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的猫儿师尊》作者:听晚风 文案: 上一世,云迟对徒儿宋时樾不闻不问,二人毫无半分师徒情谊可言。 一道天雷砸下,云迟意外重生回到三年前,成了徒儿的猫猫,并绑定了拯救黑化反派系统。 此时祸患尚未酿成,猫猫发现,原来铲屎官的心是软的。 宋时樾:猫儿猫儿,今天还吃小鱼干吗? 粉嫩肉垫“啪”的一掌拍向宋时樾旁边那本火系秘籍上,云迟:喵~(本尊是为吃鱼闹的吗?本尊是想你习法入正道!) 宋时樾轻睨一眼那本秘籍,恍然大悟:原来猫儿想吃烤鱼啊! 云迟:喵?喵?喵?(不、我不是……烤鱼真香~) * 宋时樾最恨师尊冷漠无情、高高在上的模样,却没人知道他曾在寝殿里珍藏师尊的画像。 不见师尊的日子里,唯有猫儿与他相伴,只因猫儿与师尊一般纯白如雪,高冷骄矜。 宋时樾在寝殿内藏了许多猫片(bushi),云迟以为徒儿只是喜欢猫儿,直到发现了底下还藏着…… 坐着的站着的躺着的吃饭的沐浴的穿着衣服的没穿的…… 各、种、各、样、的、云迟的画像。 云迟:??? 宋时樾:师……师尊,你听我解释啊! 食用指南: 1.后期互宠甜甜甜,双箭头粗 2.修仙魔道相关纯属瞎掰,私设多 3.逻辑小白,求别杠蟹蟹! 1v1年下HE,不虐。 *封面感谢碧水美咕 有兴趣可以点开看看ovo 内容标签: 年下 仙侠修真 重生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迟,宋时樾 一句话简介:逆徒偷藏本尊的小像怎么破? 立意:拨开雾霾,天光明媚。 ================== 第1章 清虚北境,后山。 黑云密布,唯有一处例外,银白的月光力透云层,照亮山顶一方天池。 云迟正值飞升之际,正打坐调息。 可气息越调越乱,缠绕成一团的记忆在脑海里牵出一条线,一道雷砸下来之时,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宋时樾。 眼前浮现出与他有关的种种。 那年腊月初七很冷,一向不好与人交往的凌云仙尊却破天荒地设下生辰宴广邀仙友同庆。 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云迟揉着脖子往寝殿走。 抬头看向月光,忽而有几分怔愣,拐角处有一人飞奔而来,直直撞入他怀里。 他堪堪接住,往后退了一步,将手背过身后,抬眸时神色淡漠:“莽莽撞撞的,何事?” 少年身上的白衣沾了灰,束腰的带子不知何时松散开来,额前几缕湿润的碎发湿润,呼吸急促,灯火之下眼尾泛着红。 他磕磕绊绊:“师尊……你看到我的猫了吗?它浑身长着白毛,软软的,眼睛是蓝色的,很漂亮。我找了它一晚上了,全都找不到,后山也没有……” 云迟垂眸,头一回没有斥责他衣衫不整:“今日的宴会你没出席,便是为了找猫?” 少年脸色更白,茫然地摇头,摇到一半却又停下:“它每天晚上都会回来的,可是今天没有,我找不到它。” 他近乎祈求:“师尊……你看到了吗?” 云迟偏过头,在月光的阴影下微蹙眉头,半晌:“看到了。” 少年的眼睛终于亮了,他满怀希望地看着云迟如雕刻般的侧脸:“那它在哪儿?” “清虚北境禁止饲养动物,你也不可破例。” 云迟的声音毫无温度。他将嘴角压得平直,在少年怔愣的目光中宣判:“你近日功力有所长进,但不可懈怠,切勿分心到无关紧要的事物上,我已将它逐出结界外。” 云迟捂住心口,那里头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老掌门仙逝前曾与他说过,心无牵挂才能飞升。这个时候他想起宋时樾又是为哪般? 脑袋一疼,脑海里的画面忽地一转。 “云迟!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样子,你心里除了所谓天下正义到底还有什么?”少年褪去了一身的稚嫩,身上穿的再也不是象征着清虚北境弟子身份的白衣,而是一身的黑。 印堂之处隐隐透着黑气,周身散发的煞气藏都藏不住。 魅影倒映在漆黑的眼眸里,他忽而轻嗤一声,再抬头时目眦欲裂,口中喃喃:“不,你根本没有心。” “云迟,从今天起你我师徒恩断义绝,我日后如何,都与你无关!” 画面中的云迟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手中一柄长剑泛着蓝光,他抬手指向少年的方向:“宋时樾,当初将你带回来的是老掌门,不是我。你我名为师徒,你却心知肚明我未曾教与你任何。我于你无恩也无义。这些话你该与仙逝的掌门说去。” “只是,你入的是魔道,走的是邪路,下界既尊清虚北境为上界之首,我便不会容你伤害无辜的人。” 不知道被哪句话刺激到了,少年突然歇斯底里:“是,是老掌门将我捡回来托付与你的,都是老掌门硬塞给你的,你根本不想要我!” 少年咬着牙:“好啊!凌云仙尊!你心里有老掌门,有下界苍生,竟然容不下我。” 他喃喃自语:“容不下那么弱小的一只猫……” 消息不胫而走:凌云仙尊座下唯一亲传弟子宋时樾入魔,凌云仙尊大义灭亲与其对战,将其重伤,宋时樾终究不甘屈于人下。 他这个徒儿倒也“争气”,不过短短两年便成了新任魔尊。 他叛离师门后曾残害同门,甚至亲手杀了他的师伯,上界因他血流漂杵,四大门派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最后留下的只有清虚北境这一方天地供云迟聊以慰藉。 他以为自己了无牵挂,可在飞升前夕没有想起师门其他人,却独独想起了他曾经的徒儿。 身后有轻微动静,一道黑影飞速闪过,饶是云迟有所察觉,可却因思绪过于混乱来不及反应,渡劫被打断,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倒,坠入天池。 池水包裹身体。 刺骨。 水里的人挣扎了两下。 “咕噜咕噜……”水面泛开阵阵涟漪。 *** 清虚北境在上界最北边,再往北便是魔界,后山是上界与魔界的交界之处。 宋时樾抬着头仰望山顶月光如水波轻泄,忽而垂眸看向自己脚上踩着的一双白靴。 那个人最喜欢白色,今日是他的生辰…… 那么急着在今日飞升,是真的毫无牵挂了啊。 宋时樾轻嗤一声。 “魔尊,那凌云仙尊就要飞升,我们要不要……”身后传来声音。 宋时樾垂眸往后一睨,那人即刻后退了几步。 另外一人解围道:“魔尊顾念旧情,就是留他一命又何妨?大不了再出一个天帝老儿,不问世事,又能耐我们何?” “谁能保证这个仙尊会像天帝一样……” 身后争论不休,魔尊却一直沉默,俊眉微蹙。 还没来得及出声,“啪嗒”一声,一坨圆滚滚从天而降,掉在了宋时樾脚上。 身后的声音戛然而止,天际圣洁的光顷刻间暗淡下去,他们却浑然不觉。 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一切又没有变化…… 脑海中的弦毫无障碍地续上,他们手上已聚起黑气,这个时候才显露出了作为魔狰狞的面目,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这冲撞了魔尊的小东西打得魂飞魄散。 “这是什么东西?” “别动!”魔尊僵着腿不敢动弹,双目紧紧地盯着爪子搭在他脚上的小东西。 “噗”猫儿喷出一口鲜血。妖冶的红在魔尊雪白的靴子开出一朵娇艳的花儿。 原来是一只猫…… 一众小魔瞪大眼睛,不仅是因为那只猫,更因为魔尊今日竟穿的白靴子被那只猫弄脏了…… 他们都知道,魔尊甚是喜欢这双鞋子,珍藏着每年腊月初七才会取出来穿一次。 魔族众人回过神来正欲上前处理。 修长的身子快人一步弯下了腰,只见魔尊长眉一敛,将小白猫捞入怀里。 这动作竟无端生出了几分温柔! 一众小魔呆愣愣交换眼神,分明在说: 我瞎了? 我也瞎了? 他们失魂落魄地跟在魔尊后头,内心惊涛骇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正在做梦的错觉。 云迟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他明明应该在水里,却像是被人从高空抛下,他呕出一口血,身上寒意刺骨,身子止不住颤抖。 突然被纳入一方温暖之地,有一只宽厚且带着热度的手抚摸着他,从头到背,他沉沉睡去…… “宿主绑定中……绑定成功。” 什么宿主?绑定什么? 云迟掀开眼帘又忍不住阖上,再次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燥热,有一股充满压迫感的力量闯进身体里。 入目所见是一具巨大的身躯,衣袍是黑色的,束腰握着精瘦的腰身,虽细,却不像女子般不盈一握。 云迟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想躲,对于这样的场景他并不陌生,他这是……又变成猫了? 他看不到眼前的人是谁,嗷嗷叫着想要挣扎,却被一只手按住,源源不断的热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 云迟闭上了眼睛,生无可恋地“喵”了一声。 奶声奶气的声音继续传来,这次他听清楚了:“凌云仙尊,醒醒呀。” 云迟猛地睁开了眼睛,脑海中的声音继续道:“凌云仙尊,你死啦!” “?”这欢快的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报丧。 “你忘了吗?你溺水了呀!” “??” 没错。他,云迟,修仙界最年轻的仙尊,死于溺水。 非常神奇的死法。 死前的画面在脑海一一略过,越想表情越冷。 结果这个自称系统的说话奶声奶气的家伙又欢脱地发布了任务:“恭喜宿主绑定拯救黑化反派系统,我是系统404,你需要帮助魔尊改邪归正,维持人间和平。” “任务完成奖励:复活大礼包!” 云迟:“我可以放弃吗?” 死了算了。 魔尊是谁? 他昔日的徒弟。 为什么说是昔日? 因为他叛离师门,欺师灭祖。 两人不欢而散,你死我活。 宋时樾在床边蹲下身子,与小猫平视,伸手轻轻触碰它的头。 云迟已经很久没有在这种视角看过人了。 尤其在他面前的人还是他一见面就打架的昔日徒儿。 他浑身上下充满着抗拒,下意识往后退,却一动就浑身疼痛:“嗷呜~” 宋时樾小心翼翼地把猫儿圈入怀里,抚摸着它竖起的毛发,却怎么摸都摸不顺。 云迟正在与404对话,猝不及防被人抱起,周身的毛毛都竖了起来。 逆徒!快放开我! 404:“不能放弃哦QAQ,否则宿主就要重复死前的场景,九九八十一次。” “?” 丢脸的事经历一次还不够吗? 简直惨绝人寰,毫无人性。 404欢快道:“其实还是很好的哟!不仅仙尊能复活,您的师兄,仙门所有人都可以不用死,所有人都命运都寄托在宿主身上啦!” 猫猫圆溜溜的眼珠子瞪得齐大。 他不会再死于溺水,而且所有人都不用死? 好像有点划算…… 只是被如今杀人不眨眼的魔尊,昔日的徒儿抱在怀里,他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他正做着心里建设,突然发现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驼背的人。 这人穿着一身黑衣,长袍连帽,脸上带着一个黑色的面具,周身萦绕着一圈黑色,如同暗夜的使者,索命的黑无常。 宋时樾给猫儿顺毛的动作温柔无比,脸上的表情却算不上好,薄薄的唇抿着,语气冷硬:“你来看看我的猫怎么了?我方才为它疗伤没有成效。” 原来方才是在为他疗伤? 等一下……你的猫是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古代纯爱:《穿成病弱美人师尊]》戳专栏可以看到~挖坑必填!求宠幸呀~ 偏执疯批攻x病弱美人受 以下是文案: 沈听风穿进一本未完结仙侠文里,成了与他同名同姓的病弱美人师尊。 原主心狠手辣,因想要徒儿江夜阑为他献祭,挑断徒儿手脚筋,剖他灵脉。 但拥有主角光环的江夜阑命大,不但没死还入了魔成为魔尊,最后反杀,将原主折磨至死。 而沈听风,刚好穿到了要挑徒儿手筋的时候—— 看着目光阴鸷的小徒儿,沈听风瑟瑟发抖: 我现在洗白还来得及么? 后来,沈听风真的被洗白白丢上了床…… 徒儿褪去伪装的乖巧,沉沉看着他:“师尊,原来你待我这般好,全是为了他? ” “谁?” “想与他双宿双飞,我同意了吗?” “???” 沈听风欲哭无泪:原主的风流债,凭什么要我来还? 偏执疯批攻x病弱美人受 文案也许会修,但核心梗不变,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嗷~ 第2章 本尊才不是你的猫! 猫猫悄悄伸出爪子,忍着身体的疼痛刮了一下抱着他的手臂。 哎,没力气,好像没刮到。猫猫叹气。 黑袍医官只是上前一步,并未感受到妖气,于是没再靠近查看,“这猫并非妖猫,魔尊的内力对它非但无用,反而可能让它负荷不住,爆体而亡。” “让下界的大夫来看一番便是。” 思绪被疼痛牵引着,他来不及考虑被人当成了妖猫这件事。 宋时樾低头看着还发着抖的猫儿,心里一阵后怕,怪不得猫儿醒来后害怕得毛都竖起来了。 一定是吓到它了。魔尊在心里默默反省自己。 “来人。去抓一个兽医来。” “魔尊,上次抓来做引子……”身边一个女子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那医官打断,一阵黑气穿过她的肚子,不过片刻,黑气消散,连同那女子也一起不见了! 云迟的眼睛被蒙住了,霎时间一片黑暗。 喵喵喵?咋回事? “灰尧!”宋时樾厉声呵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魔尊息怒啊。” 叫灰尧的黑袍医官背压得更低了些,语气莫测:“嘴上不把门的东西留不得。看来魔尊身边的人也该清理一番了。” “怎么?只不过是杀个小魔女,魔尊还舍不得了?” 灰尧的笑声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想要多少,属下再给您送过来就是。” 听着这些话,云迟心里一阵无言,这些年里宋时樾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这么小就……纵.欲伤身呐! 不过他捕捉还是到了一些特殊的信息,引子?那人便是因为这个被杀? “什么引子?”云迟没有再发出声音,在意识里与404对话。 很快收到回应:“不知道哦!宿主需要自己找出答案,阻止人间遭祸。” 上一世没有听过“引子”,云迟突然想起来:“现在是哪一年?” “是宿主溺水那年的三年前!” 云迟:“……” 猫儿竖起眼瞳。 若还按着上一世的轨迹走,往后的三年魔界肆意扫荡上界,可直到云迟身亡也没有听说过什么引子。 难道这背后还藏着更大的阴谋? 猫猫这么大点的脑袋实在不适合想这些事情,头有点疼。 然而下一秒,头更疼了,他听到宋时樾说—— “以后别在我的猫面前动手。” “猫儿见不得这等事。” “……”怎么说,就挺……云迟倒想问问,这位魔尊,您还记得您上一世杀了多少人吗? 遮在他眼前的阴影挪开,云迟听得一愣一愣的。 “喵!”我信了你的邪! 要不是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上一世他是如何毫不留情地残杀上界修行者,云迟差点就相信了。 听到猫儿“痛苦”的叫声,宋时樾也想起来前几日刚从下界抓了些人上来,里面似乎就有一个大夫。 将人带了上来,魔尊命他上前查看。 大夫抖着腿不敢上前,甚至不敢抬头看魔尊一眼,传闻魔尊杀人如麻,残暴无度,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小命不保了。 魔尊不耐地催促:“过来看看它怎么了?” 大夫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抬起头来,看到了魔尊怀里抱着的小猫,松了口气,原来是让他给猫看病啊。 “还不过来?” 大夫抬起头,视线触及魔尊凌厉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连忙上前。 “魔……魔尊,您把猫给我吧。” 宋时樾皱眉,真诚发问:“就这么看不行?” 大夫额头上满是汗,“我需要仔细查看一番才能确定这猫怎么了。” 况且他哪敢靠魔尊那么近! 宋时樾只好起身把猫轻轻放在床上,不能抱着,可目光还是紧紧追随着:“看吧。” 大夫刚蹲下将猫翻了个身,又听到上头传来声音:“治不好我杀了你。” 大夫身子一抖坐到了地上,与此同时,仰面朝天露出肚皮的猫儿艰难地翻了个身,一只肉垫拍在床上:“喵!”你敢! 宋时樾摸了摸猫猫头:“好了好了,别怕,不说了。” 冷冰冰的脸配上这种话。 违和感特别强。 大夫又是一抖:“……” 云迟:“……” 这大夫也不是个兽医,他的伤也并非寻常人能治,云迟并不指望,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配合着喝下这些对身体无伤的汤药。 他问404要了药,服下丹药后便缩在床上休息。 再醒时似乎已经过了很久,总之窗外还是乌漆一片,云迟记不清时辰。鼻尖的钻入一阵诱人香味。 他耸了耸鼻子,迷蒙地睁开眼睛,就见宋时樾手里拿着一条小鱼干在它眼前晃。 猫猫瞬间清醒,优雅又高贵地别过脸,猫猫脸高冷地搭在爪子上。 凭区区小鱼干就想诱惑本尊? 可笑! “咕噜咕噜咕噜”空气中不合时宜地响起一阵羞耻的声音。 “……”猫猫身子一僵,惊觉这声音是从自己的肚子里发出来的,顿时难受得把头埋进爪子里。 一代仙尊,早已辟谷,可如今却…… 哎! 可恶!居然用小鱼干诱惑本尊! 狡猾!太狡猾了! 好在是宋时樾的脸上并没有半分嘲笑之意,他冷脸皱眉,又把小鱼干往他嘴边递,“乖,吃点?你身子虚弱,不吃不行。” 云迟懒懒地抬起头,试探性地微微张开嘴巴,小鱼干被塞进嘴里,猫猫一口咬住。 既然你都送到我嘴里了,那本尊就勉为其难吃一口吧。 猫猫皱着一张脸,两只爪子捧着小鱼干,连同宋时樾的手一起捧着。 味道还不错,一定是因为本尊太饿了! 然而只吃了一口,宋时樾的手就抽走了,一同离开的还有小鱼干。 “!!!”猫咪弓起身子,看着被无情抢走的小鱼干,开始暴躁,伸出爪子就要往宋时樾身上扑。 宋时樾却是转身拿出一碗粥来,放在猫猫跟前,他伸手挠了挠猫猫的下巴。 云迟一下子就急了,爪子一把拍开他的手,本尊要出小鱼干!谁要这没味道的玩意儿! 宋时樾无奈地把小鱼干拿回来:“果然还是跟从前一样。” 他说着叹了口气,眼里却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有几分笑意:“就知道会这样。商量一下,喝完粥就让你继续吃小鱼干,行吗?” 见他态度还算好,猫猫把刚刚伸出去的爪子收了回来,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算你识相。 他呼哧呼哧喝完一碗粥,才发现那也并非清粥,里头还是有一点肉肉的。喝完粥,宋时樾把剩下的小鱼干也给了他,他这才满意。 抬头看向窗外,天已经亮了,昨晚竟然折腾了一夜,宋时樾喂完小鱼干已经出门了。 云迟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屋内,这似乎就是宋时樾的住处。 吃了404给的药,云迟已经大好了,趁着无事,他梳理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现在天需要知道魔族的计划,同时让宋时樾回归正道,不祸害人间才能完成任务。 好在为时尚早,大祸还未酿成,上界还好好的。 除此之外,他更想弄清楚自己为什么又突然变成了猫,而且居然变不回去。 辞凰殿入口处处都是结界,按理说不可能有人能进来,那他出事前看到的人影又是谁? 有太多的疑点亟待发掘,可他如今的身体还无法只身回到清虚北境,为了完成任务也得留在宋时樾身边,近水楼台,现在看来只能暂时留在这儿。 变成猫后的云迟特别嗜睡,除了吃就是睡,日子过得十分惬意,除了宋时樾每晚都要抱着他入睡之外,可以说是非常舒服。 在魔宫里养了几日,云迟终于恢复了活力。宋时樾见它果然好起来了,便没有让那大夫去做所谓的“引子”,虽然没有放了他,却安排他在魔界住下了。 云迟也不能再窝在魔宫里什么事都不做了。 这天,一如往常,宋时樾喂猫猫吃完小鱼干就要走,他这几天都很忙,经常白天出宫晚上才会回来。 这一次,猫猫抱住了他的长靴,扒拉着不让他走。 猫猫难得撒娇,宋时樾眸中闪过惊讶,蹲了下来,伸手刮了刮小猫的鼻子:“怎么了?” 云迟忍住想打喷嚏的冲动,哼唧了几声,又“喵”了一句。 宋时樾显然不明白他的意图。云迟只好往后退了几步,在宋时樾追随而来的目光中一跃,跳到了他腿上,又往上一跳,想要抱住他的脖子。 毛茸茸的爪子一滑,什么都没抓住! 云迟闭上眼睛,“嗷呜”一声,想象中摔得四仰八叉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宋时樾已经伸手抱住了他。 宋时樾的眼睛很亮,握着猫猫举在眼前,问:“不想我走?” “喵喵!”云迟想大喊“不是!!” 要是不出门,他还怎么搜集消息?两个人在这大眼瞪小眼吗? 猫猫瞪着腿伸着手挣扎着。 宋时樾又把猫拥入怀里,摸了摸他的头:“不能不去,我带你去好不好?” 第3章 “!”云迟忍住内心的激动,在他怀里蹭了几下,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懒懒地“喵~”了一声。 深得朕心! 这还是他第一次去魔宫以外的地方。 魔宫里头是森冷的,除了点着的灯之外再无光亮,这也是为什么他半夜没有离开,乖乖地窝在宋时樾怀里睡觉的原因。 他现在没有半分灵力,这一身的软毛也难以御寒。倒是宋时樾的身体像个暖炉。 刚出门,外头同样是灰蒙蒙的,天空萦绕着黑气,一股浓重的窒息感扑面而来,猫猫头一个劲儿地往宋时樾怀里钻。 一路上的魔族众人眼神呆滞,看着不苟言笑的魔尊一手抱着一只猫,另一只手还轻轻拍着猫猫的背,看起来心情颇好。 云迟钻了一阵,鼻尖充斥着一种舒服的冷香,脑子也清醒了几分,他这是在干嘛?连这点魔气都顶不住了? 太没有面子了! 本尊才没有这么弱,一定是还没适应! 他想着安静了下来,感受到宋时樾的手正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背,眯了眯眼睛,嗯~还挺舒服的。 眼前突然一片昏暗,片刻后,猫的夜视能力就发挥了作用,他能清楚地看到这是一个巨大的宫殿,大殿两旁站着三个人,其中就有那日见到的黑袍医官——灰尧。 宋时樾的目光只聚焦在猫猫身上,感受到怀里的小东西自出了魔宫就开始发抖,他眉峰皱起,快步走上大座。 经过那三个人时,云迟不争气地抖得更厉害了,铺天盖地的魔气让他晕乎乎的,他顺着宋时樾被他折腾得微微敞开的衣领钻了进去。 闻到沁人心脾的冷香之后,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宋时樾一个不小心就让小猫从手中溜走了,还溜进了……彼时宋时樾的身体僵了一下,又无奈地继续往前走。 心中默默感叹这原来还是只色猫! 很暗,饶是猫的视力再好,这会儿他也什么都看不到。 肉垫摸到了滑溜溜的东西,他好奇地再次蹭了蹭。 灰尧等人见坐在殿首的魔尊胸膛里鼓鼓的,脸上均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宋时樾抬眼看了他们一眼,他们飞速移开视线,一个假装在看地板,一个假装在看柱子,另一个……灰尧戴着面具,别过了脸。 宋时樾面不改色地轻轻拍了拍胸口,隔着衣裳拍在猫猫的背上。 云迟钻了上去,猫猫头抵上了他的下巴。 三人再次看了过来,只见魔尊的领口里钻出一只白色的猫来,蓝色的眼睛十分灵动,正好奇地打量着周遭。 宋时樾忽视了几人惊异的神色,将猫捞了出来。 几人这才看清了猫咪的真容。原来它长得如此漂亮,浑身雪白的绒毛蓬松,一看就很软,摸起来肯定很舒服! 几人纷纷感觉手有点痒,想rua。 可云迟高贵得很,懒懒地转了个身子,将雪白的屁屁对着他们,鼻子蹭着宋时樾的衣裳,去嗅他身上的香味。 从前不知道,宋时樾身上的味道竟然这么好闻。 见小猫亲昵地在自己怀里安静了下来,宋时樾暗自勾了勾嘴角,再抬头时却是面如冰霜。 “怎么样了?” 站在灰尧旁边的瘦高男子上前一步:“魔尊,今日清虚北境那边传来消息,那位闭关了。” 谁?谁闭关了?那位是哪位? 云迟竖起耳朵听着。 “闭关?”上方传来声音,宋时樾的语气讳莫难测。 “那太好了!”另一个身材臃肿的男人一拍掌,神色激动:“不如趁那什么狗屁仙尊闭关,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狗屁”本人想起来了,三年前他确实闭关修炼了一次。听到这话,他头也不回,扭了扭猫屁屁,等待着他们继续说下去。 高瘦个子的人不动声色地拉了那胖子一把,悄悄看了魔尊一样,见他神色无异,才放下心来。 魔尊喜怒无常,提到凌云仙尊更是极其容易暴躁,曾经就有底下的人因为议论凌云仙尊而遭凌迟至死。 魔尊手段极其残忍。 结果就是魔族众人都警惕着,不敢在魔尊面前提起他,就连灰尧和这个高个子的护法夏生偶然提到时也只敢以“那位”代称。 这胖子名叫海尚,从前都在外头奔波,这几天才回来魔宫,自然不知道规矩。 夏生瞅着魔尊神色如常,继续道:“是说闭关了。前几日魔尊说后山有异常响动,不是亲自去查看过了吗?当时可有什么异常?” 宋时樾一下一下撸着猫,目光没有聚焦在猫身上,思绪不知飘往了何方:“并无。” 夏生却知他不过是嘴硬,每年腊月初七都要寻个借口去后山晃荡一阵的。 不知道他想去看什么,却年年雷打不动。 旁人不知,夏生心思细腻,却早已窥破。 宋时樾若有所思。 那日有意外收获,他的猫儿从天而降,还带着一身伤。 视线回到了猫身上,多了一丝探究。 他曾经苦苦寻了几天几夜,都找不到猫儿,如今为什么又突然出现了?它又为何会受伤? 云迟感受有一道炽热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心中有些许不适。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就是他最讨厌的师尊,会怎么样? 云迟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抬起头,冲着目不转睛的宋时樾“喵~”了一声。 宋时樾揉了揉猫耳朵,看向殿中三人。 胖子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既然没有什么异常那就行动啊!我就不信他闭关期间还能随意出来。等他出来了正好送他一份大礼哈哈哈哈哈哈!” 护法耐心地等他笑完,不动声色地挡在他身前:“魔尊,半月后将举行门派大比,那位怎么偏偏挑这个时间闭关?依我看此事定有蹊跷,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什么蹊跷?你们这些整日窝在宫里的人就是矫情,想这想那的,什么时候能干成事儿?”胖子愤愤不平,摩拳擦掌,似乎魔尊一声令下就能冲锋陷阵。 宋时樾一言不发,怀里的猫却有些担心。 上一世他选择在这个时候闭关就是为了逃避无聊的门派大比,根本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想法。 出关之后也没听说魔界进攻的事。只是如今他都变猫了,很多事情的轨迹不一定会和上一世一样。 上界这些年有些松懈,而魔族这边又有秘密计划,如果真的一鼓作气攻上去的话,上界是能抵抗一阵,但下界的百姓必定要遭殃。 一直没有开口的灰尧终于说话了:“魔尊,属下也认为可以一试。一来,如果那位真的闭关了,出来之后必定更加不好对付。二来,也是去探探虚实,如果这只是障眼法,我们也还留有后手。” 宋时樾的手指轻轻挠着猫下巴,似乎在思考。 良久,他说:“不急。再等等。” “是。” 灰尧说着,眼神却在上座一人一猫身上徘徊,猫儿感觉到如毒蛇般滑腻腻的眼神爬上了它的脊背,只听见声音从背后传来:“过几日便是十五了,魔尊可别忘记。” 十五怎么了? 猫猫状似无辜地抬头,目光对上正好低着头的宋时樾,后者正专注地看着他,眸色很深,头也不抬:“嗯。” 云迟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抱着起身了,经过三人时,他发现夏护法低着头,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追随着他。 猫猫头埋进宋时樾的衣服里。 *** 云迟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不好!睡过头了!宋时樾已经走了! 他一个激灵,跳下床往外跑。 刚到门口就被人抱了起来,外头守着的女子似乎吓了一大跳,摸了摸他的头,把他抱回床上:“小家伙可不能乱跑,魔尊要生气的。” “喵~”几次偷溜失败过后,云迟趴在床上,生无可恋地打滚。 “嗷呜~”滚到床边,猫猫像液体,顺着床与墙的间隙滑了下去,“喵喵喵!!” 云迟脸贴着墙,背靠着床板,努力辨认眼前出现的奇异图案,他的眼睛都快瞪着斗鸡眼了,还是看不清。 这一处明显不是普通的墙面,应当是一个暗格,云迟想着,在心里呼唤系统:“404,在吗?” “在哒!宿主终于想起我了呢QAQ” 云迟忽略了它的卖萌,开门见山:“帮我找一下附近有没有什么机关。” 这缝隙窄得把猫猫挤成长条,宋时樾的手肯定伸不进来,一定还有其他的开关。 “有的!就在床头柱子上,由下往上数第三朵莲花的中心,按三下就能开哦!” 云迟翘起尾巴,摸索着触上去,艰难地摁了三下。 整张床无声地往外移。 他重新看向墙壁,墙上果然有一块四方暗格,奇怪的图案是打乱的移动拼图,统共一百六十个格子,拼图有一百五十九块,想要拼好绝非易事。 云迟舔了下齿廓,伸出爪子。 “宿主小心!”404突然喊出声,吓得猫猫定住了。 第4章 “只有一次机会,只要走错一步魔尊就能感应到,到时候他就会回来了!” “嗯。”这规则云迟早就知晓了,只是,他不会错。 当初,为了不让小孩儿来烦他,他随手丢下一块拼图,告诉小孩儿要一次性把拼图移动到正确的位置,不能悔步,不能走错。 走对了才能去找他。 那个小孩儿就那么日日夜夜抱着这个破盒子拨来拨去。 云迟甚至还能想起来他破解拼图时开心的模样。 他专注地移动着拼图,空格从右上角移到了左下角,“啪嗒”,拼图沉入底下,暗格里头升上来一个盒子。 盒子是纯黑的,并未上锁,云迟打开盒子,愣住了。 里头放着几撮白色的绒毛,和他身上的毛色一模一样。白毛之下是泛黄的宣纸,小猫抬着腿踩进去,脚印陷了下去,有厚厚的一叠。 云迟只看了放在最上头的第一张,是一只猫的画像,和现在的他很像,但明显是幼年期。 404疑惑:“真奇怪,几张画像为什么藏得这么严实?我还以为会有什么惊天大秘密呢!不过宿主当初为什么……” “啪”云迟盖上盒子,沉默着放回暗格,盒子下沉,拼图再次升了上来,恢复原貌。 他跳上床,又按了三下莲心。 他没有回答404的话,又四处寻找有没有别的暗格。 床上只有那一处暗格了,云迟于是转战别处。 他跳上书案,在桌上随意看似杂乱的物品夹缝里找到一本名册。 刚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了那位大夫的名字,大夫的名字之下还连着四个名字。 其余名字也是一样,一个人名之下还跟着几个名字,云迟试图摸清规律。起初以为是按亲属关系分的,后来又发现同一串名字之下的姓氏并不一定一致。 直到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霍无涯。 原来如此。 他的名字出现在这儿,证明他应当和那位大夫一样,也被捉进来了,云迟现在要做的便是想办法找到霍无涯。 兴许他会是解开谜题的一把钥匙。 昨日跟着宋时樾出门,他发现自己现在对魔气十分敏感,可闻着宋时樾身上的味道时又能恢复如常,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宿主现在没有灵力,畏惧魔气也是正常的,不过会随着时间慢慢适应哒!至于为什么魔尊身上的气息对你没有干扰,需要自行探索哦~建议宿主尽量待在魔尊身边,兴许能尽快恢复灵力哦~” 没有灵力,门外有人守着,404也指望不上,云迟怏怏地趴在桌子上。 他是被东西摔落地上的巨大声响吓醒的。 门被打开的时候,云迟还未醒,于是他没有看见进来的男人一双眼眸红得状似要滴血,被他挡在身后的天空已然完全阴沉。 宋时樾的步伐很稳,可却像是在强迫自己机械地走直线,目光径直又冰冷地着在桌子上熟睡的一团白色。 “砰。” 宋时樾的手上聚起一团黑气,黑气四周隐隐泛着红光,下一瞬,猫咪身旁的一个花瓶砸了下来。 就在猫咪耳边炸开,满地碎块。 猫咪吓了一大跳,毛发瞬间炸了起来,飞快窜到了角落,圆眼睛迷茫地大睁着,身体忍不住发抖。 不怕不怕,抖什么啊!猫猫拍了拍自己不争气的身体,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宋时樾的目光跟着他移动,定格在角落,阴恻恻地盯着一处。 云迟眼皮一跳,还未做出反应,一团黑气向他袭来。 “呜。”鲜红滴答在地板上。 要死了。逆徒终于要对本尊下手了吗? 魔尊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他,脚步一顿。 片刻后,眼眸突变赤红,云迟下一瞬就感觉到脖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他被掐着,背贴着墙往上。 他眯着眼睛,看着宋时樾一步一步朝他走来,脖子上力道骤然收紧,他想咳嗽,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冰冷的手掌圈上了他的脖子,触感更加清晰,眼前人似乎想生生掐断他的脖子。 他觉得自己就要断气了。 不是溺水死就是被掐死。 他这个仙尊当得实在太“体面”了! 胸腔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他闭上了眼睛,错过了宋时樾眼睛里的挣扎,脖子上的力度却是一松。 “唔”他被摔到了地上,砸到敞开的门上“哐当”一声。 守在门外的两名女子听到了声音就急忙跑了进来,白天抱过云迟的那位女子见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就想上前查看。 宋时樾手一扬,黑气从女子的腹部穿过。 云迟瞪着眼睛看着人从自己眼前化为虚无。 另一名女子如同脚底被上了钉子,一动也不敢动。 宋时樾抬起手。 女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魔尊饶命,魔尊饶命,奴这就……” 话未说完,人已消散。 云迟胸口一抽,“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闭着眼睛静静等待。 他被一股力量高高抛起,摔到了门外,门“砰”的一声合上。 没人看到,猫咪试图抬了两下爪子,失败后便昏了过去,这时从暗处走出来一个身子颀长的男子。 他双手轻柔地将猫抱进怀里,一人一猫再次隐入暗处。 *** 云迟觉得浑身又疼又冷,五脏六腑堵得慌,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嘴里已经含了一颗药丸。 “宿主!宿主终于醒啦!你已经睡了三天了!快把药咽下去吧5555!”404一边哭一边控诉:“魔尊真是太坏了!” 云迟稍稍适应了疼痛,吞下药。 还是疼。 猫猫疼了可以叫。 云迟想着便不再压抑着自己了。“喵~” 这一喵就把人给喵来了。 先前为他辽过伤的大夫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过来,放到他面前,怜惜地摸了摸猫头:“可怜的小家伙,快喝药吧。” 他说完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把药端起至云迟嘴边。 云迟懒懒掀了掀眼皮。 不想动。不想喝。 404给的药很快就能发挥作用,他只需要静静待着就好。 不料那大夫却没打算放过他。 他一手端着碗,一手捏着云迟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 “嗷呜嗷呜!!”云迟反应激烈,手脚并用地挣扎着,要不是嫌脏,就要在他手上咬一口了。 “哐当”,碗被打翻,黑色的汁液把柔软的垫子打湿了。 云迟听到一阵脚步声。 “怎么回事?” 大夫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夏…夏护法,这猫不肯喝药,我……” 夏护法?夏生? 云迟瞪着眼睛,才发现他现在所在的是一间陌生的屋子。 “好了。下去吧。” 夏生看着猫,神情十分专注,手掌捏住猫脖子的时候吓得云迟本能地一缩。 想象之中的痛苦并没有出现,丝丝舒服的凉意钻入毛孔,云迟能感受到他是在为自己疗伤。 医官明明说过魔气对他没用,就连宋时樾也没办法做到,同样是魔的夏生为什么可以? 夏生看着猫猫在发呆,低头促狭一笑,收了灵力转身离开。 灵力加速药效发挥作用的速度,云迟不疼了,甚至觉得精力充沛,体内的筋脉似乎都被打通了,他抬起爪子试了一下,肉垫之上聚起了点点蓝光。 虽然很微弱,但终于有了! “宿主恢复灵力了!” 404说的果然没错,待在宋时樾身边能够回复灵力。 只是这过程不太友好,结果也不太美丽。 再来几次他这任务也可以不用做了。 云迟却没忘记正事。宋时樾那天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他那天怎么回事?” 404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最后支支吾吾:“宿主……需要自行探索。” 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云迟也摸清楚了,很多事情这个所谓系统的东西并不会帮他解决。 还好云迟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任何人。 只不过现在灵力低微,还是不太方便。 “你既然是来帮助我的,那帮我个忙。” 系统能够告诉他的信息有限,但能提供的物质帮助却不少。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云迟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第二天,大夫又端了一碗药来。这次云迟抗拒得更厉害,撒泼打滚又把碗打翻了。 夏生终于出现。和昨日一样。 疗伤。 转身离开。 似乎一点异常都没有。 猫猫穿上从系统那儿要到的隐身衣,轻巧地跟了上去。 “宿主,这隐身衣只能隐藏你的气息,让他人看不到你,但是实体肉身还是存在的哦,千万小心!” “嗯。” 云迟猜想宋时樾突然性情大变跟灰尧口中的“十五”有关,想要弄清楚只能再等一个月了,现在更重要的是要知道魔界秘密筹划的事情。 猫的身体无疑是最好的伪装。 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是跟系统要了隐身衣。 云迟总觉得夏生身上有秘密,而且……他如此大胆地把被魔尊轰出门的猫带回去治疗,又有什么目的? 云迟没看到,转角拐弯时,夏生下意识地往身后一看,像是在确认什么。 云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身后,拐着弯绕过几座宫殿,进入一片树林。 第5章 树林掩映之后是一片荒芜的废墟,夏生突然停下脚步。 “笃笃笃”沉闷的敲击声传来,声源似乎在地底下,此时身为小短腿的云迟听得很清晰。 声响越来越近,下一瞬,地面突然塌陷,夏生的身子矮了下去,脖子陷入地下的瞬间,云迟一跃而下,堪堪踩着线进入。 几缕寒风穿过树梢,地面空留一地落叶。 空地之下是个地下密室,静得很,前方的夏生一迈步子就能听到回响,声音在这儿被无限放大,可想而知这里很大,但又很空。 穿过细窄的长廊,眼前出现的景象果然开阔,就像是身处于无垠的沙漠中,沙漠之上,竟还是灰蒙蒙的天。 诡异。 只是沙漠上还多了很多房子。 更诡异的是,与其说是房子,看起来倒更像是监狱,房子外一应套着笼子,笼子上连着长长的铁链。 铁链聚拢在天空的中央,仿佛一只手拽着这一把铁链就连将所有房子连根拔起。 夏生漫无目的地走着,云迟却竖着耳朵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好在这不是真正的沙漠,并没有呼啸的风声,云迟能听到房子里面传来的低低的交谈声。 “公子,我们到底要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啊?” “我怎么知道?” 云迟停下脚步。 夏生的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他似乎只是例行巡查,转了一圈就准备离开了。 而云迟早就不在身后了。 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当即放弃了跟着夏生走,而是钻进了一只笼子里,跳上了屋顶。 下面又传来几句交谈声,云迟可以确定就是那个人。 “有什么办法让我开口说话?或者给我纸和笔?” 404很快回答:“可以是可以,不过宿主只能选择一个人进行交流。” “有时限吗?” “没有。不过只能选择一……” “行。就下面那个。” 云迟没有犹豫,钻进烟囱里,直直得滑了下去,掉在地上,一身白毛居然没有半分脏乱。 “哪……哪来的猫?” 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哆哆嗦嗦,云迟就掉在他脚边,吓得他不敢动弹。 毕竟这段时间他不止受过一次惊吓了。 云迟站起来象征性地抖了抖毛发,掀起眼皮看向另一边穿着青色华服,稍显狼狈但模样仍然清秀的公子。 “喵~” “霍无涯。” “???”霍无涯一脸震惊:“你说什么?” 小厮看向霍无涯,莫名其妙:“公子,我没说话呀!” 小猫趴了下去:“喵喵。” “他听不懂。” 霍无涯能听到他说话,其他人只能听到他在喵喵喵。 “???” 小厮一脸惊恐:“公子,你……” “闭嘴。” “喵。” “我是云迟。” “!!!”霍无涯颤颤巍巍地举起手,“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指向旁边的小门,“你……睡觉去,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门关上。” 一人站着,仿佛被雷劈了,一猫慵懒地趴在地上,低头舔了舔爪子。 “凌云仙尊?” “是我。” “仙尊啊!您怎么变成这样了?!”或许是猫猫看起来太无害了,霍无涯大胆地把猫抱了起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得亏他心理承受能力强,才不至于晕过去。 云迟言胡乱诌了个慌糊弄他,听得霍无涯一把鼻涕一把泪:“这可怎么办呐?您现在可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猫了呀!” 云迟也不反驳:“嗯。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真的?”霍无涯的眼睛亮了:“仙尊需要我做什么?” 霍无涯曾经差点儿成了云迟的徒弟。 他是一个富家公子,父亲有个修仙梦,奈何没有灵根,一直无法修仙,便寄希望于唯一的儿子身上。 霍无涯也不算不争气,倒是能修仙,但灵根实在不算出类拔萃,饶是霍家花了一大笔银子重修了整个清虚北境也只是把儿子送进了仙家大门。 他一直想要拜云迟为师,掌门瞧着这孩子有毅力又肯吃苦,便劝云迟收了他。 奈何云迟实在没耐心。 后来宋时樾来了,他就更不可能收下霍无涯了。 既然要收徒弟,那也得收个省心点的。 但霍无涯对他的崇拜一点儿都没有减少。 只是崇拜不能当饭吃…… 他问了霍无涯一些问题,一问三不知。 云迟:“……” 唯一能交流的人好像选错了。 “仙尊,仙尊我可以帮上忙的!”霍无涯也有些着急:“我想想,一开始我是一个人被抓进来的,其他屋子好像也是只有一个人,后来又抓了我的贴身小厮进来陪我。” 陪?魔界的人还怕你寂寞,好心抓个人进来陪你? 这个霍无涯的脑回路真的有点清奇。 “他叫什么?” “丁三啊。” 丁三,这个名字也写在了名册里,就在霍无涯的分支之下,那么其他几个人应该也会被抓进来? “你们进来之后可有发现什么异常?或者是身体有没有什么变化?” 霍无涯摇头:“没有耶!我们就是整天在这儿待着不能出去,一日三餐也有人送进来给我们吃,虽然难吃了点,但也还过得去,过得还算舒服。” 云迟:“……”兄弟,您心真大。 “仙尊?怎么啦?这些人到底把我们抓进来干嘛呀?还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你见到的都是魔,不是人。 云迟想说,又怕吓到这位不谙世事的公子哥。猫猫摇了摇头,一张小脸十分严肃。 此情此景,霍无涯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仙尊,您现在这个样子也太可爱了吧?” 云迟觉得自己的脸一定黑了。 再多说些话也是浪费时间,云迟只好留了个传声镜给他,叮嘱他若有什么事情发生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他。 传声镜三天都没有动静,云迟觉得很是蹊跷,魔界的动作果真这么慢? 就在他快要坐不住的时候,传声镜终于亮了起来,里头传出了霍无涯的声音:“仙尊!仙尊您快来呀,我爹也被抓进来了,这可怎么办啊?我爹说这些人都不是人,我害怕呀仙尊!” 听着霍无涯聒噪的声音,云迟难得没有不耐烦,按照名册所示,霍无涯的父亲果然被抓进来了。 另外还有两个人,据霍无涯说一个是霍府染坊的管事,另一个是给霍府送菜的大爷。 这其中又有什么联系? 云迟再次潜入地下室,却未料到他刚出行宫,身后便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仙尊,你可算来了!呜呜呜呜呜呜,我爹说那些人都是魔啊!你现在又变成这样子了,这可怎么办啊?我不想死啊!”霍无涯抱着猫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云迟从他怀里挣脱,如果猫有表情的话,那他现在一定是一副嫌弃至极的样子:“霍无涯,我记得你学过一些防身的仙法。” 霍无涯的灵性虽然不强,但尚能自保。 “仙尊啊!自从您拒收我之后,我虽然一直在学,但也不得其要领啊。况且还有我爹呢,他都一把老骨头了,可不会仙术啊。” 云迟懒洋洋地:“喵~” “不至于。他们留着你们还有用。” 若是真想把他们杀了,根本不可能留到现在。 听他这么说,霍无涯才放心了几分。 只是这一放松就爱胡思乱想。 “说到魔,当今的魔尊不正是宋时樾吗?” “仙尊,当初没有收我为徒,你后悔吗?” 云迟本来不想理他,眼前的男子却突然蹲下来认真地看着他,回忆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他看我的眼神就像要把我吃了一样。” 霍无涯哼了一声,似是不满:“他只有在你面前才装乖。他抓我就算了,居然还把你也抓进来了。当初你就不应该收下他!” 云迟愣了一下,记忆中的宋时樾一直是个很乖巧懂事的小孩儿,若不是因为那件事,他也不会…… 或许是不应该收下他。 却不是他的错,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云迟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师尊。 “轰隆——” ? 说别人坏话会遭雷劈? ——霍无涯如是想。 外间传来霍老爷和小厮的喊声。 云迟早已跑了出去。 “都把门打开!”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只白猫?” 门外乱哄哄地,粗犷的男声伴随着门被暴力轰开的声响,越来越近,门内几人均不知所措。 急促的脚步声逼近,“砰——” “小心!” 一团黑气压着门抵入,木板四分五裂。 霍无涯在那一瞬间将小猫护进怀里。 灰尘弥漫,隔着囚笼和铁索,云迟蓝色的眼睛撞进门外人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魔尊笔挺地踩着黑色的长靴,脸色阴沉,一身煞气震得霍无涯连连往后退,还有意识地把凌云仙尊往身后藏。 宋时樾的脸色又冷了几分,手一扬,将铁笼破开,挺拔颀长的身子踏入,衬得屋子更加逼仄。 霍无涯和小厮齐齐往角落缩,只有霍无涯的父亲霍锦岸壮着胆子:“宋时樾,你究竟想做什么?你如今这副模样真是枉费凌云仙尊收你为徒,对你尽心尽力……” 第6章 “尽心尽力什么?”宋时樾睨着他,目光冰凉,良久才轻嗤:“是尽心尽力,尽心尽力让我学会自力更生。” 云迟还没从他咬着牙说出来的“自力更生”四个字里回过味来,便感觉霍无涯开始像抖筛子一般抖个不停,连带着他一起抖。 “你……你想干什么?别……别过来,再过来我就……” 宋时樾每靠近一步,霍无涯手上的力气就大几分。 “就怎么样?” 云迟被他掐得要窒息了,“喵”了一声从他手里挣扎出来,掉了下去。 死于窒息也不是什么体面的死法。 “就……就……” 霍无涯在那头就了老半天,却发现宋时樾的注意力早已不在他身上了。 宋时樾看着完好无损的猫,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蹲了下去,伸出手。 云迟的身子下意识一缩。 这人给他留下的阴影可不小。 胸口还疼着呢。 宋时樾眼眸微动,手掌僵硬在半空中,柔声道:“都是我不好。我不会再伤害你,别怕我,好吗?” 猫猫似乎有些犹豫,迟迟没有动作。 “今天还没吃小鱼干,回去给你吃两条好吗?” 此时霍无涯却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一腔鲁莽的勇气,想要上前保护仙尊。 他还未动作,宋时樾便有所察觉。 “滚开!”宋时樾目光凌厉,手掌已经抬了起来。 “喵!” “不要!” 霍无涯看见仙尊圆滚滚的身体扑向了宋时樾的手。 宋时樾剑眉骤敛,急急收了魔气。 “喵喵~”看在小鱼干的面子上,本尊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吧! 猫猫一边抱着宋时樾的手指安抚着他,一边对霍无涯说:“别管。他不知道,没事。” 云迟这种能少说点绝对不多说一个字的说法,得亏霍无涯听懂了。 原来宋时樾还不知道他是云迟啊。也是,否则还能说出这种话吗? 霍无涯摩挲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脚钉在原地,此时上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 好在宋时樾似乎并没有时间和心情追究他。 他将猫纳入怀里,一刻也不想停留地往外走。 逃过一劫,霍无涯既觉得紧张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刚刚瘫靠在墙边,忽而又是一个激灵。 宋时樾偏着头看他,近乎面无表情:“霍无涯。属于我的,你抢不走。” 霍无涯眉心一跳。 十岁那年,父亲送他上仙山修炼过一阵,他以为自己会成为云迟座下唯一弟子。 当时,十八岁的云迟还是清虚北境大弟子,老掌门最得意的徒弟。 霍无涯做梦都想跟着他修炼。 可后来老掌门从下界捡了个小孩儿回来,倒让他捷足先登了。 霍无涯本来是无法讨厌宋时樾的,因为他长得太好了,明眸皓齿,眉眼间英姿初现,即便只是站着不说话也会自然而然吸引他人的目光。 后来测了灵根,霍无涯就知道自己更加没有希望了。 宋时樾没有行什么拜师礼,那日云迟在修炼的间隙匆匆过来,甚至没有多看二人几眼,指了宋时樾便又匆匆离开了。 倒像是随手一指。 霍无涯见过宋时樾在凌云仙尊面前乖巧温顺的模样,便更忘不了那日宋时樾对着他笑得明媚,与他说:“师尊是我的,你抢不走”。 没想到长大了还是这般恶劣。 宋时樾手上托着猫,动作小心翼翼,因为猫猫并不像往日一样偎在他怀里。 云迟心有余悸。 宋时樾没有抱他回魔宫,而是辗转着入了林深处。四周起初弥漫着浓浓的雾,云迟弓起身子警惕起来。 几乎是立刻,宽厚的手掌落在脊背上,宋时樾轻轻安抚着他。 浓雾散去,宽敞处现出一方暖池,几缕烟雾蒸腾,又很快消散在空中。 宋时樾单手褪了外袍,始终不肯把猫放下。 云迟瞪圆了眼睛,在那人入水的瞬间开始扑腾。 他不想再溺一次水啊! 他对水的阴影不亚于对宋时樾的阴影啊。 见猫猫挣扎得厉害,宋时樾果然停下了脚步:“怕水?” 云迟想要疯狂点头,反应过来后只是“喵”了一声。 宋时樾蹙起眉头,眼眸微垂,这是他思考时会做出的习惯性动作。 就在云迟以为自己能躲过一劫的时候,宋时樾抬起眼来看他:“可是脏了,得洗洗。” 云迟觉得作为一只猫,在地上滚了两圈也没什么大不了,况且他这一身毛明明一尘不染。 本尊干净得很! “乖,不怕,我抱着你。” 云迟:“……” “相信我。” 宋时樾把猫抱在前方。 猫猫扒拉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 本尊决定不是怕水,本尊只是不想洗澡! 宋时樾顺着壁沿慢慢往下。 云迟的脚在水里扑棱了两下,继而被温热的水包裹,舒适感席卷了全身,他停止了挣扎。 诶,还挺舒服? 感受到怀里的小猫安分了下来,宋时樾低头一笑,捧着水浇在猫猫身上,给他顺毛。 云迟享受着某人的伺候,浑身舒爽,jiojio拍打着水面,眯着眼睛呼噜了几声。 池水浸透了宋时樾雪白的中衣,他却乐在其中,手指有意避开猫猫脖颈的位置,顺着脊背往下。 “!”云迟猫猛地睁开眼睛,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尾巴冲了上来,猫咪的尾巴僵直。 宋时樾勾着嘴角,欲拨开他的尾巴。 “喵喵!”放肆! 猫可杀不可辱!云迟极力扭着身子不让他碰。 宋时樾的眼睛被温热的水熏得微润,此刻正带着笑意,开口却十分无辜:“怎么了?” 云迟一脸严肃:“喵喵!” “我听不懂。”宋时樾眨着眼睛,似乎很困惑。 这不是欺负他不会说人话吗?!云迟瞪他。 “别害羞。只是洗洗。” “你小的时候也是这样。” “……”陈年往事不必再提。 云迟双手拍打着水面以示抗议,水珠溅到了宋时樾脸上,倒让他的脸柔和了几分。 “那你自己洗?”宋时樾将他安置在旁边的浅池里,触手可及的距离。 云迟表示:我是一只有尊严的喵! 另一边,宋时樾一边清理自己身上沾上的猫毛,还时不时分神看猫猫滑稽的动作。 云迟背对着他磨磨蹭蹭了一番后,再转身时就见宋时樾已经从水里出来了。他换了新衣裳,长发披散着,眉眼带笑。 反观云迟,一只落汤猫。 他身子抖了抖,水珠往外飞溅。 不知道哪里戳到了宋时樾的笑点,这人轻笑出声,好歹还有点良心,抬手利落地将猫猫烘干。 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云迟心情不错,于是大发慈悲地主动跳进他伸展的手臂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窝在他怀里。 刚泡过澡的猫毛柔软,让猫猫更好rua了。 见到魔尊终于把猫带回来了,魔宫外头守着的婢女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她们是刚被调过来的,一来就碰上魔尊发了疯似的翻遍魔界找猫,都提心吊胆。 她们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宋时樾将猫放在床里侧,他侧躺着看着猫严肃地叮嘱:“以后不许乱跑了,知道吗?” 云迟看着他,装听不懂。不听不听,逆徒念经。 宋时樾不依不饶,伸出手指,指尖轻轻刮蹭他的鼻尖:“嗯?” “啾!”云迟被他蹭得鼻子痒痒,避开了他,继续装傻。 宋时樾的指尖在猫猫的下巴底下轻轻勾了勾,诱哄:“如果生气了,你可以咬我,但不可以自己跑出去,听到了吗?” 回应他的是一只粉嫩嫩的肉垫“啪”的一声将手指按在了床上。 虽然看起来有点心动,但猫猫很有骨气地表示:我才不咬! 灯被熄灭了。 男人伸手将猫捞至颈侧,手掌握着小小的猫爪,猫耳朵微动,轻柔地剐蹭着皮肤。 宋时樾的下巴依恋地在软毛上蹭了蹭,黑暗里他的脉搏跳动着。 叹息声也被放大:“不能再离开了。” 寝殿内终于没了动静,外头的几个婢女面面相觑,先前只听说魔尊新得了一只猫,宠爱得不得了,竟不知到了能对着一只猫说话的地步。 只有宋时樾知道,曾经有一年,他日日盼望着夜晚降临,就等着与他的猫说话。 他总爱抱着猫说到大半夜,直到撑不住睡了过去。醒来时猫猫已经不在他身边了,可只要夜幕降临,猫猫便会如期而至。 这成了他那段日子里唯一的期盼。 *** 这几日宋时樾看猫猫看得很严,导致云迟每时每刻都被盯着,无法再溜出去找霍无涯了。不过好处是现在宋时樾去哪儿都会带上他。 大殿上,听着胖子海尚的汇报,云迟后知后觉,魔界已经对清虚北境发动进攻了。 前几日宋时樾明明还说再等等,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云迟心不在焉,也不理宋时樾,只顾着与系统对话:“404,出来,现在战况如何?” 404软软糯糯道:“宿主,不用担心,门派大比在即,各大仙门优秀弟子都聚集在清虚北境,尚能抵挡。” 云迟目前的状况太被动了,他有些担心:“我究竟要怎样才能恢复成人,你可有办法?” “只要恢复一半的灵力就好了。” “具体的方法呢?怎样才能快速恢复灵力?” “我知道!”说到这儿,404似乎有些兴奋:“虽然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但是我检测到了宿主身上灵力的两次波动,都是因为魔尊!” “两次?”云迟若有所思。 第一次他有感觉,就是被打伤那次,可修养了好几天,灵力却只恢复了一点点,实在得不偿失。 “还有哪次?” 第7章 “第二次是在昨晚,但是……但是我不好意思说QAQ”系统突然娇羞。 “??”云迟一头雾水。 “就是你昨晚睡着的时候,魔尊偷偷吻了你的后颈哇!” “???” 究竟是404疯了还是魔尊疯了? 我哭了,我脏了。猫猫伤心之余不断告诉自己:忍,不就是一个猫奴吗!我忍! 系统还扭扭捏捏地说着什么,云迟却冷着脸:“意思是要让他吻…我,才能恢复?” “或许有用呢,宿主可以试试喔!” 试个球…… 云迟不知道的是,昨夜他安稳入睡后,身侧的人却辗转难眠。 失而复得后的喜悦和幸福夹杂着患得患失与愧疚。 月光爬上床榻,宋时樾看着猫咪安静的睡颜,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后颈。已经愈合的伤口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疤。 十二岁那年的宋时樾曾默默发誓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猫猫,可如今伤害他的人却是自己。 叫他如何原谅自己…… 宋时樾低头,柔软的唇轻盈地触碰那处疤痕,小猫的身体随着清浅的呼吸声起伏,他在静谧的夜里印下虔诚的一吻。 “对不起。” …… 云迟面色复杂地看向宋时樾,后者正阴鸷地盯着大殿上跪着的人。 宋时樾半站起身,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细看之下还微微颤抖着,他喉咙干哑:“你说什么?” 那人低着头,却是不敢耽搁:“凌云仙尊至今未现身,那边传来消息,凌云仙尊闭关期间似乎走火入魔了,受了重伤,一时没办法出关。” “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没想到这个狗屁仙尊也没什么能耐嘛,等他出来了整个上界都已经被我们踏平了!”海尚仰天大笑。 殿上其余人则是一言不发。云迟也愣住了。 宋时樾将手背过身后,居高临下,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撤了。” 海尚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魔尊?撤?” 宋时樾低垂着眼眸,态度不明。 “您在说什么?”海尚显然不能接受。 上界最强的支柱受了伤,魔界已经攻了一半,内忧外患,必定人心惶惶,此时一鼓作气攻上去是最有胜算的。 云迟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灰尧用拐杖拦了海尚一把:“属下也认为此时攻上去定能一举瓦解清虚北境,到时候又何惧其他三大门派?” “我说撤就撤。” “这……” 一直站在一旁不吭声的夏生上前拱手:“属下领命。” 被抱着回屋的时候,云迟心不在焉,宋时樾也在走神。 上一世这个时候他是真的在闭关,可这一次他人都在这儿了,清虚北境定然是找不出另一个云迟来的。 不论如何,如今宋时樾肯撤兵是好事。 现在最紧要的还是要尽快恢复灵力。 *** 魔界又恢复了宁静,没有再对上界发动攻击,霍无涯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宋时樾又不给他跑出去的机会,于是云迟毫无进展。 十五,宋时樾害怕会再次伤害猫,提前把他送到了夏生那边。 云迟当下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暗地里却做着计划。 只不过他的计划最终没有派上用场,夏生似乎很忙,根本没有像宋时樾那样寸步不离地看着他。 云迟披着隐身衣潜出去,在大殿外阴暗角落里蹲着等宋时樾。 灰暗的天空压了下来,云迟没有蹲到宋时樾,却先蹲到了灰尧。 他依然戴着面具,佝偻着身子,走得很快。云迟跟了上去。 偌大的魔殿后方是一片浓密的树林,灰尧顺着林间弯曲的小路深入,尽头是一片光秃秃的空地,空地上有一座垒起的高台。 台壁刻着奇怪的纹理,像藤蔓攀爬,张牙舞爪,似乎下一刻就要破壁而出。 云迟爬上不远处的一颗矮树。劲风划过树梢,哗啦掉落几片黄叶。 刚一趴好就听见下方传来脚步声。 是宋时樾。 他神色严肃,听着灰尧低声说了几句话,微微点头,手掌一撑,利落地坐上了高台。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抽出一张薄纸轻握在手心,对灰尧颔首,继而闭上了眼睛。 灰尧席地抚琴,尖锐的乐声流出,流光源源不断地被宋时樾吸收。 云迟睁圆了眼睛,心口一阵窒息:“404,帮我屏蔽听觉!” “好!” 四周陡然寂静,云迟抬头,只见血红的圆月高挂。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啊——”宋时樾睁开眼睛,手掌聚气朝前方打去,九尺巨石顷刻爆裂,碎石飞溅。 借着月光,云迟看见宋时樾的眼瞳一片赤红,周身煞气浓郁。 灰尧收了琴,云迟让404解了屏蔽。 打完一掌后,宋时樾站着一动不动,一直到灰尧走到他跟前,他才若有所感地动了动眼皮。 “魔尊,完成了。回吧,睡一觉就好了。” 宋时樾机械地点了两下头,转身,一步一步往外走。 待灰尧杵着拐杖离开后,云迟跳下去,在高台附近寻找薄纸片。 纸片在演奏的间隙于宋时樾手中自燃,此时只留下几枚碎片,难以拼凑出本来的模样。 云迟心事重重地回到夏生的行宫。 方才灰尧弹奏的分明是禁曲噬魂煞,寻常人一听就能头痛欲裂,久而久之会一心寻死,修道之人听了更是容易走火入魔。 云迟也是偶然在清虚北境的秘密藏书阁里见到过一页乐谱,而宋时樾应当是没机会接触到的。 但这曲子怪异,宋时樾能乖乖地听之演奏,必定是受了欺骗。 想来这就是他性情大变的原因了。 可宋时樾这个时候暂时将猫送走,必定是知晓了这其中的异常之处,又因何甘愿继续任人摆布? 更让云迟揪心的是,他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持续了多久。 噬魂煞初听能乱人心智,再听便会加深羁绊,长久下去将吞噬灵魂,甚至让人忘了自己身而为人,最终变成真正的魔。 所以后来几年的宋时樾完全变了一个人。 让宋时樾成为真正的魔,成为一把刀,毁灭整个上界,这就是灰尧想要的吗? 云迟的胸腔闷得厉害,低头看着墙上被烛火映出的影子,猫咪耷拉着头,背部微微拱起。 不对! 云迟眯起眼睛—— 方才演奏的时候,灰尧的背是挺直的,等宋时樾睁眼后才复弯了下去。 他根本不是驼背! *** 云迟托404搜寻破解噬魂煞的办法,过了几天终于有了回复。须取四种珍贵药材入药,再用洗魂池水浸泡三日。 四味药为碧株草、西莲子、梧芝、首芪。 云迟只知道梧芝就在清虚北境药阁里。 “404,可以查到解除噬魂煞所需药材的分布方位吗?” “我来啦!”404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就等着云迟问它,此时连声音都带着一股兴奋劲儿,急着向云迟邀功:“梧芝在清虚北境,碧株草在东垒壁,首芪在图南岛,那西莲子就在——”404卖了个关子,等着云迟与他互动,奈何云迟并不买账。 “你怎么不猜呢QAQ” “……” 上界四大门派为东垒壁、西止山、图南岛、清虚北境,与其他十个门派合称上界,四大门派分列四方,将下界围在中心。 其中又以清虚北境为上界之首。 既然三味药材分别分布在其他三大门派,那么这第四味…… “西莲子不在西止山,现在在哪?” “……”404沉默了一瞬,“宿主真聪明。西莲子原先是在西止山的,但是现在不在了。” “继续。” 云迟耐着性子,猫爪子在另一只爪子上挠了一下,如果可以选择,他一定要挑一个能一次性把话说清楚的系统。 “据探测,西莲子离宿主很近。” “在魔界?” 这一点确实是云迟没想到的,维持仙草的生命力需要充沛的灵气,西莲子在这里按理说没办法存活太久。 况且西莲子既是西止山的宝物,怎么会落入魔界手里。 因着清虚北境和魔界地理位置上相接壤,魔族入侵时都不会绕过清虚北境攻打其他三大门派,而清虚北境有凌云仙尊坐镇,战役一直打得不痛不痒,按理说魔族没有和西止山交手的机会。 “能知道具体在哪儿吗?” “唔…不能。不过……” 404说话的间隙,云迟脖子上多了一个晶体材质的铃铛。 “只要宝物出现在宿主附近,这个铃铛就会响。”话音刚落,铃铛逐渐变得透明,隐没在猫猫的脖颈上。 云迟小范围搜了一遍,小铃铛都没有反应。 出乎他意料的是不过两天,宋时樾就亲自来接猫了。 彼时,云迟睡得正香,在睡梦中闻到了小鱼干的味道,耸着鼻子蠕动身子追逐香气。 宋时樾手里拿着小鱼干,看到床上的猫儿明明连眼睛都没睁开,身体却从床的里侧被吸引出来,直到猫猫头撞上了宋时樾结实的大腿。 他还未清醒,翻了个身仰躺着露出软乎乎的肚皮,软软的爪子捂在自己脸上蹭了两把。 云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在把他的头撞疼了的“墙壁”上蹭了几下。 第8章 湿漉漉的眼睛对上一条小鱼干。 再往上是捻着小鱼干的白皙干净的手指。 宋时樾忍不住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星眸微转:“小懒猫,饿不饿?” 云迟眨了眨眼睛,眼里只有小鱼干。 他伸头想要凑上去咬小鱼干。 宋时樾却执意要逗他:“想我了吗?” 什么想不想的!给本尊好好说话! 云迟眼里只有小鱼干,完全不想理宋时樾。 “嗯?”宋时樾继续诱哄着:“叫一声就代表想了。” 云迟挥舞着爪子去够鱼干。 “回答了就给你。”宋时樾有十足的耐心,再次问:“想不想我?”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小鱼干明明在眼前,猫猫却吃不到! 可恶! 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寻常猫猫能听懂吗?昂?就在这儿说骚话欺负猫猫呢!云迟腹诽。 经历了一场心理拉锯战,嗯…持续了大概…一二三个弹指间那么长。 生命诚可贵,尊严价更高,若为美食故,二者皆可抛! 能屈能伸的猫猫忍辱负重:“喵喵!” “乖。” 双手捧着美味的小鱼干,还享受着魔尊提供的顶级肚皮按摩,云迟表示:猫生幸福! 这样的温暖,从前也体会过。 自从记事起,他每天晚上都会突然变成猫,一直到被清虚北境的老掌门带回去。老掌门说只要他好好修炼,到了二十岁就能稳定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于是,他白天和清虚北境的弟子们一起修习,天一黑就要立刻回到寝殿,把自己锁住,不让别人发现。 于是所有在夜晚进行的活动他都没参加过,久而久之就跟其他弟子有了距离,也有许多人在背地里说他故作清高。 这也是他从来不跟任何人亲近的原因。 直到十八岁那年,他成为修真界历来最年轻的仙尊,再也没有人敢非议他。 十九岁。他从下界办事归来,偶然听到修习间隙的弟子们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似乎跟掌门先前帮他收的小徒儿有关。 “那个小孩儿以为自己是仙尊的徒弟就了不起吗?天天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其实仙尊根本没时间理他。” “就是。而且还是掌门帮仙尊收下的呢,我看啊仙尊心里根本不乐意。” “诶诶诶,我听说他是掌门和下界女子生的孩子,所以掌门才……” “真的吗?真的吗?” 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以凌云仙尊的耳力却听得清晰,一股烦躁感油然而生。 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看来都太闲了。” 在一众惊恐的眼神中,云迟体内的暴戾因子不安地躁动着,他压下眼皮,不耐道:“今天教的仙法,再练习一百遍,不练完不准休息。” 到底是耽误了一阵。天空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噬,他在辞凰宫内一棵紫荆树下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一个人抱在怀里。 眼里闪过惊慌,云迟想要逃开,却发现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别怕。乖……”带着暖意的手掌抚摸着他的头,满怀担忧地看着他:“你生病了,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云迟看清楚了,眼前人就是那个一直以来与他住在一个宫里,他却从来没怎么理会过的徒儿。 宋时樾。 他好像真的发烧了,浑身疲乏不想动,却还是绷着身子警惕地盯着小孩儿看了许久。 而小孩儿紧张万分,显然没感觉到他的不信任,只以为他是害怕陌生人,再加上生病了难受,于是更加着急,又是喂他喝水,又是不住地安抚他。 确定小孩儿没有想伤害他的意思,云迟才慢慢放松下来。 夜深了,宋时樾把他拥在怀里,用炽热的体温温暖他。 半夜还三番五次惊醒,直到破晓前夕才沉沉睡去。 天甫一亮,柔软的小圆团从小孩儿的颈窝里滚了出来。 云迟离开了。 云迟正在后山打坐,倏然听到啜泣的声音,眉心微皱,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宋时樾。 他循声而去,果然看到小宋时樾一边扒拉着草丛一边默默流泪。 小孩儿一醒来就发现猫猫不见了,在屋里找了许久也不到,他只能出来外面找。 可又不敢开口唤猫,怕吵到师尊。 他低着头,想要看看小猫是不是偷偷躲进了草丛里。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双洁白无瑕的靴子。 抬头对上了师尊平静的眼睛,宋时樾呼吸一滞,用袖子胡乱擦着眼泪:“师…师尊。” 小孩儿头发散乱,双目通红,半趿着鞋子的脚被杂草割出一道道斑驳的红痕,身上只穿着一件中衣,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袍。 “师尊…是我吵到你了吗?”小孩儿带着哭腔。 云迟垂眼看着他,他又没有发出声音,又何来吵到他一说?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的耳朵对声音太敏感。 云迟摇头,过了一会儿,试探道:“在找什么?” “没……没有。”小孩说着仿佛又要哭出来了,“没什么的,师尊。” 师尊凝眸看着他,可小孩迟迟不肯松口。 他点了点头,最终转身走开,眉头却几不可见地微蹙。 云迟回到天池边闭目养神,耳边却不断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啧。哭得真可怜。 宋时樾从白日寻到了天黑,眼泪都哭干了,只剩红透了的鼻子还一抽一抽的。 他哭了一天,云迟就听着他哭了一天。 小孩儿哭累了,无力地瘫坐在长廊边。 圆滚滚的小白团在角落躲着偷窥了一阵,最终跑了过去,在他闻声望过来的瞬间跳进他怀里。 宋时樾紧紧地抱着他,死死抿着嘴巴,转身跑进屋。 门刚被关上,他就放声大哭:“你跑到哪里去了?呜呜呜呜呜!我以为……我以为……” 小宋时樾突然停了下来,奋力抹着眼泪,可泪珠还是不停滚落,他索性不擦了,反而仔仔细细地检查起了猫猫的身体,发现它身上没有任何伤口,看起来也没有昨天虚弱了,他才松了口气。 鬼使神差般,云迟伸出爪子搭上他的脸,迟疑地蹭了两下,想把他的眼泪擦干。 可小宋时樾哭得更厉害了。 凌云仙尊:“……” 小孩儿怎么这么难哄? 难搞。 …… 此刻,云迟看着任劳任怨给他挠肚皮的魔尊,心思一动,翻了个身,将下巴搁在他的大腿上,爪子轻轻搭了上去,懒洋洋:“喵~” 宋时樾的手顿了一下,将他捞进怀里。 又闻到了舒服的味道,云迟满意得这儿闻闻那儿蹭蹭,毛绒绒的耳朵时不时蹭到他颈侧的皮肤。 宋时樾单手托着猫猫掂了掂,低头揉了揉乱动的猫耳朵:“才两天不见,胖了。夏生给你吃了什么?” “??”云迟僵了一瞬。 “变重了。” “……”猫猫凶狠地一掌拍在他的脖子上,从他怀里跳了下去,托着肥胖……啊呸!圆润可爱的身子走了。 头也不回! 作者有话要说:十月:叫一声就代表想我了。 猫猫:我非要叫两声!(叉腰jpg.) 十月:原来猫儿很想很想我。 猫猫:……脸呢? 第9章 上界定下的门派大比日期因为魔界的入侵被打乱,调整了大半个月,终于定下最终日期。 宋时樾用了易容术,皮肤顷刻变了一个颜色,五官也完全不一样了,以一个陌生的面孔在猫猫不屑的眼神中抱他。 就这?易容术比不上本尊的。 云迟傲娇地哼唧了几声,身子一滑从他手里溜了出来。 宋时樾轻笑:“嫌弃我?” 猫猫背过身用屁屁对着他,不理人。 被说胖的人…猫是没有资格要抱抱的。 平庸的脸削弱了他的冷峻,让他显得很温和:“乖,今天带你出去玩。” 越来越靠近清虚北境,云迟竖起耳朵,隐隐有些期待。 今日是门派大比的日子,除了早就已经在这儿的三大门派,其余小门派都各自遴选了优秀的弟子前来参加。 宋时樾正好混入其中。 他是一个人来的,男子身量修长,怀里还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十分引人注目。可正面一看那张脸却十分平庸,叫人一见就忘,过后甚至完全想不起来。 宋时樾出示了拜帖。 穿着翩然白衣的弟子拦下了他,瞥了猫一眼:“玄山?可你们日前派人来回过话,说今年不派弟子来了,不是吗?” 那弟子说完目光又飘到猫咪身上。 云迟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原来是宋时樾“不经意”地把宽厚的袖子盖在了他身上。 弟子的视线被打断,终于看向宋时樾。 宋时樾微笑:“先前是这样,可以后来掌门想让我来观摩学习,这拜帖可还有效?” “这……” 云迟不满地从袖子里钻了出来,抓着他的衣领,蓝色的眼睛无辜地看着那犹豫的弟子,甜腻腻地“喵”了一句。 弟子猝然回神:“有效有效,请进。” 猫猫肉垫搭上宋时樾的下巴,眯着眼睛看他,高傲地“喵~”了声。 还是本尊厉害吧? 必要的时候牺牲一下猫色也是可以的。 宋时樾抓着肉垫捏了捏,却没有笑出来。 他的猫,居然对着别人叫得这么…千娇百媚! 宋时樾想着,连笑容都懒得维持了。 周围的人一看到猫猫,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本来想上前逗逗猫,却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周身一冷,竟不敢靠近。 像猫一样引人注目的还有被人群簇拥的穿着黑色华服的少年。 少年面容姣好,一束马尾高高扎起,意气风发,谈笑间自信飞扬,黑袍上丝丝盘绕的金线彰显着身世的不俗。 “任少主真是英雄出少年,想必这一次定能一展风采。” “是啊!” 少年享受着身边人的众星捧月,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但却没有搭腔,眼睛斜斜睨了一眼奉承他的人们。 直到人群中不知何人说出这样一句话:“听说啊,凌云仙尊会收这次门派大比的第一名为徒呢。” 还有这种事?本尊怎么不知道? 人群一时间议论纷纷,就连少年眼里也闪过几分惊讶。 他是东垒壁的少主任宥桓。 宋时樾撸猫的手一顿,目光懒懒地向那处看去。猫猫动作同步。 “凌云仙尊座下现在也没有徒弟了,如果这一次可以多选几个就好了。” 宋时樾轻嗤。再选也轮不到你们。 “说到徒弟,要不是因为那个宋时樾,门派大比半个月前就结束了,听说这一次四大门派损伤都挺大的。” “哎,你们说那宋时樾真是心比天高啊,居然不服凌云仙尊的管教……” “可他也确实成了魔尊啊,果然是当年灵根测验的第一名。” “够了。”任宥桓冷冷地打断了他们:“再好也不过是因为走了捷径。如此欺师灭祖的行径实在令人不齿。修仙之人,不要忘本才好。” 人群噤了声,过了一会儿又纷纷附和。 少年有些不耐,在喧闹中低声咕哝着:“等我成了仙尊的徒儿,一定好好孝敬他。” “任少主,你说什么?” 别人没听到,宋时樾和云迟却听清了。 一个讥笑,一个叹气,默默无语。 多好的一个少年郎,偏偏这么想不开。 少年却不再回答了,他抬眼看向远方,知道苍翠和烟雾背后有一方住所,那是凌云仙尊的住处,也是他向往的地方。 清虚北境给大家安排了住所,只有宋时樾因为假借了其他人的身份,没有提前安排好,最后临时被安排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门派大比将在第二日举行。 “这里偏了点,但胜在安静,公子早些歇下吧。” “哦。”宋时樾拿出小鱼干喂猫猫,头也不抬。 猫猫一边吃小鱼干一边抬头看窗外,天光明媚……再看那白衣弟子时就觉得这孩子脑子不太好使…… “嗯……我的意思是不要随意走动。告辞。”白衣似乎也觉得哪里不对劲,提醒了一句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云迟懒洋洋地趴着,没有把那人的话放在心上,说不要随意走动,实际就是因为这里离凌云仙尊的辞凰殿很近嘛。 脖子上的铃铛从一进仙门开始就开始摇动,发出了只有他一人能听到的声响。到了这里就颤动得更厉害了。 药阁离这里不远,他必须去一趟。 猫猫等待着机会,头一点一点的,终于睡了过去。 看着猫猫入睡,宋时樾轻手轻脚地出门,掐了个诀将门封好。 与此同时,榻上的猫睁开了眼睛,伸了个懒腰,抬头看向屋顶。 嗯,还行,也不是很高。 况且本尊身手矫健,爬个屋顶算什么? 圆滚滚的肉球助跑跳跃起飞,终于在第五次尝试的时候爬上横梁,顺利钻了出来。 …… 辞凰殿一向清净,平日里凌云仙尊也不需要人伺候,宋时樾轻车熟路地踏上台阶,站在门前时竟有几分恍然。 他顺手丢了个石子,石子果然被结界挡在了外头,砸回他的脚边。 破解结界对他来说并不是很难,况且他对云迟的仙法都很熟悉。虽然他从未亲自传授,一直只用法籍打发他,任由他自学,但宋时樾到底天资聪颖,还是学会了许多。 他念了个口诀,手心聚起灵力,堪堪碰到时却突然收了灵气。 心头猛地一震,他惊异于自己无意识的举动,随即摇了摇头,他还当自己像从前一样可以自由出入此处吗? 风从后方袭来,扬起少年一片衣角,他伸手挡了一下,衣摆却先人一步跨进了大门。 宋时樾愣住了,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终于伸手试探。 毫无反应。 辞凰殿还认他。 当初,能够自由出入辞凰殿的只有云迟和宋时樾二人。 就连掌门也不能随意进入,当时的特权还让宋时樾高兴了一阵,以为自己在云迟心里究竟是与旁人不同的。 云迟竟然还没有重设结界……是还当他是自己的徒弟吗? 脑海里冒出这样的念头,霎时就被他否决了,宋时樾禁不住嗤笑自己的想法荒谬。 他是太懒还是太有自信了? 不过这些宋时樾现在都不关心了。 寝殿内分明没有人的气息,宋时樾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外头,看着门外的紫荆树下落了一地粉色。 那天他就是在树下捡到猫儿的。 宋时樾没有逗留太久,直奔后山。 云迟一向都在后山闭关。可要说他受伤了,这清虚北境上下就没有一丝紧张的气氛,方才那群人提到仙尊也并无异常。 况且,他若是受了重伤,又何来心思收徒? 宋时樾不信。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如果见到他了要说些什么呢?装成误闯进来的人吗?还是撕下面具,跟他再打一场。 可他找遍云迟常去的地方都没有寻到人。 天池,没有。草地,没有。石洞,还是没有。 天色渐暗,他的眸色也越来越深,气息声越来越密集。 此时已经顺利从药阁里将梧芝偷了出来的云迟趴在榻上,等宋时樾一进门,他就慢吞吞地滚了几圈,半睁着眼睛看他,佯装刚被吵醒。 宋时樾连夜带着猫离开。 第10章 翌日,门派大比的结果已出,东垒壁少主任宥桓不负众望夺得第一名。 于此同时,上界传出消息,魔尊趁着门派大比当日混入清虚北境,趁机杀害受伤闭关的凌云仙尊。 仙尊仙逝,清虚北境众弟子哀恸,对魔尊的仇恨更盛。其中最愤怒的当数任宥桓。 “可笑至极。”魔殿之上,宋时樾冷笑。 死了?不可能。 门派大比当日魔尊分明就待在魔宫里,海尚以为他是因为被诬陷了而生气,“魔尊息怒,传言虽不是真的,但除了凌云仙尊,我们也少了一大隐患。” 消息来得突然,夏生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消息可靠吗?” “应该不假。”灰尧开口:“那边传来的消息是那位确是死了,但是是因为走火入魔,之所以对外这么说,应该只是为了故意抹黑魔尊,给他们一个理由群起而攻。” 十五过后,云迟就一直留意着灰尧的一举一动,可此后他竟再没露出什么破绽,一直佝偻着身子,如同一个老人,行走缓慢。 “魔尊难道还在乎他们?”海尚轻蔑道:“我看他们倒是敢来,咱们且做好准备,送他们一份大礼吧。” 云迟心里没有底,这是上一世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宋时樾面色阴沉:“攻上去。” “魔尊?”夏生不敢置信地抬头,惊讶的表情不加掩饰。 宋时樾不再多言,捞起猫猫快步离开。 云迟不知道宋时樾心里的想法,心中忧虑。 因着门派大比,各大门派都有弟子在清虚北境,仙尊仙逝的消息于是很快传遍了整个上界。与此同时,魔界又发动了新一轮的进攻,上界人心惶惶。 各门派在清虚北境负隅抵抗,双方交战如火如荼。 比起清虚北境的狼狈,魔界却士气高涨。 云迟隐约觉得奇怪,就算没有他坐镇,清虚北境那么多弟子加上各门派选上去的弟子,不可能打得如此艰难。 这几日宋时樾无心逗猫,常常站在阁楼眺望清虚北境后山,一看就是一日。 云迟在实时向404了解战况的间隙收到了霍无涯传来的消息。 “仙尊,最近外面有什么异常吗?这儿的人陆陆续续都被放出去了,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儿,我好害怕。” 云迟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比战争更可怕的是未知。 上界负险固守,终于在五日后呈现出了逐渐疲软的态势。 魔界士气高涨,攻势愈猛,魔尊的脸色却越来越冰冷。 进入第十天,清虚北境已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若无意外,不出三天,必定沦陷。 云迟这几日没有心思睡觉,再加上身边的宋时樾也辗转难眠,二人精神都已经有些疲劳了。 这夜,他好不容易打了个盹儿,惊醒时看见窗外弯月已过苍穹中央,而身旁却空无一人。 趁着外头守着的婢女不察,云迟溜了出去,在404的指引下于魔界和清虚北境的交界处找到了宋时樾。 “云迟,再不出来,你最挂念的清虚北境就要化为平地了。” 猫猫的脚步顿住。 他声音冷然,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听不出多余的情绪:“上界一旦失守,你以为下界还能如此宁静吗?” “还有霍无涯,他现在就在我手上,我要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 宋时樾攥紧的拳不住颤动,强忍着歇斯底里:“凌云仙尊!你不是心系天下吗?” 指尖陷入手掌,“十天了……你这个……虚伪的人。” 他蓄起十成的功力,发泄般一掌一掌打在身后粗壮的树干上。 一片树林倒地,轰然巨响过后,一地壮丽,满目苍凉。 宋时樾低头看着因为过分用力而被指尖刺破的手掌,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他诡谲一笑,低声呢喃:“最后三天。我说到做到。” 云迟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发泄情绪,心中泛起了几分酸软,他在被发现之前回到了魔宫。 夜半,宋时樾终于回来了,只是不像往日一样第一时间找猫儿。 他裹挟着寒意进屋,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下,失魂落魄地躺在床上。 烛火被熄灭,宋时樾面对着墙壁,身子缩成一团,在幽静的夜里不住颤抖。 云迟听到了微弱的声音:“你回来啊……” 异样的感觉堵在心口,如同被细密的针扎着,云迟手足无措,半晌,他轻盈地跳上床榻,绕到他面前。 月色被乌云遮蔽,云迟抬起肉垫轻触他的脸庞,没想到触及一片湿润。 宋时樾低头埋进猫猫柔软的毛发里,低声哽咽:“师尊,我其实……” 云迟没有乱动,任由他抱着,笨拙地给他安慰。 他想,他的徒儿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他。 …… “叮,检测到灵力波动。” *** 云迟是被人叫醒的。 “仙尊,仙尊……” “?”猫猫睁开眼睛,警惕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宋时樾的寝殿内。 他抬眼看向眼前的人。 夏生? 他叫他,仙尊? 猫猫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仙尊别担心,昨夜魔尊心神不定,我才有机会将您带出来。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一一说与你听。” 原来,夏生原先是西止山一名修士,后来为了秘密打探魔界的计划,与西止山掌门设计了一场戏,他被驱赶出仙门,而后投入魔尊手下。 “当时我跟随的还是上一任魔尊,那个计划便是他制定的,清虚掌门与我们西沈掌门早就有所察觉,于是让我深入内部打探。可不知为何,这几年毫无动静,直到最近,我才开始察觉到异常。” 夏生给他准备了笔,猫猫十分严肃,双手捧着笔歪歪扭扭地写字:“计划是什么?” 夏生摇了摇头:“这恐怕只有魔尊和灰尧知道。我从前只是一个低阶的魔修,无法深入核心,直到这两年宋公子当上魔尊,我才被他提拔为护法。可那灰尧十分谨慎,始终不肯透露一分,我只知道有这个计划,却无从得知具体细节。” “我们之所以能够那么轻松地南下是因为有内应。南面的增援也被挡住了,现在清虚北境面临内忧外患,不日就会失守,若是这时候魔界酝酿了那么久的计划开始,恐怕难以招架。” 内应? 云迟忽而想起受雷劫当日出现在辞凰殿的人影。 猫咪眯起竖瞳,竟是如此? 那就难怪了。 夏生无疑是一场及时雨,云迟当即修书一封,请夏生发往南边某座荒山。 看着信封上的“江韫峥亲启”,夏生面色复杂,心下觉得凌云仙尊的牺牲真是太大了…… 可眼下仙尊失去灵力,也只有这个人能挽救上界了。 “仙尊,您……辛苦了,我马上送出去。” “喵。”云迟低下头奋笔疾书,询问他西莲子的下落。 “魔尊想要西莲子?就在我那儿。” “!!!” “你愿意……” 夏生按住了猫猫艰难握着笔的爪子,爽快道:“仙尊等着,我去取来。” 猫猫疑惑地看着他,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爽快。 “在我这作用不大,能帮上仙尊就最好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 夏生歪着头看猫猫一脸严肃地写字,忍俊不禁:“仙尊忘了?你十二岁那年曾随清虚掌门到西止山。我母亲是西止山第一医师苏晚楚,你是第一个让她找不出症状缘由的人。” 夏生点到即止:“我也觉得很有意思,那段时间也跟着我娘翻看医书古籍,直到你二十岁。” 云迟隐约记得晚楚真人身边是跟了一个小孩。 “所以第一次在魔殿上,我就认出你来了。” 云迟不怀疑他说的是假话,若他心有不轨,应该趁云迟现在灵力低微没有抵抗能力,把他解决了才对。 如此说来,夏生先前救他的原因也明朗了。 将西莲子收进储物囊时,云迟还有些恍然。 没想到竟这么容易。 只要再得到碧株草和首芪就可以了。 夏生干扰了宋时樾的精神力,只会让他多睡一会儿。云迟在他醒来前回到了魔宫。 猫猫看着榻上安然睡着的徒儿,伸出爪子轻轻抚平他在睡梦中还不安分地皱着的浓眉。 云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这会儿想到了许多。宋时樾天性纯良,怎会因为他驱了一只猫就入魔?原来是被人施加了影响。 上一世竟从未察觉,到底是他这个师尊不好。 此时,一切错误还未酿成,宋时樾的手上也还未沾上同门的血。 还来得及。 更何况,这件事也是他骗了宋时樾,今日醒来404告诉他灵力已经恢复了三成,只要再恢复两成,他就能恢复人形,到时候又该如何面对宋时樾? 这次再一走了之的话……宋时樾要怎么办? 云迟想想就觉得头疼。 三日转瞬即逝,最后的期限很快来到,上界迟迟没有动静,云迟心里着急,既寄希望于江韫峥身上,又不得不做两手准备。 老掌门倾尽毕生心血才让清虚北境达到今日的高度。 再不济,他就是散尽这三成灵力也要护清虚北境周全。 三日里,他躲在魔宫,回忆着写下清心咒,又努力握紧笔,在书册封皮上写下几个字。 第11章 从前欠他太多,今后也不知有没有机会补偿。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凰羽颈链,与清心咒一道放置于魔宫窗边。 最后期限已到,前方传来消息,灏江仙君江韫峥亲自出山相助,瞬间扭转战局。 彼时一身戎装的宋时樾早已失去了耐心,正准备亲自出面结束一切。 窗边有什么东西被阳光照射,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宋时樾上前一看,竟是凰羽。 他曾经见过这物件,是师尊的贴身之物…… 目光触及小册子,宋时樾神色一怔。 上头赫然写着:贺徒儿时樾生辰 字虽然写得有些歪扭,但是可以看出来是云迟亲笔。 难道他的手受伤了?宋时樾拧眉,有意识地不去想一些事情。 连他自己都忘了,原来今日是他的生辰。 所以师尊出现,不是为了清虚北境,只是为了贺他的生辰? 胸腔被一种道不明的情愫装满,他眼眸晦暗,看向窗外。 真的是师尊吗? 可是他又在哪里? “喵~” 宋时樾回头。 趴在桌子上的猫猫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滚了一圈,睁开了眼睛。 魔族前线接到魔尊指令,往后撤退。 上界众人欢腾,皆道灏江仙君盛名不变,与当年一样响彻天下,一出山便吓退了魔族。 只是他这些年不问尘事,此次前来倒是出人意料。 当年,清虚北境凌云仙尊和图南岛灏江仙君一南一北如双子星坐镇两方,亦如日月同辉,同样颇负盛名。 江韫峥曾在门派大比中输给云迟,屈居第二,可比起喜怒不形于色的凌云仙尊,众人还是更喜欢性情有些跳脱,但好与人打交道的江韫峥。 只是那江韫铮却偏偏看上了不苟言笑的凌云仙尊,不顾他人但眼光,整日跟在他身后,逗他开心,引他说话。 奈何仙尊油盐不进,甚至觉得人家太过烦人,每一次都拒绝得毫不留情。 灏江仙君何曾受过这般待遇? 可他仍然舔着脸,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人人都替仙君觉得不值,可仙君偏偏就一根筋只看着这个人。 后来,仙尊与仙尊大吵了一架,大家只知道那次之后灏江仙君黯然闭关,自此从未现于人世。此次也是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只给清虚北境弟子留下了口信。 “那日仙君现身我恰好不在现场,他到底说了什么啊?!” 白衣的弟子正被医仙按着处理伤口,听到这问题,落在肩膀上的力道重了几分,疼得他嗷嗷叫:“哎哟喂,好疼啊!” “你快说啊!!快点!!” 那人揉着肩膀,回忆着当日一袭白衣的灏江仙君,总觉得似曾相识。 他御剑在上空释放威压将靠近的魔震退,没过多久魔族就撤退了。 他似乎没有料想到,但并未恋战,果断地选择加固结界,甚至未曾落地。 众人看着宛若神祇的灏江仙君,正要说些什么,却听仙君轻飘飘丢下一句话:“凌云仙尊欠我一个人情,与他说,记得还。” 他一甩衣袖,负手而立,在众人怔愣的目光中御剑离去。 “哎……仙君居然还如此痴情,先前就为了仙尊闭关不出,如今出来了也还念着他,哎~” “可是仙尊都仙逝了啊……这还怎么还?” “仙君还不知道吧?” 众人默契地噤了声,心里都明镜似的,一致认为得瞒着仙君,若是让仙君知道……上界可再也经不起他的折腾了。 大家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散开,都说着“可惜”云云。 那位先前被人围着的弟子还在思考,脑海中恍惚出现了凌云仙尊的影子,突然灵光一闪。 “哎!我想起来为什么有些熟悉了……” 仙君变了,衣着打扮,表情气质,说话的语气都变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变得有点像仙尊了…… *** 魔族撤兵撤得不明不白,可又不敢不听魔尊的,这会儿心里还憋着一股劲儿,等着魔尊解释。 宋时樾却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夜晚,他站在阁楼眺望远处。 清虚北境灯火通明,可辞凰殿却未亮起一盏灯,他皱眉思索,低头摩挲手里的凰羽。 “我不在的时候看好我的猫。” 将猫儿交与夏生后,他独自离开了魔宫。 在夏生的帮助下,云迟的灵力逐渐恢复,终于可以变回人形了。 魔族撤兵后霍无涯就被放了出去,地牢已空,灰尧又是块硬骨头,秘密计划调查在魔界无从下手。云迟决定先去寻碧株草和首芪,眼下宋时樾不在,是出去寻药最好的时机。 宋时樾归期未定,为免多生事端,他还是分了一分精神力做了个分.身留在魔宫,就算宋时樾回来了还能先瞒过一阵。 “仙尊如今灵力不稳,身子会显得虚弱些,此去务必多加小心。若是魔尊回来了,我会立即通知你。如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消用传声镜吩咐一声,夏生必定竭尽所能。” 云迟掩着嘴轻咳了几声,雪白的长袖遮蔽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星眸,在烛光下如同盛着盈盈水波,熠熠生辉:“放心。” 夏生别过脸,叹了口气:“仙尊还是……用易容术吧。” 这张脸,恐怕太引人注目。 任宥桓在门派大比胜出,虽然未能顺利拜入凌云仙尊座下,但也给东垒壁挣得了几分名气。 东垒壁素来有扩大门派的意愿,经历了上界与魔族的一战后更是深感不足,休养了小半个月后就迫不及待发出公告选拔弟子。 云迟便变了张普通的脸,掩去一身的修为,佯装成参加东垒壁弟子选拔的修仙之人。 穿过一片树林,便见一座荒山,与后头的林木茂密相比,此处竟然落了一地枯枝败叶。 入夜了,四下静谧,增添了几分瘆人的气息,云迟不紧不慢地走着,时不时低头留心脚下的枯枝。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 “咔嚓——”枯枝被踩断。 云迟回头,一道单薄的身影飞奔而来,速度极快,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的影子,远处传来振聋发聩的狗叫声。 “啊!!!!”少年被树枝拌倒,扑通一声跪趴在云迟面前。身后的狗叫声越来越近,少年面露惊恐,手脚并用向云迟爬来。 出于人道主义,云迟伸手拎了他一把。 少年拉起他的手就想要跑,奈何怎么拉都拉不动,只能着急地喊:“道友!快跑啊!有东西追我!!” 云迟向那人跑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狗?” “狗成精啦!” 话音刚落,一只巨大的黑狗已经挡在他们面前了。 少年身子一软,一屁股坐了下去,绝望:“这下跑不掉了。” “怂货,还跑?”黑狗摇身一变化出人形,如他的原型一样高大,红色的眼睛在夜里发着光。 “怪物啊!”少年脖子一歪,倒了下去。 云迟快速往旁边一挪,少年就倒在了他的脚边。 云迟:“……”条件反射。 黑狗看着这一幕,发出轻笑:“倒是有趣。” 云迟平静地看着他。 狗妖,修为还不错,不过尚在幼年期,五成的灵力也够对付了。 见他丝毫没有露出恐惧的神色,狗妖似乎来了兴致,摩挲着下巴看他:“你不怕我?” 云迟没有理他,低头查看晕了过去的少年,确认他没有被妖抓伤后把他拎到旁边靠着石头。 黑狗也不着急,耐心地观察着面前的人,凶狠地露出了一排獠牙:“我可是怪物。” 云迟环顾四周寻找能安顿少年的地方,抽空看了狗妖一眼:“哦。” 狗妖脸上的笑意更浓,刚想开口,云迟却抢先一步:“打一场还是自己离开?” 他看到了一个山洞,可以把少年丢进去,因此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狗妖表情僵了一瞬,静默感知了一阵,没有感受到青年身上的灵力,觉得这人未免太过自信。 片刻后,他忽而闻到了一股清新的香气。 “什么味道?好香啊。”狗妖耸着鼻子嗅着空气,须臾过后又意味不明地看向云迟,咧着嘴意欲朝他靠近。 云迟神色微变,于虚空中打出一掌。 狗妖一时不备,往后退了几步,一脚踩入了一个水坑里,他却如同踩到了地.雷一般猛地抬脚。 他不动声色地远离水坑,眼中浮现出赞赏之意:“不错,你……” “少废话。” 第12章 云迟打断了他,看了天空一眼,黑压压的云聚拢在头顶,“快下雨了,速战速决。” 云迟神色一凝:“待会儿衣裳会湿。” 狗妖的身子几不可闻地一僵,继而缓缓一笑:“明日再来找你。” 瞬息之间,黑狗的身影已经隐没进了树林里。 到底还是太年轻,这么容易就露出了破绽。 云迟收回视线,拎小鸡似的把不省人事的少年拎了起来,往山洞走。 山洞内有暖意,这也是云迟选定这处地方的原因,少年体内没有半分灵力,待在外头保不齐会冻坏。 临近洞口便看到里头有亮光,云迟拖着人往里走,只见角落阴暗处坐着一戴着面具的男子。 云迟从储物囊里找出一块灵石,上前:“打扰了。路上捡了个人,晕倒了,不知能否让他在这儿住一晚?” 男子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火堆,懒懒抬头看他,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唇线抿得平直,云迟却莫名一愣。 与此同时,404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魔尊!” “……” 有种被当场抓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本尊现在的心情不太美妙。 云迟偏过头咳了几声,再开口时声音沙哑:“还请阁下通融。” 他垂着眼眸避开视线交错,却没发现宋时樾一成不变的表情在他半掩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时变了一瞬。 宋时樾盯着他的眼睛,在他放下衣袖后又仔细地打量他的脸。 只有眼睛像。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云迟抬头一看,便见那人正看着他的手发呆。 既然是宋时樾,应当是不会拒绝的。 云迟把灵石放到地上,转身捡了一堆树枝放到少年跟前。 只是刚一抬手便急急收了灵力。 他转过头,平庸的脸上带着温和笑容,目光接触到宋时樾投过来的眼神,他自然地眨眼:“可以借点火吗?” 宋时樾一愣,微微颔首。 少年面前的火堆也燃起来了,照亮了云迟,身体轮廓倒映在地上。 宋时樾一动不动地盯着影子的细微动作,目光往上流连至背对着他的人身上,他半蹲着,宽大的白衣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身段也像。 云迟若有所感地回头,发现宋时樾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拨弄火堆的手一直没动过。 似乎在出神。 云迟没有细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想着不能在这儿待着,于是起身,脚步挪动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先走了。” 他走到洞口处才惊觉,才这一会儿的时间外头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势迅猛,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 身后传来声音:“只会越来越大。” 宋时樾已经站起来了,面具下目光沉沉:“一出去衣裳会湿。” 云迟下意识摸摸鼻子,尴尬了,原来他都听到了啊…… 转念一想,他隐藏了身上的气息,又用了易容术,凌云仙尊的易容术举世无双,应该不会被认出来。 这样想着,他看向宋时樾,用沙哑的嗓子说:“如此就叨扰阁下了。” “嗯。” 洞内隔绝了雨声,烛火温暖一室,竟生出了几分温馨的感觉,云迟坐在离宋时樾很远的地方,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再醒来已是翌日午后,云迟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篝火燃得正盛,他伸手感受烘热的温度,身上的狐皮披风滑落。 云迟一愣,看向不远处坐着烤肉的宋时樾。 这小子什么时候也会如此关心一个陌生人? 宋时樾看了过来,神色平静:“醒了?” 他将烤出香味的肉往前一递:“吃么?” 天气寒冷,刚刚恢复人身之后更是嗜睡,灵力又不足,居然连有人近身都未曾察觉,他暗暗懊恼。而且早已辟谷的他此刻竟然觉得这烤肉有些诱人,真是被宋时樾养得越来越馋了…… 好几天没吃小鱼干了,这烤兔肉闻着十分诱人。 他舔了舔嘴唇:“谢谢。” 云迟刚站起来,正要朝宋时樾走去,突然听到低低的呜咽声。 “呜呜呜……” 角落里,少年被堵住了嘴,双脚并拢捆着,双手被绑在身后,正倒在地上,方才刚好被火堆挡住了,这会儿听到声音便打起了滚。 云迟眨了眨眼睛,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宋时樾坦然:“太吵了。” 少年半夜就醒来了,彼时云迟的呼吸刚刚变得平稳,宋时樾便将人绑了,找了块布塞住了他的嘴。 云迟:“……” 他上手将绳子解开,少年没了束缚,一把扯下抹布,呸了几口,目光哀怨地看向宋时樾,却又有些忌惮地敢怒不敢言。 云迟醒来了,他就有底气多了,他拉着人到一旁,小声道谢:“昨夜是你救了我吧?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肯定被那怪物吃了。” 听他说到“怪物”二字,云迟轻轻皱眉,想到这少年身上一处伤口都没有,显然那狗妖并没有尽全力追他,更像是在逗他玩。 见云迟没有否认,少年一心认定他是个能以一己之力击退狗妖的高手,更加来劲儿了:“那你把他打死了吗?怎么打的?能不能教我两招啊?” 云迟看了似乎专心忙着烤肉的宋时樾一眼,又看了看少年脚边皱成一团的抹布,跃跃欲试。 突然觉得手有点痒。 “啊?你怎么打死那怪物的啊?” “没打。”云迟坐到宋时樾对面,直勾勾地盯着烤肉。 少年本来犹豫着不敢靠近宋时樾,见着云迟坐在那儿一点事都没有,才慢吞吞挪了过去,贴在云迟身边,“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云迟难得耐心:“没打。” 少年反应过来,表情僵硬:“什么?!!!你没把他打死?” “嗯。”云迟接过烤肉,撕下一条,慢条斯理地嚼着,目光低垂,漫不经心:“他今晚还来,要跑赶紧跑。” 少年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跑到洞口被淋了一身的雨,又灰溜溜地躲进来,他目光复杂:“你们不跑?” “嗯。” 宋时樾嘴角一弯:“我也不跑。” 看着两位大佬淡定地吃着肉,少年心底升起一股不知从何处来的自信,他当即拍了下大腿:“那我也不走了!” 自信不过一秒,他打了个喷嚏,猫着腰凑到云迟旁边烤火,时不时小心翼翼地偷瞄宋时樾。 无事发生,他咽了咽口水,目光灼灼地盯着云迟手上的肉看。 “咕噜咕噜咕噜~” “……”云迟伸手把没吃完的烤兔肉递给他。 少年双手接过,向他投来感谢的目光,立刻狼吞虎咽了起来,“呜呜好香,我好久没吃肉了!” 云迟抬手烤着火,隔着火光和烟雾看到宋时樾的视线落在少年……手里的烤肉上。 “啊——”他轻叹,宋时樾平日里太纵容猫猫了,导致他过分熟稔,这会儿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吃得差不多了,谢谢你烤的肉,等雨停了再抓几只兔子来还你吧。” 宋时樾一言不发。 云迟只好看向呼哧呼哧吃肉的少年,解释道:“刚刚用手撕的,不脏。” “唔嗯嗯,没事儿,我饿坏了,有肉吃就不错了,不嫌弃!” 少年的口腹之欲得到了满足,他抚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又不好意思地看向云迟,露出腼腆的笑容。 稚嫩的笑容很有感染力。 云迟会心一笑。 宋时樾看着,有些不耐地移开了视线,眼皮耷拉着,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差了。 第13章 云迟没有多想,只觉得他这人向来阴晴不定,对待陌生人能有刚刚那个态度已经出人意料了。 这场雨仿佛故意要将他们留在此处一般,下了整整一天,一直到夜晚才停。午后404突然说话,让他不要急着离开。 虽然404没有说明白是为了什么,云迟猜想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于是照做。 雨停了一阵,洞口忽然传来呼啸的风声,少年站了起来,疑惑:“哪里吹来的风啊?” 妖气扑面而来,云迟顺手拉了少年一把,将他拉至身后。 未见人影,先闻人声:“一日不见,甚是想念。” 空灵的声音似乎自洞壁传出,少年哆嗦着抓住了云迟的衣袖:“救……救命啊,就是那怪物,他又来了。” 洞壁倒映出一个高大的影子,是昨日的狗妖,他以人形走来,专注地看着云迟,似笑非笑:“你果然还在这里等我啊,小野猫~” 云迟手一顿,有意识地不往宋时樾那里看。 少年被护在身后,可仍然作死地引人注意:“谁等你了?什么野猫,别乱说话唔唔!” 云迟施了静音术。 狗妖朝着少年露出尖锐的獠牙:“再吵信不信怪物今晚就把你吃了?” “唔唔……”少年躲在云迟身后,哼唧了几声,在宋时樾看过来的瞬间捂住了嘴,不再发出声音。 听到意识里传来的声音,云迟眉心微敛,看着高大的男子:“这里施展不开,去外面打?” 云迟余光瞥见宋时樾正坐在一旁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狗妖倒也配合:“行啊。” 他侧身让过。 云迟推了少年一把,把他推到宋时樾身侧,“看着他,多谢。” 不等宋时樾回应,他率先走出洞外,狗妖当即跟上。 狗妖不动声色地避开水坑,嘴角噙着笑,“小野猫,我可舍不得打你。” “……” “我闻出来了,”狗妖迷恋地重重吸了口空气,“你的味道很香。” “说完了?”云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袖子里的秘籍落到手上。刚刚404突然给他这本小册子,让他想法子给这狗妖。 他低头翻看了两页,心下了然,先前的猜想果然不错,“不想打的话,做个交易?” 那狗妖仿佛听了个笑话,但还是耐心地笑着:“哦?什么交易呢?小野……” 然而下一瞬,他就笑不出来了,云迟看着坑坑洼洼的地面积蓄着的水,施法挑起一注水柱,“怕水?” 狗妖登时神色一凛,片刻后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说什么?水有什么好怕的?” 云迟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笑不下去,脸色变得难看。 他突然变得恶狠狠:“那又怎样?我一口就能把你们吞了。” “你不会。” 云迟笃定地说:“还从来没有伤过人吧?” 狗妖身子一僵。 昨日他没有在少年身上找到伤口,就猜想这狗妖并不想对人造成实质的伤害。 事实确是如此,狗妖在这座荒山待了太久了,荒山常年无人经过,好不容易遇上了个人,他总要找找乐子。 之所以一直在这座荒山徘徊,便是因为他是只半妖。每个半妖总有些许天生的缺陷,让他们不能像纯种妖一样有修炼的优势。 而这狗妖的缺陷就是怕水,一旦让外人发现他的弱点,那他便难有还手之力,一沾水就会虚弱,逐渐显出原形,若是遇上雨天更是没法交战。 但也不是丝毫没有办法改变,所有半妖都知道只要通过吸食凡人的血肉,到了一定的数量就能改变半妖血液,身为半妖的缺点也会逐渐消失。 狗妖既然一直躲在这儿,就证明他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不肯用这个法子。 可谁又不向往自由? 云迟继续:“外面比这荒山美多了,不想出去看看吗?” 云迟撕下小册子的一页,扔了过去。 狗妖狐疑地看了几眼,警惕:“我凭什么信你?” 云迟知道他已经动摇了,毕竟“自由”二字的力量太过强大 他释放出提前篡改过的气息。 狗妖目光一凝:“你也是……” 他捏着纸片,双眉紧锁,片刻后,像是妥协了:“你想要什么?” 云迟爽快地把剩下的秘籍也一块儿给了他,倏尔一笑:“很简单。” …… “我……呜哇,终于能说话了!”嘴巴猝然一松,少年跳了起来,便见云迟毫发无伤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那个妖怪。 “妖怪啊!” ”……” “……” 气氛有些怪异,少年捂住了嘴,忍不住好奇地向狗妖看去,这一看,不得了了—— 高大的男人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眼眶湿润,鼻子也红红的,手上还抓着几只兔子。 兔子被攥住了耳朵,和抓着他的人一样,有些丧气。 这是把人打哭了? 少年指着狗妖:“你你……你,”目光转到云迟身上,他结结巴巴了起来:“你欺负人家了?” 云迟:“……” “闭嘴!”云迟没说话,倒是狗妖带着鼻音呵斥了一声,他不自然地看向云迟:“我叫爻,记住了。” 见云迟点头,他才满意:“走了。” 兔子被放在地上,蹦着跳到角落。远处传来兴奋的狗叫声。 少年的眼中带着好奇的意味,云迟不欲多做解释,别过脸,却撞上宋时樾意味不明的目光。 第14章 方才在外头他只是取了黑狗妖的眼泪而已。 解噬魂煞的四味药材需以妖泪作引子,寻常的妖妖气太霸道,且大都沾满血腥,而爻是只半妖,手上又从未沾血,够干净,正好合适。 云迟看向少年,“他不会再跟着你。” 目光移向宋时樾,又逡巡着转回少年身上,“就此别过。” 本尊要溜了。 少年拉住了他的袖子:“恩公,恩公你是不是也要去东垒壁啊?我听说这是通往东垒壁唯一的路,” 他嘀咕着:“可这一路也没遇上什么人,你是第一个。” “噢…”他一拍脑袋,偷偷看了宋时樾一眼,不情不愿道:“你们……如果你也要去的话,我们可以搭个伴吗?” 云迟怀疑地看着他:“你要去东垒壁参加弟子选拔?” 云迟一开始就探测过了,少年现在还没灵力,灵根如何另说,只是没有灵力就很难通过测验。 这小孩又怂又菜,去了也过不了。 “对啊!”少年拍拍胸脯,“虽然我现在还没修习过仙术,但我运气很好的,说不定能通过呢。” “……”少年,您真自信。 “真的!”少年露出恳求的眼神:“你带上我吧,我求你了。” 云迟神情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少年使劲了浑身解数:“我很有用的,我会占卦和看面相的,我这就看看啊……” 他盯着云迟的皮囊看了好一阵,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脸涨得通红:“奇怪……怎么看不出来呢……” 少年喃喃自语,倔强地看着他。 云迟无奈,他用了易容术,要是能看出来就怪了。少年没有乱讲一通,倒算诚实。 反正也要去的,路上多个人解闷也无妨。 云迟点了点头,“行。” “我能看出来的,真的!什么?你答应了?!”少年兴奋地抓住云迟的袖子。 “对了!我叫庄吟,你呢?” 云迟一顿,余光看到宋时樾此时也看着他。他不动声色:“凌秋”。 “噢!凌兄!” 云迟游下界都化名为“云凌秋”,不过此时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去纠正少年。 庄吟也象征性地问了宋时樾。 “乐时颂。” 静默了一会儿,云迟听到了404的声音: “请宿主邀请魔尊一同前往东垒壁!” 邀请?他?邀请宋时樾? 云迟拧眉:“一定要这样?” “是的呢!” “我要是拒绝呢?” 404突然严肃:“宿主!我让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利于未来发展的,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有可能影响最后的结果,请宿主相信我!” 云迟沉吟。 “如果他不愿意,我也没法强求。”他丢下一句话,抬眼看宋时樾:“你要去一起么?” 他就是随便一问,如果宋时樾拒绝了,那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不理会404了,毕竟没有人可以强迫魔尊。 “……”庄吟瞪大了眼睛看云迟,他自然是不想和宋时樾的,毕竟一醒来就被这人绑了,第一印象委实不好。 “好。” “……”云迟也着实没想到他竟然愿意。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奖励隐身技能。” “?我有隐身衣。” “技能升级啦!以后不用穿隐身衣了,只要宿主想着要隐身,就可以随时随地隐身,而且这次是不用担心会被触碰到实体肉身的那种哦!” …… 几人到达东垒壁之时选拔第一关灵根测验已经开始了,他们登记了名字,排到了队伍的末端。 “第一关只是进行初步的筛选,参与人数凡三百零八人,第一关通过人数为二百人。” “排好队,把手放到验灵石上即可。” 站在验灵石旁记录的弟子青衣翩翩,机械地勾画着,“下一个。” 云迟排在宋时樾后面。 宋时樾放上手时,验灵石发出了橙色的光芒,那弟子在名册的“乐时颂”上一勾,“下一个。” 灵根等级分四等,按优至劣分,最优等会发出红光,其次是橙、黄、蓝,宋时樾刻意隐藏了实力。 毕竟八年前清虚北境灵根测验大会上,他曾一鸣惊人。 云迟上前,按上手掌,灵石闪出黄光,非常普通的等级,只要黄色以上就能通过第一关,云迟顺利通过。 终于轮到庄吟了,他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搓着手掌:“那我来了啊?” 低着头看名册的弟子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显然被勾起了几分兴趣。 测验之前还特地说一声,难不成这少年的灵根有望是优等? 庄吟瞪大了眼睛,脸上一阵黄光一阵蓝光地跳动着,他屏着呼吸,几个来回后,灵石最终呈现出蓝光。 庄吟面如菜色,那弟子无言,“……” 他提笔正要画上叉,便被庄吟抓住了手,他可怜兮兮:“这位兄弟,能不能通融一下呀?你看,本来是黄光的,一定是这验灵石搞错了。” 青衣弟子挣开了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验灵石不会出错。” “……”庄吟欲哭无泪:“我不是质疑灵石,只是,只是你刚刚也看到了,灵石也闪黄光了,这说明我还是有潜质的呀!怎么?你不让我进去是不是怕以后我的修为反而高过你啊?你不用自卑,就算……” “你胡说什么!”青衣弟子涨红了脸,指着庄吟,嘴唇微微颤抖着,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哎呀哎呀,你别小气嘛,我就是随便说说。” “……”云迟无言,这小子这张嘴还真是……缺乏社会的毒打。 “二师兄,刚刚清点了人数,一共一百九十九人,大师兄说把最后一个补上来。” “……”青衣弟子抿着嘴,重重地在庄吟的名字上划了个圈。 “啊啊啊!我通过了我通过啦!”庄吟欣喜若狂,高兴得跳了起来,又开始在云迟耳边喋喋不休。 “你是二师兄?谢谢你啊二师兄!” 东垒壁二弟子楚奏看了他一眼,狭长的凤眼微压,表情已恢复如常:“别叫我二师兄。能通过下面的测验再说。” 这话在庄吟听来就是在鼓励他,他顿时信心满满:“谢谢二师兄的鼓励!我一定会通过的!” “……”楚奏甩袖离去。 云迟也终于领教到他说的“运气好”是什么意思了。 第15章 “恭喜各位进入第二关,请稍作休息,第二关将于明日开始。” “已为各位安排好住处,新鲜的饭菜马上送上,大家吃好睡好,养好精神。” “好嘞!”刚刚通过第一关,庄吟兴奋得很,可吃了饭之后却有点昏昏欲睡,他打了个哈欠,朝着云迟和宋时樾摆摆手:“凌兄乐兄,我先睡了哈,你们也早点睡。” “奇怪,怎么突然困了……” 话音刚落,轻轻的鼾声已经响起。 云迟也觉得有点困倦。 他们三人住一间房,只有两张床,庄吟一个人四仰八叉地呈“大”字型躺着,占了一张床。 还剩一张。 虽然当猫的时候每天都和宋时樾睡一起,但眼下是绝无可能的。云迟抱臂坐在宽大的圈椅上。 宋时樾看着他:“你睡床吧。我不睡。” 云迟也看着他,果断摇头。 “不用。你睡吧。”他闭上了眼睛。 天空很快变黑,快得有些奇怪,庄吟的鼾声也越来越平稳。 “笃笃笃……” 门外树影婆娑,在窗纸上倒映出奇形怪状的影子。 “咔哒——”门扣落下的声音。 云迟猛地睁开眼睛,就见门被开了一条缝,一团黑黢黢的影子从地上爬了进来。 宋时樾正趴在桌子上。云迟看了他一眼,抬手迅速解决了一个黑影。 他关上门,掐了个诀打在门上。 门上映着越来越多的影子,不断传出指甲剐蹭木板的声音。 “醒醒。”云迟喊了一声,刚碰上宋时樾的肩膀,人就醒了。 他迅速反应过来。 云迟又去喊睡得昏天暗地的庄吟,这人此时抱着被褥睡得正香,怎么喊都喊不醒。 宋时樾倒了杯水,毫不犹豫地泼在他脸上。 “下雨了吗?下雨了?”庄吟猛地惊醒,一脸懵地抹着脸上的水。 宋时樾将杯子放回桌上,朝着云迟:“梦魇。” “嗯。”云迟点头。 处于梦魇里的人是听不到外界的声音的,如果强行将人唤醒可能会产生不良影响,但是可以通过给梦魇加一点干扰,让人主动醒来,以此破坏梦魇。 比如方才让庄吟以为下雨了,自觉要躲雨,这个时候就脱离梦魇了。 庄吟听到了尖锐的声音后好奇地转头,就见床边的窗户映出一张人脸,见他转过来咧开嘴一笑,只有头没有身子。 “救命啊!”庄吟瞬间鸡皮疙瘩起一身,他哆嗦着,在人脸露出诡异笑容的瞬间终于蹦了起来,尖叫着躲到二人身后。 宋时樾当即出手打散人脸,云迟这次没有掐诀,而是直接上前在窗户上贴了张符。 庄吟紧紧抓着云迟的衣袖,双腿打着颤,就差坐到地上了,外头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其中还时不时夹杂着惨烈的叫声。 看来大家都醒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云迟分了几张符给他,指着宋时樾手上拿着的纸,言简意赅:“第二轮开始了。” 这张纸是刚刚出现在桌上的,几人睡前还没有,上面写着第二轮测验的规则,以斩精怪的数量计分,排名在前的能够通过。 通过人数:一百人。 “这也太狗了吧,说好了让我们休息一晚的!” 云迟沉吟:“子时已过。” 确实算是第二日了。 “完了。”庄吟彻底瘫了下去,“这得一半人没法通过呀。” 云迟看了他一眼,并不打算插手。 东垒壁的选拔自有他们的标准,如果庄吟没有办法靠自己通过,那就证明他不适合留在东垒壁。 “宿主,请帮助庄吟通过测验!” “……”云迟一阵无言,反转来得太快,猝不及防。 他顺手解决了一个从地下钻进来的小精怪,在意识里与404对话:“奖励呢?” “宿主你怎么这么现实啊嘤嘤嘤!” 云迟没理它,扯了庄吟一把,下一秒,一只如枯槁的手落在后者方才坐着的地方。 “好吧!奖励碧株草的地点。” 先前戴在猫脖子上的铃铛此时已经绑在他的手上,云迟看了一眼手腕,沉默。 404似乎有些急:“我探测到碧株草的位置十分隐蔽,铃铛感应不到,宿主就算进了东垒壁也很难找到的QAQ。我只是想帮你!” “成交。” 庄吟惊魂未定,这会儿更是只敢贴着云迟转。 “别靠那么近。”云迟轻蹙眉,悄悄远离了点:“带防身的东西了么?” “带了!”庄吟似乎终于想起来了:“我带了一把刀啊!” 云迟眼睁睁看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来。 “……”算了。 云迟把剩下的符都塞给他,随后破开窗户,碍于宋时樾在身边,他一出手必定很容易被认出来。 他只能故意用不熟悉的招式,使出微末的灵力,趁着精怪反应的空档把其中一只抓了进来。 “贴符,用匕首刺他的右眼。” 那精怪反应过来,张开一张宛如无底洞的嘴巴。 “啊啊啊啊啊啊啊!!”庄吟闭上眼睛,胡乱把黄色的符纸贴到精怪身上。 精怪的笑声消失,庄吟睁开眼睛,就见那精怪张大着嘴巴定在他面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边喊着边又啪啪贴了几张,直到云迟抓住了他的手。 “别浪费。” 在云迟面无表情的注视中,庄吟和那精怪怪面面相觑,直到确认他动弹不了后才真正放下心来。 “刺。” “我……我不敢啊!”庄吟握着匕首哆嗦。 云迟拿过他的匕首,拔出,毫不犹豫地刺进精怪怪的右眼。 匕首没入眼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精怪顷刻化为灰烬,烟消云散。 云迟的眼睛甚至没有眨一下,在庄吟怔愣的目光中把匕首丢还给他。 庄吟咽了咽口水:“凌……凌兄,你不怕么?” “怕也没用。” “……”庄吟无言,抿着嘴点了点头,抓紧匕首做好架势。 云迟看了他一眼,朝他丢过去另一只女精怪:“接着。” 姣好的面容因为云迟大力的一推而逐渐变得狰狞。 “我……啊啊啊!”庄吟大喊大叫:“凌兄!你怎么这么不怜香惜玉啊!” 庄吟学以致用地在精怪扑过来的瞬间往她脑门上一拍,明明是一张美人的脸,此刻却无比丑陋,张着嘴停在他面前,庄吟咬咬牙,操起匕首边尖叫着刺进了她的眼睛。 “噗嗤”一声,黑色血浆混着白色的不明液体喷溅出来,那精怪的眼睛空了一块,却并未消失。 “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回事啊!她怎么还在啊呕!”庄吟一边干呕,一边把手往衣服糊,想要擦掉粘在手上的黏液。 “她的命门在头顶。” 每个精怪的命门不一样,命门是最脆弱的,一碰就死。 庄吟被这玩意儿恶心坏了,当即用力一刺,精怪终于消失了。 宋时樾也把门上的结界破了,反正要杀精怪得分,倒不如开门让他们自己进来。 有三个活靶子在里头,精怪们争先恐后地进门,殊不知下一刻他们自己就沦为了靶子。 宋时樾也学着云迟的样子,每打死一个就见缝插针地把另一个丢给庄吟。 宋时樾和云迟两人配合默契,于是庄吟手上的匕首就没停过,来一个刺一个,杀到手酸,刺到麻木。 外头渐渐安静下来,庄吟垂下了手,松了一大口气,喉咙沙哑:“没了?” “出去看看。” 庄吟身上沾了颜色不一致的血,除此之外还有黏糊糊的液体,发出难闻的气味。 云迟一身白衣还干干净净的,除了有略微的褶皱之外没有任何不妥,他自觉离庄吟远远的。 庄吟还没有发现自己被嫌弃了,眼巴巴地往云迟身边凑,云迟一往旁边躲,他立马跟上去。 “……”云迟挪着挪着就到了宋时樾旁边,庄吟终于停下了脚步。 虽然刚刚宋时樾帮了他,可他还是怕他给人压迫感的气场。 “看那。”宋时樾抬起手,手臂掠过云迟的面前,指着不远处人群聚集的地方。 云迟差点碰到他的手臂,堪堪停了下来,鼻尖却擦上了他的袖子,冷不丁又闻到他身上冷冽又干净的味道。 云迟放肆又克制地闻了一口,目光落到他怀里。 宋时樾收回手,注意到云迟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怎么了?” 第16章 “啊?”云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破裂,而后开始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咳……” 怎么说?说想让你抱我? 本尊……本尊才没有! 一阵恶寒,他连忙摇摇头,压下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淡定地转头看向人群:“没事,过去看看吧。” 空中漂浮着一块半透明的卷轴,上头是密密麻麻的字。 “啊?我是第一?” 听到庄吟惊喜的叫声,所有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云迟在中间的位置找到了“凌秋”和“乐时颂”,二人的名字并排在一起,而由于两人的帮助,庄吟反而杀了数量最多的精怪。 “你就是第一?”众人纷纷看着庄吟,有的眼中满是羡慕,有的则明显不服气。 他们以为甩了第二一大段距离的榜首应该是个很厉害的大人物,没想到看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孩。 而且他此刻头发凌乱,身上还沾着混着恶臭的东西,看起来也太狼狈了点。 庄吟有些心虚:“运气好运气好。” 他这样说在有的人看来就变了一番意味。 不远处站着一群同样衣着凌乱的人,四五个人中间还簇拥着一个衣裳平整的人。 “公子,这个人看起来也没什么本事,一定只是运气好而已。” 被簇拥的人就是卷轴上排第二的人,他高高昂着头,斜睨着庄吟,哼了一声。 “……”庄吟没有理会,径直朝云迟走去,虽然宋时樾可怕,但好歹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而他此刻觉得旁边这群人炽热的眼神更是可怖。 此时的庄吟在云迟看来就是一坨散发着恶臭味的……作为一只爱干净的猫……人,云迟下意识往后一退。 这一退,后背抵上宋时樾的胸膛,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云迟瞬间身体僵硬。“……” 人靠着在他怀里和当猫猫时被他圈在怀里的感觉真不一样。 他还有十分不合时宜地感受了一番。 眼睛却没有往后看,只是瞪着眼睛和离他不远的庄吟大眼瞪小眼。 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该往前还是往后好。 庄吟也瞪着眼睛看他,脚步停在原地,一脸惊恐。 宋时樾比他要高一点,此时就像是环抱着他。 被他的气息笼罩着,云迟居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直到一只手虚虚地握住他的肩膀,宋时樾往后退了半步,不动神色地松了手,低声:“小心。” 云迟感觉耳朵有点痒,他下意识捏了捏耳垂,往旁边挪了几步。 莫名觉得那边的气氛有些怪异,庄吟不明所以,却没有再上前,也抬头佯装看卷轴。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对着二人:“谢谢你们啊。” 云迟正放空着脑袋,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宋时樾的眼角微微下压,睨着站在他右前方的人,眼尖地发现他的耳尖泛红了。 移开视线,拇指和食指不知觉地碾了碾,宋时樾看了庄吟一眼,“你自己动的手。” “啊?”庄吟靠近了一点,想要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宋时樾往旁边退了一步:“离我远点。” “你……” 宋时樾闭上了嘴巴,显然不想再说话,然后当着庄吟的面抬起手,横着食指抵在鼻息前。 庄吟看看宋时樾,又看看云迟,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突然懂了。 他心一梗,抬袖闻了一口,然后……捂着嘴跑到旁边去呕了。 周围人见到这副场景,更加觉得庄吟一定只是运气好了,他们也不再好奇,纷纷继续看着卷轴,想要从中发现更多的信息。 “怎么回事啊?不是都杀完那些怪物了吗?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啊?” “就是啊,这是什么破地方啊?不会等天亮才放我们出去吧?” 他们醒来的地方还是东垒壁安排给他们的住所没错,可一出门就发现景象完全变了。 这里似乎是在荒林深处,气温有些低,还时不时吹来一阵阵冷风,风里夹杂着诡异的笑声,有些阴森森的。 云迟想到了什么。 他偏过头:“规则还在么?” 宋时樾显然也想到了,他正拿着从屋里顺手带出来的纸帛在手里看,闻言靠近了云迟一点,二人同看。 “我也要看!”庄吟吐完回来了,他索性把外袍都脱了。 这下总不会再嫌他臭了吧? 宋时樾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不会个屁! 虽然宋时樾没有说话,但他觉得他还是被嫌弃了。庄吟无奈:“算了算了,你们看吧。” 他看着同行的两个人,一个面相怪异得让人看不透,另一个……一直戴着面具,一路上就没取下来过,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偏偏这两个人的气场极度契合,似乎不容外人介入,他咕哝着:“奇奇怪怪的,明明都是刚认识不久,怎么这么……” 庄吟方才说话的声音不小,旁边的人也反应过来,都找出纸帛来看规则。 云迟已经看完了,但脸色并不好,他默不作声。 宋时樾收好纸帛,塞进衣襟里。 庄吟终于硬着头皮走了过来,“你们看完了?我也要看啊,给我看看。” 宋时樾双手抱胸,“没什么好看的。” “什么叫没什么好看的?”庄吟不服:“你们看不懂不代表我也看不懂啊。” 宋时樾没理他。 云迟沉着脸。 就算他们瞒着不说,但总有人能发现的,只是他不想看到那样的场景出现。 果然,人群中很快传来声音:“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那人惯用眼睛斜睨着人,闻言轻哼了一声:“不都写着么,通过人数一百人,你数数现在还有多少人?” 刚刚的伤亡并不大,除去被精怪咬死的一小部分人,保守估计怎么都有一百六七人。 “所以要只剩下一百人才会结束?” “这……怎么可能让几十个人凭空消失啊?” 人群的窃窃私语突然消失,大家都安静下来,显然所有人都默契地想到了一个办法。 即使没有人愿意提出来,彼此也都心照不宣。 庄吟绕到云迟旁边,忽略他略带嫌弃的眼神,抓住了宽大的衣袖,小声询问:“那意思是要我们自相残杀吗?” 虽然他们先前彼此都不认识,但进了秘境之后就默认大家都是一条战线上的人。 就算没有任何感情,但至少都清楚一点: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云迟沉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庄吟烦躁地抓着头发,“算了算了,还是等天亮再看看吧。” 乌泱泱的人聚集在一起,没人敢轻举妄动,都紧张地等待着天亮。 东方吐出一抹鱼肚白,众人似乎看到了希望,可不过弹指一瞬,黑暗又重新吞没了白昼。 “怎么回事啊?” “快看!分数都清零了!” 庄吟反应也极大:“我!娘呀!……这是怎么回事啊?我那么多的分数呢?” 云迟抬头一看,果然,昨夜计的数量都不算了。 他神色一凛:“符还剩多少?” 庄吟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符:“就几张了。” 云迟咬破食指,指尖渗出一点点殷红,在背对宋时樾的地方,蓝色的光幽幽点亮。 指尖一点,一抹红色隐没入庄吟的眉心。 庄吟上手摸了摸,什么都没摸到,“这是什么啊?” 云迟一边带着他往外走,一边低声:“一会儿小心点。” 庄吟懵懂:“小心什么?” 三人已走到外围,不一会儿,人群传来的吵嚷声回答了庄吟的问题。 庄吟一转头就看见精怪从四面八方朝人群涌去,有的从天上掉下来,像下饺子似的,有的还从土里钻出来,其中还有那只他昨天杀过的女怪。 感应到人的气息,也有一些朝他们这边来了。 这些精怪都是低阶小精怪,云迟和宋时樾三两下就能解决一只,顺带着将某几只打个半死,把最后一击留给庄吟。 庄吟一开始还熟练地贴符定住精怪,再用匕首刺。 斩了七八个之后,宋时樾又给他丢了只精怪,吓得他哇哇叫起来:“我!我符没啦!” 他叫着满世界逃窜:“救命啊!我人没啦!” 云迟分了点神看他:“庄吟!你有匕首,刺他的喉咙。” “啊啊啊啊啊啊!”庄吟往后一刺,那张牙舞爪的精怪消失了。 “吓死我了。”他刚刚松了一口气,后边又来了一只,他只好咬咬牙,在云迟和宋时樾的提醒下麻利地狠刺精怪的命门。 精怪全都往人多的地方去了,他们这边本来就不多,云迟和宋时樾还要分一些给庄吟,因此杀的也不多,勉强挤进了前一百名。 而庄吟没了定身符之后打得很吃力,直到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他的分数还排在一百开外。 不过意外的是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伤口,刚刚不小心被精怪怪抓到的地方也不痛不痒,他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运气好。 经过了两次混战,众人都疲惫至极,可卷轴上的排名又那么刺目。 有体力不支的修士已经开始崩溃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一会儿天亮了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第17章 消极的情绪总是极具感染力的,他这话一出,大家都纷纷抱怨起来。 “榜首刚刚都说了,要剩下一百人才能结束。” 又是一片死寂。 先前的榜二这一次成了榜首,再加上他衣着光鲜,两次打斗下来只落了几缕鬓发,毫发无伤,便更有信服力了。 半晌,一个矮小的小侍满脸污垢,气息微弱地问:“公子,真的要……杀人吗?真的有用吗?” 榜首脸色阴沉,多数人自动以他为首,都屏息等着他发话。 他看向云迟几人这边,一咬牙,转而看向面前的矮个子,阴恻恻:“试一试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一丙长剑刺入那矮个子的腹部,他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众人皆是一愣,似乎没想过这样的发展。 这时,卷轴又发生了变化,矮个子的名字消失了,而榜首名字后面的计数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加了一个。 “!!!” 人群哗然,原来不止能减少人数,还能加分! 利益相关,第一个动手的人出现,于是又有人坐不住了:“我不管了我不管了!我在最后一位,没有分就要淘汰了!” 他拔刀胡乱地砍向旁边的人,那人反应过来,立马出掌把他打倒在地。 看着同伴倒在地上,那人啐了一口:“这几日我们同行,亏我那么照顾你,无耻小人!” 致命一击后,卷轴上的名次又发生了变化。 “为了这点分数对自己的同伴下手,这种事情我做不出!” 名次排在前面的人但凡稍有一点人性都不愿如此,但也不乏排名靠后的想奋力一搏。 “这是东垒壁制造出来的秘境,都是假象,死在这里的人肯定不是真的死了,规则如此,大家何不各凭本事分出个胜负?” 云迟看着方才咬破的手指,上面的血液尚未凝固,一挤就能再次溢出来,他若有所思。 此话一出,虽有人还是下不了手,但按耐不住的人更多。一时间不想动手的人们也被迫做出反应。 还有几个不长眼的瞧着云迟这边人少,朝着这边进攻。 云迟并未反击,只是每一次都能轻巧地躲过。他们在宋时樾身上也讨不到好处,于是几个人齐齐往庄吟杀去。 庄吟被宋时樾和云迟一拉一护,虽晕头转向却丝毫无损。 “疯了!都疯了!”他扯着嗓子,“都是疯子!” 时间紧迫,众人也没再自讨没趣,转头向人群杀去。 “对不住了兄弟,我真的很想留下来。” “啊——” 怒吼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云迟在外围观战,下颌紧绷着,手掌也攥紧了。 跟斩精怪不同,这些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鲜红的血液飞溅,被寒风一吹,慢慢凝固,沾在人们的衣服上、脸上。 就连一些不愿意主动出手伤人的修士为了自保也不得不沾上血。 不知过了多久—— “铛—铛—铛—” 远山传来幽深的钟声,众人如同受了感召,缓缓地停了手,放下武器,齐齐抬头看向卷轴。” 刚好剩下一百个名字,先前在上面的修士有些被杀害了,下面的修士补位上去取而代之。 庄吟没有杀过一个人,在二人的保护下最终以最少的数量排在第一百位。 可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日光将黑暗压了下去,天终于亮了。 杀红了眼的人此刻也都如释重负,重重地吐着浊气。 面具下,宋时樾冷笑。 自诩正派的修仙之人,也不过如此。 东垒壁二弟子楚奏自日暮中走来,晨光之下,他在阴影里,庄吟却莫名感觉他的脸比昨天还臭。 待人来到他们面前,只见一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他似乎一眼就看到了庄吟,看了一眼后又迅速移开了视线,仿佛见到了什么脏东西。 “……”庄吟无语,他现在没穿外袍,头发凌乱,是狼狈了点,但容貌也还算俊美,不至于不堪入目吧? “恭喜完成第二关。”楚奏声线清冷:“现在重新清算分数。” 众人还没明白“重新清算”是什么意思,就见卷轴之上又发生了变化,原先消失的名字又恢复了,杀人所计的分数也被清理掉了。 躺在地上的尸体死而复活,或是愤怒或是沉痛地看着身边的人,原先动手的人大多露出了愧疚的神情,却都只是动了动嘴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能为一己之私残害同伴者,东垒壁不会收。”楚奏不带任何感情都声音一出,卷轴又发生了变化,一个又一个的人名被删除,楚奏旁边的弟子不厌其烦地报着幕。 “董浩,除名。” “张航,除名。” “刘存世,除名。” “……” 一个又一个人名被报出,全是那些主动伤人的修士,他们面如菜色,可却无法反驳。 最后,就连榜首也被除了名,数字定格在八十七人,少于一百人。 庄吟暗暗庆幸,却不是因为他自己恰好在这八十七人以内,而是庆幸尚有八十七人还保留着最后的底线。 那些坚守自我的修士即使斩精怪的数量不多也都顺利通过了,这样的结果可谓大快人心。 庄吟突然反应过来,他明明没有灵力,可却能仅凭一把匕首轻易……咳,略微有点艰难地杀掉那些精怪,虽然大部分得归功于二人的帮助,但这些精怪也太弱了点。 倒像只是一个幌子,为了后面的“自相残杀”做铺垫。 宋时樾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垂下的目光忽而触及云迟一直紧握着的手。 白皙的手因为用力有些泛红,在楚奏宣布了结果后又缓缓舒张开,状似随意地垂在身侧。 宋时樾的目光往上,落在他的侧脸上。 他明明很在意。 有人欢喜有人愁,多数人并不敢有异议,总归是自己理亏,但榜首那位却不肯买账。 “如果不这样做,根本无法通过。规则如此,凭什么将我们除名?” 鸦雀无声。 就连他身边的几个人都罕见地没有附和,方才被他一剑刺伤的矮个子更是仇恨地注视着他。 他有些难堪,恼羞成怒地踢了身边人几脚。那些人不敢反驳,却也没吭声。 楚奏平静地看着他:“三天。” 周围人都不明所以,楚奏身边的青衣弟子赶紧补充:“只要坚持过三天就能通过,取斩精怪总数前一百位。” 三天说起来很短,可总有那么些人连这短短的三天都坚持不住,轻易就能做出损人利己、伤害同伴的事。 榜首叫陈仕达,在下界颇有名气,灵根测验是橙色,在第二轮测验的表现也算亮眼,他自然不服:“提前通过也是通过,结果都一样,何必在意过程?” 楚奏露出有些嫌恶的表情,不过只有一瞬:“筛掉的就是你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这要是落在门派弟子身上,便是残害同门,甚至有可能导致门派覆灭,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 陈仕达面露凶光:“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叫你们少主出来,我自己跟他说。” “谁来都没用。”楚奏油盐不进。 “二师兄说得好!”庄吟站在前方,笑意盈盈,带头鼓起了掌。剩下的修士有的愧疚地低下头,有的也赞同地附和。 陈仕达恨恨地盯着庄吟,后者昂首挺胸,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楚奏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别过了脸,朝着青衣弟子:“送他们下山,其余人安排休息。” 他转身离去。 庄吟垮了下去:“……” 幻境散去,原来他们已经到了半山腰,未通过的人最终还是被送走了,青衣弟子对剩下的这些人就温和多了。 “各位今夜可以睡个好觉,第三轮测验明晚开始,限时两天。” 众人心有余悸,都被他说的“明晚”吸引了过去,下意识忽略了后面的话。谁知道会不会像上一轮一样搞突击啊。 “不会又大半夜的就开始吧?” 庄吟也附和:“对啊,这次不会一过子时就开始了吧?” 青衣弟子看着庄吟,温和地笑了笑:“不会的。这次保证会让你们好好休息。” “哦。”庄吟对修仙的人有天然的好感,更何况东垒壁是四大门派之一,对于东垒壁的弟子,他更是相信。 只是他想不明白,那位二师兄好像对他不怎么友好。 众人放下心来,经过两夜的打斗,他们都心力交瘁,赶紧回屋休息。 庄吟很自来熟地揽着青衣弟子的肩,挠头真诚发问:“哎,你知道吗?我到底哪里惹到咱们二师兄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2 17:36:18~2020-12-13 14:0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州有幸 10瓶; 第18章 那青衣弟子年纪也不大,与庄吟相仿,听到他这个语气熟稔的“咱们二师兄”,顿时忍俊不禁:“没有,二师兄对谁都是这样的,别放在心上。” 他说着看向云迟,腼腆一笑:“几位好好休息,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后天一早就能见面。告辞。” 青衣飘飘进入林深树茂处。 新的房屋里准备了热水,众人清洗身子之后又饱餐了一顿,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这次的房间很大,床是大通铺,一间房住八个人。 沐浴完出来听到嘈杂的人声,云迟几不可见地皱着眉,没有马上进去,在外头的长廊坐下。 庄吟已经跟他们打成一片了,里面热闹非凡。旁边几个房间也是类似。 宋时樾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周围喧喧嚷嚷,而昏暗的长廊尽头坐着一个白衣男子,银白的月光倾洒在他的脸上。 他注视着月光,眼中似乎有某种悲悯的情绪。 这张脸虽然普通,但却柔和至极,看久了也很顺眼。 除了那双眼睛,明明再没有相似的地方,可宋时樾总能在他身上看到另一个影子。此情此景,竟然和记忆中的某个场景出奇地重合。 “师尊?” 云迟心头一颤,转头看到宋时樾呆滞地看着他。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一小步,面露疑惑,小心试探:“什么?” 沙哑的声音一出,宋时樾回过神来,面具下的脸陡然变得阴沉至极,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简直是魔怔了。 嘴角狠狠往下一压:“没什么。” 云迟点了点头,温和一笑:“那我先进去休息了。” “嗯。”宋时樾压下心里的烦躁。 怎么可能。此人气质尚可,但容貌和那个人有云泥之别。 况且,那个人绝不会这样温柔地对着他笑。 他一路上的种种表现都完全不像。 宋时樾望进里面,见庄吟正笑得开怀。 这个少年似乎很快就能跟周围的人熟悉起来,也总是那么快乐,可见从小生活的环境就很好,所以他能如此无忧无虑。 可年少时的宋时樾完全不是这样。 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他满怀希望,以为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他不爱笑,但是为了讨那个人欢心,他愿意装得像个孩子,像那群幼稚鬼一样黏人撒娇,可那人冷漠的态度打破了他的一切幻想。 所以,如果是他,绝不可能对一个陌生人那么好,否则,他又怎么会那般无视自己的徒儿? 他心系天下,就算不忍心让庄吟受伤害,最好的办法也应该是让他知难而退,而不是帮他作弊通过测验。 云迟不是这样的人。 大通铺左边的角落,云迟和衣而睡,面对着墙壁,打了个阿啾。 宋时樾一进门,屋里自动安静了下来,几个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庄吟还在拼命地给他们使眼色。 宋时樾没有理会,他看了一眼床铺,漫不经心地走过去。 云迟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然而身后轻微的声响过后就恢复了安静。原来宋时樾把被褥从枕头上拉了下来,抖开。 被褥隆起在床上,人却没有躺下。 旁边几人面面相觑,见他不睡床反而走到旁边的桌子旁趴着,皆暗道此人果然奇怪。 几人没再发出声音,吹了灯歇下。 云迟睁开了眼睛,胡乱地将被子一拉,罩住发热的脸。 还以为被认出来了,好在是虚惊一场。 这一夜果然睡得安稳,他们醒来后又用了膳,百无聊赖地等着夜幕降临。 一天下来,他们都知道这位叫凌秋的修士似乎很爱睡觉,但与他们说话时还算温和,而那位戴着面具的则古怪得很,根本不与他们说话。 云迟看似在闭目养神,实际上正和404交谈:“碧株草在哪?” “不在这里呀,得等宿主到了山顶才知道。” 云迟头疼:“那要我真正成为东垒壁的弟子?之后怎么离开?” 毕竟门派人多复杂,接触的人那么多,总不能将他们的记忆全数抹去。 404胸有成竹:“我自有办法!到时候包在我身上!” “想什么呢?”庄吟打着哈欠过来,就见云迟坐着发呆,表情还颇有变化。 “没什么。”云迟回过神来,见他不住打着哈欠,也被传染得也有些困了,他知道第三轮测验就要开始了。“睡。” “哦。”庄吟倒头就睡。 片刻后,屋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宋时樾双目紧闭坐着半靠在墙边,嘴角微微上扬,面具遮住了半张脸,云迟看了他一会儿猜想他此刻的眉心应当是舒展的。 云迟闭上眼睛,终于沉沉睡去。 *** 群山之巅,雾霭缭绕,生人的闯入惊了一树的鸟,扑簌簌落下一地枯叶。 宋时樾踩着落黄进入辞凰殿,既陌生又轻车熟路地进入自己住了五年的房间。 推开门,里头的小孩儿惊喜地抬头,眸中流光溢彩。 宋时樾目光一凝,他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 可又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小孩儿专注地看过来,宋时樾几乎以为他看到了自己,结果小孩儿下一刻就瞪大了眼睛,喊道:“师尊!” 是雀跃的语气。 不过……师尊? 宋时樾一愣,身后有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还未转身,那人已走近,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 原来又是幻境。这种程度的对他来说不会有大的影响,可他却没有第一时间打破。 方才外头还是一派深秋景象,此刻窗外却雪花飘飘。小孩好玩,正开着窗子抓雪玩。 眉目清朗的少年浅浅笑着,手一抬,窗子轻巧地合上,隔绝了纷飞的鹅毛。 “莫要贪玩。”云迟在小宋时樾面前坐下,伸手轻轻刮了刮徒儿红通通的鼻子,拭去一抹湿寒,又往上,一只带着暖意的手掌轻柔地抚摸着小孩头顶柔软的发丝。 小宋时樾面露羞色,眼里的喜悦藏都藏不住,乖巧地蹭了蹭少年云迟的手掌:“谢谢师尊。” 云迟又是一笑,如冬日的暖阳,足以消融一地冰霜。 一大一小,两人都穿着同样洁白的衣裳,宛如下凡的谪仙人带着小仙童。宋时樾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云迟的声音比现实中温柔许多,至少是宋时樾从未听过的温柔。 从前的宋时樾也曾困惑过,为什么师尊的声音明明那么好听,却从来只会说出冷冰冰的话。 幻境中的云迟不一样:“看看师尊给你带了什么来。” “是什么?”清脆的声音充满稚气。 宋时樾这才发现云迟的衣襟鼓起,里头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看着小徒儿满是希冀的目光,云迟眼睫微弯,衣襟一松,一只毛发洁白细软的猫崽钻了出来,圆滚滚的眼睛好奇地瞪着,盯着小宋时樾看。 “呀!”小宋时樾一喜,伸出手,猫儿跳进他怀里。 宋时樾定在原处,思绪翻涌。 一整天,小时樾逗着猫儿,玩得不亦乐乎,而云迟就在一边坐着看他们,在小时樾时不时投过去的目光中笑得温和。 冬日的暖阳铺洒在他如瀑的长发上,嘴角恰到好处的弧度在曦光中无比炫目。 宋时樾不由怔住了。 一室温馨。 夜晚,一如记忆中的场景,小时樾仍然兴奋地抱着猫儿自言自语,直到累了,抱着它沉沉睡去。 眼前一黑,宋时樾的意识渐渐涣散。 …… 云迟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熟悉的味道传来,他贪恋地蹭了蹭:“喵~” 小时樾刮了刮猫儿的鼻子,认真地看着它:“白天又不见了,你是不是自己出去玩了?” “!!!”他看清了宋时樾的脸……而且是……缩小版的。 “我一醒来就找不到你。不能让我陪你一起玩吗?”小时樾低着头,眼里全是落寞:“师尊给的书我都看完了,仙术也练好了,可是师尊太忙了,我找不到他。” 云迟渐渐平静下来,安静听着。 小时樾颠三倒四地跟猫儿聊着天,想到哪说到哪:“你想自己玩也可以,不过不要乱跑,仙山上是不能养动物的,要是让别人发现就完了。而且你玩够了晚上要记得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小时樾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根小鱼干,喂给猫猫:“你喜欢吃吗?少掌门拿来给师尊的,但是师尊不知道去哪了。” “我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就找少掌门要了两根,结果他把一整盘都给我了。”小时樾歪了下头,“师尊好像也喜欢吃小鱼干。” “现在都是你的了。不过一次不能吃太多,我帮你保管起来了,每天只能吃一根。” 小宋时樾絮絮叨叨地说着。 云迟微微动容,张嘴,一口咬住。 咬住了……小时樾的手指。 “啊?你想吃我的手指?可是我怕疼。”小时樾,皱着眉头似乎很苦恼:“要不…就吃一根?你不要不开心就好。” 傻孩子。 云迟叹了口气,将小小的手指吐了出来,安抚性地舔了舔他的手指。埋头吃小鱼干。 很奇怪,小鱼干没有味道,但云迟没有吐出来,反而吃了下去。 眼前场景变换,云迟手里的小鱼干变成了宋时樾的衣带,软软的肉垫踩在他的手臂上,小时樾在睡梦中股咕哝了几声,闭着眼睛把猫儿抱得更紧。 “宿主!宿主!能听到我说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泥萌可以多来评论区耍耍呀嘻嘻~等着跟小天使萌握爪爪嘿嘿!感谢在2020-12-13 14:08:36~2020-12-14 17:4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烟雨蒙泷 1个; 第19章 猫咪耳朵动了动。 “宿主!这是东垒壁制造出来的梦境,能够反映人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宿主千万不要被迷惑啊!” 云迟倏然回神。 可眼前的场景不是梦境那么简单,他虽然记不太清了,但知道这些都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事情。 记忆在重现。 404很着急:“梦境里不能使用法术,可能是因为宿主用了易容术,而且我的存在也可能会产生影响,让梦境的作用发生变化。我尝试了很久才联系到宿主!第二轮测验限时两天,已经快来不及了!我们快出去吧。” “来不及?”云迟分明觉得才过了一会儿。 “刚刚又切换了一次时空不是吗?”404的声音断断续续:“可能是因为一些异常,让梦境的时间发生了紊乱,我这边记录的时间确实是这样的,还有最后一刻钟天就要亮了,宿主抓紧时间吧!不要留恋,都是幻境,出了门就结束了。” 云迟动了动身子,从小孩的怀抱里钻了出来。 怀里的温度消失,小时樾立马坐了起来,双目迷蒙,迷迷糊糊伸手过来抱他:“外面很黑,不能乱跑。” 猫猫再次动了动身子,却没有挣开。 场景再次变化,身后有拉扯的力量。 云迟回头,就见小时樾双目通红,抿着嘴唇看着他,一双小手紧紧地拉着他垂落在地上的衣袍。 小孩无助哀求:“师尊,不要走好不好?” 云迟感觉脚下如同灌了铅,心口仿佛被一股力量攥住了。 “宿主!只剩下半刻钟了!快走啊!” 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掉,小时樾倔强地抹去,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用力地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云迟的腰。 身高只到他的胸口,小宋时樾从身后抱住他,温热潮湿的触感在脊背蔓延开来,无比真实。 “师尊,你不要我了吗?” “宿主!都是假的!真的来不及了啊!” 云迟身子一僵,脸色难看至极,双手不知如何安放。 最终,那双手落在小孩的手臂上,云迟咬紧牙关,狠心将小孩从他身上拉开。 小时樾怔怔地看着师尊,伸手想要留住他。 他别过脸,衣袖一甩,大步流星往前走。 一片衣袖从小时樾的指尖滑落。 云迟走进黑夜里。 …… 宋时樾是被吓醒的。 按理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吓到他了,但此刻他还是惊魂未定。 梦境的最后,他在床上苏醒,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猫,可那触感却完全不一样。他猛的睁开眼睛,怀里哪还有什么猫?分明是一个人! 宋时樾周身僵硬,然而那人还亲昵地在他的颈侧蹭着。 慢慢抬起头来,湿润的眼眸看向他,美得惊心动魄。 宋时樾呼吸一滞,硬生生被吓醒了。 他明明应该是抱着猫睡的才对,怎么会是……师尊? 师尊在他怀里,还对他那么亲昵。 疯了么? 宋时樾耳根发烫,烦躁地扯下面具。 微弱的烛光下,容貌俊逸的男子眉头轻蹙,薄唇微启,小口喘着气,细看之下可以发现他的脸上浮着一片绯色。 “你醒了?”庄吟是从外头进来的,见宋时樾摘下了面具,有些惊讶,他走近:“乐兄!原来你长这样啊!甚是俊美,可与我相较了。” 宋时樾轻抬眼皮,蹙眉看他。 他现在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但也不是不好,很微妙的感觉。 好在庄吟这人心大,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况且他现在正担忧着。他指着床铺上睡得正香的同伴:“加上我,就醒了两个,算是通过了,那位已经在上山的路上了。我想着留下来等……你们。” 庄吟看向左边的角落,云迟皱着眉头,还没醒过来,“哎,你们这么厉害,怎么都醒得这么晚啊?希望凌兄能快点醒来吧,不然我可怎么办啊。” 不知为何,宋时樾此时很想走过去看看,好在庄吟与他说完话后也不等他回答,径直朝床上的人走去。 “方才那位师兄说这个梦境能反映我们内心最渴望的事物,这一般不都是让人开心的事情吗?怎么凌兄看起来很痛苦?” 宋时樾也上前,看向床上的人。 云迟虽然有时候眉心会短暂地舒展开,但稍纵即逝,下一刻又紧紧拧着。实在不像正在经历什么愉快的事情。 庄吟看不下去了,不做点什么心里难受得很:“我听闻上次我陷入梦魇,你们是用水把我泼醒的?这次可不可以试试啊?” 他说着把桌上的水壶拿了起来,打开一看,“还有水!” 庄吟赶紧走到云迟床侧。 “等等。”宋时樾平复了下心情,指着旁边的人:“试试。” “哦哦。”庄吟不知道这有什么区别,但还是听他的话,把水倒在旁边睡着的男人脸上。 他倒了半壶水,那人还傻呵呵地笑着,就是没醒。 他知道可能不行,但看到结果的时候还是有点失望。庄吟不敢再看下去了,“哎!就剩半个时辰了,我出去给他们祈祷好了。” “可千万要醒来呀!”庄吟念念叨叨地出门。 只能等他自己愿意醒来了。 宋时樾在床侧坐下,思索着庄吟刚刚说的话。 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吗? 当初,他觉得猫儿就像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后来他也不是没怀疑过,辞凰殿的结界是师尊亲自设下的,猫儿如何能进去? 所以他曾经想过猫儿会不会是师尊给他送来的礼物?可此后的种种又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曾经所求不过如此简单,只想要师尊在身旁看着他,多陪陪他,在梦里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可还有呢?想要师尊与自己亲近,这可以理解,难道还想……与师尊同眠共枕……甚至抱着他…… 宋时樾不敢再想下去。他抓起庄吟随意放在一旁的水壶,一股脑儿把剩下的水都浇在自己脸上。 真是……完全疯了。 耳畔响起漏壶的滴答声,宋时樾抹了把脸,看向床上的人。 倒计时了。 他紧紧盯着,床上的人秀气的眉毛挤在一起,似乎在不断挣扎。 梦境里,云迟推门而出,却怎么也无法再往前走,他转身看见小徒儿泪眼婆娑,轻轻阖上眼睛:“对不起。” “铛铛铛——”钟声敲响。 “结束了。凌兄醒了吗?他们都醒了吗?”庄吟跑了进来,打破一室沉寂。 可宋时樾置若罔闻,目光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人。 云迟在钟声的余音中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了宋时樾。 他轻咳了几声,默然便过脸,看向庄吟,声音沙哑:“我醒了。” 宋时樾低下头,眸色暗了下去,右手紧紧攥着衣袍下摆。 他听见了。 那人的声音微弱,可明明一点都不沙哑。 分明,像极了他! 庄吟赶紧将他扶起来,“那快走吧,师兄们在外头等着了。” 云迟起身,便见宋时樾魂不守舍地坐在床边,手指握着银色的面具。 他一愣,这才发现宋时樾不知何时摘了面具,刚才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倒像是习以为常了。 害怕露出破绽,他眨了眨眼睛,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方才醒来迷迷糊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看到了仙人下凡,不想竟是乐兄!” 宋时樾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云迟有些心虚,但面上保持着笑容,毫不怯场地回望,眼中带了几分疑问。 良久,宋时樾移开视线,利落地戴上面具。 “……”倒像是他多此一举了。 门外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弟子了,见到他们出来,先前见过的青衣弟子上前来,和煦一笑:“终于出来了,他们都先上山了,就差你们了。恭喜通过测验。” 云迟对着他笑了笑,庄吟则直接上前揽住他的肩膀:“以后我就是你师弟啦嘿嘿!师兄怎么称呼啊?” “我叫楚轲。” “哦。”庄吟突然想起楚奏那张冰块脸,“诶,都姓楚,你和二师兄是兄弟吗?” “不是。”楚轲笑道:“我们都是掌门夫人带回来养在东垒壁的,都跟夫人姓楚。不止我和二师兄,山上还有很多。” “原来如此。”庄吟识趣地没再多问,老老实实回到云迟旁边。 楚轲意味不明地看了云迟一眼,“诸位,随我们上山吧。” 云迟眸光微动,“楚轲可有什么异常?” 第20章 他确定自己先前并不认识楚轲,可几次接触下来又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十分怪异。 404立马回答:“没有检测到异常,不过他确实偷偷看了宿主很多次。” “……” 既然没有异常,云迟也没有多想。况且现在又不容他多想。宋时樾走在身后,他能感觉到似有若无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而他又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故作轻松地走着。 能和云迟一起通过测验,庄吟到现在还兴奋着:“凌兄,你知道我是怎么破了梦境的吗?” 云迟看向他,“怎么破的?” “我一直想修仙,所以梦到的就是我在一座仙山上修行,一开始我很开心啊!就一直练一直练,练了一天哇!到了晚上,我浑身酸痛,倒头就睡,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我又开始练了。然后我就想着,好累啊,好想休息,好想吃醉仙居里的大盘鸡!结果!你猜后面发生了什么?” 云迟稍显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梦里想的应该都实现了吧?” “对啊!”庄吟一拍手掌,“可怕就可怕在,大盘鸡是我府上一位姨娘送来给我吃的!还一下子送了好几盘来,我吃得正开心呢。后来一想!不对啊!她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不会下毒了吧?” “就这样,我一下子就给吓醒了。” 庄吟一番插科打诨下来,一行人上山的路上倒是不算无趣。 “凌兄你呢?人人都是梦到自己内心渴望的,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情,我也就最后破梦境的时候吓到了,怎么就你好像全程都很痛苦的样子,你到底梦到了什么啊?” 身后的脚步声顿了一下,落在他背上的视线犹如实质。 不会真的有所察觉了吧?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几个画面,404跳了出来:“宿主可以挑一个说!” 云迟冷着脸,一个都不想选。 “那让我来帮你好不好?” “?怎么帮?” “嘿嘿。”404狡黠一笑:“你待会不要排斥我就行,交给我!” 云迟将信将疑,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片刻后,云迟感觉识海里多了一股力量,挤压着他的神识。 庄吟的身边,云迟叹了口气,眼神却带了几分灵动,404选了个与凌云仙尊相去甚远的。 云迟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动着:“无非是……心上人。” 身后的脚步声又是一顿,云迟微微皱眉,硬着头皮说下去:“我想她,于是梦里都是分别那日的场景,所以痛苦。” “啊?”庄吟似乎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回答,露出了同情的表情:“那你通过测验进入东垒壁了,岂不是再难与她相见了?” 云迟重重叹了口气,黯然伤神:“是啊!我已叫她不用等我,自行婚配。” 庄吟听着都要哭出来了:“这也太惨了吧!凌兄,你这是何苦呢?” 云迟摇了摇头:“我一心修仙,本就不应该耽误人家。” 身后,宋时樾冷着脸加快了脚步,三两步就超过了他们,走得远远的。 云迟将404挤了出去,松了口气,虽然好像演得有点过了,但好歹是过了这一关了吧。 谁能把他和不近女色的凌云仙尊联系在一起? 宋时樾总该打消疑虑了。 打发了宋时樾,云迟不想再继续方才的话题了,庄吟见状以为他想起了伤心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凌兄,咱们好好修仙,别想这些小情小爱的了。” 云迟凝重地点了点头,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诶。”庄吟突然揽住他的肩膀,靠近了几分:“我偷偷告诉你啊,乐兄估计也梦到女子了。” 云迟想要推开他的手一顿,小声:“你怎么知道?” 一讲到这个,庄吟又来劲儿了:“他醒得比我还晚,可见留恋得很啊。” 云迟愣了一瞬。 庄吟添油加醋地口若悬河起来,“我跟你说,我可看仔细了,他那面相,一看就是个风流的,指不定祸害了多少女子。平日里看他沉默寡言,真不知道他会为怎样的女子折腰啊。” “你可别告诉他啊。”庄吟缩着脑袋,偷偷看着远远地走在前方的宋时樾,还忍不住与云迟说:“最重要的是我一进屋就看见他面红耳赤,这还能梦到了什么啊?” 后面的话云迟没有再听下去了,对他说的持怀疑态度。 他盯着宋时樾挺拔的背影。 确实有点好奇,他会梦到什么呢? *** 东垒壁虽在沙漠深处,但并不荒芜,横跨沙漠后便见一座仙山,从山麓到山顶的树木景观不同,但都苍翠欲滴,可见灵气充沛。 云迟一行人到达山顶,就见一块高大的壁垒屹立着,上头刻着三个威武的大字:东垒壁。 楚奏带着其余通过测验的弟子,已在仙门前候着了。 楚轲上前,走至楚奏身边:“二师兄,人都齐了。” 通过了测验,庄吟还兴奋着,这会儿见到了楚奏欢快地打起了招呼:“二师兄好啊!” 楚奏连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只看着楚轲,“安排住宿,教一下规矩,明日正式听学。” 望着飘飘而去的青衣,庄吟一张俊脸又垮了下去,苦恼:人见人爱的他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惹到这位二师兄了? 楚轲看着楚奏递给他的名册,促狭一笑:“先给你们安排住宿,先上来的都选择完毕了。” 他说着看了后上来的三人一眼,有些为难:“行渊阁只剩一个房间了,得要两位到辞星苑住。不过那边远一些,平日听学要辛苦一点。” 楚轲瞥了宋时樾一眼,果断转而看向云迟和庄吟:“你们二位愿意吗?” 云迟点头,他一向喜欢清净,再乐意不过了。 庄吟虽然害怕要早起,但能和云迟一起住也是愿意的,正欲点头,却听耳边插入一道淡漠的声音:“我住。” 云迟藏匿于衣袖里的手指攥紧,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人。 宋时樾傲娇地偏过了头。 “……”云迟觉得这人肯定察觉到他的目光了。 楚轲扬起眉角,又偷偷看了云迟一眼,“那太好了。那就乐时颂和…凌秋住辞星苑,庄吟和其余人一同住行渊阁。接下来我给你们讲讲东垒壁的规矩,第一是要保持原则,不做损人利己的事情……” 等楚轲把规矩一则一则地宣读完,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庄吟坐在云迟对面,显然饿坏了,正大快朵颐:“唔!好好吃啊!就冲着这个饭,这一趟就算学不到什么也来得值了!” 云迟摇头一笑,低头便见冒着热气的汤上漂浮着一根香菜,笑容瞬间冻住了。 庄吟呼哧呼哧吃饭的间隙抬头看了云迟一眼,就见他看着汤,一脸沉重。 “噗嗤……”庄吟一边捂着嘴一边把嘴里的肉咽进去,含糊地说:“凌兄你……是不是不吃香菜啊?” 庄吟知道有的人就是讨厌香菜,讨厌到只是看着都觉得难受,“要不要我帮你捞起来?” 云迟确实有点难受,刚想点头。 “哒。”筷子轻触饭碗的声音,宋时樾在他身旁坐下,隔着一个位子的距离。 话锋一转:“……没有,我很喜欢吃香菜。” 云迟扯出一抹笑容,心一横,捞起绿油油的香菜一把塞进嘴巴里。 “……”这滋味,妙不可言。 云迟是不碰香菜的,一点儿也不。当初清虚北境的一次晚宴上,负责膳食的厨子是个新来的,做什么都要加点香菜调味,于是那天云迟握着筷子,面色如常,举止风雅,清风霁月,可实际上却耐着性子一根一根地挑着香菜。 彼时宋时樾作为刚入门的弟子坐在凌云仙尊身旁,默默在小本本上记下:师尊不喜香菜。 随后宋时樾又主动担负起了帮师尊挑香菜的职责,一个晚上,宴会上什么人讲了什么话他都全然没有听到,他的眼里只有师尊……的香菜。 最后他一个人吃光了所有香菜,还朝着师尊露出腼腆的笑容,似乎在邀功。 云迟到底还是没有靠近他赞赏上一句,就是因为难以忍受他身上的香菜味。 嗯……这充满浓浓香菜味的师徒情,他至今记得。 云迟很想立马吐出来,但又不得不硬撑着,还对着庄吟笑了笑。 总之,还得谨慎,最好要表现得与凌云仙尊完全不一样才好。 “大师兄来了,是大师兄啊!” “少主回来了?” 人群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云迟抬头望去。 任宥桓被几个人簇拥着走了进来,嘈杂的人声过后一片寂静,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通道来。 任宥桓目不斜视往前走,少年意气风发,走路时衣角带起一阵风。 “原来这就是大师兄啊?他和二师兄比谁厉害啊?”趁着庄吟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云迟赶紧低头把汤里的香菜挑出来,埋进饭菜最底下。 眼不见为净。 头顶突然落下一片阴影,有人在他的饭桌前停下。 云迟抬头,便见一群人凑到了自己跟前,任宥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身旁的宋时樾。 作者有话要说:庄吟:真不知道他会为怎样的女子折腰 十月:也许……大概是男子? 嘤,好像不小心又给师尊套了一个马甲*罒▽罒* 第21章 而宋时樾正垂着眼眸,似乎没有注意到别人的动静,自顾自往自己碗里加了些辣椒酱。 “你。”任宥桓抬了抬下巴,懒懒开口。 宋时樾仿佛没有听到似的,慢条斯理盖好辣椒罐。 “说你呢。”饭桌被人敲了敲。 面具下,宋时樾俊眉微敛,平静地抬头:“有事?” 任宥桓身边的人一怔,随后指着他:“你是刚进来的弟子?这是什么态度?知道在跟谁说话么?这可是我们少主。” “哦。”宋时樾的目光这才落在身姿挺拔的任宥桓身上,声音依旧毫无波澜:“什么事?” “……”云迟和庄吟相顾无言。 “你!” “好了。”任宥桓抬手制止了身边人,微微昂着头俯视宋时樾:“进了东垒壁就给我规矩点,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面具摘了。” 宋时樾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并无反应。 眼看着任宥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庄吟赶紧跳出来打呵呵:“乐兄啊,这一路都见你带着这个面具,累不累呀?你就把面具摘了吧。” 庄吟早就觉得奇怪了,先前以为他是有难言之隐才把脸遮住的,昨夜一看才知道他那脸明明是人间绝色啊,简直暴殄天物!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庄吟在桌下踢了踢云迟,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劝劝人家。 “呃……要不,你先把面具摘了?”云迟不抱希望地随口一问,总不可能别人的话都不管用,就听他的吧? 事实上……还真就是如此! 咳咳咳,这个徒儿从前也没见多听他的话啊。 闻言,宋时樾偏头看着云迟,片刻后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平庸的脸。 云迟一愣,反应之后又觉得不无道理。毕竟他的容貌太过扎眼,容易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若是碰上见过魔尊的,那麻烦可就大了。 也是,宋时樾自幼天姿过人,进东垒壁怎么会毫无准备? 虽然不知道宋时樾为何到东垒壁来,但他应当也是不想暴露自己的。 见他这变戏法似的变脸,庄吟膛目结舌:“这……这……” 云迟心下一动,踢了他一脚,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庄吟顿时心领神会,立刻噤了声。 “就这,有什么好遮的?故弄玄虚。” 周围不断有人窃窃私语,宋时樾却面不改色,摘了面具之后也不说话。 任宥桓好似失去了兴趣一般,漂亮的眼睛看向别处,“与其用低劣的法子引人注意,倒不如勤加修炼,提高修为。” “就是。” “少主说得是。” 见他乖乖摘了面具,任宥桓也不再计较,又被一群人簇拥着离去。 一段小插曲过后,大家又各自吃饭,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先前的吵嚷。 宋时樾低着头戳着一块肉,忽而又看向云迟。 云迟原本就注意着他的动静,一下子对上他的目光,顿时惊慌失措:“怎……怎么了?” 虽然宋时樾用了易容术,但那双眼睛还是摄人心魂。墨色的眼眸中意味难测,专注地落在云迟身上,“吃辣椒么?” 握着调羹的手一顿,云迟扯了扯衣领。 这是试探还是巧合?他口味清淡,不喜吃辣,这宋时樾也是知道的。 云迟赧然一笑,咬了咬牙:“好啊。” 脸上笑嘻嘻,心里…… 宋时樾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接过辣椒,拌着饭,神色如常地送进嘴里。 区区辣椒酱,本尊可以! “哇!”庄吟投来赞赏的目光:“凌兄不错啊!居然这么能吃辣啊!” 云迟感觉嘴唇火辣辣的,说不出话来,偏偏还一口一口不间断地吃着。 宋时樾的目光在他逐渐变红的嘴唇上流连。 听见那人轻微地抽了一口气,一股没由来的烦躁席卷而来,宋时樾将他手中的饭碗夺了过来,“别吃了。” 云迟咽下最后一口,居然觉得有些庆幸。 辣死本尊了! 此刻多想变成一只猫猫,本尊承受了许多不该承受的。 “刚刚试了一下,味道不怎么样。”宋时樾解释着,将饭菜上面沾了辣椒酱的部分挑开,把饭碗推到云迟面前,“我吃不下,你帮我吃了,别浪费。” 庄吟目瞪口呆地目送他拿着辣椒酱离去。 云迟低头看着饭菜,面色复杂。 他刚刚分明一口都没有动过! 云迟按了按胃部,有点难受。 一顿饭还没吃完,他便寻了个借口往星辞苑去。 胃里翻滚着,像有火在烧,开始一阵一阵地绞痛着,云迟走得缓慢。 身后有轻微的声响,他冷汗涔涔,又得分心留意着动静。 有人在跟踪他。 那人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云迟走得快些,他就加快速度,走得慢些,身后的人也放缓脚步。 云迟用了几分灵力,强行压下疼痛,加快脚步往前走,在转角处急急拐了个弯。 身后的人果然步履匆匆地追了上来,一拐弯就与云迟四目相对。 被他抓了个正着。 看清了来人,云迟抿唇,“你跟着我做什么?” 云迟脸色发白,说话的声音有些微弱,也忘了要装沙哑。 楚轲猛地顿住脚步,脸刷的一下涨红,支支吾吾起来:“凌……凌秋,你……你怎么……” 云迟凝视着他,一言不发。 见他皱眉,楚轲着急忙慌地扯着他的袖子,将一个小瓷瓶塞进他手里:“我刚刚见你好像不大舒服,所以…你快把药吃了。” “我……我先走了。”楚轲抬着头瞄了他好几眼,没等他反应,红着脸就跑了。 冰凉的瓶子握在手里,云迟看着他落荒而逃远去的背影,眉峰紧锁。 “宿主,这药没问题,你快服下吧。” 云迟不知道楚轲为何如此关注他,但他脸上着急担忧的神情不是假的。 他吞了药丸,缓了好一阵,觉得不那么难受了才往辞星苑走。 花丛后,宋时樾的手指紧紧捏着小瓶子,半晌,瓶子从指尖滑落,滚进花丛里,顷刻被杂草掩埋。 宋时樾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 今日是第一次听学的日子,因着昨夜吃了药,云迟有些嗜睡,直到门被敲响,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他发出了一些动静,估摸着门外的人已经听到了,外头寂静无声,应该已经走了。 等到云迟磨磨蹭蹭地整理好衣裳打开门,就见宋时樾斜倚在门廊边,目光相接的刹那,他别过了脸。 “……”云迟无奈,硬着头皮打破沉默:“乐兄,早。” 宋时樾定定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抬脚往外走。 “诶。”云迟赶紧跟上,可又摸不准他的想法,于是不再多言,默默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 宋时樾的表情很臭。 还是少惹为妙…… 好在二人走得快,他素日也不爱说话,倒也不算难熬,很快就到了研知阁。 里头坐满了弟子,但还没有长老过来。 任宥桓就在高位之上,睥睨着众人:“听学第一日就来得这么迟,再过一些时间岂不是就要迟到了?” 他虽没有指名道姓,但此时已有许多目光聚集在云迟和宋时樾二人身上,或是明目张胆或是暗戳戳的,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楚轲指着前方的位子示意他们先坐下,又对着任宥桓解释:“他们的院子在辞星苑,昨日在梦境里也疲惫,今日来得晚些也是情有可原,况且这还没……” 任宥桓哼了一声:“住得远就起早些,这点苦都吃不了,如何修习?” 云迟不与小屁孩计较,选择装死,宋时樾波澜不惊,情绪毫无波动。 “今日长老有点事情,晚些才会过来。昨日我查看了测验情况,发现了一些异常现象,怀疑有人私自在幻境里动用了仙术或者……其他邪门歪道的力量。”任宥桓说着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宋时樾身上。“现在开始排查。” 庄吟对着云迟眨了眨眼睛。云迟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前看,只见楚奏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楚奏手里拿着一颗剔透的圆球,放在他面前:“手,放上来。” “啊?”庄吟不明所以。 楚奏不耐地皱眉,重复:“手。” “哦。”庄吟把手抬了上去,楚奏上手扣着他的手腕,将手掌翻转过来,按在圆球上。 作者有话要说:宋时樾的目光在他逐渐变红的嘴唇上流连~ 预告一下!懂自懂嘻嘻(*/ω\*) 第22章 圆球顷刻发出紫色的光,璀璨夺目。 “下一个。” 微凉的指尖松开,庄吟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排查。 楚轲和任宥桓手里也各拿着一个圆球,“紫光代表没有异常,若是灵石黯淡无光,则代表存在异常,将没有资格继续留在东垒壁。” 任宥桓托着圆球,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似乎不准备亲自动手,楚轲则率先走近了云迟。 云迟在角落里背着手,正思虑对策。 楚轲一见他就脸红,搞得他浑身不舒服,但昨日的药药效极好,云迟能感觉到此刻楚轲是真心为他好,他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 “该你测试了。” 云迟点了点头,手却没有动。 楚轲凑近了一点,小声:“你……没问题吧?” 云迟正在跟404对话,因此神情看起来有些犹豫。 “有办法解决吗?” 404答:“没办法,这是通灵石,上古宝灵玉之上分离出来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云迟有些惊讶,上古灵玉一共分离出了五块通灵石,有通灵召灵之用,其中西止山和图南岛各有一块,而东垒壁独有三块,却不想他们竟用于此处,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无解,云迟抬手,缓缓靠近灵石。这一按,碧株草也拿不到了。 算了,大不了另想办法。 404迟疑着:“除非……” 云迟的手一顿,浮于虚空之中,距离通灵石只有微毫的距离,不细看之下都以为他已经按了下去。 紫光燃起。 云迟低头发现在他的手掌之下,楚轲的手指从托座攀爬而上,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贴近球壁。 “通过了。没有异常!”紫光一出,楚轲就撤了下来,对着云迟眨了眨眼睛。 云迟收回手,还有些恍惚。 404又开口:“我刚刚想说的就是除非有人愿意替代你……宿主,你要不要再仔细想想,你从前真的不认识他吗?” 云迟曾经来过东垒壁,但只是仙门间的聚会交流,更别提他来的时候尚且是少年,楚轲那时候只会更小,与他接触过的人里没有能对得上的。 如果不是在东垒壁遇见的,那只有可能是在下界了。而下界的人太多,他不可能一一记住。 思索无果,云迟坐了下去,就见任宥桓托着通灵石往宋时樾走去。 “任何的邪门歪道都逃不过通灵石的眼睛,现在自己承认还可以免受钻心之痛。” 若通灵石黯淡,则受测者会受到惩罚,体验噬心之痛。 宋时樾余光瞥见云迟正看着这边,目光落在任宥桓身上,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阴鸷,抬手按上去。 不出意料的紫光。 任宥桓不可置信地看着通灵石,直到宋时樾坐了下去,彻底无视他。 “啊——”身后传来惨叫声,楚奏眼前的一名弟子倒在地上,捂着胸口打滚。 楚奏:“查到了。” 任宥桓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弟子,目光冰冷,将手中的通灵石往楚轲怀里一塞,大步流星地走了。 长老已经过来了,他摇头叹气:“邪门歪道不可取,修仙之路没有捷径,带下去吧。” 楚轲怀里抱着三颗通灵石,模样有些滑稽,临走时还对着云迟腼腆一笑,算是打个招呼。 云迟迟疑了一瞬,也朝他点了点头,少年喜上眉梢,高兴地走了。 庄吟从身后凑近,一脸狐疑:“凌兄啊,那什么时候跟楚轲师兄那么熟了?” 云迟摇头,如实答:“没有。不算熟。” “噫……”庄吟明显不信,“你跟楚轲师兄关系好我也挺开心的,以后有什么事他也能罩着咱们,对吧?” 云迟正襟危坐看着前方,“你有什么事大可以找楚奏。” “???”庄吟一脸难以置信,“想什么呢?他那人一看就很古板,找他有什么用?” 云迟没有反驳:“嗯。” “嗯什么……”庄吟看着他的侧脸,目光缓缓下移至他微微凸起的喉结,突然瞪大了眼睛,“等等……” “什么?” “凌兄,你的嗓子好了?” 云迟的眼睛倏然一缩,耳边传来长老的声音:“好了,都别交头接耳了。今日第一次听学,我也不说教了,来之前简单看了一下你们每个人的情况,有的人在外早有名气,而有的人还是一张白纸,不过既然进了东垒壁,大家就都是一样的。这一次就先来考考你们……” 云迟感觉耳边嗡嗡响,但一句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吃药吃得脑子混沌了,早上跟宋时樾讲话时居然也忘了隐藏声音。 也不知道他听出来没有。 他坐得笔直,却忍不住偷偷往旁边看,宋时樾正目视前方,似乎在认真听长老说话。 云迟发完呆一低头,才发现桌上不知何时放了一份卷轴。 卷首写着:上界四大门派是哪四个门派? 小测??? “这份卷轴能帮助大家了解上界的历史和最基本的知识,不过其中有一些比较难,不知道也没关系,你们大师兄做过,也没能够完全做出来,所以做不出来也不怪你们。” 宋时樾原本只是提着笔懒洋洋地把玩着,闻言坐正了身子,低头看起了卷轴。 云迟也收了心思,挑了最无脑的几道题随意写了几笔,其余的都只留空白。 长老一走,庄吟就过来找他哭诉:“这都什么题目啊?成古剑尊的道侣?这我怎么知道是谁啊?他都死了多少年了?” 云迟沉吟:“挺有名的。化镜真人。” “啊?”庄吟的下巴都快掉了下来,他靠近了些,小声:“这两位我是知道,可他们不都是男子吗?” “所以正史不会记载。” “原来如此。”庄吟点了点头,反应过来,“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迟早就跑了,他还想去找楚轲。 他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来究竟是何时见过楚轲,依他对自己的态度来看,直接问指不定比他在这瞎想省事。 但他还没有找到楚奏,却被宋时樾拦住了。 云迟脚步一顿,却也没再哑着嗓子说话了:“乐兄,怎么了?” 宋时樾听着他的声音,觉得掌心的物件硌得晃。 “我先前在辞星苑捡到这个,是你的么?”宋时樾摊开手掌,露出一枚金色的凰羽。 捡到的?真是会说瞎话。 云迟在心里冷笑,暗暗用灵力压下凰羽的躁动。 他露出无辜的表情:“不是我的。” 凰羽是他的贴身之物,认主,虽然已经给了宋时樾,但见了他还是会有反应,云迟只好暗自安抚它。 宋时樾只知道凰羽会认主,却没想到它更听主人的话。 天光照射,凰羽闪着耀眼的光芒,但却只是安安静静地躺着,并无半分反应。 宋时樾紧紧盯着手中的凰羽,似是不愿相信。 云迟的手指在背后轻轻抖动着,凰羽想他,躁动有点剧烈,况且他现在的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压制起来稍显费力。面上却不显,“乐兄?此物看起来贵重,不若你先收好,等它的主人回来找时再完璧归赵。” 宋时樾凉凉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将凰羽收回去。 云迟松了口气,粲然一笑:“没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还没等宋时樾做出反应,云迟先行离开。 凰羽在他的心口微微发烫,宋时樾深沉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意味不明地轻笑。 *** 云迟辗转找到了楚轲,他正在一个人小厨房里低头忙碌,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今天的鸡肉挺新鲜的,给凌秋哥哥送去之后如果还有剩下的就给你喝呀。” 凌秋哥哥? “怎么了?你怎么不说……”楚轲回过身来,就见云迟面色古怪地看着他,“哐当”一声,勺子落地的声音。“凌……凌秋……哥……” 他仓皇捂住了嘴。 云迟拧着眉,“究竟怎么回事?” “你……”楚轲的脸皮真的很薄,一与云迟说话一张脸就红得像猴屁股似的。“哎,我们到外面说。” 他盯着一张红透了的脸,磕磕绊绊地谈起从前的事。 那是十一年前的事了。 那时下界战乱刚过,改朝换代,风雨飘摇,恰逢雪灾肆虐,战事是休止了,可百姓经过战乱,家里的粮食尽数充公,实在难以挨过凛凛寒冬,于是大批难民涌入京都祈求天恩。 难民聚集京都贵族府门,恳求一碗热汤热饭,却最终求来一桶乱棍暴打,最终许多人只能活活饿死、冻死在巷陌之间。 好不容易遇到有善心的富贵人家施粥,可那些灾民已经饿得失了人性,竟彼此争抢,你死我活。 楚轲跟随父母逃难到京都,那时的他尚是幼童,父母为孩儿护食而被活活打死,只留他一人在角落抱着母亲逐渐冷掉的尸体哭泣。 他骨瘦如柴,连哭声都那么微弱,所有人都觉得他活不下来了,于是都争着去抢他的最后一口热粥。 云迟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楚轲的,他赶走了抢他热食的人,脱下狐裘为小儿披上,又亲自护着他吃下干粮,又帮他料理了父母的尸首,直到天色渐暗,他的身体撑不了太久,不得不告别。 小孩儿在身后抓住他洁白的衣角,可后来又像是嫌自己的手太脏了,立马丢开,“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第23章 云迟愣了一瞬:“我叫……凌秋。” “凌秋哥哥,那你明天还来吗?”小孩儿的眼睛亮亮的。 “我不知道。” 可第二天,云迟没有来,反而东垒壁的人来了,带走了难民里所有的孩童。 楚轲想等凌秋哥哥来找他,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跟着他们走,可几天后他却病倒了,醒来之后人就在东垒壁了。 楚轲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云迟却想起了一些事情。 当初,他见了那些难民之后就想收容他们,可是兹事体大,他不得不向掌门请示,彼时的清虚北境只是一个小门派,实在难以下这个决定。 云迟离开前给小孩留了干粮,又在他周围设下了结界,除非他自己愿意出去,否则没人能够动他,于是云迟也不急着回去找他。他在掌门房前跪了三天三夜,只让掌门松口同意他将那个小孩儿领回门派。 可当云迟回去时,小孩却不见了,问了其他人才知道来了一个大门派,将孩子们都接上山了。 或许是相信他在大门派里会过得很好,云迟也放下心来了。 早些年的云迟空有一腔热血意气,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明白都还不够。于是他勤加修炼,短短两年就突破成为神尊,至此虽低调行事,也再瞒不过上界一干人等。 从而声名大噪,帮助掌门壮大门派,清虚北境迅速崛起,后几年发展势如破竹,终成上界第一大门派。 往后,清虚北境陆陆续续接济了许多难民,也会把下界受苦的孩子领回来教养。 清虚北境前前后后有无数从下界来的孩子,寒冬里那个哭泣的孩童最终变成了云迟记忆里的一个模糊的点,成为他帮助过的难民中的万分之一。 可对于楚轲来说却是不一样的,云迟是他寒冬里的一束光。 见他如今长大成人,还能惦念着自己,云迟也觉得欣慰,所有的疑问在这一刻消解,云迟的笑容有些释然,却也没有再解释那时为何没有回去见他:“你如今长这么大了,长得这么好,我倒没有认出来。” 其实楚轲那时年纪小,也记不得他的模样,只一直心心念念着“凌秋”这个名字,一开始不敢确定,后来不动声色的接近了他,才敢确定。 “你如何知道是我?”凌秋这个名字实在不算稀有。 楚轲脸颊绯红:“因为你的味道。他们都说我的鼻子是狗鼻子,对气味很敏感,我一直记得你身上的味道。” 味道?云迟露出狐疑的神情,先前那只狗精怪也说他身上有味道,可他自己这么些年却一直没有察觉,平日里也很少有人提起。“什么味道?” 楚轲却是一脸神秘:“就是有味道。反正我闻得出来,就是凌秋哥哥的味道。” 他说着瞄了云迟一眼:“我能这么叫你吗?” 云迟也不再深究,“可以。” “凌秋哥哥!”楚轲激动地喊了出来,声音竟带了几分哽咽:“凌秋哥哥,你知道吗?我是因为你才想要修仙的,我也想像你一样保护别人,就像你保护我那样。” 见状,云迟淡然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嗯。” 楚轲高兴坏了,拉着他又说了一阵话。 丝丝缕缕香气飘来,楚轲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凌秋哥哥!我给你熬的鸡汤好了。” 楚轲跑进小厨房,把火熄了,又找出碗来将鸡肉和鸡汤分开。 看着他忙上忙下,云迟觉得心下不安,“没关系,你还在长身体,留着自己吃吧。” 楚轲摇头:“不行。你昨日就吃坏肚子了不是吗?得再补补。这里的饭菜不合胃口的话我天天给你做,我这些年攒了一些银子,有钱!” 云迟失笑,也不再拒绝,端着暖暖的鸡汤喝了起来。喝了一口后就在楚轲期待的眼神中看向他:“很香。” “那就好!凌秋哥哥多喝点。” *** 小测的结果出来了,有一位新入门的弟子得了满分,居然超过了大师兄,东垒壁一时间传遍了。 而当事人宋时樾却只是坐着,连那份卷轴都没有再看一眼。 “乐兄啊,你怎么全都知道啊?都是在哪里看到的啊?能不能推荐几本书给我看看呀?”庄吟这会儿看宋时樾都顺眼了许多,他对修仙的事又一向上心,这会儿倒狗腿了起来。 宋时樾一言不发,看起来心情并不好。 而云迟喝了热汤之后脸色红润,方才竟是由着楚轲送他过来听学,二人相谈甚欢,云迟脸上的笑容更是刺了他的眼。 见他又是这副不爱搭理人的模样,庄吟转而跑到云迟身边,看起了他的卷轴:“哎呀凌兄,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云迟不置可否,说吧说吧,最好让宋时樾听听,他什么都不知道,不可能是凌云仙尊,省得他变着法的试探。 一看到有人不会的比他还多,庄吟就开始兴奋起来,然而看了半晌,又觉得不对劲:“哎,这个谁谁谁的道侣,你不是知道吗?昨天我还问你来着,你怎么不写上啊?” “……”云迟无语凝噎,大意了。 “别闹了。”他拽着庄吟的后领,不让他看自己的卷轴,正色道:“你觉得我身上有味道吗?” 明明自己的易容术无人能破,云迟不知道宋时樾为何三番两次试探他,难不成也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 “什么味道哇?”庄吟大大咧咧的,大声反问。 云迟面色一僵,压低了声音:“比如,香味?” “我去……”庄吟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凌兄啊,你一个大男人身上要有什么香味啊?” 庄吟说着还是有模有样地凑近他嗅了两口,“嗯!还真有啊!” 云迟心一紧:“是什么样的味道啊?” 庄吟扒着他的衣领嗅了又嗅,一脸狐疑:“凌兄!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什么东西了?好香啊!” “……”云迟低头一闻,果然,一股鸡汤的香味。 从他被楚轲送着进来,到庄吟凑近他的脖子嗅闻,宋时樾的脸越来越黑,凰羽在手掌上硌出红印。 *** 云迟进了东垒壁之后手上的铃铛果然毫无反应,问了404,可它指的方位十分奇怪。 云迟顺着指引过去,月光照亮山顶,雾色渐浓,走近了才看到山顶上屹立着一尊天帝神像。 雕像背后有条小路,小路上荆棘丛生,显然已经很久没人走过此路。 他驻足,对着神像鞠了一躬,转身走入荆棘中。 他用手拨开荆棘,可不免还是有倒刺划破他的皮肤。他随意地用拇指抹了下脖子,发现有一点殷红。不过他没太在意,径直往前走。 荆棘蔓延数里,最后竟直通衣冠冢,初略一望约莫有几十方,场面说不上骇人,反而有些壮观。 坟墓荒芜,杂草丛生,显然很久没有打理过,像是被遗弃的。 云迟没有贸然行动,问404:“在这里?” 404的声音有些发抖,“指示的方……方向是在此处,很近了,但不知道确切方位啊。” 云迟抬手一看,铃铛毫无反应。 奇怪。云迟拧着眉思索。 他不可能直接掘墓吧。 正犹豫着,他的心口突然一痛,云迟捂着胸口,口中吐出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淌下。 是凰羽的召唤。 宋时樾出事了。 宋时樾受了伤,凰羽帮他挡了一部分,反馈到云迟身上。 宋时樾受的伤应该不算重,云迟尚能站得起来,但他能感应到凰羽此刻躁动万分,深切召唤着他,期盼他的安抚。 一定还有其他的异常。 “宿主,要不我们先走吧?”404总觉得这里有什么东西无形地给它一种压迫感,让它很难受。 云迟抹了抹嘴角,转身往外走。刚靠近小路,他又停下转身,对着几十方坟墓深鞠一躬:“打扰了。” 寒风卷起枯枝,一股劲风朝着云迟袭去,他定定站着,枯枝被裹挟着向前,在他身前分成两拨,从他身侧划过,扒开两边的荆棘。 像在给他开路。 云迟又深鞠一躬:“谢谢。” 这次云迟出去得很顺利,一出小路就见有一个身影躺在天帝雕像旁。 宋时樾没有易容,俊美的容颜在月色下惨白憔悴,但那双血色的眼眸却正恶狠狠地看着高高在上俯视他的神像。 云迟心一揪,猛然抬头。 血月高挂,照亮天帝神像,巨大的阴影将宋时樾大半个身子笼罩,还有渐渐将他吞噬的趋向。 云迟惊觉今夜竟是月圆之夜。 他立马上前,挡在宋时樾身前,挡去了月光,同时也挡住了神像的阴影。在他的背后,阴影往前,攀上他的脊背后又疾速后撤。 云迟没有察觉,此刻眼中只有宋时樾。 没有灰尧的加固,噬魂煞这一次的症状应该不会太剧烈,但他毕竟被控制了好几年,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不知为何跑到这里来了,魔性遇到血月被激发,又被天帝的神像压了回去,他现在的状况非常不好。 必须马上压制。 宋时樾双目猩红,在云迟来后,目光就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目不转睛。 “乐兄,还能起来么?”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血虐没榜单,难受呀TAT…… 先说明一点:楚轲对云迟的喜欢无关爱情。 写到这里惊觉楚轲和时樾有点像,但又不完全一样。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或许楚轲会进入清虚北境,但以云迟从前的性子来说,说不定就无法像现在这般了。 也正是这一段经历,让云迟壮大门派,得以帮助更多的人,也让老掌门把宋时樾送到了他身边。阴差阳错,宋时樾成了他的徒儿,陪他度过了那些不可取代的时光。 无论如何,十月都是仙尊唯一的,不可取代的徒儿。 但是十月会怀疑,会吃醋,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并非师尊的唯一。 so…楚轲其实是助攻。 第24章 他一说话,宋时樾就一把朝他扑过来,但他到底身体难受,没有多大的力气,云迟两只手钳住了他,将他双手反剪在背后。 如此一来,云迟就像正在抱着他,将他圈着拉了起来。 宋时樾歪着脑袋,见他的脖子上有一抹未干的血液,好奇地凑近,眯了眯眼睛,舌尖轻舐。 云迟身体一僵,头疼地看着小跑登上山顶的楚轲。 “凌秋哥哥……” 云迟捂着脖子往后躲,有些慌,“楚轲……” “凌秋哥哥,你们在……”楚轲瞪大了眼睛。 宋时樾眸色深红,染着嗜血的暴虐,一把将他的手拉下来,在楚轲喊出下一句“凌秋哥哥”的瞬间狠狠地咬上云迟白皙的脖子。 “呃……”不算疼,就是现在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奇怪,凰羽在他出现后躁动得更厉害,从前没有过这样的情况,显然它也很不安。他伸手抚着宋时樾的背,试图让他和凰羽都安静下来。 宋时樾咬到脖子后安静了许多,低着头专注地用牙尖轻轻磨着脆弱的皮肤。 楚轲一脸复杂,却一直倔强地没有别过眼:“我刚好在附近练功,察觉到神像这里有异动,所以上来看看……”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云迟感觉头皮发麻,脖子也很痒,对着楚轲干巴巴地解释:“总之,出了一点状况。楚轲,我记得东垒壁有一处冷泉……” 他犹豫了一下,“他走火入魔了,可以让我们进去冷泉么?” “是这样吗?”楚轲有些怀疑,但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云迟,带着他们到冷泉入口:“你们进去吧,最近天气寒冷,一般没有人过来。这里一向是二师兄负责巡视的,我明天尽量绊住他,你们最好……不要拖太晚。” 一路上,宋时樾虽然没有再啃他的脖子了,但却黏他黏得紧,他猜测是因为凰羽的力量在与乱窜的魔气抗衡,又极度依赖他的缘故。 于是他也不再抗拒,反而尽力安抚着他。 只是楚轲的心情就不太美妙了,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时不时偷偷瞄他们一眼。 就没见过哪个人走火入魔是这样的。 云迟拖着宋时樾进入冷泉。 刚一下水,宋时樾就挣扎得厉害,体内力量更是汹涌澎湃。 冷泉有压制邪念,让人保持清醒的功效,但魔尊体内的魔性毕竟过于霸道,完全压制需要时间。 云迟只好用自己的灵力辅助,可他的灵力原本就只恢复了一半,尽数动用,易容术就支撑不住了,真容显露。 如画的眉目轻拧,一双柳叶眼中似含着两汪水波,眸里更有对徒儿的担忧。 宋时樾的目光顺着他线条流畅的鼻子往下,直勾勾地看着他,视线聚焦在他嘴角沾染的血迹之上,绝色增添了几分香.艳。 “师尊……”低哑的呢喃后,宋时樾冰冷的指尖擒住他的下巴,蓦然低头。 泉水覆盖至腰间,白袍早已湿透,刺骨的寒意从腿部往上攀爬。宋时樾身上的热度铺天盖地地将他包裹。 这样的猝不及防比被偷袭了还让他招架不住,云迟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后手忙脚乱地一掌招呼在他脸上,灵力中断。 本尊……被轻薄了? 冷泉的功效不断叠加,宋时樾的唇越热,云迟就觉得周围越冷,但他忍着没有往徒儿身上靠。 一定是噬魂煞的症状,他强迫着自己保持冷静,将缠得越来越紧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拉开。 宋时樾的眼眸深不可测,猩红稍稍褪去,只留眼尾一抹绯红,垂下的眼帘遮住了戾气,脸上的不满却丝毫不加掩饰。 不过一瞬又重新覆了上来,用了几分力气咬着他的唇瓣,含糊不清地说着:“只看着我一个人,不行吗?” 云迟没有听清楚,只觉得快受不了了,下一秒,宽大的手掌强势地握住他的腰。云迟被捏着往前一撞。 “4……404,把他弄晕!随便怎么样!敲晕打晕都行!快快!!” 指腹按压着他的脖颈,终于停下,宋时樾的重量落到他身上,云迟被压着倚靠在冷泉边,有些心力交瘁。 他抹了抹嘴角,“嘶——” 看来被咬破了。 人已经晕过去了。他粗暴地一掀,宋时樾的身子滑落下去,头垂着,半张脸浸入泉水。 云迟又气恼又无奈,冷着脸把他的脸捧起来,扶着他靠好。 冷泉足够压制他了,宋时樾完全安分下来,眉目舒展,神情放松,就像只是在睡觉。 完全是一副纯良的模样。 云迟深深叹了口气,估计他也没什么意识,醒来也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还能怎么样,忍着呗。 他这个前师尊,当得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做好这一切,他出了洞口,在外头用灵力烘干身体。 直到天快亮了,他才进去将人捞起来。 宋时樾两边垂落的鬓发贴在脸上,嘴唇苍白无血色,眉眼温顺地低垂,这个时候倒有了几分与他年龄符合的少年感。 触及的皮肤冰冷,云迟只好先渡些灵力给他,帮他把衣物烘干。 搭在肩上的手还没回暖,云迟叹了口气,重新将他扶起,昏迷的人无力地靠在他肩上,嘴唇擦过下颌角,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颈边。 云迟低头,唇色倒是红润了许多,明明身体那么冷,嘴唇却比哪里都热,还挺软。 云迟收回视线,将他送回辞星苑。 好在辞星苑是新建的院子,现在只住了他们两人,不用担心惊扰他人。 将人安置好,云迟回到自己的房间,终于睡下。 *** 云迟惊醒的时候发觉日光已经潜入屋里了。 他赶紧坐了起来,正讶异听学迟到了竟然没有人来喊他,一出门就看到了楚轲。 楚轲正坐在阶梯上,双手托着腮,一副苦恼的样子,见他出来,立马站了起来,然后跺起了脚。 “我这就去听学。”云迟不敢看他,此时还有些尴尬。 “不用去了,长老今日有事。” “哦…”云迟沉吟,干巴巴地问:“来多久了?” “没多久。”楚轲气鼓鼓地,似乎有些埋怨,见云迟到目光游移着看向隔壁房间,哼了一声,声音却压低了,“他还没醒。” 云迟点了点头。楚轲看了他一眼,上手拉着他到不远处的桃林,确认不会吵到宋时樾才停下来。 楚轲抱着手臂,一脸不信任地看着他:“凌秋哥哥,究竟怎么回事啊?” 云迟有些为难,他实在不想骗楚轲。 见他这副模样,楚轲心中愈发笃定,还未说出口脸就红了,这次却是被气红的:“凌秋哥哥,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啊?”云迟一愣,没有跟上他的思路。 “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能在天帝的神像面前做过分的事?”楚轲说到此处有些赧然,“就算你们要那个,你也不能在神像面前,这是大不敬……” “啊?”云迟彻底糊涂了。过分的事是哪种事?那个是哪个?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都不会干涉,可是你要注意一点,毕竟这种事情被发现了我也保护不了你,你知不知道?” “啊……”云迟终于反应过来了,果然他还是误会了啊,有点头疼,“楚轲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们……我们不是……” “不是什么?”楚轲盯着他,“那你们在做什么?” 楚轲看得清清楚楚,宋时樾抱着他,还做出了那么亲密的动作,云迟无从狡辩。 表情从为难到无辜,最后变成了迷茫,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楚轲严肃地看着他:“凌秋哥哥,男人要有担当,不能不负责任。” 他可看清楚了,昨天是乐时颂先缠着凌秋的,凌秋虽然没有回应,但却没有明显的拒绝,他默认凌秋是接受的。楚轲还是对他此刻否认的态度有些不满意。 就算对方是男子,也不能始乱终弃。 “啊——”云迟欲哭无泪,又说不出更好的解释,干脆随他去了,脸上终于面无表情,心如死灰。 见他不再满口否认了,楚轲这才满意:“这才对。” “你方才说长老有事情,没有安排别的长老过来讲学吗?” “好像是临时被掌门喊走的,听说是清虚北境的掌门仙逝了,现下门派大乱,我也是早晨听二师兄提起的,具体情形也不知晓。” 云迟的脑袋嗡嗡直响,耳朵里反复响起“掌门仙逝”四字。 他的师兄? “你说什么?谁?” 作者有话要说:云迟:逆徒! 十月:师尊不讲理!我还没逆!(づωど) 云迟:……我为我的前徒儿付出了太多……o(╥﹏╥)o 感谢在2020-12-19 17:19:23~2020-12-20 16:4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烟雨蒙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烟雨蒙泷 1瓶; 第25章 “清虚北境的掌门孟博瀚啊,听说现在他们正在商定新任掌门由玄阳长老还是少掌门孟煜卿继任。”楚轲说着叹了口气,“可惜凌云仙尊不在了,要不然哪里会落到这副田地。”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云迟久久无言。 也懊恼自己这么久了竟然连一次都没有回去看看。这一世和上一世实在太不一样了,他太自信了,以为一切都会一样平静。 他必须回去看看。 “楚轲。”云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不想骗你,你听着……” 云迟破了易容术,现出真容。 楚轲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凌秋哥……凌云仙尊?” 云迟点了点头,只说他是假死之后易容来到东垒壁找东西,与宋时樾相关的一概没提,“但是现在我必须回去给煜卿支持。” “404,你先前说的离开东垒壁的法子是什么?” “宿主!就是诈死呀!你放心,我都准备好了,只要我们一走就会有弟子在后山发现假尸体。” “……”妙啊!真是个绝顶好法子……才怪。 不过云迟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了,他看了不远处寂静无声的房屋一眼,对楚轲说:“东垒壁死了个走火入魔的弟子也算正常吧?只是要请你帮我与庄吟说一声。” 免得他伤心。 楚轲还没从他是凌云仙尊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听到这话也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云迟看着他,手掌落在他的肩上:“小轲,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凌秋哥哥,日后有机会,我一定来看你。” 楚轲抬头看着他,微微动容,最终重重地点头:“那凌秋哥哥这次可要记得。” 云迟转身,后方的人拉住了他的袖子。 楚轲轻蹙眉头,“凌秋哥哥嘱咐我与庄吟说,我记住了。可是不亲自与……”他说着有些别扭,“嫂嫂说一声吗?就这么一走了之吗?” 他别扭得不行,仙尊的道侣是个男子,这对他冲击甚大。 “我……他不知道我的身份。” 楚轲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凌秋哥哥你怎么能……” 云迟觉得自己在楚轲心里的形象就是渣男无疑了,他也不想挽救了,只是宋时樾在此处与他的交集也不算多,或许他不用知道会更好,“请别让他知道。” 凌云仙尊的背影突然消失,留下一脸复杂的楚轲。 *** 宋时樾醒来的时候觉得脑袋有点疼,脖子也酸得厉害,但身上却是暖洋洋地叠着一层又一层的被子。 昨晚的记忆零零碎碎地重现,让他分不清究竟是梦想还是现实。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抱着美人……美人师尊,一亲芳泽。 师尊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他居然对师尊做了那样的事…… 宋时樾手撑着床坐起来,眸里的光忽明忽灭,最终脸颊绯红,耳根也红透了。 宋时樾今日束起了高高的马尾,身姿挺拔,显得格外有精神,收拾完出门,他特意注意了一下隔壁的动静,没有人在。 心里想着也许是去听学了,他心情颇好地离开。 他原本就是想出来寻云迟的,想问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还送他生辰礼?如果云迟还愿意,他也不是不可以勉强再叫他一声师尊。 反正猫儿已经回来了,过往种种都可以一笔勾销。 只是师尊以为他没有认出来,还在装,宋时樾却等不下去了。 然而还没走到研知阁,一路上便听到人群议论纷纷,好似在说同一件事,宋时樾没有细听,不过也大概得知应当是某位弟子出了什么事情。 走到研知阁门口,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裂,他在门口看到庄吟和楚轲在一起。庄吟好似哭过,鼻子一抽一抽的,不过现在已经止住了哭泣。 楚轲看到他,慌忙住了嘴,表情古怪。庄吟看了他一眼,神情也有些不对劲。 宋时樾轻蹙眉头,径直往里头走。 里面人多嘈杂,他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云迟的身影,这里的弟子似乎也在讨论那件事。 “听说是在冷泉附近发现的,说来也巧,今晨二师兄忙着别的事情没去巡视,那人被发现时竟已经浑身都冻僵了。” “听说是走火入魔的,把自己的脸都给抓烂了,面目全非啊。” “那怎么认出来身份的呀?” 听到冷泉,宋时樾留心多听了几句。 “冷泉是什么地方啊?一般弟子哪会过去?不就是新弟子吗?也就那么几十个,一排查就知道了。”这人说着看向宋时樾,“你不是也住在辞星苑么?你昨夜听到隔壁有什么动静了吗?”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宋时樾反应过来,眉头锁得更深:“你们在说……凌秋?” “你还不知道啊?今天早上有个弟子路过冷泉附近,发现了他的尸体……” 宋时樾一言不发。 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那群人也没再逼问,一群人又围着继续说事。 “不过死了一个弟子也不算什么,掌门现在可没功夫理会,清虚北境的掌门不是仙逝了吗?现在还是这件事最重要,我们等着看谁能成为新一任掌门吧。” “……” 听到清虚北境,宋时樾也是一愣,随即一联想就大致知道事情缘由了,他大步往外走。 “哎,乐兄,你去哪啊?”庄吟这会儿已经知道真相了,也没再哭泣,但还是带着哭腔。 宋时樾看了他一眼,难得理了他一句:“下山。不修习了。” 庄吟:“……”大佬就是任性。 楚轲:“……”嫂嫂果然追着哥哥走了。 于是云迟在赶回清虚北境的路上收到来自404的通知,说魔尊也跑了。 得,看来还是没瞒住。 凌云仙尊从天而降,进入结界毫无阻拦,彼时清虚北境大殿之上正乱作一团,人群分为两拨,一方拥护资历最深的玄阳长老为掌门,另一方则主张让少掌门孟煜卿继承掌门之位。 “快看!仙尊!” “是仙尊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仙尊根本没有仙逝!” 凌云仙尊的出现让一众弟子都沸腾起来,终于不再是群龙无首的感觉,见到许久未见的仙尊竟都生出了几分想念。 云迟御剑缓缓降落,在熹微的晨光里矜贵泰然地踏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 众人屏息以待。 最终,云迟登上大殿,立于年轻的孟煜卿身侧,面色如常地睨了玄阳长老一眼。 玄阳长老脸上的震惊之色难掩:“你……你竟然……” 孟煜卿虽是他的师侄,可实际上也就比他小两岁,如今见到他平安归来,眼眶也红了:“师叔,你回来了,这掌门之位该是你的。” 云迟微微点头致意,轻拍了拍他的肩,而后看向玄阳长老。 “师兄,别来无恙。” “我不过是去下界游历了一趟,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我死了?我这就回来了,可师兄好似不太开心?”云迟说着也没有等他回答,转头看向乌泱泱的一众弟子。 所有人都在等着凌云仙尊发话。 他立于最高处,话音清晰,掷地有声:“先掌门尸骨未寒,本不该在此起纷争,只是清虚北境确实该有一个能做主的。老掌门在时器重先掌门,煜卿不仅是先掌门最器重的儿子,也是我清虚北境修习最勤奋,最有天赋的首席大弟子。他继承掌门之位合情合理,何人有异议?” 作者有话要说:不久的将来…… 楚轲:哥哥的老婆叫嫂嫂,那哥哥的老攻呢?QAQ 仙尊回去了,魔尊也回去了,掉马还会远吗O(≧▽≦)O? 第26章 孟煜卿微微瞪大眼睛看着云迟,他以为凌云仙尊此次回来就是为了继任掌门之位,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想的,“师叔……” 云迟偏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就该如此。” “少掌门是众望所归啊。” “我支持少掌门!” 孟煜卿的能力在年轻一辈里是最好的,而且为人勤勉,心怀仁慈,云迟相信他能够带领好清虚北境众弟子。 凌云仙尊都如此说了,原先反对的弟子也有些动摇,只是还有一些资历老些的不服气。 另一位长老上前拱手:“仙尊虽器重少掌门,可也该为大局考虑,煜卿毕竟资历尚浅,恐怕难担大任。” 这时,人群中又有一青年男子站出来了:“笑话,少掌门虽年轻,但是每次诛妖都带领着我们,次次表现出色,在下界游历之时也是广受好评,年纪小如何就不能担重任了?魔界入侵时也是少掌门在最前方带我们击退他们,那个时候所谓资历深的人又在哪里?” 他这一番慷慨陈词引起了许多人都共鸣,孟煜卿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 “说得对啊!少掌门年少有为,怎么就不能继任掌门之位了?况且凌云仙尊登顶仙尊那年也不过十八,难不成长老觉得仙尊也难担大任?” “小儿胡诌!”那长老看向云迟,“我没有这个意思,仙尊哪是寻常人可比的,只是……” “好了。”云迟正色打断,“长老不必多言,云迟明白长老的意思。” “只是长老也知道,掌门之位并不以资历排,否则……”他说着看向玄阳长老,“否则老掌门当初为什么传位给掌门师兄,而不是资历更深的玄阳师兄呢?” 还不是因为玄阳长老修仙之心不够纯粹,功利心太重了,能力不足,野心倒是不小。清虚北境是若是交到这样的人手里,先掌门在九泉之下恐怕也难以瞑目。 “况且……你们之所以在这里争辩掌门人选,无非是没有在已故的掌门身上找到宫钥,对吗?”云迟目光如箭,刺向玄阳长老。 玄阳长老紧紧压着后槽牙,一言不发地瞪着云迟。 云迟从袖袍中取出一把宫钥,交予孟煜卿,“巧的是,似乎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我去下界游历前,掌门师兄将宫钥交与我暂时保管。我曾于师兄彻夜长谈,他告诉过我,他属意煜卿继任掌门之位。” 云迟取下腰间的玉佩,放到孟煜卿手里:“将清虚北境交到你手里,本尊也算是了了师兄的心愿。拿着吧。” 孟煜卿双手捧着宫钥和玉佩,宫钥代表先掌门的钦定,玉佩象征凌云仙尊的支持,在加上清虚北境多数弟子的拥护,孟煜卿顺利登上掌门之位。 灵堂,云迟在灵柩前沉默着,给他的师兄上了三炷香。 “师兄,我来晚了。” 孟煜卿陪着他一同前来,此刻灵堂里只有他们二人,一直以来绷紧神经的孟煜卿终于红了眼眶,低声默然落泪。 “师叔,父亲逝世前还念着你,如今你平安归来,父亲一定高兴,只是师叔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云迟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到旁边说话。 “师兄去世前,门派可有什么异常?或者曾与你说过什么话?” 云迟觉得蹊跷,上一世掌门是在与魔族的一战中被宋时樾打死的,而这一次宋时樾根本没有出手,显然不是这样,而且时间也提前了。 孟煜卿觉得奇怪,“师叔为何这样问?” 云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有人故意传出谣言,引导大家认为凌云仙尊已经仙逝,掌门偏偏在他不在清虚北境的这段时间去世,去世之后又有人急着拥立新任掌门,加上先前夏生说门派里头有内应,让人不得不把这一系列事情联系在一起。 孟煜卿想了一会儿,轻蹙眉尖,似乎想起了什么:“似乎是有一些怪异的事情。魔族攻上来那段时间父亲病重,我与几位长老一同商议抵挡魔族一事。战事开始没多久,我们明明还有余力可以击退魔族,可玄阳长老他们却极力主张死守。我并不赞同,后来有一位小弟子传错了指令,导致我们十分被动,反而让魔族有机可乘。” “看着那么多弟子受了重伤,我只好同意暂时往后撤,直到灏江仙君出现。” “师叔觉得有问题?” 云迟想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这几日你要辛苦一些,门派许多事情都要你料理,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他偏头看向师兄的灵柩,垂下目光。 既然他回来了,就一定会保护好门派,如果师兄的死是人为,那他也绝对会为师兄报仇。 窗外飘起丝丝小雨,打在他脸上。 雨不大,还有几名弟子在外头举着伞,见他出来,几张年轻的脸庞上都洋溢起了笑容。 好像时间也把弟子们对仙尊的敬畏冲淡了。 “仙尊仙尊!我们在等您。” “仙尊,您可算回来了。” “仙尊,不久前长老说您受伤了,现在可好了?” 云迟一愣,对几人的热情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他们,有些迷茫。 “你们别吵仙尊了!”这是一个被挤在后头的弟子绕到前方来,“仙尊才刚回来,让他先休息吧,就别再问了。” 云迟的手紧紧攥着衣袍。他不习惯被人围着这么关心,听到这话倒像是得救一般。 “仙尊。”那位弟子面对着云迟,郑重地抬手鞠躬:“仙尊,先前仙君托我们给您带话,他说——” “他说您欠他一个人情,让您……记得还。” “……”云迟怔愣了一瞬,手指默默收紧,在几位弟子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知道了。” 云迟转身。 几位弟子目送着仙尊单薄的背影,纷纷为仙君叹气。 许久不见仙尊,今日一见仙尊从天而降,只觉得是仙人降世,叫人无端不敢直视。 近看了却像是要被他的凤眉星目勾了魂去,如一弯柳叶,带着入骨的媚感,可偏偏仙尊最是冷傲出尘,又令人不敢亵渎。 仙尊于大殿上一番话本来十分强硬,可他语气平缓,不疾不徐,听来亦如清风拂面,让人心情舒畅,众人叹,也难怪仙君如此痴情。 想起仙君当日如神祇降临的模样,他们多想对着仙尊大喊:你就从了仙君吧! 作者有话要说:弟子们:仙尊,你就从了仙君吧! 十月:你们再说一遍? 第27章 是夜,云迟于辞凰宫内打坐调息,摇曳烛光倒映在男人俊逸的脸上。 烛火一闪,他猛然睁开眼睛,墨色的眼眸忽而转为蓝色,眼珠如同琉璃。 他留在魔界里的分/身居然回来了。 云迟蹙着眉头,再次闭上眼睛,调息安抚刚刚融入身体的元神,也融合了分/身的记忆。 画面中,有一个身穿黑袍的人潜入夏生的住处,意欲对他下手,而且此人功力不可小觑,分/身猫猫躲避了几次之后难以抵挡,被打了一掌,回到主身。 黑袍,云迟猜想可能是灰尧,而且这一次袭击他的人脊背并不佝偻。 可是他为什么会对一只猫下手?难道发现了什么? 一夜过去,云迟依然坐着,一动也不动。 殿外传来嘈杂的声音,仙尊清雅的面容之上,鸦羽般的眼睫轻轻颤动。 孟煜卿昨夜就听闻了,魔尊突然发了狂似的把整个魔宫都翻遍了。后来魔族又突然出现在下界,挨家挨户搜寻,还把下界所有的猫都抓了。 而那魔尊一身黑袍一把玄剑在下界上空逗留,肆意释放威压,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虽然并未伤人,但百姓仍然提心吊胆、夜不能寐,天还未亮就有百姓来到清虚北境山脚下请求门派派人镇压。 一众弟子正要下山,没想到魔尊竟然杀上门来了。 “快……快去报告掌门。”几名弟子一字排开挡在门前,拔剑指向宋时樾。 宋时樾双目布满红血丝,冷冷觑着他们:“让开。” “不让!魔头休想踏入我清虚北境的大门一步。” “救凭你们,也想阻拦本座?”冰冷的话音一落,一股浓重的黑雾自宋时樾身上向四周扩散,缠绕在一众弟子身上。 他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魔尊稍稍费了点功夫就破了结界,进入清虚北境。 黑袍在清虚北境格格不入,宋时樾无视他们的目光,将想要上前阻拦的弟子一个一个定在原地,直到孟煜卿出现在他面前。 “时樾……”孟煜卿的目光中没有厌恶,也没有恐慌,只有无尽的怀念和担忧:“你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究竟是为了什么?” 从下界闹到上界,明明没有伤害一个人,可却搞得人尽皆知。 在孟煜卿面前,宋时樾身上的戾气收敛了一些,“找东西。” 孟煜卿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什么东西要到清虚北境来找?” “我的猫。” “那就更不可能了。”孟煜卿面露疑惑,“你知道的,清虚北境禁止饲养动物,这里没有……” “不一定。”宋时樾蹙眉打断了他,直接越过他往前走。 孟煜卿身边的弟子就要上前阻拦,被孟煜卿挡住了,“算了。你们也帮着找找,如果有看到猫立刻通知我。” 宋时樾一进清虚北境就感受到了猫儿的气息,越往里走越浓,冥冥之中他有所感应。 没有犹豫,他直奔辞凰宫。 孟煜卿等人一直跟在他身后,见他竟然想直闯辞凰宫,连忙上前拦人。 “时樾,前方是师叔的寝殿,你……”他欲言又止。 宋时樾和云迟的恩怨人尽皆知。 当初,宋时樾是凌云仙尊座下唯一的弟子,可后来他与自己的师尊大吵一架,离开师门堕入魔道,后来又屡次与仙尊发生冲突,双方见面必有一战。 而仙尊此后从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曾经的徒儿,也再没收过徒弟,世人都说是宋时樾给他留下了阴影。 堂堂仙尊竟教出了一个魔尊,实在是有损清誉。 当然这些都只是外人的猜测,可如今众人见魔尊立于仙尊门前,还是忍不住担心。 别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猫儿的气息越来越浓,宋时樾却没有急着进去,还颇有几分耐心地回答孟煜卿的话,“还进不得了?” “这……师叔在里头,他刚回来,你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了吧。 宋时樾原本一直垂着眸子,听到这话倏然抬眼,眼里的红血丝似乎又加重了几分,红得似乎要滴血,开口的声音暗哑:“他……回来了?” 那他就更要进去了。 孟煜卿正想再说什么,辞凰宫的大门却缓缓敞开。 仙尊长袍落地,淡然立于紫荆树下,垂着眼睛看着门外众人。一片紫红花瓣飘飘而落,停在仙尊鼻尖。 云迟动了动鼻子,抬手拂去花瓣,落红自青葱指尖滑落,又飘荡着粘附在仙尊的衣袍之上。 宋时樾的眼睛猝然一酸,他狼狈地低下头,不敢往里看。 仙尊静静看着他昔日的徒儿,宋时樾则像正在听师尊训诫的徒儿一般在下方。 紫荆树下的仙尊如同画中人,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感慨,没人舍得打破这份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宋时樾终于抬起头,低声质问:“云……云迟,我的猫呢?” “你把我的猫藏哪儿了?” 众目睽睽之下,云迟眨了眨眼睛:“喵~” 众弟子倏然回神:“???” 宋时樾脸上的表情近乎失控:“!!!” 云迟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是谁?我在哪? 本尊……本尊干了什么? 本尊社死了。 凌云仙尊内心惊涛骇浪,表面却是波澜不惊,还一脸平静地看着门外一众表情精彩纷呈的弟子,其中尤以他前徒弟的表情最精彩…… 冰冷的表情有一丝破裂,脸上似乎有疑问有惊讶有愤怒有嘲讽,总之那似乎要吃人的目光一瞬也不移地盯着云迟,有些凶狠。 云迟心下叹了口气,右手微微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咳:“咳……我是说,你在找那只总是喜欢喵喵叫的猫吗?” 听到这话,一众弟子的神情从怔愣变为憋笑,有生之年竟然能听到仙尊学猫叫,赚了。 而且,仙尊在说什么啊?哪只猫不是喵喵叫的啊? “咳咳咳,你们都去忙自己的事吧,别在这聚着了。” 看着一个个弟子忍俊不禁的模样,云迟的脸微微发烫。 本尊不要面子的吗? 孟煜卿也终于从仙尊学猫叫这件事回过神来,赶忙让弟子们散开,最后看向宋时樾:“时樾,要不到别处找找?” 宋时樾没有看他,目光一直聚焦在云迟身上。 云迟也看着他,最终下了个决定:“你进来吧。” 似乎是没有料到,宋时樾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在与云迟四目相对的时候又躲开了。 云迟转过身,背对着二人,“煜卿,你先去忙吧。” “是。” 云迟抬脚进入寝殿,后头的宋时樾也终于回过神似的往里走。 孟煜卿总觉得仙尊和魔尊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明明这几年他们一直都势如水火,这一次的见面却如此平静。 他百思不得其解,抬起手掌一看,上面有刚刚在辞凰宫前拾到的紫荆花。 辞凰宫内的紫荆花开得最好,即便在冬日也是一片春色满园,孟煜卿有幸进入里边观赏过,可仙尊向来不喜人打扰,多数时候都只是孤芳自赏,倒是可惜了。 不对……孟煜卿走着走着突然顿了脚步,方才仙尊分明没有施法,可宋时樾却并没有被结界拦下。 孟煜卿回头,辞凰宫的大门已经重新关上,他眯起了眼睛,总觉得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这究竟代表了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辞凰宫内,仙尊坐在主位,宋时樾则站在门边,看起来居然有些局促。 云迟藏于衣袖内的手掌不停冒汗,面色却比谁都镇定,“你……为何到我这来找猫?” 宋时樾的眼睛落在他一张一合的薄唇之上,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咳咳……”被人赤/裸裸地忽略了,云迟只好出声吸引他的注意力。 嘴唇被手遮住,视线被阻隔,宋时樾不耐地压了压眉心,反应过来却狠狠地别过了脸,似乎在懊恼什么。 看着前徒儿莫名其妙的神情和动作,云迟叹了口气,再次问到:“怎么到我这来找猫了?” 他屏住呼吸等待回答。应该没有发现什么吧? 宋时樾这次没再看他了,只是脸上既有别扭又写着烦躁,盯着地上一处看:“你这里有猫儿的气息。” 云迟身子一僵,却听他继续说:“你身上也有猫儿的气息,很浓。” 若不是宋时樾一进门就先探测了一遍,他就要以为猫儿被云迟藏在寝殿里,甚至藏在他身上了。 可是没有。 “我……我身上……”云迟如坠冰窟,浑身僵硬,舌头像打结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要被抓包了吗? 宋时樾垂着眸子,因此没有发现云迟脸上的慌乱,他压下内心的异样感觉,近乎平静地说道:“你这里离魔宫最近,所以我想是不是猫儿贪玩跑到这里来了。” 他说着,眉心却一直锁着,他心里说服不了自己,明明辞凰殿设了结界,猫儿不应该能跑进来。 可是他心里又愿意存着这个希望,毕竟当初猫儿也在这里出现了。 云迟则稍稍松了口气。 贪玩?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云迟小心地觑了眼在下方纠结的徒儿一眼,慢慢平复了心情:“是……是啊,本尊的辞凰宫确实离魔界最近……” “所以,我的猫儿是不是来过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都按着大纲在走,大概还有几章就掉马(〃′o`) 第28章 云迟暗暗叹了一口气。 “是来过。” “在哪?”他抬眼看向高位上正襟危坐、高高在上的他的师尊,眸中闪过纠结,手掌无意识地攥紧:“你不会……又把它……” 云迟屏息看着他,看着徒儿的眼睛泛红,他似乎是紧咬着牙在说话。 “赶出去……” “没有!”云迟毫不犹豫地否认。 似乎是唤起了二人共同的不好回忆,寝殿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云迟深吸了口气,面不改色,“在后山。我抱过它,所以身上沾了气息。” 还是要对他说谎,云迟低垂着眸子,没再看他。 “你去找吧。” “好。”宋时樾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顿了顿脚步,接着往外。 在后山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他有些着急,正想回去质问云迟,回来时却在紫荆树下发现了他的猫儿。 见到他过来,小白猫懒懒地站了起来,冲着他“喵~”了一声。 被他抱进怀里,云迟惬意地蹭了蹭铲屎官的胸膛,眼睛还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的寝殿。 顺着猫儿的目光看去,宋时樾忽而想起那日在冷泉发生的事,他想问问究竟是不是…… 他揉揉猫猫头,抬脚再次走进寝殿。 师尊却已经不在了。 他的脸倏然沉了下去,怀中的猫咪似乎发现了什么,挣扎着要往桌子爬去。 宋时樾定睛一看,桌上有师尊留给他的字条。 最上方写着“时樾”二字。 是师尊的字。 耳尖发烫,宋时樾忍不住揉了揉猫耳朵,过了一会儿才拿起来仔细看。 他看着轻皱眉头,上头只嘱咐他要按时念清心咒,还说留了本秘籍给他,要他学什么火系法术。 难道就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宋时樾气得把字条揉成一团。 猫猫惊恐地看着他,他想着自己在上头写的话字字恳切,哪里又不顺他的心了? 云迟有些心累。 接着,宋时樾却又把那皱巴巴的字条重新摊开,抚平,又反复看了几遍,最后叠得工工整整,小心地放进衣襟里。 看得猫猫一愣一愣的。 魔尊心,海底针! 最后,他一手抱着猫猫,一手拿着那本红色的秘籍往外走。 猫猫的耳朵动了动,任务完成! 魔宫里,宋时樾把那本火系秘籍放在一旁,面色不爽,他的师尊又拿一本秘籍来敷衍他! 云迟踩着秘籍,用爪子翻动着,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宋时樾果然注意到他了,猫后腿一把被人揪住,拉了过去。 “喵喵?” 宋时樾面对着猫,表情严肃,却是算起了账,“怎么又自己偷偷跑出去了?我跟你说过的话都忘了?” 云迟一听这话就头大。 本尊这个徒儿对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怎么对着一只猫这么能自言自语。 不听不听! 猫猫别过脸,不想面对。 宋时樾伸手碰了碰猫猫的下巴。 猫猫一把把他的手拍开,两只爪子一通乱挥,速度快得惊人,而后转过身子,不理他。 本尊就这么一闹,看你还敢问问问。 宋时樾一愣,继而恍然大悟一般,在猫猫背后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生气了?” 一听这话,云迟有些疑惑,但还是没有转过去,爪子踩在秘籍上,又翻过一页。 本尊都对这秘籍这么有兴趣了,难道你不想看看? 猫猫卖力地翻动着秘籍,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我不是出去玩的,所以没带你。” “……”本尊的徒儿这脑回路…… “为什么跑到师尊那里去了呢?” “……” “算了。” 什么算了? 后面安静了下来,云迟还在静静等着徒儿说话,可却一直没有声音传来。 有点好奇,猫猫转过身子,傻了! 人呢?本尊那么大一个徒儿呢? 这就走了? 好在宋时樾马上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盘香喷喷的小鱼干。 云迟呆住了,直勾勾地盯着小鱼干看。 见他一副口水都快要流出来的模样,宋时樾低头一笑,看来是用对方法了。 宋时樾捻起一条小鱼干,诱哄道“:猫儿饿不饿,今天吃小鱼干吗?” 不好!差点被小鱼干迷惑了! 粉嫩肉垫“啪”的一掌拍在那本火系秘籍上,猫猫一脸严肃:“喵!” 本尊是为吃小鱼干闹的吗?本尊是想你习法入正道! 火系的法术可以调和他体内的灵力,破解噬魂煞之时他要浸泡洗魂水,那洗魂水可比冷泉还要冷上数倍,云迟怕他到时候难以承受,而火系恰好可以中和。 宋时樾的目光终于看向那本秘籍,他原先以为猫儿只是好奇翻着玩,凑近一看,猫咪肉垫踩着的地方恰好有一幅画,火焰熊熊燃起。 他恍然大悟:原来猫儿想吃烤鱼啊! 宋时樾深深看了猫儿一眼,点了点头:“明白了。” 他抱着猫儿,拿起秘籍往外走。 云迟一阵雀跃,这是就要开始练功了? 孺子可教也! 不一会儿,云迟被抱着到了溪边。 这是魔宫难得有的净地,魔气似乎被什么东西阻隔了,溪水十分清澈,里头还有鱼儿。 宋时樾把猫儿放在一旁,施了个法,鱼儿从水底跃了上来,在石沙之上摆动着尾巴。 云迟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宋时樾看了乖乖趴着的猫儿一眼,翻开秘籍看了起来。 见他果然开始学了起来,云迟不疑有他,正想趁着他练功的时候睡个觉,却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他抬眼望去,宋时樾已经合上了秘籍,刚刚那条鱼已经被烤熟了。 云迟呆呆地看着一个女奴拿着盘子过来装好鱼,又把玉碗和筷子摆在云迟面前。 宋时樾:“你要的烤鱼,吃吧。” 云迟:“喵?喵?喵?” 我要的……烤鱼?我……我不是……我没有…… 猫咪石化了。 见猫咪不吃,宋时樾疑惑地在他身边坐下,用筷子挑了块没有刺的鱼肉,送到他嘴边:“尝尝?” 哎。 云迟生无可恋地张开嘴,勉为其难地试了一口。 勉为其……猫猫的眼睛亮了起来,什么勉为其难?烤鱼真香!!! 他拨开宋时樾的筷子,低下头狼吞虎咽地吃起了烤鱼。 不错,又能让徒儿练功,又能吃到这么美味的鱼,一举两得! 云迟很快把一条鱼儿吃完,打了个饱嗝。 不过正事不能忘,肉垫又是一脚踩在秘籍之上,刚吃饱的猫猫特别有精神,也显得十分神气。 这次能懂本尊的暗示了吧? 学这么点不够,给本尊继续学! 宋时樾却是无辜地看着他:“还想吃?” “……”神气的猫咪蔫了,粉嫩的爪子又拍了两下秘籍。 “一次不能吃太多。” “喵喵!”我不是!本尊是那种一心只想着吃的猫吗?! 宋时樾油盐不进:“撒娇也没用。” “……”本尊卒…… 铲屎官听不懂猫话,猫猫叹气。 但是正事哭着也要完成。 他低头咬着秘籍,不厌其烦地一页一页往后翻,一边翻还一边抬头看宋时樾。 本尊都这么努力了,你到底懂不懂?! 宋时樾面色复杂,试探道:“你是想让我把后面的也学了?” “喵~”终于听懂了,本尊功德圆满了。 “刚刚烤得不好吃吗?那我再学学,下次换种方式给你烤。” “……”绕不开烤鱼了是吧。 云迟“喵”了一声,肯学就好。 翌日早晨,魔尊前脚刚出魔宫,床上的猫儿就爬了起来,从后山回到辞凰殿。又若无其事地化为人身与孟煜卿议事。 之后一段时间都是如此,有一次回去魔宫的时候宋时樾已经在里头了,但他似乎没有怀疑,与往常一样。 孟煜卿这几日与他说怀疑清虚北境混入了魔界的人,于是找他的次数十分频繁,导致云迟回去魔宫的时间越来越晚,而白天出去的时间越来越早。 这天他在清虚北境与孟煜卿议了一整天的事,想出一系列的计划想将内鬼揪出,回到魔宫时已是疲惫至极。 烛光之下,猫儿似乎很累,下巴搭在宋时樾的手掌上,眼睛微闭着看他。 宋时樾若有所思,“猫儿?” “喵?”云迟昏昏欲睡。 “那日你在清虚北境,师尊抱你了是不是?” “唔~”猫猫呜咽一声,在他的手掌上蹭了蹭。 本尊困,不想回答。 宋时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低声叹:“可是师尊从来没有抱过我。” 猫猫没有回应,宋时樾却锲而不舍,换了个问题继续问:“猫儿,你喜欢我么?” 云迟迷迷糊糊中听到了这个问题,来不及思考他是怎么从师尊抱猫这个问题过渡到喜不喜欢他来的,只是随意一应:“……喵。” 久久无回应,久到云迟几乎以为他终于消停了,正要放心地入睡,却突然感觉耳朵被人捏住了。 宋时樾揉了揉柔软的猫耳朵:“那你觉得……师尊会喜欢我么?” 云迟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喵?” 宋时樾也看着他,眼睛里头仿佛有亮光,似乎很期待他的答案。 云迟摸不准他的意味,再次缓缓地闭上眼睛,滚了几圈贴在墙壁上,假装没听懂。 过了许久,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移开了,宋时樾熄了烛光,终于在他身侧躺下,伸手小心地把猫儿捞到脖颈边,下巴抵着猫猫的头。 云迟感觉到宋时樾颈部皮肤之下有什么东西跳动着传到他身上,连着他的心脏也快速地跳个不停。 他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却彻底睡不着了。 眯着眼睛装睡直到天蒙蒙亮,猫猫蹑手蹑脚地从宋时樾身上离开。 孟煜卿一早就要来找他。 猫猫跑着到了交界的后山,却没发现铲屎官在他有所动作的那一刻就已经醒了。 宋时樾跟着猫儿出门,隔得很远就能发现他正在往后山去。 停下脚步,宋时樾没有继续追上去,他意味不明地看着猫儿逐渐远去,直到背影从他的视线消失。 他转身回了魔宫。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非常抱歉!最近实在太忙了。但是不会坑的。 第29章 辞凰殿,云迟半倚在座椅上,手撑着头,孟煜卿一边与他讲话,一边好奇地四处打量。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凌云仙尊的寝殿。 “师叔?师叔!” “嗯?”云迟回过神来,迷茫地看着孟煜卿。 孟煜卿看着他,“师叔看起来很累,没睡好么?” 两头奔波确实疲惫,云迟按了按太阳穴,醒了醒神,”无妨。说到哪了?” “说到……”孟煜卿没有继续说下去,摇了摇头:“没什么了。那师叔先好好休息,若查到了什么我再与师叔说。 送走了孟煜卿,云迟却没能闲下来。安静多日的传声镜居然传来了动静。 是霍无涯。 “仙尊仙尊!大事不好了!”传声镜另一头传来霍无涯的声音。 “何事?” “我们被那帮人放出来后我就一直觉得很奇怪,他们好像只是把我们抓进去关了一段时间,却什么都没做,不过当时我没有多想,之是最近才察觉到了异常。” 云迟神色一凛:“什么异常?” “我最近常常感觉自己心里冒出了一些邪恶的念头,而且越来越难以控制,但是我家还保存着仙尊的师父当年赠予的心法,我一直放在房间里,那会儿觉得看可能是我内心急躁,于是没事就念上几遍,念完才发现那些念头稍微被压制住了些。” “但是最近我发现我们府上的人都变得很奇怪,我身边的小厮丫鬟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府内也常常起争端,上一次有管家还打死了一个丫鬟!虽然管家平时脾气不好,但以我的了解他的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的。” “我爹最近也有异常,有一次晨起我去向他请安,居然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和当时宋时樾身边那群人的味道一样,仙尊,他们都跟宋时樾一样是魔对不对?仙尊!我爹是不是要变成魔了,还有我,我们府上的所有人。”霍无涯越说越激动。 云迟心中有了一些猜想:“你的意思是,你们有魔化的倾向?” “对!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怕,但是又控制不住地想,所以来问问仙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迟沉吟,他不能肯定,也不敢贸然行事:“既然那些心法有用,那么你就找一个大家清醒的时间,带着他们念,另外让他们都不要出去外面乱跑。尤其是你自己,千万要小心,有什么情况立刻告知我。剩下的我会调查,保持联系。” “404,除了霍无涯一家,其他人可有什么异常?” 隔了一会儿,404才回答:“有的。当初跟霍无涯一起被抓进魔界的人身上都出现了这种情况,不过都只是初期的症状,还不太明显,估计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 云迟沉默半晌,终于问出了他心里想的问题:“可有人传人现象?” “有。” 想法被证实,云迟心一沉。 这就是魔族的秘密计划么?所谓“引子”就是让那些成为人传人的源头。 “可有破解之法?” “抱歉,宿主,我的权限有限,无法给宿主提供帮助。”404似乎很沮丧。“或许宿主可以从魔尊身上入手。” “好。” 天色渐暗,他回到魔界,但没有回宋时樾身边,而是第一时间找到了夏生。 “竟是这样?”夏生十分惊讶,“按他说的症状确实有点像魔,但又不完全像,如果想把人变成魔,按理说这很难达到……” “成魔很难,但如果只是把人内心的恶念放大,成为半魔,不是不可以实现。” “半魔?倒是闻所未闻。” 云迟问他:“霍无涯他们在地下关了多久?” 夏生略加思索:“一月有余。” “那就是了。心魔入侵,任何人被折磨上一个月都难以保证不出问题。” 夏生皱着眉头,“可有破解的方法?” 云迟摇头:“我也是偶然在一本书上翻到关于半魔的记载,而且书籍被大火焚烧,只剩下小半本,并不完整,上面没有写破解的方法。” “这几日你在魔界打探消息,我回清虚北境藏书阁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云迟又化为猫回到魔宫,此时宋时樾正坐在桌边,手里还拿着那本秘籍在翻看。 猫儿踱步进门,桌边的人朝他看过来。 “回来了?”宋时樾语气平淡,听起来毫无异常。 云迟有心事,没有发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试探。 走到他旁边,云迟才发现桌子底下还放着一个盆子,里面有两条鱼,正微弱地扇着腮呼吸,看起来已经快死了。 宋时樾果然用了秘籍里的法子练功,马上又给他烤了两条鱼。 云迟抬头看着他,原本一直不愿意往他身上想,可是这一刻却又忍不住想,这一切的事情,会是宋时樾授意的么? 宋时樾把盘子推到他面前,与往常一样拿起筷子仔细地挑去鱼刺,把肉翻出来,最后伸手挠了挠猫猫的下巴,与他对视,“吃吧。” 云迟低头,烤鱼还是一样美味,但他却只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 或许他不是真正的猫,鱼也不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爪子往前一推,他把盘子推开,跳下了桌子,往床榻去。 宋时樾看了猫儿的背影,沉默着把剩下的鱼吃完。 夜晚,云迟缩在角落,身后的人躺了下来,他似乎刚刚沐浴完,身上好闻的香气浓郁,云迟动了动耳朵,没有选择滚进他怀里。 而伸过来为他盖毯子的手上带着温热,也没有抱他。 云迟睡得不沉,半夜是被冷醒的,宋时樾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他没有多想,干脆跑了出去,回到清虚北境,直接进了藏书阁。 从白天到黑夜,他找了许久,几乎要觉得找不到了,脚踢到了堆在角落的一堆杂书,他弯下腰,终于在一本不起眼的书里找到了关于半魔的记载。 上头记载的症状与霍无涯说的基本一致。 初期会将人的恶念放大,意志不坚定的人行为也会受影响,而中期人身上的气息会被改变,即少了人气,多了魔气,身体会随之发生改变,获得一定的能力,帮助人们完成自己的欲求。 初期到中期的转变随着时间自然而然发生,但这个时候只能算是半魔,而是否愿意成魔在于自己内心的选择。 有的半魔一辈子只会是半魔,靠着一点点能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更多的半魔为了追求更深的欲/望,自愿成魔。 给点甜头再拉你入深渊。 “仙尊?” 云迟正看得入神,猛然听到声音,将书籍藏至身后。 原来是藏书阁管理书籍的弟子。 他正对着云迟笑得温和。 “仙尊拿的书正是弟子要处理掉的,可没什么好看的。” 一听这话,云迟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 “为何处理掉?如何处理?” “自然是烧毁,这样的书不应该出现在清虚北境,仙尊还是给我吧。” 那弟子手一直背在身后,说话间不断靠近,眼神诡异。 云迟心生警惕,“无妨。掌门问起便说是我拿了,我带回去……” 那弟子神色忽的一变,露出狰狞的笑容:“那就要看你有没有命活着走出去了。” 话音刚落,一道掌风猛地向他袭来,云迟闪过,将书籍收好。 那弟子攻势迅猛,但一招一式都并非出自清虚北境,而且掌风雄浑,根本不是清虚北境一个看管藏书阁的弟子能过匹敌的。 看来这些年清虚北境里头不知混入了多少人。 弟子抬手打向他的腹部,云迟轻松躲过,掌风划过腰间,割断缠绕的红绳,一枚薄薄的玉佩滑落。 云迟瞳孔骤缩,伸手探向玉佩,可却来不及了。玉佩哐当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于此同时,那人一掌蓄了十足的力道朝他袭来,打在他的心口。 那人勾唇一笑,在云迟单膝着地的时候又出了一掌。 云迟抬手,蓝色的虹光正面接住了那一掌,又穿透他的功力场域直直朝那人袭去,速度快得惊人,还来不及反应,那人的腹部已经被穿透。 那人倒地前还睁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云迟伸手抹去嘴角缓缓淌下的血液,将地上的碎片一块一块捡起,握在手里。 他没有处理尸体,快速绕过回到辞凰殿。 灵力本就还未完全恢复,那人一掌不容小觑,他此刻感觉体内内力紊乱,身体有一股热在乱窜。 他用灵力加固了辞凰殿的结界,大门紧闭。 * 宋时樾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了天亮,他的猫儿还未归来。 他能够感觉到猫儿最近对他没那么亲近了,多数时候即使在他身边也像丢了魂似的。 宋时樾倒想知道一只猫能为什么事情烦恼。 可之前无论跑出去多久都知道要回来,现在干脆不回来了么? 心口隐隐发烫,宋时樾将凰羽拿了出来,发现它急剧地闪着红光,躁动不安。 师尊出事了? 猫儿每日都往后山跑,还没有回来,凰羽开始躁动,肯定与师尊有关,宋时樾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第30章 黑暗笼罩着大地,宋时樾心里一团乱麻,如同受了召唤似的,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辞凰殿门前。 “什么人?” 有一黑影在辞凰殿门外徘徊,似乎是因为结界阻拦而进不去,一听到宋时樾的声音立马朝他袭来。 黑雾从宋时樾的身上往外散发,他打了一掌,那人见势不妙转身就往外跑。 宋时樾却没有追上去。 他能感觉到凰羽躁动得越来越厉害了。 穿过结界,他感觉今日的结界似乎有些不稳,于是再次加固了一层。 “叩叩叩……”宋时樾抬手敲了门。 寝殿内寂静无声。 心里有些不安,他再次敲响,“师……云迟,你在里面么?” 没有回音。 他没有耐心,“我进去了。” 宋时樾推开门往里走,只见纱帘飘动,内室床上被褥隆起,云迟应该就在床上。 “你怎么样了?”宋时樾说着,还有些别扭地解释:“我感受到凰羽很不安,所以来看看。” 云迟没有说话,但是宋时樾听到了微弱的喘/息声。 他狐疑地往里走,“为什么不说话?我……” 掀开纱帘,宋时樾彻底呆住了。 云迟半靠在床边,窗边的月光铺洒在他身上。 榻上的美人紧紧闭着眼睛,青丝半垂在地上,月光下的脸如同身上的白袍一样纯净,嘴角却染着血迹。 他嘴巴微张着小口喘气,泛红的眼尾延伸出去,宋时樾看见他头上冒出了一小块尖尖的东西。 是一对耳朵。毛绒绒的。 宋时樾骤然睁大眼睛,口中喃喃:“你的耳朵……” 云迟抬起眼,像是才发现屋里进了个人,自床边垂落的手艰难地抬起来,捂住自己的耳朵。 他红着眼睛看向宋时樾,微弱的声音一字一句:“出去……” 宋时樾站着没动。 “出去!”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他的身子撞到床板,发出“哐”的一声。 宋时樾骤然回神,上前蹲在床边:“你受伤了?” 云迟一直捂着耳朵,感觉到他的靠近,整个人都缩成一团,蜷缩着在角落里,无力地喊着:“走啊……” 被子盖不住的地方露出一截毛绒绒的尾巴,在宋时樾目光触及的瞬间往被子里缩了进去。 看着床上微微发抖的人,宋时樾眼睛一酸,握住他覆在耳朵上的双手,说话的声音有些紧绷:“你受伤了,我先帮你疗伤,好不好?” 听到他说的话,云迟的手按得更紧,不肯松开。 宋时樾倾身,手颤抖着拨开他披在身后的发丝,看向他的后颈。 云迟脖子一缩,就感觉温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后颈上的疤痕,他被揽入怀里。 宋时樾轻柔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居然……真的是你。” 这几天他其实在某个瞬间有过这种荒谬的念头。 “我怎么没有早点发现,明明……明明那么像。” 他的师尊和猫儿一样纯白如雪,一样高冷矜贵,他竟这么晚才发现…… 云迟一直紧绷着,或许是知道宋时樾不会伤害他, 终于卸了力,手指滑落,头靠在了宋时樾的肩上。 浓重的呼吸洒在脖子上,宋时樾绷紧身体,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毛绒绒的,熟悉的猫耳朵。 宋时樾想问他很多很多问题。为什么他会变成猫?当初的小白猫也是他么?为什么一直不说?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才回到他身边?为什么会受伤?…… 可最终却无法开口,不知从何问起。 云迟闷哼一声,有些难受。 宋时樾立马输了些灵力给他,惊觉师尊身上的灵力很是不稳定,而且变得微弱了些,一点都不符合他的修为。 “你的灵力?” “先前出了一点事,灵力受损。” 云迟点到即止,也不给宋时樾多问的机会。 身上依然没有力气,他坚持试了几次,可还是没法坐直,最终有些恼自己似的,被宋时樾扶着靠到他身上的时候还有些气呼呼的。 尾巴是没了,可耳朵还没变回去。 “我带你走。” “不用。”云迟的声音依旧微弱,“我休息一晚就好……” “不行。”宋时樾握住他的肩膀,手臂伸进被褥里,想把他抱起来:“你不能留在这里。” “我不走……”云迟开始挣扎,用了几分力气推他。 宋时樾不敢用力,只是受着,却把师尊抱得更紧。 “我不能走,清虚北境还需要我……” 宋时樾微微松了手,怕弄疼师尊,只是攥紧了手掌,沉默了许久才哑声质问他:“……那我呢?” “清虚北境需要你,你以为我就不需要你吗?” 云迟呼吸一滞,感受到宋时樾的下巴抵在了他的头上。 “又是这样,你一声不吭就走了。要不是我过来了,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刚刚外面有人在盯着你,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么?” “这次又想再丢下我么?”他低声说着,声音似乎带着委屈。 云迟耳朵一抖,却只是抿着嘴不说话。 宋时樾低头,看着温顺地低垂着眼帘的人,有些无奈,“我带你回去修养,伤好了你想过来再过来。” 他低头用下巴蹭了蹭猫耳朵,“师尊……听话,好不好?” 耳朵发软,云迟纠结着,却也知道现在待在辞凰殿会有重重危险,最终还是被徒儿带走了。 魔宫外的婢女们都看到魔尊抱着一个人回来了,但是那人全身盖得严严实实,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大家纷纷猜测魔尊终于要立魔妃了。 而此刻“魔妃”本人缩那张昔日与魔尊共寝的大床上,面容严肃,原因就是宋时樾还想像往常那般与他同睡。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抗拒,此时宋时樾的表情有些无辜:“可是先前我们日日……” “先前是先前!”云迟的脸有点黑,他确实该提醒提醒他的徒儿,让他回忆回忆,其实他们并没有那么亲近,“我现在不是猫。” “你明明就是……我的猫。” 听清了他的呢喃,云迟心情复杂,最终还是没有破坏如今难得的温和:“我现在是人!” “那又如何?”宋时樾面不改色,垂着眼想了一下,“我在你旁边可以照顾你。” “我只是睡觉,不用人照顾。” 宋时樾盯着他看了一阵,目光流连在他因为着急而变得红润的脸,最后定格在终于没那么苍白的唇上,有些挫败:“好吧。那师尊睡吧,徒儿在床下再铺一床被子。” 见宋时樾果真老老实实铺起床铺,云迟松了口气,背对着他躺下。 宋时樾偏头看着师尊的背影和那还一动一动的耳朵,神色莫测。 第31章 “宿主,宿主,醒醒!”404奶声奶气的声音将云迟唤醒。 云迟翻了个身,发现宋时樾已经不在了,地上还放着一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嗯。” “宿主,昨日你又受伤了,虽然魔尊治疗了,但是灵力不稳,还需多修养。” “嗯。”云迟睡了一觉,感觉身子没那么难受了,他摸了摸耳朵,发现还是没有恢复正常。“清虚北境如何?” “目前发现了死在藏书阁的弟子,正在调查。不过他们已经发现仙尊不在了。” 云迟想起与他交手那人的招式,又想起宋时樾昨夜说有人在他门外,想来是发现他着手调查魔化一事,有人按捺不住想要将他灭口了。 云迟将从藏书阁找到的书拿出来仔细看,这种禁术传播速度非常快,传播途径也很简单,只要有接触就有很大的几率被影响,他越看越觉得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只是到底该如何破解? “师尊,醒了?” 听到宋时樾的声音,云迟眉心一挑,下意识将古籍藏在身后。 昨夜受伤之后他意识混沌,躺下之后更是睡得很沉,也不知道宋时樾有没有翻过他身上的东西,毕竟最害怕秘密计划被发现的人也就只有魔族了。 看着他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虽然知道宋时樾被噬魂煞施加了影响,但他很多时候也摸不准他这个徒儿在想些什么。 宋时樾仿佛没有注意到他带着探究的目光,径直将端进来的碗放到桌上,朝他走过来。 “师尊,我为你熬了汤,先喝一点暖暖身子,等会儿我再给你疗一次伤。”宋时樾看着他,忽然伸手探向他的耳朵。 云迟却是一躲:“怎么了?” 宋时樾的眼眸有一瞬间的晦暗,面上的笑容却不改:“只是习惯了,想捏一下耳朵。师尊是猫儿的时候很乖。” 云迟的耳朵动了动,没有说话,传声镜却传来了霍无涯的声音。 宋时樾垂眸看着他拿出传声镜,漆黑的眼眸聚焦着。 霍无涯还在继续叫着他,云迟握着传声镜,犹豫着就要下床。 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宋时樾轻声:“师尊想去哪?” “我有话与他说。” 嘴角往下压,宋时樾的目光从传声镜上辗转看向云迟,“好。师尊就在这讲,我不听。” 他转身往外走,在桌子旁坐下。 云迟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背过身面对着墙壁,将灵力注入传声镜。 “我在。” “仙尊,你调查得怎么样了?现在情况不太好,外面的人好像也出问题了。” 情况比想象的糟糕,云迟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了。总之你们先别轻举妄动,在自己府上待着,再用你爹的名义出去放话,让他们都别出门乱跑。” “可是……”霍无涯有些迟疑:“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仙尊,是不是现在还无法破解?” 云迟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才说:“会有办法的。” 看向外头,宋时樾正低头坐着,手上把玩着凰羽。 云迟起身。 听到声音,宋时樾转过身,只见师尊已经站起来了,铺散的长发被束起,耳朵藏进了头发里。 见他看过来,云迟也不再犹豫,“多谢你为我疗伤,我必须回去了。” 404说过,最好的法子是从魔尊身上入手,可是云迟心里却万般不愿意利用他,否则他大可以顺着他一点,再从他嘴里套话。 宋时樾也站了起来,手掌收紧,眼中划过一抹暗淡,“你还是要走?” 云迟犹豫了一瞬,昨夜他身体难受,跟他回来魔宫是最安全的,最终还是拗不过他的软磨硬泡。 昨夜是因着分了心才会被伤,现在却没有理由再留下来。 况且孟煜卿对此还完全不知情,若是毫无准备恐怕会措手不及。 “魔族的计划已经开始,我与魔界注定只能站在对立面,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他说完狠狠地皱了下眉。 想到那残忍地把活生生的人折磨成半人半魔的计划,云迟心生厌恶,尤其这件事还有可能牵扯到宋时樾。 在没有弄清事实之前,他只能尽量不迁怒于人:“算了。立场不同,不必强求。” 他系好衣带往外走,“总之,多谢你又一次救了我,当作交换,我会帮你解噬魂煞,现在已经收集到了两味药,还差两味,我一定尽力拿到。” 宋时樾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 “交换?”宋时樾简直气笑了,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可怕,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你就是这样想的?” 他挡在云迟身前,握着凰羽,“那这个呢?师尊把凰羽给我,又想交换些什么?” 云迟哑口无言。 “你果然还是那么无情。” “随你怎么说。”云迟不想辩驳,欲绕过他往外走。 宋时樾挡住了他,忽而抬手掐住他的脖子,目眦欲裂:“差点忘了,我们早就不是师徒了,这几年我们打过多少次了?” 云迟被迫抬头看他,看着徒儿身上黑雾四溢,眼睛变红。 他勾唇一笑:“你的灵力受损,你猜我现在能不能打赢你?” “你是我的猫,哪里都不能去。” 手掌收紧,意识逐渐涣散,云迟陷入一片黑暗。 再醒时已是夜晚,他被捆仙索束缚在床上。 挣不开。太耻辱了。 云迟挣扎着,宋时樾终于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碗汤。 “师尊别动。你现在灵力不如我,再挣扎只会伤了你。” 他坐在床边,舀了一口低头吹了吹,送到云迟嘴边,“早上熬的汤师尊不喜欢,我又熬了一碗鸡汤,师尊或许会喜欢。” 云迟别过脸。 宋时樾又恢复了纯良的模样,将汤拿走,此时看着他又多了几分委屈:“师尊还是不喜欢,那师尊想吃点什么?小鱼干么?还是烤鱼?只要师尊喜欢我就做。” 云迟闭着眼睛不理会他。 “师尊生气了?” “师尊,为什么不理我?” “师尊,说话。” 云迟睁开眼睛,冷冰冰地看着他,“不必再叫我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感情线…我能说其实才刚刚开始吗TAT 文案其实也提到了,师尊是不会那么快喜欢上十月的,可能上一章显得有点亲密(但我本意不是说他们已经HE了TAT),现在十月只是沉浸于自己的想象里TAT 总之,师尊现在对他最多最多只有师徒情(而且两个人还在不断作死orz)。 还是感谢小可爱提出疑问,之后也欢迎讨论嘿嘿~ 第32章 宋时樾死死盯着他,沉默良久,忽而一笑,“那师尊还想让谁叫你?” “霍无涯还是任宥桓?” 他的神色变得古怪,挤出阴森森的笑容:“是不是我把他们杀了,师尊就只会有我一个徒儿了?” 先前是霍无涯,后来是任宥桓,他早就忍够了。 “宋时樾,你疯了!”云迟挣扎着,手腕被勒出红印,衣襟微微敞开,随着他的动作掉出一方束起的手帕来。 云迟低头看着,皱起眉头,想拿却拿不了。 “这是什么?” 云迟闭上眼睛,听着宋时樾的声音在耳边:“是师尊的宝贝么?为什么贴身藏着?” “我可以打开看看么?” 云迟咬着牙,难道本尊让你别看你就会听话么? 都已经被人捆着没有自由了,还能怎么样? “少废话。想看就看,反正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窸窸窣窣的一阵声音后,却没有听见宋时樾说话。 云迟等了许久,手上突然贴上来一抹温热,轻柔的触觉,他缩了缩手,被攥住了。 他握着师尊的手,轻轻啄了下师尊的掌心,细微的伤口愈合,“师尊,我会让它恢复原貌的。” “随你,反正原本就是你的。” 宋时樾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碎片包好,仔细看上头还沾着血迹,可想而知师尊是为了捡这些才把手弄伤的,“师尊总是嘴硬。” “我送了师尊玉佩,师尊送我凰羽作为交换,是这样么?” 云迟的眼睫颤了颤,并不说话。 “虽然迟到了很久,但我很喜欢。我也一样每天把凰羽带在身上了。” 玉佩原本就很薄,所以一摔就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碎,但他不怪师尊。 这还是他第一年入门,跟着其他长老学做通灵玉佩时做的,是他的第一个成品,虽然做得并不算精美,但他还是如获至宝,串了红绳跑去送给师尊。 通灵玉佩可以注入灵力,可以感应到佩戴人的动向,但是他当时还不能自如地运用灵力,所以这只是个普通的玉佩。 那个时候他很喜欢师尊,想尽方法软磨硬泡,撒着娇求师尊把玉佩挂在腰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保存了这么久。 宋时樾感觉心里很暖,所有的暴戾在这一刻都消散了,额头在他的手上蹭了蹭,“只要师尊乖乖的,师尊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云迟很不喜欢“乖”这个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皱着眉:“放开我。” 宋时樾闻言乖乖松了手。 “解开,放我走。” “师尊又不听话,这个不行。” 云迟气得睁开了眼睛,“你到底想怎样?下界如今情况危急,那些百姓等不起。” “他们与我又有何关系?”宋时樾看着他,“师尊,与我有关系的只有你和猫儿了,可是师尊就是猫儿,所以,我只有师尊了。” 他喃喃着:“可是师尊心里还有很多很多人……” 云迟凝神听着他说话,害怕他口中再次说出一些荒唐的话来。 宋时樾却是眨了眨眼睛,“师尊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们,不会让师尊难过的。” 云迟已经不相信他的话了,不过该提的要求还是得提:“我想见夏生。” 不能出去,让人来见他总可以吧? 眼见阴晴不定的魔尊脸上的神情又变了,云迟难挨至极,“你究竟想怎么……唔……” 宋时樾将一口热汤送进他嘴里,脸色并不好,“师尊先喝汤,等会儿就让你见他。” 云迟不情不愿地咽下一口鸡汤,温热的汤汁进入口中,香气蔓延,他舔了舔唇。 还……还挺好喝,有点饿了。 见师尊漂亮的眼睛盯着鸡汤,宋时樾眼里带了笑意,“师尊觉得怎么样?徒儿的手艺还行吗?” 云迟微微颔首,“勉强可以入口。” 他说着,眼睛却没有挪开过。 宋时樾忍着笑意,果然还是小馋猫没变,“那师父再尝尝。” 他点了点头,被徒儿喂着一口一口喝完了汤,面上很是满足。 师尊的嘴唇一碰就红,喝了几口汤之后上头又湿又润,宋时樾看着下意识抿了抿唇。 云迟点胃终于得到满足了,却也没有忘了正事。 “什么时候让我见夏生?” 宋时樾的拇指在他唇上蹭了一下,压出红印,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我让人叫他来。” 云迟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许是刚喝完暖暖的鸡汤,他说话也有些软了,“能不能把我解开?” 宋时樾收拾着碗,又折回来看着他,有些犹豫。 被他从头到脚打量着,云迟觉得浑身不对劲,“难不成要我这样见人?” 一代仙尊竟落得如此地步。 这幅模样要是被人看见那他再也没脸见人了。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不过宋时樾也没想侮辱他。 “好吧。”宋时樾靠近,在他跟前蹲下:“师尊,别在我面前耍花招。就算你再跑出去,我也一样能再把你抓过来。” 心思被戳破,云迟也不慌,只是哼了一声。 捆仙索松开,云迟揉了揉手腕,外头传来夏生的声音。 “魔尊,属下可以进去么?” “进来。” 夏生进门,层层纱幔缓缓敞开,他看见了在魔尊床上的仙尊。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不过只一瞬,视线就被挡住了。 刚刚一番挣扎,云迟衣裳褶皱,看起来有些凌乱,刚喝完热汤,脸色红润,眼睛里氤氲着雾气。 “方才与师尊折腾了太久,师尊受苦了。”宋时樾挡在云迟面前,替他整理好衣襟,又抬手将他额前的一抹碎发拨到旁边。 “师尊,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看着手腕上斑驳的红痕,云迟一阵无语,咬牙切齿:“你说疼不疼?” 宋时樾无辜地低着头,“是我不好,下次不会让师尊这么疼了。” 夏生吓得咳出了声,“咳咳咳咳……” 宋时樾这才让开。 云迟转了转还有些不舒服的手腕,丝毫没有觉得刚才的对话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心下冷哼。 抬头却对上了夏生目瞪口呆,十分复杂的眼神。 “仙尊?要不我还是晚点再来?”他的目光在魔尊和仙尊二人身上流连,越看心情越复杂。 云迟疑惑:“为什么?我找你有事。” “现在?”夏生觉得他来得不是时候。 魔尊凉飕飕地看着他:“师尊说想现在见你。” “噢……”夏生觉得有点冷。 魔尊却早已移开了视线,顺从地站在师尊身边,俨然一副乖巧徒儿的模样,“师尊,需要我回避么?” “……”这个时候倒装起了师徒情深,装起了听话的徒儿。 刚刚大逆不道的人又是谁? 云迟点了点头,宋时樾往外走,不过也离得不远,只在外间的书桌旁坐下,低头翻起了书。 “夏生?”瞧着眼前人魂不守舍,云迟喊了一声。 “啊?”夏生回过神来,只是看向仙尊的眼神还是一言难尽。 “怎么了?”云迟狐疑地看着他,“你不舒服?” 这人一进来就不对劲,现在的目光也一直躲闪。 “这……”夏生悄悄转头,见魔尊就在不远处,立马摇了摇头,“不敢不敢,没事没事,仙尊喜欢就好。” 云迟听不懂,“什么不敢?喜欢什么?” 夏生疯狂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云迟放弃了,招呼他走近了些,低声交谈起来。 宋时樾忍着没听他们在说什么,但还是时不时注意着那头的动静,只知道二人交谈了许久,久到他都快不耐烦了。 送走了夏生,云迟还是没有理他,低头又把那本反复看了多遍的古籍翻来覆去地看,不放过一丝细节。 宋时樾盯着师尊手上的书,似乎要把书盯穿,一本又破又旧的书,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云迟背过身子,面对着墙壁,彻底看不到了。 他时而对着传声镜说什么话,时而又发呆想事情,几日来都是如此。 这天,云迟刚刚与404交谈完,就见宋时樾在他身旁坐下,碰了碰他的肩膀。 “师尊,在想什么?刚刚叫你都没应我。” “没什么。”云迟往里头坐,离他远了点,“何事?” 烛光下,云迟的眼睛有点红,这段时间他都没怎么睡好,长时间对着古籍更是累眼睛。 宋时樾看着他,眉心微皱,“师尊闭眼休息一下,我再为你疗一次伤。” 云迟没有拒绝,闭上了眼睛。 宋时樾解了他的头发,如墨的长发铺洒在床上,柔顺地拂过他的指尖。 看着他头上毛绒绒的猫耳朵,宋时樾指尖微动,看起来就好软,想捏。 但还是得忍着,不然师尊会生气。 再疗一次伤应该就看不到了。 灵力催动。 云迟闭着眼睛,感觉有暖流注入身体,只是心里还想着方才霍无涯与他说的清虚北境和下界的情况。 霍无涯府上的人因着心法的帮助,魔化速度很慢,但外面却常有事情发生,有的人力气突然变大有的人耳力变得惊人,身体发生着不同程度的变化。 “唔……”心口一疼,云迟咳出一口血。 “师尊!”宋时樾上前扶住了他,灵力持续输入,“师尊,别分心,凝神。” 云迟皱着眉头,看起来很是不安,抓着宋时樾的手。 终于结束,云迟无力地靠在徒儿身上。 宋时樾紧紧抱着他,手指摩挲着他已经恢复正常的耳垂,低声在他耳边:“师尊别担心了,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我会帮你的。师尊,先睡一觉,别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呀!!! 昨天真的没有出去跨年哈哈哈,冷死了,因为经历了两场考试超级累,所以没有更。 感谢在2020-12-30 14:56:05~2021-01-01 14:0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呃 2个; 第33章 清虚北境死了一个弟子,调查了许久都没有结果,后来下界的怪异现象传到上界来,他们只能暂且把藏书阁的事搁置了。 某天孟煜卿竟突然收到了宋时樾写来的信,那封信没头没尾,只写了关于“引子”,“魔化”等的一些事宜,但也并没有写该如何解决。 魔宫,宋时樾帮云迟疗完最后一次伤,他的灵力已经恢复了八成。 他们这几天相处得还算愉快,可也到了云迟要离开的日子,宋时樾有些不舍:“师尊,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 原来那个计划是上一任魔尊生前就酝酿的计划,趁着宋时樾噬魂煞发作的时候,灰尧没有与他商量就开始了。宋时樾知之甚少,所知道的破解方法就是把作为最初的“引子”的那批人杀掉,这样其余人受到的影响就会自动消失。 “他们是引子,也是源头他们死了,一切也会跟着结束。” 杀了第一批成为“引子”的人,去救更多的人,听起来是件划算的事情,可是那些人又何其无辜? “明白了。”云迟沉吟。 “师尊,你要走了么?” 这一走,他们就此站在对立面。 “嗯。”云迟看着他双目布满红血丝,这段时间,他有多难熬,宋时樾都陪着他熬,耗费了大量的灵力,他每次醒来都能看到宋时樾醒着,几乎没日没夜地在照顾着他。 “你记得每日都念清心咒,不可中断,火系法术也须勤加练习,日后有用。”他说着顿了一下,“先前我说的也都是气话,我想为你解噬魂煞,是不想看你日日那么痛苦,凰羽也是……我给你的生辰礼,你好好收着。” “好。”宋时樾低头看着他,有些受宠若惊,磨蹭了许久,终于低头取出一块玉佩,试探道:“已经修复好了,挺丑的,师尊,还是不要了?” 宋时樾轻笑,语气略微带着嫌弃,小时候觉得宝贝极了的东西其实做得那么粗糙。 “没关系,不丑。”他接过玉佩,系回腰间。洁白的玉佩与他一身无瑕的白袍十分相衬,宋时樾换了新的红绳,鲜艳无比,挂在他的腰间很是亮眼。 *** 云迟回到清虚北境,与孟煜卿共同商议,即便知道了这个法子也于事无补,眼看着事态愈演愈烈,他们却始终没办法作出决定。 云迟又突然收到了楚轲传来的讯息,说他与楚奏最近发现东垒壁的秘境有些异常,在秘境中被自己的同伴杀死的人似乎也出现了下界存在的异常。 出现异常情况的弟子现在已经被暂时关进了地牢,但东垒壁还是人心惶惶。 了解到清虚北境、图南岛和西止山也出现了类似的异常,他们决定四大门派一起商议此事。 只是图南岛的掌门与玄阳长老关系甚密,楚奏不太放心,于是想着找灏江仙君商议此事。 但灏江仙君那日出山之后又不知所踪,只能将所有希望寄于凌云仙尊身上。 云迟确实能找到江韫峥,这几年外界只以为他被凌云仙尊伤了心,在某座仙山之上闭关,只有云迟知道他乔装打扮云游四海,匡扶正义。 江韫峥时不时会往辞凰殿送点东西来,所以云迟一直掌握着他的动向。 别人找他或许找不到,可只要云迟去,他不会不见。 清虚北境不能无人主持,孟煜卿不能去,云迟打算与楚奏、楚轲一同前往,他还托宋时樾给夏生送了信。 虽然夏生现在在魔界,但他也曾是西止山的人,和西止山一些弟子也还有联系。 云迟和夏生赶到江韫峥暂居的地方,是在下界一处郊外,不一会儿楚奏和楚轲也到了,他们虽然没见过夏生,可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 “凌……”楚轲见到云迟有些兴奋,可竟在他身边看到了一个魔界的人:“凌秋哥哥,你怎么会跟魔界的人在一起?” “说来话长,他曾经是西止山的弟子,因为一些事情才到了魔界,此次也要与我们一起商议。” 楚轲这才放下警惕,看向不远处的小木屋:“那我们进去吧。” “等等。”楚奏拦住了他,对着云迟鞠躬:“还是请凌云仙尊先去。” “为什么?”楚轲不解。 夏生面色复杂:“对,还是仙尊先去吧,灏江仙君这几年不轻易见人。” “那为什么凌秋哥哥去了就能见到?”楚轲还是不懂。 楚奏还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夏生瞄了云迟两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云迟上前轻轻拍了拍楚轲的脑袋,结束了这个话题:“没什么,我与他是旧相识,理应我先过去。” 被凌秋哥哥摸摸头了,楚轲沉浸在喜悦当中,立马安分了下来,乖巧地点头。 看着凌云仙尊朝着那座小木屋去的背影,夏生竟然觉得有些悲壮。下一秒,他转头看向楚奏,又看向楚轲,最终拉着楚轲走到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八卦。 那些年凌云仙尊和灏江仙君的那点事。 云迟敲了敲门,一墙之隔,里头传来声音:“是谁?” 门被打开,露出一张陌生的脸,但在看到云迟之后他就显出了真容,脸上的表情从怔愣到狂喜到最后不知所措:“你……你怎么来了?” 他背过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摆,又转过来,脸上有克制着的喜悦,只是眼中的惊喜藏不住,“你来找我,是……” 云迟有些受不住他炽热的眼神,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没有与他多叙旧,“下界的事你应该都知晓了吧?我们此次来就是想与你商议此事。” 江韫峥眸中的光暗淡了些,不过很快就藏起来了,“你们?” 他越过云迟看到他身后的三人,云迟回头,就见楚轲看着这边的方向,一脸复杂。 “可以吗?” 江韫峥的目光又落回到云迟身上,“好,进来吧。” 他转身进屋,云迟伸手招呼他们过来。 楚奏一进门就对灏江仙君鞠了一躬,楚轲也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弯腰。 江韫峥微微点头,整理着身旁的坐垫,铺了一层洁白的兔毛,刚抬头看向云迟,楚轲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楚轲!”楚奏低声呵斥。 楚轲却是一脸茫然:“不能坐这吗?” 江韫峥也是一怔,最终摇了摇头,“没关系。” 云迟在楚轲旁边坐下,对着他一笑。 江韫峥与云迟中间隔着一个楚轲,后者还不动声色地往前坐了点,不让二人有眼神接触。 楚奏坐下后用眼神警告楚轲,后者只是别过了脸,装没看见。 江韫峥也没计较,看着几人,讲起了正事,“你们此次来,可是有什么发现?” “嗯,最近几大门派纷纷出现异常,我们怀疑都有魔界的人混了进去,动了什么手脚。”楚奏平静地说着,目视前方看着江韫峥。 楚轲悄悄瞄了夏生一眼,替他二师兄尴尬。 夏生轻轻摇头,说道:“我只知道灰尧在清虚北境安了眼线,其余倒是不清楚。” 江韫峥看向云迟,温和道:“眼下最要紧的应当是找到异常的原因,解决问题,现在下界已经有不少百姓出现伤人的行为了。” “嗯。”云迟点了点头,将楚轲往后按了下去,能够看到江韫峥。 楚轲虽然有些不高兴,却也没再多有动作,眼下还是正事要紧。 夏生说:“据魔尊说,破解的方法就是要杀掉那批源头。” 楚轲看向云迟:“那死在东垒壁秘境的那些人也算吗?” 云迟点头。 楚轲一下子傻了,口中喃喃着:“这怎么可能?……大家都是同门,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等到他们都变成魔了,还会认得你是同门吗?”楚奏的声音毫无温度:“现在不杀,日后遭受残害的人会更多。” 楚轲抿着嘴想要反驳,最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皱着眉头,气鼓鼓地小声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源头?指的就是第一批成为引子的人?”江韫峥问。 云迟不假思索:“应该是,时樾说只有作为引子的人死了,其余人才能慢慢恢复。” “时樾?”江韫峥看着他,“你与他冰释前嫌了?” “嗯……差不多吧。”说来话长,云迟含混地敷衍了过去。 江韫峥捕捉着他说话间的神情,却也没再继续追问。 楚轲虽然觉得楚奏说的话在理,但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只是那些引子有一些只是寻常的百姓,况且魔尊的话能全信吗?我们不知道他们死了一切是不是一定就能结束,怎么能拿用百姓的生命冒险?” 这话一说夏生就不服气了,“魔尊说的话一定是真的,他从来不屑于撒谎,这个方法一定可行。” 见二人气氛不对,云迟拍了拍夏生的肩膀,对着楚轲摇了摇头,“别急,我们正在想办法。” “所谓引子,难道一定就是源头吗?” 云迟静默了一瞬,忽而想到了什么,看向江韫峥:“你的意思是,引子或许只是一个媒介?” “一颗大树有几根树杈,是分支,而树杈延伸出去又有数不清的小树杈。”江韫峥说到此处戛然而止。 楚轲一脸懵懂,随着二人一来一回的话不停地前后摆头。 第34章 云迟若有所思:“斩断分支可行,直接砍掉树干或许也行,而且更彻底。” “什么意思啊?什么树干树杈?”楚轲跟不上节奏,有点茫然。 楚奏摩挲着下巴:“也就是说不一定要第一批人死了,越过他们杀掉源头那个人也可以?” 夏生犹豫着点了点头:“或许有用。不过我们还是无法确定源头究竟在哪。” “叮!恭喜宿主成功找到破解魔灵引的办法!”沉寂了许多天的404终于出现了。 “魔灵引?”云迟不自觉说了出来。 “你是说这是魔界失传已久的魔灵引?”听到魔灵引,江韫峥也有些激动。 “嗯。”云迟看向江韫峥,“我觉得症状符合魔灵引。” 夏生恍然大悟:“我听过魔灵引!但是魔灵引须以魔力献祭,所以那批人一定不是源头。” 江韫峥点头:“只是献祭之人必须魔力高深,否则会遭到反噬。”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看向云迟:“谁会有这样的能力?” 云迟眉目微蹙,沉默。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人,只是那个人的身份太复杂。 楚轲终于听明白了,在一室寂静中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这么厉害的人一定是魔尊啊!” 夏生看了他一眼,苦涩一笑,那您可真……聪明啊。 沉默……不仅云迟不说话,就连楚奏和江韫峥的脸色也变得沉重。 “不对吗?”楚轲弱弱说着,小心翼翼地看向楚奏,后者摇了摇头,示意他勿再多言。 楚轲只好闭嘴。 “也不一定。”夏生干巴巴说着,“也有可能不是……” 只是魔尊确实是最有可能也最适合的人选了,连夏生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替他辩驳。 如果是清醒的时候,云迟相信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是噬魂煞一发作他根本没有意识也失去了人性,所以云迟不敢确定。 “此事尚难定夺,还需从长计议。”云迟站了起来,看向几人,“我们先各自回去,多留心观察,保持联系。” 众人往外走,江韫峥送他们出来,夏生和楚奏刻意越走越远,等楚轲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们带到了一边。 而云迟和江韫峥在另一边。 发现云迟没有跟上来,楚轲当即就想喊他,“凌秋……唔唔” 夏生捂住了他的嘴,楚奏冷眼看着,却也默许了夏生这样的举动。 楚轲瞪着眼睛看着从远处看两个极其相似的身影,身形肖似,同穿白袍,怎么看怎么像。他有些不满地皱眉。 “你个小没眼力见儿的。”夏生捂着他的嘴巴。 “呜呜!”楚轲却是不服,可被他拉着却也没辙,只能干瞪眼看着那边的动向。 另一边,江韫峥看着云迟的脸,视线舍不得挪开。 “你的灵力有波动,可是先前受了伤还未痊愈?需不需要我……” “不用,并无大碍。”云迟摇了摇头。 江韫峥原本有很多话想说,可此刻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贪恋地看着云迟,细细描摹他的脸,不愿意挪开视线。 沉默之下生出了几分尴尬,云迟微微别过脸,“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江韫峥一急,抓住了他的手腕,在云迟看过来的时候,多了一丝赧然,“我……我不放心,让我把一下脉,好么?” “只是灵力受损,不日便会恢复。” 江韫峥的手迟迟不愿意松开。 云迟知道江韫峥颇通医术,况且手还被人握着,不让他把一下脉可能没完没了了,这么多年下来云迟也了解了他一些,知道他的性子,便也不再纠结,大大方方地伸手。 江韫峥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还未搭上去,便被一股蛮力猛然扯开,他被一股力量一推,往后退了两步。 云迟茫然地看向瞬间近在咫尺的人。 宋时樾突然出现,拉着他的手,低头看着云迟手腕上方才因为拉扯而被抓出来的红印,他的手指覆盖上去,用了几分力气揉搓着,像要擦去什么东西。 片刻后,他倏然看向云迟的眼睛,“那么难分难舍?” 刚才没有感觉,如今被宋时樾一搓倒觉得手腕火辣辣地疼,云迟不舒服地皱起眉头,没有理会他的话,“放手。” 看着云迟皱着眉头,似乎很嫌恶的模样,宋时樾几乎要发疯:“他可以,我就不行么?” “宋时樾!放肆,你怎能如此,他可是你的师尊。” “与你何干?”宋时樾看向江韫峥,目光冰冷:“我与师尊之间容不得你介入。” 这话的意味云迟没有察觉,可江韫峥却一下了然,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宋时樾对他的敌意,并且这种直觉让他很不安。 “够了。”云迟现在的灵力不至于被人拿捏着不能反抗,他挣脱出来。 与此同时,楚轲也从另外两个看戏人手里挣脱出来:“你们才没眼力见呢!凌秋哥哥是嫂嫂的,你们怎么能放任不管?” 眼下都来了两个人了,嫂嫂不知道在哪里,他不能让凌秋哥哥做错事。 楚轲飞奔着到云迟身边,横插在云迟和江韫峥中间,又把他往自己这边扯,离宋时樾也远了些:“你们别肖想仙尊了,他已经名花……不是,他已经有心上人了!”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江韫峥愣在原地,宋时樾一言不发地看着云迟。 当事人表示脑壳很疼,“别闹了。” “可是……”楚轲不依不饶,“嫂嫂呢?” 他这是记着先前在东垒壁的事情。云迟按了按太阳穴,有些头疼,“以后跟你解释。” 楚奏和夏生也终于过来了。 云迟把楚轲交给楚奏,在他控诉的眼神中摇了摇头,“你们先回去,有任何动静随时与我联系,夏生也是。” 待三人走后,云迟才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他看了臭着脸的宋时樾一眼,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小声道:“你也先别闹。” 宋时樾在背后勾着他的手指,懊恼地看着他手腕上一片红痕,手掌覆上去,注入热流。 云迟手被扯着背在身后,与江韫峥讲话,却没再提起刚才的不愉快:“你打算继续留在这里么?” 注意到宋时樾在他背后安静了下来,江韫峥皱起眉头,仍然倔强地看着他:“你希望我回去图南岛么?” 宋时樾借着给他化淤拉着他的手,这会儿又捏他的手指吸引他的注意力。 指尖温热,云迟身子一僵,下意识收紧手指,将宋时樾的手指握住,后方的人动作终于停了。 “我的意愿不重要,只是图南岛如今也有异动,恐怕……“ 若是图南岛的掌门也有问题,那门派众弟子的安全就难以保障了。 “好。我会回去。” 云迟点了点头,这是最好的结果。 图南岛有灏江仙君坐镇,他也能放心。 “师尊,该走了。”替他处理好手腕,宋时樾不耐烦地催促。 “嗯。”云迟低头一看,手腕上的红印已经消失。 “先告辞了。” 江韫峥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你自己万事小心。” 云迟还未来得及思考他这话的意味,便被宋时樾拉着走了。 他走得很快,似乎一刻也不想云迟待在那里。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处河边,走在满是沙石的路面上,云迟停了下来,将手抽回来,“好了。” “你怎么到这来了?” 宋时樾也停了下来,“师尊不找我,我只好来找师尊。” “……” 算了,来得正好,省得还要再去找他。 只是,如何开口? 郊外环境极好,河水清澈见底,水面波光粼粼,云迟弯腰拾起一块片状石子,抛向水面。 石子在水面上跳了几下,沉入水底,鱼儿循着动静而来,顺着水波转着圈圈。 见云迟一直看着河面,宋时樾心思微动,“师尊,想吃鱼么?” 云迟正思索着如何开口问他魔灵引的事情,好不容易打好腹稿想要开口,被这么一打断,严肃的表情有一点垮。 本尊在徒儿心中的形象就是这样的么…… 云迟咽了咽口水,“啊,好啊……” 宋时樾低头一笑,很快抓来了两条鱼,劲风起,两道树枝被折断,直直穿过鱼嘴。 “师尊,你给的秘籍我都有好好练。” 见宋时樾烤鱼用的法子是秘籍的最后一式,云迟有些欣慰,“那就好,以后……” “师尊,烤好了!” 一条被烤得金黄的鱼横在他眼前,云迟有些无奈。 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学得是挺好,就是有点暴殄天物。 云迟接过烤鱼,等着他烤完另一条。 见师尊等着,宋时樾也不再像刚才一样展示修习成果给师尊看,而是迅速将鱼烤好,坐到云迟边上,“师尊,你快吃,我给你拿着另一条。” “啊,不用,你也吃。” “可这是给师尊烤的,没事的,师尊现在是人,可以多吃点。” 本尊已经才不是小馋猫!本尊要洗刷冤屈,为自己正名! 于是,云迟盯着他眼神变得越来越奇怪,最终恶狠狠地:“你吃!为师让你吃你就吃!” “噗嗤……”宋时樾一愣,却是笑了,下意识伸手勾住他的下巴。 被挠了两下下巴后,云迟才反应过来这是又被当成猫猫了,他一爪子……啊呸,一手拍开徒儿罪恶的手。 宋时樾也不恼,眼中带笑:“师尊还是一样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十月只是有点暴躁啦,但其实很好哄的对不对,师尊一句话就能变乖●▽● 至于脑子有没有问题,嗯……我连夜修书问十月 得到的回复是:你脑子才有问题!(╬ ̄皿 ̄) 打扰了●﹏● 第35章 “……”本尊在凶你你说本尊可爱? 装不下去了。云迟蔫了。 偏头却见徒儿嘴角向上扬着,双眼微弯。难得见徒儿笑得这么开心,云迟暗叹一口气,不打算计较了。 他低头咬了一口鱼,还不忘催促宋时樾:“你吃,快。” 宋时樾只好遵命。 河岸清风拂过水面,扬起二人长发,青丝争着起舞,缠绕彼此。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却是许久没人见过二人如此安宁对坐了。 于宋时樾而言,他与师尊撕破脸后,哪一次见面不是一言不合就开打? 魔宫里的一切像是一个隐秘的梦,没人知道魔尊和猫儿的故事,可宋时樾和凌云仙尊的关系也变了。 对云迟而言就更久了,这一世的时间,加上上一世的三年。 上一世的他绝对没有想过还能和宋时樾这么靠近,了解他、体谅他。 云迟看着宋时樾,忽而有些出神,如今的他尚能窥见胸中善意,可那三年里他变得残暴无度,杀人如麻,又经历了什么? 看着他吃鱼时含笑的模样,云迟又有些释怀。 这一世的宋时樾还没经历那些,他可以不变成那个样子。 一切都来得及。 他这个师尊尚能为他做些事情。 “你……” “师尊。” 云迟刚开口,宋时樾也正吃完鱼,看了过来,目光相接二人时均是一愣。 “师尊想说什么?” 云迟悄悄叹气,刚刚酝酿好的情绪又没了:“你先说吧。” “好。”宋时樾目光灼灼:“师尊与江韫峥……为什么?” 江韫峥曾经对宋时樾很好,三天两头就来清虚北境,还常常给他带好吃的,又送了好些小玩意儿给他,一开始宋时樾对他挺有好感。 当年的灏江仙君对每个人都温和有礼,人缘极好,就连宋时樾也险些被他迷惑。 之后他发现,独独对着师尊时,灏江仙君的眼神更加炽热,那时候的宋时樾不懂,只觉得奇怪。 后来仙门弟子下山历练时偶遇灏江仙君,听到弟子们窃窃私语,宋时樾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人对师尊起了那档子心思,正追得火热。 便是为着这个接近他么? 当晚,宋时樾梦见师尊与灏江仙君携手,结为仙侣,让他喊那人“师母”。 宋时樾半夜惊醒,出了一身的汗。立马起来把江韫峥送的东西全扔了,从此也再不要他给的任何东西。 他才不要什么师母。 从前他不懂,可如今知道了,他只希望师尊是他一个人的。 他想问师尊与江韫峥是什么关系,可又怕师尊给出他不想听到的答案,于是纠结着不敢问,最后只说了这么含混的一句话。 方才他追着过来,见那人拉着师尊的手,如今想起来还有几分不满。 虽然后来师尊哄了他,但他还是想问问为什么,为什么师尊与他执手相对? 云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也是一愣,随即回答:“没什么,不过是为了上界的事情来与他商议。” “你也看到了,楚轲他们也在。” 云迟本来没必要与他解释这些,可还是不自觉多说了几句。 “那手……”宋时樾低头看着云迟因为吃鱼而挽起来的袖子,白皙的手腕上已经没有红痕了,可宋时樾还是觉得难受,好想再搓两下,甚至咬两下,亲两下……让师尊身上只有他的印记。 云迟若无其事将袖子放下,抬手一敲徒儿的额头,“你还说?他只是想为我把脉,你又突然发什么疯?” 云迟是真的不解,宋时樾何至于如此生气? 这般阴晴不定可不行。 他这个师尊可得好好管教。 “师尊,我错了。”宋时樾垂着眸子,露出委委屈屈的神情,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云迟原地投降了。他最见不得人哭,况且早已领教过宋时樾哭的威力了,这个小哭包难哄得很,他叹了口气,妥协得很快:“算了。现在没事了。” 连问他为什么那么生气都忘了。 见云迟那么好糊弄,宋时樾的神情很快恢复原来的样子,视线又回到他的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那师尊……楚轲说的嫂嫂又是什么意思?” “……这。” 云迟该说什么?且不说宋时樾或许已经知道他就是凌秋了,身份这一层倒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楚轲是如何误会的?还不是目睹了那日噬魂煞发作时的事? 这要他如何说?说你抱着本尊不放,还……还轻薄了本尊? 宋时樾看着师尊表情复杂,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他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云迟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不就是咬了一口吗?算不得什么轻薄,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无非是……误会一场。” “误会?”他这般遮遮掩掩,宋时樾却忽而想起他化为凌秋时说过的话,“师尊有心上人?” “已叫她不用等你,自行婚配?” “修仙之人,不应该耽误别人?” 宋时樾咀嚼着这一字一句,有些咬牙切齿。 “……”本尊,翻车了。 徒儿非但知道他是凌秋,还把他说过的话都记得一清二楚…… “呃呵呵……” 虽然知道师尊那时或许是在骗他,不想让他发现,但他还是想听师尊亲口说都是假的。 “随口胡诌的……”云迟难得露出了几分窘迫的神色,“不必放在心上。” “咳咳……该我问你了。” 翻车现场过于尴尬,云迟赶紧转移话题,忽然正色:“你可知道魔灵引?” 宋时樾叹了口气,不满于师尊生硬地逃避这个话题,可却又不能不回答师尊的话,此篇只好暂且揭过。 “听过,师尊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他神色如常,并无半分慌乱。 云迟试探着:“下界的异常跟魔灵引有关,你可知道?” 宋时樾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似在思考:“魔灵引须以魔力为引,虽然后期威力巨大,但是前期十分危险,需要强大的能力支撑,稍有不慎很容易出事。” “嗯。”云迟看着他,“那如果是你,能达到么?” 宋时樾一愣,看向云迟,有些呆滞,“师尊是在怀疑我?” 云迟微微皱眉,他不愿意相信是他,只是想确定。 “我只是……希望不是你。” “师尊……”宋时樾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入魔本是个人的选择,但是一旦成为半魔,常人根本坚持不住,那时的选择不一定是内心本愿。我不会做这种事。” 云迟抓着他的手臂,靠近了几分,“噬魂煞发作时的事情,你记得多少?” 宋时樾攥紧手掌,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半晌他终于抬头看向云迟,目光锁定在他微张的嘴唇上:“师尊,我做过什么,我都记得,就算当时意识混沌,身体不受控制,但过后都能想起来。所以,我没有。” 原来是这样? 可既然他都记得,那就不会不知道灰尧对他做过什么。 他为什么毫无反抗? 见云迟在出神,宋时樾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师尊不信我?” 云迟回过神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杀了那个人。 他想要知道的是“是与否”的问题,只要知道那个人不是宋时樾就好了。 既然不是宋时樾,那十有八九是灰尧了。 他伸手握住宋时樾的手,目光坚定:“我信。” “我信你。” 接下来要做的事,他没有瞒着宋时樾,但以宋时樾的立场来说又不能插手,只能保证不干涉。 毕竟灰尧是上一任魔尊的随从。 云迟也不强求。 他回到清虚北境时发现门派大乱,原来是玄阳长老放了外人进来,清虚北境一众弟子没有防备,死的死伤的伤。而玄阳长老更是直接闯进了孟煜卿的寝殿。 一道蓝色剑虹划破长空,凌云仙尊悬于半空之上,两束蓝光自仙尊周身起,乘着风往下,化作道道绳索,捆得入侵者动弹不得。 “仙尊!” “是仙尊回来了!” “仙尊……” 见到了仙尊,威胁暂时解除,白衣弟子们都松了一口气,狼狈的脸上一应挂着疲惫,又带了几分亢奋。 “他们被定住了!快杀啊!” “就是他杀了师弟,我要为师弟报仇。” “住手!”人群中欲动手的人都被云迟制止住了,他们定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 其余弟子心中均有困惑。 为何不让他们杀了这些人? “先别轻举妄动。”云迟在人群中看到了先前在东垒壁秘境见过的人,而且这些人目光呆滞,有些人被定格时大张着嘴,露出狰狞的面目,根本不像是普通的人。 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了一句:“仙尊!掌门还在炤华殿!” “你们在此看着他们,没有我的命令不可动手。”话音刚落,云迟未及落地,直奔炤华殿。 弟子们都在外头对抗玄阳长老放进来的人,炤华殿内只有孟煜卿和玄阳长老。 玄阳长老借口与孟煜卿谈话偷袭他,孟煜卿毫无防备被打伤,但几番打斗下来他扛着硬是没落下风。 “煜卿啊,再不把宫钥交出来,清虚北境的弟子就要死光了,到时候即便你手持宫钥,还剩多少人能叫你一声掌门?” 第36章 孟煜卿捂着胸口,唇色已是一片苍白,“师伯,你怎能做出这种事?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哈哈哈哈哈”玄阳长老却是突然笑起来,笑声戛然而止时看向孟煜卿的目光也变得狠戾:“还来得及么?” 狠戾之中却有一股悲戚,“煜卿,我大半辈子都在清虚北境,与你一般年纪时我梦想能成为掌门,维护仙门百年清誉,可后来老掌门仙逝,我等到了什么?” “若是云迟也就罢了,可为何偏偏是二师弟?老掌门为何把宫钥传给了孟博瀚?” “我隐忍不发,可如今就连你也当上了掌门,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来不及了,你根本不懂,你不懂!” 浑厚的黄光蓄于手掌之上,玄阳长老面露凶狠,“可惜了,我这就送你去陪你爹……” 话音一落,疾风自掌中出,还未近孟煜卿身边,却被一道蓝光轻而易举地截在半空中,如同撞到墙壁似的反弹回去。 玄阳长老吐出一口血,目眦欲裂地死盯着挡在孟煜卿身前的身影。 “还是晚了,还是晚了……” “师弟当真如此绝情,多年不见旧识,却也没有多留一阵叙叙旧,想来那灏江仙君又要伤心了,毕竟那日他不请自来帮清虚北境化解危机,多半也是为了你。” 玄阳长老阴阳怪气说着,面露猥琐笑容,目光还流连在云迟的腰间。 云迟却无动于衷,“我可以回答你刚刚的问题。” 玄阳长老一愣。 “为什么偏偏是二师兄,不是你,你不是想知道么?” “众仙门弟子往石山诛巨怪,你一意孤行,还与其他门派的弟子起了冲突,引来巨怪,险些酿成大祸。” “黍门大乱,你有勇无谋,不顾大局带着几个年轻的师弟闯入幻境差点丧命,师弟为了救你被树妖重伤,摄取灵识,至今躺在冰棺里。” 听到此处,玄阳长老目光一缩,似被什么刺激到了,“闭嘴,你闭嘴!” 云迟冷笑:“这就听不下去了?那你又可曾记得,哪一次不是二师兄帮你收拾烂摊子的?” “不过这还不是重点。” “老掌门不可能把宫钥传给你,是因为清虚北境的掌门绝对不能是一个狼子野心,为了自身利益甚至动邪心的人。” “如今想来掌门没看错,你果真为了一己私欲勾结魔族,甚至不顾那么多百姓的性命。” “当普通人有什么好?人人都想变强,想过得更好,我只是在帮他们!” 果然如此,所以外面那些人全都是那群被变成半魔的百姓。 事到如今他还执迷不悟,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云迟冷着脸:“究竟是他们要你帮助,还是你逼他们变得人不人魔不魔?又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少废话!” 玄阳长老倒是不傻,听云迟说话的时候也没有自乱阵脚,反而暗暗蓄着力,咬着牙做出最后一击。 他知道伤不了云迟,于是钻着空档朝孟煜卿袭去。 云迟微微倾身,迎面接住一掌,又补了一掌,仙尊强大的灵力压制让玄阳长老不得不屈服,倒在地上。 “我只问你一句,二师兄的死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 此话一出,孟煜卿瞪大眼睛,“师叔,你在说什么?” 玄阳长老咬着牙,“你可别血口喷人。” 蓝色剑灵成圈缠绕在玄阳长老身上,不断收紧。 玄阳长老蜷缩在地上,面容狰狞。 剑灵一出,无人能说谎。 玄阳长老万分痛苦:“你早就猜到了,又何必如此折磨我?!” 剑灵收起,回到云迟剑上,玄阳长老却已出了一身汗,身子绞成一团。 孟煜卿咬着牙,冷汗涔涔,手握成拳不住颤抖。 云迟闭了闭眼睛,他原先只是猜测,没想到他果真如此丧心病狂。 “煜卿,他交给你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孟煜卿强忍着身子的难受踉跄着向他走去,拔出腰间佩剑。 “我爹身前还与我说……无论如何要敬重师伯,可如今……你却……”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早已没有悲痛,只有深切的恨意,“那就用爹的佩剑了结你吧。” “云迟!” 云迟刚走到门边,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就算杀了我,你也救不了那些人……” “没关系,我死了也没关系,但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去看看申均,如果他醒来了,告诉他,原谅我……啊——” 声音戛然而止,云迟没有回头,径直往外走。 他将外面的人暂时关押进了清虚北境地牢之中,又查看了他们的状况。 有的人已经清醒过来了,莫名其妙被抓进这个地方,都十分惊慌,在地牢里大吵大闹。 众弟子刚刚跟这群人交过手,还有同门被他们所伤,实在没有心思安抚他们。 一个个脸色差得很。 于是云迟只好出面,费心与他们解释了一番,还不能全都说,只挑了能说的部分,尽力不让他们更加恐慌。 忙完一切天竟已经亮了,云迟来不及修整,便接到消息,图南岛和东垒壁竟在同一天也出事了。 云迟当下联系了楚轲,可没能联系上,他又联系了江韫峥。 传声镜安静了一刻钟,终于传来声音。 江韫峥已经回到图南岛了,好在他回去得及时,情况还算好。 图南岛一位长老也放了人进去,和玄阳长老一样意图杀害掌门,篡夺掌门之位。 既然江韫峥回去了,那就不会出问题了。 确认图南岛那边没问题后,云迟又回去看了孟煜卿。 他果然能担掌门之任了,遇事也没有乱了阵脚,能处理得有条不紊。 交代了半魔的注意事项后,云迟当即赶往东垒壁。 始终联系不上楚轲,他担心东垒壁情况不佳 “404,能尝试帮我联系上楚轲么?” 404的声音传来,“他的传声镜碎了,无法联系上。” 云迟御剑飞行,“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楚轲可好?庄吟可好?” “暂时没事。不过他们应该无暇与宿主联系了,东垒壁与魔族勾结的人是掌门,所以有点棘手。” 竟是掌门?! “为什么?” 他已是掌门了,还想要什么? “碧株草。” “你那日误闯进去的地方有天帝坐镇,寻常人进不去,即便是东垒壁掌门也难以进入……” 404欲言又止,“碧株草不仅解魔尊的噬魂煞,能解世间万毒,还能帮助修仙者打破桎梏,提高修为,乃不可多得的宝物,即是生在东垒壁,那东垒壁掌门当然想要占为己有,或许魔族有法子帮他。” 云迟加快速度,还未进入东垒壁,便在深山看到了一群人,其中就有楚轲和庄吟。 “凌秋哥哥!你怎么来了?”一见到他楚轲就像见到了救星。 “联系不上你,怕你出事。” “传声镜不见了,可能是在路上掉了。”楚轲找遍全身也找不到,“凌秋哥哥,我们掌门要杀我们!我们只好逃出来了,可是还有一些同门在里面,少掌门也在!” “凌……凌秋?”他现在这副模样,庄吟认不出。 “嗯。”云迟上下打量了他一阵,“没事吧?” 庄吟目瞪口呆,“你们怎么都……” 楚轲把他挤到一旁,“凌秋哥哥之前易容了。” “噢。天呐,你居然也这么好看!”他围着云迟上下看了起来,在他身上全然看不到逃命的狼狈,他说着一把抱住了云迟,“呜哇哇,吓死我啦,你总算是回来了,你当初走的时候我可哭惨了,你怎么这么狠心,也不与我告别。” “……我托楚轲与你说了。”感受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云迟抬眼对上楚奏的视线,他拎起庄吟的后颈,将他塞回楚奏身边。 楚奏别过脸,就要离开。 庄吟立马拉住了他。 “放手。” “我不放!”庄吟抱住了他的胳膊。 楚奏冷着脸,俊眉皱起,不耐地看向云迟,“你跟着他就是,不用管我,我必须回去。” “不行!” 楚轲也阻止他,“我们好不容易把你带出来,怎么可能还能让你回去送死?掌门现在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了。” “所以我必须去帮少主。” 楚奏说着想拂开庄吟的手,后者凑近他的耳朵,低声说了句什么。 云迟刻意没去听,却见楚奏眉头紧锁,似乎很纠结,耳根却红了。 云迟挑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他无暇多想,“那你们先把大家安置好,我去看看。” “什么?你也要去?”好不容易劝住了楚奏,这会儿又来一个,庄吟要遭不住了。 “嗯。你们不是说还有一些弟子困在里面么?” “我跟你一起去。”楚奏一听,刚刚还有些动摇,现在又坚定下来了。 “算了算了。”楚轲抓狂:“既然要回去,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我们也去!” “对!我们也要回去!” “……” 刚刚逃出来的大家在这个时候一致决定回去,楚轲又犹豫了,全都回去了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难得这么热闹,你们想去哪?介意带上我吗?” 一道空灵的声音传来,却只闻人声未见人影,众人面面相觑。 庄吟身子一抖,扒拉着楚奏,更是不愿意松手。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来的人是谁~ 一百收啦!来自一个小透明的尖叫~有点感慨,实在不算是好的成绩,但比起未签约时的第一本来说已经有进步了,蛮开心的。不过文文有缺陷,未来还是要继续努力继续学习才好。 总之,感谢各位陪伴我走到现在,也感谢小天使们在评论区的鼓励! ps.最近考试周有点忙,评论区都会看,但可能回复不会太及时嗷呜~还是期待在评论区跟你们互动嗷!爱你们! 第37章 一抹黑烟从地上钻出来,众人往后退,楚奏更是直接拔出了剑,警惕地把庄吟和楚轲护在身后。 云迟站在原地没动,黑烟化作一个高大的人影,在他身边拔地而起。 “还记得我么?” “爻。”云迟点了点头,喊出他的名字。 “是你!”庄吟在楚奏背后探出头来,“你……你干嘛装神弄鬼吓人?” 爻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这里刚好是之前他前往东垒壁时经过的深山,狗妖居然还在此处? 按理说过了这么久,404给的秘籍也该见成效了。 “你没有出去?” “出去了!”爻眼中满是兴奋,他这段日子自由了,看遍人间,却总会回来看看,盼望着还能再见到云迟,当面感谢他,没想到今日真的等到了。 但他是不会轻易说出“多谢”二字的,他按捺住内心的兴奋,“只是……恰好路过,发现你们就过来看看。” 狗妖的眼睛在黑夜中依然很亮,云迟感觉如果他此刻是原型,应该会是在摇尾巴的。 云迟:“哦。” “……你们刚刚说要去哪?东垒壁么?可是为了魔灵引之事?” “你也知道?” 爻点头,神情忽而严肃,“我跟你一起去,这群小孩儿就留在这吧,去了也是碍事。” “你说谁碍事呢?”庄吟不服气。 “谁在东垒壁修炼了那么久还没有灵力就是谁。” “你!”庄吟气得脸都红了,但他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修行了那么久还是没开窍,不占理,他也无法反驳。 云迟忽然听到404的声音:“宿主,请带上爻一起去东垒壁。” “会有帮助么?” “是的。” 404没有多言,云迟也没再问,它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会有用,于是他同意把爻带上。 楚奏也非要一起回去,毕竟他才是东垒壁的弟子,云迟没有阻止,倒是让楚轲留下保护庄吟和一众弟子。 三人往东垒壁去。 一到半山腰就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几人加快了脚步。 云迟将东垒壁的结界破开一道口子,三人进入,为了避免意外,他又回头将结界关闭。 “二师兄……二师兄快跑……”一青衣弟子躺在血泊中,见了楚奏,还剩下最后一口气依然紧紧地握住楚奏的手,要他快跑。 身边躺在地上的是同样穿着青衣的弟子们,那些没来得及逃出去,被自己的掌门困在里头的人。 全都死了。有的人还睁大着眼睛。 他们到最后一刻都无法相信竟然会死在掌门手里。 “少主呢?少主呢?!”楚奏的手在颤抖,全然不顾形象,半跪在那人身边,不在意那人手上满是血液和污垢,紧紧握着。 “少主……天帝像……”那人吐出一口血,眼睛睁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楚奏抬手,抚过他瞪着的眼睛,将他放在地上。 云迟瞬移赶往山顶,天帝雕像附近。 任宥桓跪在地上,如同一个傀儡,双目通红。 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面目狰狞,手抬着伸向任宥桓,正是东垒壁掌门任宏凯。 他似乎在挣扎,忽然抬掌朝向任宥桓,可又一个逆转打到自己的胸口上。 “你在做什么?!” “我下不了手啊!你只说把东垒壁的人清空了就行,为什么不放他走!放我儿子走啊!”任宏凯痛苦地喊着。 “我说的清空是以全仙门的血献祭,既然你儿子没能在献祭开始前逃出去,那他也必须死!” 云迟移动到任宥桓身前,发现任宏凯身后还站着一个黑袍人。 爻跟了上来,见到了任宏凯身后的黑袍人,愣在原地。 “快动手啊!”眼见着有人来坏他的好事,黑袍人气急败坏。“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凌云仙尊!凌云仙尊,求求你带走桓儿,带他走,带他走!” “废物!”眼见事成不了了,黑袍人抬起手掌按在任宏凯头上。 任宏凯瞪大了眼睛,逐渐变得空洞,然而全身似乎动弹不得,一下也没有挣扎。 灵魂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挤压着,隐隐有剥离身体的趋势。 “摄灵?”云迟瞬间移动到黑袍身边,将他击退。 任宏凯倒了下去,而任宥桓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过来把他扶起来,只是还惊魂未定:“爹……爹,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任宏凯倒在儿子身上,大口喘着气,费力点头。 “灰尧。”云迟试探性地喊出,语气却是肯定的。 听到这个名字,爻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但只不过一瞬,他又紧紧盯着黑袍,一动也不动。 黑袍的帽子落下,露出一张带着面具,正是灰尧,只不过不驼背。 “你知道我?”灰尧似乎有些惊讶,“凌云仙尊,我记得我们并没有见过面。” 云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魔灵引是你搞的鬼吧?” 灰尧发出诡异的笑声,“是又如何?” “你可知魔灵引需要巨大的力量支撑?可据我所知,你的魔性根本不够纯正。” “所以你想出摄灵的法子,用灵修的力量强化魔性。” 摄灵,摄取灵力,灵修没了灵力,跟死也没有多大的差别了。 “我要杀了你!”任宥桓将任宏凯交给楚奏,趁着云迟与灰尧说话的间隙,持剑朝黑袍刺去。 “不自量力。”一阵黑雾朝任宥桓袭去,他被掀倒在地上。 长眉微敛,云迟召唤出长剑,向灰尧袭去。 灰尧不但不驼背了,身子也变得十分利索,抵抗之间也能感觉到他的力量强大。 他原本是个半魔,本不应有这么强的魔性。 想来应当摄取了不少灵力。 可凌云仙尊终究是一代仙尊,即便灵力尚未完全恢复,也依然不会落下风。 蓝色剑华隐没入灰尧的腹部,却像被浓烟吞噬了,再□□时竟然发现灰尧依然毫发无损。 云迟瞳孔一缩。 任宥桓见状上前帮忙,倒是刺中了灰尧几下,但似乎不痛不痒,只让他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云迟发现根本没有用,灰尧就像拥有了不死身。 “退下。”他慢慢停了下来,指挥着任宥桓往后退。 任宥桓心有不甘,但到底还是听仙尊的话,回到了任宏凯身边。 “哈哈哈哈哈哈哈”灰尧仰天长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忙得满头是汗的任宥桓,还有惊魂未定的任宏凯,最后看向云迟,仔仔细细打量着:“凌云仙尊果然名不虚传。” 刚刚一番打斗分明是在试探,差点让他露出了破绽。 好在任宥桓中途搅合了进来,使得云迟还要分心保护他,灰尧这才没出差错。 “不过可惜了,你杀不死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话间,黑袍逐渐变淡,灰尧凭空消失在原地,笑声却回荡在每个人耳边:“我们后会有期。” 云迟垂眸思索着。 “咳咳咳……” “爹,你还好吗?”任宥桓给任宏凯顺了顺气。 “没事……我没事。”任宏凯气息微弱,“是爹不对,害死了大家,也差点害了你。” 楚奏在一旁站着,紧紧握着拳,别过了脸。 任宥桓不住摇着头,“爹,先别说话了,爹,您好好休息,先别说话。” 云迟若有所思,偏头看向爻,这才想起这人说要跟着一起来,可当真来了却一言不发,甚至像块木头似的站着,丢了魂一样。 察觉到他的目光,爻眼神微动,终于回过神来。 *** 与此同时,魔界林深处,佝偻着身子的人不住咳嗽,面具之上沾了血迹。 宋时樾眼睛微眯,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又是十五月圆夜。 这段日子他念了云迟给的清心咒,每日都没落下,现下的意识还算清明。 灰尧强忍着身体的难受:“魔尊,开始了。” 宋时樾看着他:“你身子不适,不如今天就不召唤了。” 身子像被什么东西刺穿了似的,灰尧浑身疼得不行,但还是咬牙坚持:“魔尊的猫不是又不见了?难道您不想把猫召回来?” “还是您不再相信属下的召唤术了?前段日子不是回来过一次么?是魔尊自己没看好,怨不得别人!”灰尧说着呼吸变得急促。 宋时樾垂着眸子,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自嘲一笑。 先前是病急乱投医。 现下……师尊就在那儿,他自然不信。 不过他还是配合地叹了口气,露出难过的模样,从衣襟里取出一张薄纸片,上头画着一只猫。 宋时樾走进月光中,眼睛霎时一片血红,目光变得空洞,他坐上高台,闭上眼睛。 “这就对了。”灰尧取出一把琴来,露出笑容,“像往日一样,心中想着你要召唤回来的灵魂,它就会回到你身边。” 刺耳的琴音响起。 宋时樾却似乎习惯了,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噔——”琴弦划破指尖,弦断音止,发出刺耳的噪声。 “噗……”灰尧吐出一口血,心脏狂跳不止,“魔……魔尊,今天先不召了,改日……改日再来吧。” 宋时樾睁开眼睛,指尖夹着的纸片往日里都会燃为灰烬,如今却完好无损。 眼睛里头清明了一瞬后又变得空洞。 他站了起来,走到灰尧身边。 灰尧咬着牙,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没入面具里:“魔尊,回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似乎是完成了某种指令,宋时樾转过身子,径直往外走。 走出一段距离,他放轻脚步,屏住内息,再度睁眼时瞳仁恢复了黑色。 他隐身在黑暗里。 不多时,一袭黑袍出现,顺着小路拐进树林里,进入他刚才待过的地方。 驼背的灰尧蜷缩着身子趴在琴上,黑袍将他扶起。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个文名,不要认不出来哇~ 感谢在2021-01-08 23:15:52~2021-01-10 01:3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烟雨蒙泷 21瓶; 第38章 灰尧走后,任宏凯抓着任宥桓的手,可目光还紧紧盯着一个方向:“碧株草,碧株草……拿不到了……” “爹,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想着碧株草?难道你为此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大吗?”任宥桓喊着。 “就差一点,如果你逃出去了,献祭就会完成,那个时候爹就能进去把碧株草取出来,只要用了碧株草爹就能突破,爹这么做也是为了仙门……”似乎是意识到云迟还在场,他突然停了下来,又忽而摇起了头,“没了,都没了。” 云迟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进去取碧株草为何需要仙门弟子献祭? 况且那日他曾经闯入过那方墓地,虽然那里头藏着神秘力量,但绝不是妖邪诡谲的东西,怎会需要闹得这般血腥? “献祭就能得到碧株草?还需要整个仙门的血?这是谁告诉你的?” 怎么听怎么荒谬。 任宏凯张了张嘴,脸色变得古怪,“就是……那个黑袍。” 云迟脸色一沉,当即问404:“可有这种说法?” “假的。”404当即回答。 “没有这种说法。宿主,刚刚我感受到任宏凯的灵魂有波动,猜测灰尧其实是想要占据他的身体。” “身体?”云迟不解,“如果要身体为何要屠门?直接摄灵后占据身体然后当上被人拥护的掌门,想要做什么事不是更方便吗?何必费这么大功夫?” “不知道。” 云迟看着任宏凯,“他骗你的。” “什么?咳咳咳咳…”任宏凯咳得厉害,却挣扎着想要起身,他不愿相信,“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云迟面色不改:“都是假的。” 手垂了下去,任宥桓深受打击,当即晕了过去。 云迟替任宏凯号脉,他只是急火攻心,所幸灵力没有受损。 任宥桓送他爹回寝殿睡下,到外头一看,还一阵恍惚。 “那些人,都是被我爹……”喉咙里如同有刺卡着,他说不出口。 楚奏一言不发,眼框却红了。 那些人都是昔日一起修习的师弟啊…… 东垒壁是撑不下去了。 可任宥桓不能倒下。 曾经的天之骄子似乎一夜之间就被磨平了棱角。 任宥桓带着楚奏、云迟和一直沉默不语的爻来到库房。 面对一屋的稀世珍宝,任宥桓情绪毫无波动,看向云迟。 “仙尊,多谢你救了我爹。”他的嗓音沙哑,听着没有半点儿劲,说得很是费力,“这里的东西有没有仙尊看得上眼的,随便拿。” 云迟刚想摇头,却被任宥桓打断,“有用的就拿走吧。反正留在这也没用。” 他说着又看向爻,却没有探究他的身份:“你有想要的么?” 爻下意识摇头。 任宥桓苦笑,最后才看向楚奏,“你和楚轲要的也尽管拿,再分些给逃出去的弟子,让他们各自出去自寻出路吧。” “少主!”楚奏面色沉重,“你这是……” “一进门就会想到他们曾经的同门被自己的掌门杀害了吧?谁还会愿意留在这里。”任宥桓微微笑着。 就连他都想快点逃离。 可是不行。 “剩下的,你帮我送去给那些回不去的同门家里,给他们的父母,替我……和我爹,向他们道歉。” 楚奏沉默了。 是了,此事一出,没人会愿意留下来。 即便还有人愿意留下来,任宏凯也绝对不能再占着这个掌门之位了。 而任宥桓也快支撑不住了。 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云迟只是在一旁站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作为外人不便插手,能做的只有尊重他的选择。 “仙尊。”任宥桓朝他走来,“本想有缘能拜您为师尊,却不想造化弄人。” “以后更是没机会了。” 他笑着,眼中却尽是苦涩。 “能让我送您一个礼物么?” 他垂下眼眸:“只是我来不及给仙尊备好礼了。” 既然他如此坚持,云迟也没有扭捏。 这里确实有他想要的东西。 通灵石。 他向任宥桓要两颗,任宥桓却慷慨地把三颗都给了他。 毕竟通灵石落在一般人手里用处不大,东垒壁也只是大材小用。 仙尊收了他的东西,任宥桓也松了口气。 他背过身。 “你们走吧。” “楚奏,你去通知他们,愿意自己回来的可以自己来库房取想要的东西。” “不愿意的,也劳烦你替我挑些好的给他们。” 看着他倔强挺直腰板的背影,云迟暗叹一口气。 “如果你愿意,可以来清虚北境。” 任宥桓却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打算过几日带我爹去下界,找个地方休养一阵。我听楚奏说了魔灵引的事,此后就要劳烦仙尊了,宥桓帮不上忙。” 他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云迟也不再挽留,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与楚轲他们告别后,就只剩下他和爻了。 爻一整晚明显魂不守舍,云迟觉得奇怪,但他既没主动说,云迟没有问。 只问他:“你现在打算去哪?” “你去哪?” 高大的狗妖此刻低着头看他,样子有些蠢萌。 “我……”云迟噎了一下。 按理说他应该先回一趟清虚北境看看,但此刻他更想去找宋时樾。 灰尧实在太过怪异,或许宋时樾知道他身上的秘密。 见他犹豫了,大狗露出可怜的神情:“我没地方可去了!想跟着你。” “?” “真的。”爻点点头,“先前我都睡在山洞里,太冷了,你不能带上我吗?我……我或许可以帮你。” 爻坚持跟着他,他觉得或许另有隐情,他今日的状态明显不对,加之404先前又要他带上爻同去。 云迟问404:“带他回去比较好是么?” “是的。有用。”404言简意赅。 但究竟是有什么用,它也没说。 云迟不能把他带回清虚北境。有点难搞。 想到了。 “走吧。” 云迟召出剑,踏了上去,回头看爻。 他还愣在原地。 “怎么?” 爻靠近他,不动声色地耸了耸鼻子,闻到了熟悉的香味,眼睛又亮了:“我能跟你一起御剑么?” “?”云迟皱眉,表情一言难尽,“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爻天真地回答他,难得腼腆,“就是想跟你一起。” 奇奇怪怪的大狗。 云迟不打算理他:“不行,太重了。你自己能行。” 话毕,凌云仙尊的剑已经腾空而起,他居高临下:“跟上。” 爻无奈,只好地化作一团黑烟,散在空中。 魔界与清虚北境交界的后山,宋时樾站在那儿,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一只白猫出现在视线中。 宋时樾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正要上前,却见白猫身后跟着一只高大的黑狗,脚步顿住。 为了不被人发现异常,进入魔界的地域时云迟变为了猫猫,也让爻化出原型。 可徒儿那一闪而过的惊喜之后的黑脸是怎么回事? 现在还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又是怎么回事? 见了宋时樾,黑狗停在原地,弓着身子,露出凶狠的表情:“汪汪!” “喵!”别乱叫啊! 猫儿回头对着黑狗一阵喵喵喵,黑狗收起了戾气,委委屈屈地嗷呜了几声。 “呜~”云迟被人捞起,后背靠着宋时樾的胸膛,它安分了下来,往他身上钻了钻,久违的冷香传来,猫身舒爽! “师尊,怎么回事?”宋时樾眼眸漆黑,淡淡问道。 “喵~”猫猫不会说人话啊喂! 宋时樾抱着猫猫,不动声色地剐了黑狗一眼,转身。 黑狗哼了一声,跟了上去。 魔尊抱着多日未归的猫儿进门,魔宫外守着的魔奴都好奇地往猫猫身上看,没有留意到有一抹冰冷的黑烟从脚边窜了进去。 “今夜不用在外头守着。” “是。” 门被合上,脚步声渐远,云迟这才变回人身。 只是……他忘了自己还在徒儿怀里。 这一变,宋时樾手上一重,猫儿变成了师尊。 突然的转变让他猝不及防,抱着师尊的手收得紧紧的。 云迟也是一愣,身子的晃动让他吓了一跳,当即抱住了宋时樾的脖子。 宋时樾身子一僵。 “……” “……” “咳咳。”云迟松手,还不忘点了点徒儿的后颈:“放我下来。” “好。”宋时樾乖乖将师尊放下,指尖下意识摩挲了下后颈,上面还留有师尊手指的温度。 黑烟化作人形,在旁边站了半天,然而那两人都对他视而不见。 他咳了两声。像是刻意要刷存在感,提醒他们屋里还有另一个人在。 宋时樾的心情当即变得不太美妙了,直接表现在脸唰的一下就黑了。 他认得这个人,黑狗妖,师尊上次帮过他。 怎么?师尊好心帮了个小妖还被他缠上了? 表情越冷,嘴角咧得越开,他尽量温和:“师尊,这是怎么回事?” 嗯,不能太凶,不能吓到师尊,在师尊面前要乖。 殊不知云迟见了他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更是感到莫名其妙,“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爻也有些莫名其妙,他没有认出宋时樾,但是能感受到他的敌意。 “我没事啊,师尊呢?为什么带了一只半妖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师尊只会无条件纵容十月一个人!(づ′▽`)づ 唔……这几章都是剧情,不要觉得无聊嗷orz走完这些就要写师尊和徒徒之间的故事了! 第39章 瞧瞧他这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没事吗? 云迟笃定宋时樾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只是在外人面前不愿开口,于是他想着赶紧把爻给打发走,好好问问徒儿。 “爻眼下无处安身,清虚北境不能进去,我想了想还是你这儿最合适了,不知道可不可以让他先在此住下?” 爻? 呵,叫得真亲密。 无处安身? 可据他所知这半妖还有点本事,短短时间内都快打遍所有妖,就差打败妖王了。 也就看他师尊心地好,在这儿装可怜。 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宋时樾冷笑,“好啊。” 宋时樾给了爻一把钥匙,告诉他跟着指引就能找到。 狗妖将信将疑,可又想他既叫云迟一声师尊,想必在他眼皮子底下也不敢乱来。 于是黑狗叼着钥匙顺着指引跑得大汗淋漓,绕了好几圈才找到那处屋子。 屋里一切设施都算完善,只是有点偏僻,离云迟过于远了吧! 他都闻不到猫猫身上的气味了! 而且,他绕了那么多弯,早就不记得该怎么回到魔宫去了!!! 爻暗自咬牙,这个魔尊实在是太阴了,变着法玩弄他。 然而此刻魔尊本人正作天作地,垂眸看着师尊,一副幽怨的模样。 “怎么啦?”云迟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宛如一个老父亲,拉着徒儿到一边坐下,耐心道:“遇上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师尊身上有他的味道。” “嗯?什么味道?” 怎么又扯到味道上来了? “爻!”宋时樾重重说道,“师尊身上有他的味道。” 还很重,宋时樾控制不住地想,他对师尊做了什么,是不是靠师尊很近? 眼眸不自觉晦暗。 “嗯?”云迟疑惑,拉扯着自己的衣裳低头闻闻,“什么味道啊?” “很浓的妖气,师尊自己闻不到。但我闻到了。” 云迟了然,原来是指妖气啊,他也感应到了,爻和上次比力量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与爻在一块半天了,身上沾了气息也正常。 但他也觉得奇怪,他闻不到爻的味道,倒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宋时樾身上的阵阵冷香,他凑近闻了闻,“可是我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 “什么味道?”宋时樾眼眸一缩,双手抓着衣袍,梗着脖子不敢动,看着师尊像一只小狗一样在他颈边嗅着蹭着。 他知道有一些魔身上的味道很重,很难闻,他顿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 云迟扯住了他,眸中有些许责备:“你躲什么?让师尊闻闻也不肯吗?” 宋时樾往后倒到一半的身子顿住,试探道:“不臭吗?” “?”云迟看着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将他拉回来,“很香啊,你是不是用什么熏香了?” 很香? 戾气散去,清浅眸子动了动。 “没有。”宋时樾坐直了身子,小声说着,又把白皙脖颈凑过去给师尊闻:“真的香吗?” “嗯嗯。”云迟猛吸了一口,盯着他颈侧一小颗黑痣,后知后觉现在的举动奇怪了点。 他猛地坐好,清了清嗓子,理了理衣裳,又恢复正经的模样:“所以你真没遇上什么事?” 宋时樾眨了眨眼睛:“有。” “什么事?” “关于灰尧的。”他压低声音:“这里不方便说。” 正好云迟也想问他关于灰尧的事情,于是也变得严肃起来:“那我们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嗯。”宋时樾一本正经地点头,朝云迟敞开怀抱。 云迟很快会意,摇身一变毛绒绒的猫儿,熟练地跳进他怀里。 宋时樾揉了揉师尊软乎乎的白毛,抱着他出门。 猫儿瞪着蓝色的眼睛好奇地四处看着。魔界上空一直都被黑云笼罩着,无端让人感到压抑,或许是因为灵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云迟倒没觉得那么难受了。 但被抱在怀里还是很舒服的,他在徒儿怀里不安分地打滚。 宋时樾也不恼,见他玩得开心,纵容得很。 云迟蹭来蹭去,过了一会儿,突然感觉空气中氤氲着阵阵热风,它才安分下来,往外看。 原来是暖池传来的温度。 猫猫眼睛瞬间亮了。 宋时樾把猫猫放了下来,云迟很快恢复原身。 云迟还记得那次泡暖池时的舒服,已经有些蠢蠢欲动,“这里不会有人来?” “嗯。没人能进来。” 宋时樾看着师尊蹲在池边伸手碰了碰池水,露出了惬意的神情。 还不够,要哄师尊下去洗洗,把那只半妖的味道全洗去了才好。 “天冷,师尊想不想下去泡泡?” “好啊。”云迟早就迫不及待了,又听他说没人会进来,当即褪下白袍。 毫不犹豫的动作看得宋时樾眼睛都瞪大了,“师尊……” “怎么了?”云迟一脚已经迈入暖池了,长发浸入水中,听到徒儿的声音,他回过头来。 原来师尊还穿着中衣…… 看着地上一团白色的衣袍,宋时樾眼眸中意味不明,似乎松了口气,又好像有点遗憾。 宋时樾走过去把云迟的衣袍拾起来,收起挂着红绳的玉佩,正想把衣裳叠好放在岩石上,却闻见了不属于师尊的味道。 面色一沉,他将长袍丢进另一边的池水里。 “诶!”云迟怎么觉得他在拿自己的衣裳出气? 偏偏徒儿一脸无害地走过来,蹲在池边捧起了他的头发,“师尊的衣袍也想泡暖池。” “……” “我帮师尊洗头发。” “哦。”云迟靠着池边坐下,倒有点想让徒儿伺候自己一次。 毕竟他从前也没体验过所谓的师徒情。 宋时樾取来皂苓,仔仔细细梳洗着师尊柔顺的青丝。 过程中他十分专注,云迟也没有说话。 暖池烘得他周身都暖得一塌糊涂,心里也盈满了暖意,他叹了口气。 叹自己太不是人了,后悔从前怎么就没有待他好一点。 “师尊?” “嗯?” “好了。”宋时樾将他的头发烘了个半干。 云迟不在意地把头发甩至身后,反正又会湿的。 他靠在旁边,朝宋时樾勾勾手:“下来一起泡吧。” 宋时樾一怔:“不……不用了。” 他没有想过要和师尊一起泡暖池,只是想把师尊沾上的味道洗去。 师尊这是在……邀请他? “下来吧,害羞什么?”云迟无所谓地说着,觉得徒儿这个样子实在有趣。 “没有。” 明明是师尊比较容易害羞。 宋时樾转身慢吞吞地宽衣,把衣襟里藏的小像小心放好,又把师尊的玉佩放在黑色衣袍上。 做好这一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 却见师尊已经闭上了眼睛,手撑在岸上,湿润的指尖轻轻按在太阳穴处,懒懒靠在池边。 宋时樾下了水,小心翼翼往师尊那边挪。 抬眼撞上师尊在暖池被熏得湿润的眼眸。 隔着烟雾,云迟的面容变得柔和,与他说起今夜在东垒壁的见闻:“可是很奇怪,我的剑对他似乎无法造成伤害。” 宋时樾皱眉思索:“你说他今日在东垒壁出现了?师尊确定是灰尧么?” “为什么这么问?” “可是今天他也在魔宫。” “什么?” 云迟能确定他见到的是灰尧,又忽而想到今日见到的灰尧不驼背,而在魔宫的时候他以猫猫的眼睛看到的大多是驼背的灰尧。 “你确定你见到的也是灰尧?” 宋时樾点点头,他不会认错,但是,“师尊说‘也是’,可有什么猜测?” 他又向师尊描述了今夜见到的黑袍人。 “我见到的就是这个灰尧!”云迟沉吟:“这么说有两个?” “这是怎么回事?” 宋时樾回想着今夜的画面,“不过我见到的灰尧似乎受伤了。我当时也疑惑,明明一开始还好好的,突然就吐血了。” “听师尊这么说,似乎是在东垒壁的灰尧受的伤反映在魔宫里的灰尧身上了。” 云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目前得到的信息指向似乎就是这样。 “那师尊今晚就要去杀了灰尧么?可是该杀的是哪个?” 云迟摇摇头,他本可以趁着灰尧受伤去杀了他的,可就在刚刚,404提醒他今夜是月圆之夜,不能动手。 月圆之夜阴邪之气极浓,也是魔修力量最强大的日子,况且他还没摸准两个灰尧身上的秘密,不知道他是否用了什么邪术,贸然动手极有可能被反噬。 该杀的是哪个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明日再去。” 云迟看着宋时樾的眼睛,还是正常的眸色,“你感觉怎么样?今日噬魂煞没有发作?” 宋时樾摇摇头:“还好,自从猫……师尊提醒我念清心咒之后我每天都有念,现下已经能控制住。” 不能说从前是他心甘情愿被控制,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灰尧有问题,只是为了将猫猫召回来无所不用其极。 太傻了,不能让师尊知道。 但是云迟却没有打算放过他:“你既说发作时也有意识,那意味着你一直知道灰尧在对你做什么,为什么不反抗?你该知道噬魂煞的危害有多大。” “……”宋时樾垂着眸子,无意识抬手捻着耳垂,沉默不语。 云迟看着他,恍然发觉现下所处的环境跟那日在东垒壁冷泉极其相似,只不过周身十分温暖。 目光游移着往下触及徒儿薄唇,云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咕咚”一声后,他慌乱移开视线:“那个……你说发生了什么事都记得,是指所有的事吗?全都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一周要开始考试了,更新会慢一点,但是绝对绝对不会坑的!21号放假之后会多多更新,请大家等等我QAQ 第40章 宋时樾看着他一言不发,眼尾被热气蒸得薄红。 云迟眼神往旁边乱看,又想看徒儿的反应,忍不住瞟他一眼,又再瞟一眼,手指蜷缩着无意识捏紧。 又有些心虚,该不会真的都记得吧?那他这个师尊的脸面往哪放? 可从他脸上又看不出来此刻在想些什么。 宋时樾却是眨了眨眼睛,忽而勾唇。 云迟愣了一下,眼睁睁看着徒儿的眼睛越来越红,还没反应过来,一片阴影覆盖而下,宋时樾已经重重地朝他压了过去。 “啊——”隔着薄薄的褥衣,云迟的后腰抵上石壁,退无可退,猝不及防的滚烫凑近。 宋时樾的掌心已经绕过他的身后,按住他的腰身往前。 动作快于意识,云迟已经抢先一步抬手捂住嘴,紧接着,温热触及皮肤。 “唔——”云迟眉眼微弯,有些无奈。 又被咬了…… 宋时樾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还吮了一口…… “怎么说发作就发作了?……”云迟叹气,继而抬手握上他的后颈。 宋时樾身子一软,瘫在他身上。 云迟拖着他上来,侧眼一看,浸泡在暖池里的白衣缓缓升起,眨眼间已完好地穿在云迟身上,竟是完全干透了。 置于宋时樾衣服上的玉佩也挂回了云迟腰间。 至于宋时樾的衣袍……云迟只是拿在手里。 “404,帮我们隐身。” “好的。” 他虽可以用瞬移,但却怕依旧不安全,为求保险还是隐身了。 把宋时樾送回魔宫,检查了他的体征,云迟又帮他调了内息。 做完这些也乏了,暖池的热气蒸得他浑身懒洋洋的,徒儿占了床,他只能趴在床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他听道404焦急的喊声,云迟一个激灵。 “怎么了?” “爻那边出事了,就在幽林深处,宿主快过去。” 云迟睁眼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好好地躺在床上了,宋时樾就躺在他身边侧着身子面对他,呼吸平稳。 不及多思,他起身,回头看了床上躺着的人一眼,隐去气息,顺着404的指引出门。 爻在屋里坐立难安,实在待不下去,索性出了门四处溜达,顺便找找去魔宫的路,却没想到竟在一片树林里感应到了极其熟悉的气息。 顺着气息一路追寻,他竟看到了那个人。 一个本该在一年前就死去的人。 云迟顺着指示,正好要经过灰尧给宋时樾施加噬魂煞的地方,他注意到灰尧的琴还放在原地,停下看了一眼,发现琴弦之上沾了点滴黑色的液体,有浓重的血腥气,还有一股妖气。 而且不是爻的气味。 顺着小路往里走便是幽林深处,只见一只大黑狗挡在两个灰尧身前。 “你怎么在这里?”黑袍灰尧如临大敌,扶着驼背的灰尧往后,企图挡住他的视线。 爻又变回了人身,只是还紧紧盯着驼背的灰尧:“炎,我知道是你,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炎?” 爻眼中装着满满的心疼:“从前你执意修习摄灵,最终遭到反噬,我明明已将你安葬,怎么……” 驼背低着头,面具之下看不清神情,他捂着腹部:“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 “少废话!”黑袍掏出一枚碎玉,霎时间,月光穿透层层树叶,源源不断地被碎玉吸收,银白色的光聚拢成一团光源。 他看了云迟一眼,嘴皮子微动,嘴角缓缓上扬。 云迟瞳孔一缩,看着一道黑雾朝自己袭来,瞬间抬手。 “师尊小心!” 一道更为强劲的黑气将黑雾包裹,乌漆墨黑蜷成一团被高高地抛至上空,越收越近,直至被强大的黑气吞噬。 于此同时,云迟的蓝光掠过空气,打在后方的树干之上,刮出一道黑印。 宋时樾比他早了一刻。 他看向面色不佳,气喘吁吁跑来的徒儿。 “师尊,你没事吧?”宋时樾执着他的手,凝眸敛眉看着:“我来晚了。” 云迟摇摇头:“没事。” 只是慢了一步,空地之上早已没了两个灰尧的身影。 “你呢?怎么醒来了?可还好?头疼不疼?” 宋时樾低垂着眸子,温顺地看师尊,小幅度摇头:“已经没事了。” “师尊,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夜里醒来感应到很浓的妖气,所以来看看。”云迟看向爻,却见他又是一副神游的样子。 “我们去暖池?”云迟只好看向宋时樾,眼神里带着询问。 宋时樾眉头皱得更紧,显然不乐意:“为什么?” 他靠近云迟,眼神却警惕地看向爻:“师尊今天跟我一起泡过了。” “不是想泡。我有些话想问他。” 暖池是不可能去的,宋时樾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既然他只是想要个能说话的地方,宋时樾于是带他们进了一处院子。 便是原先给爻准备的屋子。 “这里许久无人过来,师尊再在外边设下结界,很安全。” 进了院子,几人坐下来,云迟给爻温了一杯热茶。 清香的茶水入口,爻才回过神来,眼中有些许迷茫:“这是什么?” “茶。我自己种的,有安神的效果,你可好些了?”云迟答道。 爻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再次抬头看云迟:“这茶可有名字?” 云迟摸不准他问这话的意思,只是摇摇头:“没取。” “就叫它落云,好么?”爻眼中有希冀。 他喜欢这茶的味道,和云迟身上的气息不同,却同样让人莫名喜欢,闻着莫名安心。 云迟微微疑惑,却也没多言:“嗯。你若是喜欢,我可以多赠些给你。” “师尊,我也想喝。” 宋时樾也向他讨了一杯,云迟二话不说也给他倒了一杯,因低着头,没有瞧见徒儿与爻眼神的交锋。 再抬眼时只见宋时樾浅浅笑着看他。 云迟将茶杯推到他跟前,“这茶你多喝也有益,改日随我去辞凰殿多摘些。” 宋时樾眼神一亮,高高兴兴地点头,看向爻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炫耀。 云迟摇头轻叹,只觉得他越活越过去了,如小儿一般可爱。 爻握着茶杯,自己给自己再满上一杯,似乎有些沮丧:“今夜的事,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你们想问什么,问吧。”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啦!!!昨天回家太累了1551 感觉上一章作话放的预收好长,先删掉吧~ 第41章 宋时樾捧着茶杯小口喝了一口,听到这话看向爻,开门见山:“你认识灰尧?” “灰尧?” “就是你口中的炎。”云迟补充道。 爻低头看着清香的茶上漂浮着的一朵细碎白色花瓣,慢慢地回忆起往事。 炎是一只树妖,原先生长在爻后来藏匿的山洞附近。 从前的爻因着是个半妖,又有致命的弱点,时常被别的妖怪欺负,他不敢还手,通常都是忍气吞声。 其他妖怪就更加起劲,经常带着水来浇到爻身上,将他打回原形。 他们知道爻不喜欢杀人,也不会摄取人类的灵魂,于是特意抓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到爻跟前,逼着他把那个人吸干。 爻不愿意,于是那群妖群起而攻,甚至往他身上撒尿,逼他现出原形。 那时的爻原形还只是一只小黑狗,他就那样蜷缩在地上,默默承受着他们的拳打脚踢。 奄奄一息之时,几根树藤从暗处伸出来将小黑狗裹挟而起,卷入隐蔽之处,那群妖找不到他,这才放过了他。 过后,他带着爻躲进山洞了,又用自己的树叶和树藤给他铸造了一个隐秘的空间。 自此,爻和炎就成了好朋友。 只是后来爻发现他炎有秘密瞒着他。 通常的妖怪吸食人类的精气,作为修炼的途径,提高修为。 而炎私下却修习了摄灵之术,摄的是灵修的灵魂,把他们的修为转移到自己身上,被摄灵的人不会死,却失去的灵魂,毫无生机。 慢慢地,爻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多次劝阻无果后只好黯然远离,可过不了多久炎就因为摄取了过多的灵魂爆体而亡。 尸体还是爻亲自埋葬的,就在一年前。 “可是我却在那个人身上感应到了炎的气息,就是你们说的灰尧。” 爻很肯定:“我不会认错,那就是炎的气息。” “只是不知为何,他似乎苍老了许多。” 爻越说越不确定:“仿佛……换了一个身体。” 换身体? 云迟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在东垒壁见到黑袍时,你的状态也不对,为什么?” 爻皱着眉头,有些犹豫:“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很熟悉,虽然他带着面具。很奇怪的是……我竟觉得他是炎。” “但是身上的气息又完全不同,所以那个时候我心里很乱。” 云迟眸子一敛,说出了心中的猜想:“除了摄灵之外,还有一个换灵之术,你可知道?” “换灵?!” 云迟转而看向宋时樾:“你觉得哪个是真正的灰尧?前任魔尊的下属。” 宋时樾眯了眯眼睛:“我从一开始见到的灰尧就是驼背的。只是一年前前魔尊去世他曾经消失过一阵子,后来才回来。我从前对他并不熟悉,所以未能发现什么异常。” 两个灰尧都戴着面具,装扮极其相似,若是黑袍也弯下腰来,不熟悉的人是断然分不清两个人的。 “一年前,灰尧消失过一段时间,而炎去世的时间又恰好能对上。”云迟屈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师尊是认为灰尧和炎换了灵魂?” 云迟点了点头,可却还未敢确定,因为换灵的危险性太高了,而且不确定性太强,一般情况下根本没必要这么做,除非…… “若是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宋时樾回想着:“我记得灰尧的身体一直不好,常常当着众人的面咳出血来,可最近好像都没有过这种情况,我先前只以为是他调养好了。” 但若是因为给灵魂换上了具好的身体,于是变得健康,这也就说得过去了。 爻又开始变得有些恍惚,他按着太阳穴,似乎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声音有些都抖:“你说的换灵……可会有什么征兆?” “换灵前需要泡在水里七天七夜,象征着洗去过往的污浊,重新开始。换完之后身上会出现印记。”云迟说着蹙眉。 两个人都戴着面具,除了掩盖容貌之外还会不会藏着别的什么东西? 听着云迟的话,爻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沉重,“后者不知道,但是前者……他去世之前确实做过。” “不。”他忽而苦笑:“或许应该说是‘诈死’。” 只是他想不明白炎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以炎的灵魂现在在那副苍老的身子里,而灰尧的灵魂就住在炎的身体里?” “难怪我第一眼认出来的人气息却对不上。” 月光缓缓下移,几人却是久久无言。 良久,爻终于开口了。 “所以,必须杀了他,那些人才能得救,是么?” 云迟沉默着,爻看向宋时樾。 后者看着云迟,最终重重地点头。 “我与他曾经发誓过要靠自己好好修炼,不是所有的妖都会害人的,我们就要凭自己的真本事。我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又是如何与灰尧交换了灵魂的,但我相信若是回到从前我们约定的日子,他一定不希望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 “所以,作为他的朋友,我理应阻止他。” 爻站了起来:“如果他一定得死,那我希望能送他最后一程,就像当初我埋葬了他的尸骨一般。” 话音刚落,爻已经化作一团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云迟按着眉头,胸中情绪郁结着,明明应该松一口气,可却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师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宋时樾握着他的手,小心地捏了捏。 *** 炎受伤了,再加上身体的年迈与久病缠身,二人根本走不快。 顺着气息,爻追上了他们。 “区区小妖也想阻挡我?”灰尧嗤笑一声,将炎的残躯随意安置在一旁,灵活地运用着这具年轻健康的身体。 担心后方凌云仙尊会追过来,灰尧不欲与他纠缠,只想速战速决,于是释放出了十成的魔气压制他。 黑云似乎往下压了几分,沉重得令人几近窒息,风声鹤唳,周遭的树叶刷刷地下坠,在地面盘旋,却始终未能落下。 绿叶肉眼可见地变得枯黄,直至发黑,最终竟仿佛被鬼斧神工雕琢过,生出箭锋,直直对着爻的方向,如利刃出鞘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袭去。 剪影倒映在爻漆黑的瞳仁里。 “噗噗噗——” “炎!” 第42章 云迟和宋时樾赶到的瞬间,恰好目睹几枚锋利的树叶穿进了炎的身躯。 污浊的血自嘴角滴落,爻的衣裳之上沾了黑色血迹,和他的黑袍融为一体,散发着浓重的妖气。 “你!”灰尧站立在一边,高高抬着的手慢慢垂下来,攥紧着在身侧,“冥顽不灵!努力了这么久的一切就要功亏一篑吗?” 面具之下黑色的眼睛狠狠盯着为好友挡住了致命一击的炎。 爻抱着炎,手指颤巍巍地掀开他的面具,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炎没有力气阻止他的动作,却不知从哪里生出来几分力气,拼命地把头埋下,不愿让他看清自己的容貌。 那不是他原本的样子。 爻不住摇头,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脸,口中喃喃:“别怕,你不会有事的,你别怕……” 手放置在炎的头上,一股力量缓缓注入。 炎终于不再躲了,缓缓露出惨白的笑。 灰尧默默看了一会儿,手指刚有动作。 云迟手中长剑已出,蓝色光芒刺向他的手掌,掉下一张符纸来。 灰尧阴沉沉的目光看过来,伸出手,一根树藤朝云迟袭去。 云迟迅速躲过,还不忘对着宋时樾道:“你到旁边去。” 宋时樾的立场不便插手,况且一个灰尧,云迟还应付得过来。 宋时樾点了点头,默默退到一旁,只是还目不转睛地关注着师尊。 虽然知道师尊不会输,但他也时刻准备着。 云迟掌风逼退树藤,只是那树藤数量实在多,又十分灵活,他的白袍不免被刮到。 长剑如同长在手上,他一挥而起,腾空转了一圈利落地斩断几根树藤。 树藤似乎有些忌惮,一根一根缩了回去,灰尧再次催动,却没有一根树藤再次伸出来。 断落在地上的几截树藤迅速枯败,发黑,化为灰烬。 白色的衣裳被树藤蹭上几抹黑色,云迟低头看了一眼,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炎的气息已渐微弱,爻的治疗只让他恢复了几分力气,聊胜于无。声音微弱:“没用的……树叶之上染了毒汁。” “毒汁?要怎么解?你知不知道如何能解?”爻抱着他,明明急得不行,可还是不敢与他大声说话。 微弱的声音只不断重复着:“没用的……没用的……” 一道疾风迎面而来,仿佛就要劈头盖脸砸在云迟头上。 灰尧转而操纵着更多的树叶化为利刃,一股脑从四面八方朝他袭来。 云迟瞬间回神,凝眸,食指与中指并拢着竖于鼻梁前方,一抹幽蓝自指尖升起。 宋时樾紧紧盯着这边,手掌已经蓄起力量。 他绝对不容许师尊出一点差池。 还未动手,却见云迟手中蓝光以极快的速度慢慢扩大,形成一个保护罩将外界阻隔开,黑色的枯刃被隔绝,纷纷坠落在他周围,却丝毫伤不到他。 蓝光还在不住往外扩散,属于仙尊的力量毫不掩饰地外泄。 逐渐将宋时樾和另一边的两人包围,独独从中间开出一条通道。 灰尧被压得胸口闷痛,几乎喘不过气来。 影动如风,长剑似凛冽冬日寒霜一般冰冷,停于灰尧喉咙处,差之微毫的距离。 只需稍稍一动,凌云仙尊这把妖魔两界闻风丧胆的剑便能要了灰尧的命。 只是凌云仙尊甚少用它来杀人。 灰尧梗着脖子没动,铮亮的剑柄映出一块花纹繁复的面具。 云迟将长剑打横,悬于他的脖颈之间,退至身后。 宋时樾见状也来到师尊身边,施法将灰尧两只手束缚起来。 以免他再有什么小动作。 云迟在他身后,手指轻轻一划,灰尧的面具划落,露出一张年轻俊逸的脸。 只是那上面现在只有狰狞。 爻已经停下动作了,因为他发现根本没用,炎还是不停在吐血。 炎握住了他的手,紧紧抓着:“杀了我。我知道……只有杀了我才能救那些人。” 他断断续续说着:“自-杀没用,我都试过了,每次都死不了!” 他越说越激动,眼中有无尽的痛苦:“这个毒汁是我制出来的,也不会有用……” 他缓缓微笑,剧烈咳嗽起来:“这副破体残躯本就撑不了多久,你杀了我,还能救人。” “你知道的,你知道怎么能杀掉我。” 爻当然知道他最好的朋友的命门在哪。 他说过他会亲自动手,可真要做时又狠不下心来。 “爻。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想要的太多,所以才跟他交换了灵魂,我做错了,就应该付出代价。” “求求你。” “我们说过,就算是妖也有好妖,我们不会害人。我食言了,所以,你愿意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吗?” “杀了我。” 无人注意的角度,灰尧微弯嘴角,暗暗扯出一抹诡谲的笑容。 爻周身颤抖着,终于将炎放下平躺在地面之上,缓慢而艰难地站了起来。 一把黑色的弓箭出现在手上,双手紧紧握着弓和弦,用力拉满,指向炎的脚踝。 炎安静地躺着,身下铺满树叶,身上的妖气在慢慢消散,周围的树挽留似的纷纷朝他伸出树藤,轻轻缠在他手上,脚上。 他露出和煦的微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月光之下,苍老的脸上看不到赴死的恐惧或悲哀,只有无尽的从容。 一滴泪自爻眼中滑落,弦满箭出。 他要做的就是让好友走得痛快些。 “等等!” 爻在松了手的瞬间伸出指尖抵着箭身。 他用了十成的力量,妖气冲天,云迟的力量本来足以抵挡,只是那把箭的箭灵却不容许不沾血便停下,竟冲破蓝色的屏障直直朝炎袭去。 危急之间,云迟顺手扯下腰间一物,玉石带着云迟的力量疾飞而去,和箭身摩擦着发出难听的声音,迸出丝丝火花,玉碎而箭止,箭掉落在地上。 看着碎片散落在地上,红绳掉落在一地枯叶之上,云迟怔了一瞬,却无暇顾及。 此番动作让灰尧钻了空子,他一下子挣脱了束缚,魔气自周身起,却没有再朝云迟袭去,而是聚成一团,圈住了炎的脖子。 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他阴测地咬着牙:“去死吧。” 爻在一旁焦急蹲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好友痛苦挣扎,没办法将那一团黑雾驱散开。 “404!怎么办!” 在依靠自身能力能解决的问题上,云迟很少求助于他人,只是现在,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面前逝去。 404本不能提示,可现在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宿主,就现在,杀了灰尧啊!” 云迟眉头紧锁,迅速在脑海里思索着对策。 在东垒壁的时候已经试过了,根本伤不到灰尧,反而会让炎受到伤害。 就连凌云仙尊的剑都拿他没办法。 到底要怎样才能杀死他? 炎的气息越来越弱,爻在他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却丝毫没有办法。而且已经再无力气和心思去打灰尧了。 云迟疾速思考着对策,目光触及被他随意丢弃在地上的弓箭。 长眉微敛,云迟迅速操起弓箭,对着灰尧的脚踝射去。 箭灵拥有强大的力量,方才被云迟那么一打断已是积攒了怨气和怒气,这一下注入了凌云仙尊的灵力,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箭一下子穿透灰尧的脚踝,风起叶落,他瞪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却如同尘埃,黑烟散尽过后消散在风中。 四周静谧无声。 “死了?”爻抱着奄奄一息的炎,声音沙哑。 “嗯。”云迟有些疲惫。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爻和炎都没有反应过来。明明在东垒壁时是伤害不了他的。 “差点被迷惑了。” 连炎自己都以为他现在占据了灰尧的身体,理应杀了炎才能解魔灵引。 可他们都忘了,魔灵引需要强大的魔力支持,可炎只是一只树妖,而他的身体除了让灰尧拥有健康的体魄外,还有一个功能,那就是作为障眼法。 灰尧又设法将自己的体征与炎联系在一起,所以受的伤都只会反映在那具残破的身体上。 只是他不知道炎的脚踝之处是一个例外,那里是他的弱点,正好不会被强行映射,一受损伤,受影响的只有炎自己的身体。 也就顺理成章地杀死了寄养在炎身体里的灰尧的灵魂。 云迟取出一枚丹药让炎服下,又探了探他的气息,终是摇了摇头:“这副身体撑不了多久。” 他从储物囊里取出一抔黑土,递给爻。 爻接过,炎闭上眼睛蜷缩成一团,慢慢缩小,最终化作一粒种子,躺在爻的手心里,埋进黑土。 “仙尊,谢谢。”爻背过身,磨磨蹭蹭了一会儿,再转过来时眼睛通红,递给云迟一个小瓶子:“这是我的眼泪,你上次要过。现在的威力更强。” 云迟点头,将妖泪收入囊中。 互道后会有期后,爻带着炎离开了。 一切都结束了。 四下寂静,只剩下师徒二人。 云迟却始终不敢看宋时樾一眼,只是原地蹲下,一粒一粒,静静地、慢慢地捡着散落在地上的碎片。 宋时樾在他身侧蹲下,抓着他的手:“师尊,算了。” 云迟低着头,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对不起。” 第43章 云迟低声。箭锋凌冽,爻如今的实力又不容小觑,玉佩本就细薄,如今已被震得稀碎,找都找不齐。 “师尊,别捡了。”宋时樾脸上看不出神情,只拉着师尊的手,不让他捡。 云迟看了徒儿,瘪了瘪嘴,心中更是难受了。他摇摇头,坚持一点一点收集在手心里。 宋时樾只好陪着他一起捡。 灰尧死的瞬间,云迟就接到了404的通知,魔灵引已破,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将散落的碎片收集好后,云迟始终郁郁不乐。 宋时樾看着有些心疼,明明不算什么的,况且事出有因,可没想到师尊竟如此珍视。 “对不起。” 云迟干巴巴地道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事的师尊。” 也就是见徒儿如此谅解他,云迟心里才更难受。 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他们到了东垒壁,云迟没有第一时间回清虚北境,是因为他收到了来自楚轲的传声镜,说东垒壁荆棘林深处突然出现了躁动,传出异常的声音,可他们都进不去。 他与楚奏、任宥桓商量之后希望寻求凌云仙尊的帮助。 云迟猜测应该是里头的墓冢发出的声音,于是二人直往神像处去。 东垒壁的人已经遣散得差不多了,除了楚轲和楚奏之外,就只有庄吟在了,任宥桓和掌门或许就是知道里头是生长着碧株草的地方,所以不愿再来看,执念已然放下。 “凌秋哥哥。” “凌兄。” 楚奏上前来,指着黑压压一片的荆棘,“仙尊,怪声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云迟点点头,不出所料,上次为他开启的一条小道已经关闭,杂草丛生,如同从未有过。 他上前一步,宋时樾亦步亦趋。 刚刚往前挪动了一步,荆棘林就像有所感应似的,从中间向两边倒,竟是直直为他开出一条道路来。 与此同时,月光倾泻而下照亮天帝的脸,庄严而又肃穆。 “这是怎么回事?”庄吟惊呼。 楚轲和楚奏看着,微微睁大眼睛。 楚轲想说些什么,却被二师兄拦住:“仙尊,我们先进去吧。” 自云迟进来后,怪异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里头的东西仿佛被安抚了,十分平静。 云迟带着他们成功进入,也没有半分动静。 若是东垒壁掌门在此,一定会觉得万分惊讶,他耗费了那么多时间想要踏入的地方,明明是他自幼生长的,属于他的东垒壁,最后竟是一个外人能够轻轻松松地进入。 楚奏若有所思地盯着凌云仙尊的后脑勺,仿佛想要确认些什么。 庄吟早就躲到他身后了,这里头几十方的墓地看来实在渗人,尤其是中间的几方还隐隐闪烁着蓝色的火光。 几人站定,早已是目瞪口呆。 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的楚奏也没想过这里头竟然还藏着墓地。 楚轲咽了咽口水,“这里都是谁的……” 他说着越来越小声,似乎怕触怒了先人,可又不死心地想凑近看墓碑之上写着什么字。 遗憾的是,所有的墓碑都没有刻字,一片空荡荡。 “掌门说,这里是埋着碧株草的地方,他从前想方设法要进来,可一直没能成功。” “但他已经不再执着于此了,他说了,门派散了之后,谁能进来,碧株草就归谁,他绝不干涉。” 话音刚落,一抹蓝光自天帝像的眼睛射出,刺破云迟的指尖。 “嘶——” “师尊!”宋时樾就在师尊身边,可那道红光速度极快,饶是他看到了却没能截住,他执起云迟的手。 一滴鲜红血液自指尖发散,成水汽氤氲在空气之中。 墓冢中间那方坟墓之上幽微亮光渐渐点亮,连带着几十分坟墓上的火光一一燃起。 如同一场盛大的迎接。 楚奏心中的猜想越发笃定,看向云迟的眼神也多了一层不明的意味。 蓝色的光芒让云迟觉得十分亲切,可又说不出这种异样情绪从何而起。 下一瞬,一朵蓝色的花破土而出,从簇簇蓝光之中冉冉升起,直直冲出来,竟是轻柔的坠入云迟怀里。 火光熄灭。花儿也枯萎似的垂落,平静地躺着。 “这是什么花啊?”庄吟被眼前奇异的场景震得目瞪口呆,还不忘凑近云迟,好奇地看着这朵出场明明无比神圣高调,可仔细一看又平平无奇甚至像是已经枯死的花。 “碧株草。”楚奏说道。 这会儿楚轲也凑过来了:“碧株草?可这明明是花呀,而且也不是碧色的。” 这的确就是碧株草,404的声音已经在脑海响起了,云迟松了口气。 楚奏却突然在他身前恭恭敬敬地作揖:“仙尊竟是天帝后人。” “?”云迟看向他,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味。 “掌门说过,只有天帝的后人能进入此地。” “可是天帝在百年前就已仙逝。”云迟的年龄无论如何是对不上的。 “我曾听掌门讲过,天帝早年曾诞下一幼子,后虽命数不长远,但却轮回于天地之间,想来凌云仙尊或许是天帝之子转世。而且方才天帝神像已经亲自为您找到了碧株草,足以证明仙尊便是天帝后人。” 云迟还未往深了想,却见楚奏已经在他身前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 楚轲和庄吟也想把他架起来:“二师兄,你在干嘛啊?有话好好说啊!” 楚奏跪得笔直,坚定不起,对着云迟正式一拜,“楚奏斗胆,有一事相求,若仙尊愿意成全,晚辈愿为仙尊倾尽全力。” 云迟稍稍往后退:“何事?你先起来说话。” 楚奏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看向云迟,毫无躲闪:“晚辈想求仙尊的碧株草。” “二师兄?”楚轲震惊了。 人人都知晓这碧株草乃世间罕见宝物,修仙之人得之能提高修为,只是楚奏竟然敢直接开口向仙尊索要,这一通操作简直匪夷所思,更是不符合他往日的所作所为。 楚奏又郑重拜了一拜:“求仙尊成全,楚奏听凭您的差遣。” 云迟拿着碧株草,十分犹豫,这是他费尽力气要给徒儿寻的药啊。 “你想要将它用于何处?” 楚奏目光灼灼,嘴唇紧抿着。 云迟看向一旁呆站着的两个小孩,摆了摆手:“你们先去外头转转。” “怎么了?我也要听!”庄吟显然不乐意。 楚轲看向凌秋哥哥还有他身旁脸庞俊美但是看起来脾气就不好的魔尊,又看了看二师兄,张了张嘴,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默默将庄吟拖走。 还不忘捂住他的嘴。 “起来说话吧。” 楚奏终于站了起来,目光投向小路,一直到楚轲和庄吟的身影消失在道路镜头,被丛生的荆棘掩盖,他才叹了一口气:“仙尊,你知道……庄吟在这儿修炼的许久,可却毫无长进,因为他的灵根受损,根本没法修炼。” 楚奏有些语无伦次:“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要好好修仙,哪怕能学会一点点也足够。” “我听说碧株草不仅可以提升人的修为,还可以修复灵根,帮助修士冲破瓶颈。” 云迟在心里想过种种理由,却没想过他竟是为了庄吟。 他知道庄吟整日笑哈哈的背后也有无尽的苦涩,在东垒壁之时他就曾目睹庄吟因为一个简单的法术学不会而难过了一整天,又发奋学了一整天,最后还是没学会。 只是…… 云迟默默无言,偏头看向宋时樾。 宋时樾自然知道碧株草还能解他身上的噬魂煞。 师尊说一直在帮他寻药材,就是真的在寻,半分也没有敷衍。 “师尊,我没关系。”他握住师尊的手,轻轻摇头。 这样就够了。 云迟垂着眸子,紧紧护着碧株草。 必然是舍不得的啊! 好不容易取到的药材,就要给徒徒制成药了,就差一点点了。 “师尊,其实哪怕是只有一味药就够了的,也能缓解了。” 宋时樾笑着:“而且还有师尊在,师尊会陪着我熬过去的,对不对?” 云迟犹豫。 宋时樾也不是什么圣父,他其实别有所图。 想要师尊能够一直陪着他,他实在担心,万一身上的噬魂煞解了,师尊又像从前一般不理他,那该怎么办? 所以不能那么快好起来,要让师尊多心疼他一点。 “难道师尊不愿意陪着我吗?”宋时樾说着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一番软磨硬泡之后,云迟终于答应了。 他倒也不是小气,只是太过于纠结了,不管是宋时樾还是庄吟,他都想要他们能够好好的。 四味灵药都能压制宋时樾身上的噬魂煞,但这东西还是除得越彻底越好,既然已经少了碧株草,这最后一味他必须尽力争取。 将碧株草交给楚奏后,几人走出去,就见庄吟和楚轲还在打打闹闹,一见到几人出来才安静了下来。 庄吟跑到楚奏身边,扒拉着他的锁雾囊:“还真给你啦?说!你要这宝物来干嘛用?” 楚奏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不关你的事。” “嘿!”庄吟揽着他的肩:“你这人怎么这样?” 他笑得没心没肺,看向云迟:“凌兄,他欺负我!” 第44章 楚奏难得有些局促,看向云迟欲言又止。 云迟没有戳穿人心思的习惯,只是摇摇头,暗叹庄吟傻人有傻福。 楚奏和楚轲幼时生长于东垒壁,如今也不愿再投靠清虚北境,两兄弟决定云游四海,到下界帮助他人。 庄吟没有犹豫,也跟着他们去了。 上界的麻烦都解决了,徒儿如今性情尚好,云迟想起404一开始对他说过的话,好像是有个什么任务? 拯救黑化反派,让他不危害世界。 “我算是完成了吗?” “滋滋——”一阵电流声传来,404:“系统尚未判定。” 尚未判定?意思就是还未完成? 云迟想着看来要帮徒儿解了毒才行。 变为猫猫跟着徒儿回到魔宫,云迟将梧芝和西莲子拿了出来,还有爻的眼泪。 “先用这两味药吧。” 灵药使用的方法十分朴素,需要熬一个时辰。 宋时樾乖乖地看着师尊在一边为自己熬药,一边用蒲扇扇两下一边打盹,不亦乐乎。 “师尊,要不你先去休息?我在这看着就好。” 云迟撑着下颌的手一歪,身子往下倒的瞬间被宋时樾接住。 “师尊……”宋时樾眼角微扬,苦笑不得。 “嗯?没事!”云迟揉了揉眼睛又搓了搓脸,强打着精神:“马上就好了。” 实在是最近奔波劳碌,太累了。 为了保持清醒,他拉着宋时樾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直到药煮好,盯着徒儿尽数喝完,他才放心。 “师尊睡床,我睡地上。”宋时樾这次很乖,老老实实地在地板上铺好床铺,抱着被褥放下。 云迟当即摇头,以宋时樾喝了药尚需调养为由,硬是让他睡了床。 他实在是累极了,沾了枕头就睡。 半夜,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悄悄揽过他的腰,热源贴近。 *** “师尊……师尊……” 云迟半梦半醒间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他以为是在做梦,翻了个身子将头埋进被窝里继续睡。 一切都解决了,仙尊也想睡个懒觉。 “师尊!”奶声奶气的声音更加清晰,似乎还有些生气,下一刻,云迟身上的被子被人扯了下来,一双小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小手? 云迟转身,一下子清醒了。 宋时樾整个人埋在被褥里,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小鹿似的,嘴巴瘪瘪。 埋? “你……”云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眼前的宋时樾分明是约莫五岁的模样,是云迟从未见过的样子。 宋时樾天生要比别人瘦些,从小又吃不饱,年少时更是显得比同龄人幼小。 “怎么回事?” 宋时樾臭着脸,声音软糯糯地:“应该是因为服用了梧芝和西莲子。” 还有这样的副作用? 云迟询问了404,得到的回答是这不是副作用,而是梧芝和西莲子起了功效,在洗涤他体内的灵力,若是四味药同时服下,不仅能解噬魂煞,他的魔性也会被彻底清洗掉。 两味药的效果就大打折扣了,不过这些都是时间能够解决的。 听它这么说,云迟也放下心来,看向徒儿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玩味。 脸上努力装着严肃:“放心,不久之后就会恢复的。” 眼睛里的笑意却藏都藏不住,他扯了扯宋被子:“出来让师尊看看。” “不。”宋时樾头缩进被褥里。 太丢人了,怎么变成小孩了。 “你跟师尊害羞什么?”云迟靠近他,强忍着笑意,“出来,师尊不会取笑你。” 才不是怕师尊取笑。 师尊看到了肯定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师尊会不喜欢。 “真不让看?” “哼。”被窝里的声音闷声闷气。 “好吧。”云迟起了逗弄的心思,嗖的一声就站了起来,“那我回清虚北境了啊。” “师尊!”一只白嫩嫩的小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揪住了云迟衣袍下摆。 宋时樾扯了扯他的衣袍,“师尊别走。” 他从被子里钻出来,语气悲壮:“师尊想看就看。” 湿漉漉的眼睛抬头望着云迟:“别丢下我。” “!!!”云迟心都化了。 这么可爱的小团子,谁忍心丢下他啊?! 说完这话,宋时樾一把抱住师尊的腿,活脱脱一个腿部挂件。只是他身上的衣裳很大,穿着松松垮垮。 很狼狈的模样,他也不想让师尊看到。 可是没办法。 他沮丧地低着头,破罐子破摔似的想,就算师尊不喜欢他也要死缠烂打。 “不走了。”云迟弯腰,一下子把徒儿抱了起来。 “???” “乖。” “???”宋时樾脸红了个透,剧烈挣扎起来:“别抱我!放我下来!师尊!快放开我!” 好羞耻,怎么会这样? “啪——” 云迟的手从徒儿的屁屁离开,小孩儿闹了,他不知道怎么办,下意识轻轻拍了一下。 然后……世界安静了。 宋时樾趴在他身上,抬手捂着脸,不想说话了。 云迟呵呵一笑,终于舍得把他放下了,以为他只是害羞,也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自顾自找404要了一套小孩儿的衣裳,从储物囊里取出来。 “我帮你换上?” “我自己来!!!”徒儿又炸毛了,这次不等云迟反应,不由分说地抢过衣裳,跑到帘子后面,三两下就把衣服换上了,生怕云迟闯进去看他似的。 404给的衣裳十分朴素,和云迟一样的白袍,干干净净,显得小团子粉雕玉琢,云迟看着格外喜欢,拉着小团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 宋时樾的脸红扑扑的。 “身上那么瘦,脸倒是有点肉。”他说着直接上手捏了两把。 手感蛮好。 宋时樾努了努嘴,没有拒绝他。 乖乖让他动手动脚,这捏捏那看看。 他既已变成了这副模样,云迟是断断不可能再让他留在魔宫的,于是计划着带他回清虚北境养一阵。 宋时樾不乐意,他才不想出去见人。 对着小团子,云迟十分耐心,蹲在他身前,“不想跟师尊回去吗?” 怕师尊真的一走了之,宋时樾试探着:“跟师尊住辞凰殿吗?” “嗯!”云迟点头,哄着小团子:“跟师尊一起住!” 有点心动。 看着他的表情,云迟微微一笑,张开手臂。 好吧。 小宋时樾犹豫了一下,跳进他怀里,抱住云迟的脖子。 云迟其实很开心,似乎上天冥冥之中在让他弥补一些东西,仿佛一切都重来了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养娃模式?●▽● 第45章 云迟召出佩剑,垂着眸子看向站在一旁似乎有些无措的小徒儿。 他眨了眨眼睛:“想跟师尊一起御剑吗?” 宋时樾抬起手,点点黑气萦绕在指尖,但已经不那么浓重了。404与云迟说过,他的魔性会受到压制。他抿了抿嘴,走到师尊的剑旁边,看着浮于他腰间的剑,轻轻咬唇。 云迟低头促狭,一手就将宋时樾抱了起来,随后站上剑身。 宋时樾似乎很排斥让师尊抱着,一上去就蹙着眉:“放我下来。” 云迟一应顺着他,剑上升得很慢,过了一会儿,终于升至看不清下方的位置,周遭云雾缭绕,小家伙似乎有些害怕,小手紧紧攥着云迟的衣角。 云迟心情颇好,于是清虚北境看守大门的弟子有幸目睹了仙尊满面春风的模样。 “拜见仙尊。” 云迟牵着小团子,脸上又恢复了淡漠的神情,微微抬颌示意。 仙尊出门的时间,大家陆陆续续知道了仙门和下界发生的事情,也深知魔灵引的危害,但此刻都被仙尊解决了,他们对云迟的崇拜之意更上一层楼。 最近云迟也没有那么不易近人了,于是见着他牵着一个可爱的小孩儿进门,大家纷纷大着胆子凑了上来。 宋时樾身形单薄,小小一只,脸上却有些婴儿肥,软乎乎的,一身洁白,看起来就像一颗小汤圆,很是可爱。见着这么多人围上来,宋时樾局促地躲到云迟身后,抱着他的腿,偷偷探头,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这些人。 这些人他大多不认识,偶尔看到一两个熟面孔也全是没有说过话的。 他在清虚北境时只待在辞凰殿里,从来没有跟别的师兄弟一起玩过。现下他们都一股脑儿地围在自己身边,宋时樾实在不习惯。 他这一番动作可把大家萌坏了。 “别怕。”云迟揉了揉徒儿的头发,眼睛微微发亮,若有所思。 凌云仙尊柔声说话,风轻轻扬起他的一缕长发,眼角的笑意如春风化雨,众弟子难得见他如此温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只有一个人大着胆子问:“师尊,这是哪来的小孩啊?” 宋时樾抓着师尊衣袍的小手一僵,悄悄抬头看师尊,想看他的反应,却没想到师尊也正低头看着他,目光相接的瞬间,云迟笑了一下,意味不明:“捡的。” 宋时樾脸圆乎乎,眼睛一睁也是圆乎乎,煞是可爱。小孩儿藏不住心事,一张小脸之上一有表情就格外明显,他嘴巴一瘪,低落地松开手。 众弟子心里一疼,纷纷露出了怜惜的神色。 一声惊呼。 师尊沾着香气的长发挠到他的脸。 小团子身子突然一轻,已经被云迟抱起来了。 众弟子瞪着眼睛,看看眼前玄幻的一幕。 云迟单手抱着徒儿,一手捏了捏他的脸,看向众人:“捡回来当徒儿。” 众人松了一口气,刚想说仙尊居然也卖关子,忽而反应过来,看向小团子的眼神满是震惊。 仙尊居然收徒了!!! 这是继宋时樾之后的第一个! 大家都以为仙尊被宋时樾整出了阴影,已经不愿再收徒了,原来只是没遇到中意的啊。看着似乎受宠若惊,呆呆地看着云迟的小团子,大家也能理解了。 这么可爱!搁我我也要收! 云迟收了徒弟,虽然不是他们之中的人,但弟子们也觉得这是值得普天同庆的事情。 “师弟好可爱!” “对啊!好好看!” “仙尊,师弟叫什么名字啊?” 宋时樾不自觉圈住云迟的脖子,往他身上缩,云迟一挑眉,忍不住又捏了捏他的脸:“师兄们问你呢,叫什么名字,自己告诉他们。” 宋时樾抓着师尊的头发,把玩着一圈一圈绕在手上。有些不自在地回答:“我叫……乐时颂。” “好名字!” “乐师弟住哪儿?跟师兄们一起住紫羽阁吗?” “想什么呢?师弟肯定是跟仙尊一起住辞凰殿啊。”有一名弟子试探性地说着,小心看向云迟。 仙尊眉目温和,目光只在徒儿一人身上,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慢悠悠开口:“你想住哪儿?自己选。” 宋时樾瞪着他,气鼓鼓。 明明说好了的。 又想反悔吗? 他一边磨着牙一边做出可怜状,俯身抱住云迟,靠在他肩上:“要跟师尊一起。” !师弟这是在跟仙尊撒娇? 众师兄既是惊讶又是羡慕。 “师叔,怎么在这儿站着?” 身后有声音传来,宋时樾一抬眼就看见了孟煜卿,脸色霎时不大好,护食似的抱住云迟。 云迟转身,他也偏过脸看着往这边走来的孟煜卿。 孟煜卿看着云迟怀里的小孩,面露疑惑:“师叔,这小孩是……” 云迟还未回答,身边的弟子就忍不住兴奋道:“乐师弟是仙尊从下界带回来的,是仙尊刚收的徒儿。” 孟煜卿眼睛亮了:“那太好了!” “嗯。”云迟按了按宋时樾的头,让他埋在自己怀里,毕竟孟煜卿见过他小时候的模样,不能保证他不会认出来。“我们先回辞凰殿。” 看着师叔的背影,想起刚刚只看了一眼的小孩儿,孟煜卿有些恍然:“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掌门,掌门!” “嗯?”孟煜卿看向身边的弟子。 “明日灏江仙君过来,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孟煜卿思索了一会儿,目光又落到越走越远的云迟身上,摇了摇头,“他回来了,应该不用了。” *** 云迟是走回去的,抱着徒儿慢慢悠悠地走着,一路上接收到了不少注目礼。 直到远离了人群,云迟才把他放下来让他自己走。 从门派其他地方深入凌云仙尊的住所需要走一段路,两边载满了紫荆树。紫荆树生命力旺盛,即使在冬季也开得繁盛,一片姹紫嫣红。 今年的雪还没下,地上只有零零落落的紫荆花。 仙尊喜欢紫荆花,也不让人来清扫,只等落花入泥,生命自然周而复始。 云迟微微弯腰,从宋时樾头发上捻下一枚花瓣。 宋时樾也是许久没见过紫荆花这般繁密的盛景了,之前几次来过辞凰殿,却没有好好看过这条路。 第一天进门的时候,他就曾走过这条路,那时候一切都是新奇的,他满怀期待、满心欢喜,连带着看着这些紫荆花也无比喜爱。 见徒儿发起了呆,云迟问道:“在想什么?” “第一次来的时候。”宋时樾不假思索便说了出来。反应过来之后一阵懊悔,嘴角缓缓下压。 云迟没有错过他懊恼的神情,听他这么回答也是一愣。只是那时候……他心里有多期待,后面就该有多失落吧。 实在不算美好。 他朝宋时樾伸出手:“这次师尊陪你走。” 宋时樾抬头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小心地把小手放在云迟的手掌上。 原本云迟的手掌是要比他小的,现在却能一掌包住他的手。 很奇妙的感觉。 一大一小踏入辞凰殿。 凌云仙尊真的很爱紫荆,院子里头也栽着。二人一进门,迎接似的,紫荆花纷纷落下,缱绻地落在师徒二人头顶、肩上。 宋时樾拉了拉师尊,示意他蹲下来。 脚底下是紫荆铺就的花海,宋时樾抬手,拾起师尊耳边的一朵花瓣,轻轻一吹,飘在空中。 云迟一笑,眸中有流光绚丽,又将他抱了起来。 宋时樾微微挣扎,只一下就不动了。 算了,由着他吧。 “想回你自己的房间看看么?” 宋时樾想也没想就摇头:“不想。” “你说让我和你一起住的。” 他低声控诉着,仿佛云迟一说出反悔的话他就要生气了。 云迟今天的笑容格外多,轻轻点着徒儿的鼻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问你要不要去看看。” 宋时樾揪着他的头发,不说话。 云迟只好抱着他进屋。 或许是因为变小的缘故,宋时樾有些嗜睡,折腾了半天,倦意上头,想要睡一会儿,云迟就抱着他让他睡在自己床上。 宋时樾微闭着眼睛,又吃力地睁开,看着坐在床边的云迟,软软开口:“师尊别走。” 云迟帮他掖好被子,又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嗯”了一声。 宋时樾这才放下心来,唇边带着浅浅笑意入睡。 日光缓缓西移,有弟子送饭菜过来,从外头远远传音到凌云仙尊耳边请示。 云迟放开结界让他们进入。 三个弟子提着食盒进门。 “小点声。”云迟食指抵在唇边,下巴抬了抬,示意他们里边有人。 云迟怕小团子醒来回找不到他,干脆没有把纱帐放下,这样宋时樾一睁眼就能看到在外边看书的师尊。 几位弟子齐齐看向里边,只见仙尊的床上鼓起了一个小包,他们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 “唔。”此刻宋时樾正好嘤咛了一声,翻身面朝外边,睡得红扑扑的脸蛋露了出来。 几人屏住呼吸。 他睡得很熟,没被吵醒。 “咳。”他们看得眼睛都直了,云迟不得不出声提醒。 几人回过神来,终于想起了正事,接下来的动作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大的动静,无声地将一桌子的菜摆好,还有几道精致可爱的糕点,一看就是为小孩儿准备的。 看着盘子上捏得十分漂亮的兔子糕点,云迟甚是满意。 一位弟子将筷子摆好,目光投向里间,又转向云迟,压低声音:“仙尊,灏江仙君今夜将抵达清虚北境。” “他来做什么?” “申均师叔昨天醒了,掌门请了灏江仙君过来看看,本来是说明日才到的,刚刚接到消息,仙君今晚就能到。不过申均师叔还需休息一日,掌门的意思是让仙尊先接待仙君。” 申均醒了?云迟若有所思。 “掌门说上界损失重大,不宜过分高调,想让仙尊在辞凰殿内招待灏江仙君,仙尊意下如何?” 云迟下意识看向正睡得香甜的小徒儿,想起上次宋时樾的反常行为。 他好像不喜欢江韫峥。 “就设在临风阁吧,我过去。” 弟子看了一眼,后知后觉地点头。 太阳已经西沉,天色渐暗,三名弟子走在开满紫荆花的小路上,走出一段路后终于敢用正常的音量说话了。 “你们刚刚看到了吗?乐师弟躺在仙尊的床上耶!” 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凌云仙尊收了一个弟子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仙门,这几人只是听闻仙尊十分喜爱这个徒儿,方才一见果然传言不虚。 “平日里师尊都不让人进他的房间,居然让师弟睡他床上了。” “仙尊真的好宠他啊!” “可不是嘛,不过这小孩儿也是真的长得好。” “我听说宋时樾小时候也长得很好啊,怎么仙尊就……” “我没见过。不过听一个师兄说他也就是看起来乖巧,仙尊不在的时候都不与人说话,整个人阴沉沉的。白天见到乐师弟的人都说他可爱得很,还敢在仙尊面前撒娇,仙尊看起来也很受用啊。宋时樾那样的人,哪能和乐师弟比啊?” “哎,别提他了别提他了,走吧走吧,晚上灏江仙君就要到了,我还得赶去备点好酒在临风阁呢。走走走。” 第46章 几人走后,云迟才走过去喊醒宋时樾。 他睁开眼睛,一时间有些迷茫,竟有些小孩儿的憨态可掬。 眯着的眼睛努力睁大,一双小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挥动了两下:“师尊抱。” 云迟眉眼又染上笑意,将被子掀开,把徒儿抱了个满怀。 刚睡醒的小孩儿身上暖洋洋的,他惬意地在云迟脖子上蹭了蹭,有些享受这样的时光,纵容着云迟直接将他抱起,到桌边坐下。 看着一盘盘小兔子和小鸭子糕点,小团子微微蹙眉,有些排斥。 云迟却已经夹起一块小兔子糕点,送到他嘴边了。 宋时樾垂着眸子,思索了一会儿,终是张开嘴巴,软软的糕点塞进口中。 有点甜。 他刚睡醒,不愿意自己动手,只是坐着。云迟好像也没让他动手的打算,竟一口一口喂着他。 宋时樾两条眉毛纠结地拧在一起,有些不乐意他真的像养小孩似的对自己,可又舍不得破坏这样好的气氛。 心里的两个小人交战的过程中,云迟已经慢慢喂了他很多东西。 云迟很有耐心,突然有点体会到养娃的乐趣了,尤其是跟宋时樾长大后的模样一对比,便更觉得奇妙了。 还是小时候比较乖。 磨磨蹭蹭地吃完一顿饭,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云迟若无其事地对着宋时樾道:“师尊待会儿要出去一趟。” 宋时樾倏然警惕起来:“师尊要去哪?” 云迟不动声色,很是自然地答:“与煜卿商议一些事,很快就回,我让一个师兄来陪你玩?” 宋时樾被他眼睛里的诱哄烫了一下,有些无奈:“师尊还真让我把他们当师兄?” 按资历算起来,这些人该叫他师兄。 况且他也不需要别人陪。 云迟笑了笑,没有再提这茬,“我晚些回来,若是想睡便睡,不用等我。” 宋时樾顺从地点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暗了几分。 他视线探寻着四周,在师尊的书案上找到了纸笔,低头安安静静地勾勒着什么。 画满了三张纸,他伸了伸懒腰,往外跑。 他从前住的房间离云迟的寝殿不近。 今日师尊问他想不想去看一看,其实是想的。 只是不能由师尊带他去。 即使是过了几年,宋时樾还是能够轻车熟路地找到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里头一层不染,所有的陈设却没有变过,看起来似乎没有人进过。 宋时樾觉得师尊应该是没有进来过的,他有些庆幸,可同时也有些沮丧。 他走进里头,在床头玉枕之下敲击了三下,床的中弹起来一块木板,把木板掀开,里头有一个精致的盒子。 拼图锁完好无损,显然没有人动过。 师尊应当是真的一次都没有来过他的房间。 打开盒子,他把刚刚画好的,墨迹未干的三幅小像也放了进去。 刚刚师尊抱他的画面,师尊吃饭的模样,和师尊离去的背影。 盒子里还有好多好多,只不过都是几年前画的了。 近几年画的,都在魔宫里。 师尊要是发现的话,会吓到吧?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宋时樾的嘴角荡漾出一抹笑意。 感应到结界处有力量波动,有人进来了,宋时樾赶紧把盒子又放回暗格之中,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师尊的寝殿。 进来的人却不是师尊,而是一个白衣弟子。 “乐师弟!” 宋时樾想着云迟方才说的话,还真找了个人来陪他? 他敷衍地应了一声:“嗯。” “仙尊让我来收拾东西,方才又别掌门喊去了临风阁,所以耽搁了一下。”那弟子一边收拾着盘子碗筷,一边温和地对着宋时樾说话。 宋时樾微微扬眉:“师尊就只是让你来收拾的吗?” “是啊。”白衣不解道:“怎么啦?师弟还想要什么东西吗?尽管跟师兄说,我能帮到的尽量帮你,不行的话你还可以直接跟仙尊说呀,仙尊那么疼你。” 宋时樾摇摇头,却是被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两只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人:“你说师尊……疼我?” “当然啦。”那人笑了下:“大家都看得出来呀,仙尊最喜欢你了。” 宋时樾的心跳快了一瞬,手放了下来,有些拘谨地抓着两边的衣摆:“师尊……喜欢我?” 看着小团子呆呆萌萌的模样,那人心中的喜爱之情也洋溢了起来,开始滔滔不绝:“我们这么多年来都没见仙尊这么笑过呢,今日对着你却是笑容满面。也就只有你啊,还敢对着仙尊撒娇呢,今天我们都吓死啦,没想到仙尊脾气那么好,而且还抱你了!” 听着他这么说,宋时樾细细回想起白日的事情,脸颊绯红。 看向白衣少年的眼睛亮亮的,满怀期待,可细看之下其中又夹杂着些别的情绪,他似乎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师尊是喜欢他的吗? “今日你跟仙尊一起用膳了对不对?” 宋时樾茫然地点头。 “你还在师尊的寝殿里睡觉了对不对?” 还是点头。 “那就对啦!”白衣少年收拾盘子的手都慢了下来,“从来没有人有过这种待遇啊,就算是宋时樾也……” 那人说着戛然而止。 “宋时樾怎么……”他眨了眨眼睛,无辜地问道:“宋时樾是谁呀?” 那人欲言又止,看着小师弟亮亮的认真看着人的眼睛,咬咬牙说了出来:“宋时樾就是你师尊的第一任徒弟,不过后来出了点事情,和仙尊断绝关系了。反正仙尊待他就没那么好。” 宋时樾笑着,问他:“师尊不喜欢他吗?” “也不是。”那人有些为难:“我进来的时候宋时樾刚好已经离开仙门了,之前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仙尊还因为他受了很重的责罚,那个时候养了好几个月的伤。” 宋时樾瞳孔骤缩:“什么责罚?” “唔。好像就是因为他入魔的事情吧,先掌门倒没什么,只是各大门派对我们颇有微词,当着仙尊的面也是冷嘲热讽,后来他们逼着先掌门给上界一个交代。” “先掌门还没罚呢,仙尊就自己去领罚了,就连妖王也难以承受的烈火诀,仙尊硬生生扛了三天,后来带着一身伤痕出来,却连一声都没有叫过。” 宋时樾知道烈火诀,是上界的一大酷刑,在清虚北境实施,一般用来惩治那些作恶多端的妖魔。宋时樾还在这里的时候,师尊抓到过一只妖王,就处罚了烈火诀。 烈火连烧三天,三天里,妖王的怒吼声就没断过,声声震耳,凄厉得让人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师尊也受过这样的惩罚吗? 宋时樾几乎是无法控制地回想起尘封在记忆里的一些事情。 有一天,他和同门下山夜猎,回来得晚了些,便见到一群人围在辞凰殿门口,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他本来无心理会,只想着赶紧回去找猫儿,却听到了熟悉的呜咽声,十分微弱。 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些人拿着树枝在戳猫儿的身子,他拨开人群抱起猫儿的时候发现它已经奄奄一息,身子不住发抖,颈部的位置有一撮毛被烧得发黑,露出来的皮肤之上也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那是宋时樾第一次跟他们打架,一个人打赢了他们三个人,可猫儿的后颈却永远地留下了伤疤。 自那以后,猫儿很怕火。 师尊受烈火诀的时候又是什么感受? 宋时樾的心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细细密密地疼,开口时呼吸都有点难受:“为什么?” 他抬起头:“明明犯错的是……他,为什么要罚师尊?” 那人叹了口气,摊手:“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养不教父之过。仙尊素日为人清高,难免招人怨怼。” “况且宋时樾入的可是魔道啊,非同小可,一代仙尊竟教出了这样一个徒儿,你让别人怎么想?” “仙尊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又会怎么想?” 许是觉得小师弟对这些事应当没有概念,那人也没有再说下去了。 宋时樾低着头。 他从没想过自己行为会给师尊带来什么,师尊也从来没提过。 那人终于把东西都收拾完了,看着小师弟一直低着头,情绪低落,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似乎说太多了,他笑着打哈哈:“不过现在不是有你吗?大家都说仙尊肯定是有了阴影,所以一直不愿意再收一个徒儿,如今总算好了。” 师尊有没有阴影他不知道,但他有阴影了,那个时候他就发誓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猫儿,可最终师尊却是因为他承受了非人的痛苦。 宋时樾站了起来,抬头看他时双目通红:“师尊在哪?” “你……乐师弟你怎么啦?”他突然就红了眼睛,那名弟子也不知所措了起来。把仙尊的徒儿惹哭了,他可担待不起啊。 “你别哭你别哭。” “没哭。”宋时樾抹了抹眼角,可怜兮兮:“我就是……就是有点想师尊了。” 白衣弟子哑口无言,挠了挠头,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仙尊吩咐他在这儿照看乐师弟,没有紧急的事情不要去打扰他,也不能让乐师弟乱跑。 乐师弟……想师尊了,这算是紧急的事吗? 第47章 临风阁阁顶,月光轻柔地洒下,江韫峥今日难得换去了一身白衣,身上穿着湖蓝色的锦缎,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一些温润,一如云迟最初见他那般。 屏退了弟子,云迟坐在他对面,给他倒了一杯寒潭香。 “申均明日才能见你,怎么来得这样早?” 江韫峥握着杯沿,微微笑着:“知道你回来了,所以想早些来。” 江韫峥很少主动来打扰他,给足了云迟足够的空间,每一次见面却从不惮于表白自己的心意。 这也是让云迟最为难的地方。 江韫峥没有让二人冷场,也只是点到为止,只是仔细地看着他:“此次你可还好?没受什么伤吧?灰尧不好对付吧?” 云迟摇了摇头:“我没事。” “还好。偶然知道了他的软肋,所以没受伤。” “那就好。多亏了你,大家都没事了。” 江韫峥这一次倒没有坚持要为他把脉,只是拿出一个储物囊给他。 “这是什么?” 刚问出口,404就已经在脑海里回答他了:“恭喜宿主获得首芪。” “首芪,对你恢复灵力有帮助。” “先前掌门将它赠予我,现在我想转赠与你。” 云迟拿着首芪,顿时觉得沉甸甸的,只是…… “我的灵力不日便能恢复,不过我确实需要它。” “如果我说我想把首芪用在其他人身上……”云迟看着他:“可以么?” 江韫峥脸上的表情不变,只是眼眸微微下拉,黯淡了一瞬,再抬眼时依旧温和:“我既送给你了,那便任由你处置,你想给谁用都行。” “谢谢。”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云迟把通灵石拿了出来,将其中两颗交给江韫峥:“这个,我先前就想给你。” 对寻常人来说,通灵石没有用,只对要突破化神境的人来说有功效,而许多修仙者一辈子都到不了化神境,所以东垒壁弃之如敝履。 图南岛原本就有一颗通灵石,若是江韫峥需要,掌门肯定愿意拿出来,再加上这两颗就能派上用场了。 “通灵石?” “嗯。你尚未突破化神境,通灵石可以帮你突破瓶颈。” 江韫峥却是笑着摇头:“我给你首芪只是因为我想,并不是想跟你交换什么。”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思吗?” 江韫峥直勾勾地看着他:“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云迟心下叹了一口气,他一口灌下一杯寒潭香。 “韫峥,我知晓你对我的情意,只是我们不可能。” “这话你说过多次。”江韫峥不在意地笑着,眼中没有丝毫的难过。 “是。”云迟有些无奈,却又不得不说完:“所以你要的我给不了。我给你通灵石,不是因为你给了我首芪,而是早就想好的,是因为我想给你。韫峥,我们是朋友,我也希望你好。” 江韫峥沉默许久,云迟也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眸中盛满真诚。 他收下了通灵石,低头一笑,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真的不可能?” “一点可能都没有?” “是。”云迟回答得干净利落。 “好。”江韫峥从脖子上取下一条挂坠,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描摹了一阵,轻声道:“还给你。” 挂坠是一颗小小的玉石,上头刻着繁复的图案,云迟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去图南岛听学时刻的。 云迟生性喜静,去听学时也不与其他仙门子弟玩闹,只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雕刻玉石。 只有江韫峥跟他搭话,还不厌其烦地坐在他旁边看他雕刻,有时候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如此过了许久,才跟云迟说上了几句话。 临别时江韫峥找他要一样东西当纪念品,云迟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本来打算回清虚北境取了宝物给他,可江韫峥却只要了那枚一直被云迟握在掌心的玉石。 那只是云迟做着打发时间的,玉石也只是随手捡来的,他当时没太在意,也没想过江韫峥还把它做成了吊坠。 云迟拿着吊坠,俊眉微蹙:“你还留着。” “这是你送我的第一样东西。”江韫峥轻笑:“还是我自己讨来的。” “喜欢的话,你留着?” 江韫峥目光沉沉:“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要我忘不了你?” 云迟一愣。 “算了。”江韫峥叹气,夺过云迟手中的吊坠,用力往外抛出,原本粗糙的玉石在灏江仙君常年的珍视之中早已被打磨得圆润剔透,晶莹的玉石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终于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江韫峥解脱似的笑着:“好了,我以后不会再让你为难。” 这样也好。 云迟默默。 “可以最后向你要一样东西吗?以朋友的身份。”月光之下,江韫峥目光灼灼,眼中毫无欲念。 “什么?” “抱一下,可以吗?”他坦坦荡荡张开双臂。 云迟犹豫了一瞬,他却已经上前,将他拥住,在他耳边叹息:“还是要我自己来讨。” 云迟慢慢抬手,虚虚搭上他的背:“可以的。” “乐师弟,乐师弟慢点,等等师……” “仙尊,仙君,仙……”带着宋时樾过来的弟子刚踏上阶梯就看到二人相拥的一幕,第一直觉就是自己闯祸了,立马把呆呆地站在一边的小师弟挡住,捂住了他的眼睛。 可是来不及了,宋时樾已经看到了。 和江韫峥分开,云迟看到宋时樾用力扒开了那名弟子的手,正死死地盯着这边。 不知为何,云迟似乎可以想到,宋时樾此时的表情应该是阴沉的,只不过因着是小儿的模样,显得没那么凶狠。 只是眼睛红了。 哭过? “仙尊恕罪。”白衣弟子已经跪了下来:“乐师弟说……说想仙尊了,所以,所以……” 这样的理由实在站不住脚,这会儿他说出来也觉得很荒谬。但他其实拦过的,只是乐师弟听说仙尊跟灏江仙君在一起就突然发了疯似的,拦都拦不住。 云迟看向那名弟子:“你先下去。” 弟子如蒙大赦,悄悄瞄了仙尊和仙君一眼,匆匆下楼。 “怎么了?不是让你在辞凰殿等师尊吗?”云迟走到宋时樾身边,想拉他的手。 宋时樾却一把甩开了他:“师尊骗我!” 他死死盯着江韫峥:“为什么要背着我跑出来跟他幽会?” 云迟看了江韫峥一眼,袖口被宋时樾狠狠一扯:“师尊不准看他!” 江韫峥是见过儿时的宋时樾的,而且可以算得上熟悉,一眼就将他认出来了,也很快将来龙去脉想清楚了,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师徒二人:“你方才说想把首芪给别人,就是他?” “嗯。”云迟偏头,小团子黏了上来,晃着他的手,吸引他的注意力:“师尊,我们回去。” 云迟哭笑不得。 江韫峥轻笑:“行。那我先进去休息,明日还有事情要做。” *** 小团子哒哒哒走得很快,还时不时回头看看云迟,头上的小揪揪一跳一跳的。 云迟在后面看着,不自觉笑了。 宋时樾一直一言不发,直到进入辞凰殿,看着师尊把门关好,才转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云迟收起脸上的一点笑意:“怎么了?” 看着师尊无辜的表情,宋时樾沉默良久,抬手动用灵力,憋红了脸使出净身咒。 云迟怔愣了一瞬,想要阻止他。 “不准动!”宋时樾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云迟身上清理了一遍,确认不会留下任何其他人的气息,这才脱了力,眼见着就要倒在地上。 等云迟上前来蹲下,将他抱入怀里,宋时樾却发了狠,重重地咬住他的脖颈。 只是小孩儿的力气不大,这么咬也不算太疼。 自知理亏,等他发泄够了,云迟才开口:“你这是做什么?” 宋时樾也不说话,只是用牙尖磨着云迟的皮肤。 “不是故意想骗你的,只是怕你不高兴。” 云迟耐心解释着:“也没什么事,你若是不来找我,我也就快要回来了。” 没什么事? 宋时樾都要气死了。 想起刚刚上阁楼看到的那一幕,宋时樾一把推开云迟,面无表情地看他:“师尊想要找仙侣了?” “啊?” “可是师尊不喜欢江韫峥!明明以前就不喜欢的,怎么能说变就变?” “啊?我不……” “反正绝对不行。”宋时樾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跑进里间,把自己埋进被窝里。 云迟有口难言,在外头发呆许久,才终于明白徒儿到底在气什么。 在宋时樾生着闷气,几乎就要受不了的时候,他终于过去找他了。 听着脚步声,小团子将被子扯得更紧。 云迟心中有了猜想,便更胸有成竹,熄灭了烛火后也钻进了被窝里。 宋时樾身子一僵,听着师尊的声音在背后解释着:“师尊没有跟他幽会,也没有想找仙侣,刚刚你看到的……只是作为朋友的拥抱。” “哼。”宋时樾闷哼一声。 云迟继续道:“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是。”小团子翻了个身,钻进云迟怀里,声音闷闷:“可是我更不喜欢师尊骗我。” “是师尊不对,下次一定……没有下次了,师尊不骗你。” 埋在云迟颈窝里,宋时樾这儿蹭蹭那儿闻闻,最后用力抱着他。 终于发现了变小的好处,可以肆无忌惮地抱师尊,还能和师尊一起睡。 若是平常,师尊肯定会不好意思。 “为什么不喜欢他?”云迟顺着徒儿的头发,不知不觉把他当小孩儿哄:“我记得他从前待你很好。” 提起这事,宋时樾又要生气了,那人明明是借着他接近师尊。 宋时樾咬牙切齿:“虚伪!” “别这么说,他方才把首芪给我了,再用一味药,你应该能恢复得快些。” 一听这话,宋时樾如临大敌,翻身坐了起来:“他为什么愿意给你?师尊,你是不是给他什么好处了?” 黑暗里,宋时樾目光沉沉盯着云迟的脸,目光流连至他微润的唇,露出了嗜血的神情。 “师尊,你还让他做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烟雨蒙泷 10瓶~ 第48章 “什么?” 云迟还没反应过来,小团子就一个翻身爬到了他身上,黑暗中的剪影看不清他的表情,云迟嘴唇倏然一热。 宋时樾粗暴地揉着他的嘴唇。 “你做什么?”唇瓣被搓得微微疼痛,云迟心生别扭,扭着身子强行把他抱下来。 屋内烛火亮起,云迟坐了起来,怪异的地看着瘪着嘴的小徒儿:“怎么了?” “他除了抱你了,还有没有碰你别的地方?” “?” 小团子目光落在他的嘴唇上,有如实质。 “?”云迟哑然一瞬,反应过来之后很是无奈,尤其是他现在这副小孩儿的模样,实在不太适合讨论这种事情。 见他模样古怪,宋时樾心凉了半截,几乎是咬牙切齿:“师尊!” “你在想什么啊?”云迟轻轻敲击他的脑袋,“我说了,只是抱了一下,没有别的了。” “真的?”宋时樾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真的真的。”云迟失笑,一把将徒儿捞进怀里,裹进被窝里,烛火再次被熄灭了。 闹了半天原来还是为着这个啊。 怕别人分去了他的注意力? 还真是小孩子心性。 黑暗中,云迟安抚着他:“放心,师尊不会找仙侣,不会因为别人冷落你。” 宋时樾揪着师尊的衣领,忍不住想要更多:“那师尊以后也只会有我一个吗?” “当然啦。”云迟没有犹豫:“我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徒儿。” 一个就够了,再多他也管不过来了。 “好。”宋时樾就当他答应了。 唇角微微翘起,弧度弯得压都压不住。 他想成为他的唯一,不仅仅是唯一的徒儿。 云迟摸索着揉了揉小团子的脸,心下满足。 想起弟子方才的话。 “你刚刚跑出去找我,是因为……想我?” “唔。”宋时樾头埋进他的颈窝里,装睡。 云迟嘴角勾起,继续逗他:“想到哭了?” “唔。” 宋时樾受不了了,抬起头,抱着他的脖子咬了一口又一口,发泄一般,又像小动物在自己的领地留下气味。 “小狗么你?”云迟将他的头发揉乱,却没有把人拉开,十分纵容。 师尊不讨厌他,曾经为他受过责罚却没有怪他,现在还对他这么好,他知道这些已经够了。 今夜的承诺,或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但宋时樾不会给他反悔的机会。 初冬的夜里寒风裹挟着寸寸寒意,辞凰殿内却一室温暖。 - 昨夜好不容易把徒儿哄好,云迟可不敢再骗他,老老实实告诉他要去看师弟,江韫峥也会在。 宋时樾刚醒,身上的衣裳皱巴巴的,他也没管,手忙脚乱穿靴子:“那我也跟师尊一起去。” “别闹。”云迟今日起了个大早,看着徒儿在自己怀里睡得很香,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袍,心里洋溢着暖意。 他把首芪和鸡肉放在一起熬,煮成了一锅鸡汤:“先把汤喝了,在这儿好好休息。” 看着师尊忙碌的身影,宋时樾心中欣喜,又莫名有些排斥。 “喝了身子就会恢复吗?” 云迟不假思索:“当然啦,多加一味药,你身上的灵力会恢复得快些。” “我是指容貌。” 云迟以为他是着急变回去,哄着他:“嗯,喝了应该很快就会恢复的。” “那是不是就不能和师尊一起睡了……” “什么?”宋时樾小声嘀咕着,云迟正在为他盛汤,没有听清。 “没事。”宋时樾跑到师尊旁边,就着师尊的手乖乖喝了一口鸡汤。 云迟只喂了他一勺,把碗推到他跟前:“剩下的自己喝完,我过去看一下申均。” 宋时樾兴致不高地点了点头。 师尊走后,他没有再动过鸡汤一口。 看了许久,他端着鸡汤到外头,面无表情地倒进草丛里。 黄色的汤汁渗进土里,土壤争先恐后地将汤汁吸收,空阔之处伸出一簇绿色的芽儿。 云迟到达紫霄阁的时候,江韫峥和孟煜卿已经在里头了。 床上躺着一个皮肤白如纸的男子,见了云迟脸上也是一片迷茫。 孟煜卿看向云迟,又问申均:“认得他吗?” 申均摇了摇头,似乎对云迟没什么兴趣,只看着孟煜卿:“玄阳师兄呢?他在哪里?为什么不来看我?” 他眼中有迷茫,手掌撑着床沿,面上血色翻涌。 云迟看了江韫峥一眼,后者默然摇头。 “你先冷静一点。”江韫峥压着他的手臂,让他躺好。 申均重新躺在冰床上,胸膛起伏着,大口喘着气。 “你身子还未恢复,别激动。”江韫峥上前搭上他的手腕。 说话时眼睛在三人之间流连:“先前申均的灵魂被树妖所摄,灰尧死后便恢复了,我想应当是那树妖炎所为。” 云迟点了点头,他也有此猜测。 “现下灵魂虽然归位了,但记忆受损,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可以在锁灵棺里躺一阵,等灵魂安分下来了再出来。” - 申均常年不见光,紫霄阁内光线昏暗,一出门,天光照得几人眯了眯眼睛。 孟煜卿的目光不动神色地在两人身上滑过,找了个借口溜了。 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江韫峥一眼。 总觉得他今日有哪里不一样…… 在转角处拐了个弯,孟煜卿一拍脑袋:“啊!” 哪里不一样呢? 就是灏江仙君今天没穿白色的衣裳了。 说话的时候也不再只看着云迟一个人,懂得把目光分给别人了。 看着孟煜卿落荒而逃的背影,云迟有些无奈,此时又生出了几分尴尬。 眼睛适应了光线后,他又发现江韫峥面色复杂地看着他。 准确地来说,是看着他的脖子。“你的脖子……” “怎么了?” 小团子牙齿还没完全长好,即便是留下过小小的牙印,经过一夜也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只剩下斑驳交错的红痕,耳朵下边有一团,从脖子上蜿蜒着到衣领处被掩盖。 往下就看不见了。 江韫峥皱着眉头,心中有荒诞的念头划过。他摇了摇头,挥去那个念头,自言自语:“可能是蚊子咬的。” 云迟自己看不到,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手指一僵,反应过来他看到的可能是什么,脸霎时一阵红一阵白,支支吾吾:“那什么……对啊……啊,我说昨夜怎么耳边嗡嗡响呢,原来是蚊子啊。” “嗯。”江韫峥神色淡漠,别过眼不再看。 见他丝毫没有怀疑,云迟松了一口气,边走边悄悄转移话题:“申均忘记了以前的事,怎么还记得玄阳?” “不知道。大概是只记得他想记住的人吧。” 毕竟那个时候和他关系最好的就是玄阳了。 玄阳一直待他如父如兄。 “玄阳长老的事情,最好现在不要告诉他,我方才也与煜卿说过,你在他面前不要说漏嘴了。” “放心。”云迟点头。 云迟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跟申均也不算熟,江韫峥这话就显得多余,有种没话找话聊的意味。 这话一说完,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气氛没由来地尴尬。 半晌,江韫峥开口:“你打算就这么把宋时樾养在这里么?” “他现在这样没法待在魔界。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了。” “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他毕竟是魔尊。”江韫峥深深地看着他:“你还是要小心点。” 云迟还来不及回答,身后传来声音:“师尊。” 宋时樾在小路的尽头朝他挥手。 “我先回去了,后会有期。” 云迟对着江韫峥微微点头,轻轻踩着紫荆花散落的小路,坚定往徒儿走去。 宋时樾站在原地,等到云迟走至离他三两步远的距离,朝他扑了过去,随后就被师尊举高高,双臂圈紧师尊的脖子。 云迟踏上台阶,宋时樾听着他在耳边温声细语问:“怎么出来了?” 宋时樾目光沉沉,隔着微风和时不时飘落的花瓣,落在江韫峥身上,弯唇一笑,凑近师尊的耳垂,轻轻碰了一下:“想师尊了。” 从江韫峥的角度看上去,就像宋时樾在亲他的耳朵,动作那么亲昵自然,偏偏云迟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故意。 明明是小孩儿的模样,江韫峥却觉得他眼中挑衅意味浓烈,没由来地让人烦躁。 云迟对背后的火/药味一无所知,只觉得徒儿自从变小之后嘴巴也甜了许多,会撒娇会哄人。 进屋看着盅和碗,里头的汤汁都没了,只剩下一些鸡肉,云迟有些惊讶:“都喝完了?” “嗯!”宋时樾忙不迭点头,目光真诚。 云迟点点头,不疑有他。 “首芪还要喝十天,喝完了你应该就能恢复了。” “什么?”宋时樾如遭雷劈,脸上的震惊丝毫没有掩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十天?” “对啊,一次不能吃太多的,今天只是切了一小块,要连着喝十天,师尊每天给你煲不同的汤。” “好……好啊。”宋时樾脸上笑嘻嘻,心里…… 可师尊似乎乐在其中。 和宋时樾分着把鸡肉都吃完后,云迟神神秘秘地说要带他去个地方。 他也不急,这次没有抱宋时樾,只牵着他悠闲地走着,路过弟子们学习和修炼的地方,还会停下来检阅一番。 所到之处总会收获一大波带着艳羡的眼神。 这一天,几乎仙门所有人都见到了仙尊这个新收的徒儿,也见识了仙尊是如何疼爱这个徒儿的。 晃荡了一圈,终于到了目的地,锻玉阁门前有人。那人胡子白花花,在门口走来走去,时不时到处张望。 “玉长老。” “来啦?”老人捋着胡子,手上的拐杖轻轻敲了云迟一下:“昨天就说要来,我等了许久。” “有些事耽搁了,说了让您不用等我。” “哟?”老人看到宋时樾,指着他“哈”了一下,乐了:“这个小孩我记得。” 第49章 “嗯?玉长老曾见过他?”云迟疑惑道。 玉长老是锻玉阁里的长老,常年在里头也不出门,已经认不太清人了,记忆也常常颠三倒四。 若说他见过宋时樾,倒不是没可能,只是他如今只有五岁的模样,饶是云迟,从前也没见过。 “记得。”他捋着自己的胡子,上下打量了宋时樾一番:“你上次不是来跟我学过锻玉?说要送给你师尊。” 宋时樾拉着云迟的手,哑然。 他说的上次,都不知是几年前了。 不过他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老头儿一下子就乐了:“怎么样?他喜欢吗?” 宋时樾摇摇头,见云迟在看他,犹豫了一下,又点点头。 “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喜欢的。”云迟在一旁说道。 宋时樾抬头看着师尊。 玉长老这才发现云迟手牵着这个小家伙,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随后又有些疑惑似的:“这孩子不会是你的人吧?你这小子多大了?满十四了吗?怎么就收徒了?” 又忘记了。 云迟有些无奈:“他是我的……” “徒儿。” 老头儿狐疑,眼神在二人身上流连。 “玉长老,您答应今日把锻玉阁借我一日,可还记得?” 玉长老抬起拐杖又在云迟身上敲了一下:“臭小子,你还真当我老糊涂了不成?才说过的话怎会忘记?” 他说着目光又落在小团子身上:“你可得好好看着这小家伙,上次做一块玉,手被烫得没一块好地儿。” 云迟感觉到宋时樾的手一僵,后者低着头一言不发。 “好了,带着小家伙进去吧,我去外头晃晃。” 玉长老慢悠悠地拄着拐杖往外走:“说起来也好久没出门啦……” 云迟反应过来,轻轻捏了捏徒儿的手。 从前……他竟从未发现。 “师尊别听他的,我没事。”宋时樾将师尊的手往下拉了拉,笑着看他:“师尊,你也想锻造玉佩吗?” “唔……算是吧。”云迟含糊答道,也不再胡思乱想,牵着徒儿走进锻玉阁。 以二人的修为来说,锻造一块好玉并不难,但云迟想要做的并不只是制一块玉那么简单。 看着师尊自顾自把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丢进熊熊烈焰里,宋时樾在一旁安静坐着。 火光摇曳在他的面容之上,云迟看了一眼,往锻玉炉里添了一把火。 “师尊,你怕不怕?” “什么?”加大火力之后,云迟回头看小徒儿。 宋时樾拉着他蹲下,拨开他的长发,轻轻触碰后颈的伤疤。 云迟一抖,僵在原地:“你……别碰。” 被他的手指触碰着,身体有些莫名的怪异,云迟无法动弹。 宋时樾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手指在那上头怜惜地拂过:“以前,你怕火。” 强忍着身心的别扭,云迟将徒儿的手拉了下来,又不放心地将两只小手都包在自己手心里。 怕么? 他是对火有过阴影。 那天他白天身子就不舒坦,却偏偏走不开,强忍着到了晚上,身体已经隐隐散发热意,还没回到辞凰殿就变成了猫,难受得无法动弹。 这时有几个刚入门的弟子过来,他们都是下界的一些商贾送上来的,那时候的清虚北境全靠资助,整个门派才得以发展、壮大。 他们刚来,还不知道规矩,见着猫儿叫声微弱,还不住想逃离,躲着他们,他们反而更加肆意逗弄,还点了火在他后颈上烫下烙印。 …… “不怕了。”云迟淡淡一笑,放开徒儿,神色从容:“玉烧好了。” 宋时樾偏头一看,炉子里的石头褪去了平凡的外衣,露出剔透的冰蓝色。 “好漂亮。” 宋时樾说着就要伸手去取。 云迟赶忙截住他的手,有些无奈:“玉长老说的没错,我是该好好看着你。” 宋时樾脸颊发烫:“我……我只是……” 见小孩儿脸都红了,云迟也没再逗他。 用钳子将玉夹起丢进凉水里,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声响,几缕烟飘散在空中,冰蓝沉入水里。 过了一会儿,云迟把玉捞出来,温度已经降下去了。冰蓝色被水滋润过后隐隐散发着光芒。 宋时樾看着都移不开眼了。 “好看吗?” 小团子呆呆地点头。 “喜欢就好。”云迟将玉等分成两份,将其中一个递给宋时樾:“师尊今天教你刻玉。” 说到“教”,云迟几不可闻地轻笑,有些新奇,他还从未教过宋时樾什么,原本应该是他的职责所在,他从前却没有做到。 “刻玉很能锻炼耐心,我以前很喜欢。” 宋时樾看着他熟练的动作,锋利的小刀在玉上一下又一下刻着,冰蓝色喷溅,刻完一朵小小的紫荆后,云迟看了徒儿一眼,后者正一手握着玉,一手握着小刀,犹豫着没有动作。 云迟冁然而笑,停下手上的动作,将徒儿拉过来,转过他的身子将小团子拢在身前,握住他的双手。 宋时樾手一抖,紧紧攥住。 师尊掌心温热,呼吸在耳边,只需往旁边一点儿就能碰到师尊的侧脸…… “我教你。” “做个跟先前那个一样的好不好?” 宋时樾不管他说了什么,只是胡乱地点头。 被师尊的手包着,宋时樾如同踩在软绵绵的云层上,脑袋一片空白,直到师尊刻完一块玉,松开了他,宋时樾才转过头看他。 “怎么了?”云迟有些惊讶,抬手捂上他通红的脸,被那上面的热度吓了一跳,他皱眉:“你很热?” “没有。”宋时樾赶紧从师尊身前往后退,说完又支支吾吾地改口:“是……是有点热。” 从云迟腿间退出去,他又忍不住再靠近了一点,盯着他手里的玉佩。 师尊雕的玉其实比他从前做的精致多了,很是好看,宋时樾轻轻触碰,玉身冰凉凉的。 宋时樾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一枚小铃铛,和玉佩挂在一起,瞄了师尊一眼。 “帮我系上吧。” 宋时樾脚尖轻点地面往前走,目光落在云迟纤细的腰上,将玉佩挂在师尊腰间。 云迟还在刻另一块玉,似乎也要做成玉佩,他在四周刻上紫荆花的形状,中间留白。 “你喜欢什么图案?” 心中有些许念头划过,宋时樾轻声:“师尊要刻我喜欢的吗?” 云迟又看了徒儿一眼,觉得他垂眸脸颊绯红的模样甚是可爱,“嗯。” “猫。”小团子眼睛亮亮。 “猫?”舌尖轻抵后槽牙,“唔。” 云迟意味不明地点点头。 看着他,宋时樾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师尊那样的。” 握着小刀的手一抖,玉上划出一道痕迹,云迟顺着痕迹勾勒出猫猫的尾巴。 “知道了。” 喜欢猫儿。 喜欢师尊那样的猫儿。 喜欢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像是小年?祝大家小年快乐嘿嘿~都要回家过年了吧^-^ 感谢在2021-02-03 00:46:03~2021-02-04 21:1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0章 云迟给小团子做的玉佩要小些,他现在配在腰间刚刚好。 于是当云迟带着他出门,见到仙尊和小团子二人都佩戴着冰蓝色的玉佩,众人的目光都不自觉被吸引。 “好漂亮的玉佩!” 仙台之下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 “那当然,这可是玉长老珍藏多年的寒潭冰玉。先前掌门师兄也向他求过,说只要一小块镶嵌在佩剑上,玉长老都不肯给。” “那他怎么舍得给仙尊啊?” 宋时樾耳力好,听着那些人说的话,心下甜丝丝,却也有些疑惑地看向云迟:“师尊……” 云迟坐着,小团子就站在他身侧,宋时樾靠近了几分,凑近他。 “他算是我师父,从前就是他教我雕刻的。” “这些都不算什么。你若是想要别的玉,我都可以向他讨来。” 仙尊和徒儿在台上公然咬耳朵,底下的人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 丝丝缕缕的声音不断:“看来仙尊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徒儿啊……” 宋时樾对着云迟严肃地点点头,表情恍然大悟般。 看着底下躁动的人群,他心思一动,俯在师尊耳边:“师尊,我也需要去下面站着吗?” 云迟偏头看他:“怎么了?想下去和师兄……” “咳”他低下声音:“想下去和师弟们一起?” 宋时樾摇头:“不是。” 他看着云迟的眼睛,状似真诚:“我在这儿会不会不太好?别人会不会议论师尊?” 云迟好整以暇地盯着徒儿看。 盯得他险些破功。 宋时樾飞速别过眼,视线在乌泱泱的人群中转了一圈:“如果师尊想让我下去,我就下去站着。” 小团子模样可爱,此刻竟生出了几分委屈样,云迟看着又忍不住想笑。 “没事,就在我身边,他们不敢议论。” “好!”宋时樾又靠近了一点,二人手臂几乎相抵。 宋时樾悄悄弯起唇角。 师尊果然是喜欢他的。 “大家先安静下来。”孟煜卿御着剑降落至仙台中央,抬手示意。 底下的声音果然停了下来。 他面朝着云迟这边,看到宋时樾时目光一顿,竟露出微笑。后者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自然地向云迟点头致意,刚刚的笑容转瞬即逝。 今日清虚北境召开仙门大会,为的是清算一些事情。藏书阁的事、先掌门的事、玄阳长老的事…… 桩桩件件事务复杂,如蛛丝盘绕。 但不能一拖再拖,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 “魔灵引的事大家都已知晓,仙尊已经解决了,兹事体大,虽是因启天魔尊的侍从灰尧而起,却也得到了多方的推波助澜。” “清虚北境同样出现了叛徒。”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玄阳长老的死大家都还不知道是何故。那时候魔界的人突然闯进来,他们只顾着御敌,并不知晓炤华殿里发生了什么。 时候孟煜卿依然以长老之礼,厚葬了玄阳长老,大家都以为玄阳长老是为魔族所伤。 “玄阳长老与灰尧勾结,私自放魔族的人进入清虚北境,导致众多弟子死伤惨重……” 众人眼中皆充满复杂的情绪。 玄阳长老在清虚北境弟子眼中一直是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老,平日里待人也算和蔼,他们都不愿意相信自己身边亲近的师兄弟是因玄阳长老而死的。 然而,孟煜卿接下来说的话更让他们震撼。 “玄阳长老因嫉妒我爹……”孟煜卿说着哽咽了一下,缓了一会儿。 众人倒吸一口气,只是听了个开头便不难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自觉屏住呼吸。 “他嫉恨先掌门多年,竟下了狠手将他杀害。” 全场寂静无声,孟煜卿说完也久久沉默。 鸦雀无声之下,只有一名长老站了出来:“这……掌门,这其中是否有误会?” 随着他的一声质疑,弟子里头也议论纷纷。 云迟站了起来,并未多言,手掌一拂,半空之上漂浮起一个画面。 是当日在炤华殿上发生的情景,玄阳长老亲口承认,是他杀了先掌门。 先掌门与玄阳长老的事情,年纪轻些的弟子们或许不清楚,资历深的长老们这么多年来却是看在眼里的。 证据就摆在大家面前,此刻原本不相信的人也说不出话来。 但是玄阳长老所做的事情还远不止这些。 孟煜卿看向云迟,示意接下来的话由他来说。 “藏书阁死去的弟子是被我所伤。”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众人还未从上件事的震撼中缓过来,一下子听到仙尊所言,眼睛又瞪大了。 “起因是我在藏书阁调查魔灵引一事,被他发现了,他想伤我。” 孟煜卿表情凝重:“那时仙尊受了伤,需要休养,我和仙尊那个时候就开始怀疑清虚北境里出了叛徒,我们怕打草惊蛇,于是没有第一时间向各位说明情况。” “后来才发现藏书阁里的那名弟子竟然也是玄阳长老和灰尧密谋计划里的一部分,有一些棋子甚至混在你们中间,和你们同吃同睡,一同修炼……” 仙台之下,人与人面面相觑,全都未发一言,可都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脊背爬了上来。 “这几天陆陆续续有人来找我,说师兄弟无故失踪了,其实就是灰尧死后,那些棋子也在慢慢消逝。” 众人眼中迷茫,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些人里,明明有一些是与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怎么会……一盘棋下了那么久。 云迟听着,猛地想起三年后飞升当日的事情。 那日白天有人曾来找过他的。 就是玄阳长老…… 还破天荒地给他送了些糕点来。 云迟不喜欢吃糕点,却还是拗不过他执意要送,最终收下了。 记忆涌入脑海之中,那些被忽略的细枝末节不断清晰…… 云迟飞升来得突然,发生在一如往日一般于天池修炼的时候。 那时,恰好有人从结界之外传音进来,说是玄阳长老在仙尊这儿落下东西了,命人来取。 那人确实带着玄阳长老的传令印。 他没有多想,放开结界让人进来。 识海有不断向外拓宽,有海纳百川之势,又隐隐有喷涌而出的满涨感,他头昏脑涨,脑海中的记忆不断撕扯,被天池拖拽着沉入水底之前,他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一闪而过。 “师尊。” 掌心覆上一抹暖意,云迟的手被人轻轻往下拉了拉。 回过神来,只见宋时樾费力地抬着头,眉毛微皱,担忧地看着他。 随着孟煜卿一字一句将玄阳长老的罪行公之于众,大家都神情恍惚,如同做了一场梦。 一场蓄谋已久的噩梦。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我今天告诉大家这些,不是想让你们从此提防身边的人,而是希望我们能够铭记这些人、这些事,跟随自己的本心,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清虚北境要做的事情始终不会停下。” “如先掌门所愿,我会继续壮大清虚北境,帮助更多的人。” “玄阳长老已死,恩怨是非俱已停止。未来还有更多的人需要你们,我需要你们,清虚北境也需要你们。” 孟煜卿一番肺腑之言,将众人心中的疑虑消去。 纵然发生了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然而他们都相信世间不该只是如此的。 他们想要寻找的桃源,在掌门的带领下,或许还是会出现的。 然后善恶之下,人性复杂,今日的一腔热血,或许会成为锻造利刃的火焰,打造出未来某一天伤人的武器。 “师叔,你怎么了?” “师叔?!” 人群之下突然又躁动非常,有人大喊:“申师叔晕倒了!” * 紫霄阁,申均躺在冰棺里,脸色苍白,唇边却有一抹鲜红。 弟子们有序离开后,孟煜卿才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谁让他擅自出门的?” 江韫峥垂着眸子:“方才见他睡下,我便去药阁取药了,没想到他竟醒了过来,是我不好。” “仙君……我不是那个意思。”孟煜卿面露愧疚,及时调整语气:“只是申师叔身体状况还很不好,却一心想着玄阳长老的事,我怕他听见了会受不了。” “应该都听见了。”云迟平静说着,看向江韫峥:“你先看看吧。” 江韫峥为他把脉。 申均腕骨之上一块淡红色的胎记露了出来。 云迟的视线被挡住,孟煜卿看向云迟:“仙尊,仙君治疗还需花费一段时间,我看我们还是别留在这里了。方才见乐师弟一个人跑开了,不如仙尊先去找他?” 云迟神色如常,点头往外走。 方才宋时樾没有跟着过来紫霄阁,说是困了,独自回到了辞凰殿。 而辞凰殿后山,夏生正满脸好奇地看着小小一团的魔尊,忍得厉害才不至于捧腹大笑。 “想笑就笑。” 宋时樾倒是很大度,只是一张小脸皱成一团的模样十分滑稽。 夏生果然忍不住噗嗤一声。 宋时樾没有理他,伸出手:“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带来了。”夏生取出一个盒子来,蹲在宋时樾跟前与他平视,递给他:“魔尊,这里头究竟放着什么东西啊?” 为了解开密道,他花了好几天的功夫拼拼图,关键是那拼图解起来确实不容易,走错一步就要遭一次雷击,还得从头来过。 他已经被雷劈得对乌云都有阴影了。 宋时樾睨了他一眼:“你可有打开看过里头的东西?” “没有。”夏生连忙摆摆手:“我可没有偷看啊。” 宋时樾掂了掂盒子,里头有些重量:“那就好。” “那你今后有何打算?回西止山么?” 魔灵引的事情一解决,夏生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他已经没理由再留在魔界了。 夏生摇摇头,嘴角拉得平直,沉默了一会儿后释怀一笑:“谁知道呢?大概云游四海吧。” 宋时樾张了张口,却没有再问下去。 从上界堕入魔界容易,要从魔界重回上界却难如登天。 不管夏生是不是潜入魔界当细作的,他身上都背负上了一个永恒的污点。 魔性是除不彻底的,他永远不会被上界接纳。 宋时樾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盒子,将这几日画的小像都放进去。 他盯着最上方的一张,画的是云迟抱着他握着他的手教他刻玉。 眸光沉沉。 他不想再回魔界了。 这些东西自然不能留在那里。 上界能不能接纳他,他通通不管,他在意的只有师尊一个人。 就算师尊也不肯接纳他,那他也要死乞白赖赖在师尊身边。 宋时樾想着,费力地端着一锅玉米排骨汤来到后山。 今日的首芪被云迟加在了玉米排骨汤里,他方才还在叮嘱宋时樾回来就把汤喝了。汤一直温着,宋时樾回来的时候还是热的,热气混杂着香气四溢。 宋时樾喝了一口,心里暖洋洋的,师尊为他熬了许久,汤很香,他很想多喝一点。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汤汁一点一点被土壤吸收,锅慢慢变轻。 “你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师尊要生气了orz 感谢在2021-02-04 21:12:50~2021-02-05 21:1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1章 手一抖,伴随着“嘭”的一声闷响,锅砸在松软的土里,排骨和金黄的玉米在地上滚动,裹上一圈黄土。 宋时樾愕然回头,对上云迟平静无波的目光。 “我……师尊……” 云迟看着小团子的脸肉眼可见地涨红,双手无措地绞在一起,一双眼睛慌乱地看着他,心中划过纠结情绪。 目光往下,触及已经被弄脏的几块首芪,他硬生生将心疼压了下去。 “师尊……”证据确凿,宋时樾无从狡辩,小团子只能跑过来揪住师尊的衣袖。 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云迟已经一甩衣袖,冰冷地转身。 宋时樾抬步想追他。 “别跟着我。” 脚掌如同钉了钉子,宋时樾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白衣飘飘消失在视线里。 回过神来再追过去时,等待他的只有紧闭的门。 师尊还在门上设了结界,这一次他被拦住了,进不去。 “师尊!师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师尊让我进去啊!”小团子在外头用力拍着门,然而里头的人始终无动于衷。 “师尊,我可以解释的,你别不理我啊……师尊……师尊开门啊。” 云迟翻了个身,掐了个诀在门上叠加了一个静音咒,彻底隔绝了外头的声音。 云迟是真的很生气。 他知晓江韫峥对他的心意,所以从很久之前开始就不愿意收他的东西,就算迫不得已欠了他人情,云迟也想方设法尽快还清。 且不说为了他,云迟违心收下了江韫峥送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他之所以想要帮宋时樾解噬魂煞,不仅仅是因为系统,更是他真真切切不希望徒儿变坏。 若宋时樾只是像在他身边时发作的几次那样,只是对他亲亲抱抱,这都不算什么。 云迟最怕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噬魂煞的影响不断加深,他害怕宋时樾真的会像前世那样,发展到他无法掌控的地步。 玄阳长老犯了错都要被钉上耻辱柱,连他手下的弟子都抬不起头来,遑论早就堕入魔道,被上界除名的宋时樾。 云迟怕重来一次,他还是陷入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的局面。 更怕自己护不了他。 这一刻他真的有些无力。 他不知道自己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多久,直到弟子的声音通过传音术传到耳边,他偏头望向窗外,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他自己不吃没事,但是摸不准小家伙现在可不可以不吃饭。 毕竟这几日他都一日三餐按时陪他吃了,小家伙也吃得很开心。 生气归生气,他还是解了结界让弟子进入,顺便将寝殿门的结界和法术也解了。 意外地,外头寂静无声,宋时樾没有第一时间跑进来。 眉头轻蹙,云迟听到弟子焦急的声音: “乐师弟!乐师弟你怎么了?” 云迟急急出门,只见小团子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脸颊绯红,脸上是斑驳的泪痕。 心猛地一抽,云迟迅速将人抱起来。 手上触及的皮肤温度高得惊人,宋时樾在发烧。 云迟给小孩儿盖好被子,喂了丹药,又打来水将他的泪痕擦拭干净。 “仙尊……还吃饭吗?” 云迟将徒儿脏兮兮的小手一点一点擦拭干净,并未回头:“放着吧。” 那名弟子惊魂未定,临走前还勾着头暗戳戳往里边看:“那……弟子先告退。” 宋时樾掌心通红,显然是用力拍门留下的印记。 云迟看了一会儿,将他的手塞进被窝里,看着他难受得皱起的眉头,暗暗叹气。 他伸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宋时樾中途醒来了一次,见师尊就在旁边,焦急地想开口解释,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直到师尊温柔地抚摸他的额头,跟他说“再睡一会儿”,他抓着师尊的衣袍,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半夜,宋时樾身上的热度不降反升,喂的丹药都吐了出来,云迟叫来了江韫峥。 看过之后,二人在外头,都压低了声音。 “究竟怎么回事?他的烧为什么一直不退?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别着急。”江韫峥将药方拿给他看,“他只是普通的发热,只是现在的身子自愈能力差,喂那些药用处不大,我给他喂了民间用的药,在被子里捂一夜,出了汗就好了。” “真的?不严重?” “真的。” “那就好。” 他这才放下心来,发现江韫峥的长发随意地挽起,仔细看还有几分凌乱,显然是睡梦之中收到了他的传呼,急匆匆赶来的。“抱歉,我以为……这么晚还让你过来,麻烦你了。” 江韫峥轻轻摇头,笑了笑:“关心则乱。” “师尊……” 微弱的声音自屋内传来,云迟反应了一瞬,奶声奶气的声音更加大声:“师尊!” 宋时樾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吼的,嗓子又干得厉害,几乎是撕心裂肺,云迟愣了一下,下一瞬,里头传来“砰”的一声。 物体落地的声音。 云迟赶进去,后头跟着江韫峥。 只见小团子整个人趴在地上,抬手泪汪汪地看着他。 “怎么自己下来了?摔到哪了?” 就算气还没消,云迟也不至于真的跟病人置气,还是走过去把他抱起来,好声好气地哄着:“师尊在,身子可还难受?” “难受。” 云迟刚把小团子抱起来,他就磨蹭着埋进他的颈窝里,抱着人不肯撒手。 云迟回头看了江韫峥一眼,面露无奈。 “我带的药不够,明日药阁会再送过来,一日三次按时喂他喝下。” 江韫峥走后,小团子才放松了许多,只是仍然抱着人不撒手,带着热意的额头在师尊冰冰凉凉的脖子上蹭着,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袖。 “师尊,我不是……” “先好好睡一觉,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云迟打断了他,将他放回床上,裹好被子。 宋时樾双目迷蒙,揪着师尊的衣袖不松手:“师尊别走。” 云迟没有回答,只是将他的手放入被子里。 小家伙轻轻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不走。” 许是得到了保证,云迟看到宋时樾这才闭上了眼睛,只是隔一会儿还是突然惊醒似的,悄悄睁眼,看到云迟之后微微一笑,又闭上了眼睛。 直到后半夜,估摸着他已经睡熟了,云迟刚出去打了热水回来,就见徒儿皱着眉头在床上打滚,被子已经被他掀开了。 他挣扎着要起身。 “怎么又起来了?”云迟赶紧走过去,将被子给他盖好,触及的皮肤还是一片滚烫。 这一次宋时樾的脸色不太好。 云迟微微蹙眉。 难道江韫峥开的药也不管用么。 “师尊,冷……”宋时樾喃喃着,朝他伸手:“师尊抱我。” 云迟上了床,将徒儿抱在怀里,运功让自己的身子热起来,为他取暖。 宋时樾身子难受,似乎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温度,几次伸手推他,只是手碰到师尊的胸膛,又不动了。 云迟抓着他的手,默默替他擦汗,“乖乖的,忍一晚上,出汗了就好了,师尊在这儿陪着你。” 天蒙蒙亮的时候,宋时樾才彻底安分下来,没再乱动,靠在云迟怀里睡了过去。 云迟没有睡熟,过了一会儿便醒来了,小家伙还睡着,脸蛋红红,就连鼻子也哭得红红的,一摸额头,好在烧已经退了。 云迟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下床,这一次小家伙只是微微皱眉,并没有醒来。 小厨房,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热气,云迟熬了一锅粥。 首芪被他切好分成一份一份,就在小厨房里。 前几日他专程到清虚北境厨房里跟厨子学了几样新鲜的吃食,想着要来些新鲜的,变着法儿哄徒儿服下首芪,不至于让他觉得是在吃药,吃得痛苦。 本来他都想好了今日把首芪加在鸡肉粥里给徒儿吃,如今倒是用不上了。 云迟熬完粥又用热水给他擦了遍身子,宋时樾就是在此时悠悠转醒。 小家伙乖乖地由着师尊摆弄,只是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师尊,似乎想说些什么。 云迟此刻不是很想听他解释,让他漱了口后直接端来粥。 宋时樾喝了一口,抬头小心翼翼问他:“师尊,没有加首芪吗?” “……”云迟没有回答,又喂了一口。 “师尊。”宋时樾拉着他的手。 云迟没有理会,也没再拂开他的手了:“喝了粥才能喝药。” 宋时樾晃了晃师尊的手:“师尊,我错了。” “你没错。”云迟看了他一眼:“你不想吃首芪,以后不做了。” “不是的!”宋时樾急了起来:“不是不想吃,是……是……” 云迟目光沉沉看着他。 可宋时樾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也给不出一个解释。 耐心耗尽,云迟将碗往他手里一塞:“随便你。” 宋时樾瘪瘪嘴,没哭也没闹,自己把粥喝完,又把该喝的药喝了。 他的烧已经退了,确定人没事,云迟出了门。 小团子坐在床上,呆呆望着门口的方向。 师尊出门也不再跟他说一声了。 脑瓜子一转,小团子往小厨房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05 21:14:05~2021-02-06 19:3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2章 自从在仙门大会之上晕倒后,申均就再也没有醒来过,云迟刚刚接到消息,说申均已经没有呼吸了。 孟煜卿面露哀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师叔好不容易才醒过来,怎么就……” 江韫峥摇了摇头,他也觉得奇怪,本来已经有逐渐好转的趋势了,可如今又似乎完全失去的生命的活力。 “连仙君也不知道,那真是没有办法了。” “既然如此还是尽早将师叔安葬吧,他躺了这么多年,肯定也很难受。我会以长老的礼仪安葬他。” 云迟看着躺在冰棺里的人面无血色,嘴唇已经发紫。 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灵魂既然已经回来了,那时的状态也不像是回光返照,难道会因为仙门大会上受到刺激就死了吗? 况且连江韫峥都说不出他死的缘由,怎么看怎么蹊跷。 “我已命人择过日子,决定三天后将师叔安葬。” 云迟看向孟煜卿,还想说些什么,此时从外头进来了个弟子,打断了他。 “仙尊,霍家少爷霍无涯求见。” 孟煜卿看着云迟,温润一笑:“师叔,这里就交给我,你先去接待客人吧。” 云迟不动声色地看了冰棺里的人一眼,点了点头。 霍无涯带了两三个人,手上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见云迟过来,热情地迎了上来。 “仙尊!上次的事情多亏了你,我爹也没事了,他让我亲自上来感谢您。” “县里的人听说了,也让我捎些东西来给仙尊。” 云迟摇了摇头,有些疏离地道:“不必,这些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哎呀!”霍无涯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提起大包小包对着他摊手:“我都一路拿上来了,仙尊总不是想让我再拿回去吧?” 云迟还犹豫着,霍无涯直接往他怀里塞了一个小玩意儿。 是一个小拨浪鼓。 “???” 霍无涯嘿嘿一笑:“这是一个叫小元的孩子给你的。” 在云迟疑惑的目光中,霍无涯继续说道:“被魔灵引控制以后,很多人的性情都变得暴躁,很多男人甚至对自己的妻子和小孩大打出手。小元被他爹吓坏了,这下子好起来了,人家可不得感谢你吗?” 云迟拿着拨浪鼓,试探性地摇了两下,脑海中浮现出小团子玩拨浪鼓的画面。 似乎会很好玩。 面上平静如常:“哦。” “这些都是大家的一片心意,大家知道仙尊不一定看得上我们下界的东西,但都是花费了好大的心思准备的,仙尊就收下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云迟也不好再推脱。 东西多,于是霍无涯提出帮仙尊带到辞凰殿。 云迟下意识想拒绝,往常他极少在自己的住所招呼客人。 思绪在胸中盘旋了一圈,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霍无涯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忙不迭请仙尊带路。 想着徒儿还在病中,云迟让霍无涯等人放轻声音,可一进门却发现寝殿内空无一人,徒儿不在床上好好躺着。 他感知了一阵,顺着指引到达小厨房。 “咳咳——”小厨房内传来微弱的咳嗽声,还有阵阵黑烟往外冒。 云迟长眉微敛,加快脚步进入。 只见宋时樾蹲在点燃的火堆跟前,几根树枝架起的架子之上躺着一条鱼。 小家伙对着火堆吹火,手背一抹脸颊,上头立马一片乌黑。 “你在做什么?” 冷不丁听到师尊的声音,宋时樾猛地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光溜溜的脚踩在零星的火种之上,松散的简易架子倒塌,鱼掉入了火堆了。 他似乎受到了惊吓,往旁边一蹦,脚趾下意识蜷缩起来。 反应过来鱼被弄脏了,赶忙蹲下就要上手。 “宋时樾!” 云迟三两步走过去将不省心的徒儿拎了起来。 “手还想不想要了?” 对上师尊冷嗖嗖的目光,宋时樾嘴角下压。 云迟看见他奋力地把手藏在身后,似乎在隐藏着什么。 “手拿出来。” 小团子摇头。 “拿出来。” 小团子咬咬牙,颤巍巍地伸出手。 那上头黑一块白一块,还有一道小口子,隐隐渗着血。 云迟的脸越来越阴沉,小团子下意识要揽他的脖子,随即小手又缩了回去,无措地摊在身前。 云迟低头,小心抬起徒儿的脚,后者脚趾蜷着,想要往后躲。 脚心被火种烫了一下,娇嫩的皮肤之上有一块黑点。 “师尊……我没事……”宋时樾小声说着。 “这叫没事?”云迟不由分说抱着他往外走。 “师尊!”小团子挣扎着回头:“我的鱼……” 云迟不管他,自顾自抱着他回到寝殿。 面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冷着脸给徒儿将手脚擦拭干净。 期间宋时樾一直想说点什么,又在师尊冰冷的目光中闭了嘴。 这气氛让霍无涯一个外人尴尬无比。 他方才这一小段时间里的心情简直是上天入地般,先是对仙尊殿里出现了一个小孩儿感到好奇,听到他喊的那一声“宋时樾”更是吓得不轻,最后看着魔尊在仙尊面前怂得像只鹌鹑,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诡异。 云迟是亲手帮他抹药的,在手指上注入了丝丝缕缕的灵力,清清凉凉的烫伤药抹在小团子娇嫩的皮肤上,他几次想躲。 “别乱动。” 宋时樾的手心伤得尤其厉害,看得云迟直皱眉 “嘶——” “疼?” “嗯。”宋时樾不敢撒谎,老老实实点头。 “疼就对了,疼才能记住。”云迟沉着脸,但手上的动作还是下意识放缓了。 过了一会儿,云迟问他:“谁让你做这些的?” 小团子努了努嘴,一开始还老老实实坐着让师尊抹药,一听这话又磨蹭着想往师尊身上爬,却被云迟按着不能动。 霍无涯就这么在一旁安安静静看着仙尊一边嘴上斥责一边动作轻柔地给魔尊抹药,看着二人偶尔目光相触,无声对峙。 直到“嗒”的一声,仙尊将药盒子放下,他才回过神来。 跟他一起来的下人都在外头候着,就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还目睹了这么一件事情,他挠了挠头:“那个……仙尊,那我先走了?” “等等。” 霍无涯懵懵地看着他。 云迟站了起来:“天色不早了,留下来用膳吧。” “???”霍无涯本该觉得惊喜无比,可现下又有点儿不知如何形容的情绪。 云迟睨了他一眼:“怎么?高兴傻了?” “???”霍无涯看了外头的天空,艳阳当空。 天色不早了? 不早了? 了? “……”霍无涯诚恳地点头:“嗯!” 是傻了。 云迟:“……” 宋时樾:“……” 当天,霍无涯的待遇一下子提升了,竟有幸吃到仙尊亲手做的菜。 他也不顾矜持了,大口吃着,毫不吝啬对仙尊的赞美,笑得合不拢嘴。 相比之下宋时樾的表情就没那么美妙了。 他在一旁坐着,放在面前的饭菜一下都没动过。 云迟不动声色,只顾自己吃菜,偶尔和霍无涯聊上一句,吃菜的时候都夹到宋时樾面前了,可眼神还是没有一分落在他身上。 霍无涯大快朵颐了一阵子之后才发现有点不太对劲。 魔尊一口都没吃过。 宋时樾是真的长得好,小小的一团更是惹人疼爱,虽然说霍无涯不喜欢他,但也忍不住有些心疼。 看着魔尊故意似的大喇喇摊着的手,他瞄了淡定自若吃着饭的仙尊一眼:“那个……仙尊,宋……他手受伤了,好像吃不了……” 云迟的目光缓缓地在他脸上滑过,霍无涯一下子噤了声。 “吃不了自己不会说么?”云迟慢条斯理,似乎是瞥了小团子一眼。 宋时樾看了霍无涯一眼,后者对着他挤眉弄眼,他抿了抿嘴,对着云迟:“师尊……手疼。” 霍无涯眼睛里流露出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慈爱,看向云迟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期待。 呜呜呜!他说手疼! 仙尊快抱他!快哄他啊! 然而云迟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目光终于堂堂正正地落在小团子身上,声音近乎无情:“然后呢?” “……”霍无涯目瞪口呆。 小团子被噎了一下,咬咬牙豁出去了:“手疼,要师尊喂我!” 奶声奶气的声音喊了出来,小团子气势超足,可不一会儿又在师尊意味不明的目光中蔫儿了下去:“可以吗?” 云迟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将坐着的蒲团挪过去徒儿身边。 小团子眼睛亮亮。 “张嘴。” “嗷。”被师尊喂了满满一口肉,宋时樾幸福得冒泡。 霍无涯心里:真好啊! “师尊,想吃那个菜。” “师尊,想喝汤。” “唔,师尊,有点烫。” 云迟对着汤吹了吹,再次送到徒儿嘴边。 宋时樾“师尊”长“师尊”短,美滋滋地享受着师尊的特殊待遇,还不忘挑衅般看向霍无涯。 一顿饭下来,霍无涯都快听不清“师尊”这个词了。 果然,宋时樾就是宋时樾,还是那么恶劣。 从前他很想进来辞凰殿一次,跟仙尊坐着一起用膳更是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如今却觉得是个煎熬,只想快点逃离。 “吃完了。仙尊,那我先回去了。” 喂徒儿吃饭的过程中云迟的目光就一直在小团子身上,这会儿才有空分一分眼神给他:“时候不早了,今夜就留在这儿吧。” “仙尊!” “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霍无涯:原来我只是个工具人? pps.今天改了个文名 第53章 小团子看着师尊,显然不乐意了。 霍无涯心道,我也不乐意啊!谁要留在这里了! “方才我已让人将你府里的侍从送下山了,夜间行路不安全,明日再让弟子送你下山。” “……”霍无涯人都傻了。 云迟仿佛没有看见他的错愕神情一般,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只不过是对着宋时樾说的:“就让他住你从前那屋的隔壁。” 霍无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好在吃完饭就被打发去休息了,宋时樾心里这才好受了一点。 太阳下山不久,月亮仿佛隔着一层薄雾,洒下的光辉轻柔。 云迟抱着小团子出门。 “师尊,我们要去哪儿?” “不是想吃烤鱼?”云迟想起小厨房里那条烤了一半的鱼。 “不是。”宋时樾闷闷说着。 “?”云迟顿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那你把自己搞成这样?” 他以为是小孩儿想吃烤鱼了。 宋时樾小声说着:“想给师尊烤鱼。” 云迟愣了一下,听徒儿继续说着。 “师尊生气了,我不知道怎么哄师尊。” “猫儿喜欢吃烤鱼……我也想给师尊烤。”指尖泛起点点幽微红光,宋时樾哼了一声:“可是现在用不了法术。” 云迟的目光落在小团子脸上,将他的委屈神色尽收眼底,沉默一会儿,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以后不用这样。” “那师尊不生气了?” “。”云迟抱着他进了小厨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小厨房已经被处理干净,那条烤了一半的鱼不能再吃。 看着一尘不染的小厨房,小团子脸都垮下去了。 旁边放了个大缸,云迟走过去捞了一条鱼起来,回头问小团子:“一条够不够?” 宋时樾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于是凌云仙尊一手抱着小团子,一手抓着鱼出门,到了后山。 先前误会了徒儿想吃鱼,让人抓了新鲜的鱼来,眼下他自己也有些馋了。 “刚让人抓来的鱼,我给你烤。” 云迟把小团子放在一边,没有选择用法术,而是用着最原始的方法,撸起袖子。 刀把鱼儿身上的鳞片去了个干净,开膛破肚之后,再用水洗净。 烤鱼还是要用树枝插着才有味道。 云迟堆了些杂草生火,接下来就坐在徒儿身边开始慢慢烤鱼。 火光温暖,云迟变戏法似的拿出小拨浪鼓,丢进宋时樾怀里。 宋时樾受宠若惊,火光摇曳着在他的眼睛里跳动。 眼中有火,暖的却是心头。 “给我的?” “唔……”云迟将烤鱼翻了个面,“啧”了一声,暗自挑眉。 拨浪鼓什么的,好像有点傻诶。 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耳朵铺了一层绯色,藏匿在熠熠火光之中。 “霍无涯给的。” “他给的?”宋时樾狐疑道:“他没事给我这个做什么?” “不知道。”云迟含糊说着。 宋时樾听着就要把拨浪鼓扔到一旁,他才不要霍无涯的东西。 “不准丢!”云迟喊道。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咳了咳:“留着吧,小玩意儿挺好玩的。” 宋时樾抓着拨浪鼓,声音提了几分:“师尊喜欢?” “……”这让云迟怎么回答,“还行。” 宋时樾眉头皱得更紧,把拨浪鼓护在怀里:“既然是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了,师尊不要他的东西。” “师尊想要,我以后再买更好的给师尊。” 小团子说着把拨浪鼓藏到身后。 “……”云迟敷衍地笑笑。这倒也不必。 本尊又不跟你抢。 烤完鱼,云迟先递给小团子。 宋时樾把拨浪鼓藏到师尊看不见的地方,这才放心。 “师尊吃,师尊喜欢的。” 云迟也没有推脱,自己先咬了一口,确认味道还不错,再次递到徒儿嘴边。 宋时樾的眼睛紧紧盯着被师尊咬过一口的地方,默默咽了咽口水。 云迟以为他是馋了,往前送了送:“吃吧。” 宋时樾矜持地张开小嘴,就着云迟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甜的。” “什么?” 小团子看着师尊,暖色之下面容柔和,小团子甜甜一笑:“这鱼是甜的。” 云迟面露疑惑,自己又吃了一口:“没有啊?怎么会是甜的?” 小团子眉眼弯弯,眨了眨眼睛:“就是甜的。” 师徒二人分着把一条鱼吃完,都有些意犹未尽,不过都点到为止。 山风掠过天池吹来阵阵凉意,火源被熄灭,云迟的发丝飘动,打在宋时樾脸上,带着丝丝幽微的香气。 宋时樾揪住一缕,绕在指尖,看着它滑走。 低头拿出什么东西来,丢进嘴巴里。 含糊问他:“师尊,那你不生气了吧?” 云迟确认火堆没有留下火星,偏头看徒儿,只见他皱着眉头苦着一张脸,嘴里咀嚼着什么。 看清他手里拿着的一小块首芪,云迟心情复杂。 宋时樾费力地咽下一小块,抬头看他,邀功似的:“师尊,我以后一定乖乖吃。” 云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厨房拿到首芪的。只是首芪味苦,干吃如同嚼干柴,口感实在不好。 昨晚抱着他睡觉时,云迟在昏昏沉沉之中又想,自己是不是太着急了。 没有好好问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又或者,他到底愿不愿意洗去魔性? 他自己也说过,入魔是个人选择。 如果这就是他想要的,那自己这么做岂不是自私地将自诩正派的作风强加于他身上。 从前是自己不知晓他身上的端倪,如今知晓了,又怎么会让他再重蹈覆辙? 他是不是也应该对自己、对宋时樾有点信心。 云迟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要是不愿意就别吃了。” “不是不愿意。”宋时樾赶紧把手上另外一小块首芪也吞了下去,跳进师尊怀里别扭说着:“之前偷偷倒掉是因为……我很喜欢这样子和师尊相处。” “每天跟师尊一起吃饭,师尊牵着我出门,晚上还能一起……” 他说着又埋进云迟的脖子里:“总之,我不想要那么快变回去。” 听着这些话,云迟心里有某种异样的情绪被牵动,他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但也没办法对他生气。 最后只能无奈叹气:“傻。” “总之,我以后会好好吃首芪,好好听师尊的话。” 夜晚,小团子躺在师尊的臂弯里,轻轻叹气:“师尊,可不可以让他走?” “嗯?”云迟本来快睡着了,一听这话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稍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当是霍无涯。 “怎么了?” “这儿是我和师尊住的地方。” 他低声说着:“师尊让他走好不好?” “嗯。” “好,师尊睡吧。” 夜色之中,小团子眸光狡黠。 盯着师尊的睡颜入了神,贪婪在黑暗之中无所遁形。 待到他呼吸平稳,小团子小心凑近,轻轻碰了一下师尊唇角。 如同小儿偷吃蜜饯,禁忌又隐秘的甜。 首芪很苦,要师尊给点甜的。 * 后山,晨光姣好,云迟在草地上打坐。 最近身体的灵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修为已经慢慢回升。 白天睡得沉,也就睡得久了些,醒来时宋时樾已经醒了,跟他说霍无涯有事,一大早就下山了。 云迟不疑有他,与往日一般到后山修习了一阵。 身子的热气往外冒,云迟觉得周身燥热不安。 天池水清澈见底,浸在身上清清凉凉,云迟解了衣袍泡在水里闭目养神。 宋时樾正想找师尊,扒开草丛竟看到这般场景,他停下脚步,没有出声,默默回到屋里,隔了一会儿又蹑手蹑脚地蹲在草丛掩映之间。 仙尊长发半浸在水里,露在外头的皮肤白得晃眼。 宋时樾目光晦暗,竟有些嫉妒那些晕在师尊周身的空气。 紧闭的双眼,如鸦羽般垂下的眼睫,线条流畅的鼻梁之下是饱满红润的唇,泛着血色的指尖轻点唇瓣。 宋时樾只敢看一眼,不敢渎神似的偏头回避,只低着头一笔一划勾勒他的轮廓。 “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的十月:我冤枉啊!我才看了一眼!一眼! 第54章 云迟正放松了一阵,猛然听到唰唰几声轻微的声响,睁开眼时见着草丛里蹲着一个人影,眸里如同粹着寒霜。 长袍一扬,隔绝了登徒子的视线,衣裳已经完好地裹住仙尊身子。 下一瞬,宋时樾身前的草丛被一阵疾风冲开,手里的毛笔霎时掉落,纸已经夹在凌云仙尊指尖。 云迟没想到会是他,可这辞凰殿里也就师徒二人了。 他只垂眼看了那纸上所画一眼,手指湿润浸湿纸上长袍,表情瞬间变得难看,纸片被他揉烂,碾碎。 “师尊……不要!” 他还有脸说不要! 未干的水珠自发尖滴落,滴答在地面,云迟的脸黑得能滴墨,手掌用力一收。 碎屑飘荡在空气中。 不堪入目的画面,只一眼已经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云迟闭了闭眼睛,神色复杂,酝酿了许久才问出这句话:“你……偷窥我?” 对着这么一只小团子说出这种话,云迟自己都觉得荒唐至极,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不仅看了,他还画了! 如此不雅的画像! “我……我只看了一眼。” “?”云迟的手轻轻颤抖,“你还想看多久?” “我……”宋时樾红着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云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却一刻都无法和他待在同一片空间,呼吸同一处的空气了。 他需要静一静。 大步流星出门,背着身子叠加了一层结界,将小团子拦在里头。 心下慌乱,步履匆匆,直到周围不见紫荆树,他才放慢了脚步。 宋时樾偷窥他,而且还偷偷画了起来? 他实在想不通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也从没发现他还有这种癖好。 云迟心情复杂。 迎面走来几名弟子,见着仙尊一应停下脚步。 “仙尊脸色为何?这么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迟站定,手指攥着衣裳,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无事。” 感受到几人身上沾染了泥土气和香火气,云迟留心多问了一句:“你们上哪儿去?” “我们刚刚安葬了申长老,正要回去向掌门复命。” “已经葬了?”云迟蹙眉,孟煜卿先前明明说三日后再葬的,现下却提前安葬了。 “可是掌门吩咐的?” “是。”见仙尊神色凝重,几人面面相觑,“仙尊,怎么了吗?” 云迟如有所思,却只是摇了摇头:“没事。” “仙尊……” 一名弟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又被身旁的白衣弟子扯了一下,后者摇了摇头。 云迟心不在焉,却也能发现他们的欲言又止。 “何事?” 几名弟子默默往后退,低着头不敢说话。 “有话直说即可。” 方才那位一直想说话的弟子咬了咬嘴唇,上前一步。 “仙尊,我有话想告诉您。” 听着那人的话,云迟才发现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孟煜卿竟做了许多荒唐的事情。 一席话尚未听完,云迟就听不下去了,这会儿早就把辞凰殿内发生的事情抛之脑后,胸中只有不解和愤怒。 他直奔炤华殿。 “师叔,你怎么来了?”见着他,孟煜卿迎了上来,脸上仍然是得体的笑容。 云迟开门见山:“门派修整,你竟向下界发起募捐?” 孟煜卿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恢复了寻常的神色:“师叔听谁说的?” 一见他这般表现,云迟就知道那弟子所言定然不虚。 魔灵引和细作之事后清虚北境受了重创,需要整修,孟煜卿竟发了公告向下界募捐。从前是清虚北境穷困,不得已那么做,自从孟博瀚当上掌门之后是再没有用过这手段的。 云迟沉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无声与他对峙。 孟煜卿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似笑非笑:“师叔,我这也是为了清虚北境。” 云迟沉着脸:“撤回告示。” “师叔,你在开玩笑吧?清虚北境重整花销巨大,募捐是最好的法子。” “煜卿,师叔曾告诉过你,做事不要太急躁,清虚北境还不至于撑不下去。你爹在时无论多困难都……” 清虚北境从来不向下界百姓索取什么,就连百姓请求除妖御魔也从不收取银子,没有募捐只不过是慢一点,一旦开始募捐,性质就不一样了。 孟煜卿脸上的笑容扭曲了一瞬,吼了出来打断他的话:“曾经是曾经,现在我才是掌门!” 云迟停了下来,蹙起眉头。 “对不起师叔,是我太着急了。”孟煜卿开始赔笑脸。 “总之这件事我不同意。”云迟态度坚决。 “好,师叔。”孟煜卿踱步至高位坐下,喝了一口茶,目光落在云迟身上,缓缓一笑:“师叔别生气,我方才说的都是气话,既然师叔不同意,我让人撤回告示就是。” 他给云迟沏了一杯茶:“啊,方才只顾着说话,倒是忘了师叔一直站着,坐下来喝杯茶吧。” 云迟看着他的笑容,莫名觉得有些不适。 茶香幽微升起,他认得这味道,是老掌门生前最喜欢喝的茶,也只有老掌门一人能种植出来。 自他死后便没人再喝,仅剩的一点茶叶都被封存进了藏宝阁珍藏。 孟煜卿先前是不喜欢喝茶的。 听着云迟说出他的疑惑,孟煜卿端茶杯的手一顿,又自然而然地继续方才的动作:“从前不喜欢的现在未必不喜欢。” “茶叶就是给人喝的,放在藏宝阁里岂不是浪费了?” “我相信老掌门也不会介意的。” 孟煜卿歪着脑袋看云迟,“师叔不想尝尝吗?” “不必了。”云迟站了一会儿,眼见着孟煜卿迟迟没下命令,自己唤了弟子进来。 “即刻将发往下界的募捐告示撤销。” 那弟子眼中有犹疑,下意识看了孟煜卿一眼,见后者没有任何反应,他才下去:“是!” “师叔现下可满意了?” “我今日按着师叔的话做了,但有些话也不得不与师叔言明——如今清虚北境是我当家,师叔既然不愿让这些杂事缠身,那以后就只管在你的辞凰殿里住着。” “清虚北境大小事务就不劳师叔费心了。” 云迟静静听着,并未反驳。 “还有,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人不能沉湎于过去,更该往前看。所以师叔今后也别再提起从前的事了。” 云迟没有说话,转身。 “啊对了,师叔——灏江仙君正要离开,不如师叔代我去送送。” 云迟迈步而去,到临风阁与江韫峥告别。 来时他是要来医治申均的,走时那人却已去世。 江韫峥的视线在他的脖颈处徘徊,随后像是松了一口气,“那日过去,来不及问你,最近宋时樾都与你睡一张床吗?” 没想到在他这里也听到了宋时樾的名字,不可避免地又被勾起烦心事。 江韫峥意味不明地看着他:“最好……还是让他回自己屋里。” “你自己往后多加小心。” 看着他迷茫的神情,江韫峥心下叹气,照他这迟钝的性子,只怕被那小子吃得骨头都不剩之后还要想着什么师徒情深。 送走江韫峥,云迟又在外头晃荡了一阵,终于走到辞凰殿,内心还是没有平静下来,为孟煜卿的突然转变,也为徒儿的不省心。 当天夜里,小团子还想爬床,直接被云迟赶回自己房间睡。 这几日云迟心里惴惴难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把自己关在寝殿里,一关就是好几天,也不让宋时樾进门,只让弟子把饭菜都送到小团子房里,不陪着他吃了。 直到听到两名送饭过来的弟子一声惊呼,说灏江仙君终于突破,以后上界要再多一位仙尊了,他才打开门。 南边高山之巅果然金光闪闪,如此强大的力量只有将至化神境的人会有。 想来江韫峥应当是用过通灵石了。 “请仙尊安。”两名送饭的弟子连着几天没有见着仙尊,见着他终于出门,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仙尊近日怎么没有陪着乐师弟用膳了?” 云迟往宋时樾那屋的方向看了一眼:“你们见着他近日如何?” “师弟正在睡觉,我们把饭菜放那儿了,他说不吃,还把我们都赶出来了。” 云迟皱起眉头。 两名弟子对视了一眼,面露难色:“其实……乐师弟这几天都没吃多少。” “我瞧着这两天脸瘦了些。” “仙尊还是陪着他吧,师弟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云迟面色如常,摆摆手打发个了他们。 在长廊下驻足了一会儿,还是抬脚往宋时樾那儿去。 门虚掩着,云迟进入,带进一方光亮与料峭春寒。 饭菜整整齐齐放在桌上,显然没有人碰过。 云迟往里走,掀开纱帐,只见床上鼓起一个小包。 他轻手轻脚走近,小团子缩在被窝里,整个身子都藏在里头。 云迟正要在他身旁坐下,只见被窝之下藏着什么东西,只露出冰山一角。 他拾起来一看,脸色登时变得难看。 池水荡漾,池中央坐着一个人,只不过画中人是微微睁着眼的,眼尾往上勾着,眉骨掩映之间有一枚小痣。 与云迟眉上的痣位置一致。 画外人手指用力捏着薄薄的纸张,画中人纤长手臂抬起,美人嘴巴微张,含住一小截指尖。 淫/糜至极。 纸上分明与他那日看到的粗略轮廓一模一样,而且明显画得更加用心。 云迟忍得用力,没忍住一把将他的被子掀开,眼睛骤然瞪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投的地雷:烟雨蒙泷 1个~ 啾咪(〃′o`) ps.在存稿了! 第55章 被窝之下竟铺了满满一床的画,一张一张,全是他的小像。 坐着的站着的躺着的吃饭的睡觉的沐浴的穿着衣服的没穿的…… 各、种、各、样、的。 窗外一声惊雷响彻云霄,提醒他灏江仙君正在受雷劫。 视线疾速略过,云迟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张,他恍然觉得自己才是被雷劈了的那个人。 怒目圆睁,血色涌上脸庞,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冲击大到他久久无言。 宋时樾似乎是被这轰隆一声雷鸣惊醒的,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上传来阵阵凉意,他慢慢转了个身子,看到了师尊,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揉了揉眼睛。 定睛一看之后眼中溢出狂喜,正要朝师尊扑过去。 他正站起来,却发现师尊面色难看,正死死盯着他的床。 顺着师尊的视线往下,宋时樾反应过来,僵在原地。 云迟已经抬起手掌,酝酿着所有的怒气,要销毁那些不堪入目的小像。 “师尊不要!”小团子整个身子趴在床上,护住小像。 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师尊的掌风落下,他赶紧把师尊方才紧紧盯着的那张画像藏在胸前。 那可是他最喜欢的一张。 云迟胸中有滔天怒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不是不想骂他,而是不知道能说什么。 昨天销毁了那张小像,原以为他会悔改,却没想到他转头又画了一张。 私底下还藏了这么多张! 自己就不该来看他。 他愤然转身。 “师尊!师尊别走!”小团子用力扯住他的衣袍,拉得他无法动弹。 云迟皱着眉头,“别碰我。” 小团子紧紧攥着他的衣袍,沉默了许久。 “师尊,你听我解释。” 云迟拂去了他的手。 转身看着他,面色复杂。 小团子站了起来,双手拘谨地缩在身前,像犯了错的小孩。 “师尊,我可以解释的……” 云迟深深吸了一口子,强压着羞恼:“好。” 他几乎是咬着牙:“你、解、释!” 小团子慢团团地弯腰,又慢吞吞地捡起一张有些发黄的纸片,上头画着的是一只猫儿。 云迟耐心等着他的解释。 “这是从前画的猫儿。”他顿了一下,声音显得有些低落:“我一直以来都会把喜欢的事物画下来。” 云迟心头一跳,还没从他缱绻说出的“喜欢”二字晃过神来。只能呆呆地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徒儿的眼睛,似乎要从中抓住什么。 “有些东西来了又走,好在我都画下来了。” “不见猫儿的日子里,都是这些画陪着我。” 云迟突然记起在魔宫里他的寝殿内找出来的那个盒子,里头就有一叠小像,只是他那时只看到了第一张,就只以为画的全是猫。 如果那时他就往下翻…… 云迟没有再往深了想,看着他又抓起另外一张小像,上面印着的赫然是浑身少年意气的云迟。 长发高高束起,在高山之巅回头望,日暮山川在他身后都黯然失色。 小像泛着黄色,显然有些年头了,云迟分不清这是什么时候的他。 大约是十七,或是十九。 云迟不知道,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宋时樾就是在这时忽然抬头,深邃的目光撞进云迟眼里。 “这是我第一次见师尊的时候。” “那时候我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神仙?” “可是后来我发现,神仙不喜欢我——” “他的目光从来不在我身上。” 宋时樾低头一笑:“后来他选了我当徒儿,我欣喜若狂,想在师尊面前乖乖的,好好表现……” “可是师尊还是很少来看我,别人的师尊会手把手教他们剑法,可是师尊一次都没有。” “我只能偷偷在角落里看着师尊。” 云迟手指一动,慢慢收紧。 “所以只能把你的模样刻在心里,全都画下来。” “我喜欢猫儿,是因为觉得它很像师尊,一开始都躲着我,不愿意理我,可是它受伤了,只能依靠我。” “后来师尊说把猫儿赶出去了,我很难过,也很生气,因为它陪着我度过了很多个夜晚。” “所有不敢对师尊说的话我都跟它说了。” “可是师尊,我没有想到你就是猫儿。” “你问过我,为什么不喜欢江韫峥。因为我知道,他喜欢师尊。” 小团子的声音带着一丝赌气:“我不可能喜欢他。” 宋时樾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抬头,眼中有万分情意:“因为我对师尊……” 深邃的目光几乎要将云迟整个人吸进去,他的心跳得厉害,不得不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开口打断他:“等等!你先别说话!” “别说……”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可是云迟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性。 一切都太离谱了。 “好。”宋时樾果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开口的话还是让云迟感受到了压迫感:“那师尊告诉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云迟头脑一片空白,全凭本能在回答他的话:“至少……至少不是现在。” 云迟怎么能接受他以现在这副模样对他说出那样的话? 他心乱如麻,魂不守舍往外走。 “仙尊,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为什么这样红?” 听着外头弟子的声音,宋时樾深深叹了一口气,终于下床吃饭。 * 清虚北境从不靠除妖降魔赚钱,收入来源便是弟子们做的驱妖之物,贴画、随身玉环之类的。 只是做这些器物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和灵力,灵力低阶的弟子做出来的质量又不好。 云迟这几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便是在做这些。 凌云仙尊做的驱妖之物本是上品,但他都以低价卖出,想要多赚点钱只能多做点。 带着这些东西准备去炤华殿时,他看到了清虚北境门口往来络绎不绝的马车。 仙尊停下脚步,询问身边的弟子。 “仙尊不知道吗?这些人都是下界富贵人家,都想送孩子到咱们这儿修行,掌门说了,只要帮助清虚北境整修门派就能成为仙尊的徒儿。” “诶,仙尊……” 云迟直奔炤华殿。 里头的孟煜卿正在清点着一箱一箱的珠宝银子,眼中流露出慢慢的贪婪与满足。 “师叔,你来得正好,下界送来的几个天资聪颖的弟子,想请师叔教导一番。” “孟煜卿!”云迟面色严肃,“清虚北境收弟子向来只看天资,不问身世,你怎能以此来谋财?” “师叔怎知他们没有天赋?”孟煜卿看着他,“如此做能够让清虚北境尽快恢复元气,有何不可?” “我说过此生不会再收徒儿。” 孟煜卿好声好气说着:“那便不当他们是徒儿,只有个师徒的名义,师叔觉得这样可好?” “什么叫只有师徒的名义?岂能如此儿戏?” 云迟心中悲凉,坚定道:“总之我不会收徒,我会亲自向他们言明,退回这些物什。” 孟煜卿的表情变得狰狞:“我如今是掌门,你是想要违抗我的命令么?” “呵”孟煜卿冷笑一声,收起了虚伪的笑容:“既然师叔不听话,那么也休怪师侄无情了。” “来人——凌云仙尊目中无人,恃才傲物,忤逆掌门,念在他是本掌门的师叔,只将其禁足于辞凰殿中,没有命令不得踏出辞凰殿半步。” “这……”应声而入的弟子们面露为难,看看掌门,又看看神色如常的凌云仙尊。 “怎么?你们也敢不听话?” 云迟没让他们为难,直接转身往外走。 炤华殿外,下界的官家贵胄携着自家小儿纷纷跪拜凌云仙尊。 听着一声一声稚嫩的声音喊出“师尊”,云迟不为所动。 “不必喊我师尊,我不会收你们为徒。” “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是说捐赠黄金就能进凌云仙尊的门吗?怎么?你们是嫌不够吗?”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云迟手攥成拳,还未出声就已被孟煜卿打断,后者在只有他一人能看到的地方勾唇一笑,对着他人却是眉头紧皱:“师叔别开玩笑了。” “你先前明明说好了,只要他们出得起万两黄金,你就收徒的。” “我只是想拿这些金子来重建清虚北境,师叔为何不肯?” “这些年清虚北境何曾亏待过您?” “您怎么能为了独吞这些金子,弃整个清虚北境于不顾呢?” “呵——”云迟几乎要气笑了,他颠倒黑白的功力真是让云迟刮目相看。 他方才粗略扫过那些小孩儿一眼,十个里有八个没有天赋。 修仙之事非同小可,体质不合适的人强行修仙只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下界的人不懂,孟煜卿不可能不知道。 他能如此做,只能是因为他不在乎。 见着云迟居然笑了出来,孟煜卿微微敛眉,对着他身后的几名弟子使眼色:“师叔一定是累了,还不快将他送回寝殿?” 那些弟子到底不敢押着云迟,只是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全都一言不发。 辞凰殿前,云迟停下脚步,转身,目光在一众年轻弟子身上滑过:“你们都认为本尊应该收他们为徒?”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零点更新吧~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啦~ 第56章 几名弟子都迟疑着,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开口。 “仙尊,掌门说的也没错,我们又不是向下界的百姓们募捐,这些人都是富人,出得起钱,如此我们门派也能尽快恢复。” 另一名弟子站在仙尊这边,执意反对:“仙尊,我认为您不应该收徒。这些小孩儿都测过灵根了,大多是不适合修仙的体质,强行修仙不可取。” 还有人嘀咕着:“这算什么?先把他们收进来,解了燃眉之急再说呀。” “行了。”云迟打断了他们,将储物囊交与那名站在他身旁的弟子:“把这些物品带去下界卖。” “记住,不许涨价。” 云迟转身进门,阖上门后久久望向天空。 身后飘来微弱的声音。 “仙尊到底是怎么想的啊?这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啊。” “对啊,真不理解,难道真的像掌门说的那样吗?” “疯了吧?我觉得仙尊才不是那样的人。” “难道掌门会说谎吗?他那么说一定有他的理由啊。” “你们说够了吗?”拿着储物囊的弟子打断了他们,“仙尊有他的坚持,你们都忘了先掌门立下的规矩吗?清虚北境可以因为任何原因收徒,但绝对不能是为了钱财。” 一朵紫荆飘飘荡荡落下,云迟伸手接住,叹了口气。 突然觉得有些愧对老掌门与师兄。 抬步进门,就见小团子蹲在门口,手上同样把玩着一朵紫荆,云迟一顿,手中的紫荆花掉落。 “师尊……” 小团子跑过来,云迟垂着眸子,视而不见,径直进入寝殿。 殿门缓缓合上,小团子紧紧抿唇,在门缝之间望眼欲穿。 孟煜卿命人在辞凰殿门前看守,除了送饭的弟子之外,能进入的只有那日拿了云迟储物囊的弟子。 云迟命他隔几日来一次,将他做的东西送往下界。 另一边,孟煜卿将那些富家子弟都收进了门下。 至于他是如何与那些人交代的,云迟不得而知。 云迟正专注画着辟邪的贴画,突然听到外头传来拍门声,紧接着弟子焦急的声音传来:“仙尊,仙尊开开门啊。” 点下贴画之上天帝神像的眼睛,云迟开了门。 “何事如此惊慌?” 两位白衣弟子脸上俱是惊慌。 “仙尊,乐师弟生病了,请您过去看看吧!” 云迟按了按眉角,叹了口气:“让他别再玩这些把戏了。” 几日前同样的事情发生过一次,云迟火急火燎地赶过去,一查看才发现他什么事都没有,他在装病,为的就是把云迟骗过去。 如同火上浇油,云迟本就心烦意乱,如此一来更是气愤,当即甩门而去。 云迟没想到他又想故技重施。 两名弟子都很着急:“不是的!乐师弟是真的生病了!” “我们方才送饭进去,喊了半天没人出声,后来才发现乐师弟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口中只喃喃喊着仙尊。” “我看他实在难受,只能来禀告仙尊。” “不知道乐师弟怎么惹您生气了,看在他还小的份上,仙尊就别与他置气了。” 关门的动作停了下来,云迟叹了口气,有种被人拿捏得死死的感觉。 即便他又撒谎了,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云迟就不会不信。 “知道了,你们都回去吧。” 云迟往宋时樾的寝殿去,心里想着这次是最后一次了,再给他一次机会。 门紧闭着,还未进去就已感受到了微弱的灵力波动,而且有逐渐变弱的倾向。 门被推开。 天色已晚,屋内没有点灯,一片昏暗。 他进门时没注意,竟踩到一滩水。 云迟眉尖轻蹙,手指划过,点亮两盏烛火,突然听到内室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师尊……师尊……” 云迟快步走入,看清了徒儿。 鬓边的发丝凌乱,湿腻腻地沾在宋时樾脸上,云迟在他床边坐下,轻抚他的额头,才发现他的头发上沾染着冰冷冷的湿意。 云迟以为他是出了汗,目光往下却发现他的衣裳贴着身子,全是湿的。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宋时樾脸色苍白,却是笑着看师尊的,似乎心满意足:“师尊……你终于来了啊。” 联想到方才一进门踩到的水渍,脑中划过荒唐的猜想,云迟脸色一沉:“你是故意的?” “咳咳——”宋时樾又咳嗽起来,突然伸手抓住师尊的手,双目布满雾气:“师尊不理我,我只好……” “想个法子让师尊来见我。” “你疯了吗?”云迟反手抓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正在轻轻颤抖。 “是……是疯了,可是我没办法,师尊又像从前一样不理我了。” 宋时樾轻轻一笑:“你明知道江韫峥喜欢你,可从来没有躲过他,还让他抱你……” “我就不行吗?为什么躲着我?” 云迟手一抖,小团子的手自他的掌心滑落。 “师尊,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 他的笑容变得凄然:“我只是喜欢师尊啊。” 云迟默然许久,最后只是钻进被窝里将他抱紧,运起灵力将他身上烘干。 宋时樾露出浅浅笑容,揪着师尊的衣领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被窝被烘得暖洋洋的,云迟退了出来。 宋时樾猛地睁开眼睛,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继而自嘲一笑,声音微弱:“我用了这么拙劣的手段,师尊还是不能留下来吗?” “你别说话。”云迟没有理会小团子眼中几欲坠下的泪光,直接下了床。 小团子艰难坐起来,双手紧紧抓着被褥,泪眼婆娑。 云迟只好折回去,将小团子按了下去,给他盖好被子:“给我躺好,不准乱动,等我回来。” 小团子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消化他话里的意味,总归是安分下来了。 上次是江韫铮给他开的药还剩下一些,云迟只出去了一刻钟便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了。 小团子一直留意着动静,听到声音挣扎着起来,趁着云迟手上端着药,不由分说地钻进他怀里。 云迟身子一僵,到底没有将他拉开。 “喝药。” 宋时樾低头一看,小嘴一瘪:“师尊,只是风寒,师尊抱着我一会儿就能……” 都这样了还想着要抱,云迟忍不住凶他:“闭嘴。喝药!” 人生病了就格外脆弱,被师尊这么一凶,小团子委委屈屈地嘀咕:“可是很苦。” “喝。” “好,我喝。” 眼见着是躲不过去了,小团子还懂得讨价还价为自己谋福利:“喝了师尊就多抱抱我,好不好?” 云迟没有回答,亲自将勺子喂到他嘴边。 小团子默认他同意了,低头喝了下去,喝完还委屈巴巴地抬头看师尊,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然而只得到了师尊冷冰冰的注视。 宋时樾在期待与紧张中喝完了一碗十分苦涩的药,喝完之后整个人都蔫蔫的,生无可恋。 师尊的指尖突然靠近,塞了什么进来,舌尖一甜,唇间似乎还存留着师尊手指的温度。 宋时樾含着蜜饯,甜味蔓延至心间,抬眼看师尊。 喂小团子喝了药后又喂着他简单吃了点东西,云迟在小团子直白的目光中过去帮他把被子掖好,熄了一盏烛火后走到窗边开了一条缝隙。 云迟没有错过他期待的眼神,可似乎并不打算兑现诺言。 磨磨蹭蹭将桌上的吃食都收进食盒里,他将内室的纱帐放下,提了食盒往外走。 “吱呀”一声,门被合上,徒留一室寂静。 宋时樾睁着眼睛在床上等了又等,直到烛火晃动着慢慢矮了下去,还是没等到师尊过来。 小团子难受得直蹬腿。 * 近几日云迟沐浴时心里总是不舒坦,虽说心里知晓那次是意外,相信徒儿不是故意的,可老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看。 直到今日才舒舒服服地多泡了一会儿澡。 夜凉如水,丝丝缕缕的寒风吹散周身热气,云迟发丝散着,被他撩至身后,铺在脊背垂至腰间。 经过徒儿房间时发现烛火已经被熄灭了,云迟松了口气,径直路过。 刚刚踏入寝殿,他便发现屋内有均匀的呼吸声,来源竟是他的床。 俊眉微敛,云迟掀开纱帐,只见小团子抱着他的被子睡着了,一条腿还光着露在外头,搭在被褥上。 嘴巴轻启,眉毛紧紧皱在一起,似乎是被热的,脸上泛着红晕。 云迟轻轻握住他的脚踝,将徒儿的腿塞进被褥里。 小团子睁开眼睛,迷蒙之间抱住了师尊的腰身,奶声奶气撒着娇:“师尊别赶我走。” 他身上的烧还没退,怕他夜里踢被子又会着凉,云迟没忍心把他赶回去。 云迟将他塞进被窝里,在他身侧躺下,又将他的手拉开。 “既然怕热就别抱着了,乖乖睡觉。” 小团子闭着眼睛又睁开,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双手却还是精准地缠了上来,嘟囔着:“我不怕热……不怕的。” 看着他微眯着眼睛贴在自己胸口,云迟叹了口气,抬手轻轻在他的脊背拍了拍:“罢了,先睡吧。” 半梦半醒间,云迟恍然感到自己身上的重量陡然增加,腰间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骤然收紧。 作者有话要说:十月:给大家表演一个大变活人? 除夕啦!!在鼠年的最后一天里祝各位小可爱新的一年万事如意,事事顺心,牛气冲天!!! 第57章 他知道自己昨夜一定是做梦了,因为一睁眼看到的还是小团子的脸。 只不过…… 宋时樾没有缠着他要抱,反而卷着一团被子离他远远地,看着他的眼神里似乎带着几分羞怯。 羞怯? 云迟面露疑惑,伸手就要触碰他的额头。 小团子却是往后一躲。 云迟的手停在半空中,“师尊看看烧退了没?” 小团子轻轻咬着下唇,没有再躲。 二人同盖一床被子,随着云迟的动作,宋时樾身上的被子被拉动,露出一小半光/裸圆润的肩膀。 小团子的耳朵登时一片血色。 “你……”云迟瞪着眼睛,又若有所感,低头掀了一下被子,还没看清就立马又给他盖了上去,将人捂紧。 被子里头宋时樾的衣裳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床上,他此时身上不着寸缕…… 一双小手揪着被子,小团子抬眸水汪汪看着师尊:“师尊,没关系的,我不怪你。” 云迟:“???” 他低头往自己的身子一看,才发现衣袍之上也沾着他的衣裳碎片。 云迟喉咙滚了滚:“我……我撕的?” 闻言,小团子突然垂眸,血色从耳廓蔓延至脖颈,爬上白嫩的脸庞。 他紧抿着双唇不言语。 “……”云迟面如土色,翻身而起,背对着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叹了口气,让宋时樾先不要下床。 小团子昨夜是和衣睡的,身上穿的就是他往日穿的衣裳。 好在云迟先前就已经让人给小团子多制几套衣裳,快过年了,他也要送徒儿礼物,眼下倒是不得不先拿出来。 宋时樾躺在床上,目光紧紧跟随,密切关注着师尊的一举一动,看着他从柜子里取出几套衣裳,朝着自己走来。 云迟感觉自己脸上还冒着热气。 若是从前只当他是徒儿的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不会觉得尴尬,只是如今宋时樾已跟他表明心迹,云迟怎么也无法保持淡定。 云迟把三套都取了出来,一套是黑色的,他记着成为魔尊之后他日日都穿黑色的衣裳,想来他是喜欢黑色,况且小团子肤色白皙,穿起来一定好看。 另一套与云迟往日穿的一模一样,只是缩小了。 最后一套是红色的,他想着过年的时候穿正好,小团子穿起来一定会更像一颗小汤圆。云迟私心更喜欢红色这套。 小团子却一眼看中了白色的,指着那套衣服:“要穿这个。” 云迟抓着衣袍的手一紧,突然有些后悔拿出来了,原先他想着师徒二人穿一样的衣裳蛮有意思,如今心里却有些别扭。 他将黑色的那件摊开了给宋时樾看:“要不穿这个吧?这个好看。” 小团子却是摇摇头坐了起来,就要伸手将白衣抢过来,动作间露出脖子之下白皙的皮肤往下蔓延。 云迟登时别过眼,长手一伸将白衣递给他:“好了好了,就穿这个,你自己换。” 他说着起身转过去,将另外两套衣袍收起来,手指摸索着红色衣裳上精致的紫荆花纹,口中喃喃着:“那就除夕夜再穿吧。” 小团子穿上新衣裳果然好看,在云迟旁边坐着更是养眼,只不过他们现下无法出门让他人看到。 夜里,宋时樾将新衣裳脱了下来,小心翼翼叠好。 云迟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热汤。“回被褥里躺着,风寒还没好,别又着凉了。” 小团子穿着单薄的中衣,敞着的窗口带进一抹寒意,他抖了一下,缩回被窝看师尊。 “先把首芪吃了。” 云迟连人带被子将他搂在怀里,喂着他喝完一碗汤。 “漱口。” 忙完一切,小团子终于躺下,一双眼睛还睁着时刻注视着云迟。 目光火热,云迟无法忽视,只能背对着他褪下外袍。 “师尊,衣裳放床尾。” 云迟抬眼一看,小团子的衣裳正整整齐齐摆在床尾外边,他便也把衣裳折好,放进里面。 小团子心满意足,在师尊躺下的瞬间凑近抱住师尊。 云迟身子一僵。 小团子哼哼着:“身子难受~被窝里有点热,师尊身上凉凉的,舒服。” 云迟动了动身子,寻了个舒适的位子让他贴着。 黑暗之中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划过。 在下界,似乎寻常夫妻入睡之时就应当将衣裳放在床尾,而且夫君的放在外边,夫人的放在里边…… 好像被占便宜了…… 云迟心里一堵,此时小团子正磨蹭着在他耳边说话:“师尊……” 云迟气结,一手将被子盖到他头上:“睡觉!” 翌日清晨,迷迷糊糊醒来之时,小团子又用昨日那样含羞带怯的眼神看着他,云迟眉心一跳,瞬间清醒了。 目光顺着小团子的脖颈往下游移,云迟心梗,从床尾将衣裳拽上来盖在他身上,默默转身。 心情复杂…… 小团子没说什么,磨磨蹭蹭穿着衣服,时不时抬头看看师尊的背影。 云迟内心慌乱,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撕徒儿的衣裳。 二人同床共枕已是不宜,更何况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连着两天,他叹了口气:“要不你还是回去自己屋睡吧。” “不要!”小团子反应激烈。 云迟背着身子都能听出来他的抗拒,紧接着胯骨被磕了一下,小团子连靴子都来不及穿就跑过来抱住他:“师尊不能赶我走,我病还没好,回自己屋睡不好,万一晚上又着凉了怎么办?” “师尊,我饿了,我们用膳好不好?” 宋时樾一刻都不给云迟再次提出要把他赶回去睡的机会,用膳的时候也喋喋不休地跟师尊讲话,直到云迟忍不住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糕点。 “好了,先吃。”云迟无奈。 吃完饭后,宋时樾也没有闲下来,殷勤地收拾好桌子铺好纸。 云迟看着他,波澜不惊:“身子不难受了?” 小团子摆砚台的手一顿,霎时间蔫儿了下去,软软地坐在软垫上:“还……还有一点儿。” 他说着小心瞄了师尊一眼,见他神色如常,过了一会儿又开始慢慢研墨。 云迟没有制止他,自己则拿着小刀开始刻玉。 御妖邪用的玉无需刻得太过精细,他手速颇快地雕了各异的形状,只需注入一点灵力储存在里头就能抵挡一些低级小妖了。 宋时樾隔一会儿就喊他一次—— “师尊,我来帮你画贴画吧。” “师尊,为什么画上要画天帝啊?” “因为天帝……” “嘶——”云迟分心回答他,手一抖,雕刻刀划破手指,血液接触手上玉戒。 “师尊!”宋时樾丢下毛笔,抓住师尊的手。 玉戒隐隐泛着光芒,从微弱到明亮,直至有些刺眼—— 一幅虚幻的画卷缓缓在二人眼前铺开。 作者有话要说:会哭会撒娇会卖惨的人才有老婆抱抱贴贴ovo 十月:学会了! 第58章 “无事。” 云迟抬头看向逐渐清晰的画卷,上头的画面也变得清楚,天帝往事在他们眼前回溯—— 天帝是五百年前六界最强战神,曾经以一己之力抗衡妖、魔、鬼三界君王,带领上界修士力挽狂澜,在大战之中守护上界与下界安宁,自此被二界奉为神祇。 在当时,天帝是唯一一个能够破格进入天界仙班的修士,天帝抛下妻儿和年幼小儿,独自飞升。 天帝妻子正是东垒壁的圣女,她独自一人抚育儿子长大成人。 后来天帝之子长大后成长为与父亲一样强大的战神,人人都以为他会成为第二个天帝,也能够位列仙班,怎知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与天帝关系,反而亲自将自己身上与天帝血脉相连的神格分离出来,甘愿轮回于六界。 云迟虽然已经得知自己可能是天帝之子转世,然而这些事情并没有引起他的多少触动,画面之中天帝之子的影像也跟云迟没有半分相似,他更像一个旁观者,近乎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画面一转,画卷之上出现了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竟是清虚北境的老掌门。 “掌门……”云迟双目微微睁大,口中喃喃。 清虚北境老掌门微微笑着,隔着时间与空间对着云迟点点头:你终于来了。” “我将这段记忆封存在你的玉戒之上,只有当你有心探寻这一切,血液溶于玉戒之时才会看到。” “关于你的身世,我从前从未告诉你。” “如同方才你看到的那样,天帝之子游泽曾自行将神格与人格分离,你便是他人格的一部分。” 老掌门慢慢诉说着,将云迟的身世之谜一一揭开。 严格意义上讲,云迟并不是游泽,而只是他的人格。 天帝的原型是白虎,云迟身上仍然保留着他的影响,只不过因为神格的剥离出现了偏差,让他在虚弱之时显出猫形。 “当初我救你回来也是有私心的,便是在你身上感应到了天帝之妻,东垒壁圣女的气息。” “圣女于我们家族有恩,可以说没有圣女就不会有现在的清虚北境,我们对圣女的崇敬是自血脉里带来的,甚至超越了对天帝的景仰,我们家族誓要保住圣女的血脉。所以找到你时,我很高兴。” “关于你化为猫形一事,我曾告诉你到二十岁就会好起来,其实只是因为那时你已能真正稳定控制自己的力量了,若是受重伤身子虚弱之时还是会现出原形。” “必须找到流落在外的神格,与之融合,才能获得至高的力量和身体的绝对自由……” 老掌门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画面也慢慢模糊,最终消散。 云迟心中微动,只不过不是为着身世一事,而是因为再次见到了老掌门。 无论老掌门是不是为了报恩才救了他,对于云迟来说,老掌门都是那个救他于水火之中,给了他一个家的人。 他很感激。 至于化为猫形…… 云迟感受着手上的温度。 偶尔变成猫猫,好像也蛮不错的。 看着这一切时,宋时樾一直握着师尊的手,直到现在还没有放开。 他垂着眸子,突然打破一室安静:“师尊,你以后会不会为了飞升成神,不要我了?” 云迟眼睫微动,微微偏头看着乖巧的小团子。 嘴皮子动了动,他却没办法立马给出确切的答案。 毕竟在重生之前,他也曾在进行着飞升的最后一步。 天帝为了飞升可以抛弃妻儿,那么他自己呢?那时候是否真的了无牵挂了? 云迟望向窗外,不过转眼几日,紫荆树梢已经看不见紫荆花的踪影了,一如流逝的光阴一般抓不住。 他重生不过数月,却仿佛过了许久,周遭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下雪了。” 宋时樾顺着师尊的目光望向窗口,纷纷扬扬的雪花如鹅毛飘落,轻飘飘地荡进屋内,夹带着一丝让人清醒的寒意,有些冰冷。 小团子下意识握紧了师尊的手。 云迟倾身抱住小团子,热气喷洒在他耳边:“不会。” “师尊不会不要你。” 他是游泽的人格,自然不会做出游泽嗤之以鼻的行为。 云迟松开小团子,轻轻刮了一下他微微发红的鼻尖:“天冷了,今夜喝羊肉汤,好不好?” * 这不是今年冬天的初雪,但却是下得最久的一次,雪势本不大,却没有停过,一夜之间地上已铺满了厚厚一层雪白。 云迟心血来潮,给小团子裹上厚厚的棉袄,抱着他出了寝殿。 孟煜卿不让他出去,那他就只在辞凰殿内活动。 后山的天池已结了一层冰,午后阳光一照,冰面反射着炫目的光,云迟在挂着冰霜的紫荆树下捧了一捧雪,收入瓮里,将瓮塞进宋时樾手里。 云迟抱着小团子踏上冰面,一步一步发出轻微的响声。 “师尊,我们这是去哪?” 从岸上朝天池望去是白茫茫一片,仿佛无边无际,让人看不清目的地是什么地方。 “怕么?”云迟问他。 小团子圈着师尊的脖颈,坚定摇头:“不怕。” 只要是和师尊在一起,去哪都不怕。 云迟几乎是慢悠悠地走,闲逛似的,一点儿也不着急。 宋时樾也不问他,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师尊聊着天。 不知走了多久,一望无际的冰面上终于出现了层层掩映的树木。 眼前所见赫然是一座小岛,上头的树绿叶郁郁葱葱,越走越近,冰面渐次融化。 长剑出现在云迟脚下,将他们送上小岛。 宋时樾眼中充满好奇:“师尊,这是哪儿?” 云迟将小团子放下,替他脱下棉衣。 宋时樾恍然发觉这儿的温度跟对岸完全不一样,十分暖和。 “桃源。”云迟牵起他的手。 二人途经林间,轻轻踩踏着树叶,惊飞了停驻在树上的鸟儿,一片婉转清脆的叫声。 宋时樾抬头望天空:“师尊?” 云迟微微一笑,牵着他往前:“你看。” 宋时樾微微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又看看师尊。 树林背后竟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草原上散步着懒洋洋的软绵绵。 云迟一走近,羊群就凑了过来,纷纷想要挤到云迟身边。 小团子抱着瓮被围在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羊群跟他一般高。 “师尊……”宋时樾求助般看向师尊。 云迟摆了摆手:“都散开。” 羊群排着队蹭了蹭云迟的衣裳,又拱了拱小团子的脸,一只接着一只,然后离开,十分有秩序。 这里的羊一看就很干净,浑身的毛软乎乎地,宋时樾不嫌弃,只是被这么几十只羊一一蹭过,他觉得脸有点麻,但一脸严肃地又没有躲。 嗯,不能厚此薄彼。 云迟看着他,忍俊不禁。 一直到只剩下最后一只羊,云迟伸手,羊儿在他手上蹭了蹭,乖乖地停在他身前。 “就是你了。” “什么?”宋时樾疑惑不解地看着师尊。 “今晚就吃它了。” “啊?” 在宋时樾怔愣之间,云迟将他抱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草地往里深入是一座座高山,山脚之间有一处山洞。 山洞里一片漆黑,云迟一进入,地上堆着的柴火点燃,升起熊熊火光,霎时间温暖了整个山洞。 宋时樾这才看清山洞内竟是另一片天地。 他们站着的地方旁边有一处暖池,热气腾腾往上冒。 云迟不由分说把他的外袍脱了。 小团子抓住里衣,瞪着眼睛看师尊。 “洗洗。”云迟眸中带笑,打量了他一阵,直看得他面红耳赤,眉毛一挑:“那就这样。” 宋时樾被抱着下水,师尊却还在岸上。 小团子伸手拽住师尊的衣带:“师尊也下来。” 云迟摇了摇头,眉毛微弯:“等我一下。” 暖池边生长着一颗柳树,明明在山洞里不见光,却不知为何长得极好,弯着腰垂了下来,柳条点在池面泛起波澜,飘飘柳絮胜白雪,云迟刚走进便落了满肩。 云迟背对着小团子从树下挖出一坛酒来,打开后将方才收集的一捧雪加进去,回头看宋时樾。 “这叫雪柳含香。” 云迟当下扣着酒坛子痛饮一口,单手一扯衣带,抬步往暖池走去。 宋时樾不知道这池水究竟有多深,明明他坐着暖流刚刚好在他肩颈之下,可师尊一进来也同样如此。 不及多思,他靠近师尊,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阵阵酒香。 云迟又喝了一口酒,酒水自他唇角往下,滑过他的下巴,顺着流畅的脖子线条往下,融入暖池。 暖池的热度烘着二人身体,酒加速云迟的脸发烫发热,身上散发的热气混着酒香,宋时樾觉得自己也开始有了醉意。 云迟瞧见他虎视眈眈注视着自己,目不转睛,“啧”了一声:“你也想喝?” 宋时樾目光沉沉,显出了与现在的外表极其不相符的露骨眼神。 若是云迟脑子再清醒几分,一定能发现他的目光正精准地落在自己湿润的唇瓣。 糯糯的声线染上一丝暗哑:“想尝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某乐姓小朋友,请你认清自己,你现在只是个小孩!!! 第59章 小团子攀着他的脖子慢慢靠近,目光一寸不差地落在他的嘴唇,上头沾着酒滴,欲坠不坠。 娇艳欲滴。 云迟喝了酒,脑袋昏昏沉沉,看着徒儿逐渐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脸。 宋时樾舔了舔嘴唇。 云迟蹙眉,他不是完全不清醒的,察觉到小团子的意图,原本惬意放松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 他一手将酒坛子拿远点,一手按住宋时樾的肩膀,将他往外推:“你在想什么?” 云迟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恶狠狠:“小孩儿不准胡思乱想。” 随意将酒坛封好,云迟抱着小团子上岸,随后就只把他放在一边不理会。 外面传来呼呼的声响,宋时樾跑到洞口探着头往外看,此刻竟下起了小雪,雪花飘飘荡荡,呼了他一脸。 小团子哒哒跑进里边,却见师尊已经躺在床上睡得安然。 床? 洞穴深处不知何时放了一张床,宋时樾一开始进来的时候竟然没有注意到。 他疑惑地眯起眼睛。 这张床与师尊寝殿里的床一模一样,就连床上的被褥枕头陈设都完全一致,就像是被人从寝殿搬来的一样。 师尊盖着被子蜷缩成一团,只露出半张脸。 小团子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转身抱起被师尊随意搁置的酒坛子,打开小口喝了一口。 酒香清冽,拭去嘴角湿润,他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一角钻进去,窝在师尊怀里。 云迟迷迷糊糊半眯着眼看了他一眼,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右手搭上去。 宋时樾动了一下,师尊双手一揽将小团子抱紧:“雪天睡觉最舒服,快睡……” 火光冉冉照亮山洞隐秘一角,小团子的额头抵着师尊的下巴,二人唇齿间的酒香交缠,染得整床被子都是醉人的暖意。 * “咕噜咕噜……” 宋时樾是被扑鼻的香味勾着醒来的,他转过身子却抱了个空,师尊不在身边。 宋时樾坐了起来,惊慌失措:“师尊!” “醒了?”云迟闻声掀开纱帐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只大勺子,面庞被热气蒸得红润:“收拾收拾起来喝羊肉汤。” 宋时樾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迷茫。 他们昨夜明明是在那山洞里睡下的,可醒来时又回到了寝殿,难不成昨天的一切都是梦? 抬眼望去,他的衣裳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尾。 迅速穿好衣袍,宋时樾跑到师尊身边。 羊肉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泡,宋时樾咽了口口水。 云迟瞥了他一眼,眉眼微弯:“等一下就能吃。” “这羊肉是……” “就是昨天看到的那只。”云迟给小团子盛了一碗汤,挑起一块肉夹到他嘴边:“尝尝。” 小团子呆呆地张开嘴巴,嚼了几下胡乱吞下,才抬眼看云迟:“不是做梦?” “嗯?”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云迟眉峰一挑,随即反应过来,摇头轻笑。 “不是。” “那里是我造的幻境,清虚北境不能养动物,所以……” 云迟想着要吃羊肉,但是清虚北境现在大部分的开销都要用于重整门派,这几日送来的饭菜里肉已经越来越少了。 “那里不是真实存在的地方?” 宋时樾焕然大悟,所以那里头所有的东西应该都是按着师尊所想呈现的。 师尊想要泡暖池,那里就出现了一个暖池,师尊想要睡觉,所以那里有一张床,而且按着师尊所想和寝殿里的一模一样。 “唔……”云迟喝完一口汤,满足地叹了一声:“是也不是。里头有些东西是真的,比如那群羊,还有那酒也是我自己埋在那儿的。” 说起酒,云迟想起睡前一些零碎的画面,掀起眼皮看小团子,意味深长。 小团子眨了眨眼睛,低头喝汤,“师尊,这汤真好喝。” 云迟看着他没说话。 “师尊,首芪就剩下最后一份,今天吃完就没了。”他说着捞起汤里一块首芪,嚼了几下就皱着眉往下吞。 云迟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小团子甜甜一笑:“谢谢师尊。” 他顶着这副模样,云迟是说不出重话的。他心下暗叹,算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教育。 “吃吧。” 一锅羊肉汤喝得两个人满面红光,浑身的力量横冲直撞要往外闯,小团子迫不及待拉着师尊出门。 云迟站在漫天白雪里,看着小团子弯腰捧起一团雪,揉成小球往他砸来。 他愣了一下,又被砸了个正着。 小团子笑得狡黠。 云迟也学着他的模样抓起一团雪,没揉得太结实,砸到宋时樾身上的时候已然松散开,一点儿也不疼。 “师尊来追我。” 小团子在前面跑着,往日里一丝不苟的仙尊在后头不顾形象地追他,偶尔被转过来的人偷袭一下。 守门的弟子听着辞凰殿里头传来小儿的阵阵笑声,间或夹杂着仙尊沉闷的笑声,几人互相看着,面露惊异。 “里面在做什么啊?” 一名弟子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不知过了多久,小团子跑得有些累了,他现在的体力到底是不如成人的。 见他慢下脚步,云迟快步赶上去抓住他,二人倒在白雪皑皑之间。 云迟席地躺下,小团子跌坐在他身上。 “师尊快起来。”宋时樾从他身上翻身下来,拉着师尊的手。 云迟没有起来,张开双臂,抬头看着晴日当空。 雪停了。 云迟脸上笑容缓缓绽放,笑靥如花,胜过冬日白雪。 宋时樾看着他,忘记了催促。 他从前所求大抵不过如此。 阴差阳错间,竟在此刻全实现了。 一直到被师尊抱着躺在床上,宋时樾心中依然没有实感,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夜晚,小团子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竟又开始发起烧来。 云迟暗自懊悔,他身上的风寒并未好全,自己竟纵着他如此胡闹,没有加以制止。 先前的药都让他喝完了,只能自己去药阁抓药,可他刚要走,小团子却不让。 “乖,师尊去给你抓药,很快就回来。”云迟只能轻声哄着他,可抓着他的手却越来越用力。 宋时樾迷迷糊糊之中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想让师尊陪着,一刻都不能离开师尊。 小团子哼哼着:“别走……师尊别走。” 为难间,云迟听到了404的声音:“宿主放心,并不是风寒,无需喝药。只是魔尊服用的三味药发生了作用,宿主要做的就是哄着他好好睡一觉。” 闻言,云迟手上的力道放轻,不再抗拒小团子的拉扯,敞开外袍将他拉入自己怀里,给徒儿温暖。 夜里却换了个姿势,宋时樾身上的热气霸道地四溢,在雪天里就像一个暖炉,最后反而是云迟拼命在往他怀里钻。 抬手,屋里最后一盏烛火熄灭。 宋时樾下巴轻轻蹭着师尊的发顶将他拉入怀里,脚搭在他身上,几乎将师尊整个人都嵌入了他怀里。 窗外啪嗒一声,一团白雪自树丛之间砸落。 雪慢慢融化。 云迟这一觉睡得格外舒坦,明明忘了放暖炉,被窝里却是暖乎乎的。 眼睛还未睁开,想要活动一下身体却失败了,身子仿佛被什么东西禁锢着。 手指倒是能活动,只不过…… 他一动,竟触碰到了光滑精致的……肌肤? 云迟猛地往后退,腰间却被一道不容置疑的力量桎梏着,宽厚的手掌按着他的腰窝,不容他逃避。 “师尊醒了?” 云迟的手指下意识收紧,睁眼的瞬间,他瞪着眼睛看着恢复了原身的徒儿 “师尊别抓我。”宋时樾似乎也是刚睡醒,嗓音闷闷的。 云迟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拉着不能动弹。 宋时樾眸中有百转千回的情绪,不着寸缕的上半身已经压过来拥住云迟,低头轻轻在他额间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唇很热,昭告着他的热忱和满腔爱意,与先前在冷池里一样,即使是一触即止也让云迟不容忽视,额间的热度久久不能消散。 云迟感受到他的手掌轻柔地落在自己发间,听到宋时樾一声喟叹。 云迟没有说话,耳边传来如擂鼓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宋时樾的。 又或是二人的心跳此起彼伏交融着,在冬日温暖的被窝里心照不宣。 云迟脑袋放空,什么都没想,却不知为何突然抬头看他。 看着嘴角噙着笑意的徒儿,云迟恍然发觉一段时间不见,竟有些莫名的思念。 没有近乡情怯,而是一种久违的满足感。 他的徒儿不管是幼时还是现在,都很惹人喜爱。 是云迟见过最好看的人。 宋时樾几乎要溺在师尊眼中,享受着师尊眼里只有他一人的殊荣。 目光慢慢往下,描摹着师尊的鼻梁,再往下…… 宋时樾慌乱移开视线,不由自主慢慢低头。 云迟屏住呼吸,如雷的心跳仿佛瞬间停止。 他呆愣愣地看着眼前人诚挚的目光,像只迷途的羔羊,等待着牧羊人的指引。 视线突然被遮住,宋时樾的手心覆盖在他眼睛之上。 视觉受阻,其余感官变得敏锐。 灼热的呼吸贴近,宋时樾的鼻尖蹭上他的鼻尖。 云迟耳朵一抖,于无边黑暗中听到了一声压抑的喘/息,唇边的热度告诉他宋时樾离他很近,几乎就要触碰到彼此,可声音却像是绽放在耳边的,烫得他心颤。 作者有话要说:嘤,本该在情人节发这章的,晚了一点(T▽T) 感谢在2021-02-13 23:47:22~2021-02-14 21:1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ui~ 1个; 第60章 被窝之下、宋时樾之下,云迟僵硬地躺着,一动也不敢动,眼睫扑闪着在徒儿的手心扇动。 静谧之间他难以喘气,胸腔的悸动似乎更加清晰。 扑通。 扑通。 鼻尖上抵着的鼻尖微微一动,云迟的手攥紧…… “仙尊——” 云迟猛地别过脸,灼热的吻落在他的耳边。 “师尊!”宋时樾几乎是咬着牙的。 眼睛重见光明,云迟一时间不适应光亮,抬手捂住,发觉脸上滚烫。 就在刚刚,云迟耳边突然传来声音,有弟子在向他使用传音术。 许是见他一直没有回复,外边传来拍门声,夹带着那名弟子一本正经的声音:“仙尊,我来取贴画——” 云迟传音回去,尽力让自己的嗓音保持正常:“在洗漱。在外头稍候片刻。” 宋时樾正怀疑人生,此刻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云迟没有再捂着脸,还是得出来面对的。 他偷偷瞥了一眼徒儿阴沉的脸,忍不住轻笑一声,紧接着耳朵就被人咬了一口。 突然被打断,宋时樾心里极度不满,一下口咬得蛮狠,仙尊白皙的耳廓上顷刻间多了一个牙印。 “起来。” 宋时樾磨着他的耳朵,不肯起身。 仙尊抬手拍拍徒儿的脑袋,忍着笑意:“别闹,快起来。” 宋时樾这才不情不愿地翻身下去,刚想跟着师尊坐起来,却被师尊反手塞进被窝里。 “好好躲着,别出声。” 宋时樾:“???” 看着师尊好整以暇将自己穿戴整齐,施施然出去开门,宋时樾躺回床上,深深叹气。 云迟回头又补了一句:“隐藏好气息。” 宋时樾:“……” 云迟开了结界让人进门,却见守在外头的几名弟子伸长脖子也在往里头看。 那名弟子进入之后,云迟一直侧着身子。 “仙尊?” 无论在徒儿面前表现得多淡定,其实云迟心里还是有些羞赧。 更何况方才被他咬的地方还隐隐有些酥麻,云迟不确定耳朵上有没有留下牙印,会不会让人看出来。 “咳——贴画就在桌上,你拿去吧。” 窸窸窣窣一阵声音后,那名弟子又来到云迟身旁,欲言又止:“仙尊……” 云迟现在只想让他快些走。 “还有事吗?” “仙尊,我有事情禀报。” “清虚北境近日已经开始整修,慢慢恢复起来了。” 一听这话,云迟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神色严肃,“他还是收了那些人么?” 从前孟煜卿会时不时来找他商量一些事情,就算他没来,也会有弟子每日向他汇报。他了解门派大小事务的渠道一向不少。 这几日那些弟子却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没有传到云迟耳朵里。 辞凰殿困不住他,但这几日为着徒儿的事心烦着,他没想强行闯出去,竟不知道孟煜卿已经越过了他,如火如荼地带着弟子们重整门派。 “仙尊,我还偷偷听到了一些话,有人似乎对您有所怀疑,说您与魔族、妖族都存在秘密联系……” 云迟眉心一跳。与魔族的联系已经成为了一个敏感的话题,清虚北境、东垒壁和图南岛都因此受到过重创,上界已经对此深恶痛绝,这样一个罪名足以让他在上界立足不了。 “谁?” “好像是从东垒壁过来投靠咱们的人,他们说东垒壁掌门出事当日,亲眼见到您与魔尊和一只妖在一起。” 云迟面容微冷,按当日东垒壁的情形,宋时樾和爻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能力将他们一网打尽,或是将东垒壁整个门派收入囊中,但他们谁都没有那样做。 他们甚至帮着云迟化解了上界的危机,还不够么? “掌门怎么说?” “掌门似乎……也在怀疑仙尊,况且他上次说的话……” 那弟子欲言又止,目光中带着询问:“仙尊,掌门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 云迟面容微冷:“我从来没有想要做对于清虚北境不利的事情。” “我就知道!”弟子脸上最后一丝迟疑扫去,眼神坚定中带着一丝兴奋:“我就知道仙尊不会做那样的事,我永远相信仙尊!” 那弟子离去后,宋时樾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师尊,唔……” 云迟朝着他一瞥,立马别过脸,一件长袍盖在宋时樾身上。 宋时樾将衣裳拉下来,是师尊的。 他穿了上去,来不及在心里窃喜师尊穿过的衣裳贴着自己的身躯,忧心忡忡快步朝云迟走去。 “师尊,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云迟摇了摇头:“跟你没关系。” 他该感谢系统的任务让他重新认识自己的徒儿,理解他的恨,正视他的爱。 只是觉得奇怪,孟煜卿早前就认识宋时樾了,而且一直以来对他都很好,就算是出了玄阳长老那件事,也不至于一下子转变态度。 突如其来的转变或许还有另一层可能性,云迟心中有个猜想需要去证实。 宋时樾握着他的手,“师尊,如果这里容不下你,我就带你走,只要跟师尊在一起,我们去哪都行。” “不。”云迟微微摇头:“我不能离开。” 他必须守住清虚北境。 “好,那我陪着师尊。” “404,可有什么办法能让交换了的灵魂显现?” “通灵石可以,我记得仙尊给了灏江仙君两颗,还剩一颗。” “只需将通灵石放置在心口处便可以让肉身里的灵魂原形毕露。” 云迟发着呆,眼前有黑影掠过,宋时樾在他眼前摆着手,眉峰微拢。 “嗯?”云迟回过神来,看向徒儿。 “师尊在想什么?” 云迟摇摇头,事情尚没有定论,只是凭着他的一点直觉和猜测,说出来站不住脚。 他见着徒儿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些什么。 “怎么?” “师尊,那个人是不是也喜欢师尊?” “谁?”他这话说得突然,指向又不明,云迟一时半会儿也没反应过来。 “就是刚刚那个人,他说永远相信师尊,我能感觉到他对师尊很是崇敬。” 云迟哑然失笑,那名弟子他连名字都叫不出,也不知小徒弟在这儿瞎吃味个什么劲儿。 只是眼前人又偏偏认真得让他觉得可爱。 云迟轻轻弹了一下徒儿的脑门,后者垂着眼看师尊,目光真诚。 云迟忍不住笑了:“你都说是崇敬了。” “况且……”云迟舌尖抵到腮,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况且什么?”宋时樾看着他。 云迟飞速抬眼瞥了他一眼:“况且……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宋时樾眼尾微扬:“没人像我一样,敢觊觎师尊,是么?” 云迟面上一热,脸已经被他的双手托着不能动弹。 “师尊不准再躲。”宋时樾眼中有星河流转,握着师尊的肩膀,微微弯腰与之平视:“师尊,方才想做的事还没有做完。” “你……”云迟没想到他竟公然说出这样的话,正想让他不要再说了。 “师尊的脸又红了。” 宋时樾叹了口气,拇指在他唇上轻轻摩挲:“以后可不能这么容易害羞。” “……”云迟确定自己现在的脸已经红了,耳廓的滚烫不断攀升,话不过脑子从嘴里说出:“那就以后再说。” 他挣开徒儿的桎梏,往后退了一步,转身用手背探着脸颊的温度。 太烫了。 他拍了拍脸,又捏上了自己的耳朵。 看着他一系列的小动作,宋时樾唇角微勾:“师尊说的以后是什么时候?” “我怕我等不及。” “晚点再说!” “好,那师尊可不能忘记。” 云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咬咬牙:“我先出去一趟,等我回来!” 话音刚落,凌云仙尊人影已经不见,门外把守的弟子只觉得一阵风吹过,并未发现异常。 云迟却已独自到了临风阁后一处幽静之地。 这里是老掌门种植茶叶之地,自从老掌门逝世以后,茶叶无人再种,这块地也荒废了,逐渐被杂草掩盖。 云迟在附近设下了结界,即便有人来到这里也无法进入。 草丛掩映之间放着一个被灵力遮盖了气息的冰棺,申均的尸体正完好无损地躺在里头。 那日偶遇几名埋葬申均的弟子后,云迟很快通知了江韫峥,让他帮忙将申均的尸身找出并安置好。 前几日怕孟煜卿盯得紧,他一直安安分分待在辞凰殿内没出门,还时不时与徒儿玩耍,发出些声音让外头的人听到,正好能让孟煜卿放松警惕。 趁着他正忙于修整门派,云迟才得以过来验明真相。 氤氲在申均肉身周遭的灵力渐渐稀薄,云迟将他置于小腹上的手腕翻转过来,上头果然清晰地印着一块红色的胎记,而且随着血色的丧失更加明显。 云迟搭上他的脉搏。 脉搏毫无跳动迹象,昭示着身体的主人已无生命体征。 他相信江韫峥的判断,可自己还是忍不住再验证了一次。 云迟脸色微沉:“404,若是人已经死了,通灵石还能照出最后存在于肉身里的灵魂么?” “检测到这具肉身的生命体征尚存,只是被一股力量封存在身体里,有逐渐微弱的趋势,需尽快找到方法解开禁锢。” “灵魂也进入了沉睡状态,解开禁锢即可将灵魂唤醒。” “如何能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14 21:10:55~2021-02-15 23:4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来1碗螺蛳粉 10瓶;啾咪啾咪 1瓶; 第61章 听了系统的回答,云迟陷入沉思,唤醒灵魂的法子只有一个,而且无法得到保证。 云迟尝试用传音筒联系楚轲,却联系不上。 楚轲这段时间时不时会送信回来给他,但每次发出的地点都不一样,可见居无定所。他只能顺着最近送信过来的地址过去留下讯息,希冀他看到之后能赶来清虚北境。 * 炤华殿内烛火摇曳,里头的气息却不同寻常,云迟潜入其中,没有第一时间找到孟煜卿的身影。 直到听到低声的交谈,云迟隐身掩去所有气息往里走,才在角落处找到孟煜卿。 他脸上散发着诡魅的气息,与往日相距甚大,几乎藏匿在黑暗里,云迟可以确定他不是真正的孟煜卿。 孟煜卿对面站着一个浑身气息极度浑浊的人,脸上被瘴气覆盖,看不清模样,云迟不敢轻易动用灵力,因此未能知晓那人的真面目。 云迟不远不近地听着。 “魔界里确实有人曾目睹凌云仙尊出现在魔宫里,只是我未曾看见,因此没法出来指认。” “魔尊许久没回魔宫,就连他身边的护法夏生也消失了,我这几日会让人继续寻找他们的踪迹,你这边也得留意着,我怀疑他们二人跟凌云仙尊关系匪浅。” 说话人的声音似乎是经过了特殊的处理,只是细微的地方让云迟觉得有些熟悉,但他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只能从他的字里行间判断这人应该是魔界中人。 “可有这二人的画像?” 那人取出两副画轴交于孟煜卿,后者第一时间就打开了,盯着其中一幅看了许久:“这人似乎在哪儿见过……” “你昏睡多年,又怎会见过他?”那人不以为意:“只是魔尊本就是凌云仙尊的徒儿,难保二人不会暗通款曲,你且留意着罢,一有发现立即告知我。” “许是我多心了。”孟煜卿点了点头,又把夏生的画像看了一遍,收起画轴,“东垒壁的弟子里也有人见过,如今我们没有证据,只能从他们身上入手了。” 谈话似乎是已经接近尾声了,一团黑雾散尽,那方身影已然消失。 “来人——”孟煜卿从角落里走出,脸重新被烛火照射,又恢复如常。 “将我的信秘密送去给西止山掌教使和图南岛掌门,记住,务必将信亲自交到二人手中,若是信被人截住了……” 孟煜卿看向那名弟子,缓缓一笑:“你知道该怎么做?” 那弟子张皇抬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掌门……掌门的意思是……” 孟煜卿笑意盈盈将人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的家人生活困苦,如果不幸被人发现了,只要你能闭紧嘴巴,我保证他们往后都能过得好。” “你还有个弟弟吧?到时候我能把他接过来。” “当然了,这都是最坏的打算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届时你就是清虚北境乃至整个上界的大功臣。” 云迟只是看着。 西止山掌教使素来看云迟不顺眼,图南岛掌门从前更是与玄阳长老交好,他能猜到信中会是什么内容。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他不会去阻止。 猎物已经露出马脚。 而他要做的,就是等待,等着它自己钻进笼子里。 云迟回到辞凰殿,只见徒儿百无聊赖半靠在桌边,嘴上叼着毛笔,近乎痴迷地看着手上的贴画。 他进去顺手把门关上:“就不怕他们进来看到么?” “师尊回来了?”宋时樾将贴画藏到自己身后,站了起来对着云迟笑:“不怕,师尊不在,他们进不来。” 见他手背在身后,神色有些不自然,云迟狐疑道:“身后藏着什么?” 宋时樾没有回答,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师尊,我先前就想问你,辞凰殿只有我和师尊能进来,其他人都不行,对不对?” “嗯。”云迟点头敷衍,歪着头想看他背后拿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却藏得更紧。 “为什么?那时我和师尊的关系明明那么不好,师尊为什么对我不设防?” 云迟愣了一下,细细想来的确是如此,即使是上一世上界与魔界关系最为紧张的时候,他仍然没有用结界防过宋时樾。 不是不能说,而是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 “我……”云迟一时语塞,抬眼看他眼尾微微勾起带着笑意,恍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被带偏了,索性直接将他身后的贴画抢了过来。 是画贴画的纸没错,只是上头画的不是天帝,而是云迟。 “为什么画我?” “师尊好看。” 云迟还来不及反应,他又笑了一声,娓娓而谈。 “贴画能抵御妖邪之物不是因为上面所画是天帝神像,而是因为师尊在里面注入了自己的灵力。” “他们崇敬天帝,便以为是天帝在保护他们。” “可是师尊陪伴我,拯救我,疼爱我,保护我,师尊才是我的神。” 云迟捏着小像,手不自觉收紧,小像被捏出褶皱。 宋时樾哭笑不得,扣住他的手:“师尊,我画了一下午呢。” “师尊在想什么?从此以后都不要憋在心里,都告诉我好不好?” 时间缓缓流淌,宋时樾也不催促,静静等着他。 云迟微微动容,倾身拥住徒儿。 宋时樾说的那些,其实都是相互的。 也是宋时樾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在他最脆弱的时候陪伴他、拯救他、疼爱他、保护他。 或许,他也是云迟的神明,在所有他以为世间也不过如此的时候出现,告诉他世间不止黑暗和满目疮痍。 在他穷尽所能渡尽天下人却不被善待的时候告诉他,也有人因他而生,为他而来。 云迟靠在宋时樾怀里,想将胸中的酸涩情绪压下去,低头却不小心瞥见一张小像藏在他的衣襟里,露出一角。 云迟指尖勾了一下抽出那张小像,方才所有的温情在顷刻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羞恼。 “宋时樾!” 小像的事,好像还没跟他算账。 “师尊手下留画……”宋时樾已经领教过他发脾气的样子了,连忙把人锁在怀里。 师尊一生气就喜欢跑,然后不理人,宋时樾什么都不怕,就怕师尊不理他,这是他没办法承担的后果。 只是那画若是毁了也实在可惜,他还是不死心开口求他。 宋时樾身上的灵力恢复得差不多,力气大得很,云迟又怕伤着他,没敢用力挣脱,只能任由他抱着,眼睛死死盯着那张不堪入目的画,盯得宋时樾心里一阵一阵发憷。 “师尊,可以还我吗?师尊就当没看到……” “你是觉得我瞎么?”云迟抬头恶狠狠瞪他。 这张画就是当日在宋时樾被褥之下看到的那张,那时并未近看已是让他不忍直视,如今拿在手里更是觉得…… 云迟忍着羞愤,质问他:“你又没有亲眼见过,如何能画出这种……” 画上画着的是他裸/露的背影,身体线条分明,画得十分细致,就连他肩胛骨上的一枚小痣都没有放过,还特意用了红色使其鲜明。 宋时樾低眉:“那日师尊在天池沐浴,我不小心看到的,其余都是按自己心中所想画的。” 他低声在云迟耳边:“定是不及师尊本人好看的,日后我再为师尊……” 云迟打断,红着脸把他推开:“你知不知羞!” 脸上热度未散,他却没有打算继续算账了,再怎么算羞的也只有他自己,宋时樾反而是坦坦荡荡的那个。 论脸皮厚,云迟自认比不上他。 于是乎,宋时樾更加大胆,开始明目张胆当着师尊的面画他。 从前只能偷看,靠臆想,如今近在眼前,能看到也能摸到,宋时樾心里满足。 装小像的盒子一晚上都快装满了。 桌边的蜡烛慢慢矮了下去,云迟抬起头看向窗边,月色已经悄悄溜进来了。 他知道,这样的安宁不会持续太久。 “师尊累了?想不想休息了?”宋时樾收好小像,坐到他身前,揉着他的手腕,目光真诚。 云迟回过神来,睨了他一眼:“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 揉手腕的动作一顿,宋时樾悄悄挪近了几分,小声提醒他:“师尊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云迟装傻:“什么?” 他一直没开口,实则内心忐忑,想着拖着拖着或许宋时樾就忘记了,没想到徒儿竟真就赖在这儿不肯走了。 徒儿抿唇看着他,目光中似乎带着控诉,云迟败下阵来,却企图蒙混过关:“没有忘记什么啊。” “师尊果真忘了么?”宋时樾的手指绕上他的耳朵,轻轻摩挲着耳垂,“那我来提醒一下师尊……” 有些抵不住这样的亲昵,云迟抓住他的手:“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嘶……” 宋时樾抓着他的手指咬了一口。 “师尊让我等着,我等了,可是等到天都黑了,师尊什么时候兑现诺言?” “难道师尊想说话不算话吗?” 他十分无辜地说着,微微蹙眉面上委屈至极,身子却是步步紧逼,一点一点朝他靠近,到最后几乎把他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云迟忍不住吞咽了一下,眼前人突然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被迫抬起头。 “师尊不给,我只能自己来要。” 视线再一次被阻隔,宋时樾的手掌又覆盖在了他的眼睛之上。 云迟发觉宋时樾好像很喜欢在亲昵之时做这样的动作,看不见眼前的一切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不由自主揪住了徒儿的衣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15 23:42:41~2021-02-17 17:4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2章 眼前的黑暗让他忍不住胡思乱想,断断续续想起之前的事情。 他们不是没有接过吻。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宋时樾吻他。 又或者……应该叫咬?啃? 只是那个时候宋时樾受了噬魂煞的影响,他没有多想。 没有关紧的窗子泄进来丝丝缕缕寒风,如同那日与徒儿坐在溪边吹着的风一般带着凉意。 宋时樾说过,中了噬魂煞后发生的事他都记得,如果…… 突然靠近的灼热呼吸让云迟胡乱的思绪戛然而止,唇缝间的吐息交缠着—— 柔软堪堪擦过他的唇,并未真正碰到却瞬间往下滑,云迟身上一重,蒙在眼前的手掌也掉了下去。 云迟:“……” 宋时樾:“……” 云迟身上,一滩柔软的白色衣袍松松散散,小团子从领口钻出来,神色不妙。 “嗤……” 先前的旖旎气氛早已烟消云散,云迟没忍住,掩着面低头笑了起来。 “师尊不准笑!”奶声奶气的声音咬牙切齿说着,从云迟身上爬起来抓着他就要往上凑。 云迟收起笑意,将人抱得远了点,义正言辞:“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要!”小团子只能伸手拼命往前想要靠近师尊,然而力气实在不敌师尊,两只小爪子在空中挥舞着。 “乖,别闹。”云迟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这副模样,会让人有罪恶感的。 云迟不理会他幽怨的眼神,反而松了一口气的,心情颇好地从柜子里取出小团子的衣裳来给他。 比起时不时做出让他脸红心跳举动的宋时樾,云迟现在还是更喜欢软软的小团子。 云迟将小团子塞进被窝里,轻轻捏了捏他的脸:“乖乖睡觉,不准动坏心思,不然师尊要生气的。” 小团子闷闷不乐哼了一声,钻进师尊怀里,声音沉闷:“师尊欠我两次了。” 云迟眉眼微弯,有些无奈:“哪来的两次?” “不管,就是两次,我现在是小孩儿,师尊该让着我,我说两次就是两次。”他耍赖般蹭着师尊的脖子,发泄性地在他锁骨之上咬了两口。 云迟嘴角勾起,忍不住又在他圆滚滚的脸上揉搓了一把。 翌日清晨,云迟身上重量陡增,压得他难以呼吸,反应十分迅速,云迟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宋时樾的手臂圈着他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云迟的脸颊蹭上他光/裸的胸膛,瞪大了眼睛。 他的衣服又碎了? 不对…… 云迟反应过来,一把把人推开,在徒儿怔愣的目光中翻身下床。 宋时樾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师尊为何突然如此。 他胡乱抓起云迟挂在床边的衣裳胡乱穿上,又扯了件外袍下来,起身去追师尊。 “师尊,怎么跑出来了?” 宋时樾出门在长廊尽头看到了师尊,刚一出身,面前的人却加快了脚步,消失在眼前。 他快步追上。 长廊拐个弯之后的小路通向宋时樾的寝殿,前方无路可走,云迟愠怒之中胡乱走着,竟不知不觉走进了死胡同。 “师尊别跑。”宋时樾已经追上了他,敞开外袍给他披上,又将人揽入怀里。 天气冷,宋时樾又来不及穿外袍,因而云迟触及他的皮肤都是一片滚烫。 “哼。”云迟的害羞多于愤怒,也不是真的在跟他生气,只是气自己被他骗了还傻乎乎相信了,有些无地自容。 宋时樾抱着师尊将人推进屋里,他的寝殿。 刚关上门,宋时樾搓了搓手,又抱上师尊,低头在他颈边吐出热气:“师尊,好冷。” “谁让你衣服不穿好就跑出来了?”云迟嘴上斥责他,双手却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忍不住圈紧他的腰,在他后背蹭了蹭。 明明是他自己先跑出来的,徒儿本就是出来追他,他知道是自己没道理再先,说完也是一时语塞。 好在宋时樾照单全收了:“是,是我不对,师父别生气。” 他态度好,云迟趁此机会将一直郁闷的事情一股脑儿往外倒:“你早就能恢复原身了是不是?那衣裳明明是因为变大而被撑破的,你却说是我……” “还有先前在东垒壁,你明明清醒地知道是我,还对我做那样的事……” 云迟这会儿完全不知道何为害羞,只管控诉他:“还有!在魔宫的时候,你噬魂煞发作,是不是也是假的?不然为什么我一出去找爻你就跟着来了?你明明已经睡下了。” “是。”宋时樾全都认了:“是我不择手段想要亲近师尊,我不该骗师尊,可是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云迟:“???” 他磨了磨牙,学着小团子喜欢做的举动,在宋时樾肩上咬了一口。 徒儿没有动,乖乖站着给他咬,还贴心地微微把肩膀往前送了送。 云迟松口后听得他一声轻笑:“师尊,咬太轻了。” 他说着松开了云迟,当着他的面解开一带,露出一边的肩膀,上面只有一个浅浅的牙印。 宋时樾语气莫测:“应该再用力点。”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所有气都白撒了,云迟认栽,心下叹气。 “师尊。”宋时樾摩挲着他的耳垂,垂眸看他:“在魔界,只有认定的伴侣能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记。” “师尊,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他衣裳半解,肩膀还露在外头,说着如此露/骨的话,语气却如此坦荡。 云迟咬着牙将他的衣裳拉上来,将衣带拉紧:“谁让你随随便便脱衣服了?” 宋时樾眼睑耷拉着,乖顺站着,等师尊给他系好衣带才说:“师尊放心,我只在你面前脱。” “我是师尊的人,自然只给师尊看。” “……”云迟郁闷。 耳边传来声音—— “仙尊,掌门来了,请仙尊打开结界。” 云迟收起了放松的神色。 终于来了。 “你现在能变回小团子么?” “什么?”宋时樾错愕。 “呃……我是说,你能不能变小?” 宋时樾点了点头,摇身一变可可爱爱的小团子,身上的衣袍也随之一起缩小。 云迟本来还打算回去给他换衣服,如今却是不用了。 小团子将小手伸进师尊,摸索着去牵他的手,抬头看他:“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魔功无法再用,先前从师尊给的秘籍上学的都还记得。” 云迟点了点头,牵着小团子出门。 他没有打开结界,也并不打算让孟煜卿入内。 孟煜卿站在外头,脸中已经有了些许不耐烦,见状眼中升起薄怒:“师叔这是什么意思?” 云迟本就比他要高一些,如今又是站在台阶之上,垂眸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平静,竟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气势。 他语气疏离:“掌门有何事?” 孟煜卿身后跟着一众弟子,许是面子上过不去,他笑着往前,往台阶上迈了一步:“师叔不请我进去坐坐?” 宋时樾拉着师尊往后退了一点,与之拉开距离。 孟煜卿的目光落在小团子身上,眯了眯眼睛。 “你知道我素来喜静,辞凰殿不轻易招待人,有什么事便说吧,我还有贴画未画完。” “师叔还真是有雅兴。”孟煜卿转而看向云迟,“看来是还不知道自己的过错。” “哦?”云迟一挑眉,饶有兴致看着他:“那你说说,我究竟犯了什么错?” 孟煜卿冷笑一声,藏于衣袖之中的手掌却已悄然攥紧。 就是这样,他讨厌的就是云迟这副永远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模样。 “东垒壁残存的弟子和西止山、图南岛联合向我反映,说你凌云仙尊私通魔界,恐对上界不利,师叔可有什么话想说?” “有什么证据?” “师叔还不承认?许多人都看见了,师叔如何证明你没有?” 云迟眼尾向上,几不可闻一笑:“笑话,我为什么要证明?应该是那些说我私通的人应该拿出证据吧。” “呵。”孟煜卿低头轻笑,“啪啪”鼓起了掌。 “好啊,师叔既然如此固执,那最好从此都藏好了,不要让人发现,否则……”孟煜卿突然看向宋时樾,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届时我也保不了师叔。” 孟煜卿走后,一切似乎恢复了寻常,往日里向云迟传递信息的弟子莫名其妙又都会每日来一趟,向他汇报,说西止山掌教使和图南岛门已经启程前来清虚北境,扬言要将凌云仙尊赶出上界。 弟子劝他:“仙尊,要不您还是先去外头避一避?” 宋时樾发现近来送膳食过来的弟子似乎都有意无意跟师尊保持距离,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匆匆放下东西便离开,仿佛师尊是什么可怕的怪物。 有一次他听到门外守门的人议论师尊,当场就要出去收拾他们,可都被师尊拦住了。 师尊还是一如往日,似乎丝毫不受影响,还是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有时还会带着宋时樾前往幻境喂羊,好似外头发生的事都与他无关。 直到有一日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紧接着结界产生动荡,有人正在试图破坏结界,云迟不得不出去。 孟煜卿带着西止山掌教使和图南岛掌门立于他门前,神色凄楚:“师叔,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做出这样的事……” 云迟没有理会他,却在他身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猝然一笑。 第63章 “竖子竟如此猖狂,分明是不把我们放在心上!”图南岛掌门指着云迟破口大骂:“当日你指认玄阳私通魔族,不惜用剑灵将他逼供,如今才知原来你才是那个与魔界暗通款曲的人。细细想来你当日所说的证词又如何能够当真?” “玄阳或许就是被你这小人设计陷害,我今日便要为他报仇!” 若说云迟轻蔑,他倒是没有说错,因为在他说话的过程中云迟的目光一直不在他身上,反而隔着人群落在最后边那个人身上。 魔界的海尚。 云迟冷笑,不为别的,他只是没想到这些人为了揭发他与魔界勾结,竟然请了一个魔界中人来指认?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人群让开一条路,海尚走上前来。 “凌云仙尊别来无恙?” “我与你素未谋面,又何来别来无恙一说?” 云迟说着,笑意不达眼底。除了当猫猫的时候见过这个人,其余时间他是断然跟海尚没有过交集的。 海尚油腻腻地一笑,“仙尊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当初你还曾来到魔宫与我们议事,仙尊这个时候不会想说自己和魔灵引没有半分关系吧?” 清虚北境一众弟子哗然。 云迟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切,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对面,一双双眼睛或是震惊或是疑惑地看着他,其中不乏一些看笑话的人。 “还真让我猜中了?哈哈哈哈哈哈!”海尚突然大笑起来,属于魔的声音很是刺耳,修为低的弟子已经忍受不住捂起了耳朵。 “要不是你,我们的人能轻而易举攻进清虚北境么?” 他说着话锋一转,冷涔涔一笑:“不过你也算聪明,把这件事推到了另一个人身上,让人背了黑锅之后又怕事情败露,干脆动手杀了灰尧,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实在是高啊!” 这些事情发生在玄阳长老身上,嫁接到云迟身上也正好合适,而且还给他叠加了一个构陷长老的罪名。 云迟听着都觉得可信。 “说完了么?”云迟手上捏着通灵石,唇边噙着笑意,看向孟煜卿。 “果然是你!”此话一出,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图南岛掌门:“我要为玄阳报仇。” 话音一落,一道青色黄色虹光朝他袭来,通灵石往衣袖上一缩,云迟很快躲过。 他既一出招,跟在他身后的弟子们也纷纷拔剑。 清虚北境的弟子见状也拔出了剑,竟是与他们相对的。 云迟动作一顿,他没有想到弟子们竟然还愿意站在他这边。 “都给我把剑放下!”孟煜卿扯着嗓子喊。 弟子中没有人有动作,即使是一些不清楚状况而心有疑虑的,在真相未分明之前还是愿意相信仙尊。 “放下!”孟煜卿脸都涨红了,没想到竟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话。 西止山掌教使看着云迟,脸色阴沉,长剑出鞘已往云迟袭去。 清虚北境的弟子见状上前阻拦,西止山的弟子迎上去,混战一触即发。 西止山掌教使的剑上泛着淡蓝色的光,在云迟幽深的蓝光面前几乎是大巫见小巫。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站在一旁静静观看,一定会发现掌教的一招一式都与云迟极其相像,只是他空学了一套把式,却没把内核学精。 在云迟面前破绽百出。 见掌教不敌云迟,图南岛掌门也加入,招招致命冲着云迟来。 凌云仙尊上界第一仙尊的称号不是虚设的,他的实力无人能敌,纵使是西止山掌教使和图南岛掌门二人联手也难伤他分毫,海尚的加入也只是让他打得略显吃力。 直到一袭白色的衣袍闪动,孟煜卿的身影也朝云迟出招,清虚北境众弟子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纷纷中了对手的招,但只不过是一瞬,他们全都没有放弃,如同方才一样义无反顾。 云迟也开始束手束脚起来,不为别的,只为不能伤到孟煜卿,这具肉身是他师侄的,不能受伤。 云迟有分寸地进攻与防守,但对着孟煜卿就只能躲,在外人看来他似乎有占了下风的倾向。 一道红色火光袭来,孟煜卿手中打出的一掌竟带着滚烫的热浪,掀翻了在他周围聚集的弟子。 云迟瞳孔一缩…… 白色光芒万丈,混战的弟子顷刻间都停下了动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火红的光被纯白包围,温和地吞噬,热度在这一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如同深处大雪纷飞的冰天雪地,或似坠入冰窟。 压得众人直打寒战。 宋时樾从辞凰殿里出来,手上一柄长剑发出炫目的光芒。 他魔性已被压制了大半,如今身上竟都是纯正的气息。 当年名震上界灵核上佳的弟子,今日重现。 “好啊!魔头终于出现了!证据确凿,竖子可还敢狡辩?”图南岛掌门厉声叫道。 无人搭腔,鸦雀无声。 宋时樾的目光落在海尚身上,后者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云迟还未从方才几乎撞到他眼前的火光中回过神来,已被人拦腰抱起,宋时樾不由分说抱着他,霎时间二人已远离嘈杂的人群。 底下的人如同米粒,越来越小,不过如沧海中一粟,吵吵嚷嚷的声音终于消失。 云迟回过神来,心落了下去,也凉了几分。 他靠着徒儿,沉默良久。 宋时樾带着他飞了许久才落地,似乎是一座小岛,四周绿树苍苍,绿林之中辟出一条小道来,二人往里走片刻便见一座小木桥,木桥之下是潺潺溪流。 宋时樾搀着师尊踏上去。 “师尊,还好么?” 云迟摇了摇头:“没事。” 他眉间轻蹙,默默往旁边挪了一点。 为着转移注意力,他低头一看,溪水清澈,阳光透下来竟可见底,几条小鱼游曳于水中,听着脚步声跟着他们向前。 云迟觉得有些新奇。 下了小桥又是一片树林,粉色的花开满树梢,连片的紫荆看得云迟目不暇接。 喜上眉梢,他看看紫荆,又看向徒儿,眸里烨烨生辉。 宋时樾却只看着他:“喜欢么?” 云迟点头。 “师尊喜欢就好了。” “我想好了,以后我们就住这儿,师尊可以在外边的树林教我练功,累了可以在溪边坐坐,师尊想吃烤鱼了我便给你烤。” “这儿温度适宜,一年四季都盛开着紫荆花,师父喜欢,我就陪着师尊看。” “还有……”宋时樾拉起他的手,另一只手往前指。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云迟看见一间不大的小屋,木屋外壁画着小画。 二人走近,云迟仔细一看,才发现上头画的竟是二人从相遇到相知的点点滴滴。 眼前的一切让云迟整颗心跳动不息,却没想到还没完。 宋时樾牵着他进屋。 屋内放着一张方桌,宋时樾向他介绍:“我与师尊坐这儿吃饭,一抬头就能望到外头的紫荆。” 右边角落放着书桌,书桌之上搁着几本书,都是往日云迟爱看的。 随着宋时樾的牵引,云迟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整件屋子最大的物件之上,它占据了最大的位置,云迟本该一进门就看见,可他却有意识地不去注意。 宋时樾低眉看着师尊的神色,后者的目光却胡乱瞥着这儿看看那儿,飘忽不定。 听得徒儿一声轻笑,云迟抬起头来,撞进他盈着笑意的目光里。 宋时樾往前一步,手指抬起轻轻刮了一下云迟的鼻尖:“师尊又害羞了?” 云迟还未做出反应,腰被人一勾,他跟着宋时樾坐在床上,腿几乎贴着腿。 他试图往旁边挪动位置,腰却被人禁锢着不能动。 “这是我和师尊的……” “床。”宋时樾看着他,目光诚挚,里头不掺杂一丝欲/念,说出来的话却显得缱绻绸缪。 宋时樾五指攀着他的手指,一根根交错缠绵,扣着他压在床上。 掌心柔软,云迟低着头。 “师尊娇气。”宋时樾说着又笑了一下:“碰一下身子就红了,我给师尊备了最软的床,师尊睡着舒服。” 云迟睕了他一眼,后者眼中笑意更浓。 “开玩笑的。”宋时樾牵引着师尊的手,十指在如雪的绒毛上游走,二人白皙纤长的手指几乎和白色融为一体。 宋时樾声音情绪难辨:“白色和师尊最是相配。” 凌云仙尊远观胜白雪傲寒,宋时樾却知道,他也可以是一朵世间最妖艳的,足以令所有人为之倾倒的噬魂之花。 待到绽放之时,定能让目睹的人甘愿为之而死。 而他若是要绽放,那也必定是最不同寻常的时刻,在漫天雪花飞舞的晚上,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昏暗,迷离。 宋时樾想,师尊最美的模样只能在他眼前,在他心里,在他的手温柔而又带给师尊战栗的瞬间。 手被拉着,肩胛骨抵着徒儿的胸膛,本该是温情脉脉的时刻,云迟却忍不住皱起眉头。 太疼了。 冷汗涔涔。 “师尊?”宋时樾低着头,眼见着云迟手臂处的衣袍被晕湿,透出点点红色来。 呼吸一滞,他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卷起师尊的衣袖。 一路上他没有闻到一丝一毫的血腥气,云迟隐瞒得很好。 衣袖卷到半边,云迟禁不住往回缩。 宋时樾钳着他的手,忽而用着极大的力气,一瞬之间又突然松了,云迟却没敢再躲。 他的目光冷得吓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18 15:37:03~2021-02-19 23:4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4章 云迟的手伤得不算重,只是注意力分散的时候就忍不住关注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血液自肩膀顺着胳膊往下流,再加上云迟皮肤本就白皙,看着吓人。 宋时樾说得没错,云迟娇气,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身子,从小到大受一点小伤就能红一大片,一开始门派里的人都吓得不行,连掌门都怕他磕着碰着。 如今鲜血淋漓的模样更是可怕。 “我没事。”云迟底气不足,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说法,还晃了晃手臂。 宋时樾固定着他的手,责备地看了他一眼,又松开他往外走。 不一会儿,他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盆水。 云迟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处理伤口,将血渍一点一点擦干净,同时又要避开他的伤口。 “其实我真的还好……” 宋时樾眼皮耷拉的时候就显得很冷漠,微微掀了一下睨了云迟一眼,后者噤了声。 一直到手臂被清理干净,眼见着徒儿的神色稍微有些缓和了,云迟才絮絮叨叨解释起来。 他本欲直接用通灵石让申均露出真面目的,只是突然接到系统的通知,还不是时候。 无法提及系统的事,他便只告诉徒儿是在出去前收到了楚轲送来的信件,说他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为了拖延时间,寻求合适的时机,云迟故意露出破绽解下西止山掌教使的一招,却没想到申均会朝他攻来,云迟心里本就对火有阴影,猝不及防看到也是愣了一瞬,不过还是有反应的空间。 说时迟那时快,他心中转了个圈已经有了想法,凡有大事发生,上界必将会召开仙门大会,届时是揭穿申均的最好时机。 凌云仙尊出逃,会引起上界的轰动,而云迟当着他们的面受到重创,更会让他们放松警惕。 论起来,申均是他的同门,他想看看申均能做到哪一步。 让他没想到的是,宋时樾居然会跑出来。 “倒是你,怎么跑出来了?外面这么多人在……” “你灵力刚刚恢复,且这些年来都是用魔功,如今突然转变,身子不一定能适应。” 宋时樾一直在为他处理伤口,眼皮下垂着很是认真,闻言也没有抬头。 “我不想听他们那么说师尊。” “是海尚伤你的么?” 宋时樾接下申均那一招的瞬间,海尚也同时出手,这伤便是海尚留下的。 宋时樾在他身边看得分明,只是云迟当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因此没让徒儿发现。 而云迟顺水推舟跟着他走,坐实了这个私通魔尊的罪名。 宋时樾正在为他包扎,白布裹了一圈又一圈,偏偏他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却看得云迟内心忐忑。 “你是拿自己在赌么?” 伤口已被包扎好了,宋时樾拖着他的手臂,终于抬眼直视他的眼睛。 云迟眼皮一跳,将衣袍放了下来,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去拉宋时樾,讨好道:“也不是赌,我只是想顺理成章先跑出来,待到楚轲来了,我们从长计议。” “我们?”宋时樾咀嚼着这个词,目光微冷:“师尊说的‘我们’里包括我么?师尊什么都不告诉我。” “不是……”云迟的手被撇开,看着徒儿冷漠地站了起来,他欲哭无泪。 宋时樾立在他身侧,抬手抚上他的脸:“师尊也是为了我,我不怪师尊。” 云迟一喜,正抬头看着他,目中有希冀,却听他说:“师尊好好在这儿养伤,哪儿也不许去。” 云迟:“……” 自此之后,二人共处一室,宋时樾的目光虽然没有一直盯着他,但却时时刻刻关注着。 每次云迟刚有动作,他就会抬眼看过来,看得云迟心慌意乱,别说是与楚轲取得联系了,就连想踏出屋子一步都不行。 夜里,宋时樾虚虚揽着他的腰入睡,力气并不大,然而只要云迟微微一动,他就能立即睁开眼睛盯着他看,直到确认他没有想要离开的意图才重新闭上眼睛。 这几日宋时樾也没有与他亲昵,床上强势的拥抱没有半分温情,更显得像是一种囚禁。 云迟暗暗叹气,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下一瞬,后背贴上来炽热温度,宋时樾的手臂收紧。 事情并不是毫无转机,外头的人联系不上云迟,云迟却有办法与他人取得联系。 他从送贴画的弟子那里得到消息,申均竟打算将清虚北境并入图南岛,并且选址于图南岛。 云迟看似在发呆,实则正通过404与弟子对话,而另一头收到的只是文字,毫无破绽。 弟子传来消息,清虚北境上下都对掌门的做法颇有微词,但都不敢忤逆。 一开始还有反对的声音,后来被身边人好言相劝,竟然都默认同意了。 云迟能猜到这样的走向。 门派大多数弟子都受过清虚北境的恩惠,不管是先前的掌门还是孟煜卿,对他们而言都是恩人。 清虚北境门派最为团结,就算心中有疑虑最后还是会选择相信、守护清虚北境。 在云迟被人怀疑时他们会选择站在云迟这边而不听从孟煜卿的话,是因为在双方都是自己信任的人的情况下,他们选择相信了自己的内心。 而当云迟不在的时候,眼前只有一个选项让他们跟随。 前提是他们都以为孟煜卿还是那个孟煜卿。 云迟却不能坐视不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清虚北境落入他人手中。 他必须回去。 就算宋时樾阻拦,他也得回去。 “师尊,吃饭了。” 这几日云迟都很安分,没有表现出他想要回去的意愿,因而宋时樾在他面前又恢复了他受伤以前的乖巧模样。 云迟淡淡笑着给他夹菜:“多吃点。” 宋时樾愣了一下,脸颊竟是微红了,他也给云迟夹了点鱼:“谢谢师尊。” “师尊,明天雨应该就停了,我们到溪边喂鱼好不好?” 云迟偏头望向门外,才发现竟下雨了,看样子还下了许久,地面都是湿的,宋时樾鞋面之上还沾了粉色的紫荆花瓣。 还有一朵落在他的肩上。 云迟没有回答,拾起徒儿肩头的花瓣,指尖沾上湿润。 他轻轻一吹。 第65章 夜晚,云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等到了徒儿。 宋时樾似乎刚刚沐浴完,带着一身的湿意和温热进入被窝。 宋时樾在师尊身边躺下,一如往日习惯性地伸手揽住师尊,却被师尊轻轻一推。 云迟抵着他的胸膛,在月色与烛火之间凝视他。 他们这几日似乎各自有心事,互相之间的交流并不多,大多数是宋时樾在他耳边说几句话,云迟难得主动。 宋时樾望进他眼睛里,有一瞬的失神:“师尊,怎么了?” 云迟的目光顺着他漂亮的眼睛往下,略过他的薄唇。 他伸手。 “唔……”宋时樾绷紧了身子。 云迟指尖滑过,捞起他挂在脖子上的黑绳,黑绳上挂着冰蓝色的坠子。 云迟先前给他做玉佩的时候做得小,他还是小团子的时候挂着小巧精致,现在只能当吊坠了。 俯身,云迟的唇落在冰凉凉的玉上,呼吸侵占了宋时樾所有的感官,仿佛整个人暴露在师尊的灼/热吐/息之间。 “师尊,你……”宋时樾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唇边溢出的轻微气息。 因为云迟碰了他。 很轻的一下,如同羽毛轻挠,徒儿反应却极大。 几乎是一瞬之间,横在云迟腰间的手臂收紧,他急迫地被箍紧,手臂捞着他往上,徒儿的下巴抵上他的额头。 额间是他炽热的体温。 宋时樾眼中仿佛有火,和点亮一室的烛光交相辉映,却比烛光更明亮火热。 云迟没有说话,双手犹犹豫豫地攀上他的肩膀,抬着头缓缓靠近。 徒儿看着好似很紧张,呼吸都乱了。 如果这是在练功的时候,云迟几乎要提醒他调息,小心走火入魔。 但此时此刻云迟脑子混乱,一会儿想这个一会儿那个,他自己不比徒儿好多少。 又何尝不是万般紧张,然而他还是壮着胆子凑上去。 吻未落下,鼻尖与鼻尖已经抵在一起,鼻息交错。 云迟感受到鼻尖被人蹭了一下,宋时樾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但却只动了一下,之后迟迟没有动作,静静地等着他主动。 云迟抓着他的衣裳,几乎是半趴在他身上的,呼吸交/缠间,云迟垂下眼帘,温软终于印了下去。 宋时樾的眼睫轻轻扇动着碰到师尊的脸,忘记闭上眼睛。 云迟一触即止,分开的瞬间唇与唇的触碰发出暧/昧声响,云迟来不及脸红,腰已被人用力按着往下。 宋时樾不满足。 “呼——”云迟呼吸了一口气,提醒道:“闭眼。” 献吻已经是云迟最大程度的主动了,若是对方还睁着眼睛看他,云迟只怕是要受不了的。 宋时樾在这种时候表现得十分听话,几乎是立即闭上眼睛,只是双手还紧紧缠着他不放。 云迟重来一遍,干脆破罐子破摔,也不酝酿,直接闭着眼睛撞了上去。 这次不待他思考如何动作,宋时樾已经翻了个身与他调换位置,温柔的吻急促地落在他唇上。 云迟脑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呆呆地任由他索取。 他只觉得难以呼吸,微微启唇想喘口气,却被柔软而又强势地亲吻,呼吸顷刻被掠夺,他彻底忘了自己原本想做的事情。 宋时樾一开始似乎还懂得克制,可在云迟被亲得身子开始发软的时候,握着他肩膀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云迟手臂原本抓着徒儿的肩膀,不知不觉就要滑落,很快被宋时樾抓住,牵着他绕过脖子,抱紧。 渐渐的,人有些飘忽。 这种感觉真是要命。 云迟迷迷糊糊中想,他当日溺水时似乎也有这种感觉。 辗转之间,意识有些混沌,云迟轻声低/吟。 宋时樾的动作顿了一下,在他呼吸不畅的时候于他唇上咬了一口,声音低哑道:“师尊,换气。” 被亲的晕头转向的时候云迟没脸红,可一听到这句话,脸却不争气地红了。 宋时樾亲昵的吻从唇上转移,低着头柔和而认真,啄了下他的唇角,又触了下他的鼻尖,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他的眼睛、额头上,辗转着又回到的嘴唇之上。 方才的亲昵像是给他一个缓冲,宋时樾又再次攻略城池。 “唔——” 云迟溃不成军。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迟感觉嘴巴麻了,还被他咬得有点疼,忍不住伸手推他。 可宋时樾却置若罔闻,仍然闭着眼睛细细品尝着。 云迟气得捶他,最后忍不住用腿蹬了他一下,才得到解放。 宋时樾终于睁开眼睛,双目微微发红,他专注地看着云迟,轻轻蹙眉,似乎有些疑惑:“师尊,怎么了?” 云迟甚至想再捶他几下,还敢问怎么了? 可是身子实在有些软,他只能小声道:“够了。” 宋时樾的目光在他脸上打转,最后落在他有些肿的嘴唇上,目光晦/暗:“师尊,累了?” 他的声音有点哑。 “……”云迟难以启齿,闭着眼睛,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 “好。” 阴影落下,徒儿的呼吸再次靠近,云迟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 轻柔的触觉一碰即止,宋时樾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便翻身在他身侧躺好。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云迟几乎要怀疑他会不会跳出来。 宋时樾的呼吸在耳边,也有些急促,昭示着徒儿或许也跟他一样觉得紧张、新奇又刺激。 平复了一会儿,云迟又有些懊悔,原本他是想要主动的,没想到最后还是让徒儿占据了主导权,自己还生涩得要命,方才似乎……没有给他多少回应。 云迟偏头看他:“你……” “师尊……” 徒儿也刚好翻了个身侧对着他,听到他的声音自觉停了下来,眼含笑意看他:“师尊先说。” 云迟的手在被窝之下揪紧了里衣,他忐忑地开口:“我方才……是不是很无趣?” 他说完几次掀眼皮看宋时樾,眼见着他眼中笑意更浓,云迟心中更加不安。 “我是第一次,比不上你。”云迟声如蚊呐,几乎有些丧气地说着。 宋时樾吻人很有一套,亲得他脸红心跳,让他没有尝试之前的一丝抗拒都被消融了。 云迟承认,过程中很舒服。 相比之下,他对自己的表现就很不满意。 明明是自己主动的,最后却没有给他半点反应,中途还想要退缩。 “师尊。”宋时樾往他靠近了一点,二人的距离不过一拳,他指尖刮了一下云迟的鼻尖,蹭得他有些痒痒。 “我也是第一次试验,没有很好。” 心也有些痒痒。 宋时樾看着他,眼尾微微上扬,与唇角的弧度一致:“以后会更好。” 云迟是有些惊讶的,毕竟在魔宫的时候偶然听到灰尧的一些话,他以为宋时樾…… 魔本重欲,宋时樾曾经受了影响,他以为徒儿的技巧是从以前的经验里学来的。 半刻的出神让宋时樾皱起了眉,指尖钳住他的下巴。 云迟的下巴被往上抬。 宋时樾看着他,语气危险:“师尊以为我就不是么?” 云迟有些心虚,低声嘀咕着:“谁让你这么厉害……” 宋时樾眉头微挑,似乎被他这一句“厉害”取悦了,细细思索了一番,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严格意义上来说,确实不是第一次。” 云迟抬眼看着他,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师尊不也不是吗?” “胡说!”云迟没有多想就出言反驳他。 下一刻,额头被眼前人轻轻弹了一下。 “师尊忘了?我们那次在东垒壁的冷泉。” 云迟哑口无言,有些赧然,也有知道了他果然记得这件事的释然…… 宋时樾眼中有控诉:“我说过,这些我都记得,师尊觉得不算么?” 云迟干笑。 心中暗叹,行,你说算就算。 “第二次是……” “还有?”云迟还没缓过来,突然又听到他说的话,眼睛都瞪大了,他认真想了又想,确定自己绝对绝对没有第二次了。 “第二次师尊不知道,是我趁着师尊睡觉的时候偷偷亲的。”宋时樾唇角弯了一下:“那时还是……师尊说的‘小团子’。” 云迟如遭雷劈,他千防万防,不肯让小团子对他太过亲近,可却防不过徒儿趁着自己睡觉的时候搞突袭。 宋时樾有些困惑:“师尊明明很喜欢我变小的样子,为什么几次拒绝我?” 云迟怅然:“你那样,我只会把你当成小孩子看待,对着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做出那种事?” 宋时樾伸手将他拥住:“师尊不讨厌我就好。” “就这两次了,只是两次都只碰了一下。” 云迟耳边传来一声轻叹:“还好师尊疼我。” “这一次居然……” 云迟猛然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 故意做出自以为凶狠的表情威胁他:“不准再说!” 见着宋时樾忙不迭点头,几次确认他不再口不择言,云迟才松了手。 宋时樾磨磨蹭蹭地过来抱他,头埋进他的颈窝里,这一次他学聪明了,第一时间将云迟两只手抓紧,不让他动弹。 收起了戏谑的神情,宋时樾认真与他说:“师尊今日这样,我是不是可以奢想一下,师尊也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救命,我只想捉个虫,别再锁我了呜呜呜 第66章 手被禁锢着不能动,云迟抽不出来,就连想要捂住自己的脸也没办法。 耳根开始发烫。 宋时樾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师尊不用回答也可以。” “不用说,这样我就很开心了。” 他笑了笑,继续道:“师尊一点儿也不无趣,很可爱。” 云迟靠在他怀里,几不可闻叹了声气,微微挣扎了一下,抬头亲了亲徒儿的下巴。 “喜欢。” 云迟在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可回答完之后宋时樾却许久没有出声,束缚着他的手也松开了。 云迟疑惑地退出来一点,看着他。 烛火在一瞬之间被熄灭,宋时樾的体温靠近,他低声喟叹:“我也……好喜欢师尊。” 夜深了,二人的心在这一室温馨里无限靠近,相拥而眠。 东方刚吐出一抹鱼肚白,云迟偏头看向窗外,天要亮了。 回过头来看向徒儿,他正安然睡着,眉头舒展,整个人很放松。 云迟慢慢靠近,嘴唇停留在柔软之上。 一缕幽微的白烟缓缓钻进宋时樾的鼻息之间。 404:“宿主,可以了,魔尊短时间内不会醒来。” “嗯。”云迟抬起身,又再次俯身留恋地亲了一口。 天终于亮了,他该去了。 今日是清虚北境和图南岛的交接大会,大会一过,清虚北境将不复存在,上界只会存在一个更加强大的图南岛。 云迟不能眼睁睁看着。 在熹微晨光之间,云迟一身白袍纯净无暇。 “宿主,为什么不告诉魔尊呢?他不一定会阻止你,或许还能帮上忙。” 云迟却只是摇摇头,回头看了掩映在紫荆树林间的小屋一眼,毅然踏上长剑之上,御剑而去。 楚轲给他回复过,说庄吟偶然间得知了碧株草的作用和来源,不愿意用,因此一直留着。 他原本想着先把在申均肉身里的孟煜卿唤醒,再于众人面前揭露申均的所作所为。 这几日突然联系不上楚轲,他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赶回来,可却不能再搁置了。 只能赌一把。 宋时樾身子才刚刚好了一些,那日为了带他走耗损了巨大的灵力,一时半会儿不能再强行动用灵力,否则极其容易引起反噬。 到时候所有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云迟不能让他冒险。 * 交接大会在清虚北境地界举行,大会上聚集了上界众多仙门的人,本应热闹,可却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情看着仙台上的一幕。 孟煜卿正准备将宫钥交给图南岛掌门。 清虚北境从前是一个小门派,在历任掌门的带领下一点一点积累,一步一步成为上界第一大门派,清虚北境的历史就是孟家世世代代人的奋斗史。 而孟家每一任的家主都十分争气,所有人都没想到清虚北境会结束在孟煜卿这一代。 见证过历史的人感慨,清虚北境的弟子们有浓烈的不舍,而有的人则是暗自窃喜…… 孟煜卿与图南岛掌门对立,他将手中一个镶珠的匣子打开,上头呈着一把宫钥。 他面露不舍:“这是清虚北境的宫钥,我以清虚北境的掌门宣布,即日起清虚北境并入图……” “慢着!” 凌云仙尊的突然出现将所有人从各自的情绪里拉扯了出来。 一道蓝色的光从半空之中砸下,将图南岛掌门和孟煜卿击退半步,宫钥掉在地上。 “仙尊?!” “凌云仙尊?” “大胆叛徒,竟然还敢露面,我上界众弟子速速跟我一起歼灭这个伙同魔尊伤害上界的人!” 云迟落于高台之上,神色平静:“诸位听我一言,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非同小可,至于我,处理完这件事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凌云仙尊虽然极易招人嫉妒,但同样也有许多人敬佩他,只是大家都未敢轻举妄动,一应面面相觑。 犹豫之间终于有一个年轻的小辈站了出来:“仙尊请说。” 图南岛掌门指着他,目眦欲裂:“还听他讲什么废话?此人伙同魔尊陷害同门,意图残杀上界同胞以及下界百姓,实在是罪大恶极!” 云迟云淡风轻:“我是不是罪大恶极,各位心中自有定夺。我已说过处理完这件事之后要如何都可以,这么多人在场,难道都没有信心抓我云迟一人么?” 他说着看向孟煜卿:“你说对吗?申均。”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底下的议论声一瞬间就纷扰了起来。 孟煜卿似笑非笑看着他:“师叔在说什么?我早已命人将申师叔的尸体埋葬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迫不及待将自己的尸首埋葬,不就是因为已经借着煜卿的肉身交换了灵魂吗?”云迟面向台下众人:“各位,你们现在看到的孟煜卿并不是真正的孟煜卿,而是申均!” 接下来的话是对清虚北境的弟子们说的:“清虚北境的掌门绝对不会将清虚北境交到别人手里,我的师侄不是这么没担当的人。各位可以仔细想想,所谓的‘申均’去世之后,你们眼前的掌门有没有什么变化?” 听着台下的窃窃私语,孟煜卿咬着牙根,皮笑肉不笑:“师叔别开玩笑了,你自己私通魔尊做出这等事,如今便要拉我下水么?” “我意欲将清虚北境并入图南岛,只是因为我不如我爹,自知无法继续壮大清虚北境,也是想让门派弟子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师叔,你若是不同意,大可以与我商议,何必说出如此荒谬的话?” 云迟没有仔细听他的鬼话,等他把话说完,直接拿出通灵石来。 “这不是通灵石吗?” “这通灵石作用可大了,听说灏江仙君从前的灵魂一直被什么东西封锁着无法冲破,后来就是靠着这通灵石才得以突破瓶颈的。” “不仅如此,通灵石还能映照出人真实的灵魂,是人是鬼一验便知。” 到了这一步,云迟已经是胸有成竹:“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孟煜卿的脸色开始变得狰狞:“凭什么你说验就验,你可是仙尊啊,谁知道你会不会动什么……啊——” 急促的吼声从他口中喊出来,他的周身已被云迟一把长剑化作软绳缠住。 长剑发着刺目的蓝光,越箍越紧。 孟煜卿额上青筋暴起。 “剑灵咒术?” 在仙尊剑灵咒术面前,无人能再挣扎开,孟煜卿只能瞪着眼睛看着通灵石悬于他的心口,想要动一下手指都没有力气。 通灵石发出炫目的紫色光芒,小球里映出申均的挣扎的身影。 云迟手指划过通透的球体,画面投射在半空之上,所有人都看到了被剑灵咒术定在原地的孟煜卿身上挣扎的灵魂竟是申均的。 一片哗然之间,云迟收回剑灵,孟煜卿已是大汗淋漓。 他半跪在地上,双目赤红地瞪着云迟,大声喊着:“他诬陷我!不是这样的!一定是他动了手脚!” 他挣扎着就要往云迟的方向扑,去摧毁那颗通灵石。 “宿主,来了!” 云迟眉峰一敛,长眸微眯,一口黑色的棺材哐当一声砸在孟煜卿眼前,扬起一片尘土。 他吓得往后滚了半圈。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目瞪口呆,就连图南岛掌门都张着嘴万分震惊。 空中呼啸一声,两柄长剑迅疾地划破长空。 众人仰望之,待到他们缓缓靠近,终于看清了人脸。 “大师兄二师兄?!” 从东垒壁过来投靠清虚北境的弟子们纷纷喊了出来。 御剑而来的人正是楚轲和楚奏。 云迟看了楚轲一眼,和后者交换了一个眼神。 楚轲想着棺木走去,取出碧株草,让棺中的人含在口里。 台下的人看不到棺材里的人是谁,但心中都有了猜想。 先前埋葬了申均的弟子们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他们后来其实发现了申均的墓被人动过,但怕掌门怪罪,恰好这段时间里门派又忙着其他事情,因此他们还没有禀告孟煜卿。 这倒帮了云迟一个大忙,得以杀得申均措手不及。 碧株草的功效发挥得很快,不多时,一个身影坐了起来,正是申均的模样! 他似乎有些迷茫,刚刚坐了起来见到自己躺在棺材里很是疑惑,又看向眼前这么多的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看向云迟:“师叔,这是怎么回事?” 师叔? 此话一出,便证实了凌云仙尊方才所言不虚,他果真是孟煜卿! 孟煜卿顺着云迟的目光往下看,才发现了半瘫在地上的—— 他微微瞪大眼睛:“怎么会这样?” 云迟将通灵石交到他手中,不一会儿,小球之上出现了孟煜卿的身影。 画面几乎是一出现就让清虚北境的弟子们相信了,小球上的孟煜卿脸上表情和缓,带着温润的笑,这才是他们认识的掌门,是那个待人和善、与他们一同长大的孟煜卿! 这段时间他们也或多或少能发现孟煜卿的异样,大家只以为他是因为先经历的丧父之痛,又忙着重整门派所致,都没有往别的方向想。 经历过人生大的起伏后性情有所转变也容易理解,这也让申均钻了空子。 只是还是让云迟发现了破绽。 申均坐在地上往后退,腚磨着地面,他也不甚在意,只死死地盯着云迟:“我的计划天衣无缝,你究竟是如何发现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啾咪啾咪灌溉的营养液x1 啾咪小天使一口(≧ω≦)/ 第67章 “要发现并不难,我相信清虚北境任何一位弟子都能发现你与煜卿的不同。” 云迟不紧不慢说着:“只是他们以为是因为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对他造成了太大的打击。我却知道,无论他如何转变,都不可能放弃自己的祖先历代奋斗而来的结果,也绝不会忘记自家的祖训。” 孟煜卿看着坐在地上的申均,露出了悲伤的神色。 他还保留着身体被换之前的记忆。 那时候他去紫霄阁看望申均,手被他拉了一下,竟从此失去意识,堕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现在醒来才知道,他应当就是趁着那个时候将二人的灵魂互换。 云迟看着申均:“还有一个地方你忽略了。” “什么?” “煜卿的手腕之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从小就有,先前掌门师兄一直在为他找办法祛除,可医仙说过,这块胎记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长在皮肤上,而是生长在内里的,永远跟随他的灵魂,代表着极致的赤诚与善良。” 云迟目光定定:“所以,我知道他绝对不会变成你这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申均踉踉跄跄爬了起来,仙台底下众人纷纷拔剑警惕着。 他却是突然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申均也是无意之中得到这个能力的。他曾经被树妖摄灵,可是灵魂却一直没有消散,后来被换回来,一开始他却是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后来孟煜卿来照顾他,无意间碰到手的时候,申均从他的身上得到了一些记忆。 体内有一个声音叫嚣着要取代他! 后来他就这么做了。他的体质特殊,换了肉身之后很快就适应了,而孟煜卿却醒不过来。 而这个时候他也从孟煜卿身上继承了所有的记忆,得知在他昏睡那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知道他最敬爱的玄阳师兄便是被孟煜卿杀害的,他想报仇。 申均的眼睛变得血红:“孟煜卿!是你杀了玄阳师兄,玄阳师兄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我怎么能不为他报仇?” 孟煜卿看着他一言不发。 难道他心里就不苦吗? 杀父之仇难道不该偿还吗? “我原本想要杀了你,可是后来又想,不行,不能这么便宜你,所以我要取代你,把你最敬爱的,你父亲和老掌门最疼爱的凌云仙尊赶出去。最后一步就是把你们所有人最爱的整个清虚北境毁掉,我就要践踏它,将它一分不取地送给他人,我要让你失去一切!” 申均神色癫狂,眼神扫过仙台之下的每一个人。 “小心!”云迟迅速挡在孟煜卿面前,唯恐申均发起疯来又想害他。 云迟眼眸微眯、 不对! 他手上拿的东西是! 云迟一个瞬移过去撑开防御结界,将外面的人都隔绝在外,又迅速在内部施展了另一个结界将自己和申均圈在里边。 蓝色的光无边炫目。 “魔界的爆石!他想同归于尽!” “师叔!” “砰”的一声巨响,硝烟混着热气,全都被圈在结界之内,外头的人只能听见震耳欲聋的声响,眼前的光刺得他们无法直视,不得不偏过头去。 终于安静了,结界慢慢破裂,滚滚硝烟向上排,众人目不转睛,心脏全都悬着,透过浓烟看着那方两个人的战场。 他们都知道爆石的威力,凌云仙尊方才的行为便是硬生生为他们挡下了这一场毁灭性的伤害。 视线逐渐清晰,孟煜卿和楚轲都松了口气,他们已经看见申均倒在地上了,只是还挣扎着。 云迟依然站立,手掌捂着胸口,见着申均还想咬舌自尽,他召出剑灵将申均捆紧,后者终于晕了过去。 “唔——”剑灵入鞘,血液缓缓自嘴角滑落,滴在他雪白的衣袍之上。 “凌秋哥哥!”楚轲上前。 云迟抬手阻止了他继续前进,只看向孟煜卿,缓慢抬手将他招过来。 爆石威力巨大,申均手握着,按理来说早就应该被炸得粉碎,只是为了孟煜卿的身体,云迟保住了他。 二人交换灵魂的速度极快,只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就换回来了。 “将他送去紫霄阁,好生看着。”云迟对着仙台之下的弟子说道。 几个人上了台,却是犹豫着不敢向前,互相之间推搡着。 “灵魂只能交换一次,不用怕。” 听了仙尊的话,他们才放下心来,抬着申均下去。 经历了此番大事,许多人都还处在一个懵懵的状态,倒是图南岛的掌门最先反应过来。 “既然出了这样的事,那么之前他说要把清虚北境并入我门下的话可以不算。只是你云迟的账却不得不清算!” “你勾结魔尊,证据确凿,还有什么要辩驳的吗?” 云迟丝毫没有表现出慌乱的样子,反而十分淡定地扶着身子虚弱的孟煜卿,将他扶到楚奏身边,最后才慢悠悠地看向众人。 云迟无可辩驳,虽然他深知宋时樾与魔界其他人都不一样,但却无法否认他们交往密切的事实。 上界与魔界,本就水火不容。 他无法割舍与宋时樾的一切,因此愿意接受所有审判。 “我有!”楚轲在他身边高举着一只手。 “你这小毛孩有什么可说的?当日魔尊便是从辞凰殿内出来的,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有办法证明凌云仙尊不可能做出伤害上界的事!” 谁都不是云迟心里的蛔虫,这种事情又该如何证明? 云迟也诧异地看向他,却收到了楚轲笃定的点头。 楚轲拿出一个瓶子来,瓶身剔透,可以看到里头盛着银白色的不明雾气。 他这东西看起来神秘,图南岛掌门却没被唬住:“你在这里装什么神弄什么鬼?究竟如何证明?拿出证据来!” “因为仙尊是游泽君转世!”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神色全变了。 “怎么可能?”图南岛掌门喃喃着:“他怎么可能是游泽君转世?” 游泽君虽然没有飞升成神,但在上界几乎可以与天帝齐名。 当年天帝所作所为令游泽君的母亲圣女心碎,圣女因爱生恨最终堕入魔道,成为数百年来最为穷凶极恶的女魔尊,致使上界血流漂杵,下界生灵涂炭。 游泽君以一己之力打败了自己的母亲,最后自刎于上界与下界数万人眼前。 时人无人不为之大义灭亲的行为震撼与感动,后来他被载入史册,世世代代为世人永远崇敬之人。 谁都可以背叛上界,游泽君绝对不可能。 楚轲没有说话,拨/出瓶塞将游泽君的神格释放出来。 银白色的雾气升上去,在半空中久久盘旋。 楚轲微微蹙眉。 “这样就想证明云迟是游泽君,未免太……” 图南岛掌门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那团雾气正迅速扩散,往下冲,围绕着云迟徘徊。 不一会儿,雾气顺着他的皮肤一寸一寸钻入,逐渐与他融合。 云迟的长发瞬息之间变为银色,唇边一抹鲜红艳得倾城。 只一瞥,台下众人就如同被摄了心魂。 众人此刻才惊觉云迟现在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书卷之上的游泽君。 只不过比书上模糊不清的画像要惊艳多了。 “我与师兄在外游历,没想到竟意外找到了游泽君的神格,上头有游泽君留存下来的嘱咐,他说——” “若有朝一日我的人格需要,请务必将我带回他身边,若是他一世安好,请务必将我摧毁。” 神格的剥离注定了云迟身上会有缺陷,这也是游泽君觉得对不起他的地方,而且他也早就料到或许这一劫无法避免,因此还是给他留了补偿。 已经没有人敢再质疑云迟的身份了,而质疑游泽君意味着与整个上界为敌,就连图南岛掌门也颤颤巍巍地往后退了几步:“游泽君……凌云仙尊是游泽君转世,自然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是我……是我搞错了。” 台下,胡子白花花的玉长老首先跪了下去:“没有游泽君就没有现在的我们。” “恭迎游泽君安!” 仙门众人都纷纷自发跪下,突然知道自己崇敬的人一直离自己很近,此刻众人全都心怀虔诚。 “起来。”云迟没有料到事情的转变会如此突然,就好像原本乌云笼罩,眼见着暴风雨就要来临,世界却突然平静了。 “我与魔尊确实有联系。” “他是我的徒儿,我可以保证他绝对没有半分想要对上界不利的心思。” 图南岛掌门回应:“是,游泽君说没有,那就一定是没有。” 云迟睨了他一眼,继续说着:“我已将他身上的魔性洗去,以后他也不再是魔界的人,只是我云迟的徒儿。” “无法否认的是,在他还是魔尊的时候,我确实曾经违背上界的规训与他接触,我甘愿受罚。” 台下顷刻间爆发出声音: “使不得啊游泽君!” “游泽君,我们都相信你!” “您实在不必如此啊!” 云迟安安静静等他们说完,身影慢慢消止了,他才继续道:“我现在只是云迟,不是你们的游泽君,大家不必这样。” “我已经做好决定,即日起离开清虚北境,从此不再踏足上界,同时我会用我所有的灵力维护结界,只要有我云迟在一天,上界与下界就永远不会受魔界侵扰。” 云迟话音刚落,一股狂风袭来,成片黑云聚拢,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如雷贯耳—— “那本座呢?” 作者有话要说:云迟:我的徒徒已经不是魔了,他变好了!!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orz 此时404抛出两个选项: 1、徒徒生气了哄哄就好 2、徒徒一气之下要拉着师尊酱酱酿酿才能好 感谢小天使啾咪啾咪灌溉的营养液,嘿嘿~ 第68章 紫电当空,雷鸣彻响。 众人脸色大变。 云迟微怔,转过身时一道浑身散发着黑气的身影已在他身侧。 宋时樾一身黑色长袍,领角至衣摆处爬满血色龙纹,如墨的发丝振风飞舞。 他身上魔气浓郁,眼眸里沁着猩红。 云迟眉心一跳。 “你……” 云迟心里乱糟糟地,想着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醒来,又想着他身上的魔性怎么又被激发了。 怎么办?该如何与上界众人解释?又该如何与徒儿解释? “唔——”凌乱思绪被打断,宋时樾抬手钳住了他的下巴。 云迟抬着头看他,眼中闪过慌乱情绪。 没有一个人说话,全都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仙台之上的两个人一黑一白,一个阴暗如地狱之神,一个纯白似九天谪仙,同样拥有着令人震撼的强大实力。 他们曾是上界最不像师徒的师徒,也如大家料想的那般最后站在敌对的立场,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二人又能重归于好。 而其他人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关系远远要比外人看到的亲密。 楚轲回过神来正要上前阻拦,却被楚奏拦住了,他能看出二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想象中腥风血雨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宋时樾轻扯嘴角一笑:“师尊,你又骗我。” 云迟还未回答,宋时樾的手掌已经向后伸去,指尖轻抚过他银白的发丝,他只能站着一动不动,任由他古怪地动作。 云迟盯着徒儿看了一会儿,终于松了一口气,至少他现在显得没有那么暴/戾。 “大胆魔头!还不速速放开游泽君!”图南岛掌门此刻作死地喊了一声。 停在他后脑勺的手掌却没有放下,而是往下滑,握住他的后颈。 宋时樾微微弯唇,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的一抹鲜红。 “他是我的师尊。”说完这句话,他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云迟瞪大眼睛,感受到后颈的力度逐渐变大,不容他躲开,徒儿的慢慢靠近。 他居然想在大庭广众之下…… “别!”云迟伸手将他往下压,滚烫的唇落在他的脖颈之上。 众人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均是疑惑。 在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宋时樾埋在师尊颈侧,狠狠地咬了一口。 这一次比以往都咬得狠,云迟强忍着没有哼出声,轻轻推了徒儿一下,后者力道松了一些,只是还倔强地低头埋在他颈窝。 云迟无奈,还得不动声色地对着众人笑:“他……我会解决,请大家相信我。” 从楚轲楚奏和图南岛掌门的角度却看得清清楚楚,他们都知道魔尊此刻在做什么。 楚轲一言难尽,拿着手上的东西想上前又不敢。 而图南岛掌门,他仿佛被雷劈了,睁着眼睛张大着嘴巴,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云迟朝他看了一眼,后者才终于闭上了嘴巴,只是眼睛瞪得仿佛要掉出来了。 云迟凑近徒儿耳边,轻声与他呢喃了两句,宋时樾终于不情不愿地直起身。 只见仙尊脸色怪异,扬起衣袖遮在脖颈上,见状,楚轲即刻上前挡在他身前,阻隔了其余人的视线。 楚轲将手中的储物囊交与云迟:“在碰到游泽君的时候,我们发现碧株草的反应也极大,后来竟分化出了几株子草,只不过短期之内还没办法长大,凌秋哥哥,你留着吧。” 云迟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紧紧盯着自己的宋时樾,接过储物囊,牵起了他的手腕。 宋时樾挣脱,反手拽住了他的手,手指从指缝抵入,十指紧扣。 云迟心下叹了口气,到底还是顺着他,只是默默将衣袍往下拉了一点,遮住二人相扣的手。 二人执手看向台下乌泱泱的人群。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我说过的一定会做到。” 灵剑出鞘,云迟牵着徒儿,在众人的仰望中离去。 终于全都解决了,总算是有惊无险,云迟长吁了一口气。 只剩下……自己身后这个人。 手虽牵着,宋时樾就贴在他身后,云迟却没敢回头,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方才404告诉他,宋时樾昏睡之中强大的精神力感知到他离开了,将强行让自己苏醒过来,导致深入灵魂深处的魔性再度被激发。 “师尊,去哪?” 身后,宋时樾的手强劲地箍上他的腰,几乎是将云迟整个人圈在身前的。 除了方才差点做出来的举动,宋时樾似乎没有其他出格的行为。 徒儿的态度平淡得有些可怕,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云迟心里有点虚,仍然没有回头:“去东垒壁,冷泉,我们先把魔性除——” “唔。”耳朵上传来湿热,被人一口含住。 剑身抖了一下,云迟的腰身被箍得更紧。 灼热呼吸在耳边:“可不可以不除?” 云迟蹙眉,下一瞬,耳垂被咬了一口:“若是师尊又一声不响地跑了,我该怎么办?是不是我的魔性一天不除,师尊就会在我身边看着我?这样好像也不亏?” “别瞎说!”云迟往旁边躲了躲,徒儿也跟着凑过来,他只好作罢。 强忍着内心的别扭,云迟坦诚地与他解释:“是师尊不对,只是今日之事我亦没有把握,怎么能再把你卷进来?” 他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过去的日子过得不好,从前在清虚北境我待你不好,在魔界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你还年轻,魔性去除之后定能大有作为,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好。” “所以你就给我留了这个,是么?你昨夜对我那般,只是因为……”宋时樾低声说着,将一张纸递给云迟,声音却是戛然而止,没能往下说。 纸皱巴巴的,显然被人狠狠揉过,这是云迟昨日写下的,就压于他们枕下。 就在刚刚云迟还心存侥幸,徒儿或许还没看到,那他还有机会悄悄取出来将它销毁。 云迟心里一梗,压下胸中苦涩:“我只是想如你所愿。” 云迟想到了江韫峥,或许他就是因为一直得不到才一次一次甘愿沉沦其中。 他想,若是此次没有那么幸运,那也不要让宋时樾带着永远无法满足的遗憾继续念着他。 “你接触的人太少,女子更是鲜有,我与你朝夕相处,你对我或许只是心生错觉。” 身后彻底没了声音。 云迟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能做的就是让你不留下遗憾,得到过的总不会太难以释怀,这样若是以后你找到心中真正所爱……” “云迟!”宋时樾几乎是咬着牙吼出这句话的,他出气似的咬住云迟的肩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咬到鲜血浸透白色的衣袍,触目惊心。 纸上写的正是这些话,是他昨夜趁着宋时樾熟睡时放的,只不过上头的措词是经过他深思熟虑的,不似现在这般脑子混沌说出来的凌乱。 云迟没有喊痛也没有挣扎,目视前方浩渺碧空,眼睛酸涩,他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迟肩上已是鲜血淋漓,宋时樾脱了力,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之上,手臂颤抖着。 “你究竟……有没有心啊?” 云迟闭着眼睛,耳边听得身后沉闷的呜咽,他攥紧了手没有动。 宋时樾抵着他,肩膀也忍不住颤抖。 身上的魔气拼命往外溢出,他甚至不想控制,力量叫嚣着要冲破身体,胸中邪念四起。 他的力量源于心魔,现下又增加了想要掌控一切,控制云迟的欲/念。 云迟突然感受到徒儿身上的魔性霎时间变强了,心中一惊。 404的声音出现:“不好!魔尊的心魔被激起,必须尽快压制!” “碧株草还未长成,你可有办法促它快速生长?”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需要付出一点代价交换,那就是……” “可以,什么都可以,你先帮我。” 与404一番快速紧急对话之后,云迟突然被拦腰抱起,宋时樾抱着他自剑身跃下,直直落于目的地东垒壁。 几乎是一刻未停,宋时樾抱着他进入冷泉洞。 云迟微微挣扎着转身,却见徒儿眼眸一片血红,与往日噬魂煞发作时如出一辙。 “你先放我下来,我们先把魔性压下来,好不好?” 宋时樾果然停下了动作,盯着师尊的脸看了半晌,看得云迟心惊肉跳。 “听话。” 良久,宋时樾邪肆一笑,终于答应了:“好啊。” 云迟面露喜色,刚想再次提醒他将自己放下,却被宋时樾扔进冷泉里。 泉水冰冷,他一个哆嗦,就见徒儿也下了水,边朝他走近边慢条斯理解着衣袍。 他身上气息危险,竟让云迟有些退缩,不自觉往后退,直至后腰抵上冷硬的墙壁。 身前体温贴近,宋时樾已近在咫尺。 纤长的手指攀上云迟的脸颊,轻轻摩挲着眼尾延伸处一粒小小的痣,宋时樾嘴角噙着笑意。 他低头凑近云迟耳边:“师尊与我在冷泉里……”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吐息着喷洒在云迟耳边的,让他全身一瞬间红了个遍。 宋时樾直起身子与他拉开距离,直视着他的眼睛,坦荡地说出接下来的话:“我就让师尊帮我除去魔性,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那两个字嘛~就是绿jj不可说的内容了。 你们懂的-(¬▽¬)σ 我会加油哒! 第69章 云迟睁大着眼睛,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404的声音再一次提醒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宿主,魔尊现在情绪十分不稳定,建议不要再刺激他,否则血气逆转,很有可能会有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404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会把自己关进小黑屋,外面发生的一切都看不到哒,宿主放心,想做什么就大胆做吧。需要找我的时候把灵力灌满识海,我就会出来了!” 404的声音彻底消失,云迟发现自己已经感应不到它的存在了。 云迟欲哭无泪,我担心的是这个吗? 反应的瞬息之间,徒儿已经将他禁锢在身前,突然的袭击让云迟挺直了脊背,他极度克制自己才忍着没把那能将人拍飞的一掌使出去。 尚存一丝理智,云迟皱着眉强忍着身体的异样,声音几乎是从唇齿之间挤出来的:“不要,松手……” 宋时樾唇角微弯,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握着的手掌突然动了两下,他顽劣笑道:“师尊这样真美。” 银色的发丝铺在水面,和宋时樾的墨色长发相融缠绕,云迟肩上的血迹已干,衣袍上的血污被池水泡开往外晕出,池中蓝眸美人姿色美艳,染就一池春水。 “别这样,时樾,你清醒一点,不要这样……”云迟咬着唇,异样的感觉让他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徒儿,是他最疼爱最喜爱的徒儿,他是因为被魔性影响了心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宋时樾眯了眯眼睛:“师尊还能说得出这种话,看来是我做得不够好。” 动作疾速加快,云迟弓着身子,一开始是没忍心动手,到最后是没力气动手了。 眼前越来越朦胧,双眸开始湿润。 几近窒息之时,嘴巴被堵住,宋时樾啃着他、咬着他,动作狠戾。 最后,云迟昂起头,炽热的吻落在他的脖颈上。 滚烫、窒息、心跳。 慢慢、慢慢平复…… 云迟迷蒙地睁着眼睛,目光触及宋时樾带着浓浓占有欲的眼神。 眉心陡然一跳。 徒儿再度贴近,手指顺着衣袍伸进去。 他居然还想…… 用尽最后的力气,云迟一把将他推开。 几步的距离。 冷泉池水并不深,宋时樾站着才到他半腰的位置。 他就那么呆呆地站着,看着眼前的一切,池水冲刷着他的手上,却冲不散掌心的温度。 云迟想抬手捂住眼睛,却没有力气,最后只能艰难地偏过头,兀自喘/息。 眼眸时而血红时而又恢复正常的瞳色,他喃喃:“师尊……” 云迟闭着眼睛想要缓一缓,没有心思理会。 思绪混乱,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措手不及。 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眼眸,宋时樾恍然回神,反应过来刚刚自己都做了什么,慌乱地凑过去紧紧抱师尊。 云迟没有再推开他。 “师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刚刚……我……” 宋时樾语无伦次,看着眼前人明明浸在冷冰冰的池水里,却是大汗淋漓,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他想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宋时樾抱着他的手紧了又松,小心翼翼替他整理好衣裳,拉他的袖子:“师尊,我现在已经好了,我发誓以后不会再乱发脾气,不会再被心魔控制。师尊,原谅我好不好?” “离我远点。” 云迟终于睁开眼睛,身体的感觉还未消散,他现下实在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他。 他心情烦躁,说出来的语气亦有些冷。 宋时樾捏着师尊袖口的手一顿,指尖滑落,他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沮丧地往后退了一步,在云迟复杂的目光之中,又后退了一步。 云迟叹了口气,心口针扎似的有些疼。 算了。 他拿出储物囊来,取出碧株草子草。 还是很小的一株,似乎并没有长大,云迟蹙眉,将灵力灌满识海,唤出404。 “你们……这就好了?”404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 云迟并不想继续它的话题,选择忽视,开门见山道:“你先前没说完,要如何才能让子草长大?” “哦。”404也没再八卦下去,讲起了正事:“我说的代价就是宿主必须用你的一只异瞳滋养子草,它才能迅速长大。” “异瞳?”云迟抬眼看向眼前低着头认错的徒儿,猝不及防问他:“我现在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宋时樾愣了一下,受宠若惊般抬起头,认真看着师尊的眼睛:“蓝色,和猫儿一样,很漂亮。” 神格与人格融合了以后眼睛也显现了猫儿的瞳色,云迟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分心想到,那他现在的原型究竟是猫儿还是白虎? 不过他现在无暇探究。 404继续说着:“取出一只异瞳之后,以后每个月的今天宿主的一只眼睛看东西都会模糊,如果魔尊用了你的异瞳滋养的碧株草,那么宿主需要每个月的这一天都待在他身边。” “如何长时间不在他身边,宿主最终就会失明。” “所以你要考虑清楚,若是以后……” “知道了。”云迟没有犹豫地打断了他。 现在,除了帮徒儿除掉魔性,其他的一切都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他动作很快地分离出一只异瞳,丝毫不拖泥带水。 “师尊……你……” 异瞳取出来像一枚冰蓝色的珠玉,云迟将其揉碎,点点亮光洒在子草之上,顷刻之间被吸收,子草发芽,迅速蔓延开来。 云迟看向一脸担忧又欲言又止的徒儿,冷冷道:“过来。” 宋时樾乖乖地走近了一步。 云迟蹙眉:“再靠近点。” 宋时樾犹豫着又凑近了一步,随即便被云迟一拉,二人调换了个位置,宋时樾靠在壁上。 “还记得火系秘法么?” 宋时樾点点头。 “先服下去,然后运功。” 宋时樾乖巧照做。 去除魔性的过程十分痛苦,随着功效的发挥,会觉得池水越来越冷,带着刺入骨髓的寒意。 宋时樾忍不住开始哆嗦。 火系秘法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他几乎是用着最强的力量使身体产生热量,然而无济于事,身子热一阵冷一阵的,十分难受,他咬着牙愣是没有出声。 云迟眼见着他嘴唇从红润到发白,最后都发紫了,知道他此刻一定很难捱。 他犹豫了一会儿,靠近,抱紧徒儿,运起灵力将自己身上的热量传给他,帮他御寒。 可是好像也没什么用,宋时樾还在发抖。 他的双臂紧紧抱着师尊,在极度的痛苦之下内心也变得十分脆弱,口中不住喃喃自语:“师尊,对不起……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师尊,不要不理我。” “我会很乖的。” “师尊,我心悦你。” “真的,相信我,好不好?” 他颠三倒四地表白着,说得云迟心尖酸酸涩涩,不住颤抖。 “我不要别人,师尊就是我真心爱着的人,不要把我推开,好吗?” 一滴温热的水渍滴在云迟肩膀上,他一愣,良久之后,耳边传来徒儿几近哽咽的声音:“从小就是这样,从以前开始师尊就不喜欢我,我只能在角落看着师尊。” “不过我做了什么,师尊对我从来都只有那个冷漠的表情。” “师尊,你知道么?其实我的匣子里留得最多的画像,就是师尊高高在上,一丝不苟的模样,因为那就是师尊在我面前的样子。” “后来,师尊脸上开始有了不一样的神情,偶尔也会对我笑,我很开心…很开心。” 他说着呜咽了一声:“昨夜……昨夜师尊说……说的话,师尊说,喜欢我,都是假的吗?” “师尊是不是从来都不喜欢我?”宋时樾颤抖着,一股脑儿倒出这句话。 即便是在被心魔控制住的时候他还是没敢问出这句话,怕美梦破碎,可这个时候他却不管不顾地问了出来。 “不是的。”云迟不确定他现在能不能听进去,可是心口疼得厉害,不能不向他解释了:“不是的!” 云迟拼命摇着头,用力搂着徒儿,给他温暖,在他耳边细细诉说:“师尊也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不该质疑你的真心,是我不对。” 云迟意识到自己彻底做错了。 他的自以为是是对徒儿最大的伤害。 最难受的事情莫过于捧着一颗心给人的时候却被那人狠狠践踏。 宋时樾看到那张纸、听到那些话的时候该有多难过。 云迟不敢想下去,可是又强迫着自己一遍一遍地在脑海里想,他要让自己记住这个痛苦的时刻,倾尽所有去弥补徒儿。 “师尊,你别哭……”宋时樾在脑子逐渐混沌的情况下还抬手擦拭云迟的泪。 “师尊,我不要你哭,我喜欢看师尊笑……师尊,我好难受。” 云迟这一刻是真的绷不住了。 除了撒娇的时候,徒儿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喊过一次难受。 他一边胡乱抹着脸,一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宋时樾也笑了。 他一点一点吻去徒儿脸颊上的泪痕。 “我亦心悦你。” 这一次,他想要给的是一颗毫无保留的真心。 云迟确定宋时樾能听到,因为他全身颤抖得厉害,却还是拼命将云迟揽入怀里,几乎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师尊,你能不能吻吻我……” 第70章 云迟满足他的一切,带着满腔爱意、关切与心疼极其温柔地吻向他。 脸颊贴着脸颊,宋时樾觉得这样也不算太难捱。 不知过了多久,周身逐渐变得温暖起来,池水有了暖意,如和煦春日消融冰雪,一直抱着他的手臂也垂下去了。 云迟握着他的手掌,试探着将灵力探入,终于找寻不到一丝魔气的踪迹。 他也累极了。 可以松口气了。 404说他过两天就能醒来,可一转眼已经过了五日,宋时樾还是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云迟只能每天在他耳边与他说话,哄着他快点醒过来,床上的人却无动于衷,俊眉舒展着,显然睡得很香。 到了第七日,连404也开始纳闷,按理说早该醒了。 云迟心里有些失落。 当初在系统的帮助下让他昏睡,这小崽子能够冲破一切桎梏醒来,怎么眼下本该醒的却不肯醒了? 梦里究竟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清晨,云迟照例给他擦身子,擦完之后把厚厚的被褥掀起来出气一般往他身上一扔。 不想管他了。 前两天楚轲说要来一趟,现下人已经到紫荆林外,云迟得去接他。 云迟认命地给徒儿掖好被子,指尖戳了一下他的鼻子:“快醒来。” 他走出去,发现一同前来的还有庄吟。 往后看,没发现其他人,他于是看向庄吟:“楚奏呢?怎么没来?” “啊?”庄吟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大,他面上一红,挠着头:“没来啊,他为什么一定要来啊?” 云迟只是一笑,意味不明道:“只是奇怪,他居然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 “这不是还有小轲吗?”庄吟打着哈哈,装作没听懂云迟的话里有话。 “对,还有我在呢,不敢让他出什么差池。”楚轲也附和着他的话说,只是说完还朝着云迟挤眉弄眼。 “凌秋哥哥,嫂嫂醒了吗?” 然而楚轲口中的“嫂嫂”,宋时樾本人此刻正处于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 他的眼睛像被遮住了一层纱,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只知道师尊就在他怀里一遍一遍说着喜欢他。 冷泉里,师尊拭去他的眼泪,又一遍一遍亲吻他。 他没有哭,只是忍不住。 他等师尊这一句“喜欢”等了好久好久,于是久久轮回在回忆里不愿苏醒,他怕这些都是一场梦。 他怕梦醒之后什么都没有。 宋时樾察觉到本该只有他和师尊的空间里出现了其他人的声音,心中警觉起来…… 云迟已经领着二人朝屋里走来了。 门外的紫荆开得繁密,看得人眼花缭乱。 楚轲感叹:“这里真好看啊,不过我看外边都是荒山野岭,往里走却是一片繁盛绿树,在这儿栽这些紫荆,得费不少功夫吧?” 云迟微微一笑,下意识偏头往里边望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力,等他醒来问问。” 宋时樾还没醒,几人不欲进去打扰他,只在外头说话。 庄吟蹲在台阶上托着腮:“他到底什么时候醒啊?哎,也睡得够久了吧。” 云迟摇了摇头,他也想知道啊。 “诶,灏江仙君好像快出关了耶。” 不远不近的声音传入宋时樾耳边,他没由来地有些烦躁。 “这次出来应该得叫灏江仙尊了吧。” 宋时樾怀里猛然一空,师尊不见了! “以后咱们上界就有两个仙尊了,出去肯定就能听到别人说,凌云仙尊云迟和灏江仙尊江韫峥……” 江韫峥?他来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师尊呢?是不是去见他了? 宋时樾的眼前逐渐变得清明,耳边的声音也开始清晰—— “两个人就是我们上界的双子星啊,当年的一南一北双子星终于重现啦哈哈哈哈!”庄吟开怀大笑了起来。 聒噪的声音之下,云迟听到了屋内传来轻微的声响。他以为是听错了,细细再听了一遍,才发现确实有声音。 他迅速进入屋内。 只见宋时樾手撑着床铺正要起身,可因为没有力气,似乎挣扎了好一会儿。 云迟心里一喜,赶忙过去扶他:“你睡了那么久,身子没力气,别着急。” “可还有哪里不适?” 他的神色实在不佳,云迟关切地看着他。 宋时樾如同重获至宝般抓着师尊的手,气息不稳显得有些声嘶力竭:“让他走!” 刚刚进门的楚轲和庄吟脚步一顿,互相看着对方,满脸疑惑。 听到脚步声踏入屋内,宋时樾更是急了:“滚出去!” 庄吟指着自己:“我?” 云迟赶忙顺着徒儿的背安抚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起来就那么暴躁。 宋时樾靠在师尊身上,亲昵地揽着他的腰。 楚轲和庄吟对视一眼,默契地别过脸。 没眼看。 被师尊摸摸头了,宋时樾才可怜兮兮说道:“让江韫峥走,我不想看到他。” 三人均是疑惑。 云迟的心思饶了两圈,灵光一闪,似乎……有点摸到了他的心思? 云迟不敢确定,眉头向上挑,试探道:“为什么?” 宋时樾抬头看师尊,眼中带着控诉:“师尊说过喜欢我,便不许再与他见面。” “???” 我应该在外面,而不是在这里。 被塞了满嘴狗粮的楚轲和庄吟选择装死,默默降低存在感。 当着两个人的面,云迟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不敢再逗他:“外面是楚轲和庄吟在,韫峥没来。” “真的?”宋时樾看着云迟,眼睛亮亮。 云迟刚想点头,却见他的脸色又冷极其快速地冷了下来。 “怎么了?”云迟疑惑。 “师尊叫他韫、峥!” “……” “……” “……” 楚轲心里苦,在家里要看人秀,来了这儿还要被秀一脸。 “别闹。”刚刚与他说话,也是想让他尽快恢复活力,眼下见着确实比刚刚有精神了,云迟捏了捏他的耳朵:“还要不要再躺一会儿?” “不要。睡太久了想起来走走。”宋时樾朝着他伸出手:“师尊抱我。” “那个,我们先出去外面等你们吧。”庄吟终于听不下去了,拉着满脸惊恐的楚轲往外走。 似有若无的声音传来:“你们有道侣的人都这么可怕的吗?” 接着是庄吟嘚瑟的声音:“等你以后有了就知道。” “天呐,我就没见过凌秋哥哥对着谁是这副样子的。这……怎么说呢?按你的话来说就是宠,对!凌秋哥哥好宠嫂嫂啊!” “这说明啊,你的凌秋哥哥是个好男人,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啊,以后少在他面前喊他哥哥。” “为什么啊?” “啧。”声音越来越小:“你没见我们就提了一嘴灏江仙尊他就什么样么,这人太容易酸了……” 听着这些话,云迟饶有兴致看着徒儿,眼中带着询问。 宋时樾大方承认:“他们说的没错。” 云迟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情景,心中又有了一个猜想,看着他的目光又有了些许探究:“你不会是……听到我们提到韫……” 习惯了的称呼到了嘴边又转了个说法:“他,你该不会是因为我们他才醒来的吧?” 宋时樾视线飘忽,已经整理好皱巴巴的衣裳站了起来,拉他的手:“师尊,我们出去外面看紫荆吧。” 云迟扯住了他,盯着他看了许久:“我喊了你那么多天你不醒,这会儿就舍得醒了?” 甩开他的手,云迟自顾自往外走。 “哎师尊。”宋时樾追着往外,咳了两声:“师尊等等我,我难受。” 云迟慢下脚步,立马被追上了,宋时樾从身后抱着他,低头在他耳边:“师尊果然还是心疼我。” 闻声转过来的楚轲和庄吟:“……” 我又瞎了。 宋时樾没有理会他们,目光只在师尊身上:“我不是因为他才醒来的,是因为怕师尊又去见他了。我要看好师尊的。” “行了。”云迟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小心翼翼看了不远假装赏花的两个人一眼,抬头在徒儿唇上啄了一口:“小醋包。” “去赏花了。”云迟不管他,脚步有些急促地往楚轲那边走去,自然而然地与两人聊起天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宋时樾站在廊下,指尖轻点方才被柔软触碰的薄唇。 有点甜。 * 楚轲和庄吟留下来用了膳,晚上才走。 云迟沐完浴回到屋内,本欲看一会儿书,却不见宋时樾身影。 刚纳闷呢,宋时樾闷闷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师尊过来。” “你睡下了?” 云迟进去,刚在床边坐下就被人一扯,滚进被窝里,即刻被裹住。 被窝里很暖,宋时樾身上也很暖,徒儿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火光:“我给师尊暖好床了。” “很暖。” 宋时樾却是摸索着抚上他的肩膀:“白天没有机会问,现下师尊让我看看,肩上的伤可好了?” 云迟身子一僵,下意识捂住肩膀,总觉得衣袍下的某个印记清晰地暴露在指尖之下。 还不能让宋时樾看到。 他那一口虽咬得重了点,但这点伤不算什么,早就不痛了。 云迟躲闪着敷衍道:“早就好了,这点伤若是这么些天还没好,我还算什么仙尊?” 宋时樾狐疑着想扯开衣袍看看,手却被按着不能动。 “不行,以后再看。” 太羞耻了。 云迟的脸铺上一层绯红,他背着光,应该是不会被发现的。 云迟脑子迅速地转,终于换了个话题质问他:“你睡了这么多天,是不是不愿意醒来?不愿意见我?” 第71章 宋时樾一噎,成功被带跑。 他磨蹭着又去抱师尊,有几分赧然:“不是的,不是不想见师尊。” 他喃喃低语,越说越小声:“就是因为想要师尊才……” “嗯?” 他低声解释起来,忐忑又不安。 说着自己的梦,梦里师尊亲他抱他,说心悦他。 一遍一遍在耳边哄着他。 说他沉浸其中,明知是梦也不愿意醒,觉得就那样也挺好,已经很满足了。 云迟牙尖尖有点痒,想咬人,每夜都在他身边絮絮叨叨与他说话,他竟在梦里流连。 可是胸腔里又装着满满的甜,最后只能亲昵地在他脸上贴了贴。 “不是梦。” 是他沉溺于回忆里一遍一遍回放那日在冷泉的场景。 “现在知道了。”宋时樾低头轻轻吻了下师尊鼻尖。 可这几日他实在是夜不能寐,云迟哼了一声:“如果不是听到他的名字,你准备什么时候才醒过来?” “今天是一定要醒的。” 云迟没明白他这话的意味,徒儿却已经拢了拢被子说要睡觉了。 不解地抬头之时只见宋时樾已经闭上了眼睛。 云迟只好作罢。 天刚破晓,半梦半醒之间云迟身上一轻,徒儿的手臂挪开,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坐起来。 轻微的动作还是吵醒了云迟,他眼睛半睁地伸手去拉他。 “师尊醒了?”宋时樾握着他的手又给他送回温暖的被窝里,俯身在他额上落下一枚温热。 宋时樾手掌轻覆在他的眼睛上,哄道:“再睡会儿。” 云迟迷迷糊糊,被哄着又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天色已全亮了。 身旁空空如也。 他喊了一声:“时樾。” 无人回应。 收拾好自己出了门,云迟四周一看,发现小厨房烟囱之上炊烟袅袅。 宋时樾在做饭? 云迟特意掩去了气息,轻手轻脚往小厨房去。 这些时日宋时樾昏睡着,云迟也没有心思做饭,他还没去过小厨房。 他偷摸地在门边看着徒儿忙碌的背影,有些好奇。 宋时樾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做什么,动作有些笨拙,但不妨碍云迟觉得他可爱。 宋时樾揭开锅,似乎被烫了一下,哐当一声,锅盖掉在地上,发出哐当声响。 “师尊,你怎么来了?”宋时樾指尖下意识捻着耳朵,见着云迟进来又连忙手背过身后。 云迟脸上笑意收起,他竟忘了徒儿向来不擅长做这些事情,该早些出来帮他的。 “手拿出来,师尊看看。” 宋时樾犹豫了一会儿,把烫得发红的指尖伸在他眼前:“没事,就是烫到了一下。” 云迟捧着吹了吹,便听他说:“师尊呼呼就没事了。” 他眼中带笑,云迟轻轻吹了两下,指尖拈起一抹蓝色亮光,冰冰凉凉的触感在他手指上抹过,红色消失。 宋时樾有些沮丧:“这点小伤,师尊下次别用灵力了,还不如师尊亲亲管用。” “没正经。”云迟嗔了他一眼,望向锅里翻滚的水:“你想吃面条?为何不叫醒我?以后想吃什么就告诉师尊。” “啊—”宋时樾懊恼低呼了一声,手忙脚乱想从锅里捞出面条来,却笨手笨脚地差点被滚水烫到。 “我来。”云迟捞面条的时候才发现这面条竟是连续不断的长条,而且只有一根。 “长寿面?” “嗯。”宋时樾在一旁站着,提醒道:“师尊忘了?今日是腊月初七。” 腊月初七是云迟的生辰。 他不是忘了,是没有刻意记过。 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过过生辰了,从前老掌门在的时候也会每年给他煮一碗长寿面,自从老掌门去世后他就不愿意再过生辰。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应该是二十岁,他终于可以随意控制自己身体不再变为猫儿的时候,也是从一天开始,他与宋时樾渐行渐远。 太久远了。 云迟有些恍惚。 “师尊?”宋时樾从他手里接过碗:“在想什么?” “只是觉得很奇妙。” “什么?” 现下二人的关系的确是他从未料想过的。 云迟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宋时樾也没再多问,将事先准备好的鸡蛋加入面里,撒上葱花。 云迟看到旁边的盘子上还盛着几颗煎得乌漆嘛黑的鸡蛋。 端到桌上之后,眼见着师尊直勾勾盯着面条,宋时樾略显得不自然:“我是第一次做,做得不好,师尊不要介意。” 云迟挑了下面条,果然,面条宽厚不一致,鸡蛋也煎得旁边有点发黑,但显然是他从那么多鸡蛋里挑出来的最好的一颗了。 宋时樾眼前放着一盘鸡蛋,这似乎就是他今日的早膳。 见着云迟又看向他面前的鸡蛋,宋时樾脸一红:“我煎得不好,这些都太难看了,师尊只吃那颗就好。” 云迟从他面前将那一盘烧焦了的鸡蛋推到一边,将凳子往徒儿那边挪了几分。 碗也往他那边推了一下。 “你与我一同吃。” 宋时樾立马摇头:“不行的,今日是师尊的生辰,我听说要一次性把长寿面吃完才好,这样师尊才能长寿。” 云迟低头一笑,不明白徒儿为何会信这些,不过都是民间为了寻求心理慰藉的说辞罢了。 况且就算不吃,他一代仙尊本就长寿。 云迟心下想着,却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转而问他:“你可知道自己的生辰?” 宋时樾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和云迟一样是被老掌门捡回来的,从前便无依无靠,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更遑论生辰了。 “那你想不想与师尊一起过生辰?” 宋时樾眼睛里粹着万丈光芒,感到不可思议,看着师尊:“可以吗?” “从今日起你的生辰就是腊月初七,与师尊一样,好不好?” 宋时樾欣喜地点头,低头看长寿面时又有些纠结:“可是只煮了一碗长寿面,我再去做……” 他说着就要起身,手腕却被云迟拉住了。 “没事儿,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们一起吃。” 云迟挑着面条,想要分成两份,却被宋时樾按住。 他低头挑起长寿面的一端,含入口中,又用筷子找出来另一端,示意云迟。 云迟看着他,无意识挺直脊背,徒儿指尖在他掌心里挠了挠,无声催促着他。 他脸发烫,终于低头,将另一端咬进嘴里。 他们一人一头,小口小口地吞咽着面条,都小心翼翼地不让面条断掉。 云迟抬眼看了徒儿一眼,后者正专注地看着他,目光相接时徒儿眼尾微弯。 云迟赶忙阖了阖眼,专心小口地吸着面条。 这面看着不多,一口气不停吃下来竟有些费劲,直到看着面条终于浮出汤面,云迟才松了口气。 终于要吃完了。 他加快速度吸溜吸溜,另一端轻轻扯了一下—— 呃…… 宋时樾还咬着呢,而二人这会儿已经靠得很近,不过一尺的距离。 云迟停了下来,继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吃。 宋时樾看着他,眼中笑意更浓,掌心已经落在他的后脑勺,控制着不让他动。 宋时樾慢慢靠近。 云迟屏住呼吸,看着他在眼前不断放大的脸,呼吸靠近,云迟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被骗了。 唇与唇触碰,云迟如鸦羽般的眼睫慌乱颤动着,连忙闭上眼睛,感受到徒儿轻轻抿唇,面条从中间分开。 宋时樾直起身子,指腹轻抚师尊的嘴角,轻声一笑。 “师尊,吃完了。” “啊?”云迟懵懵地睁开眼,见着徒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脸倏地发烫。 宋时樾语调上扬:“师尊以为我要做什么?” 云迟脸一红:“没……没有。” “那又为何闭眼?” “……” 他这么咄咄逼人,云迟实在难为情。 实话是不可能说实话的,云迟硬着头皮回应道:“只是你突然靠那么近,我不……唔——” 宋时樾偷了一口香,脉脉地看着师尊:“不什么?” 云迟感觉嘴唇都麻了,含糊说道:“不习惯……” 宋时樾再一次突然靠近,捧着师尊的脸又吻了下去,眼睛睁着看师尊的反应,分开前还吮了一口。 “现在呢?如果师尊还不习惯,那我努努力,让师尊早点习惯。” 云迟哑口无言,闷闷道:“习惯了。” “……”云迟的脸彻底红了个透,只能埋头,自暴自弃地咬着煎蛋,一下一下。 宋时樾心情颇好,将一整天的时间都计划得满满的。 “我们下午去外边逛逛,晚上再回来泡暖池,好不好?” 一听到暖池,云迟眼睛亮了亮,有些心动,也顾不得方才的羞耻了:“这儿哪里有暖池?” 宋时樾刮了下他的鼻尖:“跟师尊学的,我也造了个幻境,师尊想要什么都有。” 他将云迟拉起来,推着他进去里边:“师尊,我们换了衣裳再出门。” 云迟却是不解:“为何?” 他觉得自己身上这身就挺好的。 宋时樾却是神神秘秘的,也不说话,从衣柜箱底找着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便取出一个木盒子来。 这个木盒子不小,一直在衣柜最底下,云迟不是没看到过,但以为又是他藏画像的地方,因而也没打开看过。 宋时樾打开盒子,里头放着两件衣裳,一件黑色的一件白色的。 宋时樾将白色的取出来给他。 “先前师尊给我做了衣裳,我很喜欢,也想着再做两件一样的,与师尊一同穿出去给别人看看。” 云迟指尖摩挲着衣服,是很舒服的面料,他疑惑道:“衣服穿着舒适就好,何故要让别人看到?” 宋时樾弯眉轻笑:“就是想让大家都看看。” “这么好看的仙尊,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暴富小可爱鸭”小天使投出的地雷x2 今天也零点更好了,嘿嘿(〃▽〃) 第72章 “他们又不认得我。”最近他说话是越来越直白的,也让云迟越来越难以招架,他摸了摸鼻尖:“这算是你送我的生辰礼吗?” “唔……”宋时樾神秘一笑:“算是吧。现在师尊可以换上了吗?” 云迟对着铜镜打量着自己。 宋时樾做的衣裳刚好合身,全身都是云迟最喜欢的白色,手腕处缎带却是黑色的,且只有右边有。 云迟正摸索着这缎带的用处,徒儿便来到了他旁边。 他刚一靠近,缎带就像活了一样将云迟一扯,二人的手腕相触,黑白两条缎带缠绕在一起,宋时樾顺势牵住了他的手。 宋时樾身上的衣裳与他的样式一致,只有颜色不同,全身的黑,只有缎带是白色的,在左手手腕。 宋时樾很满意所看到的,牵着他往外走。 “去哪儿?” 二人踏上木桥,轻快走着。 宋时樾答道:“听说下界集市什么都有,师尊想不想去看看?” “好。”云迟晃了晃被紧紧握着的手:“出去可不许再牵着了。” 他虽不介意让他人知道二人的关系,但却不希望吸引过多的目光。 宋时樾小声“哦”了一声,随即又道:“都听师尊的。” 下了山,还没等师尊说,宋时樾当即松了手,腕上的缎带却依然紧紧交缠。 “师尊,走吧。”宋时樾人畜无害地看着他,一副“不关我的事,是腕带们先动的手”的模样。 “……” 于是二人即便没有牵手,却依然靠得很近,一进入集市就吸引了大量的目光。 这两人任意一个走在街上都是能吸引大批目光的程度,两人一起走更是养眼。 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小孩的…… 云迟习惯了冷寂,难得接触人间的喧闹,一时间也觉得新鲜,四周好奇地看着,目光每每略过年轻女子,总会引得几声低声的惊呼。 宋时樾不动声色扯了一下手腕,缎带缠绕着将云迟往他身边带,试图将他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 宋时樾微微低头在他耳边:“师尊不准四处留情。” “啊?”云迟冤啊,“我没有。” “师尊自己看。” 云迟目光往旁边看了一眼,便见停在一处小摊前挑选脂粉的一名女子明目张胆地看着这边,一见云迟望过去,露出娇羞的笑容,娇俏地推了身旁的女子一下,后者也看了过来。 “……”云迟收回目光:“你怎么知晓他们在看我?若是看的是你呢?” 宋时樾无奈:“师尊,在你旁边,没人会看到我。” 云迟本就是上界排名第一天姿绝色,神格融合之后更是惊艳,让人一见就难以移开视线。 不过云迟不以为然,他更喜爱宋时樾的容貌,而且越看越是觉得好看。 “那我不看了。”云迟接下来就开始目不斜视了,只看东西不看人,脸上神色也是冰冰冷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宋时樾小幅度摇了摇头,莫名觉得师尊可爱极了,可是在外面,不能做想做的事情。 垂在身侧的手被缎带拉扯着时不时就会碰到,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牵手手,宋时樾心里委屈。 “师尊看那里。”宋时樾的手趁机钻进他掌心间握了一下,在云迟反应过来后已经松了手。 云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做吃食的摊上飘着烟,人间的烟火气让云迟会心一笑:“我们过去看看。” 二人均已辟谷,但不妨碍云迟看什么都想买。 与小团子相处的时候云迟就发现他喜欢吃甜食,还是他先前在魔宫时居然没发现,宋时樾藏得还挺深。 云迟拉着他到一处聚集了许多小孩儿的糕点摊前,见着徒儿脸上露出肉眼可见的嫌弃,眼睛却在可爱的糕点上流连忘返。 二人衣裳布料极好,一看就是富家人,摊主招呼道:“二位公子来点糕点吗?我们这儿的糕点最受娃儿们喜爱了,绝对不比第一糕点坊醉云居差。二位公子买点儿回去给家里的娃儿吃撒~” 宋时樾严肃道:“我们家里没有小孩。” 摊主一愣,笑道:“大人也可以吃的。” 宋时樾皱了下眉,即使只是一瞬,云迟没有错过。 他低眉微笑,看向摊主:“每样都来点儿。” 他指着其中的红糖糍粑:“这个多装点。” “好嘞!” 宋时樾乖乖从摊主手里接过糕点,直到离开了摊位,他一直没有说话。 云迟有些疑惑,按照平日的观察和他见到那些糕点时的反应,他应该是喜欢的,可现在又似乎兴致不高。 他看过去的时候宋时樾又是乖乖一笑,拉着他继续往别的摊位看,仿佛刚刚都是云迟的错觉。 云迟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跟着他扎入人堆里。 从街头到街尾,宋时樾手上已经提了大包小包。 街边小贩正吆喝着卖糖葫芦。 宋时樾停下了脚步:“师尊想不想吃?” 云迟其实不太喜欢吃甜食,但看着徒儿希冀的目光,他还是点了点头。 “两位公子,来串糖葫芦吗?” 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清脆的声音介入:“爹,我想吃这个我想吃这个!” 二人站在旁边,见着路上一位年轻的父亲带着一双儿女,小儿子正指着糖葫芦兴奋地叫着。 “小刘啊,今日一筐桃子都卖完啦?” “是啊,卖得晚了点。” “瞧你家小子馋的,来串糖葫芦不?” 男子摸了摸兜,面露难色,这时小儿子扯着嗓子喊着:“我要吃我要吃!爹!给我买嘛。” 稚嫩又尖锐的嗓音引得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看,男子低着头,咬咬牙从兜里掏出一块铜板:“买一串吧。” 小儿子接过发亮的糖葫芦,高兴地啃了一大口。 旁边看起来稍微大一点儿的女儿揪了揪父亲的衣角,小声道:“爹,我也想吃。” 男子捂了捂口袋,看向小儿子:“给你姐姐吃。” 谁知那小儿子立刻将糖葫芦护在怀里,摇头拒绝:“我不要!这是我的!” 男子紧皱眉头,不耐地说道:“就给姐姐吃一颗,快点。” 小儿子犹豫着,脑袋便被父亲轻轻拍打了一下,气急败坏地连说了几个好。 小姑娘直勾勾盯着弟弟手上的糖葫芦,舔了舔唇悄悄咽了口口水。 云迟沉默看着,另一边宋时樾已经付好了钱将一串糖葫芦递到他手上。 小姑娘却是突然脸色大变,云迟握着糖葫芦的手捏紧。 只见他弟弟伸出舌头在糖葫芦之上舔了一圈又一圈,圈占领地似的从头舔到尾,随后将糖葫芦往前一递:“你吃吧,只准吃一颗!” 小姑娘目光呆滞,轻咬下唇,一双干净的眼睛里却是已经盈满泪水。 男人已经开始烦躁了,在她头上拍了一掌:“你吃不吃啊?不吃赶紧回家。” 小姑娘被拍得脑袋一甩,泪水也甩了出去,她咬着牙小小声:“不吃了。” “爹,她说不吃的哦,那我吃啦!”小儿子将糖葫芦占为己有,高高兴兴啃了起来。 “真是麻烦,快给我……” 男人说着手掌又要落下,小姑娘瑟缩着往旁边躲,撞上了云迟。 男人的手掌被截在半空中,抬头看见宋时樾面色不虞。 男人面露凶色,正想破口大骂,脚下却是突然一软。 宋时樾捏着他的手臂,微微用力,食指抵在唇边:“嘘——” 男人惊觉自己仿佛被点了哑穴,无论如何尝试都说不出话来,可眼前人分明只拦住了他的手,甚至都没有动一下他的身体。 “爹!爹!你怎么了?”小男孩晃着男人的衣摆,惊慌喊着。 宋时樾看了他一眼,轻轻一笑:“你也别说话哦。” 男孩瑟缩着躲到父亲身后,连糖葫芦也忘了吃,只露出一只眼睛惊恐地看着宋时樾。 云迟已经蹲下,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小姑娘。 小姑娘怯生生地看着他,又看看自己爹,最后视线又回到糖葫芦上,她咽了咽口水,却小幅度摆起手。 云迟往前送了送,温和道:“没关系的,拿着吧。” 小姑娘犹犹豫豫,可糖葫芦的诱惑力实在很大,她最终还是接下了糖葫芦。 她轻轻舔了下上头第一颗的糖衣,眼睛亮了亮。 “甜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贝齿咬下第一口薄而脆,眼睛微微瞪大:“外面甜,里面有点酸!” 云迟微微一笑:“嗯。” 许是见着云迟和善,她也活泼了起来:“谢谢神仙哥哥!” 云迟指了指宋时樾:“他付的钱。” 小姑娘小心翼翼仰起头看宋时樾,抿唇往后退了一步。 云迟眉心一挑,见徒儿没什么表情,示意他解了静音术。 宋时樾松了手。 男人如释重负,愤愤地看向二人,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催着女儿和儿子往前走。 小姑娘握着红彤彤的糖葫芦,回头来对着二人招手,无声说着什么。 云迟看清她的口型:“神仙哥哥再见。” 云迟冲她摆摆手,暗自叹气。 一段不算愉快的小插曲后,宋时樾提议下午去泛舟。只是提着大包小包始终不方便,宋时樾领着师尊先进了一家当铺。 “来当铺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暴富小可爱鸭”投出的地雷x1!! 反手就是一个么么哒(*  ̄3)(ε ̄ *) 在二月的最后一天祝大家三月一切顺利(^-^)V 第73章 没待宋时樾回答,里头的伙计已经迎了上来,对着二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云迟腰间的玉佩时,眼睛一亮。 “二位客官想当点什么?”伙计似乎很是识货,迫切地想要为当铺获取这块玉佩,“我瞧着这位客官这块玉佩不错,当了可解燃眉之急啊。” 云迟看向宋时樾,也是疑惑:“你要典当什么?” 那伙计倒是个急性子,也是个会见风使舵的,瞧着宋时樾脖子上挂着一块同样材质的吊坠,眼中也难掩惊艳之色:“这位客官的吊坠也行,小是小了点,但胜在精致,也能值不少钱。” 宋时樾看着他,目光阴郁:“叫掌柜出来。” “客官放心,我是我们掌柜亲自带出来的,他能给出的价位我也能,少不了您的。” 宋时樾不耐烦了起来:“让尤瑟出来。” 那伙计一下子噤了声,见鬼似的多看了宋时樾两眼,连忙转身进了离间。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来:“魔……宋公子,请到里边说话。” 云迟看着他,后者看到他也是微微讶异,不过并未多言。 “不必了。” “那……”尤瑟的目光逡巡着落在云迟腰间,伙计方才进去兴奋地与他说见着两块成色极好的玉,他又看向宋时樾:“您想当这玉佩和吊坠?” “你敢?”宋时樾睨了他一眼。 尤瑟冷汗都快下来了,旁边的伙计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宋时樾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是想放点东西在你这儿,晚些回来取。” “诶。”尤瑟接过宋时樾手上的大包小包,顺手将一卷小信条送入宋时樾掌心。 这下二人可以轻轻松松去泛舟了。 “你怎么认识他的?” “尤瑟么?”宋时樾坐在船上摇着船桨,与师尊面对面,“那家当铺是我开在下界的,尤瑟是魔族的人。” 云迟点了点头:“看得出来。” “嗯,只是用于搜集一些消息。师尊别担心,尤瑟早就脱离魔族,我也不会再与魔族有任何瓜葛。” 冰面融化不久,水上还有少许漂浮的冰,小舟飘荡于湖上,对岸红梅开得正好,远远望去,一片火红艳丽。 赏梅之地热闹非凡,入目的皆是对对男女,宋时樾一下船便牵起了师尊的手。 偶尔有人经过瞅他们一眼,云迟没有在意,任由他牵着。 二人经过一片梅林,幽香扑鼻,红梅时不时飘飘扬扬落下,一朵沾于云迟发上。 出门前他已将异瞳隐藏,发色也变为了正常的黑色。 黑发对比着云迟皮肤白皙,一点红色更是锦上添花,使得满园春色皆为他的陪衬。 宋时樾看着出了神,不自觉抬手抚上他的脸庞。 他们不知不觉已走到在梅林深处,周围的人不多,无人在意角落里靠得很近的两人。 气氛刚刚好。 正当这时,极其熟悉的声音自宋时樾身后传来—— “时樾哥哥!” 宋时樾身子一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迅速躲到师尊身后。 云迟便暴露了出来,迎面见到轻快地跑着跳着过来的女子。 宋时樾在他身后:“见鬼了,怎么背着身子都能被认出来。” 云迟还未来得及疑惑这女子是谁,一股魔气扑面而来。 这女子年纪小,魔气却是惊人的纯正,也难怪她竟不加掩饰,普通修士即便感应到了也不敢贸然靠近她。 云迟动了动心思,往旁边一站,宋时樾没来得及再躲,那女子已经走近。 她语气欢快:“时樾哥哥,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没看错。” 宋时樾无法再躲,“阿伶,你怎么在这?” 云迟无声睨了徒儿一眼,饶有兴致看着眼前的一切。 “赏梅啊,我就喜欢看这些花花草草的,时樾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宋时樾着急撇清自己,不想让师尊误会,无奈赵阿伶没有眼力见。 她娇嗔笑着:“时樾哥哥总是这样嘴硬,好嘛,我都习惯了。” “随便你习不习惯,与我无关。”宋时樾求生欲极其强,拉着师尊走:“师尊我们走吧。” “哎!哎!” 徒留赵阿伶一人在原地,她哼了一声,视线跟着云迟的背影。 她揪下一朵红梅,插在发间。 转眼日头已经行至西方,天色染上灰暗,他们也该回去了。 云迟这一趟虽买了许多小玩意儿,但大多是为了徒儿买的,一见他目光多停留了会儿就买下来,然而他再迟钝也感受到了徒儿的闷闷不乐。 他显然不似一开始出门那般愉悦。 二人都是高高兴兴出门的,总不能领个怏怏不乐的徒儿回屋吧。 木桥之上,云迟停下脚步,宋时樾也跟着一顿。 四下寂静,只有溪水缓缓流淌发出轻微的声响。 云迟取出一块红糖滋粑来:“吃一口?” 宋时樾却是摇了摇头,嘟囔道:“小孩儿才喜欢……” 他被塞了一口甜,睁大眼睛看着师尊。 暮色沉沉,上方有点点星光闪烁,云迟也正注视着他。 “你就是我的小孩儿。” 宋时樾垂着眸子,小口嚼着红糖糍粑,过了一会儿才看向师尊,眼中闪过纠结,开口有些不安:“师尊,你喜不喜欢小孩儿?” 云迟以为徒儿是顺着自己的话,想问自己喜不喜欢他。 现在的他不吝啬对宋时樾的表白,于是坦然道:“喜欢。” 宋时樾拎着糕点的手往下沉了沉,肩胛骨微微收紧,沉重地看着他:“可是师尊,我们永远都不会有小孩。” 云迟愣住。 手中的大包小包微微颤抖,宋时樾继续道:“今日是师尊的生辰,我本不应该说这些,只是以后可能也要让师尊受委屈。” 他又开始垂下眼皮了,越说呼吸越急促:“师尊那么好看,生出来的小孩一定也很可爱。可是我是不会喜欢的,师尊可不可以不要和别人生小孩?” 云迟沉默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让徒儿想到了这些。 联想起白天糕点摊摊主无意中说到的一句话,云迟又有些哭笑不得。 难不成竟是为着这个郁闷了一整天? 宋时樾手指攥紧,苦笑道:“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无奈之余又有些心疼,云迟顾不得什么羞不羞的了,双手捧着宋时樾的脸,强迫他与之对视。 “你在想什么啊?” 云迟一字一句对他说:“我既与你在一起,便不会再有别人。” 他耐心解释着:“我方才说喜欢小孩,是说喜欢你啊。” “别的小孩,我都不喜欢。” 宋时樾似乎还在消化他的话,脸色还是很难看。 “我也很自私,也不许你有孩子,你能做到么?” “我能!”宋时樾这会儿回答得很快。 云迟笑道:“我也能。” “所以你不许再胡思乱想。” 宋时樾似乎刚从极度的失落中缓过来,嘴里又再次被塞了一块糕点。 “喜不喜欢?” 宋时樾胡乱点头,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一番无理取闹,有些不好意思:“师尊,我是不是搅了你的好兴致?” 云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故意板着脸:“是。” 徒儿好不容易阴转晴的脸一瞬间又转阴了,云迟拉着他往前走:“骗你的。走了一天好累,想泡暖池了。” 一进屋便发现眼前的场景全然变换了,屋内的陈设已完全看不出原貌,露天的暖池冒着蒸腾热气,抬头是点点繁星。 宋时樾轻扯他的衣带:“师尊,下去吗?” 云迟留了个心眼,没有被眼前的美景迷惑,转过身自己褪下外袍,没有再脱。 直接下了水。 他在温热池水之中抬头看徒儿:“你呢?” 宋时樾利落地脱了外袍,却没有下水,而是在池边坐下,目光盈盈注视师尊。 云迟仰着头看他,他唇角微弯,手指捞了一下池水,变得湿润。 指尖跳动着在身上,徒儿眉头轻挑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解开里衣,在他面前已全无掩饰。 沿着池壁滑着下水,宋时樾朝他伸出手。 云迟犹豫着将手掌搭了上去,便被一扯,力道不容置喙地将他拉入徒儿怀里,身前是炙热胸膛。 宋时樾微微低头轻抚他的眼角,眼睫被迫轻轻颤动。 宋时樾声音很轻:“疼么?” 云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在问那日将异瞳分离出来的感觉,他摇摇头。 “不疼。” 另一只异瞳显现,在星空之下闪烁,比繁星更为耀眼。 宋时樾低下头,怜惜地亲亲他的眼睛,手指陷进他的银色长发。 丝滑柔软。 顺着后背到肩膀,宋时樾也想扒开他的里衣。 云迟却是身子一顿,即刻从旖旎之中抽离。 差点被美色所惑。 他制止了宋时樾的动作,按着他的肩膀离得远了点,游到另一边扒拉着池边散落的大包小包,将买来的糕点一一摆出来。 云迟转身,用一块梅花酥堵住了跟过来的宋时樾。 唇齿间一片暗香。 宋时樾的目光流连在他的肩膀上,隔着衣裳看不出什么异样,可师尊分明很是警惕。 趁着云迟又转过去取糕点,他贴了上去,顺势道:“师尊,今日累了,我为你捏捏肩吧。” “不用!”云迟反应极大,脚下一滑,踩着石子往前扑棱,水花溅了一身。 宋时樾接住了他,有些无奈:“好好好,不捏了,师尊别激动。” 云迟靠着他稳了稳身子,心觉自己方才是太激动了点,连忙装作无事人,拿起一壶酒灌了一口,又送到宋时樾嘴边。 他看着徒儿,后者握着云迟的手,小口喝起酒来,似乎没有多想,他这才松了口气。 酒香醇厚,云迟多喝了两口。 “师尊,你看。” 作者有话要说:开学了orz 第74章 云迟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紧接着听得“呼咻”一声,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出一朵绚烂的花火。 焰火变换着形状,温暖而热忱,在云迟眼中灿烂盛放。 宋时樾眼里却只映着师尊。 热闹之下,宋时樾的声音在耳边:“师尊,愿你一世无忧,岁岁胜今朝。” 烟花一簇接着一簇绽放,云迟耳朵里也只剩下徒儿的声音,他望向身旁的人:“师尊也愿你……” 宋时樾摇摇头。 师尊生辰之日的愿望不能给了他。 执起他的手,贴近心口:“方才的是给师尊的祝福,眼下的才是我自己的愿望。” “我只要年年如今日,能常伴师尊左右,便心满意足。” “好了,我的愿望许完了,轮到师尊了。” 云迟掌心之下跳动着,在星河璀璨之间靠近他,酒香交缠在一起:“是愿望也是祝福,我要你平安快乐。” 宋时樾微微蹙眉:“师尊,愿望应该是为自己……” 云迟倾身,堵住了他,指尖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分开稍许,“你平安快乐就是我一生所愿。” 还未待他再次贴近,宋时樾已经急切地压向他,如疾风似暴雨的掠夺席卷全身,暖池水不及眼前人身体滚烫。 烟花已经停息了,清晰可闻的只剩二人急促的呼吸声、唇齿间的交缠与耳鬓厮磨。 宋时樾这一次规规矩矩,一分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反而是云迟晕晕乎乎之间还贪恋他唇齿间的酒香,贪婪地汲取酒水般抵着他。 到最后宋时樾竟是靠着池壁被他按着的。 渴了,云迟又大口喝酒,宋时樾看着也忍不住灌了几口。 渐渐地,云迟不愿意拿着酒壶喝,反倒爱从徒儿口中抢。 拿他解渴,可越解又越渴,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这可苦了宋时樾,师尊不清醒,他却一直忍着什么都不能做,最后只能红着眼睛,好说歹说才将师尊哄着出水。 暖池随即消失,眼前又恢复了屋内摆设,旁边便是柔软的床。 云迟一沾床就倒了下去,在柔软的床铺之上往里滚滚滚——碰到墙壁,又往外滚滚滚滚——差点悬空,又往里滚回去,如此往复,玩得不亦乐乎。 宋时樾失笑,这张大床果然是能派上用场的。 床上脸红红鼻子也红红的人滚滚滚,碰到了宋时樾的腿,终于停了下来。 他不闹了,只是垂着头往下看,去扒拉他脚上的靴子。 “师尊,别闹。”宋时樾俯身将他往里边抱,怀里的人竟安安静静。 “这鞋子……”云迟皱着眉头,摇晃着脑袋,恍惚间觉得他踩着的靴子十分眼熟,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呃——是不是有点小?” “嗯。”这鞋子穿着是束手束脚,宋时樾每年只会拿出来穿一次。 “是师尊的。” “噢……是我的吗?”云迟闭了闭眼睛,喃喃道:“原来是你偷了我的靴子啊……” 是有这么一回事。 云迟从前十分节俭,也不喜华贵的鞋子,干脆自己买些什么都没有的素净鞋面。 他喜欢白色,再自己画上少量花纹,看起来也倒雅致。 那时候宋时樾与师尊并不亲近,想要却不敢向师尊开口,那日他路过辞凰殿,恰巧师尊外出,门外晾着两双刚画好的鞋,他偷偷拿了一双。 当时他还日日提心吊胆,害怕被师尊发现,结果云迟根本提都没提过这件事。 他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些沮丧。 他情愿师尊骂他罚他,也不愿师尊眼里没有他。 可偏偏就是这样过了好几年。 他珍藏着这双鞋子,等到他可以穿上的时候,却已经不在师尊身边了。 可每当腊月初七,师尊生辰那日,也总要换上。 鞋子一年一年越来越紧,今年他终于穿着与师尊一样的鞋子和师尊一同过生辰。 一路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云迟竟没有察觉他的鞋子不合脚。 一直到他去煮了姜汤回来,云迟一直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动,安安分分地看着他走进来。 宋时樾刚坐到他身边,便听他说:“好久。” “什么?” 云迟却不说了,只盯着他手里的姜汤看。 “师尊,喝点姜汤再睡。” “不喝。” 他平日里是断不会这般说话的,如今喝醉了,倒是宋时樾的意外收获。 宋时樾耐心哄着:“不喝明天起来会难受的。” 云迟妥协得很快。 “那你喂我。” “……”宋时樾眼眸低垂,姜汤没有多余的配料,他却拿着调羹搅了两下。 “好。” 一听这话,云迟支棱了起来往他身上靠,皱了皱眉,勉强道:“喂吧。” 宋时樾一手揽着他,一手端着汤喝了一口。 云迟现在脑子虽然转得慢,但也知道这汤明明是端来给他喝的,怎么徒儿自己倒先喝了! 刚想询问,宋时樾已经凑近,嘴对着嘴将含在口里的姜汤喂给他。 云迟睁大眼睛,他理解的“喂”,竟是这样的吗…… 宋时樾的脸看起来却是比他还要红得厉害,他也没想过师尊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做徒儿的……师尊之命不可违,他只能慢慢地一口一口喂与师尊。 云迟默默不语,随着他喝下姜汤,喉咙有点辣。 一直到一整碗都喂完了,宋时樾拭着他的嘴角,云迟才嘟囔着:“好辣。” “辣?”宋时樾感觉有些奇怪。 姜汤喝着是有点姜味,但也不算辣啊。 “嗯!很辣!”云迟拉着他的手重重点头,急于寻求他的认可。 宋时樾眼中有浓浓笑意,原来师尊不仅不吃辣椒,连生姜的辣都忍受不得。 他伺候着云迟漱口,想帮他更衣时云迟又不肯了,紧紧抓着衣领不肯放手。 身上湿嗒嗒他不嫌弃,可床被他滚得凌乱,这会儿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躺下了,就那么缩在一旁看着徒儿。 宋时樾没办法,只好用灵力将他的衣袍和床铺被褥都烘干,清理干净。 云迟这才又钻进了被窝里,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宋时樾在他身旁躺下,他便翻了个身十分熟练地往他怀里钻,像猫儿一样自己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安然入睡。 宋时樾指腹轻捻云迟耳垂,在他红润的唇上又嘬了一口。 闭着眼睛的人在他离开时挽留似地伸出舌尖轻舔。 宋时樾眼眸晦暗,抬手熄灭烛火,黑暗之中一声叹息。 * 云迟醒来的时候屋内只剩他一人,他只知道自己睡了很久。 醒来时却挺有精神,头不疼脑袋也不胀,只是昨晚看完烟花后发生了什么,他都记不清了。 脑海中只有零星的记忆碎片。 枕边放着一张纸,他打开一看,是宋时樾留下的信,说要去当铺一趟,晚些回来,还说准备了早膳,让云迟要记得吃。 正好云迟也打算出去一趟,他按着徒儿说的,喝下了暖暖的粥,也留了张字条给他。 郊外桃林掩映之处,云迟顺着卖糖葫芦小贩的指引寻到了一户农家。 篱笆里面,男人正在劈柴,门边坐着的小儿正捧着一本书打瞌睡,小姑娘则在一旁洗桃子。 “神仙哥哥!”小姑娘最先看到他,大声喊了出来。 闻声,男人劈柴的动作停了下来,小儿也吓了一跳,书本“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男人如临大敌,又惊恐地往云迟后方看,似乎是见着只有他一个人前来,男人稍稍松了口气,“你来做什么?” 小儿彻底醒了,吓得躲到父亲后面。 云迟对着小姑娘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看向男人。 “买桃子。” 男人瞬间变了一副嘴脸,笑眯眯问道:“要买多少呢?” “有多少?” 男人微微讶异,听着云迟继续说:“有多少就买多少。” 男人张了张嘴,小姑娘却在一旁提醒云迟:“神仙哥哥,冬天的桃子不好吃,你别买那么多!” “别听她的,小孩子能懂什么。”他说着踹了一下小姑娘身前的盆子,水溅了出来,打湿了她穿着破凉鞋冻得通红的小脚,“死丫头,你知道什么?” 他的手掌就要落下,云迟挡在小姑娘身前,目光冷冷看着男人。 “我买,条件是不许再打她,还有,送她去念书。” 男人面露为难,云迟睨了他一眼,“看来你是不愿意了。” “哎哎哎——”男人连忙挽留他,唉声叹气了起来:“不是我不愿意。” 他说着指了指屋后方:“我的妻子过世不久,还没来得及办身后事,连个棺材都买不起,草草埋在了后山。” “我一个人养俩孩子,还得送我儿子去念书,哪有多余的银子给她念书?” 男子说的句句恳切,云迟却不为所动。 他看向掉在地上的书,目光又落到小男孩身上。 他穿的衣裳十分精致,就连脚上穿的也是绣着精细花纹的小鞋子,反观小姑娘,露出的脚趾被冻得通红,在云迟的目光轻轻一瞥时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云迟收回视线,捡起地上的书,问小男孩:“会读么?” 小男孩摇了摇头:“还……还不会。” 他又转而问小姑娘:“这些字你认得几个?” 作者有话要说:啊,这一章亲亲是不是有点超标了(づωど) 谢谢小天使“哈哈”砸的地雷x1,喜提又一个小萌物,耶≡ω≡ 谢谢小可爱“道尔”灌溉的营养液x1,凑了个整数哈哈哈o(≧v≦)o 第75章 小姑娘拿过书籍看了一会儿,怯生生看向父亲:“都认得。” “你不曾上过学,是如何认字的?” 小姑娘不假思索道:“我洗完桃子后要去接弟弟放学,我就早点起来洗,洗完了就早点过去,在外边听夫子教书。” 云迟点点头,继而看向男人:“还有一个条件,过年给她买新衣裳和新鞋子。” 见着云迟果然拿出银子来,男人一一答应了他的要求。 买来的桃子,他让男人送去给下界的难民。 桃林之下,云迟变戏法似的取出一串糖葫芦来,递给小姑娘。 小姑娘与他熟悉了之后也不羞怯,大大方方地接过,对着他笑:“谢谢哥哥!” 小姑娘笑起来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起来更是机灵,她的手腕上挂着一串红石榴手钏,云迟看着若有所思。 “能把手钏借给哥哥看看么?” 她撸起袖子毫不犹豫摘下手钏,“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云迟注意到她手上有斑驳的红痕,但很快地袖子又被放下,小姑娘笑着拉了拉云迟的袖子,示意他蹲下,而后凑近在他耳边。 “其实爹刚刚撒谎了,我娘不在后边。” “?” “我爹说我娘是妖怪。” 手钏明明毫无妖气,反而散发着纯净的灵力。 怎么会是妖留下的东西?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爹说有一天晚上看到我娘变成了一只小鸟,后来她就飞走了。” 云迟手掌在小姑娘头发之上虚虚拂过,灵力探入,一段画面铺天盖地进入他脑海之中。 她竟在小姑娘的灵魂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如他所料,小姑娘灵根不俗,是块修仙的好料子。 手掌放下,再看向小姑娘时,云迟眼中多了几分别样的情绪,问她:“你知道修仙么?” “知道啊!”她大声叫了起来,随后又“嘘”了一声。 开口的声音小了许多:“我爹不喜欢听这个。但是我娘之前告诉过我,上界有一个凌云仙尊一直在保护我们!” 云迟微微一笑,“那你想不想修仙?” 一听这话,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旋即又显得有些低落:“可是我爹不会同意的。” “那你自己呢?” 比起逼着她父亲送她去上学,他更希望小姑娘能脱离她的父亲。 清虚北境里有许多像她这样的小孩儿,在那儿成长或许会更好。 “我想。我想要变得很厉害,然后出去找到我娘。” “好。”云迟摸了摸她头顶的小揪揪,“等着我。” 后来几日,云迟奔波着约孟煜卿出来见面,确定了可以将小姑娘接过去,他又回去找了她父亲谈。 他最终还是同意了,只待她留在家里过完除夕,孟煜卿就会来接她上清虚北境。 这几日宋时樾似乎也很忙,几乎是天天地往当铺跑,有时候他回来时已是深夜,而且是直接背对着他躺下睡觉,似乎很是疲惫,云迟没敢打扰他。 一直到除夕前夜,云迟闭着眼睛面对墙躺着,漏夜而返的人轻手轻脚上了床榻。 云迟感觉到他没有如往日一般一回来就闭眼,而是在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温热的躯体贴上背部,云迟转身。 “师尊,还没睡?” “嗯。”云迟轻应一声。 双双沉默。 云迟手臂摸索着搂住他,主动问道:“明日还出去么?” “不去了,陪师尊过年。” * 除夕,云迟难得不想那么冷清地过一个年,在窗子上贴了新的贴画,一大早又起来做年糕,宋时樾在一旁想帮忙,云迟却不许。 宋时樾只好转身出了小厨房。 云迟没有多想,直到做好年糕才喊了徒儿几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回到屋里一看,他眉眼弯起。 “师尊不许笑。” 小小一只的团子坐在雪白雪白的床上,全身穿着喜庆的红色,正是云迟先前为他做的那一身。 云迟昨日便将这身衣裳找出来放在柜子里,就等着今日让他换上,没想到徒儿竟自己不声不响就穿上了。 “师尊,帮帮我。” 小团子身子软软,手却不够长,一身棉衣穿着竟摸不到背后,无法将绑带系上,他委委屈屈看向师尊。 云迟笑了一会儿,走过去将他系好,拉着小团子起身转了两圈,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果然适合。” 小团子甜甜一笑:“师尊喜欢就好。” “我做了年糕,过来吃。” 小团子现在非常有小孩儿的自觉,也不扭捏了,吃了一块又一块软糯糯的年糕,还不忘喂师尊几口。 夜晚,吃完师尊做的一桌好菜,宋时樾说想给师尊画张小像。 想起先前他画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画像,云迟赧然,第一反应是拒绝。 小团子却拉着他的衣袍轻轻晃着:“就画一张!” 面露为难,云迟到底挨不过小团子的撒娇,警惕问道:“怎么画?在哪里画?” 反正如果要解衣袍什么的……他是绝不可能同意的。 见云迟脸色发红,小团子眨了眨眼睛:“师尊在想什么?” “没有啊。”云迟话锋一转:“在外边画好不好?能看见么?” “可以的。”宋时樾安排着师尊在长廊边坐下,指引他倚靠着栏杆,“师尊,笑一下。” 云迟微微一笑,见着小团子摆出笔墨和颜料啊,低头认真画着,心里洋溢着暖意。 只是宋时樾只在一开始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接下来便全程埋头画画了。 偏偏他画得又十分认真,云迟不忍打扰,也没有擅自改变动作,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小徒儿。 良久,宋时樾终于抬起头来,久久看着云迟,他的眼睛很亮,让人沉溺其中。 “画完了。” 云迟顿了一会儿,笑道:“说是画我,可又不看我,不知道能画成什么样。” 小团子慢慢地走到云迟身前,收起了小儿的可爱与憨态,认真看着他:“师尊的模样早已刻入我心底,不用看也能刻画出来。” 他说着低头时眼底尽是低落,再抬头已然整理好情绪,至少没让云迟看出异样来。 “师尊看看。” 云迟接过画像一看。 身后挂着发出暖光的灯笼,他微微一笑,面目在暖色之下一片柔和。 宋时樾还着意在他的服饰之上添了许多小玩意儿,珠玉琳琅挂在衣袍上,头顶还有几枝红梅伸入画中。 比现实更添几分年味。 云迟很喜欢。 “可以送给我么?” 小团子却是即刻从云迟手里将画抢了过来,笑意不达眼底:“不行的,这画是我要留着的,师尊若是想要,我以后……” 讲到这个“以后”时,宋时樾顿了一下,抬头对着云迟笑:“师尊想要我再画一幅给你。” 二人都没有守岁的习惯,外头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夜深之后终于停歇。 云迟抱着小团子上了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日宋时樾有些奇怪,明明是笑着的,但看着他的时候总有些悲戚。 徒儿向来是善于将自己的情绪藏起来的,而小团子却不一样,无论再怎么掩饰,眉眼之间,包括嘴角的一点弧度都能透露出他的情绪。 云迟捏了捏小团子的脸,问道:“要变回来么?” 小团子抬头望着师尊,“那我去将衣裳换下来。” 小团子哒哒哒下了床,不一会儿宋时樾就回来了。 云迟主动拥住他,在烛火摇曳下与他说话:“你最近有没有什么话想与师尊说?” 这几日他忙着外边的事,二人许久没有好好谈过了。 若是在从前,宋时樾夜里是总要抱着他睡的,这几日却没有,云迟还以为是因为他太累了。 也怪他迟钝,早该发现徒儿这几日的异常。 宋时樾愣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吗?” “嗯。” 沉默了一会儿,云迟抿了抿唇,靠近他。 他能感觉到徒儿这些日子的克制和对他的尊重。 云迟虽摸不透他的心事,却想哄哄他。 他倾身靠近,指尖抚上他的腰间。 宋时樾身子一僵,却是按住他的肩膀,“师尊,早点歇息。” 他将云迟的手掌送回去,替他掖了掖被子,背过身子。 云迟指尖蜷缩,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也默默背过身子。 二人背对着背,中间隔着一尺的距离,却仿佛划开了一道无形的鸿沟。一个想跨越,另一个却竖起高高的屏障。 云迟闭上眼睛。 天还未亮,宋时樾就已起身,他感觉到徒儿静静地站在床边看了他许久,却什么也没做。 门“吱呀”一声,云迟睁开眼睛。 他原本想跟去看看徒儿在外都遇到了什么,最后还是没有。 他就在屋里百无聊赖等啊等啊,等到了第二天清晨。 床榻之上,云迟正打坐,他动了动手指,整个身子都有些僵硬。 宋时樾一夜未归。 指尖淡淡蓝焰升起,灵识向外扩散,云迟感应到了一股魔气。 那人似乎已经是尽力克制,但还是溢出来似有若无的气息。 紫荆林间,宋时樾回头俊眉蹙起。 “你跟着我做什么?” “时樾哥哥,我想来看看你住的地方。”阿伶笑着,又四处望着周围自然风光,“这里还不错,我以后可以常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青衣”小天使投的潜水炸弹x1,没见过世面的我激动得转圈圈(≧ω≦)/ 感谢“锦鲤啊”小可爱投的地雷x1,又抓住一个小萌物了!耶(-^〇^-) 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们么么哒^3^ 第76章 “不可以。”宋时樾直截了当地拒绝。 这一次也是他心神不定才会让她有机可乘。 这里是他与师尊生活的地方,不容他人介入。 上次楚轲和庄吟进来他已有些不开心,后来与师尊亲昵的时候也曾咬着他要他保证再也不带他人进来。 “为什么不行?我说过,我想多了解你。” “不必。” 阿伶瞥见宋时樾背后远远地站着一抹白色的身影,她低头一笑,抬起头时脸上全是甜甜的笑容:“时樾哥哥,我父亲说过,以后你就是我的夫君。” 云迟往前走的脚步顿住。 阿伶脸上笑意更浓:“我们未来要一起生活很久很久,所以你也要多多了解我才行呀。” 宋时樾沉默。 这是前魔尊的遗愿,他生前就曾与宋时樾提过,那时候即便没有想过会有今日,他也断然拒绝了。 后来前魔尊临终前又提起过一次,他从来都没有答应过。 可阿伶却好似认定了。 “我是不会与你成亲的。”宋时樾道。 “为什么?”阿伶满脸不可置信:“你为什么不愿意娶我,难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已经和其他人好上了?” 余光瞥见云迟已经慢慢走近,阿伶咬了咬唇,上前抱住了他:“我不管我不管,你就是我的夫君,你不能不听父亲的话。” 云迟缓缓上前。 “时樾。” 宋时樾条件反射一般推开了阿伶,张皇转身,却见师尊嘴角含笑看着他,“师……师尊……” 云迟低着眉,眼中隐约带着笑意,却没由来地让宋时樾感觉心慌。 他方才分明没有感应到师尊的一分气息。 可他一介仙尊,想要做到悄无声息何其容易。 宋时樾想要上前与师尊解释,却不知为何最终还是没有动。 阿伶眼睛红了,指着云迟就是一番质问:“就是因为他么?为什么他可以在这里,我就不行?” 云迟上前,在宋时樾复杂的目光中牵起他的手,看向阿伶:“我是他的……” “师尊!”宋时樾冷声打断了他,“他是我师尊。” “不止是师尊,还是……” “别说了!别说了!”阿伶几乎要哭出来了,她捂着耳朵大声喊叫了起来,满脸震惊看着二人牵在一起的手,又忽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就是那个凌云仙尊?时樾哥哥,你骗我,你明明说过,你最恨的人就是他。” “现在呢?”她的面目变得有些狰狞,身上黑雾散发出来,弥漫在她周身,“你居然和自己的师尊……恶心,你们都太恶心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时樾!记住我说过的话,你们一定不得善终!”空灵又瘆人的笑声回荡在林间,阿伶已经化作一团黑烟散去。 宋时樾敛在一起的眉毛就没有舒展开过,带到诡异的回声消散后,他松开了手。 却没有看云迟,也没有解释自己彻夜未归的原因。 林间风过落花簌簌,二人静静站了一会儿。 “师尊,你回去吧。” 云迟错愕:“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宋时樾神色不变,垂着眸子,“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话音刚落,人已经往外走出了几步。 步伐决绝而坚定。 云迟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空空荡荡。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成这样了。 往后几日宋时樾一直没有回来,有时候云迟在辗转难寐之间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他的气息,可始终都在屋外徘徊,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进来。 这几日楚轲和庄吟提过要再次来看他,想着徒儿向前说过他话,他没答应。 过后又嘲笑自己何必对他那么言听计从。 他又何尝不是带着他人进来了? 而且在那人面前又是那么着急地与他撇清干系,好似他们就只是师徒。 宋时樾那日的举动让他无法不多想。 这几日他联系不上宋时樾,心下烦躁之时就只埋首于书籍之中,倒也不算寂寞,忙碌之中只与孟煜卿保持着联系。 孟煜卿告诉他,已经将小姑娘接去了清虚北境,正在尽力找寻与她母亲相关的讯息。 孟煜卿还给他带来消息,说东垒壁掌门已经去世,现下任宥桓一人流落在外,饿了也不乞讨,只坐着等路过的人施舍,困了就在破庙角落里睡下,日子过得浑浑噩噩。 孟煜卿想过要将人接过来清虚北境,可任宥桓不理人,就像是听不进去任何话,整个人萎靡不振。 直到派过去的弟子提到凌云仙尊,他才有了一点反应。 问他们凌云仙尊可还好,人可还在清虚北境。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眼中的光亮再次消失,接下来再与他说话又回复到了一开始的状态,怎么与他交谈都毫无回应。 他曾经意气风发,自信张扬,孟煜卿实在不忍见他这番模样。 左右宋时樾长久不归,云迟一人待在空荡的屋子里也是暗自神伤,他便答应了孟煜卿的请求,前去劝说任宥桓。 太荒山顶,废弃破庙,长梦游神的雕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云迟进入庙宇之中,一股潮湿阴冷之气扑面而来,可见此处许久没有人来打理过。 一人衣衫褴褛卧于门边角落,借着一个竹子编织的箩筐,聊以阻挡从门缝之间钻进来的丝缕寒风。 云迟在他身旁蹲下,将撕开的箩筐从他身上拿起来,为他披上一件狐裘。 躺在地上的人身子缩了缩,将头埋进裘衣里,没有出声。 云迟却分明看见他在发抖。 “宥桓……” 颤抖的身子慢慢停了下来,将露在外头的脚缩进狐裘里,整个人躲得严严实实。 云迟伸手想要扶他起来,任宥桓却挣扎着蜷成一团缩在角落,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脸。 “你振作一点。” 沉默。 “你父亲不会希望你变成这个样子。” 任宥桓又开始颤抖了。 单薄的身子被狐裘罩着勾出轮廓,云迟看见他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吸鼻子的声音传出。 云迟耐心地听着他从无声哭泣到啜泣最后大声哭了出来。 一直等到哭声渐渐平息,手掌落在他肩上拍了拍。 任宥桓肿着眼睛从狐裘里抬起头来,满是污渍的脸上竟是被两行热泪洗出两道白皙的沟壑。 他的眼神之中流露出绝望与无措。 他慢慢地、慢慢说起他们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 与魔界私通一事将他与父亲钉上了耻辱柱,他尚且可以忍受,可父亲风光了一世,被人景仰了一世。 他从前极度高调,一出门几乎所有上界的百姓都认得他。 也全都知晓了东垒壁一夜之间没落的事情。 那些人曾经有多崇敬东垒壁掌门,他们的目光就有多锐利,一刀一刀剜在父亲心间。 即使他们并无恶意,那些或是谴责或是同情,甚至是可怜的目光都是对他的一种伤害。 父亲是被心魔逼死的。 或者说,是他自己逼死了自己。 “到清虚北境去吧,那里的人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 清虚北境里虽然也有爱乱嚼舌根的人,但大多数人还是十分友好的,他也相信在孟煜卿的管理之下一定会越来越好。 孟煜卿亲自带回去的人,至少他们不敢乱来。 总比现在这样好。 孟煜卿抬头看着他,眼中湿漉漉,如同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仙尊,你愿意收我为徒么?” 一墙之隔的外头有鞋底划过沙地的声音,几乎是戛然而止。 紧接着传来声音:“魔尊,找到了,就在长梦游神雕塑之下。” “嗯。” 是宋时樾的声音。 云迟屏住呼吸。 可他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在他刻意隐瞒的情况下宋时樾自然无法发现他,可是这一次却没来得及,他一定知道自己就在此处,可是他没有进来。 脚步声渐行渐远,云迟目光黯淡了下来,轻声叹气:“对不起。” 他不会再收徒。 任宥桓好似早就料到了,也没有表现得多么失望。 不过与云迟倾诉了一番,他心情好了许多。 他说不想去清虚北境,但也不会再这么堕落下去,他会振作起来,完成自己未完成的目标,行走于天地之间当一个游侠。 云迟与他说起楚轲和楚奏,与他说若是有朝一日几人能像遇见,定能成为知交好友。 告别了任宥桓后,云迟无目的地漫步着回到住处,路上、小桥、落花,没有人来过的踪迹。 他却不死心,非要找遍屋内、小厨房,寻遍每一处角落,可冰冰冷冷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个事实,宋时樾没有回来。 一连几日,就连夜里他也没再察觉宋时樾的气息。 云迟的心慢慢凉了,只是不解,就算宋时樾真遇到了什么事,不想再与他相处下去,也不该是以这种方式的。 他认识的宋时樾不是一个喜欢晾着别人,喜欢冷处理的人。 那日他其实听到了徒儿坚决拒绝阿伶的话,所以他其实没有误会。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他才会如此纠结,又百般躲着他。 可是他不愿意说,云迟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只觉得眼下的情形比任何一次经历还要棘手,徒儿甚至比灰尧、比申均还难对付。 此刻只剩下无力。 又是难眠的夜,云迟久违地感应到了宋时樾的气息。 可他被晾了几天,心里没有怒也有怨,眼下十分烦躁。 他翻了个身将自己埋进被窝里,意欲屏去所有感受。 可这一次宋时樾似乎不欲隐瞒他,不再如同从前一般轻手轻脚。 脚步声逐渐靠近,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停在门前。 作者有话要说:发刀子的手跃跃欲试 十月:你再说一遍?(▼皿▼#) 第77章 云迟又翻了个身,屏住呼吸侧着耳朵,外头却久久没有动静。 门外,宋时樾目光迷蒙,靠在门上顺势往下滑,坐到了地上。 他喃喃低语着什么,饶是云迟耳力过人也难以分辨。 他头抵着门,开始一下一下撞击着。 云迟听见“哐当哐当”的声音,紧接着宋时樾的声音慢慢清晰。 “师尊,你是不是想要找新的徒儿了?” “师尊,你还是要收下任宥桓对不对?” “师尊!你说话啊!”宋时樾大喊一声,手中的酒坛哐当一声砸在长廊柱上,一地的酒水顺着石阶往下,滴答滴答。 酒香慢慢弥漫,在春寒料峭中钻进门缝,缓缓飘散于屋内。 宋时樾低着头往前栽。 云迟此刻正好打开门,腿被人重重一砸。 宋时樾撞在他腿上,喃喃低语:“师尊……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云迟简直要气笑了:“究竟是谁不要谁?” 整日不着家的人究竟又是谁? 宋时樾好似没听到他的反问,抱着他的腿磨蹭着:“师尊,不许……我不允许!” 他一开始可怜兮兮,到最后几乎是恶狠狠说着,一把将云迟扯了下来,二人平视。 他眸中湿润,周身匍匐着酒香和热气。 双手握住云迟的肩膀,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师尊,看我。” “我,宋时樾,我才是你的徒儿。” “唯一的。” “只能有我一个。” 他颠三倒四说着,表情却过分认真。 云迟方才在里头犹豫许久的纠结被他的不按常理一一击溃,好似这几日所有的隔阂都不存在。 云迟暗暗叹了口气,跟一个喝醉的人计较什么呢。 他将徒儿拉起来,扶着他往里走。 宋时樾害了软骨症一般赖在云迟身上,还不忘提醒他:“师尊,关门。” 云迟又撑着他折回去合上门,宋时樾这才满意:“我与师尊的……家,谁都不许进来。” 扶着他到床上,才刚将他放下,一直闭着眼睛的人又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把将他推开。 云迟愣住。 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 宋时樾手臂搭在眼睛上,喃喃低语:“又是做梦么?” “师尊……离我远点。” 云迟不解,却没有打断他,安静站在床边听着他的呓语。 “我不是什么好人。” “都是假的。” “我杀人了。” 云迟手指下意识蜷缩握成拳头,目不转睛看着他。 他能够感受到,徒儿的意识极端混乱,又有些虚无感。 “掌门是我杀的,还有孟煜卿,清虚北境的所有人全被我杀光了,只剩下你了……” 一滴眼泪自他的眼角缓缓滑落。 “师尊……我不知道会不会伤害你……” 云迟瞪大眼睛,脑海中有不可思议的念头划过。 他说的,分明是上一世发生过的事情…… 云迟将他的手臂拿了下来,抬手轻轻抹去他眼尾的湿润,轻抚他乌青的眼窝。 好不容易养得有肉些的小徒儿,这几日又瘦下去了。 “不会的。乖,先好好睡一觉。” 云迟握着他的手,俯身亲吻他的额头,一遍遍安抚他。 宋时樾终于沉沉睡去。 云迟却睡不着。 为宋时樾去除魔性之后,404就与他告别了,任务已经完成,他再也联系不上它。 他没人可以问,此时心下也是忐忑难安。 徒儿究竟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如何知晓的? 或是……他也重生了?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云迟都不惊讶,毕竟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情已经够匪夷所思了。 让他不高兴的是,徒儿这几日便是为着这个不敢回来么? 云迟就这么坐在床边看着徒儿,一边看一边自己一个人生着闷气。 一直到天际破晓,东方一抹光亮刺穿黑夜,黎明初现。 宋时樾揉了揉太阳穴,悠悠转醒。 师尊就坐在他身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宋时樾猛地坐起来,在云迟的目不转睛中慌乱下了床,就要往外走。 云迟也是没想到他会是这般反应,回过神来即刻抓住他的手,将他按回床上,语气危险:“还想跑?” “跑去哪?” 宋时樾微微挣扎,逃避着别过脸。 “师尊,起来。” 云迟简直是……要被这小崽子气死了。 怕不是连自己昨夜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忘了。 还好从他酒后吐出来的真言中知晓了他如此的原因,否则,他今日又这般举动,只怕是要戳云迟的心窝子。 宋时樾还不妥协:“师尊,我真的有事,你放手。” “不放。你若真想让我起来,就推开我。”云迟抵着他两只手,俯身。 见着宋时樾两根眉毛纠结地拧在一起,他心思一动,慢慢低头。 宋时樾瞪着眼睛看师尊缓缓靠近。 云迟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按着他在唇上嘬了一口。 “推我啊,怎么?不敢动手?你不是长本事了吗?” 他说着又低头亲了一口,故意发出声响,“翅膀硬了,一声不吭有家不回,你到底想怎样?” 宋时樾懵懵的,对现下的情况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被师尊袭击得面红耳赤。 唇上又传来久违的清晰触感,他沉默以对师尊的声声质问。 “不说话?既然这样,你是不想要再住这儿了,正好,宥桓如今无家可归,我就把他接过来……” “师尊!”宋时樾红着眼睛,终于委屈地吼了出来。 宋时樾觉得师尊翻脸才快得很,上一刻还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下一刻竟说出这种话。 像极了渣男。 激将法成功了,云迟松手直起身。 于床侧居高临下看着他:“舍得开金口与我讲话了?” 宋时樾坐了起来,低头垂着眸子。 小声道:“不可以的。” 他指尖揪着被褥,攥出褶皱,一遍一遍呢喃着:“不可以。” 可他又只知道说“不可以”,其余什么也不肯说。 云迟看得着急,继续刺激他。 “为什么不可以?” “你……”宋时樾抬起头,脸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急促地喘着气,像是没想到云迟会这样问。 “这是我和师尊的……” 他这几日有心逃避师尊,就是在拖,不想让师尊知道那些不好的事情。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他根本没法做到断舍离。 他蹙着眉头,还是不肯说。 “你究竟想瞒我到什么时候?”云迟不忍看他流露痛苦的神色,开门见山。 “昨夜你喝醉了,什么都说了。” “我……”宋时樾面露愕然,仿佛天都要塌了,他怔愣地往后退,似乎想将自己缩进角落里。 云迟却是步步紧逼,扯着被褥不让他将自己遮住。 “躲什么?”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杀他们的,可是……可是我看到,他们都是我杀的……师伯,所有弟子,还有煜卿……” 他看着云迟,神色怔忪:“师尊受伤了,我想去看看师尊,可是师伯拦着,我那时不知道为什么,失手就将他杀了……然后他们,他们都挡在我面前,我看着师尊吐血了,可他们不让我过去,我只好……只好动手。” 那些年尘封的记忆被唤醒,云迟猝然想起,上一世宋时樾大肆屠杀清虚北境甚至杀死掌门师兄的那一天,他确实受了很严重的伤。 腰间的伤口一阵一阵地疼,隔着重重人海看着昔日的徒儿如嗜血的狂魔一般杀红了眼,看着他敬爱的掌门师兄和门派里的弟子一个个死于魔尊手中,他对宋时樾的厌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他没有忘记,最后宋时樾解决了所有人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没有心思听他说一句话,直接将手中的长剑刺向他。 宋时樾没有躲,也没有后退一步,剑柄直直刺入他的心脏,鲜血渗出。 被一拥而上的魔击开,他没有错过宋时樾眼中流露的复杂神色。 他那时受了伤,也没想过能够偷袭成功。 或是……宋时樾根本没有防备。 那时候没看懂,如今却是恍然大悟。 宋时樾还魔怔似的回忆着:“可是我没想过要杀煜卿,我都记得的,在清虚北境的时候他一直待我很好。我不想杀他,可是我控制不住。师尊,我不想杀他的,你信我么?” 他看着云迟,近乎卑微地乞求:“师尊,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云迟能理解他。 他那时受了噬魂煞的影响,鲜血的献祭让噬魂煞发挥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他拥有自己的意识,可是根本不受控制。 脚下踩着一个一个熟悉的身躯,鲜红的血沾满了双手,也铺满了双眼。 那时候的他,又承受了多少? 见着徒儿脸色开始发白,云迟心口上如同被人拿着一把钝刀划着,一下一下凌迟,他握住了徒儿的手:“我信你,我相信你。” 他半跪在宋时樾身前,将徒儿护入怀里,轻拍着他的脑袋:“别怕,那些事情现在都没有发生啊。师尊在,师尊不会让那些事情发生。” 宋时樾抱着他,沉默了许久,缓了许久,心情稍稍平复,可一开口又带着无尽的绝望,“师尊,可是我怕以后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师尊,万一有一天我也会伤害你,我要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啊,是不是一点都不虐(づωど) 第78章 “不会的。”云迟笃定,没法告诉他前世今生的事情,只能柔声安抚着他:“你忘了?师尊已经帮你除去噬魂煞了,你现在体内也没有魔性了,不会发生那样的事的。”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师尊没有变成猫儿回到我身边,我也没有变成现在这样。” “师尊不愿意看我一眼……” 他断断续续说起这几日的事情,说起自己之所以躲着云迟的原因。 起因是他的一个梦,在梦里他依然是魔尊,一切都很真实,只是梦里的他做了许多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 诛杀同门,残害百姓,无恶不作,受上界各派人士围剿。 他在梦里一遍一遍搜寻着师尊的身影,害怕来清剿他的人里有师尊,更怕自己变成恶魔的时候害死了师尊。 他是被惊醒的,无论心里多么慌乱,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他没有让师尊知道,只去找了尤瑟。 尤瑟本是梦魇之魔,用了他的秘法溯源追溯往事,得出的结果是宋时樾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 可他心下仍然难安。不知为何,梦里的场景十分真实,也给他强烈的熟悉感,仿佛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他无端地感到害怕,只想着不能让师尊知晓这件事,否则师尊一定不会再要他。 尤瑟毕竟修为有限,也不敢妄下定论,又去寻了长梦游神,企图解析梦境。 只是长梦游神主宰人的内心梦境,能够轻易窥探人心中最原始的恶念,且从来不会帮人隐瞒,因而并不受推崇,下界供奉长梦游神的寺庙早已无人问津。 宋时樾也怕梦境里发生的一切是他潜藏在心底的恶念,若是他注定犯下如此十恶不赦的罪,还有什么理由寻求师尊原谅? 他们此番过去寻找解梦石,却只找到破裂的一半。 一半的解梦石指示:若非过去,便是未来。 宋时樾的心彻底凉了。 这样的他,又怎么配得上师尊。 一方面想着他与师尊再无可能,另一方面,他记得梦境的最后他看见了师尊模糊的背影,低头又看见自己手上沾满了鲜血…… 如果……最后他也会做出伤害师尊的事情,那他绝不会原谅自己。 他不想让那样的事发生,但又不想要与师尊分开。 可他不知道能怎么做,所以干脆躲着拖着耗着。 云迟问他:“你说在你的梦里,我不理你,对么?” 宋时樾迟疑地点头。 “那现在呢?我就在你身边,也没有不理你。” “况且掌门师兄并非因你而死,可见不可信。” 什么过去,什么未来,云迟通通不相信。 他只知道这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这一世,他已经让徒儿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变化。 不会再重蹈覆辙。 云迟抱着他,很紧很紧。 “真傻。你的魔性是我亲自除去的,很彻底,相信我,嗯?” 宋时樾点着头:“我相信师尊的,可是……” 太真实了,所有的想法,所有的细节都如同历历在目的往事。 “没有可是。师尊在呢,以后有什么事情都要告诉师尊,好不好?” 宋时樾沉默不语,惹得云迟无奈。 “那便只一样,以后都不许跑出去躲着不回家,知道么?” “嗯。”宋时樾闷闷应着,不多时又问云迟:“师尊,你怕不怕我?我可能是那样一个……” 怎么能这么别扭,云迟气得牙尖尖疼,把他按倒在床上,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摁着徒儿又啃又咬,偏偏徒儿只是皱眉看着的他,不为所动。 云迟咬了咬牙,又偏头咬他的下颌。 “师尊……”宋时樾委委屈屈,“你怎么什么都咬?” 云迟气结,他分明没有放下心结,若是在以前,云迟这么主动,他早就该把人都扒了。冷泉那次已让云迟知晓,徒儿对他有浓烈的欲/念,这段时间以来却再没有展露过。 云迟俯在上方,一条腿曲着在他身上,分明能感受到他的反应。 可徒儿却迟迟没有动作。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 “什么?” 云迟一张脸滚烫,可到了这一步,不能再后退,他揪着徒儿衣领质问他:“你要不要我?” 宋时樾瞪大了眼睛,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几个度,显然已经反应过来了,却是蹙起眉头按着云迟的肩让他起身,“师尊,你不必如此……” 什么叫不必如此? 云迟都快气炸了,当下咬住他的耳朵,用了十二分的力气。 只咬了一下便又不舍得了,改用牙尖尖磨着。 磨得宋时樾面红耳赤,心跳如鼓起。 他试探道:“师尊,你真的愿意么?” 云迟心梗了,有时候徒儿太过于听话也不是一件好事。 庄吟说他融合了神格之后越发动人,别说是女子,就连男子也无法不为他着迷,现下看来都是假的。 眼前这一个分明无动于衷。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什么六界第一的美貌,究竟有什么用。 眼巴巴送到人嘴边了都不肯要。 宋时樾手指爬上师尊的腰,换了个姿势将师尊拥在怀里,低声在他耳边:“上次在冷泉里,我对师尊那样……师尊好像生气了,我怕师尊又不理我。” 那次他其实都记得,师尊难受之中隐隐夹杂着愉悦的神色,过后却只有的疏远与隔阂。 他不敢再提起,怕师尊生气,更怕师尊从此都有阴影。 云迟怔了怔,不知道他那日的举动在宋时樾看来竟是那样的意思。 他只是……有些害羞。 若说有阴影,他确实被宋时樾那时红着眼的急躁模样吓到了。 但…… “我没有生气。” “真的?” “嗯。”云迟闭了闭眼睛,点头。 再说过后他都抱着徒儿陪他度过清洗魔性的痛苦了。 “我便是在冷泉里与你表白了心迹,你怎可只记得前头发生的事情,把后面的一切都忘了?” 宋时樾心里软软地,在师尊身上蹭了蹭,“我以为你是为了哄我,让我不那么难受。” 世人皆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云迟倒觉得他家的小徒儿这百转千回的心思才让人捉摸不透。 他沉默了一会儿,动了动身子,离开了宋时樾的禁锢,坐起身。 宋时樾躺着看他,云迟在他迷茫的目光中低下头,拉扯身上衣带。 外袍滑落,宋时樾目不转睛看着。 云迟的手指轻微抖动着,几不可见。解开里衣,露出右侧肩膀。 上头是宋时樾那日咬出来的疤。 云迟本就是易留疤体质,深一些的伤口即便是愈合了也会留下印记。 云迟干脆在上头描了一圈,留下冰蓝色的一个牙印轮廓,发着淡淡的蓝光。 “师尊……” 云迟皮肤本就白皙,蓝色的印记在他身上如同艺术品上的雕刻,锦上添花。 随着师尊细微的动作轻轻张合着,那是他的牙印。 看着师尊与他面对面躺下,宋时樾的眼睛陷入他深陷的颈窝里。 云迟不敢直视徒儿,却克服羞怯将打了无数遍腹稿的话说与他听:“你咬的,我想记着。” 他终于抬眼,被徒儿眼中的炙热烫了一下,心中愈发笃定,“我那时说了很多混账话,你都忘了,好不好?” 二人离得近,说话间几乎是呼吸相互缠绕的,话音刚落,宋时樾已经翻身而起,手指描绘着师尊的肩膀,淡蓝色的牙印光芒愈亮。 宋时樾柔软摩挲着。 “怎么还会发光?”宋时樾压着声音问他。 此处纹身是他用手指一寸一寸画上的,注入了他的灵力,能反映他的情绪。 云迟冷白的肤色上泛起红色。 “因为……我……” 声音越来越小,几近微弱。 宋时樾低头轻咬,贴合的印记。 埋在他颈边,很久很久,声音低哑:“师尊,真的要在白天么?” 气息洒在肩上,酥酥麻麻。 云迟心一横,手臂缠上他的腰身,挑衅道:“白天怎么了?” “……” 感受到身上的人僵硬了一瞬,云迟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只不耐于他的磨蹭。 宋时樾蹭了蹭他的耳朵:“师尊很快就会知道了。”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外头春光明媚,天朗气清,从窗子照进来的光亮让整个屋子都亮堂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的人嘴上说着不必如此,背地里却…… ps.快看我的新封面! 第79章 他没想过实操竟是截然相反的场景,将从前脑海里的幻境一一打破,期待、悸动在这一刻迸发。 他却惊艳于师尊不可方物的美。 每一处都恰到好处。 宋时樾显然不打算在这种时候为难师尊,胡乱地一扯将二人蒙进被褥里。 眼前突然从光明进入昏暗之中,云迟眯着眼睛想适应一下,不容忽视的触觉在黑暗之中却更加无所遁形。 宋时樾近乎虔诚地跪在他身前,俯身在他头顶、眉毛、眼睛、鼻尖一路往下,触及柔软的唇时已是有些急促,他啄了两下,微微抬起身子注视师尊。 云迟已经慢慢适应昏暗,能够看到徒儿眉头蹙着。 当下的情状因他而起,云迟不想在这个时候退缩,坚定地扯了一下徒儿的衣领。 表面云淡风轻,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的紧张,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因为徒儿正一下一下轻点着他。 宋时樾哑着嗓子:“师尊,一会儿就不能后悔了。” “可以么?” 徒儿手上湿润的汗浸透了云迟的衣裳,他闭上眼睛低声“嗯”了一声,陷入徒儿温柔且炽热的爱意里。 宋时樾的满足感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怜惜着他的师尊。 世上痴情的人总说甘愿为了心爱的人死去,宋时樾却贪心,他不要那么快离开师尊,他要爱师尊一辈子,疼师尊一辈子,与师尊亲密一辈子。 沉浮之间,云迟说不出一句不完整的话来,只知道徒儿沙哑的嗓音一遍一遍在他耳边低语。 问他—— “这里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么?” “师尊,我行不行?” 不知过了多久,云迟抓着他的手,毫无威慑力地呵斥他:“不许将火系秘法用于此处!” 宋时樾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亲了亲师尊耳廓后一枚小痣,“我没有。” 一下又一下贴近,云迟被他凌乱的气息灼得发烫。 才知晓饶是看起来最不耽于情/爱的人也会有这般失控的时刻。 徒儿的叹息声在耳边:“师尊,已经很热了。” 山风动,百花绽。 正午,阳光最灿烂的时刻,一朵紫荆自枝头缓缓飘落,坠入潺潺溪水之中,被浸没、包裹、温柔以待。 云迟累极了,不愿动弹,却又十分享受亲昵后的温存,徒儿自身后严丝合缝地贴着他。 宋时樾没有纵着师尊,将他汗湿着贴在脸上的碎发往旁边撩,在师尊额间蹭了蹭,就要起身。 云迟没有力气,却还是追逐着去挽留他,半梦半醒间蹙起的眉头并不安分,他喃喃着:“你去哪?” 宋时樾抬手拭去师尊额头细汗:“打点水给师尊清理身子,这样睡着不舒服。很快就回来,师尊等等我好么?” “快点……” 宋时樾心里一软,眼中的柔情几乎要溢出来,低头亲了亲师尊:“好,师尊乖。” 得到了保证,云迟才松了手,安心睡去。 他将自己完全交给徒儿,再醒时身上已是清清爽爽,隐约嗅到丝丝缕缕的飘香,云迟动了动腿。 身子一僵,某处的异样难以忽略,他就那么呆住。 宋时樾将饭菜端进来,就见师尊半躺着,欲起不起。他赶忙进去揽着师尊。 “师尊,要起来了么?” 云迟微微点头,只是刚有动作,又是一声抽气。 “怎么了?”宋时樾见着师尊难以启齿,脸憋得都红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师尊,是不是不舒服?” 他说着就要掀他衣袍。 云迟吓了一跳,将他的手拍开。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云迟只扶着他的手下了床。 脚踏踏实实踩上地面的时候,却有些软绵绵,他拂开了徒儿的手。 宋时樾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师尊,看着他走路极力想要维持正常的姿势,反而显得怪异。 他又连忙上前将师尊抱起来。 云迟低呼一声,人已经在徒儿臂弯里。他也没有挣扎,任由徒儿抱着他到桌旁坐下。 宋时樾十分贴心地为他垫了一个软垫。 折腾了大半天,云迟居然觉得有些饿了,只顾埋头吃着并不算十分美味的菜。 “师尊,慢点吃。”宋时樾给他夹着菜,一边在他耳边细语:“我做得不好吃,先委屈一下师尊,晚上让人从天香阁里送好吃的来,好不好?” 云迟胡乱点点头。 宋时樾自己也不吃,只顾着看师尊,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一会儿撩撩他鬓边的碎发,一会儿蹭蹭他的嘴角,又忍不住要与他讲话:“师尊,你疼不疼?” 云迟尽量保持正襟危坐,不想回答他。 “软垫坐着怎么样?还可以么?” “师尊,还累不累,要不要我喂?” 见师尊停下用膳的动作,面色凝重,宋时樾忐忑道:“果然还是不舒服么?那我下次……” “别问了。”云迟嗔道:“你别说了。” 师尊脸红,宋时樾脸也红,哄着师尊:“好好好,我不问了,师尊别生气。” 他只能笨拙地给师尊夹菜,一顿饭吃下来,云迟碗里就没有空过。 初尝云雨总是食髓知味,宋时樾头两天却又不敢再三索取。 云迟也有心拖着,不肯用法术让自己恢复,于是宋时樾夜夜坚持给师尊上药,不让他帮忙便要委屈巴巴。 云迟拗不过他。 小心翼翼上药,为难的却是他自己。 宋时樾便日日缠着师尊亲亲贴贴。 虽没做到最后一步,可也占尽了便宜。 云迟歇息了几日也没忘记正事。 前几日他与庄吟通过信,答应帮他促碧株草生长。 当时他们一行人偶然寻到游泽留下的遗迹,便是庄吟先发现的,冥冥之中或许便是游泽指引着他找到碧株草子草。 子草共三株,云迟的异瞳只有一双。 先前庄吟知晓碧株草是天帝指引着凌云仙尊找到的,死活不肯用。 可云迟却知道他并非不想修仙。 云迟私下里也与他聊过,他如今与楚奏一起,而楚奏本就天资出众,庄吟唯恐自己不配在他身侧,面上虽是大大咧咧,心里却是有些自卑的。 左右多了只异瞳除了看起来奇特了点再无其他用处,云迟决定帮他。 徒儿不准他人再来此处,云迟计划出去寻他。 “师尊,我跟你一起去。” 云迟问他:“不去当铺了?” “嗯。”宋时樾磨蹭着手又搭上了他腰间,“先前日日去找尤瑟,是想解开那个梦,如今不用了。” “只要和师尊在一起就好,我不胡思乱想了。” 宋时樾这几日都在他身边,几乎是片刻不离地黏着,眼下应当是不愿意与他分开的。 庄吟信中提了一嘴他们现下所在的地方,云迟想着宋时樾或许会喜欢,索性与他收拾了行囊预备去住上几日。 *** 二人御剑而下,空气中弥漫着四季桂花十里飘香,远远就见庄吟在与他们招手。 “你们来了?”庄吟迎了上来,想要接过宋时樾手里的包袱,后者却是摆摆手。 他也不甚在意,拉着两手空空的云迟说悄悄话。 “他现在看起来好像不那么凶了?”庄吟小心地瞥了宋时樾一眼。 想当初他第一次见到宋时樾时就莫名地怕他,现在看起来倒是顺眼了许多。 云迟笑笑,“嗯。” “都准备好了?” 二人开始打暗语。 “嗯!放心吧!” “没想到你还会喜欢这个,看不出来啊。” 云迟也没反驳。 庄吟兴奋道:“那你喜欢小姑娘么?十分可人!” 云迟反应了一下,笑道:“都可以。” “那好哇!包你满意!” “师尊,你们在说什么?”宋时樾凑了上来,乖巧看着师尊又看向庄吟,皮笑肉不笑:“可以告诉我么?” 庄吟看向云迟,眼中意味深长,却见一向严肃正经的仙尊轻轻点了一下徒儿的鼻尖,笑道:“现在不告诉你。” 庄吟:“……”卒…… 桂花层层掩映,却只在外围,里头是一个宽敞的山庄,栽种着各式各样的果树。 庄吟走着,顺手摘下一颗桃子,递给云迟。 还未接下,却被宋时樾先行截过了。 他仔仔细细查看着桃子,确定没有虫子没有破损,又施法清洗了一遍,才重新送回师尊手上。 庄吟刚刚“咔嚓”一口咬下的桃子还没咽下,突然就觉得不香了…… “凌秋哥哥!”刚走进去楚轲便迎了上来,又对着宋时樾甜甜一笑:“嫂嫂!” 他一直蒙在鼓里,后来听二师兄提起才知晓原来那时在东垒壁见到的嫂嫂就是易了容的宋时樾。 凌秋哥哥并非脚踏两条船的负心汉,他很高兴。 莫名被喊了一声嫂嫂,宋时樾挑了挑眉,偏偏楚轲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许是爱屋及乌,对着他也十分热情了起来,领着他到后边屋子放行囊。 “这儿是嫂子家的山庄,平日里也没人打理,我们本来只是过来住一段时间,后来见着这儿环境好,决定就在这儿住下了。” 他说着又看向云迟:“你和嫂嫂要住一屋的吧?就这间好不好?晚上还能见到流萤噢!” 二人均无异议,只是…… 云迟提醒道:“无需叫他嫂嫂。” 楚轲不解:“为什么啊?不然要叫什么?他不是凌秋哥哥的道侣吗?” 云迟:“……” “无妨。”宋时樾手握成圈抵在唇抵在唇边,忍着笑意:“叫什么都可以。” “咳咳……”庄吟也插话:“这小子也非要叫我嫂子,改不过来。” “……”云迟只是觉得,叫“嫂嫂”什么都就很怪。 不过既然宋时樾都不介意,那他也勉强能接受。 庄吟关注的点却不在这,他神秘兮兮拽着云迟到一边,眼中有掩不住的兴奋:“你们那个的时候,真的是他在下面吗?” 作者有话要说:云迟:不许将火系秘法用于此处! 十月(嘴上):我没有! 十月(心里):学到了! 啊~我尽力了~希望不要被锁吧! 以后有机会我们再w那个b见~╮(╯▽╰)╭ 感谢小天使“家有阿宝”投出的地雷x1,抱住! 第80章 云迟:“……” 他还是更愿意与楚轲说话。 他不说话,庄吟好似以为他是默认了,自此看宋时樾的眼神都变了,带着好奇与惊喜。 云迟没有理他,找了楚奏拿了碧株草子草,将异瞳取出来促其长大,之后嘱咐楚奏带他去冷泉泡上几天。 庄吟只是打通经脉,并非洗去魔性,过程不会太过痛苦,但因为他没有灵力,是要比一般修仙者难熬些的。 他也不急于这一时,用过膳后又特别殷切带着云迟和宋时樾往暖室走。 宋时樾对二人早前说的话还耿耿于怀,问道:“师尊,我们现在去哪?” 庄吟神秘兮兮:“嘘,等一下就知道了。小声点啊,它们都睡觉呢。” “她们?”宋时樾咬牙切齿。 小姑娘?还不止一个? 云迟配合着庄吟,食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 宋时樾冷漠看着他,将他的手拽了下来,圈在掌心里。 云迟眉眼弯弯,在他掌心里挠了挠。 庄吟已经打开了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云迟也拉着徒儿跟进去。 宋时樾起初还很排斥,他才不想看什么小姑娘。 然而,入目的却是一窝小猫。 有大的有小的,有的只有掌心大小,还没开眼。 他们进来之后,其中一只浑身白毛的小猫醒来,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他们。 庄吟将它抱了起来,捧到云迟面前,献宝似的:“呐,就是这只,小姑娘来的,可爱吧?” 宋时樾:“……” 看到徒儿错愕的表情,云迟笑着接过小奶猫,捏了捏它粉色的小耳朵。 小猫儿十分惬意地在他手上蹭了蹭。 “嘿!”庄吟揉了揉猫猫下巴,“奇怪了,它不亲人的呀,我都喂了它好一阵子它才肯让我抱呢。” 他嘀咕着:“怎么对着你就这么乖?小没良心的。” 小猫已经被云迟抱进怀里了,正打着滚。 “看来它很喜欢你。你要喜欢就带回去养吧。” 云迟也十分喜欢这猫,他看了看宋时樾,发现后者好像对猫没什么兴趣,有些疑惑。 见着他们又开始眉来眼去,格格不入的庄吟选择先跑了。 云迟将小猫放回窝里,看着它在软软的窝里打滚,过了一会儿又“喵喵”地过去蹭云迟的手。 “你不喜欢吗?”云迟以为徒儿会喜欢猫的,“想不想养一只?” 宋时樾曲起两根手指在小猫下巴下挠了两下,小猫却往后躲了躲。 他没兴致地收回手,低声道:“我养师尊一只猫儿就够了。” 小猫却是很依赖云迟,扒拉着又往他怀里钻。 云迟也十分喜爱这只猫,一时间也是爱不释手。 宋时樾“啧”了声,“倒是知道该讨好谁。” 师尊喜欢,那就养吧。 “养。只是师尊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嗯?”云迟逗着怀里的猫,闻言抬头看徒儿。 宋时樾看着他,认真道:“不能喜欢它胜过喜欢我。” 云迟轻笑,微微倾身啄了他一口,“好。” 怀里的小猫害羞似的两只爪子捂住了脸,“喵~” 宋时樾看着通体雪白的小猫,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猫猫头。 许是方才见着云迟与他亲密,小猫也试探着蹭了蹭宋时樾的手掌。 宋时樾看着一身洁白的师尊抱着小白猫,突然觉得,养一只猫好像也不错。 *** 楚奏近来与下界联系甚密,一旦下界出了什么事总有人联系他解决。 他接到消息说钟村人近来陆陆续续遇到怪事,夜里止不住做噩梦,被噩梦惊得不敢睡,白日里又疲惫混沌,全都精神不济。 钟村里有个长梦游神庙,便是任宥桓现在所在的地方,几人同行前往。 云迟提前联系了任宥桓,一到钟村就与之回合,任宥桓却已不在长梦游神庙里。 楚奏问他:“你近来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任宥桓思索着:“确实是有。自从钟村村民突然做噩梦之后,就有许多人往长梦游神庙里去,庙里的香火也鼎盛了起来。” 云迟若有所思。 楚轲提议一行人先去庙里看看。 才一踏过门槛,庙内刺鼻的香火气冲了过来。 云迟:“屏息。” 楚奏施法将庄吟鼻息封闭,护他于身后。 里头上香的人却仿佛没有知觉,只顾跪着口中喃喃自语,为自己或家人祈愿。 云迟与徒儿对视一眼。 庙里的香火气太过旺盛,反而暴露了其中的异常,像是为了刻意掩盖什么一样。 云迟和宋时樾却灵敏而默契地发现本应神圣的香火气之中夹杂着隐约的魔气。 长梦游神雕像已从外边被挪进了庙宇里头供奉。 二人相视的目光一凝,分头从神像两边绕后,用灵力探测着。 视线聚焦于一处,宋时樾将神像之后毫不起眼的半颗石头收入掌心,转而递给师尊。 顷刻间,庙里呛人的气味慢慢变淡,而庙中烧香的人涣散的目光逐渐有神,只是还有些呆滞。 云迟拿着解梦石,几人随之往外。 山巅,四周辽阔。 云迟从宋时樾手中接过另一半解梦石,合二为一。 双指聚起一抹冰蓝色打在解梦石上,云迟将合起来的石头震碎,一抹黑烟缓缓上升。 出来的是一个女子,烟霞色留仙裙在山顶随风扬起,脸上攀爬着紫色的花纹。 云迟长眉微敛,胸中涌起一股熟悉感。 可女子双目空洞,显然没有认出他来。 女子身后黑烟还在源源不断地涌起,跟着出来的人竟是海尚! “宋时樾,别来无恙啊。”他邪魅一笑,身上黑气四溢。 “恭喜,魔尊。”宋时樾淡淡道。 海尚已经继任成为新魔尊了。 “呵——”海尚冷嗤一声,紧接着目光一凝。 女子举起双手,双目抬起竟见紫眸。 “你们到后面去。”云迟护着几个小辈在后头,眉目紧皱。 长梦游神虽降落人界,但好歹有过神的根骨,加之其能扰人心智,比起一般的魔要更难对付。 况且,若非万不得已,云迟不想伤她。 海尚扬唇,眼睛一眯,长梦游神手中一抹紫烟飞溅。 却是朝着—— 宋时樾去的。 云迟长剑挡在他身前,可那紫烟却能穿过长剑,避开云迟,也躲过宋时樾的抵挡,直直渗入他的额间。 “时樾!”云迟抓着他仔细看着,“你怎么样?” 宋时樾抵着额角,微微摇头:“没事。” “呵。你们未免也太小瞧长梦游神了。” 女子紫眸死死盯着宋时樾,无形之中有一股不可控的力量强迫着宋时樾与之对视。 宋时樾眉头紧蹙,漆黑的眼眸忽闪着紫色。 “你对他做了什么?”云迟长剑指向海尚。 “哈哈哈哈哈!”海尚仰天长笑,“没做什么,不过是帮个忙让你认清他而已。” 楚奏和任宥桓见状都站了出来,持剑对着海尚。 海尚却不屑一顾,扯了扯衣襟,“我的目标不是你们,没兴趣陪你们玩。” 而这个时候,宋时樾已经捂住脑袋,在云迟靠近时将他推开。 “师尊,离我远点!” “清心!定神!”云迟不顾一切再次靠近,徒儿已经蹲了下去,脸上是痛苦的神情。 海尚的声音在耳边源源不断,很是刺耳:“没用的。长梦游神最擅长的就是唤醒人们心底最深的恶念与恐惧,执念越深威力越强。” “你的徒儿能成为魔尊,你以为他手上就很干净么?” 长梦游神的法术还不断注入宋时樾额头,他的挣扎愈加强烈。 “时樾,别怕,师尊永远在你身边。別听他的,想想师尊与你说过的。” 长梦游神不断加大威力,云迟与楚奏和任宥桓交换了眼神,两道卓越的身影齐齐向海尚攻去。 “不自量力。” 海尚已成为了新任魔尊,其实力自然不容小觑,楚奏和任宥桓到底年轻,两人联手仅仅只能牵制住他。 云迟向长梦游神攻去,长剑化为软绳向她身上缠绕,她却像个没有情绪的木偶人一般神色不变,也不挣脱他的束缚。 她没有攻击云迟,只是躲开他的进攻,却没有放过宋时樾,双目死死盯着他。 梦魇的叠加让宋时樾难受至极。 “啊!”他手掌曲起成爪状,有力地抬起,直直往自己脖子上掐去。 海尚在打斗的间隙还有功夫分心,“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他竟还不愿伤你。正好,不劳凌云仙尊动手解决他,去死吧。” “阿紫!”云迟不由自主喊出这个内心深处一直萦绕着的名字。 长梦游神眼里有一瞬间的失神,便是这转瞬即逝的一刻让云迟抓住了机会,捆仙索缚住了她的双手,云迟撕下腕上缎带遮住她的眼睛。 长剑收回,向海尚去,三人一剑打作一团。 宋时樾却还未从梦魇之中解脱,手指陷入脖颈,从指缝之间清晰可见一片红痕。 云迟转而向徒儿去,制住他的双手。 “时樾,醒醒啊,别被迷惑了。” “看看我,我是师尊啊。” “你已经不是魔了,是我的徒儿,师尊在这里!” “走开!”宋时樾大力推开他,蓄起的力量却是打在自己胸口。 没知觉似的打,一下接着一下。 “凌秋哥哥!” “仙尊。” 庄吟赶忙将他扶起,楚轲持着剑,却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指向宋时樾。 而宋时樾根本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只死死地钉在原地,一下一下打着自己。 “唔——”他喷出一口血,捂住胸口。 “停下啊!”云迟揪心喊着,眼前却是一阵一阵地发黑,周遭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他拼命想看清宋时樾,却始终像是雾里看花…… 作者有话要说:有米有人给猫女儿取个名字!(?^3^?)╱~~ 1.小白 2.小醋包 3.作者不行我来取! ps. 是真的猫猫,非妖,不会变成人的~ 第81章 他看不清了。 模糊之中只觉得隔了一段距离的人半跪了下去。 云迟踉踉跄跄摸索着向前,只想去到他的徒儿身边。 “凌秋哥哥——” “仙尊!別过去啊!” 云迟拂开楚轲和庄吟的阻拦,不顾一切往前。 他跪在宋时樾身前,凭着感觉触碰他,才知他的双手竟是紧紧掐着自己的脖子的。 云迟眼前模糊,颤巍巍地抓紧他的手,强行掰开他,将他的手放置于自己腰间。 宋时樾的力道很大,锢在他的腰上几乎要将他掐断。 而他不住颤抖着,额间早已渗出汗珠。 他咬着牙,齿缝猩红一片,“师尊……我不会……不会伤害你的。” 云迟腰间被他锢得疼,心尖也疼得厉害。 “不要……不要伤害自己。” 他跪在徒儿身前,印上他的唇。 灵力注入。 宋时樾头疼欲裂之时感受到一股清流自唇边流入,他知道那是他的师尊。 唇齿间一片血腥气都被师尊带走了,他尝到了淡淡的咸涩。 他想说,师尊别哭。 可是说不出来。 太难受了。 体内有股力量叫嚣着要毁灭一切,毁了整个上界,毁了下界,毁了师尊…… “时樾哥哥!” 阿伶的声音传来,而这时宋时樾根本听不到。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海尚。 那边的战况胶着,凌云仙尊的长剑已经将海尚缠住,他扭作一团。 见到阿伶,海尚的面目变得狰狞,开口的声音却变得极其温柔:“阿伶,你来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快点停下!” 海尚仿佛没有听到她说的话,自顾自地问她:“看看你的时樾哥哥吧,他如今这般狼狈模样,你还喜欢他么?” “没听到我说的话吗?给我停下啊!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时樾哥哥从前待你不薄!” “够了!”海尚癫狂地看着阿伶,“时樾哥哥时樾哥哥,你眼里就只有他么?如今我才是魔尊!” 他说着面色又慢慢柔和下来,看向不远处相依偎的二人,顿时有些嫌恶,“这样一个断袖究竟有什么好?不过也没事,他很快就要死了。” 他又看向阿伶,笑道:“到时候,你就是我的魔妃。” “你疯了!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海尚狂笑不止,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是魔界最强大的人,你是魔族公主,不嫁给我又想嫁给谁?” “不可理喻!” 左右海尚现下无法动弹,阿伶也没再耽搁,直接往宋时樾那儿去。 魔气四溢在她身旁萦绕,她双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合起,目光灼灼注视着相拥的二人。 口中喃喃着什么咒语,指尖泛起黑色的光亮,她喝了一声:“破——” 宋时樾眼中有一瞬的清明。 残存的理智和疯狂的暴.虐互相撕扯着,几乎要将他撕成两半。 他昏昏沉沉之中想,是不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使除了魔性也改不了坏了的底子。 可他的师尊一遍一遍亲吻着他,包容着他的一切。 唇与唇分离,云迟靠近他,双目已能看见眼前人模糊的影子。 腰间手臂有些松了,云迟没再用双手禁锢着他,指尖攀上他,在脑袋正中发旋之上轻轻一按,他喃喃着:“醒来。” 宋时樾一个激灵,紫烟自他的头顶升起,向外漫出。 海尚神色突变,瞪大着眼睛:“不可能!怎么可能能破长梦游神的梦魇?” 他奋力挣扎着,却被长剑缠住。 “大胆魔头竟在此为祸人间!”长空之上一道清朗声音划过,着着淡蓝色衣袍的江韫峥并未御剑,却自半空而落,长袖翩跹。 话音刚落,楚奏和任宥桓向前,接过江韫峥手中封魔链,二人各执一端锁住了海尚。 长剑若有所感,当即从海尚身上离开,回到主人身边。 云迟一手撑着长剑,一手被徒儿扶着起身。 二人身上伤势并不重。宋时樾已经恢复了意识,而云迟反而因为眼睛模糊而显得虚弱,不得不靠在徒儿身上。 江韫峥看向阿伶,手中紫鞭就要落下。 “慢着!”任宥桓喊道:“灏江仙尊手下留情,这位姑娘虽是魔,但方才也帮了忙。” 江韫峥依然看着她,“自古正邪不两立。” 阿伶看了任宥桓一眼,笑了笑,却一点也不怕江韫峥,“少废话,要打就打。” 江韫峥看着她,果然扬起长鞭。 “住手!”云迟看不清江韫峥的脸,又往徒儿那边靠了靠。“别打,她并没有做什么坏事。” 江韫峥只好收起鞭子,朝这边走来,关切道:“你可还好?” 他说着睨了云迟身侧的人一眼,不满道:“魔就是魔,心性暴戾,还不知道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这话意有所指,云迟却只捏了捏徒儿的手,他摇了摇头,极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 阿伶不服气:“时樾哥哥中过噬魂煞,海尚那家伙利用长梦游神将魔界最强大的魔留存下来的恶念强加给时樾哥哥,他才会如此。” “如此巨大的恶念,换做是任何一个人,恐怕早就化身恶魔,毁天灭地了。” 而宋时樾却没有,他没有伤害任何人,独独伤了他自己。 阿伶看着江韫峥,面色不善:“即便是你这个仙、尊也没有例外。” 江韫峥气结:“你……” “阿伶,别说了。”宋时樾阻止了还想继续分辩的阿伶,只默默贴近师尊。 楚轲却担心他,“凌秋哥哥,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云迟偏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呆滞地站在一旁的长梦游神,“没事。你们将长梦游神看好,不许出任何差池。” “师尊,你眼睛怎么了?”宋时樾捧着他的脸,微微低头查看着。 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只能察觉他目光有些无神,无法聚焦于一个点。 云迟闭了闭眼睛,往他身上蹭,伸手抱他的腰身,“没事,你离我近点就好了。” 云迟说的就是字面意思,可在外人看来就是变相的秀了。 楚轲和任宥桓等人纷纷偏过头,没眼看。 宋时樾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小心翼翼避开师尊的腰,轻轻揽着他。 江韫峥宛如没有看见他们的亲昵,取出封魔囊将海尚收入囊中。 “我会将他押去见天帝。” 他看向昏暗的天际,“时辰不早了,为免奔波,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吧。” 大家都累了,无人反对。 不知为何,阿伶也跟着来了。 宋时樾和云迟走在队伍最后方,靠得极近,旁若无人地咬着耳朵。 最后几人不知不觉已离他们极远。 在下界不敢过分张扬,云迟不再与徒儿牵手,只是手臂靠着手臂,贴得极近。 他偏头看宋时樾,视线之中朦胧出现一片青紫。 被他自己掐过的地方已经淤青。 宋时樾察觉了师尊的视线,微微一笑,“没事,一点都不疼。” 没待师尊再说话,宋时樾拉着他的手进入客栈与其他几人回合。 江韫峥正在付银子,“七间上房。” “我与他一间。”庄吟指着身旁的楚奏道。 宋时樾来得正巧,也说:“我与师尊一间。” “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要考试,这两天可能会短小一点(╥╯^╰╥) 第82章 江韫峥冷漠以对,看向云迟,严肃道:“你今日耗费巨大灵力,还需多休息,不容人打扰。” 宋时樾坚持:“我便与师尊同住,照顾师尊。” “好了。”云迟拉了拉身侧的人,自若地看向掌柜的,“就六间吧。” 江韫峥脸色这才稍显温和。 宋时樾却闷闷不乐。 无论宋时樾如何对着他挤眉弄眼,眼神苦苦哀求,云迟都不为所动。 夜里,宋时樾听着隔壁屋的楚奏和庄吟的交谈声,正对暗自委屈,突然收到传音,自师尊那屋而来。 一个字:来。 宋时樾立马支棱了起来。 江韫峥以云迟需要静养为由,给他安排了最为偏僻的一处房间,相邻的几间房里都没有住人。 宋时樾刚到门口,门就自里头打开,他一踏入,瞬间被一道温热的身躯抱住。 门被合上。 云迟似乎刚沐过浴,屋内的空气氤氲着热热的水汽,他身上也是热的,只着单薄的里衣。 软玉在怀,云迟是关着脚的,宋时樾立马将他抱起,放置在床上。 “师尊,我还以为你不让我与你一同睡了。” 云迟轻点他的鼻尖,笑道:“江韫峥那人执拗,倒不如先应下来,夜里你再悄悄过来就是。” “左右花的不是你我的钱。” 宋时樾讶异看着师尊,倒不知他竟会这么想。 心里却是甜滋滋。 不过楚轲的话他却没忘。 他白天不知晓师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饭后却找楚轲问了一番,方才得知师尊的眼睛似乎出了点问题。 可师尊似乎极力掩饰,他只好在二人单独一起的时候询问他。 云迟也没有藏着,将事情原委或盘托出,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叫徒儿不要有负担。 宋时樾凑过去亲了亲师尊的眼睛,“师尊,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只是师尊……”他纠结着:“你不是将另一只异瞳给了庄吟么?难不成也从此离不开他?” “不会。”云迟圈着他的腰身,亲昵在他怀里蹭了蹭。 许是因为异瞳取出之后的后遗症,他如今格外依恋徒儿,想要靠他再近一点。 “只有第一个才会,所以只有你。” 云迟的眼睛并未恢复正常,仍然有些模糊,他非要摸索着为徒儿上药。 手指在他的颈间轻柔抚着。 “疼么?” 宋时樾刚想说不疼,却被他打断:“不许骗我。” 宋时樾一笑,抱着师尊躺在床上,感慨道:“有点儿,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手劲这么大。” 说到此处,他修眉微蹙,手掌欲撩起师尊褥衣。 “怎么了?”云迟压住衣角。 宋时樾已经坐了起来,解开他的上衣,“师尊,我看看。” 今日他下手没轻重,锢得很是用力。 当时说不疼是假的,过了那个劲儿倒便只是酸酸软软了,然而看起来却十分吓人。 云迟侧着身子任他查看,露出一道青紫色痕迹。 宋时樾取过药盒,将凉润润的药膏抹在云迟身上,运起灵力一下一下按着。 按得舒坦了,云迟干脆闭上眼睛趴着。 夜已深,窗外行人偶尔三两声的问候与谈笑声早已消歇。 门外的脚步声在静谧之中十分清晰。 宋时樾搭在师尊腰间的手一顿。 云迟亦睁开眼睛,往后仰了一下,偏头看着门外靠近的人影。 下一瞬,门被叩了两下。 “云迟,睡了么?是我。” 伤口之上突然被人用了几分力气掐了一下,云迟身子一僵。 门外的声音并未休止,“我想与你聊聊,可以开门让我进去么。” 云迟侧了身子想起身,却被徒儿按着不能动。 云迟偏头用眼神警告他,他却无动于衷。 “你睡了吗?”江韫峥困惑的声音传来。 一墙之隔,云迟无奈至极。 宋时樾低下头qinwen师尊的伤痕。 “唔……” 声音一出,云迟连忙咬住唇。 而宋时樾却唯恐门外的人听不到似的,明明难捱的是云迟,他却偏偏要发出难以启齿的声音误导他人。 云迟:“……” 门外没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江韫峥的气息彻底消失。 云迟方才不上不下,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一半,还有一半…… 他克制着低哑道:“人走了,别闹。” 宋时樾却不肯,辗转着又靠近。 徒儿的呼吸在耳边低声呢喃着。 云迟:“……” 不容他拒绝。 云迟脸埋进被褥里,整个人怏怏。 缓了一会儿,云迟忍不住捶了捶他,“你跟他吃味做什么?” 宋时樾接过师尊软绵绵的控诉,圈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哼”了一声,“谁让他大半夜来找师尊。” 云迟无奈:“那又怎么了?” 云迟想他不过是有事过来与他谈,云迟料想应当是因为长梦游神之事。 “就是不许。” “好吧,那他现在走了,你可满意了?”云迟没有不耐徒儿的无赖,反而觉得有些可爱,心里是纵容的。 “尚可。” 云迟微微笑着,自顾自下了床。 宋时樾跟着坐起来,“师尊,去哪儿?” 云迟没走远,将摆在桌上的一个箱子取了过来。 “庄吟给的,说要送与我们二人,让我等你一同打开。 “噢。”宋时樾还沉浸在被拒绝的丧气中,对庄吟所赠之物显然没有兴趣,勉强耐着性子陪师尊看。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让师尊分了心,让他不能如愿。 箱子沉甸甸,云迟掂量了几下,里头发出响声,听起来是挺有分量的东西。 云迟毫无负担打开箱子。 宋时樾:“……” 箱子早就烫手似的从云迟手上滑落,里头的东西一根一根地滚了出来。 还有一根滚到了宋时樾脚边。 作者有话要说:锁到没脾气了 第83章 一排的—— 玉shi。 云迟手捏着被子,想掐死庄吟的心都有了。 他只说是贺二人终成眷属的,却不成想是这物事。 难怪他今日笑得那么…… 云迟又气又是无奈,却见徒儿肩颈颤抖着,显然憋笑憋得辛苦。 宋时樾目光落在床上,在师尊恼羞成怒将一床的那物拂出去之前快他一步。 其中一个被他拿在手上。 云迟羞得脸热,连忙要去抢 ,却被徒儿避过。 宋时樾掂量着,意味深长看师尊,“师尊让我看这个,是想试试么?” “……”云迟无语凝噎。 他事先并没看过,哪里知道庄吟那小子会这么疯。 “嗯?”宋时樾低头看了一会儿,“啧”了一声,有些嫌弃地将它丢到地上,玎玲作响。 云迟不忍直视,甚至想都不敢想一地那玩意儿会是怎样的场景。 不过不及他羞耻太久,宋时樾已经开始攻略城池。 “师尊是我的,全都是我的。” 窗外风声阵阵,细柳嫩叶相互拍打,夜深了。 床幔晃动着,窗外的月爬进来,在纱帐上一池春水里被搅弄着忽隐忽现。 *** 楚轲从房里出来,正打着哈欠,忽见走廊的另一头云迟和宋时樾走来。 他摆摆手打了声招呼:“凌秋哥哥,嫂嫂!” 宋时樾还挺满意他这样的称呼,颇有兴致地朝他点头。 楚轲后知后觉:“嫂嫂不是睡我隔壁屋吗?怎么又从凌秋哥哥屋里出来了?” “因为……” 云迟的手悄悄在背后掐了他一下,眼神交流着示意他好好说话。 “咳……”宋时樾手指绕后缠住师尊,笑道:“因为师尊怕黑,一个人不敢睡。” 云迟:“……” “啊?”楚轲却是一脸新奇,“真的吗?凌秋哥哥你居然怕黑呀?哈哈哈哈!” “嗯。”宋时樾低眉看着师尊,阴阳怪气道:“夜里指不定有什么妖魔鬼怪会到师尊房里呢,我可得看好师尊。” 云迟:“……” 昨夜他美曰其名要“补偿”,补偿了一夜还不够,竟还在这儿酸溜溜的,云迟毫无杀伤力地剜了他一眼。 后者装无辜,还在背后悄悄捏了下他的手指。 楚轲却没听出异样来,只看着云迟:“这里没有妖魔鬼怪吧,我夜里没感应到啊。倒是有蚊虫,瞧,凌秋哥哥你脖子上就被咬了。” 云迟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被咬了吗?没感觉到啊,也不痒。 宋时樾目光落在师尊的脖子上,低声闷笑。 楚轲后方传来一声笑,却是庄吟和楚奏出来了。 庄吟戏谑道:“怕就怕不是蚊虫咬的,而是……” “庄吟!”云迟打断了他,目光幽怨。 清晨醒来,徒儿率先下床收拾昨夜被他胡乱扫下床的东西,云迟面对着墙壁,听着玉器碰撞发出的声响,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没找他算账,这小子还不知悔改。 庄吟赔笑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他四周看了看,又往回看一间紧闭的屋子,声音放轻道:“诶,灏江仙尊怎么还未醒?” 宋时樾眼皮微掀,也跟着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 正当这时,房门从里头被打开,小儿肩上搭着一条抹布,手里端着一盆水出来。 “哎。”庄吟拦住他,“里头的人可醒来了?” “噢,你是说那位仙官吗?他昨夜连夜就走了,不过你们放心,房费他都付过了,你们在这儿多住几天也是管够的。”小二说着又推门进了另一间屋收拾。 楚轲疑惑:“怎么走了?” “嗤——”宋时樾忍俊不禁。 “嫂嫂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啊……”手臂被师尊掐了一下,宋时樾想起昨夜的事,又有些好笑,轻笑道:“谁知道呢?” 左右江韫峥付了好几日的房费,几人也不急着走,用早膳时任宥桓姗姗来迟,后头跟着阿伶。 楚轲和任宥桓的屋子腾了一间出来安置长梦游神,二人轮番守着她,本想着用完早膳回屋歇会儿,却发现长梦游神已经苏醒,本来绑在眼睛上的缎带掉在地上。 楚轲如临大敌,赶紧抓起缎带就想蒙上她的眼睛,却被任宥桓制止。 “等一下。” 任宥桓看着她,后者目光清澈,全然不似昨日的无神。 长梦游神眨了眨眼睛,看向他们,“你们是谁?为何绑我?” 她试过挣扎,可捆着她的绳子是捆仙索,且有强大的灵力支撑,饶是她也无法挣脱。 而且这捆仙索上的灵力十分熟悉,让长梦游神不排斥,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去叫仙尊。” 楚轲应声而去,火急火燎把所有人都叫来房里。 云迟一踏入,长梦游神平静的眼神瞬间雀跃了起来。 她挣扎着又要起身,口中不自觉出声:“游泽君……” 楚轲看向一脸惊喜又一脸痴迷的长梦游神,答道:“他不是游泽君,而是游泽君的转世,凌云仙尊。” “转世吗?”她喃喃着,“难怪……” 话未说完,两行热泪已然落下。 众人正不知所措,却见她直直看着云迟,缓缓一笑:“你终究还是来了,可惜太晚了。” 其他人一头雾水,可云迟却知道她话里的意味。 从一进屋看见她的眼睛那一刻,铺天盖地的记忆闯入云迟脑海里,他获得了关于她的记忆。 长梦游神原是天帝座下一只紫啸鸫,后为修炼成神,接受天帝指派下凡历劫。 有一次受了重伤,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去,奄奄一息之时却被游泽君救了,带回去好生照顾直至痊愈。 历劫完成后,她本可以回天界为神,却为了常伴游泽君而放弃飞升。 她待游泽君有情,游泽君却对她无意。 紫烟不甘,竟走了歪路给游泽君下药。游泽君对她何其信任,自是没有防备,竟中了她的药。 心上人当前,紫烟催动体内情愫让自己动情,也逼迫游泽君接纳自己。 可游泽君定力极强,竟宁愿跳入冰窟强行压下异样也不愿意要她。 她下了最猛的药,游泽君在冰窟里待了三天三夜,出来时紫烟已经离去。 云迟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嘤!十月占有欲那么强,怎么可能让别的东西进入师尊QAQ 谢谢“小影”的手榴弹`(*∩_∩*)′ 评论区我都会认真看哒,感谢你们愿意看我这不完美的作品。 第84章 见着紫烟梨花带雨,几个男人都不知所措。 楚轲急得直打转,只能干巴巴道:“你别哭啊,有话好好说。” 阿伶上前递上一条丝帕。 紫烟重新看向云迟,仍不死心:“我从前与你说过,若是有朝一日你愿意接受我,便来见我,你现在可是……可是……” 云迟看着她,胸腔中有不明的情绪,不过他知道那不是爱意,而是来自游泽君的惋惜和难受。 “不是。”云迟不会给她一丝一毫的错误信息,也不愿再让她留下念想。 “我真傻。”她说着眼泪又止不住了,边哭边说起那日给游泽君下药之后的事。 她爱慕游泽君,做出那样的事同样心有愧疚,但爱与想得到的欲/望战胜了一切,为了麻痹自己,她同样了服了那药,虽然只是少量,却被自己满心满眼对游泽君的爱意催化了药效。 她没想到到了那个时候游泽君还能毅然决然地拒绝她。 她羞愤地下了山,浑身难耐之际遇到了一个乡野村夫,强行与她野合。 “后来,我生下了一个女儿。” “我知道,我再也无法在游泽君身边了……” 云迟默然,同时猝然想起一个人。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根本对不上…… 他试探着:“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明霞。” 云迟神思恍惚,追问道:“她可还在世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紫烟又开始掩面痛哭起来。 她当时被人强迫,心里也遭受了巨大的打击,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反正游泽君不要她,她干脆与强迫她的那个男人一起算了。 紫烟生得美艳,男人眼里有她,一开始也是待她极好。 直到她产下一女才彻底崩溃,她根本接受不了! 这是她和一个根本不爱的男人生下的孩子,她甚至一度想掐死这个女娃。 她下不去手,后来受不了丢下孩子跑了。 “我不知道她在哪,我不敢回去看……” “可孩子是无辜的啊……”楚轲喃喃着。 “好了。”阿伶挡在紫烟身前,对着几个男人:“别说了,先让她好好休息吧。” 她扶着紫烟进内室。 一行人只好退了出去。 庄吟叹道:“也是个可怜人呐。” 楚轲也叹气:“我觉得那个孩子也很可怜,哎。” 云迟走在后方,若有所思,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他顿下脚步。 宋时樾拇指在他腕骨上轻轻摩挲。“师尊在想什么?” “你还记得先前在下界遇到的那个小姑娘么?” “糖葫芦?” “嗯。”云迟神色严肃,“先前探测她的灵根时就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现在得到了一些记忆,我猜想她就是紫烟的女儿。” “怎么会?”宋时樾疑惑,“她看起来也就八九岁,年龄根本对不上。” “这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云迟即刻给孟煜卿传入讯息,让他将明霞带来。 钟村依山傍水,景色宜人,云迟让阿伶帮忙将紫烟带到濠江旁。 他从孟煜卿手里接过明霞而来,再见紫烟时发觉她精神已比昨日好了许多。 还未及走近,身旁的小姑娘已经飞奔而去,喊着“娘”。 紫烟本面对着江水站立,听到声音却是浑身一颤,回头时脸上的惊喜与悲伤交加。 母女连心,即便她从来没有去见过女儿,可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她多次忍不住与之在梦中相见。 所以哪怕记事以来从未见过母亲,明霞却能一眼认出她。 她果然是紫烟的女儿。 原来,紫烟走后几年,明霞遭到父亲的虐待,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她心想若是母亲在,她一定不会受这样的苦,于是执着与定格在儿时等母亲归来,想能过上一个有母亲的童年。 紫烟走后男子就娶了另一个女子,生了个儿子。 等到父亲去世,弟弟长大成人,明霞便借母胎里带出来的力量篡改了弟弟的记忆,又变回小儿的模样让他以为明霞是他的女儿,如此一年一年等着母亲,周而复始。 母女团圆,情意切切,云迟、宋时樾和孟煜卿三人不便在场,走远了。 孟煜卿叹道:“她这样又是何苦?按师叔先前见到她时的情形看,这么多年来反反复复,那她岂不是重复地受着虐待?还不如离开那里,自己去寻母亲。” “不一样。”宋时樾却能理解她,她的执念就在于童年缺乏母亲的陪伴与爱。 往后再来过,终究不一样。“或许正是这一点执念支撑着她到现在。” 云迟沉默注视徒儿,后者只是微微一笑。 孟煜卿远远看着紧紧拥抱的母女二人,叹了口气:“如今也算是让她等到了,只不过,她现下的身体永远都只能保持十岁以下的模样,不能再长大了。” 他摇了摇头,强行的轮回需要付出代价,如今得偿所愿,或许也是另一种解脱。 他看向师徒二人,舒心一笑:“师叔,时樾,你们终究是师徒一场,如今这样就好了。我很高兴。” 二人对视,心照不宣轻松一笑。 “只是我方才听楚轲他们说了,长梦游神是游泽君的旧相识,可否劝劝长梦游神,让她不要再弃明霞而去了?” 云迟过去,母女二人正交谈着,脸上均已有了幸福的笑容,“如今看来也不需要我劝了。” “我见着他们母女身世可怜,不知道能不能把他们留在清虚北境?明霞长期以来的做法是否不合情理?我自己倒没有什么,只是怕触怒天帝,连累清虚北境上下。” 云迟沉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若是想管,又何必等到现在?” 宋时樾道:“不若让她们留在钟村安家,这里民风淳朴,长梦游神对此地也熟悉。” 他说着握住云迟的手,问道:“师尊觉得呢?” 云迟看着他,眼里有莫名的情绪,眨了眨眼:“嗯,清虚北境未必适合他们,留在这里也好。” 孟煜卿点着头,“也是,那便这么做。”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远,孟煜卿还有事与楚奏商量,便先行离去。 终于只剩二人了,宋时樾却还对孟煜卿方才的话耿耿于怀,忍不住幽怨道:“师尊在外还有多少个旧、相、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哈哈”送的手榴弹! 感谢“小桃仙吖”灌溉的营养液x10! 抱住小天使萌! 第85章 云迟一愣,反应过来笑道:“这你也要吃味不是?” “对!” 这段日子早就习惯了他的拈酸吃醋,云迟也不觉得烦,笑着抬手捏他的脸,忍不住又揉了揉,有些遗憾地叹道:“没有小团子的脸软。” 宋时樾脸色微变,脸颊在师尊手掌里蹭了蹭,“师尊想要,我就变成小团子让师尊捏。” 云迟正想说好,余光瞥见阿伶朝着这边走来。 她没有看宋时樾,是冲着云迟来的,她开门见山—— “凌云仙尊,我想跟你谈谈。” 未及回答,手已被徒儿握紧,云迟也很疑惑:“什么事?” 阿伶却看向宋时樾,“时樾哥哥,与你无关,你先走开。” 宋时樾:“???” “怎么?怕我对你的师尊说你坏话么?” 云迟捏了捏宋时樾的脸,打发他到近旁走走。 “阿伶姑娘,何事?” 虽然先前闹过一点不愉快,云迟也理解是因为她爱慕宋时樾。 喜欢一个人本没有错,云迟也不会苛责她。 阿伶几次三番偏头确认宋时樾走得远了些,才别扭开口:“先前的事情,我想向你道歉。” “那时我一时难以接受,才说出那样的话,对不起。” 云迟愣了一下,没想到阿伶会道歉,反应了一下。 “没关系。我能理解的。” “你们没受影响就好了,不过不管你接不接受,这声对不起我是一定说的。” 闻言,云迟没有用不在意的态度搪塞她,堂堂正正接受了她的道歉。 “嗯,我收到了。” 阿伶点了点头,抬头看着他:“另外还想告诉你,时樾哥哥真的很在意你,所以你不可以抛弃他。” 云迟微微一笑:“放心。” 以为她说完了,云迟往远处眺望搜寻宋时樾的身影,却发现阿伶流露出有些急切的神情,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吗?” “嗯。”阿伶显得有些急切,往前走了一步,脸色慢慢攀红,轻咬下唇道:“我想问你,你知不知道,任宥桓可有心仪的女子?” 话题转得太快,云迟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提起任宥桓。 阿伶又继续道:“我见他十分崇敬您,想来你该对他有所了解,我就是想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瞧着阿伶脸上小女子的娇羞样,云迟有些讶异,毕竟不久之前她还因为宋时樾的事情伤心难过来着。 想着任宥桓现下孑然一身难免孤寂,有个人陪着或许也好。 接触下来他也发现阿伶心肠是好的,他把所知的寥寥情况告诉阿伶。 至于他们会未来会如何发展,他也不便干涉。 阿伶问完就离开了,宋时樾当即回到师尊身边。 “师尊,她跟你说什么了?” 云迟玩味看着徒儿,买了个关子:“你猜猜看?” “不猜。”他没好气说着,又补充道:“我只对师尊的事情有耐心。” 云迟脸上隐隐发烫,又暗暗叹气,如今听着他这般自然而然的情话心里觉得甜蜜得很,他知道自己迟早要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他也不再隐瞒,只是嘴上还不免调侃他几句。 “她移情别恋了,方才竟来问我宥桓的事。” 宋时樾似乎松了一口气:“就说了这个?” 他淡淡评价道:“挺好。” 云迟挑了下眉,觉得他这反应实在过于平淡了,忍不住问道:“你就这样的反应?” 宋时樾想也不想就说:“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云迟看了他半晌,想着他方才满口酸溜溜的话,戏谑道:“你还问我有多少个旧相识,我还未曾问过你,你在魔界又有多少个好妹妹?” “嗯?时樾哥哥——”云迟特意拉长音喊他“哥哥”,缠绵又缱绻。 宋时樾的脸瞬间红了一片,磨蹭着往师尊身上贴,“师尊!别这样叫。” 他脸发烫,抓着师尊凉凉的手掌往脸上贴。 “没有别人。先前认了先魔尊为义父,她才那般叫,师尊若是不喜欢,我一会儿就与她说不准再如此喊了。” 云迟失笑,见他又是羞得脸红又急切地解释,不忍再逗他。 二人回去时发现长梦游神母女也已经回到客栈了。 明霞不仅身体没法长成成人的模样,就连心智也永久地停留在十岁那年。 她甚至没有关于自己所做之事的记忆,到最后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轮回,每一次重来,先前的记忆都会自动清除,只留下关于母亲的一点点念想。 紫烟没忍心告诉她真相,也同意宋时樾的观点,决定带着明霞在下界找个地方住下,如同寻常母女般生活,弥补她缺失的童年记忆。 几人替紫烟和明霞寻到一处环境好的住所才放心。 *** 钟村依山傍水,环境极好,如今闲来无事,春光又无限美好,几人都有兴致在这儿玩玩。 岸芷汀兰江边,绿草如茵之上,楚奏频频往一个方向看。 庄吟姗姗来迟,却是满头大汗,因为他一个人牵着两匹马,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牵着三匹马来。 庄吟一天就跟客栈店主混熟了,还向他借到了几匹马。 楚奏从他手里接过缰绳,有些责备地看着他,从袖口掏出一张手帕来递给他擦汗。 庄吟只是嘿嘿笑着,摸了摸身边的马儿,看向其余几人。 “这儿草原辽阔,骑马漫步江边最是惬意,来了钟村可不能不试试。” 他看向宋时樾,“就五匹马,你和仙尊骑一匹昂?” 宋时樾点了点头,很满意他的安排,主动牵过小厮手里的一根缰绳。 “你们就一人一匹哈。”庄吟说着已经上了马,招呼着其他三人,之后就与楚奏骑着马往前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阿伶看着任宥桓,意有所指:“我不会骑马。” 任宥桓牵着马却是无动于衷。 阿伶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会骑马!”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楚轲不得不出言缓和气氛:“阿伶姑娘,不如我帮你牵着马?” 阿伶却是固执地看着任宥桓,然而后者轻飘飘丢下一句“那我先去那边看看”就走了。 留下阿伶在原地干跺脚。 她“哼”了一声,动作利落地踩上马鞍稳稳当当坐了上去,扬鞭策马而去。 楚轲目瞪口呆,嘀咕着:“不是说不会骑吗?” 云迟与宋时樾相视而笑,共骑一匹马往与众人相反的方向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萌~新文已经开啦,大家可以去看看么么啾~依然是年下,这次有很多养崽剧情!感谢支持!o(≧v≦)o 第86章 几许微风吹动云迟发梢,宋时樾拢了拢师尊的长发,在他身后悄悄贴近压住。 云迟笑着,却还想着方才有趣的一幕:“看来阿伶真的挺喜欢他的。” “嗯。”宋时樾应着。 “如今这样也好。宥桓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窍。” “嗯。” “楚奏和庄吟也是,我从前没想过他们俩居然会凑到一起。还记得在东垒壁的时候庄吟还说楚奏看起来很凶,之后也不太对付,也不知怎么就一起了,有机会得好好问问……” 云迟还喋喋不休关心着他人的事,宋时樾却一直兴致缺缺。 就像他自己说过的,他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 他喜欢听师尊絮絮叨叨,却不想师尊心里想的嘴上说的都是别人。 “师尊。” “嗯?”云迟正说到一半,突然被打断,他偏过头看徒儿。 “唔……” 宋时樾单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爬上他的脸庞钳住他的下巴。 气息贴近。 云迟懵懵的,头半转着有些难受,嘤咛了一声,唇上的柔软缠绵吮了一口后分离。 宋时樾扯了一下绳子,马儿慢了下来。 还未及放松,身子一轻,宋时樾抱着他转了过来,二人相对而坐。 徒儿眼睛微红。 脚踝被徒儿握着贴近他的腰身,二人靠得极近。 云迟还未反应过来,后腰已被人往前抵,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如微风轻柔亲吻他的眉眼、脸颊、最后落到唇上。 宋时樾强势的气息一点点将他侵蚀。 马儿缓慢行走着。 到最后他却是气喘吁吁。 云迟靠在徒儿怀里缓和之时才开始回想方才都发生了什么,只是还百思不得其解,徒儿怎么突然…… “你怎么突然……这样?” 宋时樾双手牵着缰绳,顺便将师尊圈在怀里,很是惬意。 闻言低头又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下:“师尊一到外边就不疼我了,只想着他们。” 云迟:“……” 在外人面前他确实不敢表现得太过腻歪,却不想徒儿连这个都要计较。 云迟掐了一下他的腰,在宋时樾讶异之时轻咬他的下巴。 “哎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庄吟的声音传来,大喊大叫的,吓得云迟一下子松了口。 庄吟和楚奏不知何时也骑到这边来了,后者的眼睛正被蒙着。 宋时樾轻声“哼”了一下,幽怨地看着师尊。 “想回去了。” 庄吟捂着楚奏的眼睛还不够,还分开手指假装捂着自己的眼睛,嘴里还念念有词:“骑马最新姿势,学到了哇!” “我们下次也试试。” 面对面坐的姿势也让云迟有些难为情,他拍了拍徒儿让他松手,后者却不乐意。 楚奏拉下庄吟的手,朝着这边:“我们刚刚看到河里有鱼,要不要过去抓点鱼吃?” 云迟眼睛一亮,还没等他说话,宋时樾已经策着马过去了。 楚柯、任宥桓和阿伶三人已经在河边,任宥桓坐着遥望河的对岸,阿伶看着任宥桓,楚轲则坐在两人中间一脸尴尬。 好不容易见到四人骑着马归来,楚轲面上一喜。 在庄里时他已经受够了二师兄和庄吟的黏黏糊糊,当即决定往云迟那儿去,至少他在外还是十分低调的。 却不想马儿跑近他才看见云迟坐在上头的姿势…… 云迟率先下马,等宋时樾也下来之后竟直接牵起了他的手。 楚轲:“???” 宋时樾:“!!!” 云迟回视徒儿,弯唇一笑。 这些事情他一概都愿意满足徒儿。 宋时樾心满意足地在几人或是惊讶或是艳羡的目光中牵着师尊过去。 “啧啧。”庄吟在一旁略带调侃地笑。 楚奏实在看不下去自家师弟呆愣愣的样子,特地走到他身边将人拎着往前走,“跟我抓鱼去。” 任宥桓见状也跟着过去。 云迟下意识看了徒儿一眼,却见后者仍然无动于衷。 他晃了晃交握的手,问道:“我们也去?” 宋时樾此刻正如同踩在轻飘飘的彩云之上,如梦初醒般看向师尊,在云迟有些疑惑又略带戏谑的目光中终于点头。 云迟有些无奈。 三人已经下水了,阿伶和庄吟则在旁边看着。 云迟试图抽回手,却被一股大力又拉了回去。 “???” 云迟问道:“要牵着下去?” 宋时樾目光流连在二人交握的手上,似乎在思考牵着手下去抓鱼的可行性。 云迟噗嗤一笑。 他不过是说着玩的呀。 戳了戳徒儿的脸颊,云迟在后者委屈的神情中失笑:“你还真想这么做啊?” 他拍了拍徒儿的手,终于挣脱。 在这么山清水秀自然风光之地,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没有使用法术。 云迟自顾自挽起裤脚下了水。 这里的水清澈见底,养的鱼也十分肥美,宋时樾和云迟一人举着一条鱼烤着,庄吟居然还随身带了调料过来,洒了一些下去不一会儿便香气四溢。 庄吟不在楚奏那边好好坐着,却爱往他们这边凑。 “哇,仙尊,宋兄,你们烤的鱼看起来好好吃啊,也给我烤一条行吗?” 宋时樾睨了他一眼:“我的鱼只给师尊吃,你让楚奏烤去。” 见着宋时樾不近人情的模样,庄吟又可怜巴巴看向云迟:“他给你烤了,那你手上这条可不可以……” “不可以。” 最后庄吟灰溜溜地被楚奏抓了回去。 见着他们方才的互动,楚轲也动了坏心思想插一脚,他蹲在云迟身边:“凌秋哥哥,那我呢?我能吃到你烤的鱼吗?” 宋时樾抬起眼眸,直勾勾盯着师尊看。 云迟“啧”了声,回答楚轲:“不行。我烤给我家徒儿吃的。” 我家徒儿……我家…… 楚轲:“……”懂了。 这么一闹,几人有说有笑吃完烤鱼已近黄昏,一行人没再骑上马,而是牵着马慢慢走过人群喧闹,夕阳拉长鲜衣怒马少年身影。 地上倒映着二人不畏世俗温柔相握的手。 师徒二人走在最后,宋时樾的目光突然被一处小摊吸引。 云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都是一些小孩儿玩的玩意儿。 云迟微微讶异,叹他的小孩子心性,却还是忍不住询问:“想要什么?师尊给你买。” 宋时樾看看师尊,又看看前方渐行渐远的几人,他们好似没有发现二人掉队了。 他牵着师尊的手往小摊去。 宋时樾目标明确,相中一个拨浪鼓,伸手就拿了起来。 “我也要这个!” 身旁传来小孩儿尖锐的嗓音,一小姑娘也同时看中了这个拨浪鼓,要拿时却扑了个空,被宋时樾抢先一步。 “我要了。”宋时樾将拨浪鼓拿起来漫不经心转了两下,就要给银子。 小贩却有些为难:“这……这拨浪鼓只剩下这一只了,你们不如明日再来?” 他这话听起来是对两边的客人说的,可眼睛却是看着宋时樾的。 毕竟两个青年和一个小姑娘抢拨浪鼓,怎么看都很奇怪。 宋时樾油盐不进:“我们很快便要离开这里了,来不及。” 云迟扯了扯宋时樾的衣袖,刚想劝阻却见那小姑娘也不肯买账。 “不行!这拨浪鼓上有凌云仙尊的画像,我今日就要!” 自从融合了神格之后,云迟虽然已经离开了上界,但关于他的传闻却流传更广,其中不乏上界一些崇敬凌云仙尊或是游泽君的人士添油加醋,这也使得他在下界百姓心中的形象更加高大。 云迟仔细一看,才发现鼓身上的确刻着一个画像,但下界的百姓都没亲眼见过凌云仙尊,大多是凭着传闻杜撰着画的,要是这小姑娘不说他们还认不出上头画的竟是云迟。 如此一来宋时樾更是不肯放手了。 见他还坚持,云迟无奈制止,在他耳边轻轻说着什么。 宋时樾复杂地看着他,旁边的小姑娘正叉着腰看宋时樾:“快给我!” 云迟看着徒儿,宋时樾这才终于把拨浪鼓给了小姑娘,又帮她付了银子。 只是末了还要补上一句“这画像不及凌云仙尊万分之一”才拉着师尊离开。 云迟真是觉得叹为观止,又无法责备徒儿。 只是疑惑他为何会突然想要买拨浪鼓。 宋时樾停在路边,身旁的马也乖乖站着。 他认真看着云迟:“师尊不是喜欢拨浪鼓么?” “我喜欢?”云迟疑惑。 “嗯。先前霍无涯送了师尊一个,师尊让我不许扔。师尊就算再喜欢也只能要我的。” 云迟失笑,竟不知他是为着这个,当下摇了摇轻点徒儿额头,“你啊。” “其实那拨浪鼓不是霍无涯给的,是破了灰尧的阴谋之后下界一个小孩儿送的。” “左右我自己留着没用,便想着给当时还是小团子的你玩了。” “你这脑瓜子里整日想的都是什么?里头全装着醋么?” 宋时樾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当下有点懵,“什么?” “整日都酸溜溜的。” 宋时樾被说得面红耳赤,当下想用牙尖尖磨师尊,磨得师尊再说不出打趣他的话来才好。 可现下在大街上却不能这么做。 宋时樾稍稍靠近师尊,低声道:“方才师尊在我耳边说的话,能否再说一遍?” 他目光灼灼:“我想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hinny斯”灌溉的营养液x2! 收到催更信号啦~~~ 第87章 云迟面色一热。 他回想着方才为了哄徒儿说出的极其肉麻的话。 “我人都是你的了,还要画像做什么?” 当时是为了哄他让出拨浪鼓,如今却…… 叫他怎么开口? 二人躲在高大的马匹后边,宋时樾不动声色去牵他的手指,撒娇似的小幅度晃着。 诱哄着师尊:“师尊说,你是我的,对不对?” “……”可以不回答吗? “师尊……” 宋时樾磨人得厉害,颇有他不说出来就要在这儿耗一辈子的架势。 云迟只好含混道:“嗯。” “要师尊亲口说一遍。” 街上人来人往,他们在角落站了许久,虽然不会挡道,但那匹马也着实惹眼了点。 云迟已经看到三三两两路过的人总要好奇地往这边看上两眼。 他更加难为情,只红着脸低声道:“先回客栈再说。” 宋时樾也大发慈悲地没再为难师尊,只不过夜里强迫着师尊说了许多遍。 床板咿呀作响。云迟求饶没用,徒儿却要听着他一遍遍重复那些话。 于是,云迟说了一夜的“我是你的人”,迷迷糊糊之间还被他哄着喊了一夜的“时樾哥哥”。 晨光渐逝,身材高大的青年身边放着一盆水,手中拿着细软的布,仔仔细细替床上躺着的青年擦拭身子。 他认真而又郑重,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天彻底亮的时候,云迟眉心微蹙,倦意似乎被光亮侵扰。 宋时樾抬手掐了个诀打在窗上,外头明媚被阻隔,一室温柔封锁在黑暗的空间里。 他将他的师尊拥入怀里,低头细碎轻吻微微湿润的发梢。 一夜的心跳和激荡终于消止。 他们相拥而眠。 …… 云迟再次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缓缓移至西边,他动了一下,架在他腰间的手臂收紧,后方贴上一躯温热。 柔软落在他的脖颈,宋时樾的声音很是清朗:“师尊醒了。” “嗯。”他刚想开口,嗓子却是一疼,声音已经哑了。 “咳咳咳……” “师尊……”宋时樾立马下床倒了杯水,扶着师尊起来喝下。 喝下两杯水后,云迟才感觉喉咙不那么难受了。 他责备地看着徒儿,谴责他昨夜的恶趣味。 “咳咳咳……”宋时樾被看着也咳了几声,他自己也喝了杯水,这才跑过来又抱着师尊磨蹭。 他把玩着师尊的手指:“是我不好,以后不让你喊那么多遍了,只是……只是……” “听着师尊的声音,我就忍不住……咳咳咳……” 云迟微微蹙眉,靠在他身上询问:“昨日你明明没说多少话,嗓子也不舒服么?” 他说着猛然想起某个画面,双眸微微瞪大,“难不成是因为……” 他没好意思再说下去,身后的人扭扭捏捏“嗯”了一声。 云迟彻底被蒸熟了……脸红心跳,那画面却挥之不去。 “我都说了不必那般,你却偏要……偏要……” “嗯。”宋时樾细细密密亲吻他的耳垂,哄道:“是我不好,是我非要欺负师尊。” “师尊受累了。” 云迟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分心想,那还是徒儿更累一些,但许是他年轻精力更旺盛,每次看起来都神清气爽。 反倒是他自己被折腾得十分狼狈。 睡也睡够了,争论这些事情也没意义,二人收拾收拾终于下床。 宋时樾在门缝处捡到一封书信,是楚轲留下的,说着江韫峥先前付的房费已经到期,他们先行离开。 信中还说已经为二人再续上了一天房费,让他们安心住着。 他们没再耽搁,收拾了衣裳便启程赶往庄吟的山庄。 宋时樾不愿意继续留在那儿住,他本就只想要和师尊过二人世界的生活,出来这么长时间已是极限。 于是云迟只打算去那儿抱了小奶猫就走。 二人一进屋,小奶猫就“喵喵”叫着过来扒拉云迟的裤脚,被抱起来之后便亲昵地在他怀里打滚。 见师尊的注意力全被猫儿吸引了,宋时樾也伸手过来逗猫。 “我们给小猫取个名字好不好?”云迟挠着猫儿的下巴询问道。 “嗯。”宋时樾应了一声,“师尊想叫它什么?” “叫什么好呢?”云迟苦恼着,仔仔细细打量着猫儿。 它一身纯白,干干净净,“叫小白?” “师尊喜欢就好。”宋时樾无脑同意师尊说的一切。 “不行,好像有点普通。”他又否决了自己。 宋时樾也想不到。 “回去再想吧。” 与庄内三人告别以后,二人一猫御剑而返。 高空之上,小奶猫似乎不似方才一般兴奋,云迟抱着它,感受到怀里的小猫轻轻颤抖着,拼命要往他怀里钻。 云迟想了一下,“他好像怕高?” 云迟想着就要敞开衣襟将小猫放进去,却被徒儿制住了手,“师尊做什么?” “我想着他怕高,不让他看外边或许会好些?” 宋时樾却不肯,自己敞开衣襟从师尊手上接过猫儿放进去。 见着小猫果真安分下来了,他才看向师尊:“这样可以了?” 云迟新奇地看着徒儿,在一次一次试探他底线的过程中越来越了解徒儿,便觉得他越来越惹人喜爱。 对着人就算了,对着猫还能拈酸吃醋。 他面对着徒儿,眉尾向上挑起:“我想到要给小猫取什么名字了。” “什么?” 云迟看着他,一字一句:“小、醋、包。” “……” 云迟说完自己很是满意,伸手进入宋时樾敞开的衣襟里逗小猫玩。 小猫正在宋时樾怀里这闻闻那嗅嗅,乖巧得很。 云迟捏了捏小猫软软的耳朵,笑道:“叫小醋包好不好?跟你爹爹一样……” 他说着声音愈小,宋时樾却听到了。 “师尊说我是它的什么?” 云迟却不肯再说了。 看着猫女儿,又想起自己从前当猫猫的时候在他怀里也是这般,总觉得他身上的味道怎么闻怎么舒心,想着又靠近了几分,埋头在他胸膛靠着。 “……”宋时樾因着他那句“爹爹”还荡漾着,被他这么一靠近,剑身一抖,他赶忙揽住师尊的腰,“师尊小心点。” 云迟低着头不说话,猫猫被两个爹爹夹在中间,安全感十足,还时不时伸出爪子轻蹭云迟的下巴。 二人御剑缓缓而下,老远就看到树林外站着一个人。 云迟认出是清虚北境的弟子,先前日日来取天帝神像的那位。 他并未进入树林,只在外头张望着,好似早就知道他们今日会回来,先在此处等着。 见到二人归来,那弟子即刻迎上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长筒,好似是装画的。 云迟正疑惑,他已将东西递上来,还有一封信。 “这是掌门让我交与仙尊的,信中已详细说明,仙尊一看便知。弟子先行告退。” 如同一阵风,他说完话便径自离去,很快不见踪影,看得云迟摸不着头脑。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拆开信件查看,却发现信封里不止一封信,第一封是孟煜卿所写。 信中云自仙门大会以后,凌云仙尊名声大噪,早年那些因为他的冷淡不敢追求的女修士们又开始春心萌动,纷纷拜访清虚北境,想与凌云仙尊结为道侣,有的人还留下了言辞恳切的书信。 孟煜卿的信件下面那厚厚的一沓便是各大门派的女修们写的。 还未待云迟细细看,宋时樾已经黑着脸抢过他手中书信,就要全部丢到桥下溪水让它们全都随着水漂去。 “别!”云迟欲制止他,一张一张的信纸却已经飘飘荡荡,他施法一一留住,却不慎遗落一张沾到水面。 长眉一敛,双指一勾,信纸还未随溪流而去便被捞起,稳稳当当落在云迟掌心之上,只是略微湿了几处,并不影响阅读。 宋时樾看着师尊一番动作,脸上表情难看至极。 他咬牙切齿:“师尊,谁更招人?” 云迟收好信纸装回信封,他哭笑不得:“孟煜卿那小子眼拙,没看出来我与你……怪我没向他言明,是师尊不对。” 他解释着:“只是这些女子的心意不可践踏,我该一一回信,认真答复才行,不可敷衍了事。” “你说呢?” 宋时樾哼了一声,“师尊总有理由。” 他夺过云迟手中长筒,打开一看,脸色更加难看,云迟凑上去一看,发现里头装着的全是女子画像。 宋时樾目光凉飕飕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全是供师尊挑选的,师尊,想、看、看、么?” “不看不看。”云迟当即回绝,“书信不可毁,这画像留着却无用,放回去吧,我日后再让煜卿帮我还回去。” 宋时樾忍着想把那些画像一一撕毁的冲动,没好气地塞回长筒里,将怀里的小醋包抱出来。 他低头轻戳小猫鼻子,像是对着猫说话,又刻意说得大声:“小醋包要听话一点,有人上门来抢道侣也不能生气。” “要乖,知道么?” 他说完冷哼一声,抱着小醋包往里走。 云迟看着徒儿气呼呼的背影啼笑皆非,他若有所思。 名分什么的,似乎要尽早定下才好。 第88章 云迟花了几天的时间细细读那些女修士送来的“情书”,看完之后又一张一张用心回复。 有的人向他表示了倾慕之情,他便对照着那些人写的优点一一反驳,告诉她们自己并不如她们想象的那般好。 有人说此生非凌云仙尊不嫁,他便回道世界很大好人很多,劝她出去看看,别把目光停留在他一人身上。 写这些回信的时候他也没避着宋时樾,大大方方地敞开。 宋时樾一开始还跟师尊闹别扭,后来忍不住凑上去看,发现师尊写得十分正经,每一封都坚定回绝,这才高兴了些。 之后便开始在一旁帮师尊研磨,看着他写,有时还要指点一二。 云迟现下正在回的一封信上写着凌云仙尊拯救上界与下界百姓有功,令人十分钦佩,想要向他学习云云,云迟回复此事并非自己一人的功劳,还写下宋时樾、楚轲、楚奏等人的姓名。 还说守护上界下界是他的本分,无须钦佩,最后还号召对方跟他一起承担起保护家园的责任。 宋时樾:“……” 他相信看完这些回信之后那些人一定会对凌云仙尊死心。 他对于师尊的认真有些无奈,又觉得他认真得过分可爱。 一一回完信件之后,云迟不想耽搁,即刻就要启程去见孟煜卿。 “师尊,要我跟你一起去么?” 宋时樾刚说完这话,衣袍下摆就被什么东西轻轻扯动。 原来是小醋包在咬他的衣裳,像找到了一个新玩具,不住扒拉着。 这几日云迟忙着回信,一直都是宋时樾在照顾小醋包,更多的时候是他抱着小醋包化身“望夫石”,企图吸引师尊的注意力。 虽然大多时间都失败了,但一来二去他和小醋包也彻底混熟了。 云迟见状摇了摇头,笑道:“不用了,你不是说要帮小醋包做一个小窝么?” 这几天夜里小醋包都要跑上床榻,或是往云迟怀里钻,或是窝在二人之间,弄得宋时樾很是不爽。 他想着便没跟云迟一同去。 云迟也有意避开他与孟煜卿见面,除了归还画卷和送信之外,他还想托孟煜卿替他办一件事。 孟煜卿接过画筒和一沓厚厚的书信,目瞪口呆:“师叔,这是什么情况?” “替我送回去。” “为什么啊?师叔,我觉得您该找一个道侣了。” “有了。” “啊?”孟煜卿狐疑地观察着云迟的神色,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破绽来,却发现没有,云迟说得很认真。 他眼尾微扬,语调往上拔:“真的?我认识的么?不会是清虚北境的吧?哪个门派的姑娘?是谁啊?” 他被震惊得连串地问,云迟颇有耐心的一一回答:“真的。认识。” “唔……应该不算是清虚北境的。” “不算是?什么意思?”孟煜卿被勾起了兴趣,急切地想知道。 “现在不是。”他想着方才抛出来的一系列问题,笑道:“也不是姑娘。” “不是姑娘?不是……”孟煜卿眼睛瞪得像铜铃:“我认识的,不是姑娘,不会是……” “灏江仙尊?” 他激动得失了往日的淡定,扒拉着云迟的衣袖:“您终于接受灏江仙尊了?!” “不是。” “哦——”孟煜卿似乎还有些遗憾。 云迟也没再卖关子:“是时樾。” “哦,啊?!时……时樾?!”孟煜卿肉眼可见的震惊,就差跳起来了。 身后是万丈悬崖,云迟拽了他一下,有些无奈:“这么惊讶么?” 孟煜卿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非常精彩,震惊、惊喜、惊恐,他呆愣愣地:“可您是他师尊……” “嗯。我对他动了心思。”云迟淡淡道。 孟煜卿似乎是需要缓一下,平静了良久才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我方才只是有些惊讶,实在没想到……师叔不要介怀。” “嗯。”云迟能理解他的震惊,毕竟这样的事情在此时还是不被广泛接受的。 孟煜卿先要接受他师叔找了个同性道侣的事实,又得接受他师叔和自己的徒儿在一起这件事,云迟觉得他的接受力蛮强。 但他要的不止是孟煜卿一人知晓,“可能需要你再帮我一个忙。” 云迟回小屋的路上一身轻松。 回去之后还询问宋时樾:“我真的很无趣么?方才煜卿说我不通人情,无趣得很。” 宋时樾一把抱住师尊,心情飘飘然:“师尊才不无趣,师尊是全天下最有趣的人。” 让他倍感甜蜜的是,师尊对着其他人是严肃的、一丝不苟的、强大的,而最有趣的、最美的、最脆弱的一面都给了他。 与此同时孟煜卿向上界各派人士透露了一个消息,凌云仙尊已与宋时樾结为道侣。 消息一出,整个上界都炸了。 孟煜卿这边也源源不断地收到求证的书信,最后逼得他不得不亲自召开仙门大会代他的师叔郑重宣告这一事实。 彼时云迟正带着宋时樾和小醋包在下界游玩,停留在一家酒馆用膳。 门外忽然冲进来一人,狂拍隔壁桌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粗犷的声音嚷嚷着:“赵兄赵兄,上界发生大事了!!” 下界的人大多承上界庇佑,一听这话全都竖起耳朵听着,更甚者已经迫不及待凑近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人终于宣布道:“凌云仙尊有道侣了!” “什么?!” “凌云仙尊?” “这怎么可能呢?我听说凌云仙尊向来不近女色啊。” 宋时樾闻言微微蹙眉,也看向师尊,似乎也不太相信,只以为又是下界百姓闲暇之余瞎传的流言。 云迟喝了一口茶,只是淡淡笑着,没有点头也没摇头。 人群中有人高声问了一句:“那凌云仙尊的道侣究竟是谁啊?” 宋时樾没觉得师尊的反应有任何异常,但还是忍不住留心听着。 “这你们就猜不到了吧?凌云仙尊不近女色不错,那是因为他喜欢男人!” “他和自己的徒儿宋时樾结为道侣了!” 一听这话,宋时樾的脸色全变了,可以说是惊慌失措,呆呆地看向师尊。 第一反应是想要解释:“师尊……我没有说……” 云迟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周围的声音还未停歇:“什么?可是宋时樾不是曾经的魔尊吗?” 云迟看着徒儿低下头,手掌攥紧。 “那又如何?凌云仙尊不是已经帮他洗去魔性了吗?现下他也是好人一个。” “是啊,再说了,前几次发生的事他不都帮了忙吗?凌云仙尊既然与他结为道侣,那自然是因为他有过人之处……” 云迟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拉起徒儿往外走,没有再听下去。 从酒馆出来后,宋时樾整个人都显得很不安,被云迟牵着的手微微颤抖。 他看着云迟,喃喃道:“师尊,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不想让他们这么说师尊的。” “没事。”他捏了捏徒儿的手,笑道:“是我托煜卿帮我宣布的。” “不止是酒馆里那些人,上界所有人都知道,不出意外的话,下界的百姓应该也会很快知晓。” “我云迟和宋时樾结为道侣了。” 一直到踏上小木桥,穿过紫荆林,宋时樾还愣愣的,一路上都没说话。 两人一直牵着手,云迟却发觉他的手指一片冰凉。 到了门口,云迟先放了小醋包下来让它进屋,而后疑惑地看着宋时樾。 “你怎么了?” 宋时樾似乎还没缓过神来,胡乱地摇了摇头,明显心不在焉。 云迟轻皱眉头,捧着他的脸逼迫宋时樾与之对视,严肃道:“我昭告天下,你不开心么?” 他停顿了一下,可徒儿还是没说话。 心往下沉了几分,他一字一句道:“若是这样,我跟你道歉,我不该自作主张对外宣告,没有事先知会你,对不……” 他一边说着,托着徒儿脸颊的手慢慢松开。 “不是!”宋时樾刚刚飘到天上去的心又被攥住了,他回过神来抓住师尊的手,拉着师尊抚摸他的脸。 他着急道:“我没有,没有不开心。” 他很无措,一路上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手脚也不知道该怎么放,幸好师尊一直牵着他、指引他。 “不是不开心,而是太开心了,师尊,我……我受宠若惊。”他混乱地说着,又抱紧师尊低头亲了一下又一下,“能与师尊在一起已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我怎么能得此殊荣,让师尊昭告天下?” “我怕这一切都是梦。”他说完箍着云迟在怀里轻蹭。 他这一番笨拙的解释,云迟已经听明白了,心里暗暗叹他呆,忍不住蹭了蹭徒儿的颈窝,耐心道:“不是梦。” 宋时樾稍稍松开师尊,眼里竟蒙上了一层水雾。 云迟正要笑他傻,俊美的容颜已经压了下来。 他闭着眼睛慢慢贴近云迟,急切而又温柔。 云迟眼睫轻颤,被他强势的气息侵略得受不住微微启唇,几乎是一刻喘息的机会都没给,湿滑的东西钻入口中追逐着他。 炽热而细腻。 他的徒儿在亲吻他。 他在亲吻他的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师尊:感动吗?还没完QAQ 第89章 自昭告天下后,云迟果真得了清净,无人再送信件给他。 宋时樾很满意。 只是孟煜卿那边就比较麻烦了,因着云迟和宋时樾居住的地方隐蔽且未曾对外公布,各方的祝福来信与贺礼全都送往清虚北境。 一开始孟煜卿还乐呵呵的接受,今日却传来音讯说扛不住了,实在是太多了! 云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让他从此直接回绝了所有书信,贺礼也不必接。 为了补偿孟煜卿多日被叨扰,云迟将先前炼玉剩下的一块寒潭冰玉给了他。 似乎是真的爱极了寒潭冰玉,孟煜卿连夜赶来取走,云迟这才放下心来安然入睡。 睡梦之间进入一方幻境,周遭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山巅直耸云霄,一座小木屋坐落在烟雾缭绕之间。 云迟恍然觉得自己应当在此处住了许多年,可记忆里又分明从未来过。 “游泽。” 云迟猛然转过身,只见半空之上一个虚影。 “游泽。”那虚影又喊了一遍。 “你是谁?”不知为何,云迟潜意识里没有纠正他唤出的名字。 虚影并没有回答他,自说自话:“游泽,你的历劫已经完成。” “心中无牵挂,方可以飞升。只要你愿意斩断一切即可飞升成神。” 云迟凝眸:“你是谁?” 虚影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似的,只重复着:“只要你愿意斩断一切即可飞升成神。” “你是否愿意?” 云迟毫不犹豫答道:“不愿意。” 虚影逐渐消散,云迟眼前画面一闪,他感觉自己的元神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拽着往上。 “轰隆——”一道天雷劈下的声音。 云迟此刻置身于清虚北境,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他正在承受雷劫。 “云迟”被拖入天池之前目光一抬掠过云迟身上。 云迟瞪大眼睛。 这分明就是他重生之前的场景。 那时他看到的人影,竟是他自己吗?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云迟第一时间想往外边跑。 若一切如同当初一般,那么宋时樾现下应当就在清虚北境与魔界的交界处。 在一墙之隔。 然而他一转身,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只见过天帝的神像,其实与真人存在很大的差距,但云迟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人是天帝。 “游泽。”天帝露出欣慰的微笑,威严的脸上竟带着几分柔和,“我儿游泽,你来了。” 云迟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神色严肃:“我是云迟,不是游泽。” “你就是我的儿子,游泽。” “云迟才是假的,那是你飞升之前的历劫。” “天道引你来此,便是历劫完成了,只要你愿意就可以马上飞升为神。” “来吧。” 云迟小幅度摇着头。 “你还在犹豫什么?你明明是想的,看到了吗?数月前你还在受雷劫,现在就改变主意了?” 是,他是想过要飞升。 可是现下他明白了,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割舍一切,他不可能抛下宋时樾。 “游泽,我与你说过,切莫耽于小情小爱,这是非常不明智的。” “什么是明智?”云迟看着他,冷冷道:“像你一样抛妻弃子么?” 天帝脸上难得出现懊恼的神情,他眉头紧锁:“此事是我对不起你,现在我愿意补偿你,只要你愿意来……” “够了。”云迟打断了他,目光冰凉:“你最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她。”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天帝也久久沉默。 云迟收回视线,目光四处转着。 清虚北境,是他熟悉的环境不错,但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有不一样的地方。 宋时樾儿时偷偷埋下一颗桂花种子,到他离开门派后长大,于后山修炼的记忆总萦绕着淡淡桂花香。 云迟剑眉一敛,方才那虚影“天道”分明说过“心中无牵挂,方可以飞升”,老掌门也是这么告诉他的。 可是云迟此刻不可能毫无牵挂。 他爱宋时樾,他不愿意割舍。 他还要和徒儿携手共赴他们的未来。 在那间小屋,在方圆数里的紫荆树下、小桥流水之上。 这些都不是真的—— 都是幻境! “师尊,师尊……”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云迟恍然回神,身子被人轻轻摇晃着,宋时樾在他身边急切地呼唤着他。 云迟眨了眨眼睛,身子便被徒儿裹入怀里,冰冷的温度终于慢慢回升。 宋时樾用额头贴着他的脸颊,拥抱很紧。 “师尊,你方才灵力突然变得很微弱,身子也慢慢变冷,我叫不醒你……” 宋时樾的声音带着颤,又抓着他的手伸入自己的衣裳里,用体温温暖着他。 他被徒儿裹得很紧很紧。 很暖。 他猝然回神,待身子不那么僵硬之后才缓缓抬手,不动神色回拥徒儿。 “没事,只是睡得沉了点。” “师尊在。” 宋时樾像回到了小团子时期,依恋地将头埋进师尊的颈窝,抱着他不肯撒手。 不知道为什么,他方才突然觉得很害怕很害怕。 就像要失去师尊了一样…… 他喃喃出声:“师尊,别离开我……” 云迟一楞,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后来又想是多虑了。 他揉了揉徒儿的头发,低头碰了一下:“嗯。师尊永远和你在一起。” 那日的梦境虽然有很多怪异的地方,所谓“天道”和“天帝”所说的话他都没有全信,可心里还是留下了疙瘩。 因为他获得了游泽的记忆。 * 自那次以后,宋时樾总患得患失,白天一刻也不肯离开师尊,夜晚非要紧紧抱着他,二人的身体已无限贴近,可他尤嫌不够。 夜里云迟起夜,才刚刚动弹了一下就立马被温热的身体裹得更紧。 云迟一遍一遍向他保证,可宋时樾还是夜夜如此,十分紧张,久而久之二人都疲惫不堪。 云迟心里一团乱,却也耐心纵容着徒儿。 天蒙蒙亮的时候,二人都已经睡不着了,额头相抵鼻尖相对睁眼注视对方。 “师尊,我再也不吃醋了,师尊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让谁过来都可以,想去哪里游玩我都陪着师尊去,只一样,师尊不准一个人偷偷走……” 云迟眼睛发涩,心里一阵一阵酸软。 “还有小醋包,师尊不是很喜欢它吗?如果师尊不在了,它要怎么办?我一个人养不好的,我……” 云迟贴近,封住了他的喋喋不休。 一吻完毕,云迟拉着他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两人最近都十分紧绷,云迟意欲让徒儿换个环境,同时也想寻个法子让二人都安心。 云迟带着徒儿到了西止山后边一座荒山,眼前树木一片零落,全然没有半分春意盎然。 “师尊,为何来这里?” “带你见我娘。” 宋时樾微微讶异:“师尊的娘么?” 严格来说,应该是游泽的娘。 天帝的话他没有全信,但自那个梦境之后他脑中就多了一段记忆,属于游泽君的。 他终于承认,即便他不是游泽,也与游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从前他不愿他人将自己与游泽君并提,是因为他觉得云迟就是云迟,与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 云迟有他的坚持,他的初心与执念。 也有他的骄傲与清高。 如今却不一样了。 无论此次重生是不是所谓飞升历劫,云迟都觉得自己很幸运。 他握了握身侧人的手,手指顺着徒儿的指缝滑入,紧紧相扣。 他不想再去探究自己的身世究竟如何,只想把自己当做游泽君,带着记忆去完成一些事情。 然而刚刚往前迈了一步,云迟就感受到了一股力量。 “这里竟有结界?” “师尊,我来解。” 宋时樾动手破结界之时只听得一阵山崩海啸,排山倒海的巨大声响,越解声音越大,仿佛近在咫尺。 他不得不停下来,望向师尊。 云迟正想试试,后方传来一个声音—— “何人在此破坏结界?” 云迟恍然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回头时果然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宋时樾已经靠近,紧紧抓住他的手。 眼前的女子柳叶眉向上飞扬着,有几分凌厉泼辣的劲儿,看向云迟却是一笑:“云迟,你终于来了。” “哦不,应该说,游泽君你终于来了。” 自女子出现,宋时樾明显紧张多了,一路上慢慢放松下来的情绪又提了上去,他捏了捏徒儿的手小声安抚着:“她是夏生的娘苏晚楚苏医师,多年前曾照料过我的身子。” 见徒儿两道眉毛舒展了几分,云迟方看向女子。 “苏医师,许久不见。” “听你方才的意思早就料到我会来?” “不是事先知晓,而是我一直在等你。” “这是我和我家那口子一起设下的结界,就等着你过来。不过现下时机还不对,正午你们再来方可打开。” 她说着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两圈,笑道:“我家那口子也有话留着与游泽君说,还有夏生,他也在呢,二位不如先去坐坐,别在这儿干等着了。” “游泽君,待所有事情都分明以后再来见圣女是最好的。” 二人跟着苏楚晚到达她家,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一章或者两章之内就可以结束正文了~~ 谢谢“hinny斯”小宝贝灌溉的营养液x2~ 第90章 “仙尊,宋公子。” 刚一进门,夏生听到声音便迎了上来。 他的身后还有一人。 云迟微微讶异:“玉长老?” “仙尊。”玉长老说着微微福身就要行礼。 云迟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玉长老,你怎么会在这儿?” 在他的记忆里,玉长老应该是一直在清虚北境的。 “晚楚是我的妻子,夏生是我儿子。” 云迟竟不知世上还有如此巧的事情。 “游泽,你终于来了。” “进屋说话。” 玉长老带着云迟直接进了里屋,却不肯让宋时樾一同入内,询问他原因也只是道有话需要单独与云迟说。 云迟拍了拍徒儿的肩,让夏生带他在外边稍等片刻。 带上门后,云迟开门见山:“你在等我?” “是的。” “晚楚在此守护圣女和灵山,我便在清虚北境看着你长大。” 玉长老娓娓道来,历史的画卷在云迟面前缓缓铺开。 原来玉长老一家祖上先人曾受惠于圣女,与之订下契约世世代代守护圣女。 后圣女陨落,他们守护的任务便自然而然转移到圣女唯一的血脉游泽身上。 “游泽自刎后灵魂散尽,无法转世投胎,我们用了很多办法才把收集到了一抹游魂,将他送到生育孩子的人家,让游魂随着新生儿坠地,参与红尘之中,七七四十九次以后方可重新轮回。” “你就是第五十次,也是最像游泽的一次。” “我知道你最终会去往清虚北境,所以事先在那里等你。” 云迟仔细听着,对自己的身世还是有些迷茫。 “所以,我究竟是不是游泽?” “是。”玉长老笃定道:“你虽只是游泽君的一抹游魂,但却仍然是从他身体里分离出来的一部分。” “游泽君将所有的力量封存在神格里,神格既已融合,你就是游泽君。” 云迟沉默良久方点了点头。 如此正好,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更理所应当了。 “你既寻到这里来,说明你已经想起从前的事了。” “若不出我所料,应当是天帝找到你了?” 云迟迟疑了一会儿,再次点头。 “天帝和圣女生下的孩子自然是天之骄子,难怪天道无论如何不肯放弃你。” 云迟心中有了一个猜想,然而又不敢去想。 玉长老很快证实了他的想法:“你或许能猜到,飞升不一定是你个人的心愿,还有可能是天道选择了你。” “自宋时樾进入清虚北境开始,你们之间的羁绊就已经开始了,所以即便那三年他作恶多端,屠尽各大门派,你仍然念着他。” “心有牵挂的你又如何能飞升?” “所以天道又给了你一次机会,让你重来一次,完成所有遗憾。 云迟目光凝聚,呼吸微微急促。 他的重生,竟是天道的眷顾? 他一生所有的遗憾,在没有保护好清虚北境,没有保护好上界,更遗憾没有好好教导徒儿,引他上正道。” “可他忘了,你是人,你不像天帝,更像圣女,因为你心软,你是有感情的。” “没想到重来一次你竟和宋时樾定下终身。” “我想这也是天道没有料想到的。” 玉长老告诉他,自重生那日以来,他的时间就开辟出了另一个时空。 在他飞升之时,当时身为魔尊的宋时樾的的确确在外边看着他受雷劫。 而三年前、四年前、五年前,其实每一年的腊月初七宋时樾都会在哪里出现。 天道便是选择了那样一个时间节点将云迟送回去某一年,他们在另一个时空相遇。 而三年后的那个时空从此定格。 另一个时空的出现只是天道意图给云迟造的一场梦,为了让云迟弥补遗憾,从而顺利飞升。 如果一切按原计划所想进行,那个多出来的时空最终会被覆盖,魔尊宋时樾会在三年后的时间里眼睁睁看着师尊飞升。 云迟彻底愣住了。 他只想知道一件事:“那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假的么?” “不。”玉长老摇了摇头。 云迟在一阵窒息之中竟感觉稍稍能喘过气来了,只要这些都是真的就好了。 他和宋时樾的一切都是真的,这就够了。 但玉长老又道:“不一定是。” “什么叫不一定?”云迟急急喘气。 他不喜欢任何不确定,宋时樾也不会喜欢的。 “在你面前有两条路,第一条路是按照天道原定的计划走,弥补完所有的遗憾就顺利飞升,那么这个时空发生的一切就是假的,你飞升之后一切都会回到三年后的时间点。” “第二条路,那便是你依然放不下尘世,甘愿放弃飞升,那么在这里产生的记忆就会覆盖另一个时空,成为真实。但是走这条路很难,因为天道冥冥之中对你更为宽容,所以你必须要能抵住诱惑。” 玉长老释然一笑:“看来你选择了第二条路。你成功了。” 云迟沉吟良久,慢慢消化他方才说的这些话。 并没有任何成就感和喜悦。 不过毋庸置疑的是,他还挺感谢天道对他的眷顾,让他弥补自己的遗憾。 这更让他坚定去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结界午时便可以打开么?” “是。当年游泽君您亲自将圣女埋葬于灵山之中,您去世以后,灵山阴气过于重,晚楚便设下结界,以免有人误闯进去。” “我们有时也会进去看看圣女,可圣女似乎不愿见我们,从来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回应?”云迟疑惑道:“如何回应?” 玉长老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也只是传说,毕竟圣女逝世多年,也许早就不在了。” 云迟蹙眉深思。 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带宋时樾去见母亲的。 “此次仙尊来见圣女是为了……” 眉间舒展,云迟微微笑道:“让我娘见见他。” “是为了合籍么?” 合籍礼需要长辈认可,宋时樾无父无母,将云迟养大的老掌门也不在了,现下得知自己的身世,云迟理应来见圣女。 云迟却是摇了摇头,合籍还不够。 要给徒儿安全感,让他看到自己的诚意,必须用另一个法子。 云迟说出那四个字的时候,玉长老瞳孔稍稍放大,面露担忧:“你可想好了?一旦如此做,你们彼此再也不能分离,若是一方因故伤亡,另一方也会受到同等的影响,同伤共死。” 云迟没有犹豫。 看向窗外越来越短的树影,他喃喃道:“时间到了。” 解开结界后,云迟牵着宋时樾的手进入一片灰蒙蒙烟雾之中。 浓雾未曾化开,伸手不见五指,二人十指紧扣坚定向前。 云迟凭着记忆往前走,不知过了许久,终于停在了一块墓碑之前。 浓雾散去了些,只是周遭的阴气阴气还未散去,凉飕飕的。 云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圣女给的反应。 “娘,我带他来看你。” “他叫宋时樾,是我的徒儿,亦是我选定的道侣。” 云迟看着那一方墓穴,眼中闪过当年的场景,他亲手杀了他娘,亲手将她送入墓穴里。 人人都称颂他大义灭亲。 上界和魔界势不两立。 可是他不需要这样的赞扬。 但凡有任何一个其他的办法,他都不会那么做,可是他别无选择。 那时他没有能力救母亲,只能痛下杀手。 而这一次,他救了他的徒儿。 掌心紧紧贴近,云迟看向徒儿笑靥如画:“我们在娘面前成亲好不好?” 他牵着宋时樾的手,在他怔忡的目光中朗声喊道:“一拜天地。” 没有红绸,二人便牵手拜天地。 “二拜高堂。” 他们虔诚对着坟墓一拜。 二人执手相对,宋时樾掌心湿润地扣住师尊,紧张问道:“师尊,你想要夫妻还是夫夫?” 云迟抿唇一笑,“都可以。” 宋时樾注视着他的师尊:“夫妻对拜。” 二人面对面弯腰,宋时樾喊了句“礼成”,迫不及待抱紧师尊。 他脸红红解释道:“我并非把师尊当女子,想称师尊为妻子是因为当夫君的总要对妻子好,照顾妻子疼爱妻子,我也要照顾师尊、疼爱师尊,所以……” “我知道。”云迟笑着打断了他,满面娇嗔:“在娘面前不许说浑话。” 宋时樾开心得紧,不管不顾耍贫嘴:“娘才不会怪罪我,看师尊找了个这么好的道侣,娘高兴还来不及呢。” 云迟只好作罢,眸中笑意却不达眼底。 拜堂的过程中圣女也没有给他任何反应。 他心下暗暗叹气,或许真像玉长老说的那样,圣女早就不在此徘徊了吧。 刚这么想着,却听见徒儿惊喜的声音喊道:“师尊!” 云迟往身边一看,才发现宋时樾手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条红绳,若隐若现发着红光。 另一端连在云迟手上,在二人的目光汇聚在一处的时候亮得炫目。 与此同时,周遭的雾气渐渐散去,云迟看到坟墓之上绽放出一朵朵黄色的小花。 小黄花瞬息之间开满坟头之上,扫去所有的暗淡荒芜,一片生机盎然。 云迟胸中盈满满足之意,红绳指引着二人的手紧紧交缠。 他看着徒儿:“这是娘对我们的祝福。”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结束呐~~ 这里问问小可爱们有没有想看的番外呀~没有的话我更完最后一章就准备标完结啦OvO 第91章 宋时樾回望师尊,一直放在胸口之上的凰羽变得炙热。 他取了出来,发现凰羽正闪着光,就像在为二人激动,替二人高兴一般。 云迟想要给他的却不止如此。 他拿过凰羽放置在掌心之上,指尖微微抖动,凰羽缓缓升至二人上方盘旋。 “师尊,我们要在娘面前合籍么……” 话音刚落,凰羽应声而断,从中间分成两片金黄的羽毛。 宋时樾微微睁大眼睛。 这不是合籍,而是…… 血灵合契。 宋时樾在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凰羽原来是云迟的伴生之物。 那他从前那么多次受伤,师尊便也受着同样的伤害。 心尖泛着软,他看着云迟:“师尊,你真傻……” 怎么那个时候就把凰羽交给他了。 伴生之物除了和原身有感应之外还有一个功用,那便是一分为二融入骨血让两个人结下血灵合契。 云迟微微笑着问他:“你愿意么?” “我……”开口的声音竟有些哽咽,宋时樾不得不抬起手臂挡住自己越来越模糊的视线。 云迟不心急,很有耐心等待着他。 良久之后,宋时樾露出泛红的眼尾,目光炽热,满眼只有师尊一人:“师尊,我愿意。” 他说完拿出一块粘连得不算完美的玉佩来,手掌摊开,玉佩迅速飞往半空之上追逐凰羽。 那是他儿时送给师尊的玉佩,先前弄碎了,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重新粘起来。 云迟那时还叹他执着,却没想到他早就把自己的所有存于玉佩之上,捧着一颗真心交与师尊。 世上有情人究竟谁比谁痴,谁比谁傻。 宋时樾率先划破食指指尖,伸出手。 云迟也跟着划破食指,双指相抵,骨血相融。 血灵合契是道侣神合最为亲密也最为极端的一种,需将二人的伴生之物打碎融合,互相融合融入骨血灵肉之间。 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绝对忠诚和爱意。 一旦血灵合契完成,二人当同伤共死,无法离开对方。 一方受伤,另一方将受同样的痛,一方逝世,另一方的生命也会逐渐消散。 一对满心信任对方的新人指尖合触四目相对,满心满眼都只有彼此。 玉佩分为两半追逐上凰羽,玎玲一声碰撞之后两两相融,两片羽毛缓缓下坠,落于二人头顶,消失。 云迟胸腔一片炽热。 灵山之上绽放一朵血红色的焰火。 昭告世间有一对道侣心有灵犀心甘情愿结成血灵合契。 宋时樾指尖轻颤着执起师尊的手,轻轻舔/舐师指尖一点伤口,而后紧紧扣住他的手。 掌心的温热相互传递,滚烫的血液在身体里流动着。 师尊的一半在他身体里。 他的一半也在师尊体内。 宋时樾对着坟墓郑重鞠了一躬:“娘,我会好好照顾师尊。” 二人下山之时外头天色已晚,他们想去与玉长老、苏医师和夏生告别一番,沿着方才上山的路回去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人。 连同他们住的房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 二人只好回去。 一路上,宋时樾还晕晕乎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可胸腔的热度昭示着这一切都是真的。 师尊真的和他结成血灵合契了。 他们再也不会分离。 御剑于上空,宋时樾一遍一遍向师尊确认:“我真的不是在做梦么?” 云迟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告诉徒儿:“不是做梦,都是真的!” 宋时樾非要扒师尊的衣裳,想要看看。 剑身晃动,云迟躲过他的无理取闹:“别闹。” 他红着脸,稳住剑身声如蚊呐:“回去再看。” 宋时樾愣了一瞬。 他们已经完成下界民间的成亲礼仪,也完成了上界承认的血灵合契,那么便只差最后一样。 洞房花烛,当是今夜。 穿过紫荆林后,云迟却不肯让他进屋。 “先在外边等着,等我喊你。” 宋时樾不明所以,却也听话地松了手。 手被松开又被再次握紧,云迟听着徒儿恋恋不舍道:“师尊快点。” 脸微微发烫,云迟小声道:“知道了。” 终于得到解放,云迟转身迅速进入门里。 门刚刚阖上,小醋包就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脚。 云迟低头看着小醋包,温和笑道:“乖,先回窝。” 小醋包好似能听懂他说的话,果真松开了爪子,回到窝里趴着看云迟。 云迟粲然一笑,迈着坚定的步伐往内室去。 一番窸窸窣窣之后,他向徒儿传音:“进来吧。” 宋时樾早就等不及了,迫不及待推门而入。 小醋包乖巧地窝在窝里,在宋时樾进门的时候只看了他一眼,便又重新偏过头注视着内室的方向。 宋时樾在此刻竟莫名地感到紧张,一步一步往里边走去。 内室和外室没有门隔开,只有层层的纱帘,都被人放下来了。 红色的轻纱飞舞,他一层一层拂开,看着坐在床上的人离他越来越近。 终于看清了—— 他的师尊,一袭红衣,眼尾一颗殷红泪痣美得艳丽。 宋时樾几乎看呆了,就那么定在原地。 直到云迟捧着一套红色喜服来到他面前。 这是云迟一早就准备好的婚服。 他眉眼低垂,几乎不敢正眼去看徒儿,目光只落在鲜艳的大红色喜服之上。 “我帮你换上。” 云迟白皙的指尖解开徒儿衣带,脱去他的外袍,为他披上喜服。 收紧腰间衣带,云迟在他身前亲手为他系上。 宋时樾全程没有说一句话,配合着师尊的动作抬手,耐心看着他亲手为自己披上他们的婚服。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云迟手指刚刚离开腰带,整个身子就被人往前一带,落入他怀里。 系好的衣带很快就被扯开,连同云迟身上的。 宋时樾却不舍得脱去,做那事时也要穿着喜服,也要师尊一样穿着喜服。 云迟银白色的发丝铺在红色的喜服之上,美得惊心动魄。 二人心口俱有一片羽毛,那是血灵合契留下的标记。 在心跳不断体温上升的时刻发出红色的光芒。 宋时樾细密的吻落下,在他耳边呢喃着:“师尊,你真好,你怎么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的——”云迟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宋时樾身子一颤。 因为师尊喊他了。 “夫君……” “师尊说什么?我没听清。”宋时樾停下,执着地要师尊再说一遍。 “夫君……” 一屋的红烛未曾熄灭,烛影晃动,月色沉浮之间,墙壁倒映着亲密无间的二人。 云迟害羞,怕小醋包一如往常一样往他们床上钻,非要宋时樾先在外边设下结界。 可情到浓时,声音情不自禁,小醋包似乎也听到了声音,飞奔过来撞着结界。 宋时樾的结界只为阻挡,不会让猫猫受伤。 发现被无形的东西挡住了,它还不死心一遍一遍往前撞。 还喵喵喵喵叫个不停。 宋时樾抱着师尊,诱哄道:“师尊,要不让它进来?好么?” 云迟在这种时候根本无法分心,双目迷蒙之间胡乱点头。 结界被解开,一只小白猫跑进来在床边停下。 它歪着头往床上看了一会儿,似乎不知道两位爹爹在做什么。 云迟偏头瞧见小醋包,立马羞得别过脸。 宋时樾当即“嘶”了一声,“师尊别害羞,它不懂……” 小醋包没有如往日一般跳上床。 只是在被被褥霸占的地上寻了个位置,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躺着。 “喵~” 它也要做两位爹爹成亲礼的见证者。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这一章写得好舍不得。 总之,感谢所有陪伴与鼓励,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