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神记忆黑洞 作 者:少 盏 姜梨穿越当天飞升成仙,可喜可贺。 同日,扶月上神涅槃失败,可悲可叹。 保护神陨落,天君正愁没处撒气,姜梨就办砸差事撞枪口上,很好,贬下界去。 仙界一日游get? 姜梨天生记性不好,不出意料办砸差事,天君贬她种树,天妃扇她耳光……大妖小妖轮番挑衅,还有冥王不断追杀,日子过得苦哈哈。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身份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可说…… 后来,天君自罚雷刑,天妃自行点蜡,还有那谁,冥王,你自己看着办……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甜文 爽文 异闻传说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梨(扶月)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越成上神 立意:在逆境中一往无前,终会成就更好的自己 第1章 穿越仙侠世界 现在这个情况有点复杂。 姜梨愣没想到,飞升仙界之后,还要再做一道选择题才算走完流程——“恭喜仙友升仙,请问仙友是愿意来我们玄天界还是他们炎天界?” 现在她的面前,一左一右站着两位仙使姐姐,真诚地向她发出组队邀请。她们身后各有一道大门作为背景,门内雾蒙蒙的仙气涌动着,散发着薄薄的纯白光泽,想必正是通往刚才提到的玄天界或者炎天界。 什么意思,仙界还搞分裂?她不大看得懂。 玄天、炎天……姜梨依稀记得,《吕氏春秋》其中有一篇讲道:中央曰钧天,东方曰苍天……她记性不好,九天大部分都没记住,但是北方曰玄天,南方曰炎天她倒是背下了。 不知她穿越过来的这个仙侠世界,与《吕氏春秋》以及她概念中的仙侠重合度有多少。现代世界光是神话故事就有很多版本,有说世间三界的,有说六界的,佛教道教各朝代各文人名著,各有说法。 不过玄、炎两个字代表了一北一南,相隔甚远,单从名称上看,她猜这两边的关系可能不那么亲密。 下面问题来了——昨天才穿越,坐地飞升的她,在不知道世界背景的情况下要怎么选。开盲盒吗?选了这个得罪那个怎么办。 她只是一个高三复读了三年的困难学生,任何一道选择题都可能是跨不过去的天堑,现在居然让她面对一道连题干都读不懂的题。 靠! 刚刚还在兴奋自己穿来就升仙的姜梨,现在有些彷徨。她瞅了眼那两道仙门,它们是如此紧邻,甚至看得出是由一道大门分隔出来的两个小门,与她乡下两个伯父分家之后的院门格外相像。 多少亲兄弟分家闹得鸡飞狗跳。 两位仙使姐姐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姜梨小心翼翼问出一个问题:“你们仙界……也兴分家啊?” “嗐,不就是分家嘛。”头上一撮白毛的那位姐姐如是感叹道,扬起职业微笑,没有计较她的问题是否无礼。 旁边那位头上佩了朵红花的姐 姐冲她一笑,眼尾妩媚,友好补充道:“咱仙界这家,分一千多年了呢——仙友可想好了,来我们炎天界还是他们玄天界呀?” 说话间,红花姐姐把手搭在白毛姐姐肩上,二人俨然是一对好闺蜜,那些分家之后见面就互咬的戏码竟然并没有上演。 姜梨瞧了瞧两位姐姐的友好互动,发现虽然分家,但是看样子却还算和谐,那么是不是选哪边问题都不大。本着严谨的态度,又问:“小仙愚钝,敢问玄天界和炎天界,有啥区别吗?” 两位姐姐一起摇摇头。白毛姐姐亲和力高些,倒是详细回答了她的提问:“玄天自由些,炎天热闹些,但总体上都差不多。如果仙友选择困难,我给你个建议,你要是凡人飞升就选炎天,那边人界修仙上来的多。你要是精灵飞升,就选玄天,我们这边花草虫鱼,飞禽走兽出身的扎堆儿,比较聊得来。” 对方给出提示,但这个选择题她依然不会选。因为姜梨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具身体,是人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穿得太诡异了,到现在姜梨都觉得,自己只是在做一场想象力丰富的梦。 回想一天前,她在高考动员大会上睡着,再睁眼就发现自己竟然身在陌生环境,疑似撞鬼。她凄风苦雨哀嚎一晚上,才渐渐发现自己可能是赶上潮流,穿了。 嚎得太累,后来她就地睡着了。第二天醒来,还没搞清楚自己穿越到什么地方,姜梨就飘上了天。而直到在天上飘,她才晓得,原来这趟潮流赶得厉害,竟然穿来仙侠世界了? 一切都太突然,无论是从心理还是身体上,她都没有做好飞升准备。面对未知的一切,她现在有一点点焦虑,十分后悔在高考动员大会上睡觉。 之所以在大会上睡着,是因为这是她参加的第三次动员大会了,早已打不起鸡血,任旁边同学们激情澎湃,啼泪横流喊着口号,她只觉得好困。 姜梨从小到大学习吊车尾,两次高考不尽人意还要再参加第三次,已成学校传奇。追根究底原因也简单,因为她记性奇差,差到一看见“背诵全文”四个字能厥过去。父母带着她各大医院都跑过了,却始终治不好她的健忘症。 小到忘记自己家在哪儿,大到高考忘记涂答题卡,她总是变着花样地刷新自己的健忘记录。 但好在姜梨头脑精明,能频频搞出点发明小创造之类,要不然早被学校劝退。班主任摸着她的奖状笑出一脸褶子,同时看着她的考卷又捶胸顿足,恨不得把她送去解剖看看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背啥忘啥,就差忘自己名字了。 学校师生们,都亲切地叫她“姜忘忘”。 姜梨一笑置之,只能致力于锻炼自己的逻辑思考能力。所以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人还是小动物飞升的时候,擅于分析的她,不慌。 ——自己醒 来的时候人在荒郊野外,随身没有携带修行门派传说中的佩剑丹药之类,乐观大胆猜测,她大概不是个人,真身也许是什么……毛茸茸的可爱小动物? “我选这边。”在两位姐姐期待的目光中,她果断指向了白毛姐姐背后的大门。 她选那个飞禽走兽很多的玄天界。 行了,有活干了——姜梨选定之后,两位姐姐挥手别过彼此,白毛姐姐就带着她进了玄天界的大门。穿过门界的时候,姜梨感觉身上一股凉气掠过,很快便置身于一片春景之中,鸟语花香,彩虹当空横跨天际,很美。 非常有仙味儿。 “好了,等去飞升登记堂把你的八字籍贯之类记录以后,仙友就正式成为我玄天界一员。”这位姐姐立即展开了她的工作,笑起来的模样令人如沐春风,“我叫白琴,是玄天界的接引使,在仙友安顿下来前,仙友有什么疑惑的地方都可以问我。” “有劳姐姐了。小仙姜梨,生姜的姜,梨子的梨。”她赶紧也介绍下自己,兴奋地发现有薄雾在脚踝处徘徊,凉凉的很是舒服。 “仙友的真身莫不是株姜,或是棵梨树?”白琴仙使带着她走上碎玉路,随口问道。 “……” 她户口本上就这个名字,爸爸姓姜,她妈生她之前啃了个梨,所以她就叫“姜梨”。想到父母,姜梨不由的黯然神伤,一时没了心情赏风景。 高知父母生的女儿,高考两次都专科擦线。不光高考,从小到大她的学习哪次不在班上吊车尾,尽管已经很努力,她却一直都是父母的耻辱,父母从来不在外头提起这个女儿。好在,还有弟弟这块优秀的遮羞布,连跳两级现在已经在国外顶尖学府念书了。 他们是完美的三口之家,没有人说过她是多余的,但她总感觉自己是格格不入的。 姜梨觉得穿过来大概是好事,以后就不用再彼此折磨了,反正回忆不太美好,她忘性大,索性忘个干净吧。从今往后,她就在仙界混,坐地飞升这种好事都能遇上,说不准自己能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呢。 随遇而安,随遇而安……人生地不熟的,少说多听,多看少做,小心行事为妙。 姜梨情绪低落一阵,等回神过来,发现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的白琴仙使,正冲她眨眼睛,等着她回答关于真身的问题。 她干笑:“仙使你猜?” 白琴保持着嘴角的职业微笑,并没有给她提供参考答案,望了眼雾蒙蒙的碎玉路:“算了,咱们先去飞升登记堂吧,以后得空我再和你闲聊。” “姐姐说的是。”姜梨巴不得。 白琴不追问,是有原因的。那些真身奇奇怪怪飞升上来的小仙们,都不太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们从是什么修炼成形的。前阵子初草仙子意外被知道本体是只蛤ma,从前的追求者一个个突然宣布闭关,门都不出了。 所以她理解姜梨这遮遮掩 掩的态度,不过到了飞升登记堂,填名册的时候还是要照实填的,档案此后会封存,真身是什么大可不必担心外人知道,除非自己愿意说。 当然,类似司命仙君这种造命册的大能仙人不会不知道,仙君往上的人物也只消一眼就把什么都看穿了。不过虽有这个眼力,仙君是何等人物,等闲不会翻弄是非,也不参与闲聊。 连自己真身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姜梨,暗松一口气。她刚才偷偷试过了,但是并不会运用仙法,她只会驾云,这还是在今早无端飘上天的过程中掌握的唯一技能。她感觉不到自己的真身,这就有点奇怪,不禁开始质疑起自己到底是人还是小动物。 白琴不问,她暂时就不多想了,先找到组织,以后慢慢混就是了。这会儿她跟在仙使后头,目不暇接地欣赏周围的景色。当神仙多好了,住漂亮仙境,不用为了柴米油盐疲劳奔走,不用苦韶华易逝。 最重要的是,还不用高考。未来的日子,在她的憧憬中,已然被冠以“美好”的形容词。 没走出多远,前面的仙使姐姐忽然顿住脚步,姜梨差点脸撞前者背上。 白琴掐指一算:“遭了!” 第2章 涅槃 仙使姐姐脸上的笑容忽然垮掉,说出一句“遭了。”这恐慌的语气,让姜梨不由的心肝一颤,怕怕的。 “……” 白琴面上正写着“着急”二字,把脚一跺:“哎呀,我给忘了!这时刻正是扶月上神涅槃之期,这会儿能去的都已赶去围观,我们再耽搁就要错过了!” 扶月上神?姜梨呆了一下……这一瞬的怔愣,很是不可名状。 上神涅槃,一听就很高大上。姜梨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白,很快就双眼一亮顺着她说:“那,先去瞧瞧?咱们回来再登记。” 白琴把头一点:“那是自然,想必登记处的仙官也偷溜走了,你我去了也是扑空。” 姜梨便跟着她,驾云赶往上清台,一路上美景如繁花似锦,风光旖旎,看得她很是惬意。不过,她现在却对别的更感兴趣。 “那个,白……白……” “我叫白琴。” “白琴仙使……”她记性不好,很是抱歉,“敢问上神那个涅槃……是怎么回事?”她想问哪位上神涅槃,上神是什么重量级,是不是凤凰涅槃的那个涅槃,又怕问太多暴露了自己小白的事实,不敢问得太清楚。 白琴这个接引使却是做了有些年头了,像姜梨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管把仙修的呆子见了不少,六界之事一问三不知。还有一些没有修仙门派,却能无师自通得道飞仙的,对天上的事也知之甚少。当下便没想太多,赶路也是无聊,顺嘴解了她的困惑。 “刚才不是告诉过你了么,咱们仙界分成玄天界和炎天界,至于怎么分家的我等小仙也不便妄议,日后你慢慢就懂了。咱们两界,分别与神 界下来的扶月上神、泽渊上神交好,两位也把统一仙界的重任视作己任,一千年前两位为此大打出手,不成想出了意外,最后竟然同归于尽了。” 姜梨:“啊?” 这个“啊”音饱含了很多情绪,诸如“你神界管仙界的事把自己管死了也是够奇葩的”“动手就动手,同归于尽就过了”“他两位用力过猛怕不是公报私仇玩儿崩了吧”之类。 白琴:“神轻易不会陨落,一旦陨落就是彻底消失于六界。好在两位都在博易神君座下修行,是师姐弟,博易神君沉睡前各赐了一道凤凰诀给二人,所以两人都有一道机缘在一千年后拾回性命。今日扶月上神即将在上清台破壳涅槃,泽渊上神也会在炎天界重生……不过,那凤凰诀只可用一次,两位若是再不顾后果大打出手,可就没有下条命了。” 所以,这两位上神不是传说中的凤凰么。姜梨懂了,若有所思:“哦,只是被叠加了BUFF啊。” 白琴:“何为爸……夫?” 姜梨:“就是一种……增益状态?” 白琴蹙眉叹口气,加快驾云的速度——今天接的这个小仙,不仅是个呆子,还是个……唉,她真是担心玄天界的未来啊。 白琴就这么一面带着姜梨赶路,一面解答她了很多疑问。 “神界超脱,等闲不会管六界中事,只有年轻的神才会下三十六重天,在六界历练一遭。几万年来,神界也就只出了扶月上神与泽渊上神两位新神而已,都才几万岁。” “扶月上神是位女神,收我玄天界玄天后娘娘为徒,泽渊上神则收了炎天君为徒。” 姜梨听到这里,懂了。原来如此,所以他们才插手了仙界的事,真是两位疼爱徒儿的好师父。 “除非魔界作乱,混沌之力扰乱六界,神君们才会出面清扫。莫说你我这等小仙,就是天君之类几万岁的尊者,见过的神也只这两位而已。所以,今日他们涅槃,可谓大事中的大事。” 这么说,姜梨算是撞大运了吗,一来就赶上这么刺激的场面。 这位扶月上神是个女神,两位神是师姐弟的关系,那么另一位泽渊上神就是男神咯。姜梨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已经脑补出一部师姐弟相爱相杀,最后情不知所起和谐大团圆的百万长篇。 趁着还没有忘光光,姜梨赶紧在心中复习了一下刚才仙使姐姐讲的内容,并做了总结—— 她穿来的这个仙侠世界,世界分为六大部分,为神、仙、人、妖、冥、魔六界,其中神界可以说是主宰,静静地看着其余五界明争暗斗,只要不斗得太过分,是不会轻易出手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神界属于一个传说,而扶月与泽渊就是从传说中来的,神威现世当然会备受尊崇。 自打两位上神下了三十六重天,之前蠢蠢欲动的魔界就再也没敢冒泡,混沌之力是一点也不敢 泄露出来。不过魔界也的确是奇葩,明明每次只要一奋起,就被神界用小拇指按趴在地上,却依然坚持不懈地继续奋起,又继续被按趴。 听完白琴的解说,姜梨不禁对这位即将涅槃在玄天界的扶月上神充满了好奇。 很快,两人赶到上清台。 脚一落地,白琴揭开随身携带的玉瓶小葫芦喝了口水润润嗓,又耐心地给她介绍起来:“此处上清台,位于我玄天界最高处,乃是我仙界特地为扶月上神修建的宫殿。”她拍拍姜梨,用手指向某个方向,“看到宫殿前的玉树池了吗,那是凤凰诀幻化出的水,水滋养着的那颗蛋就是凤凰诀凝结成的凤凰蛋,可助上神汇聚元神,千年之后破壳重生。” 姜梨没看到蛋在哪个方向,只看到一颗颗圆润的脑袋挤在视线里。 上神涅槃的盛况啊,不会有人想错过的,这会儿整个玄天界上至天君下至看门儿的,都已经围观在附近。为了表示敬意,大家又都不敢在上神驾前腾空起来,于是就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她和白琴仙使来得晚,被挤在一个个后脑勺后面,看得很是艰难。 姜梨伸长脖子找了许久,终于看到白琴说的那枚蛋。一人高一颗,杵在浅浅的玉树池里,周身飞绕着薄薄的雾气,隐约泛着幽蓝色的光,像冻结了万年的冰。 很漂亮,莫名地想摸一下试试手感。 玉树池外不远处,站着一对男女,一看就知道身份尊贵,或许正是玄天君和玄天后吧。两位表情凝重,眼睛一下不眨地死盯着这颗蛋,尤其是扶月上神的爱徒玄天后娘娘,手里还握着一把剑,怕不是担心自己师尊钻不出蛋壳,要帮忙劈开。 白琴努力伸长脖子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叹气:“唉,来迟了。”缓一缓后,又安慰自己,“要不是有姜梨仙友恰好飞升,我还守在大门口进不来呢……也不知红灵是不是还守在那里,她那边泽渊上神涅槃她都没有眼福去瞧瞧。” 白琴话毕,一位仙人转回头来,滋溜吸吸鼻涕:“两位上神同一天涅槃,不晓得这会儿泽渊上神破壳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咱们这边一样冷……阿嚏——鼻子都要给我冻掉了!” 白琴也跟着打了个哆嗦。 另一位仙人搭话道:“不冷吧……肯定热死了。女致阴,男致阳,落到面上,就是一冷一热,两位的神力又是毁天灭地的,涅槃之时神力汇聚,凤凰蛋附近就会极冷或极热。” 这会儿仙力薄弱的已经快要扛不住了,就连有着数万年修为的玄天君玄天后,也面色发青很难熬的样子,毕竟他们离得近。 白琴忍不住大声打了个喷嚏,形象略有崩坏,扭头看一眼姜梨,嘴角保持住了微笑:“你还好吗?” 姜梨眼珠子一溜,极配合地抱紧自己的肩膀:“好冷!” 白琴拢了拢自己身上薄如云雾的仙裙,安慰她道:“ 再坚持一下,你刚飞升仙力最弱,若是实在受不了,不妨退到再后面去。” 姜梨咬咬牙,倔强:“多谢白琴姐姐关心,我受得住!” 她真的受得住,因为她根本没觉得冷。然而,她还是配合地表示自己快要冻死了,不为别的,只因为她不想成为特殊的那个。在场所有人都怕冷,一个个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光她不怕,想想不奇怪么……莫不是因为她是穿越过来,本不属于这里的缘故? 旁边几位仙人起先还在兴奋地在聊天,渐渐却都变成了哑巴,牙齿冻得嘎吱嘎吱。白琴专注于施法取暖,顺便好心地帮姜梨套了一层热风。 于是一点都不冷的姜梨……汗颜。 字面上的“汗颜”。 好在是寻常仙法对上神力根本连挠痒痒都不算,白琴依然冷得打摆,也就无暇观察姜梨装冷的演技到底好不好。 ——“裂了!裂了!” 不知是谁激动得喊破了音,专注于给自己取暖的各位仙人齐刷刷盯向玉树池里的蛋。姜梨紧跟节奏,垫起脚尖张望,看见那枚凤凰蛋的蛋壳上,果然已经爬上蜿蜒的裂缝,从缝里透出清亮并不刺眼的蓝色光芒。 大家都屏息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咔嚓——”蛋终于碎开,一片蛋壳落进水中激起层层涟漪。 于此同时,刺骨的冷意竟然在瞬间消散,众仙终于又从冰窖里活过来了。但是全场却无一丝欢腾,所有人无一例外保持了可怕的沉默。 唯有姜梨,因为忽然感觉一股冷意钻进身体,狠狠地像一根冰棱扎痛了她的胸口,而表情略显扭曲。那股冷意来得突然,接着又如一条泥鳅飞速溜走不见,像是滑进了她的血脉深处。 ……什么鬼,现在才感觉冷,她的感官反射弧这么长的吗? 再仔细一看那蛋…… 铺垫那么多,搞半天是枚空蛋? 第3章 泽渊上神 是的,蛋碎一地,连蛋黄蛋清都没有,空得干干净净。玄天君的脸当场变色,黑得可以拧出一桶墨汁。而玄天后,发出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师尊——”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宁静。 她的师尊扶月上神,涅槃出现意外,盖木欧瓦了。 情况不容乐观,玄天君很快把视线从蛋壳上挪开,丢出一句:“仙君及仙君以上,速来极意堂议事!”说完就头也不回飞走了,后面陆续跟上被点到的仙君之类,闪人闪得都很快。 本界上神涅槃失败,事态非常严峻,高层决定召开紧急会议。只有玄天后,还跪在蛋壳前,哭得很伤心。 围观群众倒是情绪平静,三三两两感叹着散去了。姜梨甚至听到刚才和白琴闲话的两位仙人,在商量等会儿回去煮锅子吃配点什么酒驱寒比较好。 居然一点紧张的觉悟都没有。 姜梨眼睛一瞪,不是很能理解,小声问旁边叹息摇头,准备也该干嘛干嘛去的白琴:“仙使姐姐,扶月上神这是重生 不了了么,怎么都走光了?” 白琴拉着她重新踏上去登记堂的路,又是重重一声叹息:“是啊,涅槃不成,扶月上神就算是彻底陨落了。万事都防不住意外,凤凰诀也不可能一点差错都不出,唉……但怎么就让咱们上神撞上了呢。” “上神陨落,我看天君极不高兴,可是为何各位仙友只是伤心,却不见着急?” 白琴望望四周,确定无人偷听,这才小声向她解释:“上神嘛,我等小仙只能仰望,并不熟稔。打个比方,你家邻居的大舅哥的老丈人的妹夫的外甥女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姜梨:“……不会。”所以刚刚都是跟她一样,只是跑过来看稀奇的?一个个路人粉罢了。 但是不对啊!扶月凉透了,不代表隔壁泽渊上神也遇到小概率事件。姜梨倒吸一口凉气,假设对家那个顺利涅槃,那她今天加入玄天界算不算四九年入国军。 “可是……那个……泽渊啊?!”她激动到话都要抖不清楚了。为什么自家保护神没了,大家一点都不紧张,搞不好对面一复活就要杀过来搞统一事业啊! 白琴示意她小声一点,拉着她赶紧往前走,看看四周生怕旁边有人听见:“泽渊上神涅槃就涅槃了呗。”她顿了一顿,仔细瞧了瞧姜梨的脸,感受到后者的单纯,无奈地往下说道,“有些话其实不该跟你说的,大家心里头知道就是了。刚才你也听见了,咱们天君叫了仙君及仙君往上的去极意堂议事,所以有些事嘛,是好是歹都跟我们这些下头的小仙没有关系,你着实无需惊慌。” 姜梨狠狠地抽了下嘴角,不懂。 白琴看她的痴呆表情就知道她没听懂,补充道:“你想想人界改朝换代之时。” 这回,她有点懂了——底层小仙又不是既得利益者,天界统一不统一,谁来当天君跟他们又没关系。可曾见过改朝换代的皇帝,把旧朝老百姓逮起来杀光光的?谁跟温顺又可爱的劳动力过不去啊。 他们这些小仙,就是仙界的劳动力,俗称老百姓。 好吧,她这下搞清楚了……不知道隔壁泽渊上神满血复活没有,如果活了的话,麻烦过来统一一下,方便她去窜个门子。 与此同时。 炎天界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炎天君率领众仙跪满圣殿,乌压压一片恭迎泽渊上神。一千年的等待,终于等来了上神的归来,他们激动啊。 虽然热得感觉自己快要被烤焦。 但一切都值得。 赤红的光终于幻化成一道昂藏的人形。那身影立在银火池上,一如千年前那般耀眼,俯视着这个世界。他轻抬下巴,嘴角只一抹浅笑,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傲世味道。 炎天君擦擦额头上的汗,赶到跟前跪下,双眼之中跳跃着激动的光泽:“师尊归位,徒儿狂喜不已。这一千年来,徒儿日夜担忧,后悔不已,师尊——还请师尊莫要 再为我小小仙界,将自己置身险地,否则徒儿万死不能赎罪!” 上来就是意简言赅述衷肠。 “嗯,你很好。”上神赐他一抹眼神,懒懒颔首,“起吧。” 炎天君站起身,看了眼自己的师尊,匆匆一瞥后不由一怔,倒也没说什么,让出路来恭请泽渊上神出银火池。 泽渊上神双眼微眯,启步将行,不经意间微垂下头,瞄了眼脚下滋养了凤凰蛋一千年的池水,当即怔愣住了。 池水倒映着他的眉清目朗,还有…… 头发?! ——本尊那头乌黑亮丽的墨发突然霜发如雪了,是涅槃路上哪条道走偏了吗?! 泽渊上神嘴角的那抹傲世浅笑,弹指间碎成了渣渣。 方才炎天君脸上的那一瞬不对劲,也正是因为这个。他师尊的头发竟然白了。 头发变白,对神而言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而是意味着—— 第一种情况,年岁到了,即将陨落。但这显然不可能,在神的世界里,几万岁正青春年少。 第二种可能,体内神力由于某种原因陷入混乱。可以称之为走火入魔,姑且算是一种比较另类的内分泌紊乱,通过调理可以恢复,但在恢复期间健康和神力不可能没有负面表现。 第三种情况,神力衰退。属于疑难病症,对神的寿数没有影响,但对于神而言,失去神力比死了难受。 泽渊那张俊美清朗的脸,不复镇定,两眼瞪大,躬下身仔细再看一遍自己的头发。清澈的池水倒映着他的影子,看多少遍都不会变——他的头发,好像玉轮山上积了百万年的雪,惨白惨白的。 定是凤凰诀哪里出问题了,导致他要么神力紊乱,要么神力衰退,而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他不能承受之痛。 好徒儿炎天君最会察言观色,在旁宽慰道:“师尊不必忧心,定是刚刚苏醒,还需调理内息的缘故。这白发似雪,与您那出尘清举的气质甚是贴合,师尊瞧着愈发俊逸不凡。” 马屁精徒儿的话泽渊很是受用,面色稍霁,但很快又陷入某种困顿,脸色依然不太好。下头几位仙君交头接耳的话,传入他的耳朵,泽渊皱了皱眉头,跨出银火池,白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微荡,倒是的确俊逸出尘。 几位仙君正在紧张又激烈地讨论着……隔壁扶月上神涅槃回来,要是神力没有像泽渊上神这样衰退,炎天界该何去何从。是否应该立即封锁消息,杜绝隔壁发现战机的可能。 这就是泽渊方才皱眉的原因。虽然他的马屁精徒弟尊师重道,心怀宽广,在此关键时刻优先关心了他的身体健康,而不是忙着收拾东西跑路,但对于泽渊本人而言,身为炎天界名义上的守护神如果守不住炎天界,他的面子哪里搁。 “本尊……” 他才说了两个字,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一个激动的声音——“隔壁扶月上神涅槃失败了”! 泽渊眉心又是一 皱。 几位仙君闻声一怔,立即聚在一起查看起什么东西,个个变得喜上眉梢,嘴里说着“太好了”“咱们趁机攻下玄天界”之类的话。 炎天君快步走下台去,亲自看过了几位仙君手中得到的消息,方知扶月上神当真没能复生。自家守护神神力衰退算什么,对家连守护神都直接没了!遂赶回泽渊上神跟前,激动不已:“师尊!” 何不趁现在,一锅端了他们! 泽渊那一头白发,配上他忽然冰冷的眸子……炎天君只瞄到一眼,就感觉方才热出来的汗,都一下子缩回体内了,后面那些话一个字都不敢再蹦出来。 扶月上神陨落了,谁说泽渊上神会高兴? 第4章 仙界LED显示屏 这个时候,姜梨正跟着白琴走在去飞升登记堂的路上,在还剩三分之二路程的地方,她发现了一块宽广的平地,周围花团锦簇,溪流潺潺,空气分外清馨,一看就是个跳广场舞的好地方。 在“广场”的中央,耸立着几根高大的石柱,柱头上方的空间,有一些像是文字的东西在不停跳跃着,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这怎么那么像广场标配,大型显示屏? 还是透明屏。那上面滚动着的墨色文字和间或跳出来的一些彩色文字,在天空蓝白的背景下,显得尤其惹眼,让她一下子回忆起了年少无知时,在广场大屏上看了半天男科广告的自己。 姜梨抽了抽嘴角,没想到这个仙侠世界的风格竟是如此清醒脱俗,仙界分家了不说,竟还存在这种一言难尽的东西。 跟着白琴慢慢走近,她终于看清楚那“显示屏”上正滚动的内容,并不是什么广告—— 【正雅:“上神威武,一统仙界!”】 【开宇:“上神威武,一统仙界!”】 【昊霖:“上神威武,一统仙界!”】 …… 白琴仰头看了一会儿,想笑又不敢笑:“看来炎天界的泽渊上神,涅槃并没有遇到意外,已经顺利复生了。此刻他们正在快意欢呼,想必也已晓得扶月上神陨落,正设想着就快要打下我玄天界。” 姜梨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个什么东西?上面刷屏的,是炎天界那边的人么?听白琴的话里的意思,泽渊上神已经复活,而对面正在放狠话…… 抱歉,她一下子不太能消化看到的画面,这个仙界也太玄幻了。 白琴虽然很有些惆怅,但依然兢兢业业地完成着她接引使的工作内容,向姜梨介绍起这个巨大的显示屏背后的故事。 “这个叫做云影之镜。” 名字挺好听。 但依然改变不了它就是像个巨型广场显示屏的事实。 “当初仙界一分为二,以星汉桥为界线,建起破云|墙。我仙界中人,一半留在破云|墙这边追随玄天君,一半去了隔壁追随炎天君,但不管是人还是仙,都有着矛盾又复杂的内心,既放不下无尚的信仰,又割舍不下真挚的感情… …许多仙人虽然最终选定了边站,可墙的那一边还有他们的恋人、友人、师父、徒儿,甚至亲人。” 姜梨一面看着云影之镜上丝毫没有减慢的刷屏速度,一面问:“所以,出于想念或者无聊,就搞了这个联络感情?” 白琴:“是啊,千年前两位上神陨落之后,大家终于厌倦了争锋相对的日子,打来打去谁也赢不了,也就渐渐学会放下隔阂。更大的原因当然是仙界如果再内耗下去,在失去上神庇佑的情况下,妖、魔、冥界很可能趁势攻上来。慢慢的大家想要合好,可是两位天君矛盾已深却不可能握手言和,长久的分割逐渐在仙界引发怨言,所以协商之下设立了这个云影之镜,方便大家在这上面互通感情,交流信息。” “也就是说,炎天界那边也有一面?” “是的。”白琴点点头,“两边的云影之镜是一样的,你看得到我说话,我也看得到你说话。只是各有阵营,大家私下里被禁止碰面,而且想要小命的话,在这上面也不能说那些不合时宜的话,因为天君是看得到的。” “……” “方才不知是哪个不怕死的,竟向外透露了扶月上神陨落的消息。隔壁第一时间获悉,很难不兴奋着大喊统一的号子。” 姜梨大概懂了,所以这其实就是个……局域网聊天室? 她抬起头,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上面刷屏的速度终于放缓,间或有人刷起“扶月陨落,天地色黯,与尔同悲”这样悼念安慰的话。 由于习惯了从左到右的阅读顺序,暂时还不习惯从右到左自上而下的竖排写法,除了相似的刷屏内容,她瞧不太清楚这些聊天室里的网友,现在都在胡侃些其他的什么,只看到五颜六色的名字和圆点,飞快在眼前窜动。 “那些颜色代表什么?”她指着问。 白琴:“名字的颜色代表了修为,比如最低阶的地仙、水君是灰色,散仙是白色名字,上仙是橙色,仙君红色,帝君紫色,天君金色。” 她说着,抬起手腕点了一下手镯上一个珠子,那珠子便散发出一块幽蓝的光影,光影上的内容和那云影之镜上显示的是一样的,以一样的频率滚动着不断出现的发言。 靠!姜梨的世界观被颠覆了——这么厉害,竟然还有移动客户端? 白琴用手指隔空写了一个“唉”,然后点击了下光影下方一个白色的圆形状的……按钮?发送出去。 姜梨立刻抬起头,看到大屏幕上出现了白琴发出去的那个“唉”。 【白琴(蓝):“唉。”】 很快,就被其他发言刷没了。 白琴:“比如我,我只是个散仙,所以我的名字显示为白色。因为我是玄天界的人,所以名字后面会带有一个蓝色的圆点,表明我的立场。如果发言者是炎天界的哪位,那么名字后面则会显出红色的圆点。” 原来如此,名字的颜 色代表着在仙界的等级,名字后面的圆点颜色则表明了发言人是玄天界的人还是炎天界的人。但是……用红色和蓝色表明立场真的好么,自古红蓝出CP啊! 姜梨摸着下巴,仔细研究了一下云影之镜上的发言,发现白色名字的占大多数,偶尔能看到几个橙色的名字,到目前为止没有注意到有红色的名字出没。红色的是仙君,大概仙君以上的,都不大屑于在这上面闲聊。 姜梨很感兴趣,好奇发问:“那白琴姐姐,我可以在这上面发言吗?” 白琴冲她一笑:“别急,等在飞升登记堂做了登记,你就算是玄天界一员了,届时会发给你一颗珠子,这颗珠子你可以随意做成手链,戒指之类方便携带,只要轻轻点一下它就可以打开云影之镜的副镜,用以浏览内容和发表自己想说的话。” 这样啊,那种隐隐约约的期待感是怎么回事? 姜梨还蛮喜欢这个聊天室的,抬头又瞧了几眼,发现现在说话的绝大部分都是炎天界的人。可以理解嘛,他们刚刚复活了守护神,兴奋在所难免,各种挑衅的话一句接一句,但又都不算恶臭,大有调侃味道。 而玄天界的人没有出来对骂的,悲伤是假的,暗爽才是真的,大概巴不得泽渊上神赶紧过来把仙界统一了。 但—— 突然一条醒目的发言跳出来,狠狠打了姜梨的脸,强势证明一下玄天界还是有骨气的。那个发言人的名字是橙色的,是位上仙,名字后面是蓝色圆点,玄天界的人。 【子昂:“龘靐壓皻嚹龑鬻鬀魕蠹鬭鴄嬲齾鼚鸔隵纔廳!”】 姜梨眼睛一亮:“那是什么?” 白琴瞄了一眼:“哦,那代表粗话。子昂上仙是我玄天君舅舅的女婿,是天君忠诚的拥护者,自然看不惯炎天界的人这般挑衅。但是,发在云影之镜上的内容是不允许出现粗话之类的字眼的,包括一些敏感内容,所以……” 所以就用这些字代替是吧,全靠意会,大家都懂的。 像白琴这样的散仙倒是无所谓统一不统一,那些上仙、仙君之类的,听说泽渊上神回来了,肯定要么暴跳如雷,要么惶惶不安,难免会有人忍不住出来表达自己的愤慨。 此时云影之镜上又跳出来一个橙色的名字,依然是玄天界这边的人。 【信然:“口口!”】 白琴脸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继续向她介绍:“这是信然上仙,也是玄天君的亲戚,大概是骂了什么不好的话。他性子比较急,没有耐心去写那些复杂的字,通常想骂就骂的。” 姜梨:“?”两个“口”字算什么骂? 【信然:“口口口口口的,找口口口的死,口口口口口!”】 姜梨愣了一下,这回秒懂了,这是敏感字被屏蔽了吧! 第5章 打过来了 云影之镜上还在争吵着,不过白琴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里,带着姜梨赶去飞升登 记堂。路上姜梨对那个巨大的广场LED显示屏非常感兴趣,借了白琴的云影珠,一边走,一边围观骂战。 依然还是只有子昂上仙和信然上仙在骂,而玄天界其他人,仙君以上在开会,下层人士又大多瑟瑟发抖不敢说话,只有几个出来当和事佬的。 炎天界那边的人仗着有泽渊上神在,慢慢不再跟他两个急上火了的做无意义的争吵,反而理性分析起来。 【炎天界散仙一号:“其实一统了挺好的,各位难道不想念从前吗?”】 【炎天界散仙二号:“甚是想念玄天界的彩虹,这边难得一见。”】 【炎天界散仙三号:“我仙界必须尽快回归一统。各位忘了吗,上神只是下神界历练,终究是要回去的,倘若上神离开后我们还内耗着,那些蠢蠢欲动的阴暗之力必要出来为祸苍生,届时将生灵涂炭。”】 【炎天界散仙四号:“言之有理。若我仙界连自保之力都无,还谈何庇佑天下苍生。一统必须尽早,此时便是最好时机。”】 这边信然上仙哪有理智讨论的心情,依然坚持不懈地往上发着一串串的“口口口口口”。子昂上仙陆续又发了几条,渐渐也就消停,可能是字太复杂,写得手酸。 姜梨啧啧感叹,这个时候拼音、五笔输入法就体现出了优势。这古代的世界里,也没什么标点符号,全靠空格断句,语气也得自行体会,很不方便。其实子昂上仙那串“龘靐壓皻嚹龑鬻鬀魕蠹鬭鴄嬲齾鼚鸔隵纔廳”,完全可以用“&¥@**&%¥#¥@¥#¥&¥%#”或者万能的“……”代替。 或者开发一下复制粘贴功能,添加几个表情包,让聊天更加生动。如果能开发私聊功能那就更齐全了,不过就现阶段而言,虽然可能有这个技术支持,但绝对过不了审批。 这个云什么镜看久了眼睛酸,一方面是因为阅读方式不习惯,另一方面因为这个字它发上去就是手写字,好看的不好看的,各种字体挤在一起,虽然字体大小已作规范处理,看起来依然乱糟糟的。字不好看明显吃亏。尤其是她,简体字用习惯了一不小心就要写错繁体,会没文化实锤的。 姜梨决定,以后就做个潜水党好了。 【炎天界散仙五号:“这位信然上仙且莫动气,谩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玄天界和事佬:“是啊,大家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信然上仙:“口口口个口口,口口一掌拍死你个口口。”】 【炎天界上仙一号:“算了吧,劝不住。看你这么气愤,不如再告诉你个内部消息,泽渊上神即将动身前来收复失地,运气好的话你们能看到以霞光为背景的上神出现在大门口。”】 显示屏上突然安静了几秒。 【信然上仙:“口口不怕!”】 【炎天界上仙一号:“‘人家不怕’?”】 【信然上 仙:“口口!”】 【炎天界上仙一号:“‘然然不怕’?”】 【信然上仙:“老!”】 【信然上仙:“子!”】 姜梨没忍住笑得前俯后仰,差点把手里的云什么珠抖掉下去,赶紧把东西还给白琴,顺带提了一嘴:“对面的人说,泽渊上神马上就要来了,最快黄昏时候就到门口。” 白琴一怔,瞄了言云影珠上的内容,看完倒也没在怕什么,想了一想,说:“咱们别管,到时候天君肯定会让所有人出来抵御强敌,我们快把手头的事做了,去抢个偏僻的位置混,免得真动起手来无辜受伤。” 还要参与大战的吗?姜梨太阳穴一跳:“不是说不关我们下、下头老百姓的事么?” 白琴:“意思一下总还是要的嘛,上神当然不会下手没个轻重,但万一有误伤呢?”对于仙力低微的散仙来说,误伤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姜梨被她说得怕怕的,赶紧跟着她去了飞升登记堂。 炎天界这边,还在做着统一隔壁的梦,而泽渊上神就把这个梦提上日程。立刻马上,他要到玄天界去,今天之内把仙界分裂的状态结束掉。 炎天君倒是没有那么着急:“师尊刚刚醒来,满头银发,想必身体尚未恢复,何不稍作休息再谈其他。何况如此着急这去,倒是显得我炎天界趁火打劫,难免引发非议。” 泽渊睇他一眼:“早去晚去都一样。” 晚多久去,玄天界也找不出个新的守护神来,这已经是个碾压局面。 炎天君闻听这个回答,怅然不已:“师尊如此着急,莫不是打算解决我仙界纷争后,便回神界去?徒儿一想到师尊早晚要走,心中不舍,盼望师尊多留几日。” 泽渊心情懒懒,竟是半句也不多说:“早回晚回也一样。” 炎天君欲言又止,觉得师尊回来以后性情大变。从前不仅甚少有高高在上的冷傲,还能时而与人说笑几句,是十分风趣的一位上神。可眼下阴阴冷冷的,惜字如金,这般急着去玄天界,莫不是悲扶月之陨落。 到底是一同下三十六重天的师姐弟。 回去,却只身一人。 既然师尊要去,他只得吩咐众位仙君立即动身随去,为泽渊上神助威。其余仙人却也想去瞧一番热闹,有几人出头请命愿往,天君请示过上神,被应允只给一盏茶的时间集结。于是炎天界的仙人们奔走相告,赶紧集结起来,迫不及待一起过去见证伟大时刻。 这时候的云影之镜上,信然上仙的“口口口口口”很快被新的一波刷屏淹没了。一眼扫过去,满屏“来了”。 来实现大一统了。 姜梨这个时候已经在飞升登记堂走完程序,正式成为一民玄天界公民,虽然可能很快就要换新的身份证。 填档案的时候,真身那一栏她没有填,想试试看能不能蒙混过关。那登记处的仙官忙着和白琴聊涅槃那事儿,兴趣缺缺故而没 看她写了什么,只把那份档案往她身上一贴,一层朦胧的白光在姜梨身上照了一下,没有显示异样,仙官便默认信息无误,盖戳封存了。 那道白光,大概是个进阶版的安检设备? 可精准度不高啊,连她真身那栏空着都没测出来。 流程走完之后,仙官发给她一颗云影珠,珠子上已经刻上她的名字,是属于她的东西了。姜梨试着轻轻点了一下,云影之镜的副镜就跳出来了,用起来非常丝滑。此刻还有人在刷屏,不过内容已经变了,她看了一会儿,用胳膊肘轻轻捅捅还在跟仙官谈天说地的白琴:“白琴姐姐,隔壁已经整装待发了!” “啊?这么快。”白琴赶紧瞄了眼信息,心里盘算了下,“时间不多了,来不及去司命堂……呃,好像去了也没意义。” “还要去司命堂?” 白琴:“是啊,到司命堂给你分配去处,看看有没有差事给你。” 姜梨:“……”仙还要打工?果然社畜不分国界,也不分仙凡界。 白琴解释道:“你现在还没有住处,除非你已有灵石去置换个仙府。通常刚飞升来仙友的都会选择去其他仙人府上或者天宫里办差,这样便有了住处,通过办差积攒灵石,等攒够了就可以自己置办一处仙府。不过,也有仙友跟了好主子,宁愿一直追随,手中攒的灵石便用来辅助修行,那也是极不错的。” 姜梨想想,可以接受,到哪儿不得自食其力啊,打工就打工呗,劳动最光荣。 白琴:“你放心,都是些轻松的差事。况且有了灵石就能快速修行,及早晋位,若是晋位到上仙,天君就会赏赐仙府或者灵石,每月都能领不少呢。” “晋位上仙容易吗?” 白琴叹口气:“这么说吧,姐姐我飞升已经八百年了,一直做着接引使的差事,这个差事给兑的灵石数量还不错,但是我吧……” 到现在还是个看大门的散仙。 “……”那比考CISA还难。 白琴:“好了,不说了,咱们赶快去占个偏僻位置。” 于是两人径直赶到仙门附近,在破云|墙边上选了个偏僻的位置,前方一个巨大的柱子可以挡一挡攻击。此时已有不少像白琴这样会钻空子的仙友,纷纷找好自己的站位,无一例外都为自己选好了遮挡物。 混战时候最怕什么?最怕被当成炮灰挤到前排去。现在早早抢占位置,就算打起来也相当于是躲在战壕里打,安全可靠。 就在姜梨她们选定位置没多久,天空中传来玄天君嘹亮的声音——“今存亡之际,我玄天界所有仙人,立即前往仙门,共御强敌”! 话音还在回响,便见玄天君如一道白光破空,稳稳落在仙门之前,宽大的广袖迎风摆荡着,那背影颇有孤高味道。 紧随其后的是玄天后,之后各路仙君纷纷赶致,自觉地站到前排。而不得不出来应战的各位仙人, 则纷纷给自己找个不前不后的位置。 一看,就不是很想打。 这时候,玄天界的大门还关着,而外头已经传来隔壁众仙喧哗的叫门声。不知是对面的哪位仙君,热情地喊道—— “开门,拆墙队!” 第6章 诅咒你从云上掉下去 对面来拆墙了,把破云|墙拆了,恢复原本的星汉桥,就代表着两界重新合一。其实他们在炎天界那边开砸效果也是一样的,但是仙人当然不能是暴力分子,协商着来比较不伤感情。 但,免不了要伤玄天君的感情。仙界一统就意味着只能保留一个天君,另一个的下场必然不太好看。 玄天君怎么可能给对面开门,他没搬座山来把门堵上都不错了。但说实话,那门堵不堵效果都一样,因为仙界又没加盖子,除了一道高高的破云|墙把两界分开,外围有道云雾做的围墙外,就没别的遮挡了。假如飞得够高的话,依然可以从上空俯视仙界。 此刻的泽渊上神,就带着炎天君在高高的天空俯视着玄天界。 玄天君仰头望着上方,见了上神不仅不跪,反倒朝着天空大声质问:“神界乃至尊所在,上神何以横加插手我仙界之事,如此行径不怕堕了神界威名么!” 姜梨嘁了声,当初有扶月上神撑腰的时候,他肯定不是这么说的。 也许是这句话泽渊听着不舒服,他动动手指,玄天界那道天门便像豆腐块似的垮得稀碎。对面众仙一张张过年似的脸,洋溢着动人的笑容,从门洞里透过来。 玄天君不料上神竟这么不给面子,瞪大眼睛,气得额头跳青筋:“上神一言不合便冲我仙界动手,竟不知神格如今何在!” 泽渊脚下的云逐渐降下高度,低到众仙可以看清他的脸,而他的声音也足够让每一个人听个清楚。他自鼻腔发出冷哼:“神格?本尊从未有过那东西。扶月在你玄天界涅槃,你玄天君照顾得真是好哇。” 把人照顾没了。 姜梨在心里嘀咕了句:他怕不是忘了,扶月上神就是死在他手里。居然还有脸斥问玄天君,她都替玄天君冤。 可是看泽渊这个表情,多少有几分真·动怒。 咦?她用胳膊肘捅捅白琴,小声问:“姐姐,两位上神关系到底好还是不好?” 白琴回答的语气不是很笃定:“嗯……大概是不太好吧。但又不像有多大矛盾,可能在神界时候就有不愉快。而且一同下神界历练,也许先天有竞争关系在,过程当中难免生出龃龉。但是,再怎么说也是同门,不可能成为彻底的敌人,其中一个陨落,另一个肯定不至于暗自窃喜。” “哦。” “而且,神的数量本身就少,每一位新神的诞生都极不容易。假如神少到镇压不住魔界,到时候天地尽毁,连神界自己都要完蛋。所以,即便两位之间真的有深仇大恨,也不可能希望对方死。” “可是……” 他们真的打死对方了啊。 “同归于尽是个意外,当时两位怕祸及无辜,转到别处去交手了,只见天地色变神力迸发四溢,等到天君他们赶到的时候两位都已……所以猜测可能是双方打得太过投入,一时用力过猛。” 用力过猛…… 总结下来,泽渊上神完全有立场为扶月的陨落质问玄天君。 玄天君还没有回答,倒是他身后的玄天后站了出来。那是个漂亮的女人,却双眼红肿,眉心紧蹙,显得格外憔悴。她对泽渊上神先施一礼,鼻音浓厚:“上神何苦如此相逼,仙界的事理应由仙界自己解决。当初,是我们不知天高地厚,撺掇上神插手,闯下这等祸事。如今我师尊已经为此陨落,上神白发如雪想来也受连累,当务之急应是回神界休养才是。” 泽渊皱了皱眉。 “师尊的凤凰蛋,是我亲自照看的,晨昏定省一日不漏。若说照顾不周,那上神便是冤枉了我等。”她深深看了眼泽渊的白发,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但意思明确,问题都出在凤凰诀上,两位上神一个陨落了,一个白了头发,这个结果大家都不想看到。 那一脸的悲痛的确不假,玄天后对师尊的感情一向都很深,众所周知。大抵是看在扶月的面子上,泽渊没有就此事再苛责谁人,瞄了眼她手中的剑:“扶月的剑,给我。” 扶月上神的剑,就在玄天后手中,姜梨看出来了,就是那天带去上清台的那把。泽渊上神没有接着玄天后的话说下去,大抵也是知道扶月陨落怪不得玄天界,但是扶月的东西,不应再留在这儿。 “上神!”玄天后紧张地把剑往后缩了一缩,“这是师尊留下的唯一念想。” “给本尊。” 泽渊朝她伸出手,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玄天后使劲摇头,把剑背在身后。 此时玄天君上前一步,出来帮腔,义正辞严:“此乃扶月上神遗物,并未交代过他日陨落后将如何处置,既然我天后乃扶月上神徒儿,承继此剑名正言顺。泽渊上神,还望莫要欺人太甚!” 他身后的众位仙君也纷纷表态,泽渊上神咄咄逼人,失了神格。 白琴听到这里,继续对姜梨进行现场解说:“神剑天音是扶月上神的东西,威力巨大,有一剑断四海的锋利。天音剑已有剑灵,是认主的,除非主人已死才会重新结契。这千年来,天音剑定是还与扶月上神结着契,无人可以驾驭,包括天后娘娘。现在扶月上神确定已经陨落,天音就成了无主的东西,如果能够留以自用,那玄天界就如有了半个上神做靠山,天君当然不肯拱手相让。” 姜梨觉得哪里不对。想了一想,发现还是螳臂当车的发展——连自个儿的地盘都快易主了,玄天君还不肯撒手一把剑,这也要,那也要,但其实他哪里来的谈判资本,不过是仗着上神天生容易包容的神 性,在负隅顽抗罢了。 对话到此时,泽渊已有些不耐烦。天底下,还从未有小小仙人敢对神如此无礼。 炎天君一直就站在他旁边,听到这里,终于开口:“师尊,我仙界的事的确不该麻烦神界插手,闯下这等祸事徒儿也是十分后悔。可我仙界分割千年,也的确是时候归一了,否则恐怕镇压不住天下间魑魅魍魉,所以这次才不得不依然劳烦师尊。玄天后说得对,待这一件事了结后,师尊不如回去好生休养吧。” 泽渊没有理会他,斜睨了玄天君一眼,继续刚才的对话:“神剑天音,乃是我神界之物,理应收回。” 玄天君:“上神说笑了,这剑是扶月上神私物。” 泽渊已是一再克制:“公器也罢私用也罢,尔等要用……”眉峰一挑,“也配?” 吵到现在还没动手,以上神的战斗力来看算是非常给面子了,姜梨觉得。而白琴的话支持了她的观点—— 白琴趴在柱子后面,小声分析:“传闻这位泽渊上神虽然不比扶月孤高,要平易近人些,但脾气也不是太好。今日还未动手,许是看在天后娘娘是扶月上神爱徒的面子上,总不至于扶月前脚陨落,他后脚就欺负人家徒弟吧。” 对话到现在,居然还没有要打起来的趋势,躲在后头的姜梨等人已经渐渐放松警惕,直起腰,探出头,大大方方围观嘴仗。 凭尔等小小仙家也配染指神剑?泽渊抬手一扫,那剑突然往他的方向飞过去,竟是不屑商量。玄天后不妨,险些摔倒,却不肯松手,被拖着扑出去,好在被玄天君拽住,险险稳住了脚。 竟敢反抗?泽渊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正要再多出一丝力,却见一道白影从剑里钻了一出。白影匆忙落地,化作一个白衣女子,圆脸圆眼,张口便骂:“跟你回去,呸!” 泽渊登时收手,皱眉。 上神突然收力,玄天后差点后仰过去,勉强稳住脚步,望着那女子惊道:“榕榕!” 场外,白琴指着那白衣女子:“这个是天音剑的剑灵,据说和天后娘娘关系很好,两人经常有说有笑在银河边散步。扶月是因为泽渊陨落的,榕榕心中定然不痛快,既然和天后亲近,那她多半会想留下。” 果然,那叫榕榕的剑灵冲着泽渊连呸几声:“谁要跟你回去,我主人就是因为你死的,你还敢抢我,真是好大的脸面!” 声音甚至有点撕心裂肺。 泽渊睇她一眼,这一眼,很有些失望的意味:“跟了扶月八千余年,呵,半点没有长进。神剑遗落下界,你可知会引发何等风波。” 没有主的神剑,那不就是块吸引人抢的香饽饽,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姜梨这个小白都悟得明白。天音剑要是落入反派手中,那这个世界别想好了。 榕榕:“不用你来教训我!反正我不跟你走!” 白琴叹口气,又在姜梨耳边补充了一句:“ 剑灵厉害归厉害,对主人言听计从最是忠心,但可惜脑子简单,都不大会转弯。而且,天真,心性能有十岁就不错了。” 姜梨:“……”她觉得更像叛逆期的青少年。 撞上这么个脑子简单,搞不清楚状况的,泽渊上神有限的好脾气终于被消磨殆尽。 “混账!” 榕榕叉腰:“呸呸呸呸呸!” 围观众仙:“……” 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泽渊叹气:“罢,本尊若强带走你,你这张嘴没的又要骂本尊强横。你若要留,那你便留,但你那一身修为,本尊就先收着了。” 话音未落,一道猛烈的光照在剑灵榕榕身上,榕榕顿时如受剧烈一击,双膝一软倒在地上,难受地叫嚷起来。玄天后眼见不妙,扑上去想抱住榕榕,却被那光阻挡在外,急得当场求饶。 玄天后低头,玄天君却不肯,他站出来,依然强势骂道:“八千年修为的剑灵,上神说毁就毁,不想竟如此残忍!上神……呵,这就是所谓的神吗?难不成要以剑灵修为,弥补自身缺失!” 众仙君这会儿却无一人开口附和,上神都动手了,惹不起惹不起。玄天君一个人接连斥问数声,泽渊上神皆置若罔闻,铁了心抽取剑灵修为。 其实姜梨很能理解泽渊,既然由着天音剑留在下界,那这修为肯定要先废啊。神界寻常又不管六界琐事,不然泽渊前脚回神界,神剑后脚被谁拿去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坏事,他没法交代不是么。 玄天君喉了那么多声,泽渊上神大约只当他放了几声嘹亮的屁,手中渐渐凝聚起一颗灵力球,正是没收来的榕榕的修为。神力的散发,飞扬起他的白发,手中的白色球体上蜿蜒着如蛇般的电光…… 姜梨微张着嘴,看呆了:“我靠,霸气!” 这声霸气,不小心侧漏了,声音飙得还有点高。泽渊耳郭微动,准确地找到声音的来源,把那抹没有赏给玄天君的眼神赏给了姜梨。 姜梨咬到自己舌头,当场吓得就快元神出窍。 他在看自己。 他还在看…… 他为什么一直在看她…… 那古怪的眼神是什么情况??? 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她刚刚作死了,她懂的。姜梨心里默默祈祷,做着垂死挣扎:“别啊,别再看我啦……” 泽渊终于放过榕榕,将那团灵力收入袖中。然后,他的眼神,迅速又落回到姜梨身上,神色古怪,耳郭微动…… 他听到一段心声——“怎么又看我,靠……还看!夸你霸气还有错啊……别啊……干嘛还看……诅咒你啊,从云上掉下去哼哼!” 泽渊脚下一空…… 耳侧传来炎天君惊慌喊师尊的声音。 ……姜梨:“咦?” 第7章 仙缘星轨 剧情正推进到最高|潮,发生了比进广告还令人发指的事。事情发生得那样突然,泽渊上神一脚踩空,因为身在天门处,下方没有平地接住他,直接就掉出九重天 了。 姜梨刚刚还在夸他霸气,结果这么快就……算不算是崩人设?闹哪样啊,传说中的心想事成? 炎天君一头扑下去寻他师尊。 炎天界众仙面面相觑很失望。 玄天界小仙躲在后面也面面相觑,失望没能藏住。 不是说好的今天统一吗,开场即高|潮? 炎天君追下去没多久就无功而返了,想必担心自己不在,这边出点什么大乱子。双方又对持了许久,始终不见泽渊上神回来,玄天君渐渐舒爽起来。 可是来都来了,门也破掉了,本着和平统一的原则,炎天君提议那不如和谈。奈何玄天君脾气就是那么硬,当场集众仙之力把大门重铸上去。 表示,和谈?没门儿。 不和谈又不能打,大家本来只是想靠泽渊上神单方面碾压,不费一兵一卒搞定统一的啊,主要是怕打起来伤亡惨重让下界妖魔有机可乘。结果最后,双方打了几场口水仗后就各回各家了。 仙界搞内乱,最受伤的竟然是榕榕。 身为神界神剑,惨被抽走灵力,泽渊上神还美其名曰暂时保管——白琴合理推测,现在的天音剑,只能算是一把普通仙剑,泯然众剑,十分安全。 姜梨:“啧啧啧……”神界这咋总出炮灰。 也不知道泽渊上神掉下去摔断腿了没有。 玄天后抱抱着榕榕,两人哭得好伤心。玄天君从旁经过,冷哼一声,丢下一句:“极意堂议事。” 众位仙君又跟着去开第二波高层会议了。 姜梨:“啧啧啧啧啧……” 忽然觉得,惨还是玄天后惨一点。 白琴打开云影珠,看了看上面的内容,说道:“对面在说炎天君已经组织人手下界寻找泽渊上神了,等寻回来再战,到时候一定会提醒上神不要再废话。” 姜梨嘁了声,反派死于话多不是吗,今天如果泽渊直接动手,玄天君早就跪下喊爸爸了。她瞄了一眼白琴的云影珠,此时此刻上面是信然上仙的主场。 【信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信然:“哈哈哈哈哈哈哈……”】 【信然:“哈哈哈来杀你爷爷啊!”】 【炎天界散仙一号:“犹得当年修仙之时,师祖告诉我,仙人都是超然出尘的……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炎天界散仙二号:“我猜你师祖没飞升。”】 【炎天界散仙一号:“止步元婴。”】 【炎天界散仙二号:“有点误解挺好的,下辈子别修仙。”】 不然遇到信然上仙这样的,滤镜会碎的。 略过信然那个失心疯的,白琴看了会儿聊天内容,关了云影珠:“大家都在讨论泽渊上神头发变白的事。” 姜梨诧异:“白了会怎样?”她以为原本就该是那个颜色,白发衬颜值,难道不是大佬标配。 白琴:“目前来看,两种情况……神力紊乱,或者神力衰退,否则也无法解释为何泽渊上神会摔下云头。两位上神一死一伤,看来问题是当真出 在凤凰诀上。如果情况好一点,只是神力紊乱,泽渊上神还能恢复如初,但假如是神力衰退……” 可能会衰退到连仙都不如,那神界好不容易诞生的新神等于一下子折了两个。 这是个沉重的“假如”。要知道,神界若不能扭转衰落的局面,魔族就要出来热场子了。明显神界单个实力强,却人口稀少,只能扶持一个仙界作为代理,这也是为什么泽渊迟迟不动手,而玄天君胆敢数度挑衅。 结果仙界不争气乱成这样。 听得姜梨有一丝丝的紧张。 不过她很奇怪,假如两位上神不参与仙界内讧,可能仙界的矛盾早就解决了吧……她有困惑,可她不能细问,这种敏感问题白琴不会回答,而且也未必知道答案。 不管怎么说,今天看是不会再打起来的,也不知道泽渊上神什么时候回炎天界去。所以姜梨该走的飞升流程还是得走完,先前去过登记堂了,现在白琴准备带她去司命堂。 路上三三两两的仙人经过,都在小声引论着什么,生怕别人听见似的。姜梨回过头,看见远处的仙门口玄天后还抱着剑灵在哭,旁边有人开解着,但她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真可怜。 两次。 两次蹲在地上哭,身为夫君的那个人都没有伸手哪怕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姜梨只从这几个画面,就敢肯定这对尊贵的夫妻感情并不好。 但她能怎么办呢,她只能送上“啧啧啧……” 白琴带着她一路走到司命堂。司命仙君正在开第二场高层会议,人当然不在,就算在也不可能亲自接待刚刚飞升的小小散仙。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叫星弘的少年,是司命仙君座下首徒,如今快要晋位上仙了,人十分健谈。 白琴做接引使的工作,每每都要带人过来交给星弘,测一下仙缘,好安排新人去一个最适合他,最能与周围人相处和谐的去处。这会儿她把姜梨带来,又和星弘聊上了。 有好多可聊的,聊今日的扶月、泽渊,聊仙界的未来,甚至压着声音聊天后与天音剑,时而要叹息几声。星弘一面与她说着,一面摆弄那个叫仙缘星轨的东西,据他说每次启动都很慢,因为破旧了。 为什么破旧了?因为维修材料长在炎天界那边的仙山上,很难弄到。因此对于炎天界今天掉链子,他甚至明确表示出了不爽和遗憾。 星弘:“方才我还撞见风神和雨神,他俩……”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他俩意见更大。玄天炎天两边都有风神雨神,结果每次都只能在云影之镜上协调降雨,免得这边刚降过了那边又去降一遍,把下界淹了。就算这样,这些年还是出了好几次疏漏,淹出人界多少冤魂。” 白琴:“是啊,再不合二为一,别说妖魔界作乱,我们仙界先失了心人。” 可,今天玄天君却拒绝了和谈。 两人在聊天,姜梨百无聊赖地等待 着星轨启动,背着手好奇地打量司命堂里的东西,这会儿听到他二人的谈话,重点却在别的地方:“神?” 白琴:“?” “神?” 白琴明白了她的意思:“哦,仙界的‘神’只是个封号,最低也要到仙君这个位置才能封神位,通常也会担任官职,如雨神、夜神、梦神。但真正的神,只在三十六重天。” 原来如此。姜梨得到合理的解释,心中将刚刚学到的知识点默记几遍,怕这不争气的脑子又给忘了,然后继续打量司命堂里精致的法器仙物。 她在犄角旮旯里发现一面镜子,穿越至今,她现在才看到自己长什么样。 和另世的自己五官一模一样,只是皮肤吹弹可破,脸上没有痘印,没有眼袋,没有色素沉淀,当然,也没有发际线后移的困扰。 这样的自己,居然还挺好看。 星弘冷不丁冒了一句:“那是真身镜,可以照见真身的。” 姜梨赶紧退开。不是怕照见真身,是怕自己在这儿瞅来瞅去,惹得主人有意见。 白琴笑了笑,没有说话。 既然是真身镜,姜梨刚刚在镜子里看到一个开滤镜版的自己,并没有看到她以为的小动物脸,难道自己真的不是精灵修仙?一个修仙的人跑到荒山野岭去,身上还啥法器都不带,误导谁呢…… 她有那么一丝丝的后悔,早知道就去炎天界那边混了。 白琴还在遗憾:“满以为今天能一睹上神尊容呢,这结果,嗐……”多少让人对以后充满了担忧。 星弘继续摆弄着仙缘星轨,笑道:“你忘了不是,上神的真容哪是随便见得到的。” 姜梨加入闲聊,好奇问:“没有画像吗?” 白琴:“那也得看得见容貌才能画像啊。上神只在神界显露真容,在三十六重天下面,除非上神愿意给你看,否则你是看不到的。” 姜梨偏着头问:“可是我看到泽渊上神的脸了啊。” 星弘:“你看到的不是真的,我们看到的只是虚幻,是想象出来的神的模样。这又叫做千人千面,每个人看到的神的模样都是不一样的,就如我看到的泽渊上神,眉目如画,如玉面书生。琴姐,你看到的呢?” 白琴:“两鬓络腮,龙威燕颔……” 星弘:“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姜梨:“……” 她看到的泽渊,倒是很符合她心中对神的想象,如松如竹,干净清朗,却又透着点霸气和冷傲。 白琴:“整个玄天界,只有天后娘娘和榕榕见过扶月上神真容。我们这些小仙啊,是无缘也不配瞧见的。” 星弘:“恨……” 说话间,仙缘星轨终于启动好了。星弘催促姜梨赶快站上去,不然浪费时间等于燃烧材料,材料可难弄了。 体会得到这种捉襟见肘的酸楚,姜梨赶紧站上去,仙缘星轨争分夺秒运转起来,一颗大大的珠子悬在头顶,发出柔和的光照着她,开始测算她的仙缘。 几分钟过 去,出签口没有动静。 十分钟过去,出签口还是没有动静。 十五分钟过去,表情扭曲的星弘终于扛不住,冲上来把星轨关了。烧了一盏茶时啊,烧不起的! 白琴满头问号。 姜梨也满头问号。 星弘把姜梨请下来,拍拍星轨,又看看那颗大珠子,摸摸下巴略作思考。然后,心痛又迟疑地说道:“现在,有两种情况……” 白琴:“哪两种?” 星弘:“仙界之物对神失效,真身镜照不出真身,仙缘星轨测不出仙缘,就连修炼灵石也起不了辅助作用。” 白琴白他一眼,仿佛在说,你玩儿我? 姜梨:“……”她不是神真的好抱歉。 “那第二种情况呢?” 星弘:“……坏了。” “那快修啊!” 星弘哭了:“修不起……” 第8章 办差 干烧了星轨那么久,结果它是坏了,消耗材料和维修材料逼得星弘立刻想去跳诛仙台。 白琴扶额:“唉,算了算了,别演了,我帮你去要总行了吧。” 星弘抱拳:“谢,琴姐!” 白琴每天去守大门,可以和红灵接触,红灵可以从隔壁带点需要的材料过来。所以其实守大门的差事是个美差,不知有多少仙友想要通过接引仙使互相传递东西,并且愿意为此付出相应酬劳。可是这个触及到敏感的敌对关系,灵石给再多,不合适的事白琴也不会办。 不过像现在这种情况,为了公事,没有好处白琴也会冒险帮忙的。大家对现在分隔的状态,都感到很不方便,私下里违反仙规的事也干了不少。 材料的事情解决了,姜梨的事情没解决。敢问,她该分配到哪里?虽然她身为仙人还不觉得饿不觉得渴,但总得有个管饭的地方吧。 白琴:“要不就在司命堂先给你安排个住处?” 姜梨看看星弘,露出一抹舔狗式的微笑,等待被收留。 星弘还指望这白琴帮她带材料的,哪有不答应的,爽快一拍胸脯:“行!琴姐放心,交给我没问题!” 白琴拍拍姜梨的手腕,正想说,她负责的部分到这里就结束了,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声:“今天可有新飞升的?” 先闻其声,后见其人,一身紫色纱裙的仙子迈过门槛,出现在视线里。她瞄一眼星弘,径直从姜梨和白琴中间穿过去。 姜梨赶紧退开一步,但还是被她一脚踩在脚趾头上:“……”这人好没礼貌。 “若是有的话,优先分到沅容天妃处。”那女子指指星轨,骂骂咧咧,“这什么破法器啊,连分几个来都伺候不好人,娘娘只能转送到别人府上。” 那的确是个破法器啊。 星弘赔笑:“许是出了故障,测不准,今儿已是彻底坏了。” 那紫衣女子“嘁”了声,一个白眼翻得很有灵性:“少寻这些借口,分明是你们这些人敷衍了事,也不怕败坏了司命仙君的名声!” 星弘一脸恐慌,赶紧指着姜梨,以证清白:“哪敢 骗紫善姐姐,你瞧这不是刚来一个么,星轨坏了测不了,也只能让她先在我司命堂小住,等星轨修好才能测仙缘。糊弄谁也不敢糊弄姐姐你啊,是吧。” 那叫紫善的扭头瞧了瞧姜梨。 姜梨面无表情,主要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配合星弘比较好。她第一天上仙界,瑟瑟发抖不敢造次,少说多听,见谁都保持三分笑,要是在从前,谁敢拿眼白这么挑衅她,她早就上去薅头发了。 紫善在她呆呆的脸上扫了几眼:“木讷的?……也还行。就她吧,娘娘急着用人。”并不是跟星弘商量的语气,然后指指姜梨,“你,跟我去品岫宫。” 星弘:“这……不好吧。” 之前送到沅容天妃那里的都是经过测试的,命签上不说最适合品岫宫,起码也带几分缘分,就这样品岫宫都很不满意,这回直接抓人过去,如果恰好跟天妃娘娘八字不合,那不得闹出大麻烦。 天妃挑剔,赶了许多人走,紫善却是急着要人手,顾不了那么多:“无妨,让她在外门做事就行。” 在场的白琴和星弘都惹不起这位紫衣仙子,姜梨当然只能是任人宰割的命运,惨被抓了壮丁。 仙缘星轨是按缘分和性情、习惯甚至性别给新人划分去处的,听起来的确是挺利于和谐的,但久而久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免不了会形成小团体。又或者,某个仙君府上出来的人都是一个调调。 看紫善仙子这个脾气,她主子沅容天妃一定也差不离,总之不会是什么随和的人。姜梨全身上下小到毛孔都在抗拒,她向白琴投去求救的目光,而白琴还给她一抹爱莫能助的眼神。 紫善不容拒绝,立刻马上就要带姜梨走。最后一刻,于心不忍的白琴到底还是出来说了句话,她拦下对方,笑眯眯的:“姐姐莫急,还有些事我忘了交代这丫头。姐姐不妨座下喝杯茶,等我把该说的都跟她说清楚了,再带她走吧。不然,她不懂规矩又在哪里冲撞了娘娘,姐姐您还得再跑司命堂。” 一面说着,一面给星弘使脸色,星弘会意,马上去倒了杯茶请紫善小坐。紫善走这一趟的确是有些腿酸了,既然白琴说得有道理,那就再等等吧。 她便指指姜梨,厉声吩咐:“白琴仙使讲的规矩,你可给我好好听着!” 姜梨除了点头也就只能点头了。 紫善斜睨一眼:“嘁,跟只呆头鹅似的。”然后坐下喝茶。 姜梨很有上去薅头发的冲动,怎么会有这么欠揍的人! 白琴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叮嘱:“你可千万忍着点儿!你就是不敬天后娘娘,也别不敬沅容天妃和她宫里的人。” 姜梨:“?” 白琴:“我就是为了特地嘱咐你这句的,才争取留你这点时间的。天君身边除了天后还有位沅容天妃,极受宠爱,虽然平日里瞧着也挺友善,而且跟天后娘娘的关系不 错,但她对下人不算太好……具体的我可不敢多说,反正你自己注意着点儿,别闯下大祸。” 姜梨心头自觉无比悲壮,知道此去已成定局,是苍天要她亡:“承蒙姐姐关心,无奈我命不好,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白琴:“……” 淡定,只要她接受了最惨结局,她就是无所畏惧的。 只能接受命运安排的姜梨,跟着紫善离开了司命堂。紫善很忙的样子,一路脚步飞快催着她快走,先去奇珍阁取了贡品,又去织女坊验看天妃新做的衣裳,然后才准备回品岫宫。姜梨一路上捧着贡品跟她跑,也不知贡品是啥,反正这匣子看着就挺重,她手酸得快要抬不起来。 仙与仙是有差距的,即使同为散仙,修为高的要比修为低的体魄好得多,走这点路当然一口气都不带喘的,姜梨却是追赶得艰难。 紫善眼中自动忽视了这个差距,极为不爽她的速度:“这年头,新来的真是一个比一个偷懒。真是的……什么人都能升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姜梨正想说句奉承话消消她的气,免得苦了自己,突然就被一只脚踹了腿肚子。 紫善这力气可一点都没省着,差点踹得她摔个狗吃屎,而手上的东西随这股突然的力道飞扑出去,眼看着就要砸在石子路上,好在紫善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 姜梨:“……” ……好险。 “你故意的是不是!” 抬手一巴掌就甩姜梨脸上。 “……”刚刚把腰直起来的姜梨,耳朵一阵耳鸣,懵了。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一个耳光,父母再怎么对她失望,也没动过手啊!眼睛一瞪,差点破口大骂,可她登时又压住心火。先算了,惹不起…… 紫善眉尾飞扬:“怎么的,还敢瞪我!” 不敢,当面肯定不敢的。姜梨把头埋下,缓缓摇了摇头,心里充满了身为仙界食物链末端一员的悲哀。 紫善见她认错及时,把扬起的手放下去:“这回放过你。还不快走!” 如果修仙修来这样的仙界,那为什么还要修仙呢,是因为滤镜开太大了吧。如果穿越穿来这样的仙界,那为什么还要穿越呢?想不通。可能别人穿越拿的是主角剧本,她拿的是炮灰剧本。 姜梨跟着紫衣女子一路往品岫宫去,中途,紫善接到一道传音咒,看完之后又开始骂骂咧咧。看得出,她脾气这么暴,也有忙昏头的缘故。 “怎么什么事都做不好,什么事都要我亲自去做!?”她把传音咒捏个粉碎,没好气地瞄了眼姜梨,说,“我有要紧事办,你把东西送回宫去。” 姜梨用一脸的迷茫告诉她,自己不识路。 “沿着这条道直走,第二个岔路口往左拐就看到品岫宫了。你把东西交给看门仙子,告诉她你是司命堂过来的,她知道安置你的。” “第几个路口?” “第二个!”紫善急着走 ,“不知道路你问人也行啊,这么简单一条路,我闭着眼睛都走过去了,真是笨死了!” 姜梨默默叹口气,唉……谁叫她记性不好。 这个紫善,一点都不善。 这个仙界,也一点都不友善。 那紫衣暴躁女飞走后,姜梨一个人踏上去品岫宫的路。此时已是黄昏,日神架着金乌车从天际慢腾腾飞过,多么壮丽的景色……可惜她完全没有心情欣赏。 她默念着“第二个路口”,抱着承盘往前走。从前她会随身带着一个小小的记事本,把重要的信息记录一遍,可是现在还没有机会去弄一个小本本,只好用反复默念来防止忘记。讲道理,那带了她一路的接引仙使什么名字,她其实根本只记得叫白什么。司命堂的那少年什么名字,同样没记住,倒是把“泽渊上神”四个字记得清清楚楚。这期间仙使讲的关于六界,关于仙神的内容,她也都忘得差不多了…… 走到第二个路口的时候,姜梨如释重负地拐了个弯儿。 但是她忘了……什么宫来着?她一脸痴呆地站在原地,左边一个宫门,右边一个宫门,俩门对着开,一个叫岘首宫,一个叫品岫宫…… 天妃叫什么名儿来着?……也忘了。 总还可以问吧。 姜梨托着重重的承盘走向岘首宫,门口两位仙娥守着,见她来了,正要拦住询问,从门内走出一位杏色纱裙的仙子,一见了她双眼便亮了:“你是来送奇珍阁东西的?” 姜梨机械地点个头。好像是在那里拿的贡品,没毛病。 “还不快送过来,可等了好久呢!” 应该……是这里吧。姜梨本着谨慎原则,正想问一句这里可是天妃娘娘处,那仙子已从她手中将承盘接走,一溜烟不见,留她独自一人在门口傻站着。 等等,不是说会有人安置她的吗? 第9章 仙界一日游 “不可能,我们岘首宫没有要过人。天后娘娘素来节俭,拒一切骄奢淫逸,只可能放人,不可能要人。” 一位守门的仙子回答了姜梨的疑问。其实光听到“天后娘娘”几个字,她就知道自己搞错了,顿时想到对面一窝暴躁分子,她的心肝脾肺肾都在颤抖。 似乎是,完蛋了。 “那这东西小仙是送错地方了,能否请刚才那位姐姐还给我。”姜梨试图挽救,那看门的仙子倒也和气,当真去替她追了,不想隔了一会儿回来说,那东西娘娘已经用了。 只还了个空盒子给她,又说,既然她是品岫宫选中的人,且先回品岫宫去,稍晚时候天后娘娘自会跟天妃说清楚。 姜梨想起司命堂里仙使姐姐交代的话,天后与天妃关系是不错的,既然天后愿意替她解释,那应该就能安全过关吧。 尽管如此,她依然有些忐忑。果然,回去品岫宫刚把这事一交代,沅容天妃亲自接见了她,并亲自赏了她一个耳光。 姜梨:“???” 紧接着,紫 善办完事也回来,一见这情况,先是抬手又甩姜梨一耳光,然后自扇一耳光,表示自己有错,错在不该把东西给这个傻蛋送。 她们品岫宫是祖传的打耳光手艺吗! 脸疼,比拔完智齿脸肿方了还疼。姜梨那火气,蹭蹭蹭往上窜,可是她能怎么办,她只能继续抱紧了食物链末端清晰的自我认识,一忍再忍。 一共三个耳光,很好,她记着。 沅容天妃重重地合上她手里的玉骨扇,那张足以用千娇百媚来形容的脸,非常不高兴。 “你说天后稍后会来说明?” 姜梨摸着被打肿的脸:“是的。” 天妃呵呵冷笑:“说与不说,有分别么,她不还是抢了本宫的东西。” 紫善顺势接话道:“是啊,仗着她是天后,给娘娘受了好多年的委屈……今时不同往日,她师父没了,天音剑也废了,天君必不会再护着她。”说着麻溜从地上爬起来,“这次的事,咱们可不能轻易就这么算了!” 沅容天妃哼了声:“天君可还在极意堂?” 紫善:“奴婢回来路上看到几位仙君已经出来,想必已商议完了,咱们要不要去路上截住天君?” 沅容天妃:“自然是要去的。”说着就起了身,厌恶地睇了眼姜梨,“先把她关起来,老规矩伺候。” 姜梨满脑子问号,不是说两位关系不错吗。仙使姐姐误我啊…… 沅容天妃一走,姜梨就被丢进一间逼仄的小屋子,那屋子伸手不见五指,一丝声音也透不进来,想来是专门惩罚人的地方。 她靠着墙角滑坐下去,双眼盯着黑暗的前方呆愣了好一会儿,终于叹出口气。好了,穿越过来紧密的节奏终于松缓下来,她有时间给今天做个总结。 信息量实在太大,无法消化。 逆来顺受?不存在的。只是对于自己的现状,她是真的无力且无奈,小小蝼蚁自救能力为零。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救命条件只有两个。一,天后说情管用,二,泽渊上神爬上云头再打过来一次,并且这次不要再废话。 她在饥寒交迫之中,安慰自己天无绝人之路,但头脑昏昏沉沉姜梨实在奋起不了,丹田处似乎有一股暖流乱窜着,倒是舒服,她渐渐沉睡过去…… 沅容天妃在极意堂门口将天君截住,一番哭诉,天君将她安慰几句,便去了天后的岘首宫。 玄天后这头,终于用一颗天罡元天丹,把虚弱的榕榕从昏睡线上拉回来。仙界的东西,对神界的剑灵而言其实效用不大,好在这天罡正元丹乃是固气的极品灵药,勉强能有点作用。 榕榕一醒来就抱着她,崩溃不已:“素华!他走了吗?!” 玄天后摸摸眼泪,轻拍她的背:“瞧你,都吓傻了,泽渊上神不是掉下云头去了么。你灵力被抽,耗损太大,得亏是用了灵丹,不然不晓得要多久才能恢复精气神。” 榕榕瘪瘪嘴:“素华……”哇的一声哭出 来。 剑灵心里苦…… 玄天后尚未来得及抱抱她,门外天君就忽然驾临,她只得将榕榕留下休息,匆忙出去迎见。 天君素来对她是好脾气,但今日事出突然,难免焦愁不已,那脸色极其难看。玄天后迎上去,正要说几句话宽宽他的心,天君却先开了口 “你身为天后,去抢沅容的东西,是何道理?素华,你这心胸怎越发窄了。”却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玄天后一怔:“何来抢一说?”耐心解释道,“只是送错了。” “送错了?”他哼笑,显然不信,“沅容说了,她那小仙娥分明已与你说了清楚,你却依然占用,这不是成心给她难受是什么。” 玄天后又是好一愣,不是因为这件事的误会之深,而是因为天君的态度。天君以前,可从不这样和她说话的啊。 榕榕晕厥之后,她本想试试聚灵草的,岘首宫里没有,她便传音让奇珍阁速速送来。哪知那头送来了更好的天罡元天丹,她以为是奇珍阁找不到聚灵草所以拿这个顶的,没多想就先用了,等榕榕服下,她才听说是沅容要的。 这中间有误会,天君却不问个清楚就对她一通教训,一股心酸倏然涌上她的心头。 天君看向她的眼睛,没有了昔日的温柔:“沅容先前历天雷劫留下痼疾,需要服用天罡元天丹才能痊愈,你又不是不知。这丹需以人皇精血做药引,下界好容易上贡来一枚,你怎能强留下用了!” 不是的,那天罡元天丹一颗足以治愈历劫的遗症,不过这丹还有驻颜功效,所以沅容已经服用过一颗之后,让奇珍阁但有新的,仍给她送过去。 “妾身并没有……” “并没有什么,说你没有争?本君记得你从前不是这样争强好胜的性子。固然是为天音剑灵争的,不问自取,便是不该。” 玄天后张张嘴,没能解释出来,眼前的天君好陌生,陌生到就像她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样子。冷漠严肃的模样,好像她做了什么难以原谅的事,叫他失望透顶。 “你我多年夫妻,本君这次不与你计较,但以后你若再做出有失风范的事,就别怪本君不留情面。” 玄天后已身心疲惫,颓丧地在一旁坐下,到底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她今天,实在是争不动了:“妾身与她多年挚友,天君放心,妾身现在不会欺压她,以后也不会。” “最好是这样。” 她没说话。 玄天君:“你好生休息,你师尊的上清台还等着你去打理。本君知你心中难受,但扶月上神既已陨落,已是回不来,你要节哀。本君顾着你颜面的,体贴你的伤心,这件事就此结束以后不再提起。”说完,出门去了品岫宫。 姜梨一觉醒来,睁眼一抹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这一觉睡得甚是满足,感觉精气神游走在身上每一处血肉里,而她睡前还是饥渴状态。 神仙睡觉和 吃饭有同等功效吗?她不知道,修仙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周围黑漆漆的,让人无端觉得害怕,她点开云影珠,珠子照出来一块幽蓝的光团,照亮一小块地方。 只有光团,却看不见云影珠上的内容。也许这时候没人聊天,也许,这间屋子可以屏蔽信号吧,足以让人产生幽闭恐惧症。 果然是个体罚人的好地方。 她陷入发呆的同时,一道刺眼的光照进来,姜梨连忙用手挡住眼睛。 “出来,天妃娘娘要见你。” 她一路磕磕绊绊,被带到天妃面前,外面的光线刺激得她睁不开眼。那个尊贵的女人正用手指轻轻逗弄着玉缸里的小鱼,紫善站在她的旁边,捧着鱼食。 “人带到了,娘娘。” “嗯。”沅容天妃转过身,凤眼微眯瞧了瞧她,“哟,关了一夜,精神还不错?” 紫善皱起眉头:“夜叉屋可是施了法的屋子,里头吸纳不到任何灵气,关一夜定会又渴又饿精神萎靡,你们谁胆子那么大,敢给她吃的!” 看管夜叉屋的仙娥吓得一抖:“可不敢,奴婢怎会忘了规矩。” 沅容抬手:“罢了,小事。”擦擦手上的水,继续喂食鱼儿,心情还不错,“反正她都要被丢下界了。” 姜梨揉着眼睛的手一抖,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沅容天妃:“一枚丹药而已,天君不会为此对天后大动肝火。只是,可怜了这条倒霉虫。”呵呵一笑,看向姜梨,“你送错了丹药,这罪责自然由你一人背咯。” 姜梨不想应话:“……”自己果然拿的是炮灰剧本,不就是送错个东西么。 “修仙不易,天君仁慈,只罚你下界到暗雨林去种树,不多,只需种满一百棵就许你回来。” 紫善:“不过,光种可不行,要种活才算数。这么跟你说吧,暗雨林黑雨淋漓,碰上天气好,一年能活个两三棵,若是雨一直下,两三年都种不活一棵。不过你别气馁……”她捂着嘴咯咯笑,“若是结出暗雨果,便是功劳一件,说不定因祸得福呢。” 呸! 这福气给你好了。 一唱一和阴阳怪气的,一窝坏胚子。 姜梨很快被架着出了仙门。仙门口白琴和红灵依然守在那里,白琴一脸震惊地看着她,而她只能回以一抹抱歉。 紫善在这仙门口“好心”地告诉她,暗雨林在什么地方,然后亲自一脚踹出,送她下了九重天。 从飞升到被贬,历时不到二十四小时。 呵,仙界一日游。 第10章 你跪下! 高空自由落体运动,极限刺激,姜梨不想再体验第二遍。 快要落地的时候,她才想起来云怎么驾,还好没把屁股摔成四瓣。一身酸痛地躺在草地上,望着晴天白云,她抬起虚弱的手臂,竖起一个中指。 这是她最后的骄傲。 好了,现在才是真正的回归慢节奏,有足够的时间给姜梨思考清楚,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自己该怎么混。 首先第一步,完成天君对她的惩罚? 不。 主要是因为她望着天,想了两个小时,愣是没想起来天君罚她下来干嘛的?高空落地无疑给她造成了严重的惊吓,使得她把能忘的都忘了个干干净净。她只记得,那是个可能两三百年都完不成的惩罚任务,所以她拒绝。 可如果逃避惩罚,等待她的结果是什么? 姜梨打了个寒噤,坚强地从地上爬起来。就算是炮灰,也不能坐以待毙不是吗,一个习惯于低头的姜梨,又怎么会参加第三次高考。 她从来都不喜欢放弃。 开动脑筋总会有办法的,不仅要想法子逃掉这次惩罚,还要想办法实现自我拯救。办法当然有,那就是大胆地投靠炎天界,去那个她本应该选择的地方。 短暂休息了会儿后,姜梨打开云影珠,手写一个“嗨”,点击发送。 发送失败,因为发送键直接变成了灰色。她被禁言了……所以,被贬谪下界是会被关闭权限的吗??? 靠! 由于她无法和其他仙人进行交流,想投靠炎天界的自救计划落空,除非她亲自飞上仙界去找炎天界的接引使。 但同时她就必须面对白琴,如果白琴把她拦截下来,她就会死得更加透透的。如果白琴放她走,那就意味着白琴失职,或将被惩处。而她,并不认为她们已经建立起了如此深厚的友谊。 能够救她的只有炎天界,可是联系不上,或者她可以祈祷一下泽渊上神杀回来。但是泽渊上神回来的概率似乎并不高,要是能回来,玄天君还会有空罚她么。 姜梨再一次为自己这坎坷的命运叹了口气,镇定下心情又想了想。多条路行不通,也许她还能靠蹲守,看看炎天界哪位仙人下凡,顺便把她捎回去。这,白琴总拦不住吧。 那么首先,她需要了解哪些仙人是炎天界的。姜梨摸摸肚子,还不饿,于是选了棵大树,背靠着坐下,点开云影珠,耐心地浏览起云影之镜副镜上的聊天内容。 【开宇:“独饮月下寂寞无边,可有仙友共把杯盏,畅谈一二啊。”】 【正雅:“醒醒,天亮了。”】 【昊霖:“日神快驾起你的金乌车烧他屁股!”】 …… 她专挑名字后面带红点的名字记。 此时还是大早上,众仙出来闲聊的不多,稀稀拉拉的仙友在上面打招呼。一派祥和,看来泽渊上神的确尚未露面。 姜梨努力背着那些名字,可惜事倍功半,记了一个小时不出意外只记下几个,还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忘个精光。 这感天动地的记性,她自己都不想吐槽了。 她只能暂时放弃,琢磨着还是先给自己弄个备忘本比较好。关掉云影珠,姜梨靠着大树看了下四周,环境陌生,不知是在哪座山里,又该往何处去才有城镇给她买纸笔。 再摸摸身上,其实一块铜板都没有。 这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前奏。 她捡起一根树枝 ,朝天上抛去,落地细的一端指着一个方向。行吧,就去那里了。她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踏上漫漫征途。 刚要抬腿,忽见前方有一抹白色朝她的方向越靠越近。她缩回脚,发现来人并不简单。 那是个男人,白衣白发,信步朝她走来。等走近了,姜梨看清楚他的脸,才发现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带着一丝丝的审视与冷意,还有仿佛与生俱来的傲慢。 怎么那么眼熟? 泽渊上神!? 瞌睡遇到枕头,她有救了! 姜梨心头激动不已,可是很快,她嘴角的笑就消散无影踪了。她定在原地,没敢上前,因为在对方看她的眼神里,她居然没有找到一丝丝的友善。不,不只是没有友善,她分明看出了厌恶。 确定是在看她?这周围也没别的人啊。不是吧,她什么都没做啊! 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别!别过来!” 泽渊慢慢走来的脚步,倏然顿住,眼底的冷意很快化成了某种道不明的情绪。他就站在原地,抬起手…… “别!先别动手!”姜梨惊恐地尖叫,颤音高出两个八度。 泽渊的手应声垂下,然后眼底不明的情绪又化作了某种困惑。与此同时,他的脸色似乎更加不好了。 “下咒?”他问。 姜梨:“……?”听不大懂他是什么意思? 泽渊声音冷冷,还带着不容忽视的怒意,一副找她算账的样子。可问题是她啥也没干啊,堂堂上神对她这么不友好,她都要怀疑穿越以前这具身体做了什么对不起对方的事。 “扶月老贼,你觉得这样很好玩?” 姜梨:“???”飞快地看看四周,再次确定周围并没有其他人,泽渊确确实实是在和她说话。 这位上神神力衰退,怕不是眼力也受到了重创,还是说脑子真的有那么一点不清醒……可是她没有时间去深究这个问题,泽渊在一步步朝她走过来,他眼底的厌恶已经变成愤怒了。 她不太搞得清楚状况,唯有一步步往后退,背后一棵树挡住她的去路,姜梨赶紧绕开,惊恐之下一块石头绊倒了她,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泽渊朝她逼近。 “你别过来啊,我没有对不起你啊,我今天才刚刚穿过来的啊!我只是个遵纪守法的小小公民,我啥都还没干呐……” 泽渊顿了一下脚步,一秒、两秒过来,他又提步走过来。 姜梨双手合十,一脸虔诚:“求你了啊,大佬,你要啥贡品我供奉给你……我给你整个灵位……不是,神位……你要啥我都给你整……你别过来啦!” 他再次停下脚步,短暂停顿后,又往前走。 姜梨心中“咦”了声,眨巴眨巴眼:“……别过来?” 他又停下脚步。 这次,泽渊的脸是彻底黑成墨鱼汁了:“这很好玩吗!”上神的风仪,在这声嘶吼里,碎成了齑粉。 姜梨一脸震惊:“不不不不不,其实不是很 好玩……” 讲道理,还蛮好玩,可她把上神激怒了,这就不大好玩。她又不是没有亲眼见过泽渊动手,非常确定即使是一个神力衰退的神,也能一巴掌拍得她魂飞魄散。 可她又不得不玩这种游戏,眼睁睁看着泽渊从厌恶到暴怒,却只能继续作死。这游戏的名字,叫做“饮鸩止渴”吧…… 靠! 泽渊索性放弃走过来,他只抬起手,手中一团闪着雷暴的不明气团骤然出现。很好,要直接轰死她了。 “这样,很好玩吗!”他又一次朝着她喝问,双目瞪圆,咬牙切齿,暴露出了嘴里一对不长不短的尖牙。似獠牙,又似……可爱的小虎牙? 姜梨抬臂捂住眼睛,大声回答:“不好玩!可是……你,跪下!?” “哐当”—— 地上的石头,碎了。 第11章 你跪下2 那一刻,碎掉的石头认知都崩了。 如果有的话。 姜梨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而与此同时,她的整个人又无比的茫然。 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天上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巧合,当时她也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了一下,泽渊就直线坠下云头去了。 换个角度看问题,如果当时她不叨叨那一句,是不是仙界已经完成大一统了。结果的结果,居然是她自己误了自己吗?! 靠! 截至目前,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几乎不讲道理。每当她以为终于慢下来,可以喘息几口了,忽然又杀出点要命的破事儿。穿越的舒爽,那是一点都没有感受到。 最让她困惑的,就是泽渊这个事。 莫不是因为她是穿越的,所以拥有奇葩属性。假设老天的确赋予了她这个穿越者这样的特殊能力,这个属性吧,表明上看起来可以操控上神,食物链末端把食物链顶端吃死了,神奇地成为了逆天存在……那,为什么每次她的指令只能保持几秒。 她一次次地下指令,泽渊一次次照做又很快打破控制,并且怒火值一次高过一次,这不就等于反向去惹毛大神吗。 玩儿她呢! 姜梨都要哭了。 泽渊表情扭曲地从地上爬起来:“老贼!”声音从他的牙缝中挤出,他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往外迸发着包容不下的怒火。 完了,不仅她完了,初见如松如竹,冷傲霸气的泽渊上神都被她搞得崩气场了,气急败坏的样子,那么的接地气。 怎么办? 当然是—— “跪下!” 哐当,又是一对大坑。 姜梨那脆弱的小心肝颤抖着,她也不想的啊,把上神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等于把她自己的小命架在悬崖上头荡秋千,怎么看都是她比较亏。她麻溜对着泽渊跪下去,虽然认错不够及时,但是态度非常端正:“大佬,打个商量,你不杀我我就闭嘴。小仙给您磕头,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早日恢复健康,头发乌黑亮丽,神力天下无敌……” 泽渊一怔,表情更为 扭曲。 他没说话,深深地看了姜梨一眼,后者正以头抢地,嘴里说着奇奇怪怪但能感觉到诚意的废话。 姜梨怕死,磕头磕得头昏眼花,可是半晌过去,她没有听见泽渊上神的回答。悄悄咪咪地抬起头,发现面前哪里还有人在,只有地上的四个坑,证明泽渊上神曾经出现过,并在这里遭遇滑铁卢。 就、就走了? 她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背靠大树,心惊胆颤地等了好一会儿,发现那位大佬可能是真的不见了。 大概,挺伤自尊的吧。 换她也先走为上。 额头好痛,头发也磕头磕散了,姜梨浑身脱力地瘫坐下去,整个人看起来衰到极点。她已经不敢奢望平静的生活,这个奇葩的世界,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冒出点惊心动魄要她小命的事。 让她回去吧,她热爱学习,她想参加高考。 姜梨原本只是想在地上坐一会儿,等吓软的腿恢复力气就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可是她越坐越困,屁股怎么也抬不起来。那种犯困的感觉,和在夜叉屋里时是一样的,丹田处一团灵气在和缓地打转,让她觉得很舒服,但同时也很想睡觉。 她就这么睡着了,在这样一个荒郊野外。 岘首宫。 玄天后关了云影珠,无精打采地坐在床边,眼底的疲累掩藏不住。榕榕陪坐着,那颗天罡元天丹已经调理好了她的身体,虽然灵力损失数千年,但气色看起来至少比前者要好。 “还没有泽渊上神的消息。” 榕榕没好气地嘟嘟嘴:“哼!那个臭男人,老是气我主人。素华,你也真是的,还管他做什么。” 玄天后皱着眉头:“你忘了么,神对于我们,对于天下苍生而言,意味着什么。神,身系着安宁与希望啊。” 榕榕:“可是他抽我灵力,他就是坏蛋!” 玄天后摸摸她的后脑勺,早已习惯剑灵的智力水平:“你别这样想,他没有强行把你带走,已经是格外开恩。按理说,神剑的确是该回归神界去的,是我舍不得非要留你下来,害你丢了灵力。” “你怎么能帮他说话!” “师尊曾经说过,泽渊上神他很好。” 榕榕气得想吵架:“好什么呀,他老是故意气主人。” “那是师姐弟感情深,拌嘴使性子而已,小打小闹的,感情却是好着呢。” “不是的,他们真的不好,在神界的时候就大吵过一架呢!” 玄天后摇摇头,用手理理榕榕耳边的碎发:“神界的事我不清楚,但师尊的确说过,她与泽渊上神,情谊大过仇恨,并且她坚信,泽渊上神也是一样。” “可是可是……” “好啦,我累了,你快回剑里休息去吧。师尊不在了,她的上清台还未打理,也不知我可配为她设灵位,明日得再去看看。还有,现在没人会像师尊那样宠着我们了,以后你收着点性子,千万别闯祸。” 话不投机,榕榕双腮气得鼓囊囊 ,从床上跳开:“素华,你变了,你不是我认识的素华了!”说完化作一道白影,回剑里生气去了。 玄天后秀眉凝起,化不开的哀愁最终变成了一抹叹息。她变了么,今天同样的话她听到两次,榕榕这样说她是因为不懂事,她的夫君却也这样说她。 可她知道的,变了的人并不是自己。 姜梨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天边已经烧起了霞光,又是一天过去。她从地上爬起来,发现酸软的双腿充满了活力,而磕头磕肿的额头竟然也没有半点不适。 和上一次一样,原本已略微感到饥饿的肚子,一觉过后也再没有空落的感觉,相反的,她精力充沛到可以单手拎起一头牛。 仙的生活都是这么方便,睡觉治百病的吗。 不过这磕头磕乱的头发该怎么办,及臀又浓密的长发,她搞不定的啊。以前妈妈忙于工作,早上也从来没有时间给她梳头发,所以她从小到大都留的是短发,早上起来用梳子刮两下就行。 姜梨想了想,从裙子上撕下来一块长长的布条,开始专心编辫子。手艺不好,头发又多,一条辫子从傍晚编到太阳落山才终于搞定。 粗长的辫子搭在背上,很有些份量,不过胜在好看又方便,她很满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作为神仙视力还行,她不觉得看不清,也没有感觉到山风寒冷,不过在这荒郊野外,篝火是标配,反正没事,那就弄一个应景。 姜梨捡了几截干木头,开始钻木取火。那睡醒之后无处安放的力气,正好用在这上头,没一会儿她就把火点燃了,火从星星点点到烧到噼里啪啦。 正好旁边一棵桃树,她摘了桃子插在树枝上正要烤,一道萌里萌气的小奶音传进耳朵,把她着实吓了一跳。 “桃子烤了好吃么?” 姜梨抱着树杈子浑身戒备:“谁!” “你这个神仙这么厉害,为何生火如此麻烦?”小奶音继续说。 “谁啊,出来!” “我就在你面前啊。” 她心房一颤,鬼吗? “低头,在你对面。” 姜梨把头低下,篝火的另一侧有只小白鼠,正两爪着地,两爪举着一块不知道哪里来的榛子凑到她的火上烤。 第12章 鼠小弟 这小白鼠厉害了,两只爪子伸在火里烤,还能气定神闲,想必不是普通鼠类。废话,普通鼠类有会说话的吗?这就是只老鼠精啊! 不是鬼就好,姜梨松了口气,把桃子放在火上烤,回答它的提问:“桃子烤过吃可甜了。” 小白鼠抱着它的榛子凑过来:“真的吗?” 她竟然听到一只老鼠咽口水的声音,这个世界果然是个玄幻世界。 “真的啊。小东西,你想吃?” “想。” 这奶萌音真是让人一点抗拒力都没有。姜梨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一只老鼠精而已,小场面,笑呵呵地答应道:“等烤好了分你一块。” 小白鼠也不贪心:“我拿榛子 跟你换。” 一颗榛子还不够她塞牙缝的,姜梨无所谓,笑笑,继续烤她的桃子。果然呵,有时候跟动物打交道比跟人打交道轻松多了,聊聊天放松心情。 小白鼠热情地跟她说话:“我看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不直接用灵力生火呢?钻啊钻,居然也能钻出火。” 姜梨避开回答它的直接提问:“你个小东西,怎么知道我厉害?” 小白鼠:“不要叫我小东西,我有名字,我叫霜九。” 姜梨:“听名字,你是个母……小姑娘?” 名字叫霜九的小白鼠晃晃脑袋:“不,我一千二百岁,已经不是小姑娘了。” 音控听了想流泪。你永远不知道奶萌音的背后,到底是抠脚大汉还是老奶奶,甚至是一只老鼠。 这只老鼠精,比她十八辈祖宗加起来年纪都大。姜梨低下头,认认真真地看了看这只老鼠精,并没有在它的皮毛上看出任何老年特征,相反,那对水汪汪的黑眼珠无时无刻不在往外散发着幼崽般的纯真。而更过分的是,那小汤圆似的脑袋上还顶着一撮红色的呆毛,显得它这只鼠格外萌感。 “其实你从天上落下来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呢,我看到你打退了好厉害的神仙,所以你一定更加厉害。” 那是打退的吗,那分明是靠不道德的人格凌|辱换取的胜利。 这么说,从她落地到现在,这只老鼠精就一直在观察她。看来,是已经对她的情况有了初步判定,所以才上来搭讪。 姜梨把桃子翻了半圈:“是吗,你还看出了什么?” 鼠奶奶倒也实诚:“你有云影珠,所以你肯定是仙界的人。但是你不能在云影珠上发言,又是从天上落下来的,所以你肯定是被贬谪的仙人。刚才那个白头发的男人,仙法高强,手起便能凝聚起那么强力的灵力……可是奇怪,我活了一千多年,仙界去了不知多少趟,居然不知道他是谁。” 呵。 那是泽渊上神啊,小东西,你当然不认得。姜梨:“那不是仙法,那是……”她想了想,“应该叫做神力吧。” 霜九手上的榛子差点掉下去:“啊?” “可能过几天你就会在你们老鼠界听到泽渊上神涅槃重生,可惜头发变白神力衰退,一脚踩空掉下云头的劲爆消息。” 霜九:“……” 老鼠会发呆,也是挺新奇的。 “虽然不是很能相信,但是,如果是真的,仙子厉害啊,居然把上神打跑了!”她举起自己烤好的榛子,虔诚地递过来,“我可以跟你混吗?” 可能这只老鼠精根本没相信那是泽渊上神吧,但也没跟她争论。姜梨瘪瘪嘴,把桃子又翻一圈,没有接下她的榛子:“为什么要跟我混?” 霜九诧异了一下:“仙子难道没有看出来,我是一只血草鼠。” 血草鼠是个啥?她当然不知道。但她怎么能毫无保留地暴露出自己的无知呢,姜梨只点点头,一脸无所谓 :“看出来了。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霜九丢下她的榛子,从姜梨的裙角一路往上爬,爬到她的手腕上停下来,激动地指着自己的头顶说,“我都被你们仙界的人抓三回了,就为了我头上这撮毛。仙子难道不想要吗,只要仙子罩着我,我的毛随便你拔!” 那一撮细小的红色呆毛吗,除了挺可爱的,它还有别的大作用么? 姜梨保持住了她的矜持,慢条斯礼地摇摇头:“好像不是很需要。” “不,你一定用得着的。”小家伙努力解释着自己存在的重要性,“我们血草鼠的血草可是除了神界,都在争的稀有之物,许多宝贝的炼制缺了它都不行。为了得到血草,我被你们仙界的混蛋抓三次了!把我关在笼子里,毛一长出来就拔!” 是么,这东西那么抢手吗?姜梨腾出一只手,用食指轻轻拨了拨霜九头上的血草。细细软软的一小撮赤色呆毛,目测这一撮只有可可怜怜的四五根。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把你关起来拔毛?” 血草鼠抬着小脑袋,望着她坚定地说:“直觉告诉我,你是个好人!” “……” 去他哔——的直觉好么,直觉还告诉她,她穿越自带主角光环能日天日地呢。结果呢,沦落到这个不知道哪里的荒山野岭,和一只老鼠烤桃子吃。 “你没说实话。” 霜九的奶萌音:“啊?” “不要向我卖萌。”她掀了那小家伙一眼,“你不会自己找块地方躲起来吗,暗搓搓修炼自个儿的,日后不管成仙还是成妖,谁还抓得了你。” 血草鼠嘤了一声,站在她的手腕上,用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她:“仙子以为我不想吗,我一千二百岁了,开灵智八百年了,修炼七百年了,还没修成形……” 那真是有够笨的。 她腾出一根手指,轻轻拍拍对方毛茸茸的小肩膀:“……加油,你可以的。” “我不可以。”霜九哇的一声哭出来,“我是族里天资最好的,可就是化不了形,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呜……族长说,我可能是在被抓的时候被下了什么咒,我总得找到原因啊,躲起来怎么找啊。” 姜梨:“……”哭得这么伤心,真是我见犹怜,叫她心生恻隐,活脱脱的持奶行凶。 “那位白头发的神仙不是说仙子会下咒么,仙子帮我看看好不好,能否替我解了,我的血草全给你,以后的也都给你。只不过,呜……化形之后就不再长血草了。” 完全有可能是某个黑心的抓了它之后,就在它身上下咒禁锢住它,防止化形后就没有血草拔了。倒霉催的,瞧把鼠急得,眼泪都滴在姜梨手腕上了。 姜梨把手里的桃又翻转半圈,香甜的滋味已经飘到鼻尖,就快烤好了。她闷声想了一想,自己现在这个情况不大乐观,如果能有个土著从侧 面指导,或许能混得开些。起码类似于穿越文里常见的,主角刚睁开眼就扑上来陈述背景的贴心丫鬟,她不配拥有一个吗。 到她这里就变得很有建设性,丫鬟的角色可能即将由一只老鼠精扮演。白琴仙使不算,讲过的内容她已经忘了三分之二,一个好的丫鬟类扮演者应该等她把小本本准备好了,再开始陈述。 “你见识广吗?”她问。 霜九被问得突然,“啊”了声,很有些困惑。 “比如……玄天和炎天怎么分裂的,扶月和泽渊如何搞崩的,沅容天妃的有哪些见不得人的黑历史,你都知道吗?” 血草鼠小小的脑袋上有很多小小的问号,不过它很快骄傲地推荐自己:“上神的秘密不知道,不过仙界的事情我可是好多都晓得,仙子考不倒我的。不止仙界呢,小九我除了神魔两界没去过,哪儿没去过,见识可广了!” “怎么去的,主动去的还是被动去的?” “……被抓去的。” 很好,被动主动都不重要,这只见多识广的鼠小弟她考虑收了。 姜梨掐了块烤得软软的桃肉,慷慨地递给霜九,并不想诓骗她:“咒法我是真不会,也没有能力罩着你,你也知道,要是我真有大本事,怎么会被贬谪下来。不过,让你藏在我身上,我带你去寻找问题的根源还是可以的。” 霜九黑宝石似的眼珠子亮了:“真的?!” “不过,你要先给我介绍一下背景情况。” 小家伙没大听明白。 “你知道的所有背景,比如刚才问你的,玄天和炎天是怎么分裂的。” “仙子还在考我?” “非也。”姜梨指指黑漆漆的星空,一脸认真,“从那上面掉下来的时候,脑子摔废了,前尘往事一键清空。” 敢情这是个脑子坏掉的仙子?霜九:“……”可以反悔吗? 第13章 “扶月涅槃不成,前尘往…… 鉴于“霜九”实在太像个人名儿,姜梨对着一只鼠着实喊不顺口,干脆便叫这只一千二百岁的小可爱“小九”,而这小家伙也非常乐意,说自己在族中排行老九,亲戚们也是亲切地喊她小九。 小九迫切地想知道,是谁在她身上下的咒,凡是抓过她的人她都记着呢,希望姜梨帮她挨个儿排查。如果找不到下咒的始作俑者,那也没关系,只要是法力比那人高的,都可以帮忙解咒。 倘若姜梨和哪位优秀的仙家关系好,那么帮下忙只是举手之劳。可惜要令鼠失望了,姜梨把沅容天妃得罪了,谁还敢跟她关系好呢。除非是炎天界的,当然,那就更指望不上了。 这一晚剩下的时间本来应该躺下睡觉的,但一人一鼠都没有瞌睡,索性由小九指路趁夜下山去了。期间小九迫切地想回报姜梨,向她讲解一下世界背景,但是被姜梨拒绝了。 她需要先找地方买纸笔,做个备忘本。 天真的小九趴在她的肩膀上, 对真相一无所知:“真的有必要吗?要是又忘了,还可以问小九啊。” 姜梨:“实不相瞒,不才小名姜忘忘。” “忘到何种程度?” “唔……你大名叫啥来着?” “……那还是弄个备忘簿吧。” “再次实不相瞒,我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 小九:“……” “介不介意拿你的呆毛,给我换套纸笔。” 小九惊慌失措,一把捂住头顶:“我的血草,用来换纸笔?!纸墨作坊都可以给你盘三座下来了!” 呆毛这么值钱吗,姜梨的认知被刷新了,敢情她新收的小弟是带百科功能的移动印钞机?那要好好把握这个功能。 她停下下山的脚步,认真地提问:“那你给个建议呗。”不管开局多么艰难,备忘本是必须准备的,否则正常的生活就无法展开不是么。 小九心态略崩,理解无能:“不是可以用仙法变一套,先用着吗。” 姜梨:“哦,仙法怎么使的也都摔忘了。”一脸“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 小九:“……”心态彻底崩了。 最后小九逼不得已,颤抖着爪子贡献出一根珍贵的血草,并给她出了个法子——找地仙帮忙。 所谓的地仙,就是土地公土地婆之类,与同级的水君都属仙界一员,但又都生活在人界,地位可想而知,连姜梨这个被踹下九重天的散仙,地位都高他们那么一丢丢。 某些水君因为族类特殊,还可以修炼成大能仙人在仙界定居,但地仙通常都天资有限只能常驻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所以是最好欺负的。 姜梨按小九说的,在地上用力跺了几脚,果然就把打着哈欠的土地跺了出来。那土地瞌睡被搅合,恹恹把手一拱:“仙子这么晚召唤小仙,可有要事吩咐啊?” 姜梨把一根儿散发着微红光泽的血草往面前一送,土地那小小的眼睛就散发出大大的光芒,顿时瞌睡虫都飞了。 “找你换点东西。” 小九趴在她辫子里头再一次强调:“多换点!多换点!多换点!” 土地惊了:“用、用这血草?” 姜梨一脸高深莫测:“自然。” “仙子想换什么?” “那要看你有什么。” 地仙一穷二白,手头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换,可也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见仙子一副冷然面孔,生怕丢了这桩好买卖,赶紧发了几十道传音符出去。 等了好一会儿,二十来个土地扛着所有家当,从四面八方赶过来了。大家坐下凑了一凑,最终凑了三千颗灵石,笔墨纸砚若干,三个玲珑八宝袋,不知名丹药若干,还有一些她叫都叫不上名字的玩意儿。 小九藏在她的辫子里,探出小小的脑袋,一边叹气一边小声地告诉她,这个勉强值点钱,那个是垃圾可以丢掉,姜梨挑挑拣拣留下一些。 当中一个土地做账目,一式两份,交了一份给她过目,确定无误后双方一手交草,一手交物。三个 玲珑八宝袋只装满了半袋,另外两个还是空的,她带了这许多东西在身上,却轻飘飘无甚重量。 这玲珑八宝袋可真是个宝贝。 可在小九眼里,这桩买卖根本就是血亏收场。 起码打的是七折。 地仙们喜滋滋地围在一起等分账,姜梨默默带着东西离开,不去打扰他们的喜悦。待走远了,才问:“就一根儿毛,他们要咋分?” 小九托腮:“当然是低价买高价卖呗,打开云影珠看看就知道啦。” 姜梨从善如流点开云影珠,见上头只三三两两的仙友在闲聊,忽然,一个灰色的名字跳出来,夹在白色的名字中格外显眼。 【伟志:“出血草,现货。”】 有人秒回。 【仙友一:“我要!”】 【仙友二:“三千灵石!”】 【仙友三:“三千也好意思,五千。”】 【仙友四:“五千一。”】 【仙友三:“五千二。”】 【仙友五:“八千。”】 【仙友三:“我去别恶意抬价啊!”】 【仙友五:“嘿。”】 俨然大型拍卖现场。姜梨:“……” 八千过后,聊天界面上安静如鸡,隔了一会儿,仙友五“我去”了一句。 玩儿脱了。 自己喊的八千价,跪着也要买下来。 【仙友五:“我说我写错了你们信吗?”】 【仙友三:“滚!”】 【信然:“九千。”】 这“九千”二字一跳出来,她身后的地仙们就发出了沸反盈天的欢呼,响彻山林,夜鸟惊飞。 【仙友四:“上仙真是豪气万丈,小弟心悦诚服。”】 最终信然上仙以九千的成交价,解救了那位抬价OT的小伙伴。而那个叫伟志的地仙也立即报了个地址,约定交易时间。 姜梨依稀觉得出九千价的那个名字很熟悉,摸着下巴说:“这位信然上仙一定很缺血草。” 小九倍受打击,已是有气无力:“抓过我的人里就有他……他想快速晋位仙君,就需要很多的丹药支持,血草可以练出他最需要的金丹。而且他是孔雀族的,和沅容天妃那只妖艳孔雀沾亲带故,手里不缺灵石,花起来从来不肉痛。” 八千一不喊,直接喊九千,是真的豪气万丈。 结果姜梨呢,这么值钱的血草只换了三千灵石和一堆一言难尽的玩意儿。这已经不是七折了,这是三折甩卖。 姜梨再看小九,发觉她头上顶着的哪里是血草,分明是一根根金条。金条拿来换了些什么,她自己都不忍提起。所以在小九再次抱怨前,她先发制人问出一个问题:“地仙不分立场的么,为何在云影之镜上,地仙名字后头不带红蓝点。” 小九:“地仙水君一抓一大把,又不在天上,仙界管不着他们相互之间走得近不近,也就犯不着费力去约束。” 所以灰色的地仙和水君,没有阵营,反而行动自由,连拍卖个东西都两边通吃。 但是悲观点看,正是因为没被重用,所以才都困于贫穷。拍了九 千灵石,二十多个小伙伴分,还是激动得像中了大□□。 不管怎样,姜梨拍拍她新得的玲珑八宝袋,反正这无本买卖她是赚了。遂从中取出纸笔,拿出勤奋好学的态度:“好了,现在你可以讲了。” 小九却已是兴趣缺缺,趴在她肩头,哀怨地说:“就为了这些纸笔,我的血草……我说忘忘,你怎的就这么能忘?” 姜梨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是脑子构造哪里出了问题么,有得救不。这个世界如此玄幻,如果能拯救回来,那还要这备忘本搞什么。 当下满怀希望地问道:“你可知道有什么可以治疗健忘症的办法?” “健忘症?” “就是老爱忘事儿。” 小九摇头:“不知道。你都修成仙了,这问题还没解决,那我能想到的寻常办法肯定没有用。” “那你觉得,有没有谁或许知道我的困境怎么解?” 小九想了想说:“传说有一只神龟唤作玄武,任何问题都考不到它,只要它睡上一觉,便能在梦里知天下事。关于这个问题,你问它它肯定知道。” “太好了,它在哪里?” “神界。” “……”她看起来像是能上神界的人吗? 看着小九一脸认真的眼睛,她姑且相信还有其他途径:“那它会不会下神界,什么时候下来的几率比较高?” 小九:“玄武自诞生于天地起,就是一只石龟,百万年来趴在原地没动过。” 姜梨:“……” 小九:“不过,你不是说那白发男子是泽渊上神吗,他既然是你的手下败将,不如寻个机会让他帮你问问呗。” 她再也不想遇到泽渊了好么! 此时此刻,神界,玉轮山下,玄武龟前。 男人银发微漾,凝眉问道:“扶月涅槃不成,前尘往事一概忘却,究竟是因何缘故?” 第14章 背景 泽渊站在玉轮山下,长发的颜色和雪的颜色叠在一起,看得老龟眼睛眯起。 “哟,豹崽子啊,你还未到年纪,头发怎的竟白了?” 开口,是沧桑的声音,仿佛从远古传来,慢腾腾扫净一切浮躁尘埃。但是话音却带笑,夹着几分亲近。 “先回答我的问题,老龟。” “白毛好看。” “回答我的问题,老龟。” 小山丘一样巨大的玄武慢腾腾摇了摇头,以老者的姿态笑笑:“年轻人,太浮躁。” 泽渊:“……”露出他的尖牙,把手中的玉露扔到对方面前,“回答我的问题!下界带来的醇酒,还有很多。” 玄武闻闻酒香,来了精神:“整个神界,也就只有你和扶月的脾气还算得上鲜活,对我胃口。好小子,看在玉露的面子上,老龟我知无不言。” 一坛玉露飞入老龟口中,还不够润润嗓子,不过玄武被点燃了心情,倒是愿意多说几句。 “小豹子啊,你单问老龟我这个问题,就不想先知道你和扶月如何殒命的?说来也巧,先前无聊做了个梦,看见你二人千年以前大 打出手。” 泽渊皱皱眉头:“此次带的酒多,自是有很多问题待问,既早已碰巧梦见过,不妨先说来听听。” 玄武张开大嘴,泽渊又扔一坛酒进去,它方开始回答。 “你们两个小冤家,在荒海之上大打出手,玩得是酣畅淋漓……” 泽渊打断它:“玩?” 玄武:“不是玩?” 泽渊把眉一挑,手里那坛酒上下抛着:“老乌龟,你看我和她像是在玩?” 玄武笑得很是慈祥:“你说了算,不玩就不玩。年轻人,火气别太旺,动不动就露尖牙。”张开嘴,又要一坛玉露解馋。 “你二人玩……打得正痛快时,有道黑影从隐蔽处突然偷袭,转瞬分成两股黑气,趁你师姐弟全力互博之时,分别痛击在你二人后背,趁机要了你两个小娃娃的命。” “什么黑气?”泽渊将酒扔进它的口中。 “睡得太沉,晃眼一瞧,没看清楚。” “……” 等于没说。 “下次再梦,记得瞧了仔细。” “老龟我现在就可以去梦里找一找。” 泽渊摆手,却是另有他想:“先不梦这个,且先去探寻一下扶月涅槃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何以她会什么都忘了。” 老龟又要了三坛酒吃,心满意足沉入梦乡。 泽渊席地盘坐,自启开一坛酒饮,眉目沉沉。黑影?什么黑影胆敢偷袭上神,他竟一时想不出个可以怀疑的对象。 姜梨又上不了神界,玄武龟再怎么厉害也是与她无关,只能催问小九可有别的办法。小九挖空心思想了老久,想到一个人,不,妖。 “妖界长公主乌雅会巫妖之术,擅长问卜,很有名气,我们可以去问问她是否有法子。不过,你一个仙去妖界肯定有危险,但是……” 小九一句话转了三转,耸耸鼻子,“但是你身上的气味虽然纯粹,可一点仙气都闻不到,小心行事应该没关系的。而且,我发现很奇怪,我在你身上趴过的地方应该留有我的气味才对,可是什么都没留下,你那股纯粹的味道居然可以掩盖住我的。好像只需要藏在你的身上,就是安全的,去妖界只要你不被抓我就不会被抓!” 她激动地说着。 纯粹的味道是什么味道,一个穿越者与众不同的味道吗? 姜梨摸摸下巴,没放在心上:“找她帮忙,一次要多少灵石?” 灵石是硬通货,仙妖人冥界通用。十个灵石就可以换一个玲珑八宝袋,像白琴仙使看大门儿的工作,一月下来也就三十个灵石。她身上有三千灵石,虽然小富婆算不上,起码手头不紧,如果对方可以解决困扰她多年的疑难杂症,她愿意倾囊答谢。 “人家可是长公主,又不缺钱,摆在她面前的若不是什么稀罕物,她眼皮都不会抬一下的。” 稀罕物么?姜梨将目光落在小九头上,并朝她耸耸眉毛,笑得人畜无害,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小九头顶的呆毛耷拉下去:“唉 ……”这该死的心照不宣。 她根本就是上了贼船。 “知道么,我的血草三年才长得出一根这么长的!” “知道了知道了,给你省着用。”姜梨拍拍屁股从草地上爬起来,准备去找那位长公主了,“怎么去?” 小百科站在她的肩头指了一个方向:“妖界有四个入口,从这里往南走一百多里就能到东部入口。” “怎么去?”她是问交通工具。 “飞过去啊。”小九顿住,忽然想起来自己跟的是个废材,“哦,你不会飞。” 姜梨会飞,但她飞得慢,这种吃力又备受吐槽的事肯定不想做,就当自己是不会飞吧。 又是小九想的办法,叫她去找个小镇,在城门口租一辆马车。灵石虽然是通用货币,但是在人界只有在修仙门派才流通,在普通老百姓的地盘上,还得是金银铜钱之类。 她翻遍了玲珑八宝袋,找出一块不知哪位地仙赞助的银梳子,掰下一根齿,用它租了一辆马车,拉她去一百里外。 一上车,姜梨就掏出纸笔,准备听课。因为她觉得在治好自己这脑子之前,还是先做好备忘录比较周全,万一还是治不好呢。 主要是因为车上无聊,一百多里路呢,得走个大半天。 马车飞快行驶在官道上。前面驾车的马夫怀疑自己精神错乱了,上车的明明只一个小姑娘,这咋还多了个孩子呢?那孩子话还挺多,叨叨个没完,尽说些乱七八糟听不懂的话。 “驾——” 车里,姜梨第不知道多少次喊停:“哎呀你说慢点,我写不快。”虽然特地问地仙们要的是便于书写的硬笔,和铅笔很像,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她写的还是简体字,却死活赶不上小九的速度。 这耗子是个话唠,她发现了。而且极爱八卦,一说到八卦就滔滔不绝老是忘记停顿。 小九:“快点快点,别老打断我!” 先前说完了整个世界的大背景,现在开始详细介绍仙界。仙界必然涉及到许多复杂人物,所以姜梨一边要记录要点,一边还要画关系网,就更跟不上速度了。 不得不说,仙界这个关系网真是精彩啊!小九花了一个下午,嘴都说干了,才粗略介绍完。总结说来,加上两位上神的介入,仙界这一千多年来绝对的一出大戏。 事情要从扶月和泽渊下神界说起。 两位是在三千多年前下神界的,具体时间已不可考,下来做了些什么也都不可考,约莫是在两千多年前,扶月上神路过鸟族领地,顺手救下一只凤凰起,才和仙界有了千丝万缕的关联,后面的事也才被人知道。 这只凤凰名唤素华,就是如今的玄天后。因出生为三尾凤凰,在普遍五尾的凤凰一族中,她是最为卑微的存在,免不了会受到欺压。她最终被遗弃在外,又在同时历劫失败险些丧命。凤凰一族素来如此,为了维持高贵的血统,一切达不到高度的凤凰 都不配存在。 扶月上神的出现,改变了素华的命运。 或许是种机缘吧,扶月救她并收为徒弟,倾囊相授。只可惜三尾便是三尾,即便有一个上神的师父,资质平庸的玄天后甚至至今不如沅容天妃仙法深厚。 说到沅容天妃。 她曾是素华在鸟族内的挚友,同病相怜,一个是天资不佳的三尾凤凰,一个出身低微无父无母的孔雀。素华做了玄天后之后,常留她在天宫作陪,不成想陪出个沅容天妃来。 小九说得咬牙切齿:“她就是个忘恩负义的臭女人!” 姜梨飞快书写着。嗯,看得出来,恶毒女配本毒了。 “还有玄天君,更是个不要脸的伪君子!” 当年对素华深情款款,也不过是看上素华背后的扶月上神。当时玄天君与炎天君还都是天君之子,一个是天后所出,一个只是仙娥所出,但偏偏泽渊上神看中了出身低微的那个,将之收作徒弟。 那徒弟就是后来的炎天君,品性的确不错,资质也高,渐渐的比天生高贵性子傲慢的玄天君更得拥护。正是因为惧怕炎天君和他背后的泽渊上神,玄天君才会对素华表现得那么痴情一片,千方百计骗得芳心。 扶月本是不允这桩婚事的,奈何宠爱徒儿,最终也就由她。结果可想而知,在玄天君的不断打压下,炎天君不得不自保,慢慢的仙界阵营一分为二,在一千多年前先天君辞世后,终于分了家。 两位上神本意只是随缘收徒,却不想坏了仙界平衡,所以,最初两边打了许多年的仗,二位都不曾出面插手过。可后来越打越离谱,加之据说二位本就有矛盾在,不想插手也只得插手了。 小九两爪一摊:“现在扶月上神既然陨落了,玄天后就彻底没了倚仗。她跟凤凰族关系不好,本事也不高,那伪君子肯定会舍了她的。加之这些年孔雀族挺有出息,出了个鸟族族长,玄天君就可能更宠爱沅容天妃,借以拉拢整个鸟族。废天后,扶宠妃都有可能。” 靠!姜梨气得把笔芯都戳断了。 不对,她那么气干什么! 第15章 玄武 玄武终于睡醒。 “可梦到了?” “唉,年轻人,总是这般急躁。”它张开嘴,示意先来几坛酒清醒清醒。 泽渊盘腿坐着,仰头痛饮一坛,又掀它一眼,不给。 老龟呷呷嘴:“臭小子。”却是笑笑,说起梦境—— “当日你二人元神震裂,碎成无数碎片。你小子倒是顺利,靠着凤凰诀很快将元神聚拢,窝在蛋中修补。” 嗯,泽渊点点头,示意继续说。 “扶月却恰遇上空间扭曲,她的元神碎片竟散落去了小世界,在无数个小世界内如无头苍蝇乱撞。不过凤凰诀毕竟是个厉害的,助扶月在小世界内慢慢凝聚元神,经数百世的轮回勉强算是修补完了。” “勉强?” 老龟卖起关子,用下巴指指酒坛,泽渊一脸不悦地拎 起两坛朝它嘴里扔去:“一次说完!” “修补元神的过程极为复杂,扶月只能借肉身修补,从不能出生的胎儿,到生出后早夭的婴孩,再到先天痴傻,或是四肢残废的孩子……她这数百世轮回,因为元神的缺损而从未经历过正常的人生,但同时又在缺损中一次一次将元神聚拢,最终成为了现在的扶月。” 听起来过程很复杂,但完全可以理解。 “现在的扶月,叫做姜梨,因为缺少一块元神碎片而总会忘事。历经这么多世的轮回,自然早将前尘往事忘个干净,当然也包括你。”老龟笑道,“最终,凤凰诀一千年的时限到头,她的元神在那方世界感受到召唤,才得以从扭曲之中回归本来世界。” “缺了一块元神碎片,在哪里?” 老龟又卖起关子,昏黄的双眼在他身上扫视一遍:“你说在哪里。” 泽渊上下抛着酒坛子,玄武不吃他这套,却只是一脸玩味的看着他,看得他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玄武:“算了,豹崽子,老龟我给你解释个清楚。”说着又笑了一笑,“扶月那块碎片遗落在本世界,飘去许多地方,却始终没能再次进入扭曲的空间,加入扶月元神的聚拢。你愿意收留她,她也愿意来投靠你,自然最终的结果就是合二为一。” 也就是说,扶月缺损的那一块元神,现在正在他的身上……泽渊陷入了沉思。 那么这就很好地解释了他为什么会白头发,那不是神力衰退,而是由于异物侵入造成的紊乱。他会在听到扶月指令的时候下意识照做,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但扶月的元神介入了他的头脑,却不能完全操控他,最多只是给他带来些许困扰罢了。 玄武:“她来投靠你,你愿收留她,你两个感情倒是深厚。那件事嘛,唉……差不多就算了得了。” “那件事。”他皮笑肉不笑,“你知道内情,你们都清楚到底发生过什么,却非要隐瞒真相,还想我当作不曾发生?” “扶月那老贼,我敬她是我师姐,仅此而已。”泽渊连扔了三坛酒进玄武巨大的嘴里,叫它闭嘴吃酒。 玄武嚼着酒坛子却不闭嘴:“你这崽子,她也只是长了你几千岁而已,你叫人家老贼,当真是不想好了。” 泽渊不搭话,摆出剩下的酒坛,足够老龟大醉一场,只问:“如何才能把扶月的元神从我身体剥离,还她。” 玄武晃动着巨大的头:“这我不知道,没听说过类似的事。” “那就去梦里找。” 这不是难为龟吗。 “这棘手的难题,也许只有远古神知道如何解,这就意味着老龟我要在过去的千万年岁月里头寻……”想想这就是个大工程,不晓得要睡几回觉才找得到方法。 “那还不快睡,酒都给你备好了。” 玄武沉重地一声叹:“唉……年纪大了,失眠。” 泽渊:“……”他启开酒坛,自 己喝了。 “欸欸欸……睡不着,真睡不着!小子,不是本龟拿乔,老了要么长眠,要么觉少……给我留点儿。” 一坛酒很快见底,泽渊睇了老龟一眼,斜睨一笑,把剩下的坛子都扔给它。 “原地困了几十万年,神兽又如何,不得自由。” 玄武:“……”你不懂,是本龟懒得动。 “下回想吃什么,顺手给你带。” “酒就挺好,酒。” “……” 一人一龟,在玉轮山下对饮。代酒都饮罢了,玄武才想起问:“那黑影是谁尚未有答案,下回睡觉到底是先梦这个,还是去找解法?” “先找黑影。” “那黑影绝非你二人对手,皆因是趁虚而入才叫它得手。你在外行走无需忧心,然扶月如今尚未恢复记忆,不会操控神力,在外定有危险。” 泽渊站在大石上,白发随风扬在身后:“世人都道她已陨落,那黑影不论是谁,总不会再去杀她。” “她太弱小,总还会遇到别的危险。” 泽渊皱了眉头,只道出一声“哼”,不再接话。 马车把姜梨送到妖界入口附近的一个脚店就停下了。她从车里下来,伸伸懒腰,心情很好,对自己那数百世胎死腹中,出生即死,天生智障,唐氏人生及残障的残忍经历一无所知。 健忘,已经是她的最佳状态。 小九站在她的肩头指着远方,告诉她,还要往前走大概十里路。既然是妖界的入口,自然不会建在人多的地方,这就意味着最后这十里路将是荒山野路。 这时候已近黄昏,马夫见她一人下的马车,背脊一阵发凉。明明有小娃娃的声音说了一路来着!估计吓得不轻,调转车身,在姜梨回头之前,已经一溜烟飞奔得不见影子了。 姜梨站在脚店门口,想想自己穿过来后还没跟人好好接触过,也没见识过这边的美食,就搓搓手充满期待地走了进去。此处脚店位置稍微偏僻,陈设简陋,饭菜应该不会优秀到哪里去,里面除了她暂时也没瞧见别的食客。 点了几道招牌菜,给出去两根梳子齿,她数了数,还剩八根齿子,加上梳子本身,她的钱暂时够花。然后,姜梨就坐下乖巧等吃,听着小九在她耳朵边上讲一些妖界的注意事项。 另一边,掌柜抖抖手里的银齿子,拿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的账房先生,小声聊起来:“欸,古怪不?” 账房先生点点头,深以为然:“古怪。” 天色这么晚了,一个小姑娘还独自出门,掰银梳子付账,一出手就是几道她吃不完的招牌菜。人长得又漂漂亮亮,说话时一对梨窝显得尤为纯真,这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离家出走的富家小姑娘嘛。 掌柜:“搞不搞?” 账房先生:“那当然要搞,这种姿色啊,转几道手卖府城去简直赚大发。” 掌柜抬抬下巴,正端菜的跑堂会意,退回去往菜里加了点料。 姜梨原本就在大堂等菜,小九闻 到香味死活闹着要尝尝。一只老鼠光天化日和她同桌吃饭?这画面有点辣眼睛。她只好要了间上房,让人把饭菜送进屋去吃。 满满的一桌菜,色香味俱全,虽然肚子并不饿,但嘴饿了。正要下筷子,小九把手一抬:“等等!” “?” “这是家黑店啊。”小小的耗子趴在大大的盘子前嗅了嗅,十分笃定地说,“里面加了迷药。” 靠! “不过,想拿寻常的迷药迷我们,无知得可笑。”小九把所有的菜都闻了一遍,鼻子比狗还灵,“只有迷药,别的没放,放心吃吧。” “真的没有问题?”也太生猛了不是。 “你是仙啊,迷药当饭吃一碗不够还能再来一碗,怕啥。”小九说着就撕下鸡腿上的肉,吃得津津有味,“这点迷药,就连我都迷不倒。” 姜梨叹口气,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友好了。 小九胡吃海塞一通,果然精神饱满半点要晕的迹象都没有,她这才放心拿起剩下的一只鸡腿。一边啃着,一边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透气。 “外面下雨了。” “是啊,虽然是家黑店,但是只好先将就了呗。”小九又抱起一块蘑菇啃,吃得十分惬意,“等会儿把柜子搬过来,门堵上,咱们就在这儿修炼一晚得了。” 姜梨目测了一下二楼到地面的距离,有把握平稳落地:“嗯,他们脸皮够厚敢明着来的话,我们还可以选择跳窗。”反正今晚并不打算睡觉,就当是体验一下生活,想想竟还有点小小的激动。 假如她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神仙,就可以借机把黑恶势力按在地板上摩擦,体会一下强者的世界了,可惜她不是。 唉。 一人一鼠吃完饭后,躺在床上休息。 一千多年还没能化形的小耗子,躺了一会儿就爬起来修炼了。姜梨眼热也想试试,与之探讨及学习一阵,却宣告失败,又倒回床上唉声叹气。 等小九一□□法走完,一回头,姜梨已经睡着了。 小九抽抽嘴角,这个废材,她居然睡了? 睡觉对于神仙来说,只是生活的一种仪式,她居然能把一种仪式当正经事做,睡得这也太沉了吧。 小九对她的废材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门外终于响起黑心店家试探敲门的声音,小九一下子精神起来,推推姜梨:“喂,好戏上演了!” 姜梨睡得宛如死猪。 “醒醒啊!”小耗子隐约发现不对劲,使劲儿一口咬在姜梨手上,嘴角一痛,被什么力道震破了嘴皮,吃痛后腿。 是仙力吗? 是不是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怎么睡得那么死!不会是迷药起作用了吧,她可是仙啊!可以废到这个程度的吗! 那几个人发觉门被抵着,已开始用力推门,用来挡门的柜子轻而易举被推离原位,几个猥琐的男人挤进门来。 掌柜的一见那丫头果然在床上睡得死死的,兴奋催促:“快快快!” 后头几人拿着麻袋扑了上来。 第16章 ???? 血草鼠攻击力不高,除非化形,小小的一只除了能用嘴咬就没别的伤害技能了,一口下去没毒,好在是挺疼。 “啊啊啊!哪里来的老鼠,快给老子拍死!”掌柜抱着腿肚子惨叫。 小九抱头鼠窜,气喘吁吁,逮到机会跑到姜梨耳朵边大吼一声:“醒醒啊——” 跑堂:“嗯?哪儿来的娃娃叫?” 账房先生:“别管什么娃娃、老鼠的,夜长梦多,赶紧把人套了连夜送走。这丫头家里人肯定在找她,再晚了别钱没搞到,倒惹上麻烦。”JSG 小九快哭了,鼠生太艰难了,麻袋都要被套到头上了,那废材怎么还能睡得那么死。要完,真是给仙丢脸。 她正急得满床爬,忽然一道白色人影凭空落地,风乍然而起,扬起那人银白长发。那背影似个男子,姿容甚伟,小九正待去瞧,一面广袖照她脸上呼来。 小九:“……” 送她秒睡。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打开的窗户斜照进房间的同时,姜梨终于悠悠醒来。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她都不知道,和上几次一样,困意总是来得那么突然,醒来之后浑身都充满了精气神,给人十分的满足感。她伸个懒腰,不经意间瞄到大开的房门,动作倏然顿住。 那用来抵门的柜子已被移动到边角去了,地上遗落着一只巨大的麻布口袋,妥妥的作案现场。她倒抽一口凉气,赶紧拍拍睡姿奇怪趴在枕头上的小耗子。 “喂醒醒!” 小九睡眼朦胧,翻个身继续睡。 “醒醒,有人拔你血草了!” “啊!别!” 一个鲤鱼打挺,就爬起来了。 姜梨努努嘴,示意她看看现在这个情况,小九眨巴眨巴眼睛,惊掉下巴又回头看她,一人一鼠面面相觑。 “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的?” “没印象,好像修炼着就睡着了。” “我看着你修炼呢,就睡着了。” “……” “咦,你脸怎么肿了?” 小九一摸,搞不清楚状况。 姜梨索性下了床去,带着小鼠一起轻手轻脚出了房门。很奇怪,外头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她在二层溜达一圈,没有听见任何动静,又下到大堂去,账房先生不在柜台,掌柜的也没有人影。 长凳都倒扣在桌子上,维持着打烊时候的样子。这时候日头已经高照,开门做生意,不至于这会儿还不营业。 “有人吗?”她喊了一声,声音在脚店里回荡,并没有人回应她。这荒寂的感觉,有那么一点点让人心头发毛。 她又去后厨瞧了眼。厨房里没有人在,灶里的余火早已熄灭,连灰烬都没有了温度,一点都不像是开门做生意的脚店该有的样子。 姜梨打了个抖。这里毗邻妖界入口,该不会是半夜闹了妖怪,把人都抓走了吧。可这假设立即被小九否定了。 “不可能,越是靠近妖界入口,妖界越是管得严,绝不允许小妖作乱。若不然会引 来麻烦的,假使惊动了修仙门派常驻附近镇妖,那妖界的入口要还是不要了。” 不是妖干的,那这是个啥情况?集体玩儿失踪啊。姜梨不信邪,又去柜台里翻找一通,发现钱匣子没锁,里面装着好多钱呢。 居然钱都不带就走光了,这家店的人真是心大。 整个透着诡异,她一点都不想继续呆。于是赶紧出了店门,按照计划,准备出发去妖界了。刚走到门口,打官道上走过来两个白衣飘飘的男子,背上都背着一柄长剑,模样甚是正气。 姜梨赶紧把往外迈的脚缩回去。 小九:“一看就是修仙门派的。” 姜梨下巴一摸,可不就是。 两位修士走到脚店门口,正撞见要出来的姜梨,忙客客气气让到一边。姜梨却一脸凝重,忽然出手将二人拦住:“朋友莫急。” 当中矮个子的一愣:“姑娘有何贵干?” 她放低声音,挥手示意两人先走开点再谈:“这店好生诡异啊,昨晚明明有人的,也不知我这是撞了鬼还是撞了妖,今天居然没人影了。” “姑娘昨晚宿在此处?” “是啊,一早起来半个人影都没。” 矮个那个解释道:“此地偏僻,过往客人少,别的住客许是早起就走了吧,便显得空旷。” “不是,我是说掌柜的跑堂的统统人间蒸发了。” 高个子听出不对劲,与矮个子对视一眼:“姑娘莫怕,我二人乃是修仙之辈,习得些许浅薄本领,待我去瞧瞧再说。” 说完进去一看,果然没看见人,又打开法器围着屋子转了一圈,连连摇头:“没有啊,这里半丝妖气也无,倒是残余些许正气,竟似曾有仙人来过。” 矮个子连忙也去测一遍,得出同样的结果,二人惊讶不已,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等浓厚又纯正的气息,竟比当初门派老祖下仙界指点后辈时,留下的仙气儿还要强劲。 姜梨跟小九嘀咕:“怕不是不才本仙留下的仙气儿。” 小九:“就……你?” 个废材? 姜梨耸耸肩:“一个美好的展望。” 当然不可能是她,自己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最符合实际的推测就是—— “掌柜几人集体飞仙了?”矮个子惊讶地说。 高个子抽抽嘴角,显然不认同。两人用法器又测一遍,确定是当真有神仙呆过,只不过那法器上的指针来回转着,却始终测不出神仙的确切方位和仙力大致几何。 高个子端着法器走出来,指针一会儿指回脚店,一会儿又指向姜梨那方向,转转停停磨得法器沙沙响。 姜梨:“……”感受到了指针的狂躁。 “咔——嘣——”那指针终于不堪负荷,停下来一动不动。 矮个子兴奋地惊呼起来:“亲娘嘞!仙力超出所测范围,法盘不堪压力。” 爆表了! “当初老祖下界,停留之处遗留下的仙力,掌门用法盘测过也才到这里。”高个指着一个刻度,“上仙之类应是在这 里,最高只能测仙君的,那……” 来的难道是比仙君还要厉害的……帝君、天君?! 这么说的话,姜梨更加确定那股仙力不是她搞出来的,一定是有什么大人物曾经出现在这里,直接或者间接导致掌柜几人消失。这些仙界高层正专注于上神遗留下的麻烦,应该不可能现身小小脚店,吧…… 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反而引出了更让人困惑的问题,令人头疼。 高个把法器收起说要好好珍藏,以纪念和大能仙人距离最近的一次人生经历,可以拿回去吹一辈子的。 总之,掌柜几人消失不是妖鬼所为,大可不必忧心,说不定几人是因急事离去,走得匆忙呢。好了,这下子,状况又回到最初。 其实他们是来找吃的。 矮个子摸摸肚子:“原想找个地方歇脚,买些吃喝,不想这地方店家竟不在。” 热心路人姜梨摸摸下巴:“我刚看过了,后厨有剩下的包子馒头。” “不问自取是为偷,说来惭愧,我们钱花光了,本想拿东西和店家换的,可现在却不知道人家同不同意。” 姜梨微笑道:“我昨日付了许多钱来着,定了今日的早午饭和热水,可早起店里却没了人,教我银子白花了。你们尽管吃喝,算在我头上就是。” 两人谢过她,赶紧去后厨找点吃的喝的,坐下狼吞虎咽吃起来。 小九酸不拉唧道:“哟,我的血草换的钱,你倒是慷慨嘛。” 姜梨:“嘿。” “说,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没啊。” “知道吗,你一摸下巴我就晓得你要算计人。” “……” 那一高一矮吃饱喝足,又打包了些干粮,过来谢谢姜梨。矮个子从玲珑袋中拿出几枚灵石,不好意思道:“我们只剩这些了,也不知姑娘用不用得着,但是总不能吃白食,姑娘若是用不着,不如拿着当个把玩摆设之类。” 这灵石寻常百姓用不着,不过晶莹剔透,的确是个把玩的好物件。 姜梨摇摇头:“我不要这个,你们要真想谢我,不如帮我个忙。” 高个子很干脆:“姑娘尽管说。” “修仙好玩吗?怎么修炼的啊,给我讲讲呗。” 躲在她辫子里的小九忍不住哈哈笑:“搞了半天,原来鬼主意打在这上头。”废材散仙,连修炼路数都忘了,居然等着两个小小修士给她讲解。 姜梨这也是没办法。人有人的修炼路数,精灵有精灵的修炼路数,小九是没法指导她的。昨晚她和小九探讨过了,小九还教会了她如何把灵力从灵石中吸入自身,就和点开云影珠一样简单。可是那灵力她吸倒是吸了,身体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凡人修仙,理论上来说,要经历炼气、筑基、结丹……后面是什么忘了,她对理论已有概念,可具体怎么操作她不晓得。 两个修士倒也有耐心,见她不过是想了解炼气而已,不涉及门派心法,便留下来做了个初步 教学。 但依然可惜,不论对方说得多么细致,姜梨照着做却依然感受不到身体的变化。她明明在真身镜里看到了,自己是人来着啊,凡人的修炼路数应该与她契合才对。更何况她本就已经是仙了,不过是些基础的炼气指导,她居然都完不成。 这也太古怪了。 那一高一矮脾气挺好,教了半晌不见效果,最终姜梨自己放弃了,不禁略显丧气。高个子与她道歉,只道是自己能力太低,教不会她。 那矮个子修士冷不丁飞出一掌,打碎路边一块石头,好心地进行起心理疏导:“每个人修仙资质不同,我修仙十二载才刚筑基,林兄修仙不过八载却已快结丹。我只能打碎小石头石头,他却能轻松拍烂参天大树。” 高个子配合地一巴掌飞出去,轰倒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现场开解:“是啊。修仙有快有慢,我资质略高罢了,还有五年结丹,三年结丹的呢。姑娘若真有一颗修仙之心,十年八载的又有何妨,只需问自己一句值得与否。” 矮个子:“但是,若非天才,修仙很苦。就算天资悟性高,未来修为几何也得看灵根属性,这条路不好走,姑娘可要想清楚。” 其实就是委婉地告诉她,她天资欠缺,灵根不行。这俩修士心肠真好,可是她都升仙了,天资不可能不优秀,这个现状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双方不在同一频道,姜梨放过他们,也暂时放过自己,扬起笑脸:“……其实我只是好奇。” 两位修士齐齐松了口气。 人家也是出于好心,搞得她还挺不好意思:“两位不必挂怀,我只是出门在外想学点防身的本领而已。说起来二位可真是厉害,谈笑间崩得了石头,劈得了大树……”说着,也比划了一下,有样学样一掌拍出。 “轰隆——” 她掌心对面,脚店轰然倒塌。 高个子:“?” 矮个子:“??” 小九:“???” 姜梨:“????” 第17章 妖界之门 “这是我们飘渺宫的收徒布告,姑娘天资卓绝不妨一试!” 姜梨手里拿着这张招生传单,目送两位修士一步三回头地离去。这二人正是出来贴招生广告的,肩负任务指标,现在恨不得立刻就亲自送姜梨回门派去。 这可是刚接触炼气就能崩了房子的天才啊! 姜梨当然是再三婉拒,说自己要先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两人表示可以护送她回去,她只能解释自己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要走一两个月才到。两位修士自然是耗不起这时间,只能悻悻作罢。 等二人依依不舍的背影消失,她回头望了眼终于落尽尘埃的脚店,再次瞅了瞅自己的手,心情是无比复杂的。 “搞什么……” 小九打个哈欠:“很好解释啊,你的仙力不受你控制。” “为什么?” “我要是能解答你,我也能解答泽渊上神为什么头发变白了。” “… …” “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事是始终找不到答案的,尤其涉及到玄乎神乎的修炼。有的人走火入魔了,到死都不晓得自己哪步练错,有的人遇修炼瓶颈,想尽办法无法突破,有一天却自然而然开窍了。” 哦,这不就和电脑死机,运用重启大法是一样的道理么。到底电脑哪里坏了,不需要知道,只要重启能用那就约等于没有坏过。 小九用见怪不怪的语气告诉她:“可能多尝试几次,就能控制了。” 姜梨从善如流,就在此处勤加练习,连劈了七八棵大树和几块石头后,她发现果然勤练是有成效的。其实运用仙法很简单,无需什么口诀,只要心中想着要做的,便能反应在出手之时。或许是跟精神集中与否,以及熟稔度有关,刚开始不能运用自如,到后头只要她想便能一掌打中。 只是力道不好控制,时弱猛时,想要拿捏精准,或许还需劈倒一片林子。 树多无辜,还是先算了。 姜梨在废墟前头磨蹭了好些时间,临近晌午了,仍然没有看见掌柜的几人回来。她原想着,崩了人家房子,不论赔得起赔不起总得认个错吧。日头快要西偏了,还是没个人影,她也只好先撤。 再不启程去妖界,又得晚了,毕竟还有十里多的荒山野路要走。她留下一张纸条,表示帮忙劈了些木头盖房子,时间有限只能赔到这步了,有缘再见。 也不知道他们看不看得懂简体字。 她真的尽力了。 重新上路,终于又到了没人的地方,小九从她辫子里钻出来,站在她肩上透气。现在废材有了长进,作为废材的同伴,小九也能松口气,慢慢悠悠和她聊着妖界的事儿。 “妖界和仙界的关系还行,妖界之门其实并不阻拦仙人,只拦魔和人。假使你在妖界暴露了,其实也没多大危险,因为和妖界矛盾最大的,其实是人界那些自以为是的修仙之人。他们总以为我等精灵修炼就是要祸乱人间,其实他们根本连妖修和仙修都分不清楚,在他们眼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根本不管是不是所有的妖都行为恶劣。” “为什么会有这么片面的理解?” “可能是因为他们太弱小太复杂了吧,总以为别人要害他们。人的修炼确实比精灵要难一些,谁让他们心思复杂,易生杂念呢。”小九的口吻充满了不屑。 姜梨边走边记录下它说的重点,随口一问:“那你是妖修还是仙修?” 小九:“不知道,得先化形不是么……” 光顾着在备忘本上写,差点绊了一跤,姜梨踢开那块石头,继续问:“那妖修和仙修有什么不同?” “修炼路数倒是没什么太大的不同,区别在于修心。喜静耐得住枯燥的就往天上去,更爱热闹喜欢体会生活味道的,便往妖的方向修。妖界很大,足以包容下万千妖怪,可正是因为喜欢热闹和追求刺激的 心性,有些妖修耐不住寂寞,非往人界找乐子,时不时闯下祸事,最终和人类结下梁子。” 姜梨飞快写下小九说的内容,越走越慢,心情也越来越沉。这六界可真是复杂,她若不赶紧把健忘的毛病治好,以后闯祸了自己还不知道那就麻烦了。这只血草鼠虽然称得上六界百晓生,但不可能一直都跟着她,最终她还得靠自己。 所以尽管有千难万险,为了治脑子,她不得不破釜沉舟,龙潭虎穴也去闯一闯。 “那你为什么不呆在妖界修炼,满世界跑等着被人抓。” 提到这个,小九毛都气炸了:“妖才是最喜欢抓我的啊!他们不像人有一套道德约束,他们把我和猫关在一起,欣赏我被猫追!” 那可真够恶劣的。 “而且我不想做妖修,我想修仙。妖界强者为王,我们鼠类是很弱的,就算修成了妖,也强不到哪里去,怎么样都是要被欺负的。妖皇又不管底下残杀,反倒很乐意看到大妖在厮杀中脱颖而出。” “就算你是血草鼠也不行吗?你可不是普通老鼠。” “我们除了头上长血草,和普通老鼠没有区别……” 那,不就等于小儿抱金吗,能繁衍到现在还没灭绝真是个奇迹。 天色渐渐灰暗,路越走越远,妖界之门也越走越近,等到可以看见那道散发着黑色紫气的门时,姜梨原本淡定的心变得不淡定。这是妖界呵,弱肉强食,是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的异族领地。她停下脚步,再次确认一遍:“仙的身份进去,真的没关系吗,要不要做其他的准备。” 小九:“当然没关系啦。”瞄一眼对方戒备的表情,补充道,“其实仙妖两界的关系很微妙,虽然互相看不惯,但毕竟有很多精灵族内既有修仙的,也有修妖的,大家都是亲戚,都不想撕破脸。” 那妖门散发出的黑紫之气狰狞地向四周散发,并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姜梨的脚步依然没有往前。 “举个例子,比如沅容天妃和她亲戚信然上仙都是孔雀族的,但是他们族里有只孔雀却是妖修,并且一路做到妖界护法的位置。虽然仙妖基本不来往,但是有这层亲戚关系在,大家都不想关系恶化,你去妖界他们顶多觉得你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却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原来如此,那看来无需太过忧心。但是……靠,一想到沅容天妃那张妖妃脸,她就来气。记性这么不好的她,愣是把那张脸和那三个耳光记到现在。顿时,姜梨就忘了害怕这件事,一脚踏进妖界之门。 “明明玄天后更漂亮。” “就是!” 一人一鼠一道消失在那黑紫色的雾团里。 此时岘首宫内,玄天后送走了沅容,慢腾腾落座回去,低垂着眼皮没有去动对方送来的东西。那桌上是对麒麟角,她向天君讨了数回都没讨下来,沅容说喜欢,天君便眼巴巴给人送去了。 现 在沅容又转送给她。 是真心相送还是来示威的?这昔年的友情,一步步走到如今,藏在背后的丑陋终于张牙舞爪地挣脱出来。 当初师尊拦她,她自作孽执意要嫁,如今夫不夫,友不友,这苦水合该她自己咽。 她皱了下眉,将盒子盖上。与此同时,有仙娥回来禀报,说是没有寻到那个叫姜梨的小仙,她点个头摆摆手让人都下去了。 榕榕从剑里窜出来:“你找谁?” 素华起身,望了眼窗外的星河,上一次和他一起看星星是什么时候,已记不清了。她回过头,回答榕榕的问题。 “一个无辜卷入纷争的小仙。可怜她才飞升第一日就被罚去暗雨林种树,我心中难安,原想着送些帮得上她的东西去,不想却未在那儿寻到她的人。” 榕榕坐在桌上荡着两条腿:“贪玩跑了吧。” 素华轻笑,点点她的鼻头:“也就只你,一心想着玩儿。” “是啊,我可喜欢玩儿了,你什么时候带我下界玩儿。仙界太无聊了,我想吃人界的东西,好吃!”榕榕嘟嘟嘴,说到吃的眼睛里登时亮起光。 素华又望了眼那亘古璀璨的星河,他如今可还喜欢看星星,又和谁看星星。蓦地,她冷笑一声:“好啊,带你下界玩儿去。” “真哒?什么时候!” “明日我向天君禀明,回凤凰族小住些时日。我留下也是无用,天君不会拦的,咱们借机去人界玩儿玩儿。” 榕榕高兴地拍手:“好呀好呀,素华你对我真好!” 素华莞尔轻笑:“我不对你好,还对谁好呢。”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又把眉头皱起,“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叫姜梨的小仙,她擅离职守若被发现又得遭殃。” 第18章 入妖界 姜梨进入妖界,入眼是暗紫色的天空,这抹颜色铺垫起妖界诡异又神秘的基调。门口有两妖在把守,不过双双打着瞌睡,见她进来只是抬抬眼皮,懒懒散散指指旁边的桌子。 小九:“能经过此门的便已经通过验身,除非有待通缉之人,不然他们懒得再检查一遍。现在去纸上登记一下,你就可以随意走动了,妖界规矩很少的,除了妖皇殿不能去,哪里都能逛。” 姜梨过去看了眼,见那花名册上有的写着名字,有的只按着手印或是爪印,想来是有的会写字有的不会写。可爱的猫爪印她一眼就认出了,眼底一抹柔软,十分想撸。 小九见之却是一抖:“快点签了咱们走。” 她提起毛笔,歪歪扭扭写下自己的名字。 小九掐着自己脖子不停催促:“快快快,我快要窒息了!根本见不得一点跟猫有关的东西!” 姜梨赶紧放下笔,走出去几步后忽然笑了:“跟你说个实话,其实我至今不能确定自己的本体究竟是人还是什么动物。” 小九掏掏耳朵:“啥?你说啥?” 姜梨:“我在真身镜里看到一张人脸, 但是谁知道呢,仙缘星轨都能坏,真身镜未必就是好的。我真身是什么,嘿,我自己并不知道。” 小九三观俱震:“不是吧,这都能忘?!” “我要是只猫,那就……” 靠! 小九一个箭步从她肩头跳下去:“那就在此永别!” “乐观一点,万一真身镜是好的呢,司命堂那得穷成什么样才能同时坏两个法器。你看,我像猫吗?” “一摸下巴那狡黠模样,哼,我看你就是只猫!” “狡黠?狐狸有话要说。” 小九不情不愿地重新跳上她的肩头:“呸,就狐狸那一身骚味儿,我隔二里地都闻到了。”她瘪瘪嘴,“你要真是只猫,可、可不能欺负我。” “放心吧,拿人手短,两根儿血草呢。”姜梨说着,把手摊到小九面前,小九哀叹着拔下自己头上的赤色毛,郑重地交到她手上。 “现在去哪里找妖界长公主。” “妖皇殿。” 不过小九不记得路,姜梨一路问过去,不出意料所到之处必遭指指点点。 “哇,快看,一只仙嘞。” “仙不是一‘只’,是一个。” “她身上的气味真好闻。” “想吃。” “呸,你不要命啦!你敢惹事,小心妖皇陛下把你皮扒了给长公主做风筝。” 姜梨打了个寒噤,继续往前走。 小妖们对她充满好奇,非常热情地给她指路,然后跟她在屁股后头宛如她的小尾巴。姜梨对妖界的认知,很快就被颠覆了,原以为这里会充满了奇形怪状的面孔,或者干脆是个野生动物园,没想到面容姣好的小妖们占了大多数。 也是,谁修炼会把自己往丑了修。 她现在走在妖界的大街上,家家店铺挂着“霓虹灯”,小九说,那是妖火,各种颜色铺在一条街上,简直可以用“灯红酒绿”来形容。她在这里看到了饭店、客栈、洗澡堂子、杂货铺、当铺……还有皮毛回收点,一群蛇头怪和蜥蜴精在那里排队卖老皮,而旁边就是卖皮制腰包的。 充满了妖界特色。 这里还挺漂亮,生活娱乐气息浓郁,她喜欢。 这妖界其实就是入口开在人界的异次元空间,大小约为人界的四分之一。同样的,冥界、魔界也属于次空间,而仙界叠在人界上头,神界又叠在仙界上头,这都快叠到外太空了…… 她对六界的布局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但又不是特别了解,也许在玄幻世界里,地球是平的也说不定呢。 她一路问到了妖皇殿门口,结果被告知长公主已经搬离这里了,要找长公主请去公主殿。也许是妖类贵族有实力傍身不怕刺客的缘故,这些宫殿门口都不像人界的皇宫有重兵把守,只几个守卫意思一下而已。 果然,这就是强者的世界么。 雄伟的公主殿也是一样的,门口只有两个侍女看守着。 “就、直接上去请她们通传就可以了么?不会被她们叉出去吧。”姜梨站在远处,问。总觉得 有哪些流程漏掉了。 小九:“你以为是人界啊,告御状申冤都还要先挨顿板子。” “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求见?” “没事谁来求见啊,大家有事都靠拳头自己解决。” 竟能如此随意,那妖界差不多就是半无政府状态咯。姜梨明白了,这就上前请两位侍女帮她通传,道自己慕名前来,有疑惑想求长公主解。 白侍女上下扫她一眼:“长公主没空。” 姜梨把血草亮出来:“我有东西可换的。” 黑侍女:“血草啊。”侧头看眼白侍女,“好像殿下说过不是很缺。” 姜梨:“不是很缺那就是缺!” 白侍女:“可是我们殿下最近都没空。” 黑侍女:“殿下在主持妖王争霸擂台,这两个月都抽不出空来管别的。” 姜梨眼尾一抽,不是很能接受。那就意味着她需要在妖界至少多待两个月,想到时间大把大把浪费,她就焦虑。 白侍女:“你要是着急,可以去擂台那边求见,若是你运气好,殿下碰巧得空或许可以帮你。” 姜梨说了声谢赶紧撤离。身后两个侍女开始兴奋地聊她—— “哇,仙嘞,他们那个司命仙君不是很厉害吗。” “说明司命仙君解决不了她的问题。” “那还是我们殿下厉害。” “那是,我们殿下是最厉害的!” 妖界的慕强之风,姜梨直观感受到了。 她原本是要直接奔擂台去的,可小九建议她先去找家客栈歇脚,明天再去。为什么呢,因为晚上妖界小混混要出动了,不太安全。 听说擂台赛一摆两个月,要一直比到大妖脱颖而出,妖皇亲封新王为止。时间不是很赶,姜梨也就作罢,听小九的选了家客栈歇脚,付了十五枚灵石,定了十天的房。 初来乍到,不说别的,先尝尝妖界的美食。姜梨原本是那么想的,没想到屁股刚沾凳子瞌睡就来了,她坚持着爬上床,一头埋进鹅绒枕头见周公去了。 小九气得跳脚:“喂!你还没给我点吃的!” 床上那废材又睡成死猪一头。 来妖界的第一晚,就在沉睡中度过。早上姜梨醒来时,窗外暗紫色的天空已变成了淡紫色,白天了,不过光线依然透着妖界独有的诡异。 和之前一样,她感觉精力充沛,下地跑八百米体测不是问题。枕头边上趴着一坨白色的毛团,她轻轻坐起来,没有打扰鼠小弟的好瞌睡。 挺无聊。 于是摆出纸笔,点开云影珠,看看神仙们都聊些什么,她好收集些碎片信息。不看不晓得,一看吓一跳,玄炎两边又吵起来了。 【昊霖:“呵,这过河拆桥的嘴脸也太过难看,这等品性妄为君主。”】 【信然:“放口口的口!”】 【昊霖:“你们那天妃娘娘跟你一样,臭美孔雀一族的,你要帮她说话没人拦你,只拜托嘴巴放干净点。”】 【紫善:“说谁嘴不干净呢,侮辱我界天妃娘娘,你的嘴才该撕了!”】 【 昊霖:“扶月上神一朝陨落,你们天君就这般对待她的爱徒。当初那情意绵绵的样子如今想来真是令人作恶,算来竟不过都是利用。”】 【紫善:“我玄天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摘,天后几百年没回凤凰族了,今不过是回故土小住一阵,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被逼走,呸!”】 姜梨眉毛一跳:“嗯?”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信然:“出来单挑,口你!”】 【昊霖:“口?我?想不到你有这个爱好,但可惜我没有。”】 【信然:“淦你!”】 【紫善:“少在这儿阴阳怪气。”】 【昊霖:“莫欺我不懂,你家天后几时对凤凰族有故土之情了?这下子被逼离开,天下间何处能容她,我看不如来我们炎天得了。”】 底下众炎天界的仙人纷纷附和,表示非常欢迎玄天后。相反玄天界的诸位仙人,倒是有出来争执的,却肉眼可见比炎天这边人少。 “玄天后人挺好的。”小九不知几时醒的,瘫在枕头上窥屏,“她一走,许多仙家心头定不痛快,却不得不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劝和。” 姜梨一脸厌恶:“都这个时候了,玄天君还装死。”呵,永远是原配小三大混战,男主静静靠边站,她抽抽嘴角,骂出一个字,“渣!” “他要不是占着嫡子的位置,再背靠扶月上神,早到一边儿凉快去了。自己的爱徒被这般羞辱,扶月上神要是在天有灵,怕不是要被气活过来。” “棺材板都给掀了!” “神位牌一把火烧了!” “然后杀上玄天界手刃这对渣男贱女!” 小九:“……不是,你那么激动干嘛?” “我气。” “好像也不关你的事啊。” “……” 一语点醒梦中人,的确不关她的事,但是把她卷入当中贬谪她下界,好像又关她的事。她是一个可怜的路人炮灰,她有诉求,那就是—— 让渣男贱女快死去吧! 第19章 妖界擂台赛 “你说玄天后会去哪里?” 小九:“我咋知道。” “你不想知道吗?” 小九:“我为什么要知道?” “不是说她人好么,求她帮你解了禁咒呗。”先前说过,要么由下咒的人解,要么找个比下咒人能力高强的人解。 小九一脸苦笑:“你怕是忘了,三尾凤凰天资不高,玄天后虽然贵为天后,又师从上神,可仙法却还比不得一个仙君。咱们费心去找她,未必有用,反倒是跟她来往可能得罪沅容天妃。不是我势利眼,我们这种底层小角色,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这么听起来,这个玄天后也太衰了。姜梨叹口气,关了云影珠,没来由的心情不太好。又坐了会儿她才懒洋洋下了床,开窗吹了会儿风,趴在窗边想了半天自己今天要干嘛,结果愣是想不起来。昨天睡得太突然,备忘本上也没来得及记。 小九鄙夷地翻她一记白眼,对她这脑子着实佩服得五体投 地:“去擂台找长公主啊!” 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不愧是姜忘忘。 那还等什么,赶紧出门啊。姜梨照照镜子整理仪容,发现辫子睡散了,正要动手重新编,小九保持着嫌弃的语气:“为什么不试试仙法呢?” “啊?” “避尘决,易容术之类的你们神仙不都会吗?你都已经可以用手劈树了,为什么不尝试下给自己换个发式。” 有道理。不过仙法口诀她一窍不通,姜梨在脑海里找了一遍好看的发型,却发现吃了电视看得少的亏,只晓得古装发型好看,好看在哪里都没记住。 果断出门:“参考一下其他美女的发型先。” 一人一鼠走到街上。妖王争霸擂台赛就快要开始了,这会儿小妖们正兴奋地往擂台的方向去,摩肩接踵跟赶集似的。姜梨跟在人群后头,从一颗颗圆圆的脑袋里,寻找自己喜欢的发型。 寻到一个钟意的,心中默念“复制复制”…… 耳边小九忽然惊呼:“好看好看!” 就……这么简单? 抄袭别人的发型是不道德的,她又稍微做了些修改,过程依然顺利,哪里用得着念口诀,根本就是“心想事成”。 小九不信:“仙法都是有口诀的,除非你早已将它刻进你的骨髓里,才能在运用的时候达到自如,这一般得是上仙往上的才能办到,你的话……”后半句就不说了,嫌弃的小表情十分欠打,“其实真正可以‘心想事成’的,只有神,神和仙是有很大差别的。” 她真没想起来任何口诀,当下也懒得解释了。 “具体说来听听。” 两人跟着人潮一路往擂台去,姜梨掏出小本本,一面走一面认真地记下小九的讲学内容。 “神和仙都是天上的,身上的气息相似,要仔细分辨才区分得开。”小九趴在她脖子上,使劲儿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仙的气息反正和你身上的不大一样,你那股纯粹的气味反倒像是传说中神的味道,但是……” 但是她当然不是嘛。完全有可能是因为被罚下界的过程中,出了什么不可控的异变,反正她都已经这么奇葩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吗。 姜梨觉得,那应该是穿越者来自现代的味道…… “神嘛,天地孕育而生,天生就会以天地精华为食,逐步提升自己,功法讲究随心而动,当然算得上是心想事成。而仙不一样,仙是因摸索出了吸纳灵气的方法,并按照必须遵循的规律来修炼,才能成仙。并且,每到一定的阶段必须抗过天雷劫才能进阶。那天雷威力巨大,不是轻易可以尝试的,据说天君之类也只能抗七十二道天雷,再往上是八十一道,至今无人敢式,因为一个不慎就要灰飞烟灭的。” 哦,简单概括——一个是天赋型,神力上无天花板,一个是努力型却看得到上限。 “照这么说,神活得越久,越强大咯。” “也不能这么说,神 也会老,会死,或者永远地沉睡,天资也有高有低。” 姜梨飞快写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擂台附近。一抬头,她才发现周围全是人,不,妖,大家兴奋地围在巨大的擂台周围,等着看今日的比赛。擂台旁竖立着巨大的蛇皮鼓,众妖合力敲击,发出震耳欲聋的激昂鼓点。 热闹归热闹,可惜这里空气不大。妖的盛会么,臭鼬、狐狸怎么能缺席,有他们在气味酸爽多了。不过这也就间接使得姜梨身上不属于妖界的味道,显得不那么凸出,她这会儿挤在妖群里,旁边的小妖半点也不曾察觉她的特别。 小九指着擂台一侧的高台:“喏,长公主乌雅就在那里看擂台赛。” 姜梨摸摸下巴,没有立即过去:“不急,先看看比赛。如果战况激烈,咱们还去打扰她的雅性那不是找闭门羹吃么。不如等比赛开始无聊的时候,我们再去碰碰运气。” “有道理。” 现在擂台赛还没有开始,正在造势当中,姜梨本想问小九擂台赛的知识点,结果小九说她也不清楚。移动小百科也有不知道的吗,姜梨只好拍拍旁边那个小妖的肩,问:“敢问这位姐姐,这擂台赛是什么个规矩啊?” 那姑娘侧过头,额头长着一只犀牛角,原来是个犀牛妖。她用漂亮的白眼上下睇了睇姜梨,把手一摊,姜梨上道地往她手心放了一枚灵石。 犀牛女把灵石揣进腰包,变成笑脸:“新来的吧?” “是啊,头一次看擂台赛。” “擂台赛每三年举办一次,优胜者有机会到妖皇陛下跟前办事。今年就更特别一点,承野王先前跟人打架打死了,这次的优胜者会获封承野王,所以特别热闹,好多大妖都要参加。昨天台子上还打死了一个呢,啧啧啧……都拿命在博。”可能是收了灵石的缘故,对方说得很是详细。 “那要打多久啊?” 犀牛女又摊开手,姜梨往她手里再放一枚灵石。 “打多久说不准,这得看乌雅长公主的心情。擂台赛是她主持的,她觉得该停了就停,最后留在台上的就是优胜者。简单来说,最短也是一个多月,最多打过近四个月。为了保障擂主体力充沛应战,打到后面一天只打一场,而且是双擂主轮换打,以确保公平。” “一般参赛有什么限制吗?”姜梨主动又递上一枚灵石。 “没限制。嗯……”犀牛女想了想,补充,“什么人都可以参加。之前还有过冥界的好战分子来参加呢,结果被打得屁滚尿流回去。” 妖界还真是放荡不羁啊。姜梨点点头:“多谢。” “你没有别的问题了吗?” “暂时没了,谢谢。” 那犀牛女惋惜地收好几枚灵石,伸长脖子继续张望着擂台。 小九很有意见:“你一定要问这些无聊的问题?我的血泪换来的灵石,你就这么个花法。”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人长公主在主持 擂台赛,我们见到她的时候也能搭几句话不是吗。” 小九闭嘴了。 她俩便在台下,一直等到今日擂台开始。因还在前期海选阶段,不断有上台的,又不断有下台的,战况非常激烈。她们看着看着,也投入进去。 一直打到中午,看客们喊累了,打架的也打累了,节奏慢慢缓下来。擂主在台上都喝了两碗茶,还没有人上去挑战。 姜梨决定,等下一个攻擂的打得差不多了,就去求见长公主。等了一会儿,终于有攻擂的出现,一跃跳上台去,伴随着众妖的欢呼声的,是小九的一声:“我去!” “?” “那只猫妖啊!就他!就是他把我抓了,然后惨无人道地把我和他养的猫关在一起!” 姜梨扭头看去,看见那攻擂的壮汉长着一对黑色的猫耳朵,眼神阴险狡黠,气质可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阴”。 看得身为猫奴的她,顿时对猫失去了rua的兴趣。 小九虽然恨,但也怕,已经骂着钻进辫子里躲了起来。姜梨耸耸肩,把眼神从擂台方向收回,走到观战台下求见长公主,并向守卫说明来意。对方瞄她一眼,大约看出她不是妖,便转身上去请示。很快他就下来了,告诉她长公主最近两个月都没心情管别的,而且不缺血草,请回。 ……难不成,她真的必须等到擂台赛结束?守卫晃晃手里的兵器,姜梨识趣地退到一边去,陷入了挣扎。 小九藏在辫子里,没出息地一眼都不敢往擂台瞄:“算了,还是等擂台赛完吧。” “等不了啊。” “为什么?” 姜梨烦躁地扯起头发:“被贬下来的时候,忘了惩罚是下界干啥来着……当时天真地以为逃掉就可以,经过你鼠百科的科普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我敢逃肯定要被沅容妖妃摁死,她那么小气!” “……” “两个月以后才想起来的话,黄花菜都凉了吧。” 小九震惊之余,认真替她考虑一下:“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尽快想起来,然后去完成你的惩罚。要么——” 姜梨抢答:“要么让炎天界发现我的存在,接我过去!” “是的。可是就算炎天界看到你了,也未必会为了你将两界的关系再度恶化。” 是哦,她只是个小角色,炎天界未必会走这步棋。之前她对这里了解不够,当真是想简单了。 小九:“其实要炎天界注意到你,并且甘愿为你和玄天再闹崩一次,不是不可以。” 她再次抢答:“只要我能成为有用的人,值得炎天君为我出面,是不是?” 小九:“没错。” “……”说得轻巧。 小九:“但现实残酷,短时间内你显然办不到,指不定玄天君明天就发现你溜了,派人下来抓你回去受刑。照他的脾气,还有那个妖妃的撺掇……忘忘,你一定死得很惨。” 姜梨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小九:“第三条路——你投 靠妖界,现在就上台去干死那只猫妖。” 姜梨:“你假公济私不要太明显。” 但是不得不说,投靠妖界也是一条路。她投靠妖界,不高兴的只是玄天君,炎天君反而可以借此大做文章,从舆论上攻击玄天,毕竟她就是仙界窦娥本娥。两边意见不统一,又怎么管得着妖界恶不恶心人。 想要妖界收留她,那当然得先上擂台杀出风采。 这不一样是痴人说梦! 小九:“给我上!” 此时那攻擂的猫妖一爪下去,擂主的妖丹被掏出身体,捏成齑粉。倒在血泊里的身体慢慢幻化成一条鱼,然后灰飞烟灭了。 “算了算了……” “算了算了……” 第20章 猫妖 这不能简单地叫做“怂”,这是基于现实合理分析后得出的结果。那猫妖是上仙的水准,姜梨上去攻擂等于找死。不论是仙界还是妖界,实力分布都是金字塔形,散仙、小妖遍地走,而上仙属于可以横着走的级别。 姜梨:“我有个问题。” 小九:“说。” “妖界的等级怎么分?” “妖界没有仙界分得那么细致。妖皇下有王和护法,护法下面就没有分了,厉害的叫大妖,一般的叫小妖,总之,看实力吧。” “第二个问题。” “问。” “既然今年特殊,赢了会被封什么野王,那不用脑子想,也猜得到一定会有很多实力超群的大妖去竞争。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赢,为什么还有小妖上去送死?” 今年的擂台赛,注定是大妖们的升职舞台嘛。 “就算赢不了也可以混脸熟吧,不是所有妖都像那只猫妖那么恶劣。下狠手是会遭遇谴责的,但有的妖就是天性嗜杀,比如猫。这类妖不在乎名声,也不在乎自己是否会遭报复,只管自己杀得痛快,甚至虐杀才能满足他们。” 那她就更不可能上去找死啊。生活在和平年代文明社会的姜梨,不能接受这种漠视生命的行为,她感到反胃,早饭没吃都想吐。 那猫妖杀了鱼妖后,台下众妖窃窃私语着,半晌没有攻擂的出现。虽然规则里头生死勿论,但是谁又愿意把死亡当笑谈,大家修炼都不容易。这时候,除非有足够的把握可以赢下猫妖,不然没有妖敢上去拿命陪玩。 恨不得当场报仇的小九,也哑然了。两爪合十,向上苍祈求降下一位勇士,替她干死这只恶臭宿敌以解她心头之恨!如果运气好一点,禁咒是猫妖下的,那她就可当场圆满了。 祈祷过三遍,上苍感受到了她的虔诚。 “哇,有人上去了,还是个美女!” “没见过她啊,哪儿来的?” “哟嚯那小细腰,老子一爪能捏碎。” “可惜。” “昨天见过她,是个仙啊?!” 姜梨:“???” 小九:“!!!”废材上去干嘛,她不想陪葬啊。 脚下的巨石擂台是那么真实,台下的欢呼是那么热烈,对面的猫妖诡谲的笑是那么清晰 ……靠!谁把她推上来的! 也不能说是推,是一股古怪的力道,瞬息将她拎起来,又瞬息将她放下来。有人在搞她……谁那么无聊啊,简直有病! 台下的众妖一抹抹期待的眼神,真是令她辜负不起。姜梨铁青着脸,两手一拱,别无选择唯有辜负:“这位兄台不好意思,那个……我跑错地儿了。” 那猫妖扭扭脖子,卡兹卡兹响,仿佛没有听见她说的话,示意裁判官他准备好了。随后斜勾起嘴角,露出尖牙,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裁判官扭头看向她,用眼神询问准备好了没有。 那必然是没有准备好啊!姜梨使劲儿摇头,一连后腿三步,深深一鞠躬,抱以诚挚的歉意:“不是,我真走错的……” 裁判官:“上擂台既参赛,否则按蓄意扰乱擂台赛论处的。更何况,呵,是在长公主眼皮底下砸场子。” 姜梨:“啊?” 猫妖舔舔爪子:“你会死得很惨的,可怜的小东西。” 观赛台上,乌雅长公主哟了声:“是个仙啊。” 妖皇斜靠在矮榻上,滋滋品茶,闻言桃花眼微眯:“有意思。”放下玉盏,弹弹身上根本没有的灰,坐正起来。 “这个小美人儿,方才还想求我解她的困惑。居然求到我妖界来了,哎呀呀,难不成仙界没落至此了么。”乌雅掩面咯咯笑,媚眼如丝,“先是扶月陨落,再是泽渊失踪,今早又听得消息,说那玄天后被逼出走,咱们头顶这片天可真够乌烟瘴气的。” 妖皇:“嗯,嘶……”他瞄了眼站在台上一脸茫然的女子,口吻带笑,“叫本尊颇感兴趣啊。” 长公主瞟她兄长一眼,一眼看透本质:“你是对仙界感兴趣,还是对美人儿感兴趣?” “都感都感。” 姜梨站在台上,就觉得自己一脚踩进棺材。要真是个棺材还好,不劳费心,她自己把棺材板盖上,好歹能留个全尸。 她对猫有心理阴影了,从此不再以猫奴自居。 但前提是,她要先活下来。 裁判官按规矩办事,很快退到场边,开启法阵,开始数数:“三、二……” “等等!” 尔康手还没摆出来,对面猫妖迫不及待纵身大跳扑过来。 姜梨下意识一个闪身,嘴上一个“靠”的工夫,险险躲开。脚底宛如踩了西瓜皮,一溜溜到擂台最边缘,不慎撞在柱子上。 “……”髋骨怕不是要粉碎性骨折。 小九死死抓着她的头发,已然吓到失语。她要下车! 还是和先前一样的情况,她能运用灵力,却不能很好地控制。来不及做总结,猫妖再次扑上来,姜梨又一闪身开躲,这回没撞柱子上,却撞在法阵上被弹回去几步,肩部撞得生疼。 原来这擂台外围是有法阵的。她原想打不过就溜,顺势落下擂台去主动认输,没想到妖界为了把擂台赛搞得激情四射,居然玩斗兽场那套。 要么跪下认输喊爸爸,对 方是否收手全看心情。要么,就打死为止。她观战一上午,别的妖都会在对方明确认输时及时收手,可见还是比较友好的,唯独这猫妖,是奔着杀戮去的。 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她跪下把脑袋磕出脑震荡,猫妖都不可能放过她。想要下擂台,办法只有一个,赢。 既然知道只这一条路走,她站在这出不去的擂台上,唯有先让自己镇定下去,才谈得上其他。到底是高考都参加过两次的人,抗压能力一流,她还好。 但小九不好,半晌没有声音,估计已经吓晕了。姜梨摸摸头发,心头默念布下一个灵力网,把昏死的小可怜兜在里面。她“心想事成”的本事又进阶了,小九有网兜着,应该不会被甩出来。刚刚躲的那么两下,她倏然感觉自己对灵力的控制摸到了一些窍门。 很飘渺,很难以形容,但是看到了希望。 尽管如此,她依然没有把握去接招,因为腾不出时间去思考更多,最优选择是满场放风筝。猫妖被她躲的两下激怒,又扑过来第三爪,仍被姜梨向条泥鳅一样溜开了。 好险,腰上的带子被抓落。 第四爪…… 躲开,又撞在法阵上,这回是手肘受力,痛得她龇牙咧嘴。但这痛感,莫名的很爽,自己的骨骼仿佛很享受这种淬炼过程……不,她不是抖M。 谁推她上来的已经不重要,现在她满脑子都在想,哪个角度开溜比较丝滑。她的全部心神都用在躲上,根本分不出精力去出招,再这么下去,就会演变成体力的博弈,如果她的体力先一步告罄,小命就撂在这儿了。 猫妖停下来,凶恶又轻蔑地瞪过来:“躲?就这点出息。” 是啊,就这点出息,她对自己还挺有自知之明,激将法没用。 那猫妖反倒被她的不回应激了,伸长舌头舔舔指甲锋利的爪子,在爪子上尝到了不属于妖界味道,眼睛一眯:“还真是个仙?哪里没想通,要来我妖界找死。” 姜梨喘口气,完全不想激怒他,一脸憨厚:“咱们点到为止,点到为止,以免伤了两界和谐。” “老子还没杀过仙,今天杀个尝尝鲜!” 根本不管她的友好微笑,抽出骨刀隔空劈下,风声呼啸而起,不过弹指之间,刀风迎面砍来。姜梨飞快往旁边一倒,刀风擦着耳侧削过,割下她一缕头发。 她躲得仓促,没能控制好方向,一个脸着地摔在擂台上。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被从鼻尖劈成两半,太狠了! 猫妖不在乎她是不是仙,自己上擂台送死,仙界也管不着。 她爬起来,全力躲,只能躲,每一次都躲得那么狼狈,又每一次都堪堪躲开。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猫玩|弄的老鼠,这感觉真是讨厌。 可是,她越来越觉得游刃有余,心底的紧张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沉稳的心思。这份沉稳,帮助她更好地集中精神,把危 险的距离从一毫拉到一分,再到一尺…… 观战的众妖:“哇——” 这次要打中了! 没有。 这次躲不开了! 安全。 猫捉老鼠的游戏,足足玩了一炷香。虽然每一次躲闪都那么惊险,观赏性十足,但同样的东西,看多了也会让人想吐的。本来就是后场了,观战的众妖渐渐从一开始的兴奋,变得无聊,慢慢开始抱怨。 “快打吧,再不回去吃饭婆娘要罚搓衣板了。” “老子一泡尿憋到现在!” “美女别光躲啊,让我们见识一下仙法的厉害呗!” “哎哟喂,老娘还以为仙多厉害。长得漂亮有屁用,嘁。” “这算蓄意扰乱擂台赛不?” “裁判,搞她!” 要不是隔着法阵,姜梨必然已经是臭鸡蛋烂菜叶糊脸了。可她有什么办法,要怪就怪那个把她推上台的变态,等她把人找出来,看不削死他! 经过这一炷香的艰难集训,现在她已经可以做到贴地漂移,体转七百二十度无压力,动作一气呵成。灵力的运用,不只是难在强弱,关键也在于反应和招式,她觉得自己的走位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锻炼,但她的攻击却在原地踏步。 经验是一步步积累的,没有办法一口吃成胖子。可姜梨觉得有些吃力了,再这么绕下去,体力会跟不上的,就算时间仓促,她也必须想办法攻击。 猫妖虽被一再激怒,可看样子还精神十足。他终于停下来,把刀收起来,亮出一对半尺来长的铁爪,再次卡滋卡滋扭扭脖子:“小东西,老子不跟你玩了,要认真打了。小心你的耳朵,我要把它们割来下酒,滋味一定不错。” 他居然说,刚才是在玩? 姜梨瞄了眼那铁爪,银白的爪刃上冒着阴森的寒光,上面还有未擦干净的血迹……她偷摸喘口气,靠! 第21章 她想变强,她也必须变强…… 这个猫妖,刷新了姜梨对猫的认知。弱小无助又可怜什么的,统统都是假象。对手实在太可怕,她现在虽然技巧上去了,可体力跟不上,早知道吃点东西再来。 她双眼紧盯猫妖,原地不动,下意识地深深吸入一口气,全身的毛孔微张,仿佛能从空气里汲取养料。别怕,她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后果,干就对了。 从小乖巧,性格随和,别说打架,就是跟人大声争吵姜梨都没有经历过。可是站在这个擂台上,一场亡命追逐,居然让她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她喜欢这感觉,尽管它的背后可能是死亡。 这就好像一个刚开始学车的菜鸡,摸到方向盘就产生了飙车的冲动,即使连离合刹车都还分不清。因为这只菜鸡忽然发现,也许成为一个赛车手才是她的梦想。 从前她没有梦想,按部就班地生活学习,一次次去翻越健忘造就的山峰,光是这些就耗尽了她全部的精力。而这里,给了她不一样的生活,更艰难,但也更痛快 ,让她突然发现,她其实更喜欢刺激。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上啊!打败那只猫妖,去证明你穿越过来不是为了做一个炮灰! 姜梨握紧拳头,屏息运气,她不要再躲,她要尝试着去攻击。 来吧! 猫妖举起爪,她抬起手…… “停下!且停下!” 随着一个女声的突然响起,法阵骤然落幕,一位侍女模样的红衣姐姐跳入擂台中央,隔在正要干架的两人中间。姜梨被这一打岔,凝聚在手上的灵气陡然散去。 “长公主有令,今天的擂台赛暂停,明天继续。” “啊!”众妖惊呼。 红衣姐姐:“你们两个磨磨蹭蹭,是要打到晚上吗。长公主看乏了,要回去休息,明天你们两个早点过来,继续打。你——”她指着姜梨,“请这位姑娘,不要一味躲闪,干脆点。” 姜梨麻木地点个头。 台下一阵骚动,有妖大声问:“下午不继续?为什么要等到明天?” 红衣姐姐笑笑:“放心,有你们消遣的。本届提前开始双擂主轮换,下午会竞争出第二擂主,两位擂主隔天轮流比试一场。我想你们都知道,今年参赛者水准比往年高,没有实力的就不建议上台参加了,以免浪费大家时间,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众妖:“……”有一点道理。 红衣姐姐:“现在这位。”她指指猫妖,“是第一擂主。” 猫妖嘿嘿一笑,挺得意。 然后她又看看姜梨,板着脸说:“明天好好打,再磨蹭就按扰乱擂台赛论处,这里可不是仙界,一切按我们妖界的规矩来。” 然后下台去了。 姜梨看她下去,立马也跟着下去,借着让开的一条道,飞快冲出去消失在街角。 众妖“……” “尿急?” “逃了?” 都不是,她困了,想睡觉! 刚放松下战斗状态,那个熟悉的感觉就席卷而来,姜梨一路狂奔,终于在眼皮撑不住之前,推开房门,扑到床上,安歇了。 …… 冥界。 结伴而行的几个魂魄,终于来到冥界登记处,准备排队入轮回。 判官打个哈欠例行公事,重复着千百年来一个字都没有变过的问题:“姓名,籍贯,年龄,做什么的?” 当中一魂答道:“董二,永桥县人士,年四十二,开、开脚店的。” 判官翻开生死簿,那叫董二的咽了口口水,战战兢兢的:“那个……” “哪个?” 董二:“那个……” 判官终于抬头瞪了眼:“哪个?老子一天处理千万人生死轮回,有屁赶紧放!” 董二回头看看跟自己来的同伴:“是这样的,大人……我们是被一个白头发神仙送下冥界的,他说我们不、不配做人,让我们下辈子……”声音越说越小,“……投畜生道。” 判官挑起眉头,停下翻生死簿的手:“哪个神仙?” 董二身后,一斯文男子接话道:“不知道啊,只看他白头发,形容儒雅。” 董二:“哪里儒雅了,明明身壮如牛 ,声如洪钟,魁梧得很。” 其后又一跑堂打扮的男子插话道:“你们什么眼神儿,倒不是魁梧,他就比常人略高些罢了。” 董二:“放屁!” 几人竟争论起来,判官猛拍桌子,颇不耐烦:“肃静!”剜了几人冷眼,“同一个人,居然看出三种样貌,眼睛生来无用下辈子可以不要。” 几人顿时闭嘴。那判官望了眼后面排起的长队,无暇与他几人多话,翻到董二那页,一面看,一面问:“他让你们投畜生道,你们就老实投?” 董二一副衰样:“他说我们若敢投胎做人,他会找到再把我们送冥界来。” 判官哼了声,却是不屑:“仙界这手伸得够长,还想管我们冥界的事儿。”不过,说完后还是顺手写了份折子,交给小吏,吩咐递去冥王殿。 小吏:“冥王殿下不在。”放低声音,“小道消息,据说是去妖界了,您怕是一时半会儿等不到答复。” 判官:“事关仙界,上报一声罢了,该怎么判还是我冥界说了算。” 董二几人听得这话,一阵欣喜。判官一一问过几人性命籍贯等,把生死簿一合,冷笑:“送你们下来的那位倒也没冤枉你们。借着开脚店,奸|淫,偷盗,拐卖女子,欺压良民,就差杀人没干过,你们不入畜生道,还想谁入畜生道。” 几人:“……” “来人,押下去。” …… 妖界这边的擂台赛下午继续进行。只不过妖皇陛下没来观看,只有长公主在高台上看着。今年崭露头角的大妖,数量很令人满意,这些年妖界的实力日渐上升,什么时候也让他妖界坐坐那头一把交椅。 当然,有同样想法的不止妖界,冥界也一样。若不然,冥界之主今日也犯不着突然来妖界走一遭,打断了上午的擂台赛。 仙界,呵,也就那样了。 从也就那样的仙界下来的姜梨,终于从沉睡中苏醒过来。醒来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小九被困在她的头发里出不来,正喊得撕心裂肺。 “呼——”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小九气结,“你竟然囚禁我!” 姜梨伸个懒觉:“哪里,明明是保护你。” 小九瞅瞅她,没在她身上发现哪里有伤,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问:“擂台赛怎么回事?” 姜梨便把擂台上的事,大致给她讲了一遍。虽然细节记不清楚了,但是灵力融贯全身的感觉,甚至递进的层次感都格外清晰。 小九感动不已:“虽然从头到尾都在抱头鼠窜,但是,为了我勇敢上去,我真是……不说了。”贴上来掩面流泪。 姜梨嫌弃推开:“靠,谁为了你啊,我被人推上去的!” 小九:“???” “妖果然恶劣。” “……靠。” “学我说话。” “这词真好用。” 到底是什么人把她推上去的,只要她发现,一定不会放过他。 小九心有余悸:“下次站远点,别又被推上去。” “一个噩耗,我明 天早上要把没打完的这场打完。”姜梨说完,赶紧掏出小本本记下,生怕明早忘了,被抓起来当蓄意扰乱擂台论处。 “……”小九吓得灵魂都要飞了,颤抖着问,“要不,咱逃了?” 妖界之门管理松散,她又不在通缉名单,出去极可能不会有人拦她。只要出去了,妖界不至于抓她回去,因为这个涉及到人身自由,两界关系什么的。 但是姜梨想了想,摇摇头。那猫妖可怕的眼神和阴森的爪子,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还威胁要将她的耳朵割下来下酒。她怕么,怕,可是她更怕自己始终原地踏步,成为弱肉强食世界里随时可能丧命的蝼蚁,就像鱼妖那样。 她想变强,她也必须变强。 可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想要在极短的时间里摆脱炮灰宿命,她就必须在极端的压力下淬炼自己。相比之下,治好健忘症已经降落为第二要务。 好在,她发现自己胆子比想象的肥,从和平世界来到这里,突然被开启了炼狱模式,自己却并无不适。 姜梨耸耸肩,多的话就不多解释了:“不了,明天上台继续打。” “你是还没睡醒吗?” “这不是,要帮你报仇吗。” “……谢谢,暂不需要。” “放心。”姜梨用手拨拨她的小胡须,“虽然还不知道怎么运用灵力,但我莫名觉得自己明天能起飞。” 第22章 雪豹 姜梨决定迎难而上,小九非常不能接受,劝了半天,劝不住她,最终只能问一句:“那我怎么办?” 现在她藏在头发里,靠姜梨的气味和擂台周边混杂的妖气藏匿自己,如果姜梨上擂台,她要么跟着上,要么躲去什么地方。哪种选择都有危险。 小九:“勇士再考虑考虑吧,我真不急着报仇。” 姜梨:“我真不是为了你。” 小九:“……行,你为了磨练你自己。”也太险了不是吗,根本就是疯了。 姜梨在房间的柜子里布下一个结界,试着看能不能藏住血草鼠那诱人的气息。小九在柜子里摸爬滚打一通,然后出来在周边嗅了嗅,惊讶:“竟然闻不到。” 那不就完美解决了。 这会儿正是晚饭时间,姜梨带着小九下到大堂,终于有机会尝尝妖界的美食。墙上的菜单看不懂,随便点了几个,端上来令她瞬间倒了胃口。 虫子? 活的放屁虫? 带血的蚂蝗? 还在吧唧吧唧嘴的鱼头? 只有一样能吃,蘑菇汤。她喝了一点,味道还行,和小九分着喝光,然后上街去了。街上夜生活开始,看了一天擂台赛的众妖们出来走动走动,十分热闹。 不出所料,她走到哪里就被议论到哪里。明天她和猫妖的擂台赛,万众瞩目,一道道怜悯的目光几乎要戳穿她的背。 那些眼神在说——猫妖认真了,这只乱入的仙死定了。 有个妖妈妈在苦口婆心地教育孩子:“做事不要冲动,自己哪根儿葱认清楚 点,挑人打架别挑太厉害的。” 妖宝宝:“可是娘亲,怎么才能知道对方到底比我强多少?” 妖妈妈:“先观战,不清楚底细的别随便动手。” 妖宝宝:“可是目标太低,这样会进步很慢呀。” 妖妈妈:“你哥哥姐姐目标就高,老娘挨个儿给他们收尸。” 哦豁,成反面教材了,姜梨瘪瘪嘴。小九丧道:“完了,你死这儿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不要为难我小小一只鼠。” 周遭指指点点的噪声实在坏心情,姜梨呆不住,加快脚步偏离主街道,往夜色优美的丛林去了。 没有一个人觉得她明天会赢,甚至没有人认为她能活下来。她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其实也想过,就这么死了多不值得。她只是刚刚飞升散仙的实力,即便全部恢复,也不是猫妖的对手,究竟是什么让她非要如此冲动…… 她不知道。 也许,是进步神速令她飘了。 不成功便成仁,既然已下决定,那就一往无前吧,当务之急是要学会如何出招才对。小九给她指了个地方,就在林子里,有一块宽广的平地,那里是妖们的习武圣地,她可以过去临时抱抱佛脚。 姜梨过去之时,那里已有许多的小妖在努力修炼,互相切磋。的确是个好地方,可惜她一出现,大家就都在看她,叫她如何沉得下心抱佛脚。 她摇头叹气正要离去,倏地被人拦住去路。 “咦?” 拦在她面前的是犀牛女,擂台下赚了她三枚灵石的那位,此刻站在她面前,笑容十分职业:“哎呀这位姑娘,咱们又遇上了,真是有缘啊!不妨认识认识,我叫冬香。”说着递给她一张薄薄的小木牌。 姜梨接过来看看,眉心一皱,木牌上写着——“放心丧葬铺,露春街十九号,一条龙服务,可预定,可包年,一人办理,惠及全家”。 什么鬼,丧葬全家桶?! 这叫有缘吗,这是跟了她一路吧。她好一阵愣,面无表情问:“可以本人预定?” 犀牛女嘴皮子利索:“当然可以!像有的客人无父无母无亲朋好友,后事都是找我们办的。客官若有需要,只需去我们铺子做个登记,选好棺材、丧礼规格和遗体处理方式等等,有什么特殊要求一并填写,然后把定金交了,再去裁决堂存下尾款就可无忧了。而且您放心,我们若是把您的后事办不好,过不了裁决堂那关,是拿不到尾款的。” 哟,还有第三方监管机构啊。 她在这些人眼里就那么像具尸体? 小九:“行走的尸体,不,行走的钱袋子。” 姜梨想了想:“行吧,你带我去。” 小九:“喂!” 虽然很不想接受,但万一明天真嗝屁了呢,要有死的觉悟不是么。一往无前生死看淡,姜梨跟着犀牛女到了露春街十九号,对方帮她抽了张表请她填写。 虽然是丧葬铺,但店里面生意 红火。毕竟妖界慕强之风盛行,好战分子居多,单挑斗殴时有发生,难免生出意外,所以对比人类,妖把生死看得要淡一些。 旁边就有妖家长在给妖儿子定丧葬服务。 瞧瞧这心态…… 姜梨不会写繁体,毛笔用不习惯,只说自己手腕酸痛,让犀牛女帮她填。大概半个小时后,她最终选定了个常规套餐,火化,骨灰撒人界河流,遗产捐了。 小九有意见:“就捐了,不是还可以给我吗?” 姜梨:“你先化个形再说。” “……” 从放心丧葬铺出来,路人们纷纷投来了“我就知道”这样的目光。犀牛女带着她一路往裁决堂交尾款,半途经过一赌坊,赌坊外竖着一牌子,上书——“猫妖对仙娥,一赔一百”。 “……”姜梨挑了下眉毛,这就很尴尬了。 她让犀牛女在外等着,自己进去瞄一眼。意料中的,没几个人押她,她摸摸下巴眼睛一眯,从玲珑八宝袋里掏出剩下的灵石,豪气一出手,全部押自己。理论上说是不能自己押自己的,但是如果押自己赢,那就可行,因为在妖界没有人会为了赢钱故意让自己输的,二而且长公主眼皮子底下打假赛如同找死。 小九捂住眼睛,啥也不说了。 明天要么生要么死,死了空手去,活了……活了就来这里领大奖,做富婆!人生就是这么大起大落,心脏不好的别来玩儿。 从赌坊出来,对街正对一家酒肆,姜梨抬头一瞧,恰看见一个半是熟悉的身影靠在门框上。那妖手里抓着一坛酒,笑容桀骜不驯很是油腻,冲她做了个割耳朵的动作。 可不巧了么,是猫妖。 呵,姜梨干净利落地回击一个抹脖子的动作,who怕who。 旁边小妖们瞬间兴奋,眨眼聚拢过来。 “打起来!打起来!” “还等明天干嘛,现在就上!” “等老子先下注啊!” “猫哥,小弟全部身家押你身上了,能不能娶媳妇儿全看你了。” 犀牛女赶紧拉着姜梨离开,瞎起哄什么啊,她生意还没做完呢。 ……其实姜梨也想溜。 怕怕! 犀牛女马不停蹄带着她去第三方把一百七的尾款押了。一共花了两百灵石,姜梨把契约书往怀里一揣,两手一拍,搞定。 从裁决堂出来,月色正浓,妖界的天空带着朦胧的紫色,将一轮圆月也染成了淡紫,诡异但好看。她现在精神很足,想去哪里走走。 虽然可能是人生的最后一晚了,小九还是劝她不如再挣扎一把,先练练找感觉,又给她推荐了个地方。姜梨照她说的方向去,到了才发现是……野生动物园? 各种各样的动物这里应有尽有,狐狸刺猬老鹰螃蟹……全都趴在地上打瞌睡。兔子贴在老虎身上打滚,吓不吓人…… 小九:“这里是妖界最接近月光的地方,许多开了灵智但还未化形的精灵会选择到此处吸纳天地精华。这里挺宽敞, 没人打扰你,咱赶紧挑个空地练练。” 姜梨没急着走,问:“其实我又有一个问题。” “说。” “这里都是开了灵智的飞禽走兽,怎么没有人类……人可以修炼成妖吗?” 小九:“有,但很难。” “人修成的妖,难道叫……”姜梨,“嘿嘿,人妖?” 小九:“……人家叫‘魅’。” 姜梨闭上她那张总是语出惊人的嘴,赶紧挑了个靠里的地方,尽量不打扰这群小可爱。月光撒在她身上,她感觉也挺舒服的,手上汇聚起灵力,一团淡色的雾气慢慢成形。 小九:“哇,不错嘛,起码有五百年散仙的水准。” 这是个好消息。 小九:“运气好的话可以在猫妖手里留个全尸。” “……” “好奇怪,你真是刚飞升的?” “安静……” 小九闭嘴。 她凝神屏气,将手中的灵力越聚越圆,直到她难以兜住,朝林子深处一掌拍去。成片树林齐刷刷倒成多米洛骨牌,威力之大,震得后方的小可爱们惊叫连连。 两人齐齐惊呆。这威力,真不是散仙可以达到的,进步神速到难以理解。 “好厉害!” “是啊好厉害,假如猫妖允许你花半盏茶的时间蓄力的话。” “……” 她憋一招出来,虽然杀伤力非常可观,但是……黄花菜都凉了。那猫妖极其灵活,弃刀不用改使铁爪,看样子是喜欢近身肉搏的,假如明天一直缠着她打,她躲避起来会非常吃力,届时哪里会有时间蓄力出招。 现在应该想想办法,怎样才能加快出招速度。 一人一鼠正在探讨,倒成一片的树林里,一道灰白色的影子朝这边越靠越近。她俩停下唧唧呱呱,注意力双双被吸引过去。 疑似一只猫科动物,从横倒一地的枝干中间穿出来。 姜梨眼睛一瞪,怎一个靠字了得! 国一,雪豹啊! 第23章 “关门,放旺财!”…… 雪豹,帅气又迷人的大猫。 这只雪豹从乱糟糟的林子中走出来,跃上远处一块石头,蹲下,咬住自己的尾巴,漫不经心地瞄姜梨一眼。 姜梨激动不已,十分想撸,可又不敢:“它好像不高兴。” 小九:“人家好端端在林子里和尾巴玩,一排树就当头砸下来,换你你高兴吗?” 都是开了灵智的生灵,除了不会说话,理论上来讲,应该什么情绪都有的吧。这只雪豹只是从林子里走出来,没有飞扑上来咬她一块肉,已经算佛系脾气了。 小九瞅瞅自己的小身板,又瞅瞅不远处的猛兽,羡慕道:“雪豹一族天资高,你看它体格健硕,是头雄豹,毛皮松软光亮,肯定前途无量,估计很快就要化形。你别惹它,小心以后吃不了兜着走,建议你赶紧给它道个歉。” 姜梨不甘心:“道歉可以,但我真的想摸。” 小九:“……你在做梦。” 姜梨:“我要今天不摸,明天就摸不到了呢。” 后事她都安排好了,也就剩 这点心愿了。 那只雪豹还在原地没走,叼着它那与身躯五五开的粗长蓬松大尾巴,侧着头不知在看什么,反正没有看她。冷漠,就写在它的脸上,但是都这么冷漠了,却没走开又很让人心痒痒。 猫奴不想放弃,往前迈出一步,九十度鞠躬:“这位兄台,刚才是我出手犯蠢,叨扰到你真是抱歉。” 雪豹斜眼瞅她,又把头偏开。 “你没受伤万幸万幸,那个……请问需要我做什么弥补吗?” 这回根本就不理她。 小九一副了然神色:“啧啧啧……人家是猛兽,以后修炼得好就是顶级大妖,谁要搭理你这个路人甲啊。” 但她是真的想撸,将死之人这点最后的心愿都不能达成的话,会死不瞑目的。脸皮这种东西,还拿来干什么,姜梨眨巴眨巴眼:“兄台,你尾巴真好看,可以给摸下吗?” 雪豹:“……” “石头上蹲着多硬,过来嘛,草地趴着舒服。” 小九:“我要是它,已经躲你远远的了。” 果然那只雪豹动了,可它却不是离开,而是朝着姜梨这个方向走过来。咦?一人一鼠齐齐怔住,反倒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它走了几步却就停住,再次蹲下。 姜梨看到希望,厚着脸皮搓搓手,笑得分外热情:“……再过来一点嘛,你要懒得走,要不我过去?” 雪豹又抬起屁股往前走了几步,月色下那漂亮的皮毛上映着斑驳的光影,美得人忘了呼吸。大猫的喉咙里发出一道古怪的声音,像是兽类的低吼,却并不是。 倒像是一声叹息。 这回没有再中途停住,它径直走到她面前,然后蹲下。幸福来得太突然,竟然能这么听话?距离之近,近到她能数清楚豹兄有多少根胡子。 姜梨激动不已,迫不及待抬起手:“摸摸头?” 表现乖顺的雪豹,倏然凛冽目光瞥过来,朝她露出尖牙,喉咙发出来自猛兽的低嚎……靠,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吓得倒退一步,心脏猛跳:“好好好,不摸!” 胆小如小九,已吓得躲头发里,一声不吭了。 猫奴绝不言败,姜梨僵硬着脸:“那要不,给你摸摸我的手?” 雪豹:“……” “来嘛豹兄,握个手。” 大猫抬起爪子,放进她手里。感受到厚实的肉垫带来的温度,姜梨激动得快要飙泪,她不死心,还是想摸头。 “让我摸摸头嘛。” 雪豹没反抗,她把手放上去……那是抓到云朵的感觉!可就在瞬息之间,这只雪豹一个抽身躲开她,尖尖的獠牙露出来,眨眼换了一副凶相。 姜梨拍拍胸口,有被吓到:“豹兄,时间太短了,再给摸一下呗……” 雪豹收起獠牙,把头伸过来。她摸,它又呲牙,她要求再摸,它给摸,然后又呲牙……如此循环,姜梨才发觉,这只雪豹怕不是精神分裂了。 “来,摸下肚子。” 豹兄躺下翻个身,她的手刚碰触到柔软的毛尖, 豹兄又一个打滚翻回来,继续朝她呲牙。 “……”是的,没错,这豹精神分裂。 这只雪豹的身体里就好像住着两个小人儿,一个说,给她rua给她rua,另一个说,老子高贵冷艳滚你妈的! 果然,雪豹是种可以和兔狲一较高下的喜感生物。 但是不管怎么说,豹兄对她的这份友好难能可贵,姜梨心满意足,遂走到一边,拍拍后脑勺叫小九别装死了,赶紧出来回答问题。 “你说它这是喜欢我吗?” “不知道,也可能是无聊。” “咱们该走了,看看它会不会跟我们走怎么样?” “还是那句,你在做梦。” 今天一巴掌拍出去威力太大,惊吓到了无辜小动物,不宜继续在这里乱拍。时间又不早了,再练下去明天精神不足,反倒不妙,该早点回去休息才是。只不过,这个地方的月光实在舒服,她忍不住多坐了会儿才起身。 拍拍屁股准备走人:“豹兄,我们要回去了,一起走呗。” 那雪豹抬起屁股,叼起尾巴,居然像是真准备跟她走的样子。 “看!”惊喜不! 小九:“?”这豹狗子上身? 豹兄跟在后头,喉咙里又发出一股厚重的气息,听起来还是那么像叹气。不管是不是叹气,这只雪豹一直就在她后头慢悠悠走着,走出丛林,穿过动物群,随她往客栈方向去。竟然……真的就跟过来了。 姜梨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一再回头确认大猫是否跟上:“我这是收获一只跟宠?” 小九:“叹为观止!” “愿闻其详。” 小九:“有些开了灵智没有化形的精灵,或者化形了却依然弱小的精灵会选择做别人的灵兽,跟在主人身边协同作战,以换取主人的保护。” “就像我和你?” 小九惊讶于她的厚脸皮:“……呸!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化形了?我没保护你了?” 小九:“你坑我血草了。” “……” “两根。还天天问我弱智问题。” “……”告辞! “你和我是平等互助的关系,明白?” 小九顿住,看了眼那只雪豹,姜梨也停下来看看豹兄。雪豹还是一副慵懒模样,可即便是那样的状态,随意一瞟眼却暗藏着王霸之气,不愧是将来要做大妖的猛兽。 “我想不明白,一只快要化形的雪豹,理应是很强的存在,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找个主人。尤其是这个主人吧,她……” 她……一言难尽。 豹兄昂起头,双瞳之中的冷肃散去,眼睛微眯看起来竟好似在笑,似乎对小九的话很是赞同。姜梨扶额,无言以对。 她一脸茫然地原地站了会儿,最后深吸一口气,拍拍自己的二皮脸:“我不管,反正我现在是有大猫的人了,豹兄,跟上!” 一人一鼠一豹,慢悠悠走在回客栈的路上。 “我觉得该给它取个名字。” “叫啥?” “那肯定要取个不容易忘的……旺财?。” “那是狗 啊!” “可是好记,狗狗通用名。” “换个吧。” “实不相瞒,你大名是啥我已经忘了。” “我大名霜九啊!” “你看,不叫旺财的话,我姜忘忘不就成了连自己跟宠名字都记不住的人,多伤感情。” 她回头:“是吧,旺财。” 雪豹一屁股坐地上,不走了。 小九:“我好像听到它叹气,第三次了。” “错觉。”姜梨,“起来,快跟上。” 雪豹:“……” 姜梨骄傲脸:“你看,叫一声他就跟上了,多乖。” 小九:“……我实在想不通它到底图你什么?” “图我长得美?”姜梨哈哈笑,“这么给力的跟宠,等我逮到推我上擂台的狗东西,我就——” “就啥?” “关门,放旺财!” “第四次了,它好像真的在叹气。” 第24章 擂台赛 回到客栈,姜梨犹豫了一下,决定让旺财留在在门口睡觉。这妖界跟动物世界也没多大区别,到处都是飞禽走兽,客栈里也不例外,让它在门外趴一夜又没关系,还方便它跟其他动物交流感情呢。 其实主要是考虑到旺财它是个公的,又开了灵智,和她一屋睡多有不便。 一觉醒来,房门打开,外面哪有大猫的影子。小九幸灾乐祸:“我就说了,它不喜欢‘旺财’这名儿,你还让人家给你当门神,被你气走了。” “觅食去了吧。” “但愿你上了擂台也这么乐观。” “……” 她的擂台赛就要开始,结果她睡得宛如死猪,起晚了。好在不饿,直接过去就行,几乎每次睡醒她都觉得精力充沛,打穿越过来就没有过饿的感觉。不过她还是点了份吃的,叫送到她房间去。 小九留在房里,藏身在她布下的结界中。临行前,这家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她道别,双手合十祈祷她能回来。 姜梨挺乐观,自己一定能回来的,这是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但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心里不太踏实,去擂台的路上想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想起来。 今天的擂台赛格外热闹,不是因为提前开启了双擂主轮换赛,而是因为攻擂的是乱入的神仙。 这可新鲜了。 昨日那仙娥可还没出过招,猫妖也未用尽全力,今日一战能不精彩吗。观赛群众愣是比昨天多出一倍不止,赌坊那帮人精还搬到现场营业,简直不要太过分。 不得不说,虽然猫妖妖品太烂,但在慕强之风盛行的妖界,他的崇拜者依然一抓一大把。今日之战,可说是妖界对仙界的一次私下对决,妖们当然一边倒的支持猫妖。所以赌坊那边……还是别看了。 姜梨这个当事人被妖群堵在外围,废了老半天工夫才挤进去。 猫妖早已在擂台上等着,拎着一坛酒在饮,见她终于露脸,阴阳怪气:“老子还以为又要等空场。”酒坛一扔,亮出铁爪,伸出舌头舔上一口。 姜梨:“……”没感到恐慌,只觉得油 腻。 她看着猫妖的铁爪,这当口上才想起来到底缺了什么。她没有趁手的兵刃啊!空手打吗,是谁给她的勇气。 靠! 吃了没经验的亏。 她抬起空空的手看了看……要是能有把剑就好了。若能活下来去领大奖,一定砸钱弄套神兵利器。 正在人界吃糯米糕的榕榕:“?” 素华:“怎么了?” 榕榕:“主人……” “嗯?” “我感觉到主人在呼唤我……这是不是就叫思念成疾。”榕榕哇的一声哭出来,“主人我好想你!” 素华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又塞给她一块枣糕:“多吃点就不会老想了,还要么,要不再叫一只荷叶鸡?” 榕榕眼里噙着泪:“嗯,还要一只烤兔腿。” 姜梨打开玲珑八宝袋找找,看能不能在这堆破烂里头寻把匕首出来。翻找的工夫,裁判官已经走上台来,开始例行报一遍擂台赛规矩。台下妖们趁机叫卖的叫卖,解手的解手,下注的下注……她抬起脖子,往高台上看了眼,那位长公主正在看吧,只要她今天赢下猫妖,或许就有一点薄面求得动长公主。 乌雅在观战台上往下瞄了眼,正好瞧见下头那小仙在瞅这边,掩面咯咯一笑:“哟呵,她还想着求我解她的困惑,冥王殿下你瞧瞧,他们仙界可真是怪了。” 她的对面坐着一个黑衣黑袍的女子,一贯的面冷心冷,轻瞟了眼下头,没有说话。 妖皇把玩着他的玉盏,勾唇一笑:“我说闵青。” 冥王微蹙起眉心。 “你亲自来我妖界争取联手,这诚意本尊是感受到了。仙界在其位不谋其事,内斗不止,早该让位下来,你瞧底下这小仙……本尊查过,她是被贬谪下界的,虽不知内情,但粗略可知乃是因天君不仁。” 乌雅:“连玄天后都离开了,这仙界早晚要垮,所以冥王着实无需着急,我们再看看动手不迟。” “言之有理。”闵青点个头,收回眼神,漫不经心一问,“荆涛,这小仙叫什么名字?” 妖皇:“‘姜梨’,‘姜桂之性’之‘姜’,‘杏雨梨云’之‘梨’。” 乌雅:“哟,连名字都搞清楚了,这速度可够快。” 妖皇谦虚一摆手:“美人嘛,值得用心些。” 闵青哼笑,再不出声。 擂台上姜梨低下头,站到擂台的另一个角去,力求与猫妖拉开距离。那猫妖挑了下眉,一眼看出她想争取时间的心思,只轻蔑呵笑。反正,不论她怎么挣扎,都是徒劳而已。 裁判官上来询问两人是否已经准备好,猫妖迫不及待举手,而姜梨也爽快点头。台下响起第一阵欢呼,猫妖振臂一挥,把气氛搞起来。 姜梨:“……”耳边全是喊“猫妖”的,都没人支持下她。 裁判官退下场,开启法阵。 当“三二一”数完,猫妖纵身扑杀上来,毫秒之间已达姜梨跟前。尽管她全神贯注,却依然躲避不及,一开场就被抓破了肩 膀。 好险!姜梨稳住身形,来不及瞄一眼钝痛的左肩,脚底抹油飞快一转,又躲开猫妖抓来的第二爪,借此拉开距离,这才瞟见肩头衣服被抓破,皮肤上留下三道红痕,好在只是抓破了很浅的表皮。 开场就高|潮,底下观众尖叫不已,场子瞬息点燃。只是,见识过她昨天满场放风筝后,众妖对她连躲两下的举动意见很大。 “嗨,再躲犯规咯!” “躲不躲一样,猫妖今天出全力了。” “事不过三,再躲嘘你哦美女。” “抓死她抓死她!” 不能一味躲避,躲避第三下的时候,姜梨手忙脚乱打出一掌,猫妖扭身躲开,然后一个勾唇——就这? 一掌下去刮起丝丝微风,猫妖甚至觉得很惬意:“来,再来,这小风扇得舒服。” 姜梨:“……” 台下一片嘘声,就这就这?但不得不承认,她出招了。 万事开头难,迈出第一步就能够迈出第二步第三步,姜梨凝神聚气,又在躲开猫妖第四次攻击的同时,将第二掌拍出。这次威力相比刚才大了些,但很可惜准头不行,打偏在法阵上被分摊力道,最终无事发生。 “小不错嘛,进步神速。可惜,今天老猫我没打算给你机会。留意你的耳朵,我看上它们了。”说完那猫妖便如鬼影闪出。 靠,真马力全开了!姜梨先后被抓伤脖子、手臂、脸,还有肩膀,手臂伤得最重,衣服撕裂,伤口深可见骨,鲜红的血染了半条胳膊。痛,但是…… 爽! 她的伤口,看起来很深,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感觉到它们正在迅速愈合。最初受伤只留下红痕的肩膀,现在已经恢复如初,完全看不出就在不久前这里曾经破皮。这就是仙么,比想象的强。 可她的恢复速度再快,也架不住这是场虐杀,她一招都出不了。再这么下去,等不到旧伤愈合,她已经被抓成骷髅了。 擂台洒血,血味儿让众妖兴奋不已,和猫妖一样酷爱血腥的那些妖,叫嚣着再杀漂亮点。没有人在乎她的性命,就像从前,没有人在乎她的努力。她永远是一个反面的教材,只是……哼,这一点,她从来不认同。 姜梨抹掉溅到嘴边的血,脚步一个踉跄,从地上爬起来。 她不想再听到那些嘘声,它们是那么的刺耳。记不住,那就多记几遍,办不到,那就多试几遍……她敢上,她就敢赢。 猫妖的铁爪上占满了血,他很狂,他也有狂傲的资本。他嗅嗅血腥味,很享受:“下一爪,卸块肉尝尝。” 须臾间,暗红光泽的铁爪杀到眼前。 他抓到目标,得手了。 “你!”可猫妖却是一惊。 万万没想到,姜梨这回没有躲,硬生生拿肩膀挡下他的爪子。爪尖扎进肉里,抵在肩峰上,而她,用左手死死拽住猫妖的胳膊。 一团灵气飞快聚集在姜梨掌心,短暂的蓄力,她用尽全力将那掌拍在猫妖腹部。 乍然风气,掀飞裙摆长发,一如昨夜那一掌出去,有着掀翻百米长林的气势。 “卸你爹!” 第25章 赢了 “卸你爹”!是姜梨今天在擂台上说的第一句话,只这一句却比猫妖一句接一句威胁的台词,更震慑人心。 这一掌蓄力很短,但她死死拽住猫妖,又多争取到几秒时间。掌力也不如昨夜威猛,但许是绝境奋起的缘故,杀伤力不容小觑。猫妖没料到她会硬碰硬,扭身躲闪却已来不及,又被拽住胳膊躲避不便,最终腰侧顶下攻击,被击得连退数步。 “……”一口黑血从他嘴里吐出来。 全场哗然。 姜梨这一掌打得稍稍有些偏,从猫妖腰侧溢出的掌力击打在法阵之上,原本毫无存在感的法阵在这一击之下,发出一抹飞闪而过的电光。 众妖:“……”不敢相信。 高台上妖皇与乌雅陡然站起,双双皱了眉头。这法阵乃是乌雅亲自布下,用法器盛装交给裁判官使用的,寻常攻击下法阵不会有所反应,除非…… “她的仙力分明已在上仙水准!” “但运用不够自如。” “喏,她肩头的伤,竟已瞧不出曾经伤过。”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自愈,即便不是上仙,也是快要晋位的实力。” 妖皇“嘶”了一声:“怪了,怎从未听说过仙界有这么一号人物。” 乌雅:“仙界正是内斗之际,乃用人之时,怎会把这么一个有前途的仙子贬谪下来。” 妖皇倏然冷笑:“玄天君呵,他会后悔的。”他眯了眯眼睛,视线紧紧追随着擂台赛那摸鹅黄色的影子,“伤得可够重的。” 两人在栏杆边上你一句我一句,冥王却闲坐品茶,冷幽幽瞥一眼,金口不开。直到乌雅坐回来,轻耸了耸肩:“我兄长这人,见不得美人落难,让冥王见笑了。” 闵青还是那副冷面孔,不搭话,两眼只看着下头的激战。 擂台上姜梨瞧了眼肩膀上的伤,但也只瞧了那么一眼,趁着猫妖受伤,再凝神聚气转守为攻。猫妖吃痛,正在恍惚间,又被她一掌袭来,仓促间贴地一滚,狼狈躲开。那一击打在地上,擦出一道浅而淡的划痕。 虽然浅,但这擂台可是妖皇亲自下了固基罩的,等闲打不坏。众妖万脸懵逼,这也太猛了! 高光注定短暂,姜梨转眼觉得气虚,刚才那两次攻击出得急,没能调理好气息,现下已觉得脚底泛虚。好在是猫妖看起来也不太舒服的样子,谁先倒下还说不准。 真是可惜了,她准头实在糟糕,可这就好比射移动靶,无他法,想要精准唯有多练。可如果全部要在擂台上练,照这么个消耗法,她还没把对手打到自己先累趴下了。 只能场下自己勤练了,但前提是她得想办法活着走下去。现在她感觉自己出不了下一掌,人实在太虚,如果被猫妖看出来就不太妙了。 “如何,还想过接着来吗? ”她下巴一抬,傲慢问道。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虚张声势。 猫妖拍去身上的灰,单是拍灰这个动作姜梨就瞧出来了,对方在调整节奏,并不敢冒然强攻。单方面的虐杀,变成了旗鼓相当,双方都必须小心自己的每一次攻守。 “不然呢?酒已备好,就等一对耳朵当下酒菜。” “这个好办,你下葬那天,我帮你切对猪耳朵凉拌。吃香菜吗?不吃的话我让店家别放。” 猫妖:“……小可怜,嘴还挺利索。” “过奖过奖。” 居然回滚到赛前互放狠话环节……不过就说来几句话的工夫,姜梨能感觉到手脚的虚无感渐渐褪去,力气在重新回到她的身体。此时日头高照,观赛众妖被烤得抱怨连连,就连猫妖也被照得眯起眼睛,看得出不太喜欢这个天气。然姜梨却觉得还好,这光照在身上倒是舒服,身上的伤口,在光的照耀下|体感愈合更快。 裁判那边催促别废话继续打,猫妖扭扭脖子,摆好招式准备接着来:“可惜,我只想尝尝仙。” 唉,这着实是吃了没武器的亏啊,刚才她手上若有刀剑,现在哪还有猫妖放狗屁的机会。不管是尝尝仙还是尝尝鲜,总之,尝你大爷的!姜梨这次准备憋个大的,她依然不准备躲,猫妖若敢上,就要做好再被轰一次的后果。 她就不信,那么近的距离,能打偏三次。 而那猫妖,又哪里是个傻的,他把铁爪缩回,换刀了。 姜梨:“……” 行,你聪明。 下半场即将开始,现在的战况是双方挂彩,一方内力占据下风但实力稳定,另一方攻击力与闪避优秀但出手总是很迷。 猫妖又扑上来,姜梨刚抬手一挡,他自己就跳开了。彼此对视一眼,你不尴尬,我就不尴尬。 姜梨手中的灵力越聚越大,猫妖也不示弱,举刀连劈数道下来。用刀不比近身肉搏灵巧,已经经过两场锻炼的姜梨可以在不耽误蓄力的同时,勉强躲开攻击。 昨晚她拍倒一片树林,今天,她要拍碎猫妖一排肋骨。台下众妖即便是隔得远的,都已能看到她掌中萦绕的灵力在猖狂地涌动。 不妙啊…… 他们在赌坊下注的灵石不大妙啊…… 猫妖当然也感觉不妙。他擅长肉搏进攻,就难以再分精力修炼咒法,是没有能力徒手接下对方这一击的。诚然天资优秀的妖可以既通咒法又讲究攻击技巧,可他,并不是。 他要么等着姜梨这掌打偏,要么拿刀硬挡下来。 所以,他必须打断。他开始不断进攻,姜梨也不断用左手抵挡,草草躲避却分不出精力像最开始那样如一条泥鳅般溜开。在对方一次次近乎疯狂的进攻下,她身上多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多处伤口深可见骨,血染得鹅黄衣裳近半殷红。 不知为何,原本热闹的台下,逐渐没有了声音。也许他们都没有见过这么震撼的场面,那个仙,她居 然还没有倒下,她知不知道在把这个大招憋出来前,她可能就要被砍死了。 但是姜梨别无选择,她没有那么多的力气,同时兼顾闪避与蓄力,她只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漫长读条争取时间。 猫妖冷笑着,不知是第几刀砍下来。他不信,再砍几刀这个女人还能扛住,在他的经验里,绝没有那么能抗的人。想轰死他,也得看打不打得准,就先前那两掌,呵,他就不信这一掌就能不偏。 姜梨越发要兜不住手里的灵力。 就是现在!趁着猫妖劈砍下来,她纵身一跃正对刀刃飞去。猫妖想要收手却已来不及……这个疯女人!她用手去接刀! 姜梨当然不能徒手接白刃,她手心摊着一面小巧的铜镜,刀刃劈下恰劈在铜镜之上。 擂台赛开始之前,她本想从袋子里找找地仙是否提供过匕首之类的兵器,却并没有发现,只找到一面还算厚实的铜镜,掌心大小,被她塞在胸口当护心镜用了。 电光石火间,她将铜镜捏在手中,就这么愣生生去接刀刃。这铜镜到底是地仙换给她的破烂,被这一劈便碎成两半。但,能够抵挡这一瞬间对姜梨来说就已经足够。 刀刃劈碎铜镜,落在她的掌心,可那力道却已被卸去大半。她空手接住刀刃,死死拽住,登时鲜血横流,右手翻涌的灵力照着猫妖胸口拍去…… 猫妖被拽住刀,躲避不及,甩掉刀刃却已来不及。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她只要一抬手就能碰到他的胸口。 猫妖直挺挺飞出去,背打到法阵上,弹回来,落地,一动不动。 死寂。 满场死寂。 唯听到高台之上,传来妖皇陛下一声—— “好!” 众妖:“……”鼓掌鼓掌,好好好,好精彩…… 裁判官连数三声,猫妖贴在地上蠕动,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是,一口老血吐出来,就晕了。 “仙子胜!” 裁判官作出裁定,姜梨赢了!她从地上爬起来,满身是血,浑身在痛,可是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痛快。 “赌坊的!”她遥指台下,“灵石准备好,爸爸下午来领!”说完纵身跃下台去。 众妖:“……”刚刚好像有个血人飞奔而过。 是的,她赶回去睡觉了。 第26章 古尘剑 “精彩!”妖皇轻叩着桌面说,“只可惜伤得太重,后天轮换赛恐怕凶多吉少。” 乌雅耸耸肩,表示不关心。 “来者是客,本尊觉得是否该尽表善意,回头给她送些药过去?” 乌雅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 擂主轮换赛期间,一天只打一场,今天没消遣了。妖皇说着就起身要走:“哦对了,冥王素来要务缠身,准备何时回去?” 闵青甩甩宽大的黑袖,并不着急:“比赛精彩,多看两天再走。” 妖皇:“喜欢的话,你冥界也可以办一个嘛。”露出一笑,扇子敲了下脑袋,懊恼道,“啊,本尊也是要务缠身,就不作陪了— —乌雅,好好陪着。” 说完就撤了。 乌雅长公主又耸耸肩,为冥王斟了杯茶:“唉,我这个兄长啊,见一个爱一个,实在不值得托付芳心。闵青姐,你说呢?” 冥王只哼了声。 依然是那么冷意斐然。 姜梨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睛时天还没有黑,小九趴在枕头上,见她醒了,一脸担忧终于被欣喜取代。 “你终于醒了!伤这么重我还以为你要这么睡死了……” 姜梨眨眨眼,眼皮上的血迹已经干了,令她不大舒服。她坐起来,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像是打翻了血浆。 那么多的血,她都不敢相信是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真血。可是现在,她只是睡了一觉,头不晕了,腰不酸了,一口气上七楼估计也不腿软了。再检查一下身上,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已经变得不那么恐怖,按照这个愈合的速度推断,后天的擂台上她又是一条好汉。 她松口气,这才勾起笑,应了小九的话:“给你报仇雪恨了哦。” 小九:“啊?” “猫妖被我揍成烂泥,厉不厉害!” “不能吧,你伤成这样……我还以为是逃命出来的。”小九激动得一蹦三丈高,抱着她的袖子拼命摇,“真的?真的?真的?” “等会儿我们去赌坊领大奖。” “哇——”信,这回信了! 那估计得几十万灵石,也不知道三个玲珑八宝袋装不装得完。姜梨喜滋滋,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轻松就当上小富婆,简直不要太爽。 她施法给自己来了个净身,又变了身干净衣服穿,整个人容光焕发。然后,带上装钱袋子,出发去领大奖了。等领了钱,她准备去兵器铺看看有没有趁手的兵器,买一个后天擂台赛拿来练练手。 她可是下一轮的擂主啊!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男子,猝不及防吓得她脖子一缩。那男子一见到她,可说是眉目带笑,和善得紧:“姜姑娘。” 姜梨:“?”上下扫了对方一眼,心情略复杂。这粉嫩嫩点缀着桃花的衣裳,怎一个骚包了得,若非这男子颜值镇压得住,她现在就要回去洗眼睛。 男子手里拿着一个玉瓶,手指如玉:“姜姑娘伤得那么重,真是令人心痛,本尊是来送药的。” 保健品推销?姜梨愣了一下,摆手:“谢了老板,我身体倍儿棒,用不着。” 小九略显绝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妖皇啊!妖皇!” 姜梨:“???”哦哦哦,没注意他脑袋上的金冠。金冠上雕着只张牙舞爪的吊睛大虫…… 妖皇笑呵呵:“姜姑娘说笑了,本尊并非卖药的郎中。姜姑娘远道而来,帮我妖界擂台赛捧场,本尊又怎能眼看着姑娘住着简陋客栈。不如姑娘随本尊去宫里小住,也好治伤。” 捧场?她这难道不是砸场子? 她赶紧九十度鞠躬:“原来是妖皇陛下,恕我方才无礼,您的好意小仙心领了。不过…… 这样会显得擂台赛不公平吧。”当然是要拒绝,人身自由比较重要。 妖皇勾唇笑:“有道理。”主要是怕乌雅会叨叨个没完。 姜梨赶紧又说:“多谢陛下关心,其实药我用不着,伤都快好了。”撩起袖子给对方瞧了眼,对方瞳仁一缩,显然这在他意料之外。 妖皇悻悻收回玉瓶:“既然如此,那便罢了,是本尊叨扰了。” 姜梨:“没有没有,感谢感谢。” 一阵静默。 姜梨:“那个,我要去赌坊领我的奖。” 妖皇让开路:“请、请……” 一次摸不着边际的对话。 她一溜烟跑远,过个路口,把妖皇甩了。小九恨铁不成钢:“那可是妖皇陛下,你不请他进屋喝杯茶就算了,居然自己溜了?” 这是什么令人窒息的待客之道。 但是姜梨她怕啊,她还不想和妖界扯上太多关系,只想专专心心打擂台赛。因为在她自己强大起来之前,她不认为和妖界走太近对她有帮助。 姜梨径直去了赌坊。这会儿已近饭点,里面人不多,老板爽快把她赢得的灵石给了她,几十万灵石,沉甸甸的装满了三个玲珑八宝袋。钱多遭贼惦记,得赶紧花掉才行。 她去了放心丧葬铺,请犀牛女带她去找靠谱的兵器铺。当然,豪气地花了五枚灵石作为报酬。 犀牛女带她先后去了几家口碑好的铺子,但是可惜,因为她是仙,再好的妖剑到她手里都不能发挥最大威力,除非她的仙力达到可以彻底震慑妖剑的地步,才能够最大化发挥剑的威力。 所以,现在就花太多钱去买一把妖剑,不太划算。最终她选了一把轻巧的先试试手,花了不到一千灵石。 然后,她又请犀牛女带她去武馆,付了五十灵石,请馆长花了两个时辰指导她一些基本的剑术。虽然觉得很迷,但犀牛女还是很热情地表示下次再有困难,欢迎再找她。 在武馆挥洒完汗水,姜梨再回客栈,又是一场好睡。 天界。 看守藏剑阁的天兵追了一路,没能追回古尘剑。他们看守藏剑阁一千年,在外头打瞌睡打了一千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那剑会“嗖”的一下,破窗而出…… 然后“嗖”的一下,蹿没了踪影。 他们循着方向追了一路,连个剑影都没瞧见。完了,那是泽渊上神的佩剑,自上神陨落后就一直被天君保存在藏剑阁,每隔一段时日炎天君就要亲自来看一眼。 现在好了,看个剑都看丢了。守将扪心自责,痛斥手下以后别说打瞌睡,哈欠都不许打!然后垂头丧气地去向天君请罪。 炎天君却未责怪,倒是命他不必再守藏剑阁,带着手下天兵去给天河清淤,然后就放假休息。 守将:“……”一时搞不清楚是被罚了还是没有。 待守将下去后,炎天君露出一抹松快的笑,对身后飞柏帝君道:“师尊传回神音,道他的剑是他召唤走的,他人在下界无虞 ,无需本君担忧。这藏剑阁这帮天兵,守了一千年寸步不得离也是辛劳。” 飞柏帝君:“上神为何不回来?为何不是在神界休养,而是在下界?” 炎天君:“师尊自有他的考虑……我界的事,不要再劳他费心了。飞柏,本君要下界走一遭,仙界就暂时辛苦你了。” 飞柏帝君:“天君可是去寻上神?” 炎天君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姜梨一觉醒来,生个懒腰,眼睛还没睁大就赶紧翻翻身上的伤口,果然又见它们愈合了更多,只剩下表皮还有一些褐色的痂皮。她心头一喜,跳下床活动活动筋骨,发现浑身并没有昨天做过极限体力运动的酸痛感。 小九趴在旁边目睹了她做广播体操的全过程,托腮抖腿:“厉害哦,一晚上就好差不多了。就是,啧,感觉奇怪……我还真没见过像你瞌睡这么多的神仙。” “多吗?” “多……神仙十天半个月不睡都扛得住,你一天能睡两觉。知道吗,刚刚有猫跳上窗台,我多盼望你醒来帮我赶一下,结果你睡得雷劈下来都劈不醒。” “……优秀的人总是与众不同嘛。” “……” 姜梨:“不说这个了,我们今天去哪里练剑?明天我可是要当擂主的人。” 小九在脑瓜子翻找一通:“你要是不想打扰别人,那就去妖都外的山上练,多大阵仗都行,谁也不吵。” 意见采纳,姜梨捞起放在枕边的剑这就准备勤奋去了。 “咦?” “嗯?” “这是我昨天买的剑吗?” “……是吧。”小九看了看,“又好像不是。” “被人调包了?”姜梨抠抠后脑勺,把剑□□。虽然同是古朴黑色的剑身,但是这把感觉更重一些,剑刃也更显锋芒,比她先前看上的那把十万灵石的神兵还要对她胃口。 “那不能,昨晚我没瞌睡,一晚都趴床上发呆,只有一只猫来过……你都不醒的。”小九还在抱怨。 “那这剑……”姜梨摸着下巴,忽然两眼放光,“难道我无意间淘到了被埋没的上古神兵,它感谢我慧眼识珠,决定恢复原身好好做一把神兵,与我并肩作战,带我进入强者的世界?” “……出门左转在左转有间茶铺,你去那里说书观众缘应该比较好。” 第27章 擂台赛第二场 后来小九猜测, 会不会妖皇送来的。妖皇那么大一只妖,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把剑调包,就算小九两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那也跟瞎了没区别。 但是姜梨想了想, 并不觉得会是妖皇。 “如此浮夸一人,干不出默默送剑的事。”而且她不说与妖界对立, 起码也是异族来的,妖皇送送药还能理解,送这么一把绝世好剑给她,纯属吃饱撑坏了脑子 。 姜梨把剑抵到小九脸边上:“来,用你的狗鼻子闻闻, 上面有没有大妖的气息。” 小九闻了下,表情奇怪,又把鼻子凑上去再三确认:“不要说大妖,一点妖味儿都没有啊,奇怪!” 姜梨:“那, 就只能用我刚刚的解释才能说通了。” ——不慎落入妖界的神兵, 为了藏匿自己而化作普普通通一把剑, 在满是妖的世界里瑟瑟发抖不知等待了多少年, 终于等到她这个仙带它脱离苦海,恢复真身。 小九:“……也许吧。” 开玩笑, 她也不信自己编的。那若不然呢, 她觉得自己的穿越, 以及在这边遇上的事就没有一件是正常的,剑被调包,已经不值得她去刨根问底。 “走,练剑去!”她愉快地准备出门, 走到门边,却忽然顿住脚步,神色一暗,“……你刚刚说的地方是在哪里来着?” “妖都外啊!” 经过一天的练剑,姜梨觉得自己的水准又得到了升华。但想要更大的升华,必须还得是在实战中,小九对此很无语,表示自己从未见过如此迫不及待找死的人。侥幸赢了猫妖一次,她以为还会有下一次么,天真。 明天的擂台赛,必然又有一场血雨腥风,原因无它,因为她是仙,这个身份本就招人感兴趣。不知会有多少大妖排着队想会会她,他们怀揣着妖界的荣誉感,又势必会全力以赴。 “明天你要是能活着回来,我们去搓一顿。” “妖界的东西你也吃得下去?” “我们去人界搓一顿。” “路那么远,那我得要先练练怎么飞。” “废材……” 擂台赛这天早上,姜梨照旧打开云影珠看看仙界新闻。发现无事发生,仙友们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看来她前天擂台上击败猫妖的事迹还没有传到天上去。 今天若是再赢了,仙界还是没反应那就有点儿消息滞后了。可不管是否滞后,仙界最终一定会知道她在妖界,她无论怎么走都是死路。 唯有奋起可解。 所有人都觉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她又何尝不明白,自己站上擂台和主动找死没有多大区别。姜梨面无表情关了云影珠,站在窗边深吸一口气,出发! 今天天气晴好,擂台附近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她提着剑走过去,远远就瞧见赌坊已经在哪里摆下摊子了,此刻一群妖争先恐后在下注。 她靠过去瞧了眼立在旁边的牌子,上面写着“季苍对仙娥,一赔一百”。姜梨摸摸下巴,猜测这个季苍是很有名气的大妖,不然他们就会写成“X妖”吧。 她挤到台前,一个玲珑八宝袋扔上去,押了自己:“这袋装得不多,也就七八万灵石。点点,开个票给我。” 众妖:“哇——”然后纷纷押了季苍。 姜梨眉毛一挑:“?”七八万灵石下去,还不能令这群赌徒相信她必胜的决心? 赌坊的管事笑眯眯地朝她一拱手:“哎呀,仙子豪气!这都赌过一轮了,还不知仙子芳名,敢问……” “姜梨。” “姜梨仙子您别不服气。您刚来我们妖界有所不知,这季苍乃是我妖界的名人儿,虽然前两年和宫泉竞争护法之位败下阵来,但依然是这个……”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大家伙儿都相信他的实力,猫妖在他手下能过个十来招就算发挥超常,您嘛……今儿可得小心了。而且,季苍昨天放话今天要攻擂,其他想跟您会会的大妖,可都不敢挡了他的道。我这么说,您能明白吧。” 这说明,季苍是个其他大妖必得给几分面子的人物。 “多谢提醒。”她又解下第二个玲珑八宝袋,扔上赌桌,“那就多押点。” 众妖:“哇——”纷纷加注。 管事:“……”看来她是不明白。 姜梨:“反正赢不了,大家开心最重要。” 众妖:“哇——”这是什么样一种觉悟啊! 管事倒是好心:“可季苍未必会像猫妖那样大开杀戒啊,您把钱都押这儿……”着实无需破罐子破摔。 姜梨云淡风轻:“无妨,要是赢不了,那我也一样离死不远。” 她说的是实话,如果今日止步于这轮,炎天界、妖界都未必肯收留一个实力平平的她,即便有命在又如何。她把钱都押在赌桌上,不逼自己一把都不知道自己多优秀不是吗,为了她的钱她也必须赢。 她下注后就离开了,在擂台下晃了一圈,放空心情。结果, 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犀牛女,对方正指挥杂役们把一副担架摆放在大树边。被一同放在大树旁的,还有一些白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 “……”姜梨靠过去,笑道,“放心丧葬铺还真是令人放心啊,都准备给我收尸了。” 犀牛女回身,见是她来,眉开眼笑:“您可别觉得晦气,我们不过是尽应尽之责,有备无患嘛。咦,看您气色不错,身上的伤可是都好了?” “嗯。”姜梨用下巴指指那堆东西,“上一场也准备了?” “是啊,没用上呗。哎哟,你上一场伤得可不轻,我们都以为……” 不等她说完,姜梨扔给她十枚灵石:“不废话,问你些事儿。” 犀牛女喜滋滋把灵石收下,十枚嘞,顶一个月月钱呢。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最不希望姜梨死,那一定是她。 “您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告诉我,季苍的一切。” 棺材铺的人每天接触到的信息是今天谁把谁打死了,怎么打死的……季苍又是个大妖,打死的妖肯定不在少数,她向犀牛女取经,肯定没毛病。 犀牛女也是个上道的,略过别的不说,抓住重点把季苍打架的特点介绍一遍。话说这个季苍是个狼妖,和猫妖一样也擅长近身打法,不过不似猫妖不通咒法,季苍对灵力的运用也算不俗。再加上他手上有一把黑刃刀,可谓是赢遍妖界。 他不像猫妖那样做事说话狠辣,但他的打法狠辣,能一刀解决的绝不分成两刀,是速战速决的风格。所以,姜梨这个现场成长型的遇上他,可能一招没过已经盖木欧瓦了。这也是为什么经过上一场后,众妖们还是不肯押她,因为她一看就会被秒杀嘛。 万幸的是她没有拖延症,上一场打完就赶紧去搞了个兵器,这下能用来挡挡刀。不然今天又是空手打,最后,一定是被放心丧葬铺这帮积极分子抬走的结局。 听完犀牛女的介绍,姜梨再次收拾收拾心情,上台备战。 季苍早已在台上等她,这个狼妖比猫妖有礼貌得多,还知道对她颔首打招呼。姜梨也点个头回礼,与他一同在擂台的两边站好。裁判官上台,走完流程宣布比赛开始,然后退 出去开启了法阵。 季苍耍了下刀,刀的残影晃得人眼花:“护法之战惜败,承野王之位我势在必得!今日必要得罪仙子,可别怪我刀下不留情。” 姜梨拔剑出鞘,保持微笑:“我就不跟你放狠话了,不过我押的灵石我是真的不想放弃它们。” 众妖:“……”我们也不想放弃,所以,请输得痛快点。 她不提还好,一提下注,台下的赌徒们就开始疯狂嘘她。姜梨皱了下眉头,果然,哪里的赌徒都不可爱。 台下观众嘘她的同时,季苍已经提刀袭来,一把黑刃刀卷起狂风,照她劈头砍下。姜梨匆忙拿剑一挡,当场被震得手麻,险些不敌对方力道。 “好剑!” “……多谢!” 居然遇到抵抗,季苍眼底快意涌现,大力往下压:“我的刀灌注灵力,威不可挡,已经好久没有人可以接下。仙子厉害,没叫我失望!” 姜梨感觉吃力,没接话:“……”连忙将灵力灌入剑身,这才稍感松快。感谢对方提醒…… 季苍跳开,真诚发问:“这是什么剑?” 姜梨:“还没取名字,二手市场淘的。” “……” 感觉自己的黑刃刀受到了侮辱,季苍不再跟她废话,与她短暂对峙后突然从她眼前消失。姜梨眼前一空,还未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忽觉背后有人,仓促一躲没能完全躲开,肩膀立即传来钝痛。 原本朝背心劈下去的刀,最终削在她的肩膀上,杯口大一块肉被刀刃削下,顿时鲜血淋漓。 季苍:“可惜啊。” 果然是个速战速决型的,这节奏也太快了!姜梨咬着牙,算是明白了,今天这场是在考验她的力量和反应。这狼妖会瞬间移动,但凡她反应慢个一秒,黑刃刀就可能把她劈成两半。 容错率实在太低,她这个半吊子什么都不懂就敢站在这里,后面的该怎么应对才行。 高高的观赛台上,乌雅:“啧啧啧,哎哟你的小美人儿今天怕是要不敌咯。” 妖皇扇子扇得呼啦响,目不转睛盯着下面,不说话。 “打个猫妖都伤成血人,季苍可是我妖界响当当的人物,她若能赢……”长公主端起茶盏,“这茶我用鼻孔喝给你看。冥王这在, 请做个见证。” 闵青耷拉着眼皮看着下方擂台:“她身上的伤好得太快。” 乌雅:“是快得有点奇怪,但是她整个人都是奇怪的,也就显得不奇怪。怎么,冥王殿下觉得她会赢?” 闵青冷淡笑笑:“不,我不喜欢她活着。” 第28章 “来吧,结束这场无聊的…… 冥王这句“我不喜欢她活着”令妖皇眉心一蹙, 倒也没说什么,专心看比赛。乌雅适时闭嘴,把那杯她打赌要用鼻孔喝的茶一口饮了。 擂台上姜梨很快发现, 自己肩膀的伤在飞速愈合。那伤恰好就在曾被猫妖抓伤的位置上, 也许是某种“经验”的缘故,竟比上一次愈合速度要快得多。这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 很难不吸引季苍的注意。 季苍没有做出下一次攻击,探究地看着她:“据我所知,除了蝾螈一族可以有这么快的自愈速度,剩下的要么是神要么是魔,要么就是妖仙两界的大能人物, 你?” 你是蝾螈一族的? 靠! 姜梨不能接受这份黏糊糊:“……”能跳出真身是啥的怪圈吗? 然她没闲心回答对方,现在她满脑子都在想,到底如何才能逆转这极端不利的局面。她突发奇想,试着凝聚灵力给自己全身做个盾壳,这样或许可以抵挡一下狼妖的突然绕后, 给自己多争取一分反应时间。 这么想, 也就这么做了, 她的周身逐渐被一层几乎不可见的幽蓝关泽笼罩起来。狼妖不由耸了下眉, 轻蔑笑道:“仙子可知,这样的防护结界, 我的黑刃不知砍碎了多少。” 她自以为还蛮有创意, 没想到这就叫防护结界……又吃了没经验的亏。 季苍朝她笑着, 耍了下刀:“准备好了,我的下一刀马上就来。” 话落人影消失,整个擂台不见踪影。姜梨用耳用心去感受,好像能抓住一点动静, 却又好像抓住的是风……狼妖在哪里,她寻不出来。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结界能抵挡多少力道,是否会像鸡蛋壳一样脆弱。她提着剑,全身戒备,原地不动感受着空气的流动……狼妖的身形可以隐藏,但他的气味不可以,姜梨虽然不具备小九的嗅觉,但万幸的是她发现自己的嗅觉比想象的灵敏,捕捉气味或是唯一的解法。 若季苍是只骚狐狸就好了。 终于,是这儿! 她忽然闻到方向,可已是迟了,狼妖仿佛从虚空中杀出,自她头顶冲下,一刀劈来,她周身结界顿时碎成虚无。黑刃的攻势如未受阻挡一般,直捣而下,刀刃毫秒之间便要落上她的头顶。 姜梨向下一溜,滑了个劈叉——靠!没蛋也扯着了——将剑举国头顶挡下这夺命一 刀,痛得龇牙咧嘴。 季苍轻哼一声,笑:“我说了,结界是没用的。” 姜梨:“能接住你这刀……就够了!”结界哪怕是帮她争取到半秒的时间,那就算完成了它的使命。 “每架起一次结界你就要多耗一分灵力,你耗不起的。”狼妖又灌入几股灵力入刀,大力下压的同时,还有闲心跟她说话,可见体力还很充沛。 “听说你每一刀出手都习惯全力以赴。”姜梨扛着他下压的力道,拼命将自己的灵力灌入剑中,才不至于任由他的刀劈到自己脑袋上,“……我现在还没倒下,不正说明……呵,你也不过如此么!” 季苍收刀跳开,愣了一下,好像忽然才想起,这和预想的不一样。 场下众妖也被姜梨这话提醒,纷纷担心起他们押的灵石。上一次和猫妖打下来,她明明赢得很难,为何今天这场却能接下了季苍的两刀。 一定是那把剑的原因。寻常的剑遇上黑刃刀,遭遇这样强劲的猛攻,很难不断。二手市场淘的?哪个二手市场,说出来大家一起发财啊。 但姜梨知道,剑厉害归厉害,若非她以全部灵力灌入来抵挡对方下压的力道,这第二刀足以把她劈成两半。力量的悬殊太大了,她只是个体能测试勉强及格的弱鸡,肉搏她很吃亏。 现在又该怎么办,别说造十次八次结界,光是为了挡下这一刀,她的灵力已经见底。 她尽量不让自己的担忧被看穿,但作战经验丰富的狼妖却好似猜测得到。他没有再和她说废话,跳开之后就迅速消失在她眼前。 狼妖比认真更认真了,想来他不允许自己再出一次差错。第三刀,胜败就在这第三刀了么?她耸耸鼻子,沉下心寻找味道。 不止姜梨在寻找季苍,就连台下的观众也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看个比赛像看鬼片,一惊一乍好生惊险。 季苍的第三刀来了!在众妖的期待中,这刀宛如自虚空中来,从姜梨的侧腰横扫而过。不出意外,黑刃碰到她重新架起的结界,刀刃受阻,但只停顿了一眨眼的工夫,继续带着破竹之势挥砍下去。 “……”季苍,“?” 砍了个空,人呢? 不远处姜梨稳住踉跄的脚步,呼出一口气,好险,差点被腰斩……是的,她又开始放风筝了。 台下一片嘘声。什么蝾螈啊,这分明就是条泥鳅,滑腻腻的恶心人么不是。 别看只是开溜,能溜开已极不容易。前提条件是,她的结界要为她再多争取半秒的时间,而她开溜的动作也必须比跟猫妖交手时再顺滑一点才行。这两个步骤,同时在挑战她的极限,躲这一下,她心脏跳得飞快。 她所剩余力不多,如果靠这个办法把时间 拖延到日中,或许还能有转机。因为上一场和猫妖的擂台赛她就发现了,在烈日之下她的伤口能愈合得更快,灵力的恢复也更快。日光和月光都是天地精华,不论是仙、人还是妖都希望汲取更多,而她,感觉自己能够把这种来自天地间的精华,快速地转化为自身的灵力。 季苍把刀架在肩上,初现不耐:“你要知道,躲来躲去只是在浪费时间。” 姜梨当个二皮脸:“反正浪费的不是我的时间。” 见识过她溜猫妖的众妖略感绝望,因为双擂主轮换赛上,裁判就不会再干涉比赛节奏。都是大妖的专场了,大妖们在台上爱废话就废话,爱放风筝就放风筝。 “……”快点打啊,扔菜叶了啊。 尽管他们很反对,但是反对无效,姜梨就是要放风筝。而更让众妖想扔臭鸡蛋的是,她这放风筝的技术越发炉火纯青,一次比一次溜得快,结界也一次比一次牢固。她就好像把生死勿论的擂台赛,当训练场了,气不气人。 季苍就该在第一刀的时候,砍死她!又是接连数刀劈下去,连季苍本人都快受不了她,把对局拖到现在,不是他一贯的风格。 高兴的只有姜梨,一次次的架起结界,又一次次的溜走,每一次都在惊险中脱身。但不能说是全身而退,季苍实力摆在那里,在火力全开的状态下,怎容她溜得容易,他的刀几乎次次能沾到血。 她再一次,在擂台上被打成一个血人。 血从她的头顶流下,沿着眼角流过脸颊,从下巴滴落,浸入胸口湿答答的衣裳,融入一滩殷红之中。就在前一秒,狼妖那刀照着头砍下来的,划破了她的额头,白骨露出,甚是可怖。 伤口的愈合很快,凡是曾经伤过的地方,再受伤时都能以极快的速度好转。可是她真的好吃力,季苍不愧是大妖,越战越猛,刀之凛冽始终如一。她的头有些晕,但她想,季苍再猛,每一刀都用全力的他是不是也快打累了。 这样的局面不会持续太久。 果然,这一刀过后季苍没有再从她眼前消失,已是厌倦了和她做你追我赶的游戏。他长臂一挥,将黑刃抛向空中,眨眼间黑色的大刀化出分|身无数,每一把刀尖都朝向着她。这,就是季苍和猫妖的不同,他会咒法,并且不俗。 这千百把刀若刺过来,足以将她扎成刺猬。刀风烈烈,她身上的血衣翻飞,在这密密麻麻的刀群之下,她是那么的渺小。 刀雨在前,找不出哪一处缝隙可以留给她躲避。 “来吧,结束这场无聊的对局。”季苍腾空而起,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眼中是就要结束了的痛快。 众妖沸腾——来吧,早点干死这只泥鳅精,这太 阳老他娘大了! 第29章 好剑 姜梨飞快地望了眼天, 很好,太阳高悬,烈日底下她感觉得到力量在恢复。这一次她无处可躲, 那便试试她的结界到底进步多少吧! 然她清楚自己的水平, 并不觉得自己鸡蛋壳一样的结界抵挡得住季苍,只求伤得轻一些。正待布结界, 手中的剑忽然嗡嗡作响,她抬起剑快速瞄之一眼,骤然感觉到它的躁动。 姜梨不由的眸光一颤,这难道……是把已经生出灵识的剑? 季苍的刀雨即将袭来,电光石火间, 她果断把剑抛向上空,将体内全部灵力灌入剑身!结界?不,她放弃! 不是不想再看她躲吗,好,那她就攻! 万千刀雨齐发之时, 半空之中细长剑身迸发出刺眼光芒, 剑身一化二, 二化三, 三化百道剑影,道道直指季苍。百道的剑影虽不如刀群密布, 可剑身涌动的灵气好似随时都要爆发出来, 是那般充满了力量。 刀剑相抵, 竟然……竟然挡住了!撞击下风波乍起,激起法阵上光斑四闪。剑虽细,却剑气如虹,拼接成一道屏障拦截下所有黑刃残影, 无一例外。 众妖:“……”哪个二手市场淘的,交名不杀! “这剑……”乌雅表情不对。 妖皇停下扇扇,难得正色:“她手中的若是把普通的剑,必然挡不住季苍这蛮横一击。” “季苍手中的若不是黑刃刀,也发挥不出这等水准。” 你有快刀我有好剑嘛,彼此彼此。但这叫个做姜梨的仙子今天能和季苍打到现在,可见并非是什么上仙的水准,实力着实飘忽不定,说她已达仙君并不合理,说她没有达到,却又说不服自己。 她就好像,在不断的实战之中,靠着一次次站在极限边沿,苏醒着自己的力量。她的力量最终会达到什么程度,没有人说的准。 这个奇怪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乌雅想了想,自解释道:“先任天君是个多情汉,到处留种也说准。要是曾在外留下什么龙族的种,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妖皇:“龙族天资极佳,如她这般现学现打也并非办不到。” 乌雅哼笑:“先前不是奇怪为什 么她会被贬下界嘛,喏,说不准就是上头容不下她的身份,才要叫她消失。”她转过身,好奇问道,“对了,冥王殿下对此可有看法?” 闵青:“没有。”一贯冷漠。 妖皇目不转睛地看着下方那场酣战,又慢悠悠扇起扇子:“下回她若再找你,就别拒了她。” 乌雅:“我知道。” “对了,你可能要准备好用鼻孔喝茶。” “……” 场上,姜梨明确地感觉到了,今日若非有这把剑,自己必败无疑。是这剑主动请战,令她在千钧一发间另起他意,换守为攻的。 一是场豪赌,而她赌对了。 半空中刀剑相对,都是凛冽的攻势,却形成了胶着之貌。姜梨心头遗憾,这剑乃神兵利器,可惜她能力不足发挥不出它的威力,不然黑刃已败。 季苍见全力一击竟然被阻,当场神色微变,倒映着剑的虚影的眸子不由紧缩。剑是好剑,对手也是个绝妙的对手……她太敢了,实在太敢了! 如果是他,未必敢生死关头孤注一掷。她看起来明显不太会使剑,却敢把胜算全部赌在这剑之上。要知道,如若和兵器没有充分的磨合,很有可能发挥不出兵器的威力,攻击不成反弱了防守。 姜梨又哪懂得那些,经验的缺失反倒让她少了瞻前顾后。当下她全力驱动着漫天飞剑,逐渐觉得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灵力又要面临枯竭,哪怕是烈日当头也弥补不下她耗费的灵力……不能再拖了,这一击若不能干掉季苍,那接下来她就绝无反抗的机会。 如果是不是这场擂台赛,她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体也能迸发出这样巨大的能量,更不知道她极限到底在哪里。全力之余,还有余力,哪怕是一丝,是一毫也要全部从身体里抽干出来,灌入那把剑里。 她眼前开始发黑,脚跟逐渐提起,连带起身体的晃动。她快要撑不住,耳边响起自己的呼吸声……一声……一声,渐次发虚。可她不能停下,长剑周身的灵力越发汹涌,趁着刀剑的虚影还在互博,她狠心一咬牙,纵身跃起,一把握住剑柄,朝前方劈刺过去。 季苍操控着黑刃,正待再续一股力道,忽见刀剑繁密的虚影之中,一把利刃从中刺出,如劈开昏暗的乌云 ,送入耀眼的光…… 他下意识想要闭眼,可多年对战的经验告诉他,闭不得……于是仓促举起手中的黑刃抵挡。可只是因为慢了那一须臾,便没能挡住攻势,对方的长剑劈在黑刃上,将他的咒术瞬间打乱。 万千黑刃的虚影被剑影破开,而剑的余力扎向法阵,只听得咔喳几声刺耳的细响,乌雅长公主亲自布下的结界,碎了。 乌雅:“……”刷一下站起来,目瞪口呆。 妖皇:“……是剑,是这剑太过锋利!” 乌雅:“不可能!神兵谱上不曾见过这把剑!” 此时场上,姜梨抓住机会,将第二剑猛扎下去。用她所有的力气,去完成本场的最后一击。季苍用刀接住,被她可怕的攻势逼得倒退一截。 可是她力气不大,并不擅长近身肉搏,这么杀上来分明是找死!除非……除非兵刃灌注灵力,那就未必!只是季苍万万不肯相信,她明明看起来快要倒下,面如纸白,怎么可能还有余力! “你!” 狂风掀起头发,透支力气的情况下,姜梨的脸变得紧绷,额头青筋隐现:“你想赢……”她说,“想荣登王位……” 季苍:“……”死死握住刀柄,半步不肯再让。 “可是想赢……和能赢……是两码事。”她几乎疯狂地汲取着灵气,又肆意消耗着它们,“而我……” 手中黑刃发出了细微的声响……季苍大惊,想抽刀却已来不及。黑刃刀身开始显出细微的裂痕……仓惶间他抬起头,赫然惊觉对面的女子好似变了一个人,周身带着某种他难以言喻的强大气场,竟好像她是这天底下的主宰。 他一定是看花了眼。 “而我……敢赢!” 咔嚓……黑刃一碎两半,剑势锐不可当,直劈向他胸口。 “铛——铛——”两声脆响,是黑刃落地的声音。鲜红的血溅在地上,季苍从半空落下,闷声砸在地上,挣扎两下,微张着眼却无论如何爬不起来。 姜梨双脚落地,膝盖发软,硬撑几秒到底跪了下去。剑扎在地上,她没有倒下,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狼妖。入眼一片红,模模糊糊,血已经流进眼里。 她赢了吗? 台下的妖们在大喊着季苍的名字,快起来,快点起来啊!妖界的面子呢,就这么丢了?!还有他们押的灵石,押错一回就算了,怎么能还有 第二回 。 裁判官上来开始数数。三、二…… 当“一”将要出口,季苍忽然掌心向下猛击,将他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笔直地站在擂台上,仿佛刚才倒地不起的那个人并不是他。众妖沸腾了,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姜梨双唇紧抿,嘴角一抹遗憾,输了么。 那季苍面无表情,手掌朝地一张,将半截黑刃收回掌中。这回没有废话,黑色的雾气瞬息缠绕起刀身,他挥着刀朝姜梨扑杀过来。 这是个杀招。 而她,已弱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第30章 好剑2 季苍这一刀, 是照着姜梨的头顶挥砍下去的。有一瞬间,姜梨感觉到手里的剑再次嗡嗡躁动着向她请战。但是可惜,她的手已经拿不起剑。 千钧一发间, 妖皇扇子一合, 广袖一拂——却被乌雅拦下。 她飞快道:“这是擂台赛!” 难道乌雅看不出来么,那季苍突然直挺挺地站起来, 还能爆发出那样的力道,面上神色僵硬,当中必有古怪。可妖皇是何等身份,断不能出手干扰比赛,倒是裁判官可以。 能当裁判官的自然也是大妖, 擂台上的风云变幻尽在他鹰眼之中,更是被获准使用打妖鞭。若有需要,他可扬鞭打断比赛。 但季苍的这一攻击,实在太快了,裁判官抽鞭之前他已杀致姜梨跟前。这就更显得, 他的状态并不正常。 裁判官阻拦迟了, 妖皇咬牙, 乌雅不该拦他! 半截黑刃照头劈下, 姜梨垂下头,迎接死亡……她拼过了, 无愧。 就在狂刀落下的刹那之间, 乍然闻听一声豹吼, 季苍的攻势在这声响彻四方的豹吼之下,被生生打断。一道灰白的身影跃上擂台,纵身将季苍扑倒在地,“咔嚓——”不知是擂台碎裂的声响还是季苍骨头碎裂的声音, 现场死寂过后爆发出了震天的喧哗。 有一只雪豹,凭空出现在台上。 姜梨没有等来死亡,她抬起头,看见一条长长的尾巴在眼前扫动。 “……旺财?” 雪豹回头瞄她一眼,神色不明,转身跃下擂台,在众妖的骚动下消失在不远处的丛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如首次见面时那样,高冷又暖心……竟似场梦一般。 乌雅一巴掌拍在栏杆上,嗓音飙得老高:“哪里来的豹 子!” 妖皇:“不是樊谦。”妖界唯一一只真身是雪豹的大妖,正在台下坐着观战,他凝起眉头,“莫非是仙界的哪位?” 能够打断季苍的攻击,一定不是个小人物,并且能为了姜梨出手……迷雾越来越深了啊。 被打断后的季苍,现在才真正倒地不起了,口鼻眼耳往外流着黑血。裁判官上来,数了三声,季苍无法动弹,随即判了姜梨获胜。台下众妖当然不肯答应,那雪豹众目睽睽之下插手,要没这回事那女仙已经输了。 “长公主在上头看着也敢这么判,我真是开眼界了。” “判错了你赔我灵石哇!” “下去!换个不瞎的来!” “难怪她敢上,有这么偏袒的裁判我也敢上。” 姜梨听着这些话觉得耳朵难受,可跪在地上还爬不起来,对于裁判官的判决,她也有点意外。 裁判官面不改色,示意肃静:“季苍眼带黑气,动作僵硬,是明显□□控的状态。就算不是,那他也极有可能使用了黑妖术,这在擂台上是禁术。本场叛姜梨仙子胜出,本裁判官认为没有任何不妥,若有异议还请长公主决断。” 少时,高台上传来乌雅尖细的声音:“如此判决,无错。” 裁判官:“长公主英明——随后会将季苍交由裁决堂审问,以正擂台规矩。” 长公主都发话了,结果已定,无望更改。众妖面面相觑,搞不懂状况,但有一件事很明白——他们押的灵石又走远了。 姜梨昏沉的脑子终于在烈日的普照下,恢复清醒。她差一点就死了……比起被|操控,她十分希望对方只是使用了黑妖术。操控傀儡也要杀她?她是得罪了谁吗。 起身,收剑,这回没心情像上次一样让赌坊准备好钱。她沉默着下了台,向四周寻了一遍,果然不见旺财的身影。这只雪豹真是奇怪,既不肯好好做她的跟宠,更谈不上什么灵兽,今天飞身出来救她却又为什么。 刚刚恢复清醒的头脑又很快陷入迷糊,她好困,忽然想睡觉。赢了比赛输给瞌睡,经历只得匆忙挤开围上来好奇那雪豹的妖群,一路狂奔回客栈去。 妖们被她这漠视的态度搞得很是不快。 “搞什么啊一句话都不说,我还不想问呢。” “那豹子什么来历啊你们谁知道。” “精彩开场迷惑收场。” “我的灵石输得冤。” “别说了,下回我押 她——喂,哪个冤大头借我几个钱先。” 台上妖皇目送姜梨消失在街角,眸光微暗,飞快睇了冥王一眼,什么都没说,掀帘离开。 乌雅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她放下茶壶,将茶盏推向冥王:“冥王殿下这次来力求结盟,莫不是我们没能领会深意……您是想再让妖冥两界关系更亲近一点,联姻不成?” 闵青把茶饮了,不置可否。 乌雅:“我都已经说了,我兄长这人除了能打,一无是处。你何必对他看上的女人出手,没有这一个,还有下一个啊。” 只要稍作分辨,就知道季苍是被|操控了,而不是什么黑妖术。他兄妹二人还不至于任由他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还发现不了。大胆妄为的那个人,除了冥王,不会还有其他人。 闵青抬眸,淡淡一笑,如往常一般脸上永远没有太多的表情:“结两界之好,只看利益,无需感情。” “可你……之前并未提起你的想法,这种事总该先商量商量嘛。” “是啊,因为你猜错了。” “……” 闵青:“我一个死过丈夫,有过孩子的女人,没那种想法。从我的立场而言,仙,就不该留下。” 不要忘了她是来做什么的,她是来力求和妖界联手取代仙界的。妖界和仙界的关系模糊不清,但她冥界,可不存在那层顾虑。如果因为这个仙子的出现,妖皇有所动摇……不,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所以,但凡妖皇还惦记着这个小仙女,即便她今天不在擂台上动手,以后也会。 乌雅真是怕了她这执拗的性子:“闵青姐……我叫你一声闵青姐,咱们千百年交情了,有事好商量嘛。这个姓姜的仙子分明早被仙界容不下,不然来我妖界拼命露脸做什么,她跟仙界又不在一条船上,你杀她没有意义嘛。” 闵青喝茶,不再接话。 姜梨这觉又睡到黄昏时分,醒来身上的伤与上次一样已经好了大半。可不同于上一次的一惊一乍,这回她一睁眼就有很多的疑惑,人显得呆呆。 小九爬到她身上,再次感叹,原来废材不废材,居然又一次活着回来了。 她一只鼠留在房间耽惊受怕了半天,这会儿激动不已。 “快说快说!赢了还是输了?” “……赢是赢了。” “听你这话,还有其他情况?” 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抿抿嘴:“算了,就……赢了呗。” 小九遗憾自己不能现场观战,不知漏掉多少精彩。正叹气呢,就看见姜梨捞起枕边的剑,满脸的血污遮掩下分辨不清她的神色。 “你不先收拾收拾自己?”还浑身占满血污呢,出门时粉杏翩翩,回来时又成血人,这模样看得她心头发毛。 姜却没空管这个,这把剑……当真就如她胡诌的那样,是把误入妖界的绝世神兵么?不能吧,她真的只是随口瞎编的故事,这种奇遇的戏剧程度堪比坠崖不死还捡到秘籍,主角光环啊。 “喂!” 小九:“啊?” “没叫你。”她晃了晃手中的剑,认真地说,“剑兄,给个反应呗。” “……” 剑当然没反应,小九满头问号,这怕不是打架打坏脑子了? 姜梨等了半晌,无事发生。可是她非常确定,在擂台上的时候这剑分明就在她手中抖动,发出嗡鸣,主动和她配合打出漂亮的反击。现在怎么没动静了? 累了?在休息? “我问你。” “……” “……跟你说话呢。” “啊?哦,你问。”工具鼠小九一脸茫然。 “一把剑修出剑灵需要多久?” 鼠百科叹口气,又开始了科普小讲堂:“首先,必须要满足一个条件——剑和主人需要长期并肩作战才可能产生灵识。灵识只是意念,作战时剑会有意识地配合主人攻击……然后又经过漫长,少则百年多则千年的时光,修成剑灵……剑灵拥有实体,就可以多方位地协同作战。” “那灵识或者剑灵认主吗?” “当然认啊。当主人过世,血契才会断掉,剑灵才会寻找下一个有缘人做主人。在这期间,除非获得主人许可,剑灵是不会受其他人驱使的。” 今天这把剑那主动的程度,莫非前任主子已经不在,打算认她当主子了?姜梨向小九询问了血契的方法,激动地用剑刃割破手指…… 等。 接着等。 再次无事发生。 这不怪了么。姜梨垂下手,剑搭在 膝上,觉得有些失望。这剑高贵冷艳,也许只是临时帮她吧,命运共同体嘛,并没有打算认她当主子。这样想着,她又把剑拿起,轻轻拔出鞘,认真欣赏一下这把拯救她于水火的绝世好剑。 希望相处愉快。 剑很漂亮,光可照人。姜梨忽然发现,原来剑柄和剑身连接处刻着两个豆大的字。仔细辨认,是“古尘”二字。 “古尘?”小九捋捋胡须陷入了沉思,“好像在哪里听过。” 第31章 妖界买房 但是小九最终并没有想起到底在哪里听过“古尘”这个名字, 建议姜梨出门去兵器铺买本神兵谱查查。 姜梨打理好自己这就出门,站到门口却有些迷茫:“我觉得在去兵器铺之前,好像有更重要的事做。” “你又赌钱了?” 知她者小九也, 更重要的事当然是去赌坊拿她赢的钱。 这次的灵石多到玲珑八宝袋都不够装, 她先去法器店买了五个袋子,顺手买了几个小玩意儿。这些灵石把袋子撑得满满的, 挂在腰上沉甸甸的,存在感很强烈。 巨款还没捂热,前脚出了赌坊,后脚一堆搞推销求捐款的就围上来,把她堵得寸步难行。太真实了, 跟体彩领奖现场一样一样的,不放点血心头都不踏实。 “恭喜仙子发财!临街旺铺一年回本了解一下。” “仙子看看这个,我家掌柜马上要新开家酒楼,正在集资中,您投钱当月就能分红。” “仙子行行好, 我们家两天揭不开锅了, 娃饿得嗷嗷哭, 捐点儿吧……” 她耐着性子了解了一圈, 洒洒水捐了一千灵石给妖界幼崽收容署,然后掏了把灵石撒一地, 趁着妖群争先恐后去捡, 这才挤出去。 小九:“有钱人的烦恼。” 姜梨:“像这样的烦恼, 希望多来点儿。” 有钱了当然是投资,买房买地买铺面,升不了值至少能保值,想想能在妖界有个温馨小屋也是不错的。姜梨没有太多的追求, 多赚点钱享受人生,当个包租婆就是终极理想。 堵在赌坊门口的推销人士中,当然不乏向她推销房产的,但人生地不熟的她哪能不怕买到问题房产。所以出了赌坊后就拐到犀牛女那里去,照旧给了好处费,请对方帮着参详。 果然犀牛女是个内行,属于刚需一族,一直就在了解当中,当即劝她不要信推销,那些是卖不出去的,要置房产直接去房产交易行,多花点钱买个放心。 两人这就一起去了交易行,经过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挑选,姜梨速战速决,定了繁荣地带一处三进三出的宅子,这在寸土寸金的妖都里,可算是豪宅了。犀牛女羡慕不已,掂着手里的好处费,也算着自己啥时候可以买房。 交易行直接一 条龙办手续,交完钱她就是有房一族了。居然还剩一半的灵石,挂在腰上真重啊。可也不能找个钱庄存,她今天在妖界,指不定明天就跑路了,钱当然得带在身上。 买完房后小九提醒她,其实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她忘了——去人界打牙祭。 “我能不能在人界也置套房产。”听到要去人界,姜梨忽然想到这个问题,毕竟她当了那么多年人,总还是想念正常生活的。 小九:“没必要。不说别的,你没有户籍,你就买不了房,除非你动点什么手脚。就算你最后买了,他们一两百年就改朝换代一回,土地重新丈量,房产可能重新分配,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 “留着钱等你回仙界再买一套呗。” 有道理。 “或者你可以买几个下人,你三进三出的宅子还带菜园,总需要人手打理。” 姜梨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然后转身又去找犀牛女帮她挑了两个铺面,一大一小。小九:“……”脑速有点追不上。 然后,身上的钱也就花得七七八八了。虽然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但是花钱的爽感安抚了她伤痕累累的心灵。 买完铺面,姜梨忽然问犀牛女道:“对了,不好意思……你叫啥名儿来着?” 犀牛女:“……冬香。”打过这么多次交道了,有被伤到。 “你有没有兴趣做生意?” 冬香一脸茫然:“啊?有啊,可是这不连本钱都没么。”摊摊手,“还得先凑钱买个房子,不求大,能住就行。” 打工人的辛酸,不管是人界仙界妖界,都一样。 姜梨打起小算盘:“我看你很有经济头脑,这样,我这个铺面交给你做生意,你做什么生意我不管。盈利的部分我抽四成,剩下的都给你。” 冬香惊讶得张大嘴巴,然后扇了自己一耳光……不是梦?!但是凭什么天上掉馅儿饼,又凭什么砸中她? “有没有兴趣?” “有有有!” “本钱我只帮你出一百灵石,如果不够你自己看着办。我抽出来的四成,你也不需要交给我,用来管理我的宅子就行。” “……哦!”冬香恍然大悟。 姜梨接着说:“我在这儿呆多久说不准,房子又大,确实需要个管家帮着打理,还要雇几个下人。所以我的意思是,生意和房子都交给你,你把丧葬铺的活计辞了,和我签个卖身契,以后住我这边。” 直接连房租也省了。 这饼太香了,冬香怎么能推辞,当场 表示随时听候差遣。马不停蹄就去裁决堂和她签了卖身契,表示明天去丧葬铺最后做一天就来她的府上。 目睹全程的小九目瞪口呆。这可真是不拿钱当钱,豪啊!但是也说得过去,这样安排的话,即便姜梨人不在妖界,她留在这边的宅子和铺面都不至于荒废。 新宅子还没打扫出来,东西也未添置,姜梨决定这段时间还是住客栈。妖界的夜市很热闹,她逛了一会儿,拐进钱庄用灵石换了些人界用的碎银子和铜板,为明天的出行做准备。 刚换好钱出来,就听见街上的妖们在议论季苍,姜梨停下脚步听了一耳朵。 “裁决堂出判决了,真用了黑妖术啊。” “啧啧啧……” “亏他平日里还挺好相处的,背地里居然搞禁术。” “长公主眼皮子底下搞,很迷。” “管他迷不迷,事情已经定了,季苍现在被关到玄冰洞去了。” “天啊,什么时候放出来。” “不知道啊,没说。” 姜梨啧啧感慨,小九一头雾水。既然是黑妖术,那就好,并没有人想操控季苍弄死她,这么想着连脚步都轻快了。 回客栈前,她特地去买了本神兵谱,回去后躺在床上从头到尾翻了个遍,并没有看到哪页介绍古尘剑。 “不可能。”不可能榜上无名,连季苍的黑刃刀都排在倒数第二,她这把能砍断黑刃的剑没有记载很不科学。 可小九也是真想不起来这剑的故事,只是觉得名字耳熟,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幼崽时期听说过。 姜梨放弃,闭眼打盹儿。 次日醒来,便到了令人兴奋的出游时间。姜梨起床后照旧打开云影珠了解一下天界讯息,发现仙友们已经发现了她在妖界搞出的动静。 【息蕊:“光是‘据说’,倒是出来个人讲讲到底是谁啊。”】 【开宇:“没听说我们炎天有仙友跑妖界去,肯定是你们那边的。】 【正雅:“听说还挺厉害,能单挑大妖。”】 【风熏:“这么厉害去妖界参合啥。”】 【昊霖:“打听到名字了,叫‘姜梨’。】 名字一出,结果两边都表示……这谁? 【白琴:“……呃。”】 【红灵:“是前阵子刚飞升去玄天的小仙,隔天就被贬下界了。”】 【风熏:“你确定?”】 【红灵:“确定,我在门口看见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被罚。隔壁有人知道吗,倒是说说啊。”】 隔壁玄天表示,淦,根本不是认识好么。是不是有出入,一个刚飞升上来的小仙,在妖界擂台当擂主?这不闹么。 姜梨关掉云影珠,不知为何,略感暗爽。 小九窥屏半天,也不相信:“靠,你真是刚飞升上去的?” “我说过的啊,你不信啊?” “就你这能当擂主的实力,足以单手拧掉信然那个狂躁分子的头……结果你跟我说你就是个散仙?” 刚开始的确当她只是个小仙子,可是后来走向越来越迷,小九着实搞不清楚。想她被抓去仙界也不止一次了,从未听说过有个厉害的仙叫“姜梨”。 姜梨就更不明白了,她对这个世界根本就一无所知,索性什么都不想出门去了。现在仙界的人已经发现她了,说不准紧接着会找她,或是抓回去或是请回去,她想去人界打牙祭就得赶紧动身,去晚了小心遇上麻烦。 踏着清晨的日光出了妖界之门,淡紫色的天空瞬间还原成了她看习惯的碧蓝,姜梨深吸一口气,感觉浑身舒爽。飞在半空中寻找一阵,终于瞅到一处繁华小镇,她悄悄落入镇中,寻着味道发现美食。 “靠,妖界大餐我再也不想尝试。” “昨晚的油炸僵尸虫恶心到我,世上第一难吃。” “你把凉拌蟑螂置于何地。” “……我给僵尸虫道歉,凉拌蟑螂赢了。” 虽然姜梨不吃也不会饿,但是嘴巴寂寞,怎能怠慢,两人一路寻着美食逛穿三条街,吃得心满意足。待逛乏了,又寻了家茶楼,要了二楼靠窗的雅间,坐下看街景,好好享受难有的半日悠闲。 这雅间隔得很是草率,仅用屏风一道道分隔,若是细听,还能听到隔壁吸溜茶水的声音。 榕榕放下茶杯,哇的一声又哭出来了:“素华……呜,我感觉到主人就在我附近,我这相思成疾的毛病是不是好不了了。” 第32章 听墙脚 隔壁传来一阵不怎么矜持的哭声, 声音耳熟,名字也耳熟。姜梨竖起耳朵:“素华?” 小九惊掉下巴:“……是玄天后啊!玄天后!” 姜梨:“!!!” 被逼离开仙界,无家可归的玄天后现在带着天音剑灵游荡人间?实惨实惨哟……姜梨缩了缩脖子, 没敢发出一点动静。 讲道理, 她很好奇,对玄天后有着同病相怜的友好感觉。可是她不敢和仙界的人扯上关系, 她可是戴罪之身,谁知道会召来麻烦还是好运。 隔壁,素华:“要不再点一份点心?” 榕榕:“不,我不吃。” 素华着急,竟然连吃也不能安慰榕榕了么。 榕榕:“我真的感觉主人就在附近, 我好想她,呜呜……”哭得好不伤心。 姜梨别在腰间的古尘剑嗡嗡震了两下,她赶紧按住。 素华这回也终于没忍住,抹起眼泪:“你当我不想么,师尊救我教我, 疼我护我, 我却这般给她丢脸。榕榕啊, 我有时候就 在想, 有没有可能,师尊的元神虽然没有凝聚, 但是元神碎片还飘荡在天地间……我们若是能收集, 再想想办法或许就能把师尊复活了。” 榕榕:“嗝——”不知是饱嗝还是哭嗝, “神和仙又不一样,神陨落了就是真陨落了,只有凤凰诀那么一次机会。” 素华:“……唉。” 姜梨:“……唉。”可怜。 两人抱头哭了一阵,榕榕突然“咦”了声:“我想起来了!” “?” “我听到过博易神君和主人的谈话, 好像提到过主人和泽渊混蛋的诞生跟别的神不一样……和下界有什么关系。” 素华:“跟下界有关系?” 榕榕:“我也不懂,反正他们跟别的神不一样。或许你说的有可能!我们找找看,如果能找到元神的碎片,兴许就可以救回主人了!” 素华垂首想了想,很有些无奈:“可我不能离开仙界太久,也没有办法跑太远,天君会不满我瞎折腾。” 榕榕气道:“他都不管你了,你还在乎他干嘛!” “不是我非要在乎他,是他未必肯给我出行的自由。” “那就闹大点,谁都别好过!” 正争执中,忽有一道金光从窗外穿进来,玄天后抬手接住,皱了皱眉:“……是天君送来的信。” 这可不是巧了么。 榕榕:“打开,让我看看他个负心汉还能说什么不要脸的话!” 玄天君的信被展开,小九仗着身量小,趴在屏风缝里偷偷瞧。还别说,榕榕骂对了,那渣男还真是不要脸。信里是催玄天后回去的话,字里行间带着失望,指责她不在凤凰族好好呆着,跑人间瞎逛悠,没事就赶紧回去好好在她岘首宫里呆着。 渣男的信可把姜梨看气了。玄天后的离开令炎天界嘲笑,玄天界内也充斥着不满的声音,玄天君不想想到底是谁把这个女人逼走的,反倒怪她不乖顺,坏他贤名。 素华:“你也看到了,他已经在叫我回去了。”失望苦笑,“回那冰冷冷的金丝笼去,好成全他的好名声。一旦回去,我就不会再有自由去寻找师尊的元神了。” 榕榕正想开骂,又听她说,“除非,我这次回去和他一刀两断,揽下所有的错,成全他和沅容。” 榕榕:“你要……” “合离。” 姜梨:“???”天君两口子也可以合离吗,政治联姻不好办吧。今天这瓜吃得有点儿撑,一下子消化不了。 小九小声替她解惑:“放心,有过先例的。据说前前任的天君就和天后合离了,双方为了颜面没有闹崩,天后一族后来还得了重用。我觉得有戏,现在那负心汉急于拉拢整个鸟族,巴不得讨好沅容。” 姜梨喝了一大口茶,拎着袖子照脸疯狂扇风。虽然但是……她觉得好气,这种委曲求全看不下去。渣男贱女不仅没有得到惩罚,还有很大可能越过越好,从哪个角度看都让姜梨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玄天后又能怎么办呢,背后没有依靠,还不如脱身放过自己。她自己不也一样,明明只是送错了东西,就被踹下仙界,除了认命又能怎样,难道去广场架个大喇叭痛斥天君不仁? 这世界上的委屈,从来都是组成人生的主要部分,没有谁逃的掉。 “素华。” 两个隔间的人都正郁闷着,一个青衫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附近,隔着垂帘叫了声玄天后的名字。那男子身量颀长,手中执一纸扇,形容儒雅,唇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眉宇间却有着一抹忧愁。 小九一瞧,惊得显些厥过去:“炎、炎天君!” “靠!”这么大个人界,怎么就叫她在个小酒楼,一次性撞上这么多大人物。姜梨埋下头,连呼吸都轻了,生怕被发现。 小九:“快,还不快去抱炎天君大腿啊!” 姜梨:“吃瓜要紧……” “……” 主要是她觉得,现在自己还未混出名堂,人炎天君未必会搭理她。这声“素华”叫得多亲切,假如人家是来办正事的,她这一搅合,搞不好反而把人得罪掉。 好在隔壁都还没发现她蹲旁边吃瓜,谈话进行顺畅。 素华起身,惊讶不已:“炎天君?” 炎天君:“我还是喜欢你叫我‘与风殿下’。” 这一听就有故事! 玄天后垂下眼眸,没有答话。 炎天君:“方才你们的对话,我听到了。” 素华:“你……” “厚着脸皮请你原谅我的冒昧无礼,我来这里,只是因为着实安心不下。”他就站在垂帘旁边,出于礼节没有靠近,“当年,你选择了他,我便贺你幸福喜乐。可一千多年过去了,你过得不好,我就没有办法继续看着。” 素华摇头,正要开口。 炎天君:“你别急着拒绝,我说完话就走,绝 不过多打扰。” “素华,我知道你的处境很艰难,但你是个坚强又倔强的人,应是不喜欢别人施舍的。可你要救你的师尊,靠自己太难了。我这里有一颗魂珠,乃是万余年前神界遗留仙界的神物,本是助上神淬炼元神之物,或许也可以用来凝聚元神碎片。玄天君虽有聚魂灯,就算他同意给你使用,你应该也知道,下界的法器对神而言是无效的。” 素华的表情陷入了挣扎,是啊,只有这颗魂珠能看到点希望。 “作为交换条件,我希望你可以如你所说,与他一刀两断,别再深陷其中折磨你自己了。如何?” 素华:“但是我,和你……”她摇摇头,意思明了。 炎天君却是淡然:“人言可畏,你和我自然难以在一起,你也未必愿意和我在一起。这倒不是我考虑的,我可以放手一次,也可以放手第二次,今后你独身也好,另觅他人也罢,只要你过得好,于我而言便是好结果。” 姜梨受到了震撼,这是怎样一种舍己为人的深情啊!今天是误入瓜田了么,吃不下了,真的吃不下了。 凭白接受他人的好,素华在犹豫。 炎天君把魂珠递过去:“你不必觉得欠我。因为与他一刀两断,于我并非没有好处,起码他虽拉拢了鸟族,却助涨了玄天界内的不满。再金碧辉煌的殿堂,主梁一点一点腐朽了,终究也会塌的。” 玄天后本就心动,听得这是个双赢的结果,也不算是她凭白受人恩惠,这才收下了珠子。 “我会尽快回去与他合离的……呵,这一千多年的错付真真是可笑。”她笑容苦涩,问,“对了,你的师尊泽渊上神呢,可康健无虞?” “师尊许是悲伤扶月上神陨落,散心去了。不过他来信说身体无恙,无需忧心。这颗魂珠若能救回扶月上神,家师必能开怀。如此说来,劳素华你辛苦去寻,是我们捡了大便宜才对。” 素华便安心地把珠子收好:“但愿能复活师尊吧。” 炎天君笑了一笑:“你只需将扶月上神惯用之物打入魂珠中,它便能感应元神所在,慢慢吸纳进去进行修补。若是元神碎片恰在附近,那当然最好不过。只是天地之大,想要尽快见到效果,你得多跑些地方。” 榕榕:“有我在呢,不怕!” 素华喜道:“是啊,有榕榕在,她能感应到师尊,想必可以事半功倍。” 榕榕拍拍胸口骄傲不已:“我刚才就 感应到了!” 炎天君一怔:“那还不赶快试试。” 素华赶忙解下脖子上佩带的一块晶石:“这是拜师之时师尊所赠,原是师尊所有,我虽佩戴了千余年,我这气息却是绝对掩盖不住师尊的。” 榕榕:“嗯,晶石上面还有主人的味道!” 素华便将晶石打入聚魂珠中,那晶石化作小小一块悬浮在珠子里头,很快便发出幽幽光泽。 炎天君微讶:“竟当真有用,魂珠已开始探寻元神。若附近有扶月上神的元神碎片在,很快就会聚拢过来的。” 那幽光渐渐变浓,里头悬浮的晶石也开始抖动。素华手捧魂珠,激动不已:“魂珠反应强烈,难道师尊的元神真的在附近?!” 同样反应强烈的还有姜梨:“???”什么情况,为什么十分的想过去跟隔壁打个招呼…… 在她控制住自己的危险想法之前,她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屏风靠过去。 小九大惊:“喂你干什么,被发现听墙角就死定了!” 晚了,质量堪忧的屏风一碰就倒。“哐当”一声……对面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 第33章 吃瓜翻车 继把玄天君得罪之后, 她又把炎天君得罪了。吃瓜一时爽,吃完火葬场,听最劲爆的墙角, 逃最惊险的命。 这反应速度也是绝了。姜梨拔腿就跑, 从二楼窗户纵身飞出,一溜烟往妖界之门方向逃遁。 等玄天后和榕榕反应过来, 她已经飞得不见人影,引得街上一群老百姓跪满大街,哐哐哐磕头——神仙啊,他们看到神仙啦! 素华冲到窗边:“师尊!” 榕榕:“主人!” 炎天君:“?” 素华激动得仪态尽失:“天君未曾见过我师尊真容,刚刚那个, 就是我师尊扶月上神!” 炎天君:“那还不快追!” 三人齐刷刷从二楼飞跃出去,寻着扶月上神消失的方向一路狂追。街上百姓磕头磕得更加兴奋,神仙啊……神仙茶楼开会啦!茶楼掌柜兴奋地叫人过来,吩咐下去他要立刻马上为茶楼改名,从今以后他的茶楼就叫“四仙楼”。 素华等人拼尽全力追了一路, 却仍不见扶月上神的影子。随着时间的推移, 魂珠的光慢慢黯淡下去, 榕榕也难过地表示, 她已经感应不到主人了。 几人失落地在山间停下,炎天君建议找了个地仙出来, 询问是否见过有谁飞过去, 若是追错方向可就南辕北辙了。榕榕不解, 地仙怎么管得了半空的事。 素华解释道:“师尊急于躲避我等,若不用瞬移之法,必定是贴地飞行,因为往上攀升费时费力, 所以或许会经过 地仙的地盘。” 炎天君唤了只地仙出来,对方晕头转向,表示自己刚才好好坐在石头上啃着鸡腿哼着歌,忽然一股狂风刮来,把他一掀三丈远,头上撞出个大包清晰可见。 榕榕:“那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地仙捂着脑袋:“好像那个方向。” 三人又狂追一阵,终究是未追赶上。 乐观点想,虽然把人追丢了,但那必是扶月上神无疑了,因为除了她,也没几个人连炎天君也追不上。只是奇怪,为何看到自己徒弟和剑灵她反而开溜。 几人放弃追赶,坐下休息,炎天君赶紧给师尊写了封信,广袖一挥送了出去。不知泽渊上神如今人在何处,是否能够收到,但是他发现扶月上神还活着这事儿,必须尽快告诉师尊。 很快,泽渊上神竟然回信了,只有四个字——“我已知晓”。 炎天君想了一想,笃定道:“师尊未多加询问,必是早已清楚内情。素华,你可以安心了,家师虽与扶月上神有些小矛盾,但是生死事上,他是向着扶月上神的。” 可是榕榕不能接受,急得跳脚:“主人不要我了吗!为什么看到榕榕就跑!” 得知至少师尊还活着,素华不敢再有他求,喜极而泣:“你莫急,许是另有隐情吧。” 没一会儿,炎天君那边竟然又收到泽渊上神一封信——“扶月正于觉醒当中,尔等勿扰”。 素华咧嘴笑着,安慰榕榕:“你看,师尊还在觉醒中,可能还没有想起我们,等她觉醒我们就又能侍奉跟前了。” 榕榕这下开心了。 素华拿出魂珠,把晶石从里抽出来,将珠子还给炎天君:“既然如此,这魂珠也就用不着了,若是干扰了师尊觉醒可就是大罪过。不论如何,还是要多谢天君好意。” 炎天君收回珠子,欲言又止。 素华冲他笑笑:“天君不必忧心我,虽然珠子奉还,但我还是会听你的建议,离开他的。我想通了,不论是为了仙界,为了师尊,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不能让自己深陷过往。”叹口气,“师尊素来对我心怀期许,我这三尾凤凰却总是令她失望,从今以后当潜心修炼不问其他才是,待师尊觉醒,看到一个改头换面的素华定会开心的。” 炎天君浅笑言道:“你能这样想,那便好。” 姜梨一路狂奔,冲进妖界之门,然后和小九一起趴在路边狂吐。超速……晕车……滋味太难受了。果然极限就是用来不断挑战的,不逼一逼她都不知道自己能溜这么快……心脏砰砰狂跳,浑身都在抖着,太可怕,以后再也不随便吃瓜。 “刚刚好像撞到人了。” “一只地仙,希望他没事。” “为什么要凑过去找死?!” “不知道,魔怔了。” “你就没有不魔怔的时候。” “走开别吐我身上! ” “呕——” 好了,现在她不用幻想着去炎天界发展,或许唯有留在妖界才有命活。她再也不随便出去,她就龟缩在妖界好好提升自己,她爱妖界。 只是想想不能再出去打牙祭,也是挺郁闷的。姜梨坐在路边放空自己,等到淡紫色的月亮升空了,才拍拍屁股回客栈去。 明天她还有擂台赛,需要养足精神。躺上床,小九还在抱怨着今天吃进去的美食全都吐了好可惜,她已经陷入了沉睡。 不知何故,往常不爱做梦的她,今晚梦里全是玄天后那张脸,还有榕榕的。她此前从未近距离瞧过这两人,今日一见也不过匆匆一瞥,梦里二人的脸却是那么清晰,表情丰富,笑脸哭脸撒娇卖萌…… 她是被吓醒了。靠,玄天后对她撒娇卖萌,笑得像个小小少女?她怕是哪根筋搭错了。 姜梨愣坐一阵,扫开杂乱的思绪,出门,守擂。熟门熟路地摸到擂台去,那附近照旧早已到了一大群的妖,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等待比赛开始。 她一眼寻到犀牛女,对方已经辞去丧葬铺的伙计,混在妖群里给她加油。不过放心丧葬铺的伙计今天还是抬来了担架,可以说非常令人放心了。 姜梨没有过去打招呼,和前两次一样,拐到赌坊摊子前去。摊位前的牌子上只写着“仙娥对——”对谁没有写,因为今天谁上台挑战还不确定。 众妖见到主角挤进来,纷纷让开道,兴奋地你一言我一语表示待会儿不论谁上台去,都押她赢,求她今天千万给力,再输底裤都得当了。 “你们都不要脸了吗,别忘了自己可是妖族的——我押仙子赢,嘿嘿!” “我有预感,今天我老婆本能赢回来。” “仙子今天必定又是先抑后扬的打法,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仙子豪气,今次准备押多少?” 姜梨在一片彩虹屁中,掏出所剩不多的灵石,押在自己那边。众妖一看,嘘声一片,酸道这也太少了吧。 姜梨:“刚买了宅子。” “……” 补充道:“全款的。” “……”搁谁面前炫耀呢,拉出去乱棍打死! “唉,手头紧,只能押一百。” 不知是谁说了声:“看到没,小赌怡情大赌发家,今天下注,明天收房!”众妖纷纷脱鞋,把最后一点私房钱也抠出来押了,现场臭不可闻差点熏晕了她。 肩负众妖的买房梦,姜梨感觉到如山一般的压力。这一次,其实她没有太大的信心能赢,因为比赛进行到这一步,季苍这个大妖都败在她手上了,想要露露脸的妖兴许会选择去攻轮换的第二擂主,而向她发起攻擂的必然会是大妖中的大妖。 她今天只是奔着积攒经验和活命来的。买房时候她其实和犀 牛女冬香聊过擂台赛,越是往后的比赛,虽然生死勿论,大妖们却一般不会往死里斗。因为妖皇并不想看到上层大妖互相残杀,这对妖族整体实力而言并没有好处。 所以她今天就算输了,大概率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造势的鼓声响起,姜梨飞上擂台。台下的呼声顿时高涨,听得出来今天押她的人不少。裁判官上台,照流程宣读规则,然后退到边上等待攻擂者上台。 半晌,没有人。 姜梨:“……”来人啊,她很弱的。 又半晌过去,终于一个一个身影跳上擂台,瞬间引|爆全场。对方面无表情,瞥了姜梨一眼,那眼神让人浑身不适:“宫泉,上台攻擂。” 宫泉是谁?听起来好耳熟。 台下的妖们陷入了某种狂躁,她竖起耳朵细听,听到几个靠的近的妖在讨论—— “护法也上?!” “护法比王低一等级,还不可以世袭,他当然想更上一层楼。” “厉害了,今年擂台赛牛气啊。欸?这把该押谁赢。” 赌坊那边迅速开始下注,原本决定押姜梨的妖们陷入挣扎。那可是宫泉啊,打败季苍赢下护法之位的宫泉,如今修为又精进了不少呢。这仙子对上他,能赢么? 不知又是谁嘀咕了句:“这位仙子遇强则强,前两场不也没人觉得她会赢。不管了,我不改了,就押她!” 有人开头,其他妖们跟着也押定不改了。 这时候的擂台上,裁判官已经退出去开启法阵,比赛开始。姜梨仔细看了看站在对面的对手,忽然想起来为什么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了。 她那不争气的记性这会儿特别争气,因为她记起来了,小九曾经说过,沅容妖妃和信然上仙两只臭孔雀有个亲戚是妖修,已经在妖界当上护法了,就是这个名字。 难怪,第一眼就觉得他欠打。 第34章 致幻术 当裁判官升起法阵宣布开始, 宫泉一个招呼都不打,不,应该说连一声礼节性的问好都没有, 就朝姜梨甩来一根孔雀钉, 直戳脑门儿。 姜梨轻松躲开,可气从中来。不愧是跟沅容一个孔雀窝出来的, 恶心人的本事都一样一样的。 台下沸腾。 “宫泉的孔雀钉十打九中!” “传闻不要你命,也要你半条命!上来就出大招真的好吗……” “她居然躲得开,押她押她押她!” “开打了押不了了,啊好后悔。” 姜梨呵笑,昨天吃瓜翻车上演生死时速, 身手又练得敏捷不少。她只觉得微微闪了个身而已,没想到躲开的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孔雀钉。 宫泉上来就是大招,却不料打空,气势顿时弱下。他皱起眉头,不发一言凌空跃起, 身后孔雀尾隐现, 十二根如长满深色眼睛的翎羽发 出了渗人的幽光。 台下冬香见姜梨还傻愣着, 急得大喊:“别看他尾巴, 会致幻的!” 当初宫泉就是靠致幻术赢下季苍的,这是他的绝招, 为了不拖延战时竟然第二次出手便用了。对敌季苍时他还只修炼到九根翎羽, 如今十二根翎羽致幻术全开, 谁要是中了这幻术,定是凶多吉少。 三场擂台赛,只有季苍稍微讲点礼貌,猫妖和这孔雀妖都令人讨厌。或许是前两场叫人看出来了, 她的打法先抑后扬,现学现卖,所以宫泉无意给她时间往后拖延,上台就往死里杀。 虽然台下有妖提醒,可是姜梨根本不知道今天的对手打法是什么,距离太近又哪里来得及反应。她甚至并没有听到那话,就已经中了幻术。 十二根孔雀钉同时朝她扎过来,她艰难地寻找出缝隙,从中惊险脱身。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昨天如果没有再次突破过速度,她今天必定要被秒杀。 可是台下的妖们却只看到一根孔雀钉射出来,姜梨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去躲这一根钉子。孔雀妖的孔雀钉其实只有一枚,但是配合致幻术,便有奇效。中幻术者会看到九到十二根飞速射|击而来的孔雀钉,无法判断哪一根是真正的钉子,每一根孔雀钉本就难以躲避,更何况是十二根同时扎过来。 如此强大的致幻术是孔雀族特有的绝技,想要破除幻术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宫泉已经是十二道翎羽全开了,恐怕是让长公主上去破这幻术也是吃力。被致幻了的人,最后要么被钉死,要么因为布结界防御,而最终灵力告罄倒下。 出不来,寻常人是绝对出不来的。 可对于宫泉来说,他只需要保持致幻术开启,好整以暇地让那根孔雀钉自己飞就可以了,灵力的耗损是很小的。 他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需要个把月的休整时间,才能再一次开启致幻术。就为了对付姜梨,不管后面的比赛了吗,真的就那么想赢她吗? 姜梨却并不晓得自己面临的是什么样一个敌人,十二根孔雀钉在她在她眼里全是真的。躲了一次她就发现,绝不可能次次都躲得开,当机立断撑起结界。 众妖:“……”想要抵御实力相当的敌人,那就要全力去撑结界,她能耗到几时。 但是现在她这个情况无解,就算知道自己中的是幻术,又能怎么办,十二根孔雀钉钉向的地方全是致命点,只有结界可以撑一时半刻。 她站在结界里,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当孔雀钉扎上结界的时候,她能明显的感觉到结界在震荡。假使这样的攻击多来几次,结界被破掉是早晚的事。可是她发现了一个不算细节的细节——虽然 眼前孔雀钉数量多到令人生畏,可是这十多根里面,不是所有的在撞击结界时都会造成结界抖动,有的撞到光圈上却只传来轻飘飘的力道。 这是障眼法吗?她可以断定,不是所有的孔雀钉都是真的!如果只有一两根,就算它速度再快,她也有把握躲开。现在她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才能破除障眼法。 对面的宫泉在笑,他好像已经断定她必输无疑。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人破掉他的致幻术,一旦被困住,非死即伤。 姜梨怀疑自己看错了,对方蔑视的眼神是那么的明显。她好像没有得罪过宫泉吧,打架就打架,哪里来的敌意。如果她没算错,这才开场三分钟,泥石流碾压而过的打法,过分了。 观战高台上妖皇与长公主目不转睛盯着下头,今次冥王已经回冥界去,他兄妹说话更口无遮拦些。 长公主:“宫泉这个打法,目的显然是防止拖到后期,给她机会反打。真是可惜了,你的小美人儿这次要输咯。” 妖皇勾唇一笑:“输了正好,以后不打就不打了,伤得遍体鳞伤本尊可是会心疼的。” 长公主:“哎哟哟,她要是被扎死了,可不就是不打了。” 妖皇:“个乌鸦嘴。” 长公主:“我可不就是叫‘乌雅’。”她咯咯咯笑几声,忽然正色,“不过我说真的,今天宫泉杀心太重,分明就是奔着杀人去的,何故?” 妖皇哼了一声:“看出来了。探子回报,昨日他回了趟孔雀族,仙界那个叫信然的上仙也回去过一趟,他二人谈过话,不知密谋些什么。” 长公主长叹了声,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嗨哟,我妖界和仙界可真是欲断还连。宫泉原本只需击败那仙子即可,现在却起了杀心,保不定是天上那两个孔雀族的与姜仙子有过节,眼瞧着她起势,急着要借宫泉的手除。我说,你到底查出她究竟为何被贬了没有?” 妖皇满面不悦:“仙界那帮人自己都搞不明白,本尊怎会清楚。”顿了一顿,越发不爽,“不过,踹她下界的的确是品岫宫沅容的人,可见她的确得罪过那只骚孔雀。” 擂台上的姜梨也感觉到对手动了杀心,现在,她已确定只有一根孔雀钉是真实存在的,而它的攻击方位不是在头部,就是在心口、脖子,无一不是致命处。对方不是来跟她打友谊赛的,这场她只能赢,输了就是死。 她飞快思考着破解办法。既然是障眼法,那开个天眼?叫天眼么了……是否就能破了这 招?姜梨对自己的极限没有摸到尽头,对自己究竟点过哪些天赋也一无所知,讲道理,能打到第三场,靠得就是想象力。 她当机立断,决定试试开天眼。但是怎么开不知道。她闭上眼,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眼睛上,惊喜地发现,慢慢有灵气在向她的眼睛汇聚。越来越多,越来越极速地涌过来,让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刺痛灼痛酸痛胀痛……什么样的痛感都汇聚在一对眼珠上,她的眼睛就好像在经历生子之时不可避免的阵痛。 当然,她没生过孩子,可是这种阵痛是代表着希望的阵痛。保不定她能“生”出孙猴子的火眼金睛呢…… 痛的过程很难不造成表情的变化,本来就只把视线放在她身上的众妖发现,她那表情……是快要撑不住的表情了。 某妖一拍大腿:“干他娘的,给老子撑住!” 于是擂台下出现了一言难尽的画面,妖界众妖不为妖的尊严呐喊,反而为她一个仙狂喊撑住。赌|博害人不浅,瞧瞧,连爱国立场都丢了。 宫泉欣赏着她脸上扭曲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晃动的头,还有从额头沿着侧脸流下的虚汗……这画面多么美妙,还从来没有一场擂台赛打得这样轻松。那结界也摇摇欲坠,再钉几次就要碎掉,呵,不堪一击。 他身后的孔雀翎发出更加幽深的光,不如再猛烈一点,让比赛赢得再快一点吧。 姜梨一面要调动灵力开天眼,另一面要撑起结界,本就蕴藏不足的灵力这样分摊下来势必造成了结界的松动。撑住,多撑一会儿吧,太阳已经升起,等太阳再大一点就会有大股的灵力可以吸纳! 可是宫泉并不想给她机会,他深知今天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就会重蹈猫妖和季苍的覆辙。孔雀钉疯狂攻击着姜梨的结界,一下……两下…… 第三下,随着几不可闻的一声细响,那枚尖锐细长孔雀钉直直扎进姜梨胸口,她痛苦地向后一倒……但是没有睁开眼睛。 她的结界碎了。如果她睁开眼,她完全有机会躲开这一击,可是她无法兼顾两边,只能匆忙一躲,却躲避不及时,被这一根钉子扎入前胸。好在没有伤到心脏,大概是插进肺里了,让她忽然感觉呼吸艰难。 宫泉哈哈大笑,情绪高涨:“你的实力,也就如此么?果然呵,从一开始就不给你翻盘的机会,你就会被打得这般狼狈。” 众妖的呐喊从“撑住”变成了“站起来”,声音里满是自救的力量。快起来啊,输不起的啊! 宫泉 睨她一眼:“闭着眼?放弃吧,你已中了我的致幻术,现在才知闭眼,晚了。我再提醒你,想要听风辨物是不可能的,我这十二根孔雀钉虽然有十一根不是真的,却一样有着实体,扎在你身上也是会痛如针扎的。” 众妖见她还是闭着眼,急得想爬上擂台把她叫清醒,喊声又从“站起来”变成了“睁开眼”。 姜梨充耳不闻,继续往双眼灌输灵力。可是宫泉的攻击又岂会停止,在杀死她之前不宜讲过多废话,十二根孔雀钉再度准备好,而她却已经失去结界。 自己的处境姜梨岂会不知,如果没有结界的保护,在她开出天眼之前必死无疑。所以,结界必须再撑起来。 众妖们如愿看到她站起来了,可是她还是闭着眼,再一次撑起了结界。可是这个结界怎么看着那么怪异?那么的……前所未有。 她撑起的并不是一个完成的结界,而是……头颈部,上身,右臂右手,分成了小块结界,大腿以下全部放弃。 结界还能这么搞,大开眼界啊! 之所以搞出如此有创意的结界,是因为姜梨着实分不出那么多的灵力来保护自己。她只能护好自己的致命处,以及拿剑的右手,至于腿,卖了就卖了吧。 然她的有效分配,却遭到嘲笑。宫泉:“可笑,不过是没有用的挣扎。既如此,那我便先断你两条腿!” 话音刚落,腿上传来钝痛,重重跪在地上,摔落一直悬在下巴上的虚汗。膝盖骨被扎穿了,她被迫跪下,以屈辱的姿态继续着这场比赛。 这天眼,到底几时才能开呀! 第35章 猜测 一只腿跪下已经令她极愤怒, 很快另一只腿又遭重伤,她想要撑住,却被扎碎了膝盖骨, 又怎能站得起来。 宫泉狂傲, 他孔雀族这几百年来势头飞涨,那些傲慢悄然滋生。对战猫妖那一场, 姜梨遭遇了虐杀以及言语上的羞辱,今日一对比才知宫泉更加恶劣。他要姜梨跪着,羞辱她,蔑视她,无缘无故的对她充满着敌意。 妖皇深深地皱了眉头, 他什么也没有说,可乌雅看得出来,他对宫泉很失望。 台下的妖们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押的灵石,一个个倒抽着凉气,今天这场精彩归精彩, 可太特娘的碾压了, 几乎看不到她翻盘的希望。双腿被废, 饶是她恢复再快, 也不可能当场站得起来。一旦无法站立,就意味着即便她能破除幻术, 也会失去主动攻击的能力, 下面的比赛就只能看到她的防守。 这次她怕是赢不了。 第四次了……孔雀钉扎在她的腿上已经第四次, 前两次废她膝盖骨,后两次是股骨,下两次估计 会是小腿骨。她能忍,但不代表她不觉得痛。 手中的古尘剑再次发出了嗡嗡声, 它在请战。可是姜梨从开场到现在都分不出心去攻击,她一直在防守,现在双眼闭着更使不好剑。可是古尘的请战越来越强烈,她试着放松握剑的力道,古尘获得自由,立即就如离弦之箭刺向宫泉。 是把好剑,竟能自己攻击!姜梨汗颜,早知如此,她也不至于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众妖:“哇——”又是这把二手剑! 古尘的攻击相当迅猛,宫泉并未料到会突然生变,躲避不及被划伤手臂。这剑着实凶狠,竟能伤他!上一场就见识过了它的威力,宫泉果断拔剑,与之缠斗。 好在这剑没有主人配合,威力锐减,拦截起来倒不费劲。只不过,他这里被分神,就不便再操控孔雀钉,那根不断攻击着姜梨的钉子失去准头,数度扎在结界上被化解了力道。 谁说今天这场单边碾压的,众妖看到了渺小的希望。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观战的妖们只觉得真特娘精彩,可高台上的二位却看出了别的内容。 乌雅:“想要剑自行攻击,有两种前提。一,此剑与剑主人剑合一。显然,这剑她说在二手市场淘的,不满足这个前提。二么,这剑是神兵中的神兵,光有灵识不够,得修出剑灵才能有这么强的自我判断。” 妖皇:“可这剑,神兵谱上查不到。” 乌雅:“查不到也分两种情况,要么它是此前不出世的宝剑,要么是神界之物。” 妖皇:“神界之物?你觉得可能么。” 乌雅:“自是不可能。几万年来下过神界的只有扶月泽渊二位,天音剑已被泽渊上神废了,而泽渊本人既然还在,他的剑此前又一直就放在仙界藏剑阁,不似天音剑跟着玄天后到处跑,岂会到我妖界来。他那剑,好像叫做……‘古尘’还是什么,甚少被提起。” 姑且相信,这剑是此前不出世的宝剑吧。 姜梨看不到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兵器相击的声音传进耳朵,孔雀钉扎在腿上的频次减少,据此判断古尘的攻击是有效用的,为她争取到了大把的时间。 双眼的痛楚逐渐渐弱,渐渐便成了冰凉与热流交替,十分舒服。她多坚持了一会儿,直到冰凉与热流彻底交融,转化成了温和……可以睁开眼了么? 嘶——孔雀钉这次扎准了,刺在她的脚背上,靠! 她痛得猛然睁眼。 众妖齐齐惊呆,因为他们看到那双眼睛……它、它竟然发着刺眼的蓝光,那光仿佛来自深谷,或从云深处来,同时带着神秘与清明的感觉。却不过短短一瞬, 光泽褪去,她的眼睛又恢复本来模样,白眼仁黑眼珠,水汪汪却带着怒意。 姜梨看清楚了,眼前乱飞的十二根孔雀钉,有十一根变成了淡色的虚影,只有一根深色的在围着她飞绕。她竟然真的开出天眼了,不愧是想象力丰富的她! 那根孔雀钉对她的天眼一无所知,再一次扎向她的腿。姜梨双腿被废动弹不得,就算看见了却也躲不开,她只有……一把抓住! 极速飞刺的孔雀钉在她掌中撕拉出深深的划伤,可她眼疾手快,死死拽住了她。 众妖:“干哦!”惊喜连连。 手中一根占满血的细长钉子,足有十公分长,就是它,刚才扎她跟扎巫蛊娃娃似的。姜梨握着它,两手一头一尾抓住,用力一掰,没掰动……就不信了,她气极,今天一定要弄断这玩意儿! 妖皇看乐了:“宫泉的致幻术登峰造极,就算把你扔上去你也得吃一番苦头才能破除。她?呵,倒叫她运气好,抓住了真的孔雀钉。” 乌雅:“她应该是开出了清障眼,破了幻术。” 妖皇:“嗯。现学现用,不也算是种好运气。” 乌雅:“可是抓住了又能怎样呢,那是宫泉的本命法宝,想徒手掰断无异于痴人说梦。” 姜梨发现用尽全力都无法掰断它,脑子一转,将孔雀钉举过头顶,露出大半截,高喊道:“古尘!来劈了它!” 妖皇、乌雅齐齐站起,脸色骤变:“古尘!?” 正与宫泉缠斗的古尘剑,突然回身削来。 宫泉懵逼一回头,恰恰见到自己的本命法宝与剑相击。只听得叮当脆响,半截孔雀钉落地,断了。宫泉心脉巨震,口中当场飙血,身后隐现的孔雀尾顿时隐去不见了踪影。 幻术破了,本命法宝断了,瞬间攻守之势转变。台下众妖沸腾起来,反杀!翻盘!赢了赢了! 可是这次和前两次不一样,姜梨破了困局,她却已经站不起来,就算她可以与古尘剑配合,却会因行动不便而既不好攻又不便守。开天眼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灵力,虽然重创宫泉,她与之也不过是半斤对上八两,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翻盘的希望。 古尘剑回到她手中,她不想再跪着,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低头到现在。所以她将自己升到半空,双腿流淌出的鲜血,将裙摆染得通红,一滴滴地不断往下滴落。已经痛得麻木,她的腿不止骨头被断,极可能已被挑断筋脉,软绵绵地荡在下面。 虽然没有太多的感觉,但正是没有感觉才让人觉得恐怖。此前她被伤的只是皮肉,骨头就算裂了、碎了也不过是轻微的,现在……她害怕若是好不了,自己下半生就离不开轮 椅了。 乌雅眉心蹙起:“哎哟,莫说是你,就连我看着都心疼。即便是你我被伤断了腿,那也得好长一段时日才能重塑妖骨。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古尘剑……” 妖皇:“重名?”他摇了摇头,自己否了,嘴角轻勾,“或许,你我其实都不必担忧她这腿。” 宫泉本命法宝被断,焚天怒火腾起,挥剑劈砍过来。那是带着泼天愤怒的剑,他要这女仙死,要她挫骨扬灰! 虽然不能再使出绝招,心脉也受损不轻,可是他方才可没消耗太多灵力,他光用剑照样可以打!而姜梨,失去双腿的支撑,光是平衡身体便有些费力,转身更是艰难。 果不其然,第一剑她用古尘挡下了,第二剑被绕后,就不出意料被刺穿侧腰。疼啊,好疼……好在日头也逐渐上升了,她的灵力恢复速度加快,可以为自己加一道结界保护自己。 妖皇用扇子指指她那层薄薄的结界:“你可注意到了,她先前分明已经力竭,现在却支得起结界。为什么?” 乌雅处在震惊之中,有些茫然呢:“为什么?” 妖皇:“前两次她开始翻盘,都是禺中之时,那时候日华最盛。她分明是靠着惊人的速度在吸纳天地之精华,将之化为自己的灵力。宫泉方才破掉的第一个结界很薄,第二个结界稍厚,这第三个结界你且看看。” 乌雅细看,发现第三个结界,比对第一个明显厚了很多。她惊讶道:“能够以这么快的速度吸取日化的,除了天之骄子,那就只有……” 只有神族。 这就几乎和古尘剑对上了。 “你可知泽渊上神真身是何?” 乌雅摇头。 妖皇难得正经的脸,终于也正经了:“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天那只雪豹……” 天啊,简直不敢细想。 擂台上,姜梨也彻底被宫泉激怒,对方每一次都拼尽全力,赶在她结界不够强之前,先刺穿她的侧腰,再狠划她的背心,她的血撒了满场。双方的愤怒值都到达了顶峰,宫泉想要她死,她也第一次有了想要讨厌的对手彻底消失的冲动。孔雀那么美,修炼成形了为何都那么讨厌! 姜梨觉得自己怕是要撑不下去了。她挥剑回击着,她可以熟能生巧去克服断腿带来的不便,可以一点点积攒灵力,可是先前被刺穿了肺部,让她的呼吸本就不畅,加上失血过多,眼前频频发黑,几番交手下来,不过是伤了宫泉些许皮肉,自己却惨不忍睹。 又一次被破了结界,宫泉穿胸一剑就要刺过来,姜梨奋力挥剑,全力去挡…… 一刀淡红的光从二人中间劈下,速度之快,风力之大,将二人齐齐掀开。一把泛着红光的刀扎在擂台上,头顶传来长公主的声音—— “ 都给我住手!” 第36章 平局 随着一声“都给我住手”, 长公主从观战台纵身跃下,稳稳落在他二人中间。 这已经是她本届擂台赛第二次叫停,两次都有姜梨参赛。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打得这么精彩, 总不会又是乏了吧。 台下众妖有意见,却不敢吱声。 长公主睨了眼宫泉, 宫泉收剑把头低下。她又看了眼姜梨,姜梨被她掀飞落地,趴在地上正努力支起上身,满手的血足以在地上大写一个“惨”字。 长公主脸上写着不高兴:“擂台赛创办之初就定下规矩,刀剑无眼, 生死勿论。哼,可本意不是要你们奔着杀人去,不过是希望,比赛当中若有失手,亲属不可寻仇。可近几届来风气越发糟糕, 前有猫妖热衷虐杀, 今有宫泉身为护法却心量狭小。” 长公主不动声色朝他的方向迈出去两步, 小声, 咬牙:“别以为本殿不知道你今日这杀心何处而来。” 宫泉没敢吭声。 她朗声道:“本殿更希望看到上台的,我妖界的骄傲们, 你们可以做到点到为止, 勿伤同族性命。” 众妖纷纷附和, 是啊,有猫妖这类狂躁分子在,大家都不敢随便上台切磋。这样的杀戮与内耗有什么区别,若一直这样下去, 这擂台赛何必再办。 “我妖仙两界素来和睦,姜梨仙子远道而来,对我妖界擂台赛感兴趣,不料连番遭遇杀心。哼,我妖界的脸可都叫你们丢光了!”她瞪着宫泉,后者头埋得更低。 已扯到集体荣誉,众妖气愤不已,宫泉可是护法啊,他怎么能不顾大局。 “今日这局不可再打下去,本殿做主,就判作平手。” 众妖:“啊——”那不白赌了,他们在这儿激|情呐喊半天。 “第一擂主取消,第二擂主继续打,照旧隔日一场。今日两位若想继续参赛,那就等休整好后,去攻第二擂主。” 姜梨快要感动哭了,长公主官方叫停,这根本就是寒冬送温暖啊。方才那剑她根本就是虚张声势,台下众妖看不出来,实则她自己清楚,宫泉的这次攻击不要她的命也能伤她到无法反抗。 她看着长公主,对方身上彷佛笼罩着圣光,是圣光啊!救了她的狗命。 长公主说着,走到姜梨身边,蹲下,瞧着竟 十分和善:“仙子伤得很重,可需要帮助?” 虽然很感动,但是姜梨摇摇头:“谢公主好意,不敢劳烦,小仙自己能行。” 长公主:“既然如此,本尊就不碍事了。仙子是客,日后若有需要,可到公主殿寻我。”顿了顿,“哦,对了,今后擂台赛隔日一轮,本殿能得几日闲暇,仙子不是想我替你解惑么,想来便来,让人通传一声即可。” 真是惊喜连连,姜梨激动:“多谢殿下!”看看人家这妖界多通情达理,仙妖两界弄反了吧。她爱妖界。 长公主说完就走。 今天这场平手结束,是长公主亲自定了的结果,也没啥毛病,众妖三五成群,找赌坊退钱去了。 妖群散去,擂台也开始清理,就连宫泉都撤离了,姜梨努力支起身子,虽然可以感觉到双腿已经恢复知觉,可是距离她能站起来还需要更多时间。 是冬香招呼放心丧葬铺那帮前同事,用担架把她架了回去。 给放心丧葬铺点个赞。 小九见到她的时候,整只鼠都惊呆了,好家伙,直接整残废了。再一听,打成平手……还能打成平手?也是惊叹不已。 问姜梨日后还打不打擂台,姜梨趴在床上迷迷糊糊说:“考虑考虑。”然后如往常一样,陷入了叫都叫不醒的沉睡。 此时天上,岘首宫。玄天后将天君签好的合离书收好,等待着玄天君自己选择个他认为合适的时机,向众仙宣布这个决定。 他应该很满意吧,当她提出合离,表示自己会承担下所有的非议,绝不叫他难做之后,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此后,沅容和他,还有孔雀一族……罢了,这些令人作恶的事她不想细想。 他说,会封她个什么尊位,叫她继续留在仙界,不会亏待她。可是相比这些,她更想自由,但可惜,这个要求他没有答应。 目睹了谈论合离全过程的榕榕十分不忿,从天音剑里跳出来:“主人不是好好活着么,你干嘛还要受这些委屈,还有主子给你撑腰的啊!” 素华摇摇头:“不,我不想永远靠着师尊。”那些丑陋,她终于看清楚,既然清楚了就不要抱有幻想,不论是否有师尊撑腰,她都要成为一个别人不敢轻易伤害的人,她要变强。 因为她发现,她正在觉醒中的师尊不也在艰难变强中么。那 个在妖界异军突起,被议论了好几天的仙子,惊讶了所有人的姜梨,除了就是她还未觉醒的师尊,她想不出还有第二种可能。 更何况,师尊涅槃的同一天,那仙子飞升。 她不明白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但是闻听师尊觉醒不易,在妖界几场比试中都被伤得很重,她有什么理由光是看着,等着? 素华神情淡淡:“我如今才知他最是虚伪。他让我留在仙界,说不会亏待我,却形同软禁。不过无妨,你我就趁这段时间,好好修炼吧。” 榕榕:“也好,只要主人好好的,我都安心陪你好了。” 说到扶月上神,素华这才露出点笑:“你大可放心,有泽渊上神护着,师尊的觉醒之路虽然崎岖,却一定会是好结果。” 榕榕嘟起嘴:“哼,他假好心。” 素华:“好啦,听说师尊手上有把闻所未闻的好剑,那必是古尘剑无疑。你看,泽渊上神连自己的宝剑都给了,你还冤枉他假好心。” 榕榕听了更气:“本来应该是我陪着的!凭什么被银翼抢先!泽渊那个混蛋,还抽我修为呢!” 素华:“……唉。”这旧怨她着实是无能为力了。 姜梨这次睡了很久才醒,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整整二十四个小时。小九告诉她,冬香一天来三趟,担心不已。 她撑坐起来,动了动腿,发现能动,但是骨头尚未愈合完,动起来幅度一大就很痛。伤筋动骨一百天啊,虽然她已不是□□凡胎,但伤个皮肉都要两天才好,这腿骨五天打底。 这几天她都下不了床,挺无聊的,又没有电视看,没有手机玩。姜梨为此沮丧,呆坐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把什么重要的事忘记了。 “你帮我顺顺,昨天那场是因为长公主的出现,被判了平局,她后面跟我说过话,可是我忘了她说过什么。” 小九:“希望你别在妖界捣乱了?” “不是。” 小九:“愿意帮你治伤?” “好像说过这个,但我要想的不是这个。” 小九托腮:“想要跟你做好朋友,邀请你参观公主殿?” 姜梨两手一拍:“不是这个,但我想起来了,她说随时都可以去找她解决困扰!” 小九汗颜:“这么重要的事,就应该刻在你自己腿上,反正你也不知道痛。” 在她腿脚好之前,她是 去不了公主殿了。姜梨醒来没多久,妖皇殿就送来了疗伤的药,表示关心。随后冬香也来了,给她带了些吃的,怕她吃不惯,都是中规中矩人类爱吃的玩意儿。 姜梨很感动,这主仆情义真是杠杠的。 这些日冬香都在忙着生意的事,一大一小两个店铺,她准备大的那个先用来开酒楼,借姜梨不一样的身份,主打人界特色饭菜。小的那个,她打算先租出去,换点租金支持酒楼的经营,毕竟本金不大够。 姜梨随她,很是放得开手。 余下的几日都在无聊中度过,冬香给她带了些话本过来。不过可惜,繁体字虽然会认,但着实认得艰难,文风又文绉绉的不符合阅读习惯,最终丢给小九看了。 她就要么睡觉,要么打开云影珠窥屏。云影珠上的聊天平淡如水,不过有时候会聊她,还聊她的剑,众仙都在惊讶她的成长速度未免太快。炎天界那边还幸灾乐祸,笑对面不识货,居然把天资如此之高的仙子踹下界去,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信然上仙骂骂咧咧,屏蔽词一串接一串,就是不回答那仙子到底做错了什么被贬谪下去,反而狂泼脏水,说那小仙仙心不正,所以到了妖界自然突飞猛进,原本就该是个妖修。 姜梨给看笑了,实情咋说得出口呢,送错个东西就贬人,这事儿不得捂得死死的。妖修就妖修吧,反正她连自己是个什么修都不知道。正好,过几天去问问长公主,能不能看得出来她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别真是只蝾螈,那样她会当场气绝的。 第四天的时候,她照旧开着云影珠,磕着冬香送来的炒瓜子窥屏。突然跳出来一条劲爆消息——玄天后因仙力迟迟不得突破,惭愧大敌当前,却不能御敌,为玄天界着想愿自请合离,求天君另册新后。 惊得她瓜子都掉了,真离了啊! 玄天君已经答应,朝会上与玄天后一起将此事宣布,并当场封曾经的天后为“道华元君”,赐居扶月上神旧居上清台。 姜梨翻开她的小本本数了数“天君、帝君、仙君、上仙……”,“元君”是个什么玩意儿?问小九,小九不屑地答道:“就是个好听的名头罢了,通常是封给女仙的,代表她地位崇高,平时能多领点灵石而已。” 反正相比“天后”而言,做个“元君”那是相 当亏的。 小九:“上清台可是玄天界最高处,既然是扶月上神曾经居住的地方,不仅象征着地位崇高,还是个遗留了上神气息的宝地。” 姜梨不信:“渣男能这么好心?” 小九:“当然不能。因为上清台清静又偏僻,寻常仙人走不到那里,让玄天……让道华元君搬到那里去,等同于软禁。明面上倒是好看,既给了体面,又让她可以去陪伴师尊故居。” 真是令人愤慨!炎天君人还不错,那天玄天后就该跟着私奔去炎天界。姜梨没胃口磕瓜子儿了,磕好的一盘被小九吃个精光。 小九:“不过也不全是坏事,既然有上神的气息遗留,那就是个修炼宝地,说不准道华元君这只三尾凤凰跳出情劫,在这上清台突破瓶颈了呢。” 最好是,她希望是。 榕榕刚走进上清台,突然一愣,回头对素华说:“我突然感觉到了主人对你的殷切期许,好强烈!” 素华:“是吗!” 榕榕:“是的!” 来吧,就闭关吧!没在怕的! 第37章 面见长公主 玄天君颁布玉旨, 将册立沅容天妃为新后是在五天后。而五天后的下午,姜梨站在公主殿的门口。她的腿好了,不仅可以下地, 行走一点问题都没有。毕竟是要去拜见重要人物, 一瘸一拐不够礼貌,她多休养了两日才动身。 走上大街, 路过的小妖们惊呆了……这就痊愈了?蝾螈妖都不带这么厉害的。 姜梨如今也算是风云人物了,走在街上不仅有妖问她要签名,还有周边面人儿沿街叫卖,那叫一个拉风。有妖凑上来好奇地问她,接下来的擂台赛还去不去, 姜梨表示考虑考虑。 真的得考虑考虑,宫泉应该还不是本次擂台争霸的战力天花板,她连宫泉都打不过,是该认真想想是否要历练一段时间再去参加,反正擂台赛才刚开始没多久, 一下子结束不了。而如何历练, 或许长公主会给出一些建议。 公主殿门口的一黑一白两位侍女姐姐, 似乎早就被打过招呼, 十分客气地将她带了进去。长公主在她的寝殿里休息,得知她来, 打着哈欠出来接见, 赐茶赐坐, 摆着张笑脸。 姜梨把血草奉上,请求长公主为她解惑。血草长公主收下了,道:“本殿这里不缺血草,不过看在仙子的面子上, 这个忙还是帮了。但是丑话说在前头,最终能不能解决你的麻烦,可就说不准了。” 能见她就不错了,姜梨忙摆手:“无妨无妨,能得殿下接见已是荣幸。敢问殿下, 一根儿血草可以提几个问题?” 长公主摆出法器:“这可说不准,得看问题的难易程度。不过嘛,本殿今儿心情好,仙子随意问。哦,对了,开始之前,仙子能否让本殿看看你的剑,那可是把绝世好剑啊,本殿做梦都像瞧瞧呢。” 既然有求于人,对方又那么大方,岂有捂着不给看的,姜梨当即解下双手奉上。长公主将剑接过,顿时感觉到手中这剑带着浑厚的灵气,轻轻拔剑出鞘,仔细观之,发现剑柄与剑身衔接处镌刻着两个极小的字。二字古朴,远古气息扑面而来,正是“古尘”。 她不动声色地把剑还给姜梨,赞道:“真是把好剑,恭喜仙子觅得此剑。” 姜梨:“殿下谬赞了,过不过旧市场淘来的。”那剑嗡嗡抖了两下,似乎有一点不满。 乌雅笑而不语,待开启法器,道:“仙子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提了。” 盼了这么久,可算是盼到了。姜梨拍拍后脑勺,从头发里抓住一只血草鼠。小九一脸懵逼:“???” “这是我的小伙伴,一千多岁还没化形,她怀疑被人下禁咒了。烦请长公主帮她瞧瞧,是谁下的禁咒,该怎么解。” 这第一个问题问的不是自己的,让乌雅意外。不过血草应该就是这只血草鼠贡献的,倒也没毛病。 乌雅连法器都没动用,广袖照着小九身上一拂,说:“本殿探过,她身上的确是有禁咒,但以仙子的能力其实就可以解。” 姜梨:“可我不知道怎么解。”难不成默念“解开解开”就可以了,既然是禁咒,那不得该有咒语么?她正想当场试试,长公主已经先她一步,掌中泛起一缕红光照在小九身上,不过须臾便道:“本殿已替她解了,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咒法。” 小九一听,可激动坏了,连忙运气试试,果然发现先前的阻塞感全都消失不见,多年便秘一朝通畅。 “长公主殿下大恩,霜九铭记于心!” 乌雅笑笑:“不必谢我,你该谢姜梨仙子才是。” 姜梨:“虽然禁咒已解,但罪魁祸首不可放过。殿下可知是谁下的咒?” “仙子还想有冤报冤?” “小九既然是小仙的朋友,若我有能力帮这个忙,自然是要帮的。” 小九感动得当场飙泪。 乌雅:“是个上仙之类的,不过似乎也快要晋位仙君了。以仙子的实力,与他交手胜算不过五成,本殿建议不如潜心修炼一段时日再谈报仇。” 小九回忆了一番自己的被抓史,咬牙切齿:“信然上仙!肯定是他!” 姜梨暗叹一口气,这孔雀族的族风不大好啊 。碍于宫泉在妖界的地位,她也不好吐槽孔雀族,接着说道:“多谢殿下出手相助。小九的问题解决了,我这贪心之人还有三个问题想要问殿下。” 乌雅揭开法器,已做好准备:“仙子尽管问,不过如是问关于你自己的问题,需要先投几缕头发进这法器。然后,本殿才好施巫妖之术,窥视隐秘。” 姜梨扯了几根头发进去,乌雅将盖子合上,催动法器:“第一个问题是什么?” “小仙自出生以来,记性一直不好,求医问药多年均无效果,严重影响日常生活。求见长公主便是想问,这记性不好是何原因,可有治疗之法?” 乌雅闭上眼睛,催动法器:“待本殿瞧瞧。这隐秘难窥,少说得耗费半个时辰,仙子请安心等待。” “好的。” 旁边放着一些书本打发时间,姜梨顺手抽了一本翻翻,做好了看出瞌睡的准备。哪知不过才一盏茶的工夫,长公主就停下来了,摇摇头:“怪了,竟什么也看不到。” 姜梨愣了一下,大感失落,条件反射想起在仙界时那仙缘星轨也失效来着。 “难不成坏了?” 长公主:“不可能,这法器乃是滴了我的心头血练成的,与我有通感,若是坏了本殿岂会不知。” “那为何会看不到?” 乌雅无奈笑一笑:“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仙子也被施了什么禁咒,施法之人的功力在本殿之上。要么……” 长公主欲言又止,姜梨急问:“要么什么?” “神的一切,下界的东西都无法窥视。” “……” 姜梨暗叹口气,她又不是神,她只是个可怜的穿越者。或许穿越本身就好比一道禁咒,因为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仙缘星轨和长公主的法器都探不到她身上的谜团。 她感到有点丧气,还有点迷茫,费了这么一通大力气,却求不到一个好结果。看样子这健忘症是搞不定了,她的第二个问题也不会得到解决。 “不过据本殿所知,有的人天生记忆不好是因为缺失了一魄,或者元神有损。如果是这样的原因,或许在冥界可以找到答案。”长公主停顿下来,口吻带上几分严肃,“不过我暂时不建议你去冥界,那里太过凶险,以仙子目前的能力看,极可能有去无回。” 那就是说,还是有治疗希望的?姜梨提起精神,决定什么时候闯一闯冥界。她喜道:“多谢殿下点拨。” “仙子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法器不是对小仙无效么?” “说来听听也无妨,或许用不着法器。” 姜梨尴尬地 搓搓手:“说来也不怕长公主笑话,我这记性惊天地泣鬼神的,竟连自己真身是什么都忘了,还请长公主帮忙看看。” 乌雅咯咯笑了:“仙子真是有趣的紧。这倒是无需法器,待本殿开个清障眼便瞧得出。”说着眼底红光掠过,开了妖眼,细瞧了瞧却是神色一黯,摇头,“竟也看不出来。” 姜梨:“啊?” “或许,仙子真是被什么厉害的人物下了禁咒吧。” “……”唉,穿越者的烦恼。她放弃探寻自己身上的秘密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修炼,于是又问了第三个问题,“罢了,小仙也不去纠结这些了,敢问长公主这妖界可有适合魔鬼训练的地方。” “魔鬼训练?” “就是不断挑战极限,闯关……什么的之类的,对自己特别狠的地方。” 乌雅:“有啊,玄冰洞。” “小仙可以去么?” “自然是可以。这玄冰洞里面除了有冰刀雪剑,还有猛兽恶妖。而且这洞里头是个迷宫,一旦走进去了就没有机会反悔,只有找到出口才能出来。很少有人敢去那里历练,因为能活着出来的少之又少,所以我们又当它是个牢房。” 姜梨:“那罪犯如果活下来,还找到出口出来了呢?” “那就前罪尽消,当个人才留用了。” 不愧是妖界,强者的天下。姜梨给自己做了下心理建设,决定去:“敢问玄冰洞在哪里?小仙愿去闯一闯。” “妖都外西面三十里处。” 姜梨:“多谢长公主。”起身,准备告辞,尽快过去历练一遭。 “谢什么,仙子与我妖界有缘,听说还在我妖界置了房产,我帮你也算结了桩善缘,日后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 长公主笑意盈盈地叫人送她出去,还赏了些点心当见面礼。 等姜梨一走,妖皇从屋子里出来,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乌雅轻笑着收起法器,一脸舒畅:“剑的确是古尘,我的巫妖之术也对她无效。她呀,是扶月上神无疑了。啧,你别不高兴,她虽然是你追不到的美人儿,却是你可以抱大腿的美人儿。” 妖皇拿扇子敲了敲脑袋,懊恼,遗憾,还有焦急通通摆在脸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真是让人难受啊。” 乌雅一拍大腿:“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这次我妖界占到先机了!讨好这两位上神,我妖界取代仙界指日可待!” 妖皇还拿扇子敲着脑袋,嘀咕着:“玄冰洞危机四伏,不行,本尊得给她送去些法宝防身。” “……” 说着就开始翻箱倒柜:“你这里换来的宝贝堆积如山,快给 哥哥我找点有用的出来!” 第38章 玄冰洞 姜梨去玄冰洞前, 把小九安置在自己的新宅子里,布了道结界掩藏小九的气息,又拜托冬香时不时去照顾下这只门都出不了的可怜小老鼠。 虽然现在禁咒已解, 但就冲姜梨说要帮她干翻信然上仙, 小九决定以后就跟着姜梨混了。姜梨去玄冰洞修炼,她就在新宅子修炼, 只要够努力,化形只是早晚问题,大家一起进步,以后才好相扶相持。 时间紧迫,当天晚上姜梨就去了玄冰洞。冬香和小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她送到门口, 盼她早日平安回来。几人互相说了会儿话,姜梨转身就要进洞,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喊他。 “姜梨仙子且慢!” 回头一看,那一身骚包粉不是妖皇又是谁。对方纵身飞来,堪堪停在她跟前, 吓得她差点后退一大步。 “陛下?” “仙子这么着急去, 本尊差点没赶上!洞中危险重重, 本尊带了些法宝给仙子防身用。”说着, 就从身上掏出个玲珑八宝袋递上来,“里头东西多, 仙子先熟悉熟悉再进去不迟。” 这妖皇还真是自来熟, 无缘无故的好意可不敢随便接受。姜梨想起小九提醒过的话, 这妖皇生性喜欢泡美女,要是不想抱妖皇的大腿,最好别靠太近。当下推辞道:“多谢陛下照拂,只是无功不受禄, 这……” “给你便拿着。玄冰洞既是历练场,又是囚牢地,仙子若在我妖界出了事,可叫本尊解释不清。” “可小仙是来历练的,要这些法器便如多了退路,岂不有悖初衷。” 妖皇正要把袋子强塞进她手中,闻听得不远处传来细微声响,几人齐齐回头,蓦地见一只雪豹从灌木中漫步而来。那雪豹凝视着这边,张嘴露出獠牙,看起来不大好亲近的样子。 妖皇的手往回一缩,东西没送出去。 “旺财!”姜梨却高兴坏了。自打擂台现身后,豹兄就袅无踪迹,今日她还想过豹兄到底去了何处,不想现在就见到它了。 雪豹踩着月光不疾不徐走过来,往二人中间一挤,蹲下。 妖皇不得不往后退了一大步,眼底惊异之色闪过,只道出一句:“……好漂亮的雪豹。” “是啊,我们旺财又漂亮,又能耐——来,给摸摸头。”姜梨伸出手,豹兄又是如常的一个叹息先,然后将头伸过来。 “还听话。” 雪豹转眼呼呼呲牙。 姜梨已经见怪不怪,照摸不误:“不过就是有点儿精神分裂。” 豹兄似乎是来送她的,姜梨rua了它一阵,又与它互相呲牙一阵,与妖皇和冬香道了别,转身进入玄冰洞。 玄冰洞,顾名思义,那真的是个冰天雪地,姜梨前脚刚走进去, 后脚就被雪龙卷刮上天。守门口逮她呢! 瞬间离地三丈高,恐怖程度不亚于跳楼机叠加过山车,并伴随着冰块砸脸,刀风割人。呕——早上吃的包子吐出来了。 她都还没准备好,是不是太不讲武德了…… 此时孔雀族内,几大长老正全力为宫泉重塑本命法宝。为了尽快修补他的孔雀钉,就连刚刚受册为新天后的沅容,也被召回族内出一份力。 仙界、妖界,孔雀族想要两手抓,宫泉这孔雀钉若修补不好,护法之位必然要丢。而孔雀族看中的又岂止护法,承野王空缺,他们势在必得。 经全族努力,仅用一天宫泉的孔雀钉就重塑好了。还有小半个月他才能再开致幻术,不过不急,这擂台赛还有得打。 沅容回去之前,宫泉拦下她说事。 “妖皇陛下似乎是看中那小仙了,还曾亲自送药过去。眼下正是竞争王位关键之时,我不能再动手,若触了他的逆鳞,日后就算拿下王位,也是个不得重用的王。” 沅容噗嗤乐了:“她竟勾搭上妖皇了?好本事啊。”正色道,“无妨,如今我在仙界已有了实权,等我回去亲自下个缉捕令,她但凡敢出妖界,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对方若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喽啰,她无所谓一个小喽啰翻出什么花样,可是根本没想到对方进步如此迅速。她无意之中给自己树了个敌,还是个可以预见的强敌,若不早早将之除掉,日后必成大患。 宫泉和她交过手,亲眼见识过对方现学现用的本事,心头不踏实:“要小心,她脑子活,修为增长的速度极为诡异。” “嗯,我会注意的,这小仙如今何处?可有意出妖界?她只要怀揣云影珠,仙界就能找到她的踪迹。” “应该无意出去。她在妖界置了房产,还买了铺面,甚至买了下人,死赖着不走也是有可能。” 对方竟过得这么优哉游哉,沅容气极,回去就下了缉捕令。罪名就是偷盗天罡元天丹,被罚去暗雨林种树却潜逃妖界,已确定叛离仙界。现敦促妖界交人,协助逮捕者重赏。消息一出,众仙惊叹不已,原来那个在妖界杀出一片天地的小仙,背后竟是这么个故事。 素华人在上清台闭关,哪里晓得这些,自是无法出来澄清的。 姜梨也一样,进入妖界之后云影珠本就信号不大好,卡卡顿顿老有延迟。在玄冰洞里就彻底没有了信号,她对自己被缉捕,并且被强按罪名一无所知。更何况,经过一天的挣扎,她才终于从雪龙卷里出来,人都虚脱了,哪还有力气点开云影珠窥屏啊。 这玄冰洞说是个洞,里面却根本就是个冰雪世界,广袤无垠,雪山将它分隔成一块一块,形成迷宫。她找到个山洞躲 进去,浑身冷得没有知觉,想摸点东西出来生火取暖都不能够,又实在困得很,倒在又冷又硬的地上昏睡过去。 她的魔鬼训练,还真是够魔鬼的。 她每次这样昏睡的时候几乎是不做梦的,可这一次却做了一个清晰的梦。不,说梦又不是,她的梦境一片漆黑,只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回荡着。未见其人只闻其声,她仔细听着,觉得声音好听,还有些耳熟。 那男声说着一些高深莫测的话,她着实听不太懂。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要求他说人话,对方居然采纳建议,换接地气的大白话和她聊。 总结来说,这个神秘的男声告诉她,她的力量隐藏在灵虚之中,每次沉睡会释放出来一部分,想要加快释放的速度,就需要一点一点靠自己去挖掘,是无法一步登天的。如何挖掘呢,只能通过实战和历练,这个过程会对反应、意识、运气之类进行磨练,而此外锻体也很重要,不要妄想靠法器和符咒来保护自己,越是保护越觉醒得慢。 她在梦里大声询问,觉醒到底要觉醒出个什么结果?对方回答她一个字——“神”。 然后她就吓醒了。 神特么的神,真是个说出去都要笑掉人大牙的梦。 此时,神界,玉轮山前。 玄武终于又等到人和它说话:“豹崽子,你把她一人丢在下界,放心?” 泽渊:“她在玄冰洞。” 玄武:“哦,那个远古神在下界遗留下的一团灵气。她在里面的确是安全,而且还有助于修炼。对了,你可以借助远古神的灵力为桥梁,与她隔空对话。” 泽渊把酒摆出来,无意婆婆妈妈:“不废话,说正事,你可梦到那黑影什么来历?” 玄武摇摇脑袋,沉沉叹口气道:“那黑影着实狡猾,行踪不定,我循着梦境跟踪几次都跟丢了。反倒是,嘿嘿,看到几处好玩儿的场景。” 泽渊:“讲。” 玄武:“我看到你们两个小娃娃还是幼崽的时候,互相舔毛,你咬我来我啃你,哎哟哟可看得老龟心都要融化咯。为何长大了就那么凶巴巴的——你看,说你凶你还真呲牙。” 泽渊将手中酒坛上下抛着,不爽写在脸上:“我与她下界历练,不得召唤不得返回神界,能来找你已是破了规矩。你有屁快放,本尊无暇与你说笑。” 玄武吃了他的酒:“罢罢罢,不与你说笑。那黑影伤了你二人后,逃遁的方向似乎是向冥界去了,不过老龟我未亲眼看到它进去,只能是猜测而已。” 冥界。 泽渊凝了眉头。擂台赛冥王动手,这女人,怪了…… 第39章 偶遇季苍 泽渊让老龟不必再寻黑影, 下次 睡觉去找找剥离元神碎片的办法,然后便下了神界。 接着,送了封信给徒儿炎天君, 询问冥王的一切。这一千年的涅槃期, 不知都错过了什么。徒儿很快回信,信中介绍详尽。 这冥王唤作闵青, 做人时命运悲苦,双亲去世,丈夫战死沙场,她与女儿被敌军掳走,在敌营之中想必是备受凌|辱。后来她与女儿都死在敌营, 但不知何故不是同时入的冥界,其女先独身前往,闵青后入冥界。她去时,恰逢冥界内乱恶灵遍地,她眼睁睁看着女儿的魂魄被恶灵分而食之, 因此怨念暴涨也成了一个恶灵。 她的怨念太深, 将分食女儿魂魄的恶灵统统吃下, 反而成为了冥界最强的恶灵。不知何故, 后来她的怨气渐渐散去,恢复了清醒, 一统冥界做了冥界之主。 因想念女儿, 她想过很多办法重塑女儿魂魄, 仙界妖界都来找过,但女儿魂魄早已被分食殆尽,岂能复生。后来,她在妖界长公主的帮助下, 做了个假娃娃,能最大限度的像她的女儿,因此她与妖界的关系十分亲密。 通篇看下来,并没有找见什么和扶月挂得上钩的地方。只有信末,炎天君提了一嘴,说这闵青上一次闭关竟闭关了八百年之久,不太附和常理。 泽渊焚了信笺。看来,还得再观察冥王一阵子。 玄冰洞内,姜梨鼓起勇气,走出山洞。又一次被守株待兔的雪龙卷抛上天,实在是太恶劣了…… 这一次的雪龙卷更加恐怖,漩涡之中配合着冰刃,密密麻麻割在她的身上,还有一根根的冰棱,浑似一根根的孔雀钉,照着她身上扎。就好像,特地在帮她锻体似的,就连她的脸也惨遭破相。 “打人不打脸,你妈妈没有教过你吗!”她没有支起结界,拔出古尘,和冰刀干上了。 她被打的又岂止是脸,这些兵刃连她头皮都不放过,可是说很孤儿了。衣服的碎片一片一片飘荡下去,虐身就算了还要虐心,尊严都不给了。 这次由于怒气值被点满,她暴走起来只花了半日就从雪龙卷里出来了。姜梨掉在雪地里,浑身被血包裹着,动弹不得,连朝渐滚渐远的雪龙卷竖个中指都办不到。昏睡过去之前,她给自己换了身儿衣服,再支个结界,睡得很安详。 醒来时候,人却在山洞里。一个男人背对着她,在添柴火,也不知冰天雪地的这人哪里找的枯树枝。 她强撑着换衣服的决定,真的是太明智了。 “这位兄台……” 那男人听到声音立马回头,一张熟悉的脸摆在面前,和她打过一场 擂台赛的那位,姜梨愣是想不起来他叫啥名儿。 “醒了?喝口热的?”他递上来一个铁盅。 姜梨接过,一口喝完,浑身都暖了:“多谢。” “你虽然支起了结界,可是外面很危险,能破你结界的恶妖妖灵随时都会出没。我只好把你搬进来,多有得罪。”他看看自己的手,脸上露出一抹疑惑,“不过你那结界的确是厉害,我碰了一下竟被伤了。好在带了法器,又一再表示我无恶意,这才挪得动你。” 姜梨还在思考着对方的名字:“啊?” “没什么。” “抱歉,我记性不好,方才在想……兄台尊姓大名。” 男人愣了一愣:“季苍……” 哦哦哦,就是擂台上还挺讲礼貌,但是最后竟然用了黑妖术,结果被判入狱的那个。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他,而他还保持着一贯的礼貌,真是看不出来是个会用黑妖术的。 他又问:“仙子为何出现在这里?” “我来历练。” 季苍愣了一下,转念想到对方诡异的进步速度,觉得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外面风雪很大,他拨弄着篝火:“你一定很困惑,我是因为你才被关到这里来的,为什么还要费力救你。” “愿闻其详。” “因为我根本没有用黑妖术。” 姜梨:“?”给听愣了。他没用黑妖术,那难不成是被人操控了。 季苍:“我是被人操控的,有人想要借我的手杀你。” 姜梨沉下眸光,略感吃惊,但没有慌张。沅容那帮人肯定现在巴不得她死,可是她暗暗觉得,这次不像是沅容妖妃干出来的。只问:“你知道是谁么?” 季苍摇头:“不知道,但可以推断。” 她想了想,对方没有放任她在雪地里自生自灭,友善度还是可以的。他的话可以听听便道:“你讲,我听。” 季苍:“首先,能够控制我的,至少是王的实力。当天长公主在场,对方当着她的面敢这么干,可谓是明目张胆,我仔细琢磨过了,我妖界内不可能有谁会那么愚蠢。” “可是对方不仅做了,还让你背了黑锅。” “那说明对方的背景很强大,连长公主都不想得罪。” “所以你猜是……” “那几天冥王来过妖界。” 可是姜梨连冥王的面都没见过,想不到自己哪里会得罪对方。但是,这又附和猜测,只有冥王现场动手,长公主考虑到两界关系,才可能替他掩盖。怪不得,那天长公主告诉她可以去冥界找找治疗健忘症的办法时,特地提醒她,冥界对她来说很危险。 “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杀我?” 季苍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顿了一 顿,补充道,“不过,据说妖皇殿下曾给你送过药,冥王和妖皇兄妹走得近,如果她对陛下有那方面的想法,吃个醋也不是不可能。” 姜梨一脸吃到劲爆甜瓜的表情:“断、断袖啊……” “……冥王是女的。” 她错了,她不该假定性别,忽略了广大女性也可以很优秀。看得出来,妖皇对她的确是狂追的架势,冥王如果是个醋坛子……得,以后离妖皇要多远有多远。 姜梨感到郁闷,也替季苍感到憋屈:“那你这黑锅得一直背下去么?” 季苍淡定地笑笑:“背就背呗,只要我足够强,出去他们又能将我怎样。我季苍自认是个强者,妖皇和长公主也不会轻易舍了我,不然我进来之时长公主就不会赐一堆防身法宝给我,还给了出去的地图。我这趟进玄冰洞与其说是牢狱之灾,倒不如说是妖皇兄妹助我来历练的。” 这么一想,黑锅背得倒是挺值。妖界这对掌权兄妹拎得清事儿,姜梨看好他们。 季苍在这里休息够了,准备继续踏上征程,姜梨唰一下起身:“组个队呗。”对方可是有地图的,她记性不好又是路痴,搞不好猴年马月才出得去。妖皇在门口送她一堆宝贝防身,里面说不准就有地图,她居然一口拒了,还好遇到季苍。JSG “也好,我与仙子一同出去,外界对我的非议也能小一些。”季苍又落座回去,“姜梨仙子刚醒,可还需要休息。” 每次醒来都精神抖擞,她现在出去再和雪龙卷大战三百回都没问题。她摇头,提剑出发:“走吧。” 二人出了山洞,季苍指着右边一条雪山谷:“走这边。地图上标注了几个恶妖,想要过它们那关很难,可是只有这一条路走。” 姜梨:“迎难而上。” “可这相当困难。”季苍为难地说,“我也只有三成把握,配上长公主恩赐的护身法器,有六成胜算。可是护身法器只够我自保,只怕是兼顾不了仙子。” 姜梨想起那梦境里男子的声音,对方提醒她不要用借住外物历练,否则觉醒的时日会被拉长。她起初当这是个荒诞的梦,可是想到自己的确每次醒来都精神充沛,不得不信这梦几分。 严格来说,其实连古尘剑都不该使用的。姜梨摆手:“季兄不必介怀,生死有命,我若过不去是我命该绝于此地。” 二人该说的都说清楚了,这才一起往前走。季苍支起结界抵挡风雪,姜梨却直面风雪,让冰冷的雪就这么 在脸上胡乱地拍。 季苍:“仙子?” 姜梨:“没事,来历练的,当然要什么苦都能吃。” 季苍:“……”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没道理。 姜梨就这么虐了自己半条山谷路,从最初的冷得崩溃,到后面能明显感觉到风吹到脸上的刺痛感在慢慢减轻。可在山谷中,风只会是越刮越猛的,这足以说明她的锻体初见成效。 季苍正奇怪她的变化,忽听得谷中响起震天嘶吼,一条双翼恶妖从岩壁窜下来,张着嘴从二人侧面扫过。两人匆忙往后跳开,只差那么一点儿,就成了恶妖口中之食。 季苍定睛一看:“不好,这是食丹鸟!” 路上季苍分别给她科普过这条山谷中的恶妖,但可惜她啥也没记住,大吼一声:“啥是食丹鸟?!我忘了!” 季苍奋力将结界撑起,又掏出护身法器加强,这才有空答她:“食丹鸟两翼强壮,以扇动妖风攻击为主。它会吃我们的内丹!一旦内丹被吃,就什么都谈不上了!” 姜梨果然感觉面前的风大了,那食丹鸟正卖力地扇动着翅膀。于是她也架起结界,薄薄一层感觉维持起来并不吃力。她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内丹?这么久了她才想起还有内丹这个玩意儿。 听小九叽叽喳喳提起过,妖有妖丹,而人修仙也有结丹这一说,很多时候修炼这事就是围绕着内丹来修的,可她从来没有从自己身上感受到内丹的存在。 季苍做好备战准备,好意提醒:“仙子千万要在自己内丹之处自设一处封印加固,以免被它吸食出来!” 姜梨:“我内丹在哪里啊!” 季苍:“……你自己不知道吗!?” 姜梨:“不知道啊!”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位还能回答得如此理直气壮…… 第40章 三尾 季苍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回答这么降智的问题:“仙子原是人类还是……” 姜梨:“不知道!” 季苍:“……”你还能知道什么? 姜梨:“我记性不好, 季兄就当我失忆一场。” 季苍:“若是妖修,内丹一般放在胸腔处,若是人类, 内丹许在祖窍处。” 姜梨:“祖窍在哪里?” 季苍:“……”咋不把自己名字一起忘了, “眉心!” 姜梨仔仔细细感受了一下祖窍的位置,啥也没找到, 又在胸腔处搜寻半晌,也是啥也没找见。对面食丹鸟遭遇抵抗,暴走了,两条大翅膀疯狂扇风,满地的雪被扇起来, 扇得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 不管了,先打再说!姜梨打开天眼扫清迷雾,飞到上空,见那只食丹鸟还傻愣愣地对着季苍一人狂扇,拔剑就—— 她迟疑了下, 又把剑插回去, 开始 将灵力蓄积在掌中。不到万不得已, 她不想再用剑, 她需要尽快学会操控灵力。 底下季苍在喊她的名字,雪雾太大, 伸手不见五指, 同伴安全与否必须频繁确认。可是他什么回应也没有得到, 不禁心凉了半截。他分明已经再三提醒,可那仙子自视甚高,根本不曾将他的话听进去,竟连结界都不肯好好布一个。 姜梨当然不能答他, 她正悬在食丹鸟的头顶,万不能出声惊扰敌方。她贪婪地吸食着天地间的灵气,手中翻滚的幽蓝光团越来越汹涌。 季苍几次呼喊姜梨,均未得到回应,看来这食丹鸟只能是他自己来对付了。他为妖丹再加上第三重封印,以护体法器作盾,拔出长刀准备攻击。黑刃已断,这把刀也是长公主所赐,应比黑刃还要强,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试试了! 食丹鸟见他竟敢反击,快速飞动起来。姜梨踩在上空,忽然不好下手……别乱动啊!季苍用光明珠照亮四周三丈之处,却只看得到食丹鸟的影子在周围乱窜着。突然,那巨鸟俯冲而下,季苍仓促躲开,连滚带爬险些丧生巨爪。 不,不能再磨蹭下去。季苍将灵力灌入刀内,寻找着迷雾外食丹鸟的位置,呼啦风声不利于听音辨位,但好在他有一对听力不俗的耳朵。 找到了,就是现在! 利刃挥出,对面立时传来痛苦的鸟鸣,疾风劲雪顿时散去。没想到这刀竟这般厉害!季苍大喜,抬头去瞧,那漫天乱飞的鸟毛迷乱了他的眼睛,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沉重的鸟身落下地来,砸在雪里一动不动。 死了。 有点不大对劲。空气中,为何弥漫着焦糊味。 “这大笨鸟太蠢了,我在它头顶半天它都没发现。要不是你引得它到处乱飞,我早就一掌轰死它了。” 头顶传来姜梨仙子的声音,略显兴奋。季苍看着她从天而降,一时震惊地说不出话,就、这么简单的吗?短短几日不见,姜梨仙子的实力又精进不少,着实厉害。 姜梨方才那一掌拍出去,打的是食丹鸟的后背,那么大个目标摆在面前她却差点打偏。这准头很有进步的空间,蓄力的速度也不够快,看来得多找点移动靶练练。 “这儿还有食丹鸟吗?” 季苍:“还有一只公的,不过一对食丹鸟是轮换着出来的,那只公的应该还在巢里,我们小心绕着点走,不要惊动它应就能平安走过这段路。过去之后,会有吞梦兽守在下个路口,如果不小心中了它的幻术,就会被卷入幻境,遇上自己的心魔,如果不能克服心魔就会被困死在里面。” 姜梨:“等等,你上一句是什么?” 季苍:“下个路口有吞梦 兽。” 姜梨:“再上一句。” 季苍:“……我们绕道走,不要惊了食丹鸟?” 姜梨摩拳擦掌:“走,去惊一惊它。” 季苍:“……”什么意思,膨胀之中带着点狂妄,狂妄之中又带着点欠揍。 仙界上清台。 殿门被打开,沅容从外头进来,身后跟着紫善。 “冷冷清清连个接待的都没有。” 紫善回答:“回天后娘娘,您忘了么,道华元君把伺候的仙子都送到司命堂重新安置了。” 沅容想起来了,一个都没被分到她这里,看来从前在岘首宫里伺候的那些女仙,对她很有意见啊。呵,她冷笑了一声:“去找找道华元君躲在何处。” 从前扶月上神独居在此,又不需要人伺候,所以这上清台修得不大,也就一个主殿并一个山水后院。紫善把其他房间都找遍了,最后在后院的深潭旁找到她们要找的人。 道华元君正和天音剑灵在一起修炼。 沅容嘁了声,提步走过去:“一只三尾凤凰,再怎么修炼不也还是个废物。” 素华运行完一个大周天,睁开眼,才见上清台来了人。此处清静又偏僻,她没想到会有人造访,来的还是新天后。她拍拍身旁的榕榕,待榕榕睁开眼,嘟嘟嘴回到剑里去,她这才起身,似笑非笑,只余客气:“还未恭贺天后娘娘得偿所愿,本想过了这风口浪尖再去贺你的,不想娘娘先来了。” 沅容:“这称呼你倒是换得爽快,可是真咽得下这口气?” 素华笑笑,无意与她争吵:“缘起情灭自有定数,一别两宽于谁都好,想通了就不气了。” 沅容:“话说得真是好听。可本宫问的是,被我这朋友背叛,你也咽得下这口气?” 素华面色一僵,倒是没想到她会问得这般直白。也不奇怪,如今走到这个地步,撕破脸也属正常。 当初她日子好过了,先是帮助挚友早日飞升,后又留沅容在近处住着好日日见面。可后来沅容抢了她的夫君,两个都是她挚爱的人,她忍。她以为最过分也不过如此,可再后来,那两个人将她视作多余,将她软禁此处。她以为,最过分之余也就那样了,没有想到沅容今日还要亲自来践踏她的尊严。 她轻叹口气,倒是平静。不是不生气,而是以她现在的能力,她无能为力:“咽不下又能怎样。” 沅容满身珠光,贵气逼人地站在她面前,对她的平静很不满:“知道么,我好嫉妒你。凭什么你都能得到上神的垂怜,没有用的三尾凤凰,凭什么我这天生十二尾的孔雀,却不能得她看一眼,我无父 无母难道不比你可怜!凭什么你能和爱的人厮守,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另娶他人。” 当年孔雀族里沅容爱慕的那个少年,早已为人父,她恨!素华嘴角泛起一抹苦笑,这,难到也怪得到她身上。 “扶月陨落,我好开心!” 别的素华都可以忍,唯独这话,她一个字都听不得,当即沉了脸色:“沅容,你辱我可以,莫辱我师尊!” “扶月死了,你这个废物,再也不能骑在我头上,哈哈哈……” 榕榕气得从剑里跳出来,指着沅容鼻子大骂:“你敢这样骂我主人,等我修炼好了,一定打死你!没有素华你狗屁都不是,哪里有命还在这里咬人!” 榕榕话音刚落,突然被击中胸腹朝后倒去,脊背砸石块上痛得爬不起来。素华急忙去扶,急红了眼:“沅容!你不要欺人太甚!” 沅容嘲笑着这两个可怜虫:“都被废了修为,还说要打死我,真是笑话。是啊,没有你素华,我什么都不是……那些我最狼狈的样子你都看过,我遭人羞辱的时候你也都在,每次看到你,就看到自己糟糕的曾经。” 所以,哪怕帮了她再多,素华永远都是她想连同伤疤除掉的存在。 “就算你好好呆在这里,你猜我容不容得下你。你凤凰族失去了尊贵的天后,现在才开始慌了,想从我孔雀族里夺回权柄,这样的事我绝不允许它发生。” 素华:“你想做什么!” “杀了你。” 榕榕:“疯婆子!” 沅容动手了,她真的动手了,素华抱着榕榕匆忙躲开,险些就被打中。她根本不是沅容的对手,对方的仙力早已在仙君之上,又得天君偏爱亲自助其修炼。她必须反抗,不然真的会死在这里。 素华不得不还手,可沅容一拂袖便能挡下,双方实力悬殊太大。她被逼无奈,只得用上凤凰金羽。她进来修炼得法,进步明显,这凤凰金羽添了几分霸道,应能护住她自己。 金羽发出,这次沅容却没有躲,而是一把将呆在身后的紫善拎到身前来。那凤凰金羽不偏不倚,恰恰扎入紫善胸口。 “娘娘……”紫善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的金羽。 “你!”素华大惊。 沅容嘴角一抹狡黠飘过,冷笑着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我好心来拜会,道华元君恼羞成怒,一言不合竟将我的侍女杀了。这可怎么办,若是传出去,道华元君日后还如何自处。” “你要嫁祸给我。”素华万万没想到,昔日挚友的心肠竟是这般又黑又硬,“她可是跟着你一路从微末走到如今的人,为了对付我,连她你也忍心牺牲掉。” 紫善倒地,被刺穿仙心,已是死了。 “是啊,她是我最得力的侍女,这样嫁祸起来才方便嘛。”别人,只会断定是她素华动的手 ,更何况还有凤凰金羽作证。 沅容脸上半天痛惜都无,恨道:“正是因为本宫微末之时的狼狈她都知道,她才更该死!” 疯子,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三条尾巴的废物,哈哈哈……好好珍惜你在上清台的时光,这么好的地方,你终究是不配住的。” 此时姜梨已干掉了第二只食丹鸟,与季苍二人一道来了下一个路口。那只巨大的吞梦兽正趴在地上呼声震天,鼻子上吹气巨大的鼻涕泡,莫名的有那么一点丑萌丑萌的。 姜梨压低声音:“它睡着了,偷偷飞过去?” 季苍:“好。” 两人飞到上方打算偷渡过去,不料他二人刚飞到最近处,那吞梦兽突然拱了起来,两个鼻孔各冒一个鼻涕泡,眨眼之间把他们包进了泡泡里。 装睡! 不是……鼻涕泡也太恶心了! 季苍大喊:“小心心魔!” 随后泡泡变成了白色,外面的景色逐渐变得什么也看不见,任何的声音包括风声也渐渐听不到。很快眼前的白色褪去,姜梨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青青草地中,但她知道自己还在泡泡里,即将看到自己的心魔。 心魔,她的心魔是什么? 是高考?健忘?还是父母的失望……可是不论是校园还是医院或是父母,她都没有看到,她只看到一片山清水秀。 不远处几团毛茸茸的动物在嘶叫着。 她伸长脖子张望,发现是一群雪白的小狐狸在打架。它们围着中间瘦小的那只,咬它,扑它,朝它龇牙。姜梨小心翼翼地迈出步子,这才发现自己在这个环境里是个虚体,便大胆地往前凑过去。 这回看清楚了,她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六……” 围在外头的小狐狸都有六七条蓬松又可爱的尾巴,只有中间那条,略显可怜的三条尾巴垂在屁股后头。 姜梨:“……”没有想到目睹了霸凌行为。但是,这跟她的心魔有什么关系。 第41章 扶月的心魔 百思不得其解, 她和狐狸有什么交集么,放错VCR了吧?可是姜梨出不去,只能接着看。 这群小狐狸还都只是刚断奶的样子, 可刚断奶就知道欺负弱小。她观察出来了, 尾巴越多的小狐狸体格越壮,那只三尾的是最弱的, 被围堵在中间欺负得遍体凌伤。但它却是里头最凶的一个,谁咬它一口,必定会反咬。 她在旁边围观一阵,后来霸凌的狐群自己觉得没意思,或许被反击烦了, 终于在咬断三尾小狐的一只后腿后,撒欢跑掉了。 三尾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姜梨跟着它从黄昏走到天黑,看着她蹲在已经撤空了的巢穴悲鸣。这只小可怜被狐群抛弃了,姜梨 蹙着眉头站在一旁陪着, 心房隐隐作痛。 画面一转, 黑夜散去, 太阳升起。小狐狸从空荡荡地巢穴里钻出来, 瘸着腿去找了口水喝,舔了几口花蜜, 又吃了几口昆虫, 所有它能吃到的都往肚子里咽。 姜梨一路都跟着它, 作为虚体的她眼睁睁看着这只小狐狸从野狼嘴里逃生,从野猪獠牙下活命,九死一生。它很弱,但是它很顽强, 强大的求生欲让人心生恻隐。它边走边嗅,寻找着它的族群,可是它始终都没有寻到。 画面再一转,一身紫衣的老者将小狐托在掌心,对毛团说:“我乃神界博易神君,你可愿跟我回神界历练一遭?” 三尾小狐晃晃尾巴,开心地点头。 画面飞转而过,姜梨看到了神界的天空,它有着从未见过的清澈,好像水面倒置在天上。博易神君站在赤红色的池塘边,问小狐:“想要脱凡骨,生神骨,你就必须跳进淬骨池。迄今为止,还没有小兽活着从池里出来,你可要考虑清楚。” 三尾小狐扑通跳了进去。 画面再一转,从池子里爬出来一只伤痕累累的小狐狸,博易神君欢喜不已:“成了!成了!你天命如此,能淬骨成神,我便收你做徒儿,赐你名‘扶月’。” 飞速切换的画面在姜梨眼前掠过,小狐开始修炼,它化形了……化形的女体与她一模一样,唯多出眉心一点红。 姜梨惊讶得合不上嘴,傻得不能思考了。 因不是天生的神,扶月的修炼异常艰辛。数万年里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罪都受过,唯有退缩从未有过。终于有一天,博易神君对她说:“你已圆满,可称上神,去看看吧,神碑上已有了你的名字。” 不知为何,这个画面让姜梨脸上微微发痒,伸手去摸,已是热泪盈眶。为何那些酸楚她能感受,看到扶月成神的那一刻她竟感到无比开心。 神界的画面终结在这里,一切都消失了,只余一片漆黑在眼前,一个声音质问着她—— “你甘心吗,扶月……受这么多的苦,牺牲数万年的时光, 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什么? “当你狐族遭遇灭族之祸,你以半神之躯强下神界救他们于水火,为此险丧性命,他们又是如何对你的……” “只因你是三尾,不配……什么都不配……就连活着都不配。” “九尾才是狐族的统领。” “你受断骨噬心之苦,历数万年修行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这些不值得的同族?为了那些自私自利的人,还是为了那些恶臭肮脏的仙……你,到底又得到了什么?” 姜梨被问懵了。这本不是她的心魔,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却将她问得宛如被逼到墙角,要她必须说出个答案。 一个女声在虚空中响起:“你,究竟要继续从前的路,还是要潇洒与自我。” 姜梨转过身,看到了说话的女子,她长着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神情冷漠,手里握着天音剑。 姜梨满身戒备,一把握紧了古尘。她着实搞不大明白,这幻境里怎么会出现扶月的过往,叫她看得心头隐隐作痛。 “你自己的事,问我干嘛。” 扶月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答应我,不要再管他们。” 姜梨:“……不是,你的事你自己搞定啊。” 扶月神情痛苦地望着她:“不,我需要你的帮忙。你就是你,我就是我,你只要答应我再也不管他们,我就可以获得解脱。” 姜梨扯扯嘴角:“我是我,你是你。我是小角色,我可以潇洒,你是上神,你不可以,你潇洒了我这种小角色还怎么潇洒。不是说魔界只有神族才镇压得住嘛,你可千万别罢工。” 扶月:“可我累了。”她举着剑,“你若不随我意,我便杀了你。” 姜梨:“你也太霸道了……你搞错了,都搞错了,什么情况啊!”不等她说完话,扶月已提剑刺来,她匆忙抵挡,心里头哔了狗。 她算是明白了,这幻境里头,要么入心魔,死在吞梦兽的鼻涕泡里,要么战胜心魔,才能出去。可是搞错了啊,她怎么打得过扶月,横竖都是个死。 季苍没过一会儿,就打破幻境出来了。他实力不俗,又有静心丹护体,稍作努力便成功脱险。他落脚在雪谷中,那吞梦兽没有什么攻击力,瞧了瞧他也就算了,专心守着剩下的一个鼻涕泡。 上空中的球形呈现白色,姜梨还被包裹在里面。季苍 盘腿坐下,静静等待,仙嘛,或多或少讲究修心,姜梨仙子应该很快就出来了,战胜心魔应该不难。 可是他等了好久,上空始终没有动静。天色渐暗,逐渐进入深夜,季苍冷得着实是受不了,好想找个山洞避一避,可姜梨还没出来,他只好生着火坐在这里等。谁知这一等,就是一夜。黑夜渐渐流逝,清晨的光照进眼帘,时间竟然推移到了第二天。那吞梦兽口水已流了三茬,愣是还没等到吃的,望着悬在半空的鼻涕泡陷入了自我怀疑。 里面到底在搞啥? 姜梨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跟扶月过过招。最起先的时候,被碾压着按在地上摩擦,一度被虐到生不如死。可她终究撑下来了,就像那只三尾狐一样,只要有一口气在,就别想叫她放弃。 运气、反应、速度、锻体……无一不在飞速提升。她在幻境里坚持了一整个昼夜,可连扶月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摸到,一直疲于躲避,想要战胜这个神走出去,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讲道理,她能不被扶月轰得灰飞烟灭,全赖她逃命技术好。自己的心魔没见到,被错丢到地狱模式来,也忒倒霉。 正吐槽间,扶月突然从她眼前消失,一道强光照进她的眼睛,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鼻涕泡破了。 趴在山谷中堵路的吞梦兽咽咽口水,趴回去睡觉——这顿饭不吃也罢。 姜梨从半空中落下,虚弱地从雪地爬起来,人还是茫然的。季苍连忙赶过去:“仙子可好?” “……没事,坐下休息休息。” “仙子在里头待了一天一夜,这心魔……”这心魔也太厉害了,季苍感叹,“还好这吞梦兽懒得出奇,灵力也不怎么样,耗不起太久,自己放弃了。” 她没太听进去季苍的话,人在幻境里呆了一天一夜骤然出来免不了懵逼。那些质问的话,洗脑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徘徊,纵然她遭遇的不是自己的心魔,也被折磨得神经衰弱了。 现在,得到喘息后她忽然回味过来,发觉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干坐一阵,她问:“季兄,你说神要守护六界,牺牲大不大?” 季苍怔愣片刻,摇摇头:“神界的事其实我等小人物可以探知的。不过 ,神不像天上那帮仙人会向凡人索要供奉,想来过得清贫,更何况听说泽渊和扶月在仙界暂居的时候,的确对那些身外之物看得很淡。” “大几万年才出一个神,还要下来历练,神的修炼一定很苦。可他们付出那么多,保护六界,除了得到尊重又得到什么?” 季苍又摇摇头:“仙子何以问这个问题。在下觉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吧,那已是身不由己的事。” 姜梨:“如果你是神,你会为了保护六界吃尽苦头么?” “……不想吃苦头也得吃啊,身不由己嘛。我没有福分生在神界,如果有……”他顿了顿,“或许也会在需要我牺牲的时候,遵从天命吧。” 姜梨埋下头想了想,她若是神,大概也会困于天命吧。与其做一个匆匆而过的蝼蚁,她宁愿成为耀眼的英雄,与“平凡”二字永不擦肩。 第42章 是她!是她!是那个翻盘…… 仙界出大事了。 道华元君用凤凰金羽杀了玄天后的贴身侍女紫善。听到消息时, 众仙也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华元君是原天后,玄天后已是从前的沅容天妃。 值得信吗?一半信一半不信。道华元君脾气最是温和, 说她杀人, 没有几个人不会怀疑。 那紫善什么脾气大家都清楚,许是口无遮拦激怒了道华元君, 元君积愤难消一时失手倒也说得通。平心而论,如果是紫善先出口伤人,道华元君动手,那也是她活该。 问题是即便有凤凰金羽为证物,道华元君也不认罪。可她也不辩驳, 只反复一句“我没有杀人”。 论说不过是个侍女死了,倘若当真有不敬之举,就是真动手杀之也不为过。可这紫善是新天后的贴身侍女,是跟了沅容千八百年的贴心人,沅容为她之死哭得伤心欲绝, 不肯轻易就这么算了。 玄天君早前是有善待先天后的话在的, 夹在中间也不好做, 最终依新天后的意思, 让道华元君搬离上清台,将人界一座海中仙山赐她居住。如此, 将二人分开两不相见, 也好免了日后的麻烦。 这明显是认定了道华元君杀人, 却还要硬顾着面子。道华元君还是那句,她没有杀人。可她虽不认罪,却认了罚,隔天只带着把天音剑就走了, 这般决绝背后的失望谁人品不出来。 为 此事云影之镜上吵翻了天,玄天分成两派,分别挺新旧两位天后。炎天则独一派,把沅容骂了个狗血淋头,顺带把玄天君也打成宠妾灭妻的渣男典范,炎天君甚至首次在云影之镜上开了金口。 他说:“忘本负义,终将万劫不复。” 玄天君自是没有在这风口浪尖上和他对骂,出来骂的还是那位信然上仙。本来这事过阵子也就消停的,生生被他骂成了热度话题,最终玄天界这边实在看不下去,自己把信然禁言掉了。 那上清台不出几日就成了天君天后常去之处。传说那里还遗留着扶月上神的气息,十分有助修行,为何而去旁人又岂会不懂。 最后的最后,在这玄天界竟是一寸土地,一块砖石,一个可以喘息的地方都未给道华元君留下。 …… 半个多月过去,妖王争霸擂台赛应该就要进入尾声,姜梨和季苍也来到玄冰洞的出口附近。 这场历练于季苍而言颇见成效,对姜梨而言……季苍看着走在前面的姜梨仙子,不免暗自感慨,人和人天生就是有差距的。他经玄冰洞历练,只能说修为有所增长,打昔日劲敌宫泉多了一两成胜算而已。可这姜梨仙子,在短短半个多月里脱胎换骨,仅说这玄冰洞里的疾风劲雪,已是丝毫干扰不她。 她并没有支起结界,迎面而来的风雪呼啸着吹在她身上,却化作微风拂面,飘落的雪花似是敬畏着她,一片也未落在她身上。 有这样强大的仙力,据他的判断,承野王的位置非她莫属。 姜梨这会儿走在前面,心情愉悦,倒是没空感叹,因为正把玲珑八宝袋里的东西腾出来,放入自己的灵墟。昨晚她突然想起来,梦里那个男子曾经说过她的内力都藏在灵墟之中,便问了季苍这灵墟是什么。 季苍告诉她,灵墟是传说中的洞天福地,听闻有仙或妖在自己体内修炼出过,具体是什么不清楚,据说是玄妙又玄妙的东西。 姜梨问他,那神有灵墟吗。季苍的回答是肯定的,神当然有,神是不会结丹的,灵墟于神而言相当于内丹,但其作用绝非内丹可比。 于是姜梨那晚入定之后,就在自己身体里认认真真找寻自己的灵墟,果真叫她找到。她进去逛了一圈,发现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还有竹屋桃树,整个一世外桃源。竟没想到,她自己的体内竟 然还藏着这样一个仙境。储物,休息,或许还可以办野炊,如果可以邀请朋友进来的话,甚至可以搞轰趴。 那晚从灵墟出来之后,她若要再寻找灵墟所在能随意感觉得到,从中取出个东西也不过是随心之事。所以,既然有了自带储物柜,那还要玲珑八宝袋干嘛。 当她把东西都挪到自己灵墟中时,走在后面的季苍提醒她道:“出口处有条弱水河,昨天跟仙子说过,仙子可还记得。” 季苍已经被姜梨那诡异的记性蛰伏,再三提醒。不过这个姜梨记得,弱水河嘛,和现世听说的弱水差不多,都是鸿毛不浮的水,所以她没忘。 她点点头:“记得,只能飞过去。”而且弱水上空灵力稀薄,想飞过去并不容易,如果体力不支掉入水中,基本就淹死在里面了,因为连丝毫水的阻力都不会有,又如何还借力飞得起来。 季苍放心了。两人走着走着,弱水河就在前面了。 “但是,我有个问题,这弱水真的从未有人能够坐船过去,或者蜻蜓点水踩过去?” 这个问题有点刁钻了,本着严谨的态度季苍认真想了想,说:“或许修炼到妖皇陛下那个境界,就可以吧。妖皇陛下入玄冰洞,一天就出来了。” 不愧是强者中的强者。 姜梨摸摸下巴,忽然从灵墟中找出条绳子,在自己腰上缠了一圈后递给季苍。她看着前面的平静得好似一面镜子的弱水:“我想试试踩上去。” 季苍握着绳子,刚觉风太大或许是他听错了。 “仙子说什么?” “我想试试踩上去什么感觉。” “……”这个想法很危险啊。季苍看看手上的绳子……也行,“可仙子就这么放心把自己的性命交到我手上?” 他只要一松手,就可能少一个人和他竞争承野王的位置。 姜梨把古尘剑插在雪地里,往里灌入一股灵力:“剑兄!他敢松手你就削他!” 古尘发出了嗡嗡声响,非常上道。 被古尘干断过黑刃的季苍虎躯一震,把绳子拽得老紧了。他已准备好浑身力气,待会儿要拉人起来了,姜梨仙子这躯体,已经磨练得连雪龙卷都卷不动,不知是不是沉得令人发指。 姜梨走到弱水河边,伸出脚试探。脚尖触到弱水,果然丝毫感觉也无。她把脚缩回,使灵力游走全身,片刻后再把脚踩在水面上。依然没有反馈任何阻力给她,但是她 却身轻如燕,壮着胆子把另一只脚支撑在岸上的脚提了起来。 季苍双手紧拽绳子,然而预想中的拉拽感并没有传来。眼前的姜梨仙子,立在弱水之上,迎面而来的冷冽河风吹在她身上吹得裙角微微摆荡,周身一团朦胧的光,是那般令人敬畏。 他惊呆了…… 姜梨痴望着脚下平静无波的水面,陷入了深思——她,凭什么可以站上弱水。良久,她回头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别的没有多说。 “出口就在前方,走吧。” 妖都里的擂台赛已经快要进入尾声。一般来说,打到什么时候是由长公主说了算,妖族好战,总不能一直打下去。但如果擂主太强,连上三场都无人敢战,那本届擂台赛就会宣告结束。 今天已是宫泉守擂的第三场了,前两场没有人敢上去打,如果今日午时对手还不出现,那这承野王位就是他囊中之物。 空等了两场的小妖们很是无聊,守在台下各种找乐子,打牌的,吃锅子的……看看天色,离午时已经不远,本届擂台赛就快要宣告结束。 冬香借着这个机会在妖群里发酒楼宣传单,顺便找个伙计推着小车在树下卖些人界小吃。因的确无聊得浑身发痒,小妖们也乐于听她的广告,一小妖接了传单,忽然问道:“欸,突然想起来,你现已跟着姜梨仙子混,这个酒楼是她开的吧?” 冬香点头,正要推销特色菜,几个小妖就围上来了,又一妖问:“那你家主子今天能不能回来打啊?” 另一妖抢话道:“听说是去玄冰洞历练了,等历练完黄花菜都凉了,今天就别指望她了。” 冬香正要开口,某颇有些声望的妖也凑上来说话:“她就是出来,你们也指望不上。”倒不是不屑,那说话的语气不过是在陈述事实。 小妖们认得这个猴妖,对他的话免不得多几分信服,忙问何以就指望不上了,上一场不是打得很精彩吗。 猴妖道:“你们就没看出来宫泉的修为突飞猛进,已和从前毫无可比性了吗。” 小妖们看不出来,这几场都打得很短,只知道宫泉出手快狠准。猴妖笑道:“你们修为浅薄,看不出来也不怪你们。那你们应该都知道,他的孔雀钉在和姜梨仙子对打的那场断掉了吧。” 小妖们:“知道啊,听说回孔雀族修补好了。” 猴妖:“那修补 好之后,孔雀族不会再多帮帮他么,嗯?” 冬香面露不屑,说道:“看出来了,他修为飞涨,定是族内有人给他灌输了内力。谁愿意主动把内力给别人啊,他们孔雀族为了这个王位,可真是肯下血本。” 猴妖:“不错。”他见这些小妖一脸惊讶,往下解释道,“自从发现沅容这个十二尾孔雀,因为无父无母未能得到照顾而流落在外,靠巴结着如今的道华元君才崭露头角后,孔雀族痛定思痛,制定了振兴全族的新族规,和凤凰一族完全呈两个极端的模式。族内有志之士分为主内和主外两拨,主外的朝妖仙两界发展,而主内的则牺牲自我管理好孔雀族内务,是为族内的长老。孔雀族的所有人,都要为全族的壮大贡献力量,如果没有什么本事,那就要给有本事的孔雀提供助力。” 冬香:“所以,我猜是其他资质平庸的孔雀,被长老分配任务,将自己的内力分给宫泉了吧。” 猴妖:“猜得不错。” 众小妖惊讶不已:“可是,这么有进取精神的族类,为什么我喜欢不起来……” 猴妖:“因为过于功利,就会变得不那么讨喜。” 一小妖马上接道:“就是!听说天界那只做了新天后的孔雀,背叛朋友,抢人家夫君不算,还把道、道什么元君的师父扶月上神的旧居霸占了用来修炼。他们为了阖族的壮大,什么肮脏手段都使得出来,当然不招人喜欢。” 听完了这些,小妖们叹气。不招人喜欢又能怎么办呢,谁也拦不住孔雀族崛起,如今宫泉就要拿下承野王,日后在妖界呼风唤雨的,或许对于他们这些小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唉…… 冬香:“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如果我家主子能够赶上擂台赛,一定可以赢的。”她很神秘不是吗,伤总是好得那么快,宫泉在进步,她经过玄冰洞历练又未尝不可脱胎换骨。 猴妖抬头看了眼观战台旁的日冕,还剩不到一刻钟擂台赛就要宣告结束,宫泉坐在擂台一角的太师椅上,十分的惬意与得意。他“嘁”了声:“虽然我也不喜欢宫泉,但是姜梨仙子要是赶上了,敢上台攻擂,我就敢把我所有身家拿去押宫泉赢。” 话音刚落,一道白色的影子不知从何处而来,落到台上化作一个女子。正在吃锅子打牌的小妖们,激动得把桌子掀了—— 是她!是她!是那个翻盘之王! 第43章 早点打完回家吃饭 一出玄冰洞, 姜梨就直奔擂台赛,默不作声地在后头观察一会儿。冬香和那几个小妖的对话她都听进耳朵,暗暗嘁了声。 玄冰洞的历练, 使她连听力眼力都变好了, 只要她想听,在场小妖们聊了些什么都能清晰地入她的耳。 现在她站上台, 台下嘈杂沸腾的欢呼,每一声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他们也在聊着,长公主殿下为何还不动手抓人,仙界可是下了通缉令逮捕这位女仙呢,难不成有庇护之意。 通缉令?她细听…… 偷了天罡元天丹?被罚种树却潜逃了? 逃了她认, 但是偷盗是什么时候的事。不过就是断网大半个月,村通网,好懵逼……还有什么大新闻是她不知道的么? 宫泉原本得意的表情,在看到她的那刻,变得僵硬。再过一小会儿, 就那么一小会儿他就拿下承野王了, 这个女仙还真是阴魂不散! 不过也没关系, 多打一场而已。他从太师椅上起身, 弹弹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正待说话, 就见对方手上多了一个玲珑八宝袋。 姜梨心头有气, 把剩下的钱全部扔赌坊摊子上去:“麻烦老板点点, 我下午来收钱。” 赌坊的管事乐呵呵地帮她押了她自己,摊子火热开张,兴奋的妖群激动得几乎要把摊子都挤翻。 先前戏称她翻盘之王,发誓以后但有比赛都押她的小妖们, 今天这场却仍有不少押了宫泉。因为宫泉实在是太强了,几个有能力争夺王位的大妖,在他手上都输得很惨。都知道姜梨仙子是去玄冰洞历练了,可是历练的效果未知,总不会比宫泉厉害吧。 宫泉的进步已经可以说得上诡异了。 方才和冬香几个说话的猴妖,被怂恿得掏了身上所有灵石,十万来枚砸在赌桌上,押宫泉赢。没办法,骑虎难下嘛,谁知道这女仙这么快就出玄冰洞了。不过,她想赢,难,所以猴妖抖抖手,豪赌一场。 因这猴妖混得小有名气,众妖见他这内行竟这么多钱押了宫泉,定已预见了胜败,争先恐后的也跟着下注。 姜梨见那边引起轰动,伸着脖子好心提醒:“那位雷公嘴的兄台,输了别哭鼻子哦。” 周遭一时安静,猴妖愣了愣才发现对方在说自己,故作沉稳,回应她道:“仙子可未必能赢哦,这半个多月宫泉护法的修为飞速提升,仙子身在玄冰洞怕是还不知道。” 宫泉瞟了眼她,仿佛在看她的笑话。 姜梨正欲怼宫泉几句,就见季苍忽然出现在那猴妖旁边。因前段时日闹出的黑妖术,他被关玄冰洞,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他的 出现又引起一阵轰动。 季苍也取了个玲珑八宝袋拍在赌桌上:“我押姜梨仙子赢,也是十万灵石。” 双方都是惊天大手笔,现场寂静一片,随后逐渐生出了骚动。什么情况,他俩一起出的玄冰洞吗?关系这么好?季苍也许见识过仙子的历练结果,他敢押说明那仙子一定也长进不少。众妖犹犹豫豫,交头接耳一时不知该信哪边。 宫泉瞟了季苍一眼,冷冷笑道:“呵,手下败将,也敢挑衅。” 姜梨对他的厌恶,终于是一点没掩饰:“呸,我去玄冰洞旅个游,看把你能的。” 刚才她可是听到了,孔雀族对外好事全不干。什么新天后,什么道华元君,什么偷盗的……她不在的短短这些日,不知又出了多少腌臜事儿。 如今听到这些消息,心头的不爽是越发真实且摸得到缘由了。 观战台上,长公主悠悠品茶,眼尾微扬着:“去,把妖皇陛下请过来。就说,今儿有他想看的。对了,带个口令给裁判官,比赛晚点开始,也好让底下这些赌徒们莫急,有的是下注的时间。” 这会儿已经临近午时了,等候妖皇过来,又等赌徒们下注,没一会儿太阳就升到正中了,修为低的小妖们捱不住饿,一个个的照顾起冬香的生意,眨眼工夫推来卖的小吃就卖了个精光。 姜梨在台上和宫泉干瞪眼,对方没一会儿就把眼睛撇开,懒得与她放赛前狠话,保持着一贯的傲慢。待头顶一道暗光掠过,妖皇陛下到了观赛台,裁判官这才上台,询问二人可准备好了。 台下小妖们慌慌张张找好位置,准备看比赛了。宫泉点头,迫不及待想赶紧结束这场多余的擂台赛。 姜梨抬手却道:“莫慌。”话落,古尘剑出现在她手心。如果观察足够细微,可以发现,原先需要把剑别在腰间的她,现在已经可以将剑存在自己体内。 这足以说明,她的修为也提升到了另一个层级。猴妖到底是个内行,瞧了一眼就皱起眉头,想反悔却说不出口。 她将剑朝台下一扔,堪堪落在冬香头顶,冬香一把接住。把剑丢了,是什么操作? “我让你一把剑。” 众妖:“哇——”这么狂。 “这次不用剑,我要用手掰断你的孔雀钉。” 上一场,如果没有这把剑,她早就死透了。宫泉冷冷一笑,竟不知自己还能听到这等疯言疯语:“好狂妄的口气,简直是在找死!” 姜梨:“大中午的,早点打完回家吃饭。”说话间,手心调动起灵气,以灵气为剑,已是进入状态的样子。 众所周知,她是翻盘之王,所以绝不能让她拖到后期。宫泉深谙此理,上一场一开始没能压制住 她,导致后面孔雀钉被砍断,险些崩盘。这一次,他绝不再给这女人一丝机会。 开场就是致幻术。时间恰恰好,距离他上一次开致幻术已经满一个月,今天又可以用这一绝招对付她。 看客们发现,宫泉身后的翎羽光泽比上一次更为耀眼,原本是若隐若现的孔雀尾,这一次耀眼得就像是真的。 姜梨开了天眼。 宫泉冷笑,开了清障眼又如何。 这十二根孔雀钉当中,假的那十一根光泽也更亮了,亮到几乎和真的一样。和上一场相比,他们飞绕的速度也更快,足以让人眼花缭乱。当然,那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突然,它们以纷乱的角度从四周八方突袭过来。姜梨并不躲,仔细辨认出真的那一根,出手去抓……抓空了。 虽然抓空了,却让宫泉瞳仁猛缩,因为她这辨认的眼力叫他吃惊不已,出手的速度也快到可怕。更让他吃惊的,是那十一根孔雀钉虚影竟扎不到对方身上!就在只差分毫的地方,攻击力偏弱的它们好像遭遇了空气的阻碍,饶是他下再大的力气,尖锐的刺头也碰不到对方的衣服。 他这才发现,她甚至连结界都没有布。 姜梨抓了一次没抓住,又伸手去抓第二次。这次堪堪碰到孔雀钉的末端,宫泉大惊,使灵力亲自控制孔雀钉飞速环绕,寻找机会进攻。 那钉子飞的速度实在太快,姜梨转身的速度自是跟不上的,她索性站着没动,对着宫泉淡定发笑,笑得宫泉浑身发毛。 观战的众妖发出一阵惊呼:“……小心!” 孔雀钉已绕到她的后背,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刺向她的心脏,就在众妖喊出小心的同时已是来不及,那根细长的钉子扎了下去。 姜梨保持着原有的站姿,只把手往背后一探,一把逮住。 这……用这种方式去逮孔雀钉,只怕是钉子没抓住人先死了。搞什么鬼,为什么连结界都没有,上一场不是还知道保护自己的吗。 可是众妖很快发现,那孔雀钉扎下去,姜梨仙子却安然无恙的样子。仔细去瞧,才发现她竟只是破了点皮,背上只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血痕。 她在玄冰洞里的锻体,可不是练着好玩儿的。风刀冰剑折磨小半个月,因弃剑不用练习灵力的运用,而频频被恶妖伤及要害,她的体肤已不是进洞前的强度。区区孔雀钉,即便它经孔雀族全族打磨,也休想再如上次一般,碎她骨头断她筋脉。 宫泉大惊失色,乍见孔雀钉已被她单手握住,慌忙停下致幻术,抽剑来刺。 光团就是在这时围绕姜梨撑起的,她的结界将她护在里头,强大的灵气翻涌在弧形结界的表面,当宫泉的剑刺过来,结界纹丝不动。 她就站 在里面,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眼尾和嘴角轻轻勾起,仿佛在说——你看,你的本命法宝就在我的手中,你猜我用点力它会不会断掉。 不可能,不可能断的!上一场若没有那把绝世好剑,孔雀钉绝不会断成两截。现在它已被修补完好,长老集全族之力将它重新淬炼,岂会是她徒手能毁的。 可是宫泉慌了。这个女仙她太诡异了,就连这结界……他用全身力气去劈,竟然还是差一点。 玄冰洞中姜梨没有练过结界的强度,但是内力深厚之后,结界自然强度增加。她微微笑着,把孔雀钉捏在手中朝她的对手晃动。 “我说了,早点打完回家吃饭。” 第44章 告别擂台赛 宫泉面如土色:“简直痴人说梦!” 对方的尔康手没有阻止下姜梨一头一尾抓住孔雀钉, 她周身的灵力在往手上汇聚,就要开始掰了…… 宫泉拼命拿剑劈砍着结界。台下众妖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一帧画面, 徒手啊!这是什么壮举! 掰了半晌, 姜梨甩甩手,手心勒得通红:“……有点儿硬啊。” 众妖:“……”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孔雀钉上一回断掉, 还是那把剑削的呢。这场打之前是她自己要让,还把剑扔下台来,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 宫泉大笑:“想断我本命法宝,妄想!” 姜梨抬头看看毒辣的太阳,感觉到天地间灵力的充沛, 不慌不忙:“你等等,我再试试。” 宫泉忽又面如土色,疯狂劈着结界。可这结界为何越来越厚,刚才分明是可以被他砍出裂痕的,现在不仅纹丝不动, 还震得他的剑卷了刃。 姜梨这次不直接蛮力掰了, 她探到自己的灵墟, 试着将灵墟之中蕴藏的力量释放出来。她也的确办到了, 虽然挤牙膏似的,但是的确有她原本该有的力量被释放, 力量汇聚到双手, 她再用力一掰…… 清脆的一声响。 “你看, 我说了,争取让大家早点回家吃饭。” 宫泉一大口黑血吐出来,当场举剑劈砍下来。什么话都不足以表达他的愤怒,唯有动手杀之。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啊…… 他大力朝姜梨劈砍下去, 却不料这次剑没有砍到结界上,对方竟突然撤了结界,以他看不清的速度,踢到他的手腕。他未料有变,不防被迫松手,剑被对方夺入手中。 现在 ,没有兵器的人不是她。 “我说了,争取让大家早点回家吃饭。当然,如果你一定要打,我也奉陪!” 打!当然要打!宫泉飞身而起,身后孔雀翎深蓝的光芒隐现。这次不是致幻术,他的十二根孔雀翎脱离出来,合成一把黑蓝色的剑,快如闪电直直向姜梨杀过去。 妖皇“哟”了声:“这才是真正的绝招嘛。” 乌雅:“可惜轻易使用不得。” 孔雀族的十二翎羽,是绝招中的绝招,合成的羽剑甚至可以排得上神兵谱前十。只是,一旦这十二根羽毛化成了剑,那就无法在同时使出致幻术。羽剑威力很强,但因为是羽毛化成的所以很脆,如果遇到硬盾之类便不敢硬攻,否则可能进攻不成反而碎裂。 羽剑碎裂等于翎羽受损,等那些羽毛再长出来,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这期间致幻术不能使用,必是要跌出大妖行列的。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孔雀族不会用这招。宫泉这是被气得失了智,竟然在擂台上使,还是在对方能徒手掰断孔雀钉,锻体已见成效的前提下,唉…… 对方羽剑以破竹之势杀来,姜梨用夺来的剑去挡,手中的剑撞击之下如一块豆腐一样被削成两截,剑刃擦着她的颈动脉飞过去。瞬息之间又如回旋镖回刺过来,削掉她鬓角的头发。 好快好锋利的剑! 对方想要杀了她,这回是出自本心的想要她的命。 那就打吧,没有在怕的!她以灵气为剑,与对方正面对上,可是对方的羽剑却擦着她的绕开了,一连数次皆是如此。 两把剑没有碰撞的机会,对方好像在回避剑锋对剑锋,他在怕什么?姜梨看不懂,但她认为,对方要避免什么,她就一定要做什么。 她偏要寻着宫泉的剑去砍。 宫泉岂敢硬碰硬,被逼得表情扭曲:“疯子!” “你急了。” “……” “急了就好。” 已经被激怒到失了智的宫泉,又怎么沉得下心过招,已是被对方的气势所震慑,即使使出绝招却还畏手畏脚。 古尘剑虽然不在手中,但姜梨手中的灵力剑也是不错的,被她一分二,二分三,化成幽蓝色的剑雨追着宫泉的羽剑打。 那可怜的羽剑被团团包围,困在半空进退不得。其实,这不过是一些灵力化作的剑,羽剑足以将它们全部劈断,可是宫泉已经打怕了,这女仙身上奇怪的东西又太多,鬼知道她 这些灵力剑硬不硬。 他只想削断对方的脖子,别的一概不想冒险去砍。 当他的羽剑被团团围住,他就更慌了,这才回味过来自己出绝招是多么冲动。一个念头间,宫泉迅速放弃反抗,让羽剑还原成十二条翎羽,飞回他自己身上。原以为被团团围住,收回来之时总要折损那么一两根,却没想到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可恶! 对方那些灵力剑根本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厉害,他这是被打怕了才会把对方想得那么强。可是现在,一次绝招消耗了他太多的灵力,再打,他绝无翻身的机会。 “一些剑影而已,跟你的幻术学的。”姜梨送他一抹淡笑,而后倏忽收笑,“宫泉护法,这是你第二次想杀我。” 宫泉闭上眼车垂下头,他输了,他无颜面对整个族群,无颜面对为了淬炼他的孔雀钉而内力散尽,提早故去的长老。 “但我不能杀你,长公主说得在理,这擂台赛不是以杀人为目的。”她提着剑朝他走过去,眼底的光忽然有着本不属于她的清冷,“可就这般放过你,我的仇,她们的仇又找何人清算!” 宫泉跪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对方说的什么他没有听到心里去。 “你碎我骨断我筋,我都不跟你算账,听好了,我只需你帮我带句话,这场恩怨便消。”她在宫泉跟前蹲下,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回去告诉你那只天上的亲戚,再敢造次,定斩不饶!” 宫泉茫然地抬头,看到一对幽深如井的眸子,一眼望去会让人生出莫名的恐惧。他听不懂这话,也并没有听进去,只是摊在地上一遍遍说着:“输了……我输了……” 姜梨闭了闭眼,思绪有些乱,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却又有一点诧异自己会说出那么霸道的话。 裁判官见宫泉一直跪着,失魂落魄不像是还能再打的样子,于场外询问可还要再打。宫泉半晌没有反应,裁判官关掉法阵,判了姜梨胜出。 赌坊那头爆发出震天欢呼。季苍赢了,猴妖输了,又到了笑的笑死,哭的哭死的时候。不一会儿长公主现身擂台上,睇了慢腾腾爬起来的宫泉一眼,宣布后日起由姜梨仙子守擂,若无人敢攻,守满三场后擂台赛结束。 话音刚落,姜梨先行一礼,推辞道:“长公主容禀。”从玄冰洞出来 后,自己心态变了,外头的情况也变了,她有话想说。 长公主和气道:“仙子请讲。” “听说玄天界在抓拿小仙,敦促妖界将我交出去。我自认无过,绝不曾偷盗过任何东西,惩罚自然不肯受。我如今身在妖界,免不了要给妖界带来麻烦,长公主还要我继续打擂台吗?” 先前热闹的众妖,静静等着回答。是啊,这位仙子打架虽精彩,可别忘了她可能给妖界带来大麻烦呢。 这件事干系重大,不是长公主一人可以决定的。乌雅朝上望了眼,妖皇啧啧两声,现身擂台之上。他冲姜梨挑了下眉毛,先道:“恭喜仙子攻擂成功。” 姜梨拱了拱手,谢过道贺。 妖皇眯了眯他那桃花眼,这才轻蔑道:“炎天君还能勉强算个仁君,玄天那厮德不配位,利欲熏心,他那新天后更是一路货色。仙子说自己冤枉,本尊便信仙子,既然信,就断不会搭理他俩。日后仙子可放心留在我妖界,谁都不得找你麻烦。” 姜梨:“陛下愿意收留,小仙感激不尽,但小仙无意与仙界彻底撕破脸,毕竟在炎天还看得到希望。所以,虽然赢了,但后面的比赛小仙无意再比,如侥幸拿下王位,我是受封还是不受封?今天上台干架,一方面是源于好胜之心,第二方面是因为与宫泉护法尚未拼出胜负。” 现场哗然一片。 妖皇一脸可惜,却也不强迫她:“嗨呀,仙子自有仙子的打算,本尊自然是尊重。但本尊需要仙子给个承诺。” “陛下请讲。” “我妖界庇护仙子,不说求回报,只希望日后若妖仙两界闹出什么不愉快,仙子可千万不要偏帮仙界。” “陛下放心,小仙不会改投炎天界。日后就在妖界住下,妖界的事我也不插手,我就好好做生意,多多纳税,多多行善,以回报陛下的庇护。” 其实,她主要是想哪一界都不占,唉……独自美丽就好。 骚包妖皇扑棱两下桃花扇,答应下来。然后,走人,剩下一个擂台赛的烂摊子交给他妹子解决。 乌雅已是习惯被迫挑大梁,短短思考片刻,拍板道:“姜梨仙子不愿再参赛,但擂台赛还得继续,直到决胜出新王。后日,季苍——” 正在往玲珑八宝袋里狂塞钱的季苍:“???” 乌雅:“你历练有成,后日你来做这个擂主,想要挑战的各位早作准备。” 季苍:“……”啥,这说得啥? 姜梨与之相处不错,卖个 面子:“季苍兄的修为提升显著,是个可敬的对手,想要战胜可不容易哦。” 众妖:“……”之前的黑妖术就已经被遗忘了吗,这俩关系这么好?先前还因黑妖术鄙视季苍的那些妖们,听得她这么帮腔,闭嘴不再提了。 了了这擂台上的事后,姜梨跳下台去,从冬香手里接过古尘剑,拍拍对方的肩膀:“走,回去准备食材,后天老板我亲自上阵搞宣传,我们争取做大做强。” 冬香开心极了,兴奋地跟她报菜名,两人勾肩搭背渐行渐远。 聊了一阵后,姜梨:“这不行,不够新意,你听说过臭豆腐没?” 冬香:“没有。” “螺蛳粉呢?” “没有。” “豆汁儿呢?” “没有……” 重口味的妖们,你们有口福了。 第45章 “扶月,你若觉醒了,本…… 为了酒楼的生意, 姜梨埋头苦干。螺蛳粉、臭豆腐的配方虽然不知道,到可以尝试嘛,味道又不是非要正宗, 取其精髓即可。 螺蛳粉的臭味来自于酸笋, 她亲自动手搞了一坛,施加法力加快味道出来的速度。如法炮制, 她又做了臭豆腐。豆汁儿实在不知道配方,放弃掉了。 一回到自己的住处,还没见过小九,她就先忙这些去了。等忙完,才想起来自己忘了重要的事。 找到小九的时候, 小九正勤奋修炼,一见她回来,激动得爬上她的肩膀就来了个贴脸亲。 “我每天提心吊胆的就怕你不回来。如何,玄冰洞的历练怎么样?” “超给力嘞,我刚出来就把宫泉干翻在擂台上。” “真的啊!” “又掰了他的孔雀钉, 嘁, 叫他们孔雀族神气去。” “哇!” “快夸我。” “哈哈哈哈哈哈好厉害哦。” 两人寒暄了会儿, 小九开心地说, 自己最快年内就能化形了。但是化形之后有点迷茫,不知道该做个仙修还是妖修。 这个问题留给以后吧, 姜梨现在有个更重要的疑惑要解决。她摆出古尘剑, 问:“你再好好想想, 这把剑到底什么来历。” 小九:“就……很耳熟啊,想不起来。” 姜梨:“我帮你想想,或许,泽渊上神?” 小九一拍爪子:“对啊!我咋没想到。”抽抽嘴角, “可是……” 可是泽渊上神明明好好的,为什么他的剑会出现在妖界,还愿意给姜梨使用,按说这 剑是有剑灵的,是认主的。 有小九确定,那这剑确定就是泽渊上神之物,难怪在她这个半吊子都算不上的人手上,还有如此威力。至于为什么会在她手上,原因已经铺开在她面前,她只需要稍加整理,再大胆推论,答案呼之欲出。 她的确是大胆,敢猜,所以她现在更茫然了。 她摸摸剑身,一贯跳脱的表情沉淀下去:“去找你的主人吧,我暂时不需要你了。”话音刚落,那剑嗖一下窜出去没影子了。 战斗的生活暂时告一个段落,接下来她要努力赚钱了。 后天的擂台赛,本来说不参与店铺经营的姜梨,和冬香推着小车去擂台边推广酒楼新菜品,螺蛳粉!锅还没揭开,就引起了现场轰动。 “什么味道这么臭,口水流出来了,淦……” “谁把茅坑挖到这里来了!” “是姜梨仙子在卖,没看出来啊,仙子也般重口味。” 妖们渐渐聚集在姜梨的小车车前,好奇地围观。姜梨把一块板子竖起来,上面写着——“妖间有真情,回馈季,免费送”。 感谢妖界收容,虽然妖皇兄妹看起来好像也不是不图回报,那古尘剑可是被长公主拿去看过的,应当已猜到十之八九。但是,面子上的事总得做好看。 小妖们一见有免费东西送,争先恐后围过来试吃。 今天是季苍守擂的擂台赛,原本也是精彩的。但怎么说呢,有姜梨的地方,谁能精彩得过她。一车螺蛳粉,两桶汤料,两百斤粉,一个上午全送光了。 小妖们意犹未尽,一个个问她酒楼正式开卖这个粉的话,一碗卖都少钱。姜梨报了回馈季的便宜价,表示还要连送三场擂台赛。 后天的擂台赛,她和冬香又推着小车来送免费小吃,这次还加送臭豆腐。虽然人间有类似吃的,但貌似更多的是以腐乳的形似存在,没她这个臭。 这天的小妖们,为臭豆腐疯狂了。 从擂台顶流到经商,转型非常成功。冬香笑得合不拢嘴,直说这酒楼想不红火都难,等下个月就有钱给姜梨的新宅子买个杂役了。 赚钱太没挑战,等三场擂台赛的免费试吃活动结束后。酒楼正式开卖螺蛳粉和臭豆腐,姜梨亲自在酒楼门口当了几天人形招牌后,发现生意火爆,根 本用不着她亲自上阵宣传,第四天就不再去了,正式做起了收钱老板。 优哉游哉的日子过了几天,闲下来之后她对自己的人生,依然充满了困惑,终于在一个满月的晚上,上房喝酒去了。 也许,她还是更喜欢充满挑战,甚至随时会丢命的生活。不求安稳,但求刺激。 淡紫色的月色真好看,妖界的天空也美,但她觉得,还是神界清澈的天空最令人震撼。她在吞梦兽的心魔泡泡里见过,一见,便忘不掉了。那匆匆而过的神界景色,仿佛存在于她的记忆里,让她时时怀念。 酒喝过半,不知何时,那只雪豹悄然蹲在了屋顶的另一头,月亮在它身后成为点缀。真是只漂亮的猛兽,漂亮得恍若不该出现在下界。 她勾勾手指:“蹲那儿干什么,过来啊。” 豹兄果然抬起屁股,朝她走过来。大猫的爪子踩在瓦片上,悄然无声。 姜梨丢下手里的酒坛子,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嘴角浮起一抹坏笑:“来,给撸下肚皮。” 大猫原地滚了半圈,将一看就手感很好的肚子露出来。姜梨正要伸手去摸,它又翻身起来,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冲她露出尖牙。 姜梨笑了:“精神分裂这个病吧,我认识个跟你一样的。” 雪豹:“……” “泽渊上神认识不?” 那大猫往后推了几步,终于在一阵狂乱的光影过后,化作了一个人。那人身量颀长,满头银发,站立在对面,居高临下地垂眼瞧她。 他的表情,既似笑又似怒:“老贼,你永远是那么不讨人喜。” 姜梨重拾起酒坛子,心中的猜测彻底明了了。他一个上神,怎么会搞错,她体内奇怪的力量也总得有个缘由可以解释。 她就是扶月。 自从见过心魔之后,她就感觉到扶月的意识在自己体内觉醒。倒不是说会控制她的思想行动,而是她觉得自己的言行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下意识地霸道,性子也比从前变得稳那么一点点。 她看这六界,看天君,看妖皇的角度,逐渐变成了高高在上的视角。好像,这个世上就没有什么配得上她正眼看的东西。 但她的忧愁也很浓。她哼笑了声:“扶月从我的身体里醒来后,我还是我吗,这个世上还存在姜梨这个人吗?” 泽渊睨了眼她:“你的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你就 是她,她就是你。” 姜梨:“或许,我只是个承载她元神的躯壳?” 泽渊:“纯属多想。” 姜梨望了眼月色和他冷肃的脸,姑且相信他说的。扶月为什么会成为她,为什么去异世界逛了一圈,这些谜团应该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不过她决定该问的还是得问问。 “扶月为什么会是我?” 回答她的是对方慵懒的口吻:“等你觉醒,自然会知道的。” 好吧,对方不想说。她换个角度提问:“扶月是个什么样的人?” 泽渊冷笑了下,终于垂下头好好瞧了她一眼。眼底的嫌弃一点都不掩饰:“不就是你这样的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老贼。” 你用老贼形容一个女孩子,这合适么? 姜梨“嘁”了声:“看你这么愤恨的样子,这个扶月难道是个奸诈狡猾,仗着师姐身份欺压师弟的大姐头?” 看泽渊对扶月的关心程度,也不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倒像是越打越亲的姐弟相处模式。就像她从前欺负弟弟一样,弟弟在长大以前,永远是被姐姐按在地上摩擦的命。 但是,两个人有好像真的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导致了泽渊现在若即若离的态度。姜梨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这么推断,毕竟她连一个表象都没有看全,可能她作为未觉醒的当事人之一,有不可明说的判断力。 泽渊:“本尊会给她欺?笑话,呵。” 听听,这急忙澄清的态度,像极了她弟弟在小伙伴面前艰难维持尊严的样子。 妖界的夜晚很热闹,但是到半夜两三点,该消停的也都消停了。姜梨喝空了酒,这位泽渊上神话少得可怜,一问一答,不问不答,渐渐的她也失去了聊天的兴致。 “撤了,上神请自便。” 姜梨跳下房顶,回自己房间,刚要迈上台阶,古尘剑突然扎在她面前。 靠!脚趾头差点给她削掉!她气得猛回头,泽渊就站在她身后,到嘴的狠话,又给憋回去。因为这位上神看她的眼神,有那么一点点不可名状。 “本尊要回神界一趟,不知何时归来。古尘留下给你,自己多加小心。” 他这 一说,姜梨忽然想起来,有人要杀她,那人还可能是冥王。她虽然被妖界庇护,但万事总有个万一,也就把古尘留下了。 “多谢。”她拔出古尘,推开房门,进屋睡觉。 回身关门,没关上,原本站立在院子中的那位上神跟着她到了门口,伸手抵住房门,跻身进来,反手一关。 什么鬼?!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人已经被他抵在门页上,泽渊挑起她的下巴,一双星眸离她近得可以看清楚每一根睫毛。 “就这么回去,怎么想都有点可惜啊。”他笑,“扶月,你若觉醒了,本尊还怎么好欺负。” 第46章 他跳了淬骨池 姜梨人被抵在门板上, 面前一张俊脸贴着,瞬间大脑死机。欺负,怎么个欺负法……看这个架势, 欺负的方式很可能不可描述啊。 “别!”只剩这个字会说了。 泽渊眉心轻微一皱, 停住动作:“待我回去剥离出你的元神,你还想这么命令本尊可就休想了。” 哦, 对了,她可以控制泽渊,但可惜每次都只能有几秒的效果。姜梨正待命令他把爪子从自己身上拿开,后脑勺就朝门页上磕过去。 他! 他! 他他他! 那句已经到嘴边的“滚开”,被堵了回去。姜梨浑身的狐狸毛都炸了, 卯足了劲儿推开这个冒犯自己的混蛋,可是枉然,泽渊就他是一座山。 他纹丝不动,除了唇瓣。 大概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他才终于放开了她, 用拇指轻按她的下唇:“不服?你回来, 我给你打。” 姜梨脸红得像番茄, 一把推开他:“变态啊!” 他只是勾起唇角冲她笑笑, 然后便从她眼前消失了。姜梨站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呆若木鸡, 她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更加沉重的困惑。 靠! 南海某仙山上, 炎天君趁着夜色入了海岛。这岛外被布下一层结界, 有天兵把守,以守护之名,行软禁之实。道华元君现在是彻彻底底被困在这个偏僻的地方了,这道结界还是玄天君亲自布下的, 隐秘到难以让人察觉它的存在,等闲也破除不掉。 但是,于他炎天君而言,悄然潜入轻而易举。 这晚素华修炼累了,坐在瀑布下陪榕榕摆围棋玩儿, 正玩得起劲儿,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对方是故意弄出声响的,她回头去瞧,半点也不惊讶。 似乎,能来的也只有他了。 素华放下棋子:“天君深夜来访,可有要事?” 炎天君在棋盘旁放下一个小瓶子,温和浅笑道:“深夜搅扰有违礼数,但只这个时候来方不易被察觉。我猜想你在此处定会潜心修炼,所以送来些有助修炼的金丹。” 素华微微吃惊:“天君怎猜得这般准?” 炎天君:“扶月上神看中的徒儿,绝不会是轻言放弃的人。今上神即将觉醒,想必你也不想她失望,定会努力修炼。” 从妖界传来的消息,素华在云影珠上看到了,姜梨仙子半个多月就结束玄冰洞历练,一出来就踢宫泉擂台。沅容的同族,那妖界的护法,被她再度掰断孔雀钉,败得一塌糊涂。能有这样的实力,想必师尊离觉醒的确不远了。 虽然她在云影之镜上被禁言,只能看一些消息,但她其实根本不屑向世人述说自己的委屈。成为那期期艾艾的怨妇,堕了门风,炎天君猜得不错,她发誓一定要突破这三尾的限制,自己去求一个公正。 只不过天资不好,她虽然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闭关修炼,却进展不够快。现在炎天君送来金丹,正好帮到她。这金丹值得他千里来送,必然是绝妙的宝物,她把金丹握入手中,微凝眉头:“多谢你的雪中送炭,可你想要的,我无法给你。” 他依然只是微笑着:“我说过,我不求什么回报。如果你一定要拿别的回报我,那便如从前一样唤我的名字如何,总称天君,着实生分。” 素华想了想:“多谢,与风。” 她一定要尽快修炼好,这金丹必得收下。师尊尚未觉醒,又与沅容结仇,说不准还需她来保护。前几日师尊大败孔雀族留在妖界的关键人物宫泉,使之彻底退出承野王的竞争,孔雀族必定怀恨在心。 若师尊一直留在妖界,还算安全,怕只怕 一旦出来,便将面临危险。若沅容这伙人知道了师尊的真实身份,说不定破罐子破摔,赶在师尊觉醒之前除之后快。 炎天君一如既往,总在踢她着想:“你的时间紧迫,我便不在这儿打扰你,勿送。” 说完之句竟就走了,悄然来悄然去,似从未到此。素华捏着金丹,尚有话想说却不知到底该说什么,目送他去后,只剩叹息一声,交代榕榕自己玩会儿,又修炼去了。 姜梨这段时日赚得盆满钵满,借着擂台赛的场地又推广过几次人界小吃,宣传相当到位,酒楼生意红红火火,每日打烊时间一推再推。 本届妖王争霸赛结束之后,她已经又赚到够买个铺面的钱。不过,这次却没想过搞投资,本来好不容易将要实现的包租婆梦,突然之间不想做了。 许是因为扶月的原因,于神而言,万事皆空,钱也不例外。掂掂手里的灵石,她决定做好人好事,帮妖界修了几条路,剩下的买两个下人伺候着,日子过得优哉游哉也就满足了。 总之,她借居妖界,不欠妖皇兄妹什么。 最终承野王位是被季苍夺得的,季苍特意邀请姜梨参加了他的受封大典,表示感谢。要不是姜梨搅和,此次擂台赛的最大赢家怎么会是他这个捡漏王。 不过妖皇和长公主对于这个新王没有什么意见,能像季苍这么有礼貌懂大局的妖不多……相信他能让妖界风气焕然一新。 日子过得好像一整个冬天都在啃大白菜,索然无味。直到有一天,连小九也无聊死了,修炼之余突然提了一嘴,为什么好久没有看到豹兄造访。 这只臭老鼠拍着爪子,竟然嘲笑她:“你倒是说说,你的跟宠呢?自作多情了吧。”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变态姜梨就心都在抽搐。母胎单身二十年,男朋友都没谈一个,莫名其妙就痛失那个啥。 靠! 气得她一巴掌把古尘剑震出鞘来:“说!你主子躲哪儿去了!” 先前总爱嗡嗡嗡挣表现的古尘,装死不动。小九在旁边吓得一抖,赶紧拦下她:“算了算了,打狗也要看主人。” 话音刚落,古尘剑灵嗖一下窜出来,是个干净少年,下巴一抬大有意见:“说谁呢,说谁狗呢!” 姜梨:“……”一时不该怎么接话。 小九哪看过神界的剑灵,当场怕得哆嗦,没骨气死 了:“这位小郎君,是我所错话了,你莫放在心……” 少年瞥她一眼,拽得不得了。姜梨“砰”一声拍在桌上,低喝道:“说!你主子躲哪儿去了?!” 少年被这气场吓得一抖,服服气气地杵在边儿上。 小九:“……”果然还得是以暴制暴啊。 银翼敢怒不敢言,低声嘟囔着:“就知道欺负我们主仆。” 谁欺负谁啊,嗯?姜梨对“欺负”这个字眼已经有了生理性抗拒,脸一阵红一阵白:“我怎么欺负了,我特么……我特么……” 剑灵果然都智商不太高,银翼干干净净一少年,一诈就藏不住话:“怎么没欺负,我主子这万把年哪次不让着你了,你仗着是师姐辈分高,哪次不欺他了。”急得脸红,“你、你说你要做个毛掸子,薅他半截尾毛,他跟你计较了么。” 姜梨:“……” “你说神界无聊,要下去玩儿玩儿,哪次不是我主子给你打掩护,被发现了一起受罚。” “……” “还有……还有你是师姐要面子,他哪次切磋不是必须输在你手里。” 姜梨:“……这是污蔑!”她怎么可能是这么输不起的人。 银翼小声嘀咕,意见大着呢:“反正也差不多,你只要输了就闭关,一闭关就几年不出来,脑子里除了赢就没剩下别的。我主人可不敢赢你……” 姜梨:“……” 银翼说得完全有可能是事实。她在心魔泡泡里看到了,扶月是三尾狐出生,为了生存她什么苦都肯吃,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一心要做最强的完全符合她的人设。她的性格可能也因此变得强势,在和师弟泽渊的相处中,也许就是一定要骑在泽渊头上。 姜梨:“行了,你主子都没抱怨,你抱怨个啥。问你呢,你主子躲哪儿去了,啊?干了猥琐事拍拍屁股就不见啦?” 银翼:“就……” “就什么?” 银翼竟然敢翻她白眼:“就跳淬骨池去了呗。他都为你跳淬骨池了,你还对他那么大意见,真是替主子不值。” 姜梨着实愣了一下。就是那个……碎骨弑心锻造神骨,多少小兽跳进去就出不来,扶月在里面沉沉浮浮了个把月才爬出来的恐惧池子? 第47章 盘算 小九听 得云里雾里, 这是啥,那是啥?他们在说啥?为什么听不懂? 姜梨别的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个淬骨池是个十分凶险的地方, 即便对于已经是上神的泽渊来说, 进去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却也得忍受巨大的痛苦。 “他为什么跳淬骨池?” 银翼很不待见地瞥她, 还是一副叛逆少年的不配合态度:“我哪儿知道,反正就是为了你呗。不跟你多说了,说多了主人又要怪我。” 然后逃到剑里去,怎么叫都叫不出来了。 小九听了半天依然啥都不懂,扭着她的耳朵疯狂追问, 姜梨也没心情答她:“你猜?” 小九颤着嗓音:“……我不敢猜啊!” “不敢就对了。” 小九眨巴两下眼睛,悟了,终于承受不住四脚朝天晕了过去。什么鬼,她抱的大腿到底有多粗,谁来告诉她。 姜梨决定去找无所不知的长公主, 问问这淬骨池到底有啥作用。自打她在妖界捐了几条路, 声望高涨, 进公主殿和长公主喝下午茶也不过是打个招呼的事儿。 “淬骨池?”乌雅愣了愣, 说,“倒是耳闻过, 不过都是些上古流传下来的说法, 或许并不足信。” “听听也无妨。” “这个淬骨池传闻是上神们用来锻体和磨练心智的地方, 只有神跳下去才不会被池水融化掉。不过,也有说法,神界以外的一切生灵,只要能捱过淬骨池的考验, 就可以修成神骨,再经修炼成为上神。” 长公主的说法和她在心魔里看到的一致,姜梨又问:“那对神而言,除了锻体和磨练心智,可还有别的用处?” 长公主仔细思考了下,摇摇头:“或许可以让元神更加纯粹,洗净杂尘,获得更多的寿命吧。神界的事情,我们下界的着实知道得不多。” 姜梨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那天晚上泽渊曾经提起过,他说他要回去剥离她的元神。呸,她这啥记性,淬骨池既然是个把骨头元神打散重新拼凑的地方,那在这里当然可以剥离元神。 只是,她的元神怎么会在泽渊身上。嗐……记性不好太误事儿了,那天晚上泽渊是不是还说过些什么,她翻来覆去琢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接下来的个把月,泽渊也始终没有出现。姜梨慢慢将这事放下,闲着无聊也是无聊,和小九两个一同修炼。她要将存在灵墟里的神力尽快挖掘出来,如果全 靠睡觉的时候自己释放,那不知还要等多久。 她现在的实力,打妖界的王是绰绰有余,但和妖皇打了一场友谊赛后,她觉得差距还是大大的有的。如果她连妖皇都打不过,那么假如玄天君要亲自抓她,再带几个仙君一起动手的话,她肯定跑不掉。 妖皇兄妹一定猜出了她的身份,将来她如果遇到仙界针对,这兄妹二人必定会保她安全。可是妖仙两界如果因为她而闹崩,那她这个神反倒成为祸乱的根源,可就太没用了不是么。 一日一日修炼着。风和日丽的一天,小九化形了。 “哈哈哈哈……还挑染。”姜梨看着她的造型,笑得肚子痛。 小九吹了吹刘海,倒是很满意自己的造型。头顶的红色头发是没来得及拔的血草所化,原本化形前应该拔掉的,但是没想到在姜梨身边修炼,可能沾染了些神力的缘故,一下没注意刹车,直接进阶了。 娃娃脸,葡萄眼,白皙的皮肤赶得上她真身的白毛,一开口就是萝莉音。眨眨眼嘟嘟嘴萌得不要不要的。 “哈哈哈……一千多岁的小萝莉。” 小九不听她的,自顾自对镜欣赏,喜滋滋地说:“回去给族长看看,他老人家一定会很高兴的!” 姜梨一拍大腿:“行,明天晚上酒楼不营业!好好庆祝一下一千二百岁的老奶奶化形成小萝莉,可以说是很成功了。顺便也给冬香他们放个假,发点儿奖金,咱不能向周扒皮学习。” 小九嘟起软乎乎的小嘴,恶意卖萌:“别的记不住,光记住我一千二百岁了。” “哈哈哈……” “不过,谢啦!老大真好!” 这声“老大”叫得可真好听,自从小九猜到了这些那些的,当然是天天恨不得挂在她的大腿上。想着一路以来,鼠百科贡献颇大,这小弟她也就正式认了。 小九化形以后,每天都在纠结到底是选择仙修还是妖修。姜梨建议她,送封信回去问问族长的意见,小九觉得很有道理,发了封信回去。 一连多日,却都没有回音。 荒海附近。 玄天君被约到此处。一千年前,两位上神就是在此处同归于尽的,今日故地重来,不免怅然。这扶月要是争口气,他也不至于被逼做那些败坏贤名的事,如今鸟族如愿拉拢了,玄天内部却对他颇有微词。 也不知今日冥王约他到 此处,究竟要密谈何事。他等了良久,才终于等到一道冰冰冷冷宛如穿过极北之地而来的女声。 “想知道为什么会约玄天君来这处么?” 玄天君看着她一袭黑袍走过来,那嘴角的轻笑,竟满是狂悖味道。 “因为就是在这个地方,我杀了扶月泽渊两位上神。” 玄天君的脸登时僵如冰封。他听到了什么? 冥王在他身侧停住脚步,倒是语气平静:“我要再杀扶月一次,我想,你一定会帮这个忙的。” 玄天君僵着个脸,这开门见山的速度也太失控了,他一时消化无能。扶月不是已经死了吗,她在这里说什么疯话。 “冥王在说什么,为何本尊听不明白。” “我和扶月有段恩怨在,我要杀她,一千年前也的确得手了。却可惜,我不知道竟还有凤凰诀这该死的东西。” “你杀扶月?!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冥王约本尊来此,却言行古怪,这合适么。”玄天君觉得自己的脑速着实是跟不上。 “我与她的恩怨,前因后果,不必与你细说,天君只需要知道,那个被你贬下界的小仙就是扶月托身之人就够了。”冥王如愿看到玄天君的脸又冻住了,难看至极,“我是上过神界的人,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以这平凡之躯做得了冥界之主。扶月的真容我早在神界见过,巧了,呵,与那姜梨小仙一模一样。” 冥王说到这里,玄天君已经开始心虚,是的,他信。怪不得呢,修炼速度闻所未闻,传闻中那小仙使的剑只怕正是古尘剑,泽渊上神的失踪定与之有关。而妖界,恐已知那小仙就是扶月托身,才至今不肯交人。他不仅在争夺上神上输了,更是把上神得罪个透彻。 若是素华还好好做着他的玄天后,一切还有回旋余地,可是现在……短短一瞬,玄天君就把这当中的细节连贯着想了个清清楚楚,得出个结论——扶月不死,他就死定了。 “只是,泽渊上神……” 冥王淡然笑道:“泽渊回神界去了,还特地留了古尘剑下来保护姜梨,一时半会儿不会下来。天君若想动手,可不能犹豫,错过这个机会,可就是永远错过了。” 玄天君是真不想错过。这个叫姜梨的小仙的的确确叛逃去了妖界,论罪当诛,只要他把人抓过来斩了,这事儿就完了。若是神界问罪下来,他不过是不知者不罪。虽然是冒风险的事,但如果扶月觉醒,那他担的风险 不比这少。 好在是有冥王帮这个忙。冥界素来与妖界交好,不知冥王在妖界安插了多少眼线,才得来这些消息,单他自己定是办不到的。 “只是这姜梨躲在妖界不出来,我仙界单我玄天出面,妖界定不搭理。” 冥王:“天君急什么。我已帮你布好了上半局,这下半局就要看天君怎么发挥了。” 玄天君揶揄笑道:“冥王自己躲在后头,可真是好谋划。” “不及天君好算盘。” 却说小九这边,送出去的信总算是收到回复了。却不想没有看到族长欣慰的话,这信白底黑字附着一朵白花,回复她的竟是族长溘然仙逝了,要她速回族中一趟。 小九哭得梨花带雨,收拾了包袱,要赶回族里。她一只刚刚化形的血草鼠单独上路,姜梨多少有些不放心,找到当初地仙们贡献的传音铃给她,叮嘱她遇到危险就用铃铛求救,自己一定会从天而降救她鼠命的。 第48章 被抓 小九离开没多久, 妖皇的生辰就到了。姜梨也受邀前往,和特邀嘉宾差不多,位置被特地安排在季苍旁边, 倒是有得聊。 不过妖界的事她不参合, 酒宴过半就寻个由头,撤到后花园散步去了。没有小九作伴, 很无聊,她寻了个树荫处坐下,百无聊赖中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云影珠。好久没窥屏了,竟然忘记这个虚度光阴的神器。 云影之镜上,众仙们正在讨论玄天君把司法大权让渡给玄天后的事。大家都在惊奇, 这位新天后到底是多受宠,这司法大权包括行刑,收押,缉捕一系列权力,沅容刚当上天后没多久就拿到大权, 要知道先天后先前虽地位崇高颇受尊敬, 但是手中却从未握过实权。 玄天君这又做得太明显了不是么, 新欢旧爱对比着实明显, 被炎天那边好一顿骂。 【红灵:“给我恶心坏了。”】 【流风:“给我看吐了。”】 【正雅:“昏君行为。”】 【昊霖:“信然你出来,跟劳资对骂, 今天劳资不骂不舒服。”】 信然上仙继续被禁言中。 姜梨也给恶心坏了, 要是没被禁言, 她也要上去开麦大骂。这对狗男女赶着秀恩爱,可怜扶月 的徒儿,目前正被软禁在某个地方,她算是明白自己为什么之前总因为素华的事心情不好。 玄天君这狗屁东西, 就没让她心情好过。 正在郁闷当中,挂在腰间的传音铃铃声大作,叮铃铃响个不停,从铃铛里传来小九慌张喊救命的声音。姜梨本就不愉快的脸,乍然冷下。 她得出去!正起身,路的尽头妖皇与众大妖正往这边走来,远远的,穿着一身骚包大红的妖皇便与她打招呼。姜梨匆匆一拱手,只能失礼了:“友人有难,许我先告辞了!” 说完化作虚影,着急往妖界之门的方向飞去。 妖皇扇子一收,凝了眉头:“乌雅,你好生招待宾客。”话落追了出去。 长公主:“……” 姜梨追出妖界之门五里路外,传音铃里便没了小九的声音,她寻着小九留下的气息一路追踪,在出妖门不到十里外被拦截下来。 她看到了小九,不过已经显露出了真身,奄奄一息地躺在某个男子手中。那男子脸上的表情好不得意,兴奋地冲旁边的女子说道:“瞧,给引出来了。”瞅瞅掌心的血草鼠,“上次叫这小东西给逃了,这次把她打回原形,我得换个更牢的笼子装。” 竟有人等在这里捉她。 姜梨不认识这个男子,但认出了他旁边的女子。那长了张妖妃脸的,不是沅容又是谁!她身后跟着几个仙衣翩翩,只消一瞧便知实力不凡的仙人,当中一个姜梨虽然不认识,却居然记得样貌,是曾经在泽渊破玄天界大门时,站在玄天君身后的一位仙君。 跟着沅容来的这几个若都是仙君,几人合力围剿她,那她今天基本没有逃脱的可能。下这么大工夫捉拿她,很给她面子嘛。 沅容:“别废话,这里离妖界之门很近,赶紧给我抓,别让她又逃回去了!” 几个仙君连同信然上仙得令,从四方合围姜梨,沅容则自上空投下缚仙塔。姜梨见大事不妙,立即抽出古尘剑,照着那塔一剑劈下去。沅容大惊,忙甩出结界阻拦,堪堪挡下这剑。 这才短短几日,这小仙的功力竟增长如此之快!还好今日逮到她了,再拖下去只怕终成大患。昨天天君给了 她消息,让她把这小仙抓来诛杀,借机立威,她是一刻不敢耽误,连夜赶来这里。当下,生怕不能拿下这小仙,急得大喝:“快!将她打晕!” 四方仙君得令,同时朝她招呼上来,姜梨连个结界都来不及布,仓促挡下两方攻击。还有两方,听得先后两声闷响,有人替她拦住了。 身后,妖皇一袭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谁敢动她!” 沅容最怕生变,见妖皇竟然出动,尖酸刻薄骂道:“我仙界的事与妖皇何干,妖皇在此横加干预,莫不是想开战不成!” 信然抬了抬掌心的小九,帮腔道:“啧……看看,就连这只血草鼠,都不是你妖界的。我劝妖皇少管闲事,妖界的妞是有多难看,犯得着追在我仙界一个犯事儿的小仙屁股后头吗?” 妖皇手中的扇子,化成长剑,浑身战意飞涨:“她的事,就是本尊的事。把人放了,否则本尊把你仙界捅个窟窿!” 沅容被喝得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论实力,妖皇一人可以干翻全场。 姜梨还从来没见过妖皇这么正经,有人搭救反倒是怕了:“妖皇陛下别!两界如果因我开打,再祸及人界,我罪过大了!” 任何时候和平都是最重要的。 妖皇凝眉看着她,倒是比她还怒:“本尊若放手不管,岂知他们要如何对你。三界大乱又如何,我荆涛罩着的人,岂容旁人伤一根头发!” 沅容:“哟,还真是情深义厚啊。” 姜梨瞧他那快要喷出火来的怒目,也不大像是在演戏给扶月看。她还真开出一朵桃花?大意了……妖皇很强,恐怕得两位天君加起来才是他的对手,所以这样的能力者千万不能发动战争。 姜梨不怕死,只怕窝囊的死。被抓回仙界,很可能就得窝囊地死掉,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生灵因她遭殃。面对心魔时,心魔反复地问她,成为了神,包容万物,为苍生牺牲,到底值不值得,当时她没有深刻的感受,现在她有了。 不知到底是扶月做的决定,还是她姜梨下的决心,哪怕要死她也不 想妖界插手。更何况,死不死的,谁又说得清楚,那么多次生死关头她都挺过来了,不多这次。 眼瞧着双方剑拔弩张,她将古尘放下:“你们都别废话了,我是仙界的人,被抓回去算我倒霉。但是小九无辜,你们放了她,放了我就跟你们走。” 她不想反抗,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信然手上还有鼠质。除非她是狼心狗肺,才做得到见死不救,小九已被打回原形,奄奄一息,若不尽快救治,只怕就要丧命。现在她合理怀疑,小九回族奔丧是仙界一手策划,目的就是诱她出来。 她没有多伟大,原本就是她连累的小九,没有道理不承担结果。 妖皇愣没想到她这么容易束手就擒:“仙子!” 信然哈哈大笑:“本上仙凭本事抓到的,你说放就放?小小一只血草鼠还想修炼,老老实实长血草才是要紧事。” 这话让姜梨怒了,这还有没有点儿思想品德:“妄你是仙,竟肆意迫害生灵,当初小九身上的禁咒可是你下的?” 信然是一如既往的欠揍:“是又怎样。”他就不放。 不料沅容生怕夜长梦多,一把将小九从信然手里抢过来,扔给姜梨:“废话什么,还给她再去抓一只不就得了!” 信然:“喂喂!他娘……”没敢骂下去。 姜梨接下小九,连忙给她度了口气,小心地交给妖皇:“拜托妖皇陛下救治她。” “仙子当真……” 她摇头,也是无可奈何:“我不是以当下的身份在同你说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妖皇好生怔愣,片刻后懂了她话里的意思。眼前的女子,已知自己的身份,还哪里是他心头的懵懂小仙子。她的话,已是他不敢不从的。荆涛眼中挣扎之意翻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最终,他将手中的剑化回扇子,接过小九,小声言道:“尊上放心。” …… 安置好宾客,实在不放心追出来的乌雅,一出来就看到姜梨被几个仙人捆着拖上天去。她的兄长,却只愣愣看着,手中托着一只血草鼠,正给她疗伤。 “你怎么让仙界的人把她带走了!” 妖皇回 过头来,已是泪流满面:“好妹妹,如今为兄痛失恋人,只怕是不能好了。” 乌雅听出来了,这怕不是姜梨仙子自己要走的,她与仙界的恩怨还需她自己解决。若姜梨不想走,以她兄长的能耐绝不可能拦不下来。罢,她那样的人物自有打算,走便走吧,只盼来日能记他妖界的情。乌雅叹口气,恨铁不成钢道:“要不要脸,人家何时与你恋过。” 揪着他兄长的耳朵,拖回妖界。 姜梨被一路带回仙界,丢进关进牢笼,一路上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句MMP。她这是为苍生受罪,忍!但是今日给她苦头吃的这几个人,来日一个都不放过。 她关押的地方叫做丛极洞,风呼啦啦地吹,雪堆了没膝厚。毫无创意,想她也是在玄冰洞里雪龙卷迎面怼来能纹丝不动的人,这点酷刑跟夏天开空调似的。 凉快。 可惜沅容还是没有察觉出哪里不对劲,还亲自又来趟从极洞发威,大骂她身为小仙竟习妖法。为了以儆效尤,明日就要推她上雷刑台行雷刑,劈死结束。 “你伤我族人之时,就该晓得会有今日下场!” 姜梨笑道:“孔雀钉掰起来手感嘎嘣脆,还想再掰一次。” “啪——” 不愧是酷爱扇耳光的,当初那三记耳光姜梨这玄乎邪乎的记性记到如今,很好,现在又有了第四巴掌。 “急什么,下一个就掰你的。” “事到如今还在嘴硬!”沅容气得脸色涨红。都因为这个小仙的搅合,孔雀族非但没拿到王位,连护法的位置都被卸了。宫泉的孔雀钉没能再修复,因为孔雀族耗不起,这就直接导致了孔雀族在妖界失去了话语权。 讲道理,这几巴掌姜梨不痛,倒是震得沅容手麻。 沅容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将她千刀万剐:“别以为你皮实不打紧,明天不引天雷,本宫会直接从神界引神雷下来。知道神雷么,就是劈在神身上,神都喊痛的神雷,三道之内就能劈死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 第49章 雷刑 沅容走后, 姜梨把古尘剑灵叫出来。 “神雷是 个啥玩意儿?” 银翼:“劈不死神的玩意儿。” “哦。”那就好。 银翼:“但你要是没觉醒,那就不一定了。” “……” 姜梨开始思考,什么时候杀出去仙界胜算比较大。沅容离开丛极洞之前, 特地跟她放过狠话, 说从极洞外头有两位仙君把守着,她还请特地请逍遥帝君在洞门口布了一道结界。 光是那道结界, 姜梨就可能打不破,毕竟是帝君布下的。她不信邪,让银翼配合她全力打出一击,那结界只是荡了几荡,一道裂痕也没留下。 “你算哪门子的神剑, 哈?” “那也看使剑的是谁,我还有七成功力发不出来么,怪你自己废,哼!” “你主子呢,你们不是心灵相通吗, 招呼他过来。” “还在淬骨池里出不来。” “……” “说不定永远也出不来了。” “……” “都怪你。” 明天她就要被劈雷, 极可能就要完犊子了。要找援兵, 首先妖界不能考虑, 仙界内部倒是可以找一找,比如炎天界那边。她这只潜力股, 应该也值得炎天君博一把的, 如果他识货的话。 可是……她云影之镜被禁言了啊, 靠。 现在打开云影之镜,正好看到沅容这只臭孔雀,牛逼哄哄地发了一条内容,金色的名字闪瞎了她的眼睛。 【玄天后:“叛逃妖界之小仙姜梨今已羁押, 明日午时,雷刑台引神雷行刑,众仙若无要事,不可不到。”】 连发三遍。她这次立威,不仅玄天界的要看得到,炎天界的也必须知道她沅容不好惹。 于此同时在海岛仙山,拿着云影珠玩儿的榕榕脸色大变,赶紧去敲素华的门。 “别练了别练了,他们把主人抓了,明天要行雷刑!还说,要引神雷!” 素华正在争分夺秒修炼之中,听她这么一说,脸色忽变:“遭了,若是普通雷刑,于师尊而言不过是挠痒痒。若是引神雷,师尊尚未觉醒,很可能会抗不过去的。” 榕榕急得跳脚:“怎么办!” “咱们得出去。” “怎么出去啊!”有结界,还有天兵把守。 素华抬头,看了看若隐若现罩在上空的结界:“这道结界不算牢固,主要是起的是警示作用,只要我靠近结界,玄天君必定会知道。若非如此,那天与风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进来,想 来他不过是隐藏了踪迹和气息。我如今已有突破,今晚你再助我一助,明日说不定就能破了结界,杀上天去。” 榕榕也是豁出去了:“好!我把我的灵力渡给你!” 次日一早,玄天界就开起大会,除了守门的白琴,所有人全部聚集在雷刑台前,接受思想教育。 姜梨被押到行刑台上,见现场乌压压一片,顿时对逃出去这件事彻底失去信心。 银翼昨天安慰她来着——放松点,万一你抗下神雷了呢,也算是经历过超强度的锻体。然后她问,神雷和淬骨池哪个厉害。银翼回答,一半一半吧。 扶月当年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三尾狐,能熬过淬骨池的淬炼,那今天这个神雷……讲道理,还是可以乐观一下的。 假如现场沅容不补刀的话。 星弘见了啧啧摇头,如果当时仙缘星轨没坏的话……可是第二天检查过,根本没坏啊。所以说,都是命啊,他司命堂每天都能见到一大堆命运无情的悲惨故事。 现场众仙交头接耳,因都不晓得这位仙子的情况,只有星弘见过,便时不时的都来问他。星弘又能说什么呢,只能说,短短接触过,脾性不错,没看出来会偷盗。 哦,对了,玄天后说这小仙偷盗,司法堂这都还没审讯,那小仙也没认罪呢,咋就押上来行刑了。一时间又交头接耳,讨论起这事儿好像程序不大对。 沅容此刻站在行刑台上,与姜梨对视一眼,对方眼中至今仍无一点惧意,这让她心头发毛。天君前日与她交代了要事后,就闭关去了,特意告诉她尽快了结此事,鉴于这小仙遇强则强,以天雷劈之恐进程缓慢,建议引神雷速速劈死。 现在,就算没有天君的交代,她也想尽快了结。这个小仙,真是让她浑身不舒服。 信然上仙担任了宣读官,把卷宗展开,当众宣读了姜梨的罪行——偷盗天罡元天丹,辱骂天后,无视天规,擅离暗雨林,叛逃妖界,抗拒缉捕,险挑起仙妖战事……今以雷刑示众,劈她个灰飞烟灭,永无来世。 姜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她除了擅离暗雨林,跑妖界避难,有干过其他的事儿吗。可以上诉吗,她要上诉……不对,连庭审都没有就行刑,怕她的声音被听到吗,嗯? 她正要开麦大骂,雨神突然站了起来,问 道:“为何不见其签字画押的供词?” 此话一出,更多质疑的声音就紧跟着出现了。玄天界不服沅容的人还是蛮多的,前任天后的路人粉也是蛮多的,沅容宠妃上位,多行不义,始终不能服众。 凤凰族出身的几位神仙,自然也极见不得沅容这忘恩负义的绿茶闺蜜,赶紧站出来附议。是啊,为何不经审问就判刑了,这小仙至今没有在云影之镜上发过声,是不是也被禁言了。 有隔壁炎天界在,谁还没个退路,大不了这玄天界不待了就是,陆续有神仙站出来提出质疑。 沅容被问得心头打鼓。可她不能抬出天君来,因为今日是她立威的好机会,若把天君抬出来,便显不出她的权威。 她盯了眼鸟族出身的神仙,无需她开口,这些神仙便都站出来和雨神几人辩驳。鸟族之中,除了凤凰族不服她孔雀族外,整个鸟族都是她的后盾。 “雨神这说的什么话,这小仙在妖界打擂台赛谁人不知,还用得着审讯。” “司法不可废!” “这小仙明显与妖皇有苟且,若妖皇问我仙界要人,我仙界反倒不好办了,倒不如趁妖皇还未有动作,先取她性命。须知,非常时行非常法。” “若妖皇为她报仇,炎天又以舆论攻我,届时我玄天腹背受敌又该如何自处。” “妖界攻来,炎天必得与我玄天合力御敌,岂有针对我玄天的道理。我看你简直杞人忧天。” 两边吵得不可开交,姜梨听得翻白眼。眼看着时间越拖越久,恐生变数,沅容一声历喝:“肃静!” 下头没声音了。 “这小仙当初连仙缘星轨都测不出来该分往何处,此事司命仙君是知晓的,其首徒星弘,仙子白琴俱在场,可为人证。足以见得,她与我仙界无半分仙缘。之后她叛逃妖界,习妖法后修为突飞猛进,可见原该是个妖修,若留下她必为大患。方才有位上仙说得好,非常时行非常法,必须在妖皇反悔之前行刑!”沅容剜了雨神一眼,“本宫这是为仙界着想,不像有些人,凭自己的好恶评判对错。” 天后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连仙缘星轨都测不出来缘分,是有古怪。众仙正私下议论着,突然听到雷刑台上传来一阵女子的大笑。 姜梨 :“哈哈哈哈……”后知后觉,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沅容:“死到临头,还敢狂妄。” 姜梨:“你们知道,那什么星轨,为什么测不出来吗?” 众仙:“?”为什么,难道还有内情。 姜梨已被束缚在行刑台上,四条铁链捆着手脚,脸上不见窘态反倒露笑,她朗声说道:“两个原因,第一……坏了。” 众仙:“……” 星弘:“……” 沅容冷笑:“司命仙君确认过,星轨并未损坏。” 姜梨:“第二个原因,仙界的东西,难道还想对神起作用吗?” 众仙:“……”这个冷笑话有够冷的。 这是在耍她!沅容大恼,绝不能再让这小仙在继续妖言惑众,拖延时间:“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竟敢戏耍诸位仙人。来人,立即行刑!” 行刑官得令,捧着法器走上来,朝三十六重□□叩拜大礼,开启法器便要引神雷下来。先前还在抗争的雨神等人争论不过,只得作罢。 高高的三十六重天上黑云翻涌着,阵阵的闪电在云层里闪动,第一道神雷眼看着就要劈下来。 姜梨一扫笑意撑起了结界,脸上只见郑重,却无惧怕。沅容轻蔑冷笑,不堪一击的结界,简直不自量力。 就在她撑起结界抵御雷击之时,从她的身体里窜出一把剑,以极快的速度飞上天去,在她的结界下头,布下一道剑气,形成第二道结界。 剑中一道虚影飞出,落地后化作一个少年,少年望着上空,神色严肃,已做好了分担雷刑的准备。 “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你死了的话,主人会怪我的,他会不高兴的。” 大难关头能有个战友,姜梨感到欣慰:“能活下来的话,我以后一定不欺负他。”虽然但是……算了吧,谁欺负谁啊。 少年哼笑:“这可是你说的!” 行刑台上突然出现一个少年,现场众仙包括沅容双眼不禁微瞪。这是剑灵?妄想分担雷刑,不怕死吗? 终于,有人认出来了,大喊的声音扯破了音:“那个谁!那个少年人你们认不出来吗,是那个那个……那个……” “哪个?” “那个!” “哪个啊?!” “古、古尘剑的剑灵啊!” 第50章 对峙 古尘剑的剑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众所周知,那可是泽渊上神的剑。 一直听说这个小仙在妖界擂台上使的剑非常厉害,但是没想到能厉害到这个地步 。泽渊上神失踪了, 他的剑居然落到这小仙手上。 沅容按下心惊, 虽之当中必有蹊跷,却已是骑虎难下, 厉声喝道:“泽渊上神至今不知所踪,定是这小仙从中作梗,其罪当诛,死百回不足抵罪!” 银翼破口大骂:“老泼妇,瞎掰你个他娘的, 等老子出来收拾你!” 姜梨:“骂人不好,但是……怎么这么动听——小心!来了!” 瞬间的工夫,第一道神雷劈下来。噼啪电声震耳,轰隆巨响后,万军难挡之势劈碎两道结界, 万幸的是结界虽破, 底下的两人毫发未损。姜梨立即再布结界, 银翼也全神贯注重新再设一道剑气, 准备接第二道天雷。 可是,一直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每次一都要消耗掉大量的灵力, 很快就会难以为继。底下终于有大波的神仙坐不住了, 纷纷站起来喊停。 “那是泽渊上神的剑灵,还不快收手!” “若劈了他泽渊上神定要问罪!” “上神的剑愿跟着这位仙子,这位仙子定不是娘娘说的那种祸害!” “审问清楚再行刑不迟!” 而另一派则恨不得连下百道天雷赶紧劈死雷刑台上的两人。骑虎难下了,甭管这仙子什么来头, 已经是得罪透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干掉一个是一个! 再说泽渊上神本就是炎天那边的,劈死他的剑灵就劈死了呗,难不成他一个神还能不顾大局把玄天界捅了。神界默认的规矩,神是不能随随便便动手的,等闲不得插手下界的事。 再再说了,泽渊头发全白,去哪儿了都不知道,搞不好已经自顾不暇,谁还怕得罪他啊。这两位下神界历练,生死自负,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想的,误会嘛……神界也只得吃这个闷亏。 沅容:“谁敢放肆!” 下头要阻拦的人却听不进去她的大喝,兹事体大,这雷刑怎能继续下去!反对行刑一派以雨神打头,与另一方几乎要打起来了。于沅容而言,幸运的是几位仙君参与缉拿已被搅入其中,连逍遥帝君也脱不了干系,因此雨神一伙毫无办法。 第二道神雷劈下,两道结界再次破掉。姜梨艰难地撑起第三道结界,可是她体力不多了,恐怕扛不下这第三道。剑灵修行不易,是没 有魂魄的,若被劈死在这里,就是真消散于天地了,姜梨把心一横,强行把古尘剑抓取下来。 “进去!” 没有主人配合使不出威力,已经虚弱得两腿打摆的银翼:“?” “滚回去,我自己来!” 银翼没来得及说个不字,就被收回剑中。姜梨把剑扔出,堪堪落在雨神脚边:“泽渊上神的剑,你可要收好了!” 雨神把剑拾起,急得双眼微红。 她的劫难,已经差点害了小九,不能再枉送无辜性命。泽渊这混账东西,什么时候才来!可别在淬骨池里被融化了。 姜梨独自一人布下的这第三道结界,明显比刚才的两道薄弱。可以预见这第三道神雷,一定会挡不住的。天空中雷声闷响,第三道,来了。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耳边倒是传来一声闷哼,一个女子凭空出现在这雷刑台上,而突然增加的第二曾防护结界抵挡下了这次雷击。女子口中吐出一丝血来,未及言语,抬手又在头顶布下结界,然后,将手中的天音剑也砸在雨神脚边:“这两把神剑,雨神可要护好了。” 是玄天后?!不,是道华元君! 说完这话,素华回头看向姜梨。四目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榕榕将所有灵力渡给了她,所以她来了,她突破三尾的极限,冲破玄天君的布防,一路直奔这里,在第三道雷下来之际,布下结界,堪堪挡了这第三道。只不过她到底是仙身,神雷对她而言威力太大,仓促之下乱了气息,吐了口血出来。 有人闯雷刑台!沅容立即将招引神雷的法器护在身后,这才喝道:“道华元君不在仙山修炼,到这里劫人,是疯魔了不成!” 姜梨“呸”她一口:“咋了,软禁了还是咋了?回来逛逛你有意见。” 沅容:“你!” 素华当着众仙的面,一改往日温和,朗声质问着:“天后娘娘,姜梨仙子不过是将你的天罡元天丹错送到我这里,我急着救榕榕,未分清楚便将之用了。此不过是个小错,我赔给你就是,却不想娘娘将对我的怨气撒在姜梨仙子身上,隔日就将她贬下仙界,敢问这是何道理!” 众仙哗然……搞什么,原来就这么点小事儿?修行不易,好不容易飞升这就贬下仙界,未免太过草率。 沅容答非所问:“道华云君还不从雷刑台上下来,这神雷可不是闹着玩儿 的。” 说话间第四道雷便劈了下来,这次两道结界都不够强,神雷劈在身上,两人被迫承受下这钻心之痛,瞬间面如纸白。 雨神等人见之,狂喊住手。虽然道华元君明显已突破自身,可这神雷真不是开玩笑的。 素华站起来,嘴角蜿蜒而下一丝血:“错,我也有一半。今日,我定要和……”回头看看姜梨,“和她共进退。” 姜梨嘴角爬上一丝笑,或说这笑是她的,或说这笑又是扶月的,总之她笑了:“不愧是扶月的徒儿。” 够胆,够勇,够有担当,也够拼命。 “臭孔雀,你今天最好劈死老子。你要是没劈死我,我就要断你孔雀钉,你整个孔雀族的孔雀钉。”姜梨哈哈笑着,“磨成粉当骨灰扬。” 沅容和信然气得咬牙切齿,信然上仙狂喊着:“雷呢,快来道雷劈死她!” 道华元君不肯从雷刑台上下来,天后也不肯停手,这还得了,雨神那一波人终于做不到再这么看着,不管打不打得过,为道义冲动一回有又何妨。修身、修心千百载,这等境况下若还能眼睁睁看着,枉为神仙。 他们动手了。 可是他们阻拦不下神雷落下的速度,片刻之间又一道雷降下来,这一次,两人终于没能泰然应对,雷击在身上顿时承受起蚀骨之痛。 雨神:“夺下请雷法器!。” 信然:“快!快护好好法器!” 要杀人的居高临下,要救人的冲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雷一道一道落下来。 姜梨眯起眼睛,人已脱力,身上没有一处不痛,这神雷果然是个厉害的东西。素华跪在她脚边,看样子已经连一道薄弱的结界也撑不起来了。她的确已突破,可惜突破得太晚,又面临的是神雷,模样竟比姜梨还要虚弱。 但是,这已经很好了,能够以三尾之身做到这一步,不枉与扶月师徒一场。 现场杀成一片,玄天内部竟然自己乱了。沅容只是想立威,没想到会搞成这个样子,这下可怎么是好。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如果她能把这个场面镇压下去,那以后也就绝不可能还有人敢对她有意见。 然,沅容的美梦还 没有实现,就见一道金光闪过,一把七尺长剑扎在请雷法器之上,冲击而来的剑气掀起狂风,掀迷了沅容的眼睛。 这局破了……头顶上轰隆的雷声倏然变小,黑云层中闪动的光也逐渐暗淡。 一个男子立在雷刑台旁,金丝镶边的白袍微荡着。他瞧了眼素华,又看了看姜梨,回首正色道:“本尊竟不知,我仙界何时成了天上地狱。” 沅容面色骤冷,勃然大怒:“这是我玄天内务,与炎天君何干。炎天君强行闯入,毁我请雷圣物,想宣战不成!” 炎田君是泽渊上神的徒儿,还好两位帝君都在这里,否则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信然眼瞧着情况不妙,立即差人去请玄天君。这可是个绝妙时机,擒贼先擒王,敌营统帅只身闯敌营,仙界一统在望。 炎天君眉心一皱:“宣战?归根结底,仙界一分为二始终是我与你天君之间的恩怨,何须扯上旁人。今日这事亦然,本无需牵扯在场诸位,可现在看看……却动起手来,如此,岂不叫他人坐收渔翁之利。” 别忘了妖冥两界正虎视眈眈。 雨神等人这下松了口气,倒是乐的看到炎天君出现在这里。的确是不该内耗,要不然这么多年了,为何双方都没有动武,还不是怕其他势力趁虚而入。 沅容:“炎天君口口声声说不宣战,可你如此行径与宣战何异。” 炎天君:“我来只有一个目的,这位姜梨仙子我要带走,素华我也要带走。为了我仙界的和睦共处,本尊自不可能让你玄天界为难——海外十二座仙山割让与你,如何?” 这两个人有值得付出这么大代价去换吗?诚然仙山十分诱人,和平于仙界而言也相当重要,但沅容别无选择,她只能选永绝后患。 “那十二座仙山本就该是我玄天的,何须要你割让!”她当场掏出天君玉令,“天君闭关,一切事务交本宫代管,见玉令如见天君!玄天众仙听令,立即拿下这炎天贼子,还我仙界太平!” 第51章 他来了 天后下令围捕炎天君, 两位帝君带着数位仙君,速速冲杀上去和炎天君打个难解难分。十多人围攻炎天君一人,纵使炎天君仙力深厚, 也 一时半会儿胜不了。 雨神这边有人掏出云影珠跟炎天那边搬救兵, 倒戈倒得很彻底,结果炎天那边的人居然这时候才发现出大事儿了, 他们家天君一声不响的,居然去隔壁以一挑百???大家七嘴八舌商量着马上过来支援,没想到飞柏帝君插了句嘴——“天君命炎天众仙不得插手”。 为什么啊?! 因为炎天君终究不想看到大混战,他也不信玄天真能做到上下同心。的确,雨神这一波人, 不就与沅容这些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了么,他们今日选择站在道义这边,就势必得重新选择该往何处,该追随何人。 只是可惜,像他们那么勇敢的不多, 绝大部分的小仙不得不听命围剿他们。不过好在小仙们人数虽说, 却战斗力不高, 甚至绝大部分都在划水做样子, 因此勉勉强强他们还算能帮着炎天君分担点压力。 大家心里其实都明白,都是仙, 都是自家人, 打得两败俱伤又何必了, 到头来不都是替那些上头的人打白工。人炎天那边不插手,可以说冒了大险在为仙界一统做贡献,大家也该拿出点态度。 评说起来,炎天君的要求也不高, 人家只是要带个本就冤枉的仙子和一个恢复了自由身的先天后离开,是可以好好谈的嘛。 结果呢,和上一会泽渊来破了玄天大门一样,本有和谈机会,玄天君和现在的玄天后却拒不合作。盼望了好多年统一的众仙,心里那个气啊。 划水划得更心安理得了。 这会儿神雷终止,姜梨二人终于得一口喘息。素华连忙上来解束缚住她的四条铁链,姜梨还有余力笑道:“怒发冲冠为红颜?英雄救美厉害了,他这么靠谱,你跟他过算了。” 没想过有一天师尊会开这种玩笑,一样的脸,却不一样的性情……素华好一愣,垂下眼眸:“他……他又不是为了我来的。” 姜梨:“难道为了我啊。” 素华:“炎天君最是尊师,泽渊上神要护着的,他一定会倾尽全力替师尊护着。” 说到泽渊,这尊神到底从淬骨池里出来没啊,赶紧来救场行不行。姜梨还没来得及吐槽,正给她解镣铐的素华突然一大口血喷在她的身上。 身侧传来沅容尖锐的喝令:“来人,拿下道华元君这乱臣贼子!” 居然偷袭?这是何等的不要脸!她竟然趁素华不备,一掌拍在昔日好友的后背,打得素华当场倒地,一口接一 口往外吐血。 这是一点都没手软,十成掌力全招呼在素华背上。炎天君瞥见不妙,仓促回身替素华挡下攻击,硬挨穿身两剑,也是血洒当场。 姜梨气得想要立刻马上宰了沅容,竭尽全力从灵虚之中强行挤出神力。她要挣断这铁锁!一定要,她一定要杀了这个臭婆娘! 四个耳刮子的仇,欺辱她的仇,欺辱扶月徒儿的仇……还有眼下,偷袭重伤素华之仇! 素华从地上爬起来,回头匆忙看了眼姜梨,面如纸白那眼神却格外坚定。而后,她抽出自己的剑,昂首挺胸如青松不倒,立在大敌之前:“昔日叛我,伤我,辱我,弃我,冤我,囚我……我默不作声,粉饰太平。今我素华,以扶月上神弟子之名,敬告四海八荒,自此时此刻起与玄天恩断义绝。” 沅容冷笑,依然是那高人一等的模样:“别把你的背叛说得这么迫不得已。你得势之初,是如何在我跟前炫耀的?你,也不过是个贪慕虚荣之辈,可笑他们还都以为你好的很。” 原来,有福共享,在她眼里竟是炫耀。 炎天君递了个颗救急止血的丹药给素华:“你与她多说,不过是对牛弹琴,她何时记过你的好。” 素华接过,仰头服下:“那就不说了,你我皆是上神弟子,今日这战切莫丢了师尊脸面,辱没了神界威名。” 话毕双方厮杀起来。 话里虽不肯低头,可两边的实力不可否认存在差距。炎天君和素华皆已受伤,对面两位帝君强攻,现不得不以防守为主,把姜梨护在身后。 姜梨浑身的力气都调动出来了,那铁链却不知是什么打造的,竟毫无松动的迹象。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她再不赶快,三个人都要完蛋。 可是玄天君到底是先她一步,被信然上仙派去的人给请了过来。炎天君只身前来,正是捉拿的好时机,他也顾不得能不能把自己摘干净,今日就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远远的,看见雷刑台上聚集着三个人,正是他要杀的那三个,且都受伤仙力大损。上苍还真是待他不薄,若他趁其不备,以全力杀之,这三人必定无活命的可能。 玄天君未行至雷刑台,就停在远处,以元神之力为引,悄然蓄起磅礴力量……这一掌将耗尽他的仙力,他也可能会受反噬,但若能绝了后患,这代价根本不值得在意。 雷刑台上,三人还在苦苦支撑。姜梨感觉铁链有松 动甚至碎裂的迹象,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只要一点点…… 时间在慢慢的往后推移。攻的攻不上,守的守得难,划水的划得打瞌睡……忽然之间,一道带着金光紫气的光团朝雷刑台撞过来。终于有人发现,玄天君不知何时已至此处,沅容激动大喊:“是天君,其他人快撤!” 雷刑台前,两位帝君还在与炎天君缠斗,听到提醒匆忙闪开。玄天君的掌击顷刻袭来,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就算是开了天眼的姜梨,也在这一刻眯起眼睛。 “轰——” 就在雷刑台上空,这一团光却与凭空而来的结界相击,撼天动地的威力震得无人还得稳。捆在姜梨手脚的镣铐晃得厉害,她敏锐得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形自半空落下,与此同时,一道微光朝她扎来,顷刻间没入了她的眉心。 她看见了泽渊,他从半空落下,双脚落地没能站稳,跌坐在人群之中。刚从淬骨池爬出来会有多虚弱姜梨知道,刚才挡下玄天君的攻击,必已耗尽他所有力气,他连站立起来,都办不到了。 泽渊的白发已转黑,黑发衬托得脸色更加苍白,他看向姜梨,气息微弱:“还给你了。” 还给她了,还了什么?姜梨没有来得及问,便感觉到自己眼前发黑,闭上眼,人忽而置身一片黑暗,而后几道人声划过耳际,几抹画面从眼前掠过。 是扶月的记忆。 素华与炎天君睁开被晃花的眼,赶紧回头,却见姜梨已经垂下脑袋陷入昏睡,看起来并无大碍。 与姜梨同时昏过去的,还有玄天君。他这掌打出去便栽下云头,虽这一掌消耗巨大,但也不该如此,沅容大惊失色,飞身上去将之接住。 “天君!天君!” 玄天君毫无反应。难道,是被泽渊伤了?沅容怒不可遏,死瞪泽渊,后者正虚弱地坐在地上,周围众仙皆跪,参拜上神。他只是摆摆手,神色淡淡,大概是要众仙退下,别来烦他的意思。 趁着无人注意到这边,信然一脸担忧地赶到沅容跟前:“现在怎么办?” 沅容抱着玄天君,把心一横:“有他在,我们还有赢的可能吗。已经得罪透彻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两个一起杀,反倒还有活命的可能。” 信然被她这个疯狂的想法吓到了:“那那那……神界要是知道了,问罪下来……” “晚死总好过现在就死。” 有道理,更何况未必就会被神界知道。信然壮起胆子:“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直接杀吧?” 沅容:“待会儿你上去挑事,务必让双方再打起来。混战之中,误伤在所难免。” “误伤”,信然顿时明白,立 马冲去人堆,发挥特长张嘴大骂。 仁义如炎天君,是真没想到,玄天君会卑劣至此,堂堂天君居然背后偷袭。这雷刑台附近,还有玄天的两位帝君和诸位仙君,为了杀他,竟连自己人的性命也不顾了么。 若没有师尊突然降临,今日他就将殒命在此。是他太高看了曾经的兄弟,万万没有想到,一千多年之中,对方已偏执到了这个地步,毫无全局顾虑。 而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上神已至,信然竟还敢继续打下去。此人骂战的功夫一流,破口大骂不消一会儿,沅容再添几把火,双方居然又动起手来。 泽渊被困在这混战之中,不知为何竟是极端虚弱的模样,炎天君心中万分着急,却破不了这些人的围堵。 不对…… 不对! “师尊!” 却已是迟了,不知哪里来的一只光箭,照着泽渊的胸口飞刺过去。 第52章 觉醒 姜梨陷入了回忆。 她是姜梨, 也是扶月,不……她理应只是扶月而已。一个高中女生短短近二十载的人生,在扶月几万年的生命里, 连一场梦都算不上。 可是, 这二十载的人生那样鲜活与精彩,与神界永无休止的修炼截然不同, 在她成为扶月之时,对那些精彩的留恋使得姜梨并没有彻底消失。相反的,她作为姜梨,承载了扶月所有的曾经,与之合为一体。 “师父为何隔三差五便下界寻找小兽, 送它们进淬骨池。” “因为神界需要新的血液。” “为什么需要?” “你还小,以后会懂的。” “月儿,为师又找到个与你一般与神有缘的,看看,多漂亮的雪豹幼崽。”一只雪豹被博易神君抱在怀里, 刚从淬骨池出来, 虚弱得睁不开眼。 “师父有徒儿还不够吗?” “师父给你找个伴儿不好?” “不好。” “哈哈哈……月儿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师弟, 为何还处处照顾。” “看他可怜, 爹死娘没了的。” “你师弟天资聪慧,月儿, 你虽长他一千多岁, 只怕很快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师父想说, 我不过是三尾的狐狸,他却生来就是雪山兽王之子。但我这只三尾,能过得了淬骨池的那关,什么关我也能过得了。” “何须有如此敌意。” “谁叫他老贼老贼地叫我!” “老贼, 玉轮山的冰芯莲开了,摘了一支,要不要。” “不要。” “就扔你床头。” “拿走,滚蛋!” “喂,冰芯莲又开了。” “就去。” “琉璃花也漂亮。” “都摘都 摘……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爱美。” “老贼,下神龙渊历练百年,今天终于肯出来了。” “来,切磋一场。” “现在?” “定不会再输给你。” “你让我?” “我有病?” “你让了!” “你有病?” “你二人打打闹闹也万把年了,情谊之深甚过玉轮山下积压百万年的冰雪。不如这样,你师姐弟结为爱侣,为师择个好日子,替你们办了。” “不要!” “别!” “拒绝之前,你们不妨先问问自己的心。” “师姐何故重伤神主之子?” “你无需知道。” “无需?师父为救他性命,耗尽毕生修为,如今陷入沉睡,不知还能否醒来。师姐说,我无需知道?” “是,你无需知道。” “师姐,呵……我对你而言,竟还是个外人。” “神界这个时候要你我下去历练,有平息事态之意。老贼,你还不肯告诉我实情?” “烦你很久了。这一趟下去之后,各走各的,千万别跟着我。” “是么,那便如你的意。” 属于扶月的曾经一股脑全都涌入姜梨的脑中,她的数万年,她所经历过的一切,她的情她的义……统统都回来了。 姜梨睁开眼。 入眼便是那一支光箭,笔直地朝泽渊射去。 若是以往,这小小的一支箭但凡敢靠近,必会化为齑粉。可现在,泽渊正是最虚弱的状态,这支箭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雷刑台上传来镣铐落地的脆响,在那光箭即将碰到泽渊之时,它真的化成一堆齑粉,消散于天地。 弹指一挥间,那个扶月,她回来了。姜梨挡在泽渊身前,她的眼神……有着那样的威压。她说:“我扶月的师弟,也是你们可伤的?” 满场的死寂,充满着困惑,怀疑,与震惊。 素华喜极而泣:“师尊!” 泽渊昂起头看了眼她,嘴角虚弱的笑一晃而过,晕得很安详。 什么?这位是……扶月上神?这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泽渊亲临,道华元君喊师尊,炎天君冒险来救……还有榕榕跳出剑来,抱着女子的大腿喊主人。 乒乒乓乓一阵兵器落地的声音,不打了,真不敢打了。 姜梨摸摸榕榕的小脑袋,感触良多。不容易啊,瞧把这两个丫头给苦的,她回来了,她罩着的人,不允许再被欺负。涅槃归来,素华终于突 破,她甚是欣慰。 姜梨的神力虽然还没有彻底恢复,尚有一部分仍在灵墟,可她的作战意识已苏醒,就别想还有人是她的对手。就算一起上,她也没在怕。 沅容倒是深谙先下手为强的道理,抱着昏迷不醒的玄天君,抢先喝问道:“上神下界历练,有神规约束,不可随意伤人!现在,却伤了我天君,还请上神给个解释!” 不愧是天下第一厚脸皮,姜梨还没开口了,她先一句话转移现场矛盾。 姜梨摸了把泽渊的脉搏,确认他只是昏得比较沉,这才转身搭理了这只臭孔雀,毫不留情地嘲笑:“你家天君把这个烂摊子甩给你,你却当是个可以立威的好机会。动动你核桃大的脑子想想,他早不闭关晚不闭关,偏偏这个时候闭关,整个一甩锅小能手嘛。” 沅容声嘶力竭:“你胡说!” “你家天君一看到泽渊上神出现,就知道自己惹出大麻烦,立马装晕又把皮球踢给你,戏很足嘛。” “你胡说!” “本神不才,开了天眼,晕没晕本神说了算。” 众仙哗然,这……这是什么奇怪的发展,想象无能啊。 玄天君装死不动,硬抗到底,姜梨也懒得再戳穿他。下神界历练,其实不过就是个让她避祸的安排,她无需太当回事,硬要去操心仙界的烂事。即便不是为了让她避祸,神族下神界历练,本就以了解下头五界为目的,只要不涉及魔界,通常是把自己放在观众席上的。 素华和炎天君终于挤上来,一个跪在师尊面前哭,一个忙着为师尊擦汗。她给爱徒施了一道神力疗伤,方又开口。 “我不管你们仙界的事,演戏还是甩锅,争权还是夺利皆与本上神无关。但是,本上神以及我的徒儿所受的委屈万不能就这么算了,冤有头债有主,识趣的就跪下磕头,本上神饶你们不死。” 上神都发话了,谁不想抓住机会啊。先前诋毁过她二人,替沅容说过话在云影之镜上舞得欢的这些人,尤其以鸟族居多,通通跪下把头磕得哐哐作响。他们对着素华,一口一个“天后娘娘”叫得顺口,气得沅容大骂“竖子”!“懦夫”! 刚骂完,信然哐当跪下,可怜无助委委屈屈:“上神容禀,小仙是被逼的啊!天后娘娘,您大人有大量,求您宽恕。” 沅容表情 碎裂,瞪着这个叛徒,气的口齿打结。 素华却浅浅淡淡回以一笑,摇头:“我早已不是你们的天后,你们的天后在那里。”她看了看沅容,“天君亲自册封的天后,掌凤印,领司法大权,她才是玄天界尊贵无比的天后娘娘。如今,我却与玄天再无干系。” 许是为了争取她背后的扶月上神,方才还刀剑相对的玄天众人,包括两位帝君,就像集体喝了假酒,突然约好似的,疯狂甩锅沅容,表示都是受沅容所迫,求她留在玄天。 素华没感受到开心,反倒跟体会到这虚假奉承背后的寒冷。泥淖与云端两度来回,她早已看得透彻。 炎天君朝这边看过,冲她点点头,无形之中似是鼓励。面对玄天的挽留,素华不为所动:“你们不要再劝,从今以后,我将追随炎天君。” 就在玄天众仙纷纷挽留之际,玄天君终于在几位仙君的催促下,醒了。大家诚惶诚恐地等待着天君发话,如今,也就只有看玄天君的了。 姜梨旁听了这么好一阵子,忽而觉得这头脑格外清醒,方才众仙说过的每一句话,用的什么语气她全都能回忆起来。看来这元神补全后,黑洞一般的记忆已然是好了,着实是值得庆贺一场啊。趁这会儿得空,她拍拍泽渊的脸:“喂,你也该醒了。” 泽渊早不知何时已醒,懒洋洋抬了抬眼皮,着实是无力动弹:“让我多休息会儿不成?” “不成。再晚就赶不上玄天君主演大戏——《甩锅记》了。” “嗯?” “他一定会是个好演员。” 第53章 他最好先解释解释,那天…… 玄天君当之无愧的顶级演员, 全程无NG,微表情一流,并且情绪递进无可挑剔, 从“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晕了”到“天啊两位上神居然都在?”再到“本君不在的时候你们居然打起来了?” 最后情绪爆发在“沅容你这妖后趁我不在都干了什么好事”!可以说, 演得沅容一脸懵逼,连反驳都忘了。 玄天众仙立刻跟进, 配合完美,疯狂踩沅容,当场列举十大罪状请玄天君圣裁。沅容一脸“我不是我没有”,可惜在信然上仙出乎意料的当场倒戈下,连一句辩驳的话都没能说完整。 是她多番设计造成玄天君与原天后之间的矛盾, 是她背着玄天君一步步逼玄天后离开,是她杀害紫善嫁祸道华元君,也是她骗取玄天君让渡司法大权,并以权谋私捉拿扶月上神……总之所有的坏事 都是她干的。 玄天君满面悲痛地跪在上神面前,表示自己识人不清才造成今日局面。他求素华留在玄天界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日后他必定尊之敬之。玄天界的某些人也跪得好不诚恳, 一个个的求上神开恩, 求上神饶命。 搞得好像姜梨要是问罪, 就多绝情专断似的。 榕榕嘀咕着:“真的就放过吗,他们欺负素华好多好多。” 姜梨摸摸她的小脑袋:“莫急, 我不罚, 自会有人罚的。” 玄天君的这个演技, 全世界欠他一个小金人。玄天界有话语权的那些人还想保他,那姜梨也就看破不点破了,掀掀眼皮:“该磕头的也磕了,余下的你仙界的事, 本上神懒得多管。你要罚谁,本上神也只做个看客,天君请自便。” 玄天君:“上神仁慈!然小仙自知有错,今日必得给上神一个交代。”说罢起身,大义凛然的模样,“来人,将沅容这恶毒的女人打下堕仙崖!谁敢求情,与之同罪!” 没一个人敢求情。那堕仙崖可是个恐怖的地方,那个地方让人生不如死,据说被丢下去的仙若是一开始没死,最后都被折磨得选择了自尽。若是仙力低微的下去,只怕是顷刻间灰飞烟灭永无轮回。 昔日那个爱她宠她的天君,翻脸无情竟黑白颠倒!沅容不服,嘶喊着:“明明是你!明明是……”突然信然冲上去,抽了她一个大嘴巴子。 众仙目瞪口呆。 “当初族长怕你一朝得势仗势欺人,私下命我从旁提醒于你。没想到你却一错再错,拒不听我之言,这一巴掌是替族长打的!” 姜梨:“……”可以,信然的演技配得上最佳男配。 玄天君也不计较信然上仙的放肆:“还不带下去,免得污了上神的耳朵!” 信然把孔雀族抬出来,沅容再委屈,也不敢拉整个孔雀族下水。相反的,她得承担下所有的错,孔雀族才能幸免。整件事都是玄天君一手策划,他把她推出来顶罪,可结果却是她一人承担了。 沅容乖乖闭上嘴,被天兵带走了。一步三回头,她看着素华,仿佛有很多的话想说。昔日的好友也望着她…… 她把挚友踩在脚下,得 到了她想要的荣华,可她过的很开心吗?不,她从来没有开心过。除了尊贵的身份,她什么也没有得到,挚友,恋人,人心……甚至是族人的尊崇,她拼了一辈子,却越拼越落寞。 “玄天君,我有一言。”素华突然开口。 玄天君这下听得好不认真,仿佛一直都会这么认真地听她说话,从来没有哪里不尊重过:“素华但说无妨。” “她可以不仁,我不能不义。到底是微末时的朋友,如果不是我要她陪着我,也许就不会有这后头的事。她对我犯下的错我不想追究,所以,天君要罚,请不必考虑我这一层。” 玄天君愣了一愣,说:“素华,我知你心善大度。但此女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竟敢对上神用心歹毒,堕仙崖是必要下的。” 是谁导致的这一切,在场所有人不是没有自己的判断。可扶月不较真,他们再较真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就连沅容本人都甘愿顶罪不是么。 玄天君,没有人比他更狠。听得这堕仙涯之刑逃不掉,沅容闭上眼,苦苦一笑,跟着天兵离开什么也没有多说。 素华没再说什么,她望着沅容离去的方向,终究只是叹口气。 “罪魁祸首”被除,一事了。但仅仅是这样,似乎有些敷衍啊,玄天君往姜梨跟前一跪,悔不当初:“此事皆因小仙识人不清而起,小仙有罪,今愿自罚雷刑。” 姜梨掩面打个哈欠,漫不经心:“那就罚呗。” 榕榕抢话问:“罚多少道雷?!定要罚个解气才行!” 虚虚弱弱的泽渊强行凑热闹:“不喊停不得停,如何?” 银翼:“对!糊涂天君,该罚!” 炎天君避嫌不掺合。 上神口口声声说着不插手,可是还杵这儿不走,显然对结果还不满意。玄天君已无退路,又不敢硬碰硬,唯有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上了雷刑台。两位帝君中的一位,听令引来天雷。 玄天君当着他玄天众仙的面,被劈得没什么形象可言。 姜梨一边数着劈了多少道,一边和泽渊闲聊:“我记得,迄今为止,两个天君都能抗下七十二道 天雷。往上就是天花板了,这样吧,劈个七十一道就算了。” “七十二吧,他反正能抗。” “顶格是不是不大仁慈。” “你这七十一了,也没多仁慈。” “行吧,就七十二。” 只能是七十二道,多出一道,玄天君都有被劈碎元神的风险。结果他们都很默契地忘了,玄天君在混战之中偷袭的那掌耗尽了仙力,现在再受雷刑,根本使不出护体的仙法。 全程硬抗,难怪形象全无。等七十二道劈完,这回是真晕了,空气中隐隐约约弥漫着一种难闻的焦糊味道。 这下无戏可看了,姜梨捏着鼻子:“好好照顾你们天君,瞧这头发劈卷得……本上神就不留了。” 上神一撤,就都散了。素华跟着炎天君去了炎天界,不过跟着炎天君走的可不止素华,雨神那一波人头都不回地投靠隔壁去了。两个帝君当着扶月泽渊的面也没敢拦,眼睁睁看着他们走掉,一下子带走玄天三成人力。 但其实,姜梨是真没闲心插手仙界的事儿,她也不需再插手。今日不论玄天君这戏演得多出色,炎天君在各方面都赢了,平衡了多年的天秤终将出现倾斜,她也不必担心诸如信然这一种人能够还有好日子过。 所以,她只管回她妖界自在度日去。 泽渊自然是随她一道离开的,刚出了仙界的大门,便倒她身上。这厮已虚弱得站都站不稳,刚才还硬抗着跟她闲聊,究其原因也不过是在给她撑场面。那淬骨池多厉害,姜梨又不是不知道,泽渊得休息个一两日才能下床。 仙界发生的事,还没有那么快传到妖界,回来路上无事发生,他们安安静静到了她的豪宅。 泽渊已又晕了过去,她把人安置在自己房间,在旁边坐下等着他苏醒。刚才人多口杂,都盯着她看呢,她是一个眉头都没皱过,摆着一派泰然模样。直到这时才把眉心蹙起——这混蛋,谁要他跳进去的,他又不是天生神骨,出来得了一次,未必还有好运气能出来第二次。 唉…… 一朝醒来,终究还是纠缠在一起,想让他不要 搅入当初那件事,看来已是不能够了。等他醒来,一场争吵必是免不了了的。 姜梨愣坐了许久不见泽渊醒来,百无聊赖,掏出云影珠打发时间,忽而发现她已经从被禁言的状态调整到开麦状态,不过名字还是当初在飞升登记堂登记时的一样,叫“姜梨”,名字白色,带蓝色圆点。 此时此刻,云影珠上炎天众仙在开欢迎会,欢迎明智投靠而来的雨神等人,并号召隔壁都弃暗投明。姜梨想了想,什么内容都没有发,把云影珠捏了个粉碎。 世间事纷纷扰扰,这些小事皆已与她无关,她的身份更多的是扶月。待泽渊醒后,一起去魔界边缘看看,才是当务之急。 指尖轻轻拂过某人高挺的鼻梁。 不过等他醒了,他最好先解释解释,那天晚上哪里来的胆子,敢对她做那种事。 第54章 “还知道回来?”…… 泽渊昏睡了没一会儿, 便又转醒。睁开眼,看到的是那双看了数万年的眼眸,眸子的主人正盯着他, 满脸审视。 扶月终于回来了, 但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姜梨,更有趣一些。 这会儿没了外人, 她又摆出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那件事后,她就总是这种态度,好像是他做错了什么似的。泽渊坐起来,很有意见:“好歹也救了你,你这态度就不能好点儿。” 姜梨托腮:“不能。” “……老贼。” “那淬骨池何必去跳, 你可知也许你就再也爬不出来了。” 泽渊:“知道。”笑,“那老乌龟藏着掖着不肯告诉我,问他也是白问,还不是被我猜到——怎么了,担心我?” 姜梨:“嘁。”把头偏开, “巴不得你化在里头。” 泽渊啧了声:“刚一见面, 就非要这么夹枪带棍。扶月, 你要是真巴不得我死, 那只光箭就不该替我挡。” 姜梨:“还你人情罢了,我不欠你的。” “咳咳咳……”他一阵猛磕。 姜梨把水杯凑到他嘴边。水温刚刚好, 早给他备在那里的, 他却用手推开。 “你要真巴不得我 死, 水也不要给我得了。我也懒得喝,拼命一场还没得句好话,我这就走,不碍你的眼。”他说着就掀开被子要下床。 姜梨:“不是, 你咋这么像个怨妇。” “……”反正他的怨气很大就是了。他要走,别拦着! 姜梨偏要拦他:“行了,别作!”硬把他按回去,“我知道你气我有事瞒着你。你当我想把事情弄成这样?说到底,也不过是不想拖你下水。” “老子淬骨池都下了!” 拖下水算什么?!姜梨自然懂,泽渊有同甘共苦的决心,他是可以豁出去命的人……或许是“死”过一回的缘故,有些事她现在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当初她究竟为什么重伤了神主之子,也不是不可以告诉泽渊。姜梨把水杯塞进对方手里:“先把水喝了。” “老子不喝。” “这是跟师姐说话的态度?” “师姐?”他呵呵一笑,“忘了师父怎么安排咱俩的?” “呸,还想跟我平起平坐。” “就差三天,就差三天师父十万年寿辰宴上就把这事儿定了,你这个关头重伤燎原君,到底图个什么?” “就图把咱俩的事搅黄。” “你当我傻子,会信?” “是啊,我就当你傻子。” 师父要他们结为爱侣,就差三天便要公之于众,偏偏这时候闹出祸事。扶月重伤燎原君,师父寿辰当日因施救而耗尽修为,给他二人各赐一道凤凰诀后便陷入沉睡,未知能否再醒。事出突然,各中内情没有几人说得清楚,神主只道是误伤,既然博易神君做了补救,也就不追究扶月的过错了。 泽渊气不打一处来,扔了杯子,着实是一口水都喝不下去:“咳咳咳咳……”他重重咳嗽起来,苍白的脸愈发没了血色。 姜梨替他拍背,被他打开手,他的气大着呢:“你到底是不肯告诉我。” 话不投机半句多,现在带着情绪要如何交流。姜梨把眉头皱起,起身准备走:“你好好养伤,过几日你随我去魔界边境瞧瞧,等到了那里我会告诉你的——水放在这 里,你好生休息,我不在这儿与你吵了,明日再来看你。” 泽渊也没留她,两个人都得静静。 姜梨转身就去了妖皇殿接小九。 可怜的小九被重伤了,得了妖皇几日精心照料终于恢复健康,只可惜修为被毁,再次化形又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妖皇殿里跪了一片恭迎上神驾临,小九独得圣宠被上神托在手心里,眨巴着两只星星眼问:“我是该叫你扶月上神,还是姜忘忘啊?” “叫大佬。” “……”明白,还是姜梨那味儿。 长公主激动地说要办个盛宴恭迎上神驾临,姜梨婉拒,表示别太当回事,她只是碰巧房子买在妖界,过来小住而已,然后就带着小九高贵冷艳地离开了。 妖皇望着上神淡漠远去的背影,再次泪流满面:“她再也不是那个小仙子了。” 长公主拍拍兄长的肩:“想开点,她从来就不是你的小仙子。” 妖皇:“……” 姜梨带着小九出了妖界,去找孔雀族算账。本来她是不打算多管的,但是没料到信然那混账下手阴狠,狠到断了小九灵脉,若没有妖皇及时帮她修复,很可能就算活下来此生也与修炼无缘了。小九既然叫她一句老大,这仇她必须得较个真儿。 等到找到孔雀族时,孔雀族已获悉了仙界发生的事,抓紧时间开了高层会议,还把宫泉急召回来。 宫泉让族内两度失望透顶,原本已是弃子,孔雀族有沅容就够了,不大想栽培他的。但是突然噩耗传来,沅容被打下堕仙涯,整个玄天界眼看着都要大厦倾塌,仙界那头已是指望不上。 宫泉虽妖力大损,但在妖界之内还有一些基础,虽然也得罪过扶月上神,但擂台上的事也不值得下了擂台还要计较。族长和长老们讨论来讨论去,决定还是以宫泉作为跳板,向妖界发展合适一些。 所以姜梨到的时候,全族长老正在集体发功帮宫泉重塑孔雀钉。 小九趴在姜梨肩头,问:“信然那混蛋玩意儿不在啊。” 冤有头债有主,她找信然就是了,讲道理,其他孔雀顶多也只是起了个推波助澜的作用,她要是为此大动 干戈,未免显得小气。 姜梨:“你想,我刚从仙界下来,又专门为这个事去一趟是不是显得我思虑不周,小家子气,有损我的威名。” 小九:“是很有道理,但是信然他真不在这儿。” 姜梨:“那就逼他回来啊。” 全族的精英都在这儿帮宫泉修补孔雀钉,这次没有沅容出力,进度慢了好多。不过这次族长忍痛拿出了镇族之宝,还是很快就完成了。 宫泉把孔雀钉拿在手里,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难以言喻。高兴劲儿还没过,手上一空……听到有人在喊:“什么人!” 一个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护法大阵当中,外头护法的弟子竟半点警示都没有。那女子手中拿着刚刚修补好的孔雀钉,看看这头又看看那头,丝毫没有理会围上去的族人。 别人不认识她,可是宫泉太认识她了……他不想第三次听见自己的本命法器断在对方手里的声音,立刻一个尔康手:“不要!” 然后哐当跪了,每一根儿孔雀毛都在颤抖:“上神手下留情啊!小妖有眼不识泰山,从前多有得罪,以后再也不敢了。” 众孔雀:“嗯?” 姜梨在族长的羽绒软座上坐下:“不敢什么?” 宫泉哐哐磕头:“再也不敢对上神有丝毫不敬……还请上神高抬贵手,饶过小妖这蝼蚁之辈。” 这话说得,好像她如果较真了,就太欺负弱小了。姜梨:“你那么害怕做什么,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宫泉:“……”当然怕啊,你不找我你抢我孔雀钉…… 族长率先回过神,带领族人一起下跪,好不虔诚的模样。族长甚至当场表态,愿意从此追随上神,孔雀族上下唯上神之命是从。 族长:“小老儿知道,沅容他们几个不成器的,做了许多错事。身为族长我责无旁贷,愿领责罚,只恳求上神给我族一个机会。” 姜梨:“停……你先打住,本上神只是来收拾信然的 ,你们把人交给我,我把孔雀钉还给你们。” 现在这根孔雀钉可是全族的希望,卖一个信然算什么,把仙界那帮全拉出来卖了族长也不心疼。族长当场发了一封加急信件催信然回来,说有事关全族生死的要事相商。 信然可是关键时刻靠一个耳光拯救全族的英雄人物,看到信件还以为自己真的获准参与高层会议了呢,马不停蹄地就回老家来了。 回来一看,好巧,扶月上神也在。 族长一个巴掌拍懵了他,大型捆绑伺候。 姜梨:“此人重伤本上神的朋友,毁她修为,断她灵脉,族长以为,此事该怎么解决为好?” 族长大义凛然:“犯下这等罪孽,当然是也毁他修为,断他灵脉。按照族规,再受鞭刑一百,十年囚牢。” 信然:“……族长?”还在懵逼之中。 姜梨耸耸肩膀问小九:“你觉得呢?” 小九很开心:“差不多吧,咱也不能仗势欺人是不是。” 信然惨叫着被押下去,从此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嘴臭的人,感觉都变得美好了呢。姜梨把手里的孔雀钉朝宫泉扔过去:“事情了了,本上神别的就不追究了,只告诫你们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别走了偏路。” 宫泉捧着他的孔雀钉,喜极而泣。族长大松一口气,连忙率众谢上神教诲。姜梨还算满意,带着小九打道回府。 “我刚才有没有很帅。” “那可太威风了,靠!” “‘靠’不是这么用的。” “靠!我就靠!” “靠!” 二人先拐去人界享用了一场大餐,疯玩了一把,隔天中午了才回妖界去。万万没想到,就一个晚上而已,她扶月上神入驻妖界的消息已经传遍大街小巷,她名下的那家酒楼,生意红红火火,叫号排队都整上了。冬香忙得脚不沾地,这个架势看着很快就要开分店了。 姜梨没敢露脸,赶紧回她的豪宅去了。 和小九有说有笑地进了门,突然就被迎面而来的某人来了个壁咚。泽渊还很虚弱,但这不影响他的 怒气值。 “还知道回来?” 第55章 “老贼,你得负责,我这…… 她当然知道回来, 这可是她斥巨资买的豪宅! 小九见情况不对,仓惶遁走:“那个……我先撤,大佬聊!”赶紧从姜梨身上跳下来, 屁股着火似的跑没影儿了。 大门口就剩下他俩, 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对望着。 姜梨顿时想起那天晚上,自己也是这样被他抵在墙上的。很突然的, 就被啃了一口。当下没好气地把他的手打开:“壁咚个鬼。我不过是出门遛个弯儿,一个早上没见我,你就哭着鼻子找师姐了?” 泽渊冷哼了声,满脸不屑:“还以为你为了躲我,丢下家业连夜逃走。” 姜梨:“别逗, 师姐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泽渊:“难道不是。” “……”姜梨,“总比有人耍流氓好。”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泽渊又把手撑在墙上,将她再度围困。原本还略显苍白的脸,这一笑, 显得精神头十足:“是说我那晚非礼你?这怎么能算非礼, 师父早定下来了, 你我反正都是要结成爱侣的人。” 姜梨:“我呸, 结了吗?” 泽渊:“你着急了?好啊,你挑个日子, 我们把这事儿办了。” 姜梨:“我看你胆子越来越肥。” 泽渊:“也不看看是谁逼的。” 姜梨沉默了片刻, 倏地打开他的爪子, 忽而冷肃着脸往外走:“行,是我逼的,但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谈这个事情。” 泽渊跟上。 “你不是想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吗,昨天答应告诉你, 今天就不会食言。现在,跟我去魔界边境。” 两人一前一后,赶去魔界与人界交汇之处。那黑沉沉的大地龟裂遍布,缝隙里不断往外翻涌出黑色的魔气,天地间弥漫着丝丝黑色的气流。这魔气,明显又比他们下神界之前更加浓郁了,可以预见就在不久的将来,魔界又将大肆进犯他界。 泽渊正虚弱中,虽是上神之身,却感觉几乎不能抵抗魔气的侵蚀。姜梨罩了个结界,将两人 包在其中,他这才感觉稍稍好些。 姜梨不疾不徐开了口:“你知道,神界已经很久没有诞生新的神了,可神也会老,会死,会因为种种原因陷入沉睡并且一睡便懒得醒来。神的数量,已经少到快要镇压不住魔界。师父坚持不断利用淬骨池造神,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神主一直对我们的血统并不认可,但没有新神的诞生又使得他不得不容下我们。下一次抵御魔界的过程中,如果出现意外,只怕你我都要上阵出力。” 这些泽渊都晓得:“所以呢,你应当还不至于把对神主的不满,报复在他儿子身上。” 姜梨无奈摇头:“我不是时常溜下来逛么。那次又恰逢师父寿辰,我想寻些特别的东西作为贺礼,不想,就在这里遇到了燎原君。燎原君身为神主之子,未来的神主,他那时候却在做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她呵呵干笑,“拿着父神留下的星月盏,正在摧毁魔界。” “他疯了?!”泽渊听了都不敢信。 “众所周知,魔界是六界之中最不应该存在的。可是它又有必须存在的意义,因为如果没有魔界,这世上的污浊之气将无处可去,最终的结果就是整个六界都成为魔域。每过一段时间,魔界会爆发一次,相当于释放部分积压的污浊之气,但这是可控的,神界只需要镇压回去即可。” 可燎原君却要毁了魔界,看起来是要一劳永逸,但从长远来看实则对其余五界都没有好处。 泽渊思忖片刻,啧啧摇头:“我神界若再这么式微下去,的确有镇压不住魔界的风险。燎原君这么做,想来也是逼不得已。” “就算是逼不得已,也是冲动了。星月盏威力巨大,一直放在祭堂中,连神主都不可以随便碰,燎原君只身拿着星月盏要毁魔界,显然是私下做的决定。我情急之下,自然要出手阻止。只是我没有想到,以他的能力想 要使用星月盏需要耗尽毕身的神力,根本无力抵抗我的攻击,我不过轻拍了一掌,他便重伤。” 这就是她重伤燎原君的始末。后来,博易神君为救燎原君,差点赔上性命,她也被迫和泽渊一起下神界历练。但归根结底,她非但无错,还阻止了一场大错。 这几千年来的结,终于解开了。泽渊:“可你们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姜梨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好笑与无可奈何:“燎原君将来是要做神主的,可这件事太过离奇,可能他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当时肯定喝了假酒。这么大个污点一旦被他人知道,他日后还怎么服众。神主绝不允许这件事传出去,我不被灭口已是幸运,再告诉了你,咱们师门岂不要被全灭。” 泽渊不以为然:“神主不敢,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姜梨:“那以后呢。以后如果峰回路转,神界诞生了新神不再需要我们了呢?我的傻师弟,你非要来蹚浑水我也只好如你所愿……也不知我今日告诉你是对是错。” “不知是对是错?”他哈哈大笑,哪里见半分害怕,“我的傻师姐,就算你不告诉我,神主也会默认我跟你是一伙的。” 姜梨耸耸肩:“……”不得努力挣扎一下么。 泽渊凝望着那不断往外冒黑气的龟裂大地,似笑非笑:“如今我终于明白了,为何这次下界历练迟迟等不到召回。本以为是上头有意让我们好生留意魔界的动向,原来不过是希望你我就在下面,最好永远别回去。” “嗯,除非不得不用到我们,否则你我再无出头之日,不管你接不接受,情况它就是这样的。”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别说了,心已经在痛了。咱俩被人偷袭死的时候,神主父子说不定都开香槟庆祝了。” “这可太冤枉了。” “心绞痛……” “前途深感迷茫……你我如今该何去何从?” “不 知道啊,虚度人生?” 虚度是不可能虚度的,一日为神就一日卸不下镇压魔界的重任。所以,就算是被神界遗弃,她也认为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自己的战斗力。 笑一笑,管他什么垃圾人垃圾事,痛快一日是一日。 被仙界贬过算什么,她还被神界贬了呢。那位燎原君也不知道心里有没有一点愧疚,自己做错的事,反要叫他人承担,甚至一边焦虑压不住魔界,一边又非要维持纯正血统,这神主父子也没比玄天君强到哪里去。 说到玄天君…… 她把云影珠捏碎后,就没关心过仙界的事,这会儿细细想来,这个玄天君还有不对劲的地方。回去路上,闲着也是闲着,姜梨和泽渊就此事进行了探讨。 按理说,玄天君要杀姜梨一介小仙,是完全没有必要做那么大个铺垫的。先是让渡司法大权给背锅侠沅容,然后在行刑当天选择闭关,再然后在泽渊出现以后飞速装晕。一切的表象都说明了一件事——他根本就知道姜梨正是扶月。 那么,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当时姜梨是为了救小九才冲出妖界,被沅容带的人抓住的,沅容会在那里守株待兔,必是玄天君安排,那么玄天君又是怎么知道小九要回族奔丧的。 答案就是——他们知道血草鼠族长去世的事。但据小九说,族长无病无痛,是在睡梦中寿终正寝的,一个小小的血草鼠族长平静去世,作为天君怎么会那么快注意到。 谈话到这里,两人同时推测出一个关键人物:“冥王。” 族长寿终正寝,极有可能是被冥界勾走魂魄,冥王说不定参与其中。 泽渊:“老乌龟说过,当时偷袭你我的黑气往冥界方向逃窜。可惜对方太过狡猾,玄武跟丢了。现在回想,你在妖界擂台上,有人操控季苍杀你时,冥王也是在场的。” 姜梨倒抽一口气:“你没说到重点,重点是……冥王她认得我!” 泽渊一脸懵逼。 要么姜梨自愿在冥王面前露过脸,要么就是冥王和姜梨一起去过神界,见到了姜梨的真容。总之冥王知道姜梨就是扶月,然后把这个秘密告诉玄天君,与玄天君合谋对她 下杀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玄天君也是个被推倒前面的背锅侠。真正要杀姜梨的,是冥王。 姜梨百思不得其解:“不应该啊,闵青她不谢我救她,她还杀我?!” 说到关键处,许是情绪波动,泽渊嘴角倏忽溢出一丝血。他状态正是不好的时候,方才又受了魔气的压迫,这一趟出来倒比昨日还虚弱。 姜梨一把捞起他,生怕他掉下云头去:“算了,回去跟你细说。” 泽渊将一臂搭在姜梨肩头,全身的重量都压她身上去:“老贼,你得负责,我这可是为你伤的。” “行,不就是驼头猪回去么。” 第56章 妖界过日子 关于闵青的事, 回到住处后,姜梨才同泽渊讲了。他二人如今也算是彻彻底底捆绑在一起了,被遗留在下界无所事事, 倒是得了闲暇, 在一起说话的感觉像极了感情最好时候的他们。 那闵青的故事,开始于某一次姜梨又偷溜下界。那次下界, 恰让她碰到人界战乱,当时闵青和女儿被抓到敌营,处境十分凄惨。原本上神是不可轻易插手下界之事的,但是恰恰人类那次是在魔界边境地带交战,抓住闵青的那一方已受魔气侵扰了心智, 所以行为上极为暴虐,无所不用其极,作为一个女人,在这样的境况下可以说受到了难以想象的折磨。 所以姜梨当时出手了,将魔气打散, 还了那些人清醒。于是他们不再折磨闵青, 甚至打算放了她, 但可惜闵青的女儿已经死了。经受不住丧女之痛的闵青, 用一把断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事原也就这么结束了,可姜梨发现闵青怨念太深, 魂魄有化为恶灵的趋势。这说到底, 还是因为魔气侵扰造成的悲剧, 所以她带着闵青的魂魄回神界,放入玉轮山下的雪池洗净怨念,然后亲自送她入的冥界。 后面具体发生了什么姜梨不知道,只晓得也许闵青的缘到了, 她竟做了冥界之主。 泽渊方下杯盏,长叹一口,轻叩桌面:“我曾问过我那徒儿关于冥王的旧事,我来告诉你后面发生了什么。” 闵青入冥界后恰逢冥界爆发内乱,冥王身死,数不清的恶灵被放出,她亲眼看见女儿的魂魄被恶灵分食。所以,很不幸,姜梨白带她回神界了,她被这么一激不仅再度成为恶灵,还成为了最恐怖的一只。 但也不能说姜梨白带她回神界,也许是玉轮山下雪池的水还在起作用,当 她吞噬了其他所有恶灵后,忽然又恢复了神智。冥界四散的恶灵是她杀光的,又因为她足够强,理所当然做了冥王。 姜梨大腿一拍:“难道她怪我带她回神界耽误和女儿汇合的时间?” 泽渊:“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从一个母亲的立场看,她宁愿和女儿死在一起。正是因为放不下女儿,闵青后来求到妖界长公主那里,乌雅给她做了个假娃娃解她相思之苦,所以她和妖界的关系才颇为亲密。” 姜梨又是冤得不行:“我哪知道冥界内乱!”她当时只是把闵青送到入口,再往前走两步的话就不是今天这个结果。 泽渊:“你我在这儿猜也是浪费时间,不如亲自去冥界问问她,到底是多大的恨,值得她杀你我一回不够,还要再杀一回。” “不对啊,她恨我的话杀我就够了,杀你干嘛?” 泽渊:“……她如果不连我一起杀,如何做成你我同归于尽的假象。” 是哦,她脑子气糊了。姜梨好心累,心情沉重地拍拍泽渊的肩:“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咱俩去讨个说法。” “连累我这无辜之人两次,还想要我伤快点好,就这?”态度能不能放端正些。他指指桌上没什么心意的点心,说得好像他一个神需要靠进补才能恢复似的。 算了,姜梨不跟他杠:“我们酒楼的螺蛳粉一绝,给你叫一碗?” “少敷衍,不亲手做对得起我?” “孩子饿了,叫声娘亲,给你做你爱吃的七花羹。” 泽渊躺下去,悠哉悠哉等饭吃:“赶紧去,回来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 “拿七花羹来换。” 姜梨:“呸!”做饭去了。 七花羹具体哪七种食材不定,神界有的妖界未必有,妖界有的神界也未必有,好不好吃全赖大厨手艺。以前她爱搞这个,泽渊跟着她也没少吃这个,算是对神界共同的回忆吧。 姜梨出门找食材,等找齐了回来,就看到大门口站着一个人影。是她那徒儿,素华。 “师尊!” “进去吧。” 师徒二人就在亭中坐下。 “师尊在妖界可一切舒心?” “自己的房子住着,那是相当舒心。”反正比上清台舒心。 “徒儿的担忧想来也是多余,师尊人到何处,不都是备受尊敬的。”素华跪下,“师尊,徒儿心头有困惑,想求师尊帮徒儿解开。” “你这只三尾的凤凰终于突破,为师甚感欣慰,日后勤加修炼,不必靠为师,靠你自己就足以站在巅峰之上。这千百年来,酸甜苦辣都经历了,你还会有什么困惑?” 素华:“徒儿不知该把自己置于何地。” “哦?” “师尊可知仙界如今是个什么模样?” “为师云影珠已毁,不关心。” “师尊云影珠毁不毁都没有太大的差别。因为玄天界接连 出走多位仙人后,玄天君把云影之镜毁掉了,并且下令不得随意进出天门。” 无能狂怒啊这是。姜梨摸摸下巴:“他至今不明白要得天下,需得民心。” 素华:“信然被族内处置以后,鸟族族长也就是孔雀族长态度忽变,不再与玄天界交好……还有许多其他的首领也选择不与玄天界走得太近。” 原因很简单,玄天得罪了两位上神,就算上神已经是算了的态度,但是他们自己的态度得拿出来。如今上神住在妖界,即便上神没有要常住的打算,更明确表态和妖界不想扯上关系,但是能留上神居住,妖界是真的长脸。 所以妖界得势的同时,玄天那叫一个凄惨。 “炎天君已发过两次和谈书,可是玄天拒不和解。炎天君与徒儿商量,是不是得下一剂猛药才行,毕竟当下仙界式微,妖界崛起,只恐要颠覆次序。” “他可明说要下什么猛药?” 素华咬咬嘴唇,很有些为难:“他只是提出一个假设。徒儿如今已去了炎天,只是身份尴尬,玄天封的元君尊位已弃之不用,普普通通一仙君罢了。可这过往却又着实不普通,炎天君问我,愿不愿做他的天后,一则激一激对面,兴许能松动这僵持的局面,二则若两位师尊可以证婚,也可让大众都看个明白,上神还是顾着仙界的。” 不就是政治联姻么。 姜梨笑了一笑,只问:“别的为师不管,仙界妖界哪家得势了不在考虑范围。我只关心,你愿不愿意。” 素华:“我……”低垂下眉眼,“徒儿爱了那个男人千余年,如今不过才刚刚放下,哪里能说移情便移情。但是炎天君多番出手帮助,这个情徒儿至今还不上。他为人坦荡,说,这桩婚事一则是为大局考虑,二则是了他一个心愿,若我不愿作真,他便不会碰我一根头发。” “所以你困惑。” “是,徒儿不知何处是归宿。凤凰族曾邀徒儿回去,可鸟族多少还与玄天有瓜葛,徒儿去不得。若说追随师尊,这妖界徒儿却更来不得。” 所以说嘛,女人最忌恋爱脑,当初她要不死活要嫁玄天君,会这么惨?姜梨暗叹口气,得亏她有个好师父哟。 “千余年前为师依了你,这次不依你了。你先回去,先应下炎天君,改天为师和泽渊上神上去一趟,给你们把婚定了。” 素华抬起头,啊?就……这么干脆? “可是泽渊上神……” “无妨,他听为师的。”姜梨算算时间,再不下厨某人要等急了,“好了,你先回去吧,这妖界你不宜久待。” 素华给师尊磕了个头,离开了。她一走,泽渊现身拐角处,抄着手信步走来:“什么叫都听你的,趁我不在,在这儿坏我名声?” “师弟得听师姐的,天 经地义。” “听师父的话也是天经地义。” “啥?” “你自己懂。快去做吃的,还有东西等着给你看。” 姜梨拎起菜篮子,发出好奇的声音:“到底什么东西?” “玄武给的记忆球,说是与师父,与你我都有关。” 第57章 “整个师门恋爱脑,我看…… 姜梨火速去把七花羹做好, 和泽渊一人捧着一碗吃的,排排坐下刷剧……不,看记忆球。 玄武的记忆球只能看一次, 看过即毁, 毕竟玄武尽知世间事是宛如bug的存在,如果还能把看到的秘辛长久保存, 那不知道会有多少反派想弄死它。 所以这个记忆球泽渊虽然拿到有段日子了,却一直等到现在才和她一起才能看。记忆球铺开,变成巨大的光幕,博易神君的脸出现在光幕上。与他们的师父同时出现的,还有神主, 两位并肩站在高崖之上,面前是广袤无人的荒野。 神主:“曾经这些地方也充满生机,我们神界也曾如人界一般热闹。” 博易神君:“如若再不想法子改变现状,只恐以后难以镇压魔界。” 神主:“师弟可想到办法了?” 博易神君叹口气:“我神族寿命虽长,漫漫岁月之中, 多少神因为倍感无趣而失去对生活的热情, 陷入沉睡之后, 便少有再醒来的。久而久之, 我神界就成了这幅光景。加之,神族与其他族类不同, 孕育后代凭的是‘感而孕’, 需心意相通, 有至诚至真的感情才能孕育出下一代。可偏偏,我族又是个有大爱而少小爱的……我已经快要忘了,上一次有新神诞生是什么时候。” 神主:“那么师弟你的意思是?” 博易神君:“传说淬骨池可锻造神骨,何不从下界寻找适合的生灵, 投下淬骨池看看那传说是否为真。若当真有用,可解眼前危机。” 神主皱起眉头:“如此岂不污了我神族血脉。” 博易神君:“敢问神主可有其他办法可行?” 神主摇头:“你且详细说说你的打算,待本君听后再做考量。” 博易神君:“臣下以为,当从多个方面考虑人选。一则需有个干净身份,以免日后与下界遗留不必要的牵扯。二则,需得是极坚毅的性子,方能抗下淬骨池的淬炼。三则,以免成神之后再度陷入有感方能有孕的束缚,当选择兽类。” 神主脸上更显不悦:“兽类?我神族岂可与兽类为伍。” 博易神君:“神主细想,人族幼崽方出生那些年是决计抗不下淬骨池的,至成年后虽可能抗下却已与人界产生千丝万缕的关系。鸟类虫类这一些骨骼却未必强壮,也许能够抗过,但胜算却不大。几 方考虑下来,兽类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兽类与我神族截然不同,兽类有兽性,有野性,成神之后必不会轻易陷入沉睡。而且,那兽性……” 神主:“兽性?” 博易神君:“神主可以理解为,天生的繁衍欲望。臣下以为,可择一雌一雄,令其结为爱侣,绵延神族后嗣,或许无需有感才能有孕。若此法可行,可再效仿。” “噗——”姜梨一口稀饭喷出去,碗都要吓掉了。 神主沉默良久,一脸不同意却又无法反驳的样子:“师弟你自行做去吧,切莫声张就是。” 记忆球的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姜梨一脸呆滞,问泽渊:“这个疯狂的想法师父有没有跟你讲过。” 泽渊也是满脸消化不良:“没。” 哦,博易神君先造神,然后让他们再“造神”…… “生殖隔离啊!什么鬼!老子一只狐狸跟雪豹,靠!”不对,她的重点偏了……不不不,整段对话满满都是槽点,哪个不是重点。 反对包办婚姻,反对那啥……她不是行走的子宫。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姜梨整个人都感觉不舒服,她成神是为了生小孩的? 泽渊幽幽道:“你我已经同为神族,自然可以孕育下一代。只不过,听到这番解说,便如同吞了只苍蝇。” “就算神的孕育,不像人类女子那么生得苦养得累,神殿会像宝贝眼珠子一样照顾幼神,配备一大群高级育儿嫂……但是怎么想都觉得老子这几万年的磨砺错付了。”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把头转开,拒绝再有任何的眼神接触。神特么的兽性…… 良久,泽渊端起碗喝了口羹:“玄武把这个记忆球给我,说明他有立场,有判断,从大局出发希望你我认真考虑。” 是的,老乌龟是认同博易神君的,否则不会冒着被神主发现的危险给泽渊记忆球。 肩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好像他们如果不遵从师父的安排,就置六界安危于不顾似的。师父的关爱,也变得不那么纯粹,这让人心里堵得慌。 姜梨把空碗收起来:“今天就这样吧,洗碗,休息,让我静静。” 端着碗走到门口,身后泽渊叫住她:“老贼。” 她顿住脚。 “就算没有看过这个记忆球,没有师父安排……扶月,我也想与你结为爱侣。” “……” “师姐,我希望以后不再叫你‘师姐’。” “……” 她侧过身,看到泽渊站在身后几步开外,定定地看着她。她一下子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师弟时候的样子,他的眼神就是这般样的,带着期盼和欢喜。 他从粘人,听话,到后来满口的“老贼”,尊敬师姐的同时又总是 企图挑战师姐的底线……慢慢从师弟变成一个少年。他越来越不想做师弟,也越来越不想叫她师姐,这些她都感受得到。 泽渊上神,对她而言,就是个不太听话的小跟班。 “那天晚上的事,师姐至今没有计较。” 哦,那个壁咚吻。姜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好像有一巴掌忘记赏你脸上了。脸凑过来,我现在补给你?” 泽渊呵呵笑着走上来,不怕死的把脸凑上来:“你但凡肯打,不会等到现在,你要还不打,我就当你是舍不得。” 听听,这挑衅,不打她多没面子。姜梨扬起手就甩过去,没甩到对方脸上,被半道上拦下。她那好师弟冲她挑眉毛:“扶月,死要面子就不合适了。” “你……” 下一秒,她手里的碗摔出一地碎片,她又被……熟悉的男子气息萦绕鼻尖,温软的唇瓣覆盖在她的之上,有着愈发不安分的举动。 姜梨一把推开,老脸涨红,正要破口大骂,见泽渊捂着被她用力拍下去的胸口,皱起眉头冲她笑,到嘴边的话突然就骂不出来了。 ……别以为跳淬骨池搞得伤痕累累,她就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她原地气恼片刻,丢下一句“整个师门恋爱脑,我看是没前途了”,愤然摔门出走! 第58章 人各有智,不可强求。…… 今日妖界的月华林里, 多了一只雪豹和一只三尾狐,两只靠在一起晒月光。那只雪豹身上伤痕累累,有几处伤口血淋淋格外狰狞, 不免引人注意。 旁边晒够了的两只兔子精化成人身, 聊着聊着渐行渐远。 “哪儿来的雪豹,好像上次闯擂台那只。” “什么来头, 神神秘秘的。” “不知道啊。” “对了,他旁边那只狐狸是不是没狐骚味儿?” “是狐狸都有吧。” “没有,我真没闻到。” “你鼻子有问题。” “难道因为是三尾狐?” “多尾狐族那狐骚味儿只会更浓,指定是你鼻子有问题!” “你闻到了?” “没,我风寒鼻子堵。” “不扯别的, 三尾狐是真可怜,还不如普通狐狸。听说多尾狐族连四条尾巴的都会遗弃,三尾的好多生下来就扔。” “但是人家抱上雪豹的大腿了。” “这就很令人羡慕。” 姜梨晃晃她的三条尾巴,抬起头翻了豹兄一个白眼,泽渊懒洋洋打个哈欠, 继续沐浴月光休养生息。 之所以会来这里, 是因为泽渊身上的伤一直不见好。内伤可以自行调理, 可是淬骨池的水弄出来的外伤, 是相当难以愈合的。之前是她忽略了,因为在神界的话是不需要担心这个的, 神界的天地灵气十分充沛, 要不了多久伤口就能好全。 可现在他们 在下界, 环境艰苦,以至于泽渊疗伤的速度堪称龟速。他一整天苍白着脸,也不说一声难处,直到她情急之下一巴掌推下去, 拍在他最深的伤口上。 她又被啃了,气不气?气。可这一耳光是真打不下去。 “把你爪子拿开。” 大猫的爪子搭在她肚子上,非但不听警告,反而舒服地伸个懒腰,亮亮指甲,甚至挑衅。 姜梨:“……”师弟已经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每天姜梨都陪他来月华林晒月光,过了一阵子,伤口终于有了结痂的迹象。从脸色上看,气色稍微差一些,算不上苍白,很好,表面功夫做好他们就可以去仙界走一趟了。 他二人的徒弟,还有桩婚事需要他们做主呢。 那天是个好日子,炎天热热闹闹地办了场酒宴,欢迎从玄天过来的老朋友们,正推杯换盏呢,突然两位上神一起驾临,那叫一个喜上添喜。 姜梨往主位上一坐,坐在仙君席位上的素华便上来侍奉师尊,炎天君那乖徒儿自然也侍奉在泽渊左右。那画面甚是和谐,但凡是脑子灵光些的都猜得到接下来的走向。 姜梨清清嗓子开始她的讲话。她表示和泽渊商量过后,觉得各自的徒儿性情相合,颇有缘分,故有意撮合两人。泽渊笑而不语只是点头,表示这桩婚事他十分认同。 炎天君与素华自是跪下谢恩,谨遵师父之命,借着酒宴在众仙面前向两位师父敬过茶水,这桩婚事便定了。 场面那叫一个其乐融融。炎天赚翻,收获一个贤德天后的同时,还收获了扶月上神,这局稳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办完了这桩事的两人掐掐时间差不多该走了。正要抬屁股,突然听到轰隆巨响,桌上的酒水轻微晃荡起来。 有人高呼起来:“破云|墙!” 隔壁在砸破云|墙?! 姜梨抬头一瞧,嚯!已被砸得开裂了。 那墙本就只建得中规中矩,被隔壁一阵狂怼后,没一会儿就破了个大洞。一大群仙人从洞中飞窜过来,口中大喊着:“快!快!上神果然在此!” 泽渊幽幽说了句:“你我成了镇场子的。” 隔壁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知道他二人正在炎天界参宴,玄天界那些苦于没能及时投靠炎天界的仙人们,抓住机会,强行逃离。现有上神在此,去了定还能得炎天庇护,玄天界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二十多个仙人冲过墙来,那场面甚是壮观。这一波叛逃过后,玄天那边已不足此前一半实力,炎天有了压倒性的优势。 玄天君带人紧追其后,没能将叛党抓捕归案,勃然大怒隔墙骂道:“炎天小人,好装腔作势诱骗我玄天诸仙,假仁假义之貌简直令人作恶!” 透 过被砸破的墙,可以看到他身后跟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帝君和仙君,都是和他利益相关的亲友团。 “啧啧啧……”姜梨叹为观止,“惨到这个地步还那么傲慢,迷之自信啊。” 泽渊:“他是先天君嫡长子,自小养尊处优,耳边听到的都是阿谀奉承之语,想听句真话并不容易。” 这边炎天君反倒和和气气:“本君曾发两道议和书与玄天君,莫不是天君未曾收到?今天破云|墙已破,兴许苍天定了时机,要我仙界今日归于一统。天君不妨同饮,为我仙界万年祥和,与兄弟我好好谈谈。” 玄天君:“庶子而已,谁与你是兄弟!痴心妄想!” 被他这个不肯合作的态度惹恼,炎天众仙各种口吐芬芳,单是口水都能淹了隔壁。玄天君偏就自信爆棚,睇了两位上神一眼:“我仙界的事,上神可不得插手。” 姜梨坐在观众席上,懒洋洋吃颗葡萄:“懒得理你。” 素华听不下去:“玄天君,这一千多年我劝过你多少次,广开言路,多听多问,切莫固步自封……你从来不听。直到今日,仍看不出如今的仙界已不是当年的仙界了么,不要执迷不悟了,我仙界众仙当亲如一家,万不能自相残杀。” 玄天君怒喝:“贱|人!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这句“贱人”,炎天众仙不干了,不等炎天君发话,便有人大骂:“世上焉有这般口德败坏的君主。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我炎天界未来的天后娘娘,上神赐婚,岂容你嘴里喷粪!” 玄天君先是一愣,瞧了眼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人,忽然哈哈大笑:“本君用过的破烂你炎天君也挡宝贝捡回去……” 话音未落,一碗羹汤甩他脸上,泼了个汤水横流。姜梨放下碗:“本上神不管你仙界的事,但骂我徒儿,那就关本上神的事。” 玄天君:“……”汤流得糊了眼睛。 素华咬着牙,是极克制的模样:“堂堂一天君,口中满口污秽与诋毁,弘济,你和当年判若两人,我真替你可惜。” 玄天君抹了把脸,恨极,却万不敢回嘴。他身后的拥趸开口回怼也不是,闭口装死也不是,咋样都不占理。 炎天君握了握素华的手:“今日这桩我来摆平。”转身对上神施了一礼,“上神莫动怒,交给我来解决。”话毕拔了剑,站到玄天君面前。 “你我的恩怨,莫要祸及仙界。当初若非你有除我之意,你我兄弟也不必走到如今这步。我仙界再不一统,妖界只恐做大,今日我与你一决高下,彻底结束这场分裂,如何?” 对面一帝君道:“炎天君师从泽渊上神,何人不知他能打,今要以武解决,谈何公平。” 是啊,炎天君天资极佳,又经上神点拨 ,是必然比玄天君能打的。姜梨听得扶额:“又不能打,又德行恶劣,如此普通却又如此自信,追随他的是脑子抽吗?” 泽渊:“你永远无法理解有些人,就好像你我不能理解神主这等危机状况下,还要在意血统一样。” 泽渊说了句真理,是的,脑子轴吧。人各有智,不可强求。 可是玄天君不认为他打不过炎天君,他就是那么的自信,众仙面前岂可露怯,反倒把说话的那位帝君骂了一顿,痛痛快快接受单挑约战。 炎天君:“在我动手之前,还有愿意归顺我炎天界的大可站过来,这是本君可以给的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还不过来,那就视作顽固分子,不必再费心拉拢了。 玄天那边几位仙君交头接耳一阵,果断投入了炎天的阵营。单挑在即,这不等于认定他输了么!玄天君脸黑胜乌云,对炎天君的愤怒达到最大化。 姜梨接过泽渊剥来的葡萄:“我跟你赌一把。” “赌什么?” “就赌玄天那傻子能不能在你徒儿手下过三十招。” 泽渊一脸得意:“与风这小子天资不错,我不在这千年定长进不少。莫说三十招,二十招他都未必过得了。” “好,你赌二十招内,我赌二十招后。赌注呢?” “谁赢了谁享受一天伺候。” “行,谁输了谁当一天贴身侍从呗,还玩儿挺大。不过你别太乐观,我离开上清台之时还在那里遗留了些上神气息,玄天君那龟孙霸占了修炼,修为必定已突飞猛进。” 她刚说完话,两人已干架起来。 第59章 仙界一统 事实证明, 姜梨纯属想多了,玄天君被暴打一通,三招都没抗住, 面子里子丢得精光, 还把她一起坑了。 姜梨拍案而起,当场险爆粗口。她的上清台!上清台都拯救不了的废物!还当天君, 滚下去放牛吧! 难道不应该是强强对决么,一波三折不乏看点,怎么成了碾压局。估计连炎天君都没想到对面这么不耐打,一脸迷茫,甚至怀疑对面使诈。 “起来!堂堂正正地打, 别丢了父君的脸!” 玄天君一脸懵逼之余,是“老子已经够堂堂正正了好么”的挫败,技不如人输得毫无脸面。什么时候炎天君那么强了,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弱了,又是从什么 时候开始玄天的众仙心已飞去了对面。 他做了那么多, 步步为营, 拉拢各个族群, 为何就败得这么一塌糊涂。算起来不就做错了一件事么, 如果早知那个姜梨小仙就是扶月,他定不会走错这步棋。 “哈哈哈……”他半跪着爆发出一阵狂笑, “上神不参与纷争……上神只要坐在这里就已是参与了。我输在哪里, 我不过输在没有讨好你们两位!” 真是躺着也中枪了……泽渊冷哼一声, 正眼也未瞧他:“从一开始,我二人就没想过跟你扯上关系,也没想过和仙界大位之争扯上关系。扶月上神收素华为徒,是因感同身受, 本尊收与风为徒是看中他的资质,顺便和扶月上神较个真。”顿一顿,笑笑,“若你不苦苦相逼,三番五次想要除他,与风又岂会为自保而自立。” 姜梨给气乐了:“何时想带你玩了,骗娶纯真少女你倒还有理了,那沅容也不过是个替罪羊,你这一路走来除了靠女人,可曾靠过你自己?鲲之大,不及你脸大。” 素华眼中含泪:“当初若非我执意嫁你,仙界何以会分裂千年。我也有错,今后当以此为戒,再不会任性。” 众仙七嘴八舌,细数起玄天君的罪状,以刚刚弃暗投明的那波为主力,对玄天君进行了声讨。他昏庸无德,赏罚不明,仁心不足,利欲熏心…… 玄天君哪里听得这些话,无能狂怒大喝着:“乱臣贼子,你们这些只会蛊惑人心的乱臣贼子!我是父君嫡长子,我才是天君之位唯一的正统!” 炎天君收剑,不欲再与之废话:“来人,都抓起来!” 玄天大势已去,玄天君重伤,无力反抗,被飞柏帝君亲自押送去锁仙塔。其死忠拥护者难逃罪责,然炎天君宽慈,只令削去仙籍,打入轮回,百世之内与修仙无缘。 而后,众仙协力推倒破云|墙,从今以后仙界不再分玄天和炎天,也只有一个天君。 姜梨只看到众仙要去推破云墙那里就撤了,虽然仙界一统大快人心,但是她非常不高兴。因为,泽渊告诉她,明天一早睁开眼,就看要到她捧着洗脸水站在床边。 神特么的洗脸水,你也需要洗脸的吗?!泽渊的回答是,本来不需 要,多个贴身丫鬟总得使唤使唤。 她明明是逢赌必赢!赌博害人,戒了戒了。这个师弟,也不要算了。 当天晚上仙界一统的消息就传遍了四海八荒,妖界召开了高层紧急会议,就怕上神要跑仙界去,长公主乌雅还亲自来拜见姜梨想探她口风。当时姜梨心情不好,拒绝拜见,后来想了想,还是不要制造恐慌为好,让小九去传个信,就说自己的庭院缺少几盆好看的花,问长公主能不能介绍几个品种。 长公主乐颠颠地直接让人拉了三马车的花过来,那效率堪称极致,还配了几个花匠过来帮着种花。 花匠在松土,榕榕和银翼两个蹲在地上玩泥巴,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可可爱爱,让姜梨顿时想起了自己愉快的童年。 “你看,多和谐,多美好,咱们也要像两个小朋友一样相亲相爱。” “哦。”泽渊淡淡回应。 “我准备把花园这个亭子重新取个名字,就叫泽渊亭如何?” “挺好。”他眼底笑意人畜无害,“后天再相亲相爱吧,我很期待明天的洗脸水,希望是撒了花叶的。” 哼着小曲走开了。 姜梨送他背影几套拳。玄天君这只弱鸡,下场必须再惨点儿,否则难消她心头之恨! 此时炎天君只身进了锁仙塔。 这塔原是神界所赐,专用于惩戒仙人,高强如天君者亦不能破塔而出,因为这塔越想破掉,越会回以雷击。他见到玄天君之时,玄天君已被雷劈得瘫在地上。 事到如今,他还想着出去。一闪难容二虎,玄天君最终的结局还没有定,是永关锁仙塔,还是处死干脆,甚至是放他出来,一切都取决于炎天君一念之间。 “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弘济,我曾经的好兄弟。”炎天君蹲下,“你当我愿意将你囚禁此处么?我不想。我给过你无数次机会,可没有一次,你愿意拿正眼瞧我。” 弘济啐地一口:“你也配!” “我仙家愿本该是德行之表率,何时也沾染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不拿正眼瞧我也罢,你的结发妻子,你可曾尊她敬她。众仙宴上你骂她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不谈别的,你可曾在乎 过我仙家的体面?” 弘济狼狈地爬起来,依然保持着他居高临下的姿态,斜睨着炎天君:“她本就是个贱人,本君何时骂错过。” 炎天君本就绷着的脸,现在十分难看:“我本打算,若你能心生悔意,当着众仙的面下罪己书,向她致歉。即便所有人要你死,兄弟一场,我也会留你一条生路。日后囚禁仙岛也罢,流放荒海也行,总比这锁仙塔内好过。”叹口气,“却不过是我心生妄想,你是连上神都敢杀的人,即便要悔又岂会是真悔。” 弘济面目冷硬:“你敢杀我?!” “父君有灵,我不敢杀你。但从今以后,锁仙塔内日日四十九道雷刑,一道不多,一道不少,一日不缺。什么时候肯认罪,肯像她低头认错,这雷刑什么时候停止。” “你敢!” “这,本君的确是敢。” 炎天君转身离开,任弘济如何谩骂,再没有回头。 锁仙塔素华正要进来,两人撞个对面。 “天君?” “你来看他?” “嗯。”她点点头。“他罪无可恕,估计最轻也是永镇锁仙塔,我来瞧他最后一眼。” 炎天君拦下她:“最好别去。” “为何?” “他疯了。” 素华愣了下:“他还是……满口污秽?” “形同疯癫,无论你说什么都会是对牛弹琴的结果。” 素华想了想,作罢,与他一道原路折返。炎天君说起弘济,接连叹气:“他的事以后都不提了。扶月上神没有追究他的过错,我却必须给上神一个交代,他如此泯顽不灵,反倒叫我……唉……反倒叫我好做了。” 素华点点头,那倒是。 “两位上神如今和和气气,同去同归,兴许就快要历练结束返回神界了,你我的婚事当赶在这之前为好。” 素华又点点头:“天君拟定日子吧,我都可以。” “委屈你了。” “怎能是委屈我了。对了,要不请两位上神敲定日子,我看他们举止亲密,酒宴上泽渊上神还给我师尊剥葡萄来着。” 炎天君笑道:“你还别说,说不准两位也是好事将近。” “总算是云开见月了。” 与此同时,姜梨正在画圈诅咒某人,明天的洗脸水就用今天的洗脚水好了! 第60章 牵手 泽渊看着那飘着花瓣的洗脸水, 再看看姜梨,后者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逗鸟。 “你这态度也忒敷衍。” “爱洗不洗咯。” 泽渊放弃洗脸,好整以暇地坐在她旁边看她逗鸟, 也不着急。院子里一晚上栽了数不清的花草树木, 一早醒来吸引了不少新住客,正飞来飞去搭鸟窝。一对一对的, 亲亲热热,喜气洋洋。 两人都没说话,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姜梨死扛着不开口。师姐伺候师弟,想得倒是挺美, 愿赌服输她认栽,不过质量就不敢保证了。 先低头的还是泽渊,和从前的每一次都一样。他轻笑着开口:“知道你放不下骄傲,跟你赌着玩儿的,今天你陪我做件事, 我就算你完成赌约。” 哦?还有这好事?她挑眉:“说来听听。” 泽渊接过她手上的鸟儿, 轻晃了晃, 放飞了它, 然后朝她伸出手:“牵手,一天。” 姜梨睇了睇他, 发现他一脸的认真, 遂直起腰:“……你这个要求多少有点儿另类啊。” “敢不敢?” “那不就是左手握右手, 你想多了,牵个手还能牵出感情?我的傻师弟,你多少万岁了,还这么天真。”有什么不敢的, 当师姐弟又不是没有并肩携手的时候,牵手的时候多了去的。 姜梨想都没想就把手伸出去了,就当满足这一小子一回。泽渊满意地握住,施了一道禁咒,确保两只手不会松开。 “?”用不用这么较真。 “走,逛街去。” “???” 别啊,她只想做个阿宅!牵着手迈出那个大门,这和官宣恋情有什么区别!她当场脸色都变了。 “松开!” “不。” “松开啊!” “有本事你自己解。” 她解不了,她的力量又没有彻底觉醒,就算是一个受了伤的泽渊,他下的禁咒她也搞不定。连拖带拽,居然就这么被拉出安全区域,供人围观。 这天妖界出了轰动大新闻,深居简出的两位上神居然手拉手逛大街了。先是去逛了胭脂水粉店,再去瞅了成衣店,还去了搞对象必去的堕落一条街,泽渊上神买了一堆东西送扶月上神,可惜扶月上神多番拒绝,眼神躲闪甚是害羞啊。 消息传到妖皇耳朵,坚强的男人亲自前去实地围观,终于又一次猛虎落泪,直道世间不值得。乌雅拍着他的肩膀:“我早说了,你该接受现实。看,人家多配,十指相扣一下都没松开,一看 就知道感情好得不得了。” 万万没有想到,一心求偶的男人可以这般恶劣,逛穿大街不算,还要逼着她一起吃同一串糖葫芦。她当然是严肃拒绝,泽渊轻飘飘一句:“别闹,那都给你”,直接把她架到火上烤。 一个傲娇,一个好宠,这cp嗑了嗑了,围观众妖纷纷成为CP粉。粉丝自带滤镜,擅长抠糖,纵使她百张嘴也说不清,她悉心珍藏了数万年的清白,一念之差全毁了。 栽了就栽了吧,她脸皮厚,最令人捶胸顿足的是——泽渊这个禁咒是十二个时辰的,逛完街回去他非要睡觉休息。 神嘛,本是无需休息的,谁让他伤痛未愈呢,每日不是晒月光就是要多睡觉。已经受够了凝视的姜梨,拒绝再去月华林受万众瞩目。 二选一的结果只能是——陪他睡。 阴。 够阴。 师姐还是当年的师姐,师弟已经不是当年的师弟了。 泽渊这觉睡得舒服,倒也规规矩矩没有小动作,她躺着躺着也睡意来袭,在灵墟力量往外释放之时,陷入了沉睡。 不可控的睡意已经很少再出现了,但每当有力量释放之时,她还是会感觉到困。安稳一觉,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隔日清晨。时限已到,禁咒自然解开。泽渊还没有睡醒,她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蹑手蹑脚下了床去。 还没站稳,身后有人一把拽住她,将她往后一拖……她倒在了一个臂弯之中,撞得后脑勺有些疼。 “……” “不招呼一声就走?” “……那不然,给你来个起床服务?” “听起来不错。” 她企图坐起来,但被泽渊不讲道理地按回去了,当即暗觉不妙:“我可爱听话偶尔中二叛逆的小师弟,是怎么崩坏成这个样子的,嗯?” 他笑:“在你一次次的拒绝下。” 姜梨:“这个……” “在你不顾师父赐婚的前提下。” “可……” “在师父提出之前,我可曾有此类行为?” 没有。他抢先发言,占领高地。 泽渊:“你问我如何变得这般胆大妄为,难道不是你默许的?如果在我第二次吻你之前你能把那耳光扇在我脸上,就没有昨日那出和今日这出。更甚至于,师弟我第二次做了同样的事之后,你还是舍不得赏我耳光。”他停下来,眯起眼睛深笑,“承认吧,什么 担心我的伤势这些不过是托词,你的心里早已接受了师父的安排。” 她满脸淡定:“呵呵,救命之恩嘛,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可以命相报,绝不可能以身相许,这是两码事,你是绝不会弄混的。况且,我可没伤在脸上,你怎么就舍不得打了。” 这倒是,真生出感情另算,她是最不认同以身相许的。只有弱者,才适用于这种报恩方式。那现在这种情况……她脸上略有些挂不住啊。 “所以呢,就算是,你把我拽着是想怎样?” “想告诉你,师父的猜想是没错的。” “啥?” 他保持着那抹自带攻击感的笑:“选兽类经淬骨池淬炼神骨,最终会得到一个保留了什么的神,你自己说?” 最终会得到一个,保留了初始属性的神。何为初始属性——兽性。 靠! 姜梨一个鲤鱼打挺妄图爬起来,被泽渊用力一拽就倒回去了。男人和女人的力气终究是有差距的,更何况泽渊还是兽王之子,天赋异禀,她拼死拼活了万把年竭力避免被他超越,结果却是……却是切磋了多少次,他就让了她多少次。 乖巧听话的小师弟已经默默成长为几万岁的成熟老男人,姜梨从来不知道,他的力气可以这么大。时光啊,改变了太多东西,人心不古! “这是……何等的霸总行为啊……” 他的唇就快要落下,忽然顿住:“何为霸总?” “就是……权势滔天,霸道又深情,为心爱之人摆平一切障碍不管对方愿不愿意的……强势?的……那种男人。” “你是在说我?” “有那么一点点。” “那你可喜欢?” “不,我也喜欢做霸总。难道我不像?”她把泽渊从自己身上推开,冲他挑了个眉。不是吗,她那么关照师弟,默默抗下冤屈……哦,不算,她把泽渊连累了。 “你刚才说,霸总是‘霸道又深情’的,这是变相承认了对我用情至深?” 姜梨一想,是这个理,居然从逻辑上给自己挖了个坑。正要解释,这个深情可以理解为“姐弟情”嘛,思忖之际,窗外的光倏然被一个身影彻底遮住,那个男人又重新占据了高地。 “唔!” 这个解释,还是咽回肚里去吧。 …… 门外,炎天君和素华等了好久。他们昨晚便给师父送了信,却至今没收到回信,因怕信件被妖界拦截,今天一大早就来拜见。不料看门儿的脑子挺轴,甭管怎么身份 统统拦下,要先通报才行。 谁知去了两趟,说两位上神都没回应,不知是不是人已不在府中。他们又把信发老一遍给师父,却仍是半晌没有消息,这会儿站在大门口犹豫着该走了还是再等等。 “哎呀呀,瞧瞧这是何方贵客呀!”妖界长公主乌雅亲自露面了,笑眯眯地迎上来。 彼此见过礼,炎天君道:“今来拜访师尊,因停留短暂便未知会妖皇陛下与长公主,真是失礼了。” 乌雅:“天君说的什么话,您二位是上神的徒弟,来拜见上神自然是自由进出我妖界。若是隔三差五便要来一趟,难道次次都要拜访我妖皇殿,这些虚礼不要也罢。咱们妖仙两界向来和气,以后二位可要常来走动。” 素华笑曰:“久闻长公主性情直爽,今天一见果然有趣。” “天后娘娘谬赞了。” 素华含羞:“只是订了婚罢了,当不起‘天后’之尊……实不相瞒,我二人正是来请师尊拟定婚期的。却不想,两位师父久无回音,莫不是不在府中。” 乌雅捂嘴笑道:“昨儿两位手牵着手逛大街呢,那手可是一刹那都不曾分开过,直逛到日落黄昏方才回去。想来,这会儿仍是浓情蜜意,眼中只有彼此之时,最忌旁人打搅。” 昨天牵手逛大街?两人也不知实情,听乌雅这么一说,只恐真打搅了。 乌雅:“不如这样,还未恭喜天君一统仙界,今日妖皇殿中小设酒宴,以作庆贺如何。等两位上神有了回音,再拜访不迟嘛。” 炎天君:“长公主美意怎好拒绝,那就叨扰了。” 这日妖皇殿中大设酒宴,素华等啊等,一直没有收到师尊的回信,托腮一直茫然着…… 第61章 今日你们不杀我,来日我…… 姜梨坐在窗边, 盯着外头新送来的花发呆。不知名的花颜色娇艳欲滴的,正如她的唇与脸颊。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扣着窗边,浅浅地蹙了下眉头:“你知道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泽渊在她身旁坐下, 手里拿着从她头上摘下的钗, 一下下轻打在掌心。少年已成男人,眉宇间的成熟让人心动, 他已经,不是什么小师弟了。 绵长的吻,一开始是他强势主导,到后来变成势均力敌,她渐渐地也昏了头, 开始享受这个过程。但最后,双双及时刹住了车。 她仿佛还能 感觉到他的尖牙咬在耳垂上的微痛,以至于她现在人还有些恍惚。姜梨侧头看了眼他,泽渊扬扬手里的钗,踹进自己怀中。 “归我了。” 她没抢回来, 他要当做信物那就拿去吧, 姜梨叹口气:“其实, 师姐我还没有那么想转变关系, 但我又……”伸手按了下泽渊的嘴唇,软软的, “……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 一直这么下去, 看不到转机。” “什么意思?” “魔界再度爆发近在眼前,神界式微,师父又陷入沉睡,这一次可能要倾尽全力才能镇压住魔界的乱力。师弟啊, 你和我本就是神主眼中刺,你我必定首当其冲,被作为牺牲的对象并非不可能。” 他没有说话。 “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多,一分一秒也浪费不起。我怕,死亡来临的那一瞬间,会后悔……曾经没有好好珍惜。” 她竟然会吐出这番说辞,泽渊陷入了某种低气压,原本飞高的心情,在她这段话后跌入谷底:“所以刚才到底算什么,只是遂了师父的心愿?” 她摇摇头,眼中有桀骜的眸光闪烁着:“也不尽然。你师姐是那种会任何事都服从师父安排的人?愿意乖乖做工具人么?” 泽渊呵了声,心情稍稍转晴:“不,整个师门,属你最犟。” “所以……你明白我是什么感觉吗?” 他点点头:“冲动与理智互相博弈,方才冲动赢了,现在理智赢了。” 姜梨瘪瘪嘴,有些许懊恼:“是的,就是这个奇怪的感觉。也许不会接受师父的安排,也许当真与你做了一对爱侣……我不知道……” “不必多说,我懂。”他把手放在胸口,隔着衣裳摸了摸刚藏进去的钗,“日子还长,别想那么多。” “自欺欺人不适合你我。” “那就珍惜当下,莫辜负时光。”他不欲和她争辩,欺身过来去寻她的唇。 姜梨一把推开他的脸,此时此刻换成理智占据着上风:“等等啊,我乖徒儿的信还没拆。” “与风也有信来,等会儿再看。” “两人都来信,肯定有急事。” “能有什么急事需要找上我们,定是想请示你我定个婚期。可如今,咱们的婚期才是最该考虑的……”他揭开糊脸的手,点点她的唇瓣,“总 得负责。” “你当我那么玩不起,跟你要死要活啊。” “这岂能是玩儿的。” “师父说了,咱有兽性。”她噗嗤笑了,“……神特么的兽性。” “?” “你不是人。” “难道你是?” “我也不是。” “所以呢?” “咱们的道德标准和人不同,和神也不同。”她拍拍泽渊的肩膀,“亲个嘴而已,乖师弟别缠我,一边儿玩去。” “……” 午后,素华二人终于等到师父的回信,赶紧前去拜见。 姜梨听了来由,果然是为拟定婚期而来,他们拟了几个好日子出来,请师父选定一个。姜梨和泽渊默契地选了最近的日子,将婚期就定在三个月后。不为别的,就是怕夜长梦多,若魔界入侵,他们还能不能上仙界证婚还要两说。 大婚的事宜他们就不参与讨论了,不过…… “哦,对了。冥王那边就不用送喜帖了,你们请了她也未必会去。”姜梨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补充。 炎天君:“冥王?”想起师父从前询问过冥王的消息,诧异万分,“冥王可是对师父有什么不敬之举,也许徒儿可与之交涉?” “不必,这桩恩怨本上神亲自要和她清算。” 从泽渊昨天逛大街的状态看,他已好得差不多,是时候陪她去冥界走一遭了。这杀身之仇和玄天君的小打小闹不同,她可是要认真清算的。 隔几日,两人真去了冥界。 这冥界还是头一次来,阴森森不是活人呆的,谁会没事来这儿旅游。一路上幽魂乱飘,冤魂鬼叫,鬼差呼来喝去,小鬼呲哇乱叫,吵得人头疼。可见,这冥王并不怎么管事儿。 却是判官在忙前忙后,将二位上神请至冥王正殿。 闵青似是早知二人会来,抱着她的假娃娃坐在正殿当中,见上神大驾,也不起身,也不见礼,只是凉飕飕道了句:“扶月,咱们又见面了。” 姜梨看着她,记忆里那张凄苦的脸,在今天变得阴狠:“哦?第一次见面是在多久以前?” “时间记不清了,不过恰是我女儿离开我那一天。” 姜梨瞧了一圈这冥王殿,它过分冷清,像冬天里的铁疙瘩,可见它的主人没有心思布置它。倒是假娃娃身上的衣裳,精致漂亮甚至华美,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眨着眼睛,会叫几声“娘亲”,别的动作便没有了。 很多年前,姜梨曾见过这个小丫头,不过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胸口插 着一把刀。 她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没有咄咄逼人:“不知道你对我的恨因何而起,以至于波及到泽渊上神。你不来谢罪,今日我们只好亲自过来问个清楚,如果你的理由能够说服我,或许会让你死得体面一点。” 闵青冷笑着:“你不必在这儿摆上神姿态,动手之前我就知道早晚败露,谋杀上神,我罪无可恕。不过,自父神开天辟地以来,唯我一人敢有此壮举,倒也痛快!” 泽渊:“既然清楚会是什么下场,却仍要铤而走险,我倒是不知了,扶月上神能有何处对不住你。” 他不过是极合理的一问,闵青却像被点燃的炮仗,突然表情狰狞:“她对不住我的地方多了去!” 姜梨:“……”她怎么不知道,她明明做的是好人好事。 闵青:“她为什么不早来片刻,为什么!为什么等到我亲手杀了我的囡囡,才出来做好人。我的……我的囡囡啊……” 女人痛哭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冥王殿。 姜梨给惊呆了:“不是,你女儿是你自己杀的?” 闵青:“若不然呢,还能怎么办!那营中的畜生对我百般□□我都可以忍,唯独不能忍他们还要对我女儿下手!囡囡还那么小……那帮畜生!与其生不如死,倒不如早些投个好人家干脆!” 姜梨听得后背发凉……是呵,终究都是一死,倒不如一刀毙命死得干净。可是,偏偏她出手解救,对闵青而言,亲手杀死女儿就成了不能捱过去的一道坎。 早一秒女儿不必死,晚一秒闵青也已自尽,偏偏她就出现在闵青亲手杀掉女儿,还来不及自尽之时。 可恨之人,倒也有可怜之处。泽渊轻蹙眉心:“只能说造化弄人,如何怪得了扶月上神。” 闵青形容疯癫地指着姜梨:“怎么能不怪她,都怪她一再插手!我错杀亲女,怨念膨胀化成恶灵,她非把我带上神界,要净化我……好一个慈悲的上神啊。都是因为她,我和囡囡才会分离,可怜的……我的女儿,她一个人走在冥界路上多害怕啊。”她抱紧她的假娃娃,哭得满脸是泪。 娃娃用一成不变的音调喊着:“娘亲……快和我玩……”被恶灵吃掉魂魄的娃娃,已经再也没有轮回。 这解释,令人震撼。姜梨自觉冤枉,又生三分同情:“事关魔界,我必须出手。抓你们的那伙兵将若不是被魔气侵蚀,只是普通暴徒,不管你们母女多惨,那也是万物生灵自该有的命数,自有人皇、天君去管,我不会多看一眼。 ” 闵青瞪着她,双眼通红:“好,你有你的道理。扶月上神,当你把我送到冥界入口的时候,为何不肯再多呆片刻?是因为,我不过就是你随手捡起的‘功德’罢了,你何曾当真上心,脱了手也就走了。当我进入冥界,看到我的女儿被恶灵抓住,我急得折返回去找你……” 冥王殿里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的无助和绝望席卷而来,让人仿佛回到千余年前的那个黄昏,连呼吸都显得沉痛——闵青折返回去求助,入口却已没有扶月上神的影子。 一个绝望的女人,剧痛之下生了心魔,可以稍微予以理解。姜梨扶额,可她是真的冤枉极了:“世人皆知,无人不知,谁都知道……上神是不管下界事的,我送你回去后当然就不能再管后面的事。即便我知道冥界正逢大乱,我费心救回来的魂魄可能进去就是个死,我也未必会出手相助,因为下界事自有下界的缘法。” 泽渊听得都忍不住要叹:“扶月说得不错。她救了你,送你下雪池净化,你因而与神界生缘,魂魄的力量得神界气息滋养这才强大如斯,若非如此也做不了冥王。你不谢她也就罢了,你有你的苦处,但多番蓄意报复这便没有道理。” 闵青从王座上陡然站起,暴怒着嘶喊:“是我的道理,我就认这个道理,都怪她!今日你们不杀我,来日我还要杀她!” 第62章 两个小杂种,还不受死。…… 姜梨:“要怪, 你去怪司命,去怪苍天。” “呵,天……”她抬头, “天上是仙界, 它可管不着我。玄天君那个废物,杀个小仙都杀不成, 还得我亲自来。” 今日姜梨是来听解释的,谁都没有想到,闵青的心魔会这么严重。她只认自己的道理,并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话音未落, 已化身一团黑气,朝姜梨的方向突袭过来…… 顷刻间黑气猛击在泽渊身上,倏然散尽。 “你疯了!”姜梨一个大步迈上去扶住泽渊。 一大口的血从他嘴里吐出来,瞬间他便面如纸白。冥王殿里突然没有了闵青的气息,一丝一毫也感受不到, 因为刚才她突然的这一击, 动用了全部的魂魄之力, 如发出去的箭, 绝无回头的机会。 千年前她用不过次,侥幸存活, 这一次, 却没有那么好运。 冥王死了, 她就这样,被仇恨冲昏头脑。她,实在太想杀扶月了。可她以生命为代价的最后一击,却被泽渊挡下。 “不碍事 ……”他站起来, 不受控制的血从嘴里溢出。 姜梨脸上的神色温度降至冰点,一把拽开他的衣襟,果然,淬骨池留下的伤痕原本都快结痂的,突然受到重击又全部撕裂,比最初还要触目惊心。 她给气的,想一个耳光扇他个清醒:“你有伤在身,谁要你挡了!” 他露出一笑:“……本能……呗。”膝盖一弯,晕在她的肩头,终究是没能故作轻松下去。 姜梨暗骂一声,赶紧将人带出冥界,速回妖界疗伤。泽渊内伤已愈,外伤却久久不能愈合,若再不能治愈,神力将从伤口四溢,最终他会生命衰竭而死的。 通常来说,下界不论是妖还是仙等都无法对神造成实质性的伤,除非神已衰到极致,比如泽渊刚出淬骨池那会儿。可闵青不仅能在千年前趁他们不备,击杀他二人,今日还能重伤泽渊,一切还是跟雪池有关。 闵青与神界生出缘分,经雪池净化过的魂魄力量强大,这才能够对他们构成威胁。他们却忽略了这一点,也忽略了闵青执念之强,强到一言不合就自杀式动手。 “不行!” 不论她怎么往泽渊身上灌输灵力,始终不能促进伤口愈合,这些伤口撕裂得实在太大了。她的神力又未全部恢复,坚持几度,不得不停下来。 “不必急于一时,多多休息,多吸纳灵气即可,我命硬着。”他耷拉着个脑袋,还不忘逞强呢。 “那不行,你这伤就算能好,没有个一两年也是不能够的。淬骨池弄出来的伤口,剧痛难忍,你想日日承受这种痛苦么。” “不就这点痛。” “什么叫这点痛。” “难得你心疼了。” 姜梨一巴掌拍他手臂上,气得飙高音:“心疼你个鬼啊!重点是会没命的!如果在养伤期间魔界真的大举进犯,身为神的你,只怕是自保都难。” 他没有否认这点。如若这般,他淬炼神骨,受万千磨练成神,就都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他会成为一个笑话,更会成为一个拖累。 她呆坐了一会儿,忽然下了决心:“必须回神界一趟,只有神界的环境才能帮助你自愈。况且,我的力量也只有在神界才能尽快从灵墟中释放。” 泽渊不置可否,只道:“神之所以强大,一来与血统有关,二来神界的气息的确适合修炼。只是,我上一次回去时,已经惊动他们了。这次未得召唤再偷回去,被逮住了只怕会遭重罚。” “罚就罚呗,总比死了的好。”她两手一拍,做了决定,“听师姐的,回去!我就不信回去疗个伤都不成,搞种族 歧视也不能这么明显吧。” 泽渊没再拒绝,因为这伤的确是棘手到了那个地步。一刻不敢耽搁,两人一旦决定了,这就返回神界。 记忆中的三十六重天,已几千年不曾踏足过,那个长大的地方,她很想念。还有师父,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岁月慢慢走过,不知不觉已被流放了三千余年,却仍归期无望。 但是今天,顶着重罚的压力她也要回这一趟。 穿过云雾,踏上草地,淌过星河,飞过火焰海……经过师门却不敢入,神界灵气最浓郁的地方也不敢去,最终,他们落脚在一处中规中矩的习武台。 脚下的土地真是久违了。 “这里好像是我第一次打赢你的地方。” “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可闭嘴吧,赶紧疗伤。” 泽渊笑笑,盘腿坐下,开始争分夺秒吐纳灵气,他天资极佳,神界的灵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入他的身体。机会难得,姜梨也抓紧时间释放自己的神力,无半分精力去瞧一瞧阔别几千年,可能再也见不到的“家”。 这个家已经容不下他们,回来一趟好似做贼。不需要多久,只需要让伤口缩小到一定程度后,他们马上就圆润滚蛋。 两人盘腿对坐着,从日中一直坐到日落。姜梨很快就把力量从灵墟之中释放出来,泽渊伤势太重,稍慢些,不过再过一个夜晚便可结束。 偏在子夜时分,有道声音突兀地打破宁静。 “历练之际竟敢私回神界,真是胆大包天,随我拿下!” 就知道,霉运永远对他们不离不弃。姜梨两眼睁开,几乎就在睁眼的同时按住泽渊肩头,小声道了一句:“你抓紧,我去争取些时间。” 泽渊动弹了下,到底是听了话没起身。 巡界神官领着两个手下,已上前要缉拿他们。姜梨唤了天音剑出来,把剑一横:“神官容禀,我们只是回来疗伤,伤好了自会离去。” 那神官好不轻蔑,揶揄笑道:“先前就曾偷偷回来,难道也是因为疗伤?满口谎话,先随我去见了神主再继续编。” 打神官她是打不过的,姜梨即便在满状态下也不过是中游偏上水平,这个神官只他一人就可以拿下他们两个。不过,能拖延自然是要拖延的。 “神官您也看到了,此伤已伤及性命,你我皆为神,都晓得神界已损失不起任何一员,阻他疗伤又何必呢。” 那神官斜睨了姜梨一眼,依然那般轻蔑:“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少你们两个杂种又何妨。神主早已下令,再发现尔等历练之中私自回来,必要拿下!” 杂种?会骂出这么难听的 两个字的,必是神主心腹无疑,高贵血统的拥护者。看来,今日这趟,凶多吉少。 “魔界已是蠢蠢欲动,正值用人之际,神官当真敢冒风险?” “你们两个也配称神?便是缺人,也轮不到你们登场。杂种的狐狸和一只丧家豹子……下界来的就是下界来的,始终和下界割不断联系。扶月,冥界的事你参与了,仙界的事你也参与了,频频扰乱秩序,这难道是神该有的态度。” “是谁规定了神就必须超脱?”她并不认同,“神界自视甚高,抱残守缺一成不变,这数万年来一共才诞生了几个新神?整个神界如一潭死水,你们这些掌权的不思变革也就罢了,反倒一再阻拦。” 神官:“你这些话,还是留到神主跟前诡辩去吧。”大喝道,“神主有令,若遇拒捕抵抗,可就地正法。” 那神官说着便要动手,姜梨举剑迎敌,身后泽渊皱起的眉头又深几分,这疗伤只怕是必须中止了。 姜梨眼底一凉,这位神主可真牛气得很啊,为了他的儿子,为了不要她说出那个秘密,就要她永远说不出来。 那神官大喝着,已请出了诛神锏。此锏厉害,三锏下去必神骨尽断,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东西,已经不知多少万年没有使用过了。 泽渊停下运功,倏然挡上前来,脸色依然苍白着:“你我今日只怕是难逃这一劫。” 姜梨冷笑:“本来还以为会死在魔界手里,倒也算死得其所,没想到要死在自己人锏下,真是憋屈死了。” 神官执锏,杀了上来。 姜梨一把推开泽渊,他太虚弱,还想挡在前面,嘁。第一锏落下,正打在姜梨的肩头,威力十足的诛神锏打得她顿觉浑身的骨头都松动了。 果然,是个令人闻之色变的诛神利器。她还未站稳,第二锏又要落下,泽渊飞身上来欲拦…… “搞不懂状况吗,还不快回下界,不然我俩都得死在这里。”姜梨推开他,自己也匆忙躲开,“你师姐虽废,保护师弟还是够的,快走。” 泽渊不退反上:“谁要当你师弟。” 神官:“想逃?妄想。” 巡界神官的实力本就足以碾压他们,更何况他们还都状态不好。这第二锏打下来,硬打在泽渊背上,本就虚弱不堪的泽渊半跪在地无法动弹。 这个混蛋还不肯走,是想师门全灭啊。姜梨气得脑仁儿痛,在第三锏落下来前,当了次缩头乌龟:“我要求见神主!我死便罢,泽渊是无辜的。” 巡界神官冷飕飕笑道:“现在才说,晚了。两个小杂种,还不受死。 ” 第63章 燎原君的意思 这第三锏即将落下, 不管是他们谁受了,都得落个半死,然后再难躲开下一锏。 泽渊很有牺牲的觉悟:“反正我已是不顶用的了。” 姜梨:“放屁。” 都想舍身为人, 现实却是谁都躲不掉, 巡界神官已杀上来,来势汹汹。 “手下留人!” 突然的一声阻拦, 神官来个急刹车,回首去瞧是何人敢拦,眨眼之间原本杀气腾腾的眼神秒变温和。 “燎原君?” 救场的可不正是那位燎原君,他一袭白衣飞身而至,瞧了眼姜梨, 眉心微锁着:“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神主早已废除重刑,尔今又何故伤之?” 神官气焰顿消:“他二人声称回来疗伤,多次历练之时偷偷返回,屡教不改, 下官不得不施以惩戒。” 燎原君看了眼姜梨和泽渊, 尤其多看了泽渊两眼:“既然只是回来疗伤, 我看的确伤得不轻, 并非犯下其他错事,也非懈怠偷懒, 那神官睁只眼闭只眼即可。何以连诛神锏都用上了?” 神官:“可神主……” 燎原君那储君的威压也不是虚的, 不与之废话:“神主那里我来交代, 你只管放他们离去。记住,先不要向神主提起这事。” 那巡界神官只得收了诛神锏,悻悻离开。燎原君将二人从地上提起,二话没说, 猛灌几股神力入体,帮他们缓过来。方才姜梨被打得骨头快要散架,得他出手,不消片刻,浑身难受尽散。 哟,冤家聚头,走向成谜。 燎原君瞧了瞧她,叹息着摇摇头,素来高傲的头颅微垂下来:“终究是我的错,连累你受罚。只是,我现如今尚无力挽回局面,还请二位先担待些。” 还以为他会死不悔改呢,没想到居然能想通。姜梨皮笑肉不笑,倒也不至于感动哭:“好啊,先担着呗,还能怎么着呢,是吧。” 燎原君锁着眉心:“莫要耽搁在争吵上,快些疗伤,尽早离开为好,你们在神界能否安全,我说了可不算。”他挑了个边角坐下,又道,“我就守在这里,等你二人好了,亲自护送你们下去。” 亲自护送啊,那真是好好感动哦,呵。 姜梨把泽渊按下去坐着:“乖乖疗伤,师姐跟他聊聊。” 泽渊欲言又止,然事不关他,到底是再次开始了疗伤。姜梨走到燎原君跟前,微抬下巴:“尊贵的殿下,是真认识到错误了,还是只觉得抱歉,求个自己心安?” 燎原君眸光黯淡,倒像是他才最憋屈:“别把我想得那么坏,我也在力图补救。其实神主流放你们,我从一开始就不赞同,只是一个父亲为儿之心 执着,我又能以什么立场去与他抗争。” 姜梨:“敢情你是受害者?” 燎原君摇头:“神主但凡肯有一点商量的态度,听得进去一点点别的声音,我不会固执地瞒着他,犯下这等大错。”他顿了顿,“当然,我并不是在为自己开脱,我的罪,终究是要剖开向众神说清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与神主相同,没有想过要你们消失。” 姜梨:“哦?” 燎原君:“我也在思考,到底怎样才能改变神界的现状。” “那想出来没?” 他又摇头:“若有那么好解决,神主不会日日哀叹。不过,保你们是必须做的。或许你们两位正是神界复兴的关键,博易神君可能有他的想法。” 还能有什么想法,兽性呗。 姜梨呵呵道:“哦,那燎原君好好琢磨,我们等着平反。” 话不投机,还是别聊得好。姜梨后头只问了几句师父的近况,燎原君答她,博易神君一切都好,并没有因为沉睡而出现衰老的迹象。 那她就放心了,有多少神是睡着睡着就陨落了的,师父虽然没醒,但状态还不错。 清晨的暖阳照下来之际,泽渊结束了疗伤。虽有燎原君坐镇,但始终担心半路杀出个神主,只使伤口结痂便不在此处耗着了。 燎原君亲自送他们下了神界。 回到妖界,妖皇和长公主双双站在门口,眼神忧郁,站得很笔直,不知已在此等候了多久。 妖皇背上甚至还背着荆条。姜梨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抬头看了眼匾额,是她的府邸啊,堵门吗? 妖皇在她面前跪出脆生生的一响:“请上神降罪!”长公主也跟着跪下,抬起袖子抹眼泪。 姜梨往后猛退半步,经泽渊提醒忽而想起,怕不是因为冥王。于是问道:“冥界现今如何了?” 妖皇:“回上神的话,冥王一死,冥界大乱,恶鬼冲出冥道四散人间,幸而天君及时出手,将冥道封堵,这才没有祸及人间。又派司命堂的仙人去为新魂指引去处,暂引渡到我妖界之内一处空城暂居。但冥界里头,已毫无秩序可言,可能必须再厮杀出一个新的冥界之主才能安稳。” 姜梨:“那你这个……”指指他背后的荆条。 妖皇:“我妖界与冥界来往频繁,不知……” 长公主:“那次冥王动手,我们也不够坦诚,不该欺瞒上神。” 搞半天是说这个,这兄妹俩可以说求生欲非常强了。没人知道扶月上神为什么去了一趟冥界,冥王就死了,妖皇兄妹只能猜测,大概是擂台赛时候结下的梁子。 姜梨哭笑不得:“她是畏罪自杀的,本上身可动手。千余年前,她于荒海之上谋杀我与泽渊上神,个中细则就不与你们细说了,总之,回吧,不干 你们的事。” 长公主笑比哭难看:“可是上神,我们心里头……这个,不踏实啊……我们毕竟是有错的。” 姜梨:“……”所以非要抽一顿才行?死了个冥王,瞧把孩子吓得。 “你们和仙界一起把冥界的乱摊子收拾了,就算你们功过相抵。另,近来莫要贪图享乐,勤加修炼才是要紧事。” 长公主:“上神是说……” 姜梨:“魔界蠢蠢欲动,时势造英雄,你们想不想有个立功的机会?” 妖皇、长公主:“谢上神抬爱!”双双把心放回肚子里,修炼去了。 以往都是神界自行镇压魔界,这次可能需要仙妖两界也出点力才行,希望多多少少有点作用。 带着泽渊回到住处,虽伤痛已无大碍,她也已释放出所有神力,但现在的情况却反而更加危急。两人把房门一关,聊起正事儿。 泽渊直入主题:“神主只怕是不行了,看得出,燎原君正在起势。” “嗯,如果他时日还多,不会急着杀我。他就是一心想为他儿子继位铺平道路,还要死守血统,为了他自己死得安心些,我就必须死。” “可惜正是因为他快要陨落,权力即将更替,燎原君的话现在在神界很起作用。否则,那巡界神官定要回神主面前,告我二人的状。” 所以,现在的情况之所以更棘手,就在于神主什么时候陨落。是魔界动乱前,还是动乱后,若早早陨落,那神界便又失去一大支柱,想要镇压魔界难上加难。 燎原君要接手一个烂摊子,肯定不能像他爹一样顽固,势必求变方能自救,那么拉拢他们两个可能真是突破口。 “但现在的重点是……”姜梨缓缓坐下,扶额,“疯批神主会不会追下界来杀我。” “燎原君若当真看重你我,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不行!”她从椅子上弹起来,“我要立个遗嘱去。” 当天下去,她就把闭关修炼中的小九拖到裁决堂去。 豪宅和商铺,以及她的所有资产,在她陨落之后全都给小九。还有冬香这个靠谱大管家的卖身契,也转交小九。 小九当然不能签字,抽着嘴角说:“我怕是活不过你……”上神动不动就活个十几二十万年的,闹啥呢。 姜梨一脸悲壮地摸摸她的小脑袋:“不日,我就要身赴沙场,请为我唱一首赞歌。” “赞你个靠哦。”小九跟着她学坏了,简直把这“靠”字运用得炉火纯青,一把撕了遗嘱,“你还要再帮我庆祝一次化形成功,不许放我鸽子。” 第64章 燎原君的意思2 泽渊还是每日都去月华林, 姜梨也每日都 陪他去。他身上的痂皮渐渐开始脱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小九又一次化形了,在姜梨悲壮地“身赴沙场”之前。这次记得把血草先拔掉, 头上那撮红色的挑染没了, 纯黑的头发配纯黑的葡萄瞳仁,一如先前那么软萌。 姜梨在自家酒楼给她办了庆祝宴, 香飘万里的螺蛳粉一绝,直接把泽渊熏得掉头就走。这头猫科动物一向都是爱干净的,直呼受不了,赶紧回去舔毛。 在酒楼吃完饭,小九先回去醒酒, 姜梨和冬香去看过新装潢的连锁店后,转身出了妖都。她突然想起,妖皇今早特地来汇报过,称冥界已经杀出一个新王,现借居在妖界的魂魄正有序返回冥界。 意思就是, 请她去视察工作。 不过她去这趟, 倒不是视察工作, 她想去找找血草族族长的魂魄在不在。族长是无辜受累的, 被冥王勾走魂魄,方才小九在席间提起, 说冥界乱了之后族长的魂魄曾经回族里去过, 后来被司命仙君的人抓住送到妖界来统一管理。 如今魂魄们要返回冥界, 继续排队投胎,她想把族长的魂魄亲自送到冥界,来世投个好胎。如此,才算把自己欠下的债还清。 她在那城中找到族长的魂魄, 暂安顿在自己的灵墟之中,回家去了。此时已是子夜,酷爱热闹的妖界也已变得安静,尤其是在妖都之外的荒野,她披月返回。 正赶路时,头顶一道雷乍然劈下,她仓促躲开,被劈断了一截袖子。靠!差点被劈个鸡窝头。 仰头寻去,竟是一神使拿着雷锤朝她轰雷。果不其然,她的担心没错,神主追到下界来杀她了。 “堂堂神使背后搞偷袭,你们神主是不是快要嗝屁了,狗急跳墙,哈?!” 那神使大怒:“竟敢口出狂言,对神主大不敬,看锤!” 挑这荒郊野外对她偷袭,主要是顾及到动静不能太大,不然两个上神打架,足够把妖界掀了。一击不中,扶月又已经恢复满状态,那神使估计心里头知道这次难以交差了。 姜梨抽出天音剑,没在怕的:“来啊,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打个天翻地覆让六界看看,神主的心胸有多么宽广如何。” 神使咬牙,举锤。 “住手!” 荒山野岭的竟还能杀出个劝架的,倏地从天而降隔在中间。 ……居然又是燎原君。 “速回你的神主身边去,休要再伤扶月。” 见神使如见神主,储君如何驱使得。可燎原君眼看着就要继位,那神使却是横不起来,左右为难的模样:“殿下这……” 燎原君横在姜梨身前,态度坚决:“你回去告诉神主,扶月上神是本君心动之人,他若执意要杀扶月,那我燎原君将无后人。” 姜梨:“???” 神使 神魂俱惊,只得收了雷锤,回去复命。 众所周知,神的一生只会动一次情,男女双方互相看对眼的概率低到令人发指。神族之中三角恋四角恋普遍存在,可是移情别恋却从不存在,在有感方能有孕的大前提下,出生率低下是必然的结果。 在最初神族超强的格局下,神族的自我限制给了其他族类发展的空间,但在百万年后的今天,这个自我限制就成了枷锁。 燎原君用这样的说辞来保她,那神主会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必须在维护血统,与把自己这一脉传递下去中,二选一。能不能杀她,这位必须仔仔细细考虑清楚。 姜梨吓得魂都飞了:“……燎原君情急之下以此为托词,可知是后患无穷啊。” 燎原君转回身来,认真地看着她:“这不是托词。” “?” “你且看看我的莲。” 他眉心的那莲苞竟在姜梨眼前缓缓绽放,慢慢地开成一朵九瓣莲。神的情动就是这般的,眉心莲花绽放,一生一次的情至。所有的神都有这样的莲,除了姜梨和泽渊,他们的眉心只有一处红点。 姜梨如遭雷劈。 燎原君涩涩浅笑:“不打不相识,扶月,何时对你情动的,我却不知。那日送你下界后,总不能静心,日日想着要早些接你回来。” 姜梨连退三步,懵逼不已:“不不不,受不起受不起。” 燎原君:“偶然从玄武处得知了博易神君的打算。我想着,你或许无须与泽渊硬凑成一对,与我也是可能孕育新神的。” 姜梨:“那不可能吧……” “怎不可能。我已对你情动,而你并非情动才能有孕,繁衍后代便是顺理成章之事,何来阻力。” “那燎原君的意思是,一旦神主认可,后面反正不管我同不同意,这个担子我都得扛起来。整个神族都可以为了你的后代,逼我跟你结成爱侣?”她脸僵得可怕,“那我的余生就负责生生生……嗯?不管我愿不愿意。” 燎原君忙否认:“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方才说了,燎原君以这此为托词,那就会后患无穷。当然,你这竟然不是托词,我何德何能啊……但不考虑后果张口就来,真是令人窒息。呵,反正牺牲的不是你。” “不,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是我考虑欠妥。”他急于解释,语速加快,“我本想着,族中顽固之辈不认可你和泽渊,不认同博易神君的法子,若我与你结成爱侣,便可让他们的反对消停,也好尽快拯救全族,压制魔界。这是从大局考虑,并非出自私心。” “那我若是不同意,就是自私自利之人,是全族乃至五界的罪人咯?” 燎原君额头渗出微汗:“不,我……我没有丝毫相逼之意。” 姜梨:“我……”她倏然顿住,余光瞥见不远处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月色中。 是泽渊赶来了,许是方才神使的神雷惊动了他。方才的对话,不知他听了多少去,匆匆一瞥便见他神色不对,很有些苦意。 燎原君也看见了他,正要开口,姜梨接着道:“我能怎么办呢,我若一味拒绝,这天地还有我容身之所么。可是,我总得看到燎原君的诚意,不是么?” 听出她并非一味拒绝,燎原君甚喜:“扶月尽管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姜梨哼道:“当初是燎原君自己犯下的错,却是我整个师门承担了后果。我师父至今未醒,还请燎原君想想法子,我师弟也受累被罚,他的冤屈也请燎原君弥补。” 说话间,泽渊行到跟前,施了一礼,平平淡淡道:“燎原君不必为难,与师姐荣辱与共是师门本分。” 燎原君:“该平反的定要平反。至于唤醒博易神君,倒是有一个法子,父神的星月盏可以借来一用。” 姜梨挑眉:“那是圣物,就连神主都不配使用,燎原君敢用?” 燎原君眉头蹙起,叹口气道:“既然错已铸成,盗了一次,再盗一次也无妨。只是,借用星月盏只能渡一点父神之力给博易神君,不能直接唤他醒来,否则遭人察觉反倒给博易神君带来麻烦。” 她点头:“是这道理。” 燎原君看看两人,又叹口气道:“我还有要事与你二人说。” 姜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我那里再谈吧。”她看了泽渊一眼,后者也回望着她,终究是她先躲开那炙热的眼神,一路逃也似的回家去了。 回住处后,燎原君便将所谓的要事与二人讲了。 “本君下界之时先去魔渊处看了眼,发现有异动,只怕就在近日便将爆发动乱。” 姜梨:“我与师弟前些日去瞧过,的确如此。” “镇压魔界需要布压魔大阵,共需七七四十九位神入阵。”他说着,将阵形图摆出,眉心紧蹙着,“我神族全族只剩不足百位,除去幼神与沉睡中的,只剩五十二位。” 那还余三个,不加她和泽渊人员也是够的。 “但是神主不必考虑在内,他要在外护阵,还有另外两位眼看着就要沉睡,估计顶不了用。故,你二人需得入阵方可。” 哦,所以还得是加上他们才更保险。 姜梨指着压魔大阵图:“这块是做什么的?”图上标着许多圆圈,显示为入阵位置,但下方有个圆圈要格外大些。 燎原君:“共四十六个固定阵位,余下这个位置需要三个神。” “为什么?” “因为如果压魔大阵压不住 魔界,那还有一个办法可行——‘神祭’。这个位置,就是神祭位,以身祭阵,命献苍生。” 第65章 她的选择 神祭只需一人足以, 却为何要站三个人。 燎原君:“为防献祭之神临阵退缩,酿下大祸,这个位置需放三个人, 三个人中总有人肯牺牲自己。或者也可以说, 让另外两个人,督促被拟定牺牲的那位, 献祭之时莫要做千古罪人。” 泽渊双眼落在那神祭位上:“不过,迄今为止,从未听说过有神献祭过自己的生命。” 燎原君:“是,因为从前诸神辉煌,神足够强大, 无需用到献祭。”说到这里,他神色黯淡,“但是这次,就连刚成年的神都要入阵,或许神祭会成为必须的一步。” 那么残忍的问题来了, 谁来献祭。 燎原君:“以往布阵, 神祭位置通常站的是年迈或者天资不高的神, 这次……” 姜梨截话道:“神主肯定会把我和泽渊安排在这个位置。” 虽然神主现在未必会杀她, 但是血统歧视是肯定有的,她和泽渊只配站在这个位置, 不配站在核心的阵位上。 燎原君没有否认, 但是赶紧接话道:“不过你放心, 神祭已有人选,是位年迈了的神。我把安排都与你们说了,届时得召入阵心里有底,不要慌张。” 泽渊:“多谢殿下关照。” “你们在下界也要时刻关注着魔界动向。” “知道了。”姜梨点点头, “时候不早了,燎原君再不回去,不知那神使会如何告状。” “无妨,他告他的。”他准备走了,看向她的眼睛浮现起笑意,似是欢喜她的关心,“我会兑现承诺,尽快用星月盏催博易神君醒来。” “嗯。” 燎原君离开,一方小院恢复安静。现在,时间交给泽渊,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姜梨,等着她说点儿什么。 姜梨偏着头回瞪着他:“看我做什么?” 泽渊:“明知故问。” 她耸耸肩:“那你想我说什么呢,给你吃颗定心丸?没有这种东西,你心里清楚得很,这件事不由我做选择。” 燎原君看上她了,她要么被神主打死,要么乖乖认命。就算是神,在下界被认为是强大的,令人敬畏不敢冒犯,可在神界还不是一切都由不得自己。 他怔愣了片刻,面上很有些狼狈模样:“虽是难解的局面,你便是说几句宽慰的话,也比此刻的冷漠 叫人好受些。” 她往软塌上斜斜一靠,没所谓的挑了下眉:“我早说过,自欺欺人不适用于你我。都不是头脑简单的愣头青了,该知道一辈子会有数不尽的无奈,若是桩桩件件都要执着,那岂不是自找苦吃。我即便真对你情根深种,燎原君杵在那里,难道还能和你浪迹天涯去?逃到哪里去,不都一样会被抓回来。” 他的脸色很难看:“扶月,你冷静的样子,让人觉得陌生。” “师弟啊,我与你是至亲,过命的同门情。但是爱情这个东西,它玄乎奇乎,我与你不过是亲了一回,倒也不至于要死要活。” 泽渊被这一句堵得说不出话。他往前一步,一把拽住她,把她从软塌上拎起来,露着他的尖牙,半晌,压抑着情绪:“你就这般喜欢耍我?” “我没耍你。”她不躲不避望着他的眼睛,无奈地冲他勾勾唇角,用一根手指轻轻抚过他的下唇,“我想过和你一起,我也的确迈出过这步。那个吻我很喜欢,我小小的师弟长大了,干净的男人的味道,真好闻。但是啊……我,也没有非你不可。” 他咬着牙,眼底的眸光闪动着:“但你知道,我……非你不可。” “可与我而言,成为未来神主的另一半,不是更好么。” 泽渊的手在猛然的紧缩后,倏然松开。神后,六界之中唯在神主一人之下,再也没有人敢瞧不起她,伤害她,这很好……真的很好…… 燎原君的心莲为她开了,她命里注定贵不可言。他把手彻底放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说不出口。 良久,当关门声响起,当他的脚步再也听不见,姜梨把头埋在枕头里,很久都没有动静。 直到一道金光飞至她脸庞,将她惊起——原来是燎原君从神界传下的信。 信中提到,方才有他人在场,不便交谈,自己又段时间内不得机会下界,有些话只能在信里说了。 他将一串璎珞附信传来,告诉她,如果同意与他携手一生,就把璎珞戴上。日后相见,心意坦诚,他才好行事。 姜梨把那璎珞摊在手 中细瞧了瞧,那璎珞上有许多神主一脉才配使用的花纹,一看便知佩戴之人身份显赫。这东西拿在手里,像块烧红的铁,烫得想赶快扔了,却粘连着皮肉扔不掉。 她对镜梳妆,把璎珞戴在胸前。 这一天之后,泽渊再也没有来过她的院子,除了去月华林,他几乎不会露面。姜梨想着,如果不是徒弟即将大婚,他们得一起去趟仙界,他这会儿恐怕已经不屑住在她这里了。 素华和天君的婚期悄然临近,她厚着脸皮和泽渊商量了下,备了些贺礼,约好那日早些去仙界。泽渊自是凡事都依她,照她说的一一办来,她胸口戴着的璎珞,他也瞧得分明,自此后偶尔碰面,倒也言行如常,只是少了些谈笑。 出发前一晚的傍晚,和泽渊偶遇回廊,他还记得提醒她今夜不要修炼太晚。他平静得叫她心里总有一块地方堵得难受,哪怕是大吵一架也好啊。 这晚,她将要入定修炼,忽听得院子里榕榕和银翼两个幼稚儿童争执起来。他们两个当事人没吵,倒是有人帮他们吵了。 银翼:“我说她忘恩负义不要脸错了吗,不要脸不要脸!就是不要脸!” 榕榕:“你才不要脸,你不要脸!” 银翼:“过河拆桥的老女人!” 榕榕:“凭什么啊,他喜欢我家主人,我家主人就要跟他吗。没本事在这儿骂人,有本事找燎原君单挑啊!” 银翼:“我家主子为她做了那么多,她是瞎的啊!几句暖心话都吝啬说,亏我还跟她一起抗神雷,早知道劈死她算了,我呸!” 榕榕:“你就是眼红,我家主人以后要做神后的,气死你!” 银翼:“我可去你娘的,你也是个没良心的。” 榕榕:“咋啦我主人永远是对的。” 银翼:“趋炎附势!” 榕榕:“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银翼:“绝交!” 榕榕:“绝交就绝交!” 姜梨推开床:“榕榕你回来。” 榕榕听到主人叫,撒着脚丫子跑回来,气红眼的少年一脸晦气地冲她做个鬼脸,飞快跑掉了。 “大晚上的,你跟他吵什么。” 榕榕气急败坏:“银翼那个坏蛋,他 居然敢说主人坏话,还说得那么难听。” 姜梨:“他说的,可有哪里不对么。” 榕榕诧异瞪眼,嘟囔着跺脚:“我不管,反正主人做的事都是对的。” 姜梨冷淡道:“你回天音剑里呆着吧,近来玩儿得太野,你也该收收心了。” “主人……” “回去。” 榕榕心不甘情不愿地钻进剑里面去了。姜梨没有坐回去修炼,她望了眼泽渊住处的光,在窗边呆了许久。 银翼说得没有一字不对,可是她已经连累了泽渊一次,难道还要再给他招来一次杀身之祸么。高高在上的那些神,最擅长铲除他们的绊脚石,她但凡敢犹豫,泽渊就会成为燎原君眼里的绊脚石。 第66章 我为苍生献身,你我兽族…… 仙界天君大婚, 四海宾客齐聚,就连妖皇与新任冥王也皆到场庆贺。能得两位上神证婚的亲事,自是得八荒道贺的, 可谓是古往今来, 最盛大的婚礼。 大婚这日,姜梨与泽渊早早到场, 为徒儿赐了贺词送了贺礼。而后两人并肩坐在高台观礼,一道珠帘垂下,不受那外头喜乐声吵,倒也舒舒服服自自在在。 桌上一盘黑亮的葡萄,泽渊摘了一颗, 剥开,送到自己嘴里。姜梨捞起酒壶,自酌了一杯饮。 一切都是欢欢喜喜的,除了他们。那璎珞她一直就带在胸口,他从不多看一眼, 自然也不多看她。 婚礼礼成, 新天后受八方朝拜之际, 忽听得不远处一道惊爆声响, 震得杯中的酒动荡不安。礼堂中登时人人收笑,齐齐看向殿门之外。 仙界大婚之际, 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定不是什么普通事。妖冥两界的主都在殿中贺喜, 天下见还有什么人有这本事? 天君面色一凉,请天后入座后,速令飞柏帝君出去查看。不消片刻,飞柏帝君遣了随侍回来禀报, 道是锁仙塔那头传来的动静。 锁仙塔中,锁着的可不正是昔日的玄天君。大婚当日,玄天君闹出这样的动静,可真是晦气。在场诸位脸色忽变,却又对此讳莫如深,个个沉默着只等天君发话。 不消一会儿,飞柏帝君神色焦灼的捧着一块龙鳞回来。这片龙鳞银光闪烁,一见便知属于一条白龙,而玄天君便是这样一条白龙。 天君拿起那片龙鳞,眉心忽的紧缩:“发生了何事?” 飞柏帝君 :“罪人弘济在锁仙塔内引爆自身元神,现已毙命,累及锁仙塔被震裂一面,方才巨响便是塔墙撕裂之声。塔内有龙筋一条,破碎龙鳞若干,唯剩这片还算完好。” 素华闻言,眸光一暗,新嫁之喜随之淡去。在满堂难以避免的窃窃私语中,天君悄然握住她的手,发下话去,命飞柏帝君全权负责锁仙塔之事,婚礼继续,锁仙塔之时容后再谈。 弘济这个人,是如此的不甘与偏执,他就算被囚,也绝不肯让仇者痛快。四海庆贺的大婚,他宁愿以一死来搅和。 珠帘后的姜梨翻个白眼:“史上最强搅屎棍。” 没想到对她惜字如金的泽渊,居然接了她的吐槽:“他为何自爆元神,你可想过。” 姜梨喝着酒:“气炸了想不通呗。”半口酒下肚,她突然猛呛起来,呛得脸色大变,“糟……糟了……” 泽渊:“说明他愤恨到了极点,元神自爆后,他的怨气、怒气、戾气、仇恨都将成为魔界煞气,那会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最可怕的是,他曾是天君,他所产生的这些煞气,对魔界而言无异于是冲破封锁的一大助力。 魔界入侵,可不就近在眼前! 姜梨立即给燎原君写了封急报送往神界,把珠帘一掀,突兀地叫停喜宴:“烦请在场所有人,立刻随我前往魔界之门,在神界接管之前,务必严防死守压制魔界之门。” 在场众人脸色大变,愣神间,已见两位上神匆匆去了。魔界又要乱了吗?!上神都如此着急的模样。若不镇压住,天地重回混沌谁也讨不了好。天君速命召回飞柏帝君,下令众仙立即前往,妖皇与冥王也速传令回去,召集人手。 姜梨与泽渊赶到魔界边境,果然见磅礴的黑气正往外四溢,魔界之门宛如呼吸的胸腹上下起伏着,眼瞧着下一秒就要破了。两人立即施法镇压,巨大的黑色大地上,他们发出的光芒,是那么的微弱。需要七七四十九位神利用压魔大阵才能镇压的魔界,光靠他们两人又如何镇压得住。 他们的镇压如杯水车薪,几乎看不到效果。直到天君带着众仙纷至沓来,妖界与冥界要员紧随其后赶到,这涌动的魔域大门才稍稍得到控制。 魔气不断往外飞散着,魔界之门附近的天地昏沉沉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魔气,法力低微的小仙小妖越发承受不住魔气的侵扰,不得不接二连三撤退,渐渐的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人还能坚持。 他们能做的很少,就算是天君妖皇,在魔域面前也渺小如蝼蚁。 焦急之际,空天映照下金色光芒,一 道金色大阵从天而落压在魔域大门之上,神族来了!仙妖两界苦苦支撑到这里,终于可以退场,目瞪口呆地看着四十多位神踏上阵位,开启大阵。 一道苍老的声音,如洪钟响彻四方:“扶月、泽渊,还不入阵!” 姜梨抬头去瞧,恰见神主悬在上空护阵,白须白眉老态龙钟,可看向她的眼神依然是那么的藐然与犀利。她瞥了眼第一阵位上的燎原君,对方也在看她,似乎是瞧见了她胸口的璎珞,露出一抹笑来。 不是还有两个神可以入阵么,这么快就沉睡过去了?到头来,不还得靠他们两个麻瓜顶上。 姜梨与泽渊一道寻到神祭位,入阵以后继续施法镇压魔界。神祭位上站着的果然是位年老的神了,神界人员这么少,姜梨自是认识他的。 “霄黎神君,大爱苍生令人敬佩。” 老者眯眼笑着,是看淡生死的模样:“这些年浑浑噩噩总有要睡过去的感觉,临了了能苍生献身,可谓死得其所” 泽渊:“神君独子早殇,今不是还有个孙子尚是幼年么。神君苦苦撑着没有沉睡,不正是为了孙子,如今却要舍下孙儿,献身大阵。” 霄黎神君却是看淡:“孙儿自有神殿照看,无需我来担忧。莫废话了,快些镇压住魔界要紧。” 这压魔大阵厉害归厉害,却也看什么人用,神界连刚成年的神都派上来了,可见这威力比之从前大大降低。那魔界之门几经反复,始终涌动不安,原本应该或被压散或被大阵净化的魔气却越散越多,导致原本灰蒙蒙的天地,变得黑不可见,若不开个天眼可谓伸手不见五指。 仙妖冥界的人因受不了这魔气,远远退开,又不敢离开。传说神界镇压魔界是极容易的事,但许多年前便听说神界式微,不曾料到如今竟弱成这般,要他们这三界出力不说,压魔大阵压下来,半晌没有压住魔气。 那些刚成年的神,稚嫩的面孔,让人的心为之一颤。与之相对的,是老年神的那鹤发鸡皮,像扶月与泽渊这般正值大好年华的神,竟不足十之二三。 青黄不接的神族,难以把压魔大阵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渐渐的,魔气越来越多,糊得眼前什么也瞧不见,只看得见压魔大阵的光在微微闪烁着。 妖皇兄妹终于知道,为什么扶月上神催促他们修炼。真不是在给他们立功的机会,而是神界真的镇不住场面了。可即便他们全力以赴,也不过起了 一丁点微不足道的作用,魔域煞气冲破大门的力量之强大,强大到让人不敢想象,一旦真的让魔界翻了天,这世间将是什么样一个景象。 有了玄天君的一死相助,魔气磅礴涌出,莫说镇压,就连压魔大阵都有被掀翻的趋势。神主在上空全力护阵,神情不见轻松。他在位期间七度镇压魔界,前一次便力不从心,这一次比力不从心还要力不从心,只怕是当真要献祭一位神了。 “霄黎神君!” 霄黎神君得令,正要以身殉阵,却听身边泽渊忽道:“且慢。” 霄黎神君一个反应的工夫,便见泽渊收了势,大阵因少了他这分力,肉眼可见松动了。姜梨明显感觉到手上受到的反力加大,又加了两分力道才堪堪稳住。所有的神,都和她是一样吃力的表情——少了泽渊,这压魔大阵差点被拱翻。 他泽渊,论实力,稳居神界上游,却因这血统踏不进那神殿成为人上人。他这一收手,霄黎神君就不敢再收力出阵,若不然一下少两个人可就真的压不住了。 姜梨大惊:“你疯了!” 泽渊走到阵位边缘,回头瞧她,露以一笑,从怀中掏出那只被他私藏的钗:“这东西,我就当是你亲手送我的。” “你回来!” 霄黎神君气急:“好小子,我这老头死了便罢,你犯什么傻!” “你回来,我们有话好好说!”姜梨无法自持,大喊着叫他停下。 泽渊把钗藏进胸口,将手盖在上面:“我为苍生献身,你我兽族便再不会叫人轻视。师姐,我祝你今生顺遂无忧,师弟我先去一步。” 他转回身,飞快地朝着大阵中心去了。 第67章 吾爱,泽渊。 他一头扎进黑色的大阵中心。 “泽渊!你回来!”姜梨喊着他的名字, 声音被淹没在压魔大阵发出的轰隆巨响中,阵心爆发出刺眼的金光,大阵终于获得了巨大的力量。狂妄躁动的黑色煞气被瞬间镇压下去, 软而无力地沉到地面, 慢慢被大阵或是打散,或是净化。 天地间黑色的雾气极速散去, 大阵中心也逐渐显露出来,那里空无一人。 神祭。 这便是神祭,威力那么大,却那么的残酷。它靠着吞噬一个神的元神,灌注给大阵摧枯拉朽的力量。谁说淬骨池里 淬炼出来的不算做神, 他用他的生命去驳斥这样的歧视,若不是神,这魔界又何以能被他的元神压制。 姜梨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一个表情面对这空荡荡的眼前,连她的心脏都快要静止。脚下这片土地, 没有泽渊一丝一毫的气息, 没有了, 这里唯余有一只他本想私藏的钗。 世上再不见了那个人。 她原本想保护他来着……他可真傻, 被人“耍”了,还一门心思去为她好。她最后非但没能护下他, 反害死了他, 可是为什么呀……她从头到尾可曾做错过任何一件事, 为何非得面对这样的惨烈。 她把金钗从地上拾起,轻轻用拇指感受他留下的余温。钗上有凹凸字迹,细细去瞧,那钗在他手里被刻了几个字。 “吾爱, 扶月。” 这几个字,仿佛能刺痛她的眼睛。她说什么来着,怕后悔,怕有许多的来不及,所以那天回吻了他。这一下,是真的后悔,又是真的来不及。 “扶月!”燎原君赶过来。 姜梨把金钗拽在手里,回过身去,脸上终于有了变化,她的眼神如刀刃锋利,蕴藏着的仇恨的种子终于发芽:“别过来!” 她扯下胸前的璎珞扔到地上,璎珞被地上锋利的魔石割断,珠子散了一地:“你,燎原君!这所有的因,都是因为你,所有的果都是我们咽。师父何辜,泽渊何辜,我亦何辜!快收起你那深情款款的模样,我见了恶心。” 燎原君不料她竟变脸,僵了表情立在她面前,想解释却哪里解释得出半句。是的,都是因为他,他却最是好端端的。 神主却如何听得她提起这些,众神尚不及庆贺再度镇压了魔界,却先看见神主广袖猛扇,一掌打在扶月肩头。 “放肆!”他猛烈咳嗽着,“泽渊献祭,本尊断不曾逼他,你将怨气洒在我儿身上是何道理。呵斥储君,谁给你的 胆!” 姜梨坐在地上,忽的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条命,她的泽渊用一条命换不来神主正眼相看,他的牺牲,根本就错了。 燎原君急忙上前拦下:“父君!那件事……” “住口!” 当年燎原君犯下的错,他自己都想当众认下,神主却始终不肯。且看看,傻师弟,你的死到底改变了什么?什么都没有改变啊。 今日魔界已被镇压,距离下次入侵又会经过漫长的岁月,神界有足够的时间为下一次的镇魔做准备。那么对于神主来说,血统不纯的兽类已经除掉一个了,还剩一个何不一起除掉,免得他陨落之后又生事端。 “神主是想杀我么?” 神主满面怒意:“你随意插手下界之事,诛杀冥王本就是罪不可恕。今又以下犯上,亵渎我神殿之物,罪加一等,不死不足以服众!” 地上那条璎珞,被她摔得滚落一地珠玉。就为了这个么?她和泽渊的命原来这么轻贱,连个死物都比不上。神主今日是铁了心要维护神族血统,儿子有没有后与之相比他都不在乎了,多大公无私呵……他抬掌打下来,燎原君匆忙阻拦,那一掌落下,却没有半分力道打在姜梨身上。 倒下的是素华。 这一头的争执早就引得众神围观,仙妖冥界的人手也都在看着。方才那大阵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泽渊上神献祭了,转眼扶月上神又被训斥。 素华自然是要维护师尊的,扑上来的一瞬间被打回原形,扑腾了两下翅膀,就地晕死过去。若不是燎原君拦了一下,她定要命丧当场。 天君扑上来,抱起新婚的妻子双眼血红,他亦如姜梨一般,有满腔愤懑,然面对着天地至尊却评不出个理来。整个师门上下,死的死,伤的伤,叫 人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姜梨紧紧拽住手里的钗,笔直地站起来,挡在两个徒儿跟前,哼笑着:“带着素华走吧,这里连我说话的份儿都没有,更不会有你们的。飞蛾扑火的事,不要做,没有意义。” 天君挣扎片刻,终究含泪带着素华赶去疗伤。 “神主只手遮天,当惯了主宰,可知这世上总有人,不论你怎么压,她都不会成为你顺眼的样子。我扶月,历数万年的修炼,神该尝的苦我尽尝来,神不必尝的苦我也咽下……我把护卫苍生当作己任,我像一个神一样去做我该做的。” 神主想上前阻她说话,再被燎原君拦下,气得猛烈咳嗽。 “泽渊冲出去的时候,我该去拦的,可我没有……我不敢松开手,我怕大阵被毁在我一人的私心上。我的心里,装着苍生,装着神族,装着大爱……可我忘记了,起初,我吃尽苦头只是为了能够有尊严地活着。” “可笑的是,为神数万载不曾得到认可,又谈何尊严。” “神族容不下我,不是我不配为神,是神族不配为我归宿。” 不知是谁大喊了声:“这魔气?这魔气……她入魔了,快阻止她!” 被打散在周围的魔域煞气,疯狂地钻入她的体内,原本昏暗的天地因为她的缘故渐渐变得清明。所有的魔气,汇集到她的身上,染黑了她的眼睛。 自神入魔,古往今来从未有之。 神主指着她,咳嗽起来不能自持:“她本就非我族类,果然……果然非我族类,竟堕落成魔!给我杀了她!” 燎原君:“不可!” 众神方齐力开启过压魔大阵,正是虚弱之时,扶月入魔虽也魔力薄弱,可他们也难压制住。况这位燎原君倒是情根深种,拦在前面,流泪喊着扶月的名字。 “扶月你清醒一点!是我,都是因为我!是我妄动星月盏,是你替我背了罪,你回来,我求你!” 魔气与神力在体力互博着,姜梨 忍受着身体里撕裂的剧痛,对燎原君的呼喊充耳不闻。虽痛苦不堪,可好不痛快!她做不得神,那便成魔,从今以后终于可以为自己活。 众神被燎原君拦着,远远的天君忙着救治天后,下令不得插手神界事,妖皇兄妹冷眼瞧着,新的冥王同样默不作声,竟没有一个有意去帮忙阻拦扶月入魔。 眼前乱糟糟的,吵得耳朵疼。姜梨瞧了眼魔域大门,又望向素华的方向,她的好徒儿安睡在夫君怀里,看天君的神色,应是已救回来了。魔是无情的,可她有情,她唯挂念着师父,徒儿……这一去,许是永生不再相见。 她闭了闭眼,抛下所有头也不回入了魔界之门。 暗黑的世界里,隔绝了外头的一切响动,听不到燎原君的呼喊,听不到神主的斥责,也听不到所有想要挽留的人唤她的声音。 她觉得,终于舒坦了。 手里紧紧拽着的金钗勒红了她的掌心,她把手摊开,冰冷的脸露出一抹笑:“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带你来了这里,但我知道,泽渊,你会愿意陪着师姐。” 她轻轻摩挲着被他刻下的那几个字——吾爱,扶月。 这世上所有人都可能背离她,唯独泽渊不会,润物无声是陪伴,他一直都在。 一颗热泪滴在钗上。 吾爱,泽渊。 第68章 魔界 如果说神界的天是最清澈的天, 那么魔界的天就是最浑浊的天。 整个魔界空荡荡,她一步步往里走,轻轻的脚步声回响着。压魔大阵压下来, 将魔界的魔气净化了十之八九, 还有一部分已经汇聚成体的魔气被打散,此刻飘散在空中, 慢慢地往她的身体里钻。 从神入魔,自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这个过程是极痛苦的。她难受地停住脚步,靠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小作休息,每一个呼吸都牵扯得浑身痛。 她不后 悔。 哪怕孤独的死在这里也不后悔。 但她不想死, 她还要带着他一起在这个新家生活下去。终有一日,还要带着他要杀上神界,去讨得个公平。 举目远眺,是无边无垠青黑的水,水面无波无风, 水里瞧不见有任何生物的痕迹。目之所及, 只有岸边稀稀拉拉长着的黑色的花, 勉强带着几分生气。 姜梨就在此处坐下, 入定,牵引着在体内乱窜的魔气汇聚入灵墟。不知过去多久, 当体内不再感觉到很痛, 她睁开眼, 缓缓吐出一口气。 身体似乎已经适应了成魔。 姜梨走到水边看了看自己,她的模样变了,皮肤惨白而无血色,瞳仁黑如深潭, 身上的衣裳被魔气染黑,整个人从发丝到脚尖透着冷意,寻不到半分神该有的样子。 魔的样子倒也不难看。 “什么人!”身后传来窸窣声响,她乍然回头,一个闪身截住了个矮小的黑团。 “别别别!魔尊别杀我!”求饶声回荡在空荡荡的魔界,显得格外凄惨。 “魔尊?” 地上佝偻着背雌雄莫辩,黑如煤球的生物体,长着两只昏黄的大眼睛,匍匐跪在她跟前:“您是最厉害的,您可不就是新的魔尊?” “那原来的呢?” “到处都是……被神打散了,喏,飘着的魔气兴许就是。”它指着空气中的丝丝黑气说。 “你又为何没被打散?” 煤球:“嘿,我早说不能硬闯,每个魔尊都不信邪,看吧,还是我活得最久。他们一说要冲出去,我就赶紧躲起来,同样的话我也拿来劝您——千万别试图挑衅神。” “我偏要和神过不去呢。” “会死的!” 姜梨笑了一笑:“未必。”顿了顿,眼底泛起一抹不屑,“我原本就是神,神也不过如此,得了机缘比普通人强大的一群俗人罢了。 听到她说自己曾是神,那煤球吓得身上的黑毛抖了一抖,小心翼翼地打量这位入魔的神。 她问:“这里只剩你一个苟到现在的?” “可不正是。” “你带我们去看看这魔界长什么模样。” 煤球望了眼她 的身后:“我们?”揉揉眼睛,“还有另一位?” “有。” “哪儿呢?” “我心里。” “……恋人?” 她勾了下唇角:“肉麻吗?”JSG “麻……” “麻就对了,以后你可以经常听到。”她似笑非笑,把金钗轻轻插在头上。反正,土味情话再怎么丢脸,他都听不到。 魔界很大,煤球带着她逛了很久都没逛完。姜梨觉得大可不必逛完,因为眼里看到的东西都大同小异,黑色的黑色的黑色的……全都是邪恶的黑色的。 魔界也没搞任何的基础设施建设,据煤球称,以前魔们都在的时候,每天的日常就是聚众赌博,赌注就是自己身上的煞气,输了挖一坨下来,赢大了可以一波肥。许多任的魔尊都是靠赌博发家,越赌越肥,越肥越赌…… 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魔界。那么她猜这个煤球肯定是个菜鸡,活了那么久还这么弱,赌技无疑辣眼睛。 “魔尊没有宫殿吗?” 煤球指着一座山:“那个洞就是。” “……” 那洞里倒是凿得还行,基本的桌椅是有的,勉强能住。但只有一把椅子,她又徒手销了一把,凑成一对。泽渊不喜冰冷,若再能有些蓬松的皮毛搭配才好,幸好她在妖界赚的灵石没处花,淘了些好物存在灵墟,眼下正好拿来用。 煤球看着她一样样布置,分明是一个人住的,倒喜欢将那些物件凑一对出来。 她弄妥帖后,见洞中还有一朵巨大的黑色莲花作为装饰,乌漆漆的不大美观,有心移开换盏琉璃花摆放在那处。 煤球忙向她介绍道:“这朵是魔界最大的石莲花,不记得是哪一任魔尊了,将它移栽到自己房间。反正我是好多好多年没有见过它了,今日一见,啧啧……没以前开得漂亮。” 的确是比其他的黑花大。姜梨摸了摸莲花瓣,果然花如其名,硬如石头:“整个魔界,只有它一种生物,倒是奇了。” “咱们魔界不适合万物生长,其实也不适合石莲花生长,它在这里吸收不到任何养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枯萎。魔尊不是从神界来的么,不会忘了它原本生长在神界吧。” 煤球这么一说,姜梨才想起来,的 确在师父书房的古籍中翻到过,父神曾经将一些不适合生长在神界的草木请下界去。维护神界血统与高贵的精神,其实是自父神始的,如今的神主坚定贯彻了这种思想。 当中被请下界的就有石莲花,理由是它会修复不该修复的东西。当初有些神陨落后,被亲人用石莲花滋养残余的元神,又把他们给复生了。这十分有违伦理道德,而且自然陨落的神本就已经衰老,亲人出于想念将之复活,不过是让之又经历一遍衰老到死的过程,没续命几载便又离世。 更何况当初神界十分强大,若是不断把死了的又请回来,未免强得过分。因此石莲花成了个邪物。可这石莲若是随意由它在下界开放,岂不让下界也乱套,所以父神特地将之送入到什么养分都吸收不了的魔界。 想到这些,姜梨眉心不由一紧——若是泽渊还能残存一缕元神的话。 神祭之中,被吞噬的是整个元神,她哪里去寻他一缕元神啊。她站在石莲花前发了呆,骤然浮起的一丝希望,又悄然散去。原本,是想要坚强的,可是她委实需要大哭一场。 煤球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到底惧怕她是个魔尊,乖乖杵着没敢打扰。那位新来的魔尊,就在那石花面前站成了一尊石像。魔界的生活枯燥无味,像这样的发呆煤球时常也有,于是也跟着发呆。 突然,她问:“魔界可有如神界淬骨池那样的地方?” “啊?”煤球吓了个清醒。 “可以分离元神的地方。” 煤球:“……我们魔是没有元神的啊。” 魔就是一团飘忽的邪恶之气组成的生命体,哪里来的元神。姜梨着实怔愣了下,特地感受了一下,确定自己的元神 是还在的。她不是直接形成的魔,她是堕入魔界的神,应该不至于变成了没有实体的气体组织才对。 只不过,随着身份的转变,她的元神也出现了变化,变得比之前松散,就像那些气构成魔一样,松散的元神参杂着魔气构成了“她”。这不矛盾,她同时是兽是神,也是魔,一个从未有过的存在。 以至于,她甚至可以像赌输了的赌徒一样,把元神像魔气一样抠一坨下来。 “……” 可操作性非常强,很有创新意义。 但是这轻轻一抠,却痛如挖心。煤球亲眼看着她,脸白如纸,嘴里吐出鲜血,强行从胸口抠出一块发着白光的玩意儿,当场吓得浑身黑毛竖起宛如海胆。 姜梨把这块元神抠下来,颤抖着手放在石莲的莲心后,跪在地上难受得抬不起头。浑身冷汗淋漓,眼前断断续续发黑……而她的头脑,又变得总感觉有什么事忘记了。 她把那块曾经短暂存在于泽渊体内的元神碎片挖了出来。那上面,兴许还残存着泽渊的元神气息,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也是希望。 微弱的元神气息而已,几乎嗅不出来,或许百年或许千年,或许要等上万年才可以修复出完整的元神。 她可以等待,慢一点也无所谓,多久都可以。 第69章 到底过去了多少年呢,昔…… 姜梨进入自己的灵墟。巨大的黑色石莲花被她搬到灵墟小心存放, 那片元神在莲心发着朦胧的光,安安静静的。 看不出来有丝毫被修复的迹象。 “我每天都来看你,你就不肯感动一下?”姜梨在竹床趴下, 石莲就放在她的床头, 多少年了,还没个动静。 “魔界的日子好无聊, 如果不是为了照顾你,我早就沉睡去了。” “今天魔气又凝聚出了个生命体,很是神奇,煤球终于有赌友了。我看他们赌得开心,终于明白魔界为什么赌桌文化盛行…… 太特么无聊了。” “我下湖里游了个泳, 水有百丈之深,还真一条鱼都没有,这么多水养了个寂寞。” “许多事我都想不起来了,又变得老是忘事儿,这个记性还是不要去赌的好。” “可是你说奇不奇怪, 关于你的记忆倒是一条不少, 我全都记着。有时候做梦还老梦到, 真是烦人得很。” 她托腮, 陷入了发呆,过了一会儿终于在无聊之中生出些许睡意, 把头埋在枕头里:“你可是有霸总气质的人, 我等你霸气归来。” “王霸之气我看你是没有, 王八吧,一动不动像王八。” 隔了好一会儿,饱含睡意地呢喃:“我想你了……每天都想……” 每一天只要清醒着,她几乎就守在石莲旁边, 说些魔界见闻。可这魔界能聊的着实是少,便翻找起从前回忆与他聊天。数万年的记忆,从头捋到尾,能说的实在太多了,每天都能说到口干舌燥。 仔仔细细回想一遍过去,才发现彼此的依赖早已生根。他很早就抗拒叫她“师姐”,总是故意“老贼老贼”地叫着,惹她生气,越是不理他,他越要这么叫。她越是被叫老贼,就越要“师弟师弟”地喊,再加个“小”字,师姐的架子定要端起来。 还记得师父第一次提起要他们结为爱侣,泽渊当时露出笑来,她以为那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笑,如今回忆起来,那笑多少带着些甜。 她总是在回忆中睡着,又在醒来后接着回忆,浑浑噩噩中偶然想起来算算日子,却因为记性不好算不出来过去多少年了。 只晓得煤球的赌友越来越多,魔界变得很热闹,那些魔们都尊她为魔尊。就算她不赌,光靠自己吸纳魔气就足以变成最强,大家都指望着她带头杀出去。不过,这些年能够吸纳的魔气不及先前多,可见人间的疾苦比从前少了许多,要么是人皇给力,要么是天君给力。 她更倾向于是那两个徒儿的功劳,素华和与风,希望他俩和和美美圆满下去。妖冥两界应该也安安分分的,没有搞出乱子……真是无聊,没的关心起六界安稳来,到底干她什么事。 姜梨的无聊日子一直持续到某一天,石莲花的一片叶子,断了。她把煤球从赌桌上拽下来 ,可怕的表情吓得赌场当场散空。 煤球颤抖着回答:“石莲在我们魔界又吸取不了养分,早晚要凋谢的嘛。魔尊还要它养一份元神,那不就萎得更快……” 这个问题姜梨想过,但她没想到神花枯得这么快。唯一可以救石莲的办法,就是把花带出魔界,这样才能让它吸收到养分。可是,魔界只容煞气进,不容出。 姜梨揪着煤球的毛,额头青筋若隐若现:“告诉我,怎么才能出去!” 煤球:“出不去的啊!”它指指上头,“压、压魔大阵余威犹在,还没到时候谁都出不去。” “几时才能出去?” 煤球求饶:“这个问题魔尊您已经问了八百遍了,说完就忘……我真的不知道啊,起码要魔众达到如今十倍之多吧。短则两千年,长则五千年,如今才不过百年而已,那压魔大阵的余威至少也要五百年后才会开始减弱。” 百年了泽渊的元神还没有动静,姜梨急红了眼:“你再想想,到底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出去?!我必须出去,什么代价都可以!” 魔尊这还是第一次发威,煤球吓得黑毛竖起:“……有!有有有!” 煤球把她带到一处山壁。这里是魔界的边际,它指着山壁上一个微小的光斑说:“大门被封印着,不过这里破了个指甲大小的孔,从这里可以出魔界。” 姜梨兴奋去瞧,果见那孔之小几不容易发现。 “直接出去就行?” 煤球:“出是能出去,但是这里也有压魔大阵的余威,从这个孔经过必将受到净化,很容易死的。我劝魔尊认真考虑考虑,这个风险太大。” 淬骨池她都熬过来了,这个孔算什么。 煤球:“喂!喂!去不得……” 话音未落,他们家魔尊已经化作一缕黑烟从洞里钻了出去。嘶——立即从洞里溢出袅袅白雾……那是被净化掉的魔气。 完了,他们魔界的希望完了。 那大阵余威强悍,不是强熬可以撑下去的。姜梨刚一进去就失去意识,等到再次睁开眼,刺眼的天空告诉她,这是在魔界之外。 和她进来前不同的是,这里的黑色煞气要稀薄得多,看得出距离魔界的下一次爆发还早得很。压魔大阵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她 凭着一股冲动猛冲出来,幸亏她是真的强大,还保留着神的元神护体,若不然会被彻底净化掉。 但就算还活着,她的状态也非常糟糕。姜梨从地上坐起来,浑身剧痛,每一个动作的幅度都不敢太大,现在她保留下来的力量不足三成,可能连个妖皇都打不过。 她无暇多想,赶紧把石莲从灵墟挪出来放在空地上,石莲就地生根,终于开始吸收养分了。莲心中的元神碎片发出朦胧的光,看样子又得到了滋养。她露出笑意,靠在石块上,虚弱中半睡半醒,寸步不离守着石莲花。 石莲不知还要过多久才能养出泽渊的元神,这期间她在魔界之外是极危险的,等石莲先吸够了养分,她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她在魔界之门附近守了十天十夜,直到她的体力恢复,也没有看到石莲花吸收够养分。它只是停止了枯萎,缓慢地在滋养那片元神,没有一点重新开盛的迹象。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她知道,或许只有神界才最适合石莲生长,这下界的土地终究是太贫瘠了。随即,她想起来一个地方——玄冰洞。那是远古神在下界留下的一团神力,在那里或许可行。 姜梨去了玄冰洞,石莲在这里吸收到的养分比在外多一丁点,慢慢的又开盛了。自此,她也就在玄冰洞住下。 极寒的玄冰洞里她倒不觉得冷,只是她已成魔,在远古神神力的包围下,每日都是煎熬。洞中岁月悠长,一住又不知多少年过去,她的坚守没有变,元神的碎片也没有变。 迟迟看不到泽渊留下的那抹气息长大起来,这片元神挖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如今它还是那个模样。 她日日望着那片元神,日日地看,双眼逐渐无神,本就不怎的清晰的头脑变得更加模糊。每当神即将沉睡,便是这样的状态,如不能扭转,她这半魔半神的怪物也将在这玄冰洞中陷入沉睡。 她说过,要杀上神界讨回公平的。为了一朵石莲,这公平也可以不要,如一个失败者老老实实躲在角落。可她的放弃和坚守,却什么也没有换回来。 直到,有个声音打破那无边寂静。 “上神?”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见来人眼熟,细瞧了瞧,原来是妖界长公主……叫什么名字来 着?到底过去了多少年呢,昔日的少女如今已挽发为人|妻。 “我不是神。”她说。 乌雅向她行了一礼:“神为苍生献身,尝百苦万难。您与泽渊上神,始终都是我们心中至高无上的神。” 姜梨笑了一笑,终于觉得这生锈的脑子被上了点油:“哦,想起来了,你叫乌雅。你来这里做什么?” 乌雅叹口气:“前些日兄长选定了妖后,大晚上喝醉酒跑来与我哭,说想念上神。呵……他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片真心却叫人嘲笑不起来。我难过之余,便想起我那夫君曾经提起过,昔日与上神在这玄冰洞一起历练,当时上神能踏弱水,他便觉得您来头定是不小。一来怀念上神,二来多年未经历练,我便也来这玄冰洞走一遭,延弱水河畔走了走。不想,竟打搅了上神。” 姜梨:“倒也不算打搅。”没有乌雅的话,这睡意又得浓了。 乌雅见她未恼,走上前来,脸上露出一抹异色:“这是……石莲花?” “你认识?”她先是一惊,然后想到,乌雅那么热衷探秘,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 “听说过一些,传闻原是神界之物,能起死回生。”乌雅顿了一顿,“上神是想救泽渊上神么?但是,这花……看样子已经快凋谢了啊。” 姜梨惺忪的眼随之一瞪:“你乱说什么?它分明开得正盛。” 乌雅指着莲瓣与莲心:“上神请看,这花瓣已经快脱落了呀。” 姜梨日日守着石莲,半睡半醒地,只瞧见它花瓣盛开,未枯未断,却不曾发觉那几瓣花就快要脱离莲心。 第70章 泽渊,我怕要等不到你了…… 石莲花是她的命, 不可以凋! 姜梨摇着头:“这不可能!”她好像又亲眼看见泽渊在面前一头扎进阵心,她却阻止不下。这样的结果,做不到再接受一次。 “你告诉我, 要怎么做这花才不会凋谢!” 乌雅后退半步, 怯怯地摇头:“不、我不知道啊。” “如果连你都不知道,那还有谁会知道……”姜梨怔了少时, 忽抬起头,望着白蒙蒙的天,难道,只有在神界才能找到答案吗? 面前的是神也是魔,乌雅敬畏的同时又惧怕着她, 小心翼翼道:“从诸多流传下来的古籍上 看,神界雪池的水堪称圣水,用这个水或许可以把石莲救回来……但、但是……这只是我的推测,未必就可行。神界是上神故居,您应该更清楚才是。” 雪池的水的确圣洁有利万物, 姜梨是知道的, 但没有听说过用它灌溉能有奇效。或许有, 但是她记不清了, 许多事在她脑中已经变得模糊,唯独关于他的记忆如雕刻在脑海一般。 行与不行她都得一试, 如今已别无他法了。 “那我便回神界一趟。” 乌雅:“不可!”急忙阻拦, “上神若回去, 岂不送死!百年前先神主陨落,留下遗命,要诛杀上神您。” “陨落……燎原君继位了?”她恍惚,出入魔界一趟, 这外面全变了样子。 “是。他虽把先神主刻在魔界大门口的诛杀令抹去,可您以魔的身份上神界,他就是想保您也会有心无力的。” 唇角苦笑,姜梨把石莲花又存回灵墟,终于彻底的恢复了清醒:“送死,那也强过等死。” 她走出洞口,仰头望天……乌雅以为她立刻就要上神界,还想再劝,却在短暂的静默后听到她问:“那日压魔大阵的金光犹在眼前,至今日,已过去多少年了?” “已四百余年。”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姜梨叹口气,又问道:“你们可好?他们都好么?” 乌雅想了想:“兄长就那德性,说不好也挺好的。我与季苍成了婚,倒也美满。天君与天后前些年已诞下麟儿,六界太平,仙界一切都好。我们妖界……托您的福,也一切都好,您在这里的酒楼生意兴隆……冬香前些日还置了自己的宅子,小九修仙已成,却时常住在妖界。” 姜梨:“那就好。”回头,便上了神界。 乌雅在原地望了会儿什么都瞧不着的天,飞过弱水出了玄冰洞。洞外季苍守在那里,等着接她回家,见到夫人甚是欢喜,却不见夫人露笑。 “公主历练有成,何以扳着个脸,可是太累了?” 乌雅摇摇头:“没什么。”蓦地浅叹一声,“她特地问我故人之事,想来是抱着必死的心回去的。” “谁?” “没有谁。”握住季苍的手,“相守不易,夫君与我定要好好珍惜。” 姜梨回神界,自是抱着必死之心。她如今是魔,回去极易被察觉行踪,一经发现必然会死。好在神界广袤无垠,无墙无门,她对神界了如指掌,知道一些偏僻的路。 许多年前,神界繁荣之时,也像仙界那样设了多位神官,如今仅剩百人,巡界神官能设一个便已不易。 姜梨要去雪池取水,却没有径直过去。光有水怎么够,若这水没有作用,她难不成还要再来神界寻其他法子。或 许,不仅要水,石莲还需要在神界的土地扎根才能重新盛放,那就意味着,她必须长久地呆在神界。 所以她去了神冢。万年前因人手不足,那里的守冢神官就撤销了,如今更不会还有神官守在那里。 她径直入内,去盗走了先神主遗骸。之后才去雪池取了足够的水存入灵墟,随即在玉轮山下的冰洞中住下,并将洞口封了。 神界虽凋敝至此,却也由不得一个魔这等放肆,就在她封锁洞口没多久,巡界神官便追查到此处。神官嗅到魔气,速报往神殿,不出片刻,整个神界的人几乎都围到这里来了。 先神主遗骸被盗,被一个魔如入无人之地这般亵渎,简直是神界奇耻大辱!众神殿长老怒了,当场便要轰隆洞门,进去捉拿神界之耻。 只听得里头女子的声音传出:“你们的先神主,已经被我锁死在灵墟深处,有胆就来。” 众长老进退不是。先神主遗骸被个魔物叛徒所挟持,这如何是好。随后而来的燎原君发了话,他走到洞门口,竟还能耐着性子:“扶月你这是作甚,亵渎神主乃是大罪,还不快些交出遗骸。否则……”他咬紧牙,“我可就真的救不了你了。” 姜梨蜷缩在冰洞角落,欢喜地看着石莲生根,一点一点褪去将枯的模样,觉得一切都值得。可是神界的环境比玄冰洞还不适合她生存,她甚至存了个神主的遗骸在自己体内,从内到外的神界气息,灼痛着她的身心。 “救我?我是如何落的如今这副模样的,神主装模作样说这些话,不觉得是在羞辱人么。” 神主蹙眉,眉心绽放的莲随之一皱:“你到底意欲何为?” “别管我做什么,反正我在神界住下了,你不动我,我便不动你爹遗骸。” “你不适合住在这儿,你会日日煎熬生不如死。” “最让我生不如死的,难道不是你们父子?” 他到底还有良知,半晌过后,只对她要求道:“扶月,我只求你不要辱先神主遗骸,你愿留下便留下吧。但你只可住在洞内,一旦出来我未必保得住你,若有需要定要与我说。” “神主对我真是好啊,呵,你欠我的……可没那么容易还。” 她那性子不肯软化,燎原君也是无法,回到众长老跟前,只下令监视洞口,未得命令不得私自动手。 众长老不肯接受,那可是先神主遗骸,是你的父亲啊!这心莲简直开错了,大错特错,心动之人面前竟如此昏头。可他是神主啊,六界主宰,他说任由一个魔挟持遗骸住在神界,有谁能反对得下。 洞里,姜梨守着石莲,听见 外头渐渐没有声音,自嘲笑道:“他说我会生不如死,我早就生不如死了。我苦熬在这里,每天受苦,你可要对得起我。” 后果她当然想过,她这个魔会被神界自然净化掉,过程是缓慢的,也是痛苦的。就算她来得及在死前再见到泽渊,她也出不去这个洞口,她是魔本就死罪,私闯神冢罪上加罪。 她的结局,已定是个死。 洞中岁月模糊,她每日滴一滴雪池水在石莲根部,只消看到石莲长得十分精神,她就挺开心的。 为了防止自己沉睡,姜梨给自己找了些事做,她开始在冰壁上雕刻回忆,把能记起来的所有事悉数凿刻上去。数万年的光景除了修炼,值得记住的就只有和师弟的打打闹闹,而一切的悲剧和转折,始于燎原君偷盗星月盏。 刻到这里,下刀尤其重些。 不知刻了多少年,巨大的冰洞里满目冰雕。忽有一日,她拿不动雕刻的匕首,才发现自己的手已骨瘦如柴,冰面上倒映着她的模样,瘦削,苍白,满头青丝不知何时变得灰白,一对眼眶深凹着,像个疯子。 又不知多少年过去了啊,她想,这样一日日地等着,只怕在他回来之前自己已经活到头了。她说过,多少年都等,可是那抹遗留在元神碎片上的气息,就是不肯长大一点点。 花明明开得很盛,可它还是原来的模样,到底为什么! 终于在最后一滴雪池水滴落下去的时候,她崩溃地摔了玉瓶。转瞬,又捡起瓶子冲出洞外,径直往雪池取水。 取水回来,那洞口却已被长老封锁,与她身后追赶的巡界神官,轻而易举将她夹击。一个长老正从洞中出来,表情复杂地拎着一只石莲花,嘴里说着:“那洞里有壁画。” 姜梨却只瞧见他手中的石莲,莲花的根还沾着土,一点一点往下掉,大惊失色:“把我的石莲放下!” 不及冲上去,一长老轻而易举就将她抓住,揶揄道:“瞧她这模样,竟似个脑子不清不楚的疯婆子。待神主过来,见到她这模样,情还能在否?” 那长老不过是原地将她罩在结界之中,姜梨便什么法子也没有。她已是任人宰割,连匕首都握不住,可是她的反抗一直持续到先前那长老把石莲花也扔进结界。 她忙护好石莲,浇了几滴雪池水,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守着。莲心的元神碎片还在,那就好,快快扎根好好地长。 快长……倒是快长啊……要等不及了啊。 泽渊,我怕要等不到你了。 那长老睇了睇她,掩不住眼底的嫌弃:“疯疯癫癫 的,竟还种了朵石莲。这破事终于了了,神主到底几时过来?” “博易神君有苏醒迹象,神主守在那边轻易不会离开。不过,这里有他心尖上的人,想必很快过来的。走,我们先去瞧瞧壁画。” 第71章 “傻孩子,谁告诉你泽渊…… 神主赶到之际, 那几位长老刚好从冰洞里出来,一个个的神色凝重。那几人再看形容狼狈神志昏蒙的扶月,眼底不免多了一层怜悯。 如果那凿刻的内容是真的…… 神主一到便撤去结界, 他赶到扶月身边, 眼中有悲有喜,却是极度克制。他终究是自食了恶果, 更是情不知所起,伤了人,又伤了己。 “扶月,还请立即交出先神主遗骸。”他说。然对方却只盯着那朵石莲花,眼里唯有那一物, 这比将昔年那串璎珞扔在地上,更令人堵心。 倒是一长老先问:“我等有一困惑,还得请教神主。这几千年来,父神的星月盏一直放置在祭坛中,可我等偶然得知期间有人动过它, 敢问神主是否有此事?” 问得突然又奇怪。燎原君先是一愣, 随即了然, 眼中转瞬有了颓然味道:“确有此事, 是我动过。” 众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起那壁画里的内容, 终于晓得这其中曲折。神主认得毫不含糊, 可见也有平反之意, 然扶月虽然无辜,犯下诸多不可饶恕的错也是事实,交头接耳一阵,谁也不晓得这事该如何处置才妥。 燎原君深深地吸了口气, 像是鼓足勇气,缓缓开口:“我取星月盏欲毁魔界,是我之过,扶月阻拦是她之功,不该得此下场。她今有错,错却源于我,我当一力承担才是。” 姜梨终于抬头:“你要承担?”不加掩饰地嘲笑,“你如何承担?泽渊他能回来吗,我还能回来吗?他死了,我成魔,你告诉我,你承担得了什么?” 她昏蒙许久突然开口,声声嘶哑难闻,在场却都认真听着。 “我照顾石莲多少年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可他就是不回来……他就是一点希望都不给我……我不向你讨债,我只向你讨回泽渊,你能赔给我吗?” 燎原君答不出来。连这石莲邪物都救不回泽渊,他又怎么赔得了。入了压魔大阵献祭元神的神,是彻彻底底地从天地之间消失,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可能回得来。 他认错的态度很是诚恳:“当初掩盖事实 是为了保这神主之位能够顺利继承,然我行事欠妥,德行有亏,优柔寡断酿成大祸,不配做这神主。若我退位你能得一丝痛快,我便即刻退位,从今以后去守神冢。但,在这之前,请你把我父亲的遗骸还给我。” 姜梨哈哈大笑,她骨瘦如柴虚弱不堪,却有着一对晶亮的眼睛,满怀恨意地瞪着他:“想得美,我恨不得亲手将他挫骨扬灰!” 众长老已是惊讶得不知先劝哪个,这几千年来的事儿竟都颠了过来,错的是对的,对的是错的,好不叫人喟叹。博易神君若没有因此沉睡,压魔大阵威力足够,泽渊也不至于献祭元神,扶月更不回成魔,是燎原君一人之过害了三人。 在每一分力量都弥足珍贵的神界,这是不可原谅之错。结合那壁画上的内容,可知是先神主固执所致,可燎原君是不幸的源头,这后果理应由他来担。 一长老忍不住劝道:“扶月你莫要冲动!还是先将先神主遗体交出来吧,其他的我们好好谈。你本无过,莫要再犯大错,一旦你毁先神主遗骸,我等纵使想减你罪行也有心无力。” 姜梨:“减不减的有什么区别,结局不都一样。”讪笑道,“今日这么多人在场,那不如让你们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把你们的先神主毁灭的!” 她把石莲花重新收回自己的灵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笔直地立着,昂起头,透彻的光打在她白得好似透明的脸上……昔日的扶月衰老了,她风华不再,眼眸却一如当初晶亮桀骜。 她没有哭,她最不屑的就是低头。 长老:“不好,她要自裁!” 神主大惊:“你别冲动,我想办法,我一定会想办法把泽渊带回来!” “不,他回不来了。”她的眉心亮起朦胧的光来,就像走投无路的玄天君那样,她也可以拒不受辱,自毁元神,“我今日身死,往后岁月神族之中如何传说我扶月的故事,是褒还是贬,我不在意,我只开心,今日终于可以好好欣赏你们的惊慌失措。” 自毁元神是谁也拦不住的,先神主的遗骸还被挟持在她灵墟,她若自毁,那遗骸也会灰飞烟灭。神主束手无措,苦苦哀劝,扶月置若罔闻,带着她的石莲花去意坚决。长老们七嘴八舌,威逼利诱什么招都用上了,却 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月儿,你在做什么傻事!” 熟悉的声音倏然传来,姜梨仓惶睁开了双眼,眉心的朦胧光泽登时黯淡下去。远远的,有白发白须的老者蹒跚走来,待看清来人,她不由双唇微颤,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师父?!” “师父刚醒,你便要舍下师父不成。”博易神君赶到跟前,昏黄的眼睛里满是哀伤。数千年不见,再见却是这等光景,他的眼底倒映着的他的爱徒,何以沦落成这般模样。 姜梨鼻头一酸,朝师父跪下,终于落下泪来。这神界除了泽渊,只余师父待她最好,是师是父是恩人,也是她不必时时坚强的港湾。 可是她把头埋着,迟迟不敢迎接上去。 “师父,徒儿无颜面见师父……”师父栽培她万年,她以成魔回报,羞以这难堪面目示人。 不等博易神君发话,神主取下玉冠,朝着神冢的方向跪下,抢了错认:“最无颜面对世人者,是我才对。博易神君与先神主同辈同门,德高望重,为长老之首,今既已苏醒,还请博易神君主持大局。我愿即刻退位,咽下我自摘的苦果,只请诸位不要苛责扶月。” 他眉心的莲依然盛放着,寂寞、难堪。 博易神君瞧了眼燎原君,怔愣了片刻才明白,一觉醒来已是燎原君在位,喟然长叹:“神主退位与否且先不论,我只问我的徒儿何以……” 他引以为傲的徒儿何以入魔了,何以狼狈至此,何以要自毁元神,他沉睡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父没有责怪,姜梨泪流了满面跪到他面前:“师父,泽渊没了,我身为师姐没有护好他。我……我还堕落入魔界,给师父丢脸,师父……”求原谅的话说不出来,虽然她自觉没错。 博易神君轻拍她的头,满面怜惜,抬首,却是冷脸:“我的徒儿我清楚,绝不是心思不纯之辈,定有人相逼才会入魔。月儿你说,是何人逼的,如何逼的?” 博易神君德高望重,即使是已经继位的燎原君都得礼让三分,他今日要问个清楚,没有人敢掩盖事实。 姜梨苦笑着,偏头看向燎原君,等着他来说。他不是坦诚认错了么,他的父亲都干了什么,他不当众说出来给所有人听听么。 燎原君微垂着头,半晌,没有出声。 呵,可真是 个好儿子。 一长老说道:“神君不如进洞一观,便尽知晓。” 博易神君入洞,不消片刻就黑沉着脸走出来,极失望地对还跪着的燎原君道:“当年我救你才是最错。我轻信了你父子二人,不料我前脚沉睡,后脚扶月便遭流放,祸及泽渊……我起初,就该将你的弥天大错公之于众,也就没有这后头的错上加错!” 以怨报德,以恶报善,博易神君今日之怒,该。 “你要保你父亲颜面,你这做儿子的也不容易。你既要退位,我博易就以长老身份同意,若其他长老也无异议,那便成全了你。” 其他长老没有表态,但也没出言阻止。神主对扶月动情,然扶月恨他入骨,岂会和他成为一对,这一脉神主必是要断后的了,今日他们阻不阻拦都没意义。其实从很多年前,神主血脉就因为子嗣原因多次变更,谁做神主也就没那么重要。 燎原君双手捧着的玉冠,很快被仪礼长老接走。神主退位已定,在今后选出下一个神主之前,神界的一切以长老殿说了算,又以长老之首的博易神君为尊。 “不是说愿去守神冢吗,可以去了。”神君轻飘飘瞄之一眼,燎原君朝师徒二人施了一礼,又向众长老拱了拱手,径直往神冢方向去了。 博易神君扶起徒儿,稍顺了口气:“月儿,你的冤屈为师已替你平反,以后莫要再做冲动事了。” 姜梨笑着,却笑不及眼底。燎原君罪有应得,可一切都太迟了呀:“师父之恩情,徒儿无以为报。可徒儿当真还有以后么?” 数百年折磨令她憔悴不堪,使人不忍见之,博易神君心中之怒到底难消:“我博易一辈子克己奉公,事事以我神界为先。今我徒儿却受尽冤屈,是可忍孰不可忍,此番我便要自私一回,免你一应罪过,各位长老可有异议?” 众长老依然没人吱声反对。放过一个私闯神界的魔,过分了些,但事情曲折也不是不可。 姜梨摇头:“可是师父……” 博易神君:“你只要再下淬骨池,洗去 一身魔气,重新锻造神骨,你便又是我神界一员。你可敢再下?” 她虽虚弱得几乎站不稳,却从不拒战:“徒儿自然敢下。当年,□□凡胎都能熬过去,这次定不回死在里面。”姜梨拭去眼角的泪,“可是师父,我却宁愿死在里面,泽渊不在了,我的每一日过得比在淬骨池中还要煎熬。” 博易神君终于露笑:“傻孩子,谁告诉你泽渊不在了。” 第72章 结局 泽渊还在吗?姜梨错愕地仰着脸, 望着师父。 博易神君:“这已是我二度沉睡,数百年前镇压魔界之时,为师是在场的。” 这倒是怪了, 姜梨:“可并不曾见到师父啊?!” 一长老接话道:“当时神君沉睡在魔界之门附近, 我等当日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谁把沉睡中的神君带下界来的。” 博易神君:“是我自己醒了, 赶下界去的。不成想,将叫我亲眼看见压魔大阵松动,为了镇压魔界,我那徒儿竟要以身殉阵。” 姜梨惊诧之中,又想起那日泽渊毅然决然离开的背影, 那画面如噩梦,在她脑中徘徊多年,此刻在师父跟前又忍不住哭了鼻子。 “古往今来,神祭人选一向是暮年之神,泽渊正值壮年, 何以会站在神祭位?我博易的徒儿我最清楚, 他天资不凡, 假以时日终将超越他的师父, 成为我神界中流砥柱。这样的人才,先神主凭的什么要让他牺牲。” 那冰洞中凿的画其实已告诉了他缘由, 但在当日, 亲眼见爱徒以身殉阵, 博易神君是绝不能接受的。 众长老:“先神主的意思是让霄黎神君神祭,扶月泽渊压阵位,但没想到泽渊他有自己的考虑。这当中又介入了燎原君,旧事曲折, 我们当时也都不晓得内情。不过,算来也不是强逼他的吧。” 姜梨不认同:“这还不算强逼么!左右都是个死,于他而言,倒不如死得轰轰烈烈,死得多一些价值,也算是为了我……” 那当时的情况众长老都不清楚,眼下博易神君统领神界,要为徒儿讨厌公平,他们也是急于撇清关系。可是,姜梨听不得他们说泽渊一点不是。 博易神君:“当日追下神界,眼睁睁看着泽渊入阵心……我岂容他去献祭!我不及赶到阵前,只得将毕身功力灌入到先神主身上,他在外护阵,得我助力后瞬息之间便将魔界镇压回去。而泽渊,我来不及救他啊……” 姜梨抹了把眼泪,字字听着都难受。 “他肉身毁于瞬息之间,我只救下他的 元神。”博易神君心酸之余,是庆幸,“月儿,你看这是什么?” 一团光安静地躺在博易神君掌心,那熟悉的气息令她登时傻了。 博易神君:“我将泽渊元神护下,却因力竭又再度沉睡。他的元神便在我掌心呆了这么些年,月儿啊,他命息犹在,你想用石莲救他自是救不了的。” 原来,那日在场之人看见大阵爆发出的金光与力量,不是因为泽渊献祭了元神,而是博易神君情急之下借先神主之躯,以元神之力灌入大阵,弥补了压魔大阵缺失的威力。协同压制魔界的同时,又将泽渊的元神强纳入掌中,却不及交代便再度陷入沉睡。 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压魔大阵上,就连先神主都没有注意到,头顶曾出现过博易神君。泽渊的元神就这样被师父拽在掌心,同样在沉睡中度过千年岁月。 至于先前没有苏醒迹象的博易神君,会在这关键时刻醒来,正是因为燎原君被姜梨撺掇着又去盗了一次星月盏,借星月盏的力量促使博易神君提前醒来。然而,先前神君并无苏醒迹象,除了燎原君没人会想到他是自己下神界的,反倒把这归为谜团。 姜梨哭着哭着,倏然笑了:“那我堕入魔界,奉养石莲,这些年不白忙活了吗。师父……真好笑啊……哈哈,真好笑……” 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开心,她的守望终于到头。虽然,她傻得真是让人想哭。 某长老道:“倒也不算白忙,若不遁入魔界,只恐今日已经没命再见博易神君。若不为了这石莲闯入神界死守至今,也无缘得知真相,将来再一次镇压魔界之时,要么是你被净化,要么是我神族覆灭,不论何种结果都将是遗恨一桩。” 又一长老道:“再者,漫长岁月里你留下的这冰雕壁画,也将时刻警醒我神族勿生邪念。自今日起,由博易神君带领我族,必将是新的开始。” 神族式微,长老们也曾寻求着办法自救。先神主不接受变通,导致魔界险些翻天,如今已是不得不变之境况,这是新的开端,博易神君及其徒儿或成为神族希望。 所以,风向变了,长老们态度也变了。 神君扶起徒儿,她虚弱的样子不堪风吹,有心帮她一把,却神魔有别,她承受不起神力的疗伤。 “为师会将泽渊的元神送入神殿重塑肉身。月儿,你却无缘见证他回来,你要做的是尽快下淬骨池洗去魔气,分秒也拖不得了。若你能再次经受住淬骨池的考验,才算得上圆满,你可敢一试?” 姜梨:“我去,我现在就去!” 神界的一切都对魔 格外不友好,更何况她还如此虚弱,满怀信念下去,却很有可能成为沉底的白骨。淬骨池的水,不会因为她有冤就对她仁慈。 博易神君亲自送她去了淬骨池,站到池边,姜梨终于将先神主遗骸送还,跪拜过师父,后纵身跳下池中。 池水疯狂翻涌着,将她整个吞噬,那神柱之上被抹掉的名字,等待着再次被镌刻上去。 众长老目送扶月消失在池面,转身围着先神主的晶棺,等待博易神君发话。先神主德行平庸,守成之君罢了,暮年又酿下大祸。这样的主君,虽还得送回神冢,却未必配安置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功德,没有建树的神主,陨落之后通常只能安置在神冢外围,祭祀之时是享受不到跪拜的。 不知,与先神主结下仇怨的博易神君会做何决断。 “归根结底,他的错缘于是爱子,现今燎原君自请退位,去那神冢与无边孤寂作伴,他也算尝了该尝的恶果。既然燎原君等在神冢,那便把他父亲还给他吧。” 尘埃落定,众神离开了淬骨池。 扶月能否再生神骨还要再等等才见分晓,时间不定,或一日,或三日,或七八时日,也可能世上再也没有一位叫做扶月的神。 此日之后,博易神君在神殿一关三日,集众长老之力为泽渊重塑肉身。三日之后,神柱上历经沧桑褪去光泽的“泽渊”二字,终于又发出耀眼的光。然而,在他之上原本镌刻有一个名字的地方,却始终空白着。 当初扶月入魔,她的名字成为神界之耻,神柱感知她已叛离,自行抹去了她的名字。 十日了,神柱没有添名,淬骨池也尚无动静。 池边,归来的人久久地等待着。池水已经平复下去,微风徐来荡起层层涟漪,静谧得好似无物。 百年魔界等待,三百年玄冰洞守候,六百年神界死守,今日恰是千年之期。他在等她回来,她若敢回来,他就敢牢牢拽住她绝不再放。 终于在第十二日这天,遥远的神柱有一抹金光闪烁,那空白的位置上终于又刻上了原有的名字。 平静的池水响起水声,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抓住了岸上石块突起的棱角,死死抓着,手背处青筋隐现。 姜梨抹去脸上的水,大口呼吸着,逃出炼狱的过程她不想再重复第三次。未及喘上几口气,一双白靴映入眼帘,她抬起头…… 泽渊含笑着,朝她伸出手:“终于肯回来了?手给我,拉你出来。” 伸给他的却是一根发钗,她眯眼笑着:“正儿八经的,我送你得了。” 钗上两股簪,各有四字。 吾爱,扶月。 吾爱,泽渊。 73. 番外一 不先进洞房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紧闭的门很久都没有打开。 自淬骨池回来她便一直休息着, 三日过后理应调养结束,却仍无动静。泽渊数度来门前守着,均未等到她出来。 房中, 姜梨静坐在镜子面前。她其实早就醒了, 体力恢复,精神不错, 原本想着二度成神这么牛逼的事可以吹一辈子,得好生打扮了再出去见人。可当她往镜子跟前一坐,什么吹牛的热情都没了。 心像被浇了一盆冰水。 她看起来那么的老,时光仿佛瞬息过去几万年。花白的头发,苍老的脸, 皮肤松弛没有光泽,这样的她怎么敢出门面对他。于是,就这么枯坐着,迟迟没有鼓起勇气应那一次次的敲门声。 门外的人终于等不下去,把门推开。 泽渊自外头进来, 徐徐朝朝她走过来, 一开口是轻快的口吻:“我就知道, 你不出来定是在照镜子。” 姜梨把脸埋下, 将镜子翻了一面:“不敲门就进来还有没有点规矩,出去。” “我敲门你能开?发现自己容颜衰老, 肯定躲起来哭鼻子, 不愿给人瞧。” “既然知道, 还来埋汰我。” 泽渊抬了个凳子,就在她的旁边坐下,把镜子又翻过来,镜面再次倒映着她的模样:“日日要见面的, 难道非得昧着良心说——老贼,你可真漂亮?” 他不安慰也有罢了,竟然还敢讽刺。姜梨来气了,狠狠地剜他一眼,把梳子拍在桌上:“是啊,我这老太婆可够给你添乐子的。我老,我难看,那也没求着你看。” 泽渊满不在意:“这有什么好往心里去的,有一天我也会老。就像这样……啧,你倒是把头转过来看看,来看看?” “不看!”她别开脸。 “看看。” 姜梨被他硬拉着转过身,便瞧见他变了副模样,白须白眉鹤发鸡皮,脸上还一块块的老年斑…… “等我老的时候就是这模样,还得靠你扶着。” “呸!” “老头都是老太婆扶着的,是也不是。”他把背驼着,装得像模像样,“还不快来,我可没拐杖,摔了都赖你。” 姜梨忍俊不禁:“想得美,我比你大一千多岁,这都已经老了,再等你老了我就入土了。” “哪个女人不比男人活得长,到时候你指定精神着。”他执着地冲她招手,“别傻愣着,倒是快来扶着我。” 被他一顿打搅,姜梨鬼使神差的上去挽住他的胳膊,泽渊拉她站到镜子前,镜中二老相扶相携的样子,真叫人眼前舒服。暮年黄昏,还能有一人可以牵手,那这一生……多好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值得了,姜梨瘪瘪嘴:“假象,一切都是假象,我这个样子都可以当你娘了。” 泽渊:“……这种便宜就别占了吧。” 姜梨放开他,心里头到底是不高兴的:“你一时不嫌弃,看久了难免不喜欢。我才不占你的便宜,你就是现 在就去找年轻漂亮的,我也不跟你哭,但你得把金钗还给我。” 泽渊不屑:“神界哪来比你漂亮的?” “你刚才还说,夸我漂亮是昧着良心的,你现在就昧着良心。” “我是说,神界哪来比你漂亮的老太婆。” 这张直男臭嘴,真想撕了。她气得很:“……我总归就是个老太婆呗。老太婆怎么能配青年才俊,出去,快出去……叫人看到影响不好。” 泽渊笑着,一步不动:“我若是深情款款地跟你说着那些海誓山盟,说一辈子不嫌弃你,说你最漂亮,你就能相信么?你扶月不是会骗自己的人,你自有判断,我纵使舌灿莲花,你不相信还是不相信。” 他说得很对。 “你我之间的问题,不在于我会不会厌弃你,而在于,你相不相信我的真心。扶月,你我都是为彼此经历过生死的人,你却还在怀疑我的坚定,你不觉得,我才是更该难过的人吗。”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总之不去看他,支吾道:“可是我这么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师父一心希望你我能够为神界带来新的生命,如果我这副残躯做不到,却不放开你,那我就是神界的罪人。师父对我这么好,我怎能再叫他失望……压在我身上的大山,我推不翻它,你也推不翻它。” 他笑了:“所以,你心中盼着生儿育女,与我?” 姜梨:“……你的重点抓错了。” 泽渊:“你这么说,师父也会生气的。你当你在师父眼中只是试验的成果么,师父对你的偏爱是出于利益还是出于关心,这都能弄混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我若真心想要在一起,师父不会说一个反对的字。” “那神族繁衍的重担……” “长老殿已经决定以我们为例,下界寻找可以经受住淬骨池的兽族,就像你我一样,以孤兽为佳,性情刚毅的。整个神界,已先后有数十位神下界办这件事去了,轮不到你操这份儿心。” 效率大大提高,这很好。 泽渊:“再者,你冲出魔界时身上吸纳的魔气绝大部分已被净化,魔界因为你的离开而损失巨大。况且,与风治下,人界繁荣祥和,煞气减少近半,魔界下一次的入侵必要往后推延至少千年,我们时间充裕。” “哦……这样啊。”听起来压力锐减。 “如何,现在可还有顾虑?” 姜梨还想再考虑考虑,可看着他诚挚的眼神,却又不好再叫他失望,只说道:“差不多吧……你赶紧把你这白胡子弄下来,我看不习惯。” 泽渊一面去下胡子,一面笑道:“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 “长老殿同意,让你借用神殿的鸿蒙玉床修炼。一则,希望你尽快重拾你的上神之力,二则,或许等神力恢复, 你又能恢复当年容貌。” “你说真的?”她惊了。那玉床对修炼极好,一直以来只有神主一脉配享用,居然舍得给她用,“我的老脸还有救?” 泽渊:“你的老脸是没救了,但你的容颜还有救。当你在淬骨池重塑了神骨,理应恢复完全才对……从古至今,还没有从神入魔的先例,师父猜想,之所以容貌没有恢复,可能是神魔之力在你体力交替往复的结果,使你内里枯竭,就像一颗焉了的葡萄干。等上神之力重新灌注进去,或许就能恢复成一颗圆润甜腻的葡萄。” 这个比喻让人好不心动。 “你早说这个,我至于跟你扯别的么。我现在就去!” “急什么。”他一把拽住某人的袖子,“照你这脾气一去必要闭关,不炼出颗饱满的葡萄是绝不肯出来的。想你当年闭关一闭百年,等得人没了脾气。这不行,去之前咱们得先把正事办了。” 姜梨:“……好啊。” 泽渊喜道:“那跟师父商量一下,咱们定个好日子……” 姜梨:“不了,麻烦。” 哪有那么复杂,姻缘石前定个终身便是,绑完红绳直奔神殿。 但凡是你情我愿,哪天不是好日子。早上被关在放门外,傍晚又被关在神殿外,泽渊摸着腕上的红线,心情异常复杂。 不先进洞房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74. 番外二 最后那点事 “喂, 你们,老七呢?赶紧集合去神殿了!” 青葱草地上,一小群狐狸和雪豹在撒丫子打滚, 毛茸茸的滚成一团。满脸稚气的少年, 却有着老成的眼神,严肃地站在山丘上招呼弟弟妹妹们。 狐狸和雪豹滚着滚着幻化成一个个的小娃娃, 奶声奶气地回答大哥:“老七去找玄武听故事啦。” “那你们先去神殿,我去找老七。” “可是这里真好玩,我们干嘛要去。” 大哥拉下脸:“今天可是爹入主神殿的大日子,你们不去像什么样子,小心去晚了阿娘要骂的。” 小娃娃们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又不敢不听大哥的话。 少年又道:“今天有典仪,阿娘打扮得可漂亮了,整个神界没有哪个女神有阿娘美!你们啊,还不快去凑热闹。” 小娃娃们兴高采烈:“真的吗!我要去!” 少年摸摸弟弟妹妹的头:“乖乖去吧,我去找老七。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他, 再过一段时间, 他就不是最小的了。” 今天的神族有了新的神主, 经长老殿一致认可, 选定泽渊登顶大位。一则因为他的确有那样的实力,神界壮年才俊无人能敌, 二则他曾有献祭之功, 可见大爱之心, 三则有博易神君力荐。 当然,还有第四点——不可否认神界已走到了一个拐点,旧神族没落,新神族崛起, 陆续从淬骨池里出来的十来个新神,他们需要一个有力的靠 山。 同是兽族出生的泽渊,就成了不二人选。 小娃娃们一边往神殿跑,一边讨论着:“你们猜老八是狐狸还是雪豹?” “雪豹!” “狐狸!” “我们雪豹多好,看爹爹多厉害!” “狐狸咋了,娘也厉害。” “可是玄武说,三尾狐资质不好。” “那只老乌龟听它的做什么,它说的是下界的狐狸。摆台子选长老的时候,娘不也上去了,打到跟爹爹对擂才输的。” “嘻嘻……回来就把爹揍了一顿,所以还是娘厉害。” “对,娘和爹是一起入选长老殿的,娘也很厉害。” “我觉得争来争去的没意思,爹都说了,资质不重要,只要能像娘一样勤于修炼就会是最强的。” “看爪!” “你敢挠我!” 几个小娃娃说好的去神殿,路上闹着闹着又玩到一边去了。等到终于回到神殿的时候,典礼已经结束了,他们还没见到最美的娘亲,就被看护神接到幼神堂去了。 寝殿里,姜梨摘下玉冠,长长松了口气——太诡异的沉了,果然美都是有代价的。 “兜兜转转,你最终还是做了神后。”泽渊站在她的身后,帮她取下多余的发饰,笑着,“不过不是他燎原君的,是我的。” “呸!”她把梳子拍在台上,“我还想做神主呢。” “当着我的面想造反……你这个话多少有点儿大逆不道啊。” “功劳难道不是我大?”她用食指在台上瞧了七下,“一二三四五六七……知道为什么选你当神主么,还有个更大的原因——子嗣多。” 泽渊:“……”无法反驳。 神主一脉当然要追求稳定,权力的更替向来需要平稳,对于掌权者而言子嗣越多越好。新任神主的人选,长老殿优先考虑有子嗣的神,扶月泽渊这一优势格外突出,结果扶月落选,屈居神后位。 “是吧,那活蹦乱跳的七个娃是我生的,现在又有第八个,我贡献难道不是最大?”她很有意见,“别跟我扯什么你比我能打,我要不是生娃耽误了,能打你十个。” “好好好你能打我十个。” “鞋。” 泽渊替她脱了鞋,骂不还口:“你就是太要强,动不动闭关修炼,要不是还顾着孩子,一准像以前一样,一关百年。两千余年,才生到第八个,也没太折腾你。” “哪儿不折腾了?我是神,神职是镇压魔界,不是生崽子。虽说只是怀了颗珠子,等到分娩了吐出来,等它自己破开就是……但这个过程最最最——”她又气得拍桌,“最要命的就是耽误修炼!” 泽渊:“……” “生完这胎不生了!” 泽渊:“……同意,你生完就闭关,我独守空房也是难熬的。”拉她就寝,“别恼了,累一天快歇着,咱俩琢磨琢磨老八的名字。” 姜梨:“女娃叫‘布笙’,男娃叫‘忠杰’?” 泽渊:“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姜梨: “不草率,在娘亲的美好祝愿下出生的老幺,会加倍疼爱的!” 后来,布笙出生了,再后来又有了忠杰,后来刹车再度失败有了“寿恭”…… 要不博易神君怎么德高望重呢,他提出的种族改良方案可谓相当优秀,“兽性”这个东西不仅有着种群繁衍意义,也指关起门来的那点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