用这一点挽救人还是杀死人。这有问题吗？” 五组长一怔。 “我再介绍下我自己，全科医生。内伤外伤心理创伤。如果我想，可以引经据典找出无数理由说服你们。所以，我们只讨论迫在眉睫的。” 付佳明淡然地看着所有人，对程嘉懿和张豪做个请坐的手势道：“现在阴天，很快就要下雨了，火药的威力会被削减。原本的计划要有些改变。” 程嘉懿冷笑了下，“好啊，那就讨论点迫在眉睫的。付医生，你不是全科医生吗？心理创伤也能医治？我现在很不开心，我心理刚受到严重的打击，我已经厌世了，活不起了。这个算不算迫在眉睫的？” 付佳明皱皱眉，“因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因为什么？你才是医生。”程嘉懿明明白白地开始抬杠了。她挑衅地看着付佳明。 付佳明思索了下，道：“要是因为董萧，大可不必。拿人做实验，在任何社会环境下都是不道德的。对试验者和被试验者来说，都不舒服。 若是因为其他的……程嘉懿，市区还有那么多人等待我们营救。大是大非我们所有人都分得清。” 程嘉懿再冷笑一声：“我在前方舍生忘死，你在背后插我两刀？” 付佳明直视这程嘉懿：“我们脑袋里全有晶体，晶体可以吸收我们身体所有的养分这点确定了，但为何会左右人的思维，控制人的大脑？ 我想，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怕死，但谁也不愿意成为一个没有思想只依据本能行事的活死人吧。你程嘉懿也不会愿意变成高速上那些人吧。 我用董萧做试验，是有风险。我会控制住风险的。会在我无法控制之前……”付佳明做了个斩杀的手势。 真就如付佳明所言，他只要愿意，很容易就可以说服人的，尤其是程嘉懿。 他知道程嘉懿讲理，不迂腐。 说起来，越是叛逆的小孩子，其实越容易引导的，尤其在冒险方面。 “我们先将今天的安排确定下，然后我还要请依然教授过去看看，你也一起？”付佳明用个询问的语气。 程嘉懿犹豫了下，付佳明果断转移了话题，先说了制作出来多少炸药包，然后预测了下雨水量，接着做了些战术上的安排。 真要说到战术上，所有人就只剩下听的份了，虽然付佳明每做出一个具体安排的时候，都会征求下程嘉懿或者组长们的意见。 “那，这是不全杀掉那些变异人了？”一组长听明白了，问道。 “留下变异人，第一，可以替我们阻拦后边的追兵，如果有追兵的话。第二，变异人之间也会互相吞食，这样也会减少我们的伤亡。”付佳明简单道。 一组长嘿嘿笑道：“付医生，还会有第三吧，第三就是留着那些变异人给人研究的吧。” 付佳明面无表情道：“那么我们就这么决定了？雨停之后就行动。” 房间里人都随着付佳明一起站起来，只有程嘉懿和杜一一还坐着。 大家视线都落下来，好像才想起来程嘉懿还是他们老大的身份。付佳明看过来：“有问题吗？” 程嘉懿站起来，一句话没有，先开门出去。 杜一一哼声，跟出去。 “我爸有句话还是说得有道理，他们用我的时候，喊声老大。”程嘉懿走到外边，左右无人的时候，对杜一一道。 “这个你不也知道，你这个老大本来就是个牌位。”杜一一不以为然道。 程嘉懿深吸口气，气闷道：“要是我爸好好和我说……” 杜一一想起来什么道：“嘉懿，我今天不是成心摔了你爸的，就是你爸当时抓着我，眼睛都是红的，还张着嘴，我条件反射……这不是在李立那边训练过了。” 程嘉懿闷闷地道：“我知道。昨天我爸挺好的了，今天又……唉，一早起来当着张豪面就说了几句，刚才的话……我都要被气疯了，我和他吵起来了。” 杜一一奇怪道：“我还以为你因为你爸受伤的原因，原来你爸又……不该啊。” 两人对视着，程嘉懿迟疑道：“不会是因为晶体？” 杜一一皱着眉：“我塞进去一粒……有原因的吧……” “小程，你过去看董萧去不？”身后付佳明走过来。 程嘉懿看着付佳明，忽然道：“付医生，你没有吸收过晶体对吧。” 付佳明点点头，“怎么？” 程嘉懿皱着眉头，“你了解李队长和周队长吧。” 付佳明再点点头，“还算了解。” 程嘉懿迟疑了下，却又摇摇头，“没事。” 付佳明看了程嘉懿一会，想要说什么，又没有说，急匆匆离开。 程嘉懿不想回去，头顶天空阴云又压下来，她找了小区的一个凉亭，和杜一一坐下。 “一一，你觉得我性格变化没有？”程嘉懿问道。 杜一一思索了会道：“要说没变吧，也有些变化，要说变吧，给我的感觉你本来就该这样的。” 说着又解释道：“你现在做的，都是你曾经有过的想法，但因为环境的原因无法做到。给我的感觉，你骨子里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冲动、冒险、热血、不计后果。” “怎么全是贬义？”程嘉懿问道。 “叛逆。”杜一一补充道，“你以前看着乖巧文静，那是伪装的，在老师家长面前你才文静。现在才是秉性爆发。哪个是贬义了？冲动？” 程嘉懿想想道：“不计后果。” 杜一一道：“你才说你和你爸吵起来了，程嘉懿，你骨子里，思想里，是不是很早很早就想要和你爸吵起来？” 第313章 本能 “你也怀疑？”程嘉懿吃惊地道。 杜一一苦笑了下，“你以前成天给我讲各种小说，我自己也看过，还有那么多猎奇的，我要是不怀疑不瞎想才奇怪了不是？” 程嘉懿愁苦地点点头：“我今天差点气疯了，不是前天半夜那种。我以前是想过，我要和我爸爸妈妈狠狠地吵一架，然后离家出走，让他们再也看不到我，后悔去。 可我也就想想。我知道我要真的离家出走不回去，真在外边出什么事，他们能疯了。我恨我自己也是因为我有这种理智。 但今天我真顶撞我父亲了。真的把我以前只敢想想的事情做了。” 程嘉懿说着，长长地叹口气，“我爸爸只有我了，我顶撞完他，他好像有点傻眼了。” 杜一一也跟着叹口气，“你以前隐藏起来的属性……” 话才说出来一半，忽然一阵沙沙的声音传来，瞬间就由远及近，地上先是被砸了一个个豆大的湿印记，跟着雨就从珠帘变成了雨幕。 杜一一停顿了下，将话补充完，“全都暴露了，骨子里你就不是文静胆怯的小女生，遇到蟑螂虫子跳在椅子上的你就是表象，为了符合你父母给你造的人设。” 程嘉懿看着凉亭外的瓢泼雨幕，发了一会呆道：“好像是。我一直渴望能独立，渴望能自己安排自己的生活。” 杜一一道：“前几天我就觉得你精神状态不太对了。然后我又想想我自己，我自己倒是没有怎么太变，就是比以前冷静多了。” “你以前的梦想是穿越过去做个军师。”程嘉懿提醒道。 “是。奇怪，小说里的穿越不是王爷就是皇帝的，我连将军都不想当，现在也符合这个设定。”杜一一自嘲地道。 “所以，我爸爸，这也是受晶体影响了？才吸收了晶体，原本的欲望就被扩散出来？”程嘉懿忍不住再叹口气，“这晶体到底他妈的是个什么玩意。” 杜一一看看前后的雨幕，雨太大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这么几分钟的时间，地下就要汪起了小河。 “我们分析一下啊，晶体可以将人最隐秘的欲望刺激出来，前提是这个人不是那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对，”程嘉懿反驳道，“李立那种人，以前就能控制自己情绪，所以吸收了晶体之后，就更加能控制自己情绪了。” 杜一一头一下子扭到程嘉懿这边，眼睛瞪了会道：“那，那些变成变异人，只依靠本能行事的，之前是不是都是不思进取随遇而安，活一天算一天浑浑噩噩度日的？” 程嘉懿也扭头看着杜一一，“有那么多不思进取的人？关键什么叫做不思进取浑浑噩噩度日的？” 杜一一皱着眉头，琢磨着：“我们学生，有学霸也有学渣——我不是说学渣就不思进取的，就是有种学渣，啥啥都不行，啥啥都干不好，谁说他都行，啥也不在乎。 没有理想没有抱负，也从来不想未来，还逃避现实……当然我也不了解他们是不是真这样想的，但至少外表看来是这样的。” 程嘉懿道：“那要你这么说，傻子才是最先变成变异人的，因为他们更是放弃控制自己思维的。” “可能吧，反正，你看，我们——你、我、你爸爸、我妈妈，还有王鹏李玉不全是这样？我妈妈不说我也知道，她哄着暖暖，心里还想着暖暖和小雪的关系，以为我看不出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着，然后将视线都移开，看着外边的雨幕。 “还有董萧，他是律师啊，我记得以前在哪里看过一句话，说律师都是游走在灰色边缘的。接触罪恶久了，心底也有罪恶的念头？”杜一一接着道。 “我心底也有罪恶的念头。你知道不，我想……”程嘉懿深吸了一口气，“唉！” “你那是假的，你以前的梦想里没有一个是做阴险狡诈的小人的，你连小人都做不得，还做坏人？”杜一一摇摇头，“对了，你打算怎么处理董萧？” 程嘉懿立刻就愁起来，“那是我能决定的？要我能决定，我绝对将他扔到变异人堆里去。” “那个你可干不出来。不是你狠不下心，是万一他不死，说不定就是变异大BOSS呢。”停下补充道，“小说里都这么写的，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到时候你就知道麻烦了。” 两人都沉默下来。 过一会程嘉懿道：“想也没用，反正，我没有那么好忽悠的。我这还堵着口气呢，还没有发出去呢。” “我也是。”杜一一道。 “你也是？谁惹你了？”程嘉懿诧异道。 杜一一使劲喘了几口气，“昨晚上楼，我妈妈和我聊了会，心平气和的。我以前没有发现我和我妈妈有代沟的，我妈妈从研究所出来之后，简直……唉。” 程嘉懿眨眨眼睛，“简直什么？” 杜一一心烦道：“我也懂得对的另一面是错，任何事情都有站在谁的角度上的问题，但是咱们不是还有三观吗？不还有真正意义上的对错吗？ 我又没有说我妈在研究所里做研究员有啥不对的。对不对的谁心里没有点数。可我妈妈说的……要不我说呢，是不是晶体将原本人思想里的想法都放大了。 那些变异人不是因为同类相食，是因为晶体发育得太好了，内心的欲望被刺激得太深刻了？” “依教授也……”程嘉懿不敢相信道，“那这么说，我不用担心会成变异人了？要成变异人的早就变完了？” 杜一一道：“那谁知道。也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咦，走火入魔，是不是就这种情况？” 两人面面相觑。 雨渐渐小了，小区地面上的水已经成片了，就要没上凉亭地面了。 “今早我有种孤独的感觉，好像天地之大，人群熙熙攘攘，而我就只我一个人，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是我自己了。 我分裂出两个，一个我是现实的，一个远远地看着我自己。那种感觉……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 程嘉懿的声音低下来，“孤独的感觉，觉得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了。” 程嘉懿忽然又提高声音，“不过现在好了，听你的，咱们继续找麻烦去。” 第314章 不甘 程嘉懿说的找麻烦，是真正意义上的找麻烦。 她怎么可能被付佳明那么几句话就忽悠住？ 想找人做实验，有个是人可以找，高速那边的变异人一大把一大把的。就算想要找有理智的也不是找不到。 就算是想要找所谓的罪犯坏人做试验，一样能找到。 是，董萧这个现成的人撞击来，有机会不用白不用。但这也太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了。 是，她就是个挂名的老大，你知我知大家知。但表面的客情是不是也得维持了？不是还要用到她去高速清理变异人？ 她就不信了，只要她说个不字，那些组长还会帮着付佳明过去？他们好容易逃出来，不用被李立摆布了，还上赶子又给自己找个祖宗回来。 说到底大家还是看在晶体的份上，看在有火药损失不太大的份上。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是有良知的人。 当初李立在和平嘉园内也不算见死不救，他们逃出来也是大势所趋。现在救人也是为了心安。 但她答应了救人，不代表她就是可以随意被人捏的。 “我就表现得这么傻？都被人家踩脸上了，还不知道？”程嘉懿冷哼道。 “那些比我们大几岁的成年人，成天以为可以将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哼，不知道我们这年龄的人要是发起坏来，比成年人还可怕吗？”杜一一也道。 “走，把王鹏喊着。对了，让依教授带着暖暖开导开导我爸？我看我爸挺佩服依教授的学历的。” 杜一一乜斜着程嘉懿，“你是打算给暖暖找个爷爷吧，让你爸把控制欲转移到暖暖身上？” 程嘉懿笑起来，“对啊，暖暖那孩子可不是我，你看她昨天一直趴我身上，绝对的有主意。说不定能改变我爸爸呢。” “切！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不知道吗？不过给你爸找个事干也对，省得他一天到晚琢磨你。哎对了，你说你爸佩服我妈学历什么意思？” “普通人对高学历高知识的人天然带有仰慕。换句话说，你妈妈的脑袋顶上自带光环的，画里圣人的那种光环。”程嘉懿窃笑道。 “噢，那是。”杜一一略微得意道：“我妈妈可是她那医院里唯二的博士，教授的名头不是白来的。不过，你不怕我妈妈把主意打你爸身上？” 程嘉懿瞪大眼睛，“不会吧，你妈妈还惦记着我爸爸？” “怎么说话呢你？”杜一一道。 “依教授还惦记着她的试验？”程嘉懿急忙修正。 “我不是和你说了嘛。”杜一一情绪低沉下来，“我和我妈没有怎么讨论过研究所，我就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说了说，我妈都不接受。” 两人拎着鞋走进水里，回到楼门口，程嘉懿重新穿了鞋也不上楼，不多时王鹏先下来，李玉跟着，一见到程嘉懿就急忙道：“程姐，老大，带着我一起？” “你陪着我爸。”程嘉懿安排道。 “程叔啊——”李玉拖着长声，很是为难的样子。 “就你嘴甜能哄他几句，你就发挥你的优势。我可和你说，早晨我和我爸吵起来了。”程嘉懿道。 李玉耸耸肩，“反正不是我爸，哄几句就哄几句，要是哄得程叔更不高兴老大，我也没办法啊。” 说是这么说，程嘉懿也知道李玉不会那么做的。 杜一一也下来，还带着个张豪的人，李玉上去，四人一起出了单元门。 几人不知道的是，对面房间里有人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付佳明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董律师，你若是配合我，我自然有法子不让程嘉懿找到你。”付佳明温和地说道，一点也不着急。 董萧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睁着眼睛看着天棚。从醒来他就一直这样。 付佳明接着道：“我可以答应你的，只有不让人找你妻子女儿的麻烦。” 董萧眼珠终于转动了下。 他脸颊的伤口还是血糊糊的口子，但血完全止住了，只是要长好还是需要点时间的。脸上也还肿胀了，嘴应该也暂时丧失了说话的功能。 他就那么将眼珠转过来看着付佳明。 “我问你答，是就眨一下眼睛，不是就两下。明白？”付佳明道。 董萧看着付佳明，缓缓眨了下眼睛。 “你受伤之后，伤口里我们放进去过晶体。当时，你有感觉吗？”付佳明问道。 董萧缓缓眨了两下眼睛。 付佳明开始挑的都是他心里知道答案的问题，两三个问题之后，就转到答案模糊的问题上。 就听到外边传来赵阳的声音：“老大，你来了。” 付佳明看着董萧的眼睛忽的闪出凶光，笑笑站起来，回头就看到程嘉懿三人进来。 “小程来了。”付佳明打着招呼。 没有外人、不是正式场合的时候，付佳明很少称呼程嘉懿老大，而小程这个称呼，也可以定位彼此之间的关系。 程嘉懿的视线先落在董萧身上。 董萧的双手和脖子都被锁在铁床床头的栏杆上，脸颊是一块大窟窿，脸上也肿胀着。要不是知道这人是董萧，可以在他脸上找到点熟悉的地方，一眼还真认不出来人。 “正好你来了，我一个人对着他真有点担心。”付佳明仿佛松了口气般道。 程嘉懿怔了下，疑惑地看着付佳明。 “董律师伤得厉害，我们给他用了几枚晶体。恢复过程比预料中的快，这还不到十个小时就清醒了。我正在问他问题。”付佳明很自然地道。 接着回头看着董萧道：“看到你过来，他很激动啊，从眼神可以看出来，还有，你看他的手，如果伤口不是在头部……” 付佳明退了一步，将程嘉懿彻底暴露在董萧面前。 程嘉懿上前一步，手摸在后腰上，刷地就抽出一把带鞘的匕首，左手抓住刀鞘一拉，匕首露出闪亮的刀刃。 董萧的眼睛立刻就落在刀刃上。 “不好意思了董律师。”程嘉懿说着，在上前一步，举着匕首对着董萧就狠狠地扎了下去。 “小程！”身后传来付佳明的惊叫声。 就在惊叫声中，董萧的铁床忽的向翻转，向程嘉懿这边到来，匕首刹那落空。 第315章 本质（枫舞秋吟盟主加更） 程嘉懿的突然出手，让付佳明大吃一惊，他连连后退了几步，就看到铁床突然翻到，董萧人还没有跌落在地，就使劲一拽，身体随着铁床一起跌倒在地，但两只手也生生地将床头的栏杆掰下来。 只是两只手虽然脱困，他的脖子上却还有着一条锁链，将他掉下去的脖子勒住。 董萧一手撑在地上，另一手就拽着头顶的锁链。 就在这刹那，程嘉懿飞起一脚踢在董萧脸上的伤口上。 董萧的惨叫被闷在了喉咙里，他的手却抓着铁链再使劲一拽。“哗啦！”最后一根床栏杆也被拽了下来。 董萧一手抓开铁链，另一手就就向程嘉懿腿上抓去，程嘉懿抬起的脚就势回缩，使劲踩在董萧的手上，左手顺着铁床翻到的力道向下一拍。 铁床刷地倒扣在董萧的身上，床下又是一声闷哼，忽然，床板四散裂开，董萧血淋淋的头和身体从床板之间挣脱开来。 程嘉懿左脚还踩在董萧的一只手上，眼看着董萧的脑袋冒出来，反手握着的匕首向下一落。 手下一沉，雪亮的匕首直接从董萧的头顶落下去。 董萧突兀的眼珠死死地盯着程嘉懿，程嘉懿手里的匕首一转，跟着拔了出来。 房间里刹那安静下来，只有浓重的血腥味道涌了出来。 程嘉懿弯下腰，将匕首上的红白之物在床单上擦干净了，收到刀鞘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头，挑衅道：“付医生，你不用担心了，解决了。你可以拆开他的脑袋看看了。” 赵阳握着枪在门口，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杜一一和王鹏对视了一眼，得意地眨眨眼睛。 付佳明看着破碎床板中间血肉模糊的一团，叹口气道：“小程，你太冲动了。” 程嘉懿笑了声：“付医生，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能动手的尽量不动口。” 付佳明好像没有听出来似的道：“看来董萧体力恢复的也不差，幸亏你早过来了。” 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摸出手术刀来。 “脸皮真厚。”三人离开之后，杜一一哼道。 “王哥，怎么样？”程嘉懿问道。 “付医生没有变化。”王鹏摇摇头。 “奇怪了那。”程嘉懿道，“我还以为也是变异了。一一，和你的理论不符合啊。” “什么理论？”王鹏奇怪道。 杜一一道：“我不也是猜的。我以为咱们都会受晶体的影响，行为越来越趋近思想深处。会将我们的本性深刻地挖掘出来。” 王鹏却若有所思道：“这样啊，那也没错。付医生不是医生么，你们在训练那段时间，他不就负责研究的？得到董萧这送上门的，把研究放在第一位，正常。” “怎么正常？董萧是嘉懿仇人啊，董萧是要杀嘉懿的，他怎么能留董萧性命！”杜一一叫道。 王鹏挑眉道：“怎么不能？哦，你们以为付医生将老大看得比董萧重要？” 程嘉懿和杜一一怔了下，程嘉懿有些心虚地道：“不管怎么说，我也挂着老大的名。” “老大，我是真心实意承认你是老大的，李玉和我一样，可能除了我们……”王鹏顾及着程嘉懿的脸面，没有将话说完。 杜一一脸色一沉道：“我们知道，可面子上也不用维持？” 王鹏想想还是说道：“恕我直言，你们要是在职场呆过就会知道，当大家知道boss不是真正的boss的时候，面子就已经不存在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看着王鹏。 “程姐，你在开会的时候，不大发表意见吧。”王鹏问道。 王鹏和程嘉懿杜一一相处久了，大约能猜到程嘉懿会怎么做。 程嘉懿点点头，“有些事情我不是很懂，除非他们之间矛盾了，我才会说几句。” “我猜程姐多数会站在付医生这边，即便是为组长们说话，也是偏向付医生的吧。”王鹏继续道。 程嘉懿再点点头，“你是说我被付医生拿捏住了？” 王鹏摇摇头，“不算吧。程姐，你平时表现得太理智，太正义了，所以么，应该是习以为常了，认为你一贯会将大义放在第一位。 就是那种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太懂事的总是被忽略的。时间久了，就都习以为常了。” 杜一一一拍程嘉懿胳膊道：“对啊，咱们以前也讨论过，懂事的才吃亏，会哭会叫的才会被重视。他们就这样，到打打杀杀拼命的时候才会想起你。 到董萧这种事情上，就会以为你大度懂事，会将对晶体的研究放在第一位。怎么想的啊，命悬一线还要成全他们？” 三人站在路上。 程嘉懿问王鹏道：“王哥，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王鹏看着程嘉懿摇摇头道：“我不是你，所以我所有的假设都不成立。程姐，你心里一贯有主意的，不论你怎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杜一一气道：“有时候我也想，我们为啥不是那种三观不正的，自私的，这样急可以心安理得地只想着我们自己了。” 王鹏倒是不生气，宽慰地拍拍杜一一的肩膀，“所以，我比你们大了好几岁，还跟着你们喊声程姐和小杜哥。” 程嘉懿终于叹口气，“是啊，怎么也不能就这么自己跑了。我想着我这样是不是太窝囊了。” 王鹏劝慰道：“不是，只是程姐你还不适应做个真正的老大。在成人世界的游戏规则内，空降的老大，要么是自小就生活在圈子里的，耳濡目染已久。要么就已经在其它公司类似的位置上锻炼过。 不然，都是从基层或者助理一步步干上去的，至少也要有适应的一段过程。这些过程程姐你都没有经历过，甚至连成人世界的游戏规则都还不知道。程姐，说心里话，你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 程嘉懿苦笑着：“不是还被人耍着玩么。” 杜一一哼了声：“这还李立没过来呢。过来了……” 三人互相看看，都知道这是无法解决的怪圈。 程嘉懿的能力确实无法起到一个老大真正的作用。 然而离开……三个人心里都同时想到了这个词。 第316章 走火入魔 他们不止一次想过独自离开，远离人群，过自己的田园生活。 可人终究是群居动物。 “我一直将李队长、付医生他们当做自己人，组长他们……”程嘉懿叹口气，“也是自己人吧，但又不全是，有点……其实，我就是认为李立付医生他们光明正大，现在看……” 杜一一扬眉，“咱们心里总是还有好人坏人的想法的，总是将他们往好人上想。其实人无所谓好人坏人，在其位谋其政的就是合格的。” 王鹏道：“对。只要将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了，就是对自己对所有人负责了。现在的问题是没有明确的分工。 程姐，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作为老大，没有树立出足够的威信。而李立虽然不是明面的老大，但实际上，只要他站在众人面前，自然而然就成为老大了。 哪怕组长他们不承认，那是因为他们担心李立让他们送死。但现在不一样了，李立也逃出来了，和我们大家一样了。” “不一样。”杜一一反驳道，“李立就算逃出来了，还和我们不一样，因为只要有机会有可能，他就还会回去的。” 程嘉懿打断他们：“现在不是考虑李立的事情，是我们。中午我们就要出发了，可我现在很迷茫，我本来也没真的将自己定位成老大，我心里以为我也就是个打手。 我觉得挺没有意思的。我现在也没有雄心壮志了。连一会要出去都提不起来劲。” “为什么？”杜一一道，“是因为付医生还是你父亲？” 程嘉懿摇摇头，“不知道，就是觉得没有意思。连刚刚的事，现在想起来也没啥意思，不过是推着往前做了而已。” 杜一一叫道：“哎哎，程嘉懿，你这想法可不好，回高速危险着呢，你想想，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爸，咱们都怎么办？” 程嘉懿没精打采地道：“只要不死，不是有晶体都能再生吗？死了，我还管你们干啥？” 三人也没有了再说话的心思，回去的路上也不着急，走得慢悠悠的。 “程姐，你怎么不要董萧的晶体？”王鹏忽然想起来问道。 “我迷信，我怕晶体里有人的魂魄，董萧和我有仇，我要是吸收了他的晶体，别再有什么麻烦。”程嘉懿半真半假地道。 王鹏不相信地摇摇头，“怎么可能？” “要不说迷信呢。”程嘉懿兴致怏怏地道。 “唉！”杜一一长长地叹息了声，“我预感到很快就会再有麻烦了。” “还用预感？麻烦压根就没有断过。”程嘉懿烦躁地道。 “你忘了，还有个27天呢。”杜一一提醒道。 “咦？”程嘉懿忽然站下，“会不会……” “什么？”杜一一道。 “我说了你们可不许笑我。”程嘉懿认真地道。 “快说！”杜一一催促道。 “晶体，会不会，会不会是修仙小说里的内丹？”程嘉懿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内丹？”杜一一嘴角抽搐了下，转头看着王鹏的表情。 王鹏睁大眼睛，表情也说不出的怪异。 “咱们从末日转到玄幻了？还是东方玄幻？那怎么解释西方人也有内丹？他们不该是魔法与斗气纵横？”杜一一道。 “我就是说说么，再说了，说不定晶体也可以激发斗气呢。说不定没有西方玄幻的设定呢。再说了，咱中华武术里还有内功这说法，也有上丹田下丹田的。 说不准上古时期就是有修仙，后来没落了，变成了内功，然后又没落了，只剩下武术架子了。现在咱们是返古了。” 程嘉懿一口气说道，说得着急了，又有些激动，脸也红起来。 杜一一有些发怔。听着也有那么点道理，只是……只是……“那，那些变异人，失去理智的怎么解释？” “走火入魔？”程嘉懿说完自己先摇头，“我就是胡思乱想。走吧。” “可能也可能。”王鹏忽然道。 “什么？”程嘉懿和杜一一一起叫道。 “我说，晶体可能也可能是这个作用。不完全是修仙，但总归要是利用得好了，对身体不是有好处？” 王鹏沉吟着，“晶体吸收身体养分是霸道了，但只要我们不断吸收养分，不就没有事了？” 程嘉懿反对道：“这么说我们的身体更像是个载体，专门为了晶体吸收养分的？” 王鹏皱皱眉。 “要是载体，那纯粹是为了培育晶体了。要不是地球上的人类，就得是地球以外的文明。咦，我记得李玉说看过发病的地域痕迹，很像是从外太空撒下来病毒。 不是修仙的话，会不会是……我记得看过篇文章，说人类的任何一艘飞行器都飞不出太阳系，因为太阳系边缘有层什么东西给隔绝的。 还有说我们地球是外太空什么文明的监狱，流放犯人的。那要不是监狱，会不会是……” “养殖场？”程嘉懿叫道，“地球上所有生物都是被放养的，到了一定数量就开始收割，所以地球前后有个几次生物大灭绝？” “不会吧，你们也太能联想了吧。”王鹏叫道，“要是养殖场，生物大灭绝，都用不了几万年就可以来一次的。上一次恐龙灭绝都几亿年了。” “那是咱么认为的几亿年，考古要是弄错了呢？或者还有大灭绝，咱们不知道呢？”程嘉懿道。 “对啊，诺亚方舟时代，咱们东西大禹治水时代，也该死了不少生物吧，这才距今多少年，两千年？”杜一一也道。 王鹏瞧瞧两人：“不管怎么说，都是想象，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些。” “谁说不是。”程嘉懿眯着眼睛道，“我都能吸收晶体了，说不定就是修仙。也说不定是被放养的，等到晶体等级全提高了，外星生物就开始来收割了。 可我们现在还在互相厮杀，不正是在无意识地提升晶体品质？27天，没有变异的人也会变异，变异的可能会再厉害。 说不定到时候地球就没有不是变异的生物了。到时候……到时候……” 王鹏打了个冷颤，他觉得程嘉懿真是走火入魔了，怎么可能呢？绝对不可能的！ 第317章 托付 因为这个忽然出现的想法，程嘉懿和杜一一再往回走的时候都没有再说话。 还没到小区，就看到小区前很是热闹了，一溜的车。程嘉懿都不知道是谁弄出来这么些工程车，就这么两天，在哪里弄来的。 她看到一组长正和几个人大声说着什么，那几个人答应着急匆匆地走了，一转身一组长就看到程嘉懿，忙过来大声道：“老大，正要找你。” 走近了，忽然又凑近点小声道：“老大，你把那个律师干掉了？” 消息传得真快，明明路上没看到谁回来，不过路也不是一条。程嘉懿想着，嘴里道：“是啊。” 一组长露出大大的笑容：“牛。”然后又挤挤眉毛，“付医生没气个半死？” 程嘉懿哼了声：“你说呢？” 一组长撇着嘴道：“付医生那人心里想什么谁能知道？” 程嘉懿就换了话题，指着那些车问道：“哪来的？” “这两天找的，昨天连着改装的。怎么样，够猛吧。”提起车，一组长很是得意。 “是猛。”程嘉懿点点头，赞道，“厉害。” 一组长却不居功，道：“是付医生的主意，付医生自己也带来几辆这种车，不过也麻烦，他们来的时候，一辆改装重卡翻车了，正好横路上，不然，他来时候也不会那么狼狈，带出来的人几乎都死了。” 提到伤亡，程嘉懿的神情也黯淡下来，这也是她一直矛盾着，没有拒绝救人的原因。 “那个……”一组长左右看看，见大家都忙着，周围只有杜一一和王鹏，知道他二人是程嘉懿的心腹，不用避着，低声道：“老大，你真的能做得李立的老大？” 程嘉懿哼了声，乜斜着一组长道：“一组长，你觉得我也是你们的老大？” 一组长怔下，急赤白脸地分辨道：“老大，你这话怎么说的，我们啥不是听你的？” 程嘉懿笑笑，转头看着那些车，好像饶有兴趣的样子。 一组长想了想，试探着道：“这些琐事我们几个组长商量的，没来得及和老大你汇报……” 正说着，有人就跑过来喊他，说起什么人的安排，程嘉懿挥挥手，和杜一一王鹏自顾走开。 王鹏忍了下，还是没忍住道：“其实，也不用特意分辨。” “我就是忍不住也不想忍。万一我回不来了呢？”程嘉懿忿忿道。 “要不说你城府不深呢，你看小说里，那些老谋深算的都是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杜一一也道。 “心里有数？那是因为他们站在那个位置了，不用说就有人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程嘉懿不平地道。 “那你想让他们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杜一一反问道。 程嘉懿张张嘴。 她想让他们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心里在想什么。”程嘉懿沮丧的，低声地说道。 “怎么不都是活着？心情好心情不好不都是活着？”杜一一叹气道。 是啊，怎么不是活着？程嘉懿也说不好她心情为什么忽然低落下去。 “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去。”杜一一再叹气道。 “你可别跟着我，我不能分心。我也就在这里发发神经。”程嘉懿也叹气道，“我现在真怀疑自己被晶体左右了，我情绪真不太对劲。” “你可别这么想，千万别这么想，你得想万一晶体是内丹呢，万一能修仙呢？连末日都经历了，要是再经历一次修仙才值得。” 不得不说，杜一一劝慰人的方法特别，也不得不说，这方法对程嘉懿还真有效。 程嘉懿点点头：“对，万一能修仙呢，这么就疯了可不值得。” 一组长又跑过来招呼他们吃饭，再出来的时候，程嘉懿看到付佳明正在车子旁和程毅说话。见到她走过来，付佳明向她招招手，“小程，你爸爸不放心你。正说要一起过去。” 程毅还沉着脸，程嘉懿却也明白程毅的关心是真的。 “爸，你在这等我吧，我保证没事回来。”程嘉懿故作轻松地道。 程毅看了程嘉懿一会，终于道：“你自己小心点，别哪危险去哪儿。” 程嘉懿忙答应了一声。 看着程毅的背影，程嘉懿的眼睛有些发酸，付佳明看着程嘉懿道：“我留了两个战士守在对面楼上了，你放心，你爸爸不会有事的。” 程嘉懿只点点头。 周围没有人了，程嘉懿才对杜一一道：“我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是不是我不够宽容。” 杜一一拍拍程嘉懿的肩膀：“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多愁善感。不是你不宽容，是这个世道不宽容。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信不信，我现在说要跟着你回高速，我妈妈也会不愿意。” 程嘉懿揉了揉眼睛，低声道：“我要真没有回来，我爸，你一定要照顾着。” 杜一一沉默了会道：“要真是危险了，你一定自己跑回来。我什么水平你知道，我妈妈和你爸爸一起，我会先救谁是明白的。你懂吗？你一定要先自保。” 程嘉懿抬头看着杜一一，苦笑道：“你就不会骗我几句？你就答应照顾让我心安不成吗？” “谁也没有自己的命重要。为谁丢了自己的命都不值得。人各有命这话咱们听得多了。程嘉懿你听好了，你活着我跟着你，是因为你活着，我有个盼头。 我就算答应你照顾你爸爸了，我又能做到什么程度？我首先是我妈妈的儿子。” 程嘉懿摇着头，“虽然知道你这是实话……” “忠言逆耳。” “不逆耳。”程嘉懿笑了下，“一一，总是你了解我，一样劝人的话，你就能说到我心坎里。一样是不好听的话，你的话我听着就不生气。” 杜一一嘿嘿笑了声：“那是，谁有我了解你。” 看着程嘉懿的心情被纾解了，杜一一总算放下心来。 程嘉懿的状态很不对劲，杀了董萧也没有好，杜一一真的很担心程嘉懿想不开。 然而程毅刚刚的来到，简单的两句话，让程嘉懿红了眼圈，将程毅托付给他，才让杜一一心里隐约明白，程嘉懿究竟在意的是什么。 第318章 火攻 程嘉懿的心里空落落的。 她和杜一一挥挥手，低头上车。 程嘉懿看着她前几天才走过的路，脑海里却是乱糟糟的。过往的一切在脑海里飞快地涌出来，却又什么也留不住，就如道路两侧飞速后退的景色。 时间哪怕不能后退，要是能静止就好了。所有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住。 “轰！轰！轰轰！” 程嘉懿激灵了下，才发现他们车已经停在了高速上，右侧就是陡峭的悬崖，前方传来了爆炸声，震耳欲聋。车子内只有她自己，他们这是在往市区方向的单行线上。 程嘉懿推开车门下来。 车子靠右侧停了一排，前后都看不到首尾，人却是没有见到几个，看到她下来，一组长忙小跑过来道：“老大，你要上前边看看？” 程嘉懿看着一组长之前踮着脚尖往前看，若不是要等着自己，早凑前边看热闹去了。 她先前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现在听着爆炸声，就也想看热闹了，当下一边点头，就一边和一组长一起加快脚步。 忽然，就看到了扬起来的尘土，飞溅起来的乱叶，炸起来也不高，大约是白天的原因，也没有看到多少火光。 程嘉懿心里有些失望。再看到被炸到的变异人，也不是想象般的那么多，更失望了。 她还以为一个炸药包下去，就要排山倒海一般，就会有成百上千个变异人支离破碎，血肉横飞。可眼前，一个爆炸之后，有三五个残肢断臂就不错了。 “就这样啊！”旁边传来失望的声音，看来和程嘉懿一样想法的人不少。 “咦，变异人往山里跑了呀。” “废话，不跑还等着被炸死？” “不是说他们就和丧尸一样嘛。” “丧尸什么样子的你见过。” “我可不觉得他们和丧尸一样，他们也能喊能说的，就是比我们不要命。” “还是和我们不一样，他们吃生肉喝生血。” “说不定生的就是比熟的好吃呢。” 头顶，一架无人机盘旋了一圈，接着往市区的方向飞去，大家的视线被吸引了一会，接着就摩拳擦掌起来。 爆炸在向高速两侧更远的方向推进，但爆炸声音的间距也大起来。开始有人跳下去收集晶体，对没有死的变异人补刀。 真都是亡命之徒。程嘉懿在心里感慨句，跟着就想起了自己，自己不也是作亡命之徒了。 炸药的声音终于完全停止。 “轰隆隆——咔嚓！”乱七八糟的机械的声音传来，程嘉懿又往前走了点，见到一台挖掘机还是叫做什么的机械，正在将堆积在另一侧高速上的车辆铲起来，举到栏杆外扔下。 程嘉懿只看了一眼，视线就又落在不远处的山坡上。 她着实不认为变异人这么容易被清理掉。要是这么容易，他们也不至于被逼出和平嘉园，亡命在外。 果然，爆炸的声音才停下来不久，山坡上的草木就摇晃起来，倏地，大批大批的变异人就跑了出来。 程嘉懿不由睁大眼睛，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分外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我操，厉害了，竟然知道分散了。” 一组长的话一下子就提醒了程嘉懿，她蓦地记起来这一幕熟悉的原因了。 她记不清是在哪一部电影里看到的，可能只是电视上一晃而过的几个镜头。那是一部战争片，守在山头的几个人，面对的就是漫山遍野持枪，一步步逼上来的敌人。 那漫山遍野的人，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全都在两米之上，前后左右都有那么多的距离。 那样的距离，一个手榴弹扔下去，也就炸死炸伤两个人，机枪没有子弹了，只靠步枪……她还记得她当时看到那个镜头时的心情，甚至体会到山头上人的绝望。 变异人没有完全失去智力，他们不是丧尸。 程嘉懿的心砰砰跳着，她看到高速下的人开始往回跑，看到变异人忽然加速追了过来。 她听到高速上的人大呼小叫着，铲车还是勾车还在努力地清理道路。 “轰！” 爆炸再次出现，变异人的脚步放缓了，但是跟着，他们就从爆炸出现的缺口涌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起落，变异人就涌到了高速栏杆下。 从市区往县城的高速，都是依据地势，依山而建，有的路段两边是山谷，有的一侧是悬崖，相同之处就是高速道路两侧没有任何人工有意栽种的树木。 即便是悬崖，也并非是陡峭，成年男人小心些都可以上下，对变异人来说，几乎是如履平地。 又有炸药扔了出去。 “我们打不过他们。”程嘉懿忽然低声说道。 “啊？”一组长一直就站在程嘉懿身边，恍惚了下才明白程嘉懿的意思，他压低声音道：“咱们人还没有都上。” 程嘉懿看着爬上栏杆的变异人被一拥而上的人砍到，又看到沿着爆炸过的缺口不断奔跑出来的变异人，也低声道：“你会冲上去，不顾自己死活吗？” 一组长怔了下，低声道：“操，我傻逼呢。” 程嘉懿回头看看排列在右侧的车辆，再低声道：“调头也不好调吧。” 一组长沉着脸回头看看，“两把轮的事，咱们人多，还有铲车，不是都布置好了。” “一组长何必当我还是学生样骗。这些人里，有几个会不顾自己命的？”程嘉懿哼了声。 一组长忽然问道：“老大你呢？” 程嘉懿嘴角歪歪，却道：“我一人之力又有何用？难不成你看到我拼命了，就会收到鼓舞，会奋不顾身？” 一组长摸摸下巴，没有言语。 铲车轰鸣声，众人叫喊声交织一起，终于，一个油桶被钩机吊着，远远地甩出高速之外。 “砰！”“轰！”一声枪响，跟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爆炸的火球向四周弥漫，将被雨水打湿的野草和小树全都燃烧起来。 又一个油桶被甩出去，又是一声枪响和爆炸，火光蔓延出去，将变异人切割成两部分。 “上！杀了他们！” “都上！都上！” 喊杀声震天，然而，所有的人都在高速上，只有寥寥几人随着喊声冲下去，不见身边有人跟来，瞬间就被湮没在变异人中。 第319章 硬茬 程嘉懿的眼睛里涌出悲哀。 任何时候都不乏勇士，然而，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渺小的。 火光隔绝了变异人，但现在人类的体力和奔跑的速度，都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被火光隔开的变异人很快就绕过了烈焰，从两侧奔跑火来。 而前方车头处，高速另一侧上的变异人也终于爬了上来。 钩机还在将油桶甩出去，油桶甚至还没有落下，就被一枪击中，在半空中爆炸。 然而，油桶燃烧的火舌无法覆盖整个高速的两侧，呼号高叫声中，突击上高速的变异人越来越多。 “上车！上车！” “轰隆隆隆隆……” 身后再次传来车辆的轰鸣，数量改装过的重卡和除冰车终于轰鸣地驶过来。 “让开！快让开！” “上车！” 程嘉懿紧了下手里的铁棍，忽然跳上高速中间的栏杆上。 只高出这些，视野就蓦地开阔起来，便看到混战竟然有那么远，那么长。 她只看了几秒，第一辆重卡就呼啸着临近。 程嘉懿在栅栏上蓦地跑动起来，就在重卡经过身边的那刻，忽的跳上去，抓住重卡外焊接的钢筋。 汽笛长鸣，混战的人群忽然全都向两侧躲过去，重卡速度不减，笔直地往人群中压过去。 “躲开！” “滴——” “上去！” 不断有人跳到车上。 风迎面吹来，混战的人群呼号着分散，所有人都在逃窜。 鲜血淋漓中，根本无从分辨变异人与自己人。 所有的人身上都是鲜血淋漓，所有人似乎都杀红了眼。唯一可以区别的，就是临近之时，会看到滴着血的张开的口。 迎面，一个人影挥舞着铁棍跳起来，一棍子砸在重卡车头的栅栏上，反作用力与重卡的车速将他的身体砰地撞飞在半空，人还没有落下，一口鲜血就喷到了半空中。 侧面，翻滚着躲开的人忽然一骨碌爬起来，往车上一扑，程嘉懿迎面一棍子敲在了那人的头上，那人无声地掉下，被疾驰的重卡后轮压住的半身。 重卡似乎都没有颠簸，继续冲上去。 程嘉懿再见血腥，心内的兴奋刹那就被激发，先前所言瞬间就被抛到脑后。而面对扑上来狰狞的变异人，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多想。 她一手抓着栏杆，另一手里的铁棍不断举起落下，间或一脚踹翻扑上来的变异人。兴奋几乎让她不能自己。 她梦想过骑着战马举着钢刀的那刻，也梦想过驾驶着战机在蓝天上俯冲，这一刻的飞驰，就是她实现梦想的过程。 重卡呼啸，忽然，前方就不见了变异人，程嘉懿难以抑制心里的兴奋，就这么就结束了？她握着栏杆转身向后看去，只一眼，心忽然凉了一片。 车队的后方，高速上，还是黑压压的混战的人。 计划里不是最后的车队可以实力碾压残余在高速上的变异人吗？ “老大，前边有个服务区，我们上那里掉头。”司机微微低头，向外边喊着，就在低头的一瞬，一只铁棍忽然从栏杆的缝隙中直捅了进来。 “哗啦！”玻璃碎裂，铁棍插进了司机的肩膀。 司机一声惨叫，人就歪到在车座上，卡车忽然一片，车头撞上路中间的栅栏停下。程嘉懿只来得及瞟一眼，手臂一使劲，就跳上了车顶，对面忽然也跳上来一个人。 程嘉懿来不及看那是什么人，挥着铁棍迎头落下，对面那人竟然身体一侧，手在车顶上一支，躲开铁棍，一脚横扫。 程嘉懿只觉得右腿好像被铁棍扫中一般，铁棍下落也失了目标，身体向右侧歪到。如果不抛了铁棍，这一下就要重重摔倒，抛了铁棍，就失去了趁手的兵器。 只犹豫这么一瞬，人已经跌向了车头，眼看着对面那个变异人手一撑跳起来，再一脚踢过来。 程嘉懿何尝遇到过反应这般迅速，身体这般利落的变异人，这一下再也顾不得武器，手一松，抓着车顶的钢筋，没落地的身体刹那悬空一晃，堪堪避过那一脚。 躲过了这一脚，却没有躲过变异人脚下的一挑，程嘉懿的身体蓦地被挑起来，变异人手肘屈起，往下一落。 程嘉懿的魂差点都没有被骇飞，这一下要是被手肘击中，肠子怕不是要被顶出来。 她想都没有想，身体往变异人怀里一撞，只觉得好像撞在了钢板上，变异人蹬蹬在车上后退几步，程嘉懿再一次跌倒在车顶，正在变异人的脚前。 变异人一脚抬起，程嘉懿一个翻滚，耳边是“砰”一声巨响，拿一下让停止的重卡都晃悠了下。 程嘉懿翻滚之时，眼角只看到一只落下的黑色皮鞋，没有泥土的部分泛着黑色的亮光。 程嘉懿身体已经落到了卡车的边缘，她借着翻滚的力量抓着边缘的栅栏将身体一甩，逆时针半圈飞过去，一脚踢向变异人落地的膝盖。 她两次接触到变异人的身体，只感觉到变异人身体强壮的匪夷所思，自然不敢用腿横扫，只盼着这一下踢中变异人的膝盖，哪怕不粉碎，也会让他腿脚软一下。 变异人忽然一声大吼，一拳就对着程嘉懿踢过去的腿砸去，这一脚程嘉懿不收脚，固然能踢中变异人的膝盖，可也绝对会被变异人一拳砸中。 电光火石之间，程嘉懿这一脚斜向上，迎着变异人举起的拳头，而另一脚的攻势也已经形成，对着的正是男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越是危险之时，平时反复在脑海里想过的东西越会先一步替大脑做出决定，指挥着身体。程嘉懿这一招也是为了将自身的损伤降到最低。 鞋尖与拳头撞在一起，另一脚如愿以偿落在男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程嘉懿只觉得右脚整个踢在了铁拳上，疼痛从脚尖炸裂般出现，跟着就顺着脚掌脚腕向小腿涌来，她大叫了一声，眼睛就被逼出了泪水。 同时，就见到拿变异人也是大叫一声，身体一弯。 程嘉懿噗通一声跌落在车上，右腿已然不听使唤，那变异人也是向后退了一步，一脚踩空，向后倒去。 程嘉懿一手抓着栅栏稳固自己，另一手在脖颈处使劲一摸，抓住一个速效救心丹的小瓶，咬开盒盖，一扬脖，几粒晶体全落在嘴里。 第320章 骨折 一股热流顺着口腔直接蔓延到全身各处，右腿的疼痛刹那掺杂着剧痒，程嘉懿心里一宽的同时，就看到那变异人身体后仰，上半身倒在了车外，一只脚却勾住了车顶焊接的栅栏。 怎么不摔死出去。程嘉懿左手在车顶一按，右手已经拔出了后背的匕首，往前一扑，匕首闪着寒光往那条腿奔去。 眼看着勾住栅栏的脚绷紧，倒仰的上半身忽然翻上车顶，程嘉懿的心里猛然涌出毛骨悚然的感觉，匕首微微一侧，唰地捅进踹过来的另一只脚板。 一股大力顺着脚掌涌到手臂上，却因为受创，比之前那一脚力道小多了。程嘉懿身体还是被冲击力撞得向后一晃，抓住那只受伤还未来得及撤回的脚。 那只脚带着身体的沉重向她压过来，眼看那人双腿在车顶横出来一字马，前伸的那条腿就如磐石一般压在胸口，让她身体不由向后倒去。 程嘉懿拼起全力，左手举着那条腿向上就抬，右手的匕首再向那条腿斩过去，视线的余光看到变异人的另一只脚还被钢筋反勾，来不及移开。 心一横，匕首斩过去同时，顺着跌倒的力道，抱住那条腿使劲一拧。 一声长足的惨叫忽然在耳边暴起，程嘉懿噗通仰倒在车顶，后背被栅栏硌得恨不得立刻跳起来，落在身上的那条腿忽然抽搐着沉重地在身上不动了。 她惊讶地看着僵直在她身上的那条腿，视线在0.0001秒之内就移到了那条腿主人的身体上，那具身体正以一字马的形象僵直地坐在车顶上。 程嘉懿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这个身体的面孔，面色惨白、怒目圆睁、痛苦万状。 死了？ 程嘉懿费劲地将身上的那只脚挪动了下，阻力稍大，她再使劲了些，忽然瞪大了眼睛。 她才知道变异人的死因。 她那只打死了好几个变异人的铁棍在车顶脱手就没有机会捡起来，刚才的一番打斗不知道怎么触碰到了，在她抱着变异人的腿脚压下一字马的时候，那只铁棍不知道怎么也被压住，一端立起，正好由下而上插进了变异人的身体里。 程嘉懿只觉得一阵恶寒，全身的汗毛都要直立起来，连右腿的疼痛都忘记了，她倏地推开了变异人爬起来。 向后看去，高速两侧的火焰蔓延，浓密的黑烟滚滚，分不清有几百米，连远处的青山都看不清晰了。 高速公路上人群混战，也分不清谁是谁。 程嘉懿停顿了不到半秒，她记得重卡上还跳上来几人，却不知道哪里去了。她从车顶跳到驾驶室那边往里一看，司机半身鲜血，身上露出小半截钢筋。 “呼！”一道风声忽然从脑后传来，程嘉懿躲闪已经来不及，回手举着右臂向后硬生生一扛。 “砰！” 程嘉懿眼看着右手小臂以一个不正常的状态翻折，眼看着小臂肉皮穿出来一截白生生的骨茬。 疼是在一秒之后才反射回来的，在这之前，足够程嘉懿飞起一脚。 数人正从身后围过来，一瞥之下很难分出他们是正常人还是变异人。他们的手里全握着武器，甚至有一个人还握着刀。 但是不是正常人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程嘉懿赤手空拳，右臂骨折。 程嘉懿想都没有想，一脚飞起踢翻偷袭那人的同时，从重卡上一跃而下，向前方无人的公路冲去。 疼终于反射过来，但也开始被晶体滋养，程嘉懿一手托着受伤的手臂，连头都不敢回，只用尽所有的力量飞奔。 她听到耳畔的风声，感觉到心脏砰砰有力的跳动，也感觉道肺部急需要氧气的灼烧。 舌根下还有晶体，她不住在心里催促着，吸收啊，吸收啊！ 她感觉到热流充盈到她的身体内，滋养的肺部，她看到手臂的骨头，看到皮肤渗出的鲜血，风声中忽然传来车辆的声音，前方露出除冰车庞大的车头。 她迎着除冰车跑过去。 除冰车在她跑过去之前，副驾驶的门就打开，车旁一人向程嘉懿伸出手，程嘉懿跳进去坐下，看着车门落锁，心才放回到肚子里。 往前看去，打着弯的高速上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老大，你手……”司机一边看着道，一边瞟着程嘉懿。 “差点没命。”程嘉懿说着，捧着手臂看了下，却无从下手。 “这帮变异人真狠。”司机配合着说了句。 车子拐过前方弯道，就看到擦着栏杆停在一旁的重卡，重卡之上忽然半站起来几个人影，接着，对着除冰车做出戒备的姿态。 “坐稳了！”司机叫道，一脚踩在油门上，除冰车发出呼啸的声音，车身震动着，车头前方的铁轱辘也震动着。 “跳下来啊！跳到我车头前啊！”司机大叫着，车上上挂着的人也跟着大叫着。 “小心！”程嘉懿忽然想起落在手臂上的那一棍子，她也叫了声，声音却湮没在司机和车身的呼啸中。 除冰车咆哮着，对面重卡上的人全都站立起来，他们只有寥寥数人，可所有人的手里全握着棍子，所有人都摆出了攻击的姿态，对着的不是咆哮的除冰车，而是站在车厢两侧抓着栏杆的人。 眼看着那些人让过了车头，扑倒车厢上。 程嘉懿转头，听着车外传来的撞击声叫喊声，看到司机一边瞟着左边后视镜一边高声咒骂着。跟着，她忽然感觉到车顶传来震动，忽然，一条铁棍穿透车顶，向司机脑袋上插去。 程嘉懿抓住司机的胳膊使劲一拽，却仍然晚了，司机脑袋避开了铁棍，肩膀却没有避开，一声大叫，车辆忽然一歪，铁棍从肩膀直插进司机的身体里。 程嘉懿忙松开司机，左手急打方向盘，却根本来不及，除冰车“砰”地撞上了高速护栏，刹那就将护栏撞出个缺口，冲了出去。 天旋地转中，程嘉懿紧紧地抓住方向盘，看到司机肩膀上涌出大片的血来，那一段铁棍只冒出个头。 车头重重地冲下去，身体随着惯性和车头的方向，向车前挡风玻璃落下。程嘉懿看到被安全带绑住的司机面孔随着车头的晃动摇摆了下，看到大口大口的血从他的嘴里涌出来。 第321章 战场 程嘉懿的后背重重地撞在挡风玻璃上，头也重重地磕了下，她瞪着眼睛仰着头，看到驾驶室后部的钢板正在以可怕的姿势向前凸起。 她瞪着眼睛看着凸起越来越大，看到钢板上出现了一丝裂缝。她急切地抬起身，抓着车门，向上提起车门的锁。 她撞击着车门，踢开车门的刹那扑了出去，掉落在地上的瞬间，她抱着脑袋，将受伤的右臂蜷在怀里，向外滚去。 翻滚的碰撞中，她看到除冰车车头扎在地上，厚长的车身就如慢镜头般，一寸一寸地扎进车头，压瘪了车头，车身也不堪负重般顿了那么一瞬，然后就向外栽倒过来。 她甚至看到了车厢上掉落了一个人，正被压在车厢下。 程嘉懿滚动的身体撞到了什么停下来，她满头冷汗，身上全是泥土与鲜血，手臂已经疼得发麻。她匍匐着跪下，然后半跪着。 高速公路上，后边的重卡还在向前冲去，正冲向混战在一起的人群。 惨叫声，车辆的呼啸声，刺耳的鸣笛声响彻在一起，她看到跌落下来的人群，看到扑倒车顶战斗在一起的人。 程嘉懿半跪在地上，视线沿着高速一直看下去，一直到被弯曲的山路和冒气的火焰浓烟挡住。 她头脑发凉。这是营救吗？说好的不是这样的。 肩膀忽然针扎了般，程嘉懿迟疑地斜视，一条翠绿的带着黑色花纹的蛇从她的身上游走，极快地没入到草丛里。 左肩忽然剧痛起来，身体游走的热流开始奔向左肩。她呆滞地看着左肩那个位置，看着左肩好像被气吹气了似的肿胀起来。 她的视线又落在右胳膊上。 骨茬在皮肉之外好像更多了，血却止住了。 程嘉懿知道不能这个样子愈合，这个样子愈合，她就彻底地残废了。她颤抖着手，抓住了自己失去知觉扭曲的右手。 她抬头看着高速上横冲直撞的重卡消失在烟雾中，她再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左手右臂忽然同时向反方向使劲。 她低声闷叫了声，汗如雨下。 她不知道骨头算不算恢复原位，只看到骨茬缩回了肉皮中。她闭着眼睛跪坐在，稍微缓了缓，然后左右看着，找到一根断掉的树枝，将树枝抵在右手小臂上，拽了野草将树枝和小臂绑在一起。 她才看到身后一尺就是棵小树，她无力地靠过去。 不该这样的。 她不懂，付佳明也不懂吗？如果救人就要死去同样多的人，救人的意义何在？ 李立他们怎么还不来？不是说好的里外夹击吗？他们是被付佳明卖了吗？他们怎么能这么做？他们不是普通人啊。 程嘉懿想起看到的炸药爆炸，想起计划中的一个又一个环节，想起付佳明提到计划时候的胸有成竹。 想起他说伤亡肯定会存在的，但是在火药、油桶爆炸燃烧、重卡冲击之后，大部分变异人非死即伤，剩下的就是收割，甚至不需要全力以赴。 她全力以赴了。 但是炸药连十分之一的威力都没有，油桶爆炸也没有让漫山遍野燃烧起来，好像他们就是来吸引全部变异人。 他们就是来与变异人同归于尽的。 同归于尽。 程嘉懿不禁打了个寒颤。 真的是这样吗？他们这些一心一意要救人的人，就是最先被舍弃，被忘恩负义了吗？ 浓烟飘了过来，又飘了过去。高速上的混战面积正在缩小，视野之内逐渐变成了零星的追及。 分不清那边胜利了，或者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胜利失败的说法。 忽然，高速靠近市区的那侧，传来了车辆的轰鸣声。 程嘉懿仰头，看到长长的车队，看到车窗里密密麻麻的人。也看到车身上各种撞击的痕迹，车窗的破碎。 她看着车队上前，看着车队缓慢有序停下，看到从车里跳下来的人。 为什么不早来半小时呢？甚至十分钟？ 舌根的晶体已经完全吸收了，身体内曾经的兴奋与热血沸腾却再也找寻不到，程嘉懿呆呆地仰视着高速上来回奔跑呼喊的人。 直到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跳下高速，跑到除冰车前就着打开的车门看着，然后四顾，接着视线碰撞上。 嘈杂的声音再次传来，程嘉懿看到高速上再跳下几个人跑过来。 “受伤了？” “伤哪里了？” “能动吗？” 最先跑过来的是个WJ战士，急切地问过之后，就要将程嘉懿抱起来。 程嘉懿用左手摆摆，只扶着那人站起来，翻过高速，拒绝了到车里坐下的建议。 血厚得都能将鞋子湮没，尸体望不到尽头，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火焰、血的味道。 有人被抬到路边安置，有的直接就推倒一边，等待被清理。 程嘉懿走着，看到有熟悉的面孔，更多的是陌生的。 忽然她站住了，前边那个人翻到着，她认出来的是鞋和手表。她心抖了下，慢慢地走过去蹲下，慢慢伸手，将那人的面孔翻过来。 她眼睛酸涩，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就在半小时之前，那人还站在自己身边，啰里啰嗦地喊着自己老大，可现在，他只留下惨白的面孔，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怎么能死了呢？他是组长啊，他混过的，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保护他自己？ 程嘉懿怔怔地站起来，继续走着，麻木地看着所有的死尸。 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怔了下才抬头，看到付佳明的嘴正在一张一合，可她却什么也听不到。 他怎么敢站在自己面前？怎么敢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 手臂忽然一痛，程嘉懿忽然听到付佳明的声音：“我看看你手臂，要是没有接对位置长好了就麻烦了。有点疼，忍着点。” 手臂被一寸寸地捏着，疼彻心扉。可再疼也疼不过心里的疼。 手臂忽然被拉伸，跟着又被小心翼翼地松开，捏着断骨的位置对合上，程嘉懿怔怔地看着捏着自己手臂的手，抬头看着同样满头是汗的付佳明。 “好了。”付佳明接过来一块木板，将程嘉懿小臂绑上，“还有晶体吗？吸收一粒会好得快些。” 见程嘉懿没有反应，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从怀里拿出个小瓶，倒出一粒，塞在程嘉懿手里。 第322章 伤痛（枫舞秋吟10000币加更） 程嘉懿握着晶体，感受着晶体的暖流，胳膊的伤痛渐渐平息，心里的伤痛却不断加深。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死亡，从没有。 那是她带出来的人，跟着她一起逃出来的人。 “带小程回去上车。”付佳明叮嘱了句，急匆匆转身离开。 “程姐，老大，别看了，上车走吧。”旁边人跟着，小声急切说着。 “还有多少人活着？”程嘉懿站住，低声问道。 “不清楚，现在什么也不清楚，正在统计。”旁边人回答着。 程嘉懿站了会，茫然地继续往前走着，一直看到了挤在一起的车辆。 他们过来的那排高速上，三五车子就堆在一起，好像有急着调头的撞在一起，又好像有急着就那么后退的。 车上溅着血，车下倒着人，还有长长的血迹。 都死了吗？所以人都死了？程嘉懿的脚沉得抬不起来。不知道是沉重，还是因为沾满了血肉。 火还在燃烧，浓烟滚滚，味道刺鼻。她看着一路清理过来的人，听到有人大声叫喊催促着。她的思维逐渐麻木起来。 程嘉懿走到最后的车辆处，随意挑了一台车坐进去，看着外边的烟雾，烟雾后边的青山。 她的心忽然急促地跳动起来，程嘉懿靠着车门的玻璃，恨不得她也跟着死掉。 她看到跟着她的人站在外边并没有进来，怔然了会，打开车门。 “我累了，你先送我回去。”程嘉懿看着那人。 “哦，我得先告诉付医生一声。”那人道。 程嘉懿没有言语，也没有关车门，就靠在车座上，看着那人用对讲机说了几句。 很快就看到李立带着两人跑过来，拉开车门坐下，启动车辆。车子流畅地调头，向县城疾驶过去。 “谢谢你来救我们。”李立瞟一眼程嘉懿道。 程嘉懿漠然地坐着。 “手臂怎么样了？付佳明的手法还可以，要不找找看有没有骨科医生。”李立继续道。 程嘉懿还是一言不发。 车厢内陷入难言的沉默中。 “回去洗个澡，先睡一觉。”李立再说了句，车厢内再就剩下发动机的声音了。 县城接近了。 越是接近，程嘉懿的心里越是恐惧。她不知道她恐惧什么，好像也知道她恐惧的是什么。她害怕回来，可不得不回来。 人生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不得已。为什么。 小区门前聚集着不少人，她看到其中熟悉的人影。 车子停在门前宽敞的路上，没有熄火，后边车门的人迅速跳下来，替程嘉懿拉开车门。 “嘉懿！” “程姐！” “你怎么受伤了？” “老大，怎么就你自己，别人呢？” “李队，他们呢？” 各种混乱的声音响起。 “高速上正在清理，小程受伤了，你们先别围着，让她先回去休息……” 李立还说了什么，程嘉懿已经不想听了，她看到围着自己露出担心目光的人，看到了爸爸、杜一一、王鹏几人，还有剩下的陌生的面孔。 程嘉懿睡着了，她没有想到倒在床上忽然就睡着了。而忽然醒来，恍惚想起已经和杜一一说起事情经过了，才再倒回到床上。 窗外还没有黑，她睡下的时间不长。 脑海里再闪过尸山血海，程嘉懿轻轻抬起带着夹板的手臂，轻轻抚摸着。 “有人先跑回来了，说变异人很多，很厉害，咱们的人死伤无数。” “嘉懿很累了，应该先休息。” “你都看到了什么？你怎么会受伤？” “你没看到嘉懿有伤，还问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 程嘉懿闭上眼睛。她看到了什么？ “一组长死了。”她听到她麻木的声音：“你看到我的鞋了，就知道高速上的血有多厚。你看到我手臂了，就该想到变异人现在有多厉害。” “我现在唯一庆幸的是你们没有跟过去。” “我差一点回不来。差一点。” “回来了就好，就好。” 半晌，程嘉懿坐起来。 “醒了。”程毅坐在客厅里，看到程嘉懿出来忙站起来，“给你留了吃的，先吃点。” 程嘉懿点点头，坐在饭桌前，看着程毅将一穗苞米、一碗粥和几块肉摆在程嘉懿面前。 程嘉懿几口喝了粥，将肉几乎囫囵吞到肚子里，最后才拿着苞米啃起来。 “你睡着时候，付医生、周队长、张豪都过来看过你。你那几个组长没有人来。”程毅看着程嘉懿脸色，和颜悦色地说道。 程嘉懿啃着苞米停顿下点点头，咽下一口才问道：“说什么没有？” “说让你好好歇着。”程毅说着哼了声，想要说什么，又硬生生憋回去。 “怎么安排说没？”程嘉懿问道。 “没。”程毅也想起这个问题，“不是说明天一早就走？” 程嘉懿啃完手里的苞米道：“爸，我一会出去看看，放心，我找着杜一一和王鹏。” 程毅想了想，才点头道：“你大了，自己小心。” 程嘉懿看着程毅神色黯然的样子，心里也有些难受。她想要安慰几句，可她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说不出口。 只能答应着，逃似的出了门。 杜一一和依然教授都不在家，王鹏和李玉也不在。程嘉懿心里升起不妙的感觉，越发不敢让程毅一个人留下，重新敲开房门，两人一起下楼。 下了楼，程嘉懿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站了几秒，才向组长们开会时的地方走去，那是临街的一处门市房，从小区内也能进去。 站在门前，程嘉懿先伸手拽拽。门没有锁，一拽就开了，里面空无一人。 小区门前乱糟糟停放着车辆，程嘉懿问了门卫几句，知道她想问的人都不在小区内。 他们又往宾馆那边匆匆走去。 宾馆门前有人守着，但并没有拦下程嘉懿二人，一进入大门，就有人过来，招呼着程嘉懿，说李队长几人就在三楼的会议室里。 程嘉懿跟着那人上楼。 会议室大门开着，长条桌前坐着七八人，都抬头看过来。 程嘉懿一个个看过去：李立、周尧、付佳明、赵阳、张豪、强哥、汪清、王丹，还有两个叫不上名字的人。 没有组长，一个组长都没有。 第323章 质问 “他们呢？”程嘉懿一个个看过去，声音不由有些颤抖。 “小程，你手臂好些没有，我看看。”付佳明站起来，要向程嘉懿走过去。 “他们呢？”程嘉懿的视线落在付佳明身上。 “一一他们几个跟着依然教授在照顾伤员。”付佳明道。 “组长们呢？”程嘉懿的声音提高了一点。 付佳明站住了，眼神里蒙上了伤痛。 “小程。抱歉。” 程嘉懿凝视着付佳明，如果视线是有实体的，付佳明一定会被这视线死死地钉住。 “你保证过的，你保证过的，你保证过炸药、油桶、重卡之后，不会有多大的伤亡。你和我们保证过的！” 付佳明站在原地，沉默着，一言不发。 “小程，谁也没想到会那么惨烈，谁也不想这样的。”张豪站起来，疾步走了过来，挡住了程嘉懿的视线，也用后背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程嘉懿看着张豪，看到张豪脸上焦急的神情，向她眨了下的眼睛。“付医生已经很难过了，我们大家都很难过。” 程嘉懿垂下视线，她不敢再看着他们，她怕她忍不住要发疯。 “小程，你要是缓过来了，也一起坐下听听。”李立的声音在张豪身后缓缓响起，张豪不敢再说什么，忙让开。 张豪和强哥将位置让出来，程嘉懿和程毅沉默地坐下。付佳明也坐下。 主位上，李立望着程嘉懿道：“大家都才回来不久。刚刚发生的战斗我们没有来得及参与上，但是在市区，我们遭遇的和这里不分上下。 A市和B市涌进来十几万甚至更多的变异人，这些变异人的变异强度超过我们曾经遇到过的所有变异人。 战争总是要有牺牲的，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不辜负牺牲，用我们最大的力量让更多的人活下去，直到贡献出我们自己的生命。” 会议室里安静极了，大家都望着李立，视线也若有若无地飘到看着桌面的程嘉懿的身上。 “小程，你能给大家说说你怎么会受伤的？”李立停顿了下，忽然问道。 程嘉懿偏头看着李立，不是浴血奋战过的么，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精神，一样的不近人情。 她扬着手臂，咧咧嘴：“这里？我命大，不然就是脑袋了。” 程嘉懿的语气很是不好，抬起的手臂更像是示威。程毅忙拉着程嘉懿，将她手臂小心地放下，然后将程嘉懿说过的过程重复了一遍。 程毅的语气也不是很好，但看在正规会议的份上，看在李立这个队长的份上，比程嘉懿的挑衅要好多了。 听到程嘉懿从除冰车里惊险爬出来那段，大家的神情都有些变化，那两个陌生人更是多看了程嘉懿几眼。 李立对程毅点点头，接着道：“这一次我们能安全撤离，是那些倒在高速上的人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我们也很难过。” 停顿了几秒，李立忽然道：“就这样吧，今天晚上十点之前，各单位将统计的人数和后勤补给上报，散会。” 会议室内响起椅子移动的声音，大家都站起来。程毅也站起来。 只有程嘉懿还坐着，看着面前的桌面。 “小程，大家的心里都很难过，今晚你好好休息，先养好伤。”李立说着，向程毅点点头，“程叔，好好照顾小程。” 会议室很快空荡荡的了，程毅轻轻拍拍程嘉懿的肩膀道：“走吧。” 程嘉懿心如死灰。她没有料到就得到这么几句话，而她竟然一句反驳和质问也再说不出来。 她脑海里晃动着张豪掩饰的眼神，那眼神真的是为她吗？ 程嘉懿慢慢站了起来，低声道：“爸，我想要看看受伤的人。”也许组长们只是受伤了。 她的眼前却再晃过一组长灰败的面容。那个一组长是最小心最惜命的，也是最多话的。 程毅点点头，安慰着道：“爸陪着你。” 轻伤不算做受伤了，哪怕是手臂腿脚骨折了，也算不得受伤了，昏迷不醒躺下来的，内脏也破损了，或者直接断掉一臂一腿的，才是伤员。 “你醒了。”程嘉懿一过来，杜一一就知道了，忙跑出来。 “见到组长他们了？”程嘉懿的心里还有点期盼，盼望着能留下几个组长。 杜一一沉着脸摇头：“没有。” 程嘉懿眼神里最后的期盼也消失了。 “我妈在里面，也没有什么可帮忙的，我喊着王哥他们，一起回去？”杜一一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点点头，又迟疑了下，“阿姨在这里……” “我妈是研究员，是教授。”杜一一这话好像有点嘲讽的味道。 他转身进去，不多时带着王鹏和李玉一起出来，都和程毅点头算是招呼了。 程嘉懿忽然想起暖暖，问道：“暖暖呢？” “跟着我妈，谁也带不走。”杜一一道。 程毅忽然道：“要不我进去带着暖暖，你们几个先回去。” 程嘉懿激灵了下，下意识抓住程毅的衣角，她现在根本就不敢放程毅脱离她的视线。 杜一一拍拍她的肩，对程毅道：“那叔就费心了。暖暖在里边也实在不合适。” 程嘉懿张张嘴，杜一一拽了她下，程嘉懿松开了手。 “有我妈没事，你爸爸也想让你和我们在一起放松放松。”看着程毅进去，杜一一小声道。 李玉也小声道：“是啊，你睡着了时候，程叔还说，他管你太紧了，以后不会那么管你了。” 程嘉懿的心忽的一痛。她想起高速上罗列的尸体，如果她也躺在其中…… “先回去吧。程姐累了。”王鹏声音稍微大点。 县城繁华地带巴掌大小，几分钟后，他们就进了王鹏和李玉的房间，钻进了王鹏朝阳的那间稍大一点的卧室。 “我问过了，活下来就几百人，加上守在这里没有出去的，也就两千来人吧。我问了几个，留下的都是一整家的。”杜一一先说道。 门半关着，既要防备被人偷听，也要听到外边的动静，杜一一的声音压得很低。 “他们好歹也是救人去的，这么狠心。”李玉咬牙切齿地道。 杜一一哼了声：“铲除异己么。要么是杀鸡给猴看。咱们当初坚持跑路，不服他们管的，不趁此机会……不过也可能是我们小人心了，变异人忽然强大了，是个意外。” 第324章 人心 虽说人心险恶，但是杜一一仍然不愿意将付佳明想得那么阴险毒辣。他更希望一切都是意外。 王鹏摇摇头，冷静地道：“我更倾向于前者。付医生控制不住组长们，就等于控制不住所有人。正好还有这么个机会，既救了人，又清除了异己，还消灭了不少变异人，得到晶体。这一举多得的，换个人也狠的下来心。” “他们只是跟着我从和平嘉园逃跑的。他们都答应去救人了。”程嘉懿靠着床头，痛苦过后的心里只剩下麻木，“他们本来不答应的。” “程嘉懿，这和你无关。”杜一一强硬地道，“关键是他们的心里怎么想的。是不是早就生出了清除的念头，这就是个合适的时机。” 王鹏也道：“对。程姐你不用自责。这和你带他们出来不出来没有关系。组长们本来也没有想要听李立他们的。换在过去，宋江招安了，不也被杀了。” 李玉小声道：“对了，强哥偷偷找我了，要我告诉程姐最好装病，少露面。” 杜一一小声叫道：“什么意思？” 李玉挠挠脑袋：“我还没来得及问，强哥就走了。” 王鹏沉声道：“这次就张豪手下没死几个人。他手下本来也没有几个人了，从付佳明来他就巴结上了，鞍前马后的，火药也是他找来献给付佳明的。 应该是张豪看出点什么了，要不就是怕程姐的脾气暴躁起来。组长们没了，手下的人肯定被瓜分了。程姐这次彻底被架空了，没有人手，起了冲突怕是难办。” 程嘉懿自暴自弃地道：“当初逃跑也是我起的头，要是清算，为啥不干脆也把我弄死了？” 几人互相看看，李玉小声提醒道：“程姐，你要是不挡下，那棍子那么大的力道要是敲脑袋上……” 程嘉懿看着李玉，李玉咽下后边的话。 王鹏摇摇头：“也不一定。我觉得付佳明没有想要程姐的命。程姐一直挺配合他们的。” 杜一一掐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道：“付佳明应该没有那个意思。不然，只要车队走到最后了，把我们几个也带上，不就齐活了？” 接着补充道：“程嘉懿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强有力的打手，再说还直接救过李立的命，付佳明再不是人，也做不来这种事吧。” “可能他们不一定想留着程姐干什么呢？以前总说我们混社会的人可怕，其实他们那些人才最可怕的，杀人都不用自己动刀子。”李玉忿忿地道。 “这下知道文化人的可怕了吧，尤其是又有文化又有武力还有权利的。”王鹏道。 程嘉懿叹气道：“我早就觉得他们可怕。刚才找你们时候，碰上他们开会，说晚上十点之前将人员后勤什么的都上报上去。除了他们几人和张豪、汪清和王丹，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 杜一一哼道：“明显了，程嘉懿，这回你可真是光杆司令了，就是我们三个人的老大了。” 程嘉懿摇摇头：“我爸说得还真都对，他们就是耍着我玩呢。” “是耍着所有人。”杜一一哼了声，“咱们是被耍的当然生气，但要是换过来，你是付佳明，有这个机会，你用是不用？ 刚王哥分析出来的四点，那一点不都在理？团队精神首先就要凝聚，其中有一个有自己小心思的就要被分裂。 现在多好，剩下的人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没有死不一定怎么感恩戴德——其实咱们也不用想这么多，没几天就27天了，到时候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这个27天就好像是一个魔咒，既可以让人在兴奋中忽然沮丧，也可以让人的沮丧忽然平息下来。 “唉！”李玉长叹一声，“27天啊，可能就是早死晚死几天的区别，早变异晚变异几天的区别。说不定那天一到，这世上就再没有一个还有理智的人了。” “对了。”程嘉懿忽然坐直了道：“才我爸在，我没说详细，我受伤之前和一个变异人打起来，那个变异人先用铁棍捅死了司机，我们在车顶上交手了几个回合。” 程嘉懿连比划再说的将过程仔细说了遍道：“要不是最后机缘巧合，我觉得我都不一定能赢。” 三个人都瞪大了眼睛，李玉低呼道：“程姐，别不是变异人吧。” 王鹏也道：“程姐，你确定是变异人？你看那人的衣服头发长相什么的，和变异人一样？” 程嘉懿仔细想了想，自己也不确定了。 “衣服上有血，长得，我没顾得上看，对了，那人穿的是皮鞋，皮鞋没有泥的地方黑亮黑亮的。” 几人都对视了一会，杜一一蹙眉道：“就早晨下雨了，这年头还把皮鞋擦得黑亮的，得多大的闲心是一，还要多大的洁癖是二。关键，这人之前得什么身份？就是董萧，你们注意过他鞋子没有？” 几人都缓缓摇头，谁没事注意男人的鞋子？ 杜一一叹气道：“唉，咱们啊，都不是当侦探的料。据说一个好的侦探，一见面就能根据对方的衣着表情和几句话，将对方的生活习性什么的都判断出来。” 杜一一羡慕的就是那些活在小说里的主角们，因为现实里的那些精英，他看不到摸不到也接触不到。 没有谁不渴望自己拥有一项顶尖本事的，过目不忘、福尔摩斯式的观察能力分析能力，特工的本事、甚至是坚定的意志。 可惜这些东西他们都知道，寻常人身上很难具备。而具备这些本事的人，命中注定不是寻常人。 程嘉懿习惯了杜一一的说话方式，闻言只是沉吟着道：“我觉得那人应该是受过训练的，扫堂腿、倒挂金钩，可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我连看看他长什么样的机会都没有，就最后死了看一眼。” 杜一一点点头再道：“实事求是地讲，我觉得不会是付佳明的人，付佳明那种人就算真想要你的命，也不会给我们留下把柄。” 说到这，杜一一基本上可以做到心平气和了。他不觉已经将自己的情绪和理智分成两部分，在分析中尽量不带上自己的情绪。 第325章 同心（六翼圣天使打赏10000币加更） 有杜一一在的交谈，总是能在不知不觉中平息程嘉懿的情绪，先前的悲哀麻木，逐渐被不甘和认真说替代。 也许程嘉懿的心里本来就有隐忍的因子，她表面的冲动，也是为了将眸心东西隐藏在内心里。 程嘉懿点头道：“现在想，说付佳明想要谋杀我也是气话。后来攻击我的那几人，好像之前也和车上的人就打起来了。 当时我自己太危险了，什么也顾不得了，恍惚好像身后也有人交手。 再说付医生手底下要是有那么厉害的人，也不至于跟着他的WJ就剩回来他一个人。我觉得那些人就算是正常人，也不是付医生的人。” 说着长叹一声：“唉，我要再厉害点就好了。” 众人都沉默下来。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他们的猜测，人心到底如何，事实到底怎样，怕是不会有水落石出那一天了。 逝去的永远都逝去了，活着的还要继续活着。 而亲疏有别，他们除了为逝者哀叹，不平，实则在心里甚至都没有生出报仇的念头。 他们所怕的也不过是有一天，他们也成为阴谋下的牺牲品。 我要再厉害点就好了。这句话成为了所有人的心声。 “会不会变异人最后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不是或者不全是嗜血本能的。”杜一一突然道，“会不会只要熬过了最初变异不死，就人还是人。” 王鹏问道：“什么意思？我没有听懂。” 杜一一皱着眉，眼角也都跟着上挑了：“以前咱们遇到突发变异的，不是当场就给打死了？对了，你们记得咱们看到研究所的那段视频没？” 杜一一看着几人道：“当时研究所里那些人发狂，算是变异吧，然后后来不也都镇静了，都不发狂了，还有好几个人被带出来做我们陪练？” 程嘉懿一下子从床头直起腰，低声叫道：“对，怎么把这事忘了？” 杜一一盯着程嘉懿，“那些人一点也看不出来哪里变异了。” “是，除了眼神恶狠狠的，不，平时连眼神都看不出来。”程嘉懿补充道。 李玉急道：“什么意思？那些变异人发狂之后还会正常？和我们正常人一样？” 杜一一和程嘉懿对视着，然后缓缓转头看着李玉，李玉被两人的眼神吓到了，哆嗦了下：“程姐，小杜哥，你们俩好吓人。” 杜一一眨了下眼睛，伸手又在脸上抹了一把，跳起来，在地下走了几圈又走回来。 “不对，他们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谁？”李玉和王鹏同时问道。 杜一一扭头看着程嘉懿，程嘉懿轻声道：“你妈，依教授也被瞒在鼓里？” 王鹏再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两人沉默了会，杜一一坐下来，将手蒙在头上，低声道：“不知道。我就知道研究所里那些发狂的吃人的人，后来被李立带出来，在训练场里做我们的陪练。” “什么？”李玉不敢相信地道，“他们不是发狂了？怎么做的陪练？” “看不出来发狂，什么也看不出来。”杜一一低声道，“我们中间可能有无数的变异人，我现在都不知道能相信谁了？” 李玉瞪大眼睛：“不会付医生也变异了？帮着变异人消灭我们？” 谁也没有回答。 李玉忽然跳起来：“那，程叔，会不会也……”他说了一半，惊恐地看着程嘉懿。 谁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好一会，杜一一放下蒙着头的手道：“严格的说我们也是变异人，就是不吃生肉生血不吃人而已。” 这话说完，几人同时想到了什么，忽然都看着王鹏。王鹏怔了下，跟着脸忽然发白。 李玉看看王鹏，又看看程嘉懿杜一一，叫道：“王哥不是的，王哥不是，不是的……”可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王鹏闭了下眼睛，伸手撑住额头：“我从来没以为我也是变异人。” 他真心想要忘记吃人肉喝人血的那几次，真心想要忘记。可现实提醒了他，他吃过熟的人肉，也喝过生的人血。 “我也喝过人血。”杜一一忽然想起来道。 王鹏倏地将手放下。李立轻声道：“对啊，小杜哥也喝过人血的。可……我怎么就能忘记，不提都想不起来？” “可能……”程嘉懿看看王鹏，又看看杜一一，“变异人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不完全是那样？” “小杜哥，你喝过人血之后还想喝不？”李玉小心翼翼地问道。 杜一一摇摇头，“心理上接受不了。” 李玉又看着王鹏，王鹏沉默了下道：“如果有选择，自然……”自然什么，不言而喻。 四人都陷入沉默中。 “付佳明是所有人中唯一没有吸收晶体，应该也没有同类相食过的。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一枪没有打死董萧，就不肯再打死他，我们打死董萧之后，他也没怎么太惋惜。”杜一一道。 “会不会，除了脑袋里多个晶体，除了会偶尔发疯，我们和以前其实没有多大区别？”李玉小心地道。 “这个要证实才知道。”杜一一烦躁地抓抓脑袋，抬头不期然和王鹏的视线撞了下。 “王哥，我们四个是没说的，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杜一一立刻道。 王鹏头微微侧下，“我知道，我是在想，我和你这样的，究竟算不算变异。要是算，变异是不是也分多少种。要是分多少种，怎么分。 要是先前突发变异吃人了，之后又能控制住自己，还算不算变异？变异的界限，安全界限怎么定义，谁定义？” 杜一一张口就答：“当然是统治阶层定义，至于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还是为了少部分人的利益，这个就靠人嘴两张皮了。但拳头才是硬道理这话什么时候也不会错的。 至于定义的界限，肯定不会逼着民众活不下去的。总要有人活着，才有统治阶层，人都死了，他们统治个屁去！” 王鹏接着道：“那么，变异的最后，我们是不是会重新建立一个秩序——还有，外边的人，将我们困在这里，最终给目的到底是什么？” 王鹏的视线炯炯有神，神情却很是森严，他从来没有过这种表情。 “该不会是试验了。试验完全可以在实验室里，用极少的人就能做到！” 第326章 意难平 兜来转去，所有的一切全回到了晶体上。 所有所有的一切，任何一件事情，全都围绕着晶体。 几个人都看着王鹏，程嘉懿也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若是论阅历，王鹏甩她和杜一一好几条街。 她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若是她爸爸也能和他们这么心平气和地讨论，是不是也会有更好的建议？毕竟爸爸说的那些，已经有部分被证实了。 “那就是晶体！他们将我们困起来，要我们自相残杀，就是为了强化我们的晶体，然后……然后……”李玉的声音发起抖来。 “然后收割。”王鹏接上，“拥有了大批量的晶体，然后，建立新的秩序。” 杜一一反驳道：“这么也解释不了晶体的用途，为什么要拥有更多的晶体，做什么用？” 王鹏看着杜一一，“这是可以吸收的。如果你是当权者，你将自己摆在更高的位置，不，不用太高，就现在的你最想的是什么？” “将所有人抓在手里，听我的，我们的。”杜一一毫不迟疑道。 “不错，再往上一步，也不外乎是抓住更多的人在手里，再往上多少步，都是让更多的人听命。从地区到国家，从本土到全世界。 也许晶体可以创造出超人，也许可以强化出什么武器，科幻小说《海底两万里》不也成为现实了？宇宙飞船不也上天了？ 也许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有了机甲战士。退一步说，就算没有，这晶体，难道就不能是新型能源？” 所有人都被王鹏的话震惊了。程嘉懿杜一一以为他们的想象就够丰富了，可王鹏的想象却更疯狂，疯狂到他们竟然找不到哪里可以反驳的。 人类飞天的梦想自古就有，可飞机才造出来几十年，就有了飞船有了卫星，也有了无人星际旅行。那还有什么是人类不可能实现的？ 杜一一喃喃地道：“那要这么说，我们被传播的病毒，长出晶体的病毒，也可能是宇宙病毒了？” 王鹏哼了声：“也可能不是病毒，是高等文明促进低等文明的进化。” “不，不可能是进化。你难道愿意养殖场的猪和鸡鸭也解放了双手，制造劳动工具，和你讲什么人权？”杜一一摇头，“我不信高等文明会有那样的慈善心。” “我也不信。”程嘉懿摇头，“圣母心只有圣人才有，任何一个文明的诞生都要伴随着杀戮与血腥。不可能在和平环境中诞生的。” 王鹏冷笑着：“对啊，其中最可怕的就是我们人了。现在再反过来想，想想我们这二十来天的生活，想想发病之后的一切，我们周围的人。” 李玉声音颤抖地道：“他们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也许不是早就，但肯定比我们早。我们想到的他们全都想到了。试验已经做了，甚至已经有结论了。” 几个人都呆呆地坐着，他们被他们自己的推论吓到了。 李玉最先沉不住气，叫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就这么给他们试验，做小白鼠？” 杜一一瞟了眼李玉，“你做小白鼠都不合格。合格的小白鼠是程姐这样的。” 程嘉懿扶着额头，“说到底，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静默了不过几秒，李玉叫道：“我们逃吧。” 几个人都看着李玉。 “真的，我们逃吧。”李玉哀求地道，“我不想给谁做小白鼠，我活这么大，辛辛苦苦地活着，我不想最后就是为了给谁养这个晶体。 程姐，小杜哥，真的，我们逃吧。我们惹不起还逃不了吗？谁爱什么就什么。好不好？好不好？” 李玉就差磕头作揖了，他巴巴地看着三人，最后看着杜一一。他知道虽然有决定权的是程嘉懿，可杜一一才是最好说话的。 杜一一却看着王鹏道：“王哥，你认为呢？” 王鹏沉默了会道：“我在吃第一口人肉的时候，犹豫了很久。说是犹豫吃不吃人肉，实际是在生和死的选择中犹豫。 以前总听说死都不怕，还怕活着？真事到临头才知道，活着比死艰难多了。死，就是一个选择，未知。活着……却可能生不如死。 我觉得那时候的我思想很伟大，我最后想，要是被发现了就认了，被研究也认可了。总要为社会为活着的人做份贡献。 可能看得多了，生死也经历多了，我不觉得我以前的思想伟大了，只觉得我以前就是个傻逼。傻逼才会有那种思想。 什么是社会？什么是活着的人？我也是社会的一份子，我也是活着的人对吧？不，根本不对。只有站在权利巅峰的人才是社会的一份子，才是活着的人。” 程嘉懿怔怔地看着王鹏，脑海里忽然蹦出来一句话：到底意难平。 “那，王哥，你到底怎么认为的？”李玉完全没有听懂。 王鹏看着杜一一，又看着程嘉懿，忽然淡然地笑笑：“我没有怎么认为，听程姐的。” 程嘉懿看着王鹏忽然变化的表情，又看看杜一一，她的心里何尝不也是意难平啊。 杜一一叹口气：“走，我们就不是四个人了，至少六个。我们六个人，穿越荒山野岭，最多两台越野，能不能支持我们找到世外桃源。” 李玉张张嘴，沮丧地低下头，可随即不甘心地抬头道：“可在这里有李立他们，我们这次逃命了，下次呢？再有下次，程姐不上前可以吗？程姐还会有这次的好运气吗？” 程嘉懿仰靠在床头，看着天棚。 不走，下一次的炮灰可能就是他们。走？天地之大，哪里才是他们能最后落脚的地方？张豪之前的走，还不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走！”杜一一忽然坚决地道，“嘉懿，咱们走。我就不信别的城市就没有逃亡的人，我就不信逃亡的不是李立就是王立张立。” 几人全都看着程嘉懿，等着她最后的决定。 “依教授能跟着我们走吗？”程嘉懿轻声说道。 “上了车，就由不得不跟了。”杜一一咬牙道。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又看看王鹏、李玉，在他们的眼里全看到了决心。 她闭了下眼睛，想起的了混乱那一天，从窗户跳进来的天神一般的身影。可跟着，就再想起杜一一将她的头搂在怀里，颤抖地说着“不要看。” 她想起杜一一藏在怀里的糖，偷偷调换的糖水……忽然高速那些一望无际的尸体与脑海里的画面重叠了。 天神，终究高高在上。 第327章 顾忌 李立、周尧和付佳明才有时间坐到一起。 下午高速上的惨烈，程嘉懿的质问，让三人坐下之后，神色都不是很好。 李立松了领口，少有的露出疲惫的神色。 “大夫，你的职业不是治病救人的，怎么比我们半个职业杀人的还狠，好几千人命啊！啧！”周尧半个屁股坐在沙发扶手上，上下打量着付佳明。 付佳明“啪”地一拍桌子茶几，气急败坏地道：“我说多少遍了，意外！意外你们听到没有！” 周尧斜挑着眉毛道：“指挥的要换做张豪，我倒同意是意外。你又不是真纯粹的大夫，哪次战术会议你可是都参加的。” 付佳明盯着周尧，忽然冷哼一声道：“战术？这话周队你是说对了，我要是不玩一点战术，你以为你们能安安全全地从高速上撤回来？” 付佳明冷冷地看着周尧和李立：“不年不节的，一个爆竹厂能储备多少火药？没有电力，一个小县城就两天时间我能收刮多少汽油柴油？还要留出来赶路的？ 我手底下就配给程嘉懿那十个武警，你觉得张豪的人能堪大用，还是那些组长能听我指挥？我也想不死人就能打胜仗。 我也还不明白呢，为什么我带过去六七千人，带着武器，用了炸药和汽油，怎么还几乎全军覆没？两位队长，你们给我解释解释？” “付医生，你还是心软了。你留下的，多是一家老小都在的。”李立忽然道。 付佳明怒道：“你让我将人家儿子带出去送死，留老父老母悲痛欲绝吗？” 李立定睛看着付佳明：“真的就是意外？” 付佳明迎着李立的视线，半晌，终于闭了下眼睛：“我承认我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我绝对没有故意安排他们去送死。” 李立正色道：“付医生，我们之前就说好的，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孩子们。和程嘉懿的人走得越远越好。” 付佳明摇摇头，难过地道：“李队，如果你们都死了，我拿什么保护那些孩子？程嘉懿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周尧笑了笑：“大夫，我们三个里，就剩你一个好人了，我和李队不想你也和我们一样背上罪名。” “好人？”付佳明冷笑道：“连你们都怀疑我，我还在谁眼里是好人？” “别啊大夫，以后我和李队要是被插了刀，掐了喉咙，不是还得找你么。”周尧没个正形地道。 三人都想起那一次到付佳明那里看伤，那一次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 “以后，你们就是有伤，也不用找我了。”付佳明叹口气，“你们那边试验到什么程度了？” “说起试验，你这个大夫心还是不够狠。关守义知道吧，你知道这几天他都做了什么？OK，不要这眼神看着我，我批准的，但也得是我想到的。” 周尧一把搂住付佳明的脖子，“走，这些烂摊子交给李队，我带你去看看。才我让人找依然教授了，正好一起。” 付佳明挣扎了下，竟然半分也没有撼动周尧的胳膊，心下明了，吸收晶体与非吸收晶体的差距，已经拉开了。 出了门，周尧就放开了付佳明，付佳明扭了扭脖子问道：“程嘉懿那边，你们就这么撂着，不好吧。” 周尧笑笑：“那丫头太猛，幸好底子好，不然你这次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说着收起笑容，面色就严肃起来，“我和李队也愁着，那丫头的三观说正吧，还带点邪性。现在这状态，解释是听不进去了。” “所以你们把依教授扯进来，这是让她有所顾忌？”付佳明问道。 “卑鄙吧？”周尧自嘲道，“不过依教授听说研究所也搬出来一半，是自愿过来的。” “程毅呢？”付佳明再问道。 “没动。总也不能太过分了，脸皮真撕破了，就无法恢复了。再说依教授在咱们手里，程嘉懿想要做什么，就要琢磨琢磨了。说心里话，这么对付个小丫头是挺卑鄙的，可没办法，我们缺人。” “你就不怕她将研究所踢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和李队能做出这种事呢？”付佳明真心觉得不可思议。 周尧哼了声，心里说，我以前也没有想到上边会做到这种程度。 那边，程毅带着暖暖回来，说依然教授被研究所的李教授喊去了，杜一一和程嘉懿就觉得他们的计划可能会再出现麻烦。 他们不可能丢下依然教授自己跑了的。但是只要依然教授被拖住到所有人一起撤离，他们想要逃跑就不容易了。 暖暖被交给程嘉懿带着，也只能程嘉懿带着了，程嘉懿守着暖暖躺下，自己瞪大眼睛看着天棚，一点睡意也没有。 “姐。”耳边忽然传来小猫一样的声音。 程嘉懿侧头，黑暗里看到暖暖眼睛睁得大大的。 “嗯？不困啊还是害怕？乖，姐在着呢，没事。”程嘉懿安抚着拍拍暖暖的肩膀。 “我爸我妈姥姥姥爷都没跟来。”暖暖小声道。 程嘉懿将暖暖往怀里搂了搂，“以后跟着姐姐好不好？” 暖暖缩了缩，将自己贴着程嘉懿，“姐，叔叔说，我的血好。” 程嘉懿呆了下才明白暖暖的意思，她挪了下，看着暖暖道：“暖暖，别怕，姐姐和哥哥们谁也不会要你的血的。” “依阿姨会要的。”暖暖还是小声说着，“依阿姨和一个医生叔叔说了好长时间的血，还看着我。” 程嘉懿重新将暖暖搂住，“不会的，你别怕，姐不让人抽你的血。” 暖暖低低地“嗯”了声，又往程嘉懿的怀里缩缩。 程嘉懿的心里涌出悲哀来。依然教授可能是纯粹处于医学的角度，也可能只是需要暖暖一点点血研究，也可能是真的为了所有人。 但，暖暖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所有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她就是不想那么被对待，才一次次地逃的。 她真做不到那么伟大。 “姐，要不你让一一哥喝点我的血吧，小雪喝了就比以前厉害多了。”暖暖忽然再道。 “胡说。”程嘉懿低声训斥道，“不许这么说。” “真的，姐，一一哥也厉害了，就不用姐姐一个人保护我了。” 第328章 矛盾 程嘉懿呆住了。 “小孩子胡说什么？”程嘉懿瞪起眼睛，压低声音严厉地道，暖暖好像被程嘉懿吓到了，瑟缩了下。 程嘉懿忽然又心疼起来，放缓了表情看着暖暖道：“暖暖，这话不许随便说的。” 暖暖小心地看着程嘉懿，好像在察言观色。程嘉懿看着这样小心翼翼的暖暖，心里升起别样的情绪。她重新将暖暖搂在怀里，心里却不由想起暖暖的话。 暖暖的血真的是催化剂？真的可以让人进化？不会的，不应该的。怎么可能呢？暖暖是小孩子，自己也是小孩子了？ 可董雪喝了暖暖的血真的就厉害了？ 就算真的，她也不能做出这种事来，这和研究所和董萧有什么区别？ 可要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呢？要真是到了那个时刻，应该是可以的吧。 现在不是么？现在不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么？ 程嘉懿忽然迷茫了。 “姐，我懂的，我是自愿的。”怀里的暖暖忽然小声说道。 程嘉懿叹了口气道：“你懂什么呀。” “我小我也懂，你和一一哥是真对我好的，我也要对你们好。”暖暖在程嘉懿怀里仰着头，认真地说道。 “要不说你小你不懂呢，你血那么管用，你自己怎么不厉害？”程嘉懿伸手在暖暖脸上掐了下，“我说得对不？” 暖暖不甘心地撇着嘴道：“那我也有用。” “好，有用。”程嘉懿敷衍了句，忽然又想起来道：“暖暖，以后这话不许随便说啊，小心坏人把你抓走。” “我才不傻呢，就和姐说。”暖暖亲热地搂着程嘉懿，脸在她怀里蹭蹭。 程嘉懿知道她动心了，若是喝血就会进化变异，她的血也会有用吧。可她的血，暖暖的血、变异人的血有什么区别？ 她要是真的老大多好。 程嘉懿不由在心里打个寒颤。她在想什么？她心里竟然也在想用人试验。刚刚她分明是以为她要是老大，就能掌握研究所的第一手研究资料了。 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为什么不会这么想？别说做老大了，就不是老大，也想要知道为了会出现晶体，晶体到底能做什么，人类未来的走向。 他们只是不愿意自己被当做实验品而已。 此刻，依然教授已经在震惊中参观完关守义带出来的所有试验者。 “依教授，效果很显著，他们的战斗力惊人。”李教授看着安静地坐在笼子内的试验品，感慨地道，“这一路要不是有他们，我们带不出来这么多人。” “你就不怕他们清醒过来？李教授，你做科研这么多年了，该知道这种实验的可怕，一旦他们从催眠中清醒过来，后果不堪设想。”依然依然震惊的。 李教授笑笑道：“我当然知道，但有的选择吗？依教授，你以为我们，你，我，还有外边这些人，有得选择吗？” 依然教授深吸一口气，眼神还是无法从笼子里的那些面无表情的人脸上离开。她看着最近的那个人，看着他空洞的眼神，健硕的肌肉，充满爆发力的身体，心内也矛盾着。 作为医学工作者，能接触到高层次的研究试验是她心底一直向往的，然后在外边这几天来，她又是作为一个幸存者逃难者挣扎过。 这两种不同的身份带给她不同的思维想法。而这两种思维充满了矛盾。 “依教授，你该还不清楚我们面临的是什么吧。”李教授的话让依然教授有些疑惑。 “我是说，我们为什么会站在这里。”李教授向依然教授示意了下，两人离开，走到外边的房间。 哪怕是逃难期间，研究所里的供给也是最丰富的，李教授竟然可以给依然教授冲杯茶。 两人坐下，就好像在研究所的办公室内一般。 “依教授，你觉得李队这个人如何？”李教授忽然问道。 依然教授想想，谨慎地道：“接触的不是很多，都是工作上的，李队很尽职尽责，有担当。” 李教授点点头，“是，我接触的也不多，感觉李队长这个人呢，是那种为了他人生命可以放弃自己生命甚至荣誉的人。” 依然教授敏锐地觉察到李教授话中有话。 “我们这些做医学研究的，手里的手术刀有时候就是屠刀，这是不可避免的。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违背道德，但其实，哪一个伟大的医学研究没有牺牲呢？ 以前的人对医学的研究还是很尊敬的，毕竟拿来做实验的都是动物。我们也觉得只要不是用人做实验就好了。 但动物实验那里有人体实验来的准确？有不少医学实验也是在违法的状态中完成的，但因为成果显著，我们不说，大众也选择了假装不知道而已。” 李教授说着，自嘲地笑笑，喝了口茶接着道：“这几天静下来的时候，我想了很多。不满你说，我想到了佛教的因果，想到了报应，可能我们就是前世或者今生做了恶事，受到了报应。” 李教授看着依然，“依教授，你该能明白我们是被放逐的，放弃的，被实验的，甚至是被豢养的吧。” 依然教授深吸了一口气，默不作声。 李教授也没有想依然教授的回答，接着道：“我一直以为我这种教授，这个级别的，不会在被放弃的人里。按说，我们这样的，应该在危机来临的第一时间就被保护起来，被集中到一起研究的。 看来，我是太高看自己了。连李队那样的人都被放弃了，那么忠于信念的人都在被放弃的人中，我还有什么不平衡的。 就是总有那么点不甘心，我想李队他们也会不甘心的。所以……” “所以，就接着试验，造出这些人性的武器来保护自己？”依然轻声说道。 “不全是为了保护自己，至少我不是。我只想站在医学的角度上了解晶体。”李教授摇摇头，“但他们不是，李队不是，关总也不是。” “什么？”依然教授问道，“他们是为什么？” 李教授苦笑着，“依教授，我从来不知道还有人真是圣人，不但自己要做圣人，还拖着几十万上百万的人和他一样。” 第329章 情愿 依然教授的心砰砰跳起来，她感觉到李教授要说出来的，正是她想要知道的。不仅仅是她，还是所有人。 李教授专注地看着依然，“依教授，你真的没有想到？” “想到什么？我不明白，李队不是在带着我们跑吗？”依然教授的声音有些迟疑。 “呵。”李教授笑了下，“若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跑当然是会跑了，可是会这么跑吗？” 依然缓缓摇头。 “要我说怎么真有圣人呢，依教授，你也愿意做圣人吗？”李教授问道。 依然教授笑了下，模棱两可地道：“我还不够格做圣人。” 李教授盯着依然：“那，依教授可以和我一起来做研究了？” 依然眼睛眯了下，她感觉李教授并没有将话说完。她沉吟着，还是谨慎地道：“我离开研究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研究的进度我怕是跟不上了。” “那没什么，哦对，我资料都带出来了，给你看看。”李教授说着翻出笔记本打开，推倒依然面前。 依然看看时间，已经快到午夜了，她想想道：“我可以带回去看吗？我儿子可能还在等我。” 李教授不以为然地道：“一一都是大小伙子了，你在研究所里的时候，他不也很好，还差这一会时间了？再说我这里有门禁，忘了和你说了。” 依然怔下，李教授忙解释道：“不是因为有这些实验体，关总安排了专门的守卫，除了他们几人就是我们研究员了，就是我们出来进去也要报备的。 我以为你一进来就舍不得离开的，申请的是到明天早晨，现在你要走，程序上挺复杂的。” 正说着，外边传来说话声，两人看过去，就听到敲门声，李教授走过去打开门：“周队。” “李教授，这位是我们队医付佳明付医生。依教授你也在，正好付医生你熟悉，我就不在这给你们添乱了。”周尧说着，也不给二人说话时间，摆摆手就关上门。 付佳明对李教授笑着道：“才听周队介绍说，李教授的研究成果显著。” 接着又对依然道：“恭喜依教授重回研究所。” 李教授惊讶了不过半秒，就很自然地道：“正好，我刚打开电脑，一起看，一起看。” 依然教授知道她被绊在这里了。真因为她以前在研究所呆过？她还没有想到答案，就被李教授的资料吸引住了。 资料里不但有血液、基因的分析，还有对晶体的分析，晶体吸收时人体产生的变化。很快，她就忘记了时间，和李教授讨论上了。 依教授和李教授的讨论，付佳明插不上话，但都能听懂。他过来也不是真的要讨教什么的，所以只是安静地听着，静候着时间的流逝。 这些天来，他很难有这么安静的时候，李立周尧不在身边，所有的事情都要他去筹谋。他不擅长这些，却也要强迫自己去做，结果自然不尽人意。 现在李立周尧回来了，他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就减轻了。以后就不用背负那么多了，真好。 他靠着椅子上，疲惫地按按额头。也许他该尝试着吸收晶体了。还强调不吸收晶体保持理智，并非是个理智的建议。 李立和周尧也没有休息，二人才将上报的人员补给都查看了。 “再往西走，沿途都是小村镇，食物补给上应该没有问题，估计沿途的加油站里也还能有油。”周尧仔细地看一边地图，虽然地图都快背下来了。 “我担心的不是食物，是二次变异。沿路迁徙，人群密集，一旦在路上发生，我们这么往西走就没有意义了。”李立道。 “所以，他们放过我们，随便我们挣扎。”周尧嘲讽地笑笑，“说不定在边境之前就有人等着收割我们。” 李立将手里的几张纸放下道：“我这几天在想，当初，我是不是该带着幸存的十几万人往东去，给他们挣一个活路。也许冲过去了，就活下去了。” 周尧摇摇头：“不可能。都活下来了，晶体从哪里来？研究需要晶体，短期内提升能力需要晶体。在我们不知道的什么地方，说不定有什么事情更需要晶体。 如此动荡之时，为了提升实力强大起来还需要晶体。你我都知道牺牲少部分利益换取大多数人的利益，也都知道如此人类存亡关头，不可能有恻隐之心。” 李立摇摇头：“我觉得我这么做很卑鄙。一方面在体会上边意图，拿这些相信我的幸存者做牺牲，一方面却又不甘心，想要逃脱被试验被安排的命运。” 李立深深地叹口气：“我想我的结局不会好的，有一天，我可能就和李教授笼子里的实验体一样。” 周尧从地图上抬起头：“你不是已经做出决定了吗？不是已经决定牺牲自己了吗？” 李立看着周尧，身体慢慢前倾过去：“是的，我是做出了决定，并且在按照决定不折不扣地继续做下去。但是，我也是一个人，信念需要热血的支持，需要正义的扶植。 而如果热血与正义都不再出现了呢？如果面对的不再是信任，而我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了呢？今天程嘉懿指责的是付佳明，如果有一天，她指责我的时候，我还会这么坚持吗？ 我所做的，所坚持的，真的就是对的？不过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而已。更何况我并没有接到正式的命令。 而如果有一天，我真站在军事法庭上接受审判，我也会像我做出决定的时候那么坦然接受？” 李立慢慢摇摇头：“如果时间就停滞在危机的那些天里，如果一切就那么短短几天，不给我更多的时间，我不会改变想法的。 但……今天你看到程嘉懿质问付医生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我的心也会内疚，内疚到连死亡也无法原谅自己？” 周尧沉声道：“李队，开弓没有回头箭。之前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对得起肩上的肩章。我们用自己和这个城市所有人的血肉生命，在为我们的国家甚至全人类奉献。 之后，我们的生命与荣誉也都不属于自己的。就如你说的那样，连死亡对我们都是奢侈的。我们唯有带着他们活下去，才能抵消我们内心的一点点煎熬。 我只希望，在我活着的时候，能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如果以我蒙在鼓里死去为代价，让一切结束，我也……心甘情愿。” 第330章 察觉 心甘情愿。周尧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何尝不是真心。但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个心甘情愿，也只是奢望。 这个念头只在他心里出现一瞬，就被周尧立刻抛开了。 他自嘲地摇摇头：“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我就希望不要死在枪口下了。” 李立也摇摇头，抖抖手里的纸：“我们走不了太远，再往东两天不到的路程就是边境。不说边境的驻军，就算我们到了边境，还能越过去不成？ 那边据说人口密集还要超过我们，这两年民众才能吃饱饭，估计混乱程度不会比我们差。周队，你说我们就地驻扎如何？” 周尧想想道：“这里是县城，地广人少，周边有大量农田，现在地里的玉米产出，就足够我们所有人食用了。 周围群山环绕，野味想必也不少。据我所知，这里大型的养殖场就有好几座，估计也会有不少猪牛羊跑到山里了。倒是适合居住。” 李立点点头道：“还有个好处是这里只有东西一条交通要道，并且这里的变异人经过清理了。” “是的。缺点是，距离省会并不远，如果省会抱定了牺牲我们的念头……”周尧说着又摇摇头，“真要赶尽杀绝，我们就是逃到边境外边也没有用。” 李立继续点头道：“不错。所以，我们必须能够证明我们活下来的价值。我们必须有足够让省会觉得我们活着比牺牲的价值要大的理由。” “关总的研究只能给我们增加守卫的力量。真要让我们能活下来的理由，就是我们自身强大起来，不但你我，还要有所有人。”周尧道。 “不但要所有人，还要有能和省会分庭抗礼的人。”李立的眼神闪烁着。 程嘉懿后半夜才合上眼，天才微微亮，就醒了。 她的体力越来越好，睡眠需要的时间就越来越短，可惜现在不是上学时期，不然她就会多出好多时间可以看小说，或者学习。 程嘉懿轻轻坐起来，又看看熟睡的暖暖，才悄悄出了门。计划里他们今早就要离开的。 她轻轻打开房门，不由一愣，杜一一就坐在楼梯上，靠着墙，看到她出来，微微仰起头。 “你坐这干啥？一夜没睡？”程嘉懿看到杜一一眼睛里带着血丝，惊讶地道。 “我妈一夜没有回来。”杜一一低声道。 程嘉懿怔了下。 “我睡不着，就到这坐着。”杜一一说着站起来，跟着程嘉懿进屋。 “是研究所那边有新发现，还是被扣住，还是绊住了？”程嘉懿低声道。 “有什么区别？我估计至少中午之前我妈妈不会回来。”杜一一道。 “他们猜到我们要跑了？”程嘉懿恨恨地道，“都怪我昨天太不冷静了。” 杜一一摇摇头，“你冷静他们也能那么猜。” 里屋的门吱呀声，程毅走出来，杜一一急忙站起来：“叔叔早。” “嗯，早。”程毅点点头，狐疑地看着他们，“你们又商量什么？” “哦，依教授昨天一晚上没有回来，我们有点担心。”程嘉懿道。 “担心什么？昨天不是告诉你了么，研究所的人也来了，你妈是研究所的教授，还是负责人之一，过去不是应该的。不用担心。”程毅对杜一一道。 杜一一“嗯”了声。 “一一，你也劝劝嘉懿，别什么事都那么冲动。古人还讲喜怒不形于色，你们也都是大人了，得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就你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质问付医生，你知道人家心里怎么想的？李队长、周队长都在，谁不是护着自己人。” 程毅说着也拉了把椅子坐在他们旁边，“不是我说你嘉懿，我以前就说过，枪打出头鸟。幸好你没事。这回你听我的了吧，你这个老大就是他们糊弄你的。 你今天哪也别去了，就在家呆着，正好趁这机会，也不做什么老大了，你妈不在了，就我们两人，好好活着吧。” 说着又对一一道：“一一啊，你妈妈又回到研究所了，你也不能在外边生事了，给你妈妈惹麻烦。没事就多在屋里呆着，外边的事就让李队长周队长他们管着。 有人管着，我们自己能吃饱了，安全了还不好？操心受累又不讨好何苦呢？你说你们操心了这好几天的，跟着你们的人不还死了大半？谁能说你们好了？是不是？” “爸，要是人人都这么想，谁还救人。”程嘉懿反驳道。 “你不这么想你现在回去啊，回市区救人去啊。”程毅露出一副不屑和怒其不争的神情，“别显你自己能打了，比你能打的有个是，你再能打还能比子弹厉害？” 杜一一站起来：“叔，我看看我妈回来没有。” 程毅点点头，站起来送到门口，“去吧，有空过来啊。” 关上门，回头对程嘉懿道：“我说话你就是不听。咱们能和杜一一比？他妈是研究所的教授，李队长他们还用得着。你这样的早晚外边一抓一大把的。你老实点，今天不要出去。” 程嘉懿侧头看看外边，忽然道：“爸，你想过没有咱们自己跑。” “啥？自己跑？”程毅惊讶地看着程嘉懿，“我可告诉你不许听别人撺掇，这里有吃有喝的还有人护着，跑什么？跑出去有这楼房住着，水、吃的都不用自己操心？你就老实在家里呆着！” 程毅说着看一眼门口，这话他不但是说给程嘉懿听，也是说给杜一一听的。只是杜一一根本就没在门口，他出了门就上楼，直接就去了王鹏和李玉房间。 王鹏和李玉也起来了，听杜一一说依然教授一夜未归，都着急起来。 “事是肯定没有的，但他们肯定是防备了，不然也用不到一夜都不回来的。”王鹏先道。 杜一一点头，“我估计着他们肯定也是防备了。咱们能走一次就能走第二次，尤其这次嘉懿那么伤心。” 李玉气愤道：“换谁不伤心？” 王鹏道：“现在不是伤心不伤心的事，是他们要是有了防备，我们就走不成了。” 杜一一道：“我妈早晚得回来一趟，只要我们回来，我这边就没问题，关键是程嘉懿她爸，我一早听他语气，根本没打算走。” 第331章 阻拦 “不管那么多了，到时候往车里一塞，不走也得走。小杜哥，你这么等着也不是回事，天都亮了，你去找你妈也正常，我们陪你。”王鹏道。 “我也这个意思。”杜一一道。 三人下楼的时候，在程嘉懿家门口站了站，里面没有声音。杜一一抬手敲敲门，程毅开的门。 “程叔，我们几个去找我妈了，和叔和嘉懿打个招呼。”杜一一稍稍提高了嗓门。 “啊，去吧，小心。”程毅嘱咐了句。 程嘉懿从里屋探出身，向杜一一举了下手，示意她知道了。 暖暖也才起来，揉着眼睛跟着在门口露出个小脑袋。 “姐，我想我妈了。”暖暖抱着程嘉懿的腰小声道。 “乖，我们先吃饭去。”昨天杜一一已经找了，也有不少家长到宾馆内找自己的孩子，程嘉懿不知道该怎么和暖暖说，只能避而不谈。 程嘉懿不管程毅会怎么想，他们既然打定主意要走，就一定想要走。 “你别出去了，和暖暖在家里呆着，我去食堂给你们打回来吃。”程毅道。 “趁早晨凉快点活动活动。拎来拎去的也麻烦。”程嘉懿拉着暖暖先到了门口。 “你出去又遇到李队长他们怎么说？他们再找你你怎么推？在家呆着，我给你们带饭回来。”程毅不高兴地道。 “我躲家里他们该找我也找我。”程嘉懿打开门。 “你就不……”程毅瞧着程嘉懿脸色，终于将“听话”两个字咽了回去。 暖暖偷偷地瞧着两人的脸色，紧紧地贴着程嘉懿。 “小程，才李队要我通知你，吃了饭到宾馆会议室。”才端着餐盘坐下，张豪就和强哥也端着餐盘走来，坐在他们旁边的位置上。 “哦，是豪哥啊。”程毅替程嘉懿打着招呼，“麻烦你和李队说声，嘉懿昨晚就没有睡好，再说她一个小孩子，大人的事就不参合了。” 张豪和强哥都略微惊讶地看程嘉懿一眼，见程嘉懿面无表情地端着碗喝粥。张豪就笑着道：“程叔，这不大好吧。” 程毅道：“有啥不好的。咱家嘉懿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我都说她了，以后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好了。” 张豪和强哥更惊讶了，不做声地看着程嘉懿，程嘉懿端着碗喝完了粥，就抓馒头大口吃着。 强哥道：“小程，昨天咱们都将人员和补给交上去了，听说李队和周队一夜未睡，天才亮就通知到我们这里了。” 程毅还想要拒绝，听到补给又停下。 程嘉懿见程毅不说话了，才抬头道：“豪哥，强哥，我昨晚上也没怎么睡，我是年纪小，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麻烦你们替我跟李队长周队长还有付医生道个歉。昨天我是昏了头。” 程嘉懿说着，心里终究不甘，低头咬了一口满头掩饰下，却食不下咽。 “就是，豪哥、强哥，就麻烦你们了。”程毅很满意程嘉懿的识时务，早该这样了。 张豪和强哥交换了下眼色，谁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几大口吃完了饭，就先离开了。 程毅心里挺高兴的，低声对程嘉懿道：“对，就该这样，以后啥事也找不到你了。” “爸，吃完饭到小区门口走走。打听打听都有啥事没，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程嘉懿的心里确实是七上八下的。 三人匆匆吃完，来到小区门口，程毅和门卫聊着，程嘉懿远远就看到杜一一几人从宾馆那边过来，依然教授也在。 心里一喜，急忙回头抓住程毅胳膊道：“爸，你来，我和你说个事。” 程毅忙着和门卫摆手，被程嘉懿拽着往外走着道：“什么事？急三火四的。” 一抬头正看到杜一一几人过来，道：“找什么找，他们不过来了吗？” 程嘉懿不说话，一手抓着程毅的胳膊，一手领着暖暖，匆匆往小区对面的一排车走过去。程毅忽然觉得不对劲了，使劲一拉程嘉懿站住。 程嘉懿忽然收住脚，就在他们找的两台车前，李队和周队正站在那里，也正抬头看过来。 程嘉懿呆住了，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下意识回头，就见到杜一一四人也站住了。 李立看着程嘉懿，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周尧上前，倒是笑着和程毅招呼了声，然后对程嘉懿道：“真巧，我和李队正检查完车辆要回去开会，正好一起了。” 程毅忙道：“嘉懿不参加了，嘉懿小孩子，就不参合大人的事了。” 周尧挑了下眉毛，上前几步，伸手勾着程毅的肩膀道：“程叔这话就不对了，孩子早晚要长大的，要独当一面的是不是？” 说着看着程嘉懿，嘴角露出了然的笑容，却又恍然道：“咦，你们人这么齐着到这边来做什么？依教授你也在。正好了不用一个个通知了，小杜，开会也有你。” 程嘉懿和杜一一隔着周尧对视着，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不是巧合简直就是傻子了。 所有人中，只有程毅被蒙在鼓里，但他也觉得不对劲了，还挣扎着想要替程嘉懿拒绝，却被周尧勾着肩膀先带着往回走去。 程嘉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到会议室里的，却知道他们走不成了。或者她自己能走成，但绝对带不出去她的父亲。 会议再短不过了，就地驻扎，收集物质，保证安全，所有人都分配了任务，几乎没有人有异议。 会议才一结束，依然教授立刻就被李教授喊走。其他人也都急匆匆离开，会议室里只有李立、周尧、程嘉懿和杜一一四人。 “小程，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在这样危难时刻，你们想要离开，就是逃兵！”李立站在会议桌前，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压在桌上，直视着程嘉懿。 简短的会议时间，足够程嘉懿冷静下来了，她冷笑道：“李队长，我是未成年人，不够资格做你的手下，就谈不上逃兵。” “你是所有人中最强大的，你抛弃他们，对得起你的良心吗？”李立道。 “良心？从昨天我带的人都死在高速上之后，我就没有良心那玩意了。”程嘉懿的火噌地冒上来，她一拍桌子也站起来，低吼道： “李立，你有良心，你对得起你的良心，可你对得起信任你的那些人，对得起昨天死掉的那些人，对得起我吗？” 第332章 威胁（枫舞秋吟10000币加更） 程嘉懿怒火万丈，从认识李立以来，不算那一次因为周尧而交手，这是她第一次与李立争吵，也是第一次堂而皇之地指责李立。 李立在程嘉懿的心里地位一直高大，她相信李立，不仅是因为李立是WJ队长，还因为在学校混乱起来，在他们绝望的时候，李立从窗口跳进来的那一幕。 那一幕深深地刻在程嘉懿的心里，让她牢牢记住了李立的奋不顾身，让她对李立充满敬意。 所以她信任李立，无条件信任他能带着所有人走出危机。 然而她现在失望了。 李立对得起他的肩章，对得起他的上级，甚至对得起他的良心，但他对不起和平嘉园那些信任他的所有幸存者。 “你凭什么替他们决定他们的生死？凭什么让他们为了大义牺牲自己？凭什么因为我们是少数人我们就要牺牲？凭什么就因为有人要晶体我们就要去死！” 程嘉懿怒视着李立吼着，这些话从她逃出和平嘉园时候就想对李立吼出来了。 “如果你想要为他们报仇，我就站在这里。”李立平静地说道，他甚至都没有改变他压迫的姿势，也没有回避程嘉懿的视线。 程嘉懿只被李立这话气得全身发抖。“你……你……” “如果我的死可以解决一切，我情愿死。”李立继续道。 “谁都会说这句话，做完了你想要做的事，将这句话丢出来显示你的大公无私悍不畏死吗？用死来逼迫人承认你是迫不得已吗？” 程嘉懿只想要骂一句不要脸，可这三个字好像有千钧重，让她说不出口。 她摇着头，痛恨地看着李立，“然后你就可以大义凛然地继续拿无辜的人牺牲？牺牲了那么多人还不够？你要让所有的人都给你陪葬是不是？” 程嘉懿想起昨天高速那一幕，心都在发凉：“李队长，你高尚，你伟大。我们只是小人物，我们没有你们那么高大那么伟大。我们就想要活着。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了我们？让我们离开活我们自己的？” 李立注视着程嘉懿道：“程嘉懿，不管你相信不相信，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大家活下来。我们需要你，他们也需要你。程嘉懿，我们，终究不能都为了自己活着。” 人，终究不能只为了自己活着。 程嘉懿抬手蒙住眼睛。 “其实我们最后又能走到哪里去呢？边境真的是最好的地方吗？如果只有我自己，或者我们剩下的那几人，往山里一跑，总也活下去了。 可剩下的人呢？我牺牲了那么多的人将大家带出来，我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人牺牲了。不想牺牲，唯有我们自己强大起来，用自己的强大来改变落在我们头上的命运。 我留住你，对你而言我是自私的，对大家而言也是自私的。可我只能留住你，想方设法，甚至让你恨我。 不单单是你，所有强大的，能保护住大家的人我都要留下，为了大家，也为了我们自己。” 杜一一冷笑了声：“李队长，我们自己都是九死一生，你还要强求人卖命是不是过分了。我们已经为大家做过了，说是为了你们也可以。非要将人利用到死吗？” “你要坚持这么说也可以。”周尧忽然说道。 “你……” “依然教授将会呆在研究所里，研究所将会受到密切保护，所有人进出，不但要有关总的批准，还要有李队的同意。”周尧冷冷地道。 “你卑鄙！”杜一一叫道。 周尧耸耸肩，“随便你怎么说。” 说着看着程嘉懿道：“你的父亲就看你的了。程先生本来也是研究所的人，回到研究所里也合情合理。” 程嘉懿瞪着周尧，简直想要将周尧抓住掐死。 “道理讲不通就不讲了。程嘉懿，当你有一天拥有了权力的时候，也会有不想讲道理的时候。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刚刚我派人将你父亲接过来了，给关总做助理。我要是你，就不会给你父亲添麻烦。” 周尧看着怒火万丈的程嘉懿，笑了笑，“当然，你可以试着用我和李队长威胁下，换你父亲和依然教授。放心，我和李队都不怎么在乎自己的性命了。死在你手里也不错。” 程嘉懿和杜一一看着李立和周尧离开，两人对视着，无力地坐下。 程嘉懿拒绝带任何人，除了王鹏和李玉，她只带上了暖暖。她现在怀疑任何人，她看着谁都像是要喝暖暖的血，她连依然教授都不信任了，虽然她并没有说出来。 李立和周尧知道程嘉懿还在暴怒期，也不勉强，对他们来说，暂时能留住程嘉懿就可以了。换位思考，程嘉懿没有揪了他们的脑袋，他们也满意了。 “暖暖，今天开始姐姐要带着你打猎了，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程嘉懿递给暖暖一把匕首，教她怎么是正握，怎么是反握，什么时候怎么用。 王鹏开车，就是他们先前找的两台车中的一辆，车子顺着小路往山林内开去。 “暖暖，你怕不怕？”李玉回头问道。 “怕。”暖暖小声道。 “咦，正常不是该说有你程姐在，你就不怕吗？”李玉逗着暖暖道。 “那我也怕。”暖暖小声道。 “这倒是个实话实说的。”李玉哼道，“暖暖，你是怕我们带你到山里把你吃了吧。” 王鹏道：“李玉你胡说什么？” 暖暖在后座道：“姐姐才不会吃我的。” 李玉转回头，“是，你姐姐不会吃你，你哥哥们就不一定了，暖暖，说不定到前边，你小杜哥将你姐姐骗走，我和你王哥就吃了你。” 暖暖也知道李玉是吓唬她玩的，但还是有点害怕，往程嘉懿身上靠靠。 “李玉，你不吓唬孩子不好啊。”程嘉懿道，“呆会遇到老虎豹子的，我就让你上，不帮你。” “哎呀，程姐我错了还不行，你可别让我一个人上了。”李玉说着，忽然叫道，“哎，看那边，那是什么？” 山路的右前方出现一道向下的道路，路的尽头山坳内，是一座四层建筑，前边还有不封闭的停车场，周围明显做过绿化，只是现在绿植都蔓延到停车场内，将四层大楼也包围起来，看着就阴森可怖。 第333章 挟持 王鹏将车缓缓停下。 “不是什么度假村吧，路上没有路标，大门上也没——好像有个牌子，被爬山虎挡住了。”杜一一从打开的车窗探出头。 爬山虎是常见的藤蔓植物，只要有一点点攀爬的可能，就会很快占据一个墙面，将墙面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此刻，那栋四层高的建筑，对着路边的外墙面上就满是绿色，绿色还攀爬到正对着阳光那面一部分，正好缠绕了大门一侧的立柱。 程嘉懿四处看看，周围很是安静，连山林内寻常就能听到的鸟鸣声都没有。 “车子开下去调头，咱们下去看看。”程嘉懿道。 程嘉懿近来胆子越发大起来，况且她出来就是打猎来了，也不觉得可怕。 车子缓缓驶向岔路缓坡，在大楼前的停车场转了一圈，车头正对了来时候的路线。 程嘉懿先下了车，眯着眼睛看着四层楼的窗户，窗户反射着阳光，什么也看不清。她走向大门，将缠在门柱上的爬山虎扯下来点，露出“××管理所”几个字。 王鹏将车子熄了火，几个人手里都拎着棍子，小心翼翼地推开大门。 程嘉懿先闪身进去，左右观望了，王鹏才走进去，抽抽鼻子道：“没有血腥味。” 迎面就是楼梯，向右是一排走廊，走廊内没有灯光，左右依稀能看到是关闭的房门。 “我过去看看。”程嘉懿轻声说道。 走廊暗黑又高，程嘉懿走过去，轻轻推推左侧房门。门关得很严实。 程嘉懿抬起棍子，轻轻推了推右边的房门，还是紧闭。 再往前，一扇门忽然轻易地被推开，程嘉懿警惕地看过来，然后轻轻地“啊”了声。 “什么？” “没什么，两个人已经死了，取过晶体了。”程嘉懿说着，将房间内再看看，伸手关上房门。 “那这里也该没人了，怪不得阴森森的了。”李玉吁了口气，“楼上还看看不？” “看看吧，说不定虚虚实实的。”杜一一道，又低头问道：“暖暖，你害怕不？” 暖暖看看长长的走廊，又看看面前的楼梯，忽然道：“一一哥，你要是和姐姐一样厉害，我就不怕了。” 杜一一讪笑了下，“暖暖哟，你对一一哥要求太高了，谁能和你姐姐一样厉害的。”说着看看程嘉懿。 却将程嘉懿若有所思地看着暖暖，他下意识低头，就见到暖暖也正偷偷避开程嘉懿的视线。 李玉笑道：“小杜哥，你真得加把力气了，不然小心以后被家暴的。” 要是平时，杜一一肯定要说上几句的，可他心思全在程嘉懿看着暖暖的目光中，心里忽然灵光一闪。 暖暖那话可能是无心之语，程嘉懿看着暖暖的目光是有深意了。 怪不得她一刻也不肯让暖暖离开。 “我上楼看看。”杜一一松开拉着暖暖的手，几步就跳上楼梯，李玉在后边笑起来。 王鹏拉着暖暖的手，对李玉道：“我看小杜哥不会被家暴，你很快就要被修理了。” 李玉吐了下舌头，嬉皮笑脸道：“程姐才不会修理我呢。我上去帮小杜哥去。” 说着三步并作两步向上跑去，才上了缓步台一转身，忽然就着向前跑的姿势定住，他张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后退了一步，“你们……薛老师……” 楼下大厅里的程嘉懿和王鹏一怔，暖暖下意识靠着程嘉懿，将半个身子都藏在程嘉懿的身后。 李玉一步一步地倒退着下了楼梯，楼梯上终于转过来一行人，当先一个男人一手抓着杜一一的胳膊，一手抓着雪亮的匕首横在杜一一的脖颈上，程嘉懿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刷地涌到了头顶，接着又急速地从头顶退下。 跟着他们身后跟着的几人，一人身上的体恤竟然也是白色的，正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他们，另外一边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薛艾琳。 薛艾琳面色中难掩憔悴，看着程嘉懿的眼神满是杀意。他们的后边还有三个人。 一共是五个人，没有看到董雪，楼上就应该至少还有一人，说不定是女的——薛艾琳不会放心自己女儿留在个男人身边的。 李玉几步跳回到程嘉懿身边，惊慌地看看被挟持的杜一一，又看看程嘉懿。 程嘉懿抓着铁棍的手紧了紧，视线最后回到杜一一脸上。杜一一脸色很是难看，被挟持着，一声也没有。 “顾哥，就是那个女的杀了我的丈夫，小雪的父亲。”薛艾琳瞪着程嘉懿，咬牙切齿地道。 顾哥？程嘉懿的视线落在那个穿着体恤的人脸上，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岁，和李玉年纪差不多大，相貌倒是很好看，眉毛粗黑，眼睛雪亮的。 被薛艾琳称作“哥”，应该是和“豪哥”、“强哥”一个意思了。 顾东临上下打量着程嘉懿，程嘉懿也正打量着他，两人视线对视了一会，一个居高临下，一个抬头仰视，程嘉懿并未感觉到顾东临身上有什么压迫的感觉，顾东临却隐隐感觉到一股寒意。 好像是从那双冷冽的眼眸里，或者是从抓着铁棍的手指的力道，或者就是明明他们挟持了人质，对方脸色难看满是担心，却仍然从容不迫的感觉。 “喂喂喂，薛老师，什么叫那个女的杀了你老公啊，明明是你老公嫌弃你老了，垂涎我女朋友美色，我女朋友是自卫的好不好？”杜一一在匕首下叫道。 程嘉懿几人一愣，就听到薛艾琳怒道：“胡说！” 杜一一叫道：“薛老师，我可没胡说，我可亲耳听到你老公说的，说你一个小学老师，成天把他当做小学生似的，什么都要管着，他早就烦死了——” “住口！”薛艾琳气得上前就要抓着杜一一，顾东临伸手拦下，“薛姐，小心楼梯。” 杜一一再叫道：“薛老师，我——” “你住口。”顾东临轻声说道。 明明顾东临的声音不大，可杜一一却感觉道其中的威胁，抓着他手臂的人也将他向后忽然一拉，杜一一感觉到脖子上的刀刃差点就要割到他的皮肤上了，他立刻闭上了嘴。 第334章 强辩 程嘉懿听了杜一一的话，微微冷静了点，见顾东临拦住了薛艾琳，轻轻呵斥了杜一一后开口道：“认识下，程嘉懿。” 顾东临微微惊讶了下，然后嘴角牵起，笑道：“顾东临。” 程嘉懿点点头，然后看着薛艾琳道：“薛老师，杀了你丈夫的人是我，抓着不相干的人是不是没啥意思。” 顾东临的眉毛不觉又挑了下，才吃惊紧张了这么点时间，就能冷静下来，这个程嘉懿不简单。 薛艾琳咬牙启齿地看着程嘉懿，恨不得扑过去一刀就杀了她，目呲欲裂道：“程嘉懿，我们待你不薄，我和我丈夫还救过你们，你狼子野心，恩将仇报，我要杀了你替我丈夫报仇！” 程嘉懿哼了声：“那你来杀我好了，你现在又比我好到哪里？还是你一家子都擅长抓了人质来威胁人？” 若是论口舌之争，论气人，程嘉懿认真起来，薛艾琳绝对不是程嘉懿的对手。 薛艾琳是老师，口舌自然不差，但正因为她是老师，居上位习惯了，平时又面对学生和家长的时候多，从来还没有人和她强词夺理过。 而程嘉懿提到的人质二字，也恰恰说中了薛艾琳内心最惭愧的一面，虽然拐走了暖暖不是她的主张，但她并没有反对。 就这么张口结舌一停顿的时间，大家便知道程嘉懿说对了。 程嘉懿却不再看薛艾琳，直接对顾东临道：“顾先生，这位薛老师的丈夫与我之间有些龌龊，与你手下的这位却没有啥关系。 薛老师要为丈夫报仇，情深意切，我甚为感动，但要是用他人的性命来做威胁，是不是不符合她老师的身份了。” 薛艾琳急切地道：“顾哥，她胡说，我没有抓过人质。” 薛艾琳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就真真落了下风。 程嘉懿先提到与薛老师的丈夫有些龌龊，不免就让人相信了薛艾琳丈夫的“图摸不轨”，之后程嘉懿再为杜一一求情，抓住的却是薛艾琳身为老师挟持人质的不对。 偏偏薛艾琳还强调“没抓过人质”，这时候简直就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了，相比之下，程嘉懿就太坦诚了。 坦诚的人，才会给人留下好感。 “薛老师，你们抓过我。”仿佛为了强调薛艾琳才是胡说似的，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忽然从程嘉懿身边传来。暖暖抓着程嘉懿的手，将自己半个身体躲在程嘉懿的后边，勇敢地向上说道。 “暖暖，老师是带着你逃命的。”薛艾琳叫道。 程嘉懿没有说话，这时候的不说话，才是最好的语言。 顾东临饶有兴趣地看看程嘉懿，又转头看看薛艾琳。 薛艾琳急道：“不是的，顾哥，是暖暖的姥姥将暖暖托付给我们的。” “薛姐，我没说不相信你。”顾东临安慰地对薛艾琳道。 “顾先生，可以先将我男朋友放开吗？或者放松一点。”程嘉懿心平气和道。 顾东临对抓着杜一一的那人吩咐道：“轻点。” 那人答应着，果然将刀离杜一一的脖子远了一点点。 “谢了啊。”杜一一忙道。他虽然还是被控制着，至少刀刃没有压到皮肤上了。 “哈哈，你们小两口倒是有意思啊。”顾东临没想到刀下的人质还会说声谢谢，忍不住笑了。 薛艾琳急忙道：“顾哥你小心点，别被他们骗了。” 程嘉懿闻言，也忍不住笑了下。 顾东临奇怪道：“你笑什么。” 程嘉懿笑道：“薛老师做小学老师久了，说话习惯了。” 程嘉懿是真心实意觉得薛艾琳好笑——那个做“大哥”的人喜欢被人一句句地说“别被骗了别被骗了”啊。 顾东临眉毛挑了下，道：“说的也是，你们现在，我到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李玉叫道：“我们又不认识你，干啥骗你。” 薛艾琳急道：“顾哥，从我见到你，就和你说实话了，这个程嘉懿就是我的杀夫仇人，求你一定替我报仇。”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程嘉懿正色道：“顾先生，我是薛老师的仇人，和你手里的人无关，其实和顾先生也无关。不若这样，顾先生将人放了，我让薛老师找我报仇如何？” 顾东临皱下眉：“我来捋捋，薛老师一家三口要逃亡，受这位小女孩姥姥委托，带着她一起。半路遇到你们危险，将你们救助了。薛老师的丈夫见程同学年轻貌美，意图不轨，程同学奋起反抗，失手杀人。是这样吗？” 杜一一“噗嗤”下就笑出了声，虽然他还被挟持着，也被这狗血的推论逗笑了。 程嘉懿心内大定。 虽然是末日了，未必全是人心不古的，顾东临能这么推论，便是相信了她和杜一一的话，心底多少偏向她这边了。她只需要拿大局来说话就够了。 程嘉懿摇摇头道：“顾先生，我们都是从市区过来的，现在幸存者大约有一万人，其中还有几百名失去父母的儿童。 我们是大前天第一批过来的，第二批幸存者以儿童为主，昨天为了接应最后一批幸存者，在高速上与变异人战斗，损失惨重。 我们暂时会在县城修整，也继续搜寻幸存者，同时收集物质。不知道顾先生是什么意思？” 顾东临头往暖暖那点点道：“搜寻幸存者带着孩子？” 暖暖往程嘉懿身后一躲。 程嘉懿回答道：“暖暖受了惊吓，只相信我。顾先生，你我之间萍水相逢，我想顾先生也不会愿意被人用一个真真假假的理由道德绑架了。” 至此，程嘉懿相信在她和薛艾琳口头的博弈中她站了上风。 没有人愿意替一个陌生人复仇的，尤其是复仇的理由还有那么点站不住脚。 顾东临向抓着杜一一的人道：“放开他吧。” 薛艾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杜一一微微活动下肩膀，对顾东临迟疑地道：“放了我了？我可以走了？” 顾东临点点头，“你女朋友对你不错啊，想方设法地救你。” 杜一一咧嘴笑了，“那是，顾先生，谢了啊。” 回头又对刚刚抓着他的那人道：“多谢大哥手下留情。” 说着一个蹦高就跳下去。 程嘉懿看着脸色惨白，眼泪打转的薛艾琳道：“薛老师，你的行为实在配不上老师二字，实在是给老师两个字脸上抹黑。” 第335章 翻脸（枫舞秋吟10000币加更） 程嘉懿看到杜一一跑回来，心也放下，不再理睬薛艾琳，看着顾东临道：“顾先生愿意回到幸存者居住地吗？” 顾东临做个邀请的手势道：“二楼有会议室，如果程同学不嫌弃，上来坐坐。” 见程嘉懿点头了，才回头对薛艾琳和颜悦色道：“薛老师先上楼休息会，我想小雪看不到你也该着急了。” “程同学，你们之间的恩怨事实到底如何，可否告知？”二楼会议室内，顾东临和程嘉懿分坐两侧，除了他们二人坐下，其他人都防备地站在身后。 程嘉懿知道顾东临不可能是傻的，这年头逃命都来不及，没有十足的把握，谁还会做见色起意的事。 当下笑道：“顾先生果然厉害，一下子就听出我们话里的破绽。不瞒顾先生，薛艾琳拐了暖暖和她的孩子作伴不假，初次相见之时，帮着我们打了几只变异狗也是真的。 薛老师丈夫见色起意也没有。我们是发现暖暖被拐起了冲突，当时……唉，我们就是想要救出暖暖的，但是不知道中间有什么误会，薛老师的公公婆婆忽然自尽，他们一家三口也被抓住了。 我们那里有WJ的，抓了人送过去的路上，他们挣脱了，杀了抓着他们的人逃进山里。当夜薛老师的丈夫返回，是想要弄点火药还是枪我就不清楚了，被一枪打穿了这里。” 程嘉懿比划了下脸部，叹口气：“他们比我们早了一天跑的，我亲眼见到暖暖的姥姥和妈妈哭得都要没气了，所以……其实人活着本来就不容易了，谁也不想弄到这个地步。” 程嘉懿先捧了顾东临一句，然后也强调了暖暖被拐是为了给小雪作伴，再强调了初次见面并非救命之恩——以她现在的胆色，还有杀了薛艾琳丈夫的身手，顾东临会相信他们杀几只变异狗，不需要谁相救的。 她自然不会提到暖暖血的用处，但她不知道薛艾琳会不会铤而走险，为了报仇说出这个秘密。 但暖暖的血是只对小雪有用处，还是对所有人有用处谁又知道呢，薛艾琳会怎么做程嘉懿也猜不出来。 之后董萧父母的自尽正说明他们之间仇怨的加深，为了一个暖暖就要生死相逼不大现实的。 最后她没有提到董萧真正的死法。如果顾东临不打算回县城，没有必要提。若是回去了，知道实情的人其实也没有几个了。 顾东临视线在程嘉懿脸上停留了会，似乎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然后视线又落在程嘉懿的身后，只是暖暖就站在程嘉懿的椅子后边，将自己整个人都藏了起来，他找了一会也没有找到。 “喂，暖暖，你出来。”顾东临不由有些失笑，叫道。 暖暖怯怯地露出一只眼睛。顾东临问道：“你说说怎么回事？” “叔叔说带着我和小雪玩，就和薛老师领着我走了。”暖暖小声道。 顾东临点点头，又看着程嘉懿道：“你们也没有理由骗我，况且这事，只要回到县城里，知道真假很容易。” 程嘉懿心里松口气：“顾先生愿意回到县城吗？” 顾东临沉默了会道：“我们是管理所的员工，楼上还有些幸存者。周围有农田，山里有野味，有山泉和水井。回不回去，需要商量。还希望程同学暂时不要将遇到我们的事情上报。” 程嘉懿深吸口气，诚恳地道：“抱歉，如果顾先生不愿意回到县城，我必须要告知我的同伴们，让他们绕开这片区域，避免冲突。” 顾东临眉头皱起来，“这样，我们就去商量下，请几位先在这里留上一会了。” 顾东临一行人出去，关上房门，杜一一一下子跳到桌子上坐下，捂着胸口道：“才吓死我了。程姐，厉害啊，大姐范儿。” 李玉也凑过来，竖起大拇指道：“那是，程姐这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啊。” 王鹏瞧着门口，小声道：“薛老师比以前厉害了，那个姓顾的也很厉害。” 杜一一立刻收起玩笑，小声道：“和嘉懿比呢？” 王鹏摇摇头，“我还没见过比程姐厉害的。” 杜一一松口气，“那就好。唉，薛艾琳怎么找到他们的，人家肯定要报仇。被惦记这点烦人。” 几人互相看看，李玉做个向下斩的手势，程嘉懿摇摇头：“暂时别想了。” 暂时别想，并不等于以后不想，几人都听懂了程嘉懿的意思。 “这遇到的人一个比一个有范儿。”杜一一忽然又摇摇头，“没啥能耐的吧，一百人也是累赘。有能耐的吧，谁都想做老大的。” 程嘉懿叹气道：“我还真不想做老大，我也没那个本事。” “问题是不做老大就得听别人的啊，李立那样的还没够啊。”杜一一气道。 几人都拉开椅子坐着，暖暖看看程嘉懿，又看看杜一一，又看看程嘉懿。 程嘉懿拍拍暖暖的手道：“不许瞎想。” 暖暖爬上程嘉懿的腿，搂着程嘉懿的脖子小声道：“刚刚要是一一哥和姐姐一样厉害，就不会被抓住了。” 程嘉懿动心了，她看了眼杜一一。 王鹏和李玉也听懂了，他们不由都看看暖暖。 程嘉懿抱着暖暖看着杜一一，杜一一低声道：“那样，我们和董萧有什么区别。” 程嘉懿轻轻拍拍暖暖的后背，谁也没有再说话。 半个小时不到，顾东临回来了。杜一一从桌子上跳下来。 顾东临站在会议室的前方，一个个审视着他们，他们莫名其妙地看着顾东临，都不由紧张起来。 好半天，顾东临才对他们道：“把暖暖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程嘉懿慢慢将暖暖从腿上放下，站起来：“为什么？” “和你们一样的目的。” 门口几个人持刀走进来。 杜一一一把搂住暖暖向后退去，李玉和王鹏护在杜一一和暖暖身前，程嘉懿抓起铁棍，将身后的椅子一踢，铁棍横在自己身前。 顾东临冷笑道：“程同学，为了一个小孩子丢了自己命值得么？” 程嘉懿看着拿着刀的几人，反唇相讥道：“顾先生，为了个萍水相逢的女人，得罪我程嘉懿，值得吗？” 第336章 试探 顾东临面含深意地看着程嘉懿道：“程同学，你这么护着暖暖，莫非是别有用意？” 接着不等程嘉懿回答，视线越过几人，落在暖暖身上：“暖暖，薛老师说你的血可以让人变强，他们把你时刻带在身边，就是要喝了你的血的。” 程嘉懿四人一惊，薛艾琳果然将暖暖鲜血的作用说了出来。 暖暖藏在杜一一身后，大声道：“薛老师是坏人，姐姐和一一哥是好人。” 程嘉懿冷笑道：“小孩子都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顾先生这是打算助纣为虐，还是自己也想要个坏人的名头？” 顾东临看着程嘉懿，打量了好一会才费解地道：“你们给小女孩灌了什么迷魂汤，小女孩这么相信你们？” 程嘉懿哼了声道：“那个疯女人的话你们也会相信？不若随便抓个变异人来吃肉喝血，不但能变强，还能和变异人一样。” 顾东临笑起来，对旁边拿着刀一直没有动过的三人道：“好了，放下刀吧。” 那三个拿刀的人都把刀放下，其中一个笑着道：“顾哥，这年头还真有好人啊。” 顾东临也笑着对程嘉懿道：“几位抱歉了。才那个女人说了，暖暖的血让她女儿体质增强了。我个人很厌烦这种做法，总要试探下你们带着暖暖的意思。” 程嘉懿却不肯相信顾东临了，还是横着铁棍在身前，冷冷地道：“那么，顾先生可以放我们离开了？” 顾东临惊讶了下，“你们……” 旁边那人笑道：“顾哥，试探过头了。” 顾东临摇摇头，后退几步道：“我要是硬留几位，也不见得留不下。不过你们想走我也不拦着。”说着，到真是和那几人先行出去。 顾东临的视线跟最着程嘉懿几人离开，一直到车子转过山路。 “我还是喜欢和年轻人打交道，三观正，不会道德绑架你。”顾东临道，“那个小丫头不一般，讲理，冷静，那几个年纪都比她大，都服她。” 周爽笑着道：“顾哥，咱们不也都服你。别人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顾东临点点头，“是啊，要没有你们哥几个，我也真不想管这些个事了。” “对了顾哥，薛老师怎么处理？”周爽问道。 顾东临寻思了下道：“把大家召集着，孩子也带上，都到会议室里。” 除了留在外边守卫的，大家都到了会议室，顾东临进去的时候，会议室正前方给他留了一把椅子。会议桌前坐下的，除了几个岁数大的，就都是男人，女人们和孩子都站在后边。 顾东临走到桌前，没有坐下，站着看了遍所有人道：“刚刚大家也都看到了，有人找过来了。市区的幸存者们大约有一万人左右现在在县城中心停留，暂时并不打算离开。” 会议室里一下子就炸锅了般，男人女人们全都议论起来。 顾东临没有作声地听着，听着听着，不由眉头又皱起。他伸手按压了下，声音稍微停下来。 “他们是住着我们的房子，是要收割我们的田地。可大家现在不也住着别人的房子，收割别人的田地？” “那不一样。”一个中年人叫道，“这些房子是我们县城的，地也是我们左邻右舍的。” 另一人嘲笑道：“你不同意你去将人赶走啊，就能在这说风凉话。” “我说什么风凉话了？我是为大家说话！”中年人气道。 “好了！”顾东临提高了声音。 那两人一人哼了声。 “现在有个问题要和大家商量下，我们是还原地不动，就留在这里，还是加入过去？”顾东临接着道。 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下来，接着就再议论起来，有要一起的，有反对的，各说各的意见。 等到大家的声音再次落下来之后，顾东临忽然看着薛艾琳道：“薛老师，你是从市区那边过来的，你能给大家介绍下那里的情况吗？” 会议室里的人好像才记得他们中间还有个幸存者，昨天遇到的，听说的都是市区怎么怎么可怕的。 薛老师搂着小雪站在一边，见顾东临点了她的名字，也看过去道：“我离开市区的时候，市区里大部分幸存者都汇合了。我们离开之后，才听说南边北边两个市的变异人都在往这边来。 我们过高速的时候也被袭击了，等到后一批过来的人汇合了，死了不少人才冲过高速。我离开那边的时候，那边今天过来的那个女孩子，程嘉懿是老大，还有个WJ医生叫做付佳明的配合她。” 顾东临皱皱眉：“薛老师，你确定程嘉懿是老大。” 薛艾琳咬着牙道：“是，她黑吃黑了一个老大，把那些人都收服了。程嘉懿有个男朋友叫杜一一的，他妈妈是研究所的教授，研究变异人的。” 顾东临诧异道：“可刚才程嘉懿还说要上报——”顾东临忽然想起来这个词是他说的，程嘉懿只说要告诉她的同伴。 薛艾琳冷着脸道：“那就是李立也过来了。李立是WJ中队长。程嘉懿的老大还是他扶植的，实际上还是李立说得算。” 顾东临没想到那边这么复杂，一时也有些发怔。 “小顾，薛老师男人死了，他们就容不下她们孤儿寡母的，我们这些人他们能容下吗？”先前的中年人问道。 “对啊，他们自己的都容不下，我们和他们更没有关系了。” “都能黑吃黑的。” “他们干啥容纳不下她们孤儿寡母的？别是薛老师，你男人吃了人了？” 这话不知道谁说的，会议室倏地安静下来。 顾东临已经知道了大概，虽然心里并非十分相信程嘉懿的话，但最多程嘉懿隐瞒了什么，说出来的应该不会有假。 薛艾琳搂着孩子，强忍着眼泪道：“我们走的时候，也有几百人，当时我们能带走的人不多，家里至少要有一个能战斗的。 暖暖的姥姥求着我们收养孩子，说依然教授说过，暖暖的血可能能让人强壮。我的孩子一直都没有能够吸收晶体，我们也为了自己的这点私心。 结果，暖暖被他们抢走了，我的公婆自尽，我的丈夫也因此……” 第337章 决定 顾东临揉了揉鼻子，看着哀伤不能自已的薛艾琳，道：“薛老师，我们对你丈夫的去世也感觉难过。我有个问题，幸存者为什么不去省会，反而要往我们这边跑？” 薛艾琳抹下眼泪道：“具体的我不清楚，我们跑之前我也问过我丈夫，我丈夫说，研究所里研究的不仅有变异人，还有幸存者，好像省会那边故意将我们圈起来，用我们所有人做研究。” 会议室一下子炸锅了般，大家气愤地议论起来。 薛艾琳继续道：“和程嘉懿在一起的杜一一，他妈妈就是研究所的教授，所以，我很担心暖暖。”薛艾琳再看着顾东临，擦掉脸上的眼泪。 顾东临忽然觉得，女人的话相信三分就好了，现在他彻底弄不懂薛艾琳和程嘉懿，到底谁隐瞒的事实多，谁说的谎言多了。 会议最后的结论是，暂时观察，不加入到市区的幸存者中。 “顾哥。”顾东临看着还留在会议室的张安宁，道：“有事？” “顾哥，今天来的人里有个女的叫程嘉懿，男的叫杜一一吗？”张安宁紧张地道。 “是的，你认识？”顾东临想起张安宁也是从市区躲避混乱来的。 “我同班同学里也有叫这两个名字的。不知道是不是。”张安宁道。 顾东临将程嘉懿和杜一一的外貌和举动都学了遍，张安宁道：“我知道杜一一的妈妈是医生，顾哥你刚说的也像他，就是程嘉懿不大像。程嘉懿平时见到了虫子都要跳到椅子上的，她怎么能护在杜一一身前？” 顾东临打量着张安宁道：“你本来也是城里的高材生，我记得你才过来的时候杀鸡都不敢看。” 张安宁笑笑：“开始不适应，现在自己动手都敢了。顾哥，要真是我认识的程嘉懿和杜一一，我过去找找他们，打听打听？” 程嘉懿几人直到车子离开，回到路面上，才松了一口气。 车子走了一阵，离开了山林停下，王鹏回头道：“程姐，顾东临这个人可以交。” 程嘉懿道：“可关键是我们走不了。” 杜一一道：“不是走得了走不了的问题，是关于未来。你们没有发现吗，我们对未来并没有明确的规划。” 李玉道：“怎么规划？计划还不如变化快，除了活着还规划什么？” 王鹏道：“活着是最终目标，不是规划。” 李玉捶下椅子后背道：“我当然知道活着是最终目标了。” 杜一一接着道：“所以，我们得有个规划，才能为了这个规划确定我们一步步怎么做，才能最后达到我们的目的。” 车厢里静了下，李玉哼道：“说是这么说，我们昨天还计划要走呢，今天都到车子旁了不也被拦住了。” “那么就重新规划。”杜一一道。 王鹏也道：“对，走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我们的最终目标是活着，这之前要定下个小目标，一步步实现。” 杜一一点头：“我认为第一步是能有自己的势力，先能与李立分庭抗礼。不，这之前应该是提高我们几个人的实力。” “怎么提高？不会是……”李玉瞧了眼暖暖。 暖暖正瞪大眼睛听着他们说话，见到李玉看着她，并不害怕。 李玉咽了口唾沫道：“我不行，我不会，我做不到。”谁还什么也没有说，李玉就一口气说了三个不。 杜一一也道：“我也做不到，我们不能为了自己活着就做这种事，这样我们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我不想活成自己都憎恨自己的人。” 程嘉懿开口道：“还有个选择，还有我的血。” 四个人的目光碰在一起。 李玉低声道：“要是，要是成了变异人了呢？” 王鹏忽然道：“我试试，如果我没有事了，你们再来。” “凭什么你先试，我女朋友的血得我先喝。”杜一一抢着道。 “你们疯了。”李玉叫道，“不会先找个不相干的人试？万一你们变异了呢？你们想要将我和程姐都吃了？” “我的血没事的，小雪喝了没有变异，没有想要吃人。”暖暖忽然说道。 杜一一故作凶恶地瞪着暖暖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许插嘴。” 王鹏道：“一一，你不要和我抢，要不是遇到程姐和你，我早就被抓到研究所了，说不定就死在那里了。现在活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白捡的。 你们没有嫌弃我吃过人肉，把我当做自己人看待，我已经很满足了。就让我先试吧。真要是也能和程姐一样厉害，你们再试。” “可要是你也变异了呢？”李玉急道，“王哥，我们就四个人啊，就四个人。” 王鹏看着李玉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李玉急道：“我不同意，我宁愿拿那个薛什么试验。反正她活着也要找我们麻烦的。” 程嘉懿道：“都先不要冲动，我们都再想想。” 王鹏转回头，“我都想好了。咱们回去找张豪，把这个车外边都焊上栏杆，车钥匙你们拿着，车门锁上。我要真变异了也没事。 真的，这个方法要是行不通，以后你们也就不用试了。你们少了个人，也别和李立他们对着干了。慢慢的，说不定就能找个机会跑了的。” 程嘉懿扭头看着车窗外，一言不发。 车内一片寂静。 “姐姐，喝我的吧，我不怕，真的。”暖暖小声道。 谁也没有吱声，谁也没有看暖暖。 大家全都知道，他们已经到了决定的时候了。 “姐……” “暖暖，姐姐和哥哥们把你救出来，不是为了你的血的。”程嘉懿转过头，看着王鹏道：“就王哥先试吧，成功了，什么也不用说，要是失败了，王哥，我只能保证不会送你进研究所里。” 当天，依然教授只是吃饭的时候和杜一一匆匆说了几句话就又离开了，而程毅直到晚上才兴奋地回来。 “嘉懿，和你说个好消息，今天关总面试招助理，我应聘成功了，以后等我和关总熟了，你就不用看李立他们的脸色了。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卤牛肉，还是跟着领导有好吃的。来，快吃了。” 程毅把肉拿给程嘉懿接着道：“本来助理是要住关总身边的，我这不是第一天，关总听说我还有个女儿，就让我晚上回家里来一趟，你赶紧吃了，我一会还要过去。” 第338章 同学 程嘉懿捧着肉，有些心酸。 “怎么了？”程毅蹙眉坐下，“我今天看到依教授了，说李队长没给你安排什么任务的。” 程嘉懿点点头：“爸，我们今天早晨本来要走的。” 程毅的眼睛一下子张大了：“走？今早？你怎么没和我商量？怪不得你们都在。”说着脸色就沉下来。 “爸，我昨天和你说过——” “行了，我告诉你，不许走，哪儿也不许走！”程毅怒道，然后看看大门，压低声音：“走什么？如今我是关总的助理了，依教授也回研究所了，别人保不了，你我总能护得住。” 程嘉懿盯着桌子不吱声。 “我可告诉你了，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别没事出去瞎晃悠让我担心。还有你要是和杜一一好了，也别和王鹏李玉他们总在一起，你让杜一一怎么想，让依教授怎么想？你是女孩子就得注意点。” 说着站起来，“我不能多呆，就给我一小时假，头一天我就走影响不好。这肉你赶紧吃，明天早晨我看看能不能回来，再给你带点。” 说着到门口，犹自不放心道：“嘉懿，爸爸就剩你了，你就听爸爸的，好好在家呆着啊。” 程嘉懿看着桌面的牛肉，心里空落落的。 门被敲响了，程嘉懿面无表情地把门打开。 “看到你爸走了我才敢敲门。”杜一一一眼就看到桌面的肉道，“你爸给你的？挺关心你的。” “是啊，所以，我心如刀割。一一，我是不是不孝。”程嘉懿伸手拄着头。 “代沟而已。我们能理解父辈的人，他们不理解我们而已。”杜一一坐在对面，冲牛肉示意道，“赶紧尝尝，父爱如山的滋味。” 程嘉懿蒙着头道：“是啊，父爱如山，这爱太重，我承受不住了。” 杜一一“唉”了声道：“嘉懿，你得这么想，要是你爸爸再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你是不是更难过。我知道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你能怎么办？别人改变不了你的想法，你也改变不了别人的对吧。 原本你爸爸也是这样的，变了的是你，因为你强大了，所以想要反抗了。你爸爸的权威受到了女儿的挑战，他当然要不舒服了。” 程嘉懿放下手，“一一，你知道才我爸说我什么？他让我不要跟王鹏李玉在一起，说，说……”程嘉懿实在说不出口，这话她如何能说出口来。 杜一一耸耸肩，“没让你裹小脚锁着你就知足了，啊。” 程嘉懿无奈地摇摇头，被杜一一这么劝几句，心情倒是被纾解了不少。 “我才去找了周尧，要了台新车，绝对的山地越野，车门发动机全都有钢筋保护。我和王鹏都试驾了，一堆功能也没记住多少。” 程嘉懿的兴致被提起来，“我也得学开车了，李玉也是。” 杜一一点点头，“才王哥和我说，想要晚上就试试。咱们晚上开车出去？” “那这就走？”程嘉懿站起来。 杜一一伸手往下按按，“我还有个事想要和你商量。今天我妈晚饭的时候不是过来了嘛，我感觉研究所里好像有新的东西了。” “依教授和你说了？”程嘉懿问道。 “没有，周围都是人。但我妈那人我知道，要是就原本那些研究，她不可能留那，就是留了，也不会晚上都不回来。肯定里面有新的研究了。”杜一一道。 程嘉懿琢磨了会：“你说咱们都是逃命的，自顾不暇，李立怎么就还能把研究所带出来？” “对啊。”杜一一道，“我也这么想的。肯定他们又弄什么新的试验了，说不定还有什么成果了。” 程嘉懿敲着桌面道：“今早你也听他们说了，赤果果的，你说，他们会不会真要弄出什么试验成果出来，和省会那边讲条件？” “我不知道，不过坚持留在这里就很让人怀疑。我觉得他们可能也是两手准备，要是真研究出来什么了，一是可以像你说的那样和省会讲条件，二是可以增加他们的实力，也不怕省会了。 不过也说不好，再厉害的也是血肉之躯，来一发导弹就全完蛋。你看末日小说里最后不全是上核弹的。”杜一一道。 “要是我的血有用了……”程嘉懿低声道。 “那你也别想给他们用。”杜一一瞪着眼睛，“别以为可以分离血清什么的，他们要不抽干了你的血我都不姓杜。” 程嘉懿摇摇头，“我也只是突发奇想。” “想都别想，做科研的都不把人当人的。你赶紧把肉吃了。”杜一一换了话题。 程嘉懿站起来道：“暖暖在屋里睡了，让李玉下来看着，等暖暖醒了给她吃。” 两人将李玉换下来，就大摇大摆地和王鹏一起出去。天还没有黑，他们和门卫招呼了声，就往车子那边走去。 “杜小二！程嘉懿！”忽然一句熟悉的喊声从树后边传来，三人站下，就看到林荫路旁站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张安宁？”杜一一喊了一声。 张安宁几步跑过来，到近前忽然站住，仔细端详着杜一一，忽然张开双臂，狠狠地将杜一一抱住：“小二，真是你！真是你！”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杜一一眼圈一下子红起来，他也狠狠地抱住张安宁。 两人抱着摇晃了几下，松开，张安宁偏头叫道：“程嘉懿，你也在，你们都没事，真好！” 程嘉懿的眼睛也有些发酸，她上前一步，拍了下张安宁的肩膀：“班长，你倒是躲远了。怎么找到我们的？” 张安宁也拍拍程嘉懿的肩膀，上下打量着她，好像不敢相信的样子道：“我不是微信和你们说过了，学校乱起来第二天，我就和爸妈到农村了，就这边。” “你怎么站这里的？”杜一一问道，“特意等我们的？” 张安宁点点头，“你们见到顾哥了，我当时在楼上，没有看到你们，后来听到你们名字，就过来碰碰运气，果然是你们。” 提高顾哥，程嘉懿和杜一一不由对视一眼，程嘉懿道：“顾东临让你过来的？你一个人？”说着往张安宁站过的地方看看。 第339章 为了活着 张安宁原本站立的地方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顾东临。他笑着举着手抬到眉毛处，接着往前伸出，做个西式的行礼手势。 就这个手势，程嘉懿对顾东临的印象一下子就提升了。 “小二，你们这边怎么回事啊，薛老师说你妈妈要拿那个小女孩做研究。”张安宁有些不安地问道。 “薛老师那么说的？”杜一一道，“为了自保，还真什么都感编。” “她还说程嘉懿黑吃黑。”张安宁看着程嘉懿，觉得不大让人相信。 “不要脸。不过黑吃黑到没说错。”杜一一说着看看程嘉懿，“现在谈谈还是明天？” 程嘉懿扭头看看王鹏，王鹏点点头，程嘉懿就道：“班长，我们前边开车，车里还能坐两人。” 张安宁惊讶地瞪着眼睛，看看程嘉懿又看看杜一一，期期艾艾道：“你真的，真的是……” 杜一一嘿嘿笑着：“这就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三人继续往前晃着，刚上了车，另一边车门就打开，张安宁先跳进来，然后是顾东临。 “又见面了。”顾东临关上车门，先向程嘉懿伸手。隔着张安宁程嘉懿与顾东临握握手。 “前边不远有个荷花池，到那边坐坐？”顾东临说的地方程嘉懿几人也知道，当下王鹏一打方向盘，就走了另外一个岔道。 也就五分钟，前方出现一条水榭，几人下车。 “植物也变异了，往年这时候小荷才露尖尖角，今年花骨朵已经出现了。”顾东临走上水榭，凭栏望去道。 荷塘面积很大，密密压压的荷叶都要伸到岸上来，荷叶也比程嘉懿见过的大了不止一倍，也高了许多，他们站在水榭上，荷花的骨朵都要和他们一边高了。 “是啊，我一直在想，我们人变异了，动物变异了，植物会不会也变异成食肉的了。”看着顾东临挑眉瞧过来，程嘉懿打个哈哈道，“顾先生别当真啊，我小说看多了，就是说说。” 张安宁对杜一一道：“程嘉懿开朗很多啊，以前除了你，和我们都不怎么说话的。” 杜一一笑着道：“现在是老大啊，层次不一样了嘛。”这话半是玩笑，不过张安宁当真了。 顾东临笑着道：“可别喊我顾先生了，喊我老顾吧。” 程嘉懿笑笑道：“咱们国人的称呼很麻烦，论礼貌，我大约该喊你顾叔叔了。” 张安宁叫道：“程嘉懿，我可是喊顾哥的。” 顾东临哭笑不得地道：“我有那么老？” 程嘉懿也笑了：“他们可都是喊我程姐的，我要是喊了你顾哥，这……怎么算？” 空气仿佛出现了道涟漪一般，几个人的笑容凝固了瞬间，眼神也互相转了几个圈。 程嘉懿笑容不变，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顾东临，顾东临惊讶了片刻后忽然笑起来道：“失敬失敬，原来是程姐。” 程嘉懿的笑容继续下去：“彼此彼此，原来是顾哥。” 两人同时伸出手，第二次握在一起，不过在握到一起的瞬间，两个人的手同时发力。 外人只看到他们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好像很是亲热地上下摇摇然后就分开，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这摇一摇的瞬间，两人已经暗暗地交了一次手。 彼此的手劲几乎不相上下，这一刻两人都对对方有了点实力上的了解。 “程姐，薛老师说你是名义上的老大，实权在一个叫做李立的WJ手里。”顾东临收起笑容，开门见山道。 “我现在连名义上的老大也不是了。”程嘉懿也不隐瞒，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我们这边的情况有些复杂，但所有人的目的都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活着。” 杜一一和王鹏在心底给程嘉懿一个赞。程嘉懿这话说得漂亮，也大气。既说明了事实，也没有将自己这边的事泄露出去，更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示出他们内部的不和。 无论他们内部如何，在不了解顾东临这人的情况下，对外还要一致的。 顾东临点点头，“能具体说说吗？” 程嘉懿问道：“怎么个具体法？” “听说你们有研究所，在用幸存者做实验。”顾东临好似随意般的瞟一眼杜一一。 程嘉懿道：“研究所有，据我所知都是用变异人，最早那批变异的，我父亲也曾经在那里呆过。危机发生之后，市区着实有一段时间失去控制，大约一周左右，李立开始搜救幸存者。 李队长在幸存者中间很有威望，我手下曾经有一批人，不过昨天我们返回高速接应李队长他们的时候，大多数遇难了。我想顾哥也知道我们没有往省会走的原因了吧。” 顾东临点点头，“我们本来想要穿过高速去市区然后到省会的，不过被变异人堵截了，只好回到这里。你们去省会本来很方便的。莫非薛老师说得对，我们都是被省会放弃的试验品？” 程嘉懿坦然道：“这是猜测，我想我们中间，至少现在还没有人知道真相。要真是这样的话，省会也会对我们隐瞒真相的。” 顾东临点点头：“我记得我看了一部欧美电影，说的也是病毒感染的，军队有个行动代号叫做红色警戒。就是在病毒扩散无法控制的时候，全员击毙，不分感染者还是幸存者，为了病毒不扩散，杀无赦。” 程嘉懿笑道：“顾哥深明大义啊。” 顾东临也笑道：“这事要分怎么看。作为感染者，他们的命运已经决定了，这个不容置疑。作为被感染者追逐的幸存者，他们是无辜的。但对于下命令的人，他们要对所有人负责，要对那些不在隔离区的人负责。 作为隔离区内的一员，我当然觉得不公平。可这世界哪里有公平的事情。弱肉强食。只不过我们以前被食用的是时间和金钱，现在被威胁到的是生命。 所以，与其抱怨，不如行动，自己拯救自己。” 程嘉懿的表情随着顾东临的声音在变化，她以为她又遇到了一个李立那般的圣人，听到最后才知道遇到的是一个不甘命运安排却不会怨天尤地的人。 “程姐的看法呢？”顾东临笑着道。 程嘉懿眨眨眼睛，“为了活着。” 顾东临点点头：“为了活着。” 第340章 真心 “嘉懿，你觉得顾东临这个人怎么样？”杜一一问道。 顾东临和张安宁离开之后，程嘉懿三人上车换了个隐蔽的地方。 程嘉懿道：“这个人个人实力不弱啊，我们握手的时候较了劲，我手都要断了。” “啥？我怎么没看出来，你们不就握了一下？”杜一一叫道，“你手没事吧。” “没有，”程嘉懿道，“不过我觉得他也不会怎么舒服，我那一下劲也不小的。” 程嘉懿想起顾东临眼神中的一瞥惊讶，不由笑了。 “阴险。”杜一一评价道，“不过这人看着比李立坦荡多了，我挺欣赏的。” 王鹏道：“很讲理，也没怨天尤地愤恨世俗的，关键也不圣人，看来下午是真心试探的，这么说人还正直。现在有几个人还能正直的。” “不能这么说，好人始终有，多少而已。就是做好人的代价太大了。”杜一一道。 “是啊。现在该下一项了，程姐？”王鹏道。 杜一一拿出个一次性注射器，还有消毒的药水，问道：“抽多少？我记得我妈说过，一滴血就够。” 程嘉懿和王鹏对视下，王鹏道：“别一滴了，一滴我估计都喝不到嘴里。” 杜一一叹口气道：“唉，王哥，你说万一你一口血刚喝下肚，忽然就哇一声张开血盆大口要吃我们怎么办？ 万一你激发了隐藏功能，出现了隐藏属性，平时看着跟正常人一样，我们其中一个一落单，你就立刻会下手，又怎么办？” 杜一一也就是随口说的，可随口说完几个人都愣住了。 “咦，我记得和平嘉园的幸存者里本来就隐藏着这样属性的人的。”杜一一抓着针管说道。 程嘉懿伸出胳膊道：“说不定变异到最后，我们谁也逃不过这个命运。” 杜一一拿着橡胶管勒着程嘉懿的手臂，先给胳膊消毒，然后将针头安装在针管上，才道：“返璞归真也没啥。适者生存。” 杜一一也是头一次干这种活，针头推了两次，才感觉到没有了阻力，针管往后一拔，果然见了血。 足有半管子的血，才拔出针头，程嘉懿用棉签按着，杜一一将针管递给王鹏。 两人下车，锁上车门，车窗开着，隔着栅栏，看到王鹏将半针管的血都送到嘴里。 “我忽然觉得活着没劲。”杜一一抬头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夜色。 “就是为了活着而已。”程嘉懿也抬头看着天空，“不白活一次。” “这话该我说的。”王鹏将针管小心地放在包装里，“我连个女朋友都还没有，我才该感怀秋月什么的，还轮不到你们的。” 杜一一道：“王哥是该多说说，我们好判断你变态了没有。” “呸。”王鹏道，“我这个人，就是变异了也不会变态，倒是你这小子油嘴滑舌的不好说。程姐，趁我还有理智我得嘱咐你句，杜一一这小子你要收就早点收了。啊对了，他今天可说了你是他女朋友了。” 王鹏比他们大了许多，之前很少和他们开玩笑，尤其是和程嘉懿说话很是注意的。只是现在，真觉得生死一线了，就真的放开了，这一放开，只觉得心情放松了不少。 “王哥，我听着你这话怎么像是……”杜一一忽然收口，只觉得这话有些不吉利。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是不？”王鹏不在意地笑笑道，“其实不是的，就是觉得死亡有时候是解脱，活着的才艰难。” 三人之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即便他们做了心理准备，即便他们心里认为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的，但他们心里其实都在担心着，他们的心理也没有真的强大到可以誓死而归。 “我以前没有什么朋友。现实的。也可能算有，但和你们这样可以生死与共的，应该……”王鹏摇摇头，“我不确定。所以我很庆幸认识了你们。” 杜一一道：“王哥，我们的运气一直挺好的，你看你我都喝过血，都没有变异。这次还是程嘉懿的血，她自己都没有变异，你也不会的。” “我也觉得不会的。”王鹏道，“程姐，我觉得我们可以和顾东临私下接触下，不过，顾东临这个性格，不大可能会夺李队长的权。李队长的权也不好夺。” “说起来我们还是得摆脱李立才行。”杜一一道，“程姐威望不够。不过，不是快到27天了吗，算算也没有几天了，要是再变异一次怎么办，我们得有点准备。” “我爸做那个什么关总的助理了，被扣下了。我爸回来的时候你妈肯定露不了面。”程嘉懿叹气道，“我算是知道了，那些自诩正义的人卑鄙起来才不是人的。做事更不择手段。” 王鹏道：“你爸还没搞清状况？” “唉，我爸吧，就是担心我吃亏了，觉得我出去打打杀杀的肯定吃亏。趁这机会正好躲家里。他在那什么关总身边还能接触点内幕啥的。” “那，依教授呢？不能也被洗脑了吧。”王鹏问道。 “我妈？我妈是洗脑那种的。”杜一一也无奈地道，“知道为科学献身不？就我妈那种。人程叔还给程姐带块牛肉回来呢，我妈，说不定哪天回来给我带一管子血的。” 三人都无奈地对视着。 “唉，代沟。他们这一代人都是被洗脑的，和平时期出生，和平时期长大。”杜一一道。 “我们也是。”王鹏道。 “我们看小说啊，你玩游戏啊，不，你是编游戏的。他们不看小说啊，就是电影电视也只看情情爱爱的那种，要么就我妈那样只看解刨的那种。 关键是，平时政府的宣传也到位，我们的军队确实也是为人民的，所以真在危急时刻，大家心里全都相信政府。包括程嘉懿，包括你我。 所以大家信任李立，哪怕明面上程嘉懿是老大，只要有李立在，大家自然就听他的了。王哥你不也是，你都愿意献身被研究了，比我和程嘉懿伟大多了。” 王鹏苦笑道：“是啊，真到现在我还是相信政府，哪怕我们真是牺牲品。就像顾东临说的那样，对我们是不公平的，但是下命令的人要考虑的是全局，是活着的更多的人。” 第341章 提升 “所以矛盾啊，所以才要逃跑啊。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做不了那么伟大的人。”杜一一叹口气。 王鹏靠着椅背，看着黑暗天空的繁星道：“我看过不少美剧，生化危机科幻之类的，那些剧里贪生怕死的人也不少，但是大多数人都会为了救人舍生忘死的。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看这种剧好像还是在初中，当时我同学都被剧里的血腥恐怖场面吓到了，我想的却是在那么危险的时候，他们怎么还能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生命？ 后来我又看了好多部，还有国产的，后来在看到一个写保镖的电影里的一句话，才有点感想，那个保镖说：我们受过训练，所以在面对子弹的时候能冲上去。” 他们都看过这个电影，都对这个电影的那个镜头记忆尤深。 “保镖是受过训练的，末日剧里的人呢？有人说过，电影反映的是一个国家民族的精神世界，电影里展现的，正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信念。 就是所谓的精神暗示吧。导演想要将人性中最辉煌的一面展现出来。所以，就我个人而言，我很矛盾。我也想过，我要是李立，会怎么办？” 王鹏的视线落在程嘉懿脸上：“程姐，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坐到了李立的位置上，你取而代之他，你要怎么做？” 程嘉懿的心慌乱地跳了下，“可你昨天还……” 王鹏自嘲地笑了下，“是啊，昨天我还恨李立恨不得……可能是站的角度不同了吧。今天的我和昨天不一样了，我有了自保的能力，甚至还可以保护别人。” 王鹏的视线重新落在天空的繁星上。“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果真站在了那个位置上呢？” “王哥，你是说，我的眼界不够……”程嘉懿轻声道。 “我们的。”王鹏道，“我们只看着我们四个人的生死。” 王鹏说着又摇摇头：“我这么想，是有感而发，怕以后没有机会说出来了。我是个小人物，如果我挺过了这次，可能还是会先想到自己的。所以，伟人永远是伟人——时间差不多了吧，我好像……” 王鹏体会了下，“我记得变异的最初反应是饥饿，咱们说了这么多话，我没……饿的感觉。” “力气呢？”杜一一急忙问道。 王鹏弯曲了下胳膊，摇摇头：“感觉不出来。” “那，试试吸收晶体？” 王鹏摸出一粒晶体放在手心，三人都屏住呼吸，视线落在晶体上。几分钟之后，三人的脸上都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该的啊。”杜一一低声道，“按说咱们全属于变异人群的，嘉懿还吸收了那么多晶体了。” “会不会还需要激发？我们都吃过变异食物了，身体已经有了储备的能量？”王鹏问道。 杜一一低声道：“我妈没说过血液需要提纯什么的。” “会不会因为喝过别的变异人血的原因？”程嘉懿问道。 杜一一摇头，“你看咱们战斗过的变异人，不都是越来越厉害的？等等，我想想。我知道了。嘉懿的本事不是平时力量多大，是战斗时候的反应对吧。” “所以……”王鹏看着他们，“我们到山里去。” 三人扔下车子，往山林里跑去。 在一处山坳前，三人站下。 夜晚的山林安静得没有半分声音，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沉睡了。他们都知道这是假象，黑暗山林内永远都有不可预知的危险。 王鹏打开针管，血的味道悄然弥漫，寂静的山林间草木忽然晃动了下，山林仿佛在这一刻突然活了起来。 脚下的草木传来唰唰的声音，一只田鼠忽然从地下窜了出来，向王鹏手里的针管扑过去。 就在这瞬间，王鹏右手的铁棍挥舞过去，正击打在田鼠的身上。一簇血色连着田鼠一起扬起一道弧线，弧线还没有落下，又是几只田鼠跳了起来。 王鹏左手握着针管往怀里一带，左脚顺势往后退了一步，右手的铁棍急速地敲打了几下，一下没有落空地全敲打在田鼠的头上。 就在这时，树叶也传来飒飒声音，一群鸟雀飞了过来。 “针管扔过来。”杜一一高叫一声，王鹏却收手将针管往脚下一扔，挥着铁棍迎了上去。 “嘉懿，真有用的，我从来没有见过王哥这么猛。”杜一一低声叫着。 是的，程嘉懿和王鹏几次并肩作战过，王鹏出手从来没这么快过。杜一一看到的只有一串残影，程嘉懿清晰地看出王鹏开始敲击铁棍的动作还有些生涩，仿佛是铁棍带着手臂运动，几次之后，动作就灵活起来。 王鹏必然也是激发了潜能，提升了速度。 她的血果然有用。 不，不仅是她的血，所有人的血，不论是变异还是没有变异的人和动物的血肉，全都可以激发身体的潜能，提升力量。 为什么要是生血？难道高热会破坏血肉里的某种成分？ 程嘉懿看着王鹏越战越勇的身姿，忍不住脑海里信马由缰，若她也要提升力量，就也要生食？ 这个念头忽然就出现在脑海里，占据了程嘉懿的思维。 “天。”杜一一低声惊呼，抓住程嘉懿的手臂道：“我也要喝你的血。” 程嘉懿侧头看着杜一一，杜一一的眼神里满是羡慕。 “我要没有力气了。”王鹏叫着，忽然抓住一只飞鸟，在手里一拧。 程嘉懿不由后退了一步，呢喃道：“要是所有人都能这样了，你说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社会，曾经的法律秩序还会存在吗？曾经的道德标准还能够执行吗？人一旦都有了这般超人的能力，社会秩序大概要重建了吧。 “什么所有人，怎么会是所有人？只有部分人会这样。”杜一一也低声道，“程嘉懿，我后悔了，要是被人知道了你是唐僧肉……” “我不是。”程嘉懿打断了杜一一的话，“唐僧肉不会就我这一块的。” 山林的战斗忽然停下来。 王鹏转头，三人在彼此的视线里看到的不全是惊喜。 第342章 担心 三人极快地将猎物收到塑料袋里扎紧，扔掉带血的衣服，逃似的回到车上。 “你感觉怎么样？”程嘉懿抓着椅背问道。 “要是不吸收晶体，我能被抽成人干。”王鹏使劲喘了几口气，“我好像能感觉到脑袋里有个吸血鬼似的。” 王鹏转过头看着程嘉懿：“程姐，你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程嘉懿缓缓摇头，“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偶尔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王哥，你能控制住你自己吗？”杜一一这话问得心惊胆战的，他生怕王鹏忽然张开血盆大口抓住他，一口咬掉他的脖子。 这么想着，人不由瑟缩了下。 王鹏看一眼杜一一道：“你连程姐都不怕，怕我做什么。” 杜一一定定神道：“不知道，就是觉得恐惧。” 王鹏叹口气，转回头靠在椅背上：“要是所有人都成了我这样的人，我也恐惧。” “咱们最初目的不就是咱们四人都这么强大么，现在都实现一个了。”程嘉懿安慰道。 “再等一天，看看我有没有其它后遗症。”王鹏说着发动车子。 “李玉这下又不敢和你一起睡了。”杜一一玩笑似的道。 李玉果然是不敢和王鹏一个房间了。 “我当然不敢了。”李玉叫道，“万一王哥没了理智呢。我一个战五渣，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的。” “我自己睡，你和小杜哥一起。这行吧。”王鹏道。 李玉狐疑道：“小杜哥，你说王哥会不会自己躲着变异？” 杜一一道：“谁知道呢，反正明天晚上王哥要没有啥事，我就也喝血。这么一天天的提心吊胆的我也烦死了，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不如就痛快点。” “王哥也厉害了。”李玉琢磨一会道，“咱们想到这个办法，别人会不会也想到了？董萧不就拐了暖暖？说不定也早有人冒险了。对了小杜哥，研究所那边这种实验早就有了吧。” 杜一一翻个白眼道：“就算有，他们有那么好的血液来源吗？” “切，说不定他们现在早就实验上了，就是还没有十全的把握，不然李立怎么想法扣着程姐不让走呢？”李玉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不过说完大家全都在意上了。 程嘉懿道：“我才就这么想，你们说，要是以后这世界上的人都强大了，一个个都能驱使晶体，以后会怎么样？” 李玉眼珠转转道：“我觉得现在就考虑这个早了。咱们的目的不是想强大起来能跑掉么？” 程嘉懿叹口气道：“我是想得远了。好高骛远。” 王鹏道：“其实程姐说的和我们先前说的没有啥区别。如果我没有不良反应，那最晚明天你们两个也就都和我一样了，我们第一个目的强大起来就完成了。那么接下来要做什么？” 李玉道：“那，我们是跑还是留在这？” “跑估计不好跑了，程叔和依教授都被扣下了，还不一定想要离开。”王鹏道。 “那就留下了？留下以后呢？我觉得李立不会那么好心看着我们几个就这么无所事事地晃着。”李玉道。 “肯定不会的，肯定会安排点事的。”王鹏道。 杜一一哼道：“不做能怎么的？” 王鹏摇头，“咱们四人不做事吃白饭，可能吗？就算退一步，我们自己打猎自己收获，还是会违反幸存者不成文的规定的。大家要都这样，李立怎么管理别人？” “咱们能私下拉拢一批人不？不听他李立的。”李玉建议道。 “这不是短期内就能做到的。”王鹏摇头，“再说就算拉到人了呢？白天小杜哥说了，我们没有长远的规划。我们是为了活着，但是要怎么活着？怎样活着？” “我想回到以前，就做个配钥匙的，有个住的地方，赚点小钱能吃饱饭，不用这么提心吊胆的就满足了。”李玉怅然道。 “那就偷偷跑掉，隐姓埋名，韬光隐晦，等到有一天回到城市的人群中，条件是那时候的城市还是城市，也没有变异人了。”停一下王鹏补充道，“没有吃人的变异人。” 杜一一道：“这是九死一生。就算侥幸活下来了，真回到城市里，城市里的人也不是傻的，肯定会抓你验血研究什么的。想要当个普通人，就得是真的普通人。” “我们已经不是普通人了，我想，以后也不会有普通人了。研究所能被带出来，那么多幸存者也能跟过来，一定也能培育出来和程姐差不多的人了。”王鹏跟着道。 李玉也道：“就是啊，他们手里要没有点什么，怎么敢这么威胁程姐？” 杜一一道：“那……我还是想不明白，以后我们都是什么人了？所有的人都是变异人了？那我们在高速上杀的又算作什么？” “那……得是科学家定义的东西了吧。”李玉不那么确定地道。 “现在人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理智的，一种是没有理智的。”程嘉懿说着，脑海里却不由想起高速上差点杀了她的那些人，皱皱眉。 “不，我忽然觉得我们思维是不是有了个误区，其实我们和那些变异人没有区别，或者变异的最终目的，最终目标是一致的，就是过程会有点不同。” 程嘉懿也忽然觉得脑力不够，思想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的边缘，却忽然又摸不到了。 “程姐，你是说我们都有了晶体这点？”王鹏道。 “不，王哥，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全都吃过变异肉，但是生的和熟的又不一样。我们和我们说的变异人的区别，只是理智上的划分。如果变异人也有了理智，是不是就不算变异人了？” “比如我现在？”王鹏道。 王鹏生吃了不止一次的人血，最近这次就是程嘉懿的血液，按照变异的通俗标准，他就是变异人了。然而他理智仍在，不会有嗜血的欲望。 “我最早有过嗜血的欲望的，最早我还被程姐的血诱惑过，只是现在……”王鹏迟疑着道。 “控制住了。”李玉接着说道。 “但饮血吃肉可以强大也是确定的。”程嘉懿接着说道。 “那，变异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杜一一看着他们，“相杀？” 第343章 实验 几人都被他们的推理惊住了。 危机的产生是因为人类脑袋里忽然生出了晶体，如果不给晶体维持足够的能量，晶体就会转而吸收人体的能量，将人的养分完全抽去吸收掉。 这个过程中大部分失去了理智，或者说失去了对大脑的控制，只剩下了进食的本能。 少部分人就如程嘉懿那样的，因为不断进食避开了被晶体的控制。 之后也有部分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抑制对食物的渴望，做出了杀害同类的举动，也因为同类相食的成本很低，所以嗜杀成瘾。 于是，也就有人在其中迷失了神智，失去了理智。 但之后呢？会一直失去理智吗？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吧，如果明天早晨王哥还没有事，李玉，咱俩也借程姐的血喝。” 杜一一说着看着程嘉懿道：“你要吃点好的了，这么失血得补补。” 程嘉懿摇摇头，“没多少血，还不至于弱不禁风。” 李玉道：“程姐，暖暖一直没醒，牛肉你吃了吧，补补。” 程嘉懿笑了下，“不用了，我感觉晶体比肉要进补。” 几个人就这么坐在程嘉懿家的客厅里说着话，王鹏没有说要上去，程嘉懿也没有说要进屋休息，就好像大家全都忘记了般。 一直到最后谁也不再说话，任凭客厅陷入到黑暗的寂静中。 研究所内。 发电机的轰鸣带来的噪音被隔绝在外，室内灯火通明，依然教授和李教授紧张地注视着一台设备上的数据。 “含氧量……血红蛋白……难以置信。”依然教授轻声说道。 “依教授，你看看我们实验体一号的数据。”李教授在键盘上点了几下，调出另外一组数据。 “这，怎么相差无几？”依然教授吃惊道，“一号实验体也变异了？” 李教授摇摇头：“深度催眠下，一号能说出所有经历过的事情，潜意识内他还能分析经历过的一切。我感觉一旦他从催眠中挣脱出来，能记得我们对他做过的所有事情。” 依然震惊地看着李教授：“你们的实验体是正常人？怎么能……” “依教授，没有人是正常人。当人类的脑袋里多出个这么玩意的时候，就没有正常人了。”李教授打断依然教授的话。 依然教授摇摇头，“可我们还有理智，有思维，好吧，争论这些没有意义。” “现在我担心的是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有一天我们只能依靠子弹消灭变异人了，甚至会出现变异人的速度快过子弹。 听起来是个笑话，但人体本身就是最复杂精密的仪器，至今我们对自身的了解还很浅薄。所以这种事情很有可能会发生。 一号的这种血液，让我想起上古神话。至今我也不认为人类是从猿猴进化来的。我更相信人类可以自身进化或者……倒退。 依教授，你认为我们现在是在进化还是在倒退？” 依然教授看着李教授，又看着屏幕上的数据。这两组数据惊人的相似，就好像是从一个实验体身上取出的样本，化验的时候出现了轻微的误差。 “如果是进化，身体强度的进化不应该带来智力上的缺陷，我也不认为文明的进化会倒退到需要同类相食上。” 李教授笑笑：“当然不应该。依教授你离开的那段时间，我们的试验范围扩大了，并且也精简了。身体强度的进化并非要同类相食，只是他们的身边很不巧，只有同类。” 看着依然震惊的视线，李教授再打开几组数据：“这是同类进食和非同类进食的对照，有人与人，兽与兽，人与兽，兽与人之间不同的配比。 进食我们也分作了几组，体重与血液或者肉体组织的量都有参照。你再看看，这些数据几乎没有分歧。而有分歧的是在量上。” 依然教授看着这些数据，满脸的不敢置信。 “不得不说，关总给了我们很大的启示，也让我们更放开手脚。依教授，我们做科研的，心里不应该有人道两字。尤其在现在这非常时期。” 依然看着数据，轻轻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道：“我明白，所以我才重新回到这里。我要看到所有的数据。” “都在这里了，时间有限，我们只根据这些培养出了几个成功的试验品。但现在看来还有些麻烦。深度催眠下他们只接受指令，身体的本能也被压制了。” “你想要在清醒状态下做实验？用外边那些人？”依然教授轻声道：“谁会心甘情愿做这样的试验？谁会配合你？” 李教授道：“你说呢？” 依然教授睁大了眼睛。李教授冷笑道：“难道只有我们这些普通人才配牺牲吗？他们成天不也将为民牺牲挂在嘴边？况且，这试验也经过临床阶段。 如果成功了，受益的是他们本人。失败了，也成全了他们为民的拳拳之心。难不成他们就是嘴里说说而已？” 依然教授摇着头道：“之前我们所做的试验，是因为他们感染了，我们对感染一无所知。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所有人都是感染者，这种感染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会变异，让人失去理智。我们应该做的是将理智找回来，避免悲剧发生。” “不。”依教授竖起手指，打断依然教授的话，“你错了。我们要做的，是为未来新秩序培育出更强的人，甚至是更强的人种。 依教授，你不要忘了，我们也是试验品，是大环境下被迫的试验品。我们只有拿出证据证明我们有存活下来的价值，才能够活下去。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一一。” 依然教授痛苦地转过头去。显示屏上几组数据还在上边，做出鲜明的对比。 “依教授，我需要你的配合。” 李教授知道他说服了依然。一半是因为科研工作者对科研的探寻，一半是因为她的儿子。也可能还有为了全人类的生存这样伟大的目的。 是什么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可以开始他的计划了。 第344章 我来吧 “我和依教授仔细研究过了，也将我们所有试验的数据做了仔细对比，一致认为我们可以招募志愿者，在清醒状态下，有目的有意识的实验。” 会议室内，李教授指着投影仪上的一组组数据侃侃而谈，“各位可以看到我们的数据对比，各个数据在近两天之内并没有明显增加，我们的试验正在遭遇瓶颈。 我个人认为是试验者身体内的各项指标趋近饱和，而晶体对它们的需求也达到了临界值。” 李教授说着，习惯性地扶下眼镜，手指落空，他停顿了下，“实验体只能被动地服从命令，无法自主思维……” 李立问道：“所以实验体无法自主吸收晶体？” 李教授耸耸肩：“我们利用电击和危险意识，已经让实验体突破了身体极限，吸收了大量的晶体，但同时，也破坏了他们的脑神经，无法催眠。 我们得到的只是野兽，并且极为危险。他们只剩下了进食和破坏的欲望。我想，外边的野兽已经足够多了，不需要我们再制造出来了。” 关守义凝视了李教授一会，然后转向李立：“李队，我想，我们是该要进行下一步了。” 李立注视着关守义道：“如果实验达到了预期目的，我们得到了想要得到的……超人，之后呢？” “所以，志愿者必须是可靠的。”关守义道，“这方面的人选，我手里没有。” “我来吧。”周尧忽然道，他脸上少有地出现认真的表情。 “不。”李立下意识反驳。 周尧抬手，“那么还有谁？除了我们的战士，你能保证谁是心甘情愿做这个实验的？他们已经为了大家抛弃了性命，全力以赴，难道你我还要忍心用命令和责任，逼着他们连自由与自尊都放弃了？” 周尧抬起的手摆摆，“与省会那边，最终还要李队长你去交涉。我们这里还需要关总安排。所以……” “所以你们忘记我了？”付佳明忽然打断周尧的话，“我有一个你们不曾有的优势，我没有吸收过晶核，并且我本身就是医生。” 付佳明笑着看着会议室内的所有人，“现在是非常时期，最需要的是有组织能力和战斗力的人。而我，除了一颗丹心，其它的并不具备。 所以，我才是最好的人选。成功了，我们得到了一个有强大战斗里的人，并且我还能分享自身的经验。若是失败了，我也无怨无悔。” 会议室鸦雀无声。 “我想，你们都忘记了，还有一个27天的魔咒，近在眼前了。”付佳明轻声说道。 付佳明知道，在他主动请缨的时候，这件事情就已经决定了。就如他所说的，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了。 这是个艰难的决定，但付佳明做出决定却并不艰难，人因为生而为人，总是要承受艰难的，而生在末世里，有时候心理上所承受的，比身体上的负重还要艰难。 会议室的人很快散去，只有李立、周尧、付佳明三人。 “周队，我希望你也能参与到实验中去，所有的试验，我希望能通过你得到第一手的资料。”付佳明对周尧说道。 “你不相信关总？”周尧问道。 “我不相信李教授。”付佳明直言不讳道，“可以说，除了你们两个，我们的战士，我不知道还能相信谁，可能还有……” 付佳明脑海中浮现出个人名，他摇摇头道：“周队，我就是希望如果我也失去了神智，要么你和李队来控制我，要么你们杀了我。一想到会被其他人控制，我就毛骨悚然。” 周尧拍拍付佳明的肩道：“这个你放心，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 付佳明转头看着李立道：“李队，我们都身不由。为了别人的生付出自己的生命，是我们的选择。可我们不能用这个要求所有人。所有人都有权掌控他们自己的生命，在不违反道德法律的基础上。” “你是说我不该扣下程嘉懿？”李立道。 “她还只是孩子，她想要活着而已。”付佳明道。 沉默了会，李立道：“一个人的力量再强大也是有限的。你不觉得在群体里，程嘉懿他们几个人才会更安全？” 周尧按了下付佳明的肩膀，然后道：“放心，李队和我还不至于没有人性。” 付佳明苦笑下。 和程嘉懿相处这些天，他心里实际上也不知道该怎么看待和安排程嘉懿，所有的想法最后只汇成了一句：她还只是孩子。 严格说，高中生也不能全算作孩子了，尤其在这种时候。 但毕竟危机来临还不到一个月，就是他们成人都拿不出应对来，又怎么能用成人的标准来要求两个高中生。 程嘉懿做得已经够好了。 依然还没有休息，她将李教授留下的所有数据又都检查了一遍，又翻看了试验的资料。 “依教授，关总想要了解下我们具体的计划。”李教授回来的比预想的快，“实验体确定了，是付佳明。” “怎么是他？”依然教授吃惊地道。 “你以为会是谁？李立还是周尧？”李教授笑着道，“这不也很好，外边的战斗也离不开李队和周队。” 仔细想来，付佳明虽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谁是最合适的呢？依然教授摇摇头。 关守义站在一号实验题的铁笼外，正在端详着他。 “关总。”李教授招呼道，“依教授到了。” “嗯，”关守义回头，向依然教授点点头，“依教授，将你从你儿子身边拉过来，小孩子不会不高兴吧。” 依然教授笑笑，客气地道：“怎么会，一一已经算是大人了。” 关守义点点头，“如果依教授的儿子知道我们正在做的实验，会是怎么样的想法？” 依然教授怔了下：“关总，你的意思是……” “我童年的时候很少看到我的父亲，父亲在我面前也一贯威严，以至于我有一段时间以为我是抱养的。我童年的时候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交换父亲的拥抱。 依教授，我不想因为我们的工作，让你和你的儿子之间会生出误会。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是为了大家，但自己的家人也是大家的一份子。” 第345章 也许 依然教授惊讶而又感动地道：“关总，我没有想到……谢谢你。” 关守义摇摇头：“不需要感谢我，依教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实验取得了成功，或者接近成功，下一步呢？” 关守义转头看着李教授：“李教授，你也没有想过吗？” 李教授笑了：“还没有来得及，不过关总这么问了，我现在也可以想想。我想很难有人禁得住成为超人的诱惑吧。” 关守义点头道：“是的。所以，实验一旦成功，你们两位就要被严密保护了。” 依然再惊讶了下。关守义看着依然笑笑道：“如果依教授愿意的话，可以将你的儿子接过来。” “我需要和我儿子商量下，”依然教授看到关守义眼睛里的疑问，接着道：“他不大喜欢受拘束。” 关守义理解地点点头，然后就开始询问起实验有关的数据。依然教授一边跟着，一边在心里不由想到关守义的那些话，这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在提醒什么？ 准备工作结束之后，时间也到了后半夜两点，依然教授躺在分配给她休息的宿舍内，一点困意都没有。 她知道用正常人做实验，是任何医学研究到一定程度时候都会出现的——她也看过这方面的医学文献，医生们用病人们做新药实验，获得第一手资料，病人则希望奇迹能出现。 只是现在他们不是用变异人，用的是正常人。正常人通过进食挑选过的变异血液和肉体组织，来达到所谓突变的目的。 依然教授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暖暖的外貌。暖暖的血可以让小雪强壮起来……如果能找到小雪就好了，就能知道这是唯一的突变还是可以集体化的。 或者可以尝试用暖暖的血……依然教授在心里摇摇头，她们还是孩子。可另外一个声音在悄悄说，也许这个孩子可以拯救成千上万甚至他们所有人。 夜再一次悄然退去，白昼来临。天边第一丝白亮出现的时候，县城很快就全都清醒过来。 不论人们喜欢还是不喜欢，他们都已经发现他们的身体日渐强壮，需要的睡眠时间越来越少，甚至只要一点点的深度睡眠，就可以消除疲劳，恢复精神。 房间内，程嘉懿几人也只睡了不多的时间几乎就同时醒来。 大家睁开眼睛第一眼就是寻找王鹏，见到他却好像早就醒了的样子睁着眼睛看着大家。 “我一夜没睡。”王鹏见大家都醒了，坐直了道，“不困。” 杜一一审视着王鹏，问道：“吸收晶体之后的兴奋，或者是担心睡着之后醒来就变个人？” “可能都有，也可能就是单纯的不困。”王鹏道。 “想什么了？”程嘉懿问道。 “想我们要是都和程姐一样厉害了，程姐的优势就没有了。”王鹏很是坦诚。 杜一一点头：“我感觉，程嘉懿的提升是到了瓶颈。” “会不会27天就能有个大的提升？”李玉道。 “王哥，你要是觉得没有问题，我和李玉就在楼上实验了。不想等了。”杜一一道。 王鹏再体会了下点点头：“我觉得没有问题了。” 里屋的门打开，暖暖慢慢走出来。 “暖暖醒了？”程嘉懿道。 “我都听到了。”暖暖说着，噘着嘴走出来。 “听到什么了？”程嘉懿道，“走，洗脸梳头去。” 暖暖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说道：“姐姐，哥哥都和你一样厉害了，会不会欺负你，姐姐要不也喝点我的血，就一点点。” 程嘉懿将暖暖推进卫生间道：“不许再提了，姐姐要生气了。” 说是这么说，程嘉懿却也动心了，不是对暖暖的血，而是提升实力。 她的实力是从那天击杀鸟雀时突破，就再没有进展了，而外边那些变异人的实力却在不断提升。如果维持现状的话，用不了多久，面对变异人她可能就再没有任何优势了。 外边传来敲门声，然后是杜一一的声音：“妈，你回来了。” 程嘉懿急忙走出来，依然教授看着他们道：“你们都在这里啊。一一，和妈妈上楼呆一会好吗？” 一天没见，依然脸上出现些憔悴，更好像是忧虑。 “妈，我还以为你被扣下了呢。”进了房间，杜一一道。 “没有，妈妈再回到研究所工作，一一不会不高兴吧。”依然教授坐下，从包里拿出两份密封的餐盒，“没有给你的朋友们带，就你和我的。” 杜一一打开餐盒道：“我还以为妈妈为了工作把我忘了呢。妈，我真怀疑一会太阳要从西边升起来。” 依然教授笑着摇摇头道：“那不大可能。一一，你们这两天都还好吧。” 杜一一叹口气道：“无所谓好不好的。妈，昨天早晨我们本来打算……唉，说了也没用了，现在程叔做了关总的助理，妈，你和程叔不会同时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依然教授担忧地道：“你们还打算跑掉？” “不是我们，还有你和程叔的。现在不用担心了，走不掉了。”杜一一夹了一块肉道，“妈，你这个早餐是特供的吧。” “妈在研究所，吃的能比你们好点。”依然道，“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走？” 杜一一奇怪道：“妈，我们还以为你会支持我们走掉。你不也知道程嘉懿手下那些人几乎都死光了，她没死全是运气。” 依然迟疑了下：“也许你们误会付医生了。” 杜一一哼道：“误会？那妈你回研究所，算是你自愿，程叔做关总助理呢？要没个暗箱操作，就程叔那性格能做助理？” 依然教授摇头道：“一一，程嘉懿的父亲只是对女儿要求严厉，并不能因此就否定他的价值。” “行，就算妈你说得对，你不觉得太巧合了？我们是决定要走的，连你和程叔都没说的，怎么李立和周尧就那么凑巧就站在我们的车子旁？鬼才信是凑巧呢。”杜一一哼道。 “一一，李队、周队和付医生也是为了大家，我们有时候做事也有迫不得已的时候。你知道吗。刚付医生……”依然教授迟疑了下。 “什么？”杜一一抬头，“付医生怎么了？” 依然教授想了想，叹气道：“一一，妈妈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杜一一放下筷子，“妈，发生什么了？” 第346章 母子 “一一，这件事情你一定要保密。”依然教授犹豫了一会，还是将研究所一号实验体和付佳明要做实验的事情低声简略地说了一遍。 “妈，你们用的是谁的血液？就是单纯地喝掉，不是注射？”杜一一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以为你会吃惊。”依然看着一一道。 “现在就是说太阳从西边升起我也不会吃惊的。”杜一一极快地道。 “血液有变异人的，也有非变异人的，但关系不大。我们都变异了，这点已经得到了认同。”依然教授回答道。 “一号实验体因为被催眠了，所以无法吸收晶体吗？妈，你们没有试过给他下指令，在战斗的过程中吸收晶体？”杜一一想起王鹏和程嘉懿吸收晶体的过程，问道。 “你不懂得催眠，催眠的命令必须是准确的，不能出现模棱两可的命令，那样被实验体无法接受到正确的指令。并且，我们也不想实验体从催眠中清醒过来。谁也不知道实验体清醒过来会做什么。”依然道。 “妈，如果实验成功了呢？”杜一一问道。 “成功？” “是的，如果付医生的试验成功了，他成为了清醒的强大的人，甚至是我们所有幸存者里最强大的，之后呢？”杜一一接着问道。 依然教授道：“那就复制出更多这样的人。” “然后呢？”杜一一追问道。 “然后？”依然看着杜一一，“然后，我们就强大了，就可以……不，不是。” 依然教授忽然醒悟过来。 杜一一接着道：“总会是一部分人先强大起来了，最先强大的应该是李队周队和关总的人，然后就是他们信得过的，也可能是所有人。 我们可以与变异人抗衡了。以后呢？妈，我们可以利用我们的变异活下来吗？省会会因此放我们一条活路吗？” 依然教授盯着一一，摇摇头道：“一一，妈妈是医生，这些事情不是妈妈的工作领域。” 杜一一几口将盒饭都吃掉，道：“我也就是问问。妈，你得小心，学会保护自己。” 依然教授笑着摸摸儿子的头：“才关总还说要保护我们的家属，要接你去研究所。” 杜一一猛地抬头：“你答应了？” 依然摇头，“怎么会，在那里你不得烦死。再说了，妈妈在那里是做研究，你去做什么，我宁愿你在外边和程嘉懿在一起。万一研究所有个意外，你在外边我也放心。对，还有个事，关于暖暖的。” 杜一一看着依然，“你用那个眼神看着我做什么，放心，我不是要暖暖做实验。” 看着杜一一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依然教授给儿子一个白眼，“我是想起小雪。这个事情应该没有别人知道，如果你们在外边看到小雪了，注意下她有没有变异。你要知道，如果暖暖的血真有这个功效，传出去，谁也保不住她。” “妈，你不是说我们的血都可以让人变异？”杜一一奇怪道。 “是的，但不是绝对的，到了临界值之后就不明显的。实验需要不同的血液做样本和研究。”依然说着也将盒饭吃掉。 然后道：“总之，我很难天天过来看你，你自己要小心，遇到事情，千万要以自己为重，不要想着找妈妈去。保护我的人会比保护你的多。” 杜一一道：“我明白。妈，我还是想你跟我们走。” 依然笑着摇摇头，“妈是个医生，是科研工作者。一一，你该明白，总有些东西是比生命还重要的。” “包括我的生命吗？”杜一一冲动地问道。 “不，对妈妈而言，你的生命是最重要的。但妈妈相信，没有妈妈在你身边，你一样能活得很好。妈妈在研究所里，也不全是为了所有人，也是为了妈妈自己，为了你。” 杜一一收拾了两个饭盒，然后道：“如果，妈，我是说如果，我们找到了机会离开，你会和我们一起吗？” 依然教授沉默了会，然后抬头道：“会，但不是现在，妈妈必须要看到付医生的实验结论。” 杜一一也沉默了会，然后道：“妈，昨晚上，我们也做实验了。”杜一一看着依然睁大的眼睛，吃惊的表情，轻声道：“昨晚上，王鹏喝了程嘉懿的血。如果你没有来，现在，我和李玉也已经这么做了。” “天！”依然教授低呼道，“你们怎么敢，怎么敢……” “妈，我们不能就靠程嘉懿一个人保护，我们原本想要离开，带着你和程叔的。现在王鹏没有事，一夜了，一点意外也没有，妈，你不会将程嘉懿抓去研究所吧。” 依然摇着头，“不，不会的，只是，你等等，不，我要见见王鹏。” “不，妈，我和你说，只是想给你个借鉴。我和王鹏都喝过变异人的血，但是我们都没变异。程嘉懿没有喝过变异人的血，但是吸收过很多晶核。妈，你想试试吗？” 杜一一紧张地看着依然，他不知道他这个建议是否应该。但他知道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依然一旦再回到研究所做实验，就很难再出来了。 “不。”依然教授摇摇头。 “妈！” “儿子，”依然教授抓着一一的双肩，“你听妈妈说，妈妈不这么做，是因为妈妈的血样也在研究所内，并且妈妈的血液也可能在实验中被使用。如果妈妈变了，他们一定能找到变化的原因。” “妈。”杜一一反手抓住依然的胳膊，“你和我们走吧，我们几个人走远远的，管他天塌地裂的，我们什么也不管了。” “一一，你让妈妈想想。”依然教授没有马上回绝，“但现在妈妈走不了的。一一，你……” 依然教授心里很乱，她想要劝杜一一不要喝程嘉懿的血，可也知道一一一旦决定了，不是她劝几句就能听的。更何况王鹏已经尝试过了。 “妈，你不是想要把嘉懿带研究所吧。”杜一一低声问道。 “一一，妈不知道该不该劝你，妈不想你有任何事情。”依然教授摇着头，担忧道，“一一，你们这么做太冒险了。” 第347章 二次危机 就算是依然，在用旁人做实验的时候，也是将数据一再对比，尽可能确保将一切意外拒之门外。 然而她的儿子，却仅仅凭借着猜测，就敢做他们还在尝试的试验。 依然教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也不知道该不该劝说，毕竟，他们已经成功了一个人。 但，接下来要尝试的是她的儿子啊。 “一一，妈能劝你不这么做吗？”依然教授终于忍不住道。 “为什么？不会有危险的，我不会成变异人的。”杜一一坚决地道。 “你让妈妈怎么忍心就这么看着，甚至看都看不到，连结果都不知道？”依然教授伤心地道，“如果是妈妈，你就不会担心？” 杜一一急道：“妈，正是因为有把握的，我才想让你试试，你知道我担心你的。可你怎么……”杜一一忽然警觉道：“妈，你要是动了把程嘉懿弄到研究所的念头，我就……我就……” 依然教授刚刚心里真动了这个念头，但也只是想想，她摇着头道：“一一，你答应妈妈等等，等妈妈回去做了付医生的试验，也好好想想。还有，给我一点嘉懿的血，我化验下。” “不。”杜一一断然否定道，“肯定不行。” “一一……” “不行！”杜一一低声叫道，“绝对不行！” 杜一一和依然不欢而散，是杜一一单方面的。 杜一一站在窗口，看到依然教授在两个人的保护下离开，在离开视线之前回头。 他知道他说服不了妈妈，正如妈妈也说服不了他一样。 “我妈回去了。”杜一一敲开房门，“我吃过了。” “谁昨天还说要带也是一管子血的？这不还是亲妈？”李玉打趣道。 要是平时杜一一早就笑起来了，现在却一声不吭地坐下，“我可能办了件傻事。” 室内几人对视了一眼，王鹏问道：“你不会把我们的事说给你妈了吧。” 杜一一瞧着程嘉懿道：“对不起，我……我担心我妈。” “小杜哥，你这也太……”李玉惊讶道，转头瞧着程嘉懿没有什么表情，马上改口道：“不过，是小杜哥的妈妈，应该……没事吧。” “至少今天没有事，你们去吃饭吧，我上楼等你们。”杜一一又站起来。 “我不去了，你们给我和暖暖带回来吧。”程嘉懿道。 王鹏和李玉站起来。 “你妈都说什么了？”程嘉懿拿过胶皮管，示意杜一一抽血。 “不等李玉了？”杜一一说着，还是拿了胶管绑在程嘉懿胳膊上，“他们和我们一样，也要用正常人做实验了，付医生自愿做试验品。” 程嘉懿倒不觉得吃惊：“下一个估计就是李立和周尧亲自上阵了。你因为这个，才和依教授说的？” 杜一一点头道：“是啊，嘉懿，你不会怪我吧。” “我的血连王鹏李玉都给，会舍不得给你妈？”程嘉懿摇摇头，瞧着针筒，“多抽点，给李玉的准备出来。” “姐，我也想变强。”暖暖在旁边，扒着脑袋看着道。 “对了，我妈还让我们留意董雪。”杜一一想起来道。 “董雪你也说了？” “没。哪有时间说她。我妈就是科研病犯了。”杜一一抽了比昨天多一倍的血，拿下来针头，往自己嘴里注射了一半，咽下，又喝了口清水漱漱嘴。 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血气，暖暖眼馋地咽了口口水。 杜一一重新安上针头，瞟着暖暖道：“这你也馋。” 暖暖噘着嘴道：“我也想变强。” 这是暖暖第二次表示要变强的愿望了。 程嘉懿将桌面上的牛肉拿过来道：“先吃点肉。” 暖暖眼巴巴地看着程嘉懿道：“姐，要不咱俩交换吧，你喝我的血，我喝你的血，好不好？”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惊讶了下，杜一一道：“咦，我怎么没想到？” 程嘉懿说不动心是假的。她自问还没有那么圣人。 她保护暖暖出于本能、道义，不喝暖暖的血也是为了心里最后的底线。然而，她的血已经贡献出去了，底线正在被悄然打破。而暖暖提到的是交换。 交换，就不是索取，也不是实验。 “嘉懿，你没有提升很久了。上次你和变异人交手可不大妙的。暖暖现在还是普通人，万一有危险我们顾及不到呢。”杜一一劝道。 “你也说暖暖是普通人，如果喝了我的血出问题了呢？”程嘉懿看着暖暖。 “我不怕。”暖暖抓着程嘉懿的手摇着，“姐，我真的不怕。” 王鹏和李玉开门进来，马上就将门关上道：“你们也太不小心了，味道这么重——程姐，这份是你的，吃的越来越差劲了，早餐都没有肉。” 杜一一拿来针管，“给你留一半了。” 李玉接过针管，瞧着杜一一，“你有啥感觉？” 杜一一道：“能有什么感觉？也不是第一次喝了。” 李玉瞧瞧针管，又看看餐盒：“我还是先吃饭吧，我这心里总有点毛突突的。” 王鹏也打开餐盒道：“突突什么？你学学人家小杜哥。” 李玉嘟囔道：“我是要学啊，我不是胆子小吗。” 话音才落，程嘉懿和王鹏几乎同时直起身子，杜一一跟着就站起来，几乎在同时，窗外忽然传来惨叫，跟着惨叫与惊叫不绝于耳。 他们几人同时扑倒窗前，就在窗外，他们正看到几处扭打在一起的人。 “天！怎么了？”杜一一低声叫道。 “他们在吃人！”暖暖挤在窗前，露出脑袋。 “啊！”对面楼房的一个窗户忽然被打破，两个人抱着跌了出来，重重地落在地上。 “啊！”耳边忽然传来大叫，几个人吓了一跳，蓦然回头，却见到李玉正在大叫着发抖。 “啊！”暖暖尖叫一声。这一声尖叫吸引了李玉的主意，他忽然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暖暖。 “抓住他！”杜一一叫了一声扑过去，从背后搂住李玉，两人一起跌倒在地下。 李玉在地上一滚，反手抓住杜一一，张开大嘴，可在凑近了那刻，他分明认出了杜一一，将杜一一拼命又是一推。 第348章 疯了 杜一一被推得翻到，王鹏和程嘉懿一起扑过去，抓住李玉的胳膊，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 李玉拼命挣扎着，脸上的表情都在扭曲，喉咙里发出渗人的嚎叫。 “针！”程嘉懿叫道，杜一一翻身扑倒沙发上，拿起针筒。 暖暖惊慌地缩在墙角，抱着自己。 鲜红的血液被注射到李玉的嘴里，他贪婪地吞咽着，窗外的惨叫声愈演愈烈，室内的血腥味道也在弥漫。 这点血液显然是不够的，血液也刺激了李玉，他的挣扎忽然疯狂起来，将针筒从嘴里甩出去。 “李玉！李玉！”程嘉懿叫道。 李玉的挣扎忽然停止，他侧头看着程嘉懿，眼睛里忽然流出眼泪，“程姐，程姐……”他低低地喊了两声，身体再挣了下。 “李玉，你含着晶体。”程嘉懿叫道，“你含着，吸收就好了，相信我，吸收就好了。” 杜一一手忙脚乱地拿出个晶体，塞到李立的嘴里。 “程姐，救我。”李玉含糊不清地说着。 “砰！”门忽然被重重地砸了下。 “暖暖进屋！”程嘉懿小声喊道。 暖暖站起来就往屋里跑去。 “砰！”“砰！”门不断地被砸着，几人对视了一眼。 “抓住他！”程嘉懿对杜一一叫道，跳起来抓起铁棍。 杜一一跟着抓住李玉被松开的胳膊按住，抬眼看去，“放他们进来吗？” 程嘉懿回头，三人的视线交汇到一起，又同时落在李玉脸上。 李玉还在挣扎着，挣扎的力道已经减弱了，他们不知道他是不是吸收了晶体，只看到他的眼神。 那不是他们熟悉的李玉，不是那个有点胆怯也开朗的李玉，在他们手底下的，现在只是一个渴望着鲜血的变异人。 这三个字同时出现在三人的眼神里。 程嘉懿转回头冲到门口。 防盗门被一下下撞击着，门外传来挣扎的声音，程嘉懿盯着大门，忽然拧开门锁，将门一脚向外踹去。 “砰！”大门向外撞出去，撞在搂抱在一起扭打撕咬的几人。 “砰！”门忽然被撞了回来，锁上。 程嘉懿后退了一步。 “李玉好点了。”王鹏低声叫道，“李玉，李玉，听到是我们吗？” “我，我差点，我差点……”李玉哭了起来。 杜一一和王鹏慢慢放开了李玉，跌坐在地板上。 “他们，不是在砸门，是在互相……”程嘉懿看着房间内三人道。 “互相？”杜一一低声重复道。 “你，你们没有事吧。”程嘉懿小心地看着面前的三人。 王鹏疲惫地摇摇头：“我能克制住。” 杜一一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我，我没有啥感觉。” 李玉扶着地板，挣扎地坐起来，“我变异了吗？我闻着血好香。” “谁的血？”程嘉懿追问道。 “我不知道，外边的？这里的？”李玉嗅嗅鼻子。 血的味道正在从不那么严实的门缝钻进来。 杜一一向窗户爬过去，往外看看道：“他们在互相吃。” “你们为什么没事？”李玉左右看着，忍不住道。 “可能，我们喝过血了。”王鹏看着杜一一道。 “可程姐没有喝过，还有暖暖。”李玉道。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李玉忽然向窗口爬去，他看着外边挣扎在一起的人群，摇着头道：“不是变异人要吃正常人吗？” “你要吃我们吗？”王鹏问道。 “我，我不会的。”李玉慌乱地摇着头，“刚才的不是我，我不是要吃人的。” “砰！”门再次被撞了下，几个人都看过去，却都听清了这是碰撞的声音，跟着外边忽然传来嚎哭的声音。 暖暖悄悄从屋里走出来，贴着墙根瞪大眼睛看着外边。 “暖暖，告诉姐姐，你……你……”程嘉懿向暖暖伸出手，不知道该问什么。 “我没有。”暖暖轻轻地喊道，“我没有，我不想吃人。” “不是27天吗？”杜一一喃喃地道。 嚎哭声不断传来，有对面房间的，有楼外的，是那些正在吃人的人，抱着被他们啃吃的人在痛哭。 不是27天吗，可还没有到27天！ “啊——”门外传来嚎哭的声音，“啊——” 杜一一站了起来：“我要去找我妈。你不找你爸吗？” “姐姐，我害怕。”暖暖小声地说着，缩在墙角。 “我不会吃人的，程姐，别抛下我。”李玉慌乱地从窗口站起来。 “小杜哥，你镇静点。要是真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赶过去也晚了。要是没发生，也不着急。”王鹏却是瞧着程嘉懿说的。 他们全都知道依然教授喝过血，喝过很多，也都知道程毅在研究所呆过，没有喝过人的血液。 “砰砰！嘉懿！嘉懿！”忽然传来砸门声和叫喊声，程嘉懿转身扑倒门口打开门。 “嘉懿！”程毅满身是血地冲进来，看到程嘉懿的那刻，忽然将她死死地抱住。 “爸！” 大开的门涌进来浓重的血气，李玉咽了一口唾液。 “爸。”程嘉懿搂着程毅，看到门外倒下了一个人，还有两个呆滞的痛哭的人。 “你没事就好，吓死爸爸了。”程毅松开程嘉懿，端详着她，程嘉懿忽然看到程毅说话时张开嘴里的血迹，牙齿上依稀还带着一丝肉丝。 “爸。”程嘉懿的声音颤了下。 “爸没有事。爸正出来找你。他们全疯了，全都疯了。”程毅说着看着房间里的几个人，忽然又想什么，回身将房门砰地关上。 “外边怎么了？”程嘉懿看着程毅问道。 “所有人都疯了。我才出来，就看到大家都疯了，互相……我就跑过来了。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换件衣服。” 程毅说着往屋里走去，暖暖惊吓得倏地就跑到客厅里，躲在杜一一身边。 程嘉懿转身看着程毅跑到屋里，听到房门关上里边柜子打开的声音。她的心口在发凉。 杜一一拖着暖暖走了一步，程嘉懿转头，四目相望，程嘉懿哆嗦了下。 那满身的血瞒不住任何人。 “哥，我怕。”暖暖抓着杜一一的衣角，她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第349章 医院 程毅靠在房门上只一秒，又惊吓地跳起来，急忙忙打开衣柜，将衣服都翻出来。 他匆匆擦着手上的血迹，脱下染血的衣裤撇在地上，又转头拿着枕巾蹭蹭脸。 一回头，他看到黑色电视机的镜面上反射出自己的身影，他侧身看了看，急忙穿上一套并不合身的衣裤。 他伸手在门把手上，却停住了。他看着还染血的手，终于将门打开，却先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镜子上映出一个惊慌的面孔，面孔上还沾染着血迹，他撩起盆里的水，胡乱冲洗着脸，忽然停下手。 他看到他的牙齿中的一丝碎肉。 程毅的手落在盆里。 他用手巾仔细擦干净了脸，连头发也擦过了，将牙齿也清洗过了，这才出来。 客厅里几个人都看着他，用那种好像看着怪物的眼神。 “爸，发生了什么？”程嘉懿声音颤抖着。 “不知道，忽然所有人就都疯了。”程毅摇着头，他想要走进客厅，见到所有人都戒备着，转身就坐在餐厅的椅子上。 “爸，你……吃人了吗？”程嘉懿还是颤抖着，轻声问道。 “胡说！”程毅跳了起来，可看到几个人的表情时候，又颓然坐下，“我没有吃人，是他们要吃我的。” 程毅的身体颤抖着，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一夜，在研究所里，那些疯了的人。 他颤抖的手捂住脸庞，不知道是在辩解，还是在说着事实：“我不想吃人，是他们要吃我的。” “我要去找我妈妈。”杜一一忽然再道。 “我和你去。”王鹏道。 “我也去……”李玉小声道。 暖暖拽着杜一一衣角，带着哭声道：“哥，哥……”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又看看程毅，进退两难。 程毅抬头看着程嘉懿。 “爸。”程嘉懿颤抖着声音，“我们一起去。” 程毅看着程嘉懿，慢慢地挥挥手：“你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爸，你和我们一起去。”程嘉懿的声音带上乞求。 程毅慢慢站起来。 门再次打开，门口的两个活人呆滞地抬起头来，他们的面庞全是血泽，嘴里也是血红。 程嘉懿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程嘉懿，眼泪顺着他们的面庞流下。 那具被扑倒的尸体，面目全非，脖子几乎被啃咬断掉。 “让我们下楼好吗？”程嘉懿低声道。 楼道被无声地让开，程嘉懿走过去，站下。 杜一一抱着暖暖急匆匆跑出来，然后是惊慌的李玉，王鹏，最后是程毅。 程毅的目光久久地落在门口两人身上，然后匆匆下楼。 恍然回到前日的高速上，每一栋楼门前都有横倒的尸首，还有惊惶不知所措带着满嘴鲜血的人，他们绕过一个个沾满鲜血的人，再绕过满地的鲜血。 “他们都清醒了。”杜一一搂着暖暖，蒙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这可怕的现状。 “孩子啊——我的宝贝啊——妈妈对不起你啊——”小区空地前，一个头脸满是鲜血的女人抱着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孩子，已经看不出那是男孩女孩了，他的脸上失去了全部的五官，只有一个个血色的窟窿。 “我也不活了——我的宝贝啊——求求你们啊——你们杀了我吧——” 女人的周围横七竖八或坐或倒着几十人，倒着的再也起不来了，坐着的也都嚎哭起来。 “啊——老天爷啊——你还我的宝贝啊——你怎么不把我收了去啊——” 小区外还是一路蔓延的血迹，哭泣的人群，甚至比第一次混乱时候还要可怕。 那一次，吃人的失去了神智，他们成了被自身本能驱使的傀儡，这一次，吃人的人清醒了，完全清醒地看到了他们做了什么。 也有不曾失去理智的人，他们正从一栋栋楼里走出来，和程嘉懿他们一起看着满地的鲜血，嚎哭的人。 杜一一忽然跑起来，程嘉懿几人怔了下，跟着追了过去。 医院大门前安安静静的，本来该站在这里的守卫不见了，杜一一冲到门前站了下，跟着回身，就要将暖暖往程嘉懿手里一放。 “跟着我。”程嘉懿摇着头，抢在杜一一身前，缓缓推开医院的玻璃大门。 医院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看到人影。 一楼的大厅内正对的是楼梯，左右两侧一个写着挂号，一边写着药房，蒙了一层灰的玻璃窗内空无一人。 程嘉懿回头看着杜一一，杜一一摇摇头。 “王哥，李玉，你们去那边。”程嘉懿做个手势。 王鹏点点头，李玉犹豫下跟上。程嘉懿向右侧走过去。 所有的门都关着。 人呢？外边守卫的人呢？ 在走廊的尽头，又是一座楼梯，程嘉懿回头看看，正看到走廊另一侧的尽头，王鹏远远做个手势。 她刚要比划下楼上，忽然看到侧面还有个转角，上边三个黑色大字：放射科。 程嘉懿停下，再回头，王鹏两人已经不见了踪迹，她对杜一一和程毅比划了下，轻手轻脚地向前边走过去。 转过个弯，又是一条走廊，不长，左右两侧有几个小门，正前方一座钢制大门，上边写着CT两个醒目红字。 杜一一忽然上前，指着旁边一个小门，小声道：“医生进出的。” 程嘉懿点点头，慢慢靠近。 门内依稀有说话的声音，程嘉懿轻轻敲了下。 “当，当当。” 门内说话声停了，程嘉懿再敲了两下。 “谁？”这个声音一出现，程嘉懿和杜一一同时松了一口气。 “妈！”杜一一大叫一声。 门忽然打开，依然教授穿着白大褂，愕然地看着他们。 “妈！”杜一一抱着暖暖就扑过去，依然教授惊讶地道：“一一，嘉懿，你们怎么来了？外边没有人拦着你们？” “谁来了？”李立跟着站在门口，看到他们不由皱下眉。 “外边又变异了。”程嘉懿道。 “什么！”李立惊讶一声。 “是的，人吃人，吃完之后清醒了。”程嘉懿接着道。 不用程嘉懿补充，李立也听到了外边的哭声，他的脸色刷地变了，冲了出来。 周尧也在李立身后冲出来，在门口时匆忙站了下，“依教授，看好付医生。” 依然教授抓着杜一一的手臂，又看看程嘉懿和程毅，犹豫了下道：“跟我来。” 程嘉懿忙道：“楼上有人吗，我去找王鹏。” 依然教授迟疑了下，小声道：“有实验体，小心。” 第350章 劫后余生 程嘉懿转身就跑了回去，疾步跑上二楼。 医院的走廊又高又长，阴森森的，只有中间大厅才映出窗外的光亮来。 程嘉懿忽然听到“咣当”一声，好像是铁棍掉落的声音，她向声音发出处冲了过去。 “哗啦！”玻璃碎裂的声音中，程嘉懿冲到大厅，正看到王鹏和李玉被一人扼住了咽喉，推在大厅化验室的碎裂的玻璃上。 程嘉懿怒吼一声，挥着铁棍冲过去。 那人蓦地回头，那一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杀意，直刺到程嘉懿的心里。 这一瞬，程嘉懿好像看到了高速上与她生死对决那人的眼神，她心内一凛，挥着铁棍毫不迟疑地冲上去。 那人双手各抓在王鹏和李玉的咽喉上，看着冲上来的程嘉懿，双手忽然一挥，王鹏和李玉被举着迎着程嘉懿的铁棍甩过来，程嘉懿急忙收手却来不及，只能往斜里一偏。 这一偏心里叫声不好，眼看着王鹏和李玉被狠狠地甩在楼梯上，骨碌碌滚下去，一只大脚已经向她腹部踹了过来。 程嘉懿斜着往地上一倒，让过踢过来的腿，铁棍回手向那人腿上敲去，那人张手就抓住了铁棍，腿向下一压。 程嘉懿哪里敢留在那人腿下，借着对方抓住铁棍的力道往前一窜，那人一脚落地，另一脚向程嘉懿的头部踢去，程嘉懿匆忙间往那人身上一撞，只觉得就好像撞在一块铁板上。 抬头间，第二次四目相对，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愤怒和痛恨，让人心惊胆寒。 “程姐，快跑，是铁笼里出来的！”王鹏嘶哑着声音喊道，但程嘉懿想要跑谈何容易，两人一起撞到在身后地面上。 程嘉懿手一松，就地一个打滚还没有站起来，耳边就传来呼啸的风声，她骇得魂都要没有了，慌不择路地再一个打滚，只听砰的一声，耳边地上砸出一串火花出来。 程嘉懿被逼到了楼梯口，她侧倒在地上，看着那个手持铁棍的人，看着那个只要再一下就能轻易击杀了她的人。 铁棍忽然从地下被托举起来。 “不要！” “嘉懿！” 程嘉懿看着举起来的铁棍，她一手撑在地下，身体悬起，向对方的膝盖扫过去。 铁棍贴着头皮落下，程嘉懿的腿扫在对方的膝盖上，二人同时倒地，几乎又同时跳起来，程嘉懿反手摸出了匕首。 王鹏冲了上来，举着掉落下来的铁棍，那人眼睛轻蔑地一瞥，程嘉懿握着匕首一推。 程嘉懿本来就不擅长用匕首抢攻，这一出手连她自己都在心里叫了声不好，果然那人连眼神都没有多给程嘉懿一点，身子微微一晃，程嘉懿的手腕忽然被牢牢抓住。 这哪里还是人类的手，分明就是铁钳，程嘉懿的眼泪都差一点掉出来，眼前一花，王鹏落下的铁棍被瞬间挑飞，铁棍反手就抽向王鹏的头部。 程嘉懿想都没有想，带着那人的手臂往外侧一转，铁棍打偏，王鹏跳起来抱住那人的手臂。 李玉才从楼梯爬了上来，眼看着那人被王鹏抱住手臂，却还能将王鹏带起来往程嘉懿身上砸去，大叫一声，一把就抱住了那人的腰。 这时，杜一一也举着铁棍跑了过来，可看着缠在一起的四人，竟无从下手。 程嘉懿只觉得手腕都要被掐断了，她抱着这条钢铁般坚硬的手臂，看着上边青筋暴起，听着杜一一惊叫的声音，天旋地转中，她忽然一咬牙。 如果她此刻还能形容自己的心情，必然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但她根本就顾及不到心中的想法了，也根本来不及考虑后果。 程嘉懿低头张口，狠狠地咬下去，对着青筋暴起的手臂。 “啊——”一声咆哮，震耳欲聋，那人的身后忽然也发出一声大喊，却是李玉也一口咬了下去。 “嘉懿！” 咣当一声，杜一一扔下手里的铁棍，忽然跳起来，一下子从侧面骑上那人后背，抱住了他的脑袋。 “轰！” 程嘉懿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碎裂了般，她重重地撞在了墙上，一挣中，手里的匕首当啷落在地上，只觉得嘴里咸涩难当，人顺着墙壁滑下去。 抬头看去，杜一一和李玉正被甩出去，飞在半空中，身上一重，却是王鹏重重地落在她的身上。 程嘉懿挣扎地动了下，看到走廊深处，她的父亲正冲过来，也看到杜一一和李玉落在身后化验室的玻璃上，玻璃碎片四溅。 她摸到了刀，可手腕好像碎裂了根本不知道抓没有抓住刀。 她看到她眼里所有人的动作都在变慢，唯有那个人，他的动作还是那么快，眼神还是那么锋利。 程嘉懿看到他低下头，瞧瞧染血的手臂，然后向她看过来。程嘉懿推开了王鹏，忍着让人窒息的疼，挣扎着半跪起来。 她抬头看着他，这一刻她竟然觉得这个人很是英俊，竟然在这个人的眼眸中看到了痛苦。 “嘉懿！”程毅冲到近前，忽然站下，张开手无助地道：“不要，求求你，那是我的女儿，求求你放过我的女儿！” 那人的视线落在程嘉懿的脸上，忽然清晰地道：“我放了她，你们肯放了我吗？” “噗通！”程毅跪了下来，“求求你了，放了我的女儿，你要杀杀我来，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爸。”程嘉懿颤声道，“爸，你走，走啊！” 那人正要回头，头却停在半空，忽然，那人将铁棍狠狠地砸在地上，冲下楼梯。 “当啷。”程嘉懿手里的匕首再次掉落在地上，程毅扑上来，一把抱住了程嘉懿。 几个人挣扎着，相互搀扶着站起来，不由看向楼下，看向那人消失的地方。 “走，快走，笼子里还有人。”王鹏叫道。 “快走。”程毅扶着程嘉懿就往走廊里跑去。 王鹏将地上的铁棍和匕首抓起来，几个人一边向后看着，一边跟着跑过去。 冲进CT室，身后的铁门砰地关上，劫后余生，几个人狼狈不堪地大口喘着气。每个人都好像遍体鳞伤，他们却全顾不上自己，只是互相打量着。 “嘉懿，你吓死我了。”杜一一颤声道，张开手紧紧地抱住程嘉懿。 王鹏和李玉也上前，抱住了程嘉懿和杜一一。 第351章 我们走 “有人跑了？”关守义的声音打断了四人的拥抱。 “是的。”程毅叫道，“一个男人。” “是实验体。”李教授推着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道。 “一一，你们过来，检查下后背。”依然教授道，“嘉懿，你嘴破了？” 关守义回头看一眼程嘉懿。 “我手腕疼得厉害。”程嘉懿的右手腕肿了起来，她摸出一粒晶体送到右手里，忽然站下，对面的铁笼里，付佳明沉默地看着他们。 “付医生。”程嘉懿轻声道。 “妈，你先看看嘉懿的手。”杜一一道。 “好了，安静，嘉懿，我看看你的手。”依然道。 “依教授，你看一一他们，我给小程看手。”付医生站在铁笼内道。 “好的。”依然道。 “不，付医生，不用了。”程毅忽然叫道。 房间内好几个人同时说话，忽然又同时停下来。 关守义开口道：“依教授，李教授，给他们看看后背。小程，你相信付医生吗？” 程嘉懿回头看一眼关守义，然后走到铁笼边，程毅才要开口，关守义拦住他，“老程，外边跑掉的那个是实验体，还不确定是几号。” 程毅被拦住，看着程嘉懿将手伸进铁笼，付佳明端着程嘉懿的手腕，一点点捏着。 “没有错位，肌肉损伤，可能有骨裂，问题不大。” 程嘉懿缩回手，吸收了粒晶体，疼痛已经减轻了不少，手腕的疼痛也稍稍减轻。 “怎么回事？”关守义这才问道。 程毅张口，脸上忽然出现惊慌的神情，“外边，外边的人忽然都疯了似的，互相抱着就咬。” 关守义转头看着跑过来的几人，再次注意到程嘉懿的嘴角，他微微蹙眉。 程毅顺着关守义的视线看过去，脸色变了下。 “你们几个没有事吧。”关守义问道。 程嘉懿忽然左右瞧了下，“暖暖呢？” 依然教授道：“在更衣室。” 程嘉懿转身就打开更衣室的门，见到暖暖缩在更衣室的墙角，听到门声，惊恐地看过来。 “没事的，暖暖。”程嘉懿张手，“过来，跟着我。” 暖暖跳下来，程嘉懿拉着暖暖的手出来。 “小程。”关守义叫道。 程嘉懿拉着暖暖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后道：“她是我的人。”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关守义回头看着付佳明道：“付医生，你有什么感觉？” 李教授和依然教授全都抬头，然后又低头，手下的镊子飞快地夹出玻璃碎片。 “很兴奋，可以控制住。”付佳明深吸一口气道，“屋里的血气太重了。” “你们为什么都没有……”程嘉懿忽然道。 “变异吗？”关守义问道。 程嘉懿点点头，“是的。” 王鹏后背落下的玻璃碎片不多，已经挑完了，冲洗了下，换上李玉。 “你们不也没有？”关守义审视着程嘉懿几人，视线在程嘉懿的手腕落下，“好些没有？” 程嘉懿点点头。 “李教授，我们去二楼看看，小程，你保护我们上去。” “关总，嘉懿受伤了。”程毅叫道。 王鹏道：“我也去。” 关守义看着程毅道：“老程，你该相信你女儿。” 程嘉懿低头对暖暖道：“跟着哥哥。” 杜一一趴在床上对程嘉懿道：“小心。” 程毅惶然地后退一步，暖暖抓着程嘉懿的手道：“我害怕。” 程嘉懿拍拍暖暖的手，“跟着哥哥。” 李玉走过来抱住暖暖道：“不怕，哥哥保护你。” 关守义打开门，王鹏先走出去，程嘉懿左手抓了铁棍，再将匕首插在后腰上跟出去。 医院内静悄悄的，外边的哭喊声好像也停下来，几人无声地上楼。 二楼的大厅还残留着玻璃碎片和血迹，四人匆匆走过，到了走廊的另一部分，李教授站下，指着其中衣衫关闭的门。 门关着，锁却被踹坏，掉在外边。 程嘉懿上前，轻轻推开门，露出被掰开的铁笼，空无一人。 程嘉懿进去看了一眼出来，“没有人。” “一号实验体跑了。”李教授说着，额头不由渗出汗来。 “看看其他实验体。”关守义低声道。 李教授走向第二间，程嘉懿忽然问道：“这里没有别的医生？” 李教授道：“现在是吃饭时间，除了值班的，都下去吃饭了。” 李教授摸出钥匙，却停了下，王鹏接过钥匙，程嘉懿握着铁棍上前。 门吱呀打开，风跟着吹了出来。 铁栅栏也被掰开，窗户破碎，人应该是跳了出去。 李教授低声骂了句，跟着打开另一扇门，还是空空如也。 “下去。”关守义反身往回就走，几个人跟在后边。 “刚刚交手的是一号实验体。不是深度催眠了吗？怎么都能跑掉！”关守义进到楼下的CT室内，怒道。 李教授垂目，默不作声。 “关总，一号实验体已经恢复神智，刚才交手时候手下留情了。”付佳明道。 才在房间里，杜一一和李玉已经将交手过程重复了。 关守义看看室内几人，目光落在程嘉懿身上：“小程，你和一号实验体交过手，有几分胜算？” 关守义看着程嘉懿的目光是充满期望的。他一直知道有程嘉懿这个人，对程嘉懿的期望一直很高很高。 程嘉懿道：“毫无胜算。” “什么？”关守义吃惊道，“毫无胜算？” “是的。”程嘉懿道。 “关总，一号实验体是TJ出身，程嘉懿只是个学生。”付佳明在笼子内提醒道。 杜一一后背也才清理完，跳下床。 关守义转头看着付佳明道：“这么说，就算你达到我们实验的程度，也不会是一号的对手了。” 付佳明点头，“除非在身体强度上超过，在身手上，我和他要差很多。” 关守义看看依然和李教授，又看看房间内几人，皱着眉头，目光闪烁着。 “妈，你还要在这里吗？”杜一一忽然说话道。 关守义锐利的视线落在依然身上。 “一一。”依然教授嘴里喊着一一，视线却落在付佳明身上。 “妈，付医生也是医生，他知道他需要什么。妈，你和我们走吧，我们一起走。”杜一一抓住依然的手臂。 第352章 实验体 “所有人都是变异人了，你都不知道谁能吃人谁不会吃人。妈，不做这个什么破研究了，我们走，就我们几个走。”杜一一抓着依然的手臂就往门口走。 “走？”关守义奇怪地看着杜一一，“你想往哪里走？到处都是变异人，你能走哪里去？” 杜一一冷冷地看着关守义，“走到没有人也没有变异人的地方。” “没有人？没有变异人？现在还有这样的地方吗？就是真没有变异人，还有变异鸟，变异野兽。”关总不可思议地看着杜一一，“你也太天真了吧。” 依然反过来抓住杜一一的手：“一一，你冷静下，现在外边具体什么情况还不了解。” “妈！还要了解什么？”杜一一忽然暴怒起来，“现在外边只剩下三种人了，一种还没有吃过人的，可谁知道他们会什么时候变脸，突然吃人？一种吃完了人在后悔痛哭的，还有就是吃完了人藏起来不说出来的！” 杜一一这话说完，程毅的脸色刷地就白了。 “可能还有吃人的变异人，可那有什么关系？我宁愿面对的是吃人的变异人，至少我知道他是吃人的。也不愿意想有人一边哭着，一边要吃我！”杜一一大叫起来。 李玉的脸色也变了，他瑟缩了下，他还记得自己差一点就咬了杜一一。 程嘉懿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她看到程毅悄悄后退了一步。她忘记了她也曾咬了那个什么一号实验体，她根本就没有想起来。 她的脑袋里轰鸣的是人吃人这三个字。 不知不觉，程嘉懿轻轻说出几个字：“我也是要走的。” 她看着程毅，又看着刚刚与她生死与共的王鹏和李玉，看着和依然抱在一起的杜一一，看着缩在杜一一身后的暖暖。 她是要走的，可是，走到哪？ “试验暂停。”关守义道，上前拿着钥匙。李教授叫道：“已经试验了。” 关守义将栅栏的锁打开，冷冷地道：“有担心付医生吃人的时间，不如想想你那几个实验体，能否召回来。” 说着对付佳明道：“去外边看看。” 付佳明走出栅栏，看看房间内几人，一言不发，当先向门口走去。 门打开，露出外边阴暗寂静的走廊。好像有血气飘来，也好像是错觉。 李教授看看门口，又看看依然教授，道：“这，这……” “啊——” “啾——” 外边忽然哗然起来，程嘉懿几人面色一变，脸上不由全露出恐惧来。 程嘉懿向门口移动了一步，程毅一下子抓住了她，惊恐地道：“不要出去，是鸟，是来吃人的！” 外面的叫喊好像遥远，又好像接近，程嘉懿低声道：“总得看看的。” 总得要看看的，外边到底怎么样了，到底是怎么样的人间地狱了。 清晨的天，因为无数鸟雀的蜂拥而至而黑暗下来，又因为鸟雀的盛宴充满血腥。 程嘉懿几人冲到门口，只看到跑出医院院门的付佳明的背影，和站在在医院大门内的关守义。 栅栏边缘的绿树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但挡不住他们的想象。 关守义的手抓在医院大门的扶手上，紧紧地抓着，却终于没有推开。 栅栏外，该会是怎样的一幅盛宴画面啊。 他们只看到了天上的飞鸟，却没有看到草丛中窜出去的鼠蚁。没有人有勇气走出去，面对曾经面对过的一切。 鸟雀终于飞走了，在享受完了盛宴之后，外边一片死寂。 医院的大门终于被推开。 他们惶然四顾，终于走出了医院的院门。 空无一人。 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地上零散的白骨，和还没有满足的虫蚁。 风吹过，一片破烂的带着血迹的碎布飘走。 人们渐渐从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看着满地的白骨，幸存的同伴，眼神呆滞。 他们走过白骨，绕过血迹，甚至连地上胡乱爬行的虫蚁都绕了过去。没有目的，或者是有了目的，他们忽然站下。 他们站在宾馆前方，看着宾馆台阶上同样站立的几人。 他们千辛万苦逃出来，从变异人嘴里逃得了性命，最终却没有逃离变异的命运。 即便坚强如斯的李立，也终于承受不住了。 他看着聚拢过来又互相提防的人群，看着信任他的、怀疑他的、不知所措的眼神，心里和他们一样，全是无助。 忽然，他的视线越过人群向远处望去，不仅是他，连同他身边站立的周尧、付佳明。 人群被他们的视线惊扰，惶然跟着转头，视线的尽头，街道的尽头，赫然是三个身着迷彩服的男人，正一步一步，缓缓而坚定地走过来。 人群不由退却，在三人行走过来之前，而三人之前的道路上，是惊讶站立阻挡了他们路线的那六七人。 “一号！”关守义低声叫道。 李教授惊慌地后退几步，不留神踩到了地上的一块骨殖，趔趄了下。 程嘉懿几人缓缓向后退着，将李教授和关守义暴露在众人之前。 宾馆门前的广场一片寂静，寂静得好像能听到人群的呼吸声。 明明只有三人，缓缓地逼近，就好像千军万马一般的压迫。 “李教授！”关守义忽然低喝一声，李教授一下子站住，他看着正中那个男人，忽然叫道：“看着——” “嘎——”天空一只迟来的乌鸦鸣叫着，打断了李教授的话，接着在广场上空盘旋着，再留下一声不甘的鸣叫，飞走。 一号站在广场中央，无视他们前方的李教授和关守义，只看着还在宾馆台阶上站立的李立。 李教授的手缓缓伸进白大褂的兜内。 一号忽然动了，他就如一支利箭一般，忽然就出现在李教授的面前，抬手捏住了李教授的脖子。 就在他身形一动的瞬间，另外两人也动了。一个扑向关守义，另一个扑向同样穿着白大褂的依然教授。 猝不及防，依然教授惊呆了，甚至忘记了逃跑，也来不及逃跑。 杜一一惊叫了一声，他的怀里还抱着暖暖，他只来得及将暖暖往身边的人身上一丢，那穿着迷彩服的男人已经冲到面前。 “住手！”断喝声随之传来，但已经来不及了，没有任何断喝能阻拦这三人的脚步，行动。 第353章 相依 依然教授连恐惧都来不及，只看到旋风一般扑过来的身影。可忽然，一个人出现在她的前方，拦在了她的身前。 程嘉懿几乎是本能地冲到依然身前，眼看着拳头在眼前放大，她去势已经无法停顿。 在拳头的后面，她看到的是一双悲愤痛恨的双眼。 如果她没有逃脱，她大概也会用那样的眼神，愤怒地想要撕裂所有穿着白大褂的人！ 拳头忽然向下一落，抓住了程嘉懿的肩膀，程嘉懿身子一侧，另一个肩膀往那人的怀里撞去。 身后，王鹏和杜一一也一起撞了过来。 “秦风！”又是一声大吼，程嘉懿、杜一一和王鹏与那个男人撞在一起，男人向后踉跄了一步，忽然一个转身，程嘉懿三人飞了出去。 “姐姐——”暖暖忽然一声尖叫，程嘉懿三人摔倒在地上。 男人回转身向依然冲过来，依然惨白着脸，站在原地，李玉惊慌地抱着暖暖站在依然身前，叫道：“不要过来啊！不要过来！和我们无关！” “妈！”杜一一叫道。 男人忽然站住。 “秦风，你放开他们。”李立站在台阶上，向下看着，“和他们无关，他们只是执行我的命令！” 一号——秦风掐着李教授的喉咙，另一只手抓着他伸到兜里的胳膊，使劲一捏。 李教授惨叫一声，那条胳膊显然是断裂了。 杜一一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倒李玉身前，张开双手护住依然。 “一号，你若是还有记忆，该知道李队长从来没有出现过在研究所内，他一直在外边与变异人战斗，催眠你们，用你们试验是我的命令。” 关守义的喉咙落在另一个人的手里，那个人的手只要稍稍使劲，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掐断关守义的脖子。 在关守义声音落下之后，那只手正在一点点加重力气。 “秦风，杀了他们很容易，可以后呢？谁来保护这些幸存者？谁来杀灭天上那些变异的飞鸟，地上这些变异的野兽？还有那些变异的，想要吃人的人？” 李立缓缓走下台阶，周尧和付佳明跟在他的两侧。 “如果你一定要杀人泄恨，你杀了我。杀了我这个下命令的，却无力保护他们的人。只求你杀了我之后放过他们。如果你还记得你曾经是个战士，请你保护他们。” 李立一步一步走到秦风身前，站下。 秦风的手轻轻一推，李教授倒在了地上。 他上前迈上一步，再上前一步。 所有人都看着他，连同另外两个男人。 秦风走到李立身前，他忽然挥拳，重重地落在李立的胸口。李立向后一仰，周尧和付佳明同时伸手，扶住李立。 “秦风。”周尧叫了一声，只叫了一声，却无话可说。 不用异地相处，他们就能知道秦风的心情。没有人愿意被当做实验品，尤其是失去自由失去思想的试验品。 他们再自诩正义，在秦风三人面前，也会愧疚。 “嗡……”天空忽然再传来异响，一架无人机由远而近，在半空盘旋了几圈，忽然掉头离开。 “秦风，我们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即便不死在变异人手里，也可能死在……”李立抬头，看着无人家消失的方向，那边是省会的方向。 也可能就死在这里了，这个远离城市的县城，在他们经过了恐惧和逃亡之后。 绝望，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谁还能救了他们？谁还能救了谁？ “啊——”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嚎叫，一人发疯般地从人群中跑出去，大家看着他，看着他远远地消失在路的尽头。 “程姐？”只有几个人听到这声迟疑的，轻声的呼唤，但这一声呼唤足以将这几个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王鹏正半跪在程嘉懿身前一两步远，迟疑地伸出手。程嘉懿扶着右手腕也半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簌簌发抖，随着这声喊声，程嘉懿抬起头来。 “啊！”王鹏不由地低呼一声，一下子坐到地上，只有一只手还伸向半空。他从没有在程嘉懿的眼睛里看到这般可怕的眼神，那双眼睛看起来就像是可怕的野兽。 那双眼睛的主人虽然半跪在地上，虽然拖着伤臂在瑟瑟发抖，但那个人的眼睛里正释放的是野兽的本能。 人群忽然传来一片低呼，跟着是更低的声音，但这些低低的声音汇合在一起，足以让所有的人全都听清那只言片语的几个字。 “变……异……了……” “要……吃……人……了……” 这几个字就如闷雷一般，在广场的上空一阵阵地盘旋，直到落在所有人的耳朵内，所有人的心里。 人群向前哗然了下，又立刻潮水般向四周散去，不大的空场上，只留下还在惊惧中的十几人。 程嘉懿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几个字，也在这几个字发出之前，确切地说，在她被那人抡起来摔倒在地的那一刻，就感觉到身体的变化。 就好像最初最初的时候，她的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饥饿，可这一次叫嚣的却是她完全不明白的感觉。她知道它们在颤抖，在渴求，却不知道渴求的是什么。 她听到王鹏的喊声，在王鹏的神情中看到了恐惧，她甚至知道这恐惧的源头是她自己，直到她听到了那几个字。 变异。 原来这就是变异。 她终于也变异了。 她抱住自己，却不可抑制地想起那种苦涩又咸湿的味道，感觉到自己的瑟瑟发抖。 “她变异了！” “要吃人了！” “你快跑啊！” 程嘉懿抬起头来，她看到王鹏惶然又恐惧地跌坐在地上，伸出的手明明只有一臂之遥，却那么遥远，遥远。 她抬眼看着周围，看到不断后退的人群，惊惧中警惕地注视着自己的双眼，看到张开手护着依然教授的杜一一，然后，她看到了父亲，看到了父亲惨白又绝望的面容。 程嘉懿鼻端嗅到甜美的气息，一如很久很久以前。她抱住了自己。除了抱住自己，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嘉懿……” 真甜，真香…… “嘉懿……” 程嘉懿将头埋了过去。这时候，还不怕她的，也只有这个人了。 第354章 为命 杜一一轻轻搂住程嘉懿，将她发抖的身体拥抱在自己的怀里。 他不知道程嘉懿身上发生了什么，他甚至都没有看到程嘉懿咬住那人的手臂，他只知道程嘉懿在害怕，也知道所有人都在害怕程嘉懿。 他不怕。他和程嘉懿逃跑到现在，相依为命，程嘉懿就是真的变异了，失去神智，他也不会害怕她的。 “嘉懿……”他轻轻地抱着她，嘴唇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地呼唤着，“嘉懿，我在这里。” 真香，真甜……程嘉懿靠在杜一一的怀里，闭上眼睛，就如二十多天之前的那一次。 “一一！”依然失声叫道，“一一，你回来！你快回来！” 李立挣脱开周尧和付佳明，叫道：“拉开他们！” “一一！”依然叫道，“一一，她现在不是她了，她现在只能闻到血的味道！” “不要刺激她！”关守义喊道，“不要刺激她！医院里有血浆！” “我去。”付佳明转头往医院跑去，周尧急忙跟上。 李立忽然冲上前，可他身动的那一刻，王鹏忽然一个转身，拦在程嘉懿和杜一一身前。 “王鹏……” “别动！”王鹏举着铁棍，“不要过来！和你们无关！” “王鹏，你冷静点，她现在神志不清了！”李立往前迈了一步。 “站住！”王鹏大叫道：“我说了，和你们无关！” “给她晶体，给她晶体啊！”程毅叫起来。 广场上忽然安静下来，忽然传来几声冷笑。 “你们怕什么？你们不也才吃了人？吃了你们自己的亲朋好友？现在看到别人变异了，就觉得可怕了，看到别人要吃人了，就觉得恐惧了。真奇怪。” 秦风冷笑着，环视着广场上的人，“你们已经是同类了，还害怕什么呢？” “你胡说！”李玉忽然叫道，他还抱着暖暖，被惊吓得也在发抖，可还是大叫道：“她没有变异！她是被你们打伤的！” “是吗？”秦风冷笑着，忽然抬起左臂，伸给李玉，“你说，喝了我的血的人，还不是变异人？” 李玉呆住了。 “你们都是坏人！”怀里的暖暖也忽然大叫起来，“你们欺负姐姐，你们这些坏人！” 暖暖忽然挣脱开李玉，向程嘉懿跑去，她身前的男人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脖领。 “放开我，你们这些坏人！”暖暖手足挥舞着，忽然，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转过身来，抱住抓着她的手臂，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暖暖！”李玉失声叫道。 那个男人伸着手臂，眼睛眨也没有眨地看着抱着他手臂狂咬的暖暖，好像没有看到自己手臂上正有鲜血在流淌。 空气中乍然出现新鲜的血的味道，那味道那么甜美，让人忍不住分泌出口水出来。 暖暖忽然就从那人的手臂上跳下来，飞跑到程嘉懿和杜一一那里，张开小小的手臂，抱住程嘉懿和杜一一两人。 她实在是太小了，张开手臂也环不住二人，她只抱住程嘉懿的头，将自己盖在程嘉懿的身上。 “姐，我也喝血了，我们现在一样了。” 小小的稚嫩的声音回荡在广场内。 李玉慢慢地走过去，慢慢在暖暖身后，抱住身前颤抖地拥在一起的三个人。 他听到小小的低低的声音，看到一截雪白的胳膊正往杜一一怀里的程嘉懿头部伸过去。 “姐，你喝暖暖的血，暖暖不怕。” “暖暖。”程嘉懿轻轻地喊了一声，张开眼睛，将暖暖搂在自己的怀里。 她能嗅到扑鼻的香气，在杜一一的心口，暖暖的手臂和嘴里，李玉的身上，那么诱人，隔着李玉，还有王鹏的。甚至还有一个新鲜的血源。 她挣扎了这么些时间，不就是因为不甘吗，不甘心成为试验品，不甘心屈服原始的欲望。 但她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了。 付佳明和周尧跑了回来，冲了过来，他们手里是一个保温箱，可大家全都知道，程嘉懿不会需要这些血浆了。 她的怀里有新鲜血液的源头，不是一处。 “李队，你怎么不阻止！”周尧叫道，可一转眼，他嗅到了血液的来源，瞪着眼睛站住了。 抱在一起的四人动了下，围观的人群也跟着动了下。 “嘉懿……”一个迟疑的声音迟缓而来。 程嘉懿缓缓站在来，在杜一一的拥抱中，李玉抱起暖暖，四个人站了起来。 “嘉懿，你没事吧？”程毅上前了一步，又站下。 程嘉懿的视线越过王鹏，落在程毅身上，然后是依然，然后是广场上的人。 “我们走。”杜一一轻轻说着，拥着程嘉懿。 “她到了临界点。她的身体急需要一种东西，这个东西只存在新鲜的血液中，只要温度超过或者低于人体温度2到3摄氏度，就会消失。” 关守义忽然开口地道：“程嘉懿，你不用想要忍着，你忍过了一时，忍不了一世。” “你胡说！”杜一一叫道。 “想想过去你们经历过的就该知道了。我们脑袋里这个该死的晶体正在支配着我们原始的欲望。”关守义点着自己的脑袋道，“我们现在幸存的，还有谁没有喝过鲜血？还有谁？” 关守义看着程嘉懿，然后看着广场上的众人：“你？还是你们？还是你们？我们还能站在这里的，全是喝过鲜血的人，因为只有鲜血里才有那种东西，就好像我们呼吸的空气。我们呼吸它，却看不到，摸不到！ 再看看你们面前站立的这三人，看看他们的强壮，远远超过我们这里的所有人，甚至你们认知里的程嘉懿。” 关守义说着，猛然转回头，看着还在杜一一怀抱里的程嘉懿：“知道你为什么打不过他们了吗？知道你为什么吸收了那么多的晶体还是弱了吗？因为你已经到了临界值，你脑袋里的晶体已经饱和了。 你需要血液中的那种东西来打破你身上的屏障，而你刚刚已经尝到了血的滋味，得到了一点点的那种东西。可惜，不够。 你可以问问他们。”关守义指着广场上的人群，“问问他们刚刚喝了多少血，吃了多少肉。或者你也可以问问他，你的父亲。” 第355章 分别（血继丶放纵10000币加更） 关守义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程毅所在，然后再道：“或者我也可以回答你，他们三个喝过多少血。现在，不是你想要喝血，是你的身体需要那种该死的东西，你的身体需要那种东西让你继续强壮下去！” “如果鲜血那么好，你自己为什么不喝？”程嘉懿忽然开口，她的声音还有些颤抖，不是害怕，是身体的虚脱带来的颤抖，“你自己为什么不变得和他们一样强壮！” 程嘉懿忽然提高声音叫道：“因为你在骗人！你和我们一样对晶体一无所知！你在用他们试验，然后用我们！用所有人！” 关守义冷笑一声：“说这些有什么意义？鲜血在这里了。” 关守义说着，转头看着秦风道：“你们已经经历过两次临界值，很快，就会到达第三次、第四次。现在，你们三个是我们所有人中最强大的。 对于用你们试验，我个人只能说句抱歉，你们想要泄愤，我无可厚非。我个人，言尽于此。” 秦风三人一直冷冷地看着他们所有人，直到听到了关守义的话。 “你是在说，我们因为你们的试验强大了，我们应该感谢你们的吗？”秦风冷笑道，视线却直逼李立。 “在你们知道这场病毒席卷了所有人之后，还心安理得用我们做实验，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用我们来做你们活下来的代价。 现在还用她来诱惑我们继续跳进你们的陷阱？李立，我竟然不知道，你也有如此卑鄙的时候。我现在不杀你们，是因为你们会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的。” 秦风说完，看向程嘉懿：“你是需要新鲜血液了，跟我们走。” 程嘉懿几人怔住了。 被暖暖咬了一口的男人往前迈了一步，王鹏不由后退了一步。 “秦风，你要做什么？”李立也上前一步。 秦风看了李立一眼，就这一眼，李立的脚一下子被钉在地上。 “跟我们走。”秦风看着程嘉懿，再说道。 “走吧，好过在这里被算计。”杜一一低声道。 “一一。” “嘉懿。” 来自两个父母的声音。 杜一一看着依然教授道：“妈，你跟我们走还是留在这里？” “一一。”依然教授痛苦地道，“一一，别走，至少别跟着他们走。” 杜一一笑了下，脸上的笑容却好像在哭一般，“妈，他们有机会杀死我们的，好几次呢。他们呢，也有好几次有机会放我们一条生路的。 妈，你也别哭了。你是医生，是教授，我理解。你们的信念高于一切。妈，你要是用我做实验，我就留下了，就当我还给你了。嘉懿，不行。” 说着，对着程毅又道：“叔，你要跟着我们吗？跟着嘉懿吗？” 程毅张张口，看着程嘉懿道：“嘉懿，爸会想办法的。爸会想办法的。” 关守义笑了声：“程嘉懿，你要想好了。他们需要更强大的血液。” “爸，你跟着我们走吧。”程嘉懿低声地，哀求着道。 “嘉懿，他们是试验品啊，你留下吧，爸会想办法的。” “能有什么办法？”程嘉懿轻声道。 程毅慌乱地向四周望去，又慌乱地转回视线，哀求般地对程嘉懿道：“总会有办法的，这么多人，总会有办法的。” 程嘉懿的眼睛酸了下。 就在刚刚，她发现自己异状的时候，她的眼睛没有酸；在杜一一搂住她的时候，也没有酸；在暖暖将自己的小胳膊伸过来的时候，也没有酸。 但是现在，她眼睛酸楚得想要闭上。 “嘉懿，留下来，听爸爸的，啊。”程毅伸出手，往前走了一步。 “我要走。”程嘉懿低低地说道，“你不走，我自己走。” “一一……” “嘉懿……” 他们设想过离开，却没有设想过这样的离开，要随着研究所内的试验品，走向他们也不知道的未知。 但即便是跟着试验者离开，也好过身后那些对他们虎视眈眈的人。即便最后真沦落到人吃人那一步，他们所有人也不想被关在笼子里，成为被人摆布的试验品。 就是死，他们也想要自由地死掉。 回过头去，程嘉懿的眼睛终于模糊了，她甚至看不清程毅的面容，只能看到他绝望的垂落下去的手臂。 “你宁愿相信他们，也不相信你爸爸吗？”程毅爆发了，他大叫道。 “走吧。”杜一一拥着程嘉懿转身。转身的刹那，程嘉懿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小程，你还能挺多久。”秦风坐在副驾驶上，微微侧头。 上了车，程嘉懿就缩在后车座上，不言不语。此刻也只是茫然地说了句“不知道”。再往车门靠了靠。 “没有用。”秦风转回头，“我们的呼吸，脉搏的每一次跳动，都会将我们血液的味道传递给你。” 程嘉懿低下头，看着她受伤的手臂。手臂还在疼痛，似乎没有得到晶体的医治般。可他明明吸收了晶体，当时疼痛也减轻了。 “我不清楚你身体是怎么回事，我听到他们在我们身上试验时候说过的话，但不全面。我只知道有你这么个人，没有变异，或者是能抵制住鲜血诱惑的变异人。” 秦风接着冷笑了声，看着窗外：“他们确实想要留下你，最后也会用你做实验的，在确保万无一失之后。” “你们，怎么恢复神智的？”杜一一忽然问道。 “我们一直在挣扎。”秦风简单地说道，“也可能他们说得对，我们得不到需要的血液了，所以，连催眠也无法压制我们了。” 车子驶出了大路，走向一条山路。 “我们暂时进山。山里总能有住的地方，至少也有野兽可以果腹。”秦风再道，“你不喝人血，野兽的血喝不？” 后一句就是问程嘉懿了。 “我不知道。”程嘉懿只觉得手腕越来越疼。 “嘉懿，你别忍了，反正……”杜一一迟疑了下，他不想让秦风知道他们几人喝过程嘉懿的血的事情，“要不，你喝我的血。” 秦风终于回头，先看一眼杜一一，然后打量着程嘉懿道：“你得快做决定了。说实话，你还没变成人干，很奇怪的。” 第356章 熟悉 程嘉懿体会了下自己的感觉，她好像还是很虚弱，却又还有力气，真要是打起来也能和以前差不多。看来晶体还没有开始吸收她身体的养分。 只是，那半口都不到的血，怎么就触发了她的变异？这要一层层地提升身体的强度，不就玄幻了吗？ 可末日本来就是很玄幻的，尤其还是有晶体的末日，还要吃生肉喝生血的末日。 程嘉懿忽然想起来离别的父亲，想起了依然，想起了明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还留在那里的所有人。 到底谁对谁错？也可能无所谓对错了。只看自己站的位置。 腰忽然被抱住，暖暖依恋地靠在程嘉懿的身上，程嘉懿的心动了下，她看着抱着自己的小小手臂，脑海中的影像远去。 前方出现了一处山坳，山坳内是几十间民房的小村庄，民房与程嘉懿一路见过的不大一样，有的房顶上还是瓦片。 车子停在山路上。 “方涛。”司机位置的人才回头，对后座的三人道，接着看着暖暖笑了下，“小妹妹牙口不错啊。” 他就是打了程嘉懿一拳，被暖暖咬了一口的那位。 暖暖将头埋在程嘉懿的怀里，只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看着。 “小心你姐姐忍不住咬你了。”方涛再逗了暖暖一句，开门下车。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杜一一奇怪道：“他们心理真强大——暖暖到哥哥这，离姐姐远点。” 村子是被废弃的，有的屋子里还有白骨，最大的一处是村委会，院子上空被一株梨树的枝杈覆盖，倒是阴凉，他们拖出几把椅子，面对面坐下。 另外一个人叫做林大海，不喜欢说话，除了介绍自己的名字之外，就坐在院子门口。 “早听说程老大的名字，还听说你们小队四人生死与共，果然如此。”秦风看起来很是开朗。做试验品的日子想必没有对他的心理造成太大影响。 “秦哥，我们以前都是学生，额，王鹏是程序员，李玉是开锁公司的，我们也就是侥幸活下来了。我们现在比较担心的是程姐，还有以后。”杜一一在车上就想问了，才找到机会。 秦风道：“我们这里这么多血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至于以后……我们也才自由不到半天，还没有来得及考虑。倒是你们，打算离开他们很久了？” 杜一一点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秦风笑道：“你母亲是依然教授，昨天接触过我们，和李教授的谈话我还记得。” “我们有代沟。”杜一一一句话，终结了这个话题，“秦哥，嘉懿一定要喝血才可以吗？” 这是杜一一最关心的问题，也是所有人都很关心的问题。 “不光是程嘉懿，还有她。”方涛道，“才咬了我一口呢。”方涛晃晃胳膊，他胳膊上的印记已经收口了。 暖暖这回是缩在杜一一怀里，换了一只眼睛偷偷看着方涛。 “啊。”院子里好几个人同时惊讶一声，都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杜一一将暖暖的头搬开：“暖暖，你馋没有？” 暖暖摇摇头。 “你一会缩我怀里，一会缩你姐怀里，不是准备趁我们不注意，咬我们一口？”杜一一怀疑地问道。 “哼。”暖暖跳下来，自己坐到院子里的红砖上，撅着嘴不高兴了。 程嘉懿低声道：“暖暖，哥哥是和你闹着玩呢。” 李玉心疼地站起来，蹲到暖暖身前：“暖暖，哥哥和你好。” 几人的视线都落在暖暖身上，眼神不由都温和起来。 “秦哥，我这个状态，不喝血可以不？”程嘉懿问道。 秦风三人都扬扬眉毛，秦风问道：“为什么？” 程嘉懿忽然觉得她矫情了。 她都将自己血给杜一一他们三人喝了，她自己又在这假装什么圣人？再说她不也喝了秦风一口血了？ 程嘉懿在心里叹口气，还是没有弄明白她自己是什么思想。 秦风三人看着好像得不到程嘉懿的回答，就又都看着杜一一。 杜一一倒是猜出来程嘉懿的想法了。应该是过不去心理那一关。 “最初混乱的时候，嘉懿她实际上就能嗅到血的香气了，她一直忍着，忍到现在。”杜一一轻叹一口气，“要是你们，忍到现在，忽然一下子哗啦，信念倒塌。那以前干嘛要坚持啊？那些坚持简直就是笑话。” 秦风眉头有些皱起来：“血液不过是补充能量的一种方式。为了提升身体强度杀人越货，才是错误。这和信念、坚持有什么关系？” “你们不懂的。我们从混乱开始那天……第二、三天吧，就在一起了，要是没有信念，我是早死了。”李玉插言道。 “忍到现在？”方涛叫道，“牛逼啊。你们全不吃人？不喝血？都这个信念？” “我不是，我是信程姐，得永生。”李玉一本正经地道，“程姐永远是对的。” “那你程姐要是错了呢？”方涛下意识问道。 “那程姐也是对的。”李玉毫不迟疑地道。 方涛惊讶了下，忽然笑了，“那你程姐现在不肯喝血，你觉得也对？” 李玉心里对程嘉懿自带滤镜的，他理所当然地道：“程姐和我们不一样的。” 秦风笑道：“不过你们程姐看样子好像挺不住了。” “秦哥，你的血，借用点？”程嘉懿放下一直捧着的手腕道。 “唉，不禁说啊。”方涛带着点嘲讽。 杜一一道：“我说句冒犯的话啊，你们这心态，我怎么看着不像是被那啥过的？——嘉懿，你确定是要借秦哥的血？” 秦哥已经伸出手臂了：“原地再来下，还是……” 杜一一咧下嘴：“秦哥，我们都是注射的。”说着拿过背包。从混乱到现在，背包不离身的习惯算是养成了。 “小杜哥，你要是被催眠的时候也能有记忆，你也会精分的。”方涛哼道。 秦风站起来从杜一一手里拿过针管和胶皮，勒上。 “消毒先——”杜一一道。 程嘉懿看着针管里的血，忽然问道：“你们对我们很熟悉？” 秦风斜斜地看眼程嘉懿：“不然，我为什么要带你们离开？” 请假 不在状态，白天忙一天，状态调不回来，今天没有了。 第357章 冷静 程嘉懿四人也奇怪着，秦风三人自己跑路多痛快，为什么要带着他们几个累赘？虽说他们如今也不能算太累赘的。 但交过手就知道，程嘉懿他们几人，四打一都打不过一个秦风。 秦风将针管扔给程嘉懿，丝毫不担心程嘉懿接不着。 “他们提到过你的名字几次，一直在犹豫给不给我们服用你的血。我们是想就带你一个出来，不过好像带你一个出来费点劲，多几个到省心点。” 程嘉懿抓着针管呆了下，然后一言不发地将针管内的血全都喝掉。 王鹏和李玉呆了呆，下意识看着仰头喝血的程嘉懿。 “看上我们的血了？”杜一一惊讶道。 “不是你们，是她的。”秦风纠正道。 秦风以为这几个人会惊讶地跳起来，然后戒备着做出什么额外的举动，谁知道身为当事人的程嘉懿只是淡然地就喝了他的血，那三人惊讶是惊讶了，却都没有怎么在意的表情。 难道他看错了？ 可先前搏斗时候的拼命可做不得假，秦风还自认有这个眼力的。 “哦。”杜一一说了声，算是回了话，不过显然不是很在乎。 秦风几人诧异地对视了一眼。 “感觉怎么样？”杜一一这时候站起来走过去，接过程嘉懿手里的针管。 “说不好。”程嘉懿摇摇头。 “你手还疼？”杜一一看着程嘉懿又捧回去的手腕问道。 “还有点。”程嘉懿点点头。 “啧。”方涛泽了声站起来，“大海，走了，出去弄点吃的。” 程嘉懿抬头，看着秦风。 秦风扬下眉毛：“不够？” 程嘉懿摇摇头，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程嘉懿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知道秦风是冲着她的血才带他们离开，她倒是放心了。 有交换就好，明说了更好，她也不会舍不得她的血，想来也不会需要多少，再说秦风也说了，他们也不会吝啬他们的血。 比瞒着她，把他们当成傻子一样耍的李立周尧要好多了。 可说不定在秦风这里，他们几个也是傻子。 “我觉得那玩意不一定就血里有。”杜一一琢磨了会道，他不怕秦风听到，反正他也是瞎琢磨的。“没有道理。就算那玩意的作用是为了自相残杀的，也没有道理就血里有。” “植物里也有？”程嘉懿抬头，瞧着铺到院子上空的树枝道，“然后矿石里也有？极品翡翠玉石啥的就是能量？不，灵力？” 杜一一和程嘉懿对视着，都是想起曾经看过的小说，彼此讨论的情节。也同时在心里说了一声“扯淡”。 这番对话，王鹏听懂了，李玉也听个八九不离十，秦风和暖暖一样发懵。 “你们说这种物质植物里也会有？”秦风蹙眉，打量着院子里棵异常粗壮的梨树。 “我们瞎说的。”杜一一没精打采地说了句，往后几步，也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 “你不试试效果？”秦风觉得他一向沉得住气，可看到程嘉懿喝完了血也无精打采的，与他只言片语听说的完全不像，觉得很奇怪。 “哦。”程嘉懿拿过自己的背包，摸出一个小瓶子，到在手里几粒晶体，握住。 抬头看到秦风视线落在她手上，也好像是瓶子上，她举着瓶子问道：“晶体，我还有，需要不？” 这么说着，已经感觉到晶体正在被身体吸收，一股暖流温和地包裹了受伤的手腕，身体也得到了暖流的滋润，最后与脑袋里某处的晶体引起共鸣。 除了晶体，也不可能是别的。 手腕的疼痛开始减退，五脏六腑的叫嚣也停止了。 “这个东西很宝贵，你们随便就给出去，因为很多，还是因为来得容易？”秦风没有说要，也没有说不要。 “不是贿赂你们保我们自己命嘛。你们真要抢，就像我们打得过似的。”杜一一回答道，“还不如我们自己给出来的好。” “呵。”秦风发出个无意识的声音，下意识想了下自己会抢不。 说话间，程嘉懿张开手，看看手掌里灰色的粉末，抬手让它们掉在地上。 杜一一瞧下程嘉懿的脸色，什么也没有问。 方涛和林大海拖着一只扒了皮，认不出来是什么的动物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几个人还都沉默着，各自想着心事。 秦风见到他们回来了，站起来。 农村的房子，家家的院子里都有大灶，院子内外都有现成的柴火，似乎只要不是正经地做饭，烤肉总是最先做出的选择。 浓烟冒出来，跟着是火，然后是吊在架子上的肉。方涛拎着把刀，不断将接触到火舌的肉片下来，扔到盘子上。 吃饭的时候，秦风几人一直在低声商量着什么，偶尔飘过来只言片语，他们听出来是商量以后。 以后，这两个字近在眼前，也好像还与他们很远很远。 他们是跑出来了，但还有他们牵挂的人留在那边，程嘉懿和杜一一心里都知道，程毅也好，依然也罢，都在等着他们回去。 而他们也隐约想明白程毅和依然不肯离开的原因，除了认为他们会回去，还有就是，人终究是群居动物，离不开团体和社会。而他们的现状，聚集在一起，才会有更多活下来的机会。 “我们打算沿着这条路一直先往东去，有一个白天多点的时间，就会到边境，如果情况可以，也可能越过边境，或者，从这里转道，绕一圈，回到省会。” 吃了肉，将东西清理之后，秦风招呼着程嘉懿几人，在院子里画了地图，说了他们的计划。 “我们几个？”杜一一问道。 “还有人要带着？”秦风问道。 “我不放心我妈留这。还有嘉懿的爸爸。”杜一一沉闷地道。 “他们不是都不要你们了吗？”方涛道。提到研究所的人，方涛的脸色还是一沉。 他们不可能不介意的。 “有人来了。”一直坐在院门口的林大海忽然说道。 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站起来，林大海和方涛已经窜了出去。 秦风留下一句“呆在这”也跟着跑出去，几人互相看看，奇怪地一点也不觉得紧张。 “小杜哥，依教授能跟你走吗？”趁着院子里没外人，李玉忙问道。 他实际上是想要问：程姐，你真的要带着你爸一起吗？ 第358章 分歧 李玉对父母早就没有任何感情。 他羡慕过那些父慈子孝的，但是既然他没有，也就慢慢不在意了。 身为旁观者，还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在程嘉懿和程毅的矛盾中，他自然是站在程嘉懿这边的。 其实李玉觉得他们几个人孤身一逃是最好的，无牵无挂。但他也知道依然是杜一一的母亲，程毅是程嘉懿的父亲，程嘉懿和杜一一不会就这么走的。 杜一一看一眼程嘉懿，道：“我担心的不是我妈跟不跟我走，是担心路上她要拿外边那几位做实验。” 李玉“哦”了声，“那刚才依教授怎么不跟着我们走？” “你傻啊，还不知道这次变异怎么回事呢，我妈能不想琢磨琢磨？再说我妈知道我肯定会回去捞她的。” 王鹏道：“程姐你呢？” 程嘉懿道：“我也要带着我爸的。我爸肯定和我走的。” “程姐，你觉得他们几个用完了我们，还会带着我们吗？”王鹏问道。 “这年头，谁不是用完了就扔的？”程嘉懿道。 “咱们都没想着省会那边怎么样了？二次变异不会就我们这，肯定席卷全球的。”杜一一忽然道。 “别人怎么样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李玉道。 “怎么没有，咱们早晚也还要回到人类社会里，如果还有人类社会的话。”杜一一道。 “我觉得要是全球二次变异的话，省会对我们应该开始收割了，一边收割一边放养着。可能不仅我们这省会，好多地方都会这样。留下的都是精英什么的。”程嘉懿道。 “那要这么说，我们就是回去，也混不进去。我们几个怎么看都不算精英吧。”李玉道，“哎，程姐，你这又进化没？” 程嘉懿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们进化前什么感觉？” 谁也说不准自己什么感觉，连所谓的进化都说不好。 还没有商量出来什么，门外传来人声，夹杂着几个好像熟悉的声音。 “是顾东临，还有张安宁。”王鹏靠着院门站着，这时候就后退了几步。 院门打开，外边人都走进来，顾东临几人还好，张安宁看着有些狼狈。 “果然是你们。”顾东临难言脸上的失落和疲惫，和几人打着招呼。 程嘉懿几人也都点着头，杜一一问道：“顾哥，你们怎么过来了？其他人呢？” 提起其他人，顾东临几人脸上都显出愤怒和痛苦的表情。顾东临道：“没有其他人了，就我们几个。” 程嘉懿脱口而出：“薛艾琳和董雪呢？” 不提这两个人的名字还好，一提这两个名字，张安宁就先叫道：“我这总算知道什么叫狼心狗肺，恩将仇报了。” 顾东临也咬着牙道：“要我逮到那个女人，我就碎尸万段了她。程姐，我真后悔没有听你的，看着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可怜，我也信了她一半的鬼话。 结果今早才发现，那个女人就是个疯子，她女儿也是，我们那里今早……唉。” 顾东临想起一早的惨状，重重地叹口气。 “一早那个女人和她的女儿就发疯了，将我们好几个人都咬了，还打死了两个，后来大家也被传染了，都……”张安宁低声道。 院子里其他几人交换了个眼色，他们都知道发疯未见是薛艾琳和董萧给传染的，但谁也没有纠正。 “你们几个呢？”程嘉懿迟疑了下，还是问道。 顾东临和张安宁几人明显有些紧张和焦躁，互相看了会，顾东临哼了声，下了决心般道：“我们清醒的时候，发现周围一地尸首。” “你们怎么找过来的？”秦风忽然问道。 “也不是特意找你们的。我们清醒过来，觉得不能在这里留着了。”顾东临好像破罐子破摔般道，“我们清楚自己什么样子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也这样。我们向往东走，最好走出国界，真要祸害……” 真要祸害，也祸害不到自己人。 “就看到你们车子停这里，就寻思着找找你们，还真找到了。程姐，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看到你们安全，放心了。我们不在这停留，这就走。” 顾东临说着，回头看看秦风道：“哥们，多谢你们带我们过来了。” 秦风摆摆手：“既然都是熟人，坐会再走。”说着看着程嘉懿和杜一一，“你们说的那个女人和她女儿……” 杜一一简单扼要地将事情发展过程说了，不免提到了暖暖，但现在人人都是移动的血库，估计暖暖也就不觉得怎么稀奇了。 这边王鹏也和顾东临几人简单地说说他们这一天的早晨，顾东临几人听完也都呆了。 他们以为是薛艾琳突然发病，没想到却是二次变异。 “我操，那个女疯子清醒了，该不会找你去了吧。”顾东临说道。 程嘉懿一下子跳起来：“我爸还在那边。我得回去。” 杜一一也跳起来：“秦哥，我们得回去，我妈也在那边。” 秦风道：“你们呢？” “一起一起。”顾东临也想着是他们几个离开，但是看到程嘉懿了，自然就想要入伙了。 他们来的时候也开了两台车，当下四台车调转车头，风驰电掣般往回开去。 试验品跑掉，二次变异开始，还没有疯掉吃人的，也只是因为时间的问题。李立和李教授依然教授几人简单地商议下，都认为不能再等下去了。没有变异吃人的，也要尽快服下血浆。 研究所没有足够的血浆，而这种也算是试验，因为一早发生的种种事情，所有人都焦头烂额。 外边开始有人逃走，幸存者的统计几乎陷于停顿，李立几人现在连汪清和王丹都没有看到，甚至不知道他们还活着没有。 而李立也和关守义第一次出现了分歧。 “回省会？李队，你以为你带着这些不人不鬼的幸存者回去，省会会欣然接纳？还是你想抱着殉道者的思想，将自己奉献出去？” 关守义一贯的冷静，此刻也维持不住了。 “李队，你清醒点，我们现在必须一路往东，按照我们最初的计划，走到边境。” 第359章 李薇薇 “我们走不到边境的。”李立看着省会的方向。 “什么意思？”关总面露狐疑。 “无人机能到这里，就表明，市区已经在省会的控制之下了。”周尧沉声道。 “他们已经看到了我们的现状，知道我们经过的二次变异，关总，如果你是省会，你会做出什么决定？” 李立心里苦笑了下，他以为他只带走了几万的幸存者，已经给省会留下来了数十万高级晶体，省会会放过他们的。 他还是天真了。 高位者怎么会在意蝼蚁的存亡，在他们决定牺牲这三个市的时候，这三个市的幸存者在他们眼里，就只是一粒粒亮晶晶的晶体了。 关守义怔住了。 “我们不走，在这里还能停留几天，走，也走不到边境的。省会不会允许我们走到边境，甚至离开边境的。” 关守义眯着眼睛想了想，忽然道：“那可未必。如果省会看中的只是晶体的话……李队，你们了解边境的部署吗？” “什么意思？”李立的心怦然跳动了下。 “就我们现在这些幸存者，是没有多少存在的价值。不过，幸存者里要是隐藏着正规军呢？”关守义看着李立。 “如果我们这些幸存者冲出了边境……我对军事这块不怎么了解，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政府之间很难控制民间行为的吧，很多政府行为也完全可以推到民间行为里。” 关守义再想了想，看着李立道：“李队，你现在还能和省会沟通吧？” 李立迟疑了下，“我不确定。” 关守义摇摇头，“没关系。我有个想法……” 医院顶楼，李薇薇无声地摸上走廊，前方，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惊慌地穿过走廊，跑进一扇门里，砰地关上门。 关门的声音在走廊内回响了声，接着走廊再恢复到鸦雀无声的状态。 李薇薇侧耳倾听，然后无声无息地走到才关上的房门前，轻轻一推，果然是锁上了。 她无声地冷笑了下，扬起拳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一间处置室，她伸手将门帘拽下来，缠在手上。 回头几步，站在那个门之前，对着门上竖条的玻璃，使劲一拳挥过去。 惊叫声和玻璃碎片落地的声音中，李薇薇甩开手上缠着的纱布，从内拧开了房门走进去。 门内，一个女护士惊恐得脸都白了，她的手里抓着一把手术刀，瞪着眼睛看着李薇薇。 “啊，是白护士。”李薇薇轻轻说道，“抱歉，吓到你了。” 白护士看清是李薇薇之后，也轻微松了一口气，“薇薇，是你。你怎么……”虽然表面上松了口气，但紧抓着手术刀的手指还是出卖了她紧张的内心。 “白护士，我宝宝还在你们这吧。”李薇薇小声说着，“我来找我的宝宝的，路路。我知道钥匙在你这里，给我钥匙，我就带着我的宝宝走，好吗？” 李薇薇说着，往前慢慢地走了两步。 白护士已经退无可退了，她看着走上来的李薇薇，急忙道：“你等等，我给你钥匙。” 李薇薇果然站住了。 白护士的手伸向兜里，缓缓地拿出来一串钥匙：“薇薇，给你。” 她伸着手，将钥匙递过去。 李薇薇笑着：“谢谢你啦，白护士。” 就在李薇薇的手指接近钥匙的那刻，白护士手指一动，钥匙忽然从她的指头坠落下去，李薇薇视线跟着一坠，就在这瞬间，白护士一把抓住李薇薇的手往身前一拉，手术刀向李薇薇的脖子划去。 可忽然，她的眼睛圆了下，动作也戛然而止，她垂下眼，看到落在她咽喉的雪白的纤细的手，跟着，思维消失。 她的眼睛失去了神采，便也没有看到捏碎了她喉咙的手将她拽过去，也没有感觉到脖颈的血管被咬断。 她的血液还在流动，只是脱离了自身的血管。 李薇薇大口地吮吸着鲜血，不忘记拽着人半蹲在地上，摸过钥匙。 温热的血落入腹中，身体舒适得她恨不得要呻|吟出来，五脏六腑好像都被温热包围着。她畅快地深深呼吸了下，恋恋不舍地离开还带着温度的脖颈。 李薇薇很快站起来，她左右看了下，掀起白护士的白大褂，盖住了她缓缓还在往外渗血的脖颈，离开房间的时候，还轻轻带上房门。 只试到第三把钥匙，门锁就被打开，李薇薇毫不迟疑推门进入。 门内一个个小床全是铁质的，小床上方也全是凸起的铁栅栏。那分明就是一个个铁质的笼子。 笼子内的小床上安静地躺着的全是孩子。 李薇薇极快地寻找着，可找遍了所有铁笼，也没有看到路路。 路路呢？她原地站了几秒，忽的转身跑出去，拿着钥匙，开始打开隔壁的房门。隔壁是病房，只有几张孤零零的床铺。 她再惊惧地打开再隔壁的一道门，门内仍然是空空的床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带回来这么十来个孩子，当初他们答应她的，只要她听他们的，就把路路带着的。 李薇薇的心凉了一瞬。 “咔嚓。”走廊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好像是门被带上的声音，李薇薇转头，悄悄地往门口摸去。 她站在门口，将自己紧贴在门口的墙壁上，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 鸦雀无声，好像刚刚的那一声是幻觉一般， 李薇薇缓缓往门口走了一步，小心地探出头去。 她没有注意到这一步的距离稍稍长了一点，她的鞋尖正踩到房门外一点点。 只是忽然，她的心内出现警觉，她正要探出去的头猛地往门口一缩，一个铁棍从她的眼前刷地砸落，带起的风声掀起了她的头发。 李薇薇猛地往后一跳，反手将房门往外一推，但才推倒一半，一个人影就冲撞到门口，挡住要关上的房门。 李薇薇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她一手推着房门，一手上前，倏地抓住对方的手腕使劲往怀里带。 房门隔在两人之间，李薇薇才看到房门之外那人是女的，心里一寒，叫道：“我是来找我儿子的。”话音才落，房门猛然被推开，她踉跄了好几步，差点跌在地上。 第360章 仇怨 “我找我儿子的，他们拿我儿子试验！”李薇薇一边后退着一边喊着，看到对面那女人身后露出个漂亮的洋娃娃一样的女孩。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忽然出现在李薇薇的心里，她连确定都来不及，张口叫道：“薛老师！救我！” “闭嘴！”薛艾琳冷冷地训斥了声，李薇薇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天，真的是薛艾琳，那这个女孩就是董雪了，她是来杀程嘉懿的，一定是！ “薛老师，你是来找董律师的？你来晚了。”李薇薇急切地道。 “你听到什么了？”薛艾琳上前一步。 “薛老师，救我，救救我的儿子，我也是被程嘉懿害的。”李薇薇放下手，想要往前一步，又害怕地瑟缩了下。 “董律师在哪里？我怎么来晚了？”薛艾琳又上前一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找我儿子，然后躲起来我告诉你。”李薇薇定定神，“晚了，他们找过来就走不了了。” 薛艾琳犹豫了片刻，点点头，先退出去，一手领着身后的女孩，仍然警惕地看着李薇薇。 李薇薇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是从研究所里逃出去的，来找我的儿子的，不在刚才那个屋里。”她站在走廊，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寻找了。 薛艾琳推开门，看一眼躺在笼子内的孩子，皱皱眉，忽然道：“里面还有个门，打开看没有？” 李薇薇刚刚慌乱得没有注意，闻言急忙穿过笼子跑过去，伸手一推，门应声被推开，她跑进去，跟着惊喜地叫了声：“路路，我的宝贝。” 董雪站在一个躺着的小孩子身前。这是个小女孩，白白净净的，躺着的样子就好像是个小天使。 “妈，我们要救他们吗？”董雪小声说着，手伸过栅栏，轻轻碰碰那个女孩的手。 所有的笼子都上着锁，薛艾琳听着里面房间钥匙的声音，走到董雪身边，轻声道：“小雪，你喜欢他们吗？” 董雪看着躺着的女孩，摇摇头：“妈，她们好香。” 薛艾琳轻轻抬手摸着董雪的头发，抬头，正看到李薇薇抱着个只有三四岁的娃娃出来，她伸出手：“钥匙给我。” 李薇薇犹豫了一瞬，就将钥匙扔给了薛艾琳，薛艾琳试了几下，打开了笼子，从里面将女孩抱了出来。 “我们去哪儿？”李薇薇不由将薛艾琳当做了主心骨。 薛艾琳道：“你知道程嘉懿在哪里吗？” 李薇薇眼睛里流露出仇恨：“程嘉懿跑了，跟着试验品，不过她爸爸在这，还有依然教授。” 薛艾琳眯着眼睛道：“你能找到他们？” 李薇薇瑟缩了下，“现在不行，我要先安顿好我儿子。” 薛艾琳轻轻点点头，“跟着我。” 薛艾琳对这一片也不熟悉，但是来到的时候，外边震撼一幕的过去，所有人现在都慌乱得不知所措，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容易地摸进医院里。 她也是在找依然和程毅。她也想要程嘉懿体会下失去亲人的痛苦。 她抱着那个小女孩，牵着董雪的手，直接跑下三楼，找到个后门，离开了医院。 她没有带着李薇薇进到小区里，而是再往小区边上走，转过围墙，周围一片萧条。 县城所谓的繁华地带也都就那么大一点，繁华的背后就是荒凉，李薇薇看着对面就是广袤的一片田地，并不意外，将路路换了个姿势，斜着抱在怀里。 “你知道董律师最后……”薛艾琳将怀里的小女孩放在林荫处，看着李薇薇。 李薇薇先看一眼董雪，轻声道：“可怜的孩子，这么小……”跟着看着薛艾琳道，“我没亲眼见到，但是听说的也不会差。 你们跑掉的当晚，程嘉懿就和付佳明计划了，他们在两个地方都埋伏了狙击手，一个是他们住的地方，一个是火药厂。听说当晚，狙击手打伤了董律师。” 说到这，李薇薇喘了一口气。 “董律师还活着？”薛艾琳急切地道。 “当时还活着。”李薇薇知道她接下来的话对薛艾琳很是残忍，可她心里不知为何却生出种快意，她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要比她凄惨，比她难过。 “据说是早晨，程嘉懿知道董律师还活着，马上就赶到了火药厂，亲手……”李薇薇停顿了下，看到薛艾琳脸上刹那惨白，心里只觉得痛快。 “付佳明当时要阻拦的，却没有得手，后来……”李薇薇迟疑了下。 “后来怎么样？” “据说付佳明和程嘉懿吵了一架，当天他们一起到高速清理变异人的时候，程嘉懿受了重伤，程嘉懿手下的所有组长，全军覆没。” 李薇薇带着一点点的幸灾乐祸道。 薛艾琳盯着李薇薇，咬牙切齿道：“你是说，程嘉懿知道董律师没有死，又赶过去亲手杀了他？” “我是这么听说的，据说，付佳明没有拦住。”李薇薇又强调了一遍。 “你呢，你和程嘉懿是什么仇？”薛艾琳忽然冷静下来。 听到薛艾琳的问话，李薇薇脸上闪过痛恨和怨毒：“本来我们没有仇恨的，我只是想要跟着她一起逃出去，可她不带着我也就不带了，却让人将我和宝宝赶回全是死人的单元里，还举报了我们，让我和宝宝全成了研究所的试验品。” 提起这一幕，李薇薇就恨不得生吃了程嘉懿，“我变异我认了，可我宝宝没有罪，他还那么小，就要被关在那种地方。” 她说着将怀里的孩子微微露出脸来：“薛老师，你看看我的宝宝，他那么可爱。” 薛艾琳的视线落在路路身上，跟着就落在李薇薇脸上：“你没有骗我？” 李薇薇怔了下：“我为什么要骗你，所有人都知道的，你随便抓个人问问，谁不知道程嘉懿心狠手辣，斩草除根？” 接着咬牙切齿地道：“她是我们共同的仇人，我也恨不得吃了她的肉，拆了她的骨头。” 薛艾琳的城府并非李薇薇可比，她审视着李薇薇，就好像是在看着她的学生在说着低劣的谎言。 “就因为她举报你了，你就恨她这样？” 李薇薇叫起来：“凭什么我和我儿子要在研究所里遭罪，她就能在外边成了老大？凭什么我要小心翼翼地讨好所有人，她就可以趾高气扬地被所有人讨好？” 第361章 遭遇 李薇薇头一次在人前说出自己心里的隐秘，她痛恨程嘉懿，不是因为程嘉懿举报了她，是因为嫉妒。 她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程嘉懿没有举报她，程嘉懿和她一样害怕研究所。 但她是替程嘉懿被抓进去的，甚至在她也举报了程嘉懿之后，程嘉懿也没有被抓进去。 如果说之前她对程嘉懿只是恨，之后，当她知道程嘉懿在外边活得风生水起的时候，她就不仅仅是恨了，她简直恨得抓心挠肝，恨得撕心裂肺。 甚至超过了恨抓她的那些人，超过了对她做实验的那些人。 凭什么，凭什么！ 薛艾琳看着眼神都扭曲的李薇薇，心里涌出厌恶。“程嘉懿跑哪里去了？” “跑哪里去了她也得回来，她爸爸还没走呢。”李薇薇咬牙道，忽然又笑起来，“薛老师，你说程嘉懿要是回来，看到她那个倒霉爸爸和依然教授互相残杀而死——不，是她那个倒霉爸爸被依然教授试验了，失手杀死，会怎么样？” 李薇薇咧着嘴笑了，笑得很是妩媚，“薛老师，我知道依教授会回到医院的，她肯定会跟着杜一一走的，她回来是要带走点什么东西。 他们那样的医生不是都舍不得试验数据嘛，我估计着程毅也知道，也后悔没跟着程嘉懿走了。” 李薇薇看着董雪，脸上半点怨恨都看不出来地笑道：“我儿子还能睡一会，找个房间，让小雪看着他们。小雪看起来真乖。” 被夸的小雪面无表情地看着李薇薇。 两人从后门进入小区，瞧着无人，薛艾琳徒手抓着栅栏爬上三楼，拆了一户的纱窗钻进去，从里面打开了房门，将李薇薇和董雪放进来。 将两个还在昏睡的孩子放在床上，薛艾琳牵着董雪的手。 “薛老师，让小雪看着他们。”李薇薇轻声道。 “他们还能睡着，醒来之前我们能回来。”薛艾琳斩钉截铁地道。 “可我儿子醒了，要是旁边没人会吓到的。”李薇薇急切道，“要不，我留在这里……”剩下的话在看到薛艾琳冷冰冰看过来的眼神的时候，咽了回去。 “我们快去快回，说不定还能给你儿子带回来点吃的。”薛艾琳意味深长地道。 李薇薇看着床上躺着的小女孩，脸色变了下，跟着又笑起来。 两个人带着小雪无声地离开房间，还是原路返回医院的后门，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看到身后楼房转角藏着的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将脸一直藏在背阴的地方，在明亮光线的背景下，突兀一眼很难看清他的外貌。他全程听到了薛艾琳和李薇薇的对话，在两个人离开之后，轻手轻脚地跟在他们身后。 王之星本来准备拧断这两个女人的脖子的，现在却生出个新的想法。 这倒是混进去的一个方法，也可以成功地伪装个身份。 不过，好像那个叫什么程嘉懿的更厉害点，跟着哪个比较好呢？厉害的不好糊弄，还是笨点的好。 王之星远远地跟着两个女人，直到她们进了医院大楼之后，才一个闪身加快速度，贴着墙壁闪了进去。 在门廊内闭眼听了会，他无声地走进去，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的。直接进入走廊，却上了二楼，从楼上走廊快速穿过，反过来下到一半楼梯的时候，听到楼下的声音。 “薛老师？你们……薇薇？”依然教授吃惊地看着面前的三人。 “路路妈妈？”程毅也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几人，“路路妈妈，你怎么和她……”程毅的眼睛极快地落在薛艾琳身上，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程哥，我是来找路路的，才遇到薛老师。”李薇薇好像有些胆怯，又好像有些不得已。 程毅的脸色变了变。 薛艾琳神色不变地道：“我是来找程嘉懿的，找不到程嘉懿，找你们两位也可以。” 依然和程毅全程知道程嘉懿和薛艾琳的恩恩怨怨，杀父之仇，是不可能化解的。 依然轻轻地叹口气道：“薛老师，对尊父的去世，我很遗憾……咦？”依然教授忽然诧异地往二人身后看去。 薛艾琳和李薇薇都不由心里一凛，往两侧墙上一靠，转头看去，就在这一瞬间，依然教授已经摸出了钥匙，插在钥匙孔上，但身后已经传来了风声，她往旁边一躲。 门拧开了，却来不及进入，眼看着一根铁棍劈头落下，薛艾琳的声音就在耳边：“依教授，你要怪，就怪你儿子和程嘉懿吧。” 依然堪堪躲过落下来的一棍，另一只手扬起，顺着铁棍往薛艾琳的手落下，嘴里轻声叫道：“薛老师……” 话音未落，手指一翻，一道雪亮的刀片轻轻划过薛艾琳的手指。 一抹血红和血的味道出现之前，依然教授看到程毅一把抓住了董雪，叫道：“住手，不然我杀了小雪。” 血丝与血的味道才弥漫出来，铁棍却是一翻，击打在依然教授的手腕上，“叮”的一声，手术刀落在地上。依然教授的头发一下子被抓住，往后一拧。 “啊。”李薇薇低低地惊叫一声，贴着墙壁站住。 薛艾琳一手抓着依然的头发往后拽着，另一只手抓着铁棍，手指上一条细长的口子，血正顺着手指流到铁棍上。 “小雪！”薛艾琳大叫一声。 “妈……”董雪从嗓子里挤出一点声音。 “薛老师，你不该回来。”程毅紧紧扣着董雪的脖子，神情狰狞。 “程毅，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不要牵涉到孩子，你放开小雪。”薛艾琳推着依然往前走了一步，“你们杀了我丈夫，我丈夫的父母还不够吗？现在连孩子都不放过了？” 程毅恶狠狠地看着薛艾琳，又看看依然：“是你们先不放过孩子的。你就不该回来，你就该带着你女儿走得远远的。” 王之星笑了笑，将下边几个人的关系在心里捋顺了下，还不是很明白，但也差不多了。他只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需要一个证人。 他从楼梯处悄然走下来，正对上李薇薇愕然睁大的眼睛。 手指竖在嘴前，王之星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轻快地走下来。 第362章 做局 走廊里的几个人的视线刹那就被吸引过来，程毅忽然一闪身，拖着董雪进了房间。砰一声，钢制的房门重重关上，将董雪最后一声“妈”的喊叫隔开。 “啧。”王之星看着关闭的房门，然后视线在薛艾琳和依然脸上转一圈，然后落到李薇薇脸上。 “美女，你恨她们吧。”王之星看着李薇薇，下巴往薛艾琳和依然处抬了下。 “你……”李薇薇恢复了楚楚可怜，“大哥……” 王之星笑了笑，“我猜猜，是那个男人的女儿，杀了这个女人的丈夫吧。” 说着王之星摇摇头，看着薛艾琳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抓着不相干的人做什么？我听着他们叫你老师，你既然是老师，这个道理比我们懂吧。” 薛艾琳脸色先是涨红，然后惨白。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的，看，你本来可以带着你的女儿走得远远的，但是因为你的愚蠢，你的女儿会死，你也会死。” 看着薛艾琳绝望的视线，王之星笑笑，好心好意地道：“不过看在你是为了丈夫报仇的份上，你可以先杀了这个女人……她是……” 王之星温柔地看着李薇薇。 李薇薇被王之星的视线看过来，心忽的一跳，磕磕绊绊地道：“她是杜一一的妈妈。杜一一是程嘉懿的男朋友。” “哦——”王之星拖个长声，“都说父债子还，儿媳妇的债，婆婆还。啧。”王之星摇摇头，“好歹也报点仇。薛老师，我要是你呢，就一定杀了这个婆婆，这样，她的儿子一定会和她的儿媳妇闹翻的。 虽然你没有直接报仇，但说不定这个儿子痛恨自己妈妈被媳妇连累了，就会一脚踹了那个女儿。嗯，也可能反目为仇互相厮杀的。” 李薇薇被王之星的话惊呆了，不由往墙上缩了缩，可一想到杜一一有可能和程嘉懿反目为仇，程嘉懿众叛亲离，眼睛里不由又蒙上兴奋。 “你放心，我不会阻拦你杀了这个女人的，然后我还会帮你打开这扇门，让你给你的女儿报仇。啧，我真心软。” 王之星带着诱惑，半弯着腰，将落在地上的钥匙捡起来，在手指上把玩一会。 “你的动作要快哦，外边随时会有人过来的哦。” 王之星话音才落，依然的手臂忽然上扬，往薛艾琳的脸部划去，薛艾琳抓着依然教授的手往前一推，铁棍随之落下，重重地敲在依然教授的头上。 依然面朝着李薇薇和王之星，身子一顿，铁棍再一次落在头顶。一道血痕从头顶顺着发丝留下来，依然教授委顿在地。 钥匙在王之星手里转了一圈，跟着一把钥匙准确地落在钥匙孔内，轻轻一拧，王之星往后退了一步。 “妈……”门缝里忽然扑出一个女孩，王之星也被这意外惊住了，不由顺着打开的门向内看去。 他只看到一双穿着鞋子的脚，闻到一股血气。 薛艾琳一把搂住董雪，“小雪……” 可她疏忽了，她看到女儿扑过来，就忘记了身后还有个魔鬼般的存在。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她纤细的脖子，她只来得及喊一声小雪，就听到咔嚓一声。 她看到的是女儿惊慌的视线，然后才感觉到疼痛。 她嘴唇蠕动，只摆出“跑”的唇形。 但最后的视线却是看到一只手抓住了小雪衣襟。 薛艾琳不甘心地睁着眼睛，失去神采的双眸却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王之星干净利索地拧断薛艾琳的脖子，跟着捏着已经喘不过气来的小雪脖子，将两人一起拖拽到房间内，放眼过去，才看到程毅躺倒在室内，脖子被豁开个大大的口子，就好像是张开的又一张大嘴。 “呵。”王之星发出一个感叹词，然后看看手里的董雪，“要不是刚杀了你妈妈，真想要把你留下。” 他忽的将董雪凑近，接着一口咬在她的咽喉上。 王之星听到身后的抽气声，却半分都没有动，享受地吞咽着鲜美的鲜血。感觉着温热的皮肤正一点点失去活力。 他终于放开了小雪，看着垂下来的脑袋，发出意义不明的一声感叹，然后看着脚下的另外两人。 “怎么安排呢？哎，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王之星将小雪放在程毅的怀里，觉得还差点，又将小雪的脖子凑过去，让血流进程毅的嘴里。 “这就完美了。一个完美的命案现场。”王之星回头，微笑地看着门外忘记跑掉的李薇薇，“这个女人，嗯，这个老师是你杀掉的对吧，你推开门，看到就是……” 王之星说着，捡起薛艾琳的尸体，摆在依然教授的身后。 “懂了吗？”王之星温和地对李薇薇道。 李薇薇除了点头，什么都做不出来了。 “乖，美女，我才过来。天啊！”王之星惊叫一声，刹那如同变了个人一样，他靠着墙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跑步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墙角前一下子冲过来两个人。 这是两个不认识的男人，在冲过来的瞬间，王之星惊叫了声：“不是我，是她……”王之星举着的手指着李薇薇。 李薇薇紧贴着墙站着，脸色惨白，簌簌发抖：“是她，是她杀了依教授，我亲眼看到的。” 张豪和强哥瞪着眼睛，看着倒卧在地上的两个女人，强哥忽然上前，将依然教授慢慢翻个身。 血在地上蔓延出去。 张豪看一眼几乎贴在墙上的两个人，冲进一旁开着的门，跟着一声惊呼。强哥跟着走进去。 王之星冲李薇薇眨眨眼睛，做了个鬼脸，李薇薇怔了下，不由跟着笑了。 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很有意思，就那么三言两语的，就让薛艾琳杀了依然。明明自己喝了董雪的血，偏偏还做出了程毅试图吃掉董雪，然后被董雪反杀同归于尽的假象。 真的是天才啊。 哈哈，程嘉懿一定会伤心的。她会伤心后悔死的。她一定会后悔没有带她父亲一起逃走。 哈哈，她父亲就是死了，也还背着个骂名，程嘉懿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着脊梁骨的。 李薇薇冲着王之星眨眨眼睛。 第363章 难过 程嘉懿和杜一一完全不知道就在这半个上午内，他们就与他们的亲人永远分别了。他们的车子大马金刀地开进县医院的门口，虽然他们也不确定依然和程毅一定就在医院里。 秦风和方涛护着程嘉懿和杜一一一起进入。 旧地重游，秦风和方涛唯一的感慨就是程嘉懿和杜一一的不靠谱。 既然还要回来带上父母，当初就没有必要弄什么分手告别。还指望着父母的不忍心？给李立周尧上一堂父女分离的戏码？真是年轻。 心里对那两个父母也有几分不屑。 天底下还有比子女更重要的吗？真是有什么不靠谱的父母，就有什么不靠谱的子女。 秦风也就在心里吐槽了几句，他对这次的返回也无所谓，因为虽然决定了要往边界去，也并非迫不及待。 了解了自身强度状态的他，对到哪里并不太执着。 张豪和强哥才从CT室出来，就也听到了走廊的脚步声，才戒备，就看到转角处跑过来的杜一一和程嘉懿。 一眼，他们就看到倒在地上的依然。 …… 王之星看到秦风的时候，微微蹙下眉。本能的，他觉得刚刚编的命案现场在这个人的眼里一定是落了破绽。 早知道会冒出这样的人，就不贪心那个小女孩的鲜血了——可真的美味。 王之星在心里回味了下味道，忍着没有再舔舔嘴唇。 李薇薇已经磕磕绊绊地将过程都说了，连送了孩子回去藏在哪里都说了。 不知道是因为也觉得王之星的说法破绽太多，还是因为害怕，她将顺序前后变了变，变成了程毅先和董雪一起同归于尽的，薛艾琳后来追着依然教授，她没来得及救出依然教授。 虽说还有点纰漏，但只要不那么细心，也不容易发现。 李薇薇胆战心惊地看着一句话没有说过的程嘉懿和杜一一，心里本来该有的快意迟迟没有出现。 和她一点关系没有的，可她生怕他们迁怒于她，也生怕他们听出这其中的破绽。 换做以前，她说完之后就会哀求张豪和强哥带上她，可是现在，她看着王之星，忽然不那么迫切地想要跟着张豪他们了。 想着王之星掐断薛艾琳脖子的动作，那么轻描淡写，那么轻松，如果能跟着王之星，要比跟着张豪好多了。 她还是害怕程嘉懿反应过来，找到不对劲的地方，如果离得远远的，就没有人知道是那个男人吃了小雪的。 李薇薇不由心跳了下，偷偷看了王之星一眼，她为什么要担心那个男人？ 张豪抱起了依然的尸体，强哥抱起程毅，一行人默不作声往外走去。李薇薇看着王之星一眼，王之星摆摆头，抢先跟上。 “我……我儿子还在后边小区里……”李薇薇低声说道。 秦风道：“我跟这位大姐一起过去看看。” 王之星忽然道：“我也一起去。” 程嘉懿脑子乱哄哄的，曾经的画面纷杂而来。她恨不得时光倒流，重回到早晨，如果她知道她离开就这么一个上午，父亲就死于非命，她一定不会自己离开的，说什么都会带着父亲的。 她怎么能和父亲这么置气呢？那是她的父亲啊。 她呆呆地跟着几人到了医院的后院，看到他们折断了树枝搭在一起，看到父亲和依然两人的尸身被放在上面，倒上了汽油。 汽油不是很宝贵的吗？ 程嘉懿的脑海里晃过这么一句，然后看到火轰地燃烧起来。 好像还不那么真实，好像这一切都是电影。 身体被搂住，然后是头，一条手臂挡在她的眼前。她知道是杜一一，知道一会的燃烧会出现可怕的现象，知道是杜一一在挡住她的视线。 她想说，她不怕那些的。她就是难过，后悔，不该任性离开——和小说里说的一样。 可明明她和父亲不总在一起的，她任性离开过很多次了。 明明父亲也变异了，还吃了身边的人，她还记得父亲牙齿间的肉丝。 父亲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在董雪手里？真的因为忍不住小雪血的味道？ 可他都喝了董雪的血了，怎么会又被割了一刀的？ 父亲怎么会就死在一个小孩子手里的呢？ 如果她没有离开就好了。 她感觉到杜一一胳膊的僵硬，想起依然的死。都说父债子还，他们这是儿女欠下的债，是父母用命来还的。 可凭什么？ 明明是他们的错。 程嘉懿听到树枝燃烧的噼啪声，听到杜一一的心跳声，她蜷在杜一一的怀里，不知道该想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要放声大哭。 她后悔万分。 可人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呢？怎么能呢？可心底分明有个声音在说，能的，轻易就能死的。 程嘉懿知道王鹏和李玉也过来了，他们都站在杜一一和程嘉懿身边，看着燃烧的火堆。 可她还是难过得想要死掉。因为只有死了才可以忘记一切。什么都忘掉。 或者就一直这么闭着眼睛，也可以什么都忘掉。 程嘉懿浑浑噩噩的，听到秦风回来的声音，听到他们低声研究了几句，听到李立周尧付佳明的名字，然后被杜一一扶着，转身。 她没有回头，没有勇气回头看着被燃烧过的一切。她想，她是个不孝的女儿，连坟墓都没有给父母亲留下。 车子启动，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腿。 车子走到哪里她也不想要知道，就是被攻击了也和她无关，心里甚至还在暗暗地想，如果真的被攻击了，她死了，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她就不用如此内疚了，如此难受了。 车子再停下，前面是一片密林，中间有一片平地，她看着张豪和强哥拿着铁锹，明白了。 两个并不那么深的坑，被白布包着的骨殖，甚至都没有墓碑。 程嘉懿就那么看着，可她知道，她记不住这个地方，也不会再回来了。 “你看到他们难过了吗？”王之星凑到李薇薇耳边，轻轻说道。 李薇薇抱着路路，斜斜地看了王之星一眼：“当然看到了。” “知道他们为什么难过吗？”王之星说着，毫不掩饰地贴着李薇薇的脖子嗅嗅，“真香。” “不是因为父母死了吗？”李薇薇动了下脖子，“是香，还是美味？” “当然不是。他们以为别人看不出来。既香，也美味。” 第364章 良心 王之星在李薇薇的脖子边吃吃地笑了下，“真可怜，他们以后就要相依为命了。薇薇，你想看到他们反目成仇吗？” “那简直太美妙了。”李薇薇轻声道。 王之星邪气地笑笑，伸手掐掐路路的脸蛋：“真可爱。” 他们再回到了那个村庄，将车子隐蔽在路边浓密树荫之下。 “小程，小杜，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张豪和强哥推开院门，对坐在院子里发呆的程嘉懿和杜一一道。 程嘉懿还是面无表情地坐着，杜一一勉强招呼声：“谢谢豪哥和强哥。” 张豪摇摇头，“看到你们，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孤身一人，不用经历你们经历的这些。其实咱们每天不都能看到有人死掉么。看看我们活着的这个样子，也很难说活着和死去哪个会更幸福一些。” “当然死了的会更幸福了。”门口传来一个低沉而柔和的声音，王之星走进来，“活着的，要活在内疚和难过痛苦中，死去的，就不用想这么多了。” 张豪的脸色一沉：“谁让你进来了，出去。” 王之星站住了：“我看到了点东西，想着没有人的时候说给他们的，看来是不用了。”说着转身。 “站住。”张豪盯着王之星的背影，“你看到什么了？” 王之星慢慢转回身，看着张豪道：“我想，他们不一定愿意被别人听到。” 杜一一和程嘉懿都抬起头，狐疑地看着王之星。王之星瞧着杜一一道：“我一直在那里。” “你看到什么？”杜一一问道。 王之星的视线落在程嘉懿身上，“整个过程。” 杜一一顺着王之星的视线看着程嘉懿，迟疑了下。 程嘉懿盯着王之星，问道：“是你杀了我的父亲？” 王之星摇头：“不是。” “是你杀了依教授。” 王之星抿了下嘴唇：“也不是。” “那我什么也不想听。” 王之星碰了一个钉子，也不在意，笑了下：“好的。” 他没有再停留，转身出去。 “就这样？”李薇薇抱着路路在隔壁院子里，惊讶道。 “这样还不够？猫抓老鼠，要慢慢玩才有意思。”王之星手指勾着鼻子，一下一下的，“程嘉懿怀疑了，她也害怕了，不敢让我说出来呢。” “她不敢你就不说了？”李薇薇乜斜着王之星。 “呵。”王之星笑了下，“她早晚忍不住的。” “我恨不得马上就看到她众叛亲离。”李薇薇咬着牙道。 “就因为嫉妒？”王之星饶有兴趣地看着李薇薇。 反正也被听到了，李薇薇也就撕破的脸皮，狠狠地道：“凭什么她要过得比我好？凭什么我被试验，骨肉分离，她就能快快活活的在外边？” “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不过我喜欢。”王之星看着李薇薇，脸上流露出温柔的笑容，“我就喜欢嫉妒的女人，嫉妒让人美丽。放心，你会看到的。” 李薇薇斜了王之星一眼，“你也小心，那丫头狠着呢。” “啧，过来，让我闻闻。” 院子里，待王之星离开之后，张豪继续道：“我听说李立派人返回市区了。” 程嘉懿看着王之星离开的背影楞了会，才低声道：“你找他们商量吧。” 张豪叹口气：“小程，这里我和你们是最熟悉了，虽然之前我们不是天天都在一起，可我们之间也是生死与共的关系。” 程嘉懿没精打采地道：“豪哥，我知道，只是我现在集中不了精神，我什么也不想想，就想安静一会。” 张豪叹口气：“好，你先休息。”走到门口又站住，转头道：“小程，说真的，这年头，天天都有人死，谁的家庭也没有完整的。咱们活着的人好好活着，就对得起死了的人了。” 院子里没有旁人了，王鹏才说道：“程姐，豪哥说得有道理。哪天没有死人的？活着已经很艰难了。说不定我们自己明天也会死的。” 李玉也道：“程姐，你和小杜哥难过我们都理解，就是，你们还有我们啊。” 程嘉懿摇摇晃晃地抬起头，看着王鹏和李玉道：“你们不懂的。” “程姐，你不是故意离开不带着程叔的，你不能将程叔的死算在你自己头上的。”王鹏直截了当地道。 程嘉懿摇摇头：“可如果我带着我爸，我爸就不会……如果不是我非要找董萧的麻烦，我爸也不会……” “那你就救不下来暖暖了。”王鹏道。 “不是那个意思。”程嘉懿将头埋在手里，“我明白，道理都懂，可我还是难受。我心里矛盾。” “程姐，小杜哥也难受。”李玉小声说道。 “嘉懿，你要有错，我也有错。我也把我妈丢下了。”杜一一看着程嘉懿，“我们一样。” 程嘉懿摇头，“不一样，我这里，”她放下手，指着自己的心口，“难受，恨不得撕了它。” “我也难受。”杜一一低声道。 “不一样的。”程嘉懿重新蒙上脸。 李玉和王鹏互相看看，他们谁也不了解女孩子，也从来没有把程嘉懿当做脆弱的女孩子。 “你是说程嘉懿的难过不是因为她父亲的死，是因为她没有因为她父亲的死悲伤才难过的？”李薇薇惊讶地看着王之星，说着好像绕口令的话，满是无法理解。 “是这个意思。”王之星并没有因为李薇薇将明明很好懂的话，说成如此复杂的句式而不满，反而因为他教育了一个“弱智”，让这个胸大无脑的女人懂点道理很是开心。 他耐心地给李薇薇解释道：“这就叫做有良心。你缺少的那种。” 李薇薇脸色一红，跟着不屑地道：“谁没有过良心？可在我被抛弃，被送到研究所的时候，我也把良心扔掉了。” “对，”王之星抚掌赞同道，“良心这玩意，最好还是不要有。你看，你和我都没有良心，我们就很开心。他们还有良心，就在难过。可见，良心不是个好东西。” 李薇薇笑起来，可跟着笑容收敛了：“然后呢？你不会就这么什么也不做吧。” 王之星叹口气：“知道猫捉耗子吗？要是一下子就玩死了，还有什么好玩的？” 李薇薇明白了一点，又有点不太明白。 王之星继续点拨道：“看到喜欢看的东西，是多看一段时间呢，还是看看就没有了？” 李薇薇恍然：“自然是多看看才好。只是，要看着解气的，解恨的。” 王之星耸耸肩：“这个院子很闷，出去走走。”接着伸手撩撩路路的脸蛋：“胖乎乎的，怎么还没醒呢？” 李薇薇的笑容全不见了，恨恨地道：“她们怕孩子们醒了闹，一天天地喂安眠药。” 接着心疼地摩挲着路路的脸蛋，温柔地道：“宝宝赶紧醒过来，妈妈在这呢。” 第365章 劝解 “到这里来做什么？”李薇薇看着面前分不清是杂草还是农作物的小块田地，皱着眉头问道。 她不喜欢农村，尤其不喜欢这些一块一块的菜地或者农田，总感觉下一刻里面就会爬上来许多乱七八糟、面目狰狞的虫子。 “偷听啊。你不觉得只有偷听，才能知道真话。”王之星轻快地走到田地的另一边，转过房屋，将身下的地面平整下，又扯过来一大捆草。 他做得很绅士，动作与他说的话一点也不相符，却很容易让人相信。 “来。”王之星向李薇薇展开个笑容，看着李薇薇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奖励似的道，“乖，一会你一定能听到让你开心的东西的。” 李薇薇犹自怀疑：“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也曾经有过良心。”王之星指指自己的心口，摆出侧耳倾听的姿态，“嘘……” 只有身临其境，才会有充分的感受。无论是悲伤还是喜悦。 然而无论是悲伤还是喜悦，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冲淡。 这中间也不仅仅是时间的功劳，还要反复不断地剖析内心，以此来排解。 程嘉懿不明白这些。 她只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心里种种哀伤、难过、悔恨都会慢慢减弱的，也许会在夜深人静的某一刻回想起来，内心会有被噬咬的感觉，然后也会淡化。 但眼下她说服不了自己，也无法将内心的感觉诉之于口。她不敢与任何人说，连杜一一都不敢。 她害怕自己内心的卑劣一面被人发现，害怕被人知道她其实也没有“心”。 但她明明是悲伤的难过的，明明也是悔恨的。 这种精神上的悲伤几乎化为了实质上的伤害，她觉得不仅仅是心脏，五脏六腑都说不出的难受，好像在被一把冰凉的小刀子一下下戳着。 她能开解自己，但每一句开解，都会伴随着下一句的自责。 她全都懂，但正因为懂，才难过。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自己的内心，也还有这么阴暗的一面。 而杜一一和王鹏李玉越是安慰她，她就越发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卑劣，就会越发承受不住。 如果她是个没有良心，甚至没有心的人就好了，就能安然地享受大家的关心，并且也会认为她已经做到了，她谁也不欠谁的。 而大家越是安慰，她就越是难过，越觉得要发疯。她觉得再待下去她真的会疯掉，不是伤害自己就是伤害别人。 她终于站起来，冲出院子。 王鹏和李玉惊愕地看着院门站起来，杜一一拦住了他们。 他隐约猜到程嘉懿心里的想法。 他能理解。也知道程嘉懿会想开的，但不会是今天。 他跟着程嘉懿来到田边。空无一人，所有的视线和声音都在远处。 “知道《大长今》这个电视剧吧。”杜一一站在程嘉懿身后，和她一起看着远处，“这个剧我还没有来得及和你讨论过。因为我也没有看过。只是听说过，是我妈妈讲给我的。 说有一个女孩子，她一生都在经历磨难，第一个磨难就是因为她的错误，害死了她的父亲。” 杜一一看到程嘉懿的后背动了下，接着道：“然后她进了宫廷，先是成为了厨师。她心地善良喜欢帮助人，又个性好强，所以总是闯祸，闯祸了，就要有人收拾，也要自己承担后果。 换是我们，怕是要吃一堑长一智了，可她不，她还是乐观向上，每天都在微笑，不论经历了什么。” 房屋后边的王之星挑了下眉毛，李薇薇撇撇嘴，然后动动嘴唇，无声地道：精神病。 杜一一继续道：“我对我妈说：她害死了她的爸爸，不内疚吗？ 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一个害死了自己亲人的人，怎么应该继续快快乐乐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呢？她不是应该终生以泪洗面，一辈子活在内疚中吗？” 程嘉懿的肩膀动了下，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谁都会这么想的。程嘉懿心里忽然一动，她需要安慰开解，杜一一也同样需要。 杜一一接着道：“我妈妈说：如果她终日以泪洗面，活在内疚中，她的名字前边就不会被惯上‘大’字，也就不会再有‘大长今’这个人。 我妈妈说：知道什么是‘大’吗，大是胸怀，是天地，大的不仅是长今，还有她的父母，因为她父母正确的人生观的教育，才有了后来的大长今。” 程嘉懿沉默了会，缓缓摇摇，“那是电视剧。现实里，要怎么强大的心理，才能做到这一点。” “是，我也不认同我妈妈的观点，我对我妈妈说：一个人究竟要没心到什么程度，才能在害死了她的父亲之后，还能快快乐乐一辈子呢？” 我妈妈接着给我讲了剧情，给我讲是倒叙的。电视剧第一集 就讲了，那个父亲在还没有遇到大长今的妈妈的时候，就遇到一个道士，道士说，她命中注定要被生命中的第三个女人害死。 可他仍然和第二个女人结婚了，生下了第三个女人。如果是我们国家的电视剧，会不会在那个女儿生下来之后，就会被掐死？ 即便不掐死，也会放在一个竹篮内扔到河里，或者活埋了？我们的电视剧里这样的情节多多。” 杜一一也不知道那天家里为什么就讨论起这个，好像冥冥中自有天意，曾经讨论过的内容，如今也印证在他的身上。 他不也因为自己的任性，考虑事情的不周，害了他的妈妈。说是在劝程嘉懿，他何尝不也是在劝自己。 “其实我最佩服的是那个父亲，他明明知道爱上了那个女人，就会害了自己，可他还是义无反顾。明明知道自己的女儿最后会因为无意害了自己，还是给了女儿自己能给的所有的美好。 如果他不是用美好来教育女儿，不是用天地一般广阔的心胸容纳女儿，不是让女儿总能看到更好的明天，他会早早避开自己的爱情，一辈子都不会有他爱着的女儿。” 程嘉懿低低地道：“不是所有人都是圣人。” “是的。怎么活着都是一辈子，人死如灯灭，死去元知万事空。就是你内疚得疯了，死了，地球也在继续转。而你内疚的……” “她内疚的就是她没有因为父亲的死而难过。”王之星终于找到机会了，从墙后边站出来。 第366章 挑拨 “你偷听我们谈话！”杜一一叫道。 “NONONO，”王之星摆着手道：“是我们先来的。小杜哥，你的故事很感人，但有一条是不对的。大长今的一切是命中注定的，是她父亲自己的选择。 她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一次次地告诉过她，不要为她的失误难过。也可以说，她的父亲和她自己都预见到了那一天，早早地有了精神准备。 还有，大长今那个人你以为真的存在？哦我忘记了，你没有看过电视剧。电视剧里，大长今从十几岁开始，就每天天没有亮就起床，在花瓣上取露水煮茶，不是给自己喝。做饭做菜，不是给自己吃。 白天里完成所有该做的工作，还帮着别人，晚上大家都睡了她也不睡，继续干活，一直到11点12点。不是一天两天，是数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 你觉得可能会有这么个人吗？不会早早就短命累死了？上一个这么博爱的人都成佛了，这一个怎么就才封了个‘大’字？ 你用一个并不存在的人物来安慰你的女朋友，目的就是让她不为自己害了父亲而内疚。小杜哥，其实需要安慰的是你吧，你的女朋友连累了你的母亲，当然还有你，没有及时阻拦，及时止损。” 王之星一口气说了很多，感觉有点累，他看着神色一点点阴沉的杜一一，咧嘴一笑，“你还离不开你的女朋友，你不想要内疚，所以借着劝说你的女朋友，实际是为了安慰你自己肮脏的心灵。” 李薇薇满是崇拜地看着王之星，王之星说得太棒了，全是她的心里话，简直太解气了。 杜一一怎么能用那么卑劣的谎言来掩盖他卑鄙的目的。做了婊|子还要给自己立座牌坊？天底下哪里有那样的好事。 “不过这个世界已经肮脏了，再多几个肮脏的人也没有关系。”王之星理解地笑笑，对程嘉懿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你父亲死亡的真相？好吧，换我也不愿意在自己男朋友面前听这些。” 王之星转身，体贴地对李薇薇道：“好好的散心，竟然遇到这么恶心的事情，走了，我们到那边去。” 李薇薇故作轻蔑地仰着头，居高临下地瞟了两人一眼，哼了声道：“是，真恶心。” 杜一一被气得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他想要反驳，却反驳不出来。 王之星说的固然是歪理，可有一项说对了，他劝慰程嘉懿，何尝不是也在劝慰自己。他的心里，也同样针扎似的难过。 不是因为程嘉懿连累了他的妈妈，也不是因为他连累了妈妈，是因为他明明知道这个世道是危险的，却还是以为妈妈足以保护了她自己，以为李立周尧关守义，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住他妈妈的。 他难过的是他不够强大，内疚的是他不够小心，他知道他不会带着内疚难过走一辈子的，但他也不会马上忘记。 所以，他想要反驳，却开不了口，想要怒斥，却说不出话。他却忘记了，他还也是个孩子，一个没有进入到社会的高中生，成人世界的恶意中伤，想要伤害一个孩子，简直太容易了。 他们才走了几步，忽然站下了，王鹏和李玉拦在他们面前。 “你这么卑鄙，你自己知道吗？”李玉怒道。 他和王鹏偷偷地跟在后边，所有的一切全都听到了，怒不可遏。 “我卑鄙？”王之星失笑道，“我怎么卑鄙了？我抛弃了自己的父亲还是自己的母亲？我爱上了害了我父亲的人还是我母亲的人？” “你……”李玉张口结舌了下。 王鹏沉声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请你从我们这滚出去。我们不欢迎你们。” 王之星耸耸肩：“哦，我可以走的，不过她可是给你们的小杜哥报了杀母之仇的，你们连自己的恩人都要赶走吗？” 王鹏也被噎了下。 王之星转头对李薇薇笑笑，体贴地帮她托下孩子，从王鹏和李玉身边擦身而过。 “哼。”擦肩而过的时候，李薇薇轻轻哼了声。 “程姐，小杜哥，你们别听他的，就是个傻逼。”李玉气得骂了句。 “本来我是挺难过的。可一想到我难过却被这种人嘲笑，我干嘛还要难过。”程嘉懿盯着王之星和李薇薇的背影，咬牙切齿道。 “对啊，亲者痛，仇者快的。那俩傻逼玩意，就不该带回来。”李玉不解气，又骂了句。 王鹏上前几步道：“程姐，过去的事总是要过去的，要是沉浸在过去里了，才会给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可乘之机。” 程嘉懿自嘲地哼了声，“你没听那个人说么，说我爸爸死还有什么真相。我一句也不相信他们，他俩我都不相信。” 杜一一道：“我也不相信。我不信薛艾琳是被李薇薇杀死的，我也不信那么危险的时候，程叔还会想要喝董雪的血。” 程嘉懿摇着头道：“真相是什么我们可能永远不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也不会相信。” 林大海坐在树枝上，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距离不远，也听个差不多。 院子内，秦风和顾东临、张豪谈了一会了，正客客气气地送他们离开。林大海跳下来。 “怎么样？”秦风问道。 “不丧了。”林大海道。 “嗯，涛子，你过去说说。”秦风道。 方涛答应着，晃晃悠悠就出了院子，走了几步，正看到往回走的程嘉懿四人。 “小妹妹呢？”方涛问道。 “班长那里。”杜一一回答。 方涛反应了下，才明白此班长并非彼班长。 “才医院里有几个疑点。”方涛跟着几人进了院子，开门见山道：“才你们情绪不大正常，就先没有说。” 程嘉懿几人都看着方涛。 “如果你爸爸当时咬住了小女孩的咽喉，他的喉咙就无法暴露在刀子下了。你可以想象下两个人的位置动作。”方涛比划了下。 “你们看，这个时候出刀，应该是扎在身上的。所以，按照你爸爸当时抓了小女孩做人质的动作上看，他并没有怎么防备小女孩。” 这个解释，并不能让还活着的人心里有点安慰，程嘉懿不介意程毅喝没有喝董雪的血。 “薛艾琳劫持了依教授，程毅劫持了董雪。是董雪先动的手还是薛艾琳先动的手，已经无关紧要了。无论如何，薛艾琳不会放过你们的父母的。” 方涛说着站起来：“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第367章 神经病 “那个男的怎么回事？”李玉问道。 方涛正要离开，便先站了下道：“薛艾琳可能就是他杀的。你们听他说话，有没有觉得这个人……” “有毛病？”李玉接话道。 方涛耸耸肩。 “他好像成心让我们不愉快，最好程姐和小杜哥反目为仇。”王鹏也道。 “总有那么些人看不得别人好。”杜一一道，“一丘之貉。” 大家都知道这话说得是李薇薇和王之星。 院子里几人既没精打采，又义愤填膺，还莫名其妙。 他们是招那个王之星了，还是惹他了？他杀了薛艾琳他们没有意见的，就是喝了董雪的血，他们……呃，意见也不是很大的。 毕竟，在董雪和暖暖之间比较，他们还是偏心暖暖的，更何况还是程毅了。 “所以，他撒谎的目的呢？”杜一一自言自语地道。 “谁知道。神经病吧。”李玉忿忿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精神这么变态的。” “要我说，把那个李薇薇和王什么的赶紧甩了算了，一看到他们就闹心。”李玉道。 “甩掉那个李薇薇我一点意见也没有，哪次遇到她都没有好事，你们不知道上次在训练所……”杜一一将在训练场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我就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人。” “嫉妒，就是赤果果的嫉妒，嫉妒程姐过得比她好，嫉妒大家都对程姐好，嫉妒程姐的好命。”李玉气道，“还有这么不要脸的，明明自己不对，全怨到别人身上。” 王鹏跟着道：“当然有了，李玉，你也算在社会上跌打滚爬过了，这样的都没有见过？” 李玉道：“真没见过，我们配锁的，倒是见过耍泼的，可耍泼也耍得明明白白的。” 王鹏点头道：“这回是见识了吧，这叫什么知道不，白莲花。花开得再怎么漂亮，怎么看着单纯，根还是在烂泥里，从根上就是烂的。” 杜一一道：“这就好说了，李薇薇这么说，是想要找借口伤害程嘉懿。可我们谁也不认识那个王子什么了？他为了啥？” “可能就是单纯的坏，神经病，精神变态。”王鹏一股脑地说了好几个词，然后叹口气道：“我以前公司里就有一个这么样的人，一个好好的公司被这么一个人搞得乌烟瘴气的。” 杜一一瞥眼程嘉懿，“你好歹也看了几本宫斗宅斗的。” 程嘉懿咬咬牙：“我现在宰了他们两个行不行。” 院子里几人对视了一眼，杜一一叹口气：“算了，留着吧，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 停了下再补充道：“至少你不颓了。也不钻牛角尖了。” 程嘉懿也叹口气。 杜一一对王鹏和李玉道：“我以为你们会瞧不起我和嘉懿。我们……我们应该……” 王鹏真诚地道：“小杜哥，你这话说的，你和程姐要是因此真颓废了，才让人瞧不起了。你们这么快就能想明白，我们才高兴。” 说是这么说，但真要心里一点不介意，也是不可能的。 李薇薇，王之星，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将这两个名字滚了下，她正一肚子火气，正好有地方送出去了。 顾东临和张豪强哥聊了一会，颇有些惺惺相惜。 两人都是打混乱一开始，就拉了临近的几个人，开始一处处救助幸存者，不同的是张豪没做老大几天就被夺了权，给李立做牛做马。顾东临到还是老大，但救助了一群四六不分的主。 “不管吧，都是乡里乡亲的，以前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管了之后，我真是越管越生气。”顾东临拍着张豪的肩膀，“我真羡慕你们城里人，素质高。” “你听谁说城里人素质高的？啊，还别说，我碰到的都不能说素质高了，简直是圣父。耶稣基督在世，也不过如此了。” 想起李立，张豪只剩下个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强哥冷笑道：“别磕碜耶稣基督了，人家是割自己的肉，造福大众。那位，顶大天算耶稣基督的狗腿子，割大家的肉，献给耶稣基督。” 顾东临也从只言片语和秦风的经历中，多少知道了些李立的英雄事迹，满怀同情地道：“所以，这年头，做什么事都不能过。” “这话说得好，好人过了，别人就不舒服了。哎，老顾，我听说你们那边有句话，叫做什么‘凭自己实力借的钱，凭什么要还’，是吗？”张豪想起来道。 顾东临干笑了声，“这话可不是我们这流出去的，是网上的段子。不过我们这也有，差不多。不过我这回带出来的可都是哥们了。” 说着侧头看着张豪，试探着道：“但我看你们这里，可……” “你说小程他们？”张豪爽快地道，“小程那几人我可以担保，绝对的仗义，纯哥们。就是人单纯了点，被教育洗脑了。” 想起认识程嘉懿以来的种种，张豪也有些唏嘘。 “豪哥，秦哥他们割玉米去了。”孙冬走进院子喊了声。 “哦。那老顾，咱们也松快松快筋骨？” 小村庄周围着实没有面积很大的玉米地，一小块一小块的，还没有完全成熟的玉米很容易就被收拾出来。 等到程嘉懿几人出来，就看到秦风他们已经热火朝天地收割出一座小山般玉米堆。 “我去山里打点野味。”白吃了一顿的程嘉懿有些不好意思。这些人还帮她安葬的父亲，她也缓了过来，想要给大家做点什么。 “不用了，马上就要出发，路上看到再说。”秦风从地里钻出来，这么热的天，收割了好一会玉米，他连汗都没有。 “这就走？”杜一一开始往编织袋里扔玉米。 “不走，留着给别人过年？”方涛开句不是玩笑的玩笑。 “确实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杜一一回头看看，可眼睛里还是掩藏不住的留恋。 这里毕竟是他生长了十六七年的地方，是他曾经的家所在的地方。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离开过多少天。 然而，这里终究也不再是他的家园了。 第368章 丢下 张豪弄了一台重卡，车厢里一半是空的，另一半乱七八糟堆着帐篷、衣物、铁棍刀具什么的，还有一个小型发电机，现在又堆了玉米，几乎满满的了。 重卡是孙冬开的，这个人好像十八般武艺全行，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程嘉懿第一次见到孙冬，就是孙冬给他们整治了一桌饭菜。 还有一辆SUV，胜在宽敞，车子四周也焊上了栅栏。重量上去了，速度就降低了。 顾东临他们是一辆商务车，随身没有带什么东西，当下大家都将自己的武器拿了，准备上车。 “哎，抱歉，这车位置满了。”程嘉懿和杜一一回头，看到顾东临和和气气地拦在李薇薇面前。 李薇薇怔了下道：“车里能坐七个人的，我带着孩子……” 顾东临坚决地摇摇头：“抱歉。” 王之星站在后边道：“薇薇姐，我们坐卡车上吧。” 话音才落，孙冬从驾驶室探出脑袋：“不好意思，货车，车厢不拉人。” 王之星和李薇薇惊愕地看看孙冬，又看看顾东临，心里隐隐约约生出个念头：他们这是被拒绝了？他们不带着他们了？ 秦风从第一辆车头走过来，距离王之星和李薇薇还有三四米站下，冷峻的脸上不苟言笑。 “二位就不用跟着我们了。给你们留了一袋子玉米。” 李薇薇急着上前一步叫道：“为什么？你们怎么能把我们甩了？秦大哥，我也是研究所里的试验者，还有我的儿子，我也是受害者，你们怎么能把我扔下？” 她可能是天性使然，明明是焦急地大声叫喊，声音还是带着柔弱。 秦风看着她道：“你这种情况还是回到县城比较好。”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们出来！”李薇薇脱口而出。 看着秦风意味深长的表情，李薇薇知道她说错话了，急忙补救道：“不，我的意思的是秦大哥，你都带我们出来了，不要赶我走，我不想再做试验品，我只想要和我的儿子在一起。” 秦风不想再多说，转身就要离开，只听到王之星在身后轻笑了声道：“你们总需要不同的血源吧。” 看着秦风半分停顿都没有，王之星再笑了声：“好吧，那个女人是我杀的，小女孩的血是我喝的。” 秦风忽然站下。 李薇薇低低地“啊”了声。 “好歹我也算是替程老大和小杜哥报了仇的。”王之星低低地笑了声。 秦风转头，对王之星正色道：“王之星，我们的队伍里不需要心怀叵测的人，也不需要因为自己经历了苦难，就要将这些苦难发泄嫉恨在他人身上的人。” 说着，秦风又看看李薇薇：“言尽于此。好自为之。上车！” 车门乒乒乓乓地开始关闭。 李薇薇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抱着还没有清醒的儿子，叫道：“你们没有人性！” 回答她的是车辆启动发出的轰鸣声，接着毫不迟疑地离开。 李薇薇的眼泪掉下来，她咬牙切齿地看着离开的车队：“我诅咒他们不得好死。” 王之星耸耸肩：“他们没有义务带着我们，好歹还给我们留一袋子玉米呢。” “我们怎么办？”李薇薇绝望地道，心里忽然瑟瑟地抖了下，她忽然想起王之星捏碎薛艾琳脖子的一幕，还有一点也没有迟疑地咬断董雪的脖子。 王之星拎起路边的麻袋道：“这么多房间，依山靠水，还有吃的，有什么怎么办。” 杜一一回着头，看着路边绝望站着的身影被身后的车子挡住，才坐正了。 “觉得不近人情吗？”秦风稍微侧头。 “她那种人？”杜一一哼了声，“三观不合。” 秦风笑笑。确实是三观不合。他也不是看重程嘉懿几人，但是在这种时候，他们还能为彼此奋不顾身，就值得敬重。 秦风也就顺口问了句，接着道：“小程，你学过格斗？” 程嘉懿“嗯”了声：“和李队长学了两天。” 方涛一边开车，一边看着后视镜道：“你这是怎么学的？李队那人看着也不是不肯用心教学生的。” “当时很多人一起学，李队教得很用心，是我不想和别人接触。”程嘉懿实事求是地道。 “格斗不接触可不行，等下一站让秦哥教你，保证鸟枪换炮，旧貌换新颜。”方涛道。 这形容真新鲜，程嘉懿和杜一一的心情都轻松了点。 “方哥，你们怎么被弄到研究所的？”杜一一早就想要问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我们是第一批发病的。”方涛爽快地道，“发病之后就被送到研究所里，开始也都是正常的研究，后来说要我们配合着催眠，哪里想要他们的目的是制造无意识人。为了国家献身都可以，但不明不白的，就不那么好了。” 杜一一赞同道：“就是啊，自愿被试验，为了国家民族以至于全人类献身是一回事。被瞒在鼓里催眠成杀人机器是另外一回事。” 方涛点点头：“不知道是催眠不到位，还是我们体质的原因，我们都能感觉到催眠时候做过的事，周围发生了什么，谁说了什么也都知道，有种做梦的感觉。 精神分裂成两个，一个在服从催眠指令，另一个看着自己的身体。”方涛轻踩油门，车子微微加速。 杜一一叹口气：“万分同情。” 方涛看着后视镜里的杜一一，笑了下。 “不过你们也真是厉害，心胸开阔，要是我，肯定要报复回去的。”杜一一补了句。 方涛闻言也叹口气：“可不想报复回去么，你们以为我们返回宾馆干什么去的？结果被你们几个小崽子拦住了。” “谁让你们找上我妈的——”杜一一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已经暂短地忘记了自己的母亲，可突然间就被拉进话题。 他扭头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景色。 “我们才解禁，又是奔着报复去的，看到白大褂出手是本能。依教授后来也在我们身边和李教授研究过。当时我们也是气愤，只想着给他们吃点苦头，也没想着真怎么地，就是出一口恶气。” 第369章 车上 一早返回，泄愤其实是顺带的。 心理再强大，经过了被人控制，却因为大环境的原因，不能报复回去，也要心灰意冷。 这么一个带着痛苦回忆的地方，再经历了又一次血腥后，没有人会想再留在那里了。 方涛再看一眼后视镜里的两人道：“不过也没有什么了，想开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他们一直担心我们服食的血液过多，会失去控制。也真有失去控制的。好像有一个，在实验途中忽然暴起。” 杜一一也抛开心里的哀伤，就事论事地道：“失去理智好像太稀疏平常了。这年头，谁知道什么时候谁会失去理智。” 秦风忽然问道：“你们喝过几次血？” 杜一一道：“我两次，我和王哥都两次——咦？” 杜一一扭头看着程嘉懿道：“我和王哥喝过血了，所以今早咱俩都没发疯，可你和暖暖也没有喝过血的。我想想……难道你真是天选者？” 杜一一忽然想起程嘉懿那个外号，脱口而出。 “你还信天选者了。”程嘉懿哼道。 “不然是什么？”杜一一也不信天选者的。他相信玄幻是因为事实确实很玄幻，但他不迷信。 “你还记得混乱前一天你和我说什么地球磁极变化的事，还有你说医院里有了饿病的事？我当天就吃了不少东西，第二天上学又带了一大袋子巧克力，全吃了，还吃了你的几包糖？三包？” 杜一一想起来了，点头道：“你意思是，因为你及时补充糖分了，所以躲过了第一场变异。本来你是第一批就该变异的。” 程嘉懿忽然对一直认真听着他们说话的暖暖道：“暖暖，你那时候在家里都吃什么？” “饼干、方便面、火腿肠、果冻……”暖暖扳着手指头道。 “什么时候吃的肉，外边发肉之前吃过肉吗？”程嘉懿又问道。 “没。妈妈爸爸说外边全是吃人的人，不能出去，咱家超市里东西多，够吃。”暖暖道。 程嘉懿抬头看着杜一一，杜一一也看着程嘉懿，秦风不由回过头来。 “不吃变异肉，包括熟的，就不会被晶体控制？”杜一一低声道，“也不会出现失去理智的现象？还是因为你那时候补充了足够多的糖分，所以你的晶体就没有能控制你？” 程嘉懿怔了会：“其实我们要是都忍住，不吃变异肉，不吃人，可能就不会……” “有几个人能忍住不吃肉呢，那么饿。”方涛道，“就像刚刚，谁能忍住血的诱惑？” “可这次是喝血，下一次呢？直接吃人？”杜一一道。 “这个我想不会。李教授不是说了吗，血液中含有什么什么东西，只有新鲜的血液里才存在。我估计着，变异不会无休止地存在。”方涛继续在后视镜里看着他们。 程嘉懿道：“说来说去还是提升晶体的强度，我猜咱们脑袋里的晶体不是变大了就是变红了。我这回相信地球要出现第七次生物大灭绝了。” 这话还是来自很久很久之前杜一一的猜测，因为地球生物出现过六次大灭绝。 “我也相信是外星人洒下的病毒——外星人应该将病毒叫做饲料，我们成了他们放牧的牛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外星人不会将我们当做人，就如同我们也不会将外星人当做人一样。” 这话来自于李玉在网上看到过的东西，也不过是十几天前，可十几天的时间，对他们就好像很远很远了。 方涛诧异道：“我们不一直将外星人说成是智慧生命？” 杜一一看着后视镜里的方涛解释道：“《异形》看过没有？你认为那里的异形是高级智慧生命？见面会哈喽一声？” 方涛道：“所以，你们认为等我们脑袋里的晶体长成一定程度，外星生命就会来收割？” “猜的。”程嘉懿道，“除了突然出现的晶体，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点。我一直认为咱们地球的科技还不足以做到这点，就是做到了，也不会这么没有人性。” “要真是外星人，怎么想？”方涛再从后视镜里打量着两人。 “真有外星人？”程嘉懿接着道。 方涛没有马上回答。 程嘉懿盯着后视镜，与方涛的视线撞了下，忽然问道：“方哥，你们以前是……” “TJ支队的。”方涛并无隐瞒。 程嘉懿自言自语道：“那就是真有外星人了。”她看到后视镜里的方涛瞄了她一眼。 秦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正，看着前方道路。 车子里陷入难耐的寂静。 暖暖一直似懂非懂地听着，这时候乖巧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不认识路，跟着秦风他们，好像也没有认识路的必要，反正也没有任何目的。连活着都好像失去了意义。 一静下来，他们就会想起父母，就会后悔自己先前的任性，就会想要……哭。 天黑下来，车辆停靠在又一个小小的村落前。 秦风、孙冬和顾东临都下去检查了村子，王鹏也跟过去，很快大家就都挑了休息的院子，升起火。 农家院子里都有炉灶，程嘉懿几人谁也不会生火，正愁的时候，张安宁和顾东临从外边进来，打了招呼，手脚麻利地生了火。 才煮上玉米，张豪和强哥也过来，见玉米已经煮上了，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张安宁有很多话想要说，但看着杜一一和程嘉懿都萎靡不振的样子，也只能安慰了几句离开。 院子里出现了真正的寂静。 铁锅内很快就传来玉米的香气。 程嘉懿没有食欲，也啃了两穗玉米。王鹏又煮了一锅，却是为明早准备的。 东北农村房间结构大多数是三间房，左右两间里全是炕，程嘉懿和杜一一带着暖暖进了左边那间。铺了被褥，没有找到干净的床单，他们也就随意躺下。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睡不着，却谁也不想说话。 农村的夜安静得让人害怕，喘息的声音似乎都能传出很远，很快，隔壁传来王鹏和李玉熟睡的声音，暖暖也睡着了。 程嘉懿睁着眼睛看着天棚，眼前却终于浮现出父亲的模样，不是平时和蔼看着她的样子，也不是啰啰嗦嗦发脾气的样子，而是睁着眼睛倒在血泊中的模样。 第370章 追来 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在这安静的夜里，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我以为我妈妈会一直安全。会比我们还要安全。”杜一一带着鼻音的声音传来，“我一直觉得像是做梦，梦醒了，我妈妈还在。” “可能就是梦，我们一直在做梦，只是梦不会很快醒的。”程嘉懿没有掩饰她的流泪。 “可我知道，这不是梦。”杜一一的声音哽咽了。 程嘉懿坐起来，隔着暖暖，她看到杜一一胳膊搭在眼睛上。她低声道：“就当是梦好了。” “我觉得我很没用。”杜一一头一次对程嘉懿提起自己的苦闷，“我但凡有用一点，我妈就不会……” “不是你的错。”程嘉懿只说出这么一句安慰的话。 “我知道。”好长时间，杜一一才回答道。 程嘉懿往后移动了下，靠着墙坐着，看着对面窗户外。窗户正对着院子大门旁的墙，堆着一堆柴火。坐着，看不到外边夜的天。 她也不大想看。这些天看的夜足够多了。夜空再美，天天看，也就看够了。 他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用不到彼此安慰，只要知道彼此还在陪伴，就足够了。 “我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了。”杜一一轻轻地叹息道。 “不想知道咱们脑袋里为什么长了晶体？”程嘉懿问道。 “不想知道了。” “不想知道我们的未来？” “大约就是逃走，厮杀，然后冷漠，最后死掉。早晚都是死，活着也不过就是个过程了。” “以前我考试考不好，就觉得天都要塌下来。”程嘉懿忽然道。 “因为那时候，考试没有考好就是我们最大的事了。真是梦。” 是的，过去的一切，真的是梦一般的存在了。 “我们比暖暖幸福。”程嘉懿的视线落在熟睡的暖暖身上，“我们做了十七年的梦，她只有七年？还是八年。我们的父母……不是在同一天离开我们的，她却是只用了一天，就失去了所有亲人。” “不是幸福，是幸运。整个城市，我们比大多数人都幸运，可能我们学校，我们俩也是最幸运的。不幸的是我们的父母，同学。”杜一一擦掉眼泪。 “要是不是从我们的角度上看，也许不幸的是我们。”程嘉懿说着，声音也终于再一次哽咽，“我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曾经的追求——高考、好的工作、美满的人生，他们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什么晶体，什么外星人，在独自安静的夜里，不会再成为他们的追求了。 活着，似乎只是因为活着了。 外边的公路上，王之星和李薇薇骑着自行车赶到。 “啧，竟然没有人值夜。”王之星看着一顺水停在路边的车道。 他的自行车后边驼着一个布包，散发着玉米的香气，要不是因为煮玉米，还能早到一段时间。 李薇薇将路路从自行车后座上抱下来，轻声问着饿不饿，累不累。 然后道：“王哥，我们开哪辆车？小车还是卡车？” 王之星诧异道：“你想被他们追杀？” 李薇薇看一眼沉睡的村子道：“他们要是再不带着我们呢？” “那就继续跟着呗。你不觉得这么跟着很好玩？他们身后永远都有两个人跟着，永远都有人在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不得不分出心来提防。啊，想想就很刺激。” 王之星说着，向黑暗的村子瞧了眼，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不过，我们后边要是被人跟着，追着，也很刺激。就听你的，你喜欢哪辆车？” “要是真被追上了呢？”李薇薇实在不想在山里骑自行车了，虽然她体力还可以，可路路还小啊，就这么坐在后边，她心疼死了。 “我们可以现在偷了车子就跑——你会开车吧。”王之星转头。 “不会。”李薇薇摇着头。 “我可以教你。不过我们没有车钥匙。”王之星忽然道。看着李薇薇沮丧地看着他，他又笑了。 他喜欢看到人在兴奋喜悦的时候，忽然跌入失落。就好像动感飞车从高处忽然掉落一般。当然，他不会坐那种车子的，但并不妨碍他设想。 而在生活中看到这样一幕，他的心就会兴奋、满足，不，是餍足。 “好了，咱们上车。”王之星推着自行车来到重卡后边，想想，又推着车返回，经过李薇薇身边的时候，另一只手将她的车子也推上，一直到百米多远，放到道路旁的坡下。 两人爬上重卡，王之星在苞米和杂物中给他们清理出一个小小的休息地方。 靠着衣服躺下，李薇薇舒服地叹息了声，然后又侧身，让路路躺得能更舒服点，再抬头，却见到王之星已经睡着了。 这么快？ 李薇薇再往后缩缩，实在腾不出地方了。车厢里又闷又热，还有乱七八糟古怪的味道，她想要出去，又怕被发现。 凭什么我就要倒霉地躲在卡车后边，程嘉懿就能睡在房间里？ 凭什么我就要和研究所的人一样和变异人厮杀，程嘉懿就可以先带着一群人逃跑？ 凭什么我要和这个倒霉的神经病一路，程嘉懿身边就总是正常人？ 她忿忿地想着，在脑海里设想了一个个让程嘉懿倒霉的情节，然后想到了程毅和依然的死。 看吧，她自己享福，那是将家里人的好运全都抢走了。这要是在过去，就是个扫把星，克死父母，连男朋友的父母也能克死。 最好下次她克死了杜一一。让她身边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谁也不敢再和她亲近。只能一个人躲在没有人的地方，阴暗的角落。 这么想着，嘴角不由露出笑意，心情舒畅了些。 “妈，我饿了。”路路小声说着，往李薇薇的身边挤了挤。 李薇薇摸出个玉米，送到路路嘴边：“宝宝，吃吧。” “我想吃肉。”路路小声说着，再往李薇薇身上挤着。 “乖，等下天亮了，妈妈给你找肉吃啊，现在吃苞米，这个苞米可香了。”李薇薇低声哄着。 “路路，是不是妈妈身上很香？”王之星的声音忽然想起，李薇薇吓了一跳。 第371章 野猪 “你不是睡着了？忽然说话吓死我了。”李薇薇嗔怪道。 “你儿子在你身上找肉呢，你就这么忍心，不给他吃？”王之星挑眉，用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轻佻地说道。 听到前一句，李薇薇的脸有些发红，心里有那么点不得劲，又有点被撩了的虚荣感。 王之星等了会，没有等到李薇薇的回答，奇怪地看过去，黑暗里李薇薇侧身躺着，低着头，只用手一下下轻轻拍着路路。 王之星恍然。黑暗里他笑出了声，再次提醒道：“薇薇姐，你儿子在研究所里，顿顿都离不开鲜血的吧，他现在可不是依恋你，是喜欢你身上变异血的味道。” 李薇薇脸瞬间就热辣辣的，跟着心里就生出恐慌出来，她拍着路路的手一下子就改为抓在他的肩上，将他一个劲往怀里拱的头拉出去。 “路路，路路？”李薇薇小声道，“吃根玉米吗？”她坐起来，从布袋子里摸出一根煮熟的玉米。 “不吃玉米，不好吃。”路路扭着身子，“妈，我想要喝红色的饮料。” “哈哈，红色的饮料。”王之星笑得车子都要跟着动了，他捂着嘴，“怎么不说成西瓜汁？” “路路，咱不喝红色饮料，玉米才是好东西呢，吃玉米，乖。”李薇薇轻声哄着，眼睛里闪过一抹狠辣。 “喝谁的红色饮料比较好呢？谁最好骗呢？”王之星说着，好像不经意就说出了李薇薇正在想的心里话。 “哎，当然是程嘉懿的了，少女的血该是最香甜最纯粹的，可惜，她的血不好弄，对吧？”王之星笑吟吟地看着李薇薇。 “那三个男人的血是想不到的，张豪强哥有夙仇，警惕性也高，只能寄希望后来那些人里有没有小傻子了对吧。哦，忘记了，还有一个被当做血牛带出来的女孩，还有一个暖暖。” 王之星的声音好像有魔力一般，钻进李薇薇的耳朵里，她想要不听都做不到。 “佛祖还割肉饲鹰呢，实在不行，做妈妈的还可以给儿子喝点自己的血，啧啧，怎么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还差那一点点血了？” 感觉到狭窄空间内陡然升起的紧张氛围，王之星无声地笑了。 然后轻声地蛊惑道：“这么小的宝宝，真可怜。” 王之星每说一句话，李薇薇的心都跟着跳一下，因为王之星说的每一句话，都恰恰是她心里正在想的。除了最后一句。 也恰恰是最后一句提醒了她，她一下子将路路搂在怀里。 王之星凭什么救她？不，她是被王之星连累的，没有王之星，秦风肯定能带着她。 她又没有犯错。不论是依然程毅，还是薛艾琳董雪，都不是她杀的，她就是一个被当做实验品抓走的可怜的妈妈。 她不该带着路路跟着王之星的，他是个神经病，说不定是想把她和路路当做血牛。 王之星等了好一会，没有等到回应，就将自己重新摆出个舒服点的姿势。骑了这么许久的车子，真有点疲惫了。 他也很想喝口血。黑暗里他抿抿嘴唇，再一次合上双眼。 李薇薇僵直着身体搂着路路，被自己想到的东西吓住了。不会错的，这个神经病一定是惦记着自己和路路的血的。 她搂着路路，悄悄打量着隐藏在黑暗了的王之星，想着若是突然一击的胜算。 可她很快就悲哀的发现，她一点点的把握都没有。她见过王之星的出手，那么快，一瞬间就掐住了薛艾琳的后脖子。 天还没有亮，山林中的鸟雀就叽叽喳喳地鸣叫起来，程嘉懿挪动了下，才发现昨晚上她一直坐着就那么睡着了，此刻全身都还僵硬。 窗外连朦朦胧胧的亮意都没有，这鸟起得可真早。这么想着，她看一眼炕上的暖暖和杜一一，半夜里的话忽然涌入到脑海里，冲淡了她最后的一点困意。 果然睡醒了，昨天的一切仿佛距离就再远了。悲伤也好，难过也好，都好像隔了一层轻纱。 她轻轻舒展下身体，下炕。 炕比床好的优点就是不会摇晃，不会惊扰到一个房间内的人。 下来的时候她看一眼杜一一的眼睛，眼睑有点肿。程嘉懿摸摸自己的眼睛，也有些肿胀。 院子里的炉灶火早就熄灭了，她摸摸还有点温的锅，回头看看身后的山坡，有鸟雀鸣叫，就能有野味了，不知道山里会有什么。 她回头看看关上的房门，找到扔在地上的铁棍，轻手轻脚地拉开院子大门，回手合上。 清晨的山村还没有从寂静里苏醒，远处鸟雀的鸣叫，衬着村子更加静谧。程嘉懿顺着胡同走出去。 昨晚住下的时候都快午夜了，天黑黑的，她也没有注意看周围的环境，这时趁着还未褪去的夜色看来，这个村子还是很小，距离后山倒是很近。前后好像也有田地。 肯定有的，不然村子里的人吃什么呢。 程嘉懿信步往前走去。 其实就住在这么样的山里也挺好的，侍弄一小片地，余下所有的时光都是悠闲的，可以看天，看地，看森林。 可再回头看看停靠在路上的一排车，程嘉懿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他们注定要一路奔波。 “哗啦！”田里忽然传来哗啦的声音，程嘉懿眯着眼睛注目着。 “哗啦！哗啦！”声音逐渐杂乱而增加，从一片高高的苞米地里传出来，程嘉懿将手里的铁棍微微抬起。 她见过秦风收割玉米，虽然也没有将秸秆都割掉，但绝对不会整个人钻进去哗啦哗啦的。况且还这么早。 玉米地内的哗啦声停了下，接着，秸秆发出不堪重负断裂的声音，好像一簇黑影压倒了秸秆，跟着传来几声哼叫，微风拂面，顺风送过来臭烘烘的味道。 什么呢？程嘉懿纠结地想着，狗熊？熊瞎子掰苞米？ 变异的熊瞎子也吃苞米？ 好像不是不可以。苞米也变异了。 程嘉懿看出来她站在下风口，一时半会不会被苞米地里的疑似熊瞎子发现，就再往前走了几步。 “哗啦！”又一大片苞米秸秆忽然被扑倒，迎面，程嘉懿的视线里撞上一个黑色的，庞大的，肥嘴的东西。 野猪！ 第372章 脱力 作为资深小说迷，程嘉懿当然清楚野猪和家猪的区别。那战斗力一个是天一个是地的。 据小说说，拖家带口的猪夫妻俩，连啥啥野兽都不愿意攻击的。 但现在，忽然间，程嘉懿就和一只野猪直面相对，下意识的，程嘉懿向后看去，果然，后边一处秸秆还在哗啦哗啦的，至少还有一只野猪在那里。 人猪相对，大约都彼此在心里衡量下对方的分量。程嘉懿还没来得及考虑是否要打退堂鼓，面前的野猪忽然喷出一大口气，气味直冲程嘉懿而来，将她熏得不由后退一步。 这一步后退惊扰了野猪。 但凡野外与野生动物对峙，面对面之时的气势绝对不可以弱下去的，一旦有一方气势弱下去，就会引起另外一方的攻击。 这就是弱肉强食定律。 野猪猛然就从苞米地里窜出来，四蹄一蹬，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就向程嘉懿扑来。 程嘉懿的心神一下子就提上来，她举着铁棍再后退一步。 一步、两步……程嘉懿计算着野猪的步子和速度，才往后退了半步。就在这时，野猪忽然头一低撞过来。 程嘉懿身体一侧，让开野猪的攻击，举着的铁棍往下一砸。 “砰！”钝钝的声音响起，程嘉懿的手臂被反作用力震了下，这一棍并没有落偏，正砸在野猪的头骨上，可这头骨也忒硬了吧。 “嗷——”一声大叫，瞬间将整个山村惊醒，也惊动了还在苞米地里拱食的另一只野猪，哗啦一声，那只野猪也露出了狰狞的面貌。 野猪冲击没有扑倒程嘉懿，反被砸了一棍子，凶气立刻被激发出来，四蹄一顿，横着就向程嘉懿撞过来。 程嘉懿一连后退了好几步，眼角看到另一个黑影也冲撞过来，急切间已经没有转身后退的余地，程嘉懿忽然纵身一跳，在半空中一个鱼跃，接着一个空前滚翻，翻过面前的野猪落地。 只听到又一声碰撞和嚎叫，却是这两只野猪撞在了一起。 前一个野猪被程嘉懿一棍子敲到了脑袋上，已经有些晕头转向，又被同伴在屁股上狠狠顶了下，真是雪上加霜，在公路上接连翻了两个跟头。 后一只野猪嚎叫了一声，小脑袋转了转，立刻就锁定了程嘉懿，向程嘉懿张开了大嘴。 程嘉懿来不及站起，就再和一野猪正对，她可是尝到了野猪力量的恐怖，哪里还会等着野猪冲撞过来，她后脚一使劲，人就先野猪一步站起来，举着铁棍，向野猪冲去。 大概在这只野猪的猪生中，还没有见过会主动冲向它的人型生物，它在原地不由停顿了下，四肢扒地，头往前伸，发出威胁的哼叫。 然而程嘉懿已经冲了过来，高举着铁棍由上而下，面对面，在它威胁的哼叫才发出个鼻音的时候，重重地落在它的面门上。 “砰！”这一下，程嘉懿是使足了十成力气，铁棍落下，她甚至还听到了“咔嚓”一声头骨碎裂的声音。 野猪身体还在蓄势中，头骨却已经裂开，身体往前，脑袋却无法指挥四肢的移动，轰然趴到了地上。 “小心！”忽然一声提醒，程嘉懿的左前方，先前那只受到攻击的野猪已经转回身，血盆大口距离程嘉懿只有两步之遥，正冲过来。 两步，程嘉懿只有转身的时间，她转过身来，正看着那张开的大嘴近在眼前。她好像想都没有想，手里的铁棍就向着那张大嘴，使劲地捅了过去。 “嗷！” “咔嚓” 程嘉懿眼看着野猪的上下颌合在一起，咬住了铁棍，距离她的手只有一拳之隔。她使劲再一推，铁棍再往里送了一点，人噔噔噔后退了两三步。 秦风一阵风似的扑过来，一拳就砸在野猪头上，野猪晃了晃，轰然倒地。 方涛紧跟在身后，抡起一棒子，砸在另一只还要爬起来的野猪头上。 大家都跑了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急促喘息的程嘉懿，和地上两只黑色鬃毛的野猪。 王之星爬到了卡车顶上，几乎完整地目睹了整个战斗。“漂亮。”他低声说道，“真漂亮。” 他只听说过程老大悍不畏死，却头一次见过程嘉懿动手。那双臂的力量，毫不迟疑的动作，尤其是那个漂亮的前滚翻，真让人心动。 真想要看到她那恐惧时候的眼神，那双大眼睛里会带着什么样的神采，会不会熠熠生辉。 外边的嘈杂和血的味道吵醒了路路，他从衣服堆里爬出来，找到站在车下的李薇薇。 “妈，我饿。” “不错啊小程。”秦风拍拍程嘉懿的肩膀，“两头野猪都没后退，后生可畏。” 顾东临挤了进来，看着地上倒卧的野猪，向程嘉懿伸个大拇指道：“程老大，厉害。” 程嘉懿才一棍子打倒野猪，有点脱力，跟着又将铁棍塞到猪的口里，也将力气差不多用尽了，这时候才感觉到手臂发软。 再要调动晶体温养手臂，晶体却是半分感觉都没有，她惊了下，一时忽略了两只野猪的冲击。 “怎么了？”杜一一抱着暖暖也才挤进来。 “有点脱力。”程嘉懿看到杜一一心里安慰了下。 “一早起来就有猪肉吃，还是野猪肉，正宗的野味，小程，多谢了。”张豪也笑着道。 程嘉懿对所有人都笑笑，众人便抓着猪，热烈地讨论起吃法。 “程嘉懿，你也太猛了，一个人就敢杀野猪！”张安宁跟着程嘉懿身边，“你知不知道，咱们农村遇到野猪都是赶跑的，几个成年人都不敢接近的。” 程嘉懿的手臂还是酸软着，急着想要回去，也就再谦虚地笑笑。 “我先帮着收拾去。”张安宁说了句，急忙忙跟过去，程嘉懿这才有机会对杜一一小声道：“给我粒晶体。” 她的晶体包里有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放在瓶子里拴在脖子上，现在手脱力，连拿瓶子都不想拿了。 杜一一急忙倒出两枚晶体，程嘉懿左右手都握着，好一会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杜一一紧张道。 “我联系不上晶体。”程嘉懿疑惑道，“才手臂脱力，现在好了。” 第373章 想多了（铭宝是懒洋洋打赏10000币加更） 大家都进到最大的院子里，顾东临和另一人开始指挥所有人煮开水，找盆子接血，做收拾野猪的准备工作，大家都跟着忙乎起来。 程嘉懿只在门口看看，留下王鹏、李玉和跟着忙活，暖暖也想留下看热闹，她就和杜一一回到他们自己的院子里。 “这晶体也吸收了，血也喝了，按照李教授说的，你也把什么新的成分吸收了，怎么还会脱力？”杜一一不可思议道。 “而且刚才，我和野猪打起来的时候，没有和以前一样沟通晶体的感觉，就是凭借自己的感觉。”程嘉懿举着双手，看看手心，又看看手背。 “奇怪了。”杜一一挥挥自己的手，想想道：“你再吸收晶体试试？” 程嘉懿这次从脖颈拿出小药瓶，倒出来一粒晶体在手心里，很快，晶体就在两人的视线下化为灰烬。 “身体暖烘烘的，好像只有身体吸收了。”程嘉懿诧异地道。 “别真是玄幻了。”杜一一迟疑道。 “什么意思？” “这算是进阶了，以前的晶体对进阶之后的用处就不大了？”杜一一挠挠脑袋，费解地道：“可也不对啊，那以前这些晶体就没有用了？ 这些初级的晶体才是大数啊，就咱们c市，人口据说达到快200万了，最后就我们这几千人进阶了？初级晶体的比例也太大了吧。” “就我们C市死亡人数多，其它市可不一定。”程嘉懿提醒道。 杜一一点头：“那幸存者也肯定在一半以下的，不，三分之一。要不，你试试野猪的晶体。” 两人才要再过去，就听到外边传来脚步声，听声音仿佛是秦风的。果然，秦风站在敞开的院子门口先敲一下门，才走进来。 “这个是野猪的晶体，小程你杀的，给你收着。”秦风的手心里停留的两个晶体，意外的不是红色的，却是桔色的。 “晶体都是这颜色了？不是红的了？”程嘉懿伸手接过来，和杜一一一起细细打量着。 “这两粒晶体是薛艾琳和董萧的。”秦风从身上摸出个小密封袋，里面两粒晶体既不是红色的也不是桔色的，好像是两者之间的过度。 “依教授和你父亲的晶体也是这个颜色。”秦风说道，“我想你们不一定愿意吸收，所以随着骨灰一起安葬了。” 提起父母，程嘉懿和杜一一脸上浮现出难过。 秦风继续道：“是野猪本身晶体就这个颜色，还是随着第二阶段的变异，晶体也随着改变，还要看以后打猎情况。” 杜一一忽然道：“秦哥，我们看到变异人，还……” “杀不杀？”秦风道。 “是，咱们现在不也……”杜一一摇摇头，觉得有些混乱。 “看看遇到的是什么人吧，要是……” “啊——”外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叫，秦风话没有说完，那叫声尾音还没有停止，人就冲了出去。 程嘉懿和杜一一慢了一步，也跟着冲出去的时候，就听到孙冬大声说话的声音：“谁让你们爬车上的。” 程嘉懿和杜一一在胡同口站住，看着卡车后边转出来的王之星和李薇薇。 “阴魂不散。”杜一一低声道。 程嘉懿瞄了一眼便转头，没有看到王之星远远望过来的视线。 “走走，你试试野猪晶体。”杜一一抓着程嘉懿的胳膊回去，将嘈杂抛在身后。 眼下把自己弄明白，比把别人弄明白重要得多。 两人回到院子里，程嘉懿就开始吸收野猪的晶体。原本以为轻而易举的事情，却好一会都没有完成。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着，都觉得他们设想的玄幻很可能。他们不但是进入了末世，还是玄幻的末世。 “还要和第一次吸收晶体一样，得突破什么？”杜一一捻着野猪桔色的晶体，眯着眼睛琢磨道，“你第一次吸收晶体的感觉不够了，还需要什么？共鸣？共振？还是用量推动质变？” 程嘉懿捻着另外一粒野猪晶体，又在手心里攥一会道：“玄幻小说里也是编的——是不是这个晶体强行质变的？第一种是强行生成的，所以才吸收了全身的能量还要不停吃东西。 这种是质变了，昨天，没有质变成的人不是得发疯吃人才行。所以，现在只要活着的，不管人还是什么东西，晶体全变成这样子了？” “目的呢？一切事情都要有目的的，没有目的就出现我是不相信。”杜一一道。 “不是说外星人？要是外星人就好说了，晶体是新能源啊什么的，可以顺着新能源巴拉巴拉。不过外星人的机器设备飞船飞艇什么的不是机械制造的？是生命体变化的的？” 程嘉懿被自己的脑洞惊奇到了，“外星飞船是生命体？可以成长？需要晶体这种东西做动力？” 杜一一也被程嘉懿的脑洞惊奇到了，设想了会道：“就好像我们肚子里的蛔虫？” 程嘉懿撇下嘴：“别说得那么恶心好不好，兴许是蚯蚓内的什么什么呢。” “就好像你说得不恶心人似的。”杜一一也撇下嘴。 “蚯蚓放大了一千万倍，就看不出外边什么样子了，里面就是一条通道。再说蚯蚓吃泥就吸收养分了，要是给内壁涂抹营养液，再有晶体这玩意，说不定就……” 程嘉懿也知道自己这是异想天开，说到这叹息声：“我也就是怎么想想，总比外星人寄生在一个心肝肺全都有的虫子身体里好吧。” “晶体为啥不能既吸收生物养分，又可以供给机器能量？你连蚯蚓会成为宇宙飞船都想到了，这种能量供需应该更简单吧。”杜一一反驳道。 “也更符合我们现在的设定。我们被外星人豢养，到一定数量之后收割。然后再豢养，再收割。” “这外星人，几百万年才收割一次？”程嘉懿道。 “可能不止一个地球。你晚上看看天空就知道了，那么多星星，我们才了解几颗？说不定生命不全在行星上，也说不定生命不全需要氧气。 但晶核需要肉体的能量，话说，这个能量是什么？不是医学能研究的吧，这个该归到物理学，理科？” 杜一一和程嘉懿面面相觑了会，杜一一拍拍脑袋道：“想多了。” 第374章 习惯 不管是想多了还是想少了，合不合情合不合理，他们想到了这些，对眼前一点用都没有。 程嘉懿还是无法吸收桔色晶体，而红色晶体的吸收，也只能恢复身体上的疲惫或者创伤。 “进阶”之后唯一的优点，是不用沟通晶体，也可以达到和沟通晶体一样的身体状况。 “也就是说，进阶了，就是将晶体掌握的能力转化为你自己的了，身体掌握了。”杜一一总结道。 “那你们呢？”程嘉懿不解道：“如果之前也没有吸收晶体，也没有做什么的，忽然也这么强制进阶了，我们这种拼死拼活的算什么？” 杜一一活动了下身体，“我没有觉得我比以前灵活到哪里。”然后摸出一粒红色的晶体，看着晶体被吸收，在手心里化作一点轻灰，“我吸收了，我不知道和脑袋里的晶体有没有沟通……” 思索了下，杜一一接着：“会不会还是要量变才能引发质变。王鹏能达到你一样的战斗力，但是之后需要大量晶体补充，而你没有吸收质变后的晶体……” 杜一一凝视着程嘉懿，“是不是因为你喝的血少了？你身体内的那什么物质还不足够，不够引起你质变。我们脑袋里现在的晶体可能也都不是完全桔色的，等到喝的血够用了，就变色了，就可以吸收了？” “正好有野猪血？”程嘉懿轻声道。 “不仅是野猪血，我觉得你要是开口，大家都会贡献给你自己血的。”杜一一道，“不过——” 程嘉懿已经往门口走了，“不过什么？死马当成活马医，试试先。” “喂，你不是最不想成为试验品吗？”杜一一看着程嘉懿的背影道。 程嘉懿站住，转身，认真地道：“我不想成为别人的试验品，但我自己的，我没有意见。”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先多吸收晶体，顺便多喝点血。”杜一一上前。 “你和我有区别？”程嘉懿问道。 早晨的天空才发白，程嘉懿的眼睛里清澈得好像有一汪水在流动。 “什么事情你都抢在前边做，我都要习惯了，忘了我才是男生。”杜一一伸手将一丝头发别在程嘉懿的耳后，“以后，所有的一切我们都一起做吧。” 程嘉懿摇摇头：“不是抢着做的，是……”是习惯了。 从她第一天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第一次一个人去超市抢购，第一次被追杀之后，她逐渐就习惯了，什么也不能等，不能靠。 她已经习惯地忘记了自己的性别，忘记了她也还是高中生，忘记她也可以依靠别人。 实在是生活和危险让她忘记这些的。 那边院子里，野猪皮已经剥了，内脏也处理出来，两个院子里都烧着大锅的水咕咚咕咚开着，一个锅煮内脏，一个锅里煮着肉块。 张豪和孙冬还有顾东临那边的几个人正麻溜地切肉，张安宁还有几个人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的铁签子，正将肉串上去。 空气里弥漫着不是那么好闻的味道。 “过来了。”秦风正摆弄着院子中央的架子，“野猪肉肉紧，成年的肉有股子骚味，炖了没有烤着吃香。” “怪不得有种怪味。”程嘉懿说着道，“血呢？” 秦风和院子里的人都抬了下头，看着程嘉懿。 “在屋里扣着呢，一会准备腾出手做血豆腐，要不灌血肠也可以，可惜没有酸菜。”强哥笑着道。 程嘉懿也笑着道：“这一说都馋了。” “没事，秋天我给你腌一大缸酸菜。”顾东临道。 “先谢谢了。” 程嘉懿说着就和杜一一往屋里走去，院子里的人手下的动作都是一停。 血就扣在一进屋桌子上的一个盆子里，掀开门帘就能嗅到隐隐的血气，杜一一先上前打开盆子。 浓郁的血腥气立刻扑鼻而来。 “还有感觉吗？”杜一一问道。 “没有，我忘记了，关守义不是说只要离开身体几分钟，血液里的那种物质就会消失？”程嘉懿有点懊悔又有点庆幸地道。 杜一一合上盆子，“我怎么也给忘记了。我闻着也是腥臭的味道。” 秦风站在门口道：“想喝血？” 程嘉懿转头：“秦哥，你能吸收晶体吧。” 看着秦风点头，程嘉懿接着道：“能说说吸收的心得？” “催眠状态下吸收的，正常之后还没试过。”秦风爽快地道。 程嘉懿张手，将手里那粒野猪的晶体递过去：“试试？” 秦风眉毛扬了下，深深地看了程嘉懿一眼。 野猪的晶体比原本红色晶体一看品质就要高一级，而且他们以后容易不容易获得这样的晶体还不好说。 毕竟杜一一才问了句：以后见到变异人还杀是不杀。 “我无法吸收。”程嘉懿主动说道：“我想知道是我无法吸收，还是没有找到方法。” 秦风伸手接过来，跟着进了旁边室内。 室内炕上的被子和褥子都叠得整整齐齐的，仿佛房间的主人还在，程嘉懿莫名想起她才睡过的房间，肯定被子褥子都没有叠。 秦风端坐在炕上，手心合拢，双目微微下垂，面无表情，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紧张地看着他，稍后，秦风张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接着抬手。 手心里，桔色的晶体已然化为灰烬。 程嘉懿的心里陡然而生出失落，原来这世界里，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天选者”，她连最厉害的都算不上。 难道她坚持的不喝血是错误的？他们每个人未来的命运都离不开生食？ 程嘉懿一直以来内心的坚持，并为之骄傲的坚持出现了裂缝，她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他们跟来了，与县城也远了，还带着孩子。我会安排他们不出现在你们面前，他们也保证了。”秦风扬手扔掉灰烬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知道说的是李薇薇和王之星，他们虽然不喜欢李薇薇，觉得哪个王之星也很讨厌，但团队不是他们个人的小集体，他们无法用个人的喜好左右秦风。 “并且，如果你需要，我给你弄杯他们的血尝尝？”秦风接着道。 程嘉懿迟疑了下，杜一一果断道：“好。” 程嘉懿的犹豫败在杜一一的坚持下。 第375章 不容 程嘉懿本来也会做饭的。 在混乱开始初期，她不也自己炖了好几锅的牛肉和排骨？当然味道是说不上怎么特别好的。但在这些人中，程嘉懿的那点做饭水平就不够瞧了。 不多时，程嘉懿就听到隔壁院子里李薇薇的声音。 “嗯，这么处理下，就能去除掉野猪的骚味。” 那声音轻轻细细的，偏偏还有极强的穿透力，程嘉懿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我在隔壁院子里找到的蜂蜜，烧烤刷上薄薄一层就更香了。” “肥肠还没有收拾？你们男人家笨手笨脚的哪里会这个，我来吧，正好地里好像有辣椒，一会我给你们来个辣炒肥肠，下酒可好了。” 什么男人家笨手笨脚的？谁规定全是女人下厨？顶级厨师不男的多？ 程嘉懿腹诽着，却也知道厨艺确实是李薇薇的强项。 “还没有看出来薇薇姐是大厨。”顾东临赞了句，“瞧着薇薇姐娇滴滴的样子，还以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李薇薇轻笑着：“怎么会呢。” “那个院子里还有烤串，安宁你拿过来处理下。”顾东临又道。 “来回拿着多费事，这肠子马上就收拾好了，我这就过去处理。”李薇薇好像真不介意干活一般。 “妈，我饿。”路路的声音。 “乖，宝宝，一会就好了，先和暖暖姐、汐汐姐玩啊。” 程嘉懿和杜一一坐在台阶上，看着院子搭的烧烤架子，正听到这，见到秦风端着一个大碗走进来，视线一扫，就往程嘉懿和杜一一面前。 “王之星的。”秦风简单道。 半碗鲜血，诡异地透着奇异的香气。 “谢了。”程嘉懿接过来。 “给我留一半。”杜一一提醒道。 程嘉懿犹豫了片刻，嘴唇凑近血液的时候，虽然闻着香甜，感觉却有点恶心。 她明明喝过秦风鲜血的，程嘉懿咬咬牙，可是腹内忽然翻江倒海，碗差点被她扔掉。 杜一一忙拍拍程嘉懿的后背，程嘉懿只是干呕，眼泪被刺激下来，她抹抹眼睛，再端过碗，却只一见就受不住。 “不行，我受不住这个味道。”程嘉懿将碗推得远远的。 “你当初喝我的血，可没见你受不住。再过两分钟，血液里的有用成分就要消失了。”秦风善意地提醒道。 “可能是我讨厌王之星那个人。”程嘉懿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恶心。 “给我吧。”杜一一接过碗，一口气喝下去，“虽然我也讨厌那个人，不过能喝他的血我很高兴。” 说着又在碗里倒点水，全都喝掉。 “我们以前几乎就是以这个为主食了，不过我估计他们给我们的肉还不至于是人肉，但也是生的多。”秦风貌似随意说道，但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知道他在提醒他们，补充的血不够。 可要是按照他们接受的比例，岂不是自此以后以血液和生肉为食物，纵然闻着还香，心理上可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我应该是不讨厌血的。”程嘉懿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想起刚刚那一碗的血红，胃里还是不舒服，“下次我试试野兽的血。” 大锅里煮食的肉快要熟了，院子里的烧烤也开始了，隔壁院子里传来爆油的声音，还有李薇薇的轻言细语，不多时加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顾东临那一边的。 “秦哥，咱们不着急赶路吗？”杜一一凑到正在烤肉的秦风面前套近乎。 “有事情急着做吗？”秦风反问道。 杜一一被问住了，想了一会道：“不是要到边境出国？” “小杜，我问你，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秦风翻着钎子，在上边撒上点佐料。 “原本还有，现在没有了。”杜一一说着情绪低落下来。 “所以，现在有吃有喝的不是很好，难得的舒心享受。”秦风道。 “可你们这种身份，不全都要一心为国家为人民的，就像李立那样？”杜一一勉强收拾起自己心态，问道。 “呵呵。”秦风笑了声，“为国家为人民是应该的，但国家不是某个人的，人民也不是特指某个人。我现在也很迷惑，我的国家在哪里，我想要效忠的人民是谁。” 杜一一迷茫地看着冒着香气的青烟，他好像理解秦风的意思，却又觉得不理解。 他们这样身份的，不该是无条件地服从上级的命令？上级不就代表着国家？人民……现在谁是人民呢？变异了失去理智的肯定不是了，没有失去理智还吃人的到底算不算人民了？ “你以为我们都是愚忠的人？”方涛接话道。 “也不是，我说不好。”杜一一摇摇头。 杜一一看看程嘉懿，程嘉懿从不能喝血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这时候还是呆呆的。 程嘉懿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心里也是一半明白一半糊涂。 他们不是愚忠，只是不知道让他们效力的国家和人民在哪里。 那我的国家和人民呢？ “将整个城市的人豢养起来，自相残杀获得晶体，我不相信是国家行为。我们现在能做什么，我们也没有想明白。来，肉烤好了。”秦风说着递过去一串烤肉。 杜一一接过来，却转手递给还在发呆的程嘉懿。 张豪和强哥端着几个盘子走进来，摆在旁边桌上，“还有，一会小顾端过来。”接着看着程嘉懿道：“知道你不喜欢热闹，就不在一起吃了。” 不是不喜欢热闹，是不想看到不想看的人。 “炒得不错啊。”方涛夸了句。 辣炒肥肠、熘肝尖、蒜蓉猪心、红烧排骨，程嘉懿看一眼，差点流口水。 张豪还拿了一瓶酒打开，就用吃饭的碗倒了，连杜一一、程嘉懿都有一小口的量。 “来来，为了庆祝我们的相识，干。” 说是干，因为只有这一瓶酒，大家都只喝了一小口，程嘉懿也抿了一点，酒味刺鼻。 她当然知道常喝酒的人才会喜欢这种味道，甚至能从刺鼻的味道里品出喜欢的香味，放下酒碗，看到杜一一碗里的酒竟然下去了一半。 第376章 不合 杜一一笑着，拎了一串烤肉道：“我一直羡慕你们做TJ的，觉得你们就是十项全能，不但上得了天，下得了地，还都有一手好厨艺，野外随随便便就能抓来什么东西烤着就吃，果然啊。” 说着吃了一口，不住地点头道：“好吃，比程嘉懿做的好吃多了。” 秦风笑着道：“你哪里得来的这种印象？” “小说啊，我专门看过特种兵的小说呢，做梦都想要有特异功能，不用刻苦训练就能和你们一样厉害呢。”杜一一嘿嘿笑着，一点也不为自己想要偷懒而不好意思。 “小说里……”方涛摇头，“写小说的都不是特种兵，其实咱们特种兵真不是你们想象的，不说训练苦，出任务也危险，受伤都是家常便饭。” 难得说话的林大海也道：“连运动员都一身是病，我们也一样。” 杜一一眼睛一亮道：“那现在，病是不是都被晶体治好了？” 秦风几人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抬起头时候都带了笑容。 方涛叫道：“小杜不说我还没想过呢，我这腿以前扭过，总有酸胀感觉，现在一点也没有了。” 杜一一得意地道：“不是我异想天开了吧，咱们现在也是有特异功能的人了。” 顾东临端着两个盘子进来道：“谁有特异功能了？最后两个菜，溜口条和蒜蓉血肠。” 强哥给顾东临拎了椅子，将留的酒给他倒上。 张豪笑道：“小杜在说我们现在都是有特异功能的人呢。” 顾东临放下菜，端着酒碗，对大家示意下，大家都端起酒碗轻轻碰了碰，喝了一口后，顾东临道：“可不是都有特异功能，我们现在的身体强度要是放在过去，比秦哥你们训练过的，不差什么吧。” 秦风笑道：“怎么是不差什么，超出一大截的。我当初做梦都想要练出现在这样的身体。” 杜一一好奇道：“你们都会单手组装手枪，上弹匣，什么武器都会吧？” 方涛笑出了声：“是不是你认为我们还全都会开直升飞机，轮船什么的。” 杜一一点头：“对啊。” 张豪和顾东临也都好奇地等待着答案。特种兵这几个字，只要是男人听到，全都会生出豪气的。亲眼见到特种兵身手的，更是少有的机会。 “特种兵也分兵种的。这么说理解了不？”方涛笑着摇摇头，“我也想会开直升飞机，会开潜艇呢。” 没有得到希望得到的答案，杜一一也不失望，笑嘻嘻地道：“那也是你们牛逼。你们不知道，程嘉懿打遍C市无敌手的，连李立周尧都打不过她，就在你们这里失手过。” 程嘉懿正专心致志地对付一块排骨，冷不丁话题就扯到了她身上，她咽下口里的肉道：“我觉得秦哥他们比野猪都厉害。呃，抱歉，我不是要把你们和野猪比的，我是觉得动物变异好像和我们速度不一样。” 顾东临道：“小程说得有道理。就拿野猪来说吧，就秦哥的身手，没变异之前我琢磨着单打独斗两头野猪也困难吧，可现在，小程一个人就能打死两头野猪了。” “会不会因为野猪不怎么吃肉？”张豪问道。 “野猪是杂食的，也吃点小动物的。”顾东临解释了句。 究竟是什么原因，就不是几个人只言片语就能说明白的了。 “来来来，先吃饭吃饭。”方涛张罗道。 话题开始天南海北起来。 秦风讲了一个他们出的任务，隐去了地址和所有人名，就着这个话题，他们很自然地聊起了全国以至于全世界可能的局势。 男人们，尤其是成年男人在一起喝酒时候的话题，永远会围绕着整个世界。 程嘉懿和杜一一听着他们放眼世界的话题，才蓦然觉得他们的眼界太小了，只看得到眼前，当下。 程嘉懿和杜一一很快就填饱了肚子，一边烤肉全当做消遣了，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显然不是高谈阔论，但话题未免太离题万里了。 两人索然无趣地听着，并不觉得那些话题有什么可以让人兴奋的。但多日来焦躁不安的心情难得地得到了缓解，以至于有种恍然回到了过去的感觉。 隔壁的院子里也传来说话声和笑声，有人夸起酒菜的色香味俱佳，顺道也夸了做饭的人，就有人想起来问道：“也是可怜人。丈夫在外地打工，在家里带儿子伺候婆婆，还要带着丈夫的侄女。” 也有人接着道：“这年头带儿子的多，伺候婆婆的就少了，还帮着带丈夫的侄女的，少有。”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李薇薇三个字正敏感着，听到有人替李薇薇说话，不由都竖起耳朵。 “就事论事啊，我瞧着那小媳妇人也不错，勤快麻溜，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这做了饭之后就捡了不多肉给孩子，挺有眼力见的。” 这两个声音听着都陌生，应该是顾东临那边的人。 一个女人的声音道：“也没有什么大仇，他小王哥，你给程大妹子说合说合，都是女人，薇薇还带着孩子，跟着我们也就跟着了。” “啪！”那边院子里好像传来碗筷落地摔碎的声音，两边院子的说笑声同时停下来。 王鹏愤怒的声音传来：“什么叫没有大仇，杀父之仇还不是大仇吗？” “哎哎哎，王婶不了解情况，小王，来来吃饭吃饭。王婶，你也赶紧的。”有人劝和道。 “薇薇会无缘无故地要杀人？还不是那个女的用她儿子威胁才过去的？再说了，她不也没有动手，哪有杀父之仇？” 被叫做王婶的人不高兴了，声音稍稍提高了点：“我是实事求是，咱们现在才十几个人，就这个容不下，那个容不下的，我们现在该团结——你拉着我干什么？我哪句说错了？” 程嘉懿抬头看着那边院子，顺便也瞧了瞧院子里众人的反应，就见到顾东临正尴尬地看过来，嘴唇动动，就要开口。 那边李玉说道：“呦，婶子，叫你这么说，全成了我们的不是了？行，王哥，咱们还是赶紧带着暖暖跟咱们老大走吧，别影响了人家的团结。 哦对，我们都是小肚鸡肠的人，这野猪可是我家老大猎杀的，婶子，你吃了会不会也被我们传染成不大度的人了？” 第377章 自以为是 说起来，程嘉懿真弄不明白她怎么就能被李薇薇嫉恨到现在。 她和李薇薇明明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要说恨也应该是她恨李薇薇的，当初领着李立那伙人去一号楼抓她，后来在训练场里挑衅，第三次就是和薛艾琳混在一起。 是，她可能不是要主动杀她的父亲的，但她和杀了依然和程毅的凶手在一起，脱不了嫌疑。 程嘉懿还没有除掉李薇薇，怎么这半天不到的时间里，就变成了她容不下一个带着孩子的可怜女人了？ 若是以前的程嘉懿，真是要暴跳如雷了，一定要解决了那个自己生事还挑拨离间的罪魁祸首，还要一并给那个“王婶”个教训。 但现在的程嘉懿开始有城府了，经历了那么多，也不冲动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顾东临，顾东临道：“对不起程姐，是我没有管教好我的人，我这就过去，要她来给你赔礼道歉。” 顾东临的声音也不小，隔壁的院子也听得一清二楚，刹那，隔壁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顾东临说完，转身就出了院子。 隔壁出现些争论，还有劝解，程嘉懿不耐烦听，但声音一个劲地往耳朵里钻，好在声音在顾东临一声断喝之下停住了。 王鹏李玉带着暖暖过来这院子，脸色很是难看。程嘉懿到是看不出来什么，招呼着他们过来，拿着自己烤好的肉递过去。 王鹏和李玉都忿忿的，但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秦风三人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再隔壁隔壁的院子里，王之星啃着猪蹄，笑着道：“薇薇姐，你这一手很厉害啊，不动声色就开始瓦解他们。” 李薇薇才将路路喂饱了，自己也吃得差不多了，抓着一根烤玉米啃了两口，略带得意地道：“我可没有做什么，也什么都没有说。” 说着妩媚地笑笑：“哪一句都是事实。” 李薇薇和王之星心里都清楚，这种事实才是最可怕的。李薇薇对程嘉懿的嫉恨，来无影去无踪，谁也看不到，但程嘉懿对李薇薇的排斥，却落在所有人眼里。 程嘉懿是程姐，程老大，身边还有三个坚定的追随者，与和平嘉园之前的老大张豪交情匪浅，和秦风三人现在显然也有深厚的友谊。 李薇薇只是个带着儿子的弱女子，丈夫亲人都不在身边，还和儿子被送到研究所里被研究，吃尽了苦头。 这两人身份一高一低，天差地别，要说李薇薇主动挑衅程嘉懿，谁会相信呢？ 李薇薇她确实什么也没有做。不，她只是做了任何一个弱女子都会做的事情，不计这些人前一天还抛弃了她的前嫌，主动勤快麻利地做饭，对谁都是和颜悦色的，做好了饭，也就拿了一点点的东西躲到一边去。 啊呀呀，真是个可怜又懂事的女人啊。让人提起来就会同情。 “程嘉懿的地位在于她的战斗力，你这种在危急时刻永远都是先被放弃的。”王之星提醒道。 李薇薇笑笑：“猪蹄好吃吗？” 王之星挑眉。 “你说，我们这么担惊受怕的一路逃命，歇息下来能吃到可口的饭菜，不好吗？” 王之星笑笑，心里有点可怜这个无知的女人。 她还不知道她靠上的都是什么人，以为和她以前接触过的那些蠢货一样，凭借一顿两顿饭就能收买的。 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根本无所谓口腹之欲。不过王之星觉得他已经提醒过李薇薇了，就心安理得地继续对付手里的猪蹄。 味道还真不错。 顾东临将他的人拢在一起，光明正大地带到旁人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地方。 “我不是说王婶，包括所有人，大家该将以前的思想都放下。我们看看我们现在的队友都是什么人？TJ、老大！别以为程嘉懿是普通人，她以前可能是，可现在，她曾经是上百人的老大！” 王婶不服气地说：“那她现在手下不也就三个人？她一个学生崽子做得了什么老大。” 程嘉懿和张安宁是同学，以前的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是好学生的事情，张安宁并没有向众人隐瞒，现在这些好像就被大家根深蒂固了。 “王婶，人家是就三个手下，但秦风、张豪，哪一个不是她那边的人？那个李薇薇算什么东西，她明里暗里的挑拨王婶你看不明白？你白在村里呆三十多年了？你向着李薇薇有什么好处？她不就是能做点饭？咱们谁不会做？你差她那点活吗？” 顾东临简直要被气死了，“眼界能不能看远点，咱们现在还在逃命，咱们村子那么多人，才逃出来我们六个，想想，为什么？王婶，你要是可怜那个李薇薇，你一会就和她一起去，我们大家不可能因为一个李薇薇就得罪程嘉懿。” 王婶心里还是不忿，见顾东临真生气了，面上却也不敢多说。她本来就是打算着说合说合——李薇薇那小媳妇瞧着娇滴滴的，做事可麻溜地很。 这样的小媳妇要是在村里，谁家不喜欢？怎么就被那个程嘉懿讨厌上了？ 本来很丰盛的早餐不欢而散，大家收拾了东西，再上车赶路。 李薇薇抱着孩子主动上了卡车，王之星自然也是。这次，程嘉懿几个人坐了他们的SUV，四人重新坐在一辆车上，才觉得放松。 “程姐，那个秦风什么意思啊，非要带着那两个祸害。”王鹏开车，李玉坐在副驾上，忍不住问道。 “没啥别的意思，就是跟来了，看在孩子面上。”程嘉懿解释了句。 “看吧，这才跟来，连半天都没有，就弄得鸡飞狗叫的。好不了。”李玉气哼哼地道。 “也得看看应和的是什么人。”杜一一道，“小李哥别生气了，为那种人生气犯不着。” 李玉回头：“我不是因为那种人生气，而是三人成虎知道吧，这种人成天眼皮子底下呆着，不定要搞出什么事。” 王鹏道：“我生气就生气在这上边，程姐，你到底对李薇薇做啥了，她那么恨你？就因为最早没带着她一起？” 程嘉懿道：“我也想知道呢。算了，就当没这个人吧，快到边境了，以后怎么样还不好说呢。” 想起她现在无法吸收橙色晶体，程嘉懿心内黯然，她也想喝血的，但是一想到是王之星的血，她就恶心。 要是杜一一的血呢？ 第378章 挑衅 程嘉懿被她的念头吓了一跳，可这么一想，感觉并不排斥喝杜一一的血。 顺着这个思路，她想了这个队伍里的所有人，惊讶地发现，她不排斥的，是对她有好感，她也有好感的人。 莫非，她要喝自己人的血这么变态？ 怎么不是喝仇人的血呢？与谁有仇，不都是恨不得食其肉的说法？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变了？ 她与秦风也谈不上好感恶感的呀，怎么喝秦风血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感觉的？ 不会是和感觉有关的，可能她喝的血对她根本就没有用处？ 可昨天早晨，她分明感觉到身体对鲜血的极度渴望，而在喝了秦风的血之后，就没有那么渴望了。 程嘉懿想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想不明白的是以后，未来，活着的目标。 人总要是为了什么活着的，可她以后要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她不用转头，也知道杜一一的心里怕是和她同样的想法。 她忽然迫切地想要知道别人都为了什么活着。 “王哥，”程嘉懿忽然道，“你活着，为了什么？” 谁也没有料到程嘉懿会问出这个问题，王鹏从后视镜看程嘉懿一眼道：“以前，我有工作，我喜欢我的工作，还有游戏，我也有自己的房子，也有收入，我从来没有想过活着为了什么。 变异之后，我有过一段时间颓废，无所谓活着不活着，后来遇到了你们，我觉得活着就是希望，我努力过，奋斗过，没有虚度，哪一天真死了也不后悔。” 程嘉懿看着后视镜里的王鹏问道：“可还有什么希望呢？不就是活着了。” “程姐，其实我们活着，不是为了别人活着的，是为了自己。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自然界，生老病死也是自然现象。程姐，人不能因为亲人的离世永远在悲痛中。” “我没有怎么悲痛，我只是茫然。”程嘉懿下意识反驳道。 “程姐，现在活着的人，哪一个都失去过亲人，如果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没有了活着的动力，那也就没有人活着了。”王鹏继续道。 “可……”程嘉懿看着窗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玉转过头，奇怪地道：“活着多好啊，没有死，没有变成变异人，多好啊。” 暖暖忽然道：“我想要找到我的网友，找不到，我也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了。” 李玉的视线下移，落在暖暖身上，更加奇怪了：“可你有我们啊。” “你们也不是我爸爸妈妈，也不是我网友。”暖暖小声说道，“你们是对我好，我也对你们好，可我也没有意思。” 李玉挠挠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要扭头，看到杜一一也看着窗外，一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想想转回头，小声嘀咕着：“怎么就都没有意思了？” 后边车上，张豪道：“顾东临的人来这么一下子，分明是没看得起小程。顾东临压不住他的人，早晚要后悔。” 强哥把着方向盘，哼了声道：“谁第一眼看到程嘉懿，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的。” 张豪点头道：“也奇怪了，她一个小丫头，都还没成年，怎么就能……”就能什么？这一具体，张豪竟然说不出来什么。 “就因为她是个小丫头吧。”强哥道，“他爸这一没，打击不小，还是年龄小，没经过事。” “我奇怪的是她的运气，最初遇到我们，然后是李立，现在是秦风，还有谁有她这运气？”张豪盯着前边车程嘉懿的后脑勺道。 “要这么说，我们运气也不错。最先就遇到了小程，借光遇到了李立，再借着小程的光跟上了秦风。”强哥哈哈一笑，“这运气是要看这么说。” 张豪也是一笑。 在后边的商务车上，气氛却不是怎么好，因为这车上有女人，所以研究所解救回来的小女孩也在车上。不知道是麻醉药用多了，还是陌生的原因，小女孩一直默不作声，也没有人太过关注。 车里没有人说话，顾东临也不想说什么了，他实在无法理解他带出来的那几人的脑回路。 最正常的该是打头的秦风那辆车，和最后跟着的孙冬驾驶的重卡了。 孙冬一个人驾驶重卡，没有人与他闲聊，车厢里的李薇薇和王之星，是无话可说。 李薇薇有点害怕王之星，王之星也很是鄙视李薇薇，二人同属于被嫌弃的人，还彼此嫌弃，还能融洽相处，倒也意外。 秦风三人根本就无视了之前的插曲，正在商议边境可能遇到了意外。 从路标上看，再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到了D市，进入D市，也就意味着接近边境了。 D市会是什么样子呢？他们这样一个车队，显然很难安然通过的。 路边出现加油站，空无一人，方涛将车速减慢，缓缓靠着路边停下。 加油站荒废了，小超市被洗劫一空之后，落了满满的灰尘。孙冬的重卡缓缓超车过来，退着接近加油站。 李薇薇抱着路路下车，低眉顺眼地站在边上，路路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陌生的人。 王之星倒是一直在车厢上帮忙——发电机的线路足够长，用不着搬下来，就是马达轰鸣，让车厢里弥漫着柴油的味道。 这个小加油站因为偏僻，或者是变异初期人就跑掉了，还有存油，汽油柴油都有，几台车都加满了，还包括在加油站找到的两个油桶。 在车厢的玉米被搬运下来，分散放到其它车厢里，李薇薇抱着路路，悄悄地靠近程嘉懿：“程姐，卡车里油味重，我儿子太小了，禁不住，求求你……” 男人们几乎都在忙碌——有加油的，有抬油桶的，有站在车顶巡视的，秦风几人在加油站内找到一张地图，正在研究。 李薇薇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也让众人听得清楚，秦风隔着玻璃往外看一眼，却没有打算理会。 程嘉懿正靠着车子看着远处，李薇薇过来她也清楚，忽然的这么一弯腰说出这些话，她也不奇怪了。 没等李薇薇说完，李玉扔下手里的加油枪就冲过来，一把揪住李薇薇的衣领往后拽了好几步，怒道：“谁让你往程姐这凑的？” 第379章 作死 李薇薇被李玉拽得后退了好几步，李玉一松手，李薇薇就跌坐在了地下。路路受到惊吓，抱着李薇薇的脖子“哇”地就哭了起来。 “啊宝宝不哭。”李薇薇忙哄着路路爬起来。 “小李哥，卡车里都是汽油味道，我儿子小，我就是求求程姐……” “滚！”李玉怒道，“别跟着我们！” 李薇薇后退了一步，胆怯地看着李玉，眼睛里含着泪珠。路路被吓得也不敢出声了。 那个王婶看不过眼了，才要说话，顾东临从车顶上跳下来，看着王婶道：“谁要是参与，谁就不要跟着我了。” 旁边一人拽着王婶，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王婶忍了忍，还是忿忿不平地瞪了程嘉懿一眼。 李薇薇瞧着四周都是人，却一个帮她说话的都没有，眼泪就滚了出来。 她转向程嘉懿的方向，噗通就跪下了：“程姐，您大人大量，我哪里得罪您了，求您告诉我，我改，我给您赔不是，我儿子还小，他那么可怜，这么小就被抓起做研究。” 李玉气得说不出话来，却不能再伸手抓这个女人了。 王婶在边上嘀咕着道：“可怜见的。”顾东临瞪她一眼，她咽下后边的话。 秦风三人地图看得差不多了，正要出去，秦风忽然示意他们站下，就在加油站内，冷眼看着。 张豪将油桶推上去，腾出手来道：“李姐，你也要点脸吧。这么大的人了，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不和你一般见识吗？” 李薇薇一惊，抬头看着张豪。 张豪拍拍手上的灰走过来：“你儿子怕油味是吧，我车里有位置，放我车里。”说着伸手就要抱过路路。 李薇薇哪里敢让儿子离开她，抱着路路跪着就后退一步，差点跌到沟里，路路使劲地搂着李薇薇的脖子不撒手。 “豪哥，我儿子还小，你行行好。” 王婶忍不住小声道：“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 张豪扭头，凌厉地看王婶一眼，王婶也瞪着张豪，虽然没有再说话，表情里明明白白地在说，张豪就是在欺负人。 王之星从车厢里跳下来，依着车厢瞧着。 程嘉懿这才收回看着远处的视线，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对杜一一道：“一一，你说，我现在要杀两个人，谁能对我有意见。” 众人都是一怔，连李薇薇都看过来。 杜一一和程嘉懿一样靠着车门站着，闻言也懒洋洋地道：“有意见能怎么的，大不了别跟着我们。” 程嘉懿就摸了下袖子，仿佛想要挽起来却忘记穿的是短袖一般，接着站直了，看着李薇薇上前一步。 李薇薇脸色一下子惨白，抱着路路就站起来：“你要干什么？” 程嘉懿漫不经心地道：“我讨厌有人在我面前叽叽歪歪的。”边说着边上前。 李薇薇倏地往顾东临那边躲去，王婶有意无意地挡在李薇薇身前，嘴里还叫着：“哎呀，这怎么的啊，大家都看着呢就要杀人怎么的。也没个人管管。” 程嘉懿瞧着王婶笑了下，这一笑很是温和，人畜无害，不过话却不那么温和了。“顾哥啊，你的人你能管了是吧。” “你什么意思啊你。”王婶怒道。 顾东临怒道：“王婶，人家的事你不要参合。” “我参合什么了我，我就在这站着，怎么的了，站着也不行了。”王婶叫起来，“这地是她家的啊，站都不能站了？” 旁边的一人劝道道：“王婶，不干咱们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程嘉懿瞄着顾东临，“顾哥，我这人心眼小，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起了杀心就收不回去。您看，您还在这站着呢，当着你的面，我怎么好意思教训您的人呢？” 程嘉懿这个“您”字一出口，顾东临眼睛都要绿了。他可是从张豪那里听到过不少程嘉懿的英勇事迹，知道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以前有父亲在行事都不顾忌，现在一肚子火正不知道往哪里撒呢。 他们这么吵，秦风三人就呆着屋里不出来，想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张豪几人肯定是站在程嘉懿那边了，他可不想因为王婶没来由的同情心得罪程嘉懿。 “王婶！”他断喝了一声，伸手将王婶拽过来。 王婶叫道：“东林，你还有没有同情心，我们这么多人，就看着她仗势欺人的，欺负人家没有男人护着。” 李薇薇蓦地暴露在程嘉懿面前，不住后退着，眼看再无人帮忙，哭着叫：“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 张豪递个眼色，孙冬忽然从李薇薇身后抓住李薇薇，李薇薇大惊，路路大哭起来。 “收拾了。”张豪道。 “不要啊，饶了我，我儿子还小啊。”李薇薇这次可是真的慌了，她没想到刚刚大家还对她和颜悦色地，夸她做的饭菜好吃，转头就毫不犹豫地要杀了她。 王之星瞧了这一会热闹了，见到孙冬捂住了李薇薇的嘴，拖着就要往一旁的荒地里走，急忙上前：“哎，等等，等等。” 张豪乜斜着王之星道：“怎么，想和她一道？” “不不不，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们看我也是光棍一人，能不能将这个女的赏给我了，也不是做我媳妇，就是我来管教着她，要是她以后再敢骚扰程姐，骚扰你们，你们连我一起收拾了，我绝无二话。” 张豪一怔，然后就被气笑了，他竟然不知道还真有“色字头上一把刀”这真事的。 王之星跟着又道：“我保证管住她，真的。” 张豪气道：“王之星，你要色不要命是吧。” 王之星不屑道：“就那歪瓜裂枣的样我可看不上眼，不瞒豪哥，反正人也要杀的，不如就……” 说着凑近两步，低声道：“大家需要喝血的吧，每人都喝了，这个不就……” 这话声音虽小，可所有人都听到了，秦风三人对视一眼，收起手里的地图，才要推开房门，就看到张豪眯着眼睛瞧着王之星，忽然反手一个耳光重重地打过去。 第380章 逃一个 张豪一个耳光打过去的时候，秦风三人已经隔着玻璃，几乎看到了所有人的表情，本来要推门出去，再次停下。 王之星被这个耳光打得头一偏，眼睛里忽然露出杀气，他慢慢转头，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在加油站内看热闹的秦风几人，忽的，危险的感觉袭上心头。 他的手已经贴近了裤子，却忽然一动也不动了。 “你这个不是人的东西，是来故意惹事的吧。”张豪再抬起手，又是一巴掌打过去，这一巴掌落在王之星的脸上时，他再一趔趄，可忽然顺着这一趔趄，抬腿就往对面的野地里蹿去。 张豪一怔，抬腿就想要追，就见到王之星就好像兔子一样，扎到山林内，几乎一晃就不见了。 众人都是身子一动，秦风三人猛然推开门出来的时候，王之星已经一溜烟地隐没在山林内。 王之星的逃跑可谓是迅雷不及掩耳，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借着巴掌的劲跑掉，山林内十米之外就难以看到人，再想要追就不容易了。 王婶忽然惊叫一声，大家这才看到，孙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扭断了李薇薇的脖子，正掐住了路路的脖子。 “你住手啊，他还是孩子！”王婶大叫一声，孙冬的手却已经收紧了，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孙冬面无表情地将路路丢在李薇薇的身上。 孙冬却是摸出了腰上的匕首，就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刀就扎在李薇薇的头上。 顾东临的人下意识地看向的却是程嘉懿，看着程嘉懿漠然地看着孙冬的动作，忽然都一阵心悸。 张安宁半张着嘴，好像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程嘉懿和杜一一在他眼里忽然就陌生起来，他怎么也无法相信，程嘉懿会这么轻描淡写地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也无法相信程嘉懿会心狠到连一个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张豪哼了声，对顾东临道：“小顾，你的人呢，还是你自己约束的好。小程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你豪哥我也是。” 顾东临脸色发青，张口道：“豪哥你放心。”回头对他的人道：“赶紧把活干完。” 血的味道弥漫出来，在场的好多人都下意识咽了下口水，程嘉懿的脸上却露出恶心的神色来。 顾东临的人开始继续加油，搬运东西，张豪从车上拿了一罐水来，孙冬已经取出了两粒晶体，冲洗了手。 王鹏和李玉过去，将李薇薇和路路的尸首拖着扔到山林内，秦风和程嘉懿都走过去，看到两粒橙色晶莹剔透的晶体。 这两粒晶体，几乎是一样大小，几乎是一样的品质。 程嘉懿和秦风对视一眼，程嘉懿拿过来一粒，握住的时候，心里忽然再生出一种厌烦恶心的感觉，就好像之前面对王之星的血。 她几乎瞬间就将晶体扔回到张豪的手心里。 车辆起步，这次张豪坐在了孙冬的卡车上，李玉被派到和强哥一辆车，暖暖之前被吓坏了，缩在车后座，紧紧地靠着程嘉懿。 程嘉懿搂着暖暖，知道她心理上应该是出了问题。 晶体上没有印记，没有名字，没有任何能引起人特殊反应的东西，然而，她无法接受她厌烦人的晶体，就好比那次，董萧的晶体她连看都没有看。 她心理应该是强大的，从最初的混乱走到现在，没有强大的心理她根本无法活下来。 可程嘉懿也知道，她自己有弱点，她根本不像看起来那么强大。在她的内心深处，仿佛有一层永远无法突破的障碍。 她隐隐知道那是什么，可是不愿意想，也不想明确地知道。 程嘉懿也知道她这样是不好的。从李薇薇和路路的晶体上看，李薇薇应该有不亚于她的实力了，只是没有想到孙冬会真的出手的。 那么，现在的变异人实力也都应该提升了一大截，她是依靠速度取胜的，现在在速度上已经无法占有优势了。 她想到王之星逃跑时候的速度……可她无法克制她自己，只要想想那两粒晶体，她就恶心。 她该是要被淘汰了吧。这么想着，程嘉懿的心里并不觉得如何难过。 就好像道路两侧被丢在身后的风景，丢下也就丢下了。 前方的道路开始宽阔，山林开始消失，大片的田地出现，他们就要进入D市了。 领路的车子忽然驶向右侧的小路，王鹏稍一犹豫，也跟了上去，后边的车辆依次，很快，他们前方出现了一片村落。 车子停下来。 前边看起来是一个很大的村子，不少人家是二层小楼，只是同以往他们经过的所有小村落一样安静。 秦风做了个手势，接着他们三人先进了村落。 周围的农田长势喜人，翠绿翠绿的秧苗都是一人高，程嘉懿被左侧地里的东西吸引住了。 地里密密的一大团一大团的，几乎贴在一起，快有一米高的东西，好像很面熟。 走过去细看，天，竟然是西蓝花。 这么高。 秦风三人回来了。 “村子也被废弃了。”三人打量着周围的田地。 “这里不直通省会，咱们都被放弃了，这里也是没有管了吧。”张豪问道。 “不清楚，我们三个去市区看看，你们先在这里休息。”秦风道。 “市区还有多远？”强哥问道。 秦风展开地图，指着道：“我们现在在这个位置，前边不到10公里就进入市区范围。周围应该有不少吃的，你们先找找。车辆这里留人看着，千万不要独自行动。” 大家都答应着，看这秦风三人原路返回，速度竟然不亚于王之星。 留下来的人之间的氛围忽然有些尴尬。 简单商议了下，顾东临几人对农村熟悉，先进去给大家找落脚的地方。程嘉懿四人带着孩子往前开车走走，看看地里还有什么能吃的带回来点，张豪三人守车。 脱离了车队，独自开车离开，心情都好像不那么压抑了。驶过村子，前方还是大片大片的田地。 再往前，看到有“某某葡萄园”“某某苹果园”的字样，在道边就能看到一串串的青色的、紫色的、好像苹果大的葡萄。 算是有收获了。 第381章 赔礼 程嘉懿几人搬回来老大一堆的葡萄，特意挑了紫色的，就在葡萄园里，每人就都要吃个饱了。 苹果也好像个小地雷瓜一样大，一手只能拿一个，一人分一半都吃不完。也摘了几十个，都不用袋子，直接堆在后备箱地下就可以。 这种特别的收获终于让几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笑容。 没有再走远，他们离开也不过半小时就返回去，远远就看到张豪三人都站在一辆车前，警觉地看着四周。 “真有收获。”张豪揪了一串葡萄，看着后备箱里的苹果道，“苹果都像西瓜大了，这要是西瓜得多大？” “还不得这么大。”李玉两手张开老大，比划了下。 “豪哥，谢谢你支持。”程嘉懿才道谢。 张豪不在意地道：“我老早就瞧不上那女人，当初在和平嘉园的时候就应该直接灭了。这搞出来多少事。” 在这里的七八人全是从和平嘉园出来的，想起曾经的家园，都不由黯然。 “我们一个市也一百多万人，就出来我们几个，李立那个王八羔子，自己做英雄，拖累了我们一个市的人陪葬，得亏我当初那么信任他们。”张豪使劲咬了一个葡萄，骂道。 这话，除了程嘉懿几人，再当着任何一个人的面，张豪也不会说的。也就是他们，也算是同甘共苦到现在了，从李立那里仿佛借了些光，可实际上最后全被拖累了。 强哥也道：“人各有志，但是大路朝天，各走一方。现在就盼着秦风他们遭罪过，讲点道理了。” 李玉道：“万一他们也要精忠报国呢？” 强哥哼了声：“报国我不反对，但要是拿我们做炮灰，说不得……”说着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苦笑了下：“我们四个加一起都不是他们一个人的对手。” 张豪惊讶了下：“小程，你不是……” 程嘉懿摇摇头，“我现在到了个瓶颈。” 张豪不由看一眼杜一一，杜一一道：“我们都是后起的，先得赶上程嘉懿的。” 张豪和强哥的神情都严肃起来。 “顾东临那边什么程度知道不？”张豪问道。 “原本和我不相上下，现在不好说。他身边那个，叫什么我不知道，好像厉害点。”程嘉懿道。 “周爽。”张豪道，“这人我知道。我看顾东临带出来的人都不会差，那个王婶好像藏着一手。” 杜一一道：“因为王婶不听顾东临的？” “这是一个原因，白天做菜的时候，王婶切菜的手法太快了，我眼睛都要跟不上了。”张豪道。 孙冬忽然道：“有人来了。” 几个人全都背对着车子，警觉地看着周围。 顾东临一个人从村子里出来。 张豪立刻换上了笑脸：“小顾，来来，小程他们找到了葡萄，酸甜酸甜的，来一串。” 顾东临跑了两步过来，“哇，这么大。”抓了一个扔嘴里尝尝道：“好吃。我们找到一块瓜地，这么大的西瓜，全是水瓤起沙，我在农村呆这么多年，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 张豪笑着道：“这下又有口福了，也算是变异的福利。” 顾东临点着头，笑容却收敛了点：“豪哥，程姐，我替王婶给你们陪个不是。” 张豪瞧了眼程嘉懿，知道程嘉懿不大会成人之间的客套，接过话道：“小顾，这话说的。不过我也奇怪了，你那个王婶，这年纪也老大不小的了，能从你们那里跟着你出来的，不该这么四六不懂的。” 这话很是不好听，但顾东临本来就是赔不是来的，也就没有介意，他心里也在生王婶的气。 顾东临摇摇头：“怎么说呢，咱们村的人喜欢手脚麻利干活勤快有眼力见的人。那个李什么的豪哥你也看到了，嘴甜会说话，做饭做菜一把手，抱着孩子可怜巴巴的……” 回头瞧着程嘉懿道：“我们和程姐之间原本还有点不愉快，这么说，豪哥，程姐你们能理解点吧。没见过世面，眼界窄，就能看到眼前的。我是相信程姐的为人，不然，就这么凭借第一印象，我也会觉得程姐仗势欺人。” 说着向程嘉懿抱歉地笑笑：“程姐，我这么说你不会见怪吧。” 程嘉懿摇摇头，却也懒得解释了。 李玉就将李薇薇最初怎么吃了家里的人，缠着杜一一和程嘉懿，后来有举报不成，在训练场里有挑衅的一一道来。 顾东临听了冷笑道：“这些，都是咱们村里的人玩剩下的，不瞒你们说，村子里不少大家族的，这么鸡皮蒜毛的事天天有，也就是时间短，要过几天王婶也能看出来了，不玩死她。我这回去跟他们说去。回头王婶肯定自己来给程姐你道歉。” 顾东临话说到这份上，程嘉懿和张豪自然也不能再不满，又闲说了几句，拿出个袋子装了葡萄让顾东临带回去一部分，程嘉懿几人却还是宁愿守在车里自在，不愿意过去跟他们在一起。 顾东临也明白，带了葡萄回去，不多时王婶和另外一人捧着个老大的西瓜过来，果然一见到程嘉懿，王婶就红着脸道：“大妹子，都是我这眼睛被那猪油蒙住了，就看到那坏东西的伶俐，没看出来她心黑，给大妹子你添堵了。” 只要不是打架，程嘉懿的学生做派立刻就显露出来，对着王婶的赔礼根本招架不住，还是张豪客客气气了几句。 王婶又说了好几句，听起来是真心实意的，只是这嘴皮子实在太利索和厉害了，程嘉懿除了点头都没有机会说话。 程嘉懿只觉得应付王婶比打一架还要累，幸亏有张豪应付。这么一来，不觉与张豪的关系再近了一步。 他们切了西瓜，果然是水瓤起沙，空气里全是西瓜清新甜丝丝的味道。这么个大瓜，他们七个大人连暖暖，竟然吃得肚皮发撑。 借着大家吃瓜分瓜，张豪示意程嘉懿借一步说话，两人稍微走了几步，张豪低声道：“小程，你没发现小杜有点不大对劲。” 程嘉懿下意识看过去，杜一一正抓着一片西瓜坐在天边地头，对着绿油油的西蓝花，一口一口地吃的。 背影上，杜一一吃瓜的动作很慢，透着种难言的孤寂。 第382章 老大 程嘉懿想起了昨晚的杜一一，想起他躺在炕上的黯然流泪，手里的西瓜忽然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一直以来都是杜一一在安慰她，支持她，她安然享受着，哪怕知道昨天的杜一一和她一样悲伤难受，她给杜一一的安慰却是那么少。 “小程，男孩子一旦消沉了，比你们女的更不容易缓过来。小杜是个好人。”张豪轻轻叹息了声。 “谢谢豪哥。”程嘉懿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现在也难受，可小程，你是做大姐的，他们都称你一声程姐，你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做老大的，任何时候都不能消沉，再难受的事，也要打落了牙齿和血吞。 你得给你的人立个榜样，给他们个信念，尤其这时候，给他们活下来的勇气。” 程嘉懿惊讶地看着张豪，这些话她依稀熟悉，似乎在书里看到过，可听张豪说起来，却完全不是一个感觉。 “李玉曾经是我的人，可他踏踏实实地跟着你了，小程，你不能把我的小弟弄没了。”张豪伸手，在程嘉懿的肩上重重地拍了下。 “冬子也是我的人，可提起你，也叫一声程姐，你明白吗？” 程嘉懿托着西瓜，完全忘记吃了。她想起李玉开锁时候对她的笑，想起和孙冬一起击杀李黑子时候的奋不顾身。她的视线落在杜一一孤寂的后背上。 “别让李立周尧付佳明瞧瘪了，早晚有再见面的时候。”张豪再拍了下程嘉懿的肩膀，离开。 程嘉懿说不出她的心情是如何，也说不出她的感觉，她知道张豪这是肺腑之言，可她却不知道原来在张豪的眼里，她还是“程姐”。 她以为她已经不是程姐了，她只是程嘉懿。 原来，她还是程姐。 她不是只为自己活着的。 她看到张豪回去，强哥走到杜一一身边，弯腰说着什么，然后和杜一一坐在一起。她看到李玉在哄着暖暖，给她挑了一块最红的西瓜，看到孙冬和王鹏一直警觉地打量着周围。 她是不该颓废。 做老大的，是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李立不也是那样，秦风被催眠被试验，不也没有颓废。张豪曾经被迫出逃，现在身边只有强哥和孙冬，也还是豪哥。 就连顾东临，被王婶落了面子，可还是坦然过来赔礼，弄明白李薇薇的为人，回去说服了王婶。 她，真的做得不如他们。 程嘉懿忽然想起父亲的话，父亲知道她的，知道她缺乏历练，没有经验，做不来程姐的。只是父亲不懂得给她讲怎么才能做好程姐，不懂得告诉她她真正的不足在哪里。 父亲是没有错的。错的，只是不知道方法。 她才是错了。 做了程姐，就只能是程姐了。 程嘉懿看到强哥和杜一一并肩坐着，强哥的肩膀宽阔，衬着杜一一越发的瘦弱。 杜一一也和她一样失去了双亲，也和她一样孤独一人。不仅仅杜一一，所有人都是如此。 程嘉懿直勾勾地看着杜一一，杜一一忽然回头，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她清晰地看到了杜一一眼睛里的悲伤，在视线撞过来的一瞬，她的心疼了下。 杜一一站了起来，走了过来。大家都假装没有注意到，都在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们。 “你看你，西瓜汁留了一手。”杜一一低声说道。 “你不也是。”程嘉懿想要笑，可嘴角怎么也翘不起来。 “我们两个人，还要他们来劝。”杜一一以往说这话的时候，会笑下，但现在也笑不出来，“强哥对我说，你需要我的支持。我知道。我告诉他，给我点时间难过，我难过过了，就会好的。我们就都会好的。” “会好的。”程嘉懿低声道。 “把瓜吃了吧，这么好吃的瓜，可惜，我妈妈和你爸爸都没有吃到。”杜一一声音有点哽咽，他停顿了下接着道：“我们替我妈妈和你爸爸多吃点吧，他们会高兴我们多吃点的。” 悲伤还在，只是被压在了心底。他们都知道，他们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活着的。他们可以悲伤，却不能永远沉浸在悲伤里，不能因为对逝去亲人的愧疚，而再愧对身边的人。 振作是需要时间，但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张豪再把晶体送过来，这次送过来的竟然有十粒，程嘉懿看不出来李薇薇和路路的晶体在不在其中，但心里对晶体没有之前的排斥了。 她此刻还做不到万千沉心静气，只先收下了晶体。 秦风三人走了能有一个多小时了，还不见回来，程嘉懿和张豪商议了，张豪还是不赞成程嘉懿带着王鹏几人出去打猎。 程嘉懿眼下的状态，如果遇到变异人，并不一定有优势，最好还是秦风他们回来之后，让他们压阵，大家都再试试自己的实力。 秦风三人在离开半小时后，就进入了D市的市区。 一进入市区，就感觉到荒凉的氛围。道路两侧树木的枝丫已经将楼房完全遮挡了，公路也被树根鼓起了一个包，又凹陷下去一个坑，一眼看过去，能看到路的尽头，却见不到一个人影。 耳边除了树叶的沙沙作响，便是偶尔乌鸦的嘎嘎和喜鹊的呱呱声。整个城市一片死寂。 而离开大路，小路却更是凄凉。楼群里停靠的车辆上满是灰尘，低层不时可见破碎的窗户，腐烂的味道时而弥漫。 市区的标志很清楚，距离边境却还是有一段距离。 秦风三人很快就按照路标，往最近的军营摸过去，很快，他们接近军营，看到了军营门口的哨兵。 边境还在。这个城市也还在。 秦风的心里涌出复杂的感觉。三人避开军营，继续向里摸进去。 边境被一条长河分开，两国之间最醒目的就是一座连接两岸的大桥。还有距离大桥只有几百米的一座断桥。 那座断桥曾在战争中被炸断，也见证着两国曾经的友谊。最近几十年，一直是东北著名的旅游景点，地势开阔，也被修成公园。 因为两国关系一直友好，大桥上的驻军表面上也不多。但现在，越是接近，他们越感觉到周边的诡异。 第383章 D市一 城市还是活的，但活着的城市里却有着死亡的味道。 清冷无人的街道，废弃的车辆，未经过清理的垃圾箱，荒废被植物侵占的公园，处处透着被放弃，可秦风三人没来由的却觉得脊背发凉。 “长官，迎春路上发现三名可疑男子，面部扫描，非本市已登记幸存者。” 楚宁轩是D市幸存者最高长官，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办公室内，但实际上需要他亲自做的事情很少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铁血的手腕，足够将这个城市治理安全了。 贸然出现幸存者的消息，几乎每天都有，怎么处理已经有熟练的一套程序了，但楚宁轩的要求是每发现幸存者，都要上报到他这里，这个命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了。 随着口头的上报，还有录像切进来。是的，在市区的一些地方，监控还在。 哪怕燃料并不足够，楚宁轩宁肯压榨幸存者的生活舒适度，也不会省略军事战略中的使用。 视频里出现三个人，看到他们动作的一刻，楚宁轩身子往前一探，差点扑倒电脑上。 这样警觉的动作，观察四周的方式太熟悉了。只一眼，楚宁轩就分辨出他们是军人，至少曾经是军人。 “特勤出动，一级戒备。”楚宁轩盯着视频里的三人，立刻下达了指令。 视频内，秦风三人移动的速度很快，他们很快就能脱离监控的区域，但幸好他们的行进路线内不断有摄像头。 楚宁轩看着他们出现的路口，抓过本市的地图，手指一个路口一个路口地移动。 他们要去的是边境那座大桥？ “秦哥，我觉得不大对劲。”在一个路口前，方涛站在，抬头四顾。跟着视线落在上方的摄像头上。 他并不知道，此刻他的视线与视频外的楚宁轩视线撞在一起。 “摄像头的位置不是常规位置。”方涛道。 楚宁轩操纵鼠标将镜头放大，放慢，分辨出方涛说话的内容，跟着抓起电话，按了1号键：“马上行动。” 秦风和林大海也抬起头看着摄像头。 公路上的摄像头所对的位置，大多都是为了监视路面车辆的，除了广角摄像头。但他们头顶的这个广角摄像头位置低了好多，好像就是为了将浓密树荫下的人也摄入到镜头内的。 “走。”秦风简单说了一句。 根据路标，再往前十几分钟就能到达边境公园，距离那座著名大桥就不远了。 他们稍微加快的速度，却没有特意避开摄像头。他们也想知道，摄像头的另一边是不是还有人。 远处忽然传来车辆行驶的声音，声音忽然接近，竟然是从四面传来。三人惊讶地站住。 前后都出现车辆，不止一辆，让人惊讶的是车顶上的机关枪，从前后两侧正对着他们三人。 “喂，你们有权反抗，有权逃走，但从现在开始，你们只要出现让我们误解的动作，我们就会开枪，我保证。” 车顶上，一个穿着迷彩服的人喊道。 这是什么喊话？秦风三人不由对视一眼。 “为了确保我们双方的安全，需要你们放弃反抗。现在，你们中的一个人出列，上前一步。请不要质疑我的命令，给你们三秒钟的时间考虑，三秒钟之后，我们会开枪。三、二……” 秦风上前了一步。 “转身，倒退，速度要慢。我们的枪口不会离开你们三人。” 秦风背转着身，看着方涛和林大海，脸上都浮现出无奈的表情。 对方根本没有给他们谈判的可能，甚至连对话都没有。相信如果他们稍有迟疑，对方会毫不客气地开枪的。 毕竟现在人的恢复能力都快，治愈的速度也快，只要不当时打死…… 秦风还没有想明白，就听到了剩下的命令。 他很快就被手铐背拷住，束手就擒。 接着是方涛和林大海。 三人被分别推进三辆车子里，秦风才找到机会开头：“请问，你们是那个部队的。” 车里都是年轻人，从动作上看却不全是军人出身，尤其是喊话的人，哪一句话，哪一个动作都不像秦风熟悉的军人。 “D市的。你最好保持安静，不要出现让我们误会的动作，我们不会可怜任何陌生人。你听说过吧，可怜敌人就是害了自己。”年轻人背对着秦风道。 秦风坐在敞篷车后排中间，左右两人都一手抓着他一只胳膊，脖子上还横着一把刀，真的是对他戒备森严了。 车子掉头，很快停在一幢办公大楼前，秦风三人被推进去，分别进入不同房间，锁在栅栏后的一把焊在地上的椅子上。 “好了，现在说说你们是什么人，什么时间变异的，都吃过什么喝过什么。”年轻人指着房间顶上的一个摄像头，提醒道，“有监控。” “你们是什么人？D市现在什么情况？”秦风问道。 “醒醒啊，你现在是俘虏。我也不介意就一直关着你，等你饿到没有劲了再来问你。”年轻人不耐烦地道，“要不，你先自己在这里清醒清醒？” 秦风犹豫了一秒，道：“我的身份保密，我要见这里的最高指挥官。” 年轻人指着摄像头道：“指挥官在摄像头里看着呢，要不要见你他会自己决定。要不你对着摄像头说也可以。我不陪你了。” 说着，竟然真的就转身了。 在年轻人拉开门的那刻，秦风开口道：“我是退役特种兵。” 年轻人关上房门，转身，没有什么诚意地道：“啊，失敬失敬。继续。” 秦风盯着年轻人道：“C市沦陷了，我们只能逃离，希望在这里遇到幸存者。” 年轻人笑了下：“特种兵先生，咱们都是幸存者，经历过什么猜都猜出来的。你呢，要么痛快些，将你经历过的都说出来，要么干脆就什么也不说。 其实无所谓，现在还有谁敢说自己不是变异人？还有谁敢说自己没有杀过人？” 秦风曾经的训练生涯里经历过审问方面的训练，但眼前这个年轻人明显是油盐不进那种，并且他好像是真不介意将他就这么关着。 因为，他并不介意透露他本身也是变异人的身份，且杀了人。 第384章 D市二 虽然没有和方涛、林大海统一口径，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似乎不需要事先商量。 秦风很坦然地说了他退役之后转为地方特警的工作，变异初期感染，被送入到研究所。之后研究所内研究员出现变异症状，他们逃脱。 至于为什么不往省会方向去，秦风的解释是市区出现大量变异人，他们只能往相对人口稀少的农村方向走。 这中间若是细究，也是有破绽的，比如说他们出发的日期，三人在研究所里经历过什么，但年轻人并没有询问，甚至可以说没有过任何提问。 秦风独自留在房间里的时候，对着斜上方的摄像头，不由想要苦笑。他们暂时隐瞒了还有程嘉懿、张豪那些人在农村，眼下却也不知道隐瞒的对是不对。 对方实在是有恃无恐，他们这般谨慎的手段，分明是真心不在意人命的。 什么时候人命是最不被在意的？怕是人命已经无所谓人命的时候。 所有人都是变异人了，变异了，到底还在不在人的范畴内呢？ 秦风还没有想明白，先前的年轻人再回来了，进门后直接问道：“喂，你们的车子扔哪里了？后边的人在哪里？” 秦风心里惊讶了下，马上句判断出来年轻人在使诈，他道：“我叫秦风。我们只有三个人。车子半路就没有油了。” “我知道你叫秦风。你们不会就三个人的，车子也不会半路就没有油的。”年轻人无所谓地道，“问你就是例行公事，顺便提醒你句，你们后边的人应该没有你们特种兵的身份，只要进市区了，抓起来就容易。不进来很容易被打死，吃掉。” 秦风不想要露出惊讶的表情，但连他们三个人都这么轻易地被抓住，这个年轻人想必是没有必要欺骗他的。 “怎么称呼。”秦风问道。 “简单。简单的简，简单的单。”简单道，“我的父母希望我能简简单单地活着，他们也懒得给我起复杂的名字。” 秦风斟酌地道：“简先生，你可以给我介绍下你们这里的情况吗？” 简单道：“没问题。变异初期，当我们确定了是变异之后，所有发现正在吃人喝血暴力攻击的人一律就地击毙。所有没有发现变异症状的人强制集合，军事化管理。 每天都有人发疯，被打死。人越来越少。然后，强制暴力血腥统治下，至少表面没有被发现吃人杀人发疯的，都被管理起来。就这样。” 秦风睁大了眼睛，失声问道：“这中间有误伤呢？” 简单哼了声：“那就算他倒霉。我们需要确保的是我们已知的自己人安全活着。我们不能拿确定的幸存者的生命开玩笑。” 秦风怔然了会，叹口气，他知道这个过程会如何残酷，但是，也确实是在大规模变异之后，能留下更多幸存者的一种方式。 毕竟变异是突发的，没有任何经验可以遵循。一味的心软，想要营救更多的人，最后往往是害了所有人。 就比如李立，他何尝不是想要带走更多的人活着，但几天前的变异，还是让死亡的人加剧。 “你们怎么控制住变异的？”秦风问道。 “什么？”简单反问道。 “你们经历过什么样的变异？”秦风下意识隐瞒了二次变异的事实。 简单却停顿了下才道：“D市的变异无法控制了？” 秦风点点头。 简单抬头看看摄像头，然后看着秦风道：“我能说的都说给你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什么？”这次轮到秦风反问了。 “你要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剩下的事情不归我管了。祝你好运。”简单点点头，真的就转身离开了。 秦风靠在椅子上，想着得到的讯息。 D市的统治者是个铁手腕人物，在变异最开始，就执行的是铁血政策，就不知道这是遵守的命令，还是自行决策的。 想到D市的地理位置，秦风更倾向于第一种。 可现在呢，还是在执行命令吗？ 城市就是国家的缩影，如果D市还在理智的控制中，国家必然也是如此。 秦风看看手腕的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时间越长，留在村子里的人越着急，如果他们再没有信，不知道程嘉懿他们会不会贸然进城，进来之后要是遇到围堵，会不会反抗。 估计会有反抗。秦风在心里叹口气，看着摄像头道：“简单，你还在吗？我有话说。” 时间在一分一秒很快地过去，程嘉懿几人还等在村子的路边，可越是等待，他们的心里越开始出现不安。 秦风三人离开已经有两个小时了，还没有返回。 “还没有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程嘉懿几人已经差不多将一个大西瓜都分食了，顾东临也离开村子，和他们在一起等在路边，都开始出现焦躁。 “他们三人的身手，不应该出事。”张豪道。 “可等的时间有点长了。”程嘉懿不安道，“我感觉不安。” “你想找他们去？”张豪问道。 程嘉懿摇摇头，“不知道。关键他们会遇到什么人？要是遇到变异人应该返回通知我们了。” 顾东临道：“也可能是一路顺畅，不然，是被变异人困住了？” “他们三个人不可能全被困住的。真要是被困住了，我们的身手去了也白去。”张豪道。 程嘉懿犹豫着道：“要不，我和孙冬过去看看，看有没有打过的痕迹。” 张豪和强哥对视一眼，摇摇头道：“我看还是不分开的好。” “有车来了！”孙冬忽然道。 众人一惊，安静下来，仿佛有车子行驶的声音出现，但跟着就清晰起来。 张豪叫道：“发动车子。” 顾东临叫道：“村子里的人怎么办？” “他们会躲起来的。我们引开他们回来再找他们。” 几个车子里全跳上人，张豪和程嘉懿和杜一一都往后跑去。 车子启动的声音传来，后边远远露出绿色的车头，见到车头的刹那，对方的车速明显慢下来，跟着，他们看到秦风从车里站起来。 第385章 体验 “你就这么把我们都出卖了？”李玉不相信地叫道。 此刻，几十米开外的车顶上架着的机枪正对着他们，虽然秦风宽阔的后背挡在最前边，但再宽阔的血肉之躯，也挡不住枪林弹雨的。 秦风没有理会李玉匆忙中的慌不择言，看着程嘉懿和张豪道：“他们答应的是安全带你们回去，剩下的我们过去之后再说。” “不会是才离狼窝，又进虎穴吧？”张豪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 秦风沉默了下道：“走吧。” 顾东临嘴张了下，视线瞧向秦风背后的车辆，欲言又止。 秦风知道顾东临想的是什么，他面无表情道：“顾东临，将你的人都带上。告诉他们，别触犯纪律。” 这是句警告，没有直接说给程嘉懿张豪几人，但他们都听懂了。 “咱们摘了点水果，有葡萄、苹果和西瓜，他们要吗？你要先尝尝不？”程嘉懿不知道她怎么会冒出这些话。 秦风也很意外，他被抓过去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更不用说很久很久他没有吃过水果了，这三样只要一听名字就忍不住垂涎欲滴。 秦风缓缓转身，对着后边车上喊道：“他们找到了葡萄、苹果和西瓜，要带回去些吗？” 简单站在车上，懒洋洋地道：“带着你的人上车。” “村子里还有几个人。”秦风说了，这才示意顾东临将人喊出来。 村里已经听到外边的动静了，顾东临进去之后，也再商议了几句，人都出来了，按照安排，都进了小车里，唯一的重卡是那边的人开着。 秦风还是回到了简单的车上。这一次他的左右两侧没有人抓着他的胳膊，也没有刀子横在脖子上了。 简单的车子开路，他没有回头，对后座的秦风道：“我们这边的人分为特勤、普勤、工人三种，每种中再分为一级、二级、三级，一级最高权限。 我是特勤一级，我们的人可以不经上报，射杀任何我们觉得有威胁的人。你很荣幸，在被摄像头捕捉到之后，立刻就被列为一级警备。 所以人经过考核之后，都会分配下去。特勤的待遇最好，相对也最危险。” 秦风反问道：“危险？” “我们需要巡视，确保驻地周围没有变异人和变异动物出现。还要负责搜寻食物，新鲜的食物。”简单道。 “这边地里作物不是很多？”秦风的心怦然跳动了下，他试探地道。 简单呵呵了声道：“水果、庄稼主要供给工人。特勤和普勤体力消耗大，需要补充肉食。” 秦风继续试探：“你们没有养殖场？现在饲料该是不缺的吧。” 简单好像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笑了声，没有回答。交谈就在笑声中被单方面停止了。 “到那边以后千万注意，不要说对秦风多了解，就是才遇上的。”张豪坐在程嘉懿他们的车子里，叮嘱道，“顾东临他们知道多少，你们也差不多知道多少。” 另一辆车里，强哥也这样叮嘱着他们车里的王鹏和李玉，“我们之间就无所谓了，你们了解的都可以说。” 李玉不安地道：“强哥，他们什么人啊，还有机枪。” “笨啊，有枪的还能是什么人。”强哥说着，看着最前边的车，“秦风估计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我和豪哥也会想办法还和你们在一起。” “他们不会因为我们是逃出来的，就把我们送回去吧。”李玉不安地动动。 前边车上，简单终于再一次开口：“所有人我们都会分开询问，没有必要的就询问一次，一会你跟他们说说，都准备说什么。” 这是知道他有所隐瞒了。秦风皱皱眉道：“你们对幸存者这么……”他想要说忽视，又觉得这个词不够分量，可要是蔑视，似乎简单的态度连蔑视都算不上。 “现在大家谁也没有把谁当做人，也许前一天还是人，第二天就不是了，所以，珍惜下这个机会。”简单说着，冷笑了声，“这是因为你们是河这边的，那边的，我们从来不多话。” “不是人是什么？”秦风终于知道他一直感觉出的简单的语气和态度的问题了，简单只是将他们当做一个生命，会说话的生命，但对他们这样的生命，一直是漠视的态度。 “变异人，一种新的生命体，介于人和动物之间。”简单直截了当地道。 秦风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这句话的真正含义，车子就停在了他刚刚离开的大楼前。他推开车门，只觉得心里被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你们答应会保证他们的安全。”秦风对着才下车的简单道。 “如果他们不自己找死的话。”简单道。 这两句话，被也刚下车的众人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程嘉懿被轻轻推倒栅栏后的时候，新奇地发现她正在电视里罪犯被审问的房间做一日游，并且还奉送了一次被审讯的真身体验。 一个陌生人进来，先指一下头顶的摄像头，然后道：“你只有一次的机会，把你要对我们说的都说了，比如姓名、年龄、经历、你的同伴们的一切。我们会根据你说的判断你的危险性，适合留在我们这里还是其它的。你可以说了。” 程嘉懿被这不寻常的审问镇住了。电视里全不是这么演的。 “我们时间不多，你大约有十分钟的时间。”询问的人提醒道。 这是让我自己“交待”了？程嘉懿有些糊涂了，她回忆着那人提示的，开始从姓名、年龄、学校说起。 “我叫程嘉懿，十六岁，高一，我……混乱那天我在学校，杜一一的爸爸把我和杜一一领出来了，回家以后我父母都不见了，后来我和杜一一在一起，我在超市里买了吃的，然后我们发现……我们单元死了很多人，我们跑出来……” 程嘉懿不知道她是在回忆，还是想要倾诉，但随着叙述，她发现她没有了回忆的欲望，也没有倾诉的想法。 她简化了很多，只说遇到的看到的事情，好像曾经的经历就是一场电影，她正在转述电影里的情节，而很多情节她都忘记了，或者没有忘记，只是被忽略了。 第386章 纪律 “我爸爸死了，杜一一的妈妈也死了，我甚至不知道我爸爸到底是怎么死的。然后，我们继续逃。” 程嘉懿想起医院那一幕，才过去两天，可好像过去了两年，很久远很久远了。本来就不大清晰的过程，更模糊了。 “你们的打算呢？”程嘉懿忽然听到了提问。 “不知道。”程嘉懿茫然地道，“我……” 他们是要过河的，到边境的那一边的，但最后到底具体要如何，她不知道。 “大概，就是要活着吧。” 程嘉懿很久没有这么独处的机会了，虽然栅栏外的头顶还有摄像头。 她坐在并不舒服的铁椅子上，茫然地看着栅栏外，人生真是处处有新奇的体验，她体验了变异，现在连审讯都体验了，以后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新奇的体验。 楚宁轩看着交上来的报告。 报告是根据所有人的交代整理出来的，他们交代的重叠最多的内容，就是最真实的，但如果每个人都用的是同样句子，那就是说这是事先准备好的串供。 显然他们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报告里一份是详细记载C市混乱之后的过程，还有一份是其中的细节补充，被判定是正确的。还有就是对每个人的判断。 楚宁轩只是大略看过，就将报告扔了回去。 他只对秦风三人有兴趣，其他人不过是幸存者而已。 “将秦风三人打乱，秦风编在你手下，明天带边境过去试试。”楚宁轩对送报告上来的简单道。 “好。其他人我打算陆续都带出去试一下。”简单才说完，门就被敲响，楚宁轩助手进来道：“长官，再发现一名幸存者。” 楚宁轩摸着鼠标点点，简单也走到办公桌后边，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男人左右张望的身影，如果秦风他们任意一个人看到，都会立刻惊讶地叫出这个人的名字：王之星。 “我马上安排人过去。”简单看一眼屏幕，跟着道。 程嘉懿在房间里感觉呆了好久，才被带到一个大会议室里，不多时，他们人全到了。 一个陌生人走进来，看着他们道：“各位好，我叫王勇，你们喊我名字也可以，喊我小王也可以。我来和你们说说D市现状。 D市现在进行军事化管理，所有幸存者都需要听从命令。我们会给你们安排住处，提供食物，你们也需要工作。 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开驻地，发现私自离开驻地的，处决。驻地内严禁打架斗殴偷盗，违禁者处决。违抗命令者处决。明白吗？” 众人都被王勇的话惊呆了。 “我知道你们听到规矩之后觉得不可思议，但现在是混乱时期，以前那些民主自由什么在这里都通不过。”王勇解释了句。 张豪问道：“要是有人挑衅呢？” 王勇看着他道：“先动手者死。我们允许自卫，自卫的条件是，你若不自卫，生命会遇到危险。当然这个界限不那么好判断。所以，尽量不要出现还手行为，会被视作打架斗殴。” 见到众人都还在惊讶中，王勇笑笑道：“很快你们就知道纪律的重要性了。现在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还是张豪开口道：“D市是怎么度过来的？从混乱那天到现在。” 王勇脸上的笑容淡下去：“你们知道我们这里是边境，混乱开始那天，边境也受到了冲击。我们没有那么多的人力抓捕变异的人，所以，从第一天开始，我们对吃人的人就是，杀无赦。” “你们难道提前就知道会有变异发生？”张豪追问道。 “应该是不知道吧，但当你看到人吃人的时候，还会对吃人的人报以同情吗？”王勇反问道，“尤其是你的战友你的同胞被咬破喉咙的时候。”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王勇。 “我们镇压了所有吃人的人。幸存者们全部执行军事化管理。我们都是经历过血的教训之后，才学会了忘记仁慈。 各位，我所说的都不是玩笑，不仅是你们，所有人，一旦违背命令，我们没有监狱，也没有人手做看守，我们的法律只有一种处罚，就是死刑，立即执行。” 王勇停顿了一会，等着他们消化了这段话的内容，接着道：“之后外出所有的收获都要上缴，当然，我们也会有福利下发，具体细节你们以后就清楚了。 现在我领你们到暂时安排的房间休息，我们这里没有电力供应，水也是定量分配的，卫生间是室外的，上卫生间需要申请。还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太多了，以至于多到无法提问。 他们一共有三个房间，房间里只有床和一套被褥，还有他们采摘的水果和玉米。 程嘉懿几人还在震惊状态中，以至于门锁上了，才注意到他们四个人在一个房间内，暖暖不在。 “喂，我妹妹呢。”程嘉懿忙拍着房门，对王勇道。 “孩子们集中管理。你们明天通过测试之后，可以申请自己照顾妹妹。”王勇耐心地道。 四个人随意坐在床铺上，都有些发呆。 窗户上是格子状的栅栏，就不用想要掰掉了。门也是钢制大门。想到王勇所说的违反什么什么的就是处决，都不寒而栗。 “这不是监狱了？奴隶和奴隶主了？”李玉小声说道。 “咱们C市自由，结果呢？”杜一一说道，他倒在床上叹口气：“当初咱们要是也能这么血腥点暴力点，说不定……” “谁敢起这个头啊，他们有机枪有武器。就李立那几个人，才开枪就得被撕了。”李玉也倒在床上，“明天还是测试我们，是不是要测我们敢不敢杀人？” “杀谁？”王鹏问道。 “谁知道。”李玉又坐起来道，“哎，我们明天测试怎么表现？” “咱们自己实力怎么样都还不知道呢，总要先自己心里有数吧。”杜一一道。 “他们都有枪，有枪还要什么实力。”李玉羡慕地道，“我也想有枪。” “做梦吧。不过也奇怪了，他们这么干，是上边命令的？上边会下这种命令？”杜一一奇怪道。 “上边还把我们一个市的人都当试验品了呢。”程嘉懿说道。 “到现在为止我们也没有证据，就是猜的。说不定就是哪个疯子的个人行为。”杜一一看着窗外道。 第387章 条件 也是，从一开始，他们就处在不平等的地位中，虽然他们也接触到李立，然而李立也是被放弃的，他们所有人实际上都是被蒙在鼓里，对事实一无所知。 “也不知道C市现在怎么样了。”李玉叹息着道。 C市。 赵学军队长的脸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笑容了，甚至连多余的表情也不会出现了。他的话也越来越少，除了下达命令。 而到现在，已经用不到他额外下达什么命令了。 从省会与C城交汇处开始向市区的清理，完成了大半，明面上已经见不到变异人了，只有极少数的隐藏在居民楼内，或者逃到山里。 赵学军亲眼看着这个城市经过了混乱，自救，亲眼看到幸存者的挣扎，又亲手将他们挣扎出来的自救的可能消灭。 这个城市已经死了。 只会留下废弃的重工业厂址。 站在被清理过的土地上，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李立，这个早已经被放弃的人。 如果被放弃的是他，他会如何呢？他会挣扎到最后吗？ 赵学军转身的时候怔了下，他刚刚的一时失神，竟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无声地多出来个人。 “赵队，别来无恙。”李立冷冽的视线落在赵学军身上。 “你……”赵学军左右看看，对李立做个跟我来的手势。 几分钟之后，他们来到一个空房间内。 “现在整个城市都在清理，没有标志的一个不留。你们怎么还留在这里？”赵学军叹口气，摸出包烟扔过去。 “赵队早就知道我们是被放弃的了？”李立接过烟，却随手扔在旁边桌子上问道。 “开始不知道，后来猜到了。”赵学军也不隐瞒，“我能帮你们做什么？现在。” 李立找上来，一定是有事情的，不会只是单纯的逃生。以李立的身手想要逃生，甚至混入进省会的人群中，其实不难。 李立心中的愤慨，也只有亲身体会才能知道。这些天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愤怒中，只想要对这些掌控着他们生死的人吼一句为什么。 然而在见到赵学军之后，他却不想问了。 没有意义，没有任何意义。过去的一切无论如何也无法扭转了，便是知道答案又如何？ 在国家大义面前，个人的利益微不足道。在全人类的生死存亡关头，个人的生死又更加渺小了。 历史一次次地演绎过这样的过程，后来人只会看到当时决策者是否英明，没有人会去考虑被牺牲者的一切。 即便会铸造石碑，记录下死难者的名字或者人数，也只是一个数字。即便有后人凭吊，也不过是感慨一番。 李立压制住内心的澎湃，拖了个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道：“外边现在是什么样子？” 赵学军叹口气道：“现在网络已经瘫痪了，各地交通中断，全国实行军管，外边怎么样了谁也不知道，我就知道省会。省会现在看起来除了限水限电，表面上和以前没有大的区别。” “就是说，除了我们市，和隔壁两个市，其他地方还是和平安乐？”李立的声音有一丝发抖，那是强制压制也压制不住的愤怒。 赵学军看着愤怒的二人，默默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怎么会是和平安乐呢？ 每个家庭都有死难者，也有失踪者，幸存者连逝去亲人的一捧骨灰都得不到，更不用说远在外地亲人的消息。 “省会秩序还在。学校停课，没有意义的公司全都关闭，食品定量供应，每天领取食品也是打卡。就这些。”赵学军也拖个椅子坐下道。 “军队里，就没有人被感染吗？”李立压低了声音，迟疑了下问道。 “有。”赵学军揉揉眉头，“李队，你就别问这些了。我们再有一天，就会往县城推进了，地毯似搜索，然后是对山区的封锁。” 山区如今的植被茂密程度已经与一个月前不可同日而语，人躲进山里是不容易搜索出来的。但山里也存在着危险，野兽鸟雀也都在进化。 躲进山里的人，大约也就等同于野兽鸟雀了。但不躲进去，也要被清理掉的。 “D市情况如何？”李立再问道。 “不知道。”赵学军道，“我离开省会几天，省会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了。如今网络、通讯没有了，电台电视台的宣传全一样，眼睛看到的可能都不是真相了。” 赵学军停顿了下，接着道：“不过我想D市应该还在控制中。” 李立盯着赵学军道：“赵队，过往的一切……不说也罢。我只想要带着幸存者通过D市，离开边境。我不想在D市再出现杀戮。 D市的秩序既然还在，给我们留出一条通道，也不算困难吧。” “离开边境……”赵学军慢慢重复着，道，“你们想……” “赵队，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只想要活着。”李立说到活着二字的时候，心忽然痛了下。他忽然记起他曾经听过这句话，一个女孩子，在绝望中对他说的同样的一句话。 “困兽犹斗，不如放我们一马，让我们离开。” 赵学军苦笑了下：“李队，若是你和你手下那几个人说这话，我还相信，可你带着的是一群乌合之众，经过了外忧内患之后，还有多少战斗力？ 更不用说你们赤手空拳面对的是不弱于你们却持枪核弹的专业士兵？这些专业士兵还已经清理了数天的变异人，已经有了和变异人对战的经验。 我们执行的是清理的命令。清理。不留活口。” 李立神色不变道：“清理不过是要的我们脑袋里的晶体。将我们全都清理了，也不过多出一千多枚晶体，可如果我们可以弄来更多的晶体呢？” 赵学军惊讶了下，“你们……” 李立哼了声，“别告诉我省会没有打那边的主意。连自己人都可以舍弃，还会怜惜一江之隔的外族人吗？” 赵学军的眼睛眯了下，很快地道：“这个我无法做主，我可以立刻给你上报。” 第388章 刀 “不会给你们任何武器。不可以通过江面大桥过去。官方不会对你们有任何承认，D市的人也会不定期过桥清理对面的变异人，这个也不是官方认可的。 另外，哪怕是局势稳定了之后，你们也不会被官方承认。并且，”赵学军停顿了下，“这边会定期派人过去取晶体，具体的就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了。” 李立冷笑道：“我们就没有任何好处？” “放你们过去就是好处了。”赵学军掩饰住心里的怜悯，低声道，“我托人打听了下，很多人失踪了，你的直属上级也没有消息。还有……” 赵学军犹豫着，终于暗暗咬咬牙，“我没有得到准确消息，这种事现在也不好得到确切消息，只是怀疑，上边现在的决策，是瞒着再上边的。” 赵学军既然打算说了，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全球感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前后也有十天八天了，咱们消息封锁得厉害，但上边是知道的。 应对措施最初不完善，但也不是没有。上面应该出现了两种意见，但到底是最上边还是我们上边出现的分歧，给我消息的人也不知道。 我们猜测了下，过河拆桥这事也不少见，三个市的人全都这么赶尽杀绝，怎么也得推出个替罪羊出来，到时候还需要人分说的。 眼下怎么做才是最好，我也无法说。” 赵学军的意思很明显了。对这三个市的豢养和清理，很有可能是某一位站在权利位置上的人私下里所决定的。 没有说明的就是，这个决定也有可能在另外一部分人的默许下执行的。 所以，这件事情的结论最后只能有一个处理方法，就是将事实的真相全都抹杀，内部，还可以借这件事情进行一次权利的交替。 这中间，有可能需要一个当事人出来，李立就是最好的当事人了。但他要是出了边境，那就不是内部问题了，这边绝对不会承认他的身份的。 一旦他失去了利用价值，等待他的也只有最后一个命运，和其他变异人一样。 李立明白赵学军的好意，沉吟了会问道：“晶体呢，到底晶体有什么用处。” 赵学军摇摇头，“现阶段知道的是变异的程度越高，晶体的品质就越好，但用什么来衡量晶体的品质还不清楚。我这边得到了晶体大多是红色和橙色的，据说身体里是橙色晶体的变异人，会厉害不少。 我也就知道这些了，再机密的我也接触不到。李队，是去是留，你要自己决定了。这城市这么大，想要藏几个人还是藏得住的。” 李立摇摇头，“我也是帮凶。我还有何面目独活。” 赵学军叹口气：“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时逢乱世，人如鬣狗。” 再叹口气道：“你决定要去那边了，还要想想怎么过去。怎么也是边境，这边还有人驻守，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过河的。就是装模作样也要打一场。 他们能将边境守住，武器佩服肯定齐全，这又是大夏天的，虽然还没有到雨季，江面也足够宽阔，渡船不用想了，游过去你们？” 李立哼了声：“真就准备将我们打过去？” 赵学军哼了声：“赶尽杀绝的事情都做了，也不差这点。” 李立看着赵学军，忽然道：“赵队，如果到了最后一天，你怎么办？” 赵学军呵呵了声：“我就是刀。” 赵学军并不为自己的命运担忧，就如他所言，他就是一把刀。他这把刀在混乱开始的时候一直放在刀鞘内，拔出来之后，清理的也是变异人。 “你们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后天，我们开始往县城突击。还有记住，把孩子们留下来。”赵学军叮嘱道。 他没有管李立怎么离开的。李立能凭借一人之力找到他，离开也不会怎么难。 这么好的身手，当初为什么不找到省会呢？找上去说不定就被留下了，哪里还有现在的命运。 人的命运真的很奇怪，就好像人这个字一样，从出生之后，大约都是一条路，然后到了命运的分水岭，选择了一条路，便不可再逆转了。 他原地坐了一会，才走到另外一个房间，拿起电话。 D市，楚宁轩看着传真过来的文件，吃惊了一阵，将文件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从桌面上找到刚刚送过来不久的另外一份记录。 两份记录看起来没有任何相同的东西，除了都来自C市，还有提到了一个相同的人名。 楚宁轩很快在脑海里构思出一个惨烈的经过，当然缺少很多细节。他想了想，将文件扔到桌上，将简单找来。 简单这一天忙得里出外进的，还要被楚宁轩呼唤了好几次，早就烦了，听到楚宁轩又招呼他，气冲冲地上楼，砰地推了门。 “又什么事？不能找别人？”简单撞开了门，又用脚后跟将门踢上。 简单平时是个很懒散的人，他做事情喜欢有计划有步骤的，偶尔一次两次打乱计划在可容忍的范围内，他会及时调整计划，让事情最后还是按照他希望的步骤进行下去。 比如说在接到抓捕秦风这个一级警戒的命令之后，他就将抓捕的步骤，可能出现的结果都考虑进去了。 抓捕成了自然是审问，不成也就杀了就是了。 审问之后，可能有同伙——那就再抓来再审问。没有同伙就是留下还是抹杀的事情了。 可在一切都了结之后，报告也交上去了，楚宁轩再找他，他的火气就不由上来了，他讨厌没有计划的事情，确切地说，他讨厌加班。一切没有计划的事情都是加班。 “还真就只能找你。看看这个。”楚宁轩早就熟悉了简单不定时的抽风发脾气，他将桌上的一张纸往简单身上一甩。 一张纸多轻飘飘的，要是往前轻轻一送，还可以飘在半空一会，然后晃晃悠悠地不知道落到哪里，可楚宁轩明明用了力气的，那张纸竟然也擎住了力气，带着点速度飞过去。 简单似乎是司空见惯，一把抓住那张纸，不耐烦地从头看下去，身上的戾气在看到结尾的时候差不多就消失了。 然后，就与楚宁轩曾做过的一样，他将这页纸上并不多的内容又看了一遍，这一次仔细多了。 第389章 有鱼吃 “我提秦风去。”简单将文件往桌面一拍，转身就要走，被楚宁轩喊了回来。 “急什么，你这性子，你再看看这个。”楚宁轩将简单交给他的汇报推过去。 不用看，简单也知道里面写的都是什么。他眯了下眼睛。 以为本来就是解救了十几个幸存者，可到最后，竟然牵扯出这么一件大事。简单知道他至少还要对几个人单独询问一遍。 房间内，返回来的程嘉懿奇怪地对杜一一几人道：“他们在问李立的事，不单单是问我，还问别人了，奇怪了，李立过来了？和他们交手了？” “不可能。”杜一一道，“就李立那种大公无私的，还会和这里交手？他联系这里一同抗击变异人还可能。” “不会是李立过来和他们谈判了吧。”李玉也道。 “不知道，上来就问李立的事，别的都不说。”程嘉懿自然也弄不明白为什么。 “我不想和他们再打交道了。”杜一一叹气道，“我不想和除了我们以外所有C市的人打交道了。我不想要再记得C市的任何一件事情。我想要将过去全部忘掉。” “过去没有什么好回忆的。”王鹏也说道。 “王哥，你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李玉忽然问道。 “最想做的……我想有台电脑，最好能连上网络的。”王鹏道。 “这个谁都想。”李玉道。 “我在那个楚什么的办公室里看到电脑了，开机的。”程嘉懿忽然道。 杜一一道：“联网不大可能吧。除非直接连上卫星的……”杜一一忽然坐起来，“王哥，咱们平时用的电脑，可以连接到卫星网络吗？” 王鹏看着天棚道：“做梦呢你吧。” 杜一一道：“可我看电影，那里的人随便一台电脑，敲吧敲吧就连接到卫星上了。” 王鹏斜眼看着杜一一：“你也知道是电影。” “那，总归是可能的吧。” “国内的卫星网络根本没有进入互联网，都是局域网的。局域网你懂吧，要有授权才能登陆上去的。我本来也不是怎么能耐的黑客，我接触过的那些还可以，局域网我进不去。”王鹏道。 “那国外的呢？”杜一一不甘心地问道。 “国外的NASA倒是接入互联网的，但首先，我要有一台能接入国际互联网的计算机，然后还要能破解卫星无线电通讯协议的加密，你觉得我能破解得了？” “有没有可能国外的互联网都开放了，不需要破解，直接登录就上去了？我觉得在变异这种事情上，国外不会像我们国内这么封锁消息。”李玉道。 “就算是这样，就算你能说服他们给我们一台这样的计算机，然后呢，你们想要用它做什么？发个脸书，揭露一下你的遭遇？”王鹏问道。 “脸书是什么？”李玉奇怪道。 “国外的企鹅空间。”王鹏道。 “那不也知道国外怎么样了？”李玉道。 王鹏没有吱声。 李玉想想，自己也觉得好笑。 国内怎么样还不知道，自己以后怎么样也不知道，还操心国外的，切。 “我就觉得我们就像是蚂蚁，忙忙碌碌地，却不知道为什么忙碌，也不知道忽然什么时候就有天灾人祸了。难怪说人活着都要有个追求，还有朝闻道夕死足矣。 一想到会一直这么浑浑噩噩的，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就死了，我就觉得悲哀。”杜一一轻声道。 “我宁愿浑浑噩噩地活着。”李玉道。 “他们不会这么把我们关着养着的。”王鹏也道。 程嘉懿忽然道：“王哥，我和他们说说，你是电脑专家，你试试，兴许你可以留在这里。” 王鹏想都不想地拒绝了：“不。首先我不是电脑专家，我就是个程序员。其次，我不想和你们分开。这个世界我已经无牵无挂了，活着死了都无所谓，知不知道原因我也不在乎了。我就想要我们大家都活下来。” 李玉叹口气，夸张地叫道：“我好感动啊。” 王鹏侧头，看着他们道：“我喝了程姐的血，李玉，你也喝了程姐的血了。” 李玉转头，对程嘉懿嬉皮笑脸地道：“程姐，以后我和王鹏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了。” 程嘉懿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久违的笑容。“这话有这么说的吗？听着像是……” “效忠。这要是古代，我和王鹏得至少单腿跪地，称呼程姐你主公的。”李玉举着右手道。 说笑了几句，几个人的心情都有所好转，看着堆在房间里的葡萄、苹果、西瓜，还有鲜嫩得能掐出水的玉米，就又都觉得饿了。 “奇怪了，地里这么多东西，他们都不收割，吃什么呢？”几个人一边揪着葡萄、啃着苹果，一边琢磨着。 “地里的东西营养不够，所以他们吃肉？” “哪有那么多肉？现养殖，也得有东西养，也得繁殖出来的。” “不会是吃……人吧。” 几个人对视一眼，越发觉得真相了。 “不会是养着我们的吧。” 这么一说，更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走廊传来脚步声，几个人下意识全都警觉起来。此刻外边天色已经昏暗了，不会是…… 门咣地打开，一股异香扑面而来。 “吃饭了。”一个大盆被送进来。 盖子揭开，几个人看着盆里的东西，又互相看看。 “我去，我怎么忘了这里沿海啊。” 桶里是鱼，全是整条的，无头的，每一条鱼都有一尺多长，手臂粗细。 “怎么没有主食，这要是大米饭配着鱼得多香。”李玉感慨着。 “头都拿掉了，这鱼肯定是变异鱼，比大米有营养可能。”王鹏说道。 竟然有八条鱼，一人可以吃两条，虽然就是水煮的还是清蒸的分不清楚，但格外美味。 “哎，头一天，我觉得安全又吃饱了，不提心吊胆的了。”李玉满足地摸着肚皮横在床上。 “我怎么忘了海里还有鱼，鱼头里也会有晶体。那螃蟹海虹里会不会也有晶体？要是有，晶体的产量也该够了，为什么还要我们人的？” 第390章 打猎 “鱼就这么一点点大，晶体能有多大？可能我们人的晶体品质最高？”李玉迟疑地道。 “野狗的晶体品质也不差。”王鹏提醒道。 “可能是因为人多，变异的人也多，不消灭也会危害社会。然后消灭着消灭着，就发现吃人的人晶体品质更高，然后就想让人再吃人，然后……就这样了。”李玉道。 “你们没觉得不对劲？”程嘉懿问道，“咱们一个市啊，一个市的人就这么全没了，上边就听之任之？就一点也不管？” “对啊。”杜一一立刻就能随上程嘉懿的思路，“就算是没有网络了，通讯断了，军方的通讯不会断的吧，我们都看到无人机在天上飞了。” “不是说咱们是被放弃被豢养的？”李玉纳闷道，“你们不都认可这个说法了？” 王鹏解释道：“他们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是咱们国家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这种一贯都在国外电影里才出现的，咱们国家遇到这种事情，都要全力救助的。” 李玉摇着头道：“这又不是发洪水地震，抢救出来一个是一个。这是变异。全国全世界全球变异。变异人是吃人的，变异会一次次发生会传染的。 再说还有这什么晶体呢。咱们不知道晶体有什么用，呃，除了吸收，可能晶体还有大用处呢。说不定全世界哪个国家都有我们C市这种事情发生。还说不定有哪个偏僻的小破国家直接就被一锅端了呢。 不是说国家不救，放弃什么的，国家可能顾不过来是一，需要晶体是二，三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王鹏问道。 “我没想起来。反正我觉得国家这么大——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何况这么大的国家呢。再说这事都发生了，都成事实了。说实话啊，我是当事人我当然不舒服，可，要我不是当事人，我肯定就……”李玉耸耸肩。 程嘉懿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现实和我的认知太不一样了。” 王鹏道：“程姐，这件事情吧，可以一分为二地考虑。我不否认我们国家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人民的，也不否认会有人为了挽救别人的生命贡献自己的。 但是，你要是领导人，如果牺牲少部分人就有可能挽救大部分人，拯救自己的国家，你会不会做？战争时期，经常有少部分军队作为敢死队，或者诱饵，引诱敌人进入包围圈的。难道你要说那么做不道德？” 程嘉懿无言以对。 “咱们可以假设晶体除了被吸收，还有特别的作用，得晶体者得天下。怎么办？”王鹏又提出个假说。 “我们国家一贯倡导和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别的国家不这样吧。八国联军没有忘吧，弱小就要被欺负。尤其我们国家可是有十几亿人口的。” “唉。”几个人都叹口气。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杜一一倒回到床上，“我就不明白了，好好的不行吗？权利就那么重要？非得让所有人都听你的？” “权利不重要？咱们跟着程姐没少吃香的喝辣的吧，就是车辆住宿什么的也是我们优先吧。”王鹏道。 “可这是程姐用生命换来的。遇到危险的时候她第一个冲上去的。”李立反驳道。 “我没有说不是。任何东西都是有交换的。小杜哥，成年人的世界很复杂，不是看几部电影几本小说就了解的。所以我愿意和你们在一起，足够单纯，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王鹏道。 “我们是傻。”杜一一自嘲道。 “当当当。”门口传来敲门声，打断他们的交谈，王勇在门口露个头：“出来了。” 几个人都莫名其妙地跳下床。 “什么事啊。”王鹏问道。 “你们都习惯用什么武器。”王勇一边示意他们跟过来，一边问道。 “刀、铁棍。什么意思。”王鹏再问道。 “呆会我带着你们过桥打猎。”说话间，王勇已经带着他们出了大楼，“本来打猎过程里你们中间得留下人做人质，不过张豪和秦风都给你们担保了，你们四个可以一起。” “什么担保，打猎什么意思？”李玉急着问道。 大楼外台阶两旁放着几把尖刀和铁棍，站着十几个人，王勇道：“路上说，先挑武器。” 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上前，每人都是拿个一个铁棍一把匕首样的尖刀，只是没有刀鞘，不好放在后腰和绑在腿上，都用手拎着。 前边是三辆皮卡，王勇跳上一辆，指挥着王鹏开车，其他人都跟着上车。 车辆启动，王勇道：“人质和担保就是，如果我们这次出去全军覆没，一个都没有回来，作为人质和给你们担保的人就会被杀掉。如果在一会打猎过程中，你们有人逃掉也是这样。” 谁也没有吱声，不过都撇撇嘴。 “过桥是去哪里，你们也都清楚，所以我们过桥之后一般情况不能开枪，我们也没有带枪过去。我们过去也不能杀掉平民，只能杀掉我们发现的变异人，还必须是正在实施犯罪的。”王勇接着道。 李玉皮道：“王哥，咱们这是去国际救援了？” 王勇头都没有回道：“变异最开始出现，那边的武装力量就全都失效了。我们在这边都看到河对岸的惨状。当然，我们这边也没有好在哪里。” 车子开到了大桥上。此刻天还没有完全黑透，借着月光，他们清晰地看到大桥上出现的黑色的干枯的血渍，也看到他们这一侧大桥的守卫。 “记住，我们只猎杀正在实施犯罪的变异人。”王勇再道。 “他们这边没有军队了？”杜一一好奇地问道。 “靠近边境没有了，但是内地肯定还会有的。”王勇简单地道。 “你们是军人吧。”杜一一试探地道。 王勇半回头，警告似的看杜一一一眼，“我们现在是民间组织。” 杜一一耸耸肩，表示不相信。 “我们所有的行为都是个人行为，如果你不想加入也可以。”王勇警告道。 第391章 遇袭 半大小子是最不好管教的，王勇本来是不想带着这一队的，但没有办法。好在听说他们四人在所有人里的口碑是最好的，所有人都愿意给他们担保。 这一点比起其他那几个小队，就有意思多了。尤其是这四人小队里的队长竟然还是唯一一个女孩子，还是年龄最小的，就更有意思了。 王勇本来以为会与这个女队长打交道要多，谁知道竟然是队里年纪最大的。这个小队很有意思。并且这个小队关注的东西也有意思。 他们关注的竟然是什么国际救援，不是该关注一会他们自己要怎么被推到战斗中的吗？ 王勇忍不住问道：“你们不担心？” “担心什么？”杜一一奇怪道。 “担心你们自己？”王勇脱口而出。 几乎所有人都给了他一个奇怪的眼神，连开车的王鹏都瞄了他一眼。 王勇莫名其妙。 “你们白天怎么不过来？”杜一一问道。 “晚上更容易遇到变异人。”王勇回答道，“你们刚刚为什么都那样看我？” “晚上不也能看到东西，非得晚上出来做坏事？”杜一一嘟囔句，“我们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样了？怎样了？ 车子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以至于王勇都忘记了，还没有给他们普及幸存者之后的分工。 河对岸的一切在四个人眼里都是新奇的。 他们从来都没有出过国门，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这样一种身份进入到另外一个国家。 这里和他们以前偶有听到的仿佛一样，老旧的建筑，不那么宽敞的街道，看起来还不如他们经过的县城。 只是草更多了，树也更多了，看起来更荒凉了。 车子停在一个孤零零的平房前边，车钥匙被放在轮胎上，王勇做了个手势，他们开始徒步。 “再往前不到五公里，就有人群活动了，车子的动静太大。”王勇低声说道，声音在夜色中很清晰。 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安静的野外，除了风吹草木的声音，连鸟的鸣叫声都没有。 太安静了，安静得他们都不由放轻了脚步，有话想要问，都收了回去。 四个人两两一排，跟着前边人往前跑，安静的野外，只有这十几个人脚步轻声落地的声音，还有就是草木飒飒声。 没来由的，几人的鸡皮疙瘩有点起来了。 不是没有在野外呆过，不是没有和变异人打过，可不知道为什么，周遭的一切都让人心里不安。 视野足够开阔，能看到远处出现的居民区楼房，也能看到周围大树的参天，还有比人都要高的野草，和脚下的地面凸凹不平。 一二三四，八加五，十三人。杜一一在心里盘算着，看看他们前边的五人，不由回头瞧了一眼。 这一眼，他骇得魂都要没有了，明明身后只该有四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两个。 不，不是他们的人。 “小心！”杜一一的嗓音都破了，这两个字喊得好像是从嗓子眼里头直接蹦出来的。他扭着头，不知道他脸上的惊骇已经惊到了他身后的几个人，只看到最后边跟着的两个人忽然往前一窜。 所有人都被惊叫声提醒，就在回头这一刹那，他们全看到最后奔跑的两个人正被一把搂住脖子，脑袋一拧。 黑夜里，奔跑而骤然停顿的脚步声掩盖不住那一声“咔嚓”，整个小队的人旋风一般往回扑去。 那两人一击得手，竟然没有片刻的迟疑，拖着两具尸体就往旁边的野地里一跳。一人多高的野草迅速湮没了他们，跟着就是追上去的两人。 杜一一跟着大家冲到草地边缘，一下子站住。人才踏入到草地中一步，就犹如置身在茫茫草原中，视线竟然穿不透一米多之外，只听到“飒飒”的声音。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视野里一片漆黑，当下心里一凛，直接退了回来。 “啊！”短促的一声叫喊，甚至说不上是一声，只有半声就戛然而止，杜一一出了一身的冷汗，退出了草地外。 草地内惊慌失措接二连三退出来人，杜一一被一把抓住，激灵了下，感觉出身边的是程嘉懿。 “不要进去。”王勇压低的声音传来，同时，一阵血的味道从草丛内弥漫出来。 “你怎么那么猛，草里也敢进去。”程嘉懿低声道。 杜一一左右看着，下意识再回头，身后几米远的路的另一侧，也是一人多高的草地。 “哗啦！”草丛中再传来响声，跟着是个气喘吁吁的叫声：“王哥，里面有埋伏，赵磊挨了一刀。” 草被推开，血腥味忽然重了点，两人连搂带拽地从草里冲出来。 王勇几人抢过去接住了那人，可忽然，异变陡起，就在那人身后的草丛中，忽然再冒出一个黑影，黑影身前的什么东西忽然一闪。 那是刀刃被月光反射的光亮，明明不怎么耀眼，却刺得人眼睛发疼。 “小心！” “身后！” 突兀的两声，扶着人的人忽然腿一弯，两人一起向地上堆去，一声怒吼，王勇往草丛里一扑。 “唰唰唰——”野草如同被刀锋劈过一般向两侧分去，跟着是一声痛苦的哼叫，王勇忽然从草丛中跌跌撞撞地退了出来。 “退后！有埋伏！” “王哥！” 一愣神间，程嘉懿几人眼睁睁地看着王勇三人被拖到路的中间。 举目望去，和他们一起出来的九人，只有四个人还好好地立在道路的中央。 “赵磊死了！” “小刘没救了！” “王哥！” 空气的流通仿佛忽然消失，连野草被风吹飒飒的声音都消失了。幽长的道路两侧黑暗的草丛内好像埋伏着不知道多少人，这些人就等着他们丧失了警惕，在暗中出手。 “警戒！”明显听出王勇声音中的急促与力气的损失，程嘉懿几人不由背靠背地站在了一起。 背靠着背，不知道是谁的身体正在颤抖，带动着所有人都好像在抖。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偷袭，人就隐藏在草丛内，也许就在几步开完，等待着他们的一点点的疏忽。 第392章 受伤 “回去，带着他们。”王勇急促地喘息着。 “喂，你们不……” “闭嘴！”李玉的声音被硬生生地打断。 夜才落下帷幕，却寂静得仿佛是在深夜。只有五六米宽的路的两头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两侧周遭树影绰绰，草木摇曳，路的中央，是还没有看到杀手正面，就损失了四个人的队伍。 王勇打断李玉的话，喘息了声，地上的尸体被抓起来扛到肩上。 “走。”王勇低声说着，挥手推开同伴的搀扶，“照顾好你们自己。”他冷冷地看了四人一眼。 “跟上。”程嘉懿低声说着，将杜一一往前一推，这时候没有谁会做什么谦让，杜一一当先跟上，李玉和王鹏跟在后边，程嘉懿落在最后。 王勇在队伍的中间，回头看了一眼，忍住了提醒。 妈的。他在心里骂道，终日打雁，也有被雁啄了的时候。 杜一一在四人的最前边，心理压力并不小，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体强度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也几乎没有过跟变异人近战的经验，他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不去拖累任何一个人。 李玉心惊胆战地跟在杜一一后边，只觉得黑暗中的两侧草丛内，随时随地会窜出来个变异人。 他唯一感到安慰的就是身边有王鹏，身后有程嘉懿，他知道只要自己遇到危险，王鹏和程嘉懿都不会不管的。但他更担心的是落在最后的程嘉懿。 程嘉懿和王鹏都感觉到周围无形的威压，隐隐扑向他们的恐惧。 草丛中的每一次飒飒声，都让人忍不住的心惊肉跳，忍不住地惶恐四顾，尤其作为断后的，刚刚队伍中两人被无声拧断脖子的镜头不断在程嘉懿的眼前出现。 她忍不住回头，再忍不住回头，身后一望无际的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竟然也分不清是树影绰绰，还是其中夹杂着人影。 程嘉懿脚下终于凌乱了。 脚步凌乱的刹那，程嘉懿的呼吸一紧，她的视线一低，蓦地看到了地下的影子。月亮正在他们身后，他们每个人在月光下都有很淡很淡的影子。 刹那，程嘉懿的心一安，脚下的步子却越发凌乱，不住地回头，仿佛不经意间，脚步慢了那么一点点，与前边的王鹏距离拉开了一点。 她的心砰砰地跳着，眼角的余光死命地看着自己的脚下，耳朵简直要立起来，心内有个声音仿佛在拼命地警告她，不要距离太远，她现在不是最厉害的了。 她看到了截杀那两人的黑影的身影，那么轻飘飘鬼一般，逃进野草丛里的速度也那么快——脚尖之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若隐若无的影子，程嘉懿的心跳倏地快了一拍。 她刚刚回过头，身后人抓住的就是这一瞬。 她身体陡然向前一倒，右脚一个用力，身体在前倾的同时急速划过半圈，身后一个黑影正悄然无息地扑上来，双手合抱。 程嘉懿手里的铁棍与尖刀合并在一起，顺着倾倒转圈的力量重重地向黑影的身上飞了过去。 “啊！” 惨叫声与铁棍击打的声音一起响起，只有程嘉懿听到了肌肤被割裂的另外一道声音，程嘉懿的身体向地上重重地倒下去，眼看着铁棍落在那人的腰上，眼看着那人一声惨叫，跌倒在路上。 “程姐！” 王鹏和李玉同时回头，刹那，就见到草丛中蓦地再出现一个黑影，手里的利器寒光一闪，就向程嘉懿砍来。 李玉和王鹏几乎同时扑过去，“当！”王鹏架住了那人的刀具，却是力量不够，右手的铁棍反被对手的刀一下子就砸落。 王鹏左手的刀反过来就迎头砍去，李玉这时候也扑过来，一手棍子一手刀没头没脑地砍下去，不提防黑暗的草丛内再窜出一个黑影，在李玉挥刀落下那刻，一刀也向他刺来。 李玉已经看到那人的身影了，却是临场的经验太不够了，根本就没有想到还有另外人的攻击，他大叫一声想要缩回手抵挡，却是来不及了。 “啊——”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叫，一个人影猛地扑了过来，越过李玉，直接就撞到了那人的身上，两个人砰地一撞，同时向后倒去。 李玉这一缩手，对面那人立时就避开了王鹏的斩杀，后退一步一缓，程嘉懿这时候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杜一一和那黑影一撞之后，两人手里的刀立刻全向对方的身上招呼，两声惨叫同时响起，杜一一和黑影搂抱在一起翻滚进草丛中。 程嘉懿站起来的那刻正听到杜一一和那人的惨叫，看到二人翻滚进草里，目呲欲裂，身体内好像涌出来什么东西，她大叫一声就向草丛内扑去，击退了王鹏的黑影忽然举起手里的尖刀，迎向程嘉懿。 程嘉懿的眼睛都要血红了，她看着草丛被压倒，也看到迎面冲过来的尖刀，她挥着手里的铁棍甩了出去。 铁棍横扫着飞向黑影，黑影弯腰一躲的刹那，程嘉懿冲进了草丛。身后，王鹏的铁棍跟着砸了过来，黑影弯腰躲开飞过来的铁棍，眼看着劈头的铁棍砸来，身体忽然一个侧倒，举起尖刀再一扛。 李玉短短的一个愣神，便反应了过来，他扔下不顺手的铁棍，双手握住尖刀举在身前，往倒下的黑影一冲。 “噗！”黑影举起手来一挡，尖刀直插进黑影的手掌。王鹏左手的尖刀已经使劲落下。 程嘉懿冲进草丛，只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影还在死命地挣扎，上面那人体格高大，完全挡住了杜一一。 程嘉懿举着尖刀往下一落，不妨黑影忽然一个转身，杜一一被抓着拦在上面，尖刀就要落下，堪堪停在杜一一身前一点。 程嘉懿左手尖刀回带，右手抓住杜一一的胳臂往上使劲一拎，这一下连同底下的黑影都拎了起来，程嘉懿手里的尖刀往前一送，正捅在黑影的肋下。 手下忽然一松，杜一一向程嘉懿身边跌过来，程嘉懿左手的尖刀还来得及使劲一拧，耳边只听到惨叫，手下一道湿热流过来。 第393章 斩首 鼻端全是血的气息，分不清是黑影的还是杜一一的，程嘉懿抽出尖刀，抓着杜一一惊慌地站起来，往后退去。 身后传来呼喝声，血气弥漫，前方草丛好像正在被分开，程嘉懿来不及过问杜一一一句，几乎是拖着杜一一重回到路上。 王勇那边听到身后的声音冲过来之时，不妨转身刹那，本来是前方草丛内忽然也跳出来两个黑影，正好是在他们的身后，王勇他们却是警觉，转身之时还有两人猛然转头殿后，发现黑影一声大喊，两边交起手来。 程嘉懿冲上来之时，王鹏和李玉正将偷袭他们的那人斩杀，王勇几人与另外两黑影倏地一交手，那两黑影故技重施，重又跳入到草丛中。 不过是十几秒时间，一切忽然安静下来，黑暗的路中间，只有他们九个人隔着十几米站立着，程嘉懿这边地上倒着两个人。 第一个人却是程嘉懿那一棍加着一刀，收手时候还一拉，几乎将那人拦腰割到了腰椎，鲜血流了一地，当下就动不了了。 程嘉懿将杜一一平放在地上，王鹏和李立抓着刀守在两头。 王勇几人停顿不足一秒，跑了过来，就看到程嘉懿正撕开杜一一的上衣，抓过胸前绑着的药瓶拧开，倒进伤口一粒艳红的晶体。 杜一一的左后背上，一道鲜红的大口子正汩汩地流着鲜血。 “快走。”有人急促地道，“草里还有人。” 程嘉懿充耳不闻，眼看着血口子又倒进去一粒晶体，跟着就用杜一一撕下来的衣服，将他后背紧紧地缠住。 “李玉，背着他。”李玉答应一声，矮下身子，程嘉懿站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她脸色青白。 程嘉懿抓着刀子大步走向倒地的那人，举着刀子使劲一砍。 所有人的身子不由一震，就见到程嘉懿拎起了那人的脑袋，接着走向另外一人。 程嘉懿半跪在地，再扬起刀，身边草丛忽然一动，草丛内倏地窜出来一个黑影。程嘉懿这一刀再举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防备，她单腿跪地，却是暗暗在发力。 那黑影冲出来之时，程嘉懿身体陡然向黑影撞了过去，高举的刀正落下一半，却在半空中陡然转了方向，这一刀正刺在黑影的胸膛，几乎对穿。 程嘉懿的头转向身侧的草丛，恶狠狠地盯着黑暗的草地，她的刀还穿在黑影的身上，人却扛着垂在刀上的黑影缓缓地站起来。 众人激灵灵都不由打了个冷颤，程嘉懿抓着刀的手猛地一拧，死尸在她的手上翻了个身面对着草丛，程嘉懿已经抽出了刀，揪着死尸的头发，尖刀使劲在死尸的脖颈上一拉。 血倏地从断掉的身躯上喷涌而出，程嘉懿飞起一脚，将死尸踹进草地里。 四周鸦雀无声，程嘉懿手上身上溅满了血，就好像一个煞神。 王勇几个人呆了下，程嘉懿却再回身，扭头看着草丛，对着最后那具尸体，再举起了刀。 草丛内没有半分声音，寂静的黑夜里只有锐利的刀刃切割皮肤和骨骼的声音。 她扔下卷刃的刀子，俯身抓着一根铁棍，对着所有人道：“你们走。” 王鹏抓着刀子，在旁边扶着李玉，众人再看程嘉懿，眼睛里不由都带上了点惧意。 他们从变异活到现在，全都是不畏死的，因为队友受伤，也会不顾自己安危。但他们做不到这么狠，做不到面不改色地斩了死人的头来震慑对方的事。 他们将李玉和受伤的王勇还有扛着队友尸体的两人护在中间，断后的还是程嘉懿。他们的速度还是很快，这一次，身后再没有黑影缀着。 几分钟后，他们回到了停车的位置，远远的就嗅到了汽油的味道，三辆皮卡的油箱全被砸开，油流了满地。 他们没有接近车辆，只远远地看了眼。 “我们给伏击了。”有人低声说道。 “小杜怎么样了。”王勇自己也受了伤，一路都是被人扶着，先问了杜一一句。 王鹏正扶着杜一一，将他小心地从李玉身上扶下来，程嘉懿一半视线在杜一一身上，一半注意着周围。 “好点了。”杜一一低声道。 程嘉懿皱皱眉，半蹲下问道：“吸收没有？” 杜一一点点头。 程嘉懿稍微放了心。站起来对王勇道：“刚李玉要问你，不在伤口里放一粒晶体？” 王勇怔下，看着李玉点点头，“不好意思，当时……”也就说了一半，又看着程嘉懿道：“我伤不重。” 说着，有人从从包里拎出人头，切下来一只耳朵，王勇接过来，一口就咬掉半个。 程嘉懿的眼睛瞪圆了一点。 “我们受伤了都吃这个的。一样恢复，这么吸收晶体浪费了。”旁边那人道。 程嘉懿四人目瞪口呆地瞧着王勇，几人好歹也是见过世面了，倒不至于恶心，看了两眼，移开了视线。 六只耳朵都被割下来，受伤没有受伤的人手一只，有人将耳朵递过来，程嘉懿几人全都摆手摇头。 三只头颅也被切开——程嘉懿一身的血，还有人受伤，血腥味道已经够浓了，不差这几个头颅，晶体被取出来，王勇犹豫了下，见程嘉懿并没有索要，自己收了起来。 “我们收获统一上交。”王勇还是解释了句。 程嘉懿几人对这种截获晶体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都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王勇也不想等着回应，几人低声商议了几句，王勇仿佛也恢复了大半。同伴的尸首是带不回去了，他们切开了头颅，取出了晶体，然后将尸体放在流了一地的汽油上。 火轰然燃烧起来，九人默默地看了一眼，李玉矮下身子，将杜一一再背起来。 来的时候，车子离开大桥，大约是行驶了十多分钟，走了十几公里，以他们的脚程，全力跑下来，也不过是多了一倍时间就可以。 但是他们全都知道，他们不可能顺利地跑下来的。 程嘉懿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胸口的药瓶再拽开，给了李玉王鹏手里好几粒，他们二人都含了一粒在舌根下，程嘉懿也是如此。 第394章 怒火 这么奢侈地使用晶体，哪怕还是红色的，也让王勇几个人都露出羡慕的神情，程嘉懿犹豫了一下，将药瓶扔过去。 不是她大方，不在乎几粒晶体——程嘉懿几人都贴身藏了晶体，确实也不是很在乎——而是返回的路上，他们需要同舟共济。 王勇他们每人取了一粒晶体，含在舌根下边，又都再留了一粒。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要是回不去，省下的晶体就要便宜给这些外国变异人了。 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分刮晶体，变异人绝对在暗处看得一清二楚。 九个人将背着杜一一的李玉和王勇护在中间，程嘉懿和王鹏还是殿后，只不过王鹏比程嘉懿稍微往前一点，他们没有用最快的速度，只是半跑着往回走。 经过一场短暂的厮杀，程嘉懿震撼了所有人，王勇终于明白那些人全都给程嘉懿几人做担保的原因了，这个小队的四个人，危机关头，就是合体的一个人。 他们可能会害怕，恐惧，但只要队友有危险，就会奋不顾身。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只会觉得安慰，觉得安全，放心。 而这样的人，只会让对手胆寒。 但这样的人，更会让对手起了杀心。因为此刻不杀，待到成长之后，将会更加可怕。 程嘉懿的心里，更是燃起了熊熊怒火，她不是恨变异人，变异人无法阻挠自身变异，无法克制自己的杀戮，她恨的是他们伤了杜一一。 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哪怕是他们入侵了本不该进入的土地，伤了杜一一，不，伤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可以。 程嘉懿感觉出内心的汹涌澎湃，她甚至感觉出自己身体正在出现的一点点的变化，这种变化越发驱使着她内心不断燃起怒火，恨不得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她不但要燃烧自己，还要燃烧所有人，所有胆敢觊觎她和她队友鲜血的变异人。 程嘉懿已经忘记了害怕，也不会害怕了，她手上的血液已经干涸了，这血液不仅有变异人的，还有杜一一的。她随意在裤子上蹭蹭，抓紧了铁棍。 周围，树影仍然摇曳，草木仍然飒飒，杀机却从程嘉懿的身上不断地释放。 她知道她的身上被锁着好几道视线，她的脚步却越发地沉稳，一次头都没有回。 无需回头，她分得清黑暗里是飒飒的风吹草木的声音，还是人分开草丛传来的声音。 足足五分钟，没有遇到攻击，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但大家都知道，时间快到极限了。 杜一一伏在李玉的后背上，仿佛受了极重的伤浑身无力，右手却紧紧地抓着刀子，眯着眼睛注视着草丛。 王鹏脚步轻盈，感觉着空气中传来的各种味道。熟悉的，陌生的，近处的，远处的。 仿佛不经意，他上前了半步，抓着杜一一的胳膊，对着某个方向看过去。 再前边，王勇五人的视线就几乎没有离开过两侧的草丛。 天忽然暗了下，月光被忽然飘过来的一朵云挡了下。 程嘉懿的眼角忽然眯了下，她倏地转身。一个黑影才摸出了草丛，一双黑亮的眼睛正与程嘉懿的眼神撞在一起。 黑影忽然站下，程嘉懿却还在倒退着向前走着，她蔑视地冲黑影扬了扬头，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小拇指。 黑影身形一动，忽的“嗷”了一声。 没有人能受得了被人蔑视，尤其是被一个小小的女孩子蔑视，变异人更不能。 程嘉懿等的就是变异人被激怒，她心里燃烧的是更烈的怒火，更加强烈。 草丛里忽然钻出了好几个黑影，齐刷刷扑向正在路中间奔跑的所有人，几乎没有半秒钟的迟疑，双方的刀棍撞在了一起。 这是一次有预谋的伏击。 河这岸的人每个晚上甚至白天都会过河扫荡，沿着河岸的变异人已经被驱赶往内陆。变异人也是人，而变异人正在逐渐恢复理智。 他们不是不再吃人了，只是他们会清醒地知道他们自己变成了什么。他们可以隐藏在正常的变异人中，也可以在不为人注意的时候，露出狰狞的一幕。 物以类聚，他们逐渐汇聚在一起，这个夜晚，是他们第一次对河对岸的猎杀者进行的狙击。 很不幸，这一晚他们遇到了程嘉懿几人，更不幸的是，他们打伤了杜一一，激发了程嘉懿心中熊熊怒火，触动了她很久以来没有变化的精神世界。 程嘉懿迎上了冲过来的黑影，甚至比他抬起的脚快了一步。 从混乱开始以来，程嘉懿的人生字典里就再没有过退让。生逢乱世，退让就是死亡。 她明亮的双眸仿佛点燃火焰，那是瞬间脱离云层露出的月光的反射，她的身体冲了出去，只留下一道残影。 她忘记了她不擅长攻击，她举着铁棍，毫不在意自己前胸露出大大的空门。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她程嘉懿的速度，足够快。 脑海中，仿佛有一架高速记录的摄像头，她清晰地看到对手才抬起手臂的缓慢动作，眼角的余光看到另一个黑影吃惊地停顿了一下。 她的铁棍重重砸下的时候，对手的手臂才抬起，人才冲出来一步。程嘉懿抬手拧住对手的手腕，一把夺下对手的尖刀。 血花迸出，程嘉懿已经扭头，夺过对手尖刀顺势一甩，人追着尖刀向前冲去。 她高估了她脱手刀的命中率，刀倏地从那因为惊讶而站了一步的黑影前飞过，但她没有低估她的速度，她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来不及再举起手里的铁棍，只把铁棍当做了刀使用，平举着，戳了过去。 “噗！”程嘉懿忘记了她的速度会加持到力量上，手里的铁棍只遇到了微微的阻挡，便冲破了黑影的皮肤、肌肉，钻进了内脏。 嚎叫声中，程嘉懿和她的铁棍连同铁棍上串着的黑影，一同冲进到一人多高的草丛内。 野草扑面打来，惯性让程嘉懿脚下一个不稳，向前栽倒，她看到黑影手里的尖刀对准了她。 这一棍穿透了黑影的身体，却不足以立刻要了黑影的命。那把尖刀带着仇恨，带着血腥的报复，对准了她的小腹，直插了过来。 第395章 煞气 程嘉懿凌厉的视线与黑影残忍痛楚的目光对视在一起，在撞入到草丛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也看到了雪亮的刀刃正对着自己的小腹。 自身力量的冲击，对手濒死之际的全力反击，既作用在贯穿对手身体的铁棍上，也作用在那柄雪亮的刀刃上。 不，绝对不可以受伤，绝对不可以受到这种致命的伤，只要这刀进入到身体内，刀刃绝对会在身体内旋转一周的。 程嘉懿怒目圆睁，跌倒进草丛落地之前的刹那，猛然挑起铁棍，往半空中一拍。 她重重地跌进草丛中，看到被铁棍贯穿的身体与铁棍一起飞出草丛，飞上半空。看到那双不甘的双眼怒视着她，随着那具身体跌了出去。 厚重的杂草托着程嘉懿，她不过是跌了一下，却猛然一个翻身。 一把尖刀倏地扎在她跌倒的地方，程嘉懿已经在草丛中半跪了起来，一拳砸向对面人的头颅。 头颅向后一偏，拳头正砸在那人不及完全躲闪的鼻子上，眼看着那人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躲，程嘉懿又一拳，从下而上，击打在那人扬起的脖子上。 “咔嚓！” 喉结和下颌一同碎掉，惨呼被强行终止在喉咙内。 疼痛，是最有效遏制对手反扑的手段，高度疼痛，也会让人有至少那么瞬间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对程嘉懿来说，瞬间这个时间足够用了，她抓住那人握着的尖刀，反过来捅进那人的心脏。 “啊——”一声大叫，先前那黑影竟然挣扎地站了起来，抓着入体的铁棍，死命一拽。鲜血疯狂地涌出来，他痛楚地大叫着，铁棍忽然脱手而出，向程嘉懿掷来。 程嘉懿抓着身前的尸体一推，铁棍与尸体一同掉在地上，那黑影纵身一扑，却一把抓住同类的尸身，张嘴咬住脖子。 程嘉懿一怔，瞬间便懂了黑影在做什么。他正在用同类的血液修补他身上的重创。 脑海里才想明白，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她纵身向前，向扎在那人心脏的刀柄用力一击。 尖刀穿透心脏，从肋骨之间的缝隙穿过身体，再扎进后背黑影的心脏。 噬咬终止，但利齿还深深地残留在那人的脖颈上。 就在程嘉懿跌进草丛的那刻，变异人对路上几人的攻击也同时开始了，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对准的是还有战斗力的人。 一个月的变异，一个月的生食，一个月的厮杀，还有一个月积攒的报复，寒光闪烁，尖刀对着直面他们的人。 一个黑影迅捷地扑向李玉，刀尖反射着月光，划向李玉，李玉背着杜一一慌忙后退，王鹏迎了上去，刀与刀碰撞出一串火星，黑影的刀刃顺着王鹏的刀刃下滑，斩向他持刀的双手。 王鹏不得已后退一步，黑影飞起一脚，不妨李玉背着杜一一忽然侧身上前，杜一一轻快地从李玉的身上滑下来的一刻，手里的尖刀刺向黑影抬起的腿，李玉举着刀也砸过去。 三人围攻一个，劣势立刻变成优势，黑影一个侧身避开三人，又一人忽然闯过来，加入战团。 王勇那边五人，应战的也是五个人，刹那就与王鹏三人被隔开，鲜血迸飞伴随着惨叫闷哼，分不清是变异人的，还是王勇几人的。 程嘉懿料理了草丛中偷袭的，不由气喘了下，她丢下尸首，抓过对方手里的尖刀扑上公路，一眼看到的就是王鹏三人应战两人，手忙脚乱。 程嘉懿一上到公路上，王鹏三人精神就是一振，身边有人，立刻就有了仗义，立刻就忘记了之前的束手束脚，从后退转为强攻。 狭路相逢勇者胜，人之勇，是因为心里有了胜的信心，相信掠阵之人不会让自己危险的。而程嘉懿从草丛中站出来，不但给了王鹏三人信心，还让围攻他们的变异人慌了神。 几乎所有人都看到程嘉懿与变异人一起跌进了草丛，变异人们更知道草丛中还有埋伏，惨叫从草丛中传来，而离开草丛的只有程嘉懿一个人。 程嘉懿之前怒斩变异人头颅一幕还历历在目，如今，带着满身的鲜血持刀冲出，变异人慌了。 一方勇气倍增，一方慌乱乍起，王鹏和杜一一的尖刀同时刺中了同一个变异人，另外一个变异人慌乱中转身就逃。 李玉寸功未见，血气已经被激发，大喝一声就追来，程嘉懿一个健步拦住了变异人的去路。没有人愿意与程嘉懿面对面的交手，她身上释放出来的煞气简直让人腿软。 变异人转身就扑向另外一侧，正与李玉迎面撞上，变异人后背对着程嘉懿，不敢与李玉交手，一晃就从李玉身边闪过去。 李玉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活——或者他之前本来就很灵活的，周遭的一切一直让他恐惧，他一直都在退缩——一刀没有拦住，转身就将尖刀投掷过去。 “噗！”尖刀正中变异人的后背，变异人随着惯性，向对面草丛扎过去，王鹏抢步上前，追上一刀。 程嘉懿眼看这边的变异人大势已去，脚下一蹬地面，就向前边混战冲过去，李玉王鹏杜一一全都大叫着跟着冲上去。 这一战，程嘉懿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气势如虹。变异人再丢下几具尸体，落荒而逃。 战斗忽然开始，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又忽然结束。 周遭忽的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草木飒飒作响，地面横躺数具尸体。 王勇几人与程嘉懿几人注目对视，程嘉懿心中还在热血澎湃，仿佛还有使不尽的力气要澎涌而出。 她缓缓转身，缓缓走进被压塌了一片的草丛，从其内拎出两具尸体。 这一战，程嘉懿这边，李玉和王鹏都被划了一刀，所幸刀口不深，他二人不吝啬晶体，扔进伤口一粒扯了衣服绑紧。 王勇那边再添两个伤员，伤势也都不重。 程嘉懿亲自动手，从变异人脑袋中挖出晶体，这晶体却既不是艳红，也不是橙黄，介乎两者之间。 变异人还未完全进化。 他们的身手与秦风相比，还差上很大一截，却是比程嘉懿遇到的其它变异人都要厉害了。 也许再过不了多久，这些变异人脑袋里的晶体就全是橙色的了。 自己呢？秦风呢？ 第396章 断臂 乘兴而出，也不算败兴而回，但九个人出去，只回去了五个人，还都带着伤，却是王勇从来没有经过的惨败。 而这五人能够活着回来，还是因为这一趟带着程嘉懿四人。如果换做他们自己人，怕是连五人都回不来。 大桥守卫见到狼狈而回的他们也惊呆了。 待见到程嘉懿几乎是从鲜血中捞出来似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程嘉懿洗了个久违的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洗的热水澡，她都忘掉了。 温热的水冲刷掉满身的血气，可鼻端却还是血气萦绕。她打开挂在脖子上的药瓶，倒出那里由红往橙色过度的晶体，缓缓握在手心里。 她想着手心的晶体，想着脑海里的晶体，想着看到杜一一受伤时候的愤怒，她依稀感觉出脑海内的晶体，好像又没有感觉出来。 但暖流正同时从脑海和手心向身体涌出，它们好像互相知道，在互相牵引，很快在身体内融合在一起。 周身暖洋洋的，不知道是温热的水暖的，还是晶体暖的。 她再变异了，或者说再进化了。 她的晶体是否也改变了颜色呢？橙色之后还会更进一层吗？想起刚刚的血战，想起草丛中冒出的变异人，程嘉懿不知道她刚刚是不是侥幸。 所有人，不论是真正的变异人还是幸存者，都在变强。只是看谁会更强。 但再强，血肉之躯也强不过子弹的吧。 程嘉懿换上清爽的衣服，鼻端却仿佛还充斥着血的味道。 出了浴室，杜一一三人都站在走廊上，走廊尽头有人守着。三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一看到程嘉懿，都是欲言又止。 李玉忍不住，小声说道：“咱们那些人他们全带出去了，强哥的胳膊断了一个，断臂没带回来。” “什么？”程嘉懿的心跳好像停顿了下，“强哥的胳膊……” 那个交道不是很多的人，那个最初就认识的，程嘉懿已经将他当做自己人的强哥，断了一条胳膊？ “秦风和顾东临的人都没有回来，他们已经带着枪接应去了。”李玉又道。 “咱们升舱了，不用被关房间了，我说等咱们人都回来再回去休息。”王鹏跟着道。 他们四伙人被分别带出去测试，他们和张豪那一伙的全被埋伏了，说不定这边常规路线上全有变异人埋伏。 秦风那边应该没有问题，顾东临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他们才在一起一两天，连张安宁现在是什么程度他们都还没问过。 孙冬一直都是张豪强哥的保镖，也很厉害的，强哥的胳膊竟然断了。 程嘉懿呆了一会，半晌才道：“你们，都没有事吧。” 都没有事的，受伤最重的杜一一后背的刀伤也不流血了，拼死打了一场，他们对自己的身手实力全都了解了。 “变异人一天比一天厉害。”王鹏道。 “我想先躺一会。”杜一一面色不是很好。 “一一有点发烧。”王鹏摸了下杜一一的头，“咱们先回屋等信。” 王鹏想要扶着杜一一，杜一一摇摇头。 “怎么发烧了？是伤口有炎症？”程嘉懿想要再看看杜一一的伤口。 “没有，收口了，刚看了。”王鹏道。 “那怎么会发烧？以前也不是没伤过，谁也没发过烧。”程嘉懿道。 变异之后，他们的体质都不是一般的好，小伤都不用管就自己好了，重点的塞进去两粒晶体，第二天就没事了。 上次王鹏受伤，都伤及心脏了，不也好了，杜一一竟然会发烧，都很意外。 “应该没事，我睡一会。”杜一一说着，闭上眼睛。 “可能是流血多了？”王鹏迟疑地道。 他们没有医生，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也不知道该不该找这里的医生。 “会不会是要升级了。”李玉小声说道。 “程姐，你不去看看强哥？他们在楼上。”王鹏提醒了声。 程嘉懿摇摇头，“我不知道见了要说什么。” 他们在黑暗里坐着，程嘉懿不时摸一下杜一一的额头，温度明显高，却也不是高得很。杜一一的呼吸还算平稳，睡得很熟。 楼下终于出现了喧闹，程嘉懿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走廊尽头的人没有阻拦，程嘉懿下了一层楼，看到的是顾东临几人带着血气狼狈下车。 他们一共是七个人，只回来了五个，张安宁在，王婶也在，还有顾东临和周爽，还有一个程嘉懿叫不出名字的。 几个人身上都有伤，周爽的脸上，从额头一直到下巴是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顾东临脸上青白，全是怒气，看到程嘉懿一个人时，不由呆了一下，脸上更是见不到半分血色了。 “就你自己？”顾东临脱口而出。 “不，他们都在。”程嘉懿下意识极快地道。 顾东临仿佛才喘上了一口气，点点头，“他们呢？” “听说强哥受了伤。秦哥他们还没有回来。你们……”程嘉懿不知道该说什么。 “先进去洗个澡，回头再说。”一起回来的人叫着，程嘉懿后退一步让开。 程嘉懿抬头，看着远远的河对岸的方向，转身慢慢地上了二楼。 走廊内人来人往的乱哄哄了一会，都没有吵醒杜一一，她将看到的和王鹏、李玉说了，担忧地坐在杜一一身边。 他们的门没有关严，欠着缝隙，不多时，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顾东临推门进来。 “小杜怎么了？”顾东临一眼就见到杜一一躺在床上，轻声问道。 “受了点伤，睡了。”几个人都站起来，让顾东临坐下。 听说只是睡了，顾东临点点头，“程姐，一起上楼看看强哥去。他们让我们走动了。” 程嘉懿知道这是想要说说他们遭遇的，这么一起说了，就不用再多说一边了，就点点头。 楼上，强哥后背靠着枕头，半躺着，脸色灰白，右手臂在上臂就断掉了，包着的纱布上还带着血迹。他身上的衣服应该是剪掉了，没有再穿上，上身搭着床单。 张豪的上身也赤裸着，腰上缠着纱布。孙冬的大腿也裹着。 他们三人全有伤，全应该是重伤，只是相比强哥，张豪和孙冬的伤轻一点。 第397章 对岸 “你们怎么样？”没有等程嘉懿和顾东临开口，张豪先问道。 “我们只回来五人，一个重伤，其他都是轻伤。他们死了三个。”顾东临先道。 张豪看向程嘉懿，程嘉懿道：“我们都回来了，小杜伤得重点，睡了。他们死了四人，都有伤。” 张豪点点头，阴沉着脸道：“能回来就好。坐。” 和程嘉懿他们遭遇的相差无几。 顾东临他们出去的人多点，车上就留了人，发现有人偷袭的时候，有一辆车没有熄火，接应了他们。 张豪这边也是弃车后不久被围堵的，他们人不多，要不是有孙冬，强哥就回不来了。孙冬本来想要将强哥的胳膊抢回来的，却因此腿上被斩了一刀，差点砍到骨头上。 所幸，他们都藏有晶体，伤势看着吓人，人却没有事。 “他们受伤吃了变异人的耳朵。”程嘉懿并没有详细讲被伏击的过程，先抓了重点。 “我这边是自己人的肉。”顾东临道，脸上带着厌恶。 “我这边也是，他们舍不得用晶体疗伤，也没来得及问。”张豪转头看着强哥，“幸好我们有晶体。” “以后，是加入特勤还是普勤？你们有想法没有？”顾东临问道。 “什么特勤普勤？”程嘉懿问道。 “没和你们说？他们这里的人分为三个工种，特勤负责抓捕变异人。普勤负责城市安全，工人要出海打渔。差不多这么分工吧。”顾东临道。 “没说。”程嘉懿茫然了下。 张豪扭头看着强哥，然后转头道：“特勤危险，但每次打猎回来都可以分三分之一的收获。普勤是赚工资的，工人什么也没有，只能吃饱饭。咱们上车就介绍了，怎么没和你们说？” 程嘉懿摇摇头，“不知道。” 谁也没有想到只是王勇说着说着就忘记了，之后就没有了机会。 “秦风他们肯定是特勤了，要是能和他们一起还可以。这里的人，我不信任。明明有枪，枪口宁肯对着我们，却不带过去打变异人。”张豪脸上怒气浮现。 房间内沉默下来。 “我也会加入特勤，我们四个。”程嘉懿忽然道，“变异人晶体改变颜色了，现在还没有完全变成橙色。” 程嘉懿拿出她得到的晶体，张豪几人连强哥都打着精神看了。 “我需要晶体。”程嘉懿最后道。 “我们本来……”张豪话只说了一半。他们本来是要越过边境，到河对面隐居起来的。 顾东临摇摇头，“那边变异人也在变强，我觉得，说不定逐渐要成丧尸围城。听他们说，那边早就开始人吃人了，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心安理得地过去打猎。” “我这边再想想。”张豪这话就有送客的意思了，强哥一直没有说话，体力明显不支了。 顾东临和程嘉懿都站起来，程嘉懿留下来一个小药瓶，里面有半瓶红色晶体。 红色晶体对程嘉懿来说已经没有大用，杜一一他们手里也都不缺。她猜想张豪他们是不缺晶体的，但是这年头，晶体总是越多越好。 “你们需要吗？”程嘉懿还是问了顾东临句。 顾东临没想到程嘉懿还会想着他，对程嘉懿感激地笑笑：“我们手里还有些，暂时够用。” 程嘉懿分明看到了顾东临瞧着药瓶眼神的羡慕。他们是有晶体，只不过不会有程嘉懿这么多。 “我的晶体里人身上的很少。”程嘉懿解释了句。 和李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程嘉懿从来没有过问过死人身上的晶体怎么处理的。她的晶体几乎都是鸟雀身上的。 张豪拿着药瓶，倒出来一半给顾东临道：“小程，以后得到晶体不容易了，你剩下的自己留着，我手里也攒了点，这一半给小顾。” 顾东临迟疑了下，推了回去：“我们手里也还有，暂时够用，豪哥，你留着吧。” 半夜里，杜一一身上的热度才退，程嘉懿眯了一会，就听到外边的动静，应该是秦风他们回来了。程嘉懿只是侧耳听听，就接着睡了。 秦风他们是唯一没有遭到埋伏的一个队伍，秦风三人艺高人胆大，本来是简单带着秦风的，到后来却是秦风三人成为主力。 他们不但进入了河对岸的居住区，还深入了进去，几乎就将他们进入的那一片整体摸了一遍，竟然在最内侧找到了一个幸存者居住区。 他们以为这个居住区与他们这边的一样，可翻过围墙进去才发现，这里竟然关着数百的男女老少。不少人全都肢体残缺，一个个面色麻木。 他们立刻就知道这些人是被豢养的了，这些人已经不被当做人，而是被当做了食物。 艺高人胆大，更何况遇到这样事情，他们不可能不看个究竟。这一小队一共出来的七个人，不说以一当十，也都差不多了。 很容易就解决了岗哨，这才发现岗哨手里有枪。 这伙人大约是因为站岗的手里有枪，防范并不如何严密，秦风和简单七人一路绞杀，直接就摸近了他们的宿舍。 最后还是惊动了他们，有人开枪，但大势已去。 他们灭了整个居住区的人，缴获了几乎一个军火库和十几台车，还从俘虏上得知不远处还有一个兵营，那个兵营里甚至还有重武器。 打死的自然是要提取晶体毁尸灭迹，被豢养的那些人怎么处理是个难题。放，那些人无疑就是变异人或者想要吃人的人的口粮，不放，这么关着，也是死路一条。 秦风简单都是火里来水里去过的，当下就决定暂时将这里作为一个临时据点，秦风留下做指挥，简单和方涛返回。 方涛返回，却是要给张豪程嘉懿几人吃个定心丸，不想他一回来，就听说了其他人全都中了埋伏受伤的事情。 程嘉懿并不知道这些，她看到杜一一退了烧才放了心睡下，她也并不为秦风几人担心。 他们都能全身而退，更何况秦风三人。 在河对岸发现兵营武器库，发现被豢养的活人，并没有公开，接下来要做什么，也不言而喻。 第398章 重视（枫舞秋吟10000币加更） 程嘉懿睡下的时候，楚宁轩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为了节约电力，只亮了一盏节能灯。 无关视线，是为了办公室内没有那种黑漆漆渗人的感觉，让在办公室的人心情能阳光一些，也让在外边的人看到这样一点光亮，生出希望和信心。 当楚宁轩听到王勇遇袭的时候，他还没有想到这一夜他会没有一点睡觉的时间。变异发生一个月了，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不需要彻夜无眠了。 “再说一遍，遇袭的细节，所有的，一点都不要落下。”楚宁轩对王勇道。 “下车之后不到两分钟，忽然听到杜一一叫了一声，回头，就看到……”王勇大致说了一遍遇袭的过程之后，这一次说得很是详细了。 “我一开始没有将程嘉懿放在眼里，她不怎么说话，看起来确实就是腼腆的学生，那种文气的学习很好很内向的学生，身上也没有一点老大的气质，我以为她得到的褒奖，更多的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子。” 王勇摇着头，满脸不可思议，“可我在看到她割掉那人脑袋的时候，我头嗡了下。当时我本来该上前护卫的。他们明显没有什么经验，只注意保护受伤的人了。 可那一刻我竟然挪不动脚步，我只注意到她的动作，她一边割着头，一边挑衅地看着草丛，路边距离她不过两三米，里面要是藏着人，一个纵身就能扑倒她身上。 我想到的时候，里面正跳出一个人。楚哥，我只来得及动了下，我都没有来得及举起刀。” 王勇的眼睛有一刻的失神，“她早就应该防备了，变异人才扑过来，她手里的刀就穿透了那人的心脏，揪着头发就将那人面对草丛转过来，一刀，硬生生地就将脖子割了下来。 那血一下子就喷出来了，真的是喷出来，她一脚就将没头的尸体踢进去。” 王勇心有余悸地吁了一口气接着道：“以前电影里的特技也不过是这样吧。她就那么带着满身的血，又割了第三个人头。说实话，我当时有点傻了，吓的。 我心里那时候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哦，有一个，我下意识看他们那几个人的反应，那样的杀神，还不是要被吓死。 他们就好像没有看到似的，当时我就明白她为什么被喊作程姐了，连秦风那样的人都认可她曾经老大的身份。” 王勇抬手抹了下脸，回忆当时情景，他不由流了身冷汗。“再往回走，我心里就有点底了，知道我运气好，这次能回来了。” 王勇终于将过程全都讲完。 “楚哥，那个程嘉懿杀人和不杀人的时候，就是两个人，简直就像精神分裂，被夺舍了似的。我当时留下那三个头的晶体的时候，惴惴的，她要是开口，我肯定不带一点犹豫地就给他。 楚哥，你别笑话我，真的，当时我腿都软了一会，可她表情都没有给一个。他那几个人真都是听她的。” 楚宁轩靠着椅子，将整个过程完整地听了一遍，沉吟了会道：“她那边，暂时你盯着点，看看她们需要什么，都答应着，不过火就行。 你也去看看张豪，他们的强哥胳膊留下了，多聊聊他们以前的事。” 王勇答应着，不甘地道：“楚哥，这次，我连人都没带回来，丢下的两人尸首都没有抢出来。” 楚宁轩冷笑道：“咱们不能就这么被伏击，明天，准备报复性袭击。” 王勇就等着这句话，蹭地站起来道：“楚哥，你放心，明天我不将那边杀得听了我们的名都要吓得发抖，我就不回来了。” 他们才说完，就听到另外小队回来的消息，同样遇到伏击，险象环生地逃回来。 午夜，终于等到了简单的回来，等到了这一夜最好的一个消息。 这样一战，秦风三人几乎等同于他们队友了，更不提秦风三人之前的身份。 楚宁轩这边正愁的就是军火的不够用，那边缴获的武器库足以配备一个连的人了，更不用说还有一个军营，有重武器。 特勤分队所有的小队长，在半夜时分齐聚在楚宁轩的办公室里。 生物钟和对杜一一的担心，让程嘉懿才睡下不久就醒过来了。她眯着眼睛听了会室内的动静，才慢慢坐起来，先摸了下杜一一的额头。 杜一一还在睡着，呼吸也平稳，额头也不热，程嘉懿放下心来。 王鹏和李玉还在沉睡中，月光从窗户内洒进来一点点。 天还黑着，应该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可程嘉懿却觉得身体到精神都全恢复了。这个恢复速度，就好像第一次吸收晶体时。 她看一眼沉睡的三人，靠在床头。 如果她爸爸还活着，看到她和他们三人同居一室，大约要…… 时间果然是治愈悲伤的良药，才不过三天，她的悲伤已经减退了很多，想起父亲，她虽然还是会眼眶发酸，却不是那么激动了。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想起自己的母亲了。 以前是不敢想，后来是不想想，再然后是，她假装忘记了母亲，而心底，她还是希望母亲活着，哪怕是被抓在那个研究所里。 至少还活着。 若是母亲还活着，知道她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会怎么样呢？ 母亲若是还活着，也不知道会不会和她一样。 她现在，脑袋里的晶体该在改变颜色了吧。 她摸出另外一粒接近橙色的晶体，握在手里，感觉着晶体，也感觉着自己的脑海。 她感觉她能感觉到自己脑袋里的晶体，就是现在感觉不到，以后也能感觉到。 就好像是在应和她，脑袋中某个位置热了下，跟着一股暖流温热了整个脑海，手心里的晶体也在遥相呼应般，也有了温热的感觉。 与之前沐浴时候不同，程嘉懿清晰地感觉出两种不同的温热，手心里的与脑海里的。好像是手心里的晶体惊醒了脑海里的，又好像是脑海里的晶体在唤醒手心里的。 与以往不同，脑袋里的晶体没有要吸收身体的能量，在她搏斗的时候也没有，之后也没有，但那样的生死搏杀与激愤的心理，确实再唤醒了沉睡饱和的晶体。 杜一一说得对，晶体的吸收，进化，与精神有关。 若是他们没有遇袭，杜一一没有受伤，她……她刚刚真是疯了。 第399章 大姐大 程嘉懿看着手心的一点灰烬，缓缓翻手，让灰烬飘落。 她刚刚真是疯了，简直…… 莫非真的是被晶体影响了，将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都激发了。 可她心里，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多的负面情绪，什么时候存着那么多的杀戮之意？ 可能是有的。 她还没有念初中，就接触了网络小说，最喜欢看的电影还是科幻的，动作的，这些东西可能早就刻在骨子里了，驻扎在潜意识中。 或者是前世？她前世就…… 晶体吸收的热流流过全身，然后集中到头部，与头部的热流汇合。程嘉懿分不清身体有没有截留晶体的能量，刚刚有那么一会，她的精力不是很集中。 现在也不很集中。 她一边感觉着能量汇集，最后消失在头部的某一个点上，一边想着，她这算是什么呢？在喂养晶体吗？她已经成了晶体的载体？ 她忽然想起了养猪，猪不就是被养肥了就宰杀了吗，他们，这是也把晶体养成了，然后被……只是他们的饲主是什么东西呢？ 程嘉懿胡思乱想着，不觉天边渐渐发亮，王鹏和李玉都动弹了下，醒过来。 “一一怎么还没醒？”王鹏坐起来，看到杜一一还睡着，就走过去摸摸他额头。 “小杜哥还没有醒？”李玉也精神了点，“他伤没王哥那时候重的。” “半夜就不烧了。可能是这一段时间一直紧张焦虑着，连着依教授的事，借着受伤，一起发出来了。所以睡得沉了。” 程嘉懿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就是之前看小说里写过，有人受了刺激积攒了下来，到某一程度，就要释放出来。 她也不知道这么睡，是不是将心里的压力释放了，或是安心了，或者是不想醒来。 “一一很不容易。你们都很不容易，我这个年纪最大的，本来应该照顾你们的，却是一直被你们照顾的。”王鹏揉了下脸道。 程嘉懿知道王鹏想要说什么。一直以来，都是杜一一照顾她的，同样是失去了父母，她悲伤难过地依靠着杜一一，杜一一只能依靠他自己。 她是他们中唯一的女生，应该是她安慰杜一一的。 “我出去洗把脸。”王鹏站起来。 “我也去。”李玉跟着站起来。 程嘉懿待他们出门，也站起来，换到杜一一床前坐下。 就让他再多睡一会吧，醒来，就不知道再会怎么样了。 “方涛，那边一个兵营的兵力，还有重武器，我这边不能将特勤全都赔上，你们的人也得上。”楚宁轩道。 具体的计划已经制定出来了，剩下的就是人员安排，见方涛眉头微微皱起，将要说话之时，楚宁轩抢了一句：“你们的一个小队，昨天可是有全身而退的。” 方涛自然知道说的是谁，可程嘉懿几人的身手他是见过的，不过是仗着不要命的打发，再说不也都受了伤。 他心平气和地道：“楚队，咱们要面对的不单是变异人，还有持枪的军人，你让几个别说枪都没有摸过，连训练都没有训练过的人上战场，说得过去吗？ 咱们曾经是军人，保家护国是我们的责任，让老百姓做我们军人该做的事情，面对的还是持枪荷弹的士兵，你不觉得有愧？” “老百姓？有愧？呵呵，方涛，你还不知道你口中的老百姓是什么狠辣的角色吧。”楚宁轩冷笑一声。 程嘉懿昨天晚上击杀变异人的过程，连添油加醋都不用，早就被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出去了，在场的几个小队长也都详细听说了过程，不止一次。 因为只听一次是没有人肯相信的，昨天回来的那几人，包括王勇，每个人都讲了好几遍。 要不是王勇半夜里被找到这里开会，肯定还要重复好几遍的，就这样，其他小队长看着王勇，也恨不得再从他口里确定一遍过程。 王勇不负大家眼神的期待，张口道：“方涛，我也是在变异人堆里跌打滚爬过的，见过变异人喝血食肉，我自己也不是没吃过变异人的肉，可你们那个老大，真是大姐大，我是真心实意地说一声牛逼的。” 方涛只知道程嘉懿四人全身而退，不知道细节，当下满脸狐疑。 有人就问道：“王勇，听说那大姐大杀人都是玩斩首的，真的？” 简单也一点细节不知道，当下也狐疑道：“什么斩首？” 王勇瞧着楚宁轩，楚宁轩阴沉沉地笑着道：“咱们的方队友对他们的队友好像还不很了解呢。” 方涛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说什么，只沉着脸，一言不发。 王勇笑道：“这是大家都在，我还有胆子再回忆一遍，要是当着那位大姐大的面，我怕是被看一眼都要吓得尿裤子了。” 这话没有人当真的，但大家偏要哄笑着起哄，要王勇说说那位大姐大什么样的勇猛事迹，才会吓得王勇都要尿裤子了。 王勇当下在这个半夜里第不知道几遍地将程嘉懿怎么发狂，怎么吓退变异人的过程说了一遍。 瞧着方涛面无表情，末了又道：“这是我看到的，还有我没看到的。她和变异人一起跌到草丛里，她出来了，末了还拖出来两个尸体，连埋伏在那里的变异人都给干掉了。 昨晚上的变异人可不是我们之前遇到的，这是变异人脑袋里的晶体，颜色都变了。”楚宁轩配合着将由红变为橙色的晶体放在桌面上。 “方涛，这样的人，怎么也不该算作普通老百姓了吧。我知道今天的任务危险，但我的人也不全是军人，也是临危受命。” 方涛想了一遍自己认识的程嘉懿，想起来最多的竟然是躲在杜一一怀里面色惨白的镜头，可忽然他想起加油站那一幕，程嘉懿漫不经心地想要了结了李薇薇的样子。 他知道王勇不会夸张程嘉懿的做法的。今天他们要面临的对面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要带去的人，不仅仅要能保护个人安全，还要能帮助队友。 “我要先和程嘉懿谈谈。”方涛冷静地道。 第400章 准备 “什么？要我们去偷袭兵营？”程嘉懿还没有说话，李玉叫了起来，“我们赤手空拳地要对付拿枪的变异人？” 方涛只看着程嘉懿，“他们说要是没有你，昨晚上就都回不来了，还说你昨晚上杀人杀得很刺激。” 程嘉懿“啊”了一声，下意识解释了句：“当时没有时间挖晶体了，只好先将头带着，怎么了？” 听到这个解释，方涛有点一言难尽。“这么说他们说得都是真的了？大姐大，你对我们以前手下留情，我是不是得要感激你一番了。” 李玉不干了，“他们就这么报答程姐的救命之恩的？前脚救了他们一命，后脚就推到战场上去？方哥，这不是打猎了，是和当兵的打仗了。” 方涛瞄李玉一眼道：“我当然知道，可你们程姐现在牛逼大发了，用他们的原话说，你们程姐看他们一眼，就能吓得他们尿裤子。” 李玉和王鹏回忆下程嘉懿昨晚的样子，才感觉到有点毛骨悚然。 程嘉懿想了想王勇昨天的态度，也知道他们为了让自己卖命，故意这么说的，不过当时她做得可能也过了点。 她怔然了会，问道：“就我自己吗？” 方涛有点烦躁：“孙冬的伤要是问题不大，也得去，还有顾东临和周爽。昨天一个晚上，我们所有人的老底都被摸出来了。” 王鹏道：“方涛，别人我们说不了什么，程姐就算牛，也是女孩子吧，让一个女孩子上战场，说不过去吧。要非得我们四人出个人，我去。” 方涛横了王鹏一眼，凉凉地道：“你觉得你够资格？” 程嘉懿想了一会道：“我也不能白去卖命，我要几粒晶体，那种高一级的。” 她压根就没想过拒绝，可能是习惯了，这一个月来，哪次有危险的战斗，她都要参加的。 方涛站起来：“最该要的是武器，我看看能不能给你们要几把手枪。一会吃了东西，我再给你们培训使用枪支，至少缴获过来的得知道怎么用。” “我也参加？”听到可以摸到枪支，李玉兴奋道。 “然后过去送死？”方涛哼道，“你只要跟着我培训了，他们肯定要带上你。” “那程姐一个人去？”李玉也站起来。 “算了。”程嘉懿安抚住李玉，“你们看着一一点。豪哥那边就三个人，孙冬也得去。” “妈的。”李玉低声咒骂句。 杜一一还睡得沉沉的，他们说话都没有吵醒他。不多时早餐送过来，还是和昨晚一样的鱼肉，问了杜一一醒来也会有吃的，他们放心地将四人份的东西都分吃了。 “我昨晚上提升了。”程嘉懿低声和李玉王鹏说道，“趁着提升，我得多弄点晶体，所以就是他们不找我，我也打算加入特勤的。” 李玉和王鹏脸上都露出惊喜。 程嘉懿做个禁声的手势，看看门口道：“昨晚上那两粒晶体我都吸收了，感觉和之前不一样。你们要是可能，也多吸收点晶体，不用省着。或者……不忌讳的话，也喝点血。” “程姐，你也得小心，他们有枪。”李玉小声叮嘱着。 “我会小心。我肯定会回来。”程嘉懿看一眼还在睡的杜一一又道，“他要是醒了，你们得多注意下，晶体给他准备好，问我了，就直说，不用瞒着。” 停顿了下又道：“瞒也瞒不住，更担心。” 李玉叹口气，小声道：“程姐，你和小杜哥这是好还是没有好？” 程嘉懿瞥了李玉眼：“小李哥，你长长脑子，一个月前我们还是高中生，这一个月不说天天胆战心惊的，三十天里有二十五天在杀人，五天在琢磨怎么杀人吧。 我爸他妈前天才过世，你问我和他好没好。怎么才是好，怎么才是不好？你教教我？” 李玉道：“程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可千万别有事，你要是也出事了，小杜哥受不住的。”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怔然了会才道：“你放心，咱们市百万多人，我都活下来了，没有道理就交待在国外了。” 她又揪了个葡萄慢慢吃了，就听到隔壁传来顾东临的声音，就道：“我不回来，什么任务你们也别参加，除非确定我死了，那就没有办法了。别我好好的回来，再找不到你们了。” 王鹏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才道：“这你放心。” 程嘉懿该嘱咐的都嘱咐了，心里其实没有多少不安。她也不是第一次一个人出去做任务，虽然每一次都很惊险，但不也都回来了。 出了门，和顾东临、周爽都打了招呼，两人还不知道昨晚上程嘉懿的英勇壮举，只觉得程嘉懿一个女孩子都要被挑了去送死，心有戚戚，忿忿不平。 “我只能争取了你们在后一个分队内，但程嘉懿不行，程嘉懿，你是跟着我还是跟着他们。”方涛领他们进入个房间内，房间桌面上摆着长长短短的好几种枪，还有子弹什么的。 顾东临咬着牙道：“方涛，你们还有点人性没有。程嘉懿得罪你了还是得罪他们了？非要逼着一个女孩子送死，还非怕她不死？” 方涛一听之下，就知道顾东临几人还不知道程嘉懿昨晚上做了什么。他没有接顾东临的话，拿起桌面的枪，开始讲解怎么上子弹，打开保险，怎么射击。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讲解了又让几人试了手，又将昨晚的发现，今天要做的事情简单说了。 “枪支不是你们的长项，你们不要过分依赖枪支。等你们上了战场就知道了，战场上生死就是瞬间的事情，你们最后一批的，也不见得就安全。反倒是程嘉懿跟着我们，我们能照应她一点。” 方涛说着，想起王勇对程嘉懿的评价，又摇摇头：“说不好是大姐大照应我们呢。” 顾东临几人都糊涂地看着方涛和程嘉懿。 门外传来催促的声音，各分队开始集合了。 这不是寻常的打猎，方涛知道，这一战他们动用了热武器，出动了曾经的正规军，属于明目张胆的入侵。 所以，这一战将会是非常惨烈的，他们要做的，是缴获整个军营的武器弹药。而要做到这点的前提条件，就是全歼这座军营。 唯一可以让他们安慰自己的就是，那座军营里的人，可能不全是人了。 第401章 经验 方涛从跟程嘉懿提起要上战场的时候，就知道程嘉懿不会拒绝了。不，甚至在在更早，就知道程嘉懿是非参加不可的了。 楚宁轩的决定，王勇的说法，程嘉懿做的事情，每一样都只是在强调，这一战，程嘉懿必须参加了。 不单单是因为程嘉懿的身手，还因为对她的怀疑。 人就是这样的，得到了恩惠，报答的方式却很奇怪。 要不怎么说平凡是福呢，在这个乱世里，稍微平凡一些，藏拙一些，就会多一些平安。 方涛他们三人从来没有想过藏拙，因为他们本来就不会是乱世藏拙的人。程嘉懿也不是，因为她不懂，不会。还因为那个年纪，满是热血。 方涛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想这些，在确定了程嘉懿几人必须参与之后，就恨不得将自己懂得的东西全教会给他们。 “要不断移动，只要暴露了，就不断移动，直到确定安全了。” “不要以为趴在地下就安全了，对方有热兵器，也会有手雷手榴弹，也不要想着捡起来扔回去，你们不知道他们拉开引信之后有没有在手里停留几秒。” “记住，你们是没有任何热武器战斗经验的人，电影电视里的那些全不要相信。敌人的身体是最好的挡箭牌，但也挡不住……子弹。” 方涛说了个名字，看着几人茫然的神情，知道他们没有听懂。 “不认识的枪不用捡，没有经过训练，枪弹的后坐力都受不住，不是你们骨骼的强度增加了就受得了的，是开枪瞬间的后坐力，会让枪口抬高，这一枪不但救不了你，反而会害了你。” “速度，应变力，一击毙命，不对任何人仁慈。不要挽救救不了的人，不要相信中弹了还能射击搏命。” 方涛停了下，“被刀割了下，皮外伤，疼痛大约过几秒才能感觉到，子弹不一样，进入到身体内伤的是内脏，是撕裂伤。瞬间就能让人失去反抗能力。” 方涛忽然停住，说得再多，战场上也是瞬息万变的局势。 他最后道：“要不断补充体力，让体力保持在最巅峰。战场上，敌人的血，就是野兽的血。” 大家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也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程嘉懿近乎贪婪地听着方涛的那些话，她喜欢听这些，切切实实的经验之谈，还没有上战场，她就能感觉到身体内的热血澎湃。 子弹在耳边飞过，炮弹在不远处爆炸，残肢断臂飞上天空……明明是血腥残忍的，她却莫名有些渴望。 内心好像已经要急不可待地冲到那样的战场上，她却还能控制着自己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 程嘉懿能伪装，其他人也能，但是没有人想要伪装。 顾东临问道：“你说的兵营有多大，多少人？” 方涛将桌上的枪支推倒一边，将兵营的位置大致画了下，也说了他们的计划：“里面有多少人多少武器都不清楚。我们到了那里，看一眼大约就心里有数了，你们不行。” 专业与非专业的区别就在这里，顾东临再想问，竟然不知道还能问出什么。 几人出了房间，外面已经是人喊马叫的，特勤队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出动，大桥的守卫也已经换上了普勤的人员，还有部分普勤开始组成第二梯队。 顾东临和周爽被安排到第二梯队，方涛正在与简单争执程嘉懿的安排。 方涛坚决不同意程嘉懿跟着他们。“她跟着我们能做什么？她不是士兵，战场上什么也看不懂。她的任务就是杀敌。” “先锋就不是杀敌了？不是最厉害的还跟不了我们。方涛，我们身后有上千人，这一战说不定要死伤多少。你的人命是命，我的人命也是命。”简单毫不退让。 “你的人全会开枪，她会吗？”方涛压制着怒气。 “她不用会开枪，我们没有远程的机会。人员已经安排好了，每个人的任务也都确定了，程嘉懿的任务就是近战，保护我们每个人，OK？懂吗？” 程嘉懿和孙冬在走廊内，将方涛和简单的争执听得一清二楚。 到这时候，孙冬还是不清楚程嘉懿这个夜晚做过什么，他一贯不喜欢多言，也不会替别人做决定，沉默地听着。 简单怒气冲冲推门出来，见到程嘉懿和孙冬就站在外面，稍微有些尴尬，却只是对程嘉懿点点头，向外边走去。 方涛出来，对程嘉懿歉意道：“计划改变，秦哥那边半夜里已经先往兵营摸过去了，我们……本来想有秦哥能照应你点。” 程嘉懿无所谓地笑笑。 原本她也以为她就是第一梯队的，方涛说过要她跟着他们的了，所以也真无所谓的。 跟着方涛下楼走出去，程嘉懿才又知道，她以为的现代战争，先是炮火轰击，然后是坦克作战什么的，全是一厢情愿。 就如方涛早晨说的那样，动用了热武器的出击，哪怕没有出自上级的命令，越过了边境的大规模军事行动，就是入侵。 一旦入侵被发觉，就会挑起两国的战争——虽然现在是混乱的末世，虽然到处都是变异人，但国家的主权仍在，入侵就是入侵。 所以，他们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那座军营，并且控制住边境军营范围内的局势。 对面的通讯原本就有部分依靠的是边境的这边，通讯早就断绝了，一旦他们占据了军营，控制了这一片地区，整个边境就全在他们手里了。 就是日后出现两国的争端，对面拿不出事实真相，他们就能找到借口，甩掉入侵的罪名。 当然，这都是程嘉懿通过听到的只言片语猜想出来的。 正因为这些原因，作为先头部队的他们，过桥就是步行，别说炮火纷飞，他们连一辆代步的车子都没有。 先头部队必须和兵营出现严重冲突，他们的后期人员才会开车冲过去，为以后的“营救”、“维和”做出足够的姿态。 难怪方涛临时改变了主意，不想让程嘉懿跟上。因为他们这个突击队只有不足五十人。 第402章 赶路 程嘉懿顶着一脑袋的草，穿着并不合身的迷彩服，脸上也抹了几道油彩，腿上绑着匕首，手里拎着铁棍，跑在队伍的末尾。 方涛和孙冬也都在末尾。 真是新鲜，程嘉懿往脸上抹油彩的时候多嘴问了句，这是必有的一道工序吗？ 答案竟然是，因为大家有不认识的，油彩是为了避免误伤。 真是好有道理。 兵营里的人不搞偷袭，当然就不用往脸上涂油彩里，可他们也穿迷彩服？ 跑起来方涛才告诉程嘉懿和孙冬，油彩真的是为了隐藏他们的行动的。 他们这次的路线不是光明正大的大马路，而是全是树荫和野草的小路，一身绿的跑过去，远看就不明显了。 估计就是有变异人躲在附近，也是他们接近了才会发现。 除了程嘉懿和孙冬，其他人是全副武装，手里有枪，腰上有枪，后背还有个大包裹，程嘉懿瞧到一个打开过的背包，里面还有手雷什么的。 只是程嘉懿和孙冬这样没有热武器的，不是该在队伍中间被保护的？ 孙冬就是这个问方涛的。 方涛闻言，又是用那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程嘉懿，心里说，估计以后再有行动，程嘉懿是摆不脱殿后的——殿后有时候比前锋更为危险。 程嘉懿懵懵懂懂的，方涛低声将昨夜程嘉懿的英勇事迹给孙冬简单说了说，孙冬再看向程嘉懿的眼神，就更是佩服了。 程嘉懿经过半个晚上，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已经免疫了，而当时一时冲动的做法，现在回想起来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除了“斩首”。 她舍不得晶体。也可能杀人多了，见得死人多了，也并不觉得这做法有何不妥。 她忘记了她才十几岁，忘记了在别人眼里她还是个少年，是个女孩子。 生死搏杀的久了，很多时候她也忘记了自己的性别年龄。 说话的声音在过桥不过两分钟之后就停止了，五十人排成一路纵队，轻快地往前奔跑，除了鞋子践踏野草的声音，偶尔也有轻轻落在没有草木的土地上的声音，但即便是程嘉懿就在队伍的最后，也听不到明显的奔跑脚步声。 都是受过训练的。也只有经过训练的非普通人，才能在到处都是变异人的环境里，活得更久。 程嘉懿其实不是最后，她身后是孙冬，孙冬后边是方涛。有方涛在最后，她甚至都不用怎么警觉。没有负重，她跑起来也觉得轻快。 只是觉得无聊。 她不懂要边跑边观察地形，记住路左右的印记，或者听听别人的呼吸、脚步声，判断下大家的实力，或者计算下跑过多远了，若是遇到突然袭击，怎么躲避。 前后都有持枪的人，一个个都比她有经验，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也左右看了。 这么大好的土地，怎么就没有庄稼水果呢，莫非水果庄稼里变异能量没有动物的高，所以他们那边才要多吃鱼肉？ 好像也是。动物肉里蛋白质脂肪的含量都高，水果里是糖分高，粮食是碳水化合物高。最早的变异，不就是将身体内的营养全都吸收了？ 就是不知道晶体喜欢的是糖分还是脂肪还是蛋白质。貌似是先吸收糖分的。貌似肌肉存储的能量最多。也可能是脂肪。 人、动物都长晶体了，植物会不会也有？叫做什么植物精华的？矿石里会不会也有？据说钻石还有射线的，会不会也有金木水火土的精华？ 程嘉懿也知道她在心猿意马，胡思乱想，只是她很难静下心来，尤其奔跑着，全身的血流速度都在加快，呼吸也在加快，身体在发热，头脑也就在发热。 她很少跑这么久的，上学时候的就没有。之后，跑是跑了，也是跑三五分钟吧，都是快速冲刺性质的，这么长距离的，几乎没有。 她不觉得疲乏，腿还没有发沉，呼吸都没有太急促，热也不是因为跑步，也可能是因为跑步，但跑步调动了她的兴奋，大脑的，身体的，好像是……热身。 她的身体好像通过跑步在协调，在做些什么她摸不清的变化。 身体自己会协调的吧，人可以控制自己的呼吸，思想，但却控制不了每个细胞的工作。 明明应该越跑越累的，可她却觉得越来越轻快，难道真的是热身了？ 前边传来手势，前方奔跑的速度放慢了，接着手势变成了原地休息。 程嘉懿站下时，汗正在从身体内每一个毛孔中流出来，方涛从后边递过来瓶水。 所有人都是汗如雨下，程嘉懿的耳边尽是大口喘着粗气的声音。她默不作声地坐在地下，想了想，喝了好几大口水之后，才后知后觉地也喘了几口气。 “原地休息五分钟。”方涛小声解释了下手势，“这个速度，再有半小时左右就到了。” 程嘉懿没有带表的习惯，也没有注意到先前跑了多久，方位倒是注意了，他们过了桥是往南，现在偏东一点。 “他们，不知道我们偷袭？”孙冬小声问道。 “不好说，估计不会有防备。”有昨晚摸进那个小“养殖场”的经验，方涛并不看好那个兵营。 他们昨晚上“打猎”过程里，简单将河对岸的情况介绍得稍微详细些，河对岸连边境线都早早放弃了，他们猜想，兵营就是一个大的“养殖场”。 且这些天来，他们过河打猎，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有效的抵抗，边境如此，内地可想而知。 方涛昨晚和简单回来报信，早晨便听说留在这边的秦风几人在他们离开不久就夜探兵营，现在没有传回来消息，实际上就是好消息。 以秦风的经验和如今的身手，就算被发现，全身而退也是不难。 方涛压低了声音，给孙冬解释了几句，就见简单过来，请方涛上前方。毕竟秦风几人若是混进去了，一定会留下些记号，这些记号也就方涛能看明白了。 方涛叮嘱了程嘉懿和孙冬几句小心，赶到前边，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到了，一行人无声地站起来。 程嘉懿身体内的热血再一次沸腾起来。 第403章 进营 路，先是宽阔的，然后是狭窄的，然后又有一段宽阔，远远的，透过树影，可以见到楼房了。 从和平嘉园一路往东，程嘉懿见到了农村的住宅，也见过偏僻地方的老旧房屋，对城市县城镇子农村的住宅大体上有了分类。 可远远的前方，那些住宅的样式和彼此之间的距离，却是程嘉懿没有见过的，好像是树林内突兀的一幢小楼，一处宅院，透着荒凉，还有些渗人。 像是电影里演的东西。 前方传递过来手势，程嘉懿和孙冬跟着前边往前，在最后一排伏下。 方涛和简单还有两人起身，借着树的遮挡跑过去，很快就接近了楼房，方涛纵身跳上的是二楼窗口，简单是从一楼大门进去的，还有人转到房后，还有一人直接上了房顶。 哇，这个可是和电影里一样的，不论救人还是干坏事，果然是要配合着。 不过半分钟，几人都空手而出，房顶人露头也做个手势，简单向这边比划了下。这次程嘉懿看懂了，是安全的意思。 谁也没有将刚才的过程放在心上，只有程嘉懿回味了片刻，觉得方涛纵身跳上二楼的动作很帅。就那么一勾手就上去了。 她暗暗品味了下，觉得她也能……吧。 前边每隔着二三百米，就有些建筑，查看的人逐渐多起来，大家都配合默契，前边人一个手势，后边的就知道要看哪个房间，唯有程嘉懿和孙冬看不懂手势，也没有人安排他们做什么。 两人便从殿后的，逐渐变成在地面观察的。 忽然，前方空旷起来，草丛树影中，露出带着铁丝网的高墙，每隔几十米，高墙上还有更高的瞭望岗楼，还能看到上边有持枪的人。 兵营到了。 猛然见到兵营，见到持枪站岗的人，程嘉懿激动的心情却瞬间平息下来。她跟在众人身后，矮身在草丛里。 左右人都相隔了几米，穿着迷彩服，脸上画着油彩，头上顶着野草编成的帽子，乍一看根本就看不出来草丛里藏着人，而前方的哨兵，看起来也不那么认真。 围墙真长，这么低矮着身体，竟然看不出两侧有多宽。里面的面积想必也不小。那么大，他们这五十个人进去，要将里头都摸一遍，不一定得多久呢。 有风吹过，草丛摇摆着，程嘉懿听到些不一样的声音逐渐远去。 手势很快传过来：贴近围墙。 程嘉懿不明所以，还是缓缓的，尽量不被发现地往前摸去。 野草蔓延，几乎贴近围墙了，躲在里面一动不动是很难被发现的，当然，贴在墙根下更难被发现，只要没有摄像头。 但在野草中移动也是很危险的，哪怕有风吹来。 因为风吹草地，野草是伏向一个方向的，人从其中过，野草的摇摆，被压断都有痕迹可寻，尤其是站在岗楼上由上而下观望。 程嘉懿小心地瞄一下其他人的动作，他们并非分开草丛一味行走，而是注意着两侧岗楼的哨兵，只在哨兵转身时候迅速移动。 程嘉懿身形比他们都要瘦小，每到哨兵不注意的时候，她都是倏地一窜，跟着就静止下来，很快，他们一行人一个个都摸到了围墙下，跟着往右侧快速移动。 很快程嘉懿就知道这么移动的目的了。 前边一处哨所下，贴墙搭着人梯，一个人一个人地跳上去。偶尔有手势传来，他们就停顿一会，再有手势，再跳上去。 这是秦风他们混进去了，还不声不响地夺了一个哨所。程嘉懿心底也不由佩服起来，早在心底设想了一连串之后的战斗。 他们全都跳上去之后，忽然就对所有的哨所开枪，然后冲进去……还没有想完，有手势比划着，是让她翻身上去。 程嘉懿从来没有做过这种爬墙运动，也没有踩着人梯上楼的经验，一瞬间脸有些发涨。不过由不得她考虑，她学着前边的人一脚踩在人梯的膝盖上，跟着踩着手臂肩膀到上一个人。 她本来就比别的大男人身轻，动作稍显笨拙，做人梯的人不但理解还格外照顾，几乎就是抬着胳膊腿地给她搭梯子。上边的人矮身伸手，下边一推，她没有太使劲，人已经翻了上去。 一打眼就看清了拉着她的人并不认识，围墙的里面，竟然一眼没有看到尽头。 哨所下边是楼梯，黑压压挤着爬上来的人，程嘉懿跟着挤下去，看到底下有人正在换衣服，与哨所上的人一样的军装。 程嘉懿有些不安，她并不认得这些人，全靠脸上的迷彩才认出来，换了军装，误伤怎么办？束手束脚怎么打？也忽然想起两国语言是不同的。 程嘉懿也擦了脸上的油彩，穿了一身丑不拉几的军装。 楼梯上越来越挤不开人了，前边已经有人出去，众人仿佛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程嘉懿有些发懵，可一转眼连方涛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跟着我。”简单对程嘉懿道。 程嘉懿顾不得别人了，跟在简单身后。 简单大摇大摆地出了哨所，向前边大楼走去，遇到一个从大楼里出来的人呢，还说了句听不懂的话训斥了声，那人立刻就唯唯诺诺地转身，可进了大楼好像就觉察什么不对，才要转身，简单已经伸手扭住了那人的脑袋一拧，跟着拖着那人冲进走廊，推开旁边屋子。 屋子里上上下下十几张床，里面只有两个人，正从床上跳下来。简单嘴里一边叽哩哇啦地说着什么，一边拖着人进去，程嘉懿跟在身后反手关上门。 那两人才冲过来，简单将人往其中一人身上一送，那人下意识伸手来接，程嘉懿从身后抢上一步，只往后边人走去。 擦肩而过时，那人说了句什么，程嘉懿没有听懂，也没有去听，她对着后边那人笑笑，一手摸着后腰，然后一手指指那人身后。 那人下意识一回头，程嘉懿窜了过去，揪住那人脑袋，匕首贴着脖子一划。 身后咔嚓一声，程嘉懿略微闪避了下，拽着那人的头往床上一拖。 “怎么见血了。”简单轻声道，“血腥会引来人的。” 第404章 肉搏 “我不会搏击。”程嘉懿说着，已经掀起被子将见血的人脑袋蒙住，血的味道一下子被遮掩住。 简单怔了下，他没有想到这个，不过马上他就释然了，“没事。”他道。 程嘉懿手上身上都没有沾血，料理了他手里这个人之后，看着简单也将另外两具尸体扔到床上盖住。 “就这样，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摸过去。”简单低声说道，在门口听听，轻轻推开门出去。 程嘉懿跟着后边，随手关上门。两人无声无息地往下一个门口走过去，简单轻轻推门，门打开，他往里看看，然后关上门。 下一个房门，简单才要推门，门忽然被从里面拽开，里面的人一怔，简单随口说句什么，往里就走。 程嘉懿跟进去时候，看到这屋子里横七竖八一圈椅子，里面坐着七八人全看过来，有一个衣着稍微不同的人皱着眉说句什么，旁边有人也说了句什么，忽然，所有人一起跳了起来。 程嘉懿一句也听不懂，但是简单听懂了，后一人说得是：咱们有天朝人在这里吗？ 简单劈手抓过面前的人的脑袋，往墙上使劲一撞，“砰”的一声响起，房间里那七八人大叫了一声，那好像长官身份的人伸手就往腰部摸去。 最近一人挥着椅子砸向简单，简单左手臂遮挡，木质的椅子刹那碎裂，简单右手寒光一闪，那人向后一躲，另外一人挥拳冲过来。 室内并不大，椅子好几把，加上简单程嘉懿有了差不多十人，众人向前扑来，几乎是要将简单和程嘉懿挤到墙上。 简单头一侧避开挥过来的一拳，手下尖刀上挑，从那人肋下直插上去，眼角余光正看到一人脖子上一簇血箭喷出去。 程嘉懿喜欢割人脖子。 他脑海里闪了这么一句话，抓着面前被刺入了胸膛的人往前一推。 空间不大，人多也很难施展，简单这一推，身后那个摸出手枪的人也被撞击了下，接着眼角余光就又看到被程嘉懿割了脖子的人替程嘉懿挡住了一拳。 程嘉懿仿佛四两拨千斤一般，将那个倒霉的人顺势一推，身后挥拳的人收不住劲，身体一偏，程嘉懿的匕首捅进那人的肋下。 惨叫声在房间里忽然想起，带着呼号的声音，简单面色微变，他拔出手枪。 “砰砰砰。”连续三枪，房间里最后一人抓着中枪的人挡在身前，往简单身上一扔，向窗户扑过去，程嘉懿抓起手里的尸体往前一砸。 那人踉跄一下，扑倒窗前，耽搁不过一秒，最后一颗子弹追上了他的脑袋。 窗外传来大叫声，楼上传来脚步声，走廊里也出现奔跑呼喊声音，简单看程嘉懿一眼，跟着抢在门口，贴着墙壁，侧耳一听。 程嘉懿小心地躲着脚下的尸体，也贴着墙壁站在简单的身后。 “走廊最里边是武器室。不能让他们拿到枪。冲出去。”简答话音才落，伸手推开房门闪身出去。 程嘉懿瞧一眼室内的尸体，跟了出去。 “哇啦哇啦哇啦。”简单在前边好像惊慌失措地喊着，也跑出去，程嘉懿压低了帽子，跟在后边。 前边有一扇门正在被打开，有人抓着枪跑出来。 程嘉懿才跑到楼梯口，楼梯上正冲下来一人，重重地撞了她一下，她一个趔趄，与那人四目相对，头上压低了的帽子被撞得脱落，那人瞧着她一头秀发忽然咆哮地喊了一声。 不用知道对面人的语言，只要听到那一声喊，就知道是什么了，程嘉懿手臂一挥，反手而握藏在胳膊后边的尖刀贴着那人的脖颈滑了过去。 “啊——”惊叫声哗然响起，程嘉懿正在人群之中，反手的尖刀一晃就变为正手，一个旋转，噗地就捅到另外一人的身上。 周围都是人，十几还是二十多人都正蜂拥到武器库内，楼梯上还有人在跑下来，程嘉懿忽然听到简单大叫一声：“手雷，躲起来。”她想都没有想，纵身往楼梯上跳上去。 楼梯上人飞起一脚就向程嘉懿踢去，她不退反进，身体一侧避开，抓着那人的腿一个转身，忽然看到一个黑色的东西冒着烟落在楼梯下，她手向下一送，拖着那人滑下去，跟着往上揪住了那人的衣服，人却往楼梯上一倒，那人几乎是脸贴脸身子贴着身子迎面向程嘉懿砸来。 “轰！”走廊内手雷爆炸，震耳欲聋，程嘉懿的耳朵都要聋了，身前充作盾牌的人大叫一声，跟着死命地挣扎着，程嘉懿伸手一推，人从楼梯上跳了起来。 楼下硝烟处，横七竖八的人嚎叫挣扎，这一刻她忽然想起方涛说的话：战场受伤的人，几乎就等同于失去了战斗力。 这话从脑海中一闪，程嘉懿跳起来就往楼上跑去。楼梯上方忽然跳下一人，程嘉懿匆忙一躲，却没有完全躲开，那人一脚就踢在程嘉懿的肩膀上。 程嘉懿脚下一滑，向后跌去，那人跳下来脚下一点，就再抬起一脚。 程嘉懿向后撞在楼梯栏杆上，往下一个侧身，那一脚直接踢到栏杆上，程嘉懿尖刀一抬，对着那人身体撞过去，尖刀遇到些微的阻力，跟着刺中那人的身体。 手下的尖刀猛然一转，程嘉懿推开那人，楼梯上已经又冲下来三人。这三人脚步顿了下，接着对程嘉懿做个合围的样子。 “哒哒哒——”身后忽然传来子弹宣泄的声音，程嘉懿往楼梯上一扑，低头正看到两人被子弹冲击着从走廊里跌出来，跟着，简单抓着一把枪，枪口抬起对着楼上。 程嘉懿一个转身，贴着楼梯滑下去，子弹声中，楼上传来惨叫的声音。 “会用枪吗？”简单大喊着，程嘉懿见到他一推一拽，一个弹匣落下，马上就上了另外一个弹匣，“扣动扳机就可以。小心后坐力！” 程嘉懿双脚落地，手一推就站了起来，简单将枪王程嘉懿手里一送。程嘉懿接不接也接住了枪。 方涛曾说，他们不懂枪，不要依赖枪，但眼下敌人密集地堆在一起，枪，才是最合适的武器。 简单回身往武器室跑去，程嘉懿左手抓住枪身，右手摸到扳机上，枪口一抬。 第405章 差距 “上楼，搜楼上。”简单叫道。 “武器库呢？被他们拿到枪了呢？”程嘉懿喊道。 “上楼！”简单再喊道。 程嘉懿端着枪往楼上跑，转过楼梯口，迎面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程嘉懿几乎来不及害怕，她斜着就往楼梯上仰面倒去，仰面向上看去，看到枪口正在往下移动。 她的手指正扣在扳机上，倒下去还保持着握着枪的姿势，只不过枪口正与她的身体平行。 她扣动扳机。 “哒哒哒！”一股灼热从脸的上空飞出去，枪几乎要从她手里跳出去。双手被震的好像发麻。她倒在楼梯上，看到上面那人的手枪坠落，人向后仰去。 程嘉懿再一翻身跳起来，简单从身后冲上来，抢步就赶到她的前边，身体往楼梯墙壁一靠，枪口对着前方走廊，跟着一个转身调转枪口上去。 程嘉懿跟着上去，只觉得握着枪的手臂还在发麻。 她瞟一眼倒下的那人，看到他胸前正湮着的鲜血，跟着冲进与简单相反方向的走廊。 简单踹开了一间房门，举着枪摆出一个扫射的姿势，跟着往前踹开另外一扇门，程嘉懿做不到那般，她知道她做不到，就端着枪站在楼梯口，防着楼梯和另外一半的走廊。 一扇门悄悄欠出缝隙，从内测露出光线出来，程嘉懿抬起枪口。 只有十几步的距离，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射中。 黑影才冲出来，程嘉懿的手已经扣动了扳机。 胳膊、腰全都跟着抖动起来，枪和那人一起掉在了地上。 简单检查了所有的房间，经过程嘉懿的时候，向她点了点头。 要不断补充体力，让体力保持在最巅峰。 程嘉懿摸出绑在腿上的匕首，半蹲下来，忍着手臂的发麻发抖，一刀扎进脚下那具尸体的脑袋。 头骨坚硬，这一刀竟然没有打开头骨，第二刀沿着眼眶下横着一切。 简单微微转头，正看到程嘉懿的手伸进头骨里。 他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厌恶，将门一脚踢开。 程嘉懿掏出晶体，颤抖的手指将晶体握在手心里。 一股暖流涌进涌进手心，涌进胳膊内，右臂的颤抖立刻停止，脑海里传来温热，暖流迅速涌入上身，一部分跟着到达四肢，消散在身体内，一部分与脑海里的热流汇合。 程嘉懿抓着枪站起来，简单已经搜索完二楼。 外边也传来枪击的声音，程嘉懿透过楼梯间的窗口，正看到哨卡上有人栽倒。 “我认不全我们的人，我怎么分辨？”程嘉懿追在简单身后喊道。 简单一把抓掉对方的衣服，露出里面的迷彩服。 楼梯上方，还有一小段爬墙梯，简单看一眼，飞身向楼下跑去，程嘉懿不明所以跟着跑进武器库，就看到简单拿着一个大口袋，将武器库的一些东西一股脑地扔进去，然后跑出去转身上楼。 程嘉懿站在楼下怔了会，她无端地感觉到简单对她的厌恶。 因为她割了那人的头取晶体了吗？ 程嘉懿不想解释，简单没有问，她也没有必要解释，但是她的心里很不舒服。 她站在满地的尸首中间，看到简单跳到爬梯上，推开上面的小门上消失在楼顶。 她要做什么呢？ 上面的小门忽然一暗，简单的面孔出现：“上来！” 程嘉懿瞧了一眼，边跑便将枪背在身后跳上爬梯。 脑袋才一露头，程嘉懿就吓了一跳，他们这楼是二层，就在前方不远，还有个稍微高一点的建筑。 “快点，过来！”简单头也不回地喊着，他已经在楼顶趴下，架着一支枪对着对面那座稍高的楼。 程嘉懿冒着腰跑过去，“趴下！”简单大叫一声，跟着耳边响起子弹声音，程嘉懿往前一扑，就看到对面房顶上露出的一个脑袋往后一仰消失。 她的心“砰”地跳动了下，才有一种战场上的感觉。 “别让人上来！”简单还端着枪瞄准着，吩咐道。 程嘉懿转头看看她上来的那个小洞口，再转头，看到身后几乎与这个楼一边高的几个哨卡。要是哨卡上再有人…… 哨卡上有人，正拿着枪疯狂地向下扫射着，枪声震耳欲聋。身后也再传来枪声，程嘉懿趴在房顶上，环顾四周。 视线里只能看到比自己高的地方，空的哨卡，扫射的哨卡，对面楼顶上的安静。 耳朵里听到的是枪林弹雨的声音，所有枪支的声音在她耳朵里只是“砰砰”的声音，断点的、连续的，还有叫喊和惨叫。 她忽然发现，在这样的战斗中，她全无用处。 热武器的战场上，拳脚棍棒甚至尖刀，没有任何用处。 她下意识将枪口对着房顶那个小小的空洞，却又想探出头看地面上的射杀，她逐渐听出来射击的声音多数是由高到底，她忽然想起他们背出来的那些武器。 那些都留给哨卡上的人了？ “下去。”简单忽然从身边跑过，在洞口前探下头，忽然扶着楼板往下一窜。程嘉懿没有那么好的身手，爬起来先探头瞧一眼爬梯，才转身一步一步的。 下了去，才想起枪丢在了房顶，她瞟一眼尸横遍野的楼梯，在走廊内找到她丢在一边的铁棍。 简单已经跑到了大门口，回头不耐烦地道句“跟上”。程嘉懿从来没有在战斗中这么被嫌弃过，一时都有了就躲在楼里不出去的想法。 但她也只是想想，就紧跟在简单的身后。 转过楼房，入目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她不知道简单从哪里判断出来他们现在是安全的，对面楼房的窗口不会有人狙击吗？ 她跟在简单身后，简单贴着楼房的墙壁，在拐角处站下，向后比个手势，程嘉懿下意识回头，身后没有人，才恍然这个手势是给她的，可尴尬的是，她完全看不懂。 简单微微露出一只眼睛，程嘉懿贴着墙，什么突兀的动作也不敢有。 对面是一大排的空地，空地远远的前边有些绿化，然后是围墙。 如果绿化里藏着人，她和简单简直是最明显不过的靶子了。 简单忽然站回来道：“前边一百五十米左右，是车库，我们冲过去，你的枪扔下，速度要快。” 第406章 冲锋 程嘉懿的枪早就留在房顶上了，也没有和简单解释，答应了一声。 简单喘了一口气，忽然就冲了出去。 程嘉懿往前移动了半步，“啪啪”，她猛地站住，墙角的墙皮被打落了下来。 她看着被打落的墙皮，瞧到简单奔跑的身影，他身后几步远子弹打在地上扬起的灰尘。 这就是战场吗？这就是战争？生死就是瞬间，只要跑不过子弹。 程嘉懿的视线顺着落地的子弹往上看去，想看到的就是地面上横倒的几人。 哪怕穿着的是军装，程嘉懿却猛然觉得倒下的就是自己这边的人。她的视线抬起，对面的一排不知道多高的大房子上，挑起的房顶上，是数支黑洞洞的枪口。 枪口与地面扬起的灰尘洞眼形成一条直线，这条直线追逐着简单，简单忽然往前一扑，一个前滚翻又站起来。 程嘉懿身体里的热血，在这一刻被激发起来。 从进到这个兵营里，她所看到的和做到的，全是在危机时候本能的身体反应，而她的心理，根本就没有进入到危机里。 这是战争，是战场，是热武器的时代，她格格不入，哪怕她开过枪了，杀过人了，那些都是身体对危险的反应，不是她的反应。 而这一刻，她看着在枪林弹雨中冲锋的简单，看着子弹就落在他的脚边，看着他为了躲避子弹跳起来的身体，忽然，她感觉到了战争，感觉到了战斗，感觉到了身体内的冲动，也感觉到视线的变化。 她看到了子弹落地的刹那，看到了简单躲避子弹的一点点的距离，看到了简单的生死一瞬。 一百五十米要几秒能跑过去她不清楚，但是子弹会追上简单的，绝对会的。 她冲了出去，在简单才冲出去几秒之后，程嘉懿冲了出去。 她看着楼顶那个小小的窗口，看到窗口黑洞洞的枪口移动了一点，枪口与她的视线仿佛成为一条直线——她知道那是错觉，枪口不会对着她的眼睛的。 她跳了起来，感觉好像要飞起来，风声呼啸地从耳边扑过去，她看不到子弹的轨迹，听不到子弹发射的声音，但她感觉到枪口对准了她。 没有人的速度能逃过子弹的，前提是先被枪瞄准。 程嘉懿的出现，让对面楼上的射击出现瞬间的迟疑，枪口下意识地转移给程嘉懿。这瞬间可能不足半秒，但半秒的时间，足够简单跑出十米。 据说曾经的百米记录是十秒之内，那就是飞人了，但现如今的变异人全是飞人，生死关头的简单，就是飞人。 枪声转移的瞬间，程嘉懿听不出来，他听出来了，他陡然冲出了直线。 子弹落在了身后，他在心里轻微地说了一声抱歉。 战场上没有迟疑，想要活着必须抓住一切机会。 “噗！”身后子弹射穿地面的声音，简单已经冲过了一半路程。 可忽然，身后卷起一道旋风，好像一阵狂风忽然从身后吹起来，一个绿色的身影刹那超过了他。 程嘉懿就如旋风一般，从简单身后冲到了前边，超过简单的那刻，她抬手抓住了简单的胳膊。 简单只觉得身体一轻，速度陡然加快了一分。 子弹扑簌簌地追着他们，可程嘉懿就好像看到了子弹的轨迹一般，在别人的眼里程嘉懿的身体就是一道残影，可简单分明感觉到他们急速奔跑时刹那间的加速和停顿。 程嘉懿看不到子弹的轨迹，等到听到子弹呼啸的声音时候，子弹已经落下。但她能感觉到危险，前一点或者慢一点。 她也能看到那些个黑洞洞的枪口，一直追着他们。 她不知道为什么经过简单身边的时候，她要抓着简单，仿佛一切都是条件反射下的动作，但一切其实已经在心里计算出来了。 她的速度，简单的速度，对手枪口移动的速度，最重要的是，对手的子弹会打光的。 这个兵营内不会有多么厉害的狙击手的，如果有，秦风他们不会轻易就夺了哨卡的。如果有那么厉害的士兵，他们也不会在刚刚的二层楼里，杀了那么多人的。 枪声忽然停顿，程嘉懿抓着简单的奔跑的速度忽然提到了极致，简单的脚步都好像没有落在地上，他奔跑着，好像只有脚尖才落到地上。 “砰！”简单几乎是一头撞在了车库的墙上，他的胳膊和身体忽然恢复了自由，他听到程嘉懿大口大口喘息的声音。 “右边，有进出的小门。”简单喊了句，端着枪窜了过去，贴着车库的墙，跑过去。 忽然，对面楼上反射了一道刺眼的光芒，程嘉懿纵身一跃，扑倒了简单。 “哒哒哒。”一串子弹打在简单刚刚站立的地方，简单一个翻滚半跪起来，手里的子弹向对面宣泄过去。 程嘉懿跳了起来，贴着墙根向前跑过去，转头就见到一扇小门，她飞起一脚。 脑海里看过的电影片段急速闪过，一脚踢出去，她的身体猛然往墙边一靠，“哒哒哒。”一串子弹飞了出来，落在外边的地上，程嘉懿倏地扑了进去。 她不知道扣动扳机一瞬会发射出多少子弹，但是这一路奔跑过来她知道的是，发射子弹之后总是会有一瞬的停顿。 是为了观察有没有命中？还是手指需要瞬间的休息？还是枪口需要调整？不过不论是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抓住这一瞬的机会。 机会稍纵即逝，迟疑就是死亡。 方涛说过，在战场上，生死就是一瞬——对战的彼此，生死的一瞬是同样的时间。 程嘉懿赤手空拳冲进去——先前的铁棍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丢下了。 从明亮的外边猛然一进入黑暗，眼前的一切都是朦胧的，但朦胧中她捕捉到一道移动的痕迹。 如果对手一动不动，这么短暂的一瞬她真的什么也发现不了。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高强度的心理素质的，不是所有人在这样的冲击下还会保持镇静的，也不是所有人在战场上都会不惧死亡的。 程嘉懿也害怕死亡，但是在战场上，她已经忘记了死亡。 第407章 激战 机会稍纵即逝，任何一点点的迟疑都可能让自己面临死亡。 这句话已经根深蒂固在程嘉懿的心里了，在朦胧中捕捉到一道移动的痕迹的时候，她已经跳了起来。 确切地说，她不是在看到移动痕迹之后才动的，从她闯进门内，她身体就没有过停止移动。 她不知道门内都有什么，但她知道门内一定会有一支枪口等着她的，至少一支枪口。她在亮处，门内的在暗处。 她只有靠不断的移动，快速移动来让对手瞄准不到自己。 她跳起来，斜着冲向了前方，看到朦胧的身影好像在移动。距离很近，不过几米。 这一瞬间，她的视线再捕捉到了恍惚的移动，车库内不是一个人！ 落地之时程嘉懿借着冲击的力量一个前滚翻，身体蜷缩刹那，摸到了小腿的匕首。 “噗噗”，子弹落在身后，她头都没有抬起来，向着朦胧中身形的方向，匕首一甩。 她没有经过任何系统的训练，手里匕首的准头时有时无，但这个距离太近了，就算是扎不到人，也会吓人一跳的。 程嘉懿不知道她心里给自己下了多少危险的暗示，只知道不能迎着枪口扑过去。她不是要用自己的身体堵枪口的，距离越近，子弹的命中率越高。 匕首飞过，她也已经半站了起来，视线几乎适应了室内的昏暗，她看到匕首贴着那人的身体过去，看到那人举着枪却激灵了下。 她纵身一跃，一下子就扑到了那人的身上。 “哒哒哒。”果然枪口再发射出子弹，却与程嘉懿没有关系了，她扑到那人的身侧，一拳砸在那人的脖子上。 两人一起倒下去。 门口忽然暗了一瞬，跟着光亮乍起，程嘉懿推开那人委顿的身体，向一辆不知道是什么车的后边再一窜，这一扑一窜中，这个车库里还在移动的人的位置全落在眼里。 她躲在车子的后边，屏住呼吸，只听到一连串子弹追逐的声音，然后从另一个方向再传来。 她猛地跳出来，正看到简单向一侧奔跑过去的最后一道身影，也看到了在他躲过去之后子弹砸在什么东西上溅起的火花。 她的面前是一个端着枪扫射的人，抬起的枪口好像还在冒着青烟，他的身体还在因为枪支的后坐力微微颤动，枪口下意识的微微下压。 这一连串细微的动作还没有完成，程嘉懿已经摸到了他的身后，双手抓住了他的脑袋，往怀里使劲反向一压，同时膝盖抬起，顶住了那人的脊梁。 “咔嚓。”颈椎断裂发出令人牙疼的声音，手里的身体蓦地加重了重量。 “哒哒哒！”又一发子弹从简单躲藏的位置发射出来，程嘉懿眼睁睁地看着简单跳出来的一半身体，端着的枪对准了她和他手里的人。 妈的！程嘉懿猛然将人往前一推，借力向侧面一扑，大叫道：“是我！” 简单的手指在扣动扳机的那刻就发现了躲在那人身后的程嘉懿，他只来得及将枪口向下一压，子弹正打中委顿在地又被推了一下的尸身上，他看到程嘉懿纵身躲开。 “还有一个人！”程嘉懿叫道，她躲避这一瞬，忽然失去了那个人的踪影。 喊出这一声的时候，程嘉懿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往下一扑，一骨碌爬进了车底。 一只车轮旁边，隐约露出一点后脚跟。 不是简单的位置。 程嘉懿鱼一般从这个车底滑过去，钻到了那个车底前，抓住了那只脚，往车底一带。 枪声与叫喊声交织在一起，还有腿骨碎裂的声音。 车库蓦地安静下来。 简单冲过来一个点射补枪，跟着冲程嘉懿点点头，转身就跑。 程嘉懿迟疑了下，跟上，却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去哪里。转身之时她看到自己丢出的匕首，老老实实地躺在地上，她弯腰抓起匕首，前边出现墙壁。 简单一连串的战术规避动作，程嘉懿在身后看得眼花缭乱，简单就已经冲过去消失在墙壁后边，她跟过去。 “躲开！”前边忽然大叫一声，一个冒着烟的黑影正从高出坠落下来，程嘉懿一脚才踏入到楼梯间内，眼角余光正看到向上奔跑的简单。 她猛然一退，躲在墙壁的后边。 “轰！”她借着爆炸的青烟就要再往里闯，只一探头往上，就再看到一个还是冒着青烟的黑影落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是错觉也要躲起来，程嘉懿倏地躲回到原位。 “轰！”又是一声爆炸，墙壁都在晃动。 不可能有了，程嘉懿再冲出去。 楼梯间硝烟弥漫，向上扩散，楼上传来枪弹的声音，还有碰撞奔跑的声音。程嘉懿放轻脚步，无声地摸上去。 她这几分钟听得最多的就是枪弹声和简单的脚步声，几乎立刻就分辨出简单的方位。她贴着墙壁无声地爬到楼上，脚步声乍然停下。 车库的外边传来大喊声音，全是听不懂的，还有子弹的声音，手雷的爆炸声，而车库内，除了弥漫的硝烟，鸦雀无声。 程嘉懿背靠着楼梯墙壁，缓缓探出半个脑袋。 这里是一个小二层的通道，为了方便人上下的，视线只能看到楼梯上的通道一点点，之后应该是有拐角。 程嘉懿无声地上楼，贴着墙壁，无声地摸过去。 “哒哒哒！”楼上楼下到处都是子弹射击出来的声音，程嘉懿不知道她爬到楼上有什么意义。 她又不会开枪，占据制高点有用吗？她在拐角才一探头，忽然一个警醒又缩回来。 “哒哒哒！”发丝被一串子弹打落。 “哒哒哒！”跟着又是连串的射击声，伴随着重物落地的生意，程嘉懿茫然探出头又缩回来，这一瞬，她好像看道前边一个衣角翻飞离开。 程嘉懿追了上去。 “砰！”忽然，刚刚消失在拐角的人撞了回来，重重地撞击在通道的金属护栏上，强大的撞击力让那人身体在半空中一个倒翻，程嘉懿不假思索地冲上去，一把捞住翻滚着头朝下的简单胳膊。 程嘉懿和简单一起暴露在通道上。 第408章 凶险 只要是兵营这种地方，就一定会有几个厉害的角色。简单从来没有因为轻而易举地突进，就小瞧了这个兵营的人。 诚然，和平时期大部分士兵的战斗素质都不高的，但也并非全都如此，他们占据了制高点，但是这个车库之后的军火库，才是他们最急于占领的。 就在进入到这个兵营之后，作战计划就临时改变了，他们的目标就是这个军火库，然后，才是消灭所有人，可能的潜在的变异人。 他们不能将战斗拖到半小时以上，军火库必须要在第一时间控制在手里。 程嘉懿不知道这些，她在跳进哨卡的时候，这个临时的短暂会议已经就结束了。她奇怪方涛忽然丢下她，却也来不及发问。也不知道她改为跟着简单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语言。 简单也没有想过给程嘉懿解释半句。 所以，简单从最初混入进来之后，便是一步一个推进的打发，他控制住了高处的制高点，给下边人抢进大楼的时间，跟着，他就会往军火库突击。 除了哨卡上的，其他人最后目的地都是这个军火库，他们必须要控制住军火库前的车库，那里停的可不是简单的民用车辆。 简单一路的推进终于遇到了真正的阻碍，就在刚刚，一记重拳将他凌空打翻，撞击到护栏上，竟然再翻滚下去。 车库重地，是只有一层的厂房，这一层的高度就是七八米之上，要是从其上翻滚下去，在有准备的情况下，这样的高度简单自诩还可以避免受伤，可现在，他是被一拳砸出去的。 都不用大头朝下，只要落地，他必然要顺不下一口气，一个点射，就能结果了他。 他翻滚着，伸手胡乱想要抓住借力的东西，忽然胳膊被抓住，下坠的速度猛然一停，他立时抓住楼板。 程嘉懿抓住简单衣服，迷彩服坚韧的面料撑住了简单的身体，简单停止下坠的一瞬，一个高大的身影闯入到程嘉懿的视线里。 由下往上看，那个人的身材简直是铁塔一般，程嘉懿从来没有在现实里看到这么高大的人。 这个国家的人个头不都是矮小的吗，怎么会有这么高大的？程嘉懿的脑海里才冒出来这个念头，手下就一个使劲，简单从楼板下翻身上来。 “拖住他。”简单叫道。 “什么？”程嘉懿盯着那个比自己要高出两头的人叫道。 “拖住他，我冲上去。”简单手里的枪支已经掉落了，他话音一落，忽然后退一步，一脚踢在旁边墙上。墙壁应声被踢开一个小门，简单一闪身躲了进去。 程嘉懿眼看这铁塔似的男人抬起黑洞洞的枪口，她一个侧身贴着墙壁，子弹几乎是贴着她胸前的衣襟飞过去，她一侧头，看到里面又是一串楼梯，简单手脚并用就要爬到房顶了。 她无暇想简单要去做什么，也没有时间去想，脚步声中，那个铁塔般的男人已经近在咫尺。 怎么拖住那个男人？她不善近战？她近战远战都不擅长！就算她远战近战都擅长，这样的体格，她怎么拖住他？ 心底一股惊惧陡然而生。多少天来，她早就忘记了战斗时候的恐惧害怕，可这一刻，恐惧忽然从内心深处挣扎出来，就好像一只手，一下子捏住了她的心脏。 她听到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她看到简单正在急速地向上奔跑，她忽然明白了简单是要做什么，他要将房顶上所有的射手全都消灭掉。 她也忽然明白简单带着她的目的了。简单是要冲向最危险的地方的，带着她……她眼前好像还是子弹钻透的地面，一个个子弹追击着她…… 她看到黝黑的枪管从门外露出来一点点，看到同样踏进来的一点点的鞋子。 她要是有铁棍就好了，程嘉懿猛然伸出手，将枪口往上一抬。 “哒哒哒！”程嘉懿的手被枪支的震动震得发麻，她另一只手握着匕首反手一推。 这一招程嘉懿用过很多次了，反手挡住了匕首的锋芒，最适合侧身的突袭，可这一下她用足了力气的偷袭竟然落空，匕首刺过去刹那，那人的身体往后一侧。 程嘉懿一招使老，心说不好，手腕蓦地一个转向，就看到对方蒲扇般的大手向她手腕抓来。 她哪里敢被对方接触到身体，连简单都是一个罩面就被摔出去了，更何况她。程嘉懿的手腕顺着旋转的方向放回一带，削向对方抓着枪的那只手。 对方的大手却是放过了她抓着匕首的手腕，直接向她的头部挥来，她这一匕首要是坚持落下，脑袋就要被那一巴掌扇住。 程嘉懿右脚一退，手还在往前，脑袋和身体同时发出截然不同的两道指令，让她的身体刹那形成一个扭曲的状态。 她的右脚和脑袋全都往后偏去，右手抓着匕首却失了准头，往前无意识送过去，左手下意识挥着保持身体的平衡，冷汗却瞬间从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中冒了出来。 她如此姿势，身前空门大开，那个蒲扇般的大手只要往下一落，她的五脏六腑就都能被震碎。 程嘉懿仰着的头看到那人的脸上，看到那人冰冷的视线落下，也看到那个蒲扇般的大手从她的胸前挥过去，身体微微一偏。 她的腰猛然往下一塌，右腿跪在地上身体落在地上，唯一还可以自由移动的左腿瞬间踢中那人膝盖，那人左腿一偏，身体稍微一稳，程嘉懿一个翻身，来不及爬起来，往前一纵，左腿猛然一紧，竟然被拉了回去，拉了起来。 她的身体猛然离开了地面，她正在被人抓着左脚拖起来，正要被抡起来或者甩出去。 倒转的身体只能看到地面似乎在越来越高，可实际上程嘉懿的左脚才被抓到，身体才被提高。 不能被扔出去。 恍惚中程嘉懿看到地面上的车辆，甚至分辨出一个车厢上一个奇怪的东西，好像发射炮弹的装置。而她心里，这一刻恐惧奇怪地消失了。 她的左腿忽然收紧，腰部一拧，双手向脚尖够去，被拖起来的瞬间，程嘉懿将自己团成个球状。 第409章 气疯 程嘉懿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知道她不能被甩出去，在被甩出去之前她一定要做点什么。 借着向后拽着的力道，程嘉懿脸朝下仰视着，只看到那人粗壮的两条腿。 团起的身体正在被向这两腿之间拉过去，程嘉懿的右手猛然往上一推。 “砰！” “噗！” “嗷——” 程嘉懿只觉得脊背都要断成了几段，天旋地转中她跌到在地上，跟着身体被热淋淋地淋了一身，然后什么东西笨重地踢了她一脚。 疼，真他妈地疼，不知道晶体能不能修复断了的脊椎骨，千万不要瘫痪了。 程嘉懿眼前发黑，她知道她要尽快离开原地，可身体就好像不是自己的，根本就控制不了。 方涛说得还真没有错啊，这个疼，真的能让人失去战斗力的。 可跟着，程嘉懿就闻到了一股子尿骚味，她懵了片刻，忽然知道那是什么了。她一刀划过，割到的，莫非是…… 那兜头兜脸落下来，竟然还有…… 程嘉懿气得疼都忘记了，她忽然就一张眼睛从地上蹦了起来。 她面前，一个铁塔般的人正跌出去，他的双腿上边，正鲜血淋漓。 程嘉懿以为她疼得动不了好久，却不想思维的速度如此之快，她实际上被撞晕了连一秒都不到。 她眼前着那人撅着屁股跪下去。 “啊——” “啊——” 两声大叫，一个是惨痛而喊，一个是激愤而叫，一个喊声里带着野兽般的痛苦，一个叫声里带着说不出来的气愤。 程嘉懿大叫着站起来，只觉得满头满身还在往下滴水。 “啊——”她跳了起来，高举着匕首跳起来，落在之时，匕首重重地刺穿了那人的后背。 “噗通。”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程嘉懿跳起来，看着自己的衣袖，想要擦着头上脸上的东西，衣袖上却也是一股子尿骚味，她差一点就要吐了。 “简——单——”程嘉懿咬牙切齿道，将匕首抽出来，却又一刀落在那人的脖颈，看着血喷射出来，她忽地站起来。 站得猛了，她眼前有点发黑，可更是被一身的淋漓气得要发疯了，她不管不顾地往前跑去，踢开门，连门里还有没有人都不管了。 什么子弹，什么敌人，她现在就想要抓着简单暴打一顿。 凭什么你自己跑了让我给你断后，凭什么你他妈地就好好地爬楼顶上去把这个怪物留给我，凭什么…… 程嘉懿冲上房顶。 “哒哒哒！” 枪弹声忽然震耳欲聋，房顶上没有几个人，简单正与一个人滚在一起，另外几人持枪犹豫着要不要射击。 程嘉懿猛然出现，让那些人的枪口立刻调转了方向，枪口正要对着她过来。程嘉懿一肚子的火气憋着正要找人发泄，看到调转的枪口，她大叫了一声。 她不知道她在喊什么，可她就是想要喊，要把她心里的愤怒全都喊出来，好像只有大喊着扑过去，才能将心里满满的堵塞的怒火宣泄出来。 她大叫着跳起来扑过去，一把抱住那个持枪的人一甩。 “啊——”比她的声音更加恐怖的喊声从那人身上发出来，那人竟然被程嘉懿一抱之力甩出了房顶。 惨叫声还没有停止，程嘉懿已经向另外一个人冲过去了。 程嘉懿已经发疯发狂了，被那兜头的一浇，激得不管不顾了，连枪口对着她都顾不上了。 可看在房顶上另外人的眼里，程嘉懿岂止是发疯发狂，她疯狂得简直就不是一个人了。 她冲上来就大喊一声，跟着抱住一个人，连人带枪地扔到楼下，接着就冲向另外一个人。她速度快到连抬枪追赶都追赶不上，她扔掉了一个人连半秒的停顿都没有，就冲向另外一个人。 自古以来，都是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程嘉懿这般不管不顾不要命的冲击，立时就将房顶上还握着武器的几个人吓傻了。 他们发一声喊，竟然慌不择路就往门里跑去。 程嘉懿已经气疯了，任何一个还能在她面前活动的东西都不会放过，她抓着面前的男人，使劲往小门那里砸过去。 “哒哒哒。”枪声忽然响起，挤在门口的几个人身体抽搐着，歪歪斜斜地倒下。 程嘉懿猛然扭头，看到简单端着的枪口朝下，四目相对，程嘉懿眼前的头发丝上，忽然滴落了一点东西。 程嘉懿本来已经有些发泄过的内心忽然爆炸了起来，她瞪着简单，看着简单身上的迷彩服血水沾着泥土，竟然……竟然…… 她忽然想要破口大骂：“简单，我……我……”那句国骂就在嘴边，可她竟然骂不出口。 从小到大，她最多骂过“你不是人”，想要脱口而出一句国骂，竟然比杀人还要困难。 简单完全不知道程嘉懿这是抽哪门子疯，解决了楼上的几个人，他才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看看手表，从他们发动进攻开始已经过了十多分钟了，军火库就在脚下，他们只要再坚持十几分钟。 “你还行吗？”简单检查一下枪支，跟着过去，在几个死人身上摸了下，找到几个弹匣塞进衣服口袋。转身跑到房顶边缘，向下看去。 程嘉懿怔在房顶正中央，火辣辣的太阳照着，只觉得全身上下气味熏人，恨不得一桶血泼下来，也好过这个味道。 “嗡……” 忽然，脚下传来震动，程嘉懿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脚下，她脚下是房顶，震动……房子要塌了？ 她看向简单，见到简单已经从房子边缘站了起来，她疾步跑过去，就在脚下，她看到一个绿色的车子，正从脚下的车库中开出来。 简单端着枪，就对着车头扫过去，可一眨眼，车头就开了过去，车厢上出现了一串洞眼，车子速度不但没有下降，反而上升。 简单抓着枪，纵身就跃了下去，落在车厢上翻滚了一下，跟着往前窜到车头前。 这是战斗，是入侵，所以，一个人也不能让逃出去。 她探身出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侧方追过来，抬头看向她，也看到车子开始加速，然后简单忽的对着驾驶室开枪。 车子忽然滑了个半圆，简单扔下枪，随着惯性跳到驾驶室旁。那个熟悉的身影忽然改变了方向，冲进车库内。 第410章 受伤 程嘉懿慢慢地滑坐在房顶上，听着耳边依稀的枪声，知道这个兵营里大势已去。 他们只有五十个人，还有半夜里偷偷摸进来的三人还是五个人，竟然就能端了一个兵营？ 他们并没有遇到什么有效的抵抗，可就她和简单，一路上也杀了二三十人甚至更多，她还不会用枪，也不会用手雷。 李立也是半个军人，秦风也曾是军人，简单应该还是现役，这个兵营里不会组织不起来一点有效的反击的。 程嘉懿的心一凛，她想起方涛的话：任何时候也不要放松。 她猛地爬起来，跑到门前，抓住一个倒地的尸体。 她记得就在几分钟前，她差一点被人拎起来甩出去。她不会总有那个好运的——不是好运，是身体面对危险的及时反映。 她切割开尸体的面部骨骼，将晶体连同脑组织一起掏出来，她无暇做得仔细，也顾不得残忍血腥，一把抓住晶体。 “咔嚓。”一道细微的声音从打开的门内传来，好像是不经意践踏到什么，跟着，就是寂静。 这寂静是与外边的吵闹做出对比的，从相对黑暗的门内传来的寂静，比外面的枪声和呼号还要渗人。 程嘉懿一手抓着晶体，一手握着刀，脑海中热流忽然涌出，勾起手掌晶体的回应，几乎瞬间，晶体与晶体完成了沟通，程嘉懿张开左手，却没去看被血和粉末染脏的手。 她半跪在地上，看着她落在尸身上的影子，听着门内的动静，好像有衣服摩擦的声音，但并不确定，又好像有奇怪的声音，嘶嘶的，也听不大清楚。 忽然，她的眼睛瞪圆了点，她忽然明白那嘶嘶的是什么声音了，周围除了这扇门一马平川，她躲无可躲。 一个圆黑的东西贴着地面被丢出来，冒着烟，在地面骨碌碌地滚动着，程嘉懿认得那个东西。 她倏地抓起地上的尸体举在身前，将自己整个人都缩在了尸体后边。 “轰！”爆炸的气浪和火光冲过来，程嘉懿丢掉死尸站了起来时，一个人正从黑暗的门里冲了出来，四目一下子对在一起。 这是一个典型的河对岸的人，程嘉懿也说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眼就认出那不是天朝人，绝对不是从军装上看出来的。 程嘉懿举着匕首就冲上去，那人身体一侧，枪口就调转过来。 速度！两个人的速度几乎一致，但匕首的速度永远也快不过子弹的速度。 程嘉懿几乎是瞬间的反应，脚下一蹬，人向后倾斜着，身体还沿着高速的惯性往前。 “哒哒哒！”子弹贴着她的身体飞过去，她一脚踹在了那人的膝盖上。 “哒哒哒！”又一轮子弹朝天上开去，那人踉跄着，程嘉懿来不及爬起来，近距离将手里的匕首往前一甩。 匕首刹那命中，那人往后一仰，程嘉懿跟着站起来。身后忽然传来响动，她才站起来忽的就往一侧一扑，又是子弹射击的声音，她一个打滚，左脚忽然一跳。 刹那，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左腿袭来，她忍不住大叫了一声翻滚着，眼前好像都是一片血红，她却在血红中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 什么受伤了就失去了战斗力，什么枪伤都是撕裂伤会让人瞬间失去了反应能力，不，她绝不能死在这里，她绝不能！ 不就是疼吗？ 好像随着她最后的想法，一股热流忽然从脑海里冲出来，瞬间，疼痛的左脚一热，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就清晰地放大在眼前。 程嘉懿右脚向上一踢，枪口瞬间抬高，她翻身就要站起来，却忘记了刚刚左脚的受伤，左脚吃不住劲一下子就跪下来。 那人举着枪托就往她头上砸下来，程嘉懿伸手抓住枪托抢夺。 “哒哒哒。”忽然的枪声，那人的脑袋在程嘉懿面前炸开，炸开的血水连着脑部组织兜头落在，砸了程嘉懿一头一脸。跟着死人的身体也向她迎面扑来。 视线被血水染得通红，让她看到的方涛的身影也是红红的。 “程嘉懿！”方涛厉声叫道，却又是一轮子弹打过去，程嘉懿推开趴在她身上的断头尸体，头上却还在淋漓地落下红白之物。 “程嘉懿！”方涛又叫了一声，持枪在房顶上转了一圈，才靠近程嘉懿，一边矮下身子，一边还警惕注视着周围。 “呸！”程嘉懿看着自己袖子和双手，连脸都无法抹，转头在地上扒拉下，那军服布料却也结实，根本就拽不下来。 “你腿受伤了！”方涛叫道，放下枪，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根绳子，在伤口上边用力一勒。程嘉懿左脚已经不疼了，被这一勒又感觉到疼了。 “有什么东西没有我擦擦脸。”程嘉懿叫道，她不是一次被血淋了，可这两次全不是单纯的血啊。 啊啊啊啊！她简直要疯了！ 方涛拖着程嘉懿就靠着大门的墙角，“拿着枪，不要动。”方涛的手在程嘉懿的脸上一抹，程嘉懿不由闭了下眼睛。 手里被塞了一把枪，方涛转身摸出匕首，将匕首放在程嘉懿身边，“小心，保护好自己。” 方涛跟着就冲下楼。 程嘉懿握着被强行塞到手里的枪，看着身边的匕首，也看着鲜血淋漓的手，她的视线挪到脚上。 小腿血糊糊的，裤子破了一个大洞，她不知道她的腿受了怎么样的伤，她挣扎地将腿缩了回来，小心地将枪放在地上，挽起了裤腿。 小腿被削掉了一片肉，血肉模糊看着吓人，没有伤到骨头。她看着面前的两具尸体。 一具头骨被打断了，晶体不知道落在哪里，房顶上还有好几具尸体。她半跪着抓着匕首。 忽然，头顶好像一热，程嘉懿怔下，下意识伸手摸在头上，一个硬硬的东西正在头发上，她顺着血水抹下来，正是一枚橙黄带着红艳的晶体。 真……程嘉懿将晶体在身上唯一还算干净一点的右腿裤子上蹭蹭，然后用指尖捡起来，小心地丢在伤口上。 “嘶……”她轻轻地抽口气。 其实不是很疼，不过是针扎一般的一瞬，只是视觉上有些冲击。跟着，程嘉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第411章 人质 方涛追上来了，程嘉懿的心放松了不少。比起简单，方涛当然更让人放心。 方涛绝对不会将她当做炮灰的，也不会当做挡箭牌。 程嘉懿看着腿上伤口处的晶体慢慢消失，化作灰烬，跟着灰烬又好像与血融合在一起，又好像消失了，又好像变成了什么东西。 不管了，反正不流血了，也不疼了。 程嘉懿拆开绑着腿上边的绳子，感觉着血液流通。 她抓起枪，安静地靠着墙边坐着。 可她无法真正平静地坐在这里，方涛还在楼下，他们进来的不过五十人，之前的枪战中，肯定有损失。 她活动了下小腿，本来就是皮肉伤，如今伤口虽然看着吓人，但是不流血了，活动下也不觉得怎么疼了，当然还是有些稍微刺痛的感觉。 她将匕首插在右小腿的绑带上，在小腿的位置真不错，有时候比后腰还方便。她抓着枪站起来，微微活动下左腿。 能吃住劲。 她将手在右腿上又蹭蹭，跟着抹把脸，往后抹下头发。 “轰隆隆……”就在她要下去的一瞬，她听到远远传来的声音，跟着就分辨出来是汽车行驶的声音，她听到哨卡那边传来喊声。 他们终于来了啊。 程嘉懿看看门口，想要抓着枪到楼边上看看，最终还是犹豫着没有动。 她不认得那些人，那些人也不认得她，她一身的血水，还是老老实实听方涛的吧。 她抓过另外一个尸体，将晶体取出来，放在衣兜里，重新安静地坐下来，听着外边的声音。 门内终于传来了听得懂的说话声，有人大声地喊着她的名字，程嘉懿应答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门里。 “找到了！” 喊话的人对程嘉懿喊道：“简哥要我们到上边找你，还要我们先喊着，怕吓着你。” 不过受到惊吓的应该不是程嘉懿，而是喊话的人，程嘉懿的身上头上脸上全是红白之物，有的都开始凝固了。 “我得先冲洗下，这边哪里有水。”程嘉懿也受不住身上的气味和黏糊糊的感觉，要是这么坐在车里更难受。 “这边就有，可以清洗下，衣服暂时换不了，我们还在清理兵营。”那人指着后边一排道，“有个水房。” 程嘉懿道声谢，往那边慢慢走去。 这样大的建筑内有水房很正常的，就是没有电，水房里的水箱只要足够高，就能供应水的。 水房门开着，程嘉懿走过去的时候，看到对面走过来一人，也和她一样满头满脸的血，连衣服上也是。 “嗨。”程嘉懿招呼了声。 “嗨。”那人也招呼了声。 程嘉懿听听水房里的动静，然后道：“你也是要洗洗的？里面应该没有人。” 水房内没有窗户，这个大大的车库内也没有窗户，但是从大开的门里依稀有光亮照射进来，虽然暗黑，里面的陈设倒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程嘉懿对水房的内部结构不清楚，只听着里面没有声音，但她还是迟疑了下。她对黑洞洞的狭小或者陌生的空间，有种莫名的畏惧。 “要不，你先来，我在外面给你守着。”程嘉懿向对面笑笑，接着后退了一步。 程嘉懿觉得不大对劲。他都说了好几句话了，这个人怎么一句话不说？还有，这个人的身材……虽说他们这边也不是全高个子，虽说她身上的迷彩服也不怎么合身，可是…… 程嘉懿的眼神往下一瞄，忽然知道别扭在哪里了。 那人的脚下是一双胶底的黄不拉几的鞋子。 衣服可以换，鞋，就未见得合脚了，对面这人不是他们的人。 他杀了他们的人，换了他们这边的衣服！他身上的血是他们这边人的血！ 程嘉懿看到那人走过来，看到那人咧嘴笑了下，好像要说话，然后咳嗽了声，接着捂着嘴，稍微弯了下腰，距离接近了一点。 程嘉懿蓦地后退一步。 可她后退得晚了，她趔趄着身体一动，那人忽然就贴了近前，捂着嘴的右手猛然向程嘉懿肩膀抓来。 程嘉懿先有了提防，不想那人突然袭击，她刚刚是受伤的左脚往后退了一点，匆忙间右脚往后退了一大步，左脚一痛，左手使劲一抓，身体的重量一半都落在左手搭在那人的右臂上。 她本来是要向前推开那人右臂，右拳跟上就能击中那人大开的右肋的，但突然的出手，让她忘记了左腿的伤口。 左腿本来不疼了，但这般忽然吃住全身重量，伤口刹那迸裂，身体本能的反应一下子打乱了程嘉懿的出击。 她的右拳根本就够不到那人的肋下，右拳挥起来的动作，还让她整个人好像要挂在那人的手臂上。 那人临危不乱，左手迎上程嘉懿的右拳挡住，右手忽然往前一抓，正抓住程嘉懿的肩膀，手下一错，“咔嚓”一声，一股剧痛从肩膀向身体蔓延开去，程嘉懿忍不住厉声尖叫起来。 这一声尖叫划破了车库的寂静，刹那，脚步声传来。 剧烈瞬间的疼痛真的能让人失去了反抗的机会，程嘉懿本能地要去护住左肩，右手忽然被拧住，身体反转，落在那个还没有看清面部的人的手里。 真他妈的……程嘉懿在心里咒骂着，可左臂已经不听她使唤了，疼痛让她满头满身冒出一层冷汗，蒸腾出身上的气味更加难闻，熏得她差一点就神志不清，且头晕目眩。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头晕目眩了，她的右臂正被拧在身后，她被迫背对着那人，看着正匆忙围过来的自己人。 “不许动！” “放开她！” 叫喊声中，枪口对着她，也对着他们。 她听到身后人厉声说着她听不懂的鸟语，对面人说的是她这边的语言。 头部被一个温热的东西顶住，前边说话的声音刹那静下来，简单大踏步走进来。 身后人叫嚣着，叫喊时候的热气就吐在程嘉懿的后脖颈上，让她全身上下都极不舒服。左肩被砍断了般地疼着，头颅内忽然一热，一股暖流缓缓覆盖住左肩。 第412章 脱身 程嘉懿的脑袋被重重顶了下，身后的人咆哮起来，她忽的清醒了。 “他要一辆车，带着你一起走。你能找到机会逃吗？”程嘉懿听简单说道。 “她只要动一下，我就开枪！”身后的人忽然冒出来不太纯正的汉语，周围刹那静下来。 我被劫持了？我成了人质了？程嘉懿忽然有种想要笑的感觉。 她的人生简直不要更丰富多彩了，和平时期一辈子不可能遇到的事情，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她全遇到了。 她竟然上过了战场，开过了枪，还在战后沦为了人质。 战后！她程嘉懿竟然是在停战了之后，倒霉催地被一个试图蒙混过去的人挟持了做了人质！ “你他妈地问我能找到机会逃走不？你脑袋上顶个枪试着逃一个！”程嘉懿气急了大声骂道，“我怎么跟着你这个倒霉催的一起？被淋了一头尿又淋了一头脑浆，你是不是变异人那边派过来专门坑我的？” 身后的枪管好像沉了下，跟着紧贴在身后的身体也忽的离开了一点点。 围着的一群人都怔了下，身后传来听不懂的大叫，简单也一里哇啦地回答着，双方的语气全都很是暴躁。 程嘉懿气道：“你们他妈地能都说人话不？让我也听明白！” 双方的声音一下子停下，程嘉懿又大叫道：“我左腿被削掉一块肉，左胳膊不会动了，后边的，你能不能不要贴我这么近。” 右臂猛的一痛，一个声音在耳边低吼道：“闭嘴！” 程嘉懿怒道：“你身上一股子尿骚味，离我远点！” “那是你身上的尿骚味！”身后怒道。 “那你不离我远点！”程嘉懿胡搅蛮缠道。 “闭嘴！”身后的枪管忽然离开一点，程嘉懿微侧的头瞥到一道黑影一抬。她顾不得手臂被扭住，将头一偏。 该死的简单要是有准备，就该派出狙击手的。 “砰！”什么东西在身后炸开，抓着胳膊的手忽的一松，程嘉懿猛地往前一弯腰脱离了掌控。 “砰！砰砰！”好几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程嘉懿趴在地上，左肩落地，她疼得差点昏了过去。 七手八脚地被扶起来，程嘉懿转头看去，身后那个到底也没有看清面孔的人右手粉碎不见了，脑袋也钻了好几个洞。 “程嘉懿，你没事吧？”简单上前。 “啊啊啊啊！松开我啊！我肩膀碎了！”不知道谁抓着她的胳膊，程嘉懿汗水朦胧间，看到方涛就在近前。 “我看看，别动。” 程嘉懿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肩膀脱臼了，骨头应该没有碎，我给你接上。”方涛说着，两只手在程嘉懿的肩膀上捏捏。 方涛的手劲很大，程嘉懿被捏得咧了下嘴，脑海内的热流不由再涌过去。 方涛一手抓着程嘉懿的肩膀，一手扶着她的胳膊，忽然一拉然后一推，程嘉懿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尖叫硬生生地被压在嗓子眼里。 “好了。”方涛小心地松开手，“暂时不要活动，有没有骨裂不好说，回头扎个绷带。” 程嘉懿缓过来一口气，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勉强没有叫出来。 “怎么搞的？”有人拖走尸体，简单开始安排人搜索车库。 程嘉懿咧着嘴道：“我要洗洗，这人就从里面走出来，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方涛微微后退一步：“你这身上都什么味？” 一提这个，程嘉懿就气不打一出来，她咬牙道：“方涛，你和简单是一伙的是不是？” 方涛笑道：“别啊。”说着扭头喊道，“简单，你那边有女人吗？帮着程嘉懿处理下。” 很快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跑过来。 程嘉懿一看，简直要嫉妒死了。 同样是女孩子，同样穿着迷彩服，人家迷彩服上连血点子都没有，脸上连一点灰尘都看不见。 方涛犹是有点不放心，亲自守在门口，程嘉懿在那个小姐姐的协助下，脱了肮脏不堪的上衣，将头发脸脖子都好好地冲洗了一遍。 左肩肿起来一大块，左腿又渗了血，程嘉懿龇牙咧嘴地将自己洗刷干净了，换了不知道从哪里扯过来的一件花里胡哨的上衣。 “都是女孩子，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方涛伸手扶住程嘉懿，看着女孩李离开的背影，貌似恨铁不成钢地道。 程嘉懿好容易被凉水平息下来的火气一下子就又升起来：“怪我了？是谁把我拎到这里的？” 方涛扶住程嘉懿慢慢往外走道：“是谁昨晚上怒斩变异人，得了大姐大的名号的？” 程嘉懿怔了一怔，叫道：“你开枪就开枪，泼了我一头脑浆和血还没和你算账！” 这么叫了声，又沮丧道：“谢谢你了。” 方涛笑了声，“没事就好。” “孙冬呢？”两人走到了门口，看到外边的尸体正在被收捡，程嘉懿想起来道。 “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孙冬很机灵，不会有事。”方涛松开程嘉懿，两人靠着墙站着。 “你不去……”程嘉懿不知道该怎么措词。 “善后？这些我们不能插手。”说着好像貌似无意似的，头一歪就嘴唇就凑到程嘉懿耳边，低低地道：“他们是正规军。” 程嘉懿不知道为何，心里扑棱下。因为“正规军”三个字？ 好一会，实际也不过是两三秒，程嘉懿也低声道：“你不也是？” 方涛哼了声：“不算了。” 程嘉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应该留着几粒晶体好了。 “哪个隐秘地方不会还藏着人？”程嘉懿没话找话道。 “他们会清理的。”方涛不在意地道，“你怎么混得这么狼狈？好像离开我们这几次，全很狼狈。” 提起来，程嘉懿的心里就又是怒火，她忍了忍，却也知道在当时那种情形下，简单的做法无可厚非。战场上的局势千变万化，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她不想因为刚刚的出生如此，让方涛和简单之间发生什么矛盾，或者，简单和方涛本来也是一家人，她别再让人以为在挑拨离间。 她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第413章 活着，真好 程嘉懿不说，方涛并不等于猜不出来。 只要想到他看到程嘉懿的时候，程嘉懿就受了伤，满头的血，还听到程嘉懿被淋了一头的尿，就知道她不好过了。 这一路他自己都是披荆斩棘的，更何况完全没有上过战场没有经过训练，就硬生生被拉进来的程嘉懿了。 “给我讲讲过程。”方涛报臂，侧头看着程嘉懿。 “有什么好讲的，就是杀人杀人再杀人了。”程嘉懿不想回忆，全是血淋淋的，没有意义。 “知道这个军火库里都有什么吗？”方涛转移了话题，“刚才简单截下来的那辆车可以发射……”方涛说了个程嘉懿听不懂的名词。 “很厉害吗？”程嘉懿好奇道。 “很厉害的。”方涛一本正经地道，“射程就不用说了，一发炮弹，就能将进来的那个二层楼炸毁一半。” “他们还有这么厉害的武器啊。”程嘉懿吃惊道，“咦，现在归你们了，你们会不会……” 方涛笑着摇头，“这不算最厉害的，不过我估计着这里也不能有导弹。不过常规部署的武器都有。” “导弹不是常规部署的？”程嘉懿完全不懂。 方涛道：“咱们两国友好吧，导弹不用布置在我们边境吧，不过说实话我也不懂。” 程嘉懿更不懂。 天，总是因为话题的不对，或者话题诡异的走向，被聊完的。 方涛不介意，马上另起了话头，“你怎么那么狼狈的，我是说，这里还有谁那么本事？” 程嘉懿叹口气，丢人的事她到不介意被人知道。 “我也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高这么膀大腰圆的人。”程嘉懿伸手比划了下，不小心抻到了肩膀，嘴里又“哎呦”声，“还拿着枪。你知道当时我就想到什么了吗？” 方涛配合地问道：“想到什么了？” “我看过的电影，哪个情节记不住了，就是遇到这么膀大腰圆的人，你一拳打他身上，人家就晃了晃，人家一拳抡你身上，你就‘嗖’地飞出去了。” 方涛笑了，“然后呢？” “然后？”程嘉懿叹了一口气，“我和你说你不许笑我啊。” 程嘉懿还没有说，方涛就想要笑，他简直想象不到程嘉懿是怎么将自己弄得那么狼狈的。 “我真后悔没有好好学搏击，那么铁塔的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我躲在门里，看着枪口，伸手一抬，然后这么一撞，然后就扑个空，然后……” 程嘉懿想想，“我记不住了，反正我好像……啊，对了，我不知道怎么就到地上了，就往前爬，然后就被抓着脚。” 程嘉懿回忆起来过程，终于有些后怕，“幸亏有匕首啊，绑在小腿上真对，我就在这么的胡乱一划。” 程嘉懿乜斜着方涛，“我警告你啊，不许笑。” 方涛看着程嘉懿，想象了下当时的场面，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知道你会笑的。”程嘉懿瞪了方涛一眼。 “我……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操作，哈哈。”方涛笑出声来，“程嘉懿，你怎么想的。” “我想什么想了，都来不及想好么。”程嘉懿白了方涛一眼，“本来就够倒霉的了，还又被你淋了一头，恶心死我了。” 方涛笑了一会道：“简单呢，当时他在哪里？” “他先跑屋顶了。”程嘉懿随口道。 “他没看到那个大个子吧。”方涛似乎随意问道。 程嘉懿停了下，“他要先上房顶的，房顶当时有几个人开枪，我们好不容易才冲过来的。” 方涛的笑容收敛了，“你是说，他看到了你要赤手空拳对付的大个子，却还是先跑了？” 岂止是先跑了，还吩咐我留下来断后，拖着那个大个子呢。 程嘉懿心里想着，却只是点点头。 方涛脸上的怒气一闪而逝，两人好一会没有人说话。 “我要是不问你，你不打算说了？”方涛压制着怒火，低声问道。 “有什么可说的。”程嘉懿哼了声，“是撞五个人玩的铁轨，还是撞只有一个人玩的铁轨？” 方涛想了下，才明白程嘉懿的意思。 可心里还是对简单如鲠在喉。 他不介意自己被利用，他的身份和实力在这摆着呢，从他和秦风决定拿下这个兵营，他就没有在意过危险。 可程嘉懿不一样。她不是军人，她只是个少年，是个孩子。 可他也知道程嘉懿这么说没有错，战场上容不得半点心软。 “方涛，你怎么还在这里，找你呢。”有人喊着跑过来。 “谁找我。”方涛问道。 “简哥。”来人说着。 “能走不？一起去。”方涛对程嘉懿道。 程嘉懿迟疑了下，点点头。 程嘉懿不是想要听什么军事机密，但是她不想要离开方涛。这里她只认识方涛秦风三人，她也不信任简单。虽然简单不至于在这时候杀她灭口，但是一路都被简单当做炮灰替罪羊在身后，她心里不可能舒服。 道理是道理，事实是事实。她不可能那么大度。 当时危急时刻可能没有时间考虑，回忆起来，从跟在简单身后，就是一次次的后怕。只要她有过一点疏忽，她的命就早丢掉好几次了。 她扶着方涛伸过来的手，借了一把力气，左腿还是疼，吃不住太大的力气。 “我背着你。”方涛矮下身子。 程嘉懿脸一下子涨红了。“不用，我能走。” 方涛转头，“你腿不疼？肩膀不疼了？还是……你不会不好意思吧。” 程嘉懿的脸热得发烫。 “你这……”方涛站起来。 “我……不习惯。没被人背过。”程嘉懿急忙解释道。 “没事，我找辆车。”方涛站起来。 车子是找方涛的人喊过来的，程嘉懿坐在后座上，也奇怪自己为什么刚刚要脸红。 她都能跟着杜一一王鹏李玉同室而眠的，怎么有伤被背着要不好意思？ 她伸手摸出最后留下的晶体，趁着车子行进功夫攥在手心里。小腿的伤口是被温养过的，如果不是一次次地使用，碰撞，这时间都该结痂了。 温热舒适的感觉蔓延到肩膀和小腿处，程嘉懿忍不住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活着，真好。 第414章 出头 “程嘉懿，怎么没有人送你休息？”简单看着方涛扶着程嘉懿进来，惊讶中带着点不悦道。 这是一个会议室，除了墙面上贴的东西，布置得与程嘉懿熟悉的会议室并无两样。会议室里简单王勇都在，还有几个不熟悉的面孔，秦风和林大海也在。 简单话音还没有落下，秦风和林大海已经走过来。 秦风看着程嘉懿问道：“伤哪里了？严重不？” 程嘉懿才张开，方涛已经替她答道：“小腿中了一弹，少块肉，肩膀脱臼，可能有骨裂，问题不大，我就带着她了。” 说着瞄了简单一眼。 简单皱皱眉：“这还问题不大？” 秦风已经转头道：“腿有伤就不要移动了，在这里休息吧。” 说着伸手拿了椅子，简单闭上嘴。 程嘉懿坐在会议室的中间休息，方涛就在她身边，大家视线都在她身上过了遍。 简单咳嗽了下道：“有个麻烦事，刚才大家都知道了。”简单看着方涛，“兵营与内地还有通讯联系，我们的人冲进去时候，那边人已经知道了。” 那边人就是这个兵营的上级了？他们之前想要不惊动对方的上级失败了？不知道为什么，程嘉懿心里有点幸灾乐祸。 “这边我也通知了老大，老大让我们暂时守住这里。”简单继续道。 “简哥，守这里咱们这几个人不够用的。军营这么大，围墙虽然高，上面没有通电网，跳进来变异人太容易了。没有监控就靠人力，得把咱们普勤的人调出来一半的。”有人说道。 “是啊，这里好多东西咱们也不全会用，内地知道这里失手了，一个炸弹扔到军火库内，多少人不都跟着完蛋。” “坐标他们可都清楚的。” “咱们把这里东西都拉回去不行吗？” 几个人几乎每人都发表了意见。 简单看着秦风道：“秦风，你怎么看。” 秦风沉吟着，“守在这里，之后呢？” 简单迟疑了下，然后看一眼程嘉懿。 秦风面无表情地盯着简单。 简单道：“和平不分国界。谁也不愿意看到变异发生，也不愿意看到人吃人的惨状。这个兵营里的人已经脱离了军人的范畴，他们以人为食，甚至还豢养幸存者成为变异人，成为他们的食物。 从小处看，如果这些变异人将周围的幸存者都食用殆尽了，很难说不会将目标对准河对岸的我们。 从大处看，这些能够拿起枪的变异人如果成长起来，就是一支杀伤力可怕的部队。我们不能容许我们的边境出现一个由变异人组成的强大军队。这是我们的职责，不论有没有命令。” 程嘉懿在心里撇撇嘴。 不就是要侵略么，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不就是需要晶体么，就好像谁不懂似的。 她忽然想到了一句话：不怕流氓会打架，就怕流氓有文化。把侵略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真真就是个有文化的流氓。 “那要是他们内地打过来一发导弹怎么办？”有人问道。 所有人都看了说话那人一眼，简单有些尴尬地瞄秦风一眼，然后对那人解释道：“将这里炸掉，不用导弹也可以。” 有人和自己一样小白。程嘉懿想要笑。 秦风道：“那么，实际上就是，特勤将往这边推移，这里作为河岸这边的另外一个据点了？” 简单收回视线，反问道：“秦风，你认为我们能守得住不？” 秦风沉吟着道：“简单，这里是邻国，一个主权完整的国家，我们越过边境，不论为的是什么，哪怕道义上再占据制高点，也是不合法的。 况且，就是在道义上，我们也未必站得住脚。我想要知道的是，留在这里，是否从大局出发。” 秦风的问话程嘉懿听得清清楚楚，可是却不是很明白。大局小局出发有什么不同了？ 可忽的心里灵光一闪，她觉得她明白了。 这个兵营都能和他们的上级保持联系，河对岸他们自己的边境呢？怎么可能与他们的上级失去联系？ 他们不是李立，他们不是被放弃的那部分人！ 楚宁轩他们守在边境，有他们上级的命令，甚至可能还有上级的支援。 怪不得他们过河进入边境那么匆忙，要机密。但，他们作为正规军不会不明白这么做的危险性的。可还要留下人……他们是想要将这次的入侵当做完全的民间组织的行动！ 简单正回答秦风的问题：“非常时期，行非常事。这里已经打下来了，我们就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简单这是完全回避了秦风的提问，连程嘉懿都听出来了。 程嘉懿以为秦风会发火，至少也要皱着眉头严厉地注视着简单，可秦风只是点点头，很随意地道：“明白了。” 然后，秦风转过头，看看方涛和林大海，视线似乎不经意从程嘉懿脸上滑过，接着转头。 程嘉懿莫名其妙地看着秦风，她一点也不明白秦风明白了什么。 简单明显松了口气，才要说话，方涛忽然站起来：“这之前，我有点事情需要先完成。” 所有人都看着方涛，简单到口的话咽回去，转而问道：“什么事？” 方涛已经推开椅子，面无表情地往简单那边走过去，众人诧异地看着，就见到方涛走近简单，忽然一挥手，一拳砸在简单的脸上。 “砰！” 简单的头顺着拳头的方向一甩，人也趔趄了下，简单的人一下子跳了起来，却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全都惊呆了。 王勇叫道：“方涛，你疯了！” 简单缓缓地直起腰，伸手摸了一下肿胀起来的面颊，方涛这一拳使了大力气，他牙齿都好像松动了，口腔内也涌出血的味道。 “扯平了？”简单伸手擦下嘴角。 方涛伸手，点着简单的胸膛：“下一次，我会一枪轰在你这里。” 会议室里的桌子椅子一阵乱响，王勇几人全都要向方涛包围过来。简单抬起手，按下他们的举动。 他咧嘴笑了下，轻轻拨开方涛戳着他胸膛的手指，“方涛，这一次我原谅你了。不过没有下一次，我不会给你在我面前拔枪的机会的。” 第415章 傀儡 会议室里，刹那剑拔弩张。 程嘉懿才恍然，方涛这是在给她出头呢。 程嘉懿的心里忽然生出种异样的感觉，好像是感动，又有点受宠若惊，还有些发酸，还有更多她无法形容的感觉。 从她记事起，一遍遍听过的就是女孩子要懂事，不要给别人添麻烦这类的语言。她不是没有闯祸过，也不是没有受过委屈，可貌似，从来没有人会在她闯祸或者受委屈之后，为她出头，为她打架。 她其实不是很介意简单利用她的，她被利用得都习惯了，况且对于简单来说，她是实实在在的外人的，外人的生命哪里有与他同甘共苦过的兄弟的命值钱呢。 但她从来不知道有个依仗，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简单，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在威胁我们。”秦风忽然开口了。他还是安然地坐着，但是身上凛然而生出一种让人不容小觑的气势。 简单哼了声，“既然意见统一了，所有人就都行动了。秦风，军营外围的安全就交给你了。”说着，甩袖离开。 会议室内很快就剩下他们四人，程嘉懿有些尴尬，也有些不安。 秦风看着方涛问道：“怎么回事？” 方涛还气愤着，道：“简单用她为自己争取时间。” 秦风和林大海都看一眼程嘉懿，秦风扬下眉毛：“能让简单放弃了直接跑路，你还能活着，程嘉懿，你很不简单啊。” 程嘉懿从进了会议室才有说话的机会，面对的就是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反话的赞扬，她张张嘴，却是道：“谢谢方哥。” 方涛对她摇摇头。 秦风手指敲敲桌面，“方涛，你还没说，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方涛张张口，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后道：“秦哥，她现在是有名的大姐大了。昨晚上她以一己之力，生生将王勇他们活着带回来了。” 这个昨晚上的事，看来要跟着程嘉懿很久了。 “对了，孙冬、顾东临和周爽也都跟来了。”方涛道。 秦风点头，“我看到顾东临了。” 接着又审视着程嘉懿道：“程嘉懿，我们看来要留在这里了，你呢？” “我？”程嘉懿疑惑道，“什么意思？” 秦风道：“事情有些复杂，但是说白了也简单。他们早就打算过来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现在不管怎么样，人过来了就不可能回去。 之后，这里的变异人会开始被清洗，变异人也会武装起来反扑，内地的军队也可能会出来收服失地。不管怎样，这里都处在危险中了，来自多方面的。” 程嘉懿想想道：“简单他们是正规军，所以很多事情不方便他们亲自做，就要你们和我们做，是这个意思吧。” 秦风点点头。 程嘉懿接着道：“其实还是他们说得算，只不过一旦出现什么后果，你们和我们就成了替罪羊？” 秦风笑笑：“替罪羊倒是不一定。但是他们确实是需要一个没有任何军方身份的人出面的……” 方涛接着道：“他们看好的是顾东临。” “哦。”程嘉懿竟然有些微微的失落。她还以为又是她呢。 “不过现在可能变了。”秦风接着道，“我们三个很明显是你的后台，你又有了大姐大的称谓……” 程嘉懿怔了怔，她真的在哪里都摆脱不了替罪羊的命运吗？ “你如果不愿意，我们可以让顾东临出头。”秦风接着道。 程嘉懿这么一会时间，又接收了大量的信息，她有点消化不了。 “我……有点乱，不是很明白。我要想想。对了，杜一一他们还在那边。”程嘉懿迟疑着道。 “我要是你就答应下来。你已经出头了，就无法明哲保身。现在这种情况有个名义上的身份还足够安全。他们需要这个人一直存在，就会安排好人保护你，和你的朋友。”秦风继续道。 “好……吧。”程嘉懿其实还没有想明白，但秦风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她。 秦风这句说得对，哪怕是傀儡，只要有存在的价值，安全上就一定会得到保证的，更何况她还有点做傀儡的经验。 “那就这么定了，方涛，还要你回去一次，除了将人都接出来以外，还要……” 程嘉懿不是很听懂秦风的安排，她的思维有一刻的溜号。 他们一直想要越过边境的，是不是已经达到了最初的目的？ 她听着秦风条理清晰地与方涛、林大海说话，很多东西却没有经过大脑，她奇异地开始回忆冲进来时发生的一切，奇异地发现，她竟然将所有的一切记得清清楚楚的。 “我要学开枪。”程嘉懿在心里想着，却不知道她正在将心里想的说出口，“要学格斗。” “好。”秦风忽然停住后，答应下来。 程嘉懿恍惚了下，莫名其妙地看着秦风，“你知道我想什么？” 秦风三人都笑了。 程嘉懿说是要学开枪要学格斗，却也不是马上就办得到的。 兵营里乱哄哄的又带着井然有序，所有人都有事情做。方涛返回了，秦风和林大海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程嘉懿受了伤，不方面做事，就和伤员们在一起休息。 所有伤员都集中在个大厅里，大约是方便被照顾吧，在大厅里，程嘉懿还看到了那个护士小姐姐。 在十几个躺着的伤员中，程嘉懿的伤应该算是轻的，她又不吝啬地用晶体治疗了，小腿的伤不活动不刺激，一夜就会好差不多的。肩膀也早就不疼了。 一进去，程嘉懿就看到了顾东临，实在是在所有躺着卧着的人中，坐着的顾东临太明显了。 “顾哥。”程嘉懿慢慢走过去，小心地不让左腿伤口处吃劲。 “小程。你也受伤了？”顾东临忙站起来，急忙走过来伸手扶住程嘉懿。 “我没啥事。周爽……”程嘉懿问道。 “右肋下中了一枪，背部有几块弹片。”顾东临说着，侧躺着的周爽动了下，好像要起来。 顾东临急忙反身按住周爽道：“不是外人，不用起来。” 周爽看看程嘉懿，笑了下，“程姐，你也伤到了。” 程嘉懿移动过去，坐在周爽的床边，道：“我这是小伤，明天就能好。你们……没？” 第416章 谣言 程嘉懿想要问，你们受伤后没有用晶体治疗？只是旁边几米之外就有人躺着，这话不好直接问出口。 顾东临道：“肋下的伤重点，子弹在身体里，刚才取出来。我又从给他包扎了下。后背弹片问题不大，都是皮肉伤。” 重新包扎，意思就是伤口内应该放上晶体了。 “你呢，哪伤到了。”顾东临又问道。 “小腿被子弹削掉一块肉，肩膀脱臼，都不是大事。”程嘉懿示意了下。然后张望下，“没看到孙冬？” “孙冬没受伤，被拉过去干活了。”顾东临道，“我是不放心周爽自己在这。” “哦。”程嘉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他们进来之后发生的事情。 就她自己，是不想一遍一遍回忆的，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三人陷入了沉默中。 “我真没有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经历枪林弹雨。”顾东临忽然说道，“我亲眼看到我前边那个人被子弹打中。” “这算什么，以后经历的还会多呢。”旁边几米开外的一张床上，一个年轻人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们三人都看过去。那个年轻人赤裸着上身，绑在身上的纱布上氤着血，大腿上也缠着一圈纱布。 “我们是端掉了这个军营啊，军营知道吗，会随随便便就被端掉的？河内肯定要报复过来的，到时候有的仗打了。” 另外一个小伙子接过话道：“真过瘾，实弹啊，比他妈的徒手过瘾多了。” 另外一人接着道：“这帮矮个子鬼真他妈的不是东西，你们没看到他们关着的人，一个个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没有人性。” “人都不是人了，还要什么人性！” “幸亏我们打下来了，不然，等他们再变异了，自己人吃完了，说不定就要过河吃我们了。” “肯定会吃我们的。自己人都吃，早就不是人了。” “这还是他妈的军队不是，简直就是土匪。” 大厅里瞬间就热闹起来。 程嘉懿三人没有参与到讨论中，他们就沉默地听着。变异发生以来，他们的经历很难与边境上这些人的经历重合，他们体验到更多的是放弃和背叛。 看着这些小伙子们的义愤填膺，程嘉懿有一瞬间觉得她有些老了。 是不是经历的多了，心态都会跟着老了？ “诶，小妹妹，你是不是那个大姐大？”忽然一句问话，整个大厅忽的缓缓安静下来。 顾东临和周爽都看着程嘉懿，程嘉懿怔了下，下意识想要否认道：“什么大姐大。” 可她才说完，就知道否认也没有用了，她和顾东临都从方涛嘴里听说过了，大姐大三个字已经按在她头上了。 “就是昨天晚上一口气砍断了十几个变异人的脑袋，一个人把王勇他们全都救出来的大姐大。”一个狂热的声音道。 程嘉懿不由和顾东临对视了一眼，看到顾东临眼睛都惊讶地瞪圆了，“十几个！” “对啊，一把尖刀，一下一个脑袋，切菜似的。”那小伙子说着还比划下。 “是啊，一串脑袋拎着，把剩下的变异人都吓傻了。”另外人补充道。 “诶，那王哥那边怎么还丢了四个兄弟？”有人问道。 “变异人先偷袭的。从后边一下子就放到两个……”有人知道过程，开始讲述起来。 顾东临看着程嘉懿，程嘉懿苦笑了下，摇摇头。 谣言就是这么传播的，每一次讲述就会夸大一分，讲述的人津津乐道，夸大的不合理的也没有人纠正。说不定等到明天，她程嘉懿就不是斩首了十几个变异人，而是变成斩首了几十个了。 “咱们特勤总共才有几个女的，一般出任务也不让女的跟着的，还是大姐大，牛。” 半夜发生的事情，这才过去十来个小时，就传播成这模样，饶是程嘉懿再不通人情世故也明白了，这分明是有意传播的了。 她还真是替罪羊的命啊。 “兄弟，我也奇怪呢，怎么女的这么少啊。”顾东临抓住机会，立刻改变了话题。 “这是战场啊，我们男人在，还要女人上战场？”那人道，一眼见到程嘉懿也看着他，急忙补救，“当然大姐大是例外。” 顾东临笑着道：“兄弟，我们昨天才来，今天就赶上打仗了，都没有见到几个人。不是这么一变异，女的没剩下多少人吧。” “唉，哥们，你们一起的，女的多吗？” 顾东临摇摇头。 “就是啊，女的本来就是弱势群体，最初混乱，不都是捡弱的欺负。” “同样变异，男人还是比女人强势，有的女人变异了，也不会用自己的力量。” “对啊，什么时候女人都是倒霉的。” “也有强势的，但是有我们男人啊！” “大姐大，你真的是那个大姐大？” 大厅里又安静下来，程嘉懿看着聚集在她身上的视线，一时不知道是该承认还是不该承认。 顾东临咳嗽了下道：“程姐，众望所归，你就别谦虚了。” “真的啊！” “真的是啊！” “这么文气不像啊！” “你懂啥，这叫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老虎不发威的时候，看起来……呃，就很温和的。” 程嘉懿觉得她脸皮早就练得厚了，可还是不够厚。 “大姐大今天参加突击队了。” 大厅里再静了下，看着程嘉懿的眼神中，再都多了层敬意。 突击队的任务，一向是最危险的，程嘉懿一个女孩子竟然参加了这么危险的任务，还受了伤，可见她在战斗中处在多么危险的地位。 “我记起来了，大姐大是跟着简哥的。” “哇——” “那不是最危险的？” “肯定是最危险的。” 程嘉懿无奈地站起来，“我先出去了。” 顾东临也站起来，伸手扶住程嘉懿。 程嘉懿穿过羡慕尊敬的目光，走到门口，竟然是出了一身汗。 “真受不住。”程嘉懿摇摇头。 顾东临也摇摇头。 顾东临还不知道程嘉懿的头上早在半小时前就多了一个光环，这个光环本来有可能落在他头上的。 “金子在哪里都闪光。”顾东临笑着道。 程嘉懿靠着墙壁，看着围墙上方的天空。 这就是命运吗？总是在她以为摆脱了被控制之后，却身不由己地跳入到另外一个陷阱里。 第417章 程姐 程嘉懿的安静没有维持多久，中午之后，她被找上去开会。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轮椅，还给程嘉懿安排了两个护卫，可以抬着她上下楼。 她被安排在会议室的主位上，她成了当仁不让的傀儡首领。左边一排简单的人，右边是秦风三人，还有顾东临和孙冬。 “刚刚我接到通知，明天，会有一批大约千人左右的队伍补充过来，这个队伍应该是你们的老朋友了。”简单看着秦风道。 会议室里的气氛忽然凝聚了，秦风三人忽然看向程嘉懿，而程嘉懿正愕然地望着简单，简单也被秦风的视线所吸引，顺着秦风的视线看向程嘉懿，正与程嘉懿四目相对。 那些人与程嘉懿关系极大。 简单不动声色瞄一眼整个会议室，继续道：“这些人会留在这里，听……”简单停顿了下，思考着，该给程嘉懿怎么样一个称呼。 一个完全的民间武装组织，一个年轻的女首领，一个大姐大，该怎么称呼才合适？不能官方，不能复杂，还要让人尊敬，至少，要有权威。 他只停顿了一瞬，一个简单的称呼就从口里流畅地出来：“听程姐的安排。” 这个词一叫出口，剩下的，就更加自然而然了：“程姐，这些人将成为你的编制，听从你的命令。秦风负责辅佐你，按照你们的规矩，他们应该是你的保镖。我们这边，王勇会作为代表留下，我们会适时沟通。” 我们的规矩？程嘉懿终于缓过一口气般问道：“那些人……那些有多少人？” “千人左右，具体的还不太清楚，我们会在过境前将人员统计完毕。”简单很正式地回答道。 上百万人口的城市，最后只逃出来千人左右吗？程嘉懿慢慢地靠在轮椅的后背上。 程嘉懿怔怔地坐着，她本来已经遗忘了的李立，带给他数次痛苦记忆的那些人又将要回来了，她千辛万苦脱离了他们，可到头来他们再相遇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次相遇，她再也不用唯命是从了，她站在了他们的头上。但那又如何呢，她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害了她父亲的人。 是的，潜意识里，在心里，她将李立、周尧、付佳明全算在害了她父亲的人中。程毅虽然没有死在他们的手里，但他们也是凶手之一。 他们不但是害了自己父亲的凶手之一，他们还辜负了相信他们的幸存者，他们害了全市百万人。 他们要过来了，程嘉懿百分之百地相信他们不会甘心被人驱使的。李立不会，那个什么关总更不会。 程嘉懿几乎可以预见到他们和秦风之间的冲突，不，不仅是与秦风的冲突，还有她。她只要想到他们，想到他们的名字，就要愤怒，就要发狂。 她听着他们讨论怎么安排接下来的食宿，对周围的清理，最重要的就是晶体的上缴数目。她忽然清醒了。 真是处处好算计，偏偏，她就只能接受他们的算计。 “如果我们受到攻击，你们会越境来帮忙吗？”程嘉懿听到她打断他们的商议。 简单看她一眼：“我们这边也会派人来清理变异人。” “我说的是来自军方的攻击，如果他们派来军队呢？”程嘉懿坚持道。 她不知道她这么问幼稚不幼稚，但她感觉这个问题秦风不会提的，那就只有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傀儡提才好的。 “不会。”简单干净利落地回答道，“不会有任何意义上的军事支援，我们不会动用军队和武器。我再强调一遍，所有的武装力量都来自你程姐这位大姐大的命令。” 说着，简单看着秦风，略有些不耐烦道：“我想，我们已经就这个问题达成共识了。关于晶体的问题我们随后再说。我们的人今天半夜就会撤离。” 简单说着对秦风点点头，他身边的人跟着站起来，很快，程嘉懿左边的一排空无一人。 秦风站起来送到会议室门口，然后关上大门。 “程姐，李立他们到来已成事实。”秦风回到自己位置上，没有坐下，居高临下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偏过头，看着空无一人的左侧：“不要喊我程姐。” “我们现在是民间组织，是从华国逃亡而来的民间幸存者，这里即便有军人，有警队人员，也都已经放弃了原本的身份。程姐已经成为一个称谓，一个象征，一个之后会让这里的变异人闻风丧胆的名号。” 程嘉懿仍然没有转过头，呆呆地看着侧面。 “之后，不但我们会称呼你为程姐，简单也要这么称呼，逃亡过来那一千人也要这么称呼。我们虽然是民间组织，也要有组织有纪律。” 程嘉懿转回头，“我们在替他们卖命不是？我在和平嘉园的时候，就在替他们卖命，现在还在，以后还要继续是不是？” 秦风安静地看着程嘉懿道：“有资格的人才能够替人卖命，更多的人连卖命的资格都没有。只要想要活着，就要有能活下来的资本，想要保护想保护的人，也要有能保护人的资本。 热武器时代，变异人在子弹下也无处可以逃遁，更何况还有炸弹、导弹。我们需要有人扶持，之前，要证明我们有值得扶持的资本。 这个兵营不是我们打下的，我们只是参与了一场侵略性质的战斗而已。我们还没有证明我们有资本，所以，我们需要他们。哪怕他们曾经伤害我们至深。” 程嘉懿转过头来，她差一点忘记了秦风三人是怎么度过那最难捱的一个月的，他们清醒地看着他们受到控制，受到欺骗，不平等不公正的待遇。 比起她，秦风三人才该痛恨李立，痛恨那个什么关总的。 顾东临站起来道：“程姐，秦哥说得对，我们要先站住脚跟，个人的恩怨就只能先放下。” 可根本不是个人恩怨，程嘉懿与李立之间的恩怨，已经完全说不清了。 “对不起。”程嘉懿看着秦风道，“我，我只是不想面对李立。我觉得，我感觉，我会害怕面对他。他那种人不会以为他错了的，他……” 程嘉懿有点语无伦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现在是程姐，可是如果面对李立，我会觉得我不是程姐的。那种感觉……” 程嘉懿摇摇头，再摇摇头，李立不会当她是程姐的。 第418章 命运 程嘉懿无法想象她面对李立时候会是怎么样的一幕。 她不惧李立，但她无法理直气壮地去面对同样理直气壮的李立，她相信李立不会认为他错了的。 李立那么正义。 可她偏偏能理解正义的李立，因为理解，她无法为自己，为枉死的幸存者报仇，所以，与其说她无法面对李立，不如说是无法面对见到李立时候的自己。 这一刻她万分痛恨自己承受过的教育，万分痛恨她竟然理解李立的做法。不，不是那个意义上的理解，她只是明白李立为什么要那么做而已。 她实际是痛恨李立的。 会议室里陷入静默。 顾东临同情地看着程嘉懿，他能想象到程嘉懿承受着多么大的压力，这本来不是她这个年龄的女孩该承受的。 可是命运就这么奇怪，这么一个和张安宁同龄的女孩，却成了大姐大。他忽然起了好奇，想要了解程嘉懿究竟经过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大姐大的。 秦风也同情地看着程嘉懿，只是他的同情里带着一点痛楚，他与程嘉懿忽然有了一点心灵上的共鸣，因为他眼里的程嘉懿，就是坚强与脆弱的矛盾体。就好像他们被当做实验体试验时候的感觉。 他们能看到自己的强大，可在内心深处又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弱小，他们甚至都无法控制自己。 但，他们都必须要战胜内心里弱小的自己。因为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他知道程嘉懿会做到的。因为他见过她坚强那面，不止他见过，还有很多人一同见过。 秦风没有再说什么安慰的话。这个时代，如此命运之前，弱者才需要安慰。一个被命运推到大姐大的位置上的人，是不需要安慰的。 哪怕她内心还有脆弱的一面，这一面也不该显示出来，在任何人面前。 “那种感觉……”程嘉懿轻声道，“那种，我恨不得让他也体会一次刻骨铭心的痛，可却知道他正痛着，却毫不犹豫。秦哥，你是不是也想要亲手杀了他们，却也无法下手。” “时势在变，我们必须看到眼前。”秦风隐藏下心里的情绪，只是简单地道。 程嘉懿抬手蒙住了眼睛。 会议室内传来脚步移动的声音，很快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程嘉懿放下手，看着会议室的窗户。 她为什么要答应做这个大姐大？做什么程姐？他们已经到了国外，明明可以海阔凭鱼跃，山高任鸟飞的。他们明明可以逃离。 可她也知道，就是在国外，他们也无法逃离。 从变异的第一天，命运就将他们推到了这个诡异的轨道上，路早就在前方铺垫了，准备好了。 而她，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胆量也没有那个能力，离开这个既定规划好的路线。 后勤送来了食物，大约是知道程嘉懿是个女孩子，还额外给她送了苹果，她身边暂时安排的两个人，也殷勤地告诉她，她休息的房间，办公室也都准备好了。 她还不适应这个新的身份，她还没有这么被殷勤的照顾过。 她不知道这个身份下的她现在该做些什么，她坐在轮椅上，被推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桌子上甚至还有电脑，只是没有网络也没有电，窗户大开着，流通着热气和隐约的硝烟味道。程嘉懿不过是从会议室转移到另外一个房间内，她还是独自一个人。 有能干的下属，领导真的就不需要做什么了。 程嘉懿慢慢的平静下来。 她需要适应她新的身份，需要用新的身份来思考，但首先要思考的是她自己。 不用别人告诉她，她就知道她提升了，她脑袋里的晶体说不定就已经是纯净的橙色了。过不了多久，她会再一次陷入平静期，直到再遇到什么突发事件的刺激，会变成下一个颜色。 第一次吸收晶体，是在独自猎杀变异狗的时候，第一次可以将晶体利用到极致，是她将自己置身在鸟群中，让自己陷入危机。 父亲的死，只让她哀伤难过，却没有突破，应该是她潜意识里预料过父亲会离开，从变异与父亲失去联系时候，大概在内心深处就有了预感。 而杜一一，是她最后的亲人了，他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危险的岁月，也曾经一起度过美好的时光，她的生命里，已经容不下他也离去了。 可以后呢，难道每一次的突破提升，都要有人遇到危险？不是她，就是她身边的人？ 不应该这样的，如果她的提升突破，意味着她最亲近的人的危险，她宁愿不提升，宁愿自己去死。 若是以后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笃笃笃。”门被轻轻敲了三下。 “进……请进。”程嘉懿道。 门被推开，是孙冬走进来道：“程姐，秦哥才与方涛联系了，咱们的人今天不过来了，会和明天那些人一起过来。” “不过来？”程嘉懿狐疑道。 “是的。”孙冬道。 “豪哥协助方涛还可以，杜一一他们和顾哥的人在那边有什么用？谁会听他们的？”程嘉懿问道。 孙冬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程嘉懿的心忽然紧张得砰砰跳起来，她站起来，自己坐到旁边的轮椅上，“秦风在哪？简单回去没有？” “简单他们准备回去了，他们才清理完武器库。”孙冬忙过来推着程嘉懿，“秦哥和简单在一起。” “推我去找他们。”程嘉懿心里怀疑杜一一出事了。她离开的时候杜一一还在沉睡，而昨天晚上，杜一一在发烧。 她应该早点回去的，她不应该在杜一一可能有事的情况下还留在这里。 “你回去做什么？杜一一没有事，就是有事了你回去也没有意义。”秦风还没有说话，简单冷冰冰地道。 “简单，注意你的身份和措词。我不是在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程嘉懿忽然强硬起来，她从轮椅上站起来，小心地没有让左腿吃劲。 简单略微惊讶了下，眼睛里不由露出一丝嘲讽。“抱歉了程姐，你的通知我收到了，但是，我，不，同，意。” 第419章 命令 简单说完，不耐烦地就要转身，可在他刚要动的时候，程嘉懿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简单的衣领。 谁也没有想到程嘉懿刚刚还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生怕自己有什么闪失，下一秒忽然就动了起来，简单的动作也快，就在程嘉懿揪住她衣领的刹那，一伸手就抓住了程嘉懿的手腕，下意识就一拧。 “简单，我救了你三次，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程嘉懿任由自己的手腕被抓住，盯着简单的眼睛，咬牙切齿道。 简单抓着程嘉懿的手一下子松了一点。 “枪林弹雨中，我抓着你躲过去的。你被那个大个子抡下去的时候，是我拽你上来的。你去救人，是我给你殿，后，的。” 程嘉懿说客气了，她不是给简单殿后，她是在替简单送死，所以，最后那个殿后，她拖着长音，意味深长。 “我不过是要回去看看我的朋友，你怕什么？不然，你让我和我的朋友通话，我要确定，是不是我在前方给你们卖命，你们在后方却对我的朋友做了什么。” “程嘉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简单怒道。 “喊我程姐。”程嘉懿凑近了简单，威胁地道。 “好，程姐。”简单的手往下一拂，甩掉了程嘉懿抓着他衣领的手，“知道你自己的身份，就不要做失了自己身份的事。” “是么？”程嘉懿轻飘飘地道，然后用威胁的语气道，“你真是提醒我了。简单，你说，如果我用程姐的身份下一道命令，会不会有人听我的。” 身边，只有孙冬和秦风，稍远点，是简单的人。确切地说，除了秦风和孙冬，全是简单的人，因为整个兵营，实际上能和程嘉懿站在一起的，也不过就是秦风他们这几人。 但是，程嘉懿就敢这么威胁简单，因为自始至终，程嘉懿说话做事，秦风都没有阻拦。而秦风是这里唯一一个能阻拦程嘉懿的人。 就在程嘉懿这么说之后，秦风和孙冬同时动了，他们本来就是一个在程嘉懿身后，一个距离简单不远，稍微一动，就与程嘉懿一起，将简单合围。 简单眼睛眯了下，哼了声。 秦风淡淡地道：“简单，程姐的命令你最好听从了。” 简单惊讶地转头看着秦风，好一会忽然笑了。 “好。”简单道。 秦风后退了一步，孙冬也跟着后退了一步，简单对着程嘉懿道：“你说得不错，你救了我三次。不过，战场就是战场。” 程嘉懿沉默地后退一步，身上的锋芒锐气瞬间全都收敛了，坐回到轮椅上时，又好像一个单薄的少女，孤独，无助。 简单转身往外走去。 “程姐，这边的所有的武器正在登记，稍后清单整理完毕会送到你手上。”秦风公事公办道。 “我需要晶体，最好是橙色的，也要几粒变化色的。”程嘉懿看着秦风，“能得到吗？” 秦风点点头：“没问题，我这就安排。还有什么需要？” 程嘉懿摇摇头。 “小杜没有事。”秦风犹豫了下，还是说道，“他还没有醒过来，所以方涛才想让他们明天跟过来。” 程嘉懿松了口气道：“我只是担心。秦哥，我只有一一这么一个亲人了。” 秦风点点头，也出去了，程嘉懿呆呆地坐着。 “程姐，小杜哥不会有事的。”孙冬还不知道杜一一从昨晚就一直昏睡，但听着刚才的话，也猜到杜一一身上可能发生了什么问题。 他不由有些可怜程嘉懿，也替程嘉懿难过。 他们都孤身一人了，都失去了亲人，所以，才会对剩下的唯一的亲人更加担忧，尤其还是这个年龄，恋人，是唯一的安慰了。 程嘉懿点点头。她除了点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程姐，其实，你刚才不用那么……暴躁的。”孙冬小心翼翼地道，“可以委婉点的。” 程嘉懿笑笑道：“孙冬，你应该知道我这个程姐就是名义上的吧。” 孙冬犹豫了下道：“我心里一直当你是程姐的。” 程嘉懿摇摇头，“我们不一样，我们同生共死过。” “秦哥他们，也会……”孙冬犹豫着，不知道该用哪个词。 “我可以做程姐，没有什么，给谁卖命不是卖？连命都卖了，是不是该理直气壮些？”程嘉懿轻声道，“反正都能活着。” 孙冬苦笑了下。 秦风进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塑料密封袋，里面有十几个晶体，正是程嘉懿要求的那样。 “十分钟后简单带第一批人离开，你可以跟着一起。程姐，我这边人手不足，不能派人跟着你。” 程嘉懿接过密封袋道：“谢谢。” 秦风接着递过来一把匕首一把尖刀，程嘉懿将匕首绑在右小腿上，尖刀插在后腰上。 “我今晚就回来。”程嘉懿示意孙冬推着她出去。 “路上小心。” 程嘉懿坐在大吉普的后座上，因为后腰的尖刀，她脊背挺得很直，落在其他人眼里，自然带着淡淡的孤傲。 程嘉懿看着路边。她不算路痴，但要是不认真，也记不得路，尤其是这种几乎没有什么景色可以辨认的路。 简单将司机赶下去，自己坐在司机的位置上，程嘉懿猜想简单有话要和她说。 车子启动，简单看着后视镜道：“我欠你一声谢谢。” 程嘉懿也瞧着后视镜道：“不必谢了，换个人我也会那么做。”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事。你这个年龄太过热血了，用现在的话说，中二。”简单看着路，一点也不知道他这话很没有良心般地道，“所以，很容易被利用。以前也被利用过吧。” 程嘉懿看着车窗外，没有回答。 “所以你才那么抗拒那些人的到来。说实话，”简单再看一眼后视镜，“能让你讨厌的人，我也不喜欢。” 这句话让程嘉懿一时有些莫名其妙，她收回看向外面的视线，也看着后视镜，不过简单的视线已经从后视镜移开了，正注意着道路。 “我记得和你……并肩作战的过程，老实说，你这么猛的打法，还安全活下来了，我见到的不多。” 第420章 谨慎 虽然当时简单没有怎么看到程嘉懿的动作，不过他自己处在多么危险的境地内，他还是清楚的。 “我欠你一句抱歉，我想你有必要的理由需要晶体。”简单加了一句。 程嘉懿恍然记得当时简单鄙视的眼神，如果简单不提，她都忘记了。 简单将话题扯回来：“据我所知，接下来那一千人，是C市最后的幸存者。从医学角度上将，这些人都应该有严重的心理创伤，有很高的暴力倾向。” 程嘉懿看着后视镜里的简单，不明白他的意思。 简单专注地看着车子的前方，过了一会才接着道：“如果我是死里求生之后，还要被压榨……”说到这，简单忽然停顿了下，视线与后视镜里程嘉懿的视线碰撞在一起。 程嘉懿不也是如此？从C市逃亡出来的，哪个不是死里求生的？程嘉懿不也是一口气都没有喘均匀，就被他们压榨了。 简单的声音戛然而止，车内陷入尴尬的寂静。 “我明白。谢谢了。”程嘉懿忽然说道。 简单咳嗽了声，仿佛这样就可以掩饰他的尴尬一样，他道：“那些人据说已经惶惶不安了，并且……” “我知道。”程嘉懿忽然打断简单的话，“三天还是四天前我和他们还在一起。” “我会给你申请一个私人护卫队，做你的保镖。”简单看一眼后视镜。 “然后随时和你们汇报么？”程嘉懿带着点讥讽道。 “王勇在那里。”简单道。 简单不再说什么，程嘉懿也不说话了。 终于回去了，终于过桥了，程嘉懿急不可耐地跳下车，跳下来的时候，一时忘记了左腿还有伤，她顾不得了，一瘸一拐地就往楼里走去。 简单叹口气上前，拖住程嘉懿一条手臂。 简单不知道他怎么变得这么好心了，可他却觉得他明白了为什么秦风会同意程嘉懿做那个名义上的首领。 无关年龄和性别，只是有这样的人在身边，确实安全，也安心。 真不明白，C市那些幸存者怎么会连程嘉懿这样的人都容不下。 杜一一他们还在原来的房间休息，见到程嘉懿回来，王鹏和李玉都惊喜地站起来，程嘉懿才要回头介绍，就见简单已经转身离开了。 “程姐你受伤了。”李玉和王鹏都伸手来扶程嘉懿，程嘉懿搭了下手进去。 “他还没醒？”程嘉懿先看着沉睡的杜一一。 “没有。”王鹏道，“才方涛过来了，说你们没事，可也死了不少人。” 程嘉懿摇摇头，“有人死了，具体多少我不知道。” 李玉叹口气：“程姐都受伤了，还能有不死人的？” 程嘉懿坐在杜一一床边，瞧着杜一一，又摸摸他的额头，“怎么还不醒呢？要不要找个医生？” 三人面面相觑了会，李玉小声道：“就怕医生来将小杜哥带走。程姐你总算回来了，我们都不敢离开这屋子，生怕一转身人就不见了。” 程嘉懿哼了声：“李立他们今晚就能到这里。” “什么？”王鹏和李玉同时惊讶道。 “明早就会过河。”程嘉懿将她知道的东西简单讲了遍，“我不放心你们在这，我想一会就带你们过去。” 王鹏道：“程姐，这次李立不敢把你怎么样了。” 程嘉懿摇摇头：“不好说，那些人是他带出来的，却要拱手让出去，换你你愿意？” 李玉也道：“那些人也不一定愿意听李立的了，李立把大家害得还不够惨啊。” “可也不一定愿意听我们的。”程嘉懿道，“幸亏我就是个傀儡，不用我做事。我现在就担心他。” “我们啥时候走？”李玉也不愿意呆这了，“对了，走之前能不能再弄点葡萄苹果西瓜的？那边貌似没有了吧。” 程嘉懿一路上也没有看到种植园，闻言也动心了，“是得带点过去，最好以后隔三差五的能回来摘点。唉，估计是做梦，等过那边去，每天还不得都……” 程嘉懿指指自己的脑袋。 “当当。”门被敲了两下，李玉跳起来打开门。 “程姐。”方涛这么一称呼，程嘉懿莫名有点羞耻感。“你回来就太好了，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将人员提前看了，编制出来。” “我……”程嘉懿看看杜一一，为难道，“我本来想要马上离开的。” 方涛诧异了下，随即了然地笑笑道：“你是程姐了，只有他们敬畏你的，没有你躲着他们的道理。” 方涛不像秦风那么惜言，他确实有些怜惜程嘉懿的不容易了，心底不自觉地将程嘉懿纳入他保护范围。 “也不算躲着，我担心一一。”程嘉懿看着还在昏睡的杜一一道。 “我被控制的时候，好像听说过刺激，应激反应，逃避之类的说法。”方涛看着杜一一，谨慎地说道。 “一一他一直在安慰我，要是没有他，我早挺不下去了。”程嘉懿摇摇头，“他不会逃避的。” 迟疑了下，程嘉懿仍然没有说出杜一一发烧的事。虽然方涛才替她出过头，但是这里不是她的地盘，她不敢用杜一一冒险。 “方哥，管理的事我都不如张安宁，张安宁以前是我们班的班长。”程嘉懿带着歉意道，“我想先带着杜一一过那边，趁天还亮着。” 方涛看看杜一一，很快就点点头。 “我上楼看看强哥。”程嘉懿站起来。 经过半夜加多半天的休息，强哥的精神还好，虽然脸色还不是很好，程嘉懿简单说了接下来的安排——方涛已经说过了，程嘉懿不过是再说一遍。 “小程，你要知道，最后只要出了事，你就逃不掉了。”程嘉懿说完之后，靠在床上的强哥先开口道，“这个替罪羊你当定了。” “不是我也得有个人。”程嘉懿怅然道，“我也知道以后会是替罪羊，要背锅，可我活不活到那时候还两说呢。” 张豪叹口气道：“可眼前也不是那么好顾的，那些人都疯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窝里反了。省会这是打得好主意，这是要将我们榨得渣子都不剩的。” “我没有什么好主意，对这些事情也一窍不通。我一会就带着一一几人先过那边去。强哥有伤，我不知道是留在这边好，还是过那边去。” 第421章 保镖 对比其他人，程嘉懿与张豪之间的关系说不出近，但也不远。而张豪的为人，程嘉懿还是信任的。至少张豪想要利用程嘉懿的时候，话说在明面了。 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是很奇怪的，程嘉懿也说不出什么时候就信任张豪了。而要让她具体说说张豪的优点，程嘉懿可能还会张口结舌。 但比较李立，程嘉懿宁肯将信任这两个字用在张豪身上，包括张豪的人。 并非李立不值得信任，真是在战场上，绝对可以放心将后背交给李立的。只是离开战场的李立太可怕了。 “强哥有伤……多休息一天算一天吧。”张豪替强哥说道。 程嘉懿就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楼上，简单已经汇报完了正事，才将交战的详细过程说给楚宁轩。 “老大，我真没想到程嘉懿能活着出来的，在楼里就不用说了，单兵作战能力一流，这还是她没有格斗技巧，全凭临战反应，身手敏捷。 在操场上冲过去，那真得是玩命的，不怕死的。我也没想到她真跟着我冲过去了，要不是她拉着我，我可能就交待在那里了。” 楚宁轩挑眉道：“若不是我了解你，也真以为你贪生怕死了——你就那么将她留给那个大块头了？在你刚被人救了之后。” 简单哼了声，好一会才道：“当时我以为她会死，然后是我。能拖一阵是一阵，总要将房顶上的枪手解决了的。” “你没查下她怎么解决那人的？”这么厉害的，简单以为自己必死的人，竟然也被程嘉懿杀掉了，楚宁轩也很好奇。 “查了。大块头的伤口在这里，她自己喊的被淋了一身血尿的，所以，具体过程我也没问。”简单比划了下，又摇摇头，“现在和老大你说，我都觉得没脸了。” 楚宁轩靠着椅背上琢磨了会道：“这样的人放出去背锅，真可惜了。” 简单蹙眉道：“我也这么觉得，但看样子，要是换一个人背锅，秦风还不会同意。他们那边也没有能担得起来的人。不过以后我们也可以把她摘出来，就说她年纪小，被推出来顶罪的。本来也是。” 楚宁轩道：“以后再说以后的。她能镇得住那帮人最好了。不过我看很难。你看看那些人的背景。” 楚宁轩将一张A4纸递给简单。 简单接过来，越看脸色越难看，看到最后脸色都要黑下来了。 “再看看这个，我找人打听的。”楚宁轩再递过来一张。 简单看完，震惊道：“这个李立，怎么能……” “我以为当时我们就够铁血了吧，若不是当时就军官，杀无赦，也维持不了秩序。可这才是狠人，一个市的人命，全给葬送了。”楚宁轩冷笑道。 “上边……也……”简单锤了下桌子，“难怪程嘉懿一听到要接受的人，脸色都变了。” “他们之间肯定有矛盾，你找人打听下。” 简单点点头，就是楚宁轩不说，他也准备这么干了。 “还有个事，我看李立他们过去之后，秦风有得忙的。程嘉懿身边那三个人，都是累赘。我想给程嘉懿安排几个保镖，和她提了，她没拒绝。” 楚宁轩挑眉道：“这可是我第一次见你关心过人，还是个女人。” “讲真，老大，你要是见到战场上的她，也不会愿意她被人欺负的。我们欺负也就算了，要是被这小子欺负了，”简单掂掂手里的A4纸道，“不是打我的脸了么。好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自己手下的一个两个，只要和程嘉懿一起出过任务的，回头来全对程嘉懿赞不绝口，让楚宁轩也对程嘉懿重视起来。 “把小七派过去，教会她射击，格斗。”楚宁轩道。 “小七？老大，谁顶小七的位置？”简单惊讶道。 小七是楚宁轩提上来的保镖，只要楚宁轩离开这个办公楼，小七必然形影不离。有一个小七给程嘉懿做保镖，都不用第二个人了。 “那边肯定危险，你这边找到合适的，再把小七替下来。”楚宁轩道。 程嘉懿下楼回去，张安宁正和李玉聊着程嘉懿和杜一一，见程嘉懿回来了，张安宁忙站起来问道：“嘉懿，听说你受伤了，没事吧。” “没事，小伤，不打紧。”程嘉懿慢些走，还是没有啥事的，只是从回来只换了上衣，裤子还带着泥土血迹，看着很是狼狈。 “嘉懿，你真厉害，以前我记着你看到个虫子都要吓一跳的。”张安宁佩服地道。 过去的事情程嘉懿一点也不想提了，她转移了话题道：“我正要找你，我们几个一会就过那边去，你们一会一起过去，还是明天过去？” 程嘉懿想明天要过去的人很多，这边不一定能安排出来车是一，二是那么多人，难免到那边先要乱一些，早过去也好早安排。 张安宁摇摇头，略微兴奋地道：“才方哥找我，要我晚上帮着登记。我就明天过去了。” 程嘉懿点点头。 能被方涛安排做些事情，尤其是文职的事情，张安宁很是兴奋，他有心想要多说几句，可看着程嘉懿疲惫的样子，又担心会让程嘉懿多心。 正要告辞离开，简单就领着小七进来了。 “程姐，这是咱们老大亲自给你安排的保镖。”简单对房间里的其他人熟视无睹，进来之后直接介绍。 听到简单称呼程嘉懿程姐，张安宁就怔了下，再听到保镖，满脸震惊。 肖奇上前一步，一个立正道：“程姐，我叫肖奇，大家都叫我小七。” 程嘉懿站起来。 “程姐，小七可是咱们老大的御用保镖的。有他在你身边，安全上你就放心好了。”简单接着道。 程嘉懿看着简单道：“你们老大的保镖？” 简单点头，“先给你用一个月，让小七把你该会的都教会了，你自己也可以再慢慢找人，找到人了，将小七还我们。” 张安宁吃惊得嘴巴都张开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程嘉懿现在都这么高的级别了，这里老大的保镖都要来保护她。 “我这边给你辆车，你专用的，汽油小七会想办法，你需要什么就和小七说。”简单说着，视线往下落下，好像才注意到还睡着的杜一一。 程嘉懿顺着简单视线看过去，然后看着简单，面无表情道：“那就谢谢了。” 第422章 住处 简单在这边，是跺跺脚就能让人抖一抖的人物，除了楚宁轩，谁都要看着他脸色的。偏偏程嘉懿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对着有意示好的简单，明显的疏离冷淡。 王鹏和李玉是习惯程嘉懿这种冷淡的了，简单和程嘉懿交道虽然不过多半天，对程嘉懿的翻脸就不认人也颇有体会，自己心里也有内疚，自然也就不会在意。 但落在小七和张安宁眼里，便又是另外一种看法。 张安宁是完全摸不着头脑，程嘉懿已经不是他认知里的程嘉懿了。 肖奇别有深意地看着程嘉懿。程嘉懿分明有些不识好歹——不说自己是老大身边最得力的，就不是，简单亲自领过来的人，怎么也要热情一二分吧。 不由想起简单刚与他说的话：你可别看那小丫头年纪小，就小瞧了她。那小丫头义气着呢，连我这样的都忍不住要说她几句好话。 能让简单高看一眼的人，肯定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的。 程嘉懿的疏离冷淡也在简单的意料中——回来那一路，他算是推心置腹了，程嘉懿不也就回答那么几个字？这时候他也不指望程嘉懿会露出感恩戴德的表情来。 城府不深，意气用事。毕竟年轻。 再说简单也不是全为了回报程嘉懿的救命之恩，程嘉懿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了他指给她的人。 当下李玉背着杜一一，简单亲自送到门口，还安排了两辆车子跟着护卫。程嘉懿之后才知道那两辆车子里还装了衣物被褥和一些生活用品。程嘉懿想到和没想到的，简单都替她想着了。 车子外形上看应该是越野，但内饰装得却很舒服，作为老大的程嘉懿本来该是坐在后座上的，但她理所当然地坐了副驾，李玉和王鹏也心安理得地在后座陪着杜一一。 肖奇自然不会多言，更相信了简单说的话：程嘉懿身边那三人就是累赘。 简单安排的两辆车子一前一后，程嘉懿也省了指路事，她靠在椅背上看着外边。 给她不给她保镖她根本就不在意，她也没有背着谁做出什么大事的想法——以前或许有，在经历了真实的末日之后，少年时代那些不合时宜的雄心壮志早就没有了。 但这个保镖对秦风来说，应该是不会喜欢的。 她就是再不晓得事理，也知道没有人喜欢被人监视的。 这个曾经是老大保镖的人物，绝对不会就是个普通的保镖。 车子很快就接近兵营，之后进入。当小七询问她的住处的时候，程嘉懿茫然了下。她只知道她的办公室，住处在哪里还不清楚。 小七很快就展现出一个合格保镖该有的素质。 保镖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兼任管家、助理的职位，就算没有这种兼职，长期在老大身边，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该做什么。 当下随意抓来一人询问几句——他小七的那张脸，还没有几个人不认得的——跟着将车子开到后边一幢楼下，那楼外表看来并不怎么起眼，只是一个独立的二层小楼，但进去之后，其内风格与外边大为异。 程嘉懿只在电视里和图片中看过这种装修。 一进门显然是个大客厅，沙发、茶几、壁画等等装饰全是欧式的，包括一个通往二层的楼梯。她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左右张望，心里隐隐确定了，这里将会是她的住处。 小七这个保镖上任的第一个工作，就是给她安排了最奢华的住处。 这里原本该是这个兵营最高统帅的住处了？ 兵营里不都是军人，怎么会有这么奢华的住处？程嘉懿想这自己接触过的为数不多的报道，一河之隔的这个国家，据说还在贫困线上挣扎着。 小七已经在程嘉懿几人茫然四顾的时候，将一楼的所有房间飞快地查看了，接着上了二楼。 李玉和王鹏将杜一一平放在长沙发上，三人打量着周围，然后又面面相觑。 三人将一楼所有房间都看了，就听到小七开始安排，一群人也从外边卸下来各种东西，有的搬到一楼的厨房里，有的送到楼上。 程嘉懿被小七安排在楼上唯一一个套房内，她住在里间，外间小七占了。好在程嘉懿将杜一一搬到里间来，小七没有反对。 二楼一共四个卧室，王鹏和李玉选择住在一起，就在程嘉懿的对面，空出来两间。 四人现在都挤在程嘉懿的卧室内，听着楼上楼下搬动东西的声音，还有小七偶尔的几声安排。 “这，以后想要商量点什么，都不方便了。”李玉看着套房的外间，那里刚刚搬过来一张单人床，就靠着窗边放着。 “先不管那些了。”程嘉懿拿出密封袋，从里面挑了几个过度色的晶体道，“你们守着门，先别让人进来了。” 李玉答应着去了外间，将门关上。王鹏略微担忧地也站在门口。 程嘉懿不知道杜一一到底是怎么了，但就算是受到了刺激，睡了这么久也够了，更何况变异以来，他们根本不需要睡这么长时间的。 可能是不想醒，也可能是醒不了，但不论是哪个原因，尽快醒来才是应该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唤醒杜一一，但想来杜一一的沉睡也肯定与脑袋里的晶体有关，莫不如就用晶体来唤醒了。 她将一粒变色晶体放在杜一一手里，自己的手却是与杜一一掌心合在一起，她希望自己刺激了晶体的发热吸收，也顺便刺激了杜一一脑袋里的晶体激发。 反正她手里有十几粒晶体，怎么也足够用了。 手掌相握，十指紧扣，程嘉懿担心地看着杜一一，却又觉得不稳妥，将合握的掌心松开些，再放入两枚晶体。 心神关注在晶体上，她感觉到手心微微一热，接着头部的某处也一热。 门口传来李玉的说话声，不大，但是拒绝得很明显。小七的声音隔了一会才传来。 程嘉懿无暇细听小七说些什么，她需要抗拒吸收晶体，她希望发热的晶体被杜一一吸收，好唤醒他。 然而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吸收晶体的，这种吸收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第423章 苏醒 杜一一知道他病了，知道他发烧了，睡着之前还想着，他一定要醒过来。但有些事情，毕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长久以来，他一直在担惊受怕中殚精极虑着。对于他这个年龄的人来说，他心理上承受的压力实则很大很大了。然而却一直没有纾解的机会。 变异发生之后，他就一直想要坚定地站在程嘉懿的身边保护她，支持她，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但阴差阳错，却是程嘉懿一直在保护着他。 一次次的危险，都是程嘉懿站在他的身前，一次次的危机，都要程嘉懿独自一人去面对。他能做的，只是在程嘉懿精神上承受不住的时候，开解她，安慰她。 但他的精神，实际上也在崩溃的边缘，只是他知道他不能崩溃，绝对绝对不能崩溃。 可他也渐渐承受不住了。而在这最难熬之际，却又传来噩耗，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从没想过，他会在突然之间失去妈妈。 他的妈妈是医生，是教授，是研究变异人的科研人员，是要被重点保护的。 可忽然，他成了孤儿，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可他还要压制着自己的悲伤，他不敢哭，不敢说他受不住了。 他是个男人，却一直拖累着程嘉懿，再要在精神上也拖累她，不如死掉了。 于是，被变异人砍的这一刀，便成了他精神上逃避现实的借口，而他也实在实在是太累了。 潜意识里，杜一一知道只有睡着了，才可以放松精神，他可以在梦中让自己软弱，而醒来，就还要成为坚强的自己。 但潜意识里他也知道，他的逃避不可能解决任何问题。 他睡着了，可一部分的他还清醒着。 他清楚地知道他现在的状况，知道他应该尽快醒过来。他也清晰地听到了所有在他身边的对话，知道了他睡梦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知道他该尽快醒来，可是他醒不来。 他好像被裹在了茧里，被一层层地缠绕着。 他希望自己被唤醒，他挣扎着，渴望被唤醒。然而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他连张开眼睛都做不到。 他不够坚强，根本做不到他想要做到的坚强。 可他不甘，他还没有上过一次真正的战场，还没有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沉睡中的杜一一并不知道，那一层层包裹着他的茧，正是他一次次对自己精神上的压抑。 这一个月来，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敢有丝毫放松。而在他精神最为脆弱的时候，长久以来的压抑反扑过来，将他的精神彻底掩埋。 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被彻底压制，沉迷于沉睡中，要么反扑，夺回自己的精神。 沉睡，忘记所有的悲伤，是一个很有诱惑的选择，如果杜一一没有听到外边的一切，没有感觉到程嘉懿的焦虑，他大概会选择沉睡了。 毕竟，沉睡可以让人忘记一切。 然而，正是程嘉懿的遭遇，让愤怒重新充斥在他心中，唤起了他清醒的欲望。 凭什么，在他们九死一生回来之际，程嘉懿还要被迫上战场！凭什么，在从战场得胜归来的时候，还要再被胁迫接收面对李立！ 就在他苦苦挣扎着，精神想要从层层包裹的茧里挣扎出来的时候，手心里忽然传来温热。 刹那，这道温热冲进了他的身体，破开了层层包裹住他精神的茧，他的精神也在刹那冲破的阻碍，与这道温热汇聚在一起。 仿佛有烟花在大脑中璀璨绽放，脑海中忽然升腾出一股力量，跟着这道力量充斥全身，完全不受控制地挣脱出身体。 “啊。” “砰！” “程姐！” 杜一一终于张开了眼睛，就看到程嘉懿跌倒在地，王鹏正冲过去，程嘉懿已经扶着墙，龇牙咧嘴地站起来。 “没事，嘶，我这腿还能好了不……” 杜一一茫然了下，“我推得你？” “不是你我自己摔的啊。你可算醒了。”程嘉懿一瘸一拐地走回来，顾不得看自己的腿，先打量着杜一一。“你记得你是谁不？睡一觉没有失忆吧。” “没失忆，都记得呢，我看看你的腿，你怎么也不换条裤子，这脏的。”杜一一跳下床。 “哎，先别。”程嘉懿拦着杜一一，“先看看你自己。” 杜一一低头看看自己，抬头道：“看我什么？” “你伤好了？”程嘉懿问道。 程嘉懿不说，杜一一都忘记了他受伤了，闻言撩起上衣，他自己看不到，程嘉懿和王鹏清晰地看到他后背的伤处只剩下一道结疤的伤痕。 杜一一伸手摸了下，失声道：“就有点痒，这好得也太快了吧。” 王鹏道：“你可算醒了，担心死我们了。” 杜一一放下衣服，忽然抬手看看道：“嘉懿，你刚才给我吸收晶体了？” 程嘉懿坐在靠墙的沙发上道：“是啊，你就那么睡着不醒，都要一天一夜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能喊醒你，就往你手心里塞了几粒晶体，想着我要是吸收的时候，你能不能也感觉到，也吸收了。” 杜一一惊讶道：“我也想醒，可就是醒不来，原来是吸收晶体了。” 他再活动了下身体，隐隐觉得身体好像和以前有些不同。 楼下来通知晚饭准备好了，程嘉懿重新换了衣服——却是小七早准备好的体恤运动装。 吃饭时候却不见小七，据说去巡视兵营了。门口却有了守卫站岗，厨房还多了两个做饭的。 饭菜很是丰盛，有鱼有肉有蔬菜，主食是玉米，每人手边还有一碟切好的水果。 四人从混乱发生以来，虽然也一直吃住不愁，却哪里过过被人这么伺候的日子，一时感慨万千。 曾经的他们都是渺小得接近尘埃的小人物，混乱变异的发生，却让他们的身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诚然，一路走来，是程嘉懿带着他们越来越好的，但是这一路走来，程嘉懿也得到了他们的扶持。 最初的他们几次陷入危机，靠得是李玉的开锁技能转危为安。王鹏的嗅觉，电脑知识的了解，危难时候的奋不顾身，也是一大助力。 杜一一更不用说了，若是没有他一路的安慰开解，程嘉懿怕是都要疯掉了。 相濡以沫，说得大抵也是他们四人这样吧，虽然只有一个月，但是对他们而然，这一个月有如数年了。 第424章 后路 在河那边，程嘉懿只是简单地说了白日的遭遇，如今杜一一已经醒来，她便再无顾虑，当下将今天所有的经过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程嘉懿尽量客观地叙述，然而枪林弹雨中的危机，手雷爆炸在近前的恐怖，面对力量大于自己数倍持枪变异人的可怕，还是让几人脸上都显出了愤怒。 尤其程嘉懿死里逃生之后，却还要被迫背上“入侵”这口大锅，更还要接收李立那一群他们才逃避了几天的人群，未来还要长久共事，更让人听后气愤极了。 “我本来不想做这个大姐大了，但想想，秦风说得也有道理。你们看，做了这个大姐大，保镖也有了，住处也改善了，至少眼前是得利了。”程嘉懿自嘲地道。 李玉怒道：“这算什么得利，他们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王鹏对李玉道：“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秦风开口了，程姐很难拒绝，况且，程姐不做这个老大，张豪、顾东临肯定愿意做。到手我们就被动了。” 杜一一也点头，对程嘉懿道：“简单那个人身份肯定不简单，有点类似周尧和李立那样的关系，那样的人瞧不起咱们很正常。前倨后恭，不光是因为你是程姐了，秦风的态度是关键。” 杜一一醒过来，觉得思维更加敏锐了。 程嘉懿点点头：“肯定的，简单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的。” 杜一一道：“咱们看看，首先是王勇对你推崇备至，将你推上战场。其次是你数次救了简单，简单自己也承认了。然后是谣言扩散，指不定明天李立他们过来之后，你今天的所为还会被添油加醋一番。” 李玉道：“肯定会的，连那什么小七都派了来，来就这么一番排场。” “这些都是河那边的动静。我们这边呢，秦风支持你。强哥受了重伤，张豪一个人孤掌难为。顾东临，没有根底。你又偏偏是能打的，又年轻好拿捏。” 杜一一这番话，说到几个人心里所想，他们都点点头。 “他们这些人得到了李立要过境的信，以他们能将边境控制得这么干净利索的能力，不可能不想法打听下越境的都是什么人，咱们和李立之间的矛盾，可被不少人看在眼里的。 明面上入侵是民间行为，咱们那边的军队没有参与，实际什么情况咱们是心知肚明。这边最后肯定要控制在军方手里的。” 杜一一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李玉迫不及待地接上道：“所以，他们将小七派过来，一方面也要控制程姐，制约秦风，另一方面也要让李立知道，程姐现在也是有后台的了。”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道：“程嘉懿这个时候做老大，明白着就是制约着李立的。小七过来，又是制约秦风的。反正，现在这个兵营的关系是错综复杂了。” 他们都看着程嘉懿，程嘉懿想了一会道：“兵营的事情我完全不懂，秦风倒是说过让我参与，什么什么的都要和我汇报的。” “那你怎么打算？”杜一一问道。 “我？我本来就打算当个傀儡的。”程嘉懿道。 几人都沉默了下。 程嘉懿解释道：“不当傀儡也没有办法的，我什么也不懂啊，你们懂吗？” 这会几人的目光都望着王鹏了，毕竟王鹏才年长一点，还有过正儿八经的工作经验，处理过人际关系。 但王鹏也是摇头道：“我以前办公室里才几个人？我们连李立都玩不过。” 程嘉懿叹口气：“但现在，好像傀儡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是做秦风的傀儡，还是做那边的？” 这又是一个不好解决的问题。 “不然我就做我自己了，这边兵营的事情秦风给我看我就看，不给我我也不管。咱们四个看看能不能拉点人，我估计着我怎么也能要来几个人。 我现在可以吸收橙色的晶体了，这一战我也觉得我又进化了，才过来之前，简单也说了，小七陪我一个月，教我用枪，格斗，我也想学。 你们三个也得抓紧提升了，也跟着一起学，这年头，谁会什么也不如自己会，大不了，以后我们还能跑路。” 跑路这词一下子提醒了三人。 李玉小声道：“咱们跑了多少次了，我差不多都相信孙悟空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了。河那边不也是归省会管？”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他们兜兜转转的，最后还是要和李立合作。而李立明明是被放弃的人，最后竟然能带着最后的幸存者出了边境，没和省会做什么交易是不可能的。 “跑路是最后迫不得已时候才能做的。”程嘉懿道。 “我觉得未见最后只能跑路。”杜一一道，“还有一点咱们忽略了，他们不可能忽略。” “什么？” “程姐的年龄。”杜一一道。 王鹏恍然：“对啊，程姐这有十七没有，明明就是未成年。这下就说得过去了。秦风李立哪一个不是老奸巨猾的，哪一个都是一跺脚这里就要抖一抖的。程姐这个大姐大明明就是他们的障眼法，没有会信的。” 杜一一道：“对。昨晚的谣言越传越离谱，指不定明天还会有程嘉懿刀枪不入的谣言，这些全是铺垫，为最后给程嘉懿翻盘做准备。” 程嘉懿迟疑了下：“他们凭什么要为我翻盘？” “这个就不好说了，都说走一步看三步的。程嘉懿，你才和简单发那顿火很好，在他们眼里，你就是城府不深，什么都挂脸上的人。这么他们才对你放心。”杜一一道。 “说来说去，就是谁都想要利用程姐一把。”李玉道。 “这个叫牵制。简单、秦风都想要通过程姐牵制李立，李立完蛋了。”杜一一抚掌道。 “呵呵，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程嘉懿低声道，“真是活生生的例子。” “李立不会甘心的。”王鹏忽然道，“他若是甘心，就不会想法设法带着剩下那千八百人逃出来了。以后，这里瞧着热闹吧。” “笃笃。”套房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李玉跳起来开门，小七走进来。 他似乎已经知道杜一一醒来，看一眼四人并不意外，对程嘉懿道：“程姐，我刚刚将兵营走了一遍，准备好了枪支，您要开始练习吗？” 第425章 这么难 除了之前方涛给做的不足半小时的枪支培训，程嘉懿这是第一次受到枪支方面的系统培训了。 教一个也是教，教四个也是教，小七在程嘉懿几人面前没有表现过一丝不耐烦。 她本来以为小七要教她的就是实弹射击，谁知道竟然是从组装枪支开始。 这一晚上三个小时时间里，他们四个人组装了上百次的枪支：半自动步枪，自动步枪，狙击步枪，手枪，冲锋枪，机枪。 程嘉懿怀疑，如果这里有火箭炮的话，小七也会搬来要他们学习组装的。 幸亏他们是变异人了，手腕力量身体强度跟得上，就是记忆力也比以前提高很多。 幸亏程嘉懿经过了枪林弹雨，知道战场上熟悉各种枪支的操作能多出一条命。 幸亏他们都是枪支小白，对能摸到真枪有无限憧憬和兴奋。 然而三个小时之后，当他们满脑袋都是各种枪支零件之后，王鹏和李玉被放走休息，程嘉懿被秦风找上来。杜一一自然要跟在程嘉懿身边，小七也当仁不让地跟在程嘉懿身后。 小七被拦在会议室之外，杜一一倒是被放进来。 “程姐，这是兵营的平面图、所有武器弹药车辆的登记、其内被囚禁的变异人，还有，这是明天将要过来的所有人的名单，已经按照年龄分组了。” 程嘉懿看着面前摆着的一摞纸。 平面图，她多少看得懂，毕竟她也学过平面几何了，上面写着外文的地方，还用汉字做了标注。 武器弹药车辆的登记，一堆术语中，还真看到了火箭炮。 被囚禁的变异人，只有数量，瞧一眼就过去了。 而明天要来的人的名单，她看了前边那几个熟悉的人名，注意的就是总数，982人。 程嘉懿有些茫然。再看到这个数字，她已经没有那么难过了。时间真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她不但没有那么难过，甚至也不觉得该难过了。 她为什么要为不相干的人难过呢？ 逝去的人已经同过去一样，与她不相干了。 而活着的……她不由想起满地的死人，与满地的鲜血。 “这，是另外一个小聚集地的地图，是昨晚上我们偷袭的地方，距离这里直线距离十公里左右。保守估算，周围还应该有几座这样的小聚集地。百公里之内，应该还有至少一座大型兵营。” 程嘉懿迷惑地从纸张上抬起头。 “到现在，距离我们控制这座兵营已经十个小时了，我们并没有受到袭击。要么这个国家的军事控制基本不复存在，各兵营已经不受上一级指挥，或者国家只控制的少部分力量。要么，他们会先通过外交途径解决。” 程嘉懿还是迷惑地看着秦风。 “这种情况下，我们大规模清理周围变异人，会引起内地的恐惧，而如果我们不清理变异人，与我们进入到这里的目的背道而驰。” 程嘉懿觉得她明白秦风的意思了。 “我们只有982人是吧，加上我们所有人，也就正好一千人。这里有多少人？不全是变异人吧？我们怎么分辨谁该杀谁不该杀？我们这是来……” 程嘉懿微微变了脸色。 他们明明白白地入侵，这个无论怎么粉饰，都是事实。就算这个国家人吃人了，就算这个兵营里养着人吃了，哪怕她还是学生，也知道还有个主权完整的说法。 退一步，就算他们是怀着人道主义的慈悲之心过来的，但现在他们解救那些被囚禁的“食物”了吗？不还是关着那些人。 她自认经历了这些，她已经不是什么慈悲为怀的人了，也不会做个随便就将那些被充作食物的人放掉的蠢事，但要她带着人或者是同意她所谓的手下外出肆意杀人，只为了夺取脑袋里的晶体，她怎么也做不到的。 不错，她是要逃过国界来，但她是为了活着。她是杀了这边的人，但那些人先对她动了手——她得到的命令是来杀杀人吃人的变异人的，不管是不是自欺欺人，她是不会主动杀平民百姓的。 这个兵营里的人，虽然也有无辜之人，但也算是战场吧，是战场，就无所谓对错了。 程嘉懿在心里勉力为自己开脱，脸色神情一变再变。 年龄上她不过是个高中生，这一个月来经历虽然忐忑，城府却还是不深，喜怒全在脸上。别说杜一一听着程嘉懿的话，看着她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更瞒不过秦风的眼睛。 秦风才是城府颇深之人，察言观色，隐藏自己情绪，更是他曾经受训的项目。看着程嘉懿神色一变再变，越发难看，哪里猜不出程嘉懿的想法。 谁愿意成为杀人凶手呢？秦风在进入兵营，看到被囚禁作为食物的人时，心中的愤怒如火焰般升腾。不仅是为了那些可怜的人，那些可怜人的命运也让他想到了自己。 他已经尽力地忘记了，然而曾经经受过的苦难如此强烈，若非他曾经经过的训练，吸收了晶体的身体日益强大，他可能也早成为囚笼里同样的人了。 然而，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脱离了他原本的想法，进入到生存还是死亡的选择中，甚至比寻常意义上的死亡还要可怕。 秦风他可以为了理想信念而死，却不甘心在死后，他身体内的晶体会被人利用，还是被害他的人利用。 他接过程嘉懿的话道：“之前，可能我们的目的是解救那些饱受变异人伤害的幸存者。但不论之前目的是什么，现在都已经变成为了自身的生存。 我们现在经历的，已经不是普通的生存，而是战争，我们脚下的土地，已经成了真正的战场。而外边，不论是变异人还是幸存者，都将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这场战争中，任何人也做不到独善其身。你，我，即将来到的李立，幸存的982人。” 程嘉懿半张着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 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不是，她不是为了成大事，只是为了活着。可活着为什么这么难。 第426章 黑暗 程嘉懿知道，秦风本来用不着和她商议这些的，她就是个傀儡，就是挡箭牌。 而到最后，真正的生死存亡一刻，秦风也未必真就用了她做挡箭牌的。 可秦风仍然和她说了，是信任？还是需要她做什么？还是二者都有。 程嘉懿知道她有点小小的英雄情结，有点小小的自不量力，但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事情的决定。 她的英雄情结和自不量力，只表现在战斗上的奋不顾身，而那时候的奋不顾身，多数也是身不由己。 她茫然地看着秦风，然后低头。 桌面铺着是这个兵营的平面图，手里是兵营的武器、关押的人、将要到来的人的名单。 她从中出抽出一份，茫然地、迟疑地道：“这些人，是要杀的吗？” 秦风的心里有瞬间的疼痛。他不是在逼迫程嘉懿做出决定，也不是为了要她承担什么责任。 他希望程嘉懿能清晰地明白他们面临的是什么，在可能他顾及不到她的时候，保护住她自己，和她想要护着的人。 “是的。” 秦风看到程嘉懿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纸张，然后抬头对他道：“是需要我签字还是做什么吗？” 秦风深深地叹口气，“程嘉懿，你虽然是程姐，我秦风还不至于卑鄙到要让你替我承担责任。” 程嘉懿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点笨，我怕我猜错了。” 秦风将他面前展开的一份地图推倒程嘉懿身前，走过去道：“这里是边界，这里是我们所在的兵营，我们只有一千人，良莠不齐。 可能从明天太阳升起的那刻起，这一片将会不断出现杀戮、死亡，而所有杀戮与死亡，最后都要算在我们头上。” 秦风在兵营的位置画了个圈。 程嘉懿的心里涌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她忘记是看过的小说还是电影，应该是小说吧。 具体的情节她忘记了，唯一记住的是，那些人扶持了副总统搞掉了原本的国家，才花费了比计划里说服总统费用的十分之一。 秦风不是也想如此吧。 “程嘉懿，我秦风，可能也不会是以前的秦风了。” 秦风末了也没有说出他到底是如何想法，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程嘉懿想她理解秦风的矛盾和痛苦，理解秦风将要做的决定，就如她理解李立的决定一样。 人，不能因为他曾经的身份，就完全放弃了自我。也不能因为他曾经的身份，以后要做的事情，就说他不爱国。 秦风将要做的事情与叛国没有任何关系的，因为他此刻做的事情也不是国家派他来做的。 说到底，省会的做法就是爱国了？不论打着什么旗号，将三个城市数百万人口化为一粒粒晶体，也不是爱国。 杜一一自始至终都沉默地听着，一言不发，而程嘉懿太过震惊，竟然不敢询问秦风到底决定好要怎么做没有。 身边跟着小七，她什么也不敢和杜一一商量，这般机密的事情，也不敢随随便便说个李玉和王鹏。等到回到黑暗里的小楼时候，她有忽然升起惧怕。 二层楼，全无护栏，对变异人来说，等于没有任何防备。 这里不同于以前住的楼房，怎么说房门都是防盗的，这个二层小楼，除了大门看起来结实坚固，哪个窗户都仿佛可以随意进出。 楼下厨房有窗户，饭厅储物室休息室全有能钻进人的窗户。踩着一楼窗台就可轻而易举爬上二楼任何一个房间。 站在大门口，程嘉懿不由站住：“小七，兵营所有哨卡上都有人站岗吧。” 程嘉懿虽然是询问，却还是带着点肯定语气，她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 “人手不足，应该不是所有哨卡上都有人。”看到程嘉懿脸上勃然变色，小七安慰道，“楼下有人值夜，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程嘉懿不知道小七哪里来的自信。她真的后悔自己太过相信小七的安排了，也后悔自己贪图这个小别墅的享受环境。 居安还要思危，何况他们本来还在危险的环境下。 她升起一股冲动，想要喊上李玉和王鹏去秦风那里休息，哪怕在武器库里休息一夜。 可小七眼神灼灼地看着她，她竟然无法开口。 就一夜，这一夜不会有事的。谁那么无聊，要进到兵营里找素不相识的她的麻烦的。就算是要得到晶体，外边那么有变异人和幸存者呢。 更何况这个兵营白天还全是枪声，没有人敢过来的。 程嘉懿心里安慰着自己，进了门。 李玉和王鹏都洗漱了，看到程嘉懿和杜一一回来才去休息，程嘉懿则是身心俱疲。 看着黑洞洞的窗口，就好像是看着一张吃人的大口。 盛夏的夜晚，夜风里带着那么一点点的凉爽，程嘉懿却不敢开窗躺下，哪怕室内闷热。她和杜一一检查了所有可以躲藏人的空间，才合衣躺在床上。 她想要和杜一一说说未来，想要听听杜一一的想法，可外间小七好像躺在床上的声音提醒着她，隔墙有耳。 程嘉懿躺在床上，疲惫与焦虑很快就化为沉沉的睡意，沉睡之前她想着外间有小七，杜一一睡了那么久，一定也不困了，会守夜的。 然后，她就发出沉睡的鼻音。 杜一一靠在床头，看着程嘉懿几乎是一躺下就立刻陷入了沉睡中，心里生出怜意。 程嘉懿的心里该是恐惧的，她远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她的内心深处，还是那个看到虫子就要跳在椅子上尖叫的女生。 她却只能忍受了，在恐惧中，还没有忘记他。 杜一一记得那种将他一层层包裹住的感觉，如果没有程嘉懿用晶体唤醒，他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清醒过来。 外间些微的声音也停下来，周遭陷入到夜的寂静中。 末日活着难，做人也难。 杜一一轻轻抬手，在黑暗里握了下拳头。他感觉到来自手臂和拳头的力量。 他该感谢这次沉睡，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弱点，也让他有了追上程嘉懿的可能。 白天睡足了，一点睡意也没有。杜一一看着黑暗的窗外。 窗外好像有什么声音传来。他扭头看向窗外。可再一听，声音有消失了，似乎之前的只是错觉。杜一一无声地站起来，赤脚贴近窗口，从窗边悄悄露出一只眼睛，向外看去。 第427章 最后的幸存者 李立一行人在天擦黑之前，被拦在了郊外。 拦截他们的是几辆军车。最前边车上架着一挺机枪。 李立带着的人被安置在程嘉懿曾经摘过水果的那片村庄内，周围硕大成熟的水果和蔬菜，也没有让一行人摆脱忧郁。 他们早已经失去了锐气，从三天之前的那场最后的变异之后，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活成了行尸走肉。 他们曾经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家人浴血奋战过，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与变异人殊死搏斗过，可有一天他们发现他们自己也成了变异人，他们亲手杀死了自己最后的亲朋好友之后，再坚强的内心也会崩溃。 他们曾经也都是普通人，一夕之变，让他们的内心已经承受了极大的压力，活着，和仅剩下的亲朋一起，也是他们唯一的支柱。 在这般巨大的灾难面前，他们已经逐渐失去了雄心壮志。他们自己都不清楚，他们只是机械地跟随着领头人。 然而，他们终于活成了行尸走肉，还能喘口气的原因，大抵就是心里仅剩下的一点点不甘了。 不甘变异之初，他们一无所知，日日生活在恐惧之中。 不甘希望刚刚出现，就一次又一次被现实狠狠地践踏。 不甘他们挣扎逃亡，却还要被一路堵截追杀，更不甘在他们自相残杀，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哀莫大于心死，他们的心离死亡相差不远了。 面对着鲜美的葡萄苹果西瓜，他们只是机械的啃食着，若是曾经对着他们的机枪扫射出子弹，估计绝大多数人不会反抗的。 他们经历了恐惧、挣扎、希望、希望破灭、逃离、背叛、绝望，人生中的种种苦难全都经历了，他们只剩下还活着了。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仅剩下的这个活着，什么时候会被剥夺，被谁剥夺。 这中间，也有意志坚定之人，比如李立、周尧、付佳明和他们剩下不多的几个战友，比如关守义这样的，比如李教授，还有一直韬光隐晦藏在普通变异人人中的人。 但不论是谁，心底都是阴暗的，哪怕是曾经以为问心无愧的、现在也问心无愧的李立。 不，他心底还是有愧疚的，他没能保护好带出来的所有人，也辜负了信任他的人。 到如今，他站在所有人面前，还是面色沉稳坚毅，而背着人的时候，他才会卸下伪装。回忆这一个月来的一幕幕，坚毅如他，也有些撑不住了。 他真的要撑不住了。 但他不能这么白白的死掉的。 男儿生而顶天立地，纵然到死，他也不会放弃的。 简单上下打量着李立。 老实说，简单不大瞧得起李立。 想要以一己之力抗下一个城市的安危，却又瞻前顾后狠不下心，最后彻底葬送了所有人，这种人早该死了算了。 然而，他和楚宁轩思前想后，却有觉得李立不想他们打听出来的那么简单。 然而，这中间不论有多少隐秘，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的任务是守住边境，控制住变异的扩散，控制住变异人。 “李队，我接到命令，在明早天亮之后，送你们所有成年人过河，你们所有人归那边的大姐大接收。你、你们所有人，都属于民间组织，灾难后的幸存者，过河之后，永久不许反悔，一旦违令……” 简单停顿了一下，才漫不经心地接着道：“格杀勿论。” 李立虽然早就知道他们的命运，仍然为最后听到的四个字愤怒，然而，这条路是他一早就选定的，格杀勿论这四个字，他也早早就领教过了，自然不会与面前传音的人愤怒。 但他却因为听到的大姐大那三个字忽然有些疑惑，不会是那人吧。 不可能的，这个人被他推倒那个位置，也不过是拉来震慑那些不服管教的变异人的。几天时间，她怎么能做到连省会都知道的大姐大。 “我们这里还有幸存的儿童六百余人，他们会被怎么安置？”李立问道。 李立没有先问他们成年人的安置，而是先提到了孩子，让简单的心里也不由的五味陈杂起来。 逃亡的过程里还要带着孩子，这人也不是秉性那么不堪。 “所有儿童都集中安置，这一点无需李队操心了。”简单并不愿意与李立多言，能说得有多简单就会多简单。 李立沉默了一会道：“我们成年人做的一切，都与孩子们无关，他们已经没有了家，没有了父母亲人，这一路，我们都是将他们单独安置，他们经历过变异人的追杀，却没有接触到我们成年人的阴暗。还请多多照顾一些。” 简单哼了声道：“这个就不劳李队费心了。” 李立再沉默了一会，再道：“其它城市，不知道现在是……” 简单还没有等李立话说完，就打断道：“我要是你，就不费那个心了。有那个闲心操心别的城市，不如好好想想你们自己的未来。” 简单难得笑了下：“李队，我希望你能警告你手下的那些人安分一些，稍后给你们登记的人全将和你们一起过河。说起来都是你们的旧识。” 简单的话让李立有些吃惊，可简单根本就不再给他提问的机会了。 “接应你们的人来了。”简单看着道路一侧道。 道路尽头，方涛、张豪、张安宁还有一个年轻人正走过来。 方涛面色沉静，张豪的脸上有丝尴尬，张安宁和另外一个年轻人的脸上全是好奇，他们都看到李立脸上的吃惊，虽然那吃惊瞬间就被掩饰住了。 “是你们……”李立轻声说道，“那大姐大就是程嘉懿了？” 方涛走上前：“李队，又见面了。” 如果可以，想必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时刻以这样的方式见面的，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让他们彼此都希望一生不再相见。 然而兜兜转转不过数日，他们在彼此地位完全颠倒的方式下再见了。 “我接到报告，包括李队在内一共是982人，我需要对名单确认下。”方涛面无表情，公事公办道。 第428章 最残忍的 “真的是程嘉懿？”周尧吃惊地道。 “是，不过我估计程嘉懿就是个傀儡，真正有权的是秦风他们。还有这边的……”李立放低了声音，他才从张豪嘴里打听到了这边几个人的姓名。 “呵呵！”周尧嘲讽地笑笑，“真是风水轮流转。” 关守义沉吟着道：“找人先打听下这几天都发生什么了。” “安排人了。”李立简单地道。 付佳明叹口气站起来道：“我出去看看。” 付佳明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几个人中，他与程嘉懿的接触稍微多了点，对程嘉懿的了解却说不上怎么多。 程嘉懿做了大姐大，他更不知道是该为她高兴还是难过。 付佳明随意走几步，不觉走到村外的路上，看着道路尽头停止的车辆。他慢慢往村子另一侧走过去，看着田地葡萄藤上挂着的硕大的葡萄。 满地的葡萄，一眼几乎看不到尽头，就那么在地里，除了他们，貌似没有人来采摘。付佳明站了一会，跳下去，伸手摘了一粒。 葡萄酸甜可口，香气沁人心脾。 “这种变大的变异蔬菜水果，吃起来除了好吃，不能给身体增加养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付佳明没有回头，慢慢地将葡萄全吃肚里，再摘了一个，才回头。 简单站在路上，居高临下，挑眉打量着付佳明。就是李立在打听他们一样，他也将李立这些人都摸了一遍，对付佳明军医的身份，还是有些心动。 能在变异环境里生存下来的医生，都很宝贵，尤其是军医。 虽然现在的环境下，人几乎不会生病了，但是军医的职责，也不全是治病救人了。 “水果富含多种对生物有益的物质，怎么说不能给身体增加养分？”付佳明继续剥着葡萄皮，漫不经心地道。 “变异人不需要过多的糖分，也不需要太多的维生素，不能给晶体提供能量的食物，现在都不能算作食物了。”简单干净利索地道。 付佳明“哦”了一声，啃了一口葡萄，将汁水全咽下去后才道：“怪不得这么一大片的葡萄园，这么多的葡萄，连只鸟都没有——所有的葡萄全都变异了吗？” 简单道：“谁知道呢。也许过不了多久就知道了。” 两个苹果大小的葡萄吃下来，肚子里就有了饱腹的感觉，然而这感觉细细体会，与吃了变异肉还是不一样的。 看来造物主还是公平的：给了葡萄变异长大的机会，便剥夺了它们变异产生能量的能力。看来这世间万物变异的走向，也有不同的。 植物是这样，动物、人呢？难道脑袋里也有不长晶核的人？那，那样的人要变异成什么样子。 付佳明有瞬间的失神，很快又将胡思乱想暂时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怎么称呼。”他问道。 “简单。简单的简，简单的单。我来负责将你们送过河。”简单道。 付佳明揪了把草擦擦手，跳上去道：“听说还有更大的西瓜。” 简单示意了下方向，他们慢慢往瓜地里走过去。远远的，听到瓜地那边传来声音，两人不约而同站住了。 虽然彼此素不相识，第一次见面，但此刻他们谁也不愿意与更多的人纠缠。 两人站在道边大树的阴影下，远远地看着星光下的田地。 如果抛开现实，这样的夜晚，在水果地旁，该多么悠闲，心旷神怡。 “一个月的时间，变异那天好像就是昨天，可昨天又好像距离现在很久了。再想变异之前的时光，竟然觉得不真实了。”付佳明靠在树干上，仰头看着树上浓密的树叶。 “是男人，就不会总看着过去。”简单冷哼了声道。 “我们的城市没有了。你能想象得到吗，那么大的城市，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除了高楼、植物，一个人都没有了。” 付佳明缓缓地道，“那是百万人口的城市，就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曾经是鲜活的，在曾经的家园里满是希望。曾经相信我们会带着他们安全的活下来。” 付佳明想起和平嘉园里的人，想起和平嘉园对面的学校，想起那些叫不出名字的人，想起那些将自己的孩子送上车时候的一张张面孔。 “我也以为会有希望的，至少，我能带着逃出来的人活着。他们已经逃出来了，他们已经心惊胆战只求活着了。包括现在的他们。” 付佳明在身上摸了下，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在黑夜里点燃。 他本来不吸烟的，也不会吸烟，然而，他现在吸得很熟练，仿佛已经有了很多年的烟龄。可只有他知道，吸进的烟雾让他的身体有一点点的刺痛，尼古丁也让他的大脑有些晕迷的感觉。 他需要这种感觉，他想要借着烟来麻醉自己。 “原来付医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我还以为经历了这些活下来的，都是铮铮男儿。”简单不无挖苦地道。 付佳明冷笑了声：“铮铮男儿？不过是豢养着晶体的人，挣扎着，让自己的晶体再变化一些再被收割而已。” 简单忽然沉默了。 他想起打听到的那些事实，心里也不由激灵了下。然而他立刻将让自己强硬起来。 “为既成事实伤感，不如想想怎么好好的活下去。没有人会同情弱者，同情被淘汰的人。” “活下去？同情？呵呵，真好笑。博得谁的同情？收割晶体的人？”付佳明侧头看着简单，“那些曾经的战友，如今的屠夫？” 简单盯着付佳明的眼睛，难掩心中的震惊。付佳明却忽然站直了，转身往回走去。 “等等。”简单脱口而出，“你刚说曾经的战友？” 付佳明笑了下，只是这时候忽然刮来一股邪风，吹着这笑声变了音，像是呜咽一般。 那天，不仅李立一个人返回，他和周尧都隐藏在黑暗里，看着他们成为废墟的城市，仿佛看到了他们的未来。 “你们……” “我们，在他们的眼里只是一粒粒的晶体，我们的皮囊只是为了让晶体更加成熟。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想，到现在终于想明白了。 原来这世间万物，人，才是最残忍的。” 第429章 偷袭 简单一贯能言善辩，竟然也有一刻无语了。 是的，人，既可以是最温柔的，也可以是最残忍的。既可以是最美丽的，也可以是最丑恶的。 世间任何一对反义词都可以用在人的身上，竟然都不会违和。比如现在，简单在执行着正义的命令，然而这正义，对这些已经惊弓之鸟的幸存者来说，是邪恶的，无耻的。 而这些幸存者，谁有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无辜的呢？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了罪恶。 但是在这黑暗里，所有的善与恶，所有的真与假，全都模糊不清了，包活本来还以为自己是清醒的他们。 简单很快从这种诡异的感伤氛围中挣脱出来。“付医生，我们现在也缺少医生，你愿意留下来吗？” 停顿了下，简单补充道：“不是需要救死扶伤，我们需要更有经验的医生提高所有人的实力。” 付佳明转头，黑暗掩去了他脸上的嘲笑：“吃人啊，生吃人，喝人血，刨开头颅挖去晶体吸收了。不要告诉我，你们不知道同类相残比异种而食实力提升的要快。” 简单上前一步，他看到付佳明熠熠生辉的眼睛里隐藏的痛苦与死寂。 这个军营里跌打滚爬过的人，经历过最黑暗的事情而幸存下来的人，眼睛里是不该有这些死寂的。 然而，简单仔细地看着，那双眼睛里真的找不到神采了。 “留下来吧，至少，你不用再面对那些了。”简单难得出现了恻隐之心。 在这样世界里，最要不得慈悲的，面对死亡多的人也是最要不得恻隐之心的。简单警醒了下。 “不用再面对那些奔向死亡的人？可也能不去面对自己的良心？”付佳明的面颊隐藏在树叶的阴影下，连眼睛里的光彩都看不见了。 他的右手轻轻抬起来，按住自己隐隐作疼的心口，“你知道吗，每个晚上，它都在疼。” 付佳明转过身，走了一步又站下，他没有回头，好像在迟疑，然后又决定了，开口道：“我们，最后，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不能活着回来了吧，甚至，都不能活着了吧。” 简单沉默无语。 “我明白了。”付佳明低语道，“那么，我能为我，也替他们问一声，外面的世界如何了吗？” 简单还是沉默着。 付佳明等了良久，没有再出声，缓缓离开。 简单靠在付佳明曾经靠着的树上，心里涌出烦躁。 他不喜欢这么拖泥带水的感觉，然而对着只想要问一句“外面的世界如何了”的付佳明，他却强硬不起来。 简单第一次感受到了“哀莫大于心死”，在付佳明的身上。 简单忽然很是后悔接下了这么个任务，他宁愿过桥一站，宁愿在枪林弹雨中厮杀。他忽然想起白日里那个身影，嘴角慢慢地翘起来。 夜缓缓深下来。 桥的另一面，军营里那幢二层小别墅内，程嘉懿已经睡熟了，睡饱了的杜一一还精神着，忽然听到窗外似乎有不同于风的声音。 他扭头看着窗外的黑暗，然后轻轻下去，赤着脚，无声地走向窗边。 他的脸缓缓凑近窗户，贴在玻璃上。窗外与窗内一样漆黑，玻璃上忽然反射出杜一一露出来的一只眼睛。 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尾椎骨刷地升起，一股脑冲到了天灵盖，他清楚地看到窗外的那只眼睛疑惑地向后退了一点。 窗外有人！ 杜一一条件反射地向后一躲，瞪眼看着窗外，这一瞬，窗外之人忽然一拳砸向窗玻璃，“哗啦”一声，玻璃碎片飞溅。 这声音就好像是个信号一般，刹那，好几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人影穿过破碎的玻璃，向室内扑来。 杜一一无暇多想，挥起拳头，向正穿窗而过的人影头部砸去。 程嘉懿猛然惊醒，正看到杜一一拳头砸在窗口黑影的身上，外屋也“砰”的一声，她倏地跳了起来。 黑影一手搬着窗框侧身，躲开杜一一拳头，另一手抓住杜一一胳膊，杜一一伸手在墙壁上一撑，胳膊反过来一拧，程嘉懿抓起被子往窗前一扔，跳到被子上，对着窗外的黑影一拳砸过去。 “哗啦！”她的拳头连着破碎的玻璃碎片一起落在黑影头上，黑影仰头向楼下跌去。 “砰！砰！”楼下传来两声枪声，走廊里也传来打斗声音。 程嘉懿和杜一一忙回头穿鞋，杜一一小心地探头向下看去，程嘉懿已经拉开房门。 外间也是玻璃破碎，小七不在房间内，房门也大开。程嘉懿冲出去，黑暗的走廊内，正看到小七揪住一人的头发往墙上使劲一撞。 李玉和王鹏才打开房门出来，惊讶地看着走廊。 “没事了。”小七极快地在那人身上摸了一遍，跟着抓着那人的肩膀一拧，那人一声惨叫，从被撞晕中醒过来。 杜一一也才冲出房门，对程嘉懿道：“掉下去的人被抓住了。” 才说完，楼梯下也传来喊声：“七哥，打死两个，抓到一个活口。” “我这也有一个活口。”小七叫道，然后看着程嘉懿道：“程姐，要一起审审不？” 程嘉懿被惊醒，一口气才算顺过来，对这二层小楼立刻就有了阴影。再想到她房间里窗户的玻璃都没有了，若是再跳上来一个人，直接就能跳进她屋子里，竟然有点不敢再回到房间里。 “王哥，你跟着听听。”杜一一开口道。 王鹏答应了声，小七略微诧异地看杜一一一眼，拎着那人下了楼。 李玉跟着程嘉懿进了房间，看到两个房间的玻璃都碎了，咧了下嘴。 程嘉懿才睡着还没有五分钟，就被惊醒，也算是被惊吓了，鞋也不脱地靠在床上。 杜一一轻声道：“我守着，你先睡一会，等他们审完了，让王鹏也过这里来，扯个被子打地铺，我们换班。” 程嘉懿真有点挺不住了，杜一一从柜子里找个床单，半搭在程嘉懿身上，程嘉懿闭上眼睛。 李玉凑到窗口看看，又看看地上的被子，拎起来抖了抖。黑天下火的，也不知道被子上沾了多少玻璃碎片，眼看着被子也不能用了，又扔到一边，去卫生间里找了笤帚。 第430章 怀疑 杜一一坐在床边，看着李玉来回忙碌着，忽然低声问道：“你那个房间，没有人进去？” 李玉小声道：“我听着玻璃哗啦声，跳起来开门，就见到走廊里一个人，然后那个小七就跑出来了。” 杜一一忽然想起什么，站起来打开柜子抽屉找了找，还真找到了一个手电，到床边打开，李玉“哎呦”了声，只见程嘉懿的右手上一片血迹。 “程姐这是累到什么样了，手流了这么多血都能睡着。”李玉小声道。 杜一一进卫生间洗了个手巾，小心地帮程嘉懿擦着手。手上已经不流血了，也没有看到碎玻璃。 “你也先睡吧，我还不困。”杜一一坐到房间的单人沙发上，把床让给了李玉。 “睡了一会了，不困了。”李玉坐在床边。 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惨叫声变为了闷闷的嘶吼，两人看看开着的房门，谁也没有作声。 “秦风那边不知道安全不？”李玉小声道。 没有通讯，他们连秦风在哪里休息都不知道，对兵营也不熟悉，不论是询问还是报警全做不到。 不多时王鹏回来了。 “他们全是鬼子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就知道小七在房顶上安排两人守着了，有一个原本是要进咱俩那个房间的，开枪打死了，你们这边的也开枪打死一个。他们刑讯呢。小七说让咱们放心睡，楼顶两人还在。” 说是放心，他们谁也不敢真的放心。王鹏和李玉回房间拎着被褥，就在外间一个打地铺，一个睡在单人床上。 后半夜安安生生地过去了，小七上来一次，拧一下房间大门没有打开，便没有再进来。 程嘉懿终究睡得不踏实，在天亮之前忽然就惊醒。杜一一躺在她身边已经睡着了，通往外间的门没有关，外间里传来两个人的呼吸声。 晨起微凉的风，从破碎的窗口吹进来，程嘉懿砰砰跳着的心缓缓平息下来，前一天发生的事情重新出现在脑海里。 她参加了一场偷袭性质的战斗，经历了枪林弹雨活下来，变成了傀儡大姐大——不，可能是不完全傀儡大姐大，然后有了一个保镖，在兵营居住的第一个夜晚就遇刺了。 谁要刺杀她？她有什么好被刺杀的？就因为住了这个兵营里最舒适的一个房子？ 窗外的天空正在一点点地发白，程嘉懿舒展了下身体，才要轻轻坐起来，就见到杜一一睁开了眼睛。 短短的不到一秒钟的迷茫，杜一一就清醒过来，他先看了程嘉懿一眼，然后转头看了大开的房门和窗外，又听了听，跟着和程嘉懿一起坐起来。 “你休息好了？”杜一一低声道。 “嗯。”程嘉懿点着头，“昨晚上是什么人知道了吗？” “王哥跟着去看了，说死了2个，活捉了2个，说的话一句也听不懂，小七刑讯，他没有看，上来了。”杜一一简单地道。 才说这一两句，外间王鹏和李玉也醒过来，两个人爬起来，揉着脸进了里间。 外边还是一片寂静，兵营仿佛在沉睡中，只有他们四人清醒过来。 程嘉懿低声道：“奇怪了，他们没被发现，不躲起来或者跑掉，干嘛要刺杀我？我就算是真的大姐大，他们也不会知道的啊，除非这里有叛徒。” 杜一一摇头道：“都是变异人，不可能有叛徒的。” 程嘉懿再道：“那就更没有道理了。要是白天见过我出手的，不该以为偷袭就能杀了我的。要是没有见过我的，就算我住得再豪华的地方，也像是家眷，偷袭我干嘛呢？” 杜一一道：“我也觉得奇怪。目标要真是你，咱们昨晚从秦风那里回来的路上下手不是更方便。” 程嘉懿不知道怎么的，脑袋里灵光一闪，对王鹏道：“王哥，昨晚你看到死的人了？” 王鹏摇摇头：“没，我下去的时候，死人已经拖进去了。” 杜一一跟着问道：“你说小七昨晚上刑讯……” 王鹏还是摇头，“拳脚是在客厅里，后来也拖进去了，我就听到惨叫。”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外边忽然传来敲门声，跟着是肖奇的声音：“程姐。” 李玉跳起来开门，肖奇走进来，站在里间的门口道：“程姐，昨晚的人只问出来是这个兵营里躲藏起来的士兵，我出手稍微重了下……人没了，晶体在这里。” 肖奇说着，上前几步，将一个密封袋递给程嘉懿。 密封袋里是四枚晶体，品质上与程嘉懿得到的最好的相差无几，程嘉懿的视线在肖奇的手指上停留了一会道：“昨晚辛苦你了，这些晶体你留着吧。” 不知道为什么，肖奇有种被疏离的感觉。他道了声谢，只说早餐马上就好，然后退下。 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会。 窗户大开，隔墙有耳，这里说什么外边都会听得清清楚楚的，他们连怀疑什么都不敢说了。 “这个小二楼，怎么看都不安全，还不如我们以前住的呢，好歹低楼层有护栏，要不楼层就高，要不，谁知道哪个房间里住着人。”李玉低声抱怨着。 “要不程姐怎么有保镖的。”王鹏配合着说了句。 “高楼就不用想了。”杜一一站起来，向程嘉懿示意下，“我洗把脸。” 程嘉懿跟着站起来，两人一起挤到卫生间内，关上门，打开水龙头。 “我觉得昨晚那几个人不对劲。”杜一一真在洗脸，边洗边小声道。 “我也觉得，咱们谁也没有见到人真的死没死，就几个晶体，几句听不懂的鬼话。边境这边会说这边话的人不少的。”程嘉懿也就着水龙头，抹了一把脸。 “要是咱们那边的人，有什么必要？让你不敢轻易开了小七？”杜一一问道。 “不知道。”程嘉懿摇摇头，“反正就一个月时间，差不多我就找个借口让他走。” “怕是不容易。”杜一一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全都知道，自来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但眼下肖奇在身边，安全性总归是高一点。 楼下，肖奇微蹙着眉头。程嘉懿没有多问那四个人的消息，反而让他有点不妙的感觉。 第431章 安排 正常来说，夜半遇刺，总是会对刺客多加询问的，恨不得任何蛛丝马迹都查到。可程嘉懿的反应太平淡了，平淡到一句都没有问。 只有绝对的信任和完全的怀疑两个极端才会这么做的。肖奇可不相信程嘉懿会对他完全信任。 若是怀疑，昨晚上的举动就是弄巧成拙了，肖奇心里有点后悔。 程嘉懿梳洗了之后，和杜一一几人一起下楼，楼下餐厅里也摆上了早餐，每人一份，肖奇面前也有一份。 豆浆、鸡蛋、花卷、一大块肉、一碟咸菜，还有切成块的西瓜。典型的东北早餐。 程嘉懿很久没有吃过这么精致的早餐了。不是指分量，分量还是足够的，是摆盘。她端着杯子喝了一口豆浆，磕了鸡蛋，尝了一口花卷，叼了一口肉，然后捡了一块西瓜。 还没有吃完早饭，她忽然有些期待午餐了。 “小七哥，豆浆还有没有？”李玉一口，杯子就下去了一半。 肖奇点头道：“厨房还有，我给你拿去。”说着就要站起来。 “哎别，我自己来。”李玉忙站起来，厨房却已经听到了声音，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是五个杯子，跟着又端过来一个篮子样的盘子，上面是五枚鸡蛋——花卷桌面已经有多余的了。 “这个就是特权了？程姐的特权？”李玉笑嘻嘻地向肖奇问道，“秦风他们那边也吃这个？” 肖奇笑着道：“小李哥，我只负责程姐的生活和安全，吃喝都是从我们那边一起运过来的。” 李玉耸耸肩道：“可厨师没有一起过来吧。” 肖奇笑笑。 这一个月来，所有人都锻炼出了“抢饭”般的吃饭速度，一会功夫，众人面前的东西就都见了底。 “小七哥，一个西瓜那么大，才给切这么点，是不是太少了。”李玉用牙签扎了一块西瓜，道。 “这个西瓜可和那些变大的西瓜不一样。这个兵营里，只有这里才有这种西瓜。”肖奇道。 几人都好奇起来，程嘉懿再吃了一口西瓜，仔细品了品，却没有品出来味道有什么不同。 肖奇也用牙签扎了一块西瓜道：“程姐，你们来的路上经过农田，看到苹果大的葡萄，小西瓜大的苹果，和那些长大了好几倍的西瓜都在地里，没有人采摘觉得奇怪吧。 因为那些变大了的水果，就和变异以前的食物一样，无法给我们身体提供足够的能量，如果只吃这种食物，我们就还要和变异初期一般，需要不断地进食。 我们现在吃的西瓜，豆浆，鸡蛋，都属于纯变异食物，足够我们身体的消耗。但产量不多，也就我们有份，他们都没有。” 这个他们，自然指的是肖奇带过来的那四个人了。 “还有这种说法啊。”李玉吃惊地道，“小七哥这么一说，我觉得这个西瓜分外好吃了。不过那种也不少，虽说没有什么营养，但可以管够啊。” 肖奇道：“小李哥喜欢，我让他们下次多送来点。” 说着对程嘉懿道：“程姐，你一会要去办公室里吗？” 程嘉懿还沉浸在变异食物多样性的问题里，肖奇这么一问，她怔了下，才想起昨天她已经先于住处被分配了办公室，她是这个兵营的大姐大，不管是不是傀儡，都得上班了。 “去……吧。”程嘉懿回答得有些迟疑，她不知道她去办公室坐着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和肖奇学学拳脚的。 但总要先过去吧，今天李立那些人还要过来。 吃完饭还不用洗碗收拾，这种生活简直……程嘉懿站起来，觉得要是天天如此，肖奇跟在身边也没什么不好的。 谁的傀儡不是傀儡。 当然，她也知道她就是这么想想。 程嘉懿去哪里，杜一一、王鹏、李玉自然也跟到哪里，肖奇跟在程嘉懿、杜一一身后一步距离，尽职尽责。 兵营的地面残存着黑色的血迹，远处哨卡上有人影徘徊，宽阔的操场上只有他们五个人的身影，到处都透着寂静与空旷。 程嘉懿实在不知道她在办公室里坐着能干些什么？也不知道她真要决定点什么，到底要和谁说，谁能听。 杜一一几个人新鲜地参观完了程嘉懿的办公室，又参观了整个楼所有的房间，反正就算锁的，有李玉在，也能打开。 “程姐，还是你这个办公室最气派，最豪华。”参观完所有房间，李玉道。 “老大的办公室当然要是最气派最豪华的。”王鹏敲了李玉脑袋一下。 “程姐，秦哥过来了。”肖奇在门口敲门道。 秦风一个人过来的，他和肖奇点点头，进来之后先道了声程姐，然后道：“再有一小时，李立他们就到了。我来请示程姐的安排。” 程嘉懿本来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皮椅上，秦风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站起来了，闻言懵了下，她安排？她怎么安排？ “程姐昨晚回去没有考虑人员安排？”秦风也诧异道。 “我不就是……”程嘉懿看眼门口的肖奇，将“傀儡”两字收回去，改口道，“这个，我以为秦哥能安排的。” 秦风本来也没有打算程嘉懿能安排什么，闻言就将手里的一份文件放下，顺势道：“昨晚我们几个商量了下，初步拟定了个方案，程姐你看看。” A4纸上，只有简单的几排字： 总队长：程嘉懿。 总管：关守义。 一队：队长程嘉懿，副队长杜一一。 二队：队长秦风，副队长李立。 三队：队长方涛，副队长周尧。 四队：队长林大海，副队长付佳明。 五队：队长张豪，副队长顾东临。 程嘉懿看着纸上的任命，眉头不觉已经微微蹙起，“秦哥，你都是队长了，李立做你的副队长是不是没有必要了，还有，你给我安排了队长，副队长是杜一一，我们俩……” 程嘉懿抬头看眼杜一一，将手里的东西给他那边送送。 以往，程嘉懿看什么，杜一一早就过去一同看了，这还是头一次和王鹏李玉站在一旁的。见程嘉懿示意，才走过去，就着程嘉懿的手看了一眼。 秦风开口道：“程姐，你是总队长，总要培养自己的手下。自己带出来的兵，才会有真感情，才会是亲信。” 第432章 自知之明 秦风是真心实意关心程嘉懿的，不仅是因为她年龄小，还是女孩子，更重要的是她的担当，虽然这种担当有可能是青少年一时的热血，然而这样时候，这种热血也是很难得了。 程嘉懿不同于他们。 他们都是受过训练的，某些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在内心深处。然而即便是那样，秦风也不得不承认，面对现实，他们也在一点点地改变。 然而，这几天程嘉懿偶尔不经意的做法，让他感觉到程嘉懿就是一块未经雕刻的璞玉，而这块璞玉秦风也不敢轻易雕琢。 有时候，善意的雕琢也是破坏。秦风不想破坏掉程嘉懿心里的那份热血，私心里也不想她能被任何人引导。 所以，他才要将李立几人控制在自己手里，而他也相信，程嘉懿不会被关守义那样经济头脑至上的人引导的。 因为，程嘉懿从来没有表现过对晶体的贪婪。 一个需要晶体，而从来不想要不劳而获，甚至可以轻易放弃本该属于自己的财富的人，一定是胸怀大志的，哪怕她眼下并不清楚这点。 所以，秦风才要程嘉懿培养自己的手下，亲信。他并非希望程嘉懿真的就成为了一个大姐大，但是他希望能有人护着她，在未来无需她再一次次挣扎在血淋淋的枪林弹雨中。 程嘉懿能感觉到秦风的关心，但却没有想那么多。 人贵有自知之明，程嘉懿是知道她自己没有领导能力的，也知道她以前的那些幻想是真正的幻想。 能打能杀不代表有出色的指挥能力，乱世出英杰是可能的，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成为英杰的可能。 她甚至在心里有点惧怕成为“一队长”，见到杜一一正就着她的手看着名单，不由看向杜一一。 程嘉懿怎么想的，杜一一能猜到一大半，此刻，杜一一心里的想法也和程嘉懿差不多。他和程嘉懿真未必有带队的本事，想要那些幸存者真心实意听从他们两人的，也还真困难。 杜一一想了下道：“秦哥，程姐还想和小七哥学学拳脚，不然，程姐不带队了，给她十几二十人做护卫，你看这样行吗？” 程嘉懿听了眼睛一亮道：“这样好，正好，可以让豪哥做个队长，强哥做他的副队长就行，顾东临估计也不能习惯强哥给他做副手。” 见秦风眉头微微蹙起，程嘉懿有点心虚，但还是坚持道：“秦哥，我也不是妄自菲薄，但我实在不适合做队长，还是给我十来个人练练手就可以了。” 秦风皱皱眉，连门口站着的肖奇也不由皱皱眉。不管怎么说，面上程嘉懿总是大姐大的，她这个语气与秦风说话，就好像秦风才是有话语权的人。 秦风沉默了下道：“你是程姐，听你的。” 程嘉懿眉毛挑了下，笑道：“秦哥，我是程姐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有你秦哥的，大事小事你自己决定，需要我做什么告诉我一声就好。” 这话再直白不过了，程嘉懿却还觉得说得不够明白，再补充道：“早晨小七说我需要到这个办公室上班，我就发愁，不知道我坐在这里能干什么。 我觉得还不如跟着小七学学射击，学点拳脚功夫。秦哥，军营这边的事情真得你多费心了。” 秦风神情复杂地看着程嘉懿。他感觉出程嘉懿说得真心实意的，但这不是他所想的。 “这么的，以后每天一早我都在这里呆一会，秦哥你要有事，安排个人通知我就可以，我一天除了这里，晚上回休息地方，再就……” 程嘉懿隔着秦风看向肖奇，“小七，每天我都在哪里？” 秦风侧身，肖奇上前一步：“程姐，学些枪械就在射击场了，拳脚这里也有训练室。” 程嘉懿耸耸肩看着秦风。 秦风转回头道：“明白了。” 程嘉懿甚至都没有看完那叠所谓文件的后几张纸的内容，也根本不介意她看没有看到。看到秦风离开，她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杜一一和李玉王鹏都沉默不语，小七站在办公室里也觉得尴尬，他更觉得程嘉懿是有意在他面前演戏。 他是简单安排过来的人，程嘉懿在他面前这番做派，不就是向他表明她与军营事务没有任何关系？ 肖奇答应做程嘉懿的保镖，来教会她枪械和拳脚，就报着这个想法来的。但眼下，他对程嘉懿不由有了点轻视。 身为首领，推卸责任，不肯负责，还会是一个值得忠诚的人吗？ “你说得太直白了。”上午实弹射击休息的时候，杜一一对程嘉懿道。 程嘉懿还沉浸在实弹射击的兴奋中，她才发觉她很有射击的天赋。她好像能感觉到枪口瞄准没有，不需要视线百分百地瞄准。 杜一一说了几秒之后，她才恍然是说得一早的事情，不以为然道：“说直白点才好。既然同意做傀儡了，就好好做个傀儡——你看我射击的成绩怎么样。” “真不错。”杜一一诚心诚意地赞了一句，“可你就打算做个打手了？你以前的雄心壮志呢？建功立业的想法呢？” “此一时彼一时。我内涵不足，底蕴不够，再说了，哪一个将军自己还做小队长的？你的主意不错，有十个亲兵，比有二百个不听自己的人要强多了。” 程嘉懿挥挥手，又双手交握，射击带来的后坐力还是不小的，“我倒是想要说得算，也得有人真听我的，我也得真能提出建设性的意见。” 杜一一也不由叹口气，“我昨天晚上睡不着时候就想了，这个首领怎么才能做得名副其实呢？其实做首领也不需要所有人都听你的，只要手下的大将听你的就可以了。” “对啊，”程嘉懿道，“可是人家凭什么听我的？军营是人家发现的，人家打下来又管理的，人家凭什么给自己找个祖宗供着？” “可凭什么以后有黑锅了要让你背着。”王鹏和李玉也休息了，听到这些，李玉忍不住道。 “凭我享受特权了。”程嘉懿耸耸肩，“凭我们住着军营最好的房间，吃着最好的饭菜，现在还能随意浪费子弹实弹射击。” 第433章 拉拢 程嘉懿几乎是掰着手指头算自己的特权了。 “还有，我可以庇护你们，你们无需和其他人一样编到什么小队里，出去冲锋陷阵。当然，这一切也是有代价的，以后我背黑锅的时候，你们会有牵连。” 要是别人听到这样的话就要黑脸了，王鹏和李玉是了解程嘉懿的，这话只当没有听到。 “说来说去的，就是程姐你好拿捏，换个人做傀儡，这么的愿意吗？就是小七哥都不会愿意。” 肖奇在一旁整理着枪支子弹，自然也听到了几人说话，不妨就牵扯上了他，抬头看过来。 程嘉懿几人也都看过去，程嘉懿顺口就都道：“那可不见得，得看是给谁做傀儡了要是给简单做，你小七哥肯定会同意。” 肖奇将最后一只枪检查了放下，走过来几步，站在程嘉懿面前道：“程姐，我是简哥派来做你的护卫的，会以你的安全为第一位。” 程嘉懿笑着道：“我们相信你，所以聊天才不背着你。刚才那些话也没毛病，虽然我同意做傀儡了，可和自己人聊天的时候发几句牢骚也正常吧。 要真什么也不说，兴高采烈兢兢业业地做傀儡的，才是有二心的吧。” 肖奇怔了下，程嘉懿这是将自己当做她的人了？怎么可能？不过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上午的射击训练结束之后，肖奇也不得不感叹程嘉懿的射击天赋。任谁也不敢相信程嘉懿第一次摸到真枪——前一天的战斗不能算，那不算真正的射击。 训练结束之后，秦风派人来给程嘉懿送了份文件。李立一行人在秦风回去不久就到了，人员已经安排完毕，给程嘉懿的护卫也挑选出来了，但秦风想要先训练一二，再交给程嘉懿。 不用自己操心，程嘉懿并无意见，对秦风的任何安排，她全是一个好字。 午饭和预期的一样丰盛。有鱼有肉还有炒菜，不但家常，味道还特别棒，最主要的是吃完之后，饱腹感特别强。 才吃晚饭，秦风就派人过来请王鹏过去，说是电脑方面的问题，程嘉懿让李玉也跟着过去了，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有个传话的。 楼上被打碎的窗户已经修理好了，室内也清理干净了，作为特权阶层，中午自然要安排午休，肖奇呆在楼下，关了门窗，程嘉懿和杜一一才感觉到终于有了私密的空间。 程嘉懿心里并不如表面表现的那么洒脱，独处之后，也终于显出焦虑来。 她逃避了与李立的见面，逃避了参与军营的事务，然而，对未来的不知所措是逃避不了的。 她需要晶体，军营也需要晶体，河那边的人也需要晶体。获得晶体的方式只有一个，就是杀人。 可谁才是可以杀的？ 她所有受过的教育都在告诉她，他们是在侵略，掠夺，是不道义的。但是也正是教育她的那个政权在要求她掠夺，杀害。 她也只有在真正独处的时候，才会将这些矛盾表现出来，因为她知道，除了杜一一能理解，所有人只会说她一句“矫情”。 自己都要活不起了，自己都是挣扎着活的人了，怜悯、正义这样的感情，就真的是矫情了。 而她其实也没有资格矫情。她不是也正在努力提高自己杀人的能力吗？刀棍杀人犹不足，不也在学习枪支吗？有朝一日是不是还会学习驾驶战车、坦克？ 程嘉懿内心叹息矛盾地回到房间，关上门，杜一一却一反常态，神情先一步严肃起来。 “你给我看着点。”杜一一放低了声音，程嘉懿一下子就感觉到了杜一一的紧张。 “怎么了？”程嘉懿仔细锁好两个房门，又检查了卫生间，站在窗口向外看看。 杜一一摇摇头，拿出药瓶，里面剩下的晶体不多了，都还是红色的。他坐在床上，倒在手心里几粒。 眼看着，手心的晶体化为灰烬。 杜一一眉头微皱，体会了一会，这一次再往手心里倒了几粒晶体，吸收之后道：“你还有橙色的没？” 程嘉懿手里还有几粒，当下全拿出来，杜一一只捡了一个，还是同之前一样放在手心里，不多时，这粒晶体同样化为灰烬。 程嘉懿脸上露出笑意，这是真正开心的笑容，几天都不曾出现了。 “你进阶了？” 杜一一点点头，脸上却不如何兴奋。“我记得你说过，红色晶体对你没有意义了。” 程嘉懿点头，“是，我吸收红色的，提升不了。你可以提升？” 杜一一点头：“红的和这种橙色的都能吸收，但是刚才我吸收了十粒红色的，有感觉，但是与橙色的没法比。” 程嘉懿听着，脑袋里忽然冒出来个奇怪的想法：“没法比是什么意思？十粒红色的，是一粒橙色的几分之几？” 杜一一琢磨了下道：“不好说，肯定不足一半，三分之一或者差不多。我比较不出来。” 程嘉懿兴奋道：“比较不出来也没关系，能吸收就好，那，你岂不是以后会比我厉害了？” 一想到杜一一也厉害起来，程嘉懿比杜一一还要高兴，“你吸收完晶体有什么不适没有？要不这几粒你都吸收了。不够的话，咱们晚上出去转转。” 杜一一摇着头道：“就这几粒了，万一有伤，还要靠它们治疗。你没看简单他们都不用晶体治疗的。平时肯定也不吸收晶体的。” “是啊，他们都是吃肉喝血的。”程嘉懿收敛了笑容，“你以前还说我脾气暴躁了，说是吸收晶体的后遗症。” “不是暴躁，是嗜杀。”杜一一纠正道，“从吸收晶体后，几乎每天你不是猎杀野狗野猫，就要和变异人打一架。” “所以简单他们才不吸收晶体？不会吧，他们特勤的每天不也要过河来杀人的？还是晶体都要集中上交？我严重怀疑晶体还有别的作用。”程嘉懿道。 “肯定有，不然，咱们市的百万人口也不会只剩下这一千人。”杜一一赞同道。 “我一会问问小七。”程嘉懿想想道，“不管他说不说，晚上天黑咱们都出去，带着小七，收获的晶体对半分。我就不信了，白给他的晶体，他还会上交。”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程嘉懿就忘记了她之前关于未来的矛盾，甚至还主动提到了收集晶体，为得到晶体的秘密，拉拢肖奇。 然而她现在并不觉得她的想法是错误的。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此一时彼一时了。 第434章 帮派 上午射击训练，下午拳脚，程嘉懿对肖奇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且在拳脚训练中，投入了一百二十万分的热情。 程嘉懿原本是抗拒身体接触的，也抗拒被人知道自己真正的实力。 然而这样的想法在一次次的战斗中逐渐改变。她现在迫切希望提升自己的战斗力。 肖奇没有传授现成的拳脚，讲的和练的全是一击毙命的技巧。尤其是面对面的时候，怎么先发制人。而这个先发制人正是程嘉懿最需要的。 程嘉懿感觉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学习过，比上午和前一晚上的枪械射击训练还要认真。潜意识里，她并不以为枪械才是她保命的资本，虽然子弹的威力她亲眼所见。 她从未当她是士兵是军人，所以，与其说射击是她喜欢的，不如说是她好奇的，是在未来生存中必须掌握的一项技能。 但是她的速度，对危险的预判，搏击，才是她认为最重要的。因为她经历的大多是生死搏杀，唯一的一次战斗，并不能让她有危机意识。 肖奇不是第一次培训训练，但这一次是他感觉到压力最大的一次。 拳脚刺杀不同于射击，更考验人的领悟和学习能力，程嘉懿和杜一一表现得，却好像他们根本就是经过训练过的人。 尤其是程嘉懿，几乎达到了举一反三的地步，让肖奇很是怀疑，他根本可教给程嘉懿三十天的东西，他掌握的那些，程嘉懿也许十天就学会了，甚至用不到十天。 这个下午，程嘉懿掌握了怎么用匕首出击，也学习到了怎么通过对手的重心移动，判断对手的出击方位。 而她也终于明白了怎么利用速度上的优势，抢先出手，一击毙命。 比较而言，杜一一在动作掌握中就稍逊一些了。他没有程嘉懿丰富的对战经验，也没有经历那么多的杀戮，以至于出手的时候，心理上不自觉会有一点犹豫，动作上就会迟疑一点。 对战时片刻的迟疑都是致命的，肖奇指出了这点，杜一一也明白，然而，很多东西不是明白了，心理上就能克服的。 这让程嘉懿更坚决了实战的决心，趁着还有肖奇这个强大的保镖在，一定要让杜一一适应杀戮。 一天的训练，吃过了午餐晚餐，疲劳几乎就全都恢复了。 王鹏和李玉全留在秦风那里没有回来，程嘉懿吃完饭和秦风打个招呼，也询问了外出猎杀可有什么禁制，在得到明确的答复之后，天黑之前，就和杜一一肖奇一起离开军营。 对于程嘉懿的主动猎杀行为，秦风和肖奇全都有些费解。 在秦风看来，程嘉懿对肖奇太过信任了。而肖奇可没有认为这是程嘉懿对他的信任，在他看来，程嘉懿根本没有必要为了验证训练的成果，这么早就外出冒险。 军营里还有俘虏，还有被关押的当做食物的变异人，哪一个都可以拿出来练手的，作为一个大姐大，何必亲涉险地。 但程嘉懿的主动出击是他乐于见到的，再说了，他只是护卫、保镖，没有权利干涉程嘉懿的决定。 他开了一辆越野车，车里装了枪支子弹。 夜还没有完全到来，落日让天边染上了美丽的红晕，越野车离开兵营，很快就行驶在一片荒地之中。 程嘉懿看过了很多次日出，可却几乎没有怎么看过落日，透过树影，一轮可以直视的红日缓缓落下，这个过程美得让人窒息。 她的视线追逐着落日，直到车子转了一个弯，将落日抛到身后。 “这边也有民间的变异人团伙。”车子才转完，肖奇忽然说道，“我们知道最出名的，也是一个女人做首领的。” “女人做首领很奇怪吗？”程嘉懿不由说道。 “这边和我国国情不一样，没有我们这么男女平等。”肖奇从后视镜上看一眼后座的程嘉懿道，“听说那个女人本来很是懦弱的，变异之后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将她男人杀了，又打服了好几个觊觎她的男人，成立了一个叫做……” 肖奇口里发出一个很是奇怪的音节，“翻译过来类似我们说的女汉子这么一个帮派吧。手底下据说有八大金刚，和我们学的。” 程嘉懿奇怪地道：“我记得我看过报道，说这边是家长制的，军营这么近，还敢成立帮派？就算是变异了，这边军营也不会容忍这样的民间帮派吧。” 肖奇道：“那是变异之前。程姐也听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吧。变异之前这边的人被压抑得很苦了，变异后忽然发现自己强大了，再也不用怕谁了，这一反抗起来，简直就是暴民。” 肖奇摇摇头道：“我们最初能那么顺利地越过边境，一大半是这边民众的功劳。要我说，也不怪军营里抓那么多人，那些士兵要是落到民众手里，也是要被撕成碎片的。” “那么可怕？”程嘉懿道。 “呵呵，可怕？程姐，你们看过《生化危机》吧。”肖奇道。 “没。”程嘉懿道。 “我看过。”杜一一道。 “那，小杜哥应该记得那个镜头吧，就是一个人陷落在丧尸堆中，一个正常人被几十双手臂拉进去，被十几张嘴一起撕咬那个镜头？ 我亲眼看到，一个士兵就是这么被变异的或者没有怎么变异的民众拽过去的，就这么一口口地生生咬着，惨叫声简直……” 肖奇摇摇头，“你们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想法吗？我想这个国家完了。因为这个国家的民众骨子里恨死了他们的国家。”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想起他们自身的经历，程嘉懿冷笑一声，“那是你没有见过变异的过程。我也亲眼看到身边的人忽然发疯，忽然抓住自己曾经亲近的人撕咬。我还不止一次见过。” “不一样，”肖奇的声音有点低沉，“你说的是失去理智的变异人。他们，有的根本就没有失去理智。呵呵。” 肖奇也忽然冷笑了一声：“我这么说不是为我们的入侵找借口。你们是内地的，没有在边境呆过，你们不知道这边的人富裕的会富裕到什么程度，穷的又穷到怎么没有尊严。 这边的社会根本就是两极分化，严格的说，就是压迫与被压迫者。” 第435章 无辜 程嘉懿从来没有听过这些，对于这个半岛国家的了解仅限于书本学到的，偶尔也才会在新闻中或者某些猎奇性质的文章中看到，与肖奇所说的，到也能认证上。 “那就是说，历史上我们一直无可奈何的这个半岛，在这次变异中会被彻底消灭了？”程嘉懿道。 杜一一插话道：“消灭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就算是现在这个混乱时期也不可以吧。现在联合国也还存在吧，我记得有个国际公约还是什么的，说禁止消灭并吞国家的。” “是有这么个公约，可现在联合国还有这个精力了吗？大家都在变异，都自身难保了，谁先获得大量晶体，谁才能立足吧。”肖奇冷哼道。 程嘉懿不知道肖奇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些话，是为了解释他们入侵的原因？可和她解释这些有什么用，肖奇不会不知道她就是个傀儡吧。 “可晶体到底有什么用处？要就是强身健体的话，现在社会热武器这么厉害了，身体再强壮也挡不住子弹吧，除非是超人。”杜一一说道。 “谁知道呢，肯定是有用处的。你们知道难民吧，那些被拦在欧洲几个国家国境线外的，变异才一开始，就全被射杀了，还是被他们自己国家的民众在脸书上揭露的。 还有阿拉伯半岛的那些恐怖组织，据说也几乎一夜之间就消失了。都是变异，总有幸存者吧，一夜之间就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杜一一沉吟着道：“那就是，现在地球要重新洗牌了？不是互相制约，而是重新开始优胜劣汰了？对了，小七哥，我看咱们食谱上有鱼，海里的鱼虾脑袋里是不是也有晶体？” “有。”肖奇简单道，然后忽然就改了话题，“我们快到了，前边城市就是苦菜花的地盘，就是那个女汉子的帮派。” 程嘉懿看着肖奇没有放慢车速的意思，问道：“我们是要把苦菜花的帮派全挑了吗？” “当地的幸存者也不全服从苦菜花，擒贼先擒王，要是将苦菜花和她手下的八大金刚废了，这一片群龙无首，就会重新乱起来。 变异人互相厮杀，也提升晶体的品质，我们再过来清理也容易得多。程姐，要不我们试试？”肖奇道。 “那个苦菜花是什么程度了？我们三人挑一个帮派，不会太……”程嘉懿想说自不量力，又觉得这个词要是说出来，对肖奇是侮辱。怎么说肖奇都是他们的教练的。 “苦菜花是最早的变异者，最早就吃了人，能收服了八大金刚做手下，武力上自然有过人之处。我们估算她现在一定达到二级变异了。 不过她也有弱点，这边对武器的掌控与我们那边一样，普通人是没有机会接触枪支的，所以我们想要灭了她，也有优势。”肖奇回答道。 “那这边的兵营怎么没先消灭她，容许她壮大？”程嘉懿注意到肖奇开始减慢速度了。 “我们猜想是大家都怕死，倒不如先互不侵犯，反正他们都不缺少晶体。”肖奇终于把车停下，先扫视了周围，才回头道： “程姐，我们是开车冲进去，先用枪扫射了，逼他们出来？还是将车停在这里，我们悄悄过去，见一个杀一个？” 程嘉懿忽然明白肖奇先前一番话的目的了，他是在为他们的杀戮做心理建设，也是在告诉他们，这些人都是该杀的人。 “战术你定。”程嘉懿犹豫了下，道。 “那，我们就玩一把大的，开车进去。程姐，小杜哥，你们也试试射击的感觉。”肖奇下车，从后备箱拎出来两个包，打开。 里面有挂在腰上的枪套，左右分别可以放置一把手枪，两个弹匣，两把匕首。还有穿在身上的一个全是弹匣的马甲，和一把冲锋枪。 程嘉懿穿着装备，拎着冲锋枪，忽然有些迟疑。她能想象到之后他们做什么，怎么做——就和电影里见过的一样，她和杜一一站在行进的车里，用手里的枪一边倒地射击着手无寸铁的人。 他们将要去做的是屠杀。 程嘉懿看向杜一一，杜一一也正抬头看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由看向肖奇。肖奇已经穿戴完毕，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 “等等！”程嘉懿脱口而出。 越野车颤动着停在原地，肖奇从后视镜里看着程嘉懿。 “我们不是要杀这里的变异人，是要将这里所有人全杀了是吗？”程嘉懿以为她的声音会颤抖，可却听到的是很平静很平静的声音。 “所有人都变异了，现在没有不是变异人的人了。”肖奇貌似所问非所答，然而答案却已经出现了。 “总要有人先做的。”停了下，肖奇补充道。 难怪秦风只是犹豫了下，就同意了自己出来练手的要求。难怪简单会将肖奇给自己做保镖护卫，先教会的就是射击和杀人技巧。 他们早就知道她冲动的性子，她这个傀儡可是自己会找口锅，早早就扣自己身上的。 等到以后清算的时候，第一笔账就是要和自己算的——是她在进入兵营的第二天，就带着人屠杀了一个幸存者聚集地。 谁知道这个聚集地到点是变异人的还是幸存者的？谁知道那个所谓的苦菜花是变异人还是幸存者？人嘴两张皮，反正她是一点证据都没有。 可她已经来了，要这么返回吗？ 可真的要去屠杀吗？ 身后落日余晖都已经不见了，天边还有着最后的光亮，半小时之后，这里就会陷入黑暗。虽然黑暗并不能阻隔他们的视线。 “走吧。”程嘉懿摸出一个弹匣，推上去。 车子轻微地震动下，忽然冲了出去。 没有人是完全无辜的。哪怕真的是无辜的，生在这个世界上，经历了不该有的变异，就再没有完全无辜的了。 就好像她，她的双手也沾满了鲜血，还将会沾染得更多。 程嘉懿的脸冷峻下去，视线也冰冷下来。 杜一一伸出手，轻轻地握住程嘉懿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心冰凉。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肖奇的嘴角轻轻翘了下。 第436章 苦菜花 年轻真好，不仅是对年轻人本身来说好，对他们这些冷眼旁观或者参与者来说，也好。 因为年轻，就会热血沸腾，就会中二病发作，就会自以为很理智地被人利用得心甘情愿。 肖奇发动着车子的时候还想着，简单昨晚上弄出的那些事情真是多此一举了，对付程嘉懿，根本不用玩那么多的心机。 一个是不懂得什么是天高地厚的女学生，一个是更不懂得尔虞我诈的少年，他们只以为提升自己实力就会活下去，这样的一对组合，根本就没有必要玩阴谋。 不需要玩那些，只要告诉他们什么是他们该做的，甚至不用说得那么明显，只要引导就可以了，他们就会义无反顾。 就好像刚刚，他不过说了这边一点点的事情：被压迫的民众，腐败的社会现状，国际局势的趋势。 看，程嘉懿和杜一一就只犹豫了片刻，就义无反顾了。 肖奇想到了这些，心内也不免有些悲哀。 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怎么这么容易冲动，被引导，被欺骗。他们真的不将生命当做生命了。 虽然这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和期望的结局，然而这个结局真展现在面前的时候，肖奇仍然心里不舒服。 车子在沉默中前进，很快，暮色中，前方出现了城市的轮廓。 高高低低的建筑，宽阔无人也没有废弃车辆的公路，透着萧条与颓废。 “车子行进时候射击要考虑车子移动的速度，程姐你可以试试定点射击和移动射击，小杜哥，你注意防备变异人的偷袭。”肖奇尽职尽责地道。 程嘉懿握着枪的手不觉渗出汗来。她眯着眼睛注视着前方。 黑暗与越野车一同逼近城市，城市萧条与颓废中逐渐透出来危机。越野车单调的发动机轰鸣正中，透进来一些别样的声音。 那是偷窥的声音，从墙角后边，窗帘后边，甚至是从树的后边。 忽然，肖奇一踩刹车，前方街头忽然站出来三个人。 这三人个子都不高，穿着和体型上显然就是当地人，正中间一人扛着一根铁棍，左右两人各握着一把大刀。 背景正黑暗下去，那三人极具威胁的形象却因为身材的关系，仿佛有些好笑。 车子停下来， 正中间那人高声喊了一句什么，肖奇放下车窗，顿时，燥热的空气和那句听不懂的尾音一起涌入车内。 “他问我们是哪的人，额，要我们下车，束手就缚。”肖奇正翻译着，那人再说了一句。 杜一一往前探头看看：“我们来谈判的，还是……” 肖奇轻笑了声：“小杜哥，你打算收服苦菜花？” 杜一一道：“我就是有这个打算也做不到，我又不懂他们话。” “小七，试试和他们沟通几句，就说我们听闻苦菜花大名，想要见见？”程嘉懿听到杜一一的提示，忽然有些心动。 肖奇从驾驶室探出头，喊了一句什么，对面那人的言词忽然有些凶恶。就在这时，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注意到两侧楼房上出现些人影，有的在不曾封闭的阳台上，有的在房顶上。 “他们要我们下车。”肖奇道。 程嘉懿不在乎这辆车，就是车轮被扎了也不在乎，大不了跑步回去。 对于周围房屋上的那些人也不在意。她手里有枪，子弹的速度永远要快过身体的移动。 再说了，她对肖奇还有迷之相信。 程嘉懿推开车门，拎着微冲，踏出车外。 她听到周围惊诧的声音，打量着前方的几人，竟然惊奇地发现，她的个头不比对方矮。 真是被压迫吃不饱的了？一个成年男子的身高竟然与她差不多。 苦菜花站在阳台上，看着越野车上下来的女孩，怀里竟然抱着一支黑亮的微冲，眼睛亮了起来。 枪！冲锋枪！天知道她多希望能有一把那样的冲锋枪，现在他们手里就只有几把手枪和单发的步枪，都宝贝着，舍不得子弹。 要是得到这几把枪，还有何惧怕的了。 “我们是华国人，听说苦菜花女士是女中龙凤，人中豪杰，特来拜见，几位兄弟可否给引荐下。”程嘉懿看着前方三人，高声说道。 杜一一这时候也从车里出来，怀里抱着和程嘉懿一模一样的枪，左右扫视着。 肖奇不妨程嘉懿说出这话，微微蹙眉，想想，一脚踢开车门，也拎着枪下来。 三人三把枪，身上装备精良得让人羡慕，满身透着嚣张和壕气，一时，街面上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我就是苦菜花。”阳台上忽然传来清脆的华国声音。几人抬头，看到阳台上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人正俯视着他们。 那是一个很秀气的女人，一头长发随着夜风微微扬起，朴素的衣着也难掩她的俏丽。 程嘉懿抱着枪，做个拱手的姿势：“我是程嘉懿。” “你找我干什么？”苦菜花双手搭在阳台上，冷冷地道。 程嘉懿说要见苦菜花，全是听了杜一一的话临时起意，哪里有什么明确目的，一怔神时，就见到苦菜花的眼神直落在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随着苦菜花的眼神一低头，就看到手里黝黑的微冲，忽的就生出一个主意来。她抬头，举了下手里的枪，然后笑了笑。 苦菜花的身影忽然从阳台上消失。 “她真是苦菜花？”程嘉懿压低声音问肖奇道。 肖奇摇摇头：“可能吧。她的名号，应该没有人敢冒认。” “啧，还会华语，不简单。”程嘉懿真心实意地赞叹道。她学了快十年的英语了，如今还是哑巴英语，对能流畅说出外文的，特别羡慕。 苦菜花很快从楼边走出来。 近距离看，程嘉懿才发现苦菜花真是个美女，真可以用“增之一分则太肥、减之一分则太瘦。施之粉则太白、施之朱则太赤！”来形容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程嘉懿私心里也是颜狗一枚，更有肖奇先前的介绍先入为主，再欣赏到如此美貌，当下对苦菜花便有了惺惺相惜之心。 苦菜花走出来站在街边，身后跟着四个身形稍显高大的年轻男人，眼神都颇为不善地打量着程嘉懿三人。 程嘉懿奉送上一个大大的笑颜：“苦菜花姐姐，你好漂亮啊。” 第437章 喜欢吗 “你们华国人，跑我们这边干什么？”苦菜花打量着程嘉懿，用流利的话语质问道。 “一个月之前，全球变异，大洋彼岸的难民一夜之间全被屠杀；科索沃地区的平民也被武装分子屠杀；在网络瘫痪之前，据说非洲的一些国家已经消失了。” 匆忙之间，程嘉懿将肖奇刚刚说的内容转述了一遍，她眼角的余光分明看到了肖奇瞄了她一眼，但是她顾不上了。 她的心里正生出一个不大成熟的念头，正急着将这个念头完善。 “如今网络瘫痪，交通也等同于瘫痪，一个月的时间，全球出现任何变化都有可能。而我们也只能偏居一偶，挣扎求生。我听闻苦菜花成立民间组织，除暴安良，心有敬佩，有心前来相识。” 程嘉懿这番话不古不今，说实话她自己都觉得不伦不类的，尤其是还用了成语，也不知道苦菜花能不能听懂。 苦菜花瞧着程嘉懿，脸上露出轻笑来：“国际局面如何，与我何干？程小姐又从哪里听到我除暴安良？” 程嘉懿也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国际上的局面，未来可能就是我们要面临的。至于除暴安良……” 程嘉懿左右看看，“我瞧着这里很安静，夜晚了，没有吃人的变异人出没，想必都是苦菜花女士的功劳了。这当得起除暴安良的了。” 这番话程嘉懿自认说得还算得体——不得体也没啥，大不了一会开战。 肖奇听着程嘉懿这几句话，心内对程嘉懿的认识有刷新了点。他有点明白程嘉懿要做什么了，心里对程嘉懿的胆大包天不由也有些佩服。 “程小姐就是来佩服我的？”苦菜花双手抱怀，冷笑着道。 “姐姐如此美丽，又多才多艺，让我真心敬佩。然而有句话不知道姐姐听过没有。” 程嘉懿停顿了下接着道：“自古红颜多命薄。自古英雄多磨难。我在百里之外就听说了姐姐的大名，如今亲眼所见，真不忍心姐姐在不久之后香消玉损。” 睁着眼睛说完瞎话，程嘉懿不由叹息一声。苦菜花听到这些话眼睛不由立起来，眼看着就要大怒。 程嘉懿叹息之后却马上接着道：“姐姐可看到我手里的东西。”程嘉懿将微冲举了下。 苦菜花的怒气凝滞在脸上。 “姐姐，你喜欢吗？”程嘉懿忽然将声音放温柔了。 肖奇心中大骇，程嘉懿这是想要做什么？将自己的武器交出去示好？ 苦菜花脸上的神情从发怒到震惊到惊诧到若有所思，黑暗的街道上忽然安静了。 “跟我来。”苦菜花忽然道。 程嘉懿怔了下，下意识看看肖奇。 苦菜花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怎么，怕了？” 程嘉懿没有在肖奇脸上看出来支持与否，只好重新看着苦菜花，老老实实地道：“有点，你的地盘，你们人多，我们就三个人。” 苦菜花忽然放声大笑，“程小姐，你看看周围。” 程嘉懿四处看去，周围的楼房后边忽然站出来黑压压的人来，打眼一看仿佛有百人模样，一个个手里不是铁棍就是大刀。 程嘉懿脱口而出：“咦，你们这里也是枪支管制啊，幸好。” 肖奇终于见识到程嘉懿偶尔的大脑脱线了，难怪连简单也觉得不好掌握她。 苦菜花也被程嘉懿的话说得一怔。 程嘉懿下句话终于恢复了正题：“不过我这是冲锋枪的，我们三个人三把枪，差不多可以先秒灭你们一半人。我们三个敢单枪匹马地过来，自然身手上也有过人之处了。 再说血腥味道还会吸引来其它不明生物，第三方的数量越多，对人多的那方越不利。我可是带着好意来的，姐姐不要吓我啊。” 肖奇简直要哭笑不得了，程嘉懿这是黑脸白脸都自己唱了，简直是在无赖了。他可不会以为周围的那些人是摆设，刷地一下，就拉开了枪栓。 苦菜花大概也没见过程嘉懿这么赖皮赖脸的，挥挥手，周围的人忽然缓缓压上来。 程嘉懿心里其实也打鼓着，也盘算着要是真打起来有几分胜算，见苦菜花似乎真有动手的架势，也急了。 但她还是强压住心里的惧意，仿佛漫不经心地道：“可惜了，你们本来有机会得到好多武器和弹药的，现在最多只能得到三把没有子弹的微冲。” 说着，她麻利地也拉上枪栓。寂静的夜里，枪栓“咔哒”推上的声音就好像霹雳一般清晰。 苦菜花忽然用当地语言说了几句，周围正缓缓压上来的人突然站住，接着后退，很快就退回到了一个个楼房的后边。 程嘉懿暗暗松了一口气。 苦菜花又和身后几人说了几句话，然后一个人单枪匹马向程嘉懿走过来。 程嘉懿的心擂鼓似的跳了起来，她完全不知道苦菜花是要做什么？是要一个人过来出其不意地抓住她吗？ 苦菜花走到程嘉懿身前两三米远站下，瞧着程嘉懿一脸的戒备，不屑地道：“你不敢过去，我过来了，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程嘉懿盯着苦菜花看着，一句话忽然不经大脑脱口而出：“你华国话怎么说得这么好。” 真是太流畅了。 “上你的车说。”苦菜花对着车扬扬头。 程嘉懿下意识后退一步，给苦菜花拉开车门之时，不由又看看街边那四个人的反应。那四个人之时警惕地看着这边，没有任何举动。 苦菜花上车，程嘉懿也跟上去。 车窗大开，车内声音可以轻易穿出去，程嘉懿提上了这边的窗户，车内立刻就有些闷热起来。 肖奇上了车，关上了所有的车窗，跟着回头看了程嘉懿一眼，然后跳下车，关上车门。 车内只有程嘉懿和苦菜花两个人了。 “现在你可以说你的目的了。”苦菜花注视着程嘉懿道。 程嘉懿将枪栓退回原位，趁这时间组织了下语言，道：“姐姐，有个词叫做大势所趋。你我现在就在这个大势所趋的范围内。 我挡了你的路，你必然要想法杀掉我，你同样也挡了我的路，我自然也要想法设法剿灭你们。在武器上，我们占有优势，人数上，其实你们也没有优势。 但只要打起来，就不可避免有伤亡。所以，我想我们可否合作下。如果合作姐姐要是觉得为难，不妨，我们做个交易。” 第438章 交易 程嘉懿觉得她很有政治家的潜质了。 看，这番话她说得多么诚恳啊，把她本来的龌龊的想法全掩饰住了。 苦菜花心里差不多已经明白程嘉懿的提议是什么了，她惊诧于程嘉懿的胆大了。也对于这个看起来还没有成年，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女孩有了好奇和好感。 同为女人，同在变异的乱世，她深知生存不易，女人生存更是不易。她怎么夺得权利，控制了这少半个城区，她心里是清楚的。不清楚的是程嘉懿怎么敢过来与她合作。 她沉默了一会道：“你说。” “我需要晶体，可以用枪支和子弹与你交易。”程嘉懿就等着苦菜花提问了，闻言，几乎立刻就道。 苦菜花已经预料到这个答案了，面无表情道：“具体怎么交易。” 程嘉懿一下子卡壳了。她可不敢胡乱许诺，闻言，迟疑了下，终究还是诚恳地道：“姐姐，交易的事情我能做主，可怎么交易才合适，对你我双方都合适我就不懂了。” 苦菜花皱皱眉。 程嘉懿想想道：“姐姐若是相信我，跟我回去如何，姐姐肯定不虚此行的。” 苦菜花挑眉看着程嘉懿。程嘉懿也觉得她这个要求有点不合理。 人家凭什么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相信你，单枪匹马入虎穴。 “要不这样，我留你们这里，让他们俩带你回去？”这话说的时候有点冲动，说完程嘉懿就有点后悔了。 她心里也害怕啊。 驾驶室的车门忽然被打开，肖奇看着后座上的两人道：“不行，程姐你不能留在这里。” 车门虽然关上，但站在车边的肖奇和杜一一全听到车里的对话，肖奇哪里敢让程嘉懿留在这里，心里一边恨着程嘉懿胆大包天，一边又不由佩服她的决断。 要是肖奇知道程嘉懿说了这话立刻就后悔了，就会对程嘉懿的冲动又恨又气了。 杜一一也听了全程，他拉开副驾驶，开口道：“我留下。” “不行。”程嘉懿条件反射般地拒绝，可拒绝的话一出口，就知道若真要留人，也只能杜一一留下了。 苦菜花冷哼了声。 肖奇道：“程姐，我奉命保护你的安全，我把你带进来，就要把你安全地送出去。苦菜花，你下车，交易的事情，我们明天派人来和你谈。” 苦菜花脸色一变，程嘉懿怒道：“小七，你越俎代庖了！” 肖奇也脸色一沉。 杜一一插言道：“程姐，苦菜花姐姐都相信你，能跟你回去，你还不能相信苦菜花姐姐？” “我不是不信她，可这里说是她的地盘，她不在，谁知道今晚会不会有人夜袭。”程嘉懿急道。 “我苦菜花的地盘，还不至于护不住你一个小孩。”苦菜花傲慢地道，“你们若是真想要做生意，就痛快点，不然，就从我的地盘上滚出去。” 人总是对傲慢的人怀有敬意的，因为傲慢也是资本，苦菜花这话出口，车里又静了静。 苦菜花心里虽然也想要交易，表面上却完全看不出来着急，她伸手就去开车门。 程嘉懿迟疑了下终于道：“姐姐，你知道，要是他有一点点损伤，你就回不来了。” 苦菜花拉开车门，回头哼了声，跳下车去，对杜一一展颜一笑道：“小弟弟，你放心，姐姐给你找几个小美女陪着。” 杜一一的脸噌地就涨红起来，苦菜花回头看着程嘉懿似怒非怒的表情，放声大笑，伸手拉着杜一一的胳膊，全不管他全身披挂着枪支弹药。 程嘉懿坐在车上，视线跟随着杜一一，看着苦菜花跟着他那四个人说着什么，然后其中一人跟着苦菜花走过来。 程嘉懿一直看着另外三人簇拥着杜一一，和他勾肩搭背地离开。 苦菜花坐在程嘉懿身边，另一男人坐在副驾驶上，肖奇发动车子调头。 程嘉懿靠在车座上，全副注意力都在身边的苦菜花和副驾驶的男人身上，只觉得下一刻这两人就会突然出手，杀人夺枪。 她忽然很是后悔，她干嘛要生出多余的心思，干嘛不见到人就开枪，也省得这么多事来。如今，她想要后悔都来不及了。 她坐在驾驶室的后边，枪口习惯性地对着是窗外，她深吸一口气，调转枪口。 苦菜花不屑地乜斜程嘉懿一眼。 车子返回，可谓是风驰电掣，程嘉懿却还是觉得开得太慢，连想要在和苦菜花说几句都没有心思，握着枪的手满是冷汗。 前边的男人忽然用当地话说了几句，肖奇回答了几句，男人回头，先看着对着他的枪口，又看看程嘉懿，转回去。 这些话只有程嘉懿听不懂，但她一句也不想问。 前方终于看到军营暗黑的围墙，程嘉懿终于松了一口气，哨兵跑过来——车牌号是登记过的，肖奇的人却不是他们认得的，连程嘉懿也是陌生的面孔。 有人再跑过来，竟然是李立。 李立看了看程嘉懿，忽然立正敬了个礼，然后后退，挥手放行。 程嘉懿再一次体会到五味陈杂的心理，冲淡了对杜一一的担心。 找到了秦风，秦风听到程嘉懿复述了事情的经过，惊诧不已，再找了王勇了解这个所谓的苦菜花，听到的和肖奇所言大体相似。 之后的谈判，真就不是程嘉懿能决定的了，虽然她心里非常非常着急。 双方的交易很快就决定下来，程嘉懿看着协议，瞠目结舌。协议的内容简直毁了程嘉懿的三观。 她以为她是给军营做了一笔枪支换晶体的交易，也算是给军营结交了一个当地的地头蛇。 可秦风谈判的结果，却变成了军营对苦菜花这个地头蛇的武装支持。军营不但会提供给苦菜花武器，还会派出技术指导，甚至派人帮助苦菜花扩充地盘。 这简直就是在扶持一个地方武装力量。不，是反政府武装力量。 他们这是找了一个汉奸吗？ “什么汉奸。”秦风笑着道，“苦菜花华语那么流利，你没看出来她有一半华国人的血统？” 程嘉懿再一次瞠目结舌。 第439章 成长 程嘉懿对苦菜花流畅的华语吃惊了，但也只以为这种技能是生活在边境居民的一项“特异功能”。肖奇还一口流畅的当地语言呢。 却才知道，这个所谓的苦菜花，母亲却是真正的土生土长的华国人，父亲是当地的一个军官。 这样的家庭，在当地可以算作上层阶层了，也让苦菜花自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但生在这个国家，有时候就是原罪。 这个国家现在还有一些莫名其妙地罪行。 比如对领导人发言鼓掌不够诚恳热烈，比如听到领导人讲话的时候昏昏欲睡……苦菜花的父亲莫名就被从军队中开除出去，还进了军事法庭，她的母亲也因此一病不起。 苦菜花此时已经结婚，但因为父亲的牵连，原本恩爱夫妻一夜之间几乎要反目成仇，而就在要办理离婚事宜的时候，变异发生了。 是苦菜花的丈夫要吃了苦菜花，还是反过来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苦菜花在一众变异人中脱颖而出。 自小受过的高等教育，家庭的巨变，父亲入狱之后的毫无音信，母亲变异中去世，夫家的背叛，所有的一切都让苦菜花迅速蜕变，从一个白天鹅化身为黑天鹅。 机缘巧合也好，人定胜天也罢，苦菜花的身边很快出现了一群支持者，在城市失守，军队无暇顾及之中，迅速有了自己的势力。 这个国家是家长制的，而一旦家长的权利忽然倾塌，民众的力量就无限膨胀起来。而强制压迫下的军队，也在家长制度忽然消失中，失去了军队原本的职责，从保护人民群众变成了祸害。 军队、民间势力、变异人这三者之间出现了微妙的平衡，他们首先都将目标对准了平民。而在这三者中，民间势力才是真正争取幸存者的。 苦菜花的眼界很高，她知道一旦军队发挥其职责之后，第一个要消灭的不是吃人的变异人，而是他们这样的民间力量，因此一直想要团结其他民间集团，或者是给自己找一个强大的靠山。 程嘉懿的出现和临时起意，简直就是及时雨。 苦菜花对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集团已经完全失望了，也对这个国家的现状失望了。 她的父亲是被莫须有的罪名迫害的，她的家庭一夕之间支离破碎。而变异出现，军队不是首先护卫民众的安全，而是自相残杀，之后更是捕捉幸存者，豢养幸存者。 她已经不认为她是这个国家的人了，她想要做的，就是颠覆这个国家的政权，还人民一个清平世界。 她与秦风合作，接受秦风的武器支持，转头将枪口对准曾经的同胞，甚至受到同胞的支持。只因为这个国家曾经颠倒了黑白，于是民众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的黑白了。 苦菜花可能分得清，但是她已经不愿意分得很清了。 这样的身世经历，让程嘉懿怅然。 人非圣贤，谁能做到圣人那般呢？国家迫害了她的父亲，伤害了她的母亲，毁了她的家庭，这样的杀父杀母的仇恨，她还会爱国吗？ 程嘉懿想起学过的历史，想起历史上那些帮着外族侵略自己国家，最后灭了自己原本国家的人。所谓的成王败寇，那些成名的，传下来的，无一不是被国家迫害的家破人亡的。 也有最后以死来效忠国家的，哪怕国家灭了他全族的人。 但是后世到现在，后人仍然难以评论当初那些人的是是非非。 所谓国恨家仇，所谓血海深仇。又怎么确定孰是孰非呢。 对苦菜花的身世经历，程嘉懿怅然之后也才要庆幸她生在华国，就想起了她这一个月的遭遇，瞬间，庆幸的心理就变成了同命相怜。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程嘉懿的怅然若失，被苦菜花身世勾起的伤感，在秦风看来，也就是一声感慨。 “程姐，你真是天生的领导。”秦风赞道，“我们之后可以扶植苦菜花这个当地人，很多我们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全可以以苦菜花的名义做。” 秦风说着又有些奇怪道：“程姐，你们不是要出去练手的吗？怎么改了主意？” 程嘉懿摇摇头，怅然道：“本来是要练手的，但真对着幸存者出手，我觉得我就成了屠夫，失去了人性。秦哥，可能我是矫情了。我们已经入侵了，已经发动了战争。 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对是错了。我只知道，战争，不应该让老百姓遭难。可战争伤害的就是无辜的人。” 对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句话，程嘉懿再一次深深有了体会的原因，却是因为她正在逐渐走向权利的巅峰。 战争这个词，对程嘉懿来说是一个很庞大的，无法体会的词汇，秦风此刻听到，心里也不由动容。 生在和平世界的人，哪怕是经受训练时刻有一颗保家卫国之心的军人，也少有人愿意亲自经历战争，更成为战争的缔造者。 而战争在倏忽中就出现在眼前，站在这个办公室内的两个人，也是发动战争的一员。 在战争的破坏面前，秦风和程嘉懿两人，谁也不敢说自己是无辜的，虽然，是局势、是外因、是种种无法摆脱的现实推动了他们成为战争的缔造者之一，然而，事实就是事实。 不论是秦风还是程嘉懿，骨子里都不是推卸责任的人，而他们曾经所受的教育，他们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也让他们不会推卸任何该承担的责任。 秦风想要劝解程嘉懿，可却不知道如何劝解。说什么国家大义？说什么大势所趋？所有的一切都是掩盖战争残酷，掩盖人心本恶的说法。 看着程嘉懿怅然又带着悲哀的神情，秦风忽然发觉，程嘉懿不是他以为的青涩的少年了。 也许她的外表还是少年，但她的内心已经在急速成长。 程嘉懿已经在逐渐成为有担当有勇气的有智慧的领导者了。 她自己可能还没有觉察，但是她的所作所为，正在从一个懵懂的，只看着眼前利益的少年，蜕变成眼界开阔的领导者。 这个变化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是这一个月以来的经历，惨痛的经历，改造过来的。 秦风的心里忽然起了一个冷颤。他忽然对未来产生了茫然。 第440章 拉拢 能够流利掌握当地语言、还熟悉多种武器的王勇被派出去了。同时过去接洽的还有李立。 秦风对李立的感情是复杂的。 在他生命的近三十年里，他第一次体会这般复杂的情感。 在他的人生字典里，所有的感情语言都是对立的，爱与恨，正义与邪恶一般。然而，对李立，他竟然生出自己也无法言语的感情。 李立的做法是他不赞同的，可又是能理解的。就如他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本质里他在做的事情是不该发生的，可是他却冷静地一步步走下去，眼看着局势在他的推动下，走向一个完全可以用对立的词语形容的局面。 他又有什么权利去指责李立呢。 每个人都有尽忠职守的时候，对错，在不同人站在不同的角度上看而已。 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无需考虑对错了。 所以，秦风不能将苦菜花全交给王勇，这时候他更信任的还是李立，虽然从再次见面之后，他们只有公事公办的短暂时间的交流。 但是秦风还是低估了一个人，就是杜一一。 程嘉懿带着苦菜花离开，杜一一已经和苦菜花手下的几个人勾肩搭背地进了楼群。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事到临头，害怕两个字就被抛开了。 杜一一手臂上挂着沉重的微冲，身上全是弹夹，被前后簇拥着，进了楼群中的一个房间。 这是一个完全异国风情装饰的房间，房间宽敞且朴素，一进门大家都在脱鞋，穿着雪白的袜子。 杜一一也脱了鞋，袜子却是黑色的。脱下的带着对勾的旅游鞋在一众胶鞋中格外醒目。不过大家的眼神还都在杜一一手里的微冲上。 男人在一起，最能聊到一起的首先就是枪吧，杜一一此刻满脑袋都是关于枪支的知识，还有就是怎么才能与他们交流起来。 “哎，我可不会你们的语言，你能都会华语吧。”杜一一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不知道是不是叫做榻榻米的地面上。 周围两人坐下，另外一人从另一间屋子里端出茶盘，一股香气袭来，竟然是大麦茶。 “多谢多谢。”杜一一将枪放下，欠身双手接过茶杯，礼貌性质地喝了一口。 “我们都能说几句话语。”虽然语调微微有些怪异，但确实是实打实的话语。 “几位小哥，怎么称呼？”杜一一笑着问道，“我姓杜，你们叫我小杜就可以。” “我是钱二。”最先坐下的男人道。 “李四。”另一人道。 “王小。”端茶的人最后道。 杜一一怔了下，便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八大金刚的名号了，这个最后的王小，应该是为了避免“王八”这个带有歧义的称呼。 “啊，失敬失敬，原来是几位金刚哥哥。”杜一一忙做个拱手的姿势。 “你听说过我们？”钱二问道。 “苦菜花和她手下的八大金刚，谁不知道啊。不过具体的战绩不知道，只听说连军营里的士兵们都对你们忌惮三分。”杜一一生怕他们问他具体事宜，急忙先自己把话圆上。 笑话，他也不过是半小时前才听到这个几个名词，让他虚浮地夸几句还可以，真要聊起来，还不立刻就露馅了。 三个人脸上都带出笑意，李四道：“那自然，我们大姐的名号一亮出来，军营里那些怂蛋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杜一一脸上带着满满的崇敬道：“苦菜花姐姐就是人中龙凤，女中豪杰。来，我们以茶代酒，敬苦菜花姐姐一杯。” 两国之间的民俗还是不同的，但妙就妙在这个不同上，彼此谁也不知道对方做的是不是恰当的，便为了掩饰自己的不懂而赞同。 杜一一一口喝干了大麦茶，立刻又被倒上一杯，他还是欠身双手接过，这次却是不喝了，放下一边。 见三人的眼睛不住地瞄着他身旁的微冲，杜一一便明白了，他笑着拿起来微冲，先下了弹夹卸下来扔到一边，然后将枪摆在四人中间，笑着道：“三位哥哥，可喜欢这个？” 是男人，就没有不喜欢枪的，三人的眼神立刻就明目张胆地粘在这把黝黑的枪上。 “弹夹我卸下来了，没危险，上手试试？”杜一一怂恿道。 钱二先伸手抓起微冲，满是羡慕与崇拜地轻轻摸摸，宝贝一般地举到眼前，另外两人同样的视线一起落在微冲上。 “我教你们怎么用。”杜一一现学的那些足够他卖弄了。他有心拉拢这三人，当下将枪支分解又安装，怎么上弹夹怎么瞄准一一亲自示范。 当然，弹夹里的子弹是卸掉的了。然后又让三人全都安装了一遍，不住夸奖他们的领悟能力。 人，都喜欢听好听的，哪怕知道有些赞美浮夸，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不但摸到了真正的枪，还亲自拆装了，还受到夸奖了，谁不高兴。 “可惜不是时候，不然让你们也练习练习实弹射击，可过瘾了。”杜一一笑着将弹夹卸下来，一粒一粒压上子弹。 “小杜哥，你是华国的军人？”钱二问道。 “我哪儿是啊。”杜一一一边压着子弹，一边道，“咦，我听说你们是八大金刚的，那几位哥哥呢？” “周五和老大一起，另外……”王小说着，就听到钱二咳嗽一声，王小立刻住嘴了。 “小杜哥，你还没说你是不是军人呢。”钱二把话岔开。 杜一一只当不知道他们转移话题，将压上子弹的弹夹收到他的作战马甲的口袋上，笑着道：“以前不是，以后是不是，这个我也说得不算。” 没有弹夹的微冲就是废铁，杜一一完全不介意地随便放在一边。 话音才落，忽然外边传来嘈杂声，由远到近，钱二三人对视了一眼，王小站起来出去。 等级分明。杜一一暗暗说道。室内陷入了些微尴尬的安静中。 不到半分钟，王小砰地推门而入，站在门口，叽哩哇啦说了一堆杜一一听不懂的话，却见钱二和李四面色一变，都站起来。 第441章 埋伏 杜一一猜也猜到了他们遇到了危险。此刻他的安危可是与他们这些人绑在了一起，当下抓起微冲，一手已经摸出弹夹装上。 “咔哒。”上弹夹的声音让三人全都转头。 “几位哥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杜一一抢先说道。 三人对视了一眼，又说了几句鸟语，钱二对杜一一道：“我们几个兄弟在城西被变异人包围了。” “那还等什么？救人去啊。”杜一一比钱二还着急，拎着枪就到门口穿鞋，才穿上一只，忽然站下道，“钱哥，我是不是有点……” “小杜哥，够哥们！”钱二上前，使劲拍了杜一一的肩膀下。 杜一一跟着钱二三人，身后又是好几十人，杀气腾腾，直奔城西。 沿途，杜一一看到有些楼房的窗口有人影闪过，而大多数的窗口是寂静的。 杜一一全身的装备连同手里的枪，加一起也有三十多斤，这些分量如今就好像不存在一般，奔跑，让他全身的血液流动都在加快，而似乎血液流动起来之后，身体更是身轻似燕。 他听着周围几人的脚步落下声音，就判断出哪些人的实力要强一些。 钱二脚步落地几乎没有声音，王小相对而言，脚步声稍重，但是在身后一众奔跑的人群中，要不是他耳目灵敏，王小的脚步声可以忽略不计了。 街道上奔跑了足有十分钟，众人中已经传来急促的呼吸声了，那三位金刚的呼吸声却依然轻不可闻，杜一一自己也只觉得精气神更好，似乎肌体的力量全因为奔跑调动起来。 忽然，整洁的街道转为了战乱之后的垃圾场一般，两侧的楼房玻璃几乎全都碎掉，墙壁上也出现窟窿，而一楼面向街道这一边，全都成了碎片瓦砾，地面也到处都是凝固的黑色痕迹，空气中隐隐是血腥的臭味。 杜一一精神一紧，王小在杜一一身边轻声道：“这里是我们和城西的交战区。” 杜一一勉强理解了这个交战区的意思，他好像感觉到了危险，轻轻拉动枪栓，手指贴近扳机。 太安静了，交战区不是应该激烈交战吗？而且他们是来救人的，要救的人呢？八大金刚之首不会那么废材，十分钟，不，来回二十分钟都挺不住？ 所有人脚步放慢，鞋子踩在街道的瓦砾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在寂静的黑暗里，这响声被无限放大，好像踩在心里。 杜一一的心提了起来，他的感知从来没有如此敏锐过，他好像能感觉到空气的些微波动。 他身边身后人急促的心跳，压抑的呼吸中，仿佛掩盖住正在越来越近的躁动与危险。 杜一一忽然站下，紧握着枪，缓缓地左右四顾。 周围楼房损坏的黑洞洞的窗口里好像隐藏着无数危机。 就在杜一一注目却没有发现倪端的一个窗口内，一人的视线落在了杜一一手里的微冲上，刹那，视线里流露出贪婪和狂热。 枪，那是一把真正的，威力巨大的枪。 一夜之间，苦菜花哪里来的枪？苦菜花呢？ 男人的眼角眯了下，抓着遥控器的手忽然一按。 街道上，杜一一的心忽的一跳，一股巨大的危险的感觉忽然袭来，来不及多想，对危险的本能反应夹着肖奇教过的知识，全都反应到身体内。 他忽的向街道一旁扑过去，一个打滚就躲到了灯柱后边。 “轰！”身后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气浪翻滚，砾石飞溅，惨叫声响起，杜一一手指头扣在扳机上，闭了下眼睛。 惨叫和混乱中，他感觉到周围空气异样的波动，有的从楼房的窗口，而有的……杜一一忽然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街道的胡同，抬起枪口。 一个全身黑衣的身影忽然冲了出来，杜一一的手指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半自动微冲的枪口，子弹划出一道火舌，杜一一眼看着那人前进的身体被子弹强制着阻拦，抽搐着倒下，那人的身后忽的涌出来一群黑衣人。 而左右的楼房上，忽然也传来大喊声，十几个黑影从高处落下。 杜一一枪口一抬，只有十多米的距离，微冲不用瞄准，子弹也能落在人的身上。 “哒哒哒！”枪声在夜色中醒目刺耳，惨叫的声音更是好像能压过子弹呼啸的声音。再勇敢的人面对子弹也会心生惧意，几个黑影惨叫着倒地，另外几个黑影惊慌地推开。 杜一一无比感谢肖奇最先教会熟练的置换弹夹的动作，他左手一磕，弹夹就掉落在地上，右手已经摸出了新的弹夹。 安装弹夹的时间，他已经转身，看到街道上翻滚着挣扎要站起来的人，与黑衣人对战起来的钱二，还有正在冲过来的黑衣人。 枪口再一次喷出火舌，杜一一身体内的热血也随着枪口的火舌沸腾起来。他依托着路灯的灯柱，再一次扣动扳机。 热血刺激着肾上腺激素的产生，肾上腺激素刺激着热血沸腾，在举起的刀枪棍棒中，在翻滚的惨叫垂死挣扎中，什么正义、入侵、屠杀全都被抛在脑后。 这里没有正义，没有对错，只有你死我活。 子弹横飞，鲜血四溅，瓦砾炸起，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声音，杜一一忽然一个翻滚离开原位。弹夹正好打空，他双手一松，微冲落地，垂下的手已经抓住大腿枪套中的手枪。 子弹是上膛，推上保险的刹那，枪口就已经抬起，几乎怼在袭击者的胸前。 “砰！”手枪的后坐力让杜一一手臂微微一麻，这一瞬间，他看到的是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生命的痕迹正在慢慢消失。 杜一一没有半分迟疑，心内没有半分怜悯与惋惜，这一刻他甚至都没有以为他再一次收割了一个生命，他调转枪口，对着扑上来的人。 这是掌握了枪支的变异人，对另一方变异人的屠杀。他们具备同样的速度与反应能力，但是在速度相同，反应力也几乎一致的情况下，冷兵器永远也无法战胜热兵器。 手枪的子弹耗尽了，杜一一捡起微冲，重新压上弹夹，射击几乎成为了本能，而对危险的判断，几乎也成为了本能。 忽然，街道安静下来，杜一一垂下了枪口。 第442章 夺枪 危险的感觉突然间消失了。 街道上茫然而庆幸的人缓缓站起起来。 杜一一勾着微冲的扳机，看着周围。刚刚的一切恍然如梦。 鲜红而粘稠的血从倒卧的身躯上流出来，有人在翻滚呻|吟，有人在呼救，忽然有人惊叫着爬起来，恐慌地后退着。 他原本的身边一个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竭。 荒凉的街道忽然变成了修罗场，而这一幕几乎全是杜一一手里的枪造成的。不，不应该说是枪，是持枪的人。 杜一一缓缓茫然四顾，他感觉到身体内血液在急速地流动，感觉到兴奋的热血在沸腾，可也感觉到内心深处的寒意。 这是他第一次的杀戮，完完全全由他制造的。然而他内心里却竟然没有迟疑，没有后悔，仿佛他只做了一件平平常常的事情。 要是程嘉懿呢？杜一一忽然想起了程嘉懿，想起程嘉懿每一次战斗之后都会出现的矛盾与内疚，都会不断地想要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借口。 他呢？这些人真的就是吃人的变异人？ 忽然，杜一一脑海里激灵了下，仿佛一根琴弦被拨动了般，忽然而出现一股危险的感觉，那感觉如此强烈，让他不由抬起枪口。 就在他转向危险来源方向的刹那，一个黑影蓦地从楼房一个黑暗的洞口中跳出来，几乎刹那，就扑到杜一一身前。 杜一一刚刚抬起枪口，枪口却来不及对准那个黑影。 冷汗倏地遍布全身，杜一一举起微冲，抗过去。 “哒哒哒！”子弹呼啸打上天空，重重的一击落在了微冲上，将微冲打掉在地上，杜一一一个趔趄，随着微冲落地的方向差点摔倒。 只一个罩面，杜一一就差点魂飞魄散。这个黑衣人的速度与力量强大得可怕。 他随着微冲落地的方向一扑，一个打滚却没有站起来，就着翻滚的力量往前一扑。 危机时候的反应的确是可以救命的，杜一一听到身后重重的一响，腿上被石块迸溅到。 他翻身半跪中，已经拔出了另外一支手枪，抬手拉开保险，却见那黑衣人跳了起来，鞋底迎面而来。 “啊——”一声怪叫，一根铁棍从侧面向黑衣人打去，为杜一一迎来宝贵了一秒，杜一一就势又是一个翻滚躲开，却看到黑衣人一把抓住了铁棍轮了起来。 铁棍另一侧，是王小备受惊吓的面孔。 杜一一抬起枪口，可王小已经被黑衣人转到身前，正挡住了枪口，忽然，王小往杜一一身上砸来，他的身后，是黑衣人凌厉的视线，和几乎与被摔过来的王小一样扑过来的速度。 速度，永远是战斗中至关重要的，果断，也永远是战斗中另一个至关重要的。杜一一不可能对着王小开枪，也不可能将自己置身在死亡之中。 他向侧面扑去，眼角的余光看到王小跌落在他离开的地面，看到黑衣人凶悍的一拳追了上去。 如果是肖奇，在跌倒翻滚中也能开枪吧，如果是程嘉懿，是不是速度会更胜一筹，然而没有如果，翻滚之中，杜一一手里的枪随着跌落。 “啊啊啊啊啊——”又是一连串地叫声，大家也终于全都反应过来，几条棍子追着击打过去，那人眼看众人围攻过来，忽然一个转身，抢过地上的微冲，向最近的黑暗街道跑去。 鸟语的叫骂声中，黑衣人倏忽远去。 杜一一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看到王小蠕动了下，接着钱二扑过去，李四从一旁拎起一个人，将那人的胳膊使劲一划，将鲜血送到王小的口里。 “走！小杜哥，我们中埋伏了！”钱二跳起来，接着说出一连串的鸟语。众人抓着武器，有的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有的嚎啕大骂。 杜一一弯腰捡起手枪，跟着找到另外一支手枪，就见到众人甚至来不及收割战利品，互相搀扶着往来路退去。 “钱哥，那个黑衣人什么来头。”杜一一将手枪子弹压下，双手握着。 “是赵一！赵一那个叛徒！”周四悲愤地喊着，弯腰就要背起王小。 “丢下他！”钱二大叫着，“丢下，他会咬死你！” “不！”周四将王小甩在后背上，眼看着王小的头搭在他的脖颈上，一张嘴就能咬到他脖子上的大血管。 “你疯了！”钱二叫道。 “走啊！”周四喊道。 叫喊声，痛苦声，惨痛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只有这一片才是混乱了，而周围、远处简直安静得可怕。 杜一一左右看着，随着人群仓皇地后退着。他感觉到危险和恐惧，感觉到黑暗里正在有人跟随着。 他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不知道他们惶恐时候说得是什么，只知道赵一背叛了苦菜花，今天的陷阱本来是给苦菜花准备的。 杜一一忽然站住了，他看着地面上被丢弃的尸体，忽然大踏步过去，拔出匕首，半跪在最近的一具尸体前。 他不可能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去，他怎么可能在丢了微冲之后，还一无所获。 “小杜哥！快走！”钱二回头大喊道。 杜一一抓起地上的一根铁棍，使劲砸在头骨上。沉闷的声音在夜色中传了出去，他再使劲砸了一下。 头怒迸裂，脑浆与鲜血飞溅，他扔下铁棍，用匕首翘开了头颅。 一粒还带着一丝艳红的橙色晶体出现在面前。 杜一一抓起晶体。 这是他第一次收集死在他手下变异人的晶体，完全的第一次。他听到钱二喊他离开的声音，他没有回头，因为此刻再这么逃走跑掉，根本就是来不及了。 那些人能埋下炸药埋伏他们，怎么能不安排得外围的包抄，还是背叛的赵一原本打算埋伏的苦菜花，怎么可能不尽善尽美。 杜一一抓着晶体，感觉到加快流动的血液带走了晶体的热量，在融入到血液中，再顺着血液流动到全身。 他的身体在发热，头脑却越发冷静，对周围的感知也越发敏锐。他感觉到交叉的街道内，楼房的洞口内还隐藏着人，甚至更远的地方。 那些人以逸待劳，包围了他们。 杜一一抓起铁棍，砰地一声再砸在另一个头骨上，随着这个沉闷的声音，逃跑的脚步声忽然停下。 第443章 反派话多 杜一一抬起头来。 隐藏在街道里，房屋里的黑衣人全都站了出来。 天知道在这个资源贫乏的城市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以前被明确禁制穿在公开场合的黑衣，而这些人究竟是本着什么样的念头，要将自己裹在黑色的衣服内。 杜一一忽然想起大前个夜晚，那天他们与王勇遇袭，也是被黑衣人袭击的。莫非是同样一批人？ 这些黑衣人不仅是拦在杜一一前方，还拦住了钱二的退路，从大约有百米多远的距离，缓缓压近。 他们本来就打算埋伏之后再痛殴落水狗的，却因为杜一一手里的枪，暂时落了下风。 是暂时。 短暂的交手，赵一已经确定了杜一一的实力，所以他才要先抢走枪，断了杜一一的一条臂膀。虽然枪里没有子弹，但有子弹的杜一一也没有枪。 杜一一半跪在地上，将第二粒晶体掏在手里。 久违的热血再一次在心里沸腾，明明知道任由晶体兴奋会有可怕的后遗症，但这时候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反手握住匕首，缓缓站起来。 这一幕好像曾经发生过：残垣断壁、残肢断臂、鲜血横流。然而杜一一知道这是幻觉，现实里这是杜一一第一次经历如此的血腥，而在思想里，他见过很多了。 他和程嘉懿一起讨论过这样的画面，一起截图分析过这种画面的可怖，也一起感叹过他们如果亲身经历一定会吓尿的。 但现实是，他稳稳地站在他制造的恐怖画面里，却还热血沸腾。 杜一一感觉到这种刺激的兴奋，至少有一半真的是他自己的，另一半他却茫然而分辨不清。唯一可以分辨出来的是他不惧死亡。 曾经那么恐惧的死亡，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他不惧死亡，甚至无所畏惧……哪怕他清楚地知道，他可能并非那个赵一的对手。 对手拥有让人恐惧的速度，力量，如果能再给他时间，再无所顾忌地多吸收晶体，他也能达到这个成就的。 杜一一张开手，让微薄的灰烬飘落下去，他盯着街道尽头那个最清晰的身影，举起了匕首。 身后的人在缓缓后退，包围他们的人在缓缓逼近，杜一一听到钱二愤怒地质问声，听到李四和众人的叫喊。 他听不懂，但无所谓了。 赵一忽然高声怒喝了几句，钱二静默了下，跟着爆发出更加尖锐的声音。这些古怪的音节嘈杂的怒骂听得杜一一脑浆都要乱起来。 他忽然走进那个只余皮包骨头的尸体面前，愤怒地一砸。叫嚷的声音戛然而止。 杜一一不是为了制止叫嚷的，他只是很久很久没有再见到这般死去的尸体了。 上一次看到还是在变异初期的三两天，他只是想要再找粒晶体，潜意识里也想要知道这样死去变异人的晶体会是什么样子的。 杜一一的举动太像是愤怒了，而这个少年先前几分钟持枪扫射的场景也太过震撼了，钱二忽然觉得他对待这个少年太过失礼了。 强者总是受人尊重的，华国已经几乎完全抛弃了古礼，周边国家，却一直在尊崇提倡着。而古礼中最倡议的一点，就是对强者的尊重，哪怕强者是敌人。 “小杜哥，对不起，赵一这个叛徒是想要谋反，背叛大姐。他杀了我们的兄弟，埋了炸药，是要谋害我们大姐的。”钱二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传了出去。 “牝鸡司晨，惟家之索。朴家就是因为女人专政跋扈，才家破人亡的。我们堂堂男人怎么能拜服在女人身下，你不觉得丢人吗？”赵一也用话语叫道。 钱二怒道：“赵一，大姐救下你，你发誓听从大姐命令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你这个背弃信义的小人！” 赵一哼了一声：“天在上，地在下，男为尊，女为卑，天经地义。就是因为牝鸡司晨，导致天降大祸，我们才变成了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钱二，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吗？” 杜一一听着这一番谬论，伸手取出那个皮包骨头内的晶体，感觉到晶体内纯净的能量。 这粒晶体几乎完全化为了橙色，虽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纯，但是比之前所有的晶体要橙明了许多。 杜一一将晶体握在手里，嘴角露出点冷笑。 赵一的谬论在杜一一听起来荒谬至极，可钱二却被说得哑口无言，张嘴只能说出自以为最有反驳能力的话：“是大姐救了你，你背弃信义，忘恩负义！” 不知道是等级森严的原因，还是因为恐惧，或者是以为某一方说得有道理，黑暗里只有赵一和钱二的唇枪舌战，其他人全都沉默着。 赵一大声说道：“我赵一是为了我们男人的尊严才这么做的。我对大姐也并无伤害之心。之后我会奉养大姐，让大姐做个贤淑的女人。” “胡说，你埋下了炸药，还不是要杀了大姐！” 杜一一微微张手，心里有些遗憾，这枚晶体他竟然吸收不了。他将晶体小心地放在马甲的兜里，抬头看着赵一，轻蔑地道：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牝鸡司晨的说法。你还活在古代吗？就是古代，也是成王败寇。你不过是贪慕苦菜花姐姐的美色，厌倦了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滋味，想要尝尝被所有人恭敬的感觉。 说得再多，你也还是个背信弃义，妄图杀死自己恩人的，卑鄙无耻的小人——兄弟们！” 杜一一的声音忽然放大：“这个人，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能背叛，还有什么无耻的事情做不出来？今天他能背叛恩人，明天也能背叛任何人！今天他能杀了自己的恩人，明天也就能杀了任何一个人，包括他的手下！ 兄弟们，你们跟着这样的人，不是等于将自己的性命拱手奉上吗？” 钱二立刻大声地将杜一一的话翻译过去。周围立刻就传来轻微的议论声。 赵一本来想要为自己的行为获取更多人的支持，可没想到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眼看这军心不稳。 他怒喝一声，锁定了杜一一：“我杀了你！” “叛徒！”钱二大喝一声，冲了过来。 第444章 斩杀 赵一隐藏了实力，不然，赵一怎么会比钱二的实力高出那么多。 在钱二冲过去的刹那，杜一一就判断出来，二者不论是速度和力量都相差出许多。他几乎没有犹豫，抓着匕首冲了上去。 双方人群却没有像预期那样混战，只有少部分黑衣人跟着冲过来。 可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黑衣人的外围，再悄然出现了一群人，他们站得更远，正静静地等待着。 这，注定是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夜晚，很不幸的是，作为人质留在这里的杜一一，在第一时间就被卷了进去。 生死面前，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对与错，之前说的所有话，不过是给自己的行为找个借口，希望赢来更多人的赞同。 之后，就是战斗了，生与死的决战。 钱二和杜一一一左一右同时迎上去，奔跑中的赵一忽然跳了起来——人在跳起的时候就失去了重心，全凭借跳起之前的惯性，你只要抢在他落脚之前，打断他的重心，就能打乱他的节奏。 杜一一的脑海中冒出肖奇的话，匕首已然上挑，让过赵一踢过来的脚尖，最准脚掌。 两人都是速度极快，面对面地碰撞，赵一身体悬空，双脚分别踢向两人，如此自大，是因为他了解钱二的实力，之前与杜一一片刻交手，知道他的水准。 但是赵一不知道的是杜一一的决断，他拼着被赵一脚尖踢中的可能，这一刀也要扎穿赵一的脚板。 只要扎穿了赵一的脚板，这一脚就只会让杜一一跌倒，连伤都未见，但赵一见血，还是脚底，就是受了重伤。 赵一托大了，自傲的人总会托大的，他也太急于胜利了，因为不论是钱二还是杜一一都说中了他的痛处。 他的右脚重重地落在钱二的胸膛上，左脚的脚尖也接触到了杜一一的身体，可就在接触的刹那，一股专心的疼痛从脚掌直窜到脑海里，他的左脚下意识向后一退，身体的重心不由偏向右边。 可杜一一出手就不会容情，匕首扎在赵一的脚板下，穿透之时就是一转。 程嘉懿无数次用上这种手段，而这种手段也曾经是程嘉懿与杜一一讨论过的，不仅根深蒂固在程嘉懿作战的思维中，也在杜一一的脑海中盘恒不退。 这一次，杜一一在千钧一发的险峻中，终于有机会拧转手里的匕首。 匕首遇到强劲的阻力，然而这阻力在摧毁性质的力量面前太过微小了，赵一惨叫一声，那只脚已经完全不听他的指挥了。 他的身体完全失去了重心，重重地跌落下去，一只脚却还串在匕首上，被大力一拉，又是一声惨叫，匕首从鞋底拖曳着被拽出来，一串鲜血也随之喷涌而出。 钱二与赵一几乎同时倒地，钱二捂着胸口一个翻身站起起来，赵一拖着几乎断掉的左脚半跪在地上。 杜一一握着血淋淋的匕首，黑色的眼眸紧紧盯着赵一，就在赵一翻身半跪起来的时候，他已经突击上去。 敌不动，全身都没有破绽，全身也全是破绽，只要速度足够，就能在他反应之前接近，一举击杀。所以必须要足够果断，迅速，不给对手喘息的时间。 杜一一冲上去，带血的匕首直推过去。 举起匕首的过程也是需要时间的，哪怕只需要半秒的时间，但是半秒的时间足够对手构架防御，后退或者反击。 所以，面对面的时候，匕首直推过去，节省的虽然只有不到一秒的时间，但却可以在对手身上留下一个创伤。 赵一才翻身半跪，匕首已经就在眼前。他向后就倒，胸口避开匕首，左腿跪倒，右脚飞踢杜一一胳膊。 这一脚距离极近，赵一势在必得，杜一一要想躲避都来不及的。 可杜一一根本就没有想要躲避，一旦躲避，刚刚得到的优势就要完全失去——变异人只要有一秒的时间，就能利用晶体隔断创伤的痛苦，杜一一经历过，也知道赵一绝对能做到。 他左手握拳，刹那击打在右手的虎口上，右手的匕首脱手而出，倏地没入到赵一的胸腹之内。 “砰！”赵一一脚踢中杜一一的右臂，却好像踢在一块软绵绵的棉衣上。 杜一一已经拼着胳膊受伤断裂，却不妨这一脚似乎软绵无力。不，他脑海里一闪出现个念头，却来不及再多想，双臂一圈，抱住了赵一的右腿，向上拼力一举。 “啊——”一声变形的惨叫，杜一一举着这条右腿带着全身的重量直压上去。 就听到“咔嚓”一声，赵一右腿韧带连同与骨盆衔接之处刹那断裂，杜一一和赵一的一条失去支撑的右腿全跌在了赵一的身上，而杜一一的右臂也正压在匕首上，“噗”的一声，匕首连根没入到赵一的胸腹之内。 赵一再一声惨叫都没有呼出来，巨大的连续创伤与痛苦彻底击垮了他。 他以为他的实力足够了，他的速度、力量甚至要不逊于苦菜花，怎么会被这个少年轻易打败？ 他至死也不知道，这是因为格斗的技巧，和抢先的那半秒夺回先机的时间。 钱二怔住了，他才站起来，交战就结束了，赵一就死掉了。 杜一一撑着赵一软绵的身体站起来，他的脸上因为杀戮，脱去了笑意，只留下冰冷的杀意。他拔出染血的匕首，看着他面前才冲过来一半的人。 “罪魁祸首已经伏法，你们还要执迷不悟吗？”杜一一开口道。 钱二立刻打呼起来，那些话杜一一听不懂，但听不懂也不要紧，他知道钱二会说什么。 冲上来的黑衣人迟疑起来，忽然，他们转身就跑。而外围的黑衣人泽呆滞着，有人大声说着什么，有人跪地痛哭，杜一一低头，捡起一旁的铁棍，敲开了赵一的头颅。 不出所料，那里有一粒晶莹剔透已经完全变为橙色的晶体。 左右全是听不懂的声音，钱二和李四上前，拥着杜一一大声地说着感谢的话，有人开始打扫战场。 杜一一站立起来，明明胜利了，可他的心里还有着危险的感觉，黑夜里似乎还隐藏着危险。 “小杜哥，我们必须赶紧走，今晚赵一是要偷袭城西的，弄出这事，城西的人一定参与了，他们就在不远。”钱二低声道。 第445章 见面 此处横七竖八着二三十具尸体，几乎全都被取完了晶体，还有人俯身在尸体上吮吸鲜血，而钱二说着话，看着赵一的尸体，眼睛里全是渴望……不，是贪婪。 杜一一想要后退一步，可忽然觉得没有必要。他不是没有喝过人血，甚至还喝过程嘉懿的。 他看着染血的匕首，慢慢地将匕首送到眼前，轻轻舔了下。 血液里好像有种吸引他的甜美的东西，也好像并不存在。 “你们要喝吧。”杜一一迟疑了下道。 “小杜哥，这是好东西。”钱二说着。 杜一一还是做不到俯身喝血，他终于后退了一步，却还忍不住再舔了匕首下。 李四将王小抱过来，杜一一转身。 丢失的枪被送过来，杜一一换上了新的弹夹，受伤的人被搀扶着，来时候的二三十人，回去的时候再多了几倍。 苦菜花怎么放心赵一几乎带走全部手下偷袭城西？城西的人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杜一一并没有感觉到危险消失，而危险好像还越来越近。 可忽然，危险的感觉消失了。杜一一左右顾盼，那些在黑暗里正觊觎他们的变异人退下去了？ 远处忽然传来熟悉的汽车轰鸣的声音，杜一一心里一松。程嘉懿过来了？ 王勇将油门一踩到底。 他开车和李立送苦菜花回来，不想却听说这样的消息。杜一一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王勇能想象到程嘉懿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杜一一对程嘉懿的重要程度，他们全看在眼里。一个女孩子，表面上看起来文弱秀气的女孩子，眨眼就变成了杀人的恶魔。就因为杜一一受了伤。 他在心里也不由祈祷着，最好留在这里的苦菜花的手下能分清轻重，能护住杜一一。 人奔跑十多分钟的路程，越野车不过开了两三分钟，接近城中心交战区时，王勇已经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道。也终于看到了完好无损的杜一一。 虽然只是一辆车，但是车上下来的是两个全身披挂的战士，还有赫赫有名的苦菜花，远处包围的人终于后退。 各种吵杂声中，杜一一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李立。本来已经渐渐遗忘的过去忽然出现在脑海里，他忽然想到了无辜死去的母亲。 他知道不应该将妈妈的死算在李立的头上，可要算在谁的头上呢？ 他妈妈的死不该算在李立的头上，程叔的死，秦风三人的被囚禁，总该有李立的一份功劳的。 杜一一避开李立的视线，随意应付了王勇几句。 苦菜花这边亲信背叛，被杜一一射杀的人中，有一半是原本的手下，后来包围的黑衣人中，也有一半是赵一暗地里招揽的人手。 苦菜花要清理内部，王勇和李立都不便参与也参与不进去，当下两人简单商议了，王勇两国语言全通，就先留在这边，李立送杜一一先回去。 杜一一将自己扔在后座上，微冲扔在旁边，身上的作战马甲还在。他一上车就摆出了不愿意交谈的姿态，李立发动车辆，也无言以对。 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过去的种种，李立不想要为自己分辨，也不想为自己的所为道歉。 对与错，是与非，现在再回想，他自己也不知道他错了多少。但他知道，如果一切重新开始，他还会那么做的。 只是，他会更提前一些撤离，会带走更多的人。 但真的能带走吗？他提前撤离，省会就不会提前动手吗？ 杜一一终于看到了军营的围墙，这个高高的围墙，在杜一一原本看来并不足够安全，现在却觉得更不安全。 在没有看到李立的时候，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们已经摆脱了追杀，他们自由了。 然而，他现在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们从来没有摆脱过追杀。现在之所以还能站在这块土地上，是因为他们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一旦有一天，局势变化，或者他们无法提供给那些贪婪索取者更多，他们就会被再一次追杀。 而这一切，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他们和秦风一起打下了这个兵营，他们本来可以赢得一夕喘息的时间。但现在全不存在了。 刚刚战斗的余韵还在，杜一一身体里还有着兴奋因子，可他的头脑却已经冷静下来。 他跳下车子，直奔程嘉懿的办公室，他知道程嘉懿会等在那里的，他没有回去，程嘉懿不会回到那个所谓的别墅休息的。 砰的一声他推开门，带着满身的血气冲进去。一眼看到程嘉懿惊愕地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 杜一一再砰地关上门，将肖奇关在门外。 程嘉懿愕然地看着被迸溅了鲜血的杜一一，缓缓从宽大的办公桌后边走出来，她端详着杜一一的神色，看着他走过来的样子，脸上的镇静忽然消失了。 “我没伤。”杜一一沉声道，上前几步越过程嘉懿，将微冲放在办公桌上，跟着解开作战马甲。 程嘉懿跟着杜一一转身，沉默地看着他脱下马甲，看着他受伤干涸的血迹，心里忽然涌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就好像她的心被狠狠地割了一刀。 她了解杜一一，就像了解她自己一样。 杜一一那么开朗，心里那么阳光，虽然他们一次次讨论过末日、战斗、屠杀，虽然每一次她双手沾满鲜血的时候，杜一一都会开导她拥抱她安慰她，可杜一一的心里从来没有没有像她那么渴望过穿越，战斗。 杜一一喜欢的是现代的社会，喜欢阳光，喜欢欢乐。 命运让他们不得不走到现在这步，她却知道，杜一一心里根本没有真正地接受这些。他一直在逃避杀害，逃避杀戮，一直退在她的身后，不是因为他惧怕，而是因为他心里还保存着阳光。 而终于，那份阳光消失了，杜一一的身上终于也和她一样，沾染了血腥。 “一一……”程嘉懿轻声叫道，声音都有些颤抖，她想要拥抱杜一一，就像杜一一曾经安慰她时候那样，然后她抬起了手，却不敢落下。 她如何安慰杜一一？如何安慰得了杜一一。 第446章 软弱 “以前我总想，杀人也就杀人了，杀的本来就是该杀之人。我总想，你每一次杀人之后的安静，眼神里的悲哀，都是因为你是个女生。” 杜一一背对着程嘉懿，脱下战术马甲时，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没想到他也有软弱的时候，他就好像灵魂出窍，正看到他依托着路灯灯柱，端着微冲扫射着。 真漂亮。火舌伸缩，血肉迸溅。 他不该软弱的，程嘉懿已经承受了那么大的压力，他不该再给他压力的。可他就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不吐不快。 “现在我才知道，不是这样的。那些人纵然该死，也不该那样死。我感觉我就像个刽子手，我在屠杀。” 程嘉懿迟疑地走上前，从身后抱住了杜一一，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 “我们，别无选择了。” 他们确实是别无选择了。为了生存，为了活着，只能如此。 “如果我妈妈还活着，她不会让我这么做的。”杜一一转过身，抓着程嘉懿的肩膀，“我是不是太矫情了，是不是不像个男人？” 程嘉懿摇摇头，“像不像个男人，不在杀不杀人，不在杀人之后难不难过。一一，我们不是圣人，也不是坏人，我们本来就是普通人。 战争也好，战斗也好，本来都和我们无关。我们是有过幻想，可谁也没有真心想把幻想变成现实。我们谁也不想杀人，可是不杀人就要被人杀。我们只想要活着，只想要活着也有错吗？” “这些话我都懂。我才知道，你以前每一次战斗之后是什么样的心情。”杜一一抱住程嘉懿，他的眼睛湿润了。 他是多么混蛋啊，他以为程嘉懿梦想过成为英雄，以为程嘉懿在混乱初期就克制了嗜血的欲望，以为程嘉懿是变异人中的天才，就以为程嘉懿可以坦然地杀死变异人，就以为她内心没有过煎熬。 在他不知道没有看到的时候，程嘉懿的心里多么难过。 “你安慰过我。我知道你会陪着我。知道不论我做过什么，多么残忍，你都不会离开。”程嘉懿紧紧地抱着杜一一，眼神却有些空洞。 她心里忽然惧怕起来，如果有一天杜一一也死掉，她该怎么办？ “你不会离开是吧？不会的是吧。”程嘉懿将脸埋在杜一一的肩膀上。 谁知道呢。谁知道哪一天他们中的哪一个就会死了呢。心里这么想着，杜一一却不敢说出来。 他和程嘉懿都受不了再多的刺激了，他们的心理根本就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强大。 “到底发生了什么？”程嘉懿放开杜一一问道。 “苦菜花手下的八大金刚，用的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的排列，赵一不忿苦菜花很久了，今晚设了陷阱，不巧让我赶上了，幸好我带了枪，也幸好扎肖奇培训我们了。 有个人，死了还是受伤我不知道，忽然就变成皮包骨头了，这个带着红色的晶体就是。这个完全变色了的是赵一的。” 杜一一转身找出晶体递给程嘉懿，一五一十将所有过程都讲述了一遍。 杜一一说得很平淡，就好像程嘉懿每一次将战斗过程讲给他一般，然而两个人全都清楚战斗时候的凶险，清楚当时只要有半秒的迟疑，情形就可能会翻转。 “嘉懿，以前每次听你说起战斗，我都佩服得了不得，希望哪一天我也能有你那样的战绩。”杜一一笑了笑，“以后，我不用躲在你的身后了。” 程嘉懿摇摇头，“我只不过比你早点变异了，我知道会有这一天的。”迟疑了下道，“是因为你发烧睡了差不多一天一夜？” “以前我可能在逃避。从医院里那次，你就保护着我，我可能是习惯了。然后，我妈妈的死，那天的受伤……受伤可能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我们被逼着出去杀人，我眼看着你……” 杜一一也摇着头：“我知道晶体会刺激人的大脑，我一直不想自己发疯。” “那你刚刚是发疯？” “是吧，我感觉到晶体的能量和血液一起流动，我拿着枪射击，看着鲜血四溅，就好像做过了很多次那样。”杜一一怅然道。 “那时候的你什么都忘记了，只有杀戮。”程嘉懿跟着说道。 看着杜一一望过来的视线，程嘉懿点点头，“我也一样，那时候什么也不想，只想着杀了他们。” “对了，你刚说赵一踢到你胳膊了……”程嘉懿问道。 “是，当时那一脚赵一势在必得的，我也根本没有机会躲开，可，”杜一一看着自己毫发无伤的胳膊，“奇怪了，当时我一点也没有受伤。” 程嘉懿摸着杜一一被踢到的部位道：“你感觉到力量了？” “感觉到了，太快了，当时我只想要拼一把。”杜一一想着当时的感觉，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不会是……晶体给你的防御？”程嘉懿自己也觉得太异想天开，可现在发生的什么事情在以前看不是异想天开的？ 杜一一怔了一会，摇摇头。他真心说不明白。 程嘉懿低头，看着掌心的两枚晶体，“这是完全的二次变异的晶体了。下一种会是什么颜色？黄色的？是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顺序？” “我能感觉到危险，但我连这个还有点红色的都吸收不了。橙色晶体的变异人就这么厉害了，要是紫色的，该不会是超人？”杜一一拈起橙色晶体看着，又放回到程嘉懿的手心里。 “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劝你吸收了。晶体的颜色越变，人越强大，但是思维上也越嗜杀吧。那种……嘉懿，好像当时的我根本就不是我，没有感情，只有冷血。” 程嘉懿将晶体攥住，“你也体会到了。可能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了。晶体主宰我们所有人，越来越嗜杀，可能只为了培养出来紫色晶体的变异人。” “不。”杜一一摇摇头，他想起战斗中逃走和观望的人，“可能，只有吸收晶体了才嗜杀，那些只喝血的，不一样。” “我以为我们才会……”程嘉懿低声说着，她忽然抬手，用这个抓住晶体的手握住杜一一的手。 第447章 恐怖分子 两个人的手心紧紧地贴合在一起，晶体被激发的能量同时钻进两个人的手心内。程嘉懿只觉得能量顺着手臂进入到肩部，一部分进入大脑，另一部分进入到躯干。 而杜一一却感觉到晶体进入了血液循环系统里，走遍了全身。 他们不是一样的吸收过程，却以为彼此吸收的过程完全相同。 他们交握着手，静静地靠着桌边站立着，互相没有相望。这一刻，他们也没有想什么。不论他们经历过多么残酷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未来只会更加残酷，更加无情。而他们无法逃避，只能面对。 然而那里纯正的橙色晶体，就是程嘉懿也无法激发吸收，只能小心地收起来。 “我忘了，我们应该计算吸收多少枚晶体才能进阶。”程嘉懿叹息着道，“以前看小说时候，主角都会计算的。到自己这里，什么也想不到。” “还打算传授给谁？王鹏和李玉？对了，他两人还没有回来？”杜一一问道。 “应该是王鹏发现什么了。以前王鹏一坐在电脑前边就不肯动了，现在要是能上网，估计早就忘记时间了。”程嘉懿苦笑着道。 “他能上网是好事，现在计算机人才估计剩不下几个。王鹏应该是秦风重点保护的人了，咱们不也放心了——唉，我也没给肖奇带回粒晶体，如果不是他今天教的那些，我肯定回不来了。”杜一一道。 “不急，苦菜花那个人能拉起人，还敢和我们合作，肯定有大局观。说不定明天一早谢礼就到了。”程嘉懿道，“苦菜花那边的事还没和秦风说吧，我们说一声，也看看王鹏怎么样了。” 打开门，他们才看到肖奇正靠在走廊墙上，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看过来。 “你，怎么没在房间里休息？”程嘉懿诧异道。这个走廊有好几个房间，还都空着，最近一个留给肖奇休息的。 “我是保镖。”肖奇站直了道，“秦风刚派人过来，我先打发回去了。你们要过去不？” “正要过去。”程嘉懿道。 “小七哥，谢谢你。”杜一一在程嘉懿身后说，他重新穿上了作战马甲，拎着微冲，看起来就像程嘉懿的另外一个护卫。 肖奇挑下眉，“你指的是……我教你的东西？” 杜一一点头道：“要没有你教我的这些，我今天可能就回不来了。” 肖奇笑了：“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让我高兴的一句话。” 秦风的办公室在下一层，但秦风从没有在办公室里呆过，一直在隔壁楼的会议室内。 此刻，隔壁楼内还有灯光，这在军营里很少见的，毕竟程嘉懿的办公室内要么黑着，要么就点一个蜡烛。 两个办公楼门前都安排了守卫，也都配上了对讲机，程嘉懿三人进去的时候，秦风迎接了出来。 秦风的脸上看不见一点疲惫，但眼睛里有了点血丝，他招呼着程嘉懿和杜一一进去，肖奇很自觉地留在外边。 不等秦风询问，杜一一就将过程简单说了一遍，略去了打斗的过程，但关于晶体的事情也没有隐瞒。 “有一个变异人变成了骷髅？”秦风问道。 “对，好久没有这种被抽干的变异人了。他的晶体颜色几乎是橙黄的了。”杜一一说着看了程嘉懿一眼。 程嘉懿明白，将赵一的晶体拿出来：“这是赵一的。” 秦风接过晶体端详着，不由再看看杜一一。 杜一一耸耸肩：“他们不会打架，就好比当初我们四个打不过一个你一样。” 秦风理解地点点头，将晶体还给程嘉懿。 “苦菜花吃了大亏，不会善罢甘休的。城西那边的人也知道。我估计今晚城西的变异人就会向内地撤退。可惜，我们接收的人还需要训练。” 秦风指着墙上的一张地图，“今天白天，简单已经带着人开始清理了，预计在明天……该说成今天了，今天天亮之前，我们这个军营到东边那个小军营以南，会清理干净。” 说着，在地图上画出界限。 “最迟明天下午，我会给李立五十人协助苦菜花收复那座小城。明天晚上，我们所有人要离开这里，带着所有能带的设备。 王鹏已经连通上了卫星通讯，我们那边也发来了这边的军事地图，这里的政府已经与我们的政府联系上了，已经提出抗议。我们缺乏经过训练的士兵，这里很多武器无法掌握……” 秦风转头看着程嘉懿：“我们缺少时间，人手不足，却还要承担住当地政府可能的反击。” 程嘉懿听得都有些呆滞了。 杜一一道：“就是说，我们这一千人，有可能在几天内就被消灭掉？” 秦风道：“李立带走的五十人，我已经安排了最好的装备——这里的军用越野车，他们会使用的武器。但能带走的武器很少，我们连能发射榴弹炮、火箭炮的人都没有。” “那我们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不，是李立带着那些人过来为什么？就为了死在这边？”杜一一怒道。 秦风看一眼杜一一：“这一个月，我们消息封闭，对外界状况一点都不清楚。王鹏已经连接到互联网上了，暂时得到的消息是，全国大部分城市都还在运转。你们想想，如果这个消息属实的话，这意味着什么？” “变异是可以控制的？”程嘉懿脱口道。 “可能，但至少现在在表面上控制住了。国家需要运转，就离不开人，变异人也是人。”秦风道，“但国家也需要晶体。” “可我们不就在为国家收集晶体？”程嘉懿喃喃道。 “这是违背国际公约的，我们现在的做法。”秦风迟疑了下，“总之，局势变化，决定也就会变化。在国际局势上，我们现在是流窜到这里的幸存者，在屠杀当地人。 而事实上我们也确实正在这么做。我们猜想，楚宁轩会配合当地政府出动剿灭我们，然后顺理成章地控制住边界。我们则全都转成游击战。” 停顿了下，秦风意味深长地道：“在国际上，我们这些人会有个新的名词，恐怖分子。” 第448章 控制 程嘉懿和杜一一全瞪大了眼睛。他们对军事、国际形势全然不懂，但是听懂了“恐怖分子”这个名词。 “他们还要不要脸了。”杜一一怒道。 “战争伴随着阴谋，利益下何来脸面的说法？”秦风冷静地道。 “那我们就没有办法了？真要被扣上‘恐怖分子’的帽子，可就摘不下去了。”程嘉懿急道。 “别急，这些还都是猜测，还需要验证。”秦风安慰道。 刚说到这，外边传来敲门声，几人都回头，秦风说声“进来”，推门的是方涛。 “秦哥，得手了。”方涛先对秦风说道，然后才和程嘉懿打个招呼：“程姐。”再与杜一一点点头。 秦风点点头，对程嘉懿道：“先说声抱歉，你的保镖我们给控制住了。” “啊？”程嘉懿呆了下。 方涛示意了下转身离开，带上门。 秦风解释道：“刚方涛将肖奇关起来了，包括那四个护卫。程姐，谁也救不了我们，我们只能自救。我们今天天黑之前离开的消息不能走漏，我们也必须在那边对付我们之前就做好准备。” 程嘉懿还在震惊中，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风叹口气道：“还有那些被囚禁的变异人，也要处理了。” “你……你要杀了那些人？”程嘉懿很奇怪她在震惊中，竟然还能分析出秦风话里的意思。 秦风摇摇头：“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从白天就开始自相残杀。很抱歉，这些罪名以后都会被落在你身上。但我保证，如果真有站在法庭上的时候，我会站出来承担的。” 程嘉懿摇摇头，那么久远的事情她不想考虑。“秦哥，你做决定吧。我今晚……我想休息了。” 秦风点点头，“那个别墅条件虽好，你们两个就不够安全了。王鹏和李玉都在作战室，大海带人守着，旁边就是休息室，到那里暂时休息会。” 程嘉懿答应着，又欲言又止。 “还有事？”秦风问道。 “肖奇……教了我们不少东西。”程嘉懿不想肖奇有事，但也不想坏了秦风的安排。 “放心。”秦风简单道。 林大海带着人守在作战室门口，程嘉懿和杜一一只打了招呼，没有进去耽误王鹏的工作。 休息室是上下铺八张床，李玉睡了一个下铺，程嘉懿和杜一一进去时候，他张开眼睛坐起来。 “睡吧。”程嘉懿道。 突然接收到这么多的信息，程嘉懿需要好好想想。 程嘉懿爬上上铺，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这注定又是一个难以安眠的夜晚。 原来这才是现实。尔虞我诈，狡黠，利用，欺骗，策略……她以前想的都太简单了，她的智力根本就跟不上。 “程姐。”下铺的李玉探出脑袋，看着上铺道，“王哥今天看到了不少消息。” “嗯？”程嘉懿也从上铺探出头。 “他说除了咱们这里，咱国家大部分城市，尤其是大城市网络还在，电视也没停，和以前差不多。就是实行了军事管制。交通也没全停，但是不建议大家离开居住地区。 还有疫情的最新通告，每个省都有疫区。咱们市和隔壁那两个市被划成疫区，还有记者采访过的画面，有幸存者诉说疫情怎么危险的。一看就是瞎编的。” 程嘉懿“哦”了一声道：“还有没？” “有。说大家不要擅自吸收晶体。晶体会影响人的思维，吸收的晶体越多，人就越容易丧失理智，最后就被晶体控制了。要多食用政府指定销售的食物。 还有国外的，说国外不少国家都成了丧尸围城的局面，尤其是岛国，各个小岛都在拒绝外人登陆，有的人全死了，有的被变异人控制了，怎么说的都有。” “有米国和苏国那边的消息吗？”杜一一问道。 “有，米国和苏国全派出维和部队了，咱国家也派出去了，具体到哪里我没记住，都是记不住名字的小国，好像非洲还有阿拉伯国家什么的。对了，我听王哥说，还往咱这也派兵了，米国。” 程嘉懿探头看了李玉一会道：“李玉，你要是没有别的事，也学学拳脚，今天下午我和一一学的，晚上他就用上了。” 程嘉懿说着，才想起来肖奇被控制的事情，不由又长叹一声，缩回到床上。 “嗯，我下午陪着王哥的时候，林大海也教了我几手。”李玉也躺回去，“他们都太厉害了。” “秦风把肖奇他们都抓起来了，也不知道关在哪里？”程嘉懿再叹口气。 肖奇此刻就在这个楼的地下室内。 在程嘉懿刚进入会议室的时候，方涛就喊了他下楼，说楼下地下室内发现一些资料，他们都看不懂外文。 这个军营内懂得这国文字的也只有肖奇和王勇，王勇派出去就只剩他了，肖奇不疑有他，可才推开地下室的门，就被两把枪顶在脑袋上。 普通牢房根本管不住肖奇这样的人，就是秦风三人也曾经从钢筋铁笼子里逃出来。大家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底细，知道普通的绳索手铐锁不住肖奇，干脆就往地下室里一推。 地下室是钢筋混凝土打造，完全在地下，墙壁是毁不坏的，大门也是十毫米厚的钢质门，锁也是在外边，只要不打开门，插翅难飞。 肖奇这才明白秦风他们一定要有所动作了。想不明白的是靠着完全没有经过训练的千人乌合之众，能做什么？ 而这时候，秦风才和程嘉懿说了他们的动作，就在肖奇被关起来的时候，另一场骚动已经扩大了。 秦风没有给那些原本的囚徒提供足够的食物。 他们原本就是被豢养的食物，大多数人都出现了肢体残疾，他们完全不肯食用非变异食物，而秦风也根本没有足够的食物供给他们。 即便有，大约也不愿意给他们的。 他们早在白天的时候，就开始隔着栅栏互相撕扯。这些人既无法释放，也无法这么听之任之的留下。秦风也终于下了决心。 他的双手也终于沾满了鲜血。 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的双手就已然沾染了鲜血了。 第449章 不爽 程嘉懿照例在天微亮的时候醒来。人一醒来，焦躁就随之而来。 昨夜听到的东西太多了，她一时消化不了，就干脆不消化了，但一觉醒来，所有的东西就全都回忆起来。不想想也不可能了。 她翻下身，就看到对面下铺杜一一也眯了下眼睛，睁开眼睛时有点迷茫，跟着快速地抬头，视线对上时候，杜一一才放松下来。 李玉也醒了。 程嘉懿翻身下床，三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叹口气。 “程姐，我感觉秦风他们要有什么动作。”李玉先开口道。 “为啥？”杜一一抢先说道。 “要是我，我也不愿意被那边牵着走的。再说了，昨晚程姐不说小七都被抓起来了？”李玉道，“谁知道外边都正常着，就我们这不正常会痛快？秦风他们还那么厉害。” 杜一一皱皱眉：“咱们都想到了，简单那边不会想不到。要是被提前预防了，就糟糕了。” “再糟糕能糟糕到哪里去？”程嘉懿有些提不起精神，“秦风不会想不到。” 停了下补充道：“反正我想不到。” 李玉问道：“程姐，你说秦风他们想要干啥？” “想要摆脱那边单干。”程嘉懿道。 李玉呆了下道：“单干？开玩笑吧。就这么几个人，还都是乌合之众。要是在自己国家还好说，揭竿而起，再宣传宣传，可这是别的国家，语言都不通。” 程嘉懿发愁地看着杜一一：“你说，我要是管秦风把肖奇要出来，会不会坏了秦风的事？” 杜一一道：“肯定会。肖奇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的。换谁也不可能不跑。” 程嘉懿坐回到下铺：“都说心软成不了大事，我觉得有点对不起肖奇。可放了肖奇又对不起秦风。要什么也不做，又觉得也不对。” “秦风不可能真听简单摆布的。他们全一个出身不说，就说秦风被囚禁催眠试验的经历，他再也不肯听人摆布的。”杜一一道。 程嘉懿深以为然。 “所以，他同意你做大姐大，换个人，谁愿意受摆布，背黑锅？”杜一一接着道。 “可我现在发愁肖奇的事情。我不闻不问的，对不起他。”程嘉懿发愁地道，“他可没做对不起我们的事。” 杜一一看着李玉道：“李玉，你觉得呢？” 李玉挠挠脑袋道：“要我说，这年头，谁不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要放了肖奇，咱们大家铁定玩完。” 程嘉懿和杜一一互相看一眼，都摇摇头。 一大早，就沿袭着前一晚上的事堵心，这天的早饭自然也没有前一天那么丰盛可口，程嘉懿心里不畅快，脸上就带出来的。但没有人有时间询问关注，大家都在忙。 秦风身边一直有人，他不是在听人说，就是在下命令，然后急匆匆到另外一个地方，虽然看到程嘉懿站住脚，询问可有事情，但程嘉懿怎么可能打扰他呢？ 方涛也不见踪影，作战室的门口也换了守卫，程嘉懿进去了，见王鹏十指翻飞在键盘上，显示器上的东西她全看不懂，旁边还有别人，更不能打扰了。 整个军营了好像就她一个闲人，还有跟在她身边的人。 军营里人也忽然就多起来，天知道前一晚人都在哪里。一台台车子开出来了，有越野车，有卡车，还开出来一台坦克，见到林大海从里面跳出来，程嘉懿竟然觉得很正常了。 然后就是一个个严实的箱子，也送到车上。还有看起来像是炮弹的东西。 一个个人全都忙碌着，程嘉懿站在旁边就显得特别了，她瞧了一眼，就和杜一一又转回去。 肖奇不在，学不了新东西，程嘉懿和杜一一又不能切磋——他两人学的都是杀人的本事，出手就不会留情。学的这点东西现学现卖给李玉又不够用。 程嘉懿焦躁起来，她虽然竭力克制着，可却越来越冲动起来，心里有股火气，说不出具体缘由，就是心烦、暴躁。 “李玉，你把地下室门开了，放我进去锁上。”程嘉懿转了一圈，终于忍不住道，“我要和肖奇聊聊。” “啥？程姐，你不是想要劝降肖奇吧。”李玉惊讶道，“不可能的吧。” “不然我能干什么？”程嘉懿也知道这想法不靠谱。 “别去了。”杜一一劝道，“大不了等晚上，他们都走了，咱俩再把肖奇放出来。” 程嘉懿呆了一会，什么也没说，烦躁地一个人往前走着。 “小杜哥，程姐有点不对劲啊。”程嘉懿找了个台阶坐着望天，李玉拽了杜一一远一点站着说道。 杜一一也看出来了，低声道：“没疯就很好了。” 这份上都没疯，也真是不容易了。 李玉急道：“你劝劝程姐啊，程姐就听你的。”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望天的侧影道：“怎么劝？” “这一切又不是她造成的，世事难料，人心叵测，她有什么办法？你们才多大，社会都没有接触，能玩得过他们那些搞阴谋的。”李玉有点着急。 “所以她才难过，觉得无能为力。”杜一一道。 杜一一能体会到那种无力的感觉，他经历过，在变异初期被程嘉懿保护的时候。 “不是。”离得远，程嘉懿也听到了他们的声音，道，“我只是觉得没有意思。” 李玉看一眼杜一一，觉得这个没有意思更要命。 他走过去，坐在程嘉懿身边道：“程姐，你可别这么想啊，你要是都觉得没有意思，我们怎么办？我们可就指望着你呢。” “也不完全没有意思，想想也挺有意思的。李玉，你觉得我现在像是什么？像不像古代被扶植起来的皇上？” 程嘉懿说着，忽然笑起来，“说是皇上真抬举我了，不过性质上很像的。一个被大臣推在宝座上的皇上，因为这个皇上年轻，容易摆布。 其实这个皇上也没有想要将权力抓回来，就是想要学点东西打发时间，外加自保。可是才学了一天，他的老师就被抓起来了。” “哎程姐，隔墙有耳。”李玉左右看看，提醒道。 “自保，也不过是不想给那些个大臣添麻烦，本来那个皇上也没太将自个当回事的。”程嘉懿低声地道。 程嘉懿知道她不该有这个想法，就是有也不该说出来。她不是那个皇上，秦风也不是那个大臣，可她就是不爽。 第450章 两难 程嘉懿知道她这个傀儡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自古傀儡就没有任何好下场的。 你认认真真地当好了傀儡，被说成尸位素餐，早晚要被推下台的，防着你死灰复燃不甘心，还要将命也留下。 不肯认真当傀儡的，更是要被早早赶下台的，因为太碍事了，太讨某些人烦了。万一某一天这个傀儡警醒了，就变成扶植人的麻烦了。 程嘉懿本来就认了做个认真的傀儡了，她都打算过自己最后的命运了，只想着在做傀儡的日子里，能舒心一些，也做点自己想要做的、能做的事情。 但现实永远不会是你希望的那样的。 程嘉懿相信秦风不会害她，秦风也不会让她背黑锅的，但是她还是不爽。 因为秦风的决定？与河那边的决裂？扶植了当地的帮派？不……程嘉懿知道她心底那点见不得人的想法，她不会干涉秦风大局观的，她的不满是因为肖奇。 秦风动了她的人。 不管怎么说，肖奇是她的保镖——虽然是简单给她的，但肖奇确实做好了保镖、护卫、管家的只能，还教了他们几个人怎么使用枪支，怎么自保。 但肖奇也是简单给过来的人。 程嘉懿不爽的原因，归根结底就是秦风的做法陷她与不义的状态中，让她不论做什么还是不做什么，都不对。 “你是迁怒。”杜一一叹口气，坐在程嘉懿身边。 “还不是因为我没有本事。”程嘉懿说不出她这是自黑还是自嘲。 “也不怨秦风，要是没有这一千人，秦风肯定不鸟肖奇的。”杜一一还是劝道，“你要是秦风，你也会这么做的。任谁，一旦要想到身后指望自己活着的那么多人，都会慎重，都会……比较得失的。” “道理我也懂，得失自来就是相反的，可凭什么都是他们得，我失？”程嘉懿还是不甘，“凭什么要我懂道理？” “因为你懂啊。”杜一一撇着嘴，“不向来都是懂事的才被欺负？才忍气吞声？为啥会叫的鸟有虫子吃？因为会把天敌引来啊。不想被天敌吃掉，就要喂饱它。一个道理的。” 程嘉懿瞠目结舌了半晌，才道：“那懂道理的就得被欺负了？” 这话，杜一一回答不了。程嘉懿自己说完，也知道这话没有答案。 “还有一种会叫的鸟，明明不饿，也要拼命地叫，装作很饿。”杜一一忽然道。 “呵呵。”程嘉懿冷笑了声，“杜一一，你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李玉站在旁边，想象了下程嘉懿撒娇或者大哭大闹的样子，也不由激灵了下。 “鱼与熊掌总不能兼得。”杜一一接着道。 程嘉懿低下头，将头埋在膝盖上，闷闷地道：“为什么到我这里总要有选择？” “因为你还有良心。等到有一天没有了那东西的时候，就不会不开心了。”杜一一仰头看天。阳光落在脸上，热热的，可热不到心里。 方涛从远处跑过来。“程姐，你们坐在这里啊，让我好找。”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站起来：“有事？” “要出发了。你们还有什么东西在小别墅那边没有？”方涛问道。 “现在出发？不是晚上？”程嘉懿奇怪道。 “本来计划是晚上的，有点变故，提前了。”方涛说着，带点催促的意思，“要是没有东西带了，这就走吧。” 程嘉懿跟着走了几步，问道：“肖奇呢？” 方涛瞧一眼程嘉懿道：“在地下室里，最迟后半夜，简单就能过来，找到他的。” 程嘉懿没有说什么。 车辆都开在军营门口了，作战室那个楼前，还有人匆忙搬着东西，王鹏拎着个电脑包正左顾右盼着，看到他们忙挥挥手。 “忙起来都忘了时间了，这里能连上卫星通信，该拆的都拆了，这个电脑太好了，我都舍不得被别人碰。”王鹏显摆般地把电脑包拎上来给他们瞧。 “有什么新鲜事没？”杜一一先问道。 “全是新鲜事，一会我慢慢给你们说。这个车给我们的。”王鹏指着一辆绿色好像房车一样的车子，上边还有个锅盖样的天线。 “车里就能连上卫星通信，我从没有看过这么先进的东西。”王鹏还兴奋着。 “你和李玉先走，我和一一还有点事，晚一会走。”程嘉懿很冷静地道。 “哦。” “啊？” 王鹏和李玉截然不同两个反应。 王鹏怔了下，李玉低声叫道：“程姐，肖奇肯定没有事的。你留在这里还能等到简单他们过来啊。” 程嘉懿摇摇头，“我说你也不明白。我就是心里不得劲，我也不是要做什么，反正，我得做点我想要做的。” 杜一一明白程嘉懿的想法，对李玉道：“小李哥，你和王哥先走，我陪着不会有事的。” 李玉瞧着杜一一，又看看程嘉懿，还是道：“程姐，你不用那么义气的。这不是你自己的事情，这事能上升到两国之间的大事了。那什么做大事不拘小节，个人安危啥的都得放后边。” 程嘉懿笑笑道：“别劝我了，我是听劝的人吗？” 李玉闭上嘴。 王鹏惊讶地收了脸上的兴奋道：“程姐，出什么事了？” 程嘉懿摇摇头：“不是，你别管了。” 王鹏想想，拉住还要说什么的李玉道：“咱们先走，别给程姐添乱。” 程嘉懿不上车，方涛才走没几步，就被喊了回来：“程姐，你有事？” 程嘉懿摇着头：“没啥事，你先忙着。” 方涛奇怪地看着程嘉懿：“程姐，你有啥事就说，我给你办去。”方涛看出来程嘉懿有事了，就是想不明白是什么事。 有人没有，方涛对程嘉懿都是尊敬的，不仅仅因为程嘉懿与简单并肩战斗时候的不畏生死，还有就是她坦然接受了老大的位置，虽然知道那个位置就是一个替罪羊。 “我想留着，等你们都走了，放肖奇出来。”程嘉懿道。 方涛也惊讶了下，想想道：“程姐，我们没打算把肖奇怎么样，就是，我们离开是保密的。肖奇要是知道我们去了哪里，我们就只好对他下手了。” 话说到这份上，程嘉懿也只能点头表示明白。 第451章 放人 程嘉懿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也知道方涛说得对，她真要做什么就是添乱了。 但是要真不为肖奇做点什么，她又觉得对不起肖奇。 方涛也不走了，拿了个对讲器说了几句，就陪在程嘉懿和杜一一身边，不多时秦风走过来。 “抱歉，程姐，是我考虑不周了。”还没等程嘉懿说话，秦风就先道歉，程嘉懿一下子脸就红了。 程嘉懿本来就觉得自己留下有些任性，秦风又这么一说，她立刻就觉得她不对了。但……自古忠义不能两全不是？她胡思乱想了下。 “这边都离开之后，我会亲自开门放肖奇离开的。程姐你先稍等下，然后我们一起离开。”秦风跟着就道。 程嘉懿还以为秦风会劝她先走的，正犹豫要是秦风开口，她是走还是留，结果秦风全替她打算好了，当下脸上就露出笑容来。 秦风看到他才说了一句话，程嘉懿就笑起来，也跟着笑笑，方涛已经接手了秦风要做的事情，秦风当下就和程嘉懿并肩，慢慢走到楼侧。 “程姐，这两天计划不如变化快，有些事情来不及和你汇报，我就自己做决定了。”秦风将姿态放得很低。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是太多了，多到很多事情都没有时间多考虑，更不用提和程嘉懿说一声。但秦风知道这终归都是借口，再忙，也不是忙到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的。 “秦哥，你要这么说，我就更不好意思了。我什么都不懂，就怕往你身边凑，给你添乱添麻烦的。”程嘉懿这话也是实话。 秦风笑笑，斟酌了下道：“等到晚上我们宿营之后，程姐，你就和我一起办公如何，也学着管理下。” 程嘉懿一听，忙着摆手道：“我不学。” 秦风挑眉。 程嘉懿很是诚恳地道：“我还是先学射击、开车、开炮、格斗什么的。我觉得我学那些才有用。” 秦风还是挑眉。 程嘉懿有些为难地道：“我不想学什么管理兵营，脑袋不够用。再说了，时间是有限的，学了这个就没有时间学别的了。秦哥，兵营的事是你本行，你昨晚上对我说的那些，我都想不到。” 秦风这才又笑着道：“也不是不让你学那些，但你一点也不接触，我们的沟通少了，难免会出现些麻烦。比如说关于肖奇的处理，我就忽略了你的想法。” 程嘉懿又觉得秦风说得也对，可让她真履行“程姐”的职责，她又害怕。 她上哪里有秦风想到的那么周全？那么多？就她这样的，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呢。 秦风跟着就转移了话题：“趁现在还有时间，试试你都和肖奇学了什么？” “射击，格斗。我射击很有天分的。还有格斗，要不是肖奇教了我们半天，昨晚上一一就麻烦大了。”程嘉懿兴奋起来。 秦风转头看着跟在身后的杜一一，点点头道：“现在枪支弹药都装车了，这么的，我们试试拳脚。” 能得到秦风的亲自指点，程嘉懿和杜一一都兴奋起来，他们知道自己的差距，和秦风交手绝对不用留手。 秦风这两天算是殚精竭虑了，看着程嘉懿和杜一一的笑颜，看到他们只因为可以和自己切磋下就开心的样子，心底却怎么也无法笑起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掌握了点搏杀的技巧，出手迅速，不留后路，看得出来肖奇教的时候很用心，针对了二人的特点，扬长避短。 短短一天的时间能教会这些，让秦风对肖奇的印象也改观了些。 秦风教的是怎么偷。从背后，侧边，甚至是在目标转身刹那怎么去做。程嘉懿和杜一一学着就把什么都忘记了，直到方涛跑过来，还意犹未尽。 秦风和方涛说了几句，方涛就离开了，秦风走过来接着道：“偷袭的目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放到对手，还不会让对手发出声音，所以，下手的时候，要稳、准、狠。 你们两个对匕首的掌握都不错，但程姐，你要是遇到体型高大的人，需要跳起来，就不如换种方式。可以采用按压点穴的方式，一下，就能让对手昏厥。” 秦风拉过杜一一，在他颈部一个位置微微按压了下，“这个位置，不用十分用力。你们手劲都不小，别在自己身上试验，回头我给你们找几个人练手。” 见杜一一和程嘉懿都找到穴位了，秦风放手道：“咱们那些人也要训练，训练科目上我和方涛、大海再商量下，我们三人每天都拿出一小时时间给你和小杜。” 程嘉懿惊喜起来。 “但，你和小杜每天也要拿出时间来熟悉军营的事情，你们总不想我们三个不在的时候，军营里李立再说得算吧。” 程嘉懿找不到拒绝了理由，只好点点头。 秦风打开地下室的大门。 借着走廊里一点亮光，程嘉懿见到地下室内空空的，肖奇正靠在墙边坐着，眯着眼睛看看门口，然后站起来。 “请。”秦风道。 肖奇瞧瞧三人，走出来。 “很抱歉这么对待你。”秦风直截了当道。 肖奇视线落在程嘉懿脸上：“程姐，我可做什么威胁到你的事情了？” 程嘉懿怔了下。 秦风拦住话头：“这件事情是我决定的，程姐并不知情。” 肖奇这才看着秦风道：“我是程姐的保镖，你没有权力越过程姐处置我。” 秦风的神色稍微冷了点：“肖奇，我们已经从这个军营里撤离了，军营内还有我们没有带走的重型武器。我觉得你的关注点应该放在这上边了。” 肖奇的面色微微变化了点：“你们要走？” “已经走了。”秦风将手里的钥匙扔给肖奇，“你那四个人关在隔壁。烦劳你给楚队长带个话，我们这些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牵挂了。” 肖奇接过钥匙，冷笑声：“那是秦风你吧。别把程姐也和你们相提并论。” 秦风淡淡地道：“程姐给你说话了，不然，你就只能等着简单过来找你了。” 说着转头看着程嘉懿道：“程姐，我们走吧。” 程嘉懿点点头，对肖奇道：“小七，谢谢你教给我和一一的这些东西。只是，秦风说得对，我们是被这个世界放弃和舍弃的人，我们和你们是不一样的。永远不会一样的。 我只希望下一次见面，我们不是站在对立的立场上。我不希望用你教会我们的东西来对付你们。” 第452章 偷袭 肖奇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程嘉懿和杜一一转身离开。 他和简单都小看了程嘉懿，更小看了秦风。 肖奇郁闷地拿着钥匙，开始找那几个被留在这里的下属，听到外边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更郁闷了。 他就是来当保镖的，监视人的那活，有王勇呢。也不知道王勇被他们怎么着了。 秦风带走了几乎所有的车辆，还有枪支弹药，但这个兵营里具体都有什么，肖奇并不清楚。商量了下，留下两人在这里守着，肖奇带着另外两人返回。 秦风留下了几个车子，但是没有油。肖奇三人只能安步当车了。 见到肖奇三人走了，王之星悄悄从墙壁的阴影处移动了几步，很快就转移到武器库墙壁外围的阴影处。他就像见不得人一般地将自己的身体贴在墙上，尽可能地留在阴影的位置上。 他移动得很慢，一直到门口才站下，耳朵贴着墙壁，眯着眼睛。 武器库里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啧。王之星摇摇头，这么大的动静。 他无声地离开墙壁的阴影，在阳光落在身上的一刻，不悦地皱皱眉头，很快没入到武器库内部的阴影内。 偌大的库房空荡荡的，只有地面残留着车辆停过得痕迹。他一边听着武器库内的声音，一边悄然往声音处接近。 “小七哥还没吃过这么大亏。除了楚哥，小七哥还没这么尽心尽力对过谁呢。”前边传来说话声音。 “小七哥这下该伤心了。”另一个声音道。 王之星笑笑，在心里道：现在是你们该伤心了。 他站在库房的阴暗处，看着拿着纸笔在登记的两个人，他们说着话，人往两侧移动，中间有几台坦克，还有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王之星离开阴影，跟着最先说话的那人。 “所以，那些变异人就是养不熟的。怎么对他们好也没有用。”先前那人站住，打量着面前的坦克。 王之星从那人的身后无声接近。 “就是。听说他们都是人吃人才活下来的。这里那些人昨晚上也都被他们宰了。”身后传来说话声。 “可惜了。早知道我们先下手啊，那么多白来的晶体。”先前那人惋惜着，在纸上勾画了一笔。在低头刹那，王之星已经摸到了他的身后，双手一伸。 一只手捂住了那人的口鼻，另一只手捏住了那人的喉咙。咔嚓一声轻响，那人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喉咙碎掉，身体猛然挣扎，手里的纸笔落下。 王之星捂住那人的脑袋轻轻一转，一只脚轻飘地挑起快要落地的笔，再轻轻地将笔踢到那人的身上，眼看着手里的人身体委顿下来，他抓着那人的脑袋，往坦克底下一送，跟着捡起地上的纸张。 笔骨碌碌滚到地上。 身后说话声停止了，然后再传来声音：“喂，你干嘛呢？” 王之星站在坦克的侧面，将手里的笔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然后停下来。 轻微的脚步声接近，跟着是试探地声音：“喂，你上哪儿了？” 王之星分辨了下，眯着眼睛，原地不动地站着。 几乎分辨不出脚步声了，但没有关系，王之星可以从原来的脚步声判断出那人的走向——他正走到坦克的对面，原来那人站立的位置，低头看到底下拖曳的痕迹。 他手里若是有武器，应该会拿出来了，然后一步一步小心转过来，在坦克的正前方，然后低头，看到露出来的一双脚。 然后警觉抬头观望，接着移动。 王之星翻转着手里的笔。笔就好像长在他的手指上一般，来回转动着，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笔忽然停下来，王之星抓着笔抬起手，就好像抓着匕首一般的姿势。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忽然，前方转过来一个身影，王之星手里的笔尖往前一送。 “呃……”声音含在了嗓子里，那人不敢置信地看着王子星，双手缓缓摸向自己的脖颈，却在接近的时候垂了下去，眼睛逐渐失去了光彩。 “啧。”王之星嘴里发出一声感叹，看着那人喉咙正中几乎陷进去的笔，伸手接住那人身体，让他靠在坦克上。 王之星很有耐心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整个库房内再没有半点声音。 王之星等了很久，好像他也成了一座雕像，终于，他动了下。 他跳上坦克，鼓弄了一会，掀开了坦克的盖子，然后跳下来，将两具尸体全拖进去，自己也跳进去。 不多时，他从里面出来，很小心地将坦克的盖子盖上。 武器库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道，很快扩散。 王之星很快离开武器库。他好像很不适应外边的阳光，眯着眼睛在门口站了一会，才走出去。 下午的阳光还是那么炙热、刺眼，王之星加快脚步，跑到围墙边树木的阴影下，跟着跑到哨卡上，然后跳下去，很快找到车辆行驶过的痕迹。 但他却逆着那些痕迹，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程嘉懿和杜一一坐在越野车的后座上，看着外边的风景。 同样的风景看得多了，就没有什么可看的了。与秦风学了那些的兴奋，也因为与肖奇的分开淡然了。 “秦哥，咱们那么多人还有车，能藏住吗？”这个问题，程嘉懿想了好一会了。 人要是藏在楼内，村庄内，不会被发现，可还有那么多车呢，怎么能藏住？ “车都有保护色，这周围都是树木，面积这么大，没有雷达定位，不那么好找。”秦风没有回头，“当然根据我们的速度方向能大致判断范围，但越深入越危险，楚宁轩不会轻易派人冒险的。” 程嘉懿不懂这些，反正秦风说得应该是没有错的。 “苦菜花呢？”她忽然想到，“对了，还有王勇。他怎么办？” “苦菜花昨天回去之后，就将城西收复了。城西的人往内地跑了。今早我与苦菜花联系了，让她带人也往内地深入。王勇被绊在苦菜花那里了，有李立盯着，一时半会想不到我们也往内地去了。” 程嘉懿点点头道：“秦哥，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第453章 决定 秦风前一晚上说了要离开，但程嘉懿问的不是离开，也不是离开之后到哪里，而是最后的目的。 她知道这么问为时过早，可能他们还没有完成目标就死掉了，可是她就是想要知道。 她才知道她不但没有大局观，也是不聪明的，如果她不知道秦风最终目的，她可能会坏了秦风的事情。 她不想。 从来没有人像秦风那么尊重她。 她的父亲母亲都爱她，但爱并不等于尊重，她现在怀念父亲母亲，还是怀念上学时期的父母，怀念他们的接送，没一顿饭菜，怀念那时候的温馨。 秦风对她，却是像一个兄长般，既给了她关心，又给了她尊重。在秦风面前，她才是最自在的，也不想自己成为秦风的麻烦。 秦风扶着方向盘，沉默了会道：“我不知道。” 程嘉懿看着秦风，在她的位置上，能看到秦风的一点侧颜，秦风的视线一直警觉地在车前和左右，偶尔会看一眼后视镜，少有和程嘉懿视线对上的时候。 “我们的出路只有三个：一是做我们国家的枪，国家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但这条出路刚刚被我们自己断掉，因为，我们自己也不清楚，我们到底是不是真的被国家放弃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默然。他们也不止一次讨论过，国家真的会对他们这么残忍吗？也许是有些人冒用了国家的名义。但不论事实真相如何，他们都是受害者，到现在，还是受害者。 他们心底还是相信国家的，但心底对国家也是怀疑的。而怀疑的种子一旦扎了根，人便很难再相信谁了，哪怕是国家。 “二，就是依附这里的某个势力，这个势力，可能是这个国家，也可能是苦菜花这样的帮派。与我们的国家彻底断绝关系。” 程嘉懿不由摇摇头。她不相信秦风会这么做。他自己的国家都不敢相信，凭什么相信外族的国家。而苦菜花那样的帮派，只能扶植，根本不值得投靠的。 秦风终于在后视镜内看一眼程嘉懿，接着道：“三，就是做个国际公约上的恐怖分子了。我们在别人的国家建立自己的势力，侵犯别人国家的主权，让别人国家的人心惊胆战。” 程嘉懿靠在后座上，对这三个选择，心里冰凉凉的。 如果可以，她哪一个也不想选。她只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安安静静地活着。 “你的选择呢？或者有什么更好的建议？”秦风问道。 “我？我什么都不懂。”程嘉懿低声说道。 “那么，这三个，你会选择哪一个？”秦风再问道。 “你呢？”程嘉懿转头看着杜一一。 在秦风和程嘉懿讨论的时候，杜一一总是很安静的，几乎从来不发表自己的看法。而程嘉懿也是第一次在秦风前面问他意见。 杜一一侧头看着程嘉懿道：“若是要我选，我选第三个。” “为什么？”秦风问道。 杜一一看着后视镜，看到秦风锐利的眼神，不由避开视线，看着车辆行进的前方，思索了下才道：“秦哥，我想，你心底也是不愿意背叛祖国的。” 车内没有人言语。 “我们也并没有背叛祖国。我们所做的，从变异发生到现在所做的，可能有错的，但绝对没有背叛祖国的想法。我想，我的祖国也没有想要杀了她的子民，只为了得到晶体。” 秦风不由再看了杜一一一眼，他没有想到杜一一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仔细想想，杜一一能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应该的。 杜一一不是小孩子了，高中生已经能建立正确的人生观了，哪怕是如此混乱与可怕的现实，正直的人，也永远是正直的。 “我们可以逃离祖国，我们之所以逃离，也是不想让祖国二字被玷污，我们自己也不会让祖国蒙羞的。所以，秦哥，不论是你还是嘉懿，谁也不会选择第二个方案。我们所有人，都不会背叛自己的祖国的。” 秦风沉声道：“做恐怖分子，就不会让祖国为我们蒙羞吗？” “大道理我不会讲，可难道我们只有死一个选择吗？盗亦有道，我们可以做一个……一个不那么恐怖的恐怖分子。或者……” 杜一一摇摇头，“我说不好，我心底还是想要做个好人，可没有机会让我做好人了，我也不清楚好人的定义了。秦哥，你只给了三个选择，我只是挑了一个。” 车内安静下来，只有发动机的轰鸣。 “秦哥，我一直非常敬佩你们这样的军人，我们国家所有人都敬佩你们的。国家那一次的灾难，都是你们冲在最前边……”杜一一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秦风缓缓道：“我们被挑选，首先就是因为我们对国家对民族的绝对忠诚，在训练和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我们将这种忠诚执行到了极致。 它已经铭心刻骨在我们心里了，所以，我们才会拥有强大的精神、意志。我们也见过不公平，见过祖国的缺点，但我们也都知道，我们也是人民的一份子，我们正在做的，就是为了让祖国再没有不公平。” 秦风的声音里忽然有些哽咽，他曾经宣誓过，可眼下，他在做着什么？他愧对了祖国。 “是这样的。”杜一一道，“哪怕是被祖国抛弃了，我们也不能抛弃自己。我们只要不愧对自己的心就可以了。 只是，秦哥，我不知道怎么做才不愧对自己，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杜一一侧头看着程嘉懿，“我觉得你也会这么选的，那个什么恐怖分子就是个名字，我们只要知道我们自己不是就可以了。” “可我们是。”程嘉懿道，“我们势必要杀人，为了活着，势必要杀些不该杀的人。” 杜一一道：“什么是该和不该？现在不可能有绝对意义上的好人了。我也不认为现在外边也都还是和平。我们想要活着，就要提升自己实力，有一天真配得上恐怖分子这个名头。” 程嘉懿“哈”了一声，她差一点被杜一一之前的话感动了，可到最后，还不是要做个“恐怖分子”？ 第454章 发现 越野车走了足有三个小时，经过的道路也从柏油公路过度到石板路再到被压实的土路，后来简直就没有路了。 车子在一处全是石头的小溪中行进了足有十分钟，才越过小溪，开上了一个高地，跟着，前面豁然开朗起来。 绿树掩映中，一排军用车整齐地停在山下，帐篷也正在搭建，搭好的帐篷上还扎着绿草，营地几乎完全建立起来。 程嘉懿以为他们作为“恐怖分子”，找到安身所在，就要开始实行“恐怖”之事了，却被告知了，所有人都将在明天上午开始第一轮地挑选，被淘汰的，将成为“炊事兵”。 所有人，这个是纯字面意思的，就是整个营地的全部人，包括秦风、程嘉懿、关守义在内。哪怕你是头，是“程姐”，是秦哥，是“总管”，只要被淘汰下去，在大家训练的时候，就要去做饭。 这个决定是秦风三人定下来的，没有任何改变的可能，大家在饱餐了一顿之后，都抓紧时间休息。 炊事兵可不是单纯负责做饭做菜，还要在大家学本事的时候外出打猎，还要负责营地的守卫，还不如学了本事好呢。 程嘉懿是不紧张，她和杜一一体能上也都有优势的，紧张的是李玉，他一直没有怎么参加过战斗，自己体能到底如何也不清楚。 关键他们也不知道秦风到底要安排什么训练，不可能是跑步的。 程嘉懿还以为王鹏会有特例，不想一样要参加，王鹏心态倒是好，一到地方，就和在专门给他安排的通讯车里呆到半夜，才休息。 第二天天微微亮，所有人就都被喊出来，但是集合就用了有十分钟，秦风的面色倒是不变，没有一点不耐烦，跟着就带着大家向山里跑去。 跑步简直就不是训练了，所有人的体力全都增强了，他们这些人还都是吃过肉喝过血也吸收过晶体的，算作变异人范围内的，也都会用晶体调解自己的体力，跟着秦风翻过一个山头，几乎所有人呼吸都没有乱。 眼前又是一个山坳，山坳的对面，是一座几乎算作垂直的山崖了，山崖高有上百米，上边石棱嶙峋。 秦风作为测试的，就是没有保护地攀上这处山崖。 程嘉懿随着众人跑到山崖下的时候，和大部分一样呆了。 天知道秦风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这里绝对是攀岩爱好者才会来的。石壁是直接扎在地面上的，完完全全的悬崖峭壁，没有任何道路。 就在大家愣神的时候，就见到几个人影已经飞速地窜上了石壁。正是秦风几人，还有周尧和几个战士。 他们的手指头抓着石壁的凸凹的地方，脚下踩的也是仅仅凸出石壁的一点，明明是依靠手指、臂力和脚尖的力量攀援，但就好像踩着梯子一般，速度极快。 立刻就有人学着，纵身一跳，将自己挂上石壁，开始攀援，也有人顾虑地看着，不敢相信自己能爬上去。 程嘉懿和杜一一观望了下，杜一一先靠石壁站着，双手合拢，程嘉懿踩着杜一一的腿、腰、双手，就着杜一一双手往上送的力道，直接爬上一处大石上边，跟着伸出一只手，将杜一一拽上去。 只要攀爬了一次，就能对自己的力量有了估计。程嘉懿觉得她双手的力量差不多能支撑她的身体，但也只是差不多。 她没有锻炼过自己的手指、手臂的力量。高中女生没有引体向上的运动。杜一一原本倒是能做四五个引体向上，现在的体力，肯定能做得更多。 但攀岩有时候靠的是手指的力量，这就不好说了。 两人开始并肩网上爬，不时互助下，石壁上也很快都是密密压压的人，大家都开始争先恐后。 他们的体力都不是问题，要是奔跑，根本就拉不开差距。如果是有护卫的攀岩，所有人也都能爬上去。 现在是比速度，还有体力，还有判断力，甚至还有运气，或者还有怎么将全身的力量，晶体的力量运用到手指和脚尖上。 有人爬到十几米的时候，失手掉下去，也有人爬了更高的时候，发现自己选的路线上没有能借力的地方了，被迫留在原地。 也有人明明可以能爬上去，却在低头的时候恐高了，恐惧了，只能闭着眼睛留在原地。 但更多的人都在往上爬。毕竟，他们现在的优势就是体力。 爬上去的都是合格的，大家都没有想到，留在石壁上和落下去的，竟然有一百多人。 他们是用绳索将自己放下去的，最后秦风、周尧几人是徒手下去的，给所有人一个震撼。 大家全都意识到秦风几人的强大，在同等体力的情况下，对上秦风这样的人，他们只能落得下风。 接下来就是格斗训练了，也是杀人技巧的训练。秦风、方涛、林大海、周尧和几个武警都是教官，连付佳明也是教官之一。 医生也有自己的杀人手段，况且付佳明也参加过训练。 不是手把手的训练，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训练，秦风几人将要点讲了，示范做了，便撒手了，他们还要许多事情要做，还有决定要做。 程嘉懿和杜一一也跟着秦风他们在一起开会，研究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程嘉懿听的时候多，几乎不发表自己的看法。但听得多了，逐渐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也能参与进去。 最主要的是，每次开会，都能知道外界的事情。 王鹏就是他们看到外界信息的眼睛，虽然有些信息不一定是正确的，但是这些信息汇集到一起，总能拼凑出正确的消息。 他们之外的世界安静和平是表面的，在不为大众知道的角落里，每天都有战争发生。而在大众知道的地方，也不断出现骚乱。 网络上，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关于晶体的猜想，而一个爆炸性的新闻被王鹏发现之后，不到五分钟，就从网络上消失了。 晶体可以作为新型能源，替代汽油、柴油、电力、电磁，甚至可以替代核动力。 第455章 转移 王鹏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但他还是极快地截图，查询相关信息。他的速度足够快了，可还是没有快过删帖。 而之后，网络上就再没有出现相关的任何信息，就仿佛这一条足以爆炸性质的新闻完全不曾出现一般。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条消息极为准确。 王鹏还是在网络上再搜寻了一遍，甚至翻墙到了国外的网站，然而还是没有再找到任何这种消息。 哪怕程嘉懿再不懂得国际局势，也完全明白新型能源会引发战争。 从古到今，那一次战争不是因为经济？穷了要掠夺，富了还想要更富，因为财富往往伴随着权力。 而晶体作为新型能源，可以替代地球已知的任何一种能源，这一点会让晶体立刻成为权力者的目标。 那种晶体是长在人的脑袋里的，剥夺他人生命是犯罪的说法，很快便会消失。 人一向是最理智的生物，也会是最残忍的生物，为了利益，很多人会和牲畜一样。 如果这条消息是准确的话，他们所有人为什么被豢养然后被追杀，就有了更为明确的答案。而他们的背叛，当局者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也不言而喻了。 程嘉懿的目光不够长远，她只能看到眼前。他们不过才一千人，难道还能在世界局势面前翻出什么浪花来？ 他们还会被追杀的。 如果他们弱小，会死于祖国与这个被他们入侵国家的共同围剿。 如果他们强大，也会死于晶体即是能源这个目的下。 除非他们能强大到可以对抗一个国家，甚至全世界。 那是天方夜谭，不可能的。就算程嘉懿脑海里曾有过这般幻想，她也没有幻想过自己会主宰地球。 对比听到这个消息时候大家的震惊，程嘉懿和杜一一却是最为平静的。因为潜意识里，他们考虑过这种可能，甚至都考虑过修仙。 只是私心里以为这是过于中二的想法，就连他们彼此，也只是最初讨论一二，就放弃了。 可事实便是这样突然出现在面前，残酷而又不可信，又不得不信。 程嘉懿以为秦风还会有什么布置，然而秦风也只是静默着。 一连三天，他们都是以训练为主，每天早晨雷打不动的就是攀岩。如同其它训练一样，秦风不强迫任何人，只是告诉大家，训练的目的，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有人问秦风，为什么要攀岩，他们学习射击，格斗不是更好吗？ 秦风没有回答，而是和方涛做了交战的示范。他们在岩壁上一边向上攀登一边搏斗，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手指就是他们最后的武器。 攀援住石壁，勾抓对手，依靠的都是手指的力量。 程嘉懿也才知道，她从小说中得到的知识在真正的专业面前，少得可怜。 秦风几人每天都给他们灌注大量的技能，恨不得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们会的全教给他们。 时间不可能够用，他们是逃亡的人，带着车辆武器，山区也不能完全隐藏他们的行踪。有经验的原本的那几位WJ战士都被派出去警戒，传回来的消息不容乐观。 楚宁轩的人在他们撤离的当晚就进驻了兵营，当天晚上，兵营内所有遗留的武器全都被转移，整个兵营被遗弃。 接着，楚宁轩的特勤和普勤继续缓缓推进。 几次短暂的会议中，秦风几人推断，外界的局势已经是一触即发，对晶体的争夺，很快就会引发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他们所在的这个小国，很快就会沦为砧板上的鱼肉，而从他们入侵这个国家开始到现在，这里的官方都没有组织起任何反击，也表明，这个国家已经不堪一击了。 晶体，将成为原罪。而大规模的战争还没有进行，也是因为晶体。 晶体的品质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互相吸收而增加的。高品质的晶体，才是最终目标。 这也给了他们喘息的时间。他们是猎物的同时，也是猎人。 三天加上之前一天肖奇的培训，程嘉懿觉得自己的作战水平也提高了不少，最为关键的是手指的力量，真的如秦风所说的那样增强了。 而杜一一在这方面提高的比程嘉懿还要迅速，他攀岩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程嘉懿。用杜一一的话来说，当他集中精力在手指上的时候，会感觉到手指比之前更有力度。 他还在练习增加身体其它地方的力量强度，唯一不方便的是，他们彼此之间不能进行真正的对抗练习。 他们学的全是杀人的技巧，练得都是一击毙命不留后手的本事。 在进行了三天高强度的训练之后，他们悄然无声地拔营。 在地图上，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知道了他们将要去的地方，他们会绕开已知的军事重地，深入到腹地，然后进行实战训练。 他们避开了城市，沿途经过村镇，几乎没有发现人烟，行进了几乎一天，他们才到了下一个落脚的地方。 不再是山里了，而是一个空落落的村落，迎接他们的是苦菜花和李立、王勇。 王勇这才知道秦风他们离开了兵营，在见到秦风的时候，几乎暴怒起来。 程嘉懿不管这些，就是秦风说的要她参与的管理，也不怎么参加，见秦风被王勇缠上了，就找了苦菜花聊天。 她和杜一一帮了苦菜花的大忙，苦菜花还没感谢他们呢，当下真如他们预料的那样，先拿出了一小袋全是艳红过度到橙色的晶体送给了他们，表示感谢。 程嘉懿和杜一一客气再三，推让了两边才收下。 他们其实打算马上就收的，不过想到对方貌似很注重古礼，谦让应该是古礼中的美德，心里实则很担心苦菜花收回谢礼的。 苦菜花华语很好，人也美丽，虽然身手强悍，这时说话却细声细气的，哪怕在程嘉懿面前也用了谦称。 如今他身边的八大金刚只余四大金刚，原本的钱二晋级成了赵一，王小也顺位成了李四。此刻赵一跟在苦菜花身边，更是以护卫手下自居。 全是熟人，杜一一与新赵一还并肩作战过，几句话之后，就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第456章 奉迎 杜一一与新赵一勾肩搭背地走了，程嘉懿与苦菜花相对。 不是站在对立的立场上，程嘉懿的身上完全没有了之前盛气凌人的态度，真的就好像邻家妹妹一样无害。 彼此相看，此刻的两个人哪一个也不像老大。 苦菜花大程嘉懿好几岁，看出程嘉懿有些好奇，又有些局促，便慢慢地陪着程嘉懿聊天，只问起混乱之前的华国。 说起过去，不免就带了伤感和回忆，程嘉懿也很想与人聊聊过去，难得有个愿意听的。 先说起城市的建筑，然后就是交通，生活喜欢，吃食。华国的饮食举世闻名，任何一个生活在华国的人，一张嘴就是一道道美食。说起一日三餐，水果蔬菜肉食，程嘉懿馋了，苦菜花露出向往的表情来。 “感觉过了好久，其实才一个月。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吃上那些了。姐姐，你们都吃什么？一到夏天，我最喜欢的就是朝鲜冷面了。” 想到冷面的爽口，程嘉懿露出回味的表情，“我们的冷面里，会放上半个煮鸡蛋，两三片牛肉，有的加上辣白菜，有的加黄瓜丝香菜，有酸甜口，还有咸口的，上面再放上一羹匙的辣椒酱。” 苦菜花笑起来：“我更喜欢华国的美食，我母亲以前经常给我们做，宫保肉丁，锅包肉，我们也常吃饺子、馄饨。对了，听说你们的豆腐脑还有甜的，粽子还有咸的。” “那是南方啊，我是纯正的北方人，我也是听说南方要吃甜的豆腐脑，咸的粽子，还有汤圆，竟然也有咸的。” 美食，最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程嘉懿和苦菜花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接近了。 “你会做吗？”提到美食，苦菜花也露出向往来，“母亲会做的都教过我，但还有很多我不会的。” 程嘉懿张口道：“我只会吃。我家，我父母都不要我下厨房的，当初连牛奶都是他们微波微好端给我的。” 苦菜花露出狐疑的神色来，“怎么，你这么不孝敬父母？” 程嘉懿瞠目结舌，怎么叫做不孝敬了？随即想到了华国古代，也想到了好多民族的生活习惯，恍然大悟道：“这个，我不知道你能理解不，我们国家父母对孩子，那真是……” 程嘉懿又开始给苦菜花讲解华国的家庭构成，一个孩子上面有父母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宝贝着，也讲了做家务已经不是孝顺的标准要求，学习好才是大多数家庭对孩子的要求。 显然，国情不同，让两国人的人生观价值观是不大一样的，好在，现在的世界观都相同了，他们有个共同的目标，就是活下去。 对比苦菜花，程嘉懿的阅历显然也是不足的，程嘉懿也知道这点，所以她绝口不提现状，只说以前。反正，以前也是过去式了，是不存在的。 “不过那些都是过去了。”最后，程嘉懿摇摇头，开着玩笑道，“你看，我以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现在，不也站起来能上战场，坐下也要琢磨世界局势？” 苦菜花没有将程嘉懿的话当做玩笑，她很是认真地道：“你很好的。” 程嘉懿被表扬了一句，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笑了，“你也很棒的。” 苦菜花露出一抹苦笑道：“你不认为我是个卖国贼，败类吗？” 程嘉懿不由怔了下，看到苦菜花脸上的伤感，想了想才道：“姐姐，如果父不仁，也必须子孝吗？” 苦菜花低垂了头，好一会才道：“可在我心里，我终究是个不忠不义的人。” 这些话在苦菜花的心里很久了，忽然脱口而出，也只是因为程嘉懿是异国人，还是个少年。 不同的文化教育，不同的生活理念，让苦菜花说起这些毫无负担，她并非是想要从程嘉懿这里博得同情，也不需要程嘉懿的劝解，她只是将程嘉懿当做树洞，一个会说话的树洞。 “可什么是国家呢？”程嘉懿问道。 苦菜花怔然了下。 “国家，应该不是某一个人的，也不是某一个家庭的。”程嘉懿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们都爱自己的国家，但不是爱某一个人的统治。” “你在劝解我。”苦菜花忧郁地笑笑，“可国家就是国家，国家是这片土地，还有这片土地上的人。” “但人呢？”程嘉懿问道，“这一路上，我没有看到人。” 苦菜花怔然了下。 “如果一个国家不能保护他的子民，不，是一个国家的统治者不能保护他的子民，那么，为什么不取而代之呢？”程嘉懿试探地问道。 “取而代之？”苦菜花疑惑地道，“是你的想法，还是他们的想法？是你要取而代之，还是他们？” “他们？”程嘉懿想了下，才明白苦菜花的意思，摇摇头道，“我们终究是外族人，名不正言不顺。” 想想，再摇摇头，“姐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哪个民族会愿意被外族统治？” 苦菜花不相信地摇摇头。 程嘉懿恳切地道：“真的，充其量，最大的可能，我们会扶植一个人，如果我们有这样的实力的话。再者，姐姐，你觉得秦风会有自立为王的想法吗？” 她二人转头，往秦风站立的地方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秦风几人已经离开了，他们的视线扑了一个空。 “你不才是程姐？”苦菜花嘴角勾了下。 “我？”程嘉懿吃惊地道，“我？哈哈，姐姐，那个位置有什么好啊！要么整日整夜地殚精竭虑，为民谋福，要么整日整夜地提心吊胆，提防着被人搞下台。 再说了，能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都要有远大的目标，崇高的理想。我就想要活着，舒心快乐地活着就可以了。倒是姐姐……” 程嘉懿笑吟吟地道：“我听说姐姐是将门虎女，自小就受到熏陶，还有良好的教育，当初第一次见到姐姐，我就被姐姐的风采迷倒了。” 苦菜花伸手在程嘉懿的鼻子尖上点了下，“你们华国人都是这么会说话的吗？死的都要被你说活了。” 程嘉懿叫道：“真心冤枉，我说的可都是心里话啊，真的姐姐，要是有一天你站在高位了，肯定是一个好的君王。” 第457章 突发奇想 程嘉懿这话，一半是虚的，另一半还是虚的。 做君王那么简单？ 别说苦菜花眼下没有什么实力，就算有，这个半岛未来还会不会有生命都不好说，做谁的君王去？ 不过是说几句好听的，也不要什么本钱，就说几句呗。至于人家信不信，程嘉懿就不考虑了。 再说了，谁不喜欢听到这样话啊？谁听了这种话不开心？除非是大智大慧的人。但苦菜花肯定不是这样的人呢，不然，原来的赵一也不会背叛她了。 苦菜花果然笑了。 她当然不会相信她会成为这个半岛的君主，但程嘉懿眼神太过热切，语气太自然而又真诚，她相信的是程嘉懿的心意。 程嘉懿不也是这些人的“程姐”吗？她这是和自己惺惺相惜吧。 程嘉懿认真地想了想道：“现在说君王的事情，为时过早。这几天，我搜救了些幸存者，但人数还是太少了。” 程嘉懿在心里愕然了下，苦菜花竟然信了她的话？还是苦菜花原本就心有大志？ 嘴上却几乎立刻就接上道：“那我帮你？” 苦菜花的眼眸亮了亮：“那真是太好了。” 程嘉懿在心里极快地思索了下。 他们训练了好几天了，秦风不可能不安排实战是一，二者，他们现在落脚的地方肯定是苦菜花找的，就冲这点，秦风也要和苦菜花搞好关系。 三就是，秦风不是想要脱离两个国家做什么别人眼里的“恐怖分子”吗，在程嘉懿的认知里，恐怖分子们要么扶植一个力量，要么自己壮大。 地头蛇才容易自己壮大，他们怎么都是外族人，就算接纳吸收当地人到队伍里，也不过是增加几个人，强龙压不住地头蛇的。 所以么，她答应苦菜花的事情，秦风肯定不会驳了她的面子的。 当下，她和苦菜花几乎是一拍即合，苦菜花给她讲了周边环境，城市村镇，可惜的是对当地的驻军也不清楚，程嘉懿承诺等大家安顿下来，最迟明早就安排人出击。 那边杜一一和新赵一勾肩搭背聊得也愉快，杜一一毫不吝啬地展示关于武器的知识，现学现卖他了解的微冲、狙击、手枪，也勾着赵一讲了这边的事情。 见到程嘉懿和苦菜花结束了姊妹间热烈的聊天，杜一一也和新赵一约定了找个时间练枪的事情，和程嘉懿一起返回。 程嘉懿低声将她答应苦菜花的事情说了，杜一一也将他从新赵一那打听的事说了。 杜一一回去当天，苦菜花清理了余部，在清晨带着所有人杀向城西，但扑个空，城西的人连夜就离开了。 之后他们就开始清理周边地区，这次很不容情，只要不肯归顺的，全都清理掉。 话里话外带出点意思，就是河岸那边做的事情他们也知道了，那些不肯加入他们的人，与其变为别人家的晶体，不如自己留下了。 这般做法，程嘉懿和杜一一都不敢苟同。他二人还没有完全背弃自小所受到的教育，还有还算正确的人生观，真为了晶体就杀人，都觉得过分。 也不是矫情，他们都杀过人，所杀的也未必就全是该杀的，但那都是在战斗中，战场上，真冷静的时候，奔着夺取晶体的目的杀戮，总是内心不安。 然而他们也知道，他们总会是变的，可能有一天，他们也能面不改色地做到这一点。 秦风很快安顿了人员，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安抚住王勇的，黑夜降临他们坐在帐篷内开会的时候，王勇竟然也在，且心平气和。 程嘉懿再一次见到了所有人，不管她想见不想见到的。 程嘉懿已经先和秦风沟通了自己的想法，果然秦风立刻就答应了。 秦风做事还是秉承着军人的传统，开会也很简洁，开门见山讲了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安排了每个人的任务，定下来了规章制度。 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所有收获的晶体，必须上交。 这一条大家都赞同，但马上又都提出了疑义。这些人没有人是军人，没有过严明的纪律。这一个月的逃亡血腥生活，也让他们心理扭曲，失去了正确的是非观。 他们接受秦风的训练，接受秦风的工作安排，是因为他们也想要活着。想要活着就要变得更强。 所有人几乎都成为了亡命之徒，怕是得到晶体的那刻就要迫不及待地吸收，不能吸收的也要藏起来留待以后。 让他们将自己亲手猎杀得到的晶体交出来，怕是和要他们的命一样。 不单单是那些幸存者，就是李立周尧私心里，也不愿意将晶体全都交给秦风的。 “我觉得，既然大家都认为自己猎杀的晶体该归他们自己，那，我们这个基地好像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秦哥和各位，也没有义务对他们进行培训，解散好了。”程嘉懿瞧着帐篷内陷入了安静，说道。 众人的视线落在程嘉懿的脸上。谁也没有将这话当真，只当做句牢骚。 程嘉懿看着他们的表情，耸耸肩道：“我是说真的。兵营不是他们打下来的，兵营里带出来的武器也就不是他们的。谁愿意走就走，离开这个基地，生死就与基地无关。” 李立皱眉，沉声道：“这些人千辛万苦才逃出来，活下去，你就这么赶他们走？” 程嘉懿呵呵了声：“我们现在也是逃命的，不是搞慈善的。凭什么养着对我们没用的人？你们常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用都不让用的，凭什么养着？ 不过呢，我想大家也都知道落单会是什么下场的，肯定不愿意离开的，所以呢，我们不妨改变下自己的想法，也不要拿军队的那套约束他们。” 程嘉懿说着看着秦风道：“秦哥，你们训练他们，也不是按照军人的标准，硬要用军人的作风要求，长时间的洗脑训练可以，短时间肯定不成。 所以，我有个想法，我们先改变我们自己。我们不是什么军队，我们是……佣兵公司。” 瞧着大家忽然惊讶的表情，程嘉懿跟着道：“就是这么个意思，我们雇佣他们，他们为我们干活。” 第458章 梦想成真 程嘉懿的这个想法是忽然出现的，想到了，就说出来了。 “我记得这个世界有雇佣兵的说法，我们干脆就成立这个一个雇佣兵公司，专门训练雇佣兵。训练得交学费吧，使用的枪支弹药也要花钱买的吧。 要是出任务，雇主需要花钱雇佣我们的士兵，我们反过来付给他们工资。” 程嘉懿说着，思路逐渐清晰起来，“愿意被我们雇佣的，就要签好合同，就要遵从。不愿意的可以离开。我们心善，可以给他们一支枪，不过为什么要心善呢？我们已经教会他们生存的技能了。 要是签了合同却不遵守的，那我们也得有纪律，是捉回来杀掉还是什么的，细节可以商量。” 帐篷里的几个人都思索了下，方涛犹豫地道：“训练出雇佣兵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就算我们要求低，也需要一定时间。就算我们训练出来了，雇主呢？” 程嘉懿笑起来：“我们自己也是雇主啊。说起来，这里可以成为雇主的应该只有我们四个，因为参与打下兵营的是我们，而其他人……” 程嘉懿看着李立、周尧和王勇，“李队和周队是投奔我们的，王哥么，算是客人。” 王勇哼了声，没有说话，李立和周尧面无表情。 方涛眼角眯了下道：“这个建议很有意思，也算是发挥了我们的长处。我们还可以为苦菜花培训人，当然是收费的。我觉得苦菜花也会愿意雇佣我们的人。” 程嘉懿提供了一个思路，就功成身退了。专业的事情，还得交给专业人士考虑。她转身找了杜一一，将自己的主意和杜一一一说，两人躲在角落里，差点将肚皮都笑疼了。 “真有你的，什么时候的想法，连我都瞒着。”杜一一压低了声音，还忍不住想要笑地问道。 “就才啊，你不知道，我听着他们要求的纪律，和李立对那些人的分析，就觉得成立军队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就一下子想到雇佣兵上了。 你都不知道我有一阵多羡慕雇佣兵了，他们多厉害啊，上天会开直升飞机，下地会开坦克会使用任何武器，据说还有的会开潜艇呢。” 杜一一毫不客气地嘲讽道：“你小说看多了。你要是把看小说的时间拿出来一半，肯定进班级前三名。” “我要前三名干什么？中间不也挺好了？要不看了这些小说，会出这么好的主意啊。告诉你啊小一一，以后我可是老板了，你信不，明天秦风他们就能拿出个章程来，我肯定是新公司的大老板。” 程嘉懿得意洋洋地道。 “啧啧，程姐都不满足了，还要程老板，你怎么不上天。”杜一一开玩笑地道。 “不但是程老板，还是雇佣兵的老板，怎么样，听着就比程姐气派吧。”程嘉懿只当杜一一的玩笑是恭维了，反正以前他们也没少这么玩笑过。 两人低声地嘻嘻哈哈了几句，杜一一才认真地道：“你这个主意挺靠谱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时间不够。” 程嘉懿摇头道：“我觉得时间足够用。你想啊，咱们现在的目的不一样了，我们不是要给谁打江山了。再说，我们给自己定位雇佣兵了。 雇佣兵是什么？谁给钱谁就是老板，就帮谁打仗的。所以，我们现在就一个任务，训练。训练的时间越长，咱们手底下的士兵就越欠我们的钱越多，当然本事也就越大。 我们再把他们放出去做任务，我们收取佣金，赚个差价。不过么，我们自己的水平也要提高，不然他们造起反来，我们也麻烦。” 杜一一点头：“必须有心腹，我估计，你这个老板得是第一批出任务的。” “是啊。”程嘉懿觉得心情大是放松，“我宁愿把我自己当做佣兵，这样，心里就不会有什么负担。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多么简单。” 杜一一叹口气，“要是不成呢？” “怎么会不成？”程嘉懿道，“难不成秦风还想自立为王？还真以为并吞了这个半岛，就能被人家拥护？连我这个高中生都觉得不可能，秦风也不会那么弱智。 说不定他早就有这个打算呢，只是以他的身份不好说。哎，你说他怎么也是特种兵出身的，那么多年的训练，对国家的忠诚已经刻在骨子里了。 现在又不是国家不要他了，说不定是有些人冒用了国家的名义。退一步说，就算是国家不要他了，我觉得他那种人也会为了国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所以，弄这个佣兵多好啊，他肯定想着有朝一日会带着他训练出来的人报效祖国的。” 杜一一忽然道：“你呢？” “啥？”程嘉懿反问道。 “我是说你呢？你以后会怎么做？在国家和个人利益面前，你会选择什么？”杜一一问道。 程嘉懿静默了会道：“我觉得我是爱国的，我不会背叛祖国的。可我的祖国不是某个人某些人的祖国，我……我不知道。” 程嘉懿叹了口气，“我就不问你了，你肯定和我一样。一一，你说，我会不会是在做梦？南柯一梦。人家一梦百年，我这才做了一个月的梦。” “可不是在做梦。和以前一样，和平的时候想着穿越，梦想成个英雄。现在成英雄了，又在做梦，渴望回到过去。”杜一一道。 “真是这样，得陇望蜀了。”程嘉懿用这句话作为了他们这段交谈的收尾。 事实证明，程嘉懿的脑洞足够大，人又敢说，提的建议虽说旁门左道，却最适合他们的。 程嘉懿离开之后，帐篷内的会议扩大了，关守义也被找来。 在公司成立，制定规则上，关守义一个人抵得上帐篷内的所有人。他听了雇佣兵这个理念之后，脑海里立刻就有了公司的雏形——除了训练事宜，就如程嘉懿说的那样，马上就构思出了公司盈利的模式。 专业的事情还真得专业人士来做，还没到半夜，公司的制度就建立了，第一个雇佣兵小分队也成立出来，小队内每个人都是明码实价标注出来。 第459章 消耗品？ 程嘉懿自认为完成了一项极为伟大的壮举，出主意还被接纳，难道不是壮举？要知道她很有高中生的觉悟的，很有自知之明的。 但秦风那般的特种兵，李立那种固执的人都听从了她的建议，哦对，还有王勇，虽然不知道曾经什么身份，但能被河那边派过来监视这里的，也不会是一般人的，她心里还是非常骄傲的。 在别人面前，程嘉懿不敢也不会露出这种骄傲。她内心其实也很敏感，生怕自己的中二病被人发觉。 再说了，她脑袋上还顶着个“程姐”的光环，咋也要对得起这个光环的。 所以，只有和杜一一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放开，毫不在意地对自己冷嘲热讽，然后嘻嘻哈哈一阵，也只有和杜一一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真正放松。 杜一一何尝不是如此。只有和程嘉懿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好像回到了过去，在课间、休息时候的时候肆意交谈，无所顾忌。 但这般开心畅快的时间总是少之又少，他们现在缺少的就是时间。 两人低声说笑了一阵，心情好了许多，瞧着一时半会没有人来找他们了，就悄悄溜了出去。 避开了人，程嘉懿拿出来苦菜花送过来的晶体，两人凑到一起数了下，竟然有三十粒之多。 发财了。 这可全是接近橙色的晶体，正是现阶段程嘉懿和杜一一全可以吸收的。 杜一一先捻出一粒试试，奇怪的是他还是无法单独吸收。 “搞什么鬼啊，为啥我自己就不能吸收？”杜一一奇怪地道。 “晶体进阶了，太稳定了？”程嘉懿将自己手盖在杜一一手上，“还是你体质特别，变异方向也特别？” 程嘉懿随口说着，将心神沉入到脑袋里晶体的部位，手心同时传来感觉。 两人不再说话，全沉浸到吸收晶体的感觉里。 共同吸收了一粒，两人又都体会了下感觉，半晌面面相觑。大约是晶体吸收多了，身体也习惯了强壮的感觉，这般一人吸收了半粒，竟然没有最初身体被强化变化很大的感觉。 两人都铁了心地要提升自己，也不管吸收晶体的副作用了。不就是烦躁嗜血，精力旺盛冲动么？他们这几天天天都是高强度训练，也没有出去战斗杀人，不也没有什么烦躁地在营地大开杀戒吗？ 为了查看效果和避免浪费，吸收完一粒晶体之后，杜一一就尝试遍自己吸收，程嘉懿就拿出那枚完全橙色的晶体吸收，但一直到将晶体全都吸收了，也没有任何进展。 两人瞧着这么一会就空了的口袋，都有些无奈。 “有多少晶体也不够咱俩这么吸收的。”程嘉懿叹息地道，“才发财了没有半天，就又两手空空的了。” 杜一一看着自己的手，反过来又正过去的，也道：“就和你看的那些小说里写得一样，赚多少都不够花的。” “花完了心安。”程嘉懿站起来，“咦，我找到个方法试验有没有效果了。” “怎么试验？”杜一一问道。 程嘉懿示意杜一一不要跟着，她左右瞧瞧，选了一棵树。那树有一人合抱那么粗，仰头才能看到树梢，程嘉懿站在大树前，摆了个马步。 “哎哎停！”杜一一急忙喊着走过去。 “干啥？”程嘉懿还是听话地站起来。 “你要干啥？打它一拳？”杜一一问道。 “是啊，我试试我的力气。”程嘉懿道。 “力气不是这么试的吧，万一你这一拳把你手打骨折了呢？”杜一一道。 “不会吧，我吸收这么多晶体了，身体强度肯定上来了。”程嘉懿虽然用的是肯定句式，但心里也有点怀疑。 “那可不好说，咱们吸收的晶体不是都用来让它变色了？”杜一一指指自己的脑袋，“要身体强度真那么大了，不是得不怕刀了？” 程嘉懿眉头皱起来，“刀枪不入？那不玄幻了？” 杜一一忽的想起来他前一次战斗的经历，心砰地跳了下，又想起这几天的攀岩，迟疑了下道：“可能也不是玄幻。” 他走上几步，到程嘉懿选中的那棵大树前，思索了下，举起右手，手指成爪状，想了想，再想了想，忽然往大树上一抓。 这一下，他只用了五分的力气，但是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指上，就见到弓起的五个手指迅速地按在了大树上，“噗”的一声轻响，五个手指好像按进了大树上。 手指受到了阻抗的力道，微微有些发麻，杜一一缓缓拿开了手，不由震惊了下。 树身上出现了五个微微凹陷的痕迹，凹陷处的树皮已经裂开。 杜一一不由和程嘉懿对视了一眼，两人全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震惊和不解。 程嘉懿上前摸摸凹痕，凹痕里的树皮立刻扑簌簌地落下来。 “杜一一，你这是……”程嘉懿再转头看着杜一一。 “我……”杜一一看着自己的手指，“我再试试。” 这一次杜一一使出了八成的力气，手指就在程嘉懿的眼皮子底下，钻进了树身。 “一小节。”程嘉懿凑过去，看着杜一一露在树外边的手指，伸手摸摸，震惊道：“杜一一，你变身了，变异了，非人类了！” 杜一一拔出了手指，再看看手指尖，心忽然扑簌簌地剧烈跳动起来：“我，我才用了八分的力气。” 两人对视着，视线一会落在杜一一的手指上，一会又落在对方的眼睛上。 “九阴白骨爪？”程嘉懿低声狐疑道。 “不是，我……我集中精力，可以将这些力量加到身体的任何部位。”杜一一兴奋道，“你还记得我和赵一打起来那次，赵一踢了我一脚，我却没有受伤吗？” 程嘉懿点点头。 “我这是能主动使用晶体的能力了？”杜一一道，“你试试割我一刀？” “别。等等，你体会下，晶体的能量减少没？你脑袋里的晶体是不是消耗品。”程嘉懿道。 这话说的全无逻辑，杜一一却听懂了，他站在原地，感觉了一会，半晌摇头道：“感觉不出来。” 程嘉懿皱着眉头道：“晶体可以作为新型能源，那晶体本身应该是消耗品的，没有道理拿出身体外是消耗品，留在身体内就不是消耗品了。” 第460章 无解 晶体可以作为新型能源的事情，最初听到的时候，很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但这时候想起来，便有了森森的可怕的感觉。 程嘉懿说着，身体不由激灵了下。“晶体在我们身体里也是消耗品的，最初它就吃我们身体的养分，现在我们都不敢不吃变异食物。” 杜一一研究了下自己的手道：“我们现在也吃变异食物的，还吸收晶体……可我使用的绝对不是身体的力量，绝对是晶体的。 难道说，我这是在消耗晶体的能量，我能把晶体消耗完？消耗成灰烬？” “不可能吧。”程嘉懿迟疑着道，“你记得吧，我以前每次战斗结束都要吸收晶体，现在就不用了。” “对，那些没有及时补充晶体的，都被晶体吸成人干了。”杜一一点头道。 “那……”程嘉懿“那”了一会，也没有那出来什么。 “我从头捋捋啊。我们吸收晶体的能量，补充到自己身体里的晶体里。在晶体是红色的初级阶段，我们每使用晶体的能量，都要及时补充，不然晶体就会抽取我们身体的养分，将我们吸成人干。”杜一一道。 程嘉懿点点头。 “然后我们进阶了，我们可以吸收变色的晶体，通过被我们杀掉的人身体内的晶体颜色看，我们两个现在脑袋里的晶体也肯定是变色的状态中。 这个状态，使用完晶体的力量后，不用马上补充了，晶体也没有吸收我们身体的养分。就是说，变色的晶体储存了足够多的能量，可以让我们挥霍。” 程嘉懿再点点头。 “那，我们挥霍到什么程度之后，晶体才会不干了呢？晶体也会由变色阶段退化成红色？”杜一一道。 “我觉得不能。”程嘉懿道，“我们吸收变色晶体，晶体貌似……咦，我们都是合拢着手的，没有看到晶体变没变色。” 程嘉懿有些懊恼，她竟然没有注意到，而现在他们手里一枚变色晶体也没有了，想要再试验都试验不成了。 “我们可以再有晶体的时候试验。”杜一一安慰道，“但我觉得变色的可能性不大。应该是直接化为灰烬的。” “为啥？”程嘉懿问道。 “根据生物学上的惯例，物种只能生长，不能退化。人只能越活越老，不能越活越年轻，树木只能越长越高，没有越来越矮的。”杜一一解释道。 程嘉懿提醒道：“这是以前的理论，现在我们都成为新型能源的培养基了，原本的一切都可以被颠覆的。” “但世间万物的生存法则还是不会有大变化的——好吧，这一条暂时存疑。”杜一一道，“然后，我们的身体根据晶体品质的提升在被动提升。 大多数变异人是被动的，比如你，吸收的晶体越多，力量越大，身体越灵活，速度越快，反应也越快。 身体的这些变化，显然是为了可以获取更多的晶体，补充给自己。这也算生存法则，适者生存，优胜劣汰。” 程嘉懿赞头道：“对，还有你以前发现的，吸收的晶体越多，人就越要暴躁，嗜血。” “对。还有个别的，比如我，现在可以主动使用晶体的力量。我这算变异的分支，还也是正常现象，因为不论哪一种，最终目的都是可以获取吸收更多的晶体。” 两人对视着，杜一一缓缓道：“你说，要是真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规律，晶体一旦变色到紫色之后，会怎么样？” 两人的神色都变了。 “晶体不会无缘无故成为新型能源的。一旦到了紫色，只有两种可能，”程嘉懿神色凝重起来，“要么，人强大到成为新的物种，要么，人成全晶体，落地成盒。”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被自己的推断吓到了，他二人对视着，身体不由战栗着，好久好久没有再说话。 或许他们的想法是错误的，但错误的可能性真的很大吗？晶体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着。而晶体出现之后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在推动着晶体的进化，推动着他们吸收晶体。 才一个多月的时间，晶体已经进化到二级了，按照这个速度，哪怕随着晶体进化需要的时间递增，一年还是两年，晶体进化就会达到巅峰。 物极必反。巅峰之后就是毁灭。 “我们不能这么吸收晶体了。”杜一一低声说道。 “不吸收？不吸收就不强大，不强大就可能被优胜劣汰掉。”程嘉懿苦笑了下，“这是恶性循环，是无解的命题。” 杜一一靠在刚刚被他攻击过的树上，抬头看着黑暗的头顶。 树木茂密，遮天蔽日，几乎看不到头顶的星辰。他感觉到绝望，他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他们没有彼此安慰。他们都不需要空洞的安慰。 好一会，程嘉懿低低地，但是坚决地道：“不管怎样，我们活过了，经历过了。若这些是大势所趋，我们也只能顺应天意。 如果不是，我只希望活到真相揭露的那天。如果不能，我努力了，奋斗了，也不算遗憾。” 人活着，哪能没有遗憾呢？生命存在的过程，就是遗憾出现的过程。因为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永远不会被满足的。 杜一一垂下视线，看着程嘉懿道：“变异才开始，我还在彷徨恐惧的时候，你就开始购物自救。当我在茫然无助的时候，你开始寻找晶体，然后猎杀野狗，吸收。 我想过，你不过也是和我一样的高中生，你还是个女生，以前被父母保护得那么好，只不过多看了几本小说，有过幻想。 从变异发生的那个时候起，你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可细想，你还是有以前的影子，你就像你幻想过的那样活着。 程嘉懿，你会一直这样吗？什么也不能让你害怕？” 程嘉懿缓缓摇着头：“怎么能不害怕呢？你记得最后在班级里吧，记得那天教室里全是血吧。那天我吓坏了，是你一直抱着我的。” 程嘉懿的声音低沉下去：“所有的惧怕都给了那一天。因为离开你之后，我独自回家，独自面对黑暗、父母的失踪，独自面对邻居对我的伤害。当我以为我要一个人一直到死的时候，你来找我了。” 程嘉懿闭了下眼睛，“从那时候起，我就不是一个人了。一个人都经历过了，两个人，还会害怕么？” 第461章 实战 即便是说着不害怕，先前阳光灿烂的心理也完全消失了。真相是不是真的如猜测的那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无可选择，无可逃避。 明知道前方就是黑暗，是深渊，他们却连停下脚步都做不到。 唯一能够安慰他们的就是，在这条注定毁灭的道路上，他们不是踽踽独行。 他们谁也没有矫情地让对方好好活着，他们心底很坦然地认为他们会活到最后，并在这艰难活下来的过程中相伴，在生死关头勇往直前。 “我觉得，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和你做了同桌。”杜一一看着程嘉懿，黑暗隐藏了他眼睛里的情感，“做得最正确的决定就是那天去医院找你。” “哈哈，”程嘉懿粗心地笑笑道，“荣幸之至。” 杜一一也露出些笑容，“走吧，回去休息了，明早我们可就是待价而沽的雇佣兵了，别忘了你答应苦菜花的事。” “忘不了，希望秦风能给我们卖个好价钱。”程嘉懿向杜一一伸出手。 杜一一拉着程嘉懿离开大树，离开之前，他不由又回头看看树身。上面的手印清晰可见，应该不是错觉，树身上的指痕好像浅了一点。 人都可以修复自己的伤口，树大约也可以吧。现在还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呢？ 回去的时候稍微尴尬了些，他们竟然还不知道自己休息的帐篷在哪里。 整个营地都处在安静中，他们两人站在一大片帐篷前面面相觑，最后只能回到唯一一座带着光亮的帐篷内。 “还没休息？正好，我们暂时定个初步章程，程姐你来看看。”秦风瞧着程嘉懿和杜一一掀开门帘进来，略微奇怪了下就道。 方涛站起来，将他的位置留给程嘉懿，杜一一跟着过去，坐在程嘉懿身后一点。 程嘉懿接过章程，杜一一靠着她肩膀一起看着。 这个新鲜出炉的雇佣兵公司是股份制，程嘉懿自己占了30%的股份，秦风三人各占15%，剩下的25%李立、周尧、付佳明和关守义各占5%，还有5%留给以后有突出贡献的。 程嘉懿对股份的了解就是赚钱了，她能得到其中的30%，看起来很爽。 剩下的就是制度，程嘉懿大略看看，总体上就是她是对外的老板，秦风三人负责联系对外事务，加上李立三人一起负责训练，关守义负责非军事方面所有事务。 然后就是程嘉懿最感兴趣的雇佣兵的价格，但遗憾的是最高价位的竟然不是她，是秦风。程嘉懿还排在了李立周尧的后边，就比付佳明的排名高一点。 王勇也在雇佣兵之列。并且他们每个人在雇佣兵的名册上都用的是代号，程嘉懿的代号空着，秦风的代号狼牙。 那么好的名字，程嘉懿嫉妒地看着狼牙两个字，再看看方涛的代号：猎鹰。林大海的：游鲨。李立的：飞虎。周尧的：猎豹。付佳明的：猎狐。王勇的：隼。 真是好名字全被占用了。 “你代号叫眼镜蛇怎么样？”杜一一也看完了名单道，“我叫响尾蛇，全是毒蛇。” 程嘉懿眼睛一亮道：“好啊，这两个名字也挺霸气的。” 秦风笑了起来，拿过笔，在后边添上程嘉懿和杜一一的代号。 “对了，我答应苦菜花明早帮她们搜寻幸存者，清理变异人的，这就算我们第一个任务？”程嘉懿问秦风道。 秦风点头：“那，我们就将自己的价钱写下来，公司抽去一定比例，用作发展。” 这些程嘉懿就不关心了，最主要的是她也不懂，不过终于知道自己休息的帐篷在哪里了。 程嘉懿以为她会是第一批为公司盈利的人员之一，不想天亮之后，秦风就带着二十人给程嘉懿，亲自培训。 秦风的手法程嘉懿是见识过的，只不过以她的见识，还无法分辨秦风与肖奇谁更厉害些。 这二十人就是秦风答应给程嘉懿挑的护卫，在这几天的训练中，秦风又替换了几个人。对程嘉懿，秦风真是尽了全力，这二十人在体能和反应上都是佼佼者，只是忠诚度还无法确定。 能得到秦风亲手指教的机会，那二十人全都兴奋不已，只是听说他们最后是程嘉懿的护卫后，脸上神色不明。 程嘉懿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将王鹏和李玉全拉出来。 这次的训练就全面了。因为他们都已经训练了几天，掌握了些格斗的技巧，所需要的就是实战，秦风安排的主要是熟悉枪支，还有开车，甚至在下午的时候，还抓着程嘉懿开车，找了条河，将他们都赶下去。 这二十人里一多半是不会游泳的，杜一一倒是会游一点，程嘉懿完全就是旱鸭子，就这样，她也没有能幸免。 会游泳的很快就挣扎着上岸了，不会游的都在水里扑腾着。他们的体力增加了，肺活量自然也够用，在没有呛水的可能性下，很快也能扑腾着往岸边来了。 一个下午，不说游得好不好，至少遇到水，淹不死了。 大热的天，一身湿衣不过十来分钟就被热干了，程嘉懿自然有干净的衣服在车里换上。 晚上，是实战。 不同于以前拎着棍子扛着刀就冲过去，这次的实战定位就是偷袭。 城西与苦菜花作对的那伙人连夜逃离，能逃开苦菜花的视线，却逃不开秦风的追踪，眼下他们要偷袭的就是这些人，人数是他们的数倍，武力值也不相上下。 其他人短暂休息，有人在树上放哨，秦风和程嘉懿、杜一一也从树上跳下来，秦风开始给他们讲解作战计划。 在秦风的眼里，城西那伙人是不堪一击的，但他带着的是没有任何团队作战经验的新人，除了秦风带着两把手枪，他们手里也没有任何热武器。 所以，在最初的偷袭中，一定要解决掉至少一半人，作战计划就是关键。 作战计划还有最关键的地方，就是指挥官要能判断出来何时撤离，也要制定出来撤离的计划，秦风详细讲解，直到程嘉懿和杜一一烂熟于心。 车辆隐藏在草丛内，匕首绑在大腿外侧，二十余人悄然摸进了村镇。 第462章 败露 程嘉懿一行人隐没在草丛内，观察着前方的村镇。 太阳西斜，日头不那么足了，视野非常开阔。 秦风做个手势，带着一半人后退着，远远绕个大圈，绕到村镇的另一面。 程嘉懿打量着前边的平房——这里的村镇大多都是平房，大部分平房自带一个小院，少部分是二层楼。程嘉懿和杜一一做个手势，也带着一半的人绕到另外一侧。 他们这次的目的是尽可能地歼灭对手，没有全歼，禁止收取战利品。 程嘉懿看着手腕上的表，耐心地等待着，直到20分钟后，她看看身边的人，点点头，几人都猫着腰飞快地离开草丛，几步就贴到了围墙边上。 此刻正是晚餐前，村镇只有几处烟囱内冒着炊烟，大部分人都分散着。 他们顺着一个胡同无声飞快移动，靠近第一个小门。从院子内传来哼唱小曲的声音，还有一个笑嘻嘻的声音。 几人隐蔽在院门两侧，其中一人轻轻敲了下房门。“当……当！” 院子里哼唱小曲的声音停下来，有人说了句什么，他们听不懂，屏住呼吸。 有脚步声传来，还有不大高兴疑惑的提高嗓门的声音，跟着“吱呀”一声，院门被向内拽开，一人探出头。 院门外的人急速伸手，一手抓过那人衣领，另一手已经捂住那人口鼻的同时，抓着衣领的手已经移到了那人的后脑，使劲一拧。 轻微的“咔嚓”声后，那人的身子一软，被后一个人轻轻接了过去。 院子内的人狐疑地说了句什么，然后再说句什么，跟着忽然没有了声音。 程嘉懿和另外一人悄然转到了院子另一侧，程嘉懿踩着那人的腿、腰，悄悄从围墙上探出头，只见到院子里的人才从一把椅子上站起来，狐疑地抓着旁边的一根木棍，往院门口缓缓走去。 她手在围墙上一按，人已经翻到了围墙上，脚下一使劲，忽的从围墙上扑过去，举起手，以手当刀，人还没有落地，一掌就劈在那人的脖子上。 那人手一松，木棍落地，程嘉懿落在地上时，已经接住了那人的身体，反手抓住那人喉结一捏，放下那人，转身到房门前一把推开房门。 迎面是整洁的厨房，她抢步进屋，房间里空无一人。回头时，她带着的五人都进了院子，两具尸体也拖进了屋子内。 初战告捷，几个人都兴奋地互相怼了下拳头，听了下外边的动静，就再拉开院门，无声离开。 程嘉懿最后出去的时候，反手合上了院门。 前边一个院子里，人就多了两个，他们好像正在玩牌，偶尔地大呼小叫，接着就爆发出笑声，中间还有唉声叹气沮丧的声音。 四个人想要无声偷袭，简直不可能，他们互相看看，程嘉懿忽然有了主意，打了个手势，几人退回到刚才的院子内。 程嘉懿个子相对矮小，扮成对方的人全无障碍，另外也有一个个子最矮的抓了另一人的衣服，一个在屋子内，一个在院子里，连同鞋子都匆匆换上。 跟着，程嘉懿就和那个人大摇大摆地离开院子。借着哄笑声，程嘉懿低着头推开院门，玩牌的人只拿眼角的余光瞟过来一眼，跟着说句什么。 程嘉懿含含糊糊地应着，往前走了几步。 四人的注意力都在牌上，此刻正有一人输了牌，将手里剩下的牌往桌子上一扔，另外三人哄笑着，都伸出手。 那人不高兴地捏起桌面的东西，正是晶体，程嘉懿和另外一个换了衣服的人已经分别走到两个人的身后，正凑过去，仿佛看着热闹。 对面一人不悦地抬起头，正与程嘉懿四目相对，忽然一愣，刹那，程嘉懿已经抓住身前男人的脑袋，使劲一拧，另一人几乎同时动手。 就在他们动手刹那，大开的院门内忽然扑进来人，面前的牌桌猛然被掀翻，程嘉懿的一只手忽然伸进了对面那人的嘴里，四根手指在喉咙内一掏。 叫喊被生生堵在了喉咙内，而大拇指已经掐住了那人的脸，往怀里一带的同时，手腕一转，往后一压，颈骨断裂，程嘉懿看着那人凸出的眼球，嫌恶地将手指拔了出来。 另外一个背对着院门的人才露出惊恐的面容，那面容就已经成为凝聚在脸上的最后表情。 程嘉懿的动作都被人目睹，这般迅捷地反应堵住了那人的叫喊，让几人都对程嘉懿伸出大拇指。 死人被拖到房间内，程嘉懿看着掀翻的桌下掉地的几粒晶体，捡了起来。 都是艳红的，于她没有什么用处。但还是收在了衣服的口袋内。 正好大家都换上了衣服，虽然有不是那么合身的，但匆匆一瞥看不出来就可以了。 这边玩牌的声音忽然停下，让这一片立刻出现了些真空一般的宁静，程嘉懿快速离开院子，低着头左右看看，跟着往前走去。 程嘉懿正要越过院门站在对面，不提防院门忽然打开，一人正要往外走，见到门口人影吓了一跳，身形一顿，张口语速极快地说了几句。 程嘉懿反正也听不懂，低着头视线越过那人，看到院子内空无一人，她往院子里一进，那人不由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气，声音就要提高。 就在这时，房间里传出另外一个声音，一人也推开了房门走出来，抬眼看来，忽然就大叫了一声。 程嘉懿再无迟疑，挥起一拳砸在面前男人的头上，身后跳进来两人，那人高叫了一声，反身就退进了屋内。 程嘉懿一脚踩在倒地那人的脖子上，就见到追到房门口的人使劲一拉房门，房门从内被锁上。跟着就听到惊慌的叫喊声，从房屋后边的胡同穿了出来。 还没有等程嘉懿喊出“追”这个字，那两人已经翻身上了房顶，程嘉懿和剩下几人转身跑出去。 前方胡同里忽然钻出来好几人，拎着木棍铁棍刀具大声呼喊着，有人跟着发现他们的破绽，挥着棍子冲了过来。 偷袭的计划彻底失败，他们从偷袭转向了混战。 第463章 告捷 一旦明目张胆地打起来，程嘉懿便是什么也不怕了，空着两只手就冲上去。不论是肖奇教的，还是秦风教的，在脑海里只化作了两个字：速度。 在旁人眼里，她的身影就好像一阵风，倏忽就到了身前。在程嘉懿的眼里，对手举起了棍子，却空门大开。 前一晚又吸收了十五粒晶体，速度已经悄然再提升了一个台阶，程嘉懿自己都不很清楚，如此一冲，收势不住，竟然让过了前边两人。 后边几人只觉得一眨眼，身前忽然就冒出来个人影，惊愕中，还维持着举着棍子前冲的状态，程嘉懿已经一拳砸下来，劈手夺了棍子，抡了一圈。 真的是刹那，快到程嘉懿在动作停止下来那几个人才摇晃着倒下，身后的两人也才与人撞到一起，才开始交手。 狭窄的胡同正适合准、狠的攻击手段，程嘉懿只回头瞧了一眼，就丢下尸体向前冲去。 她这边行迹泄露，引来了一群人大呼小叫，秦风和杜一一那边正在偷袭的人也都钻出院子，往这边跑来，他们跟在后边，抓住了几个落在后边的人，跟着也被发觉，立刻，这片住宅的东南西北，全传来叫喊声，打斗的声音。 既然行迹暴露，秦风也痛下杀手，一眨眼的时间，他身前就倒下一片。 秦风挑的这二十人全是身手不错的，在训练的时候，他也亲自指点过，虽说做不到以一当十，但在胡同的混战中，这些人的优势就明显了。 秦风最担心的其实是王鹏。这个一天天坐在电脑前就不动的人，训练时间比别人少了大半，所以，他一直将王鹏带在身边，生怕他们这里唯二精通电脑的人有点闪失。 至于李玉，那是放养的。 但秦风也低估了王鹏的凶残程度。王鹏在变异初期，就敢割了死人的肉带回去吃，又是最早和程嘉懿组队猎杀野狗的，只不过后期出手的机会少了些。 他一旦有了机会，也是抡起铁棍，六亲不认。 杜一一那一边，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要是以前，杜一一只凭着一股冲劲，现在的他不一样了，在变异这条路上，后来居上，并且还有了与众不同的变异能力。 眼看对方的棍棒打来，他伸出手臂就扛。棍棒落在手臂上，被击打的位置就好像瞬间布上了一层盔甲，砰砰有声。 而他的十根手指，力道也堪比棍棒刀枪，抓着对方的皮肉，就直接撕下一大块，落在对方的头上，就能钻透头骨。 东西南北四方的攻击中，三方已经出现绝对力量的碾压。一时，惨叫声不断响起，城西这只逃过来的队伍，开始四散溃败逃跑。 秦风已经做过精准的作战计划，他本来就不求全歼，只是给这些人一个实战的经验。当下高声叫喊，收拢人在一起。 从偷袭开始，到城西人四散逃离，不过才十几分钟的时间，整片住宅上空散发出浓郁的血气。秦风只给出五分钟的收取晶体的时间，而这五分钟的时间内，早有安排好的人跳到房屋的最高处警戒。 “秦队，这里还有人！”有人高声叫着，他在一个炊烟滚滚的大院子内发现了五六个女人，正都瑟瑟地躲在院子的一角。 面对敌人，秦风可以毫不留情，可面对的是手无寸铁的瑟缩的女人，哪怕知道他们也是变异人，他放过了她们，她们也有可能反过来伤害到自己，秦风也下不去手，也下不了杀了他们的命令。 有些事情是根深蒂固在脑海里的，轻易改变不了。 “秦队，她们煮的是人肉！那边还烤着人肉！” 院子的对面烤盘上，是几只被刷着各种调料的人手，有的手掌胖乎乎的还不大。空气中弥漫着特别的味道，很香，让人忍不住流口水，可看着那只胖乎乎的小手，这香味忽然就变了味道。 女人们瑟缩着，哭着喊着什么，秦风的神情冷了下来。 他知道他不能要求平民对抗那些变异暴徒，她们有可能就是为了自保。也有可能，被吃掉的也是变异人，但，食人者，就要有被食的觉悟。 她们或许就是平民，但吃人的，将人当做食物煮食的，便脱离了平民的范围。 秦风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杀。” 话音刚落，其中一女人忽然伸手，将身边熬煮肉食的大锅忽的往秦风这边一扔，滚烫的锅连同里面的汁水只向秦风泼了过去，秦风锐利的眼神一扫，身形一侧避开，就见那女人正往房间里跑去。 秦风脚下一挑，泼洒出来的一截骨头随着他的脚尖忽的飞出，正落在那个女人的后心上，没入进去。那个女人身体往前一扑，扑倒在房门上，顿了一顿，滑了下来。 其余的几个女人忽然抓起身边的烤盘，钎子，攻击过来，院子里的人迎上去。没有任何悬念，几秒之后，战斗结束。 各小队所有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将晶体全都收取了，带着浓重的血腥，撤出这片住宅。 太阳还在天边，正是一轮火红，他们上了车，风驰电掣。 车厢里安静极了，所有人都在回味着刚刚的战斗。 秦风一边开车，一边听程嘉懿讲述他们那边的偷袭过程，后边车厢里的人都安静地听着。然后杜一一也讲了他们那边的，还有另外一边。 车子回到了河边，大家下车洗手，将染血的衣服也在河里洗了，搭在树枝上。 这一战，他们一共收割了72枚晶体，多数是混战中杀死的人，这其中，还是以秦风、程嘉懿、杜一一斩杀的人居多。 所有人的战斗力一目了然。程嘉懿在他们中间本来就是一个类似于传说的存在，多数人并不大相信，如今眼见为实，程嘉懿的威望无形中提升了起来。 而杜一一在这一战中也崭露锋芒，让人刮目相待。 这一战，秦风本来也不是为了收获晶体，他的第一个目的终于达到了，甚至超过了他的期望。 杜一一作为程嘉懿坚定的支持者，终于有资格和她并肩站在一起。 第464章 得意 程嘉懿和杜一一这一对在所有人眼里的小情侣，本身没有一点点情侣的自觉。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并不懂得情侣要怎么相处的，还因为时刻悬在他们头顶上的死亡威胁。 丰富的想象力，热血的年纪，可怕的经历，让他们只将相伴扶持当做最重要的事情，甚至都没有看懂秦风欣慰的眼神。 “我们做的是实战训练，目的是明白自己的优势、弱点，现阶段我们最缺少的也是人，所以，任何可能的伤亡，都要避免。” 秦风抓紧时间，继续给大家灌输：“这一次我们让城西的残余势力逃走了，下一次在围剿的时候，我们就会遇到更为强烈的抵抗。 甚至，我们这样的一支小分队还会被他们宣扬出去。我们也必须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才能在下一次战斗中获胜。” 他们只是训练了四天，被秦风亲自指点过，就都发现自己比以前厉害了不少。 以前只是空有一身蛮力，只知道冲、砍，现在却不一样的，他们是作战，是攻击。想到还会被秦风继续指点，之后的实力会更强大，心里更是兴奋。 而原本，他们被挑中做程嘉懿的私人护卫，还很心不甘情不愿的。 他们从记事开始一直到变异的前一天的人生里，都没有过有朝一日会给某人做私人护卫的念头，更不用说是给一个所谓的“程姐”做护卫了。 但现在真的不一样了，不说可以有秦风亲自训练，训练效果要好过其他人好几倍，亲眼看到程嘉懿和杜一一两人的实力，也觉得有这般实力的人当得起他们的老板了。 更有心思活络的人想到了更长远的地方。跟着程嘉懿出来这么一次，他们就收入了72枚晶体，虽然这晶体还落不到他们手里，但是，只要他们是成手了，跟着老板还会少了福利？ 就他们所知，其他人眼下还没有能力外出实战的。 再看着程嘉懿，便将对秦风的尊敬也移过来了几分，也逐渐接受了新的身份。 人说无知者无畏，这话，稍稍改变个词，说成无知者无所谓也可以的。程嘉懿哪里想到出来实战一场，每个人的脑袋里就拐了这许多弯。 她的衣服上也迸溅了不少血，当下换回之前的一套，就有人将她手里的衣裳接走清洗去了，连带杜一一也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夕阳已经开始西下，最后的红日正沉沉地坠下，他们洗去了满身的血腥，再上车，人就仿佛和之前有了些改变。 程嘉懿还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天边最后一抹红润，也感受着周围的安静。 这里连飞鸟都少见，他们这么重的血腥都没引来什么动物。也可能是村镇的血腥更重，可能都跑那边了。 再看看荒芜的田地，沿途经过的几处荒无人烟，程嘉懿心里知道这个半岛——至少是眼前所看到的这片地方——不会再有崛起的可能了。 就算苦菜花收拢了所有活下来的人，或者是当地的政府还有凝聚力，也不可能了。更何况谁会放着这块蛋糕不吃呢。 说不定，这块土地最后会成为她程老板训练雇佣兵的天下。 回到营地，当天的训练却还没有结束，狼吞虎咽了晚饭之后，他们这些护卫还要进行实弹射击训练。 除了少数有天赋的人，射击上的成绩完全是靠子弹堆出来的。寻常士兵都极为珍惜子弹，但特种兵出身的秦风却没有这个意识。 子弹如果不发射出去，不过是废铁，既然要训练出一支强悍的军队，子弹的消耗就是必不可少的。 他早也有将这些幸存者训练成一支军队的想法，所以从两个兵营里带出了所有的子弹，和对应的枪支。 程嘉懿是第二次开始实弹射击的，她知道自己有着射击的天赋，恨不得立刻抓起枪个个都是十环，还都是正中靶心的十环。 不过她还是很矜持的没有表现出来。在众人熟悉枪械的时候，秦风就带着程嘉懿和杜一一还有王鹏、李玉先到靶场。 当天晚上的实战射击结束之后，秦风给程嘉懿单独开了小灶，拎了一把狙击步枪给程嘉懿。 狙击手啊，那可是最牛逼的杀人王啊。据说只要有五个狙击手，就可以拦下一万人的队伍。当然是据说，要是这一万人全不怕死地冲过来，五十个狙击手应该也拦不住的。 但这足以说明狙击手的厉害了。狙击手是真真正正的千米之外取人性命的。 不过这支狙击步枪的射程最远也只有1000多米，而听到秦风讲解距离和风速之间的关系，程嘉懿才知道射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这个年龄正是学习知识的年龄，也是最会学习的年龄，不但会认真听讲，不明白的地方还知道提问，还会思考，偶尔还可以举一反三。 变异经过强化的身体，视力也达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瞄准镜里的东西就像在眼前一样。 最主要的是，射击真的是需要天赋的，她还没有怎么会判断风速，也不会肉眼准确判断距离，但在前几发子弹校正之后，很快就射中了目标。 就和肖奇当时的惊讶一般，程嘉懿瞧着秦风的表情，得意地笑了。 程嘉懿多少还知道，就是特种兵也分兵种的，不是哪个特种兵都能做狙击手的，她的虚荣心在秦风这里第一次得到满足。 当天晚上回到帐篷内的时候，程嘉懿忍不住自己的兴奋，她可是射中了千米左右距离的目标啊。 千米，那是一公里，是好远好远的。如果有更好的狙击枪，她是不是还会射击得更远。 兴奋了一小会，两人悄悄说起了正事。 白天的训练强度虽大，不涉及根本，但晚上的一场实战，是确确实实的战斗，尤其是从偷袭转为混战，别人如何不知道，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用了全力。 事后程嘉懿仔细感觉了自己，没有发现体力消耗多大，也感觉不出晶体有何变化。杜一一的消耗，按照杜一一的说法，应该比程嘉懿的消耗大。 但杜一一也说不出身体和晶体有什么变化。 两人在完全没有任何外界信息补充的情况下，只能拿自己的身体自己摸索着试验，甚至也不敢和旁人探讨。 好在他们是不缺晶体的，收获了72枚晶体，秦风全给了程嘉懿。 第465章 深入 现在营地里的东西，不论关守义怎么要求，说什么公司的启动资金等等的，秦风也不松口，所有的车辆枪支弹药，全都属于程嘉懿和他们三人的。 给公司，就算是他们的投资，李立、周尧几人还可以用培训来替代投资，关守义就是实实在在的打工的了。 关守义私下里早已经吸收了晶体，手里也有晶体储备，但他对外一直是温文尔雅的表象，谁也不知道他也曾经是跆拳道的黑带，也不知道他常年健身，身体素质本来就好于常人。 如今的营地也不是他的了，他很审时度势地隐藏自己的锋芒。 不过公司成立的第一天，李立和王勇就为公司赚了第一笔启动资金。关守义很不要脸地将启动资金全都扣下，李立和王勇这次出去的佣金，只支付了一半，另一半要在月底统一结算。 但还有一件高兴的事情，就是苦菜花下了第二笔订单，委托他们培训十名手下。 公司才成立，就有了收入，关守义很是高兴，其他的董事便要忙得脚打后脑勺了。 秦风还要单独带程嘉懿这二十人几天，王鹏在跟着训练的第二天，每天就至少要有半天在作战车内守着电脑。 最快的训练方式就是实战，城西逃窜的人还是没有逃过秦风的追击，在他们成为惊弓之鸟的第三天，在一个很小的村落内，城西最后的残余几人被彻底包围了。 这一次，他们甚至没有肉搏的机会，程嘉懿一杆狙击枪，远距离就将没有防备的几人杀灭。 只三天，这次被突击训练的小分队就可以独立完成任务了。但他们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只是现在再学，就是要交学费的了。 学费，也需要他们自己赚了。 这三天，程嘉懿、杜一一也和大家熟悉起来。但多数时间，程嘉懿都冷着一张脸，除了和秦风还有杜一一在一起，其余时间很少出现笑容。 大家也都适应了自己护卫的身份，也不知道谁起的头，他们对程嘉懿的称呼统一为“老板”。 老板是需要给手下开工资的，工资是需要手下自己赚出来的。私下里程嘉懿和杜一一好一番研究了利润与成本的问题，甚至还提到了剩余价值。 可惜两人的眼界实在是不够开阔，对于手下不但需要自己赚取自己的工资，还要负责给老板挣得利润，全都定义为两个字：剥削。 程嘉懿和杜一一根本想不到因为她在，秦风才会亲自下功夫培训这些人，而培训也是成本之一，还有枪支子弹的配备。 所幸程嘉懿不懂，护卫里有懂的，大家已经自动将他们代入到保镖公司。 保镖公司的利润不也是靠保镖们赚取的么。 这些都是小事，程嘉懿和杜一一想到不会说出来，只装作一切都很正常。而那二十护卫，本来就觉得这一切是正常的。 他们经过这几天单独培训，更加盼望掌握更多技能，便对外出的所为“实战”更加期盼。 也只有实战才能得到晶体，才会有学费。 人，因为环境而逐渐改变自己的想法，甚至堕落下去。就在几天之前，他们还在为他们的命运忿忿不平，为他们将要有的杀戮而愤怒。 但现在，他们已经开始计划着怎么才能杀死更多的变异人，并觉得他们的行为很正常。 离开兵营已经有六七天时间了，营地不得不再一次迁移，继续往内地深入。 互联网上没有任何消息，世界都还在和平中，大洋彼岸的米国总统正在号召召开联合国会议，响应的国家有几十个。 国内也一片和平氛围，新闻全是好消息：小麦、水稻、玉米、红薯亩产突破了多少多少，营养价值已经达到了什么什么；养殖业重新开始，原本六个月出栏的生猪，如今只要两个月…… 就仿佛变异带来的全是好处，没有一点点坏处。 但他们看到的不是这样，一路迁移，农作物是都高大了，但据他们了解，只有和原本一样的果实才是营养丰富的，那些像吃了肥料膨大起来的蔬菜水果，完全不足以补充变异人需要的养分。 他们虽然才只有一千人，可也渐渐处于缺少食物中。他们经过了荒山野岭，却很难看到野生动物，更不用说人工养殖的了。 他们还遵守着不吃人的命令，但私下里并不禁止吸食刚刚死去的人的鲜血，但也要有这个机会。 所幸，他们身后的军队并没有快速压上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每天都能听到一点新闻，但是对他们来说，这些新闻带给他们有用的消息还是太少了，他们甚至无法从中分析出什么。 但同样的新闻，带给秦风几人的消息是不一样的。 随着再一次落脚，程嘉懿和杜一一都发现秦风几人的神情更加严肃了，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逃亡之后的生活太平静了，平静到可以让人想起“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波涛汹涌”这样的话，他们这一次只在原地停留了一天，刚刚搭起的帐篷就被拆下，折叠，装车。 在装车的空隙时间，程嘉懿找到秦风询问。 “我们的卫星通讯被发现了，我们所在地可能被定位，现代战争很少需要短兵相接，一枚导弹就足以摧毁我们。”秦风道。 “可我们就算是逃离的，可也不该是被我们自己国家的导弹击中吧。”程嘉懿怎么也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我们怎么也算深入敌方的突击队。” 秦风的脸上少见地露出疲乏，“我们实力不够。我们需要更多的晶体，所有人都需要吸收更多的晶体提升自己。” 下一句话不说，程嘉懿也明白了。 他们的迁移，除了为了安全，还是要寻找人口密集所在。 他们周围已经渺无人烟了，他们身后还有一支更加庞大的队伍需要收割晶体。他们只能再深入，既是为了得到晶体，也是为了让身后的队伍不会将他们也视为被收割的目标。 秦风没有说的是，战争有可能已经发生了，在他国的领土上。 第466章 增兵 战争确实爆发了，且范围也并不小，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战争的发生地被控制在一定的范围，没有对外界公布。 现代科技下的全球范围内的战争，只要几发核弹，就可以让整个地球趋近毁灭——不是几发核弹就有如此大的威力，而是因此战争很快就会在全球的范围内爆发，演变成世界大战。 战争可以出现，但没有人想要毁了自身生存的地球。战争的发生也因为晶体的诡异出现，诡异用处，而已一个诡异的方式开始。 在不为人知的背后，地球上的几个超级大国的元首实际上已经有了数次碰面，将地球划分了几大势力范围，在这个范围内，大家各凭自己的手段。 如果你能在不被揭露的情况下动用导弹甚至核弹达到目的，也没有人干涉，但是，只要进攻其它国家，杀人夺取晶体的事情泄露，就会遭到其他国家的一致干涉。 当然，所有签订这个条约的国家都知道，在最后时刻，这个条约就是一纸空文。但这个条约约束的时间范围内，只要你足够强大，足够掩盖事实真相，就足够安全。 楚宁轩接到全面进入大桥那一边的命令时候，怔了好一会。 他知道总有一天命令会这么下达的，为此他一直在做着准备，可这个命令下达的太快了。 随着命令一起到来的是辅助部队。这个部队一直在负责清理变异人大规模存在地区，掌握一定经验。而这个部队的其中一名指挥官，就是赵学军。 作战的动员取消了，作战命令直接下达给各下一级指挥官，随着命令一起到达的还有武器。 不完全常规作战武器，还有少部分国际公约上禁制使用的生化武器，并且还有一支特别的队伍，这个队伍只有十人，只接受最高指挥官的直接指挥。 他们到来的时候，大热的天气里，穿的是严严实实的迷彩作战服，背着形状不一的作战背包，头盔下的眼神锐利，一瞥间就好像要夺人性命。 这中间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让负责迎接的简单不由就想到了程嘉懿。只是这个女孩子不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与程嘉懿相差甚远，那眼神就好像野兽一般，浑身上下也散发着一股生人莫近的气息。 “楚队，我们这是真的要……”楚宁轩的办公室内，烟雾浓郁得呛人，但办公室的两个人全不在意，还在一根接一根地叼着烟。 简单话只说了半句，最后的那个词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诚然，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并不代表军人就不会质疑命令的正确性。 楚宁轩沉默着，只是一口一口吸着香烟，在这一根燃烧殆尽之后，拒绝了简单再递过来的烟道：“我只能告诉你保护自己。” 简单哼了声，半晌道：“他们呢？” 他们是谁，不言而喻。 楚宁轩烦躁地见烟头使劲在烟灰缸里拧拧：“他们要是想要活命，就会往里突进。说白了，他们一直就是被我们利用的突击队。 他们活着，可以帮我们杀掉变异人，减轻我们的负担。他们强大，最后留给我们也是高品质的晶体。这些我们懂，他们也懂。 他们无法与我们对抗。用什么对抗？他们带走的不过是些枪支弹药，早晚有消耗尽的时候。就算秦风那几个人厉害，你看看今天来的那十人，对上了，鹿死谁手也不好说。” 道理是这个道理，楚宁轩明白，简单也明白。但感情是另外一回事。简单也熄灭了手里的烟，站起来道：“我回去了。” 楚宁轩喊住了他：“简单，现在人命就如草芥，活着才主要。” 简单站了下，点点头。 简单当然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过在这个前提下，他还想做点什么。 他对一河之隔的半岛如今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任谁只要过河就会见到正在吃人，或者在准备吃人的变异人，都不会再有好感的。 虽然知道这些变化怪不得那些身为变异人的幸存者。那个半岛的食物本来就匮乏，变异发生之后，连飞禽走兽都要被吃尽了，除了那些更为强大的变异野兽。 正因为如此，简单更加担忧程嘉懿。程嘉懿太过容易被引导，太容易冲动，冒险。他怎么也不想程嘉懿最后变为一粒没有生命的晶体。 可到现在为止，那一千人完全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简单知道他们并没有完全消失，天生的卫星还在运转，这几天一定将这个半岛的每一寸土地都扫描了。 他忽然很想知道这个半岛的统治者此刻的内心活动，如果他知道这个半岛很快就要成为死地，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卫星监控下，秦风这一千多人确实暴露了，只要他们出现在公路上，就算车辆都带了伪装，也无济于事。除非他们都钻进森林里，借助茂密丛林的掩护。 但他们无法舍弃车辆，和车辆上携带的枪支弹药。 车辆隐身在一处树木茂盛所在，秦风正和王勇一起研究着从兵营内带出来的地图。再往前半天的路程，就到了另一个军营的势力范围。 从地图上和他们收集到的信息中得知，前方的军营是这个半岛的三大军营之一，据说鼎盛时期的驻军有三十万人之多。 但现在就不好说了。毕竟在边境的兵营受到进攻的时候，这个军营根本就没有派出任何军队救援。很有可能这个军营内的大部分士兵在最初的变异出现时候，要么受到攻击死掉，要么成了变异人，或者成了捕杀者。 距离太过接近，不适合完全放松地安营扎寨，秦风几人商量了下，决定先过去侦查下。 所有人原地休息了会，就呆不住了。他们已经接近断粮，就靠沿途地里零星的收获，便都吵嚷着进山打猎。 就是程嘉懿的这二十护卫，也都跃跃欲试地想要进山。 这些人还不是真正的佣兵，都没有执行过任务，军纪根本约束不了他们。不知道谁带的头，一群人呼啦就跑进了丛林。 有带头的就有跟着的，秦风这边侦查的人还没有出动，一大半的人就跑进了山里。 第467章 梦想 这几天，程嘉懿也是吃得没滋没味的。 人呢，由俭入奢易，调过来不是不可能，但难免怀念。 程嘉懿和杜一一这两天已经怀念起肖奇在的时候了，那一盘盘精心烹调过的食物，还有饭后的水果，现在想起来就要流口水。 见到不少人都冲进森林，想到野味，也呆不住了。 好歹，程嘉懿还记得自己程老板的身份，知道她不好随便行动，便去找秦风拿主意，转了一圈，没有找到秦风，只听方涛说秦风外出侦查了。 程嘉懿的心里也痒痒起来，恨不得也追出去。可惜，她知道秦风不带着她自然有不带着的理由，转了一圈没有事干，干脆将自己的护卫也放出去一半，杜一一也呆不住，一起跟去了。 程嘉懿留个个心眼，万一他们这个时候遇到攻击呢？虽说方涛也安排的岗哨，但万一呢？ 程嘉懿还要求留下来的十人停留在车辆附近，方便撤离的时候搞几辆车跑。 方涛转了一圈之后转到程嘉懿这边，见到程嘉懿和她的护卫都在车辆附近打转，问了缘由之后颇为无语。 “老板，这些车辆武器人员都是你的，你就打算带着你这十来人跑？” 老板这个称呼，要比程姐好听多了，从程嘉懿的护卫叫开之后，秦风几人也都改了口。 程嘉懿也喜欢这个称呼，毕竟被比她年龄大资历也老的人喊程姐，她也不那么得劲。 听到方涛这话，程嘉懿比方涛还要诧异：“真要跑，有车我还要靠两条腿啊，再说我也舍不得车里的枪啊。” “听说，老板你在射击上很有天分？”眼下方涛无事，就靠在车旁和程嘉懿闲聊。 提起射击，程嘉懿差点就要眉飞色舞了，她完全不谦虚地道：“对啊，肖奇和秦哥都说我在射击上有天分了，前天秦哥还教了我狙击。 秦哥还说，以后有机会给我弄把射程更长，准确度也高的狙击枪，不过听说那样的枪，枪管就这么长。” 程嘉懿伸手向两边，比划了个极长的长度。 方涛笑道：“你都是老板了，还想要做狙击手？” “谁没有梦想啊。有这个机会干嘛不做啊。”程嘉懿道。 “做老板不比狙击手要好？” “那不一样。老板是赶鸭子上架，说赶下来就赶下来。狙击手才是凭本事当的。”程嘉懿不在意地道，“有一天我老板当不成了，还能做雇佣兵啊。” “你为什么那么想当雇佣兵？”方涛终于问出来这个问题。 那天开会，程嘉懿貌似很是平淡地提出了建立雇佣兵，但她神情的兴奋可瞒不了人。雇佣兵这个建议，也确实不错，但对于他们现状，其实是操之过急了。 但谁也没有想要违逆程嘉懿的意思。他们一半是当做哄她开心一般地同意了，另一半，也是因为这些乌合之众，也实在无法用军队的纪律要求。 反正，往雇佣兵的方向发展也好，说不定最后还真能组建起来。 只是，方涛看着周围留下的不多守护车辆的人，心里还是对将这些乌合之众训练出来，不那么抱有希望。 程嘉懿顺着方涛的视线也看着车辆旁的那些人，道：“我不是非要当雇佣兵。” 程嘉懿说着有些不好意思，“我看过点写雇佣兵的小说，小说里说能做雇佣兵的人都是非常非常厉害的人。说咱们国家没有雇佣兵，外国的雇佣兵几乎都是特种兵退役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 方涛笑起来，是纯粹的笑，没有半分嘲笑的意思：“就因为看过雇佣兵的小说？” “是啊，还有特种兵的小说。不过特种兵我不是没有条件嘛，雇佣兵就不一样了。”终于再有人和她聊小说了，程嘉懿很是兴奋。 “那你以为什么样的人才能当雇佣兵，不要拿退役特种兵来说话啊，要具体的。”方涛对这话题也很有兴趣。 “首先身体素质强大。可以负重跑五公里啊，负重游泳，可以攀岩什么的。我现在身体强度绝对够用的。”程嘉懿道。 方涛点头，认真地道：“可现在大部分人身体强度都能达到，作为雇佣兵的条件不能和以前一样了。” “啊，是啊。”程嘉懿思索了下，“那还有格斗呢，冷兵器的，空手的，反应能力，还有射击，掌握多种武器。” 说了这几种，程嘉懿就再说不出来什么了。 方涛点头：“这些也是常规训练。不过雇佣兵是很危险的职业，枪林弹雨是平常事。” “知道啊。以前我看小说的时候，羡慕是羡慕，也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那样的身手。就是真给我扔兵营里训练了，我到也做不出逃兵，但训练科目肯定都完不成的，不可能合格的。” “为什么这么认为？”方涛诧异道。 “我怕累、怕疼。训练哪里有不累的，有不受伤不疼的。”程嘉懿耸耸肩。 “你怕累怕疼？”方涛更诧异了，他认识的程嘉懿，哪一处也看不出怕累怕疼的。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啊。有这玩意啊。”程嘉懿指指自己脑袋，“它改造我们身体了。以前别说负重跑，攀岩，就是八百米跑，我都勉强及格。 以前我手指头破个皮，都要流眼泪。现在它都给搞定了，我跑步不觉得累，哪里受伤了，也立刻就能封闭疼痛。 方哥，你说，有这么好的条件，终于可以接近自己的梦想，干嘛不试试。反正试试也没有坏处。说不定哪一天眼睛一闭，就没有张开的机会了，试了也不留遗憾了不是？” 方涛觉得程嘉懿的想法太让人吃惊了，就因为看了小说，因为现在不怕累了，不怕疼了，就不怕死了。他觉得他理解不了程嘉懿的想法。 “我以为，女孩子的梦想都是要有一个爱她，疼她，保护她的人。”方涛不知道怎么冒出这么一句话。 “这个是所有女孩子的梦想啊，我这个才是真正的梦想。”程嘉懿满脸的憧憬，“而且有望实现。” 方涛笑着拍拍程嘉懿的肩膀：“那，为了你这个梦想，我觉得秦哥对你的训练要加把劲了。” 两人说笑着，森林内忽然传来喧哗声音，一群人拖拽着一个庞然大物下来。 方涛和程嘉懿对视一眼，走过去。 第468章 黑蜘蛛 一群人围着一个浑身满是黑色鬃毛，体型足有大象那般大小的怪物，怪物大开的嘴里，露出两只尖锐的獠牙。 “这不是野猪？”听到熟悉的声音，程嘉懿才注意到说话的是顾东临。 顾东临围着地上的野猪转了一圈，又掰着野猪的脑袋看看道：“是野猪。” “你怎么知道？”有人质疑道。 “我家农村的，咱村里原本就有个黑猪养殖场。黑猪知道吧，野猪和家猪杂交来的。我见过配种的公野猪，就这个样，你看这两只獠牙，成年公猪才有。”顾东临掰着野猪的嘴给大家看。 “野猪还有这么大的。”围观人感叹着。 “哪有？怎么可能这么大。”顾东临站起来，比划了下，“我见到的成年公野猪也就这么大。这种，不是也变异了吧。” “啥？变异？变异还能变大？” “西瓜葡萄大树不都长那么大了。” “那是植物，你见过变大的动物？要是有，人会不会也变大？” 众人都是一怔，互相对视着，脑补起变成巨人的周围人，不由都打了个寒颤。 “你们在哪里猎杀到这头野猪的？战斗力怎么样？周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方涛上前问道。 一个精瘦的男人道：“就翻过两个山头，就看到这只野猪了，速度特快，一眨眼就冲过来了，我们十几个人当时就有三个被追到树上。铁棍都打弯了。” 精瘦男人举着自己的铁棍给大家看，“当时乱成一团，能跑就跑了，跑不掉只能打，我们好几个人被野猪逼到没有退路，只能硬抗的时候，小野在后边把棍子捅它肛门里去了。” 众人发出惊叹的声音，有好事的就转过去，搬起野猪的后腿，又对野猪的某种隐秘部位发出惊叹。 方涛皱皱眉，眼角余光看到程嘉懿面不改色，仿佛没有听懂。一想她可能真的不懂，也就释然，咳嗽了一声。 那精瘦男人才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道：“当时野猪张开的嘴又这么大，臭烘烘地离我脑袋这么近，我以为一口就能把我脑袋咬下来了。当时我都想了，这么死也行，一口，没遭罪。” 众人再看野猪脑袋，看着大张的嘴，真能一口咬掉一个人的脑袋的了。 “幸亏小野聪明啊。”精瘦男人感叹道。 这么大一只野猪，也亏着他们的体力强大，抓头抓腿带着尾巴拖下来，当下众人又是一起动手，连拖带拽地到河边，开始剥皮取肉，也有人砍了枯倒的树，生了火堆。 这些事情程嘉懿都插不上手，就是能插上手，她也不会伸手的，连凑近都不可能，只远远地看着大家忙活。 血腥味开始弥漫了，程嘉懿隐隐有些担心，再看着山林，杜一一他们都进去多半个小时了，还没有回来。 方涛跟着大家刨了野猪的脑袋，找到了一个花生米大的红色晶体，晶体艳红艳红的，晶莹剔透。众人都传看一会，新奇地议论着。 程嘉懿也觉得新奇，忍住了想要吸收的念头。万一吸收了这种变异晶体，自己体型也庞大了呢？一想到她三米多高，甚至更高的样子，心里一阵恶寒。 进山的人陆续回来了，几乎都是空手而归的，也都好奇地参观了巨型野猪的骨架。 野猪肉分解成一块块地，再切成片，人群里有会处理内脏的，自然也会留下心肝腰子这种美味，猪血也被灌了血肠，一部分做成了血豆腐。 空气里弥漫着柴火的味道和烤肉的香气，逐渐掩盖住血的味道。 大家的警觉性也逐渐降低。 血气都没有吸引来什么东西，这片山头大约也就这一只这么大的野猪吧。 野猪是杂食性动物，这般大的个头，每天需要吃的东西也不会少的，说不定就都被它吃了了。 程嘉懿估算不出野猪的体重，但眼看这点燃的火堆就有几十个，每个火堆上都有大块大块的烤肉，仿佛能供应上他们所有人，也不禁咂舌。 但杜一一还是没有回来，她不由焦躁起来。 杜一一和那十个护卫走得远了些。 他们出发得晚，翻过两个山头还有人，护卫们自诩经过秦风的亲自指点，也是秦风亲自挑出来的人，便撺掇着杜一一再走远一点。 他们如今的体力翻过一个山头也不过五六分钟，再走远也不耽误回来。 杜一一怎么也是少年心盛，对他自己现在的身手把握性也不比别人差，也想着给程嘉懿弄点吃的回去。 程嘉懿虽然就玩笑似的提过肖奇做过的美味一次，杜一一却记住了。当下，他们一行也不停步，一连翻过四个山头，眼看着是进入深山了，这才纵向搜寻过去。 其实山里这个季节还是有很多美味野菜的，可惜他们这一伙人没有一个认识野菜的。全都奔着各种野兽。 寻常山里就是没有大型动物，鸟雀总是少不了的，但他们一路走来，却极为安静。 “奇怪了。”他们终于站住，打量着周围。 树木参天，树下便是不喜阳光的一些低矮树木，可以看出这里已经也是有人或者动物行走的，山林中间还隐约有着草木稀疏的地方，便是曾经的道路了。 “怎么会这么安静？鸟都哪去了？” “那是什么？” 身边灌木丛高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溜过去，一人举着铁棍，微微挑了下树枝。 忽的，一个足有拳头大小的黑乎乎的东西一下子从树枝后边出现，吓了那人一跳，那人手一抖，那黑乎乎的东西忽然张牙舞爪地往他棍子处爬过去。 那人急忙后退，可这一瞬间，黑乎乎的东西就要爬上他的棍子上了，他抬手，棍子就往那黑乎乎的东西身上点去，就听到“噗嗤”一声，一股子黑水从那东西的身上炸裂。 那人反应极为迅速，扔了棍子往后一跳，就看到那黑乎乎的东西迅速瘪了下去。棍子落在地上，它的身体却奇怪地悬在半空中，还晃晃悠悠的。 那东西显然是死了的。 举着棍子小心翼翼地将那个黑色的东西再挑了下，众人才发现原来在灌木的树枝上挂着一只好大的网，而那个黑色的东西正是一只黑蜘蛛。 第469章 鸟蛇之战 变异之后人的视力也都提升了，近视眼不存在了，夜视功能都有了，可十一个人竟然谁也没有看到树枝之中那个庞大的网。 还是挑着蜘蛛，随着蜘蛛的颤抖，才看到空气中细微的波动，分辨出蛛丝来，顺着波动的范围，也才发现蛛网已经编织到了隔壁的一株灌木上。 蛛丝透明，韧性强劲，而再寻找，便在灌木根上看到了些鸟雀的羽毛，都是残缺不全的，还有些破碎的骨骼。 众人骇然，丛林内要是遍布这般蜘蛛，那鸟雀是要被蜘蛛全都捕杀到了。 仰头看着参天大树，那树枝间不知道还会有怎么样的蛛网分布。 再看这丛林，就觉得丛林内布满了危机——蜘蛛都能这么大了，其它生物呢？饶是众人都以为自己身手强悍，在这般未知寂静的丛林内，竟然也生生逼出一身冷汗出来。 “我们回去。”杜一一当机立断道。 在所有和程嘉懿一起讨论过的电影小说中，这般诡异发现之后，必然要伴随着危险。不是跑出来一只怪物，就是他们被同样的变异生物围起来。杜一一不想自己也有同样的经历。 “我们出来，什么收获也没有，就被这一只变异的蜘蛛吓回去，不大好看吧。”先前捅了蜘蛛网的人捡起了棍子道，“也不知道蜘蛛脑袋里有晶体没有。” 说着挑着蜘蛛落在地上。 蜘蛛网被震动着，周遭空气都划过诡异的波纹，虽然知道那是无色透明的蛛丝引发的，但还是让人不由的心悸。 “小心点，小心有毒。”旁边人提醒着，折了根树枝。两人一起将蜘蛛刨开，寻找了一番。 “有了。”蜘蛛黑色的皮囊内几乎都是体液，体液流到草地上，蜘蛛便缩成了只剩下一张皮一般，刨开的脑袋里果然出现一点艳红。 拳头大小的蜘蛛，去掉爪子的范围，就小了一半，不过蜘蛛的脑袋就有身体的三分之一。这么小的脑袋里面，竟然还有一粒绿豆大小的晶体，在黑色的皮囊背景下，艳红得可怕。 这一会功夫，蜘蛛身体内黑色的汁液就将草地腐蚀了一片，被腐蚀的野草就好像被强酸泼洒过了一般，连根部都溃烂了。 扒拉晶体的树枝也黑了一截，晶体被托在树叶上，再反复包了好几层。 “我们回去。”杜一一再坚持道。 众人互相看看，有人迟疑着道：“要不再找找，回去也没有吃的。” 丛林内还是一片寂静，杜一一也迟疑了。 “咱们小心点，才这个蜘蛛就不知道藏哪里了，说不定这里的鸟雀都成精了，懂得躲藏了。”又一人说道。 大家都答应着，有人折断树枝，在要行进的路上挑了挑，果然几步开外就有一个蜘蛛网，一只同样硕大的黑色蜘蛛扑簌簌地消失在丛林内。 旁边一株大树的树身上，懒洋洋地盘旋着一条碧绿的毒蛇。那绿蛇和缠绕在树身上的藤蔓极为相像，一动不动的时候，几乎无从分辨。 只是那一对没有表情冰冷冷的眼珠，随着众人的身形在移动，似乎在评估着众人的可口程度。 眼珠跟着众人转到了几乎无法再转的程度，那蛇才懒洋洋地收回了视线，最后一人的身体与那株大树擦肩而过，谁也没有发现他们刚刚从死神旁边经过。 绿蛇的眼眸无声无息地转了回来，一动不动了。 就在这条绿蛇头顶的树枝上，站着一只同样羽毛翠绿的碧鸟，那鸟通体翠绿，只有转动的眼珠是红色的，还有一双褐色的脚爪，抓在树枝上几乎与树枝同样颜色。 这只鸟也不过才比寻常飞鸟高出半个鸟身，隐藏在翠绿的树叶中间，它盯着那只绿蛇很久了，因为先前经过的人，那绿蛇提高了警惕，它也就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绿蛇恢复了慵懒的样子，从上边看来，连眼帘都垂下来。碧鸟忽然伸了下脖子，跟着，拢在一起的翅膀慢慢张开。 忽然，碧鸟就如一只炮弹一样砸向绿蛇，在接近绿蛇的刹那翅膀张开缓冲了下，而同时，它的鸟喙正向绿蛇的一只眼睛狠狠地啄去。 千钧一发之际，那只绿蛇的身体忽的一缩，坚硬的鸟喙猛地落在树干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碧鸟的双爪向蛇身七寸处按去。 那绿蛇本来就违背了蛇类的本能贴着树干直立着，忽然蛇尾就上卷起来，整个身子一拧，就离开了树身，挂在了碧鸟的身上，倏地在碧鸟的身上盘旋了一圈，扬起的舌头吐着红色的蛇芯，张嘴就往碧鸟身上咬去。 碧鸟匆忙间转头，一嘴叼在绿蛇的头上，但绿蛇的毒牙也咬中了碧鸟的脖颈。 只有一只翅膀还没有被卷住，电光火石间鸟蛇交手的一瞬，缠绕在一起的双方贴着树皮滑落下去。 寂静的树林内，扑簌簌的声音一下子格外醒目，刚离开不远的十几人蓦地停下脚步。 但不论是碧鸟还是毒蛇都没有发出一点叫声，扑簌簌的草木被压着的声音也极快地停止了。众人左右四顾，竟然分辨不出声音的来源。 就那么一声，似乎是在身后，但再想分辨就没有了。 身后那棵大树后边，绿蛇的利齿还咬在碧鸟身上，卷起的身体也愈发收紧了，很快它就觉察到身下猎物失去了生机。 绿蛇懒洋洋地松开了身体，蛇身从碧鸟身上流畅地滑过，跟着找到了鸟的头部。 小臂粗般的绿蛇终于大张了嘴，那嘴大张到一个可怕的程度，跟着，那只失去了生机的碧鸟的身体，便一点点地无声地消失在绿蛇的口中。 前方，杜一一一队人继续向前，他们脚步放得很轻，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但这是注定失败了一次狩猎。 他们中没有经验丰富的猎人，如果不是猎物撞到他们面前，根本就发现不了。 认识了这点，他们沮丧地站下。 “以前，程嘉懿用……”杜一一开了口，就有些后悔，但看到大家看过来的目光，还是把话说完，“……用血来吸引猎物。” 程嘉懿的血一直有着特别的吸引力，但现在程嘉懿很少流血了。而她要是流血了，身边也必定血流成河了。 那般的血腥一定也掩盖了她鲜血的味道。 第470章 乌鸦（给枫舞秋吟10000币加更） 用血来吸引猎物？众人互相看看，都有些迟疑。 先前挑拨黑蜘蛛那人问道：“小杜哥，程老板什么时候那么做的？” 杜一一乜斜着那人道：“当初咱们刚到县城里——哦，你不知道，你们都是随着李立后来的吧。” 提起那段经历，杜一一不觉就有气，但也知道不能把气撒到他们身上，就道：“算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前那么做，半分钟不到就引来一大批各种鸟兽，现在就不知道了。” 停了下补充道：“我也就是说说，万一真引来什么东北虎、黑瞎子的，我们能不能打过啊。” 这个半岛有没有东北虎谁也不清楚，但黑瞎子那玩意就不好说了。 人在变异，动物也在变异，根据他们的想法，既然同时变异，原本人就打不过狗熊，那么变异人可能也打不过变异狗熊，更不用提变异虎了。 但人多胆大，杜一一这个提议竟然在迟疑一瞬之后就被通过了。 “我觉得行。”还是那个捅了黑蜘蛛的人，“咱们怎么说也是程老板的护卫，就这么空手回去，丢咱自己的脸，老板脸上也无光，秦哥要是知道了，还不撤了我们啊。” “那，你出点血？”另一人道。 “出就出点。”那人负气道。 众人立刻分散，有爬树的，有挑了灌木丛的蛛网躲过去的，也有人陪着那人的。杜一一也陪在那人身边。 一点点的血腥味从几人中间扩散出去。 寂静的森林里，仿佛无风而起了波浪。树叶飒飒响起来，可明明没有看到树枝摇动。也分不清声音的来源，只仿佛前后左右上下，全都有什么东西在伺机而动。 所有人一下子都警醒起来，恨不得后脑勺多长一双眼睛。 忽的，潜伏在树上的一人惊叫了一声，身子一晃就从树上跌落下来。他是完全跌落下来的，可就在他跌落下来的身体上方，一条长长的东西倏地弹向他的身体。 那东西的速度极快，众人抬眼间只看到一道残影，倏地就将掉下来的人卷住，一点停顿都没有，就向回缩去。 众人再想要营救，竟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看到掉落的那人极快地被卷到树上。 那人大叫一声，手足乱舞，这一刻众人终于看清了是什么东西卷走了那人。 在高高的树上，倒爬着一个巨大的爬行动物，不知道是蜥蜴还是什么东西，正用舌头卷着那人缩回嘴里，大张的嘴里上下两排细密的锯齿，只要一合上，便能将人咬穿成两排血窟窿。 那人挥着手臂，赤手空拳，眼见一张大嘴就在眼前，想也不想地伸出手，死命撑开巨口。 这一刻，好几个人动了起来，地下的几人被挡住了视线，将武器往腰里一别，就向树上爬去。隔壁树上一人看得真切，手里的铁棍猛然往对面投掷过去。 铁棍夹带着巨大的冲力，一下子穿透爬行动物的后半截身体，将它钉在了树上。 “嘶——”一道说不出难听的声音从那巨大爬行动物的嘴里发出，卷住的舌头忽然一松，大嘴里那人的身体忽然失去了依托向下落去，撑住大嘴的双手也一滑。 这一刻，那个爬行动物的大嘴也猛然一合，那人速度极快地一缩手，人重新向下掉去。 “小心！”又是一声惊叫，却是那投掷铁棍的人对树下那几人叫喊着，随着喊声，一只黑乎乎的黑熊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砰！”树上那人终于坠落，顾不得双手的血肉模糊，一个翻身站起来。 又是一声惊叫，树叶刷拉拉地摇动起来，树枝中间，忽然多出来不知道多少只黑漆漆的乌鸦出来。 除了被铁棍定在树身上那只爬行动物体型过大，黑熊和乌鸦全都是正常体型大小，然而，这些乌鸦和黑熊却忽然给所有人巨大的压力。 诡异的是，黑熊没有咆哮，乌鸦没有鸣叫，树上的鸟，树下的熊还有挂在树身上的爬行动物全都盯着他们这些人。 另一棵树上那人简直要吓尿了。他周围的树枝上就站着十几只乌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的手缓缓移向身侧，握住刀柄。 树叶飒飒，仿佛被山风吹动，然而并没有风，谁也不知道树林中还有多少潜伏者被血的味道吸引过来。 众人缓缓地聚集在一起，背靠着背，树上那人握着匕首，眼角的余光看着周围的乌鸦。 忽的，山风乍然而起，高高的树枝之下卷起黑色的旋风。所有的乌鸦全都动了，树林中忽然出现可怕的“嘶嘶”的叫声，跟着就是一声咒骂，树上那人也受到了攻击。 攻击是一瞬间出现的，在地面与树叶之间的高处，那爬行动物的下半身被钉在了树上，上半身不住摇晃着，伸出的长长的舌头每一次倒卷，都能卷进口中一只乌鸦。 但它同时也在遭受几十只乌鸦的攻击，须臾间，它褐色的身体上就遍布乌鸦，血的味道刹那浓重地散发出去。 树上那人也同时被几十只乌鸦围攻，他握着匕首一挥，感觉到匕首遇到了阻力，一片片黑色羽毛翻飞，身上好几处一疼，大叫一声就从高处跳了下来，连带着一片黑云也跟着追了下来。 这下飞的乌鸦就是信号，所有盘旋着没有找到攻击的乌鸦立刻将目标对准了地上几人。 所谓背对背的防御，在从高空落下的攻击中，立刻被摧毁了。 杜一一紧紧握着手里的铁棍，将注意力一半集中在眼睛上，另一半集中在手臂上，他知道自己的优势，只要他的眼神跟得上乌鸦，就不会怕乌鸦的叼啄。 他挥着手臂，铁棍飞过，耳边隐约听到沉闷的响声，终于，也听到乌鸦被击打之后发出的惊慌痛楚的叫声。 “靠着树！靠着树！”不知道谁大喊着，挤作一团的人呼啦下分开，将自己的后背紧紧贴在树干上。 杜一一隐约觉得不对劲，可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围攻自己的乌鸦上。 “啊——”一声长声的惨叫，一个靠在树上的人忽然跳起来，顾不得乌鸦的围攻，呼啦下撕下自己的衣服，兜头一挥，略微驱散了乌鸦，就往自己身上拍去。 第471章 IP地址 “有虫子！树上有虫子！”大叫声中，所有人有都从树身上逃离出来，一个个霎时就被黑色的乌鸦团团围住。 他们的反应能力、速度本来是一流的，但乌鸦实在是太多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一人要面对几十只乌鸦，哪怕杀掉了几只，立刻就有乌鸦从空隙中拥挤过来。 杜一一后悔死了，他干嘛要说出用鲜血吸引猎物的啊，可铺天盖地的乌鸦根本让他无暇思考，他挥着铁棍击飞了一连串的乌鸦，手臂、前胸、后背被乌鸦叼啄了十几下。 身体本能的反应保护住了他，可在这本能的反应中，他忽然感觉到了晶体内能量的流逝。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晶体的能量似乎正在从脑海中涌向全身。他护住头脸的左手忽然向前一抓，拧住一只乌鸦的脑袋。 鸟雀的攻击就在飞行和数量上，单体与现在的人类对抗，实际上并无胜算。杜一一一把抓住乌鸦的头部，使劲一捏，手掌黏黏糊糊，全是破碎的骨骼和碎肉加上莫名的汁液。 一种熟悉的感觉忽然从手心中传来，他右手还挥舞着铁棍，左手举着乌鸦挡住了一次冲向脸部的攻击。 不提防后脑勺被生生地啄了一下，一阵剧痛，跟着一道热量忽然充满整个头颅。 杜一一只觉得脑袋刹那间清明，他感觉到后脑被乌鸦持续攻击，叼啄在头上的声音好像钻进了脑袋里，但他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动作没有加快，力道没有得到提升，但是致命处却被自主保护起来。 而这种保护还在延续着，从后脑开始向面部移动，跟着是脖颈。 杜一一无暇思索，他挥着铁棍，眼前只有一层层黑色的翻滚的巨浪，耳边是翅膀拍打的声音，还有一同出来的旁人的惨叫。 杜一一再伸手捏碎一只乌鸦的头部，急速挥着铁棍，将身前打开一个缺口，就看到一群乌鸦蜂拥在地上一个翻滚的身体上，他怒气上涌，飞扑过去。 程嘉懿呆在车旁，看着众人齐心协力收拾着野猪，看着一只庞然大物在十几分钟内就被分解成一块块的，心情却越来越烦躁了。 大多数人都回来了，带着收获回来的人不多，多数都是空手，眼看着都快到一个小时了，杜一一几人还是没有回来。 她点了一个护卫上前询问情况，得知有人看到杜一一他们再往山里去了，越过了他们进入到深山里。程嘉懿心里更觉得不安了。 杜一一一向是谨慎的，不过是去打个猎，他不可能也不应该进山太远。变异之后的山里，野兽不一定会变异成什么样子，杜一一也在山林内呆过，怎么还会冒险呢？ 她坐立不安，两分钟后，她拎着她的标配武器，和方涛打个招呼，决定进山找人。 秦风和王勇外出侦查了，林大海带着人在外边放哨，营地里方涛暂时负责。当然李立周尧都在，但只要有秦风三人在，他们自动地将自己屏蔽了，只安居在一旁。 眼下他们也才从山林内出来不久，也是两手空空，正在和大家一起烤肉，方涛犹豫片刻，和李立周尧招呼了一声，拎着一把微冲，跟着程嘉懿一起往山里跑去。 李立、周尧、付佳明三人照顾着一个火堆，用铁丝制作的钎子上穿着大大小小的肉块。这些铁丝当然是从军营里带出来的，他们还制作了一个简单的烤架，肉块扔在上边翻几次面就烤好了。 旁边火堆旁是关守义和李教授，还有几个教授和护士，他们也默不作声地安静地准备着吃食，方涛离开之后，他们的视线追随了一会就收回来。 几个人的神情全都没有变，好像他们本来就专注在烤肉上，也还专注着这件事情，但是只要熟悉他们的人就知道，他们连一半的心思都没有放在面前的火堆上。 周尧瞧了李立一眼，将手里的铁签子不紧不慢地递过去，然后站起来，好像是要再取些肉食过来，走了几步又站下，换了方向，向车辆那边走过去。 关守义抬起眼皮瞄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周尧绕过一个火堆，与正在煮食着东西的顾东临打个招呼。顾东临几人采了不少野菜，割了野猪的大骨头在熬汤。 周尧继续走着，逐渐走到路边，跟着走到第三台军用通讯车前。车子的后门开了一半，车头车尾都各有两个护卫，看到周尧走过来，都露出紧张的表情。 他们都是李立周尧带出来的，周尧认不全人，他们可都认得周尧。 其中一人叫道：“周队。” 王鹏还在车上，面前是打开的笔记本，他正在上面敲击着，屏幕上是一行行的代码。 听到声音，他侧头看着后门，听到周尧的声音：“王鹏在车上吧。” “是。周队，秦队说不让人靠近。”一个为难的声音。 王鹏收回首先，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敲击着。 “知道。我和王鹏也是老相识了，有点事问问，问完我就走。小顾的骨头汤要好了，过去晚了我就喝不着了。” 王鹏手指停了下，再扭头，就看到周尧站在后车门旁。 如果可能，王鹏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周尧了，每一次和周尧接触之后，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出现。虽然周尧不是针对他，主要针对的是程嘉懿。 王鹏手指还悬在键盘上，看着周尧，等着周尧先开口。 “我有一个IP地址，密码是……你可以试试。”周尧只说了这一句，嘴角歪歪，算是打过招呼了，转身离开。 王鹏怔然地看着周尧的身影离开车辆，听着周尧还和护卫打着招呼，手指已经记下了IP地址和密码。 他随时可以连接上卫星通讯，进入到互联网内，他也知道周尧给他这个地址肯定别有用处，他的手指动了下，还是将这个地址放在个文件里，继续之前没有完成的代码。 周尧转了一圈，从顾东临那里讨了一碗加了野菜的骨头汤。 成年野猪肉里都带着一股子骚味，并不好吃，但变异的是例外，骨头汤加了野菜去腥，很好闻，喝起来也好喝。 他称赞了一句，端着骨头汤回去。 第472章 围攻 程嘉懿跑了没有多远，就被方涛追上了。 她记着有人说过杜一一他们翻过了四个山头。 脚下有人行走过的痕迹很明显：折断的树枝，倒伏的杂草，但很快这样的痕迹的就看不到了。程嘉懿只能跟着方涛，看着他只上下左右观望了下，就判断出前进的方向。 再翻过一个山头，程嘉懿记得是第四个了，他们站了一会，方涛指着左边道：“你看地面，他们应该往这边走了。” 地面上有一条依稀的小路，小路上的草与周围比低矮，可还没有等到程嘉懿细看，忽的，远处好像传来一声呼喊。 她抬头看去，呼喊仿佛是错觉，山林寂静得连山风都没有。 “方哥，你听见……”程嘉懿还没说完，又是一个依稀的声音，这一次他们全听到了，就来自山谷的左侧。 程嘉懿和方涛面色一变，立刻向山谷左侧冲过去。 依稀，有血的味道飘过来，程嘉懿的脸都要发白了，更多的惨叫和大喊声传来，诡异的是除了人的声音，没有另外的声音。 难道是与当地人遇到了？还是…… 忽的，血腥味浓郁起来，右侧有个绿色的东西动了下，程嘉懿脚步都没有放缓，依稀看到是一个盘着的什么东西，她已经风一般窜了出去。 远处，树木之间，程嘉懿忽然看到一团团黑色的旋风，上下翻腾，旋风中不断传来凄厉的叫喊，她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裹挟着一团黑雾扑向地面。 那被黑色旋风裹挟的身影还不断地扑打着地上的东西。 杜一一！ 程嘉懿心里涌出劫后余生的恐惧，那个不断扑打的身影刺激着她的大脑，几欲疯狂。 她抽出尖刀。 视线终于分辨出那是一只只拍打着翅膀的乌鸦。它们就好像被封住了声带一般，明明张着嘴，也有的身体飞溅出血花，可仍然鸦雀无声，只不断叼啄着它们的猎物。 程嘉懿的尖刀追了过去。 在她的眼里，那一只只乌鸦都是该死的，只要是追着杜一一的，不论是什么东西都是该死的，她身上一瞬间散发出可怕的杀意，尖刀在她的手上，就是死神的镰刀。 方涛只在程嘉懿身后几步之遥，他已经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竟然无法拉近他和程嘉懿之间的距离，他甚至感觉到，如果再跑上一段，这个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跟着，他就看到程嘉懿手上的尖刀挥舞出可怕的残影，那残影让他忽然想起直升机上的螺旋桨，都是同样，快到极致，留给视线里好像是极慢的转动。 漫天黑色的羽毛，飞溅的血珠，坠落的身体，就仿佛是死神带给它们的舞蹈，它们围绕着尖刀，还在翩然而飞，生命却已经从它们的身体中溜走，而它们仿佛还没有知道。 更多的乌鸦还在飞扑过来，填补着刚刚出现的缝隙，但它们飞扑过来的速度，赶不上死神的收割，杜一一的身前忽然出现了短暂的空场。 程嘉懿张手向杜一一胳膊抓去，手指落在他胳膊上那刻，忽然受到了阻拦，手指下的肌肤好像僵硬又好像润滑，一下子将她的手指弹了出去。 心中一怔，想起杜一一所说的他的自我保护，程嘉懿的心猛然一松，就见到杜一一回头，眼睛里忽然露出惊喜。 无需多言，杜一一抓住倒下的那人，程嘉懿挥着尖刀围着他转了一圈。 方涛抬起手里的微冲，枪口朝上，手指一扣，一串火舌冲向树枝下盘旋而要进攻的黑影上，山林里传来子弹呼啸的声音，半空中仿佛落下了血雨。 程嘉懿和方涛的加入，让人群压力瞬间减小，尤其是程嘉懿的身影鬼魅一般，所过之处，刀光血影。 程嘉懿和杜一一每救出一个人，就将那人拉到圈子里。头顶盘旋的乌鸦黑压压地坠落，失去了生力军的补充，树下之人很快就重新聚在一起。 微冲的火舌还在追逐着乌鸦，可忽然，眼前失去了目标。山林里重新陷入了可怕的寂静，只有众人喘着粗气的喘息声。 脚下，到处散落着黑色的羽毛，黑色的尸体。 忽然，“啪嗒”一声，一个东西从树干上坠落下来。 那是一具几乎完全失去的肉身的骨架，一条长长的尾骨还没有被跌碎。 程嘉懿顺着跌落的方向往上看去，树干上，一根铁棍扎在上边。 “黑熊呢？”有个声音问道。 周围只有碧绿的丛林，哪里还有黑熊？ “啊！”忽的一声惊叫，周围再次传来飒飒的声音，从树叶之间，从草丛之间，黑色的，绿色的，黄色的……各种颜色各种模样的虫子忽然涌了出来。 “走！”方涛叫道。 “乌鸦脑袋里有晶体。”杜一一也叫道。 众人都是一怔。 这一瞬间，一个人忽然跳了起来，躲开脚下的虫子，程嘉懿皱了下眉头，转头看着方涛：“可以点火吗？” 方涛叫了一声：“你疯了，这么干旱的天！” 命和晶体哪个更重要不言而喻，才几秒钟的时间，四面八方爬来的虫子就好像要将草地都铺满了。本来寂静的山林里传来诡异的“沙沙”声。 程嘉懿头一次知道，原来虫子啃食也是有声音的。 他们胆战心惊地后退着，胆战心惊地看着循着味道还有跟着他们的虫子，那些虫子太多了，多到让人忍不住全身都是鸡皮疙瘩。 “走！走！”方涛大叫着，抓着程嘉懿的手臂。程嘉懿跟着走了几步回头，见到大家都跟上了，才跑 动起来。 “咱们猎杀的野猪，怎么没有引来它们？”程嘉懿忽然想起来问道。 方涛放开程嘉懿的手臂，警觉地左右观察着道：“不知道，也许不是纯变异体。” 他们现在将变异的种类分为两大类，一类是体型不变，体内能量提升的，比如他们，比如那些大小和以前一样的牲畜、农作物和水果。 还有一类就是普通变异体，它们也变异了，但变异的路线是体格庞大，大约为了维持庞大的身体，它们体内的晶体进化缓慢，身体的能量也相对很弱。 杜一一脚步忽然放慢了点：“那些虫子可能不吃晶体。我们一会可以回去。” 程嘉懿和方涛的脚步也放慢了点。 晶体太过吸引人了。 可马上，方涛就拒绝道：“不行。我们身上有血污，赶紧先洗掉。” 第473章 飞蚊 他们一行人除了程嘉懿和方涛，连杜一一身上都有些伤口，还都沾染着黑乌鸦的血，自己闻着都一阵阵气血翻腾的。 心里再不舍得，也知道轻重，一行人加快速度向山外跑去。 可忽然，他们再次听到了山风阵阵的声音，可左右四顾，就连高处的树叶都纹丝不动。死寂的山林再一次弥漫出凶险和死亡的味道。 “咔嚓！”方涛将微冲的最后一个弹夹换上，所有人的心里都再是一警。先前吸引了乌鸦已经让他们疲于奔命了，山林深处还会出现什么？ “走！”方涛大喝道。 大家将速度提到极致，飞快地往回跑去。 方涛拎着枪跑在最后，眼看着他们奔回到山头。 “嗡……”一阵细小的声音出现，跟着忽然变大，那声音听着说不出的熟悉。嗡鸣声中忽然带出来一阵“嘤嘤”的声音，这声音似乎就萦绕在耳边。 草丛被毫不客气地踢开，践踏，这声音追逐在他们身后，让人恐惧，忍不住回头。 “那是什么？”忽然一个人高叫一声，众人望去，就在身后不远，一大团好像雾气一般的东西从丛林中弥漫过来，正追着他们。 绝对不是雾气！ 可不论是不是雾气，那也绝对是让人恐惧的东西，他们跳起来，狂奔出去。 只要跑出去……不，他们跑出去，一身血气也会将这些东西带出去的。 还没有等到犹豫，那团雾气在嗡鸣与嘤嘤的叫声中迅速地追上了他们。 “蚊子！” 所有人有生之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大个的，这么多聚集在一起的蚊子！近在咫尺，他们全都看清了，真的是蚊子！ 他们全都知道山里，草木茂盛的地方会有蚊子的，也全知道山里田地里的蚊子个头是大的，但听说和眼见是不同的，尤其是这些长嘴尖尖的蚊子，正扑扇着一双透明的翅膀冲过来。 迟疑的瞬间，先头的蚊子已经蜂拥而上。 这些蚊子不同于乌鸦。乌鸦相对于蚊子是巨人了，一刀一棍总会杀掉一只，这些蚊子也比乌鸦好杀多了，只要一巴掌，手里就会黏糊糊地出现十几个尸体。 但它们是蚊子啊，是可以被看成雾气那么多，没有智慧不知道害怕也不知道恐惧死亡的蚊子啊，它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落在他们的身上吸血，吸血，再吸血。 “啊——”不知道谁恐惧地大叫一声，他们的刀棍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恨不得身上长出十七八只手掌出来。 在这样的虫海战术下，所有的防御都成为了儿戏。 有人在地上翻滚起来，试图压实身上的蚊子，有人折断树枝拍打着，但树叶也挡不住这么悍不畏死的可怕的东西。 有人横冲直撞想要跑出蚊子的包围，可是蚊虫挡住了他的视线，即便冲出去，也被蚊子尾随。 程嘉懿的心里也恐惧地在发抖，她看到了蚊子飞行的轨迹。不，那些蚊子没有飞行轨迹的，它们就是不管不顾地钉在人的身体上，将长长的嘴也一并钉进去，哪怕被拍死了，嘴也要留在身体上。 只一瞬间，全身上下就好像同时被针刺了般的疼，人惊慌得什么也顾不上了。 忽的，一股浓烟冒了出来，跟着是一道火焰。火，终于被点起来了。刹那，火焰就窜了起来。 “点火！点出个火圈！”方涛全不顾满身蚊虫的叮咬，只拿一只手护住眼睛，他大叫着，抓起一根燃烧的野草扔出去，刹那就引燃了一片。 大家全都扑向着火处，顾不得火焰引发的高热，抓着燃烧的野草四处扔出去。 长久没有雨水的滋润，山林虽绿，树木也都缺乏水分，火焰窜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弥漫开来。 热量迅速阻隔了蚊子，就是落在他们身上蚊子也禁不住火焰的熏烤，焦糊的味道随着草木燃烧的味道一起涌来。 嗡鸣与嘤嘤的声音瞬间被大火燃烧的“噼啪”声掩盖，他们顾不得灼热，拍打着身体，将落在身上的最后的蚊子拍灭。 火焰窜了起来，从地面的野草迅速攀援到藤蔓身上，跟着窜向树枝，就在他们拍灭掉身上的蚊子的同时，头顶的大树被点燃。 所有的事情几乎都发生在一瞬间，从发生之后就无法逆转了。 方涛已经不知道将微冲丢在了哪里，可能就丢在了火海中，他眼看着浓密的火焰出现在眼前，心里瞬间出现痛心。 “快跑！”他大叫一声。 不用他再说第二遍，所有人全都跑了出去。 第一次奔跑，他们是与蚊虫抢命，这一次，是与火争抢速度。 蚊虫可以杀灭，山火燃烧起来，他们再无能为力了。 不论他们变异成什么样子，在烈火面前，他们只余下逃命二字。这一刻，他们所有人的心里都生出后悔二字。 因为几天的训练，因为在变异人群中成为佼佼者，他们就忘记了大自然中还有更可怕的存在。他们以为人、变异人才可怕，却忘记了，自然界里最不起眼的蚊虫，一旦大面积出现，比人更加可怕。 他们只是想要吸引一两只野兽，甚至猛兽，却不想先吸引来的是成群乌鸦，更是在接下来吸引了嗜血的蚊子。 从变异开始到现在，他们还是头一次遇到蚊子，他们甚至都差点忘记了这世上还有蚊子，他们以为这样的高热，已经让那些蚊虫绝迹了。 可能在城市的上空，蚊虫已经消失了，但是在山林深处，他们遭遇到了。 他们逃跑着，三四个山头，十几分钟就翻越了，但是身后的大火也会随之而来的。 此刻，山下暂时的营地内，正弥漫着肉香，周尧刚刚喝完了那碗骨头汤，也惬意地咀嚼了野菜，正拿着一根钎子，将上边烤得微焦的肉咬下来。 此刻，王鹏还在通讯车上，一边敲打着代码，一边还琢磨着周尧给的那个网址。他不知道周尧是什么用意，也不知道登陆那个网址会出现什么后果，他想着先完成手里这个木马，然后和程嘉懿或者方涛商量下。 此刻，山边的大多数人才吃下了第一口食物，整个野猪身上可食用部分也才被全取下来。一场盛宴即将开幕。 第474章 山火 营地内热闹非凡，烤肉香气弥漫，还有好几口大锅里水滚沸着，冒出汩汩的热气。 众人还忍不住议论着那只野猪的庞大，一只就足够了他们所有人的吃用，甚至还有人提到了野猪的骨骼，不知道那般大的野猪骨骼会强硬到什么程度，可否用来制作武器。 忽然，最靠近山林的几个人站起来，露出戒备的姿态，这模样引起周边人的主意，他们全都站起来。然后，他们忽然看到山林最近的山头奔跑出来几个身影。 疏忽，奔跑的人就接近了，可忽然，喧哗从整个营地响起，站在最外围的人最先看到山林内部冲天的烟气，跟着就是火光。 程嘉懿十来人冲出山林，在看到营地的时候，所有人的心忽的一跳。他们后悔了，害怕了，恐惧了，然而直到回到营地，他们才想起来刚刚的一切给营地多大的危害。 程嘉懿几人站下，方涛的身形从他们身后急冲出去。大家的目光从掠过去的方涛一直看向程嘉懿、杜一一和他们所有人，视线随着他们到小河边。 李立周尧全都站起来，营地寂静了一瞬，跟着就要炸起来。 “所有人，收集食物，收拾能带上的所有东西，准备撤离！”方涛一边冲向小溪，一边高声叫着，他的声音穿透了整个营地。 “赶紧收拾，山里着火了！” “怎么着火的？” “快别问了，我去，肉还没烤熟，我还一口没吃到呢。” 一时间大家七手八脚地开始收拾面前的东西，顾东临瞧着面前的一大锅肉汤，赶紧招呼着人一起端下来。 方涛几人冲到小溪边，不管不顾地撕下身上衣服，露出一身的青紫色的大包，人也干脆站在水里，撩着水到身上。 王鹏从车上探出头，看着远处山头的火，呆了下，转身就见到李玉抱着衣服向程嘉懿跑过去。 “程姐，来这边。”李玉对程嘉懿叫道。 程嘉懿什么也顾不得了，身上被蚊子叮咬过，此刻全身上下好像没有一处完好的，全都又痒又带着针扎般的疼。 这些痒和痛全是可以忍耐的，可落在身上分外难受，她找了溪水的上游，转过点弯，也顾不得有没有男人窥视，撕扯掉外衣也跳进水里。 冰凉的溪水撩到身上，挡住了痒痛的刺激，她听到李玉惊叫一声，低头看着胳膊身上，所有露着的皮肉全都是一个个鼓包，连成一片，哪一个鼓包都有半个巴掌大。 “程姐！”李玉瞄了一眼，急忙转头，“怎么搞的。” 其实他没有转头的必要，程嘉懿还穿着贴身的衣物，而露出来的部分包括面部，都肿胀着，着实没有任何可让人起不好的心思。 程嘉懿瞧了一眼自己身体，侧头时看到头发上的血迹，她矮下身体，将头发浸在水里。 “我们先被乌鸦围攻，然后是蚊子，没办法放了火。”程嘉懿简单说着，使劲揉搓着头发，又忍不住撩着水，只恨不得立刻摸出晶体吸收，驱赶掉身上的难受感觉。 这么想着，脑海里涌出一股温热的暖流，暖流滋润过后的肌肤，果然轻松了很多。 她跳上岸，顾不得身上的水珠，抓过李玉抱着的衣服，七手八脚地穿上。 李玉才转身，结结巴巴地道：“那，那咋办啊。” 程嘉懿也不知道咋办。 她刚刚学会了躲在家里，就要面临食物短缺；刚刚学会了猎杀野狗，就要面对同样的变异人；刚刚学会了杀戮，就要去拼命。 如今，她刚刚以为她什么都会了，什么都无需惧怕了，就遇到了自己放的山火。她不知道她还会遇到什么，她也不知道她还能怎么办。 李立和周尧也追着方涛过去，方涛简单说了几句。他们全在特警呆过，全都处理过山火，听到方涛一介绍火势，就知道以他们现在的能力，什么也做不了。 当下，烤熟的肉已经被人抓紧吞下肚，顾东临正急着将煮好的肉汤盛出去，也不管是谁吃了，所有的东西都还在车上没有卸下来，只要人上车发动了车子就能离开。 不过十分钟时间，山火已经烧过了一个山头，有往这边推进的驱使，好在没有风，火势扩散得还不快，他们也终于将不能带走的全添在肚子里。 命令下达，所有人急匆匆回到自己的车上，王鹏也不知道被谁塞了几块肉在手上。 程嘉懿跟着方涛，听着方涛和李立、周尧商量了几句，又扯出地图看看，跟着指了个方向。 三人全都点头了，车队也终于起步了。 程嘉懿自己有一辆越野车，王鹏还留在通讯车内，李玉开车，护卫的车辆跟在身后。 方涛跑过来替下了李玉，李玉坐在了副驾上。 “怎么回事？”方涛驾驶着车辆问道。 杜一一将过程说了一遍，并没有推卸自己的责任。 “你们从头到尾没有听到乌鸦叫声？”方涛也没有追究责任——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 “没有。就是那个不知道是不是蜥蜴的东西有过‘嘶嘶’的声音，很低。”杜一一道。 方涛沉默着。事情突然发生，谁也没有心理准备。 “对不起。”杜一一低声说道，他心里真的是懊悔了。 山火熊熊燃烧，浓重的黑烟裹挟着火焰冲天而起，隔着两座山头，都好像感觉到火焰的热浪。 “没什么对不起的。谁成长的过程中不犯些错误？”方涛不在意地道。 方涛真的不在意，只要人都活着就好。 “不然我们也不知道山林里还有蚊子那玩意。”方涛补充了句。 杜一一的心情没有好多少。 “你没事就好。”程嘉懿补充一句，伸手握住杜一一的手。 杜一一的手微凉，手背上还有个大大的包，脸上也有几个，看着诡异地好笑。 杜一一侧头，反过来握住程嘉懿的手。两人在后座上都默不作声，然后一起看着窗外的山火。 “我们的位置应该暴露了。这火很快就能引起当地和简单那边人的主意，调来卫星图片一看，就能找到我们。”方涛道。 “那怎么办？”李玉着急道。 “有什么怎么办的？简单他们不会救火，除非最近军营出动士兵，不过我们就是出动了，这火靠着他们也灭不了。” 第475章 理论 山火想要扑灭，不是几台几十台救火车就办得到的。 火是着在山里的，救火车根本就开不进去。直升机灭火，也得是专业的。 方涛就不信这里现在还能有专业的救火队存在。也不会相信这里的军方会拿出大力气救火。 人他们都没有救，还会救火吗？ 但他们确实会因为这场火暴露，好不容易转移出来，再躲避就不容易了。人还好说，躲进哪个村落里就隐藏起来，但车队呢，这么长的车队除非有一个很大的厂房。 走了不多远，他们接上了苦菜花的人，队伍加长了，更加显眼了。 方涛下了车，重新换回李玉开车，王鹏也回来了。 “程姐，才周尧给了我一个IP地址。”王鹏上车，先说道，“好像是局域网的。” “他给你局域网的地址？没说是哪的网址？”程嘉懿问道。 “没有。”王鹏呼口气道，“我才编了一个木马，试试能不能伪装我们的IP。现在我都不敢随便登陆了，有人在盯着我的地址。” 这些除了王鹏，都是外行，他们除了听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尧偷偷给你的？”李玉反应了下问道。 “应该是。不过他该知道我会告诉你们的。”王鹏道。 “他又想要整什么幺蛾子？”李玉不满地嘀咕着。 “我也这么想，所以和你们打个招呼，等秦哥回来的时候也说声，到底登录不登录那个网址。”王鹏主要是说这件事，然后才问了问山火。 他们已经离开了山路，进入到城镇的范围，天暗下来，车队停下。 有人跑着传令，所有人原地休息，林大海带人出去警戒。李立带着人进入城镇搜索，天黑之后，城镇的炉灶冒了炊烟。 回头，还能看到身后天空的黑烟，天边也红了一大片，所有人都在低语。 山里的寂静、无声的乌鸦、突如其来的蚊子成了大家的话题，除了在屋子里烧水做饭的人，谁也不肯离开车子太远，说几句话就会安静下，听听周围的动静。 毕竟黑夜才是蚊子活动的时间，虽然入夏以来，他们还没有被蚊子招惹上。 王鹏又回到通讯车上忙乎，李玉特意找着通讯车的司机在驾驶室旁边聊天，程嘉懿就和杜一一坐在另一侧的地上。 杜一一还没有从刚刚的阴影中走出来。 这是他在变异以来第一次出现的失误，虽然这次失误现在看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没有影响到他们所有人的安危。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冒险？”程嘉懿小声问道。 通讯车内传来些杂音，让他们的声音在半黑中并不突兀。 “可能是想要带回点猎物。大家都有些躁动。我也觉得就算遇到老虎什么的，我们应该也没有问题。血液的事，我就提了下，提完就有点后悔了。” 杜一一抓了下自己的头发，“我也说不好怎么就提起来。好像要争强好胜似的。” 杜一一不是争强好胜的人，要是，当初变异开始，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提升自己的实力，甚至都有可能冒险主动喝血去。 程嘉懿不相信杜一一如今实力开始增加，反而会有了这种心思。他还需要和谁争强好胜？和她程嘉懿？他们都这么熟悉了，根本就不存在这个想法。 和秦风、方涛他们，也没有必要啊。秦风他们是专业的士兵，和他们拼他们的专业，除非杜一一脑残了。 “对了，”杜一一放下抓头发的手，“被乌鸦袭击的时候，我护住自己了，但好像有种晶体在流逝的感觉。后来我抓了乌鸦的脑袋，补充了晶体。” 说着迟疑了下，“乌鸦的晶体好像是变色的，我从吸收的能量上感觉的。” “呦，付医生，哪阵风把你吹过来了？”李玉的声音传来。 “程姐呢？”付佳明的声音。 他们会合算起来有一周时间了，程嘉懿一直避免和李立他们见面，更不愿意见到付佳明。 她曾经那么信任付佳明，可到头来，却也被付佳明狠狠地捅了一刀。 她从刘黑子那里争取过来的组长，到现在她还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死在付佳明的安排上。就是董萧也被付佳明利用着，捅了她最后一刀。 她真的不明白，那么对待她的李立、周尧和付佳明，怎么还会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面前？她曾经那么相信他们，信任他们。 程嘉懿和杜一一站起来，程嘉懿冷冷地道：“付医生。” 付佳明就好像没有看出来程嘉懿的冷眼，就好像他和程嘉懿还是那么熟悉地笑着道：“过来好几天了，一直忙乎乎的，也没有过来和小程你说几句话。” 有什么好说的？程嘉懿在心里道。 程嘉懿不吱声，付佳明也不在意，接着道：“你知道我是医生，对变异的兴趣可能比你们要大一些，我听说你们因为血引来了乌鸦。” 杜一一面色沉着，冷漠地看着付佳明。 “他们猎杀了野猪，就好像成年大象那么大，在第二个山头里，也有血腥味道，一路拖回来剥皮宰杀，什么也没有吸引来。” 付佳明看着他们两人：“我们带回来的这些人，喝过生血吃过肉，也吸收过晶体，也有过疯狂的时候——你们还记得在高速上阻拦我们的变异人吧。” 程嘉懿和杜一一看着付佳明。 “当时就有一部分变异人恢复了理智，但仍然会被鲜血吸引，但现在这些幸存者，对同类的鲜血冲动少了。” “什么意思？”杜一一开口，有些不耐烦。 “我猜测，变异第一阶段，同类的鲜血更具有吸引力。我们都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还能回忆起来。第二阶段，也就是晶体变色阶段，同类的鲜血影响力弱了，变异人也逐渐恢复神智，这里也正常了。” 付佳明说着指指脑袋：“但是非同类的影响力开始扩大。” 程嘉懿和杜一一不由被付佳明的话吸引着，杜一一下意识摇摇头，他没有特别感觉到乌鸦的血多么吸引他。 “当然是猜想，根据也只是零星的几次战斗。”付佳明说着看看他们身后，远处黑色的天空透着红光。 “我比较了下，还有李教授的试验，同类的血相对于非同类的血，在提升实力上要显著点。当然，晶体有同样的作用。” 程嘉懿和杜一一有点莫名其妙，又有点不明所以，又有些怀疑地看着付佳明。 第476章 分兵 鲜血可以让人强壮，加快变异速度，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同类的鲜血也好，非同类的鲜血也好，程嘉懿都不会喝的，在有所选择的情况下，不会喝的。 仿佛她只要不喝生血不吃生肉，她就还是在人的范畴内。哪怕她明白人的定义不是这样定义的，为了生存、强大甚至是进化，喝血吃肉有一天可能会是大势所趋。 但她还是带着那么一点的固执，不肯那么做。若真是追究原因，还是因为她有更好的选择。 有晶体可以吸收挥霍，谁又愿意喝生血，吃生肉呢。 程嘉懿相信付佳明明白的，那和她说这些做什么？ “付医生，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杜一一不耐烦地道。 若是以前，杜一一不会这么直白地显示自己情绪的，但是他现在心里很不舒服。他需要时间平静自己，他也不再信任付佳明，不想听他说一堆废话。 “我们现在的幸存者都是变异人了，或多或少大家都经历过失去理智的时候，时间长短不同而已，并且都是在第一阶段。” 程嘉懿心里一动，她想起在养鸡场外边那一幕，当时才变异几天时间，她也真的有那么一刻忘记了自己做过什么。事后看到视频的时候，也差点认不出来那是自己。 “现在，表面上大家都理智了，但是只要有外因的刺激，很容易激发曾经出现的不理智因素，比如说今天……”付佳明瞄一眼杜一一，又看看背景后边很远的一抹红光。 杜一一哼了声道：“这个，就不劳付医生特意来告诉我们了，我们自己什么样，自己清楚。” 付佳明赞同地点点头道：“是啊，像你们这样对自己全面了解的真不多。大多数人甚至都不认为自己会有不理智的时候。”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有些狐疑，付佳明专门过来表扬他们？ 付佳明却好像没有看到两人狐疑的视线，叹息着道：“现在大部分人都急于提升自己实力，提升实力是没错，可一旦掌控不了自己，就又是一场灾难。” 正说着，有人喊着领餐了，付佳明就道：“我先走了，你们还没吃东西吧。” 看着付佳明的背影，程嘉懿和杜一一面面相觑。不多时就见到他们的护卫端了两个大锅过来，李玉拿着盘子捡了肉送过来。 王鹏也从车上下来，李玉道：“我听了老半天，付佳明到底想要说什么？” 程嘉懿接过一个盘子，和杜一一一起抓着肉道：“好像是说我们还会有突发失去理智的可能。” “不是我们，应该是要我们怀疑我们身边的人。”王鹏道。 “离间？”杜一一问道。 “我听着像。你没听他说一旦掌控不了自己，就又是一场灾难？谁掌控不了自己能给大家造成灾难？”王鹏道。 “秦哥？”李玉问道。 “可能吧。”王鹏也抓了一块肉，虽然先前吃过了，但也就吃了几口。 “什么意思？让我们提防着秦哥？”李玉吃惊道。 “也可能是我们敏感了。他就是过来说几句话。”杜一一迟疑着道。 本来就陷入低谷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秦风终于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十分微妙的消息。 军营内正在调兵，却是前往更深的内地，已经有一部分军队乘坐着军车出动了。从他们的行动上看，他们似乎没有受到变异的影响，军纪还在。 不远处山火爆发，边境已经失守，有组织有纪律的军队却再往内地去，这消息着实让人不解。 但对他们而言算是是好消息了，军队离开，他们面临的威胁就小了很多。 “我要离开几天。”在李立几人离开之后，秦风对方涛，也对程嘉懿说道，“苦菜花说军方里有个他父亲的朋友，如果能找到，可以说服他兵变。” 方涛道：“名目呢？” 秦风说了个名字，程嘉懿完全陌生。 “他是现任元首同父异母的哥哥，苦菜花的父亲和他父亲的朋友，都曾暗中支持。试试吧，如果能扶植个反对党出来，我们雇佣兵的名声也就打响了。” 最后一句话听起来更像是玩笑。 程嘉懿问道：“可这里已经被入侵了，以咱们国家的国力，想要拿下这里还不容易？反对党不反对党的，能留住吗？” 秦风看着程嘉懿解释道：“这里内乱已经可以肯定了。从军队的走向上看，他们已经不再保卫自己的国家了，应该是要保卫某个人。 国家不存在了，人民也将失去自己的信仰，如果你是这个国家的将领，手里还握有军权，你会怎么做？” 程嘉懿迟疑道：“我？我不在那个位置，想不到的。” 秦风笑了下：“你肯定想要活着吧。” 看着程嘉懿点点头，秦风接着道：“活着就要有实力，现阶段依靠个人实力活下来不大可能对吧。手里既然有军队，那就一定要抓在手里，尽快消灭对手，有可以通过消灭对手增加自己的实力。” 程嘉懿听懂了。“我们就帮助苦菜花父亲的朋友？帮助他也是帮助我们自己？” “这是其中一个方案。还有一个方案。”秦风展开地图，指着半岛的西北角，“这里与e国接壤，是当地地理位置最不好的地方，也是最寒冷的地方。 所以半岛的罪犯，都会集中关押在这里。据说监狱周围百公里之内荒无人烟。我想你们改道往这里进发。” 方涛点点头：“监狱现在对我们来说是个好地方。” 程嘉懿迟疑了下道：“是我想的那种好吗？” 秦风和方涛都看着程嘉懿，道：“你怎么想的？” 程嘉懿耳根有点发热，她觉得她心理阴暗了。 “既然是监狱，肯定守卫森严，犯人很不容易逃跑的。变异刚开始的时候，越是人群密集的地方，死伤越多，监狱里肯定也…… 可能现在那里已经没有活人了，要是有，剩下的也是强大的变异人吧。也可能e国人早就越过边境了。我们这是过去充当收割者了。” 秦风道：“不错。我们将是最强悍的收割者。别忘了半岛的边境线有多长。我们进来了，别人也能进来。” 第477章 要人 程嘉懿呆呆地看着地图，那么长的边境线，要从这里到最北边的接近海边，算是横跨这个半岛了。 路途真不算遥远，与华国比起来的话，但这般横跨，不是跨越无人区。 秦风是要与当地高官搞反政府武装的，不可能就他一个人去，不是方涛跟着就是林大海。她又要单独面对李立周尧了吗？ 程嘉懿将视线落在地图上，心里一边在期盼，一边是低落。 她期盼秦风能带着她走，这样她就不用在单独面对谁了。可她也知道，秦风都这么说了，就是不会带着她走的意思了。 秦风是去做大事的，不是给她当保姆的。 “小程，我把王勇留给你。王勇、简单、肖奇不可能让李立欺负到你的。”秦风看着程嘉懿明显失落的样子，有些不忍，但还是说道。 “嗯。”程嘉懿抬头，“我们有联系的办法没有？” 秦风迟疑了下道：“我想和你要个人。” 程嘉懿的心里“格棱”下，她几乎立刻就反应出秦风会要谁了。 “我需要一个精通电脑的人跟着。”秦风道。 王鹏跟着秦风，是比跟着程嘉懿要能发挥出作用的，也可能会更安全。但……程嘉懿终于抬起头来。 “才王鹏和我说，我们在山上的时候，周尧找了他，给他一个网址。” “他没有打开？”秦风问道。 “没。”程嘉懿摇摇头。 程嘉懿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但这个事情他们都知道是已经定下来了。 “人员我带走一半，武器也是一半。”秦风郑重地道，“我们会去找你的。” 程嘉懿淡淡地笑了下，她心里生出被背叛的感觉。 “地图给我一份。”程嘉懿站起来。 杜一一跟着程嘉懿出来，两人都是同样的失落。 “真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程嘉懿低声地道，跟着自嘲地冷笑了声。 “我们以前的想法不行了。”杜一一道，“我们得有自己的队伍，自己的人。” “我也想有。”程嘉懿的声音更低了，“结果也不得不把王鹏给出去。” “这是必然的。”杜一一抬手，轻轻搂了下程嘉懿的肩膀，“我想想，我们会有办法的。” 程嘉懿随着杜一一的动作，往他的身上靠靠。这个动作好像给她一种安全的感觉，但只是心理上的。她只还能这么安心一个晚上。 明天，一切又要重新开始了。 王鹏没有拒绝离开。不论是从大局，还是从个人角度，王鹏跟着秦风都是最好的，也最能发挥他的长处。 李玉闷闷不乐地坐在一边。他们四个人从变异开始就在一起，彼此的感情已经超越和任何一人。 但现在王鹏要走了，只留下他们三人。 程嘉懿点着一截蜡烛，闷闷地看着地图。地图不那么详细，她看得半懂不懂的，只知道，她可能不会与简约的人撞到一起，但是会与另外一些和简约类似的人碰上。 她将从此改变。她将走上一条不归路。可怕的是明知道如此，她却不得不走下去。 杜一一靠在墙上，双眼没有焦距地落在对面墙上。 蜡烛的光，让房间的墙壁多了好几个阴影，就好像黑暗里潜伏在墙壁和地板上的恶魔。 一直以来，他和程嘉懿的目的就是活着，他们就只想要活着，为了活下去，他们甚至愿意冲锋陷阵，以身犯险。 但他们冲锋陷阵以身犯险的下场是什么？除了被利用，就是被抛弃。 诚然，秦风的做法算不上抛弃。他们要深入到半岛的首都，军事力量最强盛的地方，面对的也是未知。他们也只有三个人，缺一不可。 归根到底，还是他们不够强壮，不够强势。 可怎么才能强大起来？ 杜一一翻遍自己的脑海，竟然无法从九年义务制教育和那一年的非义务教育中，得到答案，甚至也无法从家庭教育中找到。 这些年来，他学会的就是背书、计算、考试，书本里教会了他做人的道理，学校和家庭教育竖立了他的三观。 但谁也没有告诉过他，在这般时刻，怎么才能自保并强大起来。 他想着自己看到的电影，那里没有一个能与现实套上的，他和程嘉懿就是个普通人，谁也没有外挂，也没有主角光环——怕是活到现在就算是主角光环了。 他们谁也做不到一呼百应。 “程姐，小杜哥，明天秦哥他们一走，李立周尧肯定会把指挥权拿过去的。”李玉瞧着程嘉懿和杜一一都不做声，急道。 “还有王勇呢，苦菜花也留了一部分当地人，他们不可能听李玉的。”杜一一道。 “王勇肯定想要把我们送给简单，我要是李立，秦风一走，就把王勇抓起来。”李玉小声说道。 “不能吧。”杜一一怀疑道。 “怎么不能。你要是王勇，就这么地？有秦哥看着，他也逃不走，也要知道我们干什么，不然能老老实实的？当初肖奇不都被秦哥关起来了？ 现在秦哥走了，就剩下这么几个人，还分成两伙，我们这边算是护卫，才二十来人，算是苦菜花留下来的，能有一百人不？ 还有，就李玉周尧那样的人，对秦哥内疚，秦哥也厉害，才会不声不响的。他们能肯听程姐的？听到唯马首是瞻的程度？不可能吧。” 李玉说的绝对有可能发生。 王勇得了这机会，怎么能不想着要回去呢？别说李立了，就是他们也不能放王勇走。 “万一王勇把苦菜花的人也忽悠走呢？咱们可谁也不懂他们的话。”李玉接着道。 “我觉得秦哥不会留这么个烂摊子给程姐的，王勇应该不会走。”王鹏道。 “那也麻烦，李立就有理由和程姐针锋相对了。”李玉摇着头，“反正，我对前途感觉不妙。我觉得还不如……” 李玉转向程嘉懿：“程姐，咱们带着咱这二十人溜了吧。咱们好歹也被秦哥亲自指点过的，枪法不行也能比划两下。今晚秦哥他们分兵，我们也分，弄一车武器，两台车，弄点汽油，明天秦哥这边一走，咱们也马上走。” 杜一一问道：“王勇和苦菜花的人也不要了？” 李玉道：“没有王勇做翻译，我们根本使唤不动苦菜花的人，再说了，没有苦菜花，我们能压的住她的人吗？” 第478章 决心 程嘉懿只看着地图，只想着过去的过程中遇到华国其它省份的军人怎么办？ 和当地人交战，她几乎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入侵也好，其它什么理由也罢，反正对当地人来说，他们就是敌人。 敌对的，怎么做都可以。 但要是遇到自己国家的人呢？她想要和平通过，他们同意吗？她对他们说，她就是去那边监狱里——监狱里？苦菜花的父亲没有关在那个监狱里？ 忽然听到李玉那一番话，程嘉懿也不知所措了。 李玉的话很有道理的。可他们往哪里跑？ 程嘉懿把地图推了下，落在几人面前：“我们要是跑，往哪个方向。” 他们已经算是深入半岛了，秦风要往东南去，身后是简单的队伍，他们就是跑，也是往北边，身后李立也会追着他们。 大家看着地图，好一会，王鹏道：“你们二十多人，再开着三台车，这些人里要是有一两个有外心的……他们怎么也是跟着李立过来的。” 李玉也靠到墙上。 “我觉得，现阶段，还是团结起来的好。”王鹏叹口气，无可奈何地道。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人明天就走，当然说咱们要团结了。就李立那样的，肯团结吗？团结的条件还不得是全听他的？ 程姐以前没少给他做打手吧。从刘黑子开始，到高速上玩命。可他拿什么回报的？程姐拼了命收服了刘黑子那些人，要是还活着，现在也是心腹了吧。 可就那么全葬送在高速上了，连程姐都差一点回不来，要说他们不是诚心的，鬼信？你信不信，咱们要是不走，前脚秦哥他们离开，后脚李立就得逼着程姐还是打先锋。 说不定有和华国军队碰上的时候，也让程姐先上，坐实了替罪羊。”李立气哼哼地道。 王鹏被李玉怼了一句，也就是叹口气。人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他们这四个人，竟然也商量不出来一个好的办法。 “也许秦哥走之前能安排下来。”王鹏这么说，也知道不大可能。 安排什么？安排李立听程嘉懿的？ 因为什么听？因为前几天才成立的佣兵公司？ “他们可能也没有具体方案。”程嘉懿道，“算了，先休息吧。王哥，我们这边好歹还三个人，互相有个照应，你自己要小心。” 王鹏道：“我还有用，倒是你们要小心。” 王鹏和李玉出去休息了，房间里只剩下程嘉懿和杜一一。杜一一问道：“你怎么打算的？” 程嘉懿叹口气：“我先前就是想，遇到非华国人，不论好人坏人，反正我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打起来杀起来应该都不会有负担。 反正，我们现在也不是好人的人设了。但是我们很可能先遇到的是华国的士兵，那要怎么办？打，是自相残杀，不打，就是任人宰割。 就算我们一路侥幸，避过了华国的士兵到了监狱，清理了监狱。之后呢？秦风的意思应该是让他们进入e国吧，避开半岛的战斗。” 杜一一扬扬眉毛：“到战斗民族的国家，和战斗民族的变异人夺取晶石？秦风他们这是对你有多么迷信，以为你真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程嘉懿哼了一声：“怎么可能？大约是这个半岛会彻底沦为战场吧。或者，”程嘉懿看着杜一一，“他认为我们几个还足以自保吧。” 现在，他们真的是谁也不敢完全相信了，从秦风说要离开，他们就知道不能再指望着秦风了，他们只能靠他们自己。 “我记得你那些末日小说里的男主女主，都很快建立起一支队伍，然后越来越扩大。你还记得他们是怎么建立队伍的不？”杜一一终于问道。 “怎么不记得。”程嘉懿将蜡烛吹灭，房间里陷入了黑暗，“那些男主女主在末日之后，先就有了机缘，提升了实力，然后要么是偶遇，要么是救了一个小队伍。 这个小队伍里的队长要是坏人呢，男主女主们就会解救了小队，顺便将作死的坏人干掉，顺利成章地得到了小队的拥护。 要这个小队的队长是好人呢，很快，这个好人队长就会被男主女主的魅力迷惑住了，也会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领导才能，就自动让贤，成为男主女主的忠犬。” 说着，程嘉懿在黑暗中看着杜一一：“你看，我们之前也挺往小说里发展的。我和你相遇，李玉追随，救了王鹏。可之后遇到李立就不是这样了。 现在想想曾经经历过的，李立倒是很有男主的潜质啊。他遇到了我们，不管是周尧还是李立，反正利用我们杀了刘黑子，夺了刘黑子的人，然后又利用我们这些人救了他们，顺手还将刘黑子的人全灭了。 本来我也该死在那里的，可我运气好点，没死成。那就可以继续利用。反正刘黑子那些人都死了，做到了防患于未然，也削弱了我的权利。 之后呢，我死灰复燃，遇到了秦风，然后逃离，遇到了简单。可我这个大反派终究不是主角，没有主角光环的，所以秦风要走，还带走了王鹏。 你看，这完全是小说的套路，这个末日小说里，李立才是主角，我们都是炮灰。” 程嘉懿说着有些想笑，她分析得还真是头头是道呢。 “那你没想想，你这个反派炮灰能活到第几章？我们怎么也活了好几十章了吧。”杜一一叹口气道，“好几十章，不容易呢，以前咱们都说，真到小说里，活不过前十章呢。” 黑暗里程嘉懿笑起来，她虽然这么分析着，将自己放在反派炮灰里，可并不甘心。反派炮灰也还有逆袭的时候呢，更何况，她心里并不真的以为她是炮灰。 谁没有过主角的梦？ 她一定能活下去的。 说不定这也是一个机缘。李立要算计她，她何尝不也想要算计李立。李立想要抓着这些人，就给他好了。 她只要精英。 一个秦风那样的人，顶十个她都绰绰有余，更顶一百个她现在的护卫。 秦风不是将王勇留下来了吗？不是还有苦菜花的人吗？ 轻易要是带苦菜花的人走她绝对不会拦着，还会保护他们离开。 但王勇要留下来，她就不信了，她和王勇联手，这些人训练不出来。 第479章 目标 黑暗里，杜一一看不很清晰程嘉懿的表情，但听到了程嘉懿一点点的笑声。 那么轻微，杜一一好像看到程嘉懿脸上的表情。一定是那种不服气的样子。 也只有在黑暗里，或者在自己面前，程嘉懿才会露出那个表情。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们也活了好几十天了，还能继续活着。大不了也就是个死。”程嘉懿说着死，语气里却不是那样。 杜一一会心的笑笑：“对啊，大不了就是死。天下谁人不死，我们还活着，就要活出来个样。和平有和平的活法，末日有末日的活法。” 适才的沮丧，失落，慢慢从两人的心底消失。 年轻就是这样，没有经过社会的染缸侵袭，想法就是简单。哪怕经过了再多的挫折和打击，也会很快恢复过来。 但因为年轻，接触的东西毕竟不足够，也容易被环境侵染，被环境改变。 杜一一接着道：“我才也想过了，我们不能只为了活着这个目的活着。活着是必然的，但是在活着的基础上呢？ 比如我们以前，老师家长都告诉我们，我们好好学习是为了考上一个好大学，以后有个好工作，就一辈子吃穿不愁了。现在呢，我们为了什么活着？目的呢？” “目的？”程嘉懿想了下，摇摇头，“有什么目的？” 杜一一坐直了身体，移动了下，坐到了程嘉懿的对面，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对，就是目的。我们必须要确定自己活着的目的，然后才知道要怎么做。” 程嘉懿再想了下，脑海里竟然空空如也，半晌道：“除了找出我们长出来晶体这个目的，我想不出还有什么。” 杜一一点头：“对，这就是目的。为什么我们脑袋里长出晶体。那，这就是我们的最终目的。为了这个最终目的，我们需要做什么？怎么做？” “我们……要强大吧，强大才能站到金字塔的最顶端。”程嘉懿道。 “不够具体。我们应该先定个小目标，然后奔着这个目标去做。”杜一一否定道，“比如，第一个小目标，夺得这个队伍的控制权。我们不能再什么都依赖秦风了，现在不正好有了这么一个机会？” 程嘉懿本来就是满脑袋的幻想，现实的严酷也不曾剥夺她对美好未来的幻想，杜一一的鼓励简直太及时了。 夜已经深了，除了站岗放哨了，大多数人都休息了。但总有些人注定是夜不能寐的。 王勇烦躁地靠在路边树上。 他到这边，公开的目的就是监督秦风接收这些人之后的动向，他知道，秦风也知道。但现在他却被秦风道德绑架了，他要留下来协助所有人活下去。 不但活下去，还要有滋有味地活下去。 他竟然也有被道德绑架的那一天！ “程嘉懿一个女孩子，先是救了你，再救了简单，就凭借两次的救命之恩，要你换来对她的两次相助，不为过吧。” 是不为过，王勇不得不承认。 迄今为止，秦风他们除了逃离控制，并未做过损伤河那边利益的事情，之后要做的，也同样。 而心里，王勇也不得不承认，对待这些幸存者他虽然不太在意，但还是相对在意程嘉懿的。 毕竟，她救了自己，救了简单，毕竟，她从未做过危害华国利益的事情，以后也不像会做的样子。 王勇安慰自己道：他在她身边看着了，也算是报答了她的救命之恩了。 可不由在心底长叹一声，他这真算是被绑在程嘉懿这边了。被道德绑架也是绑。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王勇听出来是程嘉懿和杜一一的，他站直转过身。 “王哥在这里啊。”杜一一先开了口。 王勇看着杜一一，点点头算是招呼了，手在身上摸了下，摸出一包当地烟，让了下：“小杜哥抽烟吗？” 杜一一摇摇头：“不。” 王勇瞧了程嘉懿眼，将抽出来的烟又塞了回去。“你们来找我？” 杜一一道：“是，程姐想要和王哥聊聊。” “聊什么？”王勇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这才道：“聊聊明天。” 王勇扬下眉毛，笑起来：“程姐这是一语双关？” 程嘉懿摇摇头：“没想那么远，暂时就是明天。王哥，你是打算留在这里，还是回去？” “我要回去，程姐你肯放人吗？”王勇好奇心上来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商量好了，要以退为进，以德服人，当下道：“我心里自然是盼着王哥留下的，但王哥真想要回去，我也不会拦着。” 王勇审视着程嘉懿。他知道秦风已经和程嘉懿交底了，程嘉懿这么说，是想要诈他的话了？他在心里哼了声，不免有些不舒服。 小兔崽子还没长大，到学会算计人了。 他哼笑了声，半真半假地道：“那，我可要多谢程姐高抬贵手了。” 程嘉懿这么一听，心有点凉，王勇果然是要走的。 她苦笑了下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人之常情。我们明天就要一路北上了，沿途若只是遇到当地人还好说，可要是遇到咱们那边的人…… 我们是被追捕的，怎么做都还有理由，硬拖着你也跟着下水，就没意思了。与其那时候你我反目成仇，不如趁现在好聚好散。我也就希望以后我们不会有再见面的时候了。” 王勇听了一会，噗嗤笑出声：“程姐，这话你从哪里学来的？” 程嘉懿脸上一热，不由心虚地看杜一一一眼，杜一一也正发虚地看过来——这话当然是从小说里学来的，程嘉懿和杜一一才练习了好几遍，改了好几个字，程嘉懿背熟了的，连语气里的落寞和苦涩都练了。 “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程姐说的。那个程姐不是该一听我要走，就拔刀相向吗？”王勇刺激了一句。 程嘉懿张张口，还是按照计划道：“这话能从哪里学？我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反正我们北上一路危险重重，说不定什么时候……” 此刻月光正从程嘉懿身后照过来，正落在王勇脸上，将王勇脸上揶揄的神情照得清清楚楚，程嘉懿脸上一热，一下子说不下去了。 第480章 呵护 程嘉懿和杜一一苦苦商量的，练习了好几遍的东西，在王勇揶揄的神情下，半个字也进行不下去了。 程嘉懿觉得她脸皮已经练厚了，更何况还有中二期支撑的，可这一切都不敌一个成年人明了一切的视线。 程嘉懿的声音戛然而止。 王勇笑了：“说不定什么？程姐这是想要激将我？” 程嘉懿张张口，完全说不下去了。 杜一一看到程嘉懿演不下去了，急忙道：“王哥，才程姐还和我说，我们是希望王哥留下来的。可我们自己以后都是自身难保的，就担心连累了你。” 程嘉懿也不演了。“王哥，我们找你，说了这些，就是想要得你一句实话。我也知道强让你留在这里，是强人所难。你要真想走，想带走哪些人，我也肯定不会拦着。” 王勇本来就答应秦风了，正在这里心里烦，被程嘉懿来这么几句，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被人需求着，心情总是会好的，再看到这两个小孩明显就是想要拉拢他，心情就更好了。就生出了逗逗他们的心思——过了今晚，他就要打起精神了。 “那，程姐说说，我要是留下来，你给我什么待遇？我要是走，你怎么保证我的安全？”王勇半真半假地道。 程嘉懿略有些茫然。她知道该有待遇的，可什么样的待遇适合王勇？王勇这是在讨价还价还是真心的？ 王勇在心里摇摇头，收起了逗弄程嘉懿的心思，道：“苦菜花留下了200人，这些人身手虽然差点，但胜在忠心。保护你我还是可以的。” 程嘉懿呆了下，杜一一欣喜道：“王哥，你这是不走了？” 这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欣喜，让王勇也不由有些心酸。他们两个还是孩子，一个月前也还承欢膝下，无忧无虑。 王勇道：“我答应秦哥护着你们了，直到秦哥回来。苦菜花将她这200人留给我，我怎么也要尽量保全的。再说了，我们不才成立的佣兵公司，我还有点股份。” 佣兵公司的说法，程嘉懿已经不介意了，她都当做是秦风哄着她玩的了，不妨王勇又提起来。 “你们俩今晚不找我，明早我也会找你们商议下。”王勇接着道，“还有个事情，我听说程姐你们和李立周尧之间有旧怨？” 提起李立周尧，程嘉懿的杜一一全都感情复杂。两人同时长叹一声。 杜一一道：“怎么说呢，站在不同角度上看吧。有对不起的人，就有对得起的。我和程姐都是胸无大志的，变异以来唯一的目的就是活着。 也可能是我们太肤浅了，不知道成人世界的复杂。虽然我们能理解，可落在谁的头上甘心？我们自己被利用也就算了，可我母亲、程姐父亲的死，虽然不能全算在他们的头上，他们也无法完全推卸责任。” 杜一一再怎么掩饰，也掩盖不了他们对李了周尧的恨和无奈。 王勇对他们之间的恩怨略知一二，见杜一一说得很是客观了，也暗暗点头。 杜一一接着道：“王哥，说实话，我们相信秦哥，也是因为秦哥与我们相似的经历。现在秦哥走了，我们都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王勇的脸上也有些发热。 这些天的相处，他也看出来程嘉懿和杜一一的单纯。难怪秦风那么不放心程嘉懿，将程嘉懿托付给他。 王勇揉了揉额头。程嘉懿几人与李立周尧之间的矛盾，不可能是几句话就协调的。让程嘉懿忘记过去也不现实。让李立忘记过去，更不现实。 好在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但幸好他有。 若是以他的意思，是要先下手为强了，趁秦风三人还在，干脆就杀了李立他们几人，这样整个队伍自然就全归程嘉懿领导了。 但秦风不同意。 秦风三人一走，再想要收拾李立几人就不容易了。 要不，带程嘉懿回去？ 王勇想了想道：“程姐与我和简哥都有救命之恩，若是你们只想要个安身之所……”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了一眼，程嘉懿问道：“王哥，你想要带我们回去？” 王勇盯着程嘉懿的眼睛，实话实说道：“要是你们想，我还是能带你们走的。” 程嘉懿和杜一一又对视一眼，程嘉懿道：“可回去之后呢？” 王勇坦然道：“简哥还不至于继续剥削你们两个小孩子吧。” “那他们呢？”程嘉懿问道。 “谁们？苦菜花的人？”王勇问道。 “还有跟着我们的人。”程嘉懿补充道。 “还有什么最坏的后果？不论是往南还是往北，前进还是回头，都一样危险。”王勇道。 “不一样。”程嘉懿摇着头，“往北走，我们是为了自己拼命。回头，是把命交到别人手里，为别人拼命。我们都是死里逃生的人，不想再把命交到别人手里了。” 王勇沉默了会道：“我收回刚才的话。” 程嘉懿和杜一一心里终于轻松了少许。王勇答应留下来了，还坦然提过程嘉懿对他的救命之恩，他们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 王勇既然确定留下来了，也就收了其它的心思，和程嘉懿、杜一一慢慢说着他的打算。 他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 他是为了报答程嘉懿的救命之恩的，当然要尽心尽力地辅佐了。辅佐，是教会程嘉懿怎么当好一个领导，也要教会杜一一怎么做好程嘉懿的助手。 他想到的事情，会提醒程嘉懿，怎么决定，由程嘉懿来定，程嘉懿分辨不清的，他帮着分析。 在大局上，程嘉懿还是分得清轻重的。不清楚不明白的地方，也不怕王勇会笑话她，都会问出来，哪怕有些问题对成年人是常识。 若是说程嘉懿和秦风在一起的时候，能感觉到秦风的强大和强势，和王勇在一起，就轻松很多。王勇给她的感觉就是个助手，也是个老师。 不是说王勇不强势，程嘉懿见识过王勇的果敢坚决，但此时，王勇将他的严厉全收了起来，对程嘉懿悉心呵护。 谁说程嘉懿没有主角光环？没有个人魅力？ 杜一一看着细心讲解的王勇，想到变异以来他们接触过的所有人，想到程嘉懿的成长。 他多么幸运与程嘉懿同桌，他又多么幸运有一个开明的爸爸。 第481章 意外 新的一天到了。 秦风给程嘉懿留了一张清单，清单上一半是秦风带走的人和车辆武器，另一半是留下的。 同样的清单李立和关守义手里也有一份。 带走谁留下谁秦风并没有和程嘉懿商议。 在秦风看来，他带走的并非全是最强壮的，他只是带走他需要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想要理解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看着名单，程嘉懿的心里不可避免的有些悲哀。 看，这就是傀儡的价值、作用。需要你的时候，会和你商议的，因为要让你配合。不需要了，就自己做决定了。 程嘉懿知道她小心眼了，不大度，可她大度不起来。 可即便是大度不起来，她表面上也不能流露出来。因为流露了，就是她无能的表现，就是她不懂事。 ——秦风是去冒险拼命的，不是去享福的。 ——秦风那么做为了谁？难道就为了他自己？ 程嘉懿在心里拼命地劝解自己，可是拿着清单的手还在发抖。 一只手伸过来，盖在程嘉懿的手上。 “人各为己。”杜一一在程嘉懿耳边轻声说道。 “你也觉得我心眼小吗？不顾全大局？”程嘉懿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 “都心胸开阔能装下来天，就没有战争，也没有幸存者的说法，也没有今天的行动了。不过是将自己的行为粉饰了，欺骗了别人，连自己都欺骗了。” 杜一一哼了声，从程嘉懿手里拿走清单。 “凭什么别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就要顾全大局？凭什么别人可以明目张胆地占便宜，你就要大度地理解？谁不是水里火里过来的？都为了别人不为自己？ 呵呵，要真是那样，李立就该把自己关到研究所里，秦风就是清醒了，也该自觉自愿地继续被试验。就没有现在了。” 这话虽然只能两人自己私下说，可杜一一说了，程嘉懿听着心里还是舒服了点。 “杜一一，你怎么这么说秦哥？”忽然，一个突兀的声音穿插进来，程嘉懿和杜一一一凛，就看到张安宁正惊讶地站在几步之遥，看着他们。 真是疏忽了，张安宁什么时候过来的？他过来做什么？ 虽然张安宁是他们曾经的班长，可在班级里，程嘉懿和杜一一与张安宁的交集并不多。 班级的座位基本上决定了朋友的范围，还有就是共同的爱好。通常班干部才和班干部接触的多一些。 “你怎么过来了？”程嘉懿下意识道。 “我要是不过来，还不知道你们背后里是这样的看法。”张安宁脸上布着怒气，“原来你们平时全是装的。” 程嘉懿和杜一一脸上都有些热辣辣的。他们不认为他们的想法是错的，却也知道这样的安慰话语只能私下里说说，全是安慰对方不要太失落了。 他们也就是心里这么想想，可被张安宁听到了，这么一说，他们就好像是多么卑鄙龌龊了般。 杜一一哼了声：“我们说什么了？装什么了？难道大家不全是水里来火里去的？哦，我们倒是忘记了一个人，张大班长好像还没有这个经历？” 张安宁被杜一一气得差点发抖，口无遮拦地道：“你才说秦哥就不该离开研究所，说李队也该自己被研究！” 激动下，张安宁的声音放大了不止一倍。 李玉正和王勇一起，按照昨天半夜的商议，给程嘉懿所有的护卫分发枪支弹药，作战马甲，忽然就听到这边张安宁提高的声音，不仅他们听到了，附近的人全听到了。 秦风是全队的核心，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领袖，他们作为幸存者、落汤鸡、落水狗被驱赶到这里，是秦风收留了他们，之后就是指点、训练。 秦风为大家做的一切，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可以说，从变异到现在，还没有人能像秦风那样尽心尽力地对他们的。 程嘉懿是在战斗上拼命，是救过人，可程嘉懿的拼命救人又怎么能和秦风比，虽然也才一周多的时间，所有人对秦风，全都是真心敬佩。 可现在，他们竟然听到有人说秦风的坏话，说秦风就不应该离开研究所，就应该在那里老老实实地被研究，而这话还竟然是杜一一说的。 怎么可能？可又怎么不可能？他们全看到杜一一脸色涨红。要是不做亏心事，不说灭着良心的话，为什么要脸红。 周围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李玉怔了一下。本能的他就知道张安宁没有撒谎，但是张安宁断章取义了。 杜一一和程嘉懿一起的时候，两人总是小声地嘀嘀咕咕的，他偶尔也听到一句半句的。小孩子两人谈着恋爱，会说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话太正常了。 以李玉对程嘉懿和杜一一的了解，他们绝对不可能对秦风生出那样的想法——程嘉懿的爸爸从研究所逃出来的，杜一一的妈妈是研究员，也是杜一一想方设法才从研究所里捞出来的。 那个张安宁绝对是在无礼挑衅，是嫉妒。对，是嫉妒。 李玉噌地就跳过去。 “你谁啊？啊，我记起来你了，你是咱们程姐和小杜哥原来的班长啊，怪不得这么颐指气使的，还当现在是和平时期啊，耍你班长的威风啊！” 张安宁正义愤填膺，忽然被李玉兜头这么一说，懵了下，还没等他还口，李玉又叫道：“你这是嫉妒咱们程姐和小杜哥了？ 你大班长做了好几学期了，却是前班长，咱们程姐是所有人的程姐了是吧？所以来挑拨离间咱们程姐和秦哥之间的关系了？” 张安宁这下真气得手脚发抖了，他指着李玉叫道：“你胡说！我亲耳听到他们在这里说秦哥和李队的不是的！” 李玉气得啊，恨不得上前撕了张安宁的嘴，他也指着张安宁道：“你亲耳？你就是嫉妒！是挑拨！咱们程姐和秦哥曾经在一起交过手，那是打出来的感情。 你分明就是看秦哥要走了，所以要来踩踩咱们程姐，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还当你是大班长啊，什么玩意！” 李玉在程嘉懿和杜一一面前一直伪装得很好，几乎从来就不骂人，这次他可是气急了，秦风这还没走呢，他们与李立关系本来就紧张，张安宁这不是明目张胆地给程嘉懿找事吗？ 第482章 行事 论吵架，张安宁哪里是李玉的对手，可张安宁也不得不承认，李玉的话说到点子上了。 秦风也好，李立也罢，甚至是顾东临做这个首领，他都会崇拜追随，可程嘉懿做首领，他确实嫉妒。 程嘉懿不过是班级里一个不起眼的女生，别说班委会干部了，连小组长课代表都不是。 当初在班级里，学习成绩中等，体育也就才及格，成天捧着手机，不是霸道总裁就是修仙玄幻的，开口就是世界末日，要不就要穿越到过去改变历史。 这些话都是他们初中就不玩的了，到了高中还这么幼稚。连杜一一一个好好的男生，因为同桌都被带着不正常了，有事没事地收刮点世界奇闻来说。 就连变异之前，还分不清南半球和南方的区别，简直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这么两个人，竟然因为变异，其中一个还做了他们的首领，所有人，连秦风李立那样的人都要叫一声程姐，还要喊声小杜哥，他不嫉妒可能吗？ 谁在变异以后是好过的？谁不是胆战心惊过来的？谁不是冒着性命的危险？ 他嫉妒，他也是在心里，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可他现在是认清了，人心真是不足，程嘉懿都被捧到这程度了，还不知足。 张安宁怒极反笑，冷笑一声道：“李玉，我劝你也好好擦亮眼睛，瞧瞧你跟着的是什么人。” 接着看着程嘉懿和杜一一道：“秦哥和李队为了我们大家，殚精竭虑，奋不顾身，你们背后却……哼，你们好自为之！” 说着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站下，想起他过来的目的，转头压着火气道：“我也不是过来要听你们背后说谁墙角的，是顾哥要我过来，请程姐过去开会，李队周队都在，就等着程姐您呢。” 张安宁特意咬文嚼字地，突出最后一个“您”字，极尽挖苦，加上脸上的嘲讽神情，不屑极了。 张安宁再转过身去的时候，就看到顾东临远远地跑过来了。 彼时，周围显得略微凌乱。秦风的人在安排调动离开的车辆，有些物质需要搬运。李立那边也安排了人，盘点剩余物质做安排。 一千人忽然就被分作两伙，要奔向不同方向，都心有惴惴的，苦菜花的人倒是聚集在一起，除了在地里找食物，倒也安静。 他们这边的吵嚷立刻就吸引了人，顾东临等了一会，不见程嘉懿过来，也不见张安宁回去，就亲自过来，正听到张安宁最后一句话。 张安宁是顾东临这个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品学兼优的学生之一，顾东临见到的张安宁平时全是彬彬有礼的，全村人谁不夸他。如今竟然这般大声带着气地说话，显然是遇到了麻烦。 顾东临只听到张安宁说他听到人背后说人墙角了。这话顾东临太熟悉了，他没有少听过谁背后说人墙角，自己也被人说过。显然，顾东临听到的不是什么好话。 “安宁，怎么了？”顾东临问了句，但眼下不是替张安宁出气的时候，他上前拍拍张安宁的肩膀以示安抚，对程嘉懿道：“程姐，李哥正等着你，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下。”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已经冷静下来。 有些事情，越是找补，就越是说不清。和张安宁不论怎么对峙，都是丢份的，哪怕他们解释明白自己的意思，旁人也不见得能理解。 人嘴两张皮，事不关己的时候，谁都会做键盘侠，谁也都会让自己上升一个高度，反正事不关己，反正他自己没有体会那种感觉。 程嘉懿体会得太多了，她也格外能理解那种被强行冠上“不懂事”、“不知好歹”、“好心当作驴肝肺”的感觉。 感情，就他们可以义正言辞，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不顺着他们的意思，就是不懂事，不知道好歹。 不过现在程嘉懿已经不生气了。 有句话还是说得对的：大象不会因为被蚂蚁踩了一脚，就和蚂蚁生气的。 不是说程嘉懿现在是大象，张安宁是蚂蚁，而是他们的地位不同了。 程嘉懿对顾东临道：“好，我这就过去。” 然后回头对李玉道：“别气了，你看看王哥那里还需要什么帮忙的。” 李玉答应一声，却又对着顾东临道：“顾哥，麻烦你看着你的人点，别什么人都跑来踩我们程姐一脚。别说秦哥还没走，就是秦哥走了，程姐也还是程姐。” 顾东临才过来，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张安宁被气得发抖，程嘉懿肯定与事情有关，却气定神闲。倒是李玉对张安宁极尽挖苦之事。 张安宁与程嘉懿又怎么了？ 顾东临不知道具体事情，这话就没法接，只是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能说什么？也只能心下叹气，心里告诉自己，再想要和杜一一说什么真的只能在夜深人静，或者是开阔之地了。 走过去不过几步，顾东临低声问了，张安宁也低声讲了。顾东临诧异地忍了半天，没有回头询问。 程嘉懿和杜一一低声说的什么，还真就张安宁自己听到了——他们周围除了那二十护卫也没谁了，大家还忙着分发物质。 顾东临觉得程嘉懿和杜一一不会那么小肚鸡肠的，尤其不会以为秦风和李立就该留在研究所了，可张安宁也不是会说谎的人。他只是低声告诉张安宁一会不要提起。 秦风要离开，李立自然就以为他要担负起带领剩余幸存者的责任。 秦风做他该做的事情，李立也会将他自己该做的做好。 在物质上，李立优先秦风的挑选，人员也是。这个夜晚李立和周尧几人也没有睡，拿着名单将所有人都反复研究了。 幸存者里，还有战斗力不足的人。比如研究所里的李教授和其他几名研究员、护士。虽然他们也有变异的身体，但不是所有变异人都有战斗力的。 所以一大早就抓紧时间进行人员的安排，商议得差不多了，才想起来程嘉懿。不是不将她放在眼里，而是知道程嘉懿缺乏阅历，这种会议她很少会提意见。 只要将商议好的说给程嘉懿就可以了。 第483章 争议 秦风也好，李立也罢，都是尽量多的将压力放在自己身上。就是旁人也没有认为不对。 程嘉懿虽然是老板，是程姐，可她才多大，能懂得什么？谁做决定不都是为了大家，况且最后不还是都通知程嘉懿一声，没有隐瞒她嘛。 再说了，给程嘉懿的护卫，待遇也全是按照老板级别的。别人有的程嘉懿要有，别人没有的她也会有。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做得很对，很正常，没有问题。 程嘉懿曾经也以为没有问题。 但，怎么没有问题呢？ 是，她是没有多少阅历，是年龄不大。但要因为没有阅历年龄不大，就别让她当这个程姐。 将她推上程姐的位置，却没有给予“程姐”的尊敬，还要她感激他们替她分担了责任、劳碌，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真心当她是程姐，就要真正意义地辅佐她。她不明白的地方，要讲给她听；她没有接触的东西，要多让她接触；要给她竖立权威，而不是将她当做傀儡。 如果你就想让她当个傀儡，那真就要将一切都承担起来：危险的时候保护她，安全的时候奉养她。 而不是现在这样。 他们做决定，却要程嘉懿做冲锋陷阵的人员之一。 可现在就是如此。 所有人不自觉地就将决定的权利抓在自己手上，将危险公摊，却还没有看出来，还以为这是对程嘉懿的照顾。 经过这一个半月的生存训练，程嘉懿就是神经再大条，也觉察出来了。以前她认可了傀儡的身份，可并不代表她会想做一辈子的傀儡。 人是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自身的实力和自身地位的改变而改变的。 而秦风三人一点预兆都没有的离开，成为压给程嘉懿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本来是心底有一点点小的抱怨的，只要和杜一一吐槽出来，就会舒服些，暂时忘记，但被张安宁就这么嚷出来，这个念头刹那就根深蒂固了。 昨夜她和杜一一就闭了一会眼睛，昨夜王勇的态度，才让她有了点被尊敬的感觉。 程嘉懿和杜一一跟着顾东临过来，张安宁没有离开，就站在顾东临的身后。好几天没有见到的张豪和强哥也在，他们都很热情地与程嘉懿打了招呼。 李立周尧也和程嘉懿点头，李立道：“程姐，我们才商议了。往北要是直行，有可能与华国军队接触。所以我们打算绕行，尽量避开华国军队。 我们打算将苦菜花的人分散到我们几个小队中，尽量都有能与当地人交流的。还有物质也会分配下去。还有个麻烦，就是汽油柴油不足，我们优先供给了秦风的队伍。” 按说，李立的安排没有错，他们以为程嘉懿会和以前一样地点头，李立已经要安排散会了。 但程嘉懿的想法却和以前不一样了，这样的安排，往好了说，是给所有小队几个翻译，可要是往不好里说，分明是要削弱程嘉懿的权利，瓜分程嘉懿的实力。 苦菜花那200人真心不多，但现在是归到王勇手下的，而王勇已经在昨夜里对程嘉懿表示了效忠，是报恩似的效忠。 将那200人瓜分了，不就是将程嘉懿手里的人硬生生地要走了吗？归别人所有了。 “我不同意。”程嘉懿冷清清地道。 “那么就这么……什么？”李立诧异道，所有人目光全盯在程嘉懿脸上。 张安宁不由在肚子里道：果然。可为什么他会想到果然，却一时有些茫然。 “你不同意什么？”李立接着道。 “我不同意将苦菜花留下的人打乱。”程嘉懿有些心跳，可心随即一横。她退一次，别人就要上一次，退习惯了，最后就要被人踩了。 “为什么？”李立皱眉道，“我也不是要将人全部打乱，我们还有五百人不到，其中还有接近五分之一战斗力不强的人。现在所有人分成了五个小队，苦菜花的人分散到五个小队里。怎么……” 李立看到程嘉懿不言不语，只冷冷地瞧着他，不由停下来。 这里一下子都安静了。 顾东临想起张安宁的话，难道程嘉懿真有什么想法了？张豪和强哥对视一眼，只觉得几天不见，程嘉懿好像变了个人，更有大姐大的气势了，李立怕是也要压不住她了。 更诧异的是李立和周尧，他二人昨晚上单独商议了，绝对这是对大家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安排。谁也想不到程嘉懿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说“不”，程嘉懿似乎还没有和他们说过不字。 “苦菜花留下来的人直接由王勇带队，只听从我的命令。”程嘉懿冷冷地道。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似乎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王勇是简单的人。你让他带200人？”周尧诧异道。 程嘉懿看过去：“现在王勇是我的人。” 这话说得没毛病。李立和周尧对视一眼。 程嘉懿继续道：“剩下的人里，我挑了五十人，归我直接指挥。武器弹药，我这里有个清单，也会提出来。” 所有人都怔了，程嘉懿这是要和李立分家？ “这些人也该分工了。我们接下来的行程危险艰难，能保存大多数人当然要保存，但也不能为了几个拖后腿的人增添伤亡。 现在是非常时期，没有人有义务为弱者承担风险。不能照顾自己还要拖累别人的，只能被淘汰下去。我想李队很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那些人的动员和训练就靠李队了。” 在众人惊愕中，程嘉懿拿出一张纸递给李队：“这是我要挑的人，麻烦李队通知下去。” 李立接过纸张，上边第一个醒目的名字就是付佳明，接着就是他剩余的几个队友，再有的名单，也都眼熟。 周尧就站在李立身边，看清了上边的名字，心里也翻腾了一下。 程嘉懿直面李立，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立，强迫自己视线不能有片刻离开。此刻她要是退缩了，她就只能永远退缩了。 她看到李立面色的改变，诧异、不渝、不解，然后还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李立放下名单，眼神冷峻下来：“我的队友不能给你。” “我是老板，我是程姐。”程嘉懿当仁不让。 “他们是我的队友。”李立冷声道。 第484章 他懂 “他们现在是所有人的队友，是我的手下。”程嘉懿针锋相对了一句。 已经出口的话，程嘉懿不会收回的。 谁也不明白程嘉懿怎么会突然就咄咄逼人，做出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不肯放手苦菜花的人，给王勇指挥，就匪夷所思了，再要了五十精锐，肯定也要配备武器，那是要做什么？ 带着人跑？ 带着李立的手下跑？ 疯了？ “李队，我只是通知你一声，不是征求你的意见。”程嘉懿强硬地再加上一句。 “你是程姐，你说得算。”周尧忽然说话，“不过，是不是再商量下？我们正也有些方案，程姐是不是也考虑下？” 周尧这是打圆场了，说着视线不经意地瞄了张豪一眼。 张豪接到了周尧的提示，却只是头一偏，装作没有看到。 顾东临看看程嘉懿，又看看李立，迟疑了下道：“程姐，李队才和我们大家商议了路线行程，这就打乱……” 程嘉懿偏头，轻轻地道：“李队和你们？” 然后又哼了一声：“你们决定了之后，就通知我一声是吧。李队，周队，豪哥，顾哥……” 程嘉懿一个个点着人名：“你们殚精竭虑，考虑周全，最后还能想到通知我一声。还能喊我一声程姐。” 被点名的四人终于明白程嘉懿哪里不对劲了。 程嘉懿觉得她被忽视了，被忽略了。 程嘉懿怎么能这么想，这么认为！ “程嘉懿，你太过分了，李队他们是为了大家，你怎么能胡搅蛮缠。”张安宁忍不住道。 张豪斜了张安宁一眼，在心里骂了句“蠢货”。 没等程嘉懿说话，顾东临回头低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张安宁怔然了，他看着顾东临，忽然脸涨得通红，他还从来没有被这般嫌弃过，他忽的转身跑掉。 顾东临深吸一口气道：“程姐这话说的，李队也是想要为程姐分担一二。” 李立看着程嘉懿道：“程姐要是觉得我们商议的有问题，就直说，犯不着要将我的队友要走。” 程嘉懿伸手从李立手里抽回名单：“第一，你们商议的什么，我也只是才被泛泛地通知，根本就等于全不清楚，所以有问题没有问题的，这个我回答不出来。 第二，名单上的人第一个就是付医生，第一个人也是队长。李队是对我有什么误会，还是对付医生有什么误会？” 长久以来程嘉懿只是能打能杀的形象，终于有了点改变。她这时候终于有了程姐的觉悟，程姐的语气。 她抽回来纸张道：“再重申一遍，这是我的决定，我只是通知你们一声，你们可以提出意见，也可以保留意见，但决定权在我。” 程嘉懿说完，转头看着张豪和顾东临，嘴角露出丝玩味的笑容，好像在琢磨着这个挑人的任务要交给谁。 张豪在程嘉懿看过来的时候就决定了，笑道：“程姐，名单给我吧，我去通知？” 程嘉懿嘴角的笑容加深了。 转身离开，程嘉懿的心才砰砰跳起来，她尽力维持着脊背挺直，步伐稳定。 “很好。”杜一一陪在程嘉懿身边，“太棒了，都不用我说话。” 程嘉懿缓缓地深吸一口气：“我也觉得出了口气。” 程嘉懿有好多话想要对杜一一说，杜一一也有好多话想要和程嘉懿探讨，他们对社会现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很多很多的不理解。 “我从来没有发现张安宁这么讨厌。”程嘉懿低声道，“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因为以前他是别人家的孩子。现在别人家的孩子是我们了。”杜一一道。 真精辟啊，一语道破玄机。 “是啊，以前我上课睡过觉。”程嘉懿道。 “你瞧瞧你，一上课就困。看看人家班长，昨晚上是学到几点了？累到上课都会睡着？”杜一一说着，两人忽然笑起来。 紧张随着微笑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怎么这么高兴。”见到他们回来，王勇和李玉一起走过来道。 王勇也分发完武器，也给大家才做了几个示范，身上还有些灰尘。 杜一一学了一遍，“王哥，我不觉得嘉懿哪里做得不对。为什么总有人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各种绑架你？社会上还因此津津乐道，一帮不明真相的人跟着做帮凶。” 杜一一摇头：“我妈妈是医生，回家和我们说过病人的好多事。有一次我妈妈给病人手术之后去病房，麻药的药力才过，病人神智还不是十分清醒，疼得都要在病床上打滚了。 你猜家属说什么？他们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儿子，都在说：妈，知道你疼，你忍忍，麻药过去了都疼，谁都疼，别人都是这么忍过来的。 可事实根本不是。这种手术，我妈妈事先已经交代给家属了，说麻药药力消退，病人清醒，只要疼，立刻就要上止疼针的，那种疼根本就是无法忍受的。 可这个丈夫和儿子就以为打了止疼针就会成瘾，就生生要病人忍着，还说什么别人都是这么忍过来的。你怎么就这么娇气。 还有那些生孩子的，家属也不肯给打止疼针，也是一个逻辑：天下哪个女人不生孩子？谁生孩子不疼？” 王勇笑道：“小杜哥这话精彩，我也才被道德绑架了。昨晚上秦哥还对我说，程姐救了我和简单的命，这怎么也至少要保护程姐两次呢。”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呆了下。 “这……不一样吧。”杜一一小声说道，“当时谁和我们在一起，嘉懿都会救的，嘉懿也不是因为这个勉强王哥的，我们是真的需要你。” 王勇笑着拍拍杜一一的肩膀：“放心，我理解你们。” 然后看着程嘉懿道：“程姐也放心，谁也不是天生的领袖，都是后天培养起来的。李立既然认了你是程姐，就要执行你的命令，这个他懂。” 果然，他们才回来不多时间，秦风的队伍还没有开拔，付佳明就带着五十人跑步过来。 “程姐，付佳明向你报到。”付佳明很是端正态度，领着众人一路小跑，到了程嘉懿面前就是一个敬礼。 身后众人中，明显的有几人精神面貌和队姿全都与众不同，正是程嘉懿和王勇一个个确定过的人。 第485章 军心 程嘉懿的心都要飞起来了。 李立真的没有阻拦！ 看到付佳明向她敬礼，那么正式，程嘉懿有点不好意思。她又不是军人，连还礼都不知道怎么还。好在付佳明没有等她说什么就放下手了。 程嘉懿身边那些护卫见到又有这么多人过来，也不由都看过来。此时，他们都已经配备了枪支，一个个威风凛凛的，见到付佳明带过来的人看过来，不觉都挺直了腰杆，有种自豪的感觉。 王勇和杜一一一左一右陪着程嘉懿过去，程嘉懿道：“付医生，不好意思啊，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要过来，还有这些哥哥姐姐们。不过事急从权，付医生不会介意吧。” 付佳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既然过来了，就端正了态度。他到也不担心程嘉懿会给他穿什么小鞋，在他眼里，程嘉懿还没有那个能耐。 不过王勇竟然也能在程嘉懿身边有一席之地，倒是让付佳明不敢小觑。 他严肃认真地道：“程姐客气了。” 这个态度是和李立周尧商量过的，既然程嘉懿要他们的尊敬，就给她尊敬好了。他们不在意这些。 付佳明这样说话，程嘉懿不太适应。她顿了下，也收起笑容，直接安排道：“我手里有份清单，付医生和王哥商量下，给咱们这队人配备上合适的武器。” 付佳明立刻立正道：“是。” 程嘉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声立正回答的“是”，王勇也看出来程嘉懿的尴尬，接过话道：“付医生，我们商议下，还有这几位兄弟也都有自己熟悉的武器吧，其他人的咱们一起帮他们挑挑。” 王勇这个人，秉性脾气和简单稍微有点像，就是一旦决定了什么，便会踏踏实实做下去，轻易不会更改。 再则，王勇一直当他留下来是报答程嘉懿的，很是摆正自己身份，只为程嘉懿着想，因为不论是对待付佳明还是以后与李立打交道，都能心平气和。 付佳明自然也不会和王勇玩立正这一套，他态度也端正过了，得了程嘉懿的话，马上回头招呼着他那几个队友一起过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后退了几步，李玉凑过来道：“程姐，你那个什么前班长也太不是玩意了，还敢和你们玩断章取义那套。” 杜一一道：“你听到我们说什么了？” 李玉理所当然地道：“没啊，但你们能说什么？你们还会有那想法？” 一个护卫也凑过来道：“老板，咱们以前就听过老板的大名，这才听小李哥讲了老板的事迹，老板牛。跟着老板，咱们也牛。” 程嘉懿对这恭维话倒是接受得一点没有障碍，她笑着道：“以前我也算是少不更事，以后我们一起努力，活着不是我们最终目的，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要好好活着。” “老板说得对！”那人兴奋地道，“以前我们活着那叫活着吗？每天不是提心吊胆被吃，就是担心被杀的，眼看这自己亲人死在自己面前，都无能为力。 这几天秦哥亲自教我们，刚刚王哥也在教我们。老板你放心，我们都决心了，好好学，给我们自己争口气，也给老板您争口气。” 李玉这两天也和护卫们混熟了，捶了那人肩膀下道：“什么叫争口气？秦哥把你们挑出来，程姐信任你们，那叫知遇之恩。咱们得报恩。 你看看王哥，本来不是咱们的人吧，都心甘情愿留下来辅佐咱们程姐。为啥知道不，程姐舍命救过他。” “哇！”惊叹声一片。 “只要和咱程姐一起战斗过的，几乎全被咱程姐救过。”李玉得意洋洋地道。 “哇！”又是一片惊叹声。 李玉的话不仅程嘉懿的护卫们听到了，就是那刚过来的五十人也都听到了。有人露出不信的神情。 王勇正与付佳明几人在纸上写着什么，闻言就抬头道：“要是没有程姐，我早十来天就死了。那天进攻军营，除了秦哥三人，小顾那边出两人，再就是程姐了。 程姐以一当十，枪林弹雨中救了我们简哥，又给简哥断后。战斗结束的时候，程姐头脸身上全是血，简直就是血人了。不过都是敌人的血。” 程嘉懿在进攻兵营的那场战斗细节，并没有传到他们这些人的耳朵里，此刻被王勇一说，想起当时的激烈程度，程嘉懿也不由叹口气道： “所以，大家有时间多和王哥还有付军医他们请教下武器使用。包括怎么躲避手雷。当时方哥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教我们。手雷滚到面前，真是千钧一发。” 程嘉懿的语气太过怅然了，若不是亲身经历，谁能知道手雷在身前的危险？付佳明不禁抬头，程嘉懿还经历过那样的危险？ 想起他们接触了这般久，他们却谁也没有教过程嘉懿半点武器方面的知识，不禁有些汗颜。 “程姐，给我们讲讲，真像电影里那样？”护卫们不由都围过来，后来的那些人也竖起耳朵。 “不身临其境，体会不到。”程嘉懿摇摇头，“不过电影里有个镜头是真的，面对子弹，在没有地方躲避的时候，只能跑。那种子弹从身边脸颊边飞过去的感觉，刺激。” “嗷！”大家又叹道。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大概很快就要出发了，那些说外国话的哥们，大家也照顾下，以后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都是兄弟。”程嘉懿道。 “是，听老板的。” 程嘉懿现在说这些话也流畅了许多，尤其这些还是真心实意的。 王勇和程嘉懿打个手势，就和付佳明带着人过去挑武器去了。 武器很多，就是全员都配上也可以，但对于不会使用武器的人来说，拿着把微冲，还不如尖刀便利。 他们面临的难题还不是武器，是缺少汽油和柴油。这里可不同于华国，走几步远就是个加油站。这里的加油站连当地人都不知道在哪里。也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对外的加油站。 他们还是从军营带出来那种装满了汽油柴油的油桶，用了了，真不知道还能上哪里找去。 终于，物质都安排好了，秦风三人带着王鹏过来和程嘉懿告别。 第486章 托付 先前程嘉懿和李立之间的风波秦风也听说了，程嘉懿不但将苦菜花留下的人抓手里了，还再从李立手里要了五十的精锐，秦风很是欣慰。 秦风离开，将程嘉懿托付给王勇，也是没有办法，只盼着王勇看在程嘉懿救了他和简单的份上，多照拂一二。 但他还没有走呢，程嘉懿的性情就有了变化，出现些咄咄逼人来。 程嘉懿以前也曾对简单咄咄逼人过，只是在自己人面前，程嘉懿很好说话，吃点亏也不放在眼里。 秦风欣赏的就是程嘉懿这点，然而，成长是有代价的。其中之一，就是要争。尤其是作为首领。 为人领导，为自己争，有时候就是为手下争。而只要是为手下争，就是为自己争。 秦风还没有时间教会程嘉懿这些，然而程嘉懿自己悟出来了。 秦风终于上车远去，这个临时居住的地方一下子安静下来。 程嘉懿身边，二十护卫荷枪实弹威风凛凛站在身后，他们后边是苦菜花留下的二百人，虽然没有配备枪支，高矮不齐，但能活到现在的，一个个也不是寻常之辈。 付佳明带着的五十人，只有那原本十个WJ战士配备着武器，其他人的武器都在车内。剩下的人有些被编排在张豪手下，有的是顾东临手下，大多数还都归李立周尧带队。 此刻，轰鸣的车声远去，这些人不觉都心有惴惴起来。 一早忙碌的忙碌，闲着的不免左思右想，程嘉懿与李立算不上争吵的对立，也很快被旁观者添油加醋地传播出去。 在加上张安宁满脸气愤和委屈地回去，抱怨了几句，流言飞快地在剩下这些人里传播开来。 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就因为不论大家信与不信，都会猜疑、询问，并在猜疑询问的过程中不自觉地传播出去。而每一次传播，内容都会有所增减，以至于到后来，最开始的版本已经不见了。 等秦风走后，流言已经传到了李立和周尧这里，传过来的版本已经变成了程嘉懿早想着让秦风和李立都进研究所，妄图将他们几人弄成失去神智只听凭指挥的变异人。 李立和周尧若是听到最初的版本，还会相信程嘉懿心有抱怨。这是人之常情，程嘉懿对李立周尧要是没有一点点的怨恨反倒不正常了。 可最后这个版本的流言他们要能相信，就是他们不正常了。谁有这种想法，程嘉懿和杜一一也不可能有。 他们二人对研究和被研究是多么恐惧和抵触，李立和周尧从最开始就知道了。这种抵触在程毅去世之后，已经到达了巅峰。 不然程嘉懿怎么会立刻就与秦风几人一见如故，全身心地信任他们，就是因为心有戚戚。 流言有时候是不需要任何分辨的，尤其是这种可笑的流言。李立和周尧相信程嘉懿听到也会一笑置之。 他们早已经商议了行程，此刻人员发生变动，行程不免就要有些变动了。 李立和周尧看着付佳明传过来的清单，一边安排着车队的调动，一边就往程嘉懿那边走去。 程嘉懿得了人，也怼了李立，心里的火气全都没了，见李立周尧亲自过来，给足了她的面子，自然也就认真地听了李立介绍的行程安排。 李立的打算是单独抽掉他的那些WJ士兵，周尧带队，在前边做先锋的，如今人归了程嘉懿，自然就要来请示商量了。 程嘉懿也不是不讲理的，当下还真的将这十人又借给李立，还和王勇商议了，也抽调了十个苦菜花的人配合。 待李立周尧带人回去安排的时候，程嘉懿又想起来一个重要的事情，问王勇道：“王哥，咱们这一走，是不是就没有机会再回到这里了？” “全都回来很难。”王勇实事求是道。 “你知道我们过来的时候，我有个妹妹，你们接过去了，说孩子们都统一居住照顾。”程嘉懿一直没有忘记暖暖，只是她这边自顾不暇，暖暖在她身边她也无力保护。 “你妹妹应该很好。最起码应该比跟着我们好。”王勇不负责管理孩子们，也只能说个泛泛。 程嘉懿叹息一声。 “我觉得不一定。”李玉在旁边道，“那些孩子也都是变异人，小孩子掌握了本该不属于他们的力量，你们觉得会怎么样？” 几个人的心里都是一沉。 王勇皱眉道：“学校里管理很严格的。” 李玉撇撇嘴，他自己上学的时候家里没有人管，学习也不好，在学校里的经历并不美好。虽说他还不至于遭遇校园凌霸，但是他见过，被欺凌的人是真惨。 程嘉懿和杜一一接触的都还阳光，但是这年头，不接触不表明不了解，虽说校园里被欺负的事情不是很多，可同学之间一旦出现冷暴力，会比成年人之间的还要残忍。 尤其是被送到封闭管理学校的小孩子，都是失去父母亲人的，再多了些可怕的力量，会多么难管理谁都知道。 那么，要想管理好这样的孩子，管理者会用什么手段也说不得。 谁能经历什么谁也说不好。有时候讨好了管理者，就会得罪周围的孩子，有时候明明没有得罪任何人，也会被迁怒。 “王哥，你会将我们离开的……那什么，留个什么的给简单吗？”程嘉懿觉得她不该问。这让王勇怎么回答好，大家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多好。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留下些什么，能不能托简单照顾下我妹妹，我妹妹叫暖暖，一个很可怜的女孩子。要是学校不适合她，就接她出来，她很乖的，不会给你们添太多麻烦的。” 王勇哭笑不得地看着程嘉懿，半晌摇摇头道：“你就这么问，也不怕我多心。昨晚那场火目标那么明显，还有车辙印，简哥真要追我们，半夜就能追过来。” 程嘉懿长出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王勇的实话实说，还是因为简单不会来打他们，然后道：“那，你就留个信，也是报个平安，然后拜托简哥照顾下我妹妹。” 本来程嘉懿和简单也没有深仇大恨，王勇是简单的人，这事也是明面上的，王勇点点头。 车辆开动，大家开始了新的行程。 第487章 遭遇 坐车里赶路，就等于休息了，程嘉懿不会放过这个休息的时间的。 挑出来的还有四十人，全交给付佳明，程嘉懿给付佳明的任务就是，到下一个停车的地方，这些人得学会使用他们将要使用的武器。 这个任务付佳明欣然接受了。 苦菜花的人不用程嘉懿安排，自有王勇，这次车里只有她和杜一一、李玉三人了。 开动的车里，即使开着车窗，说话也不会被前后车里的人听到，李玉这才有机会问早晨发生的事情。 提起来程嘉懿也不免叹息。有些事情她和杜一一一个眼神，或者说几句话彼此就明白了，可真要解释，就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小李哥，先不说早晨这事，就现在的现状，你怎么看？”杜一一问道。 “程姐是头，王哥是程姐这边的人。豪哥也应该支持程姐。但豪哥表面上也不会与李立周尧翻脸。顾东临我看不明白，他自己可能也不明白。咱们与李立周尧之间的恩恩怨怨说不清了。”李玉道。 “是，真心说不清了。但咱们一直没做过对不起谁的事吧。”杜一一道。 “本来就是。咱们这一路还不够苦不够危险啊。”李玉赞同道。 “你和我还好说，咱俩加起来遇到的危险也没程嘉懿一个人遇到的多，偏偏谁都当程嘉懿小，打着为她着想的旗号替她拿主意，真危急关头就推她上去送命。 谁还是圣人了？被利用了还要高高兴兴地？私下里抱怨一句，就他妈地心怀不轨了。”杜一一提起来还生气。 程嘉懿不生气不生气，提到了，心里也不舒服，她也道：“我都认可我傀儡的身份了，私下里我也和你们说过了，我没有阅历，什么都不懂，做傀儡就做傀儡，只要咱们都能活着。 可我做傀儡是有前提的。秦风走了，我做谁的傀儡？被卖了一次两次，非要还被卖三次四次？” 程嘉懿心里的难受、烦闷，也只有和她又同样经历的杜一一和李玉能理解。 李玉道：“要不昨晚上我劝程姐你走呢。我也不敢和李立周尧一起了，谁知道他们还会做出什么来。” 说着又道：“程姐，我看那个张安宁不是什么好玩意，还前班长呢，分明就是想要坏你。” 杜一一道：“咱们以前也不太熟。一起以后也没说过几句话。不过，程嘉懿，从张安宁那几句话和态度上看，他根本没把你当做头看待。” 程嘉懿道：“不看就不看吧，还能逼着他承认？” 李玉不满道：“他算个什么，凭什么那么对你说话。今天他那么不尊敬你，当众歪曲事实抹黑你，明天不一定谁还有样学样，总这样，不是诚心降低程姐你的威信？” 程嘉懿对杜一一道：“以前班长也这么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 李玉道：“都什么时候了，经历过变异的，谁敢说自己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就是嫉妒。以前他是班长，结果现在程姐你是头，他玻璃心，受不了。” “算了，不提这个了。”程嘉懿摇摇头，“李玉，你先开着车，我闭眼睛歇会，昨晚没怎么睡，我养养神。” 程嘉懿是不想说这些了。因为越说，曾经不愉快的事情就越出现在脑海里。 真奇怪，她明明也经历过美好的时光，可为什么印象深刻时常出现在脑海里的，却是不愉快的往事比例要大？ 因为有遗憾吧。 车队开出去不到两个小时，忽然停下来。程嘉懿跳下车，见到付佳明和王勇也都跳下来，几人一起往前跑去。 前边稍微有些骚动，跟着张豪跑过来，见到他们道：“李队让我告诉你们，前边周队遇到小股变异人，歼灭了，咱们的人有个重伤的，几个轻伤的。” 付佳明神色严峻起来，“伤员带回来没？” “李教授带人过去了。”张豪忙道。 “是哪方面的变异人？”王勇问道。 张豪摇头：“没说清楚。” 程嘉懿看看王勇，王勇微微点头，程嘉懿才缓过来不久的心情再次低落下去。 怎么可能不清楚是哪里的变异人，避开不提，分明是不好出口。看来他们躲也躲不过去了，华国的军队已经从边境线上全线推进了。 难怪简单的军队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他们一路逃避也不追赶，因为他们各有各的任务。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还要不要继续，继续，不可避免与华国军队遭遇。遭遇就要战斗，因为他们连投降的可能都不存在。 但真的与华国的军队战斗？真的将枪口对准自己国家的军队？ 李立怅然地望着远处，他知道他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可他怎么做这个决定？不论是前进还是后退，他们都不可避免要与华国的军队交手。 且不说同室操戈，自相残杀，就他们现在这700余人，也根本不够资格和正是军队正面交手。 原本的打算，也是尽量多离开一段距离，然后弃车，穿过山林，避开军队。但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就遭遇了华国的侦查小队，就…… 程嘉懿是个学生，不懂军事，不懂战争，并不等于李立是特警，就一定懂得这些。 但眼下已经没有迟疑的时间了。 “李队，什么情况？”程嘉懿几人赶到，付佳明急着问道。 “他们应该是其中的一个小分队，侦查性质的，山口转弯突然撞到，车碰撞到一起，应该还没有来得及示警。但一个小分队全体失踪，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后面不远就会是大部队。”李立看着几人。 王勇道：“我们马上改道。” 程嘉懿听到遭遇战斗的消息，心里就发懵了。她知道他们绝没有可能和正规军队战斗胜利的可能的，侥幸都没有。 跑过来的时候还想着李立会有什么办法，可听到这几句心里就凉了。王勇一说要改道，她脑袋里立刻就出现了地图，那张地图她看了好久，都要背下来了。 李立展开地图，指着地图道：“我们只能在这里改道，暂时往东，绕过这座山，再往北。沿途可以找到弃车的地方。” 程嘉懿也跟着看过去，李立指的路线是他们才走过的。 “我们全速，如果没有遇到阻拦，能提前他们至少一小时的车程。但现在就要走。”李立接着道，“麻烦的是我们要想要绕过这座山，必须要经过川城。” 第488章 轰炸 川城是半岛北边的大城市，在当地算作省会的存在，人口密集，是绕行川江山的毕竟之路。 川江山脚下便是川江，川城依江而建，被一条大江分为东西两岸，地势狭长，地理位置得天独厚。 程嘉懿看过地图，听说经过川城，脑海里便也出现了川城的地形图，最醒目的便是那三座大桥。正中一座是华国援建的，宽阔宏伟。 他们若是开车一路行进，通过川江大桥，也未为不可。然而，川城曾经人口密集，周边城镇的人口却几乎消失殆尽，如今的川城什么情形谁也说不清了。 按说这般行动是要先派人查看的，然而他们却没有时间了。 显然，前方遇到的小分队的目的地就是川城，后方的大部队不久就要开拔了。 车辆掉头，这一次的会议就在车上进行了。 “我们从这里进入川城。”李立指着地图道，“大约四十分钟的时间到达川江大桥，没有意外的话，通过大桥到达对岸，沿着山脚这条路往东北方向，再过四十分钟就可以离开川城的范围。” 王勇道：“这是在畅通无阻的情况下，如果川城还有势力，三座大桥是必须控制的。桥上应该设有障碍，不止一处，一旦交通阻塞，人海之下，我们就危险了。” “我带人做前锋吧。”程嘉懿忽然开口，“我这边二十人都被秦风指点过，也能使用枪支了，我们在前边。” 李立周尧都怔了下，王勇道：“不用所有人都持枪，他们也就懂点射击，不熟练枪支，反而碍事。我看，你、我、小杜还有李队你们几个持枪掩护，他们二十人负责清除路障。” 程嘉懿的主动请缨，王勇的配合，都让李立和周尧有些诧异和感动。几人很快商量好行动，车辆重新调配，程嘉懿和王勇也各自回去。 程嘉懿和王勇、杜一一在一辆车上，开车的是一个陌生的小伙子，李立带着两人坐在另一辆车上，周尧、付佳明带着剩余人分散在队伍内。 车辆全速前进，速度极快，周围的景色飞快地向后略去。 忽然，后边传来些声响，跟着他们看到了天上，一架无人机正循着他们车队往前，在程嘉懿的车辆上空调转头，向回开去。 程嘉懿看着离开的无人机，转头问王勇道：“他们会不会发射个什么地对地，或者什么的导弹不？” 王勇想想道：“应该不能。我们的目标也是他们的目的地，我们等于在给他们打前锋。” “可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身份？”杜一一问道，“这车辆看着是当地的，我们还将他们的侦查分队的人杀了。” 王勇和程嘉懿的心都是一激灵。程嘉懿不放心地伸出头往后看去。 “那是什么？”程嘉懿问道。远远的天空好像有个亮点，亮点正在开始放大。 王勇也探出头来，忽然大叫一声：“快开车，加速！” 车辆陡然一个提速——程嘉懿这辆车正在最前方，速度猛然提升，程嘉懿被颠簸了下，坐回到座位上。既然全都回头，天空中不是一个亮点，是好几个，正飞速而来。 “快！”王勇大叫着。 程嘉懿紧紧地抓着扶手，惊惧地望着天空，心里刹那而起的念头竟然是她也会有这一天，她竟然也会有被导弹追着的那一天。 她奇怪地只是惊惧这个事实，却不恐惧导弹的袭击，她眼睁睁地看着接近的导弹，导弹爆炸的一瞬生命就会结束吧，就没有痛苦吧。 “轰！”程嘉懿的头忽然被按下，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到导弹爆炸时候的亮光，只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鸣，感觉到身子的车子跳了起来般。 她摇晃了下，压着头的力量放松，她抬起头，身后冲天的火光，冒着黑烟的蘑菇云，一辆车从火光中冲出来，却车身不稳地摇摇晃晃差点冲出路面。 程嘉懿反身看着后面，不知所措。 他们的车辆还在前进着，正好一个拐弯，她看到身后不止一处的黑烟，看到破碎的残骸，看到车辆正在冲出黑烟。 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任何可以挣扎的。这才是现实。 程嘉懿看着后边的车辆冲出来，看着天空再一次出现亮点。 “停车！弃车！”王勇忽然大叫着。车子猛然一个刹车，程嘉懿几人从车里跳了出来，飞快地向旁边丛林内跑去。 程嘉懿跑着，回头看着，亮光近了，近到可以以为能看到修长的导弹形状——那不过是错觉，眼睛里只有一闪而近的火光。 “轰！轰！轰！”他们扑倒地上，大地在震动，他们被震动得在地上颠了起来。 程嘉懿回头，只看到一辆辆车子翻滚着跳了起来，也看到弃车逃跑的人，看到被炸到在地上的，被气浪掀翻的。 路面上的车队已经完全被炸得停下来，哪怕是完好的车。 人群从车上跳下来，在向丛林奔跑着，程嘉懿扶着地面站了起来。 “轰！”车辆发生了二次爆炸，爆炸的火焰点燃了周围的树木，气浪也掀翻了还在近处的人，所有逃生的都在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到。 车辆已经成了最危险的所在，他们除了弃车而逃，什么都做不了。 天空，再一次出现了无人机，王勇忽然半蹲在地上，举起了枪。 程嘉懿仰头看着无人机，看着小巧的迅速地，带给他们死亡的无人机。 “哒哒哒！”耳边传来枪声，不远处也跟着传来枪声，无人机忽然一个拔高，在天空中一个拐弯，跟着往高处飞去。 “上山！进山！汇合！”王勇站起来大喊着，跟着用另外一种语言也大喊着，挥着手。大家爬起来，慌不择路地跑着，边跑边汇集在一起。 车辆燃烧的火光映出里面还有的残破的身影，也映照着狼狈逃命的人，他们从兵营里带出来的车辆、枪支弹药全都留在了车里，只有几个人带出了武器。 “啊——”忽然，有个人疯了似的喊了起来，他跳起来拿头撞着一棵大树，周围的人条件反射地避让开，可那人只是撞着树，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第489章 绝望 有人扑过去拉住了那人，抱头痛哭，纷乱的人群里，程嘉懿忽然看到了李立。 李立身上的衣服被熏黑了，头发也烧过了，脸上黑了一大块，他的腿也好像有伤，却还抓着一把微冲。 程嘉懿在人群中找着，看着她的护卫们往她这边跑过来，看到人群中李玉被吓得惨白的脸。 她的心微微松了一点点。 “走，进山，他们马上就能追上来！”王勇大叫着，“进山！快！” 山，也不过就是郊区的荒山，和他们前一天晚上打猎的山是一样的，不高，但树木茂密，钻进去就会被浓密的树叶掩盖住。 但这山也不是安全的，尤其是他们中不少人带着伤跑进去。 但山里至少不会有导弹，不会有枪弹射击过来。 程嘉懿听到王勇的指挥声，也听到李立周尧的大喊声，她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幸存下来，也不知道她能做什么，当他们终于站下来的时候，终于能彼此打量的时候，程嘉懿才发现王勇不在身边。 几乎马上王勇就从身后跟了过来。 各小队开始统计人数，大家都往熟悉的人群中靠拢，程嘉懿身边也站过来人。 “程姐，我们现在有两个方案。一个是继续往川城去，一个就是隐蔽在山里，等到这边部队过去，我们返回，还是按照计划往北。”王勇站在程嘉懿身边，小声和她说道。 “那些部队不会派人上山追我们吗？”程嘉懿问道。 “不会。”王勇摇摇头，肯定地道。 “为什么？”程嘉懿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以前是部队的……”王勇报了个官衔，见到程嘉懿吃惊了下，摇摇头，“我们执行任务是第一位的，眼下车辆已经损毁，我们进山了，山对于所有人都是个威胁。 他们最多会留下一部分人守在路口上，或者继续派无人机查看我们的动静。我们没有了车辆，行动就会缓慢，但也会避开公路，追我们得不偿失。” 程嘉懿点点头。 李立和周尧一并走过来，周尧身上也带着伤，胳膊上缠着纱布已经被鲜血浸湿了。 王勇将刚刚和程嘉懿说的又和李立周尧说了一遍。 他们一共七百余人，如今所剩不足四百，其中还有一半带了伤。 有伤本身不可怕，他们的恢复力都是惊人的，但他们的伤口恢复需要食物，也需要晶体。 苦菜花留下的人手里几乎都没有晶体，李立周尧将他们的库存给大家发下去，一番修整之后，爬到树上的人报告，足有百多辆的车队通过，清理了他们的车辆，将完好的全都炸毁了之后离开。 剩余的人群中弥漫着悲观的气氛。 “李队，我们一路跟着你，我们整个C城所有人都跟着你，从我们几十万人到几万人，到现在二百多人，你一路把我们带到绝路上去。现在你到底要把我们怎么样？” 人群中忽然有失控的声音传来。 “我们在国内被赶着被杀，出了国还是这样，要等我们全被杀了才结束吗？” “我们凭什么要被杀？反正都是死，拼了去！” “对！拼了！与其什么也不知道就死了，不如拼了！” “我要回国！” “我们走！我们自己藏起来也能活着！” 程嘉懿、王勇、李立、周尧几人全都看着大家。 叫喊很快就传染出去，连同程嘉懿身边的那些护卫们，也都窃窃私语起来。 大家一路跟着汇集在一起听凭安排，都是为了活着。他们是经历过死亡，可只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才会倍感生命的珍贵，才会更加珍惜生命。 可忽然他们发现，他们是在一路走向死亡的时候，谁还愿意这么跟着？ 李立站在众人面前，第一次无话可说。他是想要带着大家活下去的，可他却是一次次将所有人推向了死亡面前。 他看着这些幸存者，他们跟着他，从自己的家乡一路逃亡，眼看着亲朋好友和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死在自己面前，到如今，谁也撑不住了。 他也要撑不住了。 导弹的袭击，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纵然他意志坚定，他也撑不住了。 他的身后，只余下几个战友了，他们默默地站在他的身边，却是也要撑不住了。 王勇沉默地站在旁边。军队里最怕出现这种兵变，如果不及时制止，士气、斗志就会迅速消失，在强大的军队也会瓦解，更何况这些人本来就不是士兵，他们只是幸存者。 他在这些人面前也全无威信，他也说服不了任何人。王勇只是打定了注意，好在苦菜花的人还能留下，他也只要保护住程嘉懿一个人就好。 “我们走！”不知道谁最后说了这句，众人安静了下，忽然哄的一下，竟然真的就要往山林中四散。 “等等！”程嘉懿眼看着李立只是沉默站立，没有丝毫制止的意思，忍不住高声叫道。 程嘉懿的声音清脆，在山林中高声一喊，就如山间乍然而出现的鸟鸣一般，众人正要四散，不由就站住了。 程嘉懿喊住了众人，心里却还没有准备好言词，但见大家回头，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各位先稍等片刻。”程嘉懿努力想着挽留人的话语，脑海里却只有暂时让人停下这么一句。 “咱们先等一等，刚刚王哥给我说了，说外边经过的军队会有两个走向，你们要是贸然离开，别冲撞了，先停停，然后再决定往哪里走。”程嘉懿努力组织着语言。 她不是要将王勇推倒前边的，她只是要挽留大家。这些天她外出“打猎”过好多次，深深地知道，零星几人根本是无法独自偷生的。 能活到现在的都是猎手，他们不见得就比当地人多厉害。如果遇到有组织的当地人，那就是死路。 大家果然安静了下。 程嘉懿道：“部队才过去，大家应该知道是我们华国的部队。华国的部队已经到半岛了，刚刚连导弹都发射了，也就是说，这个半岛很快就是战场了。 我们都是逃过来的，我们逃过来因为什么，这个半岛成为战场就会因为什么。我们可能之前没有告诉大家我们的目的。现在说说。 我们本来打算往北，不是回国。我们没法回国，我们也无法和我们的部队交战，无法偷袭，无法做任何事，因为我们不是失去理智的变异人，我们还是人！” 第490章 分崩离析 程嘉懿自认为她说得情深意切，感人肺腑。 他们是被追捕至今的，是被放逐到这里的，但追捕放逐他们的是身后的部队，那部队，也不知道遵从得谁的命令。 眼前给他们发射导弹的却是另一方部队，未必知道有他们这些人，只是当他们是当地的军队，是敌人。 无论如何，他们都做不到同室操戈的，至少，他们做不到明知对方是自己国家的同胞，是保家卫国的自家人，还会举起屠刀。 虽然他们手里的“屠刀”在人家眼里可能连杀鸡刀都算不上。 程嘉懿以为她这话必然会引起大家的共鸣。他们有共同的经历，艰难活到现在，必然也会有共同的想法的。 可话音落下，程嘉懿却看到面前那些人脸上的愤怒和揶揄的神情。 “程大小姐，你还记得我们是逃出来的，记得我们被一路追杀过来的？那你也没有忘记死在C城的那些人吧，也还记得你的父亲也曾经被送到研究所研究的吧。” 忽然一个人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程嘉懿瞧着那人只是面熟，却一时记不得面熟在什么地方。 那人大声说着，冷笑一声：“程大小姐当自己是人，当我们是人，可他们，”那人伸手指着他们逃出来的方向，“他们有当我们是人的吗？还有他们！” 这一次那人指的是李立，“他们也当我们是人吗？” 这话立刻就引起了共鸣，刹那就出现义愤填膺的声音。 “不说当初了，过去的说起来也没有意思了，就说现在，谁还当我们是人？我们自己吗？”那人怒道。 “我宁愿不是人了！”有人跟着大声附和道。 “对！我他妈地早就不想做人了！”有人骂道。 “都是他们害的我们！” “要是没有他们，我们根本就不用死那么多人！” “对！也不用背井离乡！” 程嘉懿看向李立，李立沉默地站立着，沉默地听着众人对他的谩骂。程嘉懿的心里涌出快意来。 她也早就想这么指着李立的鼻子骂了，可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骂不出口。 “程大小姐，你也听到大家的想法了吧，我们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了！”那人嘲讽地道，“他们能追杀我们，我们凭什么不能杀他们？” “可杀之后呢？”程嘉懿急起来，嗓门也提高起来，“我们就这些人，怎么杀？拿什么杀？说起来我们不过是想要活着，我们只要活着不就好了！” 没有反驳，没有议论，可看着程嘉懿的眼神明显都是不信任。 程嘉懿急切地道：“我们本来的计划是往北去到边界，沿海的边界，要是能过了边界，往北就是广袤的土地，我们可能就安全了。” 大家静了下，跟着议论起能否安全走到边境的可能。 程嘉懿回头看着王勇，却见王勇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又看看杜一一，杜一一对她微微点头，程嘉懿心中再生出信心来。 “咱们就这些人了——大家也都对前途无望了，再分散了，说不定会遇到什么人，说不定真就成了别人的晶体。咱们聚在一起，还有点希望，哪怕是一点点希望。至少咱们现在先不要分开，我们都冷静下。” 许是大家也没有真的想要分散，也许是程嘉懿的话让人信服，众人低声商议起来。 所有人明显分为了三部分。 程嘉懿这边一部分，李立周尧身边也聚集了一群人，除了幸存的几个战友，还有研究所幸存的几个人，关守义也在其中。 幸存者们现在似乎不相信任何人了，他们聚集在一起，推举出来几个人，程嘉懿这才注意到，张豪、顾东临和才说话的那人赫然是新的首领。 “程姐，这里不宜久留，我们食物、饮用水全没有带出来，这山瞧着也不像有多少野味。”王勇走过来，对程嘉懿道。 程嘉懿心烦意乱。还不如刚刚什么也不说了，大家散了各走各的也好。可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 “是往前走还是往回走？”程嘉懿低声问道。 王勇叹口气，“你的意思呢？” “我？”程嘉懿看着周围。 李立一伙人正拿着地图低声琢磨着。张豪那边已经争论起来了。她又哪里有什么主意。 王勇看着程嘉懿道：“你若是还想着去边境，我定想方设法送你过去。” “要是不去边境呢？”程嘉懿下意识问道。 “楚队那边，藏下你们几个人还是可能的。”王勇观察着程嘉懿的神色道。 程嘉懿没有犹豫地摇摇头：“这么多人不可能不走漏风声的。” 王勇沉默了下，程嘉懿忽然明白过来王勇的意思：“你说我们几个人，就我和一一李玉？” 王勇微微点头。 程嘉懿看着王勇，好半天摇摇头。 “那我们先离开这里。翻过山前边不远有个村子，先找到住的地方，找到吃的。”王勇道。 程嘉懿以为王勇会劝她几句，没想到她只摇头，王勇就再也不提，回头招呼着他那伙人准备动身。 他们这边一动，立刻就吸引了所有视线，程嘉懿简单地将王勇的话重复了一遍。先前大家虽然吵着要离开，可谁也没有个明确的目的地，有人起头，犹豫了下，就都跟着一起。 李立几人聚在一起也跟上了。 山并非很大，有的地方树木茂盛得几乎无路可走，但总是有能走的路。中途遇到了一处山泉，大家停下来补充了水分。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翻过了最后一个山头，看到了山下的村庄。 安安静静的小村庄就在山里，只有几十个房屋的样子，周围不多的农田，压实的泥土道路，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村子了。 村子是空的，没有人。 农田里的玉米和可以果腹的蔬菜被摘下来，这些东西连填饱肚子都不够，王勇安排了人往道路两侧收集食物。 不觉间，王勇替代了李立的指挥，虽然他只是安排苦菜花的人，连程嘉懿的护卫都不动用。 程嘉懿只觉得有些麻木，先前劝说大家留下来时候的激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全消失了。 她看着李立、周尧他们十几个人一起走过来，离她不远站下，只有李立一个人走过来。 “程嘉懿，我们要走了。” 第491章 崩溃 程嘉懿迷惑地看着李立，一时没有明白李立的意思。 “我很抱歉，将大家带到了绝路上。”李立再道。 “你要走哪里去？”程嘉懿忽然明白李立的意思。 “回去。” “什么？”程嘉懿睁大眼睛。 “我们回去。”李立重复道，“回我们曾经来的地方。” “你疯了！”程嘉懿对李立是有怨恨，可还不至于会恨到恨不得他死掉，“你回去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李立平静地道：“我应该早些回去的。现在他们有你，也是我们该回去的时候了。就这样吧，祝你们好运。” 程嘉懿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看着李立转头，跟着他们十几个人转身，往山里走去。 “怎么了？”王勇安排完众人，转回头，就见到程嘉懿怔怔地看着山里。 “李立他们走了，说他们要回去。”程嘉懿怔怔地道。 王勇皱皱眉，“回哪里？是回公路上，还是回哪里。” “不知道，李立只说是回去。”程嘉懿忽然也不确定李立的说法。 “等到苞米熟了，我们也马上离开。”王勇道，“我们走小路，沿着山走，只要不对劲，立刻进山。” 程嘉懿现在全无主意，只能点头。 李立一行人的离开，很快就传开了，剩下的人立刻就分崩离析起来，苞米熟了的时候，大家也都回来了，清点人数，再少了一批。 “纪岩带走一批人。”张豪和顾东临找到了程嘉懿，张豪道，“我们劝说不下来。” “我们也马上走。”王勇道，“将东西分分，马上离开。” 说是先走再说，可之后说什么程嘉懿一点也不知道。连走到哪里都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呢？与秦风分手才半天，就半天，他们怎么就分崩离析了？ 她分到手里两个苞米，苞米成熟得有些老了，啃起来硬硬的，明明也饿了，却食不下咽。 程嘉懿心里满是不解和惶恐，他们好好地走着，怎么会突然就这样了呢？ 天黑之前，他们住宿在下一个村落里，这个村落里还残留着厮杀过的痕迹，不久之前应该还有人。 程嘉懿的心里已经麻木了，她忽然也想要离开，就她和杜一一、李玉偷偷离开。 杜一一和李玉一路上也是一言不发，他们也全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打击到了，死里逃生不可怕，可怕的是士气的崩溃。 门吱呀响了声，跟着传来王勇的声音。王勇推开门的时候，就见到三人都抱着膝坐在地上，眼珠子转到他的身上。 “刚和张豪、顾东临商量了下，他们的意思是尽快找个安身所在。”王勇看着他们三人道。 没有人吱声，谁也没有想要掩饰自己的绝望。 “怎么了？”王勇诧异道。 “要不我们也回去吧。要杀要剐随便了。”程嘉懿看着王勇道。 王勇怔了下，“为什么？因为有人走了？” 三人看着王勇。 王勇也坐下来，“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那种想法？” “王哥，要不你回去吧，跟着我们，只会被我们拖累。”程嘉懿低声说道。 王勇皱皱眉，“你们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昨晚还好好的，今早还好好的，可是忽然就这样了。我们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没有车，没有武器，没有食物，也没有指望。”程嘉懿道。 “没有车，我们行动更灵活，就更不容易被发现行踪。至于武器，大多数人都不能使用枪支，原本那些武器对我们也没有大用。至于食物，只是暂时短缺，只要出了这片山，就不会缺少食物的。至于指望……” 王勇停了下道，“我一直不认为你们还有什么指望，但一直没有放弃的是你们。就因为李立他们走了？因为一部分人也离开了，才觉得没有指望吗？” “还要什么？我们还有什么？”程嘉懿问道。 王勇道：“还有条命。” 程嘉懿冷笑了声：“也就剩下条命了。” 王勇看着杜一一道：“小杜，你也这么认为？” 杜一一靠着墙壁，仰着头，看着天花板道：“就剩下这条命了，可现在活着为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今天早上我们还有目的，现在呢？” 程嘉懿道：“我们到不了边境的，连突破过去都不可能。我们这些人只能越来越少，最后一个个死掉。” 王勇默然。 他们现在还有200余人，而在早晨，他们还有700余人。 “什么也别想了，先好好休息，睡醒了再商量。”王勇站了起来，开门出去。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王勇根本不会相信程嘉懿也会有如此沮丧的时候。这种沮丧就好像会传染似的，王勇觉得他要是再在房间内呆上几分钟，也会和程嘉懿一半沮丧的。 人活着是要有未来的，而程嘉懿他们的未来在哪里呢？ 回去？王勇再一次生出这个念头来。 他认认真真地开始盘算回去的可能，然而好一会，他摇了摇头。 以程嘉懿的性格，回去，她跟着就想要战死沙场。而她如果不战死沙场，她那身手也会搞出大动静出来的，绝对会给她自己和别人带来麻烦的。 最好的方法还是尽快到边境，越过边境去，那时候就是海阔凭鱼跃了。 房间里，李玉小声道：“程姐，小杜哥，我们也走吧。” 杜一一垂下些视线道：“我们三个？” “是啊，我们三个，就我们三个人，在哪里不能活？我们可以沿途打猎，就是遇到变异人也不怕。我们也可以往回走，偷偷回国。到时候只说是幸存者，改名换姓就好，谁还能知道程姐是程姐？”李玉又劝道。 程嘉懿不是没有这么想过，她很早就想过。 “真的，程姐，王勇还欠你一条命，咱也不要别的，就要他将我们送回去还不行？也不用他给我们身份。”李玉觉得他的想法很好。 “可我们走了，他们呢？”程嘉懿轻声道。 “他们……”李玉叹了口气。 他们三个走容易，可剩下的人呢？ 第492章 失望 不是圣母心，程嘉懿自认为她还没到圣母心的程度。她身边还有王勇，还有王勇带着的一百多苦菜花的人。 苦菜花的人也是乌合之众，但是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犹豫地跟着王勇，而王勇也没有露出任何惊慌之色，就说明王勇还是有自信和影响力的。 留下的那些人里还有张豪和强哥，还有顾东临。程嘉懿也许可以扔下顾东临，但她无法丢掉张豪自己跑的。 虽然她也很想跑。 她心里真的想要跑，跑到一个没有人也没有变异人的地方，打猎种田，自己喂饱自己。 穿越的雄心壮志，建功立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平淡是真，以前程嘉懿也这么说过，可心底总是有一分不忿，所以变异以来她挣扎着，努力着。可现在，她退缩了，从心底往外退缩了。 她真的只想安安稳稳地就和杜一一躲起来，任外边战乱厮杀。 如果那时候她就和杜一一一起带着父母躲起来该多好。 可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 门被轻轻敲了下，三人挪动了下视线，李玉站起来把门打开：“豪哥。” “都在啊。”张豪招呼了声。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要站起来，张豪忙伸手：“坐着坐着，我也坐。”说着坐下来。 李玉回身道：“豪哥，冬子怎么样了。” 孙冬跳车的时候扑倒强哥身上，替他挡了下，后背被飞过来的火球烧了，当时看挺吓人的。 张豪叹口气道：“吸收了晶体，效果还好，瞧着吓人，不疼了，才睡了。” 通常吸收了晶体只会精神，这睡了，便是不太好，程嘉懿摸摸身上，只有一枚完全橙色的晶体，就拿出来道：“豪哥，我手里现在没有变色晶体，只有这粒橙色的，你拿给孙冬试试。” 张豪叹口气道：“按说我不该要你的晶体，尤其是橙色的。” 程嘉懿摇摇头，“拿着吧，再遇到我也能弄到。” 张豪拿在手里，抬头看着李玉道：“小李子，你给冬子先送去，强哥也在。” 李玉点点头，接过晶体转身出去。 豪哥看着两人道：“我来问问，你们有什么打算没有？” 杜一一道：“不是往前就是退后。要是可能我也想我们自己跑。只是也只能这么想想，能跑到哪里？”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这话有点像是回答她先前的问题。 张豪心下狐疑，觉得杜一一这话好像是说给他听的，在暗示他没有可以跑的地方。 杜一一猜到了他打算跑掉？张豪忽然想起他当初也是从和平嘉园跑掉，脸上热了下。他马上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其实也不是非要跑。只要度过眼下这个难关，咱们完全可以找个能修整的地方好好修整下。人贵精不在多是吧。” 张豪先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见程嘉懿和杜一一果然露出些被吸引的表情，这才接着道：“我和强哥合计了下，那些人走了，其中难免有被抓住的，咱们的行踪就肯定被泄露。 所以，按照原计划继续北上，应该不够安全。但我们也不能后退。就算王勇想要护着我们，我们也不能给人家添麻烦，尤其是这种掉脑袋的麻烦。” 张豪不自觉地摇摇头：“以前啊，只盼着人越多越好，人多才力量大不是。可现在才知道，人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人心不齐。咱们人心就没有齐过。”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默然。他们人心是从来就没有齐过。他们从来都是分伙的。 “现在也好，虽说人少了，留下来也都不算怎么厉害，但人心齐，都在瞧着小程你的动作，也都想知道明天要怎么走，怎么做。”说着加重了语气，“我也一样。” 程嘉懿第一次听到张豪对她这番信服依仗的话，一时有些发怔，可跟着就明白过来，张豪不是对她信服，应该是对王勇信服。 程嘉懿在心里叹口气，将地图拿出来，杜一一点燃了蜡烛，烛光下的地图上落下来些阴影。 三人安静地看着地图。 “小程，你给豪哥说句话，你还打算去监狱不？”沉默了一会，张豪问道。 打算去吗？还是不打算去？程嘉懿仔细想了想，摇摇头，“豪哥，你说得对，不怕意外，就怕万一，再说监狱也太远了，北边应该被清理过，咱们一路补给都困难。” 张豪点头。 可不去北边能去哪里？也深入，追着秦风去？程嘉懿在心里摇摇头，别说秦风开车他们步行，就真的追上了，她要怎么和秦风说？ 看到程嘉懿犹豫，杜一一也没有提出什么，张豪试探地说出他的想法：“对，要想得到补给，还得往里走去，就是……王勇带着的那些当地人会不会同意。” “豪哥，你的意思是咱们也往南，在军队后边捡漏？”杜一一问道。 “不一定是跟在军队后边。半岛这么大，军队不可能拉网似的推进，就比如咱们，明明知道有咱们这一伙人跑了，还是丢下我们了。” 张豪说着，自己也受到自己启发，“我们也可以先侦查下军队的动向，他们是往川城的，如果他们只是粗粗地扫荡一遍就离开，他们漏下的，就够我们嚼用了。” 若是以前，张豪这想法说出来，程嘉懿绝对会露出兴奋的表情来，甚至会马上盘算着怎么跟上去。可眼下，程嘉懿只是盯着地图发呆。 张豪眉头不觉皱起来，瞧了杜一一一眼，杜一一想想道：“豪哥，今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了，我们心里都有点乱。” 张豪眼睛眯眯。 杜一一接着道：“心里乱，就不敢仓促做决定。我们先休息一晚上，也静静，明早再决定吧。” 杜一一这话说得很得体，张豪却还是从中嗅出了些和以前不一样的味道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会心里乱？他们会犹豫，一点想法都没有？张豪不相信。但杜一一话说到这份上了，张豪自然是不能再留下了。 张豪难言心里的失望，客气地安慰了几句，无功而返。推门出来之后，失望中又添了疑惑。 程嘉懿和杜一一一路受到的打击比这大得多，怎么就心里乱了？ 第493章 老城区 张豪回到住处，没有看到李玉，强哥正单手拿着橙色晶体研究着，孙冬趴着，精神好了很多，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晶体。 “吸收不了？”张豪问道。 “吸收不了。”孙冬道，“辜负豪哥了。” 张豪摇摇头，接过晶体眯着眼睛看着。橙色晶体经营剔透，却不透明，就仿佛一粒没有任何杂质的玉石，看着就忍不住喜欢。 “别急，明后天找机会弄点变色的。”张豪安慰孙冬道。 “我没事。”孙冬动了下，眉头微微皱起。 “小程这个大方劲还是没有变，橙色晶体都能拿出来。”强哥赞叹一声道，“我要是有，可舍不得拿出来给外人。” 他们与程嘉懿的关系是不错，但关系再好，也算外人。 “可惜了，她要是有个好人带带，以后成就肯定不可限量。”张豪惋惜道，“李立就这么走了，给她打击大了些。” 强哥不自觉地摸摸不存在的左臂，摸了个空，也不太介意地道：“小孩子心性，经不起挫折，打击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得的打击还少了？哪一次不都挺过来了？” 张豪哼了声道：“那倒是，不过现在她依靠的人就只有那个王勇了。要是王勇再有个什么意外或者跑了，她估计着……” 这后果也不好估计，张豪摇摇头，掂掂手里的晶体，这玩意到底也舍不得送回去，犹豫再三，摸出个小瓶子装了起来。 孙冬支起来一个手臂道：“豪哥，李队会去哪儿？” 张豪挑着眉毛道：“他？我若是他，肯定要回去找上头算账去。这真是狡兔死走狗烹。李立也算是给他上级鞠躬尽瘁了，最后自己这个下场，身边人也全都拖累了。” 孙冬沉默着再趴下。 王勇离开之后，在各个房间外边转了一圈，看了重伤的伤号，寻思了一会，找了苦菜花的人聊了会，再思虑了会，转头时，正看到张豪离开。 房间里还亮着蜡烛，地图在两人中间，只是程嘉懿和杜一一显然都心不在地图上，都在发怔。 王勇瞄了眼地图道：“咱们这里重伤的三十多，轻伤的恢复的还好些，重伤的没有变异血肉或者晶体，就麻烦了。 我刚和当地人聊聊，川城分为新旧三个城区，其中一个旧城区面积不大，房屋结构密集，人口也密集。我打算去探探，弄点晶体。” “部队现在应该将川城打下来了吧？”杜一一迟疑着道。 “就算是屠城也要有个时间。”王勇问道，“一起去看看？” 杜一一看眼程嘉懿，程嘉懿犹豫着点点头。 能资格摸进川城的人不算多，连受了轻伤的周爽都算上，才凑出来九个人。 他们只带着棍棒和尖刀，跟着一个当地人一起，趁着夜色，循小路往川城方向跑去。 小队人的情绪都不高。 白天发生的一切让大家的心情都很压抑、沉重，他们急需要发泄，更需要一个收获来冲淡低落的心理。 他们不幸的经历都差不多相似，不同的只是凶险的程度和过程，内心的承受度。 沉默中，不觉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实力高低也逐渐显露出来。 最先满头大汗的是当地的向导，其他人相对就气定神闲了，虽然比较起来还是有细微的差距。 程嘉懿在其中是佼佼者，她还不大会通过调整呼吸减轻负担，就是凭借着年轻的体能和晶体的调解，跑起来轻快地像小燕子般。 杜一一的情况和程嘉懿相反。他刚加速跑起来时还有些吃力，但很快就随着他的意念沟通了晶体，快速奔跑就变得轻松起来。 稍后他就开始试着调解晶体的能量供给，试图找到最佳的平衡点，不觉赶路也不显枯燥了。 王勇的奔跑就踏实很多，他明显是按照某个节奏控制着呼吸和体能的分配，似乎使用的是身体自身变异之后的体能。 张豪和顾东临、周爽，看起来也很轻松，呼吸均匀，步伐不急不躁。 另外两人是从程嘉懿的护卫里挑出来的，步伐有些沉重，体力看起来只比当地向导好一点点。 他们人在赶路，也都趁这个机会彼此观察着，慢慢地就都对彼此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 中间短暂地休息了两次，足足高速跑完三个小时，午夜十分他们临近川城，浓重的血腥味道也随着传来，随着传来的，还有零星的枪声。 几人随着向导避开主要公路，贴着川城的城边，向最远处的一个老旧城区跑过去。 川城狭长，城边茂密的植被让地形看起来也出现变化，有些小路甚至被植被堵死了。一次绕路的时候，他们差点撞上一个几十人的持枪队伍。 好在他们有惊无险地终于进入到老城区的范围内。 很难想象川城的老城区会是棚户区，低矮的平房密密麻麻，路面狭窄，因为长久的踩踏结实得草木不生。 乍一进入老城区，恍然是走进了不知道长短是否通畅的胡同内，胡同两侧的低矮平房也好像全是人走楼空，完全死寂。 但只要屏住呼吸，仔细倾听，却是不然。 这个老城区内每一个胡同两侧都有细碎的声音发出，胡同内也都弥漫着血的味道。很快他们就循着血腥味道找到了几句被刨开头颅的尸体。 尸体流出的血液还没有干涸，显然这里正在发生的屠杀，不全是来自外部。 九人短暂地商议下，分成三伙，王勇自然是跟着程嘉懿和杜一一。张豪带着两个程嘉懿的护卫，顾东临和周爽要照顾到当地向导。 大家各选择了一个方向，消失在胡同内。 朴美顺瑟瑟发抖地抱着膝盖，缩在房间最里面的角落里。她把头埋在膝盖上，口鼻朝下，极浅极浅地呼吸着。 她怕极了。 变异开始到现在，她无时无刻不是在惧怕中度过的，每一天她都以为她会死掉，包括现在。 她听到远处传来陌生的脚步声和呼吸的声音，听到这些声音分开，有三个人正往她这边跑来。 她吓得伸手按住砰砰跳动的心脏，恨不得屏住呼吸，将自己存在感完全湮灭。 第494章 朴美顺 这些天来，朴美顺就是靠着灵敏的听觉躲避开别人的搜寻，可现在，这个夜晚，她完全不敢离开这个房间。 听觉的灵敏可以让她避开人，但也让她比寻常变异人了解更多的杀戮。她听到了远处密集的枪声，分辨出有不同的枪炮的声音，也听到了议论战斗的声音。 这些声音里最可怕的是老城区盘恒的那一小伙人，他们刚商议了，要趁这最后的混乱，将老城区这一片知道的几个幸存者杀了之后尽快离开。 现在不但有那一伙人，还新来了一伙，其中三个人正在往她这边的胡同里来。 她应该立刻离开这里，可是还能躲到哪里？前门的胡同是那三个人，后窗的胡同口那伙人正摸过来，熟门熟路地踢开一扇门。 那扇门内躲着一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并不知道朴美顺的存在，朴美顺却清楚地知道他每天出来活动的时间，还知道那个中年男人前天才吃掉一个十岁的男孩。 她听到短暂的打斗叫骂声音，甚至听到了骨骼碎裂声，之后是惊喜声和吮吸血液的声音。如果她被他们抓住，很快也会被刨了头颅吸干血液了吧。 朴美顺怕得抖了起来，她拼命地抱住自己，盼望着那两伙人尽快离开。 只要他们走过去她就安全了，只要他们走过去…… 前边的脚步声忽然加快了，很快就通过了她的房门，朴美顺祈祷着，希望后边那一伙人不知道她躲在这里。 后边胡同再开始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朴美顺的心随着脚步声的临近，越来越快。她屏住呼吸，一点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忽然，寂静的房屋内传来一点窸窣的声音，蓦地，危险的感觉袭来，朴美顺不由地将脸微微抬起来一点点，露出半只眼睛。 她的眼睛忽然睁大起来，就在她的面前半米远，一对冒着绿光的眼睛正幽幽地对准了她。 恐惧让她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一声尖叫不由从嗓子里漏了出来。 刹那，朴美顺就捂住了自己的嘴，但是晚了，尖叫声不但吸引了前后胡同的两伙人，还吸引了眼前那一对绿油油的眼睛。 那对眼睛忽然一动，疏忽贴近，朴美顺才惊恐地看到那是一条直立起来的蛇，蛇芯已经临近。 她再次尖叫了一声，倏地伸手抓住了蛇的七寸，掌心滑腻，蛇头扭动，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她听到前后胡同的脚步声一起涌了过来。 她小心翼翼地活到现在，躲开了所有人，可这突然出现的一条蛇，突然的一双绿油油的眼见，一下子将所有可怕的人全吸引过来。 朴美顺死死地捏着蛇，眼看着蛇身盘旋在她的手臂上，看到蛇口内火红的蛇芯一吞一吐想要够着她，也眼看着房门被一脚踢开，跟着，身后窗户也被一脚踢碎。 她还缩在墙角，举着蛇，就看到打开的门前是两男一女，窗口一人跳进来，听到还有两人跳上房顶，跳进院子。 战斗瞬间开始，房间内院子里全都打斗起来，朴美顺惊惧地看着面前寒光闪过，两个男人一声不吭地斗在一起。 她惊惧地双手死死地抓着蛇，忘记了蛇带来的恐惧，越捏越紧，直到将蛇的七寸几乎捏断了都没有察觉。 忽然，一声惨叫从院子里传来，朴美顺惊恐地看过去，看到一串血箭飞出，跟着一人倒下。 视线才一转移中，就听到房间里也是一声惨叫，交战双方忽然停止，一人软软地垂落到地上，站着的那人体格魁梧，转头凝视。 “不要杀我。”朴美顺惊恐地叫着，“不要杀我。” 窗口再跳进来一人，寒光一闪就奔着王勇过去，朴美顺将身体紧紧地贴着墙角，看到院子里人影乱飞，分不清孰胜孰负。但那一男一女的呼吸声几乎没有紊乱。 呼喊声传来，更多人跳上屋顶跳进院子里，窗口再跳进来一人，一眼就看到躲在墙角的朴美顺，犹豫了下，直接就向她扑来。 朴美顺将蛇猛地往那人脸上一丢，贴着墙根往门口一窜，门口一人恰好被踢进来，两人一下子撞在一起，跌倒在地。 房间本来就不大，地上一下子倒了三人，还有两人战在一起，另一人正挥手挡住死蛇，房间立时就拥挤起来。 这些人对王勇来说全是敌人，根本不用束手束脚的，尖刀闪过就又是一声惨叫。混乱中朴美顺只听到惨叫声，身体被击打的声音，她双手抱住头，无处可躲。 院子里，程嘉懿和杜一一几乎杀红了眼，越是狭小的地方，越显出速度的重要，对方才一跳下来，程嘉懿就冲过去，对方手里的刀才举起来，程嘉懿的刀就已经捅了进去。 程嘉懿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全着落在这几个人的身上。 杜一一护在程嘉懿身边，只要看到人跳下来，就是一棍子。 这一小伙人聚集在一起，偷偷摸摸地收割老城区的人头，实力本来不差，倒霉就倒霉在遇到的是程嘉懿、杜一一和王勇三人。 这三人的战斗力在整个逃亡过这边的幸存者里全是佼佼者，王勇比较程嘉懿的变态程度差一些，却有丰富的近战经验，尤其是面对面的格斗。 这一小伙人不过是仗着吸食了晶体，吃了变异人的血肉凶残强壮，遇到普通变异人自然是谁凶谁厉害，但是遇到经过格斗训练的人，便不是对手了。 从朴美顺发出惨叫不过两三分钟时间，跳进房间和院子里的人就全都倒下，其余的人见势不妙一哄而散。 王勇低头，看着缩在墙角的朴美顺，犹豫了下，尖刀抬起来。 朴美顺忽的叫起来：“不要杀我！求求您了，不要杀我！” 随着打斗的声音停止，夜忽的寂静下来，朴美顺的声音变犹为清晰而刺耳。院子里的程嘉懿和杜一一不由都皱眉看向室内。 半岛人说话的语气特别快，语音也总是带着强调的语气，尤其是这几句话，说得极为尖利刺耳，无比凄厉。 “闭嘴！”王勇低声训斥道。 第495章 返回 程嘉懿和杜一一看一眼朴美顺，转身开始收拾死掉的人。 不过是顺便瞧上一眼，他们是知道角落里这个女人的命运的。 他们就是来猎杀幸存者的，幸存者有没有作恶，该不该猎杀，和他们无关。 作恶了，是天网恢恢，没有作恶，只能是命运的不公。 程嘉懿和杜一一各敲开一个头颅，听着沉闷的声音，掏出晶体。 是变色的。 这些人想来也不是杀人如麻，不然晶体得是橙色的了。 王勇瞄一眼外边的两人，转头看着朴美顺问道：“这里还有多少人？” 听到熟悉的语言，朴美顺心底油然而生可能安全的感觉，急忙回答道：“这里的人跑了死了好多，求求你了，只要不杀我，我能带你们找到你们想要找的人。” 王勇的心里涌出厌恶。他憎恶背叛的人，不论什么原因，背叛都是他的底线。 “真的，我能听到他们的声音。我听到你们一起过来是九个人，你们分作三路，我还能听到他们没有全跑走，就在前边胡同口等着。”朴美顺急切地道。 她顾不得了，一口气将自己保命的隐秘说了出来。 王勇九人进入到这里之后脚步就放轻了，兵分三路也都只是手势，隔着如此距离竟然被这个女人听到行动，这个女人的听力简直太可怕了。 “他们现在在哪里？”王勇不相信地问道，接着补充一句：“我们的人。” “一个在那边，一队杀了两人。”朴美顺几乎立刻就道。刚刚情形凶险，可她还是听到了些微的动静，现在再听，距离就远了。 “如果你骗我……”王勇威胁着抬了抬手里的尖刀。 “不，我不敢的。”朴美顺松了一口气。 王勇脑袋往地面歪歪，拎起一个男人的尸体，朴美顺忙也揪住就近一人，摸出一把菜刀，切开头颅掏出晶体之后，伏下身子，快速地吸食着鲜血和脑浆。 王勇瞄了一眼，也喝了几口鲜血，割下来一只耳朵，微微背转身体，避开院子里两人的视线，将耳朵送到嘴里。 但王勇也知道程嘉懿和杜一一全都看到屋内的情形了，这个动作也不过是用来安慰彼此的。 几人手脚麻利地清理了尸体，朴美顺将晶体乖乖地送到王勇手里，神情里有些餍足，还不忘抓住那只被捏死的蛇。 “她听到了我们进来之后的脚步声，先留着。”王勇简单说了句，接着转头问朴美顺道，“他们还在前边等着？” 朴美顺忙点头：“还在，一共有六个人，有两人爬在房上。” 王勇翻译了，三人推开房门。 胡同不到两米的宽度，两人并排就难施展了，王勇走在前边，程嘉懿跟在后边，杜一一扭头警告地看了朴美顺一眼，朴美顺忙露出谦卑的表情。 王勇不大在意地快速往前走去，在到达胡同口的时候，一根铁棍带着风声从一侧横扫过来，王勇轻飘飘一侧身避过，身子一矮，从那人腋下穿过之时，尖刀穿过那人肋下，跟着一拉。 热血还没有洒落，王勇已经推着那人的尸体向另外一人一撞，转身时正避过一根尖刀，捏住那人的手腕一拧，将那人的尖刀回推到他自己身上，看到最后一人惊恐的眼睛，转身逃窜。 此时，程嘉懿和杜一一已经单手支撑飞身上了房顶，踩碎了房顶瓦片，跌落到院子里。王勇抽出一把匕首，抬手一扔。 匕首准确地命中逃窜那人心脏，程嘉懿和杜一一也各从院子里开门出来。 朴美顺惊恐而羡慕地看着三人，这杀戮太干净利索了，那些猎杀老城区的人也终于死了。 “谢谢你们。”朴美顺忽然给王勇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们杀了这些坏人，他们每天都要捕杀我们，他们终于罪有应得了。” 王勇忍了下，开始收拾战利品。 杜一一好奇地问道：“她说啥？” “说谢谢我杀了这些罪有应得的人。”王勇冷淡地道。 “呵呵。”杜一一冷笑了声。 能活到现在，在这般地方，谁能说自己完全无辜？就连他和程嘉懿都是双手沾满了鲜血，不敢说自己杀的人全是该杀的。 进入到老城区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三人就收获了十三粒晶体，都有些兴奋。朴美顺一心归顺，希望能得到王勇的庇护，更是将自己听到的藏人之处毫不犹豫地讲出来。 “那边胡同第三家的男人昨天才吃了他的妻子。” “这里有一个十五岁的男孩，他吃了他的父母。” “她靠出卖她的身体获得食物，只要给她吃的，什么她都肯做。” …… 破旧的老城区，隐藏着的幸存者的秘密，一点点被朴美顺毫不留情的揭开。 每个幸存者活下来的原因她几乎都知道，有的是在寂静的夜里声音主动钻进她的耳朵里的，有的是在她狩猎时候不小心听到的。 因为有她，王勇他们收割晶体极为顺利和轻松，也因为她讲述的那些罪名，收割晶体的行动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老城区隐藏起来的幸存者也不算少，这里房屋多，面积大，只要隐蔽好气息，随处都可藏身。但以往藏身的隐秘之初，如今就成了丧命之所。 开始朴美顺还能讲出来那些人的恶行，渐渐的她沉默了，只是指出来哪里有人。 朴美顺的听力真是太可怕了，王勇既想要留下她，又想要除掉她。 留下来的好处不容置疑，坏处就是在朴美顺面前，将无任何隐秘可言。 半小时后，王勇他们开始接近张豪，汇合之后，又靠着朴美顺找到了顾东临三人。 九人重新聚在一起，收割晶体的速度越发加快起来。 再半小时，手里都积存了不少晶体，他们悄然离开了这片血腥之地。 “她说川城主桥两侧都是部队。”离开川城前，王勇说道。 这个他们曾经打算穿行过的城市上空盘恒着浓重的血气，这里也即将成为死城。 天亮之后，他们回到了藏身之处。 这一次外出收获巨大，不但重伤的都分到了一粒晶体，还剩下了将尽百粒。按照出力程度再瓜分下去一半，剩下的就都留在了程嘉懿手里。 第496章 你走吧 小队行动的灵敏性，让程嘉懿冒出新的想法出来，他们现在总共也就不到二百人，完全可以从山区穿行，按照原本的目的前进。 反正他们没有时间方面的限制，也没有必要的事情去做，只要避开华国部队就好。但程嘉懿却不敢对王勇说。 昨天的遇袭给程嘉懿的心里带来了阴影，她害怕她的想法会让剩下的人也丢了性命。 变异以来，她考虑最多是怎么让自己、自己的四人小队活下来，但现在，这接近二百人的性命忽然都系在她的手上，她忽然间感觉到肩上的沉重。 以前她常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而如今她真正站在了决策者的位置上，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谋其政之后，她才知道其中的不易。 她连自己的想法都不敢轻易说出来，连一个决策都不敢定下来。 当初，李立是怎样做出一个又一个决定的？他内心里是否有过煎熬？ 秦风呢？他带走几百人的时候，也有没有考虑过那几百人的生死？ 还是做大事者都不要考虑那么多？一将功成万骨枯？ 程嘉懿心里乱七八糟的，更加不知道该作何打算了。转头想要找杜一一商议，却扑个空，杜一一打猎去了。 离开兵营之后，他们虽然也没有挨饿，但一直处在食物不足的威胁下。 半岛的农田荒芜的居多，饲养鸡鸭鱼更是看不见，他们昨晚上已经将周围能吃的全都吃了，听到杜一一去打猎了，程嘉懿才感觉到她也饿了。 杜一一都去打猎了，她却连个主意都拿不出来。 王勇站在不远处。 王勇知道他不可能一直跟着程嘉懿，他既然欣赏程嘉懿，要报她的救命之恩，就要尽自己最大力量推程嘉懿一把。 成长需要疼痛，自身的，感受他人的。程嘉懿已经感觉到自身与他人的疼痛了，就看她的肩膀能不能扛起来，也看她想不想扛起来。 王勇向来不会替他人拿主意。现在对程嘉懿也是如此，他可以帮助程嘉懿，却不会替程嘉懿做决定。 程嘉懿现在会彷徨无措，但这是成长必须的。 他等了一会才走过去。 “王哥。”程嘉懿招呼了声。 夜间的战斗在他们身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洗去了血迹之后，他们就如寻常的青年男女一般，只有偶尔警觉扫视周围的眼神，才泄露出来他们的战士身份。 王勇点点头道：“那个女人叫朴美顺，听力刚我测试了，三百米之内细微的声音都能听到，大些的声音能达到五百米左右。她不懂话语，留下对我们有些用处。” 程嘉懿“嗯”了声。 王勇接着道：“大家的情绪都还好。生死的事情，谁都有精神准备，不用那么放心里。” 程嘉懿意外地看着王勇，王勇笑笑道：“大家都是成年人，能活到现在的，还能留下来的，就都相信你。程姐，你也相信日久见人心吧。” 日久见人心？程嘉懿在心底品味了下。 “这种生活也不会是永远的，以后也许会好，也许会更坏。也许我们能等到好的那一天，也许会等到更坏的一天。哪一种都是天命。 但至少，在我们生命的最后时刻，我们不会后悔，因为我们努力了，挣扎了，抗拒了，也奋斗了。” 说到这，王勇回头，看着川城的方向：“看看他们，他们也努力了，挣扎了，抗拒了，甚至可以说奋斗了，但也湮灭了，成为了历史上如果可能的一笔。” 程嘉懿随着王勇的视线看过去。她没有真正看到青山之外的川城，也能想象到那个昔日繁华城市的如今，心里忽的涌出酸楚来。 “我们C市，也是这样了。”程嘉懿冲动地道。 王勇回头，疑问地看着程嘉懿。程嘉懿看着远处的山林，视线仿佛穿过山林看向更远处。 “早晨，我妈还送我上学，我还是开开心心地与我妈挥手道别。可忽然，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就昏倒了，就发疯了，然后就是撕咬……然后，我再也没有看到我妈…… 我头一次一个人住在家里，一个人给自己煮饭，看着手机学会了煮肉。第一次清点自己的财产，一个人去超市抢购。然后拎着一大堆东西，一个人回家。 那天，第一次有人想要抢我的食物，也第一次有人要对我不轨，那天，我第一次杀了人……” 程嘉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要说这些，那些过去因为不堪而被她封闭在记忆里，可现在，记忆的闸门忽然打开了，她清晰地记起来所有的一切，恍如昨天般清晰。 “那天，我擦掉了我的指纹，鞋印，带走了凶器，洗掉了带血的衣服。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去医院找我的父母。那天晚上杜一一也是一个人去医院找我……” 幸福的人都是一个样，不幸的人却各有不同。而这话在如今却要变了，不幸的人却也都有了相似的经历。 王勇想过程嘉懿的经历坎坷，却也没有想到她经历了那么许多。再想想，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能被众人尊一声“程姐”，经历的又怎么会简单呢。 “我曾经以为李立会是我们的救赎，可没有人是我们的救赎。等待我们的是屠杀，是逃亡，是一无所有，是和川城一模一样的命运。” 程嘉懿转头，好像在寻找C市的方向，但她已经分辨不出C市在那个位置了。 “我们逃了一次，又逃了一次，从最初的十万人到几万人，到几千人，到现在的一百多人。可能之后就是几十人，十几人，几个人。” 程嘉懿垂下眼帘，看着地面，“我们是被放逐的人，王哥，谁也做不了我们的救世主。你陪着我，也只会拖累你。你走吧。” 这三个字说出来，程嘉懿的心里有些难过。她能感觉到王勇是真心为了她好的，王勇也确实在帮她。只是她不能因为王勇对她好，就拖累王勇。 可同时她心里也有些畅快，终于再有一个人知道她的经历，以后她就是死了，也会有人知道曾经有她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经历。 第497章 推心置腹 “那一天，我们忽然被发下来很多葡萄糖和压缩饼干，部队的每个人都被要求停止训练，回到宿舍里。 那天食堂只做了一种菜，就是红烧肉，每个人的餐盘全堆得高高的，全是油乎乎的大块的红烧肉。 就这样，还是有昏倒的，有发病的。挺过了第一天，我们参与到救援中。” 回忆会传染的，程嘉懿的回忆勾起了王勇的记忆。 “医院很快就满了。跟着，变异就好像传染病一般地爆发。到处都是发疯饥饿眼睛血红的人，到处都是惨叫。 我们的战士被抓住，被噬咬，我亲眼看到一个新兵，他才十八岁，他哭着挣脱着那个饥饿的变异人，长声惨叫。我亲眼看着这个美丽的城市成为人间地狱。 我很感谢楚哥，在全市都不知所措的情况下，他下达了对变异人格杀不论的命令。” 王勇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痛楚，“所有的变异人，不论是民间的还是部队的，只要有嗜血的，一律格杀。当时，整个城市都是枪声，惨叫的声音，真正的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程嘉懿惊诧地看着王勇。 “我们杀了两天，真正的挨家挨户，幸存者没有发现变异的全都集中起来运送尸体。火葬场的焚尸炉根本就不够用了，尸体就堆在一起露天燃烧。 那些天，城市里到处都是血腥的味道和焚烧尸体的味道，而幸存者还要补充大量的肉食，还要猎杀吃人的野狗野猫。 前一刻还一起搜寻城市的人，下一刻就有可能变异，身边的人前一刻可能还和你并肩作战，下一刻血红的眼睛就可能瞄准你。 人间地狱也不过是如此了。 所幸，三天时间我们就控制了变异，知道是靠什么吗？是靠捕食吃人的变异野狗野猫鸟兽甚至可能有人肉。所有人，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都被强制吃下一碗碗的肉。 谁也不知道自己吃的到底是什么肉，只知道吃了就不会变异了，不会被清理掉了。我们的城市终于安宁了。 这时候，我们也终于知道了，我们也是变异人了，只是还留着理智承受煎熬。我亲眼见到有人承受不住，饮弹自尽。” 这个程嘉懿一直以为冷酷理智的男人眼睛里，也终于流露出来浓浓的悲伤。 “活着，比死要艰难，因为活着要承受的痛苦太多了。有一天我看到楚哥在哭，那个下了对变异人格杀勿论的人，站在一个冷掉的焚烧尸体的大坑前哭。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大坑里还焚烧了他的妻子。而他的妻子究竟是不是因为变异吃人被杀掉，却谁也说不清了。 可转头，他抹掉了眼泪，还要守卫这个城市，还要守住边境。 我有时候会想，一个人，究竟冷酷到什么程度，才会下那样的命令。可我又会想，一个人，究竟会慈悲到什么程度，才会下那样的命令。 后来，我见到了负责守卫边境的简哥，他给我讲了一桥之隔的对面，那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我们谁也不会逃避自己双手的血腥，可如果没有当时楚哥的雷霆命令，这个城市最后又会如何呢？幸存的人最后真的都会幸存吗？ 楚哥说，若是真有地狱，就让他一个人下地狱吧。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我们只是服从他的命令。 简哥说，我们已经是在地狱里了。 我想，人在需要选择的时候，也只能选择活着的人了。” 王勇闭了下眼睛，张开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悲伤，只剩下平静：“所以，活着，没有谁拖累了谁。我认可了你，张豪、顾东临、甚至秦风都认可了你，你身边的人也认可了你。 谁也不会质疑你的决定，只有你自己会反复思考，承受煎熬，一直到你可以从容地面对你的决定。” “可我只是个高中生。”程嘉懿脱口而出。 王勇注视着程嘉懿：“现在还有谁会把你当做一个高中生？” 远处忽然传来喧哗，两人望过去，有护卫从身后跑出去，不多时回来，高兴地道：“小杜哥他们回来了，抓到一只狗熊和不少野鸡，有熊掌吃了。” 王勇看着程嘉懿道：“现在，可以说说你的决定了？” 程嘉懿迟疑了下道：“我想，我们可以按照计划往北边去，可以走山路。” 王勇点点头：“我们可以边赶路，边捕杀猎物，还可以继续训练。你那个佣兵的想法其实不错的。” “真的？”程嘉懿生出点信心来，“你也觉得我们继续往北可以？” 王勇再点点头：“可以的。” 程嘉懿抿了下嘴唇，忽然道：“可要是往北，就不会回来了，我想……我想把我妹妹接过来。” 王勇摇摇头劝道：“我们这一路要翻山越岭，辛苦不说，还会危险。山林里遇到什么都有可能。再遇到上次那些蚊子也有可能。 还是等我们有了落脚之处再考虑接暖暖的吧。你放心，简哥会照顾好暖暖的。” 程嘉懿没有再坚持。 程嘉懿知道，这是她作为程姐以后自己第一次做决定的时候了。如果她的决定正确了，能领着所有人活下来了，以后，她才会是真正的程姐。 她不会去考虑犯错了会如何，因为那时候将不会再有程姐的存在了。 软弱与迟疑都将要成为过去，她该坚定起来。 最重要的是，她不该再将自己的软弱暴露出来了，不该总是要身边的人劝说了。 她早已经没有了李立，现在也没有了秦风，她就该是程姐了。 她派了护卫去请张豪、顾东临和杜一一过来，第一次由她掌控主持临时会议。 程嘉懿还不适应寒暄谦虚样的开场白，所以在人都到了之后，她直接步入了正题，说了她的想法，自己认为的利与弊。 很多时候，一个决定能不能得到执行，不在于这个决定正确与否，而是看发布这个决定的人的力度。 就在前一个晚上，程嘉懿还犹豫不决，沮丧颓废。经过了一夜的猎杀，程嘉懿忽然就变得自信起来。 不论是张豪还是顾东临，都以为是这次血腥的猎杀，激发了程嘉懿的杀戮之心，只有杜一一觉察出有些不对。 他知道在他不在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程嘉懿能振作起来，可是他自己都无法振作，更不知道怎样来安慰劝说她了。所以他才会出去打猎，要以这种方式减轻程嘉懿的负担。 杜一一怎么也不会想到，促使程嘉懿自信起来的，竟然是楚宁轩的决定，变异之后，楚宁轩在这个边境城市做的决定。 第498章 暗着 楚宁轩巡视了军营，查看了秦风离开之后留下的武器装备，也看了被肖奇留在兵营的那二人的尸首。 这两人就留在被杀的原地，除了头骨被打开，没有再被移动的痕迹。 “不是秦风做的。”肖奇也看了两人的尸体后道，“也不是军营的士兵。” 虽然一刀毙命干净利索，很像是专业人士做的，然而在真正的专业人士面前，还是有破绽可以查询的。 匕首出刀的角度，落下的力道，收刀的过程……受过训练和没有受过训练的，总会有差别的。 “你说大部队都先撤离了，秦风才带人离开，这人应该是躲在军营内的。手法上看，杀手的个子可不矮。”楚宁轩哼了声。 肖奇的脸色很差。他带出来的人身手都不差，可从尸体上看，被偷袭时连一点反抗痕迹都没有。 “别想了，杀手只能是那些幸存者中的人，不愿意跟着秦风走，又不愿意留在我们这里。这人说不定还在周围，随时等待有人落单的机会。告诉大家，周围有鬣狗。” 鬣狗因为后半身低于前半身，所以走路和奔跑的姿势不甚优雅，可跑起来却是相当迅速而且有耐力。且嗅觉复杂，因此，被他们用来称呼那些残忍猎杀人类以获取晶体的变异人。 这个通知下去，楚宁轩的人就全会戒备下去，别说单人行动，就是双人都很少。因为能称之为鬣狗的变异人，通常都有些特别的本领。 回头对简单道：“告诉赵队长，咱们周围出现了鬣狗，让他的捕杀者出去钓钓鱼。” 简单点点头：“好，我亲自过去。” 楚宁轩和简单都对赵学军带来的那些变异人实验体感兴趣。也都想知道那些实验体能达到什么可怕的攻击力。 “不过楚队，咱们真要在他们的后边给他们收拾残局？”简单问道。 半岛现在就是一块鲜美的蛋糕，谁都想要啃上一口，先前他们每天都会派人过来清理变异人，现在忽然被断了这条路，心里未免不舒服。 楚宁轩没有吭声，直到走进办公大楼进入到办公室关上房门之后，才对简单道：“普勤补给升级到特勤标准，从工人中挑选些人，补充到普勤中，特勤的补给翻倍。” 简单的眼睛一亮，“那沿海养殖的……” 楚宁轩道：“开箱，下钢网。” 简单跳起来：“我立刻就安排。” “不，你另外有事。沿海的事不急，你安排下去就可以。你现在亲自去学校，找谢校长，把他给你的人带来。”楚宁轩道。 “谢校长？”简单诧异了下，“他有什么人？那些孩子？楚哥，你不是会想用那些孩子……” 楚宁轩走回到办公桌后坐下，看着简单，意味深长地道：“你觉得，这些孩子还有机会上高中，考大学吗？” 学校里收留的孩子，有的是按照年龄，有的是按照个头和体格，最大年龄没有超过十五岁的。 不同年龄的孩子全集中在学校内，军事化管理，教育上也以生存技能为主，他们可能这一生都与高中大学无缘了。 “可他们都还是孩子。”简单下意识强调道。 “过去，我们教孩子们学习知识，为了他们以后有个好的出路。现在我们也教孩子们学习知识，却是为了他们以后能活下来。这件事情从学校开办就开始了。”楚宁轩稍稍解释了下。 简单只是下意识的心中不忍，但也明白，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先不说他们不可能保护这些孩子一辈子，就是这些孩子集体居住的学校，也不至于百分之百的安全。 “好，我和赵队长说之后，马上就回去。” 简单离开之后，楚宁轩才对站在一旁的肖奇道：“这两天你和那几个实验体接触下，注意下，如果没有太大的副作用……” 虽然一直在收集晶体，楚宁轩却一直不肯让部下放开吸收，其中固然有要将大批晶体上交的原因，最重要的就是看多了迷失神智的变异人，谁也不知道吸收晶体有没有更可怕的副作用——会不会最后成为了只知道杀戮的变异人。 他们清理变异人相对及时，对变异人的研究就没有跟上，尤其是经过二次变异之后。如果不是战斗受伤，连吸食鲜血都被禁止的。 只有肖奇和简单是他们中的例外。一个是楚宁轩的护卫，一个是楚宁轩的左膀右臂，他们只能变强，不能容许有一点软弱。 即便是这样，他们吸收晶体的数量也被控制着，为了避免吸收晶体之后烦躁而做出不可预计之事，他们只在战前和战后才会吸收晶体。 程嘉懿对晶体肆无忌惮地吸收，最初只有王勇看到，之后简单也猜到了程嘉懿在战斗过程中补充了晶体。 之后肖奇与程嘉懿接触了几天，没有发现程嘉懿的异常，但是程嘉懿究竟吸收了多少晶体，他们却一直不清楚。 眼下，活生生的实验体就在他们面前，楚宁轩怎么会放弃这个观察的机会。 “我们手里囤积的晶体，海上马上就会捕捞上来的收获，就能用得上了。”楚宁轩最后说道。 赵学军的兵都是和平时代的兵，清理C市残余的变异人，就是他们的第一次见血。比较变异人而言，他们的速度、爆发力全都薄弱，优势只在武器上。 他们是正规部队，全员都没有吃过血肉，也没吸收过晶体，他们的补给一直都是省会直接下发的，包括现在。 因为体力上与变异人的差距，他们的部队配备了十个变异实验体，用于在近战中保护士兵。 赵学军亲眼见过实验体与变异人的肉搏，手撕“鬼子”在实验体手里成为轻而易举的事情。要不是他的队伍里有着各种先进的现代化武器，那些变异人也是血肉之躯，他真怀疑这仗要怎么打。 眼下，他有点心不在焉地听着简单说的捕杀者的消息，一边点头答应着，一边还盘算着原本打算的连夜开拔。 他知道楚宁轩的手下凶悍，钓鱼这事，楚宁轩的打算应该是悄悄那些实验体的威力。 赵学军并不介意让楚宁轩见识到实验体的威力与可怕。 第499章 执着 赵学军和楚宁轩的打算都很好，两人在变异人实验体的问题上也都互相配合，可惜“鬣狗”却并不配合，肖奇跟着实验体之一在外边晃了有两个小时，也没有看到半个鬼影子。 赵学军和楚宁轩却都不能再等了，他负责挺进，楚宁轩负责收尾善后，明知道后方还有猎杀者，主力也得离开。 当日，王之星杀了留守兵营的二人之后，跟着肖奇三人回到边境附近。对肖奇他还是有些忌惮的，没有一击毙命的把握，他不会轻易出手。 没有找到出手的机会，他转身顺着痕迹就追踪秦风大部队去了，反正也没有事不是，遇到零星的几个变异人，还不放在他眼里。 只是一个人太过没有意思。 王之星闲不住，不弄出点事情他就不舒服。看到别人难受他心里才快乐。 原本杀戮就能满足他这点愿望，但慢慢的，简单的杀戮已经没有乐趣了——他更喜欢看到绝望的眼神，尤其从喜悦过度到绝望的过程。 可惜了，原本有过玩具的，只是被那个蠢女人毁了。 秦风也不好玩，那种人不会和任何人玩这种小阴谋的，而他，暂时只想玩些小把戏，也许等他小把戏玩够了，才会想到大把戏的。 半岛随处可见丢弃的自行车，王之星骑车赶路，更觉轻松。每遇到田地，他都会搜寻一番。幸好他是一个人，又不挑吃的，实在找不到吃的，还有麻雀可以果腹。 想当年轰轰烈烈地去除“四害”，麻雀也作为“四害”之一绵绵留长地存在下来。为了能捉住麻雀，他还特意到了个镇子上找了点工具，制作了一张手弩。 又因为这个手弩的威力，他又在镇子上停留了一天，直到做出一个有真正杀伤力的弩。 因为这张弩，他对麻雀的兴趣都减弱了，直接升级到大一号速度也更快的飞鸟上。 天哦，还有比射杀飞鸟更有趣的事情吗？当然有，可惜周围没有人。 这么一耽搁，等他追到秦风第一个宿营地的时候，那里只留下些有人停留过的痕迹，并且，他也失去了秦风那群人的踪影。 这让王之星沮丧之余心生暴躁，一边琢磨着秦风他们有可能离开的方向，一边在心里想了一百种遇到秦风之后怎么琢磨他的方法。 王之星真的很佩服他自己，他竟然选对了方向，并且在接近傍晚的时候，发现了远处的山火。 可惜，这场山火让他彻底失去了秦风这一行人的踪迹，因为山火蔓延到了山下，隔断了他追逐的道路。 但王之星不是轻易就能被困难吓住的人的，山火总有熄灭的时候，且山火蔓延还给了他另一个乐趣，他可以射击被山火赶出山林的猎物。 他的弩与箭制作得全谈不上精细，工具不足是一方面，经验也是个问题，但在这次畅快的猎杀中，他将弩与箭上的问题全都看明白了。 磨刀不误砍柴工，没有大雨，没有人救火，山火不会那么快停止的。王之星在弄明白了弩箭的问题之后，转身就往来路跑去。 每个人都会有优点的，就是看这个人将优点发挥在哪里。王之星知道他的脑袋不那么正常，更知道他比寻常人聪明那么一点。 看，他多谦虚。 这次王之星钻进了一个工厂，找到了趁手的工具和材料。这些全都需要手动的原始工具才是先如今最合适的工具。 王之星给自己重新做了个金属与木料结合的弩，但箭矢，全是实实在在的金属。 这张弩用了他一夜的时间，清晨，他握着全新的弩，带着四十支弩箭，重新回到了火场。 “嗖！”王之星听着弩箭飞行时候的声音，心里畅快得想要飞起来。他会有新的玩具的。他真想看到秦风脸上惊慌的神色。 啊对，还有那个“程姐”。真迫不及待。 原本的弩箭，让王之星收获了十几粒晶体，而新的弩箭，带来的收获更是满满的。 山火真是个好东西，原来山里隐藏着那么多那么多的大型动物。 然而，他再一次对猎杀动物失去了兴趣。这些动物太笨了，只会逃跑，或者撞过来，都不懂得配合，真丢变异动物的脸。 动物的晶体也不好，哪里有变异人的晶体大小均匀。 他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秦风的晶体是什么样子的。只要那个男人不在了，那些幸存者该会多么惊慌失措。只要想到那个场面，王之星就会笑出声来。 他吸收了一半的晶体，满意地感觉到自己实力的增加——他的速度提升了大约20%，力量再增加了些，最主要的是，他感觉到瓶颈。 再吸收晶体也无法提升速度和力量了。可晶体的能量哪里去了呢？该不会是晶体变大了吧。 王之星停止了吸收晶体。 山火蔓延，没有停止的趋势，从山火里跑出来的猎物王之星也杀得差不多了，他再次想起了秦风的队伍。 这场山火百分之百是秦风那些人引起来的，至于什么原因引起来的，只能等到见到他们才能知道。现在，他想要追上秦风，只能再绕道了。 好在王之星最不缺乏的就是韧劲，为了达到目的他很有耐心地绕开着火的山路。 但他还是与秦风失之交臂，甚至与李立也隔着一道山而遗憾地错过。 幸运的是，王之星遇到了其他人。 王之星的聪明，不仅表现在他对某一件事情一旦留意，就会专注起来，想方设法都要达到目的，还有一点就是良好的记忆力。 虽然还做不到过目不忘，见过的人，说过的话却印象深刻，哪怕只有一面之缘。这些人他一打眼就认出了，他们曾经做过几个小时的队友。 王之星被简单抓过去之后，就被塞到李立那一伙人中，但过了桥，进入到兵营点名之前，他就想方设法地消失在兵营里。 那时候那么混乱，接近一千人中，有几个不熟悉的生面孔太平常了，而每天都生活在惊恐之中，就是少了个把人也不会有人在意。 所以王之星的出现和消失，没有在这一千人中留下任何印象，而他原本的名字也根本没有出现在名单上。 现在遇到了这几十人，王之星单脚支着自行车站在地上，脑筋就又转了转。 王之星看过去，那伙人也正从半山腰上看下来，待看到一人大模大样地横跨着自行车打量着他们的时候，都是一惊。 第500章 海产养殖 简单与赵学军虚头巴脑了几句，带着个人开着越野就跑回了桥对面。 边境的守卫全是楚宁轩的人，一个个都认得简单，还远着，就有人看到车上的简单跑下来，在路障前边象征性地拦截了下。 “简哥，咱们的人打到哪里了？”小兵一边推着路障一边喊道。 “打个球，我们是清理战场的，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就是焚尸工了。”简单喊道。 “呕！”小兵做了个夸张的呕吐表情。 想起曾经燃烧几天几夜不熄火的大坑，坑里漂浮的肥油，上空不肯离去的味道，简单也觉得恶心。 看到简单脸上难得出现的恶心表情，小兵哈哈大笑起来。 “小崽子，我看你是不想要进特勤了！”简单佯怒道。 “特勤？简哥，我能进特勤了？”小兵一下子扑到简单的车前，扒着车窗喊道。 简单伸手弹了下小兵的脑门：“给我好好守着大桥。” 小兵一个立正敬礼，大声道：“是！” 临港原本只是个小渔村，变异之前，已经成为了这个海边城市最大的海产品养殖基地。现在，这里仍然是海产品养殖基地，但是整个基地所有的海产品都被严格地控制了起来。 车子直接开到了码头，简单跳下车子等了会，基地负责人才匆忙跑到海边。 “简哥，您怎么来了？”大热的天，郑明又跑得急，额头隐约见了一层汗，看起来就是个中年油腻大叔的模样。 简单略微嫌弃地皱皱眉，后退了一步道：“老郑，大家的体格都越来越好，怎么到你这里，日渐发福呢？” 郑明抹了把额头，手上果然油腻腻的，他苦笑着道：“可不，同样吃肉，你们就长肌肉，我这长的就全是肥肉。这大热天我恨不得天天泡水里。” “可别，你这一身膘要是喂了鱼，别将鱼也拐带着身上都是油了。”简单玩笑了一句后收起笑容，“楚哥命令，从沿岸开始打开鱼箱，撤除渔网，一直到最外围，然后下钢网，逮大的，一网打尽。” 郑明惊了下：“全都打开？一点不留？” 简单斜视着郑明道：“能留住吗？” 郑明急道：“多少也得留点啊，昨个我还和刘大哥说起来，他说现在农作物的种子也不一定好留，眼瞧着地里玉米都成熟了，可是成熟了却不老，等到能做种都不知道什么时候。 还有往年菜地里这时候菠菜小白菜的也都开花抽籽了，现在地里一片绿油油的，吃是好吃，可眼瞅着就是不开花结籽。 还有现在母鸡也不爱下蛋了，就是下蛋了，一个鸡子也没有孵出来。我这边箱子要全开了，网也撤了，万一这些玩意以后都不肯产卵了，咱们吃啥？” 简单眉头皱了下，“老刘说鸡蛋孵不出小鸡了？” 郑明一个劲地点头道：“也没肯定，孵小鸡也得有时间限制。他还问我海产这边怎么样，可海产这边产卵期过了才变异的，现在是休渔期，它们长得倒是不慢，但离下次产卵期也还远着呢。” 见简单皱着眉头没有说话，郑明急道：“咱不能只看眼前啊，这不是杀鸡取卵吗？” 简单瞄了眼郑明，接着抬手勾着他的肩膀往岸边走了几步道：“老郑，你给我说个实话，那些海参鲍鱼效果怎么样了？” 郑明苦笑道：“简哥，海参鲍鱼不比人参鹿茸，都是温补的东西，一时半会的哪看出来效果啊。” 简单乜斜着郑明道：“你敢说，你这一身的肥膘，和海参鲍鱼没有一点关系？” 郑明哎呦一声道：“简哥，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天天吃那玩意，我也就是偶尔尝个鲜，这不吃成了这个模样。” 自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郑明掌控着海产养殖，吃个把海参鲍鱼太正常了，就算他天天将海参鲍鱼当饭吃，也不算事。 不过单因为偶尔吃个把海参鲍鱼吃成这肥样，简单可不大相信。 不信归不信，简单也不戳穿，只点着郑明的胸口道：“估计你这一身肥肉，对变异人可是大补了。” 郑明的脸色变了变。 简单敲打了下郑明，见郑明听明白了，才继续道：“多少海鱼开箱，你计算着来，不过我给你透个底。” 说着靠近郑明耳边，耳语道：“楚哥仁义，不拿我们做实验，但你也听说实验体了。眼下除了楚哥这里，估计哪个部队都配实验体了。 落后就要挨打你知道吧。咱们部队为了这个边境付出了多少辛苦，现在楚哥亲自带队，也只落了个清扫战场善后的活。 后勤补给要跟不上，咱们的人进化的就总比别人的慢，所以这次，既要考虑好以后的事，又要把燃眉之急度过，老郑，你这块，楚哥可是寄以厚望。” 郑明不住地点头：“简哥，我懂，我这不也是为咱们以后打算呢嘛，这样，我这边立刻将成熟的海产品全都收获了。 海参鲍鱼这种温补的，简哥你开个单子，我留出来新鲜的，换到池子里，剩下的都加工了。 没长成的幼苗，每种我也挪些到池子里，马上就安排人，所有人全都下海。” 简单点点头，又道：“有好苗子给我看看，可以提拔到普勤里。你这边动手要快，计划书今晚就给我，下钢网之前，我给你调些特勤过来。” 简单的越野离开，郑明又拭了拭脸上的汗，这汗可不全是热的。 现在温度是高，但他们的身体适应能力比以前都要强大，大太阳下也不至于汗流浃背的。他这汗，有一半是吓的。 郑明这一身肥肉，还真是吃了海参鲍鱼吃出来的。 海参明明是温补的东西，变异之后人需要消耗的能量也多，他自觉吃的也并不超量，但忽然之间他就发觉自己胖了。 开始他还以为他没有变异，可在看了别人的体力，他私下里自己又测试了之后，他发现他的体力比较他注意的那几人，只强不弱。 他这胖完全是表面的，实际在他一身肥肉下面，还有一层精壮的肌肉。 他这一身肉，估计也真如简单说的那样，是大补之物了。 不等简单的越野完全消失，郑明又急三火四地召集了人。 将养殖的海产从近海搬运到陆地上的池子是个大工程，别看他能和简单讨价还价几句，但他根本就不敢耽误楚宁轩的事。 第501章 繁殖 简单离开海边，计划里就要去学校了，可郑明的话让他心里有些不安，想了想，还是先去了老刘的养殖场。 沿海城市不以种植业和陆地养殖为主，但也不是没有。变异之后，他们着实射杀了不少鸡飞狗跳的鸡鸭和猪羊，但好在大规模养鸡场内的肉食鸡和蛋鸡都是独立饲养的，大多数都留了下来。 猪羊这种群居性饲养的，留下来的就少得可怜。 不多的鸡鸭猪羊，加上不大需要管理就欣欣向荣的农作物，就全交给了有养殖经验的刘德春。 刘德春是窄甸子乡的村支书，有一次给部队送肉食鸡的时候与楚宁轩见过，变异之后及时联系了部队救援，因此楚宁轩就将整个陆地养殖场的事全交给了他，还为他配备了一个班的特勤。 显然，楚宁轩还是很重视陆地养殖的。 简单很是找了会，才找到刘德春。 刘德春已经有五十多岁了，是个老支书，如果没有变异，过几年就要让贤了。这场变异，还是多亏了他与部队有些关系，楚宁轩及时派人清理了变异人，他们村大部分人才得以幸存。 青壮大多加入了普勤和特勤，剩下的老弱便成了养殖场和种植工人——说是老弱，那是对比青壮而言，对他们来说，身体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的强盛时期，甚至比那时候还要强壮。 农户离不来土地，看到变异之后的庄稼长势更是开心，可很快，变异农作物就出现了分歧。 一方面无人管理的农作物发挥了超长的能力，将杂草排挤出种植园，自身也开始了两极分化。 一部分往大的方面发展，体型就如同充了气了气球一般长大，是原本该有大小的数倍。另一部分体积不变，蕴含的能量却惊人。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另外一种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些结了果实的农作物，在长的不可思议的时间内一直保持着成熟却没有老去的状态。 确切地说，就是葡萄熟了，果实挂在枝头，一个月没有采摘，还是保持着刚成熟的状态。其它如苹果、西瓜、桃子、李子等等的水果也是如此。 不单单是水果，就是蔬菜也这样。 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个大小不一菜园子，现如今，菜园子里的蔬菜都翠绿着，保持着它们生长期最出色的时候，没有一种向结种子状态发展。 还有养鸡场，母鸡的产蛋量忽然就下降了，相对于产蛋量，被饲养的母鸡状态却又好了很多。 陆地养殖，尤其是鸡的饲养，一直都因为密度大的饲养环境，容易发生疫情。 但变异之后，除了饲养的蛋鸡脾气暴躁，隔着笼子也会互相叼啄几口，吵闹声音巨大，竟然没有一列患病的，更没有常见的萎靡不振的情况。 唯一的麻烦就是产蛋量下降的惊人。 以往蛋鸡产蛋旺季的时候，都是一天下一个蛋，还有些母鸡早晚各下一个蛋。可变异之后，这些被饲养的母鸡干吃饲料，一周才肯下一个鸡蛋，有的甚至要两周才下个蛋。 因为是蛋鸡，所以这些鸡蛋是孵不出小鸡的。蛋鸡总也要繁殖的，好在饲料充足，配种的母鸡公鸡们不至于自相残杀。 意外的是，这些配种的母鸡们产蛋的频率更低。变异之后到现在，他们还没有成功地孵化出一只小鸡来。 简单找到刘德春的时候，刘德春正举着一只鸡蛋对着太阳，仿佛这样就能透过蛋壳看到里面小鸡的孵化程度。 “小简啊，你来得正好。我昨天还和水产的小郑说呢，咱们这是要绝种了？”刘德春的脸上满是不该有的绝望表情。 简单反应了下，才明白刘德春所说的绝种的意思。 不会吧，这变异，还会不让鸡鸭繁殖了，不让人生孩子了？ 变异以来，所有人都挣扎在生死边缘，还真没有人想过生孩子的事情。 “你看看。”刘德春将鸡蛋凑到简单眼前，“对着太阳你看看，看到里面的黑点没有？这就是受过精的鸡蛋，都八天了，还和之前一样，一点变化也没有。” 简单对孵小鸡什么的完全不懂，到也透过蛋壳，隐约看到鸡蛋内有点阴影。 但再不懂也知道受精卵需要分化，孵小鸡的鸡蛋八天了，内部一定会有变化的。 他寻思了一会道：“会不会生长期变长了？” 联系到农作物的情况，简单觉得他的猜想有道理。可又想起农作物的疯长，又觉得他的猜想不怎么靠谱。 刘德华听了简单的话，唉声叹气道：“但愿是这样。还有，小简你一路过来，看到地里的情况了吧，和一个月前一模一样。” 简单忽的心中一动，问道：“刘支书，你这村子里，这段时间就没有那个……怀孕的？” 刘德华听了这话，冲着简单就瞪了眼睛：“像点样的年轻人都给你们当普勤特勤去了，你让我们这些老头老太太生孩子？” 简单尴尬地哈哈了声，脑袋里却转着，回去要问问有哪些人谈恋爱，要不然干脆举办个集体婚礼。 想了下觉得这事暂时办不来，就再询问了几句，嘱咐刘德华做好记录。 简单没想到回来一次，就遇到这么些新问题，再一想到要去的学校，忽然压力大增。 学校不会也出现什么问题了吧。 学校内还真的就出了“点”事。 暖暖被从程嘉懿身边带走送到学校里有好些天了，她一直记着程嘉懿告诉她的话：小心些，一定保护好自己。 从被拐骗之后，暖暖也懂事了许多，她知道程嘉懿送她离开是没有办法的，也知道在大人们看来，学校才是他们这些孩子该呆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暖暖也知道她的血可能别有用处的，她身上的气味也会吸引某些人，可她也不知道怎么掩盖自己的气味。 她现在谁也不敢相信了，不论是老师还是她的同龄人。她也从被拐骗之后改变了性格，不再那么活波了。 住到宿舍内之后，她每天都低眉顺眼的，既不在人多的地方出现，也不会溜到没有人的地方，与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不论谁和她说话，她都是摇头，问什么都不回答。 很快，她的周围就没有人了，连老师都知道，新来的小女孩怯懦极了，也特别好管理。 第502章 校园 老师也好，孩子们也好，对存在感不高的学生都不会很注意。不过校园同龄人在一起，总是会有些摩擦的，尤其是这些同样变异的孩子们。 孩子因为是孩子，调皮就是常态了。但又因为变异，得到了他们本该不具备的体力、精力，调皮的等级就提高起来。 而调皮上升到一定程度，就不是调皮了。 按说孩子都好动，但好动和好动是不一样的。通常孩子们只是在该动起来的环境里表现得活波起来，但在不该动的环境里，表现得都很良好。 这其中有家长老师的教育成果，还有孩子们自身的控制力。但也有很少部分的孩子，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动。 原因很多，有生理上的，在医学上好像是脑部的什么组织发育得过于旺盛或者不够，在心理上就是这样的孩子大约不以为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合适，不恰当的。 但不论是什么原因，过分好动都不会被人喜欢。 王遂林就是个好动的孩子。 他闲不住。 睡着时闭上眼睛，安安稳稳地呼吸着，他好像个完美的娃娃。但一睁开眼睛，他的手总是想要揪住什么，身子也不住地扭来扭去，任何事情都会吸引他的注意力。 曾经，他所住的小区里，只要他在外边，连那些宠物狗看到他都会忙不迭地躲到主人身边。同龄的小孩子们也好，比他大一点小一点的孩子们也好，对他都是避之不及。 其实他也没有做什么，不过是喜欢揪着狗的毛、尾巴，喜欢拽着别人的衣服力气大点，喜欢听到狗的叫声，同龄人的大叫。 他们都和他一起跑来跑去，多好。 只有他一个人跑来跑去的，一个人大喊大叫的多没有意思。 不过王遂林也是聪明的——他的家长就常这么夸他：宝宝好动是因为精力充沛，精力充沛是因为聪明。 从他懂得什么是死亡，父母永远也不会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失去了庇护，也失去了和以往一样肆无忌惮的资格。 然而他内心里是怀念那种滋味的，那种可以肆无忌惮随心所欲什么也不怕的滋味。因为总有强大的无所不能的父母保护着他，他不论做什么，总能得到一句：他还只是个孩子。 他竭力忍耐了，却仍然有忍不住的时候。他不懂得那句话，滴水成冰非一日之寒的道理。他从出生之后就处在随心所欲中，总是会在不经意中流露出来的。 所以他十分不明白，为什么他在教室里的座位会是最后的墙角，在寝室里他的位置也是最把边的。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 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老老实实地坐着，就会收到老师的训斥——他也就是玩玩前座同学的头发、衣服什么的，或者踢踢他们的椅子。 但王遂林确实是聪明的。短短的几天，他就学会了避开老师的眼睛，也避开大多数同学的视线，捉弄些人。 谁让他们都不和他玩了。谁让他们都讨厌他了。 很快，他就注意到新来的暖暖了。 暖暖总是一个人呆在一边，从来不与其他人一起玩，也不会凑到老师身边去。开始也有人要和她说话一起玩，可她总是往后退，渐渐的就没有人来找她了。 暖暖让王遂林想起了她的表姐。他的表姐对他就是这样的，只要他凑过去，表姐不是跑就是退，就是不和他玩。 他恨死了表姐。 暖暖谨记着程嘉懿的嘱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人，与任何人也不肯亲近。很快，大部分人就注意不到她了，她也有更多的时间观察别人了。 老师们都以为他们掌握了所有孩子的动静，实际才不是那样的，总有人在老师看不见的角落里做些事情。当然，有时候事情不出格，老师也懒得管。 比如，班里的一个男孩子就吃不饱。每餐，他都要偷偷藏起来一块肉不吃，然后趁老师不在的时候，就会被一伙男生女生们拿走。 比如，那伙人中的一个女生，才是他们的头，她亲眼看到她拧着那个男孩子都哭了。可在老师面前，那个女生绝对是个好学生，上课积极发言，课后积极收拾卫生，还是班长。 也比如，他们那伙人也不是什么人都欺负的，他们不欺负看起来不好惹的，比如，同样孤独没有朋友的，最后一座单独自己坐的那个男孩子，叫王什么林的。 还比如，暖暖无意中听到几个同学凑到一起说悄悄话，说那个王什么林的男生太烦人了，死了就好了，说这话的是王什么林前座的女生。 要是以前，暖暖一定先告诉爸爸妈妈，然后再告诉老师的，可她现在对老师已经不信任了。 老师应该知道这些的啊，每餐那个男孩都吃不饱，都要藏起一块肉，老师怎么就都看不到呢？那一伙人好几个，一天三遍地将男孩堵住，老师不可能不知道的。 暖暖避免一个人离开大家的视线，也避免和那一伙男生女生撞在一起，可总有她一个人的时候，比如去卫生间。 生活、磨难让她学会了观察和保护自己，她从来不会等到迫不得已才去卫生间的，总是会跟随着人一起。 但她再小心，也有疏忽的时候。 暖暖是跟着几个女生一起去的卫生间，可在她进入到隔间内方便的时候，外边忽然安静下来，待她匆忙提上裤子打开隔间的门的时候，外边站着的正是那一伙人中的几个女生。 暖暖的心砰砰跳着，低下头，贴着门，想要挪出去，可面前站立的脚拦住了她的去路。 “暖暖，干嘛躲着我们。”一个女生的声音。 暖暖低着头，却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卫生间里的几人，班长靠在门口，笑吟吟的。 课间时间是十分钟，现在怎么也过去快一半了，上课铃响起来，大家全得回到教室。少一个人，老师都会找的。 暖暖还是低着头，没有吱声。 “暖暖，以后下课课间就跟着咱们班长知道吗？”那个女生拽了下暖暖的胳膊，暖暖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撞在卫生间隔间的门上，砰的一声。 第503章 霸凌 暖暖的躲避，让那个女生瞬间怒了：“你躲什么？我告诉你，以后每次吃饭都留下一块肉交给我们，少一次，就把你塞厕所里。听到没有！” “娜娜，别那么凶。”班长笑眯眯地走过来，搂了下暖暖的肩膀，暖暖这次没有敢躲，只是屏住了呼吸。 “暖暖啊，以后跟着姐姐，姐姐带你玩啊。”班长笑眯眯地道，说着搂着暖暖的肩膀出了卫生间。 上课铃这时候响起，班长搂着暖暖一起进教室的一幕，正好被老师看到，也被全班同学看到。 老师在课堂上表扬了班长：团结同学，照顾新生，号召大家向班长学习。 暖暖木然地听着，她知道她只能靠她自己了。 她不想把肉给班长。 吃了肉身体才好，吃了肉才不会变成肉干。 王遂林听到老师的话，对暖暖的厌恶一下子又带上了嫉恨。 凭什么谁都喜欢表姐，连最喜欢他的爸妈有时候都会夸表姐几句。凭什么总是躲着人的暖暖会被班长喜欢，会有一大群人陪她玩。 那天课堂，王遂林破天荒地没有踢前桌的椅子，也没有一个人在座位上动来动去的，他只是不时地盯着暖暖和班长的背影。 王遂林上课只要不影响到别人，老师就谢天谢地了，说实话，老师也不知道拿这个好动、活波得过分的学生怎么办。 老师也很为难。他也没有权利将调皮好动的学生赶出去。现在连找家长都做不到。 谁也不知道王遂林这堂课上想的是什么。 王遂林想到了他失去爸妈的那天。 他一直被爸妈保护着，家里的东西都紧着他吃。 他家里从来不会缺吃的，各种小食品巧克力饮料都是成箱的。他平时从来都是大方的，只要表姐肯和他玩，就肯让表姐吃他的零食。 可是直到那一天，他才有机会看到表姐吃他的巧克力，也在那一天，他看到表姐狼吞虎咽地吃着他的巧克力，愤怒了，一下子将表姐推到墙上。 表姐的鼻子碰到墙上，流了好多血，味道比巧克力好多了，然后……他的爸妈就被人打死了。 中午，王遂林找到了个机会。 吃完午饭，大家都要回到教室里的。他们虽然是住宿，却没有午休。他们不需要午休，恨不得全天都可以在操场上蹦跳。 回到教室之前，总有人要去卫生间的，王遂林一直跟着暖暖，就看到她被一个女生抓着胳膊，推进了卫生间。 男生女生的卫生间是分开的，不过不妨碍王遂林跟过去。 见到那个女生带着暖暖到卫生间，班级里其他女生都避开了。也是凑巧，卫生间内并没有其他人。 “暖暖，肉呢？” 王遂林听到那个女生问道。 王遂林恍然大悟。他还以为班长是什么好人呢，原来背地里做这种坏事。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对面就是水池，水池上就是镜子，暖暖正缩在水池边上，那个女生站在暖暖面前，背对着门。 暖暖一下子就看到了王遂林。 这是女卫生间，王遂林一个男生干什么进来？而背对着大门的女生注意力全在暖暖身上，从镜子内看到一个黑影从门口进来，头也不回地看着镜子低声喝道：“谁？滚！” 王遂林忽然怒从心中起，那个女生在镜子里的眼神，瞬间就与表姐重合了。他想也不想地窜过去，将那个女生对着镜子使劲一推。 “哗啦！”女生尖叫了声，额头重重地磕在镜子上，镜面顿时碎裂落下。 谢普晋今天一早右眼皮就在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纵然不信，也由不得心里不舒服。 早起他就巡视了所有班级，每个班级都关注了，一切看起来安好。但他知道那都是表面上的安好。 学校里所有学生都建有档案，不说每个人的档案他都记着，至少他重点关注的学生档案他清楚着，这些档案每隔几天都会增加几笔，他看着增加的内容，有时候也心惊胆战。 作为多年的老教师，老校长，他是有着充足的教育经验。但所有的教育经验应对的都是普通学生，学习，适当的体育锻炼就能消耗掉他们大部分的精力。 现在，原本的学习知识根本就不合适了，他要教会这些孩子生存，却又要抑制住他们过分增加的体力带来的躁动。 老师严重不足，班级里部分安定团结还要依靠有威信的学生。于是班级里就有了“阶级”之分。 本来这是错误的，但现在却是他想要看到的。 作为一个老教师、老校长，自然是博览群书。为了了解现阶段学生心理，对时下流行的一些文学也有钻研，也粗粗了解了些，再加上美剧韩剧的引导，自然也知道些关于世界末日之类的理论知识。 变异，便如同世界末日。还与以往一样按部就班的教学，对这些幸存的孩子未见是好事。更不用说他还有另外任务，要从中挑选出来适合做普勤和特勤的学生。 不是所有的学生都能很好地适应现在这些变化的。但能适应的，一定在未来能更好生存下来。 适者生存，什么时候都适用。 谢普晋转了一圈，询问了老师，没有发现异常。 还是不安心，他嘱咐了学校的保安加强巡逻，中午甚至一直站在食堂，直到所有学生老师就餐结束，回到教学楼。 可他才端起饭碗，就听到教学楼内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手里的碗一下子跌在了桌面上。 谢普晋赶到教学楼内的时候，保安和老师已经抓住了现场的三人。现场还有些混乱，鲜血的味道刺激着整个教学楼的人都在躁动，老师和宿管全都进入到教室，发生事故的卫生间被清水冲洗。 简单赶到的时候，现场三人已经分别被看管在房间内。 暖暖抱着手臂缩在房间内，一双大眼睛没有任何神采，谁问什么也不说话。 就近教室内的老师赶到卫生间的时候，就看到暖暖这么缩在一角的。 现场的女生额头被镜子玻璃划破个口子，鲜血糊了满脸。这种外伤现在都是小伤，甚至都不需要缝针，一夜就差不多会好的。 但老师赶过去的时候，这个女生正被现场的另外一个男生按住，可怕的是那个男生的嘴正在女生的伤口上。 第504章 沉默 女生被吓坏了，只哭着说她是陪着暖暖去卫生间的。 那个男生吸食了鲜血，精神亢奋，在挣扎中将抓着他的老师甩在地上，又去吸食女生额头的血，对女生的伤口造成了二次伤害。 保安把男生按住的时候，在男生满嘴的鲜血中，还看到了一块皮肉。 谢普晋的右眼皮也终于不跳了。 谢普晋只来得及先将三人分别关着，派人守着，安排老师宿管看管学生，清理血迹，以防止再大的骚动发生，简单就来到了学校。 简单一到学校，就敏感地发觉学校内有股紧张的氛围，接着就闻到了从教学楼飘出来的一点点的血腥味道。 学校内不会出现任何生食的，任何肉类送到学校内，都是加工过的了。 谢普晋焦头烂额地出来迎接简单。 只有简单不认识的人，没有人不认得楚宁轩的第一左膀右臂。谢普晋看到简单前来，就猜出简单的用意了。 自来都是屋漏逢急雨。简单要是早到半小时，他真能将王遂林挑出来让简单带走的。好在现在也不晚，他在脑海里迅速盘算了下，将既定好的名单上又加了几个人。 简单先见了现场唯一的目击者，看到暖暖那刻，他惊诧了下。 他记得暖暖，也记得当日他漫不经心时说的话：我的学校，比跟在你身边安全。 但眼下他食言了。 “你是暖暖？”简单还是问了句。 暖暖也认出了简单。她还不知道简单的名字，但知道是这个男人将她从程嘉懿身边带走送到这里的。 她的眼神终于有了些神采，迟疑着点点头。 想起程嘉懿当日的叮嘱，简单心里有了些愧疚，愈发语气和善地问道：“暖暖，你能告诉叔叔发生了什么了吗？” 暖暖看着简单，又看着简单身边的人。 简单半蹲下来：“他是校长，不用怕，乖，告诉叔叔发生了什么？” 暖暖的眼神警惕地落在简单身上，稍稍往后缩缩，小声问道：“我姐姐呢？我要我姐姐。” “你姐姐是大人了，在外边，不方便带着孩子。”简单耐心地解释道，“有什么事情告诉叔叔，叔叔会替你做主的。” “你能带我找我姐姐吗？”暖暖问道。 简单不会骗个孩子的，他摇摇头：“你姐姐现在不在这里。” 暖暖的眼神失去了光彩，她缩在墙角，沉默了。 现实让她快速地成长起来，也让她明白，如果不能离开这里，最好保持沉默。 虽然这个叔叔说会替她做主，但是叔叔会离开的，她还是要留在这里的。要想安全地留在这里，最好就是沉默。 简单没想到暖暖这么个小丫头，竟然也有不配合的时候。谢普晋更是意外。 正常的孩子在老师和警察面前，不该全是胆战心惊一股脑地劝说出来的吗？这个小丫头明显就是不配合。 简单想了想，只安慰了暖暖几句。 第二站是那个被伤害的女生。 女生额头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后包扎了。校医详细地对简单和谢普晋介绍了伤口。 “女孩子撞到镜子上，玻璃碎了，扎到额头上，血的味道刺激了男生，男生吸血的时候又咬了一口。已经打了破伤风，我正考虑要不要扎狂犬疫苗。” 校医的话不算危言耸听，也不是幽默。那个咬人吸血的男生他也去看了，被绑着还挣扎着将嘴里的血肉吞进去。 虽说变异人不是疯狗，可表现的病症上很像。 女生不但被扎了破伤风，还扎了镇静剂，但镇静剂的效果有限，并没有让女生睡着，简单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口供，一旁的谢普晋目瞪口呆。 “谢校长，你这学校里藏龙卧虎啊，还有校园霸凌？”简单揶揄了句。 谢普晋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这个班的班长一直是他注意的对象。 一个看起来文文气气的女孩子，对老师落落大方，在同学中颇有威信，连班级的男生都很听她的话。 谢普晋一直以为是这个女孩子有领导才能，现在看来领导才能是不假的，但发展上却错了方向。 “唉！”谢普晋长叹一声。 这些变异小孩子真特么地比成年变异人还难管理。他心里再将各个班级的班长都考虑了下，觉得他那份要交给简单的名单还得变化。 简单最后见到的是王遂林。 “这孩子平时好动，比同龄人调皮了点，大家都不愿意和他同桌，我就调了他坐最后一座。”班主任诚惶诚恐地道。 她心里知道，王遂林岂止是调皮了点，简直太……只是作为老师，她也只能这么说，相信校长和校长都客客气气对待的那个人能听懂的。 “今天上午最后两堂课他很意外地老实，没有捉弄前排学生，我还庆幸，以为他终于长大了，谁想吃完饭回来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谢普晋抓住了老师话里的漏洞：“王老师，这你就不对了，眼下这些学生的一举一动若是与平时不一样，就全应该上报。我和你们再三强调过来，现在是非常事情，任何一件小事都不能疏忽。” 老师也很委屈啊。学生有异常活动她当然会注意，会上报的，可一个平时调皮的学生忽然改了这是好事，难不曾谁愿意自己有个天天让她烦死的学生？ “这个男孩子送来时是什么状况？”简单问道。 谢普晋已经调来了三个孩子的档案，一边递给简单一边道：“他的父母变异，在他眼前杀害外甥女，被抓住当初击毙的。” 简单翻着档案，看到上边寥寥几笔，又看着好像已经平静，还在回味鲜血味道的男孩道：“怎么确定他当时没有参与？” 事实早已经湮没了，无从调查，但是王遂林将女生推到镜子上，便是有意碰撞出鲜血的——档案上的记载是因为女孩子抢他的零食，他的父母制止的时候发生意外。 档案上的事情自然是现场的人询问男孩子记录下来的，从今天发生的事情上看，当时情况有可能是今天事情的翻版。 但无论当时事实的真相如何，王遂林都不可能还留在学校了。 第505章 暴雨 简单很是后悔。他要是一早就来这里，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现在将暖暖继续留在学校里是很不明智的。 暖暖跟着程嘉懿一路逃亡，经历了什么不言而喻，所以到了学校里小心谨慎的，几乎一句话没有说过。那么当他离开之后，现状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简单翻看着谢普晋给他的名单，上边写着这些学生的特长。 大多数孩子年龄都是偏大的，也不过是十四五岁这样，也有些年龄小的，这次发生问题的三个人全在名单里。 介绍上多数都是体力速度上的优势，还有些注明了谨慎，组织能力，有凝聚力。 暖暖的介绍是见到过暴力行动，不适合继续留在学校。 简单这一天跑了三个地方，收获了糟心事情一大堆，眼下他看着名单，想起暖暖瞬间消失了神采的眼神，心里满是烦躁。 赵学军所在的队伍开拔了，战火在半岛终于燃烧了起来，并开始向半岛首都逼近。 楚宁轩的队伍跟在后边，负责打扫战场并清理漏网之鱼。 这个安排其实是合理的。赵学军所在的部队依靠的是热武器推进，在热武器下漏网的，多数都是强大的变异人。他们害怕枪炮子弹，却不惧怕单兵作战。 而楚宁轩队伍里的士兵，个人作战能力却是经过锻炼的，也属于变异人的范畴，尤其是现在，楚宁轩对特勤队的士兵下发了晶体，在战斗中吸收，更是增加了战斗力。 但是伤亡还是有的，特勤队急需补充人手。 普勤的士兵大量补充到特勤队里，立刻被送到半岛。他们享受了特勤队一样的待遇，就要和特勤队冒一样的风险。 工人们也有一部分充入到普勤内，一边经受训练，一边担负起边境、城市的安保工作。而继续留在工人队伍里的人，工作量就开始增加了。 这时，被从学校里挑选出来的孩子们，就要根据所长甚至是年龄，分配到各个工作岗位上，也有的直接就充入到普勤小队内。 这之前，他们的伙食要有所改变，也要进行培训。 还有一部分孩子们被挑选出来，进行特别训练。这中间包括了王遂林，也包括了暖暖，还有暖暖的那个女班长。 简单一边要与楚宁轩沟通，了解半岛局势，负责后勤补给，并将后勤养殖发现的问题和楚宁轩汇报，一边还要关注暖暖的情况。 他已经叮嘱了负责训练的人一定要第一考虑暖暖的安全，更要严格的训练，务必让暖暖掌握一定的求生技能。 简单知道这对暖暖有些残忍，但是要想生存，这是必须的训练。 海产养殖场正在计划中按部就班地开放水箱，一时间近海海域血染海水。 为了吸引外海的鱼类，所有的宰杀都是在船上完成的，清洗的血水一盆盆地倒入到海水中。 海参鲍鱼这类带有补品行质的海产品也每天分批送入到陆地上，绝大部分都由特勤享用。一时间，特勤士兵们士气与体力全都大增。 陆地养殖里却仍然那么不死不活的，刘德春守着不繁殖的鸡鸭猪羊发愁，简单抽时间去看了两次，不轻不重地安慰了几句，就对陆地养殖不抱有希望了。 简单最后一次得到王勇的消息山火之前的撤离，之后山火阻挡了王勇留下的消息。 前方部队每天里都会遭遇到半岛变异人的骚扰，攻击，于是也没有人将程嘉懿一行人受到的袭击与她联系起来。 程嘉懿一行人在半岛彻底消失了踪迹。 谁也没有计算时间，不知不觉中，变异经过了一个半月多了，细算起来，正是大规模变异之后的50天左右。 白天，还是烈日当头，傍晚忽然阴云密布，乌云压顶，一场大雨甚至暴雨倏忽就降临了。 今年的天气一直都是奇怪的，整个东北地区只下过两次大雨，持续的时间也很短，忽然而来的暴雨临头，让所有人的感觉都不那么好。 反常的天气也意味着会有反常的事情发生，但已经是如此局势了，还会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呢？ 沿海的暴雨常带来海上的大风大浪，简单不放心地来到海边，看到郑明焦头烂额地挥手喊叫指挥着。 海边的风力比预想得要大很多，所有作业的船只都已经停靠在码头上正在加固，海浪一层层拍打过来，船只随着海浪摇晃着。 雨还没有落下，但也不会远了。 郑明看到简单了，挥挥手示意他正忙着，跟着喊来一个人贴着耳朵叮嘱了几句，才跑过来，不等简单询问，就道：“这场大雨看来会带来风暴，所有船只都撤回来了。明天的水产搬运回来了。现在只能祈祷风暴不会太大……” 话还没有说完，豆大的雨点忽然从天而降，刹那，雨点就成片铺天盖地袭来，雨滴落下的声音，湮没了郑明的说话声。 跟着，狂风涌来，掀起了更高的海浪，简单和郑明不觉一起后退了几步，跟着转身向岸上跑去。 回头，一道足有五六米的海浪忽然涌过来，被码头的船只阻挡了下，扑到船只上，一部分还睡涌到岸上，再刷地退了回去。 简单的心里不由生出烦躁出来。 这股烦躁来得很没有缘由，似乎只是因为受到了海浪和大雨影响而来，但莫名地越来越严重。 “走走，这天气你也没法回市区了，到我那里喝一杯。”郑明心里也烦躁着，这鬼天气还不知道会不会将鱼箱都拍扁了，还有渔网。 这几天海岸每天都倾倒大量的血水，已经引来了一部分大鱼抢夺食物，自相残杀，只是还不够大，但愿暂时不会有更大的鱼随着风暴过来。 这样的天气也是无法返回，简单随着郑明一起到了他的办公室。 一进入大楼，郑明就喊了人准备晚餐，特意叮嘱了要丰盛的，跟着带着简单到了他的办公室。两人换了干燥的衣服，擦了头发，郑明就从柜子里摸出一个青花瓷的大坛子。 第506章 49天 青花瓷当然是现代工艺，看起来典雅一些。 “简哥，你闻闻。”郑明略带得意的打开瓶口，立刻，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出来。 当兵的没有几个人不喜欢酒的，简单嗅到这酒香，肚子里的馋虫立刻就被勾起来了，烦躁的感觉都立刻转换为对酒的迫不及待。 见到简单深吸了一口气，郑明得意地拿过来两个青花瓷小碗，清澈的酒水咕咚两下就注满了小碗。 “我手下有个会酿酒的，特意用早熟的玉米酿制出来的。与以往的酒完全不一样，简哥你尝尝。”郑明说着自己先端起一个小碗，小小地呷了一口，在嘴里品了会，才慢慢咽下，脸上立刻就布满了满足的表情。 简单也端起了酒碗，先凑过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喝了一小口，品了下。 白酒的口感绵长醇厚，酒香随着酒水落到喉管里，一股热流立刻就从腹中弥漫，就好像喝的不是酒，而是变异的鲜血一般。 简单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郑明。 郑明笑道：“好喝吧，这效果也好吧。我昨天才得到这么一罐。” 简单赞道：“好酒！”跟着再喝了一大口，感受着腹内的温热，不觉烦躁的感觉被压制下来，只觉得饥饿袭来。 门被推开，已经准备好的晚餐被送进来，摆满了办公桌。窗外暴雨倾盆而落，狂风怒吼，办公室内酒香与饭菜的香味扑鼻，简单和郑明都被刺激得更饿了。 这些天特勤的补给升级，简单的伙食也见好，不过满满一桌的鲍鱼海参龙虾螃蟹鱼肉，还是头一次。 简单乜斜着郑明道：“你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郑明给简单的酒碗满上道：“不瞒简哥，我这天天吃海鲜都吃腻了，要不是每顿都得吃几块肉，我恨不得顿顿白菜萝卜大米饭。” 简单了然地点点头。确实，白菜萝卜大米饭瞧着简单，但还真不会像海鲜一样吃伤到。 不过变异以来，海鲜的味道也比从前鲜美了许多，种类又多，这吃伤了，也不那么容易。 酒肉下肚，饥饿和烦躁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两人推杯换盏，不时看一眼外边的狂风暴雨。 雨滴密集地落下，窗外阴沉中白茫茫一片，几十米外就只看到水雾。这般天气没有必要都会缩在房间内，想要出去得需要些勇气。 简单还是有点担心，但他现在也被困在码头这里，担心也只能压在心里。 市区，暴雨狂风丝毫不见小，几分钟时间，雨水就铺满了地面，来不及排下的雨水迅速让市区形成了一片汪洋。 本市唯一的一座高校的食堂内，暖暖坐在餐桌前，极快地吞咽着面前的食物。她觉得肚子好像永远填不饱似的，明明肚子都已经被食物撑得鼓了起来，可还是饿。 就好像很久以前在家里那样，吃了再多的小食品还是不觉得饱，一会就饥肠辘辘。只是现在等不了一会了，她感觉肚子都要被撑爆炸了，可还是饿，饿得抓心挠肝的。 她偷偷地看着食堂内的其他人，大家都在狼吞虎咽，都好像吃不饱的样子，连食堂打饭的阿姨叔叔，都一边给他们添饭，一边抓着肉往嘴里塞。 那些阿姨叔叔吃得全是肉，他们吃得肉饭都有，还有蔬菜，不一样。 暖暖的心灵忽然生出惧怕。这个样子像极了以前挨饿的时候。她摸着鼓鼓的肚子，看看餐盒里只剩下的汁水，悄悄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喂，你去哪里？”她的动作引起了桌长的注意——每个餐桌上都有一个负责纪律和添饭的人。 暖暖一手捂着肚子，做出难受的表情，“我要大……” 满桌人都露出厌烦的表情，任谁吃饭吃得撑的情况下，听到有人这么说都会恶心的。桌长打断了暖暖的话，瞪了她一眼，暖暖急忙捂着肚子溜了出去。 暖暖往卫生间的方向溜过去，临近了，嗅到难闻的气味，差点要吐出来。转头看没有人注意，她悄悄地往门口走了几步。 门口正常是有守卫的，可现在门关了一半，另一半正被风吹着，要关上。那里却没有人，暖暖在门关上前的一刻溜了出去，站在雨蓬下边。 外边大雨倾盆，地面的积水已经快蔓延到台阶上了，站在这里连对面的宿舍都看不太清楚了。 风裹挟着雨水落入进来，打在身上凉丝丝的，肚子里饱腹的感觉仿佛消失了点，但是饥饿的感觉更强烈了。 真想再吃点肉。暖暖抿了抿嘴唇，决定回去，再要几块肉。 他们现在白天要跑步，跑障碍，爬树，游泳，所以每餐都有足够的吃的。她也知道她被照顾着，她碗里的肉总比别人多一点。 她转回身，往里走了几步，一阵狂风从身后吹来，雨水也冲进来，落在玻璃门上，立刻，玻璃门的里面升起了一层雾气，外边的水哗啦啦地从门上落下来。 暖暖差点被这阵风吹到玻璃门上，后背的衣服全都湿了，头发也和落汤鸡一般，她快走了几步，手落在门上。 忽的，她好像听到了声尖叫，此刻，一道闪电从身后亮起，她条件反射般地回头，正看到天边一道闪电炸裂，跟着暴雷轰鸣，她哆嗦了下，急忙将门推开。 刹那，雷声消失，一阵尖叫从门缝内涌了出来，她推着门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暖暖被董萧带走，被杜一一抢了回来，只那一次见到了血腥，之后一直被程嘉懿保护着，连最后一次变异时候的自相残杀，也被李玉蒙住了眼睛。 此刻，她活生生地看到，刚刚还在桌上吃饭的同学混乱了起来，她眼尖地看到好几个人正疯狂地搂抱在一起，食堂的阿姨叔叔们正挥着勺子冲过去。 血的味道忽然从门缝里钻出来，暖暖不觉抿了下嘴。她瞪大了眼睛，看到好些人跟着涌了上去。 那些拿着勺子加入进去的叔叔阿姨们忽然举着勺子敲在了同学的头上，跟着抓住流血的人。 暖暖捂住自己的嘴，心砰砰跳着，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推开了门，贪婪地嗅着空气中鲜血的味道。 她从来不知道鲜血的味道会这么鲜美，她深深地吸着气，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第507章 炸雷 高校不止一个食堂，这个食堂专门为这些孩子开放的，一共三层，能同时容纳五百多人就餐，一层内就有将近二百人，还有保安、食堂阿姨叔叔。 此刻，一层食堂内好几个桌子被推倒掀翻，数十人扭在一起，从人群中传来惨叫声和桌椅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外围还是十好几人疯魔了似的，想要拥挤进去。 保安们一边吼着孩子们躲开，一边向拥挤的人群冲过去。血腥的味道比以往都吸引人，勾着人就如同美味佳肴的香气一般。 一层食堂大门蓦然被推开一人宽，随着打开的房门，又一声炸雷传来。 “轰！” 雷声惊天动地，从门口随着暴雨涌了进来，食堂里所有人动作忽然一定，仿佛被雷声惊住了一般。惨叫声和大喊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拥挤在一起的人因为瞬间的定格，身体呈现出没有支撑的状态，忽的倒在一起，宛如叠罗汉一样一个压着一个。 那几个负责打饭的阿姨叔叔们手里的饭勺也乒乒乓乓地落下，但在雷声轰鸣的余韵中，这声音轻微得都听不清楚。 食堂内不少人来不及稳住身体跌倒在地，有的还碰到了桌子，带翻了餐具。 狂风暴雨的声音中忽然夹杂了几声轻微的惊叫声，跟着被风暴的声音湮灭。 食堂内就如同出现了灵异事件一般，还站立的人中，几乎都面露茫然，眼神空洞。 整个食堂只有十几个成年人，其余全是高矮不同的孩子们，这中间只有几个人在炸雷的声音中眼神还保持了清醒。 “砰！”被风吹开的门重重地撞在墙上，跟着反弹回来，大厅内仅有的几个清醒的眼神忽的向大门口看来。 暖暖正瞪大眼睛捂着嘴站在门口，她的身后，被风吹着的门前后摇晃了两下关上，将狂风暴雨连同炸雷的余韵全关在了身后。但仍然有暴风雨的声音从摇晃的门缝中钻进来。 矮小的暖暖就站在这样的背景前，巴掌大的面孔被手掌挡住了一半，只剩下一双满是惊慌的大眼睛。 大厅清醒的人看过来，暖暖也同样看过去，在一大群盲目好像没有了神智的孩子和几个成年人中间，那几个还有理智的人格外醒目。 暖暖认得还站立的几个人，那几个人是他们的教官，很厉害很厉害的，但此刻他们的眼神凌厉得吓人。 暖暖不由后退一步，可跟着，被手蒙着的鼻翼端就再嗅到一股奇异的味道，那味道顽固地钻到她的鼻子里，勾着她的五脏六腑都发出渴求的信号。 这味道越来越浓郁，刚刚后退了一步的暖暖瞧着那几人忍不住再上前了一步。 一退一进，其实是非常连贯地完成的，可就在这一退一进之后，暖暖的腹中忽然涌出强烈的饥饿感，而那一股奇异的味道也更加浓郁了。 所有人都经历过饥饿，这种饥肠辘辘的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们立时就想到了变异的第一天可怕的一幕。 他们活到现在，一步步成为强者，意志都已经锻炼了出来，但他们却是吸食过鲜血吃过血肉的，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嗅到的是变异血肉的味道。 也只有生食过血肉的人才知道这味道是多么诱人，多么难以忍受，因为这味道不单单是从伤口上透露出来的，而是从所有人身上直接飘散出来。 不，不是从所有人身上，只从那些呆滞地倒地和站立的人身上飘出来的，他们神智清醒的人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这中间只有暖暖什么也不知道。 从变异开始，她就躲在家里的小超市里吃变异之前的食物，直到他的父亲从超市里领到第一份带有变异肉的食品。从那之后，即便是变异肉，她吃到的也全是熟食。 可能是非变异食品吃得多了，久了，她对鲜血一直没有生出太大的渴望，也只有一次的机会，咬了方涛还是林大海一口。 她嗅到香气，饥肠辘辘，想到的立刻就是食堂的餐台，待看到上边还有一盘盘的米饭肉块之后，倏地跳起来向餐台扑过去。 几乎同时，那几个神智清醒的教官也一起动起来。 忽的，天边一道闪电，将阴暗的食堂大厅映照得雪亮，也将所有人的面颊都映照成不正常的惨白，接着，又是一道炸雷，仿佛就在头顶响起。 暖暖已经扑倒了餐台边，她个头只到成年人的胸口，餐台边只能露出一个脑袋，她不管不顾地抓起什么东西就塞到嘴里。 炸雷响起，震得暖暖脑袋里头都要炸裂了一般，她摇晃了下，一手扒住餐台，不忘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她差点魂飞魄散。 第一声炸雷震晕迷了这些人，第二声就让他们清醒了过来，可清醒过来的他们神智显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全都回来。 站立的茫然四顾，跌倒的蠕动着想要站起来，而那几个厉害的、和暖暖一样清醒的教官们正抓着就近的几个人，一口咬在脖子上。 暖暖回头刹那，几声凄厉的叫声同时响起，暖暖惊恐地看到平日里严厉的教官们狰狞的面容，看到顺着嘴角溢出的鲜血。 被咬的那几个人全是学生，全是和她一样的学生！他们白嫩的脖子全暴露在别人的口中，拼命地挣扎只换来越来越重的桎梏和伤口的扩大。 就在这一刻，楼上也传来凄厉的惨叫。 这惨叫声不止一处，连外边狂风暴雨的声音都压制不住。暖暖的手一重，砰地抓倒了一个餐盘。 “哗啦！”钢制的餐盘连同里面的汤汤水水稀里哗啦地落到地上，迸溅到暖暖的腿上，她全没有注意到。 暖暖的眼睛里只看到脖颈上刺眼的鲜血，还有周围正逐渐清醒的同学们。 本能，暖暖还抓着东西填在嘴里，双腿已经自动自觉地贴着柜台在移动。而这时，那些清醒的同学们和食堂打饭的阿姨叔叔们也正在打量着四周。 几乎在清醒的同时，那些人的视线就被惨叫声吸引，跟着他们彻底清醒了。 第508章 幸与不幸 暖暖终于摸到了餐台的边缘，一低头就从边上的矮门钻了进去，双手扒着餐台，极快地再抓起个什么东西塞到嘴里，只将眼睛露在餐台之上。 “刷！”闪电再次照亮了食堂餐厅。 “啊！” “咔嚓！” 惊叫和暴雷同时响起。 眼睁睁的，暖暖看到她的教官们被炸雷激得一个激灵，忽的抬头。头抬起来了，嘴还留在受害者的脖颈上，抬起的嘴牵着受害者的脖子一起抬起来。 一个受害者拼命挣扎着，脖颈忽然脱离了噬咬者的嘴巴，刹那，一个血淋淋的大口子突兀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那个血口子开始还惨白，露出咬断的血管，瞬间，鲜血喷涌而出。 几个教官忽然全都清醒过来，下意识放开了受害者。 餐厅里，众人仿佛被施加了定身术一样，呆呆地互相凝视着。 暖暖止不住的饥饿，食物吞进肚子里就像落到了无底洞一样，她甚至都来不及咀嚼。她瞟一眼餐台，看到一大盘子肉就在不远处，她小心地快速挪过去，拽着托盘。 托盘上的肉足有十好几斤，可暖暖现在的力气也足够大了，她轻而易举地将托盘拽下来，跟着抓着托盘钻进餐台下的柜子里。 她的心砰砰地跳着。 一切都是本能。 饥饿时候的吃喝，危险时候的躲避，还有她的与众不同。 暖暖知道她的血和别人不一样，却才知道她这个人也和别人不一样。 她所有的同学全都被炸雷震得晕倒了，就她和教官清醒着。 教官肯定也饥饿——炸雷之前，教官们也在吃喝——可教官吃的却是活生生的血肉。 暖暖大口大口地吞咽着肉块，来不及咀嚼就咽下去，噎得她直伸脖子。 再一道闪电，一道刺眼的亮光出现在柜子内，暖暖爬着转身，找到柜子上的一个小小的缝隙，露出半个眼睛看着外边。 她先看到的是地上的腿，倒着的人，然后往上看去，正看到一个教官用力地咽了一口口水。 香气顺着缝隙渗透进来，比肉香多了。 半岛，王之星凭借着一张弩，几乎是百发百中的射击，恩威并施的手段，收服了二十多个从程嘉懿的队伍里逃离出去的人。 想要与他对抗的，都死在了他的弩箭下。想要逃跑的，也被他震慑了。 对王之星来说，收服这些惊弓之鸟太容易了，他甚至都没有完全展示出来他真正的实力。 当然他也知道，这些人只是被他的弩箭吓住了，生怕自己成为箭下的牺牲品。 但王之星已经用手里的武器给这些人上了一堂关于生存还是死亡的大课，在兜头一大棒子之后，又给了他们一颗甜枣。 王之星自行车后座的包里，好几袋子生的和熟的血肉——这种天气下，变异动物的血肉保存的时间要比非变异之前长些。 山林内，血肉很容易吸引来飞禽走兽。二十多强壮的经过训练的变异人，再加上王之星的弩箭，轻易就收获了足够的猎物。 人活着不是为了吃饭，但吃饭绝对是为了活着。一顿饱饭，至少在表面上，王之星收服了这些人，很自然地也知道了秦风、程嘉懿、李立这些人的动向。 然后，阴云浓密得好像要直接落在山头一般，强压过来。 哪怕是没有任何经验的人也知道这般阴云之下，必定是一场暴雨。山里行走，就怕突然的大雨，更不用说暴雨。 平地大雨，积水逐渐升高，再加下渗透和下水道的排空，也不过是缓慢增加积水的高度。 山里则不然。高处落下的雨水几乎成瀑布状的往山下流淌，山坳处会以比平地高出数倍的速度存留积水，更不用说还有上下游之说了。 一行人才转移到山林高处，暴雨就倾盆而下。跟着就是炸雷。 他们才吃过了山里的猎物，却在暴雨惊雷之下忽然再饥饿烦躁起来。可暴雨中别说打猎，就是行走都困难，在树下，顺着树叶落下的雨水都如同拧开的水龙头一般。 这二十多人中，被炸雷分出了等级。 王之星是没有什么节操的人，这些在变异中的幸存者，意志也不怎么坚定。他们几乎没有抵抗般地遵从了身体的需要，扑向了那几个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美妙味道的牺牲品。 半岛，和川城一起沦陷的，还有几乎在一条直线上的宣城、兴城、湖城。 暴雨来临之前，程嘉懿一行人刚刚穿过狼山，到达津湖湖畔时，恰好避开了战火。 津湖临近湖城，湖城沦陷，津湖周边也受到波及，程嘉懿一行人到达之时，看到的就是战火之后的杳无人烟，满目疮痍，随即就是阴云压顶，暴躁与饥饿的感觉逐渐弥漫。 暴雨倾盆而下的时候，他们已经挑选了房屋，开火造饭。 幸运的是，炸雷声响的时候，一小部分身上散发出奇异味道的人茫然晕倒，却因为他们各自处在封闭的房间内，又被暴雨隔绝了气味，因为同处一室出现自相残杀的只是少数。 很不幸，李玉就是身上弥漫出香气的一员，幸运的是，当时他和程嘉懿、杜一一在一起，护卫们在隔壁院子里做饭，气味被暴雨拦住了。 程嘉懿是抵制得住鲜血的诱惑的，哪怕李玉身上的再浓烈的血气。而杜一一也一直没有觉得血气有什么好闻的，嗅到李玉身上浓烈香气，也没有喝一口的欲望。 吸收晶体可以很好地应对饥饿，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没有多想，就拿出晶体吸收，因为李玉的茫然，不等第二声炸雷李玉清醒，程嘉懿就抓着李玉的手帮助他吸收了。 李玉波澜不惊地度过了他实际上最为危险的一刻，程嘉懿和杜一一也只以为是雷声让人心神不安，是吸收了晶体的后遗症。 同样不幸却没有李玉幸运的是张安宁，在炸雷之后，他几乎是丢了半条命。他在顾东临和周爽的隔壁，一个院子两个房间，让他在危险来临之际爬出窗外，只被咬住了小腿。 暴雨也让他们没有及时发现其他人的异动，更不知道这场暴雨之后，所有人的身体悄然出现了另外的变化。 第509章 其他 半岛，赵学军的军队对这种情况似乎早有准备。在暴雨前夕，确切地说，是在暴雨之前的那个清晨，所有人就都被分配了一瓶特别的饮品。 饮品没有标识，密封很严密，送到他们手里还是冰凉的，想必运输过程中全是冰镇的。太阳还没有升起之前，他们就喝下了那瓶味道稍微有些古怪的饮品，之后，谁也没有感觉出有什么特别。 而那十位实验体变异人在那日却没有这种特殊的饮品供应，只是随着饮品前来了几位一看就是科研工作者的人，开着一辆满是仪器的车辆，将那十位实验体变异人隔离了起来。 楚宁轩的队伍受到的影响也不大。 说来都好像是巧合，就在前几天，楚宁轩就提升了部队特勤的补给，不但有晶体分配，每天还都会有鲍鱼海参这类补品。 补品之所以被叫做补品，就在于其丰富的营养，可以提升肌体的生命力。 乌云盖顶让他们感觉出少许的暴躁和饥饿，因为饥饿，晚餐又比平时更丰盛了些，更不用说他们这些作战经验丰富的特勤，一觉察出身体的稍许不适，就将备用的晶体吸收了。 半岛，李立、周尧几人在阴雨的前一刻摸回到了边境。 他们离开幸存者的队伍，就是要返回边境，返回国内。 到了这一刻，李立和周尧他们几人剩下的只有不甘。 回顾往昔，他们自认为为了上级布下的大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当他们带着残存的幸存者背井离乡之后，应该给他们一条活路了。 可遇到的是赶尽杀绝。 再忠心的人面对这般下场也会心寒，再时刻准备牺牲自己的人也忍不住想要为枉死者讨个公道。虽然这公道未必能讨要得来。 最重要的是，这时候李立周尧已经全无后顾之忧了。知道事实真相成了他们唯一的信念，为此，他们甚至开始珍惜生命。 原本的WJ百人中队只剩下了李立、周尧、付佳明和三个队员，研究员们也只活下来李教授和一个护士，跟着他们一起的还有关守义，好在，他们九个人都是佼佼者。 付佳明自愿接受了试验之后，研究员们和关守义都开始吸食鲜血和吸收晶体。他们不知道他们是幸运的。 关守义在研究所内是一个特例，他因为身份的特殊被照顾，一直都服用普通食物。若他真的这么继续下去，某一天他身体的气味也一定会吸引某个人，就好像暖暖一样成为饲养者。 但在他接管了研究所之后，就开始服用变异肉，不久之后也开始有针对性的吸收鲜血，在通过高速见到战场血腥之后，更开始吸收晶体。 身份的特殊性让他能接触到更多晶体，也暗自吸收了为数不少的晶体，所以，在炸雷中，关守义和李玉几人一样，保持了神智的清醒，也并不知道，炸雷的霹雳声震动了所有人的脑海，引发了晶体的不同反应。 强者的晶体被震动产生了突破，而弱者的晶体被震动之后，却向外释放出了弱者的信号。 这场暴雨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 半岛燃烧了数日的山火，终于完全熄灭。而暴雨也隔绝了弱者气味的弥漫。 每个人都以为暴雨只是一小部分地区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看到了卫星云图，看到了浓厚的云团正按照变异发生时间为先后顺序的地区移动。 在阴云压顶这一日中午，秦风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到安城城外。 安城，是通往半岛首都的咽喉要道，守卫这里的正是苦菜花父亲的好友李连昊将军。 李连昊，半岛开国上将之子，掌握着半岛整个南部的军事力量。然而，他现在手里的军事力量，连守住安城都不够。 作为半岛的将军，他竟然是和寻常人一样时间得知变异出现，虽然不过两天时间，他就抓回了军队的控制权，然而，变异已经无处不在了，他也无力回天了。 随着晶体的出现，晶体作用的猜想，半岛局势只剩下四个字：大势已去。 军人出身的李连昊，从来不惧怕他国的军事威胁，经济封锁，只要有人，有信念，他就坚信国家还会存在。 可这一次是席卷全球的全人类变异，可怕的是人类头颅里的晶体，还可以让他人获得力量，甚至成为新型能源。 资本市场，为了100%的利润，就可以践踏一切人间法律；300%以上的利润，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死亡的危险。 而获取晶体，只需要杀掉一个变异人。 战争从来不需要理由，而变异给了战争一个绝好的理由，任何一个政权都可以打着清理变异人，保护幸存者的旗号，为所欲为。 曾经相依的华国，成了半岛最可怕的索命者。更可怕的是，半岛内部也开始了争夺晶体的战斗。就连他的军队，也成了屠戮者。 而他也相信，若非在变异初期他就开始吸收晶体，如今的他也可能早就成为别人手里的一枚晶体了。 如今，安城还在他的手里，但他到底还能守住安城多长时间？下一步，要带着他的兵到哪里去？ 半岛之大，已经无处可以容身。 李元昊冷静地接待了苦菜花和秦风，就以叙旧的名义打发了秦风，留下了苦菜花。不过在苦菜花的要求下，允许秦风在这期间使用他们的卫星通讯设备。 半岛没有自己的卫星，通讯设备一直租用的都是华国卫星，但华国已经关闭了半岛的卫星通讯。半岛在通讯上，除了他们自己铺设的有线电话，都已经处于瘫痪状态。 不过王鹏自己有登陆账号和密码，很快就利用了李连昊的设备，登陆上去。 就在王鹏连接上了卫星网络的时候，李连昊与苦菜花的寒暄关心已经结束，李连昊认真地听着苦菜花的说辞。 李连昊是苦菜花父亲的至交好友，在好友身陷囹圄的时候，他无力伸出援助之手，已然心有愧疚，现如今他也自身难保，连外界局势都不甚明了，听到苦菜花营救她父亲的恳求，心里只有无奈。 变异至今，他的士兵们都死亡掉了大半，苦菜花的父亲年逾花甲，又是在监狱这等苦寒之地，何来的幸免呢？ 第510章 风暴之后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在网络里查到的，局域网也是一样。且王鹏也不是技术含量超级的黑客。 王鹏能看到一些军事上的动态，他大约是看个热闹，秦风三人看着，却能分析出一些军事动向。 而他们看到的东西，也会在另一台电脑上，被李连昊的部下看到，并分析之后送到李连昊的手里。 其中有卫星云图，有内参，有国内国外局势，有世界各地变异情况分析，有西方国家的侵略…… 这些东西被很快送到李连昊手里。 半岛注定会成为变异的牺牲品的。 任谁看到这些文件，心里都是这个想法的。然而李连昊只以为接下来的暴雨会给半岛雪上加霜，却不知道这场暴雨将会给半岛再一次带去灭顶之灾。 兵营是人口密集的场所之一，即便变异爆发后的现在，人口大量减少。 晚上阴云密布的时候，李连昊正亲自招待苦菜花、秦风几人用餐，餐桌上的食物很是丰盛，但细看，肉类偏少。 变异之前，半岛顿顿能吃得起肉的也是少数，更何况食物短缺的现在。李连昊和苦菜花都对这般伙食习以为常，甚至还觉得很是丰盛。 但还没有等秦风提出自己的目的，一行人就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普通的食物已经难以补充身体的饥饿。 秦风手里不乏晶体，但他带去的人手里不一定全有晶体，苦菜花也是一样，在感觉到身体异样的同时，包括李连昊在内，同时拿出了晶体吸收。 而在炸雷之后的暴风雨中，军营炸营了。 半岛兵营士兵本来就等级森严，体罚现象严重，处在风雨飘摇状态的幸存士兵，更是将等级现象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们极少克制自己的欲望，恃强凌弱现象时常发生，当暴雨带来了烦躁和饥饿时，对食物就开始了争抢。 争抢与争斗传染得极快，很快就发展成群体斗殴，跟着就在炸雷之后爆发。 兵营的强者毫不犹豫地咬开失去反抗能力的、散发着诱人味道的士兵，被袭击和观望的士兵毫不犹豫地举起手里的枪。 秦风和苦菜花带着人，被集中在一起，也在暴风雨中出现了哗变。 暴风雨中，枪声被炸雷的轰鸣掩盖了，惨叫声也被湮没。 等到李连昊、秦风几人发现不对冲出去的时候，惨剧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程度。 被压迫的士兵暴起反抗，军营内的士兵们互相开枪射击，封闭环境里死尸遍地，血流成河。李连昊仅有的依仗，化为乌有。 华国国内，这场暴雨带来的灾害，并不明显。 大多数城市幸存者的登记都比较完善了，而在两天之前，就有喇叭开始循环通知，领取抵抗下一次突发变异的药品。 没有进行登记或者没有听到通知的只有极少数，这些极少数人又几乎都避开了人群。 至于没有通知到的地区……通知都通知不到，药品也下发不下去，灾害也就不在统计之列了。 世界各地，暴雨之下发生的事情大同小异，不外乎避开了和没有避开，死人了和没有死人。 天好像漏了口子，暴雨倾盆而下，没有一点停止的意思。 简单和郑明在码头边上的办公室里吃得满嘴流油心满意足，炸雷只让他们心神稍有震荡，也只当是雷声太近的缘故。 期间简单和郑明也几次站在窗边向大海观望，暴雨太大，加上狂风，实在是什么也看不清。就算他们跑到码头上去迎接暴风骤雨，也无法改变大海内养殖的鱼虾的命运。 一整坛子浓缩了精华的美酒全被二人喝掉，连同一大桌子肥美的海参鲍鱼龙虾，两人谁也没有想到市内正发生的惨状。 暖暖躲在餐台下的柜子内，不知不觉吃光了十几斤的熟肉。她对食物的数量只有多和少的概念，压根没有想过她吃掉这么些肉块不正常。 但终于不饿了，虽然也没有饱腹的感觉。 她还是将眼睛贴在柜子的缝隙处观望着，看着她饱受惊吓的同学们，也看着同样被惊吓住的教官们。 教官们开始清理死者，给受伤的包扎，暖暖没有看到有人跑上楼，只看到同学们按照宿舍位置站在一起，开始点数，然后她听到喊她名字的声音。 暖暖不敢出去。 她记得程嘉懿告诉她的话，千万不要让人知道她和别人不一样。她现在已经和别人不一样了，她不会出去的，不会让自己被人吃掉的。 她将自己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地躲在柜子里，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想着程嘉懿。姐姐什么时候能来接她呢？ 暴雨忽然间停了下来，食堂渐渐人去楼空，空气中还弥漫着鲜血的味道，暖暖轻轻嗅着，却觉得不是那么诱人了。 暖暖悄悄爬出柜子，轻手轻脚地走出食堂。 食堂门前的积水蔓延到了最高一层台阶，宽阔的校园内除了积水和被雨水浇灌而葱郁的树木，不见人影。 暖暖试探地趟着水走出食堂。 她不敢走在路上，只贴着树，一棵树一棵树下的走过。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里，只知道不能留下了。 积水漫过她的腰，让树下水里的她愈发显得单薄可怜。她终于走到了校园大门前，同样贴着大门前的绿化到了门口。 大门关着，门口空无一人，暖暖看了一会，趟着水走过去，爬着大门的栏杆翻出去，很快消失在校外。 此时，简单和郑明已经站在码头上有一会了。 暴风一停，海边立刻风平浪静，码头上虽然有不少水，船只却几乎没有损坏的。郑明派了人开船检查鱼箱，简单想要上去，被郑明死活地劝住了。 海上不比陆地，一旦遇到危险，常年生活在海边的渔民尚且很难自保，何况不熟悉大海的简单。 郑明还有一份私心，简单不上船，他也可以陪在岸上，不然，他也只能下海。 谁知道这场风暴会不会将海里的什么大家伙带到近海？ 海上视野良好，天黑了，闪烁的手电光将海里的情况全传了过来。 简单和郑明的心都是一凉。 第511章 码头危机 沉入海面下的鱼箱几乎全都开裂，里面养殖的大大小小的鱼类都不见了踪影，再往外海，隔离的渔网也掀起了若干大洞。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下入钢网，养殖的鱼虾就差不多全军覆没。 而此时，两人还谁也不知道码头之外的惨剧。也不知道码头内工人平安度过了这次危机，靠得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到处都是积水，简单的大越野也被困住，简单被食物满足后消失的暴躁又有抬头的趋势。 海水养殖的鱼虾贝类一直是他们肉食的主要供应，尤其是水箱养殖的鱼类。 这些天他们一边加大了养殖鱼类的消耗，一边又提前宰杀了一批来吸引外海的大鱼，不曾想这样一场暴雨让他们的养殖场全完蛋了。 不对。这场暴雨是大，可是风并不如何大的。养殖场的水箱怎么会全被劈开了？渔网怎么也会全漏掉？ 简单刚觉得狐疑，就见海面渔船的灯光忽然急促地闪烁了几下，跟着灯光乍然熄灭，似乎有尖叫的声音从海面传来，但迅速被海浪的声音湮没。 简单和郑明全都凝目向海里望去，黑暗的背景之下，能见度被降低了许多，但也隐约可见渔船似乎在飘摇。 暴雨停歇，海浪也只是普通的海浪，渔船怎么会飘摇？郑明不由前进了几步，直走到了码头边沿。 可瞬间，他们就看到渔船旁海水里忽的钻出来个庞然大物，探出来的部分比船身高出一倍有余，落下之时压住了船身。 简单和郑明惊骇地望着远处突兀的一幕，眼看着渔船船身被庞然大物压得侧翻。 血与氧气一下子从两人的头颅向身下退去，两人一下子后退了几步。 船身侧翻，那庞然大物的身躯从船上滑落在海水里，隐没。侧翻的渔船在海面上漂浮着，仿佛一截烂掉的朽木。 “那是什么？”简单声音都嘶哑了。 郑明摇着头。那是什么？鲨鱼还是鲸鱼？还是海里的巨型乌贼？黑暗里他只看到半截压过去的黑影，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但不论是什么，这场暴风雨将外海的庞然大物带过来了。 “以你的经验，它会走吗？”简单再问道。 郑明喃喃地道：“如果它吃了人，不会轻易走的。船那么容易就压倒了，它该认识码头的船。” 话音才落，郑明忽然哆嗦了下，看着码头前的船，忽然声嘶力竭地大喊着：“下船！下船！快！” 暴雨之后，养殖场的大部分工人们都来到码头，检查船只，也有人站在岸边，大家也都眼睁睁地看到刚刚水面的惨剧。 郑明喊声才落，还在船上的一些人就开始向岸上跳了过来。可是海面异变陡生，一条海浪忽然正对着岸边笔直地出现。 简单和郑明都站在码头的最高处，立时面色再变，郑明惊呆了，简单摸出配枪，冲向海浪正对的码头，同时大叫：“给我拿枪去！车里！” 海浪笔直冲向码头渔船，渔船上的人也看到了海水的异状。渔船不是全都贴着码头的，有的渔船距离码头还有好几条船的位置。 就近的跳上了岸，远处的正匆忙跨过渔船。 变异之后人的速度全都加快了，可海洋生物的速度也相应加快。海洋本来就是它们的主场，海水本来就是它们的助力，须臾，笔直的海浪已经接近最外围的渔船。 “快！” “快跑！” 岸上的人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挥着手臂，渔船上的人惊慌失措地奔跑着，跳跃的。只有简单从高出跳跃到码头上，迎着笔直的海浪冲上去。 忽然，一道黑色的庞然大物从海水里跳了出来，黑暗中，这个庞然大物终于显露出它完整的身姿。 这是怎样漂亮的一个流线体的身形啊，怎么一个完美的海洋生物啊，可此刻，这个漂亮完美的身体正离开海水，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的姿态，雪白的腹部压向最近的一条渔船。 码头的人们都定住了，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简单也突然站下，抬起手枪。 “砰！” “砰砰！” 手枪的子弹向那个庞然大物的身躯射击出去，那个身躯在半空中竟然轻微的移动了下，跟着，它重重地落在一艘渔船上。 “砰！” “哗啦！” 渔船被狠狠地砸向水里，但那条庞然大物竟然没有随着渔船落水，而是在渔船上再奋力一跃，扑向了前方那条渔船。 那条渔船上正有两人惊慌失措向岸上奔跑，他们的前方还有一条船。十多米的距离成了死亡距离，他们脚下的船只忽然向后仰去，他们的身体忽然一震摔倒，正滑向张开的满是锯齿般白牙的大嘴。 “砰！”简单的手枪对着那张大嘴再次冲出火舌，却见到那张大嘴撕咬着两人忽然一偏头，视线追逐不上子弹的速度，简单却分明看到了子弹该落下的地方的肌肉蠕动了下。 那一块肌肉，有着美丽的白色图案。 庞然大物向后退去，随着渔船残破的碎片没入到水里，海水的涟漪扩散，带着血红，随即被海水稀释。 海面风平浪静，除了渔船的残骸在缓慢地碰撞着，再看不到半分海浪。 不过是十几秒的时间，却像是过了十几分钟般，岸上的人全都如泥塑的雕像一般，呆若木鸡地看着曾经发生惨剧的海面。 简单的手哆嗦着，他头一次遇到不惧子弹的怪物。是的，连子弹都不惧，只能是怪物。 郑明哆嗦地爬下来，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奔跑去越野车，替简单取回枪。 简单忽然回头，向越野车跑过去，他飞奔到车旁一把拉开后备箱，拿出一把微冲，又刷地扯开一个袋子，拿出枪支的零件。 几十秒，他就组装出一支狙击枪，跟着压上子弹，再拿出弹夹插在身上的口袋里。 他的脸上全是愤怒。 那条鱼，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吃了人，他绝对无法容忍！ 简单背着微冲，抓着狙击枪冲回到码头，几步就跳上了码头最高处。郑明正脸色惨白目光呆滞地看着海面，感觉到简单的身影，呆滞地看过来。 第512章 诱惑 “虎鲸。”郑明的嘴里呢喃出破碎般的声音。 “什么？”简单抓着枪，眺望着海面，接着端着枪半跪下来，用瞄准镜在海面上快速搜寻。 怎么可能？可怎么又不可能？那么漂亮完美的流线型身躯，那么庞大的体型，不是虎鲸又是什么？ 可虎鲸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区域的，而且虎鲸是群居性海洋动物，还有，虎鲸根本不会攻击人类！ 但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了。人都已经变异成吃人的怪物，虎鲸离开原本的生存环境，攻击人类，也变得可能了。 海面风平浪静，所有的残杀和罪恶全被黑暗和海浪掩盖住了，瞄准镜里的海面掀起微小的波浪，和平而安详。 “是虎鲸，我不会认错的。”郑明腿脚发软，不得不伸手扶住旁边的支柱。 虎鲸怎么会离开大西洋和东太平洋到这里？到底有多少头虎鲸过来了？ 简单足足搜寻了五分钟，才将狙击枪放下。他回忆起手枪子弹射中虎鲸头部的一幕。没有人熟悉这种陌生的海洋动物，但能利用肌肉波动，将子弹的力道卸下，绝对不是虎鲸原本就具备的能力。 一定要将这只虎鲸射杀了。 “所有人都不许下海。我马上回去调人过来。”简单吩咐了一句，抓着枪跳下了码头。 积水稍稍降落了些，简单的大越野却也还无法行驶，他搭乘了码头的集装箱大卡，正好将明天一早需要的物质一起带进市区。 简单哪里知道，市区内才经过了惊魂一刻，大家正处在惊慌失措中。 一进入到市区，简单就觉得不对劲起来。 市区内有几道关口并没有人守卫，雨后清新的空气中，也似乎夹杂着若隐若无的血的味道。 卡车驶向加工厂。 卡车接近加工厂大门，喇叭响了几声，大门并没有打开。简单跳下车，甩上车门，就嗅到了鲜血的味道。 加工厂车间是全封闭的，确保不会有任何血腥味道扩散，吸引变异动物。且这血的味道隐约还是人的。 大门里跑出来两人，大门也终于打开。简单也终于知道了暴雨中发生的事情。 他只知道加工厂发生的事情，却立刻猜到市区隐约出现血的味道的原因。 半岛。王之星餍足地摸着腹部，打量着倒卧在地上的几人，和发呆地坐在一边的另外那些人。他忽然嗤笑了声。 人啊，就是矫情。明明是主动扑上去的，事后却还要摆出内疚的姿态。然后下一次再重复这个过程。 笑声吸引了所有的视线。果然，这些眼神里压根就没有内疚，也不全是呆滞，还有惶恐、满足、不知所措。 这就对了，这才是正常该有的反应。 “适者生存，优胜劣汰。”王之星点着地上的尸首，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道，“如果你们不够强壮，下一次倒下的就是你们。” 这话引起了所有人心内的共鸣，也让他们惶恐起来。 “想想，每一次倒下的都是什么人？如果记不住了，就想想他们。”王之星再点着倒地的几人，带着诱惑的语气道，“为什么他们的身上会散发着诱人的味道？为什么他们的味道那么美味可口？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我们不会成为食物。” 每个人都随着王之星的话不由思索着，是啊，当时那股味道，现在想起来还让人垂涎欲滴。 王之星看着不由咽下口水的那些人，在心里讥笑声，继续用诱惑的语气道：“这是上天的选择，也可以说是自然的选择。上天和自然共同淘汰了他们，让我们进化。” 人呢，天生就会给自己的行为找合适的理由的，也天生就具备为自己开脱责任的本能，尤其在有人合情合理地解释着他们适才的行为，很容易就会引起共鸣。 是啊，这绝对是上天的选择，是大自然优胜劣汰的机制。他们不够完美，不够强大，所以只能被淘汰掉。 王之星满意地看着被自己三言两语就解脱似的众人，笑着继续道：“所以呢，为了不被淘汰掉，我们必须努力啊。” “怎么努力？”有人问道。其他人都带着疑惑和信赖看过来。 真笨。王之星在心里嘲讽道。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口里却带着真诚和循序渐进的诱惑道：“我们进化了，这山里的动物呢？” 是啊，众人恍然大悟，立刻就议论开了。 刚刚的暴雨和炸雷影响了他们，也会影响山里的动物的。被吃掉的肯定是被淘汰的，活下来的肯定是厉害的，肉里也会有更多养分的。 他们现在活着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更厉害更强大吗？要想厉害强大，就需要吃掉更强大的变异动物，剥夺和吸收掉它们的晶体。 可怎么吸引那些动物？议论中的众人不由将视线看向倒卧在地下的尸首。 真是一点就透。王之星满意地看着大家，然后将视线放到周围的山林。 经过雨水的冲洗和滋润，虽然掉落了不少的枝叶，可树木还是都透出青翠的本质来，山林内也充斥着清新的树木草叶的芳香。 空气真的很清新啊。 可惜，很快就会再有一场血腥的。 王之星忽然对这种为了吃的捕猎失去了兴趣。 他天生就喜欢刺激的，越是刺激，他就越开心，越兴奋，同时也越冷静。 半岛。暴风雨停止之后，程嘉懿、杜一一和李玉才走出房屋到隔壁院子吃饭。实在是暴雨太猛烈了，院子里也都积了水，有晶体吸收，克制了饥饿和烦躁，晚点吃饭也没有什么。 可一打开房门，就嗅到空气中隐隐的血的味道，三人的神情都是一怔，互相看了看，不妙的感觉忽的充斥心头。 十几分钟后，程嘉懿三人巡视了所有的房间，心头发凉地站在村子里的高地。 不幸一直紧紧地追及着逃亡中的众人，上天从来没有因为他们的不幸而怜悯过他们。 “我问了，当时他们嗅到一股特别好闻的味道。”杜一一若有所思道。 第513章 果决 “好闻？”程嘉懿想起李玉当时身上的味道，“怎么好闻？” “食物的味道，就好像最初变异人嗅到鲜血的味道一样。”杜一一也想起当时李玉身上散发的味道，看着李玉道：“死掉和受伤的都是……不那么强的。” 杜一一稍稍组织了下语言，“也幸亏大家都分散了，暴雨也大，要是聚集在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李玉面色发白，他自己嗅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但看了这么多人，完全明白当时若非程嘉懿和杜一一在身边，他也会完蛋了。 他一下子想到了一个词：不吃之恩。 杜一一接着道：“我也嗅到了一股特别的味道，不喜欢，厌恶。”他看着李玉，“我没有特别的意思。” 李玉的声音都有些抖了，“幸亏你不喜欢血的味道。” 杜一一摇头，“你该庆幸嘉懿的自制力。我不喜欢血的味道，我在你们谁身边你们都是安全的。” 李玉脸色发白地看着程嘉懿，心里无比庆幸。 程嘉懿也后怕地摇摇头，“以后我们手里不能断了晶体，要是没有晶体……”她也不知道她最后会不会忍住那种感觉。 也许能忍住，可也许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就怕是饮鸩止渴。”杜一一沉声道，“我还有个怀疑，我们可能再进化了。” 进化不是感觉就能感觉到的。 “我们一直避开城镇，又发生了这种事，士气正低落。如果能确定这次幸存下来的都是进化过了的，士气就可以提高了。”杜一一又道。 正说着，王勇也匆匆过来，向杜一一点点头，对程嘉懿道：“老板，人数都统计出来了。幸存者包括你我在内，一共是118人，当时保持清醒的一共有73人。这是名单。” 程嘉懿接过来，上边第一位就是王勇的名字。接下来的名字也大多熟悉，张豪、强哥、孙冬、顾东临、周爽全在其中，还有她名下的所有护卫。 当地人的名单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是朴美顺。这并不奇怪，苦菜花留下的都是相对弱一些的。 “这45人多数是当地人，大部分有伤，但问题不大。”王勇接着道。 “你呢？当时你什么感觉？”程嘉懿突兀问道。 王勇的神情有些微妙。 “当时我和他在一起。”王勇指着名单上那个当地人的名字，“朴美顺在外面做饭，还有几个人陪着她说话。然后……” 他先是听到外边碗筷的声音，忽然觉得饥饿起来，烦躁得都要忍不住也跳进厨房，就在他和另一人全都站起来奔向厨房的时候，一声炸雷，跟着，厨房飘来异样的香味。 “我吃了人，喝了血。”王勇停顿了下补充道，“我们，我们三个。” 程嘉懿忽然问道：“我们三人，现在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吗？” 王勇极快地看了看杜一一和李玉，他早就注意到他们三人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程嘉懿和杜一一没有受伤很自然，但据他说知，李玉进化程度要比程嘉懿和杜一一低很多。 “没有。”王勇道。 杜一一问道：“王哥，你闻着那些受伤人的血，是什么感觉？” 王勇奇怪地道：“什么感觉？” 他心里忽然一动，“鲜美，美味，垂涎三尺。不是吗？” 杜一一皱着眉：“和以前的鲜血是一个味道？” “不，是更美味，更吸引人。”王勇极快地道。 杜一一忽然上前一步，抓着李玉的手，指甲在他的手背上使劲一捏，一个细小的伤口忽的出现。 “什么味道？一样吗？”杜一一道。 李玉吓了一跳，可并没有缩回手。王勇眉头微蹙，轻轻嗅了下，点头道：“一样。” 李玉神情微变。 杜一一松手道：“小心了。” 这点伤口在杜一一收回手后，就开始凝固愈合了，空气中却还残留着那一点点血的味道，经久不散。 李玉不由抬手看着手背，跟着疑惑地看着程嘉懿三人。 “这味道……”程嘉懿下意识抬手，好像也想要试试自己鲜血的威力，杜一一一下子握住了程嘉懿的手。 王勇并没有觉察他们之间动作透露出来的信息，但对李玉和程嘉懿杜一一呆在一起却毫发无伤很是奇怪。 程嘉懿和杜一一怎么克制住那么美妙味道的吸引的？这得需要多么多么强大的自制力？ 王勇哪里知道程嘉懿对鲜血的抵制已经深入到骨血里了，而杜一一是个奇葩，他竟然讨厌鲜血的味道。 杜一一放开程嘉懿的手，从包里摸出地图，一抖展开看了看道：“津湖西边五十多公里外就是狼山，王哥，部队不会搜山吧。” 王勇不明所以地点头道：“现阶段部队首要任务应该是推进，尽可能消灭最容易消灭的有生力量，山区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搜山得不偿失。” 杜一一道：“我也这么想，当地人也会这么想。” “你要搜山？”王勇问道。 “不是搜山。”杜一一摇头，“我们现在幸存的118人里，应该出现了分化，但分化到什么程度，战斗力都到什么程度，自己身上到底都有哪些变化就说不好了。 但不管怎样，我们都需要晶体，哪怕是为了预备下一次出现类似情况。我们不能和部队碰上，我们打不过热武器。” 王勇明白了，想想道：“我们为什么不尽快赶路？我们会路过北水白山山脉。” “太远了，还要有三天路程。”杜一一否决道，“五十公里用不上半天我们就能到。我们马上出发，半夜就能到，趁着天黑，打个伏击。” 王勇的眉毛挑了下，因为杜一一的话。“怎么伏击？我们没有熟悉狼山地形的人。” 杜一一眼眉垂了下，抬眼时候面色波澜不惊，胸有成竹，“我们只要找好伏击地点就可以了。就怕吸引来的不仅有变异人，还有变异狼——狼山的名字是因为狼多才这么叫的？” 杜一一几乎从来不在人前显示存在感的，也是头一次在王勇面前如此自然地做出决定，而程嘉懿和李玉也好像习以为常。 王勇压下心中的狐疑。 第514章 安宁 半岛。安城。暴雨结束后李连昊的兵营，凄惨一片。 血腥的味道从食堂、住宿、值班所在地飘散出来，整个营地连同安城上空都笼罩在浓郁的血腥中。 到处都是残破的尸体，横倒在任何可能的地方。浓郁的血腥引来了远处的飞禽和藏于地下的虫蚁。暴雨之后的空气没有清新，甚至更加污浊起来。 王鹏掩饰着心里的惊恐，缩在房间内的角落。他清醒地看到了李连昊看着他眼神里的贪婪，如果不是秦风阻拦了李连昊，林大海揪住了苦菜花，他估计就要与这两个人搏斗起来。 所有人都摸出了晶体吸收，待平息了身上的躁动之后，秦风出去查看了片刻回来，将外边的一切告知了李连昊。 李连昊再别无选择了。 士兵需要强者的控制，在变异面前，仅靠李连昊的威信不足以完全震慑住士兵。 秦风若干的准备，抵不上这次突然的变异。 李连昊想为国尽忠，但变异之下，国已经不国了。 一旦确定了反叛，背离祖国，人就没有什么不能做的了。 秦风和苦菜花带着的部下，也在变异中有所损失，但他们的损失对比安城，几乎可以说微不足道，且他们也是造成安城损失的原因之一。 没有人追究暴雨中发生的一切，当活下来的人发现没有人询问他们曾经做过什么的时候——是没有单独询问，只是粗粗了解了下就放过——他们再没有什么事情不会做了。 人就是这样的。当暴行被默许的时候，这种默许就被当做了鼓励。当暴行的行动者发现身边都是同类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地就会聚集到一起，向弱小者再次发动袭击。 更不用说他们接到了撤离的命令，且命令里含糊不清地命令他们搜寻所有需要的物质。 部队保护了他们，他们也需要部队这个团体的保护。 安城在暴雨之后，陷入了人间地狱中。 安城幸存者大多数被编入了部队，或者作为民兵担负着一部分工作，女人们也是如此。现在，在暴雨中幸存的受伤的人首先遭遇了来自同伴的袭击，跟着扩散到没有受伤的人。 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些人是被猎杀者，不知道是因为战斗，还是因为对方惊恐的眼神。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些人鲜血的味道格外鲜美，而作为猎杀者的他们的血的味道，透着的是强者是震撼者的味道。 半岛。赵学军所在的部队。 暴雨将赵学军所在部队的行程拖了一天。暴雨之后，部队和平时一样忙着整理物质，等待积水退却之后出发。 十个变异实验体也终于从被层层封闭的帐篷内离开，所有见到他们的人都注意到他们身上与之前不一样的气质。 他们看起来更内敛了，眼神却又更加凌厉了。他们的气质不再像人，而是像出鞘的宝剑。 只有宝剑才会同时拥有内敛与凌厉的气质。 他们离开帐篷就登上了一辆封闭的汽车，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但都猜想得差不多。 以杀戮为主要目的的变异实验体，还会出去做什么呢？ 半岛。宁城。 宁城与安城是姊妹城，同为李连昊的管辖范围内。李连昊坐镇安城，他的副手坐镇宁城。 这一场暴雨之后的安城，还处在彷徨和伤痛中，就迎来了再一次杀戮。 经过改装的车辆无视积水，在任何人都以为的不可能中，快速接近了宁城。 车子贴着宁城的外围关卡停住，并没收获到阻拦甚至警告，车门大开，变异实验体们跳了出来。 后一辆车子内全是各种仪器和屏幕，好几个穿着白衣的工作人员正注视着屏幕，手指不时在键盘上敲打，记录数据。 乔丽丽的头上佩戴着摄像头，她看到的一切都会传回到车子内，她的耳里也塞着耳麦，领口别着话筒。 她知道她的身体里也埋着什么东西，可以记录她身体内的一切数据，她懂的和不懂的。开始她愤怒、痛恨，后来就麻木了，不在意了。 她已经没有了自尊，除了生命她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生命都不是自己的了。她毫不怀疑体内的那个什么装置会爆炸，只要她想要摆脱控制，他们就会引爆那个装置。 乔丽丽跳下车，就嗅到空气中轻微的血的味道，她脚步轻盈又沉稳地向哨卡走去。 哨卡内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和咀嚼声，忽的又停下来。有人超过了她冲过去，跟着几声钝响，更加浓郁的血腥味道飘出来，哨卡内的人出来，大家面无表情，甚至都没有交流，有人掀翻了哨卡的障碍，他们向城内跑去。 清新的空气与奔跑勾起了乔丽丽对过去的回忆，但回忆才出现一点点，就被乔丽丽强行压下。她警觉地扫视着周围，跟着和其他人做个手势，往最近的一幢三层小楼跑去。 其他人迅速继续向前，乔丽丽在跑进楼内之前回下头，身后一辆外部黝黑的车子正缓缓跟在大家的身后。 乔丽丽转头，踢开小楼大门跑进去。 一个人影忽然从走廊里跑出来，见到她就是一怔，乔丽丽脚步不停地冲过去，一手就抓住愣神的男人。 男人忽的伸手向乔丽丽前胸摸去，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乔丽丽的衣服，乔丽丽另一只手猛地拧住了他的头发，抓着他的头骨一拧。 “咔嚓。” 乔丽丽满意地看着男人的眼睛上翻，随手将死尸一推，接着向右边走廊跑去，毫不犹豫踢开一个房门。 一个男人苟延残喘地躺在地上，乔丽丽上前，一脚使劲踩在他的脖子上。 转身上楼，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看到搂抱在一起的两个赤身男女，女人和男人的脖子胸口全有血迹。 在二人跳起来之前，她就干净利索地拧断了男人的脖子，在女人的尖叫和跳起来的时候，当胸给了女人一脚，接着接住女人踢过来的腿，往后一拧。 三楼里没有人，乔丽丽连上去看都不想上去，还是听到耳机里传来命令，才上去走个过场。 她相信自己的耳力，没人就是没人。 第515章 机器 “真是杀人机器。”车内观测的人感叹道，当然这话传不到乔丽丽的耳朵里。 “干净利索。毫不犹豫。还是年轻，容易重塑三观，也听话。”另外一人满意地说道。 车内安静下来，屏幕内出现了其他人杀戮的镜头。 镜头都是这十人的视角，但也能录上一点他们的动作，让他们判断和分析。 乔丽丽再取了死人头内的晶体，对他们的血肉碰都没有碰。 他们的食物都是特别供应的，不被允许吃任何变异人或者变异动物的血肉。 乔丽丽从小楼内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另外变异实验体的身影了，没有接到命令，她就继续往里跑去。 越往里，空气中的血腥气味越浓郁，乔丽丽忍不住皱皱眉头。大约是不被允许吸食变异人血肉的原因，乔丽丽他们这些变异实验体对血腥味并不喜欢。 很快城市中心传来零星枪声，在枪声密集之前，乔丽丽得到增援的指令。 前方街道，他们中的一人被楼上的火力压制住了，乔丽丽远远观望了下，改变方向，从楼群后边绕过去。 落后的半岛，非政治文化经济中心，没有高楼大厦，这座六层的建筑就是当地最高的了。乔丽丽毫不费力地徒手扣着墙体上的窗台，一层一层地爬上去。 这动作再次迎来车内工作人员的赞叹。 屏幕上先是摇晃的墙体，偶尔有黑暗繁星点点的天空，跟着忽然出现楼顶平台，最后在楼顶五六人身上晃了晃。 然后是那几人的回头，惊愕的面孔，端起的枪，然后反应过来的图像就凌乱快速了很多，想必乔丽丽的动作非常剧烈，还传来了几声枪声。 不过十秒，一切就都结束了。镜头稳定下来，最准地上躺倒的几人。 其它屏幕上也不断出现战斗场景，其中一个屏幕内完美地出现了一个变异实验体全部动作。 “可以了，要不要喊他们回来。”有人请示道。 “不用，他们被圈着也很久了，让他们发泄发泄。”另一人答道。 半岛。边境大桥。 暴雨给李立九人通过大桥的机会。 暴雨阻隔了视线，也掩盖了行动的声音，虽然也让李立九人的移动变得艰难。但他们还是在炸雷之前就顺畅地通过了大桥，在第一声炸雷响起的时候，他们已经跑到了大桥沿岸的公园绿荫之下。 炸雷只是让他们饥肠辘辘，心生烦躁。 他们心里本来就是烦躁的，饥肠辘辘的时候，吸收一枚晶体也可以抵御。所以，在暴雨停歇之前，他们已经涉水毫无阻拦地通过了市区。 暴雨既然能隔绝视线，也能隔绝摄像头。 在暴雨停止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黑暗里离开了这座边境城市。 这个边境城市连同半岛，大概只有李立九人不知道暴雨中发生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他们因为队伍里的人体质完全相同，避免了可能出现了自相残杀。 自然也不知道这场暴雨带来了又一次变异，没有被人为干预的变异人出现了两极分化。 华国。边境所在城市的省会。熟悉的高楼，宽敞的办公室内。 暴雨已经停歇了，玻璃被清澈的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黑暗的室外有的楼群内还有星星点点的光亮，透着和平与安逸。 窗前站立的背影威严中显出一点点的疲态，他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在心里问道：可曾问心无愧？ 变异以来每一个夜晚，梦中他都会被这样的疑问惊醒，之后就辗转反侧，夜不成寐。 他以为他不会愧疚的。 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必然要有所牺牲。战争期间，人命更是如草芥。更不用说伴随着战争会出现的疾病、疫病。 现在的变异，更是全球性的疫病，牺牲在所难免。 白天里他可以沉稳地面对一切，毫不犹豫地颁布下掌控人生死的命令。可一旦黑暗来临，他的良知就会悄悄爬上心头，就好像爬山虎抓着墙壁那样，缠绕着他的内心。 我是为了更多的人可以安全地活着，为了他们，为了如今那些星星点点的灯火闪亮。 可为什么我的内心会不得安宁。 “首长。”门被轻轻推开，副官无声地走进来。 “如果你是他们，如果你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你会理解吗？” 这是一个无需要回答的问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回答，怎么指望着副官回答出来呢？可他心里还是盼望着得到安慰的答案。 “如果他们知道您因此夜不成寐，知道您在深深地担忧着他们，知道他们的牺牲是为了后方为了祖国的和平安定，他们会心甘情愿的。” 他听到了这个回答，心里却不是那么满意。可不满意的是什么，他却也说不出来。 大约是因为那句“事情的全部真相”。 “首长，您肩上的负担沉重，他们并不知道，也不知道您心里承受的压力。也不知道后方的稳定才是华国安全的前提。” 他凝视着玻璃上自己和副官的倒影，看着他的倒影缓缓摇摇头，终于转身。转身的刹那，他的面容上重新出现威严，似乎之前的软弱只是错觉。 “将战报给我。” 边境城市。黑暗里，暖暖顺利地离开高校附近，她不辨东西也不认识路，只知道要离开市区，到有地有吃的地方去。 她吃过那么大那么好吃的葡萄、苹果和西瓜，只要到那个地方，就有吃的了。那里也不会有人，也没有人想要吃了她。 她瘦小的身体里全是离开的执念，却并不知道她走了个相反的方向，正离曾经经过的地方越来越远，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这个边境城市的市区。 半夜十分，暖暖感觉到积水全都退下去了，也看到高楼大厦全在黑暗的身后，前边很远很远才有楼群，远处依稀出现山的轮廓。 她逃出来了。 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鞋也湿透了，她顾不得了，只加快了脚步。 她不知道走了多远，直到忽然发现左右两侧路上都是田地才站下。 她又有点饿了，可田地里并没有那么大的水果。 暖暖记得当时车子是离开了大路走了小路，跟着才发现那么大的水果的，她再往前走了一会，果然看到一条通向黑暗深处的小路。 第516章 故人 小路一半湮没在积水里，两侧的树木高大又古怪，路两旁的杂草蔓延到路面上。暖暖怎么看都与之前走过的小路是一样的。 暖暖兴奋地走上去。 路面不时有树根凸出地面，湿透的鞋子踩着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清晰。暖暖忽然有些害怕。 要是窜出来个变异人怎么办？老虎狼豹子呢？老鼠呢？蝙蝠呢？暖暖将她知道的所有动物都想了一遍，看着张牙舞爪的树枝，觉得树枝都会变成吃人的树。 她平时不多言不多语，都是给别人看的，包括在程嘉懿身边时。其实骨子里她格外活泼，做梦都是她变厉害了，和姐姐一起打坏人的。 现在她也锻炼了，走了大半夜的夜路也不觉得累，就是害怕。 她前后左右上下张望着，忽的，鼻子里嗅到香气。她的精神一振，是水果的香气，她找到地方了。 暖暖兴奋地跑起来，鞋子在地上水里溅了水花也不介意，有声音也不介意，她看到大树背后大片的葡萄园，一串一串的紫色葡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她小心地爬下去，拽开了栅栏，钻了进去。 葡萄架子好高啊，不过难不倒她，暖暖拽住一根葡萄藤爬上去。 “小偷！”忽的，一个男孩子的声音传来，暖暖手一紧搂住葡萄藤。 葡萄架的外边，一个比她高的男生站在外边，正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暖暖警惕地看着男生，又看看男生身边，见只有他一个人，放下心来。 要是坏人，就不用出声警告她了。 暖暖的嘴撇了撇，“又不是你家的葡萄园，现在都无主了，谁都可以吃。” 男生张口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家的，就是我家的。” “我才不信呢。”暖暖摘下一粒葡萄，好大，一手差点抓不住，啃了一口。汁水顺着手臂流下来，空气里满是葡萄的香气。 “这葡萄不好，那边有好的。”男生忽然说道。 “我不信。你骗我下来，好吃了我。”暖暖摇着头，又啃了一口。 男生嗤笑了声道：“我要是想吃你，就不和你说话了，你早晚得下来，我就往你身上一扑。你个小破孩还能有我劲大了。” 暖暖想了下，道：“那可不一定，我肯定比你跑得快。” “那我就在这等着，你早晚得下来。”男生说道。 暖暖也不说话，抓紧时间吃了一大粒的葡萄，又伸手去够下一个。 男生忍不住了：“喂，我不骗你的，这种葡萄有什么好的，那边有个小葡萄园，葡萄才好吃呢。我好不容易才留住一小片的，其余的都被鸟偷吃了。” 暖暖不信道：“有好吃的你不自己留着？” 男生的脸垮了点，小声说：“我好多天没有看到人了。” 暖暖相信了男生。 “你叫什么？” 男生眼珠子转转道：“我叫幼儿园大班班长。” “什么？”暖暖惊叫了一声，差点从葡萄架上掉下来，“你是大班班长？我是小班班长，幼儿园小班班长！” 男生狐疑地看着挂在葡萄藤上的暖暖，这次换他不信了。 “你骗我，你看我说幼儿园大班班长，才说你是小班班长的。” 暖暖哼了一声：“你爱信不信。我知道你吃了你奶奶的肉，你爸爸呢，怎么就剩你自己了？” 男生相信了。吃了奶奶的肉他只和网上的那个幼儿园小班班长说了。 “你真的是小班班长啊。”男生的心里油然而生出亲近的感觉。 “你爸爸呢？”暖暖没有下来，继续问道。 “和变异人打架，没有打过，死了。”男生脸上露出些难过，马上又做出不在乎的样子。 暖暖放心了。她相信大班班长，不相信大人。 她从葡萄藤上滑下来，两人一里一外看着。 “我叫暖暖。你叫什么？”暖暖问道。 “我没有小名，我叫陈亮。”男生回答道。 “你比我大，可以叫我小名，我就叫你亮亮哥。”暖暖很大方地道。 陈亮扒着栅栏，暖暖钻出来。两人站在一起，陈亮比暖暖高出一头都多。 “暖暖。”陈亮小声地喊了一声。 “亮亮哥。”暖暖也喊了一声。 两人同时伸出手，陈亮牵着暖暖的手，心里再生出异样的感觉。他觉得暖暖就是他的妹妹，是失散了好多年终于找到的妹妹，他恨不得将所有所有的好东西全给暖暖。 “走，我带你吃好吃的葡萄去。” 两人牵着手，开始走了几步，跟着就小跑起来。泥水粘在鞋底上也不管，溅的泥水迸在裤子上也不顾。 陈亮带着暖暖往前跑过这片葡萄园，顺着小路往里继续跑，再跑了两分钟，看到一个栅栏豁口，陈亮先钻了进去，扶着暖暖再进去。 又饶了好多的葡萄藤，陈亮一直不舍得松开暖暖的手，仿佛一松开，暖暖就会消失掉。终于，他们来到一片葡萄架下，往上看，架子上满是一个个纸袋，将一串串葡萄包了起来。 “看，都是我一个一个包起来的。我都不舍得一口气吃完的。”陈亮骄傲地说，然后松开暖暖的手，灵巧地爬上去，摘下一串葡萄，用嘴叼着爬下来。 “给你，尝尝。”陈亮扯下抱着葡萄的纸，将葡萄递给暖暖。 这葡萄看着和以前的一样，不过味道好闻得多。暖暖摘下来一个放到嘴里一咬。香甜的汁水瞬间弥漫在口中，接着顺着喉咙滑到胃里，胃里立刻就舒服得了不得。 暖暖迫不及待地再吃了一个。 陈亮一直盯着暖暖，生怕暖暖说不好吃，见到暖暖又吃了一个，不由开心地道：“我没有骗你吧，好吃吧。” 暖暖使劲地点头，再摘下一个递给陈亮：“亮亮哥，你也吃。” 亮亮摆摆手：“这些你都吃了，我再摘一串。” 两人站在葡萄架下，一人一串葡萄，很快就吃完了。 “真好吃。”暖暖拍拍手。 陈亮狡黠地笑笑：“不光好吃呢，你觉得力气大点没有？” 暖暖疑惑地攥攥拳头，也分辨不出来。 “这种葡萄和肉一样，吃了管饱还长力气，要不那么多大葡萄，鸟都不去吃，专门吃这种小葡萄呢。本来还有好多，都被人摘走了，就这点藏在里面，没被发现。”陈亮遗憾地道。 第517章 杀机 暴雨之后的天空，星辰格外明亮、璀璨，半轮明月隐在浓密的绿叶后。被暴雨冲洗过的城市格外干净。树木好像也长高了不少。 可简单敢保证，整个城市没有一个人的心情会是好的。 所有人都好像踩在炮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炮仗就会忽然炸响。 就连简单自己，也是怒火中烧。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好几个作业的工人被虎鲸吃掉，市区血腥一片，暖暖也失踪了。 简单心里越满是怒气，面上越是平静，他迅速权衡了下利弊。 特勤不能留在原本岗位上了，吃人的人一旦尝过了人的滋味，就有可能再吃一次人。 恕了特勤，那些同样吃了人的普通变异人呢？ 经过了将尽两个月铁血管制，却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这样的惨剧，简单知道，这已经不能单单靠杀戮，以暴制暴才能平息了。 这是完全的天灾。他今天可以杀掉所有吃人的人，可谁也不能保证在下一次的什么时间里，什么外因会诱导幸存者们再一次自相残杀。 “简哥，送餐的人回来了，说楚哥那边一切正常，除了昨晚打雷下雨的时候，大家的食量偏大。” 简单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他忽的记起昨晚上他自己抓心挠肝般的饥饿和烦躁，也记得在那一口美酒之后，烦躁被压下，之后大快朵颐，也让他完全忽略了身体曾经出现的异样。 楚哥那边全是特勤，这几天特勤的供给标准全都提升了，海参鲍鱼这类东西更是不要钱般地送过去。 是的，昨晚上码头一例吃人事件也没有发生。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码头的食堂完全供应得起所有人忽然增加的食量。且郑明也不会亏待了他手下的人。 就是说，如果有足够的营养，昨晚上惨剧就会避免。 简单的心里生出懊悔，可他也知道，就算他能预知到昨天的暴雨炸雷，他也拿不出那么多的补品供应所有人了。 他们的海水养殖供应所有幸存者日常吃用，已经很是勉强了。 简单忽然想到了那只虎鲸，他内心的愤怒升到了极致。 边境小城内人心惶惶。 昔日并肩守卫着这个城市的战友，如今成了食人者，还在身边，虎视眈眈。没有食人的，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成为一颗不定时的炸弹，在谁也无法预料的时候忽然爆发。 曾经他们都以为他们是幸运的幸存者，可现在才知道，不幸也是他们的未来。没有人能预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以往食人者会毫不犹豫被击毙，然而现在，不但普通人成了食人者，执法者也成了食人者，谁击毙谁？ 谁又能保证将食人者全部击毙之后，幸存下来的人不会再变异升级成食人的。 简单一口钢牙要咬得粉碎了。所有的愤怒全都倾泻到了那只吃人的虎鲸上。 所有食过人的特勤被集合起来。每个人手里都握着重型武器。 无需简单多说，他们知道他们铸成了大错，只能用自己的鲜血与生命冲刷留在身上的耻辱。 晨起的第一抹光亮还没有出现，一夜未眠的特勤便出现在码头边。 黑暗里的码头安静平和。 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一首首渔船随着海浪微微摇晃着，渔船之外的海水静谧，只有微小的涟漪。 郑明还站在码头的最高处，呆滞地望着平静的海面。 汽车奔驰而来的声音，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从车辆上杀气腾腾地跳出来的人，让码头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码头作业的工人们已经从返回的司机嘴里听说了市区的事情，此刻，看到这些浑身布满血气杀气腾腾全副武装的特勤，都是心里一紧。 只有负责码头安保的三个特勤一脸紧张地拎着武器跑出来。 郑明从高处跳下来。 还没有接近那些特勤，他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压力，仿佛特勤不是特勤，而是一只只想要吃人的凶兽，虽然特勤们只是用眼皮子扫了他一眼。 “老郑，调快艇。”简单吩咐道。 “快艇？你要出海？”郑明神色一变叫道。 “这是命令！”简单语气加重。 “调快艇！”郑明回头吩咐，跟着又对简单道：“你不会也上快艇吧，要一条快艇吸引虎鲸就可以了。” 简单无视郑明，几步跳上郑明刚刚站立的高处，眺望了一会。 虽然不了解虎鲸，也没有网络可以查询，简单也知道那只虎鲸足够聪明，不会游到岸边让他直接射杀的。 郑明说得对，虎鲸吃过人了，就还会再吃人。虎鲸是将船只拍碎了吃人的，这里这么多船只，虎鲸还会守在这里的。 只要快艇的速度足够，只要他能警觉。 “简队，不能冲动。市区里不是有人死了吗？咱们把尸体拿过来引虎鲸出现。”郑明追上高台道。 简单心动了下。 “简队，咱们就这么几个人了，不能这么冒险的。我能感觉到虎鲸还在，就等着我们船出海。如果它潜在海里，等到快艇经过，只要浮出来，尾巴一掀，快艇就能翻。在海里，谁也不是虎鲸对手的，虎鲸连鲨鱼都吃的。” 郑明急急忙忙地道。 郑明不说，简单还准备采纳郑明先一个建议，闻言道：“你说虎鲸那么聪明，那也能分辨出海里是活人和死人吧。” 郑明怔了下，再急道：“那也得先试试。你这些人谁会驾驶快艇？还不得我的人也上船。我就这么几个人了，你舍得，我可舍不得。” 简单眯着眼睛瞄着郑明，这眼神，显然简单怒了。 郑明心扑通扑通地乱跳着，别看他前个晚上还和简单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那是简单放下了身段。他心里还是惧着简单的。 “简队，我这些人昨晚上可都是老老实实的，一个越轨的都没有！” 当着下面那些荷枪实弹杀气腾腾的特勤面，郑明也不敢说出“吃人”两字来，这能这么隐晦地提醒道。 简单眯着眼睛瞄着郑明，忽然贴近了他，吓了郑明一跳。 “你知道为什么吗？你没有想想我们昨晚上吃的喝的是什么？你那些人又吃的喝的是什么？”简单压低了声音道。 第518章 不惧 郑明心跳了下，迅速回忆起昨晚上的吃喝，至于他手下那些的吃喝，不用看他也知道会是什么。 “知道了他们为什么吃人了吗？”简单的嘴贴着郑明的耳朵，“如果我昨晚上不是在你这里，我可能也是他们中的一个了。” 简单忽的离开郑明道：“我必须要杀死这头虎鲸，必须！不然，拿什么给幸存者吃喝？还要让他们自相残杀吗？” 郑明呆滞了下，见到简单已经看到了快艇的方向，挥手领着人就要过去，倏地伸手拽住简单道：“虎鲸是群居动物，少则三两只，多则十几只，要是海里还有呢？” 简单倏地站住脚，回头盯着郑明，眼神凛冽：“你说得是真的？” “真的真的！都什么时候了。我好歹也对海洋动物有点研究的。虎鲸几乎没有单只的时候，就算昨夜是单只，现在也该有两三只了。”郑明忙道。 简单眯着眼睛审视了郑明一会，接着转头。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已经消失，天边露出一抹白，瞬间海面就清晰起来。 海面宽阔，一眼望过去，波澜不惊。可忽的，简单的视线尽头捕捉到几道扬起的水汽，再看，似乎只是海面起了一点水雾。 “看！那边！三道！”郑明惊呼道，“那是鲸鱼呼吸时候喷出的水汽。” 三条！三条虎鲸！ “简队，不能出海。虎鲸会潜伏在水面下，在快艇经过的时候掀翻快艇的。就算快艇的速度足够快，可虎鲸的脂肪层那么厚——你看它们的体型？子弹打进去也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不用郑明说，简单也知道，所以今天所有特勤配备的都是伤害力极大的开花弹。但简单也知道，这些开花弹也只有钻进虎鲸的致命处，才会有用。 他转头，望向待命的特勤们，手向海里一指：“昨天，就在那里，一头虎鲸拍碎了出海查看的渔船，吃掉了渔船上的三个人。跟着冲到这里。” 简单指向码头的船只，水里还漂浮着渔船的残骸，“将在船上查看的两个人吃掉。” 特勤们的面色都变了变。 简单再道：“现在，有三头虎鲸就在海里，就在不远处，等着所有将要出海的人。” 特勤们随着简单的手势看向海的远处，波澜不惊的海面一片祥和，可他们全都知道，下一刻那里就可能出现血腥。 “简哥，我们都是铸成大错的人，我们都该死了，现在能换了它们的命，值得。”一个特勤叫道。 “是，简哥，我们不怕。” “我们是应该的。” 简单挥下手，声音停下：“如果只是要你们死，一颗子弹就够了。你们不该想着用自己的命换什么，而是要用你们的命来做什么。” 众人都安静了下。郑明拭着额头的汗，往海里眺望了下道：“简队，咱们不冲动，先想想，先想想啊。” 码头的工人们全都涌出来，有的站在高地上，有的爬上了屋顶，眺望着海里。 他们都是常年在海上生活的，寻常也没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大鱼，经历了昨夜，全都是心有余悸。 这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虎鲸，就是海洋里的变异鲸鱼，食人鱼，食人的凶残的鲸鱼。别说快艇，就是普通的游艇，都能被它们轻易掀翻。 “简哥，我会开游艇，我去将他们吸引过来，你们在岸上射杀了它们！”一个特勤汉子上前一步道。 “我去，我上这里的渔船做诱饵，让他们开着快艇在外围堵截，别让这几头杀人的虎鲸逃跑了。”另外一人上前。 “我也去。” “我也去。” “简哥，我们都是犯下大错的，你安排我们吧，我们都不怕死。” 这些人都曾经与简单一起出生入死过，也都为了这个边境小城的和平安宁奋斗过，到现在，也都抱着必死的决心。 以前，他们杀了所有吃人的变异人，在那些人中，是不是也有迷失了神智，根本就不知道当时自己在做什么，之后也会恢复神智，为曾经的所作所为痛苦的呢？ 这个念头在简单的心里一闪而逝。 海里还有三头虎鲸，正在对他们虎视眈眈，简单冷静下来。 几个射手和简单一起在高台架上了狙击枪，压下了子弹。 王山主动请缨，登上渔船诱惑虎鲸前来。和王山一起的还有两人。 他们没有拿枪，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两两困在一起的手雷。运气好，他们能有一次投掷的机会，如果运气足够好，还会有一次在鲸鱼嘴里引爆手雷的机会。 郑明手下三个人操纵快艇，每艘快艇上都是四个特勤，他们的任务是吸引虎鲸不要离开简单几人的射程。 一切就绪。 郑明紧张地站在高台上，手里握着一把微冲。他不会用枪，但还是临时学了下，只会扣动扳机和更换弹匣。 王山三人跳上了岸边的渔船，不慌不忙地跳上了最外围的那艘渔船。渔船上因为有了人的走动微微摇晃着，海水的涟漪将摇晃均匀地扩散了出去。 高台上的人紧张地注视着海面。 天色已经大亮，一轮红日已经要从天边升起，海面隐约一道绚丽色彩，可海水依然平静，毫无波澜。 王山三人跳上了最外围的渔船，开始解开渔船拴在前一艘船上的绳子，拉上锚。 哗啦啦，锚从海水中被提起，被栓在船上的声音刺耳，这声音也随着晨起的海风传了出去。 “看。”一个人低声道。 海面的尽头，似乎出现了一道波纹，但再看，却什么也看不清了。 渔船失去了锚的固定，在海水用的摇晃力度大了些，王山三人都站直了身体，注视着平静的大海，每人都拎起了一串手雷。 王山不后悔他站在船上，对他来说，死，也是解脱。 他的父母妻子孩子全都死了，他的心早就死了。他甚至希望自己已经死了，昨夜就不会犯下那般可怕的，不可饶恕的错误。 虽然那个错误不是他想要犯下的。 王山看到了海水轻微的出现一丝波澜，他往船首走了几步。如果可能，他希望他第一个看到杀人的虎鲸，第一个将拉开引线的手雷扔到虎鲸的嘴里。 海风徐徐吹来，带着海洋特有的味道，海水平静地有规律地起伏着。 忽的，他看到几乎是在他的眼前，他的脚下，出现了大片的阴影。 第519章 搏杀 湛蓝的海水里，海面之下，是一个美奂绝伦的身影。 那么流畅的身体，那般完美的流线形状，还有黝黑身体上白色的花纹，正在从湛蓝的海面下浮起来，就在眼前，几米之遥。 王山凝目望着那个正要从海面升起的身体，手指牵引上手雷的引线。 原来这就是虎鲸。 真美。 身后传来低声的惊呼，他的手指毫不迟疑地拉紧了手雷的引线。 虎鲸正要浮出水面，忽的又沉了下去，水面连波纹都没有荡起，但渔船忽然加速晃动了下。 王山睁大眼睛往外看去，虎鲸似乎在后退，又似乎要潜到海底——码头不深的，虎鲸还能潜到什么地方？ 王山往前迈了一步。 忽的，海水泛起了一片白色的浪花，王山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渔船就猛地被顶出了海面，他身体不稳一下子摔倒，双手下意识一挣扎，手雷的引线忽的被拉断。 虎鲸，是另外一只虎鲸。 先前的那只虎鲸和他们一样只是诱饵，这一只才是真正置他们死地的。 渔船被高高地顶出海面，王山听到自己的惊叫声，也听到呼喊声，他看到天好像越来越近，跟着他的身体腾空而起。 手雷嗤嗤地冒着白烟，他想要将手雷扔出去，他忙着寻找着目标，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跌落。 “砰！”他重重地落回到船上，单手一撑就翻滚起来，扬手扔出了手雷。他看到手雷离开手指，只有一尺的距离。 “轰！” 王山感觉他飞上了半空。 他就在天上，看到了渔船上的自己忽的在火光中扑倒。看到他的身体上鲜血流淌，甚至看到了一块手雷的弹片就嵌在太阳穴上。 他也看到了渔船上另外两人，一人滑落到水里，被那个美丽的庞然大物拖拽着，另外一人抱住了桅杆。 我自由了。王山的心里涌出舒适的感觉，就好像全身都浸泡在温暖的浴缸热水里，又好像全身心地得到了宽恕。 接着，一股不明所以的力量拉扯住他，将他拽离，意识消失之前，他听到了枪声。 简单目呲欲裂。 他单等着那条虎鲸窜出水面的一刻，就会开枪射击，可没有想到虎鲸忽的隐没了，而另外一只虎鲸竟然从渔船船底忽然出现，顶起了渔船。 虎鲸真不愧为是海洋里最聪明的动物之一，竟然想到了声东击西。 抬起的渔船完全隔绝了他们的视线，简单只看到船上的三人被高高地抛起，又狠狠地落下。 他看到王山的手雷引线被拉开，但被抛起来的身躯已经无法自由地掌控，他也看到王山落下的刹那翻身扔出手雷。 他计算着秒数，心里一沉。 手雷就在船上爆炸，王山倒在了血泊中。 简单也看到另外一人被抛落到水中，落水的刹那，一片阴影出现，那人被拽去水底。 身边响起子弹的呼啸声，可那么大片的阴影连同那个人一起消失在海面之下，疏忽，一团鲜红涌向海面。 另外一人被弹起来的时候，紧紧抱住了桅杆，惊恐地看到船上和海里发生的一切。可跟着，船身倾覆，他挣扎着向另一艘船上跳了过去，再回头，原先那条船已经侧翻在海面上。 他看到了海里的两大片阴影，在海面下，耀武扬威一般。他咬牙抓住了手雷，手指扣着引线，紧张地等待着，只要他们再浮起来一点点，只要露出嘴巴。 捕食者都是极有耐性的，相反，作为猎物的耐性往往不足。他终于忍受不住这种被潜伏的捕食者等待的滋味，他拉开了手雷的引线，扔出了手雷。 手雷落下，在水面上引出一簇冲天的水花，水花散开刹那，一个黝黑的带着白色弧状花纹的东西忽的出现在水花中。 他慌忙去抓腰上的另外两只手雷，可晚了，船头猛的被压下去，他看到蓦然放大在身前的黑色，跟着是裂开的嘴，雪白的牙齿。 他滑了过去，终于抓住了腰上的手雷。 简单目呲欲裂，他终于等到了虎鲸露出水面，他的手指扣在了狙击枪的扳机上，轻轻一扣。 狙击枪强大的后坐力顶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只是微微一震。瞄准镜内，他清晰地看到了子弹落在了虎鲸头部黑色的肌肤上。 他瞬间就调整了枪口，瞄准了虎鲸的眼睛。 瞄准镜里虎鲸的眼睛近在咫尺，而事实上虎鲸也就在他们前方几十米远的地方，这样的距离，几乎可以百发百中。 “砰！” “砰！”“砰！” 几发子弹同时从高台宣泄而出，其中一发子弹正中虎鲸的眼睛。 那只黑色的眼眸里忽的爆出液体，跟着一种高亢而急促的声音从虎鲸的口中发出，它暴怒和痛苦中长大了嘴，一口咬住了最后一人的身体。 那人被叼在了半空中，痛苦地大叫着，眼看着身体被锋利的牙齿贯穿，热血飞溅。他挣扎着，还在尽力要拉开手雷的引线。 “砰！” “哒哒哒！” 高台上的火力全都向这只虎鲸宣泄而出，就在虎鲸的头部没入到水下的差大，“轰”的一声巨响，海水被怦然炸开。 血水中，虎鲸庞大的身躯忽然翻出了水面，在水中来回翻滚挣扎。近处的渔船不断被虎鲸压得支离破碎，海面上传来虎鲸的悲鸣。 扬起的海水向四处喷溅着，犹如海面上忽然起了飓风一般，众人这才看到这只翻滚虎鲸的全貌，它足足有十五六米长，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虎鲸的一只眼睛已经爆开不见了，嘴巴里也炸开了，可这样的伤口完全不足以致命，只会让虎鲸暴怒起来。 杀伤力巨大的达姆弹在虎鲸的皮肤上好像完全失去了作用，它流线型的肌肤充满弹性，仿佛可以弹开子弹，事实上它确实弹开了子弹。 “打它的嘴！” 简单忽然站立起来，扔掉了狙击枪，捡起了身边的火箭炮，对准了海面上翻滚的虎鲸。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那只受伤的虎鲸，和隐没在海里的那只虎鲸上，谁也来不及想到还有第三只虎鲸。 第520章 狼山 就在这时，从远处的快艇上传来呼喊：“小心！小心！” 简单端着火箭筒，手指勾住了发射器，众人半跪在高台上，架着狙击枪，郑明正换掉弹夹。 忽的，高台下冲出一条黑影，就如神兵从海底窜出来般，巨大的身体高出高台足有七八米，露出雪白的腹部。 众人扣动扳机的手指不由一停，简单眼角余光看到巨型身体出现的一刻，不由转身，火箭炮的炮口正对五六米开外的那只虎鲸，手指勾住了发射器使劲一板。 “轰！”炮弹冲出了炮筒，同时，就见到那虎鲸张开大口，身体顺着惯性落下时候，一大口足有数吨的海水喷涌而出。 “嗷呜！”这一声凄厉的鸣叫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一同响起，虎鲸噗通落回水里，巨大的水柱也同时扑倒了高台上所有人的身上。 所有人都被水柱扑打得滑到，随着水流冲出去摔出高台，跌倒在地。 简单抓着火箭筒被水流直接打出高台，重重地落在码头地面，他一个翻滚就站起来，只看到岸边那只翻滚的虎鲸忽的隐没在水里。 身边几个人全都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狙击枪也不知道被水流冲到了海里，还是落在高台上。 就在这里，海面上忽然响起了马达声，快艇出发了！ 每首快艇上都架着一只火箭筒，他们冲向虎鲸游进来的港湾，封住了虎鲸逃离的去路。 简单跳上高台，冲到高台边缘。海面已经被海水染红了，一只硕大的虎鲸正拖着血红的一道海水，向外海游去。 “轰！” “轰！” “轰！” 三首快艇上三个火箭炮同时发射，海水同时激起了三道水柱。火箭炮跟着再次发射，几乎没有间隔，同时，重型机枪开始了射击。 而此刻，还站在高台上的简单几人失去了武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远处的搏斗。 两只受伤的虎鲸再次被击中，而那只毫发无伤的虎鲸灵活地避开了所有的袭击。 快艇开始在海面上飞驰，而那只没有受伤的虎鲸身影完全消失了，海面上，只有两只虎鲸挣扎着，翻 滚着。 郑明浑身湿淋淋的，心有余悸地坐在高台之下的码头岸边，他甚至没有勇气再登上高台。 真是太可怕了，在虎鲸忽的从高台边露出来的时候，他以为他死定了。现在他还浑身发软，手脚无力。 他看着远处翻滚的虎鲸，知道那两只虎鲸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应该尽快将虎鲸拖上岸，不然，浓郁的血腥味道很快就会引来海里的鲨鱼。 如果有巨型鲨鱼，就更可怕了。 郑明挣扎了下才站起来，腋下一紧，有人拖了他一把。 郑明定定神，见是自己的手下，急忙道：“还有两只快艇，带上射鲸枪，将虎鲸拖回来。岸边准备吊车，快！” “不行啊郑哥，还有一只虎鲸啊，要是潜在我们船底，我们就全玩完了。”扶着郑明的人哀叹道。 “不行也得行，我去。”郑明虽然害怕，可也禁不住道，“这一头虎鲸就够我们全市所有人吃好几天了，不然那些人就白死了。趁着那头虎鲸被引走。” 那人也知道郑明说得在理，跺跺脚，松开郑明，招呼着人跑过去。 郑明终于手脚并用地爬上高台。“简哥，我派人去拖虎鲸去了，你还有火箭炮没有？” 简单已经将楚宁轩留下的，能带出来的重型武器全都带出来了，如今全被海水打湿了。 他半跪在高台上拆开火箭炮，脱下衣服擦拭水迹，郑明又急忙跑下高台，去拿干燥的手巾，难为他外表一身肥肉，跑起来却如同一道旋风，可惜大家的注意力全在海面上，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很快郑明就抱着一堆干手巾跑回来，简单将火弹炮再擦拭了，将被海水淋到的炮弹外皮也擦干净。 其他几人也忙着擦拭狙击枪，简单装上炮弹，扛在肩上。 “没事吧？”郑明只知道炮弹枪支湿了会很危险，但这么擦干了不知道有没有事。 简单端着火箭炮，稳稳地站在高台上，身边几人全都架上了狙击枪，从瞄准镜里观望着。 简单知道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身边那几人身上。他们是特勤不假，但他们并非经过训练的狙击枪手，他们不过是会射击而已。 几百米的虎鲸还是庞然大物，但狙击子弹射在虎鲸的皮肤上，也无法造成严重伤害，指望他们指哪打哪，是不现实的。 但他们能从狙击枪的瞄准镜里发现目标，只要发现目标了，他的火箭炮就会发射。 远处三首快艇还在海面上摇曳着，似乎牵引着剩下的虎鲸越来越远。 岸边，又两艘快艇出发了，而一个很小很狭长的码头边，吊车正在准备。 郑明的心砰砰地跳动着，手不觉紧紧握住成拳。 快艇风驰电掣，接近了海面上漂浮的一只虎鲸，他们看到射鲸枪激发出来的鱼叉落在虎鲸的尸体上，牵着拖曳的绳索。 快艇拖着一只虎鲸返回，远处的快艇忽然改变了方向。 午夜，程嘉懿的队伍就来到了狼山脚下。 狼山名字的来源确实是因为这里曾经是野狼的天下，但这毕竟是曾经的事情了，年代已经久远，野狼早已经不复踪影，只留下狼山这个带有纪念意义的名字。 暴雨之后，积存的雨水从狼山上向下流动，很多水流形成了小型瀑布，而一接近狼山，程嘉懿这一行人就在水流中嗅到了隐约的血腥味道。 李玉手背上只破了皮渗出血丝的气味都经久不散，这么隐约的血气，意味着山上曾经也发生了暴行。 而在这血气的刺激下，程嘉懿一行人也隐隐出现躁动。 他们前一晚上的食物并不如何丰盛。 简单商量了下，都以为山上地形复杂，如果可能，还是在山脚伏击安全。还没有等询问怎么吸引猎物，杜一一拿出个密封了好几层的血袋。 程嘉懿的鲜血可怕的吸引力，这里除了杜一一和李玉，还没有人知道，程嘉懿三人也不准备让人知道。 这个血袋也是在出发之前弄出来的，里面只有很少的几滴鲜血。 第521章 伏击 伏击，尤其是黑暗里的伏击，实际上最后就会演变成混战。而混战极容易误伤，尤其他们这里还有部分当地人。 王勇将人分散开，暂时原地休息。 程嘉懿、杜一一和王勇并不参与进去，包括张豪、强哥、顾东临在内，都属于流动救援的。 手下都在，他们没有必要身先士卒。 时间很快过去，就在黎明前的最后一刻，杜一一在选定的伏击地点内，打开了血袋，小心地摆在草丛内。 浓郁的血的味道弥漫开来，仿佛这里正经历着数十人的杀戮。他们自己也被血的味道吸引，禁不住蠢蠢欲动。 王勇忍不住使劲呼吸了下，随即克制住自己，略微屏住了呼吸。他瞄一眼程嘉懿，见程嘉懿无动于衷。再看一眼回来的杜一一，只皱着眉也全无克制的模样，不由暗暗诧异。 包括张豪强哥几人在内，大家都被这血气有所吸引。如果不是之前暴雨中吸收了晶体，估计已经会扑上去了。 王勇忍了忍，没有询问杜一一这血液的由来。 只有几滴，就这么浓重的血气，哪里来的呢？ 李玉嗅了嗅。 最早以前李玉嗅过这个味道，当时是为了测评王鹏的。程嘉懿取血的时候，他也在旁边，可现在再次嗅到，比之前的还要浓郁许多，并且有种让人瑟瑟发抖的感觉。 好像是猛兽的鲜血，天生带着诱惑和震慑。仿佛如果吸食了这般鲜血与骨肉，便会体力大增。 李玉忍不住观察了下周围人的表情，看到大家的神情都有些微微迷醉。 若是他们发现这是程嘉懿的血，会不会想要吃了她？李玉忍不住为程嘉懿担忧了。 杜一一也在观察着大家，同样看到了他们的反应。 强者的鲜血对强者也有同样的诱惑力。那么，昨夜炸雷，就是为了激发出晶体的另外一个作用？弱者的体味和鲜血对强者的吸引，超强者的鲜血对强者的诱惑？ 是的，程嘉懿在杜一一和一些人的心目中，已经不是强者，而是超强者的代名词了。 但愿吸引来的变异人中，能有有橙色晶体的，这样就可以测试下程嘉懿的实力是不是再增强了。 这中间，只有程嘉懿对她自己的鲜血没有什么感觉。也是，谁会渴望吸食自己的鲜血呢，更不用说程嘉懿在本能抵御鲜血的味道。 黑暗里，山风飒飒，似乎有什么东西带着隐约的血气临近。 程嘉懿的思绪有些飘忽。 越是在这种紧张的时刻，程嘉懿发现她越容易分心，她一方面确实在认真地注意着周围的动向，一方面却又忍不住思考，她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否正确。 眼下，她俨然已经是小队一百人的首领了，王勇时刻注意竖立她的威信，杜一一也忽然不再沉默了，两个人几乎是一左一右将她再次推上了决策者的位置。 可她又哪里有什么能力做出正确的决断？他们是在用这一百多人的生存来锻炼她。她要怎么样的谨小慎微才可以领着这些人强大起来走出去？ 程嘉懿忽然看到朴美顺的手势，她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忽然闭嘴。 王勇打了个手势，程嘉懿看懂了。 有人过来了，从山上，很多。 王勇的手势才停，程嘉懿也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那些人根本就没有隐藏自己的行动声音，从山上冲了出来。 此刻，黎明前的最后一点黑暗正在消失，天边刚刚透过一点白皙。树木从黑暗里显露出影子，而暴雨之后的山林，也正弥漫出白雾出来。 山林在发亮，而能见度却随着山雾骤然降低，杂乱的脚步声继续隐没在白雾内，忽然，包围圈内发出不明所以的说话声。 “上！”王勇忽然暴喝一声，山雾中，忽然传来了喊杀声。刹那，整个山林里仿佛埋伏了千军万马一般，喊杀声，脚步声，呼喊声汇合成一片，在山林中传来回音。 这声音震耳欲聋，发人深馈，引得人心中热血沸腾，程嘉懿身边，顾东临忽然也忍不住冲了出去，跟着顾东临的周爽也立刻跟随了出去。 李玉抿了抿嘴唇，他的心内也油然而生出兴奋，可他毕竟是谨慎的，不但没有上前，反而克制着自己后退一步，紧贴着一棵大树的树身上。 张豪和强哥也都眯着眼睛注视着白雾，倾听着白雾内的声音。 王勇身边，朴美顺不断地低声地说着什么，王勇一边凝目看着白雾，一边注意听着。 “咱们占上风。”王勇低声说着。 程嘉懿轻轻松了口气。 可忽然，朴美顺声音急促地说了几句，跟着面露惊慌地看着他们站立之处的上风口，跟着声音忽然更加急促仿佛警告似的，几乎带上了尖叫。 王勇忽的抽出了刀：“小心，有强者。” 话音未落，白雾中忽然传来声音，声音已经近在咫尺，刹那，不足二十米之外，露出一个面色狰狞之人。 程嘉懿和杜一一在朴美顺尖叫之时就全都摸出了武器，张豪和强哥已经戒备地站在他们面前，六七个人直面白雾里那面色狰狞之人，刹那，一股危险至极的感觉充斥到所有人的心里。 这人的行动几乎没有声音，朴美顺如此耳目，那人接近才听到。且在白雾的山林内，那人的行动如此迅速与轻盈，实力不容小觑。 刹那，王勇从程嘉懿的身边冲了出去，裹挟着一道寒光。 杜一一只比王勇慢了半拍，跟着冲过去，他后发先至，竟然和王勇并驾齐驱。 张豪和强哥不由惭愧，在危险面前，他们只想着要自保，却没有想到要冲锋，哪怕是现在，这时，跟着他们的孙冬也持刀冲上去。 程嘉懿握着尖刀原地站立，她眼神极为敏锐，王勇和杜一一同时举起尖刀进攻，那人一声吼，王勇和杜一一的动作竟然停滞了一瞬。 程嘉懿心里一激灵，就见到孙冬强攻上去，拦住了那人劈下来一棒子。 朴美顺再次尖叫起来，一个劲地后退着，差点就踩到李玉的脚尖。 山林内忽然传出来一声怒吼，跟着腥臭的气味传来，山林内白雾忽然被撞开，跳出来一只庞然大物。 第522章 杀虎 程嘉懿只在动物园内见过老虎，一只只都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失去了老虎威风凶猛的本色。 可忽然，白雾就被撞开，露出一只威风凛凛的下山虎狰狞真容。 山下一片惊呼，混战在一起的人全被这下山虎惊住了。眼看下山虎撞了过来，发一声喊，竟然顾不得彼此的厮杀。 那老虎体型庞大，不怒自威，身上黄黑相间的毛发，额头是一个大大的“王”字，尽显威风。 那老虎是被血腥味道吸引的，再见到这般多的人，一时收住了脚站立，高昂起头来，露出一口尖锐的牙齿，“嗷”的一声，虎啸声中，山林飒飒的树叶竟然被呼啸声震落。 回声阵阵，山林中好像有无数只老虎在一起咆哮，众人不由全都胆怯地后退着。 他们纵然是变异人，这老虎也是变异虎，只听到老虎的咆哮，他们的心里就全生出怯意来，不说身边还有虎视眈眈的敌人。 狭路相逢勇者胜。人一旦胆怯退让，马上就会助长了老虎的威风。那老虎虎眼一立，立刻就分辨出面前最弱那人，视线猛然注视过去。 能在老虎的对视下立于不败之地的人不是没有，但绝对不是被老虎挑中的那人，那人眼看着老虎瞪着他，虎身上的毛发微微立起，吓得立时噔噔噔后退了几步。 不提防，却是退到了敌人那一方，身后一人刀尖上扬，就在他身后，一刀插入了心脏。 那人猛然站住，一口气还能上来，身体却在刀刃的掌控下动也不能动。 鲜血从刀刃的缝隙中缓缓渗透出来，那人怒目圆睁，忽的往前一扑。身后之人猝不及防，一扑之下下意识一拽，鲜血立时从那人后背喷溅而出。 老虎再次怒吼一声，而那摔倒之人身边，所有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带着新鲜血液气息的空气。 瞬间，随着虎啸之声，老虎一个纵身，就扑倒了那倒卧之人身上，一只虎爪按住了地下那人。 周围的人一惊之下四下散开，那老虎按住了地上死尸，再一次长啸，宣告主权。 王勇、杜一一和孙冬已经迎上山林中冲下的强者，一招接手，四人同时被老虎吸引，瞬间罢战暂停，呼啸声忽然惊醒他们，四人扬起手里的武器就混战在一起。 张豪、强哥也摆出应战姿态戒备，但众人全都分出一部分精神注视着那只老虎。 程嘉懿却是心神再次分作了两份，一份注视着老虎，一份关注着杜一一，见三人迎战那强者，张豪强哥时刻准备支援，心下放心，待看到那只老虎一只虎爪按住尸体之时，只觉得热血沸腾，忍不住升腾出熊熊战意。 她好久好久没有动手了，也好久好久没有真正地战上一场了。 自来强者看到更强的，只会升腾出战意，而与强者的交战，才能让人突破。 前一晚暴雨中的炸雷，就是一次突破的时机，可那时候程嘉懿和杜一一全都生生压制了自己，如今，在强者与呼啸声中，完全压抑不住了。 程嘉懿清啸了一声，冲了过去。 张豪只一惊，下意识抬手去抓程嘉懿，手上却是一空，连程嘉懿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程嘉懿一抬脚，就感觉到自己的速度再次加快，她一阵风一般就扑倒了老虎身前。 那老虎正仰天长啸，宣誓主权震慑他人，不妨一道旋风扑来，张开大口猛然一扭头，程嘉懿已经冲到了她身几米，跳了起来。 老虎猛然人立起来，迎着程嘉懿一跳，程嘉懿人在半空中，却比老虎的动作快了那么一点点，老虎下肢才一使劲，程嘉懿已经落在老虎身上，老虎猛然跳了起来，程嘉懿顺势下落，骑在老虎背上，左手揪住虎毛，右手高举尖刀，却是一停。 老虎身在半空，扭头看来，程嘉懿举着尖刀，望向虎眼，看到那眼神中的凶狠不屈，杀意腾腾。 身下，又厚又软的皮毛下肌肉绷紧，触手处能感觉到坚实的肌肉，程嘉懿的心里刹那转出若干想法，耳边却听到一片惊呼。 纵然心中再多的想法，高举的尖刀在半空中也只是短暂的停顿，随着高高纵跳的老虎身躯轻盈落下，那只高举的尖刀也终于狠狠地扎在老虎的头上。 “嗷——”又是一声长啸，落地的老虎就势翻滚，程嘉懿却忽然从虎背上跳起来，全身的力气灌注在匕首之上，那匕首本来就插入了老虎的头部，随着程嘉懿的纵身，连跟没入到老虎的头颅中。 虎啸回声阵阵，那老虎的翻滚都还没有完成，厚重的身躯随着惯性只翻滚了一半，便一动不动了。 程嘉懿跃起的身体轻盈地落地。 山林中重新安静了一瞬，跟着，狂呼声响起，分不清谁在喊着什么，但所有的声音全是狂叫，全是欢呼。程嘉懿手下的人被这一幕激起了强大的战力，而对手却被程嘉懿的凶狠，惊得斗志全无。 那是老虎啊！那是山林中活生生的变异老虎啊！！那是一声呼啸就能让人腿脚发软的老虎啊！！！ 而那只老虎在程嘉懿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手下，连一个像样的攻击都没有做出来！ 被鲜血吸引下山的人心中陡然生出惧意，那女孩岂不是比老虎还可怕。 人一旦生出惧意，连老虎都会欺负，更何况是与之交手的敌人。一方士气依然被吓到，另一方士气陡然增加。立时喊杀声欢呼声阵阵，山林四处八方仿佛全是伏兵。 李玉本来贴背站在大树之前，见程嘉懿的动作，也禁不住心中热血上涌，他抓着尖刀终于也冲了上去。 那强者正与王勇杜一一孙冬交战，本是不惧，可眼角余光尖刀程嘉懿一刀杀灭老虎，凝目向他望来，心中忽然生出一点恐慌出来。 交战之时最忌讳分心和惧意，一旦心生惧意而分心，高下胜负便会立断。 王勇战斗经验何其丰富，立刻就抓住了那人分心瞬间，手里尖刀一晃，那人眼见向后一躲，这一刀却是虚招，扬手架住了那人的握着棍棒的手臂。 第523章 晶体 杜一一跟在程嘉懿身边，先后受过肖奇、秦风的指点，立刻就抓住了机会，握着尖刀往那人怀里抢去。 那人飞起一脚，杜一一却已经贴身近前，侧身尖刀向下一落，一刀正扎进了那人的大腿上。 孙冬跟在张豪身边，一直都是张豪的保镖，在变异之前就有打架的经验，变异之后，更是锻炼了十足，杜一一尖刀落下之时，他已经接住了那人的腿，往前一带。 尖刀插进那人大腿上，随着那人被拽，往腿根上一拉，立刻就拉出一条大大深深的血口子，动脉立断。 那人惨叫一声，另一手抓向杜一一的脖子，杜一一却是提防着这招，手下尖刀得手立刻松手，身体在那人怀里就是一矮，正避开那人抓向脖子的手，矮下的身体正好从抬起的那人腿部滑出去，反手抱住那人另外一只腿往后一拉。 可怜那人本来也是一个强者，气势汹汹下山而来，被三人迎战不显惧意，却因为程嘉懿与老虎一战分心，被三人得手。 此刻两腿被制，一条大腿深入骨骼的一条长长伤口，划断的动脉鲜血喷薄而出，一手被架空，肋下忽然一痛。 王勇手里的尖刀直送入到那人肋下，穿过肋骨之间的缝隙，插进肺部。 两处致命伤全在瞬间遭遇，却还是没有结束，孙冬和杜一一各拽着那人一条腿，一前一后一拽，那人痛楚长声惨叫，身下竟然被撕裂，屎尿迸出。 三人跳起来，那人的身体重重落在地上，蠕动了几下，惨叫的声音转成刺耳费力的呼吸声，大腿和身下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不过就是三两分钟，老虎与下山的强者全都殒命，剩余的下山的人立刻斗志全无，四散逃命。 这一战本来就是为了验证变异的，语言不通，交战双方谁也没有想到投降不杀，也没有人做到投降不杀。 鲜血、老虎和强者的死亡，刺激了程嘉懿的手下，他们毕竟也身经数战，也受过格斗训练的人，人数上也占多数。 几分钟之后，地上就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只有几个人逃进了白雾中。 朴美顺站在大树前，捂着嘴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神里满是羡慕，内心里也是深深的羡慕。 杜一一皱皱眉，嫌弃地看了眼衣服上的血迹。他没有什么衣服可以换了，再换就只能是从当地找的衣服。 那么难看老土，穿着还不舒服。 王勇蹲下，拔出插在那人肋下的尖刀，那人的身体蠕动了下，口鼻呼出了最后一口气。王勇的尖刀一转，直接扎在那人的头骨上。 杜一一本来要迈步的，立时站住，孙冬也注视，眼看着王勇从那人的头骨中挖出一枚晶体。 晶体竟然是黄色的，晶莹剔透的纯净黄色。 王勇抓着晶体，三人不由对视了一眼，眼睛里全是惊讶，王勇的手一合握住了晶体。 山脚下白雾还在弥漫，血腥味道刺激着所有人都在兴奋，大家都在兴奋中挖着晶体。 三人还有张豪、强哥快步向程嘉懿走去。 程嘉懿看完了杜一一三人的战斗，正围着老虎的尸体打转，见几人过来抬头。 王勇握着晶体的手对程嘉懿伸出大拇指，接着将手掌摊开，程嘉懿瞧了一眼，想起那人生前的强大，并不意外。 “老板，虎血大补，你喝几口。”王勇道。 程嘉懿低头瞧着老虎，迟疑了下。 程嘉懿还没有吃过任何生的肉食，对生血本能又有抵制。 王勇却不忌讳，也不管这老虎生前有没有吃过人，俯下身，将老虎头上的尖刀拔出来，就着伤口吮吸了几口。 老虎全身上下就头顶一处伤口，尖刀直插入头颅内，这一口鲜血里连着脑浆，血腥味道里带着更浓重的腥膻，但几口这东西喝下去，腹内立刻就满是暖涨的感觉，全身上下都跟着舒坦，就好像吃了大补之物般。 老虎的血本来就属于大补之物，更何况这只老虎还是变异虎，更何况王勇吮吸的还有老虎的脑浆。 王勇喝了几口就让出了位置，直起身体时候，脸上也带出了满足。 杜一一瞧眼程嘉懿，程嘉懿竟然是后退了一步，让开了位置，杜一一也退了一步，王勇张张口，却又闭上。 强哥上前，就着王勇刚刚吮吸的位置也喝了一口。 强哥这是第一次吸食生血，这一口下来，腥膻味直冲脑海，腹内简直是翻江倒海，他屏住呼吸忍了下，却再也喝不下第二口。 站立起来时，还是忍不住气血上涌，只觉得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道全钻到他一个人的鼻子里，待看到老虎头部隐约的红白之物时候，腹内一阵翻滚，忍不住就捂住了口鼻，移开视线。 张豪也俯身喝了一口，孙冬犹豫了下，没有动。 朴美顺从几人身后走上来，对王勇急切地说了几句，王勇点点头，朴美顺又是一连串地说着什么，跟着扑上去。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孙冬也放弃了吸食老虎鲜血有些意外。但他二人不喝血，自然也不会询问什么。程嘉懿左右看看，瞧到李玉正在挖一个战利品的晶体，犹豫了下，没有喊他过来。 说来李玉也就喝了她几口鲜血，在喝血的原则问题上，程嘉懿一贯不会多言。 只是，朴美顺是不是喝得有些多了？ 李玉在混战中也偷袭得手，这可是他第一个亲手获得的战利品，宝贝般地抓着，跑回到程嘉懿身边，给程嘉懿看。 这一战，程嘉懿这边只损失三人，其中还有两人是未进化的。受伤的都不算损失了。挖出来的晶体意外的竟然都是橙色变色的。唯一可惜的是没有抓到活口。 老虎的晶体也被挖出来，竟然也是纯黄色的，大家看着程嘉懿的眼神里不由再都是敬佩和惊惧。 那可是长了黄色晶体的变异老虎，却被程嘉懿轻而易举一刀毙命，程嘉懿的晶体还不得超过老虎？ 程嘉懿瞧着老虎晶体的颜色也惊惧不已。 也只有程嘉懿自己才知道，若是论真正的实力，她完全不会是老虎的对手的。 她在速度上应该是开了挂了。或者，她的晶体也是黄色的了？ 第524章 秘密 事实证明，杜一一往狼山进发，伏击狼山残存幸存者的决定是正确的。 这一战，他们缴获了晶体62枚，其中一枚是杜一一、王勇、孙冬合力斩杀的黄色晶体，另外全都是橙色往黄色渐变的。 还收获了完整老虎一头，老虎黄色晶体一枚。 按照之前的规矩，所有个人收获都要上缴一半——这之前，程嘉懿也拿出来几十枚晶体给他们中的伤者治疗，因此大家并没有异议。 更何况猎杀的变异老虎人人还都能分到一口肉。 这中间没有出手的张豪和强哥未免有点尴尬，不过他们也吃了老虎的生血，只是没有晶体的收获而已。 山里白雾还没有退散，山脚下好几十具尸体让这里血腥味浓郁得可怕。谁也不知道这些尸体会引来什么。 山林内不可能只藏着这几十来个人，可能马上还会有人冲下来。 大家很快带着老虎的尸体退入到山下一个小村庄内，孙冬和周爽二人自告奋勇留下，他们在溪水里洗了全身上下包括衣服，确定洗去了全身的血气，才爬到大树上，隐藏在浓密的树叶中。 老虎全身都是宝，骨头汤大火熬着，里面加上了所有能食用的菜类，包括苞米和地瓜南瓜这种东西，内脏也加在骨头汤里，肉切了片烤着。 程嘉懿、杜一一和李玉三人找了个清净的房间，因为有朴美顺在，他们很少说话——虽说朴美顺不懂华语，可也能照着学了发音。 他们手里还是没有纯净的橙色晶体，全都是橙色开始往黄色过度的。这样颜色的晶体显然要比橙色的品质要高。 程嘉懿端在手心里尝试吸收，意外的是，这种变色的她竟然无法吸收。 杜一一也试了试，同样失败。 李玉好奇地试试，自然也失败了。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比照着外边那些人弱了好多？ 李玉无法吸收晶体很好说的，在进化这个过程里，他貌似被安排到散发着食物味道的弱者这方了，可程嘉懿和杜一一不是的啊。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不知道吸收了多少晶体了，尤其是程嘉懿，不算质量，数量上也遥遥领先了。更何况质量上也不差多少的。 再说了，战斗力上，程嘉懿的出类拔萃也是有目共睹的。就算力量不足，她的速度也是众人中的佼佼者。 程嘉懿也明明感觉到自己再变强了，可凭什么变色的吸收不了？难道她现在脑袋里的晶体颜色就是橙色的？ 三人心里全都是翻来倒过去地琢磨着，却总不能刨开自己脑袋看看的。 “不能越级吸收？”程嘉懿张嘴做出口型，杜一一懵了下，站起来出去接了一碗水。 程嘉懿沾着水，在榻榻米光滑的地板革上写道：不能越级吸收？ 杜一一和李玉都迟疑着点点头。 程嘉懿再写道：王勇和孙冬隐藏了实力？ 杜一一是和王勇、孙冬一起合战那个强者的，其他人大多是单打独斗打死了那些有变色晶体的变异人。 总不能橙色晶体打得过变色晶体的变异人吧。 杜一一想想当时战斗场面，他晚王勇一步跑出去，却和王勇并驾齐驱。 他沾着水写道：王勇不会隐藏他的实力吧，没有必要。 李玉写道：会不会进化也分方面？ 程嘉懿和杜一一看着李玉，李玉写道：程姐你一部分力量分到速度上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明白李玉的意思，两人全都缓缓地摇头。 外边一口大锅旁，朴美顺一边照顾着火，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她听到很多交谈声音，可这些声音里没有程嘉懿和杜一一的声音。 她不是全不懂话语，这几天跟着大家，多少能听懂几个字，尤其是名字。 她甚至都听出来程嘉懿房间里一共是三个人，杜一一接了一碗水进房间——他们在防着她，怕她听到他们说话。 朴美顺怔了怔，差点忘记了往炉灶里塞柴火。 他们有什么要瞒着她的秘密？也瞒着其他人吗？他们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团结的？朴美顺想起王勇对程嘉懿的好，心里有些替王勇不值。 王勇知不知道程嘉懿他们在瞒着他什么呢？ 王勇怎么不知道？但谁没有点自己的秘密，更何况十几天前他还是简单的人，当然现在他为程嘉懿做事，但心里自认他还是简单的人。 他从来不去问朴美顺程嘉懿说过什么了，甚至也不问这个队伍里其他人的私事，就尽心尽力地为程嘉懿打算。 竖着耳朵再听了听，就听到了王勇的声音，他在吩咐将老虎身上最嫩的肉最补的肉给程嘉懿送去。还有一大锅的骨头汤。 朴美顺忙将自己看着的这锅内的精华捞出来些，盛了一大碗。 “王哥，这碗汤给你。”朴美顺捧着碗送到王勇面前。 王勇接过碗看看，又瞧一眼朴美顺照看的锅，喊住先前那人：“等等，这锅给老板送去。” 朴美顺没听懂，表情也看明白了，心下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眼看着王勇将这碗也要端走，生怕也要送给程嘉懿，急忙道：“王哥，这碗汤是我给你挑的。” 王勇冲朴美顺笑笑道：“谢谢你了，我正好要去老板那边，我和老板一起喝锅里的，这碗你喝吧。” 没有道理自己煮的汤，一口都喝不到，王勇将这碗送给到朴美顺的手里。 朴美顺捧着碗，心里激动得眼睛都湿润了，这碗里都是她挑出来的精华，王勇就这么送给她了。 王勇招呼人将食物分了，给周爽和孙冬也都留了出来，这才往程嘉懿那边走去。 王勇送过去的食物，就超过了三人分量的，他跟过去，很自然地和程嘉懿三人坐在一起。 “老板，你们几个都不吃生血，这锅里的加的东西少，很补。”王勇让着，亲自动手给程嘉懿盛汤。他是亲自看着杀虎的，汤里哪的肉是什么部位的也清楚，挑拣了下。 程嘉懿不很懂，反正给她什么她都不挑，李玉瞧着王勇挑拣，明白地笑笑道：“程姐，王哥真向着你。” 王勇笑道：“什么向着，这是咱们老板。老虎还是老板亲自动手打死的，自然要挑着点吃。” 第525章 虎那什么 王勇还给程嘉懿专门炒了一道脑花和骨髓，加的是老虎心头汪的一口血，这盘菜他瞧着炒出来的，直接端给了程嘉懿。 “这盘菜老板你吃，对你身体肯定好的。” 加足了调味品，盘子里实际是什么，程嘉懿认不出来，她盛了一勺吃了一口，感觉像是豆腐，一时也没有往其它地方想。 专门给程嘉懿的，杜一一和李玉都一口也不碰，因为也有专门给他们留下的东西。 男人么，对吃到嘴里的是什么还是有数的，虽然就那么一两口，两人都心知肚明。 程嘉懿瞧着截然不同的两盘子东西，虽然瞧不明白是什么，但隐约觉察出来他们那盘子的东西她绝对是不易吃的，便假装不知道。 虎肉算不得好吃，但变异肉可能是例外，大约骨头汤内炖的东西也是变异的，所以这一餐吃的他们都很是酣畅淋漓。 腹内总是有那么些没有满足的感觉也竟然奇异般地消失了。 “我还以为狼山里有狼，没想到是老虎。”杜一一也吃了一头的汗，满足地道，“一山不容二虎，也就这一头了。” 王勇道：“也能有狼。老虎是肉食动物，食量也不低，总得有食物链满足它。” 李玉道：“对啊，说不定现在那里就全是狼了。” 李玉说完，忽然收口，几人都不由瞧瞧面前的残羹剩饭。 王勇再瞧瞧三人：“食物经过消化分解，最后也都全是同一种养分。” 杜一一自嘲地笑笑道：“王哥，程姐没那么脆弱。” 程嘉懿也瞧着自己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盘子道：“刚变异的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吃不得生血。再说，也一直没有缺过吃的。” 他们都避开了人肉几个字，心照不宣。 盘子碗都送出去，王勇才说起正事。 “今天损失的三人，晶体也都是变色的。昨晚上的，都不是橙色。瞧着，晶体是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递进，每提高一个颜色，就提高一个等级。” 程嘉懿三人都点点头。 “一一，我们几个的晶体，我考虑也是变色的，我们三个和那个接近黄色晶体的变异人，差着一大截。” 杜一一迟疑了下。 王勇道：“那人应该也就是普通村民，没有经过任何训练。”说着摇摇头，看着程嘉懿道：“我们要是碰到经过训练的人，比如今天那个男人，别说我们三个，就加上老板你，也未见是对手。” 程嘉懿心中其实是不以为然的，她都打死了老虎了。她想起她冲过去的速度，老虎的起跳。老虎似乎是轻敌了，它也应该没有少吃人。 可又想起当日与秦风的交手，他们四个人在秦风面前都没有一战之力，不由也叹口气。 王勇接着道：“他们没有我们这么些顾及，要不就是山里的变异动物吃多了。老板，我们要不要在这里再停留几天，拿那些变异人提提我们的身手。” 程嘉懿沉吟了下，一时拿不出注意。 “那我们得要进山。”杜一一想了下道，“今天咱们是伏击，以逸待劳，这只老虎也有功劳，让那些下山的人慌神了，程姐出手也提升了士气，可下一次不见得有这么好运了。” 王勇道：“之前我还想着尽快赶路，可这一战，咱们暴露出来的弱点太多。” 王勇说着，直视程嘉懿道：“老板，你觉得你晶体会是黄色的吗？” 程嘉懿下意识摇头。 “如果我们按计划接近边境，甚至翻越边境，我们的对手就是体格和身体强度都要超越我们的，被誉为战斗民族的人了。我感觉，那些战斗民族的变异人，现在会和老虎、棕熊一样可怕。” 程嘉懿三人不由心里都激灵了下。 战斗民族这四个字不是叫着玩的，他们看看彼此的体格，连这中间最为结实的王勇，估计人家一只手就能拎起来了。 “那边地大人少，野生动物众多，对我们提升晶体品质大有好处，可同样道理，那边幸存变异人的强度也肯定比我们，甚至比狼山里的变异人要高。 短期内我们不容易这么快就提升起来，但可以磨练战斗技巧，毕竟，我们留下的人也都是经过考验的了。” 王勇劝说道。 杜一一道：“我觉得可行。不过我们不能留太久。我们再来一次，最多两次战斗。山里这些人就仗着蛮力，我们战斗技巧也锻炼不出来。” 王勇颇为意外。 王勇想的是弄到更多的晶体，杜一一的想法更现实些。吸收晶体固然可以提升自己晶体的品质，但若是没有战斗技巧跟上，他们最后也不过是给他人提供一枚晶体而已。 外边再次传来声音，周爽和孙冬回来了。 和他们心里想的一样，大量变异人的尸体和血腥味道果然吸引了山里的变异动物，除了狼群，还吸引来另外一批变异人。 狼群和变异人在尸体面前竟然奇异地保持了平和，变异人抢了一半的尸体先撤回了山里，狼群竟然并没有追击，只原地撕扯吃掉了剩下的尸首。 之后还有一些小型动物来啃噬剩下的骨头，血腥味道经久不散，最后是一群各种模样的昆虫。 “看不出他们的实力，”孙冬道，“但他们和狼群肯定有交集，狼群对他们也颇为忌惮。” 王勇道：“他们还在山林深处，显然也是吃人的，不管之前实力如何，这些尸首吃下去，总还会提高的。” 程嘉懿终于忍不住问道：“王哥，有句话我要问，可能是失礼了，可不问，我一直疑惑，如鲠在喉。” 王勇了然地道：“我们是生食过同类的血肉。就变异动物而言，生食的效果也要好些。” 李玉低声叫道：“那，他们的晶体品质肯定要高于我们的。” 几人相顾。 人之所以是人，就因为有了文化道德，其中一条就是摒弃了同类相食。难不曾为了实力进化，最终还会走到同类相食这条路上吗？ 程嘉懿马上就做出了决定：“狼群吃饱了，会好几天不用再进食，也不好战，正好适合我们练手——对了王哥，还有你们俩，你们尝试吸收这次的变色晶体没有？” 第526章 拥抱 程嘉懿问得直截了当，王勇很坦然道：“我们很少吸收晶体。之前喝了老虎的血，感觉很好。” 孙冬和周爽都摇摇头，他们也才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 程嘉懿直接拿出三枚晶体递给三人，这架势，就是要眼看着他们吸收了。 橙色渐变成黄色的晶体，已经是现阶段很宝贵的了，不过程嘉懿一贯大方，三人也没有多想，攥在手心里琢磨了会，再张开手，手心里只有一点灰烬。 三人的表情也好像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般，简直……程嘉懿和杜一一面无表情，只有李玉面色微变。 “多谢老板了。”王勇笑着道。 孙冬和周爽也道了谢。他们只当是程嘉懿给他们的福利。 程嘉懿摆摆手，忍住了惊讶。 王勇自去安排接下来的行动，周爽和孙冬也离开，留下程嘉懿三人面面相觑。 不应该啊，若是论真正身体的强度力量，哪怕杜一一吸收不了橙色变色晶体，程嘉懿也该能吸收的。 程嘉懿不甘地再拿出晶体，和杜一一尝试了，不出所料，还是无法吸收。 “难道是因为鲜血？”李玉小声说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心头一震。 程嘉懿可以说还没吸食过鲜血，杜一一只在最早变异的时候被灌了几大口鲜血，那时候却没有引发他的变异，之后也只喝过程嘉懿的血。 李玉也没有喝过鲜血，他搏杀的机会也少，吸收的晶体也少，进化自然也慢。 三人与他人最大的不同应该就是在吸食鲜血上了。 “可孙冬……”程嘉懿做了个口型。“他不可能吃人，刚老虎的血都没喝。” 三人再次面面相觑。 “可……你实力也不差。”杜一一几乎是耳语般说道，“你比孙冬强的……应该？” 是的，程嘉懿的身体强度，速度上的计划，包括力量确实也强大的，不然也不会一刀就贯穿老虎的头骨。 “可能，孙冬只不在我们面前喝血？还是，这是逼着人类自相残杀？”李玉也极为小声地说道。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程嘉懿的脑海里浮现出这八个字。 “也可能是不同的进化之路。”杜一一说道，“昨晚上是一道分水岭，但分水岭也有不同的？” 他们都只是猜疑，但从可以肆意从晶体中吸收能量，到如今的无法吸收，无论如何都是让人沮丧的。 “应该是缺少契机……不，是失去了契机。昨晚上我们出现问题的时候，我们吸收的还是渐变成橙色的晶体，如果当时吸收的是橙色的，可能就不一样了。”程嘉懿想了想，勉强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可他们呢，王勇当时也没有吃人喝血的。”杜一一反驳道。 “可他以前吃过。”李玉也反驳道。 他们无法解释发生在自身和周围的事情，这样的答案显然也不是他们需要的。 “要不，程姐，你喝我的血试试？你喝我的血应该没有啥吧。”李玉低声道。 程嘉懿想也不想地摇头，她只有这么一个不喝血的底线了，若是喝李玉的血，不如之前喝老虎的血了。 李玉也只劝了这么一句。 程嘉懿将身上渐变橙色的晶体给了李玉好几枚。 “反正实力没弱。”程嘉懿自嘲道，“我上次，不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后，就吸收晶体了。也不知道秦风那边昨晚上怎么样了，王鹏会怎么样。” 李玉掂着晶体，先吸收了一枚，其余的收好，道：“我估摸着，和你们一样的面大。别看王哥表面上文质彬彬的，发起狠来，也吓人。” 说着耸耸肩，“我以前就孬，没啥胆子，所以变异就弱。看看那些人，哪个不是血海里滚过的。” 这话也有一定道理。杜一一叹气道：“那小李哥，一会你可要身先士卒了。” 李玉再耸耸肩，“我估计是拖了变异的后腿了。” 外边的声响大了些，守卫们也都换班吃了饭，听说山里还有变异人和变异狼群，便又都热血沸腾起来。 不知道是吸收了晶体，还是因为刚刚吃的那些东西，李玉也觉得心底下有些躁动。 “哎，小杜哥，你有没有觉得有点……有点那啥？”李玉忽然胳膊肘怼怼杜一一，挤眉弄眼地问道。 杜一一怔了下，脸忽的就红了。 程嘉懿瞧着两人，睁着眼睛，摆出不明所以的架势，其实她心里明镜李玉话里的意思。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杜一一脸红是红了，可还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哪啥？” 李玉嘿嘿一笑，直接推门出去。 杜一一瞥了程嘉懿一眼，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全都转过脸去。 吃了这般大补的东西，杜一一本来是有些燥热，却没有多想，被李玉这么一提醒，不免放大了身体上的感受，心猿意马起来。 程嘉懿看多了言情小说，也觉得现在这样时候，孤男寡女同在一室，在小说里是该发生点什么事情了。 可，该发生点什么？他们马上就要再次进山了。 奇怪了，小说里不是写着，恋爱里的两个人随时都要蜜里调油一番，她和杜一一两个人怎么就从来没有？ 两人转移过去的视线又不约而同转回来，再对视了一会，忽然都笑起来了。 “别听李玉瞎说。”杜一一忍不住道。 “瞎说啥？”程嘉懿还是假装不懂。 杜一一忍不住揭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明白。这不天天打打杀杀的……” 可杜一一看着程嘉懿眼睛里涌出的笑意，还有程嘉懿自己可能都没有注意到乱看的眼神，一股比刚刚还要燥热的感觉蓦地涌出来。 他忽的张开手，将程嘉懿紧紧地抱住。 两个人的心脏同时“砰砰”地跳动起来，他们全都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 程嘉懿慢慢张开手，将紧紧地抱住了杜一一。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外边的声音忽然都远去了，他们在拥抱中感受着彼此，好一会，程嘉懿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匆匆推开了杜一一。 杜一一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的动作冒犯了程嘉懿，脸色一下子涨红起来。 “我……” 程嘉懿匆匆掏出一枚橙色渐变晶体，做了个“嘘”的手势，接着将杜一一的手抓过来，两人手心相贴，中间是那枚晶体。 第527章 落水 杜一一立刻会意，两人同时凝神屏气，全神贯注在晶体上，却不免因为刚刚的拥抱心跳，眼神再落在一起。 就在这刹那，手心相贴的晶体忽然出现温热，一股热流同时顺着掌心涌入两人的身体内。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的眼眸不由都是一怔，同时再看向手心，那温热的感觉不会错的，就是错了，身体内熟悉的吸收晶体的感觉也不会错。 两人不由呆住了。 这算什么？ 因为他们曾经一起吸收过晶体吗？还是…… 程嘉懿的脸色红了下，但杜一一并没有觉察，甚至之前身体的躁动，也被这种吸收晶体的感觉给压制住了。 两人的手缓缓移开，一点点灰色的灰烬从两手相贴的地方掉落，两人眼看着灰烬落在榻榻米的地板革上，又互相对视。 这一刻换做了杜一一心里半分旖旎都没有，程嘉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快速躲闪开。 “再来一枚——等等。”杜一一快速说道，伸手摸出了那枚强者黄色的晶体。这晶体按说杜一一只占了六分之一的份，但他此刻顾不得什么了。 杜一一抓着程嘉懿的手按在自己的手心上，两人再次屏住呼吸。 一股温热的感觉再次升腾，两人眼睛里全流露出来异样的感觉。 竟然不单单是越级吸收，还越了好大的一级。 晶体吸入身体，身体内再次带来全然不同的感觉，程嘉懿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摸出晶体扔给杜一一一枚，两人全都单独吸收，这次，他们全都吸收了。 难道程嘉懿和杜一一两人一起越级吸收，打破了什么屏障？还是只有程嘉懿才可以和谁共同吸收晶体？还是其实所有人都可以这么做？ 两人感觉着身体内的某种提升，先前的任何旖旎想法全都没有了，只有面面相觑。 外边，吃了老虎肉的男人们不知道谁说了句什么，大家哄堂大笑起来，更趁着室内的安静。杜一一低声道：“我找李玉试试。” 程嘉懿点点头，两人出了屋，室外的笑声忽然诡异地停止了。 两人才专注吸收晶体，对外边的声音有了些忽略，此刻看到外面的男人们一哄而散，只有她的护卫们尴尬地站着。 程嘉懿站在这些男人面前，似乎就忘记了自己是个女的，打眼一瞧，李玉正偷着瞧着她和杜一一。 杜一一上前往李玉脖子上一勾，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句什么。李玉哎哎叫着好像讨饶，被杜一一一把就拽进了房间内。 “哎呀呀哟，小李哥完蛋了。” “会不会有十大酷刑？” “什么十大酷刑，不会是小杜哥要学啥吧。” 护卫们挤眉弄眼的，反正谁也没有说明着过火的话，也仗着程嘉懿从来不和他们玩笑。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一群人中，也就程嘉懿和朴美顺两个女的，他们这些护卫对程嘉懿早几天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也早就知道程嘉懿和杜一一是“一对”。 程嘉懿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女孩，在护卫面前一贯都是不苟言笑的，平时和杜一一也都是一本正经的，没有一点过火越界的，与其说是恋人，给他们的感觉更像是哥们。 平时大家也不会也不敢玩笑，这次仗着才打个胜仗，又吃了虎肉这般大补之物，在加上李玉才也有点不可言喻的暗示，大家明里暗里就玩笑了起来。 程嘉懿自然知道杜一一抓着李玉进屋是什么意思，也知道那些护卫们那些话的含义，但人年轻又有本事就有优势。 她只要睁大眼睛摆出不明所以的表情望过去，那些开着玩笑嬉笑的人就会全不由自主地闭嘴，摆出一副比她还要正经的面孔。 不过两分钟，杜一一就在勾着李玉的脖子出来，李玉表情里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杜一一大大方方付与程嘉懿点点头。 程嘉懿心里一松，却又莫名地有些不大舒服，似乎她和杜一一的专利被抢走了似的。 杜一一这个点头，加上李玉不大对劲的表情，落在一众人的眼里，又是别样的想法。那李玉怕不是因为口无遮拦，被杜一一削了一顿。 大家再挤眉弄眼了会，却再也不敢随便说什么了。 集合的喊声传来，大家立刻全都正儿八经起来。 边境小城码头旁，那只腹部被炸开的虎鲸已经被拖拽到码头旁，两艘快艇靠了岸，远处那三艘快艇也正在打转，跟着也往岸边快速驾驶过来。 那只没有受伤的虎鲸完全看不到踪影，但所有人的心里全都紧张着喘不上气，谁都清楚，那只虎鲸不会善罢甘休的，也不会就这么眼睁睁地放过快艇的。 距离岸边还远，那只嘴部受伤的虎鲸还在海里翻腾着，它的嘴部留下了大量的鲜血，又被火箭弹击中了，也不敢往深海里去。 或者它现在就是诱饵，诱惑着人去捕杀它，好和另外一只虎鲸联合吃掉诱饵。 简单扛着火箭炮，紧张地注视着大海，尤其是通往岸边的那一块。众人谁也不吱声，只有吊车的挂钩甩着绳索，试图以吊车一己之力，将绳索挂在死掉的虎鲸身上。 忽的，正冲回到岸边的一艘快艇猛地被顶出了水面，快艇飞出海面足有七八米高，那虎鲸却只有一只硕大的尾巴拍出了海面。 眼见快艇在半空中翻转，几人从快艇上往海里掉下去，简单扛着火箭炮便瞄准了那只硕大的尾巴。 “轰！” 炮弹扬起火舌，那条硕大的尾巴却是往海里一沉，炮弹贴着黑色肌肤落在海里，人和快艇一起跌落在海面上，虎鲸却沉入海下，不见踪影。 “它，它要吃了所有人！”郑明叫道。 落海的四人拼命挣扎地浮出水面，惊慌四顾。快艇倾覆，所有武器全沉入海底，大海周围仿佛全是危机。 另两艘快艇划着弧想要接近，却也看出了虎鲸的企图。 虎鲸不去吃人，就是等着人救人的时候，掀翻所有快艇，捕杀所有人。 明知道虎鲸的阴谋，可人又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一艘快艇忽然向落水的人们驶过去，另外一艘快艇绕着圈子，可以看到快艇上一人扛着火箭筒，对着那边。 第528章 激怒 简单哪怕是再扛着火箭炮也不敢再发射了，真要一炮弹过去，杀不灭虎鲸，还可能将快艇轰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岸边忽然有人跳下海里。这是个机会，虎鲸要么来吃岸边的人，要么就任由人将虎鲸尸体拖上岸。 两艘快艇上全有一人扛着火箭炮，对着彼此所在的海面，他们将自己的安危全放在对方人的手上。 岸边的水里，两人潜入海面，将两道绳索套入了虎鲸光滑的身躯上。 海里，快艇终于接近了落水者，落水的人奋力向快艇游去，快艇上的人伸出了手。 忽的，远处那只正在绕圈护卫的快艇前方，猛然出现一大片阴影，惊叫声中，快艇猛然转舵，那只虎鲸却只是露出一片阴影，跟着就没入到水中。 火箭炮轰的击落过来，虎鲸却已经沉没避开，炮弹爆炸溅起的水花中，虎鲸忽的跳出水面，再次扑到了快艇的船首，快艇擦着虎鲸的身体飞上了半空。 简单肩上的火箭炮再次发射，可一扣扳机他就觉察出不对，千钧一发中他使劲一推火箭炮，火箭炮掉落在身前海里，“轰”的炸开。 虎鲸再次隐没在海面下。 岸上的人无声地看着海面，看着那里的生死搏斗，垂死挣扎。 “天！它要干什么？” “快跑！” “虎鲸过去了！” 那虎鲸击翻了这只快艇，竟然没有理会水里挣扎的人，掉头往另外一只快艇追去。那只快艇正停下救人，刚刚拽上来两人！ 虎鲸似乎全无顾忌，也似乎知道这般距离这么短的时间，火箭炮无暇上膛，或者根本没有时间瞄准。它在海里划出笔直的水箭浪花，冲向唯一的那艘快艇。 “快跑！快啊！” “快！抓住我的手！”快艇上的人还在试图营救最后一人，海水里，最后一人大叫着，挥着手忽的掉头。 快艇猛然发动，但是在岸上的人却看得分明。快艇发动了，可发动的速度太慢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虎鲸追了上去。 岸边下海的人跳上了岸，吊车的挂钩慢慢抬起，硕大的虎鲸离开水面，从海水中露出光滑漂亮的身躯。 虎鲸肆无忌惮地追上了唯一的快艇，撞翻了它。 海水里，三艘快艇上十二个人在海面上奋力游动着，那只虎鲸绕着圈子，掀起海浪推着他们往那只受伤的虎鲸处驱赶着。 岸上的人眼睁睁地看着，简单一口钢牙都要咬碎。 他忽的抢过身边那人手里的狙击枪，半跪在地，对准了海水里受伤的虎鲸。 “砰！” “砰砰！” 简单愤怒地将子弹倾泻过去。 “嗷呜——”海面上传来虎鲸痛楚的叫声，那些子弹全都落在虎鲸头部的伤口上，还在不断地落下。 虎鲸开始翻滚，再次被撕裂的伤口涌出鲜血。海浪拍打，将被推来的那些人再推远了点。 “嗷——”另一只虎鲸叫着，忽的，向岸边高台冲来。 简单根本就不管这只虎鲸，所有的子弹全都射向海里那只受伤的。 “砰！”海边一艘渔船忽的被托起来，摔到高台上，高台上的人狼狈地打着滚躲开，接着又是一道海浪涌上高台。 愤怒的虎鲸就在码头的高台之下，可他们却对虎鲸无能为力。 海浪不断被虎鲸拍到高台上，高台上的人只能狼狈地退下，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还在海水中挣扎的人，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愤怒的虎鲸拍碎了岸边的几条渔船，拍着那两只停靠在岸上的快艇也碎掉，才大摇大摆地游向海水里挣扎的人。 众目睽睽之下，海面上涌出大朵大朵的血水，那只虎鲸不断地将人往那只受伤严重的虎鲸嘴里推着。 如果那被当做食物的不是人，这该是多么令人感动的一幕啊。 良久，海面上的血水散掉，那只完好无损的虎鲸围绕着死去的虎鲸，一圈圈地游动着。不断有悲凉的叫声远远传来。 简单远远看着海面，忽然转身，往车辆上跑去。高台上其他特勤们跟着跑过去。 郑明眼睁睁地看着，好一会转身，看着落在岸上的那只虎鲸。 他沉默地挥挥手，虎鲸被吊车拖拽着，一直被推进了他们处理食物的操作间内。 简单愤怒地返回市区。 他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 他眼睁睁地看见过变异人吃人，也眼睁睁地见过自己的手下被袭击，可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愤怒。 变异之后，死人是常态的，可头一次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特勤们被虎鲸咬死吃掉，无能为力。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没有想到海里会有更多的虎鲸。 说不定中午、傍晚，这片海域就不仅有虎鲸，还会有食人鲨，更可怕更巨大的海洋变异动物。 简单越是愤怒，面色就越是平静得可怕。他一言不发地驾车回到兵营。 兵营里已经空荡荡的了，门口的守卫也只有几名普勤，见到简单的车在大门口暴躁地按着喇叭，匆忙打开了大门。 “调集所有特勤普勤——不，”简单忽然想起了什么，“去刘德春那里。” 码头的虎鲸，暖暖的失踪在再次变异中几乎占据了简单的所有思维，让他才想起来被忽略的地方，陆地上的养殖场，刘德春那里。 他驾驶着车辆冲进兵营，打开武器库的大门。 武器库里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了，所有能带走的重型武器全都带走了，简单的目光落在武器库的火焰喷射器上。 火焰喷射器，杀伤力巨大，但在现代战争中，因为操作武器者几乎百分之百的死亡率，已经几乎不再被使用了。 他大步上前，摘下火焰喷射器，扔给身后的人。 城箱的手雷、炸药，重机枪，简单忽然看到一个特别的东西：电锯。 这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迹进武器库里。他抓起电锯，打开开关。 电锯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和颤动。充电电锯。满电。 简单的嘴角终于浮现出狰狞的笑。 刘德春那里最好没出什么事，那些鸡鸭猪羊的最好都老老实实的。不然，简单不介意将它们全都杀灭。 一个不留。 第529章 冲动 刘德春的养殖场里，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暴雨的时候，单独饲养的蛋鸡们一个个如同被扎了雄性激素一般，隔着笼子互相叼啄，扯着嗓子乱叫。 残留的几只公鸡更是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互相跳着叼啄。若不是为了留作种鸡，刘德春恨不得将它们全都宰了。 所幸也都是单独饲养的，不找死的在笼子中央就没事，找死的刘德春也没有办法。 养猪场那边就不大妙了。 猪本来不会跳的，猪栏之间的墙也不高，但忽然间养殖的猪就跑到一起了，生猪的嚎叫声，互相撕咬的血液的气味，引得养猪场的人都把持不住了。 他们本来就不像海产养殖那边日日有额外的肉食供应，他们最多也就杀只鸡解解馋。 他们这里连普勤都没有，养殖场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只是普通的工人。 暴雨让他们烦躁，食量大增，炸雷却也没有让他们迷失神智，互相撕咬。但他们却受不了鲜血气味的吸引，打开了栅栏。 猪一旦疯狂起来，杀伤力比人要大多了，所幸是在暴雨中，人与猪全都在暴雨中行动受到了限制。 但猪场的猪全都跑出去了。 简单驾车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刘德春的欲哭无泪，在田地里分散着撒欢的猪。 遇到野猪，特勤们还会小心一二，这些被养殖的生猪，再厉害也不过是体格大点，活蹦乱跳点。简单正需要查看这些生猪的变异情况，当下众人四散，很快就抓住了几头生猪。 没什么太特别的，不过比之前凶了点，脾气暴躁了点，特遣们冲上去，也不怕生猪受伤，抓起来不算太费事。 简单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在这里抓捕生猪，见刘德春这里没有大事，带着几头捆绑起来的生猪再一次杀向码头。 码头，抓捕上岸的虎鲸正在被分解。哪怕是在操作室内被分解的，血腥气仍然从码头扩散出去。 出于对活着的虎鲸的报复，这只虎鲸的部分鲜血和无法食用的内脏直接被从码头扔到海里。 海里的虎鲸被激怒了，它仿佛知道再没有什么武器能伤害它，它接近码头，将海水拍击到岸上。 如果虎鲸可以上岸，它肯定早就上岸了，将所有岸上的人全吞掉。 人与动物之间的较量，向来是没有什么谁对谁错的。彼此都是对方食物链下方的存在，生与死，吃与被吃。 或者在动物的心里，人类才是最该受到谴谪的。 海洋，就应该是海洋动物的天下，人类越界了。 但在人的心里，整个地球都属于全人类的。 在文明世界中，人才是食物链的顶端，任何伤害人类的行为，不论动物在它们的角度上多么无辜，都是要被禁制的。 而在变异的当今，更没有任何动物是无辜的了，哪怕出于食物这个原因。 虎鲸本来就是被人吸引过来的——那些近海不断杀戮的鱼类，散发的全都是丰盛食物的信号。 但虎鲸本来也是作为食物被吸引过来的。错就错在，它们是强大的猎食者，他们将人作为了它们的食物之一。 那么美丽的，曾经从来没有侵犯过人类的虎鲸，因为同伴的被屠杀，和人类站在了对立面上。 谁也不会站在虎鲸的立场上了，当他们亲眼看到虎鲸是怎么残忍的捕杀人类之后，没有人再会同情这些本来就无辜的美丽的动物的。 简单在几个小时内，第三次重返码头，站在高台之上。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海面上忽然扬起了一道水浪。那只虎鲸认出了简单。 简单的手里没有了火箭炮。他们留在后方的人手里只有对战变异人的枪支弹药，陆地，还没有虎鲸这般不惧枪炮的变异生物。 远处的海里，虎鲸发出愤怒的悲鸣，高台上的简单，眼睛里是压制的怒火。 纵然大海是虎鲸的主场，简单也要将这只吃人的虎鲸杀掉。 码头边的水里，渔船的残骸随着海水静静地漂浮着，空气中是越来越压抑的氛围。 “简哥，快艇速度不够快，我这里还有几只摩托艇。”郑明的血性也被激发出来了。“我年轻时候是摩托艇俱乐部的会员。” 简单眼睛就好像裹上了一层黑雾。他转头望着郑明。 他从来没有瞧得上的，满身都是市侩味道的，在大家全是精壮体格中一枝独秀的肥胖的郑明，如今，面对大海，面对着大海里吃人的，虎视眈眈的虎鲸，在说，他，曾经是摩托艇俱乐部的会员。 “简哥，我郑明也活了四十岁了，我这半辈子，年轻的时候也玩过了，也赚过大钱享受过了，就差这么一次冲动了。” 郑明看着海洋里遨游的虎鲸，看着它扬起巨大的尾巴拍打着海面，看着它不时地轻轻推着海面上随着海浪摇曳的那只虎鲸。 “我年轻的时候就不会冲动，做什么都是有计划按部就班的，我也想尝尝冲动的滋味，尝尝未曾尝过的……” 说着，郑明忽然转身，以与他的肥胖极为不相称的灵活的姿势飞奔下高台。 简单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这个世界，这个充满了变异的世界，将所有人都逼入了绝境，将郑明这样一贯谨慎想要活到最后的人，都逼出了热血。 他简单，绝对不会让他的面前再出现一边倒的屠杀！不管大海里还会出现什么，哪怕是食人鲨，只要他简单在，就要将他们全都屠尽！ 三台摩托艇被推出库房，登上摩托艇的人全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 大海中，面对着体型庞大，聪明的虎鲸，他们登上摩托艇的那一刻，就等于将自己的生命与血肉送到死亡面前。 驾驶员身无长物，坐在身后的人全副武装，他们将彼此相依，将彼此的性命交付到对方的手中，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码头上聚集了好多人，他们忽然从各个角落里涌了出来，默默地注视着凛然冲向大海的三艘摩托艇，注视着摩托艇后划出的雪白的翻滚的海浪，注视着越来越远去的背影。 遥远的海面，虎鲸忽然发出悠扬的鸣叫，海面翻腾起巨大的海浪，沿着摩托艇前进的方向，海浪滔天而至。 第530章 决战 人，不是天生就会决然的。 任何生物都是天生就是畏惧死亡的，人也不会例外。 但在环境的逼迫下，有人会退缩惧怕，在死亡与恐惧面前只会闭上双眼，将自己的一切拱手奉上，等待上天的决断。 而有人，会激发出隐藏在心灵深处的斗志，激发出从远古时代就隐藏在血脉中的奋不顾身。 有人说这是觉醒，但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会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不甘！所有的一切，生与死，痛苦与绝望，只为了不甘二字。 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观望的人看到的只能是决然。 摩托艇只有一半的速度，但随时都可以将速度提上顶峰。 海风与海浪同时撞来，只会激起更强盛的雄心壮志。 简单的手里是枪，腰上是一圈手雷和炸药，后背背着那把可怕的电锯。钢制电锯反射着阳光，锯齿锋利，闪着森严的可怕的寒意。 但所有的一切都抵不上简单眼眸中的怒火。在遥远的海面，虎鲸忽然跳了起来，在半空中，简单的目光与虎鲸的视线对在一起。 简单猛然端起枪，对准了虎鲸。 “嗷呜——”这声音悲痛而悠扬，随着这声鸣叫，虎鲸巨大的身躯落入海面，沉入海面之下。 三艘摩托艇忽的分开，左右两艘划着弧形，从两侧围操过去，只有郑明驾驶的摩托艇还笔直地对着前进的方向。 海浪翻滚，雪白的浪花湮没了虎鲸的身影。摩托艇忽然一个加速，身边的海面之下，忽然出现大片阴影。 简单一手抓住扶手，另一手端着枪，枪口随着海面下庞大的阴影调整着。 阴影忽的再没入水中。 三艘摩托艇围绕着虎鲸出现的海面，盘旋着，将虎鲸庞大的身躯锁定在包围圈中。 但只要虎鲸不浮上海面，他们就没有一点办法，而虎鲸似乎随时可以计算出摩托艇的速度，出其不意掀翻他们。 “去，到那只虎鲸那里！”简单叫道。 摩托艇的方向一变，忽的离开了包围圈，往千米之外那只悬浮的虎鲸处驶去。简单转头，海面下那片巨大的阴影忽然追逐过来。 海浪下，简单的视线再一次与虎鲸的视线碰撞到一起。端起的枪口也瞄准了虎鲸的眼睛。 隔着海水，简单也终于开出了第一枪。 “砰！”枪弹声震耳欲聋，可不论是简单还是虎鲸，眼睛全都没有眨一下。 简单知道，带着海浪的海水会隔绝子弹的力量，改变子弹的轨迹。可那只虎鲸也没有躲闪，难道它也知道，在这样的追逐中，子弹对它全没有半分威胁？ “哒哒哒！”身后追逐的快艇也射出了愤怒的子弹，然而一切都没有改变，虎鲸甚至不屑扬起尾巴，拍出海浪。 它全力追逐着简单，终于，它的头部冲出的海面，迸发出巨大的让人恐惧与心碎的哀鸣。 “砰！”迎接它哀鸣的是子弹的声音，是枪口的火舌，虎鲸微微摆头，子弹弹跳在它坚韧的富有弹力的肌肤上，连半分痕迹都没有留下。 摩托艇接近海面死亡的虎鲸，擦着死去虎鲸的身体而过，掀起的海浪扑到虎鲸的尸体上。简单看到了虎鲸一只眼睛上硕大的血色窟窿，也看到那其中隐约有什么东西爬动。 他端着枪，却终于无法对着死去虎鲸的身体射击。 简单的内心深处，还有着与他外表极不相称的一丝柔软。 他回头，隔着这只死去的虎鲸，只看到那只追逐而来的虎鲸忽的隐没下去的身体。 “加速！”简单猛然叫道，摩托艇再一次加速，就在这瞬间，海面下忽的扬起一颗巨大的头颅，那只虎鲸从海面下跳了出来，巨大的虎鲸嘴部，距离简单近在咫尺。 “啪！” “啪啪啪！” 一连串的子弹宣泄到虎鲸的头部，这么近的距离，简单甚至看到了子弹被弹出去跳跃的模样，也看到了一枚子弹终于钻进了虎鲸嘴巴上的肌肤内，看到了一簇扬起血花。 “哗——” 一大口的海水忽的从虎鲸的口里喷射出来，就在水花扑面而来的那一刻，摩托艇忽然一个剧烈的旋转，简单差一点被甩出去。 他一手持枪，一手抓住摩托艇上的扶手，大片的水花落入到身侧的海面，他忽然面对的是高高跃出海面的虎鲸的身侧。 枪口再一次吐出火舌，对准的是虎鲸的眼睛。但简单终究是晚了一步，虎鲸的身体正在下落，子弹贴着虎鲸的头顶飞出。 另外两只摩托艇包围了过来，却只看到虎鲸沉入海底掀起的浪花。 海水溅在肌肤上，郑明的全身都是冷汗，他瞄着摩托艇的后视镜，摩托艇绕着死去的虎鲸飞速旋转了半圈，跟着脱离了正常的行驶轨迹。 他不敢被虎鲸发现一点点的路线示意。 简单抹了一把落在脸上的海水，在海面上巡视着，可那只虎鲸就好像沉入了海底，海面上的浪花渐渐消失，只有三艘摩托艇留下的水色痕迹。 而他们三艘摩托艇全都知道，他们只是正在被虎鲸窥视着，等待着他们疏忽的一瞬。 虎鲸，天生就是海洋中的强者，顶级的猎杀者，它从来都不会缺乏耐心，会在蛰伏中，等待最后致命一击的到来。 没有让他们等待多久，忽的，在一艘摩托艇的下边，正对着摩托艇的下边，虎鲸笔直地游了上来。它圆润的额头和嘴，从海面上笔直地升起，将拿艘摩托艇瞬间顶出了水面。 郑明的手忽然一拧，摩托艇蓦然加速，对着虎鲸庞大的身躯冲了过去。 海风扬起，郑明的眼睛都要被吹得张不开了，但无需要大睁，虎鲸那么庞大的身躯就在眼前。 所有人都看到虎鲸张开的大嘴。 它明明可以一口咬断摩托艇的，但是它只顶出了摩托艇，它知道，只要离开了船、摩托艇，落入海里的人便只能任由他玩弄。 摩托艇被高高地抛了起来，摩托艇上的人也被抛了起来。郑明眼睁睁地看到，被抛起来的人抓着腰间的手雷。 只要那被系在一起的手雷被引发，被扔到虎鲸的嘴里，他就会受了重伤，失去一半的攻击力。 第531章 冲击 可那只明明可以在半空中就张开大嘴吞噬了人的虎鲸，忽的笔直地往海面沉没下去，它就仿佛只有冲撞摩托艇一个目的，而对摩托艇上的人全不在意。 郑明驾驶的摩托艇眼看着就要追上虎鲸，可就在简单抓着手雷的那一刻，虎鲸的头颅完全沉没在海水里，只隔着清澈的海面，向简单投以嘲弄的凝视。 这一幕多么相似，就在几小时前，只不过是快艇换上了摩托艇。 救人，就意味着给了虎鲸再一次袭击的机会，可只要是人，谁也不会见死不救。 郑明咬着牙，摩托艇接近落水者，围绕着落水者旋转着。落水的人浮上海面，试图将倾倒的摩托艇翻过来。 海底，巨大的阴影忽然在郑明的脚下出现，郑明心里一惊，摩托艇忽的提速，就在提速的瞬间，郑明就知道来不及了。 那只虎鲸本来就藏在他们摩托艇的下边，它的目标一直都是他们，是简单。 “小心！”郑明大叫了一声，哪怕再来不及，他也在瞬间将摩托艇的速度推到了极致。 简单无时无刻不注意着海面，在与虎鲸对视的几次之后，他就知道，他才是虎鲸的目标，虎鲸攻击其他人，就是为了激怒他，为了下一次对他的攻击。 他扔掉了不合用的枪，手指挂上了手雷，在虎鲸出现在身下的一刻，他就发现了。他没有干扰郑明的驾驶，只将双脚牢牢踏住。 海面阴影随着摩托艇前进的方向越来越近，郑明扭转摩托艇的方向，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耳边，传来海浪的声音，脚下，是越来越接近的阴影，是分开海水的死亡接近。 手雷的引线就缠绕在手指上，简单的眼里只有那只虎鲸庞大的身躯，那只带着死亡凝视的眼眸。 摩托艇嘶吼着，转出不可能的方向，海浪涌来，推着摩托艇加速。简单的身体随着摩托艇的旋转而转动，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大海，望着海水里越来越近的虎鲸。 “哗——”海水分离到两侧，巨浪掀起，摩托艇被浪头推得窜了起来。浪花中，简单拉开了手雷的引线。 手雷带着“嗤嗤”的响声飞向虎鲸，虎鲸扬起的头颅摇摆着，大片的浪花中，手雷贴着虎鲸的肌肤爆炸。 飞起的摩托艇猛然坠落到水面，沉重的压力让摩托艇的一半都落入到海水里，强大的海水阻力瞬间拖累了摩托艇的速度，虎鲸的头颅紧紧贴近了摩托艇。 就在简单的眼前，虎鲸的眼神里露出对弱小者的嘲弄，它没有张嘴，没有试图噬咬简单，它还记得简单手里拿个小小的会冒烟的东西，会撕裂它嘴里的血肉。 它也记得简单手里那一杆长长的东西，也会对它造成伤害，但只要不让那玩意射中眼睛、嘴巴，它就不会受伤。 它不着急，只要将这个可恼的人类掀翻到海里，就再没有任何威胁，可以让它肆意玩弄。 虎鲸的头部就要接触到摩托艇了，摩托艇疯狂地嘶吼着，想要徒劳地拉开与虎鲸的距离。 简单的双脚稳稳地落在摩托艇上，他的双手却松开了所有的东西，反手从后背抓下来电锯。 从看到电锯的那一刻起，简单等着的就是这个最近距离接触虎鲸的机会。 他的双眸同样凝视着虎鲸，在惊涛骇浪中，端起了电锯，按下的按钮。 “突突突——” 虎鲸正在接近，而简单的身体也猛然往虎鲸身前一贴。 摩托艇正在加速，却不敌虎鲸的速度，虎鲸仰出海面的前额猛然撞击到简单手里的电锯上。 刺耳的切割声伴着鲜血与碎肉忽的扑向简单的面庞，在大片的海浪中，虎鲸蓦地仰天长啸。 电锯深深地穿进了虎鲸的前额，仰天长啸中，虎鲸巨口张开，紧抓着电锯的简单一下子就被虎鲸张开的大口，扬起的头颅带到了天上。 天空忽然旋转转换了位置，简单抓着电锯，悬空在虎鲸的额头前。 摩托艇忽然消失了一半的重量，陡然往前一冲，郑明发觉不对，眼看着后视镜里，简单的身躯随着虎鲸额头的抬起，越来越高。 “啊——”郑明狂叫着，摩托艇在前方陡然一个急转掉头。 惊涛骇浪中，摩托艇就如海浪里的一片树叶，随着海浪一起一伏。郑明看到悬挂在虎鲸额头上的简单，看到虎鲸疯狂地摇摆着额头，看到虎鲸疯狂长大的嘴。 郑明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摩托艇已经呼啸着，冲向虎鲸大张的嘴。 他眼看着虎鲸张开的大嘴越来越近，闻到熟悉的腥膻的味道，看到一缕血迹顺着额头流下，流入到张开狂叫的口中。 这一刻郑明忽然想到了他的过去。他也曾意气风发过，也曾骄傲地站在过高台上。什么时候，他失去了锐气？ 这一刻，郑明是不后悔的，哪怕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是他将他自己送入到虎鲸的口中，知道在下一刻，他就会被碾碎在虎鲸的口中。 郑明的表情分明是狰狞的，可他抬头看向简单，眼睛里却又是在微笑的。 “跳！”耳边忽然传来简单的大吼，习惯性的服从让郑明忽的松开摩托艇的把手，往后一跳。 瞬间，摩托艇冲进虎鲸的大口，跌落下去的郑明清晰地看到摩托艇底部的叶片绞开了一片血肉。 郑明重重地仰头跌了下去，他看到吊在半空中简单死死地抓着电锯，看着虎鲸忽的沉没下去。 翻起的浪花铺天盖地，将郑明死死地拍下去。郑明转头，顺着推动的水流奋力往前游去。 简单抓着电锯，用自己的力量压着还在抖动的电锯，扩大着虎鲸的伤口。他的手臂、身体随着电锯震动着，往下沉着，电锯之下，血肉横飞。 他看到郑明推着摩托艇冲过来，他的大喊全是本能，他听到了摩托艇冲进去的声音，看到了虎鲸蓦然闭了下的眼睛，听到了虎鲸痛苦的嚎叫。 身体忽的再一次被扬起，痛楚让虎鲸翻腾，仿佛天旋地转，他忽然从横挂在电锯上，变成了在半空中倒立。 第532章 想法 这是生与死的战场，这是不可能被单方面停止的战斗。 简单身体的全部重量全压在了电锯上，虎鲸疯狂地甩着头，电锯却深深地嵌入到虎鲸的头部，连同横在电锯上简单的身体，也几乎要埋进虎鲸的伤口里。 海水疯狂上涌，虎鲸将整个身体埋入到水里，简单整个身体也浸入到海水里。 没有掀起的浪花，海水在阳光下透明清晰，电锯依然在震动，虎鲸硕大伤口内疯狂涌动着血水和碎肉几乎湮没了简单。 虎鲸翻腾着，还有血水从它的口中溢出，那只横冲进虎鲸口里的摩托艇，也让虎鲸的身体出现了另一个巨大的创伤。 可简单仍然顽强地挂在虎鲸伤口上的电锯上，电锯也尽职尽责地抖动着。 简单已经要抓不住电锯了，不是因为电锯的震动，而是虎鲸上下的翻腾。如果不是海水强劲的阻力，简单应该已经被甩出去了。 但他离被甩出去不远了。 虎鲸额头上的伤口，在虎鲸疯狂地上下翻滚中扩大，电锯已经承载不住了。 简单忽然感觉到离心力，手下一震一空，他抓着电锯被甩了出去。 人在海水里完全不受力，简单却仍然不忘记抓牢电锯，也没有忘记暂时关上电锯。 他放任自己的身体被甩出去，再被海浪推走，甚至都没有加上自己的力量试图离开虎鲸更远。 他就好像失去了知觉一般任由着自己被推开，但他的眼睛，他全部的注意力一刻也没有离开虎鲸。 他睁着眼睛屏住呼吸，注视着翻滚的虎鲸，注视着它头上血色的窟窿。 虎鲸不会放过他的，就如他也没有打算放过这只虎鲸。 翻滚的虎鲸向简单横冲直撞过来，在海面下，以自己强横的身体，掀起海浪，将简单往海水里压下去。 简单仰头，看着在自己身上几米的虎鲸，看着它翻滚挤压下来的海水，他眯了下眼睛，忽的，他双脚交替地踩着海水，举着电锯，迎了上去。 举起的电锯还没有接近虎鲸，马达就已经被按动，海水疯狂向四周涌去，电锯的刀口瞬间切割进虎鲸柔软的带着美丽的白色图案的腹部。 清澈湛蓝的海水，立刻再被鲜血染红，虎鲸拖曳着身体前进，让它的腹部划开一条长达数米的血色伤痕。 再强大的身躯，也禁不住这般巨大的伤口，再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在这样的创伤面前也会崩溃。 虎鲸扬起的巨大的尾巴，无力地怕打在海面上，悲鸣再一次响起，再一次远远地传了出去。 海面下的简单听不到虎鲸的悲鸣，他再次被虎鲸远远地甩了出去。 海浪中，简单终于冲上了海面，他大口地呼吸着，转头四望。 唯一的一艘摩托艇正冲向受伤的虎鲸，摩托艇上的子弹全都倾泻过去，接近虎鲸，摩托艇忽然一个转弯，在摩托艇腾空跳起转弯的那刻，一串手雷带着轻烟被投掷到虎鲸的伤口里。 “轰——” 简单踩着水，关闭了电锯，他在海面上缓缓仰起身体。 海浪从来没有过这么轻柔。 活着，真好。 遥远的岸上传来欢呼声，好几艘快艇再次下海，简单被拉到快艇上，看着郑明带着与一身肥肉极为不相称的灵活跳上快艇。 “老郑！”简单放下电锯，使劲拥抱了下郑明。 “郑厂长，你太猛了，你驾驶着摩托艇冲过去的时候，完完全全的美国大片的既视感！” “郑厂长，我好崇拜你！” 又两个小伙子压下来，一并拥抱着郑明。 “去去去！快将虎鲸拉走，快快！”郑明心里全是后怕，如果没有简单那一声“跳”，如果不是他心里对简单的习惯性服从，他早就被虎鲸一口咬碎了。 郑明的腿脚都要发软了。 人，在生死面前可能不惧怕死亡，可能会奋不顾身，郑明相信，如果再有一次这样的时候，他也会不顾生死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后怕，并不妨碍他的心脏在迟来的恐惧中剧烈跳动。 这是他们面对海洋巨型生物的第一次完胜，他们没有损失一个人的胜利。 半岛，程嘉懿一行百人，再次回到了狼山山脚。 山脚处曾经的战场，只余下残肢断骨，上面浮满了各色昆虫，远远的就嗅到了空气中污浊的味道。 狼群下山上山，有迹可循，反而是下山再回到山上的人群，行迹并不明显。 “王哥，你说那群人会不会埋伏在狼群周围，等着我们？”杜一一眺望山头问道。 这山里先后出现的变异人显然不是一伙的。后一次出现的变异人有可能是等待着战斗结束之后的两败俱伤，也可能是因为藏在山里太深处，距离太远。 但不论是哪一种原因，杜一一询问的内容，都有可能发生。 李玉插言道：“我觉得可能。咱们就带走一只老虎，扔下这么多尸体，他们肯定以为我们要是知道这里有狼，就会来的。” 张豪也觉得有道理道：“要是我就会奇怪，反正都是在山里躲着，狼群吃饱了也不会主动攻击人，埋伏着看看也没有坏处。” 王勇也点头道：“我们是得防备着。不过我们在明，他们在暗，防备也只是提防着，小心着。” “这个自然。”大家都答应着。不过口里说着小心，所有人现在都对程嘉懿有着蜜汁自信，以为只要程嘉懿在，别说狼群了，就是虎群也不在话下。 一行人在王勇的安排下，排列着防备和互相接应的队形上山，程嘉懿和杜一一在队伍的中间，正是可以前后接应的位置。 “我想起个事。”杜一一忽然想起来问道，“你杀虎的时候好像迟疑了下，我没看错吧？” “那么危险的时候你还分心？”程嘉懿先埋怨了句才道，“是迟疑了那么一瞬。” “为啥？不会是你想……”杜一一惊讶道。 “不会是想抓老虎当宠物吧？”李玉在一旁接着道。 “不是宠物，就是忽然起个心思，想要是能驯化了多好。可惜。”程嘉懿惋惜道，“不是说变异也能开发智力么。” “还真这么想的啊。”杜一一叫道，“程老板你这想法也太……” 王勇和张豪几人里程嘉懿都不远，这番对话全都听到了，几人忍不住回头，都不解地看着程嘉懿。 驯化成年老虎，程嘉懿这脑袋是怎么想的啊。 第533章 狼群 程嘉懿偶尔有些脱线的想法，以前还藏着，但大家成天在一起，随着越来越熟悉，这些想法偶尔也会不经大脑，在大庭广众之下冒出来。 程嘉懿自觉还掩饰得不错。这次却也不觉得自己想法有啥错的。再说了，她只是想想，没付诸于行动。 “要是一会看到狼崽子，也想抱一个？”杜一一又问道。 “狼，就算了吧。”程嘉懿还真认真地想想，然后道：“我记得哪里写的，狼不是狗，睁眼的就驯化不过来了。” “有驯化的。”李玉道，“前几年那个什么综艺节目里，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带着五六个成年狼一起呢。” “是么？”程嘉懿心思活动起来。 “那也别了，这些狼都吃过人肉的，大家在它们眼里还不都是食物啊。”杜一一顺口道。 “也是。”程嘉懿在这样的话题中一贯都是谁说的都对。这是看小说产生的后遗症，其实在她心里，这些事情都是想想而已，她不可能真的抓一只老虎狼什么的驯化的。 古人叶公好龙，程嘉懿对各种野生动物全是心中向往，实际上理智着。 但这并不排除她会将想法表示出来，反正她自己也没有当真，别人当不当真她也不在意。 一行大部分人都听到了程嘉懿几人的问答，大多数人都没有当真。 他们自己吃饱都费劲，养个食量比他们都大的食肉动物，还是吃人的，怎么想都不可能。 听着程嘉懿和杜一一不着边际的话，一行人的心情在若干天的打击之下，不由得出现了些轻松，上山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只是身体内才吃了老虎这样大补之物之后的躁动热切还在。 几句话时间，他们已经顺着痕迹，翻过了两座山头，狼群的踪迹在这里微乎其微了，但也还是能从遗留下的味道中，查看到树枝间不经意留下的狼的毛发。 计算着时间，狼群绝对还有几个山头，说不定就在最高的山上，可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我们打得过狼群吧”，立刻，众人被老虎肉激发出来的兴奋中出现了狐疑。 “老板连老虎都打死了。我们还打不死只狼？” “按道理说，普通人打不过普通狼，变异人也打不过变异狼吧。” “我们也不是普通的变异人了。” “那就早晨那老虎要是往你那扑过去，你能跳过老虎吗？” “老虎是老板的，咱们有老板在旁边，还不敢打狼？咱们也不是赤手空拳。” 正常人没有人会以为赤手空拳的人能打死狼的，尤其是变异狼。可他们都不是正常人了。可他们的思维也还秉承着正常人的念头。 “狼的速度比人快吧。”程嘉懿听着，也低声问杜一一道。 “肯定没有你速度快。”杜一一用的是肯定语气，可心里也不十分确定。他现在忽然有些糊涂了，他为什么要决定往狼山来找狼群的麻烦？ 他刚刚是怎么想的？ 程嘉懿在脑子里开始回忆她对狼了解的那点可怜的知识，可脑海里没有半分印象。她看到的小说里没有一处对狼群的描写，就是描写了，相信也不会是真的。 “总没有老虎厉害的。”杜一一补了一句。 这句是真话，狼再厉害，也在食物链中老虎之下。 程嘉懿很快就释然了。 王勇和张豪、顾东临无语地听着程嘉懿杜一一两人这几句轻描淡写，不知道是该信任程嘉懿杀虎的实力，还是该为他们科普下狼群的可怕。 连老虎都不会招惹狼群的，尤其是饥饿的狼群。他们也就是仗着人多，还有狼群已经吃饱了，不饿了。还有他们也是变异人，多少全都受过点训练，手里也有刀。 “小杜，狼其实比人厉害的。”顾东临忍不住道。 杜一一“啊”了一声，因为张安宁的原因，他不那么想和顾东临说话。 先前张安宁无缘无故地与程嘉懿吵架，他就烦了张安宁，可顾东临在暴雨炸雷的时候又啃了张安宁的腿，杜一一又转而同情张安宁起来。 这么连带着，他对顾东临也有了些看法。不管张安宁是不是他同学，曾经的班长，既然顾东临带着他出来的，半点道理也不给他讲？还控制不住自己要吃了张安宁？ 瞧瞧他和程嘉懿，就没有对李玉下嘴。 杜一一也知道他这是迁怒，所以啊了一声之后，勉强道：“咱们不是人多嘛。” 说了这话，不由又看向张安宁，张安宁真的是对上他的名字了，从暴雨之后，安静得判若两人，此刻甚至有些畏缩地混在人群里。 那些人全都和张安宁差不多一个表情，他们是已经被分化出来的了。杜一一的心里不由又生出些怜悯。 顾东临顺着杜一一的眼神看过去，心里再次生出懊悔，想要再说些什么的心思就淡了下来。 程姐也顺着杜一一的眼神看过去，跟着移开视线。 她说不清看着张安宁是什么心情，不过是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而已。 谁不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过？谁不是经历过生死存亡？李玉不也被分化出去了，也没有见他多么沮丧。 程嘉懿没有想过这是因为李玉跟在她身边的缘故，对比她经过的危险，张安宁就是经过的太少了。 忽的，前方发出了危险的信号，程嘉懿和王勇几人立刻抢步上前。此刻他们已经接近了下一个山峰，危险的信号就从山坡处传下来的。 谁也没有想到狼群会这么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就在山坡之上。 山林碧绿的草木，处处接近一人高的杂草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一直没有断过的狼群经过的痕迹和特别的味道，也麻痹了他们的神经，忽然，前方的人就发现了狼群，就在山坡之上。 不是所有的山坡登上就马上是背面的下坡，这座山坡之上，就是一大片的平缓，大约是山坡之上，时常有山风吹过，山坡上的树木稀少，且并不算高大——这是对比山坡上的树木。 但是杂草众多，如果不是狼群并不安静，时常有走动，一眼望去，极易被忽略的。 然而，就在危险的信号出现时候，狼群也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刹那，狼群全都警觉地夹住了尾巴，发出低沉的吼声。 人和狼群注定是势不两立的，这里是狼群的地盘，不容侵占。 第534章 黄雀 程嘉懿惊讶地望着狼群，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只下意识地想要数数到底是有多少只狼。 “呜——”一只体型明显高大的狼耸立起全身的毛发，发出低沉的威胁的声音，站在前边的人全都横着手里的刀，缓缓移动脚步，寻找有利的位置。 三十多只，程嘉懿缓缓后退了一步，这些狼，大约用不到她出手的。 他们一行百多人，与程嘉懿一起后退的有三分之一，除了如李玉张安宁这般战斗力稍弱的，也就朴美顺了。程嘉懿注意到杜一一反而上前了一步。 之前布置的战队战术，在忽然遭遇狼群的时候被全体忽略了，王勇眉头微微皱了下，很快巡视了一遍周围，他没有后退，也没有前进，本身他就处在接应的位置上， 战斗忽然间就开始了，甚至分不清是狼群先跳了起来，还是人群先扑了过去，呐喊声盖过了狼群低声威胁性质的叫喊，疏忽，人与狼就混到了一起。 人举起了刀砍下去，狼跳起来张开了嘴。人横眉立目地叫喊着，用声音将全身士气散发出去，狼全身的毛发都直立着，扭身闪避的时候，利齿就能擦过人的肌肤，带出来一串血珠。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空手迎上一只狼，一拳挥过去，半空中的狼一扭身就避开，竟然在半空中就转了方向，大嘴张开，尖利的白森森的牙齿往杜一一的脖颈咬去。 杜一一人左手忽的张开，顶住了那只狼的脖子，往上一抬。狼的两只后爪着地，两只前爪就势扒在杜一一的胳膊上。 杜一一挥出去的右拳才缩回来，接着高高抬起。那只狼忽然借着杜一一胳膊的力量，两只后爪同时抬起，踢了过去，正踢到杜一一的肚子上。 杜一一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一脚踏空，向后跌去，可左手还牢牢地抓着狼的脖子，右手在半空中挥了下，揪住了狼头。 一人一狼向后倒去，杜一一仰头，眼看着狼庞大的身体就要压在他的身上。 旁边一人忽的挥着棍子，死命地一棍，抽打在狼的腰上。 一声惨叫，眼看着那只狼的腰身一塌，杜一一后背还没有落地，左右手就同时抓着狼的脑袋一拧。 狼头被拧到了一侧，身子眼看着没有了力量。 杜一一后背一接触到地面，就抓着狼一滚，翻身在了狼的上方，那狼却已经失去了再战斗的能力，被杜一一一拳击打在头上。 杜一一与狼纠缠的这一会功夫，其他人都已经几乎是两两与一头狼打在一起。 成年狼的力量不容小觑，然而这些才吞吃了虎肉，吸取了虎肉精华，更也是变异人的人们的力量也都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他们的手里还有着尖利的刀，粗壮的铁棍。 他们在一早才伏击了几十人，面对这狼群，还是以多胜少，已然无所畏惧。 一共有五个人合围那只体型明显超过其它的头狼，但五人合围，竟然一照面，便有一人的后背被头狼撕开了一条口子。 新鲜的血液刺激下，头狼的人全都疯狂起来，全都不要命了一般，头狼爪爪都能见血，全不顾自己的毛发间也出现的一道道血丝。 有人被狼咬住了喉咙，可咬人的狼顷刻就挨了一棍子或者一刀，所有的人和狼都疯狂了一般。 疯狂中，王勇听到朴美顺尖利急促的声音，他向周围张望过去，绿叶摇曳中，似乎有人正在急速摸过来。 “偷袭！”王勇大声叫着，“外围偷袭！” 程嘉懿顺着王勇的声音往外看去，山头另一侧，一群人，密密麻麻，正分开了树叶草丛。 阳光从树叶中斜射进来，映照着他们手里的尖刀。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在另外一个高出来的山头上，还有一群人，正远远地朝这边看来。 “头，你看你看，有人过去了！”山林挡住了部分视线，但狼群和人群的交战，远处树叶的摇曳，尖刀反射的光芒，还是被看得清清楚楚。 “看明白了？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王之星咬着一片树叶，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搏杀道。 “头，那拨人都是黄雀了，我们算啥？”旁边那人讨好地问道。 “笨。头的意思咱们才是黄雀，那拨人是螳螂。”马上有人纠正道。 王之星哼笑了声道：“见过黄雀比螳螂还小的吗？” 说话那人脸有点涨红，尴尬地不吱声了。 王之星这边人数才二十出头，对面哪一伙都有百八十人的，从数量上他们是没有黄雀的资格，但实力上就不好说了。 他们敢从大部队中分离出来，就是对自己实力认可的，不想被拖累。这几天跟着王之星这个变态，从来没缺过吃的和晶体，还淘汰了拖后腿的几个人。 现在，他们虽然还谦虚地认为自己还做不到以一敌十，但看着对面的搏斗，脸上都露出不屑的表情。 以多敌少对付那么二三十头狼，还费这么大的劲，当初他们离开就对了。 王之星点着对面道：“你以为他们全都是那些个歪瓜裂枣的？好好看看，你们以前的老大都没有出手。” 提到程嘉懿，有人露出不忿的表情道：“她算什么老大，还不是靠着秦风他们。” 也有人见过程嘉懿之前的出手，闻言迟疑了下，但看着王之星，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这些人心里想的是什么，王之星猜得八九不离十，他轻蔑地撇撇嘴，口里却道：“那好啊，你去将她抓了，我做主，只要你抓了，死的活的都归你。” 这话说完，这一群人全都安静了。前面还没打得两败俱伤呢——这几句话的时间，围观的人冲了上去。 “啧啧。这时机选的，再等一两分钟啊。要不要我帮你们一把呢。”王之星口里说着，心里早就有决断了，抓起弩，安上箭矢，举了起来。 周围人好奇地看着王之星，猜想着这支箭会射向哪里。 王之星眯着眼睛。 虽然是两个山头，树叶茂密，借着风吹草动，王之星清楚地看到对面的一切。 第535章 神经病 对面，头狼扑倒了一人，轻巧地跃起，扭转头时，眼露凶光。一人高举着刀，它听到了身后的风声，在半空中扭转身。 忽然，“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射来，正射中举刀那人的胸部。 头狼落下之时，利箭带来的巨大冲击力也让那人仰面倒下，胸口正中，箭尾颤抖着，那人怒目圆睁，一口气还在胸腹中，却已经吐不出来了。 这一箭瞄得极准，连那人行动的预期都计算在内，箭矢正中心脏，深深地扎入进去，周围人吃了一惊。 惊呼声响起，围攻头狼的人惊呆的瞬间，头狼一跃到另一人身上，大嘴一张，森严的牙齿已经叼住了那人的脖颈。 那人脖颈几乎被咬断，鲜血喷溅，一半流入到头狼的嘴里，另一半喷溅出去。 众人才恍然惊呼，刀子往头狼身上招呼上，头狼一纵身脱离包围。 远处山头，王之星舔舔嘴唇，旁边众人一边倒地呼叫着“好箭法”“神箭法”，又有人惊叫道：“那些狼怎么不去攻击后来的人？” 凝目望去，程嘉懿的那些人果然被狼群和后来的人前后围攻着，王之星阴测测地笑笑，忽然再搭上一支箭。 周围的人有些不忍，有人想要张口，被旁边人拽了下。 又是“嗖”的一声，周围忽然响起惊诧的声音，这一箭王之星竟然射向的是后来那些人中的一个。 只是可惜，那人似乎很强悍，箭矢已经够快了，那人竟然一侧身躲避开。 但也正因为侧身躲避，刀下留人。 两支箭，让场面上的争斗蓦地出现了瞬息的微妙变化。 所有人都已经成为了强者——耳聪目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两支箭针对的是人，不是狼。 难道对面山头上的人目标是他们？ 可怎么是用箭？ 思维瞬息的变化，对战的双方全都手下一紧，唯有还与狼**战的人还在奋不顾身。 这两支箭也让程嘉懿和王勇全都侧目望去，对面山头丛林之内除了郁郁葱葱的树木，根本就不见人影。 什么人？当地的？还是…… 程嘉懿心中想着，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脚步一错已经先一步抢到对手身前，左手虚挡对手扬起的抓刀右臂，右手握拳，当胸就是极快极重的一拳。 这一拳却不是秦风所教，也不是肖奇所教，而是程嘉懿自己的经验。她曾经一次当胸一拳，将对手一拳就砸懵了，僵立在当场。 之后她和杜一一琢磨了下，博览杂书的他们立刻就想到了历史文里最常见的凌迟酷刑。 凌迟这酷刑行刑之前，刽子手都会先当胸一拳，中者血脉立刻就会缓流，再行刑时便会减缓流血。 分析之后，在对面时候，程嘉懿就喜欢上了这样一拳。大概是因为她是女孩，面色也不如何凌厉，便会被误以为这一拳力道不会如何。 再有就是她出拳的速度极快，对手扬刀之时，她一拳正好抓住了空门。 这一拳下去，程嘉懿劈手就夺过对手的刀，反手在脖颈上一划。眼睛却一扫周围，顺便望向对面山头。 隔着山头，隔着浓密的树叶，王之星“啧”了一声，他漫不经心地再抓过一支箭矢，入手感觉有点不同，他嫌弃的将这支木箭搭在弩上。 金属制成的箭毕竟是固定的，这些天空闲时间他就做了些木质的箭矢，可惜一直没有发现木质特别僵硬的。但也聊胜于无。 此刻这支木箭遭到了他的嫌弃，却还是搭在了弩上，但本来想要对着程嘉懿的的方向，却被调整了。 这还是王之星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到程嘉懿的出手，这般距离的木箭，王之星可不认为会对程嘉懿造成威胁。 柿子当然是捡软的捏，王之星抬起弩箭，目标就又是一个与狼对战眼看着就要获胜的人。 这一箭同样带着风声过去，正中那人抓着刀的手臂，王之星忽然找到了乐趣，他极快地张弓搭箭，一箭对着杀狼的人，一箭又对着杀杀狼人的人。 周围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子星箭矢的目标，看着对面瞬间出现的人人自危，看着士气陡然大盛的狼群——王之星真是个神经病啊，他和变异狼是一伙的？ 王之星当然不是和变异狼一伙的，但他就是喜欢看到这样混乱而找不准对手的事情。 那两伙人不是打打杀杀的吗？不还有一群狼夹杂在中间吗？狼群是弱者啊，啊啊也不对，但狼群不会想到会有人——真正的人——做帮手的啊。 多有趣啊，他的箭小心地避开了所有的狼，每发现狼有致命危险的时候就帮上一把，然后还会在杀狼的人有危险的时候也帮上一把。 几支箭之后，混乱的人群中竟然谁也不敢对彼此痛下杀手，唯有狼群肆无忌惮，王之星简直要放声大笑。 人啊，到什么时候都是畏缩惧死的，哪怕成了变异人。 到这时，王之星才再抽出了一支钢制的箭矢，他的神情在漫不经心中带了一丝重视。 弩箭端起，他瞄准了，却第一次迟迟没有扣下扳机。 他已经扔出了第一只靴子，在迟迟的等待中，紧张的可不是他。 他的嘴角重新牵起嘲讽的笑意，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对面，搜寻着配得上这支钢箭对手。 程嘉懿？王之星？王勇？还是所谓的豪哥、强哥？ 弩箭的目标忽然对准了目标，杜一一。 真是三日不见，刮目相待啊，这才多少天，这个少年终于不用再躲在程嘉懿的后面了？ 王之星的弩箭饶有兴趣地随着杜一一身形缓缓移动，忽的放下弩箭，换了一支木箭，重新瞄准。 众人随着弩箭的方向勾着脚扒开树叶看着，对比着目标，王之星的手指忽然一勾，木箭倏地激射出去。 众人目光追随着木箭的方向，王之星却极快地将刚刚的那支钢箭搭在弩上，立刻端起来，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这两支箭间隔的时间极为短，前一支箭才至与杜一一对战那人的身前，后一支箭已经飞出来，直冲向杜一一。 第536章 逆鳞 这一箭谁也没有预料，待见到钢制的箭矢飞快射出之时，王之星身边几人心里不约而同再冒出了几个字：神经病啊。 杜一一与对手旗鼓相当，前一箭来的突然，对手闻声躲避，杜一一抓住时机抢步上前。 可彼此全都没有想到后一箭以比前一箭更快的速度激射过来，杜一一抢步上前根本就没有留了退步。 谁能想到山那边的人会这般将攻击的目标同时对准正在交战的双方！ 杜一一这一步上前真的没有留下退步，待发现后一箭激射过来的时候，已经避无可避。 杜一一生平头一次被箭矢对准，心里一惊，视线望向之处，只看到锐利的箭头。 他手里的尖刀正对准躲避的那人，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人脸上的惊恐瞬间变为了惊愕，躲避的动作仍然在，一点也没有因为后一箭的到来慢上半分。 或者他也根本没有想到后一箭的目标对着的就是他的对手。 杜一一手里的尖刀往那人的肋下抹去，视线里，那支钢制的箭头越来越近。他努力倾侧了下身体，想要用身体的侧面迎接避无可避的那支箭矢。 然而，即便是侧面，那支箭矢也会正撞入他的肋下的，在他手里的尖刀没入对手肋下的一刻。 明明只有瞬间，甚至比瞬间还要少的时间，然而杜一一脑海里却一闪很多很多东西。 这一箭落下之后，程嘉懿会如何呢？他壮志未酬身先死后，程嘉懿只剩下一个人了。 不，他怎么能先死，留程嘉懿一个人面对残酷的未来呢？他怎么能让程嘉懿看到他死掉这么残忍的一幕呢？他怎么能让程嘉懿的心被撕裂般的痛呢？ 不！不！！ 杜一一手臂落下不变，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想法。 随着他的想法出现，一道热流随着他的意念忽然冲向他的腰身，腰身扭转出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电光火石间，钢制的箭矢擦着杜一一的腰部激射过去，狠狠地钉在身后一人的身上。 就在同时，杜一一手里的尖刀也狠狠地没入到对手的肋下。 杜一一连冷汗都没有来得及流下，腰腹的忽然一拧，让他下盘不稳，随着尖刀落下的方向，身躯还保持着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对手的身体撞过去。 如果再来一箭，便真的是避无可避了。 所有人，几乎是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避无可避的一箭，包括程嘉懿在内。 就在杜一一扭转身体的一刻，程嘉懿手里的尖刀已经往箭矢的来路上甩了出去，但手甩的尖刀速度怎么比得上弩箭的速度？ 箭矢飞过，尖刀才飞过去。箭矢落下，尖刀也没入到一棵大树的树身上。 程嘉懿转头看向杜一一，腿脚猛然蹬在地上，随着箭矢向杜一一扑过去。 人在半空，便看到杜一一生生扭转身体，那支箭擦着他的肋下飞过。 程嘉懿一身冷汗冒起，手掌忽然在身边大树上一按，身体便如飞鸟一般转个方向，向对面上头扑了过去。 她赤手空拳，将脚下的速度提到了极致。 这一刻，程嘉懿全然没有想到掩饰她的实力，杜一一就是她的逆鳞，被触碰到逆鳞的程嘉懿，接近疯狂。 众人只觉得眼睛一花，程嘉懿已经飞了出去。是的，她正抓着一条藤蔓飞出在半空。 谁也不知道程嘉懿竟然敢抓着藤蔓荡出去，就如谁也不知道人体的极限究竟会突破到什么程度。愤怒中的程嘉懿，完全将生死安危置之度外。 她抓住藤蔓，右脚在树干上一蹬，身体还荡在半空，就感觉到了下一个落脚之处，不管有没有接应的藤蔓，只有有树，不论是树干还是树枝，全是程嘉懿可以借力的所在。 如果人能生出翅膀，大概也就是这般飞翔的吧，可就算人能生出翅膀，也不会有这样的速度，这般在树枝间飞行的吧。 这一刻，就连攻击的狼群都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氛围，都将视线转向了程嘉懿。 山林忽然出现了静谧了一瞬，这一瞬，交战的所有人心里都生出莫名的期盼，期盼着这个如同大鸟飞过去的女孩，还能继续飞过去。 一箭射出，王之星嘴角嘲讽的笑意加深，随手再抓出一支弩箭，视线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他多么渴望看到惊恐、惊惧、愤怒、痛苦、大喊大叫、痛哭流涕的一幕，他已经设想会看到扑倒在地，呼天抢地的一幕了。 他会在欣赏之后送她一程，让他们在地下去做一对苦命的鸳鸯。当然，这之前他一定要欣赏欣赏这难得的一幕。 可箭矢还在手上，他带着漫不经心的嘲讽的神情就是一凝，他看到了什么？那个在树枝之间跳跃扑过来的是什么人？程嘉懿？ 王之星的动作难得地停顿了下，他看着飞扑过来的人，也难得地犹豫了下。 他倒是不怕程嘉懿，这么些人也可以和程嘉懿缠斗一阵，就是死了几个也无所谓的。当然，他不会和程嘉懿正面对上的，不过嘛…… 王之星的动作陡然加快，安装箭矢拉开弓弦一气呵成。他的动作足够快了，但还是不够快，弩在这一刻显出它唯一的弱点，速度。 但这速度也足够了，两个山头之间有足够的距离，这个距离足够射出至少一箭了。 弩箭对准了半空中飞翔过来的人，王之星的周围，众人惊讶地长大了嘴。 程嘉懿？程嘉懿！程嘉懿！！ 这是被他们称作程姐的女孩，又被称作程老板的女孩吗？ “头……”声音战栗着，带着莫名的乞求。 “嗯？”王之星鼻子里哼出声音，带着一丝震慑。 声音戛然而止，众人呆呆地看着王之星手里的弩箭，再看向飞扑过来的程嘉懿。 他们不知道是期盼着王之星一箭命中目标，还是期盼着程嘉懿站住脚退回去。 程嘉懿怎么可能比得上王之星那个疯子呢？可程嘉懿又怎么可能比不上王之星那个疯子呢？他们，到底谁才会是更强的人？ 大约只有面对面才会知道的吧。 这一刻，心里还残存的一点未泯的良知，让他们不知道该期盼什么。 第537章 中箭（给枫舞秋吟10000币的加更） “嗖！”扳机不觉被重重地扣下，王之星甚至没有等到箭矢临近目标，他一跃而起叫道：“走！” 众人一惊之下，随着王之星转身就跑，跑出几步还不忘回头。 那一箭在激发出去的时候，王之星就知道不会命中的，因为在他手指扣动扳机的同时，他看到了程嘉懿行进路线的改变。 这个疯女孩竟然看到了他的弩箭，也看到了弩箭对着的方向。 竟然还有这么变态的视线，难道是变异方向的不同？ 王之星不会放任自己落入到危险中的，因为在程嘉懿的身后，还有好几个人冲了过来。 那些人真是疯了，为了程嘉懿竟然全不顾另外人的安危。 他才不会随着他们一起疯呢，他不过是神经了点。 王之星头也不回地往山下小路跑去，那里有一条隐秘的小路，虽然只是脚踩或者修葺了点的小路，但那里还有代步的东西。 他们一行人所有的代步工具。 几个纵身跳跃，王之星大踏步跑到了小路上，飞身跳上最前方的那辆“二八”自行车，随着身体的惯性，车轮转动，他单手持把，双脚一蹬，这才回头。 他眼看这程嘉懿从树叶中露出一只眼睛，眼看着那只眼睛射出愤怒的怒火。 哈哈！ 王之星持着弩的手在唇边一碰，接着往程嘉懿的方向一送。 他满意地看到程嘉懿眼里的怒火更胜一层，也满意地看到程嘉懿根本没有理睬落后的几人，冲着他跳跃过来。 他的双脚猛瞪了几下，车把一扭，竟然从山里的小路脱离，从山坡冲了下去，车子忽的从山坡上飞了起来，车轮急速旋转着，飞了下去。 程嘉懿已经看到是王之星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个从开始就没安好心的王之星，那个和他父亲的死、杜一一母亲的死带着关系的王之星，还想着要杀了杜一一的王之星，她绝不会让他逃出去。 程嘉懿全不管追上的另外那些人，飞身踩断树枝，扭转身体，追着王之星扑下山坡。 身后骑行的、奔跑的人全都惊讶地差点定住身体，身体全凭借着本能持续着之前的动作，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程嘉懿瞧都没有瞧他们一眼，追向王之星，不觉，他们站住了。 山坡上，王之星脚踏自行车飞在半空，身后十几米之外，程嘉懿合身扑上，同样飞跃半空。 王之星再转头，向程嘉懿邪邪地一笑，车轮离地，双手脱把，再抽出弩箭，就在半空中，在拉开的弩弦上装上了弩箭。 这才单手持把，瞄一眼山路，转头，弩箭对准身后的程嘉懿。 近在咫尺，真正的近在咫尺。 程嘉懿能看到王之星眼睛里的认真和邪恶，也能看到弩稳稳地被单手持住，颤动都没有，稳稳地对准了她，对准了她的心口。 她人在半空，落脚才有借力之处，如此近的距离，弩箭的如此的速度，她无可躲避。 无可躲避就无需躲避，程嘉懿盯着十几步开外同样就要落地的王之星，看都不去看那支足以威胁到她生命的箭矢。 可她的感知里，一刻也没有回避那支箭矢，一刻也没有忽略危险。 感知被无限放大，所有的动作似乎全变成了慢镜头，王之星自行车落地的速度忽然慢了，车轮转动的速度也放慢了，那根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正在以更慢的速度拉开扳机。 王之星的嘴角再次牵出漫不经心，可那个漫不经心还没有完全浮现，他的眼睛里忽然浮现出危机，就好像之前的那次相遇，全无征兆中，他忽然从自行车上跳了起来。 手指仍然在意识地驱动下扣下扳机，身体已经腾空使劲踩落自行车，他忽然比以自行车还要快一倍的速度，飞扑落山。 弩箭飞射，在王之星和程嘉懿同时的预料中，撞向程嘉懿的胸口。 而这时，程嘉懿距离王之星的自行车只有一臂之遥，程嘉懿的手臂也已经伸出，抓住了自行车的后座。 这一伸手，身体随之一侧，那只弩箭避开了程嘉懿的胸口，狠狠地扎在她的左肩窝上。 左肩被重重地钉上，程嘉懿身体一顿，右手已经抓住了自行车的后座，瞬间改抓为推。 自行车下顿之势稍减，却猛然往前飞速推去，程嘉懿的身体在这一顿一推中从半空中落下，踉跄了一步。 自行车夹带着风势向王之星的后背撞去，王之星的后背就像长了眼睛一般，他忽然往左侧踏了一步，扬手抓住坠落的自行车，和自行车一起落下的同时，身体一纵，再次落在自行车的座椅上。 自行车跳跃颠簸了两次，正落在山下的小路上，王之星回首，对程嘉懿轻佻地吹了声口哨，跟着消失在山路上。 “程姐！” “老板！” 孙冬和王勇追了上来，一人一边扶住了程嘉懿。 周围，先前逃走了那二十来人怔然站在原地。 箭矢深深地扎在程嘉懿的左肩窝上，几乎称得上凛冽的血腥气息呛得王勇和孙冬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周围几人的视线全落在程嘉懿中箭的肩膀上，有人的眼神正渐渐迷离。 程嘉懿捂住肩膀，箭矢撕裂肩膀的瞬间并不如何疼痛，跟着她就调动了晶体的力量封住了自己的痛楚。 但中箭的伤口也在同时开始愈合，将带着倒钩的箭矢封在肩膀窝的伤口上，只留下衣服上沾染的一小汪的血。 但这血腥的味道已然吸引了所有人的嗅觉神经，就连王勇都忍不住抿了下嘴，克制了下。 孙冬刷地撕开了他的上衣，连着箭矢将程嘉懿的肩窝的血迹紧紧缠绕。 血的气味还在鼻端萦绕，但忽的断了目标，迷离的几双眼睛逐渐出现清醒，那二十来人才注意到自己的脚步正不知不觉往程嘉懿身边靠过去，而那一左一右两人正带着凶兽般的目光望着他们。 这凶兽般可怕的目光与程嘉懿明亮澄净的眼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熟悉的两个人显示出来的威胁与可怕远远超过了程嘉懿。 众人脚步一顿，不由再后退了两步，可鼻端还在急匆匆地嗅着，想要找到先前吸引他们的味道。 第538章 不速之客 王勇几乎不管事，他只在程嘉懿身边管理苦菜花留下的人。孙冬更是从没有在众人面前说过话，他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张豪的身边。 但是这两个人现在带给众人的却是极为可怕的威胁，仿佛下一刻他们就会化身凶兽，将众人吃掉。 这毕竟是错觉，众人清醒之后很快重新评估了彼此之间的威胁，然后不知道谁还是往王之星逃窜的方向看过去，那边已经没有留下半分踪迹。 众人原地定住，带着局促不安。 王勇松手，将程嘉懿全留给孙冬，上前半步拦住程嘉懿身前，冷然凝视众人，而心里，也在权衡彼此的实力。 这些人肯逃走，那必然是留下人中的精英。嗅到了血腥的味道便情不自禁，便是这几天定没有少喝了鲜血——不论是动物的还是人的。 真要打起来，虽然程嘉懿有了伤，他们三人也未见不能全身而退，但身后山头还在激战，他们不可能在此久留。 心下盘恒不过数秒，王勇已然开口：“你们曾经的战友就在身后御敌，你们之前追随的人，曾经陷害人无数。你们已经选择了离开，还要再选择与昔日战友为敌吗？” 王勇并不了解王之星，之前也没有听说过这一号人。然而那疯子几次射箭的行为完全超出常理，王勇这话便是说的一点也没有错。 也只有陷害过人，或者心里时常存着陷害人想法的人，才会做出这般疯子般的举动。 众人的神情再是一怔。战友这个词一下子击中了他们的内心软肋。 哪个男儿不热血，哪个男儿不奋强。 对面山头那些浴血奋战的人，真的可称之为曾经的战友啊。 羞愧从心中升起，然而活着这个念头还是占据了内心。 他们是背叛者，背叛者就算再回去，还是背叛者。 他们一瞬间的心思全在表情中显露无疑，王勇看到了，在他们身后的程嘉懿和孙冬也全都看到了。 程嘉懿抬手按住衣服，一言不发，低声道：“我们回去。” 孙冬侧开一步，王勇也侧开一步。 两人间露出程嘉懿脸色略白的面容，她冷然地看着面前那二十多人，那目光里没有半分感情——对王之星的痛恨并没有转在这些人的身上。 她的视线掠过这些人，却与看着草木般一样，没有留下半份感情，连在意都没有。 这般目光下的人不由也后退了一步。 却见程嘉懿已经转身，向山上飞奔而去。 王勇和孙冬几乎同时转身，三人身形极快地翻过山头，落入丛林中，只在众人的鼻端还留下浓郁的血的味道，经久不散，然而，众人却谁也生不出追击的心思。 再掉头望去，王之星杳无音信，众人回忆曾经的经过，那疯子的行径就是疯子，竟然还就那么抛下他们逃走。 也幸亏是程嘉懿不计前嫌。 众人呆呆地互相看了看，忽然不约而同地抓着身边的自行车换个方向，既没有向程嘉懿那边，也背着王之星离开的方向，惶惶然逃窜。 程嘉懿三人翻上山头，便看到对面的战斗还在进行，人与人，人与狼混战在一起，血腥的味道已经扩散到山的这边。 “老板。” “程姐。” 王勇和孙冬二人同时开口，两人对视了一眼，程嘉懿充耳不闻，按着缠绕在肩膀的衣服，向对面山上跑过去。 来的时候，她几乎是全程在树上荡过来的，回去的时候，她却是脚踏实地，虽然速度并没有慢上多少。 山上的战斗在缺失了三个重要的战斗力之后形成了白热化，怒吼与嘶吼中鲜血飞溅，被鲜血刺激的人与狼也几乎疯魔。 所有的人忽然都有了两方面的对手，狼群也不例外，谁也不清楚刀剑棍棒是会对着狼还是对着人，只有狼群还知道，所有的刀枪棍棒都还会对着他们。 程嘉懿飞奔而上，一眼就看到混战中的杜一一，杜一一也扭头看来，看到的正是还在程嘉懿肩窝上颤动的箭羽。 心蓦然一痛，他一刀砍去，趁着对手躲闪的时候，往程嘉懿那边跑去。可他们之间还隔着数十人与狼的混战，还隔着那只头狼。 山头，已经横尸数具，有人的，也有狼的，鲜血味道越加浓烈。 那只头狼的毛发也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数处，但不论是狼还是人，谁也没有畏惧，鲜血与杀戮，已经让他们红了眼睛。 这就是晶体的目的吗？杀戮就是晶体的作用吗？就是变异的目的吗？ 血的味道顺着鼻孔钻入到肺里，顺着全身的毛孔钻入到身体内，程嘉懿的眼眸却越发的清冽，她忽地扬手，扯下了肩窝的衣襟。 血的气息忽地扩散出去，程嘉懿却犹觉得不够一般，她抓着露在肩窝外边的箭杆，使劲一拔。 纵然晶体已经封住了她的痛感，纵然她的心里已经下了决心，然而在血箭随着箭矢的离开喷溅的时候，当箭杆上的倒钩带出一块碎肉的那刻，痛再一次席卷程嘉懿的神经，让她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这一声堪称凄厉的大叫随着浓重的血的味道瞬间席卷山头，忽然，一声更加强烈的鸣叫响彻天际。 那一声鸣叫明明是从天际传来，可忽然就仿佛响彻四面八方，甚至盖住了程嘉懿的那一声痛楚的大叫。 而那一声鸣叫明明也该是悠扬的，如果不是那么响亮和刺耳，如果不是盖住了程嘉懿的大叫，也盖住了厮杀的声音。 “嗷呜——”头狼忽然仰头嘶吼，而那一声嘶吼竟然在天空鸣叫的余韵之下，仍然不能盖住那声长鸣。 随着头狼一声嘶吼，所有的狼全都仰头望天，同时嚎叫出来。 “嗷呜——” 山谷传来狼群嚎叫的回音，仿佛四面八方全是狼群。 回应狼群嚎叫的是又一声啼鸣，这再一声的啼鸣，竟然在悠扬之中，透着肃杀。 血腥中的肃杀之声，狼群单方面的停手，让所有的厮杀交战也几乎同一刻停止。 抬头四望，遥远的天边远远出现一个黑点，那黑点缓缓接近，然而几乎在视线注意到那个黑点的同时，黑点已经扩大了数倍。 第539章 被抓 那般远，几乎是天边，那边高，几乎在云之上，那个黑点明明移动缓慢，可众人的心里全都一凛。 只半个呼吸的时间，便可见到那个黑点有着巨长的一双翅膀，上扬之后，黑点就移动了一大块，已然可以看到带着弯钩的嘴。 那是怎样巨大的一只巨鸟啊，怎样在高高的云端之上的巨鸟啊！带着怎么样长度的，正在缓缓拍击的翅膀，带给人的不仅是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词形容了。 只有在恐龙时代，才会有这般巨大的飞鸟吧。 这般巨大的飞鸟，符合生物学上的飞行定律吗？ 所有人震惊在原地！ 忽的，狼群矮下身体，夹起尾巴，惊惶没入到丛林内，天空那只大鸟已经临近他们的头顶。 众人不觉仰望，眼看这一大片的阴影从山头飘过来，也看到那只大鸟翅膀上的羽毛绚丽得炫目，胸腹下的一双腿，足足有好几米的长度，而腿上的爪子收缩着，宛如巨钩。 那巨钩忽然张开，巨鸟的身体忽然俯冲过来，那速度明明看着很慢，可还来不及眨眼，巨鸟就出现在头顶。 张开的翅膀，巨长的胸腹，弯曲带着浓密绒毛的脖颈，一只巨大的如同篮球一般的绿色眼睛，几乎要贴到了树梢上。 所有人条件反射地向身边大树后躲避，哪怕是两个本来敌对的人撞在了一起，也在撞在一起的同时拥抱住。 这是体型与强大的绝对碾压，不由不心生惧意。 然而这中间只有一人没有躲避，杜一一紧握着滴着鲜血已然卷刃的尖刀，往程嘉懿的方向扑去。 一只巨大的勾爪从树梢落下，树枝刹那粉碎，大树粗壮的枝干也在巨大的钩爪下折断粉碎，那只钩爪准确地抓住了那只头狼，甚至只用了钩爪中的一只。 钩爪钩进了头狼的胸腹，头狼凄厉的嚎叫中，鲜血淋漓而下地被吊出了丛林，而巨鸟的另一只钩爪正抓向程嘉懿。 在巨鸟出现的一瞬，程嘉懿的心里就陡然而生出危机感觉。那巨鸟的鸣叫伴随着她鲜血的飙出，而她的鲜血，似乎正是吸引巨鸟注意的缘由。 程嘉懿一手还握着钢制的箭矢，脑海里的晶体飞速输出能量，程嘉懿另一手已经从脖子上拽下了药瓶，咬开瓶口，手掌一翻，十几粒变色的晶体就落入了手掌中。 她疯狂驱使着意念，晶体的温热几乎化为实质上的热流涌入手掌中，她觉察到肩窝的肉芽在飞速生长的刺痒，然而来不及了，鲜血染红的衣衫，还在释放着汹涌浓烈的血的味道。 她仰头之时，巨鸟已经飞临到头顶，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到巨鸟抓住了那只头狼，她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从丛林浓密枝叶上空突然出现的黑色。 纵然是吊车的吊钩，也不会有这般森森的可怕的黑，她的视线忽然敏锐起来，看到那只黑色钩爪的前端，是尖利的脚趾趾甲。 一只，只有一只尖利的趾甲，正从大树的枝叶间探了进来，钩了进来。 树枝立断，枝叶粉碎，大树的树干被趾甲轻轻地触碰，便拦腰立断，也就是在眨眼之间，趾甲向程嘉懿钩了过来。 危机之时，要么放弃抵抗，听天由命，要么就会激发出身体不可思议的力量。 程嘉懿在之前刚刚突破了身体的极限，但她精神还在亢奋中，肌体的不可承受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出来。 可接着，她的肩窝箭矢拔出，身体再受到重创，晶体全力修复着身体，更增加了晶体的亢奋。 如果就这样，程嘉懿很快就会感觉出身体的透支，可跟着这只大鸟的出现，让程嘉懿立刻就想到了补充晶体。 她精神的紧张，身体的亢奋，消耗的晶体力量本来很多，可她抓住了十几枚晶体的同时吸收，补充的是消耗的十几倍。 这十几倍的能量忽的涌入到身体内，大脑的晶体在吸收，肌体也在吸收，这一瞬，程嘉懿身体各种感官的强度，也被在强制提升。 她的视线忽然敏锐，她的耳力忽然增强，她的五感全都被放大了数倍，或者十几倍。 她看到那只趾甲扫过了树干，看到纷飞的碎片，看到趾甲甚至没有受到树干的干扰，看到趾甲就在眼前。 这样的速度让程嘉懿甚至来不及害怕，她再躲避已经不现实了。 程嘉懿迎着趾甲跳了起来，她的身体在树干碎屑飞溅中旋转了半圈，堪堪避过勾起的黑色趾甲。 避过，只是擦身而过，那只趾甲只要再钩起一点点，便会毫不容情地穿透她的身体。 程嘉懿正跳在半空，那只趾甲的末端在她的脚下，而半空中再无半分借力的可能。 不，还有一点点的可能，就在那只脚趾上。 身在半空，敏锐的视线已经看到了那只黑色的巨长的趾甲，足有半人多的宽度，边缘锋利，尖端尖锐，但却带着微微的沟槽，在趾甲的末端，还有一个弯曲。 思维的速度与身体的反应同时进行，程嘉懿旋转着撞进了巨鸟趾甲的沟槽内。 双手并无借力之处，那趾甲的边缘轻易就能割裂肉身，程嘉懿的身体顺着趾甲的沟槽滑落，双脚忽的站住。 视线猛然拔高，她看到杜一一惊恐地冲了过来，然而距离却越来越远。 风灌入口中，灌入身体内，丛林忽然在脚下，身侧，巨大的黑影滑过，那只头狼在半空中被送入到前边，只留下半截悲哀的嚎叫。 程嘉懿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所有的反应全在那看不见的巨鸟的嘴里。她看不见巨鸟的嘴，只看到十几米的高度之上，巨鸟腹部浓密的毛发，然后看到血淋淋收回的空荡荡的脚爪。 一根，四只脚爪上的一根。 巨鸟只是做了短暂的停留，不，它只是在经过山林的时候降落了下高度，顺便收取了一点零食。 程嘉懿看着身边的那只脚爪收回，下一步，就是她了。 她的心里还是没有升起恐惧，没有人能有她这个体验里，落在巨鸟的脚趾内。 程嘉懿忽然想要放声大笑。她设想过她众多的死法，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葬身鸟腹。 第540章 水怪 程嘉懿不是一次面临死亡了，哪一次她都化险为夷，但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这般无可解决。 无可解决，她与巨鸟，就如蚂蚁与大象。 蚍蜉无可撼树，以卵击石，那是自不量力。 程嘉懿感觉到人在半空中的飞行晃动，感觉到身下趾甲正在勾起，将自己送向前端。她靠着趾甲，忽然笑了下。 谁还能有她这样的奇遇，会站在鸟的趾甲上，被完整地送到鸟嘴了？她简直想要为这本来不可能的事情放声大笑了。 她程嘉懿，在末日里活到了现在，值了。 手掌的晶体已经全都化为了灰烬，身体从来没有过这般能量的激烈冲击，晶体来不及吸收这般多的能量，或者，晶体若有知，也感觉到了危机。 程嘉懿注意到右手上的箭矢，也注意到她的身体正在以一个平稳的速度随着趾甲向前，她抬起头。 天空湛蓝，她已经随着巨鸟飞向云端之上。脚下正有朵白云，然后是青山，蜿蜒的一条河流。 上面，她看到巨鸟浓郁密集的腹部的毛发，白色的，带着些微的蓝，她也看到了如同小腿般粗的鸟腿。 她正在被送入巨鸟的口中，同那只头狼一样。 强烈的异味扑鼻而来，从巨鸟腹部的毛发中，或者是巨鸟的呼吸中。 如同凌霄飞车般的感觉，程嘉懿忽然看到巨鸟脖颈上的一道弯钩。 那不是鸟喙，那明明就是金属制作的弯钩。 可那就是鸟喙，巨大的，一口就可以将程嘉懿囫囵吞下的鸟喙。 可没有人会甘心被一口吞掉的，程嘉懿也不会甘心。 眼看着接近鸟喙，程嘉懿忽的将箭矢咬在嘴上，脚下一蹬，从趾甲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巨鸟脖子上的绒毛，翻身就钻了进去。 巨鸟脖子上的绒毛浓密得仿佛棉花，程嘉懿口鼻连同眼睛一下子就被绒毛糊住了，她屏住呼吸手脚并用地往绒毛里钻，旁边的绒毛忽然翻开，巨鸟锋利的趾甲从程嘉懿身边掠过。 程嘉懿惊出了一身冷汗，趾甲才一离开，立刻就继续抓着绒毛往上往后爬。幸亏前一段时间的攀岩训练，幸亏她双臂的力量大大超过从前，不过几秒钟，她就爬到了巨鸟脖子后端。 这才扒开浓密的绒毛往外看去。 大约她于巨鸟也就是虫子般的存在，巨鸟也以为爪子抖了下将她扔掉了吧，趾甲在绒毛内抓了一次没有找到之后便放弃了。 程嘉懿一身的冷汗在浓密的绒毛内生生变成了热汗。 她竟然鸟嘴逃生了，死里逃生了！意识到这点，程嘉懿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她竟然钻在了巨鸟的绒毛内，这只巨鸟会飞到哪里去？这鸟又怎么会变异得这般巨大了？ 程嘉懿的脑海里一股脑地钻出了好几个疑问，她一手揪着巨鸟的绒毛，一手将口里横咬的箭矢拿下来，小心地插在后腰上。 往下看，可以清晰地看到陆地的轮廓，前方，忽然出现大片大片连绵的山脉。 抓着巨鸟的绒毛，程嘉懿在半空中不辨东西，更不知道这片连绵的山脉隶属于边境的哪一边。她的地理学得也并不好，就算好，理论也联系不到实际，更何况是在高空鸟瞰下的实际。 原来山脉是这般宽广，占地这般广袤。 可这是哪里？ 巨鸟忽然向下俯冲，程嘉懿不由抓紧了身边的绒毛。风呼呼从绒毛外刮过，远远的，程嘉懿忽然看到山中一点湛蓝。 那一点湛蓝逐渐扩大，倏忽，一个在山上的湖泊就出现在视野里。 程嘉懿怔了怔。 忽的，一声悠扬的啼鸣声从身边传来，这声音高亢而悠扬，却将程嘉懿的耳朵都差点震聋了。可这一声悠扬的啼鸣还没有结束，远远的，就在群山内，传来了另外一声高亢的声音。 巨鸟猛然俯冲，脚下的湖泊忽的不断放大，程嘉懿不由抓紧了身边的绒毛。 湛蓝的湖泊内忽的涌出一道浪花，露出一条宽厚的背鳍，跟着，湖水中忽然冲出一条巨蛇般的东西。 程嘉懿只觉得视野一阵晃动，她正随着巨鸟往湖泊中俯冲下去。 “当！” 这一撞击声音让程嘉懿的脑袋都跟着震动了下，巨大的浪花从湖面激射上来，扑倒巨鸟脖颈上的绒毛，也扑了程嘉懿一身。 眨眼避水的瞬间，程嘉懿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露出水面的一截像是蛇一样的东西并不是蛇，因为水下还有小山一般的身体。 巨鸟从水面掠过，身上的肌肉不断抖动，脖颈的绒毛也跟着震动，身后巨大的翅膀还在拍击着，掀起水滔天的水浪。 水浪之下，隐约可见柱子般的脚爪正在与水里的怪物搏斗，程嘉懿就好像坐在了凌霄飞车上，一秒钟的时间就经历了上上下下的好几次。 陡然，巨鸟一个攀升，程嘉懿只感觉到脑袋里的血液一下子都涌向双脚，大脑一阵眩晕，蓦地，身体内的热流向大脑涌去，她瞬间清醒过来。 回头望去，不知道才她失明眩晕了几秒，但湖泊已经重新远去，就如湛蓝的一块宝石，镶嵌在群山中。 跟着，巨鸟重新俯冲，在程嘉懿惊惧而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悬在半空中。 脚下的湖泊再次被放大，清晰得能看到湖面还没有消失的波纹。 忽的，身下的肌肉再一次急剧地抖动，所有的绒毛也跟着颤动，程嘉懿的身体终于在这抖动中再也维持不住平衡，一下子被甩出绒毛外。 双手还抓着绒毛，程嘉懿蓦然看到巨鸟身下的巨石。巨鸟正站在山峰上。 她摇晃着迟疑了下。这般高度……可还没有等她思虑明白，又是一阵巨大的晃动，连同绒毛内的积水一下子扑面涌来。 程嘉懿再也揪不住手里的绒毛，在水流中，顺着这道巨大的力量，从巨鸟的脖颈上跌落下去。 扭头看去，好像几层楼高的距离，身下还有着浓密的翠绿，程嘉懿双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身体猛然跌落到翠绿的树叶中。 枝叶纷纷折断破碎，重重的一震后，程嘉懿跌落在山石上。 第541章 天池 程嘉懿仰躺在山石上，蓝天白云就在她的头上，距离那么远，又似乎那么近。 而就在身侧，十几米开外，一个巨大的飞鸟正抖动着全身的羽毛。 水花在阳光直射下反射着七彩的光芒，与巨鸟身上的五彩缤纷交相辉映。在广袤湛蓝天空的背景下，这一幕足以用壮观来形容。 只是，当程嘉懿想到之前一切的时候，壮观二字不由被惊惧所替代。 程嘉懿躺在树叶中，山石上，一动不动，连眼睛都眯着，更是屏住了呼吸，观察着那只大鸟。 她知道她速度的优势在巨鸟面前不值得一提，只希望她一动不动之下，被巨鸟忽视掉。 巨鸟高扬着头，果然连轻蔑的一瞥都没有给程嘉懿，那只足有足球般大小的眼睛转动了下，忽然，巨鸟再一次展翅，跟着一阵狂风，将程嘉懿周围的树叶全都吹了起来。 刹那，巨鸟腾空而起。 程嘉懿眯着眼睛，待狂风过去，才揉着后腰后背，艰难地从山石上站了起来。 全身上下所有的骨骼肌肉都在酸痛，随即，酸痛在温热中被缓解。 程嘉懿抓着山石草叶匍匐到悬崖边上，向下看去，湛蓝的湖水中心，那只巨鸟正在与水中的怪物一上一下的搏斗。 巨大的浪话中，根本看不出谁占有优势，也没有看到飞溅的鲜血，更没有血的味道。巨鸟身上的绒毛也没有飘落，湖水也没有被鲜血染红。 程嘉懿惊骇地只看了两眼，马上环顾左右。 这个山头似乎是最高峰，稍远的地方好像还有人工建造的景观，她的心底猛然出现了一个名词：天池。 程嘉懿来不及细想，她站起来，冒着腰往人工建造的方向跑过去。 湖水的交战忽然再一次中断，巨鸟拍打着双翅冲上天空，程嘉懿忽的往草木茂盛之处一躲，再一次屏住呼吸。 这一次，巨鸟在天空绕着湖泊和湖泊周围的山峰盘旋了一周，跟着再一个猛子扎下去。程嘉懿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在山峰上探出半个脑袋。 湖水的正中央，深深的湖面下，忽的浮上来个巨大的黑影，跟着，一条蜿蜒的脖颈迎着巨鸟的鸟喙撞击过去。 天池！水怪！这里是长白山的天池！程嘉懿不再观望，站起来快速往建筑处跑去。 山峰的高处没有路，但只要有石头，能踏脚，就是路了，程嘉懿奔跑跳跃着，在巨鸟再一次飞起的时候，距离那处人工建筑还有好远。 望山跑死马，在山顶上这话同样适用。因为山峰之上也不是绝对的平整的。 程嘉懿隐在一块石头后面，这才注意到她身体上的不适完全消失了，左肩窝上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低头看去，左肩窝上的血迹已经淡了，应该是在汗水蒸腾后，又被湖水大力拍击下清洗了，破口处也只有淡淡的一个印痕，显示着那里曾经受过伤害。 身体是充满了力量的感觉——是因为那些晶体吧。 待巨鸟再一次俯冲下去的时候，程嘉懿接近了人工建筑，最先看到的就是“天池”两个血红的大字。 真的是天池！ 程嘉懿靠在山石上，沉默地打量着不远处的建筑。 这里是天池观景台，其上只有不多的房屋，然后是蜿蜒向下的楼梯。 不论是房屋还是楼梯，外表都干干净净，透着安静和平和。 这里应该没有发生变异的暴乱，没有出现过血腥。 变异不是发生在节假日，非节假日，天池的游客不会多。而且，变异是在上午发生的，上午，游客都还没有来得及爬到山顶吧。 就算有游客，也发生变异了，两个月的时间，也足以将一切罪恶湮没了。 程嘉懿远望群山，再看向天池，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池上空竟然出现了浓雾，将湛蓝的湖水完全遮挡住了。不但看不到怪物，连那只巨鸟都失去了踪影。 程嘉懿静默了会，耳边只有风吹林海发出的声音。 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狼群都逃走了，王勇他们应该能打得过山里的那些人的。 也不知道杜一一会怎么伤心，会不会以为自己死了。 程嘉懿忽然有些伤感。 前一刻她还在半岛与人和狼交战，后一刻却出现在天池上，还是被一只巨鸟带来的。而她竟然还没有被吃掉。 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奇遇。 她现在要怎么样才能找到杜一一他们呢？ 直线距离就很远了吧，这里可是长白山啊，穿过山脉？没有向导也没有指南针的情况下，她能走出去吗？ 或者顺着山路下山，回到国内？就这么与杜一一永远失去联系？ 半岛又是哪个方向？ 回到国内，山下，又会是什么样子的？ 杜一一呢？他们在打败了那些山里人之后，还会按照计划，向既定的目标继续吗？ 会的，肯定会的。 当初他们四分五裂之后，不也还是按照与秦风的约定，往边境的监狱处行进吗？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共同的目的地，杜一一想要找到她，她想要找到杜一一，也只能往监狱那里去。 她也只能往半岛那边去。 其实心里早有决断，只是一直不敢确认。毕竟，将要穿行的是原始森林，完全陌生，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危险和危机的森林。 最主要的，她只有一个人。 程嘉懿终于走向建筑。 大门锁着，程嘉懿打碎了玻璃，跳了进去。 室内积着一层轻灰，只有几张办公桌和柜子，只找到了一把并不锋利的水果刀。 在墙上，意外地看到了一张长白山地貌图，不但有国内这边的，还有半岛那边的，还全是汉字。 程嘉懿小心地将地图揭下来，铺在桌面，看了好一会，又按照地图的比例尺计算了下。 如果没有意外，按照地图的标志和自己的行走速度，用不上一个白天的速度，就能到达半岛那边最近的一个登山点，那里距离人烟也不远了，当然，是指在变异之前。 但这是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包括没有迷路，不会遇到猛兽袭击，也能找到食物。 第542章 孤独 做出了决定，程嘉懿的心才算安定下来。 虽然她一直没有出现惊慌，也没有对未来出现恐惧，但是她知道自己，她只是习惯了突如其来的各种事情，包括危险，但习惯并不等于不害怕。 因为时常出现各种各样无法预料的事情，所以不论是身体还是思维都已经出现了本能的反应，不惧怕，不逃避。 但思想是不受主观意识完全控制的，在一切都决定下来之后，还有本能的恐惧。有时候是后怕，有时候是对未来的担忧。 现在，程嘉懿并没有对之前的事情后怕。毕竟刚刚发生的事情虽然匪夷所思，但是在末日的前提下还是可以接受的。 但对未来，是不可避免的担忧，哪怕已经决定下来。 将山顶的建筑完全巡视了，将所有的衣柜和抽屉全打开了，收获了几件工作服、饭缸，还有一个打火机。这让程嘉懿稍稍有点兴奋。 森林是防火的，她在群居的生活里，也早就忘记了携带打火机，连末日之后时刻不离身的书包，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再关注了。 人一旦习惯了领导的身份，很多本能便不觉消失了，反正身边总有人会给提前安排好，做好。 然而一旦回归到一个人的时候，这些本能自然而然地找上来。程嘉懿找到了一个帆布背包，将几件衣服、饭缸装进去，又将身上破了的体恤换下，穿了件工作服。 那体恤也没有丢掉，而是卷起来也塞在包里。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按说该饿了，可大约是吸收了太多的晶体和紧张刺激的缘故，程嘉懿并不觉得饿，身体内还有强壮了些的感觉。 程嘉懿便再将地图铺开，借着最后一点微光，细致地查看着。 连中考之前的复习都没有这么认真过。程嘉懿几乎要将计划的路线和数据背下来了，然而还是不够，还有周边的环境。 谁知道会不会偏离路线呢。 夜终于落下了帷幕，夜风也顺着破碎的窗户涌进来。向外看去，月与星辰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近过。 这是在山上，相对于宇宙，那么一点点可以忽略的高度，却在月亮与星辰的明亮中体现出来。 所以古人才有“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说法吧。 这么想着，浓浓的孤独的感觉，终于在心底弥漫开来。 末日之后，只有第一天是程嘉懿一个人单独度过的，一直到现在接近两个月，却犹如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与之前十七年的岁月一般漫长。 在这意外孤独的夜晚，看着看了无数次的皎皎明月，看着满天繁星，沉浸在心底的忧愁也一点点地笼罩了程嘉懿。 这接近两个月的时间，程嘉懿已经习惯了和杜一一的相处，似乎只要转身，就能看到杜一一的眼睛，知道会有个温暖的怀抱等待着她。 而这一次，她不甘心地转了好几次身，也终于知道，她，是孤独的一个人了。 至少，现在是孤独的一个人。 不知道杜一一可也在想她。 斜倚着墙，程嘉懿坐在地上，看着破碎窗玻璃外的那盏明月，眼底却全是杜一一的音容笑貌。 她也从来不知道，她心底对杜一一的眷恋会这么深，这么浓。 夜逐渐深了，月亮也从玻璃窗外换了位置，程嘉懿抱着膝慢慢地合上眼睛。 涛声越加浓重，温度也凉了起来，窗外也传来疑似野兽的吼声，似乎就在不远处。 程嘉懿的脑海里，一半已经沉浸在了睡眠中，一半还在思考着白日，关注着外边。 没有人与她讨论，也没有人安慰她，她只能在半睡半醒中与梦中的自己交流，安慰自己。 似睡非睡中，她听到涛声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跟着是门锁被开启的声音。 李玉？她想要睁开眼睛站起来，可是眼睛却好像被粘住了一般。她伸出手想要扒开眼皮，手却沉重得一点也抬不起来。 “咔嚓！”门似乎关上了，将林海的风关在了外边，黑暗里传来杜一一和李玉的气息，程嘉懿放心地放下手。 “你们找来了，真快，我还以为得是到监狱找你们。”程嘉懿轻快地说着，“我都困了，一直不敢睡过去。” 林海的天黑得就是不一样，或者是她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程嘉懿只看到朦胧夜色里杜一一向她走过来，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低语着。 她放下心来，还没有太听清杜一一说的是什么，就陷入到沉沉的睡意中。 夜色浓郁，浸染了林海，也浸染了程嘉懿所在的小屋，侵染了抱膝沉睡的程嘉懿。那一缕月光也终于再次出现，在墙面上留下斜斜的残影。 遥远的山林下，杜一一面色深沉，李玉也板着脸站在杜一一身边。 这一战他们大获全胜，不但留下了十来具野狼的尸体，还再留下了三十好几山里变异人的尸首，自己这边只损失了两个人。 然而，他们并没有胜利的喜悦，所有人心里与表面全都不安着。他们竟然将他们的首领丢了。 大家的惶恐中，杜一一意外的沉静，在目睹程嘉懿被巨鸟带走之后，他心底只有一个信念。 程嘉懿不会死的。 程嘉懿要么在监狱那里等着他们，要么，就会驯服巨鸟，乘坐在巨鸟之上返回。 就如她与他兴致勃勃讨论的那些小说中的女主一样！ 所以，当王勇投以询问的目光的时候，杜一一没有半分犹豫。去监狱，现在，马上！ 所有人收集了晶体，扒下了狼皮取了狼肉，在夜色之前，离开了山林。 当太阳升起之前，他们也在曾经休息的村庄内再次升起了炊烟。 微风徐徐，将炊烟吹上了夜空，极远之处沉睡的程嘉懿轻轻嗅嗅鼻子，在睡梦里似乎嗅到了远处传来的香气。 她慢慢张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破碎玻璃外一抹带着青蓝的白，她茫然地张开眼睛，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杜一一身体的温度，她的发丝上还带着被抚摸过的温暖。 原来是梦境。 这梦多让人留恋，让人不忍心从梦中醒来。 第543章 大猫 晨风轻柔地在窗外掠过，程嘉懿的眼神有一阵发怔。她恍惚了会，才记得前一日发生的事情，忍不住旁顾左右。 门仍然紧紧地关着，室内也没有再多出一个人的任何痕迹。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发梢，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暖。 恍然如梦，又真的是梦。 一梦之后，她更加想念杜一一了。 再一次检查了要携带的东西，程嘉懿轻巧地翻出了窗外。也终于再轻手轻脚地爬上观景台，向天池眺望。 晨起的天池被浓雾笼罩着，没有透出一丝缝隙，也没有天池怪物的一点踪影。 环顾周围山峰，也不见那巨大的飞鸟。 她虽然满心里浪漫幻想，但现实就是现实，她早就不会将幻想代入现实了。 最好与那只巨鸟再不相见。 程嘉懿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观景台。 独自一人，程嘉懿提高了警觉，她始终保持着中等的速度，不消耗任何多余的体力。 因为按照地图，她下山之后就已经穿越了过境，距离半岛那座目的地监狱就很近了。 她下山的路，被登山者称作北坡。 北坡一年中除了盛夏，全都覆盖着皑皑积雪，一年有九个月处于封山的状态中。便是那三个月，也要跟着向导，不然，极容易迷失在茫茫原始森林中。 程嘉懿也不是不知道这点，但她心中，已无惧意。 如今正是盛夏，但森林的背阴处偶尔还能见到不曾融化的冰，周围往往还有潺潺的溪水。 就如末日的残酷经历的多了，便也就不觉得如何恐惧了一样，这与平日迥然不同的景致见多了，也就没有什么再引人心动的了。 对着地图，开始还能找到地图上引路的路标，离开山顶不久，路标的指引就模糊了。好在程嘉懿也有了点丛林穿越的经验，知道方向并没有错。 然而，随着往下行走，山林越来越密集起来，程嘉懿也发现，走了好久了，太阳竟然还没有升起。 盛夏大约是四点多天就会亮了，五点左右，就会日出。就算是长白山脉终年容易被白雾笼罩，但天边也总该有太阳的影子。 然而程嘉懿感觉她已经下山接近两个小时了，高高的树叶之上，还是没有出现阳光。 以往一进山，总是会遇到各种猎物，这次山林内却是静悄悄的。 程嘉懿有点饿了。 昨日不到中午吃了一顿老虎大餐，再就是搏斗之后吸收了十几粒变色晶体，现在体力还十足，腹内却空空的了。 一个人，程嘉懿不敢再冒险用她的血吸引猎物，万一再引来巨鸟当她是零食，她可不敢保证还有之前的好运了。 可森林内连鸟鸣声也都没有。 也是，都末日了，谁还敢鸣叫暴露自己呢？ 要是早知道会一个人被丢在这原始森林里……也带不了什么吃的。 还没等找到吃的，密林内忽然暗下来，高高树叶外的天空也阴暗下来。雨，没有任何征兆忽然从浓密的树叶之间倾泻下来。 没有躲雨的地方，山里不是哪里都有山洞的，在原始森林里，山洞更不容易被发现。 程嘉懿只将自己靠在树叶最浓密之处的树干，抱着帆布背包，等着大雨停止。 雨水逐渐浓密，哗啦啦从头顶落下，空气也愈加阴冷起来。程嘉懿不可避免地再想到杜一一。 若是杜一一在这里，一定会抱着她，将他的外衣举到她的头顶的。 程嘉懿自己也能这么做，可她只是任凭雨水浇落在头顶。 忽的，头顶的雨水似乎密集了点，跟着再恢复原样，长久的警觉让程嘉懿猛然觉察出不对，她双目蓦地一睁，来不及往头顶看去，猛然一个鱼跃。 就在她后背离开树干之时，从上而下密集的雨点中夹杂着一道风声，一道暗色影子从树顶扑了下来。 程嘉懿鱼跃之时就抛出了手里的背包，落地之后立刻就再向旁一个翻滚，身后再一道风声，借着翻滚的视角，程嘉懿看到是一个带着斑点的东西。 豹子？狸猫？ 程嘉懿翻滚之后不及站起，就再往一棵树后一扑——不论是豹子还是狸猫都是速度见长，她必须要为自己赢得一点点先机。 程嘉懿的速度足够快了，但身后追及的东西速度也不慢，程嘉懿接连没有停顿的三次移动翻滚，带着斑点的东西还追在身后。 程嘉懿无暇回头，也没有时间让她回头，她反手抽出了插在后腰上的箭矢，忽的转身。 迎面，一只和她大小不相上下的大猫扑了过来，张开大嘴露出的尖利牙齿，就要贴近她的面庞。 程嘉懿举着的箭矢先一步穿透了那只大猫的身体，她也被大猫扑过来的强劲力道扑倒。仰面落地之前，她的左手死死扼住大猫的下巴。 大猫的两只后爪抓住了程嘉懿的腿，两只前爪也搭在程嘉懿的左手臂上，双腿双臂一阵剧痛，程嘉懿右手抓着箭矢猛然一转，跟着往外一拽。 冰冷的雨水中热血飞溅，血腥刹那被雨水掩盖，大猫嘶吼一声，程嘉懿抓着箭矢再往大猫的眼睛里死命一插。 左臂几乎僵直了，大猫的身体忽然一重，左手臂差点支持不住大猫的身体，程嘉懿一扭身，将大猫按在了身下。 雨点落在后背上，身下的水也被血腥染红，箭矢从大猫的眼睛一直穿透了头骨，大猫的另一只眼睛还怒目圆睁着。 程嘉懿左手还按着大猫的脖颈，低头看到手臂的工作服已经被撕破，疼痛淡化，消失。 程嘉懿快速爬起来，侧耳倾听了下，快速拔起箭矢，在大猫身上蹭了蹭，插在后腰上，摸出水果刀，一刀斩在大猫的头骨上。 匕首并不锋利，然而力量足以弥补锋利的不足，程嘉懿很快掏出了一枚黄色晶体。 黄色晶体？ 那只老虎的晶体也是黄色的。 刚刚虽然惊险，然而她毕竟赢得还算轻松，难道她的晶体实际也达到了黄色，甚至是黄色渐变绿色的？ 不然…… 程嘉懿拖着大猫的尸体，捡起背包背在身上。 大雨可以掩盖血气，可此刻最重要的是找到能烧烤这只大猫的地方。 第544章 食人树 程嘉懿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感受，什么样的心情。 比起变异之初，她现在真是好多了。没有人追杀她，她也有强大的力量。 然而，她的心里却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山里的雨来得突然，去得也快。程嘉懿来到山水冲刷出的小溪旁，用钝得不能再钝的水果刀将大猫刨开收拾了下。 潮湿的树枝费了些力气才点起火，浓烟跟着就升起来，这只大猫去了皮和内脏，连骨头带肉也有四五十斤，程嘉懿几顿也吃不完，只捡了肋骨烤着，又用饭缸烧了缸热水。 又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换了，洗了，折腾到吃饱，再多烤出来些肉，已经接近了中午。 从太阳的方位看，她行进的方向倒是没错，只是周围全不见任何标志。 将烤好的肉也装进背包，还没有晾干的衣服就在手里拿着里，立了功的箭矢还是插在后腰上，辨明了方向，程嘉懿继续赶路。 应该是吸收了好多晶体的原因，程嘉懿感觉到她的视力和听力都有所提高，丛林内不是没有鸟雀，树木的高处有鸟雀在树枝间偶尔出现，只是这里的鸟雀克制住了喜欢鸣叫的天性。 在下午三点钟左右的时候，程嘉懿再次听到熟悉的鸣叫，她奔跑到高处，再次看到了空中的那只巨鸟，展翅从远处高空向天池的方向飞去。 巨鸟不是生活在这里的？是每天都专程过来和天池的怪物打上一场的？ 再赶路的时候，程嘉懿就心存了疑惑。也是，那般大的巨鸟，野狼那样的体格也只能当做一点零食点心的，要是以长白山脉的动物为食，大约过不了几天就会将长白山脉吃空的。 也只有天池那样的怪物才算是巨鸟的对手的，也算是巨鸟喜欢的食物。 但天池看起来就那么大，那只怪物又吃什么的？难道说天池的水实际上是通到了地下？天池下边其实很深很深的，别有洞天？ 哪怕再喜欢幻想，对这样根本就与常理完全不符合的事情也幻想不出来什么的，但总算是在枯燥的赶路中有了些分心的东西。 但程嘉懿的心里也开始出现了担忧。 天正在暗下来，按照地图上的标志，和她赶路的速度，她应该翻越了最后一座山脉，看到村庄了。 可是她现在就站在山顶眺望，前方还是山头，山下也没有任何村落的痕迹。 天黑之前，她必须要找到安全的地方休息。黑夜的丛林，会比白天危险好几倍。 程嘉懿知道她可能偏离了地图标志的路线。 啃着冷掉的烤肉，就着溪水喝了几口水，眼看着日落西山，天彻底地暗下来，程嘉懿再背起背包。 反正，只要往北走，总是能走出去的。 确定了，惴惴不安的心反而就消失了。 天完全黑下来之后，山林里似乎就活了起来。耳边能听到各种窸窸窣窣的声音，脚下有，经过的树木上有，还有的似乎就在头顶。 再远一些，声音反而大起来，有小动物蹑手蹑脚经过，也有的在不远处站住脚，好像在观察着她，就如她也在观察着它们一样。 完全不一样的山林体验，是之前百多人甚至十几人在一起是不曾经历过的。 那时候有向导，林间也有小路，现在什么都没有，本来该有的小路也早就不知道消失在哪里了。 忽的，好像有什么细长的东西在不远处晃动了下，程嘉懿站住，凝目看过去，却依稀错觉，前方暗影绰绰，并没有什么动物。 但程嘉懿知道她并没有看错，刚刚是有个什么东西晃动了下。犹豫了下，程嘉懿决定避开那个位置。 在末日，绝对不该有好奇心的，尤其是一个人，还在茫茫的陌生的原始山林内。 程嘉懿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就在她依稀看到有细长东西晃动的地方，几条宽大的叶片正在缓缓地晃动，好像随着夜风摇摆。 一只小松鼠从隔壁的树上警惕地查看着，然后顺着树干爬到草地上，就在它极快地穿过草地的时候，那几片宽大的树叶倏地动了下，以比小松鼠还要快好几倍的速度，迅速将小松鼠困住。 小松鼠还没有来得及挣扎，便被叶片包裹得连毛茸茸的尾巴都看不到了。叶片包裹之处，出现了片刻的挣扎。 这挣扎很是微弱，与稀稀疏疏的草木声音一模一样，跟着，挣扎消失，叶片缓缓收回，舒展。 在几张叶片收回的中心，一朵犹如盛开的喇叭花出现，接住了小松鼠不会动的身体，花瓣收起，叶片也收起，周围安静下来。 一只夜间才会出来捕食的狸猫好奇地看到了一切，它伏在树上，忽地掉头向另外方向跑去。 可它只注意到这个奇怪的长着叶片似的植物，却没有注意到就在它前进的方向，一棵树干微微膨胀了些。 那棵树干很是诡异，高高生长的树干直到顶端，才有些宽大的叶片立着，此刻，整个树干就如同吸入了一口气般，忽的，就在狸猫经过的一刻，树干上一张叶片倏地弹了出来，瞬间就将移动的狸猫卷了过去。 狸猫凄厉的叫声响起，很快就被湮没在叶片中。 叶片蠕动着，将卷起的狸猫一直送到高高的顶端，跟着，顶端的叶片展开，接住了狸猫。 树干从高处鼓了一点点，可以看出狸猫被送入到树干的腔膛内，叶片跟着依附回树干，除了树干鼓了那么一点点之外，一切归于平静。 程嘉懿没有看到这些。她前方几十米处的半空中，忽然出现了一大片一闪一闪的小飞虫。 在黑暗山林的夜空中，这样闪光的飞虫无疑是美丽的，也是浪漫的，但同时也是危险的，尤其这些飞虫正在向她飞来。 能肆无忌惮地闪光，这些飞虫绝对不会简单。 程嘉懿屏住呼吸，向一侧一棵三人合抱的树木靠过去，那树木只有高处落下的藤蔓，没有鸟雀，也没有密密麻麻的虫蚁。 同时将背包移到身前，来开拉链，拽出来一件工装上衣，拎在手上。 第545章 萤火虫 程嘉懿侧身站在了大树的后边，整个身体隐藏在大树的阴影内。 头顶，浓密的树叶中一轮弯月只露出半点月牙，暗黑的丛林内，却有一片橘色光亮肆无忌惮地瞟了过来。 背包移到了身后，程嘉懿左右再看了下，想要找到一簇密集些的树枝。 大树的枝干缠绕着藤蔓，也有藤蔓从头上树枝垂下来，程嘉懿还没有找到树枝，橘色光亮就无声地飘了过来。 她再轻轻地后退了一步。 真美，仿佛是发光的云，云中间是梦幻般的带着透明双翅的小精灵，一个个的小精灵们通体透明，橘色的光线就是从它们的身上释放出来的。 而在这片橘色光亮的正中，却是两只异样光线的飞虫，它们周身散发的是黄色光线，而身体正中，却好像有一点接近翠色的光亮。 这两只与众不同的飞虫互相缠绕地飞行着，那缠绵的模样就仿佛是一对爱侣，正在空中以优美的舞姿相邀。 而它们周围的小飞虫们，也是围绕着它们在温柔地翩翩起舞，那一丝丝的光线便从小飞虫的身上，全都连在了中间两只特别的飞虫身上。 程嘉懿惊呆了。 那会发光的飞虫，分明是橙色级别的，还正在往黄色过度。中间那两只，竟然已经是拥有绿色晶体，如果它们身体内那两个绿色的发光体就是晶体的话。 程嘉懿从来没有想到过晶体会发光，也没有想到过拥有晶体的生物还会是透明的。她忍不住凝目注视。 光亮映照在周围，山林忽然陷入了寂静和沉睡中，所有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都在远去，如潮水一般，而这一片橘色光芒，就仿佛是驱赶那些虫蚁移动的根源。 这些光芒是晶体散发出来的，那这些光芒是不是也可以在接触到生物的时候，就吸收了生物体内晶体的力量？ 程嘉懿的注意力全被这些发光的虫子吸引了，眼看着光源从身前飘过，却终于不敢亲自尝试，不由在心底遗憾地叹息了声。 她将手里的工装卷了下，想要离开，蓦地，一种危险的感觉袭来，快到来不及辨别方向，更来不及移动，只觉得身体一紧，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树上垂挂下来的藤蔓爬到她身边，正将她捆起来。 双臂与身体被好几根藤蔓同时束缚，这些藤蔓也同时拉紧，拽着程嘉懿就往树顶上飞出去，程嘉懿一惊之下双臂下意识奋力一挣，将手臂与身体隔开了一点点空隙，可藤蔓正在以不可思议的力量束缚过来。 左手还卷着工装，右手一拧就摸出了水果刀，倒转刀口切入到藤蔓中，使劲一拉。 水果刀的刀刃几乎被这一下卷了过去，藤蔓坚韧得超乎想象，这一下只将一根藤蔓划开了一半。 耳边好像有一道尖锐的叫喊声，程嘉懿无暇分辨，她的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水果刀再反向一拉。 这一次，她清晰地听到了尖锐的叫喊声，也听到了藤蔓被划开时候仿佛皮肤被隔开的声音，身体稍微松了一点点，但眼前忽然腾空而起好几条黑影，就好像是挥舞的鞭子，向她抽了过来。 人在半空，似乎避无可避，但这些藤蔓要是抽到身上，不但会衣襟破裂，身体也会出现血檩子。 程嘉懿是知道自己鲜血的味道的，半夜里这些味道，绝对会将周围几里之内的所有动物全吸引过来的。 她腰部一拧，借着藤蔓的束缚之力，在半空中一个向后空翻，左手忽然从卷着的工装里探出，往树身上一按，翻卷之时，再次借力，向上腾空而起。 几根藤蔓“嗖”地从身边掠过，“啪”地拍打在地面上，跟着弹起，倒卷着奔程嘉懿而去。 程嘉懿人在半空，束缚着身体的藤蔓还在收紧，这一次她真的是避无可避了。 水果刀再一次往束缚着身体的藤蔓拉过去，但已经来不及了，她的两只脚分别被两条藤蔓缠住，还有两根藤蔓也长了眼睛一般，向她的两只手分别缠过来。 藤蔓被拉断的同时，程嘉懿的双手双脚也同时被藤蔓缠住，身体猛然往下一坠，手脚却同时被拉起来，仰面朝天，向树梢飞去。 同时，又是一声尖锐的叫声，这一次叫声中明显带着痛楚，痛楚得程嘉懿都以为是她发出的声音。 头顶，黑黝黝的树枝正在接近，浓密的树枝内，也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等待享用程嘉懿这个大餐。 程嘉懿浑身的汗毛终于倒竖起来，这些藤蔓怎么会捕捉人？它们是吃人的？ 她双臂猛然回缩，想要与藤蔓的力量抗击，可双臂接近就再被藤蔓拉开，头顶黑暗之处，也好像正在有一张可怖的大嘴在张开。 猛然挣扎中，手腕与藤蔓摩擦出一点血痕，血的气味忽的散发出去。 忽的，正在缓缓飘走的光亮猛然一顿，中间的两只透明飞虫兴奋地狂舞起来，橙色光芒也陡然明亮，整个光圈忽的向程嘉懿这边飘动过来。 光圈骤然照亮了程嘉懿，也照亮了程嘉懿上方的树枝，就在浓密的树枝枝叶之间，一个翠绿的一人合抱不了的花苞正在一层层绽放。 如果不是正要被送到这个花苞中，如果不是那个花苞一层层绽放露出的是翠色的一个通道，这花朵绝对是美丽异常的。 刹那程嘉懿就明白了，这个原始森林内的植物也发生变异了，成了肉食性的植物。 身体在快速被拉扯腾飞上去，眼角余光却看到橘色光圈正在飞过来，耳边似乎有翅膀震动的声音，还有欢快的笑声。 这些虫子是因为她，还是因为这些会吃人的藤蔓，还是吃人的树? 不论是什么，程嘉懿都不会束手待毙，哪怕被吞到花瓣的通道里，她也要刨开花的肚子。 不，她要将这食人花的晶体也抓住。 程嘉懿扭动四肢，水果刀忽的割到了缠绕在右手腕的藤蔓，身体内跟着有力量涌过去。 “”刷”的一下，抓着程嘉懿右手腕的藤蔓断掉，程嘉懿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叫声。 藤蔓在尖叫！藤蔓竟然会尖叫！ 第546章 吞噬 程嘉懿右手一下子获得了解放，她顾不上左手，猛然一缩脚，匕首向右脚上的藤蔓划去。 橘色光亮忽的接近，将程嘉懿连同藤蔓一起笼罩住，断掉的藤蔓忽的被扯入到光亮中，就好像光亮里伸出了一只有力的手。 可那分明不是手，是一只只透明的虫子冲入到藤蔓的断口住，咬住了断口。不但咬住了藤蔓的断口，还咬住了她手腕上摩擦出来的伤口。 程嘉懿只觉得身体内一股热流顺着手腕那点微弱的擦伤涌出去，心下大惊，顺着右手腕看过去，一眼就见到被虫子咬住的藤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着，一路向上。 顺着枯萎的藤蔓往上，树枝中的那个翠色的花苞花瓣急速地张开，自己正在被加速送过去。 所有的一切都超过了程嘉懿的认知，她被虫子吸附着身体的能量，又被藤蔓疯狂地送入到花苞内。 她的挣扎在这双方的征战中，只是加速了双方对她的争夺，她的身体连着发光的虫子，被推进花苞内的一瞬，程嘉懿看到光体中间的两只虫子的舞姿，仿佛出现了焦虑。 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程嘉懿将水果刀反手在手腕上一划，鲜血在刀口绽开了片刻才涌出来。 鼻端涌进浓郁的带着血腥味道的花香，几欲让人作呕，不知道是花蜜还是花液一下子就将程嘉懿包裹住，身体顺着这些液体往下坠去，忽的又被强力一拉。 勉力上望，她受伤的右手还在花苞外，被更多的虫子连成一线拽住，而头顶的花苞正在急速地收拢。 电光火石间，程嘉懿不知道她为何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倏地使劲一缩手臂，拽着那些正在吞噬她身体能量的飞虫，一起缩入到花苞内。 花瓣急速倒卷收拢，却在接触到发光花瓣时候仿佛被烧灼了一般，一边想要聚拢，一边却想要将发光飞虫阻拦在外边。 长长的通道也开始收缩起来，带着程嘉懿和发光的虫子们一起下坠。 程嘉懿的头部被湮没在花液中，最后看到的是花瓣被烧灼一般的边缘暗黑下去，她闭上眼睛，反应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屏住了呼吸，全身上下都被浸透在粘稠的液体中。 身体似乎在被花液分解，但大脑的晶体也在释放着能量修复着被伤害的所在，奇怪的是程嘉懿并不觉得紧张，闭上眼睛，似乎还能看到周围。 她周身都被挤压着，仿佛进入到了食管里，一收一缩的力道，就是为了将她送入到“胃”里，连同被右手一起带入进来的虫子，顺着她的右手腕上的伤痛，正形成了一道发光体。 明明闭着眼睛，周遭的一切却清晰地感知着，虫子的光芒接触到花液，花液似乎就被吸收或者蒸发了般。 她带着一串的光体滑了下去。 在这个花苞的外边看，这个长长的管状通道被发光体映照得晶莹剔透，一收一缩之间，能看到中间一个秀丽的女孩，长发飞扬，双目紧闭，一道透明的光柱在她高举的右手上，就好像是举着火炬。 她正缓缓下坠，好像失去了知觉。 然而，程嘉懿的思维却无比清醒，她感觉到脑海里的晶体正在补充着身体的消耗，而晶体似乎也要支持不住了。 晶体可以维持身体需要的能量，但晶体抽取了太多，也会引起晶体的反噬。身体的存在是为了吸收更多的能量供养晶体，晶体不是为了身体的存在而生的。 程嘉懿的理智在这一刻仍然存在，她收回右手的同时，就已经发现左手的藤蔓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她左手当即收缩成爪，往通道四壁上抓去。 内壁滑不溜秋，弹性甚强，这一下手指被弹起又滑开，程嘉懿反手抽出背后的箭矢，往内壁上使劲一扎。 箭矢的箭头被打磨得极为尖利，顷刻就扎入到内壁上，可内壁强劲地收缩了下，也瞬间就将箭矢弹了出来。 花液迅速涌到内壁破损之处，可完全不及发光虫子的速度，瞬间，一部分虫子扎了过去，一只虫子叮咬住受伤的内壁，另外虫子立刻就跟着衔接过去。 虽然程嘉懿身体内能量的消耗并没有减弱，但这般，程嘉懿立刻就找到了脱身的方向。 箭矢再一下扎在内壁上，忽的，身下一空，感觉到加速坠落，程嘉懿被挤入到一个封闭的空间内。 忽然的无处受力，她跌落下去，落吓处仍然柔软粘腻，程嘉懿下意识一撑，箭矢的尖头重重地扎了下去。 猛烈的收缩将程嘉懿弹跳了起来，同时，肌肤终于感觉到疼痛，这内部的液体腐蚀的能力要远远超过通道内液体的腐蚀力。 再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程嘉懿知道她要完了，要成了这不知名的食人花的胃液里的一部分了。 她当然不甘，可不甘又能如何？她当然要挣扎在最后，可她自己都不觉得会有奇迹发生。 她现在还能屏住呼吸，可“胃液”一旦完全腐蚀了皮肤呢？ 水果刀交给左手，她揪住胸前的药瓶，扒开瓶口。还没有将瓶子里的晶体倒出来，就感觉到虫子们疯了似的涌过去。 程嘉懿怎么可能任凭虫子们吸收这枚晶体，她手一转就封住了瓶口，将晶体倒在手心里。 可手心合拢的那一刻，还是有虫子钻了进去，一股热流涌进手心，可同时，程嘉懿也感觉到手心里的能量在被分离出去。 就好像和杜一一一起吸收晶体能量一样。 能量入体，身体在疯狂吸收修复受损的皮肤，脑海里的晶体也和身体抢夺这些能量，黄色晶体内蕴含的能量是惊人的，可这时候被身体、晶体还有虫子三方抢夺，程嘉懿立刻就感觉到能量的不足。 完全不够用。 程嘉懿已经感觉快要屏不住呼吸了。 手心手腕两条亮光长长地蔓延出去，还带着一丝明黄色的能量。那能量是她的，本来是她的！ 她明明是攥着拳头的，可指缝仍然露出了光芒。发光的虫子明明是被她攥在手心里的，可手心却全无感觉。 第547章 逆转 这些虫子没有实体吗？不，不会没有实体的。 眼看着黄色晶体就要化为灰烬，程嘉懿手心猛然用力收缩，在晶体化为灰烬的前一刻，生生将晶体按进了手心。 手心破损，刹那吸引了发光的虫子。血肉一方面吸收这晶体的能量，一方面又被虫子吸收能量。晶体又同时被血肉和虫子双方同时吸收，而在这时，血气也吸引了花苞。 花苞内壁向后被箭矢几次扎中，修复的同时也被虫子吸收，晶体的能量本来也吸引了花苞，但是程嘉懿紧握的手指和虫子的光芒同时隔绝了晶体的能量。 现在不同了，血气泄露，连同这黄色晶体澎湃的能量也泄露了出来，花苞终于找到了机会，花苞内仿佛出现了一支触角，顺着指缝也伸到了程嘉懿的手心内。 瞬间，绝对是瞬间，程嘉懿手心的晶体，连同镶嵌着晶体的那点伤口，成了三方共同争夺的所在。 吸收晶体能量已经成为了程嘉懿的本能，尤其是这生死存亡的关头。她全部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手心内。 发光的虫子正吸附在染血的晶体上，让仅存的一点点的黄色晶体也被蒙上了透明的光亮。 而这透明光亮中，还正有一道翠色的丝线从晶体下方沾染了鲜血的部分刺入到晶体中。 刹那，晶体化为灰烬，那虫蚁和丝线一起钻进到程嘉懿染血的手心内。 三股力量撞在了一起。 程嘉懿只感觉到身体内的能量在以极快的速度流逝，这种流逝瞬间就从肌肉浸染到了内脏，骨骼。她的肺部正在被压缩，残存的空气被挤压，而心脏也好像无力再跳动。 这种无力的感觉跟着就侵蚀到头部，大脑，侵蚀到晶体。她第一次明确地感觉到晶体被抽取能量时候的感觉。 那种，比肺部被挤压，心脏被控制的感觉还要难过，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要被从大脑中剥离。 思维在这一刻终于出现了恐惧，不是因为肉体生命的将要消失，而是因为思维的将要消散，不，不是消散，是会被拖入一个深渊，感受着比肉体消亡还要可怕的一切。 程嘉懿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恐惧，这种从内心深处，思维深处传来的恐惧。 对比这种恐惧，之前的生命受到威胁，简直什么都不算了。 因为这不仅是深入到身体的，还是深入到思维深处，深入到人类自己可能都不掌握的领域内。 说不清是哪里油然而生出来抗争，那是她的身体，是被她思维掌握的身体，只能被她掌控，就是有一天身体死亡了，思维也要和身体还有晶体一起消散。 全身的能量忽然疯狂地往脑袋里的晶体涌过去，程嘉懿拼了自己身体的消亡，哪怕像她看到的那样被吸成皮包骨，也不肯让这些虫子和什么食人花吸收去。 全身的能量疯狂涌入脑海里的晶体，窒息的感觉已经随着肉身的消亡在消失，意识却还清醒着，因为全身里只有大脑还充满能量，所有的脑细胞都正在得到全身能量的滋养。 血肉的被吸收，也波及到了正在抢夺程嘉懿身体能量的虫子和花苞上，虫子和花苞都在抢夺养分，谁也不肯放手，可身体的养分正在枯竭，但源头还在有更加浓郁的能量。 虫蚁的光亮顺着程嘉懿的右手，顺着已经接近干涸的手臂往大脑里探去，花苞探出来的一丝翠绿也跟着挤压了进去，只是虫子的光亮明亮不染纤尘，花苞的翠绿却避开了虫子的光亮。 花苞本来也是惧怕虫子的，但是程嘉懿已经在它的身体里了，程嘉懿身体的能量要是被虫子吞噬了，它最后也只能成为虫子的能量。 这一明亮一翠绿的东西极快接近了程嘉懿的大脑，而此刻，程嘉懿的愤怒也达到了巅峰。 她若是可以抓住这两种东西，必然要用尽全部力量撕扯，将它们撕扯得粉碎！ 她思维深处的想法忽的化为了现实，晶体忽的疯狂而出一股强大的能量，这能量先是滋养了她的大脑，似乎和大脑的思维接触了下，跟着能量忽的一分为二，往那透明光亮与翠色丝线撞去。 “轰！” 程嘉懿觉得就在她的身体内出现了强烈的撞击，也感觉到撞击就如炸弹爆炸了一般，她自身晶体的能量和入侵的两种能量在爆炸中混合在一起。 混合！能量！ 爆炸的一瞬，能量侵入到干涸的身体内，干涸的身体一下子就受到了滋养，瞬间换发出活力。程嘉懿猛然感觉到这种活力，身体犹如得到了新生。 思维的速度永远比肉身的反射要快，程嘉懿的忽的催动晶体，释放出更加浓郁的能量。 她能感觉到晶体随着她的意志释放出更多的能量，但随即，释放的能量全都融入到爆炸融合的能量中，跟着顺着那一个散发着光亮，一个翠色的细丝逆转出去。 晶体在吸收它们的力量！在逆袭！ 强大的能量倒卷回身体内，耳边好像听到了尖叫——不，不是耳边，这尖叫分明是顺着那两个外侵的东西传入到身体内的。 思维顺着那二者延伸出去，一个随着光亮蔓延到花苞之外。那里，明亮的光圈内，两只带着翠色晶体的虫子正在翩翩起舞，可忽然，它们的舞姿凌乱了，光圈内飞行的小虫子，也正在不受控制地往花苞内移动。 而思维延伸的另一处，是在她身体所处的黑暗的下部，那里有一个更加黑暗的所在，里面有一个翠色欲滴的晶体，这个晶体足够拳头大小，翠绿的中心里，是一粒如墨一般绿的米粒大小的东西。 能量疯狂逆转到身体内，透明的光亮也被牵引着涌入到花苞中。花苞的花瓣接触到光亮在迅速萎缩，通道的花液也被蒸发了般消失。 到处都在发生尖叫，从耳朵里传来，从身体的内部传来。这声音震耳欲聋，在程嘉懿的身体内激荡，她再也忍受不住这种噪音，猛然跳了起来。 “砰！”程嘉懿重重地摔了下去。 困 明天再更新吧。 我要成为新一代睡神。 第548章 遗忘 忽然感受到空气，程嘉懿的思维却还在晶体触及的两处，全力吸收，连眼睛都来不及睁开，也根本无法睁开。 时间在这一刻也完全被忽视了，尖叫声忽然消失，浓郁的能量向身体涌过来。 随着能量的吸收，那一团明亮的光芒也在黯淡，那些在光亮中飞舞的小虫子，也黯淡下来，还有中心的两只飞虫，惊慌失措。 吸收了晶体能量那么多的好处，程嘉懿哪里肯放弃，更何况她刚刚被花苞和虫子联手吸附，差点被吸成了人干。 忽的，那两只飞虫拥抱在一起，霸道的震动传来，晶体和虫子还有花苞之间的吸附联系倏地中断。 感知消失，程嘉懿伸手在眼睛上一抓，手上和脸上全是黏糊糊的液体，她闭着眼睛终于抓到了一片干燥的树叶，在眼睛上一抹。 睁开眼睛，视线里，那最后的两只闪光飞虫正带着黯淡的光亮远去。 程嘉懿跌坐着，茫然地看着周围，视线落在地面的一朵巨大翠色花苞上。 那是一朵内部被侵蚀了大半的花苞，下边还连着长长的半人粗管状的花萼，再下边是明显的撕裂的痕迹。 地下是带着血腥花香的液体，浓浓的，正中间还有一个核桃大小的翠色晶体。 程嘉懿半爬着过去，抓起晶体的时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被腐蚀得差不多成了渔网，全身上上下下黏糊糊的，气味熏人。 雨后山里的小溪都要成小河了，还有不少山水形成了小瀑布，程嘉懿再次感觉到耳聪目明，飞奔到一个小瀑布下边。 扯下渔网般的衣服，沐浴了难得的一个瀑布淋浴，好容易将身上粘稠滑溜溜的液体全都洗干净了，就是还好像到处都是那种血腥的甜腻香气。 帆布书包也被腐蚀了，里面的衣服还算完整，就是也沾上了粘液。 在水里也清洗了，挑了一套破洞少的穿上。 饭缸也被腐蚀了点状圈状痕迹，程嘉懿才想起箭矢和水果刀，又飞奔回去。 箭矢也被腐蚀了，箭尖钝了不少，水果刀刀刃也是斑斑痕迹。地面被花液浸湿的草也被腐蚀了一大片。 程嘉懿抓着树叶捡起了箭矢和水果刀，环顾四周，到处都还是黑压压的，不闻虫蚁鸟雀之声。 后怕的心里隐约而生，她意识到刚刚是多么惊险，可死里逃生之后，她的后怕心理实际上却不那么强烈。 出现会吃人的食人花，这个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末日之前就有植物也吃虫蚁的，甚至也有吃动物的传说。 可食人花会尖叫？被割断的藤蔓是食人花的触手？ 程嘉懿避开被腐蚀的草地，小心翼翼地回到刚刚被抓住的地方，那几根藤蔓还从树上垂下来，其中一根的断口已经枯萎。 藤蔓的根部扎根在树下，大树也仍然枝繁叶茂的，高处树干有的沾染了些花苞的汁液，出现被腐蚀的痕迹。 顶部浓密的枝叶中，有一大块明显的缺损处，显示出之前那里曾经存在了可怕的怪物。 大树、藤蔓、奇怪的花苞是个共生的状态？ 程嘉懿对生物学上的东西了解得并不多，所谓共生也只是知道个模糊的概念，不过既然藤蔓会抓着自己喂给花苞，那花苞岂不是也会反馈给藤蔓养分？ 花苞又躲在大树枝叶之中，平日会不会靠吸收大树的养分活着？程嘉懿仰头仔细看看，伸手抓住垂下的藤蔓。 藤蔓随着程嘉懿的手晃动着，全无生命迹象，根本看不出任何曾经抓住程嘉懿捆绑她四肢的痕迹。 看不出来也是绑了她，抓了她，程嘉懿心生怒气，使劲一拽，藤蔓牵动了树枝哗啦一声就被拽了下来，程嘉懿吓了一跳，跳起来避开。 就在刚刚站立的地方，大片树枝折断连同藤蔓落在地上，树枝枝干顶端露出白色断茬。 程嘉懿活动下手指，扣住树干，几下就爬到了大树的断茬处。 怪不得树枝一下子就被拽断了，原来这棵大树树干中间竟然是空的，笔直向下，黑黝黝的。 从地面到断口处也有十几米或者更高， 若是从树顶上顺下去，万一那些藤蔓再次造反…… 程嘉懿爬下去，围着大树转了一圈。 树身足有三人合抱，程嘉懿试着用些力气击了一掌，不出所料，树身纹丝不动。 总觉得树身的空洞里会有什么东西，可一个人，没有趁手的武器，程嘉懿心里终究是惴惴的。 回头看去，会发光的虫子已经不见了。 到底是虫子本身会发光，还是虫子身体内的晶体会发光？是那两只会跳舞的虫子发的光，还是所有的虫子都会发光？ 想了想，程嘉懿拾起一根树枝，在被花苞粘液侵蚀的地上翻检了下，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好在这一番惊险也不是一无所获。花苞原本翠色拳头大小的晶体，也被程嘉懿吸收了大半，现在只有核桃大小，中心那粒花生大小的墨色的晶体也还在。 可奇怪的是，再回忆起之前惊险的一幕，却有着隔了很久远的感觉，远到恍若以为那些事情只是幻觉。 大树再有价值，程嘉懿也不敢钻进去，想要将腐蚀了一半的花苞也捡起来，可血腥甜腻的味道又太浓烈，带着这么个东西到哪里都目标显著，也只好遗憾地丢下。 这么好半天了，也不知道是花苞的血腥香气，还是飞虫过后的余威，这里还一直安安静静的。 再半小时后，程嘉懿彻底确定她迷路了。 在原始森林内迷路也正常，连食人花都没有要了她的命，她现在更无所畏惧。再回忆之前的一切，却又感觉更遥远了，连那种铭心刻骨都不足以形容的恐惧，都无法切身体会了。 是因为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她当时肺里的空气全被压缩出去了，心脏似乎也停止了跳动，身体也好像成了皮包骨头？ 再想，程嘉懿又忽然不敢确定了。 也许她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惨？ 肺里的空气被压缩，只是因为她被包在滑腻的花液里，被迫屏住呼吸？心脏也没有完全停止跳动？皮包骨头只是错觉？ 程嘉懿一边眺望着到处都是树木的山林，一边回忆，却终无法确定真相。 经历了，也无法确定。 第549章 树洞 森林渐渐恢复了活力，虫蚁又在爬动，稀稀疏疏的，也有鸟雀在树枝中跳跃，远处，依稀传来大型动物的吼声。 程嘉懿伸手在胸前，握了下那枚核桃大小的晶体，体内忽然涌起了应和高呼的欲望。 遥远的高空一轮红日跳跃出山头，层林尽染。这般美丽壮观的红日，却也只显露出刹那的温柔，跟着，便化为刺目的明亮。 移开视线的时候，程嘉懿在山林内看到了一个木头搭建的小屋。 大约是守林人休息的地方，程嘉懿精神振奋了些，跑过去的时候，却又有些奇怪自己兴奋的来源。 屋子内有一眼压水井，一捆柴火，还有一个铁皮水壶，里面的水也满满的，还有半袋子大米。看不出上一次有人过来是什么时候。 小屋外有条隐约的小路，与程嘉懿想要离开的方向一样，程嘉懿便顺着小路走过去。 再翻过一个山头，山坡上出现了一个伐木场，砍伐下来的原木横七竖八地在地上，有的树木的枝杈还没有被伐下。 转了一圈，果然在这里看到了两具纠缠在一起的骨骼，旁边还有两把电锯。 头骨内，也看到晶体，是艳红的。 收了晶体，又试试电锯，两把电锯竟然还都有电。这是个惊喜，程嘉懿立刻就想到了那棵中空的大树。 一小时之后，程嘉懿已经跑回了那棵大树旁。 血腥的甜腻淡了许多，半朵被丢弃的花苞完全枯萎了。周围还是没有任何虫蚁鸟雀，似乎这血腥的甜腻就是某种禁制。 电锯打开，木屑纷飞，很快，程嘉懿就感觉到电锯遇到的阻力消失。 程嘉懿自己都不相信她有一天会亲手使用电锯——电锯距离城市人的生活太遥远了。 可现实就是这么无法预料，每一次程嘉懿以为已经突破了底线的时候，就会再有底线逼近。 大树轰然倒下，落在临近一棵大树的树身上，距树根半人高处，露出中空的树的内部。 树洞好像深不见底。这般高的树，树身全空，一直到树根，竟然还能屹立不倒，也是奇怪。程嘉懿一不做二不休，将电锯贴着地面平放在树的根部。绕着树根转了一圈，将树再次锯断。 将树根上断掉的树木全都搬空，露出树下庞大的根系，和更加庞大的树洞。 程嘉懿学到的知识里，树根的长度要远远超过树木的高度，越是高大的树木，根系也越是发达。但眼前看过去，程嘉懿还是被看到的庞大的根系惊呆了。 她看到的只能是这个树根的一少部分，但只看到的这一小部分，也有十几米深，五六米宽——贴近地面的只有一米多宽，越往下便越宽。 再看看周围，全无声音，程嘉懿搓搓手，背着一个电锯，小心地跨进树洞内。 树洞四壁都是树结可以攀爬，四壁也略显粗糙，攀爬着并不费力。到了树洞的底部，就看到洞底乱七八糟的铺着一层骨头，骨头上密密麻麻们的小孔洞，一踩，整块地就化为灰烬。 那些骨头内的骨髓也全都不见了，整个骨头的养分可能也全都消失了。 树洞吸收的？就是再变异，树根吸收养分这种事情也不可能改变的吧。程嘉懿绕着树洞转了一圈，还用脚将树洞里的骨头清理了下。 肯定有古怪。 程嘉懿站在树洞中间想了下，将电锯重新抓在手里，然后指甲略微使劲。 指尖冒出血珠的刹那，树洞内忽然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树洞四壁所有的树结的中心，全都探出来细长的东西。 刹那程嘉懿就明白了地上那些骨殖上的孔洞是哪里来的。 心念一动，手指上的伤口立刻就被封闭了，可那些细长的宛如鞭子一般的东西还张牙舞爪地往程嘉懿身上缠来。 电锯开关被按下去，程嘉懿挥着电锯一转，耳畔立刻传来无数细小的惨叫，被切断的枝条纷飞落下，更多的向程嘉懿缠过来。 电锯再一转，又是一片枝条翻飞，更多细小的惨叫声传来，树洞里似乎多出来无数个怪物或者鬼魂一般。 双腿一紧，前后拖曳差点让程嘉懿倒地，跟着拖曳着程嘉懿的枝条就被锯断。如此电锯旋转了三圈之后，所有的枝条倏地抽了回去。 前后也不过几秒，地面的断殖上铺了一层细细的东西。程嘉懿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一边半蹲着捡起来一条。 不是树枝，是藤蔓！ 这棵大树果然与抓她的藤蔓是共生关系，还连带着那朵奇怪的花苞。 尖叫的也果然是藤蔓。 到现在，程嘉懿已经不是好奇了。能让藤蔓变异到能尖叫出来的东西，能量也绝对会强大的。好容易来这原始森林一遭，这等应该是奇遇了。 可从哪里入手？ 树洞四壁的树结数不胜数，每一个都差不多大小，藤蔓缩回去之后，仔细看，能看到树结中心细细的空洞。 这树结算得上四面八方了，若她是藤蔓，必然会想要找个最近距离，让自己所有的触手都尽可能均匀依附在树根上，那么…… 程嘉懿想了下，伸脚将树洞下的骨殖和藤蔓细条扒拉了下，露出最中心的树根，按下电锯按钮，向下压去。 尖叫声再次传来，无数藤蔓再次从树结中飞舞出来，程嘉懿咬牙向下使劲一按电锯，一根藤蔓忽然从地下窜了出来，一下子卷住了程嘉懿的脖子。 无数细小的藤蔓也卷住了程嘉懿的胳膊、腿、腰，向四下拉扯着，更有藤蔓试图要钻进程嘉懿的嘴里，耳朵内，还有几根藤蔓往程嘉懿的眼睛里飞过去。 程嘉懿手里的电锯猛然倾斜，割在地下那根藤蔓上。 凄厉的惨叫响彻耳畔，脖子一松，被割断的藤蔓之处竟然涌出一股血红。这血红色的汁液鲜血一般，竟然与鲜血一般香甜。 脖颈重获自由，程嘉懿头一偏就避开了突袭眼耳的藤蔓，同时猛然拽出电锯顺着脚下一横。 她双臂双脚和腰部全被藤蔓缠绕，这一下电锯只划断了缠绕着腿脚的藤蔓。双脚一获得自由，立刻飞起一脚，将电锯往上一踢。 第550章 袭击 感谢曾经的训练，身体在条件反射之下做出的动作比刻意的还要标准，程嘉懿一个飞脚，电锯擦着她的眉眼直立过去，尖叫声简直铺天盖地般，藤蔓的枝条好像感受到剧痛般疯狂纷飞。 整个树洞仿佛群魔乱舞一般，藤蔓缩回的，逃避的，断掉的，寻找机会的，程嘉懿一只手臂重获自由，立刻接住了电锯，在身前一个旋转，身前几乎所有的藤蔓全都被波及锯断。 尖叫声音细细碎碎的，碰撞到树洞周围再反射回来，电锯颤动的锯刃猛然重新对准地面先前的缺口，再次猛然扎了进去。 这一扎直接到底，程嘉懿立刻拽了起来，再顺着边缘再猛插下去。 又一道黑色的藤蔓从地下窜了出来，这一条藤蔓足有手臂粗细，程嘉懿早有提防，藤蔓才一露头，电锯已经横靠了过去。 这电锯真是个法宝啊，无坚不摧，连藤蔓这般柔韧的东西也可以摧毁，那根藤蔓似乎有额外的感知，枝条倏地扭动，就要避开。 可电锯的目标不是缠住程嘉懿胳膊的部分，而是贴近地面才钻出来的位置，程嘉懿这一下是目标明确，蓄谋已久的，当下，在纷杂的尖叫声中，再突兀出一声格外刺耳的伤痛尖叫。 电锯的顶端贴着地面横推过去，一股艳红的液体再次飞溅。 忽然，整个树洞晃动了下，仿佛这一电锯之下触怒了什么巨人，想要将这个巨大的树根从地下完全拔起来，程嘉懿跟着晃动了下。 只是她身体晃动，双脚却还稳稳地落在地上——还有细小的藤蔓从身后缠住她的身体，她的重心也一直稳稳地落在地下。 开弓不容有回头箭，程嘉懿的习惯也是动手之后就不再容情，不达目的不会罢手。树洞晃动，她拖着电锯就将电锯直立起来，这一次的目标，是那根藤蔓钻出来的位置。 电锯带着可怕的怒吼钻了进去——程嘉懿无意中再按了一次电钮，电锯被强行推了一挡。 这个位置本来就是藤蔓先后两次钻出来的地方，而藤蔓被割断之时还有鲜红的血般汁液冒了出来，电锯强行推进，刹那，一股红色液体仿佛泉水一般喷溅出来，在一道似乎绝望的惨叫声中。 树洞的晃动忽然停止，所有缠绕着程嘉懿身上的藤蔓也忽的失去了力量，树洞内刹那只剩下电锯运动的声音。 就好像两个拼命的人中的一位忽然死掉了，而另一方的战斗还没有停止。 程嘉懿扭动了下身体，藤蔓还缠绕着，只是失去了指挥。脚下，大股的红色汁液还在往外涌着，鼻端里全是血的味道。 程嘉懿将电锯再往下按动，直到电锯到了尽头。跟着拎上来，也不管身上的细小藤蔓，只绕着中心那股喷溅红色汁液的地方，将电锯再转了几圈。 这些这棵藤蔓精是死透透的了吧。 电锯的声音都弱下来，也快要没电了。程嘉懿关掉电锯放下，将缠在身上乱七八糟的藤蔓都扯下来。 树洞内弥漫着血腥的味道，还甜腻腻的，程嘉懿抿了下嘴唇。这味道和新鲜的血液真的相似，难不曾这个藤蔓真的变身成了藤蔓精，有了血肉？ 心里嘀咕着，程嘉懿手脚动作却不慢，将电锯锯开地方的碎屑全扒拉到一边，双手抓着断口摇晃了下。 纹丝未动。 意料之中。 四周断掉了，底部应该还扎根在泥土中，或者与大树的跟梢缠绕在一起。 程嘉懿有些心急。这么浓重的血腥味道也不知道还会引来什么东西，在这地下树洞里，她想要跑都费点力气的。 拎着电锯，斜对着中间冒着血红汁液的部分，再次按下按钮。木屑飞溅，在电锯的电量耗尽之前，一大块树根被斜着锯断。 搬开树根，便在剩下树根的中心部位看到一团纠缠在一起的东西，其中一部分被割断了，渗着红色汁液。 也顾不得嫌弃了，程嘉懿稍微费点力气扒开这乱糟糟的一团，果然，在这一团的中心，看到一颗鸡蛋大小的翠色晶体。 程嘉懿形容晶体的词汇翻来覆去就是一个：晶莹剔透。因为实在找不出比这个词更贴切的了，此刻心里忍不住将这个词再冒出来一边，也再附加了一个：翠色欲滴。 实在实在是太翠绿太透明了，水汪汪的。在一团乱七八糟的藤蔓中，更显出纯粹的美出来。 虽然，这枚晶体让藤蔓显示出来的并非那么美的行为。 程嘉懿立刻就将晶体掏了出来，在地上断掉的藤蔓上擦了擦，来不及细看就先放在裤兜里——工装的上衣兜不深，裤兜容量还是足够的。 背上电锯，抓着树结，几下就爬了上去。 才要露头，忽的又停顿下来，倾听了下。 外边安安静静的，就好像她来之前。 程嘉懿放心下来，手脚用力，将自己往上一送。 忽的，一道劲风飞过来，程嘉懿只恍惚看到了个黑影，脖子就一紧，她心里“咯噔”一下，手脚忽的同时用力，随着收缩在脖颈上的绳索一起用力，人被拽出去的同时，双手也用力揪住了勒着自己脖子上的绳索。 绳索紧紧地扣在脖子上，呼吸被强行制止，程嘉懿双手抓着绳索向回用力一拽，身体却顺着绳索的力道往前冲去，眼前忽的出现一道反光，刀！ 双手猛然加重力道，身体带着脖子上的绳索用力后仰，双脚飞踹了出去，眼睛里那一片雪亮的反光却仍然冲了过来。 右脚先踹到身体，程嘉懿只听到一声闷哼，相反的力道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程嘉懿没有与对方拉开距离，反而贴着对方撞了上去。 说不清是程嘉懿撞上的对方，还是对方撞了过来，电光火石间，程嘉懿唯一还能做到的就是用双脚隔开她与那人的距离。 是的，那是一个人，一个双眼带着阴狠的毒辣的男人！ “噗通”一声，两人一起侧身倒在地上，程嘉懿双腿一蹬，就想要绞住那人的脖子，可那人也是狠辣之徒，一手紧抓着绳索，另一手持刀，手起刀落，就扎在了程嘉懿的小腿上。 第551章 重伤 腿上一痛，跟着鲜血就冒了出来，程嘉懿痛叫了一声，声音却被套在脖子上的绳索封闭在喉咙内，脑海里一股温热忽的涌了出来，通过脖颈的刹那，脖颈忽然自己就生出了力气。 就仿佛被套上了铠甲，成了铜墙铁壁般，程嘉懿无暇等到那股暖流涌入到腿上，她忽的松开抓住绳索的手，往前一探，右手扼住了那人的咽喉。 腿上猛然一痛，那人的匕首在程嘉懿腿上的伤口里使劲地转了一圈，程嘉懿大叫一声，这一声挣脱了束缚着脖颈上的绳索，涌出喉咙，手下一松，那人的脖子竟然从程嘉懿的手指中挣脱出去。 手指猛然一用力，在那人脖子挣脱出去的瞬间，捏碎了一个什么坚硬的东西。 晶体温热的能量涌入到伤口处，却仍然感觉到痛楚，程嘉懿的腿用力回缩，手指滑落，一下子抓住了那人的手腕，触碰到绳索。 那人举着刀，大叫着向程嘉懿扎过来，程嘉懿抓着对方的手腕往上一扛，刀锋贴着程嘉懿的肩膀一过，程嘉懿手指使劲一捏，已经将对方手里的绳索夺了出来。 二人此刻几乎要贴在了一起，那人眼睛里的凶光毕现，手指往程嘉懿的眼睛里戳了过来，程嘉懿身体向后一仰，左脚一蹬，身体侧开，避开那人的手指，手腕一抖，勒住了那人的脖颈，使劲向后一拉。 那人跟着往程嘉懿的怀里撞了过来，手里的尖刀反手往程嘉懿怀里刺去。这一招程嘉懿曾经用得熟悉，身体向后倒去的同时，受伤的右腿往前拼命一顶。 眼看着锐利的刀锋距离肋下只有一寸之遥，便再无寸进，耳边听到骨骼被抽紧的声音，程嘉懿双手忽然使劲一拉。 手下的阻力蓦地一轻，鲜血从那人脖子前涌了出来。那绳索就是就地取材的藤蔓，本就坚韧，被程嘉懿这样一拉，竟然生生割破了那人的喉咙。 那人身体一抖，程嘉懿却又是极快地反方向再一拉，眼睁睁地看到对方的脑袋向后一点，似乎脖子已经无法支撑住头部的力量。 最后一勒，那人的身体彻底停止了挣扎，手上一松，尖刀掉落在草地上。 程嘉懿使劲地呼吸了下，才感觉到脖子火辣辣的，腿上也颇为不适，那种知道了自己受伤，但是伤口并不十分疼痛的感觉。 踢开了尸体，接下来缠着脖子上的绳套，后背又觉得有些发麻，却是被背着的电锯硌到了。也幸亏电锯的锯齿没有在搏斗中换了位置，也幸亏电锯没有电了。 也不知道空气中的血腥味道会多么浓烈——程嘉懿对自己鲜血的味道很不敏感——但只要看到小腿的伤势，也能想象出来。 小腿从侧面几乎被对穿，尖刀又翻转，整个腿肚已经成了一个血窟窿，一半的肉已经脱离了小腿，耷拉下来，神经肯定也断了。 程嘉懿盯着小腿看了一眼，将肉皮往内一按，肌肉跳动了下，她瞧着面前倒卧的尸体，抓起尖刀，几下就取出了一枚黄色晶体，掀开小腿皮肉，将晶体塞进去，再次合上掉落了皮肉，跟着将裤子的下摆撕开，缠住伤口。 脖颈的擦伤不重，程嘉懿也不理会了，她试着站起来。 晶体滋养着受伤的地方，但还是有些微不适的感觉，神经应该被扯断了，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右脚，也感觉不到右脚的存在。 这里血气弥漫。她自己的，面前这个男人的，藤蔓的。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要是再吸引来什么野兽虫蚁就麻烦了。 摸摸裤兜，两枚晶体都还在，程嘉懿扯断一截树枝，支撑自己，背着没有电的电锯，刚要离开，又回头瞧瞧地面上那只几乎要干瘪了的半个花苞。 那花苞凋谢良久，都没有虫蚁鸟雀过来，显然是不被喜欢甚至畏惧的。她蹦跳着过去捡起花苞，就别在受伤的腿上。这才往山里小瀑布那边蹦跳着奔跑过去。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出现，却没有奔着她来的，程嘉懿加快速度。 幸好晶体的存在可以封闭痛楚，不然程嘉懿现在只能捧着那朵奇怪的花苞在树洞里躺尸了。 有虫蚁就有飞鸟，就有野兽，食物链总是一环扣着一环的，程嘉懿再次体会到胆战心惊的感觉，恨不得飞到小瀑布下边去。 一夜半天，小瀑布几乎不存在了，地上的小水潭却还在，程嘉懿将自己扔到水潭内，从头到脚连同衣服全浸没在水里。 她没有第二套衣服可以更换了。 末日之后，消耗最大的竟然是衣服。 总算松了一口气。 程嘉懿洗掉了身上的血气，也将衣服揉搓了，腿上的伤口缠着的布条解开，也清洗了。 伤口被水泡着发白肿胀，看着吓人。 幸亏不疼。程嘉懿再次感慨了下。 衣服挂在树枝上晾着了，伤口瞧着也不适合包起来，再瞧那朵干瘪了的花朵，却被潭水滋润得微微支棱起来，有复活的趋势。 血气闻不大到了，花的腥气又隐隐抬头，现在程嘉懿绝对不嫌弃这个味道了，这味道简直就是保护伞，保护程嘉懿不受到虫蚁鸟雀的骚扰，安安静静地养伤。 一夜未睡，又是半日的奔波和两次战斗，程嘉懿有些心力交瘁。揪着些树叶洗涮了，遮住身体，再三确认了身边的大树都没有成精，才靠着树身合上眼睛。 并没有睡死，独自一个人在山林间，她是不会完全沉睡的。 程嘉懿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半日时间，她一点也没有想起杜一一，似乎之前对杜一一的思念全成了错觉。她也没有想起其他人，好像本来她就是独自一个人的。 周围安静极了，只有远处传来骚动。 最先赶到的是虫蚁吧，也不知道那对会跳舞会发光的虫子有没有回去。 应该会回去的的吧，连花苞藤蔓都害怕的会跳舞的虫子，没有道理不回去的。 只是，先前花苞的血腥气那么浓郁，那对虫子怎么没有回去呢？ 第552章 复苏 睡着的程嘉懿一点头，忽的就醒过来。 窸窸窣窣的的声音还在远处，夹杂着另外些难以描述的咯吱声，程嘉懿半张着眼睛安静地听了会，彻底清醒过来。 她应该就是打了个盹。视线挪到晾晒的衣服上，果然还湿着。 短暂地休息了会，身体上的疲乏就消失了大半，连同精神上的，腿上的伤也好像好了许多，脖子也完全不疼了。 真是个原始森林，真是精怪都差点出现了。 现在程嘉懿才彻底确定奇怪的花苞、大树、和藤蔓这三者之间的共生关系。 藤蔓会缠住经过的生物，送到花苞内消化，花苞可以消化血肉，却难以消化骨殖。这些骨殖就被丢弃到树洞内，被藤蔓吸收了，然后藤蔓应该也会分出一部分养分给大树的。 不然中空的大树也不会还那般枝繁叶茂的。只是貌似这三者共生的关系中，大树处在最弱的一方。 真不可思议，徒有虚表。估计那棵大树这么惨了，都被掏空了，也不会有晶体了。 程嘉懿再摸出那两枚晶体，把玩了下。 一个翠绿的无法形容，一个是翠绿中中带着墨黑的绿，也无法形容。植物也长晶体了，变异不仅针对着会喘气的生物，还有不会喘气的。 可藤蔓怎么会尖叫？那个花苞也会尖叫？还是她又变异了，可以听到植物们受伤的声音？ 那，要不要吸收了这两枚晶体？貌似，花苞的晶体她已经吸收了半个。 程嘉懿胡思乱想了一会，还是没有注意到她完全遗忘了过去般，没有想起杜一一，也没有想起之前的人。 这次受伤严重了些，太阳落山之前，腿上的伤处合拢了，但还虚肿着，程嘉懿穿会干燥的衣服，再次把玩着两枚特别的晶体。 她心里很想再回到树洞那边，很想再看到那对跳舞的虫子，以她现在的实力，手里还有这两枚晶体，说不定就能将那对虫子也抓住了，或者吸收了。 想是很想，可看到自己还肿胀的腿，不大有感觉的脚，也只好遗憾地放弃了。 夜色渐渐降临，腹内也渐渐饥饿，有那朵被水滋润了的花，周围半点活物也没有，程嘉懿终究耐不住饥饿，还是用树枝支撑着走了一段，翻过一个小的山坡。 果然不久之后，就吸引来了……虫蚁，让人头皮都发麻。 好在跟着就有鸟雀飞来，程嘉懿抓了一只色彩斑斓的鸟之后，就落荒而逃。 回到花苞气味的势力范围，虫蚁们连同鸟雀全都退避三舍，程嘉懿不耐烦给鸟去毛，只把羽毛拔掉，去了内脏，在潭水略洗了，裹了泥巴，扔到火堆里。 夜再一次到来，如同之前的每一次，程嘉懿坐在火堆旁，缓缓往火堆里填着柴火，不时看一眼自己的伤腿，再把玩着两枚美丽的晶体。 森林已经完全黑暗，可这个火堆旁连一个小飞虫都没有，只有哗啦啦的水声在身边。 如此寂静，程嘉懿却觉得很是安逸，安心。她身边只有一把没有了电的电锯，那个立过汗马功劳的箭矢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那把水果刀，程嘉懿却全想不起来了。 或者是因为不见了，所以才忘记的。 火燃烧了很久，直到饥肠辘辘的时候，程嘉懿才将烧干了的泥球扒拉出来，趁着热气腾腾的时候砸开。 香气弥漫。 没有咸淡，程嘉懿仍然吃得津津有味，连骨头都嚼碎了，之后满足地躺在火堆旁。 枝叶之间露出璀璨的星辰，很是熟悉，程嘉懿依稀感觉到满足之中好像缺少了点什么。 什么呢？ 星空灿烂，如此安静祥和的夜色，如此安全，还有什么没有满足的呢？ 她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星光下，程嘉懿的面庞微微显露些不安，眉头皱起，身体也微微挣扎着，似乎梦到了什么让她不安的事情。 身边那朵奇怪的花苞，也忽然动了下，整个花朵在不知不觉中站立起来，花托部分紧贴着地面，一点点往晶体的方向移动，只是速度很慢很慢。 程嘉懿的身体忽然抖了下，那朵花苞也立刻就纹丝不动了。程嘉懿从睡梦中被惊醒，依稀记得梦里的情形，却很快就再闭上眼睛。 隔了好久，花苞慢慢地继续移动，程嘉懿也继续陷入沉睡中，只是时不时被梦魇惊住。 半夜里，程嘉懿再一次被梦魇惊醒，这一次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梦里，她经过了很惊险的事情，认识了很多人，在一起并肩作战了很久很久。只是随着清醒，梦里的事情就有些遗忘了。 环顾四周，那朵花苞竟然就在她的身边，快要接近她的腿了。程嘉懿立刻就将梦境完全遗忘了。 程嘉懿记得睡前将那朵花拿得很远的，毕竟花朵甜腻的血气味道不是她喜欢的。怎么花苞就跑到了身边？是被她伤腿吸引？还是被晶体吸引？还是花自己会动？ 稍微用了点力气才将花苞从地上拔起来，花托好像长了一点。想想，程嘉懿将那枚带着墨色的晶体拿出来，缓缓靠近花苞。 花苞的花瓣不觉微微颤动，仿佛微风吹皱了一池春水般，但分明是没有风的。 程嘉懿研究了一会花苞，没有看出来什么，所幸就将晶体送到花苞旁，立刻，花苞的花瓣完全展开，想要拥抱住晶体。 程嘉懿诧异了下，干脆就见晶体放在花苞里。 花瓣瞬间合拢，成为一个完整的花苞，程嘉懿蓦地感觉到一股生命的气息出现在这个花苞内。 花苞虽然合拢了，却仍然能感觉到花瓣正在复苏，娇艳欲滴，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翠绿。 程嘉懿惊讶极了，刹那有种将晶体取回来的想法，可又犹豫了。 这花苞在身边，森林内就没有虫蚁野兽过来，可这花苞也太大了，枯萎的时候还好说，如今合拢，也不是拎不起来。但要是再长出什么食管胃部的，想要寄生在哪里怎么办？ 程嘉懿盯着花苞琢磨了好一会，花苞愈加生命力旺盛，却也没有长出来多余的部件。程嘉懿终究还是没有再将晶体取出来。 生命不易，变异的生命更不易。再说她还有另外一枚晶体。 第553章 记忆 程嘉懿就那么盯着花苞看了半夜。 也不知道花苞知不知道程嘉懿的注视，从包裹住了原本属于自己的晶体之后，除了让自己的花瓣重新娇嫩起来，便再没有动过。 然而，程嘉懿还是从渐渐丰满的花朵中，看出花苞花瓣的复苏，花苞也正在重新活了起来。 晶体真的很奇怪啊，还是植物的生命力要比动物的强悍。明明都已经枯萎得干瘪了，却还能重新茂盛起来。 再看看自己的小腿，肿胀也竟然消退，只有曾经撕裂的的部分，还留下弯曲丑陋的红色痕迹。 这痕迹不久之后也会消退的。 程嘉懿奇怪自己的想法。她似乎受过伤。但之前的洗浴，却没有看到身上有伤疤。 程嘉懿伸手按按小腿受伤的部分，似乎完全好了。再活动了下脚趾，脚趾存在的感觉重新出现。 程嘉懿背起电锯，倒拎着花苞，犹豫了会，终究没有回到先前受伤的地方。那里不论来过什么野兽，一夜时间，也会将该消化的东西消化殆尽了。 顺着先前看到小木屋的方向，程嘉懿轻快地奔走着，在天亮之前，她重新回到了林场。 站在林场的土地上，程嘉懿忽然有些茫然。她怎么就来到了这里？ 程嘉懿终于觉察到些不对劲。 她不会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的，可她竟然记不得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她还记得和花苞搏斗的所有过程，也知道就在前一天发生，却好像过了很久很遥远，而搏斗之后的记忆，清晰极了。 但与花苞搏斗之前的记忆就全消失了。 隐约，程嘉懿觉得她没有遗忘，可就是想不起来。她也感觉到忘记的记忆是非常重要的，不是那种因为遗忘了而显得重要，就是非常重要。 她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有某种目的，想要去哪里。可是什么目的，去哪里呢？ 程嘉懿慢慢在林场内逛着，直到看到通往山外的路。 土路，被修整过的，可以通车的。在见到这条土路的时候，程嘉懿便知道了这条路的用处。 她的记忆是丢失了一部分，但只要看到曾经认识的东西，就会想起来的。 换了另一个电锯，程嘉懿顺着土路往外走去。 十几分钟之后，程嘉懿看到撞在旁边林子上的一辆卡车，忽的，脑海里闪出几辆卡车撞在一起的图案，是在另外一条修整得很好的路上，路上还有很多很多的尸体。 回忆不是很美好，记得的画面惨烈而让人心痛，那种好像要将心脏揪起来的感觉，可又带着些庆幸。 程嘉懿在卡车面前站立了一会，将卡车司机的晶体也取了，才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 中间再捕猎了一次，还是利用自己的鲜血，可能是临近山外，没有引来大型野兽，还是几只鸟类，足以吃饱。 中午十分，程嘉懿看到了村庄。 脑海里立刻就出现了似曾相识的画面，村庄里依稀有很多人，只是面色和衣着全都模糊着。 路还在延续，通向未知，村庄内也杳无人烟，程嘉懿还是挨家挨户进去查看了，在一处相对体面的宅子内，看到了墙上贴着的地图。 不认识的文字，却让她立刻知道她所在的地点，也看到了地图上熟悉的一片区域。她立刻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一张地图。在那张地图上，她有确定的目的地。 一路往北，走进这个国家。 程嘉懿揭下墙上的地图，她心里渐渐生出信心。她遗忘的终究会完全想起来的。 看到村庄外的田地，记忆里便出现了高高的玉米，苹果大小的葡萄，完全无法抱住的西瓜……很多很多的画面，支离破碎。 只是所有的画面中所有的人全都看不清面孔，也看不清身材，仿佛她的记忆里不愿意回忆。 但见到就会记起来的。 程嘉懿安慰着自己。 直到程嘉懿看到横在院子内的一架自行车，忽的，一张邪恶的，让她由衷厌恶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王之星。 画面里的王之星阴测测地笑着，端着架弩，箭矢激射而来。 那支箭矢……程嘉懿再记了起来。 程嘉懿知道自己不会骑自行车，但学会也不难，她收集了些衣物和觉得重要的东西带上。 每一点动作，都让她回忆起了某些东西，凌乱而带着些伤感难过，因为这样的事情她做过很多次了。 她甚至亲手取了很多尸体上的晶体，而有些尸体是她杀死的。 只带了几套衣服，还有一把菜刀，电锯捆在自行车后座上，花苞放在车把前的筐里，歪歪扭扭了一会，自行车稳定下来。 这一路走来，偶尔就能看到地里有合适吃的东西，相同的回忆多了，又好像能想到与记忆有些关联的东西。 直到程嘉懿忽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她记忆里全是变异的事情，但变异之前的事情呢？她已经隐约回忆起变异的时间并不久。 难道所有的事情都要遇见相似的才可以回忆起来？那么变异之前的记忆就永久的消亡了？ 因为与这个花苞的一场搏斗？因为差一点被这朵邪恶的花苞吸成了人干？她必然是死后重生的了，至少她的大脑在那一刻失去了营养的供应。 之后，神经细胞再生了，但记忆也随着被封印了。 程嘉懿不知道她怎么来的这样的想法，可能与她被遗忘的记忆有关。 也不是完全回忆不起来的，她同样遗忘的梦境，也许并不是梦，就是她的从前。 看着车筐里愈发娇嫩的花苞，程嘉懿有了同命相怜的感觉。她们都是为了活着。 她也吸收了花苞的晶体，那么，她是不是也和这个花苞会有些感应。 程嘉懿伸手触碰了下花苞，入手柔软，如丝般润滑，然而，却并没有心灵上的感应。 晃晃悠悠中，程嘉懿走出了原始森林，走出了大山。 大脑失去了记忆，身体对危险规避的本能仍然在，那朵邪恶的花苞太大了，离开花枝还如此娇嫩实在不正常。可要丢掉也是万分可惜的。 不想遇到不必要的麻烦，程嘉懿停下来，开始一层层揭开花瓣。 第554章 试验 程嘉懿想得很简单。 这么大的花苞携带太不方便了，虽说可以让蚊虫鸟雀野兽什么的都避开她，但是要是再遇到人，不说被人抢走，吸引人眼球就很不好了。 这花苞说不定还会和什么东西再寄生一起，她可不想再和花苞搏斗一场——她心里全没有打算放过这朵花苞。 再说了，花苞本来就凋谢了，是她让花苞获得了新生。 虽然晶体本来也是花苞的，可弱肉强食是自然规律，花苞真要裹挟了她，也绝对不会有半分怜悯放过她的。 这么想着，程嘉懿理直气壮地要扒开花苞花瓣，将晶体取出来。 花苞大惊。花瓣紧紧地包裹着，整个花朵都在颤抖着，想要躲避程嘉懿的手指。可它整朵花都在自行车的车筐内，花托使劲了下，没有着力之处。 程嘉懿只要拿了晶体，没想毁了花苞，所以不紧不慢一层层地剥着花瓣。可她剥了这片花瓣，剥那片的时候，原本那片就拼命地想要合拢。 几次下来，花瓣才被剥开两片。 程嘉懿不耐烦了，冲着花苞哼了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你老老实实地把晶体给我，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惹我急眼了，把你扯吧扯吧撕碎了。” 再出手就粗暴了些。不想，那花苞好像听懂了程嘉懿的话一般，程嘉懿正掀开一朵花瓣之时，所有的花瓣忽的同时绽放，露出中间几根墨绿的花蕊，跟着，一股碧绿的汁液忽的从那几根花蕊中喷射而出。 程嘉懿哪里想到这花苞还会反抗，都没有了食管和胃还能喷出什么“消化液”，猝不及防，碧绿的汁液一下子就喷在了手上，同时一股血气也冲鼻而来。 程嘉懿大怒，一掌就要拍在花瓣上。可手才要落下，她忽然停住了。 那花苞喷射出来的液体，正落在右手手心，可手心完全没有刺痛。 这么一耽搁，花苞趁机完全合拢。 程嘉懿瞧着手心里那点花的汁液，又瞧瞧那花苞。她就算缺失了一部分记忆，也记得这花液是有腐蚀性的，可她手心沾染花液的地方，半分腐蚀的痕迹也没有。 花苞腐蚀不了她了。 程嘉懿惊喜了下，不管花苞的挣扎，也不管花瓣会不会损坏，粗暴地扯开了花瓣，在花蕊再要喷射之前捏住花蕊，手一探，就将下边的晶体掏了出来。 耳边刹那传来哀求似的叫声，程嘉懿不知道花苞能不能听懂她说的话，还是说道：“这个我替你保存着，你老老实实的，我以后兴许会还你。” 也不知道花苞听懂了，还是知道无能为力，花瓣委顿下去。 程嘉懿端详了下手里的晶体，晶体变小了点，但其内的墨黑内核没有变化。 内地。 水泉国家科技实验中心地下研究室内，几位穿着白衣的研究员们正站在一个刑架前，观察着被锁在其上的一个不着寸缕的男人。 这男人相貌英俊，全身肌肉结实，却不是那种健身锻炼出来的精壮，而是从上到下带着流线型的健美。 此刻，他双手双脚和腰部都被特殊材料制作的镣铐锁着，几乎是纹丝不能动。心脏和头部也贴着电极般的东西，连接到旁边的仪器上。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如此被对待，头微微抬着，双目没有半分神采，茫然地望着高高的天花板。 几个研究员最后确定了下，跟着有人从旁边的笼子里抱出了一只胖乎乎的橘猫。 橘猫是最被人喜欢的宠物之一，性情也温顺，这只橘猫虽然是刚被从笼子里抱出来的，却温顺地躺在研究员的怀里，但它的眼睛却兴奋地盯着刑架上捆绑的男人。 橘猫才贴着男人的身边，就张开爪子搭过去，一张口就咬住了男人的肋下。 男人的身体纹丝不动，仿佛没有感觉到疼痛般，双眼还是没有半分神采地望着天花板。 橘猫吸食着男人的鲜血，男人的身体很快就不堪被吸食般，身上的肌肉开始出现萎缩。 仪器不断发出轻微的嗡鸣声，似乎在提醒着什么，坐在仪器前的研究员也开始抱出数据。实验室里安静极了。 男人的身体倏地出现了可怕的变化，他的肌肉开始溶解了般，正在从皮肤下消失。 橘猫已经停止了吸食鲜血，仿佛被这种可怕的变化惊吓住了般，缩回了一位研究员的怀里。 男人四肢迅速干瘪，那缩在四肢和腰部的不知名金属制作的锁链也跟着缩小，还是将男人牢牢地控制在刑架上。 研究员们紧张地注视着，男人肌肤下的肌肉完全溶解消失，只剩下皮包骨。 此时刑架上的人已经无法用人这个词来形容了，他就是一副裹着人皮的骨架，但奇怪的是，这具骨架头部的眼窝内，还残存着眼睛这种组织。 “叮！”仪器出现了提示声音，观察仪器的研究员也快速地说了句什么，又一个装置立刻被按在了研究员的头顶。 刹那，男人被束缚的身体晃动了下，跟着，肌肤之下迅速充盈起来。 所有的研究员们都轻微地感叹一声，好几个人一下子扑到仪器前去观看数据。 男人很快摆脱骨架的形态，从刑架上复活，那些束缚着他的锁链，也跟着宽松起来。 当男人外表重回到过去的时候，仪器再一次发出提示声音，后一个装置也适时停下了工作。 男人还是保持着抬头望着天花板的姿态，但是他的眼眸正在从茫然中苏醒。清醒之前，一根针扎入了身体里。 男人的眼睛慢慢合上，陷入沉睡中。 跟着男人被从刑架上释放下来，安置在隔壁一间从没有来过的房间内。 男人醒来，惊诧地看着周围。 这里应该是一间书房，他坐在书桌后边，桌子上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 他疑惑地看着四周，接着低头查看自己。 门被轻轻地敲了下，他警觉地抬头，手不由握成拳头。 门再被礼貌地敲响。他似乎回忆到了什么，在椅子上坐直了身体，眼神里带有了上位者的姿态，轻声道：“进来。” 第555章 永生 所有的一切被忠实地反应到了屏幕上。 男人与后来者的简单交谈，后来者离开之后的疑惑，思索。然后站起来环顾室内，推开窗户望向外面。 在见到外边一个身穿白衣经过的研究员的时候，神情刹那的恐惧…… 这是试验的一部分，研究所正在进行的最新试验之一。 半日之后，这个试验便被进行了第一次总结，并上报。 相同的试验在另外一个被束缚的人身上重新开始。 再一天，另一份更加详细的报告提交上去。 半岛。一位研究员拿着最新送到手里的报告，露出吃惊的神色来。 这份封皮和标题均写着“绝密”两字的报告内容，简直匪夷所思。 变异人在大脑死亡的前一刻，只要能吸收到晶体，便会重生！ 重生之后的变异人，身体的本能扔在，但是会将死亡那刻之前的事情完全遗忘！ 但只要接触到与过去有关的人、事、物，就会回忆起来！ 研究员将这份报告仔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两遍。 这般，只要能及时补充晶体的吸收，变异人，不，人岂不是能获得永生？ 永生，是人类梦寐以求的事情。不论在秦始皇时代的之前还是之后，人们都不断地梦想得到永恒的生命。 现在，晶体让人可以实现这个愿望了！ 研究员将这份报告再仔细的看了一遍，然后销毁。 他带着的变异人们都很强大，也很听话。他不想他们的记忆一片空白，然后再回忆起成为实验体的过程。 人，不论是变异的还是没有变异的，一旦习惯了现有的生活，便会顺着惯性持续地习惯下去。然而，并非表示他们就一定喜欢这样的生活。 一旦他们获得了重新开始的机会，大部分概率是要摆脱过去的。新生，不但是身体上的，还有生活上的。 报告里最后不也说了吗，被试验的人在记忆起自己实验体的身份之后，出现了激烈的反抗。 他们已经推进到半岛深处了，马上就要接近半岛的首都。一切都还是安稳的好。 程嘉懿收拾了不安分的花苞，将枯萎了的花苞叠巴了下，塞进了背包。 她走进了半岛的城市，入眼很是陌生。 城市内有高高低低的建筑，建筑上有血迹，但不见任何尸骸，连老鼠的都没有。城市安静得如同死亡了一半。 城市也确实是死亡了。 这地方没有勾起程嘉懿的任何回忆。她确定了，她对半岛并不熟悉。 但她却对这般安静没有任何吃惊，似乎在内心深处早已经了解了般。 按着回忆起来的方向，程嘉懿穿过寂静的城市，继续孤独地往北走去。 在另外一条路上，在杜一一的坚持下，王勇和带着人在往和程嘉懿一样的目的地方向行进着，他们二者之间的距离，并不太远。 孤独行走，程嘉懿少有遇到变异人。也曾经遇到一个强大的变异人，在她摆出要战斗的姿态之后，那个变异人却退缩了。 程嘉懿便知道她很强大了。 但却不知道那个变异人是如何判断出来的。 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独自一个人往并不确定的目的地赶路，性子意外地沉稳下来。 程嘉懿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她不仅仅思考着所见到的一切，还在思考梦境里记起来的一些凌乱的事情，甚至在思考人生。 她依稀觉得，她的人生本来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她应该是很快乐很快乐的。 可她又觉得，她现在也未尝不快乐。忘记经历过的残酷，也是一种快乐。 她也会猜想自己的身份。如此身手，对独处并没有本能的恐惧，对失去的记忆也并没有强烈的不安，她以前也应该是个很强大或者很有身份的人。 不止是身体上的强大，心理上也强大。 这样的认知，让程嘉懿在意外遭遇到一小群幸存者的时候，没有太过惊讶。 这小群幸存者正在狩猎，当然，他们正同时在被狩猎，在见到与狼群搏斗的这些人，程嘉懿几乎没有迟疑，立刻就加入了进去。 记忆里也出现了相似的情景，惨烈的厮杀，对头狼的围攻，还有偷袭的人群。 恍惚就在记忆里，程嘉懿的认知再一次被分成了两部分，一个她在过去与狼群遭遇，还有很多人和她在一起。 潜意识里程嘉懿知道那些人中有对她很重要的人，重要到一想到有那样的人，心就会痛楚起来。 而另一个她正冷静地参与到对狼群的厮杀中，冷静地重创狼群。 有程嘉懿的出手，狼群丢下了几具尸体，逃窜离开。 这群人里有华国的，也有半岛的，领头的是个叫做王安的年轻人，半岛的人中也都能说上几句华文。 他们先对程嘉懿表示了感谢，跟着就邀请程嘉懿加入进来。程嘉懿犹豫了下，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大家便默认了程嘉懿的加入，也对这么看起来年纪不大，身手意外好，又不多言多语的女孩子很快产生了好感。 在收拾猎物的时候，程嘉懿有显得不那么熟练，明确拒绝了野狼的鲜血，又让大家恨新奇。 谁都有不堪的过去，这些人在聚集到一起之后，几乎没有人会提到自己的过去，也没有人去打听别人的隐秘。 可在与程嘉懿接触的过程中，却都不由生出了好奇心。 程嘉懿也观察着这群人。 他们只有十二人，其中三个女人，年纪都比程嘉懿大上几岁。身手在程嘉懿看来只是一般，显然都是普通人经过了长期残酷的厮杀，才锻炼了出来。 和她之前一起的人差远了。 这句话突兀地出现在程嘉懿的脑海里，以至于让她正在切割野狼的动作停顿了下。 程嘉懿跟着这群人回到了他们的住处，一个隐没在山林内的很小的村子里，一个最大的院落作为食堂，此刻大家都在这里处理着野狼的尸体。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此刻，才有人问道。 程嘉懿怔了下，这几天来，头一次有人问她的名字，而她也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名字。 第556章 新朋友 王安第一眼看到程嘉懿，就有点喜欢。 这次伏击狼群，他们筹划了很久。不但是要为自己增加肉食，还是想要给狼群一个厉害，让它们退避三舍，不再骚扰他们。 他们的实力与狼群实际上不相上下。但程嘉懿的加入，强劲的身手，旋风般的动作，惊鸿一瞥下，王安先是震惊，待见到安静下来的程嘉懿的时候，就转为了喜欢。 喜欢一个人不需要什么理由的。 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一个表情，就能打动人心。 而安静下来的程嘉懿，眼神纯洁中带着些微朦胧，对他们警惕中带着些礼貌的疏离，让王安的心里不由生出保护欲。 这样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在这样的末日中，竟然被迫锻炼出这样的身手，以至于王安忘记了，他也不比程嘉懿大上几岁，程嘉懿的身手甚至强于他。 大家都忙着处理狼肉，大多数男人都偷偷看着程嘉懿，只有几个女人明目张胆地接近程嘉懿，找着话题。 听到金喜问起程嘉懿的名字，王安竖起了耳朵，也趁着这机会光明正大地看着程嘉懿。 可谁也没有想到，程嘉懿怔了下，表情变得迷惑起来。 院子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都互相看看，接着都看向王安。 王安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程嘉懿道：“我叫王安，是咱们这些人的领队。我们几个……”王安指着几人继续道，“是从国内过来的，他们三人是当地人。” 程嘉懿微微侧头，随着王安的介绍环视了周围人。 这些人的眼神都很纯粹，看着她没有贪欲，反而因为她的默不作声有些安静，似乎担心吓到了她。尤其是这个自称领队的王安，眼神很是熟悉，仿佛曾经也有人这样看过她。 “你也是国内过来的吧。”王安继续道。 程嘉懿微微点头道：“是的，我叫……”她迟疑了下，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名字，她脱口而出：“我叫一一。” 王安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依依？” 这名字耳熟得让她安心，她脸上不觉露出微笑，刹那布满了彩霞般，整个院子也因为她的笑容也瞬间欢乐了起来。 “好名字。” “我叫金喜。” “我叫朴安顺。” “我叫赵全明。” 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介绍自己，程嘉懿对每个人叫着。 “我叫……” “他叫七哥。”一人笑着对程嘉懿道，可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程嘉懿再怔了下，从善如流道：“七哥！” 众人忽然哄堂大笑起来，那人脸一下子红起来，明明五大三粗的汉子却扭捏了起来，“别……别听他们瞎说，我叫刘宏杰。” “咦，七哥怎么谦虚起来了？” “咱们七哥，可是……” “咳咳！”王安咳嗽了声，打断了众人的调笑，“好了好了，别把咱们依依妹子吓着了，赶紧收拾。” 众人笑着应了。 程嘉懿已经注意到了，这些人里，数金喜和朴安顺手脚麻利，处理食材得心应手。 心里再生出熟悉的感觉，似乎她经历过这种情况。 “依依，你洗了手歇一会。”王安招呼着程嘉懿，“这些东西咱们都处理惯了的。” 王安才说，金喜已经麻利地端过来一盆水，还有香皂，一起放在程嘉懿面前。 程嘉懿洗了手，金喜又将水端走。 “依依，你一直一个人？”王安陪着程嘉懿坐在院子内的台阶上。 程嘉懿的眼神又有些朦胧。 “我忘记了。”程嘉懿缓缓摇摇头。 “忘记了？”王安诧异了下。 程嘉懿点点头，“很多事情我都忘记了。” 王安的心里再次生出怜惜，涌出想要将程嘉懿拥抱在怀里安慰的念头。但他克制住了。 “忘记了也没有关系，以后你就和我们在一起，我们都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亲人。” 程嘉懿看向院子里的众人，大家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闻言都对她报以笑容。 刘宏杰大声道：“依依别怕，以后我们就都是你的哥哥姐姐。” 朴安顺洗了一小盆水果，送到程嘉懿身前：“妹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程嘉懿双手接过盆，对大家点头笑着。这一幕依稀熟悉，却又很是陌生。想起来就有心痛的感觉。 内心里隐隐觉得，曾经有人也这样关心着她，把她当做亲人。 火升起来了，野狼身上最嫩的部分被切成薄片串在钎子上，撒上了佐料，众人围坐在一起烤肉，金喜和朴安顺快手炒了几盘青菜，还照顾着灶上的一锅汤。 程嘉懿注意到，虽然众人似乎很习惯二人的忙活，但仍然留出一部分最嫩的狼肉给她们。 这一小队的凝聚力很强，大家都在互相照顾。这似乎又与她之前所在的不一样。 大家在一起很是欢乐，完全没有末日生死存亡的阴影，好像朋友一起郊游野餐般。 刘宏杰被大家七哥七哥地喊着，他也很是欢快地应着。以至于程嘉懿几次想要询问这“七哥”称呼的由来。 因为有七哥，就得有六哥、五哥以此类推的，但显然这个七哥是个单独的称呼。也不是刘宏杰在自家的排行。 不过还不熟悉，程嘉懿是不会多嘴问的，她只是听着大家愉快的交谈，也听着王安对大家的介绍。 末日前王安才大一，混乱发生之后，王安与室友一起返回家里。当时火车飞机全停止售票了，他们找到了一辆没有熄火的吉普，路上只要遇到无主的车，就撬开油箱。 就这么好容易回到了家里，家里却已经人去楼空，更可怕的是在他室友乡下的家里，发现了自相残杀的父母遗骸。接着他们就受到了来自室友乡邻的攻击。 到现在王安也说不清那些乡邻是不是纯粹的变异人。 在反击中，他们第一次杀了人。也再不敢回到城市，不敢以杀人犯的身份生活在城市。 于是一路向北，沿途被追杀过，也救过被追杀的人。 所有人都有着大同小异的经历，他们的亲人有的失踪了，有的变异了，有的被变异人吃掉了。 所幸他们聚到了一起，每个人都将大家当做亲人对待。 不幸的是就在三天前，他们遭遇狼群，王安的室友和另外一人不幸遇难。所以，他们才伏击狼群，不仅是为了给室友报仇，也是为了所有还活着的人。 第557章 不劝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每个人的过去都撕心裂肺，都可以写成一部小说，然而他们说起来脸上都没有痛苦，只有平和和安静。 所有人都接受了他们的过去，也理解程嘉懿对过去的遗忘。如果可能，他们也想忘记过去，永远忘记。 有人拿出了一瓶酒，每人都倒了小小的一杯，倒到程嘉懿这里的时候，刘宏杰道：“依依，过去的永远都过去了，我们怎么也不会回到从前。喝一口酒吧，与过去正式挥手告别。” 程嘉懿知道她是不会永远忘记过去的，有一天她一定会回想起来一切，但她仍然欠身接过这杯酒，接过了所有人对她的关心。 这一天，是失去记忆之后程嘉懿最安心也是最不安心的一天。 安心的是遇到了这些人，她不再是独自一人了。不安心的是她知道，一定有些人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牵挂着她。 与曾经经过的夜晚一样，在众人安睡下来后，程嘉懿一个人走出了院子。站在月色下，心内油然而生强烈的思念。 她不知道她思念的是谁，但她知道一定有个人也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思念着她。 “睡不着？”王安站在院子门口看了好一会了。此刻慢慢走过来。 “我要走了。”程嘉懿转头，看着王安道。 “走？走哪里？”王安有些发懵。程嘉懿不是失去记忆了？ 程嘉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安，她自己都不确定目的地在哪里。 好一会才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我到了那里，就知道了。” 王安迟疑着，他有种想要劝说程嘉懿留下来的冲动，又知道他没有任何权利阻拦程嘉懿。 每个人都有权利做他想要做的事情，只要他认为值得，认为是应该的。 “按说我该劝你留下。”王安斟酌地道。 这话说出来，便是王安不会劝说什么了，程嘉懿很是感激地对王安笑笑。 王安这样的态度，让程嘉懿觉得很是亲切。仿佛在很早很早以前，她每做出什么决定，都会有人反对，并且是以对她负责的态度来干涉。 程嘉懿摇摇头，露出真诚的笑容：“谢谢你。” 王安也摇摇头，指着外面的两块石头道：“坐会儿？” 两人走过去，面对面坐下。 “我们到这里有半个月了……”王安有些一言难尽，可停顿了下，还是接着道。 “我们到半岛，一半是以为这里更安全，一半是因为对这里的变异人，我们更能下得了手。”王安露出些苦笑道：“这个，你懂的。” 不觉，他将程嘉懿视作了和他一样的同龄人。 程嘉懿轻轻点点头。 王安叹口气：“所有人都变异了，脑袋里都长了个晶体，晶体不但能让人强壮，还可以成为能源——这些常识，你还能记得不？” 程嘉懿摇摇头，又点点头。她只有晶体可以使人强壮的记忆，但王安提到了能源，又依稀有些印象。 “在石油时代，能源就能引发战争。长了晶体的我们，不但是变异人，还是能源的产生者，我们获得晶体吸收了，身体可以强壮，可以在与变异人变异野兽的搏斗中，有更多生存的机会。 国家也需要晶体，可能不但是为了培养更多更强壮的人，还因为晶体是新型能源。所以，外边现在比山里还可怕。 战场大约已经推移到半岛深处了，整个半岛完全沦陷之后，就会进行第二次拉网似的清扫。我们留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可以以最快速度退回到长白山脉深处。” 程嘉懿觉得她听到过类似的事情，她想了想道：“不会只有半岛才是唯一的战场吧？” 王安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赞赏，道：“我们只看到这里有战场，外边没有亲眼看到，不好说。但变异既然是全球发生的，之前我们也在网络上看到各种消息，也翻墙出去看到过外媒的说法。 所以，我们猜想，除了半岛，东海的岛屿，我们周边，非洲大陆，南美、澳洲大陆，都会成为战场。” 接着解释道：“东海岛屿，人口密度大，最关键的是与我们国家有世仇。就算我们不将东海岛屿发展成战场，东海岛屿一旦缓过来，也会入侵我们。 更何况M国在东海岛屿上还有军事基地，对我们沿海会有很大威胁。” 王安一边说着，一边折了根树枝，在地下画了世界地图的大致轮廓，重点在东海的岛屿上。接着又勾勒出华国地图，周边几个国家。 “这里你还记得吗？创造奇迹的国度，人口数量直逼我们国家，但地理面积却只有我们国家的三分之一，也一定是我们国家的目标战场。 还有这些小国，估计也将我们国家的边境视为战场。半岛都如此了，这些地方估计也已经成为战场了。” 程嘉懿慢慢点头。 “这是亚洲这一片，欧洲、美洲也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就发动了战争。在变异刚开始的时候，我在外网上就看到非洲某些地区恐怖分子又兴起了，很多地区一夜之间全族灭亡。” 恐怖组织这四个字，依稀又勾起了程嘉懿脑海中的一些记忆。 “说是恐怖分子做的，可到底是谁做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咱们地球可以争霸的就那么几个国家，和平时期都能争霸，更何况现在这种时候。” 王安只以为程嘉懿是被这些事情震惊了，叹口气接着道：“人吃人的事情都能做到，没道理会放过动物。澳洲大陆人口不多，但袋鼠多啊，据说兔子也成灾了。 袋鼠、兔子不但可以提供晶体，还提供变异肉。生命面前一切平等，变异面前一切也都是平等的。屠杀一旦成为了习惯，就不会介意对象是动物还是人类。 有时候我也想，为什么人类不将猎杀的目标全对准动物？或者干脆就豢养些繁殖能力高的动物？为什么非要屠杀人。” 说到这，王安自嘲地道：“可说是这么说，要是轮到我有话语权，说不定收割袋鼠和兔子的同时，也不会介意顺便一起收割当地人的。” 第558章 知己（枫舞秋吟10000币加更） 程嘉懿看着王安画的地图道：“因为这是瓜分世界，重建世界秩序的好时候。” 王安诧异了下，“想不到，你都失忆了，还能做出这么恰当的判断。” 程嘉懿笑起来：“失忆了，本能也在，有些东西还在脑子里，就是平时想不起来。一旦听到些，就会从脑子里漏出来一点。” “可见依依你以前也是个学霸。”王安赞道，“很少有女孩子喜欢分析世界局势，还会很有道理。” 王安忽然生出知己的感觉。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人在在山村里，心里一直还念着国内局势。他不想这一辈子就躲在山里做个与世隔绝的野人。 大概就因为他想得多，不知不觉，他就成为了所有人的领队。但正因为这点，他的内心是孤独的。 王安和这个小队所有人都有了亲人般的感情，他用他的全部关心这所有人，可心里的诸多想法，却从来无从诉说。 以前还有他的室友，渐渐的，他们就变成了为了活着而活着，到现在，王安忽然有了谈兴，有了倾吐的欲望。 “依依，那你觉得我们国家周边，世界局势最后会有怎么发展的可能？”王安兴致勃勃问道。 程嘉懿思索了下，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变异发生多久了？半岛是什么时候被入侵的？” “到现在为止，变异有两个月，半岛被入侵，应该是在半个月之前，或者早一些，但不会早过一个月。”王安肯定道。 “那就很好理解了。变异发生之后，人首先是自相残杀，不论是鲜血还是晶体，都可以提升晶体的品质。所以，变异初期，实在是没有必要马上入侵的。 或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各个国家当时也在研究晶体，军队也要适应晶体的存在。毕竟战争的目的是夺取晶体，不是为了毁灭肉身。核武器什么的，就不适用了。” 王安兴奋地一拍手道：“对。我也这样以为。” 程嘉懿接着道：“世界这么大，不是一个国家就能控制住的，弱小国家被瓜分，暂时是必然的。在这个同时大国也需要提升自己的实力，要么三国鼎立，达成某种共识，要么一枝独秀。” “那么，你以为会三国鼎立呢，还是一枝独秀？”王安盯着程嘉懿的眼睛问道。 “这不好说。”程嘉懿摇摇头，“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地球上的所有生物为什么会突发变异，长出了晶体？” 程嘉懿不确定王安他们知不知道植物也在变异，也有晶体出现，所以只用了生物这个很是概括的词汇。 王安果然没有注意到生物这个词。他点头道：“当初网上出现了些分析，认为是上帝之手打开了潘多拉盒子，将病毒播撒出来。 为此，西方的一些极端人士还大肆抨击当国政府，甚至引发人们进行某种邪教仪式。但是后来又有另外的言论，说是地球温度过高，引发了南极冰层融化，释放出来远古病毒。 这说法在咱们国家比较流行。你知道山海经吧，据说上古时期的世界是修仙世界，咱们脑袋里有晶体，又能升级，和修仙世界说法还真差不多。” 说到这话，程嘉懿和王安一起笑起来。他们作为完全的唯物主义者，哪怕知道晶体能升级，也对这种回到过去修仙世界的说法觉得好笑。 “真有修仙世界，也必然是修炼出成果的。这种以杀戮来提升自己实力的行为，怎么能和修仙相提并论。”程嘉懿摇头道。 王安一拍大腿道：“太对了！我也是这么想的。虽说人类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但本质上，一旦物资获得极大丰富，没有谁还会愿意用生命换取物资。 而修仙，修在前，说的就是修炼。修炼，不仅要修身体，必然也要修心。可杀戮的最终目的是消灭生命，同类的，非同类的，完全违背了修炼的本意。所以，我不觉得我们现在修仙。 我们现在这种过程，让生命更像是载体。我们肉身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成全晶体，杀戮也是为了成全晶体的升级。” 程嘉懿点头。 王安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心里有个想法，就是……觉得很匪夷所思。” 程嘉懿鼓励道：“什么想法？” 王安笑着摇着头：“你知道UFO，外星人的言论吧，比起什么上帝之手，远古修仙，我倒是觉得外星生命这个说法更可信些。 首先，科学家已经证实了，太阳系最外层有某种物质存在，将整个太阳系包围起来，使太阳系内任何东西都无法离开。 其次是地球生命起源，地球生命的几次灭绝，包括这次对地球生命灭绝似的毁灭行为。很有理由说，我们地球是外星生命的监狱，地球生命也是外星文明豢养的。” 程嘉懿的脑海内刹那闪爆了般，清晰地出现了一个类似的对话场景。在某一个房间，她和另外一个人，只是，房间内的布局都是模糊的，和她对话那人也完全模糊。 甚至无从分辨性别。 程嘉懿怔住了。那是她内心里最思念的人吗？ 王安瞧着程嘉懿怔住的神情，以为他说得太过匪夷所思不贴切，有些难为情地道：“我虽然也是985的，不过兴趣很广泛，平时也喜欢看些猎奇性质的新闻。” 程嘉懿一瞬间就将心思收回来，略歉意地道：“刚刚你说的，我依稀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所以有了点走神。” 王安释然了，这番话憋在心里很久了，他就知道程嘉懿不会笑话她。 “那，你还要走吗？”王安隐藏住自己的期盼，小心问道。 程嘉懿点点头：“我感觉有人在等着我。而且，我也想要找回我丢失掉的记忆。” 王安略带迟疑地道：“你知道你是怎么丢失掉记忆的不？” 程嘉懿不想隐瞒，但也不想细说，只是点点头。 两人都沉默下来。 谈话还没有结束，也正在兴致上，忽然就因为程嘉懿还是要离开打断了。 王安私心里还是盼着程嘉懿留下来，然而，他怎么也不会说出来的。 第559章 陪你走 这两个月以来，所有人都在死亡的威胁之下，艰难地活着。有的人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活着只为了活着，有的人却反之，王安就是其中之一。 见过的越多，就越对现实疑惑，思虑就越深。 几乎每个夜晚王安都辗转反侧，那种想要探究真相的想法，每到夜深人静，就会偷偷地冒出来，噬咬他的内心。 到如今，王安已经逐渐放弃了探求真相的想法，因为他不确定他还能活多久。 那种只要一天活着，就要去追求真相的想法，早就被不断出现在身边的死亡消磨下去了。 可忽然，程嘉懿出现了，他忽然有了倾吐的欲望，而程嘉懿竟然听下去了，还很认真地和他讨论了。这一瞬间，他的心灵深处被引发出共鸣。 他甚至有种遇到了知音的想法。 然而，程嘉懿还是要走的。王安沉默着，感觉着心里的苦涩。 “我觉得还是三国鼎立的可能性大些。”就在王安在心里咀嚼着苦涩的时候，程嘉懿开口了，“尤其是短期内，我感觉哪个国家也不具备吞并世界的实力。” 程嘉懿还在低头看着地上王安勾画的世界地图，也拿了一根树枝，勾画了下，“我们国家人口多，但变异之后的损失也必然不少，国家第一时间首先想到的应该是强壮自己……” 程嘉懿忽然又停顿了，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却记不得是什么。 这种事情从她失去记忆之后就经常出现，想不起来，她也就不想了。 王安点头道：“是这样，变异初期我就看到过一些这般言论，说国家封锁了一些地区，让里边的变异人自相残杀，提升晶体品质。” 王安的话就好像是一道炸雷，一下子将存在程嘉懿脑海深处的记忆炸开了一部分，她恍惚看到遍地死尸，惊慌失措的人群，还有人在大声地质问…… 只是所有的一切都朦胧着，仿佛被一层薄纱遮住。 程嘉懿晃了下脑袋，赶走这些不愉快的记忆，接着道：“所以，对周边的入侵也在变异发生一个多月之后，固然有先提升自身实力的原因，也有先让周边实力内部消耗下。” 说着又在地图上圈了两个部分，“吞下去了，也得消化。不然还是为人作嫁。科技时代也要以人为本，人都没有了，统治个空荡荡的星球也没有意思吧。” 王安道：“不错，我也觉得，只要我们挺过军队返回时候的二次清理，以后就会安全了。没有什么地方比长白山脉更适合隐藏了。” 程嘉懿点头道：“是的。” 赞同是赞同，语气里半分留下来的想法也没有，王安心里的失落更强烈了。 这个小山村不大，他们夜间这般对话，所有人只要想听，都能听到。 他们到现在，也不算摆脱死亡的威胁，然而，有了这般经历的人，只要还没有死掉，血性已经在搏杀中被激发了。 他们没有想到更深远的关于活着还是死亡的问题，只是因为曾经没有过接触，现今也没有人提示。但并不等于他们就会安于现状，就不会思考。 只要有人提示，他们也会想，只要有人发起，他们也会跟随。 而未来，早已经成为久远的，远到想都不肯想的了。 夜晚，王安再一次辗转反侧。 留在这里，进可以观测半岛局势，退可以到长白山脉保得平安，是王安以为的最好选择。可活着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以后终其一生，就是这么成为山里的野人？日日担惊受怕不敢回到人群中？ 他们还会回到人群中吗？他们见证到了国家最阴暗的一面，且并未参与进去。 而他们，其实也都是有罪的。 程嘉懿睡得很浅，合上眼，梦就如期而遇。梦里，她留下了眼泪，清醒了，却依然将梦境忘记。 炊烟早早升起，程嘉懿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了，准备和大家告别。 “依依，不要走好吧？”推开房门，金喜正站在小院的门口，不安地开口道。 “依依，外边很危险的，所有人都在人杀人。”七哥站在后面说道。 “留下来吧。”后边还有人。 “过去的也没有什么好的，不记得就不记得好了。” “就是好的，记起来了，以后永远也不会那么好了，白白伤心。” 程嘉懿心里暖了些，他们神情里的关切是真心的。 “先吃早饭。”王安的声音最后出现。 程嘉懿本来想要拒绝了，嘴唇动了下，待看到王安期待的神情，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早餐有烤肉，还有粥、咸菜，很是丰盛。 程嘉懿面前堆了一堆，生怕她不肯吃饱似的。 “昨晚我想了想，依依有依依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像我们。”王安端着粥喝了一口，大家都看着他。 “外边到处都在杀人的。城市里哪里还有吃的。军队扫荡过后，和蝗虫经过差不多。”七哥嚷嚷着道。 王安看着七哥道：“所以，我打算陪着依依。” 众人一惊，程嘉懿也诧异地看着王安。 王安笑着对程嘉懿道：“依依，就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就这个决定就很让我佩服。说起来我和你也算是一见如故了，真要让你一个人这么离开，我都觉得自己不是人了。” 程嘉懿想要拒绝，但听到王安这话，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 王安也不容程嘉懿拒绝，接着对大家道：“外面现在什么样子我们都清楚，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了。这样，依依再留一天好不好，帮着我们把狼群彻底解决了。” 狼是最记仇的动物之一，昨晚那场伏击，才留下三具尸体，狼群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程嘉懿点点头。 程嘉懿能多留一天，就给了大家多挽留她一天的时间。谁也舍不得程嘉懿离开，除了因为她的年龄，最主要的还是战斗力。 更不用说王安也说要走了。 此刻，大家心里竟然都盼着白日里不会遇到狼群，这样，就会有借口多挽留程嘉懿几日。也许和大家相处久了，就舍不得离开了。 第560章 引诱 狼群多数是在夜间捕猎的，但若是饥饿了，白日里也会寻找猎物，甚至会下山对人发动攻击。 所以夜晚，王安一行人都是生活在村子里的，依靠房屋门窗保护自己的安全。 但白日里他们还要寻找食物。停水停电，天气炎热，让他们无法将肉食保留太长时间。 其实昨天的三条狼，他们到现在也才吃了一半不到，其余的肉都在大锅里煮上了，早中晚三次加火煮开，还能多保存几天。 今天白天最多在周围转转，找找有没有野果蔬菜什么的。 询问了狼群的活动范围，程嘉懿心里就有数了。 昨天一场交战，王安这群人的战斗力在程嘉懿看来是不够的，想要留下一两只野狼还可以，全歼，那得看野狼跟不跟他们拼命。 冥冥之中，程嘉懿觉得她还是了解狼这种野生动物的，阴险、狡诈，会看清眼前形势，不会做无谓的牺牲。 比如昨天她加入之前，他们表面上看着势均力敌，但实际上只要再多点时间，王安他们肯定是要落了下风的。狼群在纠缠，为的是自身连伤都没有。 但她加入之后，狼群瞬间就转移了作战风格，在发现她的实力远超过它们之后，毫不犹豫地就丢掉几具尸体逃走。 程嘉懿喜欢和聪明的动物打交道。因为她有可以引诱它们的东西。 电锯就扔到房间里了，背包里的衣服也拿出来，只留下那朵花苞委委屈屈地在背包内。 半天一夜，花苞显得有些委顿，程嘉懿想了想，将花苞装进书包里，背在身上。 因为花苞的存在，这一路上蚊虫鸟雀全都离得远远的，众人不明所以，只觉得这般不正常的状况出现，应该预示着要有危险的事情发生，一个个警惕得了不得。 七哥更是夸张地守在程嘉懿身边，简直要以他是程嘉懿的保护神存在。 程嘉懿的脸上不觉露出笑意。 “前边那片山脉就是那群狼的势力范围了。”七哥给程嘉懿介绍着，“就是不知道狼它们有没有固定居住的地方，昨天咱们是先活捉到一只野鸡，在山里放了血，才吸引它们过来的。” 王安回头道：“今天奇怪了，这么久也没看到野鸡什么的。” “要不我放自己点血，那帮狼崽子们还不得以为我们被什么追杀了？就它们那报复的性子，肯定忙不迭地赶过来。”七哥大声道。 “对，我们都放几滴血，保准能把狼群引过来。”金喜也道。 “要是再引来其它什么野兽呢？狼群可不是食物链上最顶端的存在，狼群之上还有虎，现在生态环境这么好，说不定还有豹子什么的。”王安说着看了程嘉懿眼。 七哥道：“豹子和老虎都不是群居动物，话说这么久我还没有见过老虎呢。” “七哥，是不是想要吃虎鞭了？”有人调笑道。 王安咳嗽了声。 程嘉懿依稀觉得她和虎打过交道，下意识道：“虎肉不怎么好吃的。” “依依，你吃过老虎肉？”七哥交道。 程嘉懿点着头：“应该是吃过。” “是你亲手打死的吗？”金喜羡慕地问道。 “说啥呢？老虎啊那是。”七哥反驳道。 程嘉懿笑笑，她觉得应该是她打死的，可又不确定。但至少她参与了。 “就在这里吧。七哥，我记得上次你砍的那只狼跑了，那只狼对你的气味应该很敏感，你就放几滴血。金喜上树，大家都小心。依依，你……”王安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道：“不用管我。”她离开之前拆了一根锹把，此刻在手里掂了掂，随手将书包远远地抛在树下。 七哥抓着刀在胳膊上一拉，一股鲜血顺着刀口冒出来，程嘉懿注意到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不多时，山林远处传来树叶哗啦的声音。 大家全都警惕起来，七哥一甩胳膊，一串血珠被甩到草叶上，他伸出舌头在伤口处舔了下，眼看着伤口开始止血。 王安瞄了程嘉懿一眼，见她靠着棵大树站着，手里握着锹把，一张一合。他有些奇怪地想，铁锹整个拍下去，杀伤力不是比锹把要大的吗。 对面山坡上树叶草木忽然晃动了好几处，金喜在树上叫道：“来了。” 可话音才落，晃动的几处树叶全都安静下来，跟着好一会没有动静。 “操！”七哥咒骂了句，“我的血怎么不管用？” 程嘉懿凝目看过去，心动了下，手指捻了下，一股血气忽然从她所站立的位置倾泻出去，众人被血气激了下，忽的向她这个方向望过来。 只这么一刹那，对面山坡上的树叶忽然疯狂地到动了起来，狼群动了。 众人全做出应战的准备，树上的金喜忽然惊叫道：“南边，南边山坡上有东西！” 金喜在叫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程嘉懿就已经看过去，南边上坡上似乎有个体型庞大的东西正在冲过来，肆无忌惮，将树枝草木践踏得上下翻飞。 跟着金喜就叫出了第二声：“野猪！” 大家都是一怔，王安迟疑了下。片刻的迟疑，再想要说离开就不容易了，下山的野狼和野猪速度极快，就好像是滚落下山的巨石。 尤其是野猪，真好像是滚落下来的，沿途不知道有多少树叶被压趴下，还有几块石头也和它一起滚落下来。 “干了！”王安大喝一声，众人全都举起了刀棍。 程嘉懿瞄了一眼，只听到王安大声地安排着谁跟在他的身后，谁注意安全，她紧了下手里的锹把，也直起身子。 程嘉懿几乎马上就判断出来，狼群和野猪的速度不分伯仲，而众人显然更惧怕野猪。 野猪体型庞大，冲击力也巨大，但程嘉懿更相信自己的力量。她猛然跳了起来，往野猪的方向冲过去。 身后传来惊叫，也传来喊声，程嘉懿头都没有回，她知道自己的速度，在野猪奔上来的之前，她完全可以截住它。 草木分看，露出野猪庞大黑乎乎的身躯，探出嘴外的两根獠牙，泛着血红的眼睛。 一上一下，全都去势不减，就如两颗炮弹就要撞到一起。 第561章 扑救 王安和七哥全都往程嘉懿那边看过去，眼看着程嘉懿就要和野猪撞在一起，不由惊叫起来。 可惊叫的声音才发出，就见到程嘉懿忽然跳了起来。这一跳程嘉懿显然是估算到了双方速度，拿捏得极准，一纵身时，野猪正低头撞到了她原本站立的地方。 程嘉懿高高跳起来，手里的锹把猛然往下一扎，随着惊呼的声音，程嘉懿纵跳起来的身体，重重地压在锹把上，贯穿了野猪的头颅。 野猪连嚎叫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惯性之下还往上冲了几步，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程嘉懿脚尖在野猪后背一点，人随着再次跃起，丢弃掉锹把，向狼群方向冲了过去。 仿佛就在不久之前，她就是这么应战的，在血气中，在叫喊声中，在热血沸腾中。 她赤手空拳迎着狼群而去，却全无惧意，迎面与狼群撞在一起。 最前边的一条粗壮的野狼跳了起来，就如程嘉懿之前纵身跳起来一样。坚实有力的前爪扬起，尖锐的牙齿龇出来。 程嘉懿仰头看去，倏地脚下一滑，在身后的惊呼声中，她几乎是仰面倒在山坡上，却恰好避开了那条狼的两条前肢。 不等野狼落下，她已经抓住了野狼的两条后腿抡了起来。 她听到野狼的嚎叫，听到野狼的骨骼在抖动中发出的咯吱的声音，野狼忽的脱手而出，撞到旁边的大树上，砰的一声，头骨碎裂。 程嘉懿马上就揪住了另一只野狼的尾巴，拎起来就是一抖。狼嚎声中，脊椎骨错位的声音与振动传到手掌。 顷刻间，程嘉懿在众人还没有应战的时候，就一棍子杀掉了还没冲上来的野猪，跟着就重创了两只野狼。 与前一日相比，程嘉懿才显出了她真实的战斗力，出手的准稳与狠辣。 士气陡然得到提高，而狼群的士气却在一照面之下就被瓦解。 程嘉懿再跳起来，追逐试图逃脱的野狼，她早在王安开口的时候，心里就答应王安了，一个不留。 战斗比预想结束的要快，然而，就在这时，远方忽然传来一声悠扬的鸣啼。 这一声鸣啼，就如空谷幽兰般悠扬，悦耳，可落在程嘉懿的耳里，心脏就好像被重重击打了下。 抬头望去，远处天空一个黑点正在迅速接近，程嘉懿突然后退了一步。 一连串的记忆凌乱地冲进脑海中，巨大的彩鸟、惊呼的人群，忽的，一张面孔出现在纷乱的记忆里，在众人惊呼叫喊惶然后退的时候，那张面孔带着焦急，大喊地冲了过来。 程嘉懿头一阵眩晕，耳边所有的声音忽然远去，只剩下记忆中的那一声叫喊：小心！ 这声音冲击着她的脑海，她的内心，程嘉懿一下子从眩晕中清醒。 天边，彩鸟已经露出它庞大的身躯，无可抵挡的威严，让人膜拜的气势。 那一双展开的足以遮天蔽日的双翅缓缓拍击了下，天空好像卷起了狂风，它只是微微调整了一点，众人却全都看到它正俯冲过来。 那么美丽到炫目的羽翼，在那般巨大到无法想象的身体上，正向他们而来。 众人全都惊呆了，全都仰头看着头顶那只巨大的彩鸟，全没有注意到程嘉懿面色惨白。 程嘉懿忽的跳起来，向山下跑去。她不知道她要跑到哪里，但是她知道，在巨鸟面前，她就是蝼蚁。记忆的碎片不断出现在脑海里，她知道这一次不会再有幸运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离得远远地。 头顶，大树倾倒，摧枯拉朽，鼻端已经嗅到了浓重的味道。程嘉懿还在奔跑着，脑海中最后只留下那个不舍得离去的焦急的面庞。 她抬头，看到从天而降的脚趾，她忽的踏上身边倒塌的大树上，想要故技重施，扑到脚趾中间。 可就在双脚落地的刹那，一道劲风从身后扑来，她忽然被扑倒，耳边只听到一声惨叫，一股热血从头上淋了下来。 抬头看去，那只巨大的脚趾已经带着七哥飞了起来，瞬间，七哥就只在她的眼前成为了一个黑点。 “七哥！” “依依！” 程嘉懿扑倒在树干上，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两行泪水流了出来。 “依依，你没有事吧。”王安冲过来扶起程嘉懿。 “七哥……”耳边传来哽咽的声音。 “上去，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挖出晶体。”王安大声安排着，接着低声再次问道，“依依，你怎么样，能走吗？” 程嘉懿头上脸上身上全是鲜血，匆忙中根本分不清是她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程嘉懿推开了王安，扯了把树叶擦擦脸。再抬头，那只巨鸟已经成为了黑点。 巨鸟本来就是过客，他们不过是恰巧成了它飞行中的一块点心。 “那边有水。”王安再伸手拉着程嘉懿。 巨大的痛撞击着程嘉懿的心，巨鸟的目标本来是她，是她的血吸引了巨鸟，七哥本来是不用死的。 程嘉懿轻轻推开王安的手，她一个人爬上山坡。山坡上，野猪和野狼的尸首横七竖八在地上。 程嘉懿走过去，先捡起自己的背包拉开，拿出花苞，然后捡起一把不知道谁丢下的尖刀，再走到野猪前，刨开野猪的肚子。 血与内脏哗地流淌出来，程嘉懿将花苞扔在地上，花苞已经迫不及待地张开花瓣。程嘉懿双手捧着内脏扔到花苞中。 花苞最内侧的花瓣瞬间合拢，可跟着就张开，浓郁的血气与花香从花苞中释放出来。 鲜血掩盖了程嘉懿的表情，让程嘉懿抓着血淋淋的内脏丢进花苞的动作，无端可怖。 空气中都好像弥漫着可怖的气氛，大家呆呆地看着，面色不由也变了。 程嘉懿掏空了整个野猪的内脏。最后，花苞整个鼓胀了起来，花瓣完全合拢，终于将那种带着血气的甜腻花香包裹进去了。 程嘉懿将花苞就那么随意地丢在野猪尸体旁，这才往王安说的水塘走去。 身后远远传来跟随的脚步声，在她走到水潭旁的时候停住了。 程嘉懿走进水塘，将自己完全沉没在水里。 第562章 过客 王安在程嘉懿走进水里的时候，就转过了身子。 水里好一会没有声音。 王安能体会到程嘉懿的心情，就如他的室友死掉的那个晚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房间内，彻夜无眠。 更何况是七哥救了程嘉懿，替程嘉懿死去。 虽然生死就是一念间，只经过一晚，王安就从悲痛中缓了过来，但他知道，那一晚他有多么难过，程嘉懿现在就会有多伤痛。 她才多大呢，也就十七八岁。这样的年龄原本还在父母身边娇贵着，可现在，谁能知道她内心会怎么样的痛彻心扉。 身后终于传来哗哗的水声，王安的心才落下。 野猪肉只被取了肉质最嫩的肋扇和四条腿，狼倒是都被背了回去。路上谁也没有说话，但是回到山村内的时候，大家脸上的悲伤就已经少了许多。 他们小队里总是有新人加入，也总是有人死去。死亡已经成为常态，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的。 “依依，大家让我问你，野狼的内脏你还要吗？”王安问道。 程嘉懿正要进到房间里换衣服，闻言站下道：“暂时，先留一副吧。” 花苞被她重新塞包里带回来了，不知道眼下还饿没饿。 时间足以冲淡任何悲伤的，事实上，在离开水潭的时候，程嘉懿就平静下来。 悲伤是没有用的，如果她不能杀了巨鸟为七哥报仇，悲伤就全是假的。 程嘉懿推开房门的时候，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他为什么叫七哥。” 身后沉默了下，在程嘉懿以为不会有回答的时候，才传来王安尴尬的声音：“因为他说，他是一夜七次郎。” 程嘉懿怔了下，关上房门的时候，脑海里不由回想起七哥和众人一起时候的嬉笑。 程嘉懿换了衣服，将花苞拿出来，半日时间，花苞就消化完了一副野猪完整的内脏，花瓣越发显得娇嫩。 从包里被拿出来的时候，外层的花瓣还张开又合拢，程嘉懿耳边也听到好像开心的讨好声音， 又是声音。 程嘉懿拎着花苞出去。 野猪肉已经被烤上了，猪腿肉厚些，也腌制上了。一头野狼的皮被完整剥下来，腹部还没有打开。 瞧着程嘉懿拎着花苞出来，大家都明白她要做什么。 程嘉懿拎着花苞过去，金喜麻溜地递过来一把刀，程嘉懿点点头表示感谢道：“那只大鸟以前我遇到过。天池里有一只怪兽，那只大鸟每天都要飞过去和怪兽打一架，什么时候飞走我就没有注意了。” 程嘉懿说着，刨开野狼的肚子。 众人还在消化程嘉懿的话，她又接着道：“我从天池离开之后，路上遇到了这个花苞，还遇到奇怪的会发光的虫子。” 程嘉懿形容了下当时的情形，便专心将野狼的内脏掏出来，喂给花苞。 大家都惊讶地互相看看，半晌王安问道：“那今天那只巨鸟也是经过那里，被……”他的手胡乱地指了下院子里所有的一切，将程嘉懿似乎也涵盖进去，“我们吸引了？” 程嘉懿头都没有抬道：“可能吧。” 她心里清楚，巨鸟应该是被自己的血吸引的。不然为何上一次抓了头狼和自己，这一次又奔着自己了。 大约在巨鸟的思维里，她那一点血的气味很是芳香，或者有强者的味道？不然巨鸟也不会每天都要飞到天池和怪兽打一架的。 奇怪了，巨鸟那么大，食量也一定大，又是吃什么活下来的。 “那我们今天一路都没有遇到虫子鸟什么的，是因为这朵花？”王安又问道。 程嘉懿又有些不确定了。“可能吧。”说完，程嘉懿才恍然王安问了两次，她都是同样模棱两可的回答。 和巨鸟的再次遭遇，让程嘉懿想起和巨鸟有关的所有事情，包括天池内的怪物，也包括她在天池顶上找到的地图，和她的目的地。 更是想起了脑海里被遗忘的第一个面孔。 晚饭比较沉闷，程嘉懿吃饱了就躲回到房间内，瞧着花苞发呆。 外边他们还在处理着食材，不时低声说着什么，伴随着争论和劝说。 七哥已经死了，王安再离开，剩下的人要怎么办呢？世道如此艰难，去与留的决断同样艰难。 半夜，程嘉懿背着背包推开院门，就在踏出院门的时候呆了下。 王安站在院子外，正仰头看着天，身边是一个大大的背包。听到声音回头，露出笑容。 “知道你要走。”王安说着，捡起地上的背包。 程嘉懿半夜偷偷离开，就是不想惊扰了众人，不想王安陪着她，不想王安也想到了，早早就等在外边。 “走吧。”王安没有给程嘉懿拒绝的时间。 “他们……”程嘉懿低声道。 “每个人都有权做出自己的选择。”王安做了个手势，示意程嘉懿一起离开，“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过客。” 身后必然有数双眼睛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然而，程嘉懿也贪恋着有人陪伴同行的诱惑。拒绝的念头出现，却终于没有开口。 “以前总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万卷书怕是没有机会读了，也只有行万里路了。”王安轻松地道。 “离开未必好，我能回忆出来的片段，几乎没有快乐。”程嘉懿道。 “变异之后，谁还会有快乐了？我们本来一辈子都不会动手打猎，也不会杀人，更不会被追杀的。现在可好，每天都在重复着这些。甚至每天晚上入睡前，都不知道第二天晚上还会不会有入睡的机会。” 王安看着程嘉懿，“我不想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了。咱们俩在一起，还有个照应。依依，跟着你，我特有安全感。” 程嘉懿笑起来，点点头，“放心，我罩着你。” 王安也笑起来。程嘉懿是真有实力说这话的。 “你那功夫怎么练出来的？”王安问道，“能学吗？” “这我可记不住了。”程嘉懿道，“反正一有危险，本能的反应就有了。” 王安点头：“身体是有记忆的。我以前有个朋友，就是游戏竞技赛手，和我说过，为了某个技巧，要不停地练习动作，直到肌肉自己产生了记忆。 当时听着我就佩服。我这样的，玩游戏还是可以的，要是玩都变成了任务，想想都可怕。” 第563章 故人 王安很善谈，捡变异之前的一些有意思的事和程嘉懿说，程嘉懿听着就新鲜。 程嘉懿本来也是高中生，与大学生的接触面比起来相对狭窄了些，更何况以前的事情她全都忘记了。 以前的那些事情总要比现今的开心，两人一个说一个听，脸上都露出少有的安逸的笑容。 程嘉懿试图从王安的讲述中找到对过去的回忆，然而，王安的世界对程嘉懿是全然陌生的。她向往那个世界，心底却涌出一阵阵孤独与陌生。 她就好比被整个世界隔离了般，世界再大在丰富多彩，她也只能在远处沉默地观望，永远也无法融入进去。 她更加迫切地想要达到目的地。她有种预感，只要能见到那张关切的面容，一切就都能回想起来的。 天明十分，他们进入到城市的边缘。 吉社，在半岛地理位置上临近北方，气候上却没有半分凉爽。反而在离开山林的范围内，空气中就出现灼热与难闻的味道，更看到城市上空一股股黑烟。 “不全是我们的军队。”王安的声音低沉下来，“火已经燃烧好久了，熄灭就会被点燃。看着这些火焰，我就会想起我们民族抗争外来侵略的历史，奋战。想起浴血奋战的人。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是我们地球被外族侵略呢？我们所有地球人会放下曾经的恩怨，一致对外吗？” “会的。只是，有拯救世界的英雄，就会有想要毁坏世界的叛逆者。”程嘉懿脱口而出。 “为什么用叛逆者，不用败类？”王安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指着远处的黑烟，“谁的家园被这般践踏之后，还会和杀死自己父母家人的仇人握手言和？一致对外？那要怎么博大的胸怀？ 不，不。再博大的胸怀也容不下这种彻骨的仇恨。这种……只要想起来，就会痛彻心扉的仇恨！” 程嘉懿的心里忽然一阵痛楚，就好像感同身受般，以至于她不由将右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上。 “你，想起什么了？”王安担忧地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缓缓摇头，“不，只是说起来，心里无端刺痛。” 只是她说得平静，眼神里却涌出浓浓的悲伤。 “金喜就是从这里逃出来的。”王安忽然说道，“她是被自己的族人逼出来的。在我们遇到她之前，她一个人在山里，在半夜时候回到城市里，靠吃老鼠为生。 她一个人不敢被鼠群发现，也不是每天都有吃的。但有一天她听到了哭声，看到一群老鼠正在撕咬一个婴儿，旁边婴儿的妈妈躺在血泊里，老鼠们顺着她生了孩子的地方钻进了她身体里。 金喜说，那天她疯了似的点燃了火。她知道她一个人杀不死那些老鼠，可她烧也要将它们全都烧死。可是，火引来的人却要杀了她，吃了她。 她说，那天之后她什么也不怕了，她挥着火把将自己点燃了，冲那些人扑过去。她说，老鼠吃人，是畜生的本性。我们人不该做畜生。 朴安顺是亲眼见到了我们军队的屠杀。她说她的家乡有一座亲人冢，里面埋葬着是救过他们祖先的志愿|军英雄。她问我为什么要这样，我们不是唇亡齿寒吗？” 没有人能回答出这个问题。 “以前我玩游戏，玩末日丧尸游戏，也看末日电影，却从来没有想过会亲临末日。什么是末日？本来现在不该是末日的。不过是脑袋里多了一枚晶体，人还是人，没有变成丧尸。 现在我才知道，末日不是因为出现了丧尸，而是因为人忘记了自己身为人，忘记了文明与道德。因为人吃人，所以现在才是末日。” “你难过吗？”程嘉懿忽然问道。 王安看着远处的黑烟道：“我庆幸。我庆幸我的国家强大，不是我的族人被这般对待。” “可也许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在发生同样的、甚至更可怕的事情。”程嘉懿脱口而出。 王安重新凝视程嘉懿，在她满是悲哀的眼眸中，他好像了解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样的痛苦可以让人忘记了过去？让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眼睛里满是悲伤？ 两人谁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却谁也不想进入这个充满悲伤与死亡的城市。不约而同选择了绕行。 只是两人才要走，忽然看到冒着黑烟的城市方向跑过来几个人，速度极快，恰巧正往他们这条小路跑过来。 程嘉懿和王安站得略高，一目了然，那五六人却没有发现他二人。跑到近处，那几人都放慢了脚步。 程嘉懿瞧着那几人，脑海中忽然又有些东西炸了出来，她忽的从隐蔽处跳出来。 那五六人一惊，倏地站住脚，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程姐！” “老大！” “程嘉懿！” 三个不同的称呼同时传来。 “三组长、七组长、丽丽！”熟悉而又陌生的称呼脱口而出，“你们还活着！” “老大，你混得也真够惨的啊，就剩一个跟班了？”丽丽瞄了王安一样道。 程嘉懿看着丽丽，脑海里涌出更多的记忆，“美美姐呢？” “死了。”丽丽的嘴撇了撇，“你们不是以为我们都死了吗？” 都死了。 记忆里，高速公路上堆积在两侧的尸体，占据了整个脑海。 十几分钟后，程嘉懿和王安跟着几个组长来到一个山坳内，这里只有几间房屋，更为隐蔽。 见到几个组长，与他们有关的事情便浮现在脑海里，只是另外一些人的面目还是模模糊糊的。 “当时一打起来，我们就觉得不对劲，我们在前边冲杀，说好的火药弹药什么的却将我们都隔开了，分明是想要逼着我们和那些变异人同归于尽。我们几个拼死往前杀，当时，真以为会死在那里了。” 几个人就坐在房子前，三组长说道。 当时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有死的可能。计划很充分了，他们还有火药，有枪支，还有程嘉懿。不相信谁他们也相信程嘉懿不会见死不救的。 可他们在后撤的时候，炸药不足不说，还将他们和变异人困在了一起。当时若不是他们当机立断聚在一起，什么也不顾地往变异人身后冲杀过去，说不定还真全都死在那里了。 第564章 记起 可就是那样，他们那十个组长也在那一战之后，只剩下他们三个，而他们的手下，逃出来的也只有十几个。 他们当时的愤怒可想而知，养好了伤之后，立刻就跟了回去，想要找机会做掉程嘉懿。 可跟了几天之后，他们就发现程嘉懿也是受害者，当时也差一点就死掉。也猜明白了是非曲直。他们，是被付佳明做了手脚。 自来兵匪就不可能是一家，末日里也不可能是一家。 他们当时做掉李立周尧不容易，做掉付佳明还是有机会的，可是这么杀了付佳明岂不是便宜了他？ 随着暗中跟随，他们也看到了程嘉懿的伤心、爆发，也看到李立他们内部也矛盾重重，在背着程嘉懿的地方，他们也争吵过。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死真是比活着还轻松，尤其是在内疚伤痛中活着。 几个组长也并非良心泯灭之徒，也知道幸存者还需要保护。 犹豫、愤恨、不忍让他们矛盾起来，还留在原地，他们谁也保证不了哪一天就会痛下杀手。于是他们返回城市，想要看看城市留下的人的现状，结果看到的却是单方面的屠杀。 之后，他们对现状完全失望了，坠着程嘉懿那些人身后，也往边境移动去。只是他们没有去那座著名的大桥，而是绕开了那里，直接进入了长白山脉中。 程嘉懿的记忆随着三组长的讲述，逐渐被回忆起来。她记得她怎么收服他们的，也记起来李立几人。 可当丽丽问起杜一一的时候，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她的记忆如排山倒海般出现，以至于她大脑好像忽然因为记忆的涌入而消耗了很多养分，让她的面色苍白，身体出现流失能量的反应。 王安一直注意着程嘉懿，立刻就从包里摸出晶体，塞到程嘉懿的手里。 在陌生人面前暴露出晶体是很危险的，但程嘉懿要真这么恍惚下去更危险。更何况要是程嘉懿真有个三长两短，王安知道他也跑不了。 三组长、七组长和丽丽本来对程嘉懿心里还带着怨气的，见到程嘉懿听到这些惨白的面色和摇晃了下的身体，一下子也都露出担心的神情。 后来他们也研究了，也知道那些事情实在是与程嘉懿无关的，她那么个半大的孩子哪里懂得成年人的龌龊，更何况她自己的父亲也才从研究所里被救出来，还是那么不靠谱的父亲。 程嘉懿此刻脑海里还在翻天覆地，众多的记忆疯狂涌出来，不单单有变异之后的，还有变异之前的。 那些阳光明媚的日子，她的父亲母亲，学校里的同学，高中初中小学的，甚至还有更小时期的，她早已经遗忘的，甚至还有更小更小时候的。 她好像在温暖的水中蜷成一团，耳边有让她安心的声音…… “老大！” “程姐！” “依依！” 耳边的呼喊让程嘉懿从恍惚中清醒，掌心里温热的力量正在往身体里传送，而那些能量全都被送入到大脑里。 她全都想起来了。 杜一一、秦风、王勇、李立……父母，所有的一切她全都回忆起来了，甚至还有本不该回忆起来的东西。 “依依，你怎么了？”王安急切地道，再抓起一枚晶体塞到程嘉懿的手里。 几个组长也皱着眉审视着程嘉懿。 程嘉懿推开晶体，摇摇头，闭了会眼睛才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 “什么想起以前的事情，老大，这小子怎么叫你一一？”丽丽狐疑地看着两人。 程嘉懿脑子里忽的多出了那么多的记忆，一时还有些不适应，她按着太阳穴道：“我失忆的时候，只记得一一这个名字。” 丽丽的眉毛挑了下，明白了。 程嘉懿梳理着记忆，也将他们进入到边境之后的事情慢慢地捡重要的讲了。 程嘉懿之后的经历，简直就是之前的翻版，不过是换了利用她的人。程嘉懿说得简单，但每个人都知道当时的过程，远不会像程嘉懿说得这么平静的。 王安知道程嘉懿必然要有艰难的经历，只是这过程太让人心痛了。 这还是程嘉懿说出来的，没有说出来的呢？不是痛彻心扉，怎么会失忆？不是被伤得极深，怎么只记得杜一一这一个名字。 丽丽瞟了眼王安，女人的敏感，让她立刻就看出来王安对程嘉懿的感情了。 男人的关注点和女人完全不一样，程嘉懿讲完，三组长就问道：“这么说，老大你还打算去监狱救那什么苦菜花的爹了？” 七组长也跟着道：“老大，以前李玉利用你，那是你老爸，你朋友都在他手里赚着，他还抢占了道德制高点，咱没有办法。 楚宁轩那伙人，手里有枪逼着，也没办法。秦风你就那么信任？他几次行动可都没有带你，还将他自己得力的人都挑走了，给你留的王勇也是姓楚的人，摆明了也是利用你。” “对啊。”三组长又道：“这半岛都这样了，灭掉也就这几天的事。别说秦风不一定说动人，就是说动了，还能从咱那些装备精良准备充分的军队手里逃脱了？别到时候又是引了尾巴来坑你。” 随着讲述，程嘉懿已经梳理了记忆，闻言摇摇头：“秦风是从研究所里逃出来的，和李立不一样。楚宁轩……虽然接触不多，但肖奇教了我很多东西。还有……” 程嘉懿的眼神里露出些思念，“我被巨鸟带走之前，我们就在往监狱方向走，我想，一一也一定会往那边走的。” “老大，要是小杜哥死了呢？”丽丽直言道，“小杜哥可没有你的本事。” “他不会死的。”程嘉懿想也不想地说道，“他肯定不会死的。” 杜一一也变强了，怎么会死呢？就是为了见到她，杜一一也不会死的。程嘉懿相信，那些人里哪怕只剩下杜一一一个人，他也会来找她的。 大家开始准备晚餐，王安也大方地将他带着的烤肉拿出来，中间偷偷拽着程嘉懿到一边问道：“他们真的可信吗？” 第565章 矛盾 人生总是充满了戏剧性的。程嘉懿到现在还有做梦的感觉。 她以为他们全都死了。 她以为是她把他们送上了死路。 事实也的确如此。 大多数人都死了，死里逃生的是少数。 她还怎么敢说不信任他们——他们就是真要取她的命，也是理由充分的。 “他们还喊我老大。”程嘉懿有些苦涩地道，“其实我做他们老大的时候，一点福利都没有给过他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安压低声音，“你们之前有矛盾，他们都是亡命之徒。” “我们不是么？”程嘉懿看着王安。 王安怔住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还是大学生，骨子里还是个文化人，可程嘉懿这话就如当头一棒。他王安早就不是在学校里念书的那个王安了，他王安在别人的眼里，也早就是亡命之徒了。 另一烟熏火燎处，几个人也聚在一起。 “先声明，我可没敢对老大有什么非分之想，就是觉得一个女孩子一个人要走那么远，可怜着。”三组长先表明自己的态度。 “就你也敢对老大有非分之想？”七组长鄙视道，“老大对小杜哥可是情深似海，你没听老大说，失忆了，谁都忘了，还记得小杜哥名字。” “说正事，那个谁看着老大的眼神，你们没注意？”丽丽道。 “哪个？老大的跟班？”三组长眼睛立起来，“我想起来了，他叫老大一一。” “肯定不是杜一一那个一一，我听着情意缠绵的，肯定是依依。”丽丽道。 “丽丽姐，咱们到底是跟着，还是不跟着？”全程听完所有交谈的小弟问道。 另一个小弟推推他道：“还用问啊，那是大姐的老大。” “可我怎么听着大姐的老大不太靠谱？”后两个字小弟压低了声音。 “要不怎么得我们看着。”丽丽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底细，就敢做人老大，都不怕我们给她做了。” 三组长叹口气：“我们服过谁？当初……哎，你们是不知道啊，你们听着啊，千万别被老大面皮骗了。你瞧着城里那几个变异人狠吧，老大狠起来，比他们狠。” “还能怎么狠？都人吃人了。”小弟不以为然地道。 七组长道：“你以为吃人就狠了？到现在，老大连生血都不喝。” “啥？”几个小弟全都惊讶起来，“不喝血？现在还有人能挺着不喝血的？” “狠吧？”丽丽道。 几个小弟眼珠子转转，其中一个凑过去道：“丽丽姐，我怎么觉得你挺骄傲的？” 丽丽难得地叹口气：“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一种女生从来不去招惹，就是学霸。总觉得她们的脑子都学废了，我骂句人都让她们惊得小兔子似的，特没劲。 我、第一次看到老大的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那张脸，横竖都写着‘我是小兔子’。现在你们看着老大，是不是也这样的感觉？” 小弟挠挠头发道：“有点，怎么看也不像老大。” “是啊，当时就有人跳出来说不玩了，要走，老大就问了一句，然后……”丽丽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横了一下。 “你知道当时我们有多少人吗？百来多人。老大那边就三个人，后边跟着那几个不中用的不敢开枪的废物。她就真敢动手，一个人走到我们中间。” 三组长跟着道：“当初的老大可是标准的女学生，记得那些校门口被接送的女孩子吧。当初连李立他们几个人都不敢一个人走到我们中间的。” 七组长也跟着道：“记着啊你们，以后宁肯得罪丽丽姐，也别得罪老大。” “得罪丽丽姐？”那小弟吃惊地睁大眼睛，肩膀都不由缩了下。不是夸张，是真的，他们宁肯得罪三组长七组长的，也不敢得罪丽丽姐的。 谁想丽丽还真点着头：“记住没？” “可……”另一小弟问道，“老大都这么厉害啊，怎么还……” 他们在这挺好的，听着老大要去的地方就危险。 “老大不是小么。我们不跟着，万一再被骗了？”三组长脱口而出。 怎么听着，这前后都是矛盾的，小弟也不问了。反正到哪里他们也都是跟着的。 另一头，程嘉懿也正和王安说道：“这么一路，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就会过海。以后，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这里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王安说着又迟疑了下，跟着又摇摇头，“我刚还想要不要回去把他们带上。” “王安，我们原本上万人，后来几千人，几百人，到之前我被巨鸟抓走，都不到百人。我们身后好像总有人在追赶我们，驱使我们。跟着我，可能不会有未来。” 程嘉懿不是危言耸听，随着记忆的恢复，重新梳理，之前被忽视的也记了起来。她其实从来没有摆脱过被人控制和利用。 最自由的，大概也就是这几天的独处。 “现在这样不也挺好。”说着王安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跟了个老大做小弟。” 程嘉懿没有笑。 晚餐同样丰盛，程嘉懿也才头一次知道七组长原本还是个大厨，不多时间竟然做出了一桌大餐。 上一次这般精美的餐食，还是在兵营肖奇给准备的，一晃都快一个月了，程嘉懿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欣喜和喜欢的笑容。 三组长还拎出了两瓶白酒，几个小弟摆出了好几个玻璃杯，在摆到程嘉懿面前的时候，三组长伸手拦住。 “有点眼色没有？老大还没成年呢，能喝酒吗？还不把可乐拿过来？” “三哥，可乐前天不是做可乐猪腿了？”小弟道。 三组长拍下脑袋，“操，把这事忘了。老七，你给老大煮个冰糖野梨水喝。” 七组长道：“正好火还没熄灭，煮着水呢，加上冰糖野梨就行。” 程嘉懿忙拦道：“不用了——” 丽丽道：“老大，让老七煮着，咱们久别重逢，怎么也得喝一杯。” 老七手法很快，不一会就转回来，大家捧着程嘉懿坐了上位。 王安注意到谁也没有动面前的酒，只是劝程嘉懿吃菜吃肉，直到七哥再站起来端回来一杯冒着热气的果汁，大家才举起杯来。 第566章 试探 王安与程嘉懿最初的接触，是惊艳的，跟着就是怜惜的，到现在是说不出的复杂心理。 这些人一看就和程嘉懿和他不是同类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尊敬程嘉懿，而程嘉懿也很坦然自若地接受了。 不是程嘉懿的家庭地位显赫，长期耳濡目睹，就是她习惯了长居上位——显然是后者了。 食物充足，味道很合王安的口味，王安却完全放不开。他虽然是坐在程嘉懿的左手，可却觉得自己与程嘉懿的距离越来越远。 不是程嘉懿刻意，也不是因为她以前的那些手下，恢复记忆的程嘉懿气质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每一刻都与上一刻不同。 王安忽然记起了，程嘉懿帮着他们打猎，也只是收了完全依靠她自己力量杀死的猎物晶体，只要有其他人合力杀死的猎物，哪怕她是主力，都一粒不会拿。 那还是失忆时候的事，分明，上位者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在她骨子里了。 她那样的人怎么会缺少晶体？ 连这几个曾经混社会的人都一边说着自己差点被程嘉懿坑死，却又一边恭敬着程嘉懿。 饭桌上大家绝口不提之后，只说些道听途说的风土人情，有些东西显然是错误的，但程嘉懿却好像听得津津有味。 一顿饭下来，王安觉得好累，大家杂七杂八说了那么多，偏偏最重要的之后怎么办没有人提起。 小弟们快手快脚地收拾了，又沏了茶出来。显然这几人在逃亡过程中也没有忘记享受。 王安平时就没有喝茶的习惯，喝了一口只觉得苦涩。程嘉懿倒是一口口品着，什么也看不出来。 “老大，吉社出了个厉害的变异人，也养着好几个手下，还专门养了变异人吃肉喝血，就和之前的刘老大一样。咱哥几个前几天遇到他那几个手下，差点被一锅端了。” 三组长给程嘉懿续了茶道。 七组长也道：“可不。我们也听不懂当地话，但看到过他们抓人，活捉，和我们当初那行径差不多。” 三组长给丽丽和自己也续了杯，接着道：“老大，咱们走之前要不要做一票？那个老大的晶体还不得快绿色了？” 王安忍不住了：“你们几个都不是那人手下的对手，怎么鼓动依依找他们老大？” 三组长挥下手，示意王安住嘴：“你懂什么？他们那些人的老大怎么和我们老大比。” 七组长也道：“就是，没你的事，听着就行了啊。” 王安急道：“依依，要就一个老大，咱们人多，不行磨也能磨死了。可你刚才都听他们说了，他们都不是那个老大手下的对手，真要对上了，你一个人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上的还可能是一群人。” 这回三组长和七组长全都不说话了，就那么斜着眼睛看着程嘉懿和王安。 程嘉懿沉吟了会道：“他们那边都有多少人，你们估算着实力都到什么程度？” 三组长表情立刻端正了些：“那个头我们没见过，就住在市中心里。他的手下我们只遇到了一次，有五六个人，当时他们正抓了几个人。我们就想黑吃黑一下。 结果一交手，我们就发现不对，要不是逃得快，他们手里还抓着人，怕是我们就得被留下了。” 七组长补充道：“我们后来观察了两天，出入那座建筑的人也就十五六个，但每天都抓进去五六七个人。老大，能活到现在的变异人哪个实力也不弱，被抓进去的都还是活人，我们就合计是不是养着了。” 三组长接着道：“老大，要不是遇到你，我们再过两天也就得离开了。吉社瞧着也没有多少活人了，他们收刮完吉社，还不得瞄着我们了。” 闻言，王安的面色变了。就在这里往山里半天的路，他们那些人还留在那里，以为进可以到城市来，退可以到长白山脉。 但要是真被吉社里的变异人盯上了，哪里还有机会退到长白山脉里。 “除了人，他们就没抓过别的？没进山打过猎？”程嘉懿又问道。 “老大，我们到这也才……”三组长算了下，“六天，至少这几天没见到他们离开吉社。” 程嘉懿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点了下，“你们现在能吸收什么颜色的晶体？” 丽丽道：“我们三个都能吸收橙色到黄色渐变的。” 程嘉懿转头看着王安，王安道：“我也是。” 程嘉懿皱下眉。按照她的经验，吸收晶体都是吸收低一级的，这么说，他们几人最多是黄色晶体。但吉社那里至少有十多个变异人的晶体，应该是黄色到绿色变色的了。 晶体越往上升级变色，按说应该越来越慢的，但现在显然不是这样的。只要吸收足够的晶体，或者吃了足够的血食，晶体就会迅速被提升。 她想起手里的那两枚晶体，全都是绿色的。按道理说她脑袋里的晶体应该是往青色转变的。 那么，那个所谓在大楼里一直没有出现的老大，晶体的颜色也该至少是绿色的了，或者也往青色变化。 这般可以对比出自己脑袋里晶体颜色的对手，对程嘉懿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 “我们去看看。”程嘉懿问询道，“你们还要休息休息不？” 三组长立刻就站起来，“我们今天才从那里出来，估计也被那些人看眼里了，肯定猜不到我们还会有个回马枪。” 王安忧心忡忡，可他却没有理由拦着程嘉懿。尤其是三组长提到了吉社快被清理干净了。 金喜就是从吉社逃出来的，他一想到他们有可能会被抓走豢养，怎么也开不了口阻拦。 几个组长开始收拾东西，还有人询问程嘉懿要不要晶体，程嘉懿拒绝了，只背了她那个背包。 王安也清理的自己的背包，又询问了下程嘉懿是否还带着电锯，程嘉懿点点头，将电锯的使用方法讲给王安。 显然，这把电锯程嘉懿是要给王安使用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 这可是电锯，任何阶段都是绝对的一流武器。 第567章 放心 丽丽给程嘉懿拿过来一把打磨过的匕首，又拿过来铁棍和尖刀让程嘉懿挑，对王安道：“小王哥，看过《电锯惊魂》吗？” 王安点点头：“看过。” 丽丽笑嘻嘻地撞了下王安，“小王哥，那里的变态也拎着个电锯哦。” 王安很不喜欢丽丽，皱皱眉，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避开和丽丽的肢体接触。 丽丽跟着就上前一步道：“小王哥，人家还是第一次看到电锯。” 王安再退，离程嘉懿就远了，他这回原地没动，本来要把电锯背在后背上，却不方便了，只是在丽丽上前一步时候，将电锯横在两人身前。 丽丽挑下眉，伸手按在电锯上，忽的妩媚地笑了下，跟着往王安的脸上轻轻吹了一口气。 王安刹那屏住呼吸。 丽丽又抛了个媚眼，这才转身。 一转身就看到几个小弟挤眉弄眼的，眼睛一立，那两小弟捂着嘴转身，丽丽斜了程嘉懿一眼，却见程嘉懿好像全没有看到般，面无表情。 王安皱皱眉。他忽然有些后悔了。 才那几个人话里话外都带出了要和程嘉懿走的意思，可为什么又拿话引着程嘉懿去灭吉社的那伙人？程嘉懿真有那么强？ 程嘉懿一棍子插进野猪脑袋里一幕是惊艳了王安，但野猪没有人的智慧，只知道野蛮冲撞——他们是不是想要将程嘉懿引入到陷阱内，以报以前的仇恨。 他留在长白山下的朋友们安危固然重要，可他又怎么肯看着程嘉懿白白陷入死地？ “依依，是不是匆忙了。咱们赶了半日路也没好好休息。”王安忽然说道。 所有人全都看向王安，三组长奇怪地道：“王安，你也变异了吧，怎么走点路就累了？” 程嘉懿瞧一眼王安，摇摇头道：“没事。” 王安脱口而出：“那些人住在最大的建筑内，还有十几手下，这几位都不是那人手下的对手，依依，这么冒然过去太不安全了。” 程嘉懿点点头：“放心，就是探个路。” 七组长嗤笑了声：“王老弟，你还真是个学生，一点胆子都没有。” 王安半分也没有将三组长、七组长这些人放在眼里。既然那些人他都不在意，当然也不会在意他们的嗤笑。但他也知道，他劝不动程嘉懿了。 再临吉社，吉社市区上空还有黑烟升起。三组长说道：“老大，我就不明白了，那伙人什么心理，自己家边上都防火。这火从我们过来这几天就没停过，天天有。” “想要告诉别人，这里还有幸存者？”程嘉懿道。 “谁知道呢，现在不是知根知底的，知道有人还怎么着？”三组长也道。 吉社的街道几乎都被破坏了，柏油马路坑坑洼洼的，左一堆右一堆，都是堆砌的东西燃烧后的丢弃物，街道周围的建筑墙壁也多是被熏黑的，窗户玻璃也全都碎掉，成为废墟。 然而贴近市中心的建筑却没有被毁掉，尤其是三组长几人所说的大楼，完完整整地屹立着。 这座建筑原本是一座银行，顶上还残留着银行的标志，此刻，看不出建筑内有人还是没有人。 整个城市死一般沉静。一行人很是耐心地守在不远处一座建筑的顶上，观察着。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建筑正门出来了三个人，左右瞧了眼，往马路一侧走去。 三组长给程嘉懿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他们这是例行地巡查。几个人瞧着那三人离开的方向，也下了楼，跟着那人离开方向隔了一条街，缀过去。 这城市早就死寂了，哪里还有活人？那三人分明也只是例行的巡视，根本没有想到会被尾随，会被埋伏。 三组长几人这几天已经熟悉了那些人的巡查路线，先行绕了到前边，在一个路口处贴着墙根站下。 不远处很快就传来脚步声，模糊地传来一句说话声，脚步声临近，三组长和丽丽同时从两侧墙根跳出去。 爆发力可以，速度不够。程嘉懿立刻就看出来两人与自己的差距。 三组长当头一棒就向其中一人抡了过去，那人反应极快，一怔之下脸上竟然露出兴奋的神色，不退反进，抬起手臂竟然是硬抗三组长的铁棍。 “砰”的一声，铁棍落下之时，竟然有火星飞溅出来，那人手臂上带着的黝黑的护臂竟然是金属制作的。 手臂磕开了铁棍，一拳就打在三组长的肩上，三组长痛哼了声，一道血气从肩膀处迸发出来。 那人的手指上竟然也带着金属指套。 丽丽也与一人交了手，她手里拿着尖刀，腿脚灵活，眼看着还没有吃亏。七组长也抡着铁棍冲上去。 三人才一行动，程嘉懿就看出来了问题。这几个组长出手够狠，但显然对手那三人实力还要略胜一筹，出手更狠。 不单单是晶体的等级，还有速度和出手角度。他们不是普通的变异人。 程嘉懿后发先至，竟然比七组长还要快上一步，铁棍带着风声挥过去。 那人故技重施，还是伸出带着黑色护臂的左手，不妨程嘉懿的铁棍速度忽然加快，在他左臂才抬起的时候，已经落下，正抡在他的左肋下。 这一下实实在在，力气也极大，那人一下子被打得岔过气去，身体也飞起来。 三组长的痛哼也才传来，七组长的铁棍抡起来却没有落下的地方，与丽丽交手的那人也不由动作一缓。 身后那人眼睛一瞪，竟然大叫了一声转身就跑。程嘉懿一个健步跳了起来，铁棍追了过去。 那人背后好像长了眼睛，身体往前一扑就是个前滚翻，堪堪避过了劈过来的铁棍。可是他避开了铁棍，却避不开程嘉懿全力奔跑下的第二次攻击。 就在他才要爬起来的时候，程嘉懿的一脚就踢在了他的后背上。 同样的一口气也被这一脚震在了嗓子眼里，人整个就撞在侧面墙上，在墙上贴了片刻，才滑落下来。 程嘉懿一脚踢出去，就知道了结果，转头就看到正在和丽丽交手的人惊诧地瞪圆了眼睛。 那眼睛瞪圆了也不大，而丽丽趁着那人分心之时，尖刀也推进了那人的身体内。 第568章 枪声 所有人，连受伤的三组长眼睛也瞪圆了。他们知道程嘉懿出手快，狠，可才一个多月不见，不想竟然会狠到这般程度。 三组长他们这一个多月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虽然不至于每天都要喝血吸收晶体，但自从脱离了大部队之后，手里也着实没穷过，不然怎么还会有闲心收集做菜的调料。 但升级这事，也不是有晶体就无限制升级了，他们也都是趁着二次变异才再强起来。知道程嘉懿一直做老大，也不会少了晶体，之前就比他们强大，现在自然也不会弱。 但强到这般程度，三组长一招都接不下的人，她一棒子就一个，显然还留有余地。 三人的面上全是一喜。 “老大，你这身手，又厉害了啊。” 三组长捂着肩膀叫道。 丽丽将刀抽离了，顺手就将衣服堵住染血的伤口。他们都很有经验，那一刀从下到上直推进心脏，一刀毙命。 “老大，他们马上就会派出人来，咱们……”老七叫道。 “都是这程度的？”程嘉懿问道。 “都是。”七组长忙不迭道，“上下都差不多。” 丽丽忽然问道：“老大，你练过了？” 三组长道：“这不废话？老大当时都进训练营了，我们不也一起？” 丽丽盯着程嘉懿，程嘉懿想起丽丽之前的出手，点点头，“都这样的就不用遮掩了，取晶体。” 无端的，程嘉懿就仿佛带上了王霸之气，连跟着几个组长的小弟都神气起来，仿佛接下来程嘉懿就会切菜切瓜一般将这吉社所有变异人全都干掉了般。 纷乱的脚步声隔着一条街道就传过来，程嘉懿松松地抓着铁棍，回头看去。这里的变异人要真都这个程度，确实是不够她看的。 不论是速度还是爆发力都不如她，或许格斗技巧要高过她，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程嘉懿技巧上或者还不够，但速度上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快过她。 她就那么随意站着，如果不是周围躺着的几个尸体，就仿佛是个完全无害的少女，一身的霸气与之前的屠杀，全都收敛了。 可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她一动，霸气和狠辣就会立时出现在她身上，半秒都不会耽误。 不远处，一群人跑了过来，个个手里都有铁棍，迎面忽然看到程嘉懿，脚步略一慢，跟着就看到程嘉懿身后几人。 几句听不懂的话传过来，几个组长都狞笑了下，拎着铁棍尖刀站在了程嘉懿身边。 言语不通，地下的几个被打破了头颅的尸体就是语言了。对面那些人忽的一喊，就冲了过来。 不过是六人。程嘉懿眯着眼睛，铁棍横在身前。 双方同时冲锋，八对六，程嘉懿这边人数上还占了上风。 铁棍抡在了一起，人却没有碰撞在一起。程嘉懿早就掌握了先出手的要诀，铁棍在她手里，抡、点、刺三下之后，才劈下去。 铁棍每落在一人身上，就有一人的动作猛然一顿，立刻就被程嘉懿身边的人抓住机会，命中要害，而程嘉懿最后一棍落下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是四个人躺倒在地上。 余下那两人收势不住还在冲锋，却马上就被包围住。王安在上一次交手中就没有抢到机会，这一次也没有挨到程嘉懿身边，只余下两人，他哪里肯放过。 刀刃与棍棒相交，手下一震，王安马上就判断出来那人实力与自己相当。刀尖顺着棍棒往下一压，直往那人手指斩去，那人手上一发力，就将刀刃反压下来。 可这时候，另一把刀刃已经无声无息地推过来，绕过了后背骨骼推进到身体里。 王安还从来没有和人配合得这般默契，抬头，就见到丽丽正对他眨了下眼睛，接着一笑。 真是眨眼间，来偷袭的六人就全军覆没，这一边就差响起欢呼的声音。 所有人嘴全都咧开了。他们不是没有打赢过，但赢得这般轻易还真是头一次。 “老大威武！”一个小弟忍不住叫了声。 “老大，咱们冲进去！”七组长叫道。 程嘉懿摇摇头，“大楼以前是银行，肯定坚固，人躲在里面要是不出来，咱们肯定没有办法。要是不小心被锁里面了，就得不偿失了。” “老大，你忘了我们以前是干什么的了？以前银行大门坚固那是用电，现在没有电了，还不得是靠钥匙？只要钥匙能开锁，咱们就不怕。”三组长叫道。 一个小弟立刻就道：“老大，连电子锁我都能开开。” 程嘉懿恍然，张豪手底下都有个李玉，刘黑子手下不知道有多少个会开锁的。 人到末日，什么技能都是有用的。尤其是这开锁的技能。 有人会开锁，还怕什么？只要不被反锁就可以。可没有电力的现在，想要弄点陷阱反锁，也不那么容易的吧。程嘉懿这些人还会老老实实全钻进空屋子里？ 不用等着他们出来了，完全可以打上门去。 背包忽然动了下，程嘉懿站住，所有人都跟着站下，不明所以地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轻声道：“一会还有更厉害的对手。” 这话她是对花苞说的，想花苞就算听不懂，也知道程嘉懿这是不打算让它露面的。 其他人都没听明白，三组长道：“肯定的，老大，咱们先将那人手下收拾了。对，这几枚晶体你都收着。” 程嘉懿摆下手：“我有。” “不是老大，这颜色的晶体我们留着也吸收不了。”七组长跟着道。 这些人的晶体颜色与程嘉懿判断的差不多，但也分出些深浅。程嘉懿掂量了下，想的却是她手里的绿得发黑的两枚晶体。 植物的和动物还有人的晶体是不是有区别呢？ 这些东西在脑海里一闪，银行大楼就已经在眼前。 卷帘门卷着，银行透明玻璃大门内，还能看到一排高高的柜台。楼上，全是全封闭的玻璃窗。 忽的，程嘉懿心里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正被一双阴险的眼睛盯上，危险的感觉简直让身上的汗毛都要根根立起。 她倏地抓住身边一左一右两人跳起往银行内冲去，同时大叫一声：“跑！”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枪响。 第569章 黑狗 程嘉懿没忘记她对危险的直觉，这是第二次对危险的敏锐感知。 身体跳起的刹那，就已经看到一粒子弹打破脚下地面，枪声却是在之后听到，她双手一甩，已经将身边两人甩到银行台阶之上，自己往前一扑，一个鱼跃也跟着翻上台阶。 这一扑视线放低之时，就见到跟着他们的一个小弟捂着肚子倒地，其余几人全都惊慌四散。 她落地之时抬头，又正看到房顶露出一个黑洞洞枪口，枪口后边一人探出头来。 程嘉懿身体落地，忽然一个后翻，忽的返回之前站立地方，抓住那个捂着肚子倒下的小弟，片刻都没有停留，脚下一蹬，就往银行大门冲去。 “啪啪啪！”几发子弹追着程嘉懿落在她身后，她一个健步跳进银行台阶之上，几个组长已经拉开大门。 程嘉懿低头，就见到血正从那小弟手指缝中狂涌出来，两只手都捂不住。 三组长叫道：“开花弹，那帮狗娘养的有枪！” 程嘉懿一言不发，左手松开将人平放在地上，右手已经扔下铁棍，拿出刚刚得到的晶体，强行掰开小弟捂着肚子的双手。 银行大门内传来脚步声，程嘉懿充耳不闻，抓着小弟染血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跟着将另一枚晶体直接扔进小弟的肚子碗口大的伤口内。 晶体与伤口接触的瞬间，程嘉懿也同时激发两枚晶体，跟着就松开手，合拢小弟手心。 眼看着小弟惨白的脸色忽的涌出些生命的迹象，程嘉懿扭头看向银行内，抓着铁棍站了起来。 她判断得没有错，那些变异人曾经是军人。 程嘉懿最痛恨的就是伤害普通人的变异军人，最痛恨的就是那些本来该保家卫国，却向自己同胞伸出罪恶之手的军人。 她抓着铁棍站起来的时候，身上的气势全都变了。 一股凛冽的杀气从她身上冒了出来，配合着她的杀气，仿佛有种带着甜腻花香的血气也从程嘉懿身上散发出来。 那气味闻着就让人迷晕，让人身体不由得瘫软，几个组长面色大变，却见到程嘉懿已经站了起来，大步走进了银行大门之内。 王安也晕迷了下，刹那就想起程嘉懿带着的神秘花苞，想起花苞吞吃野猪内脏那血淋淋一幕。 待程嘉懿大步走进银行大门之内后，那股甜腻的血腥味道跟着淡去，留下几人心惊地互相看看，眼睛里全是迷茫不解。 谁也想不到程嘉懿会带着那么一个不合常理的花苞，只以为那味道是从程嘉懿身上散发出来的。 那味道，真的让人一言难尽。 可他们来不及回味了，银行一楼大厅内，拎着铁棍的程嘉懿，已经和变异人撞上了。 程嘉懿心里本来就对三组长几人愧疚，而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就有人受伤，她怎么可能忍得下。 一身杀气放开，程嘉懿抡着铁棍冲上去。 三组长几人隔着玻璃都能听到铁棒击打在肉身上的声音。 那不是一声接一声的声音，而是一连串衔接到一起，就仿佛是第一棍子敲击在肉体之后拉出来的回声。 随着那最初的一声棍棒敲击，从楼梯到大厅这一路两侧，便整齐地倒下了两排人，而此刻，三组长连同王安他们都还在门外，拽着大门打开的三组长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松手。 说是电光火石的时间都长了，简直就是一眨眼，不，连眼睛都没有来得及眨。 在他们没有看到的楼梯顶上，一个人还没有来得及冲下来就吓呆了。 程嘉懿手里的铁棍垂下，看向楼梯，那人大叫一声，转身就要往上逃，瞬间，程嘉懿手里的铁棍脱手而出，笔直地插在那人的后背上。 大厅和身后寂静一片，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逐渐的，血气和甜腻的花香弥漫在一起，明明二者都是香甜的，可混在一起，让人几欲作呕。 而在这样的气味里还能笔直站立在两排死尸中间的程嘉懿，虽然赤手空拳，虽然只是侧影，却无端让人心惊。 时间在这一刻都仿佛静止，好半天，才听到楼梯上传来“噗通”一声。 这一声刹那打破了平静，众人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吼叫。那吼叫声好像从众人的脚下发出来一般，直震得人耳膜生疼。 程嘉懿眼睛一立，就在楼梯下边转角，通往地下一层处，忽的传来一阵腥气。 程嘉懿猛然跳了起来，就在她跳起来的一瞬，从地下楼梯忽的窜出来一条黑影，带出来一阵腥风。 程嘉懿跳上了楼梯的扶手上，那黑影却扑到程嘉懿站立的地方，二者谁也没有在原地有片刻停留，黑影落地立刻一个转身弹跳起来，再扑向楼梯扶手上的程嘉懿。 程嘉懿却是脚尖一点，在黑影扑上来之前，跳到了楼梯的缓步台上。右脚落地，左脚一挑，地上死尸带着风声就与黑影撞在一起。 程嘉懿犹豫都没有，合身扑上。 这一切才真是眨眼的时间，程嘉懿已经在尸体的后边跟了过去。 也就只这片刻的缓和，程嘉懿才看到那个黑影竟然只是一条大黑狗，可这条黑狗给程嘉懿的感觉，却比山林里的老虎还要可怕。 但程嘉懿已经没有时间去害怕了，别说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就是有，她也不可能逃。 这个大厅的门口还有她曾经的手下，跟随着她的人，楼上，还有人拿着枪在狩猎他们。程嘉懿只能战，不能逃。 程嘉懿那一脚挑起死尸撞过去的力道，不比一个活人扑出去的力道小，然而黑狗扑过来的力道更大，二者相撞，死尸竟然被黑狗的头一顶，就骨碌到楼梯上，程嘉懿立刻与黑狗直面相对。 黑狗被死尸拦了下，这一跃被迫半途而废落地，程嘉懿正从上到下抢步下来，飞起一脚就踢向狗头。 黑狗双爪在楼梯上一搭，竟然立刻就人立起来，前爪搭向程嘉懿踢过来的腿，程嘉懿只感觉到一股大力从碰撞之处传来，身体顺着腿被推开的力道，往侧边一偏，重心刹那不稳。 黑狗前爪顺势一按，张开大嘴就想程嘉懿小腿咬去。 第570章 搏命 也就是一秒钟的时间，程嘉懿抢出来的片刻先机竟然被黑狗夺了过去。程嘉懿重心不稳，抬起的左脚眼看就要被黑狗的前爪按到狗嘴里。 千钧一发之际，程嘉懿右脚在楼梯踏步上一顿，身体腾空而已，左脚搭在黑狗前爪上一沉一转，已经脱离了黑狗的前爪，右脚跟了过去，双脚一同绞住了黑狗的脖颈一拧。 这一招程嘉懿没有少拿出来对待对手，可这一次双腿一绞，竟然只将黑狗身体翻转了不足一半，一人一狗同时重心不稳，摔在楼梯台阶上。 黑狗本来就站在台阶上，侧身倒下，双爪顺势再次抓住程嘉懿的左腿。 程嘉懿双脚夹着黑狗的脖颈，只感觉到脚下的肌肉强劲有力，左手按在台阶上，眼看黑狗张开的大嘴，再次奔向左腿。 左腿被黑狗压在身侧，又被黑狗前爪抱住，根本就来不及收回，危机时刻，那股夹带着血气的花香忽然一浓，那只黑狗的动作竟然缓了一下。 程嘉懿右脚猛地在黑狗头上一踩，踢偏了狗头，忽然，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同时，大门口三组长王安几人全冲了进来。 程嘉懿踩偏了狗头，左脚猛然抽回，人却来不及站起来，左手往台阶上一推，右手拔出了绑在右腿上的匕首，就势往黑狗身上一推。 有刀在手，如虎添翼，匕首穿透黑狗浓密的狗毛，不想却遇到阻力。黑狗吃痛，咆哮了一声，往上一窜，扑到程嘉懿身上。匕首顺着狗毛滑下去，却没有破开黑狗的肉皮。 程嘉懿左手挡住黑狗脖颈，仰面看去，黑狗张开血红大嘴，口里的涎水都要滴答出来，视线上方，忽然看到一根黑洞洞的枪口。 身体猛然一缩，双手一上一下向上一送，顺着黑狗扑上来的力道将黑狗往上一送。 头顶上黑洞洞的枪口晃了下，“砰”的一声，刚冲进大厅里的数人往四面躲去，程嘉懿抓着匕首使劲往上一推。 匕首的尽头，浓密的毛发和坚韧的皮肤还有结实的肌肉终于被破开，血气刹那冲出，刺耳的咆哮再次响起，匕首猛然被肌肉夹住，再无寸进。 那黑狗后肢往程嘉懿身上踩去，弹跳起来，匕首从身体上脱落，这一瞬间，黑洞洞的枪口再次对准程嘉懿。 程嘉懿仰面躺倒在楼梯上，迅速一个翻滚，正翻到一旁的死尸身上。“砰”的一声，子弹落在身边，弹跳起来，程嘉懿抓着死尸往后一翻。 又是一声枪响，子弹打在死尸身上，程嘉懿向后跌下楼梯，后背重重地落在大厅的地板上。 耳边传来一声呼痛的尖叫，后背被背包弹了下，程嘉懿使劲一推身上的死尸，尸体往楼梯上那人飞去，程嘉懿一把就拽出了死尸身上的铁棍。 “砰！”死尸被一枪从半空中钉在地上，程嘉懿飞起一脚，身边的又一具尸体被踢了出去，就势一个翻滚站了起来。 楼梯上，举着枪的是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黑狗站在那人身前，伸着血红的舌头。一人一狗全都眼神凶残，神态凶恶。 危险的感觉再次从心底生出。 黑狗纵身一跃，仿佛向程嘉懿扑来，可半空中忽然改变方向，向躲在一旁的三组长几人扑去。三组长几人大叫一声，挥着尖刀迎了上去。 刹那，狗叫声，人叫喊的声音，搏斗的砰砰声交织一起。 枪口抬起，程嘉懿手里的铁棍脱手而出飞了过去，人跟在铁棍身后向楼梯上男人也扑了过去，中年人一枪打在铁棍上，子弹和铁棍碰撞，“当”的一声迸出火星。 程嘉懿手里的尖刀跟着飞了过去，这一下，程嘉懿的距离与中年男人已经缩短了一半。 如果那人躲开飞刀，程嘉懿就能扑倒男人身前，如果他对程嘉懿开枪，飞刀必命中他身体。 中年男人毫不迟疑，枪口对准匕首，再“当”的一声，火星迸飞中，程嘉懿已经跳上了楼梯。 枪口再向下，程嘉懿已经看到手指扣动扳机的动作了，她抓着楼梯扶手，斜着飞踹上去。子弹在身下擦着身体飞过去，她一脚就踹到了中年人的胸口上。 好像踹到了铁板上，只一下，程嘉懿就明白心里那股极为危险的感觉来自何处了。 这人，莫不是掌握了和杜一一相同的能力，能将晶体的能量集中运行在身体受到攻击的位置？ 程嘉懿自从知道杜一一有了那般能力之后，就在心里设想过，如果她的对手也有了杜一一的能力，要怎么对付。 那种能力，就好比在身体表面布上了一块会移动的铠甲，随着意念随意在全身任何地方转移。 思来想去，全身也唯有眼睛鼻孔才是薄弱之处，那能力再强大，眼皮那般薄的位置，也不会如肚皮、胸口一般强硬。 心念一动之时，程嘉懿就知道缩回脚已经来不及了。 脚腕一痛，她踢在那人胸口上的脚已经被拽住，程嘉懿脚向回一缩，却不是为了真的缩回来，另一脚借着左脚回缩的力道，从那人腋下穿过，勾住那人肩膀上，腰部一用力，翻转过去，迎面就与那人的脸相对。 四目乍然相对，程嘉懿只觉得脚腕一阵剧痛，左手伸过去就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右手挥拳，直捣那人面目。 那人脸上露出轻蔑的一笑，头向后稍稍一仰，程嘉懿左手抓住那人手腕，只感觉好像抓在钢铁上一般，左脚剧痛猛然加剧，骨骼发出咯吱的声音，捣过去的右拳距离那人面目果然就还只有一寸。 可程嘉懿这一拳却是虚招，看着力竭之时，食指和中指忽然弹出，双指成剪，刹那就捅进那人双目。 那人脸上轻蔑的笑容才露出，蓦地大叫一声，头再往后一仰，程嘉懿身子跟着往前一探，手指狠狠地插入那人的双眼。 左脚腕咔嚓一声被捏碎，程嘉懿也跟着大叫了一声，左手死命抓着那人左手，身体全部力量全靠着这一抓自立，倒钩撞过去，双指随着这力道，齐根没入那人的双眼。 第571章 吸收 那人手枪翻转，枪口就要倒转对准程嘉懿，程嘉懿右脚从那人腋下脱开，向那人右手使劲一蹬。 枪口偏转，这一枪激发，竟然打在那人自己的腿上，手枪也脱手而飞。 那人忽然又是一声惨叫，却是程嘉懿插入那人眼里的手指往下一勾。 眼睛本来就是人身上最脆弱最敏感的地方，眼球破碎已经极为痛苦，手指深入，已经深入了大脑破坏了脑组织。 眼球那般精密器官的神经肯定要多，大脑更是神经集中所在，向下这么一勾，那痛，简直不是人所能抵挡的，不是晶体立时能修复的。 左手刹那一松，程嘉懿左脚脱困，却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了。 右手还勾在那人的眼眶内，左手挥拳就向那人太阳穴砸去。“砰！”拳头落下之时，那人的身体后仰，带着程嘉懿一起摔过去。 手指勾住那人眼内，感觉到那人大脑内一股能量正在疯狂往眼眶内聚拢，程嘉懿手指下意识往能量处探去，人摔在那人的身上。 一股热流忽的从手指涌了过来，身下的身体忽然抽搐了，程嘉懿的身体也跟着一僵，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身体下的尸首。 是的，就在热流涌入身体的那一刻，对手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庞大的能量顺着手指涌进程嘉懿的身体内，迅速流入到左脚腕，一部分能量聚集在那里，另一部分能量快速游走全身，跟着往大脑涌去。 程嘉懿呆住了。 她竟然直接吸收了那人脑袋里的晶体！ 这怎么可能？可又怎么不可能！ 如果那人垂死之际没有调动脑袋里的晶体能力，程嘉懿本来是没有机会这么吸收的。 可偏偏就是这么巧合，晶体能力在修复那人大脑缺损之处时候，碰撞到了程嘉懿的手指，而程嘉懿本能地就开始了吸收。 能量外放，遇到吸收，刹那就顺着程嘉懿的手指进入到她身体内。 也是程嘉懿这一次的运气极佳，对手强横，可大脑受损，剧痛之下意识受到了伤害，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晶体能量了。 程嘉懿瞬间就想明白了原因。 身后的大厅里还乒乒乓乓的，忽然传来电锯的怒吼声，跟着就是一声痛苦的嚎叫。 一切都结束了。 身下的尸体干瘪，几乎成了皮包骨头，程嘉懿将手指从黑洞洞的眼眶中拿出来。 “啊！”身后传来声惊叫。 程嘉懿回头。 就在楼梯上，三组长和七组长像是被钉在原地了般，两人的双脚都还维持着一上一下的状态，满脸震惊。 “啊！”楼梯上忽然也传来惊叫声音，三人同时抬头，一个女人忽然转身就往楼上跑去。 三组长和七组长迟疑了一下，就见到程嘉懿一跃而起，左脚落在地上明显的一个趔趄，可右手抓着栏杆就跳上楼梯。 二人迟疑一下追了上去，“砰”一声，三人眼看着那女人关上一个厚重的钢制大门。 “那里是库房，不会有窗户的，她跑不了！”三组长叫道。 “老大，你脚……”七组长跟着道。 程嘉懿站住，左脚虚点在地上，摇头道：“腕骨被捏碎了，不碍事。” 王安几人也跑上来，也都瞧到楼梯转角干瘪的尸体，和程嘉懿虚点在地上的左脚。 “丽丽，你带着他们守住楼下大门，清理尸体，通往地下室台阶尤其注意，不要下去。”三组长安排道。 丽丽点点头，转身就下楼。 三组长看着程嘉懿道：“老大，你休息下。我们……” 程嘉懿抬手制止住三组长道：“不碍事，一会就好。” 王安手里还拎着电锯，电锯上鲜血淋漓，急忙道：“依依，骨伤不是小事。” 三组长也道：“老大，咱们先控制了大厅，楼上没有几个人了。” 程嘉懿摆下手，她感觉到脚骨正在开始愈合。 “楼上可能还有人，手里也有枪。对了，刚才那人的枪给我拿上来。”话音才落，七组长已经飞快下去，捡起枪递给程嘉懿。 程嘉懿右手手指还沾着红白之物，她刚要在身上抹下，忽然想起什么，示意王安将背包取下来拉开拉链，露出一朵绿色大大的花苞。 程嘉懿伸手拿出来花苞，那花苞已经迫不及待地一层层张开花瓣，浓郁得刺鼻的甜腻的血气散发出来，但这次的花香虽然甜腻，闻着却没有让人晕迷。 程嘉懿将手指伸过去，花瓣一卷，就将之上的红白之物卷走，在众人惊讶中，程嘉懿将花苞递给王安道：“扔尸体旁。” 王安一手接过去，微微皱眉，却什么也没有说，转身下楼。程嘉懿才接过枪，利索地卸下弹匣。 这枪程嘉懿叫不出名字，看着只能单发，子弹要比程嘉懿见过的大，看起来威力也大。弹匣内还有三发子弹，七组长又在死尸身上摸了下，找到一个满是子弹的弹夹。 程嘉懿利索地换了新的弹夹，“咔哒”一声，弹匣就嵌在枪支上。 三组长和七组长震惊得一时都有些失语，看着程嘉懿简直惊为天人般。这一个多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程嘉懿怎么对枪支也这么熟悉了？ 程嘉懿看一眼楼梯，三组长和七组长下意识跟着看过去，程嘉懿却已经转头，微微活动了下左脚。 多次受伤，也见过别人受伤，程嘉懿当然知道骨骼的恢复程度要远远慢于肌肉皮肤的创伤。不可能一时半会就好。 “叫开锁的过来。”程嘉懿吩咐道。 七组长往下喊了一声，那个小弟飞快地跑上来，脸色有些发白。 七组长指着那扇钢制大门道：“打开，小心。里面有人。” 小弟点着头，拿出了一个扁平的东西，跟着到门口。程嘉懿站在对面，枪口微微抬起。 三组长和七组长好像满肚子的话想要说，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握着尖刀，一人退后守着楼梯，一人贴着墙边站下。 锁舌被拨动了下，小弟回头看看他们，小声道：“打开了。” 程嘉懿点点头。 门被忽的往里一推，刹那，门内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三组长推开小弟冲进去，门打开，程嘉懿三人全看到里面一个女人惊慌地缩在墙角。 第572章 中枪（给血继丶放纵10000币加更） 女人说着听不懂的语言，带着哀求，三组长左右环视一圈。 屋子左侧是一大排柜子，柜门都关着，柜子也不大，肯定装不进去人。 三组长对小弟道：“开一个柜子，小心点，别里面是毒蛇什么的。” 小弟本来就惨白的脸更白了，好在心理素质还好，手没有抖，很快就打开一个柜子。 接着昏暗的光线，能看到里面一排排的东西，小弟惊叫了声：“金砖！” 三组长回头看一眼程嘉懿。 程嘉懿还站在门外，靠着墙壁，举着手枪，枪口对着缩在墙角的女人。 这个女人，程嘉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人身上的衣服很整齐，瞧着也好像很时尚，头发此刻散乱，但刚刚出现的时候，分明很整齐地盘着。脸上还带着妆容。 神情虽然惊慌，人也缩在墙角，可刚刚跑开的速度，分明也是个不弱的变异人。 “杀了？”三组长问道。 怨毒的神色从女人的神情里出现，一闪而逝。程嘉懿瞬间判断出那女人一定是听得懂他们的语言。 她淡淡地道：“一个女人，可能是受害者，算了，先锁在这里好了。” 女人的神情分明有些放松。三组长和小弟缓缓退出来，就在小弟要伸手关门的刹那，程嘉懿的手指忽然一动，“砰”的一声，女人的脸上忽然炸开一个血洞，跟着倒在地上。 三组长和小弟吓了一跳，程嘉懿道：“她听得懂我们的语言。” 三组长和小弟狐疑地对视一眼，小弟马上道：“我取晶体去。” 这一层走廊左右两侧五六个大门，程嘉懿不敢掉以轻心。 如果她没有受伤，此刻大约会要离开，但现在她活动受限制，必然要将这里彻底搜一遍，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有枪她。”小弟叫道。 那女人被放倒在地，一把小巧玲珑的枪从右手掉了出来。三组长和小弟全倒吸了一口冷气。若不是程嘉懿才那么一句，这女人说不定就拔出枪来。 “啪啪啪！” “啊！” “躲开！” 楼下大厅忽然传来两串的枪声和叫喊声，守在楼梯口的七组长猛地冲下去，可忽然就一个鱼跃扑了回来。 “啪啪啪！”一连串的子弹追着他落在楼梯上，楼梯上一时火花乱飞。 程嘉懿端着枪忽的往前一扑，一个侧身就贴着地面滑了过去，“砰！”这一下子弹根本没有打到任何人，滑过去一瞬，看到大厅里只有几个陌生面孔的人拎着枪，和一朵碧绿鼓胀的奇怪大花。 楼下大厅哪里有躲避的地方？除了地下楼梯。 地下楼梯肯定是通向地下的。一个银行的地下会是什么地方？一定是库房，存着黄金白银钱币的。可二楼的库房里才是金条，地下库房一定是锁着比黄金更为宝贵的东西。 之前三组长说他们在抓人进来，那只黑狗也是从地下窜上来的，地下说不定就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他们跑到地下躲藏，不比大厅安全。 程嘉懿刚想到这点，几发子弹已经追着打了过来，程嘉懿堪堪滑行到对面，和七组长一起躲在楼梯缓步台上。 “老大，你脚怎么样？”七组长叫道。 “不用管。先解决了他们。”程嘉懿说着，忽的跳出拐角，直接就落到了楼梯扶手上，向下滑去，同时扣动扳机。 七组长立刻跟出去，冲下楼梯那刻，就见到程嘉懿已经落地，一股浓郁的血气正从程嘉懿身上散发出来。 程嘉懿受伤了！ 七组长眼睛都要红了，眼看大厅里那几人的枪口全对着程嘉懿，他忽的往程嘉懿身前一扑，抱着程嘉懿扑倒地上。 “啪啪啪！” 他的后背一震，子弹狠狠地钻进了他的后背，五脏六腑都好像被撕裂了，他忽的被掀起来，仰头落到地上。 他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老七！” 好疼。他摸索着抬手，想要抓住脖子上的药瓶，只感觉到脑海里能量飞速流入到身体内，手臂一点力气都没有。 “砰！砰砰！”程嘉懿掀开了七组长，翻身半跪，左手托着右手腕，对准最近一人就是一枪，跟着枪口调转，与另外一人对了一枪。 如此距离，不可能不命中。 她命中了对方，对方也命中了她。 子弹正落入到她的前胸，她被子弹冲击得向后一仰。 “老大！” 这声音已经破了音，程嘉懿左手还稳稳地托着右手腕，枪口挪动，再扣动了扳机。 后坐力与胸口的冲击让她彻底向后倒去，手一松，枪支落地，右臂垂下，隔着布料，程嘉懿摸到兜里的两枚晶体。 她向后倒去，脑海里晶体的能量宣泄而出，她的手伸进兜里，稳稳地握住其中的一枚。 能量流转，冲向身体的三处破损处，她看到三组长旋风一般扑过去，看到丽丽从地下楼梯冲出来，王安紧随其后。 她侧头，看到七组长仰面倒地，手颤抖着，却够不到胸口。 程嘉懿伸出左手，抓住七组长颤抖的左手。 一股能量从左手传递出去。 甜腻的花香带着血气冲花苞中弥漫出去，所有人的动作在程嘉懿的眼里全变慢了，他们的反应好像都迟钝了一点。 身体被窒息了般，能量忽的全涌到胸口，只有一少部分还顺着左手输送出去。 她不会死的。 在森林里她差点被吸干了都没有死，现在不过是中了两枪，不可能死的。 程嘉懿静静地躺着，模糊地看到有人倒下，有人还站着。 “老大！” “三哥！” 耳边全是叫喊声，有晶体被扔进受伤的胸口，受伤的大腿上，左手也被掰开。 “注意安全，守着两边楼梯口，拿着枪！” “三哥还有呼吸！” “老大！” “依依！” 声音忽然停止，大厅里安静了一瞬，程嘉懿的胸膛起伏了下。 真是九死一生。 程嘉懿感觉到自己被抬了起来，跟着被再放到地上。视野内昏暗起来，听觉在这一刻敏锐起来。 她听到抽气声音，克制的呼吸声，听到丽丽在询问哪里有衣服、被子。也听到关门的声音。接着，一切就都安静下来。 她的右手被从裤兜里拿了出来，跟着有轻微的惊讶的声音，她知道是另一枚晶体被一起带了出来。 第573章 子弹 从程嘉懿倒地到被移动到柜台内，不过才一分多钟，就好像过了好长时间，而这一刻的安静，更是将时间拉得很长。 程嘉懿安安静静地躺着，手心里能量汹涌澎湃地涌到身体里，胸膛、大腿内也能量激荡，连同脑海里的晶体。 这般能量，她脑海里的晶体应该要再变色了吧，可惜了，没有看到那人晶体的颜色，对比不出自己的等级。 窒息的感觉一点点消失，空气被强行挤进了身体内，视线内的模糊也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老大，你醒了。”七组长压低了声音道。 程嘉懿皱皱眉。 “别打扰老大。”丽丽也压低了声音。 周围又安静下来。 “砰！”地下传来震动的声音，众人安安静静的谁也没有作声。 震动的声音只有一下就停止了，仿佛错觉。可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更大的碰撞声再次传来。 众人全都坐在地下一动不动，仿佛怕惊扰了地下的什么东西。可血腥味是隐藏不住的，虽然外边地下留下了七八具尸体，可柜台内的血腥味更重。 程嘉懿的胸口伤口拳头大小，还有破碎的骨骼肌肉内脏组织露出来，大腿上也鲜血淋漓，她一个人身上冒出的血气，就比外边的还要浓烈。 大家心里甚至生出了猜想，地下震动声音的源头，是被程嘉懿吸引的。 “七哥，三哥不太好。”小弟的声音响起。 程嘉懿微微侧头，三组长俯身趴在地上，后背好像整个被炸烂了。 “三哥刚刚不是有呼吸。”丽丽压低声音。 “伤太重了，心脏……” “手给我。”程嘉懿抬起左手，费力挤出三个字。 “老大……” “什么……” “刚才老大拉着三哥的手。” 冰冷的手被送到程嘉懿的手里，体内澎湃的能量顺着交握的双手输送过去。 “三哥好像好了点。” “老大在给三哥……” “嘘……” 身下，震动的声音再次传来。柜台内安静下来。 七组长和丽丽对视一眼，两人眼神里有欣喜，更多的是担心。程嘉懿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给三哥治伤，三哥眼看着是有救了。 可程嘉懿自己伤都这么重，脊椎骨只连着一半，肋骨断掉，肺叶都露出来了。大腿上骨头的断茬也露出来。这么重的伤，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好的。 此刻，两人都后悔了，不该挑唆着程嘉懿到这里来。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王安从进来之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程嘉懿身边，滴血的电锯放在身边。表面看着平静，可内心里一样的焦灼。 这里的人厉害得超乎他的想象。 在一个群体里，大家的程度都这般接近，还都几乎达到普遍的巅峰程度，很怪异。 王安虽然前后加起来，带过的也才不到二十人，可他知道，大家要是全都平均地将实力提升到相同的程度，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算二次变异，能力被强行提上去，可个体上还是有差异的。就连程嘉懿这些当初的手下，这么几个人不还分了三六九等。 这里的人有枪，使用得熟练，也只能说他们曾经是在一个集体内，可程度如此接近……地下忽然再传来震动，王安的思路被打断了一瞬。 他看一眼防盗门，顺便瞧下柜台内的人，最后收回视线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腿上的伤口完全不流血了，伤口内的组织也好像在愈合。他忽的心跳了下，低下头凑近程嘉懿大腿的伤口。 一块铁片就在伤口上。 “怎么了？”丽丽压低了声音问道。 “子弹只伤口里。得取出来。”王安低声道，一时却有些无措。 要不要消毒，用什么取出来？刀还是什么？这么大的伤口，子弹是开花的吧。 “啊。”丽丽低声应了下道：“子弹不会自己被顶出来啊。” 王安摇摇头，“伤口里的异物取出来，他们伤口复原得会快点吧。他们应该有医药包。” 丽丽瞧着王安站起来道：“你要干什么？” “我上楼找找去。” 丽丽跟着站起来：“我和你一起。” 七组长瞧着他们也站起来。 “别去那么多人，小哥你跟着我们。”王安向那个会开锁的小弟道。 “小心。”七组长嘱咐了一句。 看着三人轻手轻脚地离开，七组长回头瞧着周围，心里一阵凄楚。他们来时候八个人，地下现在躺着三个，全都血肉模糊。现在只有一个小弟陪着他。哦，还有一朵诡异的花。 看着那花，他心里又一阵恶寒。 那花苞是连着一具尸体一起拖进来的——花苞合拢，见那尸体整个脑袋都包进去了，总不能切了脖子下来。现在脖子也被吞进去了。 唯一剩下的小弟蹭到七组长身边小声道：“七哥，柜台玻璃能防住地下的怪物吗？” 地下那般震动的声音，除了怪物还有什么。 “害怕不？”七组长问道。 “怕啥？不就是死嘛。”小弟道。 七组长拍拍他肩膀，没有吱声。 不就是死嘛。 程嘉懿感觉到伤口麻酥酥的，也感觉到伤口的异物，身体愈合的同时，也排斥着异物。 上一次她几乎都被吸成了人干，也很快就恢复了，这次，大约是组织被炸烂了，与上次组织还在，只要补充养分不同吧。 要是杜一一看到了，一定会心疼。 想起杜一一，程嘉懿嘴角微微翘起来一点。 门打开，王安几人回来，七组长让开了位置。 王安找到了几个急救包，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到这里才打开。里面东西倒是不少，剪子镊子药水纱布全有。 王安迟疑了下，拿起镊子和剪子。 程嘉懿胸口血淋淋的，衣服碎片还在，王安也知道程嘉懿感觉不出疼，拿着剪子先剪开点衣服，扯开，跟着拿着镊子试探了下。 丽丽瞄了一眼，也拿了一个急救包到三组长身边，七组长便到另一个小弟前。 说真心话，面对这样的血窟窿，周围肌肉焦黑衣衫鲜血淋漓的，谁也生不出什么特别的念头。王安很快用镊子触碰到一块硬硬的东西，一探，竟然一时没有找到边缘。 第574章 恢复 王安也是心慌了，见程嘉懿一动不动地躺着，定下神，忽然听到丽丽惊呼一声。 “妈的，子弹在里面变形了。” 王安蓦地一惊，镊子一点点往里试探着，终于找到边缘，再顺着边缘往里探去，跟着抽了一口冷气：“是达姆弹。” “什么意思？”丽丽问道。 “开花弹，子弹进入身体后前边炸开，像开花一样，依依这个子弹开花得早，伤口和里面全炸开了。”王安压着怒气说道。 “那怎么拿出来？三哥这里要炸烂了。”丽丽咬牙道。 王安瞧着程嘉懿道：“依依，子弹要拿出来，就得再切开点肉。” 程嘉懿一直半张着眼睛，全程听到了，她眨下眼睛，轻声道：“不疼，动手。” 几个人都看着程嘉懿，又看着王安。 王安点点头，看着急救箱里的小手电，打开咬在嘴里。 王安觉得他的心肠已经练得够狠了，可剪子剪开程嘉懿肌肉的时候，心还是抽搐地疼了下，跟着，镶嵌在胸口的子弹完全露了出来。 镊子根本夹不住子弹，估计也没有什么感染的问题，王安硬下心肠，伸手揪住子弹。 这绝对是二次创伤！子弹在前端完全炸开了，周围的组织被搅乱一团，也正在被修复，根本不可能单独取出子弹，多么小心，也不可能。 鲜血从伤口没出来，子弹被强行取出来，肌肤上的伤口也被强行扩大。眼看着子弹被拿出来，丽丽低声咒骂了句。 血漫出来，跟着就缓和，他们屏住呼吸，伤口的血忽然不流了。 几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程嘉懿，见到她半张的眼睛眨了下，忽的全都松了口气。 一个小弟转头，抹了下眼睛。谁也没有说话，王安丢下那枚可怕的子弹。 程嘉懿的大腿已经肿胀起来，看着子弹应该是嵌在了腿骨上，他有了经验，这一次下手动作就快了。 丽丽和七组长却迟迟不敢动手。 三组长靠着程嘉懿输过去的能量吊着命，再扩大伤口就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 而那个小弟一直昏迷着，七组长看到子弹那么可怕，更不敢动手了。 程嘉懿感觉到胸口的异物被取出来之后，身体修复的速度稍微加快。她心里也有些着急，知道三组长禁不住这般二次创伤。 手里的能量忽的一顿，程嘉懿下意识一抬手，手心内只剩下一颗墨绿得发黑的晶体。 耳边传来一声不开心的叫声，花苞好像在和程嘉懿说着委屈，这般墨绿得发黑晶体程嘉懿却是吸收不了。 手松开，另一枚晶体被塞到程嘉懿手心里，能量比以之前更迅速的速度涌进身体里。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除了地下不时传来的震动，鸦雀无声。 程嘉懿慢慢感觉到身体的疲惫正在消失，伤口麻酥酥中痒得厉害，就好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胸口和大腿里爬。 晶体的能量可以屏蔽痛感，可却屏蔽不了这种麻痒的感觉，这种感觉简直要让人发疯。 程嘉懿不由地哼了一声，只觉得周围立刻就传来衣服的摩擦声，好几个人全都凑过来。 “老大，你醒了啊。”低声地惊喜的声音。 程嘉懿动了下，缓缓张开眼睛。 外边应该是黑透了，眼前只依稀能看到人的轮廓，她动了下，右手心内空空的，但身体内能量还充沛，一只手还握着三组长的手。 她应该是睡了。还好，睡的时候也没有忘记给三组长输出能量。 右手摸了下，王安立刻道：“只有一块黑色的了，你好像吸收不了。” 程嘉懿点点头，要抬起身子，只觉得胸口忽的刺痛。 “老大，你胸骨伤了，大腿骨头也碎了，一时半会好不了，别动。”丽丽按住程嘉懿道。 程嘉懿吸了一口气，呼吸没有大碍，心下知道，她复原只是时间问题了。 “他们呢？”程嘉懿问道。此刻，身体里的能量还有很多，和大脑里的晶体构成了循环，除了不方便行动，其他倒是不碍事了。 “三哥后背中了三枪，我们不敢动手，小弟一直昏迷着，晶体我们还有，黄色的还有六粒，但三哥吸收不了。”七组长道。 程嘉懿道：“黄色晶体给我，你们取子弹。” 王安低声说道：“依依，地下还有个厉害的家伙，你若是不恢复，我们都……” 王安的话让大家心里都是一沉。王安说得没错。当务之急，是程嘉懿尽快恢复过来，不然，一旦地下怪物冲出来，他们大家肯定都要没命。 可是三组长拖不了多久了。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三组长死在面前，说什么也做不到。 “没事。快点动手。”程嘉懿沉声道。 她身体能量还多，自身恢复肯定不会耽误，准备晶体也只是预防。别人却不清楚，立时，只觉得程嘉懿万分让人佩服。 程嘉懿决定了，谁也不多言，王安已经动过手了，算有了经验，当下还是由他主刀，丽丽在旁边协助，七组长只负责查看三组长呼吸。 三枚子弹几乎是挨着钻进三组长后背的，所幸全都避开了心脏要害，子弹在身体内开花，互相纠缠在一起。 王安冒了一身汗，才狠下心取出连在一起的子弹。 之后是那个小弟，程嘉懿握着晶体的右手再握住小弟的右手，送过去的就全是黄色晶体的能量了。 丽丽几人换班先休息，王安守在程嘉懿身前，柜台内完全安静下来。只有地下不时传来单调的震动声音。 黑夜缓缓过去，光亮一点点地从玻璃大门内侵袭进来。如果不是大厅内还横七竖八几具尸体，一切都很静谧安宁。 丽丽最先醒过来，立刻就起身看向程嘉懿。轻微的动作惊醒了所有人，大家都坐起来。 程嘉懿也睁开眼睛。 虽然身受重伤，意识却格外清楚，身体也完全没有受伤时该有的疲惫。 左腿动了下，大腿的地方不是很灵便，程嘉懿自己也不知道好没有好，试着想要坐起来，胸口“嘎嘣”一声。 一双手立刻扶住了她。 第575章 食人花 扭头，王安就在身后，托住了程嘉懿的头和后背，低声道：“外边没事，再休息会。” 就着微微抬起的姿势，程嘉懿看到三组长俯卧在身边，后背看着惊心动魄。 丽丽看到程嘉懿的视线，忙道：“三哥是睡着了。” 程嘉懿再转头，另一边的小弟也呼吸平稳，也应该在开始恢复了。 七组长和丽丽低声研究了会，觉得一夜地下的怪物都没有跑出来，眼下这里就还算安全，大厅得清理了，大家也得吃饭。 程嘉懿简单教了他们怎么开枪——不过是开关保险。 大家都刻意忽略了那朵可怕的大花，仿佛它不存在般。 先将大厅的尸体都拖走，锁在一楼的一个房间里。留下王安守着程嘉懿三人，便一层楼一层楼地开始清理。 “对不起。”王安忽然对程嘉懿说道。 “为什么？”程嘉懿不解。 “我该劝你不要过来的。”王安有些茫然。 “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想要过来的。”程嘉懿安慰道：“我还要和你说谢谢的，要不是你想着取出子弹，我也恢复不了这么快。” 王安苦笑了下，“依依，你总是这么……” “不是。”程嘉懿打断王安的话，“我知道他们想从这里得到点什么。我曾经欠了他们的，他们不过是想要点东西，想要我帮忙。” “你拿命在帮他们。”王安低声道。 “过去的那些，你没有经历过，无法感同身受。他们一直知道我和他们不是一样的人，所以信任我。他们信任我超过对他们彼此的信任。是我辜负了这种信任。” 想起过去，程嘉懿心里涌出难言的感觉。自始至终，他都能理解所有人。 没有什么对与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都没有绝对地为了自己。以前的说不清是非对错，现在同样说不清。 王安在心里深深地叹口气。他并不赞同程嘉懿的话，但就如程嘉懿说的那样，任何人都有权决定自己的行为，对错不过是价值观、人生观的问题。 而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绝对正确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哪里还有所谓的正确行为？还有正义？ 往小处说，他们现在的行为不论对自己还是对半岛人来说，都是罪恶的。往大里说，国家的行为也是如此。 对与错，是与非，不过是胜利者书写出来的，后人评价的，永远不会是绝对的。 但王安的心里还是难过。 如果他不认识三组长几人，如果没有一同经历的一个夜晚，在他眼里，他们就是罪恶的。 自己在他人眼里不也是如此。 因为受过的教育，也因为他处在“侵略者”“杀戮者”的位置，王安深深地明白他内心深处的痛楚。正因为明白却还要这么做，他才更加痛苦。 他都如此，经历了那般多的程嘉懿，又是带着怎么样的决绝，义无反顾呢。 程嘉懿究竟经历了多少他无法想象的事情，才能做到如今这些？ 王安想起前一晚他从地下楼梯冲上来的时候，他看到程嘉懿向后仰倒之时，竟然还稳稳地托着抢射出了子弹。 他的心揪了下。 “三组长替我挡的子弹。”程嘉懿低声道，“他犹豫都没有，那些子弹本来都该射到我身上的。” 王安惊讶了下。他以为三组长是逃跑之时受的伤，毕竟那些子弹都落在三组长的后背上。 原来三组长他们对程嘉懿，也是真心实意的。 程嘉懿的视线落在花苞上。 花苞已经将人吞下去到胸口，看起来格外诡异。程嘉懿忽然仔细看了下，花苞下边的花托，竟然长出了一点点。 又长出消化器官了？ 程嘉懿的手忽然触摸到个坚硬的东西，她下意识抓住，就知道自己抓的是什么了。 花苞黑色的晶体内核。 心底涌出个念头，程嘉懿对王安道：“王哥，你把这个给花送过去。” 王安接过墨黑的晶体，在手里先看了看。这般才看出来，晶体本身其实还是绿色的，只是绿得过了，看着好像墨黑。 他拿着晶体过去，迟疑地接近花苞。花苞忽的展开，一片花瓣一卷，就将晶体卷走，跟着花瓣一层层翻叠，刹那开放，将晶体送进花芯。 就在晶体绽放的一刻，王安看到花苞的正中间，墨绿色的花蕊深入到失去了头部和脖子的躯体内，同时一股甜腻的花香袭来。 王安后退了好几步，花瓣瞬间合拢，将那种奇异的花香也收拢了回去。 王安再后退几步到程嘉懿身边，才要坐下，又站住了。 程嘉懿侧头就看到花苞全部动作了，就在花瓣卷走了晶体内核之后，花瓣吞吃尸体的速度忽然加快，尸体几乎是蠕动地被吸收进花瓣内。 忽然，有块骨头被从花托处挤了出来，啪嗒就掉在地上。 谁也没有说话，这般诡异的事情，程嘉懿就算想到过，也完全是第一次见到。 随着第一块骨头被挤出来，跟着就是第二块，第三块，接着花托忽然鼓了下，跟着那个鼓胀的部位越来越往下。 一块完整的头骨从花托下边探出头，这诡异的一幕让王安差点吐出来。 外边忽然传来一点声音，王安立刻警觉地回头。 玻璃外什么也没有。 王安皱眉，将脸靠在玻璃上向外看去。大厅里一目了然，除了几个桌椅，空荡荡的。楼梯口上边下边，也全什么也看不到。 忽的，从玻璃的最下方窜出来个什么东西，王安被惊吓得向后一仰，玻璃外边，一条手臂粗细的花斑蛇吐着蛇芯，头部也紧紧地贴在玻璃上，跟着就找到了柜台的窗口，脑袋一低，就往里钻过来。 王安被吓了一跳，立刻就反应过来，左手在窗口前一晃，蛇头才钻过来，跟着王安的左手也一晃，倏地就奔他左手蹿去，王安的右手忽的一抓，手指正抓在蛇的七寸上。 花斑蛇蠕动着，想要从窗口全挤进来，王安五指收拢，另一手从下方也揪住花斑蛇的脖子，两手一拧，花斑蛇七寸处的骨骼咔嚓一声，就被拧碎。 王安这才拖拽着长蛇从窗口拽进来，又扫视了一眼其它窗口，眼角余光就见到这一点时间，花苞已经吞吃到了那人的腰部，花托处排出来一块完整的头骨，眼部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斜对着他们。 第576章 生长 王安明明饿了，可瞧着往花苞内蠕动的半截身体，一点食欲都没有。好在他也算是经过锻炼的人了，还不至于要呕吐，但胃里怎么都不舒服。 尤其是跟着花苞外边就剩下了两条腿，也一条一条地好像将自己主动送进去一般，更让王安说不出的不得劲。 程嘉懿瞧着王安被恶心的表情，有些好笑。 “你抓蛇的速度挺快的。”程嘉懿轻声说道。 “还好，前几天没少抓。”王安将蛇扔到一边，离花苞远远的，“这玩意你怎么发现的。” “被它吃了才发现的。”程嘉懿笑着，将花苞原本的模样和诡异的大树藤蔓寄生的关系说了一遍。 王安听着，满脸震惊，好半天才说道：“你这，比才惊险多了。” 程嘉懿还没有说自己差点被吸干了呢，她也没打算说。 说话间，花苞将人完全吞吃了，消化不了的骨骼一块块地从花托部分被推出来。花托下边的消化器官也没有再增长，花苞本身也没有什么变化。 但程嘉懿分明听到了花苞不满的哼叫声，而这声音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因为王安表情实在是不像听到这样的叫声。 程嘉懿分辨了下，奇怪地明白了花苞的意思。花苞还想要吃肉。 花苞在地上扭动了下，好像是想要向三组长和小弟靠近又不敢的意思。王安瞠目结舌地看着花苞，又看着程嘉懿，眼睛里全是疑问。 “它这是……” “不理它。”程嘉懿道， 花苞扭动了下，忽的，往死蛇那边试探地移动了下，王安噌地站起来，将死蛇拎回到自己身边。 不满的哼唧声音再次出现，程嘉懿这次完全确定了，她和花苞之间绝对绝对有了某种特别的关系。 应该是她吸收了花苞晶体的原因。 但不对啊，她在长白山原始森林内被藤蔓袭击，还没有吸收晶体的时候，就听见了尖叫声。 七组长和丽丽几人从楼上下来，每人都拎着两把枪，开了门进来，先被花苞后边的骨头惊了下，又看到王安身边一条大蛇再愣下。 程嘉懿见到他们手里的几把枪，眼睛亮了。 “老大，你的宠物，这是吃饱了消化完了？”七组长唏嘘了下道。 “消化是消化了，吃饱好像没。”程嘉懿道，“这些枪不错。” “去，再给老大的宠物拎过来个那什么。”七组长吩咐了句，接着道，“老大，这枪你也会用？” 程嘉懿得意地笑笑道：“常见的枪都会用，这几把是半自动微冲，子弹是一连串的。那把是狙击枪，单发，射程好像有一千米多。没找到手雷？” “有。”七组长拿下来一个背包，“都装这里了，二十多个。” “小心，这蛇才从窗口钻进来的。”王安提醒着刚放下枪要出去的两个小弟。 “小心点。”七组长也嘱咐了句。 “老大，楼上没有吃的。连人骨头都没有。”丽丽说道。 “我们猜是在地下室吃人了。”七组长道，“老大，你……” “我不吃人，活的死的都不吃。”程嘉懿知道七组长想问什么，直言道，“但你们想吃我也不会反对。” 七组长嘿嘿笑笑道：“我们还不至于要吃人，不过都喝过人血。楼上没有开伙的痕迹，老大，要不我们就在这把这蛇烤了，你先垫垫肚子下。” 小弟又拖进来两具尸体，瞧着花苞欢天喜地包住一个人头，那诡异的一幕简直不忍直视。 银行里不缺生火的东西，纸张钱币都是，就是烧起来全是烟。火是在大厅里点的，柜台内只钻进来少许。 丽丽研究了下程嘉懿脚腕的伤，伸手轻轻捏了下，程嘉懿没有太大的感觉。 脚腕是被捏碎的，骨骼碎片还在，修复比再生肯定要容易些。 大腿处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能看到鲜红的肉，里面的骨头估计也不会长好。胸口肯定也不会完全愈合。 程嘉懿也没想到吸收了藤蔓和花苞两枚核桃大小的晶体——只除了花苞的晶核没吸收——伤口竟然还没有收口。 上一次她骨头裂缝，也不过一天就好了吧。时间久远，她有些记不住了。 小弟清醒了一次，恢复得要比程嘉懿和三组长看着快，知道自己一条命是程嘉懿给捡回来的，只差对程嘉懿发誓要肝脑涂地了。 所有晶体全都拿出来了，等级低点的就直接放到三组长和小弟的伤口内，程嘉懿拒绝了这些晶体。这样的晶体对她用处已经不大了。 程嘉懿三人受伤，都伤及了内脏，没恢复之前也不敢吃喝，那一条蛇肉其他几人分食了，稍微垫垫了肚子。 之后程嘉懿教了他们怎么使用微冲，手雷。至于狙击枪，初学者就不适合了。 下午，三组长也醒过来，至此他们才全放下心来。 花苞吃起死尸来肆无忌惮，众人从开始的震惊、膈应，到后来的麻木，若不是担心花苞吃够了死人跑出去，或者突然攻击人，简直能把花苞丢到装着死人的房间内。 不过看着死尸不多时间就变成白骨被排出来，还是觉得……难以言喻。 “要是到处都这玩意，也不用火葬场了。”一个小弟忽然说了句。 “一个就够瞧的了，到处都是，活人也跑不了。”七组长观察花苞好久了，闻言道。 “老大，这食人花原本就是食人花，还是变异的？”小弟又问道。 “不知道。我见到的时候，花托下还有一条食管，下边还有胃。”程嘉懿又将遇到食人花的过程说了一遍，照例省略了听到的尖叫声。 “对了，长白山里还有一种会发光的虫子，比这食人花还可怕。”程嘉懿又将那种怪模怪样的虫子形容了。 可她忽的又不确定了，当初是不是真听到了开心的笑声。 记忆总不像是自己的，总好像有幻觉。 “老大，你宠物长食管了。”小弟忽然惊叫了声。 花托下边，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长出来半米左右管状的东西，手臂粗细，同样也是碧绿的。 第577章 等待 连三组长在内，大家都好奇地看着那朵诡异的食人花。 “老大，你背包装不下了。”一小弟心悸着道。 看过了食人花食人的场面，再想到这食人花是程嘉懿一路在背包里背过来的，再看着受了伤躺在一边仿佛人畜无害的程嘉懿，毛骨悚然的感觉就从心底爬出来。 “依依，它这么长，会不会……”王安忍着没有说完。 “它敢？老大不掐死它。”七组长说道。 “咦，老大，它怎么不敢吃……那什么，咱们？”小弟悬崖勒马似的，将“你”字换掉。 程嘉懿吸收的晶体是食人花的，只有王安知道，闻言，除了王安有点隐约明白，其他人都是一样的奇怪。 “老大得休息，别勾着老大说话。”丽丽忽然说道。 小弟伸了下舌头，不吱声了。 “小王，咱们总等在这也不是个事，你和丽丽在这守着，我带他们两个出去转转。”隔了会，七组长道。 王安也想到这个问题了。他们需要吃东西，可程嘉懿几个受伤的就留在这里谁也不放心。虽然他留在这里，真要来个厉害的也没有用。 可七组长带着两个小弟出去，也不安全。 “王安陪着我们就可以，你们也带着枪，小心点。”程嘉懿说道。 程嘉懿本来也想让王安跟着了，可身边没个能活动的人，想必七组长也不会放心。这安排就不错了，七组长和丽丽都点点头。 程嘉懿靠着靠枕半坐着，摆弄着枪，想着地下室关着的东西。王安露着两只眼睛一直看着柜台外。 两人都不时瞄一眼食人花，那花却再也没有长出什么多余的部件来。 吉社已经是个死城了，他们成为了这个死城里唯一还活着的人。 七组长几人出了银行之后就直奔山林，天黑之前才带回了一只马鹿。在隔壁楼里找到了烹调的锅碗瓢盆，做熟了才端到银行内。 再经过了一个白天，程嘉懿恢复得已经七七八八的了，吃了些东西，不客气地扒开了食人花，取出了晶体。 食人花吞食了七八人之后，果然墨绿的晶体外层再增加了一层碧绿，能量充沛。程嘉懿将外层的晶体能量都吸收了，才将晶体扔回给食人花。 大家对食人花的各种怪异都见怪不怪了，但对于晶体之内还会有晶核，倒是稀奇。 程嘉懿和三组长眼看了再有个一天半日就会完全恢复了，但他们对要不要打开地下室查看产生了分歧。 几个组长的意思都是不管地下室里有什么，他们都还是离开的好。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了，有些怪物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 程嘉懿却恰好相反。九死一生的经历不但没有吓退她，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更何况手里还有枪。 三组长和王安几人谁也说服不了程嘉懿，眼看着程嘉懿的伤势复原了，而地下室里也有一天没有任何响动了，终于决定下来，到地下室里看看。 携带了枪支、手雷，预估了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情况，地下室的大门终于被打开，地下的一切也终于展现在他们面前。 偌大的地下室内，到处都是残破的骨骸，在角落里倒卧的唯一一个完整的尸体，也化作了皮包骨头。 这一副场景对所有人来说都太熟悉了。变异初期，他们就是这么清理过一个个房间的。 而这一副场景也预示着他们未来的命运，如果有一天他们抓不到猎物，也会被体内的晶体反噬。 在取出来绿色的一枚晶体之后，他们也不由有些后怕，如果这个被豢养的怪物冲出地下室，怕是没有人能对付得了的。 预见到自己最后可能的命运之后，谁也不愿意再在吉社停留了，这个城市已经无法满足他们活下去的愿望了。 随着往北，不论是城市还是村镇，几乎都见不到幸存者了，只有被清理过的痕迹，城市正在逐渐消失，而最先消失的是村镇。 山林正在蚕食着村镇，一点点消除着人类存在的痕迹，也许过不了多久，半岛就会全成为欣欣向荣的森林。 程嘉懿他们也终于接近了监狱。 监狱是建造在荒凉所在，周围几十里都没有人烟，关押在这里的犯人们每天都要劳动改造，种地就是其中之一。 然而，昔日的田地已经荒芜了，程嘉懿一行人到这里的时候，铁丝网内的杂草已经密不透风了。 他们设想过监狱内的情形，空无一人就是其中之一，而真的到了近前，看到荒凉毫无生气空荡荡的监狱的时候，心里还是生出凄凉的感觉。 他们终于距离人群越来越远了。文明好像成为了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然而文明还在，在被摧毁和重建中挣扎着。 等待的日子是很煎熬的，日子也越发地单调起来，看着食人花找到了寄生处，每一天都发生变化，成了程嘉懿的乐趣之一。 她有时候会把打猎得到的猎物丢给食人花一些，有时候会很残忍地扒开食人花寻找晶体，她自己也发觉她的心态在发生变化，似乎更趋于残忍。 仿佛食人花只要有一点点不肯满足她，她便会毫不容情地将它的花瓣撕碎了。 程嘉懿也变得沉默起来，也会长时间地坐在监狱的最高处，看着远方。 不仅是程嘉懿，所有人都在变得暴躁起来，虽然他们也都在尽力克制着，尽量将暴躁发泄在打猎上。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漫长，长得让人想要发疯，回忆便会更让人痛苦起来。程嘉懿不止一次想要离开监狱去寻找杜一一，又不止一次克制了自己的欲望。 煎熬的并不仅仅是程嘉懿这几个人，杜一一也处在煎熬中。 眼看着程嘉懿被那般巨大的巨鸟抓走，生死不明，谁不在煎熬中呢？走到监狱，到他们约定的目的地，成了杜一一唯一的信念。 然而，失去了程嘉懿的他们，不但失去了强大的战斗力，也失去了凝聚力。 那一场与野狼、山里幸存者的战斗，最后以极为惨烈的状态结束。他们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带走了一半的野狼尸体。 第578章 重逢 除了程嘉懿和王安犹豫，谁也不赞成将地下那东西放出来。 程嘉懿觉得有枪在手，她还是可以尝试下的。但是七组长他们既然不赞成，也没有必要非要冒险。 最主要的是，她现在手里没有能续命的晶体了。 食人花的晶体内核她吸收不了。她倒是也扒开食人花将晶体翻出来看了，大约食人花也知道要护着晶体，那枚晶体竟然没有增长。 没有晶体吸收，要再来这么一次重伤，程嘉懿自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挺过来。 最主要的是，她自己愿意冒险是她自己的事情，因此拖累着三组长他们就是不对了。 程嘉懿没有再坚持。 吉社只是程嘉懿前进道路中的一站，下一站还在前方等着他们。 晶体的获得越来越难得了。 包括程嘉懿在内，他们曾经都是打算将半岛作为获取晶体的地点，甚至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欺骗自己。 然而现在半岛的战火推进到深处了，他们经过的地方很难看到大量聚集在一起的变异人了。更难看到他们曾经以捕杀幸存者为食物的那种变异人了。 偶尔他们在经过某处的时候，会遇到一两个带着警惕和惊慌神色的当地人。同为人类，同为幸存者，也让他们很难下得了手。 山林里的大型动物也不常存在，果腹还是能做到的，甚至因为七组长的烹调手段，伙食还是很诱人的。 但他们最需要的是晶体，没有晶体，就无法提升实力，也无法保证在下一次受伤后会尽快恢复。 难怪半岛会成为战场。 难怪最早，他们城市的所有人被阻隔住。 “我说老大，想那么多干啥，活一天就多一天。咱们现在也不挺好的，吃喝不愁，等以后遇到小杜哥一起，过海找个桃源之地。外边爱怎么争夺就怎么争夺，谁愿意得天下谁就愿意得。” 七组长瞧着程嘉懿一坐下来就若有所思的，忍不住劝道。 “就怕没有找到桃源呢，就先得干一仗。”丽丽插言道，“老七，你说咱们要是遇到军队了，打是不打？” “呵呵，打不打还由得我们？”七组长冷笑声。 “你下得了手？”丽丽奇怪道。 七组长被噎住了，可跟着就又再冷笑一声：“我下不下去手有什么打紧，难道我还能站着不动等着被打死挖了晶体？” “唉，以前咱们做混混的时候，对那些当兵的还是很尊重的。咱们也知道自己身份，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那么地道。”丽丽道。 “可他们现在做的事情就地道了？”七组长毫不客气地道，“老大，王安，你俩都是文化人，你们也说说，他们这些当兵的现在做的事情就对了？” “要我说当兵也没做错啥，还不是上边的命令？哪个当兵的可以自己决定自己该做啥？”三组长道，“你要当了兵，上边的命令你敢不听？” 旁边的小弟弱弱地道：“肯定不敢不听啊。” “就是，当初我们不也是听了李立的。”三组长接着道，“当兵的肯定也不全对，谁的拳头重谁就对才是真的。” 说着眼神往程嘉懿这瞄一眼，“当初咱们哥几个听了老大的，不也是老大的拳头硬？” 说来说去话又绕回了程嘉懿这里。 “我是怕桃源不那么好找的。”程嘉懿摇摇头，“咱们在这里是孤立无援的，可头顶上卫星可还都在。 当初我们到半岛这边兵营，有电有个电脑，王鹏都能连上卫星通讯的。国家都还在，科技也没有被消灭，眼下就是没人理我们。” 七组长不服气地道：“我们躲起来还不行？” 王安摇头：“不可能单纯地躲起来，我们总要活着，活着就需要生活用品，就可能要出来打猎，也可能想知道外界怎么样了。 我们要是弱小，总要被欺负的，要是强大了，就对别人构成威胁了。除非我们找到地方永远也不出来，不和任何人接触。” “怎么可能？”七组长脱口而出。 他们怎么可能永远也不和任何人类打交道？ “要不，老大，你拉一伙人起来吧。我觉得那些当兵的肯定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对——我们这些混混出身的都觉得这事不地道呢。”七组长眼珠子转转说道。 “对啊老大，等你和小杜哥汇合了，还有那什么秦风，那边那个什么苦菜花，到时候咱们全能拥护你做老大。”丽丽也兴奋地道。 程嘉懿苦笑了下，“然后呢？然后咱们也做和他们一样的事？” 七组长和丽丽顿了下，跟着七组长忿忿地道：“他们能做了，我们怎么就做不了？” 王安道：“人家是兵，做什么都是对的。到我们这里就是匪，做什么就都是不对的了。” 七组长和丽丽同时哼了一声。可这话还真是无法反驳。 程嘉懿并没有和七组长他们说起成立佣兵的事情。那个提议现在想起来，程嘉懿竟然生出些羞耻的感觉，就好像她在玩小孩子过家家，秦风他们陪着她玩一样。 然而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杜一一、秦风他们，他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呢？ 半岛的政治经济中心，已经彻底沦陷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挣扎都是没有用的，更不用说半岛还是内忧外患。 二次变异发生之后，秦风和苦菜花一起成功说服了李连昊，几乎可以说是掌控了李连昊手下最精锐的部队。 军人一旦下定决心，所做的事情就会义无反顾，李元昊手下大部分士兵在这次变异中被清理，留下的全是精锐。 他们携带了武器装备和收刮的晶体，并没有马上去与程嘉懿汇合，而是先一步往东，直奔半岛首府。 李连昊这一支军队本来是护卫首府的，这一次的倒戈，去势汹汹，宛如一支尖刀直插入到首府内。 他们的目的就是破坏，是抢掠，是夺取晶体。抢在身后华国军队之前，先一步得到自己该得到的。 这一天华国首府火光冲天，枪炮声阵阵，李连昊的军队夜间发动了攻击，天明之后不久，就乘车撤离。 撤离路上，他们与宁城城逃出来的一支军队汇合。至此，李元昊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而在他们离开首府不久，首府也被华国军队完全占领。整个半岛完全沦陷。 李连昊和秦风苦菜花都知道，边境附近的监狱里可能幸存者了，然而，他们现在也只能往那个方向行进，最后度过海峡，进入到冰寒之地。 秦风仔细研究了地图，确定了程嘉懿可能行走的方向，就在程嘉懿和三组长他们进入到吉社的时候，与杜一一王勇他们成功汇合。 第579章 消息 能够汇合也有王勇的很大一份功劳。 程嘉懿被巨鸟掠走，杜一一几乎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顾要马上奔监狱方向，王勇好容易将杜一一按住了。 别说程嘉懿现在生死未卜，就算是从巨鸟嘴里逃脱了，一路往监狱方向，走得也不会比他们快的。 他们不是只有杜一一一个人，谁的命都是命。 杜一一之后也冷静下来。 王勇说得对，谁的命都是命。程嘉懿就算从巨鸟嘴里逃脱了，一路往北，速度也不见得超过他们的。 但杜一一不相信程嘉懿会死的。这两个月来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的危险，程嘉懿都活下来，这一次也一定能活下来。 不是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他不相信程嘉懿这么容易就死掉。 而且他看到程嘉懿跳上了鸟爪子上，不是像那只头狼一样被鸟爪子抓走的。 他是要和程嘉懿汇合的，不但他要和程嘉懿汇合，张豪、强哥、孙冬也要全带着，一个不少。 最好还要把那个不干好事的王之星先宰了。 杜一一催促着，但还是和王勇一起回到了津湖附近，在这里做了个短暂的修整，准备了充足的食物，这才进入津城。在他们进入到津城的时候，秦风也正与李元昊一起离开半岛的首府。 杜一一王勇一行人是完全步行，秦风一行人却是荷枪实弹乘坐着车辆。离开程嘉懿他们的时候，带着不过三四百人，回来的时候，壮大了不止十倍。 秦风自己也觉得侥幸。若是半岛元首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抵抗，若是华国军队没有步步推进，咄咄逼人，若是李元昊没有对半岛失去了信心……最重要的是二次变异简直是神来之笔的相助。 在军事指挥上，李元昊远远胜于秦风，他们一路往北，竟然成功地避开了华国军队，在两只队伍的中间顺利地脱离了战场。 秦风跟着就研究了程嘉懿他们可能行走的路线，在这一点上参考了苦菜花的意见。 苦菜花和程嘉懿一样都不是军人出身，她们行动的目的往往会看到实实在在的眼前利益，在路线上更偏向能顺路收集晶体。 很快，他们就认为程嘉懿会接近省会城市津城，尤其是津城旁还有一个赫赫有名的津湖，旁边还有一座狼山。 秦风判断的没错，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赶到津城的时候，留下的队伍二次分裂，程嘉懿失踪了。 秦风和方涛大怒。可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赶往边境监狱，然后越过过境，再往北去。 现在他们只能期待着程嘉懿摆脱了巨鸟，也能及时赶到。因为他们不会在监狱附近停留的。 他们在返回身攻击半岛首府的时候，王鹏入侵了半岛军事网络，看到了世界各地的局势。 周边环境就如程嘉懿和王安分析判断的一样，各个国家都已经出手了。大势已去的不仅是半岛，军事力量不足的国家和地区，全都沦陷。 在世界地图上，沿海的小国，岛国，部分半岛全都成为了红色，或者是橙红色，表示着这里已经成为了死亡禁区。 而亚洲的华国，欧洲的战斗民族，北美的米国，还是绿色的。但是在这些国度的周边，五彩斑斓的颜色异常醒目。 而在地图上还有一处却更为显著，就是在印度洋和太平洋之间的澳洲大陆和其中的无数的小岛屿，全都是白色的。 这里并没有受到外族的侵犯，但这里已经被达成协议，将会被瓜分——可能是危言耸听，但也可能是真实的。 留给王鹏的时间实在是不足，但李元昊给王鹏带了他手里最先进的通讯车，王鹏受到了最高级别的保护。 在回程中，他尝试入侵米国的国防系统。失败后，无意中进入到了一个网站，那个网站里竟然全是世界局势分析，且每天都有更新，还有很多疑似军事机密的东西。 这些东西王鹏看得半懂不懂的，就是秦风也不是很明白，但李元昊看了却是神色大变。 三个先如今的军事强国的超级武器部署全针对太空，且近期发射的一枚火箭，送上天的是最新研制似乎还没有完全成功的太空武器。 地球现如今不仅仅只有三个超级大国，可在瓜分领土以及侵占周边国家，抢占晶体的过程中，竟然意外的和谐。 华国东部沿海的岛国，本来被米国纳入军事保护的范围内，这次竟然轻易就放弃了，要知道岛国的人口总数超过了一亿，是多么庞大的晶体数量。 但这与部署到太空的武器比就是小事了。究竟什么样的威胁，会让米国如此匆忙地将武器布置到外太空呢？ 而战斗民族和华国，对这种行为竟然三缄其口，没有任何评论。 有些事情不懂，但是只要查查，多问问也能明白个大概，更何况王鹏没有少听过程嘉懿和杜一一聊天时候的脑残话。当时是人为脑残的，现在想来，简直就和网站上的东西完全般配。 再联想到现如今三大军事强国瓜分资源的现状，晶体到底是如何来的，不言而喻。 虽然玄幻了，太不可思议了，可还能有更好的解释吗？ 网站上意外地没有地球末日的这种哀嚎，连讨论都少，仿佛这个网站的存在就是为了将内幕泄露给还能看到这个网站的人。 而越来越接近的真相，也让秦风迷惑起来，他们之前的选择，究竟还有没有必要坚持。 毕竟他们都是经历过风浪的成年人，全都明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 而就在这时候，秦风一行人找到了杜一一和王勇。 程嘉懿被巨鸟掠夺失踪，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只要没有程嘉懿确切死亡的消息，秦风是不可能放弃搜寻的。 巨鸟生活的范围不可能是城市，只能是长白山脉深处，那么，在时间上，就算程嘉懿当日就摆脱了巨鸟的桎梏，也不会比他们早到监狱的。 但他们一行五千余人，还有车辆辎重，不可能在任何地方做长时间停留。他们必须尽快通过监狱到达边境。 第580章 删除了 在网站上看到军事部署就已经让人震惊得很了，可王鹏竟然意外地再看到一个帖子，详详细细介绍了晶体的功用。 也幸亏是王鹏有截图的习惯，这个帖子他刚截下图，竟然马上就被删掉了。 这个截图上的内容让王鹏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立刻在全网上再搜寻了一遍，与之类似的信息一个也没有。 而之后这个网站也沉寂了好长时间没有更新。 王鹏仔细看了截图的内容好久，之后将这个截图送到隐藏文件里。直到找到了杜一一的当天，王鹏才背着人，将截图的内容告诉了杜一一。 除了程嘉懿，王鹏不信任任何人。而杜一一和程嘉懿，早被王鹏看做是一体的了。 王鹏看见过成人世界里的黑暗，也瞠目过李立这般为了国家利益可以牺牲一切的行为，在他看来，在某种意义上，秦风最终会成为和李立一样的人的。 并非不可信任，而是这样的人心里的信念是他们这些普通凡人无法捉摸的。 他也是找了好半天机会，才找到个与杜一一叙旧的借口，还安排了李玉在旁边看着。 王鹏根本来不及叙旧，甚至连分手之后的过程都来不及说，先是将他了解的军事部署说给了杜一一，接着道：“昨天我还看到了一个帖子，说得是现在各国政府都在不遗余力地制造变异人，不过这个帖子才发布就被删除了。” “这删除什么？制造变异人很奇怪吗？比在太空部署武器更不可告人？”杜一一也没来得及询问王鹏的经历，听到这个消息诧异地道。 “制造变异人不奇怪，咱们那个小五线城市都有实验室，一个国家那么大，怎么会不想法制造出来更强大的变异人？奇怪的是这么个众所周知的事情为什么会马上被删除？连太空武器的帖子都还在。” 王鹏对此也是不理解。“我也觉得奇怪。我冷眼瞧着，感觉秦风他们也在培养变异人。” “怎么可能？秦风自己也是试验的受害者。”杜一一不可思议道，“他们自己做过受害者，反过来还要当害人的？” “他们自己没做，但是李将军的人在做，并且是……全员，所有当兵的。我感觉秦风在推波助澜。”王鹏平时拎个笔记本，表面一副做学术研究的，但实际心思也灵活着。 他跟着秦风不多言不多与，秦风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但并不等于耳聋眼瞎盲目听从。 “你不知道，当时出现二次变异的时候，李将军纵容了他的所有手下烧杀抢掠，并且收拢了所有活着的士兵。那些士兵手里全都有人命的。 之后返回半岛首府的时候，那些人手里也不知道又多出多少人命来。我感觉他们就好像咱们见过的那些发疯的人，随时都可能将身边的人吃了。 反正，那个帖子要是不被删了，我可能也不觉得怎么样。但一被删了，总觉得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王哥你可要小心了。你这种知道很多机密的，一旦有事情是第一个被灭口的。”杜一一想起看过的小说电影里的情节，提醒道。 “暂时还不会，他们还要靠我了解世界局势。”王鹏了然道，“再说了，秦风不至于会对我做什么的。对了，他们还在制造再生人。” “再生人？”杜一一奇怪道。 “对，据说是连脑细胞都是全新的再生人。原本越是厉害的人，制造出来的再生人的可能性越高。”王鹏道。 “所以，你担心……”杜一一神色变了下。 “本来就是该找到程姐的，可一想到这个帖子，”王鹏说着摇摇头，“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研究人制造人甚至出现再生人，在这种情形下实在不算什么机密的事情，但问题就在于这个很平常的帖子被删掉了。 杜一一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要被封闭。 难道现在研究变异人制造变异人还是禁区？或者现在已经制造培养出来了强大的变异人军队？ 连外太空都部署武器了，全球势力也被瓜分了，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事实真像是他和程嘉懿想象的那样，地球上的生物全是外太空文明豢养出来的？ 事实要真是这样，揭露出来也没有啥吧。现在还剩下多少正常人了？谁还会承受不住这个？ 这种事情杜一一不会拿来和任何人商量的，哪怕李玉也听到了不少，两人全都三缄其口，私下里也没有谈过。 王鹏之后又再将截图调了出来，一字一字地看了半天，还是看不明白这个帖子里有什么不可以被公开的。 想来想起，可能在制造这两个字身上。制造，就等于是创造出来，是完全违背了自然规律。但现在还纠结自然规律有什么意义吗？ 王鹏心里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秦风知道这件事情，因为即便是秦风值得百分之百信任的，那也是以前的秦风。 人都是会变的。 如果秦风知道越是强大的人，越容易被改造或者制造成变异人，会不会打上程嘉懿的主意？ 如果没有程嘉懿，王鹏早就会变成一粒晶体了，甚至还可能成为一个被研究之后失去理智的变异人，再被取了晶体。 无论如何，这种一发就被删除的帖子，在没有确定不会对程嘉懿造成威胁之前，他是不会告诉秦风的。 车队前进的速度比预想的要快，他们谁也无法猜测到程嘉懿的路线，而潜意识里，大多数人都以为程嘉懿已经死了。 哪怕是王勇，心里都这么以为的。 大约只有杜一一、王鹏和李玉还坚定地认为程嘉懿不会轻易地死去的。 而他们也在一山之隔的路上，与程嘉懿失之交臂。 就在程嘉懿几人离开吉社的时候，隔着一座山，秦风李元昊的队伍在夜色中翻山越岭走过盘山路，走在了他们的前头。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盼望着彼此尽快重逢，却不知道他们正在距离越来越远。 杜一一更不知道，程嘉懿实际上早就成为了一个再生人，但她这个再生人却记起了曾经的全部记忆。 第581章 震慑 “报告，有一支当地军队正穿过平山山脉，往东北方向前进，军队全员乘坐军车，疑似有导弹护卫……” 军官抬起头来，接过下级递过来的文件，上面是由上而下拍摄的、一排军车蜿蜒通过盘山道的图片。 “他们从哪里来的？平山山脉……”军官站起来走到墙边，看着巨大的军事地图。 “正在调取之前的卫星图片。”话音才落，有人推门进来，送上来的正是他们正在谈论的图片。 “从首府逃窜出来的？赵队长那边怎么回事，竟然放出来这么多军队？”军官蹙眉说道，“关注这支军队，如果有越境动向，即刻导弹拦截。如果只是想要通过……” 军官手指从平山尽头笔直滑向前方，视线忽的再落在手里的纸张上。 那一排蜿蜒的只有指甲大小的车队中间，似乎有一辆不一样的军车。他的视线久久地凝视着那个微小的几乎不易察觉到的不同，良久之后才接着道：“放他们过去。” “是！” 那是一辆性能先进的通讯车，整个半岛只配备了两台，还是华国赠送的，有一台曾经跟随着半岛元首访问过华国。 不论这个车队里的人是谁，在逃亡中带着通讯车，应该都已经对局势有了明确的判定。那么，他们应该不会越过边境到华国的，他们的目的只能有一个。 军官的视线越过半岛的东北部。往上，就是被冰雪覆盖的大地了。 那里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在白雪皑皑中，如果他们的目的地是那边……军官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恻隐。 “涛哥，我们车队这么明显，不会被拦截吗？”杜一一坐在方涛车上，随着车摇摇晃晃的。 “想要拦截我们，怎么伪装都没有用。”方涛握着方向盘，不在意地道。 “怎么没用啊，我看电视里这么长途……那什么的，车子上边全是伪装。咱们这连个树枝都不铺点，以前还有树枝呢。”杜一一嘟囔道。 “盘山路上一群树枝移动，不玄幻？现在不止有雷达，咱们头顶上还有卫星。再说咱们是从半岛首府跑出来的，瞒得过咱们军队吗？”方涛说道。 “噢，那看样子是放咱们一马了。”杜一一说着脑袋伸出车窗看看，前后蜿蜒，不见头尾，旁边就是悬崖峭壁，参天古木。 看了一会，杜一一缩回头，“涛哥，咱们这么多人，过海之后，都上哪里找吃的。” “到处不都是吃的。”方涛笑道，“咱们才多少人，到海边还能缺了吃的？再往北，还能给你打一只北极熊尝尝。” “那感情了。”杜一一道，“对了，涛哥，你说北极熊会不会也变异长大了？要是也长那么大……” 杜一一伸手比划了下，“像那只巨鸟似的。我总觉得，有巨鸟就该有巨什么野兽，说不定还有巨人什么的。这要遇到了，平常的枪子弹打不死吧。” 方涛听说过巨鸟抓走程嘉懿之后，着实仔细询问过了，心里有些想法和杜一一的差不多。闻言点头道：“就好像我们，随便一根针扎在身上，疼是疼了，可除非是眼睛太阳穴，根本不会致命。” “就是啊，那怎么办？”杜一一问道。 方涛侧头瞧了杜一一一眼：“你有什么想法？” “我？”杜一一嗤笑声，“我算哪根葱，还有什么想法？” 方涛笑着，伸手撸下杜一一头发，“我知道你小子想问什么。我们没那个打算。” “什么打算啊。”杜一一嬉笑着，“秦哥没什么打算啊。” 方涛看下后视镜道：“秦哥不会做什么的，那个将军就不好说了。你没听过一将功成万骨枯？能坐上将军位置上的人，都是做大事的。” 杜一一耸耸肩道：“就和当初咱们经历的一样对吧。涛哥，你说，能对咱们市下那样命令的，得多大的官？” “这可不好说。”方涛道。 杜一一问出了想要了解的问题，转头看着窗外，等到找到程嘉懿之后再决定会不会晚了？ 李连昊闭目靠在椅背上，身体随着车身微微摇晃，忽然，副驾上的副官摇下车窗，立刻，一股热浪涌了进来。 外边有人汇报，副官听了下，接着转头低声道：“将军，雷达兵汇报，我们被雷达锁定了，但对方似乎并没有恶意，只是警告。” 李连昊眼睛都没张道：“要打早就打了，我们也走不到这里。” 同一时刻，秦风也收到了同样的汇报。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他没有离开军队多久，同样明白，如果真要打，就不会只锁定，给你时间反应了。 半岛已经成为战场，战场上没有心慈手软，没有侥幸。 通讯车上，王鹏呆呆地看着雷达屏幕，好一会站起来走过去。 他听不懂半岛的语言，但有些东西这些天也看得懂了，尤其是警报的不同提示，机械的几个音符。 他比比划划地问道：“从哪个方向？距离多远？” 待看到标志的距离，位置，王鹏沉默了好久。 王鹏觉得他该愤怒，该恐慌，该……可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他想，如果现在有个导弹落下来，他大约都不会跑。 雷达兵比比划划地告诉他，这般的锁定通常都是威胁，是震慑，不会攻击的。王鹏向雷达兵摆摆手，回到自己的屏幕前。 他的手抚在键盘上，迟迟没有落下。 他想要问一声为什么。可他自己就能回答，不论在民族大义上，还是在生死存亡上，甚至在人性道德上。 可他还是想要问一声为什么。 他可能是贪生怕死的，但那是从前，是曾经。现在的他不论是为了民族大义还是为了什么，都不会吝啬自己的生命。 如果有人对他说，只要他贡献了他自己脑袋里的晶体，或者只要他肯牺牲，世界就会重新回到之前的和平年代，他相信他会毫不迟疑地答应，义无反顾。 他甚至相信，有很多很多人和他一样。 但现在，他的手虚抚在键盘上，那一句为什么哽咽在心里，无法问出来。 问了，解答了，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是真心的解答，又能怎么样呢？ 第582章 观测 并非所有人都明白战争的意义，哪怕就在战场上。但只要上了战场，舍了自己的性命，就是为了身后要守护的人，家园。 而如今，王鹏就在战场上，也在战场之外。他明白这次战争的意义，不明白的是他存在的意义，小人物的悲哀。 他多么想冲锋在真正的战场上，用自己的胸膛，飞溅的热血，守护他身后的人。 然而，他却只能徒劳地坐在这里，徒劳地等待着可能落在头顶的枪弹，徒劳地悲哀，徒劳地活着。 连一句为什么都不能问，不敢问。 通讯车慢了下，跟着后门被打开，秦风走进来之后，车辆继续前进。 秦风先到雷达屏幕边看了看，然后坐在王鹏身边：“调下边境对比图。” 王鹏沉默了一会，手指在键盘上移动，很快，屏幕上出现了世界地图，跟着，地图比例扩大，先出现的正是半岛的边境。 秦风拿过鼠标，滚轮滑动，边境往北上移，跟着围绕着整个战斗民族，再往南。 忽的，王鹏想到了什么，他抢过秦风手里的鼠标滚动扩大。地图上熟悉的形状一点点地扩大，一直扩大出屏幕的边界，跟着，滚动到与半岛相接的一处。 鼠标滑轮忽然停止滚动，指示箭头落在一块熟悉的区域上，那一区域上，三块血红，被黑色的标志线连在一起。 鼠标的指示箭头长久地落在这里，跟着，王鹏的手移开。 秦风的手重新覆盖鼠标，比例缩小，直到那三处血红化作三个红色的点，最后消失在屏幕之外。 “你为什么不难过。”王鹏忽然问道。 “没有时间。”秦风说道，“也没有必要为不能挽回的事情难过——你看看这里，距离我们要过去的边界只有……” 秦风计算了下，“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2天的路程，已经是红色的了。” 王鹏瞧着鼠标箭头指示的地方问道：“咱们和战斗民族交手了？” “不像。这处边境我曾经去过，边境内外五六百公里都是草原、森林，双方延伸加起来上百公里，人口稀少。”秦风道。 王鹏皱皱眉头：“有草原，放牧的不会少吧，我记得有一段时间有代购的专门代购这地区的奶粉。” 秦风点头：“当地不少农户放牧牛羊，有两个集市，连同当地人口很是密集。这段边境线比较长，平均下来驻军人数就不算高了。” 王鹏看着屏幕道：“这里不是都被清理了？”忽的想起来什么，“他们根据什么判定哪里被清理了？还……” 秦风眉头锁紧道：“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你再看这里。” 说着鼠标滑动，重新回到半岛，跟着扩大半岛地图。 半岛并非全都是通红一片，放大之后，可以看出来部分地区还有绿色。 绿色，应该是生命的象征。 再扩大，竟然能看到还有几条细长的绿色路线。其中一条，正是他们之前所走的路线。 “莫非，我们脑袋里的晶体能被观测出来？”王鹏震惊道。 “你能看懂卫星分布吗？”秦风问道。 王鹏摇摇头，“网站上有说的，不全面，我记得之前全球就都是被卫星覆盖的，甚至还可以从地面调取卫星特意观察某一个地区。你是说，是卫星观测到的？” “之前是怀疑，现在基本确定了。”秦风道。 “那这些白色地区怎么算的？”王鹏指着澳洲大陆问道。 “留待瓜分的地方，或者有我们无法确定的原因。”秦风仔细地放大了前方的边境，接着退回来开始放大整个半岛，包括半岛边境，接着是沿海。 “要是真能观测到，躲在哪里不都没有用了？”王鹏低声道。 难怪雷达之前只是锁定，因为他们随时都能够找到幸存者，随时都可以发动攻击。 “我记得李立很早就认识你们了。”秦风手指从鼠标上移开，看着王鹏道。 王鹏不解地点头：“是很早，怎么？” “按说，他该早就把你们扔进研究所了。为什么没有？”秦风继续问道。 “为什么？”王鹏回忆道，“他……”是啊，为什么呢？按说李立该毫不犹豫地将他们都扔进研究所的。 因为可怜程嘉懿？不，李立的心里绝对没有怜悯，对程嘉懿只是…… 王鹏不由喃喃道：“因为程嘉懿能做他做不了的，因为我们……” “有可以被利用的价值。”秦风接着说道，“适者生存，优胜劣汰。不论进化论对不对，在现实中，尤其是相对残酷的现实里，有利用价值的才会能存活下去。 所以，要想活下去，必须有能活下去的资本。能被人利用，也是资本。” 这话，依稀熟悉，好像之前听过。 “我们被雷达锁定了。其实用不着锁定我们，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告诉我们，他们知道我们这支队伍存在，随时都可以消灭我们。 事实也是如此。但他们没有动手，就是因为我们能从半岛首府离开，带着车队，还有我们的行进路线，目的地。甚至还有可能因为我们有这辆通讯车。” 秦风冷笑了下，“如果我们行进路线有一点点偏移，你信不信，立刻就会有颗导弹飞过来。正因为我们的目的地是北方，是广袤的冰雪之地。” 鼠标移向北方，那里虽然是一片绿色，但却也有星星点点的红色。 “你再看看红色区域都在哪里。”秦风移动鼠标，指点着地图上血红的地方，随口就报出国家的名字，人口，军队人数，军事力量，拥有哪些可以与军事强国抗衡的武器。 “这几处，显然是经过交战的。但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地处内陆，他们曾经以国家为单位存在下来的唯一理由，就是偏远，穷困潦倒。 他们没有任何矿产资源，能让人民活下来的唯一原因，就是有富饶的土地，无需耕种就能吃饱。据我所知，这些地方连恐怖组织都懒得过去。 但是这里也成为一片红色了，包括这一片森林地带。你不觉得奇怪吗？” 王鹏脱口而出：“他们自己也会自相残杀的。” “是的。但自相残杀的后果，是出现更强大的变异人。这个地区不应该是红色。” 第583章 对比 王鹏蓦然一惊。他跟着秦风在半岛里看到了战争，也在电脑屏幕上看到了被清理过后的红色区域，竟然一时忘记了还有自相残杀更为强大的变异人。 普通变异能被观测到，变异人晶体提升之后，难道就不能观测到了？还是……还是什么？王鹏惊惧中带着茫然。 “我们需要了解的东西还很多，所以没有时间难过。”秦风很平静地道。 秦风离开好一会了，王鹏还是无法平静。 被清理的区域，自相残杀的区域，晶体提升的变异人，他们的存在，还有军队……所有的一切都一股脑地涌在脑海里。 被清理的区域成为红色，是因为变异人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还是因为只是被清理了？ 那战斗民族的边境也是红色又怎么算？ 半岛上还有那么多的华国军队，为什么又没有显示颜色？ 他们这支队伍为什么还被显示出来？ 军队士兵难道都不是变异人？还是他们变异的程度更高？还是高一级的变异不会被探测到？ 那么，那只可怕的巨鸟存在是不是也不会被发现。 那他们呢？他们这里会不会也隐藏着高一级的变异人？ 秦风是吗？ 他是吗？ 如果程嘉懿还活着，会被找到吗？ 王鹏的手再放在鼠标上。 “将军，秦风去了通讯车，说起清理，也提起我们将要去的边境地区……”副官低声和李连昊汇报着。 李连昊眼睛微微张开道：“人挑出来了吗？” 副官点头道：“挑出来了，都愿意为将军赴汤蹈火。” 李连昊看着前方，车里恢复了安静。 车辆在山中穿行，战争被抛到了身后。 半岛首府，赵队长的人已经将整个城市基本清理了，但战斗还在继续。 地面大规模战斗停止之后，士兵们很快就撤离了战斗区域，转而守住街头巷尾，几辆一直跟随着军队的特别车辆随后驶入市区。 每个车辆内都有连接卫星通讯的设备，此刻，设备的屏幕被分作几个区域，大部分区域呈现红色，但是红色中间却有一片或者几个绿色。 车门打开，乔丽丽几人跳了出来。 领头的一个男人对他们做了个手势，几个人都点点头，向一处高楼走去。 “地下室一层东侧有两个变异人，一级。二层地下室东侧二级变异人三个，一级六个。”车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看着屏幕，对着耳麦说道。 “头，大厦顶层发现三级变异人。”忽然，他们的耳麦里全都听到一个紧张的声音。 “三级？”一个中年人一下子站起来，几步走到那人的屏幕前，屏幕上一个大厦的顶上，一个绿点正在快速移动，忽的，绿点从空中跳起，跃到另一个大厦的顶部。 “力量超过三级单位，速度达到了四级，能量在三级与四级之间波动，怀疑变异人正在吸收能量。”声音不断传来。 “继续追踪。通知实验体一号出击。”中年人立刻命令道。 一辆全黑的军车从临时军营开出，车辆的顶端一个红色的警报灯不断闪烁着，沿途所有的哨卡迅速打开，军车畅通无阻。 忽的，行进中的车辆后门打开，一个全身黑衣头部带着黑色头套，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人跳出飞驰的车辆。 车辆飞驰的速度对他全无影响，落地的一瞬，单脚在地上一蹬，手里忽然射出了一道钢绳，尽头的钢钉才穿入大楼的墙体，他人已经飞跃起来，就如展翅大鹏，顺着高楼的外墙壁飞了上去。 几枚钢钉轮换着从手里射出来，几秒时间，他翻身落在了楼顶。 楼顶，一个男人正从邻近的楼上飞跃过来，二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的一瞬，黑衣男人冲了上去。 残影掠过，两人的拳头对撞在一起。 “砰！” 对面男人的拳头忽然炸开，跟着手腕、小臂、上臂节节寸断，一直到肩膀。而在肩膀碎掉的一刻，黑衣人的手已经捏住了男人的脖颈。 “咔嚓！” 车辆上，耳机里传来轻微的声音，让屏幕前站立的几人都不由跟着颤动了下。 “收队！”命令的声音才发出，楼顶的男人已经快速往楼顶边缘跑过去，跟着双臂张开，一跃跳下。下降途中，他的手在露出墙壁的钢绳上抓了几次，跟着稳稳地落下。 黑车后门打开，他跳了进去。车门关上，车辆疾驰而去。 屏幕上，绿色的象征着生命存在的痕迹不断减少，很快，这座大厦从上到下全被清理干净了。接着是另一座大厦，再然后是些结构复杂的建筑，市区外围的工厂。 城市的一角烈焰升起，将一切焚毁，埋葬。 不仅是半岛，在地球每一块土地上，同样的事情都在发生。然而，头顶看不见之处，卫星已经将一切忠实地记录下来。 秦风的车队在天黑之后终于停下来，被禁锢了一天的士兵们跳下车埋锅造饭，他们距离目标地点已经不远了，这样的速度继续，再有一天就能到了。 然而究竟能不能在目标地方看到程嘉懿，还让人怀疑。 但不论能不能遇到程嘉懿，他们都不可能多做停留的。 王鹏只在车下活动了会，就又回到车上。他完全冷静下来了。 下午秦风离开之后，王鹏就调出这几天的半岛地图做对比。 按照时间顺序，他找到了他们在半岛首府那段时间的地图，半岛首府当日在地图上还是一片绿色，之后不久，绿色开始减少，一直到现在的地图上，其上已经全是一片红色。 放大这一片区域，甚至可以看到一部分绿色消失的过程，从时间上看，是一场战争的结果。只是战争要死人，就要有杀人的人，难道华国的士兵们都不是变异人？还是有方法能屏蔽晶体的能量？ 网站也在关注中，但一直没有新的帖子更新。王鹏越发感觉到自身知识的不足。 这个网站的内容一定都是经过允许才发布上来的，可能就是给他们这样的，有一定武装力量还在逃亡的人看着。 可能就是通过这些告诉他们，世界还在一少部分人的掌握中，他们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的。 第584章 寻找 “想要见你一面真难。”晚饭都吃了大半了，杜一一才见到了王鹏，“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了。” 杜一一瞧着他们周围虎视眈眈的人，大半都是半岛的面孔，也有几个熟悉的，瞧杜一一看过来，还点点头。 “要不，你过来给我当助手吧。我记得你也喜欢摆弄电脑的。”王鹏扒口吃的，建议道。 杜一一摇摇头，“我做助手，都不如张安宁，他才喜欢计算机，这方面比我强。” 王鹏低声道：“我可不敢用他。” 王鹏对张安宁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他接触的那些怎么也涉及到机密，哪里敢随便就让人知道。 “我是说真的，你和李玉都过来吧。”王鹏再道。 杜一一瞄眼王鹏，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我来想要问你，要是程嘉懿不在监狱，你打算怎么办。” 王鹏低声道：“一会我还要分析资料，我一个人真忙不过来，这里也就你能做我助手了。”说着给杜一一递个眼色。 杜一一明白了，道：“我也就帮你一个晚上。你自己也悠着点——你要我帮你什么？” “做点对比。你替我做对比，我腾出手来可以尝试别的。”王鹏几口吃了东西，迫不及待地回到车上。 杜一一跟着王鹏上车受到了阻拦，王鹏沉了脸也没有用，还是惊动了秦风，杜一一才获准上车。 车里当然不会只有他们两个。但就算只有他们两个，两人说话也小心。如今不是隔墙有耳了，好远声音都能被偷听到。 王鹏简单介绍了屏幕上红色绿色白色区域的意思，又找出对比过的图片，暗示了时间，又特意调出他觉察出来问题的那几张半岛首府图片。 “你看，这些绿点消失应该就代表被消灭了。你再看这几张，是我们车队前后对比的图片。”王鹏指着山路上一条绿色线条道。 “我怀疑是卫星监控的，这个网址上，一直可以查到一个月之前的图片。”王鹏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跟着调出一个时间段的地图。 杜一一眼睛落在屏幕显示时间的位置上，跟着随意似的道：“一个月到现在，这些都要对比，是够费时间的。我来吧，对比出结果告诉你。” 说是这么说，鼠标已经开始调整地图，找到狼山的位置。 两人全程都没有眼神的交流，但杜一一完全明白王鹏的意思了，也看到坐在雷达监视器前的那人，也不时偷着瞧他们几眼。 如果这个网站给出的地图确实可以监测到变异人脑袋里晶体的能量，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些地图找到程嘉懿的。 杜一一找到了狼山的位置，确定下时间，王鹏跟着就将那一部分地图放大出来。 前后几张地图对比，杜一一立刻就认出了那些绿点正是他们当时所在的地方。 地图不断被放大，直到可以模糊地显现出一个个绿点。 “这些绿点是王之星的人，当时箭矢就是从这个方向射过来的。”杜一一低声道。 图片开始变化，下一张绿点的位置就都有变化了。 图片是每十分钟更新一张的。非军事应用，十分钟一张的更新也很密集了，但是十分钟的时间发生的事情也会很多。 杜一一回忆当时那一幕，从程嘉懿发现王之星追过去，到王之星逃走，程嘉懿返回，也就三两分钟的时间。 果然下一张上，他们没有发现哪个绿点属于巨鸟，而在众多绿色中，也无法分辨是否有程嘉懿。 杜一一按照当时巨鸟离开的方向，不断放大地图。而在放大的狼山地图上，不断会发现代表生命的绿色。 他们既不知道巨鸟的目的地，也不知道巨鸟的速度，只能根据当时巨鸟消失的方向，在地图上盲目寻找。 王鹏看着屏幕想了一会，忽然在键盘上敲击了一连串的代码，很快就弄出个小程序。 “这个是分辨高度的，我把这一片直线距离的图片都输进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飞行的生物。” 键盘噼里啪啦地响着，图片在屏幕是飞快变化着，忽然，图片定住，跟着放大，肉眼可见，数粒绿点在高空中似乎聚集在了一起。 “鸟群？”王鹏狐疑道。 “多少？四粒？”杜一一数着道，“高度是多少，比例呢？” 王鹏再敲击了几下键盘，“等等。” 屏幕上的图片继续变化，很快又出现一张高空带着绿点的，两张对比，绿点的位置几乎都没有变化。 若是飞鸟，不会十分钟都没有位置变化的。 “会不会是那只巨鸟、程姐，还有两粒是被吞下肚的，没消化，晶体也就没有吸收？”杜一一道。 两张图片对比，很快顺着直线距离找到了第三张，而在第三张上，绿点的位置已经改变了，他们也全认出了那一片地图的位置。 天池。 跟着，也在天池的水中，天池周边发现了绿点的存在。 杜一一和王鹏的心都砰砰地跳着，王鹏飞快地调出天池周围的图片，不断放大，试图从周边不断出现的绿点中判断哪一个是程嘉懿的。 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两人的眼睛都要粘在显示器上了。 但也唯有这一个方法能有一丝可能找到程嘉懿还活着的证据，找到她的位置。 这中间，他们对比出来巨鸟与天池内某种动物的交手，对比出巨鸟的移动轨迹，也在天池顶上找到了前一张图片上没有的绿点，也找到了那个绿点移动的痕迹。 只有人类才会主动进入天池周边旅游服务中心的建筑内的，只有人类才会在那个夜晚一动不动数小时在房间内的。 那么高的天池，突然出现的生物，躲进了人工建筑内，而此刻巨鸟的四枚晶体显示的绿点也忽然少了一个。种种一切显示，那少的一个，躲在建筑内的，就是程嘉懿。 程嘉懿摆脱了巨鸟，没有被巨鸟吃掉。 只要没有被巨鸟吃掉，程嘉懿就不会死的！ 王鹏和杜一一激动地都要跳起来，王鹏极快地再编制出一个小程序，这次的程序追踪的是移动的绿点——以特定速度移动的，往半岛方向离开天池的绿点。 第585章 确定 王鹏和杜一一几乎掩饰不住心里的兴奋和快乐。 程嘉懿没有死！她竟然摆脱了巨鸟，还藏在天池顶上躲了一夜，然后还往半岛这边过来了！ 程嘉懿一定是也要到监狱去，一定是为了找他们！ 王鹏的小程序上去，很快就追踪到程嘉懿移动的轨迹，速度，眼看着她独自还打了猎，在森林内停留了不短时间，想必是生火烤肉，杜一一却觉得有些心酸。 程嘉懿一个人，长白山脉原始森林那么宽广，她要走多久才能走出来。 追踪程嘉懿的行进过程并不那么容易，森林内还有许多孤独游动的生命，十分钟的距离，森林内不可能完全的直线行走，有时候看着两个不同位置的光点，完全确定不了哪个是程嘉懿，甚至确定不了其中有没有她。 王鹏和杜一一两人的脑袋都要贴在屏幕上了。 外边的夜色已浓，地面只有这辆车子内的屏幕还亮着，车厢内另外一个雷达兵悄悄站起来溜了出去。 “监视你的？”杜一一做了个口型。 “谁知道。”王鹏不在意地道，“反正他们现在缺不了我。” “看。”杜一一忽然指着屏幕道，“放大这地方。” 屏幕的一角一点绿色迅速被放大，距离程嘉懿那点绿色在屏幕上只有咫尺之遥。王鹏快速地将这张图片拖到屏幕一角，跟着三张图片同这一张一起占据了屏幕。 “那是什么？”杜一一问道。 “不知道，我看看……应该是某种飞行的物体。”王鹏调出另外一个小对话框，敲击了几下道。 四张图片中，程嘉懿的距离只有稍微的移动，而时间上的第三张，代表程嘉懿的绿点凭空消失了。而最后又出现的时候，那些密集的绿色少了很多，程嘉懿的身边又多出来一点。 是程嘉懿吧？ 两个人的心里都有些怀疑。 问题是，多出来的那个绿点是什么？人？动物？ 再下一张，两个绿点的位置几乎没有变化。 终于，两个绿点一起移动了。看路线仍然是往山下，北方。 “你们在找什么？”车门打开，秦风和李连昊的副官一起弯腰走进来。 “我在做对比，小杜哥来帮我。”王鹏回头瞟一眼道。 “王工，天这么晚了，发动机一直轰着，费油还影响休息。”李连昊的副官操着流畅的华语说道。 王鹏刚找到程嘉懿的踪迹，哪里肯这时候关了电脑，冰冷冷地道：“这中间我也要留意我们周围有没有追兵。” 副官不苟言笑严肃正经道：“王工应该是看不到我们到底有没有追兵的。” 王鹏和杜一一的心同时扑棱了下，王鹏追问道：“什么意思？” 副官冷冷地道：“王工，这辆通讯车是给我们将军用了，任何事情都要以我们将军优先。王工也不想会有油量不足，丢弃通讯车的时候吧。” 王鹏瞪着副官，却也知道站在副官的立场上，副官说得没错。 秦风这时候才道：“你们对比出来什么了？” 王鹏瞧着秦风，迟疑了下道：“程姐被巨鸟抓到，我在找巨鸟，顺便找找程姐。” 秦风的眼睛亮了下，转头对副官道：“我去找将军之前，将队伍留给我们老板——老板找到了？” 后一句是说给王鹏听的。 “找到了，但是是几天前的，正在对比排查。”王鹏急忙说道。 秦风的老板？副官识相地闭上嘴。 秦风继续对副官道：“我的老板是被一只巨鸟带走了，能从巨鸟手里全身而退，就这一点，我觉得值得我们寻找的。” 副官脸色缓和了些道：“秦先生的老板，自然。不知道这位老板是……” 秦风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长夜漫漫，咱们外边说。” 门关上，杜一一松了一口气。 王鹏安慰道：“没事，有秦风呢。” 杜一一摇摇头，“咱们才多少人？秦风要是能扛住，刚副官就不会过来了。” 王鹏怔了下，手指继续在键盘上敲打道：“那咱们快点。” 疑似绿点来回反复了一次，再下山，天明十分返回，跟着在原地停留了有一个小时，离开的时候又多了一个绿点。 这下王鹏和杜一一全都确定了，如果这个返回的两个绿点之一想必有一个是程嘉懿的，程嘉懿这是返回寻找了一枚晶体。 只是那两枚晶体出现得都很突兀，好像突然冒出来似的，王鹏再调了周围的图片，却怎么也与绿点对应不上。 接下来看到程嘉懿一路往北，貌似救了一群人，大家混在一起，程嘉懿还是很好辨认，因为她身边一直都还有两枚绿点跟随。 之后，程嘉懿带着一个人离开，然后又遇到一群人，然后…… 天还黑着，王鹏和杜一一看着图片面面相觑。 程嘉懿和那一伙人相处了半日之后，往吉社去了，之后就有些看不明白了。 前一张的图片还能看出来他们要战斗，十分钟之后就全看不懂了，绿点忽然就多了一片，放大了也分不清哪个是程嘉懿。 谁的身上都有晶体，程嘉懿貌似又得到了好几枚晶体的馈赠，愈发不容易分辨了。 再之后，晶体的数量开始减少，就是说有人受伤了，在吸收晶体。 跟着的几张图片，让王鹏和杜一一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绿点集中停留在某一处，长时间没有变化，后来有的绿点离开过，但是有三枚绿点的位置一直没有变过——这中间一定有程嘉懿，因为时刻跟随着程嘉懿的两枚绿点消失了一枚，另一枚也很快换了地方。 程嘉懿受伤了，还是很严重的伤，伤到无法移动。 这种情况直到三天之后才改变，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留下了一个绿点离开了。 而离开的那些人里，究竟那个是程嘉懿，却再也无从分辨了。 留在原地的绿点再也没有移动，离开的一共有八人，目标还是往北。 而现在的图片显示，他们在程嘉懿一行人前边，按照程嘉懿他们移动的速度，他们原地不动，还会有两天的路程。 第586章 担心 两天，秦风所在的这支车队都已经能到边境了，只会距离程嘉懿他们越来越远。 杜一一看着王鹏，王鹏摇着头：“他们不可能停下的。咱们从首府出来不久，就被咱们的人锁定了，可能是看着咱们一直没有停下，不然，说不定就有导弹飞过来了。” 杜一一惊讶了一会，又犹豫了会，前后思忖着。 王鹏道：“你别想着一个人去找，或者在哪儿等着。咱们车队找到你们都是偶然。从首府出来，秦哥就在猜测王勇的想法。他们都是当兵的，走的路线总会有重叠的。 你看看程姐这一路，咱们能猜出她下一步会经过哪？就算猜出来了，她那么几个人，说走岔了就走岔了。” 杜一一默然。当初秦风找到他们，有一半原因也是因为秦风的队伍够长，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杜一一拖着鼠标，下示意地在周围晃着，跟着忽然道：“看看监狱那里还有人没有？” 王鹏敲击着键盘，压低声音道：“你注意到刚才副官说的话没有？晶体好像也可以被屏蔽了。” “嗯？”杜一一狐疑道。 “我之前看了首府的图片，我们进攻和撤离，图片上看得都很清楚。可之后咱们军队不是过去了吗。” 王鹏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图片上可一点绿色都没有增加。” 杜一一沉默了一会道：“能观测到，能屏蔽也就有可能。” 王鹏的手终于离开了键盘。“我觉得，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们等在监狱那里。让大部队先自己到边境。” 杜一一手指在桌面上敲敲：“我们留下应该问题不大。但……我可能是小人心作怪，我总觉得，我们留下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你不信任李将军？”王鹏问道。 “苦菜花我也不信。明白和你说，除了咱们四个，我谁也不信。”杜一一道。 王鹏看一眼外边，杜一一了然。 “他们是值得信任的，但他们心里永远会将大义放在前边，永远在取舍面前，会先放弃什么。我们不是。我们四个是会为了彼此，宁肯遗臭万年那种。” 王鹏拍了拍杜一一的肩膀。 就因为这些，他们四个明明不是一路的人，却能一直在一起走到今天，不离不弃。 “没看到李玉那小子。”王鹏道。 “他跟着王勇呢。”杜一一道，“首先，咱们能留下的，就王勇手里那点人，苦菜花的人肯定留不下的。秦哥的人……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会算计咱们一把。” 他们？王鹏挑了挑眉。 杜一一点点头，做了个敬礼的手势，标准的半岛礼节。 王鹏靠在椅背上想了下道：“我不大瞧得起他们，原因之一就倒戈起来，对自己人下手太狠，太黑。虽说我们当初也经历过，但……” 王鹏摇摇头，过去的经历不论到什么时候，都是心中的惨痛。 杜一一跟着道：“因为我们当初经历的，往大里说是爱国行为。他们做的，是为了一己私利。其实都是同样的事情，但在道德制高点上是不同的。 所以，我们遇到我们的军队，会躲避，绕着走，而遇到他们，交起手来，我们会完全没有顾忌。他们大约也知道这点。哪怕同行，我们彼此之间也不会信任。” “我猜，他们有可能会制造……”王鹏做了个口型。 “百分百。”杜一一点头，“所以需要牺牲品。我们就是最好的。” “秦哥不会想不到。”王鹏道。 “在一起时候，不好动手。但是要分开了，借口也好找，动手也方便。”杜一一摇头，“能带出来的都是精锐，还有枪有炮，咱们逃出去肯定不困难，可咱们不是要逃出去，是要等着程嘉懿的。” 两人都蹙眉。 王鹏是技术型的，杜一一也不懂得策略什么的，运筹帷幄和两人都不贴边。这种事情他们能想到，却全想不到解决办法。 车门再响了下，秦风打开门却没有进来，先侧头看一眼屏幕，然后才看着他们问道：“有结论了？” 屏幕上只有一张图片，几枚静止的绿点。而王鹏和杜一一明显在纠结着什么。 王鹏在显示器上敲了下，换掉了图片，登陆了那个网站，没有看到新消息，这才关闭了电脑。道：“我和小杜哥猜想，应该会有屏蔽掉晶体能量的装置。” 说着站起来，活动下：“下去活动活动。” 杜一一跟在王鹏身后跳下来，秦风比划个手势，两人跟在秦风后边，来到外围的一个火堆旁，方涛正翻着一大块滋滋冒油的烤肉。 “饿了吧。”方涛说道。 本来没有觉得，一闻到烤肉的香气，王鹏和杜一一才想起来晚饭他们都没吃几口。 周围难得的没有什么植物，很难藏的下人，但声音自然也会传出去很远。不过这般环境，有时候传出去的声音会失真，只能听到模糊的声音，难以分辨具体内容。 王鹏和杜一一一边吃着，一边将他们查看到的图片简单说了下，最后提到了距离。 “我们本来打算带着王勇的人留在监狱等着了，但……”王鹏看一眼杜一一。 杜一一正咬着一口肉，含含糊糊地接着道：“我们担心我们要落单了，会被盯上。” 方涛道：“你们要自己留下来等老板？难道老板不是我们的老板了？” 杜一一咽下口里的烤肉道：“我还担心你们也被一网打尽呢。” 方涛哼了声：“他们也敢？” 秦风沉吟了一会道：“我们彼此都清楚这是互相利用的事，现在就窝里反也早了点。方涛，一会你就和大海带着通讯车找老板去。” 说着拍拍王鹏的肩膀：“现在他们舍不得的还有你，走之前你辛苦点，把巨鸟的路线推理出来——它飞天池去干什么？” 王鹏顾不上吃了，抓了一块烤肉就站起来：“我这就去，我想起来了，天池里好像也有生物。” “不急，我还得安排跟随的车辆和人。”秦风按下王鹏，“休息会。” 第587章 头盔 让杜一一和王鹏都觉得困难的事情，在秦风来说轻描淡写。 但他们也全知道，秦风说得容易，实施起来也有困难的。 秦风让方涛和林大海全跟着王鹏，瞧着还会将王勇的人也安排走，他自己留下来就危险了。 说不定李将军就会翻脸不认人。 “不用担心。”方涛低声安慰道，“秦哥自保还是可以的。” “就担心他们阴着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要不，秦哥你也跟着我们一起。”杜一一劝道。 秦风笑着道：“王鹏的命比我的值钱，放心。” 方涛也笑嘻嘻地道：“那只巨鸟的地图给秦哥就行。” 王鹏这才放松道：“还要什么，我和小杜一会都找出来。” 秦风道：“不急，你们接到了老板，直接往边境去。记着，我们不会在路上留任何接应的人。边境接应的，也只会我本人。” 秦风说得轻松，但杜一一和方涛神色一下子就都沉下来。 “秦哥，要不我和大海留下来。”方涛道，“老板那边肯定没有事，小杜这边有王勇。” 秦风抬手，“通讯车是我们了解外边的唯一手段了，你们不仅要找到老板，还要靠它跟上我们。就这么决定了。” 对秦风、王鹏来说，巨鸟只是传说中的存在，但杜一一不但是亲眼所见，巨鸟伸出脚爪抓住程嘉懿的一幕带来的震撼，永远都不会消散。 他自己都说不清对巨鸟是什么样的想法，找到巨鸟之后又能怎么样。 但他直觉里感觉到以后还会和巨鸟有接触的，不仅是巨鸟，可能还有巨型的其它东西。 他也想要知道，巨鸟到底是从哪里飞来的，干什么来的。 图片再被调出来，巨鸟与天池内生物交战的影像终于被捕捉了一次，之后，巨鸟远飞，行进路线无法捉摸。 巨鸟的速度太快了，十分钟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了，他们猜想着巨鸟的飞行路线，也难以捕捉到飞行痕迹。 王鹏当然可以再编个程序，但是覆盖面太远了，时间不够，计算机运行时候的消耗也过大，最后，王鹏还是锁定了程嘉懿那一群人。 王鹏不知道秦风是怎么说服李将军放他们离开的，还带着珍贵的通讯车。清晨，车队静悄悄地分开。 就要找到程嘉懿了，杜一一和王鹏全都很是兴奋，但方涛和林大海还有王勇心里却并不怎么踏实。 雷达兵还跟在车上，被锁定的标志也明晃晃地留在那里。他们一直在别人的监视中，所有的行踪赤果果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们是一直在被监视之下的，车队分开，通讯车就一直在锁定中。 半岛局势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车队分出来一支，还带着通讯车返回内地，显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情况需要这支逃亡的队伍不顾自身安危，在明知道被监视的情况下还要折返？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半岛被清理到现在，有漏网之鱼是必然的，但漏网了，还敢明目张胆，就奇怪了。刘风华接到追踪命令时候，心内也着实惊讶。 刘风华带着一支十人特种作战小队，悄无声息地接近了方涛的车队。 这支车队从调头之后，几乎没有做过任何停留，从行进的速度和路线上看，他们显然明确他们的目的地的。 刘风华他们不紧不慢地坠在车队后边。 车队只有两次短暂的停留，之后继续前进，在经过一条盘山路的时候，刘风华不得不停在原地很久，直到车队翻过山峰。 好在他还能与后方联系，能准确地定位目标，在天黑之前，刘风华再一次跟上了车队。 瞧这样子，车队打算连夜前进了。 刘风华的车辆距离车队一直保持在两公里左右的距离。直到接到后方传来的消息，车队正在有意识地接近山林内的一小伙人。 通讯车内，杜一一激动地都要坐不住了。最近一张图片显示，他们距离程嘉懿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程嘉懿他们就停留在前方。 然而，路在这里就中断了。 前方程嘉懿那群人所在只有一条小路，蜿蜒曲折。 众人下车，方涛、杜一一带着两人上山，林大海、王勇带着其他十几人守着车辆，王鹏自然要留在车内。 车队停下来后，刘风华的车辆也在后方停下，跟着全员离开车辆，悄无声息地摸上来。 车队只有五辆车，一辆军用皮卡，三辆越野，一台通讯车，此刻，车上的人都下了车，通讯车后门大开，光亮从其内透出来，隐隐的交谈声也传来。 “他们到哪里了？” “快了，这个速度，下一张图片刷新出来后，就能遇到了。” 刘风华几人惊讶地对视了一眼，车内的人竟然是华国人。刘风华做了个手势，他们缓缓地向通讯车包抄过去。 留守的人虽然有十五六个，但并不如何警觉。他们三三两两地靠着车站着，不时低声交谈几句，瞧一眼周围山林。 寂静山林内一点点动静都会被放大，然而刘风华几人的移动几乎没有声音，便是有，也湮没在风吹树叶和说话的声音中。 无声无息地，刘风华接近通讯车。 “你盯着，我下去看看。”车内传来清晰的说话声，跟着后门跳出来一个人，动作利索。跳下来的时候就警觉地观察了下周围。 刘风华隐没在黑暗内，待看到林大海的动作之后，惊诧住了。 只有同在特种部队呆过的人，才会熟悉某些细微的动作，那种警觉已经成为本能刻在骨子里了，一举一动都能显示出来。 林大海跳下车左右看了看，跟着走到车辆一侧，往山林深处看去。黑夜的山林到处都黑漆漆的，浓密的树林与夜空融合到一起。 刘风华几人从树后悄悄摸了出去。 黑夜山林如此安静，而王鹏观察的图片上也没有任何生物接近，谁也没有想到会被偷袭。 王鹏瞧着屏幕，感觉到车门后黑影，还以为是林大海，随口说道：“还没到十分钟。” 话才说完，只感觉不对，一扭头，正看到一个陌生人跳上车，刹那，他注意到的竟然是陌生人的头盔，一个念头忽的浮现在脑海里。 第588章 重逢 王鹏怔怔地瞧着跳上车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立刻就判断出那人的身份，手还在键盘上，身体却僵硬住了。 刘风华手指落在嘴唇上，做个安静的手势，人一步就跨到了王鹏面前。 王鹏忽然站起来，可立刻，就在顶在头上的枪口下僵立住了。 林大海就站在车外，惊讶地看着他们。 车子周围的人也都惊讶地看着包围着他们的人，和他们手里的枪，一时，车厢内外全都安静下来。 刘风华的枪口从王鹏的头上移开，指向林大海，“让你的人聚在一起。” “让你的人把枪收起来，我怕我们山上的人下来时会误会了。”林大海说着，看着王鹏道，“他们到哪里了？” 王鹏“哦”了一声，转身坐下，在键盘上敲了几下道：“我现在看不到。” 刘风华眉毛扬了下，“兄弟，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不过，你们最好不要给我开枪的理由。” 林大海冷冷地看着刘风华：“你们现在可以毫无顾忌地对着国人开枪了吗？” 一句话，让刘风华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如果刘风华毫无顾忌，绝对不是只拿枪指着他们。他仔细打量林大海，见他毫无畏惧地迎着他的枪口，枪口一低道：“我没打算开枪。” 林大海后退了一步。 “大海，什么情况？”被抢指着谁也不会舒服的，有人高声喊道。 “妈的，让他们把枪放下！” “敢开枪，老子和他们拼了！” 林大海看着刘风华，“没打算开枪，就别把枪口对着我们。” 刘风华笑了下，挥挥手，周围的人悄无声息地后退，隐没在山林内。 “他们到了。”王鹏忽然在车内说道。 刘风华头一次在执行任务中遇到这么尴尬的局面。他跳下车，收起枪，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过去。 林大海瞄了一眼，摇摇头。 刘风华也不介意，自己点上道：“兄弟，都是任务啊。你们这是接人？” 刘风华的枪收起来了，林大海的敌意也消失了不少：“我不管你们的任务。我们接了人就走。” “接什么人啊。”刘风华问道。 林大海没有吱声。 王鹏也走到车门口，也没下车，就在车门口问道：“你们头盔上有什么装置吧。” 刘风华将烟盒往王鹏身前递了下。王鹏摆摆手，“我不会抽烟。” 刘风华收起烟道：“是有个，可以屏蔽晶体能量。” 林大海的视线也落在他头盔上。 “能让我看看不？”王鹏好奇地道。 “这个抱歉。”刘风华笑起来，“我们有纪律。” 王鹏盯着刘风华的头道：“这技术，就咱们国家有，还是普及了？” 刘风华摆着手：“你让我怎么回答？哥们，你们胆子挺大的啊。不介意说说接的是什么人吧。” 王鹏还是盯着刘风华的头盔，道：“你们跟着我们什么意思？” 其实王鹏回答了也没有什么，程嘉懿他们马上就要下山了，但王鹏就是不想回答。 林大海道：“一会你就知道了，着急什么。”说着看一眼山林，“你最好让你的人出来，避免误伤了。” 刘风华实在是奇怪林大海的态度，就算可能是同行，也太有恃无恐了些。心里也被激怒了，深深吸了口烟，跟着掐灭，丢在一旁，忽的就拔出枪，对着王鹏道：“既然这样，我还是抓个人质的好。” 林大海哼了声。王鹏怔怔地看了一会枪口，转身回到车里。 刘风华这次笑是被气的。他头一次遇到这么不在意自己枪口的人。这是拿准了自己不会开枪了，越发确定了林大海的身份。 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有一些低低的窃窃私语的声音，还有车子内传来的键盘敲击声。 这时候，杜一一和程嘉懿已经遇到，吃惊激动之后，一时就有说不完的话。杜一一急切地想知道程嘉懿是不是受过伤，程嘉懿也想知道杜一一是怎么找到她的。 “你被大鸟带到天池上怎么逃出来的？” “我跳到大鸟脚趾内了，大鸟脚趾那么宽，正好躲着，它要吃我的时候，我趁机就跳进它脖子里。”程嘉懿绘声绘色地形容着，听着周围人都一身冷汗。 “怪不得，我和王鹏看到大鸟带着你到天池了。” “天池里有只水怪啊，大鸟专门去和它打架的。”程嘉懿再绘声绘色地讲着两只巨型怪物的打架。 声音在寂静的山林内远远就传出去了，在山脚下的林大海和刘风华全都听到了。 两人都望着山林。 “你后来是不是受伤了？” “咦，这你也知道啊。你有天眼啊。”程嘉懿奇怪道，“对啊，你们怎么找到我们的？” 方涛忽然一伸手拦住他们，程嘉懿的面色也忽的一变。山林一片寂静，跟着山下传来了声音：“朋友，下山吧。” 方涛拦住众人，自己往一侧走了几步，喊道：“大海！” 林大海的声音从山下传来：“涛子，他们十个人，有枪。我们都安全。” 林大海都能这么喊话了，自然是安全无忧，方涛还是警觉地让众人留在山上，他和王勇先下去。 没有几分钟，王勇返回，众人这才下山。 刘风华奉命追踪，没想到对方只是接一个小女孩。几句交谈，更是知道方涛林大海曾经的身份，双方此刻立场不同，颇为尴尬。 “兄弟，你们这到底是……”刘风华瞧着面前这些人，一时分辨不出来该和谁说话。 “我们是来接人的，接了人就走。你们想知道什么。”方涛也是爽快，再加上彼此的身份，再说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聊聊？”刘风华又摸出烟。这次烟很快就散发了一圈。 程嘉懿和杜一一上车，看着通讯车上的屏幕，听说了找到自己的经过，只觉得不可思议。他们车里说着话，外边的刘风华自然也全听得清清楚楚的。 “你刚说你受伤了。”杜一一明明看着程嘉懿在眼前，还是紧张地问道。 “可不，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程嘉懿下意识隐瞒了山里受伤那段，只捡最近的那次说：“我中了两枪，三组长还替我挨了三枪，差点没命。” 第589章 质问 车上车下的人都安静地听着。 程嘉懿再轻描淡写，提到达姆弹，也能让人想到当时是何样的惊心动魄，何样的生死一线。 这样的生死在战场上随处可见，但他们不是军人，尤其程嘉懿，她本该还在父母的身边享受阳光欢乐，而不是风淡云轻地说着自己和别人经历过的死亡瞬间。 车旁，三组长七组长几人几乎将通讯车围起来，脸色不善地看着刘风华一行人——刘风华手下的人分散在周围，枪口一直抬着，对着他们。 方涛和刘风华站在一起，手里的烟头火星一闪一闪地。 “兄弟，人你也都看到了，大致经过也听到了。都是九死一生捡条命的，你什么打算。”方涛掐灭烟头，直截了当道。 特种部队就是一杆枪，一把刀。他们执行命令，为了命令赴汤蹈火，但却从来不去质疑命令的对错。这是他们的使命，是他们从进入到部队就明白的。 刘风华吸了最后一口烟，看着火星熄灭，道：“方哥，你们这种情况我需要向上级汇报。” 直觉里，刘风华知道他们并没有撒谎，但一定有所隐瞒。他不应该就这么简单地放他们离开。 方涛转头看着车内，车内屏幕上的光亮正映在程嘉懿的侧颜上，另一半面容隐没在黑暗里。 “她今年十七，变异发生之前是个高中生，母亲在变异当天失踪，父亲在一个多月之后也被杀掉。那个是她的同桌，母亲去世，父亲下落不明。”方涛忽然说道。 刘风华顺着方涛的视线看过去，那个语气平淡诉说着自己曾经生死一线的女孩，也正淡漠地看过来，光亮下的半张面庞熠熠生辉，而隐没在黑暗里的眼睛，隐隐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而那个男孩身形全隐没在黑暗中。 黑暗里，刘风华感觉到了浓浓的敌意，有周围人的，也有这两个男孩女孩的。 刘风华在心里叹口气，生出少有的恻隐之心。 他几乎能猜到上级的指令。 诚然，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也一直这么做的，然而这一刻，他犹豫了。 他站在原地，前方，是他端着枪戒备的战友，身边，是将会被下命令歼灭的人。 他看到方涛的手摸在枪上，林大海拔出了枪，站在车辆旁的人也拉开了车门，也看到面前，他的战友们黑洞洞的枪口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些人。 程嘉懿看着外边，慢慢站起来，走到车门口，身后的微光让她的面容隐藏在黑暗里，好像正在从光明走向黑暗。 对面的那些士兵们手里黑洞洞的枪口一直没有落下过，杀气正腾腾释放过来。就好像之前不久，她也是这么被枪口指着的。 只是那时，她没有半点愤怒。 此刻她也没有愤怒，有的只是充斥内心的悲哀。 她怎么还会理解他们呢？简直好笑。 她忽然很想问个明白，不吐不快。 “我看到你们的枪口一直对着我们。”程嘉懿看着刘风华的眼睛，很认真很认真地问道，“你们应该是想要杀我们的。我们如果反抗了，是不是就是你们的敌人了？” 刘风华微微皱眉，不明所以地看着程嘉懿。 “你们能给我们一个不反抗的理由吗？”程嘉懿接着问道。 刘风华头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从来没有人在枪口下问过他这种问题，他也没有给人机会问过。这样的问题也无法回答。 “或者给我们一个，我们脑袋里的晶体价值，高于我们作为一个人的价值的理由。” 这个问题，刘风华更是无法回答。他抬头看着程嘉懿，光亮从女孩的身后溢出来，女孩好像是从光亮里走出来的天使，正在走向黑暗。 “如果你没有理由，我给你几个。”程嘉懿指着她身前的三组长、七组长、丽丽。 “他们几个，变异之前跟着个老大，变异之后跟着我，清理最危险的小区，面对最危险的变异人，最危险的变异动物，一直到被驱赶着到战场，与失控的变异人搏杀，眼看着自己的兄弟同伴倒下。 就在前天，他扑倒我身前，用他的后背拦下了三颗达姆弹。他们早就该死了，因为和他们并肩战斗过的大多数人都已经死了。”程嘉懿扶着三组长，替他扯下了背心，推着他转身。 几天时间，后背新长出来的肌肤那么大一片，几乎占据了整个后背，与周围原本的肤色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对比如此强烈，让人触目惊心，瞬间就联想到当时的惨烈，更何况对达姆弹并不陌生的特种战士们。 “他们，方涛、林大海，也不该站在这里的。他们该回到原本囚禁他们的牢笼，每天被注射不知道什么东西，被催眠，放弃自己的思想、意志，继续成为杀人的傀儡、机器。 他们不该摆脱桎梏，重新拿起枪支，枪口也只对着杀人失控的变异人。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他们就应该放弃自我，任凭别人把他们制造成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怪物。” 方涛林大海面无表情，内心里无可避免地想起了过去。他们从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去，然而，每一个黑夜，他们都会在噩梦中惊醒，之后久久不能入睡。 过去带来的创伤早已经深入到身体深部，身体和思想的被支配被控制的过程，每一次回想，都是一次痛彻心扉。 刘风华看着方涛、林大海，当在他们的眼睛里看到痛楚的时候，他知道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他也相信，每个军人都无惧为国捐躯，然而，那个过程，是为国捐躯吗？ “还有他们，护送了上千名孩子逃亡，穿过被变异人包围的高速，穿过尸山火海。他们的错误，就是没有成为死掉的无名英雄。他们的错误，就是活下来了。” 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松开，那些在他们枪口下沉默不语的男人们，也曾经是英雄。 “这些理由足够吗？”程嘉懿的眼睛湿润了，她从车上跳下来。微弱的光亮从身后倾洒出来，却再也照亮不了她的身影。 第590章 不会 “生逢末日，牺牲个人利益甚至生命，保家卫国，是每个人的责任，也是身为战士的责任。”刘风华强迫自己冷下心肠道，“抛头颅洒热血的不仅仅是他们，甘为试验牺牲自己的也不仅仅只有他们。” “是，是。”程嘉懿轻声说道，甚至还笑了声。“保家卫国么？” 谁都在程嘉懿的声音里听到了嘲讽。 “保护那些把枪口对着我们的人吗？保护那些将我们投进实验室，每天强迫我们吞吃生血生肉的人，那些连妇孺和老人都不肯放过的人吗？” 程嘉懿的声音大了起来，“这里每一个人都畏惧死亡的，因为我们畏惧无畏的死亡，畏惧被迫拿起武器，对着我们一直在保护的国家，一直信任的人。” “你呢？”刘风华忽然问道，“他们用生命保护你，你肯用自己来换他们吗？” 这话一出口，刘风华就后悔了。他怎么能这么质问一个女孩子，一个被所有人都拼了命保护的女孩子。 “你还是个男人吗？”不知道谁大吼了一声。 群情激奋，哗啦声音响起，所有人手里都拿起了武器。 刘风华闭了下眼睛。“抱歉，我收回刚才的话。” “我们老大能！”一个突兀的、激动得都颤抖的声音传来。“我这里也打进来一颗达姆弹！我这里！” 三组长旁边的小弟忽然撩起上衣，露出带着花纹一看就是受过重伤的腹部。“是老大把我抢回来的。” “当兵的，你这话诛心了。”七组长气愤地说道，“我们老大赤手空拳与变异人搏斗的时候，救助全城老百姓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你们在后边开枪追杀我们！” “变异刚开始的时候，你们当兵的哪里去了？” “我们和变异人厮杀的时候，你们哪里去了？” “你们脑袋里也有晶体，怎么不自己挖了贡献出去？” 一直没有作声，连存在感都没有的王勇忽然上前一步，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想，这里我最有权回答你的。她曾经协助我的上司攻打兵营，只被临时培训半小时，在枪林弹雨中挡在我上司身前，一个人拖住对方，为我上司争取救助战友的时间。” 杜一一从车上跳下来，站到程嘉懿身边。 “这么些人肯冒着危险来寻找她，还证明不了吗？难道在你们的眼里，只有你们才是正义的，只有你们才有感情的吗？” “我为我刚刚的话抱歉。”刘风华再道。 “你不用抱歉。”程嘉懿道，“你这么问没有什么可抱歉的。这个问题也不是回答不了的。” 程嘉懿摇摇头，再摇摇头。 “我知道你们都能用你们自己来交换的。他们也会。在战场上，没有人会吝惜自己的生命的。但你说的交换是这个意思吗？是用生命来交换吗？” 程嘉懿看着刘风华微微愕然，嘲讽地笑了下。 “如果有人剥夺了你的意志，将你变成了非人类，请问，你会为了守护他们的生命就同意吗？”程嘉懿伸手指着刘风华身后的那些人。 “真是很抱歉了，我没有你那么伟大。我不会，我也不愿意我身边的任何人，为了任何人的生命放弃自己的尊严，意志。 如果杀了他们的是变异人，我会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如果他们是为了护卫我而死去，我会努力活着，为了我们曾经共有的活下来的目标。” 一种名为悲愤的情绪充斥着所有人的内心。死亡，如今已然无可畏惧，可他们畏惧的是无缘无故的死亡，没有任何意义的死掉。 “所以，我不会用我自己交换任何人。我不会，任何人都不会。我们可以失去生命，不可以再失去作为人的尊严了。” 生在末日，不是他们的错，脑袋里多了晶体，也不是他们可以被追杀的原因。 然而程嘉懿忽然不想说了。 她满腔的愤懑忽然随着脱口而出的质问消失。 他们，也只是服从命令的士兵。 他们服从命令有错吗？ 如果每个军人都要质疑上司的命令，那他们还是军人吗？ 程嘉懿忽然无比痛恨她的理智。可她却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矛盾的不仅是她一个人。只要看着一直一言不发的方涛和林大海就明白了。 他们才切身承受了那般痛苦，他们比任何人都有理由大声质问，甚至报复。 然而，他们只是沉默地远走他乡，甚至在这个过程中，还在尽自己一切可能报效祖国。 这是身为军人的荣耀，也是身为军人的悲哀。 这些愤怒时候冲口而出的话，让刘风华在脑海中将他们的经历一点点地拼凑出来。 被试验，从试验中逃亡；守护着全程百姓与变异人搏斗；带着幸存的孩子们逃亡；攻占兵营……一直到再逃亡…… 刘风华沉默着。 他在心底认可了程嘉懿的回答。 作为军人，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辞。但作为军人，他也希望可以堂堂正正地为了心中的正义奉献自己的生命。 如果真的有一天，需要他抛弃自己的思想、尊严、意志，成为一个只知道杀戮的被支配的傀儡，他会义无反顾吗？ 不，国家不会这么做的。 可现在呢？现在的做法就对吗？ 刘风华蓦地惊醒，全身出了一层冷汗。 他怎么可以质疑自己的国家？可……他们现在正在做的…… “兄弟。”方涛终于再次开口，“我可以说，我们从来不曾背叛我们的祖国。我们现在的离开也不是为了逃避。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 我们从来不想将枪口对着我们自己人。因为这一点，我们背井离乡。我希望这一次是唯一的一次。如果因为我们的离开，让你们为难了，我也只能说声抱歉。 活下来的人已经不容易了，不该因此背负上任何愧疚。我们不该，也不会为了活着交换什么。” 刘风华深吸了一口气，他后退了几步，让开了车辆通行的道路。 他本来也没有打算动手的。 他的任务是清理残存的变异人。不是屠杀无辜的人民百姓。 第591章 内疚 路让出来了，枪口也低垂了些，然而，每个人的心里都意难平。 对与错，是与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直白地放在每个人的面前，拷问着所有人的灵魂。 对吗？那又错了吗？不，没有对错！ 个人得失，国家利益，以至于民族的生死存亡……在军人面前，没有对错！国家利益永远高于一切！甚至高于他们心中的道德观念！ 刘风华站住了。然而，他看着面前一张张不甘于愤怒的面孔，终究没有分辨。 他们所做的一切无需与任何人解释，也无需任何人理解。他们从穿上军装的那一刻起就明白，他们的肩上只有责任，没有委屈。 坐回到车上离开，所有人的心情都是沉重的，连重逢的喜悦都无法冲淡这样沉重的心情。 王安坐在摇晃的越野车上，想着刚刚的一切。就在刚刚，有一瞬间他也想要说些什么。 可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世道，谁都有不得已。他们不得已，那些当兵的就得以了？ “喂。”肋下被胳膊肘怼了下，王安不由弯了下腰。 “寻思啥呢？”丽丽撇着嘴问道。 “没想啥，就是……”王安摇摇头。 “我问你，要是才刚打起来，你会开枪不？”丽丽挑着眉毛问道。 王安怔了怔。 “问你呢。”丽丽不耐烦地催问道。 “我……”王安犹豫着，他会不会开枪？会，还是不会？ “呵呵，就知道你们这种有文化的人靠不住。怪不得你跟着老大，老大也看不上你。”丽丽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你会开枪吗？”王安反问道。 “会。”丽丽毫不迟疑地道，“只要他们向我们开枪，我肯定会反击的——你那什么表情？” 王安挑挑眉，“他们要是开枪了，你觉得我们有反抗的机会吗？” 方涛扶着方向盘，心里却一点也没有喜悦。 刘风华让开路时候看过来的眼神，像一根针一样扎在他的心里。 刘风华看着他与看着程嘉懿的眼神全不一样，那眼神让他心虚。 他错了吗？ 通讯车上，程嘉懿与杜一一也完全没有相聚之后的欣喜。或者他们已经在刚刚见过的时候欣喜过了。 “他们是军人，觉悟比我们高。”王鹏看着雷达屏幕，那上边被锁定的警告标志还在，“我们用不着因为他们的觉悟内疚。” “方哥在内疚。”杜一一低声道，“我们还有多久能追上他们？” 王鹏调出最近的地图道：“我们有两个白天的车程，得看他们在监狱等不等我们。” “秦风怎么说服李将军的？”程嘉懿打起精神，转移话题。 “没怎么说服，当时李将军应该没有反叛的意思，然后二次变异了，军队不受控制，不反叛也没有能力抵抗咱们的军队了——咱们明明是侵略。” 王鹏忍不住加了一句，接着道：“大势已去，那个李将军也真狠，反过来就倒戈，先一步打进首府。现在他们手里的晶体肯定不会少。” 杜一一哼道：“能当上将军的全都心狠手辣。要不咱们就只是小虾米呢。” 王鹏点头道：“要不人家怎么当时将军？他们应该有四五千人吧。我问过秦风，秦风说他们可能也要制造变异人。” “制造？”程嘉懿奇怪道。 “对。”王鹏太空武器部署的事情说了，跟着调出来隐藏文件道，“这个帖子才出现就被删除了，看着也没有什么机密的。” 程嘉懿凑到屏幕前将保存的截图仔细看了。 “变异人不是进化的吗？制造这个词太奇怪了。最奇怪的是之后好几天了，网站的帖子都没有更新。”王鹏接着道。 程嘉懿犹豫了下，“我经历了一件怪事，在森林里。” 程嘉懿说着，将背包打开，将折叠着仿佛很不情愿的那朵花苞拿出来。花苞一离开背包，花托下的绿色花茎就伸展开，足有成年人手臂粗，半人多长。 “食人花，花瓣能打开，会有一种血腥的花香。”程嘉懿作势要扒开花瓣，那花瓣仿佛感应到了危险般，竟然左右躲闪了下。 “我被它吞下过。”程嘉懿只是吓唬一下食人花，接着低声将过程讲了一遍。 “食人花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花茎下边还有个东西，”程嘉懿伸手比划了下，“感觉这么大似的，全是消化液还是什么东西我也说不清，反正，我当时感觉我自己被吸干了，我的晶体都要疯了。 然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又反过来吸收能量了，然后那玩意就碎掉了，我才活过来。它到现在还没有把下边长出来，估计是没吃够过。” 饶是她现在好端端地坐在杜一一和王鹏身前，也不免心有余悸。 讲完之后的好一阵，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这是第几次的死里逃生了？良久，王鹏伸手拍拍程嘉懿的肩膀，叹口气道：“怪不得那一阵图片上找不到你。” “什么意思？”程嘉懿问道。 “食人花应该能屏蔽晶体的能量。”杜一一解释了句，“图片上的绿色代表着晶体，但图片上看不到咱们的军队，你被食人花吞下去和在树里有一段图片上也没有。” 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是程嘉懿接受不了的了，她点点头道：“还有个事，更奇怪，我好像死了一次，又活了。” 杜一一和王鹏全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我说不好。”程嘉懿摇摇头，“我从食人花里跑出来之后，以前的事全都忘记了。开始只记得和食人花搏斗开始的事情。后来，见到相似的事情，就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最后见到三组长他们，忽然所有的事情就都想起来了。” “忘记了所有事情？”王鹏惊诧道。 “是啊。”程嘉懿回忆道，“当时我身体的本能全在，一路往北，也好像就是本能，可我还记得我做过梦，梦里我应该记得什么，但是一醒过来就全都忘记了。 后来我看到了巨鸟飞过，巨鸟又俯冲过来抓我……”程嘉懿的声音忽然停下，七哥……她恍惚了下，她竟然将七哥差点忘记了。 “你又看到巨鸟了？”王鹏追问道，“秦风还问我巨鸟的踪迹。” “看到了。” 眼前好像再看到七哥被巨鸟穿透胸膛的一幕，鲜血喷洒在她的身上。到处都是血的味道，七哥的惨叫。 程嘉懿忽然抬手蒙住了眼睛。 第592章 可能 从相见到现在，程嘉懿第一次露出软弱的姿态。她蒙着眼睛，仿佛蒙住了，就看不到了。 可那血淋淋的一幕很快就和三组长血肉模糊的后背重叠到一起。血气汹涌澎湃而来，澎湃得让她快被窒息。 “嘉懿，嘉懿。”杜一一轻轻地摇晃着程嘉懿，“你怎么了？” “我差一点将他忘记了。他救了我。”程嘉懿喃喃地道，“我怎么能将他差一点忘了呢？本来该是我被穿透胸膛的。” “不是你的错。”杜一一强硬地抓下程嘉懿的手，“谁也不愿意记起不愉快的事情。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程嘉懿闭着眼睛，“我知道，我只是忽然有些难过，一会就好。” “唉。”王鹏叹了口气，“不是你想要忘记了，可能和你之前的经历有关。” 程嘉懿摇摇头，低低地道：“不是的，如果不是提到巨鸟，我已经忘了。他救了我的。” “你现在确信所有事情都记起来了？”杜一一低声问道。 “我……”程嘉懿忽然不确定起来，她的记忆还完整吗？ “你先接着说，巨鸟之后，你又想起来什么？”杜一一极快地问道。 “只想起我被巨鸟抓走在天上，一直飞到天池，看到巨鸟和天池里的怪物战斗，后来我看到自行车，想起来王之星，一直到看到三组长，才记起来所有的事情。”程嘉懿缓缓地道。 “你说，你感觉到全身的能量全都被吸走？窒息？血液不再流动？”杜一一低声道。 “我感觉我正在消失，连思维都在消失。”程嘉懿也低声道。 “可你重生了。”杜一一转头看着程嘉懿，“你忘了以前的一切，只记得正在发生的事情。” “不是重生，是又活过来了。”程嘉懿纠正道。 “当时你身体……” “应该和我们看过的那种皮包骨头一样，就是那种感觉。我好像消失了，身体全都消失了，感觉到了，又感觉不到。我可能真的消失了，也可能在最后一刻忽然又活过来。”程嘉懿道。 “再生？”杜一一狐疑道，“王哥，你觉得嘉懿遇到的，会不会和……”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跟着视线一点点移到她身边的屏幕上，那里，王鹏截下来的图片上，制造两个字醒目地落在杜一一眼里。 王鹏顺着杜一一的视线看向屏幕，“医学上有种定义叫做脑死亡，但程姐这种，我觉得，像是脑神经也死了？然后新长出来，所以才将之前的事情忘记了？ 但怎么解释本能还在？梦里还能想起来过去？最后还全都回忆起来？” 杜一一道：“据说身体也有记忆，也可能脑神经没有完全死掉，或者是，大脑结构复杂，说不定大脑知道它受到损伤了，将记忆转移封闭起来。” 王鹏点点头：“也有可能。记忆可能会被大脑藏起来。脑神经这事，谁能说得准。” 程嘉懿道：“我觉得再生这个词也不对。我应该是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死掉，大脑死掉。就好像草干旱了，差一点死掉的时候，浇了水又活了。” “那，你要是看不到之前熟悉的人或者物，是不是会完全彻底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杜一一问道。 “应该……是。”程嘉懿想了想肯定道。 杜一一手指敲了下，手感不对，才注意到他的手还在程嘉懿的肩上。他的视线在程嘉懿的肩上落了一会。 “如果人为的……”杜一一抬起视线，“秦风他们以前就被催眠……你看，我们有思维，有理智，有自己的判断，秦风他们催眠失败，就不肯再接受控制，以前电影里也演过……” “所以，制造是这个意思？”程嘉懿立刻理解了杜一一的想法。 “我觉得，现在人的接受能力很强的。我们也算是三观正的，可我们还是跑到别人的国土上杀人。再粉饰自己，说得冠冕堂皇，我们本质上也是强盗。”杜一一道。 程嘉懿嘲讽了哼了声：“是啊，我们要是在自己的国土上，还会内疚，跑出来之后，就肆无忌惮了。” “我们个人这种行为是强盗，国家之间就是侵略。这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杜一一接着说道。 王鹏也点头道：“就刚才那些军人也明白。秦风方涛全心知肚明，所以大家对这种事情全避而不谈。” “咱们都能想明白，那些当官的不可能不懂。”杜一一道。 “所以，他们才会想到要制造些人出来，让被制造出来的人忘记以前的事情？”王鹏道。 “很可能啊，忘了以前的事情，再强加些记忆上去，让他们从骨子里就认为他们做的事情，他们的待遇是天经地义的。洗脑，高级洗脑，连脑神经都洗了的那种。”杜一一接着道。 三人互相看看，又都看向电脑屏幕，“制造”两个字清晰地在屏幕上。 “我们都接受侵略的事实了。”王鹏喃喃地道。 “这个，”杜一一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被完全控制才是安心的，比如机器人。或者会有什么特别的任务？或者……谁知道科学家还是当官的都怎么想的。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这项技术，或者说这个事实是不能被公开的。没有任何人愿意被洗掉记忆，被强加给新的记忆，按照别人的安排活着。” 杜一一停顿了下，肯定道：“没有人，军人也不能。”可又迟疑了下：“除非，整个人类到了生死存亡关头。可我觉得，就算整个人类到了生死存亡关头，有这样觉悟的人也不会多。 我们可以死，为了全人类牺牲，可为什么要改变所有的记忆？我们带着自己的记忆牺牲不可以吗？” 三人再互相看看。 “可能只是一个实验，这个消息撤销了，可能是实验被终止了。”王鹏道。 “绝对不可能终止。”杜一一肯定道。 “也可能是因为拯救全人类的任务。再强大的人也会有弱点的——但我们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我们有思想。人如果真的可以被制造出来，如果真有这样的技术，如果这个技术落到某些妄图统治世界的人手里……” 王鹏的声音停下来。 第593章 回头 三人面面相觑，如今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程嘉懿忽然冷笑了声：“我们在这里想这些有什么用？反正我们不可能对别人这么做，也不可能让别人对我们这么做。” 说是这么说，可心底隐隐的忧虑爬了上来，仿佛那些诡异的藤蔓一般缠绕上来。 另一辆车上，三组长和七组长坐在一起。两人谁也没有找到大部队的喜悦，他们的胳膊搭在大开的窗口，迎着夜风，随着车辆一晃一晃的，看着墨黑的窗外。 “老三，你当时怎么想的，怎么就就扑过去了？”七组长看着窗外，忽然问道。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萦绕很久了，他自己在心里设想了各种各样的答案，甚至设想过如果当时是他，他会不会扑上去。 “没想。哪有时间想。”三组长道。 夜风继续吹拂，开车的司机抬头看一眼后视镜，后视镜里的两个人的面孔隐在黑暗里。 “当时，扑上去了，也没有反应过来。”三组长停了一会道，“子弹打中我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死，觉得死也不错。死了，就什么也不用顾虑了。” “现在呢，如果再有一次？”七组长转头，看着三组长问道。 “谁知道呢，可能还会扑过去吧。死其实挺容易的，活着才不容易。”三组长无所谓地道，“我挺佩服咱们老大的，小小年纪，你知道么？” 三组长转头，“我躺下的时候还看到咱们老大，她举着枪的姿势真帅气，子弹打进去了，她的手都没有抖。当时我就想，为她死值得了。” “咱们老板厉害着呢，你们没有看到，她一拳就打死了一只变异老虎，还有……”开车的司机忍不住，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狼山的那次战斗。 “咱们老板还参加过打仗呢，真是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有人亲眼见过了，对面楼顶上机枪突突突地扫射着，他们的人一排排倒下了，咱们老板就那么冲上去了。”副驾上的人也忍不住道。 三组长和七组长全看着那人。 “真的，要是我也会替咱老板死的。”副驾上的人继续道，“后来我们都看到弹孔了，密密麻麻的，天啊，要是我，腿不早软了。” “谁不腿软？那可不是不怕死就能跑过去的。”司机跟着道，“身边人嗖嗖地就倒下了，死了，那么远，大操场的，一点躲的地方都没有。” “诶，你说咱老板当时害怕不啊？”副驾驶的问道。 “这个……”司机迟疑了下，“不怕吧。” “不可能吧，咱老板也才多大。肯定也怕。”副驾驶分析道。 “肯定不怕。”司机忽然肯定道，“我可听说后来老板头上身上全是血，她撕开了一个那么壮的大个子，内脏血什么哗啦啦流了她一身。” 司机手离开方向盘，上下比划了下，再扶在方向盘上，“咱老板尸山血海里过来的，死神都不敢找她。” 两个人添油加醋地开始吹嘘程嘉懿，你一言我一语的犹不过瘾，又凭空制造些内容，一听就没发生过。偏偏二人说得过瘾，三组长和七组长听得也竟然觉得很享受。 这些明明不可能的事情要是放在程嘉懿身上，听起来还真像模像样。 话题终于被渐渐扯到了每个人都关心，却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晶体上，然后渐渐消音。 车队在黑暗里行驶着，每个人的内心也都渐渐沉浸在黑暗里。 青山监狱坐落在半岛的最北部，是半岛最冷也是最荒凉的地区之一。 这里一年十二个月里，有五个月是真正意义上的冰封，尤其是当西伯利亚的寒流顺着北极风暴一起席卷而来的时候，白毛雪和着西北风，足以让在户外劳作的人冻僵。 监狱距离边境所在的海岸线只有不足一天的路程，为了防止犯人们越过过境逃跑，从青山监狱往北一直到海岸线，几乎都没有人烟，只有夏季才有作物生长的一马平川。 其实就算是有人烟，这里的犯人们也难以逃跑的。 关押到这里的囚犯们，都常年营养不良，身体虚弱，难以承受长时间的步行，更何况国境线的那一边，不会也不可能收留半岛的越狱犯人。 而变异，让青山监狱很快就成了死亡监狱。 当最后几个变异人因为争夺晶体打起来之后，青山监狱里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生机。 和平时期有人无聊时候预测过，说只要人类消失个十年八年的，人造建筑就会被植物完全湮没。 没有人知道这种预测对不对，时间上是增加了还是缩短了。但是变异之后还不到三个月，青山监狱就已经湮没在茂密的植物中，只露出监狱内建筑的最高层。 车辙印记显示这里不久之前有车队经过，王鹏也在网站上查到了，李将军一行人在监狱里几乎没有停留。 王鹏一直密切关注着李将军队伍的人数，生怕哪一张图片上会突然显示出人数的减少。 车队沿着前边队伍留下的车辙，众人目视着监狱，直接离开。 这里曾经是程嘉懿和杜一一都坚持要过来的，将这里当做重逢的地方。此刻他们都觉得很是幸运，他们在之前就相遇了。 幼稚的想法一点点从他们的心中消失了，曾经以为的浪漫也在生存的磨难中逐渐消亡。相聚之后的喜悦几乎立刻被追兵驱散，以至于他们想象中的激动就如昙花一现。 距离边界越来越近了，沉闷的气氛再一次笼罩这支队伍。离开自己的家园进入半岛，似乎还在家门口，随时都能够回去。然而，只要过了前方那条海峡，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经历得再多，再生死拼杀过，家再不好，也是家。 回头，已经看不到家的影子，连追来的人都没有。家，已经彻底抛弃了他们。 前边，谁也不知道路在何方，却也只能走下去。 这一路，他们走得艰难，竟也走过去了，身边不断有人离开，又有人加入。再回首，往事不堪回想，却又历历在目。 他们是被放逐的，也是被抛弃的。 第594章 希望 车队在又一日的中午追上里李将军的队伍。确切地说，是李将军的队伍停留在海边，等到了程嘉懿队伍的来临。 程嘉懿作为“老板”，被隆重介绍给李将军。 程嘉懿惴惴的，又觉得荒唐好笑。 她以前是老大，是老板，因为那么多说不清的原因，她只当老大老板这几个字是未来套在脖子上的枷锁。可现在，她貌似真的成为了这一群人的老板了。 她脖颈上已经没有了即将落下来的枷锁，过去也早成为了过去。 这一切让她恍然如梦，又好像获得新生，以至于见到李将军的时候，还没有清楚她现在的位置。 也可能在心底，程嘉懿并没有将李将军当做多大的官，也没有很瞧得起他。确实，在程嘉懿心里，李将军连追捕他们的那个刘风华都不如，比李立，貌似也……不如。 程嘉懿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想起李立。李立带给她的回忆几乎都是负面的。然而程嘉懿也清楚地明白，她现如今老大也好，老板也好的地位，有一大半是李立推上来的。 “年轻人，少年老成，后生可畏。”李将军打量着程嘉懿，主动伸出手。 李将军从秦风口中知道了程嘉懿的年轻，也稍微听到了些程嘉懿的事迹，对这个年轻的女孩子生出了些兴趣。 女孩子被领到他面前，与其说是秦风的老板，不如说是秦风的妹妹。这个女孩子哪里也不像个老板的样子，从头发丝到脚后跟。 头发随意地绑成马尾，脸上不施粉黛，眼神有些茫然和好奇，一身普通的体恤，他手伸过去了，还是秦风耳语了句，才想起来也伸手握住。 苦菜花与程嘉懿比起来，都有大将之女，领兵打仗的风度。 “李将军。”程嘉懿得到秦风的提醒，回应了一句，两人的手接触了下就分开了。 “这一路程老板辛苦了。等渡过海，我再给程老板接风。”李将军笑着道。 “谢谢李将军。”程嘉懿觉得她说话还是中规中矩的，但这话才说完，就见到李将军身边的副官微笑了下。 笑什么？哪说错了？ 程嘉懿停顿了下，下边想要说的话就忘记了。 “前边不远就是入海口的边界，程老板对穿过边界有何打算？”李将军和善地问道。 这话本来没有必要问程嘉懿的，大部队都是李将军自己的人，热武器也都在。军事上的事情，她一个女孩子，谁都知道不会懂的。 程嘉懿一向不管军事指挥的，但也参加过军事会议，听过李立、秦风、王勇部署，虽然让她指挥不会，说一两句也会说。 比如说推诿。 “军事上的事情，李将军才是行家。”程嘉懿还是会谦虚的。 李将军笑笑，对程嘉懿的兴趣几乎全消失了。 “秦风啊，带程老板好好休息休息。”李将军很有风度地关心地道。 “我有说错什么吗？”确定李将军听不到了，程嘉懿问秦风道。 秦风笑着回答：“例行公事的见面，老板不用多心。” 程嘉懿听明白了，她肯定是说错了。 “是说错了啊。”杜一一听完之后道，“过了海就也不是他国家了，他凭什么说要给你接风洗尘的，明白是在向你声明，过海之后的地盘是他的了。” 程嘉懿恍然，“这个意思啊。难怪说老奸巨猾的。说句话都带陷阱的。” “有什么意思吗？都是丧家之犬。”王鹏说道，“他说全地球都是他的能怎么样，不还是被赶出来了。” “秦哥没听出来啊？秦哥怎么说的？”李玉问道。 李玉没有跟着杜一一、王鹏去找程嘉懿，就一直留在张豪身边了，听到程嘉懿回来了，也急忙跑回来。 “没。”程嘉懿摇头，“秦风一句话都没说。” “啥意思？不该给你撑腰？”李玉不满地道。 “咱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李将军估计想弄成上下级的关系。咱们人本来就少，秦哥要是当着大家面正面刚过去，就结怨了。”杜一一分析道。“咱们现在该想的是，要是李将军让咱们打头阵，做炮灰怎么办。” “我不想。军事上的事情咱们这边有秦哥他们，还有王哥——啊。”程嘉懿忽然低呼了声，“我忘了，王勇不是我们的人，他是秦风威胁留下的，是不是……” “现在还能让他回去？他一个人穿过大半个半岛，你以为谁都是你，有光环罩着啊。”杜一一摇头道。 “什么光环罩着？”李玉奇怪地问道。 “主角光环呗。”杜一一和程嘉懿没少开这种玩笑，但现在貌似不像玩笑了。 这几天程嘉懿和杜一一两人将他们分开之后的经历反复说过了，连程嘉懿自己都觉得她有主角光环笼罩了。 “能活到现在的都差不多有主角光环了。”王鹏道，“不说咱们四个，张豪、强哥以前也是老大级别的，跟着他们一起活下来的就一个孙冬了。 顾东临也是老大吧，身边有两三个小弟也正常。秦哥三人，王勇也是那边的队长级别的。还有三组长、七组长和丽丽。 剩下的人，也是咱们市几十万幸存者里逃出来几万人里，再活下来的几千人中最后剩下的佼佼者了。 咱们在这里给自己套上主角光环，在他们那里，每个人身上不都有故事？谁活下来容易了？ 每个故事里都有一个主人公，每个故事里都有一个主角。” “王哥说得太对了。”杜一一赞同地道，“就看故事是谁写的，从哪个角度来写的了。其实要是从秦风他们的角度写，程嘉懿和咱们就是配角。 咱们的存在就是为了烘托出秦风他们的骁勇善战，奋不顾身，勇往直前，热爱祖国，说不定在他们那个版本的故事最后，人家才是……辅佐老大打下江山的英雄。” 李玉笑起来，“那还不是咱们程姐是老大。” “那当然，一看你就是读书少。现在小说里，什么皇上啊，国王啊，庄主啥的都是配角了，是为了烘托主角英雄才存在的。”杜一一道。 “咦，那程姐不就不是主角了？”李玉道。 “主角有什么好，我到情愿我们都是配角，安安全全，平平安安就行。” 第595章 谁胜 几人静默了一会，王鹏问道：“说到底，秦风就是领程姐你在李将军面前露个面？” 三人都看着程嘉懿。程嘉懿懵了下：“是吧。” 王鹏点点头，“于情于理是该在露个面，你是秦风的老大，以后秦风不方便说和不方便做的事，都得你出面。” 程嘉懿有点没反应过来道：“还有什么用着我出面的？秦风自己搞不定？” 王鹏道：“李将军人多势强，秦风也不是肯吃亏的主，要是硬碰硬上了，不说两败俱伤，对谁都不好。有你就好说多了。 程姐你年轻，说什么做什么哪怕莽撞些，都有可以原谅的理由，李将军和你一个女孩子翻脸，还有秦哥在中间缓冲。 比如你刚刚，李将军说要给你接风洗尘，你也没有啥特别的反应，一看就是单纯没有社会经验的。 李将军那种老奸巨猾的，想要算计你都会觉得没有意思。可能还会因为这个轻看你，更方便秦风操作了。” 杜一一点头道：“咦，本来没有想到，王哥这么一说，挺有道理的。” 李玉嘀咕着：“我怎么听着和那句‘他还是个孩子’一个道理。” 程嘉懿不由有些失笑：“我就那么莽撞，和‘他还是个孩子’里一样的孩子？” 李玉忙摇头摆手：“不是，我就是说说，借口，秦哥到时候完全可以拿这句话做借口。” “什么借口？”前进的车子忽的沉了下，后门被敲了下，跟着从外边打开，秦风钻进来，“我拿哪句话做借口？” 几人忙都欠下身，秦风做了个坐下的手势，自己也随意往地下一坐道：“我和李将军说了，呆会休息的时候那个雷达兵过来，把操作再教教王鹏。” 杜一一奇怪道：“秦哥，这么先进的车就交给咱们，李将军放心吗？” 秦风笑笑道：“咱们就算被雷达锁定了，也不敢先下手为强。要是雷达侦测到被攻击，几秒的时间也逃不掉了。这玩意其实也就是个鸡肋的存在，再说汽油也不足了，过了边界能不能找到油还两说。” 接着又对程嘉懿道：“老板，再过一小时我们就能到达边境——之前王鹏调出来的图片上看，边境处于无人区的状态，我和李将军商议了下，他派出了一个侦察班，希望我们也出几个厉害的，给他们做护卫。” 程嘉懿奇怪道：“侦察班不都是厉害的人吗？为什么还要护卫。” 秦风解释道：“这几天我和李将军做过几次深谈，李将军对我们的佣兵计划很感兴趣。他手里有士兵，但在佣兵训练方面还是空白。并且不是很相信我们的实力。也想趁这机会考察下我们吧。” 佣兵计划还在实施？程嘉懿都以为那是个笑话了。 “不是秦哥，咱们还成立佣兵公司？”杜一一把程嘉懿的心里话问了出来。 这次轮到秦风奇怪了，“成立啊，不是计划好了的？” 听说佣兵公司还成立，程嘉懿和杜一一心里都有小小的兴奋，两人对视一眼，程嘉懿忙道：“那就是我们这边要派几个保镖是吧。肯定得比李将军的侦察兵要厉害。我去，我肯定没有问题的。” 秦风笑道：“老板出马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你是老板，这种任务哪能你亲自参与的。这次我也不参加，是林大海带队。” 秦风三人，秦风身手属第一，方涛和林大海不相上下。但方涛人比较开朗随和，看起来很好交往。林大海日常不苟言笑，话也少，最像个保镖。 林大海若是带队，给人第一印象就会是这个队伍里的人都很有内秀的——是那种看着不起眼，但动起手来，有绝对实力的。 “那算我一个。”杜一一道。 秦风看着杜一一，鼓励地笑了下，点点头道：“好。不过，行动起来必须听大海指挥。” “我……行不？”李玉迟疑地问道。 在变异上，李玉一直没有出现特别的变化，甚至在二次变异上，也算是弱者，在团队里是属于被保护对象。他也想做点什么，只是一直不知道能作些什么。 秦风想想道：“这次你不参加了，你我另有安排。” 李玉心里松了一口气，忽然生出小小的雀跃，心猿意马了下，不知道秦风会给他安排什么？开保险柜吗？窃取李将军的机密？ 秦风看着程嘉懿接着道：“我观察了下，孙冬身手不错，人可塑性也强，最主要的是他一直跟在张豪身边做保镖，习惯保镖的角色。我想让他也参加这次行动。” 程嘉懿点点头。她对孙冬的印象也深刻，孙冬这人出手干净利索也足够狠。日常跟着张豪和强哥，又从来不显山不漏水的。和保镖形象完全一致。 “还有强哥。”秦风看到程嘉懿略微有些惊讶，解释道，“这次行动之后，参与行动的人我会做个特训，以后打算聘用他们做佣兵训练的教练。” 秦风能看中强哥，让程嘉懿很是吃惊。 王鹏道：“那豪哥呢？强哥一直跟着豪哥，强哥和孙冬都做教练，豪哥……” 李玉也道：“对啊，豪哥一直是老大，这么多丢份啊。” 秦风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这次一个老大也不带，之后的特训，也看看那几位的意思。老板，你看看还有谁合适？” 程嘉懿有些纳闷秦风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想了下。她熟悉的人秦风全熟悉，除了刚带回来的几个人，再就是王勇。 不是也想让王勇过去，不好开口？ “王勇呢？”程嘉懿试探地道，“他身手也还可以吧。” 秦风立刻点头道：“王勇行。” 好像还在等着程嘉懿下边的话。 程嘉懿认真地想了想，忽的灵光一闪，“丽丽我觉得可以。” 秦风道：“小杜、孙冬、强哥、王勇、丽丽和大海，六个人，够了。李玉，你也跟着我，我让方涛带带你——对了，刚才说我拿哪句话做借口？” 杜一一推着秦风下车道：“说着玩呢，下车下车。” 重新关上车门，王鹏沉吟了会问道：“程姐，你觉得你要是和秦哥对上，谁的胜面大？” 第596章 过河 程嘉懿和秦风对上，谁的胜面大？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程嘉懿看着王鹏，忽然也不确定了。 她唯一一次和秦风交手，那次，他们四个连秦风一根手指头都撼不动。但现在呢？或者再以后呢？ “我也就是忽然想起来，随便问问。”王鹏解释了下。 想了老半天，程嘉懿摇摇头道：“我还是觉得我赢的面不大。可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更厉害点。” “程姐，其实你已经很厉害了。”王鹏安慰了句。 “我没觉得我很厉害。”程嘉懿摇摇头，有点沮丧，“我什么都不懂。” “术业有专攻，其实做老大也不用什么都懂。你看三国时候的刘备，手下有诸葛亮、张飞、关羽，有打仗的，有出谋划策的。”王鹏道。 程嘉懿叹了口气：“唉，王哥，你不用安慰我的。”程嘉懿心情忽然低落下来。 王鹏有些发懵，他就是随口这么一问，不知道程嘉懿怎么就不开心起来？ 要是有地方，程嘉懿真想独自一个人呆一会。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就沮丧起来。 打不过秦风不是很正常的？没有秦风懂得的多，不也很正常的？她才十七不到，还是高中生，连社会都没有接触过，做不好一个老板不也是正常的？ 她还年轻，接受能力强，可以学，她早晚会是一个出色的老板的——这样安慰的话，不用别人说，她自己就能说好几个小时。 可道理是道理，在她身上，就觉得莫名的压力。 她心底，大概只想着做他们四个人的老大就可以了。做个能打，不需要有多少责任心，也不用承担多少责任的人。 可这话，现在连杜一一她都不想讲了。讲一两句，别人可能以为你是谦虚，讲三四句，会有点烦了，再多，怕是就以为你矫情了。 你都一拳能打死老虎了，都能在巨鸟爪子下死里逃生了，食人花都吃不了你，还有人为了你连命都不要……还想怎么的？ 可她连李将军身后副官的笑都看不明白。刚刚秦风过来要几个人，怕也是要为了给她几分面子。秦风不来和她说，人就要不走了？ 车辆停了，程嘉懿和王鹏都下了车。程嘉懿车子前后，都是方涛安排的人。 三组长一行人与程嘉懿同生共死过，尤其是三组长还奋不顾身救过程嘉懿，他们的车辆自然就在程嘉懿后边。此刻几人见到程嘉懿下车，却并没有凑上来。 程嘉懿瞧到王安，心里的不安忽然又增加了。王安是陪着她出来的，与她也谈得来。可她在见到杜一一之后，几乎将他忘记了。 那么一个大学生，这几天就和三组长丽丽他们混在一起，也不知道他自在不自在。 她看过去，正好王安也看过来，向她点了点头。 要是秦风做老板，是不是就该走过去，嘘寒问暖下？她现在走过去晚不晚？ 程嘉懿点点头，犹豫了下，又犹豫了下，转头看看前方，忽然转身回到了通讯车上。 王鹏跟着上车，关上车门，也将关注过来的视线关在了外边。 “怎么了？”王鹏问道。王鹏能感觉到程嘉懿有点焦躁。 “没事，我想要静静。”程嘉懿克制住自己“无病呻|吟”的欲望。是的，她这种状态，在人看来就是无病呻|吟。 王鹏没有再问，继续在电脑上噼里啪啦起来。他这个人有个优点，就是可以很容易让人忘记他的存在。 程嘉懿给自己做了好多的心理建设，可沮丧的心情一直笼罩着她。直到外边传来方涛的声音，车子重新移动，她也没有缓和过来。 程嘉懿打开通讯车上的一扇小窗户，很小，只能看到外边经过的一点地方。他们周围都是茂密的绿色植物，这样的景致她已经看够了。 景色终于有了变化。 车窗外的视野忽然空旷了起来，接着出现了水面。他们过河了，终于过河了。 河对岸和这一边没有两样，一样的茂密的绿色植物，一样的一眼看不到尽头。杜一一没有回来，李玉也没有回来，程嘉懿感觉自己就好像被抛弃了般。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停在一处类似农场的地方。至少以前是农场，现在大片的土地上只有稀疏的树木，房屋只露出点顶端，其余的都被杂草湮没了。 全员休息。 吵吵嚷嚷的声音中，所有人都下了车，有人大声地安排着，有人爬上车顶观望。 很快，围绕着车辆清理出来一大块地方，拔下来的草也堆积在一起，帐篷搭起来了，食物也分配过来，火也升起来了。 没有等到杜一一，先等来的是秦风。 程嘉懿感觉有点不对劲，杜一一他们侦查，侦查到哪里去了。 好像知道程嘉懿的想法，秦风先开口道：“放心，如果不放心，可以让王鹏追踪。” 程嘉懿才注意到王鹏没有下车，通讯车也没有熄火。 “我才和李将军商议了下，我们现在五千余人，补给非常重要。现在我们有两件事情急于要做，一件就是得到可以屏蔽晶体能量的头盔，第二件就是得到大量的食物补给。”秦风招呼着程嘉懿走到一边，低声道。 这两件事情，哪一件听上去都很重要的，程嘉懿点着头，心里却全没有头绪。 “我们商量了下，我打算带着些人从前方回国，弄点粮食。”秦风说着展开地图铺在地上，给程嘉懿指着道。 东北不仅是重要的工业基地，往北还有广袤的黑土地，也一直是粮食产地之一。东北大米和大豆享誉全国，这个程嘉懿在地理课上就学过的。 但她关心的并不是这个。 “也顺便弄头盔出来？”程嘉懿问道。 这件事情，秦风本来打算侧面稍稍提一下就带过去，程嘉懿这么直白地问起来，他并不好回答。 沉吟了下，秦风委婉地道：“咱们军队已经大批量普及这种头盔了，我想制作的原材料应该很平常。过去了再见机行事。” “回国很危险，跟着你的肯定都是精锐，留下的人……要是李将军翻脸了呢？”程嘉懿直截了当道。 第597章 分工 有时候程嘉懿还是很佩服自己的，就比如现在，秦风都做出决定了，她条件反射就找到计划中的漏洞，并且还敢指出来。 有什么不敢的？她现在又不是完全打不过秦风。程嘉懿有些发怔她突然的想法。 “我正想和你商量这个问题。回国的和留下的都同样危险，我带人回国，这里就都靠你了。”秦风道。 “我？”程嘉懿狐疑地看着秦风，“你让我留在这里对付李将军？” 秦风沉吟着道：“李将军还有求于我们，不会轻易对我们下手。” 程嘉懿摇着头道：“先不说这个，你回去想怎么做？” “这个就得见机行事了。”秦风道。 “水稻成熟了，现在也收割得差不多了吧。运回来的不论是稻谷还是大米，都需要那么大的运输车吧。你打算抢劫还是挟持？ 就算得手了，能逃得过卫星监控。哦，就算不是哪个地方都有卫星监控的，车队经过总会惊动地方吧。真要遇到了当地的军队，你下得了手？”程嘉懿一连串地问道。 秦风淡淡地道：“所以要见机行事。” 程嘉懿不相信地摇摇头，“我觉得咱们这种人想法都差不多，抢劫自己人下不了手的。秦哥，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秦风抬眸凝视着程嘉懿，他确实没打算回国，但是连李将军都没有猜出来，程嘉懿竟然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秦风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留下，准备怎样做。” “我不想留下。”程嘉懿想都没有想地回答道，不等秦风问为什么，跟着就解释道，“我不懂得你们那些尔虞我诈，也不会什么虚与委蛇。我留下，除非李将军什么也不做，不然，等不到你回来，我们就可能打起来。” 程嘉懿这个火爆脾气秦风也领教过，一言不合就翻脸不认人，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他就是担心这点，才要和程嘉懿好好谈谈。 可还没有开始谈，程嘉懿自己就先说出来了。 “你现在是老板，尔虞我诈、虚与委蛇都得要学着。也不能像以前那么冲动。”秦风劝道。 “这个不是短时间内能学的，我也不认为有学的必要，说不定明天我们就死了，我不想在有限的生命里学这些一辈子都可能用不到的事。你不用劝我。” 程嘉懿拦住秦风，“术业有专攻，我有自知之明。不是说你喊我一声老板，我就真的能做好这个老板的。” 秦风深吸一口气。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他会让程嘉懿成为一个合格的老板的。但就如程嘉懿所说的，他们现在缺少时间。 “我反而认为，出去寻找补给这事，我不说比你适合，但留下来与李将军虚与委蛇，你肯定比我合适。”程嘉懿边琢磨着边说道。 “咱们打算继续成立佣兵公司的，这个计划不论从眼前还是长期上看，都有进行的必要。眼下，咱们队伍也好，李将军那些人也罢，战斗力都有很大的提升可能。 秦哥你留下来，可以现在就开始训练士兵，李将军看到甜头了，就算想要动手，也会多思量一二的。等到他真想动手的时候，那些士兵都是你的学员了，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被蛊惑对你动手吧。” 程姐分析了几句，就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至于我这边，你只要把方涛、林大海或者王勇这三人给我一个就行。在这片土地上做事，我没有什么顾忌。” 程嘉懿这话说得直白，分析得不得不说也很有道理。秦风留下来确实比程嘉懿留下来能做的事情多很多。但是出去寻找补给是更危险的。 战斗民族的彪悍不是说着玩的。东方人与欧洲人一直就有体型上的差异，变异之后，这种差异被拉开得可能更明显。相对的，体力上的差异也会增加。 再者，他们要做的事情说得漂亮是寻找补给，但本质上就是抢劫，掠夺。 变异已经持续了三个月，最初突发的失去理智的变异人几乎不存在了。在半岛苟延残喘的幸存者，在这里有可能已经形成了有组织的队伍。 这片土地，还没有经过他国的扫荡。在这里抢劫的危险，比在国内更甚。 他们不是装备精良的队伍，不存在以战养战。 秦风很少能被人左右自己的决定，然而程嘉懿的话让他犹豫了。 程嘉懿的确还不是位合格的老板，但她正在学习，在她没有注意的到的时候，并且也越来越像一位老板了。 就如眼下，她会直言说出自己的想法，会注意到下属的不同能力来进行分工，最难能可贵的是认清自身的实力。 秦风知道他已经被说服了，虽然程嘉懿就说了这么几句。的确，他留下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可以训练士兵，在李将军的队伍中提高他的威信，将有可能存在的祸端消灭掉。 “那么，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秦风问道。 在摇晃地离开的车里，程嘉懿还想着秦风的提问。怎么做？她没有半分头绪。 她和秦风、方涛凑在地图前研究了半晌，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除了记住了一堆地名和路线，她什么也没有看明白。 她也不需要太明白，不过是遇到粮食抢了来。遇到阻拦杀掉。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带走多少人，要不要带走武器。好在这些不用她自己决定。 “老大，咱们以后就是合法地大开杀戒了？”三组长将自己分得的匕首又拔出来看看，再送进去，和程嘉懿说道。 自从与程嘉懿有了互相救过命的交情之后，三组长觉得与程嘉懿近便了很多，好像也能互相理解了。 程嘉懿那样的女学生做他们的老大，还做得不错，也挺难为她了。 “胡说什么，咱们是去寻找补给，什么大开杀戒。”七组长纠正道。 “切，骗傻子呢，咱们是去抢劫好不好。合法的抢劫。”三组长道。 “三哥，这话你就说错了，咱们现在也是有组织的人了，所有的行动都是被批准的，怎么叫做抢劫呢？是……征用。对，就是临时征用。” 丽丽说着用胳膊肘怼了王安下，“大学生，我说得对不？” 第598章 表白 王安一直抱着臂坐在边上，丽丽胳膊肘怼过来的时候，他实际上稍稍侧下身子就能躲过去。 可他也知道，这个动作是丽丽最乐此不疲的，他这次躲过去了，丽丽肯定不干，不知道要闹几次。 反正也就一点点疼。 王安配合着弯了下腰，也配合着道：“丽丽姐说的自然是对的。” “哼，就你会说话，要是她错了呢？”三组长不满地道。 三组长很看不上王安。他也说不清怎么就看不上王安了，好像王安也没有做什么对不对的事。但看不上就是看不上，说的话对的错的他都想要怼。 王安笑了下没有吱声。但三组长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追问道：“问你呢。” 程嘉懿注意到丽丽的小动作了，也注意到王安明明能躲着却没有躲着的动作。到底王安是跟着她出来的，平时她看不见，被几个组长穿点小鞋也就算了，当着她的面，总要给王安撑腰的。 “咦，你们以前怎么没这么问过我？”程嘉懿打岔道。 “谁敢啊。”三组长果然忘了之前要问的话。 七组长也跟着道：“可不，谁敢？还没见面就先将我们老大杀了——老大，当时，你怎么就敢……” “对啊，当时老大你身手和现在比可差远了吧，怎么就敢来夜杀刘黑子？关键怎么也杀得了了？”三组长也奇怪道。 程嘉懿不由回忆起当日的情形，她当时真是冲动了，要是现在……要是现在，她也会去的。 程嘉懿甩甩头，将难言的思绪强压下去，道：“哪有那么多敢不敢的，可能过了一段时间回忆现在，你们也会觉得不可思议。当初，三组长你替我挡下子弹，也想很多了？” “那哪来得及想。”三组长感叹道，“等我翻来覆去想明白了，子弹早打过去了。” “可冲动的时候，就算翻来覆去地想，也不见得就想明白。”程嘉懿跟着说道。 三组长对王安的刻意刁难，就被程嘉懿三言两语地岔过去了。不过三组长忘了，丽丽可没有往，她逗王安越来越觉得有意思。 “哎，大学生，我说什么都是对的？”她胳膊肘又拐了王安一下。 王安笑了笑，这几天他也摸透丽丽的脾气了。说起来人哪里有那么明确的好坏之分，三观不一样罢了。 让他们这些初中都没有毕业就混入社会，还跟着所谓老大混的人三观和他相同，也是不可能的。 若是以前，王安还是大学生的时候，肯定也会义正言辞。现在么，王安也说不好他还算不算作一个纯粹意义上的好人，也说不好现在还会有那样的好人不。 既然大家在某些方面也分不出彼此，王安自认也不是迂腐的人，就当说几句话哄女孩子开心罢了。 而且，他们几个人不也都是程嘉懿的手下了，他跟着程嘉懿出来，不也是想要护卫程嘉懿？ “笑什么？”丽丽不满地道。 这次王安挪了下，躲开丽丽的胳膊肘，“以前啊，我家里有条家规。一共就是两条，我妈妈定下来的。” 王安说着，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瞟程嘉懿一眼，就看到程嘉懿的眼睛里忽的浮现出一丝笑意。 “第一条就是，老——”王安的声音戛然而止，忽的又笑着接上，“妈永远是对的。第二条是，老妈如果错了，参见第一条。” 程嘉懿的脸上都浮现出笑意了，听着王安的话，笑意中忽然夹杂着点惊诧，跟着忽然恍然，拍手笑道：“王安，你在家的时候，没少被你妈欺负吧。这家规明显就是给你定的啊。” 王安耸耸肩道：“开玩笑的。咱家是女权至上，我和我老爸都得听我老妈的。” “不对，你小子原来想说的是老婆吧。”三组长狐疑地道，跟着眼神忽然恼怒起来，“你敢打丽丽的主意！” 说着三组长就一探身，一把揪住了王安的衣领。 “诶，干什么呢。”谁也没有想到，先开口给王安说话的竟然是丽丽，“人家一个大学生，脑袋里哪有你那么多弯弯道道的。放下放下。” 王安也没有挣扎，就任凭三组长揪着他的衣领。 揪着一个不反抗的人也没有意思，王安不挣扎的举动也让三组长舒服了点，他松了王安的衣领，顺手将他往后推搡了下，“量你小子也没这么大的胆。” 王安也没太往心里去，转头对丽丽道：“丽丽姐，抱歉啊，我刚……” 谁料丽丽满面春风地看着王安，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拍，跟着眼波流转，刹那就转出风情万种来。可跟着，就凶巴巴地对三组长吼道： “以后王安就是老娘罩着的人了，不许随便动手动脚的，也不许随便吼他。” 王安被丽丽一眼看着差点抖了下，跟着听到丽丽的吼声，身子一下子僵住了。他这几天已经感觉到丽丽对他态度的不一样了，可怎么也没想到一句玩笑，丽丽就这么挑明了。 他心里说不出的五味陈杂。 他还从来没有处女朋友的经验，心里既有点被丽丽挑上的窃喜，又有些怅然若失，心情在得失之间徘徊了下，忽的感觉到车里安静了下来。 王安有些晕头地抬头，一眼先看到的是三组长愕然的表情，跟着就看到程嘉懿茫然不解的表情，然后是七组长的笑容，跟着，丽丽的表情在眼前放大。 “王安，你不用怕三哥和七哥，他们表面上凶，对我可好呢。” 丽丽明明说得很大方，王安偏偏在其中看到了忸怩的一点，也从搭在肩膀上的手里，感觉到丽丽的开心。 除了丽丽之前的身份，按现在看，大家其实都一样，都是幸存者，丧家之犬。他还真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再说了，谁也说不准还能活多久。 就算是排解寂寞，或者是给彼此一个安慰。 王安伸手拍拍肩膀上的手背，跟着将手拉下来握住。手心柔软，丽丽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点红润。 “其实三哥说的没错，家规里确实不是老妈，是，老婆。” 第599章 种子 丽丽的脸一下子红了。 程嘉懿吃惊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王安这是在撩妹？他不是大学生吗？这么会？可貌似，会撩的都是大学生吧，杜一一就不会。 程嘉懿为自己的想法脸红了下。 三组长和七组长瞪了会王安和丽丽握着的手，三组长仍然忍不住威胁道：“你小子不知道哪辈子烧的高香，以后你要敢对不起丽丽，我饶不了你。” 七组长比三组长文绉绉地多了，他笑眯眯地道：“王安啊，丽丽被我们娇惯得很了，以后有不懂事的地方，你该说说，该骂骂。” 王安怔了下，立刻反应过来道：“我们家的家规，就是老婆永远是对的。以后我和丽丽姐在一起，一定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王安这话说的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哄女朋友开心嘛，他还是懂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看看程嘉懿的反应。 但王安终究也是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他已经做出了选择，这种场合就不会给丽丽一点点难堪的。 他转过头看着丽丽，看到丽丽脸上的娇羞，心里也是一动，这个女孩子是他的女朋友了，是他要护着的人了。 他的手紧了紧，马上得到了丽丽热切的回应。 程嘉懿本来就不是他的。王安抓着丽丽的手，在唇边亲了下。 程嘉懿怔怔地看着，看到这一幕嘴角也不由露出笑意。她不知道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些羡慕。她为王安和丽丽真心高兴。 这就是浪漫吧，这种托着手到唇边的一吻，没有女孩子不喜欢的。 她也喜欢。可惜，杜一一就是懂浪漫，也不会这么做的。程嘉懿忽然有种和杜一一已经老夫老妻的感觉。 他们彼此从来没有说过甜言蜜语，也没有这么含情脉脉地握过手，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不会有这样的时候。 后边大家再打趣什么，程嘉懿都没有注意，她有点想杜一一了。她有点想杜一一也能那么握着她的手，那么深情款款地在她手背上印上一吻。 可一旦将杜一一代入进去，又觉得别扭，好笑。 这动作王安做起来就很养眼的，可要是杜一一做起来，程嘉懿估计她肯定会笑场。 之前的话题被彻底遗忘了。 车子在半天之后，靠着一道围墙停下。 围墙被杂草和爬藤植物几乎全掩盖住了，植物甚至还高出围墙许多，车子停在这里，正好能被杂草隐藏起来。 他们携带的汽油不多，连返回追上秦风他们都不可能够。陌生的环境，全然不相同的人种，善恶不明的战斗民族，也不足以让他们大摇大摆地开车车前进。 在最前边探路的王勇和杜一一此刻才与大家汇合。 程嘉懿带出来的人不多，除了三个组长和王安、杜一一、王勇之外，还有孙冬和朴美顺外加几个“侦察班”的人。 孙冬是个绝对优秀的保镖，出手狠辣不说，执行任务一点折扣都不打，与程嘉懿携手作战过，彼此都互相信任。 王勇相对来说有指挥能力，还有意识地辅佐程嘉懿，且还可以担任翻译工作。 朴美顺敏锐的听觉，是他们安全保证的前提。 三个侦察班的人，是李将军指派的，原则上是听从程嘉懿安排的。 围墙里面是一所废弃的学校，已经被探查过了，没有任何停留在这里的价值。周围是居民区，也早就荒废了，看起来是主动废弃的。因为街道内几乎没有被丢弃腐烂掉的尸骸。 居民区对他们来说是安全所在，但是居民区之外就不见得了。 战斗民族所在地极为辽阔，人口只在城市范围内密集，两座城市之外的山村和荒芜之地就广袤了。和平时期，农田之外的森林草原，就有各种大型野兽，其中不乏棕熊黑熊。 眼下，这里活跃的更是只有各种野兽了。 如果汽油足够，他们当然更希望开着车穿越这片无人区，然而，他们至少还要保留能返回行走一段的车辆。 好在他们的体力在这三个月的时间再次得到了提升，安步当车已经成为了习惯。 程嘉懿还背着她那个时刻不离开身的背包，有一半人并不知道那个鼓囊囊的背包内藏着的是一朵可怕的食人花。 打猎对他们一行人来说也是很轻松的事情，唯一不便的是在嗅到血腥的猎物味道之后，食人花不安分起来。 食人花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血食的补充了。但不论是一头野猪的内脏，还是一只棕熊的内脏，都无法满足食人花的需求了。 沿途经过的农田，几乎都经过了收割，也经过了清理，可却没有再次播种的痕迹。这个现象很让人奇怪。 粮食作物成熟的非常快，按照这个趋势，种子若是尽快种植下去，很快就会有更多的收成。 民以食为天，粮食足够了，社会就会趋于安定。大片农田的荒芜，只能预示着一点，就是变异的农作物失去了繁衍的能力。 忘记在哪里看到了，有篇科普类的文章里用很通俗的语言解释了自然界为何没有长生。 自然界能够容纳的生命是有限的，繁殖是生命的延续，长生意味着个体永远不会消亡，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再诞生出来新的个体，延续自己的DNA。 可变异后的个体也会永生？永生是需要时间来证明的，或者也需要技术。 但无论如何，猜想出种子失去了种子的作用之后，他们情绪上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他们自身的繁殖暂且不去考虑，但自身的存活是不可能不去考虑的。 没有了种子，就意味着没有新生的农作物，没有足够的食物。 自然界里，食肉者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下一级就是食草者。如果食草者没有了草作为食物——不，是食肉者一旦吃光了食草者之后会如何？ 人虽然是杂食性动物，但也需要吃东西的，怕是在吃光了动植物之后，只能互相蚕食了。 可他们能等到那个时候吗？他们会在不断进食中提升晶体的颜色，强度，有朝一日提升到最后一种颜色之后，会发生什么？ 第600章 活着 紫气，在东方传统文化中被以为祥瑞之气，也是帝王、圣贤等出现的预兆。 而晶体最后化为紫气的时候，绝对不会是众多祥瑞诞生的一刻，也不可能是地球上出现了众多帝王、圣贤，更不可能他们因此诞生在另外世界，成为另外世界的祥瑞。 不，也有可能。如果地球在外太空部署的太空武器这个行为不是针对地球。 但，他们这些最后仅存的，带着紫色晶体的“祥瑞”们，大约也不是为了主宰外太空的某个生命体，而是真的作为那些生命体的“祥瑞”，牺牲自己，奉献他人。 能这么想也并非意外，毕竟，晶体已经作为了新型能源出现，且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地球也找到了屏蔽晶体能量的方法。 只是残酷的是，为了营救地球生命，采取的是以命养命的方式。 学习历史，人类看着书本上原始人艰难求生，并不以为有多艰难。当文明出现，为了土地与粮食、人口与权力的厮杀，学习者也能冷静地分析，探求胜利与失败的原因。 因为那些是历史，是遥远的，远到只是成为一段段文字的东西。 也只有近代史上的一些内容会引发学习者的愤怒和激情，因为时间太近了，近到影响到了现在的生活。也因为近代史上的人们的后代也都在，潜移默化中，近代史上发生的一切就好像就在之前不久。 但与现在比起来，它们也都已经成为了历史，真正的、提起来只会陌生的历史，永久永久也不会引起后来人感叹的历史。 如果人类的文明还能得到延续，变异之后发生的事情，才会成为真正影响未来的东西。才会是被后人认真学习，并受到警示的历史。 变异之前的事情，将成为另外一个纪元的过去。 如果一切都还能延续下去。 在这般现实下，哪怕是最没有头脑最随遇而安的人，也会想到生命的延续，人类的终结。 而在这般现实下，生命也会出现两极分化。一种，要么疯狂要么消极。而另一种，会不甘。 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电影以世界末日作为背景，演绎了一场场的生离死别中的人性，其中也不乏科技战胜了末日，团结战胜了一切。 然而，现实却是，普通人只能看到没有前途的黑暗，在无助和无望中艰难求生到最后绝望。 程嘉懿也只是个普通人，她身边的所有人，包括秦风和李将军在内，也都是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 他们没有任何可能接触到科学世界的机密，除非他们成为其中的一员。 而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如果想要接触到那些仰望也不可及的一切，代价将会是巨大的，也是可怕的。 连程嘉懿都能想到这些，作为成年人的其他人不可能想不到。 他们找到了一个独立的院落，在院子里找到了一个嵌入式的烤箱，房间里还有壁炉，厨房还有些被放弃的调味品。 他们需要在烹调和享用食物的过程中，理智地面对现在和将来。无论如何，人还活着。而活着才有希望。 “以前我一直以为，我这一辈子都是个女混混了，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被哪个大哥看上，也可能我会看上一个和我一样的混混。” 丽丽自己没参与打猎和收拾猎物，拉着王安也不让他动手，两人就坐在院子外边的台阶上。 “有时候我也想过，会不会嫁给一个有文化的人。可我看到那些人看着我的眼神，看着他们把我当成垃圾的眼神，我就又愤怒，又……自什么……” 丽丽只是隐约知道有这么个成语，却念不完整。 “有文化的也不全是好人，混混里也有善良的。你，三哥、七哥就都是好人。”王安搂着丽丽的肩膀，安慰她道。 “是么？”丽丽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的欣喜，“你说，我和你会不会永远在一起？” “当然会。”王安还是安慰着道，“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可我听说有文化的人都容易变心的，都是陈世美。”丽丽靠着王安的肩膀抬起头，“你要是变心了，我就把你的晶体挖出来吸收了。还要把你的血肉都吃掉。” 王安笑着搂紧了丽丽道：“好啊，这样，你我就合为一体了，你中就一直有我了。” 丽丽只看到了王安的笑脸，没有看到他眼睛里的担忧。 王安隐约觉得丽丽的话仿佛是箴言，终究会有实现的那一天。 人畏惧死亡，是因为世界让人留恋。然而，王安并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丽丽只是现实的一个安慰，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一段经历。 院子里，杜一一探头探脑地看一眼院子外，压低声音问程嘉懿道：“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在你在前边探路的时候。”程嘉懿的心情并没有因为看到王安和丽丽互诉衷肠再兴奋起来，她还沉浸在对未来的无望中。 虽然程嘉懿知道她早晚会想通的，即便没有想通，她也还会继续下去的。 “转基因都有了，克隆也存在了，人类早晚能找到延续生命的方法。”杜一一话题忽然一转，“据说在南极就有种子库，全世界的种子那里全保存着。基因库也肯定有。” “有又怎么样？难不曾克隆出来的就一定是我了？有相同基因的就也是我了？”程嘉懿反问道。 “咦，没变异之前你也不会长生不老啊？有生就有死是规律，谁人不死？我以为你这么伤感是因为生命最后终将终结呢，原来是因为你自己不想死。不对，按照现有的状况看，我们很有可能长生不死。”杜一一先诧异，后感叹地道。 “我是忽然不知道活着的意义。”程嘉懿摇摇头，“咱们千辛万苦地活着，最后可能就是为人作嫁。最可怕的可能还不是为人作嫁，不知道为什么怪物作嫁。” “你当人是怪物，人还当你是怪物呢。比如异形，你在异形眼里就是怪物。”杜一一不以为然地道，“活着哪有那么多的意义，活着就是为了活着。” 第601章 强大 活着就是为了活着，多么简单的道理，可又多么难以遵从。 活着本来也就是为了活着，但也正因为活着，就衍生出诸多的愿望，出现了理想、梦想，并开始为之奋斗。 说是理想、梦想，换个说法就是不知足。对现状的永远不知足，才造成了理想梦想的出现，人的努力奋斗。 程嘉懿想要否定杜一一的说法，可是张张嘴又说不出来。有什么意义呢，说不好是杜一一在安慰她。 抬头，就见到杜一一有些愕然地看着她，她一怔。 “我以为你会跟我争辩，你……”杜一一轻声道。 “我变了？”程嘉懿也同样轻声道。 朴美顺忽然发出急促的声音，这几个音节众人全都熟悉，是有人接近的意思。所有人一下子都跳了起来。 坐在院门口台阶上的王安忽的抱住丽丽，一个打滚就一起跳进院子里，就在他们跳起来的一瞬间，几粒石子落在台阶上，迸溅出火花。 如果他们没有及时跳起来，这几粒石子就可能打在他们的身上，甚至头部。 随着石子落地，所有人都听到了动静。院子的大门开大敞着，隐约出现两个黑影。 朴美顺再急促地喊了几声，王勇大叫道：“墙外有人！” 话音未落，院墙之外忽地发出声音，两侧围墙上竟然忽的跳上了两个黑影，黑影上墙的一瞬，众人全都看清了铁塔一般的身高，居高临下带来的压迫。 战斗民族变异人！ 所有人脑袋里同时想到这几个人，王勇忽的拔出了手枪。 言语不通，在他人的家园，他们本来就是闯入者也是掠夺者，可现在，这个院子是他们的——他们先进来——外边的人才是闯入者。 王勇拔枪的速度快，院子里所有人的反应都不慢，就好像事前演练过数遍，程嘉懿和杜一一几乎同时扑向最近的变异人，孙冬和三个侦察兵冲向院子门口，朴美顺第一时间躲进了房间内，王勇的枪口对准了院子内的另一个变异人。 枪声，交手冲撞的声音同时响起，王安和丽丽才一骨碌爬起来。 程嘉懿以为她会第一个冲上去，不妨杜一一竟然比她快了一点点，冲上去宛如一个炮弹，一拳向对方砸去。 那人足足比杜一一高了两头，人才落地，双膝微弯，一拳已经迎上了杜一一的拳头。 两个拳头全都风驰电掣一般对撞在一起，程嘉懿已经跃起，飞起的脚踢向变异人的心脏。 “砰！”拳头对撞，竟然发出撞击声，跟着，好像发出骨骼碎裂的声音，一团血雾忽的从对撞的拳头中爆发，跟着是半声惨叫。 高亢的惨叫忽的被踢到心脏的一脚强行终止，变异人向身后的围墙摔了过去，轰然将围墙撞塌。 程嘉懿人还没有落地，杜一一再扑上去，一脚跺在变异人的头上。 就仿佛一锤砸碎了西瓜，红的白的扑溅出来，程嘉懿愕然站住。 杜一一忽然回头，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程嘉懿脑海中瞬间空白。 杜一一缓缓将鞋子拔了出来，站下。 杜一一能清楚地看到院子里的战斗。从另一侧围墙上跳下来的变异人已经中弹，王安和丽丽两人跟着解决了他。 院子外边的打斗声还在，但不会持续多久的，只要从王勇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对，还有三组长和七组长就站在房间门口。 他二人之前在房子的厨房里忙乎着，朴美顺也站在他们身后，神情也轻松平静。 唯有程嘉懿的表情在变化着，震惊、欣喜、心痛、难过，种种情绪闪过。 杜一一的心好像忽然被电击了般疼了下。 打斗忽然停止，院子内外忽的安静下来。只有那么一秒缓和的安静，杜一一上前一步，面对面站在程嘉懿一步之外。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院子里忽然响起了拍手的声音：“小杜哥可以了啊。” 三组长笑着拍着手从房门口走出来，“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啊。” 跟着到了王安面前，拍拍他的肩：“小子，不错。” 外边，孙冬和另一人也拖着两具尸体进来，杜一一想要说的话被打断了。 明黄色的晶体被挖出来，程嘉懿的情绪也很快恢复。他们既然已经要共事，食人花的存在不可避免会暴露。 程嘉懿终于将背包中被折叠压扁的食人花拿出来。 无需她的帮助，嗅到新鲜血气的食人花自己张开了花瓣，包拢了最近的一具尸体。 众目睽睽之下，食人花吞进了被爆开的头颅，跟着持续吞咽。 花托下边的绿色花茎被撑开了，那花茎连同花苞可以直接容纳几乎一个完整的人，但花茎下边的花囊还没有再生出来，勉强合拢花瓣的花苞，看起来诡异得可怕。 哪怕三个组长连同王安已经见过几次花苞食人的画面，还是觉得可怖。他们全都知道花苞也在进化。 以往食人的时候，花苞还会散发出带着血腥味道的甜腻的花香，而这一次，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却嗅不到一点点异味。 三组长和七组长看了会，就进房间里看着炉灶了，其他人全都好奇地围着花苞，在看到花茎瘪了不少之后，还主动再拖了具尸体放近，方便花苞食用。 杜一一悄悄握着程嘉懿的手，带着她走出院子。 院外漆黑一片中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道，夜风将血的味道吹出去。他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味道，也习惯了身边不时存在的支离破碎的尸体。 杜一一能感觉到程嘉懿心里的纷乱，他牵着她的手走得远了些，一直到一片被收割了却荒废掉的田地前。 “我不想再看到你从我眼前消失。不想我伸出手，却够不到你。”杜一一轻声说道。 田地里青草的气息随着风扑面而来，可却掩盖不住两人心里全都低落的心情。 “你放心，我没有经历你经历的那些，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两人并肩站在田埂上，站在浓重的黑暗里，也看着浓重的黑暗。他们的手紧紧地牵在一起。 正因为彼此了解，才会更心疼对方，更心疼对方的变化。 第602章 心疼 变异，不是吸收几粒晶体就能完成的。那是正常的变异。 杜一一完整地看到了程嘉懿的变化，而在杜一一没有看到的地方，依靠想象也可以弥补。 从最早最早，最早在杜一一和程嘉懿分手的那个晚上，第二天的白天，一直到第二天晚上。那是杜一一没有亲眼看到的。 然后，杜一一亲眼看到了，仅仅一夜加上一个白天，程嘉懿就变化了，从看到血腥还面色发白，变成了举着匕首保护他和他后背的妈妈。 所有的变化都是因为经历的过程。 程嘉懿比他早早地经历了惨痛，所以，她站在了他的前边。 现在，杜一一可以与程嘉懿并肩了，甚至也可以站在程嘉懿的身前。这其中的经历，惨痛，程嘉懿虽然没有看到，却完全能感同身受。 她消失的那段时间里杜一一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他在这般短的时间内，变化如斯。 程嘉懿情愿杜一一没有经历过那种惨痛。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那是怎样的滋味，恐惧中的迷茫，不得不强迫自己继续走下去。 她那时还有杜一一在身边安慰自己，还有王鹏和李玉等着她的保护，还有李立的逼迫。一重重的压力强压过来，她没有时间自怨自艾，感怀悲伤，便突然成长起来。 杜一一经历这些的时候，自己却没有在他的身边。 “比起你经历的那些，我……”杜一一松开握着程嘉懿的手，在身后轻轻搂住她。 他的胸膛贴着程嘉懿的后背，两人同时感觉到了杜一一的心跳。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着。 杜一一的头埋在程嘉懿的耳边，“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一定要拿走我的晶体，这样，我和你就永远在一起了。” 同样的话丽丽和王安才说过，但杜一一再说一遍，程嘉懿的心忽的一震，身子忽然僵直了。 “其实我应该高兴，你变强了。”程嘉懿慢慢往后靠靠，抓住杜一一搂着自己的手，“我们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变强，可为什么你变强了，我却要难过。” 程嘉懿嘴角扯了扯，却还是扯不出笑容，“明明是件高兴的事情。” 是的，明明是件高兴的事情，程嘉懿心里其实也早以为杜一一早晚会变强的。 因为他们全都知道，变强大了，也就更危险了。可没有强大就安全了？ “古人说的话也不全对，就是流传下来的也不全对。他们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朝闻道夕死可矣也必然是不对的。”程嘉懿低声呢喃着。 “生命早晚都会死的，想通了这点，其实生死也就不可怕了。”杜一一劝道。 “我以前是这么想的，但我现在越来越不这么想了。你说，死，和被控制地活，那个好？”程嘉懿忽然问道。 “看被怎么控制了。”杜一一笑了下，“好死不如赖活着。” 程嘉懿没有笑，“我们可能都是被豢养的，就和我们养的鸡鸭猪鹅一样。我们主宰着鸡鸭猪鹅的生命，同样，我们也是被主宰的。” 杜一一轻笑声，“鸡鸭猪鹅里也有权利之争，我们也有。所以，真没有什么好难过的。有一天，任何难过的事情都会随着生命的结束消失的。就是没有晶体，也是这样的。” “所以，我也没有必要难过，一切都是过程，开心快乐是，悲伤难过也是。”程嘉懿缓缓摇头，发丝拂过杜一一的面颊。 “是。”杜一一短暂地回答道。 院子里，众人还在围观食人花吞吃尸体，三组长和七组长在灶台边，也低声交谈着。 “小杜哥厉害了，老大怎么看着不开心？”三组长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问七组长。 “有什么开心的？”七组长将肉片薄薄地切着，“老大早早就厉害了，有过好事吗？” 三组长哼了声，“外边死的那几个变异人不厉害。” “研究所你没忘吧。秦风厉害不？要是不逃出来什么下场？难道就一个研究所？我就不信没有比咱们那还厉害的研究所，没有真正被研究出来的变异人。 就老大这种，变异比咱们远远超前，要是被发现了，你觉得会什么下场？”七组长嘴里说话，手上动作一点不满。 “老七，你说老大要是被发现了，会乖乖跟回去不？”三组长问道。 “肯定不会。”七组长想都不想地道，“老大为啥早早就强，就是不甘心。你看她每次都拼命，那种性格，还受得了被研究？” “可谁都想要和老大一样厉害。”三组长叹口气，也抓起刀，和七组长一起切肉。 “老大是心疼小杜哥了。”七组长道，“女人都心软。” “我忽然想起个事。”三组长停下刀，“咱们脑袋里的晶体强度都不一样，会不会也能被观察出来。” “我觉得能。自来机密的东西也不会全摆在网上让你随便看到。说不定咱们现在也被追踪着。说不定咱们脑袋里晶体是什么颜色的，都能被追踪出来。”七组长道。 “活一天算一天吧。”三组长重新动手切肉。 七组长和三组长熬了骨头汤，又熬了熊油，加上辣椒花椒大料一堆东西，熬出来一锅底油，做了一大锅红油火锅，就在院子里架起来火锅。 程嘉懿和杜一一是被辣油的香味吸引回来的，一回到院子里，就见到火锅正滚开着，肉片堆出来老高。 不单肉片，还有肉串，七组长还切了几大片厚厚的肉，在弄煎“熊排”。 院子边上，食人花在消化地三个人，大家已经对它没有啥兴趣了。 “老大，来坐这。”三组长招呼着，让出来两把椅子。 薄薄的肉片在红油火锅里一滚就拿出来，辣得爽口，吃得也过瘾，程嘉懿吃了一口之后，就被勾起了食欲。 七组长还找到了一瓶洋酒，度数竟然不比老白干低，连朴美顺都倒了一小杯。 七组长都想到的事情，程嘉懿和杜一一怎么想不到？可能是因为红油火锅的辣吧，吃了几口之后，两人的眼睛都有点发红。 第603章 减肥 末日里人真是对环境不那么讲究了，进餐的地点都没有避讳了。 以前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他们会在尸体旁边进餐，然而现在，院子的一角，食人花在欢快地进食，他们几个人全没有受到打扰，甚至不时还会看一眼，帮食人花一二。 只是各怀心事罢了。 刚刚的一幕只能算突发，惊险都谈不上。 王安对丽丽的护卫，让大家都很满意——即便在末日，即便丽丽的实力不弱于王安，男人都是要照顾女人的。 变异人对子弹的无法抵挡，也让人很满意。子弹命中心脏和头部就更好了。 至于杜一一和程嘉懿之间的心情波动，也就没有动手的三组长和七组长注意到了，其他人即便注意到，也不会怎么理解。 这里的人，都只和程嘉懿走过末日之后的部分历程，都只见到了程嘉懿的一部分。 况且，半大孩子的心性，成年人总是不那么理解的。 就如现在，他们都是有今天没有明天的，成年人的想法了，有时候还会心灰意冷，只想着安静地度过余生。 为了活着，活得更久，谁都渴望变强。至于变强之后会遇到什么，就顾不及了，也不愿意去想，哪怕偶尔想到了，也会暂时欺骗自己，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程嘉懿和杜一一却不然。 大约是因为年龄小的原因，他们可能比成年人更胆大，某些时候更悍不畏死，但大多数时候，他们比身边的成年人想得更多，更怕死。 而与其说怕死，不如说是害怕未来不可知的，落在身上的不可控制的命运。 “也奇怪了，这里不是战斗民族的地盘么，瞧着这大个子，怎么这么不禁打。”三组长喝了几口烈酒之后，脸上有些潮红，话也多起来。 这酒也是从这间屋子里翻出来的，上面的字母谁也不认识，但想来也是当地人习惯喝的，就是他们喝起来，也感觉辛辣。 “我们是谁？”七组长喜欢做菜也喜欢吃自己做的东西，但不喜欢喝酒，就小小地抿了一口，跟着三组长的话道，“我们都是挑出来的人，他们，不过是游兵散勇。” 三组长嗤笑一声道：“我们才不都是呢，这里我们几个才不是。” 三组长手哗啦下，将他和七组长、丽丽、王安并到一起，其他人算到之外。 “咱们老大是人中龙凤，咱们几个还能和老大相提并论？” 这话机会被所有人认同。他们这十来个人能聚在一起也是奇怪了。 大学生、高中生、混混、军人、半岛民间女人和半岛军人，怎么看都不会有共同语言，但奇怪的是相处了也多半天了，竟然彼此很是和谐。 “诶，老大，咱们哥几个算是被你恩威并施地给收服的，那什么……”三组长乜斜的王勇，“这位可是……” 程嘉懿心情不是太好，对过去回忆得多了，现在已经不想回忆了。她截住三组长的话道：“再不吃，一会只剩汤了。” 三组长嘿嘿笑着，却还是看着王勇。 他没有喝醉，虽然脸颊有些发红，话好像也多了，不过是借着酒掩盖，就好像和程嘉懿重逢的那天，酒，总是很好的借口。 王勇笑笑道：“我当然是被老板的风采折服的。” 王勇这话没有掺杂水分。与程嘉懿接触的越多，他越佩服程嘉懿。 程嘉懿的身上不是没有缺点，相反，缺点还很多，也并非是一个合格的领导。但同样，正因为她身上的缺点，才会让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个字知道杀戮报复的变异人。 在程嘉懿的身上，王勇看到了矛盾，那种无法理解，却又坚持的矛盾。换做是他，可能早就崩溃了。 王勇没有刻意了解过程嘉懿的过去，但听到的也不少，有些显然是被刻意夸大了，但正因为如此，程嘉懿身上的矛盾就越发鲜明起来。 这种矛盾其实每个人身上都有，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在程嘉懿的身上格外鲜明。 就好像她明明时刻都表现出高中生的单纯，对成人世界的不了解，可在生死大事上却从来没有含糊过。 她有时候行事明明很是幼稚，可在关乎所有人安危的事情上，那一次的决定都没有错过。 这样一个看起来清秀的女孩，发起狠来却让他都能产生惧意。 就包括现在，他们刚刚取得一个小胜利，程嘉懿却表现得并不那么开心。 “呵呵。”三组长冷笑声，端起就酒喝了一大口。 “王哥，这几位都可靠不到底？”七组长没有看那几个侦察兵，夹了一片满是红油的肉吃掉。 王勇笑着道：“你知道侦察兵首要技能是什么？”不等七组长回答就接着道，“语言就是其中的一项，他们听得懂咱们说的话。” 王勇话音落下，其中一个侦察兵果然开口道：“我们奉命听从老板的命令。”语调还是有些生硬。 另外两人虽然没有开口，但表情显然也都认同这话。 众人都怔了下，程嘉懿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 杜一一好奇地问道：“小哥哥，那你们一路上怎么都不说话？” 杜一一回到院子里之后，就稍稍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至少在表面上，不大能被看出有心事了。 侦察兵看着杜一一笑笑，大口大口地吃起肉来。杜一一等了一会，竟然没有等到回答。 他耸耸肩，放下碗。 “你吃饱了？”程嘉懿奇怪地问道。 程嘉懿早就注意到杜一一锐减的饭量，从再次重逢时候就注意到了。之前只是以为心情的原因影响了食欲，但现在看不是。 “吃饱了。”杜一一道。 “小杜哥，这可不行，吃太少了。”三组长说道。 杜一一摸摸肚子，他也奇怪，他饭量确实是在大减。然而，他并没有觉得饭量的减少影响他什么了。 他的确是吃饱了，精力也够用，力气也够。既然如此，也没有必要非要吃掉很多东西。 “小杜哥不是要减肥？”丽丽笑着道，“小杜哥很壮实了，不用减了。” 第604章 原因 听到“减肥”两字，所有人都觉得好笑。这年月还有人要减肥吗？ 谁都把丽丽的话当做玩笑，连丽丽自己都这么认为。 程嘉懿也被丽丽的话逗笑了，笑着看着杜一一，上下打量着，可看着看着，笑容就稍微有些凝滞住了。 杜一一看着比曾经是瘦了下些。 变异稳定之后，他们的身材多少都有些变化，变化大的也有，像王鹏，原本是肥胖的，越是一夜之间将身体的脂肪消耗了大半，之后身材也趋向精壮。 像程嘉懿，之前也属于有些微胖的，但变异之后种种惊险，让人都不自觉忽略了自己的体型。而之后越来越强健的身体，也让人渐渐就忘记肥胖这种事情了。 然而，杜一一确实是看起来比以前瘦了很多。 “我长个了。”杜一一耸耸肩，“长个了看起来就瘦点。” 说着又看看程嘉懿：“你也长了。” 程嘉懿惊讶了下，不觉站起来，挺直了。没有参照物，但好像也长了。 “长个了不是该多吃点？”七组长奇怪道。 杜一一摇摇头，他确实吃不下了。 杜一一不吃了，程嘉懿也吃不大下去了，丢了碗筷坐到一边。 想起刚刚杜一一说的话，程嘉懿只觉得心惊胆战，身上发凉。 杜一一不会无缘无故提到死的。他忽然提升了能力，冲刺比自己快了，动作也比自己快了，还有力气。 “我没事。”杜一一抓着程嘉懿的手，对院子里还在大吃大喝的人的道，“我们出去走走。” 院子里传来善意的笑声。 杜一一拉着程嘉懿的手一直走了很远，确定他们的低语连朴美顺都不会听到，才停下来。 周围杂草生长，地里的农田却是荒芜的，树木高高的，宽大的树叶遮蔽了头顶的天空。 夜在不知不觉中凉爽起来，可能也没有那么凉爽，是他们的身体适应了炎热的天气。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以前说过，”杜一一先开口，“我能控制晶体的能量到我身体某一个位置上。” 杜一一松开程嘉懿的手，然后平举，跟着用另一只手抓住程嘉懿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指上。 “你捏捏。” 程嘉懿稍微捏了下，然后使劲，然后再使劲，停留了一会，在杜一一的手指上再捏了下，放开。 “消耗不大，但还无法精准控制在个点上。”杜一一解释道，“可能是我练得多了缘故，现在只要动动念头就够了。” 程嘉懿怔了下，迟疑地道：“只要动一点点的念头？” 杜一一明白程嘉懿是什么意思，摇摇头道：“我总不会让我自己的胃石化吧。真要不小心让心脏石化了，我还不玩完了。” 程嘉懿抓过杜一一刚刚做过实验的手道：“以前我只想过你会控制晶体的能量让身体抗击打，加快速度什么的，可现在都石化了……” 程嘉懿沉吟了会道：“刚刚你的手指的肌肉就和石头一样僵硬。那血管呢？血液呢？” “不知道。”杜一一很坦然地道，“我没想那么多，除了饭量小了点，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那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话。”程嘉懿盯着杜一一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是否会有破绽。 “咱们，”杜一一哼了声，“本来我也没想那么多，可看到王鹏的通讯车，后来找到你以后又差点被……我就觉得，我们其实一直都被追踪的。”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 “你记得你以前给我讲过的那些吗？末日之后，无论是有政府的还是无政府的，有异能的人都会先强大起来，一部分会走向金字塔的顶端，但另一部分就倒霉了。” 杜一一笑笑，“虽然说都是小说，但其实现实中完全都能存在。医学界都先是要你管小白鼠做试验，然后是兔子，再灵长类，最后招募人类中的自愿者。 现在说政府没有做实验，不论谁相信我是不相信的。实验肯定也都有对比的。有在实验室内的，就有在实验室之外的。” 杜一一停顿了下，“说起来我们有什么资本能从C市逃出国门，又轻易从半岛逃离到这里？他们凭什么放过这五千多枚晶体？不，不是五千多枚，可能是五万，五十万。” “不会有五十万那么多。”程嘉懿摇摇头，“王鹏的图片上，就我们这些活人的绿点。我们也证实了，晶体挖出来也能被观测到。” 两人这么说忽的一怔，对视一眼，程嘉懿喃喃道：“难道李将军掌握了掩盖晶体能量的方法？” “可能是保险箱，铁皮？”杜一一也道。 程嘉懿忽然摇摇头，“现在李将军有多少晶体，怎么隐藏都与我们无关。你是怀疑我们一直被监控着？” 杜一一点点头，他知道程嘉懿的心理足够强大，能承受很多。 “我也是猜的。我们逃走，几乎没有受到真正的追击。但身后的清理确实存在。在边境楚宁轩那里，我们好像都没和楚宁轩照过面，所有逃亡的人被送到半岛，人也在越来越少。 咱们都得承认适者生存，强大的才能活下来，弱小的除非被保护了。李玉如果不是跟着我们，恐怕也早没命了。” 程嘉懿不语地点点头。 “现在看看活下来的，哪个都不弱，就是弱也是相对的。嘉懿，你现在的身手完全凌驾于普通变异人之上了。特别的，我指的是秦风那种。那种本身进化了，进化之前还受过魔鬼训练的人。” 程嘉懿再慢慢点点头。 “弱的是和你、秦风那样的人对比的。对了，现在还有我。”杜一一耸耸肩，“我总觉得，等到他们觉得观察得可以的时候，就会收网。” “李将军的队伍呢？”程嘉懿反问道。 杜一一挑下眉，“他们应该认为，李将军的队伍是我们的储备晶体，毕竟我们原本进入半岛的目的就是如此。” “所以，”程嘉懿轻声说道，“所以你以为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被盯上，追上，你会保护我让我逃走。” “你没有特别能力，你是正常进化，是晶体堆起来的。”杜一一摇摇头，“我这种，早晚会被传出去。除非我再不在人前动手。” 第605章 担心 程嘉懿黯然地抓住杜一一的手。 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的。尤其是科技社会，尤其是现在这样的科技社会，为了大多数人的性命牺牲少部分人的利益，除非是被牺牲的，一直都被大众默许。 都无需换位思考。 他们这一路逃亡，不是没有牺牲过别人。而他们也是别人的牺牲品。不过是运气好点，还没有被牺牲掉。 “这样下去，你会不会时常不自觉就石化自己。”程嘉懿低声问道。 杜一一想了想道：“前一段时间，我有意识锻炼，也是从锻炼之后，我感觉对食物的需求就少了。” 他觉察到自己食量减少之后，不是没考虑过石化的原因，但因为他时常改变身体的结构，不是应该要饿，要食量大增吗？ 他自己也不明白，到现在也不想瞒着程嘉懿。 虽然两人从来没有明确说过，但是彼此之间早就有了互不隐瞒的默契，任何事情。他们都尝过被隐瞒现实的痛苦，所以，就不想因为被隐瞒，而让彼此忽然陷入晴空霹雳中。 “和我说说你意念之后……就是，你想让手指头石化时候是怎么做的，同时，身体其他部分有什么改变？”程嘉懿也想了想道。 程嘉懿的冷静让杜一一很是安心，他其实很怕看到程嘉懿的眼泪，之前程嘉懿定睛看着他的时候，他就很难过了。 “嗯，就是，之前还需要想，现在就是一个念头。比如之前我想要一拳打死那个人，瞬间就是……”杜一一皱皱眉，“不是暖流，我也没过过电，但感觉就是那么一个过程，脑袋里什么东西……” 杜一一眯了下眼睛，“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极快极快地到我的手上，不是凭空就到的，是传过来的，经过了……” 杜一一伸手从头部沿着脖子肩膀到手臂划了下。“这个过程中，我身体应该是起到了传导的作用，我确定这中间没有石化。” 程嘉懿皱眉看着杜一一，“那，之后有什么感觉？你那种能量是随着一拳消散了，还是还在拳头里，还是回收到脑袋里了？” 这话问得不科学，但杜一一听懂了。他之前只考虑过怎么强化自己，怎么攻击，之后的能量从来没有考虑过也没有注意过。 他下意识想要尝试下，又停住，先回忆之前的过程，一拳之后，或者刚刚的手指石化之后。 “好像……”杜一一的一只手还被程嘉懿握着，他忍不住再做了一次石化的尝试，跟着让手指重新恢复过来。这一次，他隐约有些确定。 “我一拳打完，能量有没有被打出去我现在也说不好，但这样，之后能量也没有回到我脑袋里，好像就消散了。”杜一一语气里带着大半的肯定。 “你确定？”程嘉懿稍微有些紧张。 杜一一再想了想，点点头：“确定。” 程嘉懿长呼了一口气，神情明显放松了，“那，应该是你身体吸收了……能量。” 程嘉懿想了想，“我一旦吸收了晶体，就总是不大饿，上次受伤，那么重，之后就喝点水，可我当时觉得喝水都不用的。刚我还担心是不是因为你石化过程让身体变化了。” 说着摇摇头，“你知道吗？我刚刚脑袋里一直乱糟糟的，一直担心你身体要全石化了怎么办？” 又叹了口气：“我也不想总往坏的方便考虑，可现在，哪里还有好事被我们遇上？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到我们这里，能成为福气的太少了。 我现在都要成为悲观主义者了，任何好事都要联想到不好的。你实力提升了，本来是高兴的事情，该庆祝，可我却……” 程嘉懿抓着杜一一的手，另一只手抚上自己的眼睛。 隐隐约约，她觉得杜一一之前的担心有道理的，杜一一这种本事如果传播开了，那…… 谁不想有这样的本事？谁想对手有这样的本事？如果他们真的是被监视中，现在的杜一一足够被抓回去了。 况且，杜一一主动运用晶体的能力，不仅仅是石化身体的某一部分，还可以提升速度，跑的时候，出拳的时候。 “也不用太担心，除了你，没有人知道。”杜一一安慰道，“他们只以为我能打了，速度快点，力量大点。我是男的，力量大也正常。” 程嘉懿回忆下刚才的打斗，她和杜一一对付一个，王勇当时开枪，应该无暇顾及，那三个侦察兵和孙冬直接就扑出院子外了，也就三组长和七组长还有朴美顺看着。 应该是没有人发现杜一一有什么特别。 可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 “你这么消耗晶体，还不用吃东西补充？也不用吸收晶体？”程嘉懿觉得她不是要问这个，这种问题任何人都会想到的。 “不大用。咦，我这是不是修仙了？”杜一一忽的道：“你对修仙比我了解，你看看我这状态，和你小说里看得一样不？” 程嘉懿眨眨眼睛，“小说里都是骗人的，你现在信了？” “艺术来源于生活，小说里的修仙和我们传统文化也不怎么冲突。封神榜里的也不能全算作神话。”杜一一一本正经地道。 “要全是神话，编的，你怎么解释经络，点穴？难道两三千年前，还是四五千年前人忽的就懂得经络了？我倒是觉得上古文明肯定存在，然后因为某种原因没落了，最后传下来的就是我们知道的。” “上古文明是修仙文明？然后把资源用完了，仙人都完蛋了，剩下凡人，只传下来经络点穴、气功武功什么的？说得好有道理。可西方难道也有魔法纵横？”程嘉懿摇着头道。 杜一一很认真地解释道：“可能上古文明也有科技文明，非洲什么什么哪个地方不是发现了使用过的核反应堆？再说了，凭什么以为这么大的地球，这般几十亿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就出现我们独一份的人类？ 真要相信这点，人也太自傲了，不对，是自恋。反正，就是没有你和我说的那些小说，从学历史的时候，我就不相信人是从一个草履虫那么大点的东西进化出来的——谁？”杜一一猛然提高了声音。 第606章 怀疑 程嘉懿猛然一警，她关注着杜一一，一时竟然忽略了环境。 “程姐，小杜哥，是我。”孙冬步履轻盈地从黑暗中走出来，“你们出来很久了，大家有点担心。” 程嘉懿和杜一一心都放下来。 程嘉懿松了口气道：“没事，有点压抑，出来散散心。” 孙冬点点头，安静地站在一边，距离两人有几步远，就仿佛两人的保镖似的。 这一幕倒不违和，因为孙冬只要出现的时候，总是安静地站在谁的身后，从不多言。 程嘉懿不大习惯和杜一一在一起时被人保护，就算站在附近也不习惯，但就这么生硬地停止话题，也不得劲。 接着杜一一之前的话题，对孙冬道：“我们正说起人类的起源，我和一一以为，我们人类应该有更为渊源的历史，可能有上古人类，也可能人类灭亡过。” 孙冬笑着道：“那我们这一拨的人类这次灭亡了，也会成为历史了。” “是啊。”程嘉懿转身往回走去道，“可连历史究竟是如何的都不清楚，未来怎么样谁又会知道呢。” 说是未来，程嘉懿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杜一一之前的话。 说心里话，程嘉懿看小说，喜欢谈论小说，也喜欢看些奇闻异事，但从来没有以为那一切会是真的。 穿越这种事情，可能有，也许有，但绝对不会轻易发生在某个人的身上的，穿越更好像南柯一梦。程嘉懿虽然总喜欢说如果她穿越到什么地方，会怎么怎么样的，但也只是喜欢谈论谈论。 至于修仙，程嘉懿更是从来没有当真过。怎么可能会修仙呢？可现在她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修仙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脑袋里的晶体，在某种意义上，不是和仙侠小说里的修仙一样吗？他们生存的过程，不正应和了修仙小说的主题：打怪升级夺宝。 他们杀变异人，杀变异动物，以后说不定也要杀变异植物，夺取它们的晶体吸收，然后，提升自己晶体的能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除了晶体在脑袋里是个实体，其它的与修仙小说里的主题多相似。 可谁有规定修仙修出来的东西一定是在下丹田内，所谓下丹田、中丹田、上丹田的说法不是都有，修仙流派也不可能是一个。 哪怕是现代武术，不也还分好几种流派。 程嘉懿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觉回到了休息的院子。院子内，食人花正在消化最后一具尸体，大家谁也没有困意，都等在院子里，围观着食人花。 见程嘉懿和杜一一回来，三组长说道：“老大，你给这宝贝花吃过晶体没有？” 程嘉懿摇摇头。 三组长皱着眉道：“老大，这你就厚此薄彼了。咱们都是跟着你出来的，你给咱们晶体的时候那么大方，咋也得给它几枚晶体啊。” 众人闻言，都觉诧异，连程嘉懿自己都张口结舌了下。 “三哥，老板也没亏待了它啊，这……多新鲜的，身体都有能量的。”七组长道。 “那能一样吗？十具尸体的能量也赶不上一枚晶体吧。不然这都多久了，这花还半死不活的。”三组长凑过去，扒拉下花瓣。不妨花瓣忽的就要向三组长展开，仿佛要将他一下子卷进去似的。 三组长被吓了一跳，蹲着就往后跳了下，众人哄笑起来，七组长笑骂道：“你帮它，它还想要吃你，什么宝贝花，就一个食人花。” 三组长被吓了一跳也不生气，道：“要不，咱明天找个活的玩意给它吃。” 说着看着程嘉懿道：“老板，它要是吃个活的，连晶体也一起吃了，会不会把你说的那个什么东西也长全了。” 食人花下端还是没有张出来食囊，但花茎已经进化出了消化食物的能力，花茎下排出来的骨头瞧着消化得很是彻底。 也不知道还需不需要共生，需要不需要再种植下去。至于晶体……程嘉懿道：“我也不知道。” 不过三组长的话提醒了程嘉懿，也不知道这些天食人花的晶体又长出来没有。 程嘉懿带着食人花，就是奔着食人花的晶体的，绿得发黑的晶体内核上次她受伤那么厉害，都没有吸收了，但将外层的晶体都吸收了。 “要我说，老大没一把火烧了它就不错了，它都吃了老大。”丽丽和王安肩靠着肩道。 “老大就是心软。”七组长总结道。 杜一一看了程嘉懿一眼，程嘉懿也有点瞠目结舌，三组长、七组长和丽丽三人这话，怎么听着都是奉迎到近乎谄媚了，可偏偏三人一脸的理所当然。 程嘉懿哪里经过这种，一时张口结舌，心虚地偷眼看看周围人的反应。 第一眼就看到王安脸上正浮现出些揶揄又有趣的笑容，朴美顺没有听得懂的样子，王勇倒是笑呵呵的，孙冬和三个侦察兵离得近点，四人都没多大表情。 程嘉懿的心咯噔了下，她忽然明白之前的那种不确定的感觉了。是孙冬给她的感觉。 孙冬是张豪的人，可和侦察兵们坐在一起，毫不违和。 连王勇都不是这样的，孙冬看起来比王勇更像是个经过训练的人。 程嘉懿忙转过眼神，可眼角的余光还是不由观察着孙冬。孙冬靠着大门不远蹲着，姿势和那三个侦察兵粗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 孙冬就是跟着张豪的小弟，是敢打敢杀的，平时在大家面前几乎没有存在感，从最早接触，程嘉懿就没感觉孙冬像混混。 食人花终于吐出了最后一具尸体的骨骸，花茎似乎也又长了点，程嘉懿上前抓过食人花，食人花不甘心地想要张开花瓣，又迟疑着没有完全张开，好像很是害怕。 程嘉懿一点怜花惜玉的心都没有，用丽丽的话来说，这花都还打算吃她呢，也吃过，她没扯了它就不错了。 抓着花就叠巴叠巴的，一点也不担心将花瓣叠扁了，压碎了。最后将花茎也叠上的时候，周围不知道谁抽了口冷气。 “那什么，老大，屋里有个大点的包。”三组长想起来什么，一溜跑到房间里，跟着拎着一个大包出来，“好歹也是花儿。” 第607章 寻找 除了三组长、七组长和丽丽，大家都只是观察，谁也没开口问一句和食人花有关的任何问题。但显然，没有开口的人对食人花的关注并不比其他人少。 “食人花也算花？”杜一一接过包打开，“花，似乎没有花权？” 大家都笑起来，觉得杜一一的话很有意思。 “小杜哥，什么是花权？”竟然是半岛的一个侦察兵开口问道。 杜一一边为程嘉懿撑着包，边道：“咱人不是要有人权么。” 大家又笑起来，七组长笑道：“小杜哥说得对，咱人现在也没人权了，花还想要花权？” 程嘉懿已经将花叠巴起来了，那绿色的花似乎不甘地动动，却还是忍耐着被塞进了包里。在背包拉锁拉上的时候，收缩着自己的花瓣。 程嘉懿很想掏出食人花的晶体检查检查，但是周围这么多人，且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了，总是觉得孙冬对他们的关注比别人要多。 收拾了包裹，七组长也将剩下的肉食都打包了，众人出门的时候，杜一一疑惑地又看了程嘉懿一眼。 他感觉出程嘉懿突然增加了心事，可却没法问。 要真是修仙好了，武侠世界也好，有什么“传音入密”。杜一一遗憾地想着。 众人完全奔跑起来，就他们现在的状态，速度也不慢。孙冬在前边打头，后边是王勇和朴美顺，然后是三组长和七组长，之后是程嘉懿和杜一一，丽丽和王安在后，最后是三个侦察兵。 没人刻意安排，下车之后很自然就这样了，但现在程嘉懿不由想，为什么孙冬要承担开路的重任？凭什么开路的是他？ 孙冬在队伍里公开的身份就是张豪的小弟，最多算是张豪的保镖，身份上甚至要比三组长、七组长他们低一层，再说了，队伍里还有王勇和三个侦察兵，怎么开路的事情也轮不到他的。 但就这么很自然的，甚至没有人提出异议，连王勇都没有提出来。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十来个人的跑步声音也都很轻，从脚落地和呼吸声，能分辨出孙冬的实力也是众人中的佼佼者。 从背影上看，孙冬似乎不是刻意放轻自己的脚步，好像就是习惯使然。 当然，末日到现在，大家行进的时候都会注意隐藏自己的动静，就连朴美顺跑起来也没有声音。但怀疑的种子已经在程嘉懿的心里扎根，发芽。 他们一刻不停地匀速跑了有一小时，竟然是王安最先气息不稳起来。 安静的夜里，呼吸声也会传出去很远，孙冬回头看一眼王勇，王勇做了个手势，孙冬的速度慢下来。 他们此刻已经接近了最近的城镇。 按照程嘉懿的经验，这个城镇也应该是空的了，最多只隐藏着几个变异人。因为周边的田地都被收割了，粮食很快就会消耗殆尽，人类无法在这里长久生存，必然要迁徙集中在适合居住所在。 但孙冬还是很小心。当然，这里所有的人都很小心。 速度慢下来却没有停下，王安的呼吸很快就缓和了。 城镇果然是被废弃的，很多房屋随意地开着门，室内东西凌乱，衣柜门大敞，衣服散乱着，显示着这里被丢弃了。 路上和停车场里还有被丢弃的车辆，孙冬开了几个车子的油箱，有的里面竟然还有汽油。 他们大概地看了几间房屋，便穿过了这个城镇，城镇之外先是草地树林，之后才再看到被收割过后的田地。 大家停在一处空旷所在。 王勇展开地图，铺在大家身前。此刻天才有些微的亮意。 这张地图大家都看过了，很熟悉，很快就找到了他们脚下的地点。 “我估计下个城镇也不会有人，人应该集中了，在……这里。”王勇的手指划过地图，指着一个并不起眼的地方。 “或者这里。”王勇的手指向另外一个方向。在地图上那里应该是个繁华的城镇，与先前那个不起眼的地方成掎角之势。 王勇看着众人道：“M镇是个牧场，周围都是草场，我知道这个地方是因为有个朋友曾经从这里进口过牛羊肉。” 程嘉懿插言道：“这么一大片全是草场？” 王勇点头道：“对，全种植着墨西哥玉米牧草，一年可以收割六到七次，每个季节牛羊吃不完收割了晒干，可以储存到冬季做饲料。” 杜一一道：“现在植物这种生长速度，原本放牧的牛羊不是根本就吃不完？” 王勇道：“理论上是这个道理。如果牛羊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现在根本就不会出口了，这个牧场现有的牛羊要养活一大批人，短期内是可以的。” 三组长蹙眉道：“可这鬼变异的，粮食也不知道是不结种子了，还是种子不发芽了，也不知道牛羊还会不会下崽？下的崽会不会活。” 王勇指着另外一处道：“所以，我考虑这里，也可能是人口聚集区。这里是工业区，交通方便，物质储备丰富，本身人口密度就大。 我觉得，就算变异了，社会结构发生变化，一个国家能不能继续发展下去，农业是一方面，也离不开工业。而工业也离不开人。” “那他们吃什么？”七组长问道。 王勇的手在地图上画了一道线：“这以南都是农业种植区域，战斗民族百分之九十的人口都居住在这条线以南，北边开始进入无人区。 这里同样地大物博，植被覆盖面积也达到国际公认标准，好几个区域还有粮仓的美誉。变异之后哪里都是人口锐减，粮食的消耗也跟着锐减。所以理论上，现在，至少是今年的收成，足够养活所有人的。” “吃完了怎么办？”三组长问道，“要是不能种植了。” 谁也没有回答。 “这些让科学家操心吧。”程嘉懿低声道，“我们得考虑是奔着肉食，还是奔着粮食。” “活的牛羊我们带走的不会多，但弄一辆重卡还有可能。”王勇道。 “那肯定要奔着粮仓。”程嘉懿马上做出决断，“咱们五千人，一天正常食用大米要三四吨吧，一辆重卡能装多少？” “有十吨左右的，还可以超载。”王勇道。 “才十吨？”程嘉懿终于对数字有了点敏感，愕然道，“那我们十二人，就算每人都开一辆车，带回去的吃上一个月也没有了。” 第608章 分道扬镳 杜一一提醒道：“那可不一定，首先，我们不一定能找到十二辆重卡，其次，不是所有人都能开那种车。” 王勇道：“本来的打算能找到种子是最好的，不能总是靠偷和抢。老板，你看咱们分开如何，一路往城市，一路往牧场。” 程嘉懿没有什么主意，先看看大家听到这话的反应，众人倒是都默不作声，看来怎么样都可以。程嘉懿尤其关注下孙冬，孙冬还是面无表情的。 程嘉懿虽然很想分开，但还是没有马上答应，而是道：“王哥，按你的意见来。” 王勇却有些迟疑了。众人的战斗力都还可以，但在决断上，却有所偏差。 很显然，三组长几人不会分开的，程嘉懿那边真有经验的就一个也没有了。 “王哥，反正我们都没有经验，所以必须保证其中一路能有收获。是去牧场还是市区，你先选。”见王勇迟疑，程嘉懿就猜出王勇的想法了，直截了当道。 王勇只犹豫了一会就决定下来：“我去牧场。” 程嘉懿立刻就接上道：“那，孙冬也给你，我这边有没有收获说不好，你那边要是能带上几车牛羊，比粮食有用。” 王勇点点头，大家也没有意义，商议了碰头时间，约定了记号，立刻分开。 然而看着王勇带着孙冬几人无声离开之后，程嘉懿却又对自己有了怀疑，她是不是多疑了？ “怎么回事？”杜一一问道。留下的应该都是自己人了，杜一一也没有避讳。 程嘉懿迟疑着道：“我说不好，半夜里孙冬出来找我们……” 三组长奇怪地道：“老大，你和小杜哥出去有一阵了，那个半岛女人也听不到你们声音，只知道你们大致的方向，王勇先提起来，想要出去看看，孙冬就主动要求了。怎么了？” 程嘉懿看着王勇几人消失方向道：“说不好，总觉得孙冬和你们不一样。” 大家静了下，七组长道：“他在我面前我总不得劲，总觉得……他看我一眼都好像……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程嘉懿看着王安问道：“王哥，你看出来什么？” 王安诧异道：“孙冬和三哥他们一起的？我还以为至少是个退伍兵什么的，他动作多明显啊，和我们军训的教官一样。” 大家都是一怔，三组长惊道：“他不是张豪的小弟？当兵的能做小弟？卧底？不会吧，张豪值得卧底？” 七组长比三组长沉稳，他问道：“老大，你怀疑孙冬是李立的人？” 程嘉懿摇摇头，“当初变异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我就在张豪身边见过孙冬了。” 三组长摸着下巴寻思着道：“那要说卧底，当时张豪算哪门子老大，连刘黑子一根手指头都赶不上。” 程嘉懿这才扭头看着杜一一道：“你觉得呢？” 杜一一摇头：“卧底不得都挑厉害的人？难道还真有未仆先知，知道张豪会跟上程姐？” 根本就是不可能。但这么一分析孙冬确实是有些可疑。好在现在不在一起了，若孙冬真有什么目的，和王勇在一起倒是正合适。 几人重新上路。 三组长果然履行了诺言，还真猎杀到一只野兔，直接就丢给了食人花。食人花果然是连肉带晶体全吸收了，不知道晶体是全用来加强它自己的晶体了，还是野兔不够强大，表面上，食人花没有半分长大。 这玩意现在有些鸡肋的存在了。 对三组长几人再信任，程嘉懿也不愿意将食人花晶体暴露出来。她的社会阅历是不足，人也谈不上多么聪明，但总也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 很多时候，人本来没有害人之心，但是忽然因为庞大的财富而突生了贪婪之心，才会有意外发生。 人性，在很多时候是经不起考验的。 再行进的过程中，经过的所有农田都全是被收割的，田地就荒芜在那里。这一切让所有人的心里都蒙上了阴影。 晶体的出现，真的是要灭绝地球所有生物吗？ 放眼望去，不见人烟，荒凉一片，他们几个人就好像闯入荒野的唯一人类。而废弃的城镇，也让他们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家乡，自己的家园。 那里也会如眼前一般了。 他们终于接近了目的地。 之前并没有做过太多的功课，他们对眼前这座城市了所有的了解，除了地图上稍大的一块区域，就是王勇所说的这里有一个什么生物基因研究所。 在和平时期，外族人都是很醒目的，更何况现在这般时候，商量的结果除了他们还要借着夜色掩护之外，就是不要有任何仁慈之心。 夜色已经不足以完全隐藏他们的身影，但总好过白日里的众目睽睽，他们在天黑之前吃饱了，一直休息到半夜，才悄悄摸进了城市。 他们奔跑的速度再快，视野也不足够，看到的也只是街道的两侧，一个居民区之后的另一个居民区。到处都是黑暗的，都是安静的，他们不得不放轻了脚步，也不得不因此放慢了脚步。 街道空无一人，但从街道的干净清爽，不闻半分血气，遇到的停放的车辆还很整齐中，可以看到城市是有生命的。 在遇到第一个高层建筑之后，一行人毫不犹豫地摸了过去。 应该是写字楼，或者类似写字楼性质的高楼，同其它高楼一样，这里的窗口也全是黑暗的。大门关闭着，他们绕到侧面，找到了一个小门。 三组长几下就打开了小门，长久没有开启的小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在夜色中突兀，却并没有引起注意。 因为在吱呀声响起的时候，六人已经全窜了进去，小门也随之关闭。 顺着安全楼梯，一圈一圈地绕着，六人直接爬上了最顶层，来到了楼顶。 房屋的楼顶巨大的封闭水箱外有些造型奇特的标志，厚厚的一层灰尘也预示着这里很久没有人上来了。站直楼顶极目瞭望，城市的大半逐渐显现在视野里。 这是一个相当繁华的城市，他们穿过了好几个街区，还在城市的边缘，再往里，是更多高高低低的房屋，密密麻麻，而他们目标的工厂区，需要穿行整个城市，到达城市的另外一边。 第609章 强硬 三组长几人麻利地将楼顶都巡查了一遍。 这个楼顶面积很大，除了楼顶的水箱和地标性的建筑之外，还点缀着花坛喷水池。喷水池内的水干了，花坛的花草还很旺盛，其中一个原本的景观树郁郁葱葱的，根部挣裂了花盆，根不知道扎在了哪里。 工厂区更容易躲避，所以是他们预计的第一个目标，目测下距离，也足够他们跑过去了。 三组长正要提醒程嘉懿，就见到程嘉懿站在楼边，将脑袋探出去，旁边杜一一也是一样的动作。 三组长走过去，也跟着探出脑袋。 高楼距离地面遥远，暗黑的夜色里只能隐约见到地面的轮廓，周围街道蛛网般延伸出去，蛛网之间是同样暗黑的楼房。 刚要缩回脑袋，就见到两束光亮从这个大楼内部照射出来，跟着一辆车从楼内行驶出来。 “快来看。”三组长回一下头，招呼着七组长和丽丽，几人全趴在楼顶，只露出一排脑袋，眼看着车子后边还跟着一辆车子行驶出来，一路毫不迟疑地穿过街道，正往他们计划中的工业区行驶过去。 几个的视线一路追着车辆，直到车辆被楼房挡住，再露出来，最后消失在黑暗里，他们才缩回脑袋，面面相觑。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随意选的大楼内部竟然还有人。 这么高的大楼内部还有人，还有车辆，还要在深夜里行驶出去。 “半夜三更的，肯定不干好事。”三组长低声说道。 “避人耳目不是白天更好？晚上车子的动静不是传出去很远？”杜一一皱眉道。 再往灯光消失的方向看，也说不好车子是进入了目的地，还是关闭了灯光，还是距离太远，被楼群挡住了。 “大学生，你能看懂弯弯文不？”丽丽胳膊肘拐了下王安问道。 “我外语主修英语，看不懂俄语。”王安摇头道。 “咱们挨层楼看看？”七组长提议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摇摇头。不用对峙，两人就知道彼此心里想的是什么。 这种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行动，电影里不少见，贸然跟过去的结果，最好的后果也是他们中间要损失一两个人。 “我们就是找粮食的，他们做什么都和我们无关。”程嘉懿否定道。 “也不算全没关，现在什么最重要？第一肯定是晶体，第二就是吃的。这么晚，这么鬼鬼祟祟的，咱们还是无意中进入这个大楼的，说不定楼里就有我们想要得到的东西。”三组长坚持道。 “咱们得晶体也只能从野外没有人防护的地方，大楼里要是有晶体，肯定防守严密。人生地不熟，字也看不懂，也不懂高科技，别再成了别人的试验品。”程嘉懿坚决地道。 三组长叹口气，没再坚持。 杜一一道：“这个大楼瞧着就比别的气派，还高，电影里这种大楼内部都会有机密，我觉得按照电影里的逻辑，还有刚才咱们进来也没有阻拦，进来的门也年久没有动过。这里要真有机密，肯定在地下。” 王安点头道：“这种大楼地基一般都是箱式的，除了地下停车场，也会有坚固的地下室。适合做些科研机密的研究。我也不赞成牵涉进去。不过……” 王安看着程嘉懿道：“咱们来都来了，要是一点东西都带不回去未免遗憾。而且，我们早晚都会死的，死在寻求秘密的过程中，总好过被变异人撕碎，被野兽吃掉。” 程嘉懿动心了。王安说的理由固然让她心动，心底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一直以为就算有了麻烦，也不会是她。但她立刻就压下了这个想法。 就算出了麻烦的不会是她，别说所有人与她都有生死相交的感情，就是没有，他们现在是个集体，她既然带着他们出来了，就要安安全全一个不少地带着他们回来。 这一刻，程嘉懿终于感受到了一个领导者的责任，不是什么为了大局，就是为了所有人。 “不行。”程嘉懿毫不犹豫地强硬回答道，“你我不是救世主，知道不知道机密，与我们活着还是死了没有任何关系，至少眼下没有关系。 再说了就算看到那些机密又能如何？接触到了我们能懂吗？我们眼里最多就是一个个被试验的人或者动物，一堆看不懂的仪器，无法交流的科技工作者。 我们是能放掉那些试验品，还是杀了科学家？研究者？我们什么也不能做！相反，我们却有可能成为其中的牺牲品，永远走不出这幢大楼。” 程嘉懿的坚决强硬，一时让大家呆住了。 王安从来没见过程嘉懿强势的一幕，这一刻简直要震惊了。 在他接触程嘉懿的这些时间里，程嘉懿先是从天而降能打能杀，不打不杀的时候安静得很，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个这种时代经历过颠沛流离的女孩子。 但现在他忽的明白过来三组长几人为什么肯将程嘉懿当做老大了，不仅仅是因为她能打能杀，还有就是，程嘉懿的身上已经具备了一个领导者该有的素质。 在任何时候，都要顾全大局，对自己人负责。 “那这样，我们下楼，然后每个楼层都看一眼，总归是来了，也不是非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杜一一中和下说道。 程嘉懿想想道：“行，但是地下室绝对不能去。” 这次大家全都点头同意，他们在楼顶最后确定了下路线，接着下楼。 丽丽和王安走在最后，走下楼梯之前，丽丽拽了拽王安的衣服，小声道：“你要真想知道，我陪你下到地下室里？” 王安迟疑了下，还是摇摇头。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就算他们是超人又能怎么样？能摧毁了这个发现的东西还是能据为己有？ 什么都不知道，就无需担负任何责任，也无需为发生了却无能为力的事情难过。 丽丽抿了抿嘴，看着王安摇着头的背影，有些心疼。 她知道自己是配不上王安的，她也看过王安偷看程嘉懿时候的眼神，也知道王安因为什么答应的她。 她还是心疼王安，想要做点什么让他高兴。 第610章 有人 一行人在登上高楼不久之后，鱼贯下楼。 为了节约时间，也因为知道高楼上不大可能有什么，他们分为两伙，隔着一层进入到走廊内。 他们进入的楼梯间靠着外墙，每层都有一扇窗户，透出隐约的属于黑暗的光亮。但一进入走廊，面前就是一片漆黑，只能依靠这道走廊大门透出更微弱的光线，隐隐约约看到墙壁。 与想象中通常的走廊不一样，进去几步远，走廊就出现了左右两个通道，然后就是前台。大门没有栅栏，也没有卷帘门，没有锁，推开就能进去。 地面也没有灰尘，更没有打斗的痕迹，中央空调安安静静的，摄像头在头顶，也是黑暗的。再往里就又有光线从窗户透进来，落在办公室内整洁的桌面上。 几个人打着手势退回来，这么走了好几层，都是大同小异，想象中的满是仪器的房间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也许就是普通的写字楼，可怎么解释半夜从地下行驶出来的车子？ 不知不觉到了低楼层，门内一如既往，同样暗黑。程嘉懿勾头看了一眼，走廊内没有奇怪的东西。 程嘉懿很快走进去，习惯性地四处打量着往前走去，可忽然，她的脚步一顿，就在头顶的墙壁上，一只摄像头竟然追着她的移动，动了。 这个楼层有人！即使没有人，这个楼层也在被监视中！ 程嘉懿刹那冒出一身冷汗。往前看看楼层内的隐秘，立刻后退离开，两种念头在心里几乎同时蹦出来，她人已经转身后退。 门大开，杜一一就跟在她身后，在门口，身后是三组长，程嘉懿眼角余光已经看到摄像头正跟着她转头，她冲过去，看到杜一一愕然的眼神。 “摄像头，有人在监视这里！”程嘉懿低声叫道。 杜一一眼神猛地落在摄像头上，跟着极快地后退一步，他们一起冲出去。 丽丽和王安还有七组长还在楼上，他们冲出去瞬间，谁也没作停留，往楼上跑去。 程嘉懿心里后悔极了，就不该有好奇心，就不该分作两层楼查看。三组长先冲到楼上推开门，门内走廊空空如也。 “老七，丽丽。”三组长压低了声音，声音被空荡荡走廊的寂静放大了数倍，仿佛是回音正在墙壁中回荡。 “老七，丽丽？”三组长叫着，随意选择了左边就冲过去，杜一一在后边，对程嘉懿做了个手势，往右侧跑去。 程嘉懿犹豫了下，看到追着他们的摄像头，选择了和杜一一相同的方向。 刚要转身，就听到左侧走廊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叫，杜一一也听到了，因为他正飞奔出来。 程嘉懿冲进左边，撞进大门的一刻，不由呆住了。 大门内是一个极为宽敞空旷的大厅，里面一堆堆机器，亮着红色绿色按钮。 “这个楼里有电。”王安忽然说道，“这些机器……” “快走，有摄像头。”程嘉懿叫道。 “有人上来了！”杜一一站在门口焦急地喊道。 “快走！”程嘉懿转身往门口跑去，听到三组长和七组长也压低声音催促着。 楼下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杜一一站在楼梯口焦急地看着下边，程嘉懿跑到楼梯口也不知所措地站住了。 她脑海里一个个镜头走马灯似的出现，她却抓不住任何一个。她不知道接下来上楼的会是多少人什么人，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么简短的时间还够得上后悔，够得上转头看看人都出来没有，也够得上看一眼杜一一。 所有人全都从走廊冲出来，楼梯口一时被堵得满满的，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其实不过是十几秒的时间，忽的，楼梯缓步台上，黑压压冲上来几个黑衣彪形大汉。 双方视线忽然对视在一起，程嘉懿几人清清楚楚地看到彪形大汉们手里的枪！ 枪！ 程嘉懿脚下一蹬，陡然跳了起来，就好像是出膛的炮弹向下笔直地撞了过去，这动作其实根本没有过脑子，有好像过了十几遍脑子一样，她跳起来撞下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她想要做什么。 她看到枪口抬起对准了她，好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她不是没有准备的，她时刻都准备着应对危险。 脚尖踢在了最近的枪口上，借着这么一点微弱的落脚之力，她已经弹起身体，抓向另外一支微冲，一串子弹擦着耳边飞过，入手的冰凉黑铁忽然发热。 彪形大汉身上强烈的味道扑鼻而来，可忽的，一股更为浓郁的味道压了过去，就好像因为程嘉懿对刺鼻味道的排斥，而忽然就出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味道，要将那股让人反胃的味道盖过。 而后一股血腥而又甜蜜的味道一出现，程嘉懿就知道那是什么了，那股血腥甜腻的味道涌过去的瞬间，她撞上的那一群人的动作忽的一顿，就仿佛正在播放的电影卡顿了下。 就这么一瞬间的卡顿，足够程嘉懿跟着踢掉另外几支枪支，也足够杜一一跟着扑下来。 面对着抬起来对准自己的枪口，没有人会生出仁慈之心，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想到自己才是入侵者。在这般血腥甜腻的味道中，那些彪形大汉卡顿一下之后，就好像被按上了慢镜头的按钮。 程嘉懿的拳头飞了起来，眼角的余光尖刀扑过来的杜一一动作也是一慢。 一个人的动作快就足够了，程嘉懿拳打脚踢，落地之时，所有的彪形大汉已经都倒在了缓步台上。 “走！赶紧走！”程嘉懿反手敲了一下背包，食人花将背包涨得鼓鼓的。 “晶体。”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赶紧走！”程嘉懿低吼了一声。 杜一一先跳下去，离开了血腥甜腻的味道范围，他才好似清醒了一般，手脚的动作全都恢复了正常，只是刚刚那种味道还好像在胸腹之中。 众人全都跑下楼梯，顾不得放轻脚步，程嘉懿急切之下，单手撑着楼梯扶手就从上一层跳了下来。 脚步声在楼道里回荡着，就好像楼上楼下全都再闯出人来。 第611章 强者 肯定还会有人！ 程嘉懿的心砰砰跳着，人在楼梯中间一半直接跳下去，扶手上一搭手急转弯再跳下去。 程嘉懿刚一转弯探头，一股危险的感觉强烈地冲进心里，下边有人！然而，她已经没有时间后退了，惯性推着她冲出去。 她的身体猛然后仰，仰面倒在楼梯的台阶上往下顺去。 “哒哒哒！”子弹打在她之前站立的地方，一股浓郁的带着血腥的甜腻忽的涌了出来。 “老大！接枪！”楼梯上方忽然一声喊，一把微冲扔了过来，就在她抬手一刻，又是一串子弹正打在微冲上。 火花四溅中，微冲被子弹冲击得向上飞去。可跟着，又一把微冲甩了下来。程嘉懿一跃而起，半空中抓住了微冲。枪口微一调整，人还在半空，已然扣动了扳机。 熟悉的后坐力，熟悉的子弹冲击出枪口的感觉，熟悉的血花四溅，就在眼前，几步开外，随着身体落下，枪口也在调整。 口鼻中甜腻的血腥味扩散着，带给程嘉懿的却是嗜血的兴奋，脚尖在台阶上一点已经再次跳起来。 眼前握着枪的人睁大了眼睛，在子弹的冲击下后退着，血花混合着白色的脑浆一起飞溅出来，半空中，一个明黄色的东西飞了出去。 “哒哒哒！”程嘉懿手指一扣到底，跟着扔掉手里的微冲，跃下时脚尖一勾，挑起另外一支正要落地的微冲，伸手抓住，再扣动扳机。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好像经过了无数次训练一般，而在枪声落地瞬间，程嘉懿已经追上了飞起要落下的晶体，张手抓住。 杜一一紧随其后，踩着仰面倒地阻拦者的身体，冲到程嘉懿之前，矮身抓住了一把微冲。程嘉懿眼看着杜一一落脚之处，踩踏了一人的胸膛。 程嘉懿的心紧了下，她不是担心杜一一再被偷袭，而是担心杜一一不小心暴露出“异能”，被暗中窥视的眼睛看到。 旋风一般，他们冲到了楼下，看到了熟悉的小门，杜一一枪口一抬，一串火舌扑向门锁，程嘉懿飞起一脚，踹开了门。 新鲜的空气与影影绰绰的黑影同时扑面而来，程嘉懿和杜一一一左一右同时避开，只听到一声闷哼，王安向后仰倒，被丽丽几人七手八脚地拽到隐蔽处。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了一眼，程嘉懿低声道：“我先冲出去！” 杜一一点点头，却忽的向下一跪，滑出门口，抬枪射击，程嘉懿心一横，斜着一个纵身，翻出门口，还未落地，枪声已响。 门外只有一人，只有一个身形健硕之人，端着一把微冲，在枪弹射击过去的时候，也是一跃躲避开。 枪声停顿一刻，杜一一冲了出来，好像出膛的炮弹，撞向那个健硕之人。迅雷不及掩耳间，那人已经翻身站起，两人几乎同时出拳。 “砰！”沉闷的撞击声传来，时光仿佛停止了一瞬，两人的拳头胶着在一起，仿佛彼此生出了吸引力一般。两人的眼睛里也同时露出了震惊的目光，视线触及一刻，同时再度挥拳。 程嘉懿枪口抬起，对准那健硕之人，手指勾下，只听“咔哒”一声，却是子弹打空，她一个健步跳起来，举着手里的微冲，向那人头上砸去。 那人与杜一一极快地对了第二拳，左臂向上一扛，一股大力顺着微冲传递到程嘉懿的手臂上，手臂一阵发麻，微冲轰然落地之时，程嘉懿忽的拔出匕首，往肘窝处一推。 就好像推在大石上，刀锋“啪”一声断裂。 就在同时，杜一一对拳的拳头忽然张开，抓住那人的拳头，飞起一脚，踢向那人下体。 那人身形一沉，向后一侧身避开，杜一一却是和程嘉懿配合默契，抓着那人拳头顺势一抬，程嘉懿断掉刀锋的匕首一滑，刺向那人的腋窝。 腋下，是人体对痛觉最为敏感的几处之一，也是最柔软的区域之一，可匕首划过，却好像是划在铁板上，随着程嘉懿大力一推，断掉的刀口二次碎裂！ 那人眼神一凛，斜眼看向程嘉懿，眼神凛冽中带着狠辣，左手忽然屈指成勾，往程嘉懿前胸掏去，右拳张开，叼住了杜一一的手指，往怀里一带。 交手之间，程嘉懿和杜一一全都被那人牵制住了。三组长、七组长几人才抢出门来。 背包忽然鼓胀起来，仿佛要从程嘉懿的后背挣脱般，也真的就挣脱上了一点，从背包的缝隙中忽的伸出几根墨绿色的花蕊，探出程嘉懿的肩头。 蕊丝摇动了，对着那人的面庞，蕊头上的几粒花粉忽的飘了出去。 说是飘，不如说是被发射出去，那几粒细小的花粉顺着那人的呼吸就钻入到鼻孔中。 “阿喷！”那人随着一声喷嚏身体一震，程嘉懿眼看着那人手指向她前胸掏来，咬着牙，一掌打在握着匕首的拳头上。 杜一一被那人往怀里一带，脚下正不稳，落地之时，上身往那人怀里一倒，正倒在那人胸前，他头颅猛然往上一撞。 “咚！” 这一下正值那人喷嚏之时，全身的力道刹那松懈，下巴猛然被撞得向后一倒。 “咔嚓！”“噗！” 两声闷响同时响起，跟着就是一声痛呼。 断掉的匕首仅剩的一截被推进那人腋下，那人的下巴被杜一一额头撞击，分不清是下巴还是颈椎发出碎裂的声音，杜一一手指忽的被松开获得自由，他猛烈一拳，对着扬起的喉结就是一击。 喉结再次发出碎裂的声音，程嘉懿握着匕首向下一划。 鲜血飞溅，背包再次传来挣扎，一股浓郁的血腥甜香冲出，杜一一身形一晃，程嘉懿伸手捞住杜一一，眼角余光看到正有数条黑影从隐蔽处出现。 “走啊！”三组长叫声，声音都已经破音了。 背包还在挣扎着，杜一一动作都慢了。 程嘉懿怒不可遏，心内却灵光一闪，她一手捞住杜一一身体，一手摸出他身上的匕首。 三组长几人已经冲过来了，程嘉懿将杜一一往他们身前一推，反手揪住那人的头发。 第612章 助阵 隐蔽处的黑影围了上来，三组长接住杜一一，丽丽和七组长一左一右抓着王安，程嘉懿一手揪住那人头发，另一手寒光一闪，从那人碎掉的喉结往下割去。 程嘉懿能感觉到后背花苞的兴奋，感觉到血气弥漫的甜香正在扩散出去，她怒不可遏，却又无能为力。 鲜血从匕首下狂涌而出，程嘉懿心里危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拎着淋漓着鲜血的头颅，已经看到包围过来的人。 背包忽的“砰”的一声被震开，一只硕大的花苞忽的从背包中探出来，花瓣张开，一大股更为浓郁的血腥甜腻味道忽的喷涌出，花苞往程嘉懿手里突然窜去，刹那，张开的花瓣包住了滴血的头颅。 程嘉懿猝不及防手下一松，眼看着花瓣迅速合拢，将整个头颅全否包裹在内。 周围的人还在围拢来，却忽然面露惊诧停了下。程嘉懿半蹲着站起来，愕然地看着正在往身后缩的花苞。 脱离了花香，杜一一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推开三组长，回头看去，正看到花苞合拢缩回到背包内，只是背包相对包裹了头颅的花苞小了点，它摇晃着缩不回去。 程嘉懿站了起来，往他们这边跑了过来，身后，包围过来的人脚步虚浮。 他们疯了似的往对面跑去。 平时几步就能跑过的广场，此刻空荡荡的仿佛永远也跑不过去般，明明只需要十几秒的时间，但十几秒此刻却显得那么漫长。 身后危险至极的感觉再次涌上来，程嘉懿忍不住回头。不，危险的感觉不是从身后，是…… 说不出来的揪心，就好像那一次穿过兵营空地，穿过枪林弹雨。这种危险至极的感觉如此强烈，却找不到危险到底来自何处，刺激着程嘉懿几乎要疯狂起来。 若干次，程嘉懿都是在危机中激发出晶体的力量，突破现有状态，这一次她根本没有觉察到自身状态。 她看着杜一一几人奔跑的背影，看着王安脚步踉跄被拖着，看着身后的追逐，寻找着不知道在哪里的危险。 忽然，身后传来轰鸣，她猛然回头，车灯大亮，晃得她张不开眼睛，只看到大亮的车灯随着轰鸣追逐而来。 除了光亮她什么也看不清，这一刻，脑海里那种危险的感觉却忽然消失。她知道他们必须要避开这辆车子，也知道他们不那么容易避开。 她转回头时，陡然加速，风从耳边呼呼掠过，她几乎是一步就追上了杜一一，抓住了杜一一的胳膊。再一步，她已经拖着杜一一追上了七组长。 车子就在身后，车身片刻就能撞击过来，程嘉懿伸手抓住了七组长的胳膊，却知道她拖得走七组长，却拖不走被七组长和丽丽一起拽着的王安。 “带他们走！”杜一一忽然大叫一声甩开了程嘉懿的手，顺势一推，借力转身。 程嘉懿抓住七组长的胳膊，回头看去，就看到杜一一转身向车子冲去。 程嘉懿的脑袋里“嗡”了下。 虽然知道杜一一可以将身体石化，可她还没有来得及询问是否能全身石化？石化到底能到如何硬度？石化能对应血肉之躯，又能否对撞上钢铁的冲击。 一瞬间脑海里涌出那么多的问题，没有想到答案，她已经转身。她只剩下杜一一一个亲人了，如果连杜一一也死去，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没有半刻的犹豫，甚至没有半刻的思考，程嘉懿追着杜一一，迎着雪亮的车灯冲了过去。 身后依稀听到呼喊，然而，她的耳朵里已经再听不到半点额外的声音，视线里只有雪亮的车灯，车灯前冲上去的杜一一。 她第一次这般清晰地看到杜一一飞扑上去的背影，第一次发觉，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杜一一的背影已经如此宽阔。 她看到杜一一冲上去，毫不迟疑，没有半点犹豫地冲上去，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撞向钢铁车辆。 她看到雪亮的车灯之间暗黑的玻璃，看到里面依稀的人影，看到人影面孔中的狞笑——也许只是臆想中的，也许是真的狞笑，程嘉懿跳了起来，迎着冲撞过来的车辆。 “砰！”那声音只是沉闷，听在程嘉懿的耳朵里却仿佛惊天动地。杜一一用自己的肩膀生生抗住了车头。 车子还在轰鸣还在怒吼，车轮还在飞快旋转，程嘉懿的双脚踹上了前挡风玻璃。 双向冲击，前挡风玻璃“咔嚓”一声碎裂，玻璃划过程嘉懿的小腿，忽的，浓重的血腥味道涌了出来，就仿佛是泼天的鲜血飞溅出去。 方向盘后的身影侧面一躲，方向盘也被猛然一打，车辆忽的向右旋转，程嘉懿的双脚被一双有力的手压住。 程嘉懿怕的就是被甩走，双脚被压住一刻，身体一躬，一只手就抓住了方向盘，左腿往回微微一缩，就脱离了掌控，使劲蹬在了司机的脖颈上。 车子不受控制地旋转了下，猛然向右侧冲去，司机的手扣在了程嘉懿腿上的伤口，可程嘉懿抓着方向盘，人已经弯腰钻进了驾驶室内。 副驾驶上的人正被车子旋转的惯性推着向右侧倒去，张开手也向程嘉懿抓去，就在这时，副驾驶的车窗忽的被一拳击碎，杜一一一手就揪出了那人的头发。 “咣！”车子不知道撞上了什么东西轰然一声停下，惯性之下程嘉懿踩着司机脖颈的脚一松，司机探出手来一拳向程嘉懿的头部打去。 程嘉懿向后一让，刹那，两人眼前同时一花，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忽的从程嘉懿的肩膀上探出来，往前一撞。 一声无法形容的钝响，说不出是血肉撞击，还是什么撞击，跟着就是一声惊叫。 车内车外四人同时一呆，只看到一朵奇异的大花张开了花瓣包裹住司机的手臂。甜腻的血气弥漫整个车厢，一怔之中，花瓣已经包裹住那人的肩膀，窜向那人的脑袋。 “啊啊啊啊——”那人发出一连串的叫喊，顾不得揪着程嘉懿的腿，伸手推挡张开的花瓣，那花瓣忽的完全盛开，让人晕迷窒息的甜腻直扑入那人的口鼻。 第613章 夺车 众目睽睽之下，不，车内外四人目光下，花苞张开花瓣，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住了那人直怼过来的另外一只手，并且猛然往前一窜，花瓣完全张开，扑向那人的头颅。 “啊啊啊啊啊——” 惊惧恐惧的惨叫被花瓣包住，车内外三人震惊地看着合拢的花苞不断左摇右摆，花苞内还在发出惨叫，花苞外的身躯在拼命挣扎。 然而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可能也就几秒钟，挣扎的身体彻底不动了。 车内的人已经完全傻了，本能地抗拒着接近花苞，然而他忘记了窗外还有和花苞一样凶狠可怕的人，躲避的一刻，一拳锤在了头上。 头骨碎裂，脑浆迸裂，程嘉懿伸手抓住被花苞吞噬的那人身体往后座一扔，花苞顺着那一下力道整个从背包里窜了出来，跟着落在后座上，硕长的花茎摇晃着，尾部还在程嘉懿后背的背包内。 程嘉懿再一脚踹碎了所有挡风玻璃，跳进驾驶室。杜一一拉开了车门，拽着手里的尸体迟疑了不到半秒，也扔在后座上。 程嘉懿挂挡、打火、倒车，前方，前方正是追赶过来的人。 一脚油门，车子往前一窜，冲向人群。 一片纷乱。 人群躲开，有铁棍刀棒砸过来，有人跳起来。 失去了前挡风玻璃的车子，在变异人强壮的体格面前并没有太大的优势，然而，当驾驶车子的也是变异人，副驾驶上也是变异人的时候，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杜一一半站在副驾驶座位上，一只脚踩在前机器盖上，一拳迎上了撞击过来的腿脚。 程嘉懿只驾驶车辆，将车速提到了极致。 谁也来不及关注后座上发生的事情，他们只看着眼前。 这是搏命之战，不，是搏命之逃。 车子撞击到一个变异人，他跳起来反滚到机器盖上，杜一一一拳击打在他的身上。拳头是如此重量，击打进身体内的声音明明沉闷却又可怕。 血飙飞出来，迸溅在杜一一的身上，脸上，程嘉懿不觉侧头，眼前溅了满身血的杜一一不觉与之前的背影重合在一起。 她曾经将杜一一遮在身后，曾经在心里盼望着能与杜一一并肩而站，可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心底却没有半分喜悦。 她听着车辆撞击身体的声音，听着车窗外的叫喊，看着杜一一的侧颜，也看着外边奔跑的人。 手握在方向盘上，脚踩在油门上，所有的动作全是身体本能的反应，而在这样的反应中间，她的思维好像在加速，也好像在停滞。 明明只有几秒的时间，于她却那样漫长。明明视线里看到了所有，可却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明明她也重视她带着的每一个人，可心里却好像只有杜一一一个。 她知道为什么。 因为有一天他们会因为彼此的强大而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她不知道外边的战斗会不会有摄像头录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杜一一的不同，但他们被盯上了，一定是被盯上了。 他们为什么要离开大部队冒险到城市里来？秦风李将军那里真的缺少吃的到如此地步吗？ 所有的一切电光火石般在脑海里掠过，程嘉懿转回头，车子追上了三组长他们。 三组长回头，跟着拉开车子后门，瞬间呆住。后座上一只硕大的翠绿花苞正顽强地吞下一个人的双腿，还有一个尸体一半在座位上一半在座位下。 另一个车门被打开，七组长迎面就对着花苞上的两只脚，同样一呆。 三组长和七组长隔着花苞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将花苞和死尸往后座地上踢去，跟着回身将王安拽上来。 丽丽也跳上去，三组长和七组长挂在车门边，程嘉懿油门踩到底，车子风驰电掣往巷口奔去。 城市被惊醒了。 没有灯光，但有窗户被打开，有人探出头，叫喊声询问声各种听不懂的声音纷纷透过车子的轰鸣声传进耳膜，还有人从窗口跳出来，想要阻止他们。 程嘉懿驾驶技术并不过关，在宽阔的马路上尚可，一进入小巷，地方就像不够用了一半，车轮子一会要骑上路边石，一会好像要和墙壁摩擦。 三组长和七组长早就钻进了车里，不大的后座上挤了四人，中间的丽丽不得不探身挤到前排两座之间。 “王安怎么样了？”程嘉懿一边扶着方向盘一边问道。 “子弹打进身体里了，可能是肺子里，吸收了粒晶体，得找个地方把子弹弄出来。”丽丽着急地道。 他们已经惊动了人，在这般环境下，不可能不被人发现。程嘉懿心里一片纷乱。 “我们进工厂区。厂房里不可能到处都有摄像头，容易躲藏。”杜一一叫道。 他们此刻的方向就是工厂区，程嘉懿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之前计划的方案。 “工厂区也躲不了多久，他们会搜查的，会封锁的。”七组长在后座上道。 “咱们身上有血迹，会找到我们的，上山，我们出去！”三组长跟着喊道。 “他们想要找到我们，哪里都能找到。先找到地方把王安身上的子弹取出来。”杜一一回头说道。 “小心！”程嘉懿叫了一声。车子猛然一个打轮，一边的车轮骑上路边石，车门擦着楼房墙壁擦出一串火花。 一块石头直奔杜一一面庞，丽丽惊叫声中，杜一一一拳挥向石块。 “砰！”石块碎裂，落在车子内，车内忽然鸦雀无声。 可随即，又是一把飞刀从远处前方被扔了过来，程嘉懿猛然一打方向盘，车子转向右侧，在前方再一左打方向盘，重新对准工厂区。 “左边有医院！”七组长喊道。 程嘉懿匆忙瞟了一眼，车子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车内再次安静下来，车外的喧闹却越发强烈起来，仿佛到处是追及过来的人，还有车子。 有车子的轰鸣声，前后左右全都有。 程嘉懿猛然一打方向盘，车子才一转弯，就看到前方并排的忽然亮起的一片车灯。 “吱——”车轮强烈摩擦着地面停下。 第614章 围堵 车子前方的道路，足足并排了三辆车，大灯雪亮，车子旁影影绰绰的人影，车子后边想必也有。 程嘉懿往左看去，下意识就想要打方向盘，不料左右两侧也同时出现车子的灯光。 “后边也有！”三组长叫道。 真他妈的和电影里一样！ 如此紧张时刻，程嘉懿却忽然体会不到紧张，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放松镇静。就好像终于等来了第二只靴子扔下一般。 六个人安静地坐在车内，在前后左右车子大灯的包围中。 曾经的过往纷乱地要涌向脑海里，却有杂乱地自己消失掉。程嘉懿想要想起来什么，一时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过去的，未来的，全都想不起来也看不见，只有现在。 后座忽然骚动了下，一朵大大的花苞忽然从丽丽身旁硬挤了过来在程嘉懿和杜一一之间。程嘉懿缓缓扭头，这一刻，似乎与大花心意相通般。 花苞摇动了下，程嘉懿才想起来她还背着空落落的背包，背包硌这后背，也才让她无需移动座椅，就够得着油门。 “咱们真跑不了了。”杜一一靠在椅子背上，也好像尘埃落地一般，“终于不用跑了。” 侧头看着程嘉懿，也看到了花苞，伸手摸摸，花瓣柔软得仿佛丝绒般，他刚要说什么，忽然停了一下，手还抚摸着花瓣，与程嘉懿四目相对。 后座，丽丽低声说道：“不是没有机会。老大，你这花的浓香，能释放多远？” 程嘉懿和杜一一也同时想到了这个问题。如果让大花先用花香迷晕了那些人？虽然不能开车逃跑了，但弃车奔跑，他们的速度也不慢。 只要能跑回郊区，跑进树林山上，山林的气味就能隐藏他们身上血腥的味道。 程嘉懿的手也落在花瓣上。 仿佛知道了他们的想法，花苞再摇晃了下，微微张开花瓣。其内花蕊还在摇曳，绿色的花粉在蕊头上跟着摇晃。 “我不知道，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程嘉懿轻声说道。 四面八方，明亮的车灯前出现了人影，走得并不快，有的手里也没有枪。但缓缓而来的身影充满了压迫的感觉。 “下车。”程嘉懿打开车门，一只手拎起了花苞。 所有人都缓缓离开车子，慢慢走到车前，除了王安有些粗重的呼吸，再没有声息。他们的心里却并不如何惧怕，甚至还有些庆幸。 庆幸他们之前待花苞甚好，庆幸刚刚花苞几次搭救了他们。 如果没有花苞释放香气让对手的动作有片刻的迟疑，他们早就被抓住或者被打死了。如果花苞再一次催迷了周围的人，只要给他们争取片刻的时间。 人走到身前不远处站下，传来叽里咕噜的声音，没有人能听得懂，就算听懂了，他们也要跑掉的。 语言明显变了，然而，身为高中生的两人虽然学了好几年的英语，两人却都不是学霸，无论是口语还是听力，都维持着中式英语的交流方式，带着弯弯文口音的英文，对他们来说就是天书。 然而会华语的外族人终究是少数，即便勉强问出了“你们是什么人”，也无法有真正意义上的交流。 那些人再缓缓推进，警惕地注释着他们。 短暂的时间，程嘉懿腿上被挡风玻璃割破的伤口就已经愈合了，她和杜一一身上都还有血腥的味道，是被迸溅的鲜血散发的。 可不知不觉中，血腥的味道忽然浓郁起来，带着一点点甜腻的味道，从几人中往四周扩散开来。 这次的血腥的味道浓郁了，甜腻的味道少了许多，只要没见过食人花的，谁也不会想到这味道是一朵花散发出来的。 食人花的花苞只开了一点点，它的花茎还鼓囊着，但任谁也想不到鼓囊的花茎里是一具半消化了的尸体。 因为程嘉懿抓着花托的样子，实在不像用了很大的力气。 血腥味道不为人觉察地四散着，程嘉懿轻轻抿了下嘴唇。 这是程嘉懿想要动手之前习惯性的动作，也是她怀疑了什么之后习惯性的动作。 她忽然生出的怀疑。秦风凭什么以为他们几个人就能在外族人的环境下找到粮食？ 这里不是国内，是外族。现在不是和平时期，是末日时代。可哪怕是和平时期，外族人的出现都会引起注目。 这个念想在脑海中一闪，她强迫自己暂时忘记，盯着对面几人的枪口。 那枪她没有见过，但没见过也不足为奇，科技日新月异，军事发展得尤其迅速。可她还是觉得奇怪，因为枪口之下她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危机。 血腥味道终于完全扩散出去了，程嘉懿看到面前持枪的几个人忽然嗅嗅鼻子，跟着面色有些疑惑。 就是这时候，程嘉懿低声喊道：“跑。”双脚发力，先冲了过去。 枪口对着的就是他们，扣动扳机只需要思维里的一瞬，他们全都看到了手指勾起了扳机，但枪口却全偏了。 今天的若干次交锋全是在枪口下，对枪口他们本能敏锐，跑起来的时候就盯着枪口。 花苞在他们跑跳起来的一刻也跟着张开，几乎是一团视线可见的雾气从花苞内喷吐出去。 枪口没有火舌，甚至都没有枪声，只有低低的穿透了什么的声音，没有人有时间顾及，程嘉懿和杜一一飞身撞到了几人，他们穿过这一层包围逃去。 王鹏会看到他们遇险。 在他们逃离包围的一刻，另一个念头也涌进程嘉懿的心里。 他们穿过马路钻进小巷，忽的，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哼叫，程嘉懿回头看去。拐角处正追过来一群人，举着那种奇怪的枪，王安正踉跄了一步。 “大学生！”丽丽叫道。 七组长一把捞起王安甩在自己肩头。 “放我下来。”王安叫道，“放我下来，你们跑。” “闭嘴！”七组长喝道。 “得有人拦着他们！”王安也叫道。 拐过弯，程嘉懿忽然站下，众人一起站下回头，程嘉懿做了个安静快走我伏击的手势，大家回头瞧了一眼，再疯狂跑走。 第615章 埋伏 隔着两排街道，另外一行人正急速前进，他们每人都带着耳机，根据耳机内的指示，调整着方向。 忽的，其中两人脱离了队伍，向程嘉懿那一队靠近，却让过了前方跑走的人，与程嘉懿只隔着一幢楼放慢了脚步。 他们无声无息地移动过去，悄然出现在程嘉懿躲藏起来楼口，无声地往前。 程嘉懿的注意力还在拐角之外，此刻她正微微蹙眉，前方的人该追来了，她都听到了他们呼吸的声音，可他们为什么要躲着还不追上来。 为什么？ 汗毛忽的根根立起，毛骨悚然的感觉出现在脑海里。他们进入大厦，上到大厦的楼顶，然后下来，被摄像头追踪。 他们是入侵者，却并非经过严格训练，这世上变异的不仅只有他们几个，他们的变异程度甚至谈不上最高。 楼梯上他们冲出来情有可原，可面对四面八方的包围的人，他们……程嘉懿慢慢回头。 身后的街道，几个人影，手里的枪。低头，她看到身上清晰的红点，也看到手里食人花花苞上的红点，不用说，自己的额头上也会有。 她明白了，或者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到这样的一步。 街道的另一侧传来纷乱的脚步，她看到被簇拥过来的人。三组长、七组长、丽丽、王安，他们的肢体被禁锢着，他们的头上都顶着不止一把枪。 程嘉懿的视线找寻着，心在纷乱中渐渐安静。杜一一不在这里。这就好。 仿佛是感受到了危险，食人花在程嘉懿手里不安地动了下，被撑开的花茎想要缩回到背包内，花瓣也不安地想要打开有合拢。 人与枪口一起压了上来。 程嘉懿转回头。 她的手缓缓张开，食人花失去了禁锢，摇晃着缩回程嘉懿的身后，花茎也钻不进背包，匆忙中缠绕在程嘉懿的腰身上。 程嘉懿并不在意食人花的动作，她注视着对准她的枪口，再看看身上的红点。 应该不是开花弹，这么费力地抓捕到外族人，怎么可能舍得毁掉了呢。可她终究是宁肯毁掉自己，哪怕是在不明不白中。 从变异开始的那天起，她最惧怕的就是不明不白地落在谁的手里，最怕成为小白鼠。她看了那么多的书，书里不会全都是骗人的。 人终究要用人做实验的。 她不是秦风、方涛、林大海，她挣不脱催眠，挣不脱被控制，她也受不了被控制。 死，有时候真的比活着轻松。 人真的有乐死的准备，便真的没有畏惧了，任何事情任何人也都能抛下了。都死了，都要死了，还管那么许多做什么呢？ 这一次，应该没有晶体救命了。那就，奋力做最后一搏吧。 没有任何预兆的，程嘉懿甚至都没有给自己足够的准备，她忽的冲了出去。 “嗖！嗖嗖！”程嘉懿听到子弹射过来的声音，不，不是正常的子弹，那声音绝对不是子弹的声音。 速度被提到了极致，晶体的能量释放充斥到全身，她的视野内忽然清晰如同白昼，如同通过望远镜、放大镜看向周围。不仅是前方，还有上下左右。 她看到街道的远处还有一队埋伏的人，看到墙缝内瑟缩的几只虫蚁，看到高楼上探出来的枪口。 她的耳力也忽然敏感，从身体向周围扩散，甚至听到前后方仿佛是耳机里传来的失真的声音。 可惜听不懂。 她还感觉到腾云驾雾一般的速度，感觉到极快与极慢之间的对比，速度与静止的对比。 窗口急速向后略去，楼顶上一支针一样的子弹缓缓追及着她，前方几人慢慢调整着枪口。 她的身体好像要挣脱意志的控制，骨骼和肌肉好像要摆脱皮肤的束缚，她忽然“看”到了她自己脑海内的晶体。 和那些被她打开的头颅一样，在同样的位置嵌着一粒黄色的晶体，奇怪的是那粒晶体竟然和食人花一般还有晶核，晶莹剔透的黄色晶体内，竟然是一枚完全不透明的黄色晶核。 一闪念之间，程嘉懿就看到自己晶体透明的部分在急剧消散，而她的身体充满了力量。那力量如此强大，想要挣脱出身体，想要肆意。 消散吧，让一切都毁灭吧。 远处，不，应该是不远处，黑色的通讯车内，王鹏、秦风两人头上戴着仿佛钢盔一样的帽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天！”王鹏忽然低声惊呼了声。 屏幕上一个绿点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前进——就在半天前，王鹏破解了放出图片的ID，顺藤摸瓜地，或者不如说是误打误撞的，竟然连接到卫星观测网站上，可以实时查看了。 “秦哥，咱们还不过去救他们？”王鹏瞧着屏幕上众多的绿点，焦急地道。 从程嘉懿他们离开，秦风就带着人跟在他们后边了，只有王勇知道。 秦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就在之前，已经有一个绿点脱离了人群以极快的速度离开，当时他们还以为那个绿点是程嘉懿，可现在不确定了。 秦风手指摸在耳边，低声道：“动手。” 王鹏松了一口气，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可屏幕上到处都是绿点，配合着街道的位置看起来乱糟糟的，到底哪个绿点是他们自己的人根本无从分辨。 如果之前那个是程嘉懿，后一个呢？屏幕上，两个绿点正在靠近。 王鹏心里忐忑着，却什么也做不了。要是能看到实时监控就好了，要是能左右卫星监控就好了，要是……自己的水平再高一些就好了。 归根到底，要是自己也能和程嘉懿一样厉害，自己也能被刺激出强大的能力，在这世上，也该有一处站脚之地了。 可有了站脚之地之后呢？他们个人的力量要怎么在权力集中的力量中夹缝里求生存？就依靠李将军那几千人？依靠秦风？程嘉懿个人力量？ 到现在，他都找不到被隔绝了晶体的变异人的影子，他心里实在对现状没有任何信心。 他知道自己的斤两，知道他说窥视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第616章 道歉 “你在这盯着。”秦风站起来打开车门，王鹏还没有反应过来，秦风已经一闪就离开了车辆。 对秦风，王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和对程嘉懿的佩服不同。 程嘉懿的强大是被环境被现实逼迫出来的，秦风不同，他是主动扛起来重任。而到现在，他也不确定秦风最后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能做到什么程度。 所以人和人永远是不一样的，就好像程嘉懿，能成为乱世里的领袖，秦风能成为乱世里的枭雄，他就只能在他们的幕后，遥望他们的光辉。 王鹏摇摇头，扶扶耳麦，手触碰到头盔。要是再进阶呢？ “哒哒哒！”外边传来枪击声音，屏幕上的绿点忽的纷乱了下，接着有一大片晃动着逃离，还有的一动不动。 耳麦里也传来枪声，还有短暂的命令声音，王鹏的眼睛就盯着屏幕上，看到那两个绿点忽然同时掉头。 不论在什么时候，程嘉懿都不会抛弃队友的。所以，所有跟过程嘉懿的人，都会死心塌地。 王鹏的心忽的有一刻热血沸腾，他冲动地站起来，站了一会，颓然坐下。 他看到程嘉懿冲回到那些人中间，看到程嘉懿与那些人搏斗。 虽然他看不到具体的过程，但可以想象出会多么惨烈，那绿点经过之处，总是会有一堆再一动不动的绿点。 但很快王鹏的视线被另一处的搏斗吸引了，他对比了下，最初那个逃离的绿点战斗力与程嘉懿几乎不分上下，甚至还超出一筹。 谁呢？ 王鹏静静地看着，想象着战斗的惨烈。直到枪击的声音忽然停下，耳麦里传来秦风撤退命令的声音。 王鹏还是安静地坐着，直到车辆启动。 屏幕还留在刚刚战斗过的地方，再扩散，能看到有绿点接近。但肯定也有同他一样藏在头盔下的变异人接近。 任何时候，科技都会致胜的。 另一辆车上，程嘉懿还是一手拎着食人花，脸色铁青。杜一一坐在程嘉懿身旁，冷冷地看着方涛。 方涛被推出来解释这些，他有些尴尬。他能理解程嘉懿的气愤，换做是他也会气愤的。 “老板，秦哥的出发点是好的，你看，你这不是突破了。”方涛解释了几句后道。 “方哥，我们信任你们，可你们这么戏耍着我们，很有意思吗？”杜一一压着火气道。 就在刚刚，他丢下三组长几人逃窜的时候，心里背负的压力有多大，逃跑的过程中有多后悔，心里有多内疚，那种心理再想一下他都难受。 可这一切都是秦风设计好的，就是为了激发他们什么突破，要不是与方涛也同生死共患难过，他简直想要掐着方涛的脖子吼起来。 “王鹏一直跟着，秦哥亲自坐镇，我们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让你们全身而退。”方涛也正色道，“这次计划秦哥反复核对了好久，确保万无一失。” 杜一一冷笑道：“万无一失？就凭着十分钟一刷新的图片？我们要是被困在大楼里呢？你们还能发射枚导弹把大楼炸了？ 王安受伤了知不知道？如果是程嘉懿呢？我们靠什么撑到你们想要达到的突破？要是他们真的被抓进去了呢？你知不知道，程嘉懿她……” 杜一一的声音忽然哽咽了，他不敢想程嘉懿被抓住会有什么后果。程嘉懿不会活着被抓住的，他们差一点就永别了。 车子忽然慢了下，后门打开，秦风上来。 秦风的头上还带着头盔，进来之后看一眼三人，视线落在食人花上。 “这朵花花瓣可以屏蔽晶体——花里有晶体吧。”虽然是问句，但秦风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程嘉懿怔了下。她没有和任何人提过食人花内也有晶体的事，连和杜一一也没找到时间提，秦风直接就问出来，她立刻就想到了王鹏车内的观察。 “老板，这次计划是我定的，瞒住你很抱歉。”秦风坐在程嘉懿对面，看这程嘉懿沉着的面容道，“我和方涛、大海尝试过了，应该是我们有心理准备，所以在我们的尝试中没有任何进展。 而对其他几个普通士兵的测试中，效果也不尽如人意。所以才想到这个计划。老板，从个人的角度中，我理解你们的愤怒，为此，我向你们道歉。” “秦哥，你考虑到最坏的后果吗？如果你们没有来得及过来，我们会是什么下场吗？三组长他们几个全都被抓住了，如果嘉懿也被抓住了呢？为了你们所谓的突破、试验，这样……就那么值得？”杜一一身子微微发抖。 秦风看着杜一一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一一，作为老板，领袖，有些事情只能去做。” 这不是道理，但是只要拿老板、领袖几个字来压，不是道理也是道理了。杜一一气得脸色都要变了。 程嘉懿抓着杜一一的手，紧了紧，杜一一的胸脯起伏了下，忍了下来。 “秦哥，我希望我们以后能开诚布公。”程嘉懿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但她已经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语气也还算平静，“这样的事情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秦风眉毛挑了下。 “秦哥，你也做过试验品，我想那段经历无论何时回忆，都不会是愉快的，哪怕因此获得一身强于他人的本领。将心比心，你应该能明白我们现在的心情。” 秦风和方涛脸色也都微微一变。 程嘉懿深吸口气，道：“秦哥，往全局上说，我是老板，你作为属下，不该打着为老板好的旗号隐瞒我，设计我。往小里说，我尊你一声哥，也把你当做我们所有人的大哥。” 程嘉懿停顿了下，压下涌入眼睛里的心酸。 “我们所有人，所有所有活着的人，都不想再成为别人的研究者。我们都是为了这个目标尽力活着。 所以，如果有一天，我不再适合做你们的老板……如果我的存在让你们困扰了，如果……” 程嘉懿笑了笑，只是笑容在仍然铁青的脸色上不那么好看，但程嘉懿也做不出再好看的笑容了。 第617章 悲哀 不生气。程嘉懿在心里对自己说：不生气。现在是末日了，人都是要利己的。况且，站在秦风的立场上，他那么做没错。就是站在第三者的立场上，秦风也没错。 程嘉懿记不得看过的那本小说里就有类似的情节，甚至比现在这种情节还可怕。 系统文吧，有个人在某一次穿越中，穿越到了末日，做了一个顶尖的科学家。为了人类的生存，这个科学家们用人做实验，最后明知道自己会被当做替罪羊，还是坚持到了实验的最后。 实验成功了，他也死了。所有人都记得他的伟大，他的试验挽救了剩下的所有活着的人。当然，他的实验对象是死了的，经历了可怕痛苦的试验之后被所有人遗忘。 当时她是什么样的想法了？她看着小说，也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吧。站在上帝视角中，她当然也赞成为了大多数人类的存活，牺牲少部分人的利益了。 现在呢，她有什么理由生气？秦风不过是设计了她，按照她看过的小说标准，只是设计，连试验都谈不上。况且她还从设计中得到了好处。 她不应该生气，应该在知道真相之后喜出望外，对秦风表示感谢。 她受益了不是吗？秦风也安排了人将所有人都营救出来了，王安也没有受到致命伤，所有人都只是受到了点惊吓。 然而，程嘉懿知道她的脸色一定还是很难看的，她不仅仅生气，还悲哀。 道理是站在大多数人那里的，永远都是为了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难道少部分人的利益就是该被牺牲的？ 难道就因为知道一切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少部分人就得甘愿牺牲？ 程嘉懿说不下去了，这些话根本不是她的本意。 凭什么！ 程嘉懿倏地猫腰站起来，牵着杜一一的手一拽，杜一一也不由跟着站起来。 “老板。”秦风似乎知道程嘉懿的反应，身体微微一动就拦在程嘉懿身前，冷静地道：“你是老板，你的一举一动都被所有人关注。” 程嘉懿猫着腰看着秦风，秦风抬头凝视着她。 程嘉懿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对秦风怒吼：我不做这个老板还不行吗？这句话在她的心里吼了好几声，却终究没有喊出来。 两人的视线对视着，在秦风的视线里，程嘉懿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秦风根本没有歉意，也没有不安，什么也没有。 “老板，秦哥，你们都冷静冷静。”方涛张开手想要看着他们双方，又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尴尬，放下手劝道，“秦哥，老板说得也没有错，谁被这么瞒着也不舒服。” 接着又对程嘉懿道：“老板，我们这么做，也是因为你是老板，我们都相信你会从大局出发的。” 秦风还是和程嘉懿对视着，两人神色里，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方涛叹口气，转向杜一一道：“小杜哥，秦哥为了所有人，殚精竭虑，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杜一一冷笑了声道：“方哥，你会这么设计秦哥吗？” 方涛一怔，回头瞧瞧秦风，却见到秦风的面色也似乎微微一变。 杜一一再冷笑了声：“瞧，你犹豫了。因为他是你秦哥，是你出生入死的伙伴。我们是什么？老板？呵呵！” 方涛的神色也变了，他急道：“不是……” “不是什么呀。”杜一一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他拽拽程嘉懿的手，落寞地道，“你们就是看中了我们懂事是吧。可你们自己就懂事了？ 你们从牢笼里清醒过来之后，是什么样的心情？忘记了吗？”杜一一看着秦风和方涛，“别告诉我们两者是不同的，抛掉表象看本质，是一样的。都是被设计，被试验。” 方涛张张嘴，想要辩解，可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都是被隐瞒的，都是以提升能力为目的，至于过程，过程主要吗？被实验人的愿望主要吗？秦哥、方哥，我们一直以为，你们因为那一段惨痛的经历，所以不会赞成以人为试验的，不论目的是什么。” 杜一一少有的强硬起来，“还是你们以为，你们做的和他们做的是不一样的？” 秦风站起来，“我们都先冷静下。” 秦风和方涛都出去了，程嘉懿和杜一一颓然坐回到车内。 车内马达轰鸣着，让人心烦意乱。 “高处不胜寒。”程嘉懿低声说道，“我还没到高处呢。” 杜一一放开程嘉懿的手，自己搓了搓脸道：“这里是秦风的一言堂。” “我……想走。”程嘉懿的声音更低了，“我什么雄心壮志都没有了，我想走，走得远远的，周围没有人也好，有几个人也好，他们谁谁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什么都和我无关。 这次是用战斗危险设计，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他们的脑子和我们不一样，他们为了事业，为了全人类真可以舍弃一切。” 程嘉懿只觉得浑身发冷，她不由双手环绕着自己，“你看着吧，接下来王勇也会来讲一番大道理，所有人都会有大道理讲，我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杜一一也低声道：“当然是了，谁都会同情秦风的。他为了大家殚精竭虑，先用自己做实验，在无奈之下，才瞒着你。 虽说是设计了你，可他有安排了后手，在你突破之后救回了你，连跟着你的人都没有损伤。还被你误会，责备。” 程嘉懿无力地向后靠去。突破了又能怎么样？她忽然想起自己脑海里的晶体，再想看，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她又看看身边的食人花，食人花的花茎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排出了些骨头。她怔怔看了一会，忽然抓过食人花，不顾食人花的挣扎和杜一一的诧异，一层层扒开花瓣。 杜一一虽然不知道程嘉懿要干什么，还是帮着程嘉懿压制这食人花。食人花扭动着，挣扎着，程嘉懿的耳里再听到了刺耳的尖叫。 “你听到什么没有？”程嘉懿停了下，轻声问道。 第618章 分歧 “什么？”杜一一紧张地问道，跟着仔细听了听。 程嘉懿摇摇头，瞧着花瓣兀自挣扎，威胁道：“你老实点，不然……” 花苞委屈扒拉地停止了挣扎，似乎知道不是程嘉懿的对手，或者是知道了她的想法一般，花瓣一层层绽放。 杜一一屏住了呼吸。毕竟花瓣的绽放总是跟那种带着血气的甜腻花香同时出现，他是被熏够了。 花瓣完全绽放，露出同样绿色的花蕊，程嘉懿在花内翻找了会，在花蕊的根部摸到了那枚晶体。 晶体在花蕊下边，被娇嫩的小花瓣包着，程嘉懿坚决地扒开了花瓣。 在晶体被拿出来的瞬间，花瓣出现了萎靡。 杜一一的眼睛睁大了。 程嘉懿对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两人都仔细地看着那枚晶体。 才几天的时间，晶体就再有核桃大小了，外部翠色欲滴，内部墨绿得不透光。程嘉懿想起自己脑海里的晶体，不确定是她自己进化的，还是因为吸收过食人花的晶体。 但不论哪种，眼下对她都没有坏处。 她抓过杜一一的手，和她一起将食人花的晶体包裹住，心念微动。 食人花嚎叫了声，花瓣瑟瑟地抖着，杜一一的眼睛忽然大睁。 程嘉懿没有吸收多少晶体，在杜一一听到了食人花的声音之后就停下了。 晶体被扔回到花苞内，花瓣迅速翻滚，层层叠叠地合拢。 杜一一吃惊地看着食人花，又看着程嘉懿，程嘉懿还是做个禁声的手势。 杜一一沉默地想了一会，缓缓张开手臂，抱住程嘉懿。 “我不是好好的。”程嘉懿的下巴抵在杜一一的肩上，闷闷地道。停了一会，又低声道：“我不知道，我还算不算我了。” 杜一一眼睛发酸，他使劲地搂着程嘉懿，好像要把程嘉懿嵌到他身体里般。 “我也不知道，下一次我还能不能活下来。”程嘉懿无动于衷地被杜一一搂着。 她觉得她已经不是她了。 如果她还是原来的她，秦风这么对她，她一定会翻脸的。可她现在不过是端坐着说那么几句不满的话，还坐在这个车里。 她可能是被食人花夺舍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坐在车内，他们谁也没有想要换车，好像故意拖着，故意忘记什么般。但有些东西躲避是躲避不了的。 天明前车子停下来，大家下车做短暂的休息，程嘉懿和杜一一不但看到了王勇和孙冬，还看到了王鹏。 通讯车实在醒目，想要不看也做不到。 几乎没有犹豫，王勇就走过来，笑盈盈地走过来，在看到程嘉懿脸色的时候，笑容一下子凝滞了。 “老板？”王勇迟疑着道。 在车子里反复思量了，程嘉懿已经失去了生气的想法。道不同，也要为谋。这是最无奈的。 程嘉懿笑笑，“你们也回来了。” 王勇收敛了笑容道：“发生了什么事？” 程嘉懿摇摇头，“没有。就是人生地不熟的，想起过去，想起家，心情不大好。” 王勇稍微有些释然，劝解道：“说不定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能回去了。” “是啊。”程嘉懿敷衍道。 王勇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又不知道原因。仿佛他和程嘉懿之间正在出现疏离。 这不是他熟悉的程嘉懿，甚至也不是前一天熟悉的程嘉懿。 所有人都发现程嘉懿变了。她本来是神采奕奕的，锋芒毕露的，可现在的程嘉懿身上多了些含蓄，也多了些沉默，更有些疏离。 她走向通讯车，与熟悉的人都点头，这是以前不曾有的。但人虽然在点头，脚步却没有停止，仿佛是在敷衍，更像是心不在焉。 她若是普通人，这般举止自然要惹人非议了。但她不是普通人，她是老板，是老大，于是这样的动作自然就有了更好的解释。 老大的时间是宝贵的，老大能和他们点头已经是平易近人了。 王鹏沉默地看着程嘉懿和杜一一走上通讯车，也跟着上车。 “我后知道的。”王鹏关上车门后解释了句，“现在我们能看到实时监控了，半天前就能了。” “王哥，你什么看法。”程嘉懿没有说话，杜一一直截了当问道。 “不知道。”王鹏迟疑了下道，“我一直在监控里跟着你们，也知道秦哥的部署，虽然秦哥只说了一遍一切都在掌控中，可我就是觉得肯定万无一失。” 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脸色都还是很不好看。杜一一道：“你那么相信秦风？” 哪怕是私下里，他们也一直以秦哥来称呼秦风的，杜一一的称呼忽然变化了，王鹏听到了。 “我一直跟着你们，我也了解程姐的实力，还有秦哥真的派了人，我在屏幕里虽然看不到人，可通讯一直保持着。”王鹏解释道。 “你知道秦风是在拿我们做实验。”杜一一盯着王鹏的眼睛，他现在连一句“王哥”也不愿意喊了。 王鹏没有觉察杜一一对他情绪上的变化，就是觉察到了，也不会在意的。他解释道：“也不算是实验，程姐遇到了危险也不少了，有些危险早晚都要遇到了。 程姐还是老大，程姐突破了，对谁都是好事，对程姐自己也是好事。”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对方心里的想法：看，这就是大家的想法，王鹏还是他们自己人呢，都以为秦风的做法很是正确。 外边忽然传来了吵闹声，杜一一忙推开车门。 “你们和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有什么区别？你们和他们一样把我们没当做人，只当做实验体！”三组长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 “你们不过是没有拿笼子把我们装进去。亏你们也是被笼子关过的人！你们忘了你们是怎么失去尊严的？现在拿这套也来对付我们了，是不是我们还得感谢你们把我们救出来？” “哎你怎么说话呢？要不是秦哥，你们早就被抓起来做试验品了。” “可不是，我们真是救出个白眼狼了。” “我们还救错了？” “是秦哥把你们从大鼻子手里救出来的，不感谢也就算啦，还骂起来。” 第619章 大局 三组长、七组长几个人当初在和平嘉园了跟着程嘉懿也不过十多天时间，就那十多天里，他们还是干着最不讨好的最危险的活。 可到现在，还有几个人能记住当初他们破开一个个防盗门，提防着房间里的突然袭击，还要分辨谁是可以搜救的人。 还有几个人记得当初的百多人在高速上与变异人的浴血奋战，几乎全军覆没。 没有人记得，全都忘记了。他们看到的只是眼前三组长几人没在秦风的计划里突破，白浪费了他们的呕心沥血。 在所有人眼里，三组长他们都是“不识好歹”，都是“白眼狼”，却谁也没有想过，三组长他们愿不愿意参与到这个计划里，愿不愿意做小白鼠。 都不用秦风说话，自然有替秦风说话的人。他们都跟了秦风这么久，对秦风全都敬佩。 程嘉懿也敬佩秦风，但敬佩不等于认同。 “我很抱歉没有征得你们的同意，也很抱歉考虑不够周全，让你们有人受伤。”秦风的声音在吵杂声中一出现，周围就一片安静。 “少他妈的抱歉，如果我们人死了呢？你也一句抱歉就完事了？”三组长气得脸都红了。 “要不你就不死了？怕死别跟着我们！” “我们不收留怕死鬼！” “胆小怕死的不配跟着秦哥！” “滚回去好了，秦哥都是为了我们大家，我们不留自私的人！” 大家吵嚷着，声音一点点提高，一点点增大。在人群的对立面中，三组长和七组长气得怒发冲冠。 忽的，有人看到车门口站立的程嘉懿，吵嚷的声音忽然被切割了般停下来。谁也不知道程嘉懿在车门口站多久了，听了有多少。 包括秦风在内，大家都看着程嘉懿。都带着好奇，都想看看程嘉懿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往公事里说，这是秦风的决定，秦风可是程嘉懿的左膀右臂，而有人想得更多。 程嘉懿那个年龄的小屁孩懂得什么，也就是能打些，不全是靠着秦风才有个“老板”的名头，也就是秦风还念旧，仁义，不然分分钟推翻了程嘉懿，自己做老大。 而往私里说，三组长几个人是程嘉懿带来的，私交上应该比与秦风关系要好……吧。 但无论如何，三组长他们都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他们自己不争气没有突破，要是突破了就不会这么说了吧。 程嘉懿跳下车，杜一一和王鹏都跟在身后。 面前泾渭分明，一边只有三组长和七组长，一边是群情激奋的几十人。 秦风是做了周密的部署，是把他们的安全放在首位了。 如果是看小说，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上，如果站在上帝视角下，她也会站在秦风那一边的。但现在不是看小说，现实也不是小说。 不亲自体会到，永远也不可能想到身临其境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而偏偏她既是被蒙骗的，也是受益者，既是被利用的，还师出有名。 偏偏她又是所谓的老板，老大，为了大局，她也不会，也不能当众质疑秦风。 以前是大义，现在是老大，以前是全人类，现在是眼前的这些人。 “三哥。”程嘉懿站在两边泾渭分明的人前，清冷地道：“和秦哥道歉。” 一声三哥，让三组长心一暖，可后一句，简直就如一盆冷水泼了下来。不止是三组长，连七组长都愣住了。 “什么？”三组长不敢相信地道。 “三哥，和秦哥道歉！”程嘉懿一字一字地重复道。 她知道她的话会对三组长带来什么样的压迫，她也知道三组长此刻濒临爆发，但她只能压制三组长，只能在所有人面前树立秦风的威信。 她是老大，就算与秦风有再多的矛盾，也只能私下里解决，除非他们中的一个要离开。 秦风不可能离开。她呢，难道她要离开吗？ 她离开之后到哪里呢？真的就和杜一一几个组长一起，以后靠打家劫舍过日子？ 秦风抓住了她的命脉，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程嘉懿只看着三组长，她不知道她眼神里是否流露出悲哀，也不知道三组长能否明白她的无奈，如果可能，如果时光倒流，她一定不会答应做这个老板的。 如果时光倒流，时光倒流到哪里才好？ 程嘉懿看到三组长脸上的震惊，不敢相信，再震惊，再……那是绝望吧。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大。 所有人都看看三组长，又看看程嘉懿，再看看三组长，秦风瞧一眼方涛，方涛忙上前打着哈哈劝道：“老板，三哥也是着急小王受伤……” 三组长看着程嘉懿，心有瞬间冰凉，可他同样看到了周围人的表情，那些讥讽的表情就好像在他心里扎了一刀。 程嘉懿豁出命救过他们。 三组长松开握着的群头对秦风道：“秦哥，对不起，冒犯你了。” 方涛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三组长虽然道着歉，可对秦风仍然怒目相见。 方涛忙道：“好了好了，该干啥都干啥去。” 人群无声地后退，程嘉懿压下心里的诸多思绪，对秦风点点头道：“我去看看王安。”别人不知道怎么看，在她心里，她与秦风也疏远了。 她跟着三组长和七组长离开，与秦风越来越远。变异之后，她接触了很多很多的人，张豪、李立、简单、王勇，难道都会越来越远吗？ 子弹取出来，王安已经没有大碍了，之前的争吵，程嘉懿强迫三组长的道歉他们也全都听到了。 几人再聚在一起，却头一次无话可说。 “三哥，对不起。”程嘉懿垂下头，“我……” “老大，咱们走吧，不做这什么老板了。咱也来个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三组长气哼哼地道。 七组长也低声道：“老大，你一心都为了大家，自己扛了那么多的委屈。到头来得了什么了？李立那小子算计你也就算计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可秦风，他也是被试验过的，怎么能反过来也……” “就是，老大你对他们都是掏了心窝子的了，这次能打着为咱们好的旗号算计咱们，以后也能。”三组长不忿道。 第620章 克制 “为了你们好”这句话，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是太熟悉了。每个上学的学生都太熟悉了。 老师、家长全都是苦口婆心的：我是为了你们好。可真的是这样吗？ 他们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但他们心里这么想的，就代表着他们必须一定接受吗？他们心里这么想，就代表着他们做的一定对吗？ 难道就因为是为了他们好，他们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选择？ “那个，程姐，三哥，我说句啊。”王鹏低声道，“我最初听到的时候也很吃惊，也差一点和秦哥吵起来。可后来我觉得，秦哥这么做也是有情可原。 秦哥拿他们自己做过实验了，可不论怎么危险，都没有突破的迹象。因为他们心里知道最后会有营救，心理上就有了依赖，再危险也不容易激发突破。所以……而且秦哥也一直很担心，你们走不久就跟着了。” “唉！”杜一一伸手拍拍王鹏的肩，“你不懂。” 王鹏疑惑地看着杜一一，不明白为什么他会不懂。 “你没有尝过背叛的滋味，也没有尝过被利用的滋味。”杜一一的声音里透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沧桑，“我们被李立利用，被简单利用了，也认了。谁让我们不是同一类人呢？ 我们一直当秦风是同类的。他也是被强迫试验过的，该知道那种滋味的。我们求的也不过是个互相信任，坦诚。可如今看来这是奢望了。” “可……”王鹏不明白地道，“这件事情本身，目的是激发突破，如果知道真相了，就不容易激发了。” “可有人问过我们我们想要突破吗？”杜一一问道。 王鹏怔住了，他从没有想过这么问题，他相信别人也不会想到。谁不会愿意突破呢？现在这么危险的时候。 三组长冷哼道：“什么同类人？人一旦站在高处就会变的。他们嘴里说着为了大家，为了多数人，说到底不还是为了自己？” 程嘉懿低声道：“抱歉，你们跟着我，从来都是最危险的活，我却护不了你们。” “老大，”三组长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的，跟着你我们心甘情愿。” 七组长也道：“老大，我们算什么，就是烂命一条，不是跟着老大你，可能也早就死了。我们是为你不值。我们本来以为秦风是可以依靠的，可谁知道也……唉！” 七组长重重地叹口气，一拳砸在旁边车上。 “也可能是我心胸不够宽广。”程嘉懿自嘲地道，“我本来就不是当老板的材料。” “还要让你怎么样？难道被他们算计死了，临死前也要先表示不介意吗？”三组长忿忿的，却也只能忿忿地道。 “都没事就好。”程嘉懿低声道。 她能怎么样呢？她又能怎么样呢？她愧对三组长他们，愧对这些跟着她的人。也只有三组长、七组长他们是真心跟着她的了，其他人，他们跟着的是秦风。 程嘉懿忽的明白了“派别”的意思。她怔然抬头看着三组长几个人，看着虽然一直没有说话却也站在她这边的王安、丽丽。 他们是她的人，她这一派的人。王鹏也是。然而在王鹏心里并不会认为她和秦风应该分派的，以后在他们再有分歧的时候，也会依据他自己的是非观判别对错。 也可能不论对错都还跟着她，毕竟他们同生死共患难过。可也有可能是站在秦风那一边，因为那是他认为的“正义”。 程嘉懿怔然地转头，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秦风。他正和方涛、林大海说着什么。程嘉懿移开视线，又看到了王勇、孙冬。 如果她就是小说里的一个，如果有人正在读他们这本小说，会怎么想？那些站在上帝视角的人会怎么想？ 他们怎么想有什么用？就好像她当初看着小说时候怎么想有什么用？ “算了吧。”七组长忽然说道。 除了算了，还能怎么样？ “老大，你的实力，也得……”七组长瞄一眼秦风那边。 这话七组长不说，程嘉懿也知道要留一手，但她却摇摇头道：“我才也是冲动了。其实要就我自己，我也不会怎么生气。我气是因为我的原因，让王安受伤了，让你们也差一点被抓走。” “老大……”三组长怔住了。 “万幸都没有事，不然我……我怕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程嘉懿低声说道。 她克制住再往那边看的想法。这话，该被他们听到了。 这话也是她心里话，她说得一直都是心里话，只是有些没有说而已。 这次的找粮行动，开始的糊里糊涂，结束得更糊涂，秦风没有给程嘉懿太多思考时间，就派人请她过去。 秦风派人召唤，程嘉懿还真不敢随意就拒绝了，连拿个矫都不敢。不管心里对秦风有多大意见，还是和杜一一一起灰溜溜地过去。 当然是心里灰溜溜的，表面上程嘉懿不苟言笑。 她和秦风不是一个段数的。很可能她自己在这边生气，但秦风那边根本不以为意，并且在以后，如果有类似的机会，秦风一定还会利用。 还是刚刚的车厢，秦风、方涛、王勇，还有就是程嘉懿和杜一一。 几人都坐下，秦风看着程嘉懿先开口道：“老板，之前的事情没有与你商量，是我不对。” 秦风当着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面正式道歉，是给足了程嘉懿面子。程嘉懿本来是不吃这一套的，但现在，她觉得她学会了虚伪。 她堆出一点笑来，自己都觉得是皮笑肉不笑：“秦哥，才是我思虑不周。我也是因为王安受伤了，丽丽姐他们几个又被抓了。你也知道丽丽姐是女孩子，我是反应过头了。” 程嘉懿摆摆手，主动转移话题，“算了算了，都是过去的了。秦哥，咱们一路看到地都荒芜了，也没弄明白什么原因。对了，那幢大楼里可能有些奇怪的东西，不过没有人守卫。可能是我少见多怪了？” 程嘉懿将大楼那一层感觉特别的东西形容了下。 “我不认识是什么，就是感觉一定会和晶体有关。”程嘉懿道。 第621章 地位 程嘉懿主动转移话题，谁就也没有说之前的事情，仿佛之前的事情已经完全过去了，不足以再为之烦心。 但谁都知道是不可能的。强行压制的后果，会在某个最不该的时候爆发出来。 几个人简单讨论了下农作物无法生长的事情，又提到了接下来的安排。 无外乎暂定了整修的地点，李将军那里还有很多晶体，安全的事情暂时无忧。 程嘉懿心不在焉地听着，觉得这些事情与她没有什么关系，秦风才是真正的首领，能文能武能决断。她不过是应了个老板的名，还浪费时间让秦风来和她汇报。 程嘉懿的心里涌出对自己的厌烦。 她就和她以前看过小说里的那些让人厌烦的人一样，明明享受到了最优待的好处，却还是不知足，挑毛病。 程嘉懿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心里却好像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小小人。她为什么还要坐在这里，听这些和她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 她本来就是多余的，没有她，秦风更能敞开手脚。 “老板？老板？” 程嘉懿的神智被拉回来，她根本就没有听到秦风他们说了什么。 “你决定吧。”程嘉懿道，也不管秦风他们几人表情的愕然，“你们决定吧。” 秦风和方涛下了车，王勇留了下来，他斟酌了下道：“老板，有些事情，其实……” 程嘉懿自嘲地笑笑：“王哥，道理我都懂。非常时期行非常事情。再说我们除了王安受点伤……这年月受伤也是稀疏平常的事，分分钟就能痊愈，算不得什么。 再说了，我自己还受益了。都受益了，还矫情什么？再说了，为了突破，折腾了那么多的人，从计划到实施……我……呵呵。” 就是啊，在大家眼里她不知道是多矫情呢，多不识好歹呢。 程嘉懿叹口气，靠在车厢上，“我就是想起以前事情了，有点……没事，你不用劝我，也不用为秦哥解释，我全懂。” 王勇眉头微皱着，看向杜一一，杜一一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 秦风和方涛上了另外的车，两人的心情同样也都不很好。谁也没有想到程嘉懿的反应会这么强烈。 “她还是孩子。”方涛沉默了会，挤出一句话。 秦风靠在椅子后背上，皱着眉头闭着眼睛。 方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怎么竟然有这么……方涛实在不想用“不识好歹”这四个字来形容程嘉懿，可也找不出可以替换掉这四个字的形容。 “等她冷静下来我再找她谈谈吧。”秦风疲惫地揉揉眉头。 安全地接出了程嘉懿，秦风紧张了好几天的心也才略略放松，计划里他会和程嘉懿讨论她这次的提升，他也相信程嘉懿不会有任何隐瞒的。 他希望能借助程嘉懿的经验，让他们这些人尽可能地都提升突破，尤其是他们几个。 从离开研究所之后，秦风三人实力就停滞了，别人看他们还强大，他们自己却愈发感觉到差距在缩短。 在现有的形势下，他们的实力必须要有个提升，不仅仅是为了他们自己，也是为了整个队伍。 “既然危险确实可以激发身体本能，我打算……”秦风放下手，却又犹豫了下，“还是等稳定下来吧。” 秦风和方涛都在心里叹息一声，他们看着外边已经明亮起来的天空，却和所有人一样，心内还是黑暗的。 天空的明亮不属于他们这支逃亡的队伍的，他们永远只能在黑暗中，哪怕历尽了千辛万苦。 “秦哥，要不，我再和程嘉懿谈谈？”方涛想了想道，“我们等不起了。” “再……等等。”秦风迟疑了下，“你先找孙冬聊聊三组长那几个人。” 方涛答应了声下了车。秦风的脸上再露出疲惫的神色。 程嘉懿他们几人这次的反应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计划得很周祥了，唯一没有考虑到的就是程嘉懿的反应。 程嘉懿是不愿意作为试验品，但他这次不能算是完全的试验。他也没有将程嘉懿当做牺牲品。 秦风再按按额头，心内第一次生出疑惑，他也许不该让程嘉懿作为一个精神领袖存在，他们也并不需要精神领袖。 程嘉懿还是太年轻了。 王勇没有离开，他有许多话想要对程嘉懿说，可被程嘉懿一句“我都懂”全给挡回来了。 沉默了会，王勇还是开口道：“往后，你打算怎么办？” “没怎么打算。”程嘉懿下意识开口道。 “王哥，往后不是我们要怎么打算，是秦风要怎么打算。”杜一一忽然说道。 程嘉懿和王勇都是一怔，两人一起看过去。 “刚刚这么一下，嘉懿可是给足了秦风的面子。王哥，你见过哪里老板会当众强硬要自己手下给另一个手下道歉的？”杜一一说道。 “我是没有多少社会经验，可刚才不论在谁眼里，秦风他都是和程嘉懿相提并论的高度了吧，甚至要高于程嘉懿的地位了。” 王勇张张口，却无话可说。就在刚才，连他自己都生出了程嘉懿也要巴结秦风的错觉。虽然程嘉懿不必的，秦风也不需要的。 “王哥，我知道你觉得是误会，秦风他对我们也没有恶意，本意是好的。我也明白。可只我们明白是没有用的。我们明白这一次，下次呢？下下次呢？不能每一次都以我们妥协为结束吧？我怕的是以后我们妥协到退无可退了。” 王勇愕然道：“一一，你是不是真误会什么了。我说句公道话，秦哥一没有觊觎老板这个位置，二也没有想过你们妥协什么，三也不会想要把你们逼到什么位置的。 我们都是从变异时期经过的，我们所有人都是一个目的，就是活着。但我们绝对不会为了要自己活着就牺牲其他人，我相信老板和你不会，我也不会，秦哥更不会。” 杜一一呵呵了声道：“别说得那么肯定。我和嘉懿都不敢说我们为了自己或者大多数人活着，会不会牺牲少部分人的生命。你确信你不会？秦风他们不会？” 第622章 异变 王勇哑然。 他无法否定，也不能否定。不论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还是站在他人的立场上。 只要是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就会知道，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牺牲少部分人的利益甚至生命，太正常不过了。 人类文明的进化史上，这样的事情很多很多，而就在他们身边，这样的事情也随处可见。 “秦风那人，在必要的时候自己都会牺牲，还在意牺牲该牺牲的人吗？”杜一一补充道。 骨子里，秦风和李立就是一样的人。这句话杜一一忍了忍，没有说出口。 王勇对李立并不了解，而要解读李立这个人，要说的就太多了。他一点点也不想再想起李立，最好李立永远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 “可你们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纠结。”王勇叹口气道，“秦哥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大家。而且就事论事，这件事情，如果不是瞒着你们，也没法进行。 当初秦哥找我商议的时候，他们三个已经涉险过了，真是要达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程度了。退一步说，这次好歹老板也突破了。” 杜一一冷笑声：“王哥，你知道之前程嘉懿经历过什么？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置之死地？你知道什么是绝望？什么是挣扎？ 王哥，你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会这个反应，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和嘉懿是这个反应，三组长、七组长也全是一样的反应？” 杜一一忽然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字地道：“因为，我们全都是付出了信任之后，被血淋淋地背叛过。我们被信任二字伤得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杜一一的胸膛急剧地起伏了片刻，他看着愕然的王勇道：“可我们也只能算了。因为程嘉懿是老板，因为要顾全大局，因为……” 杜一一忽然一拳砸在车厢声，车厢因为这一拳摇晃了下，眼看着杜一一落拳的地方凹陷了一块。 随着杜一一的激动，王勇忽然看到车厢一角的花苞也似乎跟着晃动了下。 “啊，我还忘记了，是不是还要我们分享下自己的体会？在死亡面前，被抓住成为试验品面前，在被迫放弃了自己同伴逃生时候的感受？绝望、内疚中怎么突破的？” 杜一一越说越心情越是激荡，他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心情，做出决定之后的那种自我厌弃自我否定的难过。 他丢掉了和他在一起的人，独自逃生。 别说什么他还会返回营救的，在他选择逃走的那刻，他就知道结论的。他唯独没有想到的是秦风会带着人来营救他们，也真救了下来。 他甚至想过，如果是程嘉懿被抓住了呢…… 杜一一无法克制住自己，他的双手在发抖，整个身子都在发抖，眼睛血红，脸上全是绝望。 他从来没有那么厌弃过自己，那么厌弃当时的自己。 他宁愿自己死了，在当时就死掉了。 死掉这个想法一出现，立刻就占据了杜一一的全部思维，他的脑海里死掉的想法与当时逃亡的一幕涌现到一起，叠加起来。 刻骨铭心的痛，刻骨铭心的悔恨。 杜一一不知道他现在双拳紧握浑身颤抖着，不知道他神情上全是绝望和痛苦，也不知道正在被绝望和痛苦和自我厌弃主宰着的他，正在一步步放弃了对身体的主宰。 浑浑噩噩中，杜一一脑袋里的晶体忽的闪了下。 杜一一已经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完全不知道在情绪激荡到极致的时候，他的身体正发生可怕的变化。 晶体夺得了他对身体的控制权，正在急剧地吸收着身体的能量，他的肌肤忽然出现了老化，他的眼神也忽然失去了光彩。 “小杜！杜一一！”王勇大叫一声跳起来，头“咚”地就撞在了车顶上，可程嘉懿先一步扑过去，一把抓住杜一一的手。 杜一一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他肌肤内所有的养分正在被急速的吸取，程嘉懿瞬间就感觉到凉意。 她扑过去，一手掏出晶体握在杜一一手中，可晶体激发的能量赶不上杜一一此刻身体的消耗，掌心的晶体瞬间就化为灰烬，而杜一一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 程嘉懿手里没有太多的晶体，只有在路上收集到的那几粒，眼看着晶体在手里化为灰烬，程嘉懿不假思索，催动着脑海里的晶体。 她一手拥抱着杜一一，一手牢牢地抓着他的手，眼睛不觉湿润，眼泪不觉流下。 所有的一切在她眼里全都不重要了，只要杜一一恢复，只要杜一一醒过来。 晶体的能量沿着手心送了出去，程嘉懿的脑海里涌出空虚的感觉，下意识就想要收回晶体的能量。可紧接着，她就感觉到吸力，感觉到晶体的能量正在被杜一一吸收，正在进入到杜一一的身体内。 她放开对晶体的控制，感觉着身体内能量的减弱，看到杜一一干瘪下去的面颊重新恢复了弹性。 王勇呆在当地。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杜一一的变化，视线从杜一一脸上移到他的身上直到两人交握的手。王勇忽的明白过来。 他急促地在自己身上摸了下，翻出一个小瓶子急匆匆倒出来一把晶体，急切之下抓住杜一一的另一只手按过去。 就在手掌隔着晶体按上的瞬间，晶体忽的在二人手里被激发，熟悉的能量顺着王勇的手掌钻到身体内。 这般能量进入身体的感觉如此熟悉，王勇下意识吸收，可跟着就反应过来眼下不是他吸收晶体的时候，手一松就想要收回手。 可只这么片刻的时间就晚了，掌中的晶体能量勾起了脑海内晶体的反应，而在脑海内晶体出现反应吸收的刹那，异变陡生。 杜一一吸收晶体能量的速度太快了，手掌内晶体就在王勇才觉察出不对的时候能量就被吸收殆尽，化为灰烬。 可杜一一的吸收力竟然没有因此减弱，吸收的力量顺着与王勇相接触的掌心，侵入到王勇的身体内，瞬间，就转为吸收起王勇脑海里的晶体能量。 这一切全是在片刻之内发生的，速度之快，在王勇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掌已经无法摆脱了。 第623章 突破 此刻，程嘉懿还一手抱着杜一一，一手与他交握，任凭杜一一通过交握的双手吸收着她晶体的能量。 而王勇的一只手也与杜一一交握着，同样被杜一一吸收着晶体的能量。 王勇大惊之下想要甩开手掌，可已经甩不开了，只感觉到身体正在逐渐失去力气。 他眼睁睁地看着杜一一，看着他脸上还满是绝望和悲伤，看着他眼神空洞，他的心也猛然一跳。这一刻他忽然体会到杜一一的感情。 如果他一心信赖的简单也设计了他，他会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他马上就会死了，被吸成人干。 也好，晶体不是便宜了不知道谁，是给了杜一一，自己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谁让自己也算“背叛”他们中的一个。 这些念头在王勇的脑海里闪过，王勇彻底放开了对身体的控制。 过去的一切涌入到脑海里，蓝天白云绿草，开心的笑……死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可忽然，一股狂风暴雨般的能量逆转而来，在王勇完全不设防的情况下冲入王勇的身体，汇入到王勇的脑部晶体，在猝不及防中，王勇被急促涌入进来的晶体能量惊呆了。 车子经过一个土包震动了下，王勇与杜一一抓在一起的手掌忽然被震开。 车内只有发动机的轰鸣，谁也说不好刚刚的过程只是一瞬，还是几秒，或者是很长时间。 王勇目瞪口呆，陡然明白过来，他摇晃着后退了一步，碰到车座，扑通坐下。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着，杜一一的身体还在抖着，带着程嘉懿的手一起抖着。好半天，两人才转移视线看着王勇。 希望和失望永远都是一对双生子，在失望充斥的时候，希望忽然而至，那希望在身的时候呢？ 明明是突破了，可车内的三人谁也没有喜悦，这样的突破，那一瞬间的心情，一生都难以忘记。 没有人怕死，然而死亡濒临时候的感受没有人再想体验第二次。不论是绝望，还是放弃。 车厢内发动机的轰鸣声不绝于耳，三人沉默地对视着。 “我……”王勇张口，声音沙哑，“刚刚……”王勇再发出一个音节，却又停下。 “对不起，我刚刚差点把你……”杜一一缓过来，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情。 王勇定下神，抬手拦住杜一一正色道：“你刚才那种，能随时？只要接触就能吸收别人的晶体？” 杜一一想了想，摇摇头：“不能，应该不能。” “那……”王勇问道。 “我也不清楚，它……”杜一一指指脑袋，他也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忽然就疯了。” 王勇看看杜一一，心有余悸道：“刚才你身体忽然变化，就好像我们以前看过的，被晶体吸干的人那样。” 杜一一瞪大了眼睛：“什么？” “老板给你晶体吸收，我也是。”王勇指着地面一点灰烬道，“我都来不及松手，你就把晶体都吸收了，还连着我脑袋里的晶体，我以为我死定了。” “你以为你死定了？”杜一一呆滞地重复道。 王勇点点头。 “那……”杜一一心里忽然生出个奇妙的想法，他试探着问道：“你突破了吗？” “应该吧？”王勇自己也不确定，之后杜一一送还给他的晶体能量好像比他原本有的还多，但到底有多少，是否突破了，他也说不好。 谁也说不好，杜一一自己也说不好自己。 “真是好讽刺是不是？”程嘉懿低声道。 王勇沉默下来。 “不是危险就一定让人突破，是情绪，危险对心智的刺激，情绪激动到极点。”程嘉懿接着道，“以前李立无法提升，也曾把我们关在笼子内，和变异人搏斗，让我们亲眼见到失败者的死亡。” 王勇震惊地看着程嘉懿。 “现在也是。”程嘉懿低低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她的心里满是失望、难过、悲哀。见多了死亡，对死亡的畏惧已经微乎其微了。危险面前的死亡，也未必就让人怎么心潮澎湃。 王勇无言以对，他甚至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是如何的。是庆幸突破了？还是庆幸没有死掉？他忽然理解了程嘉懿和杜一一的悲哀，理解了他们明明突破了却没有半分喜悦。 “以后我们还可以相信谁？”程嘉懿缓缓说道。 没有人知道车厢里发生的事情，谁也不会想到在没有危险的时候，杜一一和王勇也会突破。而突破的原因，竟然颇为讽刺。 杜一一也不知道自己的突破在哪里，只有程嘉懿隐隐有些怀疑。然而程嘉懿自己也没有捋清她自己的突破。 她隐约觉得和食人花有关，她脑袋里的晶体可能也压缩了，出现了晶核。但又不确定。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谈明白，有晶核会有什么好处。 能吸收食人花的晶核？ 这么想着，看着食人花，却好像听到食人花恐惧的尖叫声，眼角余光看到杜一一神情微微变化，可跟着王勇的话让他们全都要傻了。 “谁在叫喊？”王勇狐疑地问道，“你们听到没？” 程嘉懿和杜一一全盯着王勇，二人的神色都一变再变。 王勇也狐疑地看着他们。 程嘉懿抬手按在额头上，真是食人花的晶体？因为她吸收了食人花的晶体，杜一一之前也吸收了，然后王勇又因为杜一一的缘故也变相得到了食人花的晶体能量？ 可最早不是的，她最早听到的笑声，不是食人花的。 “王哥，我不知道我猜想得对不对。”程嘉懿放下手，“我们三个可能都有点……不一样。” 程嘉懿费了些时间，将食人花，会发光的虫子，笑声尖叫声都再讲了一遍，也再在食人花的挣扎中，将带着晶核的晶体扒出来又送回去。 “我们的晶体可能都是这样了。不知道是福是祸。” 在心里，程嘉懿以为应该是福祸相依的。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句话从来没有这般正确过。 在他们最危险的时候，来了救援，而在他们满心里相信救援的时候，这一切却都是被设计的。现在他们突破了，谁又知道接下来的后果呢。 第624章 表白 王勇很快从震惊中恢复了平静。 他沉思了会道：“老板，这些事情还有谁知道？” 程嘉懿摇摇头：“没有别人。” 如今他们三人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虽然程嘉懿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王勇。 “王鹏呢？”王勇问道。 程嘉懿再摇摇头：“他只知道食人花能吃人，没看过食人花的晶体。” 王勇在考虑了会，低声道：“咱们晶体的事情，先……不要泄露吧。” 程嘉懿和杜一一诧异地互相看了一眼。 王勇低低地叹口气：“我作为正常变异人的时候，也不觉得研究那些特别点的变异人有什么不对，可我现在……我需要好好想想。” 不是只有未成年人才会迷茫，成年人也有迷茫的时候。尤其是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的精神世界忽然遭受到毁灭性打击的时候。 跟着简单的时候，王勇的生活可以说非常简单的，除了战斗就是战斗。 可现在一路走来，他见到了除了战斗之外太多的东西，活着，已经不单纯是为了活着了。 王勇曾经以为，变异人是无需尊严的，可只有当他自己也成了少部分的变异人之后，才体会到变异人也是有尊严的。 活着不仅仅是活着，也要有尊严地活着。 王勇离开，程嘉懿和杜一一再归于沉默。他们一次次面临着何去何从的问题，可一次次的，他们都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如果真的是小说多好。”程嘉懿呢喃着，“我不明白，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 “因为不甘心。”杜一一望着对面车窗外，看着一排排的树木掠过，看着树木后的荒山，“我们从变异那天起就没甘心过。 我们一直当现实是小说，一直以为自己是小说里的主角，一直想要出人头地，找出变异真相。而事实是，我们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只是不甘寂寞的炮灰。” “谁不是炮灰呢？”程嘉懿低声反问道，“李立不是吗？秦风不是吗？简单不是吗？那些活得好好的大人物不是吗？一一，我忽然觉得活着好没有意思。 我突破了，你也突破了，不是该高兴的吗？可我却觉得害怕，觉得恐惧，一想起我们的突破，就想要瑟瑟发抖。” 程嘉懿缓缓抱住自己的双臂，明明车内温度挺高，她却觉得寒意从心头升起。 “我后悔了。我应该听你的，早早的找个地方躲起来，那样，你妈妈我爸爸可能都不会死。”程嘉懿闭上眼睛，好像看不见，就能躲避了似的。 杜一一深深地叹息了声，挪了下，坐到程嘉懿的身边，张开手臂搂住她。“也许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坏。我们只是太小，承受不住那些。” “我不想做老板了，我只想做我自己。”程嘉懿靠上杜一一的肩膀，“我们都这么样了，人类都这么样了，为什么不能都好好地活着？” 杜一一低声道：“可能有人想活的更好吧。你看那些书里，谁不想做人上人？谁不想出人头地？就不是书里，不也有人想要做人上人？我们幻想里也曾经想过。” 人心不足。人心永远不会满足的。他们自己何尝不也是如此。可偏偏他们心里还有良知，偏偏他们还能认识到对错。 因为他们所受的教育根深蒂固，因为这三四个月的经历，还不足以完全颠覆他们在过去教育中竖立的三观。 “一一，如果有一天我变了怎么办？”程嘉懿轻声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也不是现在的我怎么办？” “那我就和你一起下地狱。”杜一一轻轻亲吻着程嘉懿的秀发，再道：“不论对与错，白与黑，生和死，我都和你在一起。” 有这样的人陪伴，人生足矣。 而在另外车上，方涛将打听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向秦风重复了一遍，程嘉懿和杜一一曾经经历的残酷，再一次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被鲜血淋淋地扒开。 “变异当天，程嘉懿和杜一一在学校内亲眼看到同学疯狂，他们被杜一一的父亲领出来之后，程嘉懿就是一个人了。 谁也不知道那两天她是怎么一个人度过的，只知道她杀了好几个人，杜一一当时跟着她，还是被她保护的。” 孙冬知道的事情很多。当初他们一起去养鸡场买鸡程嘉懿的疯狂，之后程嘉懿的数天逃亡，再见面之后，程嘉懿变得狠辣果决了，为了从周尧手里换出来父亲，主动击杀刘黑子。 孙冬提到了研究所变异人暴动的录像，也提到了程嘉懿救出父亲的当天，又被迫用自己的狠辣收服了刘黑子的旧部。 之后又是父亲的不理解，李立周尧的逼迫，在训练场里的搏杀，最后的逃亡，高速路上的死亡。 孙冬说得很详细，有些事情也是听张豪说的，有些是亲眼见到的。提到这个还不到十八岁的女孩，孙冬的眼睛里也流露出迷惑。 “孙冬说，他不知道程嘉懿是怎么挺过来的，换做另外人，经历过这些，不疯也差不多会发狂的。他说，程嘉懿虽然没有说过，可他看出来了，有好多次程嘉懿已经是挺不住了，他以为她会真的挺不住了。 程嘉懿内心很理想化的，还有些侠义心肠，刘黑子旧部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因为她答应过保证他们的安全，他们也是因为她的答应才留下的。 也是因为他们那些人是被李立设计了，全都死在高速上，程嘉懿一度与李立决裂，程父的死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在那时候她遇到了我们。” 提到相遇，方涛叹息了声接着道：“之前程嘉懿被巨鸟抓走，差一点死了，在山林里遇到了幸存的三组长几人，心里不免内疚。恰逢三组长还用自己身体给程嘉懿挡了子弹。 所以，这次三组长几个人被那些人抓住，才让程嘉懿再一次爆发。程嘉懿应该是想到了李立对他们的利用，心寒了。” 那些简单略过的经历，足以让秦风和方涛脑补出其中的惊险，程嘉懿从一个单纯的高中生蜕变到如今的老大，不过短短的三个半月。 三个半月的死亡挣扎，亲人的离世，一次次的利用和背叛，挣扎与绝望，这其中，竟然也有他们的推动。 第625章 只怨不恨 在众人面前，程嘉懿有过冲动，但大多时间还是稳重的。而她给人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厮杀时候的凌厉，奋不顾身和强势与强硬。 这些让大家不由就忘记了她本来的身份，三个半月之前还是一个单纯的不谙世事的高中生，也让人忘记了她也经历过绝望和挣扎。 秦风和方涛都不由想起他们见过的程嘉懿唯一一次脆弱的样子，她父亲死去的那天。 他们早就忘记了程嘉懿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秦哥，咱们对程嘉懿要求是不是太高了。”方涛沉默了会道。 “做了老板，就得能承受这些。”秦风道。 “唉，她也未见愿意做这个老板的，赶鸭子上架。要我说秦哥，你就直接做这个老板吧，你也轻松我们也轻松，估计程嘉懿也不会不愿意。”方涛道。 秦风侧头斜视着方涛：“你真这么想的？” “格局啊老大。”方涛叫道，“多大的眼界就有多大的格局。程嘉懿再怎么也才是个高中生，打肿脸充胖子，她自己不难受吗？说不定背着我们还抱着杜一一哭呢。” “你见到了？”秦风还是斜视着方涛。 方涛叹口气道：“秦哥，这还用咱们见啊。” 秦风伸手拍拍方涛的肩膀道：“程嘉懿本来是老板，可忽然就变成我是老大了，先不说她怎么想，你觉得大家会怎么想？” “你在意吗？”方涛反问道。 “我在意。”秦风肯定地道，“我不想在我们还没有稳定的时候，被认为争权夺势。也不想让大家心里出现隔阂。” 方涛耸耸肩，“随便吧，其实我也就是觉得卸掉老板的职责，程嘉懿会轻松点，说不定会开心点。” “这件事情说起来确实是我考虑不周。”秦风转回头，沉吟了会道，“我找个时候和程嘉懿正式道次歉。” “三组长几个人你打算怎么办？”方涛问道。 “什么？”秦风转头看着方涛，没明白方涛的意思。 “他们四个人对老板影响很大，是个变数。”既然重新承认了程嘉懿的身份，方涛也换回了之前的称呼。“老板对他们几个本来就内疚。” “哪个老大都要有自己心腹的，只要他们对老板忠心。”秦风淡淡地道。 “秦哥，老大，你知不知道你这心软是致命的。”方涛叹息着道。 秦风摇摇头。秦风不承认自己是心软了，更因为在这种形势下，他也不会心软的。 但他实际上已经是这一队人的老大了——程嘉懿不管事，只要不是触犯她原则上的事情全不管。 说起来，程嘉懿确实是个不错的老大，从来不在不懂的事上指手画脚，权利上肯放权，利益上肯吃亏，战斗的时候也不惜命，还肯背锅，凝聚力也有。 只要和程嘉懿并肩战斗过的人，很少有不服气的。说起来，这次是他做得不地道。 程嘉懿年轻，不谙世事，大家对她未免就失了恭敬，更因为她年龄不大，便生了“我是为了她好”的心思，岂不知有些事情你安排得再好，理由再充分，欺瞒就是欺瞒，替她做决定就是替她做决定。 更何况他们这次的做法，也不全是为了程嘉懿自己。 真要是换做别人对他们这样，他们自己怕是也不会舒服。 可有些事情总要去做的，也总要有人做。站在不同的角度，对错自然不同。 本来早就该和程嘉懿探讨下突破的问题，却耽搁得久了，而越是耽搁，有些话就越难说开。 “前边找地方休息，大家找找吃的，我和程嘉懿聊聊。”秦风最后道。 车队停在一处不知名山下，方涛很快就将人员安排下，一部分人守卫，一部分上山打猎。 程嘉懿和杜一一也下了车，就见到秦风走过来。 “我们聊聊。”秦风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和程嘉懿说话，这般说了，便是不想被拒绝了。 程嘉懿点点头，杜一一便不做声地离开。 两人没有站在原地，而是离开车队，往山脚处慢慢走去。 “之前的行动，从个人角度上，我向你道歉。”秦风语气很是缓和地道，“隐瞒你们，让你们处在危险中。” “在你们现在的身份上，就没有必要道歉了吗？”程嘉懿打断秦风的话问道。 秦风诧异地站住脚，程嘉懿也站下。 “秦哥，论公，我是老板，是你的上司。作为属下，如此设计自己的上司，是应该的吗？”程嘉懿迎着秦风的视线道。 秦风皱皱眉，“这不算设计，计划里……” “那只要是有计划的，就可以隐瞒住我这个老板了？还是说，你们本来也没把我真的当做老板，老大？”程嘉懿再次打断秦风的话。 程嘉懿的声音没有拔高，语气上也很平和，就好像在商议着什么事情，但言词咄咄逼人。 “你想怎么办？”秦风压住火气道。 程嘉懿转身，往前走了几步，见秦风跟上来之后才道：“不是危险就会突破，是情绪。极端的情绪会刺激到晶体，悲伤、难过、喜悦……任何情绪。 因为直面死亡会让人情绪上最容易引起波动，并且越是危险，需要晶体的能量就会越多，那时候往往也会吸收晶体，所以突破也会以为是厚积薄发。 还有现在大家少有恐惧悲伤之外的情绪，就是喜悦开心也都是表面的。但怎么样才是极端情绪，应该因人而异。” 程嘉懿说了这些之后忽然又站下，侧身看着秦风，“如果你早和我说想找到突破的原因，这些话我也早能和你说。” 秦风怔住了。 “不是每一次极端情绪都会引发突破，或者进阶，也还需要对晶体能量的吸收累极到一定程度。” 程嘉懿说完，等着秦风消化片刻，又转身缓缓往前走去。 “每个人对危险的承受力是不一样的，有些人从不畏惧死亡，所以死亡不会让他有任何情绪上大的波动。当初同样是在危险中，李立就无法在自己危险的环境下吸收晶体。” 提到李立，程嘉懿的心里再涌出复杂的感觉。 李立利用了她，但李立第一次吸收晶体却是因为她在危险中。就好像如今对秦风的感情，她无法恨，又无法不怨。 第626章 分量 程嘉懿最恨自己的，就是这般情况下，她仍然能理智地面对秦风，面对曾经发生的一切。 就如对李立一样，他无法恨，也无法不怨。 本质上将，秦风和李立都是一类人的，他们都有自己的信念，都肯为了信念做出牺牲，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 他们这么要求自己，也不免就希望人人如他们一般，只可惜，他们肯做圣人，大多数人却还都是普通人，没有那么高贵的觉悟。 “意志越是坚定的人，可能越是难以突破。”程嘉懿依稀记得这话是李立说的，也可能是周尧或者付佳明。 “李立当初，是因为我们被飞鸟袭击，大家都在危险中。”程嘉懿隐瞒了实情，她不想秦风误会。 “现在，关于突破，我了解的都说给你了。”程嘉懿第三次站住，这一次，她完全转身面对着秦风。“你刚才问我我想怎么办？” 程嘉懿回到之前的话题，“你找我之前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以后，我要怎么办？我想过很多次我要怎么办。” 程嘉懿语气上平平淡淡的，和之前的语气一样，她的眼神甚至也是平静的。 “在变异突然发生的时候，在第一次握着刀杀人之后，在知道自己被追杀的时候，在成为打手的时候，在……说不清有多少次了，每一次我问自己以后要怎么办的时候，其实我都知道结论。 不是我要怎么办，是我该怎么与现实妥协。我怎么办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需要我怎么办。” 程嘉懿心平气和地看着秦风，“是不是？” 秦风第一次发现程嘉懿的口齿伶俐。 “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在异国他乡，在变异的环境下，我要真带着三组长几个人离开，才是错害了他们也害了我自己。” 程嘉懿嘲讽地笑了下，“所以，我再一次问自己要怎么办之后，和以往的许多次的结论一样，我什么也做不了，以前怎么样，以后我还得怎么样。” 程嘉懿低低地笑了声：“这么的，说不定我情绪有一天又会波动，然后再突破，也挺好的。” 秦风神色复杂地看着程嘉懿，他是想要和程嘉懿好好聊聊的，从局势到他们的现状，到内部的团结。然而，程嘉懿没有给他机会。 他想要知道的程嘉懿全告诉了他，程嘉懿比他想象的还要理智。 再道歉已经没有意义了，秦风知道，他和程嘉懿之间已经出现了裂痕。这个裂痕不会轻易修复，轻易消失的。 车队旁，王勇靠着一辆车，远远的地看着程嘉懿和秦风。 在秦风面前程嘉懿被架空是必然的，从程嘉懿的做法上看她也并不介意——想这些没有多大意义，如果是真的为程嘉懿好，最该做的就是协助程嘉懿，让秦风真正地臣服。 王勇眯了眯眼睛，转身往三组长那边走去。 半天多的时间，王安的外伤恢复了大半，再有多半天的时间，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见王勇过来，三组长和七组长都没有好脸色，丽丽干脆就当没看到，不认识，只有王安欠身打了个招呼。 “我要是你们，就不给老板添麻烦。”王勇直截了当道。 三组长哼了声，“少在这充大瓣蒜。” 王勇没有理会这句挑衅接着道：“老板和秦哥翻脸，除了让老板地位尴尬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汇合之后，三组长七组长也打听了现状，知道秦风在队伍里就相当于以前李立的角色，甚至比李立更有威信。 以他们的眼界，自然是立刻就看出来程嘉懿在这支队伍里真正的地位。和李立在时候一样，队伍里真正做决策的，是秦风。 这让他们生出危机感，担心之前在李立那里经历过的一切会再现。然而还没有等他们了解秦风，一切就真的再现了，哪怕他们被救了回来。 程嘉懿强制三组长给秦风道歉，三组长并不怨程嘉懿，却将这一切全着落在秦风身上。王勇现在来劝说，自然也将王勇划到了秦风那一列内。 “我们可是头一次见到算计到自家老大头上了，却还振振有词，理所当然。姓王的，你们究竟知不知道老大这两个字真正的意思。”三组长点着王勇的肩膀道。 “做下属的，自该为老大赴汤蹈火。到你们这是变了，老大要任凭下属算计，替下属先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啊。” 见王勇摇头，三组长哼道：“我说错了吗？还是咱们老大根本就是被架空的？” 王安撑着坐起来道：“三哥，让老大做主吧。” 三组长回头眼睛一立道：“你小子伤还没好，一边养伤去。” 王勇接着王安的话道：“三哥，咱们都是做属下的，这事，还是让老大做主的好。总不能因为咱们做属下的受了委屈，就强迫老大为我们出头。” 王勇这话正是套用了三组长之前的说法，三组长被说得一怔。 七组长撇嘴道：“你这是偷换概念了。咱们做属下的，在关键时刻该给老大撑腰的，而不是做缩头乌龟的是吧。话说，姓王的，你到底是老大的人，还是姓秦的那伙的？” “我们都是老板的人，老板是我们所有人的老大，这一点大家全都承认。”王勇强调道，“我的意思是，我们看老大的意思。这点没有问题吧？” 王安也说道：“三哥、七哥，先放放吧，我们听老大的。” 七组长忽然眯着眼睛，上下看看王安问道：“要是丽丽受伤了，你也会这么说？” 王安怔下，不由抬头看着丽丽。从回来之后，丽丽几乎就没有说过话，一直照料着王安，但谁都看得出来，丽丽是压着火气的。 王安自己何尝不也是压着火气。 他自己受伤还能忍住，可天知道当他看到丽丽也被抓住的那时候多愤怒，不，他不够愤怒，因为当时他看到程嘉懿跑走了，他心底甚至还有些庆幸。 现在七组长问到他这句话，王安忽的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丽丽。 王安知道，在他的心里，丽丽没有程嘉懿的分量重。 第627章 隐瞒 “七哥，不能这么比。”王安坐直道，“我们跟着老大，不是为了事事要替老大做主的，要我们也这么做了，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三组长和七组长怔了下，全都沉默了。 他们都曾经屈居人下。在刘黑子手下的时候，别说自己做主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刘黑子只要发话了，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 被程嘉懿收服的时候，开始也是被程嘉懿的心狠手辣吓住，再加上程嘉懿身后还有李立的几十条枪，不得不听从。 现在，程嘉懿于他们半是老大，半是朋友，再加上真正的同生死共患难过，不觉就失了敬畏的心理。 王安接着道：“咱们现在不是几个人，是几百人，加上李将军的就是几千人的整体，有些事情总要从大局考虑。” 三组长哼了声，绕过车头，站在车子另一侧抬头就看到远处，程嘉懿正在与秦风面对面站着。 距离，掩盖了程嘉懿的年龄，几个月的厮杀战斗和居于高位，也让程嘉懿增添了飒爽的气质。 三组长忽然有些心烦，强硬地扭转了视线，就看到杜一一靠着棵大树坐着，身边就是那朵可怕的食人花。 三组长犹豫了下，撇开王勇几人往杜一一那边走去。 感觉到有人走过来，杜一一微微蹙眉，他也是特意找个没人的地方想要静静的，见是三组长，杜一一没有起来，只点点头。 “那个姓秦的到底什么路数？和李立一个德行？”程嘉懿不在旁边，三组长说话就恢复了以往的习惯。 “以前被关在研究所里，在之前当过兵还是当兵的就不清楚了。咱们人都是他管着的。”杜一一道。 三组长皱皱眉，“老大到底管什么？” 程嘉懿到底管什么呢？她管过什么呢？她这个老大，呵呵，还真就是个名。 杜一一仰头靠着大树，看着大树参天的树枝，繁茂枝叶外的阳光。 “老大什么也不管，图个什么？”三组长再问道。 是啊，图个什么呢？他们要是溜掉了，自己也能活着好好的吧。秦风这里没有程嘉懿，也就损失了个能打的人。 但现在还是科技时代，有枪有炮，个人力量的作用在热兵器时代微乎其微。况且，大家都是变异人，程嘉懿在他们中是佼佼者，也不代表是所有变异人中的佼佼者。 但他们要是没有秦风呢？谁来训练他们掌握格斗技巧？了解使用兵器？制定作战计划？找到合适的居住地方？找到供所有人吃喝的食物？还有那个所谓的佣兵公司？ 杜一一终于意识到，程嘉懿不是必不可少的，但秦风几人不可少。 秦风几人可能被替代，但谁又能保证替代的人更能让人信任呢？ 其实，秦风这次做的也不算过分，毕竟将他们救回来了。 说白了，就是因为程嘉懿还没有可以和秦风抗衡的资本，还没有统领军队的实力，也没有让所有人都听从的号召力，却有着现在应该被摈弃掉的三观。 杜一一心里忽然冒出来一句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杜一一本来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想想，却被三组长的几句话，弄得心里更乱了。 打猎的人回来了，带回来一大一小两只棕熊，还发现了一个野蜂窝，这里还真有一个会掏蜂窝的，弄回来一个带着大半蜂蜜的蜂巢，说可以试试做个熊掌。 营地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听说程嘉懿养的大花是食人花，不吃的下水就都鲜血淋漓的拿过来。 除了王安有伤没好，营地里几乎所有人都动起来了，烧火切肉穿成钎子，三组长和七组长也都跟着忙活，杜一一也跟着打着下手，更没有时间想事情了。 等到烤肉煮肉的香气飘起来，程嘉懿和秦风也过来了，仿佛之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般，其乐融融，秦风还亲自给王安和丽丽送过去一块据说是熊身上最嫩的肉。 大多数人不知道程嘉懿和秦风之间还有矛盾，只以为因为王安的受伤，三组长出言无状。 男人么，有事情说开了也就好了，更何况七组长展示了做饭的技巧，还真用蜂蜜卤了熊掌，不过不是红焖，而是烧烤。 事情仿佛就过去了，唯有当事的几个人心里清楚，程嘉懿和秦风之间有了疏离。 他们还是能坦荡地研究变异突破，但只局限在公事上，私下里，程嘉懿对秦风恭敬起来，是那种敬而远之的恭敬。 秦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待程嘉懿。 秦风理解程嘉懿，却不赞同程嘉懿，他们无法说服彼此，甚至连说服的打算都没有。 唯一让秦风欣慰的是，所有人实际上是抓在他手里的，程嘉懿能干预的很少，也并不怎么打算干预。 秦风再请了程嘉懿一起，再详细询问了突破的过程，也让程嘉懿展示了她现在的速度，和对晶体的需求，晶体的消耗。 让秦风和方涛佩服的是，在关于变异突破和实力的问题上，程嘉懿知无不言，虽然有时候会想想再回答，但他二人都看出来程嘉懿并没有隐瞒，甚至连自身实力也没有隐瞒。 他们还是小瞧了程嘉懿，不知道程嘉懿心里还有着少年的狡黠，也不知道她之前看过的小说里的尔虞我诈，已经开始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她。 迄今为止，知道食人花有晶核的只有程嘉懿、杜一一和王勇，知道他们脑袋里的晶体也可能有晶核的也就他们三个人。 程嘉懿小心翼翼地隐瞒着，而她对晶核实际上也谈不上了解。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了解。甚至对自己，程嘉懿也迷茫了。 所幸，杜一一的变化没有人注意到，这让程嘉懿很是开心了。 换做科研人员在这里，程嘉懿想要费尽心机隐瞒的可能早就被发现了。不说别的，单单是食人花内含有带着晶核的晶体，就隐瞒不住。 幸运的是这一队人里都是战士，一个对科学呕心沥血的也没有了。他们好奇食人花的食肉，就只会提供给食人花需要的血食。 第628章 表面 营地里的气氛开始恢复正常，仿佛之前没有发生过争吵。 七组长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明明是同样的肉，经七组长烤过的就特别的嫩，特别好吃。他调理的一锅汤也鲜美得不得了。 从手里的熊肉就说到了以前的吃喝，七组长好像不经意地就提起了那段他不完全了解的经历，高速之后的过程。 回忆是痛苦的，痛苦中也有畅快的，在艰难的过程里，都有奋斗，自己的，大家的。对过去，所有人都有不解，那一段惨痛的经历，也是他们最痛恨的。 你一言我一语中，对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勾勒得越来越多，越来越详细，然而再怎样的详细中，也有不可忽视的疏漏。 谁也说不好为什么程嘉懿一直是老大，之前李立在的时候，程嘉懿就是老大，现在李立走了，秦风回来了，程嘉懿还是老大。 如果说李立的时代程嘉懿成为老大，是因为十位组长的存在，程嘉懿本身的能打能杀，那秦风的时代呢？ 几乎所有人都认可秦风的勇敢、决断，更认可秦风的领导能力，程嘉懿究竟是以什么赢得了老大，不，是老板这个称谓呢？ 如果不是杜一一时刻陪在程嘉懿身边，程嘉懿与杜一一之间的感情有目共睹，大家一定会想歪的。 但秦风不是能让人想歪的人，程嘉懿也不是，绝对不是。 哪怕是疑惑，大家也不得不承认，程嘉懿在他们面前，越来越具有上位者的权威了。具体表现就是，程嘉懿在火堆旁的时候，大家一句糙话不敢说，一句对程嘉懿不敬的话也不敢提。 一边吃一边聊，渐渐的，大家对程嘉懿和秦风还有几位组长都好像有了新的认识。 程嘉懿之前战斗的场面也再一次被提起，她在枪林弹雨中的那次冲锋，被反复赞誉。危险时刻程嘉懿永远冲在最前边，三组长舍身替程嘉懿挡子弹，也被七组长带着感慨的语气说起来。 这里人大多不知道三组长还有这么勇猛的时候，在听到开花弹几乎让他整个后背全都撕烂，靠着程嘉懿才续了命之后，全都跟着唏嘘起来。 这年月大家不怕受伤，前提是那伤得不致命，大家挣扎着活到现在，便是谁也都想再挣扎着活下去。 三组长对秦风的不恭敬，在因为三组长曾经用自己的身体替程嘉懿挡了子弹之后，变成了对老大的忠心捍卫。 程嘉懿命令自己的属下向秦风道歉，也提高了程嘉懿的威信——谁不愿意跟着一个肯在自身重伤下还要先给属下续命的老大？谁不愿意自己有这样一位老大？ 人呢，既是理性的动物，也是感性的，也是最容易被煽情的情节说打动的。 发生在程嘉懿身上的事情，其实也发生在他们大多数人的身上，但却因为程嘉懿的年龄，性别，而显得格外让人敬佩。 看到吃了不多东西，程嘉懿就和杜一一坐到了一边，两人也没有如何亲近，甚至都少有人看到他们拉手。 但靠着大树坐着的两个人却是那么的和谐，谁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的互相依恋，信任。那样安静平和的场面，不免让人想到了岁月静好。也就不免为程嘉懿赢得了更多的尊敬和爱护。 待最后熊掌烤熟了，大家更是找了肉质最嫩、闻起来最香的一只，让七组长送给了程嘉懿和杜一一，看到程嘉懿脸上忽然绽放的笑容的时候，都也不由地嘴角上翘。 再看几乎要依偎在一起的王安和丽丽，就觉得怎么都比不上程嘉懿和杜一一，虽然杜一一貌似有点配不上程嘉懿。 但杜一一才是最早和程嘉懿在一起的，如果程嘉懿抛弃了杜一一，转而投向秦风的怀抱，那才会让人瞧不起的。 瞧着二人半低着头，几乎对着耳朵的低语，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移开视线，给他二人留下私语的空间，却不知道他二人谈论的与风花雪月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冲动也冲动了，热血也热血了，如今算是冷静下来。程嘉懿将与秦风的对话原原本本地与杜一一说了。 杜一一有个优点，就是从来不会事后指责，不论他赞不赞成程嘉懿说的做的，在事情发生之时或者之后，都会对程嘉懿绝对的支持，哪怕出现些纰漏，也只会想办法补救。 更何况他也不认为程嘉懿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你做得很好。若是我，怕冷静不下来。”杜一一低声道，“退一步讲，秦风来救咱们了，若真是不救，就将咱们卖了，不也不知道。” “我之前怀疑孙冬，觉得孙冬可能是监视我们的，怎么也没想到王勇才是知情者。你注意过孙冬没有，他的一举一动和那几个半岛侦察兵一样。” 程嘉懿说着，杜一一也不由在人群中寻找了下。孙冬坐得笔直笔直的，周围都在说笑着，他却是说得少，听得多。 “不会那么早就安排出卧底吧——豪哥那么有名气了？卧底不是也该是刘黑子那样的？”杜一一为数不多的警匪经验，就在一两部电影里。 “不知道，要假设是卧底呢，跟个有可能活到最后的人？刘黑子行事太张扬了，要么能将张豪并过去，要么自己就会被吃掉。”程嘉懿分析道。 “可目的呢？谁这么有先见之明，知道我们会有今天？”杜一一问道。 “也可能不是为了今天。”程嘉懿摇摇头，“谁知道呢，可能有备无患？” “我记得豪哥说过，孙冬跟着他有一段时间了。以后我们小心点吧，你尽量不要独自一人和谁在一起，我要是不在，就找三组长七组长他们。”杜一一道。 “你不在？”程嘉懿奇怪道。 “唉，”杜一一长叹口气，“上次之后，我一直想再也不和你分开了，有难同当，可世事难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比如刚刚，秦哥要和你单独聊聊，我还能跟在你后边？” “咦，一直没有看到王鹏。他还在车里？”程嘉懿看着人群，忽然想起来道。 第629章 对比 “咦，一直没有看到王鹏。他还在车里？”程嘉懿看着人群，忽然想起来道。 “忙着入侵网站，吃了口就回车上了。”杜一一道。 “我有点怀念就咱们四个的日子了。”程嘉懿悠然道，“那时候虽然天天提心吊胆东躲西藏的，但心不累。” “要不怎么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呢。这才多少人——以后有什么新的打算？”杜一一终于问道。 “老老实实做人。”程嘉懿回答道。 杜一一诧异地看着程嘉懿，“噗嗤”一笑道：“要是早几个月我还能相信你。” 程嘉懿白了杜一一一眼：“那就老老实实做变异人。” “哈哈，”杜一一忍不住了，“程嘉懿，要是没有变异这种事，你说你老老实实的我还相信，现在，你信不信，要是咱们以前同学看到你了，绝对不敢相信你是你。” “我不是我还能是谁？”程嘉懿顺口道。 “那就不好说了，末日都出现了，晶体都有了，魂穿重生什么的说不定也可以有。”杜一一玩笑道。 “唉，真要重生……一一，你说，如果我们真重生在变异的前一天，你说我们会改变现状吗？” 两个人都再想起变异的那天。程嘉懿接着道：“我要重生了，大约只会先囤积点吃的，变异那天不让我父母出门。” “然后呢？”杜一一等了会，没有等到程嘉懿的下文，问道。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难道我要跑大街上大喊要变异了？大家都吃糖水巧克力？怕不是第一个就把我抓起来。”程嘉懿哼了声道。 “所以，我们就是重生了，也成就不了大事。”杜一一替程嘉懿总结道，“历史不是轻易能被改变的。” “所以，现在我们也只能随遇而安了。”绕了一圈，这才是程嘉懿想要说的话，“什么争不争的，到头来不都是黄土一杯。” 杜一一也在等着这句话，马上点头道：“是啊，放宽心，做该做的事，走该走的路。这样，在生命尽头的时候，我们也能说：回首往事，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不因默默无闻而悔恨。” “说是这么说啊，不好做。”程嘉懿又摇摇头，“我也对自己说要随遇而安心平气和，可总是控制不住。杜一一，你说，如果真有一天，咱们真的被算计了，怎么办？” 杜一一挑下眉：“要我说，就成王败寇的事。咱们要是有机会，会算计别人不？” 程嘉懿想了想道：“要这么说，心里还真舒服了。” “就是啊，咱们就是平凡人，眼界也就这么大一点，心眼也就这么大一点。”杜一一两手比量了个小小的圈。 “知道我最佩服我们什么吗？”程嘉懿瞧着杜一一，不等杜一一回答就接着道，“认清现实，并向现实部分妥协。” “那，你救人的时候，想过自己会死吗？”杜一一忽然问道。 “来得及想吗？”程嘉懿反问道。 “那，要是来得及呢？”杜一一也不等程嘉懿回答就接着道，“身体本能的反应，必然之前在脑海里预演了。危机时候的反应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质。” 程嘉懿赞同地点点头。 “所以，退一步海阔天空。”杜一一最后道。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忽然一笑：“真庆幸当初咱俩同桌了。” “我也庆幸。”杜一一也笑着。 他们心里全明白他们必然会对秦风妥协的，只是需要时间，需要自己想开。想开了，也就风轻云淡了。 突破的条件之一是情绪失控，这让秦风略微有些沮丧。他们曾经的训练之一就是控制自己的情绪，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坚强，想要情绪失控很难。 就比如现在，知道短期内很难突破，秦风的情绪仍然没有起多少波澜，因为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给方涛打个注意安全的手势，秦风看看还低头聊天的程嘉懿和杜一一，见到他们脸上开心的笑容，不觉有些羡慕。 年轻真好。 秦风在通讯车后门敲了两下，就推开门上了车。这几天跟踪程嘉懿几人，秦风在通讯车上的时间多了，与王鹏也熟悉了不少。 王鹏双手正在键盘上忙活着，扭头看了秦风一眼，打个招呼，又专注在屏幕上。秦风也不吱声，坐在椅子上看着王鹏十指翻飞。 王鹏敲了键盘一会，放下手转头道：“秦哥，有事？” 秦风头点着屏幕道：“又什么新消息？” 王鹏握着鼠标点击几下，屏幕切换了几个画面，王鹏摇头道：“咱们都得了这玩意，真有军队靠近了我这里也看不出来。秦哥你看咱们刚刚离开的城市。” 王鹏指着屏幕道：“显示出来的变异人还是那些。还有这里，我查过这里应该是有驻军的，但你看，这里的显示是空荡荡的。还有……” 王鹏再切换画面，“这是咱们国家的，这里百分之百有军队驻扎的，但是也没有显示。我觉得，士兵们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带着头盔的，休息怎么办？现在肯定有种方法，电磁波之类的，能屏蔽掉晶体的能量。” 只要与科技沾点边，秦风就说不大明白了，不过王鹏也不懂，也都没用到专业词汇，交流还是无障碍。 秦风听懂了，道：“有这个可能。” “我觉得我们缺少专业人才。”王鹏滑动了下椅子，侧身对着秦风道：“我现在就算入侵进去了，很多东西也看不懂。而且，我也不知道该从哪个方面入手。” 秦风点点头道：“不急，我们只要有个窗口，能看到外边，了解下局势就可以了。” “局势啊，半岛那边应该彻底沦陷了。”王鹏再打开半岛地图，视频上半岛绝大多数土地上都没有绿点的存在。 视频不断被放大，王鹏用鼠标点击着屏幕道：“秦哥，你先看看半岛的放大视频，然后再看看……” 说着，王鹏将视频转换，“这是中亚。” 两个视频被王鹏同时放在屏幕上做对比，并且局部一起放大。 如果不是先看了地形图，单单从放大的局部上看，根本分辨不出这是两个不同大陆的视频。 第630章 和解 亚洲东部和中部大部分地区，在视频上已经成为一片荒凉，但在某些地方，却聚集着大量的变异人。 半岛上也是如此。 “秦哥，我不懂战争，也不懂政治，但这么下去，地球上最后剩不了几个国家，也剩不了多少人了吧。”王鹏问道。 秦风道：“看下其它大陆，所有大陆。” 屏幕不断变换着，秦风的眉头逐渐皱起来，等到王鹏停下，秦风沉吟了会道：“按道理说，现在应该距离答案已经近了一步了。” “什么答案？”王鹏问道。 秦风点点自己的脑袋。 王鹏道：“对了，现在地球上的三大巨头正在将各自的空间站对接，据说马上就要再发射个空间站。 秦哥，我觉得啊，我们脑袋里的这个玩意肯定不是咱们地球人琢磨出来的了，不然这眼看着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规模，怎么还要急匆匆地往太空发展。 最让人怀疑的就是现在明明三国鼎立了，还合作往外太空发展。秦哥，我这年龄肯定是过了爱幻想的阶段了，可我现在就是觉得咱们肯定是没救了。” 秦风瞧着王鹏，沉声道：“不到最后一刻，怎么能说没救？局势现在对我们是最有利的。不然，我们在他国的土地上这般横行霸道，怎么会没有遇到堵截追击？” “他们自顾不暇。”王鹏道。 “是，所以，我们更要在这期间内先发展起来。”秦风道。 “可怎么发展？杀人吗？”王鹏绝望地道。了解得越多，他心里的绝望就越多。 每一时刻，他都能看到人类的消失，看到大片大片的土地失去生命。人类在自相残杀，因为即使他们不自相残杀，也有可能被屠杀掉。 “人也是动物。有目的的杀人和屠杀动物，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我们到海边，李将军应该已经到了。”秦风道。 “可，你怎么确定我们停下来不会被发现？不可能不被发现的。”王鹏问道。 “世界在洗牌。洗掉的都是无用的。我相信地球上现在不止我们一个这样的队伍。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尽快让人看到我们的实力，价值。” 这点上，秦风和程嘉懿的看法是一致的，必须先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能自保，进而可以被利用，然后才能够利用他人。 秦风深谙思想工作，不会容许不安定因素存在，尤其是掌握着接触外边世界方法的王鹏。他们以后与外界的联系，一大部分也要依靠王鹏。 王鹏并不容易被安抚住，但是只要每一个和他接触的人都有同样的决心，总会有效的。秦风也相信，程嘉懿不会对王鹏灌输悲观思想。 这一顿棕熊大餐结束之后，大部分人的情绪都恢复了高涨，连程嘉懿也好像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车队重新起步，直奔海边。 除了通讯车，沿途总会有加满油的车辆补充进来，原本的车辆丢弃掉，程嘉懿再一次见识到了秦风的统筹布局。 时间会让人淡忘一切的，程嘉懿和秦风之间的不愉快几乎全都消失了。至少他们面对面的时候，看不出有半分隔阂了。 当车队平安到达海边的时候，程嘉懿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在进入到战斗民族的土地之前，程姐设想过他们会经历很多战斗。 可除了那一次进入城市发生的短暂接触之外，他们竟然没有受到任何堵截地到达了目的地。 任何一个主权完整的国家，都不会允许外国军队肆意在本国土地驻扎的吧。但事实却是他们不但进驻了，驻扎了，还和这个主权国家有过接触，然后就被忽略了。 “很简单。首先他们自顾不暇，其次不排除他们正在暗中观望。好在这里土地面积足够辽阔，我们脚下的土地在入冬之后很快就要变成无人区了。” 在到达海边之后，秦风和程嘉懿开了个简短的会议，两人互相沟通了下。秦风知道程嘉懿有诸多疑虑，先和程嘉懿解释道。 “我和李将军原本商议是找一处人烟稀少土地肥沃之处修整，可我们分开之后，也发现了好像变异植物的种子很难发芽，于是启用了第二个计划，驻扎海边。”秦风接着说道。 “我会游泳，如果需要捕鱼，我可以参加。”程嘉懿主动道。 秦风笑了。 “咱们的主要目的还是培养佣兵。训练的事情我安排，但怎么突破进阶，我完全没有头绪。这块，老板你负责如何？” 秦风的忽然提议，程嘉懿半点准备也没有，她脑海里瞬间就想到了吸收晶体，又想到了食人花和自己的晶核。 “突破这事，我……想想。”程嘉懿知道她不能拒绝，他们这些人还能继续活下来的首要条件，就是要变强。 似乎分工就明确了，程嘉懿不愿意和李将军打交道，秦风就带着方涛过去。程嘉懿和杜一一在营地里转了一圈，熟悉了下地形。 九月末的海边，空气凉爽了很多，黑夜到来的时间也提前了。海浪不断拍打着海岸，海涛的声音带着特定的韵律，让人心潮起伏。 越是宁静的海湾，越容易激起斗志出来，落日的余晖在浩瀚的大海投射出长长的火红的影子的一刻，美好映衬出现实的残酷。 年轻的心灵被触动，再一次引发对未来的向往，对命运的不屈。 只可惜，面对如此美景，程嘉懿心内考虑的却是秦风的话，怎么激发大多数人的突破。 进阶突破，意味着晶体力量的提升，就意味着需要大量的高阶晶体，意味着屠杀。程嘉懿不得不承认，杀戮确实是进阶最有效的手段。 因为杀戮的同时，往往伴随着致命的危险。大多数人死在危险中，少部分中需要晶体的续命，大约这也是阻碍他们晶体进阶的原因。 程嘉懿在半岛那次受伤严重，也没有进阶。这次进阶虽然危险，却没有实质的伤害。包括王勇和杜一一，都是情绪上极大波动引发了晶体的能量波动。 所以……怎么才能做到既不危险，又能激发晶体呢？ 第631章 难堪 营地明显分成了两部分。 半岛士兵与李将军在南部，程嘉懿名下的几百人在北部，中间是苦菜花手下的那些人。 秦风和程嘉懿回来的当日，秦风就带着程嘉懿和李将军见了面，全程，李将军和程嘉懿面对面坐着，秦风就站在程嘉懿身后半步，以下属的身份自居。 李将军早就打听了程嘉懿的底细——这个不难，苦菜花那里会华语的不少，程嘉懿的身世也好，经历也好，也都不是秘密——对程嘉懿并不以为然。 李将军看中秦风，是看中了秦风曾经过特种训练的身份。时逢乱世，手底下不但要有枪有钱，还要有人，有能听命令的，效忠的强大的变异人。 秦风以为的合作，与李将军以为的合作并不同。如果一定说有相同点，也就是在训练士兵上。 就训练的问题上，李将军也派了副官与秦风协商——在李将军的眼里，秦风还不大够资格和他平起平坐，更何况程嘉懿了。 可现在，程嘉懿大模大样地与他平起平坐，秦风谨慎地站在程嘉懿身后，饶是李将军涵养颇深，也不由微微皱眉。 程嘉懿很是尴尬，她不知道要与李将军说些什么。 临过来之前，秦风说作为他们的老大，于情于理都应该拜访下李将军。这点程嘉懿认同，老大么，没有道理总要躲着住在一个营地的另一个老大。 程嘉懿突击了解了李将军，也只知道他的年龄有六十多了，在半岛曾经资历最老，很会用兵，为人圆滑。 秦风又安慰程嘉懿说，她不用有所顾虑。这次会晤只是礼貌上的，具体合作事宜都要私下商议了，才会放到台面上的。 程嘉懿也以为她多少还明白点“外交政策”，她才和李将军第二次见面，且还是在营地刚刚确定的时候，一定不会有什么具体的事宜要她和李将军直接商议的。 所以她硬着头皮过来了，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可彼此一落座，李将军微微蹙起的眉头就让程嘉懿有了警觉。对面那个可以做她爷爷的人，不待见自己。 程嘉懿做老大久了，身上不由也有些上位者的气质，然而她那点气质在李将军眼里，就好像故意展开自己尾巴的孔雀，耀武扬威，战斗力却不值得一提。 “欢迎程老板回来，今天没有准备，明天我再为程老板接风洗尘。”李将军和颜悦色地道。 程嘉懿领教过李将军话语的流利了，但对这般文绉绉的用词还是不大适应。闻言只是笑笑道：“多谢李将军。” 李将军礼貌地点点头，就看着秦风道：“秦老弟，既然你们都回来了，训练的事宜还要尽早提到日程上。还需要准备些什么，你别和我客气，只要你提出来，我这边都尽量办到。” 秦风微笑着道：“我们老大才回来，关于之后的训练安排我还没来得及和老大汇报，之后具体事宜，也还要听老大安排。” 李将军不赞成地摇摇头道：“我记得你们华语中有句话，叫做术业有专攻。特种训练上，秦老弟你才专业。你就不用谦虚了。” 程嘉懿听了两句，对李将军抛开自己，专门和秦风交谈也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秦风应该没有故意为难自己的意思，李将军就不好说了。人家一个堂堂的将军，真正带兵打仗的，就算手里只有几千人，也没道理沦落到与自己这个十八岁都不到的女孩平起平坐的地步。 就是秦风，怕是在和平年代连见一见李将军的资格都没有的。 被李将军冷落，程嘉懿也不觉得难堪，反而有种同情的感觉。所谓美人迟暮，英雄末路，都是让人感慨万分的。 秦风只是礼貌地笑笑，不说话，这般，让李将军第二次蹙眉。 秦风这是搞什么？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当老大，还来真格的？还带到自己面前特意摆正下位置？ 李将军不耐烦了，也懒得在两个小辈面前维持礼貌，不悦道：“秦老弟，你捧谁做你的老大我都没有意见，但训练的事情难道你也要……” 李将军看看程嘉懿，满脸的不解道：“听一个孩子做主？” 秦风脸色也微微一沉，说话之前还是侧头先看了程嘉懿一眼，见程嘉懿还是面无表情，没有开口的意思，才道：“李将军，我们老大做得了这个主。” 程嘉懿到现在还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秦风也有点奇怪了。 他知道程嘉懿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也猜到这次会面不会很愉快。但程嘉懿既然做了老大，这些经历也是必然的，如果程嘉懿再不做反应，他也只好带着程嘉懿离开了。 李将军闻言，呵呵笑了一声。他可是一点也不相信面前这个小女孩能做得了秦风的主。但他也不打算问了。有些事情还是私下里解决的好。 程嘉懿一直听着他二人的对话，见话题扯到了她身上，秦风对她还颇为袒护，觉得该是她说几句话的时候了。虽然，她不知道说什么才是恰当的。 怎么说她名义上也是秦风的老大，这时候得给秦风挣点面子的。与李将军这个外人，她和秦风才是自家人。 程嘉懿笑了下道：“李将军，训练的事情会尽快安排的。其中有些细节，我也要与秦哥先商议了。今天有点晚了，就不打扰将军休息了。”说着站了起来。 这是程嘉懿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语句了，嗯，外交辞令，说完自己都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现在是真心讨厌这个老板的身份了。 还不如和变异人打一架痛快。 李将军眉毛微微扬起，见到程嘉懿已经礼貌地点点头，就要转身离开之前，眼神还有点探究的意思看着自己。 大约是没有在自己这里看到反应，便放弃了，转身之后，还瞧了眼秦风。 见副官跟上来送他们二人离开，程嘉懿心底松了一口气。不免有些埋怨秦风。 明明知道她这个老板上不得台面——程嘉懿心里微微发愣，她自己也承认自己上不了台面么？ 第632章 自卑 程嘉懿生气了。 她知道自己气得没有道理，但就是生气。 秦风明明知道她是上不得台面的，偏偏推着她去见那个李将军，自己还偏偏自大得以为用老板的身份出面，会赢得尊重。 屁！ 她就是个没有见识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主动把自己送过去让人瞧不起。 程嘉懿知道她不该有这种心理，却全然控制不住自己。 离开李将军的营地，程嘉懿忽然加快脚步，她心情恶劣得只想要离开秦风远远的，她既不想让秦风明白她的心情，又想要秦风明白。 程嘉懿恨这时候的自己，也很自己的不争气。 全是人，都什么时候了，领着四五千人的将军也算不得什么厉害的将军。自己还是老大呢，还是变异人老大呢，手底下也曾经有好几万人。 可程嘉懿还是掩饰不住自己骨子里深深的自卑。她只是一个学习普通的高中生，没有特殊的家境，没有见识。 她这个老大在外边是给秦风丢人的。 这个认知，让程嘉懿在生自己气的同时，也难过起来。更让她难过的是，她无法让秦风明白这一点，也无法和秦风讲明白。 “嘉懿。”杜一一就站在李将军营地外边，看到程嘉懿和秦风出来，忙迎上去，一眼就看出来程嘉懿脸色不对劲了。 “没事。”程嘉懿道，但她的神色分明是有事的。“秦哥，训练的事情你决定吧。” 程嘉懿说着，几乎是逃一般地拉着杜一一先行离开，留下秦风莫名其妙不解地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 “怎么了？”估计着躲过秦风的耳力了，杜一一小声问道。 程嘉懿抿着嘴往前走，一直走到海边站下。 “怎么了？”杜一一再问道，“李将军给你气受了？” 程嘉懿看着起伏的海浪，看着浪头一层层地拍上岸边，心情也和浪潮一样起伏。 “在他看来应该不是给气受，人家一个将军，看不起我也正常的。”程嘉懿心情还是很糟糕，并且正在往极度糟糕上过度。 “因为秦风？”杜一一立刻就猜到原因。 “不。”程嘉懿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再不说出来她要发疯了，“因为我自己。我……” 程嘉懿抬起手，在身前画了个无意义的圆圈。“我……” 杜一一疑惑地道：“你在李将军面前感觉到压力了？他都说了什么？” 程嘉懿忽略掉前一个问题道：“他要和秦风谈谈训练的事，秦风说要听我的意思，他很不可思议，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大意吧，我理解是这个意思。” “秦风的态度呢？”杜一一追问道。 “自然是听我的。”程嘉懿哼了声，“在外边，总归我们是自己人。我不是气李将军，我是气我自己。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面对李将军，却还不自量力地去了。我……” 程嘉懿忽然蹲下抓起一颗石子，用力地抛出去。石子画了一道长长的曲线，落在远处的海水里。 “我理解你这种心情。”杜一一叹口气，“被赶鸭子上架，架上去了。唉。” 杜一一跟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宁愿和变异人战斗，宁愿对着枪口。我觉得我就像是个小丑，自己以为自己很厉害。”程嘉懿再焦躁地踢了下沙子。 “我就想，现在也不需要个背黑锅的了，我怎么还霸着老大的位置？怎么这么不自觉。可现在再把老大位置给秦风，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了。” 队医吓了一跳道：“当然不合适了。你做老大这么久，大家都还服气你，忽然你就把老大位置给秦风了，让大家怎么想？秦风过河拆桥了？” “可我……我在李将军面前一句话都不会说。我不会做老大。”程嘉懿急躁地道，“难道我以后还不见李将军了？我……” 程嘉懿心里忽然生出个可怕的念头来，她会不会恼羞成怒了，杀了李将军？ 理智上程嘉懿知道她不会那么做的，也不会真的失控。可感情上她知道，只要她还觉得自己不是个合格的老大，这个念头就不会消失。 她可能永远也不会失控，也可能有一天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毕竟，她现在具备发疯的实力和可能。 “你才是高中生，忽然就是个成熟的老板才不可能的。谁不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换做别人，还没有你做得好呢，要不怎么都推举你做老大。”杜一一安慰程嘉懿道。 只不过这安慰很是苍白，起不到安慰的作用。 另一头，秦风摇着头，犹豫了下，还是站在外边等着程嘉懿和杜一一。虽然还有好多事要做，这些事情他自己也完全可以应付，可想到程嘉懿之前的脸色，秦风决定还是等着程嘉懿一起的好。 等着的时间也可以先思考下之后的安排。 可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就看到方涛探出头，瞧了眼，就从窗户跳出来。 “秦哥你回来了。老板呢？”方涛往周围瞧瞧，没看到程嘉懿身影。 秦风蹙眉道：“和杜一一到海边了。吃了李将军几句亏，有点受不住。” 方涛耸耸肩，“多正常啊，人家是将军，一身的官威。说真的秦哥，你也知道老板在李将军面前不自在，干嘛还非让老板讨不自在？” “她才是老板，该她出面就得出面，习惯了就好了。”秦风说是这么说，想到程嘉懿恼火的样子，心里也不得劲。 程嘉懿心理承受能力可能没有他想得那么强。秦风心底有瞬间的犹豫，可又忍住了。 以后和李将军不会少得了摩擦，有程嘉懿在中间缓冲，他行事就方便多了。而程嘉懿的性格很适合做黑脸，脾气也适合。 “秦哥，你有没有想过，你干脆就做咱们老大得了。其实你现在和老大也没什么区别。”方涛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道。 秦风摇摇头，“现在我们连脚跟都没有站稳，想这些早了。我们还是尽早将人训练出来，先提升实力。我们自己，也该想办法了。” 秦风也曾动过同样的念头，但很快就放弃了。谁做老大都无所谓，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提升实力，想办法突破。 第633章 抑郁症 “你不觉得我烦吗？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烦。”说出去了，发泄了，程嘉懿的心情不是那么低落了。“我这样好几次了，每一次自怨自艾之后，该怎么做还要怎么做。” 杜一一看着半低着头提着沙子的程嘉懿道：“我再不理解你，谁还理解你了。” 这话让程嘉懿感动了，觉得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杜一一看到程嘉懿的眼睛有点发红，只当看不见道：“谁都以为做老大轻松，尤其是你这样的老大，什么事情也不用自己操心，反正有秦风他们辅助着，有我们在身边支持着。 不在其位，谁知道那个位置好坐不好坐？怕是还有不少人羡慕你呢。年轻轻轻的，就手底下这么多人，还能和个将军平起平坐的。要是在和平年代可能吗？” 杜一一轻轻哼了声，“不会不会学吗？不知道学吗？有那个自怨自艾的功夫，不如脚踏实地……” 杜一一说到这，低笑了声：“其实这么说也没错，人和人本来就不一样的，对别人要求高也都正常。对站在高位上的人要求高更正常。 除了盲从心理，还有嫉妒心，不甘心，总觉得假如自己站在这个位置上了，会怎么怎么样的。” 说到这，杜一一又抬头看着程嘉懿道：“可问题是，现在不是别人这么想，是你自己这么想，你把你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了。 大约除了我，嘉懿，你是不是以为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至少，你熟悉的大半人是这么想的？” 程嘉懿怔了怔，闭了下眼睛。她虽然不愿意承认，却也知道被杜一一说中了。 “也可能有人会这么想，恨铁不成钢，可嘉懿，你本来也不是那么在意别人想法的人啊。”杜一一侧着头，打量着程嘉懿的侧颜。 他对程嘉懿的侧颜比正脸还要熟悉，他们聊天很多时候都是看着对方的侧脸的，只是很少有看着程嘉懿闭着眼睛的时候。 程嘉懿在逃避。为什么？她不够强大吗？她足够强大了。她应该是整个营地地变异最强的人了。 她不够有威信吗？绝对不是，她只要振臂一呼，不说所有人，大部分人也都会站在她这边。 忽的，一个想法钻入到杜一一的脑海里，他一下子抓住程嘉懿的胳膊。 程嘉懿睁开眼睛，眼眸睁开瞬间，杜一一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一股说不清的情绪，那情绪中竟然带着些无望。 “嘉懿，你是不是……”杜一一仔细看着程嘉懿，“你是不是……” “我就是矫情了。”程嘉懿摇摇头，嘴里扯出点苦笑。 “你给自己压力太大了，你累了。”杜一一不由分说地道。 虽然知道这肯定不是绝对的原因，程嘉懿还是愿意在这个理由下逃避会。她叹口气道：“坐一会。” 两人坐在沙滩上，看着海浪缓缓地一次次拍打到沙滩上，再退回去。 杜一一侧着头，打量着程嘉懿。 “这么看我干什么？我一会就好。以后我也尽量克制自己。”程嘉懿耸耸肩，“别把你也真烦到了，到时候，我就会觉得更孤独了。” 程嘉懿无意中说出了她一个真实的感受，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出来。但杜一一记住了这个词。 程嘉懿不该觉得孤独的。她有自己在身边，有三组长几个人护着，有王勇支持着，虽然这其中能说心里话的只有自己。 但人生不是得一知己就足矣吗？程嘉懿是有朋友的，还是无话不说的那种，怎么会觉得孤独呢？ 因为缺少了家人？失去了父母？不，不会是这个原因的。所有人都没有了家园，都失去了亲人。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程嘉懿也侧着头问道。 “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很安心。”杜一一扯了下嘴角。 “我也是，有时候我真希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所有所有都不存在了。”程嘉懿盯着杜一一道。 “我呢？我也不存在了？”杜一一问道。 “不，只有你存在，我和你。”程嘉懿低声道。 笑容一点点扩散在杜一一的唇边，可杜一一的心却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我很黑暗吧。”程嘉懿没有笑，转头看着大海。夜幕下的海水是黑的，海浪的声音是没有感情的。 可程嘉懿也知道，天明之后，海水会是蓝的，海浪也会活起来的。 “不。”杜一一伸手，轻轻摸了下程嘉懿的头发。他都没有注意到，程嘉懿的头发都很长了。 方涛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夜幕下，程嘉懿抱着膝盖坐在沙滩上，杜一一坐在她的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黑暗里的背影，忽的很孤独很孤独，仿佛这个世界之剩下他们两个人一般。 大家都等着程嘉懿商量事情，他们却跑到沙滩上谈情说爱了。唉，还真是孩子。 方涛咳嗽了下。 杜一一回头，程嘉懿扶着杜一一站起来。 “老大，小杜哥，你们在这啊。”方涛没话找话地说了句。 “有事？”程嘉懿问道。 “嗯，这不是都安定了，秦哥想找你商量下训练的事情，还有人员安排。”方涛说道。 “哦。”程嘉懿答应声，往回走去。 杜一一跟在身边，问道：“方哥，训练的事情秦哥和你们都专业，直接定不就好了。” 方涛瞄了眼杜一一，似乎在判断他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嘴里已经道：“小杜哥这话说的，程姐是老大，最后怎么也得程姐拍板吧。” 程嘉懿开会，杜一一不想参加，找个借口他转身就去找王鹏。 王鹏很好找，他几乎吃睡都在通讯车内，秦风给他安排了两个护卫，生人不让靠近。 杜一一不是生人，打个招呼上了车。 “小杜哥。”王鹏招呼了下，脸扭向杜一一这边了，眼睛还盯着屏幕。 “王哥，我借你的电脑查点东西。”杜一一道。 “哦，嗯？”王鹏这回眼睛移过来了，“差什么？” “抑郁症。”杜一一说道。 “啥？谁？”王鹏猛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手下的动作也停了。 第634章 到底是谁 杜一一拍拍王鹏的肩膀，示意王鹏让出位置。 “不是谁，我就查查。”杜一一道。 不可能不是谁的，是谁，几乎不用猜就能知道。 杜一一坐在电脑前，输入了抑郁症三个字，王鹏拿起鼠标，点击了个网站，跟着点击了搜索，一大堆词条一下子跳了出来。 熟悉的字眼，熟悉的情绪，熟悉的内容，还有些案例分析，不敢说每一条都对应上，但至少每一条都能看到相似的内容。 杜一一先走马观花地查看着，跟着细致地看了其中的一篇，看到后边抑郁症分为心理的和生理的，还有治疗过程，他又看得慢了点。 王鹏在杜一一肩头跟着看完了所有的东西。 “不会吧。”王鹏低声道。 “我只希望不是生理上的。”杜一一也低声道。 “没有道理是生理的。”王鹏坚决地道。 那可不好说。杜一一想着。程嘉懿的抑郁症应该是有段时间了，只是因为周围形势过于紧迫，给压制住了。现在局势相对稳定，心情一放松，就有发作的趋势了。 杜一一再点开个词条，上面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什么要保证患病人的心理健康，要让患者充满阳光什么的。 都末日了，成天不是要杀人都是防着被人杀，还阳光，心理健康？杜一一忿忿地想。 可从什么时候程嘉懿有抑郁的倾向，怎么就发展成抑郁症了呢？ “怎么发现的？”王鹏问道。 杜一一想想抬头问道：“王哥，你一点也没有发现？” 王鹏也想想道：“这世道，伤心难过悲观厌世不是正常的？哪个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是不是你太敏感了。” “王哥，你怎么看她？”杜一一推开键盘问道。 “程姐……很厉害啊，要是没有她，我们早玩完了。”王鹏道。 “没了？”杜一一接着问道，转头瞧着王鹏。 “还有什么？这不是总结吗？”王鹏道。 “不是总结，我是说性格，平时做事说话什么的。”杜一一解释道。 王鹏摇摇头，坐在另一把椅子上道：“程姐太好强了。” 好强，就是要强、好胜，形容程嘉懿真的很贴切。 “要是用个贬义的词形容呢？”杜一一忽然问道。 “逞强？”王鹏道。 这个词一出口，王鹏和杜一一俱是一怔。 “她逞强？”杜一一惊讶地低声道：“不是吧。” 王鹏自觉有些失言，忙补救道：“不是，我就是一下子想到这个词的。” 杜一一摇摇头，露出思索的表情：“第一天变异，你记得吧。” 杜一一没想等王鹏的回答，接着道：“那天，嘉懿头一节课就吃了一袋子巧克力，还分了我几个，后来还是觉得饿，正好我接到我妈的短信，要我吃点糖。 后来就出事了，先是老师晕倒了，然后一个同学，救护车开走了，又有人晕倒，然后忽然就有人开始抢吃的，然后就乱起来，教室里教室外全是喊声。然后，忽然就有人吃人了。” 王鹏看着杜一一，没有打断杜一一的话。 杜一一却沉默了才接着道：“当时，嘉懿吓坏了，脸煞白煞白的，身子都在抖。我蒙着她的眼睛，当时想，她会不会被惊吓住，会不会有后遗症，女孩子都胆小……” 王鹏想象了下，不觉摇摇头，想不出程嘉懿也能做出小鸟依人的样子。 “当时我也没有想到，第二天，程嘉懿就会变了个人。都说环境改变人，可总也要有个缓冲的时间，给程嘉懿的就一个晚上加一个早晨的时间。 然后，就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了。每天的每个小时每分钟，都在提心吊胆中，当时，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让她挡在我面前。” 想起那段时间，杜一一就觉得心堵的上，喘不上气来，他一直以为程嘉懿很强大很强大，现在想来，是程嘉懿逼着她自己强大的。 “以前也有人问过我，她都做过什么了，怎么这么年轻就做了这些人的老大。我想从头说，可竟然发现要说的事情琐琐碎碎的那么多。 过去四个月，每一天每一天都有事情可说，便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归根到底也不过就是杀人救人，害怕和让人害怕。” 杜一一放低了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因为每天每天都在做的事情，都习以为常了，那么可怕的过去都经历了，还会有什么坎过不去呢？” 王鹏呆呆地听着杜一一的话，也想起来过去。他们三个大男人实际上都是靠程嘉懿一个女孩子护着的。 现在想来颇为惭愧。本来应该是他们护着她的。可他们那时候竟然也习以为常，将能打肯拼命的程嘉懿当做了主心骨。 杜一一叹口气，重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可搜索出来的内容大同小异，再看，也不过和原来看到的一样。 “这个抑郁症，应该不严重吧。”王鹏看着屏幕上的字问道。 “我怎么知道。”杜一一摇摇头，“就怕越来越严重。” “要是忙起来，没有闲着的时间，没有东想西想的时间，会不会好点？”王鹏琢磨了会道。 杜一一摇摇头，“也许还没那么可怕，这段时间我多跟着点。对了，怎么没看到李玉？” “在张豪那里。”王鹏道，“会不会你想多了？” “我也希望我想多了。”杜一一站起来道，“别和人说啊。” 王鹏点点头。 程嘉懿怎么会得抑郁症？王鹏觉得很不可思议。觉得不可能。 程嘉懿现在是要什么有什么了——在现有状况下——有恋人有朋友有手下有事业有本事，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让她抑郁？ 想起自己说的逞强两个字，貌似，程嘉懿也不如她外表看着那么光鲜。 有逞强的成分，不论是当初拼命，还是在李立秦风面前。也许程嘉懿骨子里不像她表面上那么自信。 被那样父亲管束着，想要自信不是很容易的吧。 可程嘉懿不也习惯了？还靠自己的力量当了一方老大，和半岛的将军都平起平坐了。也该自信了。 难道抑郁的是杜一一？ 第635章 开会 王鹏被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可是越想越觉得可能。 杜一一和程嘉懿比起来，杜一一才是那个该抑郁的吧。 杜一一一个男孩子，应该要承担保护起女孩子的重担，可偏偏被程嘉懿保护了，他不抑郁，程嘉懿抑郁？ 程嘉懿要是抑郁，大可以甩了杜一一的，秦风、方涛哪个不比杜一一厉害？ 杜一一肯定是觉得自己高攀程嘉懿了，程嘉懿又对杜一一还是那么好，心里承受不住了。 王鹏在心内轻轻叹息一声，谁不想着强大？杜一一和程嘉懿本来该是天生一对的，可程嘉懿现在都坐稳了老大的位置了。 一个女孩子，上得了厅堂，没必要下厨房，杀得了变异人，护得住手下，杜一一的压力可想而知。 王鹏看着杜一一留下来的页面，不觉再摇摇头，要是他有这样一个女朋友，也会亚历山大的。 但要压力大到抑郁了，应该不可能的。 该要劝劝杜一一了，不如生米做成了熟饭？反正两人也恋爱了，反正现在这年月也没有封建不封建的说法了。 就算不直接做成熟饭，也要近一步点好，貌似，他二人这恋爱也太纯洁了。好像拥抱都没看过他们拥抱几次，更不用说其他的了。 王鹏胡思乱想了一会，也觉得自己想多了。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才多大，还没成年的，他也真是…… 王鹏在摇摇头，甩掉脑袋里那些可笑的念头，退出现有页面，神情就一点点严肃起来。 在能沟通到卫星网络的时候，他入侵了好几个网站，下载了好多东西，现在一点点看起来，越看就越心里发沉。 他外文不是很好，很多东西都是连猜带找翻译的，西方网站里的东西也不见得就全是真实的，可东方网站的东西也不好说。 王鹏其实也知道，不是入侵到内网，是得不到真正机密的。但内网，他还没有实力看到。 他能看到的，都是筛选过的，人家想让他们看到的，但这些，也不是谁都能看到的。 总归都是炮灰的，看不看又有什么意义？ 前一段时间秦风还和他一起关注，从找回来程嘉懿之后，秦风只是象征性地过来问过一两句，显然对他能在网上找到的东西不抱有希望了。 秦风推开键盘，心烦意乱。 杜一一离开通讯车以后，一样心烦意乱。他对抑郁症的了解，还是因为曾经网上的一个三分钟视频，当时只是因为好奇点开看了，看过了，唏嘘了就忘记了。 现在忽的就回想起来，加上刚刚在网上查到的和程嘉懿的表现，怎么看程嘉懿都像是有了抑郁症。 要是真有了抑郁症怎么办？抑郁症要是严重了，可有自杀倾向。程嘉懿现在应该还不严重，也可能只是轻微抑郁，或者就是太敏感了。 可之前程嘉懿用的“孤独”两个字刺痛了杜一一的心。什么样的感觉才让程嘉懿无意中说出孤独二字啊。 杜一一不觉就走到了会议室的外边。会议室内讨论的声音从关闭的房门传出来，杜一一才靠着墙站下，里面的声音就停下了。 门打开，方涛一眼就看着杜一一站的位置，打开门示意杜一一进来。 会议室内，程嘉懿孤零零地坐在长条桌的主位上，两侧坐着秦风、林大海和王勇，方涛过去坐在秦风和林大海中间，杜一一就坐在王勇旁边。 秦风向杜一一点点头，继续看着程嘉懿道：“现在是热兵器时代，但是当个人的力量足够强横后，冷兵器同样可以抵御热兵器，至少可以抵御初级热兵器。 所以我的意见是先要想办法让大多数士兵突破。这个，只有老板你有经验，这一块老板你得亲自主持了。” 杜一一听着，觉得很有道理。他们现在可以说是以人为本了，现有不足五千人中，良莠不齐，自然是要从中挑选出一部分精兵进行训练，提升战斗力。 只是这个提升战斗力先要进阶突破，有难度。 果然程嘉懿蹙眉道：“我们都知道不是危险了就能突破了。当初王安受了伤，三组长、七组长和丽丽都被抓住了，一一也险险地逃出去，都没有突破。 我也想过，我一直是比较容易突破进阶的，一是可能与我曾经吸收了很多红色晶体有关，不是有厚积薄发的说法？二就是我心理素质不高，容易激动有关。” 说到心理素质这个词，程嘉懿自嘲地笑笑，怕是除了她自己和杜一一，没有人相信吧。 果然，秦风露出诧异的表情，方涛的神情很是不以为然，王勇和林大海却是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到。 自己平时伪装的不错啊。程嘉懿想着，不经意瞟了杜一一眼，忽的在杜一一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心痛。 程嘉懿的心跳了下，心里出现些安慰，也只有杜一一才懂她，真正的关心她。 程嘉懿收回视线，淡淡地接着道：“除了我和一一，这里未成年的都不多，经历了这几个月的变异，心理素质全提升了。连死亡都不惧的人，突破说不得……” 程嘉懿忽的想起看过的小说，嘴里不由就跟着道：“就得靠机缘。” 视线也不由就观察下几人，只见到杜一一的嘴角忽然扬了一点，两人视线对上，都在对方眼神里看到一点笑意。 程嘉懿的心甜了下，别人若有所思的神情就都忽略了。却不知道这话让王勇心里一动。 机缘这个词，放到现在也叫机遇，他那次突破，不是机遇又是什么？ 秦风也料到了程嘉懿的推辞，他顺着程嘉懿的话道：“确实，多数人的变异都是被动的。但现在我们想要提升实力，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佣兵的训练，说白了，就是将普通人的身体强度提升到极致，这中间再学习热武器和科技知识，正常佣兵都是从退役的特种兵中挑选的，还要进行一次严格的训练。 我们现在这四五千人，除了原本的普通人，就是普通士兵，身体强度不比外边的变异人高到哪里，这样的军队不可能达到佣兵的条件，甚至自保都困难。 以前我的教官就对我们说过，要想成为一个优秀的士兵，就必须打破自己，将不可能做到可能。训练不流泪，战时就流血。 我想这句话对我们现在所有人都适合。如果不能强制自己突破，进阶，等待我们也只能是被击杀。” 第636章 推心置腹 杜一一本来就认为秦风的提议正确，听秦风再这么说，知道程嘉懿找不到推辞的理由了。心里又有点为程嘉懿担心。 可这活除了程嘉懿，还有谁合适？半岛那边的人中能有合适的？ 不，不全是合适不合适的问题，秦风已经作为训练的总教官了，他这是打算将半岛那边的士兵也都拢到自己手里。 以前程嘉懿和秦风他们就商议过这个问题了，怕是半岛那边也打着同样的主意。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实际操作不是讲几句道理就可以的。”程嘉懿比杜一一想象的还要坚持。 “我的经验不能复制！创新？如果我可以，你们在座的都可以。术业有专攻，训练士兵对在座的你们才是专业。” 程嘉懿如此坚持，和之前在杜一一面前沮丧的判若两人，杜一一不觉又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这时候的程嘉懿怎么也看不出来难过、孤独、抑郁啊。还是工作真的能让人忘记抑郁，也没有时间抑郁了？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坚持要我一个完全的外行参与到对士兵的训练中，除非你们能给我一个我可以接受的理由，和一个能够达到目的的方案。” 在杜一一还没思考完之前，程嘉懿明确地提出了她的要求。 杜一一的心思被程嘉懿的要求暂时吸引了，虽然他还没有忘记观察程嘉懿。这样的程嘉懿让他有些疑惑又有点着迷，他就好像认识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程嘉懿。 一个是稍稍有些软弱的，让人禁不住就生出保护欲望的，会为她的难过而难过，开心而开心，甚至会为她生为她死的。 而另一个是坚决的，坚强的，有决断的人，强大到让人迷醉，让人佩服。 “老板，你不算是外行了，你有我们大家都没有的经验，至少有我们在座所有人都没有的经验。并且，你也参与过训练，自身的身体强度超过了所有人，对晶体能量的操控也超过了很多人。” 秦风很冷静地说道，“至于方案，我们可以边训练边完善。” 程嘉懿哼了声：“秦哥，我听不得你们习惯的官话套话，要谈，就谈具体的，不落实到一二三的，都不算方案。” 秦风蹙眉，方涛忍了下道：“老板，只有你才有突破的经验，你让我们拿方案，我们怎么拿？我们都还指着你带着我们突破呢。” 程嘉懿没有吱声。 秦风沉吟了会，看着对面的王勇道：“王勇，你怎么认为？” 王勇面无表情，直视着秦风道：“我们做下属的，该替上司分忧解难。上司提出问题，我们解决。可我刚刚瞧着，像是秦哥在给老板安排任务，老板还非得做不可。” 除了程嘉懿，这可是杜一一第一次看到有人怼秦风，还是说得有理有据的，杜一一简直要给王勇喝彩了。 秦风几人也全是一怔，方涛怒道：“王哥，你这话什么意思？秦哥是为了谁？都是为了大家！” 王勇冷冷地道：“你们以前也是这么对你们训练营的教官说话？对你们的长官这么说话？” 方涛被噎得脸色一红。 王勇接着道：“老板年龄是不大，但这不是下属就可以咄咄逼人的原因。” 秦风抬下手，拦住方涛，微微低头，沉默了半晌。会议室内的空气一下子凝滞起来。 杜一一瞧瞧王勇，他还是面无表情坐着。 杜一一对王勇感觉一直不错，当初带着他们夜里过桥杀变异人的时候，也是身先士卒。 之后跟着程嘉懿一路走来，也从来不在程嘉懿面前摆大哥的架子，还很真心地辅佐，将自己完全放在下属的位置上。 就是之前自己突破那会，也感觉出来吸收王勇晶体刹那，王勇放弃了反抗，不然，他也不会最后将晶体能量反馈回来的。 王勇这肯定是站在程嘉懿这边了，都明确表态了，不知道秦风现在会怎么想。 杜一一心里有些忐忑，对秦风，他一直心有忌惮。 秦风实在太强大了，如果和程嘉懿翻脸，他和程嘉懿一起，估计还不是秦风的对手。所以，秦风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吧。 杜一一忽然有种主弱臣强的感觉，以前的小皇上坐在皇位上，面对强势的大臣就这样吧。康熙和鳌拜，还有谁谁和谁谁？ 这时候该有人从中说和下？还是等着秦风示弱？秦风会示弱吧？ 王勇还是严肃的面无表情，秦风垂着头只能看到侧脸很是坚毅，方涛有些忿忿不平，林大海好像置身事外。 杜一一还没有想完，秦风已经抬头，侧头看着程嘉懿：“老板，你也是这么以为的？” 程嘉懿也微微侧头看着秦风，好一会，才推了下桌面，往后靠在椅背上，淡淡地道：“我做学生的时候，很少敢顶撞老师，哪怕并不赞同老师的观点，更从来不敢顶撞我的父母。 但在变异之后，我变了。我没有机会去顶撞我的老师，但有机会顶撞我的父亲，反驳我的父亲。” 程嘉懿的视线从秦风的身上移开，落在对边白色的墙上：“我不再将父亲的权威放在心上，当我以为我正确的时候，据理争执，并且也认为我是正确的。” 在座的人都不知道程嘉懿和她父亲之间曾经的过往，只有杜一一知道那一段是程嘉懿心里永远无法忘记的痛。 如果程嘉懿没有受过那般教育，如果她不敏感，如果她的生活还如过去般宁静，她的反叛可能会在很久很久之后，甚至会随着年龄的增加，父亲的放手而逐渐消失。 但没有如果，在程嘉懿还没有学会磨合的时候，她的父亲忽然没了，她连探究自己那一段到底对错，说服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程嘉懿忽然提起来，可见那一段时间对程嘉懿的刺激有多深，怕是到死都不会忘记。 “虽然现在我也不认为我错了，可因为时间久远了，我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回忆，思考，我也明白，谁都没有错，我没有错，父亲也没有错。 只是我们都以为是为了对方好，却从来没有想过，那种好是不是对方需要的。我们都没有站在对方的角度上思考。 我们的好，为对方打算，其实只是为了满足我们私心里的愿望：我是父亲，我做的是父亲该做的。我是女儿，我做的是女儿该做的。” 第637章 劝说 会议室里安安静静的，大家都看着程嘉懿，看到她的胳膊微微抖动着，都在心中出现不解和疑惑。 程嘉懿的声音是克制的，可他们仍然听出克制中的压抑，那段他们不了解的过程对程嘉懿的影响深刻。 程嘉懿视线垂了下，看着桌面，忽然又抬起头，看着秦风：“秦哥，有个问题在我心里很久了，我曾经受过的教育告诉我不该询问。 可我今天想要抛开那些和平时期的教育，想要很残忍地问你，那一段不被当人的经历，你还记得吗？你可否还会回忆那段经历？它让你有蚀骨般的痛吗？” 程嘉懿凝目看着秦风，跟着视线从秦风的脸上移到方涛身上，然后是林大海，看到三人眼神里都是瞬间的凌厉，胳膊微微鼓起，想必在桌面下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秦风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里露出决然，程嘉懿却忽然抬手，就像秦风先前压制住方涛那样，制止了秦风。“不，秦哥，你无需回答我。我先来回答你的问题。” 众人一怔，想起之前秦风的问话：你也那么以为吗？ 程嘉懿放下手：“我是怎么坐在老大的位置上的呢？” 程嘉懿眯了下眼睛，好像在回忆：“开始，我只是我们四个人的老大，因为我能打吧。后来还是因为我能打，就入了李立的眼。 再后来还是因为能打，肯打，还有弱点落人手里，还逞强吧，就被推出来做个背锅的。然后突然，锅没有了，这个老大的位置却坐实了。 也因为以前要背锅，有所仗义，别人也觉得亏欠你，所以，这老大的官威也逐渐养成了。但这个所谓老大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没有底蕴。” 停顿了下，程嘉懿缓缓重复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虽然是老大，可还人微言轻。” 五双眼睛全落在程嘉懿身上，程嘉懿仰起头，忽然耸耸肩，换做轻松的语气道：“说远了，不说了。” 程嘉懿转头看着秦风，忽的身体前倾，双手压在桌沿上：“秦风，你问我是不是觉得你对我咄咄逼人了？我现在告诉你，是！” 所有人都是一怔，程嘉懿刚刚换了轻松的语气，可下一刻，就将会议室的气氛推向了紧张。 程嘉懿的手按压着桌沿，胸膛起伏了下，在秦风微微愕然中道：“但我拒绝你的提议，不是因为这点。是因为我做不到。” 程嘉懿迎着秦风锐利和愕然的视线，再一次强调道：“我做不到。”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都带着拔剑弩张的味道。 连秦风都微微惊讶着，他忽然想起来上一次的会议室，程嘉懿也是这么对李立的，甚至比现在的态度还要强硬。 他做什么说什么了，让程嘉懿对他误会这么深，将他也当做了和李立一般的人？ “咳咳。”杜一一咳嗽了声，“那个，我说一句啊。可以说吧？” 程嘉懿收回视线看着杜一一。 杜一一伸拳到嘴边，掩饰紧张般地在咳了声，放下手道：“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太着急了？不用太着急吧。国内放我们一马出边境，这肯定是不追究的意思，至少暂时不追究了。 这边，都让我们到海边了，不是对我们力不从心，就是想看看我们都要干些啥，反正这地方也没人，说不定还指望着我们自相残杀什么的。 所以，咱们也别太着急？先缓个一两天的？咱们是不是都压力太大了，急躁了？” 程嘉懿往椅子后背上一靠，一言不发。秦风也收回视线。 杜一一打个哈哈道：“那个秦哥，我也觉得你态度不大好。嘉懿是老大不假，可也是个女孩子，女孩子么，都胆小，你那么大声和她说话，她不也害怕么。” 这话众人听着，都一阵愕然。程嘉懿胆小？因为是女孩子胆小？他们就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孩子好不好？ “再说了，秦哥你是老大哥，也得让着妹子点啊，要不程姐哭了怎么办？往小里说是大哥把妹妹欺负哭了，往大里说可是秦哥你把咱们老大欺负哭了。 呃，要是传出去你一个大男人把人女孩子那啥弄哭了，秦哥你也没面子是吧。” 众人正在因为杜一一的话反省，画风忽然往不对的方向发展，众人眼睛越睁越大，秦风脸上一红一白。 “杜一一！”程嘉懿忽然咬牙切齿地叫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杜一一立刻高抬双手，做出投降的样子，“不说了，坚决不说了，你们说，你们说。” 被杜一一这么一插诨打科，会议室刚刚紧张的氛围荡然无存。王勇微微低头，嘴角不由露出点笑意。 程嘉懿瞪了几眼杜一一，见杜一一果然不说话了，才瞥眼秦风，秦风也正看过来，视线对上，都颇为尴尬。 “唉，”程嘉懿叹口气，“对不起啊秦哥，我才激动了，口不择言，你别往心里去，就当我年纪小又是女孩子，偶尔犯蠢吧。” 秦风先被程嘉懿一番义正言辞说得半哑口无言，又被杜一一另一番没理搅出三分理的话彻底说无语了，接着又意外收到程嘉懿的道歉，当下心里五味陈杂。 他确实是逼程嘉懿太狠了，太过了。 程嘉懿说完又转头对王勇，诚恳地道：“王哥，我从来没把你当我下属的。” 王勇笑了下，点点头。 程嘉懿再回头，看着大家轻声道：“在座所有人，我都当是能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未来可以一起携手走下去的同伴，也是我的……良师益友。 每个人，秦哥、方哥、大海哥、王哥，都教了我很多在末世生存的东西，还有一一，支持我，陪伴我。如果没有一一，没有大家，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方涛低下头，手在眼眶上按按。 程嘉懿站起来：“今天我们都很……急躁，我也很不冷静，就先到这吧。” 我也和杜一一都跟着站起来。 程姐在原地站了会，见秦风三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拉开椅子。 第638章 担心 程姐在原地站了会，见秦风三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拉开椅子。 秦风忽然抬头直视着程嘉懿道：“程姐，我们所有人都可以有软弱的时候，但你不可以。你是老板，是老大，是战斗力最强的人之一，是我们所有人的主心骨。”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秦风，这是秦风第一次随着大家称呼程嘉懿为程姐。 程嘉懿也惊讶地站在当地。虽然程姐只是一个称呼，可由秦风喊出来，这意义好像都不一样了。 “但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该尊重。”秦风说着站起来，仿佛要恭送程嘉懿离开。 看着程嘉懿三人离开，秦风三人坐在会议室里，面面相觑。 方涛忽然“哎”了声道：“秦哥，你这声程姐叫的，我吓一跳。” 秦风看着门口，若有所思地道：“她担得起。我们小瞧她了。” “怎么说？”方涛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才我都要被煽情得感动了。” “我们是该端正态度。我们自己都对老板不恭，别人怎么看？以后统一下称呼，非正式场合都喊程姐。对外介绍就是程老板。”秦风收回视线道。 方涛耸耸肩。 “你找张豪聊聊。”方涛会意地点点头，站起来离开。 秦风看着林大海道：“你怎么看？” 林大海道：“秦哥，我跟着你。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秦风站起来走到林大海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程嘉懿冷静地离开会议室，可海风吹来时候，忽然有了头重脚轻的感觉，只觉得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的。 程嘉懿默不作声地再次走向海边，海浪一层叠着一层拍过来，涛声阵阵。 刚刚的那些话，再想起来，竟然有些模糊了。就如眼前的大海，远远的，看不清晰。 她的心情前一刻还激昂着，后一刻却一落千丈。 “王哥，嘉懿她心情不大好。”杜一一退后一步，拽拽王勇的衣角。 王勇点点头，做了个手势，慢慢隐到黑暗里。 王勇没有离开，在他们身后不远，坐在海边的一块石头上。心情不平静的不仅他们，王勇也一样。 若是知道这一走，就再也回不去了，当初，他还会跟着程嘉懿了吗？ 会的……吧。不知不觉，程嘉懿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和简单一样的位置。 他跟着她一路走来，看着她一路上披荆斩棘，看着她在逆境中挣扎，看着一个个人背离她而去，她一点点成长，初衷不变。 看得最多的还是一场场战斗，一次次厮杀，一次次奋不顾身，在她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赢得一份又一份的尊敬。 小小年纪，什么支撑着她在艰难中挣扎？活着？信念？又是什么支撑着她，让她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扛起了所有人活下来的信念？ 甚至是他们强加给她的责任。 若是没有他们，程嘉懿只和杜一一，应该会活得更轻松更快乐吧。毕竟程嘉懿看起来那么单纯，又那么强大，杜一一也是个聪明人，他们要是重回人类社会里，很快就能融入进去的。 王勇在心里无声地叹息着，楚哥、简哥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 海浪拍打着岸边，带着浓浓的水汽和凉意。就如他们已经不在意酷热了般，凉意袭来，也没有感觉。 “心情还是不好？”杜一一低声问道。 沉默了会，程嘉懿才低声回答道：“不好。” “怎么不好法？”杜一一再问道。 “就想这么一步一步地走进大海里，让海水一点一点没过我的脚、腿、腰、脖子，然后没过头顶。” “然后呢？” “然后？”程嘉懿轻轻地重复着，停了下才道：“没有然后了。” 杜一一叹息一声，“嘉懿，程姐，你醒醒吧，别魔怔了。” 程嘉懿缓缓坐下，沙滩冰凉，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地发凉。 她抱着双膝，看着海水远处看不见的水天交界处，低声道：“我可能……你以前说过，说晶体吸收多了，人就暴虐了，疯狂了，要发泄出去才好。 我可能是这一段时间太安逸了。可能明天我去海里疯狂疯狂就好了。” 杜一一再叹口气，坐在程嘉懿身边：“你刚刚在会议室里不是挺好的？” “没事了。”程嘉懿摇摇头，黑暗里嘴角也不用扯出伪装的微笑。“你不说了么，我女孩子，得哄着让着，我就是想找找还是女孩子的感觉。” 杜一一挪了下，半个身子在程嘉懿前边，这样稍稍回头就看了程嘉懿全脸，也不挡着她看着大海。 “我没烦你，嘉懿，在我面前你不用伪装。” 程嘉懿鼻子酸了下，她现在都不知道哪个状态才是真实的她了。在会议室里慷慨激昂又软硬兼施的？还是这里的无病呻吟的？也分不清哪个是本来的，哪个是伪装的。 “我刚刚在王鹏那，查了抑郁症。”杜一一接着说道。 程嘉懿猛然一抬头，“你觉得我有抑郁症？” “还记得我们一起看的那个视频吗？”杜一一盯着程嘉懿的眼睛，哪里倒映着一刻璀璨的星辰，让程嘉懿的双眸闪着奇异的光。 “那个三分钟介绍抑郁症的视频，那个才二十岁就自杀的歌手，那个四十岁了跳楼的‘哥哥’。”杜一一忽然转身半跪在程嘉懿面前，扶着她的双肩，“你告诉我，告诉我实话，你刚刚真的想走到海里吗？” 程嘉懿还是抱着膝盖，仰着头看着杜一一，杜一一近在咫尺，她却忽然有种远在天边的感觉，好像一半的她与杜一一坐在一起，另一半的她在远远地看着。 “嘉懿，你告诉我。”杜一一的手不由使了点劲。 “是啊。”程嘉懿听到她的声音，“我是想试试，就是试试，就是想想。可我不会做的，就是做了我也没事，我会游泳的你忘了吗？” 程嘉懿仰着头，忽然笑笑，“真的，就是想想，我不会做的。我真要想死，也不会这么死的。至少不会当着你的面，任何人的面。” 程嘉懿明明仰头看着杜一一，可杜一一却觉得程嘉懿的视线穿透了他的眼眸，看向背后的黑暗。 “我会悄悄走开，没有人知道，谁也不会再看到我，找到我。就好像天地间，我从来也没有出现过。” 杜一一怔怔地看着程嘉懿，听到程嘉懿轻声道：“就好像草原的一棵草，森林的一株小树，大海的一朵浪花……” 第639章 鲨鱼 “你……”杜一一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骨一直窜到了头顶，又从头顶倏地冲下去到脚后跟，全身都拔凉拔凉的，手抓在程嘉懿的肩上，不由收紧。 程嘉懿肩膀被抓得一疼，她却好像没有任何感觉般，还是仰着头看着杜一一，笑起来：“听起来是不是很好？” “不好。”杜一一咬着牙道。 “是啊，是不太好。我这么能打，就这么走了，浪费了。”程嘉懿竟然点点头，“死也要死得其所不是？名垂千古，千里流芳。救个人怎么样？” 程嘉懿感觉到自己在笑，却又觉得眼睛发酸，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流了下来。 “那，你救我吧。”杜一一抓着程嘉懿肩膀的手越来越使劲，使劲到他好像听到程嘉懿肩膀骨头发出咔嚓的声音。 “让我活着，只要一想到是你为了救我死的，就备受煎熬，痛不欲生。” 杜一一的声音让程嘉懿整个身体一震，她仰视着杜一一，只觉得心抽了般的疼了下。 “让我永远永远也忘不了你，只要我活着，就能想起你来，就时时刻刻痛恨自己，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存在过。” 杜一一发狠的声音顺着程嘉懿的耳朵直落到她的心里，心脏再抽了下，疼得程嘉懿瞬间屏住了呼吸。 浪涛的声音被放大了，“哗啦——”一道浪花拍上来，拍到他们坐着的地方，跟着“哗啦”一声退了下去。 又一道浪涛拍了过来，掀起的浪花打在杜一一的后背上，零星几滴落在程嘉懿的脸上。 浪涛一道又一道拍上岸，拍到杜一一的后背上，然后又没到程嘉懿的脚上，腿上，身上再退去。两个人却好像全没有感觉到，在冰冷的海水里对视着。 王勇惊愕地看着看着浪花里的两人，看着被涨潮的潮水逐渐湮没却不肯移动的两人。 “好啊。”轻轻的声音就如炸雷一样响在王勇的耳畔，他差一点要跳起来。 程嘉懿不是没有理智的人，她才还侃侃而谈，在更之前还理智地为秦风竖立威信，在更更早之前，还救了好几个人……救了人！程嘉懿早就不想活了？ 不是，怎么可能？她一直挣扎着不就是想要活着？要真不想活了，刚刚在会议室里也没必要和秦风说那些。 抑郁症？王勇只知道这是一种病，心理上的，却不知道这病怎么会扯到程嘉懿身上。他现在唯一确定的就是程嘉懿看起来很不对劲。 他谈过恋爱，也见过别人谈恋爱，若是对恋人撒娇，绝对说不出这种话。 不远处两个人逐渐要被浪头盖住的身影，和之前程嘉懿种种让人难忘的形象交替出现，哪一个都活生生的，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 “哗啦——”一个浪头终于高过了杜一一，直接没过了程嘉懿的头顶，两个人的身体在浪头里晃动了下。 潮水退下，杜一一忽然站起来，也一把拉起了程嘉懿，跟着使劲将她抱在怀里。 程嘉懿被动地承受着杜一一的拥抱，心里交替着想起了过去教室里杜一一神采飞扬的样子，和刚刚自己说着那些话的样子。 心揪了起来。 她刚刚都说了什么？她为什么要那么想？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想法？ “哗啦——”再一个浪头扑过来，海水里却好像还带出来另外一个海浪的波动。 程嘉懿眼睛蓦地睁大，漆黑的海水里一条黑色的影子正顺着涨潮的海水游了过来，就在十几米之外，跟着涨起来的浪潮往前一窜。 程嘉懿忽的带着杜一一一个转身，将杜一一使劲一推的同时，反手抽出了一把匕首。 “刷！”匕首在漆黑的夜色里恰恰反射了微弱的月光，反射的光芒刹那映照出海里的那道黑影，和起伏的海面上竖着的一道标志性的背鳍。 杜一一往后一退，海水束缚了他的脚步，他踉跄了下坐在海水里，恰逢海浪袭来，海水托着他往岸上飘了一点点，跟着带着他刷地向海里滑去。 程嘉懿侧头，黑色的海水里，黑影在浪花中侵袭到了她的腰部，在水面之下不足十厘米，她的视线与那双冰冷的毫无半分感情的眼睛对上。 匕首推了过去，在那双眼睛之间的头骨上，没有半分迟疑犹豫，就仿佛锤炼了千百次般，准确地，在张开的大嘴触及到她腰部之前，扎了进去。 冲力与浪涛的力量同时作用在程嘉懿的身上，她的双脚忽的一沉，踩入到沙子内。 “哗啦——”后退的海水翻起水花，水花翻腾处，扬起一股血红。 杜一一跌下去的身影随着海浪沉沉浮浮带下去，正看到海水里一条硕大的黑影喷出一股血红。 海水刷地退下，杜一一在海浪中忽的身体一沉，硬生生在海水中站稳，右手一扬，一把与程嘉懿同款的匕首迅雷不及掩耳地捅进了黑影的身体内。 黑影拼命挣扎，匕首在它的身上重重地划出长长的伤口。 “哗啦——”海浪再一次掀起，黑影借着海水的力量从程嘉懿和杜一一两人之间游了出去，同时，一股血腥包裹住了两人。 程嘉懿往海水里一扎，双脚翻腾，带出的沙子立刻就污浊了那一片的海底，她的身体顺着海水的力道往那黑影上追去，却见到黑影的尾巴一摆，急速地远去。 程嘉懿和杜一一几乎同时从海水里站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匆匆上岸，正撞见赶过来的王勇。 “你们没事吧。”王勇紧张地抓着他们两人，往岸边走了好几步。 程嘉懿和杜一一全身湿漉漉的，两人的手上还都抓着闪亮的匕首。 “海里有鲨鱼。”程嘉懿抹了把脸上的海水，“鲨鱼怎么会跑到这里？他们不是在热带海水里？” “南边太热了吧。”杜一一接了句，将匕首放回到刀鞘内，又接过程嘉懿的匕首，帮她也放回到腰部的刀鞘内。 王勇仿佛很随意地瞟了程嘉懿一眼，她脸上头发上湿漉漉的，神色平静，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模样——之前说那些话的时候，她会是什么表情？ 第640章 逃避 “才你那一刀挺狠的，该不会一会儿就死了吧。”程嘉懿没注意到王勇的眼神，回头打量着黑色的海面。 “死了也找不到了，都流血了，有一头鲨鱼就能有第二头，它们可是同类相食的。”杜一一拧了下衣服，又瞟眼程嘉懿，“回去换衣服了。” “你们先回去，我在海边看看。”王勇看着黑色的海水道。 “怎么？”程嘉懿将贴在身上的体恤往外拽拽，又抹了把脸上的海水问道。 话音才落，黑色的海水忽然翻腾起来，程嘉懿拧着衣襟的动作一顿，海水里看不清的黑影翻滚着，尾鳍拍打浪花的声音混杂着涛声传来。 “我……天！这得多少鲨鱼？什么鲨王哥你认识不？”杜一一勾着头使劲看着，但海水在浅淡的月色下本来就是黑色的，再翻腾起浪花，连鲨鱼的大小都看不出来，更不用说数量了。 “我就认识大白鲨，还是电影里的。”王勇摸着鼻子回答道。 “哦，我也认识大白鲨。”杜一一跟着道。 王勇瞄一眼程嘉懿，见她继续抻着体恤看着大海。这么看着，程嘉懿很正常，之前那种颓废得要死了的感觉一点都不存在。 杜一一斜眼看着王勇的眼睛，眼神渐渐有些不善。但王勇只瞄了程嘉懿那么一眼，加上若有所思的时间，也不过一秒钟就收回了视线。 杜一一咳了声又道：“我们先回了。王哥你离海远点。”抓住程嘉懿的胳膊，往回带带。 杜一一和程嘉懿回了房间，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夜已经深了，营地也陷入了安静的沉睡，程嘉懿和杜一一却谁也没有睡意。 习惯性的，两人都在南边大些的卧室里。 卧室的床很宽很长，房间里带着长久没有住人的味道，杜一一在柜子了翻翻，找出一套洗换过的床单，铺在床上。 “我得和你谈谈。”换完了枕套，杜一一坐在床上，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程嘉懿。 “你得允许我有软弱的时候。”程嘉懿知道杜一一要谈什么，开口就阻止了他。“我那么说了，不代表就一定会那么做，刚才我不也没让你抱恨终生么。” 杜一一知道程嘉懿指的是斩杀鲨鱼的事。 他拍拍床道：“坐上来说，床挺软的。” 程嘉懿站起来，踢掉鞋靠在床头。 “偶尔软弱这个正常，发神经也正常，抱怨啊，心烦啊什么都正常，我担心你有一天不说了。”杜一一审视着程嘉懿道。 程嘉懿叹口气：“我怕变成了祥林嫂，到时候谁不烦。” “你会吗？”杜一一反问道。 “谁知道呢？不说这些了。你说，秦风他们得什么条件才能突破？他们神经怕不都是钢铁炼成的了。”程嘉懿改变了话题。 杜一一定睛看了程嘉懿一会，往床头一靠道：“人吧，都得有点弱点才容易心情激荡。他们几个自然是不怕死的。也不知道他们在乎什么。” “李立他们现在能在哪里？”程嘉懿又问道。 “谁知道，说不定被抓起来了，求仁得仁。”杜一一哼了声。 “要是秦风恋爱了，会不会就有弱点了？”程嘉懿忽然又道。 “和谁恋？你觉得谁和他般配？苦菜花吗？”杜一一道。 他们现在男女比例不是一般地失调，且秦风那般身份，又是这种世道，一般女人貌似也配不上。 “语言都不通。”程嘉懿苦恼地道，“算了算了，睡吧。” 程嘉懿说着，身体往下一出溜，就躺在床上。 杜一一跟着躺下来，才恍然，程嘉懿这是不想谈论她自己了。 身边很快传来均匀的沉沉的呼吸声，杜一一用一只胳膊支起身子。床下陷了点，程嘉懿没有被惊扰。 他们真不像在恋爱。可他们好像也真没在谈恋爱。 杜一一往前凑了点，屏住呼吸。 程嘉懿的睫毛不太长，但闭着眼睛，睫毛垂下，就有种毛茸茸的感觉。可能是吸收晶体变异的原因，程嘉懿的皮肤很是细腻——以前他没有注意过。 有点瘦，很健康那种。这么躺着，脸也没有失真，不过鼻梁显得高了。 好像比以前好看了很多。 小说里讲，这时候应该偷偷亲一下才对，恋爱的人总要亲的。杜一一的视线落在程嘉懿的嘴唇上。 很饱满，应该很红润。 他伸出一根手指，瞧瞧接近程嘉懿的嘴唇，在距离只有一毫米的地方停下。 程嘉懿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手指上，他忽然有些燥热，手指明明只要落下一点点，就能触碰到程嘉懿的嘴唇，可他却停下了，迟迟放不下去。 好一会，他的手指动了下，却是缩了回来。手指温热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他迟疑了下，将手指悄悄放在自己的唇边。 身体有了些陌生的躁动，让他有点呼吸急促和脸红，他在心底低低地骂了自己一声禽兽，可也知道，他算不得禽兽，他是禽兽不如。 一点也不好笑。杜一一重新轻轻躺下，强迫自己的思绪集中在变异突破上。 不论是自己还是程嘉懿，都证实了一点，就是情绪激动最容易进阶突破，但他们二人突破的情绪也从来都不一样。 程嘉懿更容易在战斗中突破，越是激烈的、惨烈的、生死一线的，程嘉懿越是容易突破。好像每一次进阶也好，突破也好，全是在战斗中。 程嘉懿很怕死？还是潜意识里很怕死？若是那样，她怎么还会想着死？ 杜一一知道程嘉懿不是无病呻吟那种人，压力巨大，经历跌宕，最容易让人心理被影响。不是还有种病叫做创伤后的什么应激症——当然这个病也是从小说里知道的。 大约，程嘉懿现在很是矛盾，理智让她正视现状，努力做个合格尽职的老大。但理智也提醒她，她很难在短期内做到尽善尽美，不论是她对自己要求的，还是别人要求她的。 程嘉懿每达到一个台阶，马上就会看到前边还有一个台阶，与之前的一样艰难，可她却别无选择，只能尽力拔高自己身体，站在更高处。 所以，战斗的事情，其实是程嘉懿最放松的时候吧，毕竟那时候她只要全神贯注，就能很轻易地达到杀死对手的目标。 第641章 试探 怕死，与不畏死，应该并不矛盾，不然怎么会在程嘉懿的身上如此完美地表现出来。 所以，她既表现得坚强，努力地活着，又在偶尔放松的时候，被软弱主宰。 如果不是杜一一与程嘉懿一起经历过这些严酷的事情，经历过从美好到严酷，希望到绝望，如果不是程嘉懿对他的百分百的信任，换做另外的人，大概都会以为程嘉懿是矫情了。 这也就说明了，程嘉懿的心理素质是不高，所以突破比别人相对轻松。 自己呢？杜一一跟着想到，他自己的第一次吸收晶体，还是程嘉懿带的。他的发展方向也和程嘉懿并不一样。但每一次突破也都不容易。 除了上一次，他情绪忽然激动。 杜一一再侧头看着程嘉懿，视线在程嘉懿的额头、眉毛、眼睛、鼻梁、嘴唇描绘了一遍，心里忽然又生出了一丝绮念。 杜一一忙移开视线，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可今天怎么了？因为程嘉懿终于在他面前显出了软弱的一面？ 所有人里，只有程嘉懿才是他在意的了。大约，也只涉及到程嘉懿，他才会在意，因此突破。 杜一一看着暗黑的天花板，听着程嘉懿平稳的呼吸，手指好像又感觉到温热。 他只有程嘉懿了，程嘉懿也只有他了。 杜一一缓缓侧身看着程嘉懿。 怪不得小说里总写着，有人明明在某个岗位上干得很好很好的，可中途非要辞职进修。可他和程嘉懿和谁辞职，到哪里进修？ 他们说不定最后就死在这个异国他乡的海边了，说不定今晚、明晚、或者后个晚上。 一种名为哀伤的感觉一点点弥漫在杜一一的心里，弥漫到他的口鼻、眼睛，大睁的眼睛不由有些模糊，程嘉懿的侧颜也模糊了。 他们距离很近，近到轻轻伸手就能触碰到。杜一一再轻轻伸手，一点点触碰到程嘉懿的手臂。指尖感觉到一丝温热，杜一一在心里叹口气，闭上眼睛。 爱谁谁吧，谁突破了没突破，都是他们自己的命。不是程嘉懿能决定的，该决定的。 王勇在海边站了会，转身往通讯车走去。 才走几步，忽然站住，黑夜里，几个人影正从黑暗中缓缓走过来。 “王队。”还有十几步远，三组长抬手貌似随意打个招呼。 王勇掩饰住心里的疑惑，笑着道：“睡不着啊，三哥，七哥，丽丽姐。”视线往后，看到王安站得稍远点，应该是在警戒。 王勇脑袋里转了几个弯，三组长三人已经走过来，指着海边道：“走走？” 王勇无所谓地转身。 涛声逐渐增大，掩盖了他们说话的声音。 “王队，实不相瞒，我们跟着老大回来之后，就打听过了，连老大对你都是信任有佳，可以说，你在老大心目中，仅次于小杜哥。”三组长一手勾着王勇的肩膀，带着他往海边走去。 这个姿势，要么用在及其亲近的人之间，要么是威胁的姿势，王勇在心里品了品，觉得两种都有。 他无所谓地顺着三组长的力道走向海边。 海水里的翻腾已经消失了，只有不知疲倦拍打着岸边的海浪。 “本来呢，我们以为老大这么为大家卖命，所有人都该对老大很是尊敬的。可这几天看着，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三组长斜乜着王勇接着道。 王勇在身上摸摸，摸出半包烟，抽出来两支，递给三组长一支，又递给七组长一支，跟着以询问的目光看着丽丽，就见到七组长已经将自己手里的那支递给丽丽了。 王勇再抽出两支烟，自己留了一支，三组长点燃了打火机，给王勇先点上烟。 王勇半低头，伸手虚虚地拢住火苗，烟头凑近，深深吸了一口。 这烟还是当地的，很冲，王勇将烟在肺内憋了一会，才顺着那口气吐出来，就见到丽丽也轻飘飘吐出一口烟。 他视线不由望向远处的王安，随即收回视线。 “大家都很尊敬程姐。”王勇这声程姐喊得很自然，说完又深深地吸了口烟。 “这个大家，不包括姓秦的吧。”三组长不善于迂回，直截了当就暴露了自己的意思。 王勇笑笑，挑眉看着三组长道：“程姐一向都顾全大局。” “所以才被人拿捏？”三组长也挑着眉，“王队，我们可听说，老大对你算是有半拉救命之恩，对你原来的老大，是完整的救命之恩的。” 王勇拈着烟再吸了一口，向大海方向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后，伸手一弹，将烟头弹入到大海里，才道：“救命之恩哪儿有半拉的。” 接着侧头看着三组长道：“秦哥也很尊敬程姐。” “他？”三组长冷笑声，“我们正好有个事不清楚，咱们这些人里，到底有几个老大？” 王勇懂了三组长的意思，笑着道：“自然就程姐一位老大了。” “哦，那姓秦的呢？”三组长的语气不由就森严起来。 王勇叹口气，拍拍三组长的肩膀道：“三哥，管理这好几百号人，不是只能打就可以了，也不是简单的以德服人。 你也知道还有对面那好几千号人，若是我们自己这边都一盘散沙的，拿什么压对面那好几千人？要不怎么说程姐是能成大事的人呢，顾全大局是程姐最大的优点。” 王勇说着，脑海里不知怎么就恍惚想起才不久程嘉懿和杜一一坐在水里，任凭海浪扑打过来的画面。 我会悄悄走开，没有人知道，谁也不会再看到我，找到我。 就好像天地间，我从来也没有出现过。 就好像草原的一棵草，森林的一株小树，大海的一朵浪花…… “哗啦——”海浪扑过来，落在王勇的脚尖前。 王勇低下头瞧着退下去的海浪，忽然问道：“我也很奇怪，我听说你们老大杀了你们以前的老大，还强迫你们做最危险的活，最后还几乎是因为她错误的决策让你们大部分人都送死了。” 王勇抬头，上下打量着三组长，“就前天还强迫你们当众低头，呵呵，三哥，这样，你们还认她做老大？” 第642章 何求 “放屁！”三组长暴怒地瞪着王勇道，“老大对我们是有救命之恩的。” “据我所知，”王勇戏谑地道，“是三哥你救程姐在先，程姐救你在后。而且，你若是不多余替你们老大挡子弹，也不会给你们老大救你的机会。” “胡说八道！”三组长怒得都要跳起来。 “王队，话不是这么说的。”七组长拦住怒得要跳脚的三组长，“我们跟着前老大，自己也知道前老大不仗义，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老大不杀了前老大，有天我们自己翅膀硬了，也会反了的。 至于最危险的活，总得有人做，好歹我们也都是一方恶霸，身手都还可以。跟着前老大，我们做的更不是人做的事。 还有你说的错误的决策，王队，你不会以为那时候我们老大能决定那种事情？你拿这些事情来离间我们和老大之间的感情，也太小瞧我们哥几个了吧。” 七组长有点阴测测地瞧着王勇，手里的烟都忘了吸，轻烟被海风吹得散开，只有烟头还红红的。 王勇点点头，不在意地道：“看，表面上，程姐也不那么尽善尽美的，你们还是毫不犹豫地追随着她，那，将心比心，程姐为什么不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在努力顾全大局？” 七组长皮笑肉不笑地哼笑道：“让咱老大一个人顾全大局？你们这些比她大上好几岁，在社会上都混成老滑头的人真好意思啊。” “我也不好意思。”王勇诚恳地道，“所以，老大才是老大。” 七组长被噎了下，瞪着王勇，一时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们看，秦哥那么有脾气的人，也敬程姐为老大。”王勇摊摊手道，“老大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老大要忍常人不能忍的，容常人不能容的。肚子里能撑船，额头上能跑马，有压力也只能自己挺着，有委屈也只能自己扛着。” 王勇在心里叹口气，程嘉懿这老大算什么呢？还真是背锅用的。要换做他，也要抑郁的。 同时在心里将程嘉懿和简单和楚宁轩比较了下，不由摇摇头，同人不同命，瞧楚宁轩活得多风生水起啊，变异一开始就以雷霆之势控制了小城。 就是简单，也活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心里也明白，程嘉懿在背景上在实力上都与楚宁轩和简单千差万别，要求程嘉懿活成楚宁轩那样不现实的。 就程嘉懿自己看，能活成现在，身边有忠心跟随的人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他也没道理指责秦风。让秦风等待程嘉懿一点点成长太不现实了。 “那王队你就这么看着？”三组长不善地问道。 王勇摇摇头：“三哥，程姐需要成长。成长的过程是痛苦的，是煎熬的，也只能经过痛苦的煎熬，才能蜕变。破茧成蝶，涅槃重生就是这个道理。 没有经过磨砺的成长是不完整的，我们可以辅佐，却不能代替程姐经历这样的过程，也不能阻止这个过程。 这样，待走过这段之后，我们就都会看到一个全新的老大，一个可以带着我们走下去的老大。” “噗嗤。”丽丽忽的一笑，“好浓的鸡汤，我真应该让王安站在这听听，王队，你这说得真比唱的都好听。” “我听到了，有一定道理。”远远传来王安的声音，在风中略微断断续续的，“王队，你没考虑到程姐的承受能力？” 王勇瞄一眼王安，淡淡地道：“这世道容不下软弱的人。” 连远处的王安都一时没有了声音。 这世道，是容不下软弱的人。 “程姐是不容易，但既然坐在高位上了，就得承担随之而来的责任、义务、压力。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不给程姐增加麻烦，增添负担，施加压力。” 王勇对着远处的王安点点头，大学生，应该会比这几人明白事的。 三组长和七组长、丽丽三人一时哑口无言，可心底都浮现出怀疑：怎么才是不给老大增加麻烦，增添负担，施加压力？他们给老大增加麻烦，增添负担，施加压力了？ 三人互相看看，七组长斟酌了下问道：“我们都没啥文化，这个，怎么才是不给老大添麻烦？随便秦风他们对老大不恭？眼看着老大被挟制？” 王勇也沉吟着道：“秦哥他们军队作风，做事风行雷厉，但要说对程姐不恭还谈不上，更谈不上挟制了。有些事情也不能只看表面不是？” 换做王勇拍拍七组长肩膀：“咱们活到现在不容易，你我不容易，程姐不容易，秦哥几人也不容易，那边好几千人也不容易。别想太多了。” 说着，往回走去。 三人随着王勇转个身，三组长忽然喊了句：“那现在到底是谁说得算？” 王勇一下子站住了。谁说得算？ 两个营地中间，同样未眠的还有苦菜花。这个在战乱中独立起来的女性，自从与李将军汇合之后，沉默了很久了。 此刻，她站在黑暗的窗口前，望着远处的大海。这个位置，涛声传过来的声音很低很低了。 以后，是投靠到秦风那边，还是李叔叔那边？ 秦风英俊潇洒，身手又极佳，能嫁给这样的人也不枉乱世一场了，只是……她又怎么看不出李叔叔的意思？就是看不出来，副官的暗示也很明显了。 女人，总是要依附男人的，丈夫的，在这样的世道下给夫家留下一男半女。别说李叔叔还是父亲的至交好友，就不是，他一个将军，自己依附于他，也不亏。 要是父亲还活着，也会劝她同意的。 可秦风英俊的身影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哪个少女不怀春。 但是，李叔叔的儿子不知道生死，父亲也只有她一个女儿，她怎么能枉顾自己的族人，嫁给外族人？ 可秦风英俊的身影再一次闯入到苦菜花的脑海里，沉静地面对李叔叔，冷静地吩咐下去一个又一个命令，在生死边缘上奋不顾身…… 若是一生得这样的夫婿，还有何求？ 第643章 了解 这个夜晚，睡下的未必就安心了，醒着的也未必就完全清醒了。 危难会影响人的判断，安定同样会让人因为忽然的松懈而判断错误。而这种误以为的安全，更会让人犯下本不该犯下的错误。 秦风一直没有休息，程嘉懿和杜一一王勇貌似冷静地转身离开之后，他和方涛重坐回到办公室内。两个人谁也不再说话，都安静地想着心事。 方涛想的是明天开始的训练。李将军那边已经安排了第一批接受训练的人，同时也安排了出海打鱼、警戒守卫、驻扎地外围巡逻侦查的人。 苦菜花那边也打了招呼，连苦菜花自己都要参加训练。他们自己这边，要轮换出海打渔，还要出训练教官。 他、秦哥、大海、王勇，甚至孙冬几个身手不错的都可以做教官，没那么多教官也可以，李将军那边都是当兵的，训练主要在技巧格斗上，还有突破。 想到突破，方涛不能不想到程嘉懿，不想到他们之前被关起来做试验品的那段时间。 人，真不能闲着。 忙着时候他很少会想到过去，想到了也要强迫自己马上忘记，专注眼前的事情。可现在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了，总是不经意就能想到过去。 那段，刻骨铭心，让他痛恨，难过，无奈的过程。人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失去自由，不仅是身体的，连意志上的自由都失去了。 没有哪个军人惧怕马革裹尸的，但也没有哪个军人愿意放弃自己的思想，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般的杀戮机器。 当初他们脱困，没有毁了关押他们的地方，没杀了拿他们做实验的研究员，他们真是太理智了，就和程嘉懿一样理智。 转了一圈，思维里第二次出现程嘉懿的名字，方涛也不想回避了。 他扭下身子，想要找秦风说话，才一偏头就看到秦风安坐的模样。秦风向后靠在椅背上，眉头微微皱着，带出眼角不大明显的纹路。 他手臂交叉放在身前，双腿往前伸着，看着对面空落落的椅子，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方涛咽下想要说的话。 秦风心里也应该不大舒服吧。 他是队长，他们这些幸存者中真正的灵魂，要考虑的不仅是大家都要活着怎么活着，还有错综复杂的各种关系。 李将军那边说得好听，和他们合作，所有人员随意调配。可连他都看得出来这话的虚伪。从人员到武器到车辆到食物，李将军是没缺着这边，可也没有向这边公开。 当然，这无可厚非，人员也好武器也罢都是人家那边的，凭什么给你呢。 他们现在名为合作，可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李将军那边说翻脸就会翻脸。他们那边毕竟是十倍于自己这边的人的。 所以，他们才那么急于突破，想要以一己之力让他们这支幸存队伍在李将军的面前举足轻重起来。 但是，他们曾经经受过那么多次的强制性突破，从研究所离开到现在，他们的能力再没有半分寸进。 并且，留给他们的时间应该已经不多了。 没有无缘无故的变异，他们脑袋里不会无缘无故地长出晶体来，等到他们所有人脑袋里晶体的颜色到达紫色，或者成了白色或者黑色或者什么乱七八糟颜色的时候，真相就有可能被揭开。 也可能他们并不会知道真相，就永久地不存在了。 虽然那时候知道不知道真相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可谁又不想知道真相？在死前挣扎呢？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方涛和秦风都抬头看向外边，林大海带着孙冬走进来：“秦哥，我和冬子聊了几句，还是你们自己听冬子说吧。” 秦风和方涛都站起来，请孙冬落座。孙冬主动说道：“才林哥找我说说程姐。程姐她……” 秦风点点头，示意他知道孙冬的疑问。 “是我想要了解程姐。我们所看到的程姐只是我们后来接触到的，我想要知道以前都发生了什么，程姐是怎么样一步步到现在这样的。” 秦风的回答很是合情合理，况且在孙冬眼里，程嘉懿的一切都是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程嘉懿是光明磊落的。她身上是有缺点，但缺点全是建立在她的优点之上的，也因为她的缺点，而让她这个人更加鲜活。 “我第一看到程姐，程姐和小杜哥正匆匆从单元门内出来，小杜哥跑向驾驶室，程姐拎着包在后边，刚上车，就被李雨薇也跑车上了。” 秦风几人对李雨薇都有印象，没有打断孙冬的话。 孙冬接着道：“当时，我对程姐和小杜哥也没有什么看法，我们跟着豪哥在清理和平嘉园，想要将变异人都清理走，将幸存者都集合起来。 很明显程姐和小杜哥是幸存者的。然后我们就拦在车前，当时程姐先下的车交涉，因为小杜哥看起来是听程姐的，我们对程姐都多注意几眼。 单元里死了好多人，李雨薇说是程姐杀的，李雨薇自己都是吃人的人，豪哥就将她关回她自己家了，李雨薇那时候就怨恨了程姐，认为都是程姐的原因，才让她没被豪哥收留。 程姐当时带了很多吃的，答应入伙留下，就爽快地分了我们一半吃的。你们也知道，那时候吃的有多宝贵，所以我们当晚商量了，觉得程姐这个人还不错，识时务。 第二天就带着她去养鸡场买鸡了，当时遇到刘黑子的人抢我们的鸡，打起来，我们那时候都不算变异人吧，程姐当时忽然就杀红了眼，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一个人将刘黑子的人全杀了。” 孙冬摇摇头，似乎对那时候的程嘉懿有些捉摸不透：“那个狠辣劲……之后，我们和平嘉园也开始被清理，程姐就觉得是来抓她的，当时我们都不以为然，结果还真被程姐料到了。 豪哥帮着程姐离开的。本来以为也就是萍水相逢了，不了过了几天，五六天还是七八天，程姐找上来，说要去杀刘黑子，条件是要豪哥和周尧通个话，要将她父亲从研究所里捞出来。“ 第644章 人不傻 提到程嘉懿的父亲，孙冬的脸上露出些异样来。 “当时我和程姐一起去杀刘黑子的，程姐那一次的动手真是让人惊艳，后来，周尧果然把程姐的父亲弄出来了。 本来皆大欢喜的事情，可程叔他并不赞成程姐和我们混在一起，几次在人前给程姐没有脸。 当时刘黑子手下将尽二百来号人，周尧李立都急于想要将他们收服。可他们身份不方便出面，豪哥出面也不会让人服气，就想到了程姐。 程姐算是被周尧架在火堆上的，程叔在研究所里肯定不那么好出来的。当时……谁会肯服气一个小女孩？” 提到当时程嘉懿杀人立威一幕，孙冬常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也不由动容。 “当时，众目睽睽之下，程姐眼睛都不眨，就杀人立威。收服了那么些人，也换出了程叔。” “三组长七组长也在那些人里？”方涛问道。 “在，当时一共选出了十个组长，每人带十几二十人，清理整个望花区的楼群，做的都是最危险最脏的活。然后，和平嘉园不断出现变异，到最后李立也挺不住了。” “你刚刚说程父……”方涛又问道。 孙冬难得地脸上出现些无奈的表情：“方哥，你也知道我们都是混混，程姐她之前可是好学生，家教很严，和我们混在一起也是没办法的。 程叔出来之后，就不想让程姐做这个老大了，让她做回到乖乖女去。可当时我们那些人连李立都不服，也就程姐能降住了。 再说做了老大再想不做怎么可能？反正，当时豪哥劝着都被程叔骂过。白天程姐要压制刘黑子那些人，处理突发的变异，又要被她父亲责备。据说程叔连李立都骂过。” 秦风和方涛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后来……”孙冬再讲的，就是之后撤离，在高速上的战斗，那些事情秦风几人都听过，一直到程嘉懿的父亲被杀害。 再之后的事情，孙冬了解的反而不容秦风几人了解的多了。 “秦哥，程姐挺不容易的。”孙冬难得地微微叹口气。 是不容易。这几个月程嘉懿经历的，比他们想象的要多。秦风又问了几个细节之后，三人一起送孙冬到门口。 “这经历，好好的还没变态，没报复社会真难得。”几人重回到会议室内，方涛佩服地道，“一个女孩子，孤零零一个人，又要活着，又要救自己老爸，被人利用，竟然还被……” 秦风瞧了方涛一眼，方涛将剩下的话咽回去，改口道：“这要在咱们队里，得和老王好好交流一阵的。” 老王是他们队的心理医生，他们之前每次出完任务，都要过一次心理关，防止出现心理阴影，心理疾病什么的。 “程姐的心理状态应该很不稳定，所以才有前后几次突破。”林大海忽然说道。 林大海话很少，但只要说，总能一语中的。 而这话也侧面说明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他们三人的心理素质太强悍了，以至于常规的变异突破方式，对他们来说全然没有用处。 还有一点就是程嘉懿显然也了解引发她变异的条件，并且知道这种变异无法简单复制。 秦风按了按眉头，“问问咱们人里有心理医生没——算了，今晚先这样吧。快天亮了。” 离天亮也确实没有几个小时了，他们的睡眠虽然少了，每晚也会习惯性地休息，强迫自己在安全时候进入深度睡眠。 方涛没有休息，他对孙冬简单潦草的那几句不大满意，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心理，想要将程嘉懿了解得清清楚楚。 还有杜一一。方涛从来没有这么好奇过，从来没有这么想要了解哪个人。 也亏得他现在的身份，近水楼台，他从库房里弄了两瓶酒，两包烟，拿了些熟食——袋装的花生、小鱼干、豆腐干之类的，有的很明显看出来是华国进口的，过没过保质期就不考虑了。 男人们喝酒，有时候真就几粒花生米就够了，所以当方涛带着这么些东西还有烟过去的时候，张豪、强哥的眼睛都亮了，一起亮起来的还有李玉。 在王鹏也被带着找程嘉懿之后，李玉就又重新跟着张豪混了。好在张豪很念旧情，待李玉和从前一样。 两口烈酒灌下去，几根烟冒起来，男人们的话匣子也就拉开了。 所有人都是一肚子的话，有些话和身边的人说腻了，可还是想要说。有牛也和身边人吹够了，可还是愿意和旁人吹。 方涛是受过诱供训练的，在他刻意下，话题很快就转到张豪的经历上。 变异之后张豪的每一步发家，都离不开程嘉懿。似乎程嘉懿是他生命里的贵人，因为程嘉懿的存在，在变异开始到现在，他几乎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 除了最初逃离和平嘉园，在路上差点全军覆没。 因此，在方涛的有意引导下，话题中也不可避免地就提到了程嘉懿。 酒精麻痹了神经，也因为紧张之后的放松，再加上方涛这个人，几人逐渐都变得知无不言起来。 “方老弟啊，我们怎么不是先遇到你呢，要是先遇到你，咱们和平嘉园那几十万人也不会就剩下我们几百人了。” 张豪重重地拍了下方涛的肩膀，“你强哥他也不会丢了个胳膊，就是小程，也不会……唉，我哪次看到小程，都能想起第一次看到她的样子，强作镇静，简单地就像一张白纸。 我就后悔，当初我干嘛招惹她啊。老弟，你说我们这些做混混的，杀人被杀都多正常，可小程一张白纸，生生就让我……还有李立周尧那两个王八犊子，生生差点毁了。” 方涛端着酒杯与张豪几人碰了下道：“咋那么说，程姐如今可是老大，今个秦哥还吩咐呢，从今后，对内我们一律要称呼程姐，对外就是程老板。” 张豪一口闷下酒后，乜斜着方涛道：“你当小程傻的啊。” 方涛笑笑，也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强哥笑着道：“我听冬子说，你们刚刚问了小程的过去？” 方涛叹口气道：“可不，今个开会的时候，程姐她情绪特别激动，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强哥，你也知道我们哥几个很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候，但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创伤应激症总要对症下药的。” 第645章 那啥 “创伤应激症？”张豪迷惑地重复句，“什么玩意？” “就是……”方涛比划了个意义不明的手势，“忽然出现变故了，心理上承受不住了，意识啊，行为啊，情绪啊就全都出现变化了。” “小程她得了创伤应激症？”张豪恍然大悟般，扭头看着强哥道：“强哥，你觉得小程行为反常了？” 强哥单手握着酒杯，看着里面琥珀色的酒酿。这酒可比想象的烈多了，完全不像它的颜色这般柔和。 “半大孩子，做什么都有可能。”强哥晃晃手里的酒杯，似乎对它的颜色着迷了般，“受刺激是当然的，咱们自己不也一样。” “要我说，我们得了那什么应激症，小程也得不了，是不是小李子？”张豪转而问李玉道。 李玉嘿嘿笑着，不吱声。 “怎么可能？”方涛露出不相信的表情，“她一个女孩子，十六还是十七？这么大的事……”说着摇摇头。 “十六十七怎么了？这么大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龄，自古英雄出少年，说得就是小程这样的。”张豪举着杯和方涛碰了下。 两人都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方涛拎着酒瓶要给张豪倒酒，张豪抢过来先给方涛倒上。 “老弟，你可别小瞧了小程——瞧我这嘴，程姐，以后小程她就是我程姐了。”张豪放下酒瓶，伸手抓了个花生米扔到嘴里。 “我他妈地还真服了她。老弟，你不知道当初她都做过什么？啧，一个半大女孩，先杀了对门一个不怀好意的吃人大叔，跟着拎刀把破门而入的四个男人全他妈地宰了。 啧啧，这不算什么，激动兴奋的时候杀个把人谁都能做，再说你不杀他们他们也要杀你的。你知道她还做了什么不？她拿着刀斧子什么的，当天就把那些人的脑袋刨开了。” 方涛怔了下。 “嘿嘿，你也知道不一般了吧。变异才两天，我敢保证，当时谁也不会想到咱们脑袋里多出来个那玩意。就算想到了，老弟，我问你，你敢打破脑袋，从血呼啦的脑浆子里翻找晶体不？” 方涛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迟疑。他当然敢的，问题是，程嘉懿怎么会也敢。杀人和解剖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你也不敢确定吧，前两天还上学的高中生，两天后杀人还挖开脑袋，谁信啊。”张豪感慨着，端起酒杯。 方涛也端起酒杯，跟着让让强哥、孙冬和李玉，那三人也都端起酒杯，却没像张豪那么一口就喝下，而只是浅浅地尝了一点。 “程姐怎么救她那个不着调的爹的，老弟你也听说了吧。说实话，我要是有那么个爹……嗨，也得救。”张豪摇摇头。 方涛捡了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扔嘴里，“自己父亲，哪能不救。” “是啊，也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张豪跟着感慨一句，“小李子，你那时候跟着小程爹多吧。” 李玉眼神闪烁了下道：“程姐很孝顺的。” 张豪无意义地笑了声：“当然，程姐差点把自己都搭进去了，才把她老爹从研究所里救出来，怎么不孝顺？” 方涛继续劝酒道：“我怎么听着他们吵过几次？” “唉！”张豪叹气道：“人死为大。过去的也就算了。” 接着忽然很正式地道：“老弟，我和你说，当着程姐的面你千万不要提她父亲，问都不要问，边都不要沾。” 方涛怔了怔。 “老弟，哥哥不会害你的。谁心里不是用点不能碰的地方？”张豪拍拍方涛的胳膊，“来，喝酒，咱们也别总说程姐，老弟，说说你自己，秦哥，咱们的将来。” “我？”方涛自嘲地笑笑，“我以前啊就想着找个媳妇，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现在？蚊子都看不到几个母的。” 张豪笑着摇摇头，乜斜着方涛道：“现在？你还硬得起来吗？” 空气好像凝滞了般，房间里突然没有了声音，方涛说完先前的话正端着酒杯，就要送到嘴边，被这句话说得动作一顿。 他狐疑地看着张豪，张豪脸上全是嘲讽，视线不由又拐到强哥那里，强哥面无表情，再看孙冬和李玉，都有些茫然。 “怎么，你没注意过？”张豪惊讶地问道。 方涛回想起来，好像这几个月……这几个月哪天不是水里来火里去的，怎么记得起来？ “不对啊，你们这种人都是血气方刚的，不可能不……”张豪上下打量着方涛，“还是你们被抓走那啥时候，给弄坏了？” 方涛放下酒杯，“什么弄坏了？” 张豪狐疑地道：“你们被抓走不是要当杀人机器的？我记得战马都要被骟的，精力才能全用在……” 话没说完，就见方涛眼睛都瞪起来了，额头上青筋暴起。 张豪及时闭嘴，抓起酒杯再喝了一大口。 一直瞧热闹的强哥拦住要暴怒的方涛道：“豪哥喝多了，老弟别计较。不过这事……现在连种子都不发芽了，老弟就没奇怪？” 方涛咬着牙喘了几口粗气道：“这一天天的哪有放松的时候，谁有那个闲情逸致想那些玩意？” “苦菜花那么美，老弟见到就没动心过？”强哥问道。 方涛忽的沉默了。他对苦菜花动心过？当然不可能。苦菜花也很美，他怎么没动心过？ “说句不敬的话，老弟，你就没对逃出来的这些人谁动过心？”强哥问道。 方涛抓起酒杯使劲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顺着喉咙到胃里，火辣辣的。 动心，只是强哥委婉的说法，身为男人，血气方刚的年龄，他熟知自己身体的所有变化。那个每天晨起都精精神神的时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的。 是才从研究所脱困的时候，还是之后的哪一天，方涛忽然说不清楚了。 “也不全是吧。”李玉忽然小声道，“小杜哥和程姐一天天黏黏糊糊的还。” 张豪瞄一眼李玉，“你看到他们怎么黏糊了？是亲吻了还是办事了？” 李玉的脸涨红了，“那种事怎么能被人看到。” 第646章 胡思乱想 李玉喊出那话来，想的却和大家一样。四个月了，足足四个月了，经历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两情相悦而又在最冲动的年龄中，程嘉懿和杜一一怎么可能保持住距离的？ 他们天天晚上都是睡在一个房间里一张床上的。 可他们之间确实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要发生了，不可能没有蛛丝马迹，不可能不被身边人知道的。 要说身处危险顾不得，这只是借口。亲热是能化解危险的。 要说程嘉懿、杜一一保守，也不可能，保守就不会天天不避嫌地住一起了——除了程父在和平嘉园的那些天之外。 房间内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好半天，方涛抬手蒙住自己的眼睛。 “也没什么，说不定咱们都会长命百……长命千岁的，所以，按照一千年的活法，我们现在还都没成年。”张豪不知道以前受过什么荼毒，哼笑着道。 “以前程姐和小杜哥讨论过。”李玉又道，“说可能是外星人什么什么的，不像是咱们地球人能做的。” 大家都看着李玉。 李玉忙解释道：“都一个屋子里的，门板也不隔音。” 方涛摇摇头：“这么看，到真不像……我想不通地球上谁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又这么憎恨生命。” 所有生物出现晶体本来就很玄幻，再无法繁殖了，更是不可思议。就算有反社会反人类的人格，也没听说到反生命的人格。 如果真有一天，地球上所有的生命都消失了，只有绿色植物，那，会是什么样子的？一个星球全是绿色植物，鸦雀无声。 方涛不由打了个冷颤。 方涛记不得他是怎么从张豪那里出来的，只是忽然间感觉到带着凉意的海风，才发现他不知不觉走到了海边。 人果然在受到打击或者精神恍惚的时候，会下意识避开旁人，到以为的最偏僻无人的地方。 海边这一时刻确实没有人，只有海浪一下下拍打着岸边。 他们在和什么人斗呢？如果不是和人斗呢？能让地球所有生物都发生变化的，是地球人倾力也不可能战胜的。 不可能战胜的。 只是，他们只要还活着，就必然要战斗到最后一刻，倾尽全力，奋不顾身，悍不畏死。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没有退路了。连他们的死都被算计在内了。 可他们自己，却还是在互相算计着，不肯将实情宣告天下。是担心什么？人心涣散吗？互相吃人吗？人类已经经历过了人吃人，而现在，还在人吃人。 真的宣告天下了，也不会比现在更坏。那么……方涛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眼睛也在发亮。难道，人类实际上已经掌握了怎么对抗这次危难？ 方涛看着遥远的大海，逐渐抬头望向星空。璀璨的星空内，还有哪一颗星辰上有生命，又有哪一颗人造卫星带着保护地球的使命。 方涛仰头望着天空，天空璀璨，他却从中无端地看出了寒意。 浩瀚星空好像带着森森的恶意看着他，看着他们，看着这颗无辜的星球。 方涛脑袋里忽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那些星球，是不是都是活的？ 他也曾经年轻过，也曾经经历过喜欢幻想的年龄，也曾经研究过“生命起源”这种高深问题。这一刻，他只觉得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个年龄，不然，怎么会生出这么匪夷所思的想法。 怎么会以为，他们人类，这个星球上所有的会跑会跳会吃东西也会自相残杀的生物，不是这个名为宇宙的天体内的细菌呢？ 人类的身体内也有细菌，若是放大了几千倍，也能看到那些细菌生活在各自的区域内。就如他们生活在地球上，太阳、火星、银河系其它星球都那么遥远。 因为他们这些宇宙的细菌数量太多了？还是想要离开可以被他们糟蹋的地球想要到另外星球上了？宇宙这个巨大的生物体感觉到了被威胁？ 就如肠子里的大肠杆菌要进入到胃里，人就要生病一般。 所以，宇宙这个天体，就服了药，药物的作用就是杀掉人类这种细菌？杀掉之前想毁掉繁殖能力？ 人类也是这么对待他们不喜欢的生物的。从蚊子到杂草。现在，人类不过是在经受他们为别的生物做过的事情而已。 只是，为什么会有晶体呢，为什么人吃人，吸收掉晶体之后就可以强壮了呢？ 方涛忽然有些好笑，简直要为自己的猜想鼓掌了。 可无论是怎么样的猜想，天亮之后，他们都要进入全新的一天，所有人都要想办法提升自己，也要想办法让更多的人提升。 哪怕是细菌，病毒，也要做最厉害的细菌和病毒。 方涛忽然回头，看向已经在微微泛白的天光内显露出来轮廓的楼房，其中一座的一个房间内就睡着程嘉懿。 可程嘉懿可否睡着了？她真的能有让他们突破的能力吗？ 他们不该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的。 忽的，一个大胆的、可怕的甚至有些阴冷的想法出现在方涛的脑海里，他怔怔地看着那个逐渐清晰的楼房，脑海里的想法一点点完善着。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没有什么正义与邪恶之说了。只有活着和死去的选择。 好像感觉到远处的视线，房间内，程嘉懿忽的张开了眼睛。天色已经微凉，刚刚醒来还没有完全的清醒，让程嘉懿的心砰砰砰地剧烈跳动着。 好一会，她的心跳趋于缓和，也终于感觉到胳膊上的一点温热。 程嘉懿缓缓转头，先看到的是杜一一的侧颜。 背对着窗口，杜一一睡得还很熟，只是不知道是睡前的思虑还是梦中的原因，他的眉头一直皱着。 程嘉懿的视线在杜一一脸上停留了一会，接着顺着他的手臂移到自己的胳膊上。 杜一一的手指轻触在自己的胳膊上，她感觉到的那一点点的温热就来自于那两根手指。 程嘉懿的呼吸停顿了些，视线重新回到杜一一的面容上。 她的胳膊一动也没有动，仿佛贪恋着那一点点的温热。 第647章 怎么了 天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营地内到处都乱哄哄的，前一天安排得再仔细，临到接受了命令开始各就各位的时候，也不断出现疑问，叫喊，东奔西走，或者随便抓住个随便什么人问东问西。 以往大家接受的最习以为常的命令就是打猎、做饭、战斗，一声令下，操起家伙就出来。现在似乎不大一样，有人忽然不想出海，有人觉得我已经站完岗了，有人以为训练不是该先站队，有教官的？ 人其实不算多，四五百人，但只要有那么几个有点疑问，有点不想按照安排做，身边就有人站下询问，然后就吸引了更多的人。 长久的逃亡并没有让这些人养出多少自觉，需要听从命令的时候，他们当然会立刻拿起武器，但只要没有人吆喝着，他们不自觉就会回到以前的懒散。 当然，他们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点，反而为几百人能聚在一起，互通有无，肆无忌惮而兴奋。 正当大家兴奋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口号，骚动与欢笑仿佛被按了迟缓的按钮，一点点停下来。 人群不由自惭形愧般地往边缘散去，就见到从远处走来的一队士兵。他们踏着整齐的步伐，穿着并不算太整齐的服装，正在接近。 秦风带着方涛、林大海迎上去，这边，王勇已经招呼着大家，该出海的出海，该干嘛的干嘛了。 很快，留下的人也自觉的站成了方队，虽然没有收腹挺胸横平竖直的。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没有下楼，就站在楼上的窗口，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乌合之众和正规军就是不一样啊。”杜一一感慨道，“哎，嘉懿，你说要是这些人个个都和秦哥他们一样厉害了，以后会干啥？” “我怎么知道。搞暗杀？做雇佣兵打仗？做保镖？偷取什么机密？”程嘉懿耸耸肩，“就如贫穷限制了想象一样，信息不对等，更限制了想象。” “这不想得挺全面的。”杜一一道，“暗杀是肯定有的，任何时候，哪怕是和平时期都会出现暗杀，反正一个人不论做到什么程度，都会有人不满意。哪怕是圣人，还会被指责虚伪呢。 雇佣兵打仗，更是从来没有停止过吧。我听说以前米国派出的军队里就有雇佣兵，就不知道真假，反正，看秦风他们都不反对咱们的佣兵成立计划，雇佣兵是肯定存在的。 保镖更是会有的。至于偷取机密……我觉得咱们怕是不行。咱们是科技世界，你看007啊，碟中谍的，科技才是生产力，第一战斗力。咱们科技上肯定斗不过他们。” 这个他们是泛指，就连杜一一都说不准指的是谁，哪里。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也都知道，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根本无从触摸到“他们”的皮毛。 “我还是觉得……”程嘉懿停了下道，“挺没有意思的。” “为啥？”杜一一现在最怕的就是从程嘉懿口里听到没有意思，不想活了的字眼，简直要到草木皆兵的程度， 程嘉懿诧异地转头：“为啥？拳头能打过飞机大炮？血肉之躯能抵抗得住子弹？咦，也不见得。” 程嘉懿上下打量着杜一一，若不是二人相熟得很，这视线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你不是能……”程嘉懿压低了声音，“你这拳头都能开山碎石，说不定也能？” 程嘉懿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杜一一。 “我哪试验过。”杜一一也压低声音，“天天周围都是人的。” 程嘉懿若有所思地看着杜一一，“会不会，进化的终结就是肉体力量强悍到可以抗衡兵器的程度？” 杜一一摸摸自己胳膊，又举着胳膊手看看道：“这，要是以前我肯定不相信。” 程嘉懿好奇地伸出手指戳戳杜一一的手臂，指尖触碰到的手臂结实，肌肤下的肌肉弹力十足。 杜一一的胳膊不由动了下，从程嘉懿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感觉到种奇异，就好像昨晚上他触碰到程嘉懿的手臂时的感觉一样。 他明明都拥抱过程嘉懿，也和程嘉懿拉着手跑过——逃跑过，可这两次的感觉却那么突兀，陌生，又有点神奇，就好像，好像…… 手臂又被戳了戳，心神过于集中在手臂上，感官在这一刻将触碰的感觉无限放大。杜一一僵直着手臂，看着戳过来的手指，恨不得那手指顺着手臂一直戳到他的心口。 想象中，心口忽然也出现同样的感觉，麻酥酥的让人心悸。这感觉瞬间袭卷全身，跟着忽然又消失在身体深处，只有胳膊被触碰的地方，还在被无限放大中。 “你怎么了？”杜一一听到狐疑的声音，看到眼前一双眼睛在渐渐放大，温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脸上。 “喂，一一，你怎么了？”程嘉懿又凑近了点。 门外早几秒就传来了脚步声，但二人全没有注意到，忽的“砰”一声门被推开，同时传来声音：“程姐，小杜哥，秦哥让——” 声音戛然而止，尾音甚至带了一点破碎的动静，程嘉懿忽的站直转身，就看到李玉正半张着嘴瞪大眼睛地站在门口，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愕然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让什么？怎么了？”程嘉懿震惊了下。只看到李玉的视线越过她，落在杜一一的身上，然后视线下移。 程嘉懿不明所以地顺着李玉的视线回看着杜一一。 “你们？啊啊，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继续继续。”李玉忽的砰一声关上门。 程嘉懿莫名其妙地看着忽然关上的门，又看看同样震惊中的杜一一，又转头看看房门。 房门忽的又被打开，李玉震惊的面容再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仿佛要证实什么似的，一个健步窜到杜一一身前，伸手往杜一一身下一掏。 天可怜见，杜一一什么时候见过这么生猛的动作，就是学生时代也没这么玩过的，当下“嗷”的一声跳起来，差一点就要跳到窗户外边去。 第648章 学术问题 “你干什么你！”杜一一跳起来叫道。 他躲得快，李玉的动作也不慢，况且李玉是蓄意而发，杜一一躲闪之间，李玉的手已经感觉到坚硬，他怔了下，犹不敢相信，视线往下落着。 “喂喂喂你变态啊。”杜一一想要捂着，当着程嘉懿的面又下不了手，侧身也不好，转过去也不对，当下气的要跳脚。 也是这么突然变故这么一惊吓，东西倒是恢复了正常，不过他一头冷汗也冒了出来。 “你怎么能……”李玉急道，可话说一半忽然看到程嘉懿在身边，硬生生闭住了嘴。 “什么我怎么能？我怎么了我？”杜一一虽然口里硬挺着，可心里已经有点慌神。 可他有什么可慌神的？他和程嘉懿两个人本来就是恋人，恋人之间有点反应多正常。 “你……”李玉困兽似的在房内转了个圈，然后再看着杜一一，深深地喘了口气，冷静下来。 “我什么我。你刚闯进来干啥的。”杜一一抓住机会，先发制人问道。 “我……”李玉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看着程嘉懿道，“秦哥找程姐你下去。” 程嘉懿“哦”了声，“那你俩刚才干啥呢？李玉，你干啥呢？” 李玉在程嘉懿的注视下，脸微微涨红，“你快去啊，秦哥等着你呢？” 程嘉懿一脸狐疑地看着李玉，杜一一跟着程嘉懿才要一动，李玉急忙伸手拦下，“我找小杜哥说几句话——哎呀，男人的话程姐你女人不方便听啦，快点走吧。” 李玉竟然没有尊卑没有大小也没有男女之别地推着程嘉懿往门口走，然后“砰”的就将房门关上。 “你毛病啊。”杜一一看着关着的房门怒道。 李玉奇怪地看着杜一一，上前一步，杜一一警惕地后退一步：“干啥，我可警告你啊，你打不过我。” “你怎么还能硬起来？”李玉压低了声音，虽然知道程嘉懿还在外边没有走，但一道门板似乎就是遮羞布，就全不在乎了。 “什么？”杜一一目瞪口呆道。 “我说你那里怎么还能硬？”李玉伸手指了下。 杜一一下意识伸手挡在身前，可心内电光火石般一闪，无数个念头争先恐后地跑到脑海里，他定了下神，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你不能……” 李玉的表情说不出的奇怪，好像有难过，也有羡慕，又有不解，一时，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虽然杜一一还小，无法体会真正男人的悲哀，但他也是男……孩，这种奇怪的话题刹那就如草场的跑马，在他心中砰砰砰的狂奔。 他一时竟然不明白，他与程嘉懿的情投意合，情之所至，情不自禁，怎么会引来李玉的如此反应。 李玉好像费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关于男人之间的话题，一时竟不如昨晚说起来那么顺当。 “不是，不是种子都不发芽了，你怎么还能发……”李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种话题，以前他们开荤的时候常说，嘻嘻哈哈大家都无所谓的，可杜一一毕竟是杜一一，一个貌似没长大的男孩子。 杜一一脑袋里仿佛炸开了个焰火一般，刹那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明白了李玉的意思。 “你们都没有那啥，欲望了？也不能？那啥了？”杜一一的视线不由下移。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时候的回答。 杜一一瞪着眼睛看着李玉一会，李玉似乎有些茫然地道：“我不知道，昨晚上方哥过来说……” 门“砰”地被推开，露出程嘉懿严肃而微微泛红的面颊。“到底怎么回事，昨晚上怎么了？” 科学会摒除男女界限的，老大的威严也会让人忘记男女之别的，确切地说，这个问题是和他们的老大有关系的，自然…… 咳咳，不能说李玉带有调戏的心态，但是这种事情说起来总是很难为情的。 好在，没有实际经验但是纸上谈兵过的程嘉懿阅|文无数，对其中美好的描写也曾流连忘返，不至于为这种初级口头学术上的讲述级别都谈不上的东西羞涩。 程嘉懿和杜一一很快就明白了让李玉如临大敌的内情是什么。 人类以至于地球所有生物的繁衍生息，自然存在的传宗接代，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藏着掖着的。 圣人云，食色性也。可见，繁衍在圣人眼里也是本性，既然是本性，真没有必要脸红什么的。 程嘉懿的思维这一刻被很自然地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碎碎念地一本正经，一部分不可避免地滑向旖旎的深渊，以至于不可描述。 然而，她的表情连半分震惊炸裂都没有，她以完全的学术探讨的精神维持着面部神经的平静。 程嘉懿的平静主宰了这个房间里学术探讨的基调，让一个关于男人硬不硬的问题，直接过渡到生命还可否繁衍不息上。 当然，这其中必不可少些技术环节，作为一个既没有吃过猪肉也没有见过猪跑的女孩子，程嘉懿不得不扼制住强烈的求知欲望。 “你们是对所有人确定了？”在长久或者其实很短暂的沉默之后，程嘉懿看着李玉问道。 “这种事怎么确定？”李玉嘟囔着，“要不是昨晚上豪哥喝高了说那么一句，谁会提啊。” “可能是没遇到心仪的人吧。”程嘉懿迟疑了下，虽然……她也不懂。 “我不知道。秦哥喊你呢，程姐你还下去不？”李玉想起自己的任务，也想要逃避这个让人尴尬的话题。 “啊，你告诉他我一会下去。”程嘉懿顺口答道。 看到李玉逃似的离开，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了一会，一种名为尴尬的情绪再一次出现。 “那啥啊，我声明我可是个正常的男人，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这是正常反应，不是要对你耍流氓的。” 杜一一摸着鼻子，尴尬又不失理直气壮地道。 程嘉懿瞧着杜一一，眼神就不由自主想要往他的下三路上去——刚刚李玉在的时候她很克制了，这时候不由心里信马由缰般，各种各样的想法念头全都一股脑地涌到脑海里。 第649章 挑选 杜一一说完话，就瞧着程嘉懿的脸在一点点发红，眼神躲躲闪闪的，还好像要往不该看的地方看。 这可真是稀奇了。 和程嘉懿相处这么久了，不论是同桌时代还是变异之后，他都没看过程嘉懿害羞的样子。原来程嘉懿也有这么小女人的时候啊。 不，不对，不是小女人，她就是害羞着，眼珠子乱转着，也不小女人，还是带着大姐大的气势。 杜一一就喜欢程嘉懿的那种自信，在危机面前的勇敢沉着，在突发事前的冷静。 如果是在古代，程嘉懿一定是花木兰，穆桂英的，当然，现在也不差，是大姐大。 当初还是学生的时候，杜一一就特看不上班里的一些女生，动不动就捂着嘴扭来扭去的，吃吃笑着，还娇声娇气地熊他们男生替她们跑腿买东西做这个做那个的。 程嘉懿多好，那时候什么都自己做，就连看了小说都有自己独立的见解——杜一一根本就不知道他眼睛已经带了十八层滤镜，正完美地演绎着什么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然而，杜一一知道他一直就是喜欢这样的程嘉懿的，同桌时候并没有发觉，但是在之后的同甘共苦中，他和程嘉懿彼此的感情已经不知不觉深入到内心深处。 但，他们还是纯洁的啊，他们甚至只牵过手——逃命奔跑的时候，只拥抱过两次——互相安慰的时候，其他的，他只有在昨晚才悄悄悄悄地触碰过程嘉懿的胳膊。 他怎么忽然就有了不纯洁的想法？情到深处自然浓吗？他对程嘉懿已经到了更进一步想法的关系了？ 圣人说过，一切不想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自己想要…… 一股特别的念头从心底冒出来，通向全身，特别还有不该通向的部位。 我这是怎么了，从昨晚开始，这是怎么了？ 杜一一忍不住看着程嘉懿，程嘉懿真是哪哪都好看。眉毛那么黑，眼睫毛也那么黑，眼睛也那么黑，鼻子也那么直，还有嘴唇，看着就很软。 杜一一没有注意到他自己正在往程嘉懿身边凑过去，也没有注意到程嘉懿看着他的眼神，他只看到程嘉懿的嘴唇一开一合的。 “喂！” 一声大叫忽的让杜一一清醒过来，他和程嘉懿都要贴一起了。他惊慌地后退了下，也不知道为啥惊慌，看着程嘉懿研究的眼神，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他刚刚在想什么！ 他就不该想，就该直接行动！ 杜一一忽的又往前一冲，程嘉懿诧异的眼睛一瞬间接近，两人的鼻梁差不多要碰到一起的时候，杜一一又蓦地一停。 他这是怎么了？现在？光天化日？青天白日？ 外边口令声，应答声忽的格外响亮清晰。 “喂喂！” 又是两声喊，杜一一这次彻底清醒过来。他腾地站起来原地转了个圈。 “我，我下去看看秦风找我干什么。”程嘉懿急匆匆地说着，跑出门外。 门关上，程嘉懿的心才噗通噗通跳起来。杜一一想要干什么她看出来了，甚至看到……程嘉懿揉揉发烫的面颊，她竟然也会不好意思？真是奇了怪了。 可生物还是能繁殖的？不不不，刚刚，只能说有繁殖的欲望。地里原本的庄稼不也结出了种子，可种子不也没有再发芽？ 还是……刚刚，要是杜一一真亲过来会…… 程嘉懿再揉揉脸颊，心里升起奇怪的感觉。杜一一怎么会想起要亲她了？ 她站在楼下大门处，一时有些茫然。 “程姐。”一声低语，程嘉懿吓了一跳，她竟然没有注意到大门处还有人。 “你怎么还在这。”程嘉懿奇怪道。 李玉有点尴尬地笑笑：“我不是……”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程姐，小杜哥的事可千万别说。” 程嘉懿怔下，忽的脸又一红，恼羞成怒道：“什么事？那种事我跟谁说去？” 李玉一想，也觉得他莽撞了。可不是，程嘉懿一个女孩子，平时除了杜一一，也就和王鹏还有他关系近便些，但就是再近便，那种事人一个女孩子也不会和男生说的吧。 他一下子放松了，嘿嘿笑着道：“我多嘴了，多嘴了。” 程嘉懿佯装凶狠地瞪了李玉一眼道：“倒是你嘴严点。”为啥要严，程嘉懿心里还没想那么多。 “当然，我可不愿意咱们中的谁再被弄走做实验去。”李玉点头道。 程嘉懿的心扑棱下，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下去。 实验？ 如果……真有可能。 “你上去和小杜说说去，我看看秦风那边有什么事。”程嘉懿匆忙道。 李玉也回去了，程嘉懿长出一口气。 这种事情，她是完全没有办法和杜一一商议的，也没有任何可比性。 发涨的大脑逐渐清醒了，程嘉懿却一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怎么做。 过场还是要走的。程嘉懿收拾了自己的表情，往训练场走去。 一整天程嘉懿都跟在训练场上，看大家赤手空拳地搏斗、搏斗、搏斗。 秦风好像要把人练死了般，不说停就不许听，只要有人不听命令私下停下来，一律退回去。 第一天李将军派过来500个士兵，这些士兵不知道是不是被挑选过的，反正在秦风手里还是要被挑选的。 500士兵分五个场地，每个场地100人，互相搏斗。 程嘉懿看着场地里乱糟糟的。 前一刻还是三四个人围着一个人打，忽然打人的又被人从身后偷袭，不过看着看着，程嘉懿就看出点东西了。 不是所有人都在尽力，他们中有一部分人好像在保存实力，还有的好像没有怎么受伤就倒地上了。 也有人使劲将周围人打倒，可很快就受到另外人猛烈的攻击。看来，竭尽全力的人并不受人喜欢。 这个时候就竭尽全力的人也不见得受秦风喜欢。群体作战，还是各自为战，不是有绝对的碾压实力，早早就倾尽全力确实不明智。 不过，这种实实在在的也可以留下的，好好训练训练，是不是会比那些耍滑头的听话？ 肯无条件听从命令的，应该是首选吧。 第650章 聪明人 开始程嘉懿只是泛泛地看着场子里的搏斗，这些人不管真的还是假的搏斗，她看着都没什么劲。 她喜欢真正的搏杀，一击毙命那种。 看着看着，程嘉懿又想起来李玉说的问题，不由偷偷地对秦风三人侧目。 说心里话，秦风是真英俊，尤其是不笑的时候，专注地看着前方，那眼神，那高挺的鼻梁，那紧闭的嘴唇，真能让人目不转睛看一阵子。 身材也绝对是一流的，不像外国电影里那些大块头那么夸张，但绝对绝对是有肌肉的。就背着手站着，连肚子都看不到。 怪不得常形容当兵的是小白杨，就站立的挺拔姿势，就像一棵树。 这般身材，这般体格，真的本性都没了？变异真的将生物的本能都抹杀了？ 程嘉懿认为她自己是没有参考价值的。 因为她是女生，还是保守的女生，另外，据说那啥，都是男生才会有的冲动，女生都是被动的。 这也不能怪程嘉懿这么想，她所有关于男女方面的知识全都来源于小说，就是用脚后跟想，也知道小说里的东西不全是真的。 方涛也很帅气，比秦风就少了分领导的气质。林大海不容易引人注目，因为只要和秦风在一起，就会被秦风夺了光彩。 啧啧，秦风应该是所有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的，女人不都是喜欢他那种强壮又不苟言笑的气质，还有喜欢用命令语气的说话方式。 是不是因为女的少了？ 也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一直在逃命？古人不是说饱暖思****吗？ “程姐，你看那个人。”秦风忽然往程嘉懿身边走了一步，低声道。 程嘉懿极快地掩饰了她的偷窥，顺着秦风的视线看去，隔壁的赛场内，一个身材比较瘦小的男人正似乎很艰难地、很狼狈地躲闪着。 但站在她这个位置，纵览整个赛场，只一会就看出来，那个男人每次的躲闪看着艰难，仿佛只要慢了百分之一秒就会被打倒再踩上一脚，但每一次，他都是恰好完美的躲开了周围的拳头和冲撞。 只靠运气是不可能办到的，这个人只是将每一次的躲避都做得非常完美，完美得好像刚刚才来得及。 并且他不但躲闪，还好像因为躲闪不及，总是会将针对他的攻击带到其他人身上。 呵呵。他身边局内的人都要被气死了。但是站在外边的程嘉懿他们却看得清清楚楚。 真是个人才。 “这个人闪转腾挪非常灵活，也很自信，混战中力求消耗最少，你看他脚掌。”秦风低声对程嘉懿道，“全是前脚掌着地，重心完全由脚掌控制，让他行动更灵活，安全性更高。” 程嘉懿是外行看热闹，能看出来那人并非表现的那么危险就不错了。听秦风这么一说，才注意到那人的脚下。 果然，那人后脚跟就没落地过，两只脚几乎没有停止过地移动着，每一步的步伐都不大，但交替速度却很快。 不单如此，那人还从来不在人少的地方停留，好像躲闪中就钻到了人堆里。 偏偏他速度也不怎么快，甚至比不上周围大喊大叫的人。 “你再看那边两人。”秦风示意道。 距离那人差不多七八米元，有两个人不断打翻周围的人，在往那人身边移动。 “他们有仇啊？”程嘉懿诧异道。 “不好说。”秦风沉吟着。 “那，要不要把那个人拎出来？”程嘉懿问道。 秦风没有回答程嘉懿的问题，却反问道：“那人你会怎么用？” 程嘉懿想都不想拒绝道：“我不会把握人心。” 说话间，场上那两人终于追上了那人，挥拳就一左一右将那人拦截住。那人却还是滑不留手，带动了周围一圈人的混战。 “这样的人善于利用周边环境、人心，很聪明。”秦风似乎在给程嘉懿上课。 程嘉懿摇摇头：“训练的事情秦哥你决定，明天我出海玩玩。” 秦风微微偏头看看程嘉懿，在心内叹口气。 程嘉懿觉得她站在这里纯粹是浪费时间，也不知道秦风非要她来是为什么。 为了重视吗？还是真打算让她挑几十个半岛人做护卫？ 程嘉懿耐着性子站在这，心里却长了草似的，一会想着杜一一意外的举动，一会又想着秦风这么英俊潇洒的人物竟然不能那啥，一会又想着万一杜一一还能那啥被泄露了，会不会被抓着强行什么什么的。 忽的，程嘉懿看到秦风手一抬，跟着，他们这边围观的二三百人冲进去，遇人就打，出手虽然不致命，但毫不容情。 立刻，场内的战斗形势一变，原本场内互相搏斗的人不得不一致对外，对抗这些忽然冲进来的生力军。 谁都知道这是一次选拔，站在最后的人才有可能被选拔进去，内部作战可以放水，遇到这些外部冲击来的异族人，再没有人退缩了，也无法退缩。 程嘉懿眼尖地看到刚才那个一直躲闪的男人忽然出拳了，拳头快得几乎带出残影来。程嘉懿在心里暗暗记住了那个人。 看来，变异进阶再进阶的人并非少数，她和杜一一并未站在变异这个金字塔的顶端。 紧迫感再一次出现在心里，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强烈。 他们本来就不在变异金字塔的顶端，在半岛银行内，如果不是她练过枪法，被秦风、肖奇训练过，她可能就死在那里了。 还有地下室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她连看一眼都不敢。 场上的搏斗出现了白热化，还能站立的人越来越少了。程嘉懿斜眼瞧着秦风，秦风这是打算只留下最后一人？ 这对半岛人其实是不公平的。他们先打了好一阵了，消耗了不少力气。 可战场上又哪里有公平可言呢？敌人会因为你先打过了，消耗了，就停下来等你恢复吗？ 突然，程嘉懿的眼睛眯了下，她看到那个瘦小的男人正一拳向三组长挥去，三组长举着拳头一扛。 对拳之后，三组长竟然后退了几步，右拳垂在身侧，七组长和丽丽立刻从旁边拦了过去。 第651章 下海 对拳三组长竟然输了，对拳之后右臂还出现不适，程嘉懿稍微有些吃惊。 印象里三组长很是审时度势，如果对手给他威胁严重，他是不会对拳的。 这么一想的时候，就看到七组长和丽丽合围的那人，竟然也毫无败相。 冲击中受伤的真不少，程嘉懿还真没想到秦风会做到这种程度，一直到每个搏斗场上还站着的只有十来个人时，秦风才抬手终结了战斗。 程嘉懿始终不对这个挑选过程发表议论，实则，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站着的，不管是秦风自己这边的人，还是李将军那边的人，自然是肯定留下的了。然后，秦风三人就下场从躺倒的那些人里挑选人。 看着看着，程嘉懿有些看出门道了。躺倒的那些人里，秦风挑选出来的未必是坚持多久的。 他挑选出来的都是一直竭尽全力战斗的，至少在程嘉懿看来是如此，且被打倒之后还会努力保护自己的。 大致瞧一眼，每个搏斗场上站立的加挑选出来的不过三四十人。 所有人都吸收了晶体，恢复了之后就是站队，被淘汰下来的自然是退回去了，他们自己被淘汰下来的人也单独站了编队，交给了王勇。 秦风的训话很简单，大意就是留下来的都将要进行刻苦训练，提升自己的能力。至于训练之后做什么，秦风没有说，也没有人问。 接着的训练就是出海游泳，至于这些人里是不是都会游泳，秦风根本就没有问。 近二百人脱了衣服下水，每人都只给了一个匕首或者短刀防身，程嘉懿忽然想起海里出现鲨鱼的事情，想要抓着秦风告诉他时，王勇经过，低声说秦风知道了。 也不知道秦风在哪里弄到的快艇，秦风、方涛和林大海三人上了快艇，其余人全被赶鸭子一般赶下海。 有人开始惊呼不会水，可周围没有人理睬你。 不会水？可以，那就退回去吧。 不会水的也开始咬牙往水里走。 游泳，最主要的是学会憋气，只要肺活量足够，能浮在水里，胆怯的心理就基本没有了，然后四肢协调起来，就会在水里移动。 当然，经过专业训练的和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是不一样的，但他们这些人的体质都非同一般了，自然在水里也比之前灵活了。 接近二百人扑到大海里，很快就拉开了差距，在大海中就更显得渺小了。 程嘉懿站在岸边目送着这些人远去，也看到有人从最初的瞎扑腾到追了过去，心里不由就有些感慨。 他们愿意经受这样的训练吗？答案很简单，应该是愿意的。谁不知道只有变强了，才有更大的机会活下去。 可变强了之后活下去的机会真的就是多了？ 强大了，遇到危险的时候冲上去的机会也多了。理论上，和那些并不十分强大的人活下来的概率是一样的。 甚至概率还会小点。 古话不是说过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古人还讲究中庸之道。 程嘉懿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会，回头看王勇已经将他们自己这边剩下的人都组织起来，继续进行格斗训练。 谁都是刀山火海里闯出来的，都知道格斗技巧是保命的能力之一。 王勇示范了几个常见的攻击姿势，所有人都是一对一，一方攻击，另一方防守反攻击。 程嘉懿明白，这是让身体形成条件反射的一种肌肉训练，让看到对方攻击的时候，大脑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做出最有利的反击训练。 想起自己遇到危险时候的几次反应，也是靠着本能才得救的，不由也有点跃跃欲试。 她有点也想参与了。 王勇站在高处看了看，然后就走下去分别指导，有的是指导攻击方，有的是指导反击方。 程嘉懿再看了一会，便找到了攻击速度最快的一人，在心里模拟了下，便知道这般程度的对抗对她来说简单了。 他们的速度不够快。 不过，不知道李玉和王鹏适合不适合。 没见过几次他们出手，以前王鹏还是很凶很能打的，现在却转为技术型了。 又找了找，熟悉的面孔只有张安宁。张安宁全部注意里都集中在格斗上，看上去，也算不错——当然是横向比较了。 看了一会，没看出多大意思来，就转头到了海边，找到块高处往海里看去。 快艇只有巴掌大小了，可见开出去有多远了。海面上连人头都看不清了，只是凭借着感觉，依稀看到有些黑点而已。 这还是视力提高了很多的原因，若是以前，什么也都不会看到的。 看来秦风的方法也对，不会游泳的，逼一逼也就会了。 可她站在这里干什么？看着这些人训练？要不要趁着没人，也拉着杜一一试试彼此的能力？ 程嘉懿转头看看周围，又看看海水。也不知道食人花扔到海里自己能不能捕猎。 程嘉懿打算将食人花当宠物养了，必要的时候掏出晶体吸收，她可是不会有半分怜悯之心的。 花本来就不是动物，也当不得真的宠物。 可忽然，她眼睛眯了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到了远处有浪花掀起。 太远了，他们游得太远了。 程嘉懿回头看看自己住的小楼，又看看王勇那边的训练，见没有人注意，无声无息地向小楼走去。 上了楼上，在走廊才走几步，门就刷地打开了，李玉探出头来，见是程嘉懿，招招手。 程嘉懿加快脚步进屋，就看到杜一一站在窗前，回头道：“海里好像出现危险了。” 程嘉懿忙走到窗前向海面看去，远处海水似乎翻腾出浪花，那只快艇正围绕着那片浪花旋转。 “秦风也太狠了吧，海里也都是变异鱼。说不定就是昨晚上攻击你们的变异鲨鱼呢。”李玉唏嘘地道。 杜一一很是冷静，一边眺望着海面一边道：“秦风这是打算将这些人的潜力都逼出来。是不是……很快就要有大阵仗出现了？” “什么大阵仗？”李玉在这方面的反应明显要迟钝点，满脸疑惑。 杜一一还是看着海面道：“不然，为什么非要用这么危险的方法，逼着这些人提升？” 第652章 质问 三人同时再看向海面。 距离太过遥远了，视力再好，也看不出真实情况，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海里面发生了点问题。 “秦风知道我们昨天被鲨鱼攻击了，也知道这片海域出现了鲨鱼。”程嘉懿忽然想起王勇说过的话。 “那就是了，秦风的目的应该就是让这些人尽快突破。”杜一一冷静地道。 “可被鲨鱼吃了呢？这是在海里，不是陆地上，跑都没处跑去。再说鲨鱼也是变异的吧。人在海里本来就打不过鲨鱼。你们昨天被鲨鱼攻击，感觉出鲨鱼比以前厉害不？”李玉急道。 “我们怎么知道？说得好像我们以前被鲨鱼攻击过似的。”杜一一“切”了声。 “那，他们往哪儿跑啊，就一艘快艇。”李玉急了起来，“还有快艇吧。”说着往海边四周张望。 “你担心豪哥和强哥？”杜一一侧头瞟李玉一眼。 李玉脸上的焦急不是装出来的，“强哥就剩一条手臂了，在海里海浪一打，谁是谁都认不出来的。认出来遇到危险也来不及救啊，秦风就一条快艇，能救几个人？” “一个也救不了。秦风压根就没打算拉人上快艇。”杜一一毫不留情地道。 “什么？”李玉惊叫道。 “秦风的目的是什么你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我不也才说了？就是逼着他们在危险来临之际提升，进阶。” 杜一一指着海里道：“你看快艇有停下来的时候吗？就绕着圈子，我估摸着，应该是看出谁进阶或者是出现什么变化，及时扔过去几粒晶体而已。最多就做到这种程度。” 李玉不敢相信地道：“要是被鲨鱼吃了呢？” “呵呵。”杜一一冷笑道，“被鲨鱼吃了是幸福的。小李哥，你以为咱们呆在这里不参加这种残酷训练就是好的？不进阶，早晚死。” 李玉呆了呆，下意识瑟缩了下：“我？我都不会游泳。” “你不也看到了，不会游的，下海了不也游起来了？”杜一一随口道。 “可，可，可要是被吃了呢？被扯断大腿了呢？”李玉喃喃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程嘉懿叹口气，拍拍李玉肩膀道：“别担心了，豪哥和强哥身手要都活不了，海里也没有几个人能上岸了。秦风心里应该有数。” 说是这么说，程嘉懿的心里也有些发冷。 昨天晚上开会提到的训练，秦风只说到了选拔、攻击训练和耐力训练，还有临场的反应训练，都是理论性质的，她哪里想到秦风会这么训练。 可就是想到了，她会阻止吗？ 扪心自问，她最多会问问为什么，都不用秦风给出太多的理由。 不说就她道听途说得到的信息，训练都是有死亡率的。就是她听说的是假的，现在又有谁来监管？制定规则？ 不在训练中竭尽全力，就会在战场上牺牲。这点，程嘉懿的体会太深了。 远处的海浪翻滚似乎剧烈了起来，快艇还在海浪的范围外游走着，窗前的三人谁也没有再说话，都紧张地看着。 “我下午也打算到海里走一圈。”程嘉懿忽然说道。 李玉好像被惊吓了似的：“什么？你也要……也要和鲨鱼打？你还要突破？” 杜一一反而很平静地道：“行，下午咱俩去，也不用什么快艇，有艘能划的小船就行。” 李玉一副你们疯了吗的表情看着他二人。 “李玉，我要是你，也得参加训练了。以后，我和你小杜哥去的地方只能越来越危险。那种地方你跟不来。我们不在你身边，谁还能保护你了？”程嘉懿叹着气，语重心长地道。 “你们要上哪里去？”李玉惊讶道。他好像是永远抓不住重点的。 程嘉懿摇摇头，“不是我们要上哪里去。你说，如果咱们现在遇到攻击了，我和你小杜哥是挑最厉害的冲过去，还是转头逃跑呢？” 李玉张张口，哑口无言。半晌才看着海里道：“你们这是人在高位了，就不将人命当人命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也都看着海里，那里已经可以确定了，正在进行着残酷的生死存亡的搏杀，没有人可以侥幸，连那个瘦小的男人也该是会竭尽全力了。 “三组长、七组长和丽丽都在那里。他们会恨我吗？”程嘉懿幽幽地道。 “死了，恨也不知道了。活下来的，没有缺胳膊短腿的，就不会恨。”杜一一很快就回答道。 是啊，死了的，怎么还知道恨不恨呢？活下来的，应该会在这样的危险中突破了，即便不能突破，也是秦风给了他们机会。 秦风下一步该会是放弃那些还没有突破的人了。就是不知道秦风他们会怎么想办法让他们三人也突破呢。 “我会恨。”李玉突然恨恨地道，“程姐，小杜哥，你们不是最恨那些把你们当做实验品的人吗？我听说你上次和秦风大吵了一架，不就是因为秦风将你们逼入险地，想要逼你们突破吗？ 对你们这样做，你们就受不了就气愤。可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别人？不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 程嘉懿的心扑棱一跳，正看到杜一一望向她的眼睛，在那双同样黑亮的眼睛里，程嘉懿看到的是同样的震动。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曾经，程嘉懿将这句话当做自己的信条，因为在她曾经的和平生活里，她一直就渴望着这句话能在她周围人中体现出来。 可什么时候她出现了双标？就在前几天，她还不认可的行为，今天，她竟然能面不改色地旁观着，还能品头论足，分析利弊。 “大约，置身事外的时候，更能从大局考虑，就忽视了局内人的想法吧。”程嘉懿喃喃地道。 “还有，”杜一一接着道，“人站在不同的位置上，想法也必然是不同的。一将功成万骨枯。难道将军就不吝啬人命了？不，一样是吝啬的，只不过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不得已的牺牲而已。” “都是牺牲别人？”李玉气愤道。 “必要时候自己也能牺牲。你看过《独立日》吧，真到那种时刻，总统也冲上去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只是现在还没到那种时候。” 第653章 返回 “不，就是站在高位了，不拿别人的人命当人命了。”李玉气愤地反驳道，“什么顾全大局，为了大多数人考虑全是借口。 咱们以前逃命的时候你们都忘记了？咱们都是普通人时候的经历全都忘了？他们不过是没有被笼子关着，经历的和研究所里有什么不同？” “有很大不同。”程嘉懿道。 李玉扭着头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看着远处翻腾的海水：“当时被抓到研究所里的人与外界隔离了，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病了，还是怎么了。他们是真正的被关押被试验。 现在的我们不是。我们是经过逃亡、厮杀、搏斗生存下来的。我们如果不强大，最后只有死亡一条道路。”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违背了他们的意愿！”李玉叫道。 “训练是他们同意的。只是没想到训练是这么残酷对吧。李玉，那我问你，如果现在我们突然被攻击了呢？你会不会后悔平时没有参加训练？”程嘉懿忽然问道。 李玉语塞了下，不由再看向远处海面，分不清浪花在增加还是在减少，也记不住快艇转了几圈，更看不到海里具体的情况。 可，如果他们现在受到了攻击，他会不会懊恼自己没有程嘉懿和杜一一的本事？ 当然会是懊恼的，但……但他不是这个意思。 “人在不同的位置上，是会有不同的想法。如果手里能掌控的生命多了，也可能真就不那么看中生命了。”程嘉懿轻微地叹息一声。 可还是在意亲近的人的生命。程嘉懿在心里补充道。 李玉怔了怔。 “小李哥，这个事情是有特定性的。”杜一一也叹口气，“你仔细想，你只是担心豪哥和强哥吧，对别人没有那么担心吧。” 李玉下意识点点头。 “愤怒也是因为担心豪哥和强哥遇到危险。”杜一一再说道。 “可……”李玉“可”了声，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可谁也不能因此说你没有同情心是吧。只是同情心是有限的，不能无限地给所有人。人有亲疏远别，总要先顾着亲近的。” 李玉点点头。 “同样道理，站在高位的人考虑问题，也要有个亲疏远别。就好像我们那时候逃亡，多么恨李立，也没有对他做什么过激的事情。” 李玉不由叹口气。 “所以，我们对不经过我们同意就在我们身上试验的事情还是痛恨的。但，秦风总算是和那些人说了是训练了，也说了训练会出现危险，可能会有死亡出现。” 程嘉懿说着心情也有些低落道：“算是双标吧，也算是理解吧，也算是对现状的无奈。我也是平凡人，我也……” “小李哥，如果你要是程姐，你要是秦风呢？”杜一一接过话道，“你想过没？你会怎么做？” 李玉再张张嘴，终于无话可说。 他心里的气愤，归根到底是因为对张豪和强哥的担心，可如果他们真的因此突破了，变得强大了，他也会高兴的。 房间里安静了，可每个人的心里都不是平静的。对现状的无可奈何，对未来的没有指望，对自身的无奈，充斥着每个人的心头。 难怪程嘉懿会抑郁。杜一一想着，现在他都有些要抑郁了。 自己是变了。程嘉懿也想着，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冲出去找船只的吧。 他们都往前走了，只有自己还原地踏步。李玉也想着，所以，看法才会不一样了，差距也出现了。 海面上的搏斗似乎在减弱，翻腾的浪花似乎也在减少。 对人来说，搏斗的时间越短越有利吧。主场不利，最短的时间内杀掉攻击来的鲨鱼，才会保住性命。 谁也不会相信秦风会带着所有人送死的，会真的见死不救。 快艇似乎停下了，然后忽然有个加速的过程，是往岸边这边来的。 “你们说，水里的人会不会群情激奋，想要拉他们下水淹死他们？”杜一一忽然问道。 “会吧。”程嘉懿冷笑声，“愤怒之下很少有人能保持住理智，尤其是看到身边人受伤或者死了，始作俑者还大摇大摆地呆在旁边。” “肯定会。”李玉虽然这么说，比照之前的怒气却少了，“反正大家都是受害者，法不责众，拽下来打一顿也出气了。” 快艇又停下了，然后又绕着海面划了个大圈，接着往岸边飞速驶来。 “看看去。”程嘉懿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看什么？一会打起来拉架吗？”李玉嘀咕着跟着出来。 “也可以幸灾乐祸，我觉得豪哥和强哥应该没有事的。”杜一一跟着道。 他们跑到海边的时候，快艇已经到海边了，秦风三人跳下快艇，沉着脸趟着水上岸。 “秦哥，没有人……受伤吧？”李玉急着问道。 “想什么呢？”方涛冷笑地接了句。 李玉的脸白了点，垫着脚往海里看到。 “我要是你，就离海边远点，省得一会波及池鱼了。”方涛再接上一句，跟着活动活动手腕。 林大海看一眼程嘉懿道：“来了四五十条鲨鱼。能死了十几个人吧，受伤的不好说。” “啊？”李玉呆了下，“你们，你们就这么回来了，不管那些人？” 没有人再说话，连程嘉懿和杜一一的神情都沉下来。 海里的人距离岸边接近了，近到能看到不仅有人，还有鱼，他们好像将死掉的鱼也拖回来了。 再近，程嘉懿的心不由一酸。 几乎没有独自游回来的，不是两个人一左一右拖着鱼，就是一左一右托着扶着人，死的，受伤的人。 程嘉懿冲动地往前走了一步。 “站住！”秦风忽然喝道，“让他们自己回来。” 杜一一也伸手拽了下程嘉懿，程嘉懿犹豫了下，后退回来。 “为什么？”李玉低吼道，“为什么？明明有快艇，为什么不把受伤的带回来？” 没有人回答李玉的问题，或者，这个问题在他们看来是无需回答的。 人接近岸边，还有几十米远，黑压压的。 不远处训练的呼号忽然停了。 第654章 激怒 人带着满头满身的水，扶着拽着往岸上走来，黑压压的死鱼也被拖着上岸。 死掉的人被整整齐齐地摆在沙滩上，有受伤也被扶着坐下，伤到腿的，手臂的，后背的，比比皆是。所有人几乎同时抬头看过来。 那些头发还在往下滴水的人的眼睛里，全都是恨。 果然还是恨啊，大约自己当时的眼神里也全是恨吧。程嘉懿心里叹息着，在人群中找到了三组长几人，也看到了张豪强哥几人。 他们都还好，身上的伤口看起来并不严重。 “死掉的，开颅！”出乎意料的，秦风先开口，还是下的一个几乎是不近人情的命令。 如果说这些挣扎上岸的人的愤怒已经到了临界值，秦风的话就是给他们的愤怒点上了一把火，秦风的话被翻译出去，刹那就传来了咆哮声。 听不懂的语言，却是听得懂的愤怒。 三组长也气得眼睛都立起来，才要开口，被七组长拽了下，但旁人已经开口了。 “秦哥，这些人好歹也是我们同生共死过的，就算要取了晶体，是不是也先收殓了，秦哥不怕大家心寒么？” 这话一出口，沙滩忽然安静了下来。面前是刚刚挣扎上岸的百多人，地上躺着十几具尸首，坐着几十个受伤的人，水边还是几十头鲨鱼的尸体。 秦风这话，确实是太着急了，就是先取了鲨鱼脑袋里的晶体，也不用着急着这些曾经并肩作战的人。 “他们现在死了，还有你们想着收殓，你们要是死了呢？”秦风冷冷地看着大家，“把你们那点不值钱的同情心收了。” 有人哇啦哇啦地喊了起来，程嘉懿听不懂，不由都皱皱眉。 有好事者立刻翻译过来：“他们半岛人要运回去收殓了。” 秦风似乎生怕激怒不了那些人似的，冷冷往说话那边瞧了一眼，哼了声道：“运回去？那就一并不用回来了。” 简直是不通情理，也不想通情理。 秦风这是想要干什么？想要这些人全都群情激奋起来打起来？他们三人对上百来人？她可不会帮秦风的，她不会帮人，出手就是下死手。 秦风也不会要她帮忙的，秦风是想借助这些人的攻击提升？还是挑起他们的怒火试试进阶？ 难道刚才在海里这些人也都没有进阶？ 但双拳难敌四手，他们三个人打败三十个人，程嘉懿还敢勉强觉得可能会出现契机。可打败一百好几，可能吗？ 沙滩上忽然静下来，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地看着秦风。秦风的话太过让人震惊，他们一时竟然觉得秦风的话是不是会有什么深意，会不会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大家不由互相看看，忽然又看到站在一旁的程嘉懿，再看看秦风。 秦风却是不耐烦了，脸色再一沉，忽然脚尖一点，挑起一个石块，跟着往旁边那一排尸体处瞄了一眼。 这动作分明是没有人动手，他就要动手的意识了。 人群轰的一下，叫骂声，吵嚷声爆发出来，不知道谁忽然起个头，人群忽的往秦风这里涌来。 第一个和秦风接触到的是半岛人，这人才冲到秦风面前，秦风忽然飞起一脚踢在那人的身上，这一脚完全没有容情，那人身体被踢得向后飞起来，瞬间就撞翻了身后好几人。 这一脚也将众人的怒火全都升级了，好几人跳了起来，还有人扬起了手里的尖刀。 这是程嘉懿第一次见到秦风几人真正意义上的出手，三人一出手，高下立判。 说是围攻，包围过来的能上前的也不过四五人，可就这四五人，也根本近不了秦风三人的身，拳打脚踢，或者是借力打人，一招一式，一定会倒下一个人，甚至两个人，三个人。 秦风是真的打，一点也不留手的。可挨打的人的体质也真是强悍，明明前一刻还倒在地上捂着肚子起不来，几秒钟之后却又突然跳起来，又能攻击。 程嘉懿对这状态并不陌生，那是脑袋里的晶体在给他们提供能量——所以，在对敌的时候，她出手就是下死手，不给对手任何反击的可能。 秦风终究没有下死手也不可能下死手。 也有人没有参与，冷漠地站在一边，除了三组长和张豪几人，还有几张程嘉懿熟悉的面容。他们互相看看，视线再在集中到混战中。 秦风三人的反击终于强烈起来，摔倒在地的人终于带了实质性的伤害，能看到有人的胳膊扭曲了，有人的腿骨折断了，还有个人被踢得翻滚了好几圈，瞧那力道，肋骨也得断了几根。 真狠。 远处王勇领着的训练也停下了，大家都震惊地看着这边。 “砰！”一人忽然被一脚踢到尸体那边，怦然落下之时，砸在一具尸身上。人群中蓦地传来一声嘶吼，一个人忽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了出来。 突破了，竟然真的在这种状态下突破了！ 那人凌厉的攻击下，秦风的脚步第一次后退了。眼花缭乱带着残影的几次对拳，秦风险象迭生。 这两人的对战没有人能插得上手，到此刻，程嘉懿才发现，秦风之前竟然还有保留。 仿佛眨眼间，秦风与那人已经对了十几拳，拳拳见声，那声音好像不是肉身的对决，而是两枚石块，两块金属的对决。 这才是秦风真正的实力。 周围的混战不由都停止了。 在绝对的速度和肉身的强悍面前，格斗的技巧仿佛成了笑话。 不，不是笑话，在同等的速度下，机巧才是战胜对手的唯一可能。 秦风一步步后退着，可忽然他上前了一步，身子微侧，这一步，让对手的拳头倏地一空。 这步伐程这打法程嘉懿太熟悉了，这是程嘉懿未经过指导之前就掌握的唯一一种反击姿势。 瞬间，秦风右手推着对手胳膊往上一提，左手一拳就轰在那人肋下腰部，那里是肋骨的最末端，胯骨之上，是没有任何骨骼保护的柔软之处。 就是肌肉再强悍，失去骨骼保护的内脏也是不堪一击的。那人忽的一声低吼，眼见拳头击打的位置，忽然向外鼓了一块。 第655章 实力 秦风侧步，双腿弓成马步，一拳落下之处，正是那人肋下腰上鼓起的一处。 可就在拳头贴近那人肉皮鼓起的那刻，鼓起的那处忽的又往回一缩，秦风的拳头刹那落空。 有过搏击经验的人全都知道，搏斗双方在掌握一定技巧的前提下，少有力道使尽使老的时候，除非那一击完完全全的志在必得，一击毙命或者让对方彻底丧失反抗能力。 更何况人在搏击的时候，本能会根据视线判断自己出拳的力道。 秦风这一拳是势在必得了，但也根本没想将自己的拳头穿过对手腰部。 几十拳拳头的对撞，已经让他们对彼此二人的实力做出了判断，这一拳秦风的打算是重击对手，却不是毙命对手。 所以，这一拳的力道是控制在击中而不是穿透上。但对手的肌肤忽的向内一缩，秦风这一拳就根本没有贴上，完全击空。 就在秦风拳头落空的一瞬，那人忽的反手就叼住了秦风的右臂，跟着一个背摔，秦风一下子被摔在沙滩上，那人跟着一拳就砸过去。 这，才是真正的肉搏，到这时候，二人的搏斗才是白热化。 程嘉懿的心跟着一抖，秦风已经勾着那人的手臂往下一拽，腰部一挺，那人竟然顺着一摔之力被秦风也拽得翻到，拳头跟着落空。 两人全都倏地一个翻滚站起来，站起来的同时，两人脚下都是一踢，沙土向对方劈头扬去。 这招，程嘉懿却是在电影里见过，小说里也见过描写，通常全是一方踢沙另一方遭殃，不想这二人竟然是同一个路数，两人脚下踢出沙子，不等沙子扬倒对手脸上，人就同时扑了过去。 程嘉懿的心跟着砰砰跳了两下。如果是她面对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可有半分胜算？ 再看，两人的打发竟然再发生变化，他们不再对拳了，而是真正用上了全力拼斗。 秦风的拳风里还能看到指点过程嘉懿的影子，对方的打发似乎同出一辙。他们似乎全都能预测到对手下一拳的落下之处，瞬间的十几拳，竟然全都没有碰到对方。 这拳速，躲闪的速度，没有几人能看得清的，多数人只能看到眼花缭乱的残影，而程嘉懿的眼里，二人的动作一清二楚。 冷汗不由从程嘉懿的头发丝内渗出来。 她以为她变异到现在，罕有对手了，不想，就在眼皮子底下，就不仅是两人。不会就秦风和那人的，绝对不会！ 直到现在为止，秦风除了出拳的速度和力量，没有任何超出寻常人的范围，而那人，竟然也只露出一次异于常人之处。 程嘉懿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掌不由紧紧握成拳头。 这还是自由变异的结果，如果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呢？ 忽的，秦风一拳之后，手腕倏地一转——那角度叼着，速度之快几乎不易被看出来——搭上了对方的手腕，手指宛如钳子般一拧。 分骨错筋！程嘉懿脑袋里刹那蹦出来这四个字。 一声压抑的惨叫，对手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瞬，可一瞬的时间，秦风的手指已经顺着小手臂往上一送，手指就搭在了对手的手肘处。 但他没有拧开对方手肘的时间了，对手的手臂一沉，肌肉瞬间移位，生生滑开了秦风的手指，另一只手抓向秦风的咽喉。 秦风抬手格挡，这一次，两人的手臂交锋在一起。 秦风大约就是等着与对手手臂交锋的一刻吧，另一只手指也立刻就搭在对方手腕的关节处。 刹那，四目相对，程嘉懿眼睛里却只看到那人的手臂肌肉正好像波浪似的起伏了下，转眼，震开了秦风的手指，手臂往前一探，抓住了秦风的咽喉。 程嘉懿冲动地往前迈了一步，就见到秦风的脖子往后一仰，那一抓堪堪落空。 真是大起大落，观战的比战斗的还要紧张。 这二人应该是势均力敌吧，不，不一定。 秦风的手腕忽的再搭上了对手，同时再一声惨叫，却是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间，秦风再拧断了对手的一条手臂，而另一只手却是不知道何时，够上了对手的脖子，正拧住他的喉咙。 搏杀在瞬间停止，在大多数人都没有看清的情况下，胜负已判。 对手的双臂都在微微颤抖着，两个手腕都在以不正确的姿势垂落，秦风的腿抵压着对手，一只手拧住对方喉咙，另一只手还搭在对手的一个手肘处。 不是错觉，程嘉懿分明在秦风的眼睛里看到了转瞬即逝的失望。 “哼！”秦风轻轻哼了声，将对手往前一送。 沙滩上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只有刚刚交手那人喘着粗气，瞪着秦风。 “还有谁不服气？尽可上来。”秦风冷冷地盯着众人，视线所到之处，全是回避的眼神。 秦风大踏步走到尸体面前，扫了一眼，跟着点了十几个人上前，指名道姓让他们亲手刨开摆在他们面前的尸首。 程嘉懿几乎立刻就确定了，他们面前的尸首，应该都是他们曾经的亲朋好友。 秦风这一招也太损了。 就是为了逼大家突破，将他们的情绪逼迫到濒临崩溃？ 程嘉懿下意识看向方涛和林大海，想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到对秦风的厌恶，可她看到的只有漠然，好像秦风正在做的事情多么天经地义。 可竟然没有人反抗。 暴力和绝对的实力面前，被点名上来的人竟然选择了服从。 程嘉懿的心里不仅是惊讶，还有震惊和悲哀。看着认命跪在沙地上的那些人，程嘉懿的心好像被手捏了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秦风要的是服从吗？ 她抬头怔怔地看着秦风，却看不到他眼神里任何含义。那冷漠地注视着沙滩的人的眼神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秦风忽的抬头看过来，视线对视之时，程嘉懿的心一寒，差点打个冷战。 “老板，这些尸体，可以做你宠物的肥料了。” 秦风的声音从没有让程嘉懿这么胆寒过，而说的话也从没有让程嘉懿这么……不知所措。 第656章 无奈 秦风这是想要祸水东引吗？ 他逼着那些人刨开了亲朋好友的头颅还不算，还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失去的亲朋好友的尸体也会被吃掉吗？ 程嘉懿已经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样的神情看着秦风了。 程嘉懿有一朵可怕的食人花这事已经传开了，至少，他们这边的人差不多全知道了，不知道的也只是半岛的人。 可秦风的话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宠物、肥料这两个词，不明白的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程嘉懿下意识想要拒绝，想要怒斥，可对上秦风的视线，她又犹豫了。 她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驳了秦风。 不管她和秦风私人之间有多少矛盾，秦风现在是在训练，那些过格的话，过格的事，都要在事后才能和秦风算账。 也可能这些事算不得过格。谁都知道死人的晶体要被取出来的，不过是当着人和背着人。 可能是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给死者尊严，可谁又给他们活着的人尊严了？秦风的用意，也可能是在用事实告诉大家，不强起来，最后只有这样一个下场。 这些想法瞬间在程嘉懿的脑海里闪过，程嘉懿注视着秦风，尽量让自己做到面无表情。 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是冷淡地“哼”了声。 秦风这是在给她训练佣兵吗？这是在训练仇人！ 接下来才是鲨鱼。程嘉懿也才有心思打量那些被杀掉的鲨鱼。 并非想象中的十几米甚至几十米的大白鲨，只有三四米的样子，晶体颜色也大多数是黄色的，也有黄变绿的，体积比陆地上生物的晶体大多了，都与核桃相仿。 秦风再想怎么折腾这些人，程嘉懿一点想要看的念头都没有了。 尸体却在程嘉懿还没有回到房间就跟着被送过来，整齐地摆在楼下的一个房间内。 程嘉懿、杜一一和李玉面面相觑。 这么鲜活的尸体要是扔出去确实浪费了，可就这么给食人花吃掉？ 程嘉懿肺都要被气炸了。 秦风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就不能偷偷摸摸地将这些尸体不引人注意地送来？ 程嘉懿也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 她竟然不知道她已经变得如此心狠和虚伪。 “秦风这是什么意思？”李玉怒道，“是怕大家只恨他一个，要将程姐也拉下水？”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神里看到了无奈。 杜一一叹口气对李玉道：“这事你别掺和了，你回去吧。” “什么意思？”李玉更怒了，“什么叫我别掺和？” “唉，不是这个意思。”杜一一拍拍李玉的肩膀，“你刚也看到了，秦风到底怎么想的我们也不清楚，就是……唉。” 程嘉懿也摇摇头，“李玉，咱们在一起向来是有话直说的，我和杜一一还能和秦风吵起来，你不方便。这些天你还是跟着王勇训练，休息时候在豪哥那边好。” 李玉沉默了下，深深地叹口气。 他和程嘉懿、杜一一的差距在越来越远，程嘉懿现在也不需要他替他们撬开谁家的房门了。 程嘉懿终究还是搬来了食人花，看着食人花兴高采烈地吞食着这些人的尸体，心里五味陈杂。 虽然人死如灯灭，虽然要不这些尸体也是腐烂。然而，如果是她呢，她身边的人呢？她是否也能做到将尸首毫不犹豫地送给食人花吃掉？ “别自责，要恨就恨这个世道。如果我们自己也死了，连恨的资格也没有了。”杜一一和程嘉懿一起看着鼓胀的食人花，也许是因为吸收了食人花晶体的原因，他好像也感觉到食人花的愉悦。 “以后，我们是不是连虚伪的自责都不会有了，会不会变得冷酷无情起来？”程嘉懿怅然道。 “听说，特种部队训练的时候，就会训练他们冷酷无情。训练他们摒弃自己的感情，只做该做的事情，听从命令。”杜一一道。 “你从哪里听说的？方涛说给你的？”程嘉懿诧异道。 杜一一沉默了会回答道：“以前，你以前看过告诉我的。” 程嘉懿怔了。 “我，我……” “不能说秦风不对，现在不对自己人狠下来，早晚有一天，别人会不客气地对我们狠下来。”杜一一摇摇头，“你不是要出海吗？” 外边，秦风不知道又想出什么招数折磨着那些人，也折磨着他们自己，程嘉懿一点也不想知道了。 “一一，你要是对上他们，有没有把握？”程嘉懿忽然问道。 “可能……没有。”杜一一迟疑了下，“他们的速度太快了，我虽然看得着，可应该反映不过来。你呢？” “我？我一直不知道秦风这么厉害，你注意到秦风才捏住那人手腕的动作吗？”程嘉懿问道，“秦风的手是这么动的。” 程嘉懿抓着杜一一个胳膊，模拟着秦风的动作，“他手腕忽的就翻过去了，我做不到。那人手臂的肌肉还能动。” 这个肌肉震动程嘉懿更模仿不了。“我觉得，大家在进阶之后出现的本事都不一样，也可能有一样的。” 杜一一用自己的两只手来回模拟了下道：“但最主要的还是快和力气。比如秦风最早一拳，如果再快点，快到那人来不及反应这里鼓起来。 或者根本用不到那时候，只要秦风力气再大点，拳头对上的时候，直接击碎对方骨头，战斗就结束了。” 程嘉懿点点头。 “我本来想去海里练练的。”程嘉懿抬头看着窗外远处的大海，“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必要。我也不敢和你对练。” “我也不敢。”杜一一也坦然道，“我也不知道我一拳到底该用多大力气。” 两个面面相觑了会。 他们这两个只能纸上谈兵的人至今都认不清彼此的实力，也认不清自己真正的实力。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程嘉懿很强，还会在遇到更强更危险的时候突然进阶突破。 前提，手里得有点晶体。 只是他们现在手里几乎没有那玩意了。 “所以，要不要先去海里弄点晶体？”程嘉懿迟疑了下道，“也顺便试验下我们现在到底能到什么程度？” 第657章 出海 看了这一上午两头的训练，程嘉懿是无法和秦风一起训练士兵了——姑且就都叫士兵吧。 王勇那边的好说，针对性较强，但用不到她，她也不合适跟着训练。 秦风这边，训练过程直逼变态，让人身心全备受摧残。程嘉懿严重怀疑，那些被训练的士兵一旦成了，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反过来揍秦风他们一顿。 可能都不必等着训练成功，只要差不多，有机会就会反攻。 程嘉懿忽然再有了紧迫感，就为了在那些人反攻的时候自保，她也得再加强，至少得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程度上了。 杜一一找王勇问了，弄了个小皮划艇，那玩意就是个充气的，扎漏了就得自己游回来。 两人下海也不能偷偷摸摸地瞒着谁，总也得让人知道了。 好在王勇不是多事的，通常不会絮絮叨叨什么不安全，不要往大海深处，早点回来这话。只是又给他们两人一人一把匕首。 两人在背人的地方下海，练习了会就会划船了，再配合了会，力道上就懂得了控制，顺着海浪先是被往岸边推，不多时，就是往大海里去了。 进入大海，周围全是海浪，遥远才有沙滩岸边，心情一下子就不同了。 两人抽回船桨，坐在皮划艇上四顾，开阔、广袤、无边无际中，弥漫着深深的孤寂感，他们如此才仿佛真正脱离了人类。 “原来这就是被大海环抱的感觉。”程嘉懿转头看着前方的海面，海水在这里自由微微起伏的海浪，没有浪花。 “以前你没到海边玩过？”杜一一问道。 “玩过。可是在海边啊。我爸妈不让我离开他们的视线，最多在海边十米远。”父母被不经意提到，程嘉懿还是有些伤感，但父母这二字已经不是她的禁制了。 “我坐过游轮，也没有现在的感觉。现在，我们才是真正的……也不是孤独。”杜一一摇摇头，“因为周围都是海水吧，没有陆地，不脚踏实地，所以感觉好像到了另外的世界。” “对，只有我们两个，没有人，周围都是海水，还在飘荡，我们很可能会这么越飘越远，最后在大海里回不到岸上了。所以，这才是真的远离了熟悉生活的感觉。”程嘉懿幽幽地道。 “怕不？”杜一一问道。 “有点。怕死在这里回不去了。”程嘉懿想想道。 “在岸上死就不怕了？”杜一一再问道。 程嘉懿再想了想道：“听起来很奇怪，但确实，在岸上死好像是必然的结果。人生谁人不会死？但死在这里，貌似就觉得不得劲。” “应该是……人本来的故土思想？落叶归根的思想？或者我们虽然还不大，但是已经受到了传统文化深刻的影响，潜意识里还是保守的。”杜一一分析着。 程嘉懿再想了想道：“习惯吧。这几个月我们是颠沛流离，但以前也毕竟习惯了十七年了。” “你独自在长白山原始森林内的时候有这种感觉吗？”杜一一道。 “那时候……被巨鸟抓走的时候顾不上，跳下来的时候只顾着安全了，到了游客服务中心里，晚上貌似有点。但不是这种。 这种是阳光下的孤独，是灿烂阳光下感觉到的明媚的孤独。那种是孤寂，是好像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蚕食内心的感觉。 是困了不想睡，累了不想闭眼，是连呼吸都不想发出声音，恨不得融入到黑暗里的感觉。” 杜一一伸手抓住程嘉懿的手，程嘉懿反过来也握住他的手，两人都同时用了一点力气。 “后来呢？” “后来，我睡着了。总是半睡半醒的感觉，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也不知道到底希望在梦里好，还是回到现实好。”程嘉懿幽幽地叹息一声。 “再后来呢？” “再后来天就亮了离开了，在森林里了。”程嘉懿耸耸肩，“周围都是树，能见度不过十几米，再远，不是晃动的东西根本吸引不了视线。和现在就是不一样，现在多么一马平川。” 杜一一随着程嘉懿的视线望向周围，说话的时间，他们顺着水流再离岸边远了许多，沙滩也终于看起来成了一条线，但岸上的楼还清晰可见。 “现在还有种轻松的感觉，终于不担心说话会被人偷听了。”程嘉懿轻微地叹息着。 两人坐的皮艇也随着海浪晃动了下。 “可能有大鱼了。”杜一一轻声说道。 海面风平浪静，可没有经验的他们也知道，越是风平浪静之下，越可能藏着危险。况且刚刚还有不小的突然的海浪。 “你游泳怎么样？”程嘉懿问道。 “会游，会踩水。会憋气。”杜一一将鞋脱下来。 “那边。”程嘉懿指着大海的方向，轻声说道。 很远处依稀有暗影在海下掠过，但跟着就隐没到海水深处了。 “要是我们死在这里了，你会不会后悔。”杜一一盯着海水道。 “应该不会。”程嘉懿没有犹豫。 “不想知道真相了？” “那倒不是。”程嘉懿一边观察着海面一边道，“死得其所知道吗？” “呵呵。” 海水忽然出现一大片阴影，距离两人的皮划艇就几十米远，二人几乎同时屏住呼吸，在皮划艇上一动不动。 “什么东西？”杜一一轻轻的，仿佛气音道。 “不知道。”程嘉懿也极轻极轻地道。 皮划艇随着海浪晃动了下，阴影眨眼就接近了。隔着湛蓝湛蓝的海水，先看到的就是一缩跟着一伸，接着是两只红红的好像发光的眼睛。 八爪鱼！深海鱿鱼！巨型鱿鱼！ “小心。”程嘉懿轻轻地说道。 随着话音，一条爪子忽的就从水里沿着皮艇攀爬过来，皮艇刹那重心不稳，侧翻出去，程嘉懿和杜一一两人随着皮艇侧翻一起掉在海里。 落水一刻，两人全都拔出了尖刀。 腿脚和手本能地开始划动，面前，已经各有一只爪子缠了过来。 水似乎没有对爪子有任何阻力，眨眼间，爪子就优雅地伸过来。 第658章 配合 但鱿鱼的爪子本身可并不优雅，尤其是放大了数百倍之后，看起来甚至恶心。 人腿粗的爪子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吸盘，看到的瞬间，没有密集恐怖症也忍不住头皮发麻，更何况那爪子轻易就顺着水流往他们身上席卷来。 不论是程嘉懿还是杜一一都忘记了自己的泳姿，本能让他们蹬着水，握紧了匕首。 海水里完全没有陆地上的游刃有余，也没有陆地上的退一步就减少一点危险，更没有树木山石作为屏障。他们能依靠的只有彼此和自己的双手。 爪子缠绕过来，程嘉懿侧头看着杜一一，杜一一也正看过来。 海水里杜一一的脸有点变形，他双腿混乱地蹬着，右手抓着尖刀，左手向她握了下拳头。 程嘉懿点了点头，接着，两人同时看向伸过来的触爪。 湛蓝的海水里，他们的面前，一个暗色的庞然大物挡住了照射进海水里的阳光。 触爪卷了过来，密密麻麻的吸盘在一张一合。 那触爪的动作并不快，甚至还带着点轻慢，程嘉懿绷紧了身体，眼看着爪子缠过来。 程嘉懿想要往鱿鱼近处游去，可海水的阻力拦住了她，她尽可能地张开双臂，避免被捆绑住的姿势。 爪子缠在了腰上，海水在翻腾，她看到另外一只爪子也缠住了杜一一。她并不担心，杜一一会石化被缠住的位置的，对鱿鱼来说，那么硬的东西应该是不好吃的。 她感觉到强大的拉拽的力量，面前的爪子忽然变得更粗，跟着她扑到了一个黑乎乎的蠕动的东西前。 要被送到这里？她肺内的气量还够吧，从内部划开，鱿鱼就死定了吧。 只是，那地方真让人恶心。 程嘉懿心里想着，就看到另外一条黑影也撞了过来。 想到一起了。 她和杜一一总能想到一起——鱿鱼那玩意有没有牙，会不会将她咬成两段？ 有牙吧……程嘉懿一瞬间改变了主意，她扬起了手里的尖刀，对着迎面扑过来的蠕动的部位，顺着被送进去的力道，扎了上去。 腰部一紧，身体里的空气都好像要被挤压出去，程嘉懿右手死死地握住刀柄一拉，左手张开做爪状，往鱿鱼的伤口抓去。 她倏地被卷着扔了出去，瞬间，她感觉到身体的压力一轻，她破开了水面被抛到空中。 海面下，巨大的鱿鱼爪子中心涌出来一股鲜血，离她一远，倏地又拉近。程嘉懿看着同样在接近的鱿鱼的红色眼睛，忽的，又一只爪子冲开了水面，直插过来。 程嘉懿人在降落，迎着爪子，手臂一挥，刀光闪过，刀刃遇到巨大的阻力，程嘉懿随着鱿鱼的触爪一起跌入到海里。 眼前忽的水花翻滚，白色浪花中带着大股的鲜血，触爪在水花中上下翻腾，仿佛鞭子一般横飞。程嘉懿被重重地击打了下。 若是在岸上，她该是被打得都呼吸不了，但是在水里，肺内的气体被一鞭子全抽出去。 水泡和浪花同时翻腾，程嘉懿摆动着双腿想要游上海面，忽的，四面八方都暗黑下来，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程嘉懿连同周围的海水一起吸引过去。 程嘉懿双手按住尖刀，向着暗黑处，用尽所有能用的力气，推了过去。 她的身下，杜一一也往上游去，身边，一只触爪追着他，缠上了他的腿，往海水深处拖去。杜一一弯曲身体，够到自己的腿，一刀划了过去。 触爪断开的皮肉好像大张的嘴，露出惨白的肉，爪子却还顽强地抓着杜一一的腿，往下。 杜一一的左手探入到触爪的伤口处，右手反手划向另一只卷过来的触爪。 人在翻腾的海水中翻腾，不辨东西上下。触爪在翻腾的海水里翻卷，突如其来。海水已经分不清是蓝的还是白的，大股的鲜血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涌出来。 杜一一的手一震，大力拉拽着尖刀离手，他瞄着触爪根部，看到程嘉懿摆动的双腿，看到那里大股的血正从上往下涌出。 腿上的束缚忽然消失，他蹬着一只触爪往上一窜。 海水忽然翻腾，鱿鱼巨大的身体猛然一偏，一道暗影往杜一一劈头砸下来。杜一一双手往前，五指成勾，迎了上去。 岸边的人忽的叫喊了起来，跟着所有的训练全都停止了，所有人，连同王勇秦风全都眺望海里。 那么远的距离，也可以见到海里翻腾出来的浪花，可以见到浪花被拍击出海面，扬起。 杜一一的手指扣住了鱿鱼的触爪根部，任凭疼痛的鱿鱼将他再一次卷起。 他和程嘉懿各自为战，却是头一次配合，却谁也没有惧怕，甚至都没有紧张，没有刻意的互相保护。 保护自己就是保护对方，重创对手就是护住对方，杜一一扣住鱿鱼，双手蓦地发力。 如果鱿鱼能发出声音，势必会是一声锐利的惨叫，如果鱿鱼能够怒吼，吼声必然会惊天动地。 粗壮的鱿鱼触爪根不，被杜一一硬生生用双手扒开撕裂。 程嘉懿忽的被推了出来——她的双手连同尖刀已经在鱿鱼的嘴部撕开了四五个口子，猛然被推开，尖刀却留在了鱿鱼的嘴部。 她翻腾地在海水里远去，看到杜一一的腰间缠着鱿鱼的爪子，一圈圈的，只露出他的肩膀和头部。忽的，他身上所有的爪子全松开，他如炮弹一般被推了过来。 程嘉懿摆动着双腿往阳光处游去，冰冷的海水在身边挤压着她，她的全身却都是热流。 她冲出了海面，大口地呼吸，海水在身边翻腾，肺里却感觉不到任何呼吸的爽快。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头往海面下一扎，这一刻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所有的行动全成为本能。 她扎入海面下，看到不远之处海里的暗影，看到翻腾的海水暴怒了，水流在急速旋转，带着她也在旋转。 她看到旋转的中心在往海下深处，她知道是为了什么。 海水无从借力，可忽然，她看到了杜一一。杜一一正在她身下不远，正逆流而上。 第659章 安宁 程嘉懿旋转着望着杜一一，杜一一正在往程嘉懿的方向贴近，程嘉懿的身体往下坠去，两个人越来越接近。 杜一一伸手勾住程嘉懿的脚一用力，海水中两个人的位置迅速一变，程嘉懿双脚使劲向后一蹬，感觉好像踢在坚硬的石块上。 双脚被一股大力使劲一推，程嘉懿头下脚上，冲破漩涡，往深海处扎下去。 深海的暗影在接近，那一双红红的眼睛也在接近，她看不到巨型鱿鱼的全貌，只看到一大片暗影在前边。 暗影就好像是扁平的，张开的触爪就好像荡漾在海里，巨型鱿鱼就好像巨人，但程嘉懿心里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任何惧意。 她肯定能杀了这条巨型鱿鱼的，肯定。 鱿鱼在往海底下沉，扭动摇摆的触爪带动漩涡加快旋转，浪花从程嘉懿身边掀起，她就如一支利剑劈开浪花。 触爪冲破海浪卷了过来，一左一右，同时封住了程嘉懿下坠的去路，海里无从借力，无从加快速度，程嘉懿望着犹豫红色的眼睛，双手在前，弯曲。 可忽的，从双脚处传来一道强大的推力，程嘉懿下坠的身体猛然加速，顺着那一推之力微微一扭，正从两只触爪中钻了过去。 瞬间，程嘉懿与巨型鱿鱼的眼睛就近在咫尺。 鱿鱼的触爪微微一摆，庞大的身躯在水滴倏地就移动了位置，掀起的水流冲击过来，程嘉懿全身笔直，双手伸向头顶。 水流环绕着她，阻止着她，包裹着她，可也推动着她，她全都注意不到，只是盯着那双眼睛，感觉着触爪的摆动。 触爪再卷了过来，程嘉懿的身体在海水中忽然一拧，就如触爪卷曲一般，顺着水流和触爪的力道贴着触爪往上攀去。 触爪上一张一合的吸盘密密麻麻地就好像一张一合无数的嘴，贴着程嘉懿的手臂、脸孔、胸口、小腹滑过，程嘉懿的身体配合着触爪的缠绕卷曲着，向上着。 身下触爪追了过来，程嘉懿卷曲的双腿一点，再次贴着触爪，从缠绕中摆脱出来，触摸到巨型鱿鱼滑腻的身体，双爪使劲一勾。 鱿鱼猛然在海里挣扎翻滚，程嘉懿接着双手勾抓的力道，在海水里一个用力，人几乎攀爬在鱿鱼的身体上。 海水的浮力此刻给了程嘉懿偌大的帮助，她几乎算是轻而易举就攀在了鱿鱼的身上，手指一缩，手臂如蛇一般贴着鱿鱼的身体抓向鱿鱼的眼睛。 任何生物的眼睛都是弱点，都是致命处的，如果说程嘉懿对抓住陆地生物的眼睛还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在海水里抠抓住海里生物的眼睛，便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因为她的双手全是水，周围都是水，鱿鱼的眼睛也在水里。 整只手的四个手指一探，海水里仿佛出现“噗”的一声，一股黑红的东西在海水中喷溅出来，程嘉懿的右手十指死死抠进鱿鱼的眼眶，把在眼眶上。 程嘉懿整个人贴在了鱿鱼的身体上，鱿鱼上下翻腾，收缩扩张，触爪死命地向程嘉懿的身体抓过来，可忽然，海水中发出强烈的震动，鱿鱼的身体好像再一次遭受了重创。 又一股黑红的液体喷溅出来，程嘉懿勉强眯着眼睛看过去，只看到海水中的杜一一正挥起拳头砸下去。 海水、鱿鱼的血水、翻滚激起的海浪、鱿鱼的触爪、杜一一的拳头……所有的一切都好像疯狂了，程嘉懿抓着鱿鱼的双手一用力，身体再一次贴着鱿鱼的身体浮了起来。 鱿鱼的身体强烈地收缩着，触爪仿佛鞭子一般抽过来，程嘉懿的双腿并拢，双臂一用力，两只脚奋力踏入鱿鱼巨型的眼眶中。 黑红的液体喷溅出来，顺着双脚双腿包裹住她的全身，她的腰弯曲了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条巨大的触爪贴着她的腰部滑过。 双脚在狭窄的包裹中一连串地上下踢了数次，鱿鱼的挣扎忽的消失了，庞大的身躯沉沉地往海水里坠去。 程嘉懿的双脚摆脱了鱿鱼的尸体，翻滚的海水中，看到杜一一也正离开鱿鱼的尸体，踢着水，向她这边抬手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两人全都缓缓地在水下旋转了半圈，周围，黑红的液体随着海水的流动扩散着，阳光透过海水倾泻下来，他们的身下是缓缓下坠的巨型鱿鱼的尸体，周围，是不再湛蓝清澈的海水。 两人几乎是背靠背地浮出水面，头部露出水面，立刻就左顾右盼着。 远处一艘快艇正在飞驰而来，他们几十米之外，皮划艇晃晃悠悠在海面上。 快艇贴着他们两人停下来，方涛扶着方向盘没动，孙冬在快艇后边扔下一个钩子，钩子的另一头绑着绳子。 杜一一抓起钩子，看一眼程嘉懿，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水里，程嘉懿也深吸了一口气，反身跟在杜一一身后，抬手抓住杜一一的脚。 杜一一的身体猛然一沉，带着程嘉懿急速下沉。 海底的沙石上，巨型鱿鱼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沉没着，杜一一抓着钩子游到鱿鱼硕大的黑色眼窝旁，回头看了一眼，跟着挥着钩子扎了进去。 绳子被使劲拽了几下，跟着，两人离开绳子，往皮划艇的方向游过去。 皮划艇的船桨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两人推着皮划艇也不上去，慢慢悠悠地往岸边走去。 快艇上，方涛和孙冬瞧了一会，跟着发动了快艇，拖着鱿鱼的尸体，缓缓加速离开。 程嘉懿和杜一一一人一边扶着皮划艇，双腿拍打着海水，广袤的海面很快就再只有他们二人。 谁也没有说话，他们一边享受着战斗胜利之后的畅快，一边平复着畅快带来的激动和安宁，他们谁也不想回到岸上，只想就他们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在一起。 如果能一直这般宁静该有多好，只有蓝天白云和大海。 程嘉懿将头扎进海水里，感受着海水的流动，看到皮划艇的对面，杜一一也埋下头，两个人隔着湛蓝的海水，互相注视着。 第660章 鸡汤 岸上，巨型鱿鱼带来了一阵轰动，程嘉懿和杜一一谁也不想参与。两人不约而同停下来。 扒着船舷，他们就露个脑袋，互相看了会，一起笑起来。 “我厉害吧。”杜一一说着，一使劲跳近皮划艇里，对程嘉懿伸出手。 程嘉懿双臂一用力也翻身上去，和杜一一的手掌使劲一握道：“初次合作愉快！” 两人笑着坐在皮划艇上。 “我以为我会害怕。”程嘉懿道，“海里又不是陆地，不是我们的主场。” “可我看你游刃有余。”杜一一赞道，“你的身体在海里能打弯，能扭曲。” “你也一样啊，鱿鱼爪子都卷不动你。”程嘉懿也赞道。 “我的能力你知道，可我看到鱿鱼爪子也卷着你了，你怎么也没事？”杜一一问道。 “我有事啊，你没看到我肺里的空气全被挤出去了，气泡呼呼的。”程嘉懿说着在身上摸了摸。 “没受伤吧。”杜一一关切地道。 “没。受伤也好了。”他们现在的体质都是变态级别的，一般的伤都不看在眼里了。 “这么巨型的鱿鱼一般不是在深海里的，现在也跑出来了，连水压都克服了。”程嘉懿接着感慨道。 “博览群书就是好，一般人可不知道这么大的鱿鱼是深海的。也说不定是变异的，本来就这么大点。”杜一一比划了下，两人都不当真地笑起来。 “他们又得老佩服你了。”杜一一瞧着岸上道。 快艇已经到了岸边，岸上不少人都跳下水拽着鱿鱼上岸，他们能想象到那些人的兴奋，和问些什么。 “说起来也是奇怪，我刚刚一点也不害怕，好像就是知道我们能杀了它。”程嘉懿也扭头看着岸边的方向道。 “因为它是软的，刀能割断它的肉。”杜一一总结道，“要是遇到一个肌肤也能变硬的，估计就要害怕了。” 程嘉懿耸耸肩，“应该是。自信很主要。” “实力也很主要。”杜一一点头。 “还因为你在身边，咱们的初次合作配合得太默契了，谁也没有束手束脚的，也没有替对方担忧，碍手碍脚。”程嘉懿接着道。 “互相信任这点值得表扬。”杜一一也道。 两人对视着，再笑了起来。 “鱿鱼也很聪明的。缠了我一次就不缠我了，大概以为我就是一块会动的石头，所以我占了便宜。”杜一一道。 “可我还是不知道你的实力。你自己清楚了？”程嘉懿问道。 杜一一摇摇头：“我就知道下海里潜泳没问题了，在海里憋气的时间足够足够的，遇到巨型鱿鱼这么大的鱼也不怕，要是这么大的鲨鱼不被咬住就没事了。 我的手指足够硬，可以在它们身上抓个洞。你呢，你自己清楚了？” 程嘉懿叹口气摇摇头：“我能感觉到水流速度，来自不同方向的冲击，攻击可能来自哪个方向。我好像能顺着水流的方向什么的稍微借点海水的力道。别的，还是不知道。” 两人下海的本来目的就是想要知道他们的实力到底有多强的，但刚刚的战斗似乎根本没有完全体现出来他们的实力。 海里的战斗和陆地上的并不一样，而刚刚，他们似乎拼尽了全力，又似乎游刃有余。 “我们之前，看到鱿鱼之前聊到哪了？”杜一一突然问道。 “聊到……”程嘉懿歪头想想，“好像是我在森林里的事，到哪记不住了。” “是孤独的感觉。”杜一一想起来。 “啊，对，是说到孤独，在森林里和在海上的感觉。”程嘉懿也想起来了。 “现在呢？现在还觉得孤独吗？广袤的大海里只有我们的那种孤独？”杜一一问道。 程嘉懿环视周围，海水重新恢复了湛蓝，阳光仿佛能照射到海峡几十米，除了远处的岸边，大海广袤得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奇怪的是她再没有了之前孤独的感觉。 “不，好奇怪。”程嘉懿轻声说道，“我只觉得阳光那么温暖，海水那么静谧。” “心里有海，周围就全都是海。心里有爱，看周围就到处都是爱。”杜一一道。 程嘉懿笑了，“你什么时候成哲学家了，冷不丁就是一口鸡汤。” 杜一一扶着船舷道：“嘉懿，我才发现，你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只有战斗才能让你舒畅。你天生就是个战士。” 程嘉懿怔了下：“不，没有人天生是战士的，是环境造就人，改变的。” “你敢说你不喜欢战斗？你敢说战斗不让你兴奋？你敢说你骨子里不喜欢现在的你？”杜一一一连串发问道。 “我……如果可以，谁不愿意过和平生活？”程嘉懿反驳道。 杜一一没有回答，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与杜一一对视着，好一会，她移开了视线。 “战斗是让我兴奋。”程嘉懿承认了一点，“但不能说我就喜欢战斗。大概是战斗能让我热血沸腾。” “有人天生就是战士，生在和平时期只是生不逢时。如果你还在过去，可能还是那个都高中了上学放学还要被接送的女孩。 按照你家的教育，你上了大学，你父母不陪读，也会一天早中晚的三遍电话的。你的一生早早就会被安排好了，和无数个女孩子一样，大学毕业之后念研究生，要不考个公务员之后结婚，相夫教子。 但现在不同了，你可以主宰你自己的命运了，用你自己的双手，只依靠你自己，甚至还有很多人要靠你来保护，靠你来决定他们的命运。” 杜一一指着岸边，“你看看他们，你能猜到他们会说什么吗？会想什么吗？” 程嘉懿也望向岸边。 “在他们眼里，你，程嘉懿应该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是吗？程嘉懿在心里问自己，可几乎立刻她就认可了杜一一的话。 她应该可以作为神一般的存在的，前提，她并非那种飘渺的，不存在的神，她应该是作为现实存在的神。 如果她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自己，也会觉得是神一般的存在的。 第661章 严肃的 现在的程嘉懿与和平时期的她，已经判若两人。 哪怕再喜欢幻想的她，也没有想过今生今世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做神的感觉如何？”杜一一问道。 “不是真神，没有什么感觉。”程嘉懿看着岸边，隔着很远，似乎还能听到些赞叹，“除非真是神。” “哈，你还想怎么样？刀枪不入？时光逆流？还是修仙飞升？”杜一一笑起来。 这话听起来是挺嘲讽的，不过杜一一和程嘉懿在一起，比这嘲讽的话也经常说，两人都不将这话放在心上。 “我估计做不到刀枪不入，你差不多吧。”程嘉懿转头打量着杜一一。 杜一一想想，弯着胳膊使使劲，自己也伸手按按胳膊上微微鼓起的肌肉，肉眼可见，不论是肌肉还是肉皮，都没有任何被触动的痕迹。 “也得看什么刀用多大力气。”杜一一又按按自己的手臂，“要是秦风一刀砍过来我肯定得躲。” “再进阶估计一般子弹也打不进去了，要不，”程嘉懿伸手也按按杜一一的胳膊，梆硬梆硬的，“你也豁出来一次，拿刀试试。” 杜一一琢磨着摇摇头，“血肉之躯不可能战胜钢铁子弹的，最多那种射程不远的小手枪的子弹，狙击枪，想都不用想。我也不试了，反正还是最好别让人砍到自己的好。” “也是。要不怎么说艺高人胆大，还是小心点对。”程嘉懿点头道。 程嘉懿反常的和杜一一的想法一样，两人却谁也没觉得有问题。 “说你呢，怎么说我身上了。”杜一一将话题拽回来。 “我有什么好说的，成天说。反正我也不可能真成神，充其量就是能打点。可我今天看了秦风和那人打，我觉得我也不算能打的。我要和秦风对上，分分钟落败吧。” 程嘉懿对自己忽然又没了信心。信心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尤其是她也没想着成神啊。 “你想成神？”好像知道她心里想的，杜一一正好也问道。 “以前没想过，现在我为什么要成神？那些人的安危有秦风他们考虑，我为什么一定要揽到自己身上？我有责任有义务吗？”程嘉懿忽然道。 “可我们也享受了高位者的特权。比如，我们可以不去和他们一起训练，我们说下海就有皮划艇，无组织无纪律也没有人干涉，还有人开快艇接你，你不想回去也可以，还有……很多。 权利和义务总是连在一起的，没有道理享受了权利的舒适，却不付出义务。想想，要是咱们单纯地就作为杀手，怕不是这个待遇了。” 说着，杜一一又自嘲地笑笑道：“还没有算是你一人得道，我们的鸡犬升天。” “这些我也明白。道理也都懂，享受了也知道。就是，这东西不能细想，仔细一想就觉得挺没意思的。”程嘉懿摇摇头，“没有林黛玉的命，偏有林黛玉的心。” “什么仔细想有意义？真要仔细想什么都没意思的。就连为什么活着，想想是不是都没有意思？人早晚都要死的，不论怎么挣扎，怎么享受过了，受苦受难过了，最后都和蝼蚁一般归于黄土。 可既然活着了，就总要好好活着吧，总不能因为早晚会死，就死了吧。为了死了不遗憾，还会繁衍后代，让下一代继续我们做不到的事情。” 说到这，杜一一忽然笑出声，“哈哈，我想起以前我们说的那个笨鸟的笑话了。其实这世界上所有生物不全都是第三种笨鸟？ 也不管自己飞起飞不起来了，就下了一堆蛋，威逼利诱着，让后代将自己没做完的做不了的做好。反正，总是给后代画上一张大饼，只要你努力了，一定会成功什么什么的。” 程嘉懿没有笑，“现在你想做第三种笨鸟都做不成了。” 杜一一的笑声一收，满脸复杂地看着程嘉懿，“你就真的以为我做不了了？” 做这个字，在博大精深的汉语中，配合着不同的语境，也有着博大精深的种种含义。 程嘉懿怔了下，脸一下子涨红起来。 “我要是说找个时间咱们做做试试，你会不会生气？”杜一一盯着程嘉懿涨红的脸，小声说道。 程嘉懿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外头了：“好好说话呢你开什么车？没有人是吧你就胆肥了？” 话气势汹汹，可声音也不由压低了，好像广袤的海面下随时会钻出个人似的。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我做不了？”杜一一压低声音，往前凑凑，“你说，万一我明天后天就死了，没试过会不会留人生遗憾的。” “滚！”程嘉懿老半天憋出个字。 杜一一耸耸肩坐回去，“孔子曰：食色性也。咱们也是新时代的新人类，情投意合的事情。” 程嘉懿瞪着杜一一，半晌忽然收回了气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想试一试？” 杜一一刚要张口回答，忽然闭嘴，狐疑地打量着程嘉懿，半晌才警惕地道：“说什么呢，这种事情可能试一试吗？我总要先和你求婚的，没有钻戒也要有鲜花，至少要单膝跪地。”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忽的全都笑了。 “滚蛋吧你。”程嘉懿一边笑着一边道，“一听就是假的。” 杜一一嘿嘿笑着，“我可不是背后说人啊，昨晚方涛找豪哥他们喝酒，套着豪哥全程都说你，结果到是把他们几个全不想着那啥的事情抖落出来了。” 程嘉懿的脸又一红，想听又不好意思问。 杜一一也知道，不等程嘉懿问道：“也不知道是不行了还是不想，我估计着因为是不想所以觉得不行了。你想啊，地里的庄稼可都是结出种子的，是种子自己不争气，不肯发芽。” 程嘉懿瞪着眼睛，这话她听懂了，可没法接。 “那什么，”杜一一警惕地看着程嘉懿道，“咱可提前说好了啊，这是学术讨论，没有色的，事关人类生死存亡的、正经的学术讨论，超越了性别、年龄的界限。是严肃认真的。” 第662章 甜蜜 “滚！”程嘉懿憋了半天，再只憋出这么一个音节。 杜一一先是肩膀抖动，跟着忍不住全身都在抖，最后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程嘉懿忍无可忍，气得使劲晃了下皮划艇，杜一一抓着船舷随着船晃，还哈哈大笑着。 “笑什么笑什么！再笑我把你踢海里了！”程嘉懿气道。 程嘉懿也不是真生气，就是有点尴尬。她一个女生怎么和男生讨论别的男人行不行想不想的问题？ “哈哈哈哈，程嘉懿，你刚才那表情好玩死了。”杜一一还忍不住捂着肚子，“笑死我了，你也有难为情不好意思的时候啊。” 程嘉懿哼了声，“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脸皮那么厚？” 杜一一好容易收了笑道：“我和你说认真的呢。我是感觉我有那啥的冲动和想法的，但我只是对你有啊，对别人没有你可别误会。” “我是不是还得表扬你几句？”程嘉懿简直不知道她该是恼羞成怒还是怎么的了。 “那到不用，这是我的本分。”杜一一一本正经地道，“可能是他们没有心仪的人，所以没有想法啥的也很正常的。” 程嘉懿狐疑地看着杜一一道：“我不是男生你可别骗我，书里说你们男人是随时都会发……那个啥的。” 杜一一眉毛挑起来：“发啥？啊，发那啥！！！书里的你也相信！” 杜一一差点跳起来，皮划艇晃动了下，“这得是心仪的好不好？好不好！” 程嘉懿哼了声理直气壮地道：“肯定不全是，要不怎么还有那么多坏人，那么多那啥犯！” 杜一一反应了下气道：“那是人品问题，我们都是正经人好不好？哪个正经人看到个女的就那啥？我刚和你说是认真的，我们是学术讨论，是……” 杜一一忽的有气无力起来：“程嘉懿，你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你都是老板了，是大人大量那种的，你到底要不要想想这些事情啊，要不要知道啊。” 程嘉懿耸耸肩，低声嘟囔道：“我又不懂你们怎么想法，书上的你又说不对。” 岸边忽然传来喊叫，有人挥手，听声音是喊他们回去的。两人往周围看看，没有见到危险，杜一一站起来挥挥手，示意知道了。 “我怀疑，地球生物不是不能繁衍了，而是要优生优育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杜一一坐下，“他们喊我们回去了。” 程嘉懿点点头：“就是足够优秀的才能繁衍下一代，优胜劣汰对吧。” “对。不过只是怀疑。”杜一一道。 程嘉懿忍了下，才忍住“我们就足够优秀”这几个字。 “不过这些事情用不到我们操心。”杜一一说着翻身跳下水，推着皮划艇游起来。 杜一一跳水里了，程嘉懿忽的有些想笑，她从来没觉得心情如此舒畅过，比刚刚猎杀了深海鱿鱼还开心。 大约是她现在终于像一个公主了，终于有恋爱时女孩子的待遇了。虽然，穿着半干不干的衣服坐在皮划艇内不如下海里游着舒服。 “就是说人类还可能繁衍下去了？”程嘉懿坐到中间，瞧着杜一一道。 “这谁知道呢，反正，我们要想，肯定会留下后代的。”杜一一笑嘻嘻地瞧着程嘉懿，一边划着水道，“我们足够优秀了。” 海边，巨大的鱿鱼还半泡在海水里，两只眼睛之间被切开个很大的口子，秦风和方涛站在旁边，其余的人都散了。 程嘉懿心里还是小有得意的，她竭力忍住了，但不知道嘴角还是开心地向上翘着。 程嘉懿这般掩饰都掩饰不住的开心兴奋，认识程嘉懿以来，好像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真的笑容，让秦风和方涛都不由晃了下眼睛。 “看，咱们杀的鱿鱼大吧，足够咱们所有人吃一顿麻辣烤鱿鱼片了吧。”杜一一推着皮划艇一直到岸边，赤着脚还伸手扶了程嘉懿一把，得意地道。 “这么大，肉不会老吧。”方涛故意道。 “那可不好说，长晶体的东西，现在都挺好吃的。方哥，晶体呢？”杜一一问道。 秦风抬手，手掌里是一粒乒乓球大小的明黄色晶体。 “切，黄色的啊，怪不得没什么战斗力。”杜一一说着接过去晶体，把玩了下，才递给程嘉懿，“个头倒是够大，这玩意看来是和身材成正比的。” 程嘉懿掂掂晶体，瞄一眼巨型鱿鱼道：“不完全正比，比较而言，咱们脑袋里的晶体就小多了。” “咱们是智能生物，这些玩意们智商不足——秦哥方哥，你们等我们有事？”杜一一道。 “哦，也没什么，眼看着中午了，想问你们怎么吃这条鱿鱼。就烤鱿鱼片吧，不过得等晚上了。”秦风忽然笑着道。 显然，原本秦风的打算不是这样的，不过他既然不想说，杜一一和程嘉懿就都装作不知道。 杜一一转头问程嘉懿道：“晚上咱们吃烤鱼片如何？还有鲨鱼肉，我还没吃过鲨鱼肉呢。” 程嘉懿不知道为什么，看什么都顺眼，连杜一一说的烤鱼片都有些期待了。 她不知道她嘴角还在翘着，听了杜一一的话，嘴角的弯度更加深了。 “就鱿鱼和鲨鱼单调点了不，下午我们再下海看看，再弄点吃的。” “还下海？”方涛不由叫道。 “怎么了？”程嘉懿问道，“不下海，我们有别的事要做？” 方涛瞧了秦风一眼，程嘉懿和杜一一不好再装着看不见了，也看过去。 秦风沉吟了下道：“下午我打算到李将军那边直接将人挑了，晚上我们宴请李将军和苦菜花。程姐，你是我们这边老板，宴请这事还得你多出面。” 听到李将军三个字，程嘉懿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拒绝道：“秦哥，这些事情我都不懂，李将军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可是什么都没见过，我出面，还不弄出笑话了。” “没什么见过世面没见过世面的。你是我们老板，你就代表着我们。在李将军面前，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没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 秦风说着指着还半浸泡在水里的巨型鱿鱼道：“实力代表一切。程姐，你就做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第663章 不小了 好好的心情，就是这么被赶跑的。 程嘉懿无语地看着半泡在水里的巨型鱿鱼，一想到那个李将军半笑不笑的面孔，好像什么都了然的眼神，半阴不阳的语调，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笑容从脸上消散了，程嘉懿冷着脸道：“我做好我自己？我要做好我自己，就是出海打鱼晒太阳。而不是要陪着个什么将军喝酒吃饭。” 这话出口，程嘉懿也知道不全对。 她怎么也是挂名的老板，现在也不是和平时期，出海打鱼晒太阳这事奢侈了。而且秦风的意思也不是要她陪酒，是正常的应酬。 秦风面无表情地看着程嘉懿，程嘉懿话出口了，也不想收回，也冷冷地看着秦风。 杜一一瞧了下，笑着道：“秦哥，我和程姐都是第一次到海边的，也不给点休闲的时间就安排了这么多任务。” 转头又对程嘉懿道：“你衣服还湿着，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说着推着程嘉懿走了几步。 见程嘉懿一言不发走了，杜一一才叹口气，对秦风摊摊手：“你们见一次面就吵一次，秦哥你就不能让这她点。” 秦风淡淡地道：“程姐是老板……” 杜一一举着手告饶道：“秦哥，你可打住吧。你就再怎么逼她，她也不可能一天时间就从高中生的思维转到你心目中老板的状态上。 她这一天天的挺不容易了，现在都把拼命当做家常便饭了，好容易开心那么一会。你就当给她放个假好不好？” 秦风的表情也转冷：“我现在给她放假，以后现实就可能给她永远的放了个大假。” “好好好好，秦哥你说得对，有道理。”杜一一摇着头，满脸的无可奈何，“可秦哥你就不能站在程嘉懿的角度上想想吗？这个老板是她想要当的吗？” 杜一一看着秦风眼神里的不屑道：“至少，程嘉懿的本意，不是做这样的老板吧。” 秦风冷淡地看着杜一一，眼神里不屑的意味越来越浓了：“有说这个的时间，不如多提升下自己。” 杜一一怔了下，秦风这是在说自己不配站在程嘉懿的身边了？ 怔神间，秦风已经转身，方涛在杜一一肩上拍了拍，“不小了，不是小孩子了。” 杜一一的肩膀晃了晃。 安静的沙滩上只留下杜一一一个人，和半浸在海水里的巨型鱿鱼的尸体。 还真是那么想的啊。杜一一有点想要苦笑，又有点觉得好笑。这些人都什么想法？难道就得能打能杀的人，才配和程嘉懿谈恋爱？ 他怎么就不配了？ 他在秦风方涛的眼里，就那么不堪？ 他们将他当做是吃软饭的了。 也是，在他们眼里，他可不就啥也不是嘛。不能打不能抗的，就会说两句程嘉懿爱听的。说不定他们已经将他归在“佞臣”那个行列里了。 杜一一气笑了。 说“佞臣”可能都是抬举了自己，在他们眼里，他大概是一无是处。 可他做什么也不是给他们看的，杜一一冷笑了声，忽的心里升起狐疑来。 秦风不是对程嘉懿有了什么想法？ 这个念头一生起，杜一一的心就扑棱了下。秦风对程嘉懿有了想法？可能吗？怎么不可能？ 先不说程嘉懿长得好看，就说她那气质、地位、不怒自威的威严，那个男的看着不会有仰慕之情？尤其是秦风这般年龄相貌地位的，在任何人看来，他才是和程嘉懿郎才女貌的一对吧。 秦风自己能没有啥想法？不然，干嘛总想要抓着程嘉懿安排她这安排她那的？还有刚刚对自己的敌意？ 自己就算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按理说要是真为了程嘉懿着想，她身边有个能减轻她压力的这么个人，也是应该的吧。 一群人跑过来，和杜一一打着招呼，说秦风安排过来了，收拾下鱿鱼，留着晚上烧烤的。 大家都热热闹闹的，看着鱿鱼爪子和眼睛的伤口，猜着之前战斗的凶猛，又询问杜一一是怎么打的。 杜一一只都推在程嘉懿身上，说程嘉懿在海里多么多么勇猛，自己半分都没有提，有人问起来，也只是说自己看到鱿鱼的触爪多么害怕，挥着刀乱砍一气。 听着大家对程嘉懿真心赞叹，杜一一的心情跟着好转起来，也跟着赞了好几句，还特意割了鱿鱼各个部位的几片肉，说一会先给程嘉懿烤了吃。 杜一一拎着肉心满意足地回去了，转了一圈，只看到程嘉懿换下来的衣服洗过了，晾晒在窗口，却没有找到人。 杜一一放下肉，先冲了一身的盐粒子，将衣服也用清水洗了，擦着头发出来。 虽说想得开，可被人瞧扁了，心里怎么也有点不舒服。 杜一一不是那么在意别人的想法的，这年头自己活着舒心才是真舒心，他才不会成天按着别人的想法活着呢，除非是程嘉懿的想法。 想起程嘉懿，杜一一脸上也柔和起来。才程嘉懿瞪着眼睛的样子好像就在眼前。真后悔当时没有搂着她哄一会。 杜一一也是有这个想法，不大有那个胆量。 他和程嘉懿都才多大啊，他担心他忍不住。这么想着，身体就再出现燥热，也出现反应出来。 杜一一不敢再想了，急忙站起来，瞧着扔到一边的鱿鱼肉，忙抓起来出去。 程嘉懿没走远。 难得的好心情被秦风破坏了，她很是心烦。 秦风说得有道理。作为老板，她是得负责与李将军应酬。反正小说里都那么写的，除非是大boss，天字第一号的老板，才不需要应酬。 她显然不是那种老板的。 可秦风不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吗？为什么还要她和李将军应酬？联络什么屁感情？不会是因为她是女孩子，欺负她年纪小，想要怎么怎么地吧。 李将军不会对她有什么什么不可言喻的想法吧？ 她年轻，虽然谈不上漂亮，但不难看吧，身材也算不错，还是现阶段变异程度比较高的，各方面都拿的出手，秦风不会是想要用她和李将军做什么交易吧？ 第664章 做该做的 不是程嘉懿心理阴暗，实在是这种事情在小说里是常有的，现实是不是这样她也不知道。但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艺术是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的。 可秦风看着也不像是会拿女色与人交易的人。再说了，现在的秦风还用得着那么做吗？ 李将军人是多，可是他有求与秦风吧，得通过秦风给他训练出来一批人。 秦风呢？秦风不会是那种人……吧。 那晚上，要不要应酬去呢？去了说什么做什么？做她自己？呵呵，什么是她自己？真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程嘉懿就站在楼房背着海边的一侧，看着远处的树木大地。 秋天了，可温度一点也没有降下来。不知道冬天会怎么样。 据说，夏天越热，冬天就越冷。他们都还没有冬装。不过这个事情是秦风该操心的吧。 要是什么都秦风操心，她可真是一点用也没有了。 她也不想有用——杜一一呢？ 想起杜一一，程嘉懿心里的甜蜜再涌了出来。 这个傻子。 撩都撩了，竟然跳水里去了。 程嘉懿觉得自己的脸又有些涨红起来，心里有种陌生的冲动。 “我要是说找个时间咱们做做试试，你会不会生气？”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我做不了？” “说什么呢，这种事情可能试一试吗？我总要先和你求婚的，没有钻戒也要有鲜花，至少要单膝跪地。” 程嘉懿捂着脸无声地笑起来。 好一会，程嘉懿才慢慢放下手，平复下呼吸，摸出鱿鱼的晶体打量着。 深海鱿鱼进阶竟然不如陆地生物快。也可能是因为它们只要吃饱了，就不想着什么了。不像是人，为了得到晶体杀戮的。 才一枚晶体，虽然目测应急足够了，但也只够一个人的。他们这么多人，总得备足足够的晶体。 程嘉懿没有向秦风伸手的打算，虽然按照之前的说法，她占有所有晶体一部分的份额。 还得打鱼，不一定是大鱼。不是说海洋里的鱼很多很多，动则就是鱼群吗？ 也是，上午秦风还带着人杀了好几十头的鲨鱼，也是鱼群了。 程嘉懿平复了下呼吸，又搓了搓面颊，觉得脸不那么涨红了，转身去找王勇。 “要出海打鱼啊。”王勇并不怎么吃惊，好像很正常一般道：“要是鱼群得下海网，这东西周围没有看到，得找找。” “不下海网呢？用鱼叉之类的，后边绑个绳子，扎住了再拽回来。”程嘉懿比划着问道。 “也可以，但一般都是大鱼才这么做的，要是大船也不方便，小船么，得有会划船的。我帮你挑几个人。”王勇道。 “咦，你怎么不劝我说下海危险什么的。”程嘉懿奇怪地道。 王勇笑起来：“你下海打鱼要都危险了，咱们这些人就都不用下海了。再说了，老板你也是成年人了，年龄可能还差点，但这几个月你做得比一般成年人还好，还用我劝你什么？” 程嘉懿感慨道：“我都有些不适应了。” 王勇想想道：“可能是每个人的大局观都不一样吧。我更习惯于配合。” 程嘉懿摇摇头：“是尊重人。王哥，你把我当做一个独立的个体，当做是一个可以为自己活着的人。” 王勇怔了下，笑着摇摇头：“我可没老板你想得那么多。” “那你怎么想的？”程嘉懿追问道。 “我？”王勇想想道：“我只是做我该做的。” 这话很简单，仿佛什么都没有说，可细想，想要说的又全都包含在里面了。 人活着，可不就是做他该要做的嘛。至于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 面对着这么坦然的王勇，程嘉懿的心里又生出矛盾来。 每个人貌似都在做他认为该做的事情，那到底什么事情是她该做的？ “无所谓什么事情，只要你自己想做，也没有因此妨碍别人什么，就是自己该做的。” 杜一一到底是给程嘉懿亲手烤了鱿鱼片，还抹上了自认为比较合程嘉懿口味的料汁，兴冲冲地捧过来找程嘉懿，一边看着程嘉懿吃一边道。 “比如说我现在，我就觉得给你烤鱼吃才是我该做的。”杜一一又递过去一个烤串，“这是鲨鱼肉的，我取的是腮边的那块肉。据说那块肉最鲜嫩。” 程嘉懿接过烤串将最上边的烤肉咬掉，点着头含糊地道：“是好吃，给你也吃一块。” 杜一一就着程嘉懿的手也咬了一块道：“是嫩。他们都吃生鱼片呢，说鲨鱼肉吃鱼片才最好吃。沾着辣根吃。我怀疑辣根都过了保质期了。” “我不想吃生的。我觉得以后我们有很多机会吃生东西。”程嘉懿将签子上的肉都咬掉，“好吃。” “因为是我亲手烤的吧。”杜一一献宝似的再递过去一根，“猜猜这是哪块上的肉？” “鲨鱼还是鱿鱼？”程嘉懿举着钎子瞧瞧，“看着不是鱿鱼。” “是鱿鱼脑子里的那块肉，挨着晶体的。这串是脆骨，鲨鱼脆骨。还有鱼翅汤，七哥说给你好好炖一碗补补的。”杜一一道。 程嘉懿都接过来，瞧着杜一一，脸上不由就布上了笑容。“怎么想起来对我好了。” “以前也想对你好啊，不是没有条件嘛，能有时间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我可是和七哥好好学着怎么烤肉的。我觉得我很有烤肉的天赋。”杜一一得意地道。 这话随风就飘出去了，好几个人侧目往这边看。 王勇也托着一盘子烤肉过来，上面的烤肉都冒了尖了。 “尝尝烤肉。”王勇将托盘放在两人面前道，“我刚找了几个人，吃完饭就能出海。” “真还打鱼去啊。”杜一一抓一块烤肉扔到嘴里，“好吃。” “去啊。有鱼叉吧。”程嘉懿问道。 “准备了。我找的人都是打鱼的好手，水性也不错。不过是在以前。”王勇点着头，“主要是看中他们的经验。” 杜一一瞄着程嘉懿道：“你晚上还要主持晚宴。” 程嘉懿的神色沉了下。 第665章 不欢而散 杜一一瞧了王勇一眼，却见王勇似乎没有注意到程嘉懿的脸色——他正伸手抓起一块烤肉，蘸着烤肉的料。 “就一个下午，返回来得及不。”杜一一停顿了那么一点点，将下边的话说完。 “可以瞧着点时间，也不一定出海就能遇到鱼群。”王勇好像顺着杜一一的话接下去般，然后张口将烤肉送到嘴里。 那边方涛也端着个盘子走过来，几个人都抬头看下，王勇欠身挪了个位置。 方涛将自己的盘子往前推推，盘子里也都是烤串，方涛顺手捡起一个道：“老远就听着你们说要出海打鱼。” 静了下，略微有些尴尬，王勇道：“正说着呢，吃完我把快艇加上油。估计会走远点。” 方涛顺着王勇的话道：“我刚在王鹏那查了下，这么大的鱿鱼本来是深海活动的，贴近海面会适应不了水压。 可现在鱿鱼也离开深海了，还有不该出现在冷水地带的鲨鱼也出现了。现在海里到底都有些什么东西谁也不清楚，离岸边太远，会不会危险？” 王勇找了一块鱿鱼，送到嘴里嚼了一会道：“也怪了，我还以为这么大的鱿鱼肉会老，没想到这么鲜嫩。还真是托了变异的福，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鱿鱼。还有什么是深海才有的，你查没？” 方涛咬着烤肉的动作停顿了下，笑呵呵地道：“王哥，重点错了吧。” 王勇笑笑道：“没错啊，打鱼不就是为了吃嘛，你看这鱿鱼多好吃啊。鲨鱼肉也比以前的鲜嫩了。不知道还能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要是有海龟就好了，我还没吃过海龟肉呢。” “我也没吃过。”杜一一眼睛一亮，“海龟是下蛋的吧，好久没有吃到鸡蛋了，不知道海龟蛋是什么味的。” “海里鱼也好多种吧，我都没怎么吃过海鱼，就带鱼常吃，还都是养殖的。”提到吃，程嘉懿也略略兴奋道。 “带鱼啊，那玩意离开海面内脏就爆了，你们内陆的肯定没吃过新鲜的才打上来的带鱼，表面一层银霜雪亮雪亮的，肉老鲜了，刚出海的都是直接吃生鱼片的。”王勇也眼睛一亮。 “说不定这回到海面不会爆了呢。鱿鱼不就没爆？”杜一一也兴奋地道。 方涛瞧着他们兴高采烈地将话题再一次扯到“吃”上，忍了再忍，没忍住道：“带鱼是肉食性的，性情凶猛，又是成群结队出现的，想着吃它们之前，可得打算好别被它们吃了。” “成群结队的啊，一群会有多少条？”杜一一问道。 王勇抬头瞧了方涛一眼，见到方涛一脸的又被抓住重点惊到的样子，笑着道：“这可不好说，怎么也得成千上万的。” “那么多啊！”杜一一惊叹道，“快吃快吃，说不定咱们晚上就有新鲜的野生带鱼吃了呢。” 王勇将盘子里的烤肉分给程嘉懿和杜一一一多半，自己端着剩下烤肉站起来安排快艇去了。方涛脸色严肃地看着程嘉懿。 瞧方涛这样子，吃的话题无法继续下去了。程嘉懿耸耸肩：“不就是晚上的吃饭嘛，定的几点，我准时回来。” 瞧着方涛脸色发黑，补充道：“难道还要我亲自摆盘子摆碗，或者是要我亲自去接李将军？或者还有什么节目要我表演？” 说到后一句的时候，程嘉懿的脸色也沉下去。 也就是看着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探头探脑了，不然程嘉懿真想也端着盘子离开。 方涛压低了声音道：“你是老大，为什么要亲自涉险？想要打鱼，过几天稳定了，秦哥亲自陪你去。” 杜一一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烤肉。果然，秦风果然是要打程嘉懿的主意了。 程嘉懿却是哼了声：“别了，还是让我悠闲几天吧。” 方涛不满地低声道：“你这么出海，秦哥很担心。他现在又不方便离开——我们都离不开。” 程嘉懿沉着脸道：“我出海让你们担心？那我出去找吃的时候你们担心没？你们肯定也担心了，可不也是让我出去了？” “形势不同，那时候是迫不得已，现在条件好了，你身为老大，就得做老大该做的事。”方涛也沉着脸道。 “哦，我才知道，原来老大想要做什么，是得别人批准的。”程嘉懿忽的将手里的烤肉甩在盘子上，压制着怒气道。 方涛看着盘子里的烤肉，跟着瞪着程嘉懿，程嘉懿毫不相让，也瞪着方涛。 旁边的人都侧目看过来，他们的声音再低，也传出去了。 “是不是还想说你们是为了我好？”程嘉懿冷冷地道。 方涛这句话已经在舌根底下了，生生地压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放缓了声音道：“你是老大，想要做什么自然你说得算。只是……” “只是什么？我下海打鱼就是不顾全大局了？怎么，我这个老大就只能在岸上恭候着别人家的老大吃吃喝喝？”程嘉懿气急了，她能压低着声音说话，已经是压抑自己了。 方涛也气了，可还是顾及着周围人，只低声道：“我不和你吵。烤肉要凉了。”说着伸手捡起一根肉串，递给程嘉懿。 自始至终，方涛都没瞧杜一一一眼，也没有向以前那样要杜一一劝程嘉懿几句。 杜一一冷眼看着，也不出声，周围人也都装着没有看到没有听到，好一会，程嘉懿才伸手接过肉串。 方涛三口两口地将他盘子里的烤肉吃了，站起来端着空盘子离开，程嘉懿将方涛递给她的肉串扔回到盘子里。 “吃饱了吗？七哥说鱼翅要多熬点时间才有营养，说要晚上吃的。”杜一一也吃不下去了。 “饱了。” 杜一一端着盘子左右看看，跑到一个相熟的面孔处，将盘子连同烤肉都送过去，回头，程嘉懿已经往海边走过去了。 “我以为我不会再听到那种话了。呵呵。”程嘉懿冷笑着。 杜一一耸耸肩，“按说方哥不是说那些话的人。他们可能压力太大了，也是真担心你的安危。” 不论杜一一心里多么怀疑秦风，他还是实事求是地道。 第666章 鱼群 海风吹拂，海浪拍打着岸边，空气不那么凉，也不那么热。 “不知道还有几天这么悠闲的日子。”程嘉懿望着大海，踢着脚下的沙子，感叹道。 “可能没有几天了。不然，王勇也不会这么顺着你的意思。”杜一一也跟着踢了一脚，没踢好，沙子扬起来扣到他鞋上。 他抬起一条腿，单脚站在地上脱鞋到沙子，程嘉懿伸手扶了他一把。“都说忠言逆耳。可我更喜欢和王哥一起，舒服。” “因为王哥才像个下属的样子。”杜一一将鞋穿上，程嘉懿也松了手，“他被你救过，他的老大简单也被你救过，他是真心辅佐你的。” 程嘉懿叹了口气。 “秦风他们不是你救的，什么也不欠你的，要是没有李立沿袭下来的结构，也不会让你做这个老板。所以，实事求是地讲，秦风他们现在还给你挂个名，也不错了。” 杜一一觉得他真是很大度的，这时候还能给秦风说好话。不过他这些话也是实事求是，他还不至于昧着良心抹黑他们。 程嘉懿摇摇头，“他们需要一个名义上的老板，好能说他们不方便说的话，做他们不方便做的事，说不定……” 程嘉懿停了下，“反正，我现在是阴谋主义者，看什么都能想到不好的地方去。”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么想也没有错——快艇过来了。”杜一一道。 王勇在快艇上和程嘉懿杜一一挥着手，跟着快艇转了个圈停下。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脱了鞋拎着往海里扑腾过去，杜一一喊道：“王哥，下午你不参加训练了？” 王勇伸手拉杜一一和程嘉懿上了快艇，“不差我一个。这俩人你们熟悉吧，小赵、小刘。” 小赵在船头把着方向盘，小刘在船尾正在给几个鱼叉上系绳子，两人都笑着喊了声“程姐”“小杜哥”。 “都是你的人？”杜一一打完招呼好奇地问道。 “哪有我的人。当初我是光杆一个人跟着你们的。”王勇笑道。 “小杜哥，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我从和平嘉园的时候就跟着你和程姐了。以前我是卖水产的，总到海边玩，总比一般人熟悉点大海。”小刘笑着道。 “我老家沿海，小时候是海里长大的，高中才搬到县城，海边的东西我都能尝试下。”小赵也笑着道。 “开快艇和开车没有什么大区别，上手就会，不复杂。”王勇简单地讲了几句。 快艇逐渐加快速度，风呼呼地吹着面颊，快艇的身后，海水扬起雪白的浪花，托着长长的白色水浪，海岸越来越远。 “王哥，秦哥不让程姐下海，你还领着我们下海，不怕秦哥回头给你小鞋穿啊。”杜一一问道。 王勇笑了，伸手揉了揉杜一一的头发，“说什么呢，难得这么一两天的放松，就当给你们放个小假了，回头就又得忙乎起来。” 杜一一将自己被弄乱的头发整理了下道：“再忙乎也都是你们的事。” “那可不好说。”王勇道。 “好端端的谈什么国家大事？”程嘉懿扶着船舷叫道，“王哥，我们到哪里能遇到大鱼？” 王勇靠着另一侧的船舷道：“这里就差不多了。” 快艇慢下来，缓缓停下。 “我先下海转转。”王勇说着，脱掉上衣和鞋子，只穿着短裤，一个猛子就扎到了水里。 凉爽舒适的海水包裹着王勇，王勇舒服地在海面下潜泳了一会，才露出头。 快艇的一边，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扒着船舷看着他，见他露出水面，扬了扬手。 王勇也扬扬手，在海里转了个圈，再扎到水面下。 这是在所谓的突破之后，王勇第一次不用顾忌周围的视线，随心所欲。 王勇尝试了深度下潜，海底憋气时间和游泳的极限速度之后，才从水面露头，游回到快艇边。 杜一一扒着船舷，看着抹了把脸上水的王勇，有气无力地道：“王哥，感情我们是陪你来玩水的啊。” 王勇笑着一撑船舷就跳上去，“好久没游了，一时兴起。你们不下去试试？” 杜一一还扒着船舷道：“上午试过了，沉不了底。” 船上几人都笑起来。 小刘拿出个水桶道：“王哥都准备好了，这是鲨鱼的内脏，一会倒海里去，说不定会吸引来多少大鱼呢。”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转头看那个桶，桶里的东西红乎乎的，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说不定吸引来大白鲨。”程嘉懿道，“要是那玩意，我们可就悬了。” “虎鲨也吃人。”王勇道，“还有虎鲸，说不定变异之后，海豚性情也大变了，还有你们上午猎杀的深海鱿鱼，还有海蛇……这可说不好，除了吃浮游生物的，体型大的都能吃人吧。” 杜一一吐吐舌头，“我怎么听着怕怕的。” 程嘉懿对杜一一翻了个白眼，“一会我就先一脚给你踢下去。” 王勇呵呵笑着，他可不认为杜一一会害怕，拿了两个鱼叉递给程嘉懿和杜一一。 桶里的东西被倒入大海，小刘就着海水还将桶刷了刷，小赵还把着方向盘。 程嘉懿做了个扔鱼叉的动作，又试了试鱼叉的重量，假想着海里的目标瞄准了，嗖地扔出去。 鱼叉反射着阳光扎进海水，带着绳子迅速下沉，小刘快速地往回拽着绳子，将鱼叉拽了回来。 王勇给程嘉懿矫正了下姿势，又讲解了下怎么利用腰部的力量发力，程嘉懿再尝试了下，有那么点手感了。 王勇看了一遍，又回头让杜一一试试，杜一一才举着鱼叉，就听到小赵喊道：“有鱼群了，应该是大鱼。” 杜一一忙放了鱼叉往海里看去，果然远远的海面掀起一片浪花，浪花还在快速接近。 “啊！前边还有小鱼群！”小赵又喊道。 他们几个人也全看到了，在海面下一大块暗影正飞快地游过来，它们的身后，是有一群体型大于它们几倍的鱼群。 而这两群鱼的后边，才是偶尔露出漂亮的流线型脊背的几米长的大鱼。 第667章 鱼吃鱼 “哇！”杜一一惊叹一声，他本来想要吹口哨了，可惜不会。“现实版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大鱼吃中鱼，中鱼吃小鱼。”程嘉懿纠正道。 “咱们吃大鱼？”杜一一掂掂手里的鱼叉。 说话间，小鱼群已经贴近快艇，一头就扎在海下的那堆新鲜的内脏周围。海面下鱼群翻飞，煞是好看。 可不过一分半分钟的时间，后边的鱼群就追了上来，海水立刻就翻腾起来，大鱼小鱼混合在一起，看不清首尾。 两群鱼正好都在快艇的周围，海水不断泛起波浪，眼看着后边的大鱼也接近了。 “咱们走远些，先避开这里。”王勇凝目看着海下。 小赵答应一声打火，快艇“突突”着，缓缓地往前移动。 马达声惊扰了鱼群，鱼群忽的炸裂开，跟着又倏地收回聚在一起，这一放一收，宛如海下一朵巨大的菊花忽然绽放。程嘉懿和杜一一不由全惊叹了一声。 团聚在一起的鱼群又因为惊吓而再次向四面八方炸裂，成千上万条大鱼小鱼慌不择路，数百条鱼忽的挤到了海面上，还有的跳出海面。 “哇！”程嘉懿和杜一一再次惊叹着，有两条鱼竟然慌不择路地跳进了快艇上，程嘉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快看看晶体啥颜色的。”杜一一扑住另外一只翻腾的鱼，两人抓着鱼在甲板是使劲一砸。 “来桶水，别把甲板弄脏了。”程嘉懿叫道。 王勇拎着捅在海里接了半桶水上来，快艇还在鱼群周围，而最后一群大鱼已经不紧不慢地追上了它们。 程嘉懿没杀过鱼，也没看过杀鱼，拎着砸晕的鱼研究了一秒，双手抓着鱼鳃就使劲一掰。 快艇上另外三人嘴都是一咧——不包括杜一一，杜一一也正和程嘉懿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 半个鱼头被掰开，露出里面坚硬的头骨，程嘉懿随手抽出匕首，用刀背使劲一拍。鱼骨裂了个小缝，程嘉懿收起匕首，再将鱼骨掰开。 雪白的脑部组织内，露出一粒米粒大小的黄色晶体。 “我这个也是黄色的。”杜一一也掏出一粒晶体。 两人就着海水将晶体清洗下，小刘推过来一个篮子，将两条脑袋无法看了的鱼扔进去。 “有网就好了，这么多鱼，得几万条不？”杜一一眼馋地看着海下。 最后的大鱼鱼群已经追了过来，正在海里成合围之势，而他们的快艇好巧不巧地也在包围圈里。 “王哥，咱们能把鱼带到岸边不？”程嘉懿也眼馋地看着那么大片的鱼问道。 “你说那种诱捕的，得有个海湾的地势，咱们住的地方沙滩一马平川，就是鱼群到岸边了，也不容易抓。”王勇道。 “真可惜。”杜一一道。 “王哥，鱼群不肯离开快艇，我不敢让发动机转太快，怕有鱼搅里。”小赵说道。 王勇点点头，“呆会你看着大鱼开始猎杀的时候，找个空隙钻出去。” 王勇说着，到程嘉懿身边：“你相中哪条了，就用钢叉叉它。我协助你拽钢叉，小刘协助一一。” 程嘉懿嗯了声道：“这些鱼要是一起冲击，咱们快艇会翻不？” “不好说。一条大鱼冲撞还能避开，要是三五条一起，就悬了。”王勇也不玩虚的，直接点出后果，“真要掉水里了，就只能自己顾自己了。鱼群太密，谁也顾不上谁。” 包围过来的大鱼体型也不小，个个看着都有快艇的一半多长了，在海水里的冲撞力肯定也不小。 王勇看出来程嘉懿有点紧张了，安慰道：“没事，大家水性都不错，再说有这些鱼，那些大鱼也不见得会选择吃我们。比起肉滚滚的鱼，我们看起来并不好吃。” 船上的人都被逗笑了。 小赵开玩笑地道：“我们几个皮糙肉厚的不好吃，程姐和小杜哥细皮嫩肉的，肯定要比我们好吃。” 男人们玩笑惯了的，张口就来，说话的时候都没想着程嘉懿还是个女生，也幸亏这话将杜一一也带上了。 小赵说完才觉得不大对劲，“啊”了一下，急忙解释描补，“我不是那意思啊，我是说我们几个男的都老了，肉肯定没有年轻人的好吃。” 王勇笑起来，“滚蛋你，你才老了呢，你王哥我还年轻着呢。” 程嘉懿也忍不住笑了，斜视着杜一一，用口型说了句：细皮嫩肉。 杜一一哈哈笑起来，“小赵哥，程姐埋汰我呢，说我细皮嫩肉。” 快艇上人都笑起来。 海里的大鱼合围之势已成，开始往中心游动，包围圈越来越小，包围圈里的鱼惊慌起来。 “我弄条中不溜的鱼上来看看啊。”程嘉懿说着，举着钢叉瞄准了会，忽的甩了出去。 “好！”王勇在身边叫好道，“厉害，连水的折射，鱼的游动都考虑到了。” 口里说着，手下飞快地交替拽着绳子，钢叉正叉在一条接近一米长的鱼的脊背上，力道过大，钢叉已经穿透了鱼的身体。 鱼挣扎着，大股的血涌出去，鲜血刺激了所有鱼的神经，海下忽的乱了起来。 王勇抓着钢叉就要将鱼拎出海面，忽的，海水一阵翻腾，一条大鱼不知道什么时候潜伏在海面下，就在钢叉才要带着鱼离开水面的时候，一口咬了过去。 只见海水翻滚，血水涌出，王勇猝不及防地抬手，却见钢叉插中的大鱼正好被咬掉了整个脑袋，鱼身和鱼尾还在因为神经的反应跳动着。 “操！”王勇难得地骂了一句。鱼叉还没有收回，又一条大鱼忽的跳出水面，一口咬向那条断头鱼。 钢叉被冲撞了下，王勇手一抖，眼看着那条大鱼咬住了钢叉上的断头鱼，带着鱼和钢叉一起落入水中。 水花四溅，快艇在浪里不停地摇摆着，王勇抹了把落在脸上的水，抓着绳子将钢叉拽上来，却只剩一个空空的钢叉。 “操！”王勇不由再骂了声，抓住钢叉环顾四周，只见以他们这只快艇为中心的方圆一两百米，到处都是翻滚的水花，分不清大鱼还是小鱼。 第668章 空手而回 “哈哈哈哈！”程嘉懿扶着摇晃的快艇，哈哈大笑起来。 简直太搞笑了，连王勇这样的人都被逼得气急败坏，冒了粗口。 王勇自己也觉得有些失态，摇摇头，将钢叉还给程嘉懿。 “别急，看我给你们报仇。”杜一一说着，瞄准一条最大的大鱼，一抖手，钢叉脱手而出，带着绳索在半空划了个弧，一下子扎到海下。 “中了！”小刘叫道，开始飞快地往回拽绳子。 可忽的绳子往前一探，带着小刘身子也往前一冲，杜一一伸手抓住小刘，绳子已经被扑簌簌地带出去一大截，还在飞快地往下拽着。 小刘稳住自己，手里飞快地往下顺着绳子，忽的使劲往回抻了下，快艇被带着颠簸了下，跟着小刘马上松开手，几秒钟之后再拽一下。 快艇顺着绳子被牵引的方向前进，眼看着绳子又被顺下去一大截，小刘叫道：“都稳住了。”忽的双手一用力，抓住下坠的绳子。 绳子猛然被绷紧，快艇被带动倏地往前一冲，可跟着，小刘手下忽然一松，他用劲过猛，不由倒退了一步。 “操！”小刘不由也骂了一声。钢叉从大鱼的身上脱落，海水深处冒出一股血红，随即，血红之处激烈地翻滚起来。 “避开！”王勇大叫。 小赵已经打着方向盘，快艇在海面划了个弧，避开了翻腾的海水。 几人回头望去，一条硕大的鱼冲出海面，它的身上上下左右前后全是大大小小的鱼，所有的鱼都对它张开了嘴，所有锋利的牙齿都啃咬着它的身体。 这已经不是大鱼吃小鱼了，在程嘉懿和杜一一的干预下，变成了小鱼反噬大鱼。 快艇颠簸着，可所有人都被这鱼吃鱼的场景镇住了。他们不是没有见过鱼吃鱼，但只是传统的大鱼吃小鱼，何尝见过这种分食啃食掉一条超出自己体型数百倍大鱼的情景。 更可怕的是这其中还有大鱼的同类，也在不管不顾地吞吃着。 眨眼间，那条好几米长的大鱼就只剩下了一副骨架，鱼群刹那由杀戮者变成了被杀戮者，倏地四散。 浪花仍然从四周往里推进，但不知不觉中，快艇已经驶出了鱼群猎杀的范围。 几人全都静默地站在快艇上，看着就在他们面前的杀戮。拥挤的鱼群想要分散游走，又不停地被外围的大鱼赶进包围圈。 水流、鱼口，全是小鱼的葬身之地，而那些小鱼里，还有不少也刚刚啃吃了受伤的大鱼。 “这要怎么打鱼啊。”杜一一喃喃地道，“这得钢网吧。” “上午我们在海里就是这样的。”小赵忽然说道。 船上的几人看着小赵，小赵谁也不看，只看着海水。 “我们就和圈子里的小鱼一样，周围全是鲨鱼，全是瞪着死鱼眼睛，张着满是锋利牙齿的大嘴的鲨鱼。”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谁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说什么。 王勇咳嗽了下道：“现在不能下水，看来这些鱼全在食人鱼的范畴内，只要有伤口就会有麻烦。” 程嘉懿蹙眉道：“我本来打算弄点晶体回去的。” 王勇看着海面琢磨了会道：“要是不急的话，咱们先回去。这里不远有个废弃的学校，我去找找，看能不能有球网可以对付着用用。” 杜一一问道：“鱼群不会游走了？” 王勇笑了，“它们好容易游到这里，总要一点吃的都找不到才会离开的。一般鱼群在一个地方都会有十天半个月才走的。” 杜一一“哦”了声。 就这么回去，程嘉懿很不甘心。可大海里没有趁手的工具，想要捕捞这么许多鱼，简直是痴心妄想。好在知道海里有鱼，还有很多鱼，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咱们要有网，这快艇也吃不住这么多鱼。”杜一一接着道。 “可以拖着网回去的。”王勇道。 “真不甘心。”程嘉懿这话就是可以回去的意思了。 “没什么不甘心的，来日方长。”王勇笑着道，跟着向小赵摆摆手。 “要不……”程嘉懿忽然道，“我用叉子看看叉一条鱼，然后勾着小鱼一起回去？” “行啊。”王勇马上就同意道。 “别了，咱们等网吧。别再把快艇带翻了。”杜一一劝道。 程嘉懿耸耸肩。 王勇对小赵点点头，快艇很快掉头，往岸上驶去。 乘兴而来，算得上败兴而归。就收获了两粒米粒大小的黄色晶体。两人将晶体给了小赵和小刘，两手空空地上了岸。 “晚上我们带着网出去。”程嘉懿心里还兴奋着，“晚上只要有灯光，鱼群肯定是一群一群的。” “打回来那些鱼怎么处理？一时半会也吃不完。”杜一一问道。 “不管，我只要晶体。”程嘉懿蛮不讲理道。 “一早咱们这边出去捕鱼的还没回来，说不定回来也是大丰收。”杜一一提醒道。 “可那些晶体我又不能随意支配。我们每人手里怎么也得有一百多粒晶体，我才觉得稳当。”程嘉懿道。 “你呀，一点也没有老大的自觉。打上来的晶体你为啥不能随意支配？你不能支配，谁能支配？”杜一一道。 “那些不得留着大家升级时候用啊，我想手里留点给我们自己用的。我这心里总是不稳当，总觉得我们眼前的平静是假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唉！” 从进入到这个国家的领土上的时候，程嘉懿就没有安全感。哪怕是到了海边，似乎是安定了，可她的心里还是惴惴的，惶恐着。 “总能安静几天的，十几天的。”杜一一也叹息着道，“说不定还能多几天。” “你说，秦风他们知道的都会告诉我们吗？”程嘉懿问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背地里程嘉懿开始直呼秦风的名字了，她自己却没有注意道。 “说不好。我们在他们眼里还是没长大的孩子，任性，不讲道理，不顾全大局。”杜一一哼了声。 “我讨厌晚上应酬。我都不知道该和李将军说什么。”提起晚宴，程嘉懿就愁眉苦脸。 “我也讨厌秦风用你联络感情。可这好像也没有办法，你是名义上的老板、老大，不出面也不行。” 第669章 委屈 “名义上的老板这话没错，老大可不一定是名义上的。”程嘉懿自负道。 杜一一想想也点头：“我倒是说岔了，你这个老大还是名副其实的。” 程嘉懿却又幽幽地叹口气：“我就是怕眼前这也是水中月、镜中花、昙花一现。” 杜一一跟着道：“王勇也说难得的几天算作放个小假期。” “我好久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了。”程嘉懿看着杜一一，脸微微有些发红，“都说失去了才觉得珍贵，我不希望今天真的就是昙花一现。” 杜一一瞧着程嘉懿，眼睛里一热，冲动地就想要拥抱她，可这时偏偏响起了不合时宜的喊声：“程姐，小杜哥，你们还在这啊。” 杜一一在心里叹口气，扭头看着李玉道：“你可来得真是时候。” 李玉跑了几步过来道：“我怎么来得真是时候了。”跑到近前道：“秦哥和王哥吵起来了。” “什么？”程嘉懿和杜一一异口同声问道。 “才王哥回来，方涛就找王哥去了，说了没有几句两人就动手了。我听到动静过去的时候他们被拉开了，然后秦哥就和王哥进房间里，听声音是吵起来了。”李玉急着道。 房间内，窗户和房门紧紧地关闭着，房间里的两人都尽量压低了声音，可压低的声音也掩饰不了两人心里的火气。 “秦哥，我只是老板的护卫，保护老板，陪同老板才是我的职责。训练士兵是你们的事。就是退一步说，也有我一份任务，也要老板亲自给我安排才对。” 王勇已经是压制着火气了。从上一次程嘉懿遇险，他就心有内疚。他一直知道程嘉懿心里的底线，却还和秦风一样触碰了，让他无法原谅自己。 之后程嘉懿和杜一一不计前嫌帮助他突破，救了他一命，他清醒过后仔细思考了半天，前前后后反复思量，再一次在心里对自己做了定位。 这个队伍里秦风把握的大方向是没错的，但程嘉懿并不打算完全按照秦风的安排去做。 不是不愿意配合，而是程嘉懿还没有成长到可以配合的年纪，也没有足够的阅历让她能做到。能做到如今，在王勇看来已经是难得了。 王勇理解程嘉懿，除了因为曾经的救命之恩外，还有就是他几乎完全地了解了变异之后程嘉懿经历的一切，程嘉懿从一个单纯的高中生蜕变成现如今老大的经过。 也许是年龄，也许是曾经对简单的追随，也许是变异之后见过的生死挣扎太多太多，王勇深深地同情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孩。 他也想让程嘉懿尽快成长起来，担负起老板的责任，可他不会和秦风一样的，不会强行将担子压在程嘉懿的肩膀上，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权利，强行逼迫程嘉懿去做她不愿意做和不理解的事情。 活着已经不容易了，也许他们活不过太久的时间，为什么不让程嘉懿享受一点温馨安乐？在力所能及也不会耽误大事的情况下？ “王勇，你不用和我说套话。非常时期行非常事，你我全懂。你我也全都知道，今天这样的安宁就是假象，我们随时随地会受到攻击。 如果我们不能展示我们存在的价值，可能今晚可能明天我们就要被消灭。我们所有人！可能你我能够借助自己的身手逃脱，可他们呢？ 我们千辛万苦带他们出来，他们也将安危全系在我们身上，我们将他们带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死在异国他乡吗？” 秦风压低了声音吼道。他实在是不明白王勇是怎么想的。若不是知道程嘉懿的地位，王勇的为人，他真会以为王勇就是个谄媚的小人，费尽心机讨好程嘉懿而求得什么。 “他们的安危是系在你身上，和我无关。秦哥，你不要忘了，要是认真点，我算是被你们挟持的。我之所以留在这里没有离开，也是因为老板。我答应过要守着老板的安全的。” 王勇冷笑一声道。 秦风也冷笑声：“所以，你从来不当自己是这里的一员？” “少拿这种话来压我。我天天听着你这么压老板已经够够的了。秦风，每个人做到了什么程度全都有目共睹。你秦风做到了，大家也都做到了，老板也做到了！” 提到程嘉懿，王勇的心里也一股火出来，不是因为他自己，就是替程嘉懿生气。 “老板哪一点没满足你？冲锋陷阵是在前边，殊死拼杀也在前边，独自一个人涉险，也从来没有埋怨过什么。这一路她自己打下来的晶体全都给了大家。 一个老板到现在两手空空如也，想要得到点晶体还要自己亲自下海里去打猎，还要被质疑没有顾全大局被阻拦。秦风，你若是以前也对你的老板这样，你还有命活到现在吗？” 这些话王勇早就想要说了，程嘉懿这个老板当得，竟然只有奉献，一点点索取都没有，说起来都可笑。 赶路的时候能和亲近的人坐一台车，吃饭的时候不用亲手烤肉，程嘉懿就以为这是老板的特权了。 其他人这么看着也就罢了，秦风也如此，当这里只有程嘉懿才不知道什么是老大该享有的特权吗？ 程嘉懿和杜一一还有李玉正好走到门外，王勇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朵里。 程嘉懿的心一缩，眼睛不由就有点发酸。她从来没有说出口的话，王勇竟然替她全说出来了。原来她的委屈还有人看到。 杜一一轻轻抓起程嘉懿的手，在手心里捏了下。 李玉偷偷瞧瞧程嘉懿，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贴着墙边溜了出去。 门内忽然安静下来，不多时，门被打开。 四人表面上心平气和地坐在房间的椅子上。 “程姐，如果我以前做了什么让你误解的事情，我向你道歉。”秦风先开口道。 程嘉懿面无表情。 这道歉如果接受了，就说明秦风以前做了让她误解的事，重点是误解两个字。秦风本意不是那样的，是她误解他了。 不接受？呵呵。 第670章 客套 秦风只是客气的一句开场白，哪里想到程嘉懿会想得那么多，停顿下接着道： “我们现在四面楚歌，随时都会遇到危机，所以，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开诚布公，如果我哪些地方让你们认为不对，我也希望你们能及时提出来，我们商议着来。” 秦风说着这么说着，眉头已经不由锁紧，“现在时间紧迫，我不希望时间都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我们有话就直说。” 这几句话，秦风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他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训练，挑人，应付李将军，还要有时间思考以后的走向、安排。 他开始还指望着有人能分担点什么，现在只要不拖后腿，让他腾出手来就行了。时间实在是不够用了。 “程姐，你是老板，与李将军那边洽谈，表面上你必须出面，一是对对方的尊重，二是表示我们这边的重视。在洽谈的时候，你只要坚持下自己的立场就可以，具体的细节我们下边人会沟通。” 程嘉懿摆摆手，秦风停下来。 “秦哥，咱们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 秦风一怔，“这话什么意思？” 程嘉懿只觉得心里万分疲惫，秦风以前私下里都喊她小程的，现在喊程姐什么意思？拉开距离吗？ “我是问，我们今天之后，明天，或者后天大后天的，会遇到什么麻烦，比如说战斗民族会不会来攻击我们，会不会有人偷袭，李将军那边有什么想法之类的。 秦哥，我脑子笨，也没有阅历，以后会发生什么心里要是没有点数，就寝食难安的。你和我说说有可能会出现的麻烦，我心里就有底了。” 寝食难安？秦风上下打量着程嘉懿，程嘉懿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意气风发，哪里有一点点寝食难安？ 他沉默了下道：“你说的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我才想尽快训练出来人手，抓紧时间突破，至少在有可能出现的危险来到时候，有证明自己存在的能力。” 秦风的话很让程嘉懿失望。 都有可能发生？还不如不回答呢。程嘉懿可不相信秦风心里一点数也没有。要是没有点什么约莫，干啥还要她陪着李将军晚宴？当和平时期呢？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程嘉懿面无表情地道：“好吧，我明白了。晚宴是吧。还有需要我做什么的？” 好像就等着程嘉懿这句话似的，秦风立刻站起来道：“晚上我找人来喊你。”说着瞧也不瞧另外两人转身离开。 秦风出去了，三人在房间里面面相觑了会，王勇也站起来道：“我出去转转。” 杜一一道：“王哥，咱们半夜还出海？” 王勇挑眉道：“为什么不去？你们不是想多弄点晶体？” 杜一一站起来，“那我们也一起？” “别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再过一会就晚上了。”王勇摆着手拒绝了。 “真是，想要好心情持久点都是奢望。”程嘉懿看着打开的房门，低声道。 秦风克制着自己，看到方涛等在外边点点头。远处围观的人一哄而散，秦风不由又皱皱眉。 “秦哥，对不起。我冲动了。”方涛懊恼地道。他也不知道怎么的了，没说几句话就火起来。 秦风瞧方涛一眼，“到底怎么回事。”方涛不是喜欢冲动的人，他那个人一贯是能动口就不动手的，能让方涛动手，肯定是发生了点什么。 方涛一想起来还有点愤愤不平的，“他带着程姐下海冒险，我不过是问了几句。秦哥，我就看不惯他什么也不做，还讥讽你。” 秦风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直接道：“晚上我陪着李将军吃饭，你们和他副官多聊聊。明天就把人都挑下来，能给我们留下的时间不多了。” 方涛快走一步和秦风并列道：“秦哥，小程这个年纪正是好奇心重的时候，她自己也还有本事，被哄几句就什么都答应。我看王勇……” “她这一路一直担惊受怕的，有危险也都冲在前边，难得这么几天可以放松。”秦风打断方涛的话。 方涛耸耸肩，“我这不是看着你从早忙到晚的……” “知道我忙你就也多忙点，还有时间和人打架，也就是现在我缺人，放以前我非揍你一顿再把你关禁闭室里。”秦风说是这么说，嘴角难得地向上牵了点。 “秦哥，程姐下手更可怕，肯定会让人以为自己马上就死了的，我觉得不如明天也让程姐一起，也正好让李将军他们那边的人开开眼，不是什么人都能做我们老板的。” 方涛建议道，“也好过程姐无聊闲得就下海，我们也跟着心惊胆战的。” 秦风没有作声。他觉得这个建议也不错。程嘉懿出手确实可怕，那速度，真恍若雷霆一击。绝对能激发人的恐惧心理，让人下意识就用尽全部力量。 让程嘉懿适当在李将军面前露一手也可以，毕竟是他们的老板。 秦风思考着，完全没有想过程嘉懿会不会同意的问题。只是脑海里忽然划过王勇的影子，想起王勇最后说过的那几句话。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对程嘉懿要求太高了，可他们的确没有时间缓冲了。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拿出点成绩出来，不然…… 上午和鲨鱼的搏斗，有三个人在海里突破了，其中一个就是和秦风挥拳的半岛士兵，另外两个也是半岛人。看来突破也是有选择的，并非高压危险之下就能一定能突破。 可现在秦风也别无他法，只能用这种高压的危险方式速成。 而他们三个却仍然看不到一点能突破进阶的痕迹。 如果与程嘉懿交手，会不会……秦风脑海里忽然冒出个危险的念头。 恐怕不会。他无法对程嘉懿出重手的。 秦风和方涛在营地里转了一圈。半路上，方涛就被留下了。林大海一个人要指导百多人的搏斗困难了点。 被挑选剩下的人原本是王勇在指导的，王勇陪程嘉懿出海之后，这些人换做了孙冬指导，秦风站在旁边看了下，跟着也下去纠正了几个动作。 人手还是不够。秦风有点焦头烂额。 第671章 夜宴 入秋以来，天暗的时间也早了，虽然大家在黑暗里也能视物，但总不如白日看得分明。 晚宴是在室外，几处篝火升起来，周围再插上淋了鲨鱼油的火把，倒也灯火通明。 程嘉懿收了之前不大愉快的表情，换上了她自认为还算得体的微笑，也换了一身能找到的最合体的白上衣黑裤子，头发也绑起来，看起来飒爽英姿。 杜一一换了一身迷彩服，真正的作战服装，衣服裤子好几个兜的，里边是他和程嘉懿趁手的刀具。 他是打定主意了，就陪在程嘉懿身边给她递茶递水的，管别人怎么想的，小白脸就小白脸，他和程嘉懿知道他不是小白脸就可以了。 秦风亲自去接李将军，快要过来时有人通报，程嘉懿在方涛和杜一一的陪同下，前往营地交接处迎接。 远远的就听到说笑声，其中还有女人好听的娇笑声，程嘉懿听出是苦菜花的声音，只是头一次听到苦菜花这样的笑声。 近了，就看到在秦风和苦菜花一左一右的陪同下，李将军顶着满头的白发，脚步健硕地走过来。 程嘉懿忙上前几步，顶着标准的笑容，招呼道：“李将军可算是来了，我这边听说李将军肯屈尊前来赴宴，一大早就准备起来了，我还亲自下海给李将军打上来一条巨型鱿鱼下酒呢。” 秦风明显的一怔，李将军哈哈大笑起来：“程老板真是太客气了。以前就听说程老板是好身手，能出海打下巨型鱿鱼，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苦菜花也在一边娇笑道：“程老板是我的好妹妹，以前就救过我一次呢。” 李将军在苦菜花说话的时候就侧头看着她，闻言点头，“那我可也要好好谢谢程老板的。” 程嘉懿也笑道：“可不敢当李将军的谢，快这边请。” 心里却有些奇怪，她救了苦菜花干嘛李将军要谢她，又一想李将军和苦菜花父亲是莫及之交，也就释然了。 秦风和方涛看着程嘉懿像换了个人一般地招呼着李将军，进退有度，都颇为奇怪，对了下眼神，都回对方一个不明白的表情。 程嘉懿已经和李将军并肩而行了，杜一一很自然地占据了程嘉懿右边的位置，苦菜花在李将军的左边，秦风和方涛落后一步，和副官跟在后边。 才往营地方向走几步，就呼啦啦迎上来一些人，程嘉懿引着李将军落座。 座位是半弧形的，地毯矮桌，程嘉懿和李将军正中，李将军那边依次是苦菜花，副官并不落座，只在李将军身后站立。 程嘉懿这边秦风和方涛对视一眼，秦风才要站在程嘉懿身后，却见杜一一占据了那个位置，一时有些踌躇。 这一路来，见到李将军和苦菜花的相处，秦风大约明白了二人之间的关系。虽说不大理解苦菜花为什么要委身于这个和她父亲一般年龄的人，但这和他无关。 眼下苦菜花坐在李将军身边，明显是以夫人的身份自居了，他坐在程嘉懿的身边却有些不妥。 才一犹豫，李将军已经招呼上了：“秦老弟怎么还站着，坐，坐。” 秦风只能笑着坐在程嘉懿身边，正与苦菜花微微相对，不觉有些尴尬。 菜品流水般端上来，每人的桌面上都是一堆的盘子碗，程嘉懿自己不会喝酒也不想喝酒，李将军的桌子那边可是上好的一瓶白酒，什么名字程嘉懿就不懂了。 不懂也不装懂，程嘉懿直接道：“李将军，我还没有成年，不能饮酒，就咱们秦队陪着您喝了。”说着拿了瓶同样看不懂文字的饮料，对李将军晃了晃。 李将军打量下程嘉懿手里的饮料，带着不赞成笑着道：“程老板身为一方老大，怎么还喝饮料？安顺，你替我给程老板倒上一杯。” 苦菜花笑着站起来，亲自拿了酒瓶给李将军满满地斟了一杯，跟着娇笑道：“程老板作为主人的若是不喝酒，我们将军这酒也不好喝了。” 说着就端着酒瓶过来，不由分说就要给程嘉懿倒酒。程嘉懿忙道：“怎好烦劳姐姐，姐姐也快不要给我倒酒了。” 秦风站起来，拿着自己桌面的那瓶同款酒过来，抢先给程嘉懿满上道：“多谢了，我们老板这边，我给倒上。” 苦菜花笑着看了秦风一眼，转身款款回去。 李将军笑眯眯地看着苦菜花道：“安顺，这些时间你也辛苦了，你也喝上一杯。” 苦菜花温婉地笑着，也给自己斟满酒。 程嘉懿瞧着觉得哪里不对，一时也想不起来，再看着自己杯中的酒，就有些头大，这身为主人又是老板，戏还得演下去——谁让她决定好好演戏了？ 只好先双手端起杯子，对李将军遥遥道：“这第一杯酒我敬李将军，祝愿我们双方合作愉快，先干为敬。” 本来打算是喝饮料的，可总不能因为是酒，就说我“我抿一口你随意”这话吧，程嘉懿说了句场面的漂亮话，憋着一口气，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下，然后将空杯对着李将军举了举。 程嘉懿也不懂酒，也不知道这一杯酒是多少，喝到肚子里只觉得火辣辣的，连着喉咙嘴里全是酒的味道，酒气上涌，觉得脸也有点热辣辣的。 李将军举着杯哈哈大笑道：“程老板果然是老板风范，我喜欢，我喜欢！”说着也一口喝下。 苦菜花笑着再侧身给李将军满上酒道：“将军都说了，程老板巾帼不让须眉的。” 李将军点头道：“不错不错，程老板看起来年轻，人却是极豪爽的，这第二杯酒可要我来敬程老板的。” 旁边伸过来酒瓶，却是秦风再给程嘉懿倒满了杯子。见李将军都端起酒了，程嘉懿也只好跟着举杯。 李将军道：“之前我见程老板只是个文弱女子，心下还诧异，今天一见，才知道程老板原来是真人不露相，与我们安顺一样，都是人中龙凤。来，这杯酒我敬程老板，敬程老板前程什锦，少年逐鹿！” 这句少年逐鹿将程嘉懿捧上了很高的位置，程嘉懿连声道着“不敢不敢”，却只能捧了杯子，抢在李将军之前喝下。 第672章 做戏 两杯酒灌下去，程嘉懿只觉得脸更是热辣辣的了，好在酒精吸收得不会那么快，她觉得自己眼下没事，趁李将军放下酒杯，忙道： “李将军，这是我们秦队一早令人猎杀的鲨鱼，专门熬了鱼翅汤，您尝尝。” 鲨鱼当然不是为李将军猎杀的，但这鱼翅汤确实是从中午就熬上的，七组长亲自看着的，正是绝好的下酒菜。 李将军拿着羹匙舀了一匙吃下，赞道：“口感香脆，难得的美味。”转头对苦菜花道：“安顺，你也尝尝，比我之前吃过的不相上下。” 程嘉懿舀着吃了一口，满嘴都是酒的辣味，味蕾都失灵了，什么也没尝出来，却也只能跟着称赞道：“我这是借了李将军的光，第一次吃到鱼翅。” 李将军闻言再次大笑：“程老板说话就是风趣。以后让秦老弟多给你杀几头鲨鱼，让你天天都是鲨鱼宴。” 程嘉懿陪着笑了一场，接下来就该是第三杯酒了，程嘉懿忍住心里的打怵，再次端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满上的酒。 “李将军，这可是我第一次喝酒的，本来准备好的祝酒的词，因为喝酒都给忘了，就记得一定要敬了三杯酒的。” 李将军也端着酒杯，瞧着程嘉懿脸色润红，眼睛里因为酒意水波潋滟，满脸都是笑意，逗趣道：“哦？那怎么成，没有祝酒的词怎么喝酒？” 程嘉懿此刻觉得酒意上涌起来，却还是能承受住，正看到天边一轮弯月，想想道：“就为我们同在异乡为异客喝一杯吧。” 李将军脸色微微一变，却见程嘉懿正微微仰头看着天边的一轮弯月，便是知道程嘉懿真是个孩子，这是触景生情了。 秦风神色也微微一变，却无法接话，就看到程嘉懿遥遥举着杯子，做碰撞的姿势，“还有句，叫做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能遇到李将军是我的幸运，敬李将军。” 说着，仰脖又是一口喝了下去。 李将军定睛看了程嘉懿一会，见程嘉懿放下杯子的手都不稳了，身后那个男孩伸手扶了一下，知道程嘉懿这是喝多了。 他心内一哂，也将杯中酒喝尽，一时竟然也有些感慨。 “程老板这两句，让我想起了我的家乡，说来，我背井离乡到这里，还是托了程老板家乡的军队的福。” 这话说完，苦菜花和秦风两人的神色都是一变，两人极快地对视了一眼，苦菜花端着酒给李将军再满上，轻言细语地劝道：“将军有朝一日定能重振雄风，衣锦还乡的。” 程嘉懿有些醉眼朦胧，心下却还清楚，看着李将军笑道：“李将军，这还有我为将军亲手猎杀的深海鱿鱼呢，李将军和朴姐姐快尝尝。” 说着伸手去捡桌面的鱿鱼烤串，手却歪歪斜斜的，杜一一在身后伸出手，捡了一支烤串送到程嘉懿手里。 秦风看着，心下叹口气，面上笑道：“不瞒李将军，我们老板还真是第一次喝酒。” 李将军拿着筷子，将苦菜花剔在盘子内的烤串夹了，吃了一口道：“果然味道很美。” 接着看着程嘉懿对秦风道：“这是我的不是了，有醒酒汤没，快给你们老板煮一碗。” 秦风回头吩咐下去。 程嘉懿此刻斜眼看着杜一一道：“你看看苦菜花姐姐，再看看你，就给我一根串，多没面子。” 李将军和苦菜花全忍俊不止，杜一一低声道：“白天你咬着吃也不说啥。”说是这么说，人往前凑了点，拿筷子将肉顺下来。 酒过三巡，也不必劝酒了，就是劝，也是秦风的事了，程嘉懿没滋没味地喝着鱼翅汤，侧头看着李将军和苦菜花。 苦菜花满脸幸福微笑看着李将军，李将军对苦菜花也好像颇为宠爱的样子，总觉得有点别扭。 程嘉懿喝多了，李将军也不找程嘉懿说话，只和秦风说起士兵的培训。 秦风便说起白日里三人的突破，也提起之后训练的想法，不时和李将军举杯饮酒，之后话题就渐渐转移到战斗民族身上，听李将军讲起战斗民族的一些官员。 醒酒汤送过来了，程嘉懿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只盼着晚宴快点结束。 秦风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苦菜花不时也能插上一句，就程嘉懿一个人名也不知道，一句也插不上。 好在也没有人再劝酒了，瞧着桌面上逐渐杯盘狼藉，李将军也终于起身告辞。 程嘉懿心里如释负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看到李将军仿佛不胜酒力般微微靠在苦菜花身上，苦菜花也亲昵地搀扶着。两人不时四目相对，看得程嘉懿酒都醒了一半。 她自己才喝多了吧，也没让杜一一这么扶着。 李将军转头对程嘉懿道：“改日还要请程老板到我那里做客，今日叨扰了。” 说着又对秦风道：“秦老弟，你得好好照顾你们老板，亲自下海打鱼的事，可不能再让程老板做了。” 秦风笑着答应，在程嘉懿身边一直将李将军送出驻地。 瞧着李将军的身影没入到黑暗里了，程嘉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转头看着秦风，颇为放肆道：“这回行了吧，没给你丢脸吧。” 秦风看着面颊通红的程嘉懿，难得的心里涌出怜惜之情，觉得他之前对程嘉懿的要求太苛刻了，语气柔和地道：“没。还有醒酒汤，一会再喝一碗，早点休息。” 程嘉懿使劲摇摇头，双手抱着胳膊道：“咦，秦哥你这语气，听得我一身的鸡皮疙瘩，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说话的好。” 杜一一噗嗤一笑，伸手扶着程嘉懿道：“你没喝醉啊。” “喝醉了啊。”程嘉懿歪在杜一一身上，忽的又跳起来，吓了杜一一和秦风一跳。 “哎，你们注意没有啊，那个李将军的手搂在苦菜花的腰上了，就这么搂的。”程嘉懿说着在杜一一腰上使劲搂下，“还捏了一把呢。” 秦风有些尴尬，他当然也看到了。 “老牛吃嫩草呢，大惊小怪的。”杜一一道，“白看了那么多小说了。” 程嘉懿叹口气，转头对秦风道，“秦哥，我还以为苦菜花怎么也要对你有意思呢，你这么英俊潇洒年轻的，果然啊！唉！” 第673章 酒品 秦风第一次见识到喝多的女人多么的话痨，多么的语不惊人死不休。也第一次见识到少年人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老牛吃嫩草”几个字，一时对程嘉懿和杜一一老实学生的印象都有些改观。 再听到程嘉懿对他说苦菜花应该看上他的话，只有些震惊，后面一句意味深长的“唉”，简直生出天雷滚滚的感觉。 “一一，晚上你也没吃饭。”好在程嘉懿很快就转移了视线，瞧着杜一一道。 “我这就去吃。”杜一一扶着程嘉懿，对秦风道：“秦哥，我和嘉懿先走了啊。” 秦风点点头，看着程嘉懿低声和杜一一说着什么，杜一一不住地点头，二人一点点走远。 秦风如释重负地叹口气，对方涛道：“这下今晚能消停了。” 方涛瞧着二人远去，颇为奇怪地道：“秦哥，李将军都能做苦菜花的父亲了。” 秦风不以为然地笑笑，人各有志，这方面他不想评论。 “你也没吃饭，先去吃了，吃完我们和小金再过一手。”秦风道。 小金就是白天突破了，和秦风在沙滩上对战的半岛人，白天打了一场带了伤，方涛指点了他几处，傍晚瞧着伤就好得差不多了，约好了晚上再战一场的。 独自一个人站在夜色里，想起程嘉懿这一晚的表现，秦风的脸上不觉带出笑意。 真没想到程嘉懿做得还真像个老板的样，尤其是招呼李将军的那几句话，将她自己的身份都抬起来了。 本来李将军对程嘉懿是颇为看不上的，虽说李将军从没有说过，副官也没有提起，但因为没有提起，有意的回避，就更能看出问题。 前两次程嘉懿与李将军见面也颇为局促，一看就是没有见识的，李将军那般人自然能瞧出来程嘉懿的深浅，带着看秦风的眼神都意味深长了。 换做秦风自己，也会觉得程嘉懿就是他控制的棋子。 现在李将军对程嘉懿的看法应该改观了。程嘉懿这次招呼得热情又大方，隆重又不谄媚，真难得。 只是对局势的把控几乎没有，有时间应该给她普及下各国领导人这方面的知识了。 时间……秦风摇摇头，在心里无声地叹口气。明天吧，今天程嘉懿喝多了，应该会睡个好觉。 被以为应该会睡个好觉的程嘉懿和杜一一一起在厨房里，七组长给杜一一另准备了一大碗鱼翅粥，还有各种烤肉烤串，还给程嘉懿又熬了一碗酸甜的不知道用什么做的醒酒汤。 “老大你行啊，对着将军都谈笑自若的，你知道你喝了多少酒不？那个杯子一杯是一两半的，你喝了三杯，差不多半斤酒了。老毛子的酒，比我们的烈。” 七组长端着醒酒汤，又塞程嘉懿手里一个羹匙，催着她赶紧喝了。 三组长歪在一边，笑着瞧着道：“也不看看是谁，那是咱们程姐，咱们老大。” 丽丽手搭在王安的肩膀上，在一边笑着道：“小杜哥，你得加把油啊。” 杜一一咕嘟咕嘟地喝着鱼翅汤道：“好喝，真好喝。我是咱程姐的护卫，你们谁见过护卫和老大一起喝酒的。我这是占了便宜的，不信你问问程姐，她喝出鱼翅汤的味道没有？” 程嘉懿苦着脸道：“我连醒酒汤什么味的都喝不出来，还鱼翅汤呢，咸的淡的都不知道。”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七组长忍俊不止：“还有鱼翅，明早我再给老大熬一碗。” 丽丽再道：“唉，听说那什么苦菜花搭上将军了？” 程嘉懿点头：“我看到李将军的手捏着苦菜花的腰了，苦菜花也不躲，还笑着——咦？” 程嘉懿咦了声，捧着醒酒汤还没有放下，就转头看着杜一一。 杜一一听着程嘉懿那声“咦”就知道有问题了，一转头对上程嘉懿的视线，那眼珠子因为酒气的原因黑亮黑亮的，好像汪在水波里一般，心下一跳。 程嘉懿喝多是喝多了，瞧着没醉。没醉但也多了，据说这般时候人是清醒的，也是最大胆的时候。 他可不想程嘉懿在众人面前说出什么大胆的话，忙道：“人家风俗不一样，再说，不还有老当益壮的说法，苦菜花一个女孩子孤苦伶仃的……” “不是。”程嘉懿打断了杜一一的话，“我是说不是……” 程嘉懿忽然住嘴停下，露出思索的表情。 “不是什么？”丽丽问道。 程嘉懿张张嘴，干巴巴地道：“忘了。” 大家轰然大笑起来，纷纷调笑着程嘉懿喝多了酒真有意思。只有杜一一和程嘉懿没有笑，两人都知道他们想到了一处。 程嘉懿匆匆喝完了醒酒汤，杜一一也胡吃海塞了满肚子的肉，临出门杜一一犹豫了下，却还是只扶着程嘉懿离开了。 不想才出门，又被七组长拽到了一边。 “小杜哥，老大喝多了，你小子可不能乘人之危。”七组长眯着眼睛，带着点警告的异味，点点杜一一的胸口，“今晚什么也不许做，听到没有。” 杜一一本来也没有想到这茬，倒是被七组长提醒了，脸蓦地一涨，身体的某些部位也跟着蠢蠢欲动起来。 “瞎说什么？不知道羞。”杜一一推开七组长的手，低声嚷道，“我们纯洁着呢。” 七组长笑着放开了手，“那最好了。老大面皮薄，好好哄着点，别惹恼了她。” 又要哄，又什么也不许做，这要求，啧。杜一一心里腹诽着，却也不和七组长计较。谁是真心为程嘉懿的他还看出来。 心里真为程嘉懿高兴。 也不知道丽丽和程嘉懿嘀嘀咕咕些什么。杜一一走过去故意拉着程嘉懿的手，“走了走了。” 两人好像深一脚浅一脚的，其实只有程嘉懿走路有点歪斜，以杜一一的感觉看还有点故意的。 “真喝多了啊。”杜一一瞧着走远了，问道。 “多是多点，还行。”程嘉懿也不装了，却还是抓着杜一一的手，好像忘了似的，“这个时候正好，酒壮英雄胆的程度。” 杜一一“噗嗤”笑了。“哎，你刚才想到什么了，是不是怀疑李将军……” 第674章 风度 “嘘——”程嘉懿转头手指挡在嘴唇上。 杜一一只觉得小腹紧了下。 程嘉懿的嘴唇微微翘起，黑暗里还能瞧出来饱满红润。那是被酒精刺激的。再看到她眼珠流转，醉意朦胧的样子，真恨不得在她的嘴唇上狠狠地咬一口。 “隔墙有耳。”程嘉懿放下手指，完全不知道她刚刚的样子有多么的诱惑人。 两人拉着手往海边走去，这次杜一一只觉得他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 “王哥也不知道找到网没有。”杜一一强行换了话题。 “肯定找到了。”程嘉懿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杜一一问道。 程嘉懿使劲呼了一口气，拉着杜一一坐在沙滩上，理所应当地道：“因为我需要晶体啊。” 说着侧头，将一半脸躺在膝盖上，“现在可以说了，我们小声点，谁也听不到。你是不是也怀疑那老头突破了？” 杜一一强迫自己不看程嘉懿。 这么夜深人静的——好吧，还不到夜深的时候，人也没静，但孤男寡女在沙滩上说起来不可言喻的事情，程嘉懿知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有点难熬。 “我不懂啊，你懂吧。”程嘉懿追问了句，“关键除了老头，我也没看过咱们这边谁谁那么过，咦，王安对丽丽姐也没那么啊，瞧着两个人相敬如宾的。” 杜一一深吸了一口气道：“说不定是故意做出来的。故意表示恩爱，其实根本没有实质性的事情。” 程嘉懿半张脸躺在膝盖上点点头道：“有可能。宣誓主权呢。毕竟秦风他英俊潇洒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 杜一一斜视着程嘉懿道：“当着我的面那么夸别的男人，合适吗？” 程嘉懿吃吃地笑起来，“可你才是和我青梅竹马的，那个什么才什么貌的。” 杜一一呼吸一停，双手一下子抓住程嘉懿的肩膀，程嘉懿抬起头，眼珠子亮亮地看着杜一一。 “是你引着我的。”杜一一低声道。 “是啊，我喝多了啊。”程嘉懿笑着，那眼神那笑容全是蛊惑。 程嘉懿是在蛊惑，借着酒意将平时不好意思说的话全都说出来。喝多了么，可以理解的么，反正之后全可以推在酒上，还可以说全都忘记了。 反正书上都说了，喝多了做什么醒了可以忘记的，管它真的假的，没往也可以推说忘了。 杜一一抓着程嘉懿肩膀的手不由使劲，就要往前一带，忽的听到身后传来喊声：“老板，小杜哥。” 杜一一的手一僵，感觉到手下程嘉懿的身体也一僵，杜一一倏地收回手。 “怎么样，老板酒醒了没有。”王勇小跑了几步过来。 杜一一伸手拉起程嘉懿，无可奈何地道：“唉，你们总是来得很是时候。” 王勇呵呵笑着，“这不是时间紧迫么。”幸亏是黑夜，能掩饰点什么，王勇觉得自己做的有点不地道。 “找到网了？”程嘉懿一秒就收回了醉酒的状态，问道。 “找到了，两个足球网，有个破洞，修补上了。”王勇点头。 “足球网？尼龙的还是粗绳子的？下水不会很沉？”杜一一问道。 “小杜哥知道的挺多啊，是尼龙的，下水沉点，正好能吃住鱼。”王勇道。 “不对，足球网的网口，吃不住小鱼的。”杜一一又叫道。 王勇伸出拇指赞了下，“刚叫人一起修补了，还有网口，也做成伸缩的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跟着王勇沿着海边往前走。 “船换了一条，我找了三哥七哥搭手，快艇怕吃不住。”王勇道。 “怪不得来得这么快。”杜一一嘟囔句，真是快，快得他都来不及做什么。 王勇呵呵笑着。 船停得不远，在一个临时港口上，是一个带着锈迹的铁船，小赵小刘都在船上，三组长和七组长也在。 才分手就又见面，杜一一呵呵了声算是打招呼了，三组长七组长瞧着杜一一都带着好笑的表情。 船不大，还有个船舱，在甲板下边，程嘉懿没有兴趣看，就靠在船舷上。 “走了走了。晚了走不成了。”三组长吆喝着，马达响起，船缓缓驶离了岸边。 “有饮料。”七组长拿着饮料扔个杜一一和程嘉懿，两人接了都放在一边。 “真扫兴啊，”杜一一拉着程嘉懿在船舷另一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你想要做什么？”程嘉懿乜斜着杜一一。 “至少也得亲一下啊，我还没亲过你呢。”杜一一压低了声音道。 “给。”程嘉懿倚着船舷抬起一只手，手背向上，摆出屈尊降贵的姿势。 杜一一瞧着程嘉懿，忽然站直了身体，接着恭恭敬敬地弯下腰，抬起手接住程嘉懿的手背，将嘴唇轻轻贴上去，停留了一刻。 嘴唇和手背接触的刹那，两人的身体都好像划过一道电流，麻酥酥的，程嘉懿忽的抽回了手，使劲甩了下，“咦，你还来真的。” 杜一一直起身，“这叫风度，绅士风度知道不？” 两人忽然都有点不好意思，同时拧开头。 甲板另一侧的人原封不动地听到了也看到了，瞧着两个小孩子打打闹闹的，都有些失笑。 “我猜，李将军和战斗民族的人达成某种协议了。”程嘉懿忽然收起笑，一本正经地道。 “我也觉得是，他们说起战斗民族的那些领导，名字一串串的。”杜一一也正经起来，“我原本也想，秦风为什么一定要拉着李将军呢，其实咱们人数少点，精练点更容易隐藏。” “就是，现在想真是互相利用呢，老奸巨猾的。”程嘉懿嘟着嘴道，“李将军暗示秦风他和战斗民族上层颇有关系的。 不然咱们这些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还和他们冲突过，战斗民族没有道理就放任我们在这里了。你看一路上他们秩序都没有崩塌的。” 杜一一也点头，“秦风肯定知道的，白天还忽悠我们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呢，一点实话都不说。” “也可能这是心照不宣的事，他们那些老奸巨猾的人什么事情都虚虚实实的。”程嘉懿也道。 第675章 大局 王勇几人在甲板上听得清清楚楚的，几人都不由放轻了呼吸。 程嘉懿叹息一声，“本来呢我还没那么想，就以为战斗民族自顾不暇，没空搭理我们，也可能想要放养我们，等养肥了再杀。 可今天听他们那么聊，再看连苦菜花都委身给李将军了，才觉得应该是那么一回事。李将军那种人物，应该每说句话都不是白说的，做的也不是白做的。” 说着半靠着船舷看着杜一一，“李将军那种身份的人，想做什么不能做，干嘛非当着我们的面对苦菜花动手动脚的？就是在宣誓主权呢，给秦风看呢。” 杜一一也靠着船舷和程嘉懿相对道：“肯定是，李将军那人拿什么和秦风比，咱实事求是地说，一个老头子了，苦菜花正值青春年少的。 按说苦菜花和秦风才是郎才女貌的，李将军肯定觉得自己有危机感，怕秦风坏了他的好事，先下手给秦风看了。 要我说，秦风是没那意思，不然分分钟把苦菜花拿下，他宣誓主权也没有用。一个老头子了，还真那啥了？” 他说的那啥，是突破变异的意思，程嘉懿听懂了，点点头。 “所以啊，明着暗示他和战斗民族上层的关系，说不定也联系上了，这个说不好，李将军怎么也不会什么都说给秦风的。但看着他胸有成竹的，好像，真胸有成竹。” 杜一一也点头，“眼下就是看实力了，秦风这么卖力气地挑人，培训人，可别是为人作嫁了。” “这个我觉得不会。现在是合作关系，咱们的实力也不容小觑的。”程嘉懿道。 “对啊，咱们还有程姐呢，就是海里没有蛟龙，不然分分钟抓上来一个。”杜一一笑着道。 三组长和七组长对视了一眼，都摇摇头。 王勇的脸上也露出笑意。 真是年轻人，前一刻还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局势，说得他们都紧张起来，下一刻就轻轻松松地开起了玩笑。 其实程嘉懿和杜一一说的，王勇也想过。只是想过归想过，他们现在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王哥，到深海区了。”小赵忽然喊道。 “就这吧。”王勇喊道。 发动机声音熄灭，船摇摇晃晃的稳住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绕过来，看着三组长从甲板下边拎上来一个桶。 “可别再引过来个大家伙，不然咱们这船也吃不住，都得下水。”三组长说着，将桶里的东西倒入到海水里。 “大家伙到不怕，就怕大的和小的一起。三哥你没看到白天里的大小鱼，真是食人鱼，分分钟就啃光了一条那么大的一条鱼，就剩个骨头架子。”杜一一道。 王勇也点头，“不过我估计大家伙该没有了，不然这里也不会出现大小鱼群。” “有海浪了。”小刘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渔船的最高处张望着。 程嘉懿侧耳听了下，没听出海浪有什么不同。 但不多时，就看到远处海水翻滚，在月夜星光下，偶尔泛着白色的浪花。 是鱼群了。 很快鱼群游到船的周围，小刘拎着鱼叉递给程嘉懿道：“老板，给它们见点血。” 海面下鱼密密麻麻的，都只有半米大小，算是小鱼了，程嘉懿拎着叉子在手里掂掂，跟着飞快地一扬手，钢叉脱手而出，带着绳子扎进海里，海里立刻就翻腾起来。 等了一会，小刘才拽着钢叉上来，上边还带着一少部分鱼，不过让他们开心的是鱼头竟然没有被啃食。 小刘摘了鱼头一掰，跟着在船舷上磕了下，动作与上午程嘉懿的一模一样。 “还是黄的的晶体。”小刘喊道，将鱼头扔到海里，手心托着晶体。 “你拿着玩吧。”程嘉懿不在意地道，再拎着钢叉。 “谢谢老板。”小刘欢天喜地地将晶体收起来。 程嘉懿再扔了两次钢叉，每一次都不等插中的鱼被完全吃掉就拽上来，取了晶体连着头再扔下去，果然不多时，翻腾的鱼群吸引了另外的大鱼群，王勇几人准备动手了。 王勇亲自拉着沉甸甸的网，三组长和七组长搭着手扔到海里。程嘉懿和杜一一就负责好奇地看着，也不懂就将网这么扔海里了，鱼就会钻进去。 王扔下去，跟着船的马达开始启动，船也开始缓缓地绕着圈游动起来。程嘉懿和杜一一睁大眼睛看着水下，只看到牵引着渔网绳索的位置下，海水一片扑腾。 真网到了鱼，并且因为渔网收网，鱼都只在网里扑腾着。 真神奇，真简单。 “看着容易是吧。”王勇摸出一包烟，拿出一支，剩下的直接扔给了三组长，三组长捡出几支分了，大家却都没有抽，只是将烟夹在耳朵上， “下网有讲究，还有你看着船的走向，兜住了马上加速，不然鱼也会从网口逃走，咱这网不专业，口封不住。” 程嘉懿反正不懂，不懂就点头。 “下午打回来不少鱼的。”七组长忽然说道，“不过方涛看着，大家谁也不敢把晶体留下。” “按说，”王勇瞧着程嘉懿，“这些晶体也得上缴，不然大家全都私下下海打鱼了。” 程嘉懿耸耸肩，“我不就是老板，晶体我都留下，这没话说了吧。” 杜一一在一旁道：“这就是特权啊。啧啧。” 大家都笑起来。 “要我说，咱们老板这特权可真……没法说，咦，老板，白天的晶体不是上缴给你啊。”小刘似乎不经意地问道。 几个人都瞧了小刘一眼，小刘眼睛低垂了下。 “哦，秦哥训练得需要晶体的，那些留着给他用，我这个回头看看多少，也得给他一部分。”程嘉懿比小刘更随意地道。 连小刘在内，众人都微微吃惊，甲板上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海浪声和马达的声音。 程嘉懿诧异道：“不对吗？我留点不对吗？” 王勇咳嗽了下笑着道：“不是，我们是以为……没想到……” 程嘉懿耸耸肩，“大局，大局知道吗？” 众人真没有想到程嘉懿这个时候还有大局观，他们真心以为程嘉懿只是想要自己弄点晶体用的。 第676章 想法 船只开进码头，抛下锚的同时，几个人也没有用船上的牵引设备，直接上手拉着渔网。 渔网接近水面，渔网里的鱼扑腾得更欢了。 好多好多的鱼，真的好多。 程嘉懿兴奋地看着，她也插不上手，就呆在一边也不碍事。看着他们把网拉出来，摔在甲板上。 岸上有人跑过来，程嘉懿就站在靠岸的船舷那边，也不吱声，看着王勇三组长几人开始收拾鱼。 秦风听到有人汇报说程嘉懿跟着船回来了，还捞上来不少大大小小的鱼，挥挥手让人离开了，也不知道该叹气还是该怎么的。 以为喝多了酒会消停点，到底是还出海了。出海就出海了，打下来的鱼不会扔回到海里？只留点晶体在手里，他也可以假装看不到。 现在倒好了，整个营地全都沸沸扬扬了，怕是明天一大早就要有人反了，凭什么老板打的鱼就自己得了晶体，他们的就要上缴。 这程嘉懿，真一点也不给人省心。 码头热闹了一会，就逐渐安静下来。杀死的鱼都扔到筐里拖回到厨房了。大大小小的晶体都装在个小碗里。 晶体竟然全都是黄色的，连个渐变成绿色的都没有。这种晶体程嘉懿不大看得上眼，只跳了几枚大的大家分了，所有在船上的人都是一人十枚，其余的连碗一起装在个塑料袋里。 “不再出次海了？时候还早。”王勇问道。 还不到午夜，按照他们现在需要的睡眠，时候是还早。 程嘉懿摇摇头，“都是黄色晶体，没什么大意思，出去一次还费油，我琢磨琢磨，好好想想。” 知道程嘉懿和杜一一脑袋里总是不时出现些歪点子，王勇也不在意，几个人将船用海水清洗了下，都跳上岸。 程嘉懿随便抓了个人问了秦风在哪，和杜一一晃晃悠悠地拎着晶体就过去了。 秦风才和小金打了一场，两个人都很是酣畅淋漓。 小金被方涛再指点了几招——不是那几招有什么特别，而正是秦风擅长的，小金想了半日，就有了破解的招数，两人再战时候，对彼此的实力都有了了解，这一次谁也没有留手，打了个平手。 但秦风还是稍稍占了上风，他的应变能力和作战实力起了大作用的。 不过秦风的好心情也就维持了十几分钟，转头就看到程嘉懿和杜一一拎着什么东西摇摇晃晃地过来了。 他压制了心里的烦躁。身后方涛和小金也都跟着出来，站在一边。 “知道你还没有休息，给你。”程嘉懿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我怎么也是老板，所以留了点，大约十分之一吧。” 秦风下意识接过塑料袋，打眼一瞧就判断出碗里晶体的数量，和听说的王勇制作的渔网略微对下，便知道程嘉懿说的是实话。 他怔了下。 “都是黄色的，没什么意思。”程嘉懿很随意地道，“走了。” 秦风拎着袋子，看着程嘉懿潇洒地转身，只留给他个背影，张张口，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涛和小金都沉默着看着秦风手里的袋子，好一会，秦风收回视线。袋子里黄色的晶体晶莹剔透，秦风却觉得这些晶体格外刺眼。 “啊，今天真好累。”风送来程嘉懿的声音，肆意张扬。 “今天被打断好几次了，这回该没有人打断了吧。”杜一一的声音带着点抱怨，又有点宠溺。 “有些事情被打断了就不能再继续了。老实点吧，你今天流年不利……” 程嘉懿很兴奋，她第一次在秦风脸上看到不可置信，第一次发现秦风也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的时候。她和杜一一挽着手离开，比那些晶体全收入囊中还兴奋。 “你是真大方，那么多晶体呢。”杜一一叹口气。 “我得想想，怎么想办法弄点绿色的。”程嘉懿收起兴奋。 “这些鱼也真是的，都是食肉的，怎么晶体还是黄色的呢。”杜一一抱怨道。 “可能上帝之手洒下病毒的时候，海洋里的没多撒点，被海水稀释了。”程嘉懿半是玩笑半认真地道。 “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杜一一赞同道，“那你想从海里弄绿色晶体就不容易了。” “其实我还有个想法。”程嘉懿站下，“我们去王鹏那里看看。” 王鹏脸上胡子拉碴的，眼睛也发红，好像好几个夜晚没有睡了，通讯车里一进去，就一股子男人身上的味道。 “你抽风啊，吃喝拉撒全在车里啊，洗澡去，换衣服去。”程嘉懿挥着手，将通讯车车门大开，将王鹏赶出去，恨不得直接给他按大海里。 王鹏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连反应都好像比平时慢了点，杜一一抓了个人，让人将王勇找过来，亲手将王鹏塞在王勇手里。 “王哥，交给你了啊，给他洗刷干净。” 王勇接管了杜一一，程嘉懿和杜一一就不管了，车里最大的污染源没了，不多时味道也散得差不多了，两人才爬进车子里。 不得不说，秦风对王鹏真是不错，汽油这么紧张了，通讯车的油箱都是满的。也就王鹏这个死宅竟然能将自己糟蹋成那个模样，两人感叹着，先看了王鹏搜索过的东西。 这家伙真是什么都看，一堆外国鸟文让两人一脸懵圈，好在搜索功能还在，有些东西他们自己也能看。 杜一一瞧着程嘉懿搜索出来的地图，眼睛越瞪越圆：“你疯了。你打岛国的主意？” 程嘉懿扩大地图，看着地图却找不到比例尺在哪里，低声道：“说不定那边已经打起来了。封锁还能一直封锁啊。半岛处理完了，不该周围了？” “怎么去？那边封闭状态，以那边人的变态手段，说不定都自相残杀培育出来青色晶体的变异人了。”杜一一不赞成道。 “你以为我们就培育不出来青色的？你以为你我等级就是高的？我和你说，我们两个现在再学习什么格斗技巧，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提升的。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知道吧，必须先把等级提上去再说别的。”程嘉懿在键盘上敲了几下道。 第677章 瓜分 杜一一叹了口气道：“你酒还没醒啊。” 程嘉懿白了杜一一一眼道：“早醒了，现在这身体什么方面都强了，那酒早就挥发了。” 杜一一嗤笑声：“是代谢。” “管它什么，反正你是错过了。”程嘉懿说着，也噗嗤笑了声，她可记得杜一一今天被打断了好几次的，想想就想要笑。 杜一一哼了声。 “说真的，我昨天就寻思这事呢，本来我想要是能打到鱼，从鱼里得到晶体就不考虑东渡岛国的事了，可现在海里的鱼不给力。”程嘉懿认真地道。 “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赤裸地侵略。”杜一一义正言辞地道。 程嘉懿耸耸肩，“我也没说我不是侵略。我可从来不当我是正人君子的。好人这个词已经离我八百里远了。另外我也郑重声明，我也不是圣母，在他死我活中，我一贯要选择我活。” 说着程嘉懿侧过身看着杜一一道：“我们在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你说，我们两个在这能有什么用？” “稳定军心？”杜一一想了想道。 “屁！”程嘉懿冒了句粗口，“军心用我稳定吗？现在又不用我背锅，我就没有啥用了。” “你真是喝多了。”杜一一叹口气，“你也不想想怎么过去？就咱打鱼的破船？行，就算能过去，你就能在那边大杀四方啊，就能真提升啊。还有这边就能让你走成啊。” “所以我不是和你商量着嘛。”程嘉懿道。 “商量什么啊，走不成的。你见过象棋里的将能随便溜达走的吗？别忘了你还有个老板的身份呢。”杜一一道。 程嘉懿靠在椅子上，自负地道：“我要真想走，谁也留不住我。” “那倒是，你要拼了命要走，当然留不住。可你好好想想，这边还不算稳定下来呢，你这个当老板的就想自己跑路，大家能同意吗？” 程嘉懿叹口气：“可我得提升啊。” 外边传来脚步声，车门打开，王鹏焕然一新地进来，只不过眼睛还发红着。 “你这是……王哥，你查什么东西啊，不要命了？”杜一一给王鹏让了个位置。 王勇在车后面露个头，“还有我什么事没有？” “王哥谢谢你啊。”王勇和杜一一摆摆手，替他们将门关上，又打开道：“对了，张豪好像在找你们，我让他在你们住的外边等着了。” 杜一一耸耸肩，“你看，你往哪里走？” 王鹏迟钝地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杜一一挑挑眉毛，“你程姐觉得没有合适的晶体，想要仿造唐僧取经，不过是东渡岛国。” 王鹏皱皱眉毛，将椅子往电脑旁移动了下，程嘉懿让开位置，王鹏就坐过去，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跟着出现个屏幕，上边一排鸟文。 “那边打起来了。”王鹏指着屏幕上的东西道，“你们看，白色的地区解禁了。我看论坛上说，各个岛屿全被瓜分了，岛国离我们最近，又有世仇，被瓜分给我们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全凑过去，可他们什么也看不懂。 王鹏又指着世界地图道：“现在大家都在瓜分周边地区，疯了似的，要不是导弹核武器会将生物全烧没有了，连晶体都找不到，估计要动用这些了。” “什么？疯了啊，那不是自己毁灭地球么？”杜一一惊叫道。 “你以为现在地球就没有被毁灭吗？还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呢，你以为杀伤性武器全在大国手里，咱们在海边平平静静的，别的地方就没导弹没洲际导弹飞？” 王鹏的脸上露出惨笑，他这一阵子天天窝在车里，几乎不见日光，脸上有点不大正常的惨白，这一笑看着很是凄惨。 “战火已经燃烧起来了，到处都是战火，我才看到论坛上说，不少国家截获了洲际导弹，正在呼吁现存的国家团结起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面面相觑，程嘉懿问道：“真都打起来了？那，不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 王鹏摇摇头，“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定义第三次世界大战了，反正，这里说了，现在已经有很多国家灭亡了，呼吁团结和平的，也不过是贼喊捉贼的。” 三人怔怔地看着什么也看不懂的电脑屏幕，程嘉懿忽然冷静地说道：“不能再等了。” 王鹏不明所以地看着程嘉懿，杜一一叹口气，“冷静一个晚上，明早再说。先看看豪哥有什么事。” 张豪靠着墙等着程嘉懿。 想他豪哥也有一天要借着个小女孩的势，张豪想着都为自己悲哀。 看到程嘉懿和杜一一匆匆过来，张豪收起自己心里那点不值钱的悲哀，站直了。 “豪哥你找我啊。”程嘉懿道。 “嗯，想和你说点事。”张豪点点头，他想笑笑，可对着现在的程嘉懿，他实在是笑不出来。 “到海边吧。”现在也只有海边说话才安稳点。 “程姐，你知道上午我们在海里的事吧。”站在沙滩上，涛声中，张豪直截了当问道。 “具体不知道，不过能猜出来。”程嘉懿也没遮掩。 “秦风真狠，直接就把我们扔在鲨鱼包围中，眼看着我们和鲨鱼搏杀，他就在快艇上，一圈圈围着我们转。”张豪闭了下眼睛。 他今天一口鲨鱼没有吃。一想到鲨鱼的肚子里有他们的肉，他们的血，他就…… “我知道是为了让我们在危险中突破，也确实有人突破了，可，这还是人干的事吗？”张豪有点激动。 不远处晃着几个人影，是强哥和孙冬还有李玉，程嘉懿知道张豪想要和他说的话，必然是不想被人知道的。 “豪哥，我们现在不变强，可能过不了几天就要被人吃掉。你也曾经做过老大，知道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程嘉懿只能劝道。 “小程，你也认为人吃人，逼着人杀人是对的？”张豪不敢相信地看着程嘉懿，“你也认为秦风他这么做是对的？” 程嘉懿摇摇头，“现在还有什么对和错？不过是早死点还是晚死点。” 张豪瞪着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被鲨鱼扯断手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有人死在鲨鱼嘴里。小程，你以前不是这么冷血的人。” 第678章 好难 我以前不是那么冷血的人吗？程嘉懿心里想着，摇着头，她以前也冷血，只是掩饰得好。 现在，不需要怎么掩饰了而已。 现在，顾全了所谓的大局而已。 “小程，你以前不是最反对用人做试验的吗？现在你看看，秦风的做法和李立那时候有什么不同？本质上有什么不同？” 张豪急切地，带着怒火低声吼道，“你忘了以前吗？忘了我们怎么辛辛苦苦地逃出来了吗？忘了我们对李立周尧的恨？如今，秦风和李立越来越像了，你也要和你以前最痛恨的人一样了吗？” 杜一一怒道：“豪哥，这话说得像话吗？程姐这一路做的怎么样有目共睹，有些事情不是她能阻拦就阻拦的。” 张豪只看着程嘉懿：“小程，你就说一句，你还是我以前认识的小程不。” 程嘉懿看着压抑着怒火的张豪，张张嘴，却不知道怎么答复他。 她还是以前的她吗？还是吗？她脑海里忽然闪过独自在长白山与食人花搏斗的过程，她仿佛还记得全身的能量被抽干，她干瘪成一个干尸的样子。 记得她的记忆都在消退，她死亡的过程。 她可能早就不是她了，原本的她在逃亡中已经死掉了。 “你逼她有什么用？她还不难吗？”杜一一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响着。 杜一一也难，他就想亲自己一下，一天了，都没有亲成。程嘉懿觉得她有些好笑，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这些。 “你想让她决定什么？反了吗？她是老板，她反她自己吗？还是把秦风他们全都抓起来？还是和李将军那边开战？还是怎么样？ 豪哥，你自己也做过老大的，你自己说说，你到底想要她怎么样？” “我做老大的时候，不收吃人的变异人！我的小弟不许吃人！”张豪的声音忽然提高，怒道，“我也不会逼着人去死！” 声音戛然而止，只有粗粗的喘气声，好一会，才听到张豪悲愤的声音：“小杜，你忘记了我们以前经过的？你忘记了你们是怎么拒绝李薇薇的？就因为她吃了人对吧？ 你也忘记了李薇薇是怎么想要陷害你们的？吃人的人还能相信他们吗？逼着人吃人的人，还会是人吗？你摸摸他们的胸口，他们还会有良心吗？” “豪哥，你冷静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局势也不一样了。若你是老板呢？你怎么做？我们现在逃出来这些人不容易，眼下看着安全，实际上危机四伏。” 杜一一急切地道，“我们周围战斗民族对我们虎视眈眈，如果我们不能证明自己的实力强大，可能明天后天就要被吞并……” “那又怎么样？我们都是水里火里闯出来的，谁怕死吗？”张豪怒道。 “可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想要程嘉懿怎么样！”杜一一也吼道。 沙滩上忽然安静下来，张豪和杜一一恶狠狠地对视着，好一会两人忽然都惶然地移开了视线。 “你们别吵了。”程嘉懿疲惫地道，“我都明白。” 杜一一和张豪都转头看着程嘉懿。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我，只是不大明白我自己的意思。”程嘉懿摇摇头，带着点怅然，“我本来以为今天能过得开心一点的。能有一天，完完整整的一天开心的时候。” 张豪张张口，停下，再道：“小程，我也不是想要逼你，你是老板，是老大，只有你说话才有分量。我们现在，不，是以后到底该要怎么办？ 我们已经背井离乡逃亡了。以前不论是做什么怎么做，我们都是商量着，大家谁都知道明天我们要做什么，往哪去。 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了，我们浑浑噩噩的，连自己的想法都没有了，让我们往东我们就得往东，让我们往西就得往西，让我们杀人就去杀，被杀也…… 小程，我不是想让你做什么，只是，就是死，也让我们明白是为了什么吧。” 张豪一个大男人，一个曾经的大哥，站在程嘉懿这个小女孩面前，脸上露出的恳求悲伤，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唏嘘。 杜一一脑袋垂下，也不忍心看到张豪惶然的神色，他何尝不是和张豪的想法一样呢？大家谁不是这么想的呢？ “我……我也不知道。豪哥，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程嘉懿颓然地道。 我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天，终于没有维持下去啊。程嘉懿在心里想着，原来，人真的不能给自己任何一点美好的奢望。 我只不过想和杜一一开开心心一天，稍微有那么一天随心所欲。原来这都是奢望，都做不到。 程嘉懿想起一早起来，她尽力避开和秦风争执，尽力站在秦风身边维持一个老板的好形象。 想起她将自己的全部负面心思全用在了猎杀深海鱿鱼上，想起和杜一一的并肩战斗，他们多默契啊。 她都好好地招待李将军了，为了弄明白所谓的应酬，她和三组长七组长学了怎么敬酒，怎么提高自己身份说话，还喝了那么多酒。 她也不过是最后想要和杜一一在一起，过完这个想起来能稍微美好的这么一天，这都是奢望啊。 “我想想，豪哥，还有一夜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海风吹来，程嘉懿只觉得风有点冷，好像还有雨丝刮过来。 “小程，豪哥不是想要逼你。”张豪放低了声音，“我只是……” “我知道，”程嘉懿疲惫地道，“我知道豪哥，我好好想想，给我点时间好吗。” 程嘉懿不知道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恳求，她只想安静一会，安静地好好想想。 她是忘记了初心吗？她是变了吗？她是变了，但真的忘记了初心了吗？初心是什么？ 杜一一在身后搂住程嘉懿，程嘉懿疲惫地靠着杜一一，感受着杜一一强有力的心跳，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看着大海的波涛，听着涛声阵阵，看着大海深处的黑暗。 天边的弯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连星空都好像不见了。风迎面刮来，似乎越来越大。 第679章 无奈 “我只想今天好好的。”程嘉懿靠着杜一一，睁大眼睛，因为只要眨一下眼睛，眼睛里的泪水就会掉落出来。 “我只想今天好好的，就一天。”哪怕使劲大睁着眼睛，眼睛里的泪水也滚落下来，落在了杜一一的手背上。 杜一一心疼地搂着程嘉懿，将脸埋在她的头发上。“今天很好的，我很开心很开心。” 程嘉懿的眼泪一串串落下来。 风大起来，刮得程嘉懿的头发向后飞扬起来。潮水也漫上来。 “起风了，要下雨了。”程嘉懿轻声说道。 “嗯，我们回去吧。”杜一一也轻声地说道。 可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动，仿佛只要还在海边，就能逃避回去。 “我想走。走到没有人的地方去。我怎么做都不对。无法让所有人满意。”风将程嘉懿的声音吹得支离破碎。 “就像当初我爸爸说的一样。我就是逞能，其实我什么也不是。” 程嘉懿的眼睛已经干了，现在只觉得发涩，发酸。 “我本来就什么也不是。”她喃喃地道，“怎么做都做不好。” 杜一一的手臂紧了紧，“嘉懿，你怎么这么说。你做得很好了，非常好。在你这个位置，没有人会做得比你更好了。他们就是不知足。他们不知道你的为难。他们是把你当做神了，无所不能，才……” 程嘉懿想要笑，可她笑不出来，连哼笑一声都做不到。 “我真想成神啊，神说，要有光……” “咔嚓！”远处天边忽然一个霹雳，一道扭曲的闪电在遥远的海面出现，两人全都呆住了，震惊地看着远处。 海水似乎在翻腾，远处的暴风雨正在接近，霹雳阵阵，天空是绚丽而可怕的闪电。 “你说，要有光……”杜一一的嘴唇轻轻擦过程嘉懿的耳垂，那一声宛若叹息的声音钻进程嘉懿的耳朵里。 “回去吧。”杜一一叹息着道。 一夜大雨，风将玻璃吹得哗哗响，雨滴打在玻璃上，玻璃好像成了小瀑布。程嘉懿蜷着腿靠着床头，杜一一才擦干他自己的头发。 食人花餍足地靠在沙发上，长长的食管垂在地上，下边还有一个足球般大小的食囊。 这是假象，程嘉懿和杜一一亲眼看到食人花花瓣完全张开就像个圆圆的大餐桌那么大，食囊撑开后也不比餐桌小。 “我们可以分析下。”杜一一借着闪电的光亮，将手巾准确地扔到沙发的扶手上，食人花微微动了下，然后懒散地靠在椅子背上。 闪电熄灭，室内又是一片黑暗。 “我怎么觉得食人花成精了。”杜一一盯着黑暗里的食人花道，“不是我们真的从科技世界过度到玄幻世界了？” “万物皆有灵性。”程嘉懿也盯着食人花道，“我能感觉到它的感觉，它现在很满足。” “因为你吸收了它的晶体？”杜一一侧头。 “不完全，它吸收过我的血肉。”程嘉懿还盯着食人花。 “呵，这么说它也能感觉到那些死人的想法了？死了也该有灵魂了吧。”杜一一道。 “你记得我和你说过那两只会笑会发光的虫子吧，现在我什么都相信了。”程嘉懿将视线移开，看着窗户上蔓延的雨。 “好吧。”杜一一也坐回到床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们连晶体都有了，食人花都和我们成了……同伴，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现在我们可以讨论下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想要走。”程嘉懿几乎没有迟疑，“我怎么做都无法让所有人满意，我想要走。” 杜一一侧头看着程嘉懿：“走和让所有人满意是两件事情。首先我们要弄明白，你是因为无法让所有人满意才走，还是本身就想走。” 程嘉懿没有吱声。 “谁都无法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不然世界早就和平了。就是和平时候还有键盘侠。三观一致的人也有私心。上帝造人——好吧，女娲造人也没将人造得平等的。 既然赋予了人思维，那么作为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不可能做到让周围所有人都满意。觉悟不同，立场不同，亲疏远近不同。” 杜一一歪头看着程嘉懿，“就以前我们学校我们班，班主任也无法做到让所有人都认同。也必须拿出班主任的权威——学校和家长赋予的权利来要求我们。 实际上大部分还是因为我们处在被管理的情况下，被学校家长老师的压制下，勉强遵从世俗观念。 现在我们想想，我们违背了少年喜欢笑闹的本性，遵从学校的纪律，不也是因为畏惧老师的权威吗？当然，也因为我们受到的教育，周围的环境。” 杜一一耸耸肩，“所以，哪怕你是老板了，要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也是不现实的。除非……” “除非我是神，有神的能力能庇护所有人是吗？”程嘉懿道。 “是的。所以别对自己要求那么高。你看秦风不也做不到让所有人满意吗？”杜一一劝道。 “道理我懂。”程嘉懿道，“我心里也不完全因为张豪的话，我说不清，我就是想要……” 程嘉懿也扭头看着杜一一，“我今天白天想，我们这么安宁的时候，会不会是水中月镜中花，昙花一现，你看，现在证实了，完整的安宁的一天都做不到。 我今天一直想要做得好好的，我觉得我做得很好了，可还是……我心里好累，我……” 谁的心里都会有一小部分存放着自己最隐秘的事情，哪怕是面对唯一能信赖的杜一一，程嘉懿也不想全说出来。 她不想毁了自己在杜一一眼里心里的形象，不想连杜一一也失去。 “他们给你的压力足够大了，你自己还给你自己加了压力。嘉懿，你要知道，有些事情就是圣人也做不到的。你只要无愧于自己就行了。” “可我有愧啊。”程嘉懿轻声道，转回头，看着黑暗里的食人花，“大约，只有在战斗的时候我才会无愧于心，因为那时候我完全尽力了。” 因为那时候，你是在死亡的边缘上徘徊。 第680章 想走 因为那时候，你是在死亡边缘徘徊，没有人能再苛求你什么了，连你自己都无法苛求自己什么了。 谁都明白的道理，可放在谁的身上，谁都难受。 尤其是程嘉懿，短短的时间内被迫承担起本来不属于她的重担，还要承担她根本就无法完成的重担下的内疚。换个人，也要崩溃的。 “唉，那你看看我啊。”杜一一叹口气道。 程嘉懿转头。 “你看看我，我在你身边，完全就是个小白脸的存在。你看看方涛现在对我的态度，再看看秦风鸟都不鸟我一眼，我可是个男人啊。” 程嘉懿瞧着杜一一，忽的笑了一声。 杜一一忽然凑过去，拉着程嘉懿的手温言道：“人生苦短，我们的人生更是苦短，为什么要因为不相干的人的想法让自己那么苦恼呢？就算不完全是不相干的。” “道理……” 杜一一抢着道：“道理我们都懂，做起来难点。那，你有不开心的事情就说给我，那些让你不舒服的事情我去做。反正我脸皮厚，我不在乎。” 程嘉懿定睛地看着杜一一，虽然室内黑暗，可还是能看到杜一一的眼睛亮晶晶的。 “喏，现在我们讨论下明天的做法。”杜一一再靠着床头，手还拉着程嘉懿的手。他现在基本上找到转移程嘉懿注意力的方法了。 两人都安静了一会。 “李将军和战斗民族上层之间肯定有些联系的，所以我们可以在这里安全一段时间，前提是秦风能训练出来一些人，以后我们这些人得给战斗民族用。” 冷静下来，程嘉懿将自己的猜想说出来。 “嗯，差不多。”杜一一点头认可。 “我们这边，秦风加紧训练人，也应该是这个原因。现在他人手不足，想要大家全听令也不容易，只能先抓那些挑出来的人。” 杜一一再点头认可。乌合之众想要一朝一夕就训练成听令的士兵，不可能的。 “秦风的打算是王勇能管理挑剩下的人，不过……我觉得秦风应该以前也没管理过很多人，他……有点像小说里只带过十几二十几人分队的。”程嘉懿迟疑了下说道。 杜一一道：“有那么点是，他应该是习惯上带上几个完全服从于他的人，比如方涛林大海。不然按说这么久了，他手低下也该再有点死心塌地的人。还不如你手底下的人多呢。” “我多吗？”程嘉懿问道。 “不多吗？张豪，连着张豪下边的强哥、孙冬。三哥他们几个。王鹏和李玉就不用说了。王勇是吧。”杜一一掰着手指头，“说不定你振臂一呼，还有好多人会为你誓死呢，就是你不知道。” 程嘉懿耸耸肩。 “我瞧着秦风的训练我全插不上手，我自己在这里完全无所事事，就是出海打渔其实也用不到我。说真的，我是真打算去岛国的。” 程嘉懿直起身，转过来看着杜一一，“就像我们当初去半岛一样，只不过这次目的更明确一点。我肯定不会滥杀无辜的——当然，我现在是侵略者了，这话说起来自欺欺人。” “还没去呢。”杜一一蹙眉道。 “我知道啊，我这不是在说服自己，给自己找借口找理由嘛。咱们先说说去的好处，到那边完全不用顾忌什么，其实我更想去澳洲杀袋鼠去。 但实事求是地讲，袋鼠也没得罪谁，也不是天生就该被杀的，万物众生都平等，这个前提下，去岛国我的罪恶感也就不严重了。” 杜一一叹息一声。人总是这么矛盾的，他们现在更矛盾。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对不起自己的生命。对得起自己的生命，就难得对得起良心。 “这里不行啊，这么多人呢，我总不能为了自己的提升就给大家惹事吧。不说我们这边几百人，李将军那边还有四五千人呢。” 程嘉懿叹口气，“我走了呢，肯定也要带走几个人，剩下的没有了指望，也只能全心全意依靠秦风了。这么的，对我们其实都有好处的。” 杜一一再叹息一声。 “坏处呢，就是，可能殒命岛国。不过，死在哪里不是死？这里就不是异国他乡了？我也没觉得落叶归根有什么意思。都是地球，现在死了说不定还在地球上，以后死了，谁知道会死在哪里。” 程嘉懿呵呵了声。“我说服你了没？” “说服了。”杜一一点头，“问题是，你怎么说服秦风？” 程嘉懿嘲讽地笑了笑，“你不觉得他会巴不得我离开？” “这个肯定不会。”杜一一想了想补充道，“可能也会想过。你太麻烦了，太不听话了。” “就是啊。不是个好傀儡。”程嘉懿道。 “没办法，你这个傀儡太有本事了。你听说过有本事的人会安心做傀儡的？”杜一一道。 程嘉懿耸耸肩。 “那你想要带谁走？怎么走？”杜一一问道。 程嘉懿想了想：“王勇肯定要和我走的。三哥他们……和我一起也很危险。” “他们肯定跟着，还有张豪，张豪受不住秦风那套。”杜一一道。 “以前也受得住李立那般。”程嘉懿摇摇头。 “他不也是发现李立的想法提前跑了么。说起来能到现在都坚持自己想法的也没有几个人了。我听说他今天一天就吃了你打的鱿鱼。”杜一一想想道。 程嘉懿静默了下，“我可是吃了鲨鱼的。我以前也说不吃人的。” “所以，难得还有人能坚持自己的本心。豪哥他……想起过去，真心酸。”杜一一道。 “可秦风手下就没有多少可用的了，王勇和孙冬都还能顶个人，我以前瞧着秦风还打算用张豪和强哥的。”程嘉懿犹豫地道。 “现在张豪还打算给他用了？”杜一一摇摇头，“与其留个隐患，不如我们带走了。你总也不能光杆司令地走，在说，他们也都应该愿意走的。” “可他们自己还有小弟，王勇手下也有，这么一算……” “也不过十几二十人。不多。”杜一一道。 程嘉懿被说服了，两人又低声研究了下怎么走，不知道是不是忽略了还是忘记了，谁也没有提王鹏。 窗外的雨好像天漏了一般，伴随着以往他们没有见过的狂风。 程嘉懿和杜一一终于停下来，他们沉默地看着窗外，看着玻璃上倾泻的水幕。 这就是海边吧，说不清什么时候就是一场暴雨。 “我想知道这时候海面下是什么样子的。”程嘉懿轻声道。 “该是平静的吧。”杜一一道，他凑过去，在程嘉懿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下，“睡吧，后半夜了。” 第681章 交易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但天边才出现一丝白亮的时候，程嘉懿和杜一一就都醒了。 “什么？你们要坐船去岛国？”秦风惊讶地看着程嘉懿和杜一一，比前一天晚上收到晶体还要惊讶。 “原因我刚说了。”程嘉懿耸耸肩，“我也不想重复好几遍，也不是和你商量。” 秦风顿了下，冷然道：“通知我么？” “算是吧。我觉得，我如果还是老板，有权利决定我自己的行为，在没有损伤这个集体的前提下。如果我不是老板了，也更没有必要遵从你定下的规则。你见过下野的老板还会留在原地吗？”程嘉懿淡然地道。 秦风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不是你一个人该决定的，我也不和你说什么大道理，这是大事，必须商议才能决定。” 程嘉懿点点头：“你可以找人商议。但除非你能给我提供找到绿色晶体的方法。不然，你留不住我。” 秦风简直想要一拳头挥过去，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老大。 他压着火气道：“今天我们该去李将军那边——昨天如果不是……本来我也要和你商议的。今天我们去李将军那边将人全挑出来，然后集中培训。 我一个人加上方涛大海根本就不够，培训你也得参加，还有王勇。我们要尽快将整体实力提上来。” 秦风看着程嘉懿一副你说我听着，然后我肯定不会按照你说的去做的模样，忽然火气上来，使劲一拍桌子。 “啪”一声，桌面碎裂，桌子应声而倒。 “程嘉懿，你不是小孩子了，你是这个集体的老大，不要忘记了，佣兵公司是你提议的，我们正在为了这个目的去努力。 现在也不是个人英雄主义的时候。你想提升，我们每个人都想要提升，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这还是集体吗？ 我也可以因为自己要突破，需要晶体的理由离开，我们每个人都可以！” 秦风几乎从没有发脾气的时候，连他才从研究所里脱困，众目睽睽之下出手也没有这么愤怒。 “我能做什么秦队？你醒醒吧好好想想，我留在这里能做的，真正有意义的是什么？把你挑出来的人打趴下？让他们感受到生命的威胁？ 你将他们扔到海里一样可以体会到，甚至比在我手下体会的更深刻。我给你培训人？笑话，我自己都不懂得格斗，我能培训谁？ 现实点吧。我的格局就这么大，阅历就这么浅，如果我再不提升自己，我还是什么？今天我还可以顶个老板的名头，明天呢，后天呢？ 就当我自私好了，只想着我自己好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做点该做的事情。” “你说你在这里浪费时间？”秦风不敢相信道，“在这里是我们浪费了你的时间？你……” 程嘉懿话出口有一瞬间的后悔，她不是那个意思，可她也不想解释。误解就误解，正好可以一走了之。 “你知道什么是责任？你对得起他们对你的拥护信任？你知道昨天你打下来深海鱿鱼对士气多么鼓舞，你知道大家都多么佩服你？ 你却以为你在这里是浪费时间？浪费你自己的时间？你，”秦风深吸了一口气，“你真让我失望。” 杜一一开口劝道：“秦哥，冷静下，嘉懿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你要是真为她着想，就该尊重她的想法。大家都需要提升，嘉懿也需要。 嘉懿经历过的危险比你想象的要多。她独自一个人在长白山原始森林内经历了什么，你可能都想象不到。 现在所有人都在提升，只有她在原地不动，这对她也不公平。毕竟，未来她经历的危险，还会在所有人之上。” 秦风冷眼瞧着杜一一，带着不屑：“是你劝老板走的吗？” “不。”杜一一道，“但我尊重嘉懿的想法。” “你尊重她就是眼看着她去送死吗？”秦风脱口而出。 气氛忽的一变，程嘉懿抢道：“什么意思？岛国那边怎么了？” 秦风看着程嘉懿，神色变幻了下，忽然转头走向窗边。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了一眼，程嘉懿冷冷地道：“秦哥，你说不说我都走定了，你拦得住我今天，拦不住我明天。最多是你告诉不告诉我，我清不清楚我将面对的是什么而已。” 秦风沉默着，他的后背挺得笔直，可那后背在大海蓝天的背景下那么孤单。 “你以为我们现在这般平安在这里，是因为什么？”秦风的声音逆着传过来，“是因为战斗民族没有功夫处理我们吗？是因为他们只是豢养我们等着我们够强大了才宰杀吗？ 还是以为李将军的能耐足够让战斗民族高看他一眼？呵呵，一个国破家亡的人，惶惶然的丧家之犬，谁会放在眼里？” 秦风忽然转身，锐利的视线注视着他们。“是因为，我已经代表了我们的佣兵公司，接下了第一单生意。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我们将东渡岛国，护送他们的科普队，完成为期一个月的科普考察。” 历来，科普考察这四个字也没有如此被咬牙切齿地说出来过。这四个字仿佛要被秦风咬碎了掰碎了念出来。 “现在知道了吧，我们为什么能住在这里，有船，有油，没有人来打扰？因为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不然，现在我们就全是一粒粒的晶体！” “为什么不告诉我？”程嘉懿怒道，“为什么不说？” 秦风瞪着程嘉懿，惨然一笑，轻声道：“现在你知道了，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什么叫出师未捷身先死，程嘉懿是完全体会到了。她都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秦风那里的，只知道他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之后，他们要派出有绝对实力的队伍，至少要有一百人的队伍，承担的是保镖的任务。 保镖，就是要用自己的身体和生命保护雇主的人。 而剩下的，还能留在这里平平安安的，就是人质。 第682章 决定 程嘉懿不知道秦风是怎么和战斗民族达成这样协议的。可能那边就是需要些炮灰，可能留着他们在这里一个月自生自灭对战斗民族来说不算什么。 也没有必要纠结协议是怎么定下的，为什么要这么定，就是程嘉懿自己，怕是也不可能再找到更好的方式了。 饮鸩止渴，明知道有毒，也只能喝下去。 “李将军给我所有的支持，就是我要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把他的人也训练出来，到时候他可以给我一半人手，前提是，我需要训练出来三倍以上的人，同等实力。” 秦风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第一单生意，既是为了保全我们所有人，让大家有个容身之地，也是为了我们之后的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有立足之地。 我本来想过几天告诉你，不想你压力太大。你现在知道了，何去何从，可以自己选择。” 何去何从？她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七哥给你熬了鱼翅粥，昨天你都没吃出滋味。”杜一一站在程嘉懿身边，轻声道，“先吃点东西去吧。怎么也要吃东西。” 程嘉懿伸手蒙住额头，在脸上使劲揉了下，“我现在也吃不出滋味。我心里很乱，不知道该……” 程嘉懿摇着头，“我都不知道我该想什么。” “那就先不想。”杜一一拍拍程嘉懿的肩膀，“吃点东西，然后我陪你一起想。” 程嘉懿还是吃不出鱼翅粥的味道，她想，她这辈子也不会吃出来鱼翅粥的味道了。早餐还有鱼肉馅的包子，程嘉懿食不下咽。 “你得打起精神来，大家都看着你呢，你这样子会让人误解，以为我们分手了，或者我把你怎么样了。我多冤枉啊。”杜一一开着一点也不可笑的玩笑。 程嘉懿拿着羹匙，舀着鱼翅粥道：“真要……”她瞟一眼周围，知道不能坏了秦风的事，“算了，赶紧吃吧。” 周围真有人笑着看过来，昨天晚上程嘉懿酒桌上的表现早就被夸张地传开了，还有杜一一好几次对程嘉懿想要做什么被打断。 这年头都没有隐秘了，眼睛都贼着呢，再看到一早程嘉懿就没精打采睡不够的样子，想起昨夜是月黑风高大雨夜，正适合躲在卧室床上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别人没有恋人没有欲望，杜一一可是有恋人的，两小无猜什么什么的，谁能想这两人同在一间房里，同睡一张床，至今也只是拉手的程度呢。 更不会想到昨晚那个女孩喝多了，男孩正好可以趁机做点什么的机会，两人商量的是要怎么提升自己的实力的。 这境界，谁能想到呢。 程嘉懿完全忽略了那些看过来的善意的或者不带什么意思的眼光，大口喝完鱼翅粥，吞下去一个包子，杜一一也赶忙拿出上学时候吃早餐的快劲，也几口吃完，两人一同再跑到沙滩上。 一夜大雨，沙滩上还都湿着，浪倒是小了很多，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两人才醒悟，到这边算是第三天了，连日出都没看过。 “不然，白天我们两个再下海试试。”杜一一不那么确定地道，“黄色晶体也总比没有强。” 程嘉懿摇摇头，“我还是想去那边。” 杜一一蹙眉。 “我出来就想了，我在这用处真不大。”程嘉懿也蹙着眉，“这边，瞧着战斗民族肯定不会让我们随便猎杀什么动物的，除了鱼。” 说着程嘉懿转头看着杜一一，“我们先过去看看，就呆上半个月就回来，船在海里，估计最多也就一天一夜就能到了吧，可能都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我不赞成。”杜一一摇头，“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一个月你不如练练搏击的技巧，熟练程度，还有枪炮的使用。” 见程嘉懿皱眉，杜一一接着道：“你先听我说。所谓的科普考察用脚后跟想也是假的，为啥非要一个月以后呢？ 也许是因为一个月后他们能培育出来更强大的变异人，也许是岛国会养出了个那样的变异人。不论哪一种，对我们做保镖的都是很危险的。 昨晚上王鹏不是说岛国归我们了么，他们还要过去，那就说，那边一定有值得冒险的事情，要我们去说不定是看中了我们的面孔。” 杜一一耸耸肩，“我就是瞎猜啊。但不论是为什么，秦风有一点说得还是对的，我们出任务的人必须要十分强大。” 杜一一伸手制止住程嘉懿，“你先听我说。到时候我们去岛国，完全可以以战养战的。你变异突破提升多数都是在战斗中，早半个月晚半个月其实问题不大。 咱们是做保镖的，一会我们先问问，到时候的战利品是可以自己留着还是上交，如果是自己留着，嘉懿，你是分分钟就能提升的。” 程嘉懿若有所思，却也没有点头，也没有反对。 “所以……”杜一一询问道。 “我想想。”程嘉懿简单地道。 杜一一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个磨刀，终究会误了砍柴功的。 但东渡岛国，现在看就不现实了，都不如……程嘉懿心中一动。 “一一，你说，我们回长白山如何？” 杜一一一怔，“回长白山？” 程嘉懿点头。 “他们不会扫荡原始森林的。原始森林内一定还有不少奇怪的东西。咱们带着食人花，你和我，还有昨晚上商量的人。 如果可能遇到那两只会笑会发光的飞虫，也许我的实力会大增。我们的实力都会大增。” 杜一一动心了。“可，我们离开也会……” “富贵险中求。现在不搏一搏，说不定我们就都会殒命在岛国。一一，我们是做保镖的，我们是要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人的。” 比起东渡岛国，杜一一几乎是立刻就赞同了程嘉懿的想法。并且几乎百分百确定，秦风不会十分反对。 但还是要和秦风商量的，毕竟，秦风是真尽心尽力操持着所有人的安危，虽然方法……想要一个月后要做的事情，想到与战斗民族的交易，秦风的方法也不算怎么暴力了。 第683章 会聊 程嘉懿是铁了心要离开了，不东渡岛国了，改回到长白山原始森林了。秦风一甩袖子带着方涛和林大海就去了李将军那边，没给程嘉懿一个字的答复。 这边程嘉懿和杜一一回头就找了三组长和张豪还有王勇，直截了当地说她打算回长白山原始森林历练。 历练这个词很中二，但程嘉懿一时解释不了她的想法，反正意思大家都懂。 王勇不表态，三组长七组长全是程嘉懿去哪跟着去哪，倒是张豪犹豫了。 昨晚上张豪找着程嘉懿，是希望程嘉懿能制约住秦风，哪里想到程嘉懿转头就要离开，还是去长白山原始森林那么危险的地方。 他狐疑地打量了程嘉懿一会，怀疑程嘉懿和秦风之间又出现了什么矛盾——一大早程嘉懿失魂落魄地从秦风那里离开，后来却又是秦风脸色不善地走了。 程嘉懿没有让他马上答复，也没有说可以带着谁，张豪离开之后，却是七组长先沉了脸。 “老大，秦风那小子逼你离开了？” 不怪七组长会这么想，连王勇心下都怀疑。 程嘉懿这老板做得和没做没有啥大区别，秦风掌管着所有人，虽然不能明目张胆的，但想要给程嘉懿穿小鞋也是分分钟的事。 “秦哥还没同意我离开。”程嘉懿摆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长白山很危险，但我们以后可能会更危险。这次我主要是想要尽快提升我自己的实力，这一趟还是很危险的。” 王勇拦住了七组长还要问的话：“既然打算走了，我们商议下都有谁，带着什么装备，路线，有可能遇到的麻烦。” 这般事情七组长和三组长就都插不上话了，在他们这些人中，王勇才是专业，根据程嘉懿说的地点，王勇拿出地图，很快就确定了行进路线。 程嘉懿的意思是只带着能防止行踪泄露的头盔，武器也只有刀棍，连车辆都不带。 这一路他们必然是逢山爬山，遇水游过，车辆也不过能节省他们半日不到的时间。不会有多余的油让他们携带的。 三组长和七组长都忿忿的，但也没有坚持，这么看来他们也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除了一两天的食物。 程嘉懿多少还有点内疚。她这一走带走王勇和孙冬，秦风的人手就更不足了。 王勇没事人一样，照常带人训练，程嘉懿和杜一一无聊，跟着看了一会，就开始收拾东西。 也没有什么可带的，就是将越长越大的食人花带着有点麻烦。还要跟王鹏道别，至于李玉，他们都没有想好要不要带着。 这次出去的风险可想而知，李玉的提升也不如他们想象的快，这和李玉为人有点胆小也有关系。 总之，这次回长白山是双刃剑，有好处也有坏处，对所有人都一样，对李玉尤其。 时间会在你需要它的时候过得很快，虽然确定要离开了，可一旦离开了这个还算得上安稳舒适的环境，就有些舍不得了。 大多数人都有惯性思维的，习惯于原本的环境不愿意改变。只有极少数人才喜欢不断改变自己的生活环境，喜欢刺激和冒险。 显然，程嘉懿和杜一一都不是极少数那种的。不论他们计划里不断的都是离开，冒险，骨子里还是贪恋安逸。 “以后一个月都没有舒适的房间舒适的床了。”两人瞧着沙发上还慵懒的食人花，不由都躺回到大床上。 “连干净的衣服都不好有。”程嘉懿刚躺下又坐起来，“别的不带，衣服得多带点，哪一次身上都弄得血赤糊拉的，洗都不够洗。” “天都凉了，这都要十月了，山里更冷。你说的还是谁说的，夏天越热，冬天就越冷，等我们回来就十月末了，这边早就是采暖期了。” 杜一一爬起来打开衣橱，“咱们最多就是迷彩服，连件毛衣都没有，真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早没想着冷。” 程嘉懿也爬起来，“就带着迷彩服就行，好洗刷，过水就可以，里面，不行只能体恤了。” 杜一一将衣服抓出来扔到床上，“还有里边穿的呢，要带的东西多着呢，你以为行军打仗没有辎重？你只吃烤肉不喝口热水？热汤？十几个人就一口锅，都围着吃？ 没有调料？最起码得带着盐吧。不过这些不用我们操心，有七哥呢。咱们就带着衣物牙刷，唉，嘉懿，你以前也是个精致的女孩，瞧你现在糙的，连个护肤霜都没有。” 程嘉懿耸耸肩，“还护肤霜，我有洗发水都乐得了不得了。” “不过咱嘉懿天生丽质，没有护肤霜，比有的时候皮肤都白嫩。”杜一一瞧着程嘉懿直笑。 “你和谁学的啊，现在这么会说话。”程嘉懿从床上蹦下来，拎个大双肩包开始往里装东西。 “我估计王勇会弄一个帐篷，最低也会有睡袋，别人没有也会给你弄一个。”杜一一也一边叠着衣服一边道。 “我现在，石头上都能睡。”程嘉懿摇摇头，手里动作停下，“不过还是有个睡袋好，帐篷，也得有。咦，今年很少下雨啊，我在山里也就赶上一次雨。” “可别毒了，还是别下雨的好。”杜一一摇着头。 虽然说不带什么东西，可洗换的衣服永远不会嫌多的，两人将背包里塞得满满的，也只是一个背包，另外一个要装着食人花的。 “这花，要不扛着怎么样？瞧着它应该没打算要吃了我们俩的，就不塞包里了？”杜一一问道。 两人都看着沙发上慵懒的食人花，这花可不轻，还有个快两米长的食管，足球大小的食囊，叠巴叠巴塞包里确实费劲，瞧着食人花也不大像是会老老实实被叠巴的样子。 “你扛着？”程嘉懿问道。 “我？还是你吧，我瞧着这花挺喜欢你的，好几次打起来，这花还救命呢。”杜一一直摆手。 他一个男孩子扛个花，不是，是脑袋上顶着个大花像什么？虽然程嘉懿顶着这玩意形象也不那么好看，不过…… “嘉懿，以后这花说不定和你就是标配了，你想想啊，它一开花瓣就是一股……呃，迷人的味道，立刻就将对手迷住了。” 第684章 有你 虽然杜一一的用词不那么美好，但考虑到战斗的实用性，程嘉懿还是答应了。 这花，还真不轻。好在程嘉懿现在的身体强度也不在意这点重量了。 两人收拾好了东西，又倒回到床上。 “三天了，以前那么喜欢浪漫的我们竟然一次也没有看海上日出，真是奇了怪了。”杜一一叹道。 “所以说，成大事的人慢慢的都会变得没有趣了，因为总有比看日出更重要的事情，浪漫，就会被排在后边了。”程嘉懿轻声道。 心里，她还是忍不住叹息。昨天多好啊，多么美好的一天，可惜，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其实想要浪漫随时都可以。”杜一一仰头看着天花板，“我昨天也想了很多，你和李将军吃饭的时候，在海上的时候，回来的时候。” 杜一一忽然翻身，侧对着程嘉懿，瞧着她，“其实，我们没有必要等着某一个时刻对吧，没有必要一定要等到18岁之后，也没有必要非要一个仪式感吧。你看现在多么安静，只有我们，还有一朵美丽的大花。” 杜一一说着，缓缓抬起身体，向程嘉懿的身体上方覆盖过去。 程嘉懿仰头躺着，杜一一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仔细认真地看过程嘉懿。 她的眼睛好亮，睫毛好长，鼻子好挺，嘴唇好红。以前的她是这个样子的吗？杜一一恍惚想起以前教室里他们笑闹的样子。 “最新新闻，地球磁场翻转导致北半球持续高温，南半球温度下降，以后我们北方就变成南方，南方变成北方了。” “哈哈，杜一一你太有意思了，北半球高温，南半球低温，你让赤道的人怎么办啊？” “程嘉懿你也笑话我。哎，我和你说正经的呢。地球磁场逆转还是你和我说的，现在天这么热……” 那时候的他们，还能那么肆意地笑。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长长的睫毛，看着她似乎有些迷惑又有些迷醉，他轻轻地凑了过去，在柔软的双唇上轻轻碾磨了一下。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心砰地跳了下，小说里的若干描写忽的全跳进脑海里。什么迷醉，什么全都忘记了，什么发麻白光的，可她什么也没有，除了最初的心跳。 她感觉到嘴唇上的柔软，一点点轻轻的压力，感觉到杜一一火热的呼吸。 这就是亲吻吗？她好像没有什么感觉。 两个人的视线对在一起，两人忽然都忍不住笑了，呼吸交融在一起，不经意牙齿也触碰到一起。杜一一抱着程嘉懿，将脸埋在她的脖颈下闷闷地笑着，程嘉懿也忍不住笑得喘不上气来。 她使劲想要推开杜一一，杜一一却只搂着她不松手，闷笑了一会，杜一一忽的伸出舌尖在程嘉懿的脖子上舔了一口。 程嘉懿的身体忽的一挣扎，跟着笑声忽然消失，身体一僵，杜一一只觉得一股好闻的味道冲鼻而来，看着眼前雪白的脖颈肌肤，看着那里一跳一跳的血管，忽的再埋上头。 麻酥酥的感觉从程嘉懿的脖子一下子就传到脊椎，跟着传到了尾椎骨，凉气瞬间又从尾椎骨升到了头顶。 她的身体一瞬间僵住了，全身的感觉都消失了，只有脖子那里分外敏感，那一点点的温热，让她全身的力道也跟着消失。 她想要挣扎开，想要躲避，可是她的身体好像不受她的指挥，她连呼吸都做不到。 杜一一忽的抬起头看着程嘉懿的眼睛，程嘉懿的眼睛也不由回望过去，她脑海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只有杜一一深深看着她的双眸。 这双她熟悉的眼睛，一直跟随着她的眼睛越来越近，近到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出现了压力，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搂着我。”她耳边传来蛊惑的声音，她僵硬地抬起手。 她什么也记不得了，不，她记得，她记得温热的呼吸，记得热切的渴望，记得该记得的一切。 这是今天给昨天的补偿，浪漫不需要等候，不需要仪式，不需要刻意经营。 她好像听到了笑声，可能是幻觉吧。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再一次忘记了呼吸，只想要沉迷进去。 “最新新闻，地球磁场翻转导致北半球持续高温，南半球温度下降，以后我们北方就变成南方，南方变成北方了。” “哈哈，杜一一你太有意思了，北半球高温，南半球低温，你让赤道的人怎么办啊？” “程嘉懿你也笑话我。哎，我和你说正经的呢。地球磁场逆转还是你和我说的，现在天这么热……” 昨日就在眼前，可却忽的遥远了，不在了。 能拥有的只有现在。 海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九月末的北方风已经是凉的了。他们两个人并排靠着床头，杜一一的胳膊搂着程嘉懿，程嘉懿的头靠着杜一一的肩。 如果能永远永远这样该多好，没有变异，没有即将到来的厮杀，战斗。 阳光照射进来，落在地板上，接近沙发。沙发上的花苞扭动了下，似乎很不喜欢阳光，想要逃离。 它真的逃离了。 食囊滑到了地上，跟着食管立起来，将硕大的花苞送到茶几上，然后，食管拖着食囊到另一张沙发前，接着花苞舒舒服服地移动过去。 食管拎起了食囊，整朵花蜷缩进另一个远离阳光的沙发上，舒舒服服的。如果花苞有眼睛，它此刻大概会惬意地眯上。 程嘉懿和杜一一目睹了食人花整个移动的过程，目瞪口呆，接着对视。 真的是从科技世界过度到玄幻世界了？还是科技世界和玄幻世界将要并存了？ “昨天晚上你说，神说，要有光……接着就是一声霹雳……”杜一一喃喃地道。 “是巧合，绝对是巧合。”程嘉懿也喃喃地道。 他们一起看向窗外。 窗外艳阳高照，天蓝得都要发青，衬着白云愈发的白。 “不。”杜一一转头，温柔地看着程嘉懿，轻轻在她秀发上亲了下，“我很庆幸和你同桌。” 我很庆幸当初父亲带走了我，也带出了你。 我很庆幸当初去医院找你。 我很庆幸，今生有你。 第685章 误解 让程嘉懿意外也不算太意外的是，秦风从李将军那里回来的时候，不但同意了程嘉懿的离开，还为她安排了一辆车，车里不但有帐篷、睡袋、一堆吃的用的，还有两大桶柴油，两把狙击枪，上百发子弹。 车是军用大越野面包车，什么型号程嘉懿不懂，就知道逢山能爬坡，遇水不用桥，差不多顶个水陆两栖用的了。当然很是费油。 这油也不够他们往返一个月的。车子只能开到边境，剩下的路就要他们步行了。幸运的话，返程他们还可以再用上这辆车。 “车上有定位。你们离开时候扔哪，回来还上哪找去。”秦风面无表情道，“在战斗民族境内你们不会遇到攻击，前提条件是你们不在境内搞事。” 秦风就这么两句话，但是程嘉懿被感动了。觉得之前对秦风全是误解。 天黑之前，程嘉懿几人不声不响地离开。 和程嘉懿杜一一之前想象的不同，和他们一起离开的人并不多，王勇谁也没带，三组长他们就四人，也没有带小弟，张豪、强哥和孙冬都参加了，还有就是小金，那个刚刚进阶的半岛人和方涛。 这让程嘉懿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程嘉懿知道，方涛跟着他们绝对不是为了监视他们，看着他们回来的，是秦风想要让方涛和小金能在这个月里再一次突破。 只有突破进阶，才有更多的生存机会，秦风将这个机会给了程嘉懿，也给了方涛和小金，唯独没有给他自己。 留在海边营地里，每天要面对比自己弱的士兵，要训练，根本没有机会突破。以秦风他们之前被对待过的手段，哪怕是深海的危险，也不一定能促使他们突破。 程嘉懿有瞬间想要折返，想要将食人花的晶体取出来，然而她只是心里想想。 成大事者必须心狠，对别人狠才能对自己狠。然而程嘉懿的心里仍然是内疚的。 秦风的做法固然不被所有人认可，然而高位之上，他能做的已经是最好的了，换个人，谁还能做到他那样呢。 王勇对方涛还是和之前一样，对小金也是，他似乎收起了所有锋芒，熟悉了狙击枪之后，就将狙击枪扔给了程嘉懿。 程嘉懿在射击上的天赋是有目共睹的，她第一次摸枪，就好像是训练过一般，程嘉懿学着拆卸几遍枪支，跟着就在摇晃的车上打开车窗，随意瞄准外边。 据说狙击手都要配个副手的，负责瞭望，观察目标，程嘉懿不懂，也无所谓，她只是找着手感。 王勇很快就用半岛语言和小金聊起来，开始听着小金的语调很生硬，不多时间就放松下来，两人聊的事情好像并不怎么愉快，小金看着方涛程嘉懿他们的眼神里都是痛恨。 然而，这种恨也渐渐变得迷茫起来。 方涛很少说话，他担任的是司机，不是必须的，大概是为了减少与他们的交流。也没有人主动找他说话，连路线都好像方涛愿意开到哪里就是哪里。 只有王勇偶尔会打开地图看看，再看看周围的景色——对其他人来说，能辨别东南西北就不错了。 三组长七组长在程嘉懿放下狙击枪之后，分别都摆弄了会。是男人没有不喜欢枪的，但他们也只是学着程嘉懿拆卸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尝试了一遍。 另外一支枪似乎是方涛的，或者是小金的，虽然没有人吱声，但大家心照不宣地没有人触碰。 丽丽还是和王安靠在一起，两人的手一直握着，但程嘉懿就是觉得他们之间不够亲密。 虽然丽丽会在王安的手心上画圈圈，王安会不时亲丽丽的头发下，但是，程嘉懿就是觉得他们不够亲密。 张豪、强哥和孙冬几乎就是雕像般的存在，尤其是孙冬，给程嘉懿的印象越来越像方涛了，还有小金。 他们的坐姿，眼神全都像。 半夜的时候换了孙冬开车。大家都在车上假寐，只有王勇陪在孙冬旁边，不时拿着地图低声说几句。 车辆早就离开了大路，走在坑坑洼洼不知道什么地方，车子里是黑暗的，外边也是黑暗的。 又开了一段时间，午夜时候，车子停在一个小小的自助加油站前。 程嘉懿下来解手，自然是和丽丽一起，两人好姐妹一般挽着胳膊，往黑暗里走去。 “丽丽姐。”程嘉懿心里一直藏着疑惑，一直想要询问。 “怎么了？”丽丽左右张望着。 “你和王安……”程嘉懿有点犹豫，不知道该怎么问。 “怎么了？”丽丽奇怪地瞧程嘉懿一眼。 “你们，有没有……那个？”程嘉懿觉得她脸有点发热。 丽丽噗嗤笑了，“老大，你和小杜哥不会啊。” “说什么呢。”程嘉懿轻轻掐了丽丽的腰一下，只觉得入手处的肌肤很是紧致。 “哈哈。”丽丽笑起来。 程嘉懿不好意思问下去了。 两人解了手往回走的时候，丽丽忽然道：“老大，我虽然是道上混的，可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 程嘉懿急忙道：“丽丽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是……” 两人站下。她们距离旁人还远，山林内彼此都能听到说话的声音，只是不甚清晰而已。 “是什么？”丽丽狐疑地问道。 程嘉懿能听出丽丽的猜疑，她该是怀疑王安什么了。 程嘉懿咬咬嘴唇道：“我听说，因为变异，生物都不繁衍了，可能人也一样，可我也不知道，也没有法子问谁。” 黑暗里丽丽沉默了好一会。远处传来人声，听着有人喊了声老大和丽丽。程嘉懿答应了一声，往这边来的人停下了。 “我也不知道。”丽丽的声音听着很平静，好像有些释然，似乎心里之前有什么纠结，然后消失了。 “你们没……丽丽姐，我没有别的意思，那个我看书上还写着发乎情止乎礼的。”程嘉懿急着解释，她担心丽丽误解了。 其实也没有误解，她一直以为丽丽那样的女孩应该是不怎么在意婚前那个啥的。 据说，现在的女孩子都不怎么在意。当然她不清楚。 “王安是大学生啊，是有文化的，和你和小杜哥一样，怎么会……”丽丽轻笑着。 第686章 过去 程嘉懿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心思，什么样的反应，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丽丽和王安之间也是非常纯洁的了。 她有点烦自己的八卦，又有点优越感，又有点说不好的情绪。 大家没有马上上车，加油站早就没有了电，但这地方也似乎不能有明火，大家都活动下有些僵硬的身子，七组长早拎下来一个大包，从里边翻出一堆肉干和白天烤的面包。 七组长做西点不大在行，所谓面包吃起来更像是烤出来的馒头，不过也没有人挑剔，一人都拿了一块面包一条烤肉。 “老大，走之前我煮的鱼片粥，还温着。”七组长拎出来一个保温的饭煲，盛出来一碗给程嘉懿，又盛了一碗给丽丽。 “还有粥啊。”三组长虽然说着，人却没有上前。 七组长也没打算给别人喝的意思，转身就将锅盖合上了。 “你们也都喝啊。”程嘉懿忙道。 “喝什么，你们女孩子才要热热乎乎的，留着明早你们喝。”七组长张口就拒绝了。 “不用管他们。”丽丽笑嘻嘻地道。 程嘉懿第一次受到独立的待遇，真的感动了，大家都笑着，吃着自己硬邦邦的鱼肉，谁也没有说啥。 程嘉懿到底是背着人悄悄留了一半粥给杜一一，杜一一只喝了一口就不肯喝了，说不能违了七哥的好意。 喝了温热的粥，肚子里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再上车时，感觉车里的氛围也不大一样了。方涛也不冷着脸了。 军车的油箱真牛，程嘉懿都不知道还有跑了一整天才用加油的车，当然，一般车跑多远加油她也不知道。 远离城镇，景色都差不多一样，深秋时节树叶红绿黄层层叠叠的，煞是好看。只是一车的大男人都是不解风情的，两个女人一个对景色熟视无睹，一个还没有到能欣赏美景的年龄。 就从海边三天都没有看过日出就能知道，程嘉懿脑袋里的浪漫就是想象的，人还没有到会浪漫，懂浪漫的年龄。 更何况从和平年代忽然一夕就过度到了血腥时代，原本存在于幻想中的浪漫，也早就泯灭于鲜血之中了。 层层叠叠红绿黄的颜色被甩在后边，天色也从白到黑，车辆里的人摇摇晃晃的都恨不得下去飞奔，却都还极有耐性地随着车子摇晃着。 车辆一直是方涛和孙冬换班开，程嘉懿没有注意到她盯着孙冬很久了，久到不但孙冬察觉了，所有人全都觉察到了。 “哎，想啥呢？”杜一一被不断扫射过来的视线也看得不舒服了，虽然他知道程嘉懿不会对孙冬有任何想法的，不，是有很奇怪的想法的。 “哦，我看冬子他的背影和方哥很像。”程嘉懿心中一动，借着杜一一的问话脱口而出。 “咦，是啊，冬子哥，你后背总挺那么直，就好像受过……”杜一一嘿嘿笑笑，故意也挺直了自己的脊梁骨。 孙冬笑着道：“习惯了，从小我只要一驼背就会挨打。” “为啥啊？”杜一一吃惊了，“你这么严格的家教，还……” 杜一一不由看一眼张豪——这么严格的家教还给人家道上的做小弟？ 车里的人想得和杜一一都差不多，连方涛都在后视镜里看孙冬一眼。 “我家，我爷爷和我父亲都是军人。”孙冬提起父辈的事情没有什么感情，仿佛说得都是和他不相干的，“我小时候跟着爷爷长大的。” “那你……”杜一一觉得自己不该问，但必须问。 “我十四岁的时候父亲就牺牲了。”孙冬真仿佛说着别人的事，“我爷爷当时也要送我去参军，说，我们老孙家每一代都要报效祖国。可惜我才十四岁，就算是烈士的后代，也没有人要我。” 车子内没有人说话，都看着孙冬。 孙冬停了一下，接着道：“我爷爷是侦察兵，我父亲也是，我爷爷说早晚也要送我参军，有些东西越早学越好。后来，我爷爷病了，死了。” 车里安静下来。 “后来你不是够十八岁了吗？”方涛忽然道，他在后视镜里一直观察着孙冬。 孙冬侧头，在后视镜里与方涛四目相对。 “我不反对报效祖国，但我家已经完成了报效祖国的使命。我父亲牺牲了。他牺牲之前，我家家徒四壁。我母亲是病死的，临死没有见到我父亲一面，我父亲牺牲时候都不知道我母亲死了。 我爷爷也是病死的，那年我十六岁。我不知道我爷爷死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过，后悔将他唯一的儿子送上战场，连抚恤金都捐出去，连治病的钱都没有。 但我知道我爷爷后悔他少活了两年，他没有亲眼看着我去参军，他也永远看不到我参军了。” 孙冬平时话极少，然而这些话好像在他心里憋了很久了，他看着后视镜，看着方涛，好像这些话全是给方涛一个人说的。 “你爷爷是个英雄。你的父亲也是。”方涛的话回荡在寂静的车内。 “是啊，他们是所有人的英雄，但不是我和我母亲的。我的母亲没有丈夫，我没有父亲，甚至我也没有爷爷，只有一个长官。”孙冬冷淡地道。 这样的话，这样听着让人心酸的话，孙冬说起来却是平平淡淡的，冷漠的，仿佛说的就是一个事实。 他收回视线，看着对面的张豪，“除了母亲，只有豪哥问过我饿了吗。” 程嘉懿的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张豪叹口气道：“那天我也是……冬子，豪哥很开心能捡到你。豪哥这半辈子遇到的都是好哥们，你和强哥，还有小程，小杜。” 孙冬笑笑，“豪哥，那天你捡到我的时候，我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看出来了，一碗牛肉面你几口就吃掉了，都没有嚼，当时我都要吓到了。” “你是烈士的后代，就没有人管你？”方涛怒道。 “有啊，有人安排我到孤儿院住，在十八岁之后参军。”孙冬轻描淡写地道。 张豪叹息声，“方涛，你也经历过那些不应该经历的事，这社会，不是因为变异了才人吃人。” 第687章 山脚 社会真正该是什么样子的，谁都有美好的想象，如果不深入，大约会觉得过去的和平那样美好。 诚然，对大多数人是美好的，但总是有不美好的时候，不美好的一幕。 谁能说孙冬的爷爷做得不对？他为国家培育了一个英雄烈士，还准备让自己唯一的孙子报效祖国，甚至不愿意自己和家人给国家添一点点的麻烦。 但对孙冬和他的母亲就公平了？在孙冬和他的母亲看来，这个社会对他们充满了森森的恶意。 车子内恢复了安静，谁也不再说什么，孙冬也闭目养神。 这一天之后一直到晚上，谁也没有再挑起话题。 现在怎么想的已经不主要了，就如孙冬所表现的一样，对过去他已经淡忘了。爷爷、父亲、母亲在他的生命里只是一个名称，留给他的只有永远挺直的后背。 离开国境线之前，他们的车子藏在了隐蔽处。每个人都背着个大包，只有程嘉懿背着的是一朵跟随了他们一路的诡异绿色大花。 花茎在她的腰上盘了一圈，花囊垂在她身后，她好像多了一个奇怪的器官般。花苞从她的脑袋后边立起来，这个造型，诡异中还是诡异。 但算是最轻松造型了，程嘉懿还能腾出手来拎了一把狙击枪——狙击枪拆卸了装在防水袋子里的，连同子弹和其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在电视上看到的大片里就是这么行军的。”杜一一的背包也换成了行军背包，够大够长，和所有人的背包都一样。 “你这可没有他们的负重重。”王勇道，“他们还要背着子弹枪支手雷医药箱。” “当然啊，我是平民啊。”杜一一理所当然地道，“我不提倡热武器，我要用我坚硬的手指战胜子弹。” 杜一一说着，将手指曲起做爪子状，往前挠了下。 虽然负重，但能走真比蜷在车子里舒服多了。杜一一兴冲冲地和程嘉懿并列着。 “我们真要把所有东西都带着啊。”程嘉懿瞧着每个人身后的大背包问道。 “我们要在山里停留十五到二十天，期间气温会持续下降，保持体力就得用到睡袋。如果下雨找不到山洞，帐篷可以让我们稍微舒适点。”王勇解释道。 程嘉懿独自在山林里呆过几天，长白山内也有伐木的木屋，不过那她可能是运气好。野外生存这一块，王勇比她有发言权。 王勇和方涛对着地图研究了下，就确定了路线，让程嘉懿郁闷的是，竟然谁也没有问她要去长白山什么地方。 她要去她遇到会发光的虫子的地方，遇到食人花的地方啊。走了一会，程嘉懿才后知后觉地想到，除了杜一一，谁也不知道她还遇到过那种诡异的虫子。 不，王安知道，但是没有想过那是她的目的地吧。 到了半岛，小金算是半个地主，也不知道王勇和他嘀嘀咕咕了什么，小金领着众人改了道，跑了不多远，竟然领着大家摸进了一个小镇，镇子不大，荒无人烟，却有很多还立在一边的自行车。 风吹雨打了几个月，这些自行车车链也没有生锈，虽然都锁着，但那锁在孙冬的手下，和没有一样。 想起孙冬在车上说的话，也就释然了。 “方哥，你会不？”杜一一很好奇。 方涛没有说话，但利索地捅开了一个车锁。 “这玩意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张豪道。 杜一一嘿嘿笑笑，觉得张豪无意中将方涛也骂了。 所幸，没有不会骑自行车的，有了自行车，他们更省力气，速度也快起来。 “你自行车也骑得很好啊。”杜一一和程嘉懿并排了会，“你老爸也不是一点都不让你动的。” “小时候骑过，小学还是幼儿园。这玩意就和游泳一样，会了就不会忘了。现在又不怕摔倒。”程嘉懿拧了两下把，“这车子还真结实。” “可不，还记得王之星那个混蛋不？从山上冲下去，竟然车子都没碎。”杜一一提起王之星，恨得直咬牙，“也不知道那个祸害现在在哪里。” “你怎么那么确定他还活着？”程嘉懿道。 “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杜一一道，接着看了程嘉懿一眼，“我们都不算好人，但也不是祸害，所以活不了千年，百八年还差不多。” 程嘉懿笑起来，“这里就没一个好人？” “你看谁像好人？谁手里没有几十条人命？谁能保证自己杀的人全是该杀的。就算全是该杀的，现在还是法治社会，公民可没有执法权。”杜一一哼道。 “呵呵。”程嘉懿冷笑道。 “哎，那个，具体的，打算？”杜一一示意下。 程嘉懿苦着脸道：“休息时候的吧。” 半岛比半个多月前离开的时候还要安静，除了山里偶尔传来的鸟雀声，他们骑行了多半天，没有见到一个人影，没有听到一句说话的声音。 这个地方已经成为了死寂。 沿途的地里还有未经收割的农作物，越是接近山里越是偏僻，越能容易看到。而更多的是鼠类，老鼠，田鼠，松鼠。 这些小东西都不惧怕人了，有时候被车子的声音惊扰了，竟然也只是跳得远一些，还张望着。 傍晚，他们已经接近了山脚。 长白山不是一座山头，是山脉，一直蔓延到半岛和战斗民族境内，但就是余脉，也人烟稀少，属于原始森林的范围了。更不用说这几个月来半岛已经逐渐成为了植被的天堂。 带的食物是最后一餐，这一餐包括肉干和带着包装的面包——战斗民族可能有另外的叫法。 大家生了火，烧了热水，围在一起。 “我一个人在长白山的时候遇到过一种虫子。”程嘉懿也没有说什么开场白，直截了当道。“最中心两个虫子纠缠在一起，围着它们的还有不少，会发光，连食人花都惧怕它们的光。 好像它们可以通过光的接触就能吸收晶体。并且，我应该听到了它们的声音，哈哈大笑，比较尖锐，说不清是人还是什么的声音。” 程嘉懿看看大家，“我当时……用机缘巧合这个词吧，我反过来应该是从它们身上得到点晶体的能量，但我说不清，当时太混乱了，之后我的记忆出现了点问题，记得不是很清楚。” 第688章 实力 那一段的经历，不能说是程嘉懿永久的痛也差不多了。 就如孙冬不愿意提起过去，只是言简意赅地说几句一般，她也不愿意将那一时间的心理和过程掰开了给大家听。 她也只是一次心潮起伏的时候才说给了杜一一。甚至不愿意再想，仿佛只要再想，就会发生什么似的。 “天池那边又巨鸟，天池里有巨兽你们也都知道了，我不知道狙击枪能不能杀死巨鸟，但我不打算再遇到它，提醒差距太大，还有巨鸟天生会飞的优势。” 程嘉懿马上就将话题带过。“我知道的危险是这两种，哦，还有食人花，但就遇到这么一朵。遇到了也许是好事。” 程嘉懿说着，将食人花揪过来，不顾它的挣扎，强行扒开了它的花瓣，从花蕊中将晶体掏出来。 好长时间没有掏出来晶体了，晶核的外边果然再包裹了一层绿色的晶体。 大家都诧异地看着，他们头一次知道这个食人花有晶体，还是带有晶核的。 程嘉懿只是给众人看看，就将晶体扔回去，食人花的花瓣一层层极快地合拢，花茎将花苞缠绕上，仿佛这样就能避免程嘉懿的蹂躏。 “有些藤蔓回抓住人，我那时候刀可以割断藤蔓。”程嘉懿继续道。 “你说虫子会笑？”张豪先诧异道。 “我听的是笑声，也可能是幻觉，但食人花也害怕虫子是确定的。我当时也害怕，本能地就害怕。后来我记不清了，很混乱。”程嘉懿堵住了大家想要继续问的想法。 众人面面相觑了会，张豪沉吟了下接着问道：“小程，你现在的实力程度……” 程嘉懿的实力究竟如何，对所有人来说一直是个迷。似乎每一次她的实力都在变化，而变化的方向都说不准。 先是能打能杀胆子大，有目共睹。可接下来又对枪支展示出极高的天赋，甚至在枪林弹雨中都能全身而退。 而后来被那么巨大的巨鸟抓走了，竟然也安然无恙。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个人就从原始森林里跑出来，还收服了食人花。 而就在一天之前，还杀了那么庞大的深海鱿鱼。关键是所有的一切他们都是耳闻，谁也没有亲眼见过程嘉懿这几次的出手。 张豪也是仗着和程嘉懿以前的关系，还有这次单独行动，才贸然开口，也不敢十分肯定地询问。 “我？”程嘉懿见大家好像都很期待着她的回答，耸耸肩，“说实话我不清楚。这么说吧，那天我看到秦哥和小金打了，我感觉如果我对上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都没有把握。” 众人就都看着小金，小金莫名其妙地看着王勇，王勇就叽里呱啦地翻译过去。 小金瞧着程嘉懿，露出些奇妙的表情，又叽哩哇啦说了几句。 “他说，他打不过秦哥。” 张豪视线忽的看向杜一一，“小杜呢？” 杜一一冷不防被点了名，他看了眼程嘉懿，迟疑了下。 杜一一和程嘉懿私下里说过他的能力，当时两人都决定要保密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们现在脱离了群体，并且总要在一起战斗的。 一起战斗，便是想要瞒都瞒不过的。 “我也不清楚我自己的实力，我应该是谁也打不过，不过你们要想打过我也不容易。”杜一一道。 “什么意思？”张豪迷茫道。 “就是，我没有机会试试我的实力，哦，我技巧上肯定不如程姐的，但是有时候打起来也不一定需要什么技巧对吧。” 杜一一扬扬自己的拳头。“我拳头很硬。” 大家的视线都落在杜一一的拳头上。 “多硬？”三组长笑起来问道，“有你……咳咳。”三组长不知道怎么的，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 “我没试过砸石头啊，我怕给我手砸坏了。”杜一一仿佛很无可奈何地道。 方涛皱眉道：“程姐是遇强则强，动作敏捷，反应极快，我们心里差不多都有数。程姐自己也心里有数，小杜，你这个，一会我俩比划下，你自己也心里有数点。” 杜一一嘿嘿笑着，自信地道：“这就不用了方哥，反正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 说完，转头看向程嘉懿，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化为温柔。程嘉懿也心有灵犀地看向杜一一，微微一笑。只是不知道她望向杜一一的时候，眼神里满是爱意，像朵花在绽放。 大家瞧着程嘉懿和杜一一两人脸上的笑容，不由都有些尴尬地挪开了视线。 这两人什么时候笑得这么让人受不了了，让他们感觉自己活脱脱就是电灯泡。 这话没法问了。 “我和小金身手大家都看到了，王哥，你呢？”方涛咳嗽了下道。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方涛喊王勇王哥，王勇喊方涛方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哥啊姐的，都成了称呼了。 “我啊，我可能也打不过你，不过我现在也不知道我什么实力，似乎有提升的空间。”王勇道。 “我说，你们三个是商量好的？”张豪挨个瞧瞧，故意不看方涛黑下来的面孔。 “那必须不是啊。”杜一一叫道，“这个，不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但程姐肯定有运气护体的。” “不用有战术什么的吧，不是遇到就打吗？”程嘉懿迟疑地问道，看看方涛又看看王勇，最后视线落在孙冬上。 两人的眼神一分开，表情立刻就全正常了，众人仿佛谁也没有看到般，只有丽丽多看了程嘉懿和杜一一两眼。 孙冬摇摇头，示意他不知道那些。程嘉懿的视线又转回到王勇身上。 王勇迟疑了下道：“能不动枪是最好的，动手……”王勇也挨个看看，最后看着方涛，“我没学过战术配合。” 方涛揉揉眉毛，瞪着眼睛看着火堆道：“又不是暗杀，野兽还会在房间里，等你搭个人墙上楼，前边的冲进去之后防守，后边第二变先锋？” 程嘉懿按照方涛说的模拟下，觉得貌似看过类似的镜头。 “今晚先在这里休息，凌晨赶路，天亮上山。”方涛仿佛不愿意再这个话题，站起来道。 第689章 进山 钻在睡袋里，睡在帐篷内，程嘉懿惬意地叹息一声。 “真比我上次一个人在山里舒服多了。哎，你注意到没方……” “嘘——”杜一一手指在嘴上比划下，跟着将食人花搬到一边，警告道：“不许自己溜达出去，不许挡着门口，不然踩到你也不许想要吃我。” 程嘉懿笑起来：“好像它能听懂似的。” 杜一一接着将背包也整理了，放在伸手就能拿的地方，程嘉懿那个手拎的装着狙击枪的包也放在趁手的地方，这才钻进睡袋。 “我觉得它能听懂。” “好吧，你说能听懂就能听懂。”程嘉懿说着，在睡袋里翻个身，面对着杜一一。 “我注意到了，对着我们这群菜鸟，哈哈，哈哈。”杜一一低声笑着，将头埋在睡袋内。 才方涛瞪着火堆说话的时候，那表情，那无奈，那没有办法，那无法形容，简直要笑死他们两个了。 程嘉懿也将头埋在睡袋内，睡袋一抖一抖的，帐篷都好像抖起来。 “你可别笑了，不隔音，全能听到。”程嘉懿捂着嘴，用能发出的最低的声音道。 所有帐篷内包括第一个值夜的方涛全听到了。 怎么可能听不到，不说夜深人静，就说他们现在的听力，大家全都安安静静的，就他们两个叽叽咕咕的。 “咱俩小声说。”程嘉懿用气音说道，因为忍着笑，气音发出的声音有点古怪。 “那也能听到。”杜一一发不出来那么古怪的声音，尝试了下，自己又笑了半天。 “哎，这年头，一点隐私都没有。不说了，睡了睡了。”程嘉懿翻回身，仰面躺着。 “哎，你现在挺好的啊。知道不，前天你要吓死我了。”杜一一却忍不住了道。 “我是间歇性精神病犯了。”程嘉懿歪歪嘴，做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鬼脸，“就是有时候吧，我想不开。过了那个劲就好了。” “那是因为我够温柔，时时刻刻陪着你，都是我的功劳。”杜一一故意道。 “怎么的？还要我奖励你啊。”程嘉懿斜着眼睛道，虽然知道杜一一不见得能看到。 “当然啊。必须的啊。” “去！” 所有帐篷里的人都抬手捂住眼睛，恨不得唉声叹气出来，虽然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丽丽无声地侧头，看着黑暗里另一个方向，王安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天亮之后，他们终于离开了可以骑行的道路，进入了山林。 久违了。 程嘉懿背着奇怪的大花，拎着防水帆布袋，看着越来越浓密的森林。 世上本来有路的，没有人走了，也就没有了路。 程嘉懿瞧着脚下越来越浓密的草，不由想到了这句话。 心情仿佛也随着头顶上越来越稀疏的阳光而低落下来。 山林内行走最方便的还是迷你服，面料结实，虽然不透风也不透气，但是长袖长裤，裤腿也收紧了，安全。 他们穿得也不知道是哪里得来的靴子，很舒服，也不担心虫子爬进去。 山林里最不缺少的就是虫子了。 都进化了，变异了，虫子也长晶体了，大小的区别，强弱的分别，怎么就不长长智商，还往人身上爬。 程嘉懿挥手赶跑了一只不知名的虫子，不由想起杜一一说过被蚊子围攻的事。 要是，可能，山里的野兽少了，会不会饿死蚊子的——不会，据说蚊子不繁殖的时候，母蚊子也不吸血。 繁殖？程嘉懿觉得自己有点毛病了，心理不那么纯洁，一个女孩子，没事怎么总想到繁殖的问题上。 当然，蚊子和人没有什么区别。 她不由回头看一眼，丽丽和王安就隔着他们几步远，两人这么看和平时没有区别。当然，丛林内想要拉着手或者并排，也是妄想。 真特么地自己找罪受。 虽然此刻走路并不怎么费劲，但，程嘉懿的心情确实是开始低落。 北方的山林物产很是丰富，因为山林内土多，树木多，植被多，所以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山珍，尤其是秋季，所有的作物都成熟了，当然，今年特殊，很多东西早早在不该成熟的季节就成熟了。 但也因此景色很是单调，入目除了遮挡住视线的山，就是参天大树，没有嶙峋的石头，没有一眼就能看到的山洞，没有忽然就出现的瀑布。 程嘉懿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他们面前彻底没有了路。 好在，他们也不用担心迷路，返回的时候，只要一路往北就可以了。 面前全是树，纠缠到一起的灌木，树上垂下来的藤蔓，厚厚的青苔，地上一人高的草。 最前边开路的方涛手举起来，头都没有回，做了个继续前进的手势。 从昨晚休息之后，方涛好像自然而然就拿走了指挥的权利，好在这个队伍里懂得作战指挥的大约只有他这么一个人，而名义上的头领程嘉懿也向来不在意这些。 程嘉懿都不在意，谁也就不会再出头了——王勇是个很优秀的助手。小金就算懂，语言也不通。张豪，不懂啊。 王勇跟在方涛的后边，然后是张豪几人，再是程嘉懿杜一一，后边是三组长几人，小金殿后。 程嘉懿想要殿后的，可惜，没人赞同。 唉，也不知道哪里有野兽。野兽啊，老虎啊，熊啊，鹿啊，都在哪里呢？ “涛子，我们要走到哪里？”张豪沉不住气了。 程嘉懿抬头看看。张豪对人的称呼真的别具一格，若不是杜一一实在无法喊作“一子”，程嘉懿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找个地势平坦的地方我们研究下。”方涛的声音远远传来。 程嘉懿挑挑眉毛。杜一一快走一步赶上来，和程嘉懿隔着一棵树，自己趟出来一条路道：“做个伏击？” 程嘉懿和杜一一的默契不是盖的，杜一一一说，程嘉懿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做伏击，自然是要将野兽吸引来。还有什么比程嘉懿的鲜血更又吸引力？程嘉懿低头看看自己，她上一次流血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程嘉懿凝眉想了下，如果是想要尽快打到野兽，伏击是个很好的选择，可忽然她又打了个冷颤。 第690章 成精 程嘉懿犹记得上两次遇到巨鸟的情形，全是她受伤了。 一想到巨鸟，她仍然心有余悸。 再遇到巨鸟她会怎么样不好说，这里的其他人更不好说。 可别出师未捷身先死。呸呸。 前边正好有个空位，杜一一并过来，“也不是用你啊——”话还没有说完，一脚踩空往下坠去。 程嘉懿左手的包一松，抓住身边树枝，右手同时往杜一一身上抓去，可有个东西比她的速度更快，眼前绿影一闪，一条树枝甩过去，和程嘉懿同时抓住了杜一一的手臂。 “怎么了？” “小心！” 前边人站下，后边人赶上来。 杜一一一只脚踩在个树坑里，抓着程嘉懿的胳膊上来，冷不丁看到胳膊上缠着的藤蔓，抬头和程嘉懿视线对视，跟着呆了下。 “哪来的？”杜一一下意识问了句。 程嘉懿的头一点点扭向身后的食人花，眼睛却还是落在藤蔓上。 “它？”杜一一再问了句。 “小心，脚扭到没有。”三组长上前问道。 “啊，没事没事。”杜一一扯下手臂的藤蔓，却没有扔下。 藤蔓竟然无根，单独的一条。 “继续。”前边传来喊声。 杜一一将藤蔓扔给程嘉懿，程嘉懿低头捡起帆布袋，另一只手拎着藤蔓，和杜一一再对视了一眼。 了不得，玄幻世界到了。 杜一一想要说的话被打断了。 程嘉懿拖着藤蔓走了几步，忽的往身后一扔，却见藤蔓并没有落地，不知道怎么的就跟着食人花一起缠在她腰上。 “唉呀妈呀，”杜一一低声夸张地道，“真成精了。你那朵食人花要变成妖精了。” 杜一一就在程嘉懿身后，正看到程嘉懿将藤蔓往后一甩，那食人花的花瓣忽然张开，里面的花蕊伸出来，然后，那个藤蔓就自己缠程嘉懿腰上了。 程嘉懿愣神地走了好几步，回头道：“那我们不也是……” 他们脑袋里的晶体可都和食人花一样了，都全有晶核了。 “科技世界在和玄幻世界并拢，还真他妈的有这回事。”杜一一觉得很是操蛋，但眼见，总得为实吧。 “你说要不是灭口，这么严重的事情。”程嘉懿接着道。 “嗯，说不定还会有契约什么的。你发达了。”杜一一也道。 两人这话飘到前后几个人耳朵里，谁也没听懂，只以为是两个小孩子随口胡说八道着玩。 当然，他两人也是胡说八道的成分大点，都在用不可能的事情安慰彼此自己。 “哎，这么说，当时你那个树洞还是有点问题。”杜一一想着，却想不明白，“当时那个……” “那个是正常的。”程嘉懿道。程嘉懿知道杜一一指的是她吸收了的晶体。“那个要不不是藤蔓的？是树洞的？” “是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就这么一个变态的。”杜一一道，“哎，说不定以后咱们地球就是植物的天下了。” 程嘉懿站了下，将帆布袋递给杜一一：“你帮我拿会。” 杜一一接过去，就看到程嘉懿将腰上的藤蔓接下来，拿在手里。 这藤蔓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拽拽，也没有特别的弹性，从头捏到尾，也没有发觉里边有晶体。要说唯一特别的，就是没有看到根，也没看到断茬。 食人花什么时候找到的？ 还是食人花和藤蔓在生物学的角度上已经形成了共生的关系？ 要是自己扯断了这根藤蔓，食人花会是什么表示？ 食人花不是想要借助藤蔓逃离自己吧。 换做自己，也要逃离吧。 程嘉懿想起食人花在沙发上移动的过程。从她抓住食人花之后，就一直将食人花扔在背包里，或者在车上，直到海边。 海边的环境并不适合食人花生长，森林才是它的家。可食人花真的要有智慧想要逃走，该不声不响的啊，怎么会还指挥个藤蔓暴露自己呢？ “会不会是你在树洞里，也被……”杜一一再赶上来一步，小声道，“它也吸过你的血？” 程嘉懿下意识地将藤蔓缠在腰上，回忆起那段她不愿意回忆的往事。 她被藤蔓抓住，她当时流血了吧？被送入食人花里，全是粘液，食人花当时也吸收她的血肉了吧。难道食人花不走，忍着被她吸收晶体，是为了她的血？ 她的血到底有什么特别？ 程嘉懿深一脚浅一脚的，想着变异以来的种种一切。 变异之前她就吃了很多巧克力，糖，糖水，然后一直就是糖，米，面，肉，吃了有两天吧，然后在张豪那里吃了变异鸡。 因为她一直没有挨过饿？可张豪也没有。 要是因为她一直没有吃过生的变异肉，可张豪也没有，杜一一也没有。 要是因为……暖暖？一个差不多要被遗忘的人出现在脑海里，暖暖的血也特别，暖暖很久很久才吃到了变异食物。 真是过得太安宁了，安宁到她很久都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了。 也许本来没有那么多特别，人的体质不同，血型不同，DNA都不同，所以，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 大约是森林边缘被扫荡过，他们一上午没有遇到任何值得出手的猎物。 他们基本上没有食物了，面包没有了，烤肉也没有了，倒是还有几块糖果。 前边出现山坡，山脚下是一条蜿蜒的溪流，山坡是浓密的草，几乎没有树，方涛招呼大家休息。 “看来得用血将猎物引过来了。大家的意见？”方涛抹了把额头的汗问道。 “同意。”张豪立刻就道。 程嘉懿点点头。 “那就这里吧，视野开阔。背包放在一起，王哥，你拿一只枪戒备，其他人趟趟路，哪里有坑洞什么的做个标记。”方涛立刻安排道。 所有人立刻行动，程嘉懿张望了下。 山坡接近溪流就很缓了，瞧着像是涨水之后的河道，对面的山也不很陡，前方转过去山坳有什么也不清楚。 他们走了半日，翻过的有五个比较高的山头了，跑不起来，速度不是很快，算是进山了。 众人回到视野最开阔之处，孙冬摸出匕首，挽起袖子，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 皮肉裂开，血涌了出来，程嘉懿避开眼睛。 鼻端充斥的血的味道无端感到刺鼻。 第691章 成败 众人背靠背站着，望着四周。 血的味道在山林清新的空气中格外清晰，也格外诱人。 程嘉懿以为她都忘记了鲜血的气息，却才知道，原来那是因为她在战斗，战斗冲淡了她心内对鲜血真实的渴望。 而现在是安静的时候，血的味道正在勾起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暴虐。 身后的食人花蠢蠢欲动起来，程嘉懿警告般地按按食人花的花茎。 “冬子，你血是不是不对劲？”张豪好像在克制着自己，往上风口走了一步，“我闻着就……” “我？”孙冬诧异了下，看着自己的小手臂。 一寸长的刀口，血蔓延下来，流了一手臂，但伤口只这片刻就开始凝固了。 “我有种想要尝一口的欲望。”杜一一小声道。 大家互相看看，方涛的眼神在孙冬的手臂上也多停留了一会——大家的眼神都在孙冬的手臂上，哪怕张豪走远了一步，哪怕本来大家该是背靠背地站成一圈。 方涛突然拔出匕首，在他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下，暗红的血蓦地顺着裂开的皮肉挤出来。 大家连同孙冬方涛的视线全都落在方涛的伤口中。 另一股血气弥漫过来，与之前的一样，也好像不一样。但同样，所有人都不由屏住了下呼吸，连同孙冬。 不是孙冬的血不对劲，是他们。 “沙沙。” 忽然，草丛内由远到近传来沙沙的声音，这声音速度传过来的速度极快，仿佛四面八方。众人神情皆是一凛，急忙张望。 不远处山坡之上树木岿然不动，连树叶都不曾晃动半分，此刻并无风，及腰之上的草丛也没有半分摇晃。 但草丛内分明有东西正在急速向他们奔过来，因为鲜血，不会有其它的原因。 众人刹恢复成背靠背的姿态，张望着草丛，屏住呼吸，凝目静听。 这声音不绝于耳，仿佛草丛地下埋伏着千军万马。 杜一一怔然了下，曾经的记忆忽的涌上心头。那是另外的声音，不是沙沙的，但这么一大片，到处都是，是完全相同的。 “虫子——草下边有虫子。”杜一一叫起来。 众人大惊，三组长忽的抢上一步扒开草丛。然而，还没有等他将草丛完全扒开，众人全都惊叫起来。 草丛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脚下布满了各色的虫子，正顺着他们的鞋面裤腿往上爬来。 不仅仅是四面八方爬来虫子，就在他们站立的地方就有，可能是在地面下，可能就藏在草根内，因为近，因为没有很快速的移动，所以无从发现。 几乎所有人都被惊吓得跳起来。 面对老虎野狼这样的野兽，他们会无所畏惧地冲上去，但面对这密密麻麻无从下手的虫子，所有人的反应全都是恶心。 在地面上，他们会毫不留情地碾上一脚，但是已经爬到他们的衣服上了，正在匆忙寻找着可以钻进衣袖内的虫子，所有人此刻竟然都有一丝庆幸。 庆幸他们都穿上了耐脏的迷彩服，庆幸他们都听了方涛的话收紧了裤腿。 然而孙冬没有，孙冬的手臂上还残留着血迹，他左手的袖口还挽着没有放下来。 “啪啪——” “啊——” 手里的刀都来不及收起，直接扔到不知道掉在哪里，众人张手噼里啪啦地拍打着自己的身体，而这些人中唯有一个人一动没有。 程嘉懿呆了一瞬。 就在众人发现虫子惊叫着跳起来的时候，她跟着抬起腿脚查看，她周身却是清清爽爽，一个虫子都没有。 瞬间她就反应过来。食人花。 当初在森林内发现食人花的时候，食人花的周围也没有虫子，不但没有虫子，连野兽都没有靠近。不，是散发着气味之后的食人花，没有野兽靠近。 她伸手就揪住后脑的花茎，将食人花硕大的花苞拽到身前。 “赶走它们！听着，我知道你能听懂，赶走它们！” 如果有人还有心情注视程嘉懿，就会发现食人花磨蹭着程嘉懿的面颊，竟然在程嘉懿一句话之后低垂下花苞，微微张开花瓣。 一股甜腻的，带着血腥甜腻的芳香从花瓣中瞬间释放出来，那花苞极美极妖冶地扭动身体，那香气随着它的掉头转圈释放出来。 而那花苞的花托自始至终地都靠着程嘉懿的脖颈，花苞的底部地挨着程嘉懿的面颊。就好像和程嘉懿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哗——” 没有声音，但是在众人的心里，就仿佛潮水一般的声音出现，遍布在衣服上，甚至爬上了他们手上，脖子上的虫子，就仿佛被集体下了命令一般，就如来时候的迅猛一样，退得迅猛，干净利落。 众人还维持着拍打叫喊跳脚的姿势，忽的，他们的敌人消失了，对手退却了，让他们心惊胆战正无所适从的对象不见了。 所有人都呆滞着，保持着之前最后的姿势向程嘉懿看过来。而程嘉懿也正定睛地看着所有人，一个个的四目相对，最后程嘉懿扭住食人花的花苞。 “我……它……”程嘉懿喃喃了一声，一时，她好久没有体会过的五味陈杂出现在心里。 这是成也食人花，败也食人花？因为食人花在这里，所以连鲜血也引不来野兽？ “它……”张豪低声说了声，所有的视线全在程嘉懿和食人花之间逡巡。 他们都知道这朵诡异的食人花，知道它吃人，可竟然不知道它还能赶走虫子。 “它……这真得好好感谢它了。”张豪将话完整地说出来。 众人好像被收回了定身术，全都一只眼睛看着食人花，一只眼睛检查自己。 孙冬最为惨烈。他的伤口钻进去了两只虫子，被他一巴掌拍在伤口上，本来没有大碍已经收口的刀口又被他自己拍开了。且力道足够，这次流的血更多，眼看着伤口还肿起来了。 虽然这伤也不算什么，天黑之前估计也就剩条疤痕了。 其他人都还好，虫子还没有来得及在身上聚餐。 “它？”方涛大踏步走过来，打量着花苞。 “我忘记了。”程嘉懿有点紧张，匆忙道，“我忘记了，当时我受伤，嗯，和它搏斗过，然后之后我们周围就没有出现过野兽。” 第692章 疑问 程嘉懿做个无意义的手势，“那个，当时我身上有伤，有很大的创口。不，不是，是我之前身上有伤，地上有血，但是一直到最后，也没有野兽来，没有虫子来。 刚才我才想起来，应该是它的气味。它是食人花，是肉食性的植物，野兽虫子应该有本能拒绝接近它，在它表示自己存在的时候。” 方涛盯着程嘉懿，一字一句道：“我是说，你刚才在命令它。” 众人全都看着程嘉懿，也看着她肩上的食人花，比起食人花能驱赶虫子，程嘉懿对食人花的命令更为诡异。 “我？”程嘉懿下意识拖延了下时间，“我，我想起来，我……我……” 方涛脸上从来没有过的严厉，眼神锐利地盯着程嘉懿，所有人的神情上都有些怪异。 他们遇见的接受的诡异事情足够多了，但怎么多也没有刚才这一刻诡异，难以接受。 杜一一张张口想要给程嘉懿解围，可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说是玄幻了？说是巧合？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方哥，老板刚刚救了所有人。”王勇走过来几步，站在程嘉懿身边，很平静地给程嘉懿解围道，“老板宠物的本事，没有必要和所有人公开吧。” 宠物？连程嘉懿都不自觉扭头瞧着肩头硕大的花苞。 方涛和王勇对视了一会，平静地移开视线，后退一步。 程嘉懿有些尴尬，王勇解围了，可她就是觉得还得说些什么。 “不是我不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感觉它应该能懂我的意思。我看了很多小说，玄幻的，修仙的，末日的什么，书里都说植物和人也可以沟通，以前的什么猎奇的新闻也有。我就是……” 程嘉懿摊摊手，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我之前没有想起来，刚才忽然一着急，我……” 王勇转身，轻轻拍拍程嘉懿的肩头。程嘉懿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凭什么要这么不安？有什么理由可以不安？ “老板，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不用非得和我们解释。”王勇的声音从来没有过的温和，这声音让程嘉懿的心情一下子平和下来。 “就是就是，有这花是好事啊，最起码我们不用怕虫子了。”刚才杜一一也被那些虫子吓够呛，可不过就几秒钟，时间真心短，他都没来得及英雄救美，就被美救了。 “你紧张什么？还怕咱们以为你是妖怪啊。”杜一一再检查一遍自己道。 “肯定不是妖怪，最多是妖精。”七组长笑呵呵上来，“谢谢老大，也谢谢老大的宠物。” “呃。”程嘉懿一巴掌将食人花拍回去，然后将腰上盘着的食人花解下来，连同那根藤蔓一起扔到地上。 “这干什么？老大，你不要它了？”七组长惊讶道。 程嘉懿摆摆手，“不是，我想想，我有点……” 程嘉懿只是不明白她怎么那么笃定食人花会帮她，才说话似乎完全没有经过大脑。 因为食人花实际上算是吸收过她的血液了？她也吸收了食人花的晶体？她和食人花有了些在生物学上的联系？ 可没听说献血和输血者之间的关系。呃，这个应该不能混为一谈。 可她脑袋里有了晶核，杜一一也有，王勇也应该有了。程嘉懿忽然有点后悔没有瞒着食人花也有晶体的事了。 “大家聚一下。”方涛查看了下周围道，“现在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周围没有野兽，没有食肉动物。另外一个可能是食草的不会被鲜血的味道吸引。” 停了下看着程嘉懿，“也许还有一个可能，刚老板说，食人花出现的地方，没有野兽跟接近。老板曾经和食人花搏斗过，以老板的身手险胜，估计也很少会有野兽敢招惹食人花。” 大家就又都看着程嘉懿。 王勇很自然地接上道：“这几种可能都有。变异到现在有接近四个月了，山里的动物也要进食，山外的人类最初也被逼得上山打猎，双方面作用下，山里的动物数量减少尤其是山边上更少到没有，很正常。” “老板，你看呢？”方涛对程嘉懿道。 研究正事了，程嘉懿也打起了精神，她想想道：“我记得食人花是分泌那种味道的时候，就刚刚那种气味的时候，应该是有震慑威胁力。” 张豪张口道：“那味道不敢恭维，反正我要是闻到了，应该没有兴趣靠近。” 七组长也道：“闻着倒是挺香的，就是香得恶心。” 孙冬忽然道：“香气里带着血腥，是不是吃的……动物的原因。” 也有人，食人花没少吃死人。张豪脸色变了下，有点干呕的意思，走开几步深吸了两口气。 “可能吧。”程嘉懿迟疑着道。 “那么，我们就考虑这里还不是深山的原因，也考虑山里的动物稀少。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我们将面临两个麻烦。” 方涛看着大家，“一是缺少食物。二就是，一旦出现动物，会是极为凶险的。” 大家的神色都严肃起来。 “能活过四个月的变异动物，凶恶绝对非以前可比。”方涛肯定道。 “这个自然。”三组长道，“就是我们，谁不比四个月前厉害？我以前哪会想到我还能这样？” “那么，现在我们表决下，是继续进山，还是撤退返回？”方涛问道。 所有人的神情都是一僵，然后下意识看向程嘉懿。程嘉懿下意识道：“我不想回去。” 方涛点点头，仿佛就等着程嘉懿这句话似的，“那么，我们全速前进，务必在天黑之前，猎杀到我们今天的食物。” 众人轰的奔向包裹处，捡起自己的背包背上，程嘉懿走了两步，拎起食人花。 方涛还是在前边，这一次他的速度很快，在山里竟然也跑了起来，后边众人维持着队形，长长的一路纵队，跟着跑起来。 “你刚才紧张了。”杜一一找到个空位，干脆拉着程嘉懿的手并排，不时被前边的树枝挡一下，干脆就和程嘉懿挤着。 “我不知道。可能是……”程嘉懿想要指指脑袋，一只手拎着帆布袋，另一只手被杜一一握着，不过手挣扎了下，杜一一明白了。 “先赶路。”程嘉懿道。 第693章 记起 杜一一停了一步，等着程嘉懿过去，看着她后背的食人花。这花将自己压扁了，就贴着程嘉懿的后背，有树枝打过来，还会用藤蔓扒拉开。 成精了。 众人以急行军的速度又一连翻过好几个山头，高空明明是艳阳高照的，但山林里却是阴暗的，潮湿闷热，树叶遮挡，密不透风。 但山上却总是有能行走的地方，草是会被踩折的，灌木之间是有空隙的，参天大树之间，因为漏不下阳光，便更少了密集的植被。 他们在丛林内奔跑着，并不掩饰自己奔跑的动静，甚至希望他们的动静会引来可以让他们充饥的野兽。 丛林内还是有诸多危险的，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甚至在他们经过的地方。 树枝上垂下的也不全是藤蔓，但似乎对他们有所惧怕，他们以急行军的速度跑了一个小时，连条蛇都没有遇到。 这就不正常了，哪怕是北方的山林内，蛇这种爬行动物也是最多最时常出现，也也是最容易被惊扰到的。 在一处树木稍微稀少的山林内，方涛示意停下来。 “老板，是你的食人花的原因不？”方涛在大家全都赶过来之后问道，“我在森林内执行过任务，这般密集的丛林，不可能一条蛇也没有。” 所有人的脸上都见了汗，这般奔跑，还闷热，想不出汗是不可能的。停下来，众人身上的气味相当明显了。 这种气味，也是食物的气味，他们这一路不知道留下多少了，要是有野兽，估计也该跟上他们了。 程嘉懿想想，将花苞搬过来瞧瞧，嗅嗅。“你们嗅到什么气味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摇摇头。 “我和它说说。”程嘉懿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在和一朵花交流，可潜意识里就是觉得可以。 “我说，你就不饿吗？我们都饿了。你收敛点，等我们打了吃的，看看，要是晶体多，也给你一粒。”程嘉懿揪着花瓣，郑重其事地道。 三组长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老大，我怎么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仅三组长，程嘉懿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和一朵绿色的大花交流，谁看着都有点渗人。 尤其是这样的原始森林内，这样的大环境下。头顶密实的枝叶间只露出星光般的光亮，阴暗的丛林内，一个年轻单纯的面孔，正一本正经地与一朵绿色的花苞交流。 在知道这朵大花苞已经吞吃了十几人的情况下，确实会让人不由得多想。 所有人都似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有方涛、王勇和孙冬面无表情。 “好了，我和它说完了。”程嘉懿将花苞按回身后，对着大家摊摊手，满脸的无可奈何。 简直是疯了。程嘉懿心里想，我疯了，他们也疯了？ 方涛一直瞧着程嘉懿，也不由在心里摇摇头，才要移开视线转身，忽的视线一凝，顺着程嘉懿的身后往上看去。 程嘉懿瞧到方涛的视线诧异了下，也不由仰头——就在她身后，那朵据说可以听懂她话的食人花正在拔高。 真的在拔高，程嘉懿才感觉到缠在腰上的花茎在移动。 程嘉懿毛骨悚然，全身发麻，她的头正在花苞之下，只看到花苞越来越高，同时在绽放。 她听到屏住呼吸之后的抽气声，看到所有人的视线全在她的头顶，看到大家睁大了眼睛满脸的惊恐，不，是震惊，是不加掩饰也掩饰不住的震惊。 头顶上的树枝似乎晃动了下，接着花苞合拢。花茎重新缠在程嘉懿的腰上，那朵花苞堪称温柔地摩挲了下程嘉懿的面庞，跟着花瓣微微张开，花蕊吐出。 红色的花蕊的尖端，正好像手指一般拈着一粒豆大的晶体，晶莹剔透，黄中带绿。 程嘉懿呆滞地伸手，晶体落入她白皙的手心内，她看着花蕊缩回去，花瓣合拢，另一只手松开，帆布袋掉在地上。 她空出来的手揉了揉花苞，好像在给它奖励一般，实则，她正不知所措地看着大家。 这花苞，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好吗？真要不要灭口了？ “老大，你确定它是花？”三组长的声音听得有点胆战心惊。 “不是？”程嘉懿也不确定了。 “我们是穿书了吧，穿到《聊斋志异》里了？”三组长明明疑问的语气，却又带点笃定。 “它刚才做了什么？”程嘉懿问道。 “它吞了一条蛇，看起来像藤蔓的蛇。”方涛的声音非常非常冷静。 程嘉懿抬头，头顶只有破碎的一点点光亮，参天大树上垂下来的藤蔓，一条条的，有的缠绕着树身，有的垂在半空。 程嘉懿合上手，以拳抵着额头。 谁也说不清是不是因为程嘉懿的沟通，让那朵可怕诡异的食人花真的收敛了自身存在的痕迹，他们再走不远的时候，遇到了一群非狼非狗的东西。 这一天来所有的情绪全发泄在这群东西身上，片刻，这些异常凶猛的东西就都倒下了。 这一天，过得真刺激。 因为刺激，也无需等到天黑了，找了有水的地方，就宿营了。 大家搭帐篷的，收拾野味的，砍柴点火的，唯独程嘉懿和食人花面面相对。 程嘉懿百分之百确定她能和食人花交流了。不，是食人花能和她交流，她若是仔细地感觉，只能感觉出食人花的满足。 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被藤蔓一下子就拽到食人花里了，花粉还是花蜜糊了她一身，呼吸都做不到，她当时明明在被食人花消化。 再不愿意回忆细节，也由不得程嘉懿了，她伸手撑住额头，那种窒息的感觉仿佛包裹住了她。 她被送入食人花的花茎里，挤进花囊，花囊在大树的树洞内，然后，然后她被吸收，她能感觉到自己成了皮包骨头，甚至她的晶体的能量都在被拉扯。 然后……然后怎么了？她一定是吸收了什么，然后她脱离了树洞。 她吸收了什么？树洞或者藤蔓的晶体？食人花的晶体？ 当时她躲在树后，看着发光的虫子从树后飘过，听到嬉笑的声音，光芒……她被拽进食人花里的时候，听到了另外的声音，尖叫的声音！ 第694章 心慌 程嘉懿记起来了。 当时，那些会发光的虫子咬住了她手腕的伤口，她带着那些虫子一起被食人花吞噬的，当时她的血肉是被食人花和会发光的虫子一起啃噬的。 而她自己的晶体，也在夺回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当时，她的呼吸已经被夺走了，血肉也被夺走了，唯有晶体还在。 程嘉懿闭上眼睛，将额头垂在手上。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她在生物学意义上已经死过一次了，然而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以前的世界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已经被改变了。 所以，她没有完全死，又活回来。 她失去了曾经的记忆，却又因为接触到熟悉的东西将记忆找了回来。 “哎，怎么了。”杜一一砍了一捆柴，瞧着烧火的差不多够用了，拍拍手，来到程嘉懿身边坐下，用肩膀推推她。 程嘉懿头靠着手掌摇摇，“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以前的事情，心里不舒服。” 杜一一揪了一根草，在手里捏把捏把又扔掉，又揪了一根，叹口气：“要说不想以前的事不现实，谁能有那么强的意志力只考虑现在，不回忆过去，不考虑将来？就是秦哥方哥他们也不行吧。” 杜一一没有特意放低声音，也不在意这话谁听到。 “你不知道我想的是什么。”程嘉懿低低地道，再摇摇头，她都忘记了，她也忘记了最主要的一部分，可现在她算什么呢？ 杜一一将手里的草又扔下。程嘉懿“间歇性精神病”又犯了，又不知道是什么刺激到她了。 杜一一瞧着面前已经贴着树干立起来的食人花，觉得还是和食人花有点关系。 不过，程嘉懿现在还没打算说，强逼她会适得其反。大概这时候程嘉懿只是需要有个人在身边，这样她想要说的时候就有人听。 “你为啥不问我。”程嘉懿忽然道。 杜一一笑笑，侧头看着从手指缝里瞧着他的那只眼睛，“给你点时间缓缓。” 程嘉懿将额头重新埋在手掌里，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她死过一次了？她不是她自己了？她……她就算死过了还是她自己，除非杜一一是她幻觉里的人，所有人都是幻觉里的。 如果真的发生了，到没有必要恐惧了，她恐惧的是……还没有发生的，有可能会发生的，有一天她会被抓起来。 程嘉懿不由抬头，转头看着身后的那些人。 七组长正在一个简易的炉灶上忙乎着，热乎乎的水已经烧起来了。程嘉懿一眼就确定那个炉灶是方涛的手笔，或者还有小金和孙冬的。 因为她和三组长七组长在一起过，他们之前根本没有搭建过所谓的炉灶。 如果真的有必要，为了所谓的国家利益，全人类的利益，这些人中，谁会将自己交出去？ 如果是为了私心呢？为了自己活着，不，是为了自己不被研究，自己在意的人不被研究？ 程嘉懿终于知道她之前的紧张是因为什么了，她面对方涛突如其来的发问紧张为的是什么了。 她大意了。 她过得太舒适了。她以为秦风已经和战斗民族达成了协议，马上要离开这里就大意了，以为她只要能提升自己实力就大意了。 他们，被国家教育过的人，培育过的人，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是报国。他们可以为之牺牲一切，不论是他们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也可能她杞人忧天了，但是，要是有机会……程嘉懿转头看着面前的食人花，要是有机会，要是别人拥有了食人花，掌握了和食人花交流的能力，平心而论，她会不会也能将那人送到研究所内？ 她，也没有那么品德高尚。骨子里，她也自私。 “想要和我发生点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杜一一侧头，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 可程嘉懿分明看到他的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想我怎么哄你啊。”杜一一的声音明明该压得很低的，却没有那么做。 杜一一回头瞧了一眼，站起来伸手，程嘉懿忽的明白了杜一一的意思。 方涛抬头看了一眼，就见杜一一拉着程嘉懿起来，往丛林内走去。他皱皱眉。 “呵呵，小年轻，忍了好几天了。”七组长掀开锅盖，冒出的热气立刻就隔绝了方涛的视线。 “哈哈，年轻真好啊。”七组长放下锅盖搓搓手，“这玩意真难闻，一股子尿骚味。” 方涛收回视线，虽然还是觉得……他自己也说不好心里的感觉。 杜一一拉着程嘉懿飞快地钻进了山林，一连气走了上百米，再回头看看，又走了好几步，站在一块凸起的石头旁。 “你在提防他们？”杜一一再回头看看，低声道。 “我不知道。我害怕。我忽然害怕起来，以前没有过这样，就是刚变异的时候也没有。”程嘉懿急切地道。 “因为什么？”杜一一盯着程嘉懿的眼睛。 “我，我以前和你说过，我差一点死了。”程嘉懿轻声道，“我不是差一点死了，我是已经死了。我的身体死了，只剩下我大脑还有一点点活着。” “什么意思？”杜一一的表情一点也没有变。 “一一，我只有你了。”程嘉懿抬头看着杜一一，杜一一莫名在程嘉懿的表情里看到一丝悲壮。 “我能相信你吗？” 程嘉懿觉得自己就好像言情小说里苦情的女主，正在要献祭自己。 理智上，程嘉懿觉得她应该将秘密藏在心里，最后和她的生命一起埋在地下。可她受不住，她想要有人能和她分担，想要得到小说里伟大的爱情。 她活着还为了什么？全人类吗？她没有那么伟大。真相吗？真相是什么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如果杜一一也离开了她，她还为了谁活着？ 她看小说的时候，也在吐槽女主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要与人分担不该分担的秘密？不是只有死人才会守得住秘密吗？ 可她想要傻一次，赌一次，她想要给自己一个继续下去的理由。 会不会有人真的能和她一起承担一切，哪怕黑化。 第695章 为什么 程嘉懿知道她冲动了，可她放任了自己。 人艰不拆，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如果有一天她被眼前这个人亲手送出去，她会怎么做？他会那么做吗？ “嘉懿。”杜一一叹息着，将程嘉懿拉过来搂在怀里，“我很想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对你说我会为了你死，这一生我不会辜负你。” 杜一一搂着程嘉懿，将头埋在她的头发上，“可你不觉得我们是在演戏吗？演给自己，感动自己，却感动不了别人。” 程嘉懿被动地被杜一一抱着。 “我们不是小说里的主角，不是屏幕上给人看的。这是现实，我们也没有机会在离开屏幕后和所有人一起对自己的表现品头论足。” 杜一一松开程嘉懿，双手扶着她的肩，注视着她的眼睛：“嘉懿，我们只有彼此，至少在这一刻，没有人能替代我们。” “以后呢？”程嘉懿喃喃地问道。 “莫问将来。”杜一一审视着程嘉懿，好久才再一次重复道，“莫问将来。” “为什么？”程嘉懿怀疑地问道。 “虽然我不想作为这个末世的主角，但是如果有一天，需要牺牲我们，你或者我，这个世界就会重新和平安宁……嘉懿，你会怎么做？”杜一一摇着头。 “嘉懿，别轻易地拷问人性，我们都是受过教育的人，看过杂书的人，人性，在特定的条件下，不值得一提。” “为什么？”程嘉懿仍然喃喃地道。 “我不想在你和所有人之间有所选择。”杜一一明白程嘉懿问的是什么，“现在的我还有以前被教育的影子，以前的教育在我这里根深蒂固。” 杜一一松开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脑袋，“我还能分辨出来什么是应该的，不应该的，和对错无关。” 程嘉懿闭了下眼睛。“杜一一，你连一点浪漫都不肯给我。” 杜一一感觉到自己手下的肩膀忽然坚硬起来，好像程嘉懿在心里已经对他竖立起来坚实的屏障。 “你只要知道，现在的我肯为了你做任何事情就可以了。”杜一一轻声说道，“但有些事情，小姑娘，不要以为浪漫了，就可以将一切都托付出去。” “为什么。”程嘉懿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句为什么，她也没有指望能回答。 “我爸爸以前对我说过，可以不做，不会，但不能不懂。你知道他是在职能部门工作。”杜一一放下另外一只手。 “我们家很民主，教育方式和别人家可能不大一样。我父母很少避着我谈论什么。当然，他们也接触不到什么机密。不外乎人和人，人和事情，无所谓对错，站在不同立场上，热血这个东西需要沉淀。” 杜一一一口气说着，然后停顿了下，“我从小就知道无所谓好人和坏人，好人也会又私心，坏人也会做好事，在特定的环境下，特定的事情无法判别。 所以，我喜欢听你说小说里的事情，听你分析那些人，因为觉得能和我父亲说得印证。现实里毕竟我见不到那么多有性格的人。 所以，我也能稍微看清我自己，也能懂得你。有些事情，无关乎信任，只能由自己知道。现在，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程嘉懿渐渐冷静下来，只是还有些不甘心，她想要求一句话，可现在，似乎没有必要了。 她明白杜一一的意思。她刚刚，真的太女人了。 “现在你觉得好点了吧。”杜一一问道。 “好点了。可气氛被你破坏了。”程嘉懿深吸一口气，“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错过了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将你卖了的机会。”杜一一笑着，抓过程嘉懿的手臂，在她额头上亲了下。 “你猜到什么了？”程嘉懿还是忍不住问道。 “是啊，你脸上全写着呢。”杜一一叹口气，“肯定和食人花有关，说不定还和那些萤火虫有关。” 程嘉懿怔了下，“我和你说过它们是萤火虫？” 杜一一想了想，“没吧，不过会发光的虫子叫做萤火虫有什么奇怪？” 程嘉懿想想，也确实没有什么奇怪的。 “方涛应该是怀疑什么了。”杜一一继续道，“不过呢，如果你实力足够到任何人不敢轻易对你出手，那么就没有什么可以惧怕的了。” 杜一一想想道：“如果毁了你，会毁掉希望，甚至有可能毁掉希望，那，没有人敢轻易动手的。就怕他们不知道你真正的实力。 所以，现在，你必须尽一切可能，抓住一切机会提升。为此，可以不择手段，牺牲任何人。任何人！” 杜一一强调了一遍，“对每个个体生命来说，生命都只有一次，可以有必要的自私。” 程嘉懿有点忘记她之前要说什么要做什么了，只是看着杜一一。 “真的。嘉懿，小说里那些儿女情长可以忘记了。现实就是现实。为了活着，活到最后，为了不成为别人的工具，为了……自由。” 杜一一再一次拉过程嘉懿，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了下，“嘉懿啊，我多希望我能有通天的本事，给你安全……” 程嘉懿缓缓抱住了杜一一。她现在是得偿所愿了吗？她……到底是想要验证什么？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了。”杜一一忽然放开程嘉懿低头道。 程嘉懿怔了下，“什么？” 杜一一笑起来，“现在你冷静了，可以说了。” 程嘉懿耸耸肩，带着点气愤道：“你让我现在还能说什么？你刚刚给我灌输一堆不要相信任何人，只能相信自己的想法，刚告诉我在特定的环境下，你会满心痛苦地出卖我！” “哈哈，”杜一一笑道，“所以，你现在可以分辨自己真实的想法了。” “混蛋。”程嘉懿在杜一一胸前锤了一下，“你以后若是敢……” 程嘉懿的眼神忽的有些落寞，“若是敢……我也只能认了。” “我还不至于那么卑鄙。”杜一一道，“别人怎么样与我有什么关系？人，总得将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放在前边的。” 第696章 看好 人总是得将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放在前边的。这句话深深地说到了程嘉懿的心里。 那些说将自己在意的人放在自己前边的，不能说他们说的是假的，但那话，不现实。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不在意，那就真不会在意任何人了。 那些说我爱你胜于爱自己的，究竟有多少真心话在里边，怕是说话的人也分不清。 但至少，如果你自己都不存在了，你拿什么爱别人？关心别人？替别人分担？ 你用自己的死换得对方的活，何尝不是用另外一种方式活在那人的心里，让那人只要想起你，便会心如刀绞，不得安宁。 也不过是三观的问题，但杜一一此刻的话，还是合乎程嘉懿的三观的。 “我现在也是杞人忧天。”程嘉懿终于暂时放下了和杜一一的旖旎，真正理智下来，“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想那些还没发生的事情早了，自寻烦恼。” 杜一一点头道：“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太超前了也没必要。走一步看一步吧。” 程嘉懿叹气道：“你说，他们会不会也找到了这个秘密。会不会也来到原始森林？” 两人环视周围。参天的大树，浓密的森林隔绝了他们的视线，也隔绝了声音，谁也不知道山的那边有什么人，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程嘉懿还是将她想起来的事情说给了杜一一，杜一一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只是还差点细节而已。 如果杜一一她都不能相信，最坏的后果就是亲手杀了他。呵呵。 程嘉懿为她自己脑袋里时常冒出来的各种想法感到无奈。 杜一一眉头皱起来，想了会道：“我觉得，国家机器应该比我们想象得要厉害，超前。你看我们带着的这个头盔。” 从离开海边，他们的头盔就没摘下来过。不过这玩意也不能完全算作头盔，就是带在头上的一个十字交叉的东西，说不清是金属还是什么材质的。 “我们都没有想到的事——当然，我们就看了几本小说，也不什么都能想到。所以，我们没有想到人家就做到的事情多着呢。”杜一一接着道。 “好吧。”程嘉懿承认道，“为了变强，无所不尽其极。” “还是要点方法的，不是谁都可以拉到一个阵营的。不过，我觉得我们未见能看透人心，人心都会变的。”杜一一道。 “你会变吗？”程嘉懿知道不该问，可还是忍不住问道。 “小女人啊。”杜一一刮了下程嘉懿的鼻子，“是不是恋爱的女人都无脑，女孩也无脑。” 程嘉懿只瞧着杜一一，满脸的认真。 “我要说我不会变就是在骗你。我只能希望我不会变，不过很难。人总是要成长的，以前认为对的事情，会随着经历，环境改变，阅历不同，想法也会变的。”杜一一也认真地道。 “小说里说，男人如果连骗都不肯骗女人，就是变心了。”程嘉懿心里多少还有些失望，“至少是快要变心了。” “我往哪里变心啊，除了你，还有女的吗？”杜一一失笑道，“就算有，我对着别人能……咳咳。” 程嘉懿也笑起来，“还说你没变，你都会耍流氓了。” 杜一一搂着程嘉懿，“我就对你耍流氓。你让不让，让不让？” “咳咳。”不远处忽然传来咳嗽声，杜一一叹口气，“王哥啊，给点时间空间谈恋爱好不好？” 草叶哗啦响了几下，王勇走过来，“昨晚上在帐篷里还没有谈够？你看看人家丽丽和王安，就没你们这么黏糊。” 程嘉懿脸也不红，她也听到王勇过来的声音了，后边那话，多少也有给王勇听的意思。 “饭好了？”杜一一问道。 王勇摇摇头，“食人花到底怎么回事？” 杜一一放开程嘉懿，“王哥，谁还不行有点秘密啊这年头。” 王勇笑下，“还是秘密？” 杜一一耸耸肩，“王哥，谁还不行保留点神秘啊这年头。” 王勇继续笑，“这到是。不过，你确信老板现在这威风凛凛的造型合适？还是觉得还不够张扬？” 杜一一和程嘉懿对视一眼，然后道：“不是吧，王哥，你打算让嘉懿把食人花放生了？” “也不是没想过。”王勇看着程嘉懿道。 这么说就是还是没想放过食人花的意思了。 “什么意思啊。”杜一一问道。 “老板，想过吸收食人花的晶体吗？”王勇问道。 “想过，也试过，吸收不来。”程嘉懿很坦然道，“现在我感觉食人花存在比我吸收它的晶体要重要得多。” “嗯，有个问题，我见到老板你几次将食人花的晶体剥离出来了。有没有考虑过，食人花没有晶体也能存活。”王勇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俱是一怔，程嘉懿虽然几次将食人花的晶体取出来过，还真没有想过食人花不需要晶体也能存活的事情。 程嘉懿忽然想起那天，她清醒之后，食人花就是一朵干瘪的大花，就那么一点点枯败下去。一个念头忽的在心中升起。 当时，食人花借助藤蔓和萤火虫一起争夺她，当时，她夺了萤火虫的能量，食人花是否也得到了一点？她们三者是否已经存在了共生的关系？ 所以，之后她将晶体还给食人花，食人花就飞速地恢复了？ 不不，那意思是她能活着，再活着是因为萤火虫的关系。 不是萤火虫，是晶体，能活着是晶体足够强大……当然也可能有其它什么关系。 “老板？” 程嘉懿定下神，“我正在想。但是我只能吸收外壳。”程嘉懿道。 王勇意味深长地道：“在老板知道……”他指指自己的脑袋，“老板试验过了吗？” 程嘉懿眼睛睁大。在她知道她脑袋里也有了晶核之后是什么时候？不会是当时就有了吧。但她知道的时候，是杜一一受刺激那次。 如果那一次才是他们三个同时出现晶核，之后她还真没有试过。 “可是……”程嘉懿摇摇头，现在让她吸收了食人花的晶体，她有些做不到。 她对这花已经有感情了，差不多要真成宠物了。 “那老板要将它看好了。”王勇并没有再进一步劝说。 第697章 挺肥 三人回去的时候，那种不知名的东西都被收拾好了，皮肉分离，内脏都丢给了食人花。 空气中泛着股异样的味道，闻之，虽然不至于作呕，但绝对不好闻。 “什么味道？”程嘉懿疑惑地走过去。 简易炉灶上上的锅里是空的，只有水，程嘉懿疑惑地看看七组长。 “没法煮，除了重调料，压不住那股子尿骚味。”七组长摇头，“我带出来的调料不多，不敢全浪费了。” 程嘉懿啊了声，看着火堆上烤的肉。肉油脂麻花的，瞧着很好看，可弥漫出来的味道，确实无法恭维。 “这什么东西，这么个味道。”杜一一找了个上风口。 “谁知道了，我可头一次知道还有这么难吃的东西，怪不得一进山先遇到的是它们，要是有选择，谁也不会吃它们的。”三组长也道。 “肉不会有毒吧？”杜一一折根树枝扒拉下。 “据说有毒的肉都鲜美，河豚，毒蛇。”三组长说，寻思了下，“老大，这玩意你吃不下吧，我给你找找，附近应该有蛇的。” “不用了，吃得下。”程嘉懿摆手，“现在还挑剔什么？方哥呢？” 过来的时候就没看到方涛，程嘉懿也是顺口一问。 “才往那边走了——回来了。” 程嘉懿一转头，就看到方涛从林地里走出来，手臂上缠着个什么东西。走近了，看到是一条手腕粗的蛇。 “七哥，辛苦你收拾下。”方涛走近了，将蛇丢给七组长。 “哟，这蛇挺肥的啊。”七组长接过来，笑道，“方哥，你这是专门给老大打的吧。” 方涛笑笑：“顺便了，大家也都能喝口热汤。” “老大，我们跟着你借光了。”七组长笑着，拎着锅拎着蛇走开。 程嘉懿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她还不习惯这种待遇。 另一边，王安往这边看过来，然后瞧一眼丽丽，忽然站起来。 “你站住。不许去。”丽丽一把拉住王安，低声道，“那是给老大打的。” 王安就着拉劲蹲下来，笑着哄道：“是我不好，我的女朋友得我自己疼。你呆着，我转一圈就回来。我以前也在山里转的。” 丽丽的脸一秒就出现了神采，明艳动人起来。她和王安一起站起来，低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程嘉懿和方涛、杜一一几人都望过去，程嘉懿跟着瞪了杜一一一眼，杜一一摊手做无辜状，“我错了老婆，我也……” “滚，谁是你……”程嘉懿抬脚做要踢状，忽的看到方涛和王勇都扭开了脸，脸一下子火热起来。 她恨恨地瞪杜一一一眼，杜一一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小心翼翼地道：“要不，我也去转转？” “你俩收着点啊。”方涛无奈地转头，“一条蛇还不够吃啊。” 杜一一也没打算真出去，不过记住了女朋友还是要哄的，不能就说两句好听的。 丽丽那么大气的人听到王安要给她弄点吃的都那么高兴，他可都是程嘉懿一直罩着的。 王勇干脆走远了几步。 程嘉懿虽然又瞪了杜一一一眼，心里还是有点小甜蜜。 王安和李立果然也抓了一条蛇回来，七组长一起都收拾了，熬了一大锅的蛇汤，大家都只喝了蛇汤，将蛇肉都留给了程嘉懿和丽丽。 程嘉懿觉得第一次看到丽丽脸上甜蜜的笑容。 女人真的挺不容易的，就一条蛇，还是一起打的。程嘉懿心里挺替她自己和丽丽唏嘘的。 虽然难吃，还是将肉都烤熟了留下，不知道真是不是食人花的原因，血腥味也不差，但还是没有食肉动物前来。 程嘉懿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用她的血。她自身上有太多的隐秘，至少她认为是隐秘的。 没有在原地宿营，吃饱了他们继续往山里走。白日和黑夜与他们的区别，就是视野上的远近。 不止是程嘉懿郁闷，方涛也郁闷。他感觉到程嘉懿有事情在瞒着他们。 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很糟糕，方涛头一次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被信任。 张豪也郁闷。他觉得程嘉懿变了。越是在一起，越感觉到程嘉懿和以前不一样。大约，人在高位久了，就会不一样了。 在半夜他们习惯的休息时间才宿营，虽然赶路不如何疲劳，但是能躺在帐篷里还是好事。 虽然前一夜方涛值夜了，可他还是生了火，坐在火堆旁。 以往的任务中，半夜在山林内生火是不可能的。火光不但会暴露自己，还会吸引来野兽。而如今他担心的却是野兽不来。 王勇和小金聊了几句，就出了帐篷，坐在火堆的另一侧。 秋季的山林半夜有些凉了，他们却并不大在意这样的凉意，火堆也不过是个亮光，是值夜时候的陪伴。 两人坐在火堆两侧很久，谁也没有说话。 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可想要开口，却找不到可以说的。 火光一闪一闪的，两人隔着火堆不时添一把柴火。帐篷内，程嘉懿和杜一一竖着耳朵听着，好久也没有听到一句说话声。 程嘉懿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觉得该睡着了。 明天，不，天亮之后，就用自己的血吧，离天池还远，估计，没什么。 猎物的缺少，食人花的震慑，让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夜晚是安全的，更何况还有人值夜。 就连在火堆两侧安坐的方涛和王勇也是这么认为的。 树枝噼啪燃烧的声音和偶尔夜风吹过传来的树叶飒飒声音，让夜晚更加安宁，安宁到两个人枯坐着，更不想说什么。 孙冬起来换班，枯坐了好一会的方涛和王勇还是无言地离开，孙冬往火里加了一把柴，却是看向黑暗。 夜一点点加深，孙冬终于站起来走到一个帐篷前，换了三组长出来。 火差不多要熄灭了，三组长添了两次火，坐着有些发呆。 夜太安静了，这么安静的环境下，很容易让人想起最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心情恍惚。 恍惚中，好像听到森林内传来点风吹草动的声音，他摸出匕首站起来。 站在火光旁看着黑暗，黑暗里越发漆黑，三组长走了几步。 第698章 偷袭 黑暗的山林里似乎传来草木被践踏的声音，又好像是风吹树叶的飒飒声。 三组长抓着匕首的手一紧。 方涛的眼睛忽然睁开，连一秒的停顿都没有，无声地从睡袋里滑了出来，旁边的孙冬头一侧，张开的眼睛瞬间就清明了。 方涛已经撩起了门帘，侧头往外边一扫。 所有的帐篷都安安静静的，火堆前，三组长正站起来，往森林内看过去。 方涛的眼睛一眯，忽的，侧边一个移动的东西抓住了他的视线。 就在三组长身后不远的山林内，一条黑影正无声地摸过来。 方涛只在瞬间就做出了判断，帘子被挑开得大了一点，方涛指指前方，对孙冬做了个手势。 几乎同时，王勇和小金全都无声地坐起来，小金的动作快了一点，先挪到了门口。 程嘉懿也从睡梦中忽然睁开了眼睛，她的心跳因为忽然的惊醒而加快，她清晰地记得睡梦里听到的那声“咔嚓”，就在外边很远，绝对不在火堆旁。 值夜的人不可能离开火堆去小便的，不可能走到森林那么远。 她撑着睡袋滑出去，半跪着挑起门帘一角。 火堆似乎要熄灭了，旁边空无一人。她的心一提，这个点是谁值夜？她竟然不清楚。 身后窸窣声响了下，程嘉懿稍微再掀开点门帘，一只眼睛注视着外边，一只手摆了下，她无声地钻出去，贴着帐篷，慢慢站起来，跟着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战斗在她站起来的瞬间结束。 但山林内跟着传出搏斗的声音，跟着她看到方涛如离弦之箭般奔过去，后边是小金。 所有帐篷里全都钻出人来，空气里弥漫着血的味道，程嘉懿侧开位置，等杜一一也钻出来，两人侧耳倾听。 不多时，方涛和孙冬还有小金从山林内出来，竟然是空手。 “怎么回事？”大家都围上去。 地上倒卧着一个人，怒睁双眼，脸上表情扭曲，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三组长有些呆滞地站在一边，听到询问，心有余悸地道：“我听到林子里好像有动静，就站起来看看。” “战术配合。因为不清楚我们的实力，所以，在前边弄出点似是而非的动静，后边有人偷袭。”方涛说道，“埋伏的人一看这人倒下，立刻就离开，不清楚有多少人，没有追。” “瞧着是半岛人。”王勇蹙眉道，“能活到现在的都应该不差啥，逃得也太快了。”说着拎出匕首上前。 “不完全绿色。”王勇看着手心里的晶体道：“快四个月了，在山里，这个速度……” 这个速度不慢了。他们前一天死在海里的人晶体也不过是微微发绿。 王勇再摸摸那个人的身体，又找到一把匕首和一根铁棍，扔在一边，回头看看程嘉懿，“老板，你宠物有吃的了。” 方涛却再转身看看周围。黑暗的山林内好像有好几双眼睛正在暗中窥视着这里。 “方哥，你和他交手……”程嘉懿问道。 “应变力不足，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方涛简单道，“应该是躲进来的幸存者。” “可还知道战术配合。”三组长不服气地道。 “这么简单的事情，就算没被训练过，电影看过吧。”方涛冷冷地道，“这些人可能没有走远，应该庆幸他们不是逃亡的军人。” “是也该没有子弹了。”王勇说道，跟着和小金聊了几句，小金摇摇头。 没有翻译，也就是没有翻译的必要了。 这次的守夜是两人，换了张豪和强哥。尸体也是直接拽到程嘉懿的小帐篷内，让食人花吞噬的。 好在程嘉懿和杜一一都不避讳了，尸体也被花茎花囊包裹着，可才睡下不久就稀里哗啦掉出来的骨殖，还是让两人都坐起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杜一一宣布道。 “一会还得带着它们走。”程嘉懿瞧着食人花道，“还好它的味道对我没有用了。” “我特么地也有和骨头睡一个帐篷的时候。我妈要是还活着，知道了，肯定要我学医的。”杜一一叹气道。 “你会学不？”程嘉懿问。 杜一一想想，“可能吧，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以前觉得进职能单位也挺好的，每天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现在觉得和死人打交道才是最安全的。” “学医是救人的，不是……你打算干法医？”程嘉懿诧异道。 “我干嘛要干法医？”杜一一疑惑了句才明白，“操，我不是，我没想着成天解刨尸体的。我就是看着这堆骨头有感而发而已。” “杜一一，你现在说话有点糙啊。”程嘉懿悠悠地道。 帐篷里安静了下，杜一一道：“不是这么的才不像个学生？” 程嘉懿斜着杜一一，“你听过三哥他们在我面前冒黑？” 杜一一耸耸肩，“我这是东施效颦了？” “还东施，还效颦，哦，三哥是西施了。”程嘉懿有点想要笑，“算了，再躺一会吧，咱们再说话，谁也睡不着了。” “还想睡？能几个睡着的？”杜一一躺倒在睡袋上，连往里爬都懒得爬了。 是啊，除了方涛、小金、王勇和孙冬，估计没人能睡着了。 “那帮人也真怂，都偷袭了，好歹也打一会再跑的。”程嘉懿也倒在睡袋上道。 “方哥下手太狠，你看要是扭一起骨碌来骨碌去的，那帮人肯定不逃了。”杜一一也道。 天亮之前他们就收拾好了帐篷，吃了两口冷肉，杜一一找了个口袋将食人花消化的骨头都带着了。 “其实没有必要，这么大的人不见了。”张豪难得说了句话。 “哦，他们应该以为是我们把人吃了，连骨头都不放过。”杜一一解释道。 虽然食人花吃人不算秘密了，他也不想被不相干的人知道。 张豪提起吃人，还是受不了，瞪了杜一一一眼。 杜一一嘿嘿笑着，“豪哥，这人呢要与时俱进。这天下万物都是平等的对吧。” 张豪疑惑地看着杜一一。 “你看咱们人和动物脑袋里都有晶体，谁也不比谁高贵吧。”杜一一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张豪弹杜一一脑门下：“你小子到底想说什么？” 第699章 欢乐 杜一一露出点不怀好意的笑容：“就是，既然大家都彼此彼此，人肉有什么不可吃的？对吧，那么难吃的什么肉都吃了，真不告诉你是人肉，不也就吃了？” 瞧着张豪想要掐他又忍住的模样，杜一一恶作剧的心理得到满足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却知道有些放飞自我了。 曾经只是想过的事情，现在做起来毫无阻碍，更不用说占几句口头便宜。 “你膨胀了。”再往山里走的时候，程嘉懿断言道。 因为知道有可能被人监视，他们不再是急行军的速度了，边走边说不成问题。 “小杜，你第一次亲手杀人，完了什么状态？”张豪赶上来问道。 “啊？”杜一一还在想着程嘉懿的话，啊了声才道：“第一次，早忘了啊。” “忘了？”张豪狐疑地道，“这种事能忘？” “那我想想。”杜一一道，想下看着程嘉懿道：“是在医院吧。” 程嘉懿想想道：“那是我杀人的好不好。你就负责瑟瑟发抖了。” “哦，”杜一一点点头，“对，那天我看着你开枪，都忘了震惊了，就……什么感觉？说不出来。豪哥，你怎么不问程姐她第一次杀人什么感受？” 张豪看了程嘉懿道：“小程能有什么感受？小程就是天生的老大，我们凡人能和神仙同日而语吗？” “哈哈。”杜一一笑起来，“豪哥，你竟然也会拍彩虹屁。” “臭小子。”张豪往杜一一脑门上拍下，终于还是问道，“小程，你当时什么感觉？” “忘记了。应该是主要担心被别人发现吧。”程嘉懿道，“问这个干什么？” 张豪摇摇头，似乎是要摆脱脑袋里的什么想法，还是又催着杜一一。 杜一一耸耸肩，“我也没参考性。那些人要破门而入，要杀我们，我一个男人，还能总躲在程嘉懿身后啊，虽然当时躲在程嘉懿身后我也没觉得怎么不对。 可真看到那些男人扑进来时候，这心里愤怒得就不能自己了。老子也是男人好不好，当着我的面被我女朋友杀，瞧不起我啊。” 程嘉懿无语地看着杜一一，她还记得杜一一第一次杀完人的样子，那天他们两个人都被刺激得要疯了，倒地上就睡着了。 “你小子还好意思说。”张豪想要弹杜一一脑袋，杜一一脑袋一偏就躲过去了。 “程姐问你呢，问这个干什么？不是豪哥，这事都过去多久了。”杜一一道。 “你第一次吃人呢？”张豪冷不丁问道。 杜一一脚步顿了下，张豪也怔下，他只是诈下，没想过杜一一真吃过人，当下脸色微变。 “没吃过人肉，就喝过人血。”杜一一脚步就停了一下，马上不在意地道，“那天嘉懿和王鹏在外边猎杀野狗，一个变异人从窗户里跳进来。屋子里就我和李玉。” 想起那天，真的很久很久了。 “其实当时我都不知道我喝人血了，搏斗时候一刀捅进去，血兜头就下来了。”杜一一耸耸肩，将背包往上掂掂，“不过那时候我以为自己会变成变异人的，哎，嘉懿！” “什么？”程嘉懿道。 “我当时和你说我要是变异了，你就杀了我没有？”杜一一问道。 “记不住了。”程嘉懿想想道，“你又没变异。” 杜一一斜眼瞧着张豪，“我厉害吧，都喝变异人的血了，都没变异。豪哥，你没喝过吧，挺好喝的，要不呆会咱们抓个活口你试试？真的。” “你这个混小子。”张豪再伸手之前，杜一一哈哈笑着跳开了。 “真的豪哥，你怎么忍住的，血的味道挺诱惑人的。”程嘉懿也问道。 张豪摇摇头，“你豪哥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我就不想变成怪物。” “豪哥，你这是在影射我吗？还有方哥。”程嘉懿故意道。 张豪苦笑着道：“我敢吗？小程，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杀人，我腿肚子都软了。还有那次在和平嘉园内，你一个人就一把匕首，对着一百好几人。豪哥没服过什么人，小程，豪哥是真心服你。” 程嘉懿呵呵笑了声：“其实我也害怕，当时每一次杀人之前都害怕，担心自己会不行，自己死了，身后的人就都死了。” “所以啊，每一个成功的老大身后，都有一个缩在老大身后被保护的人。”杜一一带着点得意洋洋道。 张豪无语地看着杜一一。“你好歹也是个男人。” “男女早就平等了，豪哥你不行啊，你这是歧视啊。”杜一一欢乐地道。 “小杜，你能不能不这么无耻啊。”三组长受不了了，在后边喊道。 众人都哄笑起来，杜一一也笑起来，大声道：“怎么能是无耻呢？我在程姐的光环笼罩下，你们嫉妒着吧。” 说着还转身倒退着走几步，摆个得意的胜利的手势。 程嘉懿也笑起来。 张豪摸摸鼻子，看着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的眼神，总觉得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他本来想要问的都忘记了，只看着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背影，想着认识他们的过程，一直到现在。 程嘉懿一直光芒万丈，杜一一也一直隐藏在程嘉懿的光芒万丈下。然而，他们彼此从来没有生过任何间隙。 如果杜一一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一无是处，真的一直缩在程嘉懿的身后，程嘉懿真的会容忍下去？ 王勇也站下，笑着看着一行人走过，跟着很自然地和程嘉懿并排道：“老板，想不想试试狙击？” 程嘉懿的眉眼正在飞扬，闻言瞧着周围，兴奋道：“他们还在跟着我们？” 王勇点点头：“你看那边山头没，他们如果在高处观察，应该是最后一个观察点了，前边丛林密集了，他们只能跟在身后。” 说着视线在程嘉懿的帆布包上停留下道：“你这把狙击枪射程在八百米之上。” 程嘉懿有些雀跃，“万一打不中呢？” 王勇笑起来：“老板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程嘉懿的斗志一下子被燃起，不过她还是问了句：“我是怕将他们吓跑了。” “我们两把枪。再说吓跑了也好，省得跟着我们碍手碍脚的。”王勇道，“老板，如果你想要伏击，怎么做？” 第700章 狙击 程嘉懿瞧着周围，“我肯定不懂啊，不过狙击不都得高处，视野开阔？肯定得上树吧。” 王勇笑着点点头。 “不过，他们不是打不过我们吗，干嘛还跟着我们？”程嘉懿奇怪地道。 在程嘉懿的想法中，打不过就得跑啊。他们连半夜的偷袭都没有成功，作死才这么一直跟着他们。 “第一，我们并不确定他们是否一直跟着我们。第二，我们猜想，这一片能猎杀的东西很少了，他们不得不冒险。第三就是，或者有更危险的东西在附近，他们急需要提升。必须铤而走险。”王勇道。 “你和方涛研究了？”程嘉懿问道。 “嗯。”王勇道，“他们实力不弱，不过都是乌合之众，还是收拾了好。省得什么时候疏忽了，着了道。” 在军事作战上，程嘉懿还是很谦虚的，提问可以，从来不乱发表什么意见。见方涛都同意，自然点头。 树木逐渐密集起来，能见度也开始降低，前边方涛忽然站下，指着一棵大树。 小金和方涛在树下做了个手势，方涛踩着小金的腿和胳膊，站在他的肩膀上，跟着对程嘉懿道：“上来。” 程嘉懿见过这个姿势，在才进入半岛时候就是这么进入兵营的，她甩下食人花和帆布包，踩着小金的腿，肩膀，跟着攀上方涛的腿肩膀，抓着最下边的树枝一荡，翻身就半蹲在最粗的树杈上。 帆布包被送上来，食人花杜一一拎在手上。 另一棵树上，王勇也爬了上去。其余人迅速地隐没在林子内。 程嘉懿的心兴奋地砰砰地跳着，完全没有想过接下来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是否公平，是否应该。她只是将自己代入了一个新的角色。 狙击手啊。 这在以前是梦想里才会出现的。 她将帆布包放在相邻的树叉上，拉开，迅速地组装。啪地按上了子弹。接着再摸出几颗子弹放在身上最趁手的兜内。 她将狙击枪架在前边的树枝上，凑到瞄准镜前，远处的一切清晰地出现在视野内。 她快速地调整着枪口的位置，远近高低，熟悉的走过的路，忽的在瞄准镜里看到之前留下的记号，一棵被折断的树枝。 白色的断口在瞄准镜里清晰的就好像在眼前，她调整着枪口的位置，跟着眼睛离开瞄准镜，向王勇比划了个ok的手势。 心跳不觉平稳，虽然还是雀跃，还是兴奋。 王勇也比划了个手势，跟着又做了几个动作。 程嘉懿看懂了，点点头。 丛林安静下来。 程嘉懿对狙击手多少也懂那么一点点：要有耐心，绝对的耐心，能耐得住寂寞。她还知道在二战时期曾经有五个狙击手，就将上万人枣丛林内压了好几天。 额，可能是记错了，但无所谓。反正，作为一个出色的狙击手就要有耐心，还要有毅力。 可……程嘉懿缓缓地移动着枪口，观察着他们走过的路线。她现在算是什么？狙击是军人该做的事情吧。当然杀手中狙击手也多。 她的身份是佣兵公司的老板，她也是佣兵吧。 这就是佣兵了？ 算是训练？实战训练？她忽然想起张豪的问题。杀完人的感觉那种问题问晚了吧，都杀了快四个月了。 张豪实际上是想问吃人的感受吧。 食人花吃人，和她自己吃人，在原则上没有不同，只不过死人进了不同的通道。 程嘉懿瞄了眼王勇，看到他一动不动地半跪在树枝间。 迷彩服将他和树叶几乎融合在一起，他也将自己完全隐藏了起来。如果不是知道他的位置，不仔细看无法发现。 程嘉懿强迫自己忘记张豪的问题，将自己的注意力回到瞄准镜上。 不知道在她视线转回来的时候，王勇也侧目看过来，也在心内对她的动作评判着。 瞄准镜内的草木忽的动了下，跟着出现了一条腿，程嘉懿将瞄准镜微微抬起，看到一个似乎伸手就可触摸到的人。 不去看他的相貌。 程嘉懿忘记了是从哪里得到这句话的，但这句话忽的就出现在她脑海里。她调整着枪口，在心里数着。 一、二、三……一共是七人。 那些人并没有太高的警觉，闯进树林内东张西望了下，也是在查找他们的痕迹，还在互相争论着什么，跟着有人指着地上的一簇倒伏的草，大家就都点头，快速往这边追过来。 程嘉懿刻意没有注意这些人的相貌，她将自己完全代入到狙击手的身份，仿佛新人。只记住和王勇约定的，从后往前，她先动手。 她在瞄准镜里看着人群快速移动着，跟着微微向王勇那边侧头，那边仿佛感应到了般，王勇一只手抬起来，做了个手势。 程嘉懿眨下眼睛，跟着看着瞄准镜，追逐着最后一人，手指缓缓扣住扳机。 她知道只要她一发不中，王勇会立刻补上一枪的。这些人在昨晚偷袭了他们之后，注定就会成为他们的猎物。 她真是铁石心肠。程嘉懿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枪头瞄准最后一人。 那人忽然抬起头，从瞄准镜里，程嘉懿清晰地看到那人正望过来。 他不可能看到好几百米外的自己的，这棵树的位置可以清晰地从上看到下，他们却无法穿过树影看到这里。 在那人的眼睛出现在瞄准镜内的时候，程嘉懿扣动了扳机。 “砰！”后坐力让程嘉懿的肩膀微微动了下，瞄准镜内，那人的额头忽的爆出一股血花，抬起的眼睛瞬间失神，身体向后翻到过去。 程嘉懿的枪口迅速往前，枪口划过之时，看到另外一个人也仰倒。 那一群人都是一愣，回头望去，程嘉懿在心内叹了一口气，枪口迅速对准，手指再次扣动。 “砰！” 耳边传来另外一声，程嘉懿哗啦卸下弹匣，跟着摸出两粒子弹嵌入进去，再次瞄准。 她心无旁骛，专心地在瞄准镜里寻找着，直到看到草丛树枝乱晃，瞄准镜里出现熟悉的身影，正在厮杀。 她还是凑在瞄准镜前，手指还是搭在扳机上，耳朵却听着周围的动静，枪口不断微微调整。 第701章 黑猫 瞄准镜内，程嘉懿看到方涛冲上去，就那么好像随意一挥，匕首带出一串血花。也看到小金一拳落在对手抬起的胳膊上，那胳膊立刻以不正常的方式扭过去。 她也看到孙冬的身影，真的像豹子般灵敏，看到丽丽飞起一脚，踢在一人胸口山个，那人向后飞去，撞到树干上却转身就跑。 她的枪口追上了那人，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子弹钉进了那人的后背，那人扑倒在地。 程嘉懿还瞄准着，枪口晃过前方，直到看到方涛回头，向她这边做了个手势。 全歼。 瞄准镜内，方涛一行人极快地上前查看尸体，接着回头做了个手势，再次快速散开。 程嘉懿的瞄准镜追逐了一会，找到杜一一。 杜一一和食人花在一起，已经将食人花安放在一棵不高的树叉上。 杜一一回头向她这边张望了一会，然后放弃了。 程嘉懿抬起身，补上一颗子弹，下意识看向王勇那边，王勇点点头，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如果歼灭了那些人，就还埋伏起来，用那些人的尸体和鲜血做诱饵。 如果这里真有更强大的野兽，狙击枪是最好的伏击手段。 程嘉懿抬起头，扫视着周围，身后。 “老板，你真是天生的战士。”王勇也压上子弹，不由赞道。 程嘉懿谦虚地道：“变异都四个月了，能活下来的都是战士了。” “不是每个人在狙击枪前都那么沉静的。训练和实战不同。尤其你第二枪还那么准。”王勇道。 “可能变异将我骨子里的嗜血激发出来了。这些人怎么一点实战经验都没有，听到枪声不是应该立刻躲避？” 王勇道，“这就是平民和军人的区别。不过老板，你也接触这些没有几天。” “我之前就接触了。”程嘉懿道。 “什么？”王勇怔了下。 “我看了很多杂书。其实我不是你们认为的那种好学生，也不是学霸。我从初一就开始看小说，我父母都不知道。” 程嘉懿摇摇头，“很多东西都是从小说里学到的，小说里也不完全都是假的，看多了，也会分辨。” 王勇也摇摇头，有些失笑，“我可是头一次听说从小说里学到这些的。” 也不全是小说，还有电影，新闻，杂志，谁知道呢？本来是都已经忘记的东西。 “还有你们教我的。方涛、肖奇、秦哥、你。”程嘉懿道，“还有上一次的经历。” 和上一次的经历比，现在算得了什么？ 程嘉懿重新左右打量，周围是密密麻麻的丛林，放眼望去全是绿色黄色的树叶，如之前一样的寂静，仿佛那些追踪者并没有出现过，刚刚也没有出现一边倒的杀戮。 她的心里稍微有些异样的感觉，她好像又成为了两个她，一个扶着枪，安静地查看着周围的动静，另外一个高高在上，审视着自己。 她看到她审视着周围，然后眯着眼睛望向几百米外，镇静，安静，仿佛这样的动作做过很多次了，这样的事情也干过很多次了。 可她也不过是第一次。 多……有趣。 忽的，她心里仿佛冒出一股凉气，思维瞬间合二为一。 一股风从身边掠过，带着一股腥气，她刹那间屏住了呼吸，全身僵硬。她甚至感觉到几根毛发掠过她的面庞。 一道黑烟从身边的树枝轻盈掠过，轻巧地踩在前方的树枝上，枝叶却连晃都没有晃动。可刹那，那股黑烟停顿下来。 黑猫？ 黑猫落下的一刻忽的扭头，四目相对，就在高高的树枝上，程嘉懿看到一双褐色的发亮而冰冷又带着寒气的双眸。 一股阴冷的麻酥酥的凉气从尾椎骨直升到天灵盖。这不是寻常的黑猫。 这就是他们在等着的东西！ 也只有他们在等着的东西，才能避开所有人的耳目，连她的耳目都避开，从她身边经过。 是因为她刚刚的状态，她的心神游离，她好像与环境融为了一体。然而黑猫的经过让她惊醒了，也惊动了黑猫。 不过是电光火石的瞬间，程嘉懿的视线才与黑猫对上，然而思维是没有速度的，这些念头倏忽就钻进了程嘉懿的脑海里。 抬手提枪瞄准已经不可能的了，甚至连出手扣动扳机的时间都不会有，程嘉懿手掌往下一按，狙击枪忽然竖起。 刹那，黑猫已经化作轻烟般扑过来，抬起的枪管堪堪阻拦住它。 然而黑猫的动作太轻盈了，速度也太快了，它的两只前爪在枪管上一按，程嘉懿本来也没有抓稳枪托，枪支蓦地往程嘉懿身前倒来。 程嘉懿来不及思考，双手往身前脖颈处一挡，眼前黑烟从枪管上轻盈飞起来，迎面撞过来。双手忽然针扎一般，程嘉懿手指蓦地收紧。 “喵呜——”一股浓重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双手感觉到强劲的扑力，手指抓到的不仅有坚硬的毛发，还有坚实的肌肉，而这股冲撞的力量如此之大，让猝不及防半跪在树枝上的程嘉懿不由往后一倒。 头撞在身后的树枝上，一半身体忽然重心不稳，程嘉懿下意识伸手抓住身边树枝稳住身体，手指内的黑影忽的窜出来。 近在咫尺，无暇躲避也无处躲避，程嘉懿抓住树枝的手一推，身体歪斜着往树下掉去。 黑影从鼻尖堪堪掠过，一条长长的尾巴却狠狠地抽在了程嘉懿的脸上，她的脑袋嗡了声，脸好像被铁棍狠狠抽中的般。 她扬手在前抓挠了下，一只手忽的抓住了树枝，另外一只手在半空中张扬了下。 面颊剧痛，程嘉懿一手抓着树枝，身体垂在半空，眼前忽的又是一道黑影，来不及思考，她的手忽的一松，人还没有落地，已经做出了翻滚的动作。 “砰！”头顶一声枪响，程嘉懿却不敢指望这一枪命中，黑猫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动起来就是一股黑烟。 她向前一扑，脑后一股风声，那黑猫再追过来了。不等她翻滚站起来，心内已经出现了极为强烈的预警。 第702章 险胜 程嘉懿的心内出现了极为强烈的预警：她躲不过去！不等她翻身站起来，黑猫的爪子就会挠在她的脸上，利齿就会咬住她的咽喉。 后颈一痛！她判断错了，不等翻滚过去，不等面对，那畜生就咬住了她的脖子。 程嘉懿的手往脖颈处一拽，可触手处却铁石一般坚硬，竟然没有揪住那畜生，脖颈剧痛，跟着，一股黑烟卷住了她的脖颈。 她被黑猫用身体拧住了脖子！ 手顺着黑猫的身体往后一顺，忽的触摸到黑猫的尾巴，程嘉懿揪住黑猫的尾巴，好像抓住了铁棍。 尾巴一卷竟然缠住了她的手臂，脖颈一窒，强烈的压迫感让程嘉懿的面色发涨，仿佛是本能，程嘉懿另一只手手指并拢，对着黑猫的尾根下死命一戳。 “喵呜——”这一声震得程嘉懿耳膜都要碎裂，脖颈忽的一松，程嘉懿手腕带着黑猫死命脱离身体，戳进去的手指却毫不留情地使劲一勾。 黑猫一个旋转攀在程嘉懿的胳膊上，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往程嘉懿喉咙咬来，程嘉懿脑袋往后一仰胳膊一甩，张开的大嘴獠牙错过了脖颈，狠狠地咬在了肩膀上。 而程嘉懿的两只手已经奋力向两旁一拉。 左手抓住了黑猫的尾根，黑猫的尾巴又缠在她的手腕上，双重力道下黑猫无从挣脱。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戳入黑猫的肛门，勾住柔软的内脏。 这奋力往两方面一拉的力道不曾留手，生死一线之际，只有奋力一搏。 “嗷——” 惨叫声已经脱离了正常嚎叫的范围，程嘉懿右手成勾撕拉的瞬间，五根手指全都使劲抓住可以着力之处。 双手一热，程嘉懿硬生生地撕裂了黑猫的身体。 黑猫在程嘉懿的手上直起了身体，却再也扑不到程嘉懿的身上。它的下半身已经被撕裂成两半，鲜血和内脏正掉落下来。 冰冷的带着寒气的双眸与程嘉懿死死对上，程嘉懿的手再一使劲…… 程嘉懿死死地看着手里的东西，看着鲜血混杂着内脏淋漓而出，看着死不瞑目的双眼，身体忽的一虚。 后颈、面颊、肩膀的剧痛忽的袭来，她才感觉到疼痛，脑海里一股热流涌出。 她后退了一步靠在树上，下意识左右查看了下，抬头，对上王勇瞠目的表情，他手里的枪口还对着她。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人呼啦下都围在她身前。 程嘉懿手还抓着差不多全被撕开的东西，与众人视线对上。 “这是什么玩意？” “老大受伤了！” “这么重的血腥味。” 杜一一抢上来，伸手搬开缠着程嘉懿手腕的尾巴，将快被完全撕裂成两半的黑猫嫌弃地拎起来。七组长立刻接过去。 “你怎么样？”杜一一低声问道。 “没事。”程嘉懿下意识回答，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还没事，脸都破相了。”杜一一拉着程嘉懿的手到另外树下，拉开背包拿出水，给程嘉懿擦洗伤口。 程嘉懿随着杜一一摆布着，身体却有点发抖。 “没事，破相了我也要你。”杜一一安慰着程嘉懿，将脸上的血痕小心地擦掉，看到脖子上的血和勒痕，绕过去就看到后颈上赫然少了一块皮肉。 杜一一急忙摸出一粒晶体，低声道：“赶紧吸收了，你后脖子被咬掉一块。” 程嘉懿的手抖着，将晶体攥住。 熟悉的热流涌入身体内，程嘉懿身上的颤抖也才渐渐消失。 “七哥，猎物收起来，大家散开继续埋伏。”方涛安排着，回头看着程嘉懿身体还有点颤抖，诧异了下。 “小心，那玩意速度太快。”程嘉懿深吸了一口气。一抬头，正与王勇的视线对在一起。 人分散开，再次隐没在山林内，杜一一蹲在程嘉懿身边，才转身，就见到一根藤蔓正勾拉住地上染了血的草和掉下的内脏，送入到花苞内。 两人再对视一眼，程嘉懿深吸了口气，靠在树干上。 程嘉懿一身血气，黑猫的鲜血内脏也淋漓了一地，正好掩盖住程嘉懿的血气了。杜一一清洗了程嘉懿身上的伤口，拿了干净的纱布包扎。 “小心点。”程嘉懿低声道。 “怎么，疼？”杜一一手顿了下。 “不是。”程嘉懿道，“要是疼，真不活了。” 杜一一麻溜地给程嘉懿脸上包上，“疼也能活着。没有遭不起得罪，只有享不了的福。没听说过啊——这一下够狠，怎么来的？尾巴抽的？” “聪明。”程嘉懿道。 杜一一不再吱声，又将程嘉懿的脖子裹了几圈，再看肩膀，也是一大块肉脱离了，他叹口气，再摸出一粒晶体小心地放在伤口上，然后将脱离的肉皮按回去。 “不行啊，你竟然是第一个受伤的。”杜一一想想，还是将肩膀也缠住了。 这样，算是将程嘉懿身上所有的伤口都盖住了，等到有水彻底清洗的时候，大约伤口也能结痂了。 “活下来就不错了。知道电光火石这个词不？知道什么是刹那瞬间不？”程嘉懿哼道。 纱布缠得有点紧，说话不那么得劲。 “以后食人花你就拎着了，形影不离。”杜一一半蹲着，这姿势跳起来也方便。 程嘉懿才要说话又闭上嘴，树林内再传来窸窣声音。她抬头看看王勇，王勇往下比划了个手势。 程嘉懿放下心来，不是和黑猫一样快的就行。 “哎对了，那玩意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狸猫，我瞧着像猫。知道我怎么杀的不？”程嘉懿嘴角得意地牵牵。 “不是撕开了？”杜一一转头，“还笑，牵着伤口了。” “那玩意肉和石头似的，我抓了两次都没抓住，最后才抓住尾巴的。”程嘉懿凑近杜一一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然后离开，吃吃笑道，“我反应快不？” 杜一一斜眼看着程嘉懿道：“你确定是反应快？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哼。”程嘉懿哼了声。 杜一一也低声笑了声：“没说错吧。” “那也是我反应快，我自己得意就行。”程嘉懿故意道。 “看来又没有我的事了。”杜一一说是这么说，但没有放松戒备。 原本死尸的地方传来打斗声，他们周围也有，食人花有些难耐地摇晃着，王勇在树上看了一会，放下枪。 “咦？”程嘉懿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第703章 后悔 “又怎么了？”杜一一也瞧到王勇放下枪了。 “咱们子弹有限，才伏击那些人，方涛不是专业吗？我记得电影里伏击都是冷兵器的。”程嘉懿轻声道。 王勇从树上跳下来，“那些人里有个硬茬子，要是被逃了麻烦。”说着对程嘉懿竖起大拇指，“老板，厉害。” 程嘉懿咧咧嘴，“都是在树上，黑猫就从我身边过去。” “要是从我身边过去，我肯定没命了。”王勇也仿佛心有余悸。 “真这么厉害？”杜一一才觉得严重起来，脸色也沉下来。 王勇和程嘉懿对视着点点头。 程嘉懿也爬起来，听声音，战斗差不多要结束了。 他们现在拥有一个共同的秘密，三人的实力也因为这个秘密而几乎不相上下，但显然，他们还不够强。 第二次的伏击收获巨大。 循着血腥味过来的大大小小的猎物有好几种，光爬行的蛇就有三条，颜色不一，种类不同，还有落单的一头独眼狼，一只精瘦的野猪，一只谁也不认识的东西，瞧着像是食草的，不知道怎么也奔着血腥味道来了。 “逃走了只豹子。”他们找到水源地开始收拾猎物的时候，张豪道，“速度太快，一下子就窜到树上了。” “我在瞄准镜里看到了，速度是快。”王勇也道。 剥皮拆骨生火搭灶，因为猎物多，还要留出来第二天的份，需要的柴火就多。大家全都动手，程嘉懿都跟着烧烤。 连野猪身上都弄不出来多少肥肉，也就熬不出来油，没有油，木材就烧得快，就需要更多的木材。偏现在的林子里想找根枯死的树都难。 方涛腾出手，将今天的收获摆出来。 “追咱们的那些人里，有一个是绿色晶体的。”方涛指着其中的一枚晶体，“这个青色的是那只黑猫的。” 谁也不知道那畜生到点是狸猫还是什么猫，干脆就跟着颜色叫做黑猫了。 “王哥，你觉得跑了的那只豹子，晶体能到这个颜色不？”方涛问道。 “不能。豹子的速度也足够快了，可和黑猫完全无法相比。这么说吧，豹子我们还能看到完整的身形，这只黑猫就是一股黑烟。”王勇道。 程嘉懿点头证实。 “青色的就这么厉害了，以后要是紫色的呢？”三组长叹道。 “猫的速度本来就快，所以，不能拿猫的速度和其它动物比。”方涛沉吟着。 “就算不比，这晶体的颜色也高我们一个层次。”三组长道，“我们最多也就是绿色晶体吧。除了老大。” 大家很自然地看着程嘉懿。 “我，我也是绿色的……吧。”程嘉懿迟疑了下。她本来是肯定语气，硬生生地变成了不肯定的语气。 可她分明也是绿色的晶体，唯一不同的是有了个晶核。 “老大肯定不是，至少也快变成青色的了。”三组长肯定道。 “吸收试试？”方涛将青色晶体扔给程嘉懿。 程嘉懿握着晶体，沟通了脑海里的晶体。过了一会，她摇摇头，张开手掌。 青色晶体好端端地还在她手心里。 大家传了一遍，不出所料，谁也吸收不了。 按照需要，方涛将晶体分给大家，程嘉懿不但拿了青色的，还得了一枚绿色的。 原始森林内的猎物没有程嘉懿想象的多，一个月之前动则成群的野狼也不见了，曾经见过的鹿群也没有了，连成群的飞鸟也没了。 连狸猫鲜美的肉汤，也没有抚慰程嘉懿沮丧的灵魂。 一次小小的收获，也同样没有满足其他人。 “也就是说，随着晶体的品质提升，生物的数量在大幅度减少。”方涛说道。 “这不是明摆的。晶体升级就是金字塔构成，一层层地减少。”三组长道。 “那最后呢，最后供养出来紫色的晶体之后呢？”七组长问道。 “那就真相出来了呗。可惜，最后你我不见得就知道了真相。”三组长自嘲地道，“我们肯定是炮灰了。咦，老大，你说不定能上到金字塔最顶层，到时候别忘了给我们烧点纸，告诉我们真相是什么啊。” 程嘉懿乜斜着三组长道：“你觉得，那时候还能找到黄纸？” “白纸也无所谓，写上我大名，写上原因就行呗。”三组长想得很开，“反正早晚是死。老大，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别生气啊，说不定早早死了的还是幸运的。” 程嘉懿摇摇头，“有什么可生气的，我也这么想的。” “啊？老大，你可不能这么想也不能早死的，我们可都指望着你呢。”三组长忽然一本正经地道，“说是知不知道真相都无所谓，早死早超生，可咱们中要是只能有一个人知道真相，还是得你啊。” “咱们先说眼前的。”方涛打断三组长和程嘉懿之间没有营养的话，“明天我们继续往山里走，如果再遇到黑猫这样的变异动物，老板，你还有把握吗？” 大家的目光再落在程嘉懿脸上。 “没有。”程嘉懿毫不迟疑道，“黑猫体型小，我也是运气，它要是一口咬在我咽喉上，我现在也是一枚晶体了。” 方涛凝视着程嘉懿，程嘉懿坦然道：“以前的我还敢说是凭着实力硬拼，这次的黑猫，真的就是运气。” “也许没有黑猫这么变态的了。”三组长迟疑着道。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方涛没有理会三组长，“老板，你运气一向好。” 这话程嘉懿承认。 “但运气总有用尽的时候，所以不能指望运气。”程嘉懿道，“我现在有点后悔了。” “出来了就没必要后悔。那么，明天我们继续往山里走。”方涛道。 “我问句话。”张豪忽然道，“涛子，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大家。” 程嘉懿心一跳，就见到方涛很自然地望着张豪：“什么？” 张豪和方涛的视线交织在一起，方涛脸上带着疑问，似乎对张豪何以说出这话很是费解。 真不愧是训练过的。 程嘉懿在心里冷笑着。 “涛子，我总觉得你们有事情瞒着我们。”张豪盯着方涛的眼睛，语气加重，缓缓地再重复了一遍。 第704章 质问 众人的视线在张豪和方涛之前逡巡。 程嘉懿也眨着眼睛。独自保守秘密的感觉很糟糕，并且，程嘉懿以为他们现在这个小队彼此之间不应该有什么秘密了。 当然，她脑袋里晶体是另外问题，属于个人隐私。 方涛哼了声，“还有什么要隐瞒的？局势在这里摆着呢，我们必须提升实力才能自保。” 方涛停顿了下，接着扭头看着山的另一边：“我们提升，有人比我们更有资源提升。任何时候实力不足都会被淘汰。我们该庆幸现在还没有被淘汰。” 张豪盯着方涛道：“这些大道理谁都懂，我们是不想要糊里糊涂地死。不想到死连原因都不知道。” 方涛转头：“谁知道真正的原因？谁能知道我们脑袋里的晶体怎么来的？我也想知道。想要知道就得像三哥说的那样，努力活到最后。” 说着冷笑声：“不然知道真相能如何？就能满足地死了？怕是更不甘心了。” 张豪默然。 “其实知不知道真相，细想也无所谓。天下谁人不死？有几个死的甘心的？康熙还想再活五百年呢，成吉思汗都打到欧洲了，不也死了？死去元知万事空。”程嘉懿忽然说道。 方涛看着程嘉懿：“我们可以悲观，你怎么也可以？” 程嘉懿自嘲地道：“想开了才可以无所顾忌啊。怎么，我顶着个老板的名头，就还真以为自己就是老板，无所不能？刚才我但凡反应慢那么一点点，现在就是死的老板了，有什么意义吗？” 众人沉默地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耸耸肩：“活着吧，活着才有希望，总不能这条命谁想要拿走就拿走吧，总要拼一拼才无愧吧。好歹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为自己做的了。” 方涛沉声道：“不也是为了我们彼此吗？” 程嘉懿笑了下，“那是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需要作出牺牲的前提下。方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现在这种时候，我们也没有必要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别人身上。” 程嘉懿说着转头看着众人：“我本来的打算是要渡海到岛国去的。我这个人，本来三观还是挺正的。” 说着，程嘉懿忍不住哼了声：“现在我承认，我的下线越来越低，三观也越来越不正了。豪哥，你今天不是问杀人之后的感觉吗？第一次杀人。” 程嘉懿看着张豪：“我第一次杀完人，只想着抹去我在场的痕迹。” 众人皆是听说过程嘉懿的“事迹”的，只是全面不全面的区别，唯有小金是什么也不知道的，也听不懂。然而只要看到众人的表情就知道这是一场不愉快的谈话。 “现在呢，我想要主动杀人。”程嘉懿点着头，“海那边岛国的人就不是人了？那边的人就该被杀吗？他们就是和野兽一样的吗？这些不能想，想了就是自寻烦恼。 我只想我怎么才能活着，活到最后。善恶的标准是和平时代传递下来的。战争年代没有标准。也没有对错，也不该有良心。这个时代，更不该有。” “任何时候都要有良心！”方涛激动起来，“如果没有了良心，我们和那些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程嘉懿嘲弄地看着方涛：“你别告诉我你们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杀的人全都是该杀的。也别告诉我小说电影里全是真的。” 方涛正色道：“为了国家民族的利益，有些时候要做出必要的牺牲！” “所以，不还是有对不起自己的良心的时候？只不过良心在国家民族利益面前是可以放弃的。”程嘉懿耸耸肩，“还不是一回事。” 大家有点诧异，本来是张豪追问方涛真相，怎么变成了程嘉懿对方涛的不满？ 程嘉懿呵呵了声道：“所以呢，当你们隐瞒真相的时候就都会有一套说辞，当你们不想说出真相的时候一样。” 程嘉懿说着将手里的烤肉凑到火上再烤了烤。“或者想要扭曲真相的时候也会这么说。” 方涛盯着程嘉懿，脸上逐渐浮现出来的却是复杂的神色。“不论怎么样，我们都应该将国家民族利益放在首位。” “现在是全人类的利益。方哥，你落伍了。”程嘉懿将烤肉放在眼前看了看，“再这么下去，联合政府也不是不可能存在。” “联合政府？”张豪奇怪地问道。 程嘉懿耸耸肩，“金字塔构成，才刚刚说过，如果地球上现在只剩下不足原本十分之一的人呢？甚至更少？百分之一呢？ 现在变异还不足四个月，半岛已经消失了。岛国是未来一定会消失的。所有的岛屿国家大约只会有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还能活着。 如果他们全都还有国家民族利益的思想，未来，将会是地球人之间的战争。我想，让晶体出现的那些东西们对这种状况是喜闻乐见的。” 众人看着程嘉懿，又互相看看，有人脸上分明露出程嘉懿这是有毛病了的想法。 无怪大家这么想，他们在程嘉懿的眼里都是“迂腐”的人，不说三岁一个代沟，单单是“喜欢和兴趣”，他们就和程嘉懿不一样的。 这年头没有人不知道穿越两字，可还有人不知道“玄幻”为何物，就算知道了，也以为都是不现实的。 哪怕现实已经如此玄幻了，还是不会忘真正玄幻的意义上去思考。 “小程……”张豪的神情出现费解，“咱们得考虑眼下的事情。” 言外之意就是程嘉懿想多了。 程嘉懿点点头，“我就是想要说眼下。咱们都知道，变异才一开始，咱们那里就出现研究所了。咱们才一个小五线城市都有研究所，国家要有更加科学的研究机构，这个现实吧。” 大家都看看方涛，点点头。 “那，如果你们代表着国家，会怎么做？”程嘉懿问了句，但显然并不想众人回答。 “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我一直以为，所有的试验都没有停止，甚至会变本加厉，不单单在实验室内。” 第705章 结论 众人闻言，面色一沉，没有人反驳。 “实验室内是一方面，还会有……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就好比，”程嘉懿看着方涛，“你们当初的特种训练，训练场之外，还要有实战训练。虽然是实战，但还是叫做训练对吧。” 方涛点点头。 “这种也是一样，就是将被实验的人送到真实的环境中……还有什么比原始森林更好的地方？岛屿吗？岛屿可能也会是试验的一个场地。”程嘉懿说道。 程嘉懿的发散思维，只有杜一一能跟上，大家还没有琢磨明白程嘉懿说的内容的时候，杜一一开口道：“我觉得四个月足够他们培育出来想要培育的变异人了，可能还有变异野兽什么的。”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 杜一一接着道：“就说我们，我们完全是以战养战，你程嘉懿到现在的身手，完全是靠你自己。” 说着看看大家，“我这么说大家别有误解，我指的是晶体。从变异以来，程嘉懿弄了不少晶体的，不过用在她自己身上，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大多数都是给大家用了。” 这话是实情，张豪知道，方涛也知道。 “就这样，程姐的提升也是有目共睹的。那么，那些被国家当做试验的变异人？或者被国家供养的变异人呢？他们得到的资源可是由国家负责的，怕是按需分配了。” 这话太现实了，大家的脸色都再一变，杜一一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可现实里还有不受控制的。比如我们，比如才攻击我们的黑猫，比如其它势力掌握下的变异人，比如……在我们脑袋里弄出晶体的东西。 这玩意的出现会引起世界性质的毁灭，人类的生死存亡。到现在，我们不该以为这是哪个科学怪人制造出来的吧。” 三组长反驳道：“为什么不可能，生化危机看过吧，不也是实验室里泄露出来的？” “好吧，就算是实验室里出来的。”杜一一也不争辩，“现在整个地球的人种生物都出现了变化，如何合理利用晶体，如何……” 杜一一忽然停下，跟着嘲讽地咧咧嘴，“我不是想说这个，和我们太遥远了，接着程姐的话，反正，要是我是负责的，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培育出最强大的变异人作为战争机器。 这是一个统一世界的机会。不统一世界，也要避免被人统一。不然，半岛就是下场。” 众人被杜一一的话刚绕出去又绕回来，一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但结论都懂了，也明白了。 “说这么一大圈，不就是说这里会出现被国家控制的变异人，实力会很可怕吗？”三组长说道。 杜一一和程嘉懿对视一眼，耸耸肩。 他们习惯了讨论的过程，也享受这么一步步分析带来的愉悦感，倒是忘记了现在和以前根本不同的环境，也忘记了他们那种不着边际的分析，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是这个意思。”杜一一言简意赅地道。 “很可能。”方涛忽然说道。 “你以前就知道？这么想过？”三组长急忙补救了一句。 “才想到。”方涛倒是没有不高兴。 “我也才想到。”程嘉懿也道。 大家沉默了会，张豪问道：“如果我们对上你们说的被培养的变异人，有多少胜算？” 程嘉懿下意识看向方涛，方涛也正看向程嘉懿，二人视线彭撞上，心里同时诞生出一个奇异的想法：他（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程嘉懿很怀疑秦风背着她掌握了很多秘密。她向来不以为自己是老板了，秦风就该将所有的事情全告知她。 潜意识里，程嘉懿还没有真正进入老板的角色，并且很有自知之明地以为，在大环境的背景下，秦风比她更适合做决断。 秦风才是真正的掌舵人，她不过是一个打手。 但此刻，程嘉懿却是在想，都到如此地步了，还有什么非要隐瞒的呢？还是要瞒着她？除非…… 程嘉懿忽然打了个冷颤。除非她已经成为了实验的一部分，她已经是个试验品了。 不，不应该的。和秦风认识之后的一切飞快地在脑海里掠过。如果秦风也不能被信任，这世上怕是只有杜一一才能被信任的了。 程嘉懿不由看向杜一一。 她不知道她刚刚望着方涛的眼神里全是狐疑，跟着看向杜一一的时候，狐疑才转为安定和放松。 她脸上表情的变化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方涛的视线也随着程嘉懿的眼神挪到杜一一脸上，而在程嘉懿表情变化的刹那，忽的明白了程嘉懿的想法。 她不信任自己。至少她怀疑了。她怀疑他什么？ 张豪的视线在三人脸上逡巡着，和所有人一样等着回答，不论是谁的回答。 “我不知道。没有对比过。”程嘉懿忽然极快地说道。跟着转头看着方涛。 方涛眉头渐渐蹙起，思考了片刻道：“如果老板才说的有可能，那么我们想想，会是什么样的变异人进入到这原始森林内，目的又是什么。从这里才能推断出他们的实力。” “巨鸟？天池的怪兽？那种会发光的虫子？”程嘉懿冲口而出。 她每说出一个名称，众人的脸色就沉了一分，待程嘉懿停下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全都发黑。 “除了这些，我不觉得还有什么可吸引他们的。他们不缺少晶体，各个层次的，他们缺少的是……怪物。”程嘉懿轻声说道。 她觉得她的思路是完全正确的，她说着看着杜一一，不由自主为她的思路找到共鸣者和赞同者。 “可能不仅仅这三种，还有……”杜一一看向旁边正心满意足消化着某种食物的食人花。 程嘉懿抓着的烤肉已经完全凉了，她却早就忘记了，就那么举着，看着杜一一。 “或者还有我们。”杜一一再补上句。 “我们又……”张豪的话戛然而止。 “对，我们这些流落在民间的变异人，换成我，也要想法招安，招安不成，就会……”程嘉懿才注意到手里凉了的烤肉，嫌弃地扔到火堆里。 第706章 踏脚石 “来，现在我们可以重新捋一遍了。我们到这里本来是想得到晶体的，还是高品质的。但现在貌似我们自己也会成为别人掠夺的对象。这些掠夺者有……” 杜一一蹲在往后挪了一步，拽了根树枝，一边说一边在地上写着：“巨鸟、怪兽、萤火虫、食人花、野兽、变异人、科学的变异人——一时想不起更好的名字，领会精神。” 说着再蹲着移动一步，面前露出更大的空间。 “首先，巨鸟的行动路线是相对固定的，每天或者固定时间去找怪兽，怪兽在天池内，显然出不来。”说着杜一一抬头，“我们可以将怪兽划掉了，如果我们不去天池的话。” 张豪问道：“怎么不把巨鸟也划掉？” 杜一一点头，“这是我想说的第二点。巨鸟之所以去寻找怪兽，我想要么是棋逢对手，要么就是需要怪兽的血肉或者晶体。” 大家都跟着点头赞同。 “那么，如果巨鸟在迟迟得不到怪兽的情况下，或者吃掉了怪兽之后呢？还会不会继续在这片森林寻找可替代之物。要知道现在大海里可还没有更厉害的变异鱼出现。” 大家盯着杜一一，不觉都再点头赞同。 “那么，我们现在就出现了第二个问题，就是我们现在面对的这些，要……”杜一一想了下，“会先面对谁？” 程嘉懿抬手揉了下眉头，“我觉得是全都有可能。” 张豪蹙眉没有言语，三组长点头道：“这谁能知道，都有腿有翅膀的。” “所以，我们想要面对谁？想要先拿谁做我们的踏脚石？”杜一一继续道。 大家恍然被打开了个新的思路，不由都勾着脑袋看着杜一一面前的几行字。 “食人花这个可以勾掉了，我们有一个了，再说植物不会自己主动撞进来，我们找着也只能顺便。”张豪道。 杜一一立刻将食人花三字勾掉。张豪的脸上不觉浮现出一点点的笑意，并非真的开心，而是因为想法得到了认同。 “我有个问题，我们怎么找到我们想要找的这些……呃，它们。”三组长指着地上的字，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它们。 杜一一和程嘉懿对视一眼，仿佛心有灵犀般。众人的视线在他们面孔之间逡巡，却无法体会到他们之间的那种默契。 “我们得考虑找到哪一种对我们有益。”杜一一又道，“最简单的就是普通野兽，普通变异人。” “这两个可以忽略到，我们不用特别寻找，也不用特别提防。”程嘉懿拿着树枝将这两样也划掉。 地面上只剩下巨鸟、萤火虫、科学的变异人。 大家瞧着这三个名词，再抬头看看程嘉懿，却见程嘉懿正低头瞧着这三个名词沉思着。 “这三个，应该是我们要躲避的。”方涛缓缓道。 大家看他一眼，又看着程嘉懿。 “就怕，我们躲不过去。”程嘉懿没有抬头，“如果我们是巨鸟，我们要干什么？飞到岛国去？也有可能。” “有这个可能。”张豪想想道，“长白山原始森林有天池，可也就那么一个怪兽，岛国不一定，封闭那么久了，养蛊也养出来一个了。” “有道理。”杜一一虽然这么说着，可这次并没有将巨鸟从地上划掉。 张豪瞧着杜一一。 程嘉懿迟疑着道：“我被巨鸟抓过两次，我们要是有把握，我觉得我能将巨鸟引来。” 众人看着程嘉懿，全是一副你疯了的表情，唯有王勇开口道：“我们有狙击枪，只要巨鸟不是刀枪不入……” “对啊。”张豪喃喃地道。 “可还有个问题，如果不能尽快命中呢？你们都看到科幻电影。”王勇也终于提到了科幻二字，“老板，我们对巨鸟一无所知，只有你了解点。” 程嘉懿点头，“首先，巨鸟的脚爪这么轻轻一勾，就可以将头狼的身体够穿。”程嘉懿抬手弯曲，学了下，“不过它的脚趾很大，速度足够的话，可以藏在脚趾内。” 程嘉懿将自己的指甲比划了下，勾勒出巨鸟脚趾的模样。 “它身上的毛发很密，除了羽毛，脖子那里的绒毛可以藏人，它爪子够不着。”程嘉懿接着道。 “老板，你藏过？”三组长问道。 “嗯啊，当时它勾着我要吃我，离脖子不远的时候我跳上去了，不然你以为我怎么逃的？从半空中将自己摔下去吗？想都别想，绝对等不到你掉下去，它就能将你……” 程嘉懿的手指一勾，恶狠狠地道：“穿回去。” 跟着耸耸肩：“还有，它速度很快，前一刻还是黑点，等你想要看仔细是什么时候，忽的就在眼前了，绝对没得跑。大树什么的在它眼里就是草，哗啦就都折了。” “狙击的时间都不够？”王勇问道。 程嘉懿想想，“我觉得应该能有开一枪的时间。但子弹也要速度的，我觉得扣动扳机的刹那，巨鸟的位置就偏离了。绝对打不中眼睛的。并且……” 程嘉懿回忆了下，“应该计算不住巨鸟的飞行轨迹，路线啊什么的。太大，速度太快。” “这么说巨鸟就没有弱点了？”三组长不甘心地问。 “如果在天池伏击呢？”方涛忽然道。 杜一一指着地面“科学的变异人”几个字道：“这就涉及到另外人了。我想巨鸟的存在已经不是秘密了。” “巨鸟那么厉害……伏击第一次很容易失败，第二次也一样。”方涛沉吟着道，“既然是科学的变异人，不会舍得这么消耗的。”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你觉得呢？” 这里只有程嘉懿和巨鸟打过交道，也只有程嘉懿才有发言权。 程嘉懿低头看着地上的几行字，忽然抬头看看大家，最后看着方涛：“如果我们遇到他们呢？” 程嘉懿的手指，赫然指着“科学的变异人”几个字。 方涛怔然地看着那几个字，一时心中一片空白。 “站在国家的角度上，他们是国家的财富，是国家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未来要承担这保护国家的任务，当然对错我们是没有评价的余地的。” 程嘉懿看着方涛：“但只要遭遇上，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 第707章 反问 方涛沉默着。 程嘉懿的话没错，只是…… “方哥，我没有你那么高的觉悟。”程嘉懿斟酌地道，“我只知道我们才是战友，其它任何想要对我们做些什么的，都是敌人。” 方涛挣扎片刻道：“我们可以避其锋芒……”只是这话他自己都不相信。 “所以，天池边伏击这个念头就打消吧。”程嘉懿在心里叹口气道。 那就只剩下萤火虫了，但那玩意才是最不可遇的。 “涛子，老哥有句话可能不中听，但是不吐不快。”张豪说道，“我们就是要活着。我们没有害过任何人，我们也要为了自己活着。 小程有句话说得对，谁比谁就高贵了？谁就是该死的？不过是狭路相逢罢了。我们也得活着。” 方涛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王勇道：“我们先考虑天池伏击的可能？” 程嘉懿摇头，“单伏击巨鸟就几乎没有可能，若是还有变异人，还是比我都要强大的……我觉得……” 程嘉懿再摇摇头。 “还有个问题。”杜一一忽然道，“如果我们在这里遇到他们呢？” 众人一怔，张豪哼了声：“那就干！” “打起来了当然干，但要是狭路相逢呢？我们要先动手吗？”杜一一追问道。 “这……”张豪迟疑了。 不知道他们是国家的人，当然会毫不犹豫了，但知道了，就…… 无论如何，在没有正面交锋过的前提下，他们都无法对那些心里还以为的同胞下手。 “就怕，我们当他们是国家的人，他们却当我们是变异人。”杜一一哼道。 心里，杜一一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来称呼那些人了。 同胞？战友？站在同一阵线的人？哪个才是最合适的称呼？怕只有敌人两个字了。 “那么，我们到底要怎么做？”三组长瞧瞧程嘉懿，又看看杜一一，心底已经不将方涛怎么放在眼里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低头看着地上的字，他们以前的讨论一般都是到这停止的，因为不会有结论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必须做出决定。 “死道友不死贫道。”杜一一忽然低声说道，跟着抬头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也抬头，“是，可，我们拿什么自保？热武器他们肯定比我们多，实力，不会比我们弱的。” “用有意对无意，用算计对不设防。他们不会想到还有我们这样的人进山的。”杜一一握了下拳头。 “小杜哥你疯了？你想要攻击他们？”三组长不敢相信地道，还偷摸瞄了方涛一眼。 杜一一抬手，用手背无意识地磨了磨嘴唇。“我想想。” 杜一一觉得他得好好想想。 他们到这里的目的是获得更多的更能提高实力的晶体。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山里的动物和逃脱的变异人。 但山那边要是来人呢，是和他们一样的目的的，并且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归纳到可以猎杀的变异人之列。 除非不相遇，相遇就是厮杀。而相遇之后，如果不能将对方消灭，他们就是死路一条。就是消灭了，他们也要马上离开。 如果电影里遇到这样的情节会怎么处理？他们在暗，他们应该先要让那些人与巨鸟之类的东西搏斗，他们好坐收渔人之利。 然而现在不是电影。他们也只是猜到会有那样的人，会可能在天池埋伏。 “他们用人来当做试验品本身就是违背道德的。哪怕是打着为了国家利益的旗号。”杜一一勉强找了个理由。 “涛子，这话你有发言权。”张豪道。 方涛深吸了一口气。“国家利益……国家利益……” 方涛重复了两边，那句“至高无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无法不想起被当做试验品被催眠的日子，无法想象以后还会成为那样的行尸走肉。也许以后不会那样的，但哪样？会哪样？ 他所受到的教育还根深蒂固，却与眼前的现实产生强烈的冲击。孰对孰错，他已经分辨不清了。 可能没有谁是错的，站在不同的角度而已。都是为了活着，为了自己，或者自己在意的人活着。 是的，当你的心里国家重于一切的时候，你会心甘情愿为了国家牺牲自己。 但现在呢？现在也是吗？国家，她在哪里呢？ 方涛站起来，他想要一个人静静，他摆摆手，示意大家不用跟上。 “那什么，”杜一一抓住他的袖子，无视方涛蓦地冷下来的目光，“电影里十大出事场景之一，就是心情极度不好，独自一个人脱离大家想要静静的时候。” 杜一一看着方涛恳切地道：“那个，你也不想万一你出什么事了，也不想我们大家担心是吧。”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去，除了山风，听不到任何声音。可杜一一的话极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仿佛山林内埋伏着个可怕的怪物，正等着方涛自投罗网。 “还有什么场景？”方涛被气笑了。 “一时想不起来。”杜一一严肃认真正经地道。 “方哥，我们也接受了九年义务制教育，要是论大道理我们也会说。但眼下，不是牺牲小我的时候。不是谁都可以代表着国家。如果可以，我也想说我是为了国家利益而活着的，我也会报效祖国。” 程嘉懿也站起来，“我也不否认，在必要的时候，我会为国家以至于全人类献出生命。但不是现在。我们全都应该承认，我们心里一直都存在这样伟大的念头的。 但我们还应该承认，有些人打着为了国家人民利益的幌子，行的却是反人类的事情。虽然，我们现在也无法分辨。 也许我们遇到了，杀的是不该杀的人。但我们也不是命中注定该死的人。方哥，我们只有强大了，站在金字塔的顶端，说的话做的事才会被人承认的。 现在，我们必须为了这个目标奋斗，竭尽全力，让所有横在我们面前的一切都成为我们的踏脚石。” 方涛凝视着程嘉懿，带着奇异的表情，好久缓缓说道：“如果我不同意，我也会成为你的踏脚石吗？” 第708章 决定 气氛迥然一变。 在程嘉懿说出这般推心置腹的话之后，方涛的一句反问，让彼此之间的关系忽然紧张起来。 是啊。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都是程嘉懿才说不久的话。 如果他们这里的人妨碍了程嘉懿，会成为她的踏脚石吗？ 他们都彼此救助过，三组长曾经用自己的身体为程嘉懿挡子弹，程嘉懿也曾经奋不顾身地战斗在最前方，为了大家的生命。 然而在理念不同的情况下呢？就如现在。 程嘉懿端详着方涛，似乎不明白方涛何以能问出这样的话：“方哥，你会用枪口对着我吗？你会绑了我，将我送到解刨台上吗？” 方涛愕然看着程嘉懿，下意识摇头。 “那么，为什么要这么问我。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吗？”程嘉懿轻声道。 方涛闭上眼睛，垂下头。 “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们不要讨论了。”杜一一劝解道，“我们时间有限，讨论点应该讨论的事情，喏。” 杜一一张望了下，一眼看到王安，“王哥，你什么意见？” 王安冷不丁被点名，狐疑地看着杜一一：“我？” “是啊，你是大学生，见识面也广，就我们刚才的讨论，你什么意见？” 王安张张口，看看程嘉懿又看看方涛，“刚我听得都有道理。其实不过是伏击还是避开的问题。伏击是有意与国家机器作对了，也可能不一定是真的国家机器，是打着国家旗号的。 我其实有个问题。”王安看着方涛，“我们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我们自己吗？难道我们就不是为了国家？全人类？我们就是反面的？” 方涛怔了下。 “所以，我们只要做我们眼下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无所谓对错。就是该做的。”王安接着道。“至于什么是该做的，我想大家全都清楚。只有活着，强大，才可能达到我们的最终目的。” 讨论似乎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但仿佛又有了。 方涛沉默地坐下来。 大家各去休息警戒，天色也暗下来，杜一一问程嘉懿道：“你怎么想的？”他声音平和，并未压低音量，也就不介意被听到。 “我想在天池伏击的可能性。”程嘉懿回答，“还有什么地方更适合伏击。” “狙击枪的射程是800米到1200米，只有一次的射击时间。”杜一一分析道，“巨鸟是从高空飞过来的，狙击也要在高处，也就是有两发子弹的时间。” 程嘉懿点点头。 “但有可能都没有命中。”杜一一咬着嘴唇。 “基本没有命中的可能。”程嘉懿琢磨着，“巨鸟只要偏偏头就避开了。” “打中身体没什么用。”杜一一接着道，“只有头部一个弱点，还是眼睛。” 杜一一忽然想到了什么，瞧着程嘉懿脚边的帆布袋。 “别想钻它肚子里扔个手雷，它不是整个吞的，是咬碎的。”程嘉懿也看一眼帆布袋，“一条条咬成肉条的。” 杜一一点头：“鸟都是撕碎猎物吃肉条的我知道，我就是想想还有什么法子。” 众人也都想着。 “别指望。”程嘉懿还是否定道，“你觉得蚂蚁想要杀死我们可能吗？” “蚂蚁要是有热武器，射进你眼睛里一颗钢珠你试试？”杜一一不服气地道。 程嘉懿无话可说。 “干嘛非得杀了巨鸟？”三组长凑过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怔下，“不是没有别的可杀了？” 三组长道：“那可不一定。这山这么大。” “一只巨鸟的晶体可能就够我们所有人进阶了？”杜一一提出另外一个假设。 “青色的老大现在都吸收不了。”三组长继续道。 提起晶体，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下，都有些烦恼。 按说有晶核的晶体应该更厉害，可现在他们却一点也感觉不出来比别人厉害在哪里。 “咦？”程嘉懿轻声道，见杜一一和三组长都审视着她，却又不吱声了。 三组长耸耸肩，站起来溜达溜达地走了。杜一一疑问地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抓着杜一一的手掌写了几个字。 杜一一皱着眉头想想，点点头。 “什么？”王勇诧异了下。 “嘘。”杜一一警告道，“我忽然想起来的，就问问你，你就说有还是没有吧。” 王勇狐疑地打量着杜一一，跟着视线一点点下移。 “看我干什么？”杜一一忽的瞪大眼睛，“我警告你……” “有。”王勇忽然道。 杜一一怔下，忽的跳起来，“你看我……” “胡说八道什么？”王勇照着杜一一脑袋就来一下子。 杜一一都忘了捂着了，哦了声，“确定？” 王勇琢磨了下就知道杜一一的意思了，他眉毛挑了下，“所以……”他凑到杜一一耳边说了句什么。 杜一一点点头，两人对视着，脸上都有些说不出的表情。 那边，方涛转了一圈，又坐回到程嘉懿身前。“你好像很有把握能引来巨鸟？” “差不多吧。”程嘉懿想想，“如果天池怪兽还在。它好像每天要和怪兽打一场的。要是怪兽没了，不保证还会来这里。” “它是鸟，不在山里在哪里？”方涛仿佛随意地道。 “岛国离这里不远，也有原始森林。”程嘉懿提醒道。 方涛没有理会继续问道：“你和我详细说说遇到大鸟的过程。” 程嘉懿狐疑了下，避开自己流血的部分，开始回忆。方涛不断提问，追问细节，总算差点将程嘉懿逼疯之前停下。 人不由又都回到他们周围。都不由顺着方涛提问的思路琢磨可能杀掉那只大鸟的可能。 这中间或许会有瞬间想到大鸟的无辜，然而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多余的。 传统文化里，国人很少会将动物上升到与人同等的地位的。甚至在过去灾荒年里还有易子而食的说法。 连孩子都能吃掉的，杀个鸟有何不可，就算这鸟大点就不能杀吗？怕是大了才有必杀的理由。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它还追杀过人。 方涛忽然抬头，大家不约而同看向他。 第709章 不安 “首先，我得确定巨鸟一定会过来。” “如果……” “我也必须知道你用什么样的方法引来巨鸟。” “……” 程嘉懿瞠目了一会，放弃了隐瞒。 “今天你们闻到血腥气了。不全是黑猫的，应该说很大一部分是我的。” 方涛盯着程嘉懿被包着的半个脑袋，还有被纱布缠着的脖子，肩膀。他还以为是杜一一心疼程嘉懿。 “今天的时间不大对，早了点，距离也太远。”程嘉懿解释了下。 血液的味道也不能作为秘密了，早晚还有受伤的时候，今天推倒黑猫身上，难道以后还有白猫灰猫可以推？ “那么，就好办些了。”方涛道。 “之后呢？要是将那些人引来了呢？”张豪忽然问道。 “那就……”方涛垂下眼帘。 “我们首先要找到适合伏击的地方，距离天池不要太远，地势需要陡峭，山石要多，有隐藏的地方。手雷，炸弹要做成诱饵的形式。” 方涛将帆布袋打开，看着里面有限的几种武器，跟着拿出来个小型塑胶炸弹。 大家仔细听着方涛的计划。 一直到半夜躺回帐篷后，杜一一才找到机会和程嘉懿说起问王勇的事情。 “你猜对了，咱们现在是高等人类了，是被不知道什么玩意选中的，可以繁殖诞下优质后代的人类了。” 杜一一滑进睡袋内，“我真想要爆粗口了。你说这什么玩意啊，是不是报应。” 程嘉懿哼了声，倒是不十分生气，“就许你们人类成天想着培育出优秀基因的物种，什么种鸡种鸭的？” 两人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估计着外边就算听到了，也听不真。 他们脑袋里出现晶核，果然不是为了提高战斗力的。 “唉！”杜一一长叹一声，“我现在真……要是让我知道是什么玩意搞的鬼，我非给它扒皮抽筋了。” “要是我知道是什么玩意搞的鬼，我就躲得它远远的。”程嘉懿钻进睡袋闭上眼睛，“洗洗睡吧，想多了。” 说是睡，谁睡得着？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鬼啊。 “哎，你脖子好了没有。”杜一一翻了个身。 “不知道，懒得看。”程嘉懿道，“反正也不疼。” “呵，”杜一一沉默了下，“小时候我有一次把手砸了，疼得直哭，就问我妈，为啥要疼。你猜我妈怎么给我讲的？” “怎么讲的？”程嘉懿配合地问了句，实际没有怎么过脑子。 “我妈说，要是人不知道疼，早早就把自己作死了。”杜一一道。 程嘉懿斜眼看着杜一一。 “看我做什么？那时候我妈还不知道有你这号人呢，说的也不是我。她是医生，以前就算没在儿科呆过，也领我看过儿科。 你不知道有多少小孩子自己作自己的。要是不疼，说不定拿剪子把手指头脚指头鼻子耳朵都剪掉的都有。” 程嘉懿忽的突发奇想，“你小时候想过剪掉什么东西没有？” “我？”杜一一想想，“没吧，我妈把我教育得挺好的，我应该不会自残什么的。” 程嘉懿叹口气，“我觉得晶体最大的好处就是受伤了有感觉，还能马上就不疼。话说，我现在也不怎么在意受伤了，反正就疼那么一下下，很快就会好。” “是啊，违背了生物学常识，改变了生物的基因，不过我也喜欢，前提是不会被人拿走做实验。”杜一一也道。 “说不定……”程嘉懿哼了声，“有个问题啊，我早想问了，怕……现在我们应该能接受了。” “什么？”杜一一问道。 “你以前说过，你爸爸第二天是正常上班的对吧，然后就没有联系了，说是也感染了。”程嘉懿问道。 “你想说我爸爸是不是也被送到研究所了？”杜一一摇摇头，“你忘了我妈妈是干什么的了？我妈妈就是研究所的，还是负责人之一，我爸爸要送进去会不知道？” “我是想，会不会还有你妈妈也不知道的？那个研究所是市级的，你爸爸好歹也是政府工作的，觉悟什么的都不一样，会不会送到更上一级？” 程嘉懿翻了个身，趴在睡袋里，支着下巴，“总不会无缘无故就失踪了吧。” 杜一一沉默了。 “我有时候想起我妈妈。我妈妈是在医院外边给我爸爸买饭的时候失踪的。我有时候就想，会不会我妈妈在买饭的时候也被感染了，就将饭都吃了，然后其实没有出事？” “怎么想起来这些？”杜一一问道。 程嘉懿扭头。“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坏的可能，他们还活着，可是他们却不认识我们了，我们要是遇到了……” 杜一一深吸一口气，勉强道：“你还真当电影里的情节存在啊。退一万步说，就算存在，还那么巧合就遇到我们啊。” “我是说万一呢？”程嘉懿轻声问道。 “万一……”杜一一支起身子看着程嘉懿，“如果你一切都遗忘了，如果你被那样了……这么说，如果现在告诉你，你要被试验了，试验之后你就是个没有自己思维的怪物，你会怎么选择。” “我……那要看会让我做什么了。如果是与外星人同归于尽，我没有意见。” “嗤。”杜一一嗤笑了声，“做梦吧你。” 程嘉懿认真地道：“真的，但要是就做谁的刀，就行尸走肉，那我宁愿死。” 两人对视着。 程嘉懿很认真地道：“杜一一，我是认真的。你知道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如果有一天我真被盯住了，抓住了，你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别让我变成那样。” 杜一一哼了声，“你放心。只要我能做到。” 停了会道：“可你这么想，所有人都这么想吗？好死不如赖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些话也是传下来的。” “如果真的是行尸走肉，真的这么被人利用，我……”程嘉懿慢慢趴下，将手埋在掌心内，“可能是我想多了。” “也许不是。”杜一一的声音钻进耳朵里，“我也想过，我爸爸失踪得实在奇怪。” 第710章 巨鸟 程嘉懿和杜一一很久不谈论自己的家人了，逝去的，和不知道还在不在的。 然而他们心里不会不想的。 也不会只想着好的那一面的。 他们终于躺下了，但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不时就忽然惊醒，好像才变异的那个时候。 而一旦惊醒，又会感觉时间过得好慢，恨不得天立刻就亮，立刻就到明天。 天也终于亮了，明天也终于成为了今天。 不是只有他们休息不好，这一夜注定大多数人都无法安眠的。 新的一天，有时候未必是新的开始。 下午，他们在地图上看，距离天池已经不远了。 他们找到了一处还算符合方涛想法的地方。 “我想，巨鸟不一定对老板还有记忆，但从两次和老板遭遇上看，巨鸟可能只捕捉活物。所以血袋要绑在活的动物身上。” 他们捕捉了一只麋鹿，绑住了四肢，安放在树下。 “狙击的位置，一定要找准巨鸟飞行的方向，我们是从下往上，所以必须要抓住巨鸟俯冲的机会，只有一次。” 程嘉懿和方涛各自在开阔的高处，狙击枪架设在石头上。 “如果狙击没有命中，就要你了。小金，你将染血的手雷扔出去，你也只有一次的机会将手雷扔出去。一旦扔出去，不要观望结果，立刻就跳进坑里。” 手雷离开密封袋的那刻，血液也许会让巨鸟下意识观望，寻找血液气味的由来，小金有一瞬的时间将手雷扔到巨鸟的嘴里。 在那棵树下不远，他们挖了一个大坑，坑上铺着倒伏的大树，坑下侧壁还挖进去一个藏身之地，小金跳进去立刻就要爬进那个小坑内，躲避巨鸟可能的一抓。 “冬子，我们在麋鹿下挖一个坑，你要做的就是在巨鸟抓走麋鹿的那刻，将这片塑胶炸药贴着麋鹿身上。炸药4秒爆炸，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孙冬虽然只有两个动作，捏开炸药，粘在，麋鹿身上，但他与巨鸟的爪子接触也是最近的。 “王哥，你们半夜就出发到天池附近，巨鸟一旦受伤，有可能按照之前的飞行路线继续。一旦落地，我们追之不及，就要靠你们了。如果天池上有人，摸清他们的人数，立刻返回。” 说是摸清人数，但方涛和王勇都知道不会就这么一点事情的，上去天池，可能比他们伏击巨鸟的更危险。 “其他人，观察巨鸟最后离开的方向，注意隐蔽。” 方涛的安排还是很到位的。他们只有两把狙击枪，只有十几颗手雷和炸药。而他们对目标巨鸟的所有攻击，每个人都只能有一次。 下午，他们埋伏在各自的位置上，最后确定了一次彼此的行动。 孙冬在麋鹿身下伸手，戳破了血袋。浓郁的血的气息忽的弥漫出去，孙冬不由屏住了呼吸。 程嘉懿身上盖着绿草，望着天空巨鸟有可能出现的方向。 忽的，山头乍然出现一片阴影，猝不及防间，巨鸟出现。 高空恍然一阵狂风，巨鸟巨大的翅膀甚至连动都没有动，就忽然俯身冲下来。 狙击枪架设在大石上，对着的就是诱饵上方，程嘉懿一低头，瞄准镜里就是巨鸟庞大的身体。 枪口快速调整，准星却根本追不上巨鸟的速度，对不准巨鸟本来就庞大的眼睛。 巨鸟落下了，速度减慢了，瞄准镜里，树木正摧枯拉朽般地碎裂，十字准星也终于找到了巨鸟的眼睛。 枪口稍微晃动了下，忽的，程嘉懿听到一声枪响，巨鸟头忽的一偏，准星刹那对准，程嘉懿的手指使劲一扣。 瞄准镜内，巨鸟的眼角忽的炸开一簇血花，程嘉懿紧接着再一次扣动扳机，跟着抱着狙击枪往山石下一躲。 她违反了约定开了两枪，然而，她心无波澜。 远处，杜一一藏在山石的后面，手握成拳头。可惜了，程嘉懿的两枪都在巨鸟的眼角，子弹应该是钻进巨鸟的头部了，但并没有致命。 巨鸟仰天啼鸣，利爪穿透了树木，向树下的麋鹿抓去，但他们全都估计错了，巨鸟的巨喙没有对着地面张开，小金根本没有投掷手雷的机会。 巨鸟一爪抓起来麋鹿，在杜一一这个角度上根本看不到孙冬有没有将炸弹贴在麋鹿身上，但是他忽然看到了程嘉懿翻身再扑到岩石上架设了狙击枪。 不仅他看到了，巨鸟也看到了！那般的巨鸟，山林中任何突然的动静都会惊动它，更何况之前的枪弹攻击就在这个方向。 杜一一的心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可他什么也不能做，也做不了。 他看到程嘉懿架枪瞄准，看到巨鸟拍击了下翅膀，看到它向着程嘉懿的方向转头。 他看到小金站起来了，小金忽然抬手扔出去个黑影，他看到巨鸟的鸟喙向小金探过去，他捂住嘴，却见到巨鸟忽然掉头，叼住了什么？ 什么？ 刹那，一股白烟从巨鸟的鸟喙处冒了出来，跟着，巨鸟的头忽的一抬，这一刻，他再听到连续的两枪。 “轰！”鸟爪处忽然传来爆炸，杜一一忍不住捶了下石头。 可忽的他睁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什么？方涛从隐蔽的地方跳了出来，抓住狙击枪跑过来，向巨鸟跑过来。 不是说好的隐蔽吗？杜一一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程嘉懿呢？他急匆匆地看过去。 程嘉懿正在安放子弹，在原地。 快！快！ 杜一一不知道自己是希望程嘉懿安装子弹的速度快些，还是在催促方涛跑得快一点，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程嘉懿没有打算躲，至少现在没有想到躲。 巨鸟的翅膀拍击着，身体已经离开了树顶，它的脚趾抬起来，低头看过去。 再转一点点，一点点。杜一一在心里念着，再一点，再一点！ 方涛跳跃着冲过去，他要干什么，要扑到巨鸟身下吗？ 程嘉懿呢？巨鸟飞起来了，她还有机会吗？ “砰！”杜一一差一点跳起来，巨鸟的眼睛忽的冒出一簇汁液来。 “砰！”又是一声，杜一一已经分辨不出这一枪的来源了。 第711章 冲动 “啾——”巨鸟仰头，高亢鸣叫，双翅使劲拍打，狂风乍然出现，树枝被吹得乱飞，碎石飞溅，翅膀波及之处，树木断裂。 即便眼睛被击中，即便是被射程强大的狙击枪子弹射入到脑袋里，巨鸟也没有毙命。 程嘉懿躲在山石下边，抱着狙击枪，一边按压着子弹，一边看着头顶的天。 眼睛会不会再生？强哥的手臂没有再生，可她的内脏受损了就再生了。 视网膜可能再生，如果巨鸟有那玩意，但是眼珠破碎了，可能不会再生。 但巨鸟不会死的，至少不会马上死，她的晶体会保护它，消除疼痛，消除恐慌，然后飞走，或者消灭伤害它的一切。 程嘉懿听着头顶传来的狂风呼啸，拎着狙击枪，忽的一矮身离开山石。 “轰！”身后忽然传来重击的声音，她轻巧地跳过一棵大树扑倒地上，这才微微抬头。她刚刚停留的地方山石完全碎裂了。 狂风忽然停在，就在山谷下，就在他们设下陷阱不远之处，巨鸟张开双翅，站在地上。 它没有飞走！它在等待复仇！ 巨鸟的脖颈高高抬起，它的一只眼睛所在的位置成为一个血色的窟窿，血蔓延到眼睛周围的绒毛，然而血正在凝固。 程嘉懿下意识寻找小金和孙冬躲藏所在，想要确定他们的安全，可忽的，她的视线被一点移动吸引。 方涛？他也跑出来了？ 瞬间，程嘉懿再一次体会到热血沸腾的感觉，不仅仅她，方涛也没打算放过这只巨鸟！ 她再一次俯视巨鸟。 真的太大太美了。 变异怎么会变异出体型如此庞大的鸟类呢？这样的巨鸟，应该用炮弹袭击的，也只有炮弹才能炸断密布绒毛的脖颈的。 狙击枪的子弹，对巨鸟庞大的头颅来说，太小。 然而再小，只要击打在致命之处，就还是致命的攻击。 可哪里才是致命之处？ 左右眼睛的一条线？ 忽的，巨鸟动了，巨大的鸟喙忽的向地面扎过去，程嘉懿急忙将狙击枪架设在树身上，瞄准镜晃动着，巨鸟鸟喙经过之处，尘土飞扬，树木碎片四溅。 没有人被穿在鸟喙上，也没有人被叼在鸟喙上。 程嘉懿的心急促地跳动着，她的枪口随着巨鸟脖颈的移动，不断调整着位置。 三点一线，不能着急，必须找到左右眼睛与枪口在一条直线之处。 她并没有看到巨鸟的另一侧，但心内笃定，巨鸟那一侧的眼睛必然也碎掉了。 如今他们就是赌，赌耐性，赌准头，赌一切的可能。 狙击，要抓住机会，也要等待机会。 山林忽的安静下来，只有扬起的尘土带来的灰尘缓慢地飞扬着，缓缓地飞落着。巨鸟身上彩色的羽毛反射着午后的阳光。 位置不行，这个位置不那么好，只能等待巨鸟可能的移动。 方涛跳到一棵树后，俯视着巨鸟。他在下风口，巨鸟嗅不到他的气味。这一侧的眼珠也爆裂了巨鸟也看不到他，他只要小心别弄出大的响动。 他不会放任这只巨鸟离开的，既然它没有马上飞走。 他对比了下位置、高度。 巨鸟太大了，就仿佛一架大型波音飞机。子弹相对它庞大的身体太小了。手雷应该是被它叼在嘴里爆炸了，可爆炸带来的损伤，大约只是炸掉了一点舌头，炸伤了一部分口腔。 如果他跳上巨鸟身体，将利刃刺入到巨鸟的眼窝内会怎么样？ 方涛马上否认了这个念头，还不如狙击枪。 他无声移动身体，寻找最合适的位置。当初他选定位置的时候就考虑过了，他没有想过放掉这只巨鸟，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给巨鸟重创，最后，再让他来解决这只巨鸟。 他站在一块毫无遮掩的大石上。从上向下，他端起狙击枪。 狙击枪最好是架设在固定的所在，但现在，他坚实的臂力完全能依托住它。 巨鸟在侧耳倾听，分辨可能存在的危险，寻找伤害过它的人，它的一只爪子半抬着，既是想要随时攻击，又是因为那只爪子受到了一点伤害。 方涛的注意力全在巨鸟的眼窝位置，那里是巨鸟唯一的弱点。 瞄准镜内，血色的眼窝巨大，好像就在眼前。 然而，还不会致命，不在一条直线上。他安静地等待着。 杜一一的手握成了拳头，他视线落在被巨鸟击倒的树干上。树木粉碎，露出白色的木茬。 他的身体、拳头比树木硬，这是他确定过的。 他遥看着巨鸟，视线往程嘉懿处再看了一眼。程嘉懿就好像一尊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他知道程嘉懿在等待着机会，可如果巨鸟恢复了呢。 如果没有机会呢。 杜一一心里还在犹豫着，可人已经从隐藏的地方跳了出来。 他的位置不大好，是上风口，风会将他的气味送到巨鸟那里。他只希望巨鸟被它自己的血迷惑住，嗅不到他。 而他究竟要怎么做，他并没有太想好。 他的拳头足够硬，那也得落在巨鸟的伤口上，可能伤口都不行，巨鸟不会觉得疼的。 那就钻进去。 他没有去看程嘉懿，可眼角的余光还是看到程嘉懿动了下，他向程嘉懿的方向做了个安抚的手势。 他真是疯了。杜一一想，真是疯了。 他前一天晚上就疯了，在方涛安排了今天的所有计划之后。 他以为他会和以往一般泰然面对，不会在意有意无意的看低，可他错了，他忽然在意了。 所有人都在冒着生命危险——孙冬那个位置更适合他，如果他说出口，他现在已经将炸药送到了巨鸟的嘴里，他自己也会站在巨鸟的头上。 杜一一小跑起来，看着巨鸟张开的翅膀，看着垂到地上的尾翼。 “谁不想当英雄啊。” “如果我穿越了，绝对不会辜负那一世的。” “因为是白捡来的一世啊，白得到的生命啊，就该恣意一次。” 风声忽然加大，杜一一忽的加快速度。 他仿佛听到呼喊声，有人在喊着他的名字，他没有回头，只看着面前绚丽的尾羽，在尾羽扬起来的刹那，纵身一跳。 第712章 果决 多年以后我会回忆这次壮举的，我会告诉所有人，我没有后悔，没有害怕。 杜一一跌在巨鸟绚丽的尾羽上，他抓住长长的羽毛。 身体忽的腾云驾雾一般，双手揪着尾羽，身体全被扬了起来。 我抓住了。我会这样告诉所有人，我当时只有一个信念，抓住，不要被抛下去。 杜一一死死地抓住羽毛，身体忽的重重地砸下来。 他抬头看了一样，飞快的松开一只手，往前一窜，攀上了一截。 我从巨鸟的尾羽上一路攀爬上去，巨鸟的羽毛那么长，那么厚，我在巨鸟的眼里，就好像一只蜻蜓落在我们身上。 为什么是蜻蜓不是别的什么？ 因为我当时只想到了蜻蜓。 杜一一忽的有点头上脚下，他揪住羽毛向后看去，巨鸟的尾翼正在抬起，身边，两只巨大的翅膀也在张开。 它要飞起来！ 杜一一双手一松，人顺着光滑尾羽的抬起向前滑去，忽的，身下的肌肉传来强劲的起伏，在被颠起来的瞬间，杜一一再揪住了羽毛。 我就是这么样的从尾羽一路到巨鸟的身上的，那时候我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时间，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杜一一随着巨鸟身上肌肉的起伏颠簸了下，他尽力仰起头，避开眼睛鼻子嘴前的羽毛。 我看到张开的翅膀抬起来，矫健地展开，拍打。树叶树枝乱飞，而在巨鸟还没有飞起来的一刻，我勇敢地站起来，用双脚踩在巨鸟的背上。 什么？我有没有居高临下的感觉？有没有放眼周围？我哪里有那个时间，我连你们的程姐在哪里都没有注意，我已经在巨鸟的后背上跑了起来。我只盯着它的脖子。 我要顺着它的脖子跑到它的头上，这样，我才能从它的眼睛窟窿里钻进去。我唯一要提防的就是它的嘴，我不知道它能不能感觉到我在它的后背上，会不会叼住我吃掉。 我想它知道的，因为我看到巨大的鸟喙从半空中突然出现。 杜一一向鸟喙出现的另外一个方向扑过去，脚下一滑，他顺着羽毛生长的方向滑下去。 但是我抓住了羽毛，在我脚下一滑的时候，我就双手往前一扑。 杜一一揪住羽毛，抬头看到阴影从头顶掠过。 我知道我安全了，巨鸟没有找到我，它看不到，全凭感觉。我揪住了它的羽毛，它能感觉到疼。 不，它应该不会感觉疼的，反正不管怎么样，我必须要跑过去。 我重新攀登上巨鸟的身体。这一次我听到了喊叫，我忽然看到我离开地面很高。 巨鸟飞起来了，可能不是飞，只是跳，但巨鸟正在离开地面，它的脖子高高抬起，我甚至看到它的鸟喙指向空中。 我跑到了它的脖子位置，我绝不能浪费一点点时间。 脚下忽然一软，杜一一腿一弯就扑到浓密的绒毛内。 我跑上了巨鸟的脖子，绒毛太密太软了，我一脚就陷了进去。我整个头都扎进去了，如果这时候巨鸟给我一下子，我根本就躲不开，反应不过来。 杜一一抓着绒毛就是一滚，不管巨鸟有没有攻击，他手脚并用地从绒毛内钻出来，跟着忽的被重重一颠，头昏脑涨，天旋地转，连心里为自己的配音都中断了。 他揪着巨鸟的脖子，身体随着巨鸟脖子一上一下，身下的绒毛也藏不住巨鸟脖子上的肌肉紧绷。 他一点一点地揪着绒毛往前爬，忽的，脖子的震动不见了，他来不及思考是为什么，手脚并用地往前快速爬过去。 他不敢完全松开手，他好容易爬到这里，绝对不能被颠下去。 脖子忽然抬起，他在绒毛内被迫直立起来，他左顾右盼着，他记得程嘉懿说过，巨鸟的脚趾能抓住它自己的脖子。 他等了一瞬，就一瞬。 时间就是生命，一刻也不能停留。 杜一一抓着巨鸟脖子上的绒毛，奋力攀登。 他接近了，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道，他看到了一抹血色。 我心有畏惧，可我的动作没有停止。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再害怕也不会退缩。 不就是死吗？不就是死吗？ 杜一一看着近在咫尺的血色的窟窿，那么大，足以钻进去两个人，但那里不完全是窟窿，那里还有蠕动的组织，黏糊糊的眼睛的组织。 你们肯定会问我恶心不。 杜一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 他忽的在巨鸟的头上跑了一步，跟着抓住头上的绒毛，双脚往下使劲一蹬，让自己的身体荡了起来，跟着往内使劲一踹的同时松手。 他再也没有心神想任何事情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全在眼前。 他看到双脚揣进血色窟窿的一瞬，就好像进入到粘稠的沼泽内，好像陷进去了一般，他看到他的双脚、双腿陷入进去，感觉到强大的阻力。 他弯下腰，双手勾着前方眼眶，他必须将他自己塞进去，立刻，马上，全塞进去。 头顶的蓝天白云树枝树叶忽的变换位置，他感觉不到了，他的双手用力将自己推了进去。 他进去了，杜一一将自己送进了巨鸟的脑袋里，从血色的眼眶窟窿内，挤了进去。 周身被紧密的眼部积液包裹着，强大的挤压将他往外推去，他双手拼命抓挠着，不管不顾地抓住所有可以抓住的任何坚硬的东西。 他被上下颠倒着，但眼窝里的粘稠的组织保护了他，而在他进入到巨鸟眼窝里的那刻，他的身体，全部身体就仿佛岩石一般坚硬了。 他用不着任何武器，他的双手双脚就是最好的武器。 杜一一的手指深深地扎入到组织内，扣住能扣住的一切。 脑海里的晶体疯狂地释放着能量，他分不清上下左右也无需分清，只要逆流，就是他的目标。 忽的，他感觉到身体被重重地一撞，身体内部的热流跟着冲向撞击的部位。 两股温热的感觉忽然在撞击的部位相遇。 巨鸟的晶体在吸收他的晶体。 这一刻要说杜一一没有一点惊慌是不可能的，但越是知道了事实的真相，就越能知道下一步如何。 脑浆如果变成了脑汁，晶体你还能将生物复活了吗？ 第713章 好恶心 杜一一忽的松开了扣抓住什么东西的手，他忽然就在被浓重粘稠体液的包围中，对着周围拳打脚踢起来。 他的拳头堪比石头，他飞脚之下可以碎石！ 他就是死在这里，也要和巨鸟同归于尽！ 他不仅仅是拳打脚踢，还横冲直撞，用自己的身体，用他可以用的身体所有的部位，尽力毁灭！ 他知道巨鸟在翻腾，知道巨鸟的晶体在不断修复着它受损的头部，在不断减低它的痛楚。 他必须不断制造创伤，毁灭必须大于恢复。 程嘉懿捂着嘴看着翻滚的巨鸟，她亲眼看到杜一一将自己踹进巨鸟眼窝的那一刻，那一刻将永远地镌刻在她的心里，永远不会被磨灭！ 方涛端着枪站在大石上，他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上去的，他怎么会将自己完全暴露出来。他看到了杜一一在巨鸟身上奔跑的那刻，现在他猜也猜到了杜一一在哪里，在做什么 小金从扑头砸下来的树枝碎石中挣扎地爬出来，手脚并用地脱离碎石乱飞树木俱断的范围，他也清晰地看到了最后那一刻，看到杜一一毫不犹豫将自己送进去的那刻。 那个被所有人都看不起的男孩？那个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的男孩？ 只有孙冬什么也没有看到，他所在的位置距离巨鸟太近了，他只能勉力躲开，跑开。 巨鸟的头高高抬起来，忽然僵直，跟着沉重地往前塌陷下去，跟着重重地垂落在地上。它鲜艳绚丽的羽毛折断了很多，双翅展开，却只剩下机械的起伏，而它垂落的头部，却还无意识的挣扎。 不是挣扎，是弹跳，是被动的，不受控制的，被主宰了的轻微的弹跳。 程嘉懿忽的跳起来，向巨鸟冲下去。 杜一一停下来，他周身还粘稠着，被挤压着，可他分明感觉到一股温热正冲进他的身体里，进入到他的脑部晶体内。 他张张手，感觉到身体内充满了力量，他坚实的肌肉正在被温养，被他自己的晶体，巨鸟的晶体。 他站了一瞬，接着向温热的方向迈了一步。 周围粘稠的东西让人恶心，但他看不见，也闻不到，他只知道他还在挤压中，正奔向目标。 也许该后退离开，可他舍不得这种强大舒服的感觉，舍不得触手可及的晶体。 他的手摸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随之，温热的感觉顺着手心直接涌进来。 “一一！杜一一！杜一一！” 杜一一摩挲着晶体，抚摸住晶体的边缘，将它从还没有冷却的组织中拿了过来。 他在心里笑了笑，抱着他的战利品，往后退去，不，是随着组织的积液，往外流去。 程嘉懿扒着巨鸟的眼眶，却无从下手，她向着黑洞洞的眼眶内大叫着，看着眼眶缓缓往外流着红白之物。 忽的，一个肉条也跟着流了出来，她的心一跳，眼睁睁地看着那根肉条从眼眶内滑下去。 “一一？”程嘉懿不敢相信地轻轻喊了一声。 周遭的挤压忽的一轻，杜一一感觉到自己落在地上，周围黏糊糊的，他自己也黏糊糊的。 杜一一伸手在脸上抹了下，眼皮还粘在一起，鼻子里也仿佛都是粘液，他想要开口说话，却担心一开口脸上的东西就全涌到嘴里。 他闭着眼睛翻了个身，一只手张开想要抓住什么。 “一一！” 声音仿佛隔着厚厚的东西传过来。 耳朵里肯定也被堵住了。 我无可奈何地自己站起来，我知道我身上会是什么样子，从头到脚全是红白之物，已经被淹透了。别说程嘉懿无法扶着我，就是我自己都无法对我自己下手。 杜一一徒劳地揪住自己湿淋淋的衣服，却又想起手里的晶体，可能是分心了，也可能是吸收够了，他已经停止了吸收晶体。 杜一一闭着眼睛将晶体送出去，然后挣扎地脱下上衣，用并不干净多少的内侧，在眼睛上抿了一下。 程嘉懿站在他身前，脸上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杜一一将自己扔进冰冷的溪水里冲洗了无数遍，也觉得洗得不干净。 鼻端还是血腥的味道，耳朵也觉得还堵着，更不用说眼角，嘴巴里。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完成了一次自传，以后怎么说给我的子孙后代的都来一遍了。”杜一一再一次换个位置，拎着水浇在头上。 “你还有心思想着杂七杂八的？”程嘉懿不相信地道。 “我就靠着杂七杂八的想法激励自己呢。你以为我不害怕啊。”杜一一揪着头发，将脑袋浸在水里。 “差不多行了啊，你就是洗秃噜皮了，也觉得洗不干净。”程嘉懿背对这杜一一，偶尔也回头瞧一眼。 “你怎么想的，敢钻进巨鸟的眼睛里？”程嘉懿的语气全是佩服，平心而论，她觉得她做不到。 杜一一自然不会说是被方涛的安排刺激到了，他最后冲洗一遍自己上了岸道：“没有别的方法了，眼睛都打瞎了，要是被逃了，还不定便宜谁了。富贵险中求么。” “你跑过去的时候都吓死我了。”程嘉懿道，“不过你跑到它身上时候我就安心多了。喂，呆在里面的感觉怎么样，刺激吧。” 程嘉懿转头，对杜一一挑挑眉毛。 “可刺激了。”杜一一差不多穿好了，放低声音，“我在里边就吸收晶体了。” 程嘉懿的眉毛再挑起来。 “我在里面拳打脚踢的，那玩意的晶体肯定要修复伤口啊，我自己的晶体肯定要保护我啊，我觉得……” 杜一一的眼睛眯了下，手在眼角揉揉，“晶体修复伤口的时候比较弱，如果对方同时也调动晶体，碰撞上……晶体的能量就会被夺走。” 程嘉懿蹙眉，“可我食人花那次，我受伤很重了啊，按你说的，不是我该被吸干？” “你们那次，食人花是植物，萤火虫是昆虫，意志力不如人类吧。”杜一一也不明白，想想道，“不对，我记得你说当时你的晶体没有给你治伤，在和那两个玩意一起抢你身体内的能量。” 杜一一瞪着程嘉懿，“你脑袋里的晶体到底向不向着你啊。” 程嘉懿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两人面面相觑了会，往回走去。 第714章 天池 巨鸟太大了，他们也只是切割了脖子上的一部分活肉，还有翅膀根部的一部分肉，倒是食人花差不多将花瓣都埋在巨鸟的眼眶里，吃个痛快。 天色还没有暗下来，他们吃了点烤肉——只除了杜一一，他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去——便兴高采烈地背着东西往天池方向走去。 杜一一只觉得扬眉吐气，却还记着他的人设，含蓄低调，因此就是回答了下方涛的提问，被方涛捶了两拳夸了几句，也不多说。 心下当然是兴奋，眉眼飞扬完全掩饰不住。 这要是三组长和张豪在，肯定会拉着杜一一说好久的，但眼下几个人，方涛因为带队，话比之前少了很多，孙冬本来就话少，小金言语不通。 只有程嘉懿不时低声和杜一一说几句，也是将之前的过程翻来覆去问了好几遍了，剩下的，就是二人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思考了。 巨鸟的体型虽然大，晶体竟然也只是绿色的，还没有晶核，这让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有些困扰。晶体的发展走向完全不像他们以为的那般简单，而是具有多样性，复杂性。 两人都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够用，无法分析。 不过，杜一一再尝试了吸收巨鸟的晶体后放弃了。他脑袋里的晶体已经饱满了，需要的是一个质的飞跃了。 程嘉懿的吸收和杜一一一样，都已经达到了饱和，二人谁也不清楚他们之后会是连着晶核一起变成青色，还是会怎么办。 但确定的是，晶核并没有让他们比没有晶核的时候如何强壮。 大约晶核除了证明他们可以完成生物传宗接代的任务，便没有其它作用了。 然而他们心里并不是这么认为的，厚积薄发，晶核内也许是压缩的能量，等待在某一刻释放。 方涛还是无法吸收晶体，确切地说，还是无法以吸收晶体的方式进阶，他甚至没有特意避开谁而生吞了巨鸟的脑浆。 听着很恶心，但比这恶心的东西以前也不是没有吃过，但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不是他的意志足够坚定，方涛真想要……可能就是因为意志足够坚定，到如今还是能够克制自己。 方涛对杜一一的印象终于改观了。杜一一只是被笼罩在程嘉懿的光环下太久了，让人忽略到他也在不断成长。 回想起程嘉懿对杜一一的态度，从来没有过轻慢，任何时候。 以前他还只以为程嘉懿与杜一一相依为命，程嘉懿小女孩心理总要对人有所依赖，现在想来，程嘉懿一直知道杜一一的实力。 杜一一也并未在意过他人对他的轻慢。 这般，方涛对杜一一不但看法变了，更有些佩服起来。 不是佩服之前的勇猛——勇猛是可以转变成冲动的，到如今几乎没有人畏死了——是佩服杜一一的心胸。 方涛不由生出另外的心思，杜一一如果加入特种部队，这份心性是很适合的。 然而方涛怎么也不会想到杜一一恰恰是因为他的这番布局，也因为巨鸟的重伤，才一改之前的态度。 众人心里还是欢愉的，这是他们进入到长白山原始森林内第二次合作后的完胜，最重要的是这次行动参与的人数少，还没有人受伤，收获也颇丰。 虽然他们现在并不在意受伤了。 那么大的绿色晶体，足以在他们全员受伤的时候让他们得到补充和修整。 最最重要的是，所有人在这次合作中都发挥出色。 杜一一忍着保持着风度，最后也不由喜形于色，和程嘉懿讲起他出征之时的心路。 杜一一口才本来就不错，又是亲身经历，心理活动也异常丰富，再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两人一路走一路笑，最后都要笑得肚子疼起来。 谁也没想到杜一一心里这么多戏，那般危险的时候还不忘给自己加戏，偏偏那戏份加起来还能让目击者再次回想到危险的过程。 “你真胆大啊！”笑过之后，程嘉懿感叹道，“还敢钻巨鸟脑袋里。” “也没什么，和跳进海里没多大区别，就是听着恶心人点。”杜一一做出不在意的样子。 “跳进去不恶心？”程嘉懿道。 “跳进去了就顾不得了，反正都进去了。不过，被推着流出来的感觉，诶，毛骨悚然啊。”杜一一想起来不由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回，没有人敢小看你了。”程嘉懿凑到杜一一耳边，耳语道。 两人对视笑了下。 “可惜鸟肉了，带不走那么多，不知道便宜什么东西了。”杜一一叹息道。 “得这么想，不知道什么东西吃了，又强壮了点，又给咱们提供了得到晶体的机会。”程嘉懿安慰道。 “那到是，但总不如自己吃了。对了，昨天的狸猫肉，你吃着有什么感觉没？”杜一一想起来道。 “没，肉总是不如晶体的，再说了还烹饪过的。哎，说不定那肉被我们这么吃糟蹋了，巨鸟肉也浪费了，说不得肉里能提炼出来什么。我不是说炼丹，现在制药不也是要提炼什么，中药还讲究炮制原材料呢。” “那也没办法。”杜一一耸耸肩。 这一路因为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聊天，大家都不觉得寂寞，只有小金听不大懂，有些郁闷。 方涛开始还当笑话听，后来也不由对他们几人的知识面有些惊叹了。就算是皮毛，各方面多少都懂点也很不容易的。 他们这边安全了，不免就有些担心王勇那边。 王勇一行人前一天的半夜才摸到天池上，天池竟然没有人，让他们欣喜过望。休息了半夜，一早起来，天池上空雾气蒙蒙，碧蓝的湖水一丝不见。 众人商议了，留下张豪和强哥在上边警戒，其他人顺着石壁攀爬下去，想要先摸一摸天池怪兽的底。 天池作为火山口，石壁光滑陡峭，但并不妨碍王勇几人攀登，眼瞧着他们最快也得是中午才能上来，张豪和强哥就也在上边巡视一圈。 不想，就这么分头行动，彼此隔开之后，还真有人往天池上来了，等到张豪和强哥沿着天池周围转了多半圈回来之后，就看到天池游客服务中心门前，正有两个小人极快地跑过去，藏在了房子后边。 一眨眼的时间，张豪和强哥全都认出了两个小孩中的一个，暖暖。 真是千呼万唤就差诅咒发誓了，暖暖和亮亮才满脸警惕地从游客服务中心后边的林子里露出头来。 第715章 怪兽 中午，王勇和三组长几人也从天池水边爬上来。 当初，程嘉懿可是将暖暖亲自带在身边好几天，还因为暖暖和萧律师一家人打起来，除了王勇和王安，大家都还记得。 暖暖只对张豪和强哥眼熟，别人问什么全是摇头，亮亮更是满脸警惕地一直拉着暖暖的手，仿佛一旦发现不对劲马上就会逃之夭夭。 “暖暖，你姐姐，程嘉懿你还记得吧，明后天就能过来，你千万别乱跑，到时候你姐姐知道你跑了，还得到处找你去。” 什么也问不出来，连这两个小家伙怎么跑到天池这里的都问不出来，张豪只能无奈地搬出程嘉懿。 听到程嘉懿会来，暖暖脸上明显出现些期待，但亮亮可不这样。 “你姐姐不都把你扔掉自己跑了。”亮亮小声和暖暖说道。 “什么扔掉她自己跑了？小屁孩懂个屁。”三组长对暖暖还能客气点，女孩子嘛，还是程嘉懿在意的，对亮亮这个男孩子说话就全无顾忌了。 亮亮也不吭声，只是更警惕了。 “诶，暖暖，你哪里捡了个这么脏的小哥哥，自己也弄得这么脏，小心明个你姐姐来不喜欢你了。”七组长笑眯眯地吓唬他们道。 “吃人肉没？一看就吃过死人肉了，完了，变异了，程姐不会喜欢了。”丽丽也抱着手臂，瞧着俩小孩吓唬道。 “哎哎，差不多得了啊，小心明个程姐回来找你们算账。”王勇看不过去了。 “你们俩别走远，就跟在我们身边，小心这顶上有怪兽抓了你们吃掉。”可一转身，王勇也不由吓唬了一句。 “哈哈，王哥你不也一样。”大家全被逗笑了。 王勇他们下到天池边上，看到了天池部分地貌，但并没有看到怪兽的影子。正午爬上来之后，天池内的雾气也渐渐消散，但天池湖水还是如同一块碧绿的宝石，半分波澜都没有。 他们简单吃了点烤肉，俩小孩狼吞虎咽地吃了不少，彼此还算熟悉了点，十句话里，暖暖也终于回答了一两句。 下午，王勇一个人藏在天池观测点往下看，其他人都躲在房子里，注视着天空，可直到天色暗下来，也没有看到天空巨鸟飞来，天池水也没有泛起波澜，几人的心都放松下来。 程嘉懿和方涛那边要么得手了，要么就是巨鸟消失了，没有飞过来。 一夜无话，第二日上午，程嘉懿和方涛几人终于风尘仆仆地上山。 暖暖看到程嘉懿的那一刻，终于松开了一直握着亮亮的手，扑倒程嘉懿怀里。 这边方涛先说了猎杀巨鸟的过程，使劲地夸了杜一一，暖暖搂着程嘉懿，还竖着耳朵，听到杜一一那么厉害，偷偷露出一只眼睛看着杜一一。 当时杜一一救的她，她一点也没有忘记。 杜一一笑呵呵的，瞧着暖暖从程嘉懿身前露出来的一只眼睛，也跟着她眨了眨。 “小杜哥，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哟。”三组长听着，使劲拍了拍杜一一的肩膀。 “哎呦！”杜一一夸张地叫着，“三哥你这是打算把我拍地下啊。” 七组长也过来，在杜一一另一个肩膀也拍了两下：“小杜哥，带鸟肉了吧，哪个部位？七哥给你好好露一手。” 天池这边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一白天没有见到天池出现水花。 “海怪肯定还在，不然巨鸟飞过来干什么？巡视领地？”程嘉懿想想道，“咱们鸟肉还够吧，留点，扔湖里试试？” “这主意不错，不过海怪是在水里，我们昨天下去了，水边都很陡，有平地站脚，离水也近。海怪本来体积就大，又是在水里，估计和巨鸟一样，子弹的威胁不大。” 王勇摇着头，“我们连海怪什么样子都不清楚，这个海怪，我的意思是放弃。” 程嘉懿皱着眉，方涛道：“我们先看看海怪是什么东西再做决定也不迟。” 留下来的巨鸟肉不多了，再留了一大块，一行人站在天池的观景台上往下看去。 “要不是程姐亲眼见到过海怪，我是真不相信就这么一潭死水，怎么就能养活那么大一只海怪。”王勇蹙眉道，“要是大海还可以，这里的生态系统该维持不了海怪的生长的。” “也许是后变异长大的，就和巨鸟一样。”王安忽然说道。 “这倒是也有可能。但现在估计湖里就剩它这一只了。”张豪道，“咱们不猎杀，说不定哪天就被晶体抽成鱼干了。” “为什么非得说是死水，就不能天池下有暗流，通到什么什么地方？”杜一一道。 几人都斜眼看着杜一一。 “要是有暗流，早就见报了。前几天天池谣传出现海怪的时候，也是沸沸扬扬的，没少有专家来研究。”王勇道。 “下去了吗？最多下去个潜水员吧，这天池周围这么陡，运个小船下去都费劲，天池地貌这么广，潜水员也不可能水底全看遍吧？再说潜水员下潜的深度也有限吧。” 杜一一一口气提出好几个疑问。 王勇点头，“是就下去几个潜水员，据说湖底深不可测，潜水员下潜的深度也有限，也就几个橡皮艇在下边。” “那就是啊，就马马虎虎的，算什么考察啊。”杜一一趴在栏杆上琢磨了会。 “小杜，你不是想要下去吧？”方涛忽然问道。 杜一一眼睛眯了眯，天池上空还有一层雾气，看得不甚清晰，他想了想道：“我还没想好。” 方涛和王勇对视一眼，又看看程嘉懿。程嘉懿耸耸肩，“我也想下去看看。” 瞧着二人脸色，忙补充道：“我就是想想，我也没想好。” 程嘉懿还记得那日惊鸿一瞥下怪兽的大致样子，也记得怪兽与巨鸟交战扬起的波涛有多凶猛。心底也将怪兽和深海鱿鱼比较了，感觉天池怪兽要比深海鱿鱼强大很多。 然而，她有了和深海鱿鱼交战的经验，又有杜一一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不管最后会不会和怪兽肉搏，至少都要尝试下的。 第716章 诱饵 程嘉懿一直搂着暖暖，暖暖也一直依偎着程嘉懿，但也不断地拿眼睛看着亮亮。 杜一一就坐在亮亮身边，虽然和大家说着话，也不时和亮亮说上一两句话，尽管亮亮并不回答。 彼此算是熟悉了，程嘉懿才拉着暖暖走开一点点，不过是与众人隔了十来米，彼此既能看到，也能听到。 亮亮才要一脸警惕地跟过去，杜一一一把就拉住他道：“嘘，女孩子在一起说点什么，听就行了，不能过去。” 亮亮也不过还没有上初中的年纪，哪里懂得那么许多，看到暖暖也没有不愿意的表示，寻思了下还是坐下。 “哎，你怎么捡到我家的小宝贝的？”杜一一胳膊肘轻轻推了下亮亮问道。 “你家的？”亮亮不乐意了，斜着眼睛看着杜一一。 杜一一笑了，“当然了，我们妹妹。” “才不是你的。”亮亮反驳道。 杜一一嘿嘿笑着，瞧着亮亮被稳住了，就不言语了。 程嘉懿的询问下，暖暖断断续续的，前后混乱地讲起离开的经过。 她在食堂看到大家变异又失去理智的，怕得躲起来，后来趁没人注意溜出学校，不辨东西南北一路越走越远。 在葡萄地里遇到亮亮之后，知道亮亮就是她的网友“幼儿园大班班长”，两人都开心极了。 后来有人过来，他们就摘了好多葡萄带着，往北走要来找程嘉懿，只因为暖暖听过程嘉懿说过她们要往半岛去。 一路上他们主要是靠葡萄充饥，也进过无人的村子里翻找过吃的，也吃过苞米菜叶，最后吃得越来越少了，他们也打过一只兔子，也差点被老鼠包围过。 暖暖也说不清怎么走过来的，就是累了就歇着，不累了就走，尽量躲避着人，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了，亮亮说这里有天池，翻过去就是半岛，两个人就走来了。 暖暖实在是太小，很多东西都说不明白，程嘉懿听着也大致明白了，心中颇为感慨。 当日她将暖暖留下，也曾托付王勇照顾，谁想到留下那处也会那么惊险。心内却也知道，将人托付出去，总不如带在自己身边。 以前她没有能力护住暖暖，以后不会了。 那边杜一一开始盘问起亮亮来，也没有太多可以补充的，两个小孩一路躲避，相依为命而已。 若是成年人这么一路逃亡而来，大家听着也就是听了，两个孩子，引得众人不免唏嘘，尤其还有这么一个话都说得不太明白的小女孩，之前一句话不肯说，一见到程嘉懿就抓着不肯松手，指不定路上遭了多大的罪。 众人便不肯再细问下去，当做好了的伤口，还是不要揭开创伤。 七组长精心用有限的调味品烹调了鸟肉，先就端给两个孩子，瞧着他们与前一天一般狼吞虎咽，知道这些天两个孩子累得饿得都惨了。 有暖暖和亮亮，程嘉懿和杜一一立刻一跃而成为成年人了。 “喂，俩小孩，你们这么饿着，怎么没变成皮包骨头？”三组长瞧着亮亮和暖暖狼吞虎咽的，想起来问道。 “我们才没挨饿。”暖暖口齿不清地道，“就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现阶段的肉和粮食水果味道都比以前好吃，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便是不经常吃肉了。 亮亮只吃七组长递给他的那份肉，三口两口就吃掉了，也不伸手，只是巴巴地看着。 这模样和前一天一模一样，三组长逗了一句，很自然就再抓了一串烤肉递给亮亮道：“想吃自己拿，昨天不是告诉你了。” 亮亮这才接过去，还是三口两头就吞下去了。 “中午差不多雾气能散，不过老大，你真想要打海怪的主意？”三组长逗了亮亮几句就失了兴趣，问程嘉懿道。 “想肯定是想的。”程嘉懿对自己和杜一一现在的身手都很有信心，更何况还有方涛和小金在。 再说了，一想到一个月后还要去岛国，她现在不努力一把，可别到时候再砸在岛国那里了。 方涛若有所思地看着程嘉懿。 “我本来以为原始森林内怎么也会有一群群的猎物。”程嘉懿长叹一声。 “牛马羊多的地方是草原吧，森林里才不会出现成千上万一群的牛羊什么的。”杜一一也叹气道，“要不，咱们往草原那边试试去？” “还能等到我们？”程嘉懿摇着肉，“好啃的肉早就没了，只剩下难啃的骨头了。” 杜一一耸耸肩。“你瞧他们俩都能顺顺畅畅地走过来，可想而知，森林里真没有什么了。” “一般海怪吃东西是吞的吧。”程嘉懿瞧着杜一一。 “没牙的是吞的，有牙的是撕咬的，要不，你掰开海怪嘴看看？”杜一一建议道。 大家都知道程嘉懿和杜一一有时候就是随口那么说几句，当不得真。 就听到程嘉懿道：“海怪好像和巨鸟差不多长短了，去掉食管，胃也得那么大，估计在里边想要干孙悟空的活，也不好干。” “那是。”杜一一赞同道，“首先你要有个金箍棒。” 两人没什么咸淡地扯了几句，也没有接茬，也觉得没啥意思，眼看着日头高起来了，也吃饱了，他们就又来到观景台上。 薄雾散去，天池水犹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不过，在程嘉懿和杜一一的眼里，这块巨大的蓝宝石没有任何魅力——不就是群山环抱的水么。 杜一一下巴搁在手臂上，半趴在栏杆上，一行人看了好一会，平静的池水连半分涟漪都没有出现。 “方哥，扔块肉呗。”杜一一保持着姿势不动。 方涛拿出一条肉，做了个原地投掷的姿势。 “嗖——”肉条带着风声呼啸地在在半空划过抛物线，向天池中坠落下去。 众人的视线全都追逐着肉条，眼看着肉条越来越远，成为一个小点，落入到池水中去。 远远的，平静的池水溅起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一圈圈涟漪向四周荡去。若不是现在的眼力，他们也只能看到平静的池水而已。 那么细微的涟漪，这池水里，该不是怪兽走了？ 就在他们失去耐性的时候，平静的池水忽的泛起波浪，杜一一一下子站直了身体。 第717章 猜测 天池碧蓝的池水凭空生出波浪，一只黑色的，巨大的，看不出完整形状的怪兽凭空出现在肉条落下之处。 “嗷——”一声嚎叫，哪怕是不通兽语，所有人也全听出了嚎叫中的愤怒与悲伤。 天池怪兽在为巨鸟的死亡而嚎叫。 水面翻腾，掀起波涛，池水向四面八方涌去，拍打在石壁上。 “好大啊！”暖暖轻声地叫道。 天池怪兽忽的停止了翻腾，波浪乍然落下，水面上，蓦地窜出来一条悠长的脖颈，脖颈之上，是一颗并不怎么大的头颅。 “恐龙！”亮亮叫了起来，“水里的是恐龙！” 黝黑的脊背在脖颈之下浮出水面，那长长的脖颈仿佛要从水面下直接窜到他们站立的地方。所有人不觉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千载难逢的一幕。 天池怪兽，竟然真宛如电影里的恐龙。 “嗷——”悠长的叫声从水面传上来，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天池水中的怪兽。 “它在看我们！”暖暖叫道。 “身体露出水面部分十八米左右，脖颈长度十五米，不，也是十八米左右，看不到有没有尾巴四肢。”方涛报出数据。 “这玩意是鱼还是兽？”三组长问道。 “鲸鱼海豚都是哺乳动物，都需要呼吸空气，可也得在海里生活。”杜一一稍微科普了下。 “那这玩意，也是哺乳的？昨天一整天都没露面，不需要呼吸？”三组长疑惑道。 “也可能有进化成既能呼吸水里氧气的，也能呼吸空气的？”杜一一盯着那只怪兽道。 怪兽高高扬起的头颅往他们这边转着，忽的，它沉没了下去，水面荡起巨大的涟漪，跟着涟漪渐渐平静。 “它认识我们耶。”暖暖扭头和亮亮咬着耳朵，“它知道它上不来。” 大家瞧了瞧暖暖。 “你怎么知道它认识我们？”七组长好奇地问道。 “亮亮哥说天池是旅游的景观，以前天天都是人，这地方全是人，怪兽肯定在水底偷偷看我们的。”暖暖理直气壮地道。 七组长瞧了一会暖暖，将视线重新放回到天池内。 水面渐渐平静下来，仿佛之前的一切就是错觉般，碧蓝的池水在阳光的照射下，迷人又充满魅力。 “脖颈和身躯差不多一样的长度，就是说怪兽的脑袋可以扭转到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头部和身体并不成比例，从进化角度看不够聪明。” 杜一一瞧着水面分析道，“通常鱼类露出水面部分不足身体的五分之一，怪兽身躯庞大，不时常出现在水面上，应该是完全适应了水下生活。 身体内大约没有鱼鳔之类调解上下沉浮的东西。脖子那么长，按照比例，它的头是该这么大不？” 杜一一看着方涛，先比量个篮球大小，觉得不大可能，再扩大了有一倍。 方涛道：“再大一点。” 杜一一双手再往外，瞧着自己环抱的空间道：“这么大的头，比头细不了多少的脖子，应该可以确定一般鱼类都是要吞的。那么长的脖子，撕碎了咽下去，也太费事了吧。” 他这么说着，也并不确定。 “这玩意得挺能吃的吧，这天池里得多少鱼才够它吃的……不对，”七组长琢磨着，“天池怪兽传闻多少年了，天池里要有鱼也早就被吃光了，除非它不吃鱼，只吃草。” “一般来说，素食动物的体型都会远远大于肉食动物的体型，比如海里最大的动物蓝鲸，吃的就是小型鱼类，还有姥鲨，第二大，只吃浮游生物。 陆地上，河马体型也大于狮子老虎这些吃肉的。说不定这个怪兽……不，”杜一一摇摇头，瞧着水面，“我一直觉得天池不会是介绍的这么深的，现在真出现怪兽了，很可能又暗洞，暗河。” “要是有暗洞或者暗河，水下就要有急流，怪兽体型庞大，体重也沉，暗流对它没有太大影响。”程嘉懿道。 “应该是，也可能……”杜一一瞧瞧周围群山，又看看脚下，“我前一阵还听说喜马拉雅山是空心的，天池是火山喷发形成的，这里火山口，火山喷发出来的是岩浆，岩浆是岩石烧化了。” “所以咱们脚下的山脉，很可能有很多地方的岩石在火山喷发的时候都融化了，岩浆喷出来了，出现空洞？”程嘉懿道。 杜一一点头，“A城不是有个溶洞吗？水洞，据说深处究竟通到哪里谁也不清楚。A城的山最多算是长白山的余脉，这里可是正宗的山脉。还是封闭的火山口。 我记得咱们学地理的时候也讲过，山脉不是从地平线上直接就长出来的，是要从地下深处长出来的。树有树根，山脉也有山根，山根连着地壳地幔还是地心，书上说的也不明确。” 三组长打断道：“小杜哥，你的意思是说，咱脚底下是空心的？” 杜一一耸耸肩：“我猜的。怪兽那么大，总不可能真的是吃水草喝水就能活下来长这么大的吧。吃草的还和巨鸟打架？再说了，不会就这么一条吧，不会真的是从恐龙时代几亿年地活到现在的吧。” 众人面面相觑。 不管杜一一猜测的东西多么不靠谱，最后这句，真的无法理解。 天池里的那个玩意，连亮亮一个小孩子都认出来和图片电影里的恐龙很像，他们不会不联想到侏罗纪时代的长颈龙。 二者在匆匆一瞥之下极为相像，所不同的就是一个在水里，一个在陆地上。 可几亿年前的长颈龙到底是生活在水里，还是全部都在陆地上，现在也全是猜测，也许都水里的，也有陆地的。 不是有乌龟也有海龟，有蛇也有海蛇，怎么就不许有恐龙和海恐龙？ 但无论如何，说如今这世上只有天池内这么一条活的怪兽，谁也不会相信的。 不会有怪兽突破天地规则，长生不灭的。他们也必须是繁衍出来的，不可能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最多，它们的寿命极长，繁衍的速度很慢。 “也可能就剩这么一条了。”程嘉懿忽然道，“不然，怎么就一条跳出来和巨鸟打架？” 第718章 放弃 “也可能就剩这么一条了。”程嘉懿忽然道，“不然，怎么就一条跳出来和巨鸟打架？” 程嘉懿这句话又引出了个新的思路，似乎也不乏道理。 杜一一还是摇头：“我觉得可能是这一条叛逆了，不老老实实地呆在底下。可能底下才是它真正生活的地方。” 杜一一指指脚下，再指指天池，“它可能是偶然有一天发现个通往上面的通道，然后好奇出来过。发现并不怎么好，也就不时常出现了。这一阵发现了大鸟，结成了深厚的战斗感情。” 程嘉懿和杜一一面面相觑，然后看看众人。众人听着全都是一脸懵圈，只觉得杜一一这脑洞太大发了。 三组长迟疑了下道：“这么说，咱们就是下去了，也找不到怪兽了？除非找到下边的水洞，还要防止暗流？” 杜一一诧异地道：“你想下去？” 三组长更诧异：“不是你想？” “我就是习惯性地分析分析。”杜一一瞪大眼睛，“哪句话给你的错觉，说我想下去？哦哦，我之前说的是想，是想想的想，不是想要做的想。” 三组长被想想的想和想要做的想弄糊涂了，满脸不知道你在说啥的表情。 “我想想啊。”程嘉懿此刻接了句，众人的视线都落在程嘉懿脸上。 “怎么了？”程嘉懿还没有来得及想，被大家的眼神看得一激灵。 王安幽幽地问道：“是想想的想，还是想要做的想？” 程嘉懿啊了声才道：“是想有没有可能做。——你们，不想吗？” 没有人再想要想了，这个想字已经被杜一一和程嘉懿全都用的懵圈了。 程嘉懿认认真真地想了想。 天池水深是肯定的了，水下有暗洞也是必然的了，有暗洞就有暗河，有急流，这几乎就是探险小说里的常识。 怪兽不常在天池水里也应该正确，虽然程嘉懿相信她的血一样能将怪物勾出来。 但是，他们能打败怪物？杀死怪物？ 怪物能和巨鸟打个平手——巨鸟的鸟喙和趾甲都极为坚硬，抓不破怪兽皮肤，怪兽基本上也算刀枪不入了，全身的弱点大约只有眼睛和口腔，哦，还有菊花。 脖子还那么长，水里还无法开枪，在这里架枪，射程可以，但瞄准眼睛不容易。 就算打中打死了，那么沉，怎么从水里捞上来？谁又能保证他们在水里分解这只怪兽的时候，不会有另外一只出现？ 程嘉懿已经基本确定他们动不了这只怪兽了。 她抬起头，杜一一也正看过来，两人对视的刹那，都微微摇头。 “已经来了，我下去看看。”方涛忽然说道。 “啊？”程嘉懿和杜一一同时诧异地啊了声，方涛要下去？ 方涛要下去，简直比程嘉懿和杜一一决定要下去还让人吃惊。 王勇看着方涛忽然道：“你想留第一手资料给谁？他们用你留吗？” 方涛神色不变道：“我就是看看。” 三组长笑起来：“有意思啊，小杜哥是要想想，方哥是要看看，下一个谁是不是就要试试了。” 空气中忽然带上了一点微妙的气氛，程嘉懿怔了下。王勇的意思是方涛此行并不单纯是为了自己，而是带着某种任务？ 那就是秦风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程嘉懿不介意方涛额外有任务，也不介意秦风还和谁有什么联系、交集，总归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年头，多条后路也好。 再说了，他们现在是佣兵，至少他们在往佣兵的方向靠拢，与各方势力有联系也是正常的——小说都是那么写的，现实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但程嘉懿介意的是隐瞒，骨子里，她希望的是信任。 程嘉懿的情绪微妙的变化，在她的随即就掩饰下，除了杜一一谁也没有注意到，大家全关注在王勇那个“第一手资料”上。 七组长笑眯眯地道：“方哥，你们，和那边还有联系啊。”七组长重重地咬了“你们”两个字，说到“那边”的时候，头往境内方向偏了偏。 方涛仿佛比他们更为诧异：“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连巨鸟都杀了，你们不想知道怪兽到底是什么？天池下边到底会有什么？” 三组长嘿嘿笑了声：“和变异会有直接联系吗？我们杀巨鸟，那是为了晶体，怪兽能杀得了？” 三组长说着，瞧了程嘉懿一眼，程嘉懿下意识摇摇头。 方涛顺着三组长的视线也看向程嘉懿，直接问道：“老板，你怎么打算？” 程嘉懿冷不丁被问到头上，就要开口拒绝，忽的声音在舌尖上打个转，就改了口：“我还没有想好。” 方涛虽然没有再追问，但是视线还落在程嘉懿身上，程嘉懿停了下也只好再道：“在水里，我们肯定没有怪兽灵活，怪兽瞧着皮肤也肯定是光滑的，不像巨鸟还有羽毛可以抓着。 水底下要是有暗洞就有暗河，也会有急流。方哥，你们以前肯定训练过河底下有暗流会怎么办吧？” 方涛摇摇头又点点头。水下忽然出现暗流，防不胜防，除了挣脱，没有什么好的方式。 程嘉懿也不过是找个喘息的机会可以多想想，而有了这个机会也不知道该想什么。 见大家还看着她，也只好接着说道：“我是对怪兽很好奇，可我也觉得眼下我们应该没有杀了它的把握，一点把握也不存在。最多也不过是射伤了它的眼睛。 退一步说，就算我们真能杀了它，也拖不到岸上来，说不定血腥味道还会引来什么东西，我们更危险了。 所以，我觉得既然反正我们也拿它没有什么办法，不如就离开好了，没有必要非要瞧个究竟。反正这东西就在这里，也飞不出去。” 程嘉懿一贯表现得善战和好奇，如今竟然轻而易举地就放弃了，还是干净利落地放弃，大家不由都静默了下。 天池的水仍然平静，犹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般，然而，这块巨大的宝石内部，却蕴藏着那么吸引人的秘密，也蕴藏着巨大的危机。 说放弃这一刻，程嘉懿的心里也不由地升起惋惜。 第719章 变化 方涛没有再坚持。 当天下午他们就收拾了离开天池。 如果是以前，他们可能会对天池怪兽很是留恋，但现在奇怪的事情见得太多了，他们自身都已经变异了，对怪兽便也不会如从前那般非要一探究竟了。 更何况他们的队伍里现在还多了两个真正的孩子。 亮亮和暖暖的体力都够用，但毕竟人小腿短，尤其是暖暖，似乎还处在变异的边缘阶段。 程嘉懿他们手里只有黄色和绿色晶体，暖暖也从来没有吸收过晶体，程嘉懿教了一次，暖暖也不得要领，程嘉懿就不敢尝试了。 暖暖却还记得自己血液的特殊性，悄悄问过程嘉懿要不要喝点。 而如今，暖暖的血液却也似乎没有那么特别了，至少，在他们这个群体内，没有人表示出对暖暖更多一点的好奇。 也许，随着变异时间的增加，一切突发状况都会缓缓消失，社会也好，人也好，都会慢慢地趋近平静。 变异不过是历史长河里的一次突变，人类的一次突然进化，也许真的是因为太阳黑子磁极翻转什么的。 他们研究了，还是顺着原路返回，希望在巨鸟尸体处还能再有收获。 中间只休息了一次，他们便再回到猎杀巨鸟的所在。 两日两夜不到的时间，巨鸟的尸身已经成为一具骨架，即便是骨架，也爬满了不知名的虫子，也有野兽咬碎了巨鸟的骨骼，吸食了骨髓。 而此刻，更是有虫蚁源源不绝地爬进巨鸟骨骼之内。 “化石就这么形成的。”程嘉懿看着远处密集着虫蚁的巨鸟骨骸。 “形成化石要有无穷的时间。那时候地球不一定是谁统治了。”杜一一道。 “怎么不会有漏网之鱼？一个族群灭亡总是要有漫长时间的，除非是针对这个族群的病毒，基因改造。我以为人类不会灭绝的，最多是出现了知识断代，文明断绝。”程嘉懿道。 杜一一耸耸肩，“然后从石器时代开始？奴隶社会开始？然后考古忽然发现几千年前的原始人怎么会掌握天文知识，怎么会知道金属锻造？” 杜一一冷笑一声：“肯定会有人活下去的，你要是活下去了，结婚生子，你会愿意将过去的文明延续下去吗？” 程嘉懿怔了下道：“我肯定会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他们的，难道不告诉？” 杜一一笑着，可不知道为何，程嘉懿觉得那个笑容里带着残忍。 “你觉得，你会告诉你的后代，你曾经生活在一个很文明繁华美好的时代，可惜，被你们自己作没了，只能给后代留下一个原始人的生活水准？你确定你会不带一点偏见和憎恨，讲述下来？” 会吗？程嘉懿一时心里空荡荡的。 “所以，才会有神话传说……”程嘉懿轻声道，“可能未必是神话，只是不忍而已。” 是啊，他们现在已然不想提起过去的美好和平，在未来，如果真的只能在未来的原始时代活下去，还会给后代那么痛恨的现实吗？ 也许不会，也许会，谁又能知道呢。 “等我们都能活下去再说吧。”程嘉懿轻叹一声。 方涛领着人下去检查了巨鸟的尸体，面对无数虫蚁也是束手无策。这些虫蚁一把火烧了，未见味道不鲜美，只是还不到以虫蚁充饥的时候。 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讨论感叹，也被当做无病呻吟。人已经越来越现实了，在如此现实的环境里。 他们都知道他们还能活着，可能活到什么时候，没有人能确定。 见多了死亡，谁还会想到未来。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在森林内开始了屠杀。从巨鸟尸身周围开始。 方涛毫无保留地将追踪方法传授给大家，连暖暖都睁大眼睛竖着耳朵使劲听。 比以前更敏锐的视力与听觉和嗅觉，甚至比以前更快的反应，让小队在围猎的时候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只是，他们终究得不到和以前一样那么多的晶体了。所有人都不免想起了他们的城市，那些活生生的人，也曾经被看做一粒粒的晶体。 晶体的颜色越深，便会越宝贵，谁知道现在存活在城市里的人类，未来会不会也只是一粒粒绿色的、青色的、蓝色的、甚至紫色的晶体呢？ 长夜漫漫守夜的时候，不免就会想到，甚至想到自己。 北方的秋季终于在某一天的夜晚消失，当霜突然出现的时候，冬季悄悄地来临了。 他们猎杀动物得到了一部分毛皮，此刻披着也是多余，背包也没有太多的地方，只是选择了皮质优质的，捆起来背着，便是沿途累赘丢掉了，也并不太在意。 算来在长白山脉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该返回了。 确定返回的前一晚，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睡不太着。多半个月的丛林生活，让他们的身体更结实了，反应也更灵敏了，可也并没有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 而这接近一个月完全脱离人群的生活，也让他们的性格出现了变化。比起从前，他们多了沉默。 若是以前的值夜，他们会将火堆生得远一些，耳朵竖着听着山林内的动静，也会小声地聊着。而如今，他们的火堆与帐篷很近，两人都默不作声地仰望着星空。 星空如从前一般璀璨，然而，他们的心里已经渐渐失去了从前的梦想，梦幻，对未来的期待，甚至失去了追究真相的心理。 只是短暂的失去了，丛林猎杀让他们的生活只有生和死两个字，他们生，猎物死。于是他们的生活也单调了起来，也就只剩下活和死。 单调的生活，更能让人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而更多的思考，带给现在的他们更多的是迷茫。 方涛从帐篷内走出来，无声地坐在他们身边，向燃烧得还很旺盛的火堆里添了一把柴。 谁也没有说话，都看着噼噼啪啪燃烧的火。 “再有三四天，就能回到海边了。”方涛打破了平静。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看着火堆。他们在今天之前就知道了，也早就知道他们会回去的。 “那边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方涛又扔了一把柴火，火堆忽的旺盛起来。 第720章 鱼缸论 程嘉懿的眼神露出些迷茫。这近一个月的丛林生活，并未让她增添锐气，人仿佛内敛起来。 “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方涛忽然道。 “嗯？”程嘉懿下意识应了下，带着反问。 “以前，你们想的都明明白白地在脸上，近来，我越来越看不透了。”隔着火堆，方涛的声音也好像有些飘忽。 “我在想人生。”程嘉懿下意识再回答了句，“想那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方涛想了想道：“这句话，不同语境，就有不同含义。” 程嘉懿点点头，“我也想以前，却不大愿意想未来了。” 迟疑了下才接着道：“我感觉，这几个月，五个月吧，却好像过了五年，不，五十年那么长。我好像心老了。” 方涛诧异地看着程嘉懿。隔着火堆，他仍然看到程嘉懿的肤色晶莹，那是因为体内晶体提供的能量，让所有人的肌肤都越发鲜嫩起来。 他也能看到程嘉懿的眼神也是明亮的，那就不仅仅是因为晶体的原因了，还因为他们的身体正处在人生的巅峰。 也能看到程嘉懿的神情淡然，眉宇之间很是平静。 方涛很少仔细观察程嘉懿，一方面因为程嘉懿是女孩子，另一方面是无暇。然而此刻的程嘉懿看起来与以前是大相径庭了。 曾经的程嘉懿满脸的锐气，而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锐气竟然不见了。 方涛回忆了下，仿佛这几天的程嘉懿都有点现在的状态。 他不由偏头看看杜一一，杜一一也只是枯坐着，看着火堆。眼神里似乎也失去了曾经的狡黠与灵动。 “发生了什么？”方涛皱皱眉。 “嗯？”程嘉懿又反问了下，才恍然了，摇摇头。 方涛等了一会，竟然没等到程嘉懿的回答，更奇怪了。 以前程嘉懿是有一句就想要说十句的，最近的话明显少了，现在竟然会不说了。 “怎么个老法？”方涛顺着程嘉懿的话问道。 程嘉懿认真地想想，“说不好，就是觉得……”她抬头看看天空，视线乍然离开明亮的火堆，有些眼前发亮，渐渐才看清天生的繁星。 “就是觉得和以前的心态不一样了。以前我想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就要想到趁有限的生命做出无限的事业，现在我只想要安安稳稳的，或者，平平淡淡的。” 方涛笑了下，心也放下了，“不是心态老了，是成长了，长大了。” 程嘉懿也没有反驳，只是笑了下。“我先睡了。” 看着程嘉懿走进帐篷，方涛奇怪地道：“她怎么了？你们没吵架吧。” 杜一一还仰着头看天，这时下巴扬扬道：“你觉得天越发明亮没有？星星。” 方涛抬头看看璀璨的星辰，“这边是山上，空气好，看到的星星就多——你们这是怎么了？” 杜一一耸耸肩，低头，“就是，你说的那样，成长了呗。” 方涛“呵”了声，“成长？成长是你们这样子？” “那要什么样？”杜一一随手捡了根树枝捅捅火，又将树枝扔在火堆里，“我们总也要思考人生的吧。哎方哥，你觉得现在的人生还有意义不？” 方涛想想道：“你们不一直想要知道真相吗？” “知道真相之后呢？”杜一一问道。 方涛哑然了下，“你问我？难道不是……” “不是拯救世界？你还真当我们还是中二少年呢。”杜一一礼貌地笑了下，实则只是发出个笑了的音节。 方涛有点尴尬，不过也只是有点。 “我的意思是，我们大家不都要为了……”方涛停住了，为了什么？正义又是什么？ “你看，很多事情不能多想的。”杜一一解释了句，“想多了，就会迷茫。我记得以前有句话是……知识越多越反动。现在想，倒是那句更贴切，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现在要是说上帝给我们脑袋里种下晶体，我都相信。天帝也行，佛祖也行，我没有什么信仰，东西方的全是神。” 方涛挑下眉毛：“神是什么？什么是神？” “比我们能力超出一大截一大截的，这辈子下辈子可能无数辈子都追不上的科技就是神。”杜一一毫不迟疑地接上。 方涛被噎住了，肚子里的一大堆话全都说不出来了。 “我们对鱼缸里的鱼来说就是神，谁知道我们这个宇宙是不是鱼缸呢。”杜一一冷漠地道。 方涛张张嘴，竟然无话可说。 “所以，牛顿最后有了信仰，据说那个时代的科学家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十几年都改为研究神学。其实也不见得是神学。”杜一一嘲讽地道。 “我们现在的能力，在古代不就是神迹？现在也是吧，病毒也是神迹释放的途径之一吧。” 方涛不解地看着杜一一：“这和你们心态老去有什么关系？神迹也是病毒，神学也是科技，那不更应该奋斗努力？” 杜一一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方涛：“你傻了吗？你让鱼缸里的鱼拿什么和我们斗？” 方涛冷笑一声：“如果鱼缸里养的是鲨鱼呢？食人鱼呢？你一直在鱼缸外观赏，我们互不干涉，自然没有问题，可你要是想伸手指进去，自然要咬上你一口。” 杜一一冷笑着：“要是我只伸进去一个渔网呢？” 方涛毫不犹豫地道：“就算生命最后一刻，也要挣扎，明知道是死，就勇敢地赴死。总不会连挣扎都没有，直接认命。” 火焰的光亮让方涛的脸色也发亮，他的眼睛里也倒映着火的光亮。 杜一一瞧了一会，收回视线：“所谓的人各有志。所谓了为了理想奋斗终生。所谓的不辜负生命一场。所谓的到头一场空。”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所以，有的鱼站出来了，为了可以多垂死挣扎一会，先将弱小的杀掉，为自己储备足够的能量。 其实最后也终究难逃一死。鱼缸里的鱼也许会全被换掉，也许会有那么一条两条的漏网之鱼，也许会被后来的鱼同化了，也许躲在一角自叹自唉。” 方涛摇摇头：“我们不是鱼，宇宙不是鱼缸。退一万步说，即便宇宙是鱼缸，我们注定在这鱼缸中活着，就要对得起生命，对得起活着二字。” 第721章 回归 人各有志。杜一一深刻地理解这个词。 他只是和程嘉懿一起陷入了人生的一个迷茫和低谷，只是真正地思考了下人生的意义。 因为不得知而迷茫，又因为想得多而疑惑，又因为在不该见到生死的年龄阶段接触了过多的死亡，更因为那些死亡很多很多直接和他们有关。 这一切哪怕是个成年人乍然接触，都会引起一系列心理上的反应，哪怕是经过训练的，也会在之后的岁月中出现各种不合时宜的心理病症。 杜一一自认为他和程嘉懿的性格并不那么坚韧，他们只是在之前有过这方面的设想，也因为他们的年龄还小，接受能力强。 然而，他们毕竟是有思维的人，想得多也很正常。 所以，迷茫了而已，低谷了而已，表现出来了而已。 总会想开的，想不开，现实也会让他们想开的。 杜一一摇摇头，也站起来走回帐篷，留下方涛一个人莫名地看着他们的帐篷。 方涛不明白程嘉懿和杜一一何来的这种迷茫和低沉。他们一贯不是兴高采烈的？一贯不是在为了活着而努力？前一天还在打猎，和大家配合？ 难道是不愿意回去？ 可怎么可能？ 帐篷里程嘉懿已经睡着了，这些天的经历让她增加了个躺下想要睡就睡着的技能，杜一一轻手轻脚地滑进自己的睡袋，睁着眼睛看了会帐篷的篷顶。 活着，除了为了活着，还为了什么呢？ 不过是一段时间的迷茫，不过是因为没有了社会结构。人都是群居动物，离群索居太久，便会如此的。 杜一一放心地闭上眼睛，并不知道这番话给方涛带去了困惑，就是知道，也并不在意。 火堆旁，方涛将杜一一的话反复咀嚼了很久。 方涛自认不会消极的，但杜一一的话却让他心里生出了无奈的感觉。 就仿佛是一场注定要失败无望的战争。 但无论结局如何，他也不会放弃的。他不会，全人类也不会。 黑暗终将过去，太阳终将会升起。 可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在说：如果太阳不会升起来了呢？ 脱离人群一个月，若是在过去，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可在现在，一个月的时间变数太大了。 方涛突然怀疑起来他们的离开会不会是个错误。 可哪怕真是错误，也无法改变了。 天亮了，太阳如期升起来了，方涛心里竟然出现了庆幸。 他们一行十二人，不但没有少一个，回去的时候还多出两个，不是值得振奋的吗？ 醒来之后的程嘉懿和杜一一也不复颓废，仿佛和平时一样，让方涛都不由得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然而鱼缸和人类之间的对话过于真实，方涛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那么想的。 返程永远比去用的时间要少，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丢下的自行车，一路向北。 一个月时间，外界几乎没有发生变化。树木还是和曾经一般高大浓密，杂草也没有蔓延到更多的地方，时间对于植物来说仿佛停止了。 外界安静得让人窒息，连虫蚁也似乎消失不见了。 怎么会呢，虫蚁的数量一贯给人以密密麻麻的感觉，什么时候也会消失了？因何消失了？难道也是因为自相残杀和外界的杀戮。 一沙一世界，虫蚁自有虫蚁的世界，人类也只不过是站在它们之外遥遥观望。 也可能他们骑行在这里的时候，也有“人”在远处遥遥观望。不论他们是否知觉。 车轮转动的声音，颠簸的声音，也没有让世界出现活力，声音也不过是穿行这片土地的一个过往，过去了，就过去了。 骑行消耗的体力远远小于奔跑，自行车也不需要油耗，他们只在吃东西的时候才会下车进行短暂的休息。 而这时候，不仅仅是程嘉懿和杜一一，所有人都会不经意般地站在高处，遥望曾经的城市。 城市已然废弃，再不见生命。 这一片土地，终将湮没在历史的长河里，百年、千年、万年……人类文明的一切迹象最后终将湮没在岁月中。 水泥会碾为灰烬，钢筋会腐蚀成残土，曾经的繁华，如今的没落，都将烟消云散。 “自然杀人，然人先杀人。”程嘉懿遥望着远处隐约的城市，轻声道，“而我们，还要再继续下去。” 继续杀人，继续破坏文明，只因为利益的驱使。 “人类历史就是一部杀戮历史，只要有利益，就有杀戮。只要有买卖，就有伤害。”杜一一站在程嘉懿身边，一同看着远处。 “文明的诞生因为利益争夺，衰败必然也是。世间万物都遵循着生死规律，文明也不可例外。” “所以，”程嘉懿接道，“当生命不会被敬畏的时候，也就快要灭亡了。” “所以，”杜一一道，“人才想站在权利的顶峰，妄想凭借手里的权利改变这些，妄想以杀戮制止杀戮。其实又有什么区别呢，再正义的缘由，也不过是满足自己的私欲——为了全人类努力奋斗，何尝不也是私欲？” 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然而什么又是对的？当你踏入死地，当你对这个世界绝望，什么才会是对的？ 理智，也是因为曾经受过的教育，自身的意识，而这时候，感情往往会让人失去理智。 而真正会格外理智的是三组长张豪之类的人。他们不会对未来和以前想得很多，他们想得最多的是现在。对他们来说，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还有暖暖和亮亮。他们还小，还没有建立起真正的世界观人生观，他们只是想要活着。 还有就是方涛这种意志坚韧的人，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被现实击垮，一旦确认目标，就会不顾一切地完成。 程嘉懿和杜一一相比而言是太过情绪化了，他们的情绪一直在理智和感情之间徘徊。他们所做的一切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理智的，而这让他们在感情上格外痛苦。 因为理智左右了感情，感情又向理智退让，当一步步退无可退的时候，感情就会承受不住，就会崩溃了。 他们还没有想到这一点，还没有明白。 第722章 外界 人之所以为人，不单单因为直立行走，会制作劳动工具，还因为……人有了文化，建立了文明，人将人类这个群体进化成为社会，还是联系了整个地球同样个体的社会。 蚂蚁之所以为蚂蚁，它们只是有一个族群的社会，没有将整个地球的所有蚁族全都联系起来。 恐龙统治地球了吧，至少据说它们在地球食物链的顶端占据了数万年。 然而，世间万物有存在就会又灭亡，这是亘古不变的。 而人的痛苦，就在于看到了，想到了，却无能为力。 程嘉懿和杜一一还都没有十八岁，正是憧憬美好未来的年岁，却经历了一次次生死的考量，自己的，别人的。 偏偏二人在情感上又格外丰富，虽不至于多愁善感，也不会怨天尤人，但看得越多，想得越多，思虑就越多。 就如衰败的城市，消失的半岛，在三组长和方涛看了，就只会叹息一声技不如人，只能灭亡，为了不沦落如此，他们会加紧努力。 而在程嘉懿和杜一一这里，他们努力的同时，却已经预见到半岛的今日，就是东边岛屿的明天，甚至是地球的未来。 虽然他们也知道他们杞人忧天了。地球的命运永远也不是他们这样的小人物能改变的。 成长不在于身手好了，在于思考，在于在命运面前做出正确的决断，在于发现自身的优势和弱点，在于扬长避短，在于……趋吉避凶。 程嘉懿和杜一一的交流越发少了，但彼此往往只说了几个字，就明白互相的意思。 小队里所有人都发现了程嘉懿和杜一一的变化，似乎从暖暖和亮亮到来之后，程嘉懿和杜一一一夜之间就成为了大人。 国境线意料之中的安全，没有人。 车辆还在原来的位置，只是蒙上了一层轻灰。坐在车内，摇晃着，享受着车内吹来的风，人却没有一点放松的感觉。 人的数量似乎和野外的鸟雀虫蚁一样在减少。在他们脱离人群的一个月时间内，外边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情。 哪怕他们也明白，即便是他们在，该发生的也还会发生。 他们也终于回到了海边。 并没有久别重逢的感觉，好像他们昨天还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很熟悉，却有很陌生。 秦风林大海来打了招呼，海边一切依旧，出海日期已经定为了后天。 人员经过的选拔，带走的未必是最强的，留下的也未必是弱的，生死机会一半一半。 程嘉懿几人简单地洗漱休息了几分钟，就进了会议室。 “外边现在是战争戒备状态，社会秩序还算安定，突发变异事件几乎完全杜绝了。内地城市治安良好。外边的信息准确性不高。我们这一次很可能是有去无回的买卖。” 秦风简单了解了他们在长白山的状况，就介绍这些天这边了解的情况。 “现在货币已经废除了，普通人要在工作单位领取食物，学生在学校，所有登记领取食物都依靠指纹识别，基本杜绝了游离人群的存在。” 现在已经是新世界了，全球都处于军事化管理，人既是希望，也是别人的希望，任何时候都要将人抓在自己手里。 而现在抓不住人，就要抓住人的晶体。而抓住人，也是抓住了晶体。 “据王鹏入侵网站得来的数据，全球登记在册的人数是……”秦风说了个不可思议的数字，接着又道：“在我国境内登记的人数是……不过，这两个数字应该是有水分的，与我从战斗民族那里得到的相差很多。” “我们，就剩这么点人了？”程嘉懿不可思议道。 全球人口数量最多的国家，如今也才这些。 秦风点点头，“相邻的本来第二大人口大国，如今已经是无政府状态了。就在你们离开后不久，三巨头国家公开宣布，成立临时联邦，信息共享，全球资源共享。” “真共享？”杜一一问了句。 秦风看了杜一一一眼，“至少表面上是共享的，也有共享通道。” “那，我们还要保护战斗民族的科考队干什么？”杜一一觉得这两点很是矛盾，“都成立联邦了，那联邦内部不是该互相保护？” 秦风点点头：“道理上是如此，但毕竟联邦才成立，彼此还有摩擦的地方，大事上肯定会做到一致对外，但小事上可能还顾不及。” “大事？例如？”杜一一再问道。 秦风想了下，“比如天上的武器部署，地球要牺牲的哪一部分地区。” 杜一一点点头，“我明白了。就是国与国之间的事情联邦要商量着来，自家内部想做什么，还是自己做，偷偷摸摸地不侵害联邦利益就可以，侵害了最好就灭口。” 秦风笑起来，杜一一说得虽然不那么完全正确，理解上却没有多少偏差。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世界不可能只剩下三巨头的，有我们这样夹缝里求生存的，自然也有别人。说起来我们现在还属于散兵游勇，原本的……” 秦风说了几个用字母代号组成的名字。 “这几个本来就是国外很有名气的佣兵公司，其中一个还是真正为恐怖主义保驾护航过的。现在继续操持旧业，他们的报酬就是晶体，现在已经开价到蓝色晶体上。” 秦风说着看这程嘉懿，“而据我得到的消息，最珍贵的还是带有晶核的晶体携带者。” 所有人都露出吃惊的神情，程嘉懿脱口而出：“食人花的晶体？” 秦风看着程嘉懿道：“据说，有特殊生物的晶体带有晶核。” 程嘉懿惊讶地脱口而出：“什么生物？” 秦风明显斟酌了下才道：“变异植物开花结果之后，并非所有的种子都能够再次发芽生长。生物变异之后，人类也发现现有的生物也几乎不再繁衍后代。 这个消息曾经引起恐慌，也被封闭在小范围之内，直到发现了第一批成功繁殖后代的家禽，确定了这批家禽及其后代头部的晶体都带有晶核。” 秦风的声音不大，语调也缓慢，然而在程嘉懿几人心里不亚于晴空霹雳。 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脑海里已经冒出了封闭的科研所，一个个铁笼子，怀孕的和等待怀孕被当做生殖工具的人。 第723章 现状 程嘉懿和杜一一猜想的结果成为了现实，然而二人的心里只有恐慌。 杜一一抢先问道：“这次战斗民族就是要去岛国找脑袋里有晶核的生物了？” 秦风觉得杜一一的反应很快，点点头，看着杜一一道：“这是其中的一项任务，联邦已经颁布了第一条法令，就是保护可以繁殖的一切生物——人类，动物，植物全在保护之列，任何被发现的带有繁殖能力的生物，都属于联邦。” 杜一一瞪了瞪眼睛：“属于联邦？” 秦风点头：“对，确切地说，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这样的新人类，我们人类的存亡都在他们身上。” 杜一一问道：“怎么发现？现在有什么仪器可以看出脑袋里的晶体了？CT？核磁共振？” “没有？”秦风摇头，“不过，生物都具备本能的。” 秦风说得点到而止，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想了想，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们知道还没有仪器可以探测脑袋里的晶体模样的时候，确实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此刻的会议室内人数也不多，不过就秦风、方涛、程嘉懿、杜一一和王勇，但这中间就有三人熟知了内情。 会议室内一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略微带着点尴尬的沉默。 方涛诧异地、震惊地、不敢相信又奇怪地打量着程嘉懿，又转头看看杜一一，这动作明显刺激了程嘉懿和杜一一，两人的视线跟着方涛分别对视，这次回避的是方涛。 秦风很快打断了沉默。 “我接着说。现在除了这几个有名的佣兵公司继续提供雇佣兵，还出现了不少恐怖组织。上周在北美联盟境内出现的恐怖袭击，就有组织公开承认是他们所为，是为了原本国家报仇。 联邦对恐怖组织的态度是发现一个剿灭一个，不惜一切代价，现在保护地球和平。这些就是眼下地球的状态。再说说和我们有关的细节。” 秦风停顿了下，“我以程姐的名义成立了正规的佣兵公司，注册在战斗民族境内，公司对战斗民族缴纳税金。这是我们第一个任务，为期一个月。现在，程姐这个名号已经是……” 秦风看着程嘉懿：“走向世界了，并且将会在一个月之后，成为新世界最出色的佣兵公司老板之一。” 程嘉懿以手扶额，掩饰她内心的叹息，如果时光倒流，她再也不会成立什么佣兵公司，做什么老板，让程姐这个名号走向世界了。 她不觉在心底呻||吟一声：我可以收回程姐这个称呼吗？ 却也知道，人总是要为年少无知付出代价的。 “明年中午，李将军那边将会有个宴会，既是为程姐接风洗尘，也是为我们的第一个任务送别。还有一个事。”秦风的语气稍稍特别，“就在几天之前，李将军和苦菜花结婚了，我已经替老板准备了贺礼。” 程嘉懿的手一下子拿下来，惊讶道：“结婚了？他们脑袋里的晶体有晶核？” 秦风摇摇头：“这个不清楚，不过只要苦菜花怀孕了，就是有了。” 程嘉懿张张嘴，可怀孕这个话题对现在的她不仅是禁制，也是全然陌生完全不懂的一个话题。 程嘉懿以为的会议就到这里了，不想这才是会议的开始，接下来秦风拿出一大叠纸张，上边是将要参加第一份佣兵工作的所有人员。 这些天的训练让秦风筛选出来418人，但就是这些人，秦风也没有打算全部带走。剩余的人还要训练，兵源也要补充，带走的也要活着带回来。 反复交涉，确认任务，安排计划……之后，双方商议确定参与行动350人，现如今就是要程嘉懿熟悉带去的每一个人。 作为佣兵公司老板，即便不能叫出所有下属的名字，至少要知道小组长的名字，能力。 然而，程嘉懿并不想要怎么了解，她以为她这个老板认得秦风方涛林大海，认得王勇三组长张豪就足够了。 直到午夜，会议才算结束。 知道做老板不容易，但程嘉懿此刻还是觉得在长白山脉内打猎，比做老板轻松多了。 返回本来也没有增添多少喜悦，却又因为对外界的了解而增添了愁闷。王勇离开时似乎有话想说，却只是无言地叹息一声离开。 有些话程嘉懿因为性别和年龄的原因觉得不好说，事实上站在“程姐”这个位置，就已经抛却了性别年龄。 杜一一追上去，果然王勇就在外边不远。 “本能。”王勇拍拍杜一一的肩膀，只留下这两个字。 “本能。”杜一一对程嘉懿学这两个字的时候，耸耸肩道，“这个本能可能有年龄限制。不然我们俩怎么没出现本能呢？” 说着还故意上下打量着程嘉懿，做出副色眯眯的表情，可惜，人本性不在状态，故意也不像。 “啥是本能？食色性也？”程嘉懿和杜一一说话，顾忌就少了点。 “我觉得本能这个词不对。要不是太累了，我就找王鹏聊去了。”杜一一倒在枕头上，“哎，你说我们俩天天这么同床共枕的……咦？” 杜一一翻个身，趴在床上，侧头看着正躺下的程嘉懿，“是不是我们才是非正常变异。” 杜一一的意思是他们都是因为食人花才长出了晶体，那种能繁殖的，该是自己长出晶体的。 “这谁知道呢？”程嘉懿摇摇头。 “你打算生孩子吗？”杜一一突兀地问道。 程嘉懿被吓了一跳，也支起手臂：“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怎么说？”杜一一问道。 “不说我能不能生啊，你想被关起来做种猪吗？还是想让我被关起来？这年月你还想要有孩子，留下一代？你愿意你孩子从出生之后就被洗脑成为傀儡啊。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程嘉懿说着仰倒下去。 杜一一觉得自己是傻了，他趴下去，将脸埋在枕头上：“我就是想到了随口问问，还真能让你要孩子？不说你才多大，就是真要怀了，战斗力什么的全下降，多危险。” 程嘉懿哼了声：“危险？现在怀孕的才是重点保护对象呢，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奋不顾身地保护着呢。” “可是，不是有试管婴儿吗？”杜一一不解地道，“为啥不用试管培育？” 第724章 想得美 杜一一和程嘉懿就是再看多了杂书，也并不明白试管婴儿的真正含义，况且他俩曾经的看书猎奇状态，也主要在玄幻上。 试管婴儿这么现实的问题，并不在他们猎奇的范围内。 他们想当然地以为是在试管里培育婴儿的，此刻的怀疑就是，在以前婴儿都可以试管了，现在为什么不能在试管里“批量生产”呢？ 为什么还一定要女人“生”呢？ 两人疲惫地躺倒，准备一早起来就到王鹏那里找找答案。 秦风那边，才有机会详细了解这一月来程嘉懿的经历。秦风听得很认真，也从方涛的叙述中了解了很多程嘉懿以为隐瞒的东西。 “程姐和小杜是在恋爱，丽丽和王安是看起来在努力恋爱。”方涛道。 “嗯，我也看出来了，他们两人对视的时候，眼睛都在笑，自己还不知道。”秦风道。 “所以，我怀疑他们这里……”方涛点点自己的脑袋。 秦风叹口气：“他们现在这样子根本瞒不了人。” 方涛也叹口气，“战斗民族真打算在东边岛屿收集能繁殖的生物？” “就是个幌子，主要目的还是晶体。现在联邦透露出来的是已经培育出蓝色渐变晶体人类，现在需要同级晶体，供养出紫色晶体人类。东岛应该有这样变异生物了。”秦风道。 “再变异，只要不是铜头铁臂，就会被热武器消灭。秦哥，到现在也没有迹象表明我们这场变异是什么引起的？” 秦风叹息着道：“人类能成立联邦，还会是什么呢？” 这个答案早在方涛的预料中了，可他还是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方涛道：“我们还真是鱼缸里的鱼啊。” “如今可真是人类生死存亡关头了。”秦风苦笑着道，“可偏偏，人类还要先自相残杀——鱼缸又是什么梗？” 方涛将他和杜一一的对话学了一遍。 秦风听完点点头：“以前我也只觉得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是小孩子，现在看来，有些事情他们比我们看得还透。” “如果他们脑袋里真……”方涛问道。 “要真是，今天听完，他们自己也会注意的。所幸现在还没有能检查出来那玩意的仪器。” “咱们没有，它们呢？”方涛指指天上。 秦风失笑道：“真要被它们捉了，还想什么？” 方涛也笑起来。 林大海进来，三人再研究了程嘉懿王勇几人的战斗手法，确定了他们的实力，这才分别休息。 第二日又是忙碌的一日。 一大早程嘉懿就和杜一一找了王鹏。如今王鹏在网络上能了解的东西不多了，网络的东西日新月异，而王鹏缺少必备的知识更新自己，不久的将来，他注定只能看到别人想要他看到的东西了。 对于普通人而言，很快就要进入通讯靠吼，通行靠走的时代。 “作为佣兵，没有自己的电脑黑客可不行。我看小说里，精通电脑是佣兵的技能之一。现在也还是科技时代。”杜一一犯愁道。 “现在也没有那么多基站开放了，维护也需要人力，现在最缺的就是人。现在没有大学了，也没有高中了，什么英语历史地理课都没有了，除了数学和语文，全是专业课，初中就开始学技术课了。” 王鹏找到了一个中学的课程表：“所有适龄人员必须全就业。像我们这种也不是没有人理，要不是这个佣兵公司，我们也得被赶回去。反正不贡献人工，就贡献晶体。” “那还不公开为什么。我就不信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变异。”杜一一道。 李玉道：“公开了，谁还肯做工？老老实实干活？反正不知道哪一天就变成晶体了，不如现在就发疯呢。我们要不是在这里有点指望，要是在城市里知道真相，你觉得我们会老老实实的？” “这不也猜得大概了。现在应该有蓝色晶体的了，肯定有，一旦又紫色晶体被培育出来，不，是大批量出现，就该被割韭菜了？”杜一一问道。 “谁知道呢？”李玉道，“现在我们都是既希望尽快升级晶体，又希望整体减慢速度。” “是希望整个世界就我一个紫色晶体的，其他人最好都红色的，这样就不会被收割了。”杜一一嘲讽地道，“想得美事。” “谁不想得美？”李玉也道。 “你现在怎么样，我昨天看出去的名单里没有你俩。王哥，”杜一一瞧着王鹏，“你以前的能力还有不？你现在成天就坐这通讯车里，不提升自己怎么保护自己？” 王鹏苦笑道：“我也不想保护自己了，早死晚死而已，无所谓了。” 李玉哼道：“我不想去岛国卖命，死就死，活就活。” “你俩……”杜一一叹口气，“你俩以前挺奋不顾身的。” “此一时彼一时，努力不努力都是死，都不知道死谁手里。我们就是炮灰，已经捡条命了，知足了。”王鹏也道。 说着跳转页面，出现游戏画面，“你瞧，这是我以前玩的游戏，还能在网络上找到，我都满级了。” 杜一一无语地看着屏幕：“现在汽油这么宝贵，你就玩游戏？” 王鹏笑着道：“汽油可不宝贵了，晶体才宝贵。你们不知道晶体已经成为货币了？也作为能源了？一粒红色晶体能换得足够一人一年吃的食物。” 李玉接着道：“问题是还有没有一年可活。” 杜一一瞧着一直一言不发的程嘉懿。 王鹏也瞧瞧程嘉懿，忽的转身，在屏幕上又调取了个文档。“程姐，这个在外边不算秘密了，你看看。小杜哥，你也看看。” 程嘉懿坐在王鹏让开的位置，杜一一俯身在身边。 文档是一份通告，保护可延续下一代生命的通告。 从怀孕那一天起，夫妻双方将受到严密保护，享受全部食物、医疗免费津贴，国家负责父母所有生活费用，子女未来的生活学习费用…… 两人走马观花地看一边，对视一眼，扭头。 王鹏抓过鼠标，再调出一份文档，“看看这个。” 第725章 了解 下一个文档内容让人看着不由色变。 文档的真实性很高，还有图片，可内容却耸人听闻。 所有怀孕的夫妻双方被严密保护的同时，就失去了自由。孕妇还好，会在花园般的环境内待产，而作为丈夫的，命运就不那么好了。 他们还是要做工的，定期还要贡献出精||子，并不知道自己的精||子会被用在什么地方。 而文档内还预测，这些怀孕的女人在生产之后，很快就会怀上另一胎，最终沦落为生产工具。 程嘉懿和杜一一波澜不惊地看完，坐回到自己本来的位置。 通讯车内的气氛有点别扭。即便是生死与共了，有些话题总是没法直说的。 “我们是柏拉图恋爱。”杜一一忽然道。 “啥恋爱？”李玉没有听懂。 “就是精神恋爱，没有实质性的接触。”王鹏给李玉科普道。 李玉目瞪口呆地反应了好一会，也不知道算不算懂了。 “所以，我们不存在这个问题。”杜一一继续道。 王鹏和李玉不由瞟了程嘉懿一眼，程嘉懿沉默着，没有言语。 王鹏咳嗽了下，然后一本正经地道：“那个，我看到通告之后，就了解了下，好像，他们那种人会有发||情期。具体的我查不到，猜想应该是与女性的生理发育周期有关。” 李玉看着车门，王鹏看着电脑，杜一一瞧着王鹏，程嘉懿揉着脑袋。通讯车里陷入尴尬。 “还有什么？”片刻之后，杜一一神色不变地问道。 “那里没有了。”王鹏迟疑了下，却闭口不言语了。 程嘉懿无声地站起来，打开车门跳下去。 真特么的，她以为她脸皮够厚了，可以面不改色地谈论这种话题了，现在才发现修炼得根本就不够厚。 “你们俩在外人面前收敛着点，别一对眼就撒狗粮。”哪怕程嘉懿在外边能听到，王鹏的声音也正常多了。 “什么叫一对眼就撒狗粮？”杜一一急了。 “你还不知道你俩对视是啥模样？”李玉小声道，“也就没有手机给你照下来，你都不知道你一个男的也能笑得花一样，食人花开起来啥样知道不，就你那蠢样。” 杜一一震惊了。“我？和食人花开一样？那我还是撒狗粮？不是要吃人了？” “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爱程姐爱到心里了。”李玉撇着嘴道，“程姐也一样。你俩一对视，就笑得哎呀没眼看。” 不止杜一一半天没有反应，程嘉懿在车子外边也懵了会。她看着杜一一的时候，真不由自主在笑？还笑得那么明显？她怎么没注意到？ 车门打开，程嘉懿下意识回头看去，四目相对，程嘉懿仔细在杜一一神情里寻找着。 是，在视线相对刹那，杜一一神情柔和多了。程嘉懿的视线不由望向车子内，就听到李玉的哼声：“看到没，一看着我们，神情立刻就变了，笑容也变了。” 杜一一跳下车，回手将车门甩上，将两个人都关在车里。 对视一眼，程嘉懿和杜一一忍不住笑了。 “你看看，还能笑。”车里传来李玉气愤的声音，“亏得我们……” “这个没有办法。”杜一一叹息声，“我不能装作不认识你，也不能催眠我只是你的下属。我演不了。” 程嘉懿也头疼地揉揉额头，“我才知道为啥他们总是避开我们。” “你俩这都几个月了，蜜月也该过完了。”李玉在车里喊到，似乎隔着车门，说话就可以无所顾忌了，“就你们这模样，不用半天，一眼就得被发现。” “发现了又怎么样？程姐是佣兵老板。”杜一一气道。 “啧啧，现在名头还没有打响好不好？等这个世界缺了你俩拯救时候再这么说。”李玉嘲讽道。 “那也不能因为我们恋爱，就我们一定会那啥。”杜一一还是不忿地道。 “是，可人家也不会问你是不是柏拉图啊，将你们捉回去了，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王鹏道。 “捉我们？”杜一一哼了声。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怎么捉不了。”李玉道，“你们还非得自己参加战斗啊，不能不去东岛啊。”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了一眼，两人全都摇摇头。 “昨天秦哥也没说我们什么，”杜一一想了想道，“要不我试着收敛点，把我自己当做你的下属——本来也是你下属，副官。” “肉麻。”李玉嘟囔着。 “那你有什么办法？”杜一一隔着车门怒道，“我是能看着程姐自己去冒险，还是看着程姐一个人留在这里？别和我说你们能保护程姐，你们要有程姐的本事，我也放心你们跟着！” 车内良久没有声音。 “我觉得我们杞人忧天了。”程嘉懿道，“就算战斗民族的人发现了，但是只要我和一一个人价值大于生育价值，我们就不会有被当做生育机器的危险。” 车门打开，王鹏跳下车：“理论是上这样的。” “所以，”程嘉懿耸耸肩看向杜一一，脸上不觉再露出笑意，“革命尚未成功……” 杜一一也笑起来：“同志还需努力。” 两人伸出手掌击打了下。 王鹏捂住眼睛。怎么出去一个月，回来之后这么样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可以收敛了下。但只要不时时克制，偶尔对视，还是能发现彼此眼神里的甜蜜。 “我去！”杜一一忽然站住看着程嘉懿，这次的神情很是正式，其中的甜蜜几乎荡然无存。“不是……我们到了王鹏说的那发什么期了吧。” 即便周围没有别人，对着程嘉懿，“发情期”三个字杜一一也是怎么也吐不出口，便是想了下，脸色也涨红起来。 “不会吧。”程嘉懿到底还是对自身了解，道，“要真是，哪里有发这么久的。” 脸皮再厚，那三个字也说不出口。 “也是。”杜一一也琢磨着道，“应该不是，我们可一直发乎情止乎礼的。不过……” 杜一一瞧着程嘉懿，刚刚正常的脸色忽的又涨红起来。 “不过什么？”程嘉懿问了句，忽的就明白过来，脸色也一下子跟着涨红起来。 第726章 礼物 程嘉懿和杜一一回去了，脸色还都有些不自然。 少男少女的心里有冲动也有克制。 冲动是因为爱恋，克制是因为受到的教育。 在程嘉懿的心里，那什么从来没有真正出现过心里，甚至想都没有想过。 她出生在一个相对保守的家庭里，父母对她的保护已经不单单是好了，是严密得密不透风。家庭教育里恨不得她在上学期间永远不接触男生。 但她自己又偷看了很多很多书。书里对爱情的描写无一例外是美丽的，情到深处自然浓。当然也有可耻的令人憎恶的描写，引人痛恨，不过那些反面，被自动忽略了。 这两方面截然不同的教育，一方面让程嘉懿明白什么是对与错，黑与白，另一方面又让她对爱情有美好的期盼。 那个少女不怀春呢？程嘉懿的心里对她未来的爱情早就有番美好的想象。而与杜一一因为生死相依不知不觉发展起来的爱情，更是在内心深处以为神圣。 他们从变异相聚那天起，就同处一室，同睡一床，但彼此是真正的发乎情止乎礼，半分越轨的行为都没有，更几乎从来没有过露骨的话题。 就是一月之前甜蜜的一吻，也是处心积虑了好久，为了一个难以忘怀的气氛。此刻忽然在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提及到小说里才有的那种爱情发展的必要过程，乍一明白，程嘉懿的心简直要爆炸起来。 其实，她也没怎么完全明白——根本没有那方面的实质性教育啊。 杜一一呢，生活在一个开明的家庭里，可再开明，也没有十六七岁的年纪，父母就给科普那啥那啥方面的事情吧。 人说男生全是无师自通的，这话怎么可能对的，不过是生理上的一些变化，加上别的的只言片语，但杜一一可以向天发誓，他根本就没有看过什么不好的片子，他纯粹是…… 是什么？他现在连看都不敢看程嘉懿一眼，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要干些什么。 干些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扭头，各看一边，而眼角的余光也不由想要看看对方现在的表情，是不是不高兴了。 心还砰砰跳着，余光就碰到了一起，倏地避开，却在下一刻再碰上。 内心深处传来躁动，可周围就是现实。海浪拍打的声音，不远处有人交谈走动，刚刚王鹏和李玉的话音，二人相对的视线，涨红的脸…… 杜一一想对程嘉懿说你放心，我不会对你那啥那啥的。可看着程嘉懿微微涨红的脸，满是笑意的眼睛，就说不出口。 程嘉懿想对杜一一说，我们年龄还小，那啥那啥不能急于一时，可这话在舌头尖，就是吐不出来。 两人最终都避开了对方的眼神，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杜一一明白，他自身有点不对劲了。变异这五个月以来，他有过冲动，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 他还能克制住，可万一呢，万一有一天克制不住了呢？难道程嘉懿到时候能打昏他？不太可能。就他了解的，两人若是情深意浓互相爱恋，那种事情迟早要发生的。 他不想发生。 一想到程嘉懿会被关起来，哪怕是关在花园里，他就要发狂。 不，绝对不，那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昨天晚上虽然开会到半夜，但只是熟悉了自己这边人员的安排，还有对方的。 秦风一大早就等在会议室里，见到程嘉懿和杜一一脸色颇不自然地回来，并没有多问，而是再拿出一叠纸张来。 程嘉懿、杜一一、王勇听着一连串发音古怪的名字，看着一个个高鼻梁大眼睛的照片，听着他们大约的能力——有些人和秦风切磋过——还有他们的任务。 一直到林大海派人过来，到了去李将军那边赴约的时间了。 有了前几次的接触，上位的经验，程嘉懿比之前还要沉稳。 先恭喜了李将军和苦菜花新婚之喜，接着就送上礼物，一粒碧蓝的晶体，接下来又和苦菜花拥抱，这才分宾主坐下。 这种宴会就是走个过场，吃吃喝喝，很少谈什么正事，正适合观察李将军和苦菜花之间真正的关系。 主要是眼神。 程嘉懿见过那么多爱恋的描写，自己也处在热恋期，有心观察便发现，苦菜花和李将军之间，好像真的是互相爱恋。 李将军会满脸宠溺地看着苦菜花，苦菜花会仰慕地注视着李将军，那样的眼神若也是伪装，这两位就是影帝了。 不过身居高位的人都是会伪装的——这是程嘉懿自己认为的，并且认为是正确的想法。 不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事苦菜花必然是自己愿意的。 就算是李将军威逼利诱了，苦菜花不愿意可以投奔她来啊，就算苦菜花不相信她的能力，也可以投奔秦风啊。秦风肯定会管的。 所以，这应该是个两厢情愿的事情，况且，听说半岛的女人并不那么在意男人的年龄，倒是很在意男人的地位。 程嘉懿不过是想看看李将军和苦菜花两人是不是也长了有晶核的晶体，可惜，她看不出来。 她和杜一一恋人的关系也瞒不住，不过这一顿程嘉懿几乎没有回头看过杜一一，自然也不存在含情脉脉的眼神，自问也没有什么露馅的。 倒是讲了不少在长白山山脉的故事，着重讲了天池怪兽和凶狠的狸猫。 程嘉懿的声音本来就好听，亲身经历讲得栩栩如生，待李将军和苦菜花明白送来的贺礼便是那只狸猫的晶体，都觉得这礼物太贵重了。 那可是程嘉懿差一点用命换来的。 李将军招来了副官，低声嘱咐几句，不多时副官亲手送进来一个箱子，当面打开，里面是一把拆分的枪支，从部件上，程嘉懿认得是狙击枪。 “都说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程老板是女中豪杰，当仁不让的英雄，这把麦克米兰Tac-50狙击步枪就赠予程老板，愿程老板有一天能用这把狙击枪，战胜天池里的海怪，名扬天下。” 程嘉懿还不知道这把狙击枪的珍贵，只是自然地表示谢意，这边秦风略微激动地亲自将装着狙击枪的盒子接过来。 第727章 贵族 一粒晶体换了把狙击枪，瞧秦风的样子这枪很金贵。 果然，不等回到自己这边驻地，秦风就给程嘉懿科普起来。 这狙击枪如今世界排名第二，号称是最远射程的狙击枪，最高纪录是2430米远程命中，且弹匣可装子弹5枚。 这年月，蓝色晶体很快就会再有的，他们这个新成立的佣兵公司能得到这种狙击枪却是不容易的。尤其这枪不论在程嘉懿手里还是在秦风王勇手里，都能发挥出巨大作用。 程嘉懿觉得那粒晶体送得太值了，这狙击枪若是用好了，十粒八粒蓝色晶体，那是手到擒拿。 “苦菜花怎么不跟着去？”程嘉懿想起来问道。 苦菜花也是有实力的，更何况如今去东岛，若是打明白了，实力提升的速度可说不好的。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秦风道。 程嘉懿耸耸肩。 都末日了，末日的逃亡将军夫人，还是讲究啊。 出发前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关照，有秦风，程嘉懿乐得做甩手掌柜。 有麻烦的时候，程嘉懿觉得做甩手掌柜简直太好了，没有麻烦的时候，又觉得秦风太不尊敬她了。 然而，这一个月来风餐露宿脱离人群，程嘉懿的心性又有所改变，曾经对秦风隐瞒她自作主张的不满，悄悄消失了。 也是，当她站在空荡荡的甲板上，迎着海风看着大海的时候，过去的，未来的一切，都化为了虚无。 人活在当下，也只能为了当下活着。 所有人都被秦风安排了，除了程嘉懿和杜一一，秦风不曾安排他们，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该安排自己做什么，这一次跨越大海，就好像是一次游轮旅行。 只不过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没有做过真正的游轮，也不知道游轮旅行是什么样子的。 “程老板。”身后传来脚步声的时候，程嘉懿就听出了来人。 她转身，淡淡地笑着：“伊万先生。” 伊万先生的全名，若是用俄语程嘉懿叫不出来，所幸能做到这个级别的人的知识水平，都在程嘉懿的预想之外。 程嘉懿有点搞不懂，为什么她接触的外国人都会华语。难道华语已经早就上升为上流社会必会的语言了？ 事实还真差不多是这样的。 就如古代欧洲的贵族语言是法语这般，现阶段上流社会的人群中，早就兴起了华语热潮，很多家庭在孩子才一两岁语言启蒙阶段，就已经给孩子营造了华语的交流氛围。 并且，一个上流社会出身的人，若是不掌握三四门外语，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贵族——就算是商人之家的子女，也都是高学历高学识的了。 程嘉懿这点高中生的水平，在船上实在不够看。但她是程老板，没有人敢小瞧她。 伊万笑着，彬彬有礼地道：“当我第一次听说您的佣兵公司的老板，是您这样一位少女的时候，我的心中就油然而生出敬意。” 程嘉懿对这样的恭维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 伊万是个科学家，现阶段还是变异研究方向的科学家，也是一个颇有战斗实力的变异人，据说还出生在贵族之家。 一堆堆的头衔让程嘉懿根本就不知道在伊万面前该将自己摆在什么位置上，也没有想到这么一堆头衔的伊万才一上船，就降尊纡贵地来找她。 尤其还以这么陌生的、高傲的、尊重的、彬彬有礼的方式、语言、笑容……程嘉懿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小说里那种全贵族的方式，让她一句话之后，就感觉她就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好在她这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还听说过点世面，虽然那些世面看起来并不着调。 “谢谢。”程嘉懿简单地道，同时点点头。 伊万眉毛扬了下，显示出小小的惊讶，接着道：“我听说程老板是最出色的战士，尤其擅长丛林作战。” 程嘉懿不知道伊万是没话找话，还是要套话，她也不想顺着伊万的节奏走——承认不承认，都是伊万占据的话题的主场。 程嘉懿笑了下道：“伊万先生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哦，不不，程老板误会了，我是在想丛林中的程老板该是怎样的飒爽英姿。”伊万做了个恭维的表情。 程嘉懿在想，怎么才能把天聊死。 她不太耐烦和陌生的，不同国籍的人交流，也有点逃避。 “很抱歉伊万先生，我需要巡视了。”程嘉懿做了个自认为得体的微微鞠躬的样子，然后并不怎么优雅地从伊万身边离开。 “你就这么走了？伊万是你这次重点保护的对象你忘了？”杜一一听完程嘉懿的叙述，差点笑出声来。 “你让我和他聊什么？摆明了那种人根本不会和我聊他自己，三句话三句话都围绕着我。就他那种人精，多说一句就能把我的底全套出去。”程嘉懿有些生气地道。 她和杜一一的房间应该是船上最宽敞的房间之一了，但房间里也就只能多出来两把椅子的位置。 “你可以直接问啊，可以说，伊万先生，您的华语太流畅了，您是怎么学会的？”杜一一掐着嗓子，模仿着程嘉懿的腔调。 “我为什么要知道他怎么样？我干嘛要了解他？万一了解多了，真要是不得已需要……”程嘉懿做个抹脖子的手势，“我还能下得了手？” 杜一一吓了一跳：“你想什么呢？这是我们第一个任务，你不好好地保护雇主，还想干掉他？” 程嘉懿噎了下，顿下道：“那到不能，就随口这么一说。” 杜一一耸耸肩：“你还是没有进入角色。” 程嘉懿哼了声：“我算什么，半拉高中生，人家科学家。科学家怎么也得博士博士后吧，言行举止还那么贵族，我……我既做不出**子模样，也做不熟贵族模样，穿这身皮，什么样子都可笑。” “哟哟，自卑了这是。”杜一一笑道，“程姐还有自卑的时候啊。” “你遇到你也会自卑，一个能流畅使用你的语言的，在你面前做出那般风度的，呵呵，也就我不是傻乎乎小姑娘了，不然……哼。” 第728章 宴会 程嘉懿自卑了。 与一个有良好教养的贵族交谈，她还没有培养出自己那么博大的心胸。 无知者无畏，偏偏她了解那么一点点，而心底还有那么不止一点点的虚荣。 了解让她本能的敬畏，虚荣让她自卑。即便她是程老板是程姐，在延续了可能数百年的贵族礼仪上，她还是自卑。 “哟哟，你会被迷住了还会怎么地啊，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少女心呢哦。”杜一一笑话道。 “呵，你要是和伊万说几句，你也一样。”程嘉懿白了杜一一一眼，“人家那么风度翩翩地，带着教养来的，人家那么阳春白雪，你好意思下里巴人？” 杜一一摸摸下巴，不得不承认道：“我本来也是下里巴人，没啥不好意思的。要是战斗中打不过，应该会觉得羞愧。” 某些时候，男生和女生的想法真是不一样啊，杜一一此刻明明get到了程嘉懿的点上，但一点也不赞同。 他骨子里没有程嘉懿有的自卑，他的父母给他的教育良好，他能清楚地认清现实。 程嘉懿倒在床上，对她自己那种不该有的想法无能为力。 有些东西已经随着生长刻在骨子里了，不是想忘就能忘记的，想改就能改变的，必须要经过时间的长河，经过刻骨铭心的锤炼。 道理她懂，但并非懂得就能做到。 杜一一转身看着程嘉懿，想要安慰几句，也实在找不出话来。 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在程嘉懿看来就可能很大。这是教育的原因，也是男女有别。 “你不用管，我一会就好。”程嘉懿叹口气，蒙住自己的眼睛。 “也没什么其实。人家现在出钱，我们是保镖。认清这点不就好了？伊万不单单是科学家，兴许都不算科学家，就是人精，咱玩不过也不用玩。” 杜一一坐在床边：“那玩意可能看到小姑娘就开始弄什么贵族风度，你不上当不正好？说不定是谁戏耍谁呢。” 程嘉懿放下手坐起来：“我也明白，只是，我被小说荼毒了。” 杜一一笑起来：“你不用妄想我吃醋，你是程姐，程老板，他们给你提鞋都不配。” 程嘉懿被逗笑了：“也就你能这么说。” 杜一一道：“这么说怎么了，这里也不是宴会厅，就算是宴会厅，他们穿着中世纪的晚礼服，我们也穿着迷彩服，身份不同，无所谓高低贵贱。都什么年代了，共和都多少年了。” “然而贵族就是贵族，任何时代都有。”程嘉懿不假思索道。 “你这么想当贵族？”杜一一问道。 程嘉懿想了想，摇摇头：“我又不了解贵族是什么，当不当的根本就谈不上。刚刚是少女心作怪，现在好了。你说得对，我是佣兵，这是船上，下船是原始社会了。” 杜一一笑道：“就知道你能想开。” 程嘉懿白了一眼：“你怎么就知道？” “当然知道了，他们再表现得贵族高贵，都是老毛子，也不过是那一套太陌生了，骗骗小女孩还行。你也不是涉世不深的小姑娘了，那么容易骗啊。”杜一一理所当然地道。 “也不一定。”程嘉懿摇摇头，“等你和伊万接触你就知道了，有种人可能天生就会利用自己的优势迷惑人。” 杜一一对伊万好奇起来，能让程嘉懿忌惮得要溜走的人应该不多吧，她骨子里是有点虚荣，有点自卑，但她现在身份也不一样了，是佣兵公司的老板啊。 电影电视上，佣兵公司的老板不全都牛皮哄哄的？ 确实，佣兵公司的老板是牛皮哄哄的，比如说正站在伊万面前的秦风。 “我可以转达。”秦风彬彬有礼又强硬地道，“稍后会给你回信。” “我想要亲自邀请程老板。”伊万坚持道。 “抱歉，我们老板工作期间，谢绝打扰。”秦风不为所动。 伊万想要在船上办个晚宴——之前在陆地上他邀请过，但程嘉懿恰好不在。 船上未免无聊，下船之后肯定也是腥风血雨，伊万很想在船上的时间与程嘉懿培养下感情。他对这个小小年纪就能撑起佣兵公司的程老板很感兴趣。 作为雇主，他有这个权利。但显然，秦风是拒绝的。 “秦先生，用你们华国话来说，你越俎代庖了。”伊万还是笑着，很有礼貌的样子，但言辞不那么客气了。 “老板需要指挥全局，一切都由老板决定。”秦风并不在意伊万的挑衅。 不管伊万是为了了解程嘉懿，还是为了什么其它原因，作为佣兵公司的老板，保持神秘是很主要的。过多的接触对现在的程嘉懿没有好处。 “真想看看他们宴会什么样子的。”程嘉懿看着两种文字的请帖道。 “你可以看看的。你负责安保，宴会大门对你没有用处。”杜一一也看了看请帖，这玩意瞧着很华丽，不过对他们吸引力都不大。 “还是算了吧。他们肯定都是晚礼服什么的，我一身迷彩服过去算什么？在船上除了他们的人就是我们的人，安保秦风全权负责，我去还添乱。” 程嘉懿并非不了解船上的安全，她记住了秦风所有的安排，包括伊万那边的安排。所以她更不会轻易出现，打乱秦风的节奏。 “这帮人也真是的啊，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享乐。”程嘉懿哼了声，将请帖丢在一边。 “人家有人家的生活习惯。”杜一一不以为意道，“反正船上也无聊不是。” “哎，我怎么觉得这么像是电影里的情节啊，明明明天才上岸，才会发生一系列事情，偏偏今晚上伊万搞事，要开什么宴会，妥妥的是要发生点什么的节奏啊。”程嘉懿兴致上来道。 “不可能的。岛国所有的防御全被打下来了，今晚咱们还在公海，咱们还是军舰，雷达热武器全有，你觉得能发生什么事？导弹？鱼雷？变异鱼？”杜一一摇头。 这些有可能的危险都让秦风和伊万解决好了的，他们可不是单纯的科普考察，名义上都不是民间的。 第729章 恭维 程嘉懿不关心宴会，因为那个世界距离她太遥远了。她的少女心就维持在小说的世界里，现实早就将少女心磨灭了。 宴会举行了，丝竹声传来，她都波澜不惊，也没有想要看看的欲望。 彼此社会地位相差悬殊，完全两个世界的教育，程嘉懿不认为现在的她有必要掌握那个世界的礼仪。 她若是个不出头佣兵公司的老板，这辈子也没有参加这种宴会的资格。若反过来，她就是真穿着迷彩服进去，还有人敢指着她鼻子说她不通礼仪？ 当然，那时候她少不得也会学着点了。 程嘉懿在心里头很轻易地就安慰了自己，反正她也不缺吃喝，和杜一一在一起不好吗？ 黑夜的大海只有海浪的声音和无尽的繁星，难得的夜晚，难得的甲板上的安静，难得的星空璀璨下的视野宽阔，更难得的是身边有喜欢的人陪伴。 “来个‘我心永恒’吗？”杜一一指着船头。 他们坐在船头有一会了。船乘风破浪，笔直地劈开大海，杜一一忽然想起了那个吸引过很多人的姿势。 “按照小说里的逻辑，我们两个站上去的时候，一定会有条大鱼忽的撞过来，我们中的一个或者两个都要掉下去。”程嘉懿也跟着瞧着船头。 “切。”杜一一摇着头的道，“从下午你就说要有大鱼，这都几点了。” “几点？才八点多吧。咱们明天中午才能靠岸的。”程嘉懿道。 “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是军舰，有雷达什么的。”杜一一摇着头，“嘉懿，你越发的不浪漫了。” “是么？”程嘉懿迟疑了下，“我以前有浪漫吗？” 杜一一想了想，“倒也是，以前你哪有什么机会浪漫，现在不是有机会了嘛，来，哥和你来个‘我心永恒’，这多好的机会，多合适的夜景啊！” 程嘉懿被拉着站起来，跟着往前走着道：“你可先要想好了，我们要是被甩海里了，还追不追的上船。” 杜一一站住，无可奈何地道：“除了我们被甩海里，还有什么疑似情节会发生？” “比如，有人耐不住宴会的无聊，端着一杯酒出来……呃，真有人出来了，那个伊万？”程嘉懿有点震惊，最后那声伊万几乎是耳语出来的。 不过伊万应该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了，正端着酒杯往船头过来。 “程老板？又见面了，真是相逢不如偶遇。”伊万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跟着瞧向程嘉懿身边，“这位就是传言中从不离开程老板身边的‘小杜哥’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全被“小杜哥”这三个字雷了下。 程嘉懿和杜一一身边的人开玩笑似的喊杜一一小杜哥，却不想这三个字竟然传出去了，成了杜一一正正经经地代号。 杜一一迟疑了下，微微颔首，算作招呼了。 程嘉懿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多么好的夜色啊，只有在海上才能看到这么璀璨的群星。”伊万说着举杯，好像才注意到程嘉懿和杜一一二人手里没有酒杯，这里也不是宴会厅。 他耸耸肩，自己喝了一口，很自然地与他们并肩而站，望着大海，“所以，我很能明白程老板为什么不赴宴，却要来看这星海。” “伊万先生的华语很流畅。”程嘉懿终于想起来该说什么。 “是啊，”伊万毫不谦虚地点头，“其实用你们华国文化来说，我应该说哪里哪里。不过我觉得程老板并不想听我说谦虚的话。” 伊万身材高大，与程嘉懿并肩站着，高出她一头还多，侧头望着程嘉懿，“我出生在医学世家，华语、法语是我们家族的必修语言，我会说话的时候，就可以同时使用这三种语言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全露出吃惊的表情来，就差在心里喊一声“妈呀”了。 真牛逼，这家庭，不，这家族，完全是小说里才出现的。 “我们家族也学习华国文化。今天是你们华国的中秋节。”伊万看着月亮道，“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 程嘉懿和杜一一全顺着伊万的视线看向天空，天空一盏明月高悬，他们却谁也没有想到过是中秋了。 中秋，已经很遥远了，遥远到被遗忘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非常喜欢华国的古诗词，我也很庆幸我从小就能学习华语，能理解这些词语的含义。”伊万望着天空，“我一直在想，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才能写出那么动听的词句。” 程嘉懿和杜一一的文化底蕴完全支撑不起来古诗词的对话，对他们来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就是老师和家长要求背诵的古诗词。 就是现在看着天空，想着今天原来是中秋节啊，也完全没有一点点什么意境的感觉。 “浪漫的人，有梦想的人。”杜一一总算知道该接话，“伊万先生也是有梦想的人。” “当然，谁能够没有梦想呢？小杜哥，你的梦想是什么呢？据说在明月之下提出的愿望，月神一定会实现的。”隔着程嘉懿，伊万笑着注视着杜一一。 “月神？华国没有月神。”杜一一也笑笑。 伊万的视线收回，落在程嘉懿的脸上，“我美丽的程老板就是今晚的月神。” 我美丽的程老板？程嘉懿反应了下，才听明白伊万说的是什么——应该是恭维，据说外国人随口就能说出来的。 程嘉懿的心里还是有些窃喜，她喜欢听到恭维，不论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管他呢，这样的月下，这样的涛声中，就当是真心的恭维。 “伊万先生玩笑了。”程嘉懿还是公事公办地道。 “怎么会是玩笑？程老板是我见过的最年轻的、最美丽的女孩子，程老板就如天上的月亮一般美丽，也是我心中的月神。” 不要钱的恭维话伊万仿佛信手拈来一般，而他看着程嘉懿的神情也很是专注，眼神也很是……程嘉懿形容不出来，只是觉得很认真，仿佛真心一般。 程嘉懿有些招架不住了。她的心砰砰地跳着，脸上有些发热。她不那么自然地避开伊万的视线看着天空道：“伊万先生是我见过的最会说话的人。” 第730章 吸血鬼 节奏全被伊万带着了，程嘉懿和杜一一想要转换话题都做不到。 在伊万面前，他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学识的不足，那种被学霸碾压般的不足，连他们自诩的身手，都无法让他们自信起来。 就伊万这样的科学家，熟悉三种语言，说不定还是四种五种，能上得这船的，这体格，肯定也是能打的。 他们两人还真就不一定是伊万的对手。 不是只有他们两人是能打的，他们是吸收了不少晶体。可伊万是研究变异人研究晶体的科学家啊，他还少了晶体？ 这种时候敢坐船去岛国的，就没有一个是善茬。 伊万轻笑一声，这么几句交谈，就摸出了程嘉懿和杜一一的底蕴。他轻轻巧巧地换了话题。 “我们西方人见到美丽的事物就会直接赞美。不像程老板，很是含蓄。”伊万还是那么深情款款地看着程嘉懿，“程老板不肯赏光我的宴会，是因为……” “因为在西方的电影里，这样的夜晚总是会有一些不大好的事情发生。”程嘉懿实在是受不了伊万的这种奉承了，开始还觉得虚荣，现在的每一句她都觉得是嘲讽。 “哦？”伊万惊讶了下。 “伊万先生不看《侏罗纪公园》吗？不看……类似的电影吗？”程嘉懿一时想不出来电影的名字，“这些电影里每当船上有宴会的时候，都会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比如？”伊万扬下眉毛。 “比如？海里跳出来一个海怪。”程嘉懿忽然想起天池怪兽，冲口而出。 仿佛是为了应景一般，忽然一个大浪打来，浪头的声音增加了些。 程嘉懿忽的又有些恶作剧的心里——她学识比不上伊万，吓人方面…… “或者是出现吸血鬼。”程嘉懿轻笑着，“据说西方的吸血鬼们在月圆之夜是非常活跃的。” 伊万的惊讶不是伪装的，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看一眼月亮，然后忽然又笑了下道：“程老板这么一说……” 他举了举杯子，将杯子里的就一饮而尽：“失陪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看着伊万优雅地转身，稍微带着些急促地回到船舱，二人才怔怔地对视一眼。 “吸血鬼？他们不是真培育出来那玩意了吧。”杜一一低声道。 只要看小说的没有不了解吸血鬼的，当然，那玩意也都是小说里才有的，他们两人谁也不会真有心科普吸血鬼是什么玩意。 “不会吧，不会是喝过人血的……小说里的吸血鬼和现在的不可能是一种吧。”程嘉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记得你不怎么喜欢吸血鬼的小说。”杜一一想想道。 “我是不喜欢，那么假，吸口血就把对方变成和自己一样了，比死了有鬼都假。”程嘉懿道，“你想啊，一个吸血鬼吸血之后，将人变成了吸血鬼。 两个吸血就是四个，四个就是八个，十六个，这么以此类推，早晚人不全都是吸血鬼了，可能吗？” “那他这是想到了什么？”杜一一皱着眉，“月圆之夜，喝血的变异人真会受到影响？” “我记得月圆之夜潮汐好像会受到影响……对了，我好像看过哪里说的，月圆之夜的犯罪活动也会多，那什么狼也会对着月亮嚎叫，会不会……”程嘉懿迟疑地道。 “你觉得你受影响了？”杜一一看着程嘉懿。 “我？我也没有喝过生血，我受什么影响？”程嘉懿摇头。 “那，不会是一会这一船上的人都变成了丧尸吧。”杜一一说着，左右张望着，有点毛骨悚然。 “你别瞎说啊，都好几个月圆之夜了，也没见谁变成丧尸。别在这自己吓唬自己。”程嘉懿也有点起鸡皮疙瘩。 “可以前也没在船上啊。船上、月圆、封闭、科学家、佣兵、宴会，这他么的全是出事的前提条件。”杜一一的声音被海风吹着，好像断了线一般，更吓人。 “什么出事？”黑暗里忽然传来询问声，两人被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 “秦哥，你怎么躲在黑暗里，吓死人啊。”杜一一叫道，手却往腰上一搭，碰到刀柄，心稳定了一点。 秦风从甲板后边走过来，月光落在他的脸上，他奇怪地看过来，“你们……这是……” 程嘉懿和杜一一仔细地看看秦风，包括他的眼神，脚步，看得秦风不由站住了，顺着他们的视线也低头看看自己，看看脚边。 “没什么，我们刚刚自己说话，给自己吓到了。”杜一一摇摇头。 秦风狐疑地看着他们。 “刚刚伊万过来，说了一大堆月亮什么的，我们就提到了吸血鬼，伊万就急匆匆地回去了。”程嘉懿解释了句。 “吸血鬼？”秦风更狐疑了。 “呃……”程嘉懿和杜一一互相看看，不知道怎么给秦风这么正经的人科普吸血鬼是什么东西。 “就是西方神话里的东西，和我们的……僵尸，对，僵尸差不多的东西，不过吸血鬼据说长得都特别漂亮，以鲜血为食物，月圆之夜会特别兴奋……还有什么？”杜一一问程嘉懿道。 “还有？啊，就是这东西是不存在的。”程嘉懿蹦出来一句废话。 秦风明白了，感情这两人又开始自说自话，结果给自己吓到了，不过才说起伊万，秦风还是有所警觉。 “伊万和你们聊什么了？” 程嘉懿就简单说了一遍，秦风看着月亮若有所思了会。 “秦哥，不会他们真培育出来吸血鬼了吧。”杜一一觉得再次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哦，不是。”秦风摇摇头，“不过……我记得上次的二次变异，好像是月圆之夜。” 程嘉懿和杜一一全睁大了眼睛，可他们再回忆也记不得这个细节了。他们根本没有注意过哪天月亮比较圆。仿佛，哪天的月亮都很圆的。 “不会有事的。”秦风看出来程嘉懿和杜一一有点紧张，安慰道，“变异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圆之夜了，若是有事，早就发现了。” 第731章 好傻 秦风的安慰没有起到半分作用，程嘉懿和杜一一瞧着秦风也离开甲板之后，更觉得全身都是鸡皮疙瘩。 “这人吓人的，能吓死人。”杜一一的手就没有离开腰过，“要是说来个僵尸什么的我都不怕，西方的鬼怪，咱不了解啊。” “现实点吧，出来海怪的概率都大于吸血鬼。好像僵尸你就了解似的。”程嘉懿虽然这么说着，也觉得毛骨悚然的。 杜一一辩解道：“咱自家的东西，怎么也比别人家的了解点吧，再说了，僵尸一眼就认得出来的。哎，你说，那个伊万，挺英俊了，挺符合吸血鬼人设的。” “我也觉得。”程嘉懿道。 “啥？你觉得他是吸血鬼？”杜一一简直要叫起来。 “不是，是他给我种很奇怪的感觉。哎，咱能不能不说吸血鬼了，好好的晚上。”程嘉懿气道，“真是永恒什么了？这晚上真浪漫是不？” 两人对视着，都笑起来。 “不过伊万还是很奇怪啊。干嘛一提到吸血鬼就急匆匆地走了。”笑过之后，两人终于说正经的了。 “他带的人里肯定有试验品。”程嘉懿道，“他们就给了我们人数，给了几个要保护的人的名单。他们自己还有护卫。我觉得啊，那些被保护的人里边也有隐藏的变异人。” “对，厉害的大boss都先要隐藏起来的，说不定伊万自己就是个boss。”杜一一也道。 两人对视下，又都笑起来。他们自己都没在意这些话。 他们以前经常这个聊的，有时候是程嘉懿看了本小说，给杜一一讲，有时候两人都看了，各抒己见。 “唉，我们自己都忘了中秋，人家一个老外都记着。”程嘉懿感慨道，“你说，人和人怎么就不一样呢？人家一出生就有语言环境，学说话时候就三种语言一起学，你说我们，我当初三年级了，才在课外补习英语。” 杜一一道：“这就没法比了，起点就不一样，投胎也是门技术活。不过现在差不多扯平了，会几门外语，该变异也变异。” “变异也不一样，咱们这样的只能做保护者，人家是被保护的。”程嘉懿长叹一声，“阶级啊，任何时候都是存在的。” “知足吧。比上不足，比下还有余呢，好歹你还是程老板呢。想想咱们当初一起逃亡的……”杜一一声音低了下，“也不知道李立他们怎么样了。” “你还恨他们吗？”程嘉懿忽然问道。 杜一一摇摇头，“早就不恨了。人各有志，人各有命。人如草芥……”杜一一声音低落下去，“我们也没做到圣人，也不全是好人，早没资格要求别人了。” “是人各有志，人各有命，可他们是拿别人的命不当命。”程嘉懿摇着头。 “他们也没有当他们自己的命是命。你还没看出来吗？”杜一一叹气道，“有时候我也想过过去，你说李立周尧不知道他们也是被利用的？被放弃的？他们不想活着？” “他们想，自始至终都想。谁都想活着。”程嘉懿道。 “就是手段不同而已，说不得对错。”杜一一道，“他们做的只不过是我们亲眼看到的，有多少是我们没看到的？我们正在做的不也一样？大家都拿别人的命不当命，所以……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想明白了，也就不恨了。” 程嘉懿怔了下。 “纵观人类历史，也是一部血泪史，所有的文明都建立在杀戮上。为了生，才有义。我们有生有义，活下来的人就都有生有义，死的人也一样。 如果我们真的活下来了，人类真的延续下来了，所有在变异中被最先牺牲掉的人都会被建立的纪念碑纪念的，人类会说，正是因为他们的牺牲才成就了人类文明的延续。 所以，”杜一一耸耸肩，“我们大家做的事情其实是一样的。” 程嘉懿狐疑地看着杜一一，“你为什么想到这些？” “我有预感，我们这一次可能会面临选择，舍弃，或者合作。”杜一一道。 “你进化出来预感了？” “不。可能是月亮惹的祸吧，我有点……”杜一一自己也有点费解，“多愁善感了？还是因为未来一定是很困难的，我提前将该说的话都说了？总之，我觉得我们这一次不会那么顺利的。” “因为吸血鬼？月亮宣布不背锅。”程嘉懿道。 “好吧。”杜一一笑笑，“你看，宴会没有出事，海里没有海怪，我们是不是接着来一段我心永恒？” 程嘉懿伸手，两人手拉着手站在船头，接着，杜一一搂着程嘉懿的腰。 程嘉懿的手缓缓张开。 风吹打着面颊，海浪掀起的浪花带着细碎的水雾拍打在面颊上，迷彩服也被风鼓起。 船头吃水，一起一伏，他们的身体也随着船头一起一伏。 “感觉浪漫吗？”杜一一在程嘉懿耳边问道。 “没，感觉好傻。”程嘉懿回头看着杜一一道。 两人噗嗤笑了。 杜一一抱着程嘉懿的腰跳下来。 “是挺傻的。” 两人又笑起来。 “他们能看到，有观察哨什么的。”杜一一接着道。 “我就不信他们不想这么站着，就是没有人配合而已。”程嘉懿靠着杜一一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有一天会站在军舰上，还是船头，和你这么站着——话说，海怪应该真不会出来了。我们连我心永恒都结束了。” 杜一一叹口气：“唉，事实证明，小说电影都是骗人的。” “也不全是。这是我们和平的最后一个夜晚了。明天，将会是一个非常惨烈的一天。说不定现在船上就发生着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我还是很怀疑伊万。走了，到各个地方都看看。” 程嘉懿和杜一一转身，先绕着甲板走了一圈，然后往驾驶室内走去。 船舱内的宴会还在，隔着房门也能听到里面的欢笑声，酒水的味道也传出来。宴会里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秦风安排的哨卡都有人值守，包括驾驶室内，林大海和另外一人一直都在，转了一圈，两人遗憾地回到自己的船舱内。 “真不科学。”两人的心底多少都有些遗憾，虽然知道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才是最好的。 “是啊，真不科学，我期待了一个晚上。”程嘉懿将自己扔在床铺上，“但我仍然认为，我们还是和衣睡的好。” 第732章 血酒 “你还是觉得伊万有问题？”时候还早，两人谁也睡不着，杜一一问道。 程嘉懿在黑暗里点着头：“多明显啊，提到吸血鬼，月圆之夜的，就仓皇而去，好像生怕我们没有注意到的——我怎么觉得不大对劲？” 程嘉懿支起身子，对着杜一一，“伊万那人，多……一看就是很有教养的，很礼貌很贵族什么的，怎么会突然就自己跑了的？” “是啊，不过，你也知道佣兵守则的吧。”杜一一道。 “什么佣兵守则？”程嘉懿不解地道。 “就是佣兵的规矩啊，你还佣兵公司的老板呢，不知道佣兵守则第一条就是不干涉客户的规矩？”杜一一吃惊道。 “有这种守则吗？”程嘉懿狐疑地问道。 沉默了一会，杜一一放弃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记得好像哪里说过的，佣兵是拿报酬吃饭的，只听从命令，不应该干涉雇主的行为。” 程嘉懿想了下，躺回去道：“好像有点道理。没有道理吃人家的拿人家的，还要看不惯人家的做法，给人家宰了的。” “就是啊。”杜一一也躺回去，“我们得要将自己的三观改改了，做任务的时候和不做任务的时候做法要不一样。” “诶，你说秦风知道佣兵的规矩不？”程嘉懿忽然想起来问道。 “应该……知道吧，他们做特种那啥的，不也是只听从命令，不问命令对错的？”杜一一道。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是你告诉我的？” 黑暗里两人都沉默了下，接着不约而同地叹口气。 “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不那么正规，闹着玩似的。”杜一一再叹口气道。 “是。我都不记得有什么规矩。好像……秦风也没和我说过。”程嘉懿也叹气道，“我现在都不知道我到底还算不算头了。” “算。”杜一一肯定道，“就是你这个头有点迷糊，啥啥也不知道。” 说完担心程嘉懿心里不舒服，又补充道：“其实这么也挺好的，你说真要规矩一大堆的你全知道，要是出点什么事你不得全兜着啊。” “说得好像现在就不用我兜着似的。”程嘉懿也嘟囔着。 “算了算了，养好精神，明早起来精神起来，上岸打怪升级夺宝去。”杜一一再安慰道。 说是这么说，两人心底总是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谁也睡不安稳，不时侧耳倾听，翻来覆去的。 终于，船猛然颠簸了下，两人就好像期盼了已久一般一下子跳起来，冲出舱门。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边竟然下起了大雨，船仿佛钻进了一个风眼里般，颠簸了起来。 两人扶着栏杆跑上甲板，甲板上空无一人，两人对视一眼，又跑下船舱。 “老板，正常下雨刮风，没事。”楼梯拐角处岗哨仍在，向程嘉懿打了个招呼。 “秦哥过来过没？”程嘉懿问道。 “来过了，才往驾驶室去了。”岗哨道。 秦风去了，两人也没有必要去了，转身往下边刚刚宴会的地方走去。 宴会结束了，船舱收拾得也干干净净的，吧台内还有不少瓶酒，还有些点心在柜台内。 舱内不少把椅子，还有几个小沙发，空气中还弥漫着曾经丝竹的味道。 “还是贵族们会享受，这种时候了，冒险去都不忘吃喝玩乐。”程嘉懿找了个看着顺眼的小沙发坐下。 “任何时候贵族都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据说就是在死亡面前，贵族也要保持他们的优雅。”杜一一往吧台里瞧瞧，“这就是我们和他们的差距。我们是生存，人家是生活。” “有什么想法？”程嘉懿问道。 “嗯……想法么，有些嫉妒，但不羡慕。人和人从小所受的教育不一样，生长的环境也不一样，我嫉妒他们这样的生长环境，生活，但也……” 杜一一伸手够了一瓶瞧着颜色非常艳丽的酒，拿在手里，“并不一定要和他们一样。人总是要有最适合自己的，自己舒适的……咦？” 杜一一拿着拿酒，不觉将瓶子打开，一股熟悉的味道溢出来，杜一一惊讶了下。 “怎么？”程嘉懿瞧过去。 杜一一侧头看着程嘉懿，“可能真的有吸血鬼了。” 这么一句话的时间，程嘉懿也嗅到了酒瓶里溢出的味道。 那是带着鲜血味道的酒，好像血液融在了酒里，有仿佛是用鲜血酿造的。 杜一一将瓶盖盖上，然后再往里看看。 吧台内的酒真是色彩艳丽，红的、黄的、绿的，所有的酒都装在透明的玻璃瓶内，上面的弯弯文他们一个也不认识。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跟着门被轻轻推开。 “你们在这里。”秦风推门进来，“才岗哨告诉我说你们问到我了。” 秦风还是那么精神，眼神一扫，就见到杜一一正将酒瓶放回去。 “你们发现了？”他关上门。 “这些酒吗？”杜一一随意地轻松地道。 “有什么看法？”秦风对着酒瓶扬扬下巴。 杜一一再看看那些色彩艳丽的酒，一个想法忽然浮现在脑海里。 “用晶体酿制的？”他呀然道，说完就觉察到不可能。晶体是固态的，怎么能酿造酒，那就是…… “不完全是。”秦风道，“晶体参与了制造过程，主要原料是……变异的血液。不同变异时期的鲜血发酵，加上某种东西，然后催化晶体，让酒水里含有晶体的成分……嗯，能量吧。” 程嘉懿和杜一一全惊讶地看着秦风。 “科学是日新月异的。”秦风做了个很坦白的手势，“我想你们能理解这种事情的出现。” “到了什么程度，不，我想知道这些酒的原料是人的还是什么动物的。”杜一一问道。 “有什么区别吗？和平年代也有献血的，现在我们的身体有强大的造血功能，就是失掉一半的鲜血，短期内就能补充过来。”秦风道。 “晶体呢？也能补充？”杜一一追问道。 “能吸收自然就能够释放。我以为你们都知道的。”秦风意味深长地、有所暗指地道。 第733章 极致 程嘉懿可以帮着人吸收晶体的能力，没有刻意隐瞒，秦风自然知道。 但程嘉懿和杜一一全不知道，晶体的能量还可以提取出来，存在酒或者血液里。 “外边的科技到这个程度了？”杜一一惊讶道，“还到什么程度了？还有什么？” 秦风走过去，斜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椅子上，伸手接过杜一一手上的酒瓶，对着灯光晃晃道：“很多，我们想到的没有想到的，都可能存在。” “我们在海边，在森林里，这是闭塞了。”杜一一瞧着吧台内的酒瓶，然后看着秦风，“你都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要说……就是原本的科技差不多都能用上晶体吧。”秦风把玩着酒瓶，“晶体作为一种新的事物出现——能源、医药、武器……可能还有许多。” 秦风将椅子旋转了半圈，背靠着吧台：“你们应该知道，每一种新型能源的出现，科技都会出现一个大的跳跃。石油的出现，就曾经让工业革命出现一个质的飞跃。 晶体的出现也不会例外。唯一麻烦的是这个东西是生物身体内才有的。短时间内不容易找到体外培育的方式。” 杜一一摇着头，“我不是要问这个。我是想要知道，外边到底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长晶体？” 秦风侧头看一眼杜一一：“都已经长晶体了，为什么不是该次要的？” “怎么是次要的？这东西不会无缘无故就出现的。谁会相信一夜之间生物自己进化出来这玩意。进化是应该有过程的。” 杜一一专注地看着秦风，仿佛这样就能从秦风的眼睛里看出来他想要得到的答案。 “这个么……”秦风笑笑，回头将酒瓶放回到吧台上，“你怎么看待酒水也可以提供能量的这个问题？” 杜一一盯着秦风道：“少数人可以享受的特权，部分生活窘迫者或者其他原因不得不出卖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就这些？”秦风道。 “国家或者人类需要金字塔顶尖的生物出现——不管什么原因，我现在想要知道的是这玩意的来处，我们到底是……我们的未来到底在哪里？”杜一一难得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秦风的视线在杜一一脸上再停留了片刻，才转向程嘉懿。 从他进来之后，程嘉懿就一言未发，这是很少见的。 秦风转而问道：“老板是什么看法？” “我只是不想死也做个糊涂鬼，不过命中注定要糊涂着死，也无所谓。”程嘉懿的话仿佛带着另外的意思。 秦风沉默了会道：“曾经有某个组织宣布对晶体的来源负责，事实证明他们只是想要吸引人注意而已。 没有人知道晶体到底是怎么来的，唯一确定的是，晶体的来源不是人类社会的某种病毒。现在的猜想是，有某种力量想要地球生物脑袋里出现晶体。” 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在预料之中。 “现在的问题是，这种力量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创造出超级生命，还是有另外的目的。”秦风接着道，“如果是前者，人类终极进化之后，可以走向太空，近一步了解生命的起源。但如果是后者……” 秦风停下，看着程嘉懿。程嘉懿并没有想要跟着猜想的意思，就那么等着。 “如果是后者……”秦风冷笑了声，“就是奔着晶体来的。晶体不但是地球上的新型能源，也是宇宙中的能源，那么以前的科幻就将变成了现实。” 这是程嘉懿和杜一一第一次从他们之外的人口中听说过晶体可能的来历，听说晶体能带给全人类可怕的后果。 “能够让地球生物一夜之间进化出来晶体的生命……”秦风轻声道。 “可为什么现在才到地球上呢？因为地球上人口爆炸？还是因为顺路发现了地球，还是因为什么？”程嘉懿的思路显然和秦风不是一个频道上。 “嗯？”秦风诧异了下。 “你看，我们假设外星生命需要晶体这种能源，而晶体的产生……姑且不考虑了，但晶体的提升是需要自相残杀才能够得到的，且离不开肉体生命。 那么，我们是被外星生物选上的，还是偶尔被发现的？那些外星生命是孤独的个体，还是一个文明星球派来的？”程嘉懿思考着。 “有什么区别？”秦风脱口而出之后，就知道区别很大，不用程嘉懿解释就明白了。 “现在一部分人抱着及时享乐的态度？另一部分是悲观主义者？只有少部分不甘心是吧。”程嘉懿问道。 秦风想都不想道：“不，没有人甘心，没有人愿意将自身的生死存亡寄托在外来生命上。并且，也没有人认为外来生命会高看地球哪一种生命一眼。 就如我们，会高看蜂巢中的蜂后，是因为只有它的存在，才能够繁殖，而人类，单从外表上看，没有高低贵贱，没有蜂后。” “那么，就是一致对外了。之间，也会尽量利用到自己的权势，力量，让自己的生命更有追求些了。”程嘉懿不无嘲讽地道。 “各人的追求不同。”秦风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现在外边的变异人到底变异到什么程度了？紫色晶体出现了吗？”杜一一插嘴道。 秦风看着杜一一道：“已经出现蓝色渐变的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紫色晶体变异人出现。” “然后，还会有下一种吗？”杜一一也就是随口这么一问。 “可能会出现白色晶体或者黑色晶体，但最后结论如何，还要看进化的最终过程。”秦风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惊讶地半张着嘴，他们都以为紫色已经是终极进化了，没想到最后还会有白色或者黑色。 “是因为白天和黑夜的关系？还是正和反，不，阴和阳，乾和坤？”杜一一问道。 秦风摇摇头，“据说是根据光的反射或者是光的发源——我以为你们会说到太极。” 杜一一点着头，“太极就是黑和白的。”说着看着程嘉懿，“你研究过太极吗？” 程嘉懿怔道：“我怎么会研究太极？太极是什么我都不知道。” 第734章 鱼群 太极对程嘉懿来说就是黑和白的两个图案，与晶体最后可能会是黑的和白的带给她的感觉没有什么两样。 不管是黑的还是白的，她关心的都是她还有没有命活到那个时候。他们现在算是什么。 玻璃酒瓶里鲜艳的液体也没有带给她什么波澜，那些享乐对她也没有任何吸引。 她年轻的生活里并没有接触过成年人的享乐，她也不知道那些享乐对某些人有着致命的吸引。 “秦哥，我们这算是在外边也挂了号了？”杜一一问道。 秦风瞟杜一一一眼：“什么意思？” “就是，外边现在承认我们这些人的合法存在了？”杜一一解释下。 “如果这一单生意我们做得成功了的话。”秦风道。 成功了，他们将会是一个被承认的佣兵公司，他们将会在这个世界里得到一袭容身之地，可以有悠闲的时光也享受这些鲜血与晶体酿制的美酒，可以活着经历下一次任务，甚至一直到这个世界毁灭。 可活着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到如今，就是秦风自己也说不出任何的豪言壮语出来了。过去曾经的经历，就如浮云，越来越远。 他看着同样沉默的程嘉懿，心里生出惋惜。 世道变了，人也要变了，人生也就要变了。船再次摇晃了下，船舱内的三人却谁也没有在意。 “秦哥，你一直没有说伊万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在岛国。”杜一一忽然问道。 “官方行动是寻找变异体，私下里应该也是测试他们的变异体的能力。”秦风道，“我们无权干涉雇主的行为，只能按照合同保护雇主的生命安全。” “如果我们判定不安全情况下，可以要求雇主离开岛国吗？”杜一一问道。 “只能离开原地，除非雇主自己提出提前离开。”秦风回答。 他们需要在岛国的时间是一到三个月，具体时间由伊万确定。 “我觉得我需要重新思考下人生。”杜一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信息量太大，反应有点要卡。” “你们不是一直认为是外星生命入侵吗？”秦风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全都下意识摇摇头。 程嘉懿和杜一一想是这么想的，但他们想的时候也没怎么当真的——外星生命这说法多扯啊，也就是闲聊时候的话题，可怎么忽然就是真的了呢。 虽然他们心底其实已经在往存在外星生命的方向偏移了。 “船怎么这么晃。”程嘉懿无意识地换了个话题。 船是摇晃得厉害了，仿佛海上起了风暴一般，秦风站起来，程嘉懿和杜一一都跟着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不自觉的，秦风和杜一一的下盘就极稳，船只摇晃，两人的走路都不受影响，反而是程嘉懿伸手扶了下沙发，问道：“那些酒，不用管？” 话音才落，门被推开，进来一个战斗民族的人，看见三人楞了下，一哩哇啦说了几句，指指柜子上的酒。 秦风跟着回了几句，点点头。 这才多久，秦风已经学会战斗民族的语言了？ 外边的雨有些大了，风也猛了起来，一出船舱，就听到海浪的声音。 甲板上意外地站着许多人，一打眼，程嘉懿就在船舷一侧看到了伊万。 三人的到来，立刻就被甲板上的人注意到了，伊万回头向他们喊了一句。虽然风浪声巨大，三人也都听到了，走过去。 “秦，程老板，小杜哥，”伊万先打个招呼，“你们看，海里多了很多鱼。” 海浪翻腾，但是在海浪中，还是能看到许多细小的鱼正在军舰两侧，随着军舰一起潜行。视线所及之处，似乎密密麻麻，不但和军舰齐头并进，还远远地蔓延道军舰之后。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海浪的原因还是因为军舰本身的原因，鱼群并不贴近军舰，隔着有七八米的距离。 这个距离行驶的军舰对鱼群来说还是很危险的，军舰前进带了的水的冲击，和发动机旋转带来的水流，很容易就将贴近的鱼群卷入到船下，或者被发动机的转轮绞碎。 然而，细小的鱼组成的鱼群似乎并不受水流的影响，还不时有鱼顺着水流和波浪跃出海面。乍一看起来，颇为壮观。 “这种银鱼鱼群的出现，意味着会有大鱼在其后捕猎，我奇怪的是，海里的鱼群本来是畏惧人类船只的。”伊万接着道。 程嘉懿视线往后看去，此刻大雨倾盆，头顶乌云密布，视线所及不过船尾，再远的海面乌黑黑一片，偶尔的闪电下，却也不及看到鱼群身后是否还有鱼群。 甲板上谁也没有再说话，程嘉懿忽然发现，伊万的视线总是不觉看着天空。 天空有什么？这般的大海之上总不会是有海鸟的，巨鸟那般大的海鸟也不会到处都是的。那是什么？月亮吗？ 太极——这个词忽的闯入到程嘉懿的脑海里，顺着脑海中似乎多了很多东西。 太极是古代传下来的，同时传下来的还有时辰，今天是八月十五，似乎是传说中的一年月亮最圆的时候，现在是子时。 子时，在古言历史小说里占据着重要位置，因为这是夜班，是半夜的正中时候，是许多妖魔鬼怪出现的时刻，是阴什么最旺盛的时候。 程嘉懿的心激灵了下，不觉仔细看向伊万。 伊万真的很英俊，完全西方的相貌，脸上凹凸有致，尤其是黑暗中的侧影，仿佛油画里一般。这么再看，只觉得船上的人个个都好像如此相貌。 忽的一个闪电亮起，伊万的眼睛中也倒影着闪电的光芒，炸雷响起那刻，闪电的光芒并未消失，随之而来的是船舷一侧跃起的鱼群。 银色的鱼鳞同样反射着闪电的光芒，数不清的小鱼越上海浪的浪尖，程嘉懿的心忽的再次激灵了下。 忽的，雨点弱了下来，只是海浪还在不断掀起，程嘉懿也不觉望向天空，心内隐隐感觉到，她期盼了一个晚上的意外，一定会出现的。 八月十五、子时、奇怪的鱼群、奇怪的伊万、血酒，这么多东西凑在一起，怎么会不发生点什么呢？ 第735章 月华 忽的，天空一亮，满是乌云的头顶乍然而出一个浑圆的空间，一轮圆月正在那浑圆中间黑蓝的天空中，月光毫无防备地倾泻下来。 周围乌云仍然密布，海浪仍然翻腾，月光就犹如从圣人光轮降下的光华，落在大海中间。 程嘉懿惊讶地看着这海中奇景，忽的警觉地往周围瞧去，周围所有人都好像被这奇异的一幕吸引，都在仰望天空。 这一幕太正常不过了，在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的大海上，忽的云开月现，这般奇景任何人都会要仰头观望的，可这一幕落在程嘉懿的眼里，却无端地打了一个寒颤。 这些人中不仅有科学家，还有军人，无论是什么人，对这般夜晚如此星空的惊诧与惊艳，不都该是瞬间的吗？他们不是该有警觉的吗？怎么还不如她？ 一瞬间，程嘉懿的视线划过秦风、伊万，落在杜一一的脸上，心中大震。 杜一一痴迷地仰望圆月，月华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的面色仿佛瓷器塑造的一般不那么真实。他大睁的双眸倒影着圆月，恍惚仿佛是出现了双瞳。 而他的双眸正定定地望着圆月，确切地说，是被圆月吸引，似乎月光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正通过他的双眸穿越进他的身体里。 他正在从月华中吸取着什么。 想到这点的瞬间，程嘉懿也不由再抬头仰望圆月，月光落入双眸那刻，她忽然心绪大震，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和月光互相吸引。 刹那，程嘉懿的心中升起警觉，却又忽然贪恋头顶的月华，只感觉到双眼注视的尽头，那种懒洋洋的，舒适的，想要迷失进去的感觉，那么让人沉醉。 不，她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不，移开双眼。 不，另一个声音马上就在反驳道，不，这是千载难逢的机缘。 是迷惑还是机缘，是沟通还是毁灭。 两种念头猛然同时出现，程嘉懿来不及思索，只凭借着本能和警觉使劲地将头一偏。 眼角的余光仍然可见月亮的圆润，可见到如水的光华，更见到随着波浪，一大片鱼群忽的跃出海面，所有的鱼全都抬起头，抬起的头全都仰望圆月。 “哗——”鱼群随着海浪落下，然而下一波鱼群仍在跃起，程嘉懿感觉到身体内的什么东西与月光之间的牵引消失了，思维与自主全重新回到她的身上。 她惊觉四顾，所有人都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眼睛都不眨一下。忽的，身后的舱门发出声音，脚步声传来，本来该在军舰上各个岗位上的人正蜂拥到甲板上。 程嘉懿的心怦然而跳，她下意识抬头做出仰望的姿态，却低垂眼帘，只让月光落在面庞上。 她完全不知道她在提防着什么，本能却让她做出和所有人一样的姿态。 月华如水，只是此刻，这如水的月华却让程嘉懿遍体生寒。月光、十五、狼群、吸血鬼……这些字眼混乱地从脑海中浮现，她的身体奇怪地出现了一丝丝的沸腾。 仿佛急于得到什么，又因为求而不得而难过，可身体的本能却陡然而生相反的念头，在克制身体的欲望。 是的，那种渴望月华的欲望，并不完全来自于她的自我，那种可能，甚至不属于她。 但分明，心底还是有一丝欲望的，在挣扎，仿佛要破土而出。 所有跑到甲板上的人仿佛全被这一刻的奇景吸引住一般，全都不觉仰头，而在这中间，似乎只有程嘉懿一个人还保持着清醒。 程嘉懿的心怦然跳动着，无数纷杂的念头闯入心里，她不知道该不该去唤醒杜一一。 一瞥之下，忽然见到秦风眉头紧蹙，双手握紧拳头，似乎在挣扎，又似乎是在……渴望。 血吗？月夜吗？秦风是从研究所逃出来的，他和秦大海方涛都一直没有进阶……程嘉懿急促地寻找了下，却不见方涛林大海的身影。 她下意识觉得，她最好什么也不要做，不论是秦风还是杜一一还是谁。 杜一一也喝过人血，很早，后来也喝过。她也喝过，只有一口，她只咬了方涛的胳膊一口，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喝血。 忽的，程嘉懿的眼角看到一个瘦小的身体，暖暖正小心翼翼地从角落里探出头，她瞪大眼睛看着甲板上所有人，忽的目光与程嘉懿对在一起。 这个时间暖暖本来该是睡着的，她和亮亮单独有个小舱室，然而暖暖也被惊醒了，也悄悄跑了出来。 暖暖和程嘉懿的视线蓦地迎上，程嘉懿轻微地摇了下头，暖暖眨了下眼睛，抬头瞄了眼月光，程嘉懿的心怦然跳动了下，却见到暖暖已经垂下眼皮，似乎那月光对她半分影响也没有。 刹那，程嘉懿的心里仿佛划过一道闪电。 暖暖不受月光的影响！暖暖从来没有喝过一口生血，吃过一口生肉！ 月华、十五，距离变异是多久了？不是说变异会出现27天49天的变化？不，不是，27天那天是月圆之夜，那个变异混乱的夜晚，是第一个月圆之夜。 现在呢，现在又是什么时间？第三次变异发生过吗？她全不记得了。 “咔嚓！”天空猛然雪亮，刺眼的闪电划破了夜空，也好像划开了乌云，程嘉懿下意识抬头，只听到头顶一声炸雷，跟着，浓密的乌云蓦地合拢。 雨倾盆而下，周遭忽的黑暗下来，程嘉懿脑海中忽然划过之前在宴会那房间看到的墙上的壁钟，离开之时正是差5分12点的时候。 毛骨悚然的感觉浸染了周身，周围所有人下一刻就好像要化身僵尸，长出獠牙，或者化身为吸血鬼一般。 可眼前好像一花，所有人都从之前仰头的状态下清醒，伊万头一转，忽的面色一变，张嘴一哩哇啦一顿训斥。 之前那些才上了甲板的人也恍然清醒般，有人大声地回着话。 伊万和秦风两人对视了一眼，程嘉懿下意识再往暖暖躲藏的方向看去，却没有看到人影，想必暖暖及时躲开了。 她心中疑惑着，这时候却还是先注意杜一一，却瞧着杜一一脸上带着迷惑，或者说是迷茫，也正看着她。 甲板上的人开始离开——各就各位，程嘉懿不安地左右看着。 第736章 比试（给枫舞秋吟打赏加更） 雨愈发地大起来，身上的迷彩服却是防雨的，只是头部在雨中。伊万还在和秦风大声说着什么，程嘉懿轻轻抓了下杜一一的手。 杜一一的手温热，程嘉懿略微放下心来。 “你手怎么这么凉？”杜一一反手抓住程嘉懿的手，在手心里握住。 “你……”程嘉懿才说一个字，忽然甲板上出现哗然，人群向甲板后边跑去。 程嘉懿来不及回答，也和杜一一往后跑去。 鱼群仍然在甲板两侧不远的海面飞跃，海面上不是闪现银色磷光。 “后面有鱼群。大鱼的鱼群。”杜一一忽的站住脚说道，跟着，两人同时惊讶地望着对方。 他们还在甲板的后半部分，还没有站在甲板的最后，甚至在这个位置都无法看到船只后方的海域，但是杜一一却清晰准确地说出船后边有大鱼鱼群的话。 随着杜一一这句话，甲板后边忽然响起了几声惊诧声音，天空再一道闪电的同时，船猛然在浪尖上跃起，接着闪电的光芒，程嘉懿忽然看到远处的海域出现了一排仿若箭矢推动的画面。 闪电消失，而瞬间程嘉懿就明白了，那不是箭矢的画面，那是大鱼，那是一排大鱼正乘风破浪追逐而来。 可那么远的距离，杜一一从何而知？莫不是刚刚…… 程嘉懿转头看向杜一一，却见到他也还奇怪地注视着黑暗的海面。 彷徨与惶恐忽然侵袭入程嘉懿的内心，之前的月华，难道真的是某种力量？ 引发潮汐，引发海浪，也能引发脑袋中的晶体？月华与鲜血真的有某种特别的关系？ 秦风忽然转头看着程嘉懿，跟着跑过来几步叫道：“老板，后边有大约上千只大鱼，怀疑是追着这些小银鱼的，伊万想要猎杀大鱼。” 程嘉懿镇静了下，雨水正从头上浇下来，她伸手抹了把脸，也顺势将心内的狐疑掩藏起来。 “需要我们做什么？” “有可能会出现些危险，发动机转动会将距离近的鱼类吸过去，小鱼直接就绞碎了，大鱼的鱼骨如果足够坚硬，会卡住转轮，伊万正命令船只停下。” 秦风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甲板上捕鱼，只要鱼没有窜到甲板上，就不用我们出手。不过海浪很大，船在这时候停下来，不知道会不会有麻烦。” 程嘉懿想了下道：“通知我们的人都尽可能地到甲板上，救生艇的位置也安排上我们的人。不，还有驾驶室。秦哥，这些我不大懂，你安排，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启动军舰离开。” 秦风点点头：“那甲板这里，老板有劳了。”跟着回头招呼几个人吩咐了几句，他转身就进了船舱。 此刻，甲板上好像很是混乱，可仔细再看，却是乱得有条不紊。伊万和他带来的人都极有经验，此刻有人操纵着什么东西，改装过的军舰上竟然放下来一张大网。 还有人从船舱里拎着又大又长的盒子出来，噼里啪啦地打开，竟然是一杆杆黑亮的枪支。 甲板上有人捡了枪，有人操纵渔网，程嘉懿忽然看到若干武器中竟然还有一架弩。她的视线在弩上停留了片刻，就见伊万拎着一杆枪走过来。 “程老板，我们身后正有大批海鱼追过来，程老板要不要玩一把？” 伊万的华语简直太利索了，普通话说得就和华人差不多，竟然还能流畅地使用方言。 若是平时，程嘉懿恨不得抓起一杆枪就加入进去，可现在不行，她是保镖，她要记住自己的身份。虽然程嘉懿相信，她就是抓上一杆枪一起玩玩也没什么问题的。 但还是谦虚地道：“伊万先生可以尽兴，我会注意周边的。” 伊万笑笑，对程嘉懿举下枪：“听说程老板是神枪手，不如我们比试下，看谁猎杀的大鱼多。赌注么，我们就赌一粒紫色晶体，在东岛上得到的第一粒紫色晶体。” 程嘉懿的心跳了下，可她确实不知道她适不适合参与这个赌局。她是佣兵的老板，不是该负责安全的？ 她刹那的犹豫，被看做了胆怯，伊万忽然笑了下，神情里带上了些自得和轻视。 “好。”程嘉懿忽的听到自己冲动下的声音。 她向地上的箱子看了看，箱子几乎都空了，忽的，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枪支。 麦克米兰Tac-50狙击步枪，号称世界第二的狙击枪，射程足有2000多米。 程嘉懿走过去，半跪在地上，抓起那把枪。 几声嘹亮的口哨，不仅是伊万，甲板上还有几个高大的男人毫不掩饰对程嘉懿这个举动的欣赏和赞叹。 程嘉懿刷拉几下干净利索地安装上枪支，接着抓起弹匣，入手，只觉得重量与常用的不大一样。 “达姆弹，也叫开花弹，国际禁用，不过对付变异鱼和变异怪物是可以使用的。”伊万看到程嘉懿组装枪支的娴熟手法，就知道程嘉懿该是名不虚传。 程嘉懿自然还不知道她“程老板”三个字已经被秦风吹嘘出去了，却吹嘘得极为有技巧。 伊万只知道程嘉懿年轻有实力，是这个新兴的佣兵公司的老板，也是这个公司号称的最强大的杀手，却并不知道她真正的实力。 但能让秦风奉为老板的，还如此年轻的，绝对不会是等闲之辈的。 虽然安装个狙击枪也不算什么，但是能选中这把他有意留下来的狙击枪，还能掂量出子弹与寻常的不同，必然也是实力在握的。 程嘉懿点点头，干净利索地压下弹匣，随手又抓了两个弹匣放在衣兜里，杜一一上前，将余下的子弹都装在盒子内的一个小拎包内。 程嘉懿和伊万在前，杜一一跟在后边，三人在众人环伺下走到船尾。 船的速度正在减慢，远处的鱼群开始追逐上来，耳边的海浪声不绝于耳。接着闪电，程嘉懿才能看清海浪里的目标，可伊万和其他人包括杜一一在内，可能不然。 仿佛除了程嘉懿之外的所有人都看得清远处的鱼群。 程嘉懿端起了狙击枪，从瞄准镜内望过去。 第737章 命中 狙击步枪，枪杆很长，通常是要架设在固定位置上的，但现在不需要了，每个人的臂力都足以稳稳地端起这么沉重的步枪，并且可以更为自由地转换更多的角度。 但这需要计算，根据狙击步枪的枪管长度和扇形的移动角度，不仅仅要快速计算，还要有手感，有经验，更不用说海浪的速度，鱼群的速度和风速的干扰。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程嘉懿一上手瞄准，伊万的眉头就挑了下。 枪管越长，瞄准时候的准确率就越低，更何况还是悬空。 从瞄准镜里，程嘉懿看到的并不比肉眼看到的强多少，此刻繁星与月亮全被乌云遮住，除了船只甲板这一块，外边全是黑漆漆的，只能凭借着闪电偶尔的光亮，及时捕捉海浪中鱼的身形。 但伊万好像不然，他好像凭借着目力就能看到极远处一般，而且还仿佛以为所有人都是这般的。 伊万并没有端起枪支，这个距离对狙击来说够用，然而毕竟船只还在浪头上摇晃，这么远开枪并不稳妥。 程嘉懿移开眼睛看一眼远远正在接近的波浪，再度端起枪。 瞄准镜里，黑压压的海浪中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是凭借着之前的记忆，远处的鱼群正在枪支的射程内推进着。 忽的，天边闪过一道细小的闪电，电光火石间，一只大鱼正处在浪头的前端，瞄准镜内的十字，正对着大鱼的前部鱼头。 一闪之下，大鱼随着浪头往下潜去，倏忽就没入到海面下，枪口在细微地调整着，程嘉懿的脑海里快速地判断着大鱼有可能出现的方位。 没有什么鱼的速度啊，海浪的速度啊，全凭直觉。 在下一个闪电出现的一刻，准星的十字中心忽的出现了一簇黑影，那是大鱼的鱼背，光滑黝黑——她的判断有点偏差，枪口高了那么一点点。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程嘉懿再一次调整位置，脑海里想的却是这般大的鱼，鱼头自然是致命之处，就是不知道子弹从哪个方位进入最好。 据说鱼头的骨骼是最坚硬的。 念头一闪而过，枪支还在微调着，却在下一刻，十字星上忽然出现了一簇黝黑，而在瞄准镜之内，也看到了两只似乎毫无灵性的眼睛。 手微不足道地向上抬起了一点点，枪管向下压了微不足道的一点，手指却在枪支移动停止的瞬间扣下了扳机。 瞄准镜内，大鱼顺着海浪的力道往下一压，而忽的，大鱼受到了迎头一击，坚硬的鱼骨部位倏地爆开一个洞口，而瞬间，这只大鱼就被海浪湮没，从瞄准镜内消失。 “好！”伊万赞了句。 程嘉懿放松双臂，枪口向下，心下也奇怪这枪支的准确性，竟然用不到调整，还是这般的海风下。 “程老板真神枪手，一枪就命中。” 周围也传来了口哨和叫好的声音，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们瞧着程嘉懿，一哩哇啦地叫着。 “他们都在称赞你的枪法。程老板，你是我见过的听说过的最年轻的神枪手，这个距离，有一千米了，还是在海浪中。这一行，我对我们的安全有了极大的期待。” 伊万的脸上全是真诚的笑容，举着大拇指赞道。“我认输了，这个距离我做不到一枪命中，还是命中致命处。” 程嘉懿笑笑，看着远处，仿佛是在判断那只倒霉的大鱼死在哪里了。可实际上她的视野在如此黑暗中并不能到达那么远的地方。 “可惜了一粒晶体。”杜一一在身后道，“不知道那些鱼会不会连晶体也吞下了。” “我们的试验里，鱼类会吞吃下能吃掉的一切，但是它们确实不喜欢骨头。只有体型远远大于其它鱼类的，才会将整只鱼吞下。比如海豹、海豚之类的。这种同类间的自相残杀，可惜了。” 伊万也看着远处的大海，摇着头。 程嘉懿后退了一步，表面上好像是让开了适合开枪的位置，实际上是不想参与到这个话题内。 她的视野内，如果没有闪电，完全看不到黑暗里那么远。 可他们以前就有这个视野？杜一一没有的，杜一一以前的视野没有这么远的。 周围传来枪支上膛的声音，伊万也举起枪来，程嘉懿再后退了几步。 船差不多完全停下来，周遭银色小鱼几乎将船只包围住，此刻船停下来，它们的身影也停下来，在船只两侧急促地来回游动，在海浪里跳跃，似乎想要快速游离身后的威胁，又想要得到船只的庇护。 程嘉懿被这些陌生的景象惊住了，她期待了一晚上的突发事件是发生了，可是发生得太出乎她的想象。 “砰！” “砰砰！” 射击的声音传来，程嘉懿茫然地望过去，只有借助闪电的光亮，她才能看到战果，虽然那些鱼群再接近了一半距离，现在可能也就四五百米的样子。 鱼群逐渐接近她视野的范围，而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乌云正在消散，雨也小了起来，只有风还依旧，海浪依旧。 程嘉懿面无表情地持枪站立，似乎在警惕观察着周围守护着大家，而只有她心里知道此刻的她是多么的茫然。 杜一一也变异了吗？这里只有她和暖暖两个正常人了吗？仿佛下一刻乌云散尽之后，月华再一次出现，所有人就会瞬间变为吃肉喝血的僵尸和吸血鬼。 虽然知道是不可能的。 人类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变异，早已经克服了初期变异带来的嗜血、迷失神智的后遗症，现在的人就是再一次变异进化，也会控制住自己的。 但就是那样才更可怕。你根本无法从表面的任何行动，发现面前的人还是不是你熟悉的变异人。 若是人人都再次变异了，她和暖暖这样的才会是异类吧。 程嘉懿看着甲板上兴高采烈的人群，看着他们毫不在意子弹的消耗，热火朝天地射杀着越来越接近的大鱼。 那些大鱼真的就是程嘉懿记忆里熟悉的鱼的外形，只不过要大上数十倍，看起来也凶狠了数十倍。 它们在海浪里冲上来，不断有大鱼的身体被枪弹击中，飞溅出血花，在海水里痛苦地翻滚，沉没。 那些同类并没有撕咬它们，那些大鱼的目标是小银鱼。 第738章 错觉 程嘉懿想到了，杜一一也同时想到了，二人的视线同时再望向小银鱼。 如果按照以前他们的眼光看，那些带着银色鱼鳞的鱼真心不算小的，一个个都有一尺长短，家里的锅通常都要放不下的。 但是在和它们身后的大鱼对比，就太小了，小到大鱼一口吞下都不会用咀嚼的。 通常，大鱼会被血腥吸引，而鱼类似乎也完全不避讳同类相食。但现在，它们竟然舍弃了身边受伤或者死亡的同类，就为了这些伴随着船只左右的小银鱼。 伊万他们也注意到了，伊万放下枪，对身边人说了几句。 甲板上的大网被牵引着，抛入到水里。 一网下去，鱼群在网中跳跃着，海面的鱼群更加焦躁起来，伊万也好奇地走到大网旁，捡起一条蹦跳出来的银鱼。 鱼身狭长，一看肉质就是细腻的，不过现在他们关注的不是肉质。 伊万避开挣扎的鱼嘴，扣住鱼鳃一拧。他将鱼身随意地扔在渔网内，接着掰开鱼头，很快从其内捡出一粒晶体出来。跟着不由地发出诧异的声音。 杜一一瞧了程嘉懿一眼也走过去几步，跟着也诧异了声，也从渔网里捞出一条鱼，就看到渔网内的银鱼身体却并没有同类分食。 这是今天遇到的，也是迄今为止遇到的第二个不会同类相食的事情了，杜一一诧异间，有听到船外海浪仿佛沸腾的声音。 这么一眨眼的时间，后边的大鱼追了上来，正在吞吃着毫无防备之力的小银鱼。 杜一一扭出来晶体，也不由诧异了下，将晶体平放在手心里退回到程嘉懿身边，程嘉懿一瞥之下也不由一惊。 他们自来看到的晶体也不过是赤橙黄绿青蓝的纯色，程嘉懿头一次见到五彩斑斓的晶体。 天空的乌云不知道什么什么消散了，月光再一次倾泻下来，杜一一手掌心里的晶体反射着月华，仿佛一枚绚丽的宝石。 船外的小银鱼犹如进入了屠宰场，在大鱼的吞吃和冲击下四散逃窜，伊万大喊着，有人冲下船舱，接着搬出来一个折叠的容器打开，渔网里的银鱼被倾倒入容器内，渔网再次被操纵着，想要送到水里。 人群呼喊起来，有人急着帮助将渔网送入海里，有人端着枪开始射杀大鱼，海水迅速被染红，血腥味道在新鲜的海风中格外刺鼻。 伊万也觉察到血腥味道，大声喊着人，不多时，船只微微抖动，马达声响起，缓缓向前移动。 鱼群还在被大鱼追赶四散，大网撒进去，起网之前，伊万端着枪，几枪打死了同样被困在欲望中的大鱼，血流出来，欲望中的银鱼忽然疯狂地噬咬起同样困在渔网中的大鱼。 程嘉懿和杜一一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神奇的一幕，甲板上的人却是根本来不及多看，大家匆忙地各做各的事情，不断大声呼喊着，彼此配合着。 船只终于再次起航，大鱼小银鱼混合在一起，渔网扔下去再打捞起来，大鱼也在不断被射杀中和银鱼一起捞上来。 可能是终于明白过来船只也无法护卫住它们，小银鱼们忽然离开了船只，往远处游去。大鱼随之追上。 月亮西斜，而此刻甲板上好几个大池子里全是银鱼，大的鱼都被拖出来随意地扔在甲板上。 秦风也来到甲板上，伊万迎过去，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向程嘉懿这边伸出大拇指。秦风瞧着点头笑着。 这一甲板的鱼和其内的晶体太吸引人了，然而，这并非是程嘉懿佣兵的收获，而是伊万带着的人货真价实的自己捕捞来的。 程嘉懿将狙击枪放下，连同收起的弹匣，对秦风和伊万摆摆手，和杜一一一起下去。 从喧闹猛然回到寂静，程嘉懿的脚步突然顿了下。不等身后的杜一一站下，她继续往下，走到他们的船舱前。 心内油然而生出恐惧。 如果杜一一也变异了，如果……这么狭窄的船舱，根本就没有立足与反抗之地。 程嘉懿再一次想起来她根本还不知道杜一一真正的实力。 可他连巨鸟都能杀死，如此……程嘉懿脑袋里混沌着，手却打开了舱门走进去。 门轻轻关上，狭小的舱室内忽的安静下来，只有两人轻轻的呼吸声。 程嘉懿背对着门，也背对着杜一一，她缓缓地往前走了一步，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杜一一靠着门看着她，眼睛里仿佛有奇异的光芒。程嘉懿知道那是自己的错觉，没有人的眼睛里真的能将内心所想的释放出来。 不过是面部的表情可以发现是心虚还是欣喜。 而这时候的杜一一神情是平静的，又是深沉的，仿佛有些什么事情隐藏在心里，正等待着说出来。 “发生了什么？”杜一一终于开口，而开口之后的话却让程嘉懿露出吃惊的模样。 那一刻的月华是她的错觉？是她出现幻觉了？ 程嘉懿斟酌了下道：“没有星光月光，你也能看到很远了？” 杜一一怔了下，跟着惊讶了声：“是啊，我以前看不到吗？” 程嘉懿脸上明显出现震惊的表情，也因为杜一一的表情里根本就没有伪装。 程嘉懿太了解杜一一了，如果真的出现什么问题——比如杜一一再次变异了，嗜血了什么的，只要杜一一不是迷失了神智，根本就不会欺骗她的。 就如杜一一曾经说过的那样，如果真的有一天，他希望是被程嘉懿吃掉的。同样，如果真的出现变异那么可怕的事情，他们二人真的要有所选择，谁也不会欺瞒谁。 就是要成为彼此口中的食物，他们也不会选择背后下手的。 “你不记得了？以前的事情？”因为程嘉懿曾经遗忘过过去的事情，所以她立时就想到了这一点。 杜一一想了会，道：“我们进入甲板之前是在刚结束了宴会的房间内，在和秦风谈论晶体的颜色，来历，在说起今天是八月十五——这些都是吧。” 程嘉懿点点头，“上到甲板上呢？” “狂风大雨，船两侧追随的银鱼，然后忽的我们头顶月开月现，跟着雨停下来，所有人都抬头看着。我们实际上是在风眼的中心，云就散开那么一会，接着忽然合上——我说错了吗？” 第739章 变了 没有错，杜一一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然后就有鱼群的声音，在……”杜一一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定睛地看着程嘉懿，他想起来了，之后继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可黑暗里他却听到也看到了鱼群游动追过来的动静，不是借助闪电的亮光。 即便是有闪电的光亮，那一刻他也不是因为闪电，是耳朵和视线，在漆黑的夜里，在瓢泼的雨中，他看到了数千米以外的鱼群。 如果这是在晴天白日里，太正常不过了，但不正常的是在黑夜里，连星光都不见的八月十五的夜晚，在一个刚刚被月光惊艳之后的漆黑海面上。 “我和伊万、秦风他们全看到了，全都以为正常，全都没有想到以前我们的视力达不到那个程度……八月十五，刚刚我们离开餐厅的时候快到十二点了吧。 据说午夜十二点时候的月亮也不一定是最圆的，但午夜、子时，那个月光，当时……”杜一一有点语无伦次，可程嘉懿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在刚刚那个月圆的子时确实发生了些事情，然而到底发生了什么，杜一一却说不清楚。 “你忘记了？”程嘉懿轻声问道。 “不，我迷失进去了。”杜一一闭上眼睛靠着舱门，“我记得那种感觉，从没有看过那么美丽的月色，那么柔和，月光如水，倾泻下来，我好像沐浴在温暖的月光里，好像得到了升华。” 随着回忆，杜一一的声音也柔和起来，“好像，这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这样……” 杜一一的声音沉默下来，跟着忽然张开眼睛。 视线落在程嘉懿的脸上：“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除了你的视野。”程嘉懿轻声道，“我只是忽然有些害怕。” “害怕我忽然变异了？忽然对你发疯了？”杜一一紧接着道。 “我不知道。”程嘉懿急促地摇着头，“我不知道我是怕你会忽然变异成我不认识的模样，还是害怕这一刻忽然出现，我就是害怕，心都好像被什么咬着。”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明明和以前一样专注的眼神，可程嘉懿却从中看到奇异的光芒，这确确实实是错觉，杜一一还是曾经的杜一一，至少外貌是一样的。 “你还和以前一样，你没有和我一样的视线了，也没有和我一样的耳力。”杜一一轻声说着，“我和他们一样了，所有人，当时甲板上的人。” 他痛苦地闭了下眼睛，“可我现在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样子的。我觉得我还是我。” 杜一一想要上前一步，可看着程嘉懿的眼神，看着她眼睛里不觉露出的警觉和审视，他忽的转身，举着拳头轻轻捶了下门。 “我先出去，你休息下。”杜一一拉开房门。他想听到挽留，想听到程嘉懿说她不在意，可直到他将门轻轻合上，室内仍然没有传来半分声音。 随着房门的关上，程嘉懿心底的警觉和恐惧忽然消散，仿佛薄薄的一扇门就能阻隔任何可怕的事情发生。 然而，不论是她还是杜一一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房门只是一个象征，仿佛可以隔断突然出现的任何事情的象征。 程嘉懿伸手蒙住眼睛，她为内心生出的这种不信任与恐惧而悲哀，也为她如此世俗悲哀。 她为何就不能相信杜一一？相信杜一一哪怕真的变异了，嗜血了，真的失去理智也失去神智了，真的能吃掉所有人，也不会对她下口？ 小说里不是全那么写的吗？真挚的爱情是铭心刻骨的，是不会被任何困难阻隔的，就是退一万步，杜一一真的最后完全迷失了自己，为恋人献身不也是应该的吗？ 可理智还在，程嘉懿知道她做不到的，哪怕她真的爱杜一一到无法失去他的那般，她也不会任凭杜一一的利齿噬咬着她的身体的。 哪怕她真的爱杜一一到无法失去他的那般？程嘉懿忽然被她自己的想法惊住了。她根本没有她以为的那般爱着杜一一？ 她没有？ 她对杜一一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程嘉懿放下手，看着狭窄船舱内的狭窄床铺上的褶皱。他们离开之前还在上边休息，相敬如宾。 床铺上仿佛还残留着她和杜一一的气息，他们相对着谈论着过去，现在，未来。 如果失去这些，如果未来她的生活中再没有杜一一，只有她自己和他们…… 程嘉懿的心不由战栗着，仿佛无法承受这个可怕的想法。 可如果杜一一真的嗜血变异了呢？不，是杜一一最后终于要成为可怕的变异人了呢？ 她的脑海中蓦地出现个久违的画面，在高速上的那个冷血的英俊的跳上卡车差点杀了她的人。 如果有一天，她真要和杜一一如此相见…… 程嘉懿不敢想，却不由地想，她恨自己会这么理智地想这些，她想要想起杜一一对她的温柔对她的好，就在之前，杜一一一定是看出了她内心的恐惧，所以才离开的。 他们从来没有这般彼此怀疑过——不，是她怀疑他。 程嘉懿心乱如麻。 如果我也喝血呢？我也喝……程嘉懿倏地放下手，她不知道她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而她的心里也已经全是震惊了，因为她想到的竟然是暖暖！ 她竟然想到了暖暖的血！ 手再一次蒙住了眼睛。 她怎么会这么想，这么……卑鄙。 门外忽然响了下，程嘉懿猛然扭头：“谁？” “姐姐。” 程嘉懿的心落了下来，她站起来打开门。 暖暖迅速挤了进来。 “怎么了？”程嘉懿平复下之前的心情，招呼着暖暖坐下。 “姐姐，我害怕。”暖暖小小声地道。 程嘉懿瞧着暖暖，看到她灵动的双眼中露出无助，她抬起手想要拍拍她的头安慰她，可是忽然想起之前自己的想法，手悬在了半空。 暖暖自己挤过来，将自己依偎在程嘉懿的身边，就如曾经。 “姐姐，他们都变了是不是？”程嘉懿的手终于落下，她抚摸着暖暖的头发，轻声问道：“哪里变了呢？” 第740章 安德烈 哪里变了呢？杜一一还是原本的杜一一，只是可以在完全无光的黑暗里看得更远。 他还是关心她，担心她，不论是在人前还是人后。 “姐姐，小杜哥也变了是不是？”暖暖的话犹如炸雷，程嘉懿的手停住了。 “亮亮哥也变了，我看到他偷偷地上去，对着月亮张着嘴。姐姐，他们是变成吸血鬼了吗？” 程嘉懿低下头，看着暖暖仰起的眼睛，那眼睛里全是信任，将她当做了彼此的依靠。 “我不知道。”程嘉懿摇摇头。 她的的确确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姐姐，我害怕。”暖暖搂着程嘉懿的胳膊，“他们都变成吸血鬼了，会不会就要吃掉我们了。” 程嘉懿终于被吸血鬼三个字吸引了，她低下头问道：“你从哪里听到的吸血鬼？” “亮亮哥告诉我的。他们喝的不是酒，是血。”暖暖说道，“他偷偷尝他们的酒了。” 程嘉懿看着脸上全是担忧的暖暖，什么也说不出来。 将暖暖哄着在床上睡了，程嘉懿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后悔了。她怎么盼着船上要发生点什么事情的？她为什么中了小说的毒，希望盼望着发生点意外？ 她不是中了小说的毒，她是……她心底早就觉得该发生点什么了，心底早就以为她和他们所有人，都该发生点什么了。 平静的日子久了，她希望发生点什么特别的事情。却不想这个特别的事情终究带上了杜一一。 她看着暖暖睡熟了，缓缓站起来离开。 船上的热闹已经结束了，甲板也被冲洗了，站岗执勤的换了人，隔着一段距离都在向程嘉懿打招呼，不论是他们自己人还是伊万的人。 还有人比划着射击的姿势向程嘉懿伸出大拇指。 所有的人都和以前一样正常，行为举止甚至笑容都没有变，但他们不正常了，他们进化了，在八月十五这样一个特殊的月夜里。 月光能产生潮汐，能激发变异人的进化仿佛也是应该的，只是她为什么要和别人不一样呢？在这样一个群体中，她为什么会是孤零零的一个呢？ 程嘉懿走上船头，毫无意外地看到站在船头的杜一一。月色下的杜一一那么孤零零的，迎着海风。 程嘉懿缓缓走过去，一直走到杜一一的身后，她轻轻环抱住杜一一的腰身，将自己的面颊贴在他的后背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杜一一高过她半头了，后背也坚实了，可以依靠了。她靠过去，闭上眼睛。她还可以依靠杜一一吗？ 杜一一沉默地站着，好一会将手搭在程嘉懿的手上，他们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什么也没有说。 无需多说，杜一一明白程嘉懿惧怕的是什么，程嘉懿也明白杜一一伤心难过的是什么。他们之间无需解释，也无需剖析内心。 但杜一一伤心了，因为他自己，也因为她对他的恐惧。 但杜一一也知道不能埋怨程嘉懿，换做是另外的人，连那间狭窄的船舱都不会进入。 这一刻的月华依旧如水，这一刻的月华却再也带不来一点波澜了。 船还在迎风破浪，风吹着他们潮湿的头发，连同他们一点点冰冷的心，他们脆弱的，被现实折磨得不堪一击的爱情。 秦风站在甲板上，他早早就站在那里了，比杜一一要早，完整地看到了一切。他奇怪地皱着眉头，直觉里觉得今晚发生了些特别的事情。 程嘉懿和杜一一总是形影不离的，即便是分开，也必然要有特别的原因。 可杜一一才下了船舱不久就一个人回到了甲板上，迎着风一言不发。而好久，程嘉懿才过来，却是这样一幕。 他不是诚心想要窥视的，只是站在他这个位置，恰好全都看到了，清晰地看到了而已。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秦风回忆了一次，却没有觉察到任何不妥。 那为什么程嘉懿会如此难过，杜一一会如此伤心？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能隔绝开他们？ 船舱内伊万那边就热闹了许多，他回到船舱下一个被层层把手的舱室，打开门，里面竟然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摆满了医疗器械。 其内一个特殊金属制作的笼子内，一个穿着一身白色长衣的男人，从雪白的床铺上坐起来。 “怎么？你也进化了？”男人的声音带着特有的磁性，仿若大提琴弹奏出来的音调。 伊万没有吱声，而是打开了一个器械，抽了自己的一管血，接着滴了几滴在玻璃碗里，另外的放入到某个器械内。 跟着用吸管吸了一点点的血在涂片上，再滴入某种试剂，放在显微镜下。 男人抱着双臂默不作声地看着伊万的操作，伊万看了好一会，再换了试剂，又在电脑上查看试管内的数据，好一会，眉头微微蹙起来。 “血液中数据没有改变。但我确定我发生变化了。”伊万看着笼子内的男人。 男人嗤笑了声：“都是变异人，变化不是正常的？难不曾你还想着你脑袋里没有了晶体，却还能得到超能力？” 伊万笑了下道：“有个人，你一定会有兴趣看到的。” 不等男人露出什么表情来，伊万就接着说道：“这个连正经名字都没有的佣兵公司的老板，一个很漂亮的华国女孩子。” 男人哼了声。 伊万继续道：“知道吗，我留下的狙击枪是麦克米兰Tac-50，虽然我已经校正过了。可在七级海浪前，一千米之外，命中随海浪起伏的大鱼，命中脑心。” 伊万指了指自己额头正中的位置：“安德烈，你觉得你能一枪命中吗？” 安德烈面无表情地看着伊万。 “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女孩，华国人，资料上显示她之前不是任何势力的人，在她成立了这个佣兵公司之前，没有任何名气。 据消息称，她不过是跟着手下学了几天的射击，格斗。注意，是几天，而不是几个月几年。从变异到现在五个月不到，她就是全在学习也不过就这么些时间。 当然，变异后人类的身体可以承受的更多的，今非昔比。不过我仍然很是好奇，她怎么获得的这般通常要经过数年训练的狙击能力。” 伊万笑着看着安德烈：“你我都知道，狙击虽然要有天分，可也必须经过不懈的训练。” 第741章 诱惑 安德烈面无表情地看着伊万，道：“你刚说过，狙击要有天分。现在的人都是变异人了，天分也可以升华成举世无双的天才。” 伊万瞧着安德烈，好一会耸耸肩道：“就算是这样吧。我想你会很愿意认识下这个女孩子。只一面之交，我就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我想，你会喜欢她的。” 瞧着安德烈不为所动的表情，伊万比划了个意义不明的手势：“我知道不是谁都能配得上我们最英俊的炽天使的，你若是见到程老板，也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她就好像是出水的芙蓉，雪山上的白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我倒是想要试试她的格斗术是如何的。” 伊万最后一句忽然转了画风，但立刻就转了回来：“今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些事情，本来应该在船舱内执勤的士兵们有的跑了上来。 我已经在统计这部分人的名单，希望能找到和以前不一样的结论。我有些后悔关着你了，如果你也能见到今晚的月色，也一定会着迷的。” 伊万说着，回头将试管里的鲜血和玻璃涂片上的东西销毁，可在清洗之后他随意地再看一眼电脑屏幕的时候，忽的怔了下。 电脑的分析本来结束的，但是在他取走试管的时候触碰了下鼠标，点在了继续分析上，此刻，又一行结论出现。 伊万慢慢地扶着鼠标，将那行结论在看了一遍。 “呵。”伊万笑了下，“果然，这真是个迷人的夜晚，一个难忘的时刻。我喜欢华国的节日。我要喝一杯庆祝下。” 转身伊万看着安德烈，“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的提议，虽然到了岸上我会放你自由，但是自由和自由是不一样的，你懂的。” 伊万强调了后一个自由，然后带着轻松和愉悦道了声“晚安”，就轻轻地带上门离开。 室内仍然是明亮的，左上角的广角摄像头会继续忠实地记录着房间内的一切。安德烈若有所思地看着房门，缓缓坐下。 伊万去了监控室，将这一夜的监控全都调了出来，有甲板的，餐厅的，各个哨卡的，从宴会开始一直到刚刚，当他看到程嘉懿搂着杜一一的时候，将画面停止了。 然后他又查看了下，看到程嘉懿和杜一一一起回到船舱，之间程嘉懿似乎停顿了下，接着房门关闭，不多时杜一一满脸落寞地离开。 伊万笑了，再注意的就是月华出现的那刻。他仔细甄别着画面，注意到了程嘉懿和人不同的那一刻。 他反复查看，放慢了速度，画面在那一刻静止了。 程嘉懿仰头仿佛凝视着月亮，但是她的眼眸低垂着，避开了月华。 为什么呢？ 伊万回忆着月华出现的那刻，那么美好，美好得让人沉醉，可程老板竟然避开了。 伊万再重新播放画面，这次的重点是杜一一，然后是秦风，他自己，别人，最后，他从画面上捕捉到另一个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人。 躲在一角，若非程嘉懿侧目看过去，都会被忽略掉的一个小小的只能看到阴影的身影。 那个跟着佣兵一起上船的两个孩子之一，那个女孩，叫什么了？ 伊万反复查看着画面，最后确定了在甲板上只有程嘉懿和那个小女孩与旁人格格不入。 那么，如果这次大家都在月圆那一刻进化了，就只有程老板和那个小女孩不受月亮的影响，还有船舱里的一部分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感受到月亮的出现。 比如安德烈。 伊万忽然想起华国的一句歌词：都是月亮惹的祸。 哈哈，还真是。 伊万将监控的画面小心地删除，现在，整个船上只有他才知道这个半夜发生了什么。 只是伊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船舱的下层，还有人也正同时将他看到的所有画面全都看了一遍，并且将他重点查看的画面全都保存了下来。 王鹏终究是跟了出来。秦风认为，王鹏跟出来的价值要远远大于留在营地内。营地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东西，除了人。而人，如果无法自保，也就不必要留下了。 此刻，王鹏和李玉就躲在狭窄的船舱内，看到了所有的一切——包括伊万控制下的安德烈。 只不过船上的所有监控都没有声音，他们只能看到画面。 实际上从登上船不久，王鹏就侵入了船的安保系统，拿到了所有的监控画面，此刻，他和李玉目瞪口呆地看完了所有的页面，面面相觑。 谁也不是傻子，都是从变异过来的，都经历过可怕的不堪回首的过去，这画面预示着什么，太简单不过了。 “我以为我们只要打怪升级夺宝，是走的丧尸修仙风，却不想我们是谍战风，王哥，我们这是要……”李玉指着定格的画面，“升级成谍战了？” 王鹏将画面缩小，找了一圈，却是看到伊万回到了自己房间，想必是休息了，再看甲板上，程嘉懿和杜一一并肩坐着，可两人似乎也没有说话。 再就是看到秦风沉默的面容。 “你说，现在还是谁能让人相信的。”王鹏喟然道。 “刚才，你有没有想上甲板的想法？”李玉忽然问道。 “有电脑我为什么要上甲板上？”王鹏的脑回路显然和李玉不在一个频道上，说完才明白李玉的意思，“你是说……” 李玉点头，“你没有想上甲板的想法吧？那你就没进化了？” “你呢？”王鹏皱下眉，“我记得你好像站起来了。” “我站起来说明什么问题？我就是站起来又坐下了，我可没有去享受月光。”李玉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的幸灾乐祸，“反正，现在我还是正常人。” “他们也没哪里不正常，你看秦哥、小杜哥、伊万，哪个嗜血疯狂了？说不定只是正常的进化。”王鹏看着甲板上三人的轮廓，将屏幕再缩小，调整到驾驶室内，跟着又看了几个画面。 “我们找找，将当时在甲板上的人都标注出来。不论如何，这些人变异的可能性大一些。” 第742章 恐惧 李玉摇头，“不用那么费劲，那个伊万肯定也会做的，我们就将我们自己人标注出来，到时候你侵入伊万的系统，名单复制一份就可以了。” 王鹏鄙夷地斜视了李玉一眼道：“你能根据名单辨认出所有人？除了吃和睡咱们一天还有什么事情？再说你就那么相信伊万？” 李玉叹口气道：“好好，都听你的，我怎么一天除了吃就是睡了，上船到现在我睡了么。” 抱怨是抱怨，李玉还是和王鹏一起将甲板上的人都记录下来，大多数都是叫不上名字的，但他们可以从入侵的名单上对比——每个人的名字都带有照片的，还有简单的个人简历。 甲板上的对应了，王鹏又一层层地根据摄像头确定其他人的位置，包括驾驶舱，任何可以接受到月光照射的位置。 期间还要不是查看监控录像，即便是以他们现在的身体状态，等到都记录完全了，李玉都打了哈欠。 “哎，你看程姐和小杜哥，还坐在外边，这天都亮了。” 是的，天都要亮了，天边正在露出一抹白，而他们的正前方，一轮红日也正要从遥远的海天一色中跃起。 他们到了海边一个多月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日出，第一次看到火红的太阳跃出海面，海面霞光万丈。 程嘉懿痴迷地看着眼前的红日，那么美好，壮观，那么欣欣向荣。可惜，美好的事物永远是昙花一现的，永远不可能长久地保存下来的。 果然，红日逐渐高升，逐渐变换了颜色，变得刺眼而绚丽，再也无法直视。 程嘉懿站了起来，走到船舷旁。海面风平浪静，只有船只向前划开的水的波浪，划过白色的水流，向后而去。 杜一一也站起来，却站在原位，望着程嘉懿的背影。 程嘉懿背对着海风，看着船尾划向远处的波浪，好一会转过身来。 “那天我回来，对你说，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我的身体都已经死了，大脑，神经，能够思维的东西也都死过了。活过来的不知道是谁。那天，你没有躲开我。”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阳光为他的侧颜镀了一层金光，另一面的侧颜躲在暗影下，看不分明。 “如果可以，我宁愿死在你的手里，让你吃掉我的血肉，吸收我的晶体。”杜一一轻声说道。 程嘉懿闭了下眼睛，接着张开：“我不想。” 程嘉懿缓缓转开视线，看着杜一一后面的大海：“我不想。我……不知道……我们都不是从前的我们了。” 从前，当杜一一被迫在搏斗中喝了变异人的血的时候，程嘉懿抱住了他，没有半分嫌弃和惧怕。 从前，当他们和变异人殊死搏斗的时候，为了对方，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撕咬变异人的血肉。 可现在他们明明还没有成为那样的变异人，却无缘无故地疏远了，他们的身体虽然还能靠在一起，可心却正在分开。 不应该的。程嘉懿知道她不应该怀疑杜一一的，可道歉的话就在嘴边，可就是说不出口。 程嘉懿也知道，杜一一不会吃掉她的，可怀疑的种子已经深深地扎下了根，正在发芽，正在蓬勃而出。 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一夜之间，不，只有那可怕的五分钟的时间，她心里的想法为什么会忽然改变。 难道是因为非我族类吗？她和杜一一终究要成为不同的族类了吗？可她也曾经死过去，她也曾经不是她自己了。 杜一一走过来，程嘉懿的心忽的砰砰跳起来，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脸上露出了警觉的表情。 杜一一站住了，在距离程嘉懿还有两三步远的地方，他的眼睛里露出受伤的表情，仿佛被深深地伤害了。 “不，我不是……”程嘉懿徒劳地想要解释，可却说不下去了。 “为什么？”杜一一喃喃地道。 程嘉懿侧头，避开杜一一的眼神。 杜一一缓缓转身。 “不，你别走，等等。”程嘉懿没有看杜一一，闭上眼睛，“你转过来，靠近我。” 程嘉懿闭着眼睛，可周围恍若全是杜一一的气息，带着某种威胁，不知道是真实的还是她臆想出来的。 她听到杜一一转过来的声音，感觉到杜一一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心再次砰砰地跳起来，仿佛感觉到某种威胁。 “你在想什么呢？”程嘉懿不觉问道。她克制着想要睁开眼睛的想法，克制着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 “我想要把你揉在心里，再也不分开。” 话音才落，程嘉懿忽的睁开眼睛，杜一一的脸上同样震惊。二人互相凝视着，好一会，杜一一颓然伸手捂住了眼睛。 程嘉懿慢慢走过去，拉下杜一一的手，仰头看着他闭上的眼睛：“不仅仅是揉在心里吧。” 她抓着杜一一的手，颤抖着，将那只手慢慢送到嘴边，可却张不开嘴，她不想，从内心深处不想。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杜一一低垂着眼睛，脸上慢慢露出苦笑。不是程嘉懿想的那样，但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你也知道白娘子和许仙吧。”杜一一忽然道。 “你说，许仙睡在白娘子身边，看着那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心里却总是在想，不知道哪一天哪一时刻，那个美人会摇身一变，成为一条可怕的大蛇。 可怕的不是被大蛇一口吞下去的那一刻，是不知道那一刻什么时候到来。对吧。” 杜一一微微低头，看着程嘉懿震惊而忽然僵硬起来的身体，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嘉懿，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变。我想，白娘子一直认为她不会变的，只是世事难料。” “一一……”程嘉懿低低地叫了声。 杜一一的手指按在程嘉懿的嘴唇上：“你不用说，我知道的。” 他将程嘉懿轻轻拥到怀里，逐渐加大力道，将程嘉懿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 他的心砰砰地跳着。 昨夜，他为什么要上到甲板上呢？ 他们不会回到过去了。 月光、血液，将他们分成两个不同的种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曾经他也是这么想的。 而以后，他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唯一知道的是，他正在让程嘉懿恐惧。 可为什么，为什么呢？ 第743章 变化 不是人心善变，而是这个世道的不公。 程嘉懿也曾想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以为她和杜一一会一直这样，可现实却狠狠地抽了她一个巴掌。 她的心还是相信杜一一的，可身体却不相信。 她同样不明白，只一个夜晚，为什么会如此。 他们依然在一起，依然是和所有见到的人招呼着，依然是在餐厅吃了自己的那份食物。 程嘉懿和杜一一回到船舱，却见到暖暖抱着自己缩在床铺上，看到程嘉懿有瞬间的欣喜，可看到随后进来的杜一一，就露出恐惧的神情。 杜一一一下子站在船舱门口。 “暖暖你还没吃东西吧，我给你取点。”杜一一几乎是惶恐地退了出去。 “姐姐。”暖暖胆怯地看着程嘉懿，她知道她刚刚的样子惊到杜一一了。 程嘉懿头疼地按按脑袋。 “走，我和你一起看看亮亮去。” 亮亮还在隔壁船舱内，看着两人进去，有点发呆。 在亮亮的身上，程嘉懿也隐隐感觉到有些不适应。 “暖暖，你半夜跑哪里去了？”亮亮先问暖暖道。 程嘉懿看着暖暖，暖暖对亮亮倒是不如何惧怕，她从程嘉懿身后跑出来道：“你也没有去吃饭？” 亮亮有些委屈地看着暖暖道：“你都不理我了。” 暖暖扭着身子说道：“我也没说不理你啊，我昨晚在姐姐那里呢。” 程嘉懿看着两个小人，好像看到了以前的她和杜一一。 用暖暖的话来说，亮亮也变了，她能够从亮亮身上的某种气息感觉到，暖暖也应该感觉到，但暖暖就没有怕亮亮的，还敢到他的身边。 “你会吃了我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嘉懿在身边，暖暖的胆子就大了，都要凑到亮亮的耳边去问了。 亮亮委屈极了：“我干嘛要吃你？你吃了我我都不会吃你的。” “你昨晚上变了啊。你可能是吸血鬼了啊。”暖暖小声叫道。 “我以前就是变异人啊，我以前就吃过人肉的，不也没有吃你。”亮亮更委屈了。 亮亮委委屈屈地说出来的一句话，听在程嘉懿的耳朵里，却好像一声炸雷。 以前杜一一也是变异人的，以前杜一一也喝过血的，以前杜一一不也从来没有想过吃过她。 就是她如今这般怀疑恐惧杜一一，杜一一也没有为他自己辩解一句。 她怎么连暖暖也不如了。 “可我害怕你啊。”暖暖说着害怕，却挨着亮亮坐下来，“你身上有让我害怕的味道。” 亮亮一直看着暖暖，“那怎么你才不害怕？” “不知道，姐姐在这我就不害怕。”暖暖很理所当然地道。 亮亮看着程嘉懿，眼神里眼巴巴的。 “那，姐姐要是走了呢，姐姐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的。”程嘉懿听到她对暖暖说道。 暖暖好像很为难的样子想想，然后问亮亮道：“你真的不会吃了我吗？” 亮亮委委屈屈地，却还是点头，“我干嘛要吃你，你很好吃吗？好吃我也不吃。也不让别人吃你。” 暖暖立刻就高兴了：“小杜哥给我拿吃的去了，你也没吃吧，我们一起吃。” 程嘉懿后退一步，打开房门，杜一一端着个托盘，里面是满满的食物。 “有鱼耶，昨晚的鱼！”暖暖欢声跳起来，接过托盘。 程嘉懿退出房门，看着杜一一，狭窄的过道，只能容两人侧身通过。 程嘉懿抓着杜一一的胳膊回到自己的舱室。 “我不是许仙，你也不是白娘子。”程嘉懿说道。 门口传来脚步声，杜一一站起来将门打开。 王鹏和李玉背着个包挤进来，舱室里更加狭窄了。 “没打扰你们吧。”李玉瞧着还没有收拾的床铺，挑了沙发坐下，“老大，咱们有重要情报向你汇报。” 王鹏直接就占了另外一个沙发，打开背包拿出笔记本道：“我和李玉将昨晚上照到月光和没有照到月光的人全都对比出来了，还有，伊万昨晚上看了程姐你一晚上的监控。” “不是一晚上，是对比了多半个小时。”李玉纠正道。 “等等。”程嘉懿忽然道，“秦风在哪里？找来一起说，省得你们还要说两遍。” “刚才在餐厅外，我看看。”王鹏数量地点击这鼠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在驾驶室，现在出来了。” 杜一一马上道：“我去喊他过来。” 杜一一出门，程嘉懿立刻看着王鹏和李玉，两人都被程嘉懿的眼神看得有些毛骨悚然。 李玉小声问道：“老大，你这是……” 程嘉懿问道：“昨晚你俩……” “我们一直在舱室内，一晚上都没有出去，一直看着监控来着。”李玉立刻道，还举着右手好像要发誓，“我们就是发现不对劲才过来的。” 程嘉懿沉默了下，将床上的被子叠了下，床单扯平。 秦风和杜一一进来，舱室内立刻就弥漫着种特别的感觉，程嘉懿只觉得有种巨大的压力，不仅来自杜一一，也来自秦风。 奇怪的是王鹏和李玉并没有什么感觉。 王鹏开始将昨天监控的事情说了一遍，再将伊万从监控上查找的画面也调出来。 程嘉懿、杜一一和秦风都沉默地听着，直到王鹏最后停下来。 舱室内出现了难捱的沉默，王鹏和李玉小心地查看着三人的神情。 秦风蹙眉，好一会看着程嘉懿道：“你有什么打算？” 程嘉懿怔了下，忽然脑海里划过一道灵光，脱口而出：“你知道你……” 秦风点点头：“我身体应该出现了变化，但变化到什么程度还不知道。” 程嘉懿瞪大眼睛，转头看看杜一一，杜一一立刻摇头：“我没有感觉。” 秦风道：“我能感觉到，是因为从离开研究所，我的体质就没有过任何变化，昨晚月光下，我明显感觉身体内部的改变，似乎重新被注入了能量……不，是积累的能量发生了变化。” “怎么变化的？”程嘉懿脱口问道。 秦风道：“好像这一段时间吃的东西内的能量，吸收晶体的能量都突然……怎么说呢？” 秦风思索了下道：“就好像月光是个药引，将我体内积蓄的力量引发了，我感觉如果我以前的晶体是红色的，现在就是橙色的。” 第744章 开解 不同的人的在月下的变化和感知不一样？这月圆之夜引发的变化并不是一样的？ 王鹏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将视频调到伊万在实验室的一幕，跟着画面放大，电脑屏幕出现在面前。 屏幕被推到秦风面前，画面不断被回放，秦风看着白衣人的嘴唇，将他们之间的对话一点点重复下来，有些断断续续，并不完全，但可以听懂他们原本的意思。 最后再将电脑屏幕上的句子读出来。 “血液中的某种物质发生了变化，这个词应该是和基因有关。”秦风皱着眉，指着停止的画面，“伊万的基因被改变了。” 几个脑袋都凑过来，好像谁都忘记了这里还有两个人的基因也被改变了。 不过他们也都是看不懂那些弯弯文的。 “什么意思，我们因为月亮照着了，就改变了基因？”杜一一脸色有些发黑。 “可能啊，你看秦哥是喝过血的，说是以血为食物都不夸张。小杜哥你也喝过血的。早早就喝过，你忘了有个变异人爬二楼的时候？程姐和暖暖没有喝过啊。”李玉小声道。 秦风点点头：“这个白衣男人的口吻，是在说这个舱室隔绝了月光。奇怪了，月光还真有那么奇怪的本事？昨晚你两个没有出去吧，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 王鹏和李玉全都摇头。杜一一也插言道：“我自己也没觉得我有什么变化，是嘉懿发现的。” 秦风诧异地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开口道：“昨晚上没有光，一一能看到一千米之外海里的大鱼，不，当时应该有两千米了？秦哥你当时也看到了吧。” 秦风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是奇怪了，我以前的视野应该没有那么远。” 几个人全都不明所以地互相看看，杜一一迟疑着道：“所以，如果没有人提醒，我们都会对自己的改变习以为常，都以为我们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变化还是没有变化呢？可怎么不可能呢，这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发生呢？ “老板，这个人……”秦风指着监控画面里一身白衣的安德烈，“你要小心。” 程嘉懿瞠目道：“为什么是我要小心？” 秦风眼睛眯了下，监控内，白衣人也正往摄像头看来，他们就好像通过摄像头在对视。 “因为他应该是Boss啊，被关着的，这么英俊的，老大你也是boss的。”李玉脱口而出。 这倒是一个恰当的解释，然而秦风的本意不是这样的。他注意到程嘉懿和杜一一之间出现了麻烦。 在他曾经的训练中，有乘虚而入这种训练。 秦风打量下程嘉懿和杜一一，两人都有些心虚地看着他。 “上两次的变异，都伴随着突发事件，如果没有摄入足够的营养，就会出现嗜血现象。这一次只是短暂的失忆，没有任何暴力事件发生，至少我们船上没有。我已经调查了，没有任何人失踪或者死亡。” 秦风停顿了下接着道：“所以，这一次有可能是……单纯的进化，诱发之前无法被吸收的能量……” 秦风再皱皱眉：“也可能是真正催化出晶体的力量。我总是觉得，晶体对于我们来说作用太单一了，我们是被动掌握晶体的能量，也许我们应该可以主动控制晶体。” “修仙么？”李玉插言道。 秦风看着李玉，摇摇头：“修仙只是个名词。晶体离开生物一样可以激发能量，在生物体内应该能更好的被使用。 一切事务的出现都伴随着利弊，晶体也不会例外。如果我们能更好地掌控晶体，也许未来我们会成为超人类，不会任人宰割。” 秦风将手横在脖颈处，做了个切割的手势：“但现在我们只能被动地利用晶体，我感觉这一次的进化，或者说是变异，是这几次唯一真正对我们人类或者地球生物有益的。” “那我们在船舱里的没出去的不是吃亏了？”李玉急道，“还有程姐，她这种没有喝血吃肉过的岂不是赔了？本来她们这样的能够抵御本能的才是不应该吃亏的？” 秦风看着程嘉懿，程嘉懿也不解地看着秦风。她感觉出来秦风还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谁也说不好，毕竟这是人类有文字记载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进化。一切都只能寄希望于未来。如果还有未来的话。” 船舱里的人都沉默了，都默默地咀嚼着秦风的话。 是的，这是有史以来有文字记载以来的第一次进化，哪怕是远古时代曾经发生过，也无从参考。 谁也预测不了未来没有发生的事情，甚至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都不那么明白。就比如现在，房间内五个人，谁也说不清自己身上到底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都曾经经历过生死，都是战友，都能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现在我们仍然是。至少，我们都克服过身体的本能欲望，坚持不懈努力下来的。 这一次我希望我们仍然能并肩在一起，我也相信，我们不会被脑袋里的晶体打败的。它既然存在在我们的脑袋里，就要被我们自己控制。 我们曾经控制住它了，现在也能控制住，未来就也能。”秦风看着程嘉懿和杜一一，“我相信你、我、他，相信我们的信念。” 程嘉懿的脸蓦地有些发涨。秦风看出来了，这是在变相地提醒她，也是在警示她。是的，她有何理由不相信杜一一呢，不相信曾经与她同甘共苦，风雨与共的杜一一呢？ 连暖暖都敢直言问亮亮一句：你会吃了我吗？在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就会满面阳光地微笑。 她如何连暖暖都不如？ 她的身体仍然对杜一一有所警觉，那应该是非进化对进化者天生的惧意吧。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杜一一也正看过来。 明明是和从前一样的凝视，可程嘉懿却无端地从杜一一的双眸中看到了信任与理解，与昨日一样。 第745章 信仰 程嘉懿自惭形愧。 她好久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了，不论是在谁的面前，她都是站得直，坐得端。而现在，在杜一一面前，她忽然生出心虚的感觉。 她愧对杜一一对她的信任，愧对杜一一曾经对她的安慰，理解，也愧对杜一一对她的全心全意。 秦风和王鹏、李玉悄然站起来，将空间留给了程嘉懿和杜一一。 “我……”程嘉懿刚吐出一个音节，杜一一就上前一步，抬手拦住程嘉懿。 “不要说，什么也不要说。”杜一一将程嘉懿拥在怀里，就如刚刚在甲板上。 程嘉懿缓缓抱住杜一一，虽然她的心在这个举动下跳得很快。 她还是有些茫然，不解。秦风的话让她有些难以消化。 她是被时代抛弃了吗？在这个人人嗜血的世界里，她这样的异类是被进化淘汰的吗？ “当然不是。”伊万再次回到船舱下的实验室内，遗憾地对笼子内的安德烈道，“我猜想进化是为了淘汰我们这样的大多数。不论是什么样的文明，都不会做赶尽杀绝的事情。” 安德烈还是冷冷地看着伊万。 伊万耸耸肩：“比如你。多么完美的一个人，从变异的第一天就克制住嗜血的欲望，数月如一日。我猜想地球上和你一样的生物——原谅我用这个词，毕竟在进化的道路上，我们将渐行渐远。 也可以说和你一样的生命还会存在的，但不会很多，万里无一。毕竟，欲望可以控制，本能是无可克制的。” 伊万再将得到的血液涂抹在涂片上，滴上不同的试剂，分别放在显微镜和一起内，这才站直身继续看着笼子里的男人。 “可惜，现在你们是少数，而且，这个时代毕竟是科技时代。生命也总是自私的。所有人想到的都是保全自己。当然，也要保全人类。 但那是在人类接近消亡，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毕竟才五个月，还不到半年，人类就已经找到了繁衍后代的方法。” 安德烈冷然道：“你不觉得很卑鄙吗？” “当然。”伊万挑眉道，“但科学就意味着牺牲，每一次科学的进步都伴随着牺牲的。生命就是如此脆弱，也是如此伟大。” 伊万看下时间，将眼睛凑到显微镜下，安德烈并没有打扰，只是安静地注视着。 伊万再加入了些试剂，再观察下仪器。想了想，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 “说起来，你也不会同情餐桌上的鱼肉，对医学实验中的小白鼠也不会有太多的恻隐之心。生命的本质都是一样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虽然我并不认为进化论是完全正确的，但显然，进化是存在的。” 伊万在等待的间隙中说道：“我现在只是试图说服你，在你我的任务中增加一点，毕竟，繁殖中的基因相隔越远，产生的后代就会越聪明。 事实证明，混血中产生了很多伟大的科学家，对人类历史做出卓越贡献。如果你亲眼看到程老板，也一定会被她吸引的。难道你不希望留下后代？也许未来的人类会由你的后代掌控。” 伊万劝说着，但显然并不一定要达到目的。安德烈有多么固执是显而易见的，说服一个不可能说服的人，是不可能的。 他只是尽可能地在安德烈面前提起程嘉懿，给他强烈的印象。 “说实话，如果不是我和程老板出现了生殖隔离……”伊万忽然停顿了下，扭头看着安德烈，不意外地在安德烈的脸上找到些诧异。 “昨晚上我回去查看了监控，整个甲板上只有两个人没有受到月光的影响。奇怪，另一个也是个小女孩。”伊万摇着头，瞧着安德烈，“我们这个船上倒是有不少女人，比例上当然不足了。” 时间再次到了，伊万将眼睛凑到显微镜下，仔细观察片刻，接着仪器响起了声音，他又转移到电脑上。 “说起来我们这次出来的人不少的，奇怪的是我却只相信你。你这个至今仍可以克制住本能和欲望的家伙。按说我们应该是敌对的。” 伊万的眼睛终于从仪器前离开，转向电脑屏幕，敲击着键盘。显然他具备一心二用的本事，因为他一边在键盘上敲击着，还一边说道： “能够克制自己本能和欲望的人是可怕的，也是让人尊敬的。安德烈，如果你见到程老板，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你们的气质……天！” 伊万小小地感叹下，“真想得到程老板的一滴血。我的基因配对简直太丑陋了——你们的气质简直如出一辙。尤其在安静的状态下。” 伊万终于停止了啰嗦，专心地研究着屏幕上的数据，安德烈也安静地不发一言，并不打扰伊万的工作。 不多时伊万叹口气，将所有的使用过的试剂和鲜血样本都销毁。又呆坐了一阵。 “安德烈，你为什么不问我看到了什么？”伊万再次叹气，转头。在安德烈面前，他似乎失去了那种贵族才有的优雅举止。 “不论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事实。”安德烈淡淡地道，好像真的不感兴趣。 “是的。人类终将毁灭，不论我们做什么样的挣扎。”伊万道，“但人类之所以是人类，就是不会为未来的毁灭屈服的，哪怕命中注定，也会挣扎。” 安德烈并没有表示赞同，也不否定，就仿佛伊万在自言自语一般。 “说实话我很不理解你。”伊万走到安德烈面前，距离如此之近，安德烈可以轻易伸出手抓住他的衣领。 但显然安德烈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伊万也相信安德烈不会动手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不论是贵族还是普通人。在上帝面前，生命是平等的。”安德烈平和地道。 “怎么可能平等呢？你的上帝最初造人的时候，是按照众生平等的信念制造生命的吗？如果真的平等，为什么不赐予其它生命有制造劳动工具的本事？” 伊万摇着头：“生命最初就是不平等的，人也不会例外。所以你的上帝会让你升入天堂，让我下地狱——在死后。可毕竟是死亡之后的事情了。你瞧，在上帝眼里，众生也是不平等的，用天堂和地狱来区分。” 第746章 哄 与无信仰者辩论上帝和天堂地狱无疑是愚蠢的。安德烈对此保持沉默。 伊万却对这个话题有了另外的兴趣。 “也许，这未见不是你的上帝再一次来毁灭人类——创世纪初的那次洪水是一次吧。诺亚方舟延续了地球的生命，这次呢？宇宙飞船？” 伊万摇摇头，“这次不是洪水了，也用不到宇宙飞船了。上帝也与时俱进，毁灭不如利用。我奇怪的是，上帝要怎么区分它虔诚的信徒？” 伊万用的是“它”，这个词来形容上帝，并非不礼貌。上帝确实是“它”，而不可能是“他”或者“她”的。 安德烈转身坐在床上，并不理睬伊万的这番话。 伊万却有了交谈的性质。 “地球所有的文明中，都有神降临的传说，玛雅文化和金字塔浮雕，也都记录了‘神’降临的那刻，甚至还有神秘的飞行器画面，在中世纪的壁画里，也有UFO飞行的场景。 也早有人认为，最古老的‘神’其实就是外星文明。你们的上帝有极大的可能性是外星的高级生命，具备远远超过地球科技的实力。” “伊万，我不想和你讨论上帝的存在。也不想和你讨论信仰问题。”安德烈打断了伊万的话。 伊万耸耸肩：“好吧，我只是觉得你会寂寞。我也寂寞。安德烈，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正常的谈话了。” “我在笼子内？你在笼子外？”安德烈不无讥讽地回答道。 伊万垂下眼皮，“我只能说我很抱歉。”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上一层的船舱内，程嘉懿和杜一一却并没有意料中那般和好如初。 危难关头的信任能让人有勇气度过难关，可怀疑同样会深深刺痛人心。杜一一理解，但程嘉懿却不能原谅自己。 很久很久不曾出现的懊悔再一次浮现心底，让她难以自持，心绪不宁。 “我没有介意的，真的，我知道有些东西根本不是我们能控制了的，心理身体。”杜一一扒着程嘉懿的肩膀安慰着。 程嘉懿摇摇头，杜一一越是安慰她，她越是想到他们以前，就越是难受。就越感到心里好像被虫子噬咬般。 “是我不好。我不该不理你。我该和你说我就是变异了也不会离开你的，就是变成丧尸了，也要黏糊着你的。”杜一一顶着程嘉懿的额头，晃着。 程嘉懿摇摇头，两人的头就都摇晃了下。 “那你是原谅我了是吧？是吧？”杜一一哄着道。 “你真没……” “嘘——”杜一一打断程嘉懿的话，“是不是原谅我了？你那么漂亮，我还要去看月亮，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什么也不看了，就看着你。” 程嘉懿噗嗤下笑了，杜一一松了口气。 “你真难哄啊。”杜一一抬起头，“好容易才笑。” 程嘉懿摇摇头，“也就是你会哄我。” “还要别人哄吗？以后只能让我哄。”杜一一假装嫉妒道。 程嘉懿却没有再笑，眼睛里全是忧郁。 杜一一放下手，坐下，也收起笑意，凝视着程嘉懿问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程嘉懿犹豫了一会道：“我说不好，我现在心里很乱，根本不能思考。” “是因为担心我会吃了你？”杜一一直截了当道。 “不是。”程嘉懿想也不想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 “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也没想？”杜一一追问句。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我只是想过我们可能会搏斗，但没有往下想——没来得及。” “那现在呢？”杜一一的心怦然跳动了下。 程嘉懿回避着杜一一的眼神，轻声道：“可能就是你说的许仙的心理。迟迟落不下来的第二个靴子（马三立相声《扔靴子》）。” 还有我身体对你本能的畏惧。这句话程嘉懿埋在了心里。 “只对我这样，还是对所有人？秦风、王鹏、李玉、伊万？”杜一一问道。 程嘉懿转头，看到杜一一脸上全是严肃，她不由也体会了下。 “刚刚你和秦风一起进来的，我说不好。可能……我之前看到亮亮的时候，也有种感觉，仿佛，我们不是……”程嘉懿犹豫着。 “不是同类的感觉？”杜一一将程嘉懿没有说完的话补充上。 程嘉懿深吸了口气：“一一，我不是这个意思。” 杜一一抬手拦住程嘉懿，“我们是在说变异，不是你我。嘉懿，你好好想想，不然，出去走走，遇到些人分辨下？” 程嘉懿缓缓摇头，她慢慢冷静下来。 “当时，我也被月光吸引了，但只是心动，下意识的欣赏，然后就发觉周围的不同……对了，暖暖也在，暖暖也没……”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难道是因为我们是异类，是被隔离的抛弃的？” 杜一一思索了会道：“可我却感觉不到你与我的不同，李玉王鹏好像也没有感觉到我这样的危险。” 两人对视着，程嘉懿轻声道：“难道……” 杜一一接着道：“这是对你们的保护？你一直就克制着没有喝过血，没有吃过同类，暖暖也没有。” “可……”程嘉懿不赞同道：“变异的目的不是提升晶体的能量吗？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度过了失去理智自相残杀的时期。” “谁说没有下一次的失去理智？如果真有下一次，不，不一定是失去理智。”杜一一蹙眉，“你们会发觉我们是异类，我们和你们不同，你们也肯定是少部分的。难道未来，我们这样的还会做出什么？” 两人对视着，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一会杜一一笑了下，仿佛释然道：“幸亏我们两个是不一样的，我若是有什么变化，能及时告诉你。” 程嘉懿没有笑，她低声道：“还是奇怪，月光不会有那么大的魔力的，我记得看过，月圆之夜引发潮汐什么的，不是因为月光，是因为月亮自转还是绕着地球公转什么的引起的。” 她敲敲脑袋，“书到用时方恨少——所以，为什么甲板下船舱里的人就不受干扰了？” 第747章 海蛇 程嘉懿的疑惑杜一一也回答不出来。 这个问题对他们来说太深奥了。 所有的问题其实都不是该由他们解答出来的。 船上的人都没有程嘉懿和杜一一这种烦恼，别说他们中的多数都没有觉察到自己有何不同，有什么变化，就是觉察到的秦风和伊万，也不大放在心上。 对于无法由自己掌控的事情，最好的做法就是泰然若之，纠结，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程嘉懿和杜一一纠结了一会，也就只能放下，一夜未睡，又是心事重重，两人都有些疲倦。 “快下船了，休息会——”杜一一话还没有说完，船身猛然一震，仿佛被强烈地撞击，又好像撞到巨大物体上，两人都被惯性推得往前一窜，杜一一反手抱住程嘉懿，后背重重地撞在舱门上。 一声巨响，分明是船舱之外发出的声音，船身一侧，跟着就再被推了一下般，程嘉懿和杜一一滚在一起，跌在地上。 杜一一抓住舱门，左手一撑，程嘉懿已经从他身上站起来，推开滑落在身上的沙发，杜一一用力一拽舱门，却是刚刚一撞，舱门变形。 程嘉懿后退一步，杜一一飞起一脚，舱门应声向外倒去。 杜一一先一探头，这一层此刻却没有人休息。正是要准备上岸的时间，所有人不是在岗位上，就是在甲板上，或是在收拾东西。 旁边房门忽然打开，却是亮亮探出头，一手还挡在后边，暖暖在他的手臂下露出两只大眼睛。 船身猛然再一侧，杜一一却是有了准备，双脚往下一沉，回头，程嘉懿扶着门框，脸上并未见到惊慌。 “跟着你们姐姐。”杜一一说道，先往甲板上跑去。 程嘉懿道：“赶紧出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船在摇晃——那么巨大的船在摇晃，昨晚的风暴都没有这么严重——程嘉懿忽的站住。 下边正在有叫喊声传来，听不懂的语言，却惊慌失措。 杜一一已经冲到楼梯处，飞快地向上，一把推开舱门，却不料船只忽的再一倾斜，猝不及防向后一仰，他抓住楼梯扶手，身体一侧，从正在被关上的舱门中，只看到一个倒飞起来的身影。 “砰！”那个身体重重地砸在舱门上，舱门被砸出来一个大坑，甲板上传来呼号声音。 “别让他们上来！甲板上有东西！”杜一一回头大叫，自己却是一个健步踹开了舱门。 程嘉懿不及看外边如何，回头一把揪住暖暖，一时船只的地形图在脑海里一过，她转身沿着狭窄的走廊跑过去。 暖暖搂着程嘉懿的胳膊回头，只看到亮亮在后边跟着，忽的，船身一仰，程嘉懿手指扣住船舱。亮亮跌在地上。 程嘉懿回头拎起亮亮，趁着船只颠簸之时冲到拐角，转头一扇大门摇晃着，程嘉懿拎着两人冲进去，这里正是前一晚的宴会厅，也是就餐的地方。 此刻，吧台的酒瓶大部分落在地上，有的已经跌碎，餐厅里弥漫着鲜血的气息，程嘉懿瞟了一眼，拉开吧台下的柜门，将里面东西往外一扫，二人往里一推。 “如果进水了，就自己逃生。明白吗？” 亮亮抱住暖暖钻进去，“没有进水我们就不出来。” 程嘉懿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想不到还有哪里是安全的。甲板上不安全，船底下也可能不安全，这里也不安全。 但她要上去，她不能带着他们上去。 她转头冲了出去。 船只摇晃得好像要倾倒一般，到处都传来叫喊声，程嘉懿扑到上边，舱门已经不见了，甲板上海水哗啦涌下去，一条蠕动的长蛇蛇尾正勾着船舷的栏杆。 海蛇？程嘉懿才一探头，眼角的余光就已经将甲板上的一切看得分明了。 十几条水桶粗的长蛇正在甲板上蠕动，其中一个正卷起一个人往海里抛去。 “小心！” 程嘉懿眉头一挑，那只正勾着栏杆的海蛇倏地向她撞过来。 程嘉懿往前一扑，从海蛇的头下险险地窜出去，脚下踩着海水往船舷滑去，手里已经抓住了尖刀向上一捅。 尖刀狠狠地扎在了海蛇的下腹部，顺着程嘉懿滑行，一拉。 海蛇蓦地挣扎起来，长尾一甩，身体忽的窜了起来，尖刀只划出来半米不到的口子，就脱离了海蛇的身体，蛇尾向程嘉懿卷了过来，程嘉懿另一手在甲板上一撑，随着海蛇的头部一起跃起，双手双脚一起搂住海蛇的身体。 长尾从身下啪地扫过，程嘉懿一个翻身已经跃到了海蛇身上，海蛇高昂起头来，转向程嘉懿，张开的巨口宛如怪兽的大口，长长的蛇芯弹了出来。 就在海蛇头部扭转，张开大口的那刻，程嘉懿手腕一抖，就仿佛预测到海蛇的动静一般，尖刀脱手而出，割断了海蛇的蛇芯，直插入海蛇的头部。 海蛇发出刺啦的声音，头部向后一仰往地上倒去，程嘉懿双脚在海蛇身上一蹬，就在这一刻，前方忽然一个暗影飞来，程嘉懿眼睛一瞟，是杜一一。 好像心有灵犀一般，程嘉懿跳起来双手扳住海蛇的下颌，几乎是同时，杜一一飞身跃在半空，抓住了海蛇的上颌，两人同时使劲一拉。 刺啦——鲜血飞溅，长蛇的头部生生被二人撕扯成两半！ “轰！”海蛇的身体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却还没有死透，长尾不住拍打着甲板。 “走啊！”杜一一叫着，两侧，已经有海蛇追了过来。 两人在猛然跳起，跃上船只上一层，之间前后左右数十条水桶粗的海蛇正在甲板上蜿蜒，高处的船身，只有寥寥十几个人，满身的海水也鲜血。 “枪！”程嘉懿大叫道，“我下去拿枪！” “不要下去，它们的目标是下边！”杜一一喊道。 是的，那些海蛇并没有追上来，而是从船舱门口向船里滑去。 “暖暖在下边！”程嘉懿叫道，“它们下去要干什么？” 船还在摇晃着，好像海底还有什么东西要从船底钻进去，船只的周围，也是翻滚的海浪，仿佛无数海里的鱼类正蜂拥而来。 第748章 混战 程嘉懿懵了。 这是在大海上啊，距陆地遥遥无期。 这么多的鱼是要干什？这船里有什么它们喜欢的食物？人吗？可他们就在船上啊。船舱里有什么？有什么！ “昨天的晶体！”程嘉懿和杜一一忽然一起喊道，两人对视，都怔住了。 “晶体是伊万收着了！”杜一一接着喊一句。 “哒哒！哒哒哒！”脚下传来沉闷的枪声，船舱里打起来了。 船顶上相对安全了一些，也是相对，船只正在被碰撞，要是再有更多的海鱼过来，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被撞漏，被撞翻。 高处的人都惊呆了，一时不知所措。 “我下去！”程嘉懿对杜一一道。 “一起！”杜一一点头，往下瞧了一眼，先纵身一跃。 高处的十几人呆了下，程嘉懿却顾不得他们，跟着轻巧地滑下去。 海蛇全都溜进了船舱，甲板上只留下那只头部裂开的死尸，程嘉懿和杜一一瞄了一眼，侧身进了船舱。 船只摇晃，船舱内弥漫着血气，分不清是人的还是海蛇的或者是其它什么乱七八糟的。 程嘉懿有些后悔，她的那支狙击枪在船舱内收着呢，她没想到在海里也能用上，刚刚惊慌之时也没有想起来。 但显然不是去那里找枪的时候，在船舱内那么长的枪管也不适用。 转角，地上一片血迹，一条断掉的手还握着一把微冲。杜一一矮身捡起来，没有回头，递给程嘉懿。 程嘉懿接过来拉开弹夹看了一眼，再推上。 这个死掉的人都没有来得及射出一粒子弹。 船舱下持续不断的射击声，两人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忽的，杜一一站住，抬下手。 程嘉懿从杜一一身后看过来，前边滑过一条蛇尾。 可忽的，一股危险至极的感觉从心底升起，程嘉懿来不及思索，猛然一个转身，手指已经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一长串的火舌从枪口喷出，枪口随着调整，连续的子弹跳跃着钻进巨大身躯内同一个地方。 程嘉懿稳稳地站在，眼看着从走廊内滑过来的海蛇扬起的头，近在咫尺。 子弹倾泻到海蛇的嘴里，海蛇大张的口里血花乱溅，高仰起来的头痛苦地挣扎着，身躯在往后退去，头颅却已经无力抬起。 “哒”的一声空响，子弹被一口气打光，海蛇扬起的头倒在舱壁上，跟着滑下去。 程嘉懿的心才砰地加快速度跳了几下，她扔掉了手里的微冲。 转身，和杜一一点下头，两人靠着舱壁继续往前。 忽的，前方另一处转角连滚带爬上来几人，口里狂叫着，程嘉懿和杜一一猛然站住侧身，就见到最后一人的身后忽的追过来一个庞然大口。 只瞬间，那那口就咬住了最后那人的肩膀，那人长声惨呼，挥着拳头往后砸去。拳头还在半空，就听到渗人的“咔嚓”一声，那人的肩膀连同胸腹一起被咬断。 蛇眼冰冷地看着通道内的人，舌头继续吞咽着咬下的半截身体。鲜血飞溅到舱壁上，顶棚上，还直立的半个身体，眼睛突兀着，人却没有立时死透。 杜一一猛然冲了过去，迎着逃跑过来的人他冲了过去，就如一颗出膛的炮弹。 他的脚步一沉，拳头挥了起来，那个还没有合拢的嘴扭过来，杜一一的拳头却先一步落在那只瞪过来的，冰冷冷的眼珠上。 “噗——”沉闷的一声，杜一一整个拳头直接砸进了海蛇的眼眶内。 墨绿色的汁液夹杂着鲜红涌了出来，蛇头被重击得砸在了舱壁上，半边身子还含在蛇头内，可那只蛇明显已经丧失了战斗里。 因为，杜一一砸进去的拳头在蛇头内正疯狂的扭转，五指张开，小手臂都伸进去半截。 那个被咬下半个身子的人微微回头，看着身后的一切，眼睛里终于失去了神采，委顿下去。 杜一一的手臂抽了回来，蛇头也委顿下去。 走廊内的人震惊地看着杜一一，仿佛看着的是一个怪人。 程嘉懿侧身挤过去。 那几人忽然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他们站下来，跟着转身，跟在程嘉懿的身后。 海蛇的身后，几只微冲散乱地扔在地上，杜一一捡起来，全扔给了程嘉懿，程嘉懿背着一把，其它的随手卸下弹夹，一边走一边熟练地将子弹压在同一个弹夹内。 “老大。”逃跑过来的有程嘉懿的人，在身后颤声叫道，“下边还有海蛇，好多条。” 程嘉懿看着前边道：“秦风在哪里？” “不知道……” 再有人从各个拐角处跑出来，嘴里乱七八糟喊着，杜一一揪住一个叫道：“下边怎么了？” “船漏了！海底有怪物要钻进来！”那人惊慌叫道，“秦哥让我们上去，将所有人喊上去，到甲板上去！” 杜一一松开手，跟着前边海蛇消失的方向跑过去。 “砰！”船再震动了下，大家摇晃了下，前边忽的传来打斗声音，杜一一和程嘉懿冲过去。 忽的，再一个人连滚带爬地跑上来，半边身体全是鲜血，一把抓住杜一一喊道：“蛇，下边全是巨蛇！” 杜一一回头看了程嘉懿一眼，两人推开众人跑过去。 “轰！” “砰！” 巨大的声响，不知道什么被撞击着，一扇舱门前，堵着满满的海蛇，不知道其内还有多少。 这么多的海蛇蠕动着，拥挤着，不顾一切，杜一一和程嘉懿猛然站住脚，端着枪的手都好像在发抖。 船舱里有什么？是那些晶体吗？那些五颜六色银鱼的晶体？ 另一个走廊内伊万忽然跑过来，端着一把重型机枪，看到程嘉懿和杜一一叫道：“杀掉它们！里面是晶体！它们冲着晶体来的！船底下还有怪物，拿出来晶体，抛掉！” 重型机枪随之扣动，无数子弹倾泻出来，面前立刻枪声大震，血肉横飞。 蛇身被打烂了，打穿了，可巨蛇还在房间里，伊万脖子上缠着弹夹，弹壳噼里啪啦落下。 枪声一停，杜一一一个健步跳下去，抓起海蛇的长尾，往外拽去。 第749章 跳水 伊万枪口一抬，最后几粒子弹险险地打在舱壁上，他大叫道：“你不要命了！” 程嘉懿也跳了过去，跟着将堵住门口的海蛇往外拽。 忽的，一条海蛇的头从门口挤出来，还没有完全挤出来，长长的蛇芯就往杜一一脸上舔去。 杜一一身体一侧，似乎是对伊万完全信任一般，果然，一串子弹插着杜一一的耳边飞过去。 血肉飞溅，杜一一随手将捞出来的海蛇甩出去，也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 身后伊万在大声咒骂着，还指挥着人寻找枪，寻找人，救人。 又一把重机关枪加入进来，程嘉懿不得不避开，向伊万大叫道：“海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船舱漏了两个，秦风在保护驾驶室！”伊万百忙之中回答，“不用管船底下，下边有人！” 若是在甲板上与海蛇遭遇，他们可能就是狼狈逃窜的，然而海蛇全被吸引进这个屋子内，拥挤成一团，门口就是重机枪吐出的火舌，这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然而他们只怕不够快，船舱内的晶体再宝贵，也不如性命。 漫长的枪声终于停止，一个大汉越过程嘉懿扑过去，将堆积在门口的海蛇尸体拖出去。 一个一个传递着，这些东西全都被随意塞在某一个船舱内，关上舱门。 门里清空，伊万扔掉机枪冲进去。 这是个办公室布置的舱室，保险柜就隐在墙壁内，伊万急匆匆蹲下，摆弄片刻，保险柜“哒”的一声开启，伊万抓住一个黑色袋子站了起来。 这个袋子里就是前一日收获的晶体，数量之多，堪称丰收。 “给我。”那个汉子一把抢过伊万手里的晶体，伊万反手抓住男人的手，重重晃了下，“小心！” 安东，伊万的保安队长，这次行动的战略负责人，他迅速抽回手，一言不发，一手抓着袋子，一手拎着重机枪往外跑去。 “护卫！护卫——”伊万厉声叫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随着安东往外跑去，经过一个男人身边，程嘉懿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微冲。 安东沿着狭窄的通道往上跑着，他们全感觉到脚下的震动在追着他们。安东忽的离开正路，转过一个角落，将袋子在嘴里一叼，跳上一个直梯，推开头顶的圆圆的舱口。 阳光猛然从舱口倾泻下来，安东往上一窜，却忽的往下一坠，一只手抓住直梯，身体一侧。 一个黑影从圆圆的舱口直接砸了下来，在其后的杜一一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躲避，而安东嘴里叼着袋子，连示警都来不及，只挥着重机枪往黑影上一顶。 那一下却只稍微拦了点，那黑影往下俯冲，却也是抓不住任何东西，直接滑不溜秋地往杜一一头顶砸去。 杜一一抬手使劲一击。 “砰——噗！”沉闷的撞击声音，连同着随后而来的血肉被破开的声音，直接连为一体，热血兜头砸下来，手臂贯穿到热乎乎的身体内，连同着黏糊糊的感觉。 杜一一终于体会到程嘉懿曾经经历过的了，这一番兜头的热血，让他不由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只感觉全身上下都在淋漓中。 这一闭上眼睛，也就错过了查看这到底是什么怪物的过程，他闭着眼睛，却还记着将怪物往舱壁上一贯，跟着抬脚从手臂上踹下去。 耳边传来声惊呼，程嘉懿沉静的声音在耳畔：“不要动！” 一个温暖纤细的手蒙在他脸上，用力一抿。 “你洗个美容脸了。”程嘉懿不由笑起来，能看到杜一一也有这种时候，程嘉懿的心里全是幸灾乐祸。 杜一一咧嘴一笑，却感觉到淋漓的血还在嘴唇边，却连抬起衣角擦擦都做不到——衣服上也全是淋漓的鲜血。 “上去！”程嘉懿叫了声，抓着楼梯栏杆从身边直接挤上去，杜一一不得不将自己贴在舱壁上。 抬头，舱口打开，安东已经不见人影。 程嘉懿跳上去，立刻就是战术中的警戒动作，却看到安东正在被虎视眈眈的包围中——这般吃水的军舰，那些怪物是怎么上来的？ 是怪物吧，圆滚滚肉呼呼的——不，是企鹅，企鹅怎么能跳上军舰？企鹅不是在南极吗？这里是临近北极的。 可就像是要为程嘉懿解惑一般，一个黑影忽然从船舷外飞出来，“咚”的一声就砸在甲板上。那声音听得程嘉懿牙根一酸，却正是一个体型大于程嘉懿认知的黑白企鹅，正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甲板上还不断有企鹅飞上来，而它们的目标全是差点要怔住的安东。 安东叼着袋子，手里的重机枪对着那些正摇摆着，准备扑上来的企鹅。 这些企鹅除了高大，简直太可爱了，可那么多，还有那么多的要冲上来，谁的心里都会有恐惧的。 一把重机枪根本杀不完，两把也杀不完，除非将袋子扔到船后。 可船已经停下来了，发动机的轰鸣已经停止了，扔下去的袋子将会在船的旁边被争夺，那么多的海洋生物，抢到袋子的生物会将船只当做依靠的。 安东往船舷望过去，只有几米的距离，近在咫尺，可下边是无数大张的巨口…… 这一刻，程嘉懿忽的冲过来，伸手抢过安东嘴里的袋子。 程嘉懿什么也没有想——那些奋不顾身舍己为人的想法根本就没有出现，身为佣兵保护雇主是她的职责这个想法也完全不存在，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将袋子带得远远的，远远的。 她抓过袋子的同时，助跑加快，忽然跳起来，踩着面前几个企鹅的脑袋。 杜一一才爬出船舱，正看到程嘉懿的身体越过企鹅，在半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 “嘉懿——”杜一一的声音都要破音了，他腾地从舱口跳出来，横冲直撞到船舷，却再也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来得及深吸一口气。 身后的企鹅压上来，他就是不跳，也要被推倒的，被践踏着，甚至被咬上几口。他跳起来，看着面前十几米深处的湛蓝大海，看着海下翻腾的波浪。 第750章 脱离 冰冷的海水冲击过来，杜一一闭上眼睛，将身体完全石化，就仿佛是一块巨石，直接沉落下去。 水流忽然平缓，他张开眼睛看着水面之上，所有的鱼群都在往同一个方向移动，连同不断坠落回海里的企鹅。 那些企鹅一落入水中，就真是如鱼得水，只看到一条水箭，水箭的尽头，是簇拥在一起的撕咬翻滚的浪花，分辨不出其内有没有人，有没有程嘉懿。 杜一一在海下划着水，竭力往浪花处游过去，他完全忘记了身上还有鲜血，对海里的鱼也有着致命的吸引。 忽的，他的脚被抓住了，他本能地抬脚，低头却看到程嘉懿正随着他浮上来。巨大的喜悦充斥内心，他张开手臂。 程嘉懿松手，摆了下手，指指身后。 杜一一回头看过去，身后，军舰巨大的船身没在水下，犹如沉睡。程嘉懿却已经往军舰下边游过去。 杜一一跟着，逆着鱼群，沉入到军舰下边，只见后部巨大的齿轮处卡着两个缠绕在一起的海蛇，和巨大的螺旋桨也缠绕在一起。 船底，仿佛是经过了千锤百炼般，带着坑洼，仿佛还有一处破损了，但分辨不出海水有没有涌进去。也许涌进去了，然后出现了气压，又停住了。 程嘉懿拔出匕首——尖刀丢在船上了——游过去，抓着其中一条海蛇的尾巴用力一割。 血雾漫出来。 匕首的刀刃太短了，一割之下只割断了浅浅的一层，再一刀，也不过是个大口子。 外边鱼群挣扎抢夺，越来越多的鱼加入进去，海里浪花翻滚，不断有鱼群冲撞着船身。 杜一一做个手势，往另一侧船舷处游过去，程嘉懿再割了几刀，扔掉半截蛇尾，看着卷刃的匕首，不得不也跟着游过去。 杜一一和程嘉懿接近船只浮上水面，这一侧却是一个人不见，船舷光滑，想要爬上去也是不现实的。 两人踩着水游远了点，大声喊起来。 好一会，船舷上探出个脑袋。 “程老板，小杜，是你们吗？” 是伊万，他也跑上来。 “给我们扔下几把刀，螺旋桨被缠住了！”杜一一大叫着。 伊万的头缩回去，可很快人又露出来，扔下来两把尖刀，大喊道： “我要驾驶室将船停下来，千万不要马上把东西扯下来——发动机还转着，会把你们吸进去的！” 杜一一和程嘉懿抓住刀，深吸了几口气，杜一一身体一沉，程嘉懿抓着他，两人顺着船身沉下去。 天知道这两条巨大的海蛇是怎么将自己缠进去的，整个身体将螺旋桨全都挤压住了，他们不得不一起切割海蛇的身体。 在船上杜一一击打海蛇，几次都是对着海蛇的眼睛，而海蛇的身体韧性十足，鳞片坚硬，他们得顺着鳞片才将尖刀插进去。 哪怕以两人的臂力和手劲，竟然也觉得吃力。 身后有水流的声音，安东划着水，嘴里咬着尖刀过来。 不愧是战斗民族的体格，也是经验丰富的战斗人员，他看了一眼缠绕的海蛇，却转到了另一边，从另外一个位置入手。 海蛇坚韧的身体在他手里就如纸片一眼，血雾很快包围住他们，一大块蛇身被分解出来，只是骨骼还相连着，挂在一起。 安东一个人顶了程嘉懿和杜一一两个人。 不是程嘉懿和杜一一力量不够，而是二人的战斗经验还是不足，确切地说是生活经验不足，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下刀才是最合适的，怎么做到事半功倍。 他们都没有等到氧气耗尽，而是还有一半的时候，就做了手势离开，浮出海面。 船上，伊万端着枪还在，在他们浮出水面的时候，警觉地查看着他们周围的动静。 再一次沉入水下之后，缠绕着螺旋桨的海蛇全被拉扯了出来，安东却在水下对着其中一个海蛇的头颅一刀挖过去。 一枚绿色的晶体，还泛着点蓝色的微光。 杜一一也收割了另一枚海蛇的晶体，三人向回游去。 顺着船舷垂下来的绳梯，三人急速爬上去，发动机的声音响起来。 伊万拍拍杜一一的肩膀，对程嘉懿道：“正在清理船舱，清点人员。你们来看这边。” 三人跟着伊万往船的而另一侧走去。在船上，更能听清惊涛骇浪的声音，船只也在摇晃着，比在暴风雨中的时候还要严重。 不时听到碰撞声音，还有不知名海兽的叫声。 来到船舷处往下看去，才发现这一侧的海水竟然是血红的了，翻腾起的浪花也是血红血红。越来越多的鱼啊认不清什么的东西还在翻滚，抢夺，撞在船身上。 “还在抢晶体。”伊万道，“吃进去的鱼再被吃。” “疯了！”杜一一抓着船栏杆，这时候才想起来后怕，他扭头看着程嘉懿，程嘉懿的嘴唇都是白的，分不清是因为海水的浸泡还是因为后怕。 这么些鱼，就好像抢夺食物的锦鲤，若是程嘉懿刚刚在这中间，没有及时离开…… 杜一一回身抱住程嘉懿，就仿佛不抱住她，下一刻她就会消失了般。 船只缓缓地移动了，不是向前，是在轻微地掉头，想要利用船身摆脱掉海水里争斗的鱼群。 程嘉懿也抱住杜一一，将头放在他的肩上。 船只终于加快了速度，将海里的纷争抛在身后。 船上一片狼藉。 不仅仅海蛇企鹅上了船，船底下还被撞开了个大洞，在前边，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没有看到，一只全身都带着尖刺的怪物跳进来，毁坏了两个底仓，又咬死扎死了几十人。 这怪物身体仿佛刀枪不入，还全是利齿，最后是安德烈赶到才杀死了怪物。 伊万在船只被攻击的时候就想到了是晶体的问题，离开之时也放开了安德烈。看着横在船舱狼藉中的怪物的尸体，伊万无比庆幸他当时的决定。 船还是损坏严重，速度只有平时的一半。 伤亡也统计上来了。伊万的人损失了五分之一，大部分是死在怪兽嘴里，部分是在甲板猝不及防被海蛇攻击。 程嘉懿的人损失少了些，因为攻击发生的时候，除了在岗位上执勤的，就是在船舱内休息，底仓也不是他们的工作场所，所以还算侥幸。 第751章 怪鱼 亮亮带着暖暖一直躲在吧台下边，撒掉的酒水也掩盖住他们的气味，稍微安静，两个人就躲回了船舱。 程嘉懿不知道她能做什么，瞧着船上一片狼藉，无从下手。 伊万却仿佛习以为常般，并不大管理船上的混乱。 安东开始安排船上的清理，亚历山大船长安排抢修，秦风带着人先清理甲板，同时也接管甲板上的安全。 程嘉懿不是干活的人。她没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不过清理甲板，从海里打上来水冲洗还是做得来的，但没有人让她做。 还是秦风对她说，让她看看王鹏和李玉的安危，程嘉懿才想起来，和杜一一匆匆往船舱里走。 王鹏和李玉就躲在自己的舱室内，根本就没有出来。他们二人才走到门口，两人就打开门，将他们让进去。 笔记本还开着，上面的画面对着船底那个怪物，李玉几乎马上关上门，程嘉懿才想起来王鹏可以查看到船上的一切。 “程姐，你看这里。”王鹏连寒暄招呼都来不及，将电脑一侧，画面内，那只巨大的浑身全是凸起的长长尖刺的东西，正在被两个人小心地抬到稍微平整的地方。 忽的，安德烈抬下头，视线正落在摄像头上，仿佛正通过电脑屏幕注视着他们。 王鹏似乎习惯了，解释道：“这个人，安德烈，在船刚被攻击的时候就被伊万放出来了，这个怪兽就是他杀死的，视频我保存了，一会给你看。” 屏幕内，安德烈已经收回了视线，那只怪鱼也被安放在平整的地面上。 是鱼，有完整的鱼头的形状，张开的嘴巴里也满是利齿，舌头上还好像长着倒刺。身上遍布长刺，却也能看到背部也长着背鳍，尾部也有鱼尾。 这鱼，怎么看都怪异，怪异里却透着些熟悉。 “我好像见过这鱼。”程嘉懿低声道，“看起来很熟悉。” “是熟悉。”杜一一也低声道。 屏幕内，伊万和安德烈都凑过去，另外搬鱼的人推开，他们才注意到那两人的手上戴着厚厚的皮手套。 “鱼刺好像有毒。先前有人被摔在鱼身上，就好像死了。录像我还没有返回来看，太混乱了。”王鹏低声道。 “把画面切一下，现在这条鱼的。”程嘉懿道。 很快，屏幕上切出来另外一个画面，四个人的脑袋凑到一起。 船底下忽然拱了起来，虽然没有声音，他们都不由自主补上了恐怖的撞击声。 船裂开个缝隙，海水灌了进来，随着海水是一颗恐怖的头颅。 人从上边纷纷跑下来，挥着棍子尖刀冲过来，怪鱼忽的跳出水面横冲直撞，被撞到的人掉入到海里，有人仓皇后退，那鱼却从海底一跃而起。 水花飞溅，一片混乱，蜂拥进来的海水被鲜血然后，那鱼竟然爬上来，还竟然找到了出口，鱼刺支撑着身体，仿佛无数脚一般移动。 “放慢下速度。”程嘉懿道。 画面倒退下，速度放慢，可以看到一棍棍子砸在鱼身上，鱼刺竟然顺着棍子落下的方向做了个平滑的移动，可以看到鱼身的肌肉也随着出现平滑的波浪般形状。 棍子被顶飞出去。 鱼刺前后继续如此运动，鱼就这么走动起来。 拦在鱼面前的人被刺碰到，脸上全露出痛苦的表情，鱼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舱门。 画面变换，是另外一个摄像头，鱼进入的是另外一个船舱，镜头里安德烈忽然出现。他赤手空拳，却在看到这怪鱼的瞬间，忽然抓住身边的一个扶梯，硬生生拆下来一段。 另一个画面里，安德烈正取下一根鱼尖尖的长刺，伊万拿着布包扎起来。 几人瞟了一眼，视线再集中在另一个画面上。 安德烈手里的半截扶梯狠狠地砸在鱼头上，扶梯卡住了鱼刺，两相角力，安德烈竟然占据了上风。 几番挣扎，鱼被推进了现在这个舱室内，被安德烈刺穿了眼睛，扎在地上。 眼睛，永远是生物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洞穿双眼，看来就是致命之处。 “那个进水的舱室被封闭了。”王鹏解释道。 “一一，你看安德烈……”程嘉懿问道。 “我看不出来。秦风应该能看出来。”杜一一摇头，以他现在的阅历想要从画面分辨别人的战斗里，不大现实。 “肯定厉害。别人一冲上去就被刺扎到了，这家伙就知道避开刺。”李玉道。 “战斗经验丰富。”王鹏也补充道。 几人继续看着另外画面，那里安德烈已经拆开了鱼头——他沿着鱼嘴将刀片进去，将鱼头揭开，还避开了牙齿，鱼鳃这些锋利的部位。 颅骨被掀开，伊万拿着个瓶子，小心地将鱼脑装进去，接着他们看到了一个晶体。摄像头是黑白的，只能看出晶体颜色有些深，却分辨不出颜色。 “刚才船被攻击的时候，伊万出门先进了隔壁房间，拿了枪，然后就直奔被海蛇攻击的房间。”王鹏重点看了伊万的录像，对程嘉懿道。 程嘉懿点点头，却不知道现在还要做什么，还要看什么。 王鹏随意调换着画面，甲板已经冲洗得差不多干净了，驾驶室内也很安静，船舱里的海蛇尸体被搬出来，却是运到了厨房的区域。 那只怪鱼也被伊万指挥着，用胶皮卷起来捆住，似乎是要送到关着安德烈的那个房间里。 船长带着人往船下，在修补机器。 “那只怪鱼，真奇怪。”杜一一低声道，“它旁边没有别的鱼了——不对啊，船底的钢板有这么厚吧，它都能撞开，安德烈的力道……” 几人互相看着，再看着画面里仿佛人畜无害的安德烈，不由都打了个冷颤。 “那力道，岂不是一拳就能把甲板打穿了？”李玉低声说道。 “你能吗？”程嘉懿问杜一一道。 杜一一摇摇头，“我没试过，我应该……不能。” 几个人的心都冰冷了下。 安德烈一直被囚禁着，可想而知伊万对他是忌惮的。可危及时刻，伊万却又毫不犹豫地将安德烈放出来，就是说他还有制约住安德烈的可能。 伊万和安德烈的实力，到底是多么恐怖。 第752章 提防 “船大部分被清理干净了，原本预计中午达到岸边，现在看应该是天黑之后。” 秦风、程嘉懿、安东、伊万和亚历山大船长坐在收拾好了的餐厅里，也许是战斗民族的习惯，每个人面前都是一杯酒。 程嘉懿礼貌地拒绝了，表示执行任务期间她不会喝酒，同时也表示她并不喜欢喝酒。 伊万对华族文化了解深刻，知道在华国，程嘉懿这个年龄的人，尤其是女孩子都不会喝酒。 船上也备有饮料，纯净水——以伊万的教养，这些东西都会提前准备的。 伊万给程嘉懿亲自倒了杯饮料。 “这是变异草莓榨的鲜果汁，可以保存一个月以上，纯正的，没有任何添加剂。” 程嘉懿欠了下身子，双手接过，却还是先放在桌上。 压力山大船长继续说道：“我们的救生艇完好无损，但船需要靠岸修补，不然，我们回去的时候只能从国内再要一艘船了。” 伊万看着安东，安东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道：“为什么不在岛国弄一艘船？亚历山大，除了核潜艇，还有哪艘船是你无法驾驶的？” 亚历山大摊摊手：“我的船员只负责驾驶船，当然，你要是能给我弄一艘来，我也不介意换一个干净点的船。一船到处都是食物的味道，很难忍受。” 没有人露出异样的表情，程嘉懿听着秦风低声的翻译，也面无表情。 “程老板不尝尝？这种酒度也有低度的，可以补充我们平时的消耗。”安东忽然对程嘉懿说道。 秦风先给程嘉懿翻译了一遍，才代替程嘉懿回答道：“我们老板严于律己。” 伊万也和安东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安东摊摊手，对程嘉懿举起酒杯：“东方的勇士，请让我对您的勇敢表示敬意。” 这是指在甲板上，程嘉懿夺了晶体跳入大海的举止，其他人并不知道还有这一幕，安东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接着将之前在甲板中发生的一幕道来，其中不免加上了些夸张的形容。 秦风对程嘉懿的行动并不意外。 程嘉懿在战斗中的敏锐和冲动一直都让秦风奇怪和震惊。一次次的，程嘉懿总是能打破秦风以为的底线，在程嘉懿的眼里似乎没有危险二字。 但显然并不是这样的，程嘉懿能敏锐地感知到危险，但她总是在危险面前迎头而上，仿佛是个天生的战士。 “真让人敬佩，为我们美丽勇敢的女士，干杯！”亚历山大也举起杯子。 程嘉懿眼皮垂了下，端起了杯子。 她其实并不想喝这杯饮料。战斗的时候还不觉得，安静下来，她对房间里的几个人，全感觉到了不安。 这杯饮料可能真就是饮料，但在阴谋论里挣扎的程嘉懿，却怀疑饮料的安全性。 “砰砰。”程嘉懿的手才握住杯子，忽然传来敲门声，她将杯子方下，安东已经站起来开门。 杜一一向安东抬下手招呼，视线准确地找到了程嘉懿：“老板，暖暖被惊吓住了，哭闹不已，就找你。” 程嘉懿顺势站起来，对伊万点点头，然后对秦风道：“秦哥，你与伊万先生商议，我去看看暖暖。” 谁也来不及阻拦，程嘉懿已经歉意地再一点头转身。杜一一急切地抓着程嘉懿的手，边走还边说：“暖暖真是吓坏了……” 门在身后关上，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急匆匆地往船舱走去。 程嘉懿还真的去暖暖的船舱呆了会，暖暖当然也没有哭闹。两人就在暖暖的船舱内，坐下。 亮亮和暖暖都缩在床上，两人没有见过太多的杀戮，确实都有些惊吓，程嘉懿着实安慰了几句。 “我现在有点后悔了。”程嘉懿以为她能很好地保护暖暖和亮亮，不想危险来到的时候，她还是慌乱了。“我得给他们安排两个人。” “姐姐，我和亮亮哥没有乱走。”暖暖小声地说道。 “不是你们的原因。暖暖，我找人教你们开枪，给你和亮亮都配把枪。”程嘉懿忽然道。 “对，”杜一一也赞同道，“他们劲也不小了，该有把枪防身。” 这事情找方涛就可以解决，但眼下所有人都在换班忙碌，便暂时放下。 回到自己舱室，程嘉懿叹口气道：“也不知道那杯子里到底都有什么，我现在是草木皆兵。幸亏你来找我。” 杜一一却皱着眉道：“你不觉得奇怪？所有房间都有摄像头，除了睡觉的船舱？” 程嘉懿道：“有什么奇怪？现在谁还相信谁？隐私什么的也早就不存在了吧。” “可伊万自己的实验室办公室也有摄像头，不奇怪？他是老板。”杜一一摇头。 程嘉懿不以为然道：“他真要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有摄像头也能背着。实验室里有安德烈，他不得提防着？自己办公室内，他要处理什么文件也没有人看到，但他不在时候别人进去不就知道了？ 这船上现在三伙人：伊万一伙，船长一伙，我们一伙，虽说我们是被雇佣的，船长也应该是，但怎么也不是一家的。 就是一家人都要分心眼，不是一家的互相提防我觉得很正常。没说那条怪鱼伊万都不让我们和船长的人近身？” 杜一一叹口气道：“确实，我们被雇来的，不也在监视着船里的一举一动。” “对啊，监视器驾驶室内有，伊万就是没打算瞒住船长。秦风可以随便进出任何一个房间——实验室例外，当然他也不会故意进伊万的办公室，船长室，所以，监控其实对秦风也没有隐瞒。 ——不对，伊万实验室好像不在驾驶室的监控画面里。”程嘉懿想起来了。 “那倒是，安德烈是个秘密。不过现在不是了。”杜一一道，“说起来，我能拉走你一次，不能次次都拉走，伊万真要给你做个陷阱，逃不过。” 程嘉懿皱眉想想道：“我觉得，他要是怀疑我没那什么，没喝过血，应该不会故意让我喝血的。我这样的人应该不算多，应该是大熊猫级别的。” 第753章 吃？ “这我倒是忽略了。”杜一一放心地吁了一口气，“不是迫不得已，生死存亡，你还是不要喝血的好。” 程嘉懿也靠在床铺上，一夜未睡，又战斗了一场，心理生理上全受到了双重折磨，她也有些疲倦了。 “刚才，你力量好像增大了？” 杜一一点头，“我现在每做出点什么，都会和以前对比下。我感觉反应、力量都比以前增加了。可能我的晶体被月光照照，就改变颜色了。” 程嘉懿半闭着眼睛道：“为什么不是晶核的力量被激发了？按说，如果真是被月光沟通过，应该能自主激发晶核的力量。 咱们老祖宗不是留下气功的说法，再往前是内功还有外家横练功夫，再往前，说不定就是修仙什么的。上丹田下丹田的，晶核的位置就在上丹田的，像不像金丹？” 程嘉懿有些困了，只是思维还在。 杜一一转头，看到程嘉懿靠着床头闭上眼睛，呼吸开始平稳了，他还是道：“谁知道呢？” 他知道这话程嘉懿听到了，也知道程嘉懿睡着了。 谁知道呢？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谁知道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杜一一感觉到他的大脑已经无法再接收到更多的事情了。 他都没有来得及好好吸收消化这些，就再有事情发生。 他们还没有上岸，只是在海里遭受到莫名的攻击。岸上会发生什么呢？显然要比大海还要恐怖。 东岛，那是科技与变态集中为一起的地方，那里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他们被封闭在岛上，又不是束手待毙的性格，变态的人变异比正常人还可怕。说不定那些变态的岛国人就培育出来什么新品种。 连伊万手里都有安德烈那样的……变态。 想到安德烈，杜一一的心冷了下，他回忆着视频内安德烈的样子，战斗，忽的明白秦风之前给他的警示。 安德烈根本就不是安东那样五大三粗、典型战斗民族的体格，他有着和秦风一样修长的身材，面容却是欧洲人特有的深邃，气质上更接近华国传统文雅之人。 杜一一看着沉睡中的程嘉懿，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程嘉懿，了解她的浪漫与单纯、天真。 如果，如果安德烈真有意接触程嘉懿，程嘉懿一定会对安德烈产生好感的，任何人都忽视不了有着那样外貌的人的好意。 但程嘉懿应该只会产生好感，不会有其它感情的。 那好感应该是与对一朵盛开的花，娇艳的植物、漂亮的装饰一样的好感。 但……前提，是不会给人乘虚而入的机会。 想起之前程嘉懿对他的防备，杜一一的心疼了下，他当时应该和程嘉懿解释的，不该以为要给程嘉懿冷静的时间。 他就这么侧头看着程嘉懿，用眼神细细地描绘着她的额头、眉毛、闭上的眼睛、睫毛……他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程嘉懿的脸上。 如果时光回到过去，他一定一定答应程嘉懿，走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哪管事态变迁，哪管别人的生死存亡。 然而，时光终究不会倒流的，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走在了路上，别无退路，也没有岔路，只能一步步走下去。 杜一一身体却不累，昨夜虽然一夜未睡，可月华终究起到了吸收晶体的作用，此刻精神还好。 他也终于有时间查看自己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查看。 杜一一还是看着程嘉懿，看着程嘉懿平稳的呼吸，心底泛着自己都不清楚的柔情。他想到程嘉懿回头决然的射击，想到跳下海的果决，想到之前在监控内看到她面前的杯子。 他们都还不知道那是果汁，但都急了。 杜一一转回头，也靠着床头。 安德烈的晶体该是蓝色，或者紫色了吧。 不会外语真麻烦，也不知道伊万后来和安德烈又说了什么，秦风那么忙。 秦风的外语学的真快，一个月，不，两个月。 伊万到底是做什么的？单纯的科学家？ 伊万为什么那么了解华国文化，传统文化比他们知道得都多，难道伊万小时候就知道有现在的变异？重生？ 杜一一摇摇头。 程嘉懿只睡了两个小时，就重新恢复了精神。 有秦风，程嘉懿作为老板的作用也就是个号召，只有在战斗的时候才会凸显出她的作用来。 王鹏和李玉再全面查看了所有的监控，筛选出来认为必要的，向程嘉懿汇报。 “秦哥好像在保留实力，才船被袭击的时候，船底，甲板上咱们的人都不多，秦哥第一时间赶到的是驾驶室，还有方涛领着人控制的是武器库的要道。 船上有导弹还是鱼雷什么的，反正有能发射出去的炮弹。你看这里。”王鹏指着画面上一个个炮弹模样的东西，谁也不知道它具体的学名，但叫做炮弹也可以的。 “林大海倒是带着人往下走了，但是没去最下边的舱室，那个怪鱼出现的地方。我感觉林大海对军舰很熟悉，就是他封闭漏水的船舱，都比船长的人快了一步。” 程嘉懿这时候就看出阅历不足了，王鹏说了，她也看不大出来。 “还有这个安德烈，都露面了，伊万还是将他藏起来。还有这条怪鱼，你们看实验室。” 伊万的实验室内，安德烈竟然在解刨鱼。说是解刨，不如说是在一根一根地拆解鱼身上的鱼刺，也不是单纯的暴力拆解，而是顺着鱼刺的走向将鱼肉从骨骼上剔下来。 “我瞧着怎么像大厨直播？这手法，安德烈以前不是厨师？”李玉疑惑地道。 安德烈的手法确实是太精准了，他带着付贴着手指的手套，右手的尖刀好像很随意地移动，就片下来一条鱼肉，还整齐地摆在托盘里。 那托盘明显就是他们早餐时候餐厅里使用的。 “鱼刺直接长在骨头上的啊。”李玉道。 “废话啊，鱼刺也是骨头，不长在一起，东一个西一个，扎自己玩呢？”王鹏道，“还当我们自己吃的鱼呢。” “瞧着肉很好吃，不是准备吃的吧，片下来的肉都没碰过鱼皮，也没碰过鱼刺。”李玉再道。 第754章 手艺 安德烈不像是在分解鱼刺，反而像是厨师，正在片下来一片片雪白的肉片，摆放在托盘内，一会就会奉上餐桌做大餐一般。 鱼刺连同着鱼皮，还和鱼身体内的骨骼连接在一起，慢慢的，就仿佛是一个要做成骨骼的标本一样。 “我去，这手艺，不，是手艺吧，我怎么感觉就是大厨才有的？米其林那种的？”李玉吃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还是人吗？这是人能切出来的？” “说不定安德烈以前就是个大厨，专门练过的。庖丁解牛知道不？不就是指这个？”王鹏也赞叹道。 “庖丁啥玩意，解牛？牛排吗？”李玉问道。 “边去。”王鹏不理会李玉了。 看安德烈切割鱼片，就是视觉享受，视觉盛宴，怎么就片得那么干净——啃都做不到。 “要小心了，这人……真可怕。”杜一一道。 “当然可怕了——这船上还有谁不可怕？”李玉嘟囔着。 “不是，一个人，能将一件事做到极致程度的，都是很可怕的，非常可怕的。”杜一一解释道，“咱们几个离他远点，嘉懿，你尤其不要对他有好奇心，这种人不能沾，沾上就完。” 程嘉懿瞥眼杜一一：“当我还是半年前的人啊，这种人，瞧着哪哪都完美的，当然要敬而远之了，最好面都不见，话都不说。” 杜一一摇头：“不可能，伊万都不藏着了，一上岸这人就会正大光明出现在我们面前。不说船上才有几个女的，就你佣兵老板的身份，也要给他介绍了见面了。 至少得握手吧，欧洲人还都拥抱什么的，还要寒暄客气。反正，以后你们交道不会少的。” 李玉和王鹏都分出一只眼睛看着程嘉懿和杜一一，这还没见面呢，杜一一就嫉妒起来了？ 程嘉懿摇摇头：“这种人，眼睛一定都长在头顶上的，表面上温文尔雅的，一副谦逊的模样，实际上骨子里早就将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灰姑娘和王子的童话你也相信——别那么看着我，就是打个比方——灰姑娘也根本不是灰姑娘，人家正正经经的贵族后代，知书达理，不然，你让一个农村女孩嫁给王子？ 那得多大的心，多大的承受能力，才能在那么大的宴会上不怕失礼——灰姑娘失礼了吗？人家和王子跳了一晚上的舞，换我，会跳吗？你们，会跳吗？” 杜一一仿佛松了口气般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这人本能就吸引人的，别说你们女的，就我们三个，王哥，小李哥，你们瞧着安德烈，会不会羡慕敬仰嫉妒什么的？” 李玉脱口而出：“必须的，还要自惭形什么来着？就那种，人家高高在上，我就是尘埃的底下的那种。” 王鹏也道：“这是必然的，谁对美好的事务都心生向往，不说别的，那一手片鱼片的能力，我们在监控里都看呆了，要是现场，还不得鼓掌喝彩啊。” “王哥你这手侵入监控系统才叫能耐呢。”杜一一反驳道。 程嘉懿伸手制止了下：“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安德烈……别的不说，名字我就不喜欢，这三个字合在一起，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要是纳兰容若啊，杜一一啊，还差不多。” 王鹏和李玉噗嗤就笑了，杜一一呆了下，脸微微涨红，也笑了。 程嘉懿很认真地道：“本来啊，我本来就不喜欢外国人的名字，一点诗意都没有。” 李玉张口道：“小杜哥的名字有什么诗意，一一得二吗？” 杜一一挥手就是一个脑门弹过去。李玉捂着脑门还道：“以后不是小杜哥了，是小二哥，小二。” 几个人嘻哈了几句，却都又不约而同收起笑容。 程嘉懿叹口气道：“这人是要离远点，奇怪了，伊万手里有这么厉害的，还雇佣兵干什么？” “炮灰啊。boss都是留着打boss用的。炮灰先消耗掉——没有炮灰，安德烈怎么知道怪鱼刺是有毒的？”李玉道，“也是奇怪了，变异出来晶体还不够，还要有毒。” “现在出现什么事都不奇怪。要不是出来了，能见到这种鱼，能知道还有安德烈那种变态？真是坐井观天了。”杜一一道。 “唉，我以前还以为我很厉害的，现在看，也就是一般般。”程嘉懿有点沮丧。 “可别做最厉害的。”杜一一道。 “为啥？”李玉问道。 “最厉害的往往都没有好下场。说不定安德烈以后要负责拯救地球了。” 几人全再看着屏幕，安德烈还在有条不紊地将鱼肉切割下来，偌大的一条鱼，已经片下来三分之一了，却一点也没有触及内脏。 “上岸了你俩怎么办？”杜一一有些犯愁地看着王鹏和李玉，真不知道秦风为啥非要带着他俩出来，虽然王鹏这个入侵监控在船上已经发挥了重要作用，可到了岛国，就算入侵了，他们也看不懂岛国文字的。 “我们俩就跟着你们啊，你们打起来我们就躲着啊。和暖暖亮亮一个待遇总行吧。说不定捡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吃了，也一飞冲天呢。”李玉不那么认真地做着白日梦。 王鹏将安德烈的画面缩小，将船上的监控又个个扫视了一遍，船底的维修还在，船员在水里上上下下的。 “以前都要背着氧气瓶，现在倒是好了，水下作业憋着气就够了。” 王鹏说着，又调到另外画面，却是雷达的画面，除了王鹏，谁也看不明白。 “那些鱼还没完呢，这么大鱼吃小鱼的，说不定就吃出一个boss出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是心中一动，对视了一眼，他们以前就谈论过蛊这种东西，海里互相吞吃的鱼很像是养蛊的过程。 “海里生物多多啊。”李玉叹道。 “晶体竟然也有五彩斑斓的。”杜一一琢磨着，“这种，不会是……” “什么？”王鹏问道。 “不会是，可以刺激其它单一颜色晶体进化？不然怎么解释咱们船被围攻？”杜一一道。 “这么说，昨晚上那些小银鱼跟着船走，是以为人能庇护它们？” 第755章 生鱼片 人是地球食物链上金字塔位置顶端的生物，恐怕海里的鱼也有这个认知。 以前的新闻中偶尔也有受伤的海豚、鲸鱼或者什么鱼类向人类求救的报导，只是小银鱼这种一向被人类认为没有记忆力没有智商的，这种举动就稀奇了。 也可能因为晶体的原因，生物智商也提高了？ 程嘉懿几人也只能随口猜测。他们也越来越对一系列不平常的事情习以为常了，也渐渐不那么想要探究原因了。 每天都不断有新的事情刷新他们的认知，一切都可以用晶体两个字解释，更何况他们即将面临的可能还有更危险的事情。 岛国的国防系统不会全都瘫痪的，他们乘坐的军舰可以大摇大摆地行驶在公海上，进入岛国的防卫领域，就要小心了。 就算防御系统已经无人操作了，在港口码头公然靠岸也是危险的，更何况军舰受创。 然而程嘉懿低估了伊万这些人的卑鄙，早早的，军舰已经在往外发射受到重创的信号，国际标准求救的sos信号一直在闪烁。 而这个遭受鱼群进攻之后的中午，作为船上首领级别的程嘉懿几人的餐盘上，果然也出现了雪白的生肉片，那个怪异模样的鱼，也终于有个并不陌生的名字。 鮟鱇鱼。 怀疑是其中的变种、变异、进化过的，但可以归到这类里。 程嘉懿瞧着餐盘内雪白的鱼片，是既动心，又动心，还是动心，却不知道这算不算另类的试探。 生鱼片虽说是餐桌上的一道美食——切得薄薄的，沾上辣根海鲜酱油或者什么调料，入口香滑——但在现今意义上，它就是生的，是与喝血吃肉在一个概念上的。 从变异到现在，程嘉懿都没有吃过一口生的血肉，所有的食物全是烤熟煮熟的，这鱼片看起来越是诱人，就越是不敢入口。 她坚持了这么久的信念，会被一盘生鱼片打败吗？这生鱼片吃下去，她会不会就和船上其余人一样了？ 程嘉懿知道有人正透过摄像头观察着餐厅内的一切，这生鱼片不是谁都能吃到的，伊万就是现在没在监视器前，也会有人看着她和她面前的盘子。 “真麻烦。”杜一一叹着气，夹起一片鱼片，沾着调味送到嘴里，咀嚼了几口咽下，“我不觉得怎么好吃，就辣根和酱油的味道，口感还可以。” 程嘉懿故意露出挑剔的眼神看着鱼片，小声道：“反正也知道我不同了。” 杜一一道：“都给我吧。”毫不客气地将程嘉懿面前的鱼片端到自己面前。 “难道因为这个，连食物都要挑剔起来了？”程嘉懿还是有些心动，毕竟这种鱼片别说吃了，连看她都是头一次。 “要不，你尝尝？”杜一一也觉得这么都端走对程嘉懿有些残忍，这鱼片，可能这辈子就这么一次品尝的机会。 人活着图个啥，不就是衣食住行？这年月穿的没有啥可以挑剔的，吃再吃不到，可就丧失了活着的一大乐趣了。 程嘉懿犹豫了下，还是叹口气，戳着面前的米饭——这还是顾及着他们华国人的饮食习惯，专门给他们准备的。 “算了。都坚持这么久了，没吃过的东西也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样。” 监视器前，伊万笑了下，虽然听不到他们说的是什么，但从表情的纠结也能看出来。 还真不是有心试探，这鱼片在他们看来是难得的美味，船上也就他们这个级别的人才能享用。 看来程老板还真是特别的，没有吃过生食的了，这般还有现在的本事，也难得了。 午餐的鱼片只是个插曲，只有杜一一和程嘉懿纠结了，秦风并没有干预，连过问都没有。 “也不知道都忙啥？”吃完饭，程嘉懿和杜一一逛到甲板上，她是真不知道有什么可忙的。 除了补船，又用不到那么多人，受伤的现在都以自愈为主，最多补充晶体就可以了，甲板也清理了，船舱的血迹冲洗擦了，还有什么事情可做？ “这就是特权阶层的优越，越是到你这程度，越不用事必躬亲，有事弟子服其劳没听过？下属是干啥的，就是将一切琐事都做好不用你操心的。” 杜一一比程嘉懿多少了解点政府职能工作，有些事情是看起来没有必要做的，但有人的地方必然会有各种事情需要做。 “道理是这个道理。”程嘉懿伏在甲板的栏杆上，望着海面，“我就是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时候是头？干脆现在所有生物的晶体全都紫色的好了，然后再两极分化成白的和黑的，然后……” 她耸耸肩：“该什么就是什么。” “该毁灭就毁灭？”杜一一摇摇头，也趴在栏杆上，“你玩过军棋没有？” “没——你玩过？”程嘉懿斜视着杜一一。 “玩过，和我爸爸一起玩的。当时我恨不得将棋盘掀了。你知道我爸爸怎么走棋吗？特有耐性的，一步一步地将大本营全占上了，然后来回挪，直到将我的棋子全吃掉了。” 杜一一想起过去那时候，带着点留恋的微笑：“我爸说，下军棋和上战场一样，战场不是上来就你开枪打我，我打死你的，要有耐性，尽可能地保全自己，最大可能地消灭敌人。 职场上也一样，不要想着一天两天就把所有的事情做了，大部分事情需要先放放，或者是按部就班，急于求成大多数时候就是失败。” 程嘉懿想了想道：“就比如现在？进化是双刃剑，拖得时间长有时间长的好处。” “最起码就算是人类要灭亡了，也要晚几天灭亡不是？”杜一一认真地道。 “是啊，所以又急性子慢性子的说法，我这种，急性子，其实就适合做个冲锋陷阵的。人贵有自知之明这话真对。”程嘉懿自嘲地道。 “你不是还年轻？年轻人就是朝阳，是早晨八九点中的太阳，是未来的希望。谁不是从年轻过来的？早晚，世界是年轻人的世界，是年轻人的时代。”杜一一朝气蓬勃道。 程嘉懿摇着头：“不，年轻人也和年轻人不一样。” 第756章 差距 年轻人也和年轻人不一样，在接触到伊万的那刻，程嘉懿已经感觉到彼此出身的巨大差异。 那是一道鸿沟，永远，至少是她这一代无法逾越的鸿沟。 不同的出身，代表着不同的教育程度，代表着从小，甚至从出生就开始的两极分化。 世界，并非是她这样年轻人的，是伊万那样的，从小就在精英教育下长大，熟悉若干国家语言，有若干个学位，还有自己的实验室，还能扛枪打仗，还能管理人的人。 不是自惭形愧，是学识和经历巨大的差异带来的差距。 虽然她才17，还年轻，还可以追赶，可17年的差距，不是17年就能追上的。你在努力，他们却在以比你更加快的速度努力。 起点不同，底蕴不同，带来的加速度也是不同的。 程嘉懿的内心再次涌出来中悲哀。 她就是笑话里想象着贵族都是拿着金斧子砍柴的那种吧，现在让她想象管理是什么都不知道。 “以前我看古言，总是觉得很假，所以不喜欢。”程嘉懿看着大海，看着沿着船两侧荡出去的波浪道，“现在想来，那里写的未见是虚假的。” 程嘉懿歪歪脑袋，“你说，一个女孩子，从出生之后，耳边听到的就是未来的成长规划，学得端庄，嫁个父母安排的好男人，管理家族的衣食住行。” 程嘉懿站直了身体转身，靠在栏杆上：“从小接触什么，学的是什么，心思就会放在什么地方，这个道理我现在才懂。” “想多了。”杜一一也转身，也靠着栏杆道，“我当然知道教育的重要性，但你没听过乱世出英雄吗？” 程嘉懿摇着头，嘴里带着点讥讽，“有几个乱世的英雄，成功的，真正出自草莽？哪个原生家庭不是当时的贵族？” “朱元璋？”杜一一想了下，迟疑道，“好像是吧。”又肯定道，“据说是。” 程嘉懿无言以对。 “所以，有什么妄自菲薄的呢？你现在不也已经是老板了？你看刘备据说出身也不怎么样，但是会用人啊，一个关羽一个张飞，后来又三顾茅庐请来了诸葛孔明，不也是三分了天下？” 程嘉懿瞧着杜一一，脸上全是疑惑，“什么意思？你是在劝我继续胜任这个老板，还是要我进军政界，还是……” 程嘉懿眨眨眼睛，“还是以为很快就是真正的末日了，要处在无政府状态了，要我也在这里分一杯羹——你笑什么？我所有的经验都来自小说，脑洞离奇不是应该的？” 杜一一是在笑，但并非是讥讽，而是觉得有趣。可笑着，他神情也严肃起来。 他本来只是随口习惯性和程嘉懿东拉西扯，然后带着点开导的意思，毕竟在伊万面前，他也感到了巨大压力。 他只是个随从，跟班，在任何人眼里和他自己的定位，都是辅佐型的，当然也就不会将自己和伊万对比，也不会想着成就霸业。 然而程嘉懿不一样，她是他们这个佣兵公司的老板，她在身份地位上是要和伊万平起平坐的。在伊万那样人面前，想要将自己放在平起平坐的位置上，对程嘉懿来说太难受。 如果真的是个所谓的“草莽”，真是从街头里跌打滚爬出来的，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甚至会以自己的粗俗为骄傲，想要用粗俗打败贵族的骄傲。 偏偏程嘉懿是接受过教育的，浅浅地迈过了教育的门槛，而心理上也正是最脆弱的时候——能够看到别人的强大，同时对比放大出自己的不足。 尤其程嘉懿骨子里还很敏感，还有原生家庭过分自尊带来的自卑。虽然因为变异，因为战斗中的勇敢已经减弱了许多，但是在伊万安德烈这样的人面前，有些东西会不由自主就跑出来。 杜一一思索了一会转回身，面朝大海，程嘉懿也跟着转回身。 “以前我们在一起想过未来，可好久，我感觉好久我们没有说过未来了。”杜一一盯着海里不断涌到一个点上的波浪。 程嘉懿沉默着。 “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杜一一好像自言自语，也好像在问程嘉懿。 “未来的我们，还是地球？” “都包括。”杜一一道，“我想，未来地球不外乎两个分化，一是文明被病毒彻底摧毁，幸存者脱离了现代文明，就是有飞机有地下堡垒，也无法操纵，只能眼巴巴地把那些东西当做废铁。” 程嘉懿也盯着海里的波浪，嘴里发出个不明意义的音节。 “有这种可能，晶体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毁灭，幸存者重建文明，首先就要学习地球积累的知识，而学习是个漫长的过程，其中必然要有文明的断代，传承的消失。 人类在这个过程中可能建立起新的文明，也能能全部文明都消失了，在若干年之后，所有残存的文明都将成为遗址。未来的考古会感觉奇怪，因为会发现使用过的核反应堆。” 程嘉懿摇摇头，“这些我们讨论过。” “是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新人类的出现，人类进入了新的篇章，地球生物经过了自相残杀之后，逐渐稳定了秩序。晶体在人体内可以得到更好的利用，文明进入了修仙与科技并存的时代。”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你觉得还有其它可能吗？” 程嘉懿看着大海，心思仿佛还没有完全跟上杜一一的节拍，过了一会才道：“也可能，地球的生命被收割了，只剩下些漏网之鱼。” 程嘉懿再冷笑了声，“我瞧着大海里那些你死我活争抢晶体的鱼，就觉得是看到了我们人类。相同的事情，不同的手段而已。 你说的那两种，不论哪一种，都由不得我们。我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小石子，沙粒。你说的那些未来，有人比我们还要担忧，还要想地球生物延续下去。甚至延续得更好。” 程嘉懿嘴角弯了下，只是弯了下，“我不想想未来，也不想想现在，也不想想过去。出事的时候，我就履行我的职责，冲锋陷阵。” 她沉默了好一会，才接着道：“生亦无欢，死亦何惧。” 第757章 玩笑 杜一一的心仿佛被一只举手攥住了似的，忽然使劲地疼了下。 程嘉懿就那么淡然地看着大海，她的侧颜没有了战斗的勇敢，也没有了成熟之后的沉静，更没有了鲜活。 她忽然就有了与年龄极为不相称的神情，她侧对着杜一一的眼眸，甚至失去了神采。 她就那么看着大海，又好像视线根本没有凝聚在海面，只是在海浪的某一个点上，然后穿过了那个点。 “你……”杜一一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这么说话，好像要人格分裂了似的。“ 程嘉懿摇摇头，自嘲地道：“要是人格分裂我到高兴了，一个人格替我战斗，一个人格给我当老板，我只要负责混吃等死就好了。” “你也知道你不是混吃等死的性格。”杜一一在身上摸了下，找到了一个子弹壳，往大海里使劲一扔，“才变异时候你多勇敢，多上进，因为有你，和平嘉园才能团结起来。” 大海溅起了个微不足道的浪话，瞬间就湮没在船只带来的海浪内，影子都看不到了。 程嘉懿嗤笑了声：“那时候是那时候，再说了，那时候和现在有可比性吗？不是我又悲观厌世，是知道得越多，越没有指望。 未来如何，不是你我能预知的，也不是你我能改变的，也不是我们这个船上的人能改变的。所以，怎么做，怎么活着，也就只能是做了，活着而已。” “这么太颓废了，和你战斗时候根本不一样。”杜一一不赞同地道。 “战斗的时候什么也不会想，现在想多了，就觉得……灰心丧气了。就觉得自己太井底之蛙了。算了。”程嘉懿没精打采地道，“不想了，活一天就活一天吧。” “真能做到什么都不想？你不想看看海里养出的蛊晶体什么颜色的？不想先进化成紫色的晶体，也不想……”杜一一压低声音，凑到程嘉懿耳边，“你我的晶体，可都是不一样的。” 程嘉懿面无表情地盯着大海，好半天才道：“你说的，看到了肯定想要争的，看不到，也就看不到了。我也不想这么颓废，就是……” 程嘉懿摇摇头，再自嘲地笑笑，“放心，不是你想的忧郁症，我这最多算是无病呻吟，矫情。青春期综合征，中二少年综合征，少女心，敏感……而已。” 程嘉懿给自己安上了一连串矫情病的名字，再道：“说白了就是闲的。咱们在长白山里我不是挺好的。” 表面上好像如此，只要忙起来了，人就和正常一样，只有闲下来，才会悲伤秋月，无病呻||吟。 但事实不是这样的，必然是心内早怀又忧伤，才会在不知不觉的闲暇中显露出来。程嘉懿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坚强，也就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没有事。 这个世道，谁能真真正正安然无恙地就过度过去，就接受了？ 伊万那样的，秦风那样的能。那些有着钢铁般意志的，神经都和正常人不一样的人能。 他们只是普通人，就算变异了，强大了，在心理上也都是普通人。 若是没有程嘉懿在身边，强迫着杜一一也要不断成长起来，杜一一自己可能也会陷入到这种忧郁中吧，就好像……张安宁。 杜一一忽然想起留在海边的张安宁，他们曾经的班长，曾经在学校班级有过刹那辉煌的人。 命运就是这么的不公平。如果没有这次变异，张安宁会一直是班长，还会是学校学生会成员，甚至能做主席，也会考上一个比他们考的全都优秀的大学，逐步走向他人生的巅峰。 可是变异了，人变了，人生也就改变了。在变异最初开始的时候，程嘉懿因为父母的不在，被迫独立生存，走上了战斗的道路。 张安宁呢，被父母以躲避混乱与饥饿送到了农村里，人生便走了另外的分水岭。 如果当时他留在了市里，利用他班长的威信联系所有幸存的同学，程嘉懿和他也未见不会跟随张安宁，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但人生就是这么戏剧。昔日的班长，天之骄子如今苟活在变异的世界里，而他们，成为弄潮儿。 “你在想什么？”程嘉懿看着杜一一好一会，看到他神情变幻，从回忆到感叹，到怅然。 “想命运，忽然想到张安宁。我们班只有我们三个还活着吧。”杜一一感叹着，“世事无常。” “是啊，”程嘉懿也跟着叹息一声，“以前的一切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失去了，才觉得原本也挺好的。” “我是幸运的。如果当时没有抱紧你的大腿，我也是失踪者中的一个，还只能贡献出来小小的一枚红色晶体，沙粒一般的渺小。” 杜一一故作轻松地道：“所以，世事无常对某些人来说是悲哀的，对我来说是庆幸的——做个糊涂的老板也可以，不是难得糊涂嘛，肯放权，只要在关键时刻把握住大方向，有忠诚的下属。” 程嘉懿莫名其妙地看着杜一一：“你又想说什么？” 杜一一挑下眉：“其实你真没有必要用自己的短处和人家的长处你，多少人还羡慕你呢。你就是佣兵公司的老板，又不是上流社会的什么什么的，你就是做个粗俗的**子，也可以。” 杜一一很认真地道：“你本来也不是什么淑女，干嘛要和贵族子弟比什么优雅啊，会多少国语言啊？他们会得再多，不还是要雇佣你来保护他们吗？ 你就是干着佣兵的活，干嘛要让自己那么优雅？小说里一边优雅地端着红酒杯子一边开枪射击的，都是不存在的。” 程嘉懿笑起来，“我还以为你要劝我拉拢住他们，然后借着某个机缘加入到上流社会的圈子里。这辈子我没有什么二代的命，说不定给自己搞个一代来提升逼格。” 杜一一也笑起来：“一代什么的，那是靠命，咱干嘛活得这么累。勾心斗角的不适合你。” “你呢？”程嘉懿半是玩笑道，“你不努把力？也混个什么一代玩玩？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你，杜一一的大名，将会如雷贯耳。 史册里会写道：在那一天，一个辉煌的名字，响彻在地球上空，新地球在杜一一的领导下，诞生了。” 第758章 快艇 “借你吉言。”杜一一哈哈笑起来，“真有这么一天，我一定会骄傲地说：我如今的成绩、地位，都因为我身边这位优秀的女……” 他做了个夸张的介绍人的手势，才这么刚表演，就见到秦风从船舱走上来，一眼看过来，杜一一表情动作一顿，忽觉得尴尬，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程嘉懿哈哈大笑，之前的阴郁一扫而光。如果不是秦风正走过来，她一定会揶揄杜一一几句的。 笑是会传染的，秦风好像第一次看到程嘉懿这般开心，再看着杜一一尴尬地收回手，揉揉鼻子，心头的压抑不由也随着程嘉懿的笑散去。 “这么开心啊。”秦风走上来。 杜一一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模样好傻，也不由笑起来。和程嘉懿对视一眼，难得的，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什么事这么好笑，让我也跟着笑笑？”秦风好像真就是被他们二人的笑吸引了般，一翻之前总是那么严肃认真的表情道。 “也没什么？”想起杜一一刚刚的动作，语言，程嘉懿还忍不住想要笑，“就是，我们在模拟个情景剧场什么的，你听了会笑话我们的。” 这么说着，再看杜一一一眼，想到他之前好容易表演一把，却硬生生地只表演了一半，就又想要笑。 杜一一也摆着手道：“我这是被老板逼着演戏呢，快别提了。” “秦哥你有事啊。”杜一一先忍住笑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秦风忽然不忍心打断他们二人的开心。 可停顿了下还是说道：“船只受损有些严重，如果受到攻击，估计不等靠岸就会沉。伊万的设备还要带到岸上，所以才商议了下，船只先停在外海，我们乘坐快艇先上岸，最好拿下一个港口。” “哦。”程嘉懿和杜一一全都收起了笑容，“我们雇佣兵先上岸？” “不。”秦风摇头，“船上有三个快艇，我们和安东各派出人坐一艘快艇。” 杜一一插言道：“那位，安什么的，去吗？” 秦风摇摇头道：“没有提。船上的护卫也很主要。” 程嘉懿点点头，“秦哥，你安排，我想和一一上岸。什么时候走？” 比起在船上只能这么晃着，程姐更想要到岸上一展身手。她来的目的不就是上岸吗？码头也好，森林城市也好，她早就调整了心态，就当做游戏打怪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讲人性吗？以身饲鹰吗？ “半小时之后就出发，方涛留在船上。我们带着王鹏。”秦风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杜一一侧身，避开摄像头，压低了声音：“不留着他在这里瞧着？” 秦风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道：“船上就这些事情，专业上的，就是摆在我们面前也看不懂。眼下我们只要了解彼此的实力就够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点点头。他们对阴谋啊，权势什么的其实都不懂，监控看到的那些真就是只了解了表面。 知道秦风也一定看过监控了，杜一一问道：“秦哥，你和安对上，谁占上风？” 秦风想了下，摇摇头：“不好说。正大光明，我大约不是对手。” 杜一一和程嘉懿脸上都露出失望来，秦风都不是对手，正大光明上，两个人就更不是对手了。 坐上快艇上岸偷袭，秦风是专业，挑的人自然也要都是其中的好手。方涛留在船上，是因为方涛的性格活络些。 程嘉懿这次带足了装备，带上了李将军送给她的狙击枪，杜一一给还给她拎了一把重机枪，每人都还有微冲，能带多杀弹夹就带着多少弹夹，还有尖刀、匕首，恨不得从头武装到脚。 临走之时，程嘉懿还专门拎了三把微冲给暖暖、亮亮和李玉，特别叮嘱李玉好好教会两个小孩子怎么用枪。 快艇上是十五人的小分队，只有王鹏是要被保护的。 另一首快艇上，安东带着的人中有一个女子，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里格外打眼。 每人都还带了对讲装置，可惜，只有秦风能和战斗民族的人交流。 程嘉懿坐在快艇上，乘风破浪，看着快艇划出的水流，看着高大的船只渐渐在视野中远去，竟然生出激动与豪情出来。 仿佛不这般就对不起这次乘坐快艇。 小说里都是这么描写的，他们将要进行一场恶战。以为了人类的生死存亡为名义，侵略、屠杀。 快艇上的人都很安静，都抱着枪沉默地看着海面。程嘉懿和杜一一不时抬头互相看一眼，彼此都能猜到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 秦风低声安排着战术，上岸的先后顺序，谁负责掩护，谁负责冲锋，如何配合。 到程嘉懿和杜一一这里，却是他们二人自成小分队，以支援为主。 程嘉懿的速度是公认的，杜一一在最近的几次战斗中开始脱颖而出，两人如果配合好了救援，几乎可以保证救下陷于危险的人。 时间流逝，很快太阳坠入了海平线下。一天之内，程嘉懿和杜一一观看了海上的日出和日落，经历了一次险象环生的战斗，似乎将一生该经历的事情都浓缩在这天里。 “马上要到另外一个国家了。”程嘉懿低声感叹道，“我竟然出过三个国了。” 旁边有人接道：“可不是，以前我们哪里有钱出过啊，现在可好，不但出国了，还是打出国的。” 这话题一下子就吸引了船上的人。 “以前咱们都是被侵略的，这回叫什么？天道好轮回，也轮到咱们做一次侵略者了。” “诶，怎么这么说，我们才不是侵略，是替天行道。” “哈哈，是消灭变异人中的变态。” 大家嘻嘻哈哈起来，仿佛真是出国旅游一般。秦风和大海沉静地坐在船头，大家只能看到他们挺直的背影。 有人忽然提高声音问道：“秦哥，我们是遇到所有人都格杀不论吗？不论是老弱妇孺？” 所有的视线全落在秦风的后背上。 他们都知道自己去岛国的目的，都知道他们会做什么，可这一句问话究竟为了什么，全心知肚明。 第759章 上岸 所有人都是受过教育的，都曾经有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虽然现在人的三观念正在逐渐改变，但骨子里的善恶是不会变的。 他们会做以前从来不会做的事情，但并不等于就认为自己做的对。这般提问，也不过是想要知道秦风的回答，想要知道秦风的看法。 虽然程嘉懿是他们的老板，但秦风在他们心里却是整个队伍中的权威。而秦风曾经的身份，也让他的一举一动都引人注意。 他们也想要知道秦风的心理是否如他们一般阴暗。 人就是那么奇怪，那么矛盾，也那么不可理喻。 快艇上忽的安静下来，只有马达声和破开海浪的声音。 秦风挺直的后背随着快艇的摇晃动了下，他转过身，面无表情，仿佛不知道前一句问话的真正用意，沉声道：“记住我们的任务。我们是佣兵，我们的任务是保护雇主的安全，完成雇主的命令。” 太阳完全落到了海平面下，海面上连红色的余光都不见了，天也正在由蔚蓝转为黑蓝。 海面上的波浪忽然大了起来。 杜一一抓住了程嘉懿的手，握在手里。 很多事情如果不去想，直接做，就会很容易地做了，但就怕想。 程嘉懿也看着前方，看着远远接近的陆地。 陆地就在眼前，可她的心里忽的生出恐惧出来。 进入半岛，不完全是为了杀戮，是因为身后的追杀，为了生存。离开半岛进入战斗民族的国度，同样是为了生存。 在这两个国家，他们实际上并没有主动杀人。至少还能勉强称得上问心无愧。 可现在呢？他们不是为了生存。 唯一可以安慰自己欺骗自己的，就是任务二字。 程嘉懿忽然有些急切，恨不得快艇直接飞到岸上，最好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主动向她攻击，都恨不得要杀死她。 那样，她就可以直接进入到战斗中，那样就不用思考了，也不用觉得内疚了。 秦风会内疚吗？程嘉懿没有侧头，就能看到秦风纹丝不动的后背。他会内疚吗？ 远处，陆地在在海平面上出现。 快艇犹如利剑，向陆地扎去。 没有网络真不方便。程嘉懿瞧着秦风展开地图，对应着海边的位置，她自己只是尽力抬着头，看着远处的岸上。 在家那边，才是中秋，这里却是深秋了，随着临近，岸边出现抹火红。 枫叶。 灿烂如云霞。 靠岸之处的沙滩，沙子雪白细腻，整个沙滩视线所及之处，全是经过海浪冲刷过的平整，不远处一排很有特色的小房子，也安安静静的。 没有鸟语，也没有人影，房子周围也没有任何活物出现的痕迹。 林大海带着两人往房子处跑去，安东那边也跑出去两人。程嘉懿的视线追随着人影，然后就被火红的那一片枫树吸引了。 就在房子侧面不远，似乎是个类似国内公园的所在，还有着木质的长椅，掩映在高大粗壮的枫树林中。 海风吹来，枫叶微微摇曳着，那一片就仿佛火焰燃烧一般。 林大海几人从房屋处跑回来：“秦哥，没有人，也没有尸骸。” 秦风和安东对视一眼，点点头，“我们往码头去。” 他们来到的是岛国的其中一个比较大的海岛，目标就是岛上唯一的一座海军基地。 据说这个海军基地还有生命活动迹象，也有船只进出港口。 两队人默不作声地沿着沙滩边的公路飞奔着，这一片小小的居住地被甩在身后。 岛国的绿化，在国内的宣传上就是世界顶尖的，程嘉懿还记得她看过一篇文章，说岛国自己是不伐木的，就是伐木了，木料也会密封之后沉入水底保存，留待未来。 整个岛国需要的木料，全是依靠进口的。 她不知道那个文章的准确性如何，但能写出那样的文字，也未必是空穴来风。 变异之后的植被生长本来就茂盛的，如今看，就算在海边，小树林这样的绿化，也是随处可见。当然，现在这些不是小树林了，小树林的树木个个都要参天了。 两排人全都步履轻盈，奔跑的速度很快。很快，前方依稀出现城镇的模样，道路一侧也出现了被丢弃的车辆。 没有车辆行进的公路，就如没有鸟雀鸣叫的森林般，全是死寂，远远望去的城镇，便也如被树木包围住的死寂之城般。 而沿着公路走近之后，却发现那不是仿佛，是真实的。 这原本应该是个绿树成荫，鲜花盛开的小镇，所有的房屋都是二层建筑，偶尔又三层的，就算是很高的了。 每一栋房屋都建在个小花园中，前后都还有树木环绕。 如今，这里房屋仍在，可房屋的墙壁上却爬满了未经打理过的绿植，房前屋后的草坪也变成了草场，杂草蔓延到了房门口，窗户边。 而景观树也长到了可怕的高度，树枝在高空中互相缠绕着，将一栋栋小楼全笼罩在浓密的树荫下。 整个小镇就仿佛电影里的恐怖场景。 众人的脚步都不由放轻，仿佛不小心就会惊扰到沉睡在这些房屋内的幽灵一般。 一条公路蜿蜒而平缓地延伸到小镇的深处，仿佛通向未知的地狱。 秦风挥挥手，选择从小镇外绕行。 只要小镇内不是隐藏着逆天的怪物，就会选择继续蛰伏，避开他们这伙人的。 正常人都会这么想的，秦风的想法也一点没有错。但错就错在，秦风是以正常人的思路这么想，这么做的，而小镇里隐藏的变异人，却不是正常人。 有些人的思维，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理解的。 小鹿幸子贴着一棵大树，站在草丛内。 她穿青绿色的民族服装，在黑暗里隐在草丛和绿树站在一起，再屏住了呼吸，平缓心跳，就仿佛不存在般。 在秦风安东一行人接近的时候，说实话她很是紧张。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出现了，还是穿着作战的迷彩服，全副武装。 她都准备在这些人搜查小镇的时候，尽快躲回到地下的。 可是这些人的避让让她改变了主意。 带着这么多轻重武器还不敢进入小镇，这些人应该是最低级的变异人。不堪一击。 第760章 港口 小鹿幸子眯着眼睛，静静地听着他们行走的声音，就在他们隔着一趟房子和树林走过她面前之后，她抬起脚。 杂草在她身前悄然分开，她的脚尖点在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也没有踩折一根杂草。整个人就好像飘一般离开绿荫，站在公路上。 忽然，她侧头，跟着侧过身体，向前方深深地弯下腰。 她的正前方，同样是穿着民族服装的一个中年男人，只不过那服装是黑色的。 “你要做什么去？”男人的声音就好像一根针，直接扎在小鹿幸子的耳朵里。 小鹿幸子直起腰，温婉地道：“三浦君，那些人不是我们的人，我去把他们杀掉。” 她的声音也尖细地直接送入到黑衣人的耳朵里。 三浦冷哼一声：“就凭你一个人？” 小鹿幸子的脸上露出丝骄傲，语气却很谦虚地陈诉着事实：“他们不敢走镇子。” 三浦怒道：“蠢货。他们不走镇子，是因为不想招惹必要的麻烦。” 小鹿幸子眼神一凛。 三浦哼了声道：“他们全副武装，又不是我们的人，急匆匆经过目标是什么？” 小鹿幸子惊讶了下，转头看向那一队人前进的方向。 “区区三十人就敢偷袭基地，是你一个女人能拦住的？不自量力。”三浦毫不客气地训斥道。 小鹿幸子这一次真心实意地躬身弯腰：“请三浦君教导。” 三浦望着那一队人前进的方向，阴测测地道：“华国有句古话，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说着，往前走去。小鹿纯子还半低着头，待三浦从身前经过，才恭敬地跟在身后。 程嘉懿一行人跟着秦风，很快将小镇甩在了身后，然而奔驰不过半小时，就再遇见了一个类似的小镇。 程嘉懿不由在心里腹诽，他们这是偏离航线有多远。虽然程嘉懿也知道，乘坐快艇却要笔直地进入海港，那就是作死。 这个小镇稍微大了些，一样的死寂，他们同样是沿着沙滩加快速度穿过，再往前，视野里的房屋忽然多了起来，而远处，高楼忽然林立起来。 月亮挂在天边，仿佛比前一日更加灿烂。他们在皎洁月光中逼近了港口。 黑暗的港口，犹如一只巨大的钢铁怪兽，将三十人缓缓吞没进去。 这是程嘉懿第一次进入真正意义上的军港，她看着黑暗里高大漆黑的建筑，不见任何灯光，心里不由一阵阵地发紧。 那是对未知事物本能的紧张和恐惧，无论如何，她觉得正在运转的军港不应该这样漆黑一片，哪怕真是保密，总要露出一星半点的光线出来。 可凭借着仅有的一星半点的军事知识，程嘉懿又觉得，作为一个军港，是有条件将自己完全隐没在黑暗里的。只是为什么？ 军港如果还在控制内，没有必要熄灭所有灯光吧。如果不在控制内，以伊万的本事，也不见得不会知道——伊万连军舰都能弄出来。 安东带着人摸向港口船只，秦风带着程嘉懿他们摸向一座漆黑高大的建筑。 程嘉懿对建筑本能有些抵触，这源于变异初期在自家楼内的遭遇。 每一个关闭的房门背后度不知道会突然窜出个什么东西，每一段楼梯转角也不知道藏着什么。那一段过去本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被遗忘了，可现在，却因为忽然闯入这个陌生的建筑内被记起。 她是不该惧怕这种有着宽大走廊的建筑的。程嘉懿的心底生出警觉来。 秦风好像对这建筑很是熟悉，还有一段距离就停下来，回头对王鹏做了个手势。 王鹏拿出个黑色的斗笠状东西，将自己和笔记本全藏在里面。不多时，耳机内传来压低的声音，“没有任何信号，基地内没有任何信号出现。” 笔记本合上，王鹏脑袋钻出来，莫名其妙地看着秦风。没有信号，就证明这个港口是个死的。 可，怎么可能？ 程嘉懿将狙击枪的背包斜跨在身上，拿过一把微冲，子弹上膛——眼角余光却见到秦风的手指扣在耳机上。 摩斯密码？程嘉懿一边打开保险，一边看到秦风的手指动作停下，接着又点了几下，才放下手。 秦风在找东西，他是在和安东联系。 程嘉懿不知道她怎么想到这点的，可除了安东，还会有谁懂得这种用敲击传递信息的方法？ 可他们在找什么？伊万在找什么？ 程嘉懿按下心里的狐疑，冒着腰冲进了大楼。 一进入大楼，一股阴森森的冷硬的气息扑面而来，恍如进入了坟场。然而大厅内是整洁而干净的，连灰尘都看不，更不用说飞溅在墙壁上的鲜血什么的东西。 可就因为如此干净，才更显得诡异。 这里怎么会干净到这个程度？ 除非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变异。但怎么可能？ 所有的房门都关着却没有锁上，轻轻一拧就能打开，所有的桌面全都整整齐齐，物品摆放得位置仿佛是被硬性规定了般。 但一看就是好久没有人了——地面积了薄薄的一层灰。 一直到另一扇大门打开，看着宽敞房间内一面墙数十个屏幕，两侧和正中操作台上全是繁杂的仪器，大家静默了会。 王鹏梦幻一般地飘进去，在仪器中间转了一圈。 这向来只是在电影中才会看到的场景，如今就在眼前。 “可以打开吗？”空旷的房间内忽然传来王鹏的声音，他一手摸在房间正中的仪器上，转头找着秦风。 “不……”秦风的否定并不那么坚决，“不。” 秦风的手指又摸到耳机上，不断地敲打。程嘉懿疑惑地看眼，回身退出房间。走廊安静漆黑，这场景与科幻大片将要发生什么的场景一样。 “奇怪。”杜一一几乎不离程嘉懿三步远，跟着程嘉懿一起站在走廊观望，“我总感觉这里奇怪，却说不出哪里奇怪？” 程嘉懿看着走廊的尽头道：“太干净了？” 说着，往走廊前边走去。 杜一一恍然大悟般：“真是太干净了，你不说我还想不到。这里就好像没有经过变异的残杀，一点血迹都没有。” 第761章 遇袭 到处都太干净了，这个海军基地内连血腥味道都没有，更不用说血迹了。 如果说这里没有发生过变异，那港口应该还在正常运行，人也都应该在。可这里空无一人，已经成为死城。 如果发生过变异，死尸可以掩埋，血迹呢？怎么会一整幢大楼都干净得可怕？包括外边？ 程嘉懿和杜一一慢慢走到走廊的尽头，沿途推开一个又一个房门。房门内就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混乱般，干净，整洁。 程嘉懿随意走进一间，在最近的办公桌前站下，视线掠过办公桌的水杯、电话、书架……书架上有本书好像不那么规整，程嘉懿下意识将书抽出来。 陌生的文字，不熟悉的封皮，书的侧面上能看出来这本书是遭过难的，可能是掉在了地上，或者是被扔出去。 内里的书页明显带着折过的痕迹，随意一翻就是那页——程嘉懿低呼了声。 杜一一凑过来，就在程嘉懿的手掌上，摊开书页的皱褶明显是被仔细平整过的，而书页上还有一串深色的暗红。 这是他们从来不曾在这里看到的血迹。 有人在变异发生之后，仔细清理了整座楼，连这本掉落在地上的书都摆回了原位。 凉气从程嘉懿和杜一一的心底升起，两人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岛国的民风在网络上一向是一言难尽的，他们仿佛能将任何事情都做到极致，包括“变态”这样的事情。 将整个港口清理干净，这明明是正常人才要做的事情，可是放在此时此地，就只有变态两个字可以形容了。 什么样的变异人才能做出这么变异的事情？他们是不是正在那双变异的视线下，正在被窥视。 “这里有人。”杜一一轻声说道。 这里还有人活着，就如变异以前一般整理着整个基地。 程嘉懿和杜一一的心都再紧了下。 “啪！”走廊的灯忽然亮起，程嘉懿和杜一一一惊，程嘉懿随手将书扔在书桌上，二人飞跑出去。 不仅走廊的灯亮了起来，回头望去，整个基地的灯都在一盏盏点亮，在这个黑暗的夜空中，成为了一颗巨大的璀璨的明珠。 两人跑到才那个大门口，就看懂王鹏和秦风还有林大海三人正一排排地推上按钮，看到一排排的屏幕忽然亮起来。 “6号防护大厅电梯，7号8号，双侧走廊，其他人待命。”耳机里传来秦风冷静的指挥声音。 亮起的屏幕上出现的正是整个基地的全貌，这还不够，程嘉懿看到王鹏回到最中心的那个大的操作台上，看了看，然后按下了几个按钮，就看到一个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九宫格，分别是九个画面。 “秦哥，我需要专业人士。”王鹏道，“这里有武器控制，我看不懂。” 秦风离开他面前的操作台过来看看，竟然很轻易地就接管了其中一个操作台，跟着，从音箱里传来一连串的岛国语言。 “秦哥，我们后边有尾巴。”林大海忽然喊道。 面前的一个屏幕里忽然闪过两个身影，一个略微高大，一个瘦小，民族风格的衣服立刻就将两人的性别明显地代表出来。 “密切关注。”秦风说着，却将耳机一口，嘴里流畅地说出一串外文，跟着道：“安东那边没有发现。” 程嘉懿懵了下，忽然叫道：“秦哥，港口里还有活人。” 秦风头都没有抬，手指在操作台上一连串地点着，口里吩咐道：“王鹏，接口准备。” 然后才回道：“我知道。” 王鹏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在上边快速地敲击着，程嘉懿怔了一怔，视线落在监视屏幕上。 数十个监视屏幕还在不断变化着场景，只有追踪着后来者的那个屏幕一直没有变化。 那两人……程嘉懿只觉得眼角什么东西晃了下，急忙看向另外视频，却见到视频内的图案正在被切割成两个，一个是刚刚消失的——一个暗影极快地掠过，只能从扬起的衣角分辨那是一个人。 另一个视频正追踪着那人的身影，只是那人应该是极为了解这个港口，一闪就从摄像头内逃脱了。 “秦哥，发现目标，疑是正往我们这里来。”林大海道。 秦风抬头看一眼，马上转向程嘉懿和杜一一：“老板，小杜，大楼的两个侧门和后门已经全数封闭，正门交给你们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都点点头。 程嘉懿满肚子疑惑，可现在竟然无从问出口，秦风竟然熟悉这般军事秘密的操作，来到这里只是单纯地做个佣兵？ 他们跑到电梯口，电梯亮着，杜一一毫不迟疑地按下下行的箭头。 电梯速度比预想的要快，两人进入电梯，门封闭的那刻，程嘉懿忽然有些喘不出气的感觉。 可还没有等她开口说话，耳机内就传来林大海冷静的声音：“目标正接近大门，预计离大门还有2秒钟时间。” 程嘉懿只来得及在心里骂了一声，微冲一抬，对着电梯大门。 “三人，接近大门，进入大门。”林大海的声音催命一般传过来，程嘉懿和杜一一往电梯大门两侧墙壁一靠，程嘉懿的微冲枪口微抬，杜一一的微微往下。 “叮”的一声，林大海最后一声与电梯落地的声音同时传来，跟着是瞬间的静默。 就在电梯门向两侧徐徐张开才露出一道缝隙的时候，程嘉懿和杜一一同时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枪声在狭窄的电梯间内被无限放大，子弹向外倾泻的声音，掩盖住了林大海剩下的呼叫。 交叉的枪口将两侧全面封锁，子弹上下横飞。子弹在两秒不到的速度内耗尽，电梯门才出现仅容一个人挤进去的出口，程嘉懿手指一勾，卸下弹夹，另一个弹夹已经推上，纵身飞窜出去。 电梯，就是一个不动的靶子，任何人守在电梯门口，就是比的手速和身体的速度。 程嘉懿一个鱼跃飞窜出去的同时，手里的微冲已经成扇面扫射出去。 第762章 炮灰 大门口一连冲撞进来好几个人，被程嘉懿和杜一一先一步的子弹压住，就在程嘉懿窜出电梯的一刻，耳机内传来林大海的声音：“三点钟方向。” 一股危险的感觉忽然来自一个死角——相对于电梯的死角，正是程嘉懿的侧面，她硬生生扭转了枪口。 一道影子极快地从死角飞掠出去，这一瞬间的空当，杜一一也从电梯内抢了出来，子弹还在往大门方向疯狂射击。 忽的，一个灰溜溜的东西打着转贴着地面往两人身前滑了过来，程嘉懿和杜一一无暇思索，一起向大门外扑了出去，可就在这一瞬，两人心底全浮现出危机。 枪口都来不及调整，两人跳出去刹那互相一推，借着推力向两旁翻滚出去，“轰”“轰”连续两声巨响在身后，爆炸掀起的气浪将程嘉懿和杜一一的五脏六腑都好像震出来。 良久以来养成的警觉救了二人一命，他们几乎没有在原地做片刻的停留，就再一跃而起翻滚出去，一连串子弹落在他们原本的位置上。 程嘉懿落地瞬间，脑海里已经传出热流护卫住五脏六腑，已经看到了两道暗色人影，她再一跳，躲在一株绿植身后，却又是就地一个翻滚，果然先前的绿植被子弹打穿。 子弹泄露了那个人的身影，程嘉懿手指勾动扳机，一连串子弹追逐过去，那人极快地躲避起来。 有枪，真他妈地烦人。程嘉懿心里忍不住再骂了一声。忽的，一个手雷兜头被扔了过来，程嘉懿在心里再骂了一句，人就再次飞扑了出去。 狼狈的一个翻滚，后背被狙击枪的袋子硌得差点断掉，程嘉懿甩下了袋子，听到另一边也传来手雷的爆炸声。 她恼火地继续狼狈地逃窜着，忽然听到耳机内林大海的声音：“程姐，两点钟方向，五米。” 程嘉懿来不及反应，微冲枪口一抬，一个侧身，手指扣动刹那，她看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也吐出火舌。 她身体向后一仰，后腰几乎压到了脚后跟，微冲的枪口还是平稳地对着正前方的火舌。鼻端感觉到呼啸而过的子弹带来的气流，枪声忽然停下。 她腰部一用力直立起来，正看到前方黑影几乎稀烂的头颅，向后仰倒。她不及查看尸首，往杜一一那边看去。 就看到杜一一也正看过来，比划了个胜利的手势。 程嘉懿点点头，往才那个尸首旁走去。头已经被打烂，晶体也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 程嘉懿摸走了几个弹夹，连枪上的弹夹也卸掉。 “有人进楼了！”耳机里，杜一一的声音有些急促。 “看到了，无妨。”林大海的声音一直都那么冷静。 “有四五个人进去了。”杜一一抬头看着程嘉懿，环顾下四周，弯腰收割晶体。 “我那个人脑袋打烂了。”程嘉懿道。 杜一一嘿嘿一笑：“你真暴力——快蓝色的了。” 杜一一掌心的晶体仿佛泛着微蓝的幽光，程嘉懿挑眉道：“你行啊，蓝晶体的变异人也打得过了。” “打不过就要被打死了。”杜一一将晶体递给程嘉懿道，“换个地方，有血腥味。” 前方码头边也传来枪声和爆炸声，似乎比这边还要密集，两人躲在大门旁的阴影处，程嘉懿扶着耳麦问道：“秦哥，什么情况？” 秦风的声音清晰传来：“进来的人都灭了，安东那边的人多了点，他那边有点麻烦，很快就能解决。你们小心。” “要不要我们去解决追来的那两人？”程嘉懿问道。 秦风的声音停顿了下才传来：“暂时不要离开。” 程嘉懿放下扶着耳麦的手，瞧了杜一一一眼，“我怎么感觉你比我厉害了？” 程嘉懿才经历的，已经很危险了，杜一一还有暇注意到有人进了大楼。 “我也觉得好像是。”杜一一眯着眼睛，仿佛在体会自己的身体，“我感觉我比在船上又灵活多了，反应也快了，视觉听力都增加了——月光的本事？” 程嘉懿瞪着眼睛看着杜一一，杜一一身上的改变，她已经无法理解了。 月光真有那么大的魔力？怎么可能？ “我没变。”不等杜一一问出来，程嘉懿就道，语气里藏着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羡慕。 “大多数人都变了。”杜一一道，“楼里的人当时都在甲板上。” “王鹏没有。”程嘉懿道。 杜一一点点头，想要安慰程嘉懿几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自己也都不知道被月光照那么一下子，是好还是不好。 耳机内只停顿了短短的几秒，又传来秦风的声音，两人谁也不说话，听着秦风安排了三人到西区的宿色，又听到秦风道：“老板，五点钟方向是食堂，那里有个冷库。” 提到冷库，程嘉懿脑海里下意识就想到坚固的大门，想到银行的那个地下室的大门。 秦风似乎犹豫了下接着道：“这边发现一个视频，冷库内曾经出现过搏杀，大约上百人只活下来一人。” 程嘉懿扶着耳机，却忘了按一下说话，下意识道：“现在冷库内有人？” 杜一一看过来，伸手敲了下耳机，程嘉懿才反应过来这话秦风并没有听到。 “老板，你和小杜哥往冷库那边，如果有人过去想要打开冷库……”秦风话没有说完，程嘉懿已经对杜一一做了个手势，两人一起往秦风所说的方向跑去。 秦风的话接着传过来：“一定要确保冷库不会从外边打开。” 这一次程嘉懿记住了按下耳麦回答道：“明白。” 楼上的监控内，秦风几人全看到程嘉懿和杜一一向食堂那边跑过去。 耳机内继续传来秦风的安排——另外一人上了天台狙击，间或，林大海的声音传来，代替秦风指导他们的方向。 程嘉懿和杜一一的方向感都不算好，若是说东南西北早就糊涂了，还好，几点钟的方向反应还快。 “有人跟着你们，外来的两人，速度很快，手里是刀。”秦风忽然说道。 “要先对付他们吗？”程嘉懿问道，同时左右看了下，他们前边就是食堂，还不知道冷库的位置。 “狙击手准备，大海下去。”秦风马上安排道，“你们不用。” 程嘉懿和杜一一一头扎进了食堂。 第763章 扎手 食堂一间狭小的休息室内，一个个字矮小的男人在榻榻米上跪坐着，他忽然侧下头，随着外边细微的脚步声，头慢慢偏移。 他忽的站起来，轻轻拉开了门。 门外夜间应急灯亮着微光，他隐没在室内的黑暗里，头微低着，目光微垂，落在身上的厨房工装上。他似乎很珍惜这件工装，伸手将上边并不存在的灰尘轻轻掸了下。 走廊处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的头侧了下。 两个人。 他面无表情地踏出一步，转身。 昏暗的应急灯光，将男人的整个身影全笼罩在暗影内，阴森的形象不由就被放大了许多，尤其是在这么一个基地内，这样的夜晚，这样干净得纤尘不染的走廊，出现的衣着这么洁净的一个男人。 走廊尽头，程嘉懿和杜一一刚刚转弯，只看到前方无声无息出现了一个白影。 耳机内半分提示也没有，两人手里的微冲枪口一抬，手指扣动，火舌呼啸而去。 男人被突然的子弹惊了下，身体却敏捷地一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缩回到门内，只听到外边子弹击打在走廊尽头钢制大门上的噼啪声，外边忽的一静。 男人的心里不由涌出怒气出来。 一晃中他已经看清了持枪射击两人的相貌和衣着——难道变异了，就要抛弃传统了？ 男人心里的传统根深蒂固，便是战场上也是如此，一方赤手空拳，另一方怎么能动用武器，尤其是枪弹，哪怕对面是少年也是不可以的。 就因为是少年才是不可原谅的，少年更应该学习遵守武士精神！ 他眉眼间升起怒气，决定要狠狠地教训下这么不知道轻重，不懂得遵守规矩的人。 枪弹停止的刹那，他倏地跳出去，脚下轻轻一点，身体微侧，向两人扑去。 程嘉懿和杜一一子弹射空，就知道遇到了厉害的，两人都是习惯近战的，也知道这种速度，只要子弹一停，人就会扑出来。 微冲往前使劲一扔，伸手就抽出了尖刀，就见到微冲一扔之下，面前忽的多出道白影，一晃就避开了两把扔出去的微冲。 杜一一身形一沉，却忽的如同炮弹般合身撞去，程嘉懿紧随其后，竟然没有抢过杜一一。 “砰”一声，杜一一一下子撞到了墙上，却是那人身形极快，一闪就躲开了杜一一的冲撞，回手一推，杜一一两下受力，收力不及，这一下撞击得极狠，墙壁猛然一晃，一大片墙皮竟然被撞掉了下来，扬起灰尘。 那人反手一推之下，就和程嘉懿几乎贴近。 程嘉懿向来不会轻敌，尤其这敌人看起来还很厉害，冲过去之时，手里的尖刀先扬了上去。 只是程嘉懿速度快，那人的速度更快，只一晃，程嘉懿的心底，那种危险至极的感觉忽的再次升起。 这种在危险来临之前的感觉，救过程嘉懿好几次了，可这一次，在这种感觉忽然升起的时候，同时伴随着来临的，却是另外几个字：来不及了。 程嘉懿自己都不知道脑海里怎么会出现这几个字，只是刹那，来不及做任何其它的反应，手里的尖刀猛然往前一推。 视线里，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忽的贴了过来，上边的一双眼睛阴测测地注视过来，仿佛要将她的视线吸入进去一般。 手下感觉到强大的阻力，只听到“啪”一声，手下的力道一空，那尖刀的刀刃竟然折成两截。 程嘉懿这一刀是全力以赴，没有半分留守，惯性之下，明明看到眼前那个令人生厌的面孔，竟然还不由自主地往前俯冲过去。 危机时刻，她左手往前一抬，便是要推开那人。她速度足够快了，至少在之前就没有遇到比她速度还要快的人，可手才一抬起，就看到一个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面砸来。 来不及了。 这四个字再一次出现在脑海里，程嘉懿骨子里的不服输却仍然还在，她身体顺着惯性的力道尽量偏去，左手却不管不顾地忽的变为爪状，抓了过去。 “砰！” 程嘉懿的手指才成爪状，那人的拳头就已经擦着她的鼻子落到她勉强偏了下的面颊上，顿时，脑袋“嗡”的一声，脑浆都仿佛被打碎了般。 脑海里一股温热涌出，但程嘉懿人却在这一瞬间被打懵了，眼前全是白光，什么也看不清感觉不到，只顺着击打的力道往墙上倒去。 她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杜一一已经撞到墙壁转身，正看到那人一拳挥在程嘉懿的面颊上。 从变异以来，每一次的战斗，程嘉懿都是站在杜一一的身前，替他挡下了所有的伤害。可杜一一第一次挡在程嘉懿身前的时候，却让程嘉懿受到了重击。 杜一一眼睛都红了。 程嘉懿竟然躲不开那人！这个念头一闪，杜一一脚下一发力，再次扑上去，从后背一下子跃在那人身上，抬手抓住那人头发使劲一拽。 情急中，杜一一什么打法都忘记了，只想要替程嘉懿争取时间恢复，连自保都忘记了。 那人头发被猛然一拽，反手就揪住了杜一一的衣领，使劲一提。 若是旁人，这一提便是立刻会将人从身后摔打在地上，说不定再立刻踏上一只脚，让他再也无法起身。 但杜一一这时还绷紧着全身，全身如石头般坚硬，全部力气都集中在抓着那人的两手上，那人用力一提，只听“刺啦”一声，杜一一解释的迷彩服竟然被撕裂，那人手里只抓着一根布条。 这一声唤回了杜一一的理智，他勒着那人脖颈的手就势一抬，两只手扳住了那人的脑袋，眼神一闪，看到程嘉懿撞在墙上的身体正顺着墙壁向下滑去，目呲欲裂。 双手发力，就想要将那人的脖子拧断。那人一手抓空，顺势就扣住了杜一一的手腕，另一手也揪住了抓着自己头发的手。 仿佛一双铁爪抓在杜一一的双手上，即便杜一一强化的身体犹如石头般坚硬，也感觉到了刻骨的疼痛。 第764章 恐慌 疼痛只是一瞬，眨眼间就被晶体涌出的能量掩盖住，杜一一死命扣住那人的下颌，抓着那人头发，一只眼睛看到程嘉懿正缓缓地睁开眼睛，挣扎了下，另一只眼睛就看到自己的手腕上，嵌着三根手指。 那人的三根手指竟然扎进了他的手腕。 杜一一清楚自己身体石化之后的硬度，虽然没有用刀全力砍过，没有尝试过子弹的射击，但那硬度足以抗住战斗时候的拳头。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他的石化也不是完全，也能被破防的。他一定不能松手，一定。 程嘉懿从晕迷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脑海还在震动的余波中，就看到那人背着杜一一，忽的向后使劲撞去。 墙壁轰然震动，杜一一被挤压在那人和墙壁中间，鲜血从两人之间流了下来。 程嘉懿的脑海里再次“嗡”了下，是实实在在地嗡鸣了下，她倏地从地上跳起来。 可眼看着，那人飞起一脚，程嘉懿想要躲开，但来不及了，她眼看着那一脚落在自己的腹部。 她怎么躲不开？那人的速度怎么那么快？ 程嘉懿的身体飞起来，她感觉不到疼痛，却感觉到了恐惧，变异以来从来没有过的恐惧。 “哒哒哒！” 子弹忽然从走廊尽头倾泻过来，落在那人身上，却又听到仿佛是“叮叮当当”的声音，那人眼睛怒睁，高声怒喝，林大海已经扔下枪冲过去。 程嘉懿第一次看到林大海实战，她知道林大海秦风全都强，却不知道竟然强到这等程度。 她眼睁睁看到那人被杜一一死死抱住脑袋，双手也禁锢着杜一一的双手，却还如之前一般飞起一脚。这一脚的速度，程嘉懿已经领教过了，但林大海竟然微微一侧身就躲了过去！ 她的速度不是最快的？林大海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速度了？ 程嘉懿恍惚了下，就见到林大海已经贴近了那人，一拳向那人的眼睛砸去。 “轰！”那人带着杜一一翻进旁边房间，林大海跟着窜进去，程嘉懿定了下神，心砰砰跳起来。 她扶着墙壁站起来，恍惚着，震惊着，听到房间里翻滚击打闷哼的声音，不知道自己怎么也冲进去，却只看到了尾声。 墙壁轰然一个撞击下，那人扬起的白衣消失在灰尘中。 杜一一和林大海挣扎了下站起来。 杜一一双手手腕几个血红的窟窿还在流血，林大海瞟了一眼二人，顺着窟窿追了出去。 “你……”程嘉懿和杜一一同时发声，杜一一跟着摇头道：“我没事。” 程嘉懿的心还在剧烈地跳动着，视线从杜一一的手腕转移到墙壁的窟窿上。 “你没事吧。”杜一一的声音有些颤抖。 程嘉懿的头还晕着，身体也好像在发抖，摇摇头，匆匆摸出粒晶体，看着杜一一手腕上的洞口，竟然不知道该放到哪里。 “没事了。”杜一一低声安慰着。 两人顺着砸开的墙壁走出去，外边砖石凌乱，空中扬着灰尘，那人和林大海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你们没事吧。”耳机里传来秦风的声音，程嘉懿忽然觉得这声音刺耳起来。 “没事。”杜一一瞧一眼程嘉懿，手按在耳麦，回答道。 “好，外边暂时安全，守住冷库大门。”秦风简单道。 杜一一答应声关了麦，回头看着程嘉懿，蹙眉问道：“你怎么了？” 程嘉懿还是觉得有些恍惚，只下意识摇着头。杜一一拉着程嘉懿的手，感觉到一手的冷汗。 两人无声地回到走廊，往冷库大门看去，大门还是安静地关闭着，外边的打斗并没有引来内部任何声音。 捡起枪，更换了弹夹，杜一一凑到冷库大门贴着耳朵听了听，没有听到里面任何声音，便和程嘉懿一起往走廊外走了几步。 这一会时间，手腕上的伤口就已经好转了不少，手指抓出的洞口还在，但不流血了。 “没什么。”慢了好一会，程嘉懿才想起来回答，声音还有些颤抖。而这句没什么，分明是有什么的意思。 杜一一眉头再次蹙起，却没有再问。 外边传来零落的枪击声，打斗声却全然听不到。两人站在走廊转角处，将身体贴着墙壁。 程嘉懿还是有些恍惚，自己也分辨不出来是因为先前头部受到了打击，还是因为林大海的身手。 头部还是好像受到波及般，一圈圈仿佛由内而外散发着声波，她靠着墙壁，忽的打了个寒颤。 她一直以为她无所不能——虽然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知道在这个岛国内有人可能吸收比她还要多的晶体，但也一直潜意识以为她这么努力了，是无敌的。 不想，踏上岛国土地遇到的第一个对手，她那么不堪一击。 而林大海的速度，反应，也让她心底发寒。 什么时候，什么时间，秦风林大海的身手远远超过了她？因为什么？ 杜一一忽然移动了下，贴着程嘉懿站立，再次抓住了她的手。 淡淡的血腥味道也清晰了些，程嘉懿感觉着手里的力道，微微转头。 “我没事，”程嘉懿轻声道，“刚才那人的速度……” 程嘉懿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将心里的疑惑说出来。这个时候，她怎么该疑心自己人呢，可又怎么能不疑心呢？秦风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她？他们真的只是作为佣兵来到岛国？ 程嘉懿很少想到国家机器的力量，因为她不懂，也没有接触过，但并不等于不知道国家机器力量的强大。 半岛已经被推进收割了，岛国也应该是被轻易收割的……程嘉懿的心里乱糟糟的，因为林大海的忽然强大，因为对手的仿佛不可战胜，她怀疑了，害怕了。 “我躲不过去，林大海……躲过去了。”程嘉懿想起林大海侧过去的身形，扑过去的动作，再一次确定，如果林大海攻击的是自己，她未见能躲过去。 杜一一安慰地拍拍程嘉懿的手背。他理解程嘉懿的心情，她本来是最强大的，可忽然她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有人在不知不觉中超过了她许多，还是以她并不了解的方式。 第765章 晕倒 程嘉懿心里的恐慌，不完全是因为林大海和那人的强大。 岛国变异人的强大是估计到的，林大海秦风毕竟是久经训练还有实战经验的特种战士。 她的恐惧不安更多来自于对这一切的未知，她的实力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而她却对他们完全不了解，甚至于对他们想要做的事情也完全不清楚。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就好像再一次被算计了般，但并不同于李立在的时候——那时候虽然是被算计的，但是被算计在明面上，现在却是暗地里的。 程嘉懿的心和身体还在发抖着，杜一一的安慰起不了半分作用。 “他们本来就厉害，还有，你忘了月光，我也比以前厉害了些。”杜一一轻声说着。 “不是这个原因，我……”程嘉懿抬手蒙住嘴，“就是忽然觉得，好多事情我们都不知道。” 杜一一沉默了。周围愈发安静下来，连枪声都好像没有了。 “肯定的啊。凭什么什么都告诉我们呢。”杜一一低声道。 程嘉懿诧异扭头，杜一一竟然也觉察到了？ “就好像我们也不是什么都说给他们的。”杜一一再低声接着道。 是的，关于月光、他们自己的能力，也不是什么都说给了秦风的，但……但至少，他们也没有可以隐瞒。 “他们肯定是为了什么的，告诉不告诉我们，我们都得跟着，都得配合。其实这些都正常的。”杜一一劝慰道，“别想太多了。” 怎么可能不想呢？ “站在不同角度，如果你是他们，也不会什么都告诉他们的，就好比三哥、七哥他们，我们不也只说了很少的东西。” 程嘉懿的头靠在墙上，仿佛有了支撑，就可以抵御脑海中的一阵阵波动。她不得不承认杜一一说的是对的。 可她毕竟是“老板”，至少挂着老板的名头。可眼下，她竟然羞于对杜一一说出这点。 她唯一依仗的就是自己的身手，而现在她的身手已经不足以让她依仗了。 心内恐慌之中还有着失落。如果连身手都不强大了，她还有什么？ 她将会一无所有，逐渐沦落为秦风的附庸，看着他的眼色行事，甚至会被毫不犹豫地抛弃掉。 不，可能不是抛弃，毕竟她的脑袋里还有一颗晶体，还是带着晶核的晶体。 外边枪炮声愈加激烈，耳机内不时传来秦风指挥他人行动的声音和应答声。 从耳机内的声音里，他们知道先前那人逃离了码头，外边追上来的那一男一女也离开了，在狙击手刚刚把枪架上，刚要瞄准的时候。 以前每到战斗的时候，程嘉懿都会义无反顾地冲到最前边，可这时候她心里忽然有了退缩，甚至有些庆幸之前那人被林大海追走了，他们可以继续守在这里，没有任何敌人。 心里，程嘉懿为自己忽然的想法愧疚，可她还是庆幸着，同时也惭愧着，她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心思，难道是脑袋被打坏了。 因为等待，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可也因为等待，甚至希望时间会更长些，好能躲过这一次的战斗。 杜一一终于觉察出程嘉懿的不对劲来。 程嘉懿有些时候是多愁善感，想得多，但在战斗的时候从来不会分心，也不会就因为她不是最强的就沮丧到如此。 程嘉懿一直是最厉害的，怎么会因为一次的失败就沮丧？况且，她也不会一直弱下去的。 她几乎没有喝过血，脑袋里还有晶体，如果说这年头还有谁是被上帝眷顾的，就应该是她这样既变异了，也没有顺应血腥的人。 可还有什么？他们不是第一次被隐瞒真相被利用了，被利用被利用着，不也就该习惯了，至少不会在外边还战斗着，就如此沮丧吧。 程嘉懿一直是那种化悲痛为力量的做法，她怎么该这时候沮丧？ 杜一一侧头望去，只看到程嘉懿微微闭上眼睛的侧颜，他心忽的一动，往前探了下头，心内刹那一惊。 程嘉懿的另一侧的面颊乌黑发紫，分明没有得到晶体能量的滋养。 “嘉懿！”杜一一急匆匆喊了一声，顾不得声音可能传到外边，匆忙翻出晶体塞到程嘉懿手里，“你的脸，你怎么没有疗伤，你的晶体没有给你治伤！” 程嘉懿怔然了下，下意识伸手触摸面颊，手指触摸的地方有些臃肿，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我的脸？” “黑的发紫，你晶体怎么了？”杜一一的手有些发抖，急不可待地抓着程嘉懿的手，将晶体按在她手上，“快吸收。” 程嘉懿握着晶体，感觉到晶体的热量涌入到身体内，涌入上面颊，进入到脑海里，与脑海里还在回荡的东西碰撞上。 “轰！”脑海里仿佛发出巨响，两种能量冲撞到一起，形成了程嘉懿看不到却感觉到的冲击波。她甚至都来不及想到怎么会这样，就一阵眩晕。 “嘉懿！” 杜一一只看到程嘉懿握住了晶体，忽的一震，跟着身体顺着墙壁就软下去，惊吓的身手扶住程嘉懿。 就在这时，耳机里传来秦风的声音：“老板，有人往食堂过去了，两人，小心。” 杜一一一手扶着程嘉懿，一手扶住耳麦，叫道：“嘉懿晕倒了！” “什么？”秦风惊诧的声音传来，跟着是另外声音，“大海，返回冷库。” 杜一一的声音顺着耳麦传给了所有人，他顾不得再和秦风说话，左右一瞧，抱着程嘉懿返回走廊，进入之前打斗的房间。 这房间本来干干净净的，除了榻榻米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现在榻榻米上一般都是墙壁落下的石块，他将程嘉懿放到墙壁一角。 耳机里已经传来秦风催命般的声音，“进入道食堂了，正往冷库去，大海还有半分钟能到。” 半分钟，杜一一咬着牙，抓起微冲，闪身出了房间，对着走廊。 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耳机里继续传来秦风的声音，那两人马上就到转角了。 “哒哒哒！”黑影出现的一刻，杜一一扣动了扳机。 前方的人影只一晃就倏地离开，一枚手雷冒着火花贴着地面骨碌过来。 杜一一眼睛一瞪，往身边的房间里扑过去，身后手雷轰然爆炸。 第766章 能量冲撞 手雷在杜一一身后轰然爆炸，炸开的一部分碎片顺着房间飞溅到杜一一身上。 杜一一本能地一抱头，感觉到碎片落在身上，忽的心里一喜。他感觉到弹片的冲击，但弹片并没有钻到他的身体内。 只这爆炸瞬间，走廊内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杜一一噌地站起来，正看到一个黑影通过门口。 不能让他们打开冷库大门，不能让他们放出里面的东西。 杜一一扑到门口。 “刷！”眼角一抹雪亮一闪，当头砍下来，杜一一却看向冷库方向，跑过去那人的手就要触摸到冷库的大门了。 他心底涌出无惧。他都不惧怕手雷，还怕这一刀吗？他连躲避的动作都没有，脚下一蹬，往冷库大门冲过去。 “砰！”刀砍在他的后背上，他的身体一震，顺着砍下来的力道往前一窜，在那人手触碰到冷库大门的前一刻，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襟往后一拎。 “撕拉——”那人的衣襟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人往前一挣，手指堪堪触碰到冷库大门上，而身后也传来风声。 杜一一再往前一扑，使劲全力撞在那人身上，只听到“砰砰”两声，一声是他撞击那人的声音，跟着是两人同时撞击在冷库大门上的声音。 这撞击的力道简直要把大门撞开般，头顶的墙皮扑簌簌掉下灰烬，杜一一压在那人身上反过来就是往后一拽。 那人也正挣扎着起身，两下一使劲，二人立刻就调转了方向，杜一一的后背砰地撞在冷库大门上，那人向后一撞，正面对着追来的另一人。 白光一闪，真正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那人的又一刀正向自己人当头砍来。 一声大叫，杜一一眼看着对面那人手腕一偏，刀刃往他们身边一偏。杜一一岂能放过这个机会，他甚至都来不及反应，推着身前那人往刀刃上撞去。 这一刀再偏，也是应尽了全部力量的，杜一一下手也用尽全力，两下的劲道用在一起，那雪亮的刀不偏不倚切在了那人的头上。 “噗！”刀刃狠狠地从那人头顶落下，劈开头颅，顺势而下，连脖颈都被劈开，刀刃嵌入到胸口的骨骼上才停下。 白花花红呼呼的东西从劈成两半的头颅和脖颈处喷涌而出，直飞向天棚又四溅开去，崩落在杜一一和挥刀那人的头上脸上。 那人大叫一声，不由松了手，满脸惊惧往后一退。 杜一一心内一喜，推着身前尸首一转，刀柄就落在眼前，他伸手抓住刀柄，抬脚往尸首上一踹。尖刀脱离尸首，尸首顺势往前一砸。 那人又是大叫一声，双手下意识往前一伸接住尸首。 杜一一举起刀，顺着之前被劈开的位置，隔着尸首，往那人头上落去。 “啊！”那人大喊着，推着尸首往杜一一身前一撞，杜一一却是不管不顾，手里的尖刀去势不减，仍然挥落。 那刀还带着红白之物，顺着挥起的力道甩下去，杜一一满头满脸也是红白之物，瞪着双眼就如凶神恶煞般。 那人发声喊转身就逃，一转身时，林大海正从走廊转角处跑过来，迎面一拳就落在那人的头上。 杜一一举着刀，撑住落在身前的尸首，往下一扔，林大海的第二拳已经落下，那人毫无反抗之力，眼看着头骨塌落下去。 杜一一挥手在脸上抹了下，看到一手红白之物一阵恶心，也不理会林大海，转身进了房间，听到耳机内林大海正与秦风汇报。 程嘉懿还安静地躺在角落里，杜一一拉开墙角柜子，随便抓出一件什么东西往脸上头上一擦。 柜子里骨碌碌带出个罐子，落在榻榻米上，杜一一瞄了眼，扔下手里的东西，再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这是怎么了？那枚晶体有毛病？还是她的晶体被一掌……杜一一不敢多想，只看着程嘉懿的面颊。 程嘉懿的面颊还乌黑发紫，双眼也紧闭着，眉头也微微蹙起，仿佛昏迷中也万分不舒服。 林大海解决了外边的那人，也走进来，一眼看到程嘉懿躺在地上。 “她怎么晕倒了？”林大海已经听到程嘉懿晕倒的事，一瞥之下问道。 “她，她就吸收个晶体，忽然就晕倒了。”杜一一的声音有些发抖，人也有些发抖，全没有之前的凶狠，站都站不住般，半跪在程嘉懿身前。 “别碰她。”林大海拦住杜一一的手。 “她……”杜一一的脸上忽然升起希望，林大海不让他碰程嘉懿，是知道什么？ 林大海上前，半跪在程嘉懿身前，仔细端详了程嘉懿一会，从内怀摸出几粒晶体，似乎觉得还不够用，对杜一一道：“不要碰她——”却忽的停下，“老板在这晕倒的？” 杜一一摇着头，“不是，我们之前在外边守着，听到秦哥说有人过来，我才抱着她进来的。” “你碰她了？”林大海惊讶道。 杜一一看着林大海，比林大海还要惊讶。 林大海停了下，忽然看到滚落在一旁的罐子，伸手拿去，拧开，那罐子里竟然是蓝蓝绿绿的多半罐晶体。 还是犹豫了下，林大海再问道：“你碰着老板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没有……”杜一一不解地道，“你知道嘉懿为什么晕倒？” 林大海点点头，又摇摇头，“如果是因为吸收了晶体，可能是吸收的晶体与自身晶体产生了冲撞，我们在伊万那里听过这种病例。” 说着林大海看了杜一一眼接着道：“在晶体能量冲击的时候，人吸收晶体的能力会大于寻常，如果接触到的人也正在激发晶体，很容易被对方牵引住。” 说到这似乎有些不解。 他们这般人看起来寻常是不会动用晶体的能量的，但是这是在战斗中，身体会不由自主地紧张，晶体的能量也会不由就运用到全身。 也许杜一一刚好没有使用晶体能量吧。 杜一一怔下，跟着急切道：“现在呢？她是不是吸收了晶体就能好了？” 林大海没有言语，将晶体小心地放在程嘉懿的手心上。 几粒晶体瞬间就化为了灰烬。 杜一一紧张地注视着程嘉懿，看到她面颊上的乌黑似乎减退了些，也有可能是错觉，他想要伸手，又缩了回来。 第767章 破门 手就要缩回来的前一刻，杜一一忽然停下了，视线下垂，落在程嘉懿手心的灰烬上，仿佛被吸引了般，脑海里的念头还没有清晰，手忽的就往前一探，握住了程嘉懿的手心。 林大海被杜一一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下意识伸手去拦。 他动作够快了，可杜一一的动作更快，抢先一步握住了程嘉懿的手。 “一一！”林大海失声叫道，但杜一一已经听不到了，他脑海内的晶体能量正飞快地顺着交握的双手向程嘉懿的手心内涌动。 杜一一所有的感官全集中在这道飞快流逝的能量上，就连思维都仿佛附着其中，一同钻进了程嘉懿的身体内。 自己的晶体会被吸干吗？像林大海说的那样？像嘉懿曾经经过的那样？ 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来，想要去抚摸嘉懿脸上的那块乌青，可力量正随着飞快流逝的晶体能量消失。 “快松手！她会把你吸干的！”林大海叫道，抬手想要拦住，又收回，他焦急地四下看一眼，抓起地上的一根铁棍，举起。 可铁棍举起，却在看到杜一一面庞的时候迟疑了。 他从没有想过也没有看到过，一个人注视着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会那么温柔专注执着。 林大海下意识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看到杜一一的手紧紧地扣在程嘉懿的手上，他们十指交握，紧到能看到杜一一因交握而凸起的指骨。 叮咣一声，林大海低低地咒骂了声，扔掉了铁棍，抓起罐子，半跪在程嘉懿身边，将晶体一股脑地全倒在程嘉懿另一个手心内。 “砰！砰砰！” 林大海猛的抬头，是隔壁！隔壁冰库大门！ “砰砰砰！” 冰库的大门好像要被硬生生砸开般，耳机里忽的同时传来秦风急促的声音：“有三人进入，目标……大海，有一个是从食堂逃离的，我马上过去！” 林大海蓦地抓起扔在一旁的铁棍，深深地看了一眼程嘉懿和杜一一。 程嘉懿面庞的乌黑还在，而杜一一裸露在衣服外边的肌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就是说，程嘉懿脑海内的晶体还在狂暴地吸收能量，却完全没有修复自身。 而现在，再想要分开他们也已经晚了。 外边杂乱的脚步声正在由远而近，耳机内继续传来秦风急促又清晰的声音，不断有人汇报着。 所有的人全都被派遣出去了，就连指挥大厅内王鹏的身边竟然也没有人了。而这里，内忧外患。 冷库的大门是精钢锻造的，外边还有粗重的门栓，挂着厚重的锁，可嵌在滑道内的大门就好像要被硬生生地从墙壁内撞开般，粗重的门栓也随着撞击咔嚓咔嚓响着。 林大海身后的房间内，是生死不明的程嘉懿和杜一一，走廊的尽头，是眼看着就要被撞开的铁门，走廊的另一侧，脚步声正在接近。 他回手，轻轻拉上身后的门。 冷库的大门已经出现了轻微的变形，门栓也在向外鼓胀，厚重的锁也仿佛要被拧断般出现扭曲，走廊外零散的脚步声忽然轻微下来，但几乎瞬间就接近了。 林大海沉默地转身，背对着就要被撞开的冰库大门，紧了下手里的铁棍。 轻微的几乎无法觉察的脚步声就在走廊的转弯之处，那甚至不能说是脚步声，只能说成行走带来的空气中一点点细微的变化。 忽的，林大海动了，就在气流从转角处微微掀起的刹那，他倏地迈步，同时举起了手里的铁棍。 他已经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了！ 走廊的转角处白影一晃，仿佛知道对手不会使用热武器一般，两根铁棍重重地碰撞，溅起火星。 转角跟着就转出一个黑影，雪亮的长刀刷地就向林大海的头上砍去。 林大海手里的铁棍向下一滑，棍头一跳，斜架着另一把铁棍一起迎上了那柄长刀。 力量被同时分散到两把铁棍上，犹是这样，林大海的虎口也是一震，这后来者的力道竟然不逊于逃走又回来的厨师。 林大海心中一凛，相交的铁棍架着长刀，几乎就要贴近虎口。而对方的长刀还在持续发力，顺着铁棍想林大海的手掌斩去。 林大海要么扔掉铁棍脱身，要么就要被斩断手掌。 对方阴测测的面孔中露出残忍，嘴角露出来一丝狠毒，而那个厨师的眼睛里露出兴奋来，嘴里蹦出来几个音节。 林大海大喝了一声，猛然发力，手里的铁棍猛然一抬，角度微微一变，铁棍与铁棍长刀交叉，竟然依靠这三方力道，再次架住了滑落斩下的长刀。 “砰！” 身后忽然一声巨响，跟着眼前一花，又一人出现在黑衣人和厨师身后，双眼诧异地睁大，透过三人望向林大海的身后。 而黑衣人和厨师也面色一惊，抬头望去，手里的力道不由一轻。 林大海抓住这个机会，铁棍分离一抬，飞起一脚踢向黑衣人的手腕，黑衣人猛然抽出长刀向后退了一步，林大海这一脚踢空，心里却是有所准备。 黑衣人一出手，他就知道是个练家子，所以这一脚是半虚半实。 如果黑衣人不躲闪，脚尖势必会点在那人手腕上，虽然不是全力，这一脚也会够他受的，如果躲开了——林大海脚尖一抬，手里的铁棍猛然一压，借力稳住身体，一脚就踹在厨师的肚子上。 这一脚踹得实实在在，可就好像石头碰撞在石头上，厨师蹬蹬后退了一步，身后忽的有手掌一顶，支住了他后退的身体，跟着一句呵斥。 林大海听不懂也无暇去听，他的注意力一半分到了身后。 冷库里到底关着的是什么东西？腹背受敌，他却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后退的可能都不存在，只竖着两只耳朵，妄图通过声音分辨身后的危机。 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尖锐刺耳，仿佛不是人类的声音，但那声尖叫确确实实是人类的。借力林大海向后退了半步，身体微侧，抬眼间看到厨师的眼睛里闪出热切。 那不是一个人望着另外一个人才会有的热切，那种热切里带着贪婪与渴望，带着人看着人时不可能有的东西。 林大海的后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顺着那三人的视线看向身后，心神一震。 第768章 吸收 林大海并没有太多想过冷库内关着的是什么人或者什么动物，潜意识里想的若是人，大约会是肌肉壮汉或者是一人多高的黑狗。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破开冷库大门逃脱出来的，会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眉清目秀的男孩子。 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怎么有这么巨大的破坏力？还被关在冷库中？ 蛊？他是被养起来的蛊？ 林大海脑海里瞬间冒出来这个词，全身好像被冷库的冷气浸透了般——然而冷库内并没有冷气涌出，这里已经停电多时了。 男孩子就站在关着的房门口，向他们示威似的亮出自己白森森的牙齿，忽的一掌拍向关闭的房门，房门应声碎裂。 林大海大叫一声，后背一挺，可还没有来得及移动，男孩的身体灵活地一跳，就钻进房间内。 林大海目眦欲裂。 房间内的程嘉懿和杜一一眼下无暇自保，那诡异的男孩会做些什么，不用多想就知道。 林大海跟着往房间里扑去，完全无视身后的风声，只将晶体的能量运行到身体的背部。 是的，他早就掌握了和杜一一相同的能力，早就可以和杜一一同样强化身体。只不过杜一一是无意中自己掌握的，而他是经过训练的。 但再结实的身体在同等力道的重击下也会崩溃的，就如岩石在对撞中同样会粉身碎骨一样。 铁棍带着风声重重地落在林大海的后背上，坚实的肌肉完全无法卸载这样的力道，只能硬生生地抗住。 疼痛在后背炸裂，随即被强大的能量修补，林大海借着重击的推力，窜进房间，一眼就看到那个男孩正扑向程嘉懿和杜一一那里，他想都不想，张手抓住了男孩的一片衣角。 男孩向前一窜，“刺啦”一声，衣服被抓破，林大海再往前一扑，一把抓住男孩的胳膊，不想，手心与男孩接触的部位一热，身体内晶体的能量忽的向手心部位疯狂涌去。 林大海大惊，急忙松手，可手心却好像粘连在男孩的手臂上一般，能量一股脑疯狂向外涌去，速度如此之快，连反应和甩开手的时间都没有。 无力的感觉忽然让他腿脚发软，后背的疼痛忽然传来。林大海的心一凉。 他吸收晶体的等级因为曾经的试验本来就弱上一级，能有如今的成绩全因为曾经的训练，还有被当做实验品时候的实验。 晶体能量以这般速度涌出，他能支撑的也可能就剩下几秒时间。 能量是流通到程嘉懿身上了？若是如此，他死，也不算白死了。 林大海在心里苦笑下，曾经的经历随着晶体能量的流逝倏忽出现在脑海里，包括成为实验品时候已经模糊的记忆。 记忆本来是浩瀚的，可时间也好像在脑海内静止了般，瞬间，一切就都浮现在脑海里。 他不知道他的身体正在软下去，只看着身前的男孩正俯下身去。 忽的，一股大力拍击在他的后背上，本来已经受到重创的后背刹那间迸裂开。 剧痛还没有传来，首先感觉到的就是温热的能量疯狂地从后背重击处涌进来，如此浩瀚，仿佛铺天盖地般，一涌进他的身体，就迫不及待地顺着他身体能量的走势往手心处流去。 林大海神情恍惚，却明白他成了程嘉懿吸收能量的导体，却不知道这般磅礴的晶体能量是那个阴险的黑衣人还是逃命的厨师。 蓬勃能量的涌入，让他身体后背的伤势也好像顺势得到修复，甚至因为能量太过庞大，一时他脑海晶体的抽去也缓解了些。 林大海才一感觉到这点，就听到身后传来厨师的叫声，跟着，又是一股能量汹涌而来，接着又是一声女生的叫喊。 林大海忽然想笑。 他的腿还软着，身体还在往前倾倒，可就倒下这么一点点的时间内，就出现了这么喜剧性的可笑的一幕。 哈哈。 林大海咧开嘴，看着自己软倒在地，压倒了男孩的一条腿，也看到男孩倒在杜一一的身上，却看不到太多。 他看不到杜一一和程嘉懿衣服外边的身体，杜一一的头挡住了程嘉懿，而男孩的身体又挡住了杜一一的脸。 他也看不到身后发生了什么，他连扭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身体就是一个导体，能量只是穿过他的身体，顺便修复下经过的地方，跟着就疯狂离开。 林大海听到身后挣扎的声音。 此刻，他无比盼望程嘉懿能吸收的能量是无穷无尽的，哪怕是将他身上的能量全吸收了也可以。 至少他不会是第一个被吸成人干的。 至少，这里所有人都死了，程嘉懿也能活着。最好活着。 他此刻还期盼的就是秦风会晚一点到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到来。 耳机里传来秦风的声音，他模糊地听出来是询问，却无力回答了。 也不知道路过的能量来不来得及将他后背全修复了。 也不知道后背被打成什么模样了。血腥味道最好不会传出去。 晶体能量的涌入从开始的疯狂忽的开始减弱，身后挣扎的声音已经不见了。 该到我了。 林大海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一看杜一一和程嘉懿。 能量还在疯狂涌出，如果林大海此刻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应该能感觉出来，能量的流逝不是那么快了。 程嘉懿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天棚无尽的黑暗，跟着看到倒在她胸口上的杜一一。 杜一一看着她，睁着眼睛看着她，黑亮的眼眸倒影出她的暗影。 能量顺着交握的手心涌来，杜一一握着她的手力道如此之大，让她的手都微微有些发痛。 是心在痛。 程嘉懿没有失去任何知觉，她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也听到了所有的声音——杜一一与林大海的对话，林大海与外边的交战，冰库大门被砸开。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看到倒了一地的人，也看到趴在杜一一身上呲牙的小男孩。 杜一一的眉眼忽的浮现出笑意，程嘉懿移动了下，带着所有一长串的人都动了下。 她看一眼林大海，看到他后背血肉模糊一片，视线落在他抓着男孩胳膊的手上——只不过保持着抓的姿势而已。 视线再一次落在男孩脸上的瞬间，手臂抬起，一拳砸在男孩的头上，刹那，头骨炸裂，血色四溅。 林大海愕然睁大了眼睛，就看到程嘉懿推开男孩的尸身，将杜一一轻轻放在一旁之后站起来，跟着走到他的身后。 林大海猜出程嘉懿要做什么了，他随着程嘉懿的脚步移动视线，却一时忘记了他忽然能够转头，也看到了倒卧叠压在他身后的三人。 程嘉懿毫不容情抬起脚，林大海眼看着三人的头骨在程嘉懿的脚下碎裂。 走廊外传来奔跑的脚步声，倏地接近，在门口戛然而止。 第769章 阴影 零散的枪声从外边传来，战斗并没有全部停止。但码头最大的危机已然消失，在它才刚刚露出一点苗头的时候。 “还说你不是女主？这主角光环也太强大了吧！” 零星的战斗还在，不过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没有再参与了，包括林大海。 林大海算是因祸得福。 他本来受伤极重，若是没有晶体存在，后背那一掌会震碎他所有内脏让他当场毙命。 即便是有晶体，也会受伤严重。 但正因为那一掌，他成了程嘉懿吸收晶体能量的载体，黑衣人、厨师、女人晶体的能量源源不绝经过他的身体传送到程嘉懿身体内。 这些晶体能量太过庞大，经过的路上就修复了他的身体。而程嘉懿断开吸收能量的时候，留在他身体内的能量，也远远超过了他原本自身的能量。 这些能量在修复了身体之后，自然而然地被晶体吸收，林大海的晶体终于在长久没有得到补充之后，一次吸收个够。 程嘉懿还在震惊中，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奇遇。 除了奇遇，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了。 “我们这是从科技时代进入到修仙时代了？我怎么觉得就是和修仙小说一样？”程嘉懿小声说道。 他们又回到了大楼的楼下，周围没人，就是有人，估计对这话也只是会耸耸肩。 修仙话题真是老生常谈了，也并不适合战斗没有完全停止的此时。 不止一次经历死亡威胁了，不止一次距离死亡这么近了，他们对危险与死亡已经快要麻木了。 “你现在还能那么吸收不？”杜一一问道。 程嘉懿尝试了下，摇摇头。“要不，你再打我头一拳？” “我可不敢。”杜一一摇头，“可别了，反正你头顶光环……” 杜一一忽的停了下，抬头向程嘉懿头顶看去。 程嘉懿不明所以，也抬起头，“你看什么？” “西方油画里神祇的头顶上都顶着个光环，我找你的呢。”杜一一一本正经地道。 “要不可能就是我在做梦？一梦千年？你们都是我梦里想象的？”程嘉懿低下头看着杜一一道。 程嘉懿知道杜一一在宽她的心，她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思什么想法，自己都说不清楚。 一次又一次超出想象的不真实，一次又一次地发生了，再不敢相信再震惊，她自己都觉得矫情。 可这是科技世界啊，这是现实啊，末日可以有，晶体也可能可以有，可她身上怎么会发生这么多的不可思议？ 真是杜一一说的女主光环？若真的有女主光环，那她可能就真的是在做梦。 只有在她自己的梦里，梦中的一切才会是她的主场，她才会有女主光环的。 “呃，嘉懿，你别当真啊。”见程嘉懿不像是玩笑，杜一一也收起玩笑道，“就是奇遇，那什么，现在什么都不能用常理考虑的，这个你也知道的。” 程嘉懿在心里叹口气，看着杜一一，柔声道：“我懂。一一，你刚才，要不是他们……” 没有人比程嘉懿和杜一一更能知道刚刚的凶险。 真是奇遇了，若冰库大门没有被砸开，若是那个男孩没有第一时间就破门而入，若是林大海不急着赶过来，若是那个本来胆小的厨师没有因为两个尾随着返回。 这一切巧合得真仿佛事先演练出来的，哪怕真是发生了，也让人难以置信。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你要真有意外了，我能比你多活几天？再说了，你要是都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再多的表白都没有这一句让程嘉懿心动，杜一一同样说出了程嘉懿的心里话。 他们都再没有亲人了，他们既是恋人，也是彼此的亲人，他们还能活着的唯一目的，大约就是因为彼此的存在了。 杜一一摇着头，看着周遭浓密的黑暗，“多杀几个变异人吗？多提心吊胆几天吗？呵呵，我没那么伟大。” 黑暗里的杜一一有些落寞，也有些寂寞，他望着黑暗，视线却好像穿透黑暗望向虚无。 从最初的怕死到现在的无所畏惧，甚至有些渴望死的到来。因为只有死了，才会脱离这个恐怖的世界，也只有死了，才会有在另一个世界新生的资格。 虽然，不一定会有另一个世界，即便有，另一个世界也许也不那么美好。 “你想好一会怎么和他们解释没？”杜一一很快将心思回到现实里，问道。 “解释什么？”程嘉懿轻轻得哼了声，“我凭什么要和他们解释？” 杜一一嘴角向上牵起，程嘉懿真是越来越有气势了。 谁能想到半年之前，程嘉懿还是个高中生，在老师面前都要收敛着自己的雀跃呢。 “我总觉得，秦风他们背后还是有咱们……”杜一一比划了个手势，觉得不能充分表示他想要表达的内容，又向前方茫茫大海示意了下。 “不是战斗民族。秦风那样的人不可能为战斗民族卖命的。” 程嘉懿顺着杜一一的视线看过去，茫茫大海貌似平静，连波涛都看不分明，可他们是才从大海中过来的，大海的深不可测是亲眼见到的，包括行驶在大海上同样深不可测的人。 “以我对华夏文明的了解，对他们这样的人的了解，包括我们，骨子里……”杜一一微微停顿了下，“当我们不畏生死之后，骨子里的情怀就会站在了第一位上，就好比我们现在。” 杜一一环视周围，甚至抬头看看楼上带着光亮的所在，“我们到底是站在别人国家的土地上，行的是曾经见过也最愤怒的事情。” 程嘉懿默然无语。 她怎么不知道这些？她怎么也是高中生了，怎么也接近成年了， 虽说未成年人的心理、行为或多或少都会受到环境的影响，极容易被有心人引导，但她和杜一一好歹也不算是不谙世事的未成年人了。 他们骨子里确实还是没有忘记曾经受过的教育，但……他们现在的做法，到底算作什么呢？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需要她或者杜一一为了全人类牺牲自己，他们……能做到了吧。 “所以，”杜一一的视线再一次停留在程嘉懿的脸上，他知道她懂他的意思，“还是准备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第770章 算什么 实力的提升本来该是一件让人开心兴奋的事情，但在此刻，程嘉懿和杜一一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安德烈，是他们见过的实力最强悍的人了，不还是被锁在笼子里？ 秦风曾经也是最厉害的人了，不也是实验室里逃出来的？ 还有那个才脱离冰库桎梏就殒命的男孩。 这还是他们见到的，在他们没有见到的地方，被有组织有纪律控制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程嘉懿也知道该有个解释，早晚的问题，不对秦风解释，以后说不定是要对什么人解释。 “如果我做最强的人呢？”程嘉懿忽然说道，“小说里不都是那么写的，做最强最强的，不就不用怕了？” 杜一一苦笑了下，摇摇头，“嘉懿，你信吗？就算是修仙时代了，就算你做到最强了，可国家还在。就算国家不在了，权利机构总还在。除非你自己就是权力机构。” 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有女主光环，就算有个人魅力，程嘉懿也知道她不可能草棍逆袭到成为权利机构的。 她一直就是颗棋子，李立的，秦风的，以后还不知道会是谁的。除非她这个棋子一直有利用价值，不然早晚有一天会被送到她最不想去的位置上的。 港口被控制的速度超过了程嘉懿和杜一一的预想，甚至如果没有冰库那边发生的事情，简直太容易了。 这也让两人生出了怀疑。 岛国就算是被孤立了，怎么也是个曾经辉煌过的国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岛国的军事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除非这个国家已经被入侵了。 按理说，占领了军事重地，作为首领的程嘉懿该是最忙的。但她现在反而是最清闲的。 任何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有秦风做出决定，包括所有的人员安排。秦风的命令总是果断又合理，与安东那边的沟通也游刃有余，程嘉懿完全插不上手，甚至连和王鹏交流几句的时间都没有。 所有人都在忙，尤其是王鹏，就如打了鸡血一般的，手指好像长在键盘上了，眼珠子也干脆长在屏幕上了，就是与他说话，他也是脑袋转向你，眼睛还盯着屏幕，嘴里说着完全和你说的不搭边。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有些气闷，两人干脆就躲出去了。反正军港足够大，随便他们逛。 “有没有觉得熟悉？”程嘉懿终于忍不住了，“你看秦风像不像摄政王。” “那我就是唯一跟在皇上身边忠心耿耿的小太监了？”杜一一想了想道。 程嘉懿忍不住“噗嗤”声笑了，“皇上身边不止有太监，还有伴读。” 杜一一想了下也笑起来，“可不是，看来任何时候知识多点都是有用的，我就没想起来伴读这个词。 唉，嘉懿，你这个女皇要赶紧当政啊，不然，万一哪一天摄政王为了巩固皇权，逼你下嫁怎么办？我这个伴读的脑袋岂不是危险了？” 玩笑是玩笑，但事实也是事实，杜一一无心之语，让两人同时将事情上升到另一个层面。 小说里不单单写修仙末日，还有政治权谋，野心。 没有谁生下来就有野心的，野心都是随着社会地位的变化一步步出现的。 “你有野心吗？”程嘉懿忽然问道。 “我有也没有办法啊，人要有自知之明。我倒是更希望你有野心。你没发现吗，咱们其实一直在走重复的路。” 杜一一摊摊手，“你看，最早你就是老大了，我们四个人的。然后你是和平嘉园的老大，不能说完全是名义上的。 然后你是剩下的幸存者的老大，但很不幸，出现个和李立一样强势的秦风。很轻而易举地就把你架空了。问题是，你也认可这点。” 程嘉懿无奈地摇摇头，“不认可行吗？” “问题就在这啊，你三观太正了。”杜一一站住。 他们走到了海边，面前就是隐藏在夜色里的浩瀚大海，有节奏的海浪声正好能遮住他们彼此的交流。 “换做一个三观不正的人，早就将苗头扼杀了。那句话怎么说的，将危险遏制在苗头中。” 程嘉懿“呵呵”了声，“换你，你能那么干？” 杜一一沉默了下道，“按说，这正是我这种小伴读该做的。” “算了吧，这种事情你我都不可能做。”程嘉懿摇着头，“刀没架在脖子上，不可能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做？怎么说我也受过点政治熏陶的。”杜一一反驳道，“现在没做，不等于以后不做。” 程嘉懿还是摇着头，一针见血地道：“因为你不贪恋权利。我们都不贪恋权利。” 杜一一愕然了会，不得不沮丧地点点头：“是，我们都是怕麻烦的人。” “要不，我们逃了吧。”程嘉懿忽然说道。 杜一一诧异地扭头，“什么？” “我们逃吧，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天地这么大，还没有我们去处？岛国这么大，我们还藏不了？”程嘉懿的眼睛熠熠生辉。 “我们都有自保的能力。等船到了，我拿回来食人花，再问问王鹏……”程嘉懿摇摇头，“我估计王鹏不能愿意走，那我们就自己走。” “遇到落难的你救不救？就我们这三观肯定要救的。救一个就有第二个，救了就要跟着我们，然后就是滚雪球，然后你又是老大，然后……总会再有个李立秦风的，这一切就会重演。” 杜一一几乎不假思索就推算出他们离开之后的一切，“在岛国能让我们救的，除了我们自己的同胞就是岛国人。你会做岛国人的老大和同胞为敌？要是救了同胞，岛国就这么大，难道真不会和他们再碰面？” 程嘉懿脸上的熠熠生辉渐渐暗淡下去。 杜一一说的是实情，他们就算真的逃走了，后边的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她现在在杜一一眼里，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吧。 可她要怎么争？在其位就要谋其政。换个方式，谋其政才能在其位。她自己的半斤八两她知道，她没有权谋的脑袋，只有将军的身手，甚至都没有将军的谋略。 算起来，李立秦风这样的才算将军，她算什么。 第771章 分析 “不说那些了，我还没问你现在实力到了什么程度。”杜一一看着程嘉懿越来越黯淡下去的神色，换了话题道。 “不知道。”程嘉懿摇摇头，“可能能提一个颜色。” “我也可能提了。”见程嘉懿诧异了下，杜一一解释道：“那么多能量涌过来，你忽然就停止吸收了，过路的就都便宜给我了。” “那林大海不是也能吸收不少？”程嘉懿道。 “肯定的。他后背那么多血，我以为你注意到了。”杜一一点头道。 “注意是注意了，就是，当时脑子有点乱，见到他起来没事了，就没寻思。还找什么借口解释？”程嘉懿耸耸肩，在岸边坐下。 在当地已经是初冬了，夜间温度在零度以下了，石板地面也是冰凉的，程嘉懿和杜一一却谁也不觉得。 杜一一坐在程嘉懿身边，跟着在心里无声地叹口气。现实和小说就是不一样。小说里女主男主实力提升了，那都是要庆祝的，可他们现在半点开心都没有。 不但不开心，还有一堆麻烦需要善后。 杜一一曾经以为他是有点脑子的人，幻想护住程嘉懿大杀四方成为一代霸主。现在他现实多了，知道从小被培养出来的那些见解，在真正的谋略者眼里不值一提。 他怎么也是被随随便便培养的，不是秦风那种受过专门训练的。 更不用说培养他的父亲自己都不知所踪。 海浪一层层拍打着岸边，就好像是大海的一声声叹息，两人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海，内心里无比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 大楼里，秦风站在窗前，遥望着外面的黑暗，视线准确地找到了隐没在海边的程嘉懿和杜一一两人。 两人就好像两座雕像一样坐着，偶尔才晃动下头。秦风不觉微微蹙眉，都安全了，杜一一一身的血是怎么回事？都不清洗了？ “秦哥。”身后传来林大海的声音。 秦风回头。 林大海找了一身海蓝色的海军服，已经换掉了沾染着血迹的衣服。这身制服上明显还有着岛国的标志，不过这时候也没有看这点了。 “你的伤没有问题了？”秦风问道。 “我正要和你说这个，不但没有问题了，还……”林大海略微活动了下身体，似乎对眼下身体的状况还不适应。 林大海详细地和秦风说了经过，不掺杂一点自己个人的看法。 秦风仔细地听了，在林大海说完之后问道：“你现在怎么样？” 林大海点点头道：“我刚刚试着调动下，还需要点时间。” 林大海突然接收了一堆原本属于别人的晶体能量，在像从前一般节奏调动晶体能量肯定是不行的，并且，他毕竟也是刚刚受过重伤的人，新生的细胞也要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 “你觉得，老板现在会怎么样？”秦风问道。 林大海道：“我站起来后就观察过老板，感觉老板对身体的这种变化并不奇怪，也适应良好。” 林大海不由也看向大海，他的视野范围有增加了，视线对黑暗的穿透力也增加了。 “我觉得老板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经历了，处变不惊。”林大海盯着程嘉懿的后背，这么看那个身体很是单薄，他恍然程嘉懿还不到十八岁的事实。 “老板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她那个年纪。” 秦风顺着林大海的视线转头，也一起望着海边上坐着的安静的身影，心内却忽然生出烦躁来。 “大海，我是不是做得过了。” “什么？”林大海瞧着秦风，不解地问道，“什么过了？” 秦风无声地苦笑了下，“她才是老板，我，越俎代庖了。” 林大海诧异地摇头否定道：“怎么过了？战略上我们不都是扬长避短？秦哥你有大局观，老板她毕竟年轻，现在又是非常时期。” 秦风无言地沉默了会，换了话题道：“天亮伊万就会过来，之后，说不好又会出现什么麻烦，咱们的人都换班清理休息下，之后的每天可能都会有硬仗。对了——” 秦风转身看着林大海道：“你提升的事情暂时不要泄露了。” 林大海点点头。 秦风心内五味陈杂，他能猜出程嘉懿现在在想些什么，为此他有些恼火，也有些无奈。 真要这么下去了，不是他想不想取而代之的问题，而是程嘉懿凭什么来做这个老板的问题。 走到这个地步，他们每个人都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活着，他们的身后还有其他人，其它势力，甚至是国家。 眼下这个所谓的佣兵公司的老板算什么？真的眼界开阔，就该放眼整个世界局势，放眼世界。 可秦风也知道他这是难为程嘉懿了，要一个前高中生考虑得那么遥远，确实不太现实。 程嘉懿和杜一一也没在海边坐太久，他们终于想起来身上的血污，两人跳进海里彻底清洗了，也不管血气会不会吸引来什么鱼类。 迷彩服也彻底清洗了，上岸之后的海风吹来，穿着湿漉漉的衣服，他们也终于感觉出酸爽，好在晶体的能量可以抵消身体的不适，但两人也小跑着回到了大楼。 一切都依旧，王鹏依然在忙不完地忙，倒是秦风闲下来，给他们看了一段录像。 视频内是一个巨大的空间，空间内的不锈钢架被混乱地推倒，露出中间不大的空场，里面足有上百个男人。 所有人都戒备着身边的人，在一连串的声音之后，忽然有人叫喊起来。然后就有人忽然发狂地攻击别人，跟着被身边人攻击。 视频被加快速度播放，很快，活下来的人都警惕地和其他人分开，跟着开始抢食尸体。视频快进，里面的人开始第二轮第三轮的厮杀，一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瘦小的男孩。 “就是从冷库里破门而出攻击你们的男孩。”秦风关闭了视频，“有什么想法？”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看着关闭的屏幕，杜一一忽然问道：“大海哥，当时，什么个情况？” 杜一一握住程嘉懿的手之后就对外界失去了意识，意识恢复还是在后续的能量补充过来之后。 林大海道：“当时，那个男孩从冰库破门之后……”他忽然停了下，瞧着程嘉懿。 第772章 麻烦 程嘉懿的心扑棱了下，她当时虽然没有看到外边的情况，但是全都听到了，冰库里关着的怪物男孩破门而出，第一时间就是跳到自己呆着的房间里。 先前她没有想过有什么不对，林大海这一迟疑，程嘉懿一下子就知道不对劲在哪里了。 按说那怪物男孩最先攻击的应该是林大海他们，不，怪物是在自己出现麻烦，杜一一帮着自己的时候才发疯破门的。 冰库的大门足够结实，按说是能关注怪物男孩的。 果然，林大海的迟疑让在场的四人全都想到了这个问题，视线刹那全落在程嘉懿的身上。 “那个男孩破门之后没有犹豫，直接就奔向你们的房间。”林大海再迟疑了下道，“可能是你们房间里有血的味道。” 谁都知道不是这个原因，血的味道哪里有新鲜的“食物”在眼前更有吸引力。 秦风看着程嘉懿，眼睛里带着探究，嘴唇动了下，想要说什么却又停下。 杜一一的手指在腿上轻轻敲了两下，程嘉懿的视线下垂了下，接着抬起，却在她要开口之前，被秦风抢先了一步。 “老板，他们的晶体都安排取出来了，身体，我觉得对你的宠物花有好处，都先收到冰库里了。”秦风拿出密封袋，里面一粒艳丽的晶体吸引了程嘉懿的视线。 这粒晶体比蓝还要艳丽，却根本没有向紫色过度的意思。 程嘉懿接过密封袋，视线却好像粘在那粒晶体上般移动不出来。 真美，如果是紫色的，岂不是更美。 程嘉懿有种感觉，自己若是吸收了这枚晶体能量，自己脑海里的晶体一定会有个质的飞跃。 可会是什么飞跃？是晶核的颜色改变了，还是晶核和晶体融为一体了？但总不会到紫色的。 一枚纯蓝色的晶体应该不足以让她的晶体提升到紫色的程度，更不用说她还有晶核。 “老板，你要不要测试下？”秦风接着道。 “什么？”程嘉懿终于抬头，抬头间看到林大海，恍然明白了秦风的意思。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老板好像一直对自己的实力估算错误。”秦风很是诚恳地道，“这一次是幸运。” 是你想知道我的实力吧。程嘉懿心里这么想着，却知道不能说出来，也只是装作诚恳的样子道：“总是变化，我自己也在适应。有时候想不知道自己实力到底如何也好，这样就无所畏惧了。” 不觉，程嘉懿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知道实力又如何？就算知道不敌还能退缩了？他们这些人里最强的怕是都在这个屋子里了，真遇到强者，遇到危险，还能转身就逃？ 遇强则上已经不知不觉渗透到程嘉懿的骨子里了，在她矛盾的内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于是便总是在不经意中流露出来。 程嘉懿自己倒是不觉得，但是全被秦风和林大海看在眼里，一时，秦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样冲动和率性的性格是不适合做领导者的，但是出现在程嘉懿的身上却一点也不违和。程嘉懿仿佛就是天生的勇往直前，对自身无所顾忌。 然而秦风知道，程嘉懿的这般想法并非天生的，他见证着程嘉懿的一步步成长，但程嘉懿总是在不经意中流露出并不成熟的一面。 “对了，我有个问题不太明白。”程嘉懿不大想要和秦风研究自己，岔开话题，“食堂里那个男人不会是这个基地里最厉害的吧？” 程嘉懿的思维永远不会和秦风完全合拍，秦风不得不放弃劝说了解程嘉懿的实力，点头道：“根据现有的战斗判断，食堂守着冰库那人的实力，应该是港口幸存变异人中实力最强悍的。” 林大海也点头道：“从交手和晶体判断，包括后来的两人，他们三人的实力该不相上下。” “我不太明白。这个港口也是军港，还……”程嘉懿指着刚刚播放视频的显示器，“能自己培养变异人，也算是有组织有纪律的，怎么这么不堪一击？还是我们太强大了？” 程嘉懿怎么也不觉得秦风安东这二三十人就是所向无敌的，就算他们都带着热武器，也不可能。 并非一定是山外有山，但这是军港啊，这里是人口密集所在，不说还是港口，海里的变异鱼也应有尽有。 再说了，这里还培育了变异人中的变异人，外边还有那么一男一女两个怪物——都能打伤林大海，也都不会是等闲之辈。 秦风沉吟了下道：“语言问题，我们没有留下俘虏，所以对这个基地的判断只能出自猜测。”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看着秦风。 秦风接着道：“基地太干净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军事重地——监控中心，指挥中心包括武器控制全都关闭。 一个舍弃了最先进的武器，只保留低端热武器和变异人身份的军事基地意味着什么？” “他们驾驭不了它们。”杜一一脱口而出。 秦风点头：“哪怕全人类都变异了，个人力量突飞猛进，现代战争本质上还是热武器的战争，放弃热武器追寻最原始的血肉力量，只能说明那些变异人并非军队优秀人士。” “难道幸存的就没有基地的高级军官，或者能操作这些设备的人？”杜一一不可思议道。 “听起来不可思议。”秦风也不由摇摇头，“不过眼下看来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杜一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么说，以往关于岛国的传闻全是真的了？” 说着转头对程嘉懿道：“我和你说过，岛国人全是家长制管理，上司、官衔高的对下属说一不二，不容许反驳。这下物极必反了。” 秦风赞同道：“岛国军队里上级欺压下级是传统，被欺压者也同样欺压他们的下级。变异应该是让被欺压的人忽然生出了反抗之心。” 秦风忽然想起什么，重新打开视频，屏幕上出现最初的画面，一群身着军装的人虎视眈眈，互相戒备。 秦风放大屏幕图像道：“你瞧他们的服装。从肩章上看，大多是是军官。” 程嘉懿对军衔全不了解，什么大佐中佐的，只看到肩章上的几颗星星。 “所以，”程嘉懿狐疑地道，“这些下级军士们变异了，将他们的上司们都杀了，却还保留着在军队内的传统，将整个基地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几个人忽然都抬下头看着程嘉懿，程嘉懿莫名其妙道：“我说错了？” 杜一一道：“是你的关注点——确实有点这个道理，岛国人的思维，摸不清。” 第773章 改变 程嘉懿成功地将话题扭转，心底却一点没有轻松。 海里的可怕变异生物，被囚禁的安德烈，岛国未知的变异人，海洋里的那一次突然出现的圆月，这些看起来和程嘉懿没有一点关系，却让程嘉懿觉得不安。 战斗的时候还不觉得，安静下来，这些意外回想起来更觉得恐怖。 人简直是最有潜力的物种了，能做出什么自己都不会有数。 就好像这个军港，被下级军士左右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军事废墟。 “如果我做了真的首领，会不会也这样。”程嘉懿满腹的心思，除了与杜一一说就再也找不到人了。而所有人里，也只有杜一一会理解她。 “你能比他们做得好点。”杜一一还算公平，实事求是，没有虚伪地奉迎。 “也就是好点。阅历、眼界、知识水平决定了这些。草根逆袭，也要有知识储备，或者天赋异禀，不然就要有个知识渊博的老师随时提点。”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你这个智囊的水平也不足了。” 杜一一点头，忽的又自嘲地一笑，“也许我们都杞人忧天了。会给我们称王称霸的时间？地球上说不定已经有生物的晶体成为紫色了，难道紫色之后还会更上一层台阶？” “紫色之后会怎么样？”程嘉懿没想要得到杜一一的回答，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得了。 然而杜一一回答了：“就离真相大白不远了。” 两人对视而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此刻都觉得房间有点小了。明明不小，这里并非拥挤的宿舍，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的住所，就是个很是宽敞的办公室，但就是觉得小了，小到让人有窒息的感觉。 “所以，纠结权力地位其实没有？”程嘉懿疑惑地道，又摇摇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离不开权力地位。” “可纠不纠结一切都要继续，想再多你也改变不了事实。嘉懿，你的性格就是如此，坚强和心软，果断和优柔寡断的矛盾体，所以，为什么不放开，尽人事听天命呢？” 这番话杜一一想了好久了，说出来对程嘉懿并不公平。然而一个人的性格在这样极度危险的环境下都没有改变，还会改变吗？ 或者说程嘉懿已经改变了，改变到现在，也无从再改变了。 不是不想，而是外部坏境与自己本身，都阻止了她的改变。 就如程嘉懿而言，她身边没有一个睿智的老师在提点，她战斗上的实力无法弥补阅历的不足。 “你真是这么想的？”程嘉懿轻声问道。 杜一一不觉转头看着程嘉懿。 他有多久没有仔细端详程嘉懿了？好像之前在海边他就仔仔细细地看过程嘉懿，但那时他只是看着程嘉懿的眼睛吧，没有像这样端详她的全貌。 洗去了血污，放下的了觉，程嘉懿还是之前他认识的程嘉懿，一身的迷彩服也掩藏不了她还是个高中生年纪的事实。 她的眼神清澈，又带着茫然，神情忧郁里带着疲惫。 这不该是一个首领有的神情，哪怕是被架空的首领。 自己呢？ 杜一一在程嘉懿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同样的茫然、疲惫，看不到前途。 曾经的雄心壮志在一次次实力提升之后不但没有跟着提升，反而在减退，曾经的抗拒正在被懦弱侵蚀。 这不该是他们，然而，这就是现在的他们。 杜一一猝然扭头，避开程嘉懿的视线。 “我都烦了现在的自己，只会这么无病呻吟。你看秦风他们，无论多么困难，都……” “都什么？”杜一一蓦地转头，“在他们面前你我也不是这样的。离开我们的视线，他们做什么想什么你知道？” 杜一一难得说话语气这么冲，话一出口，他和程嘉懿同时怔了下。 他什么时候脾气也开始暴躁了？向来只有程嘉懿会不讲理地发点小脾气，杜一一怎么也会如此了？ 两人对视，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诧异，恐慌。 “你……”程嘉懿小心翼翼地看着杜一一。 杜一一匆匆扭头，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也有控住不住自己的时候？ 无数的疑惑和猜想涌到脑海里，哪一种都看起来很是贴切，却又让人不愿意相信。 长在脑袋里的东西，最后会完全不影响思维？ 学识经历都能改变人的行为思想，更何况直接长在脑海里的这个东西，更何况这个东西不断在发出能量，既温养了肉体，也温养着大脑。 也许有一天，地球上所有的幸存者全都会发疯，暴躁到控制不住自己。这，可能就是最终的结果吧。 “如果真的有人知道真相，我觉得应该公布了。”程嘉懿喃喃地道，“虽说死去元知万事空，可我还是想要知道为什么。” “没公布，就是还有可能能控制住。一旦公布了，便是……破釜沉舟的时候了。”杜一一站起来走到窗前。 程嘉懿跟着转身，“我怀疑秦风一定知道点什么了。” “那又怎么样？秦风和伊万合作，伊万的背后是战斗民族的政府，这里，岛国，已经就是个巨大的实验基地。” 杜一一转身背靠着窗台，“全球不一定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实验基地，岛国是，澳洲大陆可能也是，也许任何一个独立的岛都是。我们既是实验的参与者，可能也是被试验中的一个。” 电影里不都是那么演的，被实验的男主女主本来都是不知道的，忽然有一天才发现阴谋的存在。 杜一一觉得他的想法越来越阴暗了，和程嘉懿偶尔都有重叠。 他在心内警醒，却知道这是无法克服的。一天不知道真相，心理就会阴暗一天。 这样的环境下还能够心存阳光，对未来和全人类充满希望，相信人间真善美永远存在，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我有时候，偶尔会想，真有那么一天，需要我为了全人类奉献自己，可能，我也会同意的。” 程嘉懿自嘲地摇摇头，又摇摇头，“我是不是疯了。” “为什么？”杜一一不敢置信道。 “有些时候我会觉得厌倦，反正是死，不如就伟大点。”程嘉懿想想道，“你不这样吗？还是觉得这么恐怖黑暗的时代值得留恋？” 第774章 隐藏 有时候乐于奉献，不见得是因为有多么崇高的理想，有多么大义，而是因为对现实的厌倦。 可以理解为冲动，也可以说是因为长久的积怨产生的厌倦。 所以，在小说中会有反派忽然舍生救助一个无辜者的画面，也有忽然就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的时候。 但程嘉懿的这个想法还是让杜一一毛骨悚然起来。 很多时候，偶尔出现的想法其实早就根深蒂固了。 “宁愿糊里糊涂地被利用掉？”杜一一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但程嘉懿并没有觉察到。 “谁一生不是糊里糊涂的？谁能万事全清清楚楚的知道、掌握？难得糊涂罢了。” 瞧着杜一一流露出紧张，程嘉懿安慰道：“我偶尔的想法而已，你知道我有时候喜欢胡说八道。” 当然，程嘉懿和杜一一全都知道，此刻的程嘉懿并没有胡说八道。 “我还是希望朝闻道夕死可矣这种，所以，偶尔的这些想法你别放在心上。就算不为我自己，我也不能拖累你。所以，一一，你要保护好你自己，毕竟，我只有你了。” 毕竟，我只有你了这句，从来没有让程嘉懿说得如此平淡，仿佛只是讲述着一个事实。 而这确实只是个事实。 “别这么看着我。如果和你也不能说说心里的苦闷，我真就要疯了。我知道不该将负面情绪全倒给你，可我找不到其他人。好了。” 程嘉懿耸耸肩站起来，“现在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彻底了解下我们自己的实力，然后再考虑然后的？” 杜一一仔细地审视着程嘉懿。程嘉懿是在变化。如果将一切都串联起来，程嘉懿的变化还是很明显的。 并且杜一一有种预感，程嘉懿以后不会再和他抱怨什么了，不论是秦风的夺权，还是现状的黑暗。 “嘉懿，你……没事吧。”杜一一只恨他自己语言贫乏，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化解。 “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没被我烦到吧。” 这话听起来很轻松，然而杜一一真的被吓到了。程嘉懿以后真的会将自己的思想隐藏起来了。 是因为他之前流露出来的暴躁？是因为他太不体贴了？ 他隐藏住自己的想法，故作轻松道：“怎么可能。除了你还会有谁和我说心里话？” 两人转了一会，就找到个室内训练场。 拜岛国人喜欢干净的习惯和海边空气潮湿很少灰尘的空气所赐，这个训练场很是干净，简直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 各种冷兵器都有，程嘉懿挑了个棍子，对杜一一示意下。 杜一一身体的强度之前有个大约的估算——与那个厨师对过拳头，给杜一一心里留下不少阴影。 程嘉懿也估算了下自己的力量，这才对着杜一一的手臂挥去。 这一棍程嘉懿只用了三分力气，她也不知道她现在的力量有多强了。 手臂与铁棍撞击，发出沉闷的“噗”的声音，铁棍被弹起。 杜一一略微活动下左臂道：“再加一倍力气。” 程嘉懿双手握住铁棍，再一次举起。 又是沉闷的一声，铁棍再一次被弹起。杜一一还是轻微活动了下道：“没事，再来。” 杜一一不问程嘉懿用了几分力气，只是再做出格挡的姿势。 他们手里有现成的晶体，不怕受伤，程嘉懿挥了挥铁棍，“那我全力了。” 杜一一点点头，眼角不由眯了下。 前两棍的试探，杜一一对自己身体强度有了差不多的估计，他感觉他差不多能接住程嘉懿的全力一击。 程嘉懿再掂掂手里的铁棍，忽的举起落下。 杜一一的手臂向上一挡，“当”的一声，肉身与铁棍的碰撞竟然出现了金石相撞的声音，程嘉懿的手一麻，铁棍被震开，差一点脱手而出，人不由后退了一步。 杜一一也退了一步，跟着稳稳地站住，“有点疼，就有点。”说着拉开衣袖。 手臂格挡铁棍的地方出现了一道轻微的肿痕，跟着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消退，跟着完全消失，没有一点痕迹。 “钢铁侠了？”程嘉懿形容了下，“局部的还是全身的？” “局部的吧。试试，你快速攻击我，我试试反应能不能跟上。”杜一一眉眼里流露出兴奋，举起双手。 “好，留心了。” “当当当当当……”一连串撞击的声音响起，铁棍落下的速度开始加快，杜一一格挡的速度也在加快。 但铁棍不全是往杜一一手臂招呼了，也在往杜一一的后背，腿部，甚至还会出其不意地点在他的腹部。 杜一一拿出全部的注意力留心铁棍的动向，而程嘉懿也是不断试图找到杜一一的弱点。 秦风和林大海也正往训练场走来，他们也想搞测试下他们自己的身体强度，远远的就被训练场里传来的声音吸引。 两人放轻脚步，屏住呼吸，很快就摸进训练场，正看到程嘉懿和杜一一的对战。 他们二人已经从对杜一一神奇强度的测试发展成对战，在程嘉懿的攻击中，杜一一不时也能反击，以手臂抵挡铁棍，再对程嘉懿发起攻击。 两人都学过格斗，但都是那种一击毙命的，杜一一的反击看起来束手束脚，只是对程嘉懿的手臂肩膀腿脚的攻击，但秦风和林大海不由看呆了。 以他二人的眼力，不难看出程嘉懿和杜一一几乎用上了全力。 杜一一和那个厨师抗衡过，由此可以判断出杜一一之前的力道，现在一拳拳全都到肉，拳头与肉体碰撞的声音，铁棍与肉体碰撞的声音全都是实打实的。 秦风和林大海对视一眼，两人极有默契地一点头，忽的从门口冲了过去。 两道风声传来，程嘉懿和杜一一头一偏，就看到秦风和林大海带着杀气扑来。 来不及思考，战斗状态下的身体及时作出了最原始的反应，瞬间，程嘉懿的铁棍就迎住了秦风的拳头。 论格斗技巧，两个程嘉懿也赶不上半个秦风，除非是力量压制，但秦风怎么会一上来就被程嘉懿的力量压制住？ 一个合格的战斗者，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扬长避短。 第775章 交手 秦风对程嘉懿的身手了解得非常透彻，毕竟，程嘉懿现在的身手大半是他培养出来的，但程嘉懿此刻爆发出来的战力却是秦风不曾了解的。 棍棒飞来带来的风声，竟让秦风不敢徒手硬接，第一个接触，就是秦风狼狈地后退一步，打个滚才从程嘉懿一连串地击打中避开。 程嘉懿却心中惊惧，刹那好几个念头同时涌到脑海里。 秦风这是试探？还是半真半假的试探？还是有了杀机？借此想要得到她的晶体？ 一连串的念头让程嘉懿迟疑了下，却见到秦风一个打滚站起来，手里就多了一根同样的铁棍，微一抬头，一言不发，欺身上前。 秦风的身手程嘉懿从来没有完全了解过，只知道一旦让秦风近身，她就绝无获胜的可能。 秦风前进，程嘉懿直接后退，刹那，秦风就将程嘉懿逼出了训练场的中心。程嘉懿甚至来不及去看杜一一那边，耳边传来战斗碰撞的声音，秦风大喝一声，铁棍迎头飞来。 这一棍在外人看来，就是从上到下，程嘉懿只要抬手，就能用手里的铁棍扛下。 但在程嘉懿的眼里，这一棍之后秦风必然还有若干后招，她倒是能接住这个棍子的分量，但是只要不是用力量将秦风的铁棍压制，自己可能就要被秦风的腿扫到，或者一脚踹开。 脑海里的念头才出现，程嘉懿已经逼不得已挥起铁棍迎了上去。这一下她没敢用尽全力，她只要扛一下，同时提防秦风的后招。 铁棍才一接触，程嘉懿大惊，她哪里想到这一棍秦风真的用了全力，铁棍乍一接触，一股大力传来，她猛然发力，铁棍已经势如劈竹一般向她头上砸来。 秦风来真的。 冷汗刹那遍布全身，程嘉懿身体一矮，单腿跪地，身体同时一偏，秦风铁棍落空去顺着下砸的力道横劈过来。 突如其来的攻击，凌厉的杀招，没有一点点的放水，秦风完全是一副杀之后快的模样，除了顺手拿起来的也是铁棍不是长刀这点之外。 但铁棍的杀伤力在他们这样的人手里不比长刀差，就如现在。 程嘉懿一身冷汗还没有消退，又密密麻麻地出了一身。这横扫根本没有办法躲开，避无可避。 身体的反应再快，在现实的速度面前也无法再躲开，程嘉懿心一横，挥拳向铁棍迎去。 秦风大惊。他做出这般模样就是要逼出程嘉懿真正的实力，可程嘉懿竟然用拳头迎上铁棍——不是手臂的肌肉，而是人体相对脆肉的手，还是握成拳完全以手骨对抗。 秦风迟疑了，他知道自己铁棍下的力道，也知道程嘉懿一旦受伤，手会瞬间毁掉。 虽然有晶体的再生，可……没有给秦风留下多少迟疑的时间，不过是一闪念，秦风手臂一顿，力道稍减。 “砰！”电光火石间，程嘉懿的拳头直推到铁棍上，撞击声刹那响起。 秦风只感觉到一股大力从铁棍上传递过来，横劈的铁棍被这力道一推，向外荡去。手臂也被这力道一震，虎口一震发麻。 他来不及看自己，只定睛向程嘉懿手上看去，分神间，一个黑影向面门袭来。 长久的训练带给他及时反映，他身体向后一仰，躲过面门一脚，却躲不过第二下。程嘉懿长腿向下，直压下去。 有多久没有被压制着打了？秦风的战意刹那被激发起来，单手向上一拖，想要抓住程嘉懿的脚腕。 虽说胳膊拧不过大腿，但只要程嘉懿的脚踝落在秦风的手里，只要一拧，这只腿就会完全失去战力。 此刻秦风虽然看不到程嘉懿，却也在脑海里出现了大概，金鸡独立，还是一条腿跪着的金鸡独立，只要他抓住了程嘉懿的脚腕…… 秦风的手指抓住了程嘉懿的脚腕，心却是一惊，手指的触觉不像是抓住了脚腕，好像抓住的是石头，钢铁。 他用力一捏，不出所料，手下根本没有肌肉该有的一点反应。 笔直的长腿带着千钧重量下压过来，压得秦风的上半身不断向后仰去，一瞥间，看到程嘉懿冰冷眼神里的杀气。 腰部用力一挺，秦风双手支住程嘉懿的脚踝用力向上一举，接着这一拖之力，腰部一拧，从程嘉懿下压的腿下移开，双手将脚踝向侧面一推，顺势一压。 程嘉懿在左腿遇到阻力之时就判断出秦风要做什么了，毕竟这种动作在战斗中她也做过的，当下右手在地上一撑，跪着的右腿悬空，顺着左脚被推开下压的力道一个燕子翻身，再向秦风踹去。 交手不过两三秒，秦风已经判断出程嘉懿现在的实力了。他本来也不是想要和程嘉懿同归于尽的。 他推开程嘉懿的腿，在她踢过来之前迅速后退站起来。 程嘉懿也一个翻身站起来，双手向前一错做出防备的动作，却先是向杜一一那边看去。 杜一一和林大海不知道交了几次手，两人也正好分开，杜一一也正一边戒备一边往程嘉懿这边看来。 秦风先收手，冲程嘉懿点点头：“老板，不打了，再打我就得带伤了。” 程嘉懿戒备地看一眼秦风，再看看杜一一，缓缓放下手。 “你们什么意思？”程嘉懿心里是不满的。 她实力一次次提升，每一次提升都带着点意外和秘密，她自己都不清楚。现在这种情况，自然也是不想让除了杜一一以外的人知道的。 更何况她对秦风还有猜疑，才还将秦风形容成摄政王，还是个在月光下变异了的摄政王。 秦风活动了下手腕道：“我们本来是要测试下大海实力的。” 秦风解释了句后做出思索的表情，然后还是摇摇头，“老板，如果你刚才已经尽全力了，和安德烈还是有差距。” 程嘉懿脑海里闪过一个白衣翩然的身影。如果不是名字，那个身影真很是吸引人。 程嘉懿没有说话，神色沉下来。 哪怕秦风想要探查她实力的出发点是好的，她也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更何况这个“好”，还说不定是为了谁。 “秦哥，你们这么突然袭击很容易让人误解啊。”程嘉懿不方便说的，杜一一就不用避讳了，他乜斜了林大海一眼，走过来抱着手臂和程嘉懿并肩站立。 第776章 了解 秦风点点头表示理解。 程嘉懿和杜一一的防范很正常，如果一点点提防之心都没有，也无法在这世道活到现在了。 “临时起意。之前，我错估了老板你和一一的实力，差一点酿成大错。”秦风打量着程嘉懿，视线在她手上停留片刻。 程嘉懿的手刚才好像有些红肿，但现在看起来完好无损。 程嘉懿顺着秦风的视线也看一下自己的手，之前与铁棍碰撞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消失，手指指骨还微微有些发麻。 “没什么。”程嘉懿疏离地客套了句，“我相信秦哥的为人。” 谁都看出程嘉懿压着的恼怒。 “要是没有别的事了，我们就不在这打扰秦哥了。” 程嘉懿说完，也不管秦风下不下来台，直接往外边走去。 杜一一瞧下秦风，也不做声地跟了出去。 林大海瞧着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背影消失，才看着沉默地站在原地的秦风，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叹了口气。 “你也会叹气了。”秦风幽幽地道。 林大海走上来几步，站在秦风面前道：“现在的小孩心里都想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 秦风抬头看着林大海道：“老板也是被人利用的怕了。” “可秦哥，老板也该知道咱们没有利用她，不然，才在食堂那边，要是老板再多吸收几秒，几十秒……” 林大海矛盾地道：“我真不了解老板。” 秦风按了按额头，半天道：“小杜如何？” “不看技巧，比我稍高些。晶体能量运用灵活。普通子弹应该没有杀伤力了。”林大海简单道。 秦风缓缓点头，“肉体力量强横到一定程度，格斗技巧到可以次要了。” “会不会有一天，我们连炮弹都能抗衡？”林大海道。 两人对视，秦风道：“很有可能。” 林大海怔了下，举起拳头看看，若有所思。 有再多的想法，很多时候也无法将想法变成现实。 程嘉懿心中烦躁，不得不压着对秦风的怒气，看着哪里都不顺眼，哪里也不想去，气冲冲地回到办公室将自己摔在沙发上。 不抱怨了，再也不抱怨了，尤其不和一一抱怨。 程嘉懿在心里忍了又忍，干脆闭上眼睛。 这样的程嘉懿让杜一一毫无办法。 抱怨没用，谁也不愿意没完没了地听抱怨。但程嘉懿一直也不是单纯地抱怨，每一次他们都能在抱怨中说出自己的看法，对未来的想法。 不抱怨了，什么也不说了，就是要将自己封闭起来。 可杜一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对未来他们探讨得足够多了，多到以他们现在的知识，无法再更深一步了。 也不敢更深一步了。 不说，不代表会不想。 国家此刻达到了什么高度呢？ 国家的高度，就是摆在她面前了，她能看懂吗？ 晶体不仅仅可以提升人肉身的强度，还是新能源。 新能源意味着什么？一场划时代的工业革命，不，应该叫做科技革命吧——她连新能源的意义都不懂，充其量就是一个培养晶体的会说话会思考的容器。 晶体可以提高她肉体的强度，却提高不了她的智商。 退一步说，就算也能提高智商，没有教育跟上，她一个高中生有智商有屁用？还不如王鹏有用。 可知道了国家的实力又能怎么样？活着，是为了自己吧。可秦风他们是为了谁？为了他们自己？ 他们那样的人该会是国家振臂一呼就奋不顾身的，可现在国家又是什么？ “你在想什么？”杜一一忍不住问道。 程嘉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但显然没有睡着，杜一一盯着她瞧了好一会了。 “我在想国家是什么？”程嘉懿还是闭着眼睛，“越想越糊涂。” “还想那些干什么？我们都是没有国家的人了。”杜一一往后靠靠，眼神还是没有离开程嘉懿。 “我想要想明白。”程嘉懿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最早人群居在一起，是个集体，大家都为这个集体努力，后来，集体的人多了，就一点点形成了国家。” 程嘉懿忽然睁开眼睛，在沙发上翻个身，面对着杜一一，“然后，为了集体大多数人的利益，就推举了有能力的人做首领，首领为了大家的利益工作，于是就有了特权。” 杜一一盯着程嘉懿，他大约明白程嘉懿的意思了。 “首领应该是想要为了国家利益工作的。也需要国家的人一起努力。工作，总是要有分工的，有脑力的也有体力的，有安全的也有危险的。 比如过去的打猎，需要团体合作，猎物到手，既是为了集体，也为了自己，所以，某些时候，为了国家奋不顾身，也算是为了自己，为了家人。” 程嘉懿停了下，好像有些迷惑，“就好像我们现在。我们这个佣兵公司也是一个集体，我们现在做的既是为了我们自己的生存，也是为了公司所有人。 如果我们公司做大了，做到……很大很大，大到可以拥有一大片土地，我们自己是不是也算是个国家了？ 可现在我们还只是个小集体。我有点不明白，如果我们遇到了华国的人，我们还算不算是华国人了？还有没有自己的国家？” 程嘉懿觉得她的智商无法让她理智地思考，内心更是矛盾重重。 “对我们公司现存所有的个体来说，我们是被抛弃的人。但严格来说，我们到底是不是被国家抛弃的，还有待商议——那些抛弃我们利用我们的人，真的有资格代表国家？” 这是二人第一次将他们所处的境地上升到国家的高度。在国家这个问题上，不仅程嘉懿困惑，杜一一也很少去想。 国家是什么呢？谁又代表着国家呢？ 杜一一手指在太阳穴上按按，这个问题想起来都会头疼，但不弄明白头更疼。 “李立，代表不了国家，甚至连我们市都代表不了。那时候应该说我们才代表着我们市的所有人。可我们那时候一直在恐慌中，被封锁，实力也不足。 后来我们逃亡，我们那一群人到现在，就是你说的新型的集体，还不够壮大，只有一个不大的寄居地。我们现在是脱离了原本国家的人，但是不是被国家抛弃还不好说。” 第777章 牛角尖 杜一一说着，思路也逐渐清晰起来。 “我们的国家不是由哪个人决定的，应该是个政府。”杜一一放下手，做了个缩小的手势。 “说整个国家太大了，就说我们原本的那个城市，一个道理。市有市政府，市政府是若干人组成在一起的集合体，当然作为一市之长，可能更有决策权，和我们现在……” 杜一一忽然停下来，他感觉他想得不对。 “国家不是一个市，国家也不单单是有领土有人就可以了，也不仅仅是文化，民族。国家是国，是家，我们一个个小家集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大家。” 杜一一觉得他思路上没有错，可却说不明白。 程嘉懿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因为每个人都有家人，家人还有家人，每个人都有朋友，朋友还有朋友，所以，组成国家的人就不全是为了自己了，也为了身边的人。” 杜一一点点头，“是这个意思，但我们之前说的好像是不是被国家抛弃了。” “抛弃我们的人代表不了国家。但国家也未必没有舍小家保大家的意思。站在国家高度，总是有取舍的。”程嘉懿重新仰躺在沙发上，看着上方。 “道理都懂，但不见得就能接受。所以，小说电影里的故事才感人，我们为那些或者伟大的，或者不甘的人唏嘘。但我还是想不明白。” 杜一一瞧着程嘉懿道：“想不明白干嘛还要想？” 程嘉懿低声道：“因为，我有预感，我们在这里会面临取舍。” 杜一一再次仰靠在沙发上。 不是预感，是一定的。 岛国这么大的一块蛋糕，本来就属于华国的，怎么可能轻易就分出去一块？蛋糕美味，可同时也是诱饵。就是诱惑他们这些不得不来分食的人的。 杜一一没有接话，程嘉懿也没有再说什么，室内安静下来，只有他们浅浅的不易觉察的呼吸声。 取舍？根本就不是一个高度，国家就是珠穆朗玛峰，他们就是仰望高山的蚂蚁。一己之力面对国家这个强大机器的时候，还用得着取舍？ 真要是为了国家也行，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可如果不是呢？ 是被人当做踏脚石呢？就好比今天死在程嘉懿手里的那几个岛国人，不就是用他们自己的死成全了程嘉懿和他杜一一？ 杜一一知道他不该钻牛角尖。他现在就是为了活着，和程嘉懿一起活着。然而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受到过教育，有国家、集体、信念，有三观。 一路被动逃亡到现在的主动出击，又有多少不是受曾经教育的影响？ 若是没有曾经教育的影响，他们早就该杀掉李立周尧，早就在怀疑秦风有取而代之的心理的时候动手。 所以，他们这样心软的人，注定无法成大事，无法……杜一一闭上眼睛，体会到程嘉懿心里的悲哀。 明知道前途黑暗，却也只能无奈地走下去，就是他们的宿命吧。 天亮之后，又一批晶体被送到程嘉懿手里。 按照秦风和安东签订的雇佣合同，这种脱离安东直接行动下的战利品是归佣兵公司所有的。 在留下所有参加队员的日用之后，剩余的晶体全交给程嘉懿，这是秦风对程嘉懿能做到的最大的诚意了。 程嘉懿拒绝了。 她觉得她还不至于到克扣队员晶体的程度。 现阶段提升所有人的实力才是重点，她和她关系要好的人需要的晶体，她完全可以依靠自己就能得到。 这也是秦风对程嘉懿高看一眼，也认可这个明明能力不如自己的人做老板的原因之一。 安东的军舰天亮不久后进入了军港，在岸边抛锚。一部分设备被运上岸，明明安德烈已经暴露在部分人的视线里，但安德烈却不在上船的人之中。 李玉严格按照程嘉懿的吩咐，看着亮亮和暖暖，惧怕又不得不嫌弃地拎着不时就冲他绽放花苞的食人花，一见到程嘉懿，就恨不得将食人花扔到她身上。 到不用李玉那么做，食人花大约是嗅到了程嘉懿的气味，或者是二者之间有了感应，李玉还没来得及和程嘉懿打招呼，食人花就先一步暖暖将食管缠在程嘉懿的腰上。 一颗硕大的花苞顶在程嘉懿的头上，最可笑的是食管的末端还有个不输于花苞大小的食囊无处安放，只好委委屈屈地垂在地上。 暖暖本来是要程嘉懿抱抱的，瞧着程嘉懿这个可怕的造型，直接就呆住了。从船上正要下来的士兵们，研究员们还有各种各样身份的人，也无不被程嘉懿这般造型惊住了。 “老板，那个，我管不了它。”奉命看着食人花的李玉满脸尴尬。 程嘉懿嫌弃地扯扯食人花的食管，可食人花就是纹丝不动，仿佛长在了程嘉懿身上一样。 “饿了是吧，松开，带你吃好吃的。”程嘉懿低声说着。 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食人花是自己的……孩子？附属品？一部分？ 食人花果然松开了程嘉懿，下一刻忽然就要缠在杜一一身上。 杜一一到不至于怕了食人花，可怎么也到不了喜欢的程度，他嫌弃地伸手一把就揪住食人花的食管，警告似的用了点力气，将食人花安顿在他身边。 “秦，辛苦了。”安东快步走过来，在秦风肩上捶了一拳。 “应该的。”秦风笑了下。 安东又向程嘉懿张开双手，做出要拥抱的姿态，“程，听说你奋不顾身，九死一生。” 秦风很自然地抓着安东的胳膊按下他的手，杜一一悄悄松开抓着食人花的手，食人花忽的往前凑过去。 安东挑了下眉毛，笑着摊摊手，程嘉懿淡笑着道：“食君之禄，替人分忧。” 杜一一很快伸手揪住了食人花。 这番小动作瞒不住在场的人，安东哈哈一笑，也不介意，再客气了几句，伊万也过来，几人开始商议军港的安全和接下来的行动。 程嘉懿道了声失陪，领着暖暖，李玉立刻跟上。 有价值的尸首都停放在冰库里，嗅到了尸体的味道，食人花好像欢呼似的就移动过去，这一次谁也没有蒙住暖暖的眼睛。 食人花吃人不见血，以后暖暖见到的会更恐怖。 第778章 信息 程嘉懿实在不像个老板，更像是秦风手下的一个兵。 哪有老板每一次战斗都身先士卒的？ 就算老板战斗力超强，不也应该是手下解决不了的时候，老板才会亲自上阵的？不然，还要手下干什么？ 老板给手下提供工作机会，手下要负责养着老板才对。 但眼下都掉个了。 不过程嘉懿自己都不介意，她又有能力保护人，大家更是都假装没有注意到，更何况谁都知道，在战术指挥上，秦风才是专业。 安东更是把自己的安全全都交给了秦风和伊万，他只提出要求——比如他要求得到活的强大的变异人或者变异动物，怎么抓捕的具体方案，全由秦风和伊万制定。 军港在刚刚拿下来之后，马上就成了弃子，抛弃的程度让程嘉懿怀疑，他们在日后可能要依靠舢板返回他们在战斗民族的营地。 当然那也只是程嘉懿无聊那么一刻的胡思乱想，就是从冰封的大海上踩着滑板离开，他们也不会依靠舢板的。 军港好像又开始忙碌起来，不过和程嘉懿无关，虽然秦风不时向程嘉懿汇报——他们派出了佣兵小队在周围巡查，伊万也派出了一组，收集了军港的车辆，安东的设备也从船上卸下来了…… 这些程嘉懿都不关心，当着外人，只是做出来认真听取汇报的姿态，在秦风偶尔以请示的语气说出他的决定的时候，也适时地配合下。 王鹏满脸油腻地被李玉直接拉到海边踢下水，才算暂时摆脱了网瘾。 四人终于又坐在一起。 “老大，以前你怀疑的可能就是真的。”王鹏见到程嘉懿，才想起来这些东西还要先给程嘉懿说说，“这边临了了可能也都知道自己命运，什么什么都没有加密，我直接就进去了。” 王鹏知道程嘉懿几人都不太明白他的操作，也就略去了细节。 “进去哪了？”李玉问道。 “北美的军用专线啊。”王鹏很自然地道，“岛国的军事不是一直靠米国支持么？这么米国一撤离，不光是不管了，还来一出釜底抽薪，直接就把岛国买了，岛国哪能甘心啊。 便宜谁不是便宜？这所有东西的密码全都解除了，只要来个懂的，想看啥就能看到。就咱们头顶上有啥，米国那边知道的，这边全能看到。” 杜一一狐疑道：“米国那边不加密？” “有啊，这边给破译的，直通车懂吧。”王鹏道。 非专业领域，只能明白个大致意思，杜一一先点点头，又摇摇头，“懂不懂也不重要，你查出什么了？” “前一阵不是知道好几个国家相继发射卫星，在太空部署太空武器了嘛，现在地球三大国家合作了，都发射了空间站。 三个空间站的彼此开放，并且，三国已经开放了彼此的太空武器研究，正在考虑举三国之力，共同建一个超级空间站，也就是一个空中战舰。” 程嘉懿三人都瞪大了眼睛，李玉低声叫道：“真是为了对付外星人？” 王鹏点点头，“这个超级战舰的名字叫做‘后羿’，你们觉得这个名字什么意思？” “后羿是射杀太阳的，外星人是从太阳里来的？”杜一一问道。 王鹏看着杜一一道：“后羿射日保护的就是地球，太阳不也是在太空的？” “怎么用我们华国的传说？不是还有希腊故事？”杜一一又道。 王鹏想了下，还没有回答，程嘉懿道：“可能是因为我们华国的神话故事里，人类都是依靠着自己，保家卫国的。 比如上古事情大洪水时代，我们的祖先是大禹治水，依靠劳动人民的智慧和力量解救自己。西方圣经里是造个诺亚方舟逃跑。” 王鹏点头道：“说起诺亚方舟，还真有，就在南极科考站就有个种子库，代号诺亚，我们人类的基因片段，地球上所有植物的种子，还有些生物样本也被送过去了。” 李玉道：“那得送去多少？问题是，现在动物不都变异了？就算保留下来了，还是原本的我们吗？” 程嘉懿道：“怎么都要留下种子的，就算是变异的人类，也总是人类。我们不也都客服了失去理智的过程，也许过了那关的人类就不算变异的，而是进化的。” 王鹏道：“这些我没有细看，我重点还是看了和太空战舰有关的，那些术语什么的也看不懂，翻译软件也不全靠谱，但反之，太空武器的部署上，枪口是对外的，明显就是保护地球的。” 王鹏喘口气，看看他们三人，“所以，现在很明显了，地球这场变异就是因为外太空的某种东西引发的，说白了，就是外星人。” 几人心里都早有准备，闻言还是不由抽了口冷气，李玉急道：“还有什么确定的证据，除了太空武器？” “三大国已经在军事上联手了，这就是一个确凿的证据。”王鹏道。 三大国在政治、经济、军事上一直互相制约着，都恨不得将对方的军事科技偷到手，对方的经济衰败。军事上要是能合作，一定是因为彼此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王鹏继续道：“还有，太空战队的战士，都是能主动调动晶体能力的。三大国也都培养出来超级人类了。具体怎么超级我还没有查到，只知道这些超级人类都在军方手里。” 李玉道：“那肯定的——不对！”李玉说着看着程嘉懿，“咱们老大就不算超级人类了？” 三人都看着程嘉懿，程嘉懿迎着他们的视线沉吟了会。 “老大，要是军方知道你了，招揽你，你去吧？”李玉问道，说是问句，带着不少肯定语气。 程嘉懿和几人对视着，半晌道：“军方自己都能培养超级人类，犯不着招些无法控制的吧。” 杜一一道：“不说这个，王哥，还有什么？” 王鹏道：“还有，用晶体作为子弹的武器已经研究出来了。将晶体的能量转换成子弹，类似游戏里的无限弹药。” 已经不是用倒抽口冷气来形容三人的吃惊了，他们都瞧着王鹏，脑海里却都想象着无限弹药带来的杀伤力。 第779章 现实了 无限弹药，那是只有在游戏和科幻电影里才能出现的东西，现实世界里怎么可以出现？ 瞧着几人震惊到话都说不出来的程度，王鹏急忙接着道：“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无限，不完全无限，还是有限度的。我也没太看明白，就是一粒晶体在特定时间内的发射量。” 王鹏拿着随身携带的弹匣，打开：“咱们射击，弹匣里装的是子弹，一粒子弹发射出去就是一粒子弹，换做晶体，一粒不同等级的晶体发射出去的可能是若干枚。 一个弹匣里要是都装着晶体，还是高品质的，就接近于无限了。这个意思。” 杜一一长吁了一口气道：“这意思啊，我还以为就一枚合成的晶体就无限发射了呢。果然科幻也不可能科幻到那个程度。” 李玉道：“这也够可怕的了吧。这一个弹匣要是全换成晶体，还不得无间断地发射七八分钟。这还是个微冲，要是换成激光炮什么的，星河战舰是不是就得激光炮？” 激光什么的，对几人来说全是天方夜谭，他们面面相觑了会，王鹏道：“我不清楚。” 说着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搜寻了会：“以前的知识不适用了——这里说激光武器的缺点是激光会被反射，武器提及过大，耗能大……要是有晶体作为能源，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不过激光只能走直线不能拐弯到是个缺点。” “说得好像子弹会拐弯似的。”李玉接了句。 “要是枪管的长度短点，就和这微冲似的……”杜一一说了一半停下。 这样的武器要是落在他手里，不，落在程嘉懿手里比在他手里战斗力还要强。 程嘉懿也想到了，二人对视一眼，李玉这时候道：“这玩意，现在全安装在太空战舰上吧，不会已经能量产了吧。” “还在升级阶段。这么短的时间，就是研究出来了，改进的空间也不能小。”王鹏摇着头，“不过我觉得就是这种武器普及了，我们能弄到的可能性也不大。” “也是，这么先进厉害的，肯定都在军方手里把持着。”李玉赞同道。 “其实我想说的是，昨晚到刚才我查出来这么多，就是……”王鹏看看几人，最后视线在程嘉懿和杜一一脸上徘徊了下，接着道： “我认为我们这场浩劫也好，变异也好，进化也好，全是因为外星人的原因了。而从现在还存在的政府的态度上，外星人这么做态度肯定是不友好的。” 三人静默了下，杜一一道：“要是我们地球上的生物只是个体变异，肉体进化还好说，关键晶体还可以作为新能源。” 曾经的工业大革命让人类在科技的道路开了挂般的奔跑，这个新能源……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怎么看，咱们都像是被关在栅栏里的动物，被养殖着，这是养肥了？快养肥了？” “没肥呢。”李玉接道，“要肥了早来宰了。” 王鹏也道：“肯定还没肥，反正我没有看到紫色晶体出现，再说，按照肥了再宰的理论，不得大多数是紫色的时候再宰？” “这么说还给我们地球点时间，就看我们能不能把握住了？”李玉问道。 几人都看着李玉，杜一一冷笑声：“把握住？醒醒吧，你也太高看咱们了。” 李玉不服气地道：“也许呢？这才半年，不是都有太空战舰了？晶体也作为新能源利用上了？” “人家可是来收割晶体的，还能让我们无缘无故就长出晶体的。你一个被人家培养出来的异种，拿人家培养出来的东西和人家对战？”杜一一嘲讽道。 “怎么不能。咱们实验室里培养出病毒，不还反过来把咱们人类动物的杀死一大片？还有生化武器什么的，哪个不是出现了就能反杀的？”李玉分辨道。 “是这个道理，可科技和病毒不能画等号……不，外星人也不一定能免疫我们地球的病毒吧？”王鹏皱着眉说道。 “老大，你怎么看？”李玉问道。 程嘉懿抬一下眼皮，面无表情道：“尽人事，听天命。” 李玉怔了下，“老大，这不像平时的你啊。” “科技病毒那些离我太遥远，就是外星人真来收割了，天塌下来也是高个子先顶着。知道了也就是知道了，该怎么活着还得怎么活着。”程嘉懿道。 “不是，以前老大你不是这样的。”李玉有些震惊。 以前的程嘉懿是多么的杞人忧天，早早地就设想了这样那样的后果，他可是头一次听到程嘉懿这么现实的回答。 “因为以前什么也不知道。越是不知道就越是猜测，越是想要知道。现在知道了，也知道不说对外星人，就是对地球的现有政府，我们都是螳臂当车。” 程嘉懿哼了声，心里说不出的讽刺：“既然这都是结论了，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忧心忡忡了。” 李玉张张口想要反驳，却一时组织不出语言来。 程嘉懿说得不对。作为地球人，在地球生死存亡关头，不该努力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吗？就算自己的努力微不足道，但，但…… 李玉在心里但了一会，也不由在心里再叹口气，承认程嘉懿说得没错。 不知道真相的时候，是想方设法地都想知道。一旦知道了，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姐姐在这边。”外边忽然传来暖暖小声的声音，李玉跳起来开门，隔着好远，就看到暖暖抱着硕大的食人花往这边走，她旁边，亮亮一边走着还一边踢着食人花落在地上的食囊。 “哎，你们怎么抱着它走？”李玉急忙小跑着过去，稍微有点胆战心惊地要从暖暖手里接过食人花。 “它跟着我们的，我们瞧一朵花自己会走路有点奇怪，就抱着了。”亮亮说着，又踢了脚食人花的食囊，“它还嫌弃我，不让我抱着。” “怎么不让你抱着了？”李玉手都伸过去了，顺口问道。 话音才落，就见到食人花贴着暖暖脑袋的硕大花苞忽的对着李玉扬起，花瓣抖动，瞬间就要绽放，李玉吓得向后一跳。 “就这么嫌弃我的，还威胁要吃掉我。”亮亮幸灾乐祸地道。 第780章 饮血 这都什么变态花！李玉收回手，脑海里忽的冒出个念头，不由回头瞧一眼窗口，再看看花瓣还微微张开着的花苞。 据说这花苞一张开花瓣，就有股甜腻的带着血腥的花香，李玉不由轻轻嗅嗅，看着暖暖半抱半拖着巨大花苞从身前走过。 他慢慢转身，程嘉懿带着花苞出现的画面一幅幅从脑海中划过。 这要是被军方知道了，程嘉懿还跑得了？ 就算李玉已经过了爱幻想的年龄，也知道花苞出现思维能听懂人话有感觉这种事情，军方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的。 这事能隐瞒住吗？ “姐姐，它吃完了。”暖暖扒拉着食人花的花苞，又去拽了下花瓣。 大家都盯着暖暖的手，都在心里想食人花为什么没有把暖暖也吞了——暖暖平时挺乖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也跟哥熊孩子似的？ 暖暖扔开食人花，往程嘉懿身边靠靠，然后又伸手搂住程嘉懿的腰，将她自己埋在程嘉懿怀里。 “怎么了？”程嘉懿问着，伸手摸摸暖暖的头。 暖暖不吱声，手臂使了点劲。 王鹏站起来：“我去秦哥那边，这些事也得和秦哥说说。” 李玉马上拽着亮亮也站起来：“走，我带你挑把枪去，我和你说，武器库老大了。” 一眨眼，房间里就只有程嘉懿杜一一和暖暖了。 程嘉懿摸着暖暖的头道：“有什么事想和我说？” 暖暖在程嘉懿怀里仰起头道：“姐姐，他们说会遇到大boss。” “他们？”程嘉懿抚摸着暖暖的手顿了下，接着道，“你害怕了？” 暖暖的头使劲养着：“姐姐，他们说这里的变异人比我们那的凶，不小心就会死。” 程嘉懿在心里叹口气，知道这时候该对暖暖说她能保护得了暖暖。可她哪里能分身保护得了暖暖呢？她是要战斗的。 “暖暖，姐姐不在的时候，你和王叔叔在一起，王叔叔和李叔叔能护着你。”程嘉懿也只能想到将暖暖安排再王鹏和李玉身边，秦风总要保护住王鹏的。 “姐姐，暖暖的血很有用的。”暖暖仰着头，又坐起来，扒着程嘉懿的胳膊坐到她的腿上。 程嘉懿皱皱眉：“怎么又想这个了？” 暖暖撅着嘴道：“暖暖也想要变强。可暖暖要是喝了血，就不知道自己的血还有没有用了。” “谁和你说的？” 程嘉懿用的是肯定似的疑问句，暖暖才要摇头，瞧着程嘉懿的眼神就缩了缩头，低下眼睛，抱住程嘉懿在程嘉懿怀里扭着。 不用说，肯定是李玉了。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了一眼。程嘉懿动心了。 不是现在才动心的，很早之前就想过，只是程嘉懿还过不了那时的她自己那一关。那时的她还没有现在这么……心硬。 不是心硬，是不择手段。 杜一一微微点头，眼睛看着程嘉懿，口里温柔地道：“暖暖，姐姐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姐姐一直舍不得，一直担心会伤害你。” “不疼的，一点也不疼。”暖暖在程嘉懿怀里仰起头，角度关系，她看不到程嘉懿的眼睛，“姐姐，真的。” “暖暖真好，暖暖比哥哥对姐姐都好。”杜一一将声音放得很温柔很温柔，心里悄悄地唾弃自己。 他有一天也会这么卑鄙——暖暖还是个小孩子，很容易被人蛊惑了，如果暖暖是他的亲妹妹，他会舍得吗？ 会吧。他没有妹妹，无从比较。况且，不过是喝点血，他们现在的再生能力那么强，损失的那点血很快就会补充上的。 但不是因为这些。杜一一仿佛听到了内心里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他和程嘉懿长久以来坚持的东西，就这么轻易地碎掉了。 不是他们的问题，是这个世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程嘉懿死了，接下来就是暖暖他们。 可无论怎么安慰自己，杜一一都知道改变不了他和程嘉懿全都变了的事实。他们的三观正在不知不觉中改变。 早晚有一天，他们都不再会是原本的他们了。 十分钟后，他们重新回到冰库内。 没有比冰库这种地方更适合做隐秘的事情了，虽然冰库的大门歪歪斜斜的被拉开了，里面的气味也不是很好。 食人花在这里才饱享了一顿盛宴，对这里的环境还有些留恋，进来了就微微再张开花瓣找寻了一番，接着失望地将花瓣合拢。 杜一一找到了一个医药箱，只取了针管针头消毒的东西。他以为他会手抖，但是针头刺入进暖暖血管内的时候，他的手很稳。 针头穿透血管的时候，杜一一嗅到轻微的血腥味。他还是不喜欢血的味道，虽然他喝过血，也在血液里打过滚。虽然暖暖的血是纯净的，没有被污染过的。 暖暖的血液鲜红。静脉血不该是鲜红的，教科书上讲过，静脉血是暗红的。 杜一一没有半分迟疑地吸了足足一针管的血液，克制着自己不去看暖暖的脸色。当他将针头从暖暖的胳膊上拔下来的时候，脑海里忽然闪过个念头。 他怎么忘记找块糖果哄哄暖暖。 他按着暖暖胳膊上的针孔，将针管递给程嘉懿。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的味道，程嘉懿轻轻嗅了嗅，接着拔下针头，将针管内的血液全都打进嘴里。 新鲜的血液顺着喉咙滚入到胃里。 程嘉懿从来没有讨厌过血的味道。血液在她的嗅觉里早早就是甜腻的，芬芳的。 但程嘉懿的心里还是不可抑制地涌出股陌生的情绪，和涌入到身体内的鲜血融合到一起。 她终于忍不住看一眼暖暖，只一眼，内心里的什么东西轰然碎裂。 很久很久之后，她都忘不了暖暖的那双眼睛，那么纯净，带着安静、信赖、喜悦。 程嘉懿有些慌乱地避开暖暖的眼神。 很久很久之后，在程嘉懿内心绝望到极点的时候，暖暖那双纯净的双眼就会悄然浮现在脑海里。 这世界大约只有这么一双纯净的双眸了，纤尘不染。 而她，早已经沦落成卑劣的人了。 第781章 谋杀 两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程嘉懿，程嘉懿拿开针管，从针管里弥漫出稍微浓郁点的血的味道。 食人花的花苞探过来，花瓣卷起，试探着触碰着程嘉懿拿着针管的手。 程嘉懿犹豫着。 她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变化——腹内没有热、凉、火辣辣或者暖融融的感觉，只有仿佛吃到了期盼已久的东西的满足感。 心理上的满足感。 食人花的花瓣在程嘉懿的手背上再蹭了下。 针管了的血是暖暖的——杜一一接过针管，转头对暖暖温和地道：“暖暖，哥哥和姐姐不想让人知道。” 暖暖懂事地点着头，小声说：“我知道，它吃了，就谁也不知道了。毁尸灭迹了。” 杜一一将针管往花苞处送了下，花苞极快地张开，眨眼就将针管吞了进去。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杜一一哄着暖暖也只是顺口，带着食人花过来就是为了消灭证据的。他的注意力大半都还是集中在程嘉懿身上。 以往的经验——从别的变异者身上得来的——不是喝了血马上就会变异的，会有个时间，或多或少。也有不会变异的，比如杜一一。 杜一一在混乱发生没有几天，就在搏斗中迫不得已灌进去几口血，却一直没有出现变异的状况。 “是不是不够？姐姐，我血还很多。”暖暖小声说着，把袖子要重新撸上去。 程嘉懿伸手按住暖暖，“够了。” 不够，这么新鲜美味的血液，血液的主人就站在她面前，眼巴巴地望着她，不用她开口，只要点点头，就会源源不断地送过来。 怎么能够呢。 这一针管的血将蛰伏在她身体内的嗜血因子全都引发出来，暖暖在她面前，呼吸的空气都透着可口，美味。 只是人类的忍耐程度也超过了以往，血诚然还是有诱惑力，却不会让人再失去理智。 但程嘉懿还是忍不住稍微加长了呼吸，一丝香甜的气息再一次涌入到肺腑中。 说不出的舒服，只觉得不够，还想要再来一些，更多一些。 不觉，程嘉懿的手稍稍加重了力气。 “嘉懿。”杜一一伸手盖住了程嘉懿的手，手心微热，程嘉懿手背的热度竟然高过了杜一一的手心。 手背微凉的感觉唤醒了程嘉懿并没有完全失去的理智，她忽的松开手。 “没事。”程嘉懿摇摇头，抹了下脸，手指碰到眼皮，分不出是手指发热还是眼皮更热。 除了发热，确实感觉不出其它问题，没有觉得思维混乱、暴躁什么的，除了……程嘉懿后退一步，避开暖暖的气息。 有些话不适合当着暖暖的面说，程嘉懿调整了下呼吸，内心里还是压制不住对鲜血的渴望。 “没事。”程嘉懿再说了句，随即看着杜一一道：“基地应该有防弹背心头盔什么的，给暖暖弄一套。” 杜一一挑了下眉毛，程嘉懿微微点头，然后看着暖暖。 暖暖也很明白地点头说道：“姐姐，我知道，我会小心不受伤的。我不给别人喝我的血，就给姐姐，也给哥哥。” 说着暖暖看着杜一一，也给了他一个笑容。 这个孩子气的笑容刹那刺痛了杜一一的心。不论是什么正当的理由，事实都是他们正在谋取这个女孩的血来提升自己的实力。 而这个女孩却给了他们最大的善意和安慰。 成人世界的卑劣和自私在这个单纯的笑容里被无限放大。 “我带她找去，估计没有合身的，看看能改出一套不。”杜一一急促地说道，拉起暖暖的手，却在要离开的时候迟疑了下。 “你们先去，没几分钟了。”程嘉懿催促了道。 离出发也就还剩半个多小时，杜一一不再迟疑，拉着暖暖的手往外边跑去。 冰库内安静下来，只有食人花还慵懒地靠着墙立在一边。 程嘉懿松了一口气。 刚刚那血，真是美味。她不由抿了下嘴唇，自己一点也没有意识到。 趁着没人，程嘉懿再仔细感觉了会自己，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 她转头看着食人花，眉毛挑挑。食人花也喝了暖暖的血了，虽然只有挂在针管壁上那么点——食人花连针管针头都能消化了？ 想起食人花食囊里粘稠的粘液——它还有什么不能消化的？ 可还是该有些变化吧。程嘉懿瞧着食人花想着，挥挥手。 当初董萧千方百计带着暖暖，还把暖暖的血给他女儿喝，好像、貌似他女儿没有变化。 “走了。”程嘉懿走过去，伸手抓住食人花的花茎。 食人花凑过来，对着程嘉懿微微张开花瓣。一股甜腻的花香传来，程嘉懿深深地吸了一口。 杜一一带着暖暖直接去了武器库。 武器库空荡荡的，一部分趁手的武器已经被搬到车上了，杜一一转了半圈，就看到了一堆作战服，也看到了疑似防弹背心和头盔。 他拎了一个防弹背心刚要给暖暖试试轻重，忽的听到外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手一顿，对暖暖做个禁声的手势。 长久养成的警觉，让他在任何一个陌生的环境中都习惯了警惕。 两人停留在原地，屏住呼吸。 脚步声近了些，跟着是一堆听不懂的鸟文。 战斗民族的语言。 杜一一松了口气，刚要继续将手里的防弹服给到暖暖的时候，忽然听到另外一个声音：“什么意思啊，有什么话得背着我。” 声音明显不悦，关键这句话是华语。 杜一一的手停在半空，不由看一眼暖暖，刹那反应过来，这次他身边的不是程嘉懿。 “抱歉了，我们彼此说话的时候习惯了，不是特意要背着你的。”声音带着外国人说华语的时候特有的僵硬。 杜一一觉得熟悉，却听不出是谁的声音。在他听来，那些战斗民族的人说话声音都差不多，都一个腔调。 “嗨，你怎么还在这？”还是那个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杜一一一怔，谁在这？是和他说话吗？ “谁？……呃……” 声音仿佛被掐在嗓子里，跟着传来轻微的声音，跟着消失。 第782章 两个 杜一一举着防弹服的手僵直在半空中，不用他再给暖暖手势，暖暖和他一样僵直在当地。 外边再传来低低的嘀咕声，听不懂，然后是物体与地面轻微的摩擦声，关门声。 杜一一的眼珠子跟着声音的方向，跟着再一次与暖暖对视。 走？留下？两个念头同时出现。 再轻微的声音，这般距离都会被听到的。杜一一相信自己的战斗力，但那两个人是军人，他这边还有暖暖。 瞬间，杜一一就决定了，他一动也没有动，向暖暖缓缓摇头，做了个“不要动”的口型。 暖暖前几个月几乎一直是处在不断的躲避中的，马上就明白了杜一一的意图，她连头都没有点，只是使劲眨了下眼睛。 他们安安静静，连呼吸声都轻不可查。 时间仿佛放慢的速度，然而才不过是山两分钟，终于，不远处的门打开，在杜一一和暖暖同时屏住呼吸的一刻，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传来。 门再一次被关上，血腥味道也立刻就飘忽着消散。脚步声开始往外移动。 战斗民族，安东的人，不然就是伊万的，为什么要吃掉他们的人？他们是佣兵，是来保护他们的啊。 杜一一脑海里震惊着，当外边脚步声消失不见的时候，还没有敢动。 衣服被轻轻拽了下，杜一一僵硬地转头，暖暖比划个手势，意思是外边现在没有人了。 不能带着防弹服了，不能让人知道他们在这里。谁知道那两个人是伊万的还是安东的，谁知道这是他们个人行为还是有授意的。 可为什么？他们就是来猎杀岛国变异人的，就是喝血夺取晶体，在这里还少得了变异人吗？ 杜一一轻轻放手，才发觉手臂僵硬得很。 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他见过了太多的杀人，自己的手下也有不计数的亡魂，除了没有主动喝过人血，刨开头颅夺取晶体的事情也不计其数，更不知吸收了多少枚晶体，好久没有这么紧张了。 他将手里的防弹衣轻轻放下，无声地往外走去。暖暖紧跟在他的身后，同样的没有发出声音。 整个武器库里静悄悄的，从大门外远远地传来嘈杂声，到时间了。 杜一一极快地往前，接近那扇被关上的门，轻轻推开。 门内暗黑，地上倒卧的黑影迷茫地大睁着眼睛，眼睛之上的头骨被切开。 地上并没有血迹，也没有脑浆。 杜一一轻轻关上房门，暖暖却仍然从缝隙中看到了房间内的一切。 他们悄悄溜出武器库大门，贴着墙根绕了一大圈，从另一个方向露面的时候，正看到程嘉懿拎着食人花从远处过来。 空地上车辆一辆接着一辆准备好了，秦风和安东站在一起说着什么，看到程嘉懿扬手打个招呼。 程嘉懿抬起手回应了下，瞧着杜一一和暖暖两手空空，诧异了下。 杜一一眨了下眼睛，程嘉懿会意，将食人花一把扔给杜一一，跟着走过去。 伊万大声招呼着他的人，人们一个接一个跳进装甲车上，方涛和林大海带着的人一前一后。王鹏照例是在通讯车上，李玉跟着王鹏，不时地往程嘉懿这边看几眼。 “南边一小时车程，是当地最大的城市，还有人类活动痕迹。”程嘉懿走过去后，秦风说道，“往南是山区，翻过山还有一座比较大的城市。” 秦风说了个地名后接着道：“那里有一座抗癌中心，是岛国最大的血液病研究基地。” 程嘉懿问道：“就是以前新闻里常说的，能治好白血病的医院？” “对。”秦风点头。 程嘉懿的眉毛挑了下，下意识地转身看看车队。 秦风顺着程嘉懿的视线看过去，“岛国医院在疾病方面的研究有他们的优势。” 程嘉懿也跟着点点头。 岛国的科技自然有它曾经先进的一面，在医学研究上，还有着臭名昭著的人体试验，据说当时不仅用外国人研究，连自己国家的人也不放过。 变异都出现了，他们没有道理不研究，说不定医院里会有研究出什么东西来，安东肯定会需要的。 车队后边忽然出现一阵骚乱，跟着方涛和另外一人往前跑来，边跑还边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大家都跟着他们看过去，秦风皱皱眉，对安东说一声失陪，往方涛哪里快步走去。 程嘉懿也跟安东点点头，却是往王鹏那里过去。 杜一一带着暖暖已经过去了，见程嘉懿过来，递了个眼神。 程嘉懿与杜一一默契久了，立刻就知道杜一一有话要对她说，再看杜一一似乎跟所有人一样也诧异地看着方涛，便知道杜一一要说的话语方涛有关。 至少是与方涛在找的人有关。 如今根本就不是隔墙有耳的问题，所有人的耳目都灵敏到可怕，以前的耳语两步外就不会被人听到，现在十步远都不安全。 “老大，上车啊。”杜一一说着往车门走去，王勇无声地移动，靠在驾驶室门上。李玉瞧了瞧，拉着王鹏转了半圈。 三人爬上车，杜一一三言两语将刚刚武器库的事情说完。 程嘉懿怔了下，“你能听出是谁的声音？” 杜一一摇头，“不能，只知道不是我们的人。” 守着车子的王勇和王鹏几人全听到了，外边的空气也好像随着杜一一和程嘉懿停止说话凝滞了下。 程嘉懿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情，下意识往驾驶室方向看了下。 外边纷乱的声音中，传来秦风冷静的声音：“再次清点人数。” 跟着又是战斗民族的声音。 程嘉懿转身开门，声音平静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勇好像才听到程嘉懿的说话声一样，转头回答：“好像是有人不见了。我们的人，现在重新清点，看看他们少人没有？” 王鹏和李玉转回来，几人神情都有些凝重。 秦风很快过来道：“失踪两个人，已经确定是从战舰上下来的。正在询问谁是最后看到他们的人。” “两个？”程嘉懿问道。 秦风敏锐地觉察出程嘉懿问话中的含义。 第783章 怀疑 “安东也在清点他们的人。”秦风对程嘉懿说着，跟着随意地往周围看看。 大部分人都从车上跳下来，坐在驾驶位担任司机的，也有人将头伸出。方涛和林大海正和几个人交谈。 安东站在一辆越野前，正摸出烟点上，伊万走过去。距离太远，声音都没传过来。 安东和伊万的人也都互相询问着，有人脸色凝重，有人漫不经心，有人露出轻视的眼神。 方涛跑过来。 “老板，秦哥，有一个人从下船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了，另外一人十来分钟前还有人见过，说是去解手，然后没有回来。” 下船后就失踪一个？在船上呢？船上有没有趁乱“失踪”的？ “解手？哪个方向？”秦风问道。 “往武器库那边。”方涛立刻道，“我这就过去看看。” 程嘉懿的心跳不明有些加快，她掩饰着道：“我也过去看看。” 秦风眉头微微皱下，才要说什么，就见安东抛下伊万，向他们这边走来。 程嘉懿也看到了，脚步顿时迟疑了下。 “秦，你的人耽误了行程。”安东走过来，先对秦风不满地说了句，不等秦风回答，就转向程嘉懿，彬彬有礼道：“程老板，请原谅我刚才的态度，我是一个很遵守时间观念的人。” 看电视里的贵族们彬彬有礼的说话，不管语气嘲讽还是诚恳，都算是赏心悦目，可现实里被这么礼貌地嘲讽，程嘉懿不高兴了。 这年头的失踪就等同于死亡，安东不会不知道这点。更何况其中一个死者，还是被安东的人杀害的。 程嘉懿的神情不由就冷下来，原本就加快的心跳又快了一点。 “我以为安东先生会对有人无缘无故的失踪感兴趣。”程嘉懿将失踪两字特意加重了语气，“是我想错了。” 同样的，也不等安东反应，直接对秦风道：“秦哥，你带着人护卫安东先生的车队马上出发，我稍后和方涛一起过去。” 程嘉懿与安东的接触寥寥，在安东面前还可以伪装深沉和淑女，此刻说起话来的语气与淑女一点点都不沾边，可内容却让安东挑不出任何毛病。 秦风貌似没有注意到安东神情的一僵，点头道：“是，老板。” 程嘉懿这才也对安东礼貌地颔首，跟着转头就往武器库走去。 秦风见惯了程嘉懿的翻脸就不认人，一直也知道程嘉懿的哪一次翻脸都是有原因的，这一次他们的怕也并非是无缘无故的失踪，程嘉懿一定是知道了点什么，却不方便说。 他对安东做个请的手势，跟着对林大海远远地打个手势，一声招呼，所有人都开始上车。 安东耸耸肩，转身往自己的车辆走去，秦风这才有机会到王鹏的车前。 王勇跳上车，发动起轰鸣声中，秦风低声和王鹏说了几句，杜一一好像感兴趣地凑过来，也低声地说了几句。 秦风面无表情，回头招呼着一辆车脱离车队，杜一一抓着食人花塞进车里，看着车队起步。 武器库里，程嘉懿进去的时候，方涛已经接连打开了几个门，发现了失踪者的尸体，见程嘉懿过来，站起来。 程嘉懿瞟了一眼。 尸体的头盖骨被掀开了，切口整齐，其内空荡荡的。室内血气十足，地上却几乎没有多少血迹。 “脑浆干干净净，下边深入到脊椎部分，骨头碎了，颈动脉被咬断，血液和脑浆都被吸食了。”方涛说着，头轻微侧了下，车库外传来车辆行驶的声音。 房间密封的原因，明明见不到鲜血，血气的味道却浓郁得直扑向程嘉懿的鼻端。才刚刚被压抑住的嗜血的渴望，一下子就再次涌上来。 程嘉懿从来没有厌烦过鲜血的味道，和所有变异人一样，她早早就知道她渴望鲜血。但长久以来这种渴望已经被理智压制住了，以至于她都忘记了。 但这一刻，嗅觉被完全打开，血气不在是她刻意以为的腥味，而是带着甜腻诱人的香气，就如同食人花花苞打开时候的味道。 程嘉懿的眼神不由直勾勾地落在地上被打开的头盖骨上，一时，脑海里浮现出白花花脑浆的画面也不觉得恶心了。 甚至有些……程嘉懿蓦地一个激灵，方涛的声音好像从远处忽然拉近。 “我们带出来的人都是一个个挑选的，不全是最强的也差不了多少。我刚刚检查了下，颈骨直接被捏断了，没有搏斗的痕迹，是出其不意。” 方涛站起来，往门口走来，“看起来不像是基地的落网之鱼。” 程嘉懿的心思勉强回到方涛说的内容上，却还是比平时慢了些才反应过来，不由再瞧一眼地上的尸体。 她听杜一一讲了，知道这事是战斗民族的人干的，方涛却凭借着一具尸体就推算出来了。 “是安东的人干的。”程嘉懿极快地收回视线，退一步离开房门，一边往武器库大门走去，一边简单将听到的过程说了。 “没有证据，也听不懂他们的语言。”程嘉懿心里出现些懊悔。 她和杜一一谁也没有试图再学习一门外语，不论是半岛的还是岛国的还是战斗民族的。 他们在学校里学的是英语在这里完全用不上，接触的人也都会说几句华语，如安东那样的甚至还能说得很流利。 她和杜一一不是不羡慕，对秦风学习他国语言的能力也佩服过，但他们自己一直以为他们是不用学的。 半岛都消失了，学他们的语言有什么意义？岛国也很快就要成为历史了，不会他们的语言，在这片土地上更可以肆无忌惮。 至于战斗民族的语言，他们有意忽略了。变异以来，他们潜意识里都以为他们的生命不会太长久了，为了能活得更久些，他们需要的是身体的强悍。 更何况队伍里还有秦风这样有语言天赋的人。 但现在程嘉懿意识到他们的想法狭隘了。任何时候，任何知识其实都是重要的。 如果之前杜一一听到他们说的是什么——那又能怎么样？杜一一真和那些人冲突起来，后果呢？ 第784章 监控 如果是和平年代，在有效范围内，武器库的凶手很容易就会被找到。 死者颈部的咬痕应该能遗留唾液，自然就会留下DNA。可现在别说没有检测DNA的仪器，就是安东那里有，估计也不会拿来做这个用途的。 就从他们的人无故失踪，疑似死亡，安东却很不耐烦地指责他们耽误了行程上看，安东根本没有他们以为的那样，把他们当做平等的合作对象。 程嘉懿对所谓贵族的了解全在小说里，而用脚后跟想也都明白，能写出那样小说的人可能写完小说之前都没有接触过真正的贵族。 更不用说贵族也是人，贵族也不见得真有贵族的修养、风度。 更不用说现在的所谓贵族也都变异了，也是变异人了。 也许，真正的贵族骨子里就没有瞧得起他们的雇佣者。任何时候金钱能完成的交易，都不用指望这中间还会有尊敬。 程嘉懿听着外边车辆远去的声音，心内对安东的不信任达到了极点。 安东还藏着安德烈，到现在她竟然都不知道安德烈是在船上还是在他们的队伍里，或者偷偷隐藏在什么地方。 没有必要再找另外一个失踪者了。 望着长长的车队，程嘉懿的心里忽然涌出寒意。 “伊万，那些人是雇来保护我们的！”行驶的一辆集装箱车内，安东压低了声音，对伊万低吼道，“管住你的人，要吃人找这里的变异人去！” 离开外人的视线，伊万对安东并没有平时的恭谨，反而有些盛气凌人。 “你做你的试验，我做我的事情。我们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伊万混不在意地道。 安东被激怒了，一下子站起来：“伊万，当初我们不是这么约定的！” “当初？”伊万玩味地笑了下，“当初我们都是君子。” “你……” “啧，”伊万耸耸肩，“别那么大脾气。好吧，我和他们说说，控制下自己。不过，这些人早晚不都是我们的备用晶体吗？” 伊万站起来，走到安东面前，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伊万比安东高半个头，体格也要壮实一些，这举动明显带着些压力，安东顺着伊万的力道被拍回在椅子上。 伊万俯身，双手撑住椅子扶手上，将自己的身体压迫在安东的上方。 “博士，会发生什么我们心知肚明。上帝将我们玩弄于掌股之中，现在，我们是要违背上帝的旨意，和上帝为敌。 原来的道德是上帝赋予我们的，现在的我们要将它推翻。所以，收起那些廉价的同情心，也忘掉那些所谓的道德。 我们的科技在进步，思维和道德都已经回归到原始。适者生存。明白？” 安东在伊万身体的阴影下，脸色难看到极点。 “博士，希望你下一次不会再因为我们的备用晶体和我发火。”伊万直起身，低头审视了安东一会，然后后退几步，拿起旁边的帽子，向安东示意了下。 直到行驶的集装箱卡车大门被重新关上，安东才抬起一只手，蒙在眼睛上。 通讯车上，王鹏正一个画面一个画面的再次调取船上的监控，旁边李玉的眼睛都也瞪着发酸了。 所有人员的名单全在身边，只是哪怕现在的记忆力都提升了，要将这次出行的名单和面孔都对上，还有些吃力。 “叔叔。”暖暖忽然叫了一声，指着屏幕道，“刚才这里有个影子。” 王鹏倒退画面。画面的右下角出现了半个身影，可很快就缩了回去，同时画面的左边出现了两个人，正一边说话一边走来。 他们显然也没有看到走廊转角处躲着人，神色自若，以至于王鹏和李玉也都没有注意到。 “这里是……”王鹏将画面缩小在右上角，飞快地再调出几个画面，“有个舷梯通到底层船舱。” “能找到影子在的那条道上的监控吗？”李玉问道。 “我找找……没有，舷梯上没有监控……下边有，上边是监控死角。”王鹏说着，将通过这个舷梯的监控都找到，按照时间往前后推移，很快在另外一个画面中捕捉到这个人的身影。 但除了刚刚忽然缩回的影子，看不出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王哥，船上混乱那一段的监控再看看。”杜一一说道，“不看船底的。” 几人都明白杜一一的意思，再一个监控一个监控地快进起来。 “有了。”王鹏将一段监控放慢，几人都凑过去。 从时间上看，正是船只被攻击的时候，船上各个通道内所有人都慌乱起来，有的往甲板上跑，有的往船舱下边跑，有的正从自己的船舱出来。 画面里，一个高鼻梁的男人正挥着手叫喊着，身边有人快速跑过，他跟在最后。他忽然站了下，跟着拉开一道舱门进去。 舱门上方一个醒目的“WC”的标记。 三分钟之后，这个男人从卫生间内出来，极快地关上门。 画面回放，降低了倍数，唯一的一个正面画面上，能看到男人嘴唇上的嫣红，衣服上也溅了不少血迹。 在那样混乱和危险的夜晚，死了太多的人，活下来的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有血迹。 这人的身影很快就冲下了船舱。 车里几人对视了下，王鹏看着杜一一道：“如果这个人再说话，你能分辨出来吗？” 杜一一闭着眼睛回想了下，然后摇摇头：“我听他们说话声音都差不多——咱们先看看，这人上岸没有。” 在监控里找到所有人并一一对上是很困难的。他们有自己这边幸存者的名单，却没有安东那边的，甚至也分不清这人是安东的还是伊万的。 甲板上的监控在海上损坏了好几个，他们得不到完整的视频，但也查不出这个人还在不在他们的队伍里。 但好在他们找到了一个嫌疑人。王鹏重新调出这个人的画面，几人都盯着再看了一会，将这个人的面孔记下来。 事实就是，在船只受到攻击的时候，就有人混血摸鱼，杀死了船身的其他人。只是他们谁也无法判断死者是谁。 但大半的可能是他们的人。 第785章 琢磨 发现死者和死者的死法，很快传遍了整个车队。而王鹏发现的船上疑似凶手的事情，暂时只有秦风和程嘉懿这一行人知道。 “我们就什么也不能做，就这么等着凶手再来杀人？”李玉气愤地道。 秦风在得到了想要了解的消息后，只嘱咐程嘉懿句不要打草惊蛇，就离开了。通讯车里又只留下了程嘉懿几人。 多了暖暖，更是觉得拥挤了，因此食人花也被程嘉懿扔到了副驾上，和亮亮作伴。 车内几人都看看李玉，王鹏心平气和地道：“那要做什么？” “找安东啊，小杜哥不是听到那两个人说的是叽里咕噜的鸟语了吗？”李玉道。 “然后呢？然后所有人都在小杜哥面前再都说一遍鸟语？别说小杜哥都说了，他靠声音分辨不出来，就算能，你觉得安东肯为了我们把所有人都喊出来？” 经历得越多，了解得也就越多，王鹏也越来越沉稳起来。在外人包括秦风面前，他还是很少说话，大多数时间都抱着他那个笔记本电脑，只有他们四人的时候，王鹏才会畅所欲言。 杜一一看眼李玉道：“就算我听出来声音了，指认了，人家不承认找出不在现场的证明呢？船上的监控是只有一个人吃人，可下船之后是两个人，谁知道还会有多少？” 李玉忿忿道：“我们都是提着脑袋来给他们卖命的，难不曾他们还要将我们当做储备晶体用？” 通讯车里的人都是一怔。 李玉脱口而出之后也不由半张了嘴，好一会迟疑地道：“不会吧。” “现在没有什么事是不会发生了。”王鹏冷哼了声，“要是在我们营地内发生这种事情，是不是就要彻查了？要是安东的人这么无缘无故被吃了，也会这么轻描淡写地放下？” “我们营地发生了，肯定会彻查的。安东他们的人……”李玉迟疑道。 “也许我们可以做个诱饵。”程嘉懿忽然说道。 从武器库里出来，程嘉懿就一直在思考，各种可能不可能的猜测全想了，最后全归结到一句话上：人心叵测。 程嘉懿猜想秦风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怎么做呢？没有任何证据。 可没有证据就什么也不做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了？ 通信车密封得太好了，虽然暖暖坐在车里最里面，呼吸带出来的香甜的气息还是充满了整个空间。 程嘉懿压制着内心的渴望，往车门边靠靠道：“录像上凶手作案是昨天半夜，趁乱袭击了落单的受害者。因为当时船上太混乱了，还有人落到海里失踪的，所以就算发现了尸体，也会归于意外。 但还有个问题就是，在船上，凶手是独自作案，下船之后，却是两个人。” 李玉道：“是有人发现了凶手作案，威胁他了，所以凶手就带上了他？” 程嘉懿看着李玉道：“如果你是凶手，被人发现了，你会怎么做？” “我？”李玉挠挠头发，“那要看我做的是什么事，是谁发现了。” “假设你吃了安东的人。”程嘉懿紧跟着道。 李玉哼了声：“我才不吃他们呢，一个个全都是狐臭味——要我干了那事，要是被王哥发现了，那还能说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肯定要想法拉王哥入伙啊。” 王鹏哼笑了声：“谢谢你了我。” 李玉飞过去个“不用谢，咱哥俩谁是谁”的眼神，接着道：“要是被随便一个人发现了，我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杀自己人的程度。但，总要想办法不让自己被揭发了。” 程嘉懿点头又问道：“那如果你发现咱们队伍里的一个人猎杀了安东的人了呢？” 李玉想了会，叹口气，“我估计着只会和他说，我们的任务是保护雇主，要想吃人，吃到岛国的变异人去。” 车里的几人默然，都在想若是自己会怎么做呢？ 什么时候，吃人——只要不是吃自己人——竟然也可以被原谅的了？ “所以，我们先假设这是个人行为，与安东无关。”程嘉懿打破沉默，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道，“从录像上看，凶手是临时起意，因此没有做得太缜密，也许凶手自己也没想太隐瞒，于是，凶手发展了一个同伙。” “有个问题。”杜一一习惯性地抬手，打断程嘉懿的分析，“那为什么凶手要在临出发前吃人？” “这就是我想到的诱饵问题。可能是因为抵御不住鲜血的美味，或者是向同伙表示这么做很容易，或者是因为知道不会被彻查。 我想，就算是安东雇佣我们的时候，带着将我们当做备用晶体的打算，也不会现在就开始消耗我们。我们才上岸，岸上还一场硬战都没开始。” 提到鲜血的美味，暖暖的气息就好像更强烈了，程嘉懿忍住屏住呼吸的想法。这一口屏住了，下一口就会深吸一口气。 暖暖的血可以诱发变异，这是董萧证实了的，那她是被诱发了什么？对鲜血的毫无抵抗。 “吃人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就会想第三次，反正没有人约束不是？”杜一一道，“但谁做诱饵？” 车内几人互相看看，王鹏道：“做诱饵的必须是个不起眼谁也不注意的人吧。就老大这样的做诱饵，也没有敢咬钩。” “我算是不起眼的吧。”李玉犹犹豫豫地道。 程嘉懿看着李玉，摇摇头：“太危险了，别再把你搭上了。我觉得孙冬可以。” 几人再互相看看，杜一一咬咬嘴角道：“咱们这算什么？平时将人忘到后脑勺了，有事的时候就把人想起来了。” 程嘉懿的脸热了下。 王鹏道：“连我们平时都想不起来孙冬，别人更不会注意到他了。不正适合做诱饵？更何况孙冬的厉害那是我们都见过的，一般变异人都打不过。” 说着瞧瞧程嘉懿的脸色道：“孙冬自己平时就低调，应该不会介意的。” 程嘉懿在心里叹口气，想起认识过的那些人，平日里她是将他们都忘记了，潜意识里，只有他们四个才是自己人。 如今还加上暖暖。 第786章 安排 自己真不是做领导者的料。 做一个成功的领导者，不是一定武力要有多强，也不一定智商要有多高，但最起码的是要将得力干将放在心里的。 像自己这样，用到人的时候才想着，不用了就丢到一边的，谁还会愿意追随你呢。 程嘉懿自嘲地想着。 她却忘记了平日里她是怎么奋不顾身地保护身边每一个人的。而车里的几人谁也没有想到这点，似乎程嘉懿在战斗中的表现，那都是理所应当的。 车队缓缓停下，程嘉懿第一个跳出车门。 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程嘉懿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将萦绕在周身暖暖的气息消融掉。跟着大步向车队前方的秦风走去。 还没走到近前，就见到安东和伊万也分别从两辆车上跳下来。安东几步先走到程嘉懿面前，很是优雅地微微鞠躬道：“程老板，我对之前的态度向你道歉。我原本以为是贵公司个别士兵没有时间观念。” 安东的华语实在是太完美了，个别两个字没有特意加重，但是速度上稍稍慢了一些，让人想不注意都做不到。 程嘉懿站下，盯着安东，待他的身体重新挺直了，道：“安东先生就不好奇我的士兵是被什么人杀的？” 才走过来的伊万正好听到了这句话。 安东微微一怔道：“港口那么大，房屋又多，结构还复杂，藏几个漏网之鱼是不容易被发现。” 这一句话，不但再安东那里坐实了杀人的是岛国的变异人，还隐晦地表示出他们对港口清理不彻底的意思。 要不是知道了内情，程嘉懿简直要被安东的话说内疚了。 你的士兵自己不留心被变异人杀了，还是被你们自己没有清理干净的变异人杀的，我没有说啥吧，没有不满吧。那全是你们自己人的错。 程嘉懿的脸色本来就沉着，这一下简直要黑起来。他们在港口浴血奋战，差一点连命都丢掉了，在安东嘴里就轻飘飘一句“清理不彻底”。 是，他们是被雇佣来的，战斗是他们的责任，可这样的雇主……等完成了这单任务，一定…… “老板，安东先生，伊万先生。”还没等程嘉懿想到一定什么，秦风从前边走过来，打断了程嘉懿的思考。 “从盘山路穿过这座山大约需要两个小时，弃车翻山过去，时间也差不多。”秦风跟着道。 弃车翻山？秦风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已经到了山口了，道路蜿蜒向远方，一直延伸到山里。而翻过这条山脉，就是他们第一个目标城市。 “秦先生，我有个主意，我们赌一场，看看谁在山里抓获的猎物价值大？”伊万忽然道。 秦风抬眸看着伊万道：“抱歉，我们是受雇来保护安东先生和他的科研人员的。” 伊万耸耸肩挑挑眉，再摇摇头，做个对方太无趣的表情来。 安东道：“两个小时之后天就快黑了，正好。这样吧。”安东转向伊万，“秦先生的人跟着车队，你带着一部分人进山，看看山里还有什么值得猎取的东西。” “是的先生。”伊万极快地说道，接着抬起右手在帽檐处触碰了下，转身就大着嗓子吆喝了声。 立刻就传来同样的吆喝声，中间夹杂着欢呼声，车门乒乒乓乓的，一下子跳下来几十个人。 程嘉懿和秦风都目视着那些汉子们高声吆喝着，互相拍着肩膀，扛着武器。 安东道：“秦先生，我希望我们今天晚上就能控制住医院。并且如果可以，尽可能地保留医生的性命。” 保留医生的性命？为这些杀了他们通报的刽子手效命？开玩笑吧。 谁知道秦风竟然应下了。 程嘉懿还以为又是坐在越野车里，前后商议下怎么进入前方城市。在她眼里也没有什么可商议的，不就是冲上去打进去吗？ 可上车才知道，这一辆看着不起眼的面包车，内部却很是宽敞，座椅前后相对，中间是可折叠的桌子，坐着六个人前后还有空位。 王鹏抱着笔记本也被喊上来，就打开笔记本。 “两个小时后，车队就会到达长野市边缘。我们的第一目的地是长野医院，位于长野市区的东部。” 王鹏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击了几下，将笔记本一推，屏幕上出现了一副鸟瞰图。 前后坐着看笔记本屏幕不方便，两侧的人都斜着身体靠在一起，后座的人半站起来。 “长野医院有门诊、急诊、住院部、研究所几部分，我们的目标是研究所。” 随着秦风的声音，王鹏不断地将需要的图片展示出来。 长野医院在图片上看范围就是极大，四座大楼中间还有些精致的房舍，停车场和绿地也大得惊人。 以前程嘉懿就听说国外的某些医院建造得就和园林一般，这还没有到现场，从图片上就看出来了。 秦风从容不迫地布置，仿佛这些事情他经过了千百次一般的熟悉，方涛带着几个人从哪里过去，林大海带着几个人怎么接应，王勇进去之后走哪一条线路，他自己带着谁突击，还有程嘉懿带着几个擅长狙击的人在哪里埋伏，面面俱到。 只这么看，长野医院的研究所就好像手到擒来般。但他们全都知道不会那么简单的。 “伊万的人呢？”待秦风稍停下的时候，程嘉懿问道。 “伊万的人突击住院部。你们看这里。”秦风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屏幕上出现了一条空中走廊。“研究所和住院部之间有一条通道，就以这条通道为界，住院部归他们了。” 这年头还有什么人会住院？还会有人有癌症吗？有住院的怕也是给研究所做研究的。那些人给伊万也正好。 “安东交待，要尽可能确保研究所医生的生命安全。雇主的需要就是我们的需要，有什么问题吗？” 杜一一抬头：“我们怎么分清谁是医生？总不听披着白大褂的就是吧。” 王鹏忽然道：“我找到了几个人的介绍，用翻译软件翻译了一个，说是什么什么博士，研究什么什么的也没看懂。” 第787章 花蜜 屏幕上出现了几个东方人的照片，照片上的人一个个面容和蔼，露出和煦的微笑，旁边勾勾画画的介绍里还有能看懂的华语字，大致能看出这些医生都是很了不起的人。 任何年代，医生都是受人尊敬的职业，但在非和平年代，岛国的医生曾经对华国人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所以，在图片展示出来的刹那，在座的所有人心里几乎都浮现出来那段惨痛的历史。 大家的视线不由一抬，在半空中碰撞了下。 秦风冷静地看着众人：“记住他们的相貌了？” 大家沉默了下，都点点头。 彼此彼此罢了。现在的他们，不也…… “谁还有问题？”秦风等待了几秒，“没有的话……” “孙冬给我。”程嘉懿突兀地打断了秦风的话。 秦风诧异了下，见到杜一一极快地瞥了眼程嘉懿，心中电光火石般一闪，立刻就明白程嘉懿的意思了。 程嘉懿的性子怎么可能吃下哑巴亏？ “还需要谁？”秦风很快就恢复常态，很自然地问道。 不是不想阻拦，但若是不给了孙冬，谁知道程嘉懿还要用谁做诱饵？ 所有人都知道杜一一和程嘉懿几乎形影不离，就是落单了，也不会有人去动他，若是用上了李玉或者王鹏，成功还好，真要是伤了，程嘉懿还不得血洗安东的队伍？ 不过也不能就任凭程嘉懿自己安排了，程嘉懿有几斤几两，秦风还是清楚的。 “不用了。”程嘉懿摇摇头，想要说出自己的计划，又收回，“孙冬就可以了。” 王勇在驾驶室里就听到了程嘉懿的计划，此时没有言语，秦风眼皮垂了下，没有再说什么。 大家各行其是的时候，杜一一也跟着哪辆车都走了一番。 车队迤逦而行，暖暖抱着食人花坐在车厢里，王鹏又专注在电脑上。李玉眼珠子转了一会，瞧着暖暖抱着食人花的样子就有点瘆得慌。 “暖暖，你总搂着它做什么？你不嫌它那啥啊。” 暖暖摸了摸食人花的花瓣，就好像摸着自己的宠物一般，亲昵地道：“它吃的都是坏人。” 心底又说，它又藏起了她的血，和她才亲呢。不过这是秘密，谁也不能说。 李玉瞧着食人花咧咧嘴。是吃坏人吃好人的问题吗？是吃人的问题啊小妹妹。 “叔叔……” “叫谁叔叔呢？我还喊你姐姐姐呢，叫哥。”李玉打断暖暖的称呼。 “叫你哥？你以为你十八啊。”王鹏眼睛在电脑上，嘴里说道。 “瞧着没暖暖，那才是你叔，这是你哥。”李玉指完王鹏，又指着自己道。 暖暖眼珠子转转道：“哥，一会姐姐和哥哥都走了，就我们在车里，会不会有人来偷袭我们啊。” 王鹏的眼睛终于离开了屏幕，转过身和李玉对视一眼。 李玉迟疑地道：“不会吧，你王叔叔那么重要的人……” 王叔叔的重要，战斗民族的人知道不？李玉和王鹏对视之中，都想到了这点。 “没事的，车队这里肯定留不少人，我们四个在一起，不落单。”王鹏道。 四个人自然就是加上亮亮了，王鹏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大靠谱。 因为时间多是用在了搜寻各种信息上，王鹏锻炼的时间委实要比别人少，虽说也吸收了不少晶体，可在真正的士兵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李玉倒是所有的训练全参加了。正是因为全参加了，自己有几斤几两才更清楚。他连一起训练的人都打不过，与体格魁梧的战斗民族一起，估计就是白给的。 想着让程嘉懿再给他们安排几个护卫，这话却有些开不了口。他们人本来就有损失了，再有人留下来，前边打仗的人就不够了。 李玉挠挠头发，不吱声了。 暖暖也揉了把食人花的花苞，就托着下巴也不吱声了。 要是食人花也留在这里就好了，可姐姐说食人花要带着，要保护做诱饵的大哥哥。 要是食人花在这里就不怕了。 暖暖的眼珠转了一圈，忽的抓着食人花的花瓣半跪起来，双手就开始扒拉花瓣。 李玉吓了一跳：“哎暖暖你惹它干什么，等你姐回来的。” 暖暖揪着花瓣，花苞不乐意地从暖暖手里扭走，暖暖抓不住，回头向李玉道：“哥，帮我抓着它。” 李玉脸都白了，只摆手道：“我说暖暖小祖宗啊，我可不敢。” 是程嘉懿吩咐他看着食人花的，好像食人花也听得懂程嘉懿的意思，看着是看着了，他可不敢对食人花动手动脚的。 正热闹着，车门拉开，程嘉懿和杜一一顺着车速跑了几步跳到车里。 “玩什么呢？”杜一一关上车门随口问道。 “老大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可……”李玉心累地瞧了暖暖一眼。 “姐姐，”暖暖丢开食人花，“你让食人花给我们点花蜜好不好？” “你要花蜜做什么？”杜一一诧异地问道，“好闻吗？” 没人喜欢食人花的花蜜。不说连人都能腐蚀消化了，就那味道，都能把人迷晕了。 暖暖的话一下子提醒了李玉，他一拍大腿道：“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才我们还合计着，若是我们在车里被人偷袭了怎么办呢。” 这话提醒了程嘉懿。先前她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点，但觉得战斗民族的人不会冒险在车队里干这事的。再说了，战斗中遇到的变异人多着呢，吃他们不好么。 但有备无患。 程嘉懿点着头，揉了下暖暖的脑袋道：“还是我们暖暖聪明。” 有程嘉懿在，取花蜜的过程有惊无险，只是画面不要那么美好，气味不要那么血腥，花蜜也不要瞧着那么血红就更好了。 李玉和王鹏差一点要被熏晕过去，不得不打开车门大口大口地呼吸，奇怪的是不仅程嘉懿对花蜜脱敏，杜一一和暖暖也不在意那个气味。 程嘉懿和杜一一晶体能量在身体内有过交替，不惧花蜜味道好说，暖暖呢？是食人花吃了暖暖的一点血，又不是暖暖吃了食人花的血。 第788章 红梅 “它应该是有灵性了。”杜一一简单说道，“知道谁对它好。” 李玉把脑袋从车窗外缩回来，“我对它也不差啊，就差把它当祖宗供起来了。” “那能一样吗？人家是小姑娘。”杜一一开玩笑地道。 杜一一也狐疑着，难道就因为它吸收了暖暖那么一点点的血？ 这食人花太过诡异，李玉竟然没有反驳出什么。 王鹏也疑惑地看看完全无辜模样的食人花，再看看满脸得意的暖暖，最后和李玉一样满心怀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但总归是留下一小瓶的花蜜了。 这玩意出其不意拿出来，效果堪比毒气弹，只要他们自己小心点别也跟着中招就可以。 杜一一随即将秦风的布置简单地和王鹏提了下。这次不用王鹏也跟着行动了，估计占领医院之后，安东会安排他自己的人接管。 “老大，说不定岛国都弄出来什么变态变异人了，一定小心。”李玉很不放心地叮嘱道。 “我负责狙击，安全性高。”程嘉懿安慰道。 “不好说。狙击手一旦被发现更危险。”王鹏道。 王鹏的经验来源于游戏和战争大片，宅男属性的他可以滔滔不绝地说出几个有名的反狙击作战的例子，还有狙击手之间的对决，当下就给程嘉懿科普了一二。 谁知道医院里会不会也有狙击手？按照他们的想法，医院现在肯定被残存的某些武装力量控制住了，真有狙击手也不稀奇。 程嘉懿的心中再生出烦躁出来，内心里什么东西再次蠢蠢欲动。 车队带着轰鸣穿过山脉。 不知道是山脉是因为缺少食物还是寒冷，原本就没有了变异生物，还是因为车队的长度，这一路上安安静静的，连鸟雀的鸣叫都没有。 山路逐渐平缓，车队的速度开始加快，氛围也好像忽然紧张起来。其实是错觉，人都在车里，哪里知道谁会不会紧张呢。 程嘉懿拿出她那只狙击枪，拿着手巾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枪管枪身全都黝黑发亮，散发着冷森森的光泽。 就如程嘉懿的内心。 车内空气带着暖暖的气息，将她周身环绕着，思想里不断生出一只只手，想要冲破身体将暖暖抓到自己身边。 她克制着，就如曾经，当变异才发生，她还没有如此强大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那么弱小，就能克制住身体的欲望，现在没有道理不能。 只是打破了曾经的底线，忙碌的时候还好，安静下来，心底还是会涌出莫名的情绪来。 不是很难过，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身体内离开，这种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的感觉，让她悲哀。 程嘉懿不想去想，也不想再和杜一一诉说她的难过，只有靠擦拭着冰冷冷的狙击枪来克制。 她会克制住自己的，就如从前，也会如现在。 但程嘉懿也知道她还在改变，身体的，心理的。也知道她的三观正在一点点地重新刷新。知道她正在逐渐变成一个冷血的人。 她只是希望她的冷血不会用在她身边的人身上。 只是不知道这微薄的一点希望，会不会成为奢望。 车内的人都敏感地觉察到程嘉懿心内有事，但除了杜一一，都自以为是在考虑未来的战斗。 王鹏的手离开键盘，不想打断程嘉懿的思考。李玉有些惭愧。他一个成年人，却一直不够强大，一直要在程嘉懿的羽翼之下。 他羞愧，却又很有自知之明。他只要能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不给程嘉懿添麻烦就好了。 比如照顾好暖暖。 车副驾上的亮亮被无意中排除在几个人之外，但谁也没有想那么多。亮亮也没有。 他只是将暖暖当做自己的妹妹，亲人。暖暖找到了能保护她的人，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至于他自己，他只想要变强，好在他们顾不上的时候，保护好暖暖。 车终于缓缓停下来。 前方遥远的，露出城市的轮廓。林立的楼房，一条条街道都被掩映在掉了叶子的树木中。 大家都下了车，秦风召集了所有要进入城市的人，在做简短的战前安排。 程嘉懿瞟了一眼，没有看到安东，也没有瞧到那个安德烈，虽然程嘉懿百分百确定安德烈也在车队里。 伊万也带着人回来了，周身带着压制不住的杀气。秦风做完战前安排，又和伊万铺开纸质地图商议着什么。 说不出是不是错觉，程嘉懿觉得伊万那边的人不怀好意地往他们这边看着。 十几分钟之后，秦风这边的人已经被分成了几个战队，分别跟在自己小队的队长身后。 程嘉懿的身边只有拎着程嘉懿沉甸甸狙击枪的杜一一。 程嘉懿回过头，通讯车旁站着被留下的四人。她微微点头，抓起脚边的食人花。 小队人无声无息地向城市奔去。 岛国的环境一向是干净整洁的，哪怕在这全球变异的环境中，城市外围的街道上最多是被风吹到两侧的落叶，再不见任何垃圾。 和他们见得所有街道一样，宽阔的道路因为变异树木的高大和根须的扩张而显得狭窄，但不知道是不是岛国充沛的水资源的原因，树木的根须并没有拱破街道路面。 高大的树木之间还有同样掉光了叶子的灌木，只是灌木也比平常高大了很多。 “咦？”程嘉懿忽然惊讶了下，就在前边一排树木后边不远，她看到了一片艳红，随即就看明白，那是一片盛开的红梅。 东北的冬天，只要不是有意在花园之处寻找，寻常是见不到梅花的，哪怕有意寻找，也很难见到的。这是程嘉懿第二次见过盛开的红梅，还是这么一大片，脚步不由一缓。 任何时候，女孩子的心里都有一份柔软和一份对美的喜爱，不会因为环境的恶劣而被破坏。 梅花啊，是寒冷的冬季里唯一可以在自然环境下盛开的花朵。 随着距离接近，程嘉懿好像嗅到了梅花淡淡的幽香。 梅花香自苦寒来。 程嘉懿的心里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第789章 吞吃 初冬了，岛国的温度并不那么寒冷，冬日里梅花的花瓣在一片萧瑟中更加娇艳。 程嘉懿不由脱离了队伍，接近那一小片花海。 杜一一歪歪头，默不作声地跟在身边。 行进的队伍里人人侧目，却因为没有命令，并没有停下，直到秦风忽然一抬手。 娇艳的花海，映衬着身着迷彩作战服，挂着各种武器的女孩子英姿飒爽。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女孩子凑近一支挂满了鲜花的花枝，看着她的面颊缓缓接近。 不知道为什么，秦风的心里忽然有些不妥的感觉。是因为他们将要进行的战斗吗？还是因为面前的画面太过温馨，太过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程嘉懿的眼睛微微眯着，鼻翼缓缓靠近盛开的红梅，看着小小花朵内鲜艳的花蕊，轻轻地嗅了嗅。 一缕幽香钻入了鼻端，那么诱人，又那么……她的眼睛蓦地睁大，头忽的向后一仰，就在这一刻，花朵绽放的红梅枝杈忽然好像活了一般，树枝们好像化作了手臂，向程嘉懿抓来。 谁也没有想到，也没有预料到，而只有近在花枝前的程嘉懿和杜一一才清晰地看到，不仅是梅花树枝，从数百朵艳红鲜花内同样伸出了数倍多的花蕊，正仿佛盘丝洞内女妖吐出的蛛丝，向程嘉懿的身上缠绕来。 出其不意，程嘉懿只来得及向后一仰，眼看着树枝和花蕊向她缠绕过来，心里并不如何慌张，甚至还有时间端详一下花蕊前的柱头，看到上面同样红色的花粉，鼻端更加清晰地嗅出梅花幽香深处隐藏的另一种味道。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血腥的味道了。 这一瞬间，她的心里涌上股深切的哀伤，可同时，压制在内心深处对鲜血的渴望也喷薄而出。 条件反射一仰的那刻，一朵更加鲜艳夺目的大花忽的挡在了程嘉懿的面前，花苞蓦地绽放，正在扑向程嘉懿的花枝和花蕊忽的全被挡住。 程嘉懿只后退了一步，后背砰地撞上正冲过来的杜一一身上，二人扶着再退了一步，程嘉懿抓着食人花的手已经松开。 退后几步，才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幕，那朵食人花正张开硕大的花瓣，包裹住半棵十几支花枝。 秦风一行人在花枝忽然扑向程嘉懿的时候身形就是一动，动作最快的秦风也只来得及动了一下，接着所有人又都站立了。 距离并不多么远，足够他们清楚地看到食人花正在吞噬着那些扑向程嘉懿的花枝。 也足够他们看到食人花的花瓣再一开合，吐出光秃秃的树枝，跟着硕大的食囊在地上一点，花茎就缠绕在树枝上，花瓣再一张，包裹住这棵梅花树上其它正在盛开的梅花。 大家都知道程嘉懿的花虽然好看，却是名副其实的食人花，却不知道这花已经成精到可以护主了，还能吃掉其它吃人的花。 只有程嘉懿的心里略微遗憾了下，她也想要吃掉那些散发着特别味道的梅花，吸食它们的花蜜、吞掉它们的花粉。 大家怔怔地看着，对程嘉懿的食人花再次有了全新的认识。 没有让食人花将这片花海吃完，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程嘉懿堪称粗暴地才拽开了食人花，食人花却第一次挣开程嘉懿的手，硕大的花瓣忽然暴涨，含住了最近了一株梅花树。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食人花的花苞将梅花树整体包裹住，用力一拔。 脚下土壤松动，程嘉懿和杜一一不得不一连后退了十几步，就见到那棵梅花树已经被连根拔起。 树根在正常情况下都是张牙舞爪地陷入地下，尽量往深和往四周扩展，好吸食土地中的营养成分。 这棵梅花树的树根最中心的部分却是奇怪地包裹住一团，只有周围散发出十几条树根，仿佛是为了扎根住树身一样。 梅花树被食人花扔在了程嘉懿面前，一怔之下，杜一一忽然拔出尖刀上前。 秦风摆下手，大家做出戒备的姿态，秦风和王勇匆匆上前，杜一一已经用尖刀刨开了缠绕在一起的树根。 树根的包裹之内，露出一棵鹌鹑蛋大的湛蓝色晶体。 晶体水润透亮，透出其内正中又一枚仿佛蓝得发黑的不透明晶核，让这枚晶体看起来更像是一枚蛋。 但那不是蛋，也不是梅花的下一代。 植物也变异了，也生出了晶体，如食人花般开始吃人。 “老大，秦哥。”王勇忽然低声叫道，“看树坑。” 他们向深达数米的树坑看去，树坑的深处露出些骨骼状的东西。他们接着抬头看向梅花。 食人花硕大的花苞虎视眈眈地对着那些梅花，不是错觉，所有人都分明看到梅花颤动了下。 可能是因为忽然出现的微风。 秦风眉头微微皱起。这一片梅花树大约有三四十棵，全都挖出也要些时间，还要提防着梅花树伤人。 和伊万还约好了时间。 就在他犹豫了瞬间，食人花却开始行动了。食囊一弹，就扑向了另外一株梅花树。 硕大的花瓣再次张开，同样的动作再次重复了一遍，几秒钟的时间，梅花树就再被连根拔起。 秦风无法再犹豫了，也拔出了尖刀。 程嘉懿瞧着食人花大快朵颐，内心深处的渴望再一次出现。 娇艳的花朵内是堪比血液的花蜜，程嘉懿终于抑制不住了。 她走向另外一朵梅花，不觉，将心里对鲜血的渴望释放了出来。 她雪白的手抓住一支树枝，看着树枝上的花朵在颤动——如果花朵有感知，那必然是恐慌害怕，如果花朵有腿脚，必然是要逃跑的。 她抓住一朵花，从树枝上用力摘下来，花朵的底部，几根花蕊深入到花枝中，随着花朵的离开，拖曳出长长的几根花丝，散发出诱人的血色幽香。 蓦地，所有的梅花花朵无风自动，一粒粒肉眼可见的花粉忽的从花朵中心飘荡出来，就仿佛自身生出了肉眼看不到的翅膀。 程嘉懿揪着花朵，放入到口中。 甘甜的感觉充斥整个口腔，带给味蕾无尽的享受，又化作浓郁的血的芬芳，涌入腹中。 花粉飘散开来，没有马上落地，而是扑向了四面八方。 第790章 诱饵 十几分钟之后，所有的梅花树上的花朵全被洗劫一空，程嘉懿也不过才吃掉了半棵树不到的花朵。 身体内传来久违的满足感，在吸食了暖暖血液之后，程嘉懿的内心第一次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平静。 那是得到了渴望已久的东西之后的满足和平静。 她也终于知道暖暖的鲜血带给她的作用了。 她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变异人，甚至更为变异。 梅花终究还是植物，在灭顶之灾来临之际，只能将无数花粉送出去。没有人能阻拦花粉的扩散，也没有人去阻拦。 所有人沉默地看着程嘉懿，也沉默地看着随风飘向无边无际大地的花粉，仿佛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 没有什么是天经地义的，只是变异二字早就深入了人心，以至于见怪不怪了。 而“程姐”“程老板”“程老大”这些称呼之下，程嘉懿不论做出什么更加怪异的举动，也都是情有可原。 变异人都吃得，区区梅花又算得了什么？哪怕梅花幽香内还含有异样的味道。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都是变异人，哪怕程嘉懿从来不喝生血吃生肉，也是变异人。 有茹毛饮血的变异人，也有吃花的变异人而已。 肺腑内终于出现些微的满足，嗜血的渴望缩回到内心深处。程嘉懿指尖拈着最后一朵梅花。 它长长的花蕊已经不甘心地缩回到树枝内，花瓣内空空的。 但它的花蕊还是逃不脱被毁掉的命运，程嘉懿拈着花朵退开，看着食人花将最后一株梅花树吞噬掉并连根拔起。 她也将那朵失去了灵魂的梅花放入口中。 她终究细细品味了下这最后一朵梅花，花瓣柔嫩，花香……袭人。 几十枚带着晶核的晶体集中在一起，让人不由想要将最美丽的词汇都送入到它们身上。 晶莹剔透、水润清澈、流光溢彩、灵气逼人……也仿佛不足以形容。 它们来自梅花，是冬季最美最美的花的结晶。然而每个人都知道，梅花树哪里会无缘无故地结有晶体呢。 它们也才试图抓捕靠近的程嘉懿。 食人花也像是饱食了一顿，再次慵懒地靠在程嘉懿身边，对那些明显更为珍贵的晶体视而不见。 程嘉懿随便抓起几粒，示意秦风将其它晶体收走。 看来越来越多的植物变异了，而只有能吞吃血肉的植物才会凝成带有晶核的晶体吧。 也许未来更多的人或者什么动物的晶体也会出现晶核的。 那样也好，她就不再是其中的异类了。 盛开的梅林成为了一个不复存在的过去，曾经美丽的地方只留下一大片丑陋的树坑。 没有谁询问，大家再次默不作声地往前跑去，只在不被人注意的时候，孙冬的眼神与程嘉懿的对视上，再看着那朵食人花。 能活到现在的人，都是悍不畏死的，也都是小心谨慎躲避开死亡的。有这样一枚可怕的大花做盟友，活着的可能性就再次提高了。 天还亮着，秦风这一队人已经摸进了市区。 市区死寂。 市区街道两侧的行道树遮天蔽地，有的伸进了路旁的窗户内，打碎的玻璃却奇怪地没有散落在街道上，而是不知道消失在哪里了。 花坛内的花还是畏寒的，或者那些当年生的草木也并没有因为变异而延长了生命。 空气相当清新，街道上不时可见公交车，丢弃的小车却很少。 当然，更不见半个人影。 所有人拉开了距离，避开了带给他们相当心理阴影的树木，竖着耳朵，在队长的带领下，迅速穿过一条条街道。 这是一条条死寂的街道，生命似乎抛弃了这里。 天黑之前，他们接近了那所在世界都排名在前的医院。 “秦，你们晚了。”伊万不满地抱怨了一句，就接着道，“里面没有灯光，没有活动的东西。” 天还没有黑，没有灯光并不奇怪。 市区就不见人迹，医院院内没有人走动，也属正常。现在动物和人类都既属于猎杀者也不被猎杀者，别说市区了，就是林间也很少见到大摇大摆的动物。 但，这一路来，任何活物都没有看到，实在不是好现象。 秦风点点头，两人低声商议几句，分别带着人摸向两侧大门。 “他们少了一人。”秦风四下看看，对程嘉懿道，“应该是在哪里瞭望。” 还真就怕他们没有什么布置，程嘉懿点点头，在贴着大门进入时候，杜一一伸手接过食人花。 叶戈尔眯着眼睛瞧着秦风的队伍，看着他们贴着墙根摸进大门，跟着快速向左侧研究所的方向跑去。 他很不情愿做这个瞭望，可谁让这是伊万的命令呢。 不就是吃个华国佬。 他抿抿嘴，嘴里似乎还有着血液与脑汁鲜美的余香。 要是有别的变异动物吃，他也不想吃人。不过人的血液和脑浆真是美味，比鱼要好吃多了。 叶戈尔有些懊恼。不是因为吃人，而是吃了人被发现了，还被罚在这里瞭望。 他不怨伊万。作为军人，自然要听从命令。是他心急了，没把事情做干净。 一边想着，叶戈尔一边注意着秦风的队伍，忽的，他微微往前探下头，看到最后边一人稍稍放慢了脚步，在一个拐角处忽的站住，跟着迟疑了下，向来时候的路退了几步。 嗯？ 叶戈尔顺着那人注视的方向扫视着，那边是一小片园林，他是发现了什么？ 孙冬在队尾，按照和杜一一约定的计划，会找个机会落单——杜一一会带着食人花接应他，孙冬很放心，即便接应不及时，孙冬对自己也很有把握。 他看中的是这个不知道做什么用处的小楼，却在停下一转身的时候，眼角处忽然晃过一道黑影，飞快地没入到不远处的一片林子内。 孙冬只犹豫了一瞬，就追了过去。 不仅岛国，据说包括华国在内的一些大型医院的园区，除了停车场的面积巨大之外，医院内也建设得如同花园一般——门诊好像差点，毕竟门诊的病人太多了。 但眼下这一片花园的面积之大还是让他有些吃惊。 如果这是盛夏，定是绿树成荫，鲜花盛开，绿草繁茂的，但是在此刻，所有树枝的枝条交叉缠绕在一起，在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很是阴森可怖。 孙冬没有停，一头钻进了林子里。 第791章 无人 光线乍然暗下来，视线受到些微影响，但只一秒的时间便被调整过来。 孙冬脚下一点声音都没有，放慢了速度，并没有往林子深处去，只是在外围缓缓绕着圈子。 前方有诱饵诱惑着他，而他也是诱饵，蝉的后边有螳螂，螳螂的后边还有黄雀，但谁知道黄雀的后边还有没有什么呢？ “头，有人单独进了那片林子。”叶戈尔扶着耳麦汇报着，“一个人，好像在找什么——林子里有东西。” “注意观察。”伊万只简单回答道。 林子边缘处，孙冬忽的站下。 从林子深处，似乎有“沙沙”的声音传来。 孙冬睁大眼睛，透过微弱的光线，一边仔细听着往里看着，一边摸出了枪。 声音在清晰和恍惚之中交替，不过数秒，骤然连成一片。黑暗的林子内，地上草坪枯萎了的草叶忽然掀起了波浪。 孙冬怔然了下，眼角余光扫射到周围平静的地面，倏地极快地向后退去。 “沙沙——” 连成一片的声音紧随着贴近，枯黄的草叶翻滚间，赫然涌出一大片黑压压的飞快前行的虫子。 孙冬后退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见到那布满干枯草丛上黑压压大片虫子的时候，速度陡然提升，反身就跑。 没有谁愿意与虫子打交道的。 单个的虫子碾上一脚就可以了，可数量众多密密麻麻的虫子却往往让毫无准备的人束手无策。 平日里有些虫子的速度就不比人类慢，在变异时代，人的速度提高了，虫子的速度也相应提高了，提高的程度甚至还超过了人类。 更有一些本来长有翅膀的虫子更借助于飞行的能力，速度远远超过了人类。 隐秘在林子内的虫子因为身体的重量本来是无法飞行的，但却可以通过煽动翅膀借助风力，提高爬行的速度。 刹那，孙冬将速度催到了极致，心里连害怕的念头都来不及出现，甚至自己还是诱饵的念头都忘记了。 冲出林子，眼前蓦地一亮，孙冬却不敢放松片刻，抬头看到周围高楼，心内却忽的好像有什么念头划过。 他猛然回头，心内忽然涌出来的念头得到了证实。 他已经逃离林子之外，正如他想到的那般，追逐的虫子在林子的边缘停住了。 林子仿佛是一座牢笼般，将那些可怖的虫子牢牢地束缚在它的范围内。 虫子是那么急于捕捉吃掉孙冬这个猎物，以至于一片虫子叠压着一片虫子，在林子的边缘叠成高高的一摞，还有些虫子攀爬到了林子最边缘的树上。 但奇怪的是，所有的虫子全都在止步于固定的范围，林子边缘最后一道枯黄的草坪内。 孙冬堪堪在这个界限之外，望着几步之外的虫子，此刻，他的心才怦然跳动了，后怕带来的冷汗布满全身。 他确信他看到了什么东西进入到眼前这片恐怖的林子内，但绝对不是虫子。 曾经受过的训练让孙冬在这一刻还有着针对虫子之外的警觉，视线范围内并无其它动静，却让他心内生出更大的警觉。 任何怪异的东西背后，都有更加怪异的东西。 叶戈尔眯着眼睛望着孙冬。自上而下，他看到孙冬好像被火燎了屁股似的从林之内连滚带爬出来，却因为树枝的浓密，看不到林子内隐藏的东西。 什么啊？怎么不追出来？快点！ 长久在血腥内生存，正在一点点埋没着人的本性。当残忍已经成为生活的常态，观看残忍也成了乐趣。 快点。叶戈尔在心里催促着，同时对自己不能参与进去感到遗憾。 良久——其实还不到半分钟，孙冬耳麦内传来声音。 “一楼无人，安全。” “二楼无人，安全。” 孙冬的手抚上耳麦，犹豫片刻，开口道：“外边的花园里有很多黑色虫子，花园有古怪。” 耳机里立刻传来秦风的声音：“注意安全。” 跟着传来杜一一的声音：“看到了，我在附近。” 程嘉懿听着耳麦内的声音，面无表情地抓着狙击枪，在楼梯间内飞快往上跑。 每到达一层，就有一个五人小队脱离队伍，冲进走廊，在听到各楼层分别汇报安全的时候，她和王勇来到了楼顶。 没有人？这最大的研究所、医院竟然是空的？ 踢开顶层大门，在前边几人做出规范性战术防御搜查之后，程嘉懿迅速地跑到房顶边缘，向四下望去。 整个医院，除了住院部的高楼那边之外，尽收眼底。一眼，她就看到空荡荡的医院园区内，林子外边孙冬的身影。 “怎么回事？”程嘉懿终于忍不住问道。 怎么回事？这话，秦风想问，杜一一想问，孙冬也想问。 好一会，耳机内传来秦风的声音：“伊万那边也没有人。各小队注意警戒，排查隐患，搜查。” 程嘉懿已经在声音中架起枪，将瞄准镜对准孙冬面前的林子。 十字准星中，程嘉懿看到了树干上、草地上蠢蠢欲动的黑色虫子的同时，叶戈尔也看到了房顶上露出来的黑色枪管和枪管后边女人的半个头颅。 整个队伍里也就那么几个女人，黑头发的就那么一个。 叶戈尔挑挑眉毛，扶住耳麦道：“头，程老板在房顶狙击——她一个女人，是狙击手？” 谁不知道狙击既要看天赋，又要有训练时间，就算是变异时代，这两项也是不可替代的。 伊万快速走到窗口，往研究所房顶看去，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截探出房顶的枪管。 “收队。”伊万简短地道。 叶戈尔耸耸肩，最后看一眼还好像戒备的孙冬，从树顶直接跳下来，落地的时候向前翻滚，抵消了下坠的力道。 那个华国人到底看到了什么？ 叶戈尔终究没忍住好奇心，心底却隐隐出现了个念头。 最好林子里有什么，这样，就可以将那个华国人的死推在林子内了。 他舔舔嘴唇，似乎再一次品尝到鲜血与脑汁的美味，心内的嗜血欲望却在抬头看到那节黝黑的狙击枪管的时候消退了。 妈的。 他在心底咒骂了句。 第792章 树林 整个医院地上部分都被搜查了。 秦风和伊万划分了搜查区域，秦风这边人都很警觉，所有人都是五人小队，屋顶上狙击的程嘉懿被换下来，改成了瞭望。 除了园区内原本花园，如今变成了阴森可怖的小树林之外，连地下室都被查看了，连老鼠都没有发现一只，可见，这里被废弃已久。 大部队也开拔进来，安东对着空空如也的医院，并不如何沮丧。 发电机转动，打破医院的安静，研究所大楼灯光亮起来，安东接管了整幢大楼。 整个园区各个重要位置都安排了哨卡，秦风、伊万、程嘉懿和孙冬站在那片躲藏着不知名虫子的林子前。 “一把火烧了吧。”伊万皱着眉，看着因为天色已黑，更显得阴森可怖的树林。 伊万对虫子有着天生的厌恶和惧怕。 伊万自己也很奇怪，他什么枪林弹雨、血腥恐怖没有经历过？就是活人在他面前被开膛破肚他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偏偏就是很害怕虫子。 也不是见到虫子就要逃走——作为军人，他无数次忍着恶心和心里的惧意，任凭身上爬满了蚊虫眼睛都不眨一下，但并不等于他不害怕它们。 尤其是变异的虫子，比曾经原始森林内的蚊虫更加可怕。 秦风侧头看了下程嘉懿。 在外人面前，只要程嘉懿在场，非军事专业问题，秦风一向都很是以程嘉懿马首是瞻，很听从程嘉懿的命令。 尤其在对待虫子这等小事上。 有食人花这般东西，梅花的前车之鉴，秦风觉得虫子在程嘉懿眼里，小事一桩。 “我进去看看。”程嘉懿说着，转头看眼食人花，顺便瞧杜一一一眼。 食人花还在杜一一手里，对没有将食人花派上用场，杜一一心里颇不痛快，知道程嘉懿心里也不痛快。 程嘉懿是想着有食人花，那些虫子当然会对她退避三舍的。可这一眼落在伊万眼里，就是程嘉懿在征询杜一一意见般。 伊万从不曾小看过程嘉懿——能成为程老板存在的人，必然要有其可取之处。但眼下他觉得以往的判断好像有些失误。 莫非每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都有一个更加强大的男人？ 杜一一点点头，这个动作更加让伊万相信自己的判断。可随即，伊万皱了皱眉。 秦风这边是怎么了？怎么就让两个小毛孩子这么进去，哦，还带着个可笑的大花。 他乜斜着秦风道：“秦队长，就他们两个？” 秦风面无表情道：“通常我们无法解决的问题，全都是老板亲自解决的。” 程嘉懿要和杜一一两人进去，他当然要阻拦了，带着食人花，哪怕林之内的树都成妖了，上上下下全是虫子，也不会有事的。 他刚才不久还亲眼看到了食人花血洗梅花林，在食人花面前，虫子再多也没有问题。 就算里边藏着什么怪物，不是还有杜一一，再说程嘉懿本身，现在也已经是个可怕的存在了。至少没有必要，秦风是不想再和程嘉懿交手了。 在一众眼睁睁注视下，程嘉懿杜一一带着那朵可笑又可怕的食人花，走进树林。 天色已然黑暗下来，林子内更是黑得仿佛伸手不见五指。程嘉懿和杜一一适应了一会视线，也不过看出十来米距离。 冬季的树木树枝上没有一片树叶，但原本应该枯硬的树枝，却在触碰中还有柔软。 这自然也是变异的原因，就是不知道这片树林是不是也长了晶体。 孙冬说过他没有深入林子，只进去十米左右，程嘉懿和杜一一却因为有着食人花的原因，并不在意距离。 林之内依稀还能辨认出小路，也在不远就看到了小路旁的一条长椅。 “沙沙——” 声音忽然从林子深处传来，身边的食人花忽的兴奋起来，硕大的花瓣微微张开。 杜一一松手，和程嘉懿一样警觉地望着声音传来之处。 沙沙的声音轻微，在寂静的夜色中，也落在了林子外众人的耳朵里。 伊万的身上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脑海里再想象了下，鸡皮疙瘩还没有消退，就又浮现了一层。 那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要是身上爬满了虫子……伊万不由抬手想要在身上扒拉下，及时收手，改成挽臂的姿态。 林之内却是另一番风光。 密密压压黑色虫子再次如潮水般涌来，却忽然遇到了洪水猛兽般停下，跟着如来时般迅捷退去。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 杜一一对程嘉懿伸出大拇指，程嘉懿笑了下，抬手在食人花的花苞上摩挲了下。 两人拎着食人花，再次大踏步往林子内部走去。 脚步声毫不掩饰地传出去，林子外的伊万惊奇地睁大眼睛。 虫子退了竟然？ 他眼睛眯了下，侧头看看自己的手下，“进去看看。” 秦风无声地笑了下，并没有阻拦。 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了，他们已经进入了花园的深处，那些虫子畏惧他们，不见得不会拐一个大弯追着别人。 叶戈尔正在旁边，他早就跃跃欲试了。不待伊万吩咐第二句，立刻和另外两人冲进林子内。 林之内雅雀无声，被枯黄野菜掩盖的小路并不明显，进入十几米，再回头就看不大清外边了。 叶戈尔随手拨开挡在面前的树枝，松手时，树枝弹在他后背上，好像被鞭子抽了下，立刻火辣辣的一道。 叶戈尔“嗤”了声。 叶戈尔回头打量下那根树枝，树枝看起来仍然枯硬，没有半分异常。刚刚轻视下去的心思立刻就被抛开。 空气中忽然出现些微的血的味道。叶戈尔嗅嗅。 “叶戈尔！”跟上来的另一人低低地惊叫一声，“你见血了！” 叶戈尔心内一惊，反手向身后摸去，结实的作战服竟然撕破了一条，其内的背心也破了，手触碰到后背，又是一痛。 叶戈尔面色一变。“这树邪门。” 三人全都后退了一步，注目那根刚刚抽了叶戈尔一鞭的树枝。那根树枝无辜地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另一人抽出匕首，一步步上前，寒光一闪，匕首向那根树枝斩去。 “刷！”树枝应声折断，落在地上。 三人对视一眼，空气中忽的再多出些隐隐约约的血气。 第793章 吸收 那人低头捡起树枝，却见断茬处，一点殷红渗了出来。 再抬头，树枝的断茬处，也正凝聚出一滴猩红。 叶戈尔伸出手，接住那滴殷红，放在口内品尝了下，跟着对另外两人点点头。 是血的味道。 这一耽搁，程嘉懿和杜一一的动静完全听不到了。林之内寂静阴森，哪怕知道不远处就是林子之外，心里也无端生出恐惧出来。 “沙沙——”林子深处忽然传来声音，三人眯着眼睛，往林子内看去。 只闻其声，不见动静。叶戈尔往前迈了一步。 忽的，不远处枯黄的杂草好像掀起了黑色浪花一般，就在定睛观望的那刻，成片的黑色东西忽的出现在眼前。 饶是叶戈尔一个粗大汉子，也不由惊了一身冷汗，他倏地端起手里的微冲，手指一扣，一串火舌贴着地面向黑色虫子扫射过去。 身后两人也都端起枪支，一起扣动扳机。 “哒哒哒——” 近在咫尺的枪声传到林子外，秦风和伊万几人同时皱起眉头。 三把微冲，声音很近，是刚进去的几人。他们在射击什么？ 伊万才要吩咐人再进去，枪声戛然而止，跟着，从林子深处传来惊叫声。 “你们进去。”伊万吩咐道，旁边三人立刻冲了进去。 “秦哥。”孙冬低声道。 秦风凝视着密林，缓缓摇摇头。 那三人才冲进林子，就听到林子内传来惊慌的声音：“虫子！快跑！” 叶戈尔三人正没命地往外跑来，追过来的黑压压的虫子，几乎贴在了他们的脚后跟上。 “哒哒哒——”子弹根本无法阻拦虫子，最先前的十几只虫子被子弹打碎，但更多的虫子前仆后继涌上来，这些面对枪林弹雨无所畏惧的汉子，在疯狂的虫子面前束手无策。 “快啊！”后进去三人疯狂地将子弹倾泻过去，转身就跑。 叶戈尔跑在最后，他感觉到虫子追在他的脚后，正有虫子爬上了他的脚面。 他不敢低头看也没有时间看，只看到前边被弹开的树枝落回来，十几步之外，就是林子外边。 他横冲直撞，后背手臂被树枝抽到，顾不得火辣辣的。忽的，他的脚面一疼，那些可怖的虫子竟然咬破了鞋面。 瞬间，疼痛蔓延到了脚脖、小腿，脑海内晶体涌出热流，叶戈尔一个纵身，向前一个翻滚，跃出林子，爬起来的同时，好几双手一起在他身上一阵拍打。 叶戈尔惊魂未定，回头看去，不由呆住了。 除了跟着他身上被带出来的，所有的虫子都蛰伏在林子内。 “你这身，怎么搞的？”伊万一边观察着林子内的虫子，一边问道。 叶戈尔这才注意到全身上下衣服被撕裂了好几道长长的口子，手臂处几条血痕，正散发着血的味道。 三言两语，林之内发生的一切就讲明白了。 伊万瞧着林子边缘黑压压的虫子，侧头对秦风道：“程老板……” 程嘉懿和杜一一此刻已经走进林子深处了。 一路走来，除了最初的沙沙声外，波澜不惊。他们听到了身后的叫喊，还是在这个原本的花园内绕了半圈，才一无所获地往回走去。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叶戈尔被袭击的地方，脚下枯黄的杂草被凌乱地踩过，折断的树枝断口出的猩红很是醒目，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食人花的花瓣只微微张开，就又缩了回去。 两人一无所获又完好无损地出来，在他们出来之前，黑压压的虫子再次退回林子深处。 外边的人惊讶地看着好整以暇的程嘉懿和杜一一，叶戈尔不由半张着嘴。 程嘉懿扫视了眼叶戈尔，接着向秦风投去疑问的目光。秦风迎上来简单说了几句。 程嘉懿点着头：“没有发现问题。”忍不住又看了眼堪称衣衫褴褛的叶戈尔。 那树有问题是肯定的了，但食人花不感兴趣，可能是变异不够。 伊万亲手斩断了一根树枝，派人给安东送过去，一回头，程嘉懿已经和杜一一带着食人花离开。 他遗憾地看着程嘉懿的背影，对秦风道：“程老板真是吉人天相……” “没有新奇的东西，无聊。”离开大家视线，程嘉懿对杜一一懒洋洋道。 “按照在军港的经验，现在安全了，人也分散，怎么防范都有落单的。”杜一一忽视了关于无聊的想法，环视周围道。 确实，楼里结构复杂，秦风将他们的人都撤出大楼，只在大楼外防守，但军车一长串，园区又大，建筑又多，想要做点阴暗的事情太容易了。 孙冬因为“违反命令”，被方涛带走“教训”，也不适合做诱饵了，程嘉懿和杜一一在他们布防的地方转了一圈，最后回到通讯车上。 王鹏李立还惴惴不安着。见到程嘉懿才松了口气。听说林子里的怪事，都面面相觑。 杜一一又补充了梅花的事情，程嘉懿拿出留着的几枚晶体给他们看。 蓝色的带着晶核的晶体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都好奇地把玩了一会，暖暖也托着晶体放在眼前。 “这玩意会不会孵化？”李玉好奇地把晶体举到眼前，“里面的是不是蛋黄类的东西？” “肯定不是。”杜一一知道程嘉懿吸收食人花晶体的事情，这么说的时候，瞟了程嘉懿一眼。 这般晶体已经不是秘密了，程嘉懿叹口气，也托着一粒晶体。 一股暖流顺着手心涌入到身体内，肉眼可见，蓝色晶体迅速消失，很快，程嘉懿手心里只剩下蓝得发黑的晶核，跟着，晶核也忽然开始缩小。 “咦。”程嘉懿不由吃惊出声，她竟然可以吸收晶核了！ 眨眼，整个晶体连同晶核全都消失，程嘉懿的手心内只留下一小捧灰烬。 众人不做声地盯着程嘉懿，程嘉懿的手还僵直地托着灰烬，好半天对着大家摇摇头：“没有特别感觉，就是，能量多了些，晶核的能量要比外边那部分多了很多。” 很多是多少程嘉懿说不好，毕竟她的身体还没有灵敏到能判定不同晶体蕴含多少能量的程度。 “咦？我的晶体呢？”暖暖忽然小声地叫了一句，她刚刚和大家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程嘉懿，忘记了手里托着的晶体，再想起来的时候，手也还举着，晶体却不见了。 不是不见了，她的手心内明明也托着一小捧的灰烬。 “嘘……”杜一一忽然做个禁声的手势，将暖暖手里的灰烬拂到自己的手心里。 暖暖眨着眼睛，脸上忽然露出喜悦的表情。 “姐姐，我也能吸收晶体了。”她无声地对程嘉懿说道。 第794章 火烧 “你怎么做到的？”这一次的视线全落在暖暖的脸上。 程嘉懿能吸收带着晶核的晶体不稀奇——在众人眼里，她做什么都不稀奇。 但暖暖可不一样，暖暖一直无法吸收晶体不说，在他们几个人心中，也一直将暖暖当做唯一的一个正常人。 不是变异的正常人。 可如今，这个唯一的正常人竟然也吸收了晶体，还是这种极为特别的，大家的心里说不出的五味陈杂。 他们虽然都希望身边的人变强，可从心底还是渴望还有正常的人，让他们对未来还保留一份希望。 暖暖就是他们的希望。 可如今，希望竟然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消失，还消失得那么彻底。暖暖从唯一一个正常人，一跃而成为变异人，还是有可能变异最深的变异人。 车里的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暖暖看看大家严肃的面容，又看看失去了灰烬的手掌心，小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刚才看着姐姐，然后就这样了。” 程嘉懿接着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我……没有。”暖暖不知道该有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该怎么找感觉。 她听说过晶体的位置，也听亮亮形容过，但她找不到晶体在她自己身上存在的痕迹。 “有没有暖暖的，热热的感觉？”李玉指着自己的眉心，“这里？” 暖暖摇摇头。 大家互相看看，李玉伸手道：“我也试试。” 又一枚晶体被放在李玉手心内，好一会在李玉手心里也没有变化。 “蓝色的，我吸收不了。”李玉沮丧地将晶体还给程嘉懿。 杜一一摸出枚平常的绿色晶体，递给暖暖，暖暖用手心托着晶体半天，摇摇头。 “再试试不？”李玉问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程嘉懿摇着头道：“晶核——我管里面的东西叫做晶核，我也是第一次吸收，其中的能量要超过外边很多。我担心……” 程嘉懿看着暖暖道：“暖暖，你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感觉没有，包括你的想法，有没有想要吃什么？” “我不知道。”暖暖也知道她吸收了这个晶体是个大事，可她怎么也不知道她该又什么感觉。 前边车窗忽然被敲了下，坐在驾驶室上的亮亮递了个动静。 杜一一打开车门，是秦风。 “秦哥。”杜一一招呼声。 光亮从通讯车里偷出来，秦风见到车上满满的人，就站在车旁道：“程姐，安东那边说，今晚在医院里休息，明天一早出发。还有，医院的树木也是变异的，安东说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伊万准备一把火烧了。” 程嘉懿跳出车道：“烧了？就不怕那些虫子没了禁锢跑出来？” “那些树会是禁锢？”秦风挑眉道。 “我哪里知道。只是猜里面肯定会有什么古怪。”程嘉懿耸耸肩。 她现在还有两个古怪呢。她和暖暖为什么都能吸收晶核？她还想要杜一一试试。 正说着，林子那边忽然一亮，一道火焰腾空而起，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 “浇了汽油。”秦风嗅嗅，道。 火焰迅速窜起来老高，隔着还很远，程嘉懿都能听到树枝燃烧的噼啪声音，漫天大火中，枯硬的树枝就好像活过来一样，在火光中颤动着，燃烧着。 热量远远地传过来，燃烧中传来些焦糊的味道。不是木材烧焦的，更像是血肉烧灼之后的味道。 他们沉默地看着。不论那些树木怎么变异，只要不是如食人花般能移动，就只有被烧损的命运。 连同那些虫子。 “秦哥，你觉得安东能找到什么？”程嘉懿轻声问道。 秦风看着燃烧的林子，好一会才道：“也许能找到什么。” 也许？程嘉懿侧头看着秦风。车内的光亮映着他的背影，让他的面庞隐在阴影里，有因为远处的火光映照有些不真实。 “从研究所废弃的情况看，这里有可能是被清理过的。”秦风想想道，“至于是被什么人清理，是岛国自己人，还是外来人，就不好说了。” “秦哥，要是遇到我们华国人怎么办？”杜一一忽然问道。 这话，程嘉懿早就想要问了，却一直不敢问。 他们现在是佣兵——至少是打着佣兵的旗号。 佣兵，自然是要为雇主服务的，尤其这还是他们第一个雇主，第一笔生意。 但要是遇到的是华国人呢？如果安东与华国人相安无事还好说，如果是站在对立面呢？ 怎么会相安无事呢？ 可要他们将枪口对着自己曾经的同胞？可就算他们放下枪，那些昔日的同胞会放过他们吗？ 秦风看着远处的大火，沉默着。 在他心里，何尝不是没有答案。 火光冲天，他们心内却是冰冷冷的。 “过去看看。”秦风道。 将食人花留下，程嘉懿和杜一一跟着秦风往燃烧处走去。 “如果真有面对的一天，到那一天再说吧。”秦风说了一个不算是答案的答案。 林子的大火已经往深处蔓延一阵了，最外围的枯树树枝几乎都被烧成灰烬，树干也烧得黑黑的。正有几个伊万的人接近，飞起一脚，将最近的树从树根处踹断。 火光映照，能看到树干也渗出红色液体，空气中随即就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道。 “假以时日，这些树会不会也能走能跳了？”杜一一问道。 在以前，这根本就是不用回答的问题，现在，听到这话的两人都思索了下，然后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 在这个全民变异的时代，不，是全球生物变异的时代，大树树根变成腿脚，貌似也不会怎么奇怪。 脑海里都不由想象了下。 大树连根拔出地面，树根再地面健步如飞，树枝化作数十根长短不一的手臂，追逐着活物，将活物抓住，拉扯开…… 就觉得遍体生寒。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统治地球的绝对不再会是人类。 “真有那一天，我们可能也不能活着等着那天了。”杜一一耸耸肩，忽然又想起来什么道，“那些虫子，真会乖乖地等着被烧死？” 第795章 灭虫 “啊——” 仿佛是为了印证杜一一的话般，东北方向忽然传来高亢的惨叫，跟着是一声更加凄厉的叫喊。 “虫子！虫子钻出来了！” 程嘉懿几人一怔，拔腿就往叫喊处跑去。 忽然从另外一个方向也传来凄厉的呼喊声，跟着是另外一处，仿佛在同一时刻，虫子从燃烧的林子四面八方跑出来。 林子还在燃烧，仿佛所有的树木都燃烧起来了，而林子内不仅仅是树木，野草也都燃烧起来了。 就在火光之外的地皮，忽的拱起来一个个凸起，跟着，黑色的虫子破土而出，就在所有人面前。 猝不及防，谁也没有想到虫子会在树林燃烧的时候钻进地面，并且突破树林的桎梏，出现在他们面前。 密密麻麻的虫子将他们与火分离，离开地下的一刻，就向所有人扑过来。 程嘉懿抬手一摸，才记起来将食人花留在了车上，现在再转身去拿肯定是来不及了。 到处都是叫喊声，呼救声。 人能拍打死虫子，但当虫子数量多到一定程度，将整个人覆盖住之后，人就只剩下垂死挣扎。 晶体可以修复受损的身体，但那时候只是徒劳地延缓生命的结束，增加苦难时间，直到虫子啃咬进身体内，钻进大脑。 “火！到火里去！” “开枪！” “救命！” “后退后退！” 各种呼叫声传来，程嘉懿面色大变，和杜一一转身就跑。 食人花！食人花可以退却那些虫子！只要跑到食人花那里就安全了！ 可是别人呢？ 却顾不得了。在自己都无法顾及的情况下，根本顾不得旁人了。 在遍地的虫子面前，持有任何重武器都是无用的。 “闪开！”一人忽然大叫着手持灭火器跑来，白沫喷洒在一个全身布满黑色虫子的人身上，瞬间将人包裹成一团，但那人的嚎叫仍然在泡沫中传来。 灭火器隔绝空气，让那些虫子更加疯狂地噬咬它们的猎物。 车里的人，放哨的人，在大楼里的人全都跑出来，迎面，程嘉懿看到李玉拎着食人花冲过来。 “接住！”李玉大叫着，扬手将食人花扔过来。 半空中，食人花忽然绽放。 从来没有哪一刻食人花让人如此渴盼和心悸，半空中的花苞层层叠叠地打开，一股浓郁的带着血色的气息向外扩散开来。 如果花中有王者，此刻的食人花当之无愧，它如帝王般，如仙人般，救星般出现。 程嘉懿抬手，站住脚，仰头看着那绽放的花朵。 那花朵妖艳、妖媚、妖娆、美丽，而在这最美丽的花朵中心深处，正喷吐出来让人闻之欲呕的气息。 美与丑在食人花上完美结合，最美丽的花朵，喷吐出最丑恶的气味。 正在往前冲的虫子忽的停下，仿佛被极大地惊恐住，四散溃退，唯有一些已经钻进人身体内的虫子，借助着人类血肉之躯抵挡着食人花味道的冲击，还在啃噬着。 程嘉懿才抬手接住食人花，望着面前四散溃退的虫子，听着各处还有的呼喊，一时不知所措。 秦风忽然站住脚，凝目看来，程嘉懿视线与他相对，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心虚。 秦风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向车队跑去。 “唰——”一条火龙忽然喷射出来，迎头拦截住四散避开食人花的虫子，空气中刹那涌起带着腥臭的焦糊味道。 “火焰枪！”杜一一低声说道。 这是一场无端出现的浩劫，没有任何准备的突然袭击，从树林内逃脱出来的虫子没有聚集在一起，而是出现在四面八方。 幸亏现在的人体格足够强壮，幸亏跑得都快，幸亏反应还算及时，幸亏……他们还带了火焰枪。 火舌追逐着虫子，焦糊的味道再次弥漫。 安东站在窗口，从头到尾目睹了整个过程。 看着虫子从树林内涌出来的时候，意外中他很是平静。他雇佣了这么多的人，如果连虫子都对付不了，那些人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不过程嘉懿的那朵大花，还真让他新奇。他见过那花，知道那花一定有些奇特，但没想到是这般用处。研究者的直觉让他知道，那朵花是他寻找的东西之一。 安东并不确切他究竟在寻找什么，变异的到来超过了人们的想象，原本在某些国家上古神话中才出现的东西忽然成为了现实，第一时间给人类的反应是不知所措。 接下来就是巨大的惊喜和恐慌。 安东凝目注视着程嘉懿与食人花的亲昵，看着食人花在程嘉懿身边缓慢合拢花苞，手指在嘴唇上摩擦着。 食人花已经露面了，不少人也注意到黑色虫子被食人花震慑，再藏着掖着的也没有必要了，但哪怕是伊万，对着程嘉懿冷下来的脸，都没有好意思询问食人花的来历。 那片被烧毁的林子一定有什么东西束缚住那些虫子。 身体上的些许伤害在如今是在算不了什么，可被虫子追着咬着逃跑大喊大叫，委实是面子里子全都没了。 有好几个人差点被虫子钻进内脏里，对这片林子恨得咬牙切齿的，当下拎着铁锹，钻进林子就是一阵挖。 程嘉懿和杜一一还是站在林子外不远处，他们心里的疑惑不比其他人少。 首先，林子的树木肯定还没有生成带有晶核的晶体。一是因为食人花对那些树木不屑一顾，二是那些树除了抽打人疼点，没有主动抓捕猎物的动作。 其次，那些树木也在往非植物方向变异是一定的。没有哪些正常的植物会分泌“鲜血”。 “我想起来了。”杜一一瞧着狼藉一片的树林道，“你记得我们看到的林子里的小路，长椅，还有树木的位置，都和我们那边常见的不一样吧。” 程嘉懿回忆了下。 林子内的路也都长了杂草，只依稀可以分辨，椅子她没有太注意，但肯定不全是在路的两旁，至于树木，完全不是在小路两侧，好像左一排右一排的。 “想起来了？”杜一一眯着眼睛看着林子内的影影绰绰，“像不像什么阵法？” 第796章 北台 阵法？ 程嘉懿惊讶了下。 “走，我们上楼顶再看看去。”杜一一拉着程嘉懿的手，“住院部楼顶视野要更好。” 秦风一直没有离开程嘉懿太远，瞧着两人又要单独行动，对不远处的方涛示意了下。 此时，除了还被安排在哨卡位置上的，大多数人都围了过来，只是没有秦风的命令，谁也没有参与到挖林子的活动里。 方涛微微点头，跟着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身后。杜一一回头瞧了一眼，打了个招呼。 杜一一对秦风方涛的态度在表面上永远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在公开场合上，杜一一一贯是维护程嘉懿在前。只要不与程嘉懿的利益冲突，他什么时候对秦风方涛都是笑呵呵的。 这点上，杜一一自认他还是有城府的，不会像程嘉懿那样将心思都放在脸上。当然，程嘉懿也在改变，比以前要会隐藏自己情绪一些。 住院部整幢大楼都没有人，但因为有通道与研究所连着，几个入口处都有人巡视。三人顺着楼梯很快就爬上房顶。 火还在往林子深处燃烧着。 没有风，火的传播并不很快，地上的杂草倒是先一步燃烧起来，林子内的一切看起来都好像连成了一片似的。 不论是杜一一还是程嘉懿，对“阵法”这个东西，都止步在猜测这两个字上。 小说里倒是描写过阵法，但哪怕描写是真实的，对于看文字的程嘉懿来说，都是天方夜谭，看个热闹而已。 他们倒是都看过《周易》，但对《周易》的了解，也不过是一道道横线，断开的，连上的，对于一生二，二生四，六十四卦，与现实的联系完全懵圈。 眼下看着生了火的树林，脑海里将小路、树木、长椅都往记忆中的一道道横线上安，当然，怎么也安不上的。 方涛跟着他们向下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问道：“老板，你们是在找什么？”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杜一一道：“那个吗，方哥，你知道岛国在传承方面，有很多地方是学习我们华国的对吧。” 方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并且，在现今，他们还把有些我们都抛弃了的东西还发扬光大了对吧。”杜一一接着道。 方涛再点点头：“所以？” 杜一一带着点不好意思道：“我们猜呢，林子能束缚住虫子，是不是因为有什么阵法在里面。不然，树好好的，虫子就不敢出来，一烧了，就都跑出来了。” 杜一一做好被嘲笑的准备了。当然，以方涛的城府，是不会嘲笑出声的。但心里有没有笑话，还是可以从些微的动作和表情看出来的。 不过也无所谓，他都说了是猜的。反正谁也没有找到原因不是。 没想到方涛的神情忽然凝重起来，转头就继续看着燃烧的林子，神情上无比认真。 杜一一再和程嘉懿对视一眼，试探地问道：“方哥，不是吧，你觉得可能？” 杜一一心内觉得有些好笑。不会是因为程嘉懿有这个想法，方涛就盲目地以为会真的这样吧。 杜一一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方涛绝对不会对他的突发奇想那么重视的。 方涛点点头道：“咱们C市，有一处很有名的建筑你该知道吧，北台小区。” 杜一一和程嘉懿同时转头看着方涛。杜一一不由重复一句：“咱们C市？” 方涛也转头，看着二人道：“我不是C市本地人，但我一个当兵的战友是你们C市的，退伍之后，我和战友一起回到C市。” 杜一一“哦”了一声。 “我那个战友家里就是北台的，我去过几次，听他介绍过。说北台——其实整个C市原本市中心的布局，都是岛国在侵略时候设计的，尤其是北台小区，当时是根据华国八卦图设计建造的。”方涛道。 杜一一瞧着程嘉懿，程嘉懿茫然地摇摇头：“我只知道有北台小区，没有去过。” 以前的程嘉懿是被父母管着长大的，除了学校组织，父母领着，自己一个人哪里都没去过，更不用说是随随便便跑到一个陌生的小区里的。 方涛用手指在半空中画着：“八卦阵的正中央，原本是岛国军政的办公所在，现在改建成文化中心，里面有室内游泳池。” 杜一一道：“这个我听说过，当初我要学习游泳的时候，还差点去那里练习，后来听说旁边有个市委幼儿园，游泳池成天都有小孩子，就换了地方。” 方涛点头，接着道：“北台小区是建在山坡上的，地势由高到低，建筑最高就四层，从最中心往四周，一共有八条小路。不熟悉地形的，在那里很容易迷路。”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还不知道在他们的住处不远，还有这么一片传说中的存在，一时都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到那地方看看。 尤其是杜一一，他可是真有机会也可以独立去走走的。要是去看了，回来怎么也要讲给程嘉懿听得。 “那个小区里，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杜一一追问道。 “有过些说法，比如再大的雨也不会被淹了，环境优雅，树木长势喜人。”方涛说着，再看着燃烧的林子，眉头微微蹙起。 程嘉懿和杜一一全都没有说话，一方面是觉得神奇，另一方面不敢打扰方涛的观察。 “下雨不被淹，是因为北台小区建在山坡上，水往下流，和建筑无关。树木长势喜人也是因为绿化好，在我看来，北台小区一直作为C市高干住宅区，政府重视绿化的原因。” 方涛说着，停顿了下：“不过，我瞧着这林子，是有些古怪。” 他说着，扶住耳麦道：“秦哥，林子看起来像是按照八卦阵法建立的，你找几个人，分别在东南西北和四十五度方向，看有没有特别的东西。”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瞪大眼睛，然后使劲看着林子。 “不是树。”方涛瞧着他二人解释道，“不会用树木做阵眼的。树木生长并非人力完全控制，所以一定有其它什么东西，树木在里面只是起到辅助作用。” 第797章 方位 程嘉懿和杜一一听着方涛的介绍，完全说不出话来。 方涛说的每个字，每句话他们都能听懂，但听懂是听懂，这世上怎么还真有阵法这个东西？ 好吧，阵法可以有，但阵法不就是迷宫吗，也是建筑的一种，怎么还会衍生出如今这种乱七八糟的现象？ 杜一一迟疑了下，见方涛不是在思索，只是在寻找，不会打断他的思路，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方哥，你还懂八卦？” 方涛笑道：“我哪里懂，就是听战友的父亲介绍过，记住点八卦的方位而已。” “那就了不起了。”杜一一由衷地赞叹道。 方涛摇摇头：“我那位战友的父亲才厉害，可惜……” 可惜，C市再没有传承下来的东西了。 三个人神情都有些暗淡。杜一一马上转移了话题：“嘉懿，咱们在林子里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点的东西，在方哥说的那八个方位？” “休息的亭子？”程嘉懿脱口而出。 他们进入到林子内，看到的亭子不算多，好像没有看到八个，但看到的几个在方位上……老实说，程嘉懿和杜一一谁也没有注意方位，但是要是按照九十度、四十五度角度的位置，还真差不多。 三人一起再往林子内找，有意寻找，很快就在两个方位上确定了两个凉亭。 “秦哥，是休息的亭子。”方涛急忙对着耳麦道，“若确定有八个，两两连线交叉的中心位置，一定还会有个建筑。” 程嘉懿和队医心内全有些兴奋起来，他们这个年龄对新奇和古旧的事物是最感兴趣的，尤其是带有神秘色彩的东西。 尤其这个东西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发现，想想都会雀跃。 “程姐，林子还烧着，你们进去的时候，有没有在中心差不多的地方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方涛问道。 虽然从上楼程嘉懿就一句话没有说，但方涛还是每一次说话都没有漏下程嘉懿。 程嘉懿想了下道：“我进去的时候，没有考虑中心在哪里，当时我们是这么走的。” 程嘉懿慢慢回忆着，手指在天台位置画着，一边看着燃烧的林子：“里面有小路，椅子，亭子……对了，好像有一座人的石像？” “对，是有一个。”杜一一补充道，“在我们左手边，我们当时是往右去了。” 林子里摆放一座石像？三人互相看看，方涛蹙眉道：“如果是要纪念修建这所医院的人，或者是为医院做出杰出贡献的，石像应该在正门前。不过岛国人的想法我们也弄不清，也许会放在比较幽静的环境下。我们先下去？” 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再站在这里就没有什么必要了，三人最后再看一眼燃烧的火焰。 一边要往下走着，杜一一一边说道：“孙哥不是说被个黑影吸引过去的？方哥，你们搜查地下没有？岛国人不最是喜欢神神秘秘的？” “地下有停车场，还有就是一些建筑设备所在的地下室，里面设备多，地形复杂。”方涛道。 不是不想搜查，而是这样地方真诚心躲着几个人，不容易找到，反而容易被偷袭。 “这地方也奇怪啊，”杜一一道，“要是没有这片林子，整个城市都没见到人也好说。反正，我要是有这么个地方，轻易不舍得放弃。” “命都没有了，也不放弃？”程嘉懿随口道。 “你瞧瞧这阵法，明显不是才建的。”杜一一停了下道：“奇怪了，好好的弄这么个阵法干什么？还是在医院里。” 三人忽的同时站住脚。 “医院里？”方涛轻轻地重复了句。 杜一一脸色有些发白：“不会吧，这个医院不是说是治疗血液病的？全世界都有名？” 三人互相看看，都压下了心底忽然冒出来的想法。 岛国人在华国人眼里，除了认真、专研、努力、刻苦之外，还有一个标签，就是变态。 而认真、专研、努力、刻苦这些褒义词只要加上变态二字，就成了彻彻底底的贬义词。 想当初，岛国人为了取得第一手的医学资料，做过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啊。后期，和平时期会不会继续这么做，他们说不好，但是在变异时代，绝对绝对会继续这么做的。 只是，这个医院应该是在战后修建的吧，或者是战战后。 方涛下楼的速度飞快，很快就跑到楼下，好像很正常地走到秦风面前，很正常地和秦风说话。 声音在树木燃烧声中，林子内挖掘声中，很支离破碎，知道方涛要说什么的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是猜着才听明白。 方涛也在怀疑这个医院会有什么他们没有发现的古怪。 虽然到岛国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寻找更加变异的东西，但变异不是变态。 程嘉懿和杜一一也不由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们要小心。”两人好像若无其事地招呼着王鹏几个人回到通讯车旁，杜一一立刻叮嘱道，“这里怕是藏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离林子远点。” “食人花给你们，你们四个最好不要分开，我把王勇找过来，跟着你们。”程嘉懿也道。 “安东不是在找他们？伊万的人还在到处挖，要是真挖出来什么，咱们这么多人……最好赶紧找出来。”李玉勾头看看燃烧的林子，闹心地道。 “哪那么容易。”王鹏道。 程嘉懿说得紧张，但他们都不大放在心上。再变异还能变异到什么程度？他们什么没有见过了？ “一一，你说，你要是岛国那些科学家，会怎么做？”程嘉懿问道。 杜一一开玩笑地道：“你这不是难为人吗？我变异了，也没变态。” 说是这么说，杜一一还是想了想道：“要是我，有设备，有钱，有医院，有知识，说不定还有国家支持，心底还变态，当然是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了？首先就要培养出来一个变异傀儡。” 说着，杜一一忽然往秦风那处看看。 秦风三人，曾经就是被研究的傀儡。 杜一一重重地叹口气，“嘉懿，你这不是逼我把我内心最阴暗的一面拿出来嘛。” 第798章 石像 “你这不算阴暗。”程嘉懿道。 杜一一说出来的想法，在程嘉懿看来还是正常人的想法，岛国科学家，应该不算正常人。 “这还不阴暗？”杜一一诧异道。 “这算什么？谁有了权利地位，都会给自己培养出来几个忠心耿耿的死士吧。培养傀儡，是因为时间不够或者有足足够的时间。真要是变态想法……” 程嘉懿道，“二次世界大战时候，灭绝人种才是变态吧。” 杜一一耸耸肩，“关键我心理正常啊，我又不是生物学家医学家，我怎么想出科学家变态会什么想法的？” 程嘉懿道：“要我说，培养变异人，不如让自己更强大。说不定岛国某些人研究的，是怎么将他们自己变成最可怕的怪物。” “怎么可怕呢？”杜一一问。 这是个问题。正常人是无法理解变态思维的，他们就是绞尽脑汁，也只能说出变态两个字，至于怎么个变态法，就说不出来了。 “把自己变成机器人，带着程序的？”王鹏道。 “你科幻片看多了吧，现在是生化危机，是变形金刚，不是钢铁战士。”李玉道。 “那我也想象不出来。”王鹏摇着头。 “长个翅膀出来？不是有晶体可以修复身体，移至翅膀？排斥什么的有晶体也没有问题了吧。”李玉突发奇想。 “那也完全可以在身体里装个发动机，用晶体做动力。”王鹏坚持道，“半机械人状态。” “咦，要是吃了很多变异怪物，这里会不会不清醒了？”李玉指着自己脑袋，“当初刚开始变异的时候，不都疯了吗？会不会以后到达某个高度的时候，再疯一次？” 程嘉懿一直以为只有她才是喜欢幻想的人，看来只要有机会，每个人的心里都会住着一个魔鬼。 林子内忽然传来喧哗，他们望过去。程嘉懿叹口气道：“你们在这里小心着，我和一一过去看看。”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李玉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这句话，记住了，此时说给程嘉懿听，“程姐，你一个老板，不必要事事都冲在最前边吧。” 程嘉懿哼了声：“我不过去看看，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想起来告诉我。” “程姐，我觉得秦哥他们其实也不想你冒险的。有时候不告诉你，可能是怕拦不住你。”李玉小心地说道。 进来，李玉觉得程嘉懿身上多出些什么东西来，让他和程嘉懿说话的时候，时常要小心翼翼。 他文采有限，想象不到积威甚重这样的词，就是程嘉懿站在他面前，他越来越感觉到压力，也越来越担心说错话。 这话程嘉懿只是听听而已。 拦不住？担心她冒险？真将她看成不可缺少的？ 怎么可能？这年头谁缺少不了谁？就算她和杜一一彼此相依为命，真要是谁有了三长两短，伤心难过是有的，活下去没有了什么追求也会有的，可难道就不活了？也就是活得行尸走肉些罢了。 而她和杜一一对于其他人，说是老板，其实也不过是能保护着大家安全的人之一而已。 但程嘉懿还是接受了李玉的好意——她觉得她脾气越来越好了，就是哪些话不被她喜欢，她也往往一笑置之。 难道变异时间久了，思维也会两极分化？一种是往发疯的边缘疯狂试探，另外一种就是无欲无求了？ 程嘉懿想着，又忽然一愣，她从吃了大半棵梅花树上的梅花之后，嗜血的欲望竟然淡下来，连暖暖在她身边都没事了。 暖暖的血……程嘉懿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暖暖，暖暖睁着眼睛看着他们，脸上全然是什么也没听懂的疑惑。 林子内传来躁动，肯定发现了什么。有人往程嘉懿这边跑过来。 “我得过去看看了，你们小心，越是乱着，越容易出事。”程嘉懿嘱咐句。 按照方涛的说话，真再林子里找到了八座亭子。亭子的建造样式各部相同，材质都是石质的，连梁柱和亭子的棚顶也都是没有木料。 大火将亭子熏黑了，但亭子没有损毁半分。因为是有意寻找，便在每个亭子的棚顶的正中位置，找到了一个相同的繁复的花纹。 而在八个亭子对角线的中心交点的位置，赫然是一座半身石像。程嘉懿和杜一一过去的时候，石像旁边围了不少人，周围的火也被扑灭了。 如果没有这场大火，石像就是对在这个医院停留过的人有些纪念意义，对外来者来说，顶多算个点缀。 然而这场大火终究烧出来些东西。 石像周围的杂草燃烧发出的焦糊味道，根本就不是草木该散发出来的味道。 岛国人在某些领域上的研究，给各国人民都带来了深刻印象。 在了解了亭子建筑的位置，亭子内的特别图案，再看到秦风满脸慎重，和方涛围着石像转了两圈没有接近之后，伊万的人都警觉地没有上前。 程嘉懿和杜一一过去，还马上就给让出两排通道来。 方涛抬头，马上过来道：“老板，是有古怪。” 伊万也正凑过来，听到这话，很是意外地看程嘉懿一眼。 是有古怪，就是说，原本是这位程老板发现的问题？ 想到程嘉懿和她身边的男孩先前就安全地在林之内转了一圈，秦风众人对程嘉懿的恭敬态度，她手里古怪的可以吓退虫子的大花，伊万对程嘉懿忽的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华国有着悠久古老的文明传承，在他们外国人眼里，华国文化是非常神秘的，而据说掌握那些文化的人，不是仙风道骨的老年人，就是一些天赋异禀的少年人。 程嘉懿这么年轻，就十几岁，就能收服这些五大三粗的成年人，做个佣兵公司的老板。 伊万本来很瞧不起程嘉懿这个佣兵公司的，觉得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可现在，在这个散发着“神秘”二字的林子内，伊万忽然觉得，先前他有可能错了。 只是有可能。 只是因为据说岛国那些神神秘秘的东西都是从华国学去的。 只是因为今天的那些曾被树林束缚的虫子。 第799章 骨骸 程嘉懿看着石像：“找到原因了？” 方涛转身和程嘉懿一起往石像边走去：“石像周围的草不是普通的草，我们怀疑下边埋着什么东西，也可能整个林子下边都埋着东西，等你看过了商量怎么做。”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诧异地瞄了方涛一眼，方涛神情不似作伪，但这话仍然让二人很是震惊。 她懂什么？开玩笑呢吧。 等到了近前，程嘉懿瞧着满地黑乎乎又仿佛带着不明烧焦物的地面，才恍然明白方涛所说话的意思。 不是让她判断阵法，是要用她的食人花来判定地下有没有值得挖掘的东西吧。 好像谁也没有透露他们弄到一堆带有晶核的晶体。他们也不知道安东手里有没有那玩意。 程嘉懿没带着食人花过来，就是带着，也不打算当着外人的面显示食人花的功能。此刻，瞧着地面，她也是不由围着石像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 却不知道，她面无表情，第一圈凝目注视石像，第二圈瞧着地面的样子，越发让伊万觉得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个东方少女不简单。 周围人也一个个神色紧张起来。 程嘉懿什么也没有看出来——看出来什么才有鬼呢。 她转了两圈，正好走到秦风面前，顺口问道：“石像后边写的，你认得？” 书到用时方恨少。 石像北面刻着的字，有几个人是汉字，却不是缺少几画，就是多出几笔。多出的自然是繁体的，少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秦风摇头。 前一段时间他学习了战斗民族的语言，又学了半岛语言，来到岛国之前也想学几句了，却被事情耽搁了。 “我认得几个字。”伊万凑过来道，“上面说研究院是这个人出资建造的，说他贡献了全部家产，为了科学研究一生没有结婚，也没有后代。” “他是科学家还是医生？”程嘉懿瞧着石像问道。 “都不是，是投资商。”伊万道。 程嘉懿本来没有仔细端详石像的面貌，听这话再看石像，怎么都觉得石像的面貌有些……怎么说呢，一看就不是和蔼可亲那种的。 程嘉懿再端详了一会石像，然后再转了半圈。人们随着程嘉懿脚步移动，跟着转了半圈。顺着她的视线，再一起瞧着石像后背上的字迹。 奇怪了，碑文、事迹介绍什么的，不是该放在前面？或者单独列个石碑，或者在底座上，刻在石像背后是什么意思。 程嘉懿盯着上面模糊被熏黑的字迹，又瞧着下边的野草，忽然注意到伊万一直在打量她，并且她看着哪儿，伊万就跟着看哪儿。 什么意思？ 程嘉懿一心多用地想着，转头对方涛道：“北台那个，八卦图是用街道和建筑修建的？和这个有相似的地方？” 这话伊万就听不大懂了，北台二字更不知所云。 方涛道：“对，北台只是根据八卦建设的，不算是阵法。” 杜一一插言道：“这里道路没有含着什么阵法吧。” 方涛所知也有限——不，哪里是有限，根本就也什么都不懂。 不过，只要是华国人，只要喜欢读书的，接触面广的，对八卦什么的就不能说一点都不懂。多少也知道八卦与方位是有密切联系的。 而再稍微年长的，大多看过金庸的武侠小说，那里面通俗易懂地介绍了很多阵法。当然，也都是虚构的。 但虚构也是在现实的基础上完成的嘛。 方涛被杜一一这么问着，有些语塞，好一会才道：“不能吧，这里是医院，这片林子应该是给住院的病人散心散步用的。要是在这里迷路出不去了……” 杜一一点头道：“也对，再急着心脏病犯了，就麻烦了。” 三人在这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秦风无语地听着，伊万这次听懂了，问道：“你们也不懂这个？” 没有人接话，也没有人瞧着伊万，都蹙着眉头看着地面。 阵法看不出来，地上烧糊的草的问题当然看出来了。 程嘉懿下巴点着地面道：“我觉得问题在地下。以我对岛国人的了解，这里不一定是很麻烦的阵法，可能是埋着什么东西。” 众人眼神里都有些疑惑，唯有杜一一才明白程嘉懿所说的了解是什么意思，不由微微一笑。 几个战斗民族的人拎着锹上前，方涛也上去，让人避开石像正面，从后面开挖。 退到后边时候，杜一一贴着程嘉懿的耳朵道：“你怎么想？” 程嘉懿也凑到杜一一耳边道：“我怎么感觉他们以为我懂得装神弄鬼？” 再听得懂话语，也不见得懂得“装神弄鬼”这样的词汇吧，除非是安东那样的专修过华语的人。 杜一一有些想要笑，伊万刚刚瞧着程嘉懿的眼神很不对劲，这还在暗中观察着他们，好像在费力地听他们说话。 别说阵法啊，周易啊，八卦啊这些是不是真的，就是真有，他们能接触到？可别说，这不也接触了？ 贴着石像后面的地面很快就被挖开，忽然有人叫了一声，铁锹触碰到坚硬的东西，地下果然有东西。 杜一一低声道：“还用得着装神弄鬼？” 石像后面的地下挖出来一具白骨。白骨上还有不曾腐烂的衣物。 从白骨的质地和衣服上看，这具白骨埋在地下有相当的年月了。 “是被击打死的。”挖坑的人仔细看了后道，“头骨被打裂了，肋骨折了两根。” 程嘉懿没有上前，而是瞧着石像后面的字迹，对杜一一道：“上面是生卒日期吧，可要是死了埋在这里，怎么也该有棺木的吧。” 杜一一也道：“总不会立着这个人的石像埋着别人？也有可能，或者不止一具？用死人弄什么仪式？这里是医院，弄几个尸体很容易吧。” “你说得我心里发毛。”程嘉懿低声道，“要真是你说的，还得有尸体，那几个凉亭下面说不定全有。” “要那样的话，石像前后左右下边都得有吧。不是说这个人出资成立的医院，一般来说，将家产全都捐献出来的，要么大善，要么大恶。”杜一一道。 程嘉懿也点头：“大善，就是有人用他的石像镇压什么东西。大恶，就是用他做阵眼。” 第800章 邪门 在旁人看来，程嘉懿和杜一一是煞有其事地分析，好像很明白什么的，但只要是熟悉他们的人就会知道，这些东西自然都取材于小说，联系于现实。 伊万不知道，他吩咐了几句，就有人继续往下挖，往左右扩散。 方涛也听到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话了，和秦风对对眼神，不置可否。 程嘉懿和杜一一心里，都盼着最好不要再挖出来什么。 两人都已经不再是曾经充满幻想的少年了，都不想再看到什么不该出现在现实里的东西。 希望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骸骨不是一两具，而是一片，在全都挖出来之后，就算是什么都不懂的，都看出不对劲了。 所有骸骨全都是头部对着石像，脚对着外边，正正好好一个八个，分别对应着八个不同的方位，另一头，就是八座凉亭。 众人面面相觑，视线最后全落在程嘉懿和杜一一脸上。 程嘉懿和杜一一从来没有如此心虚的时候，他们不过是像以前一样随口发散思维，不想一语成箴。 “程老板，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伊万神色颇为不善。 程嘉懿顺着骸骨排列的方向，望向其中一座凉亭的方向。她心里也在猜测着，那些凉亭都是石质的，是不是下边也会埋着什么东西。 “老板，这些骸骨有年月的，不是新的，应该不是针对这次变异才出现的。”秦风及时道。 对啊，怎么忘记了这点。 程嘉懿点点头。 “那些虫子怎么说？”伊万继续问道。 “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有什么说法。但不管是什么说法，现在也都没有意义了。”秦风迎着伊万的视线道。 树林烧了，虫子死了，这里没有人懂得这些，就算是将树林全都挖开，找到再多的骸骨，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伊万皱皱眉，下意识瞧着程嘉懿，想要知道她的看法。 程嘉懿顺着秦风的意思，一本正经地道：“我们的目的是保护安东先生的安全。看来这林子里已经没有活物了。伊万先生火烧林子的决定还是正确的。” 可心里却想起孙冬瞧到的黑影。 黑影是什么呢？这里真躲藏个什么人？什么东西？怪物？ 土被扬了回去，掩埋住死者，出于对死者的尊敬。但可能心里还有畏惧，骸骨的位置并没有被挪动。 土地重新被回填，但回填得并不那么认真。 程嘉懿蹙眉瞧着石像，总觉得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石像存在在这里的意义就是为了镇压这些骸骨？虫子被束缚住，是与树木有关的。树木被烧毁之后，虫子才跑出来的。 那树木与这些骸骨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几十年前或者更早的时间，岛国人就预测到了今天？ 不可能的。 这些骸骨原本的身份是什么？被埋在这里的意义？活着本来没有什么意义，就是埋在这里了而已？ “邪门。难怪华国人不喜欢岛国人。”伊万道，“有这么个邻居，谁也不会喜欢。” “秦哥。”程嘉懿稍微提高点声音。 秦风走过来：“老板，什么事？” “你问问安东先生，医院里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还有，你能看出来医院被清理有多久了？”程嘉懿问道。 秦风点头，对方涛示意了下，方涛转身往林之外跑去。 秦风才道：“研究所部分房间资料散乱，像是被清理过。不过也有疑点。这个一会方涛问过安东先生再说。但整个城市如此干净也有些奇怪。” 杜一一道：“不能用我们的经验分析这里。港口那边不也是干干净净的？岛国人变异了都不忘记收拾卫生。” 秦风有些伤脑筋：“小杜说得有道理。以往的经验能用的不多。老板，你有什么想法？” 程嘉懿迟疑着道：“我是有点想法，但也可能是我多心了。” 秦风没有催促。 程嘉懿瞧着石像，寻思了好大一会才道：“这里既然是全世界都有名的医院，还是生物研究所，在科研上肯定是有突出成就的，这里的研究员、医生也都可以用科学家来称呼的。 我们那小五线城市，变异一开始，医院研究所都有军队保护，这里是大城市……我们老百姓当初不知道变异发生，其实上层、军队高层，有价值的人比我们要早知道这场变异的。” 程嘉懿停顿了下，她终于体会到往事不堪回首这种心情了。 “秦哥，如果你是这里的政府，你会怎么做呢？”程嘉懿并没有等秦风回答，而是接着道，“要是我是这个人，在建设这所医院的时候，会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这个人，捐献了所有财产，一生未婚，没有后代。我记得曾经看到这样的话，说大善之事有时就是大恶。可能我心理阴暗了。” “不是心理阴暗。大善之事确实是大恶之事。只是针对的对象不同，站在不同的角度。”秦风沉声道。 这话，秦风的领悟要比程嘉懿深刻得多。 伊万瞧着秦风和程嘉懿，他们说的这话，他听不太懂——真该好好学学华语了。 方涛终于领着安东带着几个人走进来。 方涛已经简单介绍过林子内的事情了，安东进来，先看了石像，注意到被回填的土，转头对秦风和伊万道：“我怀疑这里还藏着另外一所研究所。” 安东挥挥手，拦住伊万，道：“这里是血液研究中心，却缺少分析仪。” 安东说了好几个仪器的名字，说的是鸟文，程嘉懿没有听懂，只知道那些仪器应该很专业，很贵重，很稀缺。 “也缺少相应的资料。你们知道我也是做生物研究的，有些专业方面的事情，不仅仅是资料设备，甚至实验室里的仪器——怎么说呢，直觉。” 安东转头看着程嘉懿：“程老板，这么说你能理解吧，直觉不仅仅是女人才有，但据说女人的直觉是最灵验的。” 程嘉懿冷不防被点名，还是询问直觉的事情，眼睛睁大了下，下意识点点头。却不是因为赞同安东的话，而是直觉这种事情，没有必要驳了安东的面子。 第801章 机关 程嘉懿更相信安东之前说的关于设备仪器的原因。在程嘉懿看来，安东是生物学家，科学家这类的，在他所擅长的领域，一些极为微小的事情都会引起他本能的注意。 “这里不像是我以为的专业研究所的样子。”安东断言道。伊万和秦风对视了一眼，都听明白安东的意思。 雇主提出要求，解决就要他们两人想办法。在这种明显带有东方文化色彩的问题上，秦风并不指望伊万。 所有人的视线再回到石像和地面上，秦风围着石像再缓缓转了一圈。 石像肯定有问题。 程嘉懿也不由再打量着石像，同时在脑海里搜寻着有没有看过类似的情节。 八具骨骸头都对着石像，脚对着八个凉亭，凉亭上有不明图案，石像原身又是大善之人。 大善之人捐出全部家产给这所医院，医院是血液研究的，又用这个人的石像做阵眼，还杀人做阵法。 大善之人想必是能镇压住大恶的，或者大恶之人更能镇压住恶意，可，医院里为什么要弄这样的歪门邪道？医院并不缺少病人做研究的。 秦风避开地上埋着骨骸的位置，接近石像，端详了下，张开双手抚摸上去。 程嘉懿屏住呼吸，目光随着秦风的手一起描绘着石像。 石像的头部没有问题，肩部、背部、背部下边凹进去的线条……秦风的手忽然停下，程嘉懿的心提了上来。 她是真心不想这里再有什么隐秘的东西了。 这里最好只是以前愚昧的人的一些苟且之事，最好只是为了隐藏他们曾经做过的恶事的心理安慰。但程嘉懿心里知道，事情并不在她的控制中，她不愿意发生的，可能真的会发生。 秦风的手在凹槽部分摸索了一会，跟着往下，周围鸦雀无声，直到秦风的手离开石像。 “秦？”伊万狐疑道。 秦风小心地绕过地面，对伊万点点头，看着安东道：“石像有机关。” 众人一惊。 秦风看眼程嘉懿，见程嘉懿面色严肃，听到他这话，先看的却是凉亭的方位，而伊万却是一脸慎重地瞄着石像。 安东道：“有什么问题？” 秦风沉吟地看着石像周围的地面，没有回答。 方涛凑到程嘉懿身边，低声问道：“老板，你怎么看？” “我觉得……”程嘉懿迟疑着，“除非他们以前就在研究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然，没有必要弄这种东西，神神秘秘的，还弄出机关，将研究的东西藏起来。” 程嘉懿瞧着安东，“我不懂你们科学家，你们研究的东西，我想只有你们专业人士能看明白吧。我的意思是，就是同一个实验室的，助手也不见得一定明白你们研究的东西吧。” 安东眉头挑挑道：“不。在同一个实验室里的研究员，只要有心，很容易就能知道他人的研究方向，甚至根据实验器材、组织、药物判断出研究进程。” 程嘉懿慢慢点着头：“那，安东先生，以你的专业知识来看，这所医院以前进行的研究，是否光明正大？” 安东耸耸肩：“这所医院在国际上一直享有盛名，但和我以前的研究方向不一致。所以我没有动过到这里来考察学习的念头。现在看来我当时的想法是错误的。 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怎么能出现这种歪门邪道？我现在很有理由怀疑，这里研究出来的科学成果，是建立在不人道的研究手段上。” 程嘉懿再点头：“那么，就能解释出来安东先生之前的怀疑，部分设备资料被转移了，而不是被清理了。” 程嘉懿说着，转向秦风，“就是说，医院的医生们、研究员们还在这里，就在这所医院内。并且，他们可能已经有了进展，那些虫子，可能就是保护他们不被发现的手段。” 秦风点头：“那么，现在那些人应该已经知道这里被烧了，虫子也被消灭了。我们正在找他们。” 气氛再一次紧张起来。所有人都不由左顾右盼上下观望，感觉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正有一双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着他们。 “他们的实力应该还不到可以碾压我们的程度。”杜一一忽然道，“不然，早该冲出来了。” “我需要尽可能完整的研究成果。”安东忽然道。 秦风点头，瞧瞧方涛和程嘉懿：“你们觉得，出口会在哪里？” 程嘉懿完全不知道出口会在哪里。不是该在机关附近？ 方涛凝目看着石像，想想道：“会不会和那几座凉亭有关？” “会不会虫子和树没有什么关系？虫子被放出来是躲在这里的人操纵的？”程嘉懿迟疑着道，“声波、磁场什么的，会不会控制那些虫子？” “目的呢？不是更让人怀疑？”方涛道。 “林子内的虫子可以吃掉误闯进来的人，如果闯入者侥幸逃脱了，必然不会再进入。我们是例外。他们本意不是为了防备我们这样的人。”秦风思索着道。 “那么，控制虫子的机关有可能在亭子里。”程嘉懿补充道。 “这样，”秦风侧头对注视着他们的伊万道，“伊万先生，凉亭那边的布防……” “我们来。”没有等秦风说完，伊万急匆匆道。 伊万还从来没在哪里折手过，就是在船上，面对变异鱼，他和他的士兵也是奋不顾身。可一到这医院里，就被躲在暗处的什么东西搞得灰头土脸的，他要是咽得下这口气就怪了。 他早就想要将那些装神弄鬼的东西抓出来，狠狠地教训一番。 伊万带着人匆匆布防，秦风也和方涛开始安排。安东带着身边的人退回到研究所内，林之内石像旁只剩下秦风程嘉懿寥寥数人。 没有了外人，秦风和方涛神色更加严峻，他们是军人出身，在和平时期就经历过枪林弹雨，变异之后，又经历了常人没有经历的苦难，此刻他们心里全都知道，石像机关启动之后，不成功，则成仁。 若是看得见的敌人便不可怕了，可怕的是面对未知，对手还极有可能掌握了更为厉害的手段。 第802章 重塑三观 秦风和伊万最后确定了一遍，又和在外围准备时刻支援的林大海确定了，这才再次接近石像，在扳动石像机关的前一刻，他抬头看了一眼研究所的大楼。 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大楼的一部分，安东正站在一扇窗子后边，注视着这里。他身后依稀有个身着白衣的影子。 可这一刻，程嘉懿和杜一一还站在他们身边，和他们一起面对未知的危险。 秦风几人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甚至以为他们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但是看着程嘉懿和杜一一，心里忽然生出了不平。 他们本来该是在学校里享受幸福生活的，只是不幸生在了变异时代——本来应该是他们站在安全的房间里，而不是用他们并不宽阔的胸膛，挡在那些成年人的身前。 秦风的手深入凹槽。 四周八个凉亭外，每一个周围都守着荷枪实弹的士兵。伊万根本就不考虑安东所说的话。在生命面前，资料仪器都要排在后边。 士兵的手里不但有重机枪手雷，正南正北四个方向还有人手持火焰枪。 伊万吩咐下去了，只要发现不明虫子类的东西，哪怕是钻出个植物来，火焰枪第一时间就要发射。 林子内静得都要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伊万扶着耳麦，很快，耳麦里传来秦风沉着的声音。 “各单位准备。” 耳麦里接连出现应答的声音，跟着是沉默。 秦风屏住呼吸，手扣住凹槽，缓缓扳动开关。 “咔哒！” 轻微的声音在安静的树林内被无限放大，石像底座忽的向内滑开，秦风迅速往旁边一躲，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出现在程嘉懿几人面前。 谁也没有想到洞口就在石像并不多么宽的底座上。 就在秦风躲避的一刻，方涛也向一旁轻巧地移动了几步，只有程嘉懿和杜一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看着洞口。 洞口雅雀无声，也没有人影出现，四人互相看看，方涛身形微微一动，秦风忽然抬手制止住。 “秦哥，总要有人先下去。”方涛道。 秦风扶住耳麦，低声说了几句，十几秒之后，伊万带着几人匆匆过来。 他们判断失误，入口处还在石像这里。 程嘉懿瞧着伊万和秦风低声商量，和杜一一退后几步。她心里有些不安。 这个洞口发现得太过容易了，并且，若先前她以为的树林、凉亭、虫子之间的联系是正确的，那他们在这里试图进入地下密室，一定瞒不过地下的人。 科技时代，地下的人一定有方法能观察到他们的动静，若地下若真是一座隐藏的医院，也一定不止一个出口。 那些医学设备，有很多都是大型的，这个入口太小了。 洞口越是安静，不安在心里越是扩大，以至于她感觉到心脏都在强烈地跳动。 方涛先钻进洞口，然后是秦风，伊万的人在外边比划了下，放弃了。他们的体格太魁梧了，洞口相对于他们太狭窄了。 程嘉懿不由往外看去，外边安静如常，难道她判断错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仿佛被无限拉长，让人生出度日如年的感觉。伊万眯着眼睛注视着黑洞洞的洞口，也不时抬头往外看去。 好久，久到程嘉懿都要忍耐不住了，洞口忽然传来些微动静，跟着在众人的警觉下，秦风和方涛钻了出来。 医院地下果然另有玄机，医院不为人了解的地方，还有研究所。但已经人去楼空。 程嘉懿的心放回原位。 下边有没有安东需要的东西，出口的位置在哪里，这些事情就与程嘉懿无关了。 “雷声大，雨点小。”两人往车那边走，杜一一左右张望着道，“你不觉得太顺利了？” “我们在地面耽搁的时间太长了，打草惊蛇。”程嘉懿回忆着，“先是孙冬发现了人影，地下人启动了装置，放出了虫子。 然后你我进去。我们的一举一动应该在底下人的监控中，他们继续指挥虫子攻击，应该是试探我们的实力。 在伊万防火之后，想必是知道地下密室早晚会被发现的，于是就断开对虫子的控制，一方面是盼望虫子能将我们灭掉，另一方面是趁乱离开。时间足够用。” “就这么走了？”杜一一还是不太确信。 “不走能怎么办？这里离军港不算远，军港都不存在了，这里就是有军人护卫，人数也不会多。城市这么大，藏几个人还是容易的，再说狡兔三窟，说不定他们还有藏身的地方。”程嘉懿道。 杜一一深吸口气：“我很讨厌这种打法。我宁愿对付大鸟那种动物，哪怕是天池怪兽，海里的变异鱼。活着就是活了，死了就是死了。 明知道周围又变异人躲着，可能对我们虎视眈眈，我们却无从下手的感觉太糟糕。你知道吗？刚才秦哥和方哥钻进去的时候，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程嘉懿哼了声：“他们应该是恨不得立刻就消灭我们。不论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们现在都是侵略者。” 杜一一站住脚，认真地道：“不能拿过去的三观看现在。现在没有什么对错的说法了。嘉懿，你要还这么想，会很痛苦。” “不会痛苦。”程嘉懿也站住，“我明白我在做什么，我只是客观评价这个做法。这么想，能让我更深切地意识到我们现在行为的危险性。字面意思的危险。” 杜一一瞧着程嘉懿好一会，道：“可只要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情，违背了自己的道德……” “不，我不觉得违背。”程嘉懿认真地道，“我们现在这个社会已经没有秩序了，我的道德已经重新树立了，是建立在现有秩序上的。” “你的意思是，是建立在我们佣兵公司存在的意义上？”杜一一道。 “不止是佣兵公司。”程嘉懿继续往车那边走，“我很难组织语言，非要说，就是我们要活着。只要活着，只要安全健康地活着，不被人欺压、关押、试验地活着的。就这种。” 第803章 谣言 “听起来很没有道德。”杜一一不觉进入到程嘉懿的思维模式。 “对。社会上以前的道德、三观我还能记得，谁愿意遵守我也理解，但我的……”程嘉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会客观分析我的做法，也会分析别人的想法，目的是为了我能更好地活着，活得更好。” “不会因此有负罪感？”杜一一问道。 “也许会有。但现在没有。”程嘉懿立刻就回答道。 “也不会有自己被分成两个人的感觉？” 程嘉懿侧头看着杜一一：“你有那种感觉？” “不。我根本不去想对和错的问题，所以不存在内疚和负罪感。”杜一一也马上就回答道。 “以前我会有被分成两个人的感觉，但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程嘉懿思考着道。 “你这种，让我想起……”杜一一耸耸肩，“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业者……什么了？嘉懿，我觉得我该恭喜你，你具备了领袖的素质了。” “唯我独尊？我永远是对的？”程嘉懿半开玩笑道，“还是没有道德观，草菅人命，为了一己私利侵略？” 杜一一笑起来：“在你眼里，领袖都是这样的？” “至少在战争时期，是领袖必须具备的。还要脸皮厚。当站在被鲜血然后的土地上的时候，会沉痛悼念为了这一刻前仆后继奋不顾身的牺牲者，会认为这些牺牲都是必须的……” 程嘉懿再站下，“你说，我这觉悟可以了吧。” “我只担心你太有觉悟了。”杜一一也站下，“我宁愿你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活着的想法。” 程嘉懿摇着头：“人不能太贪了。” 不管怎么说，杜一一眼下放心了一半。程嘉懿不会因为道德观再钻牛角尖了，也不会因为想不开抑郁。 但他心里多了另外一种担心。 程嘉懿这样有英雄情结的人，又处在这么个微妙的地位，很容易让她的英雄情结膨胀。 可随即杜一一就觉得他想多了。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危险中，还有什么会比现在更危险呢？最多不过是丢了性命。 不过是死掉而已。 反正，他和程嘉懿都不会沦为别人的试验品的。 “对了，”放下对程嘉懿的担心，杜一一再想起一件事情来，“我们耽搁了这么久，我觉得……”杜一一左右看看，凑近程嘉懿的耳朵，“是……有点故意的？” 杜一一还是避开了秦风的名字。 “你也这么觉得？”程嘉懿也低低地道。 杜一一点点头：“我们都这么想，他们？” “秦哥，他们不会怀疑？”此刻，方涛也这么问道。 医院的地下部分发现了，秦风也找到了隐藏在车库内的入口，伊万和安东的人进去之后，他就带着人离开，安排好周围的防护后，就和方涛再次来到了住院部的房顶。 住院部楼上视野开阔，尤其是原本整个花园部分，尽收眼底。 树林内的火苗已经熄灭了，大部分地方还冒着青烟，只要不是复燃了明火，暂时没有人顾得上理会。 树木的枝条大多烧掉了，留下光秃秃的一根树干，八座凉亭和中心的石像就清晰起来。 “我们不是也在怀疑？”秦风简单道。 秦风是有意拖延了时间。 如果这所医院里残存着足够的武力，早在他们进入的时候就会反击了。 他给了这里足够他们逃亡的时间——如果地下还藏着人的话——是想要和伊万的人一起面对危险。 只有危险时时刻刻潜伏在身边，伊万的人才会老实——实在是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 树林内骨骸奇特的埋葬位置，很快就在整个队伍内传开了，并且随着对地下搜查而增添了很多内容。 以至于再传回到程嘉懿和杜一一这边的时候，那些骨骸已经变成了祭祀品，并且石像原身的生平也活灵活现地编造出来了。 “据说，那个人将全部家产捐献出来修了这个医院，明面上是治病救人，实际上是为了采集儿童的鲜血，为这个人研究长生不老药的。” 在程嘉懿和杜一一回到车上之后，王勇出去转了一圈，一回来就给他们讲述这些道听途说的东西。 “据说，那人相信，只要保持童男童女的身体，就可以保持身体的活力，再注射同样童男童女的鲜血，就可以实现长生不老。” 杜一一脸上出现一言难尽的表情来：“这么假的东西谁编出来的。” 王勇看着杜一一道：“只是之前的研究，之后，随着医学水平的不断提高，就研究出了长寿基因，还是在血液里。 但这个人因为注射了太多的血液，血统不纯正了，出现变异的趋势。于是不远万里来到华国，据说盗取了某个古墓，回来之后，就在树林内设立了八卦阵，并且以童男童女的尸体作为阵法。 又因为童男童女是冤死的，所以，那人修筑了自己的石像镇压。” “不是，那骨骸这么长，瞧着骨骼也不像未成年人啊。”杜一一比划着。 王勇也用中无法形容的眼神看着杜一一：“我说小杜哥，你是不是对童男童女有什么误解？” 杜一一一脸懵圈，好一会“啊”了一声，“是……不是……” 李玉和王鹏都偷偷地捂着嘴乐。 王勇也乐了，接着道：“为了保守秘密，又研究出来声频振动仪，控制整个城市的蚊虫集中在树林内。一直到变异发生。” 杜一一听得津津有味，道：“然后呢？” 王勇摊摊手：“然后，大家都变异了。” “这就没了？”杜一一不相信道。 “没了。”王勇肯定地点点头，“还要有什么，这些还不够？” “没编出来这人现在活着还是死了，活着躲哪里了，是不是生出翅膀多长出来两条胳膊？死了埋在哪里有没有变成僵尸？”杜一一道。 “咦？小杜哥，没看出来你挺有将谣言发扬光大的潜质啊。”王勇点着头，“他们怎么没有想到僵尸呢？” 杜一一“啧”了声：“现在的人啊，编故事都不认真点，有始有终点啊。” 谣言大家就是编着玩，听着乐呵，谁也没有当真。 第804章 半夜 “要不要下去看看？”杜一一问程嘉懿道，“咱们还没见过隐蔽的实验室医院什么的，也不知道和你看的小说一样不。王哥，和电影里一样不？” 王勇笑起来：“和哪个电影一样？” “那种，几十米高的地下建筑，一尘不染，里面工作人员一身白，各种仪器，雪亮雪亮的。” 王勇伸手弹了杜一一脑门下：“寻思什么呢，还几十米高呢，一身白呢。人都跑了，我哪知道一身白一身黑的。” 杜一一嘿嘿笑着站起来，向程嘉懿伸手：“走，看看去，开开眼界。” “小心，你们是童男童女，别被那老鬼抓去了。”李玉笑嘻嘻地道。 王鹏敲了李玉脑袋下：“怎么说话呢？咱们老大和小杜哥也成年了。” 暖暖终于找到机会提问了：“我和亮亮哥才是童男童女吧。” 程嘉懿已经想踢李玉一脚了，被暖暖这么一问，也忍不住笑起来。 “对对，咱们暖暖妹妹才是，可要保护好了。”李玉抱起暖暖挡在身前。 程嘉懿使劲瞪了李玉一眼，转头正看到杜一一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板着的面孔一下子破功了。 杜一一不是非要和程嘉懿瞧那个地下工程，好容易忙乱告一段落，杜一一想要问程嘉懿现在的状况。 从喝了暖暖的血之后，杜一一就一直小心观察着程嘉懿，包括程嘉懿的心理状态，试探了之后发觉没有事，才找了这个机会单独相处。 程嘉懿差点要忘记这回事了，当下将自己曾经的状况简单说了，又道：“我还想问你呢，你试试吸收带晶核的晶体没有？” 杜一一也没有找到机会，当下瞧着左右无人，就握住了一枚晶体。 与程嘉懿想象的一样，杜一一毫不费力地吸收了。 “这回，我们俩终于一样了。”杜一一将手心的灰烬吹走。 “王勇应该也能吸收了。你说，要不要……”程嘉懿瞧着杜一一。 杜一一头疼地揉揉眉头。 “按说，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越强大，我们也就越安全。但……这种，算不算应该藏起来的秘密？” 两人走着，不觉就走到了灭了火的树林边，谁也没有进去，就站在林子边缘。 “我不知道。”程嘉懿道，“我所有的经验都来自小说，要说社会阅历我是零。” “现在不是零了。”杜一一安慰句。 “你的看法呢？”程嘉懿问道。 “我嘛，我觉得……你看三国里的诸葛亮，神机妙算，但也没把自己懂得全教给谁吧。”杜一一道。 “可又觉得现在这种情况，还……不那么对。”程嘉懿苦恼道。 “谁知道他们隐瞒我们什么没有。你了解他们真正的实力吗？他们现在能吸收什么颜色的晶体你知道？你不是也昨天才知道那谁也能这么运用晶体的能量？” 那谁指的是林大海。 “这么说我更有负罪感了，他要不是救我们，也用不着暴露的。” 杜一一嗤笑声：“我是老大，你有个老大的自觉好不好。他们有什么本事不是该告诉你的？难道对你隐瞒是对的？你不计较那是你大人大量，不能说他们隐瞒就是正确的。” 程嘉懿耸耸肩，“这又回到了我们以前的问题上。算了，不考虑了。” “要回去睡了？不再进林子里找点什么线索？”杜一一问道。 程嘉懿瞧着黑压压的林子嗤了声，“找着怎么的？破解谣言？传去吧，不一定是谁害怕谣言呢。还是回去睡吧。哎，现在觉越来越少了，会不会有一天不需要睡觉了。” “谁知道呢？”杜一一也抬头。 月亮不是很圆了，边缘稀薄了一点点。 程嘉懿幽幽地道：“这是第三个国家了。我也算是去过四个国家的人了。也祸祸了三个国家。此生无憾。” “这就无憾了？别忘了天上都布置了太空武器，外星人很快就上场了。这年月出个把国不算啥了，得出……球，离开地球，离开太阳系，银河系才是真正地出国。” 杜一一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地球要大同了。回吧，眯一会，睡一觉少一觉。” 程嘉懿赞同道：“对，睡一觉少一觉。今晚大家都忙着，该不会有人不长眼了吧。” 两人转身，谁也没有发现林子内潜伏着的黑影。 林之内黑色的地面潜伏的黑色身影遗憾地望着外边远去的二人。 叶戈尔觉得他倒霉透了，先是被树枝抽打个劈头盖脸，又被虫子咬个遍体鳞伤，现在竟然还传出来是因为他得罪了什么东西。 这话不是指名道姓传过来的，是说因为人吃人。那石像的原身本来就是吃人的，妄想天下只有他一个长生不老，最忌恨有人和他一样吃人血人脑。 这玩意当然是谣言了，传的人也不过是找个由头解闷，可停在叶戈尔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叶戈尔从来不以为他吃几个变异人血肉算什么。但整个进入道林子内的人，只有他受伤最重，还是接二连三被虫子叮咬，他多疑了。 他不是没有怀疑虫子盯着他的原因是因为他被树枝抽过。那树从里到外都透着邪门，好好的树枝还能渗出血来，别是那树枝抽再他身上，树枝的血也和他的血产生什么反应？ 做了亏心事，就怕鬼叫门。 叶戈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越觉得周围人瞧着他的眼神也不对劲，那些传得离谱的东西被绘声绘色地讲述下来，仿佛也是在暗中指着他。 又不是他一个人吃人肉喝人血的。 叶戈尔忿忿的，找个由头出来，不觉就再走到林子边。 妈的！ 他在心里忿忿地骂了句。 什么玩意！ 这后一句，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骂制造出谣言的，还是骂林子里的那些东西。 在林子边上叶戈尔站住了，眯着眼睛看着被烧黑的树木。 烧死了吧…… 叶戈尔抬起脚，才要进去，忽的又停在半空。 他为什么要进到林子里？他怎么走到这里了？埋得骨头架子能吃还是能喝？ 叶戈尔收回脚，重重地哼了声。 第805章 邪念 进来啊，快进来，这么好的机会。 潜伏的黑影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虽然他只要纵身一跃，就能将外边那个带着络腮胡须的大汉拽进来。 但他无法确定他的一跃会不会被房顶的哨卡看到，在这个距离内不让大汉挣扎出声，也无法保证血腥的味道不会散发。 不过没有关系，他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何况时间还多着呢，他们的人也多着呢。 黑影一动不动，在夜色里与周围被烧黑的树木草地融为一体，哪怕透过树林的月光落在身上，也没有反射出任何与周围环境不同的光芒。 “嗨，叶戈尔，是你吗？”叶戈尔才要转身，身后远远传来喊声。 他收起脸上的晦气，漫不经心地抓着裤子，做出想要做点什么还没有来得及做的样子，回头道：“怎么了？我这一泡尿还没来得及撒。” “那你这一泡尿憋得可有点久了。”来人走过来，一伸手搂住叶戈尔的肩膀，亲热地和他撞了下头。 叶戈尔也不装了，放下手，肩膀和对方再碰撞了下。 “嗨，我说，你不是又想要干一炮吧？”来人对叶戈尔挤眉弄眼道。 叶戈尔斜视着来人，哼了声：“怎么，尝到甜头了？” 这人与他有过一命之交，所以有机会他都是带着他一起尝尝甜头的，比如说武器库的那个人脑的味道。 那人和他挤挤眼睛：“今晚，这么乱，你说，趁乱不发生点什么是不是不应该？” 叶戈尔冷笑声：“你也知道今晚乱，该发生点什么？” “要我还奇怪着，今晚你怎么这么沉住气？”他等着叶戈尔给他递动静好久了，好容易才见到叶戈尔独自溜出来，迫不及待就跟了出来。 不是叶戈尔想沉住气，这一整晚伊万就盯着他，先是安排了瞭望，他总不能拿全队人的性命开玩笑。再说了，他要是敢脱岗，伊万就能撕了他。 接下来又被派到林子内，又……他现在想来，一定是伊万在警告他。 “跟你说，我发现个有趣的东西。”这人搂着叶戈尔的肩膀，凑到他耳朵边道，“那个程老板总去的车里，就两个小孩和两个瘦猴子。” 叶戈尔瞪了这人一眼，警告道：“别打程老板的主意，那女人不简单。” “谁打那娘们的主意了？我是说那两个小孩子。瞧着细皮嫩肉的，说不定就是那娘们自己养的血库，咱找个机会，怎么样？” 说起两个孩子，这人就忍不住要流口水。 这变异人和变异人可不一样。自来肉都是鲜嫩的才可口，老的自然是腥膻肉老。尤其这东方的小孩子，身上还没有怪味，血肉一定分外甜美。 再说了，一看那两个小孩就是没什么本事的，变异程度也不可能强。不光那两个小孩，还有车里的另外两人，他观察了，几乎就没有离开过车里。 “我观察了，程老板只要不在，就会派个人守在那辆车旁，只要将车上守着的人引开……干不干？” “你疯了，一下子四个人？”叶戈尔道，心底却动心了。他现在心情烦躁，极为想要有点什么满足自己。 如果一下子要干掉四个人，还要引开一个护卫，他们这边也至少要四个人。 小孩子没有什么攻击力，要防备着尖叫，还要不见血，麻烦。 叶戈尔在心底迅速思量一番，觉得不可行。 要是就两个小孩子嘛，两人就可以解决了，只是怎么把小孩子勾出来？ “别啊，四个人咱俩一次也消化不了。叶戈尔，我听说小孩子的肉也鲜美，咱不浪费了，反正可以推给这林子里的东西不是？” “林子里还有什么东西？”叶戈尔狐疑道。 “他们东方人的说法，叫什么来着，挺绕嘴的，就是死了还能动，但是一蹦一蹦的。切，都骨头架子了，也不怕蹦散架了。” 叶戈尔转身。车队都不在停车场里，而是几辆车以随时可以开出去的方便位置，停靠在一起，他们说的那辆车很是醒目，看似孤零零的，但周围几辆车距离都不远，随时可以支援。 没有机会。至少是今晚上没有机会。叶戈尔不得不放弃自己内心的蠢蠢欲动。 “嘿嘿，别走啊，我也没说今晚上就干，这不是找机会呢。”那人压低了声音道。 叶戈尔回头瞧了他一眼：“等你找到机会的。” 瞧着叶戈尔走远，那人盯着目标车子看了一会，也觉得无计可施。才要也走，忽然觉得有些尿意。转头往林之内多走了几步，稍微靠近了一点树木。 烧把火，在给加点肥料，他手往裤子上伸着，眼神一低。忽的眼角一花，黑乎乎的地面微微一动。刹那，长久养成的警觉让他顾不得其它，身体往前一窜。 他的速度足够快了，但有备对着无备，更何况埋伏的人本身速度也不低于他。 他的身体才做出往前扑的姿势，手还没有来得及离开裤子，黑影就兜头而来。 “咔嚓！”他听到脖颈骨头被拧碎的声音，脑海里的晶体疯狂地释放出能量，然而，能量在脖颈处被扼制住了。 我死了吗？恐惧刹那袭上心头，下一刻，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黑影拖着断了脖子的人，除了刚刚那声轻微的“咔嚓”声音，林子内外依旧鸦雀无声。他停顿了只一秒时间，两手一抄，竟然将那大汉的尸体平端起来，如一股黑烟一般，飘进了林子深处。 叶戈尔回去的时候，还在想着那个只瞧到过两次的娇滴滴的小女孩，她身边是有个男孩子，个子比她高那么一点点，不过他就瞟了一眼，两人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 为此，他有特意绕着一圈路，观察了下那个车子，觉得无从下手，只能遗憾地回到他的车子旁。 他们这些人哪里都能睡，虽然医院里最不缺少的是床位，但警觉还是让这些当兵的都睡在自己车边。 初冬的夜晚温服虽然低，可他们的体质也不怕冷了，再说岛国的温度比起战斗民族那边，算上温暖了。 叶戈尔闭上眼睛的时候，还在想着明天，明天一定要找个机会。 第806章 死亡 叶戈尔觉得他才闭上眼睛，就被隐约的动静吵醒了。 他的耳朵贴着地面，听到好几道轻微的脚步声极快地往林子内跑去。 闹鬼了？ 醒了，就睡不着了。 晶体的原因，身体越来越好，需要的睡眠也越来越少，但他们仍然是尽可能让自己多睡一会。 因为只有在睡眠中，他们的精神才会彻底放松。 但醒了，当天就不可能再睡着了。 叶戈尔在心里叹口气，翻个身，仰面朝天。 天还黑着，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只有漫天星辰镶嵌在黑沉沉的天空上。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叶戈尔有点饿了，心理上的。 这个鬼地方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不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打打牙祭了。 脚步声从林子内出来，往这边移动，叶戈尔翻身站起来。 脚步声将所有休息的人都惊醒了。 伊万黑着脸走过来，视线在所有人脸上都扫了下。 “昨晚，谁最后见到阿赛的？” 叶戈尔的心扑棱下，双眼正对上伊万的眼睛。 “叶戈尔，昨晚上你在哪里？” “阿赛怎么了？” 两人几乎同时说道。 周围都是惊愕的面容，大家看看伊万，又看看叶戈尔。伊万眼神忽的锐利起来，盯着叶戈尔。 “半夜我在林子边见到阿赛，说了几句之后我就先回来睡了。”叶戈尔简短地道。 “还有谁见到阿赛了？”伊万看着其他人。 “叶戈尔回来之前，阿赛问过他。”有人答道。 焦点重新落回到叶戈尔这里。 “阿赛怎么了？”叶戈尔心中升起不好的想法。他偷袭被抓了？不，虽然他睡着了，要是有人被抓闹出的动静他还是能听到的。 那是他吃了小姑娘？也不是，要是他吃了人，就不是来问谁见到他了。 “他死了。”伊万冰冷冷地道。 叶戈尔只觉得大脑忽的发凉，他死了？阿赛死了？在他离开阿赛之后？ “他的脑袋从头骨处被切开了，脑浆和血液全都不见了，尸体被放在林子石像处，头对着林子。”伊万盯着叶戈尔，冰冷冷地道，“叶戈尔，昨晚上你和阿赛说什么了？” 伊万每说一句，叶戈尔的心就砰地跳动了下，在伊万停下之后，叶戈尔知道，他被怀疑了。 阿赛的死法，和他与阿赛吃了的那人的手法一样。 “阿赛的脖颈被折断了。身上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如果不是熟人，就是偷袭。昨晚你们说什么了？”伊万冰冷地盯着叶戈尔，再问道。 叶戈尔只觉得脑海中的冰凉被血液冲散。阿赛是被偷袭的！ 阿赛是程老板的人杀的，他们知道了！这是他们的报复！ 叶戈尔不知道伊万何以在大庭广众下问出来，他是想要自己指证程老板他们的人吗？寒意忽然再次涌进心脏，不，不是的。 他听到自己茫然和悲痛的声音：“昨晚，不，是半夜，阿赛找到我，就在树林边，他说，大家都说，林子内的骨架是一种会蹦的东西，还说，担心它们蹦起来的时候会散架。然后我就走了。” 伊万紧紧地盯着叶戈尔，声音不带一点感情：“你到林子那里干什么？” “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在林子里一直很倒霉。”叶戈尔凝视着伊万，眼睛里有欲言又止。 “跟我来。”伊万转身。 就在昨晚他们站立的位置，叶戈尔才低声将昨晚真正的交谈说了。 “我说他疯了。那边有五个人。”叶戈尔最后说道。 伊万凝视着他们站立的地面，然后站在阿赛最后站立的地方，跟着往里迈入一步。 这里就是林子边缘，三步远就是烧黑的草丛，不足十米就是烧黑的树木。伊万一步一步缓缓往里走着，在接近树木的时候站住了。 叶戈尔眯着眼睛看过去，在伊万站住之后，也顺着伊万的脚印一步一步走过去，忽然他也站住了。 “看到了吧。”伊万低声说道。 就在他和伊万的脚边，地下草丛烧黑的部分，有一道不大明显的印痕，仿佛之前什么东西在这里躺过。 二人低头注视了一会，伊万左右瞧瞧，往树的地方再走了两步。 隐约可见的脚印，将之前的一切朦胧地显示出来。 人还是站立的，却在大树近前脚印凭空消失了。 伊万眯着眼睛。虽然能够夜视，但树林内黑暗，毕竟不及白日的目力。而此刻，天边忽然云开，一抹月光倾洒在大地上。 几乎同时，伊万和叶戈尔一起发现了另外一处脚印，那脚印浅浅的，如果不是月光恰巧在合适的角度落下，他们根本就很难发现。 脚印不大，不是他们战斗民族船一样的鞋，但对比脚印，距离就太远了。 这是另外一个人，飞跑着。 阿赛的痕迹在这里消失，却出现另外一行脚印，如果不是地面烧黑的草丛，很难发现如此轻盈的脚印痕迹。 一路，他们追着脚印，在往石像的方向站住了。 无需进入石像范围，伊万也知道，在那个范围之外再要找到离开的脚印很困难了。 伊万回头注视着叶戈尔，“在码头，你确定手脚利索，没有被人看到？” 叶戈尔再次回忆武器库内的一幕。 他和阿赛见到一人和同伴打个招呼，往武器库那边走，而他的同伴挥挥手就跑开了。周围无人，他和阿赛递个眼色追过去。 追上那人时候，那人还有些戒备，见到他做出解手要去卫生间的手势后，犹豫了下就跟过来。 光线从武器库大门映进去，他刚刚才从武器库离开，知道哪里才隐蔽。此刻的武器库里应该是没有人的。 叶戈尔回忆着当时他漫不经心地一瞥，武器库内安安静静的，确实没有人，只有几扇打开的大门，那是他们搜查时打开的。 “没有人看到！”叶戈尔斩钉截铁地道。 伊万没有言语，带着叶戈尔走向石像。 程嘉懿和杜一一才歇下来不久，就被王勇喊起来，到了这里。 她到来的时候，秦风和方涛都在这里，还有伊万。 第807章 轻视 “和我们的人死法差不多，但不是同一个人干的。”程嘉懿和杜一一过来的时候，伊万已经检查完尸体，方涛正在二次查看。 人的身体还软着，瞧着死亡时间应该不长，方涛仔细检查了死者裸露在外的部分，见程嘉懿凑过来，给她解释道： “看起来手法相同，但拧断颈椎的力道把握更精准，气管断裂，血管却没有受损。头盖骨切开的刀也更锋利，刀刃正好刺入头骨，旋转一周，边缘光滑没有被阻挡二次的痕迹。 颈部有针孔，血液是通过针孔吸食的，也有可能是抽走储存的。这里是医院，所有人都有机会得到针管针头。” 所有人都有机会得到针管针头，就是说这里所有人都有成为凶手的可能。 伊万的脸本来就沉着，闻言几乎要黑下来。“我去问问，谁最后看到的他。” 伊万离开之后，在场的几人互相看看，彼此都投以疑问的目光。 方涛先说道：“我们的人可以排除了。” 程嘉懿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方涛解释道：“他的颈椎和气管同时被拧断，却不伤及血管，没有内出血，没有经过特殊训练，很难在不发出声息的情况下做到。 头盖骨边缘光滑，是锋利的刀刃旋转一周切割成的。不说普通人做不到这点，就是一般的刀刃也做不到。” 杜一一好奇道：“军刀也做不到？” “我们的军刀没有这么扁平。”方涛道，“这应该是一种极为轻薄的匕首才能做到的。还有尸体摆放的位置。” 他们看向尸体，尸体头部正对着石像，与先前发现的骨骸位置一致。 “我想，要是单纯地为了鲜血和晶体脑浆，没有必要特意摆放在这里，被我们发现。” “也不能排除是贼喊捉贼。”杜一一道，“港口武器库里应该有类似的刀具。吃人的人吃了第一次就还会想着第二次，第三次。” 林子边缘传来说话声，伊万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听不大清晰。 大家侧耳听着，又传来另外人的说话声。不多时，看到伊万带着一人走过来。 叶戈尔走进，瞧着阿赛几乎和他杀掉那人一样的死法，手不由握紧。 “伊万先生说，死者叫做阿赛，昨晚上这位叶戈尔先生最后在林子边上见到阿赛，交谈了几句，之后叶戈尔先生离开。”秦风给几人翻译道。 接着又道：“我能问下叶戈尔先生，昨晚上到林子边是有什么事情吗？” 秦风的话是用华语说的，虽然知道秦风懂得战斗民族的语言，伊万还是不得不翻译了遍。 叶戈尔站在尸体前，手握成拳头，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没有回头，而是滴里嘟噜说了几句。 杜一一听到叶戈尔的声音，有些发怔，不觉又仔细打量叶戈尔的背影，连伊万的翻译都没有怎么听清。 “有个问题。”程嘉懿忽然道，“昨晚上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传闻甚多，叶戈尔先生怎么会放心阿赛先生一个人在林子边？不等着阿赛先生解手之后一同离开？” 伊万瞧了程嘉懿一眼，眉头似乎皱皱，没有翻译直接道：“难道是你们女人，上个厕所还要结伴？”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显然没有将程嘉懿这个程老板放在眼里。 但这一句话说完之后，伊万心里立刻就有些后悔。 他习惯性地不大瞧得起女人，尤其是变异之后，但程嘉懿应该是个例外，虽然除了在船上展露的射击水平，他还没有亲眼见到程嘉懿的身手。 果然，程嘉懿眉头一挑，才要说话，秦风已经脸色一沉道：“伊万先生，昨晚上林子内发现了骨骸之后，士兵们之间谣传甚多，甚至还有传闻是这里埋藏的骨骸杀人。 且这里每一幢大楼内都有卫生间，甚为方便。死者却舍弃了安全方便的室内卫生间，偏偏要到这阴森恐怖的林子内方便，伊万先生不觉得奇怪吗？” 伊万顺势对程嘉懿微微一颔首，做个道歉的动作道：“程老板，我为之前的态度道歉。” 说着立刻将刚刚的话对叶戈尔翻译了。 伊万的态度及时转变，程嘉懿和秦风都不好再说什么，就听到叶戈尔回头，简单地说了几句。 秦风忽的皱皱眉，伊万手虚握成拳，在嘴边咳嗽了下，翻译道：“他说，我并不相信谣言，阿赛也不相信。” 程嘉懿敏感地觉得伊万的翻译并不彻底，但显然秦风听懂了，没有反驳，必然是其中有些不易让她听到的话。 伊万虽然道歉，之前的态度还是让程嘉懿耿耿于怀，她沉下脸，没有理睬伊万的翻译，转身就走。 杜一一瞪了伊万眼，转身的时候眼角余光扫视了眼周围，顿了下，再瞧一眼周围。 伊万耸耸肩，对秦风摊摊手，说了句什么，杜一一无暇听，三两步追上程嘉懿，胳膊肘轻轻碰下程嘉懿：“真生气了？” 程嘉懿手指放在嘴前做个“嘘”的手势，两人走出去快到林子边缘了，瞧着左右无人，才小声道：“我在末日文里还能挣扎挣扎，刑侦文里就算了。” 杜一一怔下，捂着嘴闷笑了声：“你觉得是什么人干的？” “不是我们的人，也不能是伊万的人，安东的肯定也不是，那就只有本地人了。”程嘉懿道，“没道理这里一个人都不存在了，总有些魑魅魍魉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杜一一叹气道：“你说，咱们人的心脏天生就是偏的，是不是就因此才会偏心的。咱们的人没了的时候，我是伤心难过还气愤。 他们也算与我们并肩奋斗过了，可我瞧着却有点解气的感觉，好像我们的人就是被那个人杀的，被报仇了似的。” “我也是。”程嘉懿小声道，“我本来心理挺阳光的，现在越发觉得自己黑暗了，就和这被烧毁的林子一样黑暗。” “不是你心理黑暗，是这个世道，是周围的环境和人。人都习以为常地吃人了，道德伦理都败坏了。”杜一一叹口气，“慢慢的，人就会对现状习以为常了，以前的一切慢慢就变成了向往的世界。” 第808章 怀疑 “其实我还是奇怪，我总是觉得那个叶什么的昨晚上独自离开不对劲。”程嘉懿走到林子边站下。 “这么个环境，瞧着两人还很有感情的，一个先在这里站着，另一个过来解手，先前的却走了。”程嘉懿瞧着杜一一。 “什么情况才能让本来熟悉可能还不错的人，一个留着一个离开？” 杜一一想想道：“一言不合？” 又摇摇头，“这个不好猜，战斗民族和我们的风俗不同，也许他们很忌讳比大小。” 程嘉懿瞪着杜一一瞧了会，才明白杜一一的意思，脸倏地热了起来。好在黑天，杜一一也是随口说着，并没有反应过来这话又什么不恰当。 他迟疑下，又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觉得那个叶什么的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程嘉懿立刻就忘记了先前的话道：“是船上的录像，还是声音？” 杜一一再摇摇头：“录像都刻在我脑子里了，我对比了，应该不是。声音，我说不好，但就是有种熟悉的感觉。也可能是在船上见过，平时也见过。” 两人对视着，程嘉懿也在脑海中回忆了下。 船上的录像就是背影和低着的头，都穿着同样的服装，瞧着块头都差不多，还都是欧美人面孔，她也找不到什么共同之处。 “算了，当所有人都是敌人好了。要是伊万的人干的，我不相信伊万会不知道是谁。包庇凶手的人也算凶手。”程嘉懿低声道。 “还有个问题，”杜一一转身瞧着林子，“我想了半天了，喝血我算理解了，为什么还要喝脑浆。咦，对了，这次的凶手会不会是医生，按方涛说的，凶手对人体的结构很了解的。” 程嘉懿道：“也不一定，你我不也知道用针管取血，防止血气扩散？” “我觉得是医生，变态医生。”杜一一示意下，两人往车那边走去，“这里是医院，最多的就是医生和病人，病人么，久病成医。” 杜一一觉得他和程嘉懿在一起久了，学会了蛮不讲理。不是程嘉懿平时有多么不讲理，而是会将一些本来瞧着没有什么关系的事情凑到一起想。 还会……程嘉懿越来越沉静了，反而是他开始担心程嘉懿的变化，在想法引她多说几句。 回到车里，李玉王鹏也都醒了，暖暖和亮亮还在睡着。 几人站在车外，杜一一简单将看到的说了。 他们都习惯了人的死亡。 每天都有人在身边死去，不是自己人，是杀过自己人的那些人之一，虽然不一定是凶手本身，高兴谈不上，但庆幸是有的。 “两个人在的时候没有下手，剩一个才动手。又是等着落单的人。”王鹏说道。 “我们在明，偷袭的人在暗。说不定现在就有好几双眼睛盯着我们这里呢。”杜一一道。 几人下意识环视周围，再望向黑暗里的远处。 这是个中型城市，医院内就有几座高楼，周围更有高楼林立。别说几个人，就是几百上千人隐藏起来，都不易被发觉。 “我记得有种红外线探测仪，可以根据体探查到人。”杜一一喃喃地道。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他们想起这种武器来，却不知道他们有没有。 要是有，秦风方涛他们能想起来用吧。 初冬的凌晨天气愈加寒冷，但再冷，运动下晶体的能量就不觉得怎么冷了，四个人都没有了睡意，难得的王鹏也不想再动用他的笔记本。 大概是再怎么查找，都只能找到被允许接触到的东西的原因吧。 王勇轻快地走过来。在如此黑夜里，知道有刺杀还敢于独自行动的，也就只有几个艺高人胆大的了。 王勇带着新的消息过来。除了在林边发现的第一凶杀现场外，还有关于战斗民族那边的谣言。 谁也不知道王勇什么时候和战斗民族的人混熟了，其中一个会说些半岛语言，两人稍微有点障碍地交流之后，那人隐晦地提醒王勇，最好不要落单。 多了不肯说，但能说到这个程度，也说明了些问题。 “我也说了些我们的民间传说，鬼怪附着在活人身上，用自己被杀死的方式替自己复仇之类的。不过那个叶戈尔的反应很奇怪，你们走后，他回头看了你们一眼，眼神很是怨毒。” 王勇瞧着程嘉懿和杜一一，“你们和叶戈尔私下有过接触？” 两人一脸懵圈地摇摇头，杜一一道：“没啊，我们和谁接触过了，你们还不清楚？” 几人面面相觑了会，王勇皱眉道：“大家都警醒点吧。” 离天亮还有会，谁也没有睡意，也无事可做。 杜一一对王勇比划了下：“方哥说那人的手法一般人做不到，王哥你没问题吧。” 王勇眼皮撩杜一一下道：“我练那么精准干什么么？当杀人是艺术？” 这话提醒了程嘉懿和杜一一，作为常年什么乱七八糟的书都看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这话中的精髓。 “咦，别说，那刀口，那力道，真可以这么形容。”杜一一瞟眼程嘉懿。 “看我做什么？我干活的时候粗糙呢。”程嘉懿白了眼杜一一。 “啧，你个女孩子要学学，任何事情都可以当做艺术来做，做起来舒服，瞧着也赏心悦目。”杜一一道。 “咳咳。”王勇忍不住咳嗽了声当做打岔。 “怎么，你还有那个癖好，观摩杀人？”程嘉懿和杜一一打嘴仗习惯了，随口说道，说完，两人全看到围观三人的目瞪口呆，怔了下。 杜一一嘿嘿笑着道：“不好意思，习惯了。” 王勇也笑了。 他难得看到程嘉懿和杜一一如此放松的时候，对他们说的话并不在意。 “其实动手这个事情，讲究的是快、准、狠，一击毙命，做得多了，和走路跑步一样，行云流水。但到刚才看到的那种程度，也不容易。 要么是专门接受的训练，已经刻到骨子里了，一举一动都能显示出来。要么就是有这个癖好，好像强迫症，做得不完美就接受不了。” 第809章 二杀 杜一一不断点头道：“这个我理解。想当初我们上学的时候，咱班就有个人，每张卷子上都不能有勾勾抹抹的，连个叉都不能出现，不然就强迫症犯了，非得再写一张。” 李玉奇怪道：“那老师怎么批他的卷纸？错了都不许划叉？” 杜一一道：“都强迫症到这程度了，还不是学霸？” 程嘉懿道：“那我觉得这事肯定是岛国人干的。连杀人都要这么完美……” “可杀人都要这么完美，怎么不挑着人杀啊。”杜一一习惯性地说道，“对了，昨个孙冬不是说看到个黑影，会不会就是凶手？” 几个人都互相看看，王勇点点头：“有这个可能。埋伏在林子内的，近距离都没有被发现，一定是穿了黑衣的。” 几个人没有什么确切想法地随口说着，天渐渐进入到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中。 天边的启明星都已经消失了，黑暗笼罩住周围，只有研究所某一层和几个门前还亮着灯，守卫们握着枪，来回踱着步。 这是在明处，暗处也还有。 他们所在的位置也在黑暗里。 杜一一左右瞧瞧道：“要我是那个强迫症凶手，这时候就会再来一发。” 黑暗里李玉缩缩脖子，“又没有人落单……” “嘘……”杜一一忽然竖起手指，李玉的声音戛然而止。 黑暗里有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远处车厢里说话的声音，好像鸟雀拍打翅膀的声音，又仿佛虫子爬出来的声音，还好像有气体咕嘟冒出来的声音…… “啪！”忽的一声枪响，四个人全都跳了起来，程嘉懿一个健步冲出去。 “王哥你守着这里。” 王勇的脚步抬起，忽的落下，杜一一丢下这句话已经一骑绝尘般追上去。 程嘉懿的跳起飞奔全是条件反射，冲出去的刹那知道自己冲动了，然而杜一一丢下的那句话让她还没有迟疑的速度立刻加快。 周围传来更多的脚步声，程嘉懿冲到枪声传来的地方，只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 天边最后一丝黑暗正在隐去，露出面前影影绰绰躺倒的一人。 杜一一跟着冲过来，在她身边猛然站住。 “在那边，孙冬追过去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倏地追了出去，身后传来一连串更多的喊声和脚步声。 追出医院围墙，所有的声音就全被身后的脚步声掩盖住了，但还有血腥的味道做指引。但转过一条街道，血气就消失了，只有孙冬孤零零地站在十字街头。 天边隐约发亮，安静的十字街头周围的楼房显露出阴暗的身影，孙冬回头，做了个跟丢了的手势。 追上来的不仅有程嘉懿的人，还有战斗民族的，都知道凶手就在这一片街区，然而周围全是楼房，随便哪一个关闭的房门，都能隐去本来就已经消散的血气。 “个头不高，速度太快，追到这里就不知道往哪个方向了。”孙冬走过来简单道，“子弹擦到点边。” 又一个人死掉了。这一次是程嘉懿这边的人，就在车旁边。 凶手应该是潜伏在车下边，见到车边一人就出手了，但这次不巧，那人挣扎了下，正好碰撞到车身。 人仍然是颈椎被拧断了，但没有来得及放血。 程嘉懿众人回去的时候，尸体的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 凶手可以潜伏在他们周围，所有人只要落单，哪怕仅仅是独自一人站在车的一边，就会有生命危险，医院内的氛围立刻就紧张起来。 基本上可以将战斗民族的人排除了，也可以将程嘉懿这边的人排除了，但两伙人之间也忽然互相戒备起来。 “我们暂时还走不了。”天亮之后，秦风过来对程嘉懿道，“安东找到些资料，需要这里的设备。” “那个人还会来。”程嘉懿有些不安，“这里这么大，车这么多，随便哪个地方都能藏人。” 就算所有监控都开着，也不够实时监测的，谁知道哪个楼哪个房间里藏着人？谁知道外边高楼上有没有藏着狙击手？ 这种被人时时刻刻在暗中盯着，稍稍有一点松懈就会死的感觉太不妙了。 虽然程嘉懿确信她不会被盯住。 “城市战斗就是这样。”秦风沉默了会道。 现在人的体质强大到以前不敢想象的程度，哪怕是重伤都能活下来，城市最不缺的就是躲藏的地方，他们人手又不足。 就是人手足够，在巷战上，他们也占不到多少便宜的。 而能够在这里单枪匹马地偷袭他们的人，一夜之间就有两次，身手也极为可怕。 “能和伊万商量下，调最好的人手在四周暗处守卫？其他人尽可能集中？”程嘉懿问道。 秦风摇头，直接否决了：“我们不知道对方有没有重武器，人员不可能太集中。昨晚上也有可能是对方的一个试探。” “那怎么办？”程嘉懿心烦道。 “只能警觉了。”秦风道，“但我估计不大可能有正面进攻。” 见程嘉懿不大明白，解释道：“这种身手，应该是受过专门训练的，要是有个小分队，还有重武器，能趁着昨天的火，将我们直接端了。你想想我们在半岛的经历。” 程嘉懿沉默地点点头，但又皱着眉头问道：“岛国也不小了，当初半岛都有军队。这里又没有被像半岛那么被……清理过。” 程嘉懿想说入侵了，犹豫了下换个词。 秦风沉吟着道：“岛国之前一直被封闭，按照我们得到的资料，是在内耗，也是在模拟地球最后的场景。 正常来说，我们在C市和半岛的经历，都会在岛国发生。而之后，当他们得知他们无法逃离这里，这里还将是被狩猎的猎场之后，政府或者军队的控制应该被瓦解了。 在通常情况下，民众和军队中，个人实力突出的将会脱颖而出，建立新的秩序。而现有状态下，新的秩序很可能是不计一切后果提升个人实力。” 程嘉懿一边听着，一边在脑海里将这套理论和看过的末日小说印证着。 的确，在她所看过的几本末日小说里，军队是一方势力，民间也还有势力，自然是能者居上。但貌似最后民间势力都归于政府武装中了。 第810章 无聊 秦风继续道：“我们能进入岛国，也确定了不会受到大规模袭击。但这种小范围的是不可避免的。” 说到这里，秦风叹口气，“不论是安东的目的还是其他到这里人的目的，都是这里最后的幸存者。” 程嘉懿恍然想起这次护卫任务的目的，她在听说这个医院的时候，思维就被带偏了，只想着医院里研究的资料，研究员和被研究的变异人。 程嘉懿对这样只能被动地守着这里很不适应。 她原本以为做佣兵的日子里，每一天都是面对着枪林弹雨，要么就是与敌人战斗。 可现实却是，除了在船上有一天与鱼群搏斗，再就是进入港口的那一天有点战斗——她忘记了，也才上岸一天时间——就只能被动地挨打。 “对了，”程嘉懿忽然想起一个人，“上岸之后一直没有见到安德烈。” 秦风瞧着周围的车辆，视线停在一个最大的集装箱车上，“在那里，一直没有下车。” 程嘉懿也看过去，“里面是房车构造？还是他已经进化到不需要吃喝拉撒了？” 一个女孩子这么说话，稍稍有些不文雅，然而两人谁都没注意到。 秦风面上不动声色，“不好说，安东不提，我不好问。” 程嘉懿心里涌出个想法，那个黑衣人会不会是安德烈。然而她马上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安德烈要是真想要做什么，犯不着这么偷偷摸摸的。 一时，她忽然再次涌起自己还是不够强大的想法。 她虽然在一次次进化，但终归还是凭借着运气。 虽然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但是运气就是运气，不是经过科学考证过的，不是经过检验的最好的方式。 “这么呆着我无聊。”程嘉懿不由将心里话说出来，“我想出去走走，我这一车人就麻烦你了。” 程嘉懿没有看秦风的表情，觉得自己的语气不是在商量，只是通知。她有这个权限的，她怎么也是老板。老板想要出去打猎，不该被阻拦的。 果然，秦风也没有特意转头看程嘉懿，只是停顿了下道：“需要派人跟着吗？” 程嘉懿要离开医院这里，自然要带着杜一一了，还有那朵大花。 不过大花被程嘉懿又叠巴叠巴塞进背包里，她和杜一一到底还是没有单独出去。 虽说他们跑路的速度也不低，但还是开车的目标大——所有人都以为程嘉懿这是要用自己来钓鱼那个半夜偷袭的凶手，只有杜一一和作为司机兼半个共犯王勇，知道不是这回事。 程嘉懿越发觉得自己在这人群密集又无所事事的地方呆不住了。 一闲下来，心底就有什么东西想要跃跃欲试地爬出来，想要压抑住，就烦躁。想要琢磨为什么，就暴躁。 克制久了，就担心自己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克制不住，就爆发。然而，她并不想将自己的状态告诉谁。 好像在诉苦似的。这年头，大家心里都苦，未见得多么喜欢听别人诉苦。 但程嘉懿仍然能感觉到杜一一在逗着她说话，因为杜一一的话明显比之前多了，但离开程嘉懿的时候，程嘉懿并未听到别人这么说杜一一。 王勇呢，程嘉懿以为王勇也会注意到她的。当然，这里最了解程嘉懿的，除了他们一起的四人小组，也就王勇了。 毕竟，他们一起扛过枪，负过伤，出生入死，又共同有着一个秘密，显然，王勇是个很好的秘密携带者。 车子不加掩饰地从医院里开出去，王勇知道程嘉懿的意思，驾驶着车子出了大门，没有在市内兜圈子，直接往医院南边驶去。 任何一个城市，只要不堵车，车辆在市区行驶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城市的喧哗，接触到大自然的朴实上。 而在岛国，城市的人口更为密集，离开城市的时间也很快，但周围，并非马上就是一望无垠的荒野。但建筑虽然还有，萧条与肃杀也跟着一同到来。 在最近的一个加油站前，王勇放慢了车速。 “这里通常是最早被清理过的。逃离城市的人会在第一个加油站加油、购物、抢劫。”王勇说道。 “幸存的人最后会聚集到哪里呢？”程嘉懿观察着这个和国内不一样的加油站，问道。 这本来是无需要回答的，但王勇还是尽职尽责地开口了： “任何地方。零星的幸存者会选择市区，因为市区内有更多可以躲藏的地方，如果对食物不是过分挑剔，也总能找到点吃的。 人数居多的，应该要选择食物充分的地方，比如养殖场附近，农田附近，或者海边。但现在这里是被围剿的，所以这几个地方也是优先被清理的地方。人应该是在被往内地驱赶，或者是山林里。” 车子完全停下，王勇问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程嘉懿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瞧瞧，兴意阑珊。 “不想进去。” 杜一一拍拍王勇的肩膀道：“咱们去前面山里，给咱们宝贝花找点吃的。” 王勇对着后视镜的杜一一点点头。 “还烦心呢。”杜一一找个话题。 “不是因为偷袭。”程嘉懿知道杜一一想要问什么，她靠着座椅后背，胳膊放在车门的扶手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了几下。 “你不觉得无聊？”程嘉懿还是问出口。 “是有点无聊，和想象的不一样。”杜一一顺着程嘉懿的语气道。 王勇再在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 杜一一对着后视镜解释道：“咱们来干什么的，就是找晶体提升自己的，时间就是生命，就是效率，这么干耗在医院里，太浪费时间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现实的想法，总是让人猜不透。大家虽然现在是做佣兵了，但一个个其实并没有建立起佣兵的自觉，多数人包括王勇在内，并不喜欢时时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车内又安静下来。 “我不知道……”程嘉懿突兀地说着，又突兀地停下来。 车内另外两双眼睛都看着她。 “王哥，你想要喝点我的血吗？”程嘉懿的话让王勇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车子颠簸了下，随后继续稳下来。 第811章 血液猜想 程嘉懿知道自己的血和暖暖的血一样有点问题。 所有人的血都有问题的，只是问题不同，造成的后果也不同。 她吸食了暖暖的血，变异方向出了点问题，将心底压抑的嗜血欲望勾了出来。 一方面她觉得自己终于和大家一样变态了，一方面又对自己不是唯一的有些失落。 除了对鲜血的渴望增加了，程嘉懿也不了解她还有什么变化。 而让王勇喝她的血，仿佛是临时的突发奇想，其实在内心里程嘉懿并不如何排斥。 早在之前很久，李玉王鹏就都喝了她的血了，也没有怎么的，多一个人也不多。 再说，程嘉懿心底还是隐隐希望，王勇喝了她的血之后也能和她一样强大。 但为什么不给秦风他们几个喝呢？程嘉懿脑海里划过这个想法，却不愿意深想。 王勇瞧着后视镜的程嘉懿几眼，确定程嘉懿不是说笑，他却犹豫了。 他喝过不少变异人的鲜血，从跟了程嘉懿到半岛之后，知道程嘉懿不吸食人血，之后就没有再当着程嘉懿的面做这样的事情。 而后，晶体也不缺了，晶体内蕴含的能量总要超过鲜血的，虽然他还会在方便的时候饮用鲜血，但并不是需要依靠鲜血补充能量了。 之后与程嘉懿的晶体能量交流之后，实力忽然增加了，心境也由此改变，对鲜血也处于可有可无的状态。 现在，程嘉懿忽然提到了饮血，还是她自己的血，王勇动心了。 在他们这个状态，失血只要不是流掉全身一半以上的血，很快就可以自行补充的，程嘉懿所说的饮血，也只是浅尝而已，但程嘉懿的血，与众不同。 就如强者的晶体一样，强者的血液内蕴含的能量也要超过普通变异人的血液，更何况程嘉懿这样一个顶尖的人物。 我也不由在后视镜里再看程嘉懿一眼。 “求之不得。”王勇没有迟疑。 “最好不。”杜一一几乎和王勇同时开口。 程嘉懿和王勇同时看着杜一一。 “我总是觉得，不能喝太多人的血。”杜一一道，“以前我听我妈妈讲过，输血也是有一定危险性的。身体内接受了谁的血液，也就同时产生了对这个人的抗体，如果消毒不彻底……” 瞧着程嘉懿和王勇一副你吃错药了的表情，杜一一翻了个白眼，“我就是举以前的例子，然后就可以举一反三。” 程嘉懿嘴角撇撇，一副你纯粹就是瞎编的表情。 杜一一认真地道：“以前是传染病，现在当然不是了，但你们想想，当初一部分人是自己变异的，可跟着之后大多数人是喝变异人的血开始再变异的吧。喝得越多，变异程度就越大。” 是这个道理，程嘉懿不由和王勇对视一眼。在喝血变异这件事情上，王勇显然更有发言权。 王勇稍微回避了程嘉懿的视线，看着车前的道路。 杜一一接着道：“表面上看吸食血液对我们在变异方面很有好处，可我总在想，物极必反。输血上还有忌讳，吸食血液这事，会不会也有个临界点什么的。” 杜一一神情有些纠结，停顿了下道：“我说不好，就是大约这个想法，你最近好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我担心……” 杜一一担心地看着程嘉懿，“你习惯自己变化了，也习惯克制自己了，我不是说王哥的意志力不够，可有些东西不是以我们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 我担心的是，越是强者的血液里越会有什么东西。安东来这里，我们本来不是以为他要猎杀变异人得晶体的吗，可他第一个目标就是这里的血液研究中心。” 杜一一这番话没有提前琢磨过，算是想到哪说到哪，自己也觉得没有多少逻辑，没有什么依据。 “可……”程嘉懿犹豫了下。 “李玉当时差点发疯掉了。”杜一一直截了当道。 王勇在后视镜里再看了二人一眼。 杜一一对王勇解释道：“还是很久前，还没遇到你，那时候我们也都认为喝了血会更强点，当时李玉和王鹏还都不能自己吸收晶体。 程姐就给了二人一点血，就200cc那么多不到，王鹏当时没有反应，李玉差一点没控制住。” 王勇点点头。 “他们两个一直都不怎么强，我指的是在体力变异上，也可能王鹏都进化脑子了。”杜一一半开玩笑道，“但现在王哥你不一样，你已经很强了。” 杜一一停下，王勇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杜一一的意思。 他已经很强了，如果程嘉懿的血液真的会让他有什么变化，不排除会引起他发疯这个可能。 他嗅过程嘉懿的血气，不是一个女孩子该有的那么血腥。 程嘉懿有些颓废地靠在后座上。她才下个决心，就被杜一一给否定了。 “话说，那个叶什么尔的，是就对我们有意见还是对我们整体有意见？”杜一一换了话题。 “应该是你们。”王勇从后视镜里打量着杜一一和程嘉懿道，“看其他人还正常。” “奇怪了。”杜一一手掐在下巴上，“我没感觉得罪过他，他也没有道理认为人是我们杀的。虽然我瞧着他有点熟悉感觉。不过我对外国人脸盲，除非极有特点的。” “你有要杀那人的意思？”王勇问道。 “没。我只是有点解气。但我控制住自己表情了，绝对没有露出幸灾乐祸的样子，除非叶戈尔会读心术。”杜一一摇头。 “不是因为幸灾乐祸。”王勇也摇摇头。 “除非他们是凶手，还以为我们知道这点。不过不会这么巧合的。”杜一一摇头。 “会不会他们本来想要对我们下手？两人黑灯下火的在林子边缘密谋，那位置也能看到我们车。”程嘉懿道。 程嘉懿不知道她随意发散的思维，正好真相了。车上另外两人也没有这么以为。 常理上看，不该有人那么不长眼睛地想要动程嘉懿和程嘉懿的人。 但这年头，不是谁都长眼睛的。 “要真是怨毒我们，现在该弄辆车追出来了吧。”程嘉懿说着回头看看。 第812章 物种 程嘉懿的心里，巴不得会有不长眼睛的人追来。她轻轻地捏捏手指，手指关节发出“咔吧”的声音。 “放心吧，不会明目张胆地追上来。”杜一一也回头看着，转头安慰道，“你想要出气，还得找当地人。” “老板以前不这么猛的吧。”王勇问道。 “哪个以前呢？要是和变异之前比起来，咱们老板是判若两人。要是和在国内和半岛比，没什么两样，都同样凶残。” 程嘉懿斜了杜一一一眼。 “不对么？这要是在古代，你就是小儿夜啼时候的恐吓对象了。”杜一一继续道，“怎么就没人追过来呢？我们目标这么大。” “王哥，一会进山，要不要将车扔外边留个目标？”程嘉懿问道。 “我觉得都不如你放点血招人招得快。”杜一一接话道，“你那血，除了鬼魂招不来，只要活物，没有不闻着味就来的。” 程嘉懿和王勇都被杜一一这话给说笑了。 不过道理还真是这个道理，程嘉懿抬手瞧瞧自己的手指头，看哪个不顺眼准备来一下。 “别。”杜一一拦住，“别既招来山里的，又招来城里的，只能招来一个。” 程嘉懿歪歪脑袋：“我怎么觉得我这两天智商在降低了？” 杜一一嘿嘿笑着，觉得之前的程嘉懿又回来了。 车子直接就开到了山里，在一条隐约的小路前停下。程嘉懿拎着背包，将不安分的食人花使劲按按，又摸摸自己一身的装备。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杜一一念叨道，“我一直奇怪，山里的路怎么来的。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人硬生生将山里踩出一条路呢？” 路还真有，但很是不平，不少地方有树根凸起。林子内的树木也格外粗壮，三人合抱的随处可见。 “据说人类消失一年，居住地就会被植物入侵。消失十年，仿佛就会被植物环绕。消失一百年，人类生活的痕迹就得特意寻找了。一千年……” “一千年连水泥都找不到了。”杜一一抢答道，“我觉得这地方不错，你可以招点东西来了。” 王勇一直听着杜一一和程嘉懿拌嘴玩，脸上不觉带着笑意，但还是警觉地注意着周围。 “让我看看，也许不用我们特意招呢。”程嘉懿终于将食人花从背包里放出来。 她喝了暖暖的血，就有暴力嗜血倾向，没道理食人花就一直老老实实的——也没老实哪里，不是将梅花树都连根拔了。 “你说，咱地球生物的终极进化，会不会是植物动物化，动物……”杜一一瞧着食人花，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到时候到处都是用树根草根走路的东西？”程嘉懿设想了下。 “也可以用跳的。”杜一一指着食人花。 食人花久违了自由的野外，正用食囊支起自己，左右摇晃着花苞，花瓣微微张开。 “那个……”程嘉懿张口，忽然又停下。 “什么？”杜一一奇怪道。 程嘉懿犹豫了下道：“你才说的血液的事……” 杜一一顺着程嘉懿的眼神看到食人花上，想了想，耸耸肩。 王勇瞧着两人，觉得他们像是在说谜语，完全听不懂他们正在说的是什么。 程嘉懿是忽然想起自己差一点被完全融化在食人花的消化液的事情，那之后的好久，她都以为她是死过的了，好久心理上才说服自己。 现在想来，也许她的基因什么的被食人花吸收了。不然，食人花怎么就仿佛成了她的宠物，懂了她的思维般。 “科学啊，”杜一一感叹句，“真应了那句话，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王勇一边听着他们的交谈，一边警觉地打量着林子周围。 树枝看起来干枯，没有活力，垂掉下的藤蔓也干瘪地无精打采，地下的草也枯了。冬日里的虫蚁也全都看不见了。更不闻鸟雀鸣叫。 岛国的生态一贯很好，山林内没有大型野兽，小型的不少。然而，这里死一般寂静。 三人没有明确目标，就跟着食人花慢慢地晃悠着。 山林内如此安静，缠人的草木也都枯黄了，收了张牙舞爪的枝杈，让茂密的林间忽的就显得宽敞起来。 “看来，变异还是没有改变生物的本性，植物在冬天里还是要落下叶子，干枯。唉唉，你说这夏天还要，溜达的树都枝繁叶茂的，冬天的就都张牙舞爪的了。”杜一一分析着着，前边说的还有道理，后边就没谱了。 程嘉懿跟着一起没谱：“它们冬天的时候见面打招呼，会不会互相笑话？瞧你夏天还开粉色花，以为你才十八，掉了码才看出来都八十了。” 王勇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笑起来。 “喂，破花，你怎么不枯呢？”杜一一想当然完，又开始撩食人花玩，也不管食人花根本就听不懂。 “天天纸包纸裹的养着，根本没经历严寒，枯什么枯。”程嘉懿替食人花解释着，“你见过温室里那朵花枯了？” “哪朵花都枯。”杜一一接着道，“花到期都要谢掉。” “食人花谢了，不是嘴巴没有了？”程嘉懿狐疑道。 两人都瞧着食人花怔了下，脑海里想象下食人花花苞谢掉之后的样子，然后怔怔地对视了眼，都觉得那场面会有些辣眼睛。 辣眼睛的场面自然是不存在的。微寒的风里，食人花花瓣都不见瑟缩，竟然还享受似的微微张开。 “我又想到一个问题。这世界终究是植物数量远远超过动物的，哪怕连蚊子苍蝇都算是。最后，植物会不会因为没有动物可吃了自相残杀？”杜一一问道。 “植物不是可以光合作用？”程嘉懿回道。 “一旦尝到了鲜血的滋味，还会返回去光合作用吗？”杜一一问道，“比如你这朵大花，现在还从哪里进行光合作用？” 程嘉懿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食人花上。食人花就是一朵单纯的花了，哪里有绿叶可以支持它光合作用？ “我这问也是傻了。它都吃梅花了，显然是进化的后果。都能吃血肉了，植物也就不单纯是植物了。” 杜一一长叹声：“以后地球的物种要重新划分分类了。” 第813章 吸引 引领物种重新划分责任的食人花应该是听到了程嘉懿和杜一一的交谈，然而，声音与它此刻必然只是无意义的，甚至还不如鸟兽发出的声音。 毕竟，后者代表着新鲜的食物，而前者，谁又知道代表着什么呢？ 所以，在三人眼里，食人花兴致盎然地往森林移动了片刻，便靠在一株掉光了叶子的大树前，花苞摇曳，缠绕着大树本来就枯干的藤蔓似乎就活了起来，往食人花处摇曳了下。 “我记得你说第一次遇到食人花时它周围全是藤蔓。”杜一一抱着手臂，端详着食人花。 “是啊。八爪鱼一样。”就是现在回忆起来，还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研究科学的人都得有个了不得的大脑，你说这要是让安东看到了……”杜一一对程嘉懿侧着头，眼睛还停留在食人花上。 “我可不管他研究不研究的。”程嘉懿毫不客气地否决了。 “我瞧着食人花是要扎根还是怎么的？”杜一一问道。 食人花已经立在树下了，藤蔓也在往它周围包裹着。 “这可不是它的家。”程嘉懿脑海中闪过长白山广袤森林，“要扎根也得回去。” 说着，程嘉懿准备上前，将食人花重新抓在手里。 “老大，好像有人。”王勇突然低声道。 程嘉懿的脚步一顿，不待王勇再说，和杜一一倏地往就近的大树靠过去。 山林内一片寂静，可这寂静中又好像有些不寻常的东西。 视野再远，在山林里也看不到太多地方的，尤其是他们所在的这个山坡。程嘉懿相信王勇的判断，她屏住了呼吸。 整个山林，仿佛只有食人花还不知道有人在过来，摇曳着花苞，吸引着藤蔓前来。 远远的，仿佛是风摇曳树枝的声音，又好像是野草被轻轻踩踏的声音，也可能是只鸟拍打翅膀发出的声音。 声音在空旷的山里，只有短短的一瞬，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杜一一忽然抬下手，程嘉懿顺着杜一一的手势看过去，食人花正张开一层层花瓣，鼻端忽然嗅到一股血腥。 不是她嗅过的甜腻的带着花香的血腥，而是几乎和鲜血一样的味道。 程嘉懿惊讶地看着食人花，又看向杜一一，她携带着食人花如此久了，竟然不知道食人花还能释放出鲜血一样的气味。 可这又似乎并不奇怪，食人花总是要吃食物的，它是植物，总要又诱骗动物来上钩的手段的。 花瓣层层叠叠开放着，血腥的味道随之弥漫开来，就仿佛这里之前经历过一场恶战。 忽的，山林仿佛活了起来，风吹树枝摇曳的声音，枯干野草被践踏的声音，鸟雀翅膀拍打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出来，一声声如同翻叠波浪冲击过来。 程嘉懿都来不及去看王勇的神色。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从每一个山坡上传来。 惊讶的神色才出现在脸上，山林内忽的窜出来一个灰白的影子，倏地就几乎蹦到眼前。 兔子！ 程嘉懿刚分辨出来眼前这个活物，就再有几只兔子几乎同时蹦出来。 食人花竟然真的能吸引来活物！ 三人还保持着静止，屏住呼吸。 远处还有沙沙的声音传来，但谁也顾及不上了。 一共是三只兔子，从奔跑过来的位置上看，它们不是住在一起的——程嘉懿恍惚了下，要是这些兔子们住在一起了，是不是也会自相残杀了？ 这三只兔子肥头长耳，身子圆滚滚的，奔跑过来却灵活得很，一跳进近前，却仿佛愣住了似的停顿了下。 程嘉懿将自己存在的痕迹隐藏到最低，却还是和其中的一只兔子对视了下。 不论是变异前还是变异后，兔子这种生物都是怕人的，可眼前这只变异的兔子，可爱的外表下，血红的眼睛却是嗜血的。 也许，这只肥大到健硕的兔子已经不能称之为可爱了，尤其是它在注视道程嘉懿时候裂开的嘴里，露出的尖锐的牙齿。 空气中还飘着鲜血的味道，三只兔子忽的全都跳了起来，它们竟然在停顿的时候就各自选择昊了目标。 三人身形都微微一动，可就在他们才要摆好出击的架势的时候，眼前一花，十几条藤蔓忽的无风自动，在半空中飞舞起来，就仿佛天罗地网一般，将三条兔子瞬间就捆绑起来，拉向食人花。 食人花的花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完全张开了，三条肥硕的兔子向后被藤蔓拉向张开的花瓣。 三人的视线追逐过去，那花瓣绽放着，肥硕的兔子被牵拉到花瓣上方。 藤蔓仿佛依依不舍，但却又无法抗拒什么，肥硕的兔子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倏地被松开掉入到食人花的花心中，眼看着食人花的食管微微凸起了点，跟着凸起急速向下滑去。 这是三人第一次见到食人花捕食活物，杜一一猛然回头，见到程嘉懿只是气定神闲地看着，脑海里却仿佛看到之前程嘉懿惊慌着与食人花藤蔓搏斗的一幕。 程嘉懿的脑海里是回想到过去。但过去的一幕距今已经久远了，而她也回忆过若干次，现在看到食人花吞噬掉野兔，也不过是和过去对比了下，心里判断的却是野兔可不如她。 她那时候挣脱得多么厉害，厉害到食人花都要炸裂了。这几只野兔呢，在食人花的胃囊里也就蹦跶了几下。 沙沙的声音还在接近，就在野兔被完全吞没之时，山林内露出了一抹鲜艳的颜色，和一簇生长得极为猖狂的鹿角。 雄鹿不都是不喜欢山林的？因为它们庞大的鹿角不适合在树林内停留？啊是了，这里没有低矮的灌木。 才一闪念间，那只雄鹿也窜到了食人花附近。 程嘉懿往雄鹿身后查看着。 鹿是群居动物，雄鹿身边总是会有几只雌鹿的，但这只雄鹿的身后竟然没有鹿群，那也是自相残杀了吗？ 食人花花瓣微微摇曳，又是一缕血气扑向雄鹿，雄鹿瞬间就被吸引过去，跟着，又是十几条藤蔓一起往雄鹿身上缠绕过去。 第814章 碾压 雄鹿有二三百斤了，可十几条藤蔓竟然将雄鹿整体抬了起来。 杜一一终于忍不住对程嘉懿小声道：“你这是收服了什么怪物了。” “带着我基因的怪物？”程嘉懿也失去了一贯的谨慎，小声道。 王勇侧目瞧了二人一眼，接着再被山林内的动静吸引过来。 一只黑色的庞然大物从山坡过来。一路上摧枯拉巧般地将挡眼的小树扒拉开，看着笨重，速度却不慢。 黑熊。岛国最不缺少的东西，程嘉懿知道，还是因为“熊出没”这三个字。 黑熊下山这一刻，杜一一和王勇不由都看程嘉懿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询问，食人花吃得下黑熊吗？ 雄鹿还在食人花花瓣中间挣扎，它大半个身体已经掉进去了，只有头和它头上碍事的鹿角还露在外边。颈部还缠着一根藤蔓紧紧勒住，将它挣扎时候有可能发出的声音一并勒在喉咙里。 食人花的花瓣开始合拢，预示着这只雄鹿将会是它这一刻需要专心对付的一餐。 程嘉懿的心里完全感应不到食人花的想法，但食人花这时候应该对付不了这只黑熊了吧。 但食人花如果真想驱赶走黑熊，应该会释放另外一种味道了吧。 程嘉懿茫然了下，缓缓摇摇头。王勇比划个他来动手的手势。 他们没有道理会放过这只黑熊的。不论是因为这是他们在岛国真正意义上遇到的第一只野生动物，还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要狩猎的。 这里已经有食人花散发的血腥味道了，王勇也不怕再多些味道吸引来什么，刷地拔出了匕首。 黑熊迷惑地看了眼被吞噬的雄鹿，立刻就被王勇吸引了，它转向王勇，抬起右掌，打量着面前这个相对它体型很是瘦小的人。 王勇却忽然停顿了下，黑熊也和王勇一起歪了下脑袋。就在他们之前上山来的道路上，传来些微的声音。 那声音黑熊也许不熟悉，他们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那是他们一直等候的车辆行驶的过来的声音。 发动机嚣张的轰鸣，临近也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仿佛就是为了向他们宣告，有人来了。 王勇眉峰一立，忽的拔地而起，脚尖在黑熊脑袋上一点，就落在黑熊后背上，反手将匕首插入到黑熊的头骨内。 简直是震天撼地的一声吼叫，黑熊一爪子往身后拍去，王勇轻巧地跳了起来，单脚落在黑熊头顶的匕首上。 匕首受力往下一落，连根没入到黑熊的脑袋里，只留下一段把手。黑熊怒吼一声，王勇脚尖一用力，人飞跃下来。 黑熊用后腿人立起来，张着两只前爪扑向王勇，王勇落地后随即一闪，避开黑熊招呼过来的巴掌。黑熊却一眼就看到了前方的程嘉懿和杜一一，一股怒气奔向他们二人。 王勇闪到黑熊身后，山脚发动机的轰鸣已经停止，重重的关闭车门的声音响了三下。 三个人！ 王勇挥拳向黑熊身后击打过去，黑熊却猛然一个回身。 杜一一无声地往前几步，脚步一沉，下腰挥拳。 王勇向后退了几步，黑熊往前一扑，身体还没有落下，杜一一一拳已经落在黑熊的后腰上。 这一拳的力道堪比挥动的铁锤，厚重的皮毛拦住了拳头，却挡不住拳头的力道。黑熊沉重地四脚落地，王勇抓住黑熊头部的匕首一拧。 黑熊轰然倒塌。另一侧，食人花巨大的花苞正在合拢，花苞外一副鹿角还在耀武扬威，食囊也被撑开，不断蠕动鼓胀扭曲着。 风声飒飒，几个人影在分快上山。程嘉懿三人本来也没有上山多远，严格说他们还是在山脚附近。 王勇极为从容转身，在彼此都是三人的情况下，他根本不觉得会有劣势。 可还没有完全转身，耳朵就捕捉到“咔嚓”一声。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王勇猛然扭头的同时，身体往前一窜。 耳边“啪”的一声，斜扑过去翻滚而起的王勇看得清清楚楚，程嘉懿手里的枪口冒着青烟，对方黑洞洞的枪口对着的正是程嘉懿。 程嘉懿这一枪如此近的距离竟然失手。 王勇已经拔枪在手，却还来不及打开保险，眼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微微一震，“砰”的声音，枪声传入耳膜的刹那，杜一一迎着枪口的硝烟扑到程嘉懿身前。 “咦？”惊讶的一声中，王勇手枪保险打开，枪口微微一抬，手腕却忽的感觉一震，枪口不由一偏。 这一下王勇心中的吃惊不亚于对方适才，手指扣动扳机的那刻，人也冲上前。 程嘉懿却快了他一步，在杜一一身后也冲过去。 不过半秒的时间，王勇却才有时间看清对方三人。身材明显的矮上几分，面目上一眼就看出与他们的区别。 岛国人！ 这三个字一浮现在脑海里，就只剩下义无反顾。 杜一一最先迎上对面一人，四目相对，彼此在对方的眼睛里宛如死人。 对方向杜一一接连射击，杜一一只晃了一下，倏忽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一拳就向对方的面目砸去。 枪身与拳头碰撞一起，发出钢铁碰撞的声音，杜一一抓住了对方握着枪的手使劲一拧。 旁边那人一掌向杜一一劈来，程嘉懿却快上一步，飞起一脚，抢先踢在那人的肋下，那人回掌自救，抓住程嘉懿的脚踝，程嘉懿忽的跃起，另一脚踢向那人面门。 第三人和王勇同时举起枪，杜一一抓着面前那人忽的一扬，只有一声枪响，跟着那人的身上飙出一道血线。 杜一一手一松，向第三人扑过去。 彼此从来没有练习过配合，但这一刻王勇却与杜一一忽然有了默契，他枪口一低，下一发子弹准确地落在前一人的头上。 能活到这时候的变异人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但不幸岛国这三人遇到的却是变异人中的佼佼者，提升速度快到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实力的程嘉懿三人。 彼此一个回合，王勇数发子弹几乎击碎的一人的头颅，程嘉懿踢向那人面庞未果，落脚却正在那人的脖颈，杜一一合身扑向的第三人，也被砸在地上。 第815章 实力 谁也没有想过留活口，杜一一几乎全身石化，将人直接扼住。 就如忽然而来的一道山风般，程嘉懿抬起脚，看着脚下碾碎的脖颈，再看一眼被杜一一捏碎的另一个脖颈，跟着血腥味冲击过来，视线落在粉碎的最后一颗头颅上。 “王哥，你太暴力了。”程嘉懿开玩笑似的道。 王勇吹下还冒着轻烟的枪口，将枪收入到枪套中：“能用枪还用什么拳头。” 那边，食人花还在卖力地吞咽着雄鹿，鹿角却还是无法被完全包容在花瓣内。 “这几个人归你了王哥，我帮帮那傻花去。”杜一一站起来，甩甩手。 王勇抽出匕首，例行公事，程嘉懿站在原地瞧了圈，微微抽抽鼻子。 心理原因？虽然鲜血的味道还很甜美，却没有任何进食的欲望。 杜一一过去，张牙舞爪的藤蔓缩到了一边，他抓着鹿角使劲一掰，食人花花苞弯折了下，杜一一再抽出匕首，在根部挖了几下。 硕大的雄鹿总算是被食人花成功地吞咽下去，杜一一瞧着手里血淋淋的鹿角，回头对程嘉懿道：“这玩意据说大补。” 王勇正在取最后一枚晶体，闻言抬头看杜一一一眼道：“这东西不能随便吃。” 杜一一挑下眉。 王勇将三枚晶体都挖出来，在尸体衣服上蹭蹭，递给程嘉懿，程嘉懿只瞟了眼颜色，就摇摇头。 王勇随手将晶体收在口袋里，瞧着食人花道：“鹿血鹿肉都是至阳之物，鹿茸更是其中的上品，寻常人泡酒也不过用几片。” 程嘉懿和杜一一琢磨了下，恍然。杜一一道：“那是好东西啊，这玩意说不定也能有晶体的效果。” 王勇笑着摇摇头，又往黑熊那边走去，嘴里道：“老大，你之前一枪怎么也没准头。” 程嘉懿耸耸肩：“感觉射击的时候枪口一震，就偏了。” “我也是。”王勇道。 “他们还进化出来什么什么波攻击了？”杜一一诧异道。 “就算进化出来了，估计也就是近距离才行。遇到我们这样的也没用。”程嘉懿不在意地道，“哎呀，我们真是太强大了，强大到我都要飘飘然了。” “黑熊我们带回去，这几个怎么办，它能消化得了不？”王勇说着看着食人花。 三只野兔只能算是牙祭，一只雄鹿分量却不小了。以前食人花也会一口气吃好几具尸体，但也需要时间消化的。 他们却无法在这里停留太多时间，尤其是这里现在是血气冲天。 程嘉懿打了这么几下，心里的戾气几乎都消散了，随之而来的是隐隐的后怕，却说不出是怕什么。 程嘉懿困惑地想着，可能是因为杜一一飞身挡住子弹。 王勇两手抓着黑熊的前爪使劲一提溜，就将黑熊扛在后背上。程嘉懿想要像以前一样抓着食人花的食管，食管却是被撑大了很多，一时还回不到原来的粗细。 更不用说食囊内还有着一只成年雄鹿，也撑大到不可想象的程度，让程嘉懿完全无法下手。 王勇也发现了问题，扛着的黑熊又扔到地上，将尸体上的枪都捡过来，卸下弹匣看看，再装上。 黑熊尸体也可以不带回去，但食人花不可能就这么扔下。血腥味这么大，说不好再引来什么。 三人都是艺高人胆大，本来也是出来要刺激一把的，这中间唯有王勇是谨慎的，但因为是跟着程嘉懿总是会有些意外惊喜，对可能还会出现的变异人倒是更期待了。 暂时走不了，这三五分钟时间内，也再没有变异动物和人接近，王勇环顾了下，将三具尸体直接扔到食人花旁边。 食人花果然是眼大肚子也大，这一次都没指挥藤蔓帮忙，直接一弯腰就张开花瓣，肚子里的雄鹿还没有消化完，就再吞了一具尸体。 程嘉懿又站在一棵树下，因为有食人花的原因，对山林的提防都小了，环顾四周，心里的戾气再一次降低，在血腥味道中，竟然有了欣赏周围景致的心思。 都是亚洲国家，虽说岛国是海洋性气候，但山林的植被都落叶了，瞧着却意外有些熟悉的感觉。 掉了叶子的山林都该是一样的，要是下了雪，就更漂亮了。 “就这么几个漏网之鱼，有点少感觉。”杜一一瞧着黑熊，补充道，“实力也不咋地。” 王勇环顾周围，站在三人犄角之位道：“不是敌方太弱，是我们实力太高。” 难得王勇能和他们玩笑几句，气氛立刻就轻松了，杜一一嬉笑着道：“王哥，你这么说我会骄傲的。” “你可以骄傲的。不是谁都能做到迎着子弹冲上前的，哪怕能挡住子弹。” 王勇的语气过于认真，让杜一一怔了下。他心里没有将挡子弹看得多么重要，毕竟那子弹对他来说和石头子差不多的。 可王勇这么一说，他就好像多伟大一样，杜一一有点不好意思了，摸摸鼻子，瞧了程嘉懿一眼。 程嘉懿也看着杜一一。就如杜一一心里想的那样，她本来也没有对杜一一的做法多么感动。她以前也好几次这么拦在杜一一身前的。 在她以为，她和杜一一彼此都会替对方遮挡住危险的。这已经是根深蒂固的想法了，无需要拿出来再说。 王勇不解地瞧瞧一脸平静对视的两人，他们还是未成年人吗？小孩子恋爱不都是天雷勾地火般地浪漫，要拼命在对方面前显示存在感吗？这两个人怎么一副老夫老妻的模样？ 王勇自己没有结婚，可以前是有女朋友的，正儿八经谈过恋爱的，怎么看都觉得程嘉懿和杜一一的相处不大像是恋爱。 就算过了热恋期也不像。 可能现在的小孩子都成熟了？还是……王勇的心里忽然冒出来个不大可能的想法。 也许程嘉懿和杜一一根本就不是在恋爱，那他们彼此是什么了呢？ 瞧着程嘉懿和杜一一很平常地对视一眼，笑下，完全没有将之前的事情和王勇的话放在心里的模样，王勇的心里稍微有点觉得不得劲。 第816章 跟踪 王勇不是多事的人，但程嘉懿和杜一一的关系他看在眼里，越看就越觉得别扭。 队伍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女生，能活到这时候还在他们队伍里有立足之地的女生，性格做派都带着点汉子的风格。 但谁也不会将程嘉懿当做女汉子看待的。可在和杜一一相处上，简直比男人之间的兄弟情还兄弟情。 就比如刚刚，杜一一迎着子弹冲上去，程嘉懿不该要表示感动吗？王勇将自己代入下杜一一现在的角色，又觉得杜一一也奇怪。 杜一一竟然不觉得程嘉懿如此平淡的反应不对。 怪不得队伍里曾有过风言风语的，说他们老大和小杜哥根本不是谈恋爱，要么是表兄妹，要么就是纯洁的兄弟。 “我身上自带防弹衣的，还是从头到脚系列的。”杜一一咧着嘴笑着，“就是我胆子不够，不敢试防弹功能到底能到什么程度。其实试试也没什么，反正也能再生。” “真试？”程嘉懿问道。 杜一一寻思了下道：“就怕才试完，又有提升了。不试了。” 这话题算是老生常谈了，于是就到此为止了。全程听完的王勇又疑惑起来，回忆之前听到过的交谈，貌似，只要是正事，他们三言两语就结束，反倒是无关紧要的，会拖拖拉拉地聊上好久。 可能是自己老了，和年轻人之间出现代沟了。 “我看你现在好多了。”杜一一又道。 王勇稍微多留意下程嘉懿，没发现程嘉懿和之前有什么变化。 “我刚才忽然想，是不是你以前没经历过的才来一边？也不对，你以前也暴躁过。”杜一一接着说句。 “唉。”程嘉懿叹口气，左右瞧瞧，找了根树根坐下，“它什么时候吃完，早知道不带着它出来了。” “这玩意是奇怪。”杜一一也坐下来，盯着食人花瞧了一会，又瞧瞧地上的黑熊，“这三个也不知道和昨晚的人有关没——王哥，咱们的人会做熊掌不？” 王勇差点没跟上杜一一跳跃的思维，停了下才道：“好像，没有会的。” “唉，我还没吃过正宗的熊掌呢。”杜一一遗憾地道，“据说要是随便做做，熊掌就挺难吃的。嘉懿，你想吃哪部分？” 程嘉懿盯着黑熊道：“据说猴脑挺有名的，熊脑不知道什么味道。” 王勇诧异了下，杜一一忽然放低了声音：“很想吃？” “也不是很想。”程嘉懿忽的转头看着王勇道，“我现在可能是重新来一次变异，前两天我忽然对鲜血很感兴趣。” 王勇疑惑地点点头，他观察得太明显了？ “其实你变化不明显的，就是我太紧张了。”杜一一在一旁道。 杜一一紧张了？没发现啊。就是话多了点。王勇疑惑着，但没有表示出来。 他们三个有一搭没有一搭地闲聊着，眼看着食人花的食囊缩小了点就又鼓起来。 “真像蟒蛇。”杜一一随手捡了个石子，往食人花的食囊上扔过去，力道不大，落上去就又被弹开了。 “你见过蟒蛇？”王勇问道。 “没，就是听说过，蟒蛇吃了东西之后就爬不动了。”杜一一无聊地又捡起一粒石子，不过这次没扔过去，只在手里一抛一接地玩着。 “我本来以为这里变异人得挺多的，和丧尸似的，结果就这么几个。”杜一一扔掉手里的石子，“没劲，我还是喜欢以前那样。” “打打杀杀的？”王勇道。 “是啊，反正也没有几个能打过我们的。这里的人太阴险了。”杜一一又捡起之前扔掉的石子抛了下，“王哥，你说都变异了，说不定哪天就都死了，他们还玩阴谋诡计的，人啊！” 杜一一叹息声。 王勇瞧着他们上山的方向，出了一会神，才道：“也许有人不会死，也许他们以为他们不会死。” “呵呵。”杜一一嘲讽地笑了声，想要再说几句，却忽然停下。 说那些有什么用呢，人只要活着，就会按照他们心中的设想继续做的。就好像他们。 程嘉懿歪头看着杜一一，心下再次浮现出奇怪的感觉。 喝了暖暖血的是她，变化的也该是她，可她怎么觉得杜一一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偶尔表现出来的愤世嫉俗也不像他了。 以前的杜一一多么阳光，到好像是她和杜一一颠倒了。 “谁愿意死呢？能挣扎都会挣扎的。”这话，不仅是说给杜一一，也是说给王勇自己的。 血腥味还在，山林却安静下来。 食人花也吞噬完了，慵懒地站立在地上，周围是吐出来的骨骸，这一次它没有吐出野兔和雄鹿的晶体，程嘉懿也没有要的意思。 食囊在一点点缩小，王勇瞧了眼天空道：“出来有两个小时了。” 回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可这里也应该没有其它活物了，几个人眼神确定下，就都动起来。 远远的另一座山包上，安德烈和安东目送着程嘉懿三人带着黑熊和食人花离开。 瞧着人转过山坳，确定不会发现他们之后，安东带着寻到宝物的心情道：“用华国的话怎么说了？舍近求远？我还到岛国找目标，却不知道最好的猎物就在我身边。” 安德烈比划个手势，两人一起下山，几分钟后，他们站在程嘉懿几人先前停留的地方。 地上乱七八糟地堆着骸骨，十几条藤蔓无意识地垂在骸骨上边。安德烈和安东临近的时候，有条藤蔓稍微动了下。 只是微微动了下，仿佛被风吹了般，安德烈却敏锐地觉察到了，不等藤蔓荡回去，倏地伸手，一下子将藤蔓扯下来。 触手的感觉仿佛柔软又有弹性，而刹那，所有的藤蔓全都活了起来，张牙舞爪地向安德烈身上卷来。 安德烈挥着手里的那根藤蔓只一卷，将十几条藤蔓全都缠在了一起，用力一抖。 就仿佛被抖断了骨骼的蛇一般，藤蔓们连同被它们缠绕的树枝一起被拽下来，落在地上，将一地的骨骸砸得跳起来，再落下。 第817章 研究 程嘉懿三人风驰电掣地跑出来，回去的时候，也惊动了些人，尤其看到杜一一顶着一副鹿角出来的时候，看着的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硕大的黑熊到显得很普通了，随便就丢给会做饭的人。 沉闷的医院也因为杜一一别致的造型而出现了些笑声。 杜一一和程嘉懿都小心地注意了，没有见到安东出现，自然也没有看到安德烈。 特意观察了伊万和叶戈尔，伊万还是和以前一样，过来瞧瞧鹿角就走了，叶戈尔也跟着大家过来，不知道是不是疑心的原因，看起来阴沉多了。 暖暖和亮亮终于得到了新奇的玩具，两人轮番将鹿角放在头上，围着车子打转，后来又笑着滚到一起。李玉后来也加入进去，顶着鹿角追他们。 就如离开时候一样，安德烈和安东回来时，也是在心腹的遮掩下，没有被人注意到。 “细胞形态有变化，你来看看。”安东从显微镜前站起来，将位置让给安德烈。 安德烈坐过去仔细看了一会，抬头之后想想，又低头看了一会。 “不像是植物细胞了对吧。”安东问道。 安德烈不是生物学研究专业的，但跟着安东在一起时间不短，自己作为试验品也参与了对自己的试验，有些东西顺便也就掌握了。 “这算是新物种了。”安德烈说着站起来，忽然又笑笑道，“也不算新物种，是变种。” 安德烈还是一身白衣，温文尔雅的，笑起来仿佛阳光落在脸上，安东笑着道：“对，从生物学的角度上，不能算是新的物种。你再看看旁边那个。” 安德烈换了切片，这次的图像他只看了一秒就抬起头，若有所思。 安东手指敲着操作台，看着安德烈。 “不大可能。”安东还没有说，安德烈就摇摇头。 “他们需要晶体，也需要名气。”安东瞧着显微镜，“我需要的只是一片花瓣，一根花芯，一点花蜜，或者加一点绿色部分。” “我以为你还需要程老板和杜一一的血。”安德烈再低头瞧了一会显微镜，伸手移开切片，取了根针，在左手食指上扎了下，跟着将小小的一滴血滴入在切片上，接着将切片再放入到显微镜下。 两种截然不同的组织，在显微镜下，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融合着。血液既在吞噬着藤蔓的细胞，藤蔓的细胞也在吞噬着血液的组织，两种吞噬下，切片内生出另外不同的组织。 这种情况他们只在动物试验中看到，还是第一次在植物试验中见到。 换上安东的血液，就只有藤蔓细胞单方面的吞噬了。 这个结论也在意料之内，安东耸耸肩，将切片用清水冲洗了。 在船上突然而出现的被攻击事件时候，安德烈意外地重新能自控起来。 没有人喜欢被囚禁在笼子里，不论任何原因。只是偶尔，安德烈还会有些出神的时候，安静的时候也安静得过分，但更多时候他重新有了感情。 面对正常起来的安德烈，安东也转换了态度。无论如何，安德烈肯配合他的研究，在船上又救了所有人的命。 安东自问是正常人，但在获得了全部自由的安德烈面前，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曾说过的话，想起安德烈的以前。 他和安德烈毕业于同一个院校，到同一个公司工作，研究同一个课题。包括在变异之后，他们研究的仍然是同一个课题。 他们都是研究员，只不过安德烈同时也是被研究者。 安德烈已经拎起桌子上的一根藤蔓。 这根藤蔓全须全尾，主体是枯绿色，根须带着暗红，在林子里还有弹性，现在又有些枯干了。 只是假象。因为植物对自身的本能保护，冬季到来而休眠，还有危险。 安德烈将藤蔓扔回到桌面上，却慢条斯理地挽起左臂的袖子。 安东走过去，站在桌子侧面。 安德烈是混血，面目上既有欧洲人的特征，皮肤上又兼具东方人的细腻，袖子挽起来，胳膊上只有细细的汗毛。 他并不怎么在意自己身体般，指甲在胳膊上一划，白印过后，皮肤开裂，暗红的血才冒出来一丝，他就拎着藤蔓，根部靠近胳膊。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血气，藤蔓的根部忽的一动，跟着向伤口探过去，碰到伤口的刹那，一下子就扎进去。 两双眼睛都看着扎根在安德烈胳膊伤口上的藤蔓，眼看着安德烈胳膊上的肌肉鼓起来一点，那藤蔓的根部竟然顺着血管钻进去了一根，跟着是第二根。 藤蔓根部只钻进去一寸不到，就被安德烈阻挡了，眼看着露在安德烈身体外的藤蔓根部的暗红逐渐加深，藤蔓根部的枯绿也逐渐带着鲜活的痕迹。 安德烈却倏地将藤蔓从手臂上拔出来，胳膊上的伤口几乎在瞬间就痊愈了。 藤蔓的根部向手臂的方向挣扎着，身体却仿佛蛇一般缠绕在安德烈的另一条手臂上。 安德烈不在意地拨弄着藤蔓，手指和藤蔓缠绕在一起，越缠越紧。 “有自己的思维？”安东伸手，才要触碰到藤蔓，藤蔓忽的如蛇头一般往他手臂上一窜，他手指一合，捏住藤蔓。 “嗜血的本能。”安德烈将藤蔓从手臂上拉下来，接着一抖，藤蔓断成几节落在桌面上，“我指挥不了它。” 在短短的时间内，国际上已经对变异有了初步的阶梯排序。但也并非完全根据晶体颜色就能简单划分等级的。 现有的仪器还是无法直接查看生物身体内晶体的大小和颜色，但可以根据吸收的晶体大致做出区分。 但这点对在变异金字塔顶端的一部分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从变异开始，安德烈就可以吸收晶体，一直在所有人的前列。安德烈也参与了对自己的研究，从研究自己过度到研究他人。 而现在，他们名义上还是在研究变异，实际却不好说了。 安东琢磨着怎么能得到食人花的组织，对医院前一晚发生的杀人事件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第818章 试探 因为发现了程嘉懿食人花的特别，安东先不急于在岛国寻找其它变异物种了。 得到一片食人花的花瓣，问题应该不大，但是怎么得到完整的食人花呢？ 从山林远远的观察上看，食人花已经与程嘉懿建立起了亲密的联系，想要获取食人花，必然要用些手段。 自来量小无君子，无毒不丈夫。在和平时期，安东想到的自然是通过合法渠道。但如今人人自危的情况下，合法渠道太慢了。 但安东仍然想尝试下。 如果好言好语要不来，再做他想。 心里却知道，只要确定食人花可以与人类建立联系，巧取豪夺也罢，翻脸无情也罢，他是一定要弄到手的。 “你想要研究我的花？”程嘉懿对安东的突然要求，诧异之后，立刻就了然了。 昨晚上食人花吓退了虫子，安东现在才来询问，算是相当沉住气了。 “抱歉啊，”程嘉懿微笑着、有礼貌的、坚决地道，“我很喜欢这花，不想它被研究。” “程老板，你知道我这一次来岛国，就是希望遇到些奇怪的物种，有你的花，我的任务可以提前很多时间完成，当然报酬方面你不用担心，在原有的基础上，我可以再添加一些。” 安东好言好语地劝道，同时对食人花的兴趣更高了。 “不好意思。”程嘉懿也再次拒绝道。 食人花若只是普通的吃人，程嘉懿也不介意扯掉几片花瓣，送出去几滴花蜜。可食人花是和她同生共长的啊。 食人花可是消化过她的血液肉身，她也吸收了食人花的晶体，现在她虽然无法了解食人花的思维，可食人花显然是能读懂她的意思的。 将食人花送出去研究，和将自己送出去被研究有什么区别？安东在了解了食人花的隐秘之后，还能不向自己提出下一个要求？ 拒绝了安东之后，程嘉懿心里又隐隐开始担心。 自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怀璧其罪，安东这个名义上的学者会不会为了得到食人花做什么呢？ 程嘉懿自问还可以保住食人花的，但如果安东翻脸呢？ 如果就是程嘉懿自己这几个人，程嘉懿还真不惧安东，但这个队伍里还有别人。她不能不顾他们的安危。 虽然现在也是在提着脑袋活着，但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这些人出现生命危险，不是程嘉懿愿意见到的。 可将食人花献出去，也绝对是不可能的。 程嘉懿再一次感觉到鱼与熊掌不可兼顾的担忧，也为自己瞻前顾后恼火。 不是没想过干脆将安东伊万一伙人灭掉在这里，但之后呢？这是她这个佣兵公司的第一次生意，她就将雇主宰了，以后呢？难道他们就在岛国混一辈子了？ 杜一一才要去找秦风，秦风就已经往这边走过来。 安东离开之后，又去找了秦风，秦风已经知道过程了。 “秦哥，这事安东做得可不地道。”杜一一很是反感安东的要求，“咱们是佣兵，我们彼此是雇佣关系，他怎么能将念头打在咱们头上。再者说，食人花是咱们老板的私人物品，这不是强人所难？” 秦风对安东的要求也很恼火，他没有直接拒绝。 食人花的特别他是了解的，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他对安东提出的要求很是理解。 安东的目的就是寻找特别变异的生物，食人花正好是符合安东要求的东西。 一片花瓣，几滴花蜜对食人花来说根本就没有半分损害。 程嘉懿和杜一一这般激烈的抗拒，就是说食人花身上还有他不了解的秘密。 “老板，为什么你这么强烈地拒绝安东的研究？”秦风过来的时候，就想着这问题了。 程嘉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和食人花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不知道是否该让秦风知道。 心底，程嘉懿已经不知不觉将秦风划归在与李立同一行列里了。 程嘉懿踌躇了会，问道：“如果我坚持拒绝，会有什么后果。” 程嘉懿能这么问，已经显出她思虑过了。 “如果安东打消了这个念头，自然没有什么后果。”秦风保守地回答道。 “他会为了这朵花和我们翻脸吗？”杜一一问道。 “这要看他对食人花的了解程度了。若是单纯地因为昨晚上食人花驱赶虫子……”秦风停顿了下，回忆着安东说话时的表情和语气，“你们早上出去都做什么了？” 程嘉懿简单重复之后，心下也是狐疑：“难道有人跟着我们？我们走之后有人跟着我们出来了？” 按说有人离开医院是瞒不过秦风的，整个医院的布防都是他亲自安排的，虽然有一部分是伊万负责。 但是有人离开，他不可能不知道。除非是安东和伊万这个级别的，特意隐瞒他的。 可安东无缘无故地跟着程嘉懿他们做什么？难道早早就对程嘉懿有什么念头了？ 如果真是安东跟着，全程看到食人花操纵藤蔓捕食的过程，安东的要求就可以理解了。那么，他们拒绝之后安东有可能做的事情，也可以推测到。 秦风在心里迅速判断着，和程嘉懿一样，他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将食人花给安东研究，无疑是眼下最合适的做法。可以避免和安东起纠纷，又能获得一笔丰厚的报酬。 他已经过问了，程嘉懿没有回答，显然这里面有问题。 如果他是安东，见到了可以操纵藤蔓的食人花，会怎么样呢？ 秦风在心里苦笑了下，佣兵生涯，命中注定是不可能的了。 “老板，我觉得，我们得考虑最坏的后果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脸色都变了变，他们心里想着最坏后果，可真面临了，就犹豫了。 “我们就这百来人，他们还有个安德烈，胜算高吗？”杜一一就差用口型说话了。 “如果他们先动手，我们半分胜算都没有。”秦风的神色也严峻起来。 “那就……”程嘉懿轻声道，“先给他们一片花瓣。” 秦风和杜一一都是一怔，杜一一迟疑着道：“你是当真的？” 程嘉懿瞧着秦风，语气里不由带上一点狠辣：“我就怕他们不知足，研究了食人花之后，还会提出更难以接受的要求。” 第819章 底线 程嘉懿的底线在她看来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 不被研究，就这么一个要求都要无法满足了。 可她还是不愿意因为自己，让这些跟着她远渡重洋的人客死异乡。虽然他们每个人都有了死在这里的精神准备。 “老板，有个问题，我不知道这么问会不会让你觉得……”秦风难得出现迟疑，他看着程嘉懿的目光也多了些审视。 “什么？”程嘉懿脑海里霎时间将出海以来的经历都回忆了一遍。 她自问对秦风没有过隐瞒，秦风想要问什么？ “老板的情绪波动比较明显。我注意了下，仿佛都与老板提升实力有关。”秦风既然说了，就直截了当。 “从我认识老板以来，老板的情绪一直不稳定，貌似行事激进冲动，不考虑后果，实际上能看出来隐忍的痕迹。在我了解了些事情之后，发现老板的情绪变化与实力提升有些联系。” 程嘉懿眉头挑起来，“你是说我暴力倾向严重？” 秦风摇摇头，“我们变异之后，随着身体强度的提高，周围环境的改变，每个人都有一定的暴力倾向，但老板的不同，老板是在每一次实力提升之后，才有隐隐控制不住的发泄欲望。” 程嘉懿微微怔了会，虽然不想承认，却知道秦风说得很对。 “前一日在军港，老板之后情绪不大稳定，我与老板交手之后，感觉好了很多。可后来，又是什么原因，让老板今天非要离开这里出去一次？” 秦风实在是想不到原因，如果不是对程嘉懿还算了解，真想将昨晚上阿赛的死按在程嘉懿头上。 毕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就杀了阿赛的人，在整个队伍里没有几人。 而这其中有理由杀了战斗民族的人的，更是寥寥无几。 程嘉懿的心里却微微掀起了波澜。 可她要怎么回答秦风的问题？ 这一次是因为暖暖的鲜血？ 程嘉懿偏头，看着远处被烧黑的树林。 “秦哥，我基本上还能控制住自己。今天离开，只是因为……”程嘉懿转过视线，再看着秦风，“我想最好能钓到昨晚上偷袭的人。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秦风无声地叹息。 程嘉懿选择了回避，他也就不能再追问下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秘，如此追问，实际上已经是大忌了。 “我会给他一片花瓣，但之后，秦哥，我希望这片花瓣能给我们足够的准备时间。”程嘉懿抬头，冷声道。 秦风被程嘉懿声音里的冷意惊了下，这一瞬间，那个与李立针锋相对的程嘉懿好像又回来了。 “你是说……” “花瓣之后呢？花蜜，食人花的其它部分？如果安东提出要了解我和食人花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也要答应？”程嘉懿的声音越发地冷起来。 杜一一道：“我妈妈以前对我说过，说钻研科学的人是很可怕的。因为他们会为了科学抛弃常人眼里的道德观，不顾一切。 安东是生物学家，还是变异的生物学家。秦哥，你说他若是真看到食人花被嘉懿指挥，会没有别的心事？” 怎么可能？安东是他们的雇主，只要开口了，就没有收回的余地。 秦风再次在心里盘恒了下利弊。 无利，弊端却很多。他们人数比例只有三分之一多点，在实力上与伊万的人抗衡。有心算计无心，胜算颇高。 但安东身边还有四五十人，这些人中有一部分是研究员，另一半是研究员的贴身保镖。 按照惯例，这些保镖的实力要超出雇佣的佣兵，他们是安东的最后一道安全防线。这其中还不包括安德烈。 “好，”秦风迅速做出了决定，“稍微拖着点。”秦风抬头看看天色。 已经过了正午，白天过去了一半。 “秦哥，你打算怎么做？”决定下来，杜一一好奇心又起来了。 “可能用不到我们先做什么。”秦风道。 安东接到消息亲自过来，程嘉懿一直沉着脸，杜一一开始和安东讨价还价，直接将这次的佣金翻了一倍。 果然，安东并未如何纠结佣金，而是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就是佣金可以翻倍，但如果他需要的话，程嘉懿得再提供食人花的其它组织。 这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了。整个食人花都给他研究明白了，他能收手，只要一个纸面上的研究资料吗？ 这食人花可是能听懂程嘉懿的话的，知道了这点，还不将程嘉懿扒皮拆骨了？ 杜一一一边和安东斤斤计较着，将贪婪的嘴脸显示个够，一边还故意不小心露出捡了大便宜的样子，直到瞧着安东不耐烦了，才松了口伸手，摆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架势。 如果不是心里实在烦，程嘉懿都要被杜一一的演技给逗笑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杜一一如此模样，如果不是了解真相，她都有点相信杜一一真的是贪图晶体了。 提取花瓣部分组织，安东迫不及待地将切片放置在显微镜下。 显微镜下组织细胞呈现的形态，是安东从来没有见过的，活跃程度，也完全不像是植物细胞。 意外的是，滴入鲜血，细胞竟然完全没有吸收鲜血的状态，就连安德烈的鲜血，都无法让细胞出现兴奋状态。 变异以来，植物吸收养分还是需要光合作用，但从他们观察中可以看出，那花已经摆脱了植物状态，正在向动物方向进化。 首先它能吞噬掉生物个体，并且应该是依靠消化血肉维持自身的生长和消耗。 其次它也没有明显的根须，看来是不需要根部吸收任何养分了。 安东想要食人花的一部分组织观察，也是为了证实他们的判断。 这在之前是不可想象的，可既然人类都在脑袋里长了晶体，植物动物化，也就不稀奇了。 但是在靠近吸收了安德烈血液的藤蔓组织的时候，食人花的细胞出现了明显的侵略症状。 单从细胞上分析，得到的东西就太少了，但要是联系到白日里所见，结论就明显了。 第820章 布局 “嗨，叶戈尔，你听说了吗？有人说秦那边的人是阿赛吃掉的，阿赛被杀了，是因为那人是冤死的，魂魄就附身在这里不知道谁的身上，给自己报仇呢。” 叶戈尔闻言怔下，跟着大怒：“简直胡说八道！什么冤死的？谁死不是冤死的？” 说话的人奇怪道：“叶戈尔，就算你和阿赛好，也不用这么生气吧。要是今晚还有人死，那就是真的了。” “什么？今晚还有人死？”叶戈尔惊道。 “是啊，说是两个人呢。不知道今晚上谁又是那个倒霉鬼。希望怨有仇债有鬼，别找错人了。”那人笑嘻嘻地，不以为意地道。 “不可能，不可能是鬼魂的报复！”叶戈尔怒道。 “谁知道呢，”那人拍拍叶戈尔的肩膀，“我以前是无神论者，现在也不怎么相信神的存在，但我希望我死了之后会变成鬼魂，我想要知道为什么我们脑袋里要长这个该死的晶体，为什么我们会人吃人。” “嗨，你们在聊鬼魂的报复吗？你们没有去看那个八卦阵吗？”又有人过来道，“秦那边有人说整个医院都在八卦阵的范围内，说可以聚集磁场，沟通天地什么什么的。据说上古时候他们都是用活人祭祀。” “还有这说法？我昨晚上就听说了，他们神神秘秘的。” “树林都不让进了。”后来的人耸耸肩道，“让进我也不想进去了。华国和岛国的人都同样神秘，这里邪门。” “树林不让进？”叶戈尔奇怪道。 “是啊，你还不知道吧，那个程老板刚才急匆匆进去了。哎，你们说说，凭什么他们一个那么大点的女孩子做老板啊？” 程嘉懿和杜一一带着食人花慢悠悠在林子里晃着——带着食人花，也是两人担心树林子里还有漏网的虫子。 尤其是程嘉懿还要保持住人设，不能出现被虫子袭击的狼狈模样。 “真想不到秦哥还会散布谣言。”杜一一感慨着，“我一直以为他是铮铮铁骨，只会真刀实枪地动手。” “历史上越是大人物，就约会玩阴谋诡计的。我还听过我爸妈说过，他们小时候听评书，八百破十万，岳飞大战金兀术，要是没有阴谋诡计，八百怎么破十万？” “怪到你喜欢看小说，家学渊源啊。”杜一一开玩笑道。 “书里自有黄金屋，书里自有颜如玉。要不看小说，多压抑。我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过上我喜欢的小说里的生活，做我喜欢的那个人。” “现在肯定不是你喜欢的生活了，但你做出来你喜欢的那个人了吗？”杜一一好奇道。 “怎么说呢。”程嘉懿想了想，“有个知心好友，有个贴心的宠物，还有自己的队伍，在一定范围内可以随心所欲，算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吧。” “知心好友？我就是知心好友？”杜一一指着自己的鼻子，不甘地问道。 程嘉懿笑起来，“那算什么，蓝颜知己？红颜知己？” 杜一一瞄一眼左右无人，抓住程嘉懿的肩膀，将她拉近，鼻子都差点顶到一起，低声的，又带着点威胁地问道：“就这两条？还有没有？” 呼吸的热气扑面而来，程嘉懿不由笑起来，“还有，知心……哈哈，我说不出口。” 杜一一也笑了，在程嘉懿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地啄了下，放开程嘉懿，拉住她的手，十指交握。 “有时候我也想，时光要是能停留在某一刻就好了，就那一刻。没有对未来的恐惧，多好。不过现在也可以，人要学会知足。” “我们已经够知足的了。”杜一一跟着道，“都被欺负到头顶了，还要瞻前顾后的。我也想过，我们说不定就都是没有未来的，为什么还要守着曾经的道德规矩？” “问题是我们没有被明确地告知没有未来。以前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再回想起最初的变异，没到最后时刻，国家如果真的将我们现在面临的一切宣告，其实对我们市的人来说后果是一样的。” 笑容还是短暂，程嘉懿摇摇头，“对位居高处的人来说，芸芸众生与蚂蚁也没什么两样。不是有人总是说么，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不知道未来如何残酷，浑浑噩噩地活着，浑浑噩噩地死掉才是幸福的。” “所以，人才要努力奋进为自己争取。我们现在不也是，就为了拿到一个道义上看得过去的理由。我们真的那么在意那些理由吗？” 程嘉懿道：“不能想得太多了。想得多是自寻烦恼。走那边，我不想去石像那边。” 两人在林子里转了一圈，八个凉亭全都上上下下地看了，还装模作样地讨论了几句，中间方涛也来过，看起来是在讨论凉亭，实际上是在说外边的事情。 谣言还在传播。 有关东方文化，谁散步的谣言不言而喻。关键在于这谣言传播的时候。 环境紧张，战斗未知，生死就在周围，不知道下一刻落在谁的身上。而谣言里的神秘，有关复仇、鬼神，也是传播者喜闻乐见的。 王鹏无所事事地靠在车里。重度网瘾青年一旦没有了网络，便是浑身都不自在。 在军港的时候还有，可离开之后到这里，再连接就连接不上了。 其他人对这种情况都觉得很正常。都觉得网络早就该断了，这时候才断，已经是烧高香的了。 而没有了网络，王鹏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顿时觉得他在这里就是给程嘉懿添麻烦的。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来这里，在那边带暖暖和亮亮了。 不过这话没有说出口的必要，马后炮是最招人烦的。 “王哥，你说我今晚会不会壮志未酬身先死啊。”李玉发呆也好一会了，终于也小声嘀咕出来。 “你有什么壮志？”王鹏奇怪地问。 李玉往车门瞧一眼，虽然车门关着，可还是觉得隔墙有耳。 “我这不也在为人类生死存亡做贡献呢嘛。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没有老大在身边，我心里哆嗦。” 这话王鹏颇为赞同。 他们之所以肯来岛国，就是因为程嘉懿要来。只有在她身边还有点安全感。也只有程嘉懿才会奋不顾身救他们的。 虽然这位老大的身边总很危险，可哪里不危险呢。 “要不我去吧。”王鹏想了想道。 “可别。我就剩这么点用处了。别这点用处也没有了。”李玉忙着拒绝道。 第821章 诱饵 程嘉懿和杜一一还没逛出树林，就被告知安东在找他们。 果然还是会得寸进尺。 程嘉懿将不满明晃晃地摆在脸上，杜一一色厉内荏地交涉，在安东的老奸巨猾下节节败退。 意料之中，情理之内。之前的漫天要价已经到达了杜一一的极限，谈判，尤其和安东这种在学识和气质上极有压迫感的人，简直就是折磨。 到最后，杜一一简直是结结巴巴的，母语说得都没有安东流利。 安东许诺了再一笔晶体，又预支了一小口袋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做个十足。 食囊的消化液是不是花蜜，程嘉懿无从得知，但也不可能就因为空口白牙的晶体就将食人花的花囊刨开。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程嘉懿还是装了一滴花蜜给安东。 还会有下一次的。 贪婪是无止境的。 安东看着食人花时候眼睛里的狂热也是隐藏不住的。 “上钩了一条。”待安东的背影消失之后，杜一一脸上懊恼着，语气里全是幸灾乐祸。 “人就是这样，经不起利益的诱惑。果然艺术来源于现实，影视情节都可以在生活中找到原型。程嘉懿，你完了。你人生中成立的第一个佣兵公司，人生中第一个梦想，马上就要破灭了。” “呵呵。”程嘉懿冷笑道，“还可以加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你就是种族歧视了。科学不分国界，变异不分国界，变态不分种族。”杜一一和程嘉懿全都板着脸，远远看着，他们好像在吵架似的。 程嘉懿和杜一一好得既像是哥们，又是恋人，从认识他们之后，所有人都没见过他们吵架。 杜一一对程嘉懿向来是无条件维护，程嘉懿对杜一一也是从来没有一句重话。怎么忽然就板起脸来。 寻常人矛盾没有谁理会，程嘉懿和杜一一不一样，他们是自带光环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 秦风很快就过来了。 “怎么样？”杜一一不知道怎么做到既要板着脸，又要带着笑这种高难度的面部表情，于是面部肌肉很不自然地抽搐着。 “我不是都过来劝说来了么。”秦风风平浪静地道，“不会这么快就发生什么的。” 杜一一也知道自己性急了，自嘲道：“这算什么事，内讧我还着急了。” “不是内讧。”秦风看着杜一一，认真地道，“内讧，是因为内部争夺权益利益产生的冲突。我们是在寻找杀人凶手，是自保。” 杜一一“啊”了声，想要解释下他的本意，却一时语塞。 天已经暗下来，随着温度的逐渐降低，黑下来的速度一天比一天快。 生物从远古遗传下来的本能就是畏惧黑暗的来临，因为黑暗更容易掩藏罪恶，罪恶也更容易在黑暗里发生。 哪怕他们现在的视力在黑暗里有了显著的提升，黑暗，依旧还是黑暗。 “我出去了啊？”李玉钻出车子，在看到外面的几人后，有些畏惧地瑟缩了下。 剧本只有大纲，再详细也不过是粗钢，没有细纲，李玉的瑟缩，完全是本色演出。 那种小弟要做些瞒着老大事情时候的本能流露出来的惧意。 “小李哥，你这是真怕还是演的？”杜一一还是没有太管理好自己的表情，神情不是那么自然。 “那个，”李玉嘴角往上堆点，“怕啊。你们可得看住我啊。” 王鹏在后边推了李玉把，自己也跳下来，“我和李玉一起去。” “别啊。”李玉脸上带着点期望，嘴里却道，“不都说好了。” “废话什么，这时候谁敢一个人乱走。”王鹏勾着李玉的肩膀，也不经过秦风同意，推着他往前走了步。 迟疑中，两人已经转到车子另一面，脱离了程嘉懿三人的视线。 黑暗里，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里，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视线下，同样，观察别人的人也在被观察着。 “我总觉得计划不太靠谱。”李玉左顾右盼着，和王鹏一起进了就近的一座小楼，话题就是一转，“好好的地方，咱们一来，味道就都变了。” 这话完全是本意。 这座小楼内唯二的卫生间，从他们进来就不分男女了，也多了气味。两人才进大门，就有些受不住气味，屏住了呼吸片刻，转身就退出去。 落荒而逃般地走出去十几米，才喘息了几下，心有余悸般地回头瞧了眼。 也不能怨他们不讲卫生。这个小楼的卫生间要接纳几十人，人不算多，但没有水冲洗啊。 没有自来水，也没有井水，他们现在食用的还是在港口带过来的水。全体都是肉食性动物，卫生间的味道根本就关不住。 两人做出商量的动作，说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迟疑不过片刻，就往稍远一点的另外一座楼走过去。 “孙冬那小子跟上没有啊。”李玉的心里还是胆突的。 “放心吧。”王鹏宽慰着李玉，实际心里也有点恐惧，“你还害怕？” “谁不怕？看恐怖电影明知道是假的都害怕，我现在还自己演里面的炮灰。”李玉声音真有点发抖了。 周围黑黝黝的，偏偏这里绿化还一流的，没有树叶的树枝在月光下张牙舞爪，好像下一刻就会化为手臂缠上来。 人一旦自己吓自己，恐惧便会占据全部心理。 “肯定没事。”王鹏再安慰一句。 两人提心吊胆地走到另外这座大楼门口，却说什么也走不进去了。 在外边四面都是空场，有谁过来还有个影子，楼里进去就是一个个房间长长的走廊，那个房间里要忽然深处只手，吓也能吓死了。 素质算什么？能当命活吗？能因为素质就不恐惧了？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往墙根站过去。 “咱俩别一起转身了，我先来，你给我看着。”李玉上下左右前后地看，就差将脑袋探进附近的窗口了。 孙冬累心地跟着两人，从一个树影下到另外一个树影下。再这么跟着，李玉和王鹏有没有被人注意他不知道，他自己肯定是暴露了。 咦？孙冬心里忽然出现个想法，黑暗里他挑下眉，跟着无声无息地走出去。 第822章 上钩 “孙冬，你怎么也……”王鹏才转身，就被李玉的话惊吓了下，急忙又转过来。 黑暗中，孙冬正轻快地走过来。 “我正要找地方解手，就看到你们了，正好有个伴。”孙冬说着，脚步轻快地过来。 这个说好的不大一样？ 李玉瞧王鹏一眼，王鹏也一脸不解。 “你……”王鹏的手停在裤腰，左右张望了下。 四下无人，孙冬这是发现了什么还是计划变了？计划不可能这么快就变了，他们才离开几分钟时间。 那……王鹏的心忽的激灵了下，不会的吧，他们要提防的不会正是孙冬吧。 王鹏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孙冬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觉一样地走过来，脚步还加快了几分，人还没有接近，手已经是伸到腰带附近了。 “厕所的味道也太受不了了，也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呆多久。”说着话，人已经和李玉就要并排了，在二人的注目下，眨了眨眼睛。 李玉一脸懵圈，什么意思？ 王鹏脸色凝重，什么意思？ 孙冬冲着王鹏点点头。 李玉迷惑地顺着孙冬的视线看向王鹏，转头刹那，瞧见王鹏怔了下，脖颈忽的一痛，眼前一黑。 孙冬伸手接过李玉软下来的身体，冲王鹏做了个禁声的口型，跟着低声道：“搭把手，逼真点。” 王鹏下意识伸手，几乎是抢一般，将李玉转移到自己手上。 “什么意思你？” 心内刹那间转动了不知道多少个想法，可孙冬说什么也与知人知面不知心联系不到一起。 “你们跑这地方，我跟得太远怕照顾不到，太近了会被发现，不如这么，看看能把黄雀引出来不。” 孙冬说着，还警惕地左顾右盼了下，接着推开就近的一扇窗户，一撑手攀上去，回头道：“人递给我。” 王鹏咬咬牙，也左顾右盼了下，对孙冬这番话是既相信又怀疑。 他们计划程嘉懿是知道的，也知道孙冬跟着他们，他俩人要是都死了，就孙冬一个活着，程嘉懿不会饶了孙冬的。孙冬也不会不知道这点的。 这么想着，乱跳的心平静了点，他将李玉递过去的时候，压低声音道：“你要是……” 孙冬一把抓过李玉，立刻跳进室内，王鹏不敢耽搁，手一撑跟着跳进去。 窗户被虚掩上，黑暗的室内，孙冬才将李玉轻轻放下，刷地抽出来一把匕首。 “你……”王鹏往前就要一扑，孙冬回头“嘘”了一声，匕首一闪，在他自己的胳膊上轻轻一划。 血气忽的弥漫出来。 王鹏猛地立住。 地上的李玉忽的动了下，王鹏恍然，忙过去捂住李玉的嘴，在他耳边轻声道：“别动。” 李玉的身体僵了下。 室内再黑暗，近在咫尺，也能看清李玉脸上的迷茫倏地转为恐惧，房间内挥之不去的血的味道，也让人刹那清醒过来。 “别动，你现在‘死’了。”王鹏的嘴贴着李玉的耳朵，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了。 说话的热气喷在李玉的耳朵里，李玉僵直着，慢慢转头。 黑暗里传来吮吸的声音，王鹏跟着看向声音处，孙冬也正贴着墙壁，悄然往窗外看去。 如果他们真被盯住了，这时候人赃俱获，不论想要分一杯羹还是做只黄雀，都是时候。 孙冬忽然对王鹏和李玉做个手势，跟着在自己手臂的伤口处再划了下，人悄然走进，也往李玉身前一低，和王鹏一起将李玉遮得严严实实的。 窗口忽然传来声音，孙冬和王鹏猛然回头，两个高大的汉子从窗口扑了进来，孙冬将李玉往门口处一推，人倏地迎上去。 跳进来的黑影膀大腰圆，外形上正是战斗民族的形象，背对着窗口，一时看不清面目，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罩面就缠斗上，窗外另外一人也跳了进来。 房间并不大，李玉这时候也站起来，五个男人立刻让房间逼仄起来。而李玉站起来刹那，跳进来的人就知道进入了陷阱。 但，谁是谁的陷阱还不好说呢。 房间稀里哗啦一阵响，跟着又是一股浓郁的血气飘出来，王鹏忽然被一脚绊到，倒地同时，眼前白光一闪，一个黑影却忽然撞上那道白光，跟着就是一声闷哼。 王鹏还来不起爬起来，就见到庞大身躯向他身上砸来，匕首下意识一竖。 匕首齐根没入到身体里，顺势向外一拉，浓烈的血气冲进鼻端，热流哗啦就落在身上。 砸过来的身体蓦地痉挛了下，王鹏使劲一推，将人砸向另外一个大块头。 窗外互让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杂乱的说话声，有华语也有鸟语，房间内还在战斗的两人忽的分开，就听到听不懂的大叫，分明是在呼救。 李玉才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将自己一张纸片似的贴在墙上，外边各种声音凌乱，倏忽就在窗口。 窗外灯光划过室内，接着落在正中间还汩汩流血的人的身上，他的脖颈从中间被切割开，只剩下半个脖子连着脑袋。 房间里传来咆哮声，语速极快，声音愤怒。 几分钟后，连同死掉的人，他们全都离开了房间。 王鹏整个人好像被鲜血清洗了半个身体，先换了衣服，这一会时间，几个重要人物全都在这里了，而伊万手下一人被杀的消息也急速传开。 只要不是有岗位的，全一窝蜂地跑过来，现场，幸存的那人已经一哩哇啦地说开了。 “他说见到你们两个袭击另外一个人，又闻到血腥味道，才跳进去救人。”秦风听了几句，转头看向三人。 李玉面色发白，看看孙冬又看看王鹏，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鹏神色凝重，一言不发。孙冬平静地道：“我看到他们两人过来，就跟过来，外边小解太不文明了，三个人正好作伴就进来。” 伊万抬手制止住了自己那边人的说话，听到孙冬的话，心里先信了几分。因为地下死去的倒霉鬼不是别人，正是叶戈尔。 他翻译了几句，另一人急促地解释着。 秦风不再翻译了，反而问道：“你们跟着我们的人是什么意思？” 第823章 下手 这边乱糟糟的，两国话此起彼伏，两国人怒目相向，接着又有嘈杂声，程嘉懿和杜一一也赶过来。 一到近前，杜一一先冲过来，上下打量确认李玉和王鹏没有事之后，才转身和伊万怒吼起来：“你们想要干什么？” 伊万被杜一一吼得懵了下，跟着勃然大怒。 所有重要人物好像全在这里了，大部分人也都赶过来了，暖暖和亮亮也跳出车门，勾着脖子往声音嘈杂处看着。 他们两人好像被遗忘了，也好像是不听话的好奇的小孩子一样，将自己大大方方地暴露在左右无人的黑暗里。 平常全有人的驾驶室内也空了，整个车辆周围的人在刚刚都跑过去了，就在之前，程嘉懿和杜一一也才急匆匆地离开。 不过前脚后脚，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背影才消失在楼后，有人已经从背后悄悄接近暖暖和亮亮。 暖暖到现在都是所剩无几的偏重普通人的变异人。哪怕她就是变异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亮亮比暖暖大不了多少，男孩子发育得要缓慢些，他也就比暖暖高多半头，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 难得的，两个孩子身边没有大人，他们也不听话地从车里跳出来。 机会向来只是给有准备和果断大胆的，黑影果断地接近过来。 大开的车门里是程嘉懿和杜一一急匆匆没有带走的食人花，车门外的两个小孩子毫无戒备地踮着脚望着，远处是连成一片的嘈杂。 黑影悄然从后背接近，在接近车门，瞧见里面的食人花的时候，犹豫了不到一秒，跟着两手张开，向暖暖和亮亮抓了过去。 王勇吊在车下。 暖暖和亮亮才是最后的诱饵。 李玉和王鹏是其中一处诱饵，但是只有一处是不够用的，完全可以被倒打一耙。 但暖暖和亮亮就不一样了，尤其就在车边。 没有什么比不远处发生的命案更吸引人了，也没有什么比两个孩子被袭击更有说服力了。 王勇抓着车底盘，歪着头看着远处接近的双脚，直到距离足够近，近到除非那人弯腰，有意寻找，才会发现车底藏着人，手轻轻一松，人无声地落在地面上。 来人的手正要抓向两个孩子的后别，车下忽然传来一声“跑”，那人一惊，视线一低，正对上车下王勇一双雪亮的眼睛。 暖暖和亮亮头也不回地往前一跳，王勇抓住那人的脚一拖。 暖暖灵活地跳进了驾驶室，一手拧开钥匙，手往喇叭上一按——钥匙就在车上，一切都是准备好了的——震耳欲聋的喇叭声忽的爆发起来。 喇叭声就是讯号。 正在与伊万那边交涉的程嘉懿面色一变，伊万惊讶地一扭头，就是这一刻，杜一一手腕一沉，匕首悄然从袖出滑出，向前轻轻一顶。 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是杜一一凑近一点，也往汽车鸣笛的方向看，而刺耳的汽笛声也将一切其他声音掩盖。 杜一一动手的同时，人群中方涛几人也忽然动手，刹那，所有人混战一团。 杜一一匕首刺入伊万身体一刻，伊万已经感觉到，向前一纵身，程嘉懿刚刚就在伊万身前半步，伊万身体一纵，程嘉懿伸手就抓住伊万的手臂向后一推。 伊万手臂向前一顶，不过程嘉懿的力气与她身体完全不成比例，这一挣并没有挣开，挣扎一瞬，后背的匕首已经刺入心脏。 晶体的热流疯狂涌入心脏修补，他胳膊一拧脱手，反手就抓住程嘉懿的手腕，程嘉懿就势向他怀里一撞，伊万一掌向程嘉懿头部打去，人太近了，这一掌的力度根本不够。 不但不够，速度也不够，前胸又是一痛，后背被匕首一搅。两把匕首同时从前后刺入他的心脏，又同时一转。 再强大的心脏在这一刻也被匕首搅和得七零八碎，哪怕晶体正在修复，也暂时失去了心脏的功能。 大脑的养分却没有立刻被断绝，伊万怒目瞪着程嘉懿，头部却忽然遭到了重重的一下撞击。 几乎要打在程嘉懿头上的手无力地落下，伊万的眼神里还带着愤怒，或许还有不甘，不解，但他的头骨已经在撞击下裂开，眼睛里的神采也蓦然消失。 每个人都在汽车的鸣笛声音中攻击身边战斗民族的人，每次攻击都是死手。 变异以来，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都知道，对对手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和同伴生命的不负责。 混战几乎在刚开始就结束了，而汽车的鸣笛声还没有停止。 研究所内，安东皱眉瞧着窗外，车子的喇叭声还持续着，他扔下手里的东西，这时，传来敲门声。 两分钟后，安东和安德烈一起出现在楼下。 喇叭声已经停止了，楼外弥漫着血气，他自己的人紧张地护卫着大门，也护卫着他们。 “博士，他们说他们的人同时受到攻击，都是程老板的人，其中一处攻击是针对两个孩子。” 安东的人已经和秦风的人接触了，得到的是简单的回答，也看到了后果。有人还在询问调查，有人先回来汇报。 安东脸色铁青。他几乎立刻就相信了来人的话。 他警告过伊万，伊万却还是没有约束住他手下的人。 秦风这么快就反击了，出手如此狠辣…… 战斗没有马上停止，秦风的人正在清点和搜查伊万的人，分明是斩草除根。 “博士，我们怎么办？” 安东深吸一口气，转眼却看到秦风和程嘉懿走过来，程嘉懿身边是时刻都跟随的叫做杜一一的少年。 三人还没有接近，一身的血气就杀气腾腾地先扑过来。 “秦！”安东厉声道，“你还敢过来！” 身边的枪口全都抬起，对着走过来的三人。 三人站下，程嘉懿冷冷的声音先一步传来。 “我想博士已经知道了原因，难道我就该站在原地，等着伊万的刀和枪还有牙齿？” 黑夜里，少女的声音冰冷，因为克制激动而显得尖锐，又因为面对着枪口而显得无助和单薄。 第824章 美人 撕破脸皮？先下手为强？将他们全都杀了？ 几个念头在安东的脑海里旋转着，每一个都在加重他的杀心，恨不得马上撕碎了秦风。 安德烈抬起手，轻轻触碰了下安东的后背，安东猛然理智回笼。 与秦风反目为仇容易，可全歼秦风的人不可能，至少在眼下是不可能的。 安东沉默了片刻，森然道：“秦，我需要你给我个解释。” 在既定事实面前，解释什么不过是双方的一个台阶，也只有活人才会有解释的机会，自然可以将解释转成污蔑。 但事实就是事实，更何况安东也知道伊万的猫腻，他气愤的也是伊万太不慎重了，被秦风先下手为强。 安东并没有大瞧得起秦风和秦风带着的人。乌合之众，丧家之犬。但现在他警觉了，秦风才是最可怕的人。 他迅速在心里勾画着，怎么稳住秦风，接下来……安东的视线在程嘉懿的脸上停留了不过半秒，仿佛只是顺便看了她一眼。 “伊万的人在港口谋杀了我们的人，昨天晚上，还试图继续二次谋杀。今天同时进行两次，如果不是我们有了提防，现在躺在那里的就是我们了。”秦风简单扼要地道。 安东的人已经过来询问过了，大致的过程都了解了，双方都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过程，既掩人耳目，也掩住自己的耳目罢了。 只有程嘉懿的愤怒是真实的。 他们竟然真敢动手，不但对落单的人下手，目标还有暖暖！ 对暖暖下手，比对程嘉懿自己下手还让她愤怒。她那么不情愿地用暖暖做了诱饵，心惊胆战，直到听到了汽车的鸣笛。 “博士，我只有这么几个人，精锐全都带出来保护你，禁不起自相残杀这种消耗。今天晚上我一共安排了两个诱饵，如果都安全了，我想我也能做到既往不咎，至少在保护你的任务期间，不会向伊万讨要什么。” 程嘉懿喘了口气，神情更是愤怒了。 “事实就是，伊万的人，我认为至少也是在伊万的默许下，先出手袭击我两个战斗力并不高的手下。就在大家被吸引过去的时候，更是毫无人性地向我的妹妹出手。” 说到这，程嘉懿似乎无法忍受般深吸了一口气，又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摆出公事公办的姿态，勉强道： “打扰了博士的试验我很遗憾，我很希望今晚这样的事情不会再一次发生，我们将继续全力以赴地保护博士和博士身边的人。” 好话赖话全让程嘉懿一个人说了。这话要是从秦风嘴里说出来再正常不过了，可换成程嘉懿，就仿佛是未成年人竭力表现得像个大人，急匆匆地将自己底牌全掀开来一般。 程嘉懿说话的时候，安东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耳朵听着，脑海里却不由再出现上午山里那一幕。 待程嘉懿说完好一阵，他才仿佛完全相信了程嘉懿的话一般，哼了声道：“那就有劳了。” 说完对身边人又说了几句话，转身回到研究所。 “博士吩咐他身边的人加强警戒，配合我们。”秦风低声对程嘉懿翻译道。 谁都知道因为既成事实，安东只好接受眼下的安排，但他们需要的也不过就是如此。 程嘉懿的心才算有些回落，忽然又出现后怕，也低声道：“我担心岛国人……” 秦风伸手拍拍程嘉懿的肩膀，想要安慰几句，却也知道程嘉懿不需要她的安慰。 善后还在继续。不仅要填补伊万的人空下来的位置，还要将漏网之鱼也一网打尽。 这不是容易的。大家都是刀头上舔血过日子的，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警觉起来，大规模的屠杀不可能做得严密。而这么大的医院里想要躲藏几个人也太容易了。 但只要脱离了他们这个群体就足够了。 在短时间内，为了各自的利益，安东也必须与秦风达成共识，不可能容许伊万的人在他们中间了。 武器车辆留存下必要的，医院必须要放弃了。 安东离开了秦风的视线，心里的怒气也无需压抑了，他没想到秦风会把事情一下子就做得这么绝，他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知道了食人花的存在。 “伊万能折，证明我们花这么多钱雇佣的秦风很值得。”安德烈并不将之前的事怎么放在心上，接着道，“现在还不知道程和食人花是通过什么建立联系的。” 安东看看操作台，又侧头看看安德烈，眉毛一挑：“你准备……” 安德烈脸上浮现出个真诚的微笑，安东见到这笑容，却激灵了下。 “这次旅途真无聊，只有那么一次有点刺激。东方的女孩子很有趣不是么？” 前一句和后一句没有半分关系，安东却在这两句话中知道了安德烈的打算。 如果安德烈想，他真是可以将世界上最贞烈的女人勾引上手的，不论那个女人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更不用说程嘉懿那个涉世不深，城府不足，阅历也差上许多的小女孩。 毕竟安德烈的血统是高贵的，不是程嘉懿那种……怎么说的，草根阶层？要是和平年代，程嘉懿是无论如何也高攀不起的。 安东的表情放松下来，仿佛这件事情已经稳妥了，甚至能放松下来和安德烈开个玩笑：“可惜你这样的美男子了。” “我对征服美人，和征服烈驹一样有兴趣。真心期待。”安德烈的神情还是那么平静，笑容还是那么真诚。 具体事务，程嘉懿和杜一一一向都不参与，也用不到他们亲自做什么。这次，当他们回到车子里的时候，王勇也卸下了保护的任务，马上被秦风安排走了。 李玉王鹏“大难不死”，比暖暖和亮亮还要后怕，尤其是李玉，一会摸一下脖子，到现在他也不确定，如果伊万的人没有跟上来，孙冬会不会直接就弄死他嫁祸给伊万的人了。 王鹏也有不真实的感觉，他清楚地记着孙冬出手时候他内心的恐惧，也清楚地记着孙冬当时冷静的面孔。 他才要和程嘉懿杜一一说之前的过程——和李玉已经说一遍了——就听到杜一一道：“嘉懿，你注意那个安德烈没？” 安德烈？那个美男子？ 第825章 吃醋 程嘉懿没来由的有点心虚，虽然她觉得她也没做可以让她心虚的事情。 杜一一本来也没有多心，瞧着程嘉懿略微有些不自然的样子，心里也是一动。 两人视线碰撞到一起，程嘉懿说不好自己的心情。 她摸摸脸，不热。 “安德烈露面了？”王鹏问道。 “露面了，没说话，挺……”杜一一想了下，“不知道怎么形容，有点……像电影里的人那意思。” 李玉缓了点过来，问道：“电影里是什么意思。” “就是，”杜一一耸耸肩，“优雅、贵气、俊美，非要形容，就是灰姑娘和王子的感觉。” 杜一一这话指向性太浓了，王鹏和李玉都瞧了程嘉懿一眼，谁也没接话。 程嘉懿瞪着杜一一道：“胡说八道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是没见过这么美的人，也没多看一眼。刚才就顾着生气了。” 王鹏和李玉又瞧瞧杜一一。 杜一一再耸耸肩：“我还没说完呢。安东当时差点就大发雷霆了，安德烈按了下安东的后背，他就安静了。” 程嘉懿奇怪道：“按下后背？灵力输入吗？” 随口说着，就见到杜一一瞧她那一眼带着点瞪的意思：“那个安德烈一直看着你，你没注意？” “看我？看我干什么？”程嘉懿口里说着，心里有点说不明的感觉，有点得意，又有点心虚。 “不是，小杜哥，到底怎么回事？”李玉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急忙问道。 “咱们不是过去解释去了嘛。”杜一一道，“顺便兴个师问个罪，贼喊捉贼，倒打一耙，力图最短时间先将安东镇住，也让他明白既成事实，伊万没了，他们离不开我们了。” 程嘉懿撇撇嘴，“你到真不吝惜抹黑我们。” 杜一一道：“换成褒义就是我们老大义正言辞地指出伊万罪该万死的理由，以理服人。” 车里静默了会，全程旁听的暖暖和亮亮满是崇拜地看着程嘉懿。 杜一一嘴角歪歪，做了个就是这么回事的表情道：“安东当时冲着秦哥大叫，要他给个交代，安德烈就在安东旁边，从出来……”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扫了我们一眼，眼珠子就差安你身上了。” 程嘉懿迷惑地摸摸自己的脸。 她打死也不相信杜一一话里隐藏的意思。 “不会吧。”李玉不大敢相信地道，杜一一这话醋得车子都跟着酸了。 “你觉得不会？”杜一一问李玉道。 李玉点点头，旁边王鹏道：“我也觉得不会。” “为什么？”杜一一接着问。 王鹏理所当然道：“这刚才什么情况？除非咱老大天仙下凡还脑袋顶上自带光环，不然就是安德烈空有皮囊其实是个智障。” 杜一一斜眼看程嘉懿。 程嘉懿本来也没太自作多情——好吧，她承认心里有那么点小小的虚荣，迟疑着道：“那就是他们化验出来什么了？” “你没……”杜一一脱口而出。 “没你个头啊！”程嘉懿拍了杜一一脑袋下，“安东对我小心翼翼掩饰的瞧不起我都看得出来，安德烈那种人会为我神魂颠倒？” 杜一一缩缩脑袋，嘿嘿地笑起来。 “不过么，”程嘉懿狡黠地转转眼珠，“我也可以虚与委蛇，勉强委屈自己点，这种这么漂亮的对手难得的很啊。” “你不怕把自己玩进去？”杜一一叫道。 “可能么？你当我没有自知之明？”程嘉懿说了这么句，见到杜一一脸色都要黑下去，也才不开玩笑了，道：“你放心好了，界限我拎得清。人家要的是我的血和命，我知道。” 杜一一脸色慢慢缓和，却还是沉着脸。 杜一一半真半假地将心里话说出来，程嘉懿也是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他们全都知道，玩笑有时候就是心里话。 杜一一也不是不相信程嘉懿，但……他不想承认，却也知道，如果安德烈真对程嘉懿下了功夫，程嘉懿也会享受被追求的过程的。 与喜欢不喜欢他无关，就是虚荣心。就算是他，要是有个和安德烈一样美貌的女人下功夫追求他，他就算不喜欢那女人，也不会讨厌她的。 更何况安德烈也正是程嘉懿梦中白马王子的样子，只除了名字。 程嘉懿明确表示过不喜欢安德烈的名字，觉得那名字与人极为不相称，不“修仙”。 程嘉懿和杜一一可以什么活也不干，李玉和王鹏却不能，休息了会也缓过来了，两人跳下车去帮忙，程嘉懿和杜一一也站在车外，假装车里的两个小孩什么也听不到。 “你不相信我还是什么？”程嘉懿心里藏不住话，也觉得没有必要藏，没有别人了，就直接问出来。 “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被那样相貌和学识的人追求？你以前的梦想就是这个。”杜一一也没藏着掖着。 “你也知道是梦想，你还梦想过你是超人，拥有超能力呢。”程嘉懿对杜一一翻了个白眼。 “你敢说你不喜欢被追求？”杜一一也瞪着程嘉懿。 “当然喜欢了。谁不喜欢啊。可我会上当吗？明知道对我不怀好意还飞蛾扑火？杜一一你瞧不起我的智商？”程嘉懿不敢相信道。 “跟智商有什么关系？”杜一一压抑着声音，“讲道理，人要是……” 杜一一忽然闭口，看向程嘉懿身后，程嘉懿回头，研究所大楼门口，安德烈正风度翩翩地走出来。 和在视频里看到的一样，不，比视频里还要直观，安德烈貌似随意走出来，可一举手一抬足，全都透着股阳春白雪的气质。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杜一一深吸口气，小声说道：“你看吧，你眼睛都直了。” “说得好像你眼睛没直一样。”程嘉懿也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把自己怎么当盘菜的。我再怎么装相，骨子里的优雅也装不出来的。和那种人站在一起就自惭形愧，我干嘛给自己找不自在。” 嘴里这么说着，待看到安德烈明确地是往他们这边走来的时候，程嘉懿和杜一一都不觉挺直了脊背。 第826章 无赖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惭形愧之心，大多数人也都存在。 实在是安德烈这个人带给程嘉懿和杜一一的冲击太大了。 因为安德烈这个人，不论从外貌还是气质还是战斗能力上，都让人仰望。 “找你来了。”杜一一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了。 “呵呵。”程嘉懿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德烈优雅地走过来，仿佛呼吸的不是还为=未消散的血腥味道，而是身处在花团锦簇间，看到程嘉懿和杜一一瞧着他一路走来，微微笑了下。 程嘉懿不由屏住了呼吸。 小说诚不欺我。 不过，我知道他是来骗我的，再说了我们是不同种族的人，再说了，杜一一对我那么好。 再说了，我干嘛要给别人提供个品头论足的机会？我是程老板程老大谁敢说我没有气质？站在这么个电影里走出来的人面前，还不是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 “程老板，你好，我是安东博士的同事，安德烈。”安德烈在程嘉懿和杜一一几步远前站下，自我介绍道。 “你好。您也是博士？”程嘉懿问道。 安德烈笑着道：“多念了几年书，如果不是这场意外，明年就毕业了。” 程嘉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安德烈跟着道：“我和安东一直在做生物研究，刚刚正在研究程老板你的那朵花，很特别，我可以近距离接触下那朵花吗？” 还是头一次有人直接和程嘉懿这么说要看看那朵花。 其实对程嘉懿来说，食人花也没怎么珍贵，曾经就扔在楼里随便谁拿来拿去的。不过能拿食人花的人都不会研究食人花和程嘉懿的关系，安东和安德烈就不一样了。 程嘉懿干巴巴地道：“不好意思，不能。” 大概在安德烈活着的所有岁月中，还没有这么被直截了当地拒绝过，他稍微怔了下。 哈哈，杜一一心里笑起来，安德烈怕是没有经历过这么不贵族的语言吧。 直截了当地拒绝，不留一点余地，棒！ “哦，抱歉，我不知道程老板对这花这么……”安德烈停顿了下，仿佛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姿态优雅地道，“抱歉，我对贵国语言掌握得不是很流畅。” 安德烈似乎完全不介意程嘉懿的态度，接着道：“我们化验了程老板提供的花瓣和花蜜，细胞已经脱离了植物的范畴，却也不是完全的动物形态，并且有特殊的活性。” 这个是当然的，食人花都会自己蹦跶了。 程嘉懿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我记得有食用昆虫的植物，听说在非洲或者什么原始森林里还有更大的能捕捉动物的植物，博士也研究过吗？” 安德烈笑着道：“它们都没有脱离生物定义中植物的范畴。包括现在我们身边的植物，这里昨天被烧掉的树，结构上稍微有些变化，但都没有您那朵花变化那么明显。” 程嘉懿哦了声。 “我可以知道那花原本的生长地吗？”安德烈又问道。 “这个我需要考虑下才能决定要不要告诉你。”程嘉懿一本正经地道，“那个地方很危险，像博士这样谪仙般的人物，实在不适合冒险的。” 从过来，安德烈彬彬有礼地提了总共就两个要求，严格说来并不过分，却全都碰了钉子，程嘉懿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安德烈也好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再有风度，再贵族，遇到程嘉懿这般无赖一样的回答，也承受不住了……吧。 “很危险……”安德烈重复了一遍，却又笑着问道，“比这里危险？” 不等程嘉懿回答，就转了话题道：“我们做生物研究的，很多时候会亲自出去采集样品。我和安东还是极限运动爱好者，有一次我们去采集一个样品，要到一座平原上完全独立的山峰上。 要上去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攀岩，一种是从直升飞机上垂掉下去。程老板，如果是你，会选择哪一种？” 安德烈笑意盈盈地看着程嘉懿，眼神里带着些欣赏，表情略有些懒散，却又带着些专注。 程嘉懿想都没想就道：“我选择不去。博士，我只是个高中生，高中都还没有毕业。我原本的学校也只是普通的公立学校，我在其中勉强不是学渣。 您说的那些细胞什么的我都听不大懂，也觉得没有懂的必要。我只要保护住你们的安全就可以了。我以为博士应该和安东博士在一起，不要单独活动的好。” 诧异这个表情终于从安德烈脸上清晰地浮现出来，让他一直以来贵族式的彬彬有礼的面部管理几乎炸裂，三人面前的空气流动出“无言”二字，哪怕是杜一一都对程嘉懿无语了。 程嘉懿这是又要搞事了？他是提醒程嘉懿不要中了美男计，但这么对一位彬彬有礼的美男，对吗？ 他心里忽然又警醒起来，记得程嘉懿好像给他吐槽过一个大总裁文，里面就好像是有这么个情节。灰姑娘第一次遇到大总裁就是这样给对方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杜一一端详下安德烈，觉得安德烈的内心也一定对程嘉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安德烈点点头，很是绅士地对程嘉懿行个注目礼，后退一步才转身离开。 没有等安德烈走远，程嘉懿就歪过头，对杜一一做了个得意的表情，接着用口型说道：“怎么样，我厉害吧。” 暖暖从车里露出脑袋：“姐姐，你好没有礼貌啊。” 这声音绝对传到了安德烈的耳朵里，安德烈果然脚步缓了缓。 “我怎么没有礼貌了？”程嘉懿故作不知地答道，“谁跑过来对我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的我都要答应？我是谁，我是程老板，你的老大知道不。” 这话再次清晰地传过去。 在安德烈的背影终于消失之后，杜一一忍不住转头笑了，“真有你的，真无赖。” 程嘉懿无所谓地道：“我再优雅在人家面前也不够看的，再说了，”程嘉懿脸色转为惆怅，“我干嘛要站在这种人面前被人比着啊。我就没自尊心吗？” 第827章 做戏 小说看多了就这点不好，什么情景都能在小说里找到对应的镜头。 别说杜一一之前给程嘉懿打预防针了，就是没打，程嘉懿也不会觉得就因为程老板三个字，安德烈就欣赏她了。 “你也别妄自菲薄，这年头礼仪也不能当饭吃。”杜一一真心实意地道。 “我这是有自知之明，与其被人在肚子里嘲笑，还不如直接就摆明自己的态度。讲真，在这种人面前压力太大了。”程嘉懿感慨着，不由露出些得意的样子。 “你得意什么？”杜一一诧异道。 “我这么，拒美色，不动心，坚持本心不动摇，不该得意吗？”程嘉懿道。 “姐姐和哥哥在谈恋爱？”车厢里暖暖的声音传来，虽然压低了，还是听得挺清楚。 “他们早恋。不过现在没有老师和家长管了。”亮亮的声音煞有其事。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下，忍不住都笑了。 安德烈来过，又被程嘉懿气走了瞒不住人。虽说大家都忙着，但程嘉懿周围总是有秦风安排的人注意着她的动向和安全，保证程嘉懿随时都能找到跑腿的人。 所以，不多时候，秦风又有些匆忙地过来，面带些微焦急和愠色。 “老板，刚刚你将博士的人赶走了？”秦风语气不大高兴，背着人却与程嘉懿眨眨眼睛。 这是说好的，因为安东觊觎食人花，程嘉懿要表现的急躁和不可理喻，与秦风要逐渐生出矛盾，让人以为有可乘之机的错觉。 “我心情不好。”见到秦风过来，程嘉懿已经慢慢收起笑容，实事求是地道。 “伊万的人少了十二个，车辆要丢掉一部分，我们的人要分散开。”秦风皱着眉，声音压得更低了，说的和刚刚没有半分关系的事情。 “现在只有我们了。”程嘉懿摆出骄傲跋扈的姿态，往研究所抬了下眼皮，“这不挺好的，现在我们是正经的合作关系了。我做我们的护卫，他们该研究啥就研究啥，最好赶紧给他们找到点东西，别一天天的想着我的食人花。” 程嘉懿是面对着研究所的，她还记得有人会读唇语的事，反正她也没有其它想对秦风说的话。 秦风忍不住嘴角露出笑意来，可马上又隐去了。 程嘉懿真是个多面的人，还是年轻，热血，敢做敢说。但反过来一想也是因为实力。 有那么多和程嘉懿一样年轻的男孩子女孩子，除了杜一一陪在她身边，大多数都湮没在变异世界里，成为变异后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变异人。 秦风点点头，转身的时候脸色已经沉下去。 窗口，安东和安德烈瞧着秦风离开，程嘉懿有些气不愤地和杜一一说着什么。 他们并没有像程嘉懿以为的那样会读唇语，就是会，这么远的黑暗里也看不分明。 “他们到底谁说得算？秦还是程？”安东蹙眉，在未开灯的窗前还望着外边。 安德烈难得没有马上回答。两人都看着窗外，看到程嘉懿忽然开心地笑起来。 安德烈也跟着轻笑了声。 安东侧头看着安德烈，眼眉挑了挑，“想要挑战？” 安德烈摇摇头，“我对小女孩没有兴趣。我在想，如果我们没有表现出对食人花的兴趣，他们今晚还会动手吗？” 两件事情先后发生，哪一件事情对秦风他们来说才是重要的？但不论哪件是重要的，安东和安德烈都不再相信秦风了。 他们现在彼此还能共存，也是因为利益。 秦风需要他们的船离开岛国，秦风的人在，他们在岛国还能更放手些。 医院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停留了，半夜里他们精简完车队，将带不走的枪支弹药付之一炬。 这所曾经在医学界享有极高盛誉的医院，在他们离开之后，也在爆炸声中燃烧起来。 托伊万人几乎全军覆没的福，现在程嘉懿和杜一一也不得不亲自驾驶一辆越野车，不然，一旦通讯车有个麻烦，他们这六个人就只能分散到其他人的车辆上了。 王鹏现在兼任通讯车的司机，李玉坐副驾，暖暖和亮亮直接在通讯车里睡下了。 “这是我第一次毁掉一个建筑，一所医院，实实在在的，亲自接触的。”程嘉懿在副驾上看着后视镜里的火光，心有不忍，“很奇怪，我心疼这些建筑。” “正常啊，建筑有代表性，这年头，毁了就毁了，再也不会有重新建造之说了。但我以为你该对我们之后担忧。你打算什么时候第二次动手。” 杜一一现在开车基本熟练了，边开车还能边说话。 “我也想呢。但，本着对得起自己良心的原则，总得有个合适的借口，不得不违背原则的借口。烦。”程嘉懿说着，视线从后视镜的火光移开，瞧着同样在后视镜里的食人花。 “安德烈试图勾引你，算不算他们违背原则了？”杜一一半开玩笑道。 “这个，不能算吧。” “怎么不能算？我觉得可以算。”杜一一哼了声，不悦地道。 “那个，真要算起来，安德烈才是吃亏的吧。”程嘉懿在心里拿自己和安德烈边比较着边道，“首先门不当户不对，在门第上，人家是贵族出身，我是草根。 其次是外貌，人家羞花闭月，我这，充其量也就是个正常人，普通的正常人。再次，武力值上，我觉得安德烈也要超过我。” 杜一一嗤笑了声道：“我可是和你想的全相反。门第上，我们是社会主义新时代青年，他那是没落贵族，谁高攀谁可说不好，他再贵族，杀变异动物的时候，也优雅不起来。 至于外貌，那么好就是招蜂引蝶，也就咱们这里没几个女的，安德烈不怎么露面，不然，他光是应酬都应酬不过来。 唯一可以算得上压力的就是武力值，这个我是实事求是。但咱们又没有亲自交过手，所以到底谁更胜一筹，也说不好。” “你这滤镜是开了十级了，睁着眼睛昧着良心说瞎话。”程嘉懿不以为然道，“我又不是玻璃心，出身我无法选择，这年头女人太好看也没有好处。我刚刚就是就事论事。” “可我还是觉得你好看。”杜一一说着，偷眼看程嘉懿一眼。 第828章 真心 “咦，我们不是在讨论对他们动手还是不动手，什么时候动手的问题吗？怎么扯上了好看不好看上？” 程嘉懿奇怪了一句，跟着又道，“不过安德烈真养眼，他要是一开始在我们才上船就露面，我还是会很欣赏的。” 杜一一哼了声。 “你说，下次安德烈来接触的时候，我要不要做出来欲擒故纵还被发现的样子？”程嘉懿又问道。 “你不怕你假戏真做了？”杜一一不悦道。 “你这醋吃得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和你说啊，安德烈再好看，我也不喜欢他的名字。”程嘉懿还是不以为然道。 “那他要改名字呢？”杜一一冲口道。 “改名字？”程嘉懿在副驾上挪动了下，干脆侧身对着杜一一，“改什么名字？改成杜一一？” 杜一一猝不及防被表白，手一抖，方向盘小范围晃动了下，脸一下子热起来。 程嘉懿瞧到了，促狭心升起，也不知道思维怎么就变得敏捷了，张口又道：“就算改名字了，身高能改吗？肤色能改吗？年龄能改……唔唔……” 杜一一忍无可忍，伸手在程嘉懿脸上摸一把，车子一晃，摸偏了，正好按在程嘉懿的嘴上。 程嘉懿哈哈大笑起来。 杜一一飞快地看一眼程嘉懿，赶忙又看着前边的路，想要将手放回到自己嘴上，又不好意思，结果抬着一只手，好像智障了似的在半空停了半天，才下决心般使劲按在自己嘴上，使劲亲了下。 程嘉懿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两天的暴躁全随着杜一一的吃醋和刚才的动作烟消云散。 杜一一舍不得般地放下手，也笑起来。 “哎，我就表现得那么明显？”程嘉懿谈兴上来了，恨不得将自己剖析了。 “你就差直接宣布你要穿进玛丽苏文里了。”杜一一也不客气。 “哎，这也不能怨我啊，我怎么知道我会真有可能被玛丽苏。不过想想，好可惜啊。”程嘉懿兴致勃勃。 “哼哼。我很吃醋，我很嫉妒，我很悲伤。”知道程嘉懿不会对安德烈有什么想法，杜一一也彻底轻松了，不觉就和很久以前一样，和程嘉懿一唱一和起来。 “啊啊啊啊，要是他再来找我怎么办呢？我决定了，我一定要说一句经典的台词。”程嘉懿说着，正襟危坐，咳嗽了声，语气深沉地道：“男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主意。” “什么？”杜一一嘴都歪了，“程嘉懿，你搞没搞清楚，这话是什么情境说的？” “呃，是不对啊。”程嘉懿将嘴抿成一条直线，想了想，“不对，反了，这话应该是对我说的。但，咱们这边的网文，不会被翻译了吧，就算翻译了，他们贵族会看霸总文吗？” “你不如问问秦哥方哥会不会看霸总文。”杜一一道。 两人又都笑起来。 “哎呀呀，我好久好久没有这么轻松了，就好像还是在以前。虽然窗外是黑沉沉的夜，虽然黑沉沉的夜里可能有阴森的眼睛注视着我们，对我们张开血盆大嘴露出獠牙。” 程嘉懿即兴发挥着，“然而，我的心依旧在玛丽苏的边缘疯狂试探。” “只有上课铃声才能打破你的幻想，只有考试卷纸才能让你认清幻想与现实。”杜一一接着道。 “不，还有我身边的……开着越野车的……哈哈，”程嘉懿拍拍杜一一的肩膀，“我觉得在你面前我不是灰姑娘，你自然也不是王子了对吧。” “那，我是什么？”杜一一侧着脸，眼睛还看着路。 “我是什么，你就是什么。我们是一丘之貉，一条绳上的蚂蚱，沆瀣一气……” “你能不能说点褒义的。”杜一一叫道。 “干嘛要褒义？给自己脸上贴金玩？我就不要做个高大上的，不知道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吗？你瞧瞧我们从C市逃出来了，活到现在的，有好人吗？”程嘉懿的笑容忽然淡下来。 “有。”杜一一轻声说道。 “谁？”程嘉懿一瞬间将所有活下来的人过滤了边，而不经意间，脑海里出现的却是牺牲在逃亡途中的那些画面。 “暖暖。”杜一一低声道。这一刻，他脑海中出现的画面也是曾经的惨烈。 驾驶室内的欢乐氛围蓦然消失，随之是长久的沉默。 黎明前，他们已经将火光远远甩在身后，在另外一个看起来很小的镇子内停下。落脚处是一所学校。 众人下车，秦风安排守卫，没有任务的人在教室里将课桌推倒一边，随意铺了层被褥休息。 程嘉懿想起自己的职责，破天荒地和杜一一带着食人花一起巡视了一圈，收获了若干声“程姐”“老板”的问候声，将低落的心情重新找了回来。 岂不知她不过是兴之所起，自觉很平常的举动，落在有心人眼里简直就是节节高般的解读。 宣布所有权、提醒并巩固自己地位、向某些人显示自己的存在、耀武扬威……尤其是食人花缠在程嘉懿腰上那种独特的造型，更有示威的解读。 其实不过是让食人花宣布领地占有，驱除有可能也未必还存在的虫蚁而已。 安东和安德烈到不将程嘉懿的举动放在心里，但他们手下的人心里却看不顺眼，尤其还知道安德烈在程嘉懿那里还碰了钉子。 两队人之间的氛围，更是就差到拔剑弩张的地步了。 也幸好是语言不通，互相本来就不言语。 “他们没打算对我们动手，但还想要研究你和食人花的关系。”秦风例行公事般过来和程嘉懿说几句，“我们分析了下，如果迟迟得不到，会有下一步举动。” “你们怎么知道的，猜的？”杜一一问道。 秦风笑了下。 “这我也能猜到啊。” 秦风笑着摇摇头，指指自己的耳朵，又做个耳机的手势，杜一一面上又迷惑不解到逐渐惊讶。 “窃听？” 秦风点点头，“在车上，听不到太多了，但也够了。” 接着看着程嘉懿道，“老板，你有什么打算？” 程嘉懿忽然想起和杜一一之前说的话，迟疑了下问道：“秦哥，你看霸总文吗？” 第829章 提醒 “秦哥，你看霸总文吗？” “什么？”秦风怔了下。 “没什么。”程嘉懿一时失言，自然不肯往下再说。 秦风狐疑地看看程嘉懿，又看看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杜一一，觉得应该是这两人之间只有他们才听得懂的什么语言。 “还有两个多小时天就亮了，早点休息，天亮还要赶路。”秦风嘱咐了句。 折腾了快一天一夜了，程嘉懿和杜一一也有些疲劳了，两人为了行动方便，也是不睡睡袋的。这天气行动时不觉得冷，躺下冷气慢慢就侵入身体内，就要用上晶体的能量了。 一调动晶体能量，身体的疲乏也跟着逐渐减轻，两人睁着眼睛都睡不着。 “你在想什么？”在杜一一又一次翻身时候，程嘉懿问道。 “我在想，社会秩序从崩塌到现在，半年多的时间，又建立了新的秩序。”杜一一道，“如果持续下去，新的秩序被巩固了，世界其实和之前没有多大区别。个人实力是提升了，但是整体提升的，就像……” 杜一一再翻个身，面对着程嘉懿，“我们之前，不也有体力值很高的人？学校里有体育好的，社会上有健身的，也有手无缚鸡之力的。” 程嘉懿也侧身看着杜一一，“所以，社会秩序应该很快就稳定下来，重新祥和？但这里有个无法解决的BUG。” 杜一一道：“对，就是我们脑袋里的晶体同时又是能源。” “还有一个，疑似有外星文明会来收割我们。”程嘉懿补充道。 “你看过修仙小说，修士的内丹、元婴什么的也是能源，也可以炼丹做药，小说里社会秩序不也基本得到稳定了？”杜一一还是按着自己的思路说道。 “不完全稳定，只要离开了主城，进入到什么妖兽森林之类的地方，安全就无法得到保证。”程嘉懿道。 “我们之前不也是？若是进入到荒无人烟之处，或者是半夜——据说欧洲那边天黑就都不敢出门了，不也是一个道理。”杜一一道。 “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想想，我们现在做的，在我们看来也不是正确的，只是在这个大背景下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的。一旦社会真稳定下来，我们会不会被清算？”杜一一疑惑道。 “前提是得稳定下来。我觉得现在没人顾得上我们，就是因为没人觉得能稳定下来。不然，就我们这种烧杀抢掠的，早就该被围剿了。”程嘉懿道。 “但，按照我们了解的和想象的，为了保证地球的安全，必须要先减缓晶体的升级速度。如果真的有外星人的话。”杜一一蹙眉道。 “但要想对抗外星人，也必须要提高晶体的品质。你知道，地球第一次工业革命是因为蒸汽动力的出现，第二次是电力的发明，第三次是计算机的出现，第四次……有没有第四次？”程嘉懿问道。 想了想，杜一一摇摇头，“我不知道，有吧，也可能没有。” “不管有没有，咱就看前几次，哪一次都是因为新能源的出现。蒸汽是能源，电力是，计算机……算科技吧，也算新型能源，因为计算机的出现，火箭能上天，飞船能进入太空。 那现在这个晶体，也能作为能源……一一，会不会因为晶体的出现，我们以后也能制作出科幻小说里说的航天器，可以星际旅行，穿越虫洞，跳跃什么的？” 程嘉懿干脆支起一边胳膊，侧着抬起上半身，“以前那谁写的科幻小说，《海底两万里》我们小时候都看过，那时候还没有潜艇，那现在的科幻小说，在以后也说不定就成为了现实。” 杜一一疑问道：“那又怎么样呢？说不定我们才将晶体都变成紫色，或者黑色和白色，就被收割了，根本来不及研究怎么将那么高级的晶体转变成能源。 退一步说，就算研究出来了，太空飞船的制造也需要时间吧？莫非你认为人类早就建造好了科幻小说中的太空飞船，就等着能源了？ 按照我们学到的知识，应该是先有能源后有机器设备的吧。” “是哦。”程嘉懿想了想，慢慢倒下道：“所以呢，你考虑新秩序稳定也没多大意义。” “我就是随便想想。”杜一一打个哈欠，“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说，我们都能想到，安东他们没有道理想不到，他们是生物学家科学家不假，但我总感觉和我妈身上那种研究劲不一样。 是因为国界不同，还是我妈妈是小地方的研究员，人家是科学家？”说到这，杜一一语气就带着狐疑了。 “科学家也要分是给谁干活的。阿姨是医生，是治病救人的。他们，是纯粹的研究人员，可能是为政府工作的，也可能是为某个特别有钱的公司，生化危机里，不也是几乎能垄断生物科技行业的大公司的行为？” 说起专业知识，程嘉懿就不够用了，连术语都说不出来，但两人之间也不需要专业术语，程嘉懿这么一提，杜一一就能明白。 “还有秦哥。”杜一一的声音更低了，“我觉得，我想过好多次了，我就是感觉……” 这次换做杜一一撑起半个身子，“他们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和我们一样？你要成立佣兵公司，他就同意，就能找到雇主。他可是退役的特种兵，你看他短时间就学会了半岛话，战斗民族话，我总是觉得……” 程嘉懿瞪大了眼睛，“他实际上和外边有联系？” “不像吗？安东还能弄来军舰。”杜一一道。 “我们其实和在C市时候一样？”程嘉懿的声音极低极低，低得仿佛是叹息。 再次出现在脑海里的画面，每一幅都与李立有关，从教室里的第一次见到李立到在医院，一直到最后在半岛，他们分崩离析，李立带着他的人毫不犹豫地离开。 “我们不是在被……利用，一直是通过他们，被他们身后的人利用？” “毕竟，李立是甘心被利用的，甚至还拖着一个市的人一起。秦哥他们……嘉懿，你看过那么多书里……不，如果你是个特种兵呢，你会怎么做，在国家民族危难存亡的一刻？” 第830章 下雪 杜一一的询问是无需犹豫就能回答的。 在国家民族危难存亡的一刻，身为军人，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哪怕马革裹尸，也会勇往直前。 虽然站在受害者的立场上，程嘉懿不认同李立的做法，但是站在第三者的立场上，她会……程嘉懿忽然怀疑起自己来，她忽然不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看法了。 如果这次变异是一本书，如果她是读者……她忽然想起一句话：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好人和坏人都是相对的。 是的，还有很多在灰色地带徘徊的人，还有人宁可背负着永世的骂名，做着他以为完全正确的事情。 “我一直以为，他们被研究过，还是那么可怕的方式。”程嘉懿喃喃地道。 “我只是猜想。”杜一一安慰道，“我就是睡不着胡思乱想。” 杜一一躺下，他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程嘉懿知道杜一一真正的意思。 从变异之后，从离开了祖国之后，他们就完全离开了社会。所有与外界的交流，全都是通过秦风。 秦风将她“哄”得好好的。 她喜欢战斗，喜欢冒险，秦风就交给她战斗技巧，枪支使用，格斗方式。 她喜欢不切合实际，异想天开，秦风就陪着她玩佣兵的游戏，甚至还找到了雇佣她的人。 她想要去长白山冒险，提升实力，秦风也没有阻拦，还给她配备了保护她的人。 她弄了食人花，秦风除了必要的好奇，其它一概不问。 现在回想起来，她当初那些做法，哪个不是冲动下才有的？哪个是正常的？哦，战斗技巧是正常的，但，如果放在她恰好可以不断提升自己实力的背景下，就不正常了。 程嘉懿的嘴角不由露出嘲讽的微笑，她竟然没有怎么生气，竟然还觉得理所应当。她这是斯德哥尔摩了？还是见得多了经历得多了，生气不起来了？还是疲惫了？ 还是，她在不知不觉中，思想境界也高大起来，到了自己都要仰望的程度了？ “你在想什么？”杜一一忽然又问道。 “我在想……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程嘉懿说不出来了。 她在看小说的时候有那么多的畅想，那么多的想象和希望，可现在，她的脑袋里好像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她甚至都无法思考。 学生生涯，变异时刻，之后的生死挣扎，一次次地逃亡，C市、半岛、战斗民族、岛国，无数片段画面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闪过，哪一张画面都清晰得可怕，又都遥远得可怕。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杜一一真正地叹息了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也好，舍生取义也好，好像都对，也好像都不对。嘉懿，我没和你说过，我一直在想，当时我妈妈是出于什么想法那么做的，她怎么能在研究所里那么做的。” “关进了研究所的笼子里，就是小白鼠、白兔，或者灵长类动物了，唯一的区别是会说话。笼子就是距离，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一个高高在上，一个任人宰割，一个是为了科学全人类，另一个也是，但只能被关着为了全人类。” 程嘉懿麻木地想着，她和秦风之间的笼子是什么呢？ “所以……”杜一一道。 “所以，”程嘉懿几乎同时说道，“我不愿意，我还是不愿意。” “可你已经是了，安东只看一次你和食人花的互动，就动了心思，为此连伊万的人折进去都不在意。”杜一一提醒道，“你不愿意的应该只是被关在笼子里，这种，这种……” 杜一一一时想不起来怎么形容他们现在这样的局面。 “这种，知道自己越强大，就离毁灭越近，却不得不再强大一点，好能脱离眼前的危机。一直到最后无法再更进一步，失去了作为自由体试验的价值？ 就像是风筝，以为自己在空中飘着，不知道其实还有一根线在紧紧地扯着。”程嘉懿轻声道。 “也可能是我胡思乱想的。”杜一一想了想又道。 “你记得我们在半岛那次，我们遇到一小队军队的事吧。”程嘉懿问道。 杜一一无声地点头。 “现在想，他们根本就没有理由放过我们——睡吧，睡一会，我脑袋有点发木，睡一会精神点再想。” 说是这么说，程嘉懿却没有丝毫睡意，她心底也不是没有狐疑过，但总是强迫自己相信秦风。 因为除了秦风，她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要么她和杜一一跑掉，独自躲在深山老林内，要么，只能相信秦风。 但连杜一一也怀疑秦风了，除了杜一一，还有谁是可以相信的？ 王勇？ 王勇也会和秦风一样吗？ 在天亮之前，程嘉懿勉强眯着了一会，梦到了她的妈妈满脸慈爱地摸着她的面庞和头发，然后，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远去。 睡了一觉，之前和杜一一的谈话就仿佛很遥远的事情了，两人起来谁也没有再提起。往窗外看了一眼，外边竟然下雪了。 这一年的初雪，竟然意外地比往年提前了许多到来了。 学校里有食堂，一应餐具俱全，程嘉懿和杜一一各端着一个托盘，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一边吃着，一边瞧着在操场里来回跑着玩的暖暖和亮亮。 雪还在飘着，是北方常见的那种鹅毛大雪，飘飘曳曳的，很是好看。落在手心里，也能停留片刻才化掉。 瞧着暖暖和亮亮，程嘉懿就觉得她是个大人了，失去了在雪里嬉戏的资格。倒是王鹏和李玉三口两口吃完了，就也跑出去和两个小孩子一起玩起来。 王勇从门口走进来，断了一个托盘，直接就来到他们这个桌子前，用脚在旁边勾了一个椅子，也不管椅子在地上拖曳发出的声音，让食堂内其他人都看过来，直接就坐下。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从窗口收回视线。这是怎么了？ “咱们的人昨晚死了两个。偷袭，脖子被拧断了，没有出血，是一起值班的，刚刚换班时候才发现。身体还没凉。” 第831章 谋杀 王勇心平气和地说着惊心动魄的话，还能在说完之后大口吃了块肉，如果不是拖拉椅子发出的刺耳声音，根本看不出他任何平静之外的心情。 程嘉懿举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上边的一块肉掉落在盘子内。 “什……么？” 食堂内所有人好像被突然按了停止键一样，全都定住了。 “我们的人，应该是在十几分钟之内，被杀了两个，尸体就扔在站岗的位置，没有被吸血，也没有被打开脑袋，全身都没有出血点。” 王勇淡然地接着说道，又扒拉到嘴里一大口饭。 食堂内的人接连站起来，却又茫然了下，有的坐下接着吃饭，有的就那么站着，看着程嘉懿这边。 程嘉懿将筷子缓缓放下，头一偏，看到的是在雪地里玩闹的四个人，欢声笑语和纷飞的雪花一起飘荡在操场的上空。 十几分钟之内，正是食堂开饭，大家换岗的时间。没有出血，尸体也在，目的就不是晶体和血肉。 是什么？复仇还是警告？ 是伊万残余的人一路跟过来，还是安东的警告？ “都有谁知道？”程嘉懿偏回头，虽然没有食欲，还是将托盘内剩余的食物麻木地塞进嘴里。 “现在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了。秦哥安排巡视岗哨，各岗哨增加一倍人手，也派人通知了博士那边。”王勇回答道，这么三两句的时间，已经将托盘的所有东西全吃完了。 三人都站起来，程嘉懿不由扫视一眼食堂内吃饭的人，这里也有安东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语言不通还是什么原因，看起来有些茫然。 另外的人都注视着他们，似乎想要从他们的表情里看出什么。 程嘉懿有些惶然地收回了视线，急匆匆地奔出门，而站在门口那刻，心内升起的也是茫然。 “你要去现场看看吗？”王勇的话解救了程嘉懿，她点点头，不由再看看操场的几人。 “姐姐，来玩啊！”暖暖稚嫩的声音传来。 “别打扰你姐姐，她肯定要有事，我们玩。”是李玉的声音。 程嘉懿仓皇地摇头，跟着王勇往校园后门走去。 学校的布防围绕着整个操场围墙，大约四五十米一处，教学楼的前后门也都有人，外围是他们自己人，内部还有安东的人，所有的车辆也都停靠在操场一边，车头对着门，后门处也有。 死亡的两个人就是在后门被发现的。倒下的位置恰好被后门的门房挡住。 “我们大约每半小时就会巡视一圈，巡视的人是秦哥、方涛、大海和我分别带队。为了防止被发现规律，也不是正好的半小时，有时候十五分钟，有时候二十分钟。” 王勇低声给程嘉懿介绍着，“天亮之前最后的巡视是我的，之后换班，大家都去吃饭洗漱。” 程嘉懿站在后门处，看着倒下的并未被移动的尸体。旁边站着新安排过来的三人，神情悲愤地看着他们。 人，都是熟悉的面孔，程嘉懿还记得倒下这两个人的名字，他们的身体已经冰凉了，一个面朝下，脸被侧方着，好像故意要人认出来一般，一个是面朝上仰躺着。 他们身上装备整齐，面孔上没有震惊痛苦的表情，仿佛一瞬间，在没有觉察的时候，生命就失去了。 但这是不该的。 他们都变异了，脑袋里都多了晶体，大脑虽然被切断了血液供给，神经也断开了无法指挥四肢，但晶体还会在最初那么几秒强行修复的，他们的表情不该这么茫然。 尸体周围已经铺上了一层白雪，下边露出些被隐藏的模糊了的凌乱的脚印。 “脚印有外人的？”程嘉懿问道。 “没有。”王勇道，“我们过来的时候，雪已经覆盖一层了。” 程嘉懿慢慢走近那具俯卧的尸体，蹲下，身后在尸体的头部摸了下。 外表完好无损。 杜一一也蹲下，也摸了下，两人抬头对视了一眼。 杜一一扭头问王勇道：“秦哥说尸体怎么安排没有？” “没有。”王勇再次道。 “抬进去。”程嘉懿站起来。 杜一一和王勇一人一个，将尸体搭在背上。 站在原地，程嘉懿往四面望去。 学校前方公路对面是住宅区，后门距离教学楼也就有三十多米，栅栏内停靠着两排车，将后门完整地露出来。 十几分钟前，正是她和杜一一爬起来洗漱了，然后往食堂过去的时候，也是大多数人去吃饭或者吃完了，要回到自己车辆上的时间。 偷袭者不但要速度快，还要自信不会发出一点声音，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甚至连下雪都不怕。 要知道只要在三两分钟内被发现，脚印是不会被雪盖住的。除非他们脚都没有落地，或者落地的位置…… 如果是她呢，以她的敏捷，想要不为人注意地杀掉其中一人…… 门房只有一人多高，上面是落脚点，前提是从……会不会因为认识，所以站岗的人才会没有半分提防，任由人接近？ “能询问出那个时间段所有人的位置吗？”程嘉懿问道。 “我们的人能。”王勇道。 他们才从后门走进教学楼，就看到秦风陪着安东和安东身边的一个看起来像是保镖的人走过来。 安东和程嘉懿彬彬有礼地点点头，脸上带着关切和严肃。 尸体被放在几张拼起的桌子上，秦风在对讲器上说了几句，不多时有人送过来几张床单。 无需多说，秦风亲自动手，锋利的刀刃顺着眼眉，完整地切割开头骨。 在场的几人全都接触过无数这种场面了，也都亲自动过手，怕是这些人里，动手机会最少的就是秦风了。 大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头骨被被分离，看到其内血水和白色的脑汁已经混合成一团溶液。 除了安东算是医生，其他人是无法分辨出是脖子先被拧断，还是脑袋先被击打的，可能安东也不能仅仅依靠目测就分辨出来。 也有可能脑袋先被击打了，拧断脖子只是为了隐藏这一点，但不论那一点，行凶的人可以在头骨没有任何外伤的情况下，震碎人的大脑组织，必定是个武力值极为高的人了。 程嘉懿自问她做不到这般，杜一一也做不到。 第832章 惶然 能做到震碎脑浆而不会留下头部外伤的，这不是过去说的那种会内功的人？原来现实中也有人能做到。 谁能？ 程嘉懿抬头，见到秦风蹙眉，安东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他的保镖面无表情。 外国人的表情不是那么好辨别的，也许只是礼貌的惊讶，也许是伪装。 程嘉懿心底已经认为，这起谋杀不是岛国原住民干的了，也不是伊万手下的漏网之鱼。 那就只有安东的人了。安东自己，他的保镖，还有安德烈，或者他们中还有隐藏的高手。 但为什么？为了震慑自己不要拿手下的人命冒险，让自己老老实实配合研究食人花？他不怕自己翻脸，怎么对待伊万的，就怎么对待安东？ 可若不是他们，还有谁？还能有谁？ 另外一个人的脑袋内也是如此。 两枚晶体都已经脱离了原来的位置，也被取出来，头骨合上，却是无法合为一体了。 床单卷住两具尸体，却卷不住已经发生的罪恶。 “我们最短可以在多久以后离开。”安东问道。 “现在开始，在你希望的时间半小时之内。半小时之后，五分钟之内可以各就各位。”秦风回答道。 安东点点头，再转头对程嘉懿说道：“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很遗憾。” 程嘉懿瞧着安东，缓缓点点头，目送这安东和他的保镖转身离开。 “我做不到。”程嘉懿说道，知道这声音会传到安东的耳朵里，但她并不在意。 秦风的视线重新回到被床单包裹的两具尸体上，隔了会道：“需要一些技巧。寻常人需要锻炼。” “有怀疑目标吗？”程嘉懿直截了当道。 “实力到达这个程度的，都是怀疑目标。”秦风道，接着对对讲器说了几句话，有人进来，将人抬了出去。 “我们这些人里，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程嘉懿继续咄咄逼人地问道。 所有人在战斗民族土地上的训练，都是秦风安排甚至参与的，至少方涛林大海也参与了。 每个人都是秦风几人亲自挑选的，任何人的实力都是秦风了解的，包括程嘉懿和杜一一两人，一旦有实力提升的怀疑，秦风都会亲手测试下。 程嘉懿相信秦风会有怀疑对象的，至少是可以排除掉一部分人。 “没有人。”秦风果然如程嘉懿希望的那样回答道。 “他们呢？”程嘉懿不相信秦风没有试图了解过安东那些人的底细。 如果真的一点也不了解，怎么肯就答应她对伊万的人动手？ 秦风果然迟疑了下才回答道：“这种杀人技巧都是要经过特殊训练的。” 程嘉懿冷冷地看着秦风，等待着。 秦风再停顿了下才压低了声音道：“我了解到博士的保镖中有前退役人员，但曾经具体从事的什么工作，并不清楚——你怀疑他们？” “还有别人吗？”程嘉懿反问道。 秦风移开视线，看着外边的操场。 操场是堆起了一摞树枝，和两根被放倒的大树，两句裹着白布的尸体被放置其上，浇上了汽油。 火燃烧起来，张牙舞爪，吞没了尸体。 这算是个葬礼吧，能被火焚烧了躯体，也算是死者的尊严了。 “我安排大家准备出发，半小时之后，保证处于随时出发状态。”秦风说道，对程嘉懿点点头，转身出去。 “我要去巡查了，最后一次巡查，然后就各就各位。”王勇也说道，转身离开。 偌大的教室里只留下程嘉懿和杜一一，在飘散得极淡的血腥的味道环绕中。 “还有别人吗？”程嘉懿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是害怕，是气愤。 “也许，可能，没有确凿证据，谁也说不清。”杜一一的声音很沉静，他安慰地抓起程嘉懿的手，轻轻拍拍。 “我要怎么办？”程嘉懿看着杜一一，“如果今晚再死两个，明早再死两个呢？” 人最怕的，就是面前活生生的威胁，用他人的生命考验自己的良心。程嘉懿也不会例外。她自问她不是那么冷血的人。 “你只是怀疑，没有确凿证据。而且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明晃晃地威胁，咱们要是翻脸了，他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走的。不一定是他们。”杜一一摇着头道。 “那会是什么人？伊万的人会有这么厉害的？”程嘉懿不敢相信地摇头，“我不相信，再说要真是他们追来了，会一具尸体也不带走？会全这么留下？” “冷静点，看看白天以后还会有消息没。”杜一一对着车辆撇撇嘴，程嘉懿记起秦风安了窃听器的事情，可却没有半分轻松。 “如果真是他们，他们也一定会再做出点什么的，会想法再接触你，或者提些要求的。” 程嘉懿闭下眼睛，转头瞧着操场内的火堆。 “我觉得……”她停下来。 “觉得什么？”杜一一等了一会，见程嘉懿不吱声了，就问道。 “没什么。”程嘉懿摇着头，“我应该冷静冷静。” 她是觉得，跟着她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可再一想，也不尽然。那这话就没有说的必要了。 半小时之后，大家准备好整装出发，程嘉懿接到了通知，安东请她和秦风过去，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这种行动，一向是秦风参加，直接做了决定，这次连秦风也喊上了程嘉懿，程嘉懿越发觉得是个圈套了，甚至怀疑是不是安东在调虎离山，将她和秦风全调过去，正好派人偷了食人花或者什么。 杜一一和程嘉懿很少分开的，也被程嘉懿强制要求呆在王鹏暖暖食人花身边，反正她身边还有秦风不是。 程嘉懿觉得她是疑神疑鬼了，可她不能制止住这个想法，就仿佛智子疑邻，安东的一举一动都可疑。甚至也怀疑起秦风。 但秦风毕竟还是自己人，怀疑也排在了安东的后边。 会议室的四人在见到程嘉懿和秦风进来时，都礼貌地站起来，程嘉懿第一眼就见到安德烈。 安德烈算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正式亮相了，还是一尘不染的白色休闲搭配，见到程嘉懿进来，礼貌颔首，微微一笑。 程嘉懿面无表情，视线扫过另外两人，一个是安东这边的安保队长，一个是安东的保镖。 第833章 要求 “程老板，秦队，请坐。”安东客气地招呼着，没有招呼杜一一，显然是将杜一一当做程嘉懿的保镖看待了。 程嘉懿和秦风坐在安东对面，杜一一学着对面保镖的模样，站在程嘉懿的身后。 “按照计划，今天中午我们会达到川山，我的研究小组全体成员都要上山。程老板，我想知道你对人员的安排，另外，我还要和你们要几个人，做我的研究员们的贴身护卫。” 才一坐下，安东就看着程嘉懿，直截了当地道。 程嘉懿一向不管具体事务的，都是秦风直接与安东打交道，这时候安东却是对着程嘉懿说，不知道是因为程嘉懿是明面上的老板，还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程嘉懿停顿了下，若无其事地道：“请博士说下在川山的行动计划，哪些人员是研究员，随行人员的战斗力，这样我们也好有安排依据。” 安东的眼角微微提起，似乎是对程嘉懿如此回答有些惊讶，而事实上，他心里也确实惊讶。 这些天的接触和打听到的都是这位年轻的程老板是不管任何事情的，除了冲锋上前，大大小小的事务全是秦风负责。但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就比如现在，他有意如此询问，程嘉懿回答得很是自然，秦风也没有任何吃惊的表示。 安东收起心里的惊讶，同时也收起心里对程嘉懿的小觑，看着程嘉懿道：“我们一行研究员一共是八位，都是常年在研究所工作，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狼手下要分出一部分人看守实验器材，车辆。” 安东还是看着程嘉懿说道。 不仅是安东，对面的另外三人眼神也都关注在程嘉懿身上，尤其是安德烈，视线半点也没有回避的意思，仿佛昨日不曾在程嘉懿哪里碰了钉子。 程嘉懿转头看着秦风，很自然地道：“秦队，人员安排你来定吧。” 说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对面的几人只有狼移开了视线。 那位安东的安保队长，只有个代号，连名字都不肯介绍。不会是退役雇佣兵、前特工局等等地方出来的吧。 这一溜号，秦风前边说的几句话就没听到，注意力再回来，就是安东在开口。 “秦，我们这次是深入到川山深山内收集资料，会遇到什么，谁也无法预料。原本我考虑的是你们负责外围安全，但现在我改变了看法。” 安东说着，视线再一次放在程嘉懿身上，“如果我要求你们最精锐的人一对一地负责我们八位研究员的安全，这不过分吧。” “可以。”秦风答应道。 程嘉懿心里扑棱下，她猜出来安东接下来的要求了。 果然，安东微笑起来：“那我就不客气了。秦，你是总指挥，我可不敢要求你做我们的贴身保镖。” 秦风道：“客气了，如果博士有要求，我义不容辞。” “不不，你还要指挥全局，哪里能劳动你。不过程老板之前给我印象深刻，还有程老板的这位朋友，我希望可以来保护我和安德烈。” 安东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不待程嘉懿开口，接着道：“还有方涛、林大海、王勇，这三位我也希望能给我们，其他人，秦你再安排。” 程嘉懿眉头挑了下，这是将他们的领导组织一网打尽了？安东还真不客气。 再看到安东和安德烈自信的眼神，知道她这是被毒蛇盯上了。 秦风沉吟了下，侧头对程嘉懿道：“老板，你看呢。” 秦风这么一问，显然是不打算反对安东的提议了。 程嘉懿的怀疑心态再一次在心中升起。 难道秦风打算让自己和杜一一有机会在川山干掉安东和安德烈？ 不该吧，安东的战斗力她不清楚，她和杜一一联手都打不过安德烈的。 程嘉懿垂眸思考了片刻，脑袋里却一时什么也想不到。 安东和秦风都在等着她的回答，这一瞬间，她有种被出卖的感觉。 “好。”抬起眼皮，程嘉懿冷漠地道。 她自己没有注意到，她那句“好”说得很是森严，仿佛不是在表示赞同，而是带着杀意。 “能得到贵公司老板的亲自保护，分外荣幸，这下我们就放心了。”安东不加掩饰地松了口气，接着就面向秦风，再询问了一些细节。 程嘉懿分出一半心思听着，不过车队接下来的路程，人员的调配。 程嘉懿不知道作为雇主，安东这种要求是否合理，只是听着秦风一一解答。 另一半心思里，程嘉懿在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太信任秦风了？秦风真的值得自己这么信任吗？ 带着有色眼镜再回忆和秦风在一起的整个过程，忽的发觉，和李立在一起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 若非说有，就是李立那个时候，很多事情是李立逼迫自己做的。而和秦风在一起，更多的事情是自己主动做的。 但有什么两样吗？最后自己不都是按着他们的想法去做了？ 但佣兵貌似是自己的想法。 但…… 程嘉懿抬头揉了下额头，还在交谈的双方立刻停下了。 “老板？”秦风询问道。 程嘉懿倏地站起来，“你们商量好了告诉我。” 说着拽开椅子头也不回起离开。 她知道身后望着她的眼神里一定有愕然，但她不在意。 她不是第一次这么随心所欲，她……程嘉懿心里纷乱，加快脚步离开。 杜一一紧随其后，一直到离开教学楼走到操场上，杜一一才追上程嘉懿。 操场上木材还在燃烧，木材上的尸体呈现诡异的姿态，手臂高高举起，腿也蜷缩起来，仿佛在指着天 空呐喊。 操场四周有人站在车上，有人在车下，都望着燃烧的火堆，也看着匆匆而来的刺激。 “孙冬。”程嘉懿看到一辆车前的孙冬，喊了声。 孙冬快速跑过来：“程姐。” “你在王鹏那辆车上，我要你时刻不离那辆车的人，能做到吗？”程嘉懿当着满操场的人，用会议室里的人也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放心，程姐。”孙冬爽快地道。 第834章 无奈 程嘉懿想要听到秦风的解释，但是直到车队出发，秦风也没有过来。 孙冬果然替代了王鹏坐上了驾驶室，李玉坐回车厢里陪着两个孩子。 程嘉懿心里隐隐又出现烦躁，与之前实力意外增加时候的烦躁不同。 她靠着椅背，扭头看着窗外飘着的雪花，满心里都是不明白。 “我分析了下，有几种可能。”杜一一看眼程嘉懿，又转头看着路，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 “一是安东的要求合情合理，没有可能拒绝。你回忆下你的小说里，是不是这种情况下，雇主都有权利要求提供最强大的保护。” “那是小说。小说里都要那么写，不然怎么突出主角的重要性。”停了下程嘉懿补充道，“反正没有主角保护的，最后都是炮灰。” “艺术来源于生活，人的本性都是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只要稍加打听，你的战斗力就不是秘密了。 何况他们对你也没有死心，还是想要接机观察你和食人花之间的关系。如果有可能，兴许战斗中会得到食人花的其它部分，你的血液等等。” 杜一一再瞄一眼程嘉懿，接着道：“另外一种，就是……我十分不愿意这么想，不过……我猜想，川山之行之后，我们想要的答案应该会出现。” 程嘉懿扭头看着他。 杜一一盯着前方的车辆道：“我昨晚上几乎没有睡，一直在想变异之后发生的一切，从在半岛再次和秦哥汇合之后，我们的一切就开始顺利了，顺利到不可思议。当然，你自己作死要去长白山不能算。” “你是说，他一直和国内有联系？”心中升起怀疑，那句秦哥的称呼程嘉懿都说不出口了。 “如果我们这么想，把这个作为先决条件，之后我们一路顺畅是不是就说得过去了？”杜一一道。 “可，可他是被试验过的，尝过那种滋味，还是被催眠过的，不应该……”程嘉懿摇摇头，“怎么能？” 杜一一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国内的人找上他，比如他曾经的上司，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将国内严峻的形式，和国内为了抵抗什么什么的牺牲，他其他战友正在赴汤蹈火…… 你别忘了我妈，我妈当初也在用人做实验，那些人也未见都是该死的。你也说过在其位谋其政，你在这个位置上，也视人命如草芥。 你拿自己人当人，可没拿半岛人当人，现在也不拿岛国人当人。人站在特定的位置上，都会有特别的想法做法。” “那现在呢，他的目的？”程嘉懿心里已经相信杜一一的分析了。现在想来，她也不是一点都没有怀疑，只是不愿意怀疑罢了。 “关键是国内现在如何了。王鹏看到的那些东西，为什么都没有国内外民生？”杜一一道。 程嘉懿靠着椅背，心内慢慢平静下来。 真想到最坏的后果，反而不焦虑了。 “那就是，我也是实验的一部分了。实验有在研究所里的，有在研究所外的，有民间看起来是自主的，也有被控制的。我大约就是那种被推动着不断变强的，自主的那种？” 程嘉懿慢慢说着，思路也逐渐清晰起来，“你我都是很特别的存在，年龄小，奇遇多，晶体晋级快，完全自主，还胆子大，不用谁逼迫，自己找对手，主动增强实力。 我好像每隔几天，实力就有提升，就是呆在安全的基地，也会自己找事。就算在实验室里，也不过如此吧。 我和食人花之间的关系，安东一见就想要了解，若是国内知道，也未见不想要了解，所以秦风才会答应安东，是想要借安东的手得到国内想要得到的东西？ 哪怕我反水了，杀了安东也没关系，我这个人，每一次杀掉强敌，都会提升实力，反正不论怎么样，对他们都是没有损失的。对吧。” 杜一一道：“还有一点，秦风怎么会认为你我不会被安德烈干掉呢？我怀疑安东的身手也不会比安德烈低太多，现在安德烈可是不在笼子里了。话说，那时候的安德烈要在笼子里，现在怎么就不用了呢？” “你知道秦风的真正实力吗？”程嘉懿问道，“从国内离开之后，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见到秦风战斗过，就林大海……”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悚然道：“你忘记了？我们俩人都没有打过的那个厨师，林大海一个人可是对着三个人，也没有落下风吧。按照林大海的身手看，秦风应该比他还要厉害的多。” “对。方哥和林大海那么服他，身手上他一定特别厉害。”杜一一道，“还有，最最重要的就是，因为他们也是从研究所逃出来的，我们就忽视了他们曾经的身份。 我们国家的军人，我相信不百分之百，也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会认为国家民族利益高于一切，在这个基础上，不会计较个人得失。也会以国家大局为重。” 程嘉懿靠在椅背上，脑海里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只有杜一一最后那句话。 是的，认真回想起来，秦风和李立多像啊，李立要是后来也在这里，也会和秦风做的一模一样吧。 “灰心了？”杜一一斜视着程嘉懿。 “不。”程嘉懿摇头，“有什么可灰心的，经历了这么多。我只是奇怪，我竟然没有愤怒。” “经历了这么多。你自己都这么说，我们的愤怒都在以前消耗掉了。”杜一一也道，“现在你什么打算。” “不知道。”程嘉懿沉默了会，“其实，公正地说起来，秦风什么也没有做，我是指对我、我们。他只是站在一旁观察，适当地替我解决掉一些困难。” 杜一一道：“是，所以我想，他也对你和食人花之间的关系感兴趣，正好安东想要研究。说不好安东这个研究小队也是他争取过来的，我们毕竟也算是战友了，他也应该不愿意将你打包回国。” 程嘉懿按着额头揉了揉，闭了会眼睛道：“所以，刚才，他没有替我答应，而是等着我主动答应。不论是安东研究出来什么，还是我，或者我们杀了安东他们，对他都没有影响。 不外乎是得到了他也想要的答案，或者是我再一次借此提升。” 第835章 真心 车内安静了许久，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而那声音也好像被隔离在车子之外，与车内的两人好远好远。 好一会，杜一一才道：“你说，秦风现在在想什么？” “在想……”程嘉懿认真地思索了会，“在想所有人的安排，一旦我与安东冲突起来，怎么给人递出消息，先下手为强吧。” “不，我觉得他应该要琢磨怎么说服你配合安东的试验，你这种，”杜一一又看了程嘉懿一眼，“太玄幻了，是珍贵的样品，难得安东还有能弄明白的本事。” 程嘉懿冷笑一声，“直接问我，我也未见就会隐瞒，如果我们有机会一起出生入死过。” “你也说如果。”杜一一道。 程嘉懿无言地看着前边车子。 她可能自始至终也没有真正地信任过秦风，连王勇都不如，甚至都不如简单。 毕竟，她是和简单一起冲过了枪林弹雨，那时候那么危险，简单也未见是诚心将她当做炮灰的。 大约那时候简单和任何一个人在一起，都会那么做的。 也正因为有那一段经历，简单不会轻易将她交给人做试验的，所以，她心底其实信任王勇都超过秦风了？ 还有孙冬。 “也是，”程嘉懿轻轻地说道，“这么久，貌似，我真没有和他并肩作战过，真正的并肩作战。这一次也不算，这一次……一一，我是不是摆脱不了被利用的命运了。” 杜一一摇着头道：“你以前说过，大家不都是在互相利用。以前不还有那句话，朋友就是拿来用的。所以，没必要纠结这个，就看能不能用回来的。 真要说起来，我们不也是利用秦风摆脱李立？真要还跟着李立，现在我们还不一定在哪儿呢。现在最重要的是，接下来我们怎么做，你打算撕破脸皮吗？” 程嘉懿盯着前边的车，脑海里因为这个问题有些空白。 “没想好？”杜一一问道。 程嘉懿摇摇头，“我静不下心来想。我所有的经验都来自小说，其实我也没看几本末日小说，看也都是看了开头一部分。我这种，我看的小说里也没写。也可能写了，我弃文太早了。 你要我说接下来怎么做，我脑海里现在还是空空的。我怀疑我晶体是不是将我思维全抽走了，只给我留下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设。” 杜一一笑了下，空出手划拉下程嘉懿的脑袋，“你是深陷其中，一时接受不了。你换个角度想，如果他们不是想要研究你，有可能要先研究我呢？毕竟我也是实力突飞猛进的，还不是程老板，只是程老板的保镖。” “你想得美，安德烈也是战斗型的，不同进化方向而已。”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程嘉懿头脑还算清醒。 其实她心内已经隐约知道自己会怎么做的，只是不想去想，不想让想法变成现实。 她按下按钮，车窗缓缓下落，凉风混杂在雪花中灌进来。 她侧头迎着雪花，呼吸着凉凉的清新的空气。“你不觉得，岛国沦陷的也太快了吗？” “不能说多快。变异到开始从盛夏一直到冬天，也有六七个月了。六七个月，被全世界封闭隔离的岛国，人口集中，第一次变异发生，大部分人陷入狂暴。 我觉得我们市最初发生的情况，在世界各地也都在同样发生，不同的是在之后。如果我们一直处在无政府状态下的自救，如果一直被隔离，早晚也会崩溃。” 杜一一伸手接着一片飘进来的雪花，雪花很快就融化了，“我们食品短缺，人群里有隐藏的吃人的变异人，还有外来的变异人入侵。这里也一样。 我们小五线城市被放弃了，他们也会同样放弃一些城市的，为了保存下实力，为了一部分正常的人活下去。 但是也会有和我们一样不甘的人，也会有心理狠毒独占一方的人，比如说我们上岸后跟在我们后边的一男一女。你要是领导者，面对这些，你会怎么做？” “我，当然是……”程嘉懿说着停下来。 “当然是保存能保存的，牺牲一部分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之常情。当然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站在领导者的角度。大局为重的角度。”杜一一替程嘉懿将话说完。 程嘉懿伸手关上了车窗。 杜一一接着道：“我不相信岛国会完全沦陷，任何生物都消亡的那种。同样道理，也总会有人活下来的。你要是这些人，会怎么做？” “寻找机会，将入侵者变为自己的食物，隐藏自己，留得青山。”程嘉懿道。 “对啊。”杜一一附和道。 程嘉懿等了会，不见杜一一再说什么，侧头问：“然后呢？” 杜一一道：“什么然后？哪里还有什么然后。” 程嘉懿道：“可我们之前在讨论的是岛国沦陷之前。他们知道自己被世界放弃了之后，肯定会培养出强大的变异人。以岛国传统，肯定会有不少人心甘情愿地奉献自己，愿意被培养的，哪怕被培养成怪物。” “所以，我们以佣兵的方式，保护着想要分一杯羹的安东来了。在医院我们不是确认过了，医院是被清理过的吗？更大的一杯羹已经被拿走了。”杜一一耸耸肩。 雪越发大起来，鹅毛般的雪花扑在车前挡风玻璃上，分外好看。 “算了，不分析他们吧。我现在冷静了，可以分析我们自己了。我接下来要怎么做？”程嘉懿认真地想了想。 “我自己知道我和食人花是怎么回事——其实也不算知道。不过我还是不想被别人知道。” 杜一一点头：“这个自然，那么，只能从苗头上就掐断了。” “但，我也不想违背我还剩下那么一点点的良心。伊万的人先要对付我们的，所以我们是自卫反击。 但没有任何证据表白安东参与其中，总不能因为他同样雇佣了伊万这个原因吧。那不真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杜一一点头，“那倒是。但已经是司马昭之心了。” 第836章 爆炸 程嘉懿自己这边几乎所有战斗力强大的人全都调过去，到时候只要一分散，便是各自为战，连救援都来不及。 便是傻子也该知道安东是什么想法了。 “我打不过安德烈。”程嘉懿沉吟着道。 “我们俩一起都打不过。”杜一一肯定道。 “秦风能打过不？”程嘉懿突发奇想。 “不好说。毕竟他是被专门培养出来的，当初我们四个，连人家头发都碰不到。”杜一一摇摇头，“再说就算能打，只要被调开，也来不及救援的。” “那就没有办法了。”程嘉懿道。 “你那个吸||星大法还能再来一次不？”杜一一问道。 “要不你再打我脑袋一拳试试？”程嘉懿乜斜着杜一一。 “那还是算了。”杜一一道，“你这种，怎么非得是战斗中觉醒的啊，真麻烦。” “我想的？”程嘉懿白了杜一一一眼，“也是，每一次都是战斗，我这是什么命。” 忽的，程嘉懿想起什么，扭转头盯着杜一一问道：“你是不是打算让我被他们研究算了？” 杜一一用眼角夹程嘉懿下道：“我是那样的人？” 程嘉懿威胁似的呲呲牙：“你要是，我咬死你。” 杜一一哼笑了声。 “我估计我们两个是保护安东和安德烈的，反正要分开我们两个也很容易。我也担心他们对你下手。”程嘉懿不无担忧地道。 雪越下越大，路面的积雪也越来越厚，车辆行驶的速度也慢下来。 “要这么的，到川山得晚上了。”杜一一脚下轻点刹车道。 “可能今晚上也到不了川山。”程嘉懿看着天道，“据说岛国这边不下雪则以，下就是往暴雪方向发展，今年流年不利，天气也不会好。这种天气，我要是当地人，我就跑出来打家劫舍。” “反了，是我们来打家劫舍。”杜一一订正道。 程嘉懿从善如流：“那就是埋伏，拦路，反正就那个意思。” 杜一一眯着眼睛，往四周看看。他们行驶的也不知道是国道还是省道，反正不是高速。两侧的树木高大且张牙舞爪，树木后边不时有乡村似房屋，如今都隐没在雪中，看着风景优美。 长长的车队迤逦，这要是在电影里，确实是个遇到袭击的场景。 程嘉懿扭头看看后边跟着的车，孙冬在驾驶室内和她招招手，她抬了下手，转头道：“袭击也是个别行动，岛国应该不具备大规模行动的能力了。” “不一定。”杜一一道，“前晚偷袭的，不见得就是唯一的漏网之鱼，你别忘了，昨天上午跟着我们的是三个人。还有伊万手下的漏网之鱼。我要是他们，肯定会与当地人勾结了，先报了仇再说。” “也是，电影里通常都是这么演的。同仇敌忾。”程嘉懿说着，将后座的拎包拿过来，想想又扔回去，换了微冲，检查下弹夹。 “我的呢？”杜一一问道。 “估计你没机会用枪，你用枪不如用拳头。”程嘉懿不客气地道。 “呵呵。”这两个字杜一一加重了语气。 程嘉懿搂着枪坐着，他们都不再说话了。 程嘉懿还是不清楚她会怎么做，对安东，对秦风。想到安德烈，又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还是程嘉懿第一次害怕某个人，实在是安德烈在船底下那一手吓到她了，她无法想象一个人怎么会那么强大。也无法想象面对那样强大的人，她能做什么。 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实力上的无情碾压，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不然，把那两只奇怪的会笑的萤火虫招供出来？远水解不了近渴不说，还要说明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了。 真是啊，要想隐藏一个秘密，就要跟着隐藏无数个秘密，和说谎同理。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反正她也不是计划型的。 中午前，车子走了计划路程的三分之二，暂停加油。 雪足有一尺半厚度，程嘉懿跳到车下，雪立刻就快要到膝盖了。 大家都下来活动，暖暖跳下来，雪就快没到腰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的雪，乐得扑倒雪地上，立刻就陷进去。 雪竟然还在下，没有停的意思。 透过飘飞的大雪，能看到秦风和安东、狼在一起商议什么，倒是没看到安德烈。 加油到她这辆车子的时候，方涛跟过来道：“老板，雪太大了，秦哥和博士那边商议了，先在前边镇子边上停留看看。” 程嘉懿点着头，往镇子方向看看，距离太远，什么也看不清。 “方哥，你觉得镇子安全不？” “放心，我们会先清理。”方涛道。 程嘉懿摇摇头，“方哥，你不觉得这天时地利，要是再加上人和，对我们颇为不利？” 方涛皱下眉，向四周看一眼，道：“这种天气，确实。我们都小心些。” 说话间这辆车加完油，给前边几辆车加完油的人推着油桶拎着油枪过来。 “要是你会怎么做？”程嘉懿习惯性地问道，瞄眼从车另一边推着油桶滚过去的人，是安东那边的人，捂得到严实。 捂得严实？程嘉懿激灵了下，他们的体质，这般雪天，用得着捂得这么严实？ 她跟着那人转身，背影根本分辨不出来。 方涛正打量四周，才转头，顺着程嘉懿的视线看过去，视线越过越野车时候，那人正好经过驾驶室，被车辆挡住。 “我？我会一路跟着，伺机偷袭。绝对不硬……”话还没说完，就将程嘉懿突然往车尾走过去，绕过后边车头，接着忽然往车后跑去。 方涛心里一激灵，跟着从这边向后跑过去，两人一同在车后打开的车门处相遇，车里空空的。 旁边，王鹏、李玉陪着暖暖亮亮玩着，孙冬也站在他们不远处，加油的人不见了！ 程嘉懿和方涛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向后退一步，往后车看去。其余加油的人还在，那个人消失了。 不会的！ “轰！”就在他们往后车看的刹那，前方忽然传来一声爆炸，惊天动地，脚下的地面都跟着蹦跳了下，路上厚厚的积雪都好像被震塌了些。 还没有等他们反映过来，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一团黑色的巨大浓烟连同火光从前方猛然升起。 油车！ 第837章 相像 爆炸的一瞬，程嘉懿和方涛只扭头看了一眼，一个扑向正惊慌抬头看着爆炸的暖暖那些人，一个翻身就跃上了车顶。 而在几乎同一时间，若干人影从几百米开外躲藏处飞速奔来，而再后车，一个人影也站了出来。 爆炸还在继续，从最前边负责开路的油罐车开始，每一辆车都在爆炸，火光一路冲天而起。 杜一一拉开车门，一把揪住食人花向外扑过去，深陷在雪地里打了个滚站起来， 方涛站在高处，一望之下，左脚一蹬车顶，飞跳到后车上，扑向躲在车后的那人。 爆炸声、枪击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鲜红的血和火光一起飙飞到空中，飞雪夹杂着血花，雪地刹那溅落出红的血滴、黑的烟气。 王鹏拉起暖暖，李玉紧张地将亮亮推在暖暖身边，护在另一侧，孙冬已经亮出了匕首，左右看一眼，一摆手，招呼着几人往最近的房屋那边跑去。 有孙冬护着，程嘉懿倏地站住脚。 前车的爆炸伤了些人，不过应该问题不大，他们正在搏斗，与身材高大的人——伊万的人？ 伊万的人是怎么藏在车队里的？车底下吗？他们在逃出去之后就立刻联系到了当地人？合作了吗？ 脑海内电光火石闪现了下，远处的人已经奔袭过来。 “接着！”杜一一将食人花往程嘉懿这边一甩，程嘉懿张手抓住，忽的心里一寒，那种久违了，仿佛被毒蛇叮嘱的感觉出现在心里，她大叫了声：“躲开！” 空荡荡的雪地除了几米之外的车辆，根本就没有躲避的地方，但什么也来不及想，也来不及寻找，程嘉懿和杜一一同时往两侧跃起扑倒雪地里。 “哒哒哒——”枪声响起，雪地倏地出现一串弹孔，弹孔四周的积雪融化。 程嘉懿和杜一一来不及回头，枪响时候，就听出了子弹射击出来的方向。 后排车队。 他们的车子在队伍中间，前边的车辆几乎全都爆炸燃烧起来，他们之后的车辆完好无损。 子弹就是从完好无损的车辆中射击出来的。 到底有多少人混入到车队中？都是什么人？ 程嘉懿在雪地里一个翻滚爬起来，眼看着几个人影理都没有理睬王鹏几人，向他们扑过来。 程嘉懿抽出腿上绑着的匕首，将食人花往雪地内一贯，迎上最近的人。 “当！”匕首与刚到交织撞在一起，程嘉懿虎口一震，匕首往下一滑，向对方手腕落下，眼眸一抬，对方竟然是一个和她年纪相当的女孩子。 视线相对，对方女孩子眉眼间全是萧杀的戾气，满脸仇恨。这表情如此熟悉，程嘉懿仿佛在对方的眸子中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钢刀旋转，刹那将匕首压住，刀刃往程嘉懿脸上撞来。 自来一寸短一寸险，但贴身肉搏，就是寸有所长了。 程嘉懿右脚往后一退，身体堪堪侧过，钢刀刀刃贴着她的衣襟斩下，手里的匕首顺势向前一推。钢刀还没有完全落下，已经被推离身前。 可手下忽然一松，对方竟然在钢刀被推开之际松开手，一拳击中程嘉懿的腹部。 程嘉懿不曾想到这女孩子战斗经验如此丰富，就算相当，那一下推开的力道也是用了八分，根本来不及收回。 向前推刀之时，她身体正微微前倾，就好像将自己的身体送到女孩的拳头下般，这一拳正落在腹部，好像直接击穿了衣服和皮肤，拳头深入到内脏般，刹那，剧痛让她一口气憋在心里，身体刹那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脑海中一热，晶体的热流向全身游走而来，可晶体热流再快，也不能瞬间就修补到腹部。 程嘉懿心道不好，对方的拳头忽然张开，五指并爪，向她腹部掏去。 眼角余光和对危险的感应，让程嘉懿全身的汗毛根根立起，这一招程嘉懿在战斗中使用过好几次，不想这一次被对手抢个先机。 她勉力后仰，哪怕将全身的弱点都暴露出来，也要尽力先避开这致命一击。 她完全可以想到没有避开的后果，剧痛之下，晶体的热流还来不及修复刚刚的伤势——如果她在爆炸开始，就先一步调动晶体能量就好了，她托大了。 身体后仰，她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女孩的脸上，看到她眼睛里的狠辣果决，仿佛看着死人一般的眼神。 一股浓郁的血腥香气忽的扑面而来，眼角余光看到碧绿的花苞忽的放大到眼前，预想到的更近一步痛疼根本没有发生，女孩脸上的狠辣忽的一凝。 食人花！ 程嘉懿匕首往回一带，晶体的能量刹那运行全身，包括握着匕首的右手。身体向前再向后，只弯折了一个不大的角度，匕首一翻，刷的一道寒光，一条断臂无声地落在积雪内，跟着就是一股刺鼻的血气，一道血箭汹涌澎湃般飙飞。 “啊！” 女孩的嘴里发出一声惨叫，断臂的剧痛刹那让她清醒过来，程嘉懿左手抓住女孩断臂，往身前一带，右手的匕首向她心口插去。 她的速度够快了，可眼前绿影一晃，食人花的速度竟然比她还要快，大开的花瓣忽的挡住了程嘉懿的视线，女孩的惨叫才喊出来半声，就生生被憋在了花苞中。 程嘉懿怔了不足十分之一秒，那食人花什么时候和她建立出这般默契了？这还是植物吗？ 电光火石一闪念，匕首已然没有半分阻力地捅了进去。 “小心！”身后杜一一大喊一声，程嘉懿想都不想地往前一扑，身后风声带着一大片雪花，跟着是撕心裂肺的一声喊。 上半身才扑到积雪上方，程嘉懿已经硬生生扭转身体，一个少年扑倒近前，全不顾自身般抓住那女孩断了一截的手臂，一刀向食人花砍去。 杜一一就在那男孩的身后，一步之遥，手臂前伸。 仿佛就是自己和杜一一，年龄那么像，奋不顾身也那么像，脸上的悲伤愤怒也那么像——程嘉懿的匕首脱手而出。 “咣当！”匕首撞在钢刀上，钢刀一偏，一大片花瓣脱离了食人花，随着钢刀扬起的风，向天空飘去。 第838章 闲庭信步 杜一一一拳击打在男孩的后心，男孩身体一顿。 胸前的衣服鼓起了一块，鲜血从口里和衣服前襟同时涌出，眼睛却还是在女孩身上，钢刀再一次抬起。 只是这一次他动作慢很多了。杜一一穿透他身体的手带着他往后一拉，另一拳重重挥在他的头上。 钢刀仍然竭力向食人花落下，食人花的花瓣忽然打开，数片花瓣拍在男孩的脸上，接着重新包裹住女孩的头部。 男孩的身体僵硬在当地，表情在痛楚中凝固，只有一双眼睛还不甘地望着被食人花包裹住的女孩，眼里的神采倏地淡去。 眼睁睁的，程嘉懿看到男孩的头部裂开，血瓢泼般涌出。 程嘉懿站起，接住掉落下的钢刀，对杜一一点点头。 程嘉懿不知道她的表情如何，但看到杜一一似乎被她的表情震撼住了。 程嘉懿移开视线，一把抓住食人花，将花瓣生生从女孩的头部拽离。 那女孩面部模糊成血肉一团，花苞离开，她还僵硬地站在原地。程嘉懿咬牙，挥起钢刀，一刀斩断女孩的脖颈。 战斗就在一息之间火热起来，处处都在搏斗，护着暖暖几人的孙冬都不再幸免，只有王鹏和李玉还在战斗之外，站在孙冬的后边，护着惊慌的暖暖和亮亮。 杜一一甩开男孩身体，将手臂往雪地里一插，跟着扫视一眼周围。 搏斗的人刀刀见血，拳拳见肉，大雪纷飞中，稍远就分辨不出敌我。 “我去帮孙冬。”杜一一道了声，转身向围攻孙冬的二人跑去，程嘉懿拎着食人花就往前边跑过去。 不知道谁的一条胳膊从半空中飞过来，落在程嘉懿旁边的雪地内，刹那就消失不见。 雪地里翻到着几个人，周围的积雪被染红，混战的人呼号着，顾不得彼此。 程嘉懿冲过去，钢刀向最近一个陌生的面孔砍下，旁边一把刀又砍向她，她不得已收刀回放，前方人躲闪反过来攻击她。 看不清什么招式，没过膝盖的积雪并不影响灵活，飞扬的雪花却影响视线和判断，急于救人也让大家各自出现破绽。 程嘉懿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众多身手相近的对手，混战的片刻，食人花终于借助她的攻击分辨出敌我。 借助血气制造出来瞬间的肢体反应不及，程嘉懿顺利地再砍翻一人，终于，视线里出现一个熟悉的矫健的身影。 秦风的身影好像和纷飞的雪花合为一体，在空中划过的全是残影，身形所过之处，留下沉闷的肉体击打声音。 并非每一次出手攻击，都会一击毙命，但秦风的每一次出手，对手都会有短暂的失去反击的一刻。 生死存亡就在一刻间，身体刹那失去掌控，带来的后果就是致命的，尤其是当对手身边还有人虎视眈眈，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再补上致命一击。 整个车队所有人，除了死掉的，大概只有暖暖那几人和安东、安德烈还没有出手了，哪怕护卫就倒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只是瞟一眼。 他们的视线穿过了纷飞的雪花和混乱的战团，锁定在秦风和程嘉懿的身上，也没有忽略两人身边的人。 安德烈还是一身白色休闲衣，站在漫天大雪中，仿佛和天地融为一体般。 他的眼神看起来平和，似乎还带着些许的悲天悯人，望着近在咫尺的战斗，望着生死相搏的人群。 只有在眨眼之时，才会在眼睛里流露出一点点不为人注意的情感，而在眨眼之后，他还是那个宁静的，似乎全无战力的温润的人。 他全程一点没有遗漏地看到了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联手之后，注意力就集中在秦风身上，研究了会，再寻找其他目标。 安德烈终于不耐烦了。 他从衣服后襟摸出一支手枪，很是随意地对着最近的一人。 “砰！”不大的一声，子弹正中那人的后脑，那人一顿，被身前人一刀劈在头骨上。 安东的枪口又对着另外一人，还是很随意地一抬手，似乎根本不担忧子弹会误伤交战的两人。 他闲庭信步般在大雪中游走，每次只开一枪，几乎是一秒一枪，有的子弹还是从对方额头穿过。 他就如大雪中的精灵，轻快而迅捷，抬手准确而果断，每一枪都没有落空。 交战因为他的介入，从胜负难以区分，到瞬间扭转战局，他就如生命的收割机，在漫不经心，随心所欲中闲庭信步。 更多的人腾出手来，扑向袭击者，胜负已经可以确定了。 一声呼喊，残余的几个人妄想脱离战局。 混战中此刻的他们还有些自保之力，一旦脱离战局，抽出身的人的枪口，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对准了他们。 子弹毫不吝惜地倾泻出去，其中还有几发格外精准的射击。 车辆爆炸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战斗却已经接近结束。 这是一场没有料到的偷袭，谁也不知道偷袭者什么时候混进到车队中的，也许在医院里他们就没有逃远，有人就隐藏在医院里，之后又伺机藏身车下。 也许是在后边尾随而来。 以他们现在的体力和晶体对身体力量的补充，完全可以支持长途奔跑追赶。而茫茫的大雪也遮挡住了视线。 没有活口。 这种战斗中，必须确保毙命，不能等待晶体有修复伤处的时间。 车辆被烧毁了三分之二，爆炸中有几个还守在车边的丢掉了性命，部分人受伤。加上之后的战斗，有十几人丢掉了性命。 程嘉懿茫然地看着满地狼藉，揪着秦风问道：“后边的车为什么不炸掉？他们怎么确定车辆的顺序？” “最先爆炸是油罐车，波及到后车，有几辆车油箱应该贴了炸弹。”秦风忍耐了下，还是焦躁地回答道。 程嘉懿放开手，安东颇为恼火地向他们走过来。 “秦，我对你们的安保很是失望。如果伊万在，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安东大声的，有意用华语喊道。 所有人都听到了，听不懂华语的那些人，也神色不善地看着秦风。 第839章 得罪 程嘉懿只觉得一口老血都要从喉咙里呕出来。 伊万在？伊万的人还在，死的当然不是他们的人，只会是我们！ 我们刚刚在浴血奋战的时候，你这个雇主和安德烈在干什么？在观赏！在趁机摸清我们所有人的实力！ 程嘉懿心里愤怒，脸上不禁显露出来。 杜一一拽下程嘉懿的胳膊，冲她摇摇头。程嘉懿甩开杜一一的手，一手拎着食人花，大踏步从安东和秦风之间走过，掀起纷飞雪花，秦风才要开口，不得不停下。 “程老板，你就没有什么可说的吗？”安东将炮口又对着程嘉懿，严厉地道， 程嘉懿将积雪一脚踢开，纷飞的雪扬起一团血雾，她弯下腰，一把揪出雪地里一个断掉的头颅，往食人花的花苞上一甩。 刹那，食人花硕大的花苞开放，人头落下一刻，花苞合拢，将人头完完整整地包裹进去。 安东严厉的语句还带着余音，忽的就被这一幕连同风雪吹散。 “说什么？”程嘉懿本来都忍住了，可安东指着鼻子找上来，她的火腾地又冒出来，可忽然瞟见安东身后不远处的安德烈，冲到嘴边的话忽的一变。 “哦，还真幸亏了安德烈先生。大概刚刚安德烈先生也吓傻了吧，忘记了他还是高手中的高手。真要多谢安德烈先生了，安德烈先生要是再晚一晚出手，博士和博士的人，大约以后就要都靠安德烈先生自己保护了。” 说着，脚一踢，地上无头的尸体倏地直立起来，食人花忽的一弯腰，花瓣包裹住无头尸体的上半身。 只是那人身材过于高大，只吞进去半部分，一双穿着靴子的长腿还倒着在半空中晃悠着。 安东神色一变，想要说什么，又被眼前一幕吸引，视线在食人花身上上下逡巡了片刻。 秦风适时走过来解围道：“老板，是我布置的不周到。” 程嘉懿哼了声道：“事情都发生了，指责就改变得了了？与其在这里追究责任，不如先想想接下来要做的。” 秦风很是配合地道：“是，老板。” 安东冷冷地瞧着程嘉懿和秦风一唱一和，程嘉懿知道，她这次是将安东彻底得罪了。 可不得罪又怎么样？安德烈那般身手，根本用不着他们这么些护卫的。怕是安东最初的打算，带着他们这些自称雇佣兵的护卫，也没安好心。 安东甩手转身离开。 狼这时候走过来，和秦风交流了几句，程嘉懿干脆扔下食人花，走回到最初交手的男孩女孩那里。 女孩的头甩在一边，身体仰倒在雪中，程嘉懿沉默地站立了会，走过去捡起头，安放在女孩的脖颈处。 女孩的头被食人花的花蜜腐蚀得面目全非，程嘉懿犹记得之前她清秀面容上的愤怒，也记得她出手时候的果断和自信。 就如她。 她和她也可能有着类似的经历，都是历尽艰辛才活到现在的。 她如今还活着，女孩却死掉了。 死在她的手里。 她自己又是会在什么时候死掉呢？自己死掉的时候，会不会有人用哀伤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是否会愿意自己的仇人在收敛自己的尸体？ 杜一一跟过去，拖着男孩的尸体与女孩并排。 两张面孔，一张面目全非，一张头骨裂开，血流满面，但他们愤怒、担心、愤恨的面容，都已经深深地印在程嘉懿的脑海里。 程嘉懿侧头，杜一一也正侧过头来。 只有相同经历的人才会理解他们此刻心里的哀痛。 程嘉懿想起那个男孩奋不顾身只想营救女孩的样子，也想起杜一一不顾一切痛下杀手的样子。 “程老板真是善良，对自己的敌人还如此同情。”安德烈溜达到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身后，不无讥讽地道。 丢掉了伪善的面具，贵族精英也会露出刻薄的一面，而在这些所谓的贵族阶层眼里，程嘉懿这种做法也是虚伪的，程嘉懿的悲伤也不过是虚情假意而已。 杜一一站起来，冷冷地注视着安德烈道：“安德烈先生好身手，好手段。” 安德烈看都没有看杜一一，仿佛他不存在，也没有听到他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程嘉懿的背影，等待他的回答。 风雪依旧中，传来各行其是的声音。 沉默片刻，程嘉懿道：“她很像我。这里会不会也有像安德烈先生的人？” 程嘉懿站起来，挥手扬起周围积雪，掩住地面两人的面孔。 安德烈眼睛眯了眯。“程老板这是不打算了解像你的人的真正实力了？” 程嘉懿转身看着安德烈。 很意外，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若非说要有，也只是宁静。 雪飘然而落在程嘉懿的头顶，染了血迹的衣服上，也落在她沾染了滴血的面颊上。 她定睛看了安德烈一会，移开视线，对杜一一点点头，两人一左一右从安德烈身边离开，仿佛他本来就是一棵树桩般。 安德烈原地站着，心里，恼怒缓缓积聚，并在心里旋转，好像要旋转成巨型漩涡。 他还从没有被无视到如此程度过，被一个他本来不想高看一眼的小女孩。 自大，不知天高地厚。 安德烈忽地弯腰，从雪里拎出男孩的尸首，张手一击。 程嘉懿和杜一一还没有走远，就听到身后“砰”的闷响，两人脚步未停，手紧紧握成拳头。 安德烈侧头看着程嘉懿的背影，伸手在接住红白之物里掉落出来的晶体。 车辆还在燃烧着，在纷飞的雪花中冒着黑烟，高温融化的雪水侵染着周围的积雪，再缓缓形成薄冰。 食人花吞食掉了人体，扭动着吐出两只靴子，和几块意义不明的东西，花苞转向安德烈的方向，花瓣意义不明地呼扇着。 检察车辆的人都直起腰转头，看着几滴艳红的雪落在安德烈雪白的衣襟上。 在纷飞的白雪中，那几滴血就好像盛开的红梅，让安德烈更显得身姿挺拔，而他的面容，也在飘雪中氤氲，人如谪仙般——只要不看他手上几乎破碎的人头，鲜血正淋漓而下。 而这中间，唯有程嘉懿和杜一一没有回头。哪怕隔着纷飞的雪，感觉到钉在脊背的视线。 第840章 溜了吧 原计划的休息片刻，变成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 战斗又损失了接近三分之一的人。不仅是秦风这边的，还有安东那边的。 安东身边的人只有三十余人，秦风这边剩下的也不足百人。 简单商讨，确定应该是从医院出发之后，伊万的人就随行身后了，甚至有可能有人就藏身在车队中。还有人联系了岛国幸存者。 但具体如何就无从猜想了，因为晶体强大的愈合能力，战斗中没有人留下活口。 其实就是知道又如何呢？ 这么一耽搁，路面的积雪都没过了膝盖，剩余的车辆要想全部通过，还是需要大车重车在前边开路。 车尾随行的最后一辆油车再次调在前边开路，还有一辆研究用的备用车辆，也放在第二位。 安东和安德烈都没有再露面，由狼和秦风交流，并两人决定。 程嘉懿回到车子里时候气得两手发抖，好在杜一一比程嘉懿要沉住气些。 车辆重新上路，在路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车辙，速度也再一次放缓。 车辆里难得出现沉默。 也许觉察到这种难耐的沉默，食人花的花苞忽然往前靠靠，跟着花苞打开，一片花瓣托着一枚蓝色晶体送到程嘉懿的脸颊旁。 程嘉懿接过晶体，顺手揉了把花瓣，杜一一侧头看看，又回头瞧一眼食人花。“你今天抓着食人花过去的时候，安东的眼睛都直了。” “早晚都要直。”程嘉懿收回手，任凭食人花的花瓣在她面颊上又蹭了蹭，“我也奇怪，这花成精了都，怎么会知道我的情绪，我要干什么？” “你还感觉不到它的情绪？”杜一一问道。 程嘉懿皱皱眉，费力地感觉了下，实在不知道如何感觉。闭上眼睛，如果不是花瓣贴着面颊，更加对食人花没有半分觉察了。 她睁开眼睛道：“宠物是有眼睛的。食人花也没进化出眼睛出来。” “食人花溶解你的身体了。我记得你当时说，你感觉到皮包骨头的过程，那个什么会笑的虫子的光亮，藤蔓和食人花都钻进你的身体内，你的记忆甚至都丢失了——不完全丢失。” 程嘉懿点点头。 “按照我们以往的生物学到的，神经，你的神经应该被吞噬了。咱们没有灵魂这种说法对吧，咱们之所以能思维是因为大脑中的神经元还是什么东西的存在——咦？” 杜一一思索了下，“你的神经元什么的应该是被食人花、藤蔓、发光的虫子吸收了，那，是不是说，食人花吸收了你的神经元什么的，它身体里也有了你一样的思维什么的。” 非专业人士，很多东西只能依靠自己的想象，既说不出专有名词，也说不出太有道理的学术意见，但方向上大体是这样的，觉得也有些合理。 “我不也吸收了食人花的晶体，还有……它的花蜜？”程嘉懿道。 “你确定你吸收了花蜜？怎么吸收的？是再生过程中融合了？”杜一一问道。 “不确定。我……我们这种生物，就算是变异了，也能不依靠胃消化吸收吗？”程嘉懿也弄不明白。 “我觉得不能，就从你无法感知食人花的存在这点上看，就不能。但是食人花可以，所以，应该是食人花吸收了你的部分身体组织，然后在它身体内分裂，然后就单方面获得了你一部分的……呃，不会是思维吧。” “我的分身？克隆体？分裂体？”程嘉懿脱口而出。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有些恶寒，一想到程嘉懿的思维在食人花那里，不，食人花可以用程嘉懿分身的名义进行思维，就无法接受。 “也不一定，可能只获得了感知的能力，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加上些简单的思考？”杜一一宽慰道，“不能算作克隆。克隆至少外边你们是一样的。分身是玄幻说法。分裂体又是什么？” 杜一一又回头瞧眼食人花，“你说的那几种都不可能。还有，我刚才想，会笑的虫子会不会也因为吸收了你的什么什么的，也能感觉到你了，最终也会成为你的宠物？” 程嘉懿哼了声，“那我可是开了挂了。可惜了，那虫子在长白山里，不可能飞翔过海到这里来营救我们。” 杜一一想想道：“我到觉得这是个自救的机会。安德烈太厉害了，他今天约等于没有正式出手，非要说出手，五个手指头他不过也就是动动小手指头。他真要对付我们，我们没有活路。” 程嘉懿点头，“我也觉得他今天更像给我们个警告。” “你刚他的时候太帅了。”杜一一赞了句。 “我就怼了安东。没敢怎么招惹安德烈。”程嘉懿心虚地道。 “你漠视他，比怼他还要让他不开心。”杜一一安慰说，“你没看大家看着你身后的眼神，那都是可怜他。” 程嘉懿摇着头，以手扶额沉默了会，放下手道：“我以为我是开了挂的，现在看也不过是比寻常人稍稍强了点。别说安德烈了，连秦风都比我高了不是一个档次。还有当地人。” “也正常。山外有山。”杜一一道。 “要不，我配合安东研究好了，这样他们总不会对我们下手了吧。”程嘉懿忽然道。 “你觉得可能？”杜一一问道。 “我可以提要求，作为交换条件。”程嘉懿道，想想又道，“至少研究期间，他不会动手吧。不然真要是突然动手，万一秦风他们也不是对手……我觉得今天安德烈看了好半天才出手，就是摸我们的底细的。” “为什么不能？反正你落在他们手里了，正好可以将其他人都连锅端了，反正他们也不需要多少保护。”杜一一反驳道，“咱们还投鼠忌器，怕他伤害了你。” 程嘉懿按着额头揉了揉，接着抹下脸。除了杜一一，她不知道还能和谁商量。但她越来越感觉到她和杜一一的无能为力。 “你不是说秦风有可能希望我被研究，好能拿到第一手资料，会不会他的实力从来没有真正暴露出来？” “要是这样，我也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我也说不清了，我们……要不，我们两个溜了吧。” 第841章 矛盾 “溜了？暖暖、王鹏他们怎么办？带着？”程嘉懿冲口而出，心里却有点动心了。 “咱们带着暖暖。秦风会保护王哥的，李玉也不会有事，亮亮一个男孩子，我们不带着——要不带着也行，一个也是带着，两个也是带着，不行咱们两个一人抱着一个也跑得了。” 杜一一想想道，“但我觉得还是不用带着亮亮。” “那回去呢？不回那边了？以后就在这里活着了？”程嘉懿问道。 “肯定不能。”杜一一摇摇头，“我想想。真要是要跑，必须得在进山之前。” “安德烈都那么厉害了，再要我们贴身保护，就太无耻了吧。”程嘉懿对溜走，动心，却觉得不大现实。 “无耻的人不会有下线的。我也只是个想法。咦，你说秦风会不会私下里和国内还有联系，他也能调个军舰什么的接我们回去？”杜一一道。 程嘉懿哼道：“还不如在这里遇到国内的人搭便船回去现实。真要秦风和国内联系了，我们回去也是自投罗网。” “算了，我也就是说说。”隔了一会，杜一一摇摇头。 怎么能真的抛下所有人跑掉呢？都是跟着她这个程老板的，已经死掉那么多人了。他们真跑了，剩下的人怎么办？ 前途真的没有光明，可他们也只能咬牙继续走下去，没有半分回头和逃避的可能。 “怎么才能达到安德烈的实力呢？”程嘉懿喃喃道。 这又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程嘉懿吸收的晶体数量很多了，连晶核都吸收了，但眼下看远远不够。 难道真得要同类相食吗？她已经喝了暖暖的血了，还不够吗？真要吃喝一群群人的血肉吗？ 这个念头已经几次出现在她心里，如今再一次冒出来，越来越强烈。 她早有“大不了死了”的念头，随时变异时间的推移，生死的概念也越来越薄弱了。 但别人那人？她自己死了就死了，还拖着跟着她的那些人也死在异国他乡？让他们一个个在希望中死掉吗？ 如果她吃下同类的血肉真的会再次强大起来，可以护得住身边的所有人，她还要坚持不食同类鲜血吗？ 要不，就让安东研究吧，反正，反正她这种情况谁都想要研究。用她被研究换得所有人安全返回国内，也算“死得其所”了。 只要不……不怎么样呢？程嘉懿彻底茫然了。 杜一一不用看程嘉懿，就知道程嘉懿想的是什么。 虽然同学同桌还不到一年，但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她了。 他们一次次地谈论着如果这样，他们会怎么样，如果那样，他们会怎么样。这中间又美好的幻想，也是最深刻最心底的真挚。 他们还没有学会成人世界的虚伪，也不屑在平时就虚伪地粉饰自己。所以，他完全知道程嘉懿此刻想的是什么。 是，从最开始程嘉懿抵触的就是被当做小白鼠，被抓起来验血喝血检查试验。但真到了所谓的生死存亡关头，她是不可能为了独自保全性命而不肯做这种牺牲的。 就比如现在。 她的身后是跟着她渡海的幸存者，身前是对她虎视眈眈的异国人，周围还有想要将他们粉身碎骨扒皮吃肉的当地人。 她已经无法独善其身了。 杜一一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住程嘉懿的手，才发现那手冰凉。 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是苍白的，只有深陷其中的人才能体会此时的心情。 前边开路的油车上，林大海扶着方向盘，隔着纷飞的大雪，依靠着两侧的树木判断着路基的存在，给后车稳稳地压出一条可以勉强通行的道路。 副驾驶上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眯着眼睛不住地左顾右盼，试图找到有可能隐藏在风雪里的变异人。 发动机单调地轰鸣着，小伙子终于忍不住了。 “林哥，老板她，和博士杠上，没事吧？” 林大海看着路，面无表情。 “哎，林哥，你说句话，我这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好好看路，老板的事情老板自己会决定。” 小伙子没有从林大海这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有些失望地嘟囔着：“我这不是就随便问问么。” 车队的最后一辆车，是无篷的卡车，上边装着不多的弹药，方涛和两个小伙子分三个方向观望着。 积雪已经将他们全都要掩埋住了，看起来就好像车上的货物般，就连呼吸的热气都仿佛和飘飞的雪融合在一起。 “方哥，老板什么时候和他们翻脸？” “对啊方哥，我瞧着他们就生气。” 方涛顶着一头一身的雪花瞪了他们一眼。 “想什么呢，我们是佣兵。佣兵是什么还不知道？拿钱办事懂不懂？职业道德懂不懂？” “懂。可他们有没有职业道德啊。咱老板那花朵宝贝，没有规定佣兵还要把自己宠物给雇主研究吧。” “不止宠物，我觉得连咱老板都不肯放过。” “胡说八道，老实看路！” 第二辆车上，秦风坐在副驾上，眉头紧锁。 程嘉懿的反应在预料中，也在预料外。预料中是她绝对不会配合安东的。预料外是她看到安德烈的身手了，还敢对他横眉立目。 更麻烦了。 时间不足，程嘉懿很难说服。而安东的打算已经是司马昭之心，稍一步注意，事态就无法收拾。 他想了一会，嘱咐了司机几句，打开车门跳下去。 风雪瞬间包围住他，两条腿全陷入积雪内，他等了几辆车过去，见到狼摇下车窗，他挥挥手，打开后门钻进去。 凉风夹杂着雪花一起钻到车内，秦风随意拍拍肩膀的雪，狼从副驾上掉头瞧瞧，推开些座椅，一步跨到后座上，将后座的一架机枪扔到副驾上。 “这么大的雪肯定是封山了。川山的前一站有个小镇，镇上原本只有不足百户居民，我准备带人先去清理，然后在小镇住一夜。”秦风说道。 狼略微想下道：“就是不住，小镇也是必经之地，清理也好，咱们也得修整下——这鬼天气，山里的路和壕沟都得被掩盖住了，没有向导，进山也麻烦。” 第842章 抉择 狼说的是进山麻烦，而不是危险，秦风点点头。 “那好，我和我老板说声。”说着扶着车门准备下车。 “我也和博士汇报下。”狼推开另一侧车门。 两人站在道路两侧，目送着车队从中间缓缓通过，狼先上了一辆车的踏板，就着打开的车窗说了几句，秦风很快打开程嘉懿那辆车的后门，将对着他扭头的食人花推推，坐在旁边。 “老板，川山脚下有个小镇，我和狼商量了下，在小镇稍作停留，我一会带人先过去清理下。” 程嘉懿看着后视镜里的秦风。 好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秦风了，一时，她觉得秦风的面容有些陌生。 秦风在后视镜里与程嘉懿对视着，杜一一也瞟眼后视镜，开口道：“秦哥，这么大的雪，哪里躲个人很难发现——山根下的镇子，听说这里不禁制打猎。” 秦风移开视线，看着杜一一道：“岛国生态系统保护得比较完善，越是偏僻的地方，越有古老的技艺保留下来。川山是岛国生物之源第二大丰富地区，这个最靠近川山的镇子只有几十户人家，原住民里，应该有掌握打猎技巧的人。” 杜一一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真说中了，虽然秦风没有直接承认，也差不多了。 “车队得停下，还是……” “不停，我们先头的步行，不走公路，要比车队快半小时，时间足够了。”秦风道，接着再看向程嘉懿，“老板，安东对你的心思很明显了，你什么打算？” “你什么打算？”程嘉懿终于开口了。 “两个方案，一个是委屈老板配合，一个是破釜沉舟。全凭老板决定。”秦风仿佛知道程嘉懿早有这一问，毫不犹豫地道。 杜一一张口道：“秦哥，嘉懿说是老板，其实咱队伍里大事小事全是秦哥你决定的，大家没有异议，嘉懿也都全力配合。你弄了这么个选择题给我们，这不是诚心难为我们吗？” 秦风不动声色，还是在后视镜里和程嘉懿对视着：“老板是真想让我做这个决定吗？” 杜一一不妨被秦风将了一军，一下子哑口了。 程嘉懿这才徐徐说道：“秦哥这道选择题，真要选其实也不难。” 她认真地注视着秦风的眼睛：“对我来说，不论是哪个选择，都是破釜沉舟了。秦哥是不是认为我这个人有点心软，有点底线，所以吃定了我会选择什么？” 秦风没有回避程嘉懿的注目，直言道：“老板若不是心软，也不会放李立安然无恙离开。若不是心软，也不会一直想方设法跟着你的人活下来。若不是……” 程嘉懿忽然抬手，止住秦风：“说这些就没有意思了。秦哥，你能老老实实和我说句实话吗？” 这一次是秦风沉默了半晌，才道：“请问。” 程嘉懿看着秦风的眼睛，心里翻来覆去了半晌，那句话还是迟迟问不出口。 得到答案又能怎么样呢？同李立一样，在大是大非上，永远都是国家民族利益高于一切的。更何况还有全人类的生死存亡跟在后边。 可全人类的生死存亡就和她程嘉懿有关系了？ 可要人人都这么想，人类就真的走向灭亡了——这话，即便秦风不说，程嘉懿也知道。 程嘉懿移开了视线。 “我第一次来岛国，一直听说岛国环境优美，风景秀丽。什么时候出发？你找个人过来开车，我和一一也去。” 没有提问，秦风也仿佛忘记了般，答应了声，打开车门。 程嘉懿回手拽着食人花的花苞，贴着面颊：“一一，我可能要违背我们的诺言了。” 杜一一沉默着，一直到接替的人过来，都没有回答。 风雪下了接近一天，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就仿佛夏日的暴雨，一落下就要将天地全都遮掩了般。 许是队伍里最能战斗的三人全出手，秦风竟然没有再带人手，就在车队的目送下，三人离开大路，很快就被积雪湮没了半个身体。 只有在积雪中行走过的人，才会知道积雪的阻力有多大，这种暴雪之后，雪橇才是雪地里行走最为速度的交通工具。 但是三个人都只稍微适应了下雪的阻力，就提升了速度。秦风走在最前边，用身体开出了一条路，杜一一跟在后边，将路扩宽一点，程嘉懿在最后。 食人花似乎很不喜欢积雪，紧紧地缠着程嘉懿的腰不肯落地，但却对雪花显露出兴趣，不时张开花瓣接住积雪。 他们穿过的是一大片的田野，也有可能是农田，偶尔风卷过雪花，能看到极远处依稀出现房屋。 也许这是最后的一次赶路了。 这么想着，程嘉懿心里的负面负担忽的就全都放下来，生死、命运，仿佛都随着纷飞的雪花飘散，不再是心中牵挂的。 周围只有皑皑的一片，也刹那间美好起来，胜于之前的见过的所有精致。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程嘉懿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雪花在她的面颊前打着转，她的神情不由柔和起来。 没有什么遗憾了，她经历过天朝盛世，也在末日中做过英雄，圆了心中曾经的梦想，虽然这之中有恐惧，也在这个过程里有了心心相印的人。 她加快了一步，和杜一一并排，抓住杜一一的手。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个人一起趟过积雪，一起走向前方。 身后远远的，安德烈的身体几乎完全融入到飞雪中，他很是悠闲地跟着，看到程嘉懿行走的姿态忽然轻松起来，轻轻笑了下。 人的身体里都会住着一个恶魔，在需要的时候才会跳出来。 现在，他知道他身体内的恶魔已经忍不住了。 忽的，安德烈站住，在风雪中侧耳倾听。风雪中传来极不正常的风声。 他垂眸站立，屏住呼吸，身体的温度忽然下降。他一动不动，就好像风雪中的一截枯木。 风声清晰起来。 那是奔走带来的风的流动，是数人奔走才能出现的。 呵呵。安德烈在心里轻笑声，随着这身轻笑，内心的魔鬼终于浮现出来。 第843章 落子 川山是岛国第二大山脉，其内一座山是岛国的最高山，山上积雪终年不化。 但这座山脉并不是岛国的旅游胜地，却是一些极限爱好者喜欢的所在。 冬季，尤其是雪后，从几乎最高处，绕过突兀的山石滑雪而下，有危险有刺激，还有挑战大自然成功之后的兴奋。 其它三个季节，还有一长片攀岩所在，据说曾经一步很有名的，讲得是极限运动的电影，有一部分就是在这里取景的。 在山脚下常年生活的人，顺理成章地就成为了这部分极限爱好者的向导。 能成为向导，不单单是要熟悉地形，还要有一定的体力，甚至和极限爱好者相同的本事，甚至更强。靠山吃山，也成为当地人的谋生手段。 川山即便在盛夏时节，从山脚到山顶也是四季分明，因此不但植被丰茂，更有为数众多的野生动物。山脚下的居民便有不少是靠打猎和采集山货为声。 只是随着时代的变迁，一些年轻人走出了家门，融入到社会大环境中去，留下是更好地继承了祖传的手艺的人。 但此刻，这个被风雪困住的小镇留下的不仅有当地人，还有在变异出现时正在这里录制极限挑战的一群人。 和所有幸存者一样，他们经历过突然而然的饥饿，有的人在嗜血之后突然清醒，因为自己曾经无法控制造成的伤害自杀，也有躲过一劫之后缓缓变异的。 还有人，他们吃人了，却在恢复理智之后，没有自杀谢罪，而是想要用活下来的身体帮助周围人。 也有人觉得世态变了，强者为尊，只要作为人上人，哪管什么手段、方式。 原本只有几十户加几十外来者的小镇，从暴乱、动荡逐渐过度到适应现实。 靠山吃山，他们不缺少蔬菜水果粮食，镇上留下的人本来就是以打猎为生的，自然也不会缺少肉类。 逐渐，他们依靠自己就知道了变异动物的肉可以让他们更加强壮，变异之后特别美味的水果、山里的特产，同样有相同的作用。 群居社会，很快就再次建立起社会秩序，整个小镇威信最高、年龄也是最大的川普自然而然成为不怎么有实权的镇长，小镇幸存者高雄、极限拍摄男一北岛分别成为管理者。 小镇本身就不大，远离繁华，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变异初期的混乱，损失的人数还不如极限拍摄剧组的人多。 之后，幸存者立刻就团结起来，共渡难关，并且试图联系还在内地的亲朋好友。 可反馈来的信息和逐渐入侵的零散人员，在接下来的半年中，一次又一次打破了小镇的平静，改变了小镇淳朴的民风。 川普已经到了七十九岁的高龄，变异侵袭这个小镇的时候，他正在山上打猎，刚刚猎杀到一只兔子。 这只兔子拯救了他。 当他回到山下的时候才发现，他不是唯一的变异人。 之后的事情，不说也罢。 此刻，大雪纷飞中，川普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白茫茫一片。 纵然年岁颇高，见多识广，这半年来发生的一切，也远超出他的想象。 如今，暴雪封山，山里的动物们很快就会因为大雪下山，而临近的镇子以至于更远地方的幸存者，也会因为缺少食物，不得不离开居住所在地。 他们这里的平静将会被再一次打破。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们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他有种预感，这一次之后，可能没有下一次了。 “老爷，高雄君和北岛君才回来，外边一切安好。”伺候川普的老佣人弯着腰，恭敬地道。 “麻生，今年的雪，不同寻常啊。”川普没有回头，叹息着道。 麻生是“家生子”，从小就跟着他，哪怕是现代社会已经没有了下人之说，还是一直尽心尽力地伺候他，他二人在几十年中，情意早已经超越了主仆。 “有老爷，有高雄君、北岛君，镇子一定会安然无恙的。”麻生在心里轻轻地叹息着，但还是宽慰着道。 川普沉默了会，转过身道：“你陪我手谈一局。” 两人跪坐在棋盘前，面前的棋盘很快落下了黑黑白白的棋子。窗外的风呼啸而过，和室内的幽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多时，呼啸的风声中多了些其它声音，麻生抬头，手指拈着棋子，迟迟不肯落下。 “心静，则自然静。”川普端端正正地跪坐着，脊背笔直。 “是，老爷。”麻生说着落子，只是落子的手微微颤抖着，棋子在棋盘上“啪”的一声，碰到了另外两粒棋子。 川普伸手，刚要拂正棋子，窗外风雪中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他的手停在半空。 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被白雪覆盖的大地上，几个穿着传统服装的人虎视眈眈地和前方几人对峙着，他们中间，横躺着一个身首异处的人。 短暂的对峙，黑衣的高雄双手握刀，向秦风冲了上去。双脚在雪地里趟起的积雪，扬在半空中。 积雪飞扬，遮挡了视线，却遮不住刀劈下来的风声。 秦风手里寒光一闪，两道风声迅捷消失，扬起的积雪中飞出一团冲天血雾。 一声短促的惨叫，一个什么东西从半空落下，隐没在厚厚的积雪中。 飞散的雪散落下来，高雄如雪人一般站在当地，握着刀的右臂，齐肩消失。 北岛冲上来扶住高雄，高雄肩上的血迅速染红了他的白衣，就如乍开的红花，蔓延开去。 没有人听懂他们说得是什么，北岛扶住高雄，拔刀出鞘。 程嘉懿和杜一一并肩站着，看着面前悲痛的男人，他很快就会死了，和地下那个男人一样。 秦风出刀，一次快过一次。每一次都是比对手快了那么一点点。而就是那么一点点的距离，便已经决定了生死。 又是一刀，完全没有任何花哨的一刀，比对手还是快了那么一点点。但是要和第一个对手比起来，快的就不是那点了。 没有扬起的积雪遮挡视线，秦风给了对手痛痛快快的一刀。 第844章 凶手 高雄踉跄了下走过去，跪在雪地上，单手捧起掉落的人头，跪行到北岛的身体旁，轻轻放在他的脖颈位置，伸手抚上他半张的双眼。 他轻轻拂了下，积雪迅速掩盖了北岛的遗体，虽然知道这么做没有半分用处，不论是北岛的，还是他自己的尸体，都会很快被刨开，甚至被粉身碎骨。 他抬头看着秦风，双眼就好像钉在秦风脸上般，仿佛要永远记住秦风的面容，跟着在雪地里一抓，左手抓住北岛的刀，站了起来。 程嘉懿扭过头。 她感觉他们就是土匪，就是杀人犯，正在做着伤天害理的事情。对面的才是正义的化身。 她听到又一个倒地的声音，眼角的余光不可避免地再一次看到血色。 她也听到对面的人退却的声音。 杜一一上前，拨开积雪，露出还没有僵硬的尸首。 人固有一死，不论重于泰山还是轻于鸿毛，对死亡者本身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只有青史留名的，才会被后人评价。 程嘉懿本来已经平和的心理，却因为这般无言中的死亡，再次掀起了波澜。 安德烈远远地瞧着，嘴角不以为然地撇撇。 三人继续前行，跟着前边溃退的几人，接近小镇。 宁静的小镇所有的门窗全都打开，老老少少的人有的站在窗前，有的站在门口，还有后排建筑的人走了出来。 渐渐的，窗前的人消失了，门口的人走出来，他们沉默地聚集着，挡在了小镇最古老的一个建筑面前，试图挡住缓缓逼近的入侵者。 秦风的长刀，微微有些卷刃的刀口，鲜血已经被冻住了，被刚刚从云层露出的阳光一晃，反射出一道雪亮，穿过人群上方，映入到他们身后的院子上空。 一个年轻的汉子拔刀而出，怒视着秦风，也怒斥着。寒光闪过，他倒在血泊中。 又一个汉子走出来，同样怒目相向，恶语相对。寒光闪过，他也倒了下去。 刀刃翻卷起来，然而刀不过是个避免皮肉相接的媒介，刀背在此刻的秦风手里，同样也能发挥出刀刃的威力。 “啧。”身后传来讥讽的一声，安德烈白衣翩然，如天使般飘然而至。 只是这个有着天使般外貌的人，心底的恶魔早已经破土而出。 他越过了秦风三人，在讥讽的声音中接近挡路的人群。 年轻的汉子，清秀的少年，风华正茂的女人，他们的武器有的才举起，有的还在手里握着，他们有人才开口怒斥，有的悲伤愤怒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没有滴落，安德烈鬼魅般的身影就接近面前。 闲庭信步，信马由缰，举手间，或是一簇血箭激飞，或是一片血雾飞溅。 没有人能主动接近他，只有他主动找上人。 直到最后，仅有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子站在他的面前，用自己娇嫩的身躯拦在院子的大门前。 安德烈终于停手，站住，他身侧身后，持续传来身体倒地的声音，周围的积雪早已经被染红，血渍还顺着积雪，缓缓向女孩的脚下逼近。 女孩双手握着一把和她身材极不相称的长刀，刀尖都已经拖在积雪上，眼睛却固执地望着安德烈，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稚嫩的声音清脆又清冽。 安德烈的嘴角微微牵起，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那笑容和煦得仿佛能融化积雪。 他轻声地、温柔地说了几句话，程嘉懿和杜一一全听不懂，不由侧头看着秦风，却见秦风纹丝不动的表情忽的露出些许不忍。 那话，必然是无比残忍的。 安德烈甚至没有避开小女孩的刀，直接揪住小女孩的衣领，将她举起来。 刀，划过安德烈的手臂，却连衣服都没有划裂，就被震落到地上，安德烈笑吟吟地举起小女孩，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努力呼吸，却仍然被憋得满脸通红。 程嘉懿的手握成拳头，却看到安德烈的手忽然使劲往下一摔。 院子前厚厚的积雪瞬间被扬起，沉闷的声音从积雪下的石板地面传来。 凶手。 程嘉懿的脑海里不断地回荡着这两个字，这两个字逐渐生成四个字，八个字，用不同的声音在脑海中怒斥着。 小女孩的，少女的，少年的，汉子的，年长者的……这些声音或稚嫩或清脆或粗犷，不断盘旋，撞击。 安德烈是凶手，她也是凶手之一。 安德烈轻盈地跳过地上的尸体，脚下的鞋子竟然没有沾染上一点血渍，他走进院子。 秦风侧头看着程嘉懿，程嘉懿脸色雪白地跟上。 院子内同样铺着厚厚的白雪，两侧仿古回廊上也吹落了一层，院子一角一支红梅正在怒放。最前方的房屋大门四开，门口整齐地摆放着两双鞋子，表情房屋内只有两人。 而从大开的房门中，正好能看到房屋内的布局，一张矮桌前，两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正聚精会神地手谈。 棋盘上黑白棋子错落有致，其中一个老人正用食指和中指，从棋盒里捻出一枚黑色棋子，沉吟片刻，落在棋盘正中。 另一位老人呵呵一笑，嘴里说了句什么，同样拈起一枚白色棋子，落在黑子一侧，跟着面露微笑，抬手拈起被吃掉的几枚黑子。 两位老者对视，相视一笑，对院子外边的血气和逐渐逼近的几人，视若不见。 安德烈缓缓走进，在门口站住，接着竟然弯腰脱下鞋子，赤脚站在室内的榻榻米上，还将自己的鞋子整整齐齐地和另两双鞋子摆放在一起。 这动作他做得一丝不苟，若不是随着他一路前来的血气，真好像就是一个来做客的客人。 持黑子的老者忽然恭恭敬敬地向对面老者鞠了个躬，跟着温言说了几句，然后手扶着双膝站起来，侧身，几步挡在了棋盘前，也挡在了另外一个老者的身前。 他苍老的面容饱经风霜，面对着凶手神色淡然，仿佛不是要赴死，只是在做他该做的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 他嘴唇蠕动着，说了一句什么，跟着对安德烈鞠了一躬，然后，向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并没有迈出去，他的身体忽然一震。 血从身前留下，染红了他一双雪白的袜子。 第845章 哀 程嘉懿转身，可绽放着红梅的雪白院子，仿古回廊，门前两双整齐的鞋子，两个对坐的老人……循环在脑海里，呼应着一声声的“凶手”二字。 她绕过门前横七竖八的尸体，走上街道。 宁静的街道，两侧被修建过的树木，雅致的房屋，墙侧偶有一簇红梅，偶尔的清风扬起一层飘雪。 如果他们不曾来到这里，这里还是没有被外界打扰的一方净土，世外桃源。 可他们来了。 他们就是强盗！ 不，他们不仅是强盗，还是凶手。 程嘉懿徜徉在安静的街道上，看着两侧只在小说里才见过的景色，看着远处被白雪笼罩，宛如换上新装的山峰。 她缓缓地走到一个大开的房门前，透过大开的院门向里看去。 这也是一座仿古的庭院，积着白雪的院子里有两行趟过的痕迹，院子两侧的回廊悬挂着红色的灯笼，与院子一角的红梅相映。 程嘉懿迈步走进，小心地让过最中间的两行痕迹。 门口的榻榻米有些陈旧了，却干干净净的，纤尘不染，往里，坐垫旁，一个大大的布娃娃凝视着外边。 仿佛就在这里，一个小女孩张开手臂，拖着比她的身体还要长的刀，拦在门口。 那个小女孩，比暖暖还要小啊。 程嘉懿走进去，鞋底的雪在榻榻米上留下两行水渍。 她伸手捡起布娃娃，抱在怀里。 转身，她看到杜一一站在门口，眼睛里流露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知道，她的眼睛里流露的，也是杜一一看不懂的。 因为她自己也不懂。 他们互相凝视着，一直到彼此不忍，同时移开了目光。 程嘉懿慢慢地走出去，走到门口，侧头看着院子里的红梅。 这是第三次认真看着梅花，那么美好，娇艳，夺目，可绽放的红梅很快就与那个小女孩的面庞重叠在一起。 她无法忘记，甚至无法将那张面孔，那几个稚嫩的声音从脑海中驱除。 她走过去，轻轻摘下一朵，插在布娃娃的鬓角。 雪，忽的又轻飘飘从天而降，一朵一朵的，无声的，甚至连风都没有。 他们沉默地走出院门，沿着来时候的街道返回。 飘雪中的小镇格外美艳，宁静中透着古韵的安逸，如果能忽略萦绕在鼻端的血的味道，如果不是远远地传来汽车行进的声音。 他们回到了那个院子前，回到满是鲜血与尸体的院门前。 程嘉懿缓缓走到院子门前，扒开积雪。雪下，逐渐露出来女孩的彩衣，一张雪白的面孔，大睁的眼睛。 那双眼睛仍然是清澈的，就那么清澈地看着头顶的天空。 一片飞雪飘落，正好落在女孩大睁的眼睛上，挡住了她清澈的眼眸。 生命消逝，连飞雪都不会在这里融化。 程嘉懿缓缓扒开周围的积雪，一直到小女孩完整地露出来，她将布娃娃轻轻放在女孩的胸前，将双手伸到女孩的身下。 一只雪白的靴子忽的伸过来，踩住小女孩的头发。 程嘉懿顿住，缓缓抬头，看着那张长着天使模样的魔鬼。 “这种事情，怎么好烦劳女孩子呢？”魔鬼温润地笑着，温柔地说着，伸出手忽的揪住了小女孩的衣领，将她提溜起来。 布娃娃从女孩身上滚落，打在程嘉懿的手上，落在女孩的血泊中。 女孩的脖颈后仰着，四肢无力地垂下，微微摇晃了下。 程嘉懿抓着布娃娃站起来。 “把她给我。”程嘉懿轻轻地，一字一字地说道。 安德烈眉毛扬起，嘴角噙着微笑，微微低头俯视着程嘉懿，彬彬有礼地道：“这是我的。程老板，这是我的战利品。” 接着，他稍稍在往前倾身，用最轻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字句：“这是我杀过的最小的战利品，我还要刨开她的头，看看是什么样的晶体能让她有勇气拦在我的身前。” 程嘉懿抓着布娃娃的手指逐渐握紧，她瞪视着安德烈，再次不容置疑地道：“我说，把她给我。” 安德烈轻笑出声，忽然，笑声戛然而止，一贯温雅的面容露出一丝不相称的残忍表情：“想要她？好啊，拿你自己来换！” 说着，拎着女孩的衣领摇晃了下。女孩头发散乱下来。 杜一一走上一步，站在安德烈的左侧。 秦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也上前，站在安德烈的右侧。 安德烈却仿佛没有看到他二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程嘉懿：“呵呵，程老板，如果她活着的时候你这样说，我还能敬你一分。可惜，她都死了。你们华国有句话怎么说了？猫哭耗子？” 仿佛有只利刃深深扎在了程嘉懿的心脏内。不仅扎上，还狠狠地搅动着。 程嘉懿面色雪白得可怕，嘴唇的红色都消退了，衬着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 她抬起左手：“我说，把、她、给、我！” “哈哈，”安德烈大笑，“好啊，给你！” 身后，车队行进的声音已经接近小镇，安德烈大笑着伸手，就在程嘉懿的手指堪堪触碰到女孩衣角的那刻，他的手忽的一松，却迅捷地抓住女孩的头颅一捏。 噗！ 程嘉懿的手一顿，另一手的布娃娃忽的掉落。 安德烈修长的手指深深陷入女孩破碎的头颅。 咔嚓！程嘉懿的心里，什么东西忽然破碎了。 凶手！凶手！！凶手！！！ 不同的声音全都重复着相同的两个字，直到最后，汇成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一声声在脑海里反复循环。 她的双眼仿佛模糊了，小女孩小小的身躯在眼前忽然被不断放大，支离破碎的头骨一块块正在掉落，一只罪恶的手正在从头骨中抽离。 她抓住女孩的衣角，轻轻的，好像是生怕惊醒了女孩。 所有的一切在她眼里都像是慢镜头。 布娃娃缓缓地、缓缓地下落，仿佛与地面的距离遥不可及。 女孩的头骨缓缓地、缓缓地脱离，仿佛极不情愿离开。 安德烈眼睛里的残忍一点点地浮现。 程嘉懿的视线忽的一部分离开她的控制，望到院子一角的红梅。那红梅正在摇曳，空中，仿佛有暗香袭来。 她记起了什么，视线微微下垂。布娃娃的头上，她亲手别上的红梅不见了。 第846章 疯狂 女孩的身体向下落去，就在布娃娃的上方，程嘉懿手指抓住的衣角，向上缓缓牵起。 轰！ 身体的什么东西在破碎之后忽然爆炸。 程嘉懿的手指忽然松开衣角，狠狠抓在安德烈的手臂上。 触手，仿佛不是人类的肉体，而是坚硬的钢铁。安德烈脸上显出惊讶的同时，程嘉懿也看到杜一一和秦风全都动了。 只是，他们的表情连同他们的身体，都动得那么缓慢，仿佛一个镜头被分拆成了十几个图片，慢慢组合在一起。 程嘉懿右手成拳，狠狠地向安德烈的脸上砸去。 安德烈眼神里的惊讶还没有来得及转化，眼眸还在惊讶中微微睁大，但他的头却已经在微微后仰躲避，另一只手也抬起格挡。 “砰！” 程嘉懿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安德烈的脸上，他的头被砸得偏起，金色秀发飞扬。 女孩的头骨脱离，随着身躯往下落去。 砰！程嘉懿的心脏沉闷地跳动一下。 她的左手还抓着安德烈的胳膊，往身前一带，右手再次举了起来。 身后，车辆的轰鸣声音也仿佛停滞，视野内，秦风和杜一一抬起腿，伸出手。 眼前，安德烈的头还在向一侧偏着，头发正在回落，挡住他的面颊。 “砰！” 又一拳砸向安德烈的头颅，而安德烈的手也终于抓住了程嘉懿的胳膊，噗的一声，五个手指深深陷入程嘉懿的手臂内。 鲜血飞溅，浓重的血腥忽的飞扬起来。 程嘉懿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她的晶体屏蔽了疼痛，她的脑海里也没有了自己身体的概念。 她的左手抓着安德烈的胳膊，右臂被安德烈抓住，她只拼命地将安德烈的身体往身前带来。 她没有看到，她背负的食人花已经睁开了庞大的花瓣，也没有嗅到，食人花浓重的带着血气的花香已经先她的鲜血一步，向安德烈扩散。 她的眼睛里只有还在坠落的女孩身体，只有安德烈，最后，视线落在安德烈扭转的脖颈上。 那里，一条青色血管暴露，眼看着一次跳动。 她凑上去，跳着凑上去。 头上的花瓣向下笼罩，她雪白的面庞，雪白的牙齿先一步落在那根跳动的血管上。 无声的，布娃娃落到积雪表面，缓缓地、缓缓地。 程嘉懿的牙齿狠狠地合拢。 她的右手臂，深陷其内的手指缩紧，搅动，骨骼破碎，血肉破碎，血气在空中扩散。 女孩的身体缓缓地落在布娃娃之上，程嘉懿跳起的双腿夹住安德烈的腰。 噗！女孩的身体宛如破碎了的布娃娃，跌落下。 噗！程嘉懿咬断了嘴里的东西，腥乎乎热乎乎的东西灌到口里。 秦风冲到了面前，杜一一冲到了面前，他们抬起手臂，却定格在空中。 食人花硕大的花苞正在合拢，将程嘉懿和安德烈的头全包拢住。 一瞬间，他们看到的就是程嘉懿的右臂正在被捏得变形，程嘉懿骑在安德烈身上，女孩的身体沉没入雪中。 空气中是粘稠的血气，粘稠的花香，让人沉醉、昏睡、又陷入到嗜血的渴望中。 安德烈拼命地挣扎着，双臂挥舞着，要脱离程嘉懿的桎梏，又要撕裂程嘉懿，在纠缠中，他们连同食人花一起倒在地上，翻滚在小女孩的身体上。 一只手臂挣脱出来，反手往食人花上抓去，秦风一把抓住，接下来一拳狠狠砸在那条手臂上。 杜一一冲上前，一拳砸在安德烈的后心上。 身后，车队缓缓开进镇子，每一辆车的副驾都抓着车门站在外边，遥望着。 血气蜂拥而出，仿佛前方正在有千百人惨烈厮杀。 人们从车辆上跳下来，踏着没膝的积雪向前跑去。 忽的，最前边的人站下了，跟着，他们身后的人也站下了，瞠目结舌。 那座古老的院子前，漆黑的大开的大门前，厚厚的积雪掩盖不住横七竖八的尸首，也湮没不了横流的鲜血。 而在这遍地尸体中，秦风和杜一一正一拳拳狠狠砸着一个被硕大花苞包裹住头部的身体。 一拳拳，一声声，就好像砸在众人的心里，而忽然，被包裹倒地的身体一脚踢飞了杜一一，一个翻滚，脚尖踢中秦风的身体，刹那，人们看到他的身上还俯着另外一个人，花苞将他们两人的头包裹在了一起。 翻滚的人忽的站起来，所有人不无惊讶地发现，花苞之下的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而花苞也被这一甩，倒立在空中。 杜一一和秦风跌倒在尸体上，一个弹起又站起来，向那一对人冲过去，一左一右抓住那人的胳膊。 杜一一的拳头连石头都可以砸碎，一拳拳落在那人身下，却连那人的皮肉都穿不过。 秦风一拳砸在那人腋下，双手忽然一错，扭住那人的手肘。 安东坐在车上，悠闲地望着车窗外的精致，直到车忽的停下。 他随手推开门，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浓重的血气，让他不由深深呼吸了下，接着看到被前方车辆挡住的人群。 发生了什么？他想着走上前。 肉体沉重的撞击，一声声传来。这不像安德烈的风格。 他一步步走过去。 人群分开，面前的一切让安东眼睛差点一黑。 从衣服上看出，程嘉懿双腿夹住的是安德烈，他们两个人的头连同程嘉懿的一部分后背被食人花硕大的花苞包裹住，而食人花也诡异地倒吊在空中。 安德烈的两只胳膊都呈现诡异的姿态，只有两只腿撑住他和程嘉懿一起站立在漆面上。 仿佛是知道所有人都到齐了，食人花忽的在空中一扭，食囊垂落下来的同时，硕大的花苞缓缓打开，犹如拉开了帷幕，露出被包裹住的两人的头部。 程嘉懿的头埋在安德烈的脖颈上，两人的头部全是粘稠的绿色红色液体，而暴露在外面的安德烈的面目已然被腐蚀得全非。 安东长大了嘴，竟然忘记了呼吸。 “嘉懿。” 宁静中，响起杜一一颤巍巍的声音。 埋在脖颈上的头微微动了下，接着僵硬抬起，然后扭动了下。 咔嚓！ 第847章 血 程嘉懿的脖子咔嚓了声，好像脱离的部位才合拢上。 她动了下。 咔嚓！ 又是好几声，好像她全身的骨骼都错位了又都正回来。 这声音清清楚楚地传递到周围，所有人都听得见，唯有程嘉懿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 她的脑海里，是一声声回荡着的“凶手”二字，是那个布娃娃沉在雪里之后小女孩接着落下的尸体，挥之不去。 她被愤怒支配，怒火已经接管了她的身体、理智。 众目睽睽之下，程嘉懿抬起头。 没有人看到程嘉懿此刻的神色，没有人看到她惨白的面容，血红的双唇，近似疯狂的双眸，所有人只看到程嘉懿动了下，忽的举起右拳对着那个面目全非的面孔砸下去。 “住手！” “嘉懿！” “啊！” 几种不同喊声同时响起，安东推开众人向前扑去。可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安德烈被腐蚀得几乎看不清的面孔上，忽的，一双眼皮抬起，血肉模糊的脸上，一双眼睛射出两道精光，两条几乎要粉碎的胳膊忽然间抬了起来，一只手抓住程嘉懿的腰，另一只手揪住了她的头发。 而就在这一刻，程嘉懿的拳头也已经砸在了安德烈的头上。 “砰！” “拦住他！” “小心！” “让开！” 安东冲进去，秦风脚步一错就拦在安东面前，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挥拳对在一起。 秦风一拳挥出，同时大喝道：“博士，你别冲动！” 安东也大叫道：“你们这些杀人凶手，放开安德烈！” 两人只一交手，顿时就感觉到彼此势均力敌。短时间内秦风想要打倒安东不大可能，但安东也绝对越不过秦风去。 安东大怒，大叫：“秦风，你让程老板住手！” 喊声未停，一股比之前更加浓郁的血腥扑面而来，两人被这血气一激，心内一荡，可心神立刻就警醒，屏住呼吸，向血腥来临处望去。 只见安德烈的手指深深嵌入到程嘉懿的腰部，那一股股浓烈的血气就是从这里而来的。 而程嘉懿正疯狂般一拳拳地砸着安德烈的脑袋，可安德烈的脑袋仿佛石刻般，重拳之下只微微偏头，另一手按着程嘉懿的脑袋，呲着雪白的牙齿，往程嘉懿颈部凑过去。 杜一一扑上去，一把勒住安德烈的脖子，抓着他的头发往后拽去。 两人屏住呼吸一愣神间，血气已经再次弥漫。 身后众人被血气激荡，又看到身前混战，只以为两边开战——秦风这边的人将对伊万的不信任和剿杀，刹那就转移到了安东的人身上，而安东这边的人，也未尝不是心中无鬼，刹那，喊杀声一片。 安东脑海里迅速转了好几圈，马上权衡了利弊，几乎立刻就对秦风大喊道：“让他们住手！” 秦风将安东往旁边一推，也大吼一声：“住手！” 可鲜血已经蒙蔽了所有人的耳目，他们被鲜血刺激，加上这几日来的提心吊胆，他们的心里只剩下杀掉别人，保全自己。 后车上，还留在车里的人们全都跳下车。 “坏了，是老大的血！”李玉失声叫道。 王鹏嗅嗅鼻子，肺腑一阵翻腾，他不由转身避开血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腾。 “怎么办？大家要疯了这是——压不住了！”李玉叫道。 “这个，我有这个。”暖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里面是几乎满满的绿色液体。 “孙冬，这个是食人花的花蜜，可以让所有人暂时昏倒。”李玉忙道。 孙冬接过花蜜，边跑边拧开了瓶口。 风吹来，他跑着，迅速躲开一个冲向他的人，瓶口在那人身边晃下，那人忽的顿住，跟着摇晃了下，孙冬已经跑到了一群人的上风口，扬起了瓶子。 甜腻的花香随风向众人倾洒过去，还在混战的人群仿佛忽的被下了定身符一般定住，唯有程嘉懿那里，还一刻都没有停止。 但，就连程嘉懿和杜一一合力，都无法阻拦住安德烈，而食人花的香气，也让杜一一的手臂忽的失去力量。 杜一一只觉得头昏眼花，手臂的力量忽的减弱，再也抓不住安德烈，他慢慢滑到下来。 安德烈脑袋忽的获得自由，往前使劲一撞，抓着程嘉懿头发的手也使劲往回一拉。 “砰！”两个头狠狠地撞在一起。 “轰！”程嘉懿脑海的震荡终于炸开了盘恒已久萦绕不修的两个字。 安德烈扭曲的面孔就在眼前，近到让程嘉懿都要恶心的程度，竟然还要接近。 程嘉懿抬手，却惊恐地发现，她的手不听她的指挥了。 脑海里震荡依旧，仿佛有声波在一圈圈回荡，熟悉而又陌生，让她兴奋而又恐惧。 抬手，动起来！动起来！拦住他！ 程嘉懿砸脑海里喊着，可她一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恶心的面孔越来越近。 忽的，眼前一暗，食人花张开的花瓣拍过来，包住安德烈的脑袋向后拉去，安德烈猛烈地摇晃着，想要甩开食人花。 孙冬丢下瓶子拔出匕首冲过来，却一时找不到能下手的地方。 食人花靠着安德烈的后背，程嘉懿和安德烈几乎抱在一起，安德烈的头部被食人花抱住。 忽的，安德烈丢下抓着程嘉懿头发的手，向上拉扯着食人花的花瓣，一大片花瓣被撕扯掉，又是一大片。 孙冬咬牙，看准安德烈的肋下，匕首用力往前一推。 “叮！”就仿佛推在石头上，匕首的前端“咔嚓”一声就被崩断，溅起的刀尖迸溅在孙冬身上，划开一个口子。 孙冬大惊，匕首再次用力向安德烈腋下推去，可再一次被阻拦住。 程嘉懿眼睁睁地看着食人花的花瓣被安德烈撕掉，看着孙冬的匕首一次次无用功，她却一动不能动。 她头脑里的晶体被震荡激发，却又被震荡阻隔，此刻急需要一个出口，急需要有晶体接触，冲开这个屏障。 腰部忽的一震剧痛，生命仿佛在从哪里流逝，失去了晶体的庇护，程嘉懿终于感觉到了痛楚和虚弱。 我就要死了吗？ 为什么我不能通过安德烈的手吸收他的晶体？ 第848章 吸收！ 哗啦！ 食人花的大部分花瓣被安德烈疯狂地撕掉，露出他半张再次被食人花花蜜腐蚀的面孔，在食人花的花芯里，犹如恶魔。 一道白光闪过，却是孙冬扬起匕首向安德烈眼睛里插去。 孙冬的动作快，安德烈更快，断茬的匕首才接近安德烈，他已经一把攥住孙冬的手腕，强制一拽。 刷！ 又一大片食人花的花瓣被整齐割断，顺风飘落，食人花的花苞终于再也包裹不住安德烈的头颅。 孙冬身体被安德烈一带，另一手下意识抓住程嘉懿的胳膊。 顿时，只觉得身体内快速流动的晶体能量从手掌接触中飞速流逝，心内大惊，向程嘉懿看去。 程嘉懿眼睛微睁，眼眸里好像有灵光一闪，孙冬再想松手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手掌就仿佛贴在了程嘉懿的胳膊上一般。 晶体的能量飞速流失，刹那就衔接到了脑袋里的晶体上，孙冬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感觉过自己晶体的存在，也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感觉到晶体正在从身体内消失。 恐惧从心底浮起，而这时，安德烈抓着他的手腕，挥着他的匕首向程嘉懿脸上刺去。 孙冬想要挣扎，可就如同程嘉懿一般，一动也动不了了。 他惊惧地看着程嘉懿，眼角余光也看到自己手里断了茬的半截匕首，正在往程嘉懿的脸上划去。 不！ 时光如同被加快了进程，孙冬想要松手，想要将匕首扔掉，可匕首牢牢地粘在他的手上，就如同现在的他也一样牢牢地粘在程嘉懿的身上。 他眼里只有那把匕首，只有焦急，却不知道只这么短短的一瞬，他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身体内的能量飞速流失，他全身的肌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皮肤一下子松弛起来，脸颊深陷，仿佛骷髅般，黑发也随之变白。 安德烈错愕地看了孙冬一眼，随之，眼神里出现欣喜、狂热，似乎发现了无价之宝一般看着程嘉懿，匕首在接近程嘉懿面颊的瞬间，停顿了下。 程嘉懿微睁的双目，在她雪白的面色衬托下格外明亮，那中间闪烁着生命的光辉，也因为即将来临的死亡而显得格外珍贵。 安德烈的手顿了下。 此刻的孙冬，已经完全成为了一副被皮抱着的骨骼，迷彩上衣松松垮垮地垂在他的骨架上，迷彩裤子因为失去了支撑，垂落在黑色的靴子上，就连腿上绑缚的匕首鞘也落下去。 他的眼睛里也失去了该有的东西，只剩下一双黑洞洞的存在，皮肤坠下，挡住了他的牙齿。 他体内的晶体已经顺着他与程嘉懿接触的手掌，完全流失到程嘉懿的体内。 程嘉懿心中大恸。她眼睁睁地看着孙冬在她面前变成了骷髅，而这一切，全是因为她！ 是她吸收了孙冬的晶体能量！为什么不是安德烈的？为什么？ 孙冬晶体的能量却没有沟通到她脑海的能量，只是在修复着她被洞穿的腰部，遏制着她肉体的痛，但却遏制不了她心里的恸。 程嘉懿想要甩开孙冬，想要大喊，可她连近在咫尺的刀刃都躲避不开，只能从眼睛中射出愤怒的目光。 为什么？ 他们做错了什么？要被如此对待？ 他们只是想要活着！只是想要活着！！ 地面，被食人花花蜜迷晕的众人在风中悠悠转醒，最先清醒的是秦风和安东。他二人迷茫地睁开眼睛，环顾下左右，立刻就被程嘉懿和安德烈的对峙惊呆了。 秦风倏地站起来，摇晃着就要扑过去，却被安东一把揪住，倒在安东身上。 杜一一也悠悠转醒，睁眼那刻，见到的就是半双骷颅般的长腿，抬头看去，便是对峙中的三人和花瓣几乎完全破碎的食人花。 他猛然跳起来，催动着全身晶体能量，就要向三人撞去。 可食人花先动了。 食人花的食囊忽然收缩，强大的压力让食管剧烈波动起来，一大股碧绿粘稠的花蜜连同着一个什么东西一起从花芯喷吐出来，劈头盖脸向程嘉懿和安德烈砸落下来。 安德烈手猛然往回一带，挡在自己的脸前，一大片花瓣推着一个巨大晶体，落在程嘉懿伸在半空中的手上。 那是晶体，食人花带有晶核的晶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晶体已经从碧绿转为青色，而其内的晶核，正隐隐散发出蓝色的幽光。 刹那，食人花晶体的能量就如开闸放开的洪水般涌入到程嘉懿的身体内，巨大的能量几乎立时就涌到她腰部的伤处，却因为太过蓬勃而在身体内横冲直撞，直撞入到头部，与头部涟漪般激荡的晶体能量相撞。 轰！ 脑海剧烈轰鸣，两股能量顿时合为一体，程嘉懿的手掌蓦地一合，双目圆睁，精光毕露。 挡在安德烈胸前的手迅捷抬起，她看着安德烈遮住食人花的花蜜，手向上撸过去，堪堪露出双目，双指并拢。 噗！ 世界在程嘉懿的眼睛中再次缓慢起来。 她看到安德烈眼神里的惊恐，看到他尽力后仰想要躲开，看到他的手也在往下落去。 但太慢了，慢到程嘉懿看到安德烈眼睛里迸溅出来的污血，看到安德烈脸上逐渐绽放出来的痛楚和恐惧。 她的手指一转，加深了这个痛楚和恐惧的过程，同时手指一勾，向那个脑袋里晶体的方向探去。 一股热流终于如愿以偿地从预想的方位冲来，刹那沟通到她手指，顺着手指向体内涌来。 “住手！” 安东嚎叫着扑过来，这次是秦风将他拽住。 躺倒的人逐渐在迷惑中模糊清醒，迷茫地撑着身体坐起来。 食人花的花茎委顿下来，花瓣也失去了所有活力般萎缩，向下委顿，杜一一站起来，茫然扶住。 “啊——”半声惨叫，在安德烈的嗓子中止住，他的身体也忽然定格在惊恐中。 所有人的动作都静止在这一刻。 他们眼睁睁地看到程嘉懿从安德烈的身上落下来，看着她手指勾着安德烈的眼眶垂下来，看到安德烈另一只眼睛里露出的恐怖。 第849章 不！ 哗啦！ 孙冬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委顿在地。 那已经无法称之为身体了。 身体不是这个样子的，不会是只有一副皮囊包裹的样子的。 这声音更加刺激了程嘉懿疯狂的神经，她另一只握着晶体的手，再次举了起来。 “住手！程老板你住手！”安东大叫着。 “住手！不然我杀了她！”另一个声音从身后咆哮着。 “姐姐！”暖暖惊恐的叫声，让程嘉懿的动作顿在半空中。 她僵硬的脖子缓缓地转动，随着她的转动，她扭动的部分持续发出咔嚓声，就好像久不运转的零件忽然磨合而发出的声音。 空气都好像停滞不再流动了，时间也在这一刻忽然静止了，所有人随着程嘉懿头部的转动，也缓缓向身后望去。 身后，白雪皑皑中，狼一只手拎着暖暖的衣领将她提到半空，另一手卡着她的脖子。 暖暖惊恐地睁大眼睛，双手抱着抓着脖子的手臂，双脚在半空中乱登着。 他们的身后，王鹏、李玉、亮亮正从地面爬起来。 “住手！都住手！”安东使劲一推秦风，焦急地冲着程嘉懿张开手，“程老板，有话好好说，你放开安德烈，放开他，我保证大家全都没有事，我保证！” 程嘉懿的手还勾着安德烈的眼眶，带着他的身体也一点点旋转过来。 她的头脸蒙上了层绿油油的粘液，头发也邋遢地贴在头皮上，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可一双眼睛却黑亮得可怕，直勾勾地盯着狼。 被这野兽一样的眼神盯住，狼的心里也不由激灵了下。他不为人觉察地咽了口唾沫，大声喝道：“松开安德烈！”说着手下一紧。 暖暖的脸立刻憋得通红，脖子直勾勾地伸着，双脚蹬起来都好像无力了。 哗啦！ 所有人被声音一震，看到程嘉懿推着安德烈往前走了一步，身边孙冬的骨骸被触碰，再次发出渗人的声音。 谁也不知道安德烈为什么一动也不动，任凭程嘉懿勾着眼睛推着，只感觉到心中万分恐惧。 周围的人仓皇地爬起来，张着手无措地看着程嘉懿，又看看狼，再对视着，不由分出了两个阵营。 只有安东还张着手，对着程嘉懿也是对着狼喊着：“你们都住手！都住手啊！” 狼迟疑地看着安东，再看看程嘉懿。 安东转头，仓皇地对秦风恳求着：“秦，你让程老板住手啊，你快让程老板住手啊！” 秦风瞠目看着程嘉懿，迟疑地上前一步，眼神忽的闪烁了下。 不用上前，他虽然是看着程嘉懿，可更多地是看向安德烈，不仅仅是他，目光注视中，只要是看着安德烈的人全都看到了。 安德烈被食人花腐蚀的面目全非的脸忽的干瘪下去，仅剩下的那只眼睛里惊恐的神采正在消失，他的衣服也好像突然宽大了，上边鲜红的血迹和绿色的汁液也忽然格外刺眼。 “不！” 安东大叫着扑上去。 秦风一把抓住安东，低声道：“不要过去。” 所有人都恐惧地看着程嘉懿，看着她推着逐渐呈现骷髅状态的安德烈，一步一步地，向狼走去。 自始至终，程嘉懿都没有说一句话，可抓着暖暖的狼不由就后退了一步。 “站……住！站住！不要过来！”狼的声音止不住颤抖着，他的上下牙磕碰在一起，抓住暖暖挡在自己身前。 安德烈的脸庞干瘪了下去，失去了晶体的能量，食人花的花蜜急速腐蚀着他的衣服、肌肤，俊美的容貌此刻连皮肤都不复存在，露出森森白骨。 哗啦！ 安德烈的双腿从腰部脱离下去，双肩也坠落下去，跟着是脖颈以下部位。 人群几乎屏住呼吸，看到脱落到地上的骨骼连着衣服坠落到雪里，也看到程嘉懿的后腰上，一只只剩下骨骸的手腕，牢牢地嵌在上边。 程嘉懿的手还举着，勾着只头骨，上边挂着几丝还没有被腐蚀尽的头发。 狼的手忽然失去了力量般，他紧张而又惊恐地将手从暖暖的脖颈处离开，缓缓地、缓缓地将暖暖放下在身前，举着手往后一步步地退着。 “姐姐！”暖暖清脆而又稚嫩的声音打破雪地里的沉静。 姐姐！这清脆的一声忽的勾起脑海中的记忆，刹那，又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起来。 暖暖的身影忽然和另一个女孩重叠起来，还有那个正在坠落的布娃娃，和先一步飘落的梅花。 身体内，安德烈和食人花晶体的能量激荡澎湃，和程嘉懿自身的能量融合在一起，正在往复循环，修复她的身体，加强改造她的肌肉、内脏、骨骼，更多的能量则涌入到脑海中，汇集到她的晶体之内。 她的脑海好像要爆炸了般，无数记忆撞进了脑海里，那些让她一直愧疚的，被深深隐藏在记忆深处的记忆，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呼喊，蜂拥而出。 混乱那天的乔丽丽嘴上挂血，冷笑地站在栅栏后边，冲她张开嘴…… 董萧抱着董雪，阴冷地向她笑着…… 李薇薇抱着儿子，哀哀地哭泣着…… 李立站在研究所的大门口，正义凛然地看着她，背后，是无数双伸出栅栏的手，互相撕咬搏斗…… 救我……乔丽丽张着手。 我是为了我的女儿，你呢？ 我有罪，可我的儿子没有罪啊…… 你说我是凶手，害了一个城市的人，你呢？你打着正义的旗号，在半岛、只岛国滥杀无辜！ 所有的画面冲撞着，忽的，这中间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凶手！ 那个还拖不起长刀的小女孩张开双臂，护住身后两个耄耋之人，她清脆的声音一声声冲撞在脑海中。 凶手！凶手！！凶手…… 不。 心底，还有一个清明的声音在告诉她，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可脑海里，忽的再次看到那个飘落的梅花，下坠的布娃娃，最后是女孩子垂落的身体。 噗！噗！！噗！！！ 那声音一下下撞击在脑海里，和晶体的能量冲撞在一起。 不，我只是想活着！活着！！活着！！！ 就你想活着吗？谁不想活着？你活着就要杀人？你和那些你痛恨的人有什么区别？ “啊——” 程嘉懿忽然冲着天空大叫起来。 第850章 冲击 越是想要忘记，有些事情就越是刻骨铭心，在你心灵最脆弱的时候，全都涌出来，让你恨不得时光倒流，将一切抹去重新开始，或者恨不得自己死掉，好一切一了百了。 或者，人的内心深处也会有恶毒的愿望，愿所有知道这一切的人全都消失。自己、他人、甚至全人类。 无所谓心智强大不强大，只要一个人内心里存着内疚，这样的时刻就会出现。 只不过，有人会理性对待自己的内疚，力图在今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并会尽力去弥补。有人却无法原谅自己，以至于走向极端。 程嘉懿短暂的十几年生命中，一直无忧无虑，最大的担忧也不过是被家长发现偷看了小说。 而忽然半年多来，就经历了前所未有匪夷所思残酷的一切。 她本来就是感性的人，坚强不过是为了隐藏内心的脆弱、敏感，直到这种坚强冲破了她的底线。 后悔、内疚，就好像虫蚁在啃噬她的内心，可她又清清楚楚地知道她无法扭转，哪怕时光倒流，重新开始，她也做不出其它选择。 这种清醒剖析着她的内心，啃噬着她的心灵，合并着狂暴的晶体能量击溃她伪装的坚强，让她忍不住仰天长啸，类似疯狂。 众人瞠目而惊惧地看着犹若疯狂的程嘉懿，杜一一抱着食人花，犹如被钉在原地一般。 他太明白程嘉懿此刻的心态了，无数个夜晚，他陪着程嘉懿夜不能寐，而一向健谈的程嘉懿话也越来越少了。 “嘉懿！”杜一一轻轻地、试探地叫道，往前走了几步，“是我，你回回头，看看我。” 程嘉懿缓缓回头，视线却越过杜一一，看向他的身后。 那里，混乱不堪的雪地上，还残留着一片彩色锦衣。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 狼的视线落在程嘉懿后腰的手抓上，那里还嵌着一截手骨，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手向下一顺，无声地抽出匕首。 他的手轻轻往前一探，再次抓住了暖暖的衣领。 杜一一眼睛一瞪望向程嘉懿身后，暖暖不由大叫了一声，程嘉懿猛然一震，急速转身，暖暖惊慌地张手，再次被当做盾牌一样举着，暖暖身后，狼冲上来。 血液刹那涌入程嘉懿的面庞，又刷地退回到她的四肢内，五脏六腑一片冰冷。她瞪着冲上来的狼，瞪着越来越近的暖暖。 她听不到杜一一的失声惊叫，听不到安东的大喊，也听不到众人的惊呼，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声音。 杀！ 暖暖几乎被推到程嘉懿的身前，狼雪亮的匕首就躲在暖暖的身后，程嘉懿忽然伸手，她推开暖暖冲过来的身体，用自己的身体迎上刺过来的匕首。 “啊——”狼怒吼着，将匕首狠狠地向程嘉懿的头颅刺去。 程嘉懿的头轻轻一偏，避过了狼的匕首，扬起拳头，狠狠地锤在狼的心脏上。 这不仅仅是程嘉懿盛怒下的全力一击，还包括狼不顾一切冲击过来的力道。 “噗！” 程嘉懿的手臂直接洞穿狼的胸膛，击碎了他的肋骨，击穿他的心脏。 狼的身体猛然嵌入到程嘉懿的手臂上，他不敢相信地低头看着洞穿自己身体的手臂，不敢相信程嘉懿怎么会有如此的速度避开他势在必得的一击。 程嘉懿的手在他的胸膛内残忍地一抓。 狼的身体强烈地抽搐了下，他瞪大眼睛，忽的松开暖暖，两手张开，使劲搂住程嘉懿往怀里一带。 噗！ 手臂洞穿了狼的身体，狼张口咬在程嘉懿的脖子上。 “啊！”杜一一大叫着冲过去，一拳向狼的脑袋砸过去，狼抱着程嘉懿往后一倒，两人在雪地里翻滚了几下，狼压在程嘉懿的身上，忽然不动了。 程嘉懿的拳头紧握着，洞穿狼的身体，鲜血淋漓，可是，那些鲜血正奇怪地顺着手指缝隙向内流去。 杜一一扑过去，手才要抓上狼的身体，忽然僵住了。 刚刚发生在安德烈身上的事情，再一次在狼的身上发生。 安东脸色惨白，双手都止不住颤抖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清理一个小镇子，就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情。 一个喘息的时间，他就失去了安德烈，失去了狼。 他徒劳地伸手，好像要抓住空气中并不存在的什么东西，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狼的身体一点点地干瘪下去。 时间再次失去了概念。 “哗啦”，狼干瘪的躯壳内传来了声音，接着被突然推开，程嘉懿一个鱼跃站了起来。 她的头脸上还有着食人花绿色的花蜜，嘴角还有着安德烈惨留下来的血迹，脖颈处，一个血色的窟窿肌肉正在蠕动着生长着。 她的头发湿漉漉地垂着，贴着头皮，脸颊，从额上垂下，让头发后边的眼睛仿佛释放出凶光，整个人宛如才从地狱中爬上来。 可她并没有爬上来，她还在地狱中。 程嘉懿的脑海里已经混乱了，晶体的能量再一次冲击过来，她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她自己，现实和虚幻的区别。 她的眼睛中看到的是鲜血，鼻端嗅到的是鲜血，忽然，她感觉到后腰异物的深陷。 她另一只手摸索着，摸到后腰深陷如身体的那只骷颅手，她狂暴地抓住，一把揪出来。 一蓬血箭刷地激射出来，众人“啊”的一声，程嘉懿抓着骨骸的手，举到眼前。 可是她的眼前全是血色，血雾遮住了她的视线，她依稀看到了什么，却分辨不清。 她将手凑近双眸，却不知道她这样的动作几若疯狂，让人毛骨悚然。 她终于看清了手里握着的是什么，却一时根本记不得那是什么东西，怎么在她的身体内的。 手一松，爪子落在面前的雪地里，程嘉懿脑海震荡，混乱的碎片再一次疯狂侵入到脑海里。 课堂、笑声、哭喊、厮杀、爆炸、熟悉的笑容、陌生的惊恐、求救、碎片……一股脑地在脑海中撞来散去。 这中间，还有颤巍巍的一声：嘉懿…… 她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亲切的面容，抓着一朵和她密不可分的花，她茫然地看过去，却只看到支离破碎。 “吼——” 远处山林忽然传来一声吼叫，跟着，吼叫声此起彼伏地传来。 众人回首望去，雪白的山林上，数十个黑点迅速在接近。 第851章 碰撞 山林上，数十个黑点很快就化为黑影。 黑熊！几十头黑熊正在以迅不可挡的速度从山上冲下来。 “熊！变异熊！狙击！”秦风大喊着，“拿枪！拿枪！” 叫喊声，奔跑的人影，急速的空气流动，惊惧的人群，与程嘉懿脑海里的场景碰撞着，她使劲闭下眼睛再睁开，还是分不清哪些是虚幻的，哪些是现实。 “砰！”一发子弹穿过人流上空，瞄准镜里，子弹准确命中，可黑熊的身体只飞扬出几簇黑色毛发，连被阻挡停顿的动作都没有。 “砰！砰！砰！”长距离的几声连击之后，黑熊们已经冲到了山脚外，厚厚的积雪连他们短粗的四肢的一半都没有遮挡住，它们在积雪中奔跑，如履平地。 “哒哒哒！”重型机枪喷吐出火舌。 这种重机枪几挺就可以拦住千军万马，可这些黑熊只伸出爪子挡在眼前，甚至有些黑熊连这样的动作都不屑于去做，就拦住了子弹。 几息之内，人们就清晰地看到了黑熊们的相貌。 这哪里是他们印象里的黑熊，简直就是金刚版的黑熊。 近了，他们才清晰地对比出黑熊体积的庞大，它们还是四肢着地，就超过了一人的高度，如果站起来…… “嗖——” 一枚火箭炮从卡车上激发，正落在最前方的黑熊身上。 “轰”一声巨响，火光冲天中，黑熊向后翻滚着倒地。 “嗖——”又一枚火箭炮激发，再次炸飞了一只黑熊，可就在两枚火箭炮激发短短的时间内，黑熊已经冲到了镇子边缘，距离车队不过两百米远。 “老大，快回来！” “小杜哥！” 王鹏和李玉冲过来，捞起瑟缩在杜一一身后的暖暖。 “嘉懿！”杜一一喊道，手才靠近程嘉懿的胳膊，只觉得一股力量将他吸附过去。 正要抓住杜一一的李玉忽的被一股大力震得向后跌去，大叫一声，眼看着杜一一向前拥抱住程嘉懿，萎靡不振的食人花倏地张开残缺的花瓣，将程嘉懿的右手包了进去。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突然，李玉跌在雪地上，模糊间，耳边是火箭炮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光冲天中，无数巨大黑熊冲近到十几米开外。 王鹏抱着暖暖向车辆跑去，经过李玉身边顺手抓住他伸到半空中的手，两人完全顾不得程嘉懿和杜一一了。 此时此刻，谁也顾不得谁了，那些不惧怕子弹，只有火箭炮才能干翻的黑熊，近在咫尺了。 两人冲到车前，将暖暖往车厢里一丢，只看到亮亮伸出手，还没有等亮亮扶住暖暖，车厢门已经狠狠地被关上，上了铁栓。 王鹏将头探出车厢外一瞥，两枚火箭弹一先一后炸翻了两只黑熊，可最近的一只已经接近了程嘉懿和杜一一，正人立起来，伸出前掌。 “哒哒哒——”子弹倾泻在人立的黑熊胸膛，头部，黑熊怒吼一声，忽然转向侧前方车顶的重机枪手，前掌一掌拍向车顶，重机枪的射击戛然而止，车顶的射手一个后滚跃下车，“砰”一声重响，越野车的车顶直接被拍扁。 二三十头黑熊已经全涌上来，最前边负责开路的油车车头被直接拍得扭曲起来，沉重的油车吱呀着，摇晃着，终于坚持地立住，只有车头扭曲地翻到。 人群一边射击着，一边向后奔跑着，王鹏和李玉同时返回车后门，就要拉开车栓刹那，黑熊身上的气味已经传来，毛茸茸的黑影显露出来。 两个人同时屏住呼吸，出溜下就顺着积雪滑入车下，将自己湮没在车底的积雪中。只听到积雪外传来一声惨叫和骨骼碎裂的声音，黑熊落脚那刻，积雪纷纷被震得跳跃起来。 杜一一抱住程嘉懿那刻，程嘉懿身体内澎湃的晶体能量忽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般，倏地向杜一一体内狂涌，可在宣泄的刹那，又是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传来。 这一涌一吸的两道力量，立刻就激发了杜一一身体内的能量。 杜一一已经不止一次被程嘉懿吸附晶体能量了，对这种感觉万分熟悉。他信任程嘉懿不会伤害他，而哪怕程嘉懿真需要他全部的晶体能量，他也不会拒绝的。 这种信任让杜一一完全放松自己，任凭能量宣泄出去。 这是一种和程嘉懿身体内几乎完全相同的能量，熟悉的仿佛原本就是一体的，碰撞之时立刻融为一体。 外来的能量立刻就参与了程嘉懿自身能量的吸收，两枚晶体在各自的脑海里，将程嘉懿身体无法吸收的狂暴的能量一同分担过去。 而这时候，食人花残缺的花瓣也包裹住程嘉懿的手掌，将那枚本来就属于它的晶体包裹住。 程嘉懿和杜一一共同吸收循环的晶体能量，也包括了还攥在程嘉懿手心里的食人花的晶核，刹那，三枚晶体共同产生了一个循环。 这个过程几乎是在一秒之内就完成的，在王鹏抓着暖暖和李玉才连滚带爬地回到车后的同时，在袭击他们的黑熊被机枪手吸引过去之后。 三枚晶体的晶核被同时激发，忽的，游荡在身体各处的能量尽数被吸收殆尽。 不够，完全不够。 程嘉懿脑海刹那一片空白，所有破碎的记忆，汹涌而来的画面，连同循环往复的声音全都消失，只剩下对能量的渴望。 而那渴望已经完全不受她控制，她甚至连拥抱着她的杜一一都忘记了，只剩下对能量的索取。 这一刻，她的身体、思维、神智完全被晶体控制住，成为一个无限获取晶体能量的机器。 杜一一身体的能量急速地再次宣泄出去之时，他正面对程嘉懿，看到她的双眸忽然呆滞，面色大变。 这神情，就如之前安德烈的眼神！ 条件反射般，杜一一却不是推开程嘉懿——那怕他真的想要推开，也无能为力。 吼叫声震耳欲聋地在身边乍起，一个黑影兜头砸了过来，杜一一勉力拖着程嘉懿连同食人花的身体一转，向高如黑塔般的黑熊撞了过去。 他的身体内能量在宣泄的同时激荡，这一撞，他不顾一切尽力地将全部力量集中在后背，迎上黑熊的重击。 第852章 后悔 暴怒中黑熊的前掌重重地扫在杜一一的后背上。 杜一一从来没有被这么大的力量击中过，这一掌的力道根本无法形容，直穿过后背皮肉，冲入五脏六腑，与体内正在激荡的能量碰撞在一起，将他和程嘉懿弹开。 疼痛与震荡让杜一一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被掀翻又震碎了般，破碎的内脏和肌肉组织从他的口里喷出来，他往前一扑倒在地上。 “砰！”一发子弹从杜一一头顶飞过，正命中黑熊的右眼，黑熊咆哮着直立起来。 黑熊的一掌重击，也通过杜一一的手传到程嘉懿的身上，程嘉懿猛然受到攻击，神智不清之间，本能挥起了手臂向咆哮处反击。 车队旁，枪声、炮声、怒吼声、黑熊的咆哮声混杂在一起。 车辆被掀翻了倒在地上，被愤怒的黑熊们一拳砸中，油箱破裂了，刺鼻的味道涌出来，有子弹落下，有车辆爆炸。 手雷在爆炸的那刻被丢到黑熊的嘴里，不断有人冒险接近黑熊，只为了给别人一个射击黑熊眼睛的机会。 在这种危险时刻，没有人还能留着一手了，也没有人还有闲暇去注意别人了，直到在黑熊们带走了十几具尸体离开后，战斗才突然结束。 如果没有晶体强大的修复能力，如果不是还有热武器，这个队伍怕是已经不存在了。即便如此，也还有好几个人的手脚被黑熊扯断。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气，车辆燃烧的黑烟也滚滚着，人们短暂恢复了体力，开始将车辆上的物质清理出来，换到还能开动的车上。 通讯车也报废了，在被砸倒之前，王鹏和李玉又将暖暖和亮亮抢了出来，一起藏到了雪里，此刻，两个孩子胆战心惊地悄悄躲在程嘉懿身边。 程嘉懿半跪在杜一一身前，纷乱如麻。 她从没这么后悔过，可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后悔的是什么。 她不敢想，又忍不住想，却完全找不到答案。 镇子终于安静下来。 秦风站在外边好一阵了。 安德烈的死对安东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尤其是连狼都被程嘉懿杀掉了，安东将他们剩下的人都集中在一起，对秦风的敌意很明显。 这不是秦风想要看到的，但最终走到这一步，也是秦风不愿意看到的。 “秦哥。”方涛走过来，在秦风身边跺跺脚，将鞋面上的雪震下去。 “一一怎么样了？”秦风问道。 “醒了，没大事，有个一天半天就恢复差不多了。”方涛说道，“老板看起来不太好。” 提起程嘉懿，秦风的眉头也皱起来，抬手在额头上按按道：“我知道。” 方涛静默了下。 秦风放下手，看着天地间的雪白，好一会才道：“我们只看到了老板的骁勇善战，便忘记了她的年龄，受过的教育。 现在不是古时候。霍去病十七岁能领兵出征，也是因为他出生后大半时间都是处在类似的环境中。我们能很快适应这个环境，也是因为我们经受过训练。” 方涛又静默了会才问道：“以后怎么办？” 秦风没有回答。 程嘉懿一步步的，将秦风所有的计划全都打乱了，谁也没有想到，程嘉懿自己怕是也没想到的。 而现在的程嘉懿，并不比曾经的安德烈安全，至少安德烈想要做什么还有迹可循，而程嘉懿会做什么，秦风是一点底都没有了。 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在这样的变异中，理智还能剩下多少呢？ “秦哥，你在想什么？”方涛忍不住再问道。 “我在想，第一次见到老板那天，和刚刚。”秦风不觉看向程嘉懿休息的院子，“也许是我们的问题。” 秦风在心里叹息着，他对程嘉懿的期望太高了吗？他回忆着，从第一次见到程嘉懿那天开始，一直到刚刚，悚然心惊，在他没有觉察到的时候，程嘉懿在一点点地变化着。 她逐渐变得更容易暴怒，在战斗中更容易失去理智，就仿佛刚刚，她对安德烈的杀意，大于她自身的安全。 而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呢？ 此刻的程嘉懿抱着膝坐在墙角。 杜一一就躺在身边，可她的眼神却一直在窗外。 这个角度，她能看到的只有墙角的那枝红梅，和墙头的雪，墙外的蓝天。 外边渐渐安静下来，天也渐渐暗下来。 杜一一微微动了下，抓住了程嘉懿的手，程嘉懿慢慢挪回了视线。 黑暗掩盖了程嘉懿的表情，杜一一却仍然看到了程嘉懿几乎呆滞的眼睛。 她看着杜一一，却又透过杜一一的身体，不知道望到了什么地方。 “在想什么？”杜一一低声问道。 他的伤很重了，这么说话，肺腑里就很是气闷，仿佛空气都不够用了。 但这已经很好了，至少他只是气闷，并不觉得疼。 程嘉懿的眼珠慢慢转了下，好像才对准了焦距般落在杜一一身上。“在想，我要是疯了该多好。” “那我怎么办呢？”杜一一勉强说道。 “所以，我现在还没有疯掉——你好好休息。”程嘉懿终于回握了下杜一一的手，重复道，“你好好休息。我只是想想，就想想。” 杜一一想要说，你才十七，很多事情不是你能控制住的，变异这种事情，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可他也知道，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程嘉懿是听不进去的。 她看起来坚强，可内心是脆弱的，看起来理智，其实却是情绪化的。 不然，也不会因为那么一个小女孩，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程嘉懿的内心是善良的，可变异将她逼得逐渐残忍起来。每一次的残忍，都会一点点触及到她的底线，那个小女孩，大概就是程嘉懿最后的底线了。 多少次，杜一一也曾在暗暗地问自己，他们这么做，对吗？ 可多少次，他都会安慰自己说，这么做的也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秦风不也这么做吗？更早的李立，不也这么做吗？还有安东，还有……国家。 至少，他们没有荼毒他们的家乡。 可他也知道，这不过是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区别而已。 第853章 无措 雪后，温度急剧下降。同时下降的，还有心里的温度。 人心总是最难琢磨的，不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 而有时候，他人的人心还容易被琢磨透，可自己的，就难了。 不是真的无法琢磨，而是不愿意面对。 自古以来，真正豁达的人又有几个呢？对自己和别人的错误都能淡然置之的，该是圣人了。 然而圣人是不会犯错的。 杜一一的手慢慢松开，他睡着了。 程嘉懿无声地站起来，迈步之前，视线在食人花身上停留了片刻。 食人花的花瓣参差不齐地合拢着，但也并不如何委顿。 程嘉懿终于伸手，拿起了食人花，无声地离开房间。 积雪发出被践踏的声音，在小镇内清晰地传出去。房间里的杜一一动了下，从浅睡中醒来，闭着眼睛听了听。 房间里没有人。 他缓缓睁开并不情愿睁开的眼睛。 窗外的月光映照在空无一人的室内，他的视线在食人花曾在的位置上停留着。 终于，他的眼角滴落了一滴泪珠。 秦风抬头，望着雪地里逐渐远去的声音位置，他克制着，只是望着。 如果程嘉懿是他的兵，他会将她揪回来，使劲地骂一顿。 但程嘉懿不是他的兵，他甚至不知道要骂什么。 他终归是不了解这个年纪的孩子，更不用说还是个女孩子，被他们强行推到某个位置的女孩子。 他忽然记起最初的目的，不过是要个替罪羊，要个可以被他操控住的傀儡。 他竟然不知不觉忘记了本来的目的。而这个傀儡也越来越失去了控制。 安东也抬起头，他走到窗前，侧耳听着外边的脚步声，心内竟然生出庆幸、惧意和后悔。 他庆幸程嘉懿在往山里走，后悔的是他怎么会想到她能乖乖地被他们研究？ 程嘉懿一步步离开小镇，趟着越来越深的积雪。 每远离一步，她的心跳就会激烈一分，心底那种挥不去揉不烂的感觉就会加强一分。 身后安安静静的，小镇就如沉睡了般。 原来，他们都在盼着她离开的，不然，怎么会没有人拦着她，哪怕问一声。 怕是杜一一也厌倦了时常要发疯的她吧。 程嘉懿知道她不该这么想，应该要阳光，要想着好的。可又哪里有好的事情呢？哪里有阳光呢？ 也只有食人花还肯陪着她了。 没想到，最后肯陪着她的，只有没有感情的食人花了。 山里的积雪比山下还要深，很快就没到了腰部。 程嘉懿一步步的，直到前后左右积雪中全都是树木，什么也没有。 她慢慢挪到一棵大树前，靠在树干上，看着来时候的路，眼泪缓缓留下来。 果然啊，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跟来。 她摩挲着食人花的花瓣，慢慢将脸靠上去。 王勇靠着院门站着，好一会才动了下，在身上摸出一盒瘪掉的烟盒，抽出最后一支烟。 “叮”，打火机跳出蓝色火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将烟盒揉成一团，左右看看，没有找到垃圾桶，就那么攥在手里。 烟气袅袅地扩散着，第二口下去，烟就短了一半。 “王哥。”李玉走过来，嗫嚅地叫了声。 王勇再吸了一口烟，将烟在身体里闷了会，才吐出来。 “王哥……” 王勇将烟头的火星捏灭了，再将烟盒整理开，将烟头装进去，才乜斜着李玉道：“你自己怎么不去？” 李玉有些讪讪地摸摸自己的脸道：“小杜哥都留不住，我哪敢在程姐面前说话。” 王勇哼了声。 “王哥，你不一样。程姐总要给你几分面子的。”李玉说着自己也不大确定的话。 “你先和我说说，老大到底是怎么了？”王勇问道。 “我怎么知道。”李玉脱口而出，在瞧到王勇不相信的表情后，跟着叫道：“老大的想法我真的不知道的。好好的，我咋知道老大又怎么了。” “又怎么样了？”王勇问道。 李玉觉得有些失言，解释道：“老大嘛，都是有脾气的嘛。” 王勇看着远处隐在黑暗里的山，又看看雪地里的一道沟，怎么都觉得程嘉懿的举动莫名其妙。 李玉接着道：“老大一个人进山了，瞧着多孤零零的？再说山里还有熊呢。万一遇上了呢？再说程姐也是我们老大，我们也得找找不是？再说她还是个女孩子，不高兴的时候咱们是不是也得哄哄？” 王勇恍然想起程嘉懿的年龄，听李玉这么说，又无端地觉得哄哄这个词和程嘉懿根本就不搭边。 程嘉懿还需要人哄？她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根本就不会耍性子。 不过山里有熊，还是很危险的。他在心里叹口气，挺直腰道：“你们守着小杜哥点。” 他并不担心安东会对杜一一做点什么，现在安东那些人，和惊弓之鸟也差不多了。 想想，又觉得程嘉懿真是可怕。 她一个人，竟然将安东那好几百人生生地折腾得就剩这么二三十个人。也让他们这些大老爷们，都对她惧怕起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王勇走出镇子外了，忽然又站住。不是好像，程嘉懿是真的变了。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有点让人捉摸不定，不认识了。 看着远处隐没在黑暗里的山，王勇心底忽然打了个寒颤。 程嘉懿靠着树慢慢坐下来，将身前的雪往外推推，给食人花留出个位置。 寂静，既让她慢慢冷静下来，也让她产生种疯狂的感觉。 因为冷静，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正在做的又是什么。又因为知道这些，她又想忘记那些，想一切都不存在。 一步错，步步错。这话针对。 也只有没有人在的时候，程嘉懿才敢偷偷地承认，她错了不止一步。 从最初，她就不该认不清自己。 如果说最初的老大，是李立强行安排给她的，那么后来，她有很多机会可以摆脱老大的身份，可她不但没有摆脱，还自以为是地稳固住这个地位，以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明知道她这个老大就是个傀儡，却一次次地想要证实自己老大的地位，自不量力地想做个真正的老大，却忘记了，她这个老大唯一依仗的就是变异人的身份。 变异，不仅改变了她的身体，也让她膨胀了。 第854章 台阶 山下终于传来积雪被践踏的声音，程嘉懿忍不住探身看去，见是王勇，心里说不清是激动多些，还是失望多些。 王勇顺着程嘉懿留下的痕迹，也终于来到程嘉懿这里。 程嘉懿几乎是缩在雪窝里，只露出头部，和食人花的花苞靠着，远看好像被雪埋住了般。事实上，也确实是被雪埋住了。 这么看起来，程嘉懿不像是个老大，好像是个雪地里顽皮的女孩，一时，竟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两人面面相觑了会，程嘉懿先移开了视线。 王勇掩饰性地咳嗽了声，左右看看，终于道：“老板，你这是打算埋伏着？” 程嘉懿心里尴尬，嘴上却不想承认，心里想要下山了，想要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又觉得谁都会看破的，手里摆弄着食人花，悄悄挡在前边。 王勇一回头，就只看到一个残破的花苞，程嘉懿被完完整整地遮住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王勇盯着食人花的花苞看了一会，又再看看安静的山林，觉得程嘉懿的举动说不出的诡异。 程嘉懿的头顶着食人花一会，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回事，闷闷地道：“你来做什么？” 王勇转回头，看着食人花道：“李玉让我来找你。”想想又解释了句，“李玉说你生气了，让我来劝劝。” “我没生气。”程嘉懿在心里叹口气，她那些心里话全都被王勇这一句给憋回去了。 “那你一个人跑这里来做什么？”王勇奇怪道。 程嘉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压力大了？”王勇试探着道。 程嘉懿露出半张脸看着王勇。 王勇忽然笑起来，程嘉懿这个样子，就像个小孩子。 程嘉懿用一只眼睛盯着王勇，一直到王勇笑声停下来。 “王哥，你杀过无辜的人吗？”程嘉懿问道。 王勇眉毛挑起来，“杀过吧。无辜不无辜的，谁又知道呢？” “可你自己知道。”程嘉懿道。 “那又怎么样？”王勇道。 “你心里不会难过？”程嘉懿再问道。 王勇惊讶地看着程嘉懿，“所以，你躲到这里来，因为……” 王勇下意识在身上摸摸，想起最后一支烟已经抽掉了。 “我就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想。”程嘉懿掩饰地道。 “想明白了？”王勇顺口问道。 “没。” 王勇揉揉鼻子，又闻闻手指上烟的味道。他不太适应这样的问答，甚至有点不明白程嘉懿怎么会想到无辜不无辜的问题。 他们杀的人还少了？不杀人，等着被人杀吗？ 王勇不擅长聊天，聊到这，往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往旁边一棵树下走去，学着程嘉懿的样子给自己推出个雪窝，也坐下来。 “王哥，你觉得往后我们会怎么办？”程嘉懿瞧着王勇坐好了，问道。 “会回去吧。”提起回去，王勇有些想家了。也不知道家那边怎么样了。 “回去之后呢？我们第一次出任务，就差雇主本身没杀了。回去，那边还容得下我们吗？”程嘉懿轻声道。 这话，王勇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从跟着程嘉懿到半岛，再到战斗民族那边，再到岛国，这一路走来经历的，都是闻所未闻的。也到现在，王勇才想起他们还顶着个所谓佣兵的名头。 佣兵。呵呵。王勇在雪窝里伸伸腿，他们哪里是在做佣兵，分明是在做强盗的勾当。也就是程嘉懿这么单纯的小孩子还将佣兵这两个字放在心上。 “那就不做佣兵了。天大地大，还没有我们呆的地方？战斗民族那边呆不了了，我们回半岛去。反正半岛也没人了，空着也是空着。”王勇嘴角牵出一抹笑，随手挖出一捧雪，在手里攥成雪团。 王勇的话并无法让程嘉懿心里轻松。回去不回去，不过是所有让她心烦想法中的一个。她心里真正想不明白的，是未来。 她和杜一一的见识是差不多的，她想要知道别人的看法。 回到半岛去？别人可能能回去，她能吗？她这种，怕是回去就要被抓起来的吧。 现在连理由都有了，她自己将自己作成了强盗，杀人犯，光明正大。 程嘉懿的心情再次低落。 王勇一连捏了十几个雪团放在面前，才搓搓发冰的手停下。 “回去？”王勇问道。 程嘉懿无奈地看着王勇，王勇这么给台阶了，她也不好意思说不回去了。 “老大，你这花恢复得挺快的——安德烈的晶体是什么颜色的？”王勇问道。 这才多久时间，食人花的花苞已经又成型了，想必天亮之后，就会恢复原状了。 “不知道。”程嘉懿摇着头，“没来得及看。” 甚至连有没有晶核都不知道。 王勇哦了声，也没多放在心上。 “安东……”程嘉懿和王勇一起往回走着，问道，“该会是恨死我了。” “说起来，老大，你为什么和安德烈打起来了？”王勇奇怪道。 秦风压根就不提这件事情，杜一一受了重伤，一直和程嘉懿呆在一起，安德烈被程嘉懿宰了这事，竟然就这么被压下来，安东不提，秦风不提，谁也就不敢提。 提起安德烈，程嘉懿就想到了孙冬，心刹那疼了下，那种被噬咬的痛苦感觉再一次袭来。 程嘉懿没有说话，加快了脚步。 王勇瞧着程嘉懿的背影，疑惑地皱皱眉。 王勇的到来，给程嘉懿回去的一个台阶，却并没有让她心理摆脱之前的阴影，甚至因为有意的忽略和克制，更深了一层。 而越是接近小镇，程嘉懿的心情就越是再压抑起来，那种想要摆脱过去、忘记过去，以至于连和过去有关的人也最好全都永远不见的想法，再一次悄然占据了内心。 程嘉懿知道她有这样的想法很危险，也很不正常——正常人应该是和王勇那样——如果她放任自己继续这么想，要么她真的跑掉，要么会发疯，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情。 她没有回到房间，而是抱着食人花，坐在院子里的红梅旁。 她知道杜一一没有睡着，也知道杜一一会对她说什么。她不想听。 道理都懂，但那些事情所带来的心里阴影，是任何人都无法体会到的。 没有经历，就没有感同身受。 第855章 退路 既做不到秦风、李立那样的冷酷无情，也做不到王勇那样的混不在意，还没有宽阔的胸怀，只有一时之勇和想不开放不下。 程嘉懿无意识地抓了一把雪揉揉，又张开手，看着雪在手里融化。 虽然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久了，就会放下的。但前提是没有新的刺激，也不会见到能引起她回忆的人。 房间内传来些许窸窸窣窣的声音，杜一一仿佛不耐地动了下，程嘉懿转头，终究做不到听而不闻，她站起来，推门进去。 杜一一好些了，但还没好到行动自如的程度，他抬手比划了下，示意他知道她进来了。 杜一一没有问她去哪里了，怎么不进屋之类的，让程嘉懿的心里好过一点，她将食人花扔到一边，走过去摸摸杜一一的额头——只是下意识的动作，现在的他们不会因为身体不舒服发烧的。 杜一一看起来比之前好了许多，程嘉懿沉默地躺下，与杜一一隔了些距离。 这样的程嘉懿杜一一第二次遇见了。 第一次还劝解得了，第二次就不是说几句话那么简单了。尤其这次，先是无辜的小女孩的惨死，接着是孙冬也那么没了，直接间接，都与程嘉懿有关。 这要都不在意，得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和没有是非观。 他和程嘉懿一样，道理全懂，他比程嘉懿好一点的不是他想得开，而是有些事情他是旁观者，并非亲力亲为。 你永远体会不到别人经历过怎样残酷的事情，所以不要轻易下论断。这话，真对啊。 杜一一侧头，看到程嘉懿睁着眼睛看着天棚，终究忍不住，低声道：“如果明天天亮就死了，今天不是白白难过了。” 这劝人的方式是程嘉懿不曾想到的，她怔了一会，也转过头。 即便是黑暗里，也能看出杜一一的脸色很不好，说了这句话之后，缓缓喘了口气，似乎牵动了身体哪里。 她等着杜一一再说点什么，杜一一却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程嘉懿转回头，好半天才道：“睡了。” 说是睡了，谁又真正睡得着呢。杜一一需要养伤，程嘉懿想必也不会这么快就看开想明白了。 安德烈和狼的死亡，让安东元气大伤，更让他内心生出了从未曾有过的恐惧。 这一次岛国之行，他算是准备得再充分不过了，就是没有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刚成立的佣兵公司里，会有程嘉懿这样的狠角色。 如今，他最后的杀手锏安德烈死了，贴身保镖狼也死了，剩下的人谁也不会是程嘉懿的对手。 一想到程嘉懿冰冷冷凶残的眼神，安东心里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才是他要寻找的变异人，如果程嘉懿能被他改造了……安东摇摇头，抛弃了这个眼下并不现实的想法。 当下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安全回国。 秦风……程嘉懿……怎么才能返回呢？ 秦风也在想这个问题。整个队伍里的人几乎都在想这个问题。 后半夜刮起了大风，天还没有完全亮，大部分人就都起来活动了。 小镇升起了炊烟，黑熊的肉很快就转化为美食。 一夜休息，杜一一还不能自如活动，说话却是没有问题了。 没有完全康复的内脏显然无法承受消化食物的重任，程嘉懿也没有食欲，勉强吃了几口东西，就继续坐着发呆。 她心里虽然还不痛快，却不像昨天那样无措和难过了，如果没有人刺激她，也许再过一天，就会淡忘得更多。 说什么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不过是天性薄凉而已。 一个白天，小镇都安安静静的，仿佛还和过去一样，一直到傍晚，秦风才过来。 杜一一已经将养得差不多了，正靠着墙坐着和程嘉懿一起发呆，见秦风进来就要欠身起来， 秦风伸手拦住杜一一，盘膝坐在他们身边，关心了杜一一几句，才对程嘉懿道：“安东打算回去了。” 意料之内，也是意料之外，程嘉懿知道秦风还有话说。 “白天我上山转了一圈，在山里发现一个温泉，里面大约有二十几只猕猴，周围还有一些吃剩下的残渣，从皮毛上看是黑熊。”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很意外地看这秦风，一时没有明白秦风的意思。 秦风解释道：“安东博士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寻找一些特别的变异生物，现在他损失惨重，如此空手就回去了，怕是……” 程嘉懿和杜一一隐约明白了。 安东带着人马出着费用到岛国，如今伊万全军覆没，安德烈也命丧这里，就这么回去了，势必不能甘心。 他们还要借着安东的力量回国，说不好还得依仗安东才能继续在战斗民族那边留下。这样，必须让安东得到足够的好处。 程嘉懿自己必然是不肯被安东研究的，食人花也不可能，那就只能在岛国找到些东西了。 现在还能活下来的猕猴，尤其是能将那么恐怖的黑熊猎杀掉，还是灵长类动物，与人类的血源关系很近，安东必然会动心。 想让安东完全不嫉恨程嘉懿是不可能的，但至少他们也算是帮助安东完成了任务。安东不能拿佣兵这事说话了。 再退一步，本来也是伊万先不地道的，安德烈的事情是意外。 安东没有看到全部，安德烈本身又是曾经被关在铁笼子里的，前一日安德烈和程嘉懿的状态都几若疯狂。如此，表面上看，安东并不占理。 见程嘉懿面色变了几变，秦风知道程嘉懿明白了，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下山之后，他就和安东提过了，安东提了一大堆要求，如此，秦风反而松了一口气。 有要求就证明一切都可以商量着来，也证明安东有缓和关系的打算。现在就看程嘉懿的了。 秦风还真担心程嘉懿再发疯一次，将安东也杀了。 程嘉懿这边也同意了，秦风算是真正放心下来。初步商议了下时间，定在后天。那时候，所有受伤的人都差不多痊愈了，不论是上山还是山下留守，都好安排。 第856章 冲动 正事都谈完了，秦风再一次打量程嘉懿。 脱去了暴怒的外衣，理智下的程嘉懿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模样，白皙的皮肤衬着黑色的眼眸越发清澈，眼珠转动间，好像灵光流动。 但此刻的程嘉懿与最初相识的她还是不一样了。在不知不觉中，她褪去了些青涩，渐渐展露出成年人的沉稳。 “傍晚还要巡视一次，你一天没露面了，要不要一起看看？”秦风询问道。 程嘉懿没有多想就摇摇头，她谁也不想见，外边有秦风把着，她过场都不用走。 倒是杜一一看一眼秦风劝道：“出去转转也好，瞧着有什么能吃的，回来给我带一口。” 程嘉懿这才站起来。 临近傍晚，小镇还笼罩在厚厚的积雪中，仿古式建筑房屋的屋顶也是厚厚的积雪，少数几个屋顶被清理过了，路面也清理出一条单独行走的小路。 秦风领着程嘉懿沿着小镇外围转了半圈，与几处守卫的招呼了，来到一处幽静的花园前。 雪太大了，不少树枝被压折了，又被积雪掩盖，其内一个木制凉亭顶上，也覆着厚厚的积雪，边缘露出参差的树枝状装饰，颇有种古风的韵味。 秦风站住，程嘉懿这才恍然，秦风是要和她说些什么了。 “上一次来岛国，算是学术交流，和岛国的同行们没少比试。因为历史上的一些原因，我们双方都叫着劲，宁肯受伤都不肯输。” 秦风的声音回忆中带着惆怅和遗憾，“当时我一个队友摔倒时候右膝脱臼，翻身坐在地上的时候自己用手硬生生将膝盖拍了回去，坚持到比赛最后。现在故地重游，想起过去的事，好像就在昨天，又恍然如梦。” 程嘉懿微微转身，看着秦风。 秦风双手插在，迷彩服的裤兜里，侧颜在落日余晖下有种惊人的英俊，尤其是望着远山的眼睛深邃，让整个人好像才从水彩画里走出来般。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这句话老板你应该是熟悉的吧。”秦风转头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耳根微微发热，她听着大约明白是什么意思，却并不知道这句话的出处，衔接而来的意义。 “我们每一次出完任务，都会做心理疏导，这句话是我的心理医生常说的。第一次听到后，我回去特意查了原文，也顺便看到了好几位在历史上褒贬不一的人，都借用过这句话勉力自己。” “那个比赛，你队友输了吗？还是你用这样的话安慰他了？”程嘉懿狐疑道。 “不，”秦风摇头，“我是想着那次比赛与现在，昨日种种，真如昨日死。” 秦风的视线温柔地落在程嘉懿的眼睛上，“我们每个人都经历了不同的昨天，有美好的，有怅然的，也有难忘的。但昨日的就是昨日的，再想，也不会成为今天的。而我们活着的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程嘉懿不知道该说什么。如秦风这样强大的人是不会沉迷在过去里的，自然也不会理解她这种心理并不如何强大，也不如何坚强的人的想法的。 强加的人，是不会在意曾经加在他身上的痛苦的，因为那些痛苦已经成为了过去，甚至还因为那些痛苦，让他化茧成蝶。 “这些话好像冠冕堂皇了，但我们活下来的每个人，谁不都是如此经历呢。如果去听，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难过，悔恨，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取时光倒流。” 程嘉懿终于说道：“你也是吗？” “你知道我是个军人。”秦风很快道，“即便退伍了。可我脱困之后所做的事情，都与我军人的职责越来越远。现实推着我只能一步步向前，当我恍然警觉的时候，已经与初衷背道而驰，很远很远了。” 秦风转头，重新看着面前满是积雪的凉亭，侧颜上布满漠然。 “哪里有什么悬崖勒马。我的悬崖勒马，就是对你们的釜底抽薪。过去，无法抹杀，未来，无法预料。” 秦风再次看向程嘉懿，缓缓问道：“我想过，每个晚上，每个早晨，甚至在刚刚，我都在对自己说，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可听着秦风这话，她心里是越听就越不舒服。她以为秦风是来劝解她的，不想，绕了一圈，还是他委屈了？ 什么叫他做的事情与军人的身份背道而驰了？什么叫悬崖勒马釜底抽薪？是她要他这么做的？是她要秦风跟着她一起去半岛去战斗民族那边去岛国的？ 他不愿意完全可以和李立一样一走了之，谁逼着他站在自己这边了？ 过去以往乱糟糟地出现在脑海里，愤怒、委屈、后悔、自责让程嘉懿冲口而出：“秦队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许多事又哪个对不住你身份了？” 程嘉懿知道她恼怒之下语气里全是讽刺挖苦，冲口而出之时，脑海里也闪过在港口、小镇战斗过的情景，可这一刻大脑好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那些本来只在心里想想的话，不经思索就冲出来： “是在半岛吗？还是在这里？你做的哪件事情与你的身份背道而驰了？你敢说你的战友没有站在同样的土地上做着同样的事情，甚至更过分的事情？ 哦，是你没做得那么过分而已，你还没有将自己的同胞身体当做供养晶体的容器，没有逼迫着我们自相残杀，没有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家破人亡是吧？” 昨日种种，再一次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里。那朵坠落的梅花，同样坠落的布娃娃，最后坠落的女孩尸体，伴随着一声声的控诉，在脑海里重现，最后化为孙冬的尸骸。 程嘉懿的眼睛泛红，眼神忽然冷的可怕。 “你能说那些事情全都过去了吗？什么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呵呵。”程嘉懿冷笑道，“你这么说，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将自己当做一个人，只将自己当做一把刀，别人手里的刀！” 秦风愕然。 “不是么？过去，你执行的是命令，军令如山，你不用思考对错，只要将自己当做一把刀，完成就可以了。现在，你仍然在执行着命令。因为你知道，如果你仍在队伍里，你现在要做的，正是你正在做的事情！” 第857章 知道 程嘉懿看着秦风略惊愕的面孔，心里涌出些带着恶意的畅快。 “你知道这里现在的状况，比我们所有人了解得都多吧，不止这里。”程嘉懿指指脚下的地面，又指指周围，“还有这以外的地方。” 理智告诉程嘉懿现在住口还来得及，可内心深处长久的狐疑和委屈这一刻压过了理智，程嘉懿只想要将这一切全都宣泄出来。 凭什么她就该承受煎熬？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要为这些错误买单？凭什么只有她为内心的良知痛苦？ “在你眼里，这些做过的，将要做过的事情很快就会成为昨日的，眼睛一闭再一睁开，就会忘记。现在你来和我说这些，是想让我也变成你这样的人。 所谓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为了国家集体全人类什么的，就可以泯灭良心，丧尽天良对吗？” 后一句话出口，秦风的脸色刷地变白了，程嘉懿的心里也瞬间涌出难言的后悔，可话已经出口了，收不回来了。 程嘉懿抿着嘴，强制自己看着秦风，心底却再次涌出复杂莫名让人心悸，恨不得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或者听过她刚才说话的人全都立刻消失不复存在的感觉。 甚至连她自己也消失掉，从来不曾出现过的感觉。 秦风的心蓦然抽搐了下，全身的血液这一刻都倒涌回心脏，头脑冰凉凉的。 丧尽天良，这个词就好像一道重锤落在他的心上。 他从未想过，这个词有朝一日会用在他的身上，而他，竟然也无法完全否定。 程嘉懿猛然闭嘴，但急促的呼吸显示出她内心的刺痛。她固执地看着秦风，恶意地想要在秦风的脸上看到和她一样悔恨的表情。 长久的沉默之后，秦风缓缓道：“我选择了自己的国家，选择了自己国家的人民，就如你选择了自己的亲人一样。在我的国家以外的人眼里，我可能泯灭良心，丧尽天良，但在你眼里，我也是这样的人吗？” 程嘉懿张张嘴，她想说，难道你没有想过用我做实验吗？难道你没有想和安东配合着一起研究我吗？可她没有问就知道秦风会怎么回答的，在秦风心里，他自己都是可以拿去做试验的，更何况她了。 程嘉懿张口结舌。她忽然恨自己学识不够，口舌蠢笨，明明她占着理，却反驳不了对方。 “在我个人眼里，我同情这片土地上被杀戮的人。但为了我自己的国家民族更多的人活下来，就算被千夫所指，我也绝不手软。” 程嘉懿呆呆地看着秦风，不由喃喃地道：“可他们也是受害者，也是无辜的……” “我的同情心有限，只能给我以为最重要的人。”秦风的声音冷漠下去。 程嘉懿呆住了。她的脸热辣辣地涨红起来。秦风的话真实地衬托出她之前的虚伪，将她本来就千疮百孔的内心又一次血淋淋地扒开。 是的，她有什么资格说秦风泯灭良心丧尽天良呢？有什么资格指责保家卫国的军人？ 她才是那个泯灭良心的人，她一边干着杀人的勾当，一边又假惺惺地伤心难过，比猫哭耗子还虚伪，还不要脸。 涨红的脸又缓缓褪去了血色，变得苍白起来，程嘉懿的心再一次好像被剜开了似的。她刚刚都说了什么？她怎么会那么说？ 她慢慢转头，眼前的积雪白得那么刺眼，积雪中好像还有一朵红色的梅花。她摇摇晃晃地迈步，顺着脚印往回走去。 秦风在后边喊了声什么，她没有听清，也不想回答。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她游荡般地去了食堂，给杜一一端了一份晚餐，自己的却忘记了。回去的路上，她机械地和遇见的人招呼，近乎逃一般走回到小院。 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明明就在小院内，却又好像在离自己远远的天空俯视着小院里的自己。 她恨不得她已经远远离开了。不，是消失了。 她还是安安稳稳地将饭端到杜一一身边，还是伸手将他扶起来。 但她既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杜一一。 杜一一坐起来，在程嘉懿要离开的时候，抓住程嘉懿的手。程嘉懿的手冰凉，就和她此刻的眼神一样。 “秦风说什么了？”杜一一拍拍程嘉懿的手，让她坐在身边。 程嘉懿沉默地坐下，将餐盒送到杜一一手里。 杜一一接过来没有打开，看着程嘉懿。 程嘉懿避开杜一一的视线，望着房间的角落。 食人花的花瓣差不多要完好了，只有最外层还有些参差不齐。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羡慕食人花起来，没有思维，也不需要思考什么，更不用理会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吃人就吃人了，活着就活着了，死了就死了。 “连我也不能说了？”杜一一又问道。 程嘉懿下意识摇摇头，想起之前自己说过的话，那种恨不得消失的感觉再一次出现。 “没说什么。” 看小说的时候，总在想，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开了，非憋在心里？抡到自己的时候才知道，不是什么话都能说开的。 要怎么说？说她对秦风出言不逊？说她对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后悔？说她虚伪？ 有什么意义呢？这些话杜一一也听厌倦了吧，连她自己都对自己厌倦了。 程嘉懿没注意到她又摇了摇头。 “你已经杀了安德烈，为那个小女孩报仇了。”杜一一放下餐盒，转过半个身子对着程嘉懿。 “孙冬的死也不是你的原因。小女孩的死也不是你的原因。是这个世道。” “我知道。”程嘉懿轻轻地说道。 杜一一打开饭盒，饭菜的香气冒出来，程嘉懿的心理忽然有些失望。 她在他眼里，也不如一顿饭重要吧。 “闻着挺香的，来，你先吃一口。”杜一一盛了一匙饭，上边带了点菜和肉，送到程嘉懿嘴边。 程嘉懿转头，羹匙送到嘴边了，她摇摇头退了一点。“你先吃，我等会。” “我也不是很想吃。”杜一一将饭盒盖上，“你好久没和我聊了，不像以前什么话都和我说了。” 第858章 隔阂 在杜一一审视的目光下，程嘉懿回避地转头，视线里，食人花再一次出现。 “我大约猜出了你一部分的想法。这些想法我记得我们都讨论过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那么在意。”杜一一安静地问道，“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吗？” 程嘉懿没有吱声，但紧抓着衣角的手出卖了她心里的紧张，或者是焦虑。 “嘉懿，”杜一一的声音中带着叹息，“如果对我你也有所保留……还是你觉得连我也不能给你安全信任了？” “不是的。”程嘉懿的头摇了几下，“我就是……有点矫情了。过一阵就会好的，不用理我。” “嘉懿。”杜一一加重语气，伸手将程嘉懿扳过来面对着她，“你有心思不说给我，是怕我认为你矫情？变异两天之后我就见到过你拿着枪拦在我前边，出去找食物也是你冲在前边。 那时候你都没有嫌弃我懦弱，我一个男人需要你一个女孩子保护，现在你有什么想法我要是觉得是你矫情，我还是个人吗？” 程嘉懿避开杜一一的视线。 杜一一现在说的也许是他真心想的，但人都是会变的，某一天他想起她今天说的话时，就会觉得她不但矫情，还卑劣。 有些话，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说的，对任何人。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我就是心情不太好。咱们以前不是讨论过了吗，晶体一旦吸收改变颜色了，会将心里的负面情绪放大，我已经在尽力克制了。” 程嘉懿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顺口说出来的，说完她自己都有些相信了。 “你看，我这次发疯就那么一会，所以后遗症时间要长点，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你还不吃，都要凉了。”程嘉懿给自己心理巩固一遍似的再说道。 程嘉懿还是第一次将自己内心封闭得这么严实，严实到杜一一竟然猜不出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杜一一只吃了一半的饭。他的胃肠还没有完全恢复彻底，再说瞧着程嘉懿也好像还没吃东西。 程嘉懿将另一半饭菜囫囵吞下了，饭盒拿到院子里用雪直接清洗了。 刚刚无意识的话，让程嘉懿低落难受的感觉稍微降低了一点点，也让她想起上一次，上上次也有这样的时候。 时间会冲淡一切的，那些原本她很在意的事情，不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忘了。 做人不能太贪婪。不能想着要收集晶体强化自己，却还不愿意双手沾上血腥。 小女孩无辜，其他人就该死了？山里的动物就该死了？食人花就该被你强行带出来？ 不过是弱肉强食。世道不同了，道德观念也就不同了。没有必要用和平时期的三观看待这时候人的行为。 程嘉懿捧了把雪搓搓脸，又想起对秦风说过的话，心内再一次刺痛起来。 以后一定不多话了，谨言慎行。 她再一次捧着雪搓了搓脸。 时间确实是治疗内心创伤的良药，再一夜过去，程嘉懿除了有些沉默之外，外表上已经正常了。 她早早醒来，在食堂给自己和杜一一端了饭，和所有遇到的人都和气地点头，打了招呼，只是只看到秦风身影出现的时候，迅速从另一个出口避开了。 她知道秦风不会对人说什么的，也知道按道理讲，她应该诚恳地和秦风道个歉。 可她开不了口。就算真开口了，也不会真诚。 回去的时候，杜一一已经醒了，从窗口看到她，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跟着离开窗口到门口接她。 笑容是会感染人的，程嘉懿脸上不由也轻松不少，将饭盒递给他，边脱鞋子边问道：“全好了，高兴？” 杜一一笑着等着程嘉懿道：“好了当然高兴了。” 两人一起进屋，觉察到杜一一打量的目光，程嘉懿耸耸肩道：“你看，时间就是治愈的良药，我这不也好多了。” 杜一一点着头，帮程嘉懿打开饭盒，“那，这会能说了吧。” 程嘉懿的动作顿了下，然后摇摇头，抓起筷子：“你不都知道了？” 杜一一若有所思地看程嘉懿一眼，岔开了话题：“这个是黑熊肉吧，昨天都没吃出什么味道。” 程嘉懿没有接话。 两人沉默着吃完了饭，程嘉懿要收拾饭盒，被杜一一抢先了。 这次换做杜一一留在院子里，沉默地用雪清洗着饭盒，之后，坐着发愣。 程嘉懿知道她有些伤到杜一一了，可她不想将她的心路说出来。 分桃之爱，多么典型的例子。更何况连她自己都鄙夷她心中的想法。 许是程嘉懿之前的发疯很可怖，之后又自己到山林内半夜，后来与秦风似乎也是不欢而散，还有就是安东的关系。 他们毕竟还是名义上的佣兵，安东还是他们名义上的雇主，虽然，雇主与雇员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兵戎相见的程度。 或许还因为有威胁到他们安全的黑熊存在，所以，整个小镇还是笼罩在紧张严肃的氛围中。 白日里，秦风又来与程嘉懿商议了行动的人选，方案，之后，程嘉懿终于忍不住再问了安东的态度。 程嘉懿以为，安东应该是与她结怨甚深了，应该要不死不休了。换做是她，一定是这么想也这么做的，当然，这些想法她藏在心里，没有说出去。 秦风和安东谈过了，安东很是消极，似乎心灰意冷，只说最好弄到几只猕猴回去，实在弄不到，也就算了，之后就返回了。 这话前一天已经说过一次了，程嘉懿再问起来似乎多余，但处在程嘉懿的角度看，也可以理解。 这一次交流，秦风完全的公事公办，多一句话也没有，在程嘉懿点头之后，便离开了。 而程嘉懿和杜一一之间，也仿佛忽然失去了以往无话不谈的状态。 杜一一的心情跟着低落下来。他还是头一次感觉到他还有不了解程嘉懿的地方。 晶体激发人心底的狂暴，程嘉懿明白这点，他也明白，他们这番进入岛国的所作所为不算光明，程嘉懿和她也全都知道，这不能全算作他们的错。 秦风可能对程嘉懿抱有与李立一样的态度，也是他们都想到的了，也都暂时理解和认可的。 那又是为什么呢？有何不能说的呢？ 但无论如何杜一一都知道，程嘉懿不会以为他也和他们一样的。 第859章 困惑 程嘉懿还是谁也不想见，也不想做什么，连对第二天就要打猎都失去了兴趣。 暗地里，她有些疑神疑鬼。 她这个脾气算作反复无常了吧，虽然推给了晶体强化后的后遗症，可瞧着后遗症这么明显的，除了她也没有别人了。 她偷偷观察杜一一，杜一一不像以前那么开朗，貌似昨天她不高兴的时候，杜一一也没怎么哄她。 心里就越发疑神疑鬼起来，怀疑杜一一一定是也不高兴了，也一定是对她的虚伪很瞧不起。 就好像她愿意这么虚伪似的。 程嘉懿虽看多了小说，也经历了末日的残酷，但她毕竟也只是曾经被保护得都要过分的、满脑袋的幻想的学生。 末日的残酷激发了她骨子里的血性，她被迫走上的道路却与之前的教育截然相反。 女孩子总是敏感的，喜欢看小说的女孩子还是最充满幻想的。幻想中的情节，要么是喜欢正直侠义温柔的人，要么自己是那样的人。 隔了一天两夜，程嘉懿对小镇被屠杀的这件事，已经不像刚发生的时候那么气愤了。但正因为如此，她又觉得她当时的反应太过不合适，以至于引发了更多不合适的做法。 程嘉懿试图梳理自己的想法。 全世界都把岛国当做晶体培育的地方了，她不过是其中的一员。 安东那样的博士也都过来做研究了，她不过是安东的保镖。 秦风都对小镇居民的被屠杀无动于衷，她没有必要内疚。 只是…… 她那时候的反应…… 她就是…… 然而，她虽然不那么悲伤痛苦了，可一想到前一日，心底却仍然难受。 而转头瞧着默不作声若有所思的杜一一的时候，又觉得杜一一也一定是对她不满的。 没有一个男孩子、男人，喜欢虚伪而又残忍的女孩子、女人。 而自己，既虚伪，又残忍。 战斗的实力增长得太快了，身份地位也在缺少阅历的情况下凭空被架上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如此，也终于显示出根基不稳的缺陷出来。 心理上的。 如果程嘉懿再大个几岁，在正常社会里接触的人多些，多点阅历，这般心理上的脆弱和矛盾即便还会影响到她，也能逐渐客服掉的。 最起码，不会在偶尔过于敏感，也不会太过冲动。 但眼下，依靠自己显然是无法解决的。 而杜一一比照程嘉懿，与外界的接触是多了很多，但这里还有个最致命的问题，就是他一个男孩子，对女孩子细微又敏感的内心，了解得并不透彻。 诚然，在杜一一曾经的家庭里，父母对他的培养是完全尽心尽力也尽责的，但无论怎么尽责，他的圈子也没有再扩大多少，能一路陪程嘉懿走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两个人，一个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给对方留下坏的印象，会让对方在之后回想起来鄙视自己。一个不明白对方还有哪个地方没想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连他都不能告知。 少年的心理在很多时候是不能用常理推测的。就如程嘉懿此刻的担心，杜一一也忽然生出不安来。难道程嘉懿对他根本就不是他对她的感觉。 好像，他们之间超过同桌友谊范围之外的，唯有他父亲接他们出来时候的那句“我儿子的女朋友”推脱之言，和另外一次不知道算不算做亲吻的接吻。 末日来他们是一直同居一室，同睡一床，但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男女朋友，更像是哥们、闺蜜般的相处。 杜一一怔了好一会，心里忽然升起荒谬的感觉。 恋爱是他们这样的吗？ 恋爱又该是什么样子的？ 杜一一偷眼向程嘉懿看去，不妨程嘉懿也正悄悄扭头过来，两人的视线正碰撞在一起，彼此都有些突兀，愕然，又都有些被抓到偷窥的惊慌。 两人的视线急速移开，跟着又忽然再对视上，互相凝视了会，本来很好笑的场面，竟然谁也没有笑。 程嘉懿先移开了视线。 院门口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暖暖先闯进院子，后边跟着李玉、王鹏，最后才是不大情愿的亮亮。 程嘉懿和杜一一全都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都忙站起来来到门口。 “姐姐姐姐！”暖暖踢掉鞋子，扑到程嘉懿怀里，控诉道：“他们都不让我来找你。” “谁不让的啊，和姐姐说，姐姐替你揍他。”程嘉懿抱起暖暖，和她贴了下脸，才放开她。 “他们全部！”暖暖搂着程嘉懿的一条胳膊，小脸往李玉几人那边一扬。 大家都进了屋，暖暖还是靠着程嘉懿坐着，杜一一招招手，让亮亮挨着他坐着。 “老大，我听说明个进山，咱们不是全都一起。”还没坐稳，李玉就急着说道。 程嘉懿点点头，“得有人在下边守着车辆——你担心山下不安全？” 李玉脸上显出忧虑：“这自然了，能打能杀的都上山了，万一这里被偷袭了？山上的熊啊什么的，来个调虎离山，或者还有伊万的人，当地什么人，万一呢？” 王鹏也道：“万一安东留下的人会对我们下手报仇呢？老大，要是你是安东，被这么算计了，你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程嘉懿心里立刻就给出了回答。 “秦风不会考虑不到这些的吧。”杜一一说道。 听到杜一一直呼秦风大名，王鹏和李玉对视了一眼，王鹏对亮亮道：“亮亮，你和暖暖在院门口玩会。” 亮亮痛快地答应了声，暖暖也松了程嘉懿的胳膊，程嘉懿和杜一一心里微微惊讶，这是安排两个孩子在门口守着的了。 王鹏压低了声音：“昨晚，我和小李子一夜都没睡，总觉得不大对劲。我们上岸之后还有网络，还能看到岛国都哪里有变异人变异动物的，可以离开港口，网络就立刻没有了。” 他停了下接着道：“开始我还以为这也正常，卫星将岛国这边屏蔽了。后来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岛国这里可是分配给我们国家的，难不曾我们国家的军队过来清理，也都是两眼一抹黑的？我们国家可是有头盔的，可以屏蔽这个。” 王鹏敲敲自己的脑袋，“现在大家缺的是晶体和时间，讲究的应该是速战速决。再说了，卫星在天上，若是出了事，地面也不该和以前一样。我怀疑……” 第860章 阴暗 王鹏的话，让程嘉懿和杜一一的眼睛全都睁大起来。 他们心里也曾对没有网络支持出现过狐疑，但狐疑仅仅维持了一瞬，便很容易地被接受了。 因为没有什么现实是如今不能被接受的了。 但王鹏这么一说，二人心底本来就存在的猜疑，一下子又被勾起来。 程嘉懿的心理早就在不知不觉中阴暗了，觉得一切都在往最坏的方面发展，连杜一一的信任都让她有了怀疑，更不用说王鹏的这番话了。 她立刻就从自怨自艾转移到一连串的阴谋论中，倏地打断王鹏的话：“你怀疑这个断网就针对的我们？你手里的电脑？还有安东的？” 王鹏点头又摇头道：“不是这么说……也可以这么理解，我登陆的密匙失效了。我的失效了，安东的也不见得就好使，也可能是屏蔽了整个岛国，也可能是全部加密了……我昨晚上又尝试破解，以我的能力，应该破解不了了。”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李玉和王鹏都看着眉头紧锁的程嘉懿，他们心里对程嘉懿的信任没有降低半分，也知道在任何时候，程嘉懿都不会丢下他们的。 跟随程嘉懿到现在，说不怕是假的。 人越是活着，就越想要活着，更何况他们这么艰难地才活到现在。 杜一一低声道：“我理解下，现在的情况是，我们猜想的，整个岛国的卫星覆盖都被禁用了，只有特殊的密匙才能联系到卫星，能得到想要得到的消息？” 王鹏点点头。 杜一一继续道：“那也就是说，只要有密匙，还是能登陆的，也就能看到岛国变异生物的分布情况？” 王鹏继续点头。 “也就是说，我们的一举一动，有可能暴露在某些人的视线下？” 杜一一的最后一句话，才是王鹏想要说的，四个人彼此对视下，还是王鹏回答道：“理论上是这样。我以为事实上也是如此，咱们国家的军队不可能两眼一抹黑地进来，一定会有目的地针对的。” 程嘉懿轻声道：“一定的，我们一定是在被监视中的，所有进入到岛国的队伍，都应该是被监控的。” 杜一一接着道：“关键是什么人在监视我们，为什么监视，要怎么做，还有，他们怎么分辨我们和当地人。” 技术性的问题一般是王鹏解答的，但这些个问题超过了王鹏的范围。 李玉心底藏着一堆话，一直不敢随便说，这时候瞧瞧众人，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下了决心。 “老大，我有点想法，就是不知道对不对，要是不对……” 程嘉懿看着李玉道：“咱们几个什么时候还有话不让说了？” 李玉不安地移动了下，看看门口。暖暖和亮亮就坐在门口，一边一个在堆小雪人。 李玉转头，小声道：“我觉得老大你，安德烈，可能还有安东，该算是变异人里最强的那一拨了吧。” 王鹏反驳道：“秦哥也不弱，和老大比应该不相上下。” 程嘉懿摇头：“不，他比我强。” 王鹏皱皱眉，脸上是不赞同的意思，但没有反驳。 杜一一解释道：“这么多天，咱们亲自看到秦风动手的时候不多，但哪一次也没有看到他打输过吧。还有，方涛林大海都听他的，他要不厉害，压不住吧。” 李玉反驳道：“可我还是觉得老大最厉害。” 这句，已经算不上吹捧，就是无条件相信了。 王鹏跟着点头，程嘉懿没来由地觉得有点惭愧。她真的有那么厉害了？ “所以呢？”杜一一问道。 “我就是怀疑，我总觉得李立阴魂不散。”李玉的声音更小了。 房间里再一次陷入沉默。 李玉有些不安地扭扭身子，想要再说些什么补充，可他实在是没有任何依据。 “眼下我们怀疑有人可以监控到我们行动。”杜一一沉吟着道。 李玉和王鹏都点头。 “理由是我们上不去网，不等于别人登录不上去。” 李玉和王鹏再点点头。 “而且老大、安德烈的实力非同寻常，不应该被忽略。” “对啊。”李玉赞同道，“这一路也遇到当地变异人了，谁是老大的对手啊。” 程嘉懿眼角眯了下。 她的实力是一路成长的，每一次成长都伴随着险之又险的危机，但这只有亲身经历的她自己知道，在旁人眼里，就是她的实力深不可测。 她还有沟通食人花的能力，连安东都对她蠢蠢欲动，李立要是知道了，没有道理放过她的。 而李立真的就放弃他们了？可能吗？前几天她还和杜一一如此怀疑秦风…… 王鹏道：“所以，我们怀疑，我们还是被监视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监视的，有没有里应外合。” 杜一一摇头：“不会是安东。” 王鹏也道：“安德烈都……我们也没怀疑安东。” 程嘉懿的眼睛略微增大，他们拐弯抹角的，竟然也怀疑到秦风身上。 室内第三次陷入沉默中。 院子外边，暖暖和亮亮已经完成了两个小雪人，正在开始装扮，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做女孩装扮的雪人，程嘉懿脑海里不由就划过坠落的布娃娃和女孩的一幕。 而那一刻，秦风又是什么样子的？他又是作何想的？ “老大，明个我们几个留在这里，我是害怕等你回来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王鹏明确地道。 程嘉懿低下头，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摆摆：“你让我想想。” 不论是不是阴谋论，心理黑暗，王鹏和李玉所说的，一大部分与她和杜一一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但眼下，他们想要回国，离不开安东，也就离不开秦风。就他们几个人的本事，是做不到劫持了一艘船出海回国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劫持了船，带上屏蔽头盔，可大海里还有那么多可怕的变异鱼，动不动就掀起的风暴，也让他们无法横渡过去的。 除非这个冬天的气温冷到能让大海完全冰封。 可，谁又能担保冰冻的大海不会忽然被变异鱼弄出个冰窟窿出来？末日小说里这样的情节可都出现过。 第861章 目的 一想到徒步在冰封的，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行走时，忽然脚底下咔嚓一声裂开，跟着就是大白鲨般可怖的大口，程嘉懿就在心里摇摇头。 要真是一直在别人的监视下，按说，也不到被收割的时候。可谁又知道收割的分界线在什么地方呢？ 王鹏和李玉眼巴巴地看着垂头思索的程嘉懿，好半天没见程嘉懿抬头，就又眼巴巴地去看杜一一。 杜一一拄着下巴，歪着头研究着程嘉懿。 看来，只要不让程嘉懿闲下来，她脑袋里就不会乱七八糟地瞎想。 还有，尽量让她多和变异动物干仗，变异人最好局限在恶人里，至少是成年人，成年坏变异人。 李玉用胳膊肘怼了下杜一一，见杜一一抬头，就冲程嘉懿努努嘴。 杜一一放下手，耸耸肩，又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程嘉懿终于抬起头，看着期待中的王鹏和李玉道：“山上不见得就安全，打起来的时候，我也怕顾不到你们。” 王鹏和李玉神情由期待转为落寞。是啊，面对黑熊，他们两个就是送菜的。 杜一一缓和道：“这样，一会和秦队商量下，看看有什么可折中的。” 李玉沮丧地摇摇头：“也都怪我们，一直不上进。” 杜一一急忙道：“这怎么是上进不上进的问题？变异这事，谁知道会怎么变的。” 王鹏苦笑着道：“道理是这个道理。” 程嘉懿和杜一一谁也没有吐口一定会带着他们上山，他们两人也知道上山的危险和在山下一样，甚至可能高过山下。 只是他们心里对程嘉懿太过依赖的，一直都认为只要有程嘉懿在，他们就会安全。 要是和程嘉懿一样变异变态就好了，像杜一一那样也好啊。 王鹏和李玉心里不约而同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上山危险，在山下也不保险，愁人。”在王鹏几人离开之后，杜一一愁道。 程嘉懿瞟了他眼道：“我还以为你要担心我们被监视的事。” “这个有啥担心不担心的，都是事实了。头盔这玩意也不保准，咱们自己都不怎么带了。”杜一一不在意地道，“哦对了，你说秦风能想到这些不？” 程嘉懿才要回答，外边又传来脚步声，两人往窗外看去，王勇从院门口露出头来，隔着窗户冲他们点点头。 “王哥来了啊。”杜一一到门口迎接。 “小杜哥全好了吧。”王勇说声，又和程嘉懿招呼了。 “好了好了，让王哥惦记了。”杜一一客气着。 “还真没惦记你。”王勇笑着回道，“我是惦记着咱们老板来着。” “受伤了我的心。”杜一一做捧心状。 王勇在杜一一脑门上弹了下，在程嘉懿对面坐下道：“老板，明早上山，咱们有什么安排没有。以往行动前咱们都开会安排下，这次，就秦哥通知了人员安排。” 程嘉懿“哦”了声，这次也确实和以前不一样，想想也就知道是什么原因。 想到前一夜在山里的操作，程嘉懿觉得自己真是有病了，难怪秦风连会都不开了。 反正也丢过脸了，程嘉懿这会也淡定了，道：“我脑袋可能有坑，这两天不正常，大概不好正常交流。” 王勇笑起来：“谁没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要我这个年纪，经历现在的事，说不定就疯了。老板你已经很好的了。” 恭维话谁都爱听，尤其是这么诚恳的，程嘉懿的心情立时就好了许多。 “就是啊。我也觉得程姐挺不容易的。”杜一一立刻跟着道。 王勇这么说，程嘉懿接受得毫无障碍，杜一一也跟着说，程嘉懿就觉得蛮不是味道的。 杜一一也和她一般大小，这年头，也不是男孩子就活该要比女孩子多多少阅历，就得临危不惧的。 不是男女平等不平等的问题，而是他们都还曾经是学生，都同样是从平静的和平天堂般的生活，同时堕落到地狱般现实的。 而杜一一，也并非比她更能容易接受现实，貌似科学研究女生的抗压能力要大于男生的。至少她和杜一一两人中，她比杜一一更先一步适应现实的。 这么想，程嘉懿又愧疚起来，先前她分明就是胡搅蛮缠，不讲理了。 “说起来惭愧，先前程姐程姐地叫着，后来又是老板，我都忘记了老板小了我们十多岁。老板，你现在是走上人生一个小巅峰了，我们这些老大不小的爷们，都要唯你马首是瞻呢。”王勇继续诚恳地道。 “王哥你这话说的。”程嘉懿的脸热辣辣地红起来。 “所以，我琢磨着，还是来找老板商量下，明天咱们怎么个动手法？黑熊普通子弹都打不透，猕猴生来动作就灵敏，变异之后只会更灵敏，我有点担心。”王勇很自然地将话题延伸出去。 杜一一点头道：“对啊，它们能蹦擅跳的，要是被挠一把，估计得掉块肉。” 程嘉懿缓了下，脸上的燥热也渐渐退下，“狙击呢？我，王哥你，秦哥，大海，咱们四个狙击先？” 王勇颔首：“这是一个办法，我们每人至少有两枪的机会。用达姆弹，可以将脑袋打裂了。” “然后可以发射榴弹，安东那边有人可以胜任。”杜一一道。 “榴弹也可以，关键是安东那边的人还能信任不。”王勇看着程嘉懿，意味深长地道。 这个，程嘉懿看着王勇，缓缓摇摇头。她是不敢相信安东的了，要她是安东，拿到榴弹第一刻，就会将榴弹轰过来。 杜一一摸着自己下巴，也摇摇头，“这个，我收回刚才的话。” 接着又道：“我们刚才还想着，想要把暖暖带着，不放心。” 程嘉懿问道：“王哥，你有什么打算？” 王勇看着程嘉懿道：“现在的关键不是晶体的收获问题，是回程。老板，你有没有想过，就算安东带着我们回去了，到了战斗民族的地界，安东会善罢甘休吗？” “不能吧，咱们都讲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是回到自己地盘，不报仇留着过年？”杜一一说着，和程嘉懿互相看看，彼此都有点明白过来。 王勇这是想要在这里，将安东和他们的人一网打尽了。 第862章 借口 虽然想过斩草除根，可程嘉懿总觉得她心底还有那么一点点良知，或者是不应该存在的心软。 她怎么说也是这个名义上的佣兵公司的名义上的老板，杀了雇佣他们老板的手下人和朋友已经说不过去了，还要杀那个老板，也太没有职业道德了。 除非能抓住安东对他们本来就没安好心的证据。 当然，栽赃的事也不是不能做，就是太违背初心，没有廉耻。 王勇点头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安东也不会不知道这点，所以说要从山上得了猕猴再走，怕也是想要给我们个定心丸。 这两天他们的人都在车里，安东几乎没露过面，一直在有实验器材的车里，也是怕我们偷袭。” 程嘉懿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方面觉得留着安东就是留着一个祸端，一方面又觉得心理上过不去，回程的船这时候倒是不大放在心上了。 王勇都建议杀了安东了，回程的事情也一定是考虑到了。 杜一一再看了眼程嘉懿，替程嘉懿说道：“秦哥那边呢？秦哥若是不同意呢？” 王勇意外地沉吟了下，似乎是将舌尖上的话又仔细地品了才道：“秦哥同意不同意，看怎么说了。原则上，老板你是老大，你做决定了，秦哥只有听从的份。 但我也觉得奇怪，安东对我们之后的威胁，我都想到了，秦哥怎么会看不明白？” 说到这，王勇停了下，似乎也是很费解。 程嘉懿觉得她也该表态了，可又觉得立刻就急忙忙地附和，也不大对劲。 程嘉懿还不知道，她这般不表态不言语的做法，就是所谓的沉稳、不动声色，也表明她现在在王勇和杜一一眼里，已经有了“城府”这种东西。 王勇皱皱眉：“也可能秦哥另有安排。” 这话，说者可能无意，听者就有心了。程嘉懿和杜一一心里的怀疑再次被勾起来。 程嘉懿低声道：“如果我们今晚动手，成功的可能性多大？” 王勇道：“他们有准备，我们怕是要有不小的损伤。” “现在恢复能力都强，只要不立刻致命，问题不大。”杜一一道。 王勇摇摇头：“安东也在提防我们，我怕是他打算玉石皆焚。” 杜一一终于看向了程嘉懿，程嘉懿犹豫下道：“我有些瞻前顾后，我总感觉还有我们没考虑到的，可能还有我们不知道的。” “老板，你是指……”王勇道。 程嘉懿摇着头，有些自嘲地道：“我脑子里总有些不合时宜的想法，王哥，你不知道我这个人很喜欢幻想，脑子里有用没用的、可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大堆。我这个人还有些心理阴暗，还有点……” 和杜一一没有说出口的事想法这一刻脱口而出，程嘉懿知道她可能会后悔，但她担心以后会更后悔。 她嘴角牵牵，耸耸肩：“……小说情结。” 王勇眉毛挑挑，他没有听明白。 “就是，你知道女孩子脑袋里有时候会缺根弦，喜欢幻想，希望自己成为小说里的人物……差不多意思吧。” 王勇恍然大悟般道：“这，谁还没有个想法，谁年轻时候不是满腔热血的。” 程嘉懿没什么诚意地配合着笑笑：“所以呢，我这些天就想得多了，我觉得啊，我呢，本来就是个一事无成的高中生，忽然呢就有了这么一身本事。 还做了所谓的老大，这个所谓的佣兵公司的老板，还有了秦哥啊，王哥你们这样厉害的手下，还有了杜一一这么一个完美的男朋友。真和小说里写得一样。不一模一样也差不多一个套路了。” 程嘉懿摇着头，再自嘲地笑笑道：“我呢，总觉得要是承认这些，很羞耻的，尤其是还自己说出口，可这些差不多是事实吧，至少在表面上，秦哥也好，王哥你也罢，都是我手下。” 王勇点点头。按说他这时候该表两句忠心的，可对着程嘉懿这张年轻的脸，他忽然说不出口。 “我的实力，也确实……至少在我们中间表面上看我是很强的，甚至是最强的，当然，我们谁也不知道秦哥真正的实力，但……反正，我实力也算是出类拔萃的。” 程嘉懿说得有点语无伦次，实在是在王勇面前说自己怎么怎么厉害，让她觉得有些羞耻，但这话是铺垫，是必须要说的。 王勇的表情也认真起来。 “小说里的，我这样的人一定是某一个势力想要抓在手里的。现实呢，我们存在一种叫做研究所的机构，全人类现在还有目的地以自相残杀的方式来得到晶体，我觉得……” “你觉得你也会是一些人的目标？秦哥？”王勇将程嘉懿绕着圈子迟疑的话说出来。 “要是我想法幼稚，王哥你别笑话我。”程嘉懿脸有些发热。 王勇摇摇头，眉头再次皱起来，思索了片刻。 程嘉懿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再斜眼瞧着杜一一，预备杜一一要是也一副她不想看到的表情，等王勇走了，就和杜一一吵一架。 杜一一听到“完美的男朋友”时候，就有些沉不住气了，这时探身抓住程嘉懿的手，盯着她的眼睛使劲握了握，程嘉懿的心一落，心里生出热辣辣的温暖。 “我不大了解秦哥，只知道秦哥是从研究所逃出来的。”王勇低声道，“这一路我们一直是并肩作战，生死与共。” 王勇的手按在额头上，他低垂着头，仿佛内心有些混乱，但片刻后他就抬起头来：“但至少秦哥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程嘉懿有些诧异，又有些在意料之中的感觉。王勇是正直的人，正直到不肯用恶意去怀疑人。 “我也希望只是我的胡思乱想。”程嘉懿没有多大用途地往回拽了一句。 “我们先解决外患。”王勇难得地强硬了次，“无论如何，不能内忧外患。” 王勇强势的一句，替犹豫不决的程嘉懿和杜一一做了个决定，让程嘉懿暂时忘记了她对于职业道德和良知的顾虑。 而程嘉懿也明白，她心底早就倾向于王勇的决定了，只是缺少一个替她决定的人，缺少一个合适的借口。 她终究会一点点变得心狠手辣的，变得和小说里，历史上所谓成大事者一样的人。 第863章 试剂 人，总是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的。或许有永远也不忘初心坚持初心的人，但显然，还未成年的程嘉懿不属于这一类人。 至少，在这个年龄阶段的她，还做不到。 程嘉懿可能还没有想到这些，但是她已经渐渐地这么做了，随着环境的改变，周围人的暗示，自身对危险的惧怕和反抗。 程嘉懿望向外边安东所在的方向，今晚动手呢？还是明天？ 她昨天和今天都在外边逛过，远远地瞧过安东休息的地方，对那几辆车很有印象。 此刻在心内模拟了下，又将能配合的人算进去，却发现就如她不清楚秦风的实力般，她也不确定安东的实力。 安东应该是赶不上安德烈的。但对上安东，她能不能爆发出和安德烈作战时候的实力，她也不清楚。 安东身边还有些研究员，如果她是安东，这会应该是将所有有把握的东西都用在身上了。 王勇刚刚也对安东余下的人心有余悸。 “明早出发时候，彼此的戒备心应该是最低的，那时候我们动手。不过今晚我们也要提防安东。”王勇见程嘉懿被说动了，便说出自己的计划。 谋略这种本事，程嘉懿知道她是不存在的，瞧瞧杜一一，见他没有异议，便仔细听王勇安排。 另一边，方涛也正问着秦风同一个问题。 “我怎么不知道斩草要除根？”秦风面无表情道。 他们在镇子周围又转了一圈，停在镇子外围，周围只有被积雪压住的草木和他们的脚印，空无一人。 秦风淡然地望着不远处的山脉，视线停在岗哨那里。 大树顶端的人远远回头看他们一眼，对他们比划个敬礼的手势。 秦风回了一个。 “然后呢？将程老板交出去，作为回程的船票？”秦风收回视线，转向方涛。 这是这几天来，秦风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提到了所有人心里都有的怀疑。 “岛国土地如此之大，难道还无处容身了？”方涛问道。 “当然可以苟活在这里。可你甘心吗？你甘心，其他人呢？”秦风追问道。 方涛哑言，跟着张口，秦风却抢先道：“就算大家的想法都一样，好死不如赖活着，但你别忘了，我们到现在都还不确切变异的原因。。” “我们是军人，我们可以赴汤蹈火，可小程他们还没有成年，不该承担这些。”方涛反驳道。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现在没有该不该的问题。”秦风回道。 方涛怔住。 秦风叹口气。 秦风很少叹气，这一叹气，让方涛有些吃惊。 “自从知道安德烈的存在，我就打算过了。”秦风回头，往安东休息的方向看一眼。 方涛跟着看过去。 从安德烈和狼死掉之后，安东和他手下剩余的二十几人就更加戒备起来，连吃喝都和他们分开，对他们的提防，快要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秦风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这所谓的佣兵生涯的第一个生意，最后要以背主收场。 “秦哥，是他们先算计我们的，我们也没必要和他们再讲什么道义。”方涛道。 秦风缓缓点头。 然而当下，不是怎么杀人，而是怎么抓而不杀。 程嘉懿的身手足够好，可她一出手就直接要人命，进入岛国之后，发展到能直接吸取对手晶体的地步。 变异到如今才半年多时间，还有人至今无法靠接触晶体吸收其内能量，只能通过进食变异生物的血肉来补充自己的消耗。 而程嘉懿已经遥遥领先了几乎所有人一大步，竟然在体外，只凭借晶体能量的碰撞，就牢牢捕获了对方晶体的能量。 拥有这般能力，未来对程嘉懿不知道是福是祸，眼下，绝对也算不得什么好事。 安东对程嘉懿的觊觎之心，不会因为身处险地消失，而安东的存在，也是他能带着包括程嘉懿在内所有人安全返回的关键。 “今晚。”秦风忽然道。 “今晚？”方涛眼睛一亮。 “对，今晚。”秦风重重地点头。 集装箱大卡车内一片雪亮，安东焦躁地看着几天来没有任何变化的电脑画面，脸色阴沉。 “如果你是秦，你会在什么时候动手？”安东忽然问道， 狼死了，现在贴身护卫他的是狼手下的一个年轻人，和狼一样少言少语。 “我现在就动手。”年轻人立刻回答道。 “现在？”安东下意识看看车门。这辆车虽然是特制的，外铁皮都是防弹的，但榴弹炮轰过来，也并非万无一失。 “对。华国有句俗话，叫做夜长梦多。”年轻人接着道。 安东摇摇头：“不，如果他们想要及早动手的话，昨晚上就该动手了。他们是在等，等一个我们最松懈的时机。” 年轻人盯着安东，安东冷笑着，转身看着操作台上试管内血红的试剂。 程嘉懿、秦风。安东在心里将这两个名字咬牙切齿地念了几遍，轻轻拿起了试管。 仔细看，试管内的液体离纯正的鲜红还差上几分，但安东已经没有时间了。 “不过你说得对，夜长梦多，我们不能再等了。”安东放下试管，转身取了枚一次性针筒，将试剂抽入到针管内。 “你还有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安东看着年轻人，“试剂并不稳定，有50%的可能你会永远无法控制自己，成为一个嗜血的野蛮人。” 年轻人没有言语，挽起了袖子，露出全是肌肉的手臂。 安东一边给年轻人胳膊消毒，一边接着道：“记住，一定要控制自己，战胜自己的欲望。” 鲜红的液体顺着针头涌入年轻人的血管中。 安东拔下针头，随意按下针眼，松手时候，针眼已经细微不可见了。 “感觉如何？”安东问道。 年轻人体会着道：“好像有股热流在血管里流动。” 他试探着弯起手臂，感觉到身体里澎湃的力量。 “吸收时间因人而异，现在，就看你的了。”安东提醒道。 年轻人点点头，将袖子放下来，转身打开车门。 凉风吹进来，年轻人跳下车。 第864章 偷袭 安东看着空了的，只余下些鲜红痕迹的试管，怔然了一会，抬头看向另一侧的医疗箱。 几秒钟之后，他又回头看看车门，侧耳听听。 外边只有巡视的人轻微的呼吸声，远处，依稀传来几句说话声。 安东的手有些颤抖，犹豫不决地打开了医疗箱。 医疗箱内飘出来冰冷的气息，其内试剂格内，还有一管和刚刚被注射进去的一样颜色的试剂，旁边躺着另外一管无色试剂。 无色试剂很快被混入到红色试剂中，随着药液的混合，试剂的颜色也在渐渐变淡，跟着又从淡转深，终于，在接近艳红的时候停下。 安东端详着试剂，发出声轻叹。还是不够。可惜，他只剩下这一管试剂了。 他将试剂抽入到针管中，放入大腿外侧贴身的口袋里，跟着拉开车门。 清凉的空气再一次扑面而来，安东利索地跳下车，回身仔细将车门关好，对车外的护卫点点头，转到车厢旁。 前几辆车上的人纷纷打开车门下车，空气中刹那出现些紧张的氛围。 他整理下衣领，环视周围，判断了下时间，好整以暇地向程嘉懿的住所走去。 接近傍晚，阴寒的北风微微呼啸着，建筑物和植物投下的阴影，仿佛下一刻就会活了跳起来，给平静的小镇带来恐怖阴森。 安东一边走着，一边倾听着。 鞋子踏在积雪上，不可避免出现的些微声音中，仔细分辨，偶尔才有一两息轻不可闻的呼吸声。这是刻意降低的声音，与房屋里的，哨卡处的呼吸声不同。 再远处有交谈声，镇子外，只有破碎的零星声音，这般距离自然听不清说的是什么，镇子分辨不出声音的主人。 但无妨，这个时间，还能在镇子外停留的，只能是秦风。 安东无法避开积雪，不过他的脚步声已经轻不可闻了。同时，他感觉到身体内的血管里正在奔腾着灼热，并且正在向全身充斥。 哪怕身为生物学家，他也还没有太弄明白这种机理。 DNA没有变化，或者出现了变化，但是现有的医学完全无法发现。发现的只有细胞的韧性、活力增加了。 在这种由变异生物的鲜血提炼出来的精华，和意外得到的那点催化剂作用下，让他体会到了安德烈曾经体会到的力量增加的感觉。 并且，他比安德烈体会得更加深刻。毕竟，他有过借鉴，还是来自安德烈的。 想到安德烈，安东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他很快将这个已经不存在的人抛出脑海。前方，已经能看到程嘉懿住的院子的围墙。 安东的脚步忽然顿住。 提前了三分钟，护卫这时候应该在程嘉懿那里了，语言不通，况且护卫也不是去交流的，他们应该动手了的。更何况护卫注射的药剂是狂暴的，是第一代药剂。 安东的心一惊，药剂带来的热流和力量的感觉陡然增加，急速冲刷全身，并且向头部涌去，他的脸蓦地涨红。 头部的晶体感觉到这股强大的力量，忽然自主启动吸收，这吸收的速度如此之快，让他的脸蓦地变白。 但身体内涌动的力量继续增加，继续向头部涌去，他的脸色也在涨红与惨白之间交替，脑海中更是空白与疯狂的感觉交替。 过往的一切，在空白的间隙中随着疯狂涌出来。 曾经的平静安逸求学生涯，实验室内的专注，变异的兴奋与刺激……安德烈的死！ 安东的眼眸充满血丝，全身的细胞都好像被充满，他的脑海却意外的忽然出现平静。 药剂沟通了全身，他感觉出晶体在发生质的变化。 积雪被轻踏的声音被放大了数倍，哨卡处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边，而镇子外边，他终于分辨出那是秦风和方涛在说话。 可唯一听不到的就是程嘉懿院子内的响动，这个时候，护卫应该在那里了，计划中护卫的偷袭也应该开始了。 忽的，一声刺耳的尖叫从另一侧传来，刹那，小镇如同真正地活了般。房门打开的声音，奔跑的声音同时传来，这中间，还有安东一直在捕捉的另外两道声音。 跟着，两道声音汇到一起，碰撞出让人心惊肉跳的铁器撞击声。 安东陡然向声音处扑去，听到身后小镇外同样传来奔跑破空的声音，同时也听到另外两声被压抑住的惨叫。 有人得手了。 一声怒吼传来，喊声却只有一半就戛然而止，另一侧传来女孩的尖叫怒骂，男孩子的叫喊，惊慌失措。 安东飞身跳上阻碍自己的围墙，踩着满是积雪的狭窄的围墙顶端跳上屋顶，一眼就看到另一处院子内，护卫的一只手正掐住程嘉懿的脖子，将她拎起来。 他大鹏展翅般飞身跳到下一个围墙上。 身上汗毛忽然根根立起来，危险如光般追上他，他脚下向前一送，人向前扑倒在围墙上，滑行之时，听到身后破空声音，一个身体从他身后重重落在围墙上，围墙禁不住这般践踏，轰然碎裂。 不用回头，安东就知道身后的人是秦风，也只有秦风才会有如此速度，如此实力。 他手在围墙倒塌之前一撑，人再次飞掠之时，前方院子里的情形竟然就在这一秒中的时间内发生变化。 被护卫掐着脖子举起来的程嘉懿还在护卫的手里，护卫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干瘪。 刹那，安德烈的骨骸，还有那不知名的程嘉懿的护卫萎靡干瘪的一幕与眼前重叠，安东不怒却喜，身体凌空飞进院内。 不用有意扫视，就能看到院子内横陈的杜一一，惊慌失措拉扯着男孩女孩的两个废物，他正落在护卫的身后，他的身后，只需要一秒时间，秦风就能追上。 要的就是秦风追上，安东只恨秦风的速度不够快。 但他连半秒的恨都没有用上，落地之时，身后再一次传来破空的声音。 安东的手蓄势已发，从任何角度，他的手都是向程嘉懿的头上拍去。 没有哪一个人类的头颅可以经受住安东此刻的重击，安东知道，抬眼看着他的程嘉懿知道，安东身后的秦风也知道！ 第865章 自作孽 安东的手实打实地拍下去，仿佛为了这一击倾尽全力。 他笃定秦风不会让他这一掌落下去的——他的身体掩盖了护卫正被程嘉懿吸取的事实，他身后的秦风看到的，只能是危在旦夕的程嘉懿。 身后的风声呼啸而来，连远远传来的惨叫都掩盖不住，安东脑海里的疯狂上升到了极点，同时也冷静到了极点。 他阻挡了护卫的身体忽然扭曲成人类几乎无法做到的程度，他知道身后的秦风来不及收手的，因为就在他躲开的瞬间，已经感受到秦风一掌的风声，带着凛凛寒意贴着他的后背。 果然，他堪堪错开身体，秦风的一掌已经无法收回，切在护卫的身上。 砰！一声闷响，护卫本来就失去了活力的身体刹那一震，胸膛如面粉袋子般被击破，抓着程嘉懿脖颈的皮包骨头也在一震下松落。 但秦风这一掌，也将他和程嘉懿牵制在一起——程嘉懿的手还抓着护卫的胳膊上，秦风的手掌穿透了护卫的身体，二者晶体的能量瞬息交织在一起。 秦风的脚步还没有落下，一冲之力无可收回，手掌击穿护卫干涸的身体之后，心里已经知道不妙，但手心已经被护卫躯体的骨骼粘住，身体的力量正在急速顺着手掌宣泄出去。 他的视线与程嘉懿正对上，冲力在力量宣泄的同时奇迹般的被抵消，但是，就如同被吸干了的护卫一样，猝不及防与全力以赴之下，他无法撤回自己的力量，也无法控制不住晶体的能量疯狂消逝。 原来……他脑海中闪过林大海的形容，心里却不曾因为刚才的举动而后悔，因为他分明在程嘉懿的眼睛中看到了震惊。 眼角的余光也看到了安东脸上凝重。 安东等的就是这个时刻，从安德烈在他眼皮子下死掉，从孙冬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吸干的时候，他就在想了，怎么解除掉程嘉懿这个后顾之忧的同时，将程嘉懿的本事一并弄到手里。 眼见程嘉懿和秦风神情都是一顿，正是他苦思冥想了这两天之后等的时刻。 头部晶体正疯狂吸收着药剂刺激下身体产生的狂暴能量，现在不仅是他的晶体需要能量，他的身体也需要。 安东的身体还在扭曲着，脚步却是一错，微微踉跄着，向程嘉懿的身体撞过去，抬起的大手，再次向程嘉懿的头部按下去。 他的眼里满是疯狂与渴望，成败在此一举，只要能按到程嘉懿的头部，甚至无需头部，只要是身体的一部分。 从安东攻击到躲开，秦风击穿护卫的身体后被程嘉懿吸附能量，到程嘉懿乍然惊惧来不及收手，可谓说时迟那时快，快到连时间都来不及计算。 这时，程嘉懿刚刚同护卫的晶体争夺了护卫身体的能量，正在吸收护卫更为庞大的晶体能量。 这突然增加的能量疯狂灌入，身体条件反射地加快吸收，脑海后知后觉地才反应出来不应该。 这一次，身体诚实地替程嘉懿做出了反应，脑海慢了一步。 就这慢下来的一步，堪称瞬间，安东的大手重重地落了下来。 程嘉懿兜头向护卫还在喷溅灰末的身体撞去，头部一偏，安东的手带着风声从耳边落下，拍向她的肩膀。 一股能量瞬息汇聚，涌入肩膀，肩膀刹那坚硬。 砰！ 沉闷的一声，仿佛巨石与巨石的碰撞中，能量与能量也同时碰撞。 安东蓄意一击，势在必得。对于他慎重对待的对手，他给予了最大的尊重，用了他全部能调动的能量。 这能量如此澎湃，超过了通过护卫骨骸被动吸收的秦风，也超过了护卫晶体流逝的能量，在肉体力量撞击的同时，冲击到程嘉懿的身体内。 可惜。 安东心中暗叫了一声，这一掌要是按在程嘉懿的头上，便可以在瞬息震碎程嘉懿的思维，震断她正在吸收能量的过程，与她全身的能量汇聚在一起。 庞大澎湃的能量顺着程嘉懿的右肩向身体冲刷进去，便触碰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安东又是一喜，不但没有收回自己的能量，反而催动能量，顺着一并往程嘉懿脑海的晶体灌进去。 自主吸收与被迫灌入，一个可以稍微掌控能量的力度，一个是完全无法控制，而在程嘉懿抵抗安东，向秦风撞过去的刹那，也正是她断开对秦风和护卫能量吸收的瞬间。 不得不说，安东这个时机抓得太好了，程嘉懿断开吸收能量，身体一部分能量涌来强化右肩，另一部分正随着心念向晶体回涌，而此刻，安东庞大澎湃的能量也一并冲入她的脑海，向晶体攻击过去。 巨大的能量灌入，就是能量攻击，连同程嘉懿自身倒涌的能量，全都变成了攻击自己晶体的利器。与晶体碰撞的那一刻，程嘉懿脑海里就是轰然就是一声巨响。 这声巨响旁人是听不见的，然而安东紧张的神情却忽然一喜，手下用力按住程嘉懿的肩膀，仿佛他是被程嘉懿粘连上甩不脱一般，实际上，体内晶体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带着摧枯拉巧般气势撞进去。 程嘉懿脑海巨震，只感觉到晶体所在部位发出巨大轰鸣，身体的能量不受控制地攻击进去。 那一瞬，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可跟着，脑海里的晶体仿佛张开了大嘴一般，倒灌攻击进入身体的能量瞬间被吸收进去。 轰鸣不再，巨响消失，程嘉懿的感觉和视觉同时恢复，而能量的吸附却还没有停止。 入目，是秦风正被震得后退了一步的身影，眼角的余光是安东贪婪又欣喜的面庞。 跟着，一切都变了。 秦风站住，看着程嘉懿的眼神复杂费解。而安东，脸上的贪婪和欣喜被恐慌替代。 程嘉懿不由转头，在安东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灰败。 “老板，手下留情。”秦风张口。 程嘉懿盯着安东，头却下意识转向秦风，她没有注意到，这一次的她没有失去对身体控制的权利。 第866章 压抑 安东的能量还在急速向程嘉懿的身体涌来，程嘉懿的晶体无底洞般地吸收。 这般吸收让程嘉懿心中也惴惴起来。 肩膀一抖，安东的手颓然落下，身体一晃，缓缓坐在雪地上。 外边的惨叫声，打斗声还在，院子里却死一般安静。 程嘉懿撇下秦风和安东，转身往杜一一身边走去。 杜一一脸色苍白，胸前和身前的雪地上是大片的鲜血，手心紧握，那里是匆忙中被塞进去的几粒晶体，一动不动。 程嘉懿握住杜一一的手，心里才一想，晶体的热流已经顺着手心涌了出去。 她这是……修仙了？ 程嘉懿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感觉到晶体能量的涌动，也感觉到脑海内的晶体并没有因为能量流逝而出现什么麻烦。 她的身体，也没有因为失去些晶体的能量也出现问题。 杜一一的眼睛终于缓缓睁开，嘴唇动了下，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两人对视，彼此的眼神里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对对方多大的担忧。仿佛杜一一的受伤，程嘉懿的无事，都是很平常很小的事情。 然而，他们都知道这不平常的。 他们计划里是明天早晨动手的，将安东数人一网打尽。计划里却没有他们被突然袭击，杜一一替程嘉懿挡住了致命一击。 而程嘉懿也因为送入杜一一手心晶体，被护卫扼住咽喉。 计划里也没有实力如此恐怖的护卫。更没有后来的安东。 平静地看着杜一一的程嘉懿知道自己又不一样了。 这一次的她没有狂暴，没有发疯。 思想被分成了几份，一份在控制着身体的能量输出，一份不可避免地再一次想到修仙。 这不就是小说里的修仙吗？晶体，难道就是所谓的结丹，只不过不在丹田里，而是在脑海里。头部，不也叫做上丹田？ 剩余的那份，想的则是安东和护卫。安东有如此实力恐怖的，不亚于安德烈的护卫，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用？ 安东自己的实力…… 争斗声音忽然消失，小镇的上空再一次弥漫血腥的味道，王鹏和李玉抓着暖暖和亮亮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 秦风干净利索地刨出护卫头部的晶体，见到那晶体颜色却吃了一惊。 在他们的认知里，晶体是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逐一转变，哪怕是转变，也颜色分明。 这护卫头部的晶体却是青蓝色正中夹带一点黑，仿佛一块有了杂质的宝石。 秦风正要将晶体递给程嘉懿的手一顿。 这是一枚从来没有见过的晶体，想到程嘉懿曾经被护卫扼住喉咙，秦风不由看一眼程嘉懿。 程嘉懿侧身对着秦风，似乎完全没有注意他的动作。但秦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程嘉懿不会任凭人在她身后动作不管不顾的。 不是因为她是程嘉懿，而是他们每一个人早就养成了无时无刻不警惕的习惯。 见程嘉懿没做出反应，秦风转而看向安东。 安东神色灰败，身体好像在瞬间苍老了些，却又在不可思议的恢复。他瘫坐在地上，正看着秦风手里的晶体，眼神贪婪疯狂而又不甘。 小镇重新响起说话声，凌乱的脚步声，有人急匆匆向这边跑来，秦风将手心合上，转头。 安东被关在笼子里——不是曾经关着安德烈的那个宽敞到可以放下一张床的笼子，而是另外一个狭窄的，只能坐着或者蜷缩的笼子内，本来是给他们的猎物准备的。 杜一一在雪地里躺了足足一个小时，才被小心翼翼地搬到房间内。 秦风叫了李玉询问过程，李玉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讲了。 前一日与黑熊一战，秦风注意到了安东身边所有人的战力，护卫那时候实力不弱，但绝没有能与程嘉懿可比的程度，偷袭也不可能。 况且如果当时真有这般战力，安东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安德烈死在他的面前。 那就是安东用了些手段，所以护卫的实力才会突然增加，举止近乎疯狂，晶体才会有杂质。 安东的手下死伤殆尽，程嘉懿这边同样损失惨重。好在只有最初受到袭击的十几人是被一击毙命的。 死亡已经成为常态，很难让人沉浸在悲哀中。 小镇很快在血气和夜色的笼罩中再一次恢复平静，但这只是表面的平静。 夜幕下，不时有细小的交谈声划过夜空。 秦风缓缓走到程嘉懿住的院子前，站下时才想起来，杜一一受伤不易挪动，程嘉懿不住在这里了。 他站了下，缓缓掉头。 月光下的小镇本来是美的，斜靠着门框坐下的女孩，在月光沐浴下，在这般优雅的古建筑衬托下，也应该有种古典美的。 若是没有挥之不去的血的味道，没有周围的残垣败瓦的话。 秦风在程嘉懿身前站下。 “一一好些了。那个人忽然偷袭。抱歉不小心吸收了你的能量。” 秦风还没有开口，程嘉懿就将他有可能问的先回答了。 秦风沉默片刻，拿出护卫的晶体，送到程嘉懿眼前。“和以往的晶体都不一样。所以刚刚没有拿来给你。” 程嘉懿视线在晶体上停留了一会道：“我对他们的试验不感兴趣。” 秦风手还伸着：“你是老板，应该是你收着。” 程嘉懿移开视线，看着弯月，没有什么情绪地道：“你收着吧。” 秦风收回手，心下有些意外。程嘉懿的好奇心和好胜心是很重的，又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杜一一受伤？ 杜一一不是第一次受伤，虽然这次有点严重。 “明天还要上山？”秦风想起他过来之前找的借口。 “你决定吧。”程嘉懿道。 若是平时，秦风是没多少耐心的。但现在不一样。现在他们比任何时候都要安全——禽兽的威胁要远远小于人类自身的威胁。 空气忽然沉闷得压抑起来。 秦风惯不耐烦研究女孩子心理的，他也从来没有研究过，程嘉懿也一直都不需要他如何研究，随意几句交谈，底就能看出来。 就比如现在，很明显，程嘉懿心里不舒服了。 秦风心内烦躁，面上不显，淡淡地应了声，转身离开。 第867章 错了吗 程嘉懿心里是不舒服了，但也仅仅有那么一点。靠着门框坐着，不过是因为杜一一睡了，她不想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从窗口看天。 一件事情做的多了，便失去了兴趣。一些话说得多了，也就懒得再说了。一样的心情重复了几次，便是自己都厌烦了。 现在的每一天都仿佛是前几天的循环，除了对手不同，地点不同，没有大的区别。 以后的每一天也还会如此的。 有什么意思呢？ 心内，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反驳着：生活不就是每天都在重复着前一天的事情嘛，吃、学习或者工作、睡这三样。 现在和过去唯一的区别就是学习工作换成了危险战斗。 但，程嘉懿的本心在说，还是不一样的。过去的日子看起来单调，却是快乐的。现在无时无刻不在紧张刺激中，却越来越觉得没有意思了。 程嘉懿很不理解，明明现在的日子比过去丰富多彩刺激得多了，可为什么就没有半分成就感，也快乐不起来呢？ 自己在过去，多么盼望现在的生活。 镇子里说话声忽然嘈杂起来，很快就变成了争吵，程嘉懿向声音的方向瞄一眼，终于到了忍无可忍不想再忍的地步了？ 真是这样的话，这一天来得可够晚的。 王鹏和李玉从窗口探头探脑一会。 争吵声忽然一顿，再响起就低了，仿佛被说服了，或者被压制了。跟着又是几句低些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王鹏和李玉互相看看，不多时站到院子里，无所事事了会，捡了台阶坐下。 黑暗的房间里，杜一一微微动了下，张开眼睛。 他没有怎么睡着，外边秦风和程嘉懿的对话都听到了，连远处的争吵也听到了。 他扭了下头，看着窗外的黑夜，无端的，感受到了程嘉懿的孤独。 他们的阅历太浅了，也没有资历，也没有人捧着，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他们两个是这样，李玉王鹏也都不是能抗的主。碰上秦风方涛这种手下，分分钟就被架空的。 这时候程嘉懿在想什么呢？ 同样的骑虎难下了吧。 这叫什么？放在小说里就是奴大欺主了。 杜一一没有觉察地冷哼了声，外边的三人全都听到了，李玉和王鹏才一抬头，程嘉懿已经站起来走到门口。 黑暗里四目相对。他们其实并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只知道彼此的牵挂。 杜一一抬了下手，程嘉懿快步走过来扶住，轻轻地放在榻上。 杜一一还不大能说话，轻轻地捏了捏程嘉懿的手，眼神专注地跟着程嘉懿的动作。 “我没事。”程嘉懿先解释了一句让杜一一宽心，才坐下来：“这种事，以前都看过，现在不过是自己演的，身临其境，还能和以前看的对比。” 程嘉懿说着，竟然还能笑了声，“你看，我俩以前不好好学习，做了不少功课，还用上点了。” 杜一一不能说话，只好再捏捏程嘉懿的手。 “其实小说里不是这么演的，前几天就该哗变的。”然后就是被有能力的手下压下来，或者来一出借势上位。 只是这话不能当着人说，连王鹏李玉也不行。再说了，秦风还用得着借势上位吗？他们这些人谁不认可秦风的指挥才能领到能力，自己不过是个有勇无谋占个名头的老板而已。 “我是不是该给我们想退路了？”程嘉懿叹息了声，“就不知道现在再想晚了不。” 应该是晚了，一步晚，步步晚，而她从一开始的方向似乎就错了。 可她真的错了吗？她一直相信着李立，又相信着秦风，错了吗？ 可能错就错在她并非百分之百地信任他们，却不得不按照他们给的路，一步步走下去。 不那么走又能如何呢？如果时光倒流，如果一切都回到起点，她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吗？ 抓着杜一一的手，程嘉懿的视线却一直在窗外那一方的天空中。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多么宏达的句子，然而，此刻的她却感觉不到天的高海的阔。她就如窗外的一方天空，已经被牢牢地束缚住了。 天再高，海再阔，也只能存在在梦想里了。 如果，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该多好。 不知道这时候秦风是怎么想的，王勇还会和她站在一起吗？ 她是不是就和那个扶不起的阿斗一样，王勇也该对她失望了。 对自己清醒的认识，让程嘉懿再一次陷入迷茫中。 她就像是茫茫大海上的一叶扁舟，甚至是一片落叶，妄图控制自己命运，最终只能随波逐流，找不到终点，也不知道何时何地才是终点。 这个夜晚，小镇是安静的，也是不平静的。 偶尔有低语声响起。若是以前，这样的低语也包括程嘉懿的。但现在，程嘉懿的院子是最安静的。 王鹏和李玉彻夜未眠地守在院子内。虽然，真要发生什么，他二人也守不住什么。 头一次，程嘉懿没有期待天明的到来，而天色，也终于在不被期待中渐渐亮起来。 杜一一恢复良好，但伤了心肺，一时半刻不能说话进食，程嘉懿也没有食欲，只让王鹏李玉领了暖暖亮亮去吃饭，自己扯过来食人花，恹恹地坐在杜一一身边。 食人花恢复得比杜一一慢多了，花瓣还参差不齐着，整朵花也萎靡不振。 程嘉懿揪了一会花瓣，又塞进去一粒晶体，还想将食人花的晶体扒出来看看，扒了，又放开了手。 身边动了下，杜一一抓了程嘉懿的衣角，然后又顺着衣角抓住她的手臂。 程嘉懿转头，杜一一略显憔悴的面容带着担忧。 “没事的。”程嘉懿知道杜一一担忧什么，“我好歹也能打，好歹也保护过他们，他们最多将我们丢在这里而已。” 杜一一轻微地摇摇头。 “你还有伤，别想那么多。”说着，程嘉懿做出副轻松的表情，“你也知道我，昨晚上多愁善感的，睡了一觉就什么都忘了。” 你没睡。杜一一用口型说道。 “过了一夜。”程嘉懿改口，“时间可以改变一切，白天和黑夜的想法也不会相同。” 第868章 期待 别说白天黑夜一个轮回，就是几分钟的时间，有些想法也会改变的。 阳光会将人在黑暗时候生出的阴暗和懦弱驱散，虽然，很多时候只是增加了一点点的信心。 可看着杜一一的神情，程嘉懿知道骗不了他的。 “暂时不会有事的。”天亮了，程嘉懿确实也摆脱了一部分的负面想法，也因为这一夜她也思考了很多。 一个早晨小镇都安安静静的，安静得让程嘉懿又忍不住想要胡思乱想。 秦风不是该例行公事地过来一次？至少也要看看杜一一的伤势。王勇也该过来的啊。 杜一一捏着程嘉懿的手，将她的视线从门口唤回来，用口型说道：不来，就是事情还没有解决完。 程嘉懿看着杜一一用口型说了两遍，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她缓缓点着头，又摇摇头道：“无所谓了。” 有所谓也没有用，她除了能打冲动之外，别无长处。况且，她心里和杜一一一样还有个担忧，就是秦风是不是别有目的。 没有任何证据，这个念头从前几天出现在心里，就没有消失掉。 然而，这一天过得和前一个白天并没有区别。 早饭时间后，秦风又是一个人过来，仿佛前一天晚上没有过一场恶战，前一个半夜里也没有任何躁动，很正常地关心了杜一一的伤势，又和平时一样与程嘉懿“汇报”了下他，他们的想法。 他们暂时不需要太强大的晶体，杜一一伤也没有好，他和方涛、王勇商议了，大家暂时还在这个小镇里修养。 程嘉懿心里按捺不住想要询问，好几次都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一直到秦风离开。 她还是没有秦风的城府。 王勇稍晚一些过来，神色并不如何好看。 与王勇，程嘉懿就没有太多顾忌了。许是王勇曾经表过忠心，也许是前两个晚上程嘉懿在他面前露出过不设防的一面。 例行对杜一一伤势的询问之后，程嘉懿直接了当问起了半夜的那点喧哗。 “就是对前途不明。”王勇解释道，“怎么回去，有必要回去不，还是留在这里。” “就这么简单？”程嘉懿微微惊讶。 “还想发生什么？你怀疑什么？”轮到王勇疑惑了。 程嘉懿摇着头自嘲地道：“我以为大家该对我意见很大。这几次事情我都没和大家商量就做了。我们毕竟打着佣兵的旗号，却反过来将雇主杀得干干净净。” 王勇却更疑惑了：“你是老大，要做什么还用和大家商量？安东他们本来就没安好心，还是先对我们下手的。老板，你不会以为我们是佣兵，就要任凭雇主宰割吧。我们是被雇佣的，是要被雇主效力，却不是要被雇主宰割的。” 程嘉懿心里稍微明白些，可还是有想不通的地方。 “可……”程嘉懿做了个意义不明的手势，“我要是不对安德烈出手，我们大家总是能好好的回去的吧，现在怎么回去就很麻烦的。” 王勇眉毛慢慢挑起，审视程嘉懿好一会才道：“是伊万先对我们下手的，伊万敢对我们肆无忌惮，也是安东许可的，至少是默许。老板，你以为大家都想不明白这点？” 程嘉懿静默了会，以手扶额道：“我以为……” “你以为大家会怪罪你？把我们如今的处境全怪到你身上。” 程嘉懿嗫嚅着道：“我年轻，阅历又少，还冲动……” 王勇苦笑了下：“是，有时候我也在想，你这么年轻，阅历又少，怎么做得了我们这些大老爷们的老大了呢？ 可现实就是，换做别人做了老大，也不见得比你做得就好，可能我们早早就都没有命了。是死了很多人，可要不是老板你，我们所有人可能都死了。 这就是现实。正因为你年轻又冲动，敢拼，才让我们还活下来这么多人。” 程嘉懿的心里一热，眼睛也跟着一热。 “诚然，你不是个完全合格的老大。就是个半甩手掌柜。但每一次最危险的关头，都是你和小杜哥冲上去的。说心里话，你这么拼命，大家都在指望着你，怎么会因为安东的错误怪罪你？” 程嘉懿半张着嘴，被王勇的话感动了。 她看了小说里太多类似的情节，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将现实代入到小说里，就好比昨夜，她脑海里想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哗变，她和杜一一孤独无助地搂着担惊受怕的暖暖亮亮，身边只有更无助的王鹏和李玉。 乍一听王勇这么说，心底的委屈和柔弱一下子涌上来，冲到眼眶中。 “昨晚上大家是担忧，也只是担忧怎么回去，家里人的安危。秦哥和大家商议了，暂时休整，将我们的状态都调整好，也要等小杜哥伤好了。这期间正好可以筹谋。” 程嘉懿将心底的冲动压制下去，点点头。 现实和小说还是有区别的。不，不是这样，小说里也不是所有人都以为老大对不起他们。 “我心底还是太阴暗了？”王勇走后，程嘉懿低声对杜一一道，“我总是用最坏的想法去揣测别人。” 杜一一微微摇下头。 “我没事的。”程嘉懿制止住想要表达什么的杜一一，“我就是……”她想了想，“心虚，对心虚。没有底蕴，还要站在这个位置。有时候我也想，我爸爸说得对，我没有那个本事。” 杜一一使劲抓住程嘉懿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 程嘉懿触碰着杜一一微微发热的面颊，接着道：“你现在不能说话，不能安慰我我才这么说的。我心底远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光明。” 出了一会神，程嘉懿接着悠悠地道：“我也知道这么不对，应该改过来，我也在努力改。可我现在还是觉得，改不改可能都无所谓了。” 两人抓着的手慢慢垂在身侧。 能理解程嘉懿的也就只有杜一一了。然而此刻，杜一一无法开口，不论是安慰还是劝解，连分析也做不到。 不过，也没有什么可以安慰和劝解的了，也无需要分析了。 他们就如同在教室里才发生变异混乱的那一天，只能面对现实了。 他们也只能期待能安稳地度过这几天，至少在杜一一的伤势好转起来后再有什么变动。 只是，期待已经很卑微了，现实却仍然是无情的。 第869章 教官 冬日没有温度的太阳还没有到正中，哨卡忽然传来警报，几分钟后，远远地就传来了车辆缓缓行驶过来的声音。 程嘉懿爬上房顶看了一会，就跳下来，对还卧床的杜一一道：“车队，十几辆运输车，车门两边站着人，瞧着不像欧洲人。” 杜一一的眼睛里全是担忧，神色却平静得很，到了这种时候，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程嘉懿对杜一一点点头：“没事的，我觉得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过来，不像是要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样子。你不用担心。” 这话程嘉懿也就是说说，担心若是能解决问题，她情愿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着。 “我出去看看。”程嘉懿补充道。 这是必须的，不是因为她是老板，而是因为她是最能打的人之一，危险面前，容不得她后退一步，躲避都不可以。 这种自觉在程嘉懿看来理所应当，甚至都不觉得是自觉，也丝毫不知道这是她身上的闪光点之一，她将食人花留在杜一一身边，又将暖暖和亮亮留下。 车队在镇子外停下，距离他们被烧毁留在路面上的车辆残骸只有几百米，呼啦啦的人跳下车，在车辆两旁摆出警戒的队形。 最前边高高大大的车辆上再下来几个看起来就是长官模样的人，程嘉懿才眯着眼睛想要细看，就听到方涛和林大海激动地叫了声：“教官！” 程嘉懿的心激灵了下，脑海里有一刹那的空白，然后若干有关教官学员的片段蜂拥而至。 她微微侧头，看到秦风脸上的激动，也看到方涛和林大海想要冲出去却又忽然停下的动作，现实好像被蒙上了一层虚影，忽然朦胧起来。 教官，学员，他们找到了组织，回到了组织的怀抱。她呢，杜一一呢？ 程嘉懿不觉悄然后退了一步，就看到秦风慢慢地往前走了一步，再一步，跟着再一步。 她顺着所有人的视线再往对面看去，就看到远远的那边，那个正中间站立的人挥了挥手，说了句什么，秦风忽然加快了脚步，同时向周围做了个解除警戒的手势。 秦风小跑到对面，立正敬礼，程嘉懿的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张望。 除了秦风三人，不，连同秦风方涛林大海在内的三人，都是这次变异的受害者，国家、军队保护之外的人，甚至是被驱赶屠杀的人。 但所有人在心底对国家和军队都有着另外一种亲近的感觉，那不是针对某个人某个队伍的，是信仰，是心中期盼的公正。 毕竟他们都是受过爱国主义教育的人，他们中有学生，有职员，就是有混在社会上的人，对国家也是有感情的。 而军队，在他们所有人的心目中，一直是神圣而伟大的，哪怕是现在，所有人也忘不了曾经的地震、火灾、包括混乱时候冲在最前面的军队。 虽然，前两种他们看着军人救人热血沸腾，激动不已，后一种，他们在枪炮逼迫下背井离乡地逃亡。 多数人的心里，都有公正。经历了这样的过程之后，也会想过国家和个人之间会有无法平衡的矛盾，也懂得破巢之下没有完卵，更知道个人利益有时候，不，绝大多数时候要为国家集体大多数人的利益让步。 心是不甘的，但还是有期盼的。就如现在。 所有人沉默地望着奔跑过去敬礼的秦风三人，鸦雀无声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程嘉懿的心里再一次涌出不好的感觉。 也许是她的悲观主义阴暗心理，但是，从混乱以来到现在，程嘉懿的世界里早就没有了阳光，她不知道怎么在心底生出阳光的想法。 秦风回头，那位教官也顺着秦风的视线看过来，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们互相打量着。 程嘉懿的心里再一激灵。 她不过就是个名义上的老板，具体事务以及大部分决策都是秦风下达的，秦风也不会在这时候将她推出去的，那个教官的打量，就说明了很多事情。 这短短的几分钟，程嘉懿已经将最坏的可能设想到了，不过就是死和生不如死，她的心蓦地放下。 这种没有盼头没有未来的日子，生与死也没有多少区别了。 士兵们开始接替守卫，哨卡的人也撤了下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家不觉开始在程嘉懿周围聚集。 秦风引着他那位教官向这边走来，人群稍微往两侧散开些。 “老板，这是负责清理岛国的宁生上校，我从前的教官。”秦风介绍道。 这一路过来，程嘉懿的视线就在宁生的脸上。宁生看起来和秦风的年龄相仿，变异生涯在他的身上和神情上看不出任何饱经风霜的痕迹。 穿着军装，宁生身上也没有锐气，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和蔼的文职人员。但程嘉懿却知道那是假的。 小说里告诉过她，一个真正的高手，是会隐藏住自己身上的锐利与杀气的，只在需要的时候才会释放出来。 宁生先伸出手：“你好，张老板，我是秦风曾经的教官，现在负责对岛国变异生物的清理工作。” 程嘉懿迟疑了下才伸出手，在宁生握住之前，只与他的手指尖触碰了下立刻收回，简单地道：“宁上校，久仰。” 宁生的手在半空中悬了下才收回，闻言往秦风面上看了眼。 程嘉懿跟着道：“秦队的身手不会是自己天生的，我一直想会是怎么样的教官调||教出来的，内心里早就仰慕很久了。” 秦风已经习惯了程嘉懿作为老板的这个身份，也见过她在李将军面前的谈吐，对此觉得很是正常。 宁生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吃惊，笑道：“秦风说他还有个老板是个少年，还是个女子的时候，我就很吃惊了，闻名不如见面，程老板果然是有趣。” 也不管程嘉懿听到有趣二字会是什么表情，宁生跟着就正色道：“程老板，我的命令是清理岛国的变异生物，不想在这里还遇到了自己人。你们辛苦了。” 自己人，辛苦了，这几个字让周围人都眼眶一热。他们被追赶着如同丧家之犬，跑出家园，跑出国境，在另外一个国家里再被赶出来，最后沦落为佣兵，还要被雇主伤害。 在逃亡生涯里，第一次听到“自己人”“辛苦了”这几个字，有几个人抬起袖子，拭了下自己的眼睛。 第870章 交手 程嘉懿的心也被触动了，然而，她早已经不会那么轻易地被感动了，更不会因为这几个字就打消了心底的提防。 但她仍然是被触动的，也没有掩饰这种触动。她嘴唇微微抽动了下，曾经的枪林弹雨死里逃生，让她的眼睛也微微发酸。 她微微摇摇头，勉强做出个牵强的微笑：“我们一直盼望着遇到真正我们国家的军队。宁上校，你的话让我想起了我心目中军人的形象，想起大地震时候的子弟兵，人民心目中的救星，英雄。” 这话同样触动了宁生——大约是他们自变异发生之后的做法并不尽如人意，宁生的神情有些肃穆。 他严肃地道：“变异突然在全世界范围内发生，人类的生死存亡到了紧要关头，这中间，有无数人为了国家牺牲了自己，国家也被迫牺牲了他们。” 气氛忽然一凝，因为站在这里的这些还带着期盼的人，就是被国家被迫牺牲的人们中的一部分。谁愿意是被牺牲的呢？ 气愤忽的再一凝。 秦风瞧这程嘉懿微微变了的脸色，低声道：“教官，镇子里还算干净，咱们进镇子里说话。对了，山上还有一种变异黑熊，个头有正常黑熊的三倍大小，还有变异猕猴，我们本来准备上山消灭几只的。” 宁生侧头瞧了秦风一会，才对程嘉懿做个请的手势：“程老板，一起？” 虽然是问句，语气里却带着不容拒绝。这里也算是程嘉懿的地盘，程嘉懿也没有道理不做地主，也只好侧身跟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转头刹那，看到王勇微微皱眉，跟着不引人注意地后退一步。 程嘉懿不知道王勇是什么想法，此刻她连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说什么都不清楚，真如同鸭子被赶着，只能引着宁生往镇子里走去。 镇子里是有镇长办公室的，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方涛和林大海快走几步，程嘉懿想着，小镇很是干净，又是雪天，也没有灰尘。 进了会议室，看到热气腾腾的茶水的时候，程嘉懿才反应过来。 她与现实生活脱节很久了。 确切地说，她早就忘记了这种待客或者对待上司时该做的事情。 程嘉懿在桌前站了下，见到宁生好像回了自己家一样地坐下，秦风忽然迟疑了下，看看宁生又看看程嘉懿，然后也站在了原地。 而方涛和林大海也仿佛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地位般，也尴尬地站在一边。 程嘉懿站在宁生对面的桌前。这是个方形的会议桌，严格地说不是会议桌，只是个放在正中的桌子而已，但是一站一座，旁边还站着几人，就已经将他们彼此的身份地位鲜明地对立起来。 此刻，程嘉懿更像是客人，或者是下属，甚至是……程嘉懿一时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她不是觉得她有和宁生平起平坐的资格，但是看到秦风三人迟疑，她还是不得劲。 她和他们同生共死半年，终是比不上他们教官学员之间的感情。 “请坐，程老板，在我面前不用拘谨。”宁生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接着对秦风几人道：“你们也坐下，好多年没见了，没想到再见是在这里。” 方桌不分主客，但只有宁生和程嘉懿的面前有杯热茶，程嘉懿也是第一次享受到这种待遇，在几个大男人面前，尤其是宁生面前，心里颇不自在。 她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越是有自知之明，就越是觉得这里本来是没有她的位置的。 表面上，她还是面无表情地端坐着，面无表情地望着宁生，但她的视线并没有聚焦在宁生的脸上，而是仿佛穿透了他的眼睛，落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程老板，今后是如何打算？”宁生开门见山道。 宁生并没有程嘉懿心里想的那般瞧不起她，反而对她颇又兴趣。一个能让秦风肯尊一声老板的人，会是怎么个有过人之处的呢。 程嘉懿将视线重新落在宁生脸上，心里奇怪自己竟然不紧张。 “我们还有人在战斗民族那里，如果方便的话，我们会收集些晶体，和我们的人汇合。”程嘉懿说着，不由对宁生带着些期盼，“宁上校可否为我们行个方便。” 宁生不置可否，伸手将已经不冒热气的茶杯端起来，尝了一口道：“我还是喜欢国内的茶，浓郁，这里的茶太清淡了。” 程嘉懿不知道宁生是就茶论茶，还是想要发挥什么，只是不做声地看着他。 宁生再喝了一口道：“入乡随俗，现在也只能喝清淡的了——程老板，回去之后呢？” “没想那么多。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先能回去再考虑吧。”程嘉懿淡淡地道。 “哦。”宁生点点头，“我们队伍眼下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还要在岛国盘恒多日。这样，”宁生说着站起来，这是标准的送客方式，“刚到这里，还有不少事情要安排，程老板先自便。” 几句话，程嘉懿就知道她不是宁生对手的。 她连秦风都没有真正搞定，又怎么配得上秦风教官的对手呢？ 但只这么短短的两句话，宁上校就下了逐客令，便是对她了解了？还是这次对话就是个宣布主权的下马威？还是把她当做小孩逗弄了？ 反客为主，不容置疑。程嘉懿随着宁生站起来抬起视线，跟着也站起来，点点头，转身。 她没有太多的不适，对于被轻视和忽视也没有太大的感觉，但心里还是不高兴。 她本来就是人微言轻的，宁生称呼一声程老板已经是给了面子的。她也知道，接下来秦风就会将他知道的一切详细地告知宁生。 这是常理，是应该的，没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她这么对自己说，但心里还是不舒服。 她感觉到室内四人落在身后的视线，她竭力挺胸，后背僵直。 她失败了。真正佣兵公司的老板，哪里有她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宁上校称呼一声程老板，她还真将自己当做一盘菜了。 可惜，她还是没有老板的魄力。第一次交手，输得彻彻底底。 第871章 判断 人们聚集在外边，程嘉懿扫了一眼，没有看到王勇，也少了几人。 “老板，王哥在……”有人上前，对镇子外车队那边摆下头。 程嘉懿摆了下手，拦住那人。 她大约能猜出王勇这是有备无患，然而，对宁上校这么多人来说，他们做什么都是螳臂当车。 军队本意对他们应该不是要赶尽杀绝的，至少在岛国不会。宁生是秦风的教官，秦风相信宁生，程嘉懿也就相信。 但对她个人，大约就不一定了。 程嘉懿不是高看自己，她知道就晶体实力而言，她太特殊了。连安东都对她垂涎三尺，宁上校当她是个可研究对象，要带回国内也正常。 程嘉懿吩咐道：“不用都聚在这里，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没有就……” 程嘉懿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摇摇头，转过身。 仿佛以前的某个过程再一次重现，但这次程嘉懿知道不会和以前一模一样了。 这次他们遇到的是完全正规的军队，他们只有反抗才会被收割。 谁愿意在自身生命安全受到保障的情况下，反抗自己国家的军队。 程嘉懿带着对自身的担忧，和对大家终于能松口气的庆幸，矛盾着慢慢往回走。 如果杜一一还好，他们现在会想办法溜了的吧。 暖暖还是和小孩子，就算她的血液可以激发人变异，她也会安全的。现在哪里还有没有变异的生物呢？连植物的变异都那么明显。 小镇就那么大，再慢，也就是几步远的路。 军队没有开进小镇，士兵们都留在了外围，整个小镇的街道和房屋还都是安安静静的。 安静到不真实。 “老大，他们怎么说？”程嘉懿一进院子，李玉就急忙忙关上了院门，仿佛那一扇门可以将危险与不安全都阻隔了似的问道。 “什么也没说。”程嘉懿几步走进屋，“来的是个上校，宁生，以前是秦风他们的教官。” 程嘉懿停顿下，坐在杜一一身边，也让大家消化下这个信息，接着道：“他们负责清理岛国的变异生物的。就只有他们，还是还有别人我不清楚，也没有问。宁上校倒是问我要有何打算了，我说了想要回去。他不置可否。” 李玉和王鹏面面相觑了下，王鹏问道：“他没说要对我们做什么？” 程嘉懿再摇摇头，“没有。就说他们有任务在身。估计得和秦风了解完之后再说。” 室内沉默了一会。 暖暖和亮亮坐在角落里，不明所以地瞧着他们。 程嘉懿沉吟了会，安抚道：“我觉得我们算是暂时安全了。” 王鹏道：“老大，我们安全了，你也一样能安全吗？” 李玉也急道：“秦哥他不会什么都对他那个教官说吧。” 程嘉懿看一眼杜一一，道：“不知道。不过是祸也躲不过，先等等看吧。” 这一等就是过了中午。 王鹏和李玉借着午餐到外边转了一圈，除了在外边严阵以待，禁制任何人随意离开小镇外围公路的士兵，什么也没有了解到。 不能说他们是被监禁起来了，原本他们就不会随意离开小镇，士兵们的做法也无可厚非。 “大家都有些庆幸，遇到的军队和以前的不一样了，有人问我说老板你是不是会有点不安全。”王鹏将拿过来的午餐递给程嘉懿。 杜一一还是不能进食，但看着外伤部分恢复很好，内里，估计着再过了这一夜，会能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他们什么想法？”程嘉懿问道。 王鹏摇摇头，“人心惶惶。” 程嘉懿认真地道：“我觉得大家不必过于担心的。” 院门传来被轻扣的声音，跟着被推开，王勇走进来。 王鹏和李玉到门口迎接，李玉急性子地问道：“有什么情况？” 王勇摆摆手，进了屋，看一眼杜一一，见比早晨气色还好，就和程嘉懿招呼了声，坐下道：“老板，现在军队控制了小镇，不得随意外出。” 程嘉懿道：“我听说了。怎么？” 王勇道：“表面上是为了小镇的安全——秦哥他们一直跟着那个上校，没有出来过。办公室附近禁制接近，不过咱们的人听到里面有争执的声音。” “秦哥和他教官争执了？”李玉惊讶道，“这……军队里不是下级要绝对服从上级？” “秦哥退伍了，只能算是老上级。争执的时间不长，内容也听不到，好像是秦哥被训了。”王勇解释了句。 “秦哥什么事能被训？他从研究所逃出来了？还是怪他不该成为佣兵。不会是觉得他没用，是咱们老大的手下吧。”李玉看着大家道。 “他的教官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吧，研究所什么地方，被研究成那模样都不让逃出来，不可能吧。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学生，我听说秦哥对宁教官很尊重的。”王鹏看着王勇说道。 王勇道：“我不了解宁上校，不好说。不过从秦哥人品上看，他教官也不能是不做人的。至于佣兵这事，我也是军队出身的，我上司，简哥，是不会因为我加入佣兵，就不问青红皂白地批我。至于因为是老大的手下被训斥，这条不成立。” “那还会是什么？”李玉偷瞄一眼程嘉懿。 “王哥，我问你一句话，你的上司会对我身上的事情好奇吗？”程嘉懿问道。 “肯定。”王勇想都不想地回答道，“但如果是我简哥，只会想要了解你的实力，尊敬你的实力，将你用在刀刃上。而楚哥……楚哥要考虑的是全局，是整个城市的安危，不是个人的安危。 宁上校是来清理变异生物的，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其它任务。我们活下来都不容易，我也想不到秦哥还有什么可以被训斥的。” 这话，可以称作直白了，也说到了房间里所有人都担心的点子上。 视线全落在程嘉懿的脸上。 程嘉懿的视线却不由落在旁边的食人花上。 这朵花救了她好几次，也因为这朵花，让她不断被他人觊觎。也只有她和杜一一知道，她的本事不完全来自于食人花。 “大家都安全，这是最主要的。”程嘉懿不是矫情，也不是故作姿态。 第872章 无色晶体 从头算起，从最初离开和平嘉园的十几万人到现在身边的不足百人，程嘉懿见过的死亡太多了，多到如果可以，她宁愿身边的人为了活下来离开她。 室内有微微沉默。 “我弄了些小东西。”王勇摸出一个小包打开，里面有几块条状的东西，“强力炸药，对折或者捏成一团扔出去，不一定能致命，总能拖延几秒。” 李玉脸色有点发白，“王哥，真的……” “我不管什么全人类，那不是我能管的，也不是我该管的。”王勇直言道，“我就知道老板救了我老大的命，也救过我的命。老板的事情，赴汤蹈火，我也要做。” “我……”程嘉懿想要说几句感动的话，喉头却是一哽。 王鹏低声问道：“真会……秦哥自己就是受害者，也知道咱们老大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谁也没有回答。 就如王勇之前说的那样，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其位，必然要考虑得更多。 很快，秦风就出面再次安抚了大家，将宁上校之前说过的任务再说了一次，并说可以按照大家的意愿，或者编入军队，与军队战士们享受同样的待遇。 也可以选择成为军队的后勤，回国之后，再做安排。 程嘉懿才听到这个消息，在秦风的陪同下，宁上校就带着军医上门了。 一看到军医，程嘉懿就想起付佳明、杜一一的妈妈、研究所的研究员和所有不愉快的往事。 程嘉懿想要拦在杜一一面前，想要拒绝军医的检查，可这么做是不是仿佛杜一一身上隐藏了什么秘密，她在欲盖弥彰，在将祸水引到杜一一身上？ 程嘉懿动了下，脸上担忧的神情连伪装都掩盖不住。 医生姓刘，同样的英气逼人，一点也看不出是文职人员。手脚麻利地解开杜一一的衣襟，露出胸口大片还没有愈合的红肉。 再一次看到杜一一的伤情，程嘉懿的心还是一紧，看到自己在意的人身上的伤口，比自己受伤还要难受。 军医轻轻触碰着杜一一胸前还算完整的皮肉，手指停留了一会，又看看杜一一的脸色，又托着他手腕号脉，才道：“从脉象上看恢复得挺好的。” 说着打开医疗箱。 程嘉懿好奇地看过去，医疗箱内的几个小格子内，都是各种颜色不同大小的晶体。 军医打开一个小格子，拿出一粒无色透明晶体。程嘉懿的眼睛不由睁大起来。 无色的！晶体最终进化是要到无色透明这种？ “这是从变异植物身上找到的晶体。”军医瞧出他们的好奇，解释道，“这是从原本就可以作为中药的植物身上获取的，对内脏和肌肉组织治愈的效果比动物身上的晶体效果好。” 说着将晶体握在手里，与杜一一手掌贴合，片刻松开，两人手掌之间连一点灰尘都没有。 “这就是植物晶体对人体的好处了——先前他应该吸收了不少动物晶体，骨骼痊愈的速度快过内脏组织。” 程嘉懿惊讶地听着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知识，头一次知道，植物的晶体效果是这般的。 “医生，所有植物的晶体都是无色的吗？”程嘉懿问道。 “不，但越是纯净透明的晶体，疗伤效果也越好。还有些晶体可以促进我们身体内晶体的等级提升。” 军医再托着杜一一手腕号脉，片刻就放下，再拿出一粒同样的晶体，递给程嘉懿道，“过一个小时再给他吸收一次，大约天黑他就能说话了。” 程嘉懿珍重地接过晶体，郑重道谢。医生笑着接受了，收拾着医药箱，再看着角落里无精打采的食人花，想想，又摸出一枚不大纯净的晶体道：“这朵花瞧着不大精神，试试这个，应该也有些用处。” 程嘉懿心扑棱了下，军医和宁上校对食人花只是扫了一眼，没有过多关注。难道因为食人花其实并不特别？ 宁上校跟着说了几句客气话，无外乎安心养伤，一切都有他们呢，跟着和医生一起告辞。 程嘉懿愕然，宁上校一点和她要交谈的意思都没有，上门就是给杜一一看伤？她有些浑浑噩噩地跟着送到院子门口，再一次表示感谢。 秦风稍稍站了会，和程嘉懿在门口道：“一会我要领人去山里温泉那边看看，教官在镇子里坐镇，安全上你放心。” 程嘉懿见到宁上校还以为会有话和她说，这般，心底涌出股奇异的感觉。 宁上校这是特意把秦风支出去，还是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怎么看都是后者吧。在高位人的眼里，她不过就是个普通变异人而已。 程嘉懿回到房间里，躲在另一个房间里的王鹏和李玉才出来，四个人面面相觑了会，程嘉懿抓过来食人花，将那枚不大纯净的晶体放在它的花苞内。 四双眼睛盯着食人花，其中三双眼睛还不时观察下杜一一的变化，李玉更是心急地一会就揭开杜一一的衣服瞧上一眼。 上位者的想法是最难猜的，四个人中两个是学生，所有阅历经验都来源于不靠谱的小说，一个是技术流的程序员，另外一个是配钥匙的小工，与宁上校这种人的距离堪比地球和月亮的距离。 谁也不敢胡思乱想，不敢随便猜疑，程嘉懿搜肠刮肚地寻找可以解惑的知识点，却是哪条都对得上，哪条都可能。 好的，是宁上校带领的是正义之师，是全心全意为了国家，也为了普通老百姓的。 坏的，就是人不能看表面，也许宁上校只是找借口看看杜一一是不是他需要的人，顺便瞧一眼能认主的食人花。 可……程嘉懿不知道该可什么，她除了坐在这里，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不论做什么，都该等着杜一一复原，但她好像应该做点准备。 做什么？心底，她还是期望着能回到熟悉的家园。 和平嘉园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她熟悉的市区……还能回去吗？ 她还是程老板吗？她带着的人还会跟着她吗？ 第873章 康复 果然天才擦黑，杜一一就能发出微弱的声音了。 程嘉懿几人围着杜一一，坚决禁止杜一一说话的愿望，硬是等到月牙出现，杜一一呼吸听起来和正常人差不多了，才允许他试着说几个字。 “真没事了。”杜一一还想要坐起来，被程嘉懿按住了。 杜一一哭笑不得道：“你自己也受过伤，你也听军医说了，我骨头都愈合了——这躺得我身子都僵了，就换个姿势。” “我那时候，轻易不敢动。”程嘉懿这么说着，还是扶着杜一一起来，在他后背放个枕头。 “食人花比我恢复得还慢。”杜一一有点自豪地道，“还是药不对症，它需要植物晶体？” 食人花看起来还是无精打采的，花瓣也还参差着。 “食人花食人花的，需要的应该是动物晶体吧。”李玉小声道。 “那就是我刻薄它了。”程嘉懿摸出一个口袋，想要再拿出几粒晶体。 “我觉得不是。你忘了以前它有多喜欢吃人了。” 杜一一的话提醒了程嘉懿，食人花最后一次受伤之后，程嘉懿确实没有再给食人花吃尸体。 “我以为晶体比尸体的能量足。”程嘉懿皱着眉，总不能将埋下的尸体再挖出来的，“要不……晚上我出去一趟，上山里弄点东西回来。” “估计你出不去。”杜一一说话声音还有些嘶哑。 “小杜哥你能喝水不？”李玉问道。 “能……吧。”这个杜一一自己也说不好，“要不，先喝一口试试，我嗓子正好发干。” 虽说有晶体能量滋养，一天一夜滴水未沾，杜一一嘴唇都发干了。 李玉跑出去，不多时端来一杯水，还温着，程嘉懿接过来，凑到杜一一嘴边，杜一一小口喝了一口。 几个人眼巴巴地看着杜一一将水含了一会，才慢慢咽下。 “没事，好了。”杜一一品了一会道，抓着程嘉懿的手，又喝了几口。 三人全松了一大口气，李玉不由说道：“阿弥陀佛，小杜哥你可算好起来了。” “要不要吃点东西？”王鹏问道。 “不用，一点也不饿。晶体管饱。”杜一一摇头，跟着道，“我这一天不能说话，急得——外边这是出不去了？谁也出不去了？” “我没试，他们都出不去。”程嘉懿将水杯放下，“你都听到了，你有什么想法。” “我？”杜一一道，“眼下什么想法也没有用。我们总得要回国，回国就得靠宁上校，就是给我们个军舰我们也开不回去。” “今年这么冷，大海也能冰封吧，我们可以弄辆车开回去。”李玉道。 “然后冰忽然被炸开，窜出条大鱼出来？”杜一一道，“我也想过，不到走投无路，不行。” 大家想象了下后果，都点点头。 “听军医说话，咱们应该有很多东西都不知道。也许在军队里，嘉懿这样的本事也不算特别。”杜一一又道。 “要是那样可就太好了。”李玉谢天谢地般，说完又觉得仿佛哪里不对，急忙补充道，“老大，我不是嫌你本事不高，我是觉得这样就安全了。” 程嘉懿笑笑，“山外有山我还是知道的，比我强的人肯定多得是，不用怕我被打击了。当初在学校，我就是个中等生，难道还要把考我前边的人都吃了？” 李玉挠挠头：“我一直以为程姐你是学霸，回回考试都第一的。” “我可不，我成天看小说的。要是将看小说的时间都学习了，”程嘉懿想想，“那也烤不上第一，我就不是学霸的命。不聪明。” “不做学霸也好，至少咱们活下来了。”杜一一道。 “所以，我们连他们的想法都猜不出来。一一，你说咱们看小说时候，主角什么的什么都能看透，轮到我们自己怎么就不行呢？” “你也说是小说。咱们看不透才是正常的，要是咱们都能摸透上校的想法，咱们也能做上校了。”杜一一道。 “我当初就不是豪哥的小弟了。”李玉补充。 “我就是我们部门的经理了，不，应该是公司经理。”王鹏也道。 四个在和平时期都没混出什么名堂的人互相看看，哈哈大笑起来。 “哥哥好了？”暖暖和亮亮在门口露出脑袋，小声问道。 “快过来，让哥哥稀罕稀罕。”杜一一招手。 暖暖和亮亮真是懂事，很少在外人面前露面，总是将自己藏在房间里，听到屋子里的笑声，这才跑出来。 “姐姐，哥哥好了，我们是要回去吗？”暖暖爬到杜一一身边，让他抱了下，又挨着程嘉懿问道。 “我们正商量呢。暖暖，姐姐问你，要是姐姐和哥哥自己走了，把你留给秦哥行吗？”程嘉懿搂着暖暖，问道。 “我想跟着姐姐。”暖暖将脑袋往程嘉懿怀里钻钻，仰着头，“可要是带着我麻烦，留下也行。姐姐，你们真要走啊。” 暖暖越是懂事，就越让人心疼。 程嘉懿另一只手摸摸暖暖的头发，叹口气：“往哪里走啊。” 四个没有什么阅历城府不深的人凑在一起，怎么也研究不出来一个诸葛亮，王鹏和李玉干脆出门，打探其他人的想法去了。 暖暖和亮亮也很有眼力见地再躲开，房间里程嘉懿和杜一一终于能单独在一起说几句话了。 “除非你这样的人在军队里稀疏平常，一抓一大把，不然，宁上校的态度更有问题。”杜一一这话想了好一会了。 “秦风不可能对他教官都隐瞒，你的老底都能给你兜出去，再说就算他想要隐瞒，咱们这么多人，一个人漏一句，都能凑出个完整的你。” “我也这么想，要是真没有想法，秦风带着军医自己过来就行了。再说他们对食人花也太不好奇了。还是食人花到处都是？”程嘉懿也奇怪。 “咱们按最坏的打算准备，往最好的可能去做。反正我要是宁上校，在这里肯定不动你。没有必要，囚禁你还麻烦，不如等带你回国，到时候还不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杜一一分析道。 “咱们也装糊涂，也不用问秦风。该做你的老板就做你的老板。” 和杜一一商议几句，虽然仍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内容，程嘉懿却安心了不少。 “我也这么想，宁上校肯定瞧不起我，老板什么的，不做也没什么。”程嘉懿点头。 “你看程老板这个人如何？”同一时刻，宁上校正对军医问道。 第874章 打听 军医姓刘，军医大学本硕博连读，双商在线，虽然是军医，实际是宁上校的左右手。 “能让秦风尊一声老板的，必然有过人之处。”刘军医肯定道，“我可听说，秦风是你最得意的学员之一。不过老宁，你这脾气得改改了。” 宁上校知道刘军医这话是指他对秦风的训斥，他心里也有点后悔，嘴上却强硬道：“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刘军医耸耸肩：“我不和你争论，程老板她可不是军人吧。” 宁上校乜斜着刘军医：“她是佣兵公司的老板，你说是不是军人。” 刘军医惊讶道：“你还真将她当做佣兵了？” 宁上校哼了声：“乱世为王，拥兵自重。你不会和我说她还只是个孩子吧。” 刘军医被宁上校的后一句话逗乐了，“我还真知道程老板未成年。”跟着又有些敬意地道，“未成年，还是女孩子，连秦风都被折服了，啧啧，不简单。” 刘军医没有直接说，但话里话外都在为程嘉懿说话，宁上校只当听不出来。“她那朵食人花，你看出来什么没有？” “变异攻击植物之一，能与人沟通这点，应该是和程老板本身有关。她们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还没有打听出来。” 涉及到专业问题，刘军医也正式起来，“白天我也和他们的人打听过，他们的雇主安东就是因为对程老板和她的食人花居心叵测，才会被灭了的。” 宁上校点头，“秦风也和我提起，程老板的父亲曾经被收到研究所，她对研究所很反感。” 这话，刘军医一点也不想接。 宁上校却根本不想放过他，接着问道：“如果给你研究，你能查出其中的原因吗？” 刘军医哼了声：“审讯是你的专业才对吧。” “别忘了，你是军医，在刑讯方面，你才是专家。” 刘军医惊讶道：“你不会想要对她用刑吧，她，她，她可真是个孩子啊。” 情急之下，刘军医想起的是宁上校刚说过的话。 “你就记得我说她是个孩子，怎么不记得她是佣兵公司的老板，手底下有数百佣兵，还和半岛的流亡将军合作？” “可这不是因为有秦风他们几个？”刘军医脱口而出。 宁上校意味深长地看着刘军医，“没有秦风，也会有李风，楚风，张风，军医，你还是不够了解程老板。” 刘军医哑然。这才多半天时间，他就是在过问伤患的时候聊了几句，对程嘉懿的同情多于好奇。 然而，他首先是军人，其次才是医生，这个主次还是分得清的。 也正是因为分得清，他才会以军医的身份成为宁上校的左右手，事实上，他在对待岛国变异生物上，一直以研究放在第一位。 这也是头一次出现恻隐之心。 “我明白了。”刘军医点头道，“你放心。天黑一阵了，我这就过去看看。” 得了刘军医这话，宁生也松了口气。 人谁还无点恻隐之心？只是在这个位置上，容不得妇人之仁。宁生明白，刘军医也了解。 “等等，”刘军医才转身，宁上校又喊住了他，刘军医回头，他又沉吟了下，“能……和平些还是和平些。” “呵呵。”刘军医冷笑一声，“宁上校，你这是妇人之仁了？” “妇人之仁？”宁上校挑眉，不由失笑，挥挥手，“想什么呢，去吧去吧。”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而已。他们毕竟还在岛国，有这些现成的储备士兵，能用上才是第一位。他心底还有个不愿意承认的想法，不想因为这个程老板，让秦风难过。 毕竟，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发生在秦风身上的事情，还是让他不那么舒服。 刘军医从宁上校这里出来，先是走了一圈其它伤患，顺口就提起了杜一一的伤势，随口几句就将话题引到了程嘉懿身上。 “白天我过去的时候，瞧着程老板担心得不得了。”刘军医笑着对一个腰腹部受伤的汉子道，“你这伤比起杜一一要轻不少。其实我见到程老板的时候大吃一惊。” 几个人都嘿嘿笑起来，其中一个不无得意地道：“想不到程老板这么年轻吧。” 刘军医配合地道：“是啊。这么年轻，你们服气？” “怎么不服气，要是没有程老板，我们早死在国内了。”一个年轻人说道。 旁边有人碰碰那人胳膊，那人收了声。 刘军医仿佛没有注意到般，问道：“你那么早就跟着程老板了？程老板以前……” 那人忍了忍，终究忍不住，“刘军医，当时国内，混乱刚发生的时候，你们怎么做的？” 这话出口，几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刘军医脸上。 刘军医慢条斯理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道：“当时，很突然，我们军营里就有人突变，死伤了很多人。提起来……” 刘军医叹了一口气，“往事不堪回首。” “你们当时有没有养蛊？”有人突兀地问道。 “养蛊？”刘军医吃惊地睁大眼睛。 “就是把人圈起来，等着那些人人吃人，然后收割晶体？”那人追问道。 刘军医明白了。他试探地道：“你们，是被养蛊了？” 话说到这，就再也收不回了。提起那段时光，每个人的心里都是痛恨。 刘军医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那些事情他有过耳闻，可亲耳听说得如此详细还是第一次。 身为军人，他不相信国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可同样经历过变异，担负着这般清理岛国任务的他，也深深地相信，当时在国内，有些地方也一定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那时候的惨状，他们的领头人，他们信任的官兵，将他们一个城市的人欺骗住……难怪他们相信程嘉懿那个女孩，能跟着程嘉懿一路打出来。 他旁敲侧击地询问了程嘉懿的历史，脑海里渐渐有了一个更为丰满的果敢女孩形象。 从普通学生到佣兵老板，从不谙世事，到杀人如麻。 但所有人都避开了那朵食人花，谁也没有提。 第875章 试探 刘军医第一次犹豫了。他在镇子边缘徘徊着。 如果换是秦风坐在程嘉懿的位置上，哪怕是同样的经历，他也不会迟疑的。但这是程嘉懿，那个才和他肩膀一边高的女孩。 那个经历了失去父母亲人，独自在强敌环绕中杀出一条血路，又带着整个城市幸存者逃亡的女孩。 那个见过研究所惨状的女孩。 而他要做的，却正是那个女孩宁死也不愿意被做的事情。 所有人都不愿意被做的事情。 哪怕是军人，如秦风那样的军人，也逃离了的事情。 只是，军令如山，国家利益高于一切。 只是，人总要有取舍。 耳边传来一阵笑声，他不觉走到了程嘉懿的院子外，笑声戛然而止。 推开院门，刘军医的脸上已经换上了笑容，向窗口的程嘉懿招呼道：“老远就听到你们的笑声，一一好些了吗？” 程嘉懿离开窗口，很快出现在门口：“多谢刘医生，一一天黑之后就能说话了，刚刚喝了几口水。” 刘军医进屋，先端详下杜一一的气色，跟着示意他露出上身。 短短一个下午，原本满是可怕红肉的胸膛，最外层的肌肤已经长出来了，露出鲜嫩的红色，瞧着用不到半夜十分，外伤就能愈合。 刘军医轻轻按按杜一一的肌肤，又看了脉象道：“还是年轻人，底子好，恢复得就是快。” 杜一一感谢道：“是刘医生的医术高。” 刘军医笑了，转头看看墙角的食人花，“这花看起来还是有点不好。” 说着仿佛职业病犯了般，露出斟酌思考的表情。 见刘军医看向食人花，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程嘉懿微微蹙眉，蓦地心里一动，开口道：“这花啊，我叫它食人花，估计着这段时间少了新鲜的血肉。本来我还打算带着它上山给它找点吃的呢。这不，一一的伤给耽搁了。” 杜一一配合地道：“我这不好了，明个陪你上山，要不，半夜咱们就去？我正好躺得骨头都要酥了。” 刘军医对程嘉懿道：“这样啊，程老板，我想观察下这花，可否方便。” 刘军医开口了，方便不方便程嘉懿都无法拒绝。 且不说人在矮檐下，单是刘军医让杜一一少受了这些罪，程嘉懿就不能说个不字。 “刘医生小心了，这花的花蜜闻多了会头晕。”程嘉懿伸手将花抓过来，摆在刘军医面前。 与安东迫不及待的眼神不同，刘军医观察食人花的眼神很是纯净，就好像看着受伤的杜一一一般，只将食人花当做他的患者。 这个态度让程嘉懿心安了不少。 很多时候，人都是需要一个态度，毕竟食人花是一朵花，哪怕它与程嘉懿有了些思维上的联系，花也不能替代人。 刘军医说话算话，说观察就没上过手，他看了一会道：“按我的经验，这花是受伤之后营养不良。程老板肯定是给它晶体了，至于血肉，新鲜的鲜血应该更适合它。” 跟着解释道：“我们都知道植物需要养分，但更离不开水。” 一抬头看到程嘉懿的脸色，不由吃惊道：“程老板，你不会没给它喂过水吧。” 程嘉懿的神色简直可以用古怪来形容了，她就知道食人花要吃肉喝血，却从来没有想过它也是植物，也需要水分浇灌。 “不会吧，难道它还要光合作用不成。”杜一一也吃惊道。 “平时它健康的时候，应该会自己补充水分，新鲜的肉食可以解决这样问题，潮湿的空气，融化的雪水都可以。但它现在受伤了，室外的寒冷和冰雪对它也是伤害。我做个小小的试验，你看看。” 刘军医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出去，在院子里装了两碗雪，一碗进屋的时候就融化了，另一碗还是雪白雪白的。 “放心，不会伤害它的。”刘军医说着，将水缓缓浇灌在食人花的花瓣上，食人花的花瓣微微打开，很快将水全都包容进去。 好像，花瓣看起来精神不少。 刘军医接着将另一个碗里的积雪到在花瓣上，花瓣仿佛被突然冰到了般，眼看着就是一抽搐。 程嘉懿大惊，想也不想地伸手就将积雪拂到地上，脸上就已经出现了震怒。 刘军医却好像没有看到似的，将自己的手指一掐，一串血珠均匀地洒在了受伤的花瓣上。 在程嘉懿和杜一一愣神中，就看到花瓣被鲜血滋润的部分，忽然就鲜艳起来，与其它萎靡的部分形成鲜明对比。 室内一抹淡淡的血气弥漫，食人花的花瓣忽然张开，刘军医迅速后退。 程嘉懿抓住食人花，脸上的震怒化为了震惊。 刘军医竟然敢随意以他自己的鲜血做试验！ “你们看，”刘军医完全以医生的口吻道，“刚才的水，它都接受了。雪水对它就是伤害，鲜血便是滋润的养分了。” 说着看看杜一一，似乎在品他的伤情，又看看外边天色，“时间也差不多了，过不了多久咱们上山的人就会回来，多少都会带回来些肉食。 尸体虽然不如新鲜的血液好，总也有用，回头你们让人弄些不冰的水，混合着肉食喂给它，若是再不好，天明再带着它上山。” 程嘉懿呆了呆才啊了一声。 她怎么也没想到刘军医完全是以医生治病救人的态度对待这朵花的，也是头一次有人将这朵花当做人一样对待。 她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想，连道谢都忘记了。 “也不用怎么担心，”刘军医用医生对待患者家属的口吻道，“一旦养分跟上去了，很快就会恢复的。” 程嘉懿缓过神来，“谢谢刘军医了，要不是你说，我都忘记它是植物，还需要水这事了，我马上给它弄点不冰的水。” “不要太多，一点点来，就好像病人输液，不能将药一下子都灌进血管里。得给它个消化时间。”刘军医叮嘱道，“不过我对变异植物了解得也不多，程老板还要多观察。” 程嘉懿点头应着，刘军医便起身告辞。 第876章 条件 刘军医的到来，让程嘉懿和杜一一心里都生出了希望。 王鹏和李玉在隔壁听了全套，不待程嘉懿动作，先弄了融化的雪水过来。 这一次是连同暖暖和亮亮，六双眼睛一起瞧着食人花的花瓣“喝水”，简直就觉得是一大奇观。 谁都忘记了食人花还是植物。那么可怕的吃肉喝血的食人花竟然也需要喝水，还和生病的人一样要适时适量，还不能冰着。 “它看不出来这么娇贵啊。”李玉捧着水送到花瓣中间，看着花瓣就打开一个小口，很矜持的模样。 “我觉得军医说得有道理，食人花也是植物，还是我们疏忽了。”王鹏也研究着花瓣。 “哎呦，一想到它吃人的模样，谁想到它还是个植物啊。”李玉感叹着，“那个军医对变异植物都这么了解，不会是见多了吧。” 这话，让几个人的心底都生出希望出来。 程嘉懿道：“我瞧着，刘军医不像是觊觎它的样子。” 杜一一忍不住道：“说这花的口吻，跟我妈妈以前看病时候和家属说话的口吻一样。” 几个人面面相觑。 李玉道：“不会咱们这次遇到的，和以前的军队都不一样吧。” “他们有岛国的变异人变异动物植物的，不会对咱们下手了吧。”王鹏也道。 这话，听起来一样残忍。 岛国的变异人也是人。 然而此刻，他们的心理就是普通人的心理。 没有博爱，只有自己人。 半夜里，上山的人们回来了，没有等程嘉懿去讨要，就有人送过来一个被冻得硬硬的黑熊尸体。随行还跟着几个人准备了一口大锅，烧了雪水，将猿猴的尸体切割成几块融化了。 这些东西拿到室内，这屋子就不用再住人了，程嘉懿将食人花拎到院子里，融化的血水先给了食人花，果然比清水更滋润。 程嘉懿和杜一一站在一旁，瞧着刘军医安排的人将猿猴尸体切割融化之后，就礼貌地告退，对食人花竟然没多一分好奇心，心里渐渐踏实下来。 食人花的食量几人都是见识过的，开始还有耐心陪着在院子里，不多时就耐心不足了。 程嘉懿经历过一场恶战之后，算来两夜没有合眼，又是思来想去殚精竭虑的，竟然也生出了倦意。 杜一一却是睡得足够了，劝程嘉懿休息，连李玉和王鹏也赶走休息了，一个人在院子里守着进食的食人花，看着大锅，既不能让锅里的水过热，也不能让它结冰。 镇子里最初士兵回归轻微的人声渐渐消失了，镇子里重归安静。仰望星空，杜一一第一次有种安全了的幻觉。 如果真的就此安全了，不用再提心吊胆着被抓走研究，那就太好了。他甚至开始幻想着回国之后，要和程嘉懿住在哪里。 甚至还想到若是回国，也可以将食人花交给国家研究，也尽些绵薄之力。当然，前提是程嘉懿的同意。 肯定会同意的。回国了，安全了，不用再打打杀杀了，他们去哪里给食人花弄新鲜的血肉去啊，只能将它交给政府了。 天越发地黑沉，温度也越来越低，杜一一和食人花都感觉不到寒冷。在北风和血腥的味道中，食人花的花瓣鲜艳起来。 血腥与鲜艳带来奇怪的平和，明明是可怖的进食画面，却没来由地让人安心。 杜一一摸着自己完全愈合的胸膛，感受这肌肤内活动的生机，看着同样再渐渐恢复生机的食人花，听着室内程嘉懿沉沉的呼吸声，只盼着这一刻的时间能永恒。 和平，安全，永远。 天亮之后，程嘉懿再一次被请到了办公室，宁上校很是客气，将程嘉懿当做一个真正的佣兵公司老板般，以谈判的姿态商议对程嘉懿及手下人员的收编。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杜一一的伤势好的速度快了一倍，少遭了不少罪是宁上校的功劳，连食人花的好转也是托了宁上校的福，更不用说程嘉懿这人是遇强则强，他人给于她尊重，她会加倍报答的性子了。 再说与正规军相比，失去了秦风的支持，程嘉懿自觉她也带不起这样一支队伍，最重要的是，所有人的回国，都要依靠宁上校。 但程嘉懿还是提出了她自己的条件，就是驻扎在战斗民族内的那些人。 她不可能将那些人丢在哪里，她要宁上校答应，接他们回家。 她没有提及李将军的人。 她无法想象那些幸存的半岛人会心甘情愿回到凶手的国家。是的，对半岛和岛国人来说，他们就是凶手。 “程老板，你可以做我们随军顾问。”宁上校给了程嘉懿一个虚衔，“正式编制需要回国上报。” 程嘉懿犹豫了下才没有马上拒绝。 虽然没有和杜一一商议，程嘉懿却本能地知道她不应该接受军衔，什么军衔都不能接受，连个普通士兵都不做。 这样，谁也就不能用军令来压她，她也就不用顶着国家民族利益的帽子，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归根结底，她心底还是有提防。 “我个人的问题，我要和一一商量。”程嘉懿犹豫着，“我父亲去世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做一个普通人，相夫教子。一一的母亲去世前，也是这个意思。我不能自己做决定。” 宁上校没想到程嘉懿竟然是这种托词，着实怔了下。 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会想着相夫教子？还是这个带着全市人逃亡，自己成立了佣兵公司的老板。 宁上校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程嘉懿，道：“程老板不觉得你这样的身手，回归家庭很是浪费吗？” 程嘉懿苦笑着道：“宁上校就别笑话我了。花木兰从军，最后不也重整妆容回归家庭。不是我传统，我本来也不适应这些打打杀杀的。 如今我们这些人有了宁上校的安排，稳定了也安全了，能让我卸下这副担子，我对宁上校是万分感激的。” 宁上校沉吟片刻，笑着道：“咱们先不说这些，总归我们现在都在一起，如果有需要程老板伸手的地方，还望程老板能鼎力相助。” 第877章 进退 谈判，就是你来我往。程嘉懿上来先退让了一步，将自己手下的所有人全给了宁上校，不能不说有十足的诚意。 跟着就再退了一大步，不但不接受宁上校的顾问的职位，还要回归家庭，做个普普通通的市民，这其中隐含没有明说出来的意思，宁上校哪里听不出来。 这事以退为进——宁上校以为他做的足够到位了。 给杜一一看伤，送血食给食人花，还将程嘉懿当做个正儿八经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佣兵公司的老板，还给了这个未成年少女随军顾问的名头。 他足够诚意了。他甚至想过程嘉懿要是提出她手下人接受编制，但她还得是那些人的老板的条件，怎么说服她。 不想，程嘉懿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这一退，简直干干净净的，完全不留后手。 这般，面对的要真是一个佣兵公司的老板，穷凶极恶之人，宁上校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先去了对方的爪牙，跟着一网打尽。 但对面毕竟只是一个脸上还带着些微稚气的少女，一个用信任目光注视着她的人。也毕竟，这个女孩没做过任何可以称之为罪行的事情。 虽然宁上校没有答应程嘉懿的“解甲归田”，但也没有再提所谓的随军顾问，程嘉懿的行动上还有一定的自由，她离开小镇并没有受到阻拦。 程嘉懿也没有试图挑战宁上校的底线，先召集了所有人，言明了她的态度。 在岛国，她还会和大家在一起的，但不再是佣兵公司老板的身份。她还会和大家同甘共苦，直到平安回到国内。 成年人的世界远比程嘉懿想到的复杂，程嘉懿只是以最简单的方式，给大家一个最可靠的归路。 在秦风方涛无声地被宁上校收归后，哪怕程嘉懿还坚持这个所谓的佣兵公司，他们也只能重新成为乌合之众。 被军队收编，成为军人，应该是这些出生入死过的人最好的出路了。 不管情愿不情愿，形势比人强，谁都知道，在强大的军队面前，还坚持自己是合法佣兵不现实的。 王鹏和李玉开始还不情愿，在程嘉懿的坚持下，也勉强答应了。 王勇却以他还要返回楚宁轩那里为由，拒绝加入宁上校的军队，留在了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身边，帮着照顾暖暖和亮亮。 从和杜一一在一起加入到张豪手下，到反过来做了张豪的老大，又成了佣兵公司的程老板，到现在孤家寡人，身边只有不离不弃的杜一一，和早晚会离开的王勇，程嘉懿这多半年来的身份可算是大起大落。 说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程嘉懿还没修炼到对身份地位全不在意的程度，至少她的虚荣心还在。 虽然原本也没有众星捧月，现在见面了大家还会带着敬意地称呼她一声程老板或者老大，但她心里知道，早晚，她只会存在在“以前啊有个程老板”这样的内容中。 但失落她也只说给杜一一，谁让只有杜一一才理解她这个失落并非不情愿，只是纯粹的不加有杂念的那点小虚荣呢。 他们真为卸下了担子而轻松。 因为只有经历了，他们才知道，不是哪个人得到了些战斗的实力，得到了一个食人花这般的助力，就能成为男主女主的。 他们在和平时期都是个存在感很弱的小人物，这变异世界里，能活到现在，知足了。 暖暖和亮亮也终于被放出来，在镇子外边的过腰的雪地里肆意玩耍，程嘉懿和杜一一带着食人花站在不远处，瞧着雪地里的两个小人。 要是从前，遇到这么厚的大雪，他们也能这样跳到雪地里，但现在，心境和从前确实不一样了。 两人能手握着手安静地站着，不用考虑会有危险，不用时时戒备，就知足了。 “老大。”李玉从镇子里跑出来，“老大，宁上校请你过去，和小杜哥一起。” 李玉被收编过去，直接就做了宁上校的通讯兵，主要就负责宁上校和程嘉懿的联系。 程嘉懿和杜一一一起回头，回头之前还望了眼在雪里里打滚的两个小孩。 “什么事说没？”杜一一问道。 “我猜是要上山彻底清理了。”李玉说道。 杜一一招手让暖暖和亮亮回来，对程嘉懿道：“你打算参加吗？” 两人还没有对未来有过沟通，但比较一致的想法是尽量不参与到宁上校的活动安排内，将自己放在弱势上。 程嘉懿轻蹙眉头道：“恐怕拒绝不了，宁上校差不多将我的底细全了解了。” 简单互相交个底，两人才明朗的心情又有些低落下去。 没有刻意打听过，但程嘉懿和杜一一还是对宁上校这支军队稍微有些了解。 不说这位曾经是秦风教官的宁上校，就这支可以横扫岛国变异生物的军队，其中必定不会缺少强大变异战士。 前一天他们才到小镇，修整了不到半天，就上山将温泉处几十只猕猴一网打尽，据说那次都没有人受伤。 那些猕猴可是将黑熊当做盘中餐的，而对上黑熊，程嘉懿也只敢说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 战斗细节程嘉懿避嫌没有打听，秦风回来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也一直没有在程嘉懿面前露面。 所以，这次要程嘉懿参加进山围剿，怎么也不可能是缺了程嘉懿做打手的。 阴霾一下子又笼罩住程嘉懿和杜一一。 “来了啊小程，小杜。”宁上校还是在上次那个小会议室里，招呼着，“我刚煮的茶，来，尝尝。”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欠身接过来，宁上校抬头瞧着程嘉懿头顶的硕大花苞，笑着道：“你这造型，这花都赶上你的宠物了。” 程嘉懿也笑着道：“才带着它出去玩，宁上校召唤，就直接过来了。” 说着，将食人花从身上拿下来，放到旁边。 食人花将花苞慵懒地靠在程嘉懿肩上，真就像个宠物般。 “是这样，我打算明天一早开始清理这座山，听说小程你比较擅长击杀，就想着你能不能做先遣队里的后援。” 第878章 步步为营 先遣队的后援，属于第二梯队。只有在一线战士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作为后备力量支援上去的。 如果先遣队足够强硬，甚至都没有上前线的机会。 于情于理，程嘉懿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刚要答应，却又临时改口，笑着道：“在宁上校这里，我那点擅长就是班门弄斧了。” 宁上校哈哈一笑道：“果然和秦风那小子说得一样，程老板你谦虚谨慎……” 做个请喝茶的手势，宁上校自己却端详着程嘉懿，“山林自有一套生态系统。猕猴变异之后是杂食性动物，以肉食为主，黑熊侵犯了它的领地，才会成为它们的食物之一。 黑熊也是杂食性动物。这么两大种群需要的食物量也是庞大的。我们在岛国还是第一次遇到体型增大数倍的变异动物，我很怀疑这里有能引发特殊变异的变异植物。 现在是冬季，植物大多数要进入冬眠状态，能更容易找到我们需要的东西。同时，能在寒冷冬季保持进食状态的，不论是动物还是植物，危险性都会成倍增加。 我要对士兵们的安全负责，自然，先遣队就要选择最优秀的士兵，而后备力量，更是重中之重。程老板，我很希望你能作为我士兵安全上的强大后盾，解除我士兵们后顾之忧的人之一。” 这番话，宁上校摆事实讲道理，临到最后还奉送上一顶不大不小的高帽。 程嘉懿本来就是容易被说服的人，更何况宁上校说得不无道理。她手段在他们那个佣兵公司里是数一数二的，最擅长的还是不要命的打法，当下，连谦虚的借口都找不到了。 于情于理，谦虚了之后，再拒绝，就不带劲了。 “宁上校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我当竭尽全力。”程嘉懿既然答应了，便答应得很彻底。 程嘉懿的表态让宁上校很是满意，大约也有爱屋及乌的心思，便询问起程嘉懿可否经过什么训练。 程嘉懿也很坦然，讲了曾经被培训过几天熟悉枪械，跟着秦风方涛练过军体拳，再有……她想了想，总不能说还从小说里学了以快制快吧，那就好笑了。 “在狙击上方哥说我有些天赋，我不算能呆得住的人，手还算稳。”程嘉懿知道宁上校想要了解她，也必然从秦风几人处了解了，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近战上比较灵活，速度上稍微有点优势。也可能我没有遇到真正的高手。对了，我不适合切磋，我不会手下留情的打法。” 说起这点，程嘉懿也有些苦恼。因为没有受过系统训练，她的经验全是在生死搏杀中积累下来的，所以，到现在为止，她知道她的极限在哪里，却不知道她这极限若是与秦风对比起来，高低与否。 宁上校理解地点头道：“晶体能量经过训练是可以被控制住的。程老板有空可以和刘军医聊聊，他对这方面很有研究。” 宁上校接着又关切了杜一一的身体，对他的“石化异能”详细过问了下，可惜杜一一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原理。 这些交谈表面上还算融洽，但出了房间，程嘉懿和杜一一的情绪明显再一次受到影响。 他们经历过李立的利用，楚宁轩的算计，对宁上校这种貌似商议实则不容拒绝的做派，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只不过宁上校在这点上做得更漂亮些。 这次，是杜一一先忍不住的。 “我昨晚上看着食人花的时候，还想着等我们回了国，是重回到和平嘉园，还是另外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还想着我们要养不起食人花了，能安全回家，也就给国家做点贡献，将食人花贡献出去也不是不可以的。真是想多了。” 杜一一摩挲下食人花的花瓣，“它要是宠物狗宠物猫的，知道我这想法，还不得恨我啊。” “我也想过。”程嘉懿幽幽地道，“我不想找刘军医聊我自己，我觉得我这样挺好。我玩不过他们。” “我就怕找上刘军医之后就摆脱不了了。为什么是找军医？不会是要我们先适应和医生打交道，以后要是被研究什么的就不会太抵触了吧。”杜一一忽然道。 “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这样那样的问题，是不是都要找刘军医研究一二？还就是你我两个人才享受这种‘优待’？”程嘉懿道。 “我觉得就我们的可能性大点，主要是你。”杜一一肯定道，“鬼才相信他们一点也不在意食人花。咱们也里外逛了不少圈了，除了你这朵花，没见哪个人有什么宠物的。” 说着，杜一一又奇怪道：“诶，秦风他们是不是特意被支开了？这也没有什么可忙的，他们几个怎么没影子了？” “秦风他们上山了。”回到房间里，将这番对话说给王勇后，王勇解答道，“一早秦风方涛林大海都和几个侦察兵上山了。” 程嘉懿想起来道：“侦察兵？宁上校他们也没有网络，也看不到哪里有变异生物？” 程嘉懿指着自己的脑袋，他们曾经在王鹏的电脑里见过代表晶体存在的绿点。只是从军港离开之后，再也搜索不到网络，这才将这些事情慢慢忽略了。 王勇也摇摇头，现在战争更多借助于科技，忽然抛弃科技转为人工侦查，他也说不出为什么。 可惜王鹏现在是宁上校的手下了，他们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好奇让王鹏违反纪律。 很快，程嘉懿就没有时间悠闲了。 她是程老板的时候，具体事务都是秦风完成的，她连应景的时候都少，完全的甩手掌柜。 现在在正规军的手下，就得遵守正规军的纪律。午饭时间才过，李玉又一溜小跑地过来，这一次是参与作战计划，与同队人员熟悉，磨合。 看着身边全是穿军装，一脸正气，挺胸收腹认真专注听从命令的军人，看着一踏入这个环境不觉也挺胸收腹颔首的王勇，程嘉懿终于明白过来，她情愿不情愿，都已经正在成为这个军队的一分子。 第879章 圈套 刘医生竟然是后备队的队长。 程嘉懿有限的常识里，医生都是后勤辅助。最多是医生管理医生。乍一听说刘军医还担任后备支援队长，心里先奇怪了下，跟着才醒悟，刘军医的战斗和领导能力怕是要在他的医术之上。 程嘉懿还是想简单了，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一切安排都是为了她。 也根本就没有想到，她值得宁上校的处心积虑。 程嘉懿和杜一一头一次参加正规部队出发前的正规会议，又陌生又新鲜。 每个人都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姓名，擅长，主要是给程嘉懿杜一一和王勇听的。 程嘉懿也新鲜地介绍自己，没有谦虚，实事求是：“程嘉懿，擅长射击，搏杀。我的宠物食人花，花蜜有迷醉作用。” 杜一一跟着介绍：“杜一一，以前我还觉得自己抗打击，前几天差点被打死之后，就觉得没有什么擅长的了。” 杜一一的介绍引起了轻微善意的笑声。 刘军医也笑着道：“我听说了，那个变异人应该是注射了某种药物，将身体机能短时间内提升起来的。小杜哥不要妄自菲薄，若是当时换作我，现在就不能站在这里了。” 杜一一和程嘉懿都惊讶了下，想起安东生物研究博士的身份，又觉得这种事情也很有可能。 杜一一摸着胸口心有余悸地道：“怪不得，我还寻思呢，安东有这么厉害的人怎么还留到这个时候。” 王勇接着介绍自己：“王勇，程老板的保镖，曾经在部队呆过。” 王勇的定位和对程嘉懿的称呼，稍微改变些队伍内的气氛，大家看着程嘉懿的目光就带了斟酌。 接下来就是分组，谁是前锋，谁断后，山里的注意事项，枪支弹药的准备，行囊内的必须物品，彼此如何配合，怎么分辨山林内的危险，那些植物属于变异可以采摘没有危险的…… 这些东西程嘉懿和杜一一听着全是新鲜的，想来是专门说给他们三个听的，大家都陪着，主要还是互相熟悉——大家熟悉他们三个人。 接下来就是其他队伍的分布，如何互相支援，还有电子通讯设备的使用。 程嘉懿注意到他们这支队伍内人员没有配备头盔，那种能屏蔽晶体能量还是晶体本身的头盔。 或者是发下来的电子设备带有干扰装置？ 程嘉懿翻来覆去看着手里的东西，不得而知。 “谁还有什么问题？”刘军医最后问道。 程嘉懿举手道：“我以前在半岛战场上见过一种头盔。”程嘉懿大致形容了下，“现在没有侦测了吗？” 刘军医点点头：“半个月前我们就无法侦测出晶体能量了。所以头盔也放弃了。” “为啥侦测不出来了？”程嘉懿奇怪道。 “半个月前太阳表面出现大面积黑斑，科学界普遍认为，我们被太阳磁场影响了。至于是晶体因此出现了自我保护，还是升级到现有科技落后了，还有争议。”刘军医简单解释道。 “那，刘医生，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脑袋里多出这么个晶体吗？”杜一一趁这机会，将盘恒在心里的疑问问出来。 程嘉懿也期待望着刘军医。 “科学家还在研究。”刘军医先给了个官方回答，接着道，“谣言很多。外星人啊，磁场变化啊，生物进化，地球进入了平行空间……” 有人笑起来，“还有说我们是穿书了，现在不流行穿越嘛。” 这话引发了更多的笑声。 刘军医也笑起来，“众说纷纭，还有说是神的旨意。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最后归于神学——西方的论点，我们还是唯物主义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的观点呢？”程嘉懿追问道。 “我？”刘军医难得地犹豫了下，“我不知道。” “总有个倾向的想法吧。”程嘉懿知道这么追问不好，可难得有不是杜一一的人可以讨论这个问题，这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们，简直要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 刘军医犹豫的时间更长了。他的倾向？他从没有认真地考虑过，也没有人追着这么问过。 “程老板，你怎么认为呢？”有人替刘军医解围道。 “我？”程嘉懿笑了，“我就是不知道才问的啊。” “总有个倾向的想法吧。”这话说完，大家再一次笑起来。 “你们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吧，”程嘉懿也笑起来，她听出了这话中玩笑的意味，“我的倾向是咱们脑袋里的晶体，绝对不是自然进化成的。” “这个自然。进化是个漫长的过程，变异才是一夜之间完成的。”另外一个人道。 “所以啊，”程嘉懿并没有回避被踢回的皮球，“我认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三维世界之外可能有四维世界，科学无法解释的，是因为我们的科学还达不到那个高度。” 程嘉懿看到刘军医的眼神明显锐利地一闪，知道她的猜疑确定，接着道：“我更倾向宇宙中还有高于我们的科技。也许不止一个。科幻小说怎么说来着？” 程嘉懿转向杜一一，杜一一张口道：“未来是星际战争的世界，是机甲、星际战舰、迁跃时代。是星际大航海时代……” 看着周围目瞪口呆的人群，杜一一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就是我们的倾向，刘军医？”程嘉懿接过话来。 刘军医好像才回过神来，“我都震惊了。我这是老了么？落伍了？” 刘军医到底还是回避了这个问题。 程嘉懿和杜一一交换了个明了的眼神，默契地没有再追问。 他们接下来开始熟悉分配到手的武器，怎样与其它各小组配合。熟悉新的武器，服装，背包内的东西，互相之间怎么交流，手势的应用。 刘军医看着兴奋中认真学习这些知识的程嘉懿，心里轻微叹气。程嘉懿完全不知道她正在一步步走进为她精心设置的圈套中。 兵法中，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当大家都熟悉起来，当身边的人成为了真正的战友，就更容易被义气和信任摆布了。 原本无法接受的事情，就会一步步地降低防备，底线也会一点点地被突破，到最后，想法也会被完全扭转过来。 这种手段是卑劣的，但也是最有效的。认真说起来，对双方的伤害都是最低的。 对他们来说，不必使用强制手段，不会让对方感觉到被羞辱，被伤害。还会让对方因为奉献而觉得光荣，伟大。 年轻人啊，还是年轻。 第880章 阴暗 一个下午的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地学习，接着共同晚餐，然后就是切磋。 程嘉懿摆手不肯下场。 不是正式厮杀，她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动手。 杜一一倒是下场了，在专业士兵面前，上前就被摔了个跟头。 好在杜一一和他自己说的一样，抗击打能力强，被摔了也不在意，嘿嘿笑着就回来了。 王勇上场之后，双方纠缠起来才好看点，你进我退，你来我往的。 但程嘉懿看着看着就微微蹙眉，明明双方有若干次机会击倒对方的。难道还真是切磋了？ 刘军医坐到程嘉懿身边问道：“我这兵怎么样？” 程嘉懿老老实实地道：“切磋我不会看，没有电影里动作好看，不如真正厮杀时候刺激。” 刘军医失笑：“真正搏杀哪里有电影里那些花哨动作，程老板，你真不下场试试？” “我不会啊。”程嘉懿解释道，“我就和秦哥学了一套军体拳，学得还四不像。我可不想献丑。” 刘军医偏头看着程嘉懿，仿佛在确定她这话的真正含义。 场内忽然“轰”的一声，王勇抡着对手的手臂将人往下一砸，跟着手肘作势欲切，却只是摆个姿势，胜负已定。 大家纷纷喝彩，王勇伸手将对手拽起来，互相拥抱拍拍后背。 又一人上场，还是挑战王勇，程嘉懿兴趣索然，不觉就有些走神。 场上大家笑着，鼓掌欢呼加油，程嘉懿完全融入不进去。她不大明白，这么残酷的现实，他们怎么会笑起来？ 她就一点也不觉得欢乐，一点也笑不起来 直到月上西山，他们才回到自己院子里，程嘉懿松了口气，才比比划划的，将刚才王勇和对方的动作重新摆出来，问王勇道：“王哥，你切磋的时候，留了一手？” “怎么会？他当时右腿已经做好准备了，膝盖正好能顶在我这里。”王勇道。 程嘉懿想了下，“不能啊，你可以快过他一点点的。来来，咱俩比划下。” 程嘉懿就用王勇的动作，两人速度极快地走了几招，程嘉懿忽地往前一抢，王勇膝盖重重一提，却在好像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差中，先一步被扼住了喉咙。 程嘉懿一手捏到王勇的喉咙，另一手掌向下一压，正好挡住王勇上抬的膝盖，王勇的双手也正按住程嘉懿的肩头，两人动作同时一停。 王勇先放手，冲程嘉懿一竖大拇指，赞道：“老板，我做不到你这个速度。” 程嘉懿松手，哦了一声，“我没怎么快的。”她可以再快些，如果是在真正的搏杀中。 王勇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老大，你自己的速度你还不知道？哪一次你不是以快制胜的？” 程嘉懿想想道：“刚才我没进入到战斗状态的。” 程嘉懿在进入到战斗状态中时，不但速度快反应快，视线里别人的动作也会慢上几分。 杜一一捧场道：“那是啊，要不你怎么是老大呢。” 程嘉懿斜了杜一一一眼：“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王勇哈哈笑起来，“老板，你手下的残兵败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积累些战斗经验不足为奇。不过老板，我们切磋这些你看看就可以了，可千万别学，我们谁也没有把底教出来。” 杜一一道：“这都没交底？你们也太厉害了。” “哪能见一面说句是战友，就把老底都抖出来。对了老板，才刘军医和你聊什么呢？”王勇道。 程嘉懿道：“没什么，就说说他那些兵，没说几句。” 王勇斟酌着道：“刘军医的意思应该是让我们尽快融入进去。” 杜一一道：“我们要一起上山，融洽点还是挺好的。” “不仅仅是融洽。你们知道我在部队呆过，对部队那一套再熟悉不过了。怎么让新人尽快融入到集体中，怎么培养团队精神，建立荣誉感，一直到可以同生共死。 我不是说这么不好，相反，我们的队伍正是因为这些，才无坚不摧，才成为人民信赖的子弟兵。但是……” 王勇深深地看着程嘉懿，“你不是军人，严格地说，他们没有道理一定要你融入进他们中。甚至也没有道理一定要你上山。 我不想以小人之心考虑问题，实在是……他们现在做的事情，比我们曾经做的，还要不光明。” 和王勇，程嘉懿只有独自在山里那一次，才说了些许心里话，也一直不曾与王勇坦诚过她的戒备。 所有人都知道程嘉懿最忌讳的是什么，但情形真到了无法挽救的程度？不然王勇为何这两天时间就提示了她两次？ 良久，程嘉懿低声道：“我知道的。” 她不知道的，她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夜风从院门的缝隙涌进来，整个院子的温度忽然降低了。白日里有多轻松融洽，此刻就带来多少嘲讽。 自己是傻了吗？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多少次了。 可程嘉懿知道，无论发生过多少次，她心底对军人都有无法抹去的尊敬。 一次次明知道是陷阱，她也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程嘉懿惶然，这一次还是陷阱吗？ “我知道的。” 程嘉懿再重复了一句。 “可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还是不够强大。” 程嘉懿茫然地看着王勇，“如果我是秦风，哪怕我是你，我就不是现在的我了。可惜我不是……” 语无伦次的话，凸显出现实的无奈。 如果是王勇有了程嘉懿那般本事，最初在和平嘉园里就不会有李立什么事了，之后的秦风，想必也可以被心甘情愿地收服。 可惜…… 明明现在的身体已经不惧寒冷，程嘉懿却还是打了个寒颤，思维更加清晰起来。 宁上校的诱导，下午刘军医的精心安排……如果这也是一次陷阱，她何德何能，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程嘉懿下意识抓住食人花，摩挲着它硕大的花苞，想到起那些会发光会大笑的虫子。 是为了它们吗？ “也可能是我小人之心了。”王勇说了句又停下。 没有谁再接着说下去。千言万语也挡不住事实。人性已经沦丧，还有什么小人君子之说。 第881章 后悔吗 夜深了，程嘉懿翻来覆去睡不着。 白日里宁上校、刘军医说的做的，如果不被王勇解读，程嘉懿看不出半分破绽来。 王勇说得对，宁上校手里有几百名经过训练的士兵，没有道理一定要她上前线的。 没有程嘉懿这般水平，就来清理岛国的变异人，谁信啊。 就算不是所有人都这个程度，总是要有大部分的。 再说了，那些猕猴黑熊不是很容易就被清理掉了？ 程嘉懿翻了个身，睁着眼睛看着天棚，旁边杜一一也动了下。 “还不睡？”杜一一低声道。 “昨晚睡多了，不困。”程嘉懿找了个借口。 “别想那么多了，尤其是决定下来的事情。”杜一一也睡不着。 “我白天很高兴的，还为自己是局外人有些难过。”程嘉懿干脆侧身，看着杜一一，“你看他们多乐呵，比一家人都亲。他们的笑都不是伪装的了。哪像我们笑都笑不出来，我就是笑出来也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杜一一往前凑了下，盯着程嘉懿的眼睛，“一次真的也没有？” “去！”程嘉懿嗔怪道，“说认真的呢。” 杜一一飞快地凑近，在程嘉懿唇上轻轻啄了下，“一次真的也没有？” 程嘉懿笑起来，推着杜一一道：“这次是真的。别闹了，我问你呢。” 呼吸的气息拂在彼此的面颊上，两人之间的气氛却不旖旎。 杜一一伸手环住程嘉懿，将她搂在自己怀里，“这还不简单啊，他们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心理上没有负担，没有压力呗。你看我们，因为这些兵守在这里，我们不是也觉得轻松了？没负担了？” “怎么没有。”程嘉懿不赞同的，还隐隐有些责备地道，“你没负担了？” “你这是偷换概念，你知道我说的没负担是哪个意思。”杜一一将程嘉懿紧了紧，“最起码我们不担心睡着了会被偷袭，就算被偷袭了，也知道有人守着。 至于其它的，回国之前肯定不会发生的，要担心，等到往回走的时候再考虑好了。嘉懿，”杜一一温柔地说道，“从离开学校，我就没见到你开心过。别想了，至少现在别想了。” “不想了。”程嘉懿难得地在这样的夜晚，语气里也透出一点温柔出来。 “我后悔了，当初真应该和你一起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躲起来。”杜一一幽幽地道。 “不是说不想了嘛。”程嘉懿将头在杜一一肩上蹭蹭，“指不定以后我们还会后悔现在的决定呢。” “我就是害怕以后会后悔。”杜一一用小臂支起身体，俯身看着程嘉懿，“要不，咱俩偷偷跑了吧。有王勇呢，暖暖和亮亮比跟着我们好。” 要说不动心那是假的。可随即就是一连串的现实问题。他们这一跑，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就要彻底留在岛国了。 岛国总不是自己家园，哪怕山清水秀，可到底也不是自己的地方。骨子里程嘉懿还是传统的，她想象了下和杜一一两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每日里依靠打猎为生的生活，忽然不寒而栗。 现在他们期盼着逃离死亡和被剥夺自由的威胁，可真的逃出去了，就他们两个人在陌生的土地上，面对的全是变异人和变异动物，他们能坚持下去吗？ 他们二人从没有山盟海誓过，到那时候，面对孤独寂寞思乡，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彼此信任依赖吗？ 这话，看着杜一一明亮的眼睛，满眼神的期待，程嘉懿说不出来，可她也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就这么答应下来。 她轻轻将杜一一垂下来的头发撩上去，问道：“你就不怕我们现在跑了，以后会更后悔？” 杜一一定睛看着程嘉懿，眼睛里的神采慢慢熄灭，无精打采地重躺下去。半天，才轻叹着说道：“谁知道以后我们会为哪个决定后悔呢。” 哪个决定可能都会后悔。他们并不知道现实会有哪个走向。就如他们都一次次地回想过去，想过变异之后的一次次决定。 如果时光倒流，所有的事情重新经历，他们会改变多少历史？ 可能会避开亲人的死亡，但大局，整个和平嘉园的结局不是他们能改变的。 想要活下来就要变强，就要寻找食人花，就要有和会发光的虫子的遭遇。那么，结局就会一致的。 因为重活一次，他们只是知道了一部分的历史，却无法借助这些历史提升智商。 谁也没再说下去。 他们彼此相拥，却感觉不到温暖，白日的融洽和欢乐在黑夜里遁去了，留给他们的只有冰冷冷的现实，和未知的威胁。 他们也并没有想到，几小时之后的进山，他们的命运真的从此再次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明，程嘉懿和杜一一全都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两人谁也不提前一夜的忧虑，精神抖擞地全副武装站在队伍里。 两人都是在长白山脉里闯过的，对远处被白雪笼罩的山脉并无多少敬畏，尤其身边还是和他们一样全副武装的正规军，心里更是托底。 相比他们的安心，王勇就显得心事重重了些，也给本来不在意这次进山的程嘉懿心里带来少许的阴影，但阴影很快就被进山的赶路淡忘了。 深山积雪齐腰，好在有先前进山的人开辟的路，还不算难走。再翻过几座山头，山林内忽的就空旷起来，山脚附近出现氤氲的水汽。 “前天夜里秦风带着人就是在这里全歼了猕猴群的。”刘医生给程嘉懿介绍道，“温泉旁边偶尔会有伴生的变异植物，我们过去看看。” 程嘉懿对岛国的温泉有所耳闻，也看过猕猴在冬日温泉嬉戏的视频，心里很是向往。走进了才觉得，温泉和视频上大相径庭，且还不如视频。 一是因为猕猴没了，二就是温泉周围的石头滑腻腻的，还留有猕猴残缺的毛发，走进了，就嗅到氤氲的水汽中还夹杂着说不清的怪味。 不用刘军医吩咐，人们就散开，有警戒的，有跟着刘军医探查周围的。程嘉懿和杜一一都对温泉不感兴趣，两人站在一边，左顾右盼。 山内白雪皑皑，温泉四周却绿意盎然，另成一个小世界。程嘉懿将食人花扔到一边，瞧着食人花很是受用这般温度环境。 可惜，不能将食人花留下。 才这么想着，就见食人花自己挪动了下，而它的脚下，有几个虫子快速地爬过。 第882章 兔死狐悲 温泉旁边有蚂蚁巢穴并不奇怪，程嘉懿讨厌虫子，蚂蚁也不例外，见到了，后退了几步。 “别是食人蚁。”杜一一捡了跟树枝，扒拉下。 蚂蚁绕过了树枝，奔着食人花的花囊过去，眼看着几只蚂蚁爬上食人花的花囊，食人花忽地原地一跳，挣扎了下。 程嘉懿吃一惊，忙上前几步拎起食人花，带着那几次蚂蚁附着在食人花的食囊上，眼看这食人花的食囊露出被啃咬的痕迹。 “笨啊。”程嘉懿伸手将几只蚂蚁弹下来，不妨被一只蚂蚁抓住，手指头一疼。 “我去，它咬我！”程嘉懿甩着手，将蚂蚁甩下来，先看食人花的花囊，见只是细微的几个口子，才松口气。 “还说它笨。”杜一一笑话道，“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被蚂蚁咬。” “能一样吗，它吹口气蚂蚁就晕了。”程嘉懿反驳道，举着手指看下，“还真厉害，你瞧。” 杜一一凑过来，大惊小怪地道：“啊呀，幸亏你及时给我看了，不然再晚一会，你这伤口可就合拢了。” 程嘉懿气得锤了杜一一一拳，杜一一笑着也不躲，两人嘻嘻哈哈的，跳着脚躲开了食人蚁。 刘军医一直注意着这边情况，听到被咬了几个字就走过来，瞧着不断从地下爬出来的蚂蚁招手喊过来一人。 杜一一凑过去一点问道：“刘军医，这就是所谓的蚂蚁腿也是肉？” 刘军医怔下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失笑道：“可不是，蚂蚁再小，变异了也能长晶体不是？” 杜一一不相信地道：“怎么弄出来？这得比针尖大不了多少吧。” “给你瞧个好玩的。”刘军医说道。 跑来的人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黑色折叠的东西，打开放在蚂蚁群内，然后掐下手指，一滴红色的血珠滴落到那东西内。 嗅到血腥味道，蚂蚁们疯狂地向那个东西内爬进去。 “哎呦。”杜一一吃惊了声，“不行不行，我有密集恐惧症。” 程嘉懿没有密集恐惧症，瞧着这么多的蚂蚁挤挤压压层层叠叠的，全身也起了鸡皮疙瘩，跟着后退了几步。 “哈哈。”刘军医笑起来，“幸亏你们不是宁上校那个变态的兵，不然，分分钟把你们扔蚂蚁窝里。” 旁边有人笑道：“可不，听说宁上校做教官的时候，发现学员里有个怕老鼠的，可不得了，单独给那个学员上交一百只老鼠尾巴的任务。” 程嘉懿好奇地问道：“为啥是老鼠尾巴，不是老鼠本鼠？” 那人更笑起来：“谁知道啊，我猜是宁上校自己也不愿意看到一百只老鼠堆起来的样子吧。” 听到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程嘉懿想了下一百只老鼠聚集的样子，有些恶寒。 这几句话时间，地下那东西里已经层层叠叠了好几层蚂蚁了，还不断有蚂蚁从蚁穴往其内爬去。 一滴血珠显然是不够用了，那人又滴了一滴血上去。 血珠落在蚂蚁身上，刹那，蚂蚁们疯狂起来，那几只沾染了鲜血的蚂蚁立时被蜂拥的同类撕扯湮没。 如果蚂蚁可以呐喊，此刻，必然会爆发出凄厉的惨叫，程嘉懿不知为何产生了心有戚戚的感觉。 那些蚂蚁仿佛变身成人类，曾经经历的画面闪电般在脑海里划过，又被她强行驱赶。 被鲜血刺激，巢穴里爬出来的蚂蚁越来越多，那人扯了几把干草，浇上一点汽油，一把火点燃，扔到蚂蚁群内。 青烟生起，空气中飘起焦糊的味道，程嘉懿的脸色不由冷了下来。 杜一一轻轻拽了下程嘉懿的手，示意她控制自己的神色，程嘉懿扭过头，抓着食人花的手却不由在颤抖。 将心比心。这话说着矫情了，但程嘉懿就是想到了原本和平嘉园的那些人，也想到了岛国本土变异人，也想到了自己。 自己和这些烟火中的蚂蚁，有什么区别？ “觉得我们残忍了？”刘军医看着程嘉懿问道。 “我只是想起了不大好的回忆。”程嘉懿冷着脸，声音也冷。 “适者生存。自然界没有怜悯。食肉动物必须捕食比它弱小的动物，食草动物的进食，在微观世界上看也一样残忍。你的食人花被啃噬，你的手指被咬，难道就不残忍了？”刘军医指着食人花说道。 “我都说了，我是联想到了不大好的回忆。”程嘉懿拒绝就这个问题探讨，强硬地道。 道理是道理，事实是事实，任谁有过被当做虫蚁的经历，都不会开心地理解认同这种事实的。 刘军医若有所思地看着程嘉懿，没有继续说下去。 大部分蚂蚁被烧焦，有人拿了行军锹，几下铲开了蚂蚁巢穴。 更多的蚂蚁四散，继续被鲜血诱惑进陷阱里，最后，在巢穴的深处，发现了刘军医想要找的目标，一只肥大的蛆虫般的蚁后。 刘军医在温泉周围又采摘了几种植物，绕着温泉走了有两圈。 程嘉懿和杜一一兴趣缺缺的，捡了几块石子扔水里玩。 水里有阴影游过，想必是温泉内也有变异鱼，若是以前，程嘉懿就要有兴趣了，现在什么也提不起她的兴趣来。 “你呀，有时候双标也太严重了。”杜一一低声劝道，“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就是大自然存在的状态。咱们猎杀岛国的变异人，和猎杀蚂蚁有什么区别？难道蚂蚁就是天生该死的？ 你就是想得太多了，什么都联想到自己身上。你说你要是托生到古代游猎民族那里，天天靠打猎为生，宰杀自己放牧的牛羊，还活不活？” “我就是兔死狐悲了，就是物伤其类了。”程嘉懿白了杜一一一眼，捡了块石头使劲往水里一扔，“不行吗？你是不是还要说我矫情了？” 大约是她气到了，没有控制力气，这下石子带着风声以比寻常快的速度被投掷到水里，水里忽的一阵翻滚，跟着一股血色弥漫开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吃了一惊，探头看过去，片刻，一条半米多长的大鱼从水底肚子朝上飘了出来。 第883章 雪崩 “你这……无心插柳？”杜一一挽着胳膊准备下水，“还物伤其类呢，你把自己当蚂蚁了？” 程嘉懿拽住杜一一：“我们现在和蚂蚁有什么不一样，不就个头大点——你干什么？” “捞鱼啊，这鱼瞧着就肥美，我吃熊肉和罐头都要吃吐了。”杜一一道。 程嘉懿手松了下马上又抓紧，“你不觉得温泉就这么大，有这么大的鱼很奇怪吗？” 杜一一站住，“是哦。” 杜一一猎奇颇多，程嘉懿提醒了，自然就想起来。向来多大的缸养多大的鱼，鱼若是长成半米多长，必然要有足够的空间。 温泉这个鱼缸可不够大。 “程老板说得对。”刘军医隔着温泉，对他们道，“温泉中间有个洞口，温热的水就是从那里涌出来的，洞底通到哪里还不知道。”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程嘉懿这是将她自己和这些蚂蚁对等了？她怎么能将自己的身段放到这么低？是因为…… 刘军医心底狐疑着，面上不显，从包裹里拿出长绳，一甩。“啪”！绳子钻进水里卷起大鱼，跟着甩到岸上。 “哟哟，厉害啊刘医生。”杜一一捧场地大呼小叫了声。 刘军医绕着温泉走回来，笑着揉了下杜一一的头，“雕虫小技，这鱼一会烤了，做加餐。” 程嘉懿盯着氤氲的温泉，突发奇想，心底跃跃欲试，温泉洞下说不定就连着另外一处水域。 长白山天池有水怪，她不敢下水，这里就这么大点的鱼，还能比在海边遇到大鱿鱼那次危险了？比在海里航行时候遇到怪鱼危险了？ “想下去？”杜一一一看程嘉懿的眼神，就知道她的想法了，“我劝你打住了。下边温度肯定比上边高，你打算当个被煮熟的程老板？” 程嘉懿对杜一一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想想，这大冬天的，我下去倒是不冷，上来水淋淋的成何体统。”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的，杜一一抿嘴笑了下，也不反驳。 刘军医意味深长地看程嘉懿一眼。程嘉懿这胆子挺大啊，也不是怕事的人，怎么那么痛快地就将她那伙人交出来了？ 温泉周围有几棵果树，难得大冬天的还结了半青不红的果实，摘下来一尝，酸得人牙齿都要倒了。怪不得猕猴群在这里，果子还在。 谁也不吃，只有程嘉懿揪了一颗，一边发酸一边吃。 “不是我打击你。你瞧，人家果树辛辛苦苦结出果子，就相当于怀了自己孩子，孩子还没成熟呢，不也是被你吃了？所以啊……” 杜一一话没说完，被程嘉懿踢了一脚，“你可住嘴吧。” 之前的阴霾被驱散。 随手又抓了个果子塞进食人花花苞里，食人花倒不嫌弃果子酸，程嘉懿大奇，差不多将果子全都包圆了，一股脑地全喂了食人花。 温泉周围没有程嘉懿想象的奇花异果，只有这么一窝蚂蚁和一株果树，再有的收获就是这条不算太大的大鱼。 停留了不到一小时，也算做一次休息，他们继续往山林内走去。 “王哥，要是你，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不？”程嘉懿在队伍中间，转身对王勇问道。 “猕猴是杂食动物，吃肉也要吃些以前喜欢的果子，冬天这里没有水果，想必周围还有能让他们喜欢的植物，或者植物块茎。 植物也变异了，一定也有能适应严寒的果树，顺着山势往向阳的地方，总能有些收获。”王勇说道。 “我记得岛国本土没有太危险的动物，黑熊就是最凶猛的了。”程嘉懿回忆了下，可惜除了“熊出没”之外，她没这方面的知识。 “没有最好了。我也不希望遇到个金刚。”杜一一接话道。 话音才落，打头的人忽然站下，做出个警戒的手势。 脚步一停，周围鸦雀无声，寂静的山林内鸦雀无声，就在这无声的寂静中，空气中忽然传来一股腥臭的味道。 食人花兴奋地抬起花苞，程嘉懿和杜一一警觉四望。山林忽然凭空出现一股小风，山林树枝摇晃，几只鸟雀忽的从隐蔽处惊飞，腥臭的味道刹那捉摸不定。 “呼！”山林忽然再刮起一阵旋风，积雪被扬到半空中，大地仿佛抖动了下。 扬起的积雪好像氤氲了些，透过朦胧的雪花看到对面，山坡厚重的积雪仿佛在松动。程嘉懿眨眨眼，她视力好得不能再好了，怎么可能会看花？ “扑簌簌！” 程嘉懿瞪大眼睛。 “雪崩！”耳边忽然一声大喊，程嘉懿静了下，只觉得天地间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鸣。然而那只是她见到对面山坡积雪松动产生的幻觉，脚下又一阵抖动。 “跑！”脚下的积雪忽然也是一松，程嘉懿下意识低头，脚下的积雪也在向下松动。 雪崩！他们站着的这个山坡也在发生雪崩！她一下子跳起来。 身后的积雪正以看似缓慢，实则飞快的速度向下崩塌，而对面上坡上大块的积雪就在眼前，以让人恐怖的气势倾泻下来。 程嘉懿连害怕都来不及，身后的积雪已经追到了她的脚下。 “抓着我！”杜一一在耳边大喊，程嘉懿抓住杜一一的手，杜一一将程嘉懿往怀里一带，程嘉懿半旋转过来，就见到杜一一身后可怖的雪墙。 咫尺之内，程嘉懿面对崩塌过来的雪墙，心有灵犀般，她一手抓着杜一一，另一手将食人花往两人身前一塞，杜一一张开手臂，将食人花和程嘉懿一起搂住。 硕大的食人花花苞挤压在程嘉懿的杜一一之间，仿佛也感知到恐惧般，往两人中间一矮，程嘉懿和杜一一搂抱在一起，杜一一的身体忽然一沉，带着程嘉懿半蹲下来。 “轰——”积雪飞溅，两人头顶忽的黑暗下来，倾泻而来的积雪沉重地打在杜一一的后背上。 杜一一的两脚就如扎根一般钉在山坡上，用后背为程嘉懿撑住了沉重的压力，然而，肉体凡胎终究抵抗不住大自然的威力，两人的脚钉在山坡上，却还是随着山势和雪的推动向下滑去。 第884章 失踪 从程嘉懿爬出雪里里开始到现在，她就踢了一脚野猪，打了个滚，十几头野猪就全失去了战斗力。 食人花拖着自己可笑的食囊，一蹦一跳地靠近野猪，张开硕大花苞，跃跃欲试。 程嘉懿不忍目睹，如果她再不阻止，真怕食人花的食管食囊被野猪撑裂了。 她先一步揪住食人花，不顾它的挣扎将它扔一边。 杜一一也震惊地站在原地，忘记了右拳上野猪血都要冻住了。 天可怜见，从变异以来，这是第一次不以他们为主力的战斗，简直……太不习惯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震惊地站在原地，看着士兵们习以为常训练有素地打扫战场，两人震惊地对视，又震惊地看着他们的行动。 “王哥呢？”杜一一忽然叫了声，“王哥！王勇！” 雪地里所有人都在，除了王勇。 王勇不见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谁也没有记清雪崩之前王勇站在哪里，而雪崩之后，他们所有人都从雪里爬出来了，怎么独独只有王勇被埋没了？ “谁看到王哥了？”杜一一大叫着，跟着在雪地里转了个圈。 阳光从头顶落下，白色的积雪反射着刺眼的光芒，雪地里大片鲜红的血液飘洒着，一只只个头庞大的野猪倒卧。 王勇没爬出来？怎么可能？ 程嘉懿的心抽搐了下，她忽然记起被雪崩掩埋时候听到的“砰”的声音。是枪声吗？她心口一阵寒冷，她揪住心口前的衣襟，努力回忆着最后一次看到王勇时候他的位置。 王勇似乎一直在她身后不远的，王勇也一直没有过离开她太远的时候，没有太远，就身后，他们还在说岛国的野兽，说“熊出没”。 程嘉懿向她被埋住的位置望过去，那里一马平川的雪，没有一点点有人在其下挣扎的痕迹。 若是被雪崩埋住，怎么能爬不出来？ 刘军医在山下安排一部分人清理野猪尸体，一部分人在四周寻找，程嘉懿的心底已经涌起不好的念头。 她的身边，除了杜一一只有王勇这么一位能打能杀的人，不，以前还有一个，孙冬。孙冬算是间接死在她的手里的，王勇这次也无法幸免了吗？ 难道跟着她的人最后都会是这条路了吗？ 她跌跌撞撞地走了一步，却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出去，走到哪里。她想要扒开雪，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在雪崩之后挖出个人，全凭借双手，还没有具体位置，可想而知会怎么困难。刘军医带着几人大致判断了下位置，拿出工兵锹先清理上一层的积雪。 程嘉懿定了定神，她的身体有些发抖，却分不清是因为担心还是害怕，抑或是两者都有。 她再回忆一遍，确定积雪倾泻而下的轰鸣声中，依稀有砰的声音，但却又不大分明。枪声是很好分辨的，可要是加了消音器的枪声呢，还好分辨吗？ 程嘉懿盯着刘军医的眼睛，好像要从他脸上寻找出来什么？刘军医神情严峻，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会的。王勇没做什么威胁到他们的事情，就是昨晚上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在院子里……难道会被偷听了去？ 野猪的晶体被挖出来，肉丢弃在雪地里，有两只野猪被刨开，柔软腥臭的内脏被丢给食人花，食人花兴奋地吞食下去。 程嘉懿觉得她无法再扛着食人花了，她很奇怪她自己，一方面在为王勇的安危担心得发抖，另一方面却又嫌弃吞吃野猪内脏的食人花。 她的思维再一次被分成了三份，其中一份在冷漠地不带感情地看着她的担心和嫌弃。 食人花慵懒地享受了它的大餐，野猪的尸体也被丢弃在雪地埋住，疑似王勇所在的地方被挖出个大坑，王勇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程嘉懿蒙着脸靠在杜一一身上，心里空荡荡的。 他们终于放弃了寻找。 他们才出来半天，才翻过三个山头。所有人战斗力比程嘉懿想象的还要高，他们对枪械娴熟的运用，对野猪击杀时候得心应手，与王勇的失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程嘉懿阴暗的心理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往好的方面思考，郑人丢斧，智子疑邻，她无法不怀疑。 杜一一的情绪也明显低落，他跟着大家一起翻找了好一会，最后和程嘉懿靠在一起。 他们终于再一次只剩下彼此了。 周围明明是刚刚同生共死经历危险的战友，他们却不知道还能不能信任他们。他们甚至不知道除了彼此，还能信任谁。 “你们先走吧，我和一一留下来再找一会。”看到刘军医走过来，程嘉懿抢先说道。 程嘉懿想起杜一一前一晚的话，这一刻，她动心了。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了。 “我们再找找。”出乎程嘉懿意料，刘军医没有劝她离开，反而招呼大家再一次挖掘起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爬出来的周围，前后左右全都翻开了，积雪被翻出乱七八糟的大坑。没有人抱怨，没有人偷懒，大家甚至还在往四周挖掘扩展。 程嘉懿再也没有理由留下了。 现在还没有找到王勇，他八成是不知道被积雪冲击到了什么地方，这半天时间还没有爬出来，差不多就要冻僵了。 刘军医的神色严峻得不像是伪装，程嘉懿的心底又生出另外想法来，王勇会不会借着雪崩有意躲藏起来？ 可为什么呢？没有道理的。 躲藏起来以后呢？他单枪匹马一个人，还能做什么吗？还想做什么吗？ 山风吹来，程嘉懿不由打了个寒颤。 如果王勇是躲起来了，她不知道以后还能相信谁了。 她真的只有杜一一了。 拎着食人花，程嘉懿和杜一一沉默起来。 她的心很冷，冷到一直在发抖。她忍不住握住杜一一的手，想要从杜一一的手里汲取温暖，却发现杜一一的手和她一样凉。 哪一次都是这样，在她的心底才生出一点希望的时候，就会迎来一次狠狠的打击。 命运好像生怕她安宁似的。 第885章 野猪 什么也看不见，积雪顺着程嘉懿和杜一一环抱的空隙挤压进去，头顶的积雪也不知道堆了多少米深。脚下一顿，两人被积雪挤压得站住。 程嘉懿头一次知道积雪原来是这般沉重，也头一次知道，原来雪崩不仅仅有轰鸣声，还有更多杂乱震耳的声音，而这些声音还会在瞬间忽然消失。 杜一一和程嘉懿弯腰头顶着头搂抱在一起，积雪压在头顶，脸颊，肩头，双臂，挤进两人中间，好在两人中间还有个碍事的食人花，撑起了一个还算不小的空间。 “呼——”杜一一喘了口气，“有事没？” “没。”程嘉懿回应了下。 两人稍微动了下，头顶的积雪立刻就压下来，两人马上就不敢动了。 “你别动，咱俩交替着。”杜一一双手慢慢离开程嘉懿肩膀往上，将积雪往两侧压一下。 “扑簌簌！”雪立刻就掉落下，杜一一极慢地推开雪。 程嘉懿一只脚站稳，另一只脚抬起来，尝试着将脚下的雪压实整。 食人花在两人之间扭动了下，花苞向外扩散。 “嘘！别动。”程嘉懿小声对食人花道。 落下的积雪密度不大，松动，两人带花折腾了几分钟，不但没有给自己扩大出来空间，原有的空间反而被积雪堆满了。 好在积雪中间存有空气，两人暂时还够呼吸。 “这么不行。你踩着我膝盖，腰，往上去。”杜一一几乎是贴着程嘉懿的耳边说道。 呼出的热气落在程嘉懿耳畔，她耳朵旁的雪立刻就融化了点，水珠贴在程嘉懿耳朵上。 程嘉懿摸索着抬起一只脚，踩住杜一一微微弯曲的膝盖，两手按着他的肩膀，杜一一托着程嘉懿的腰，两人同时用力，程嘉懿的身体向上一抬，脸立刻就钻进了头顶的积雪中。 雪糊了她一头一脸，她抬起手，将脸前的积雪往外推推。 这特么的是被雪推到哪里埋住了？山脚？那可就够深的了。 这经历可真稀奇了，还能遇到雪崩，被雪埋住？ 程嘉懿脸前勉强出现了一点点缝隙，她双脚踩住杜一一的膝盖，跟着，踩在他的腰上。 雪立刻就填满了程嘉懿留下的空隙，程嘉懿试着挪开一只脚，立刻就陷再雪里，好在没有全陷入进去。 有门！ 下边，杜一一也抬起一只脚，在下边胡乱踩着，食人花的食囊也扭来扭去。不多时，还真踩出来点踏实的地方。 程嘉懿重新站在雪里，比杜一一高处半个身子，拉着杜一一用同样的方法往上。 两人这么一上一下地再折腾了一会，头顶的积雪忽的往下塌陷，露出些微光。 两人心里一喜，可就在这时，头顶忽的传来“呼呼”的喘气声，伴随着一股微弱的腥臭气味，两人不由屏住呼吸。 “呼哧！呼哧！” “嗬嗬！” 程嘉懿无声地揪住食人花，将花苞扒开。 诱人的甜腻香气带着血腥的味道从雪地里飘上去。 “哒哒哒！”沉闷的枪声忽然响起，塌陷并不稳的积雪忽的一震。 “嗷——”头顶炸开嚎叫，程嘉懿和杜一一猛地推开积雪，手脚并用往上扑腾。 黑影在头顶滚落下来，两人在雪地里一滚，已经将周围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正是从山坡下爬上来的，山坡的雪地十几头黑色毛发的巨型野猪正在雪里地翻拱。 两人一个翻身半跪在雪地上，拔出了尖刀。 巨大的黑影冲撞过来，饶是程嘉懿也不敢直接迎上，她向侧面一扑，野猪比她想象的还要灵活，头部一拧，张开大嘴的獠牙对着她的一只脚。 程嘉懿仰面倒在雪地上，将脚往后一缩，接着重重蹬在野猪的獠牙上，身体“刷”地在雪地上向后退去，身后头顶，另一只野猪撒着欢地尥着蹶子扑腾过来，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 程嘉懿手臂一挥，尖刀掠过头顶，一股甜腻的香气追着她的尖刀释放出去，呼哧呼哧的野猪忽的摇晃了下，程嘉懿一个打滚在雪地里站起来，双脚立刻就陷在雪地里。 站起来一扫，雪地的一切看得更清楚了。 被埋在雪里的大部分全都钻出来，和十几头野猪互相追逐，几声枪响，鲜血激发了野猪的野性和凶性，有被野猪追逐的，有腾出身来继续射击的。 一瞥间，被食人花香气袭击的野猪已经摇晃着，喝醉了酒般地跌倒，另一头野猪转而向杜一一扑去，杜一一大喝了一声，一拳正中野猪的眼睛，拳头深陷野猪头部，被头骨卡主。 野猪嚎叫着，头部一甩，杜一一拳头勾着野猪头部，身体凌空，手指在其内一搅，一脚踹在野猪庞大的身体上。 鲜血从野猪头顶的窟窿中狂飙出去，野猪轰然倒塌，向山下滚去。 “轰！”一枚手雷在野猪嘴里爆炸，又一头庞大的野猪在血泊中滚下山去。 “哒哒哒——”枪声再次引发一处积雪的崩塌，正好掩埋住一头野猪。 “砰！”这是一个精准的射击，程嘉懿的视线捕捉到一道血箭飙飞，野猪扑倒在地时，两只眼睛已经成了两个血色窟窿。 几乎没有人与野猪肉搏，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士们在雪下就已经拿出了最擅长的枪支。他们的身手灵活，灵巧地从不在原地逗留，片刻就借着挪动，彼此掩护，要么是手雷，要么是子弹。 手雷必然要在爆炸的那刻扔进野猪的嘴里，子弹，必然是穿透野猪的眼睛，程嘉懿才在雪地站稳，十几头野猪就殒命了大半。 身前，冰冷的积雪让被食人花花香熏晕的野猪清醒了些，它摇摇晃晃的，从雪地里抬起头，双眼还带着迷茫，就被血气激发了凶性，低吼着撑着身体。 食人花半掩在雪里，巨大的花苞忽然张开，露出层层叠叠花瓣中，深不可见底的花芯。 一股绿色的花蜜喷出来，正落在野猪张开的嘴巴里，野猪不由砸吧下嘴。 “嗷！”野猪嚎叫地蹦起来，却重重地落在地上，溅起积雪几乎将它身躯掩埋。 这一声嚎叫仿佛是战斗终结的号角声，雪地里，除了这只野猪还在打滚，再没有活动的野猪。 程嘉懿目瞪口呆。 第886章 皆有可能 队伍里迎来了一次压抑的沉默。 然而，他们是有命令在身的，已经在原地耽搁很久了。 在满地狼藉之后，他们终于动身。 这一路他们再很少停留，偶尔站住，也只是为了辨别方向。程嘉懿和杜一一都开始奇怪起来。 在前一天宁上校说的他们是后备支援力量，但眼下，他们根本就看不到前一支队伍的影子。 刘军医似乎知道他们要去的是哪里，在离开温泉之后，他们就彻底抛开了前一支队伍留下的足迹。 是因为雪崩掩埋了足迹，还是他们本来要走的就是另外一条路。 程嘉懿的心里再一次出现不安。这次的不安和以往不同。 以往，她是不惧身边跟随的人的。再不济，秦风还是自己人，然而，从宁上校过来，只在第二天见到秦风一面，还是匆匆。 对比秦风而言，宁上校和刘军医才是陌生人。 程嘉懿有些后悔她的轻信，不该给两句好听的，就跟出来。 可要是想对她做什么，小镇里不是也一样？他们根本没有必要遮人耳目，她的那些手下带进山里不也一样？ 程嘉懿不断在给宁军医找借口，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让宁上校刘军医煞费苦心的地方。 这个队伍的士兵哪个都和她不相上下，至少在刚刚的战斗中看。培养专业士兵不好吗？ 天黑之前，队伍在一个避风的山坳停下来。背包里有烤好的肉干，生了火煮了雪水，将肉干扔进去，肉汤的味道就鲜美起来。 压缩饼干的味道也比变异才发生时候程嘉懿从超市买的好吃，应该是变异的小麦粉做的，泡在肉汤里热乎乎地喝一碗，顶饱又好吃。 肉汤里又加了新鲜的野猪心，切了薄片，不过说好的烤鱼没有了，雪崩时候不知道丢在了哪里，也没有心思寻找。 刘军医又坐了过来。 程嘉懿捧着碗，也不抬头。杜一一欠着身给刘军医挪出个位置。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杜一一先开口。 刘军医瞧着程嘉懿脸色不善，示意杜一一稍等，对程嘉懿道：“我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故。” 程嘉懿盯着热气逐渐散去的肉汤，明明很是美味，先前也有胃口，刘军医过来之后，她却喝不下去了。 “刘医生，道理我们都懂。”杜一一替程嘉懿回答道，“我们将王哥当做自己的亲哥哥。” 亲哥哥到不一定，但是和王勇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在他们过海到岛国的这些人中，他们两人最信任的也只有王勇了，心底确定的只有王勇才不会伤害他们的。 怎么能不伤心难过呢，尤其是在这一场不会置人于死地的雪崩中。 人最怕的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心底总是一份不踏实，既怀有希望，有因为迟迟见不到人而失望。更因为这诡异的失踪。 若是前几个月的程嘉懿，怕是会拍案而起了，当场质问刘军医。现在的程嘉懿也有了稍许的城府，知道不会得到答案，学会了隐忍。 “我也觉得奇怪，雪崩对我们不至于……”刘军医看着程嘉懿的脸色，将剩下的话咽下去。 “什么意思？”杜一一好像没有听懂刘军医剩下的话，追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不过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也见得多了，包括我们现在脑袋里的东西，所以，也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了。”刘军医似乎是自嘲地笑笑。 “你刚问我我们是去哪吧，雪崩之后，我也失去了前方队伍的踪迹，就只好直接奔目的地了。现在和你们说也无妨，这座山内据说有一座军工厂，就建在山腹内。” 程嘉懿抬起头来。 “我们在岛国停留了快一个月里，岛国清理的也差不多了，也就在这里才遇到体型偏大的动物。黑熊，猕猴，野猪，全都超过变异之前两到三倍，我们怀疑是不是和这座山里的军工厂有关系。” 杜一一诧异道：“你们早知道这里有军工厂，过来这里就是为了军工厂？” 刘军医转头，“到了这里不是先听你们说的黑熊和猕猴吗？然后宁上校才想起之前翻过的资料，判断军工厂在这山腹里。” 杜一一“哦”了一声，“我理解错了。那刘军医，军工厂里会有什么？你估计？” 刘军医解释道：“一般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岛国在二次大战时候是侵略国家，也是战败国，在国际上是不被允许生产和保留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连军队的人数都要受到控制。 但他们也一直在增加军费开支，研究新型武器。岛国的科技发展也一直在世界的前列，他们的军工厂里会发现什么，只能见到才知道。” 杜一一想了想又问道：“会不会有生化武器？毒气弹病菌病毒什么的？我听说不少国家都在研究生物武器，基因研究，说未来的战争会是生物战争，基因战争什么的。” 刘军医点点头，“也有可能。现在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程嘉懿心里微微一动，刘军医一连说了两次“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是话赶话到这里，还是暗示着什么。 她抬头，刘军医神色坦然，和平时并无分别，又让程嘉懿觉得自己多疑了。 但现在不是“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吗？她的多疑，是不是也是因为一切皆有可能？ “不过我和宁上校秦风都商议过，觉得问题不大。”刘军医接着道，“岛国如果真有先进的武器，也不会让我们的人轻易上岛，也不会几乎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了。” “刘医生，国内现在是什么样的？”程嘉懿突然问道。 程嘉懿早就想要问了，一直没有机会询问，现在一边突兀地问出来，一边在观察着刘军医的表情。 刘军医神态自然，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难以回答的。 “我们上岛之前，一直在清理国内残存的失去理智的变异人，农村不少村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了。城市人口也大幅度减少。好在幸存者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多数都已经趋近平和。” 第887章 诱导 刘军医盯着前边积雪的山峰，回忆道：“我们抓了不少失去理智的变异人，我自己也做了些研究，他们血液里的胆固醇含量很低，补充上去以后，情绪明显缓和。” “胆固醇？”杜一一惊讶道，“不是说胆固醇含量高，会危及心脑血管什么的？” 刘军医点头，“你知道得不少啊，但那是对变异之前的人类来说的。你们都经历过变异，还记得当时的身体状态吗？极度缺乏营养，需要补充大量的糖分，蛋白质。” 杜一一和程嘉懿都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当时，程嘉懿带到学校一包巧克力，还没有等到大课间都全吃掉了，杜一一又跑去学校的小超市，买了三大包糖来。 当时他看着程嘉懿那么吃糖都觉得有些恐惧。 “我们日常食物内的能量，维持的是我们作为普通人时候的身体需要。晶体突然出现之后，身体内储存的养分就不够了，因为晶体不但需要大量的养分，还会将身体吸收的养分转为另外一种特别的物质吸收。我们最初将它称作x-1号。” “还有x-2号？”杜一一问道。 “对。我们现有的技术，只能分辨出来这种物质是我们身体本身不含有的，具体是什么物质，在我出国之前，还没有分辨出来。并且，这种物质也无法合成，也并非是单一不变的。 这种被转化的能量，会随着晶体颜色的改变而改变。晶体等级不同的变异人，身体合成被吸收的物质成分也不一样。 我们现在知道的是，晶体按照颜色应该至少分为七个等级，就是我们目前熟悉的是自然界的七大光谱。但最后的进化是白色还是黑色，现在还没有定论。 在植物中我们发现了些无色晶体，但不论是无色的还是有色的，每一种晶体需要的能量都有不同。你们应该注意过自己的身体，我们早就无法从变异之前的普通食物里吸收足够的养分了。这就是为什么最初的变异人会攻击同类，因为养分被掠夺，大脑极度缺乏能量，引起思维混乱，无法控制身体进食的本能。 而之后，在变异植物大量出现，我们及时补充到足够的能量之后，晶体可以从我们进食的食物转化的能量中得到充分的补充，相应的，我们的身体为了适应晶体的存在和掠夺，也进行了进化。 其中之一，就是需要进食高能量的东西，就是变异食物，身体对养分的需求也大量提高，不仅是胆固醇，还有很多能量的需求都要超过之前的数倍。” “是这样啊，那我们随着晶体颜色改变，吃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了？”杜一一道。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生物的身体一直没有被研究透彻，变异，晶体来得又这么突然，现在理论和实际我们能联系上的连毛皮都算不上。”刘军医道。 “那，你们没在岛国捉了变异人研究？”杜一一问道。 “呵呵，”刘军医笑笑，“我们的任务是将发现的一切不寻常的现象上报到上边。” 这回答就耐人寻味了。 什么叫做“不寻常的现象”？程嘉懿这样的算不算。 “食人花算是不寻常的吗？”杜一一果然追问下去。 “算。”刘军医干净利索。 杜一一和程嘉懿都等着刘军医继续说下去，刘军医却停下来。 “还有呢？”杜一一等了一会，没有等到下文，就只好问道。 “还有什么？哦，你们说上报之后啊。我们的原则是尽量不要破坏生物体的价值。这话怎么说呢，这一路我也观察食人花了，其实食人花的存在也很正常的。 你们都知道在原始森林内食人花食人树都是存在的吧，这次变异是围绕着地球全体生物的，植物变异之后，土地的养分也不足以维持它们的生存，植物转而从动物身上获取能量，开始捕食动物，也可以理解。 只是，我是第一次见到将食人花养成宠物的。”刘军医笑起来，“这简直是不能用寻常两字来解释的。程老板，你怎么将一朵花变成你的宠物的？” 顺着话题，刘军医终于有了一次询问的机会。 “我被它吞下去了，然后大概我肉不好吃，它又把我吐出来了，然后我看它的花好看，就带着它，最后就这样了。” 程嘉懿轻描淡写地道。 她说得完全没错，过程就是这样，不过是没有说细节，没有提到会笑会发光的“萤火虫”，没有提到自己差一点死掉，不，已经死掉又活了，还丢过了记忆。 刘军医不可置信地看看那朵立在一旁摇头摆尾的食人花硕大的花苞，食囊，和足足有一人高的食管，想象了下程嘉懿被吞进去的画面。 “可你们之间……”刘军医组织了下语言，“它能理解你的意思，听懂你的话？” 程嘉懿也侧头瞧瞧食人花，说实在的，她也不清楚食人花怎么就能听懂她的意思的，话说，她可是理解不了食人花想要做什么的。 也不完全，食人花要是饿了，她还是知道的。 她笑了笑：“我和它之间的关系，算作‘不寻常现象’吧。” “岂止是算，是算得不能再算了。”刘军医爽朗地笑起来，“不过程老板不用担心，现在每天都有大量的不寻常现象报上去的，我们的原则是保护，诱导加强。” 看着程嘉懿和杜一一都不解的表情，刘军医再道：“现在的形势到底如何，谁也说不清，但想来我们脑袋里凭空多出来这么一块晶体，也不是什么好现象。 进化都是有个过程的，这才是自然规律，如此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只能是突变。如果是晶体只是能让生物自身强大，我们还能从生物的本质上寻找原因。但现在，晶体的作用太多了，甚至可以作为超级能源使用。 什么东西一旦与利益牵扯到一起，这个东西就会成为资本追逐的目标。超级能源可以替代的东西太多了，可这种超级能源不是埋在地下，也不单是植物和动物身上才出现的。 这意味着什么呢？我们人类在促使我们进化或者说是突变的某种物种眼里，与自然界的植物，飞禽走兽没有两样。” 第888章 嘲讽 这理论和程嘉懿、杜一一的某些想法不谋而合，程嘉懿想想道：“我记得有句古话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个天地，可指代的就多了吧。” 杜一一习惯性地说道：“可以理解为君主，往上可以理解为天神，如果有的话。” 两人都看着刘军医，刘军医笑着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这话说偏了，所以，我们的原则是，像程老板与食人花这般关系，一定要保护和加强的。” 刘军医再一次强调了保护和加强，程嘉懿就是假装没有听到也做不到。 杜一一和程嘉懿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些不大妙的感觉。 “毕竟人类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刘军医补充了一句，瞧着程嘉懿和杜一一的神色都不大好，便不再说了，“休息也差不多了，我们赶路吧。” 话说一半就结束是最讨厌的，尤其还和自己有关。刘军医这么留个饵，显然是为了等程嘉懿上钩。 我偏不问。程嘉懿在心里说。 冬季的山林，天黑快得出人意料，刘军医说赶路这句话的时候，天色还是白的，收拾了东西不过几分钟，山林树木已经变得影影绰绰，看不分明了。 雪也忽然沉了，表面一层结了冰霜，食人花难得也有了畏寒的姿态，花苞都缩小了不少。 程嘉懿背着硕大的背包，腰部还缠着食人花，整个大腿都陷在雪里。杜一一几次要接过食人花，却不知道食人花是怎么个思维，缠着程嘉懿不松开。 “这玩意成精了吧。”杜一一低声和程嘉懿抱怨。 “你怎么不说它要化形了？”程嘉懿难得还有心情开玩笑。 “就它？才几天？半年时间就想化形，美得它。”杜一一又拽了下食人花的食管，试图再一次拽它过来。 虽说程嘉懿背着它也不耽误赶路，可这大雪地，这造型，杜一一觉得辣眼睛，也心里不得劲。 他们这么多大男人，还让一个女孩子负重比他们多。 “要是化形了呢？”程嘉懿问道。 “真以为天地间人才是最高级的？万物化形都是人？那是咱们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杜一一道。 “怎么人不是最高级的？动物没有解放出来双手，无法制造劳动工具，无法和我们人类一样交流，无法借助科技提高生活水平。”身后一个小伙子反驳道。 并非有意反驳挑刺，这一路着实沉闷，杜一一和程嘉懿起的这个话题甚是新鲜，更何况稍前一点时间，刘军医还提到了天下万物在促使他们突变的现实眼里是平等的。 但，人总是认为自己高于其它动物种群种类的，现实也是这样的，人站在了金字塔的最顶端，万物都在人类的脚下。 可他们现在聊的并非是和平时期人的共识，杜一一忍不住讽刺过去道：“这么说，只要有另外生物的科技高过我们人类，你就承认我们人类也是低端种族了？” 身后停顿了下才说道：“我只是说我们人类和动物。我们人和动物有本质的区别。” “什么本质区别？不都是碳基生命？本质上我们是没有区别的，区别只是人类在用人类的社会习性、生活方式要求动物。认为达不到这个标准的，便要低人一等。” 身后的声音反驳道：“那是你的想法。我们人类祖先用自己的头脑解放了双手，制造劳动工具，以至于有了现代科技，为何还要将自己拉低到动物水平？” 杜一一耸耸肩，身后的背包也跟着上下颠簸了下，“所以呢，我们现在不做着人吃人的事情？岛国人怎么就不是人了？就活该在变异发生之后被切了脑袋取了晶体？” 这话让山林内倏地一静。 所有人在心里其实都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从来没有人提出过。 岛国人当然也是人，但是在现实人类生存问题上，总是要有取舍的。为了自己国家人民的生命安全，为了全人类能延续下去……牺牲他国人，总比牺牲自己人要好。 但，正如程嘉懿和杜一一一次次的迷茫一样，每个人的心里也都知道，他们做的事情，在严格意义上说，并非正义。 “你不也在这里，做着同样的事？”身后人有些恼怒。 “刚子！”刘军医喝道。 “我做了婊||子，也没给自己立贞节牌坊。”杜一一冷哼了声，“再说了，我和我家程老板讨论着神话小说，你这里就给上升到了人类和动物的本质区别，果然人和动物就是有本质区别。” 被刘军医喝了一声，身后传来欲言又止的声音，落脚的声音也不由沉重起来。 杜一一心里憋着口气，抬头望刘军医的方向看一眼，却还能笑着道：“刘医生，赶路无聊，随口聊几句，别这样啊。” 程嘉懿这时候才说话，也是笑吟吟的语气：“我说我这朵宠物花今个怎么这么黏着我呢，感情是觉得你们都瞧不起它了。” 说着拍了宠物花的花苞下，“你个没良心的，也不想想刚刚谁喂你吃的东西。” 杜一一和程嘉懿一唱一和的，言语里没有一句对大家的不满，可这话怎么听都让人不舒服。 刘军医也放缓了语气，带着笑意道：“是我们的人不对，把程老板和一一的玩笑当真了。” 不知道是真笑还是假笑，反正程嘉懿和杜一一都什么也不想说了。 赶路的过程重新沉默起来。 不说话了，就要胡思乱想了，想的也未必是好事——什么好事此刻想起来，都会心酸，而不好的事…… 接近午夜，他们翻过又一个山头，空气中忽然有些若有若无的别样的味道。 山林雪后的空气是冰凉而又清新的，这味道仿佛是被沉埋了很久的发霉空气才有的。 很淡。 黑夜里，刘军医做了个小心的手势，一行人趟着积雪，缓缓向下。 是不是秦风他们先到了？军工厂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了？ 程嘉懿睁大眼睛瞧着山谷的积雪，试图从其中看到凌乱的脚印什么的。 前方士兵忽然做个停下的手势，他们全体站住，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 山坡的积雪呈现出眼熟的状态，那是他们白日里刚刚看过的也经历过的，雪崩之后，积雪翻涌着，犹如被冻结的海浪般的状态。 这里发生过雪崩，就在不久之前。但雪崩之后的地面，看起来并无人或者其它东西从其内钻出来。 第889章 地形 下到山坳巡查了一遍之后，大家再次确定了，这个在地图上标注了军工厂所在位置的山谷，不久之前发生过一次不明原因的雪崩。 并且他们也发现，这里似乎有对无线信号屏蔽的装置，他们彼此之间的电子联系中断了。 无知者无惧。程嘉懿对军工厂脑袋里全无概念，并不知道军工厂三个字代表着什么，左右张望，试图寻找入口，对电子设备被屏蔽，也无所谓。 反观刘军医一行人就显得紧张多了，刘军医做了几个手势，就有人去周围警戒。 杜一一凑近程嘉懿，在她耳朵边说道：“我怎么感觉出一股阴谋的味道？” “你没听一切皆有可能，保护和加强吗？”程嘉懿也压低了声音，用气声说道。 “军工厂不该是有马路的？不然生产出来的东西怎么运出去？我们翻山越岭，没见到修的路啊？”杜一一接着说道。 哪怕是厚重的积雪，有没有路总是会有点隐约的形状，尤其在地形复杂的山里。 但现在，他们就下到了传说中军工厂所在的山谷内，山谷是宽阔到可以跑起来重型大卡，可哪里也看不出有路通往山外的痕迹。 也不知道刘军医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很快就找到了一处被积雪掩埋之处挖掘起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以前在家里，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变异之后自力更生了一段时间，之后程嘉懿做到了老大和老板，大多数时候更是不用他们亲自动手的，他们在别人眼里，也就是没有眼力见那伙的。 看着大家动手铲雪，有心帮忙，却觉得插不上去——他们自己好像都没有多大地方。 两人就都袖手站在一边，在忙碌的这一群人中，忽然格格不入起来。 很快，积雪掩埋的山坡后边，真的露出一个关闭的高大的钢门。 有人拿出个手提笔记本样的东西，靠近钢制大门，似乎又连接了什么东西。屏幕一闪一闪的，极快地掠过一连串的数字字符。 程嘉懿和杜一一勾着头在人群缝隙中瞧着，半天也没有瞧明白，神态上就不觉露出羡慕来。 “看没？”杜一一压低声音，“和电影里一样，厉害！” “我还幻想过我全能呢。”程嘉懿也感叹道。 哪个少年心里没有过成为学霸学神的幻想？智力超群，过目不忘，成为超级黑客，最好还会飞檐走壁。 现在，飞檐走壁他们是差不多了，智力超群超级黑客，就只能望尘莫及了。 屏幕闪动的字符忽然停止，他们面前的钢制大门立刻无声地向两侧移动，露出黑压压的缝隙，跟着变成大开的黑色山洞，一股被沉埋已久的味道缓缓地释放出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忘记了自己刚刚说的话，两个人警惕而兴奋地看着敞开的大门，杜一一抓住程嘉懿的手，在她手心里缓缓勾画几个字：秦风没来。 程嘉懿无声点头。 微弱的灯光出现在其内，映照出一个高大到需要仰视的空间。 进门处是个大厅，地面铺着平整的宽大方砖，头顶做成了拱形，正前方却是一条黝黑的通道。 灯光晃过，那通道并不长，两侧依稀有几道小门。 军工厂这模样？ 程嘉懿狐疑地走在中间，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食人花的食管。她太过紧张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全都进来之后，身后的大门无声地关上，自然也就没有听到大门外传来的扑簌簌的声音。 旁边的一道门被很容易地打开，露出只能容两人并排行走的楼梯间。 这一层是办公室、会议室，空气稍显污浊，是长久没有人烟的味道。 不是军工厂。程嘉懿心里涌出这么几个字。 他们沉默地往楼下走去，推开下一层楼梯间大门时候，程嘉懿吃惊地站住。 眼前是一个宽大的大厅，大厅正中间是密密的仪器，周围的山腹被掏空成好几个几平方米的小隔间，外边是比手指还要粗的栅栏。 监狱，实验室，研究所。 程嘉懿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来，她的手缓缓下滑，放在大腿外侧匕首的位置，全部心神都调动起来。 大家鱼贯而入，各自检查设备仪器。程嘉懿四望，见到楼期间那里有人在内外守卫。 心还是慌慌的感觉，不是害怕恐惧，就是不安。 这里太像要发生点什么事情的地方了。 忽的，所有的灯光全都亮起来，正中的仪器也闪了下，有的开始被激活，程嘉懿刷地拔出匕首做出警戒的姿态，就听到一声低笑。 “我们的人打开了备用电源，没有事。” 程嘉懿看着轻笑的刘军医，缓了下心情，慢慢地将匕首收进鞘内，可心里，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 心有灵犀般，杜一一凑到程嘉懿耳边低声道：“给电了，仪器什么的都转起来，电影里，这是沉睡的boss要被激活之前必有的情节之一。” 应景般的，腰上的食人花忽然扭动，硕大的花苞伸展了下。 “你可别乌鸦嘴。”程嘉懿说着。 “还是主角发现秘密，或者开挂的场景之一。”杜一一故意接着说道。 大厅内安安静静的，大家有条不紊地检查仪器，程嘉懿心内的不安，却一点点在增加。 “我们去其它房间看看？”程嘉懿小声对杜一一道。 “电影里女主出事之前，也往往是你这么做的。”杜一一不说去也不说不去。 程嘉懿听了心里更毛了：“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你们过来看看。”刘军医忽然喊道。 显示器内，出现了一张“军工厂”的立体图形，跟着是整体透视图，然后从最下层开始的平面图，一直到外围山谷图形。 “等下。”程嘉懿在看到山谷外围图形的时候，不由脱口而出。 “怎么？”图形展开停顿，刘军医问道。 “有点……”程嘉懿迟疑了下，“有点眼熟。” 岂止是眼熟，这山谷的地形图，简直就与他们去过的那个生物研究所的布局一致。确切的说，是与那个以凉亭和小路作为八卦图形的花园完全能重合上。 那个花园中心石碑下，也有一座隐蔽的研究机构。石碑周围，却埋着数具横死的尸首，还被诡异地摆出个图形出来。 而花园石碑的位置，在屏幕上看来，正是群山中这个所谓“军工厂”所在的位置，那，军工厂外边被积雪掩埋的土地下，是不是也会又那种类似献祭的尸体？ 还是，他们这些人将成为某些人期待的献祭？或者是秦风他们？ 第890章 残骸 “是有点眼熟，刘军医，你不觉得这周围群山有点像什么吗？”程嘉懿说道。 刘军医视线重回到显示器上，将图形再调整成俯视。 严格地说，如果不是程嘉懿心里对这个地方有种莫名不安，潜意识内也一直没有忘记生物研究所那个变态地方，任谁一眼也无法从群山环抱中看出个八卦图形来。 但越是觉得是，就越是觉得像。 杜一一也咦了声，跟着又咦了一声，接着和程嘉懿对视一眼。 “像什么？”刘军医狐疑道。 “这里，这里，”程嘉懿指着一层层群山，“画面缩小点，对，像不像八卦图？” 刘军医审视会，点点头：“有点，然后？” “刘军医，生物研究所是你们清理的吗？”程嘉懿问道。 “不是，我们是从另外一条路过来的。”刘军医解释了句，“宁上校负责整个岛国的总体清理工作，手下不仅我们这一支队伍。” 程嘉懿哦了声，“生物研究所的花园就是八卦布局，正中间是研究所创始人半身石像，石像基座是地下研究所其中一个入口，石像周围，我们去的时候发现，有规律地排列着几具尸体，头部都冲着石像。” 刘军医皱皱眉，重新将整个底下部分的图片播放了一遍，跟着吩咐道：“通知大家小心些。” 程嘉懿专注地看着视频上的图案，脑袋里不由还想着那所地下研究所。当日他们没有任何发现——也可能有发现的，安东发现了什么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也没有找到具体的暗杀者。但是借助暗杀者的存在，他们将安东的另一支雇佣军扳倒了。 历史好像出现了相似，这里会不会是下一个生物研究所的重放，在这里，他们是不是也会遇到变故？ “你也觉得一样？”程嘉懿转头问杜一一。 杜一一点头，他第一声咦的时候，还只觉得群山有点特别，在将这个位置安置上去的时候，也想到了研究所那个花园。 “要不要到大门外找找？”杜一一说着看眼大门的方向。 人恐惧的不是正在发生的事情，而是已经发生了他们却不知道，和预感到将要发生的，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事情。 再看这高大的山洞，虽然灯火明亮，却生出阴森森的感觉出来。 这里不是军工厂，是打着军工厂的幌子，做生物研究的。变异之前是，变异之后可能也是。但奇怪的是，这么隐蔽的地方，研究员和被研究的东西都哪里去了呢？ 如果是研究员也变异发狂了，这里该有残存的尸骸，至少也要有血迹。但这个山洞内空空的，没有血迹，没有尸骸，所有人仿佛忽然消失了。 “可能被接走了。”程嘉懿低声道。 不用杜一一说，程嘉懿就知道他的意思。 “为什么呢？接到哪里？”杜一一反问道。 刘军医被两人没头没脑的话说糊涂了。“你们在说什么？” “想象些的东西。”程嘉懿没有正面回答，“这里让我很不安。” 刘医生脸上出现奇怪的表情，沉吟了片刻道：“我也有种不安的感觉。” 耳麦内忽然传来电流的声音，程嘉懿吓了一跳。 “刘医生，我们在下边发现了点东西，你来看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的通讯，刘医生一边回到“收到”，一边给程嘉懿解释，“电子干扰在外部，这里面没有。” 程嘉懿听得半解不解的，不过这些特别专业的东西，她一向只是听，从来不深究。 离开之前，程嘉懿再一次回头，总是觉得他们在这间大厅内忽略了什么。 也许是我多疑。程嘉懿转头的时候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这里真埋着尸体，是在更下边一个焚尸炉内发现的残骸。 而焚尸炉就在这个巨大空间的食堂隔壁，与食堂共用一个燃料管道，说不定焚烧尸体产生的热量，也用于食堂的烹饪上。 “那到没有。” 就是和他们拌过嘴的刚子，指着焚尸炉周围的管道说道：“山洞内通常冬暖夏凉，阴暗潮湿，刚刚我看了，这里地面铺设着地暖，焚尸炉燃烧的烟气会在地暖循环之后，才排除去的。” 这，并不比不是与食堂共用让人多安心。 焚尸炉的残骸没有打扫，看起来这里的人撤离得很是突然，或者是觉得没有必要为一具死掉化为灰烬的残骸再做些什么。 残骸燃烧得并不彻底，还留有大部分没有烧完全的骨殖，依稀能辨别尸骸本身还是人类，只是腿骨的长度有些异样，比寻常人要长很多。 程嘉懿在心里按照比例模拟了下，不由又看看他们中间所有人，这尸骸要是站立起来，足足能比他们所有人高出一半？说不得更高。 刘军医上前，捡起那根碳化的腿骨，看了下，又从里面找到了半个头骨。 几乎可以确定了，这个所谓的军工厂就是生物研究机构，他们在变异发生之后，已经弄出了身材超过常人的变异人。 “我再回去找找资料。你们将这里彻底搜查，找找……”刘军医想了想，“不要碰这里任何东西，可食用的。” “我们吃了变异野猪、黑熊的肉，会不会也引发突变。”程嘉懿担心的问道。 “一般不会。”刘军医转身往外走，模棱两可道，“我们不是生食……” 刘军医忽然安静了下，转头看着食人花，程嘉懿顺着刘军医的视线也看过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食人花的花苞好像变大了点。 “它……”程嘉懿将食人花从腰部松了送，食人花却缠得紧了紧。 “我需要找找资料，希望他们没有删除彻底。”刘军医摇摇头，快步向上走去。 程嘉懿和杜一一慢慢跟着，然后站在走廊内。 程嘉懿再迟钝，也发现食人花的不对劲了。 食人花从来不这么缠着她的，而现在简直是要赖在她的身上。 她仰视着头顶食人花硕大的花苞，手慢慢放在食人花的食管上，然后坚决地，缓缓地，抓住食人花的食管，试图将它从腰部结下来。 食人花不情愿地扭动着，与程嘉懿松开它的力道抗衡着，程嘉懿一点点加重力道。 杜一一的眼睛眯了下。 第891章 幻觉？ 食人花终于被解了下来，似乎很不情愿地立在地上，硕大花苞摇晃着转向程嘉懿。 一人一花对立着，仿佛在对视着。 有多久我没有扒开它的花苞查看晶体了？上一次好像就是前几天，安德烈死掉的那天？ 之后，它吸收了晶体，吃了猕猴新鲜的肉，又吃了野猪的内脏。 难道食人花会因为进食不同变异的动物血肉，也会跟着再变异了？ 它缠着自己，是因为对这个地方的恐惧依赖，还是要把自己当做食物了？ “我听过一个笑话。”杜一一缓缓地，语气尽量平静地道，“有个女人养了一条蟒蛇，有一天在网上发了个图片，说那个蟒蛇每天都要将自己抻直了，睡在她的身边。” 程嘉懿看着俯视着她的食人花，缓缓接着道：“有评论说，那个蟒蛇在丈量自己和那个女人的身体，在计算能不能吞下去。” 食人花站在地上，比程嘉懿和杜一一都高，硕大的食囊此刻因为没有进食而收缩着，但程嘉懿和杜一一全见过它进食时候食囊胀大的尺寸。 别说一个程嘉懿，就是再加上杜一一，也能容纳进去。 好一会，食人花的花苞凑向程嘉懿，在程嘉懿警惕中，靠着她的肩膀，在她面颊摩挲了下。 程嘉懿抓着食人花的花苞，离开自己面颊，再一次和它对视着：“你能知道我想什么是不是？” 食人花在程嘉懿的手中微微张开花瓣，又收了回去。 哪怕是杜一一，也知道食人花这个动作的含义。它想要进食，它饿了。 两人再一次对视，程嘉懿狐疑道：“可能是我误解它了。它食量很大，以前一口气吞吃过好几个人。” 杜一一摸了下鼻子道：“要不，我们带它出去抓点猎物？我总觉得这里很恐惧。可能我有幽闭恐惧症，这里空间虽大，可在山里，再大我都觉得憋屈。” “和刘医生说声先。”程嘉懿说完，揪着食人花好言好语地道：“别急，我这就带你出去找吃的。” 说起吃的，程嘉懿也觉得有点饿，她松开食人花，反手将背包卸下来在地上，半蹲下来拉开。 就在她半蹲下来时候，视线不由也落了一半在地下，拉开背包的手一顿，她忽然抬头看着杜一一道：“焚尸炉散热管道铺在地下，然后排出去。这里与外边还会有空气交换的地方，换气扇，那玩意在电影里……” 换气扇在电影小说里，一向都是外边的爬进来，里面的爬出去的好地方。 杜一一撸撸自己胳膊，好像要把毛骨悚然的东西撸下去似的，“不会吧，他们建这玩意的时候想不到这点？这里应该是防火防盗防虫子的。” “我也就是随口说说。”程嘉懿低下头，继续整理背包。 “随口说也有道理，这里特么的除了那个烧成灰的骨头，连点血迹都没有，不正常。”杜一一还是觉得毛骨悚然，不住四望。 程嘉懿道：“军港里也没血迹。不能用我们的思维想这些岛国人。说不定这里的人玩脱了，自己也把自己做了试验品呢。” 杜一一连连摇头：“开什么玩笑，自己把自己烧了？还烧在焚尸炉里关了焚尸炉的门？” 程姐拉开背包，掏出一袋压缩饼干，“我有点饿，你饿不？” 这么一说，杜一一也有点饿的感觉，他接过压缩饼干道：“还真有点饿。” 两人的手碰在一起，同时怔住了。这模样，与变异发生之前多么类似。人们那时候就是不断地饥饿，吃多少都不饱，然后就被饥饿弄得发疯了。 “不会吧。”杜一一扯开包装，咬了一口，自我安慰着。 程嘉懿随手抓块饼干，拽着食人花塞到它的花瓣里。 食人花张开的花瓣合拢又张开，嫌弃地将饼干吐出来。 程嘉懿是不可能吃食人花吐出来的食物的，哪怕是她可以吃的压缩饼干。 她嫌弃地将饼干踢到一边，这饼干沾染了食人花吃过人吃过生肉的花芯，绝对绝对不能再被食用了。 又觉得这么踢到一边不文明，这里毕竟是室内，她叹口气，再弯下腰。 “嗡……”程嘉懿歪了下脑袋，顿住，“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什么？”杜一一半蹲下来，“什么声音。” 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全都蹲下的时候，食人花对着他们也缓缓低下头，同时花苞正在缓缓打开。 一股区别于之前甜腻的花香缓缓从花苞中释放出来，向程嘉懿和杜一一弥漫过去。 “嗡嗡的声音，好像虫子，蜜蜂……”程嘉懿忽然嗅到股奇异的香气，她下意识抬头，正看到张开的食人花的花瓣，看到其内正微微摇晃的花芯。 食人花的香气什么时候变了？这个想法刚一出现，脑袋里就一个激灵，跟着，一种依稀熟悉的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眼角的余光正看到杜一一惊愕地睁大眼睛，表情却僵硬在惊愕中，唯有眼皮在缓缓合拢。 食人花叛变了！ 程嘉懿屏住呼吸，疯狂催动脑海里的晶体，一股热流迅速从晶体内涌出，刹那，头脑神清气明，可身体却一时还在发软。 她眼看着食人花硕大的花苞开放，凑近自己，花蕊摇晃着探出来，食管出反流出浓密的绿色花蜜。 香气浓重袭来，晶体流动全身，驱散走花蜜带来的身体酥软。 食人花真的是要吃她了？ 程嘉懿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食人花怎么会？她不是在食人花的食囊内，被食人花吸收了自己的能量，已经与食人花合为一体了？ 所以，食人花了解了她的思维。 不，她当日也反过来吸收了食人花争夺过去的能量，也吸收了食人花的晶体，可她并没有懂得食人花的思维。 当日的过程极快地在程嘉懿脑海闪现，她眼睁睁地看着食人花越来越近的花苞，忽的扬起手，狠狠地揪住食人花的花蕊。 食人花立刻挣扎起来，花瓣在疼痛之下迅速合拢，将程嘉懿整个手臂全包裹进去。程嘉懿借着抓着食人花的力道站起来，将食人花的花苞整个揪在自己身前。 第892章 反噬 斩草就要除根，不留后患。 出手就不能犹豫。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成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 食人花终究不是人，也不是宠物，宠物尚且有反噬的时候，何况食人花。 程嘉懿揪住食人花花蕊的手猛然一拧，另一只手向食人花的花瓣一拳击打过去。 “程嘉懿，你干什么！”耳边忽然一声断喝，杜一一扑上来抓住程嘉懿的手，程嘉懿的手一沉，对上杜一一惊诧的双眼。 “松开松开，它哪里惹你了，发什么疯。”杜一一抓着程嘉懿的手叫道。 食人花在程嘉懿的手里挣扎着，花瓣合拢又分开，程嘉懿惊讶地顿住，看着杜一一道：“你没有被迷晕？” 杜一一瞪大了眼睛：“被迷晕？被谁迷晕？” “它！”程嘉懿对食人花一侧头，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杜一一吃惊道，“它，你看到它做了什么？” 程嘉懿眉头皱皱，缓缓松开手，花瓣微微张开，就在程嘉懿将手要抽回的刹那，一股绿色的汁液忽然从花瓣中心喷出来。 猝不及防，汁液全喷到了程嘉懿的脸上，一股比刚刚更为浓郁的香气刹那弥漫，程嘉懿条件反射一仰头，闭上眼睛。 脸上立刻火辣辣的，仿佛被浇了烧烫的滚油一般，能量迅速涌来掩盖了疼痛，程嘉懿还没有完全抽离的手臂也是一痛。 幻觉还是真实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不是杜一一！ 程嘉懿还没有抽离的手在花芯内胡乱一抓，也不管被腐蚀的手掌手指抓住没抓住什么，用力一拧，左手同时在眼睛上一抹。 层层叠叠的花瓣遮挡住光线，花瓣中心鲜艳娇嫩的花蕊扭动着，就好像一条扭曲蠕动色彩艳丽的虫子。 而这条虫子正在她残破的手指中挣扎，层层叠叠的花瓣正在向她当头笼罩来。 浓郁而又特别的花香充斥鼻端，张开的花瓣已经包围住她。 杜一一惊讶的喊声好像就在耳边，又好像很遥远——我还正想着食人花的晶体呢，就这么迫不及待？ 花瓣包裹住她的头，将声音隔绝在外边，程嘉懿张手往大腿上一摸，拔出雪亮锋利的匕首。 奇怪的是，程嘉懿此刻心里抛掉最初的惊讶之后，竟然没有被背叛的愤怒，和被袭击的惊慌。仿佛潜意识里早就预料到了这些。 她双膝微微弯曲，脚下一沉，抵抗着食人花拉拽的力量，抓着花蕊的手用力往怀里拽去，另一只手挥起匕首，斩向食人花的花瓣。 脸大概是面目全非了吧。 耳边好像有惨叫，食人花在她的手里拼命挣扎着，更多的花蜜从食管内翻涌上来，黏糊糊地包裹住程嘉懿的头脸，强行要顺着她脸上的各种孔洞涌进身体内。 程嘉懿可以闭上嘴巴闭上眼睛，可以屏住呼吸，但整个头脸都好像溺在食人花粘稠的花蜜中，花蜜正在腐蚀着她的眼嘴唇，从鼻孔和耳朵向内灌进去。 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斩断食人花的花瓣，忽的，一股大力将食人花向后拉扯过去，程嘉懿跟着踉跄了一步。 仿佛有凄厉叫喊，花瓣忽然被扯开，一张毛巾被甩在程嘉懿的脸上，她顿住。 她没有看到自己面皮恐怖的模样，她催动着晶体能量覆盖在她的眼皮头脸和手臂。 毛巾抹了一把，又一把，她站着，眼前乍然雪亮。 食人花的花瓣七零八落散了一地，食管被从中间斩断，绿色的花蜜流了满地，地砖正在被腐蚀着，翻着气泡。 程嘉懿转头，看到杜一一焦急的面孔，看到他的嘴正在一张一合。手里的毛巾满是绿色的汁液，被腐蚀成一个洞一条条的。 她听不到声音，是了，食人花的花蜜灌进了她的耳朵，鼻子里，她现在什么气味也闻不到，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但她看到杜一一疯狂地撤掉自己外衣，脱下毛衣向程嘉懿头上蒙去，视线被挡住之前，程嘉懿看到了杜一一的手指沾染了食人花绿色的花蜜，皮肉正在被腐蚀。 毛衣擦走了粘液，也带走了粘液附着的皮肉，程嘉懿冷静地扯下头脸上的毛衣道：“出去，用雪擦。” 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是知道杜一一听到了，杜一一扶着她的腰就要往外跑，程嘉懿挣脱了下：“找晶体！” 程嘉懿很是佩服自己的冷静。感觉不到疼痛真是太好了。她却没有想到她的面貌在杜一一眼里是多么可怕，杜一一简直要被吓死了，哪里还管食人花的晶体在哪里。 可程嘉懿既然说了，杜一一俯身就抓住食人花的两节身体，大叫：“出去，出去！” 走廊的门被砰地推开，跟着是震惊的叫喊，程嘉懿什么也听不到，她淡然地看着所有震惊望过来的人，看着他们的口一张一合。 她跑到楼梯间，上楼，撞上刘军医。 她脚步没有停，从刘军医身前跑过，冲到楼上，大厅，看到封闭的钢制大门，看到大门旁红色的小灯闪烁。 她看到杜一一转身对着她的身后大喊，面目狰狞。她想要劝他不要着急，她最终是没事的，她催动着晶体的能量游走，抵抗着被腐蚀的力量，尽量不去看自己的双手。 可她的眼睛已经闭不上了——眼皮那么薄，没有被腐蚀到眼睛已经是幸运的了——她无法不看到已经露出指骨的手，无法不看到手臂被腐蚀而可怕的皮肉。 还真反噬呢，亏得我对食人花那么好……真的好吗？我对食人花真的好吗？ 程嘉懿望向杜一一攥在手里的两节食人花。它为什么要吃掉我呢？ 大门终于被打开，冰冷的空气随着积雪灌入进来，程嘉懿冲出去，扑到雪里。 手臂破损的衣料被扯下来，胳膊被腐蚀得残破不堪，血与肌肉组织和花蜜融在一起，雪擦在上面，就带走一大块肉皮。 头被人从身后固定住，程嘉懿挣扎着坐起来，她看着杜一一满面眼泪，和刘军医一起清理她的耳道，面部，还有人在小心翼翼处理她的手臂。 他们没有头晕？没有被食人花的花香迷住？ 程嘉懿唯有神智还是清醒的，她想起听到的嗡嗡的声音，想起她第一次抓住食人花时候杜一一惊诧的叫喊。 杜一一认为自己在发疯？他没有看到食人花对她的攻击？ 是自己的幻觉，还是杜一一的幻觉？ 第893章 治疗 清理了程嘉懿自己看不见的头脸，手臂上的烂肉也被雪擦掉了，刘军医在程嘉懿露出指骨的手掌上放置了枚无色晶体。 程嘉懿看着自己破烂不堪的手臂，眼睛也合不上，也听不到声音，就知道自己的模样可想而知是多么恐怖了。 却也不担心。 不是第一次被这么腐蚀了，上一次比这次厉害多了，不也好好地活下来了吗。 可心里终究不忿。 好好的，食人花干嘛要攻击她？ 大家忙着围着程嘉懿，谁也没有看到最底层，食人花流出的花蜜，已经将坚硬的石板腐蚀得坑坑洼洼，眼看着就是一个个小洞。 人再次回到山洞内，经此变故，所有人的心弦都很紧张，程嘉懿什么也听不到，只看到杜一一和刘军医交流了几句，然后一起望着她。 程嘉懿想的却是食人花的晶体。 食人花的晶体是带有晶核的，不知道刘军医见过这般晶体没有，但杜一一应该知道自己的意思。 刘军医在电脑上打出一行字给程嘉懿看：发生了什么？ 程嘉懿皱皱眉，丝毫不知道她现在这模样脸上肌肉乱动多么可怕，她凑过去，手指伸在键盘上，看到露着白骨的手指，不觉抬头。 亮着的屏幕没有反光，也看不到她自己的尊荣，她停顿片刻，打字道：我看到食人花攻击我。 刘军医看着杜一一。杜一一说了句什么，刘军医点头。 杜一一打字道：你现在需要休息，你好了再说。 程嘉懿丝毫不觉得疲乏，但也知道自己这模样还是休息的好，瞧一眼杜一一脚下的食人花，杜一一会意，将它捡起来。 两人就在隔壁房间，杜一一出去，一会回来，不知道从哪里找了被褥铺在地上，程嘉懿坐着，对杜一一指了指断成两节显然不会再活过来的食人花。 别说话，休息。杜一一缓缓说道。 程嘉懿就靠在被褥上。眼皮不是一时半会能长出来的，睁着眼睛便是休息也没有休息的感觉。 这一会功夫，刘军医给的无色晶体已经化为灰烬了。别说，这无色晶体吸收起来，感觉比动物晶体暖洋洋舒服得多。 杜一一却休息不得，他拎着食人花，开始一片一片地往下揪花瓣。 晶体在花托位置。程嘉懿说道。 她一直闭着嘴，鼻孔里虽然灌进去点食人花的花蜜，却因为屏住呼吸，并未流到嗓子里。说话是不碍事的，就是她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杜一一抬下头，示意自己听到了，拿着揪下来的花瓣裹着手，扒开残破的花苞，在花托的位置找到晶体。 多日不见，晶体比最初程嘉懿抓了食人花的时候大了不少，但颜色还是翠绿翠绿的。 透过仿佛翡翠般颜色的翠绿晶体，能看到正中心墨绿得发黑的晶体，颜色和之前一样，也是同样的精晶莹剔透，若真是宝石翡翠，一定是极品的了。 程嘉懿伸手，杜一一将晶体小心地放在程嘉懿支离破碎的手掌上。 一股温润的热流从掌心钻进去，程嘉懿和杜一一都默不作声地看着手掌的晶体，眼瞧着晶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 植物晶体确实比动物的要治愈得多，就不知道能不能吸收晶核了。 也许因为程嘉懿的手掌是被食人花的花蜜腐蚀的，也许因为这枚晶体也是食人花的，算是对症下药了，两人都感觉到程嘉懿的皮肉恢复得比刚刚快了些。 杜一一在屋子里翻找出纸笔，写道：你和我说有嗡嗡声，然后忽然抓住食人花……写到这，杜一一好像反应过来什么，停一下接着写道：……的花芯？ 程嘉懿说道：“我闻到一股花香，食人花的，和以前不一样，头有点晕，看到你好像也是被迷住的样子，觉得不对劲，抬头时候，它花苞都打开了，能看到花蕊了。” 食人花的花苞轻易不打开，打开不是要攻击，就是为了进食。 杜一一想想接着写道：我抓住你你知道吗？ 程嘉懿道：“你问我发什么疯，我才要停手，食人花就喷了我一脸花蜜。” 杜一一写道：我没闻到花香。后来见到花蜜喷出来，我就屏住呼吸了。 屏住呼吸，花蜜的香气也会渗入一些，但及时用晶体能量抵抗，就马上缓和了。 杜一一又写道：嗡嗡声是什么声音？ 程嘉懿瞧着杜一一的眼睛，回忆下道：“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声音，我那时以为是地下管道。” 杜一一站起来，想想又坐下，又站起来，又提笔写道：我下去看看。 程嘉懿忽然想起杜一一之前说过的话：在电影里这般场面，不是要出事，就是要开挂。 她极不愿意与杜一一分开，却也知道她现在这个鬼样子出去不大合适。 小心。程嘉懿说道。 杜一一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说道：“我马上回来。” 话一出口，心里先是一激灵。电影里，说这话的人往往回不来了。 程嘉懿忽然也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见杜一一迟疑了下，程嘉懿接着道：“我都这鬼样子了。你一个人要是有事需要帮忙，都没人通知我。” 杜一一指着程嘉懿的手指，想到她听不见，在纸上写道：“你先养自己的手指头，骨头别再断了。” 程嘉懿低头，看着自己变成了爪子的手指，摇摇头。 她不相信自己是被幻觉控制主动攻击食人花的，就算是，她也不后悔。这世上现在所有人中，只有对杜一一她不会出手的。 哪怕是幻觉。 杜一一也不会对她出手的。她不能放杜一一自己离开。 “我不动手。”停一下补充道，“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有程嘉懿陪着，杜一一心里也松了口气。 隔壁大厅大门敞开，正在电脑前查看的刘军医听到声音，从屏幕前抬起头，视线在程嘉懿的头脸和手臂审视片刻。 “程老板怎么样了？我刚化验了下食人花的花蜜，有致幻作用。”刘军医站起来。 他身前好几个瓶瓶罐罐的，试管里还能看到深浅不一的绿色液体。 第894章 监控 杜一一是第一次听说食人花的花蜜有致幻作用。 却不马上和程嘉懿说，而是道：“刘军医，这食人花一直挺听话的，到这里就突然发疯了，我心里毛得很。这里真的严丝合缝，什么东西也出不去，爬不进来？” “进来说。”刘军医招招手，“宠物也有噬主的时候，食人花介于动物和植物之间，是生物学研究中的空白部分。” 刘军医习惯性地用医生的身份说了句，也觉得太过正式，摇摇头换个轻松的语气道：“我个人认为，利用光合作用，靠根部吸收养分的植物进化成食肉植物，便不能再被当做植物了。 植物到底有没有成熟的思维，很难说。但就算有简单思维，按照进化论的观点看，诞生出较高的指挥，具有与动物相似的思维意识，也非一日之功。” 这话说完，刘军医又有些发怔，苦笑了下：“进化论……算了，还是不要说进化论了。哦对了，这里都检查过了，换气口不工作的时候，有钢板密封，内部有个循环制氧装置，我们人不多，暂时用不到开换气扇。” 杜一一松口气却还是问道：“水源呢？” “有地下深井，也是封闭的。暂时我不建议饮用这里的水。”说着看向程嘉懿，“程老板恢复得挺快，不过最好还是静养。虽然可以屏蔽痛感，但身体在受伤之后负荷很大。” 五感中只剩下了视觉，听不到任何声音，在这般空旷所在，就容易心生不安。更何况程嘉懿才被攻击，人又敏感，瞧着杜一一和刘军医的嘴一张一合的，心底再一次升起不安。 不知道不安来自何处，可就感觉到恶意正在从四面八方侵蚀过来。 就如刘军医所说，晶体可以屏蔽痛感，但身体的受伤是真实的，更何况只能看，不能听。 程嘉懿转头四顾，不安加剧。 怎么会不安呢？ “我们就是有点担心。”杜一一稍微有些窘迫地道，“刘军医，你知道我们对这种地方总会联想很多的，电影里出事的全是这种地方——要是这里没什么事了，你看我们是不是早点离开。秦哥他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休息这一晚，天明就差不多了。”刘军医温声道，“不用太担心，这种地方相对于城市，安全系数还要高些。” 杜一一耸耸肩，道了晚安，对程嘉懿做个离开的手势，才转身，忽然又想起来什么，问道：“刘军医，这里有摄像头吧。” 刘军医点头：“有的。已经安排人在监控了，大门外还有热成像监控，放心吧。” 杜一一忍住了想要看看监控的想法。他不是王鹏，对电子设备十窍通了九窍，只有一窍不通，刘军医不说给他看，他估计就是非要看，也看不到他想看的。 何况他也不知道要看些什么。 拉着不明所以的程嘉懿回房间，推着程嘉懿坐下，自己也好像疲惫地躺在她身边，出神地望着天棚。 程嘉懿不安的感觉并没有减少，反而更重了。按说杜一一要和她说说他刚刚与刘军医的对话，可杜一一这么一言不发的，程嘉懿就知道有点问题。 程嘉懿知道自己会在某些时候感知到危险，但通常都是在有人恶意想要攻击她的时候，想来，她应该是能感觉到杀气。 还是头一次这么不安。这么不说话地静静坐着，便回忆起不安从何时开始的。 是从见到焚尸炉之后。 比焚尸炉更可怕的东西她也不知道见过多少了，没有道理对个巨人的骨骸就害怕什么。就如刘军医说的，变异之后什么事情没出现过？早就没有什么可让人震惊的了。 之后，这种不安的感觉就没有消失过。 杜一一仰头躺了一会，忽的翻身，正对着程嘉懿，眼睛眨了下。 程嘉懿怔下，好在她面目此刻十分可怖，什么表情也表现不出来。 有监控啊。杜一一凑近程嘉懿，好像要仔细看看她脸上的伤般，却在临近的时候，缓缓地无声说道。 有监控。杜一一再无声地说了一遍。 程嘉懿忽的明白自己的不安来自于哪里了。 监控。 在他们离开焚尸炉之后，监控就被打开了，不，应该是有人就开始透过摄像头注意着她了，视线一直跟着她。 杜一一端详了程嘉懿一会，就再爬起来，拿了纸笔，将和刘军医的对话写下来。写到最后问起监控的时候，还耸耸肩，向上翻了个白眼。 两人之间本来觉得没有什么可向刘军医隐瞒的，尤其是食人花都死掉了，可忽然，两人都想起食人花的晶体来。 他们对话的纸张随意地扔在一边，字迹向上，而食人花的晶体也不曾在这个房间隐藏过。但刘军医竟然没有过问过食人花的晶体。 难道带着晶核的晶体到处都有，很普遍？ 怎么可能？程嘉懿经手的动植物的晶体没有十万也要有八千了，也就看到这么一个带有晶核的晶体。 刘军医不问，就说明他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正在被监控着。 可刘军医为什么要监控着他们？ 他们两人被带到这里，雪崩王勇失踪，之后食人花发疯，程嘉懿的帮手正在一个个发生意外，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杜一一不寒而栗。他克制着自己不回头看门口，也不抬头去看疑似摄像头的地方。 隔壁房间内，刘军医一手揉了揉额头，一手鼠标轻点，显示屏画面忽的一变，就是程嘉懿和杜一一所在的房间。 感谢岛国人变态思维，谨慎态度，这个山腹内的试验基地里任何一个角落都有摄像头，包括卫生间内。 屏幕一分为二，一边是程嘉懿和杜一一所在的房间，一边是程嘉懿和食人花搏斗的过程。 这个过程他反复看过几遍了，这次再次放慢镜头又从头看了一遍。 接着，镜头在程嘉懿弯腰要拾起那块被踢到强加的压缩饼干那里停住。 他亲自检查过那里了，地下管道内没有任何声音。是程嘉懿的幻觉？ 刘军医站起来，从旁边台子上拿过来一个密封的盒子，轻轻打开盒盖，露出蚁后白胖的身体。 第895章 蚁后 变异之后的虫蚁，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很强，这个盒子里灌注了氧气，又是低温，蚁后轻易不会死掉。 果然，盒盖打开，温度还没上升多少，就见到蚁后白胖的身体蠕动了下。 刘军医用吸管吸了点食人花的花蜜，滴在蚁后身前，蚁后的头部转动了下，接着迫不及待地爬过去，嘴一张一合，开始吸食花蜜，不过片刻，那滴花蜜就被吸食殆尽。 等待的时候，刘军医还不时抬头看眼监控画面，杜一一将写过字的纸随意扔在一边，呆呆地坐着，纸上是之前的对话，他看了眼移开视线，就见到蚁后在盒子内不动了。 他用镊子夹起蚁后，再用棉签轻轻触碰蚁后的腹部，果然在其内感觉出水状波动。 花蜜腐蚀了蚁后的内脏，然而蚁后并没有死掉。 这是什么鬼斧神工的力量啊，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极重的伤势被晶体修复，刘军医仍然忍不住感叹。 正是这般强大的不可思议的力量，才会引发人类的互相争夺。 已经不是适者生存，优胜劣汰了，而是强者为上。相信未来，谁的大脑里拥有的晶体强大，谁就会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前提是他拥有的晶体要足够强大，也要拥有足够的智力。 不然，刘军医的视线再一次落到监控画面上，心内微微地叹息一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道理，刘军医很早就懂了。 蚁后的安静只持续了片刻，就微微扭动了下。 得到了想要得到的答案，虽然不完整，刘军医也不打算再试验下去了，将蚁后丢入到盒子内，想想，还是再给它留了几滴花蜜。 这次的花蜜是没有稀释的，想必其内的能量足够维持蚁后活着的基本需求了。 看着蚁后再疯狂进食的模样，刘军医关上了盒子，再其内再次注入纯氧气。 封闭黑暗的盒子内，蚁后循着味道，不停地吸食着花蜜，同时尾部轻轻扭动，一粒粒白色的卵被排了出来。 如果有光亮，就会发现，这些卵比寻常的都要大，且透过外边一层薄薄的胎衣，可以见到内部隐约黑色的幼虫。 蚁后完全不知卵的变化，被香气吸引，只顾着吸食花蜜。 渐渐的，身后的卵越来越多，被挤挤压压地推开，还有的堆到了蚁后身上。 蚁后毫无知觉，后半身深深地陷入到虫卵的包围中。 就在盒子关上的同时，大门外热成像仪观测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影像，大片的虫蚁正被食人花的花蜜吸引，从积雪下钻出来。 他们啃食着沾染了食人花花蜜的积雪，层层挤压在一起，在热成像仪上重叠着。 “刘军医，”门口有人进来，“下边的地面被腐蚀得很厉害。估计会出现缝隙。” 刘军医注视着监控的影像，视线在外边疯狂进食的虫子热成像上逡巡。 热成像显示，虫子的体型过于庞大了，也可能它们的体型原本就偏大了？ 沉吟了会才道：“无妨。只有残存的一小部分，地下通风管道下边是岩石。明早程老板伤大概就不影响赶路了。通知大家警醒些。” 最下层地面，食人花的花蜜已然被尽量擦拭干净了。只因为稀释的花蜜也有腐蚀作用，并没有用水冲洗，因此下边的地面被残存的花蜜腐蚀出细小的孔洞。 香气就顺着这些细小的孔洞，渗入到地下通风道内，在污浊的空气中格外清晰，并缓缓地扩散开去，一直到通道的尽头，一块被钢板遮挡住的排气孔前。 排气扇没有打开的时候，这里的钢板是密封的。而排气扇打开时，叶片高速旋转之下，任何经过这里的东西，都会被锋利的叶片撕得粉碎。 然而，此刻排气扇前的钢板，竟然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纹。一点点冰凉的空气，正通过这个裂纹，与管道内的香气交换着。 很快，香气蔓延到积雪内，并顺着积雪之间的空隙，继续弥漫。 刘军医再次注视热成像仪的时候，那些密密麻麻的虫蚁已经消失在积雪下边。 厚厚的积雪掩盖了它们身上的温度，或者也是因为它们钻到了地下。刘军医看着它们消失，松了口气。 他们手里只有为数不多能造成大面积燃烧的炸药，最好是用不上。 如果程嘉懿和杜一一见到这个热成像画面，知道食人花的花蜜竟然被虫蚁争抢着食用，一定是大吃一惊的。 他们只知道食人花的香气可以屏退虫蚁，甚至让一些大型的野兽退避三舍，但从入冬开始，他们早就有点忘记了，也忘记了从进到岛国以来，食人花对野兽的震慑作用正在减退。 也忽略了在进山之后，这个作用完全消失了。 也许潜意识里他们早就认可了这个现象。所有生物都在进化，而食人花跟着他们，大概也断绝了在自然环境下的进化。 身体受伤，终究是消耗体力的，还有一直不肯消失的不安心理。杜一一重新躺在程嘉懿身边闭目养神，尽量不去打扰程嘉懿休息。 他心里有好多好多话想和程嘉懿商量，可现在，他什么也不能说。 刘军医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呢？把他们骗到这里来要做什么？研究程嘉懿？都不如尽快将他们送回到国内研究的好。 这里能干什么？ 还是想要刺激程嘉懿让她的实力再上一层？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将她身边所有的人都弄没了，让她…… 有这个可能，但是有必要吗？ 再说了，刘军医怎么让食人花发疯的？ 喂给食人花吃的东西有毛病？ 杜一一忽然想起食人花最后一次晚餐，那次，给食人花喂食的不是他们，若在野猪内脏里掺上点什么东西，他们也无法发现。 那他们吃的东西呢？不会也…… 杜一一翻了个身，抬起头再看看程嘉懿。 程嘉懿的眼皮还没有完全长出来，半睁着的眼睛看着天花板。 鼻子也没了，嘴唇也没了，脸上血肉模糊的，好在不是直接见到骨头了。 “看什么？不觉得可怕？”程嘉懿开口。 “有点，不过难得一见。”杜一一说着，语气上就带着调侃了，“哎呦，我们的程老板啊，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真难得。” 明知道程嘉懿听不见，杜一一故意这么说着，语速还故意放快。就是不快，这么长的句子，程嘉懿也读不出唇语来。 第896章 热成像 瞧着杜一一脸上嘚瑟的笑容，程嘉懿就知道杜一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她伸出勉强覆盖住骨头的手，做个九阴白骨爪的姿势，往杜一一脸上虚虚地抓了下，又翻个白眼。 杜一一配合着做个被吓到的模样，两人的眼睛里都露出一点笑意。 玩闹了一会，杜一一干脆翻身坐起来：“这晶体咋就这么神奇呢？你这鼻子眼皮耳朵嘴的都没了，还能再长出来。 哎你说，这么着，人是不是就会长生不老，也长生不死吧。啧啧，秦始皇要是知道两千年后有这事，不得气得从地下爬出来。” 知道程嘉懿听不见，杜一一抓起纸笔，将这句话写出来。 想想又摇摇头写道：不对，我长个了，证明这个晶体也是有智慧的，竟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再生，什么时候该让我长个。 什么原理呢？晶体也有基因？也有神经元？还是晶体能读出基因，读出神经元？ 程嘉懿盯着纸上的字，看着杜一一迫不及待的眼神，半晌木然道：“这么高深的问题，眼下，我大脑被食人花花蜜腐蚀了，想不出来。” 杜一一耸耸肩，自言自语道：“什么腐蚀，就是懒了，唉，人在高位啊，就不能指望着和以前一样地说说笑笑的了。” 他将纸笔丢在一边，又捡起来写道：休息吧，你可快点把脸长回来。咦，你现在算是没脸没皮了。 刘军医看着纸上的字，轻笑出了声。 还是年轻啊。 年轻就是资本，就可以有梦想，不论在什么环境下，都能开心起来。刘军医慢慢收住了笑容，盯着屏幕的眼睛有些出神。 他的视线落在程嘉懿攥着的手上。 食人花的晶体…… 好像一眨眼的时间，程嘉懿脸上的皮肉就增加了些。刘军医将前半小时的画面调出来对比下，不禁咋舌。 晶体再生的能力他见过很多，如程嘉懿这般快的却是第一次，按照这样的速度，用不到明天天亮，程嘉懿面部大半就都会正常了。 听力嗅觉也会在肌肤长好之前完全恢复。 是食人花晶体的功劳。 分屏上山洞外忽然再次出现热红外线影像，这次清晰地显示出来是正常的人影。 刘军医扶着耳麦，低声说了几句。 耳机内传来回音，刘军医松了口气，将监控关掉，站起来扶着耳麦低声吩咐着，转身往大门处走去。 大门外是姗姗来迟的秦风一行人，众人相见，彼此都松了口气。 “还好吧。”刘军医一边相让，一边问道。 “还好，你们先到了，路上顺利？——怎么？”秦风看着刘军医脸上突然出现的愁云，视线又忽的一凝。 前方，杜一一正站在一个面目全非的人身旁，瞧身高，分明是程嘉懿。 “程老板……”秦风失声叫道。 程嘉懿这个模样，简直比她重伤不会动还让秦风震惊。 “秦哥。”杜一一点点头，脸色难看地道，“嘉懿她现在听不到，但是能看到你。” 秦风面色一沉，当着所有人的面，厉声对刘军医道：“你们答应什么了？为什么带程老板到山里？” “秦哥，这不关刘医生的事。”旁边有人不平道，“是程老板自己的食人花干的。” 刘军医摆摆手，示意那人不用为自己说话：“秦队……咱们进来说。” 秦风看向杜一一，杜一一并没有反驳，秦风觉得不对劲起来。 食人花和程嘉懿的亲密，有目共睹，此刻食人花并没有露面，瞧程嘉懿面目全非的样子，那人的话怕是不假。 秦风压下火气，对杜一一道：“就你跟着老板？王勇呢？” 王勇是程嘉懿的人，对程嘉懿死心塌地，又向来不在程嘉懿面前过多露面，但只要程嘉懿有事，王勇必在眼前。此刻秦风遍巡周围，不见王勇的影子，心里更加不对劲了。 “王哥失踪了，我们遇到了雪崩，王哥不见了。”对王勇失踪，杜一一憋着一肚子火，不知道该和谁发，此刻借着秦风问话，大声就说道。 雪崩失踪？秦风知道现在不是问细节的时候，程嘉懿虽说面目全非，在众人面前怕是也不愿意再提起自己脸受伤的过程。 当下他走上前，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里面赫然都是蓝色偏上品质的晶体。 “老板，对不住。”秦风声音放轻，但整个厅里的人全都听得清。 程嘉懿的眼睛里露出茫然，杜一一叹口气道：“秦哥，和你无关。” 秦风点点头，将晶体塞在杜一一手里：“你陪着老板好好休息。” 说着回头看看方涛，方涛会意，上前道：“小杜哥，我们先进去。” 杜一一扶着程嘉懿的腰做个手势，程嘉懿转身，方涛跟了过去。 “小杜哥，这怎么回事，我们这才走了一天多，你们怎么也跟着进山了？”方涛焦急地一连串道，“你们用上晶体没有？老板开始恢复了？” 杜一一叹口气：“方哥，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得一个个回答你。我从头和你说啊。这几天也没怎么见到你们，前天吧，宁上校找我们，说要我们参加进山的后备队，你也知道，对这种救援啊，拼杀啊什么的，嘉懿一向是推不掉的。” 方涛点点头。程嘉懿就是这样，每次有危险都冲上去。往好听说，是热血，而换个角度，简直就是发傻。 她又不是真正的军人。 可也正是因为她这种奋不顾身，又屡屡能化险为夷的做法，才让大家这般心甘情愿跟着的。 “然后我们经过一天培训，大家都熟悉了，今天……这也后半夜了，就是昨天一早进山。先到了温泉，遇到一窝蚂蚁，嘉懿在水里打了一条大鱼，然后跟着你们的足迹，翻过山下坡时候遇到了雪崩，我们爬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十几头变异野猪，都这么大个的。” 杜一一比划了下，“我们杀了两个，剩下的都是大家动手的，也就一两分钟时间，我觉得可能一分钟时间都不到，然后就发现王勇不见了。 原本他就在我们身后，雪崩之后就不知道被埋在哪里了，我们将可能的地方都挖了，影子都没有，啥也没有。” 方涛打断了下，“你详细说说雪崩开始那刻，一直到最后。” 第897章 湖 杜一一回忆着，他们怎么被冲下埋住，怎么出来的，之后的战斗，食人花的表现。 方涛没说什么，示意他继续。 “然后，我们鱼也找不到了，你们的踪迹也找不到了，刘军医决定直接到目的地，说这里是军工厂，就一路过来，天黑之前，我们吃了点背包里的东西，还加了野猪的肉。 我们是熟的，食人花吃了野猪的内脏，然后就到了这里。” 这一部分，都是刘军医参与的，往下，就是他们和食人花之间的事情了。杜一一因为需要方涛的判断，说起来实事求是，没有加上自己的任何见解，连程嘉懿感觉到被监视出现的不安，都没有说。 况且，杜一一也知道这个房间内有监控，刘军医也好，其他人也好，大约都能听到他说的话。 “我知道了。”方涛却是比杜一一还要谨慎，除了最初的提问，更是多一句话都没有，“你和老板好好休息，需要什么和我说。这里不会有事。” “嗯，对了方哥，我怎么瞧着这里不是军工厂呢？”杜一一迷惑道，“军工厂不是该有武器什么的，这里我瞧着像是……” “这里原本是军工厂，生化武器工厂的，后来废弃了，大概是变异前后再启用了。”方涛说着站起来，“老板吉人天相，一定会恢复的。” 杜一一坦然道：“这我们都不担心，就算脸上有点疤痕，我也不在意。” 方涛拍拍杜一一的肩膀：“小杜哥，好样的。” 程嘉懿隐约听明白他们说的话了，等到方涛出去，乜斜着杜一一道：“你说我脸上会留疤痕？” 别说，满脸伤痕再斜着眼珠看人，真有震慑力。 不过杜一一是了解程嘉懿的，闻言却喜道：“你能听到了？” “我问你话呢。”程嘉懿举着胳膊想要敲打杜一一几下。 “哎我说你可别动了，老实呆着啊，好容易长出来的肉，别让你折腾下去了。哎呦，脸上也别弄出什么表情——我也看不出来，小心，有点疤痕我可不介意，肉要长歪了……别气别气，气大伤身，休息，休息。” 另一边，秦风跟着刘军医进入到带着单人监狱的实验室内。一进去，秦风的脸色就不善起来。 刘军医抬手，做个无可奈何的手势，直截了当道：“秦队，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暗算人这事不是我风格。 程老板的身手在这摆着，还有食人花做配合，一一的身手你也了解。再说，我带出来的人可全是精锐的。发生意外谁也不愿意。” 秦风盯着刘军医，眼神如刀锋般。 “好吧。”刘军医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干脆实话实说道，“你该知道这是战时，一切都要以作战为第一位。上校爱才心切，秦哥，你总不希望我们回国之后，将程老板往上一交了事吧。” 这话若是程嘉懿和杜一一听了，肯定是赞同的，但秦风听了，却讥讽地一笑。头一次，他对宁教官生出不满的心思来。 他是军人，自然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要冲锋上前，程嘉懿呢？她已经将人全交出来了，已经就是个空壳子的程老板了。 可就是空壳子的程老板，也要被半逼半诱惑地进入到危险中。 “再说了，我们这队人大半也是被上校亲自调|教过的。保护两个有战斗力的人绰绰有余。虽说我私心也想要了解下程老板的食人花……和程老板的关系怎么建立起来的。不过，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半分手脚都没有动过。” 刘军医举着手，做个对天发誓的手势。 “我还不至于这么没有人性的。至于王勇，我和你一样狐疑。雪崩怎么谁都没有事，就他不见了？我们可是差不多把半个山坡都挖了，别说人，连背包衣角都没有找到。” 刘军医知道秦风的性子，他自认胸怀磊落，再说这些事情也没有任何可以隐瞒的。 秦风脸色并没有如何好转，点着头，冷冷地道：“这么说，程老板如今这样，是她咎由自取了？” “老秦！”刘军医急道，“咱讲点道理，现在不是平常时期，说是全民皆兵都不为过，更何况这里是岛国，能用上的人都要用上，有错吗？难不曾她程老板是人，咱们手下这些兵就不是了？” 被秦风逼着，刘军医终于说出了实话。 亲朋好友都有亲疏远近，刘军医这话一点都不为过。 他是军人，保护平民百姓是他的责任，但程嘉懿已经不属于平民百姓了。 秦风冷笑声：“我有什么资格责怪你？不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我倒是没有想到，你将程老板和咱们的兵相提并论了。” 刘军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秦风这话是不是说他看扁了程嘉懿，下意识瞧眼监控屏幕。 那屏幕上几个并列的画面正在滚动播放着监控镜头，其中程嘉懿和杜一一笑闹的画面一闪而逝时，他捕捉到程嘉懿往他这边看过来的视线。 程嘉懿知道他在看着监控。 刘军医心里激灵了下。虽然他自认为没有什么可心虚的，可心里就是不由自主地心虚了下。 秦风顺着刘军医视线看过去时，画面已经闪过。 室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刘军医一时忘记了给自己辩护，满脑子都是面目全非的程嘉懿那双似乎不经意看过来的眼神。 忽然，他在心里嘲笑了自己声。他什么时候也成了疑神疑鬼的人了。 转头时候，他神色恢复了正常，也好像忘记了之前说的那些。 “秦队，你们怎么耽搁这么久。”计划里，秦风一行人应该是先到的。 秦风的视线也从监控移开：“我们遇到了躲在山里的变异人。” 秦风一行人进山不久，就发现了十几个身材高大的变异人。可还没有等接触，这些变异人就开始往山里跑去。 开始还能看到变异人的踪影，不久以后，就只能顺着足迹追赶了，在一连翻越了十几个山头后，发现了山中一座隐秘的湖。 那湖水上水汽氤氲，四周树木郁郁葱葱，竟然是一座温泉湖。可还没等到湖边，只接近氤氲水汽，秦风一行人就嗅到一股怪味。 秦风说到这里，伸展了下身体：“刘医生，这几年你没跟着我，水平不进反退了吗？” 第898章 虫蚁 宁医生蹙眉瞧着秦风。 从一照面，知道秦风一行人安然无恙，刘军医就陷于被追问中，满脑袋就是怎么打消秦风的怀疑，这一细瞧，就觉察出不对劲了。 秦风身姿挺拔，穿着一身迷彩服更显英俊，可现在怎么看，都觉得这身迷彩服太不合身了——秦风堂堂一个带队的，总不会连合身的服装都没有吧。 下意识的，刘军医看看秦风的袖口，又看看靴子，忽然知道不对劲在哪里了。 秦风就好像少年忽然抽条了身体一般，在短短的额一天一夜时间，忽然长高那么一寸，身材也跟着比例增加。 也幸亏迷彩服都宽大些，这身衣服不合身也勉强看得过眼。 “你这……”刘军医失声叫道，忘记了刚刚还在被秦风怀疑，上前一步抓起秦风的手腕，搭在手指，神情凝重。 半晌，换过了另外一只手。 “奇怪。”刘军医低声道，“这脉象……你……” 刘军医不由抬头，仔细打量秦风。 秦风神情平和，眉眼炯炯有神，完全看不出受伤的样子，可脉象里，秦风的身体内分明正在经受着可怕的变化。 仿佛他的身体正在被破坏，又同时在被修复。 刘军医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脉象，一时怔住了。 秦风抽回手，淡然地道：“从湖边离开到现在，我们一直都这样。值得庆幸的是一发现不对我们立刻就离开了，没有逗留。” 刘军医怔了片刻后缓回神道：“最下层焚尸炉内有具不完全被烧毁的骨骸，看腿骨和头骨，和你说的变异人身高相似。这么说……” 他重新抓起秦风的手腕，秦风这一次却抽回来，眼神里带着警告道：“你有没有想过，这里距离镇子并不远，镇子里的人身材都没有变化的原因？” 刘军医的手停在半空中：“我只是……你……” 刘军医忽然再次怔住，因为这一瞬间，他竟然无法确定，他是对秦风身体的担心多点，还是对湖水让人身体变化的好奇多一些。 秦风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秦风心里是气愤的，但更多的是无奈。他无法因为刘军医带程嘉懿和杜一一进山而责备他，因为这一切并非刘军医能做主决定的。 但也无法去质问宁上校，他甚至知道如果他问一句，宁上校的回答是什么。 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程嘉懿的不甘和不得已，理解了程嘉懿被一步步架上老板这个位置时候的心情。 无助，又无可奈何。道义与感情，大义与自我之间的矛盾。 他沿着走廊走了几步，正看到方涛从隔壁房间走出来，对他点点头。 两人默不作声地走到楼梯口处，秦风却又回头瞧一眼封闭的电梯。 在陌生的地方，如果不是必须，他们很少乘坐电梯，也尽量避免进入这种完全封闭的狭小空间。 电梯的显示灯还亮着，秦风犹豫了下，还是转身。 两人沿着楼梯走到最下面一层，在被腐蚀的地面前站住了。 空气中还残留着少许食人花花蜜的香气，秦风轻轻嗅嗅，蹲下来，手指在地面摩挲着。 大理石地面留下蜂窝状的细小孔洞，污浊的空气与地面新鲜空气还在交换着，方涛也蹲下来，将杜一一的话转述出来。 秦风忽然抬起手，做个停止的手势，跟着将头稍微摆了下，耳朵对着那些孔洞。 方涛一句话没有说完，乍然停下，也凝目细听。 静静的，仿佛有窸窣的声音，又好像空气流动时候发出的声音，再细听，又仿佛是错觉。 他们的听力现在很灵敏了，但正因为太过灵敏，有时候分辨不出是风流动时候的声音，还是虫蚁爬行的声音。 甚至有时候会生出某些声音是错觉的感觉。 楼上，刘军医坐回到监控前，画面不断循环，他的手下意识点了下，画面停留在最下层秦风所在之处。 蓦地，监控里的秦风抬头，似乎不经意地往上看了眼，两人的视线隔着屏幕对视了下。 刘军医下意识再点了下鼠标，将画面跳过。 画面再一次循环，他伸手蒙住面孔，在脸上搓了下。 “啪嗒。” 一声轻响，刘军医猛然放下手。 “啪嗒。” 这一次刘军医听得分明，也看得分明，操作台上装着蚁后的盒子微微晃动了下。 刘军医缓缓站起来，奇怪地看着那个盒子。 在他视线移开的时候，监控画面再一次跳动到秦风刚刚站立过的地方，秦风和方涛已经离开了，可是在画面移动的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孔洞内晃了下。 刘军医走到盒子边，仔细打量着。盒子在不断地轻微晃动着，仿佛里面的蚁后正在翻天覆地。 奇怪了。 蚁后吃了食人花的花蜜，变异了？ 可能变异到什么程度，竟然连关着它的盒子都晃动起来？ 盒子的晃动愈发厉害起来，刘军医单手轻轻压在盒子上感受着。 盒子内震动得很是厉害，好像蚁后正在疯狂地撞击。 他犹豫片刻，将操作台上其它东西全都推倒一边，双手扶住盒子，将锁扣打开。 盒盖刚一掀开个缝隙，一大片黑影如黑水般冲盒子缝隙内倾泻出来，刘军医手忙往下一压，大片黑水已经蔓延到他的手上，指尖一痛，同时盒子内的震动忽然增加，猝不及防手稍微一松，整个盒子竟然被其内的黑水顶翻。 砰一声，盒子倾倒在操作台上，盒盖打开，一大片黑色的虫蚁黑压压如潮水般四处蔓延开来，刘军医“啊呀”一声，却来不及再合上盒盖了。 一瞥之间，盒子里哪里还有蚁后半分身影。脑海里电光火石般明白了这些虫蚁的出处。 他抓起盒子，往操作台上砸去，砰砰几声，虫蚁们已经四散开，爬上他手指的虫蚁却已经狠狠地咬住他的肌肤，片刻时间，就咬出了和虫蚁头部一般大小的孔洞，死命往皮肉里钻去。 “刘医生！”听到声音，门口闯进来几个人，往操作台上一看，就冲过去。 刘军医已经后退了好几步，将手掌往石质桌面上使劲一拍。 第899章 爆炸 啪啪啪连续几声，桌面虫蚁四散，却有虫蚁嗅到血肉的味道，急速向刘军医手掌处爬来。 众人大呼小叫着，手脚并用，抓起身边可以抓到的所有东西往虫蚁砸去。 一时黑色汁液飞溅，不断有人惊叫一声，却是那些虫蚁悍不畏死地从地面，桌面，甚至从拍击他们的东西上飞速爬上人的身体，飞速咬开一个缝隙，往皮肉内飞快啃噬钻进去。 桌面物品匆忙中被推翻，谁也没有看到屏幕上一晃而过的画面，最下层那处蜂窝状的地面，不断晃动着黑色的触须，一个个比空隙大了许多的虫蚁，竟然密密麻麻们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 此刻，秦风和方涛正站在厨房隔壁的焚尸炉前，两人半蹲着查看地面那具残骸，全然不知身后一堵墙之外的走廊内，已经快要爬满了密密压压的虫子。 “秦哥，和我们看到的变异人身高差不多。”方涛拿起腿骨仔细看着，指着膝盖处的大片蜂窝状孔洞，“这个，是烧的，还是本身就有的。” “应该是烧的，不然，刘医生不会将它丢这的。放心，我们应该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秦风说着站起来，拍了拍手。 方涛耸耸肩：“我无所谓，就是这感觉真不怎么样。” 他们嗅到了湖水的水汽之后，身体就开始出现不适的感觉。 晶体能量可以抵消痛感，却抵消不住其它的触感。身体内不适的感觉也并非疼痛，而是麻痒酸胀，还有说不出来的古怪滋味。 也不特别难以忍受，但很让人心烦。 楼上忽然传来叫喊声和众人的奔跑声，两人噌地站起来往外冲去，可才一到门口，秦风倏地站住，方涛收不住脚，一下子撞到秦风后背。 走廊内密密压压的虫蚁似乎嗅到了生人的味道，触角摇晃着，向两人转过来。 两人心内大惊，盯着数不清几乎铺满走廊地面和墙壁的虫蚁，缓缓往后退了一步，同时转头。 厨房的金属炉具锃亮，反射着灯光，管道隐蔽在炉具的下边——不能让虫子上楼。 不约而同，两人一个健步冲过去，秦风拧开炉灶开关，方涛抓起打火钳，哒哒一声轻响，一簇火焰腾地升起。 身后，虫蚁们已经潮水般地从走廊涌进厨房。 它们一个个体型庞大到几乎脱离了虫子的范围，而细看，就能看到它们中大部分都带有翅膀。只是那翅膀已经不堪身体的重量，只能加快它们的爬行速度，却无法带动它们庞大的身躯飞起来。 眨眼间，这些虫子已经越过了厨房大门，以与他们体型极不相称的速度，飞快地爬进来。 空气中，炉具上火焰燃烧的声音，虫蚁翅膀煽动的声音，还有各种说不清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听得人脑袋里说不出的难受。 秦风双手使劲拽住管道，生生将管道拉开个口子，天然气“呼”的一声从管道口冒出来时，两人瞬间扔了手里所有的东西，往焚尸房扑过去。 刹那，一声巨响，火光冲天，滚滚热浪和爆炸的冲击随着火焰一起追向两人。 两人一个翻滚跃进焚尸房，回手将钢制大门向后一甩，使劲顶上去。 “轰！”爆炸的冲击差一点将大门掀开，门栓迅速被合上，火焰被阻拦在一门之外。 这一切，连三秒的时间都不到，焚尸房内灯光忽的灭掉，空气温度开始升高，他们却惊出一身冷汗。 方涛从怀里拿出手电，一束灯光晃过黑暗的焚尸房。 “轰！”门外又是一声巨响，身后的大门晃了下，一点火焰从门缝挣命般地挤进来。 秦风也拿出手电，往焚尸炉走去，打开焚尸炉的门，头探进去瞧了会回头：“烟道太小，出不去。” 方涛回头试着摸下门，立刻收回手：“外边温度提上去了，咱们要是想出去，得快了。” 秦风掀开迷彩服，扯下一截衣襟绑住头脸，连眼睛都蒙住了。方涛也一模一样地做了。 方涛抓着门栓猛然一拉——滚烫的门栓差点将他的皮肉烫下一层——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秦风率先冲出去。 厨房内到处是火光，热浪滚滚，凭着记忆，秦风越过中间的橱柜，和方涛一先一后冲出大门。 走廊内同样热气冲天，隔着一层布，也感觉到眼前火焰的温度和亮度。 如果他们再在焚尸房内耽搁几分钟，怕是他们才一出来，外边燃烧的温度就会将他们融化了，晶体再有修复能力，都不够了。 两人一刻不停地冲入到楼梯间。 大火燃烧，楼梯间就是烟气释放的通道，天然的烟囱。然而，他们只有这一条路了。 火焰和热浪烟气包围着他们，空气中的氧气在几次爆炸和燃烧中被消耗殆尽，他们全凭一口气屏住呼吸，几步飞跃到上一层。 感觉到热浪稍微弱了一点点，两人一把扯下蒙眼的布，那布已经烧着了，撩着头发也燃烧起来。 秦风踹开走廊大门，两人一左一右往内跑了两步，走廊两侧房门打开，空无一人。秦风一眼瞧见刘军医所在的那间实验室内，东西凌乱，似乎才也经过了一场恶战。 人不见了，他也来不及思考，两人反身继续往楼上跑去。 “轰！”山洞下部再一声巨响，整个山洞都仿佛摇晃了下，两人冲到了楼上，钢制大门忽的打开，两人一个健步跃进去。 热浪减弱，身后砰的一声大门关上，眼前忽然暗了下来，好几双手过来拍拍打打，二人身上的火焰很快熄灭了。 人一个不少，都面色惊讶地看着秦风和方涛，林大海才拍打了秦风身上的火苗，又回身拉开地上的背包，捡出两件衣裤扔给二人。 却是穿过火焰和高温，二人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褴褛得不成样子了。 秦风和方涛扯下身上的布条，差不多赤条条的了，才想起大厅内还有个女的。却也顾不得这些了。 秦风一边快速换上衣服，一边说道：“地下忽然出现大批虫子，我们被堵在厨房内了。这里——” 秦风忽的停住，惊讶地看着刘军医。 第900章 脱险 刘军医半身的血，一个手臂显然是经过重创，被胡乱包扎着，垂在身侧。 “我疏忽了。”刘军医精神还好，他没等秦风问就主动说道，“我给在温泉挖出来的蚁后喂了食人花的花蜜，关在盒子里。大概是花蜜中有某些成分，可以让蚁后加快产卵。 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蚁后产下的卵会孵化这么快，还直接将蚁后吃掉。我不小心打翻了盒子，就都爬出来了。” 他举着手臂苦笑了声，“这他妈的简直就是食人恶魔，咬一口就是个洞，就能钻进去。” 刘军医的胳膊上可不仅是一块肉被挖了——虽然少了几块肉，隔了一天半天也就长出来了。 提到食人花，所有人视线不由都望向靠着墙壁站立的程嘉懿。 一个小时不到，程嘉懿脸上的伤又见好了很多，眼皮也长出了，就是还不完整，眨眼的时候盖不住眼睛，看着有些别扭。 程嘉懿已经睁着眼睛好几个小时了，伤口恢复得脸上麻痒难当，总忍不住想要挠挠。 众人看过来的时候，她正伸着爪子要碰碰面孔，被杜一一抓住胳膊按下来。 秦风也看一眼程嘉懿，便移开视线继续道：“厨房天然气管道被我扯断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爆炸烧断了电线，这般电控的大门也应该有断电之后的手动开启，匆忙之中他们没有找到，只找到两处安置监控的线路。 简单研究了几句，众人全都退到墙根，只留下秦风一人。 山洞下方，火焰燃烧的声音呼呼地往上涌来，大厅内的温度也在快速提高，黑烟从门缝中不断涌入进来。 杜一一忽然想到什么，忙脱下上衣，将程嘉懿的头裹住。 秦风将胶片炸药塞进山石缝隙，一个翻滚跃到隐蔽物后边，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头顶四壁石块纷纷坠落，烟尘弥漫中，一股冰冷的气息夹杂这浓重的火药味道涌过来。 “炸开了。”杜一一捂着口鼻，对程嘉懿小声说道。 自始至终，他两人都不怎么紧张，也没有太担心。 对秦风能带着大家从这种困境脱险，他们迷之信任。 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小说里也是这么写的，现实果然也是如此的。 秦风曾是受过训练的特种兵，据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观察，还是特种兵中的大佬，不然，怎么会被挑中做了实验，还能全须全尾地跑出来呢。 最主要的是，还有和小说里男主女主差不多一样的能力和机遇。 如果说程嘉懿是女主，杜一一是男主，秦风就妥妥的男二。 当然，秦风也可能是男主的，换程嘉懿和杜一一做配了。 程嘉懿的头在衣服下边点点。她心里这一刻不仅安静，还有些小小的开心，为了杜一一的细心。 她终于有种被男朋友关心的感觉了。 “我看不见。”程嘉懿嗓音有些温柔的嘶哑，头一次在杜一一面前示弱，让她心里又甜蜜，又有些不好意思。 “我扶着你，衣服不要拿下来，全是灰。”杜一一搂着程嘉懿的腰，全然没有注意到程嘉懿难得的示弱。 这不是个旖旎的环境，尘土飞扬中，也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却不由得亲密了一层。 “方涛先出去了，啧。”杜一一隔着衣服，凑到程嘉懿耳边，“我发现了，你不做程老板挺好的。” 是挺好的，不然这种时候，八成是程嘉懿在打头阵。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来的想法，杜一一早就觉得事事都是程嘉懿打头阵是不应该的。他也早就不想看到事事都是程嘉懿打头阵的了。 现在终于好了，程嘉懿不是程老板了，谁也没有理由找她了。 不过心里还是微微有些发酸。为程嘉懿不再是所有人的依仗。 山外有山，这样也挺好的，杜一一在心里安慰自己。 外边忽然传来方涛的怒吼，接着有交手的声音传来，林大海已经挤出去了。 程嘉懿忍不住将衣服打开点，露出来半只眼睛。 大厅里灰尘弥漫，烟气从门缝里涌进来的更多了，让人透不过气来。 大门左上方被炸出个半人高的洞口，大家身手矫健地穿过。 程嘉懿眯着眼睛看着刘军医的手臂。 她和杜一一听到动静冲出去的时候，房间里已经一片混乱，虫蚁不知道爬到了哪里，好像哪里都会钻出来一只，飞速地一闪又不见了。 每个人手臂脚上腿上好像都有虫子，都在拍打，她才一眼看到，就被楼下的爆炸差点震摔倒了。 还好，她当时的反应是和杜一一避开，不要给人添麻烦，把路让开，也因为贴着墙站立，被林大海揪着就糊里糊涂上了楼梯。 到现在，她也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老板就这点不好，没有人和你解释汇报都发生了什么。 好在程嘉懿做老板的时候，也是甩手掌柜，有些事情不知道就不知道了，大事上她了解就可以了。 刘军医整个右臂都动弹不得，左手也好几处伤痕，那个和他们拌过嘴的刚子护在刘军医身边，好像感觉到程嘉懿的视线，回头瞧了她一眼。 程嘉懿半只眼睛露出来，还只有一半眼皮，带着满面伤痕，说不出的渗人。 秦风已经在催促了，杜一一扶着程嘉懿站起来，一路小跑地过去。 程嘉懿双手还不大灵活，杜一一自己先爬上去，刚一露头，就看到外边雪地上半截身体飞起来，带着猩红的热血，淋漓撒了一地， 他跳下来，戒备地左右瞧一眼，便发现无需他操心。 很容易就分辨出来强弱。 那些被撕裂砍断的身体，身材都格外高大。他放心地回头，准备将程嘉懿接下来，心内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有些不安。 他看眼雪地里热腾腾的半截尸体，却惊愕地发现，死掉的人貌似全都不是全尸。 程嘉懿已经用手肘撑着爬出来，杜一一忙伸手接住，跟着搂着她的腰躲在一旁。 两人一同观战，不觉都倒吸一口冷气。真真正正地吸了一口冷气。 第901章 屠杀 自己亲身作战和观战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心情。 人在危急时刻，是没有时间考虑残忍不残忍的问题，只要杀死对手，什么手段都可以。 就是程嘉懿自己，也斩断过变异人的头颅，斜着劈开过变异人的身躯，断手断脚也是常态。 杜一一呢，一掌将人头颅打碎也不是没做过。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看着方涛林大海也是这么做的，心里都涌出了不自在的感觉。 大约是秦风的队伍，杀人的手段向来没有这般残忍过吧。 不过片刻时间，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战斗中，对方开始逃离。可方涛林大海他们一点也不肯放过对方，他们舍弃了熟悉的热武器，手握着滴血的刀，杀气腾腾。 死掉的人几乎个个都是身首异处，残肢断臂飞散四处，雪白的积雪被鲜血染得通红。 除去高速被变异人伏击那次，程嘉懿和杜一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惨烈的打法，第一次见到方涛林大海脸上那么可怖的杀意，赶尽杀绝的杀法。 山林内血气大作，山风阵阵，山林深处隐约传来呼啸声。 程嘉懿可快点好吧。杜一一在心里说道。 他将蒙在程嘉懿头脸上的衣服拿下来，在雪地里将上边沾染的土石蹭掉，再仔细给程嘉懿围上，只露出来带着半张眼皮的双眼。 又将贴身的衬衣脱下来扯开，把程嘉懿手臂手掌也都缠上，自己只贴着肉皮穿了一件秋衣。 程嘉懿老老实实地，被杜一一蒙得严严实实的，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一切虽然不全是食人花的原因，但食人花在其中绝对起了大部分的作用。 程嘉懿的头脸，刘军医的受伤，大量虫蚁忽然进入到山洞内，这些都是直接原因，之后还会有多少一连串的反应，就说不好了。 程嘉懿有点心虚。 程嘉懿的城府还是不够。 一直以来，她都是身边人依仗的对象，能给跟随在身边的额人带来底气和安全。头一次因为她的原因给大家带来了危险，即便到现在也没有人说过一句，但她心里就是不安。 虽然她也明白，食人花的发疯不是她的错，她带着食人花也没有错，但有些事情不是因为没有错就能让人心安的。 血气终于引来了潜伏在山林内的野兽，咆哮声怒吼声子弹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 程嘉懿和杜一一终于再见到了一次真正的战场，热武器对血肉之躯单方面的屠杀。 什么叫弹无虚发，什么叫百步穿杨，程嘉懿瞧着子弹接二连三几乎都穿过同一个弹孔时候，热血沸腾，恨不得也拿起她用习惯的狙击枪，跟着来一发。 然而，她只是和杜一一小心谨慎地躲在山石后边，看着这一切。 秦风、方涛、林大海头一次露出狰狞的一面，可他们似乎暴露得还不够彻底，残忍得也不够。 战斗中的人很容易被区分出来，刘军医带着的人温和得多了，他们一样弹无虚发，一样毫不留情，但他们是在战斗。 秦风那一队人是在屠杀。 冬季的山林内原来会有这么多的野兽，原来现在的鹿啊羊啊什么的，也都要喝血吃肉了。 原来不是所有的鸟雀冬季里都会飞向南方，或者是因为变异了，也无需去温暖的南方。因为虫子们也要喝血吃肉，也长得圆滚滚的。 杀戮带来的是一场盛宴。飞鸟走兽虫蚁被血气激发了凶性，也激发了掠食者的本能。 杀戮还在，却仍然有鸟兽不畏死地抢夺雪地上的残肢断臂，更有虫蚁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和鸟兽抢夺尸体，更是将彼此作为食物之一。 程嘉懿和杜一一愕然地看着这些。 以前这些也是存在的吧，只不过哪一次他们都是很快就从战场上撤离，从来没有见过饕餮般的进食，更没见过杀戮还在进行时候，就开始了的狂欢盛宴。 而这一切，秦风那一行人似乎视而不见，他们的体内似乎有燃烧不完的怒气，急于不顾一切地以杀戮的方式释放出去。 终于，进食的鸟雀们感觉到了近在身边的杀戮，它们拍打着翅膀，一边恋恋不舍地疯狂抢夺血肉，一边不断观望着。 而虫蚁们则分不清哪些是死肉，哪些是活肉，有虫子开始攻击进食的鸟雀，鸟雀也开始叼啄移动的虫蚁。 狂欢盛宴上升到了极致，也上升到了失去神智的程度。 似乎鲜活的血液更能激发贪婪的食欲，活着的鸟雀和虫蚁舍弃了地上的死肉，开始互相攻击，说不清是鸟雀占了上风，还是虫蚁更恐怖一些，他们能看到的只有飞跳的鸟雀，听到的也只有鸟雀凄惨的鸣叫。 枪声忽然停止了，鸟雀们似乎也被突然停止的枪声惊扰了，山林内刹那间寂静了一瞬，随即再一次被鸟雀鸣叫声占据。 隔着尸山血海，程嘉懿和杜一一偷眼看着秦风那些人，而战斗的人此刻也分成鲜明的两部分。 沐浴在血海中的，和血海之外的。 杀气腾腾的，和愕然站立的。 什么叫做杀红了眼，什么叫着杀意凛然，什么叫做杀得停不下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几乎屏住呼吸，愕然地看着这一切。 鸟雀开始恋恋不舍地退却，连虫蚁也似乎被杀意惊扰，纷乱地左冲右突，可第二场的杀戮却突然而至。 鸟雀们开始垂死挣扎，不顾一切地反击，叼啄可以叼啄的一切。 然而，在强大的攻击面前，鸟雀的挣扎简直太弱小了。 羽毛翻飞，鲜血再一次淋漓而下。 程嘉懿和杜一一愕然看着，几乎忘记了程嘉懿身上还有着伤。 他们这是疯了？ 可他们分明没有发疯。 头一次，战场打扫得分外沉默。 而所有人分明感觉到秦风他们那一队人，刚才的战斗并非酣畅淋漓。 对手似乎不够强大，不够让他们将杀意完全消化掉。 杜一一几次有话想要和程嘉懿说，几次又都咽了回去。他不知道会不会被旁人听到，那些话他除了程嘉懿，不想让任何人听到。 第902章 试探 这一夜的经历，似乎是整个变异过程的缩小版，好在没有人再有表面的伤口。 山洞内的火什么时候熄灭的没有人注意到，浓烟什么时候不再冒出来了，也没有人觉察。沉默无语中收集了晶体，换掉身上的血衣，清洗掉身上的血迹，一切似乎和以前没有区别。 但每个人都感觉到区别。 整个夜晚，让人身心俱疲，连晶体的能量都无法缓解。他们终于可以舍弃这个满是鲜血与尸体的所在了。 程嘉懿在心里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真心的，她真担心自己头脸和手上的血气，让秦风一行人注意到。 好在，杜一一先一步蒙住了她头脸，裹住了双手。 好在，她感觉到身上的皮肉恢复得还算顺利，大约过不了多少，脸上手上便会完全长出来鲜嫩的皮肉，掩盖住血肉了。 她也终于可以稍微静下心来思考这一切的过程。 她还不知道秦风一行人在山内的遭遇，也没有发觉秦风几人身体的变化。 但她感觉出自身的变化了。 再一次吸收食人花的晶体，她感觉出身体内额外增添了力量。 她也想告诉杜一一她又强了一分，但是同样的，她不想让别人听到。 想起以前的自己，程嘉懿觉得她成熟了许多。 以前，她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强大，生怕别人低估了她。 或许，她没有做错。在那个才开始人吃人人变异的时候，强者才能够在众多变异人中脱颖而出，自保又能保护别人。 但现在不是过去了。 现在的她，该是韬光养晦的时候，该是隐藏自己变化的时候。 程嘉懿垂下眼睛。 她已经一个晚上没有眨过眼了，眼看着天亮了。 无数次的天亮，预示的好转的现实却没有一次发生。 不但没有好转，还在更坏。 “岛国这地方，风水啊，肯定有毛病。” 他们终于找到了远离血腥的休息处，一行人明显分成三伙，程嘉懿和杜一一单独躲在一起，摆出卿卿我我的样子，实际在说些不想让人听到的话。 “本来就风水不咋地。”程嘉懿的听力全恢复了，甚至比以前更灵敏，她小声道，“这里是地震带，地震带上的风水还能好了？” “所以啊，南方为橘，北方为枳，咱们在咱们那边的时候好好的，过来了……”杜一一口里说的是咱们，指的是谁两人全清楚。 “唉，”程嘉懿低低地叹口气，“咱们这是图个什么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可不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么，他们来的时候奔的就是晶体，活下来几个人呢？ 还想成为变异人中的佼佼者，以后以佣兵的身份割据一方——多可笑啊，她当时怎么想的呢，还真以为她能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吗？ 难怪，有平安是福这种说法。 杜一一耸耸肩：“不是咱们图什么，是不知道什么鬼东西在图我们什么。” 抬眼，看到方涛拎着一件衣服走过来，杜一一忙站起来，往前迎了几步。 方涛冷眼瞪着杜一一，将衣服往他脸上一摔，冷冷地道：“防着什么呢？” 杜一一从脸上把衣服抓下来，一边往身上穿着，一边讪笑着：“方哥这怎么说……这不是……” “边去，我要想做什么，你还拦得住怎么着。”方涛说是这么说，到底还是在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站下了。 不少人的视线看过来，有人看一眼就移开了，有人就那么瞧着。 杜一一嘿嘿笑笑，觉得自己也是反应过激——最主要的是方涛看着也不那么杀气腾腾的了。他避让了下，退后几步。 方涛往前走了几步，却是瞧着程嘉懿，程嘉懿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自己一动没动。 程嘉懿和杜一一是坐在自己背包上的，方涛过来时候只拿着件衣服，也不在意满地的雪，直接席地而坐。 “那个，方哥，你别介意啊，嘉懿这不是还伤着么。”杜一一等方涛坐下了，才跟着坐下来，“方哥，你们刚才可把我们吓坏了。” 方涛嗤了声：“吓坏了？你是没见过杀人，还是没杀过人？” 杜一一嘿嘿笑着：“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方涛貌似随口问，实际也是想要知道程嘉懿和杜一一对刚刚发生一切的看法。 “我刚还和嘉懿说呢，岛国这地方风水就是不好。好好的人到这里了——诶，方哥，你们战术上有讲究吧，那个，就是讲究个一枪毙命一刀毙命什么的？” “你是想说我们刚刚残忍了吧。小杜哥，你也学会拐弯抹角了？”方涛揶揄着。 “残忍什么的不至于，可方哥，你们刚刚……”杜一一做了个砍杀的手势，“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杀气。” 方涛的视线却落在程嘉懿身上，“第一次？你没在老板身上感觉到杀气？” “有吗？”杜一一奇怪道。 程嘉懿开口了。 “发生了什么？”藏在衣服里的声音稍微有些失真。 “不确切发生了什么，山里有座温泉湖，就嗅到点水汽。”方涛简洁地道。 “不那么简单吧。”杜一一说着，视线忽然落在方涛衣服的袖口上，大冷的天，方涛却将衣袖挽起来一截。 “很烦躁？暴躁？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想要释放的东西？”程嘉懿忽然说道。 “对。”方涛盯着程嘉懿的眼睛，那眼睛上方的眼皮似乎差不多全长出来了，短短的眼睫毛也钻了出来，程嘉懿尽量不眨眼，不去让上下眼皮碰在一起，看起来有点诡异。 “忽然就爆发出来，然后，有些无措，有些怀疑，也有些轻松？”程嘉懿接着说道。 这种感觉是程嘉懿亲身经历的，还不仅经历了一次，到现在她已经习惯了，爆发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也能稍微克制些了。 “对。”方涛还是一个字。 “哦。”这次轮到程嘉懿只说一个字了。 “你们就嗅到湖水就这样了？那湖水什么成分？血染的？晶体泡过的？不会是湖水能自动合成晶体吧？咦，难道下边有晶体矿？” 杜一一一连串地道。 第903章 变化 方涛道：“我们只稍微接触了点，至于湖水的成分，下边有没有晶体矿，就不知道了。” 杜一一随口说的，也没指望着会得到答案，甚至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胡说八道。 “还打算再过去看看不？哎，刚刚要是留几个活口就好了。”说完，杜一一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心里微微惊了下，他啥时候也这么残忍了？ 虽说他们到岛国来的目的就是晶体，但貌似，除了没有用正当途径进入岛国，他们也没主动杀人的。那一次都是有人挑衅的。 当然，这么说是有些昧着良心的，但，但大环境就是这样的，他们以杀戮为职业，却不是以杀戮为乐趣的。 但，他竟然有用当地变异人试验的想法，这和战争时期，阿静俘虏推到前线，替自己人挡住刀剑还有什么区别的？ 杜一一忽然有些茫然，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站在他这一边，这么做就是对的了？ 他曾经和程嘉懿讨论过对错的问题，对相对对错已经达成了共识，可现在他却不确定了。更不确定的是他的心理。 他竟然也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这还是他吗？潜移默化中，他竟然变得不认得自己了。 “岛国风水真不好。”程嘉懿接过话题，“一一刚还和我说呢，这里是地震带，如今，是不是地壳活动频繁的时候？说不定地下的什么东西……” 程嘉懿想了想，“这个我们都不是专业的，说不好。” 方涛沉默下来。 他们相顾无言地坐着，程嘉懿和杜一一到现在也没搞明白方涛过来是什么意思，好像就是给杜一一拿一件衣服。 方涛忽然点点头站起来，一言未发转身。 两人愕然地看着方涛的背影，看到他走到他们那一群人中。 “哎，我怎么觉得哪儿有点不一样呢？”程嘉懿忽然轻声说道。 “哪？”杜一一问道，“我看了半天了，就是找不到哪里不一样。” 说着随手拽拽袖子，“这冰天雪地的，虽说不冷，可挽着袖子就是看着——”杜一一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低头看看穿在身上的衣服。 这半年他长高了，也壮实了，但比方涛还是稍微矮点，穿着他的衣服偏大，但，方涛自己……他忽然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了。 方涛挽起的袖口不是因为热，是为了掩饰袖子忽然短了那么一截。 杜一一张张嘴，将惊愕改为哈欠。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现在什么都会发生，一切皆有可能。 可方涛过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程嘉懿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嘉懿的心里一片空白，她好像什么都在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她连自己都弄不明白了。 她确定这次受伤又是一次机遇，她吸收了食人花的晶体，连晶核的能量都吸收了些，她的晶体一定变了颜色，晶核说不定也会大了一圈。 她受伤的皮肉恢复得还能更快，她有意压制住了，她似乎能控制住身体组织的吸收，也可能是因为晶体吸收了更多的能量。 但这一次她没有暴躁，没有以前那种每一次提升都会出现的暴躁和狂乱，想要以杀戮战斗的方式释放出来。 这一次她很平静，安宁，甚至还有些厌世的想法，绝得一切都可有可无，无所谓。 在见到刚刚的血腥杀戮之后，在刚刚受了重伤，还是被自己养的宠物反噬后，在实力又一次提升之后，却是这个心态，程嘉懿也知道不对。 就如方涛觉得他自己的心态有问题一样，程嘉懿也知道她再一次出现问题了。 这个晶体到底要将他们变化成什么样子？从暴躁到平静，是不是最后会变成活死人了？程嘉懿忽然对这个念头恐惧了。 到现在，每一条线索指向的，都是有个未知文明会出现。而他们的晶体就是未知文明将要来收割的。 大约是为了收割那一天，他们会如行尸走肉般地将自己送到收割者的面前的吧。 程嘉懿瞧着方涛走回去，躺倒在雪地上的身影，有转头看看正有些茫然的杜一一。 那个时候，若是他们都麻木地将自己送过去……她的心里轻微地打了个寒颤。 刘军医看了秦风一行人好久了，在确定他们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之后，才站起来，慢慢走过去。 “秦队，感觉好些了吧。”刘军医无话找话道， 秦风点点头，面上已经看不出半分之前的狂暴：“你怎么样了？” “皮肉伤，没事。”刘军医不在意地道，“我打算到你说的湖去看看。” 秦风好像早就预料到刘军医的想法，连惊讶都不没有，点点头：“我可以跟着你去。” 秦风条件都没提，痛快地解决了刘军医的难题，刘军医反而迟疑了。 秦风现在的变化还只是稍稍接触了湖水的水汽，如果再一次接触，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问题，他心里生出不忍。 秦风是战士，是他曾经的队长，没有必要陪着他这个医生送死的。 他的任务和秦风完全不同的。 “不用了。”刘军医拒绝道，“你再过去一次，不一定会有什么变化。” “最起码得有个人能把你带出来。”秦风好像想过这个问题了，“总得有人跟你去，还是你已经有了人选？” “你们还有任务。”刘军医回避道，“研究是我的任务，我自己过去就可以。如果我要有什么变化，你能活捉了我就活捉，捉不了就给我个痛快。” 刘军医对自己很是爽快，身为医生，他对自己未来可能的遭遇早有预料。对自己可能成为试验下的牺牲品也有心理准备。 秦风舒展了下身体，“你放心。” 刘军医笑笑：“有你这话，我放心。” 视线不由微微偏移，“其实我们中有更合适的。你没有发觉……” “没有更合适的了。”秦风突兀地打断刘军医的话，强硬地道，“如果有也是我。” “老秦，你不能义气用事，现在不是计较个人安危的时候。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就是比别人多活几分钟，几小时，几天几个月几年，又有什么意义？”刘军医劝道。 第904章 敏感 秦风神色复杂地看着刘军医。 道理是这个道理，然而，谁又有权利去决定别人活着还是死了的意义呢？ 可在如今的生死存亡关头，刘军医的话也不无道理。 “你别管了。”刘军医推开秦风。 杜一一胳膊肘拐下程嘉懿，嘴往秦风和刘军医那边怒怒，无声地道：“又有事了。” 程嘉懿轻微摇头，人的手握在一起，心里全都明白，他们不找事，事却再一次找过来。 “程老板，我看看你的伤？”刘军医走过来，在程嘉懿面前几米远站下，审视着道。 “不必了，差不多都要好了。”程嘉懿客气道，“刘军医有事？” 刘军医点点头：“好了就好——翻过两座山头有一座湖，有点内容，有点危险，我想要请程老板陪我走一趟，能把我带出来就可以。” 杜一一站起来，满心不悦，可看在刘军医给他瞧过伤的份上，尽量让语气不那么冲：“刘医生，你也知道危险，不一定能出来，就不去了吧。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是吧。” 刘军医笑了，“小杜蛮有学问的，不过佛祖还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是吧。” 杜一一被噎了句，忍了下还是没有忍住：“我就不明白了，这么多人，刘医生怎么就挑中我们两个了？给个原因？” 但凡能忍住，杜一一也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和刘军医闹翻。这是看着他和程嘉懿年轻好欺负吗？这是欺负个没完没了吗？ 程嘉懿也抬起头，被衣衫蒙住头脸露出来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刘军医。 半年多的时间，一次次的危机，一次次地被试探利用，一次次险象环生中的提升，让程嘉懿逐渐成长。 尤其是这一次的手上，口不能言，而不能听，让她的心神也忽然内敛起来。 “程老板屡屡化险为夷，这一次我相信也能够。”瞧着杜一一不可置信的神情，刘军医顿了下道，“我要求不高，能把我带出来就可以。” “那如果我们也变了呢？”杜一一再也压制不住，“有什么东西非得去看？非得拿她去冒险？屡屡化险为夷，就一定每一次都化险为夷吗？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如果这一次出事了，你能心安？” “我们来岛国，就是要生死置之度外的。”刘军医心平气和道，“我也想安安稳稳的，每个人都想安安稳稳的。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逃避了这次，逃避不过下一次。” 杜一一张张嘴，想要说的话却咽了下去。 他能说什么？说为什么不找其他人陪着去？这话他无法出口，他所受到的教育和教养，让他只能在心里这么想想，而想想就已经觉得不对了。 “没谁想要逃避。想要逃避也不会跟着你进山了。”程嘉懿清冷的声音响起，“刘医生，你用道德绑架我们两个未成年人，不亏心？” 刘军医的脸刷地涨红起来。 刚子腾地站起来：“刘医生，我和你去。” “那好啊。”杜一一脱口而出，“刘医生，这都有毛遂自荐的了，也不用我们两个未成年人跟着凑热闹了吧。” 刘军医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他没有理会杜一一和刚子，盯着程嘉懿的眼睛道：“我也并非想要道德绑架你们。只是这里，还有谁有你们这样的机缘，这样逢凶化吉的本事？” 说着苦笑了下，“我也知道那边危险，可我们来就是要尽可能地找到能让我们所有人强大，躲过危险的方法。” “刘医生，我来，我一定把你完完整整地带出来。”刚子走到他们面前，不屑地瞧着杜一一。 “逢凶化吉？”程嘉懿盯着刘军医的眼睛，瞧都没有瞧刚子一眼，问道：“刘医生，我与你认识的时间不长吧，也就这几天，你怎么知道我会屡屡逢凶化吉呢？” 杜一一心里一惊，他没想到程嘉懿会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程老板不会以为我什么也不了解，就敢带你进山吧。”刘军医诧异道。 “就凭我原本手下人的三言两语？”程嘉懿缓缓站起来。 她的头脸仍然包裹在衣服里，只露出水灵灵的两只眼睛，刘军医瞧着她的眼睛，心莫名跳动了下，刚刚似乎程嘉懿的眼皮还没有这么完整，眼睫毛也没有这么长，这么整齐。 刚刚好像程嘉懿露在外边的那点皮肤也没有这么……完整。 “刘医生能否告知，到底什么让你认为，我程嘉懿的身手能力要超过你身边这些久经战斗的战士，要高过你身后的秦队？” 要说杜一一适才的话是气愤中而言，程嘉懿此刻就咄咄逼人了。 她站在那里，身形还没有完全长开，比杜一一矮上半头，比照刘军医更是矮了不少，头脸还都蒙在衣服里，可忽然身上就有种无形的压力隐隐释放出来。 远处的战士们注视着这里，方涛侧头看向秦风，秦风紧蹙眉头。 空气中忽然满是压抑，谁也想不到程嘉懿会忽然说出这般话来。听到这番话的他们心情也会很复杂。 平心而论，他们对程嘉懿和杜一一没有什么看法——末日时代，能活下来的人都是有点本事的，无所谓成年未成年。 他们也从来没有把程嘉懿和杜一一当做未成年看待。 但是当做不当做是一回事，事实是，程嘉懿和杜一一就是未成年人，在他们这样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面前，对这样两个少年如此要求，是个人心里都会汗颜。 然而，程嘉懿和杜一一的实力又是他们耳闻过的，不容小觑的。 “呵，”程嘉懿忽然轻笑了声，“刘医生都打算让我们陪着你赴死了，不，是比赴死还要可怕，却连一句实话都没有么？” 周遭安静极了，方涛本来想要上前的步子也忽然停顿下，他狐疑地看看刘军医的背影，又看看秦风。 刘军医沉着脸问道：“程老板这话是怎么说？我哪一句不是实话？” 程嘉懿凝视着刘军医的双眼，“只怕是言犹未尽吧。刘医生句句话属实不假，不过是说了一半，漏了一半吧。” 第905章 理亏 岁月让人成长，然而想要成长得更快，经历的不仅仅是岁月，还要有危机，有苦难。 这些，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会体会得到，才会恍然发觉某一天突然成长了。 程嘉懿安静地看着刘军医，等待着可能不会得到的答案。心里确定，不论得到得不到答案，这一趟她和杜一一都避免不了的。 她没有去看秦风，她这才恍然发现，一路以来，她一直以为可以依仗依靠的人，其实只有她自己和杜一一，再没有别人了。 周围一片沉默，连刚子都疑惑地瞧着刘军医。 程嘉懿有实力是不假，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就做了“程老板”，但她再有实力，也只是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刘军医何至于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她去那么危险的所在？ 那里，连秦风都退避三舍。 有人的目光向秦风看去，但严明的纪律和对秦风的信任，让他们并没有出声。 刘军医笑了，“程老板，你电视剧看多了——就这么定了。秦队他们还有他们的任务，我们一会就去。” 程嘉懿咬咬嘴唇。衣服包裹了她的脸庞，谁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你……” 杜一一才说了一个字，就被刘军医打断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然后我们就出山。” 寒风凛冽，直接透过衣裳吹到皮肉内，骨子里，可真正寒到骨子里的却是刘军医的话，和沉默着没有阻拦的秦风的态度。 杜一一抓着程嘉懿的手不由握得紧紧的，牙咬了起来。 他们，他们不就是要回到华国吗？不就是想要借条船上的舱位吗？他们能拿出来的已经都给出去了，可还要拿命来换。 程嘉懿轻轻拍拍杜一一的手背，对他摇了摇头。 曾经她也会很愤怒，但现在，她已经不会愤怒了，甚至连生气都没有。 人若是不在高位，凭你有本事又如何，充其量也只是个打手。 还是她不够强大。 可再强大，能与国家机器抗衡？ 程嘉懿垂下眼眸，看着她手上新长出来的肌肤。 难怪小说里那些穿越到过去还是什么地方的人，不是依附于一个强大的后台，就是自己直接成为别人的后台。 可惜，她一直没有抱到大腿，也一直没有振臂一呼就群起响应的本事。 “好，你非要我们去，总得告诉我们那边到底有什么危险麻烦吧。”杜一一咬着牙道。 “据说……” 刘军医才说两个字，就被程嘉懿打断了。 “我不听转述。”程嘉懿的声音听起来心平气和，她的视线越过刘军医看着秦风，“秦队，你能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况？” 秦风心底难得出现了些愧疚的感觉。 如果程嘉懿和以前一样那般地不依不饶，他愧疚的心理即便出现，也会很快消失。 然而这次的程嘉懿似乎是认命了。 “我们被巨人吸引，翻过第二座山，就能看到一座湖。”秦风走过来，随手折了跟树枝，蹲下在雪地上画着，“湖面上水汽很重，我们才走到水汽范围内就发现不对。” 说到这里，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秦风又站起来。 大家的视线随着秦风抬起来。 秦风整理下身上的衣服，“我们就在水汽范围内很短时间，三两分钟，就发觉不对劲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本来心里就怀疑了，这下更加确定了。 “时间很短，除了长高了些，我们现在还没发现身体其他变化，性情上……”秦风难得迟疑了，“应该……” 大家的视线在秦风和于他一起回来的人身上反复徘徊了几次。 “就是说，之前你们看到的巨人，我们遇到的大了好几倍的野猪，都因为那个湖水了？”杜一一看了眼湖水远山的方向，“野猪貌似没啥特别的，巨人的智慧瞧着也不低，也没疯狂——秦队，你确定你身体再没有其它反应？” 和程嘉懿一样，他们对秦风的称呼从秦哥变成了秦队，在大家基本统一的称呼里，这样的变化并不明显。 秦风垂眸瞧着杜一一，点点头。“是的。” “还是有点。”程嘉懿也站起来，“你们之前猎杀变异人干净利索，现在也同样干净利索，但我看来有点报复心理。有点血腥了。” 秦风怔了下。 刘军医偏下头，似乎回忆了下，神情有些犹豫。 “走吧。”程嘉懿没有等秦风回答，对刘军医笑了下。 程嘉懿的笑隐在衣服后边，眼睛里并无笑意。但没来由了，刘军医的心忽然抖了下。 程嘉懿答应得太痛快了，痛快到让他怀疑了。 “等会。”刘军医脱口而出。 程嘉懿诧异地看着他。 “稍等会。”刘军医重复了句，“我想想。” 程嘉懿瞧着刘军医，似乎又笑了下，缓缓坐下。 空地里的气氛莫名有些复杂，除了尴尬好像还有些紧张，狐疑。一时，没有谁再说话，只有偶尔的山风吹来，积雪晃动塌落的声音。 环境一静下来，任何思虑都会被放大，包括本来不敢有的想法。 程嘉懿出神地望着远处的山头，心内纷乱。 她不止一次考虑过自己的退路，然而一次次被现实推翻，包括现在，她再一次狐疑了。 她之前的想法对吗？ 她现在走的路对吗？ 难怪有急流勇退这个词，难怪有那么多不得已。 思绪纷乱中又想起了宁上校，想起自己，越发觉得她似乎高看自己了，太看重自己了。 不然，就自暴自弃自生自灭好了。 而宁上校和秦风此刻的心理，却出人意料的一致。 程嘉懿忽然如此好说话，明知道极为危险却答应了，不会是…… 两人都是经过风浪的，也见过和经过背叛，此刻，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点上。 程嘉懿未经过训练，尤其未经过爱国主义训练，还是在这个末日经过了危机利用背叛过的，如果真有什么想法，不是不可能的。 秦风和刘军医不由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程嘉懿几乎已经是托孤了——把暖暖和亮亮还有他的人全留给了宁上校，身边只有杜一一，而他们刚刚就是要程嘉懿和杜一一一起陪着单枪匹马的刘军医的。 虽说以程嘉懿和杜一一平时里的为人，不至于会对刘军医做什么手脚，但是，但是这次实在是他们理亏的。 眼角的余光不由看向程嘉懿，却见程嘉懿和杜一一低着头，看着交握的双手。好一会，程嘉懿的手反过来，仿佛安慰一般反握住杜一一的手。 第906章 为什么 程嘉懿决定了。 不管那座湖有没有其它危险，她是不想变成巨人的。 她就只想是个有一定武力值的正常人——她已经不那么正常了，不能再给人不正常去研究的把柄。 这个世界就算是要毁灭了，坍塌了，被外星人霸占了，也不是她一个平头老百姓能拯救的。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果直面外星人的进攻，她当然是当仁不让，但这种拿自己身体生命做没有意义的冒险，只为了给别人的研究填个数据的事，她不做。 大不了就走回去，从冰封的海面上。大不了就葬身鱼腹……大不了就不走了，留在岛国。 反正，岛国是个封闭的岛，被清理过之后，也不会被几个核弹头毁灭的。 她的心里不由涌上惆怅，抬头看着杜一一。 如今，她身边真的只有杜一一了。 杜一一的手反过来，更加用力地握住程嘉懿的手。他们如今真的只有彼此了。 “咔嚓！” 枪栓被拉动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刘军医检查着自己携带的枪支弹药，终于下了决心。 程嘉懿和杜一一无言地站起来。 在众多汉子中，他们两人的身影略显单薄，也略显无辜。 “我也去。”出乎意料，林大海站起来。 刘军医正将背包拎起来，不由一怔。 林大海一贯少言寡语的，从来都是依照命令行事，还是第一次主动要做什么。 刘军医和秦风对视下，微微点头。 程嘉懿和杜一一似乎漠不关心地望过来。 转过头来，避开外人的视线，杜一一无声地开口：你决定了？ 拜这一天多的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只要慢些，程嘉懿还是看出些口型来，她眨了下眼睛，然后移开视线。 这是确定的意思了，杜一一用力捏了程嘉懿的手下。 一旦决定了，心情忽然无比舒畅起来，什么危险危机利用的，似乎全远去了，哪怕未来他们只有彼此两个人，同样面临危机。 但那是不一样的。程嘉懿对自己说，那是不一样的，我们是为了我们自己，不用再考虑别人了。 被蒙住的面容露出笑意，直达到眼底。 山林的空气似乎也清爽起来，程嘉懿伸手稍稍拉开衣服，露出已经完全长好白皙的肌肤，深深地吸了口气。 “小程。”秦风忽然叫道。 程嘉懿站住，转头时再一次蒙上面孔。 秦风瞧着再次仿佛要将自己再次隐藏起来的程嘉懿，想要说的话全都被阻拦住了，半晌才道：“小心。” 程嘉懿极快地点点头，和杜一一率先向山那边走去。 “秦哥……”看着一行人的背影和留下的脚印，方涛轻声问道，“为什么。” 秦风凝视着已经爬上对面山头的背影，心痛了下。 为什么？这世界早就没有了为什么了。只有无奈。 “为什么？”方涛执拗地再问道。 秦风深吸了口气。 雪后山林的空气明明是清新的，他却嗅到了污浊的味道，被尘世沾染的污浊，被末日的无奈污浊的味道。 “没人有能独善其身。”秦风回答着方涛的疑问，又好像在解答他自己心里的疑惑。 “每个人的生命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你，我，她，所有人。我们早就知道，又何必问为什么呢？” “不，我是说为什么非要他们去？他们两个？”方涛仍然执着地问道。 山头的背影隐没在丛林内，又在丛林内出现，到了最高峰，然后消失在山的另一边。 莫名的，秦风心里有种预感，这怕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程嘉懿了。 秦风转头，看着方涛，也看着所有还留在这里的人。 这些人里除了方涛，其他的都是才认识的，都是教官这次带出来的精英。 他们只知道他们是来清理变异人，寻找变异原因的，却不知道他们的上司还带着另外的命令。 但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对军人来说，服从命令是天职，国家大局是首位。 而现在生死存亡的，不仅是国家，还有全人类。在国家面前个人都是微不足道的，何况全人类。 秦风再次转身，望着杳无人迹的山林，良久才道：“现在全世界都在寻找能突破极限的人类，所以……” 所以什么，不言而喻。 “我们都是普通人。”秦风终于收回遥望远处的视线。 被排除在普通人外边的程嘉懿和杜一一翻过山头，忍不住问林大海道：“大海哥，秦队有什么任务？” 林大海犹豫了下道：“我跟着秦哥就是听命令的。” 杜一一耸耸肩，“什么任务这么神秘？哎，大海哥，你都去过一次湖那边了，谢谢你啊，陪我们嘉懿冒险了。” 刘军医侧头乜斜下杜一一道：“怎么是陪程老板，是陪我冒险的。” 杜一一一反常态，笑嘻嘻地道：“对对，是陪刘军医冒险。” “我也想再过去看看，”林大海解释道，“我长高了点，大约五厘米这样，身材比例没有变化，我们看到的那些巨人身材也匀称，也灵活。我想，我就是变成那样也没什么。” “没什么？”杜一一不解道，“大海哥你还想打篮球啊。” 林大海笑了，“我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只要没失去理智，成为巨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听着没毛病，不过要是出意外了呢？”杜一一道。 “尽人事，听天命。”林大海简单道。 杜一一伸出大拇指：“牛。服气。” “你们不也是？”林大海不在意地道，“哪次都是嘴里说着不冒险了，哪次不都有你们。” “那能一样吗？我们是真不想冒险，不是没办法么。”杜一一也不掩饰他对刘军医的不满，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小杜，”刘军医苦笑下，“我不和你说大道理了，大道理你我都懂。就说眼下，你忍心看着秦队反复涉入险地？” 说着抬手阻拦住杜一一的反驳。 “你们要是不跟我来，秦队不会放任我自己过来的，就是带着大海也不能。” “哟哟，”杜一一不满地叫道，“我看秦队很忍心看着我们过来的。” “秦队没有。”林大海抢着道。 杜一一耸耸肩，“你说没有就没有了。” 第907章 自由 转眼，刘军医程嘉懿四人已经翻过几座山头，到了上一次秦风小队遇到巨人的地方，距离湖水也只有两座山头了。 杜一一看着程嘉懿，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研究怎么跑路，瞧着就在刘军医和林大海眼皮子底下，不大好溜走。 程嘉懿忽然站住，很自然地说道：“那个，不好意思，一一，你陪我过那边去下。” 杜一一怔了下，恍然大悟地“哦”了声，“抱歉抱歉，我们先过去啊。” 刘军医和林大海站住，瞧着程嘉懿和杜一一的背影隐没在树林内。 脚步踩着积雪的声音越来越远，好一会才停了下，有低语传来。 “我怎么觉得……”刘军医好像自言自语道，“走得有点远了吧。” 林大海不做声地看着那边。 “就这么走了？”杜一一小声对程嘉懿道。 “那要怎么走？”程嘉懿也小声道，“差不多了吧，咱们跑吧。” “跑！”杜一一抓着程嘉懿的手，两人对视一眼，程嘉懿将包着头的衣服扯下来，挂在脖子上。 两人就如脱了笼的鸟一样，相视一笑，忽的提高速度，往山林内跑去。 急速的踏着积雪的脚步声传出去，刘军医和林大海怔然下，瞧着程嘉懿和杜一一离开的方向，面色全是一变。 “草！”焦急之下，刘军医不禁冒出句粗口，拔腿就追，不妨林大海一把揪住他。 “干什么你？放手！”刘军医被拽住，差点摔倒。 林大海摇着头，“别追了。” “说什么呢你？”刘军医急道，“放手！”使劲一甩，却没有将林大海的手甩开。 “快放手！” 林大海死死抓着刘军医的胳膊问道：“他们要走，就让他们走吧！” “你！”刘军医再挣扎了下，反手搂住林大海拽着他的胳膊，凌空一摔。 林大海是先动手的，早有准备，拖着刘军医一起摔倒在雪地上，打个滚过了几招，同时锁住对方。 “老刘，让他们走吧。”四目相对，林大海一字一字说道。 刘军医盯着林大海，手上的力道缓缓松下。 脚步践踏积雪的声音几乎听不出来了，但雪地里脚印的痕迹还是很明显，刘军医扭头看着雪地的脚印，慢慢坐起来。 “你不该拦着我。”刘军医的声音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要试验，我来。”林大海道。 刘军医瞄一眼林大海没有吱声。 “为什么非得是他们？”林大海沉默了会，闷闷地问道。 “也不一定非是他们。只要是特别些的，都会推一把。”刘军医抓了一团雪，往远处使劲一扔，爬起来，“我还以为你是要帮我的。” 林大海也爬起来，“我还不够特别？” 刘军医哼了声：“你有食人花做宠物吗？你要没有以前训练的身手，能活到现在吗？” 林大海沉默了。 “算了，人都走了。你也回去吧。”刘军医说着，往湖的方向走去。 林大海没有吱声，跟在刘军医身后。 “我都说你回去了，跟着我干什么？真想成巨人？想被撕裂了？”刘军医头也不回地道。 “你呢？”林大海问道。 “我总得看看，最好能弄点湖水出来。”刘军医道。 林大海不再说话，也没有站住。 “我说你……”刘军医站住，“你都受影响了，还是少往那边走，回去回去。” “你还没放弃对吧。”林大海直视着刘军医的眼睛，“你有事情瞒着我们。” 刘军医盯着林大海好一会，忽然泄愤似的踢一脚地上的积雪。 雪花飞扬起来，又落在地上。 “和你说过了，每一个有特别能力的人都不会放过的，只要我们知道的，了解的。”刘军医的声音中已经带着怒气了。 “你知道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吗？你知道现在已经有自然形成的紫色晶体了吗？如果所有活着的人，动物全都长出了紫色晶体，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刘军医点着自己的脑袋，“我们都会死，所有人，你我，还有你放走的程嘉懿和杜一一。没有例外！我们必须搏一搏，必须人为创造出超人出来，懂吗？” “到底是为什么？” “我他妈地怎么知道？”刘军医想都不想地说道，“我就是一个执行命令的小兵，你问教官去！” 这话说完，刘军医倏地闭住嘴，扭过头。 “我陪你。”林大海沉默了一会，坚持道。 刘军医泄了气般地垂下头，好一会冷笑声，“随便你了，你要是想变异了，回头将我们全宰了，也随你便。” 说完大踏步往湖水方向走去。 林大海犹豫了下，还是跟在了刘军医的身后。 远处，程嘉懿和杜一一拉着手跑了好远，又翻过两座山头才停下来。 寒风中，两人的脸颊都红扑扑的，呼吸也稍微急促，他们回头望着身后，又听了一会，才转过头对视着，然后忽然抱在了一起。 “哈哈，自由了！”程嘉懿开心地叫起来，“自由了！自由了！自由的感觉太好了！” 杜一一搂着程嘉懿转了好几个圈。 “一一，我们自由了，不用再考虑别人了，不用再为了别人拼命了。”程嘉懿的脸颊红着，眼睛里全是兴奋的光芒。 “我们自由了，我们不用再为别人活着了！”杜一一盯着程嘉懿的眼睛，鼻子，嘴，“嘉懿，我好开心！” 两人再次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不用说句话都要想着能不能被人听到，不用有责任了，啊啊啊啊，太好了！”程嘉懿从杜一一的拥抱中抬起头，“我从来没发现自由这么好过，没有责任这么好。” “现在呢？我们去哪儿？”杜一一问道。 “走，先离开这里再说。”程嘉懿环视下周围，“不回小镇了，我再也不要见到他们了。” 两人牵着手，放缓了脚步，往山外的方向走去。 “你说，他们回来追我们不？”程嘉懿忍不住问道。 “肯定会。”杜一一肯定道，“不过现在都没追来，肯定是被绊住了。” 程嘉懿的脚步忽然缓了下，犹豫道：“是啊，他们该追来的，不会是……” 两人对视一眼，程嘉懿咬着嘴唇，忽然又加快了脚步，“他们被绊住也没事的，他们有枪有子弹的，都没动静，肯定没事。” 杜一一认真地道：“说好了不用再为别人负责的了。我们做得仁义尽致了。” “可算等到你们了。”雪地里忽然冒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908章 李立 “可算等到你们了。”雪地里忽然冒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一株大树后边，转出个熟悉的身影。 程嘉懿和杜一一吓了一跳，蓦地站住。 “王哥？王哥！你没死？你没事！”程嘉懿叫道。 “托福，没。”王勇笑着看着两人，走过来，“恭喜自由！” “王哥，我们当时找了你好久！”杜一一叫道，“你到哪去了？” “让你们担心了。”王勇点着头道，“我都知道。你们跟我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对视一眼，带着狐疑跟上王勇，很快他们来到一个山洞前。 山洞是天然形成的，在山石的拐角处，如果不是有意寻找，很容易被忽略。 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竟然很是宽阔，还有个看起来是石凳的东西，还有些炊具。 “王哥你住下了？”杜一一好奇道。 “总要吃口热的，熟的。”王勇熟练地点着火，将炊具坐上边，“雪崩时候我就在你们身后，当时也是忽然的想法。” 王勇拿出一大块肉，一片片削着。 “我就躲在你们旁边不远，差点就被翻到了。等你们走后，我回了镇子里一次。”王勇手停下，抬头看着他们，“你猜我看到谁了？” “谁？”程嘉懿下意识问了句。 “李立。” “李立？！”程嘉懿和杜一一一起叫道。 “对，李立，李队。”王勇哼了声，“现在你们该明白我为什么要躲起来了吧。” “不是，他怎么这么阴魂不散的。跑岛国干啥来了？不是有宁上校吗？”杜一一问道。 “我不敢离太近，不清楚，你知道宁上校带的人都不一般，也就是半夜看到李立出来站了一会。”王勇继续往锅里削肉片。 “李立不是和宁上校一起到的，我们走之前一天，我听到有人说了一嘴，说又来了些人，但一直没见到。之后你们就被支到山里了。我就有点怀疑。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李立过来了，按他以前的做派，不是好事。” 听到李立到这里的消息，程嘉懿和杜一一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下来。 “有他的地方就没有过好事。”杜一一气哼哼地道，“当初要不是他，咱们市能那么惨吗？” “现在你们是什么打算。”王勇手里的肉块都削进锅里了，他用勺子搅了下，将树枝又续进去些，问道。 “还没来得及打算。”程嘉懿道，“原本打算要回去，不管是偷辆车还是走回去。现在还不知道。” “回去是一定要回去的——对了，你们怎么单独几个人出来的？”王勇问道。 “里边有个湖，秦队他们吸到了湖水的水汽，身体就有往巨人变化的趋势，刘军医想要研究下原因，觉得我福星高照，能化凶为吉，就要我陪着去。” 程嘉懿耸耸肩，“我对成为巨人没什么兴趣，也没有了以前的雄心壮志。唉，平平淡淡才是真这话果然是正确的。” 肉汤好了，王勇给程嘉懿和杜一一盛了，自己端着锅。“打算好了？不回镇子了？” “其实我也好奇李立过来干什么了，可，”程嘉懿接过肉汤，“我不想掺和了，要不是这里终究不是自己家，留这里也没啥。” 杜一一也道：“也不是非要落叶归根，还没到那岁数呢，就是，我们都想回去看看，我们的和平嘉园，我们的家。” 提起和平嘉园，程嘉懿和杜一一的心里都涌出惆怅，低头喝了一口肉汤，食不知味。 “海面不可能全冻上，开车不大可能。”王勇道，“这几天我也琢磨了，我们都不会开船，一般的小船跨海也危险。” “有没有可能收买船员偷偷带我们上船？”杜一一问道。 “要是以前还可以，现在这状态不大可能。”王勇摇头。 “也是，谁敢收留身份不明的变异人，万一在船上发病狂暴了？”杜一一喝了一大口肉汤，又道，“说不定海面全能冻住呢，今年比往年都冷。我们试试。” “我还以为你们想找李立去问个究竟。”王勇忽然道。 “有啥可问的？用我们全市的人做他信仰的跳板了。哎，王哥，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人呢？怎么就能草菅人命还一堆大道理呢？” 王勇道：“我不知道。” 程嘉懿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也不能说将军没有恻隐之心，但战争总要死人的。就因为我们是炮灰吧。所以被理直气壮地炮灰掉。” “不仅是炮灰，还是别人升官发财信仰之路的踏脚石。”杜一一哼了声，“反正我是看不惯，有能耐靠自己啊，拿别人脑袋里的晶体做信仰算什么。” 王勇三下五除二就喝完了锅里的肉汤，拿干草在锅里擦了下道：“那就不管他们是干什么来的了，我们先回海边，弄辆车、燃料再说。” “我觉得行。王哥，你回去后准备去哪里？找楚哥去吗？”杜一一也赶紧喝完肉汤，问道。 王勇出了下神，才“嗯”了声。 “王哥，要是我们没跑出来呢？”程嘉懿忽然问道。 王勇将东西都扔进背包，刷地拉上：“老板把队伍都解散了，连王鹏和李玉都送出去了，什么意思还看不明白吗？这样都不被放过。” 王勇抬起头，“如果老板还是心甘情愿地被利用，我也无话可说。” 程嘉懿心里对王勇的怀疑终于解除了。 “没心甘情愿，就是心软，为什么心太软，心太软，嗯嗯嗯嗯……”杜一一兴奋地收着东西，唱起来，后边忘词了，就嗯嗯起来。 “哈哈。”程嘉懿和王勇都笑起来。 笑了几声，程嘉懿忽然收起来笑容，迟疑了下问道：“王哥，你回去的时候，看到暖暖没。” “没有。我没敢进镇子，就在外边守了一夜，天亮前就离开了。怎么，放心不下？” “我带着暖暖过来的。”程嘉懿低声说道。 如果暖暖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但是李立也过来了，李立是知道暖暖被董萧拐走的事情的。 万一李立想起来…… 第909章 跑路 程嘉懿将暖暖一直带在身边，就想要保护她的，可现在竟然不得不将她扔下。 本来程嘉懿是放心的——宁上校不可能对一个小孩子做什么的吧。 可现在不同了，李立来了。 谁知道李立离开他们之后又经过了什么？这么久还能和宁上校搭上话，显然李立是受到重视的。 李立的到来让程嘉懿不得不想得多些。 按照李立的秉性，如果发觉暖暖身上的异常，是不会放过暖暖的。 “你想要把暖暖接出来？”杜一一小声问道。 “我不知道。”程嘉懿答道，“想接也接不了，镇子我们回不去的。” 杜一一蹲在程嘉懿面前，仰头道：“别想太多了，我们也不是救世主。” 程嘉懿沉闷地点点头。 这个世界不是原本的世界了，不乏有奇遇的人。人也不能都要一次次替别人做主的。也许离开了她，暖暖也会有奇遇。 但程嘉懿知道这样的想法只是为了安慰她自己的逃避。丢掉暖暖终究不是她真心的。 只是……她好容易下了决心为自己和杜一一活着了。暖暖，她救了几次了，也算对得起她了。 程嘉懿压下心里的不自在。 可李立怎么也会来岛国呢？ 李立也没有想到在岛国会遇到程嘉懿一行人。 离开程嘉懿一行人之后，他很快就摸回到了国内，找到了想要找的人。 他没有想错，也没有做错。 不仅是C市，相邻的两个城市也是被隔离围困起来，所有的幸存者都被当做实验品。 他也错了，因为他最后要带着剩余的幸存者逃离，并且逃离了。 但他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除了他自己，已经没有人想要探究了，因为无论对错，在接触到真相的时候，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人类想要存活下去，就要进化出更高等级的晶体，而越是进化出更高级的晶体，离毁灭就越近。 太阳系的保护罩被撕裂了一个缺口，天文学家们捕捉到一个神秘的光点曾经出现在缺口处，并在仅有数个地球日之后，太阳爆发了强烈的耀斑，耀斑中心上空，一个梭状物体正从耀斑中心牵引出一道巨龙般的火焰。之后两天，变异就在全球范围内出现。 几个小小的偶然伴随着地球生物的剧变，实在无法说一定是巧合。科学界从来不相信巧合，也不会以最大的善意去揣摩地球外有可能存在的生命。 当晶体被证实有提高身体强度，也是可以替代电、磁、光甚至核能的能源之后，科学界几乎可以确定了，人类以及其它生物的变异，是来自地外生命的恶意袭击。 自保，就要变强。变强，就要大量的新能源替换落后于地外生命的科技。 在人类面临大灭绝的先决条件下，个体的存亡已经微不足道了。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人为推动和自然进化的掠夺下，地球生物脱胎换骨，完成了一次最大规模的变异。 所有生物头部都进化出了晶体，以自然界七色光线强度依次递增，当到达紫色之后达到进化巅峰。 然而还是不够。个体的力量再提升，也达不到对抗即将到来的威胁。 在这一前提下，地球现今的领导者们也在一定范围内达到空前的团结，目标一致。 只要能提升现今的实力，不论是个人的还是团体的还是科技领域的，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就要去做。 在这个前提下，李立闲置了一段时间后就被想了起来。 毕竟，他在C市的所作所为，在上位者眼里是透明的，很好理解的。 还有就是，岛国现如今还有个和李立非亲却带故的旧交，反馈回来的信息中，这个旧交值得培养。 而李立本身，也是可以培养一番的。 岛国，如今就是一个凭借天时地利而成的养蛊之地，任何被派到岛国的人，都可以成为被豢养的蛊虫之一。 在了解了内情之后，李立连迟疑都没有立刻就动身了，很快就联系上了宁上校。 没想到程嘉懿和杜一一就在宁上校这里，也没想到宁上校也注意到了程嘉懿，早做了安排。 李立庆幸这段时间的习惯使然，他没有大张旗鼓的过来，不然……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过去的，只能深埋在记忆里。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挣扎，也许还有一丝活下来的希望，但是逃避，必死无疑。 几座山头之外，刘军医和林大海站在山顶。 就在山脚，一座碧蓝的湖水正散发着氤氲的水汽，笼罩着整个山谷。 从山顶往下不远，树木明显高大粗壮，枝条越发狰狞。野草也要比常人高出很多。人还没有下山，就感觉到身体隐隐的异常。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好像整个身体从内到外有什么东西都在叫嚣着，要冒出来。但不论怎么琢磨，都说不出是什么。 “你上一次也是这种感觉？”刘军医问道。 林大海摇摇头，“上一次没有这么强烈。” 刘军医已经有些压制不住身上的感觉了，他的身体已经产生逃走的欲望，却在听说林大海的感觉更强烈之后怔然。 山下，碧蓝的湖水就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水面氤氲的水汽就是这蓝宝石散发的光晕，周围碧绿的树木护卫着它。一起看起来那么美好，然而让人恐惧的是美好中隐藏的是不可测的危险。 成为巨人，除了身体上的变化，生理结构是不是也会变化了？心理会不会也要变化？ 很多事情都是在面临的刹那才会发现其中的危险与恐怖，然而，却已经无法退缩了。 “等等，”林大海拉住刘军医，“有必要吗？已经证实湖水范围可以改变生物的身体构造，你也看到了树木，那些巨人，我们的变化。” 刘军医看着湖水道：“比死可怕的是未知的恐惧，比未知的恐惧更可怕的是失去人的尊严，被等同于牲畜。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让我们能对抗未知的恐惧，保留人的尊严，我就要尝试。” 说着又苦笑下，“我不也是无路可走了吗？我们到岛国都快半年了，几乎是一无所获，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反正早晚都是……” 刘军医咽下了“死”字。 “你记着，尽量把我活着带回去。” 第910章 绝境 明明巨人们是存在的，林大海秦风身材拔高了，心智也没有半分变化，可刘军医的心里却出现了很不好的感觉。 这一次，他应该会有重大发现，也很难完全地回去了。 林大海的手松开，刘军医托托背包，往山下走去，一点点隐没在浓密的山林中。 随着深入，身体内的叫嚣愈发强烈起来，骨骼还是疼痛，肌肤肌肉仿佛全在被拉伸，连同内脏，脑浆，即便是晶体立时便释放出能量温养，也抵抗不出遍布全身内外的痛与痒。 痛也不算不能忍受，痒也不是那么剧烈，尤其有晶体能量温养，但是这痛和痒是遍布全身的，无时不在，是生理生长性质的，在思想上就被放大了许多，便更难忍受了。 刘军医一边品味着身体的变化，一边警觉地注视着周围。 越往山下走，温度就越缓缓提升，草木也从枯枝逐渐柔软到生出绿意到枝繁叶茂。 而临近枝繁叶茂的植被之时，在遍体疼痛中，林大海感觉出一片被审视的味道，就仿佛周边的植物内铺天盖地般隐藏着无数东西，忽然被他惊醒地审视过来。 明明周围除了植被，毫无生命迹象。 林大海脚步忽然迟疑了下。 没有生命迹象，除了植物。 冷汗倏地冒出来。 这般草木旺盛所在，就算周边没有大型野兽，怎么可能没有鸟雀虫蚁呢。 可感知的范围内毫无任何生命迹象，被窥视的感觉却越发强烈起来，就在身前身后左右。 林大海拨开挡在身前的野草，避过一根垂下来的树枝，不知道是他的头不够低，还是疼痛削弱了行动力，他没有完全避开，树枝贴着头皮刮过，麻酥酥中带着撕拉的疼痛。 林大海努力忽略掉头顶异样的感觉，却无法忽略身体的变化，他好像听到身体生长发出的声音，视线扫过拨开野草的手指，他的眼眸缩了下。 指甲突兀长出了一厘米多。 瞬间，刘军医生出用指甲割断面前野草的冲动。 越接近山下湖水，身体的变化越明显越加快，袖子也明显缩短。视觉带来的冲击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精神和身体上的。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发强烈，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拼命地生长。 晶体能量快速涌入全身，不再是单纯地温养，还弥补细胞生长需要的养分，但好像不够了。 刘军医抓住几粒晶体放在手心。 能量缓缓涌入身体，他的心稍微踏实了些。 终于，脚下的土地松软湿润，刘军医站在湖畔，也进入到氤氲的水汽范围。 衣服已经被撑开了，脚趾也从鞋子中露出来，背包早就变成单手拎着，刘军医撸了把垂到身侧的长发。 指甲划过肌肤，心中陡然生起凶意的同时又是一惊，果然还是有变化了。 近距离看湖水，湖水冷冽清澈，近岸处能看到水底的沙石间有细微的气泡出现，奇怪的是，被窥视的感觉消失了。 湖面平静，氤氲的水汽在湖水上漂浮着，林立的山林倒影其中，让这里美丽如画。 然而，再美丽的画面，如此大背景下也会萌生恐怖，尤其是置身其中的刘军医。 他在短短的二十分钟内，长成了一个须发怒张的巨人。 没有人能体会到这个转变时的痛楚，肉体和精神上的，只有他，站在湖畔的他。 刘军医还记得他下到这里的使命，只是不知不觉中，原本的使命似乎不重要了。 晶体的能量流转，早就修复了肌肤生长带来的撕裂伤痕，和修复了肉体的痛楚，然而精神上的痛楚是无法被修复的。 人终究变了，肉身的改变导致精神，人也不能完全称之为人了。 刘军医脑海里浑噩着，双目仿佛被宝石般的湖面吸引，缓缓踏入一步。 在高高山峰上林大海的眼里，刘军医已经走进氤氲的水汽中了。 “啪！”一声枪响打破了山林的宁静，连氤氲的水汽都仿佛被震动了下，刘军医猛然站住，才发现他不觉已经走到了湖水中，带着温度的湖水浸湿了他残破的鞋子，没过了脚面。 他冷然惊醒，回头望去。山的高处隐约可见一股青烟消散。 那是枪口冒出的青烟。 刘军医神智刹那恢复，不由出了身冷汗。 他竟然分辨不出是因为身体的变化而神智改变，还是因为这湖水。 后退了一步，他拉开背包拿出军用水壶，弯腰灌了满满的一壶水，拧上。 才要再退几步，忽然，一道微弱的涟漪从氤氲水汽中扩散过来。 湖水里有东西！ 刘军医急速往后退了几步，一抬手抽出微冲。 往日趁手的兵器此刻在他手里就好像玩具，食指勉强扣在扳机上。 他眯着眼睛，警惕地注视着湖水。 涟漪再缓缓扩散过来，仿佛湖中心落下了一滴雨水，才溅起来这般微弱的波纹。 但刘军医知道不是，这湖里，有一个特别的东西存在。 一个，不是一群。 一个黝黑的鳍背缓缓显露在水汽中，跟着鳍背被放大，然后再大，刘军医的嘴半张着，看着怪物般的身体从水下浮起，露出半面真容。 是鱼吧，只是鱼的鳍背会这么厚重？可不是鱼又会是什么？水里出来的不是鱼又是什么？ 终于，那只怪物般的鱼接近岸边。 这是怎样的一条鱼啊，哪怕将体积缩小几十倍，也是外貌极为恐惧和丑陋的。 鱼头终于从水底抬起，淋漓的水滑落下去，露出两侧一双黑红的眼睛和鱼头正中的一只眼睛。 “哒哒哒！”子弹倾泻出去，那大鱼恰好往水下一沉，子弹落在厚重的鳍背上，竟然弹出火花。 刘军医飞速后退，与湖水拉开距离，可忽然，被窥视的感觉再次出现，就在他的身后，密闭的山林中，无数棵大树野草忽然再次诞生出神智般，再次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 鱼再次浮起，冰冷血红的眼珠盯着他，尤其是第三只眼，眼珠一动不动。 然而恐惧不在湖水，在身后，在广袤的山林中。 刘军医忽然明白了，秦风为什么说他们是被巨人吸引到这里去的，因为这里就是一个陷阱，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陷阱。 不要救我，刘军医克制着没有回头，只在心里大吼着。 不要救我。 第911章 逢生 刘军医冷然地看着湖水里的鱼，冷然地注视着那只同样冷然的眼睛。 弹匣落下，“咔”的一声，换上了新的弹夹。 血红的眼睛眨了下，就在这一刻，刘军医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子弹再次宣泄在厚重的鳞片上，迸出的火花落在水里，连“嗤”的声音都没有，就消散了。 鱼再次浮出水面，再次用血红的第三只眼注视着刘军医，缓缓地靠近岸边。 小山一般地脊背露出水面，黑色的鳞片仿佛铠甲，刘军医怔然望着水中的庞然大物逐渐浮起半个身子。 水的浮力终于不堪负重，鱼狠狠地砸落下去，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有一点落在刘军医的脸上，冰冷冷的。 身后忽然传来树枝抖动的声音，眼角余光中，刘军医看到几根树枝摇曳着，舒展着。 他的手伸入到拎包内，掏出手雷。 一枚、两枚，他握着手雷，将背包丢在脚边，面对着海里的凶兽，缓缓地走上前一步。 “砰！” 一枚子弹砸在了鱼的头顶，跟着又是一枚正中怪鱼的第三只眼上，“噗”的一声，血花乍起，而同时，身后的树枝疯狂地向刘军医抓来。 手环拉开，刘军医扬手，手雷向冒着血花的第三只眼的位置砸了过去，刘军医往前一扑，避开身后的树枝。 “轰！”硝烟四起，水花飞溅，刘军医一个打滚站起来，眼前忽然一座小山的黑影，从身后只压过来。 全身的力气全涌到双腿，刘军医迎着张牙舞爪的树枝，顷刻间只剩下一个念头，躲开身后的怪鱼。 风忽然尖利起来，好像利刃刮在脸上。眼前的一切全都成了虚影，刘军医重重地撞在什么上，却完全感觉不到。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却在一拽之下嗤的声撕裂。 他踉跄了下，感觉到胳膊被抓住。 身上的力气倏地消失，仿佛之前那一跑将所有的力量全都用尽了。 他听到一个尖利的声音：“跑啊！” 一股热流从胳膊接触的部位传了过来，力量重新回到了身上。 无数黑色的绿色的影子向他卷过来，他还没有想到怎么避开，身子已经做出了反应。 “啪！”一条树枝卷住了他的胳膊，他用力一拉，另一只手的指甲斩过去。 “噗！”一团浓稠的汁液飞溅开来，他来不及看一眼，就见到前方头发一般混乱的树枝，密密地压了过来。 就交待在这里吗？他要回去！他要回到山上！ “刷！” 闪亮的刀光晃过眼前，大片的树枝落叶飞溅，刘军医条件反射般地冲了出去。 他神情还恍惚着，身体内最后得到的热流似乎都耗尽了，他依稀记得自己要跑出去，他努力地跑着，直到所有的虚影全从眼前消失。 他缓缓地倒在地上。 结束了吗？ 一切都结束了？ 他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头顶的蓝天，眼皮却异常沉重。 算了，那不是自己的蓝天，他的蓝天在大海的另一侧。 疲惫如潮水卷来，刘军医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没有看到身后的密林的树枝疯狂生长，再次卷在一起，没有听到耳畔的怒吼，没有听到杜一一凄厉的吼叫。 程嘉懿站在林子内，她一刀斩断出缺口，推出刘军医刹那，树枝便再次疯狂袭来。 犹如浓密的头发，数不清的群魔乱舞，张牙舞爪，连思维的时间都没有。 刀再快，快不过层层叠叠的树枝，头顶，前后左右甚至脚下，绿色的植物编织成一个牢笼。 不过瞬间，牢笼就密不透风地压过来。 “嘉懿——” 喊声随着牢笼一起扑来。 脑海热流涌入全身，刀被毫不留恋地丢在脚下，程嘉懿伸出双手，用力抓住面前的树枝。 晶体的热流流转到双手，流转到树枝上。 “咔嚓！”树枝断裂，随后，混乱的树枝缠住了程嘉懿的双手双脚，腰间脖颈，密密的树枝好像要将程嘉懿当做蚕茧包裹起来。 还在一层层地包裹着。 山上，杜一一抓着刘军医的手臂松了下来，身后林大海和王勇死死拉着杜一一的手臂也松了下来。 他们远远地看着程嘉懿被树枝包围，被掩盖住，远远地看着还有更多的树枝再张牙舞爪，试图攀附另外的树枝，借此获得养分。 远处的湖水依旧蔚蓝，大鱼翻滚着挣扎着回到水里，血红逐渐被湖水淡化，消失。 “每一次都是这样。”杜一一抬起手，想要蒙住自己的眼睛，却又停在半空中。 “每一次都是这样。”他低低地重复了一句。 “一一！”王勇忽然伸手抓住杜一一，“老大不会愿意你去。” “王哥，你拽住我这次，能保证每一次都拽住我吗？”杜一一没有挣扎，连看都没看王勇。 王勇的手慢慢垂了下去。 杜一一抬腿，一步步往山林下走去。 他真傻，怎么就被嘉懿说服了，上一次他就把嘉懿独自一个人留在山里，这次又是一个人。 他怎么就忘记了自己的许诺，他许诺过不离开嘉懿的。 他一步步走向密不透风的山林，一步步走进黑暗。 他的心被懊悔撕咬着，他不是怕山林也吞噬了他，而是怕与程嘉懿近在咫尺，却永远相隔。 林大海转回了头，默然地注视着杜一一的背影。 忽的，面前的山林仿佛又动了起来，他的眼珠不由跟着转了转。 山林，似乎正在向被包裹如茧蛹的那一团扑过去。 不，山林怎么会移动？不是山林在扑过去，是山林的风！ 四面八方所有树枝都向密集处弯折过去，好像被看不见的手强行拽过去。 杜一一怔住了。 眼前，一抹翠绿正在流逝。 不，流逝的不是翠绿，是生命。 他眼睁睁地看着翠绿的树枝逐渐发黄，干涸。 “咔嚓！”一支干涸的树枝忽然断裂落了下来，就在这一瞬，它身下的树枝也全都发黄，残叶败落。 “嘉懿？”杜一一向着包裹住一起的茧蛹，轻轻地呼喊道。 “咔嚓！”回答他的是更多枯枝败叶坠落断掉的声音，是更多生命消逝的声音。 杜一一忽然冲过去，他双手抓住堆落在一起的树枝扔出去，拼命地刨出一条通路。 “嘉懿！”杜一一站住。 第912章 代价 山顶，林大海和王勇怔怔地望着下边，然后怔怔地环视整个山林。 翠绿充满生机的山林，正在死去，就好像是……那山林死去的过程，就好像被晶体榨取了全部能量的身体。 枯败的枝叶，就好像失去了肌肉脂肪只剩下皮包着的骨头。 而所有的生机，正全都涌向了一处，程嘉懿被包围的那一处。 庞大的茧蛹正在吸取最后的生机，将最后的翠绿化为残败。 然后，破茧而出。 残败的枝叶在杜一一的手下破碎，扬起漫天的尘埃，直到露出程嘉懿的身形。 “嘉懿！”杜一一轻轻伸出手，想要触碰到程嘉懿，又在将要触碰的时候停下。 程嘉懿平静地站着，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然而，该发生的全都发生了。 杜一一的手颤抖着，他忽然扑了过去，紧紧地搂出程嘉懿。 “嘉懿！”感觉着能量如退潮一般离开自己的身体，杜一一忽然捧住程嘉懿的头，定定地看了一瞬，猛地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他没有感觉到任何触感，没有旖旎没有慌乱没有激动，他只知道他贴了上去，用成年人才有的最亲密的姿态，和程嘉懿拥抱在一起。 “一一啊！”杜一一听到轻轻的叹息声，他看着自己的手下，看到程嘉懿近在咫尺的双眼。 “杜一一啊！” 杜一一看到那双眼睛里，忽然湿润，涌出大滴的泪珠。 他感觉到一双手搂住了他，拼命地按着他，好像要将他揉进另外一个身体内。 退去的潮水涌了回来，却又被强劲地拉走，却又涌进来。 生命好像在流逝，又在被补充，又在流逝的过程中反复。 杜一一的眼睛也湿润了，可泪水还没有流出来，就化为了能量被吸收，又因为能量的补充，在反复充盈。 他不管不顾，将自己的口唇眼睛，与程嘉懿的紧紧地贴在一起。 “你们为什么还要回来。”良久，林大海终于问道。 “为什么？”王勇哼了一声，“你们利用了她这么久，为的是什么，她就为了什么回来的。” 林大海扭开头。 “现在你们满意了。你们的任务完成了。”王勇的手紧紧地抓着枪，却忽然觉得很疲惫。 漫山遍野，视线所到之处，除了远处的皑皑白雪，就是枯枝败叶，而这中间，唯有紧紧拥抱的两人，不断释放出生机与死亡。 “全人类的生死与他们何干？全人类就是都灭亡了，又与他们何干？他们只想要活着，简简单单地活着，就这点愿望。” 林大海不是秦风，不是李立，他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可他低下头时候看到了刘军医。 刘军医已经完全成了巨人，只有身上残留的几块碎布，还显示出他之前的身份。 他们错了吗？他们没有错的，他们谁也不是为了自己。 风呼啸而来，积雪扬起，再落下掩埋住枯败的树枝。 王勇忽然扔下手里的枪，大踏步往山下走去，他一步一步走近拥抱着的程嘉懿和杜一一。 只有走近了，才能清晰地看到杜一一身上是怎么样可怕的变化。 他就好像经历着衰老死亡，而又经历时间的倒退回到曾经。 他的身体一次次出现干瘪，却又努力地回复活力，再一次次失去生机。 他的视线转向程嘉懿，试图再程嘉懿的身上找到什么，可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王勇的手颤抖了下，缓缓抬起来，放在杜一一的肩上。 生命从身体中流逝，这种感觉他经历过，说不出的难受，却让他很是心安。 只是可惜，不论活着还是死去，大概见不到简哥了，也看不到楚哥了。 也许早就见不到了。 王勇的视线模糊了片刻，又清晰了，然后再一次模糊。 他闭上眼睛，将自己完全交付出去。 “我后悔了。” “他们在让你送死。他们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你。” “我知道。” “可我要真走了，我会一直后悔，一直内疚。” 手缓缓从杜一一的身上垂落下去，王勇缓缓地倒了下去，如同那些失去翠绿枯败的枝叶，在落地的时候发出断裂的声响。 山顶的林大海沉默地注视着山下，并不知道，就在这一刻，一道道绝密的信息，正在通过加密信号，飞向最高层。 亚马逊原始森林内出现聚合力量。 西伯利亚无人区发现可吸收能量体。 非洲原始森林内发现怪异昆虫…… 忽然，群山震动了下。 林大海茫然四顾，脚下忽然再震动了下。 他看到远处碧绿的湖水忽然翻腾起来，一条黝黑的脊背露出水面，可瞬间，那座小山一样的脊背干瘪下去，砸落在水面的瞬间，分明只剩下嶙峋的骨架。 林大海好像想到了什么，缓缓低下头。 脚下，刘军医巨人般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正常长度，然而，他的身体却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干瘪了。 眩晕无力的感觉忽然袭来，“啪”的一声，林大海看到脚边落下的枪，也看到忽然间空落落的裤管。 这是他最后看到的，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想到什么。 山与水的生命全都消失了，连同躲藏在土里的生命，整座群山里，唯有山坡处还紧紧拥抱的两个人，在不断重复着生与死的过程。 山外，秦风一行人感觉到远处的震动，全都站起来。 他们沉默地看着山的尽头。 秦风忽然往山里走去，其他人沉默地站了一会，缓缓跟了上去。 小镇里，宁上校肃立在窗前，面向群山，沉默地等待着。 他预感到今夜会出现结果，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咚咚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好像证实了他的预感，有人跑了过来，急促地推开门。 “上校，通讯恢复了。” 宁上校疾步走出房间。 通讯车上，时强时弱的信号，断断续续连接成了不完整的一段话：神……诞生…… “上校，他们回来了！” 宁上校猛然转身，走出门口，走出小镇。 遥远的山路上，一行人正急速向小镇走来。 第913章 女神及尾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 非洲，乞力马扎罗山顶。 攀登上最高峰的一位肤色黝黑的女性，俯视着群山脚下。 这里，是生她养她的家乡，是她爱了几十年的家园，然而，这里也是夺走了她所有亲人的地方。 她慢慢地跪下来，跪在满是嶙峋山石的山顶，虔诚地亲吻着山石。 无论这片大地变成什么样子，这都还是她的家，她将要继续成长的家。 她的额头轻触着山石，再次亲吻神山的最高处，然后站了起来。 她轻轻抬起手臂，放在心口处，感受着心脏蓬勃的跳动。 跟着，她忽然从山顶上飞奔跳跃下去。 嶙峋的山石，在她脚下恍如平地，她比羚羊还要灵活，比小鹿还要轻盈。 山道上，忽然传来欢呼声，挥舞的手臂扬着的是远古时期的战矛，口中呼喝着是远古流传下来的战歌。 所有人在战歌声中，匍匐在地，迎接他们新生的女神。 美洲，亚马逊丛林。 一位金发女孩站在一头庞大的鳄鱼背上。 鳄鱼，足有一艘战舰的长度，女孩就站在它头部双眼之间，金发飞扬。 岸边，一只巨大的野兽尾随过来，女孩微微侧头，只看一眼，那野兽忽然屈膝，露出臣服的神情。 女孩从鳄鱼身上跃起，跳上了野兽的后背。 那野兽仰天咆哮，声音里却满是喜悦，背着女孩奔跑起来。 河道里的鳄鱼也紧紧地跟随着，一直跟随着。 北极，冰雪世界。 一位黑直长发的因纽特（爱斯基摩人）女孩，凝视着脚下的冰面。 她凝视良久，忽然缓缓单膝跪下，一只手扶着膝盖，另一只手猛然挥起，向冰面狠狠一砸。 拳头狠狠地落在冰面上，冰层表面连半点冰珠都没有溅起，可忽然，脚下的冰面发出恐怖的咔嚓声。 “咔嚓！” “咔嚓！” 冰层的最深处，蛛丝一般的裂缝出现，迅速地扩散出去。 数米深的冰层，竟然被女孩一拳震裂。 澳洲，广袤草原。 奔驰的车辆内，火红发色的女孩凝视着前方。 车队长长，她的视线穿透了密闭的车辆，无聊地数着车子上的人数。 忽然，她眨眨眼睛，接着目不转睛，仿佛看到了极为有趣的事情。 前方车辆驾驶室内，司机和坐在副驾上的人正在缠绵地亲吻。 女孩定睛看着，神色也温柔起来。 …… 古老的东方大地，某泉军事基地内的指挥所内，巨大的屏幕上，浩瀚的太空，群星璀璨。 宇宙深处，太阳系的边缘，忽然传来异样的电磁波。 无数手指在键盘上紧张地敲击着，影像在不断被放大，电磁波不断被捕捉。 欧洲、美洲的太空军事基地，也不断传来影像。 发射塔架上，神州99号威严伫立，五位女孩和一位少年走上舷梯。 远处，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军车内，所有军人全都眺望着这里。 忽然，他们整齐划一地跳下战车，向着发射塔的方向站立。 “轰——” 火箭笔直地升向天空。 军人们整齐划一地向火箭敬礼。 欧洲，美洲，各大军事基地内，所有的士兵们全向着某泉的方向敬礼。 某泉军事基地指挥所内，所有站立的人也庄重地行以军礼。 屏幕上，火箭甩掉了第一发动机、第二发动机，进入地球轨道。 太空深处，神秘的飞船正在接近。 人类的生死存亡，就在眼前。 飞船进入了地球轨道，两艘飞船，正以一顺一逆的方向接近。 “对方飞船内有三名不明生物，船首两名，中部一名。” 红发女孩的声音，被翻译器直接传送到所有人的耳中。 “精神干扰成功。”金发女孩紧接着道，“飞船接近。” 地面指挥传来。 “飞船降压，发动机关闭。” 舱门打开，两艘飞船接近之时，肤色黝黑的少女凌空一跃，扑向对面飞船。 她的腰上，长长的绳索牵在身后，她单手抓住对面飞船上的栏杆，矫健地站立在上边。 两艘飞船相向瞬间，绳索上，五位少年已经飘在太空。 “持续精神攻击中。”冷静的声音再次传到所有人的耳力。 五人全都抓住了飞船的栏杆。 舱门滑开，警报的灯光闪烁，程嘉懿当先钻进舱内。 所有军事指挥所内，大屏幕的画面都停留在飞船的外景上。 等待是漫长的，然而能等待，就意味着安全，意味着地球和人类还有希望。 …… “后来呢？”小女孩看着她的奶奶，“后来她们胜利了吗？” “胜利了。”奶奶的声音已经苍老，眼神仍然炯烁。 “那位神秘的东方少女和少年，一起吸收了飞船的能量。飞船完全成为太空中的废品，任何消息也传不出去了。连存在的痕迹都消失了。” “太好了！”小女孩开心地拍着手，“后来呢？后来她们回来了吗？” 奶奶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孩的秀发，看着花园内盛开的鲜花。 “后来，大概是因为飞船失去了所有动力，被误以为被摧毁了吧。也可能是，这本来就是一艘想要隐藏宇宙星图的海盗飞船。” 但无论如何，地球获得了短暂的平静。 “那以后呢？海盗飞船还会来吗？”小女孩紧张地问道。 “谁知道呢？也许会来，也许不会来。”奶奶也看向天空。 遥远的太空，忽然传来一道有规律的射线波，但那已经不是奶奶需要操心的了。 她站起来，牵着小女孩的手，缓缓向房屋内走去。 太空军事堡垒，飞出数十架战舰，向宇宙深处飞去。 …… 又完结了一本。 结尾呢，想了好久，觉得要是再写程嘉懿和野兽搏斗，大同小异而已。 至于女主与外星生物搏斗的过程，我觉得吧，怎么也不可能打得过。 而女神，也向来不可能只有一个。 地球上的神祇，不也是有很多。 进化方向不同而已。 所以，女神，不能只有一个。 而成神了，必然要肩负起保家护国的责任。 这其中，也没有必要详细赘述了。 人，站在一定的高度，自然要做这个高度才能做的事情。 至于晶体这种东西，靠着地球生物自己进化，怎么想来都不大可能，所以，开篇时候，就埋下了伏笔，暗示是外星生物干的。 所以，到这里，分手道别的时间再一次到来。 再见了，我亲爱的读者们，朋友们，感谢你们的陪伴。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