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毛狐狸二三事》作者:旷歌 文案: 狐狸家的小短篇——好久以前写的 狐狸一家的小短篇。。。 感觉还有点傻乎乎的,哈哈哈哈 还有意想不到的设定呢~~现在看来还是很有意思,(*^__^*) 嘻嘻…… ps:《镜歌》大概要推翻一部分内容重新写,所以会重新开坑发了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奇幻魔幻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毛珊珊、蝶意、毛顺、毛雨媚、胡文寻、苏婉心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狐狸家的小短篇 (1) 故事之启 雪狐、火狐、黑狐、蓝狐……顶级又顶级,是狐族之中数一又数二的上等。苏、胡二姓更是品级高之又高的姓氏。这些属于地位上等的狐狸,有的天生丽质与生俱来,有的刻苦修行方能有此修为,任狐中豪杰所见皆为诚服。 纯色的毛皮意味着无上的修行以及尊贵的地位,狐狐皆是位居其下。 狐族之中也不乏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平庸之辈,毕竟,不是每一只狐狸都能像妲己一样深入史册,名留万世。 毛珊珊是只杂毛狐狸,自然是谈不上什么高贵显赫的。 自然,她就是平庸之辈中的一员。自打出生就没修炼过,至今还是一穷二白,啥法术也不会的原始狐狸相。 别人倒是千变万化,姿态娇媚无限;她,就一只杂色毛发的狐狸。 寒酸。 毛珊珊很享受原始的生活,没事儿就捉点小动物填肚子,要是遇上成精的,就只能作罢。 毛珊珊的父母是略带杂色的棕毛狐,却也看得顺眼,可就不知怎的就生了这么个毛色混杂极其厉害的小狐狸。 毛珊珊的兄弟姐妹中,哥哥胡文寻一出生就是只纯色棕狐,天生就有灵通;姐姐毛雨媚则是和父母毛色无异的狐狸,法力一般,幻化出的人形却是千娇百媚;弟弟毛顺,有杂色,却比毛珊珊好很多;妹妹苏婉心却是天生的极品黑狐。 一家七口,毛珊珊是最可怜的那个,偏偏也是最不注重修行的那个。家里人每见她一次就哀叹一次“家门不幸”,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 毛珊珊倒是不在意,她觉得四条腿可比两条腿舒服。趴在地上让青草挠肚皮可是很惬意的事呢。 可大伙都认为她是个没志气的家伙,要知道,幻化成人形可是能提升等级的。 附带一提。 为什么毛珊珊家有三种姓氏呢? 领养?收养?圈养?…… 都不是。 毛色的不同决定了他们是否能继承更上层的姓氏,不纯的话,咱还是用原来的姓氏吧。 颜色越不一般越好。 像毛珊珊的妹妹,苏婉心,这种黑狐,就很少见,比纯色棕狐还少见,所以就继承了狐族的大姓——苏。 (2) 蝶意 毛珊珊喜欢晒太阳。每值正午阳光格外灿烂之际,她就躺在草地上,也不顾她那些微显颓意的毛发会不会被强光灼伤。 今日,风和日丽,一派春光明媚。毛珊珊趴着软草假寐时,忽觉鼻尖痒痒,于是抬起前爪拂了拂,似乎又不痒了。 隔了一小会儿,又痒了,她又拂了拂……如此三番五次,她终于睁眼了。 一只蓝黑相间的蝴蝶落在了她的鼻尖上,双翅一张一合。 蝴蝶未等她有所举动,翩然飞舞起来,蓝光萦绕盘旋后,变化出了一只小蓝狐,耳朵尖尖墨黑。 毛珊珊气得嗷嗷叫,颇有张牙舞爪之势。 蝴蝶变的小狐狸明白她在说什么。 “蝶意,你为什么又变狐狸?” “不变狐狸怎么听得懂你说什么。” “你还是变回去吧。” “我不!” “为什么?” “我要晒太阳!” “你一只蝴蝶晒个什么太阳?” “你一只狐狸不也晒太阳。” “我晒虱子,你有吗?” “没有。不过我喜欢。” “你要是烤焦了怎么办?” “你给我收尸就是了。” “哼!” “不愿意吗?” “哼!” “珊珊——” “哼!” …… 阳光下,两只小狐狸在草地上叫唤着。一只不太搭理,自顾哼唧唧的,另一只似有讨好地轻声咕隆着。 早知道蝶意这么烦人,珊珊才不会救他呢! 那日,清晨的阳光映着露珠,珊珊外出觅食,走过一丛灌木时,发现一只蓝黑条纹相间的蝴蝶被黏在蜘蛛网上了。她只是有点可惜这么漂亮的蝴蝶葬身蛛腹,于是拨掉蜘蛛网放了他。 哪知那蝴蝶一自由就变成个黑发蓝衣的小男孩,一把搂过珊珊抱在怀里,高兴地说:“谢谢你!小狐狸!” 珊珊当然不满意了,一个小不点突然变得比自己还大,她还能舒服吗?再怎么也是心里不平衡的! “你、你、你,你给我变小点!” 小男孩只听见小狐狸在叫嚷,却听不懂内容,他略一思索,摇身一变,化作一只小蓝狐,耳尖黑黑。 “你刚才说什么呢?” “哼!” “再说一遍吧。” “哼!” …… 于是乎,他们相识了;于是乎,他们熟络了;于是乎,这个叫蝶意的就常常来骚扰珊珊。 晒太阳不安宁,睡觉不省心,连散步都会郁闷。 “你小子再吵,我就一口吃了你。” 珊珊的威胁声很大,作用却不大。没有法力,她也不能把蝶意变回蝴蝶去,何况这小子机灵着呢! 蝶意这次没有回嘴,狐狸样的耳朵动了动,至于蝴蝶哪来的耳朵,这可就不知道了。 他似乎听见了什么,神情认真地说:“珊珊,我该回去了,明天我再来看你。”说完又变成蝴蝶飞走了。 珊珊如获大赦,恶声道:“快走,快走,别在来了。” (3) 父母 珊珊的父母很无奈,他们家七口人,除去珊珊,个个都会法术。每次出游,虽然不像位列仙班的有灵兽坐骑或有灵通法器代步,但御风而行,时而来个腾云驾雾还是能做到的,不敢说能有筋斗云那么神速,但节省脚程还是可以的。 当涉及珊珊的时候,珊珊的父母就不得不抱着她,一路身心疲惫。本来只要他们自己身心化风,就能身轻如燕,轻巧自如,但抱了一个实实在在不会法术的家伙,就如同抱了一个沉重的铁块,很难让人轻松。另几个孩子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珊珊的父母只能一路上费尽力气,哀叹不休。 尽管珊珊的天赋还是有的,可她不想修炼。所谓天赋,除了与生俱来,便是父母所赐。珊珊的父母均有修行,也就持有法力,诞下的孩子,即便这个毛色极杂的家伙也有比一般狐狸更高超的能力和基础。 虽说毛色是她修炼的最大障碍,但父母所赋予的灵通又是能有所补救的,只可惜,她自己无意于修行,也就荒废了这些有利之处。 珊珊的父母很希望她能回头想想他们出游时的辛苦,常常劝导珊珊要改头换面,重新为狐。可珊珊总是一副处于局外的模样,好像那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肺腑之言都不能触动她的神经。 珊珊的父母有时会耍小聪明,故意假装精神不振,先在出游前一天将珊珊托付给她的兄弟姐妹,他俩先行一步,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就是孩子们的事了。 要一次两次,毛家的孩子还能接受,这长久下去,便都忍不住了。 反正最后一个绝不可以丢下珊珊,所以之后的出游之日就变成使坏、赛跑和斗法的日子。 毛家的狐儿们在这个本是准备游山玩水的日子里尽情地展开狐族天性的比拼,接二连三地给别人使绊子。当自己想溜之大吉之时却又发生不妙,好像自己又掉陷阱里了…… 基本上一番比拼后,珊珊的弟弟总是最痛苦的那个。不光被法术和陷阱整蛊了,还要费尽心力把珊珊带上。 毛顺,珊珊的弟弟,很想问问珊珊:“珊姐姐,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活得那么自在,稍稍控制一下自己的食欲?你真的很沉啊!” 虽然珊珊的父母本来不是只针对毛顺的,但最终…… 可怜了一会儿小儿子后,毛家的父母们还是很开心能一身轻松。 (4) 毛顺 又是一年好春光,林间的空气清新怡人。 一只毛色极为混杂的小狐狸身后跟着另一只小狐。这后面的比前面的略小,毛发却顺眼得多。 “珊姐姐……”略小的狐狸轻唤了一声。 大点的小狐像是没听见,越走越快。 略小的狐狸眼见距离越拉越大,情急之下,一个飞窜,拦住了前面的小狐。 “珊姐姐……”略小的狐狸双眼汪汪,惹人怜爱。 可这大点的小狐却无动于衷,绕了过去,走得更快了。 于是又拦,又绕;又拦,又绕……好几番下来,小小狐儿终于耐不住了,一声疾呼,弹身跃起,身形于半空变化,落地时变成了一个小男孩。这小男孩一身棕色衣衫,有些寒酸,却依然有双灵动水亮的眼睛。 小男孩一把抱住那只较大的小狐的尾巴,一脸乞求地唤着:“珊姐姐……” 杂毛小狐不耐地甩甩尾巴,略微厌恶地瞪着小男孩,咬牙切齿道:“毛顺!” 不错,“珊姐姐”自然就是毛珊珊了,而小男孩是她的弟弟毛顺。 说来,毛顺也挺可怜的。 暂且不提出游的事,就这名字的事,毛顺一直都没有释怀。 什么名儿不好,偏偏起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名字,常常被其他的狐儿们笑话。 本来毛家的父母就立志要给某个孩子取名“毛顺”的,虽然不知这算个什么志向,但最终的结果没有过多的选择。 谁知道会生出两只纯色狐,一只杂毛狐,还有两只和父母差不离的小棕狐。纯色狐自然不会姓毛了,杂毛的再怎么看也不会觉得毛皮顺溜,剩下的两只小狐都叫毛顺又难以区分。 正当犹豫之际,其中一只小棕狐已悟得狐媚要领,一幻化便是妖娆美人。 总不能把美人叫毛顺吧,怎么听怎么别扭。 于是父母着实伟大的愿望就落在了现在的毛顺身上。 要说现在毛顺为什么老追着生气的毛珊珊,这就要从毛顺自己的行为说起了。 毛顺刚从外边回来,就看见正在林间空地上晒太阳的毛珊珊。不知算不算巧合,毛顺同时也看见了搅扰珊珊的蝶意。 这毛顺有时就喜好臆想,自个儿编排了会儿故事,就莫名其妙地坚信太阳底下的两个是那个情投意合,那个两心暗许。回到家里的洞穴,就开始兴致高涨地给家人宣告此事。 可巧的是,此时一家七口,除了珊珊都在。 胡文寻摇头晃脑地说要去见识见识;毛雨媚掩嘴媚笑,眼珠滴溜一转,笑骂“不可能”;苏婉心则是沉静无语,一脸柔和;毛家父母则开始考虑起女婿问题来。 可悲的是,毛顺说得风生水起之时,却没注意身后—— 毛珊珊一脸铁青地堵在了洞穴门口。 “毛顺!”一声愤怒的狐嚎贯彻云霄。 毛珊珊双眼喷火地瞪了毛顺一眼,毛顺一个寒颤。 不知为什么,毛顺打小就怕这个不好修行的姐姐不搭理他。眼见珊珊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毛顺一下就从眉飞色舞的模样变成打了霜的茄子,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追了上去,还不忘讨好地叫着“珊姐姐”。 最终,毛顺未能如愿。 毛珊珊见他死抱着自己尾巴不放,连警告都不给一个,张口就咬。还好毛顺见机快,迅速缩回了双手。而毛珊珊趁机一甩尾巴,一阵风似的窜走了。 毛顺觉得他的珊姐姐怕是几个月都不会理他了。 以后还是不要背地里说闲话了。 (5) 胡文寻 温暖的阳光下,珊珊晒着太阳,享受着午后的温柔时光。 一片阴影挡住了珊珊喜好的金色。 “珊珊……” 珊珊听见了有人在叫她,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口中叫道:“哥哥?” 哥哥,自然是胡文寻了。此时的胡文寻是一身书生打扮,看起来温温柔柔,干干净净的,仿佛手无缚鸡之力,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过于无用。 这清秀的书生弯下腰,笑得也温柔,问道:“怎么还不打算修行啊?” 珊珊合了合眼,转过头,低声问:“不会又是阿顺那小子叫你来当说客吧。该是你又拿了什么好处。” 说来毛顺那家伙总在想办法让出游的日子变得轻松,除了自己更加努力地修炼,那就是想个妙法让珊珊也去修行。 这胡文寻倒还是诚实,点点头也不狡辩。 毛顺交出的好处是,以后出游一定把自己设下的法阵陷阱所在之处告诉他家的哥哥。这对胡文寻来说是能省去不少麻烦的,至少能节约不少时间和精力,所以也就答应在有空的时候去问问珊珊。 珊珊并不在意这用意,她抬头打量了胡文寻一阵,尖嘴似乎瘪了瘪,用不太满意的口吻说道:“哥哥,我还是不喜欢你这副皮相,太丑了。” “珊珊此言差矣,人间女子哪个不喜欢温文尔雅,诗文满腹的书生啊?”胡文寻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中的折扇,有附庸风雅之嫌地扇着风。 “没眼光!”珊珊低咒了一句。 “说什么呢?”胡文寻一合扇子,敲了珊珊的头顶。 “看事物的眼光还真独到啊。”珊珊假笑着。 胡文寻一挑眉,眼中似在说,我不跟你计较。但当他看见珊珊悠闲摆动的尾巴,又改变了主意。 他状似无意地四处张望着,嘴里随意地问道:“怎么没看见你的小蝴蝶呀?” 珊珊身上的毛突然炸开:“我的?小蝴蝶?哥哥,你胡说什么呢!” “我是狐,当然是‘狐’说了。”胡文寻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 “胡文寻!”毛珊珊是真的生气了。 “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胡文寻安抚了一下毛珊珊不冷静地毛发,笑道,“哥哥我先出去了,瞧瞧有没有会上钩的小娘子……” 未等毛珊珊张口大叫,胡文寻早已隐形化风,消失不见了。 毛家的狐狸们,除去向来不会发表什么意见的苏婉心,大家一致对胡文寻变化出的人形有意见。 毛珊珊从来就不喜欢,另几个则是认为——身为一只狐狸,竟然不使用天生的媚骨,纯属暴殄天物。 若有人说胡文寻是只狐狸,如果他不显现本体,恐怕也没人信。 在家里几只狐狸的不满眼光中,以及其他狐狸的鄙视下,胡文寻很自豪地宣称:他这才是真正地将狐族的魅力发扬光大—— 所指的便是那个清汤寡水的白面书生形象。 不知是胡文寻运气太好还是真有什么魅力,居然还真有人间的小娘子喜欢他,终日念念不舍。可惜,这种事只有胡文寻自己坚信是狐族特有的魅力,而非诗词歌赋,风花雪月的功劳。 有时,嘴皮子上的功夫未必会输给皮相。 (6) 惑 今天不是晒太阳的日子。淫雨霏霏,微凉中有些阴暗。 毛珊珊蹲在茂密的枝叶下,斜倚着树干,闲散地望着眼前的树叶。细雨绵绵裹着微冷的风,轻声地洗着树叶,薄薄的灰尘被雨水带走,树叶在不太明亮的环境里发着微光。 本来是一身懒散毛珊珊突然瞪大了眼睛。 发光的树叶后,有个小墨点在空中逐渐靠近。珊珊的心情在注意到那墨点后开始变得恶劣。 墨点渐渐扩大,轮廓色彩渐渐清晰。有着黑色条纹的蓝色蝴蝶,优雅地张合着翅膀,在细雨中飞舞着,在那发光的树叶上停顿了片刻,便朝珊珊飞来。 蓝光在蝴蝶身上飞绕升腾,蝴蝶落地后变成了一只双耳尖端墨黑的蓝色狐狸。 “珊珊,我又来了。”蝶意的嘴咧开了,仿佛很开心。 可珊珊见到他后,不开心。不知是不是习惯了,无论蝶意做好事还是坏事,毛珊珊总是摆不出好脸色。 “你什么时候可以不来呢?”珊珊很好奇。 “我一有空就来啊。”蝶意貌似没有听对珊珊的问题。 “我是说,你不要来啦!” “为什么不要来?难道珊珊你知道……”蝶意迷惑着,猜测着。 “我知道个什么!”珊珊有些不耐烦。 蝶意像是被吓着了,双眼中水光一闪,有泫然欲泣之势,好像珊珊的话说重了。 珊珊当然知道蝶意是在耍把戏。身为一只狐狸,这点小心思还看不出来? 正当两只狐狸处于奇怪的对峙中时,第二只蝴蝶也出现在那片发光的叶子上。 紫色的翼闭合着,仿佛在停歇着,又像是在小睡着。小雨滴沾上那对翅膀后,缓缓地滑过,最后落在叶子上,滴了下去,“啪”地一声,混入了地上的雨水里。 珊珊突然感觉到了一道目光正对着她和蝶意,不知喜怒。抬头游离间,看见了一只紫色的蝴蝶落在一片叶子上,淋着小雨,它好像注意她和蝶意很久了。 蝶意也察觉到了,他循着珊珊的目光抬头看见了那只紫色的蝴蝶,不由得一怔。 紫色的蝴蝶见两狐狸发现了他,也不逃离,反倒是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们。 紫色的烟气从紫蝶四周散出,汇出一道细细的浓烟坠在珊珊和蝶意面前,叠加之后幻化出一个飘忽的人身。 紫蝶法力不高,要与异类交流,自然不能用本体,而幻化之术又不成熟,变出的人体就如同烟雾一般不稳定。 “你,从何而来?” 虽然看不清紫蝶的眉眼,但珊珊知道他问的是蝶意,也是不经意,珊珊张口就说:“你是蝴蝶,他也是蝴蝶,你说他从何而来呢?” 紫蝶似乎冷笑了一声:“你这狐狸在说笑吗?蝶族的法力道行虽比不上狐族,但这是不是同族难道还看不出来?” 珊珊有了一瞬的呆愣,突然记起来了: 那是一种天性所致的本能,每个族类都能在一眼扫过,甚至互相感知的情况下辨认出这是不是同族的人。 如果当面还要问…… 那么,蝶意…… 珊珊转头看向自始至终一反常态沉默着的蝶意,心中疑窦丛生。 (7) 妖? 紫蝶剜了蝶意一眼,又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毛珊珊,冷笑一声说道:“你不敢亮出真身吗?莫不是近日在蝶族之中招摇撞骗的那只假蝴蝶便是你?” 蝶意直起身子,微微顿了顿,转头看了看毛珊珊,有些迷惑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我只是借用了这个身形,却从未在蝶族中招摇过。” 紫蝶仍是怀疑居多地问道:“既然你不是,那么你的真身呢?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蝶意看了毛珊珊一眼,有些歉意。 毛珊珊却撇开头,不愿看他。 蝶意叹了口气,抬头看向紫蝶,说道:“我的真身……” 蓝色个光芒浮现片刻又退去,蝶意身形晃动,摇身一变,化出了人形。 几时是蝶? 他从未说过自己是蝶,也从没说过自己是妖。 那是珊珊第一次看见的男孩,蓝衣黑发,比初见时长大了几分。 紫蝶不依不饶:“既然非我族类,你怎可借此身形?到底是何居心?” 毛珊珊见此,低下了头,眼中一片沮丧。不是没有被骗过,只是……她一直认为蝶意虽然有些讨厌,却也不会欺骗她。她不知道怎样来表达自己心情,仿佛就是心里最畅快的泉眼被个疙瘩堵住了,十分不痛快。 虽说,最后紫蝶被一群蝴蝶带走了…… 一伙蝴蝶乱糟糟地说着对不起啊,紫蝶这家伙当年被一个冒充蝶族的坏妖精欺负了,留下了后遗症,有些,那个,脑袋不灵光,见谁都像坏人,对不起对不起啊。 于是一只杂毛狐狸和一个男孩就略带傻气地,看着一群斑斓的蝴蝶匆匆飞离。 剩下的这两个家伙,面面相觑,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 待到两个家伙缓过劲来,蝶意回身又化作狐狸模样。 毛珊珊看向他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蝶意低头说道:“我是华成仙人坐下第一百零三弟子。我属意于蝶,所以师傅赐名蝶意,予我蝶形为源,可于林间万象间汇集天地精粹,以助修行。” “上次救你……” “正是我自以为我命休矣之际。那网是百年成精的蛛妖所铸,集有缚绳咒,而我当时并不懂咒术,只能听天由命……” “如此说来……”毛珊珊看了蝶意一眼,“你并不是妖。” “不是。” 毛珊珊的头反转了一圈:“你是人?” “不是。” “那你是什么东西?” “我……” 他能说他不是个东西吗? 于是蝶意说:“我只是团灵气所化。” “原来你不是……”个东西。毛珊珊顿觉后面三个字不好说出口,便闭上了嘴,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有些心虚。 蝶意则看着她,眼中似有懵懂似有了然。 (8) 毛雨媚 毛家的山洞,好听的说,是洞府之中。 毛家二姐姐毛雨媚幻出人形,从怀里掏出面小铜镜,左右看一下鬓发上的发饰,抬手微微调整了一下,看着看着,似乎有些不满意眉毛,又掏出一支眉笔,仔细勾勒了一番。 渐渐地,毛雨媚拿出的东西越来越多,散落了一地。 待到一切皆符合她的眼光,她收好东西,扭着腰肢,一步三摇,慢慢踱步到洞穴口。 毛雨媚眯了眯她那迷人的勾魂眼,起来正好瞧见了毛珊珊甩着尾巴,徐徐回来。 “哟,我家三妹妹回家了呀!” 那娇气腻人,外带三分魅惑,五分逗趣的声音吓得毛珊珊浑身的毛发都竖立起来。 “二姐,快收起你的狐媚,我难受。” 毛雨媚撇撇嘴,龇了牙,走上前去随即笑骂道:“你是消受不了我这美人之恩,不过,我倒想去看看你那个小蝴蝶定力够不够呢!” 毛珊珊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他哪是什么蝴蝶呀?” 毛雨媚一见珊珊不对劲,便搂了搂裙摆,就着毛珊珊身旁的草地坐下,勾勾毛珊珊的毛耳朵,笑道:“怎么了?” 毛珊珊在毛雨媚身边伏下,说道:“他,原来他不是蝴蝶,也不是狐狸。” “那么,小蝴蝶是什么族类?” “族类……很难区分呀。就是团灵气。” “既然清楚了,怎么你一点也不高兴呀?” 毛雨媚此时退去了那身惑人的媚气,浑身透出了身为姐姐的温柔气息。她抚摸着毛珊珊的小脑袋,温和地笑着。 毛珊珊在毛雨媚的手心蹭了蹭脑袋嘟囔着:“不知道,就是觉得被骗了一样,心里有些难受。” “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去岐山玩,岐山上的那只狐狸骗你来着,你后来有什么样的感觉?” 毛珊珊的记忆一下鲜活起来。 岐山那只花毛狐狸,唬着她去偷岐山老祖的法器,她半路上就碰见了岐山老祖。 最关键在于,毛珊珊根本就不认识岐山老祖。 那个留胡子的老头儿就笑呵呵地问,小姑娘打哪去呀? 毛珊珊就实打实的回答,我去找岐山老祖呀。 老头又问了,找岐山老祖干嘛呀? 毛珊珊那时年岁小,当然实话实说,找法器呀。 老头捋捋胡子,又问,你自己想要的? 毛珊珊挠挠毛耳朵,迷糊地答道是山腰上的花狐狸想要呀。 老头说,那小东西是怎么说的。 毛珊珊说,花狐狸说那法器是他的,我帮他找回来,他就请我去山顶上的果林吃果子。 老头问,你知道山上的果林是谁家的吗? 毛珊珊迷惑了,不是花狐狸的吗? 老头立马在心里暗骂,那个臭小子,觊觎我的法器就罢了,还撺掇小孩子来偷东西,最可气的是竟然说那片他苦心经营的果林是他那只臭狐狸的。 老头笑笑,小狐狸呀,跟我去果林吃果子吧。 也是珊珊年纪小,有好事的时候就将其他的忘怀了。 等到她在果林子里吃得肚子圆鼓鼓的,慢悠悠往山下走得时候,正好撞见老头在揍花狐狸。 老头拽住花狐狸的尾巴,拿着根拄杖一边抽一边骂,你个臭狐狸,又唆使小孩子来偷东西,又骗别人,又乱说话,叫你乱说,叫你乱说,叫你带坏小朋友,叫你带坏小朋友…… 毛珊珊倒是明白了,那只花狐狸说了谎,骗了她。 不过,那时知道上当受骗,毛珊珊看看那光景,心里并不觉得难受,反倒有些幸灾乐祸,尾巴一甩,两耳朵一摆,高高兴兴地奔下山了。 “那时你感觉难过吗?”毛雨媚轻轻的声音飘升在空中,飘飘摇摇,淡淡地扩散。 (9) 苏婉心 苏婉心款款而行,恰巧路过,抬眼就看见了毛珊珊卧在毛雨媚的身侧。 优雅的白衣,淡红的璎珞,飘然若仙之姿,苏婉心来到毛珊珊和毛雨媚的面前,看了看毛珊珊,片刻,开口道:“关心则乱,涉情必忧。” 言罢,便又袅袅婷婷地走了。 “婉心这话是什么意思?”毛珊珊不解地问毛雨媚。 毛雨媚笑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自从婉心化出人形后,说话就越发高深了。”毛珊珊叹道。 毛雨媚应道:“可她也常常一针见血。” 自打苏婉心化出人形后,她就越来越飘然若仙,身段也越发地高挑,比之毛雨媚则是更像一个姐姐。 凡是苏婉心说过的话,讲过的事,从来就是简短有效,逢时必发。用毛顺那小子的话说,那就是个半仙神算呀。 每逢家中混乱一起,苏婉心就不见踪影,在胡文寻看来,那必定是苏婉心有预见,率先溜了。 苏婉心虽说是黑狐,却脱离了皮相的束缚,幻化万象,不受皮毛之色的影响。今日想穿蓝衣,便可穿蓝衣,明日想穿红衣,便可变出件红衣来,甚至日换百衣,不亦乐乎。 苏婉心不常说话,常常一说话就让全家人神经高度集中,时刻关注到她会预言些什么。 她是那种,你不问,时刻一到,她自然会主动告诉你;若你特地来问,她没准就会一般正经地告诉你,时候未到,天机不可泄露。 谁知道她究竟是真的通晓天机,还是仅仅是通达事理呢? 不过,毛家的一干人等不会去追究这些,他们只是肯定,苏婉心是从来不会说错的。 所以苏婉心从来都扮演着导航的角色,一个小小的引领者。话虽如此,她也从来是点到为止,不做任何干涉。 (10) 如此 大雨下,一只小小的带着黑色条纹的蓝蝴蝶,起起落落,在树林间穿梭。 本来是可以停留在树枝上休憩一会儿的,但他却执着地在林间穿行,被豆大的雨滴砸落几分,又奋力飞起,许久,它才看见自己想找的。 一只杂毛的小狐狸蜷缩在一丛灌木下,瑟瑟发抖。 小蝴蝶当即落地,变作一个黑发蓝衣的男孩,小心翼翼的将小狐狸抱进自己湿漉漉的怀里。 男孩发现小狐狸的后腿还残留着些许血渍,便小心地调整了姿态,避开了伤口。 小狐狸有些难受地哼了哼。男孩低头看着它,皱着眉头,眼中却透露着担忧,便一只手搂着小狐狸,一手抬起袖子遮了大片雨。 于是男孩便抱着小狐狸,朝着毛家的洞穴走去。 刚到洞口,男孩将小狐狸交给了今天穿了水蓝色衣裙的苏婉心,说道:“她腿受伤了。” 说着,男孩犹豫了一下,便又变成了一只耳尖黑黑得蓝狐狸,跟在了苏婉心的身后。 毛顺变成的小男孩跑到苏婉心面前,有些担心地问:“小妹,珊姐姐没事吧。” 苏婉心沉静的眼睛瞥了一眼身后的蓝狐狸,便轻声说道:“腿受了伤,行动有些不便,不过其它并无大碍。” 毛顺心里倒是安了,顺过去看见了蓝狐狸,“哇”地一声叫道:“珊姐姐的小蝴蝶!” 蝶意耳朵一扇,被惊了一跳,圆溜溜的眼睛来回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 毛顺抬手摸了摸蝶意的毛发,啧啧发叹:“好毛发。” 蝶意不明所以地看着毛顺,抬起爪子,仔细看着上面的毛,一时半会儿没弄明白毛顺的意思。 毛顺貌似兴致颇高,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不是团灵气吗?怎么毛发这么好,跟真的似的。” 变化之术的奥秘,蝶意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见到如此的弟弟,蝶意语塞了。 正当此时,胡文寻这个白面书生走了过来。 “呀,小蝴蝶,你真找到珊珊了。不错不错,我不过就随意提了一下而已。” 蝶意心道,那么明显的故意,你还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呀? 今天早上天阴阴的,胡文寻就撞见了找毛珊珊的蝶意。胡文寻和蝶意见过面,自然也是认得的。 “呀!小蝴蝶,找珊珊呀。” 蝶意化作的小蓝狐狸乖乖点头。 “珊珊今天出去散心了。怎么,你欺负到她了?我看她那天见了你回来后就有点不高兴,最近都是闷闷不乐的。看这天气,啧啧,指不定北面的山上会有什么样的事呢。恰巧我们家今天都各有各的忙,没人有空管她……啧啧,这天气,少不了电闪雷劈的吧——哎呀,我那傻妹妹保不齐又会迷路呢……怎么办呢?” 胡文寻说着说着,便转了方向,越走越远,一副十分困扰的模样。 可是,这绝对是南辕北辙,那个在大阴天摇着扇子的白面书生是朝南走的。 如此的哥哥,蝶意有种开了眼界的感觉。 天公作美,十分配合地扔过一串滚雷。 在草地上的蝶意,和在北面山上的毛珊珊同时打了个激灵。 珊珊一个不察,后腿挂到灌木上的,拉出条长口,疼得缩成一团。 几个滚雷做足前戏后,暴雨顷刻落下…… 胡文寻此时的书生脸,终于露出了几丝狐狸的滋味。 珊珊今天的行程是他推荐的。 如此,便就是如此。 (11) 炼化 “珊珊,你怎么不好修行呢?” 蝶意陪着伤口刚愈合的毛珊珊晒太阳,随口问道。 毛珊珊的耳朵动了动,趴在地上,转头看向蝶意,信口答道:“作只狐狸也不错呀。修炼很累的吧,相对于枯坐我更喜欢晒太阳。” 蝶意试探着诱导她:“你就不想更长久地享受你喜欢的阳光青草?” 毛珊珊很不给面子地白了他一眼:“你就想着诓我修行吧。毛顺希望我修行,是希望我能在出行时给他减轻点负担,胡文寻则是受了毛顺的好处。你吧,究竟有何企图?” 蝶意脸上那蓝色狐狸毛竟然透出了几丝羞涩。这情景看得毛珊珊有些忐忑。 蝶意埋头苦思了一会儿,再抬头,眼中竟是期待,有些紧张有些不安,带着口吃答道:“我,我,是,是希望,你能一直和我在一起。” 毛珊珊呆愣了半晌,还是不可避免得闹了个大红脸。 “你胡说!”毛珊珊别扭地骂道。 “我没有!”蝶意急了,心里似乎觉得还有种感受没有准确表达。 “你懂什么是一直在一起吗?不懂就不要乱说!”毛珊珊心里有些不安。 “就是喜欢!”蝶意涨红了脸。 毛珊珊一听,心里“噗通”一跳,随即声音就低了势头。 “喜欢的话,就这样不好吗?干嘛要修炼?” “我们修得道行,就可以修炼成人。你什么时候……才愿意为我修炼成人呢?” “为什么呢?那么,你什么时候愿意为我修炼成狐呢?” 一句话,堵得蝶意有些无措。他有些迷茫地站起身,蓝光闪过,化出了人形。他搂过身边的小狐狸,抱在怀里,紧了紧。 毛珊珊有点受惊吓,但还是没有挣扎,她不知道蝶意此时的感想,只是隐隐能感到蝶意矛盾的心情。 蝶意喃喃道:“修行为了什么?” 修行,为了什么?得道飞升?成人或成仙?师傅是希望他能位列仙班的吧。 不都传闻仙人当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吗?可若无所求,又怎么在修行的道路上坚持呢? 苦恼的蝶意,看着毛珊珊,有些出神。 “蝶意,怎么了?” 毛珊珊,慌张了,害怕了,仿佛有所感知一般。 蝶意的怀抱松了,他似乎变成了雾,飘渺无依。 “蝶意……蝶意……” 恐惧的泪水模糊了毛珊珊的视线,让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 温热湿润的触感,似乎在为毛珊珊擦拭泪水。 毛珊珊眨眨眼,渐渐看清了,有些不敢相信。 一只乖巧的小狐狸,纯蓝色的毛发润泽,耳尖墨黑,正伸出湿热的舌头为她舔舐泪水,如此小心温柔地不似平常。 “蝶意……” 珊珊灵敏的鼻子嗅到了一丝略微陌生又熟悉的的气息。 那是…… 一只真正的狐狸才有的气息。 “蝶意,你——” 未及蝶意解释,天上祥云流转,倾泻而下,云上的青衣仙人飘然而至。 蝶意低声唤道:“师傅。” 华成仙人看着自己这第一百零三个弟子,叹了口气。 天地灵气所铸的精灵,本就又天赋异禀,要修仙并非难事,只要稍加引导,必成大器。 可惜…… “蝶意,我本感你心念变化,便前来渡你成仙,不过,你既已选择,我也不便多言。至此,你我师徒缘分尽去,一如你散去仙缘,皆成命数不可逆。” “是。”蝶意俯首。 “此后,世上不在有蝶意,而是你——蓝意了。” “是。”蝶意不动。 “你去吧,好自为之。” “是。” 毛珊珊见蝶意毕恭毕敬,自己也不敢大意,也乖乖埋着头。可半晌过去了,也不见有谁说话。她抬头一看,华成仙人已不见了踪迹。 “你师傅呢?” “乘风而去了。” “那我们呢?” “走吧。” 两只小狐狸就这样一起走进了绿意盎然的树林,毛色差异虽大,却别样和谐。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