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之意 作者:飘荡墨尔本 简介: 蒙娜丽莎的保费,为什么能创造吉尼斯世界纪录? 苏东坡终其一生最放不下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如果这些在中西艺术史里一直被争论不休的人,能出现在你的梦里,给你逻辑自洽的解答。 你会不会想成为这些梦的主人? 《极光之意》带你梦游古今,走进非遗,解析艺术之谜。 标签:HE 轻松 第1章 极光之意 “小适子,过来看看你广义哥哥最新的获奖作品。” 聂广义一脸嘚瑟,抱了个建筑模型进来。 迈着帝王的步伐。 外八。 意气风发,风头无两。 被唤做小适子的男生,头都没有抬,很是有些漫不经心地回应:“小镊子,你宣适哥哥对纸上谈兵不感兴趣,等你的设计什么时候落地了,哥哥再帮你看。” “是谁借你的胆子,叫哥哥小镊子?”聂广义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能是你爸爸。”宣适依旧低头。 “你的胳膊们又开始向往独自旅行了是不是?”聂广义下巴一扬,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先给你卸掉左边的,还是右边的?” “能卸得了的话,欢迎你两边都试试。” 宣适并不以为意,抟心揖志地滑动自己的手机屏幕。 像极了和对象在一起时,只知道玩手机的渣男。 当然,性别调换一下也一样适用。 渣,不分男女。 好在,聂广义不是宣适的对象,宣适也不是渣男。 此刻的宣适,正全神贯注地欣赏女朋友发到他手机上的三张照片。 风景照。 正经的。 童叟无欺! “嗨!” 感受到兄弟的敷衍和忽略,聂广义放下手中的模型来了劲。 他左右晃动了一下脖子。 向后转了几圈自己的肩膀。 做好了“干架”前的准备工作。 而后,用最快的速度付诸行动。 宣适依旧是连头都懒得抬。 他右手拿着手机,左手一扬,抓住了聂广义从他头顶拍过来的右手。 顺势卸掉了聂广义手上的所有力气。 一个反手,把聂广义刚刚松好的胳膊,给拧到了身后。 结结实实的。 想动一下都不行。 聂广义只好换左手。 还没抬起来,又被宣适给拧到了一起。 前后不过两秒钟的时间,威风八面的广义哥哥就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了。 很显然,威风的【威】在聂广义的字典里是个错别字,需要手动改成漏风的【漏】。 见聂广义不动了,就松掉了手上的力气,他并没有和聂广义较劲的想法。 “你说话就说话,扯上我爸爸干嘛?”聂广义很是气恼,武力值可以不如,气势绝对不能输。 “你爸爸不姓聂你能姓?你不姓聂我能叫你小镊子?” 宣适解释了一下,为什么是【你爸爸】。 他是真的没有要问候兄弟家人的意思。 因为武力值不敌,聂广义的帝王之气,早就已经去无影踪,却还是免不了要挣扎一下:“跪安吧,小宣子。你广义哥哥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 “怎么了?”宣适把头抬了起来,饶有兴致道。 “不是和你说了吗,今天哥哥拿了个奖!” 终于,聂广义找回来一丢丢的存在感,他甩了甩头,做了一个自认为潇洒的顺发动作。 “又是概念设计啊?”宣适刚刚升腾起的那一点兴趣瞬间就蒸发掉了,“那我还是下次再欣赏吧。” 从上大学开始,聂广义就在做各种各样的概念建筑设计。 既然是概念,就代表短时间之内落不了地。 虚无缥缈,曲高和寡,并不适合时下人类的居住。 宣适是个务实的人,比起概念建筑,他更喜欢马上能住。 比如程诺刚刚邀请他去的那个地方。 简直不知道怎么用语言来形容。 光看照片就觉得无与伦比。 以至于他眼睛都不舍得离开手机屏幕一下。 聂广义的脾气上来了,直接来了个质问三连。 “下次是哪次?” “嗯?” “改天是哪天?” “啊?” “以后是多久?” “呃……” 宣适被问的卡顿了好几秒。 眼睛的余光,在这个时候,扫到了被聂广义放在边上的获奖模型。 他强压住内心的讶异问聂广义:“你这个概念设计是什么时候得的奖?” “就今天啊。” 聂广义身体稍稍后仰,在自己的胸前竖起两个大拇指,给宣适让出了一条更好的视线。 这个动作相当完美。 既不耽误宣适看清楚他最新的获奖作品,也不耽误他给自己点赞。 “啊?”宣适脸上的诧异更明显了一些,出声问道:“今天?” “你这什么表情?今天怎么了?是今天你便秘?还是今天不适合哥哥我得奖?” “都不是……”宣适摇头。 “干嘛呀,你这欲言又止的?”聂广义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没有欲言又止,我在组织语言。” “组织什么语言?是在想要怎么恭喜你广义哥哥吗?”聂广义摆了摆手,摆出一副盛情难却的架势,“不用那么客气,随便请本大少吃顿饭就好。” “这不是吃饭的问题……”宣适继续组织。 “怎么就不是了呢?知道【随便】是什么意思吗?好不好吃很重要,比好吃更重要的是贵。”聂广义相当好打发地表示,“当然,如果宣适弟弟买齐佛跳墙的材料,亲自给哥哥做的话,也是可以接受的。” 宣适没有接这个话茬,郑重其事地问:“广义,你这个想法是什么时候有的?” 聂广义被宣适的表情给整不会了,愣了愣,才问:“你说这个概念设计的雏形啊?” “对。”宣适点头。 “出现在我脑海里的时间?” “对。” “差不多一年前就有的想法。”聂广义补充道,“过了半年,才把这个想法具象化。” “你的意思是,半年前才开始建模,对吗?”宣适向聂广义确认。 “嗯哼!有没有倾倒于你广义哥哥的才华?” 聂广义对自己的设计,向来都很有信心,而且还不是盲目自信的那一种。 他是专业学建筑并且从事建筑设计工作的。 本科念的是同济大学的建筑系。 学习成绩优异。 去意大利、法国、美国都做过交换生。 现如今,是意大利建筑设计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各种奖项拿到手软。 从建筑设计到产品设计,都有自己的建树。 在建筑布局、建筑技术和城市规划上,也有自己的特长。 聂广义想着,宣适可能会为了逗他,故意说【要倾倒也是倾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让宣适给他买条石榴裙。 反正,他穿上之后,辣的也是宣适的眼睛。 至于他自己。 只要不照镜子就能眼不见为净。 掩耳盗铃,是聂广义与生俱来的本领,根植于他灵魂的最深处。 “没有。” 宣适的反应和聂广义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不仅没有倾倒,还正容亢色地表示:“广义,你这个设计有问题。” “嗨!能什么问题?”聂广义艴然不悦道,“小适子,不要摆出一副你比哥哥更懂概念建筑的姿态。” 聂广义这会儿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别的事情就算了。 宣适这么个对建筑一窍不通的文科生。 跑来在他的专业领域指手画脚,简直不可理喻。 他的首选当然是把宣适的胳膊卸掉。 怎奈技不如人,只得忍气吞声。 要不是关系确实够铁,面对门外汉的无端指责,以聂广义的性格早就已经转身走人了。 “不是的,广义,你这不是概念建筑,我都看到现实版了,怎么可能还是个概念?”宣适一点都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 “建出来了?”聂广义做了个自信且妖娆的动作,摇晃着两个食指,笃定道:“这不可能!” 宣适打开电脑,把程诺刚刚发到他手机上的那三张照片调了出来。 点开放大之后把电脑屏幕转向聂广义。 宣适两脚轻轻点地,坐在椅子上往后让了让。 “你自己过来看。”宣适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带着三分戏谑、七分不信,聂广义对上了宣适的电脑屏幕。 看着看着,聂广义的表情就凝固了,他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是几乎一模一样吧?” 宣适指着图片里面的建筑说道:“建在水上的五层楼,像盒子一样,层层堆叠上去,每一层楼都有一个旋转的角度,最大限度地保证每个房间的采光。” 聂广义没有回答,而是点了点鼠标,开始看放大后的第二张照片。 宣适指着第二张照片接着说:“你看这里,二楼和四楼是同一个旋转的角度,三楼和五楼朝向一样,然后一楼是一个单独的角度。是不是也和你的模型是一致的?” 聂广义依旧没有回应,快速翻到第三张照片。 宣适对着照片给出了自己的结论:“同样是白色透明的五层水上建筑,不说百分百一样,相似度怎么都超过百分之九十五。” 聂广义把这几张图片放大了缩小,缩小了又放大,翻来覆去地看。 时不时还要凑近了仔细观摩,恨不得再带上个显微镜。 聂广义很想给宣适盖上一个外行指导内行的印章,好挫一挫他的锐气。 从另外一个层面,找回之前被好兄弟单手限制住了人生自由的面子。 可惜的是,眼前的这几张照片,让他说不出任何一个反驳的字眼。 聂广义的第一反应是震惊:“这是哪儿啊?你什么时候拍到的照片?为什么会有人抄袭我的概念设计?” “不是我拍的,是程诺发过来的。”宣适回答。 聂广义的第二反应是气愤:“你把我的设计透露给棺材板了?” “你干嘛还叫人棺材板?”宣适也是气不过,“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又做了新的概念设计,要怎么给阿诺透露?” “那要不是你的话,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事发突然,聂广义一时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你的这个设计的想法,是一年前才有的,建模是半年前。建模之后,才有可能被人为泄露,是吧?”宣适心平气和地开始分析。 “是啊,竟然这么快就有人抄袭了。”聂广义摊开双手,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他的愤怒在这个时候开始升级。 “广义……”稍作迟疑,宣适提出了反驳,“我不这么认为。” “你什么意思?” 聂广义没办法接受宣适眼神里的怀疑。 “这么复杂的一个水上概念建筑,从设计到施工,再到装修,怎么都两年以上吧?就算再怎么赶工,一年肯定也要有的吧?” 宣适把自己的观点告诉聂广义:“你一年前才有的想法,半年前才开始建模,这要算抄袭的话,也是你抄袭人家。” “嗨!你还是不是兄弟了?” 聂广义直接跳了起来。 “是兄弟才要实话实说。你赶紧搞清楚,不然人家看到你得奖的作品,一告一个准。” 宣适没有藏着掖着,他和聂广义之间也不需要这些。 “你竟然不信我?我有没有抄袭我自己不知道吗?”聂广义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又有了要和宣适干架的冲动。 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表达自己的态度。 一个天才设计师,如何能忍受“抄袭”的质疑。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最好的兄弟。 “不,我当然相信我们广义哥哥。”宣适起身,拍了拍聂广义的肩膀,“但你看到的这个事实,是不是也没办法否认?” “确实……”从最初的震惊和愤怒中冷静下来,聂广义的心里开始疑窦丛生,“这要说是巧合的话,那也未免太巧了。” 聂广义把概念设计的模型抱了起来,摆到了宣适的面前,指着模型,开始对最新的获奖作品做进一步介绍: “给你看看这个概念设计的全貌。” “如你所见,这是个建在水上的现代概念建筑。” “白天的时候,就是你刚刚看到的样子。” “是一栋白色的五层建筑。” 说到这儿,聂广义伸手打开了一个隐藏开关。 整个建筑瞬间从透明的白色,变幻出缤纷而又空灵的色彩。 聂广义继续向宣适介绍: “到了夜晚,这个开关一开,整栋建筑的灯光,会营造出一种极光的氛围。” “水面会变成镜面。” “不管是从水面往上,还是从空中往下,都能感受到极光的环绕。” “因此,我把这个建筑,命名为Concetto di Aurora。” 设计和设计是不一样的。 有些设计空有其表。 只有极少的一部分设计,是拥有灵魂的。 一如此刻摆在宣适面前的这一个。 “广义,你的这个设计,翻译成中文,是不是叫《极光之意》?” 第2章 谁在抄袭 “嗯……可以这么翻译。极光之意或者极光之境都可以。” 聂广义食指在太阳穴打了几个圈,稍作思考,补充道:“就是那么个意境,或者说概念,是现代水上建筑和极光的概念性融合。” 宣适再度陷入了欲言又止的沉默。 聂广义给建筑模型转了一个方向,好让宣适可以看得更全面一些:“为了这个配色,哥哥我专门去阿拉斯加拍了极光,差点没有冻死在那里。” 说到这儿,聂广义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害得你广义哥哥只好一边泡温泉一边拍极光。” “呃……”宣适张了张嘴,没说出一个有意义的字。 “干嘛啊,你这是?大白天的便秘?”聂广义没好气地出声发问。 “便秘这件事情,分白天和黑夜吗?”宣适一脸严肃地提了一个问题。 无他,都怪广义大少过于频繁地提起这件事情。 “你不要岔开话题。你有没有觉得,极光融合才是这个设计的点睛之笔?” 聂广义不管宣适是什么反应,两手一拍,矜才使气道:“极光之意这个翻译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巡回到国内展出的时候,就这么叫了!” “广义……” “嗨!”聂广义还沉浸在得了一个好译名的世界里,两只手同时打了个响指,洋洋得意道:“你广义哥哥的设计,从意境上来说,向来都是无可比拟的。” “广义哥哥。”宣适又叫了一声。 “你别叫我哥,你叫我哥,准没好事。” “确实……” 宣适下定决心。 既然早说晚说,迟早都要说,那就干脆一鼓作气。 “广义,程诺发给我的这几张照片里面的建筑,也是有名字的。” “什么名字?”聂广义问。 好奇之中带着点漫不经心。 宣适一字一顿,回答了简单的四个字:“极、光、之、意。” “什么玩意儿?极光之意?这怎么可能?” 这一次,聂广义是真的震惊了:“也是这样的极光,也是这样的配色?” 没等宣适回应,聂广义自己先反驳上了:“拜托,这个极光配色,是我自己去阿拉斯加拍的。不可能有人会有一样的。” 聂广义用语音控制全屋智能把灯和窗帘都关了,又把概念设计所有的装置一股脑儿全都打开。 “你好好看清楚了,你广义哥哥的设计,是可以直接上演AR极光秀的。” Concetto di Aurora概念设计,涵盖了很多高科技。 建模的时候,就用了3D渲染。 完成之后的模型,用的是3D纳米打印。 再然后是独一无二的整体灯光设计。 这还不算完。 聂广义还给这个建筑设计了一个APP。 打开手机或者戴上专属3D眼镜,就能身临其境地看到元宇宙AR极光秀。 不再是通过灯光配色来想象。 是真真正正地能够身临其境,感受到阿拉斯加的极光。 全方位多角度地让极光的意境,在这栋水上概念建筑重现。 蓝绿黄橙红,闪耀在夜空。 就和直接把这栋房子搬到了阿拉斯加似的。 给人一种极光触手可及的感觉。 这样的一个建筑模型。 从外观到内涵,从灯光到科技。 全都是领先于当代建筑设计的。 也只有这样的设计,才能被称作现代水上概念建筑。 才配得上Concetto di Aurora这个名字。 “看到了吧,这才是Concetto di Aurora真正最有表现力的地方。棺材板发给你的那个,不可能也有这样的元宇宙AR极光秀吧?” 聂广义眼睛里面有光。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光有些形似,并不能赋予设计灵魂。 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的自信,在天才建筑师聂广义这儿,一直都是不缺的。 他在阿拉斯加待了一个半月,才拍到了满意的极光配色。 绝对的独一无二,不可能有什么重合。 “有没有这样的AR极光秀我不知道。程诺发给我的照片里面也没有晚上拍的。但极光之意这个商标,人家是注册了的。” 宣适看着聂广义,略显犹豫地补充:“我刚查了一下,极光之意注册的是工作室,注册时间是一年半之前。” “一年半之前注册?” “对,这还是注册时间,开始建造的时间,肯定早于注册时间,也肯定早于这个概念在你脑海里成型的时间。”宣适回应。 听到这个消息,聂广义开始怀疑人生:“总不至于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设计师的脑子,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吧?” 宣适当然也相信,这是聂广义自己做的设计。 但问题是,【Concetto di Aurora】和【极光之意】,只是一个意大利语和一个中文的区别。 实在是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了。 从外观到命名。 这两个方面,这放到哪里都算是抄袭。 放到网文界,那就是复制粘贴之后改改错别字的差别。 这不是抄袭,什么是抄袭? 在聂广义确定自己没有任何抄袭行为的情况下,这个结果又应该要怎么解释呢? “广义,这种情况,会对你拿的奖有影响吗?” 宣适问了一个比较实际且迫在眉睫的问题。 聂广义刚才无意间提到巡回到国内展出的时候,就叫极光之意。 这意味着,这个作品是要做全球巡展的。 “肯定有的,我得在组委会发现问题之前,主动把这个情况上报上去。组委会的人,肯定也是没一个见过这个极光之意工作室,不然也不会给我颁个大奖。但问题是,我也确实没有见过。” 聂广义把照片和自己手上的模型,来回来去地对比了好几遍。 对比到最后,连聂广义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抄袭了。 “这是国内哪个大师的设计吗?”聂广义看向宣适,“会不会我在某一个概念建筑研讨会,曾经见到过这个设计或者和这个大师聊起过,匆匆而过的那种,只存在于潜意识里,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变成了脑海里的雏形?” “我刚刚问过程诺了。”宣适回应道,“她说这栋楼就是业主家人的一个想法。业主不是学建筑的,也没有请过设计师什么的,全程都是DIY。” 聂广义看着宣适,脸上变换了好几种表情。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聂广义接受不了这个说法,“毫无建筑设计经验,上来就是概念设计,并且直接实现?” 宣适看了眼手机,抬头回应:“说是很多年前就有的想法,业主自己一层一层建,建了五年,去年年初才建好。” 这些情况,都是宣适在看清楚模型之后,第一时间发消息问来的。 他知道这件事情,照片里的建筑是什么情况,对于他的天才建筑师兄弟来说,很重要。 这是原则性问题。 也是出道即巅峰的广义大少最没办法接受的事情。 “不是学建筑的?那是什么样的工作室?”聂广义满心的疑惑开始蔓延:“这样一栋超前的建筑,都不是建筑设计师工作室吗?” “只有一楼是工作室,上面四层包括天台都是业主自住的。程诺要去一楼的工作室入住一个月,她发照片过来,就是让我回国去那里找她。” 【入住】这个细节,是导致宣适先前一直盯着手机照片不放的根本原因。 女朋友忽然这么热情,他怎么能不积极回应? “工作室怎么住?”聂广义再次加深了心底的怀疑。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程诺发照片给我的时候,还发了一段语音。 宣适干脆点开语音让聂广义自己听。 【阿适,你喜不喜欢照片里面的这个地方?这里好特别!只有一楼的工作室可以对外,不能租也不能买,只能凭故事,一个月一个月地入住,你下个月要不要来这里找我?】 “用故事入住?什么鬼?”聂广义越听越糊涂。 “就是只要你有打动人心的故事,就能去那个工作室住一个月。”宣适停顿了一下,“极光之意工作室,不收钱,只收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 宣适脸上的嘚瑟劲儿,和聂广义说自己一边泡温泉一边拍极光的那个架势有的拼。 宣适弟弟过于陶醉的表情,在聂广义哥哥看来,像极了智商有问题。 这使得聂广义的眼睛里,又冒出了一丝希望的曙光:“哪有这种地方?你该不会是上当受骗了吧。这些照片是不是程诺P的?” “不会的,我相信程诺的人品和眼光。” “程诺的屎你都觉得是香的。” “你说的是猫屎咖啡吗?”宣适毫无底线地吹捧,“阿诺出品的鲁瓦克咖啡确实是地球上最香的。” …… 聂广义把自己的奖项给组委会退了回去,还把自己整个设计的过程,包括线稿什么的,全部都交了上去。 发生这样的事情,与其等到被别人揭发,不如自己主动先把事情给交代了。 这个奖,如果不退回去,才会变成烫手的山芋。 很有可能成为他未来拿普利兹克奖的最大障碍。 Concetto di Aurora概念设计,得到了一致好评。 组委会给了聂广义一个大奖,很快就要拿出去做巡回展览。 基于这个前提,聂广义才把模型弄回来,准备升级一个裸眼3D。 既然要去顶级的展览馆巡展,让参观的人下APP或者戴3D眼镜,肯定都没有直接上裸眼3D来的方便和有影响力。 现在的问题是,水上概念建筑外观存在抄袭的嫌疑。 这样一来,不管有多少高科技的加持,都逃不过这个本质的问题。 组委会认可了聂广义的线稿和设计思路,对他没能得奖表示惋惜。 聂广义倒是觉得还好。 反正他向来拿奖拿到手软,多一个少一个的也没什么。 只要不是和普利兹克奖失之交臂,在他这儿,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可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明明没有抄袭和借鉴过任何人,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更过分的是,棺材板竟然说业主根本就没有学过建筑。 这不仅让整个过程就更加可疑,还让他的Concetto di Aurora变得毫无技术含量。 直接从获奖概念设计,沦为烂大街的作品。 他得有多业余,才能做出业余人士都能随便DIY出来的作品? 聂广义越想越没办法相信,专门找自己在国内的朋友去现场拍了照片。 那栋只应该出现在概念里的建筑,就那么实实在在地伫立在水面上。 如假包换,没有任何被PS的可能。 他可以不相信程诺发来的照片,却没办法怀疑自己亲自让人去拍的。 优秀的建筑本不应该被埋没。 既然国内的极光之意不是刚刚建完,而是早在一年半之前就注册了工作室的,那为什么他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聂广义开始怀疑人生。 怀疑归怀疑,在事实面前,除了认命也做不了什么。 只是,在彻底认命之前,他必须要回国一趟。 亲眼看一看,他半年前做好的概念设计,是怎么诞生在别人的脑海里面的。 究竟是谁抄袭了谁? 到底是谁盗用了谁的概念? 如果没有元宇宙极光秀和裸眼3D这些概念,国内的那栋建筑本身,和极光根本也扯不上关系吧? 凭什么也叫极光之意? 比起外观的雷同,聂广义更接受不了命名的重合。 外观或许真的有巧合,极光的概念难道也有吗? 总不会是未来的他自己穿越到了过去,把这件事情给干了? 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聂广义整个一个寝食难安。 宣适和程诺是《极光之意》的配角。 这两个人的故事还有一个2.3万字的短篇——《大国子民》。 第3章 蒙娜丽莎 极光之意。 五楼天台。 随风轻拂的电影幕布。 一部半新不老的电影正在播出。 超现实主义的水上建筑,搭配极致复古的户外幕布电影。 在没有星星的夜晚,抱走月亮的孤单。 电影的名字叫《达•芬奇密码》。 由汤姆•汉克斯主演。 上映于2006年。 这部电影讲述了由卢浮宫博物馆的一桩谋杀案引发的一系列解密的过程。 所有的密码都藏在达•芬奇的画作里面。 电影原著作者丹•布朗,对《蒙娜丽莎》、《达•芬奇自画像》以及《最后的晚餐》,都做了颠覆性的解读。 他认为《蒙娜丽莎》就是达•芬奇的自画像。 而《达•芬奇自画像》这幅画,实际上是雌雄同体的。 更夸张的是,他认为参与《最后的晚餐》的那十三个男人里面,其实是有一个女性的。 那位女性,在这顿晚餐里面,坐在耶稣的右手边。 她的名字是抹大拉的玛利亚。 被耶稣救赎,成为耶稣的妻子,并且留下后代。 这所有的一切,构成了解密的基础。 丹•布朗对达•芬奇画作的解读,是颠覆性且骇人听闻的。 但偏偏,他又言之凿凿。 并且,在某种意义上,做到了逻辑自洽。 那些不够了解文艺复兴的历史、不够了解达•芬奇的画作的人。 如果从这部电影开始认识达•芬奇,很容易就会被带到丹•布朗创造的诡异世界观里面。 此刻,五楼的天台,就坐着一个这样的小女孩。 她叫宗意,刚上五年级。 这是个求知若渴的姑娘,活泼好动,逐渐开始对文艺复兴的历史感兴趣。 当然,能够引起她兴趣的,并不仅仅只有欧洲文艺复兴。 她对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也一样有着绵延不绝的兴趣。 可能还不止五千,新石器时代的马家窑文化也不在话下。 有碍于还是个小学生。 暂时还没有来得及找到一条可以在历史的长河里悠游的路径。 好在,她还有一个姐姐,学的是文物与博物馆专业。 于是,宗意就有了一个口头禅:“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每个字都不在一个调上,把话说和唱歌一样。 并且还用了起源于春秋时期的古典音阶宫商角徵羽来“谱曲”。 从宫到羽,才从羽到宫。 翻译成简谱就是12356(姐姐姐姐姐)-65321(我有个问题)。 有点恼人,又有点好听。 “什么问题?”被叫了五声姐的梦心之好脾气地回应。 “电影里面说的都是真的吗?蒙娜丽莎会不会真的就是达•芬奇呀?” 宗意的这个问题,带着些许没有褪尽的稚气。 不太符合现下开口闭口就是《孤勇者》的小学生人设。 “当然不是真的。蒙娜在意大利语里面,是夫人的意思,所以,蒙娜•丽莎直译过来,就是丽莎夫人,怎么可能会是达•芬奇?”梦心之斩钉截铁地否认。 “可是,《达•芬奇自画像》不也是雌雄同体吗?认真对比一下,好像也是有道理的呀。我觉得这个电影拍的特别真实啊。” 在自画像这个问题上,宗意有点被电影洗脑了。 《达•芬奇自画像》不像《蒙娜丽莎》那么出名。 是一幅宗意以前没有看过的画作,洗起脑来也就更容易一些。 “这部电影里面的设定,肯定都是虚构的,你都五年级了,要还这么天真,以后这样的电影就不陪你看了。” 梦心之有点后悔今天晚上答应陪宗意看这个电影了。 “我的姐姐诶。我都五年级了,当然是可以分的清楚,哪些电影场景是虚构、哪些是真实的。只不过,我觉得,这部电影里面提到的这个可能,在现实里面,应该是存在的。” 小姑娘顿了顿:“你懂我的意思吧,姐姐,这可是《蒙娜丽莎》诶,和别的画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姐姐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蒙娜丽莎》是一副很小的画,长77厘米,宽53厘米,我没记错吧?” “嗯,记性不错。”梦心之适时摸头杀表示了一下肯定。 “那姐姐你是不是也和我说过,《蒙娜丽莎》这幅画的被观看次数、被模仿次数、被写入歌词的次数、和被报道的次数,全都是世界第一。” “嗯。”梦心之点了点头,示意宗意继续说。 “这不就对了吗?我的姐姐诶。如果这幅画没有特别的密码的话,又怎么可能会拿到这么多世界之最呢?它肯定是特立独行的啊。”宗意笃定地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梦心之轻轻弹了一下宗意的小脑瓜:“那是因为这幅画挂在卢浮宫,每年去卢浮宫参观的人最多,这幅画的被观看次数,自然也就上来了。” “可是姐姐诶,卢浮宫有那么多的馆藏,为什么小小的《蒙娜丽莎》能成为大大的镇馆之宝啊?它肯定是独一无二的啊。”宗意再次强调自己的观点。 梦心之不想自己的妹妹被一部电影带偏,只好非常正式地开始解释: “那是因为达•芬奇在画这幅画的时候,开创了一种特殊的绘画技法。” “你也看过好多次《蒙娜丽莎》这幅画的图片,对吧?” “整幅画是不是给人一种朦朦胧胧却很真实的感觉?” “在文艺复兴鼎盛时期之前流传下来的画作。” “人物的边界都是非常明显的,会显得比较突兀。” “线条越清晰,真实感就越低。” “《蒙娜丽莎》这幅画模糊了人物的边界,提升了真实感。” “在还没有照相机的文艺复兴鼎盛时期,画作是以写实为尊的。” “在此之前,达•芬奇的同门师兄波提切利通过画长头发来隐藏人物边缘线。” “这是对于写实的一种尝试,但改变还是不够明显。” “只有一小部分的边缘线被隐藏了,五官的线条还是非常清晰的。” “达•芬奇通过光源营造出的明暗效果,将边缘线隐藏到了面里面,创造了渐隐法。” “《蒙娜丽莎》这幅画,不仅把人物的边缘线融入到了面里面。” “在五官边缘线的处理上,也同样做到了这一点。” “你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蒙娜丽莎》是没有眉毛也没有睫毛的。” “这些都是为了达到渐隐法的最佳效果。” “达•芬奇解决了文艺复兴时期,最重要的写实问题。” “而这个问题的解决,又是以《蒙娜丽莎》这幅画为代表。” “因此,这幅画,成了卢浮宫的镇馆之宝。” “我这样说,你是不是就能够明白了?” 梦心之用宗意能够听懂的语言,做出了尽可能完整的解释。 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里的《蒙娜丽莎》图片给她比划。 “明白是明白啦,可是,我的姐姐诶,”最后这五个字,算得上是宗意的第二个口头禅,“在悠悠历史长河里面,有很多人都开创了特殊的绘画技法,也不能说渐隐法就比别的画法更有意义,对吧?那为什么其他画没有这么多历史之最呢?肯定还是因为《蒙娜丽莎》本身藏着密码。” 纵使是博物馆专业的,梦心之也被宗意的一个又一个问题,给问得没有了脾气。 小姑娘却一点都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甚至也有自己的一番逻辑: “我的姐姐诶,你想啊。” “说《蒙娜丽莎》是卢浮宫的镇馆之宝,我都是往轻了说的,对吧?” “这幅画应该是人类历史上最贵的画作,没有之一了吧?” “我还很小的时候,姐姐不是就和我一起看过吉尼斯世界纪录吗?” “当时是不是有看到,在1962年的时候,《蒙娜丽莎》这幅画,保费就已经达到了一亿美金。” “这可是创造了吉尼斯世界纪录的!” “那可是1962年啊,我的姐姐诶。” “放到现在,怎么都要几十亿美金不止了吧?” “这幅画要不是和电影里面说的一样,是有密码的,怎么可能这么贵呢?” 好好的说着艺术,宗意就把注意力,给放到了画的保费和价值上。 博物馆里面的画,又不是可以随便拿出来卖的。 没有交易,哪有价格? 《蒙娜丽莎》这幅画,到底是不是人类历史上最贵的画作,还真的是无从说起。 用成年人的专业逻辑解释了半天,怎么都解释不通,梦心之只好兵行险着。 “《蒙娜丽莎》这幅画特别贵的最根本原因,是因为达•芬奇不是专业画家。” 梦心之语出惊人。 “啊?”宗意张大了嘴巴,“姐姐,你是在开玩笑吧?文艺复兴后三杰之首的列奥纳多•达•芬奇不是专业画家?” “当然不是开玩笑。达•芬奇除了会画画,还是数学家、生物学家、天文学家、力学家和解剖学家……一大堆的家家家家家,画画对于他来说,就只是众多爱好中的一个,只不过是刚好流传下来比较有名而已。” 梦心之借鉴了宗意对古典音阶的运用,用宫商角徵羽连唱五个“家”。 “可是,我的姐姐诶,这个也解决不了《蒙娜丽莎》为什么最贵的问题啊!达•芬奇这么厉害,反过来,不还是更说明《蒙娜丽莎》里面很有可能是藏着密码的吗?要不然怎么这么贵呢?” 事实证明。 宗意不仅没有被说服,反而更加坚定了。 梦心之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现在就来告诉你,一个非专业画家的画,为什么这么贵。” “好的,好的,好的,姐姐你快说给我听!” 宗意支着下巴,把自己伪装成一朵渴望知识的小花。 “因为达•芬奇不是专职画画的,所以他对于绘画的理解,也和同时代的画家不一样。尤其是在颜料的调配上,达•芬奇是非常随心所欲的。我和你说过吧,有时候颜料用多了,达•芬奇就喜欢用拇指把颜料按平。” “是的呀,姐姐,你和我说过,达•芬奇流落在欧洲之外的唯一一幅作品,《吉内芙拉•德•本奇》就是因为有了达•芬奇的指纹,才没有再被人质疑是不是达•芬奇本人的作品。你还说达•芬奇的好几副画里面都有留下拇指的指纹,可以相互印证。” “没错,这些指纹,也可以从另外一个层面,证明达•芬奇作画时候的随心所欲。” “可是,我的姐姐诶……” “别可是了,现在给你解释。”梦心之用了一个非常独特的视角,力求能把钻进钱眼里面的宗意给拉出来: “因为达•芬奇首先是科学家。” “所以他的颜料调配,更多是功能性的、科学性的,只要颜色对了就行。” “他并不像同时代的其他画家那么潜心研究颜料。” “也没有从一开始,就想着让自己的画作分毫不差地流芳百世。” “达•芬奇用来作画的颜料里面,有很多都是容易被时间侵蚀的。” “这意味着,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画会很容易改变原貌。” “卢浮宫博物馆既然收藏了这幅画,肯定是希望这幅画,永远都是最初的样子。” “为了实现这一点,博物馆每年都需要投入巨额的维护费用。” “这些维护费用一旦产生,是不是都会叠加到这幅画的价值里面?” “这样是不是就导致了这幅画,贵的出类拔萃?” “也正是因为这幅画这么脆弱,博物馆才需要给它上创造吉尼斯世界纪录的保险。” “这样是不是就能解释,这幅画为什么这么贵?” 梦心之尽力了,如果宗意还是没有办法被说服的话,也只能由她去了。 本来嘛,教育小孩是爸爸妈妈的责任,又不是她这个做姐姐的职责所在。 “哇哦,原来是因为达•芬奇乱用颜料才这么贵啊!”宗意拍着手站了起来,“这样就对了嘛!” “对了?” 梦心之反而不自信了起来,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把固执己见的妹妹给说服了。 她可以不教育妹妹,却也不希望因为一部电影,把妹妹给带沟里去了。 “是啊,这就和小时候我拿刚吃过饭还出了很多汗的手去摸我最喜欢的公主裙是一样的道理嘛。” 宗意又兴奋又遗憾,拉着梦心之的手,摇啊晃啊地说:“你还记得吧姐姐?被我摸过的那条紫色裙子,到了第二年就发霉了。” “呃……是有这么回事。” 梦心之并不记得宗意有没有摸过紫色公主裙,更不记得有没有哪条发了霉。 她只想抓住一切机会,让妹妹不要被电影给带偏。 “太有意思了,原来呀,《蒙娜丽莎》这么贵,是因为达•芬奇又是乱调颜料又是乱摸导致的呀啊!”宗意高兴地转着圈圈,“哈哈哈哈哈,这样确实是挺增加维护的成本的,就像我经常增加妈妈的负担一样。” 终于,宗意同学的逻辑也自洽了。 笑出古典音阶,开心地下楼睡觉去了。 留下看了十几遍《达•芬奇密码》的梦心之在五楼的天台发呆。 她不相信真的有什么达•芬奇密码。 在梦心之看来,电影里面对达•芬奇画作的研究,就和红学研究红楼梦似的,在很多细节上,都研究得有些过了。 比如贾宝玉是皇帝的私生子甚至是太子啊。 所谓的“假宝玉”实际上是“真宝玉”啊。 不管是为《达•芬奇密码》议论不止,还是为《红楼梦》争论不休。 都是把一本小说当成史实来研究。 在文物和博物馆专业出身的梦心之看来,这么做完全就没有意义。 要说史实,要说相信,她只相信出土文物。 历史已逝,只有文物,能够还原真相,或者,至少是真相的一部分。 可是,奇怪的是。 她又经常会做一些离奇的梦。 比如看了《达•芬奇密码》,就梦到蒙娜丽莎。 是丽莎夫人这个人,而不是这幅画。 在梦里,丽莎夫人唱歌给她听。 梦心之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里,听过那么好听的声音。 再比如去辽宁博物馆看了《洛神赋图》,就梦到曹植和洛神的爱情纠葛。 在梦里,她和洛神在水面翩翩起舞,探讨人世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爱而不得。 很是有些玄幻。 但梦里的一切都过于真实。 像达•芬奇的画是因为颜料调配问题,比同时期的画作更难保存这样的理由,就是她在梦里和丽莎夫人沟通的时候,得到的答案。 那个时候,梦心之才六岁,还不识字。 在生活里面,也没有可能接触过这些信息。 两年之后,第一次跟着爸爸出国旅游,就去了卢浮宫,还专门去看了“小小的”《蒙娜丽莎》。 她只是想去看看,并没有要得到什么答案。 和大部分游客一样,走马观花,匆匆拍张照片就准备走。 却在离开的时候,无意中从一个会说中文的工作人员那里,收获了一个消息。 《蒙娜丽莎》的维护费用,远远高于其他画作是事实。 达•芬奇的颜料调配问题,也确实是他的传世作品维护费用高昂的原因之一。 工作人员还特别举例了《最后的晚餐》。 说达•芬奇在作画的时候,不喜欢用从中世纪开始就已经被广泛应用的湿壁画颜料。 而是使用了他自己独创的,混合了鸡蛋和牛奶的“有机”新颜料。 导致他的画作有很多严重剥落的部分根本没有完全修复的可能。 工作人员的话,简直可以和丽莎夫人在梦境里告诉她的知识点合二为一。 梦心之也因此,开始对自己的梦境,格外注意。 她后来又梦到过一次丽莎夫人。 那时候她已经上中学了。 那一天,可能是因为听爸爸唱了一晚上的“蒙娜丽莎她是谁”。 然后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在梦里,丽莎夫人告诉她,蒙娜丽莎的身份和所有后世人猜测的都不一样。 丽莎夫人说自己是一个歌女,拥有天籁般的嗓音。 就像梦心之第一次梦到她的时候那样。 丽莎夫人还说,她和达•芬奇在音乐上惺惺相惜。 她是第一个把达•芬奇推向佛罗伦萨的艺术殿堂的人。 是她让达•芬奇的颜值和才华为佛罗伦萨人所熟知。 他们是一辈子的知音。 因此,达•芬奇去哪儿都会带上她的画像。 哪怕晚年离开佛罗伦萨去法国做宫廷画师,也是一样。 没错,在梦里,蒙娜丽莎告诉梦心之,达•芬奇是以一个帅气逼人的音乐家身份,开始在佛罗伦萨崭露头角的。 不是画家,不是科学家,而是音乐家。 并且重点是帅、很帅、非常帅。 梦醒之后,梦心之去图书馆查了无数的资料。 蒙娜丽莎是谁这个问题,没有资料能给出明确的解答。 但达•芬奇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帅,并且是以音乐家的身份出道这件事情,竟然是真的! 历史上的达•芬奇不仅很会唱歌。 笛子和七弦琴的演奏技艺,也一样出类拔萃。 可真真是应了《红楼梦》里的那句话——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这也坚定了梦心之大学要学文物和博物馆专业的决心。 第4章 东坡挚爱 “阿心,怎么一个人在天台吹风?” 宗极拿了两瓶开过的啤酒走上了五楼的天台。 把其中的一瓶,拿给了梦心之。 “大概是等爸爸来找我喝酒吧。” 梦心之笑着接过啤酒,和宗极碰了一下瓶脖子,一口就喝掉了小半瓶。 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就和宗极给她递过去的,是一瓶玻璃瓶装的矿泉水似的。 “你这是一晚上没喝水?渴成这样。”宗极不甘示弱地跟着喝了一大口。 “确实是没喝。”梦心之自己又喝了一口,才放下酒瓶,略显无奈地和宗极说起了缘由,“一晚上,光顾着和妹妹讲《蒙娜丽莎》了。” “蒙娜丽莎?”宗极帮梦心之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尾,“你该不会是拉着阿意一起看《达•芬奇密码》了吧?” “是妹妹拉着我看的。这锅我可不背!” 梦心之把手上的啤酒喝完,对着宗极摇了摇空瓶,眼神里面,带了点示威的意味。 “怎么都上升到背锅的程度了?” 宗极仰头,一口把自己手上的啤酒给喝完了。 他一点都不渴。 面对女儿有意无意的示威,还是没办法就那么一笑而过。 别的事情可以让女儿青出于蓝,喝酒的话,就大可不必。 岁月有时候真的有点神奇。 宗极不免想起梦心之小的时候,吃碗加了料酒的沙面汤,都能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整整六个小时。 现在倒好,给她拿瓶啤酒上来聊天,整得和要表演吹瓶似的。 如果他刚刚带上来的是一瓶红酒,是不是这会儿差不多也要见底了? 宗极倒是不觉得把女儿的酒量给练出来有什么问题。 女孩子嘛,不会喝酒还是比较容易吃亏的。 事实上,梦心之只有在家是海量,到了外面就是标准的滴酒不沾。 就很神奇的,连劝她喝酒的人都没有。 梦心之长得比较不一样,属于那种看起来就和酒精绝缘的气质。 她更应该生活在顾恺之的画里,而不是一千六百年后的二十一世纪。 “妹妹看了一半,就问我说达•芬奇的画作里面,是不是真的有密码。害得我解释半天。差点就以为会解释不清楚,要被妈妈千里追杀了。” 梦心之摸了摸心口,像是被东施效颦的那个西施。 “那不是也挺好的的吗?你妈妈要是有千里追杀的心,我就带着她去看你。她负责追杀,我负责保护。咱们父女俩找个避开你妈妈视线的地方喝酒聊天。” 宗极一下就规划好了行程。 梦心之抿着嘴,似笑非笑地对着宗极点头。 鼻子里发出近似于赞同的声音。 “你这什么表情?”宗极没来由地开始心虚。 “思考过后,对可行性表示不信的表情。”梦心之回答。 “不信?”宗极佯装生气,一脸严肃道,“咱父女之间,现在连这么点信任都没有?” “那必须没有啊。我妈要是想追杀我,你肯定是她的头号杀手啊。”梦心之对宗极的家庭地位了然于心。 “我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好吗?我得让你妈妈以为,我和她是一国的,才能为阿心谋求更多福利,对吧?”宗极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比如呢?”梦心之没有送上台阶。 “比如……”宗极迅速搜索了一下记忆库,“你毕业之后想去留学,你妈坚决不同意,最后还不是我帮你搞定的?” “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梦心之一点都没有诚意地回应道。 “什么叫真像?事实也是如此!” “明明是我自己拿了奖学金,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我妈知道她反对也没用。” “反对有没有用,和反不反对是两回事。”宗极再次强调,“你怎么能磨灭爸爸在这里面的作用呢?” “我都不想揭穿你啊,我的爸爸。” 梦心之摆出了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 这态度让身为老爸的宗极浑身都不得劲。 “我还就等着你揭穿了!”宗极如是说。 “行吧,既然老宗同志这么想求锤,那就让你得个锤子。”梦心之猜都能猜到,“你是不是和我妈说,我如果继续留下来,会把妹妹给带偏。最好的办法就是别让我们两个整天凑在一起。” “呃……这个……”一秒语塞过后,宗极开始强词夺理,“英雄不问出处,理由只管用处……你甭管我说了什么,你就说你妈是不是没有再反对了?” 这样的爸爸,鲜活地像是没有长大。 甚至可以用可爱来形容。 梦心之拿空了的酒瓶和宗极碰了碰,说道:“好,给我们老宗同志记上一功。” “庆功酒怎么能是空瓶?”宗极往后躲了躲,伸手拿过梦心之手里的空瓶,挑了一下眉,“等着,爸爸再去拿两瓶啤酒上来。” 梦心之没有异议。 趁着这个间隙,抬头仰望夜空。 今天的月亮很圆。 孤零零地挂在天上。 好在月光是暖暖的橙色。 调和在一起,倒也没有太多高处不胜寒的冷意。 梦心之忽然就想,月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挂在天上的? 【明月几时有】,问的是某一天、某一个时节。 还是在更深层次地探讨月球的起源? 过了快十分钟,宗极才拿了两瓶原浆上来。 也难怪梦心之会有时间想这么多。 宗极把其中的一瓶递给梦心之:“阿心是又梦到和丽莎夫人一起唱歌,才想着再看一遍《达•芬奇密码》的吗?” “真不是我要看的!”梦心之接过啤酒,无可奈何道,“妹妹还没睡?她说是我带她看的?” 梦心之心里清楚,如果爸爸刚刚下楼的时候,没有发生点什么,就不会拿两瓶啤酒拿这么久,也不会一上来又把话题给拉了回去。 “没有。”宗极帮小女儿解释了一下,“阿意也说是她自己要看的,这会儿正兴奋地拉着你妈妈在说。” “我妈压根就不相信是不是?”梦心之心下了然。 “嗯。你妈确实是不信。”宗极没有否认。 梦心之摇了摇头,一脸无奈:“我妈她大概是魔怔了。” “你俩彼此彼此。”宗极举着瓶子和梦心之碰了碰,“你妈妈刚刚也用了同一个词来形容你。” “是吗?我妈也说我魔怔了?”梦心之虽然意外却没有反驳,“也对,我们家要真有人魔怔的话,我的魔怔指数肯定要比我妈高一点。” “你最近真没梦见蒙娜丽莎?没有和丽莎夫人在梦里探讨探讨?”某位同志的立场一点都不坚定,一看就是受人指使过来“问责”。 尽管问的比较委婉。 “没有。”梦心之斩钉截铁。 “那阿心最近有梦见谁吗?” 宗极最大的问题,是无条件的相信两个女人——他的夫人和他的大女儿。 而这两个女人的意见,又经常都是相反的。 他夹在中间,既是甜蜜又是左右为难。 “有。”梦心之并不隐瞒,“做毕业实习课题的时候梦见了王闰之。” “王闰之?”宗极一下没反应过来,“历史上的人物?” “嗯。你应该还挺熟的。” “哪有啊,爸爸可做不了和历史人物坐在一起唱歌跳舞、谈天说地的梦。”宗极连连摆手。 “在梦里,王闰之和我说,她是苏轼一生的挚爱。”梦心之稍作提醒。 “等会儿,苏东坡一生的挚爱?” 宗极立马想到了苏轼那首著名的千古悼亡词《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宗极顿了顿,“这首《江城子》我记得是苏东坡写给发妻王弗的。你梦见了王弗了?” 宗极的眼睛亮亮的,显然是对这个话题真的感兴趣。 “不是,苏轼有两个老婆,王闰之是他的继室。我梦见的是王闰之。” “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王闰之是王弗的堂妹,对吧?” “嗯。”梦心之应和道,“东坡居士的一生一共有三个女人,都姓王,发妻王弗、继室王闰之、侍妾王朝云。” “这倒是不一定。”宗极卖了个关子。 “哪里不一定?” “东坡居士的侍妾名朝云字子霞,名和字都是苏东坡取的,她一开始是买来的侍女,这种情况,原来是不是姓王,还真不好说,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宗极很喜欢和梦心之聊她的梦境,尤其是涉及到中国古代历史人物的。 不像达•芬奇、蒙娜•丽莎那一类的话题。 他了解的不够多,也没可能聊得太深入。 换成“挺熟”的苏东坡,那就不一样了。 关于苏东坡终其一生,最爱的女人究竟是谁一类的话题,宗极还是很有话说的:“你这个一生挚爱的说法还挺新鲜的。王闰之是东坡居士的三个女人里面里面最没有存在感的。” 宗极解释了一下,他为什么一开始说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你要说东坡居士的最爱是王弗或者王朝云,我都能接受,你要说是王闰之,估计很难找到有共鸣的人。” 梦心之沉默了。 爸爸的想法,多半代表了主流的看法。 宗极兴致来了,开始一边念,一边解释苏轼那首流传千古的《江城子》: “用词写悼亡,苏轼是首创。”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发妻王弗去世十年,还能被东坡居士惦记,这不是一生挚爱是什么?”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那么多的生活细节,那么多的过往曾经,还有这泪千行,不是一生挚爱,哪里来的年年断肠? “东坡居士的三个女人里面选一个做挚爱的话,我选王弗,再不济也是王朝云。” “不是有人说《饮湖上初晴后雨》写的就是苏东坡和王朝云的相遇吗?”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多美的意境?” “十年生死两茫茫的王弗,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王朝云,哪个不比王闰之千古留名?” 宗极解释完了,还不忘加一句拉踩:“王闰之只留下一个千古骂名吧?是她把东坡居士留在家里的诗稿烧了个百分之七八十,对吧?这就是完全不懂苏轼文字的价值啊!你说这样的人,是东坡居士的一生挚爱,你爸爸我第一个不服。” …… 天台。 月光。 诗在远方,词在耳畔。 梦心之安安静静的,没有打断爸爸的分析。 爸爸的疑惑也一样是梦心之的。 在梦到和王闰之喝闺蜜下午茶之前,她对东坡居士生命里的三个女性的看法,和爸爸是一模一样的。 梦心之的毕业实习课题,是给博物馆策划一场关于苏轼的展览。 东坡居士的展览,已经做的太多太多。 她需要找一个全新的切入点。 为了设计好这个展览,她首先需要先了解苏轼的一生。 在寻找资料的整个过程里面,她都没有特别关注过王闰之。 也没准备让王闰之在苏轼的一生里面,占有特别大的比重。 实事求是地说,王闰之在她能找到的资料里面,确实是没有太大的存在感。 在东坡故里,有很多关于苏轼和他的父亲苏洵弟弟苏辙的遗迹。 最出名的当属三苏祠博物馆。 关于王弗的遗迹也随处可见,还有很大的一个墓地。 时至今日,关于王闰之的遗迹,在东坡故里,几乎可以说是无迹可寻。 不仅没有留下什么遗迹,在苏轼的传世佳作里面,也只占有很小的比重。 甚至没有任何一首,是“耳熟能详”的。 完全比不了写王弗和王朝云的。 可梦心之偏偏就梦到了王闰之。 在梦里,她请王闰之喝了一个非常时尚的闺蜜下午茶,在一栋非常现代的建筑里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字里面都带一个之,梦醒之后,梦心之发现自己被梦里的“闺蜜”给说服了。 梦境里的王闰之,穿着宋代的衣服,说着现代的语言。 那感觉,有点像是和穿着汉服的小姐姐一起逛街。 在梦里,闰之姐姐计较的东西很少。 她不介意后人怎么评价她,唯有苏轼一生挚爱的名号割舍不下。 梦心之问了王闰之一个问题。 恰好就是刚刚宗极拿来问她的那一个。 不算太礼貌,却足够直接。 梦心之:“闰之姐姐,十年生死两茫茫的王弗,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王朝云,哪个不比你千古留名?” 王闰之:“十年生死两茫茫……惟有泪千行。堂姐死后十年才得一个梦,梦里才有泪千行,这算得了什么?我给东坡写封信,他的泪就不止千行了。” 说到这儿,王闰之给梦心之念了一首苏东坡写给她的词——《蝶恋花•送春》: 【雨后春容清更丽。只有离人,幽恨终难洗。北固山前三面水。碧琼梳拥青螺髻。】 【一纸乡书来万里。问我何年,真个成归计。白首送春拚一醉。东风吹破千行泪。】 这首《蝶恋花》梦心之在收集苏轼资料的时候看到过。 在她原有的概念里面,这首词,与其说是写给王闰之的,不如说是在写苏轼自己的思乡之情。 因为梦境里面是闺蜜的关系,梦心之没什么顾忌,直接打趣:“这首词都没有提到闰之姐姐的名字,哪里看得出来是写给姐姐的?” “妹妹这么说就没意思了。”王闰之反驳道,“那首所谓的千古悼词也没有提到堂姐的名字吧?” “所以,《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写的不是王弗?”梦心之根本不相信。 “我不是这个意思。东坡和堂姐,肯定是有过相敬如宾、相濡以沫的年岁。”王闰之给出了自己的解答:“但他写下那首《江城子》,与其说是怀念堂姐,不如说是怀念年少时意气风发的自己。” “与其说……不如说是。”梦心之哈哈大笑,“我怀疑闰之姐姐在盗用我的句式。” “我在你的梦境里用什么句式,还不都是你说了算?”王闰之斜睨了梦心之一眼。 梦心之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好像也是哈。” “堂姐陪东坡走过的,是他人生最肆意的那十一年。他怎么可能不怀念?”王闰之言归正传。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站队自己的闺蜜,学了多年文物和博物馆专业的梦心之并没有这么容易被说服:“是这样吗?” 王闰之笑着回应:“知道妹妹还是不信。如果你认为死后几年还写悼词代表一生挚爱,东坡写给我的其实更真挚,并且还不是想想而已,而是付诸了行动的,你不能因为那首《江城子》在后世流传最广,就认为那是一生挚爱。” “付诸行动?”梦心之问,“什么行动?” “妹妹知道我的封号是同安郡君吧?”王闰之找梦心之确认。 “嗯。知道的。”梦心之点头回应。 “那就行了,都不用等十年,我死后第三年,东坡给我写了一首《蝶恋花•同安生日放鱼,取金光明经救鱼事》,在我生忌的那一天,买鱼放生,为我祈福。” 王闰之借着这首词的名字,顺势回应梦心之最开始的“挑衅”:“这总有提到我了吧?” 梦心之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看过这首词。 但就是能在梦里,清楚地背诵里面的每一句: 【泛泛东风初破五。江柳微黄,万万千千缕。佳气郁葱来绣户。当年江上生奇女。】 【一盏寿觞谁与举。三个明珠,膝上王文度,放尽穷鳞看圉圉。天公为下曼陀雨。】 确实如王闰之所说,这首词不仅情真意切,还有有付诸具体的行动,【放尽穷鳞】——把买来的鱼全都放了。 短短的一首词从王闰之的出生开始写,写完了她的一生。 不是单纯地记录一下梦境,就草草了事。 王闰之:“心之妹妹,知道为什么【当年江上生奇女】吗?” 梦心之:“啊?不知道诶。” 王闰之:“因为我出生在罕见的闰正月,我的名字里的闰字,就是这么来的。” 又是一个梦心之在生活里面没有关注过的知识点。 梦心之睡醒之后,还特地去查了一下,闰正月到底有多罕见。 历史上距离现在最近的闰正月,是1640年,再往后的下一个,是2262年。 不得不说,梦心之有些被梦境里的闰之姐姐给说服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在现在流行更广,并不代表当时的思念更强。 可是,既然苏东坡对正室和继室的感情都是经年怀念的。 那到底谁才是挚爱这个问题,还是不太好就这么下定论。 有思及此,梦心之换了一个角度:“我还有一个疑问。不知道问了会不会让闰之姐姐不高兴。” 梦里的王闰之,和在历史里面留下只言片语的那个王闰之,差别实在是有些大。 大到梦心之觉得自己可以“没大没小”畅所欲言。 “你可以问问,回头我再告诉你,我会不会不高兴。”王闰之的回应竟然有些俏皮。 梦心之:“那我就问了啊。” 王闰之:“嗯,我等着。” 梦心之:“在乌台诗案的那个时候,换做王弗和王朝云,都不可能烧掉东坡居士的文字。那是他的生命啊。所以,我们后世人都说,东坡居士的三个女人里面,就属你最没有才华,也最不懂他。闰之姐姐你认同这个说法吗?” 又是一个大多数人,包括爸爸宗极会有的疑惑。 王闰之没有生气,却斩钉截铁地提出了反对:“你们后世人都错了,只有我最懂他。” 梦心之:“何以见得?” 王闰之:“命要是没了,哪里还有后来的传世之作?如果我那时候不烧了他的文字书信,乌台诗案他就交代在42岁了。在那样的情况下含恨而终,别说后面的传世之作了,连他以前的诗文,都不见得能传下来多少首?” 梦心之:“这个……” 王闰之:“你们只说我烧了多少,怎么不想想,东坡流传下来诗词书信为什么还是这么多?” 梦心之:“姐姐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王闰之:“是吧?你们总说,在东坡的文字里面,找不到太多关于我的,还说我一点都没有才情。那些统统都不是事实。” 梦心之:“那事实是什么呢?闰之姐姐。” 梦心之求知若渴的时候,嘴巴最甜。 哪怕在梦里,也是同样的性子。 在这一点上,宗意是随了姐姐。 王闰之:“事实是,我把能展现我才情的诗词书信都烧光了啊。再有,比起让他做什么天下文章宗师,我更希望他只是一个简单而快乐的吃货,比起保护他的文字,我更愿意烧菜给他吃。” 梦心之:“可是,哪怕不说你的堂姐王弗,王朝云也是你跨不过去的坎儿啊。淡妆浓抹总相宜诶,那是多么美好的相遇。” 王闰之:“淡妆浓抹总相宜,写的就是风景。过多的解读,都是你们后世的以讹传讹。” 梦心之:“行,那我不说这些揣测性质的。东坡居士曾亲笔为王朝云写下过【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哪怕别的事情是后世以讹传讹,亲笔写的,总做不得假吧?” 王闰之:“是做不得假。朝云十二岁便被买入府做侍女,从她十二岁到十八岁,皆由我亲自调教。在她十八岁的时候,也是我让东坡纳她为妾室。你说东坡为什么说惟有朝云能识我?连东坡肉都是我教她做的!” 在梦里,梦心之和闰之姐姐聊了很多。 一开始,梦心之是非常坚持自己的立场的。 直到王闰之和她说:“你既然能查到东坡亲笔给王朝云提的字,肯定也能找到他写给我的《祭亡妻同安郡君文》里面最重要的信息。” 梦心之问:“什么信息?” 王闰之答:“东坡对自己身后事的安排。他要求死后和我葬在一起,【唯有同穴,尚蹈此言】。她们流传下来的故事再多又如何?和东坡生同衾死同穴的人,只有我一个。不是堂姐王弗也不是侍妾王朝云。” 梦心之在这个时候醒了,醒来之后,她就发现自己在梦里被说服了。 如果生则同衾死则同穴,生生世世都想在一起的那一个人都不是一生挚爱,那还有谁能是? …… 梦心之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回应诗兴大发的爸爸:“我是学文物的,【有人说】这样的字眼,在我这里是不能被接受成为证据的。在梦里,王闰之和我说,《饮湖上初晴后雨》和王朝云没有关系。” 既然【有人说】不被接受,宗极就开始摆事实:“那她把苏东坡的文字书信烧了个【十亡其七八矣】总是历史上有记载的吧?” “首先,苏东坡因为心疼自己的诗稿,在重新整理的时候,很可能用了夸张的修饰,其次,王闰之这么做救了苏东坡的命,让他在乌台诗案活了下来。” 梦心之用了从梦里得到的理由:“该流传下来的,早早就有人记录了。没有那一烧,哪来乌台诗案之后的那么多传世之作?别说后面的没有了,那之前写的,也可能大部分都失传了。” “那倒也是,如果东坡居士那么早就撒手人寰了……”宗极有点不敢想下去:“这也是王闰之在梦里和你说的?” “是的。”梦心之向来不对爸爸隐瞒自己的梦,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我们阿心的梦,可比【有人说】靠谱多了。”宗极感叹。 “爸爸确定不是在取笑我?”梦心之盯着宗极看。 “当然!”宗极再次拿酒瓶和梦心之碰了一下,一大口原浆下肚,紧接着又来了一句,“听你这么说,我还想起来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 “苏轼的弟弟苏辙,写过两篇祭文《祭亡嫂王氏文》,写的都是王闰之。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情。也是苏轼的正室王弗不曾有过的待遇。” 宗极自己做了一个小小的总结:“这也能从侧面说明,王闰之对于苏轼一家人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是不是?” 梦心之看过这两篇祭文。 做完和王闰之喝闺蜜下午茶的梦,她专门去梳理了一下关于王闰之的资料。 她是有意为之,知道有两篇《祭亡嫂王氏文》属于正常。 宗极也知道这样的细节,就让梦心之很是有些意外。 “爸爸,你以前可没有这么了解历史人物。” “阿心也说是以前了,以前和现在能一样吗?”宗极一脸的得意。 “有什么不一样?” “以前呢,爸爸对历史人物的喜欢,只要做到走马观花就够了,现在就得配合阿心随时可能会做的梦。不了解深入一下,怎么能像现在这样,和阿心这么有话聊呢?” 有爹如此,女复何求? “表扬一下,老宗同志为了和我有共同话题,也真的是有够拼的。”梦心之回敬了一下宗极。 “那不然呢?谁让我是你爸?”宗极很是有些骄傲。 梦心之却忽然严肃了起来:“爸爸不会觉得我是神经错乱吗?” “必须不觉得!” “还是爸爸最好了。”梦心之放下酒瓶,挽起了宗极的胳膊,不无感叹地说:“我妈都已经放弃对我的治疗了。” “不会的。”宗极又帮梦心之整理了一下头发。 “怎么不会?”梦心之撇了撇嘴,“你看看我妈那副整天担心我把妹妹带偏的嘴脸。” “你每次做完梦,都会第一时间去查典籍。你还为了你的那些梦,选了文物和博物馆专业,这么孜孜以求的韧性,也没有梦到什么都信。我可想不出来,这样的阿心有哪里错乱,又或者会把人带偏的。” “妈妈要是能和你一样想就好了。”梦心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有什么的?随便你妈妈怎么想呗,反正爸爸永远站在你这边。”宗极举起酒瓶。 梦心之也拿起自己的,轻轻碰了一下,一口把剩底的全部喝下。 她摇晃着空酒瓶,看破且说破:“你和我妈是不是也说了同样的话?” 宗极并不否认,后退一步,故作惊讶道:“阿心是怎么知道的?该不会爸爸和妈妈说的私房话,阿心都能梦到吧?” “难说哦~谁让我跟我妈姓梦呢?姓梦的人,做什么梦都不奇怪。” 说是这么说。 梦心之的梦其实并不离经叛道。 能出现在她梦里的,全都是她在生活里面认真研究过的作品或者历史人物。 唯一奇怪的地方在于,她总能和刚刚看到过的艺术作品,或者正在研究的历史人物,成为“没大没小”的闺蜜或者忘年交。 用非常现代的语言,聊着古今中外的话题。 并且总能在梦里豁然开朗。 解决掉她在研究时候的那些百思不得其解的细节。 梦心之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样的梦的。 她的记忆开始于六岁。 那一年,爸爸带她去电影院看了《达•芬奇密码》。 那是她第一次看电影,也是第一次梦见艺术作品里面的人。 或许以前也梦到过,只是太小她不记得。 又或许,她在六岁之前,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艺术作品。 也没有人会因为她想看一幅画,就不远万里地带她去卢浮宫。 同样是做梦这件事情。 妈妈觉得她神经错乱,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爸爸认为她充满想象,开始恶补历史知识。 天大地大,爸爸最大。 千好万好,爸爸最好。 梦心之最最最喜欢她给自己选的爸爸。 六岁的那一年。 她见宗极的第一面—— 问宗极的第一个问题—— “你能不能做我的爸爸。” 第5章 药石无医 “极极子,让你上去教育一下梦心之,你教育到哪个国家去了?” 一道声音,从五楼的楼梯,传向天台。 这道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叫【极极子】的时候。 到了【梦心之】这儿,就变得没有感情。 爸爸叫她阿心,妈妈称呼她全名。 一个称呼,亲疏立现。 梦心之对这道声音有条件反射。 她赶忙松开爸爸的手。 稍息立正站好。 就差直接行个军礼,等待着家里最高指挥官的检阅。 完全没有了和爸爸在一起时候的那种放松的姿态。 梦心之很怕自己的亲妈。 发自灵魂深处的。 别人觉得你有病,可以回家找妈妈。 亲妈觉得你有病,你还能怎么办? 高唱一句:【我要我要找我爸爸】? 如果是别的任何情况,这招肯定都是管用的。 遇到妈妈梦兰亲临现场,梦心之宇宙第一等的好爸爸就会临时性失能。 用爸爸的原话来说,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兰兰子,教育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嘛,尤其是阿心这种顽固分子,肯定得好好教育。都这么大了,再不教育就要走偏了。” 宗极完全站在了自己老婆的这一边。 毫无节操、两面三刀。 梦心之对于这样的爸爸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千好万好,老婆最好。 ——这句式怎么这么眼熟? 牵扯到妈妈梦兰,梦心之就算把【去到哪里也要找我爸爸】唱得再好听。 她的好爸爸也只会在妈妈离开之后对她进行“延迟满足”。 嘴上的抗议当然是必不可少的。 打心眼里,梦心之并不介意。 事实上,她从小到大,都非常热衷吃爸爸妈妈的狗粮。 她能这么健康快乐地长大,有一多半,都是被狗粮给撑起来的。 在梦心之的认知里。 父母能够给到小孩最好的传承。 从来都不是帮忙安排好一切。 也不是动不动就来一句【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而是对小孩子进行言传身教。 看看爸爸妈妈是怎么做的。 见见爸爸妈妈是怎么相爱的。 学学爸爸妈妈是怎么努力实现自己目标的。 这样的爸爸妈妈,不会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小孩子身上。 比起那种动不动就说【你知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你都放弃了什么】的家长,言传身教的父母,反而会让小孩子有更大的成长空间。 梦心之不确定,梦兰是不是一个好妈妈。 毕竟,这个女人在十八岁的时候就生下了她,并且让她一直到六岁都不曾有过爸爸。 六岁之前的记忆,在梦心之的脑海里,已经非常模糊了。 她只朦朦胧胧地记得,妈妈似乎是一个很成熟的人,能解决一切问题。 上能装灯泡,下能修下水道。 妈妈的人生,在她自己二十四岁的这一年重启了。 在有了爸爸之后,妈妈变成了家里最幼稚的幼稚鬼。 妈妈的幼稚程度,是与时俱进的。 家里人口越多她就越幼稚。 怀上宗意之前,她只是比大女儿梦心之幼稚。 宗意长到三岁的时候,妈妈又有了一次质的飞跃。 幼稚程度——三岁不如。 这也导致梦心之的成长经历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 因为她经常会被爸爸教育:【阿心啊,你要让着点你妈妈】。 对,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家长,让哥哥姐姐让着弟弟妹妹时候的语气。 就差直接在后面补上一句:【你妈妈还小】。 记忆伊始,小小的梦心之并不想让。 可她刚有了爸爸。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爸爸迷。 既然是爸爸说的,她就勉为其难答应了下来。 一让就让到现在。 梦心之一直都坚信,是她先和宗极有了父女的缘分,才会有极极子和兰兰子的故事。 身为红娘,梦心之的心里只有骄傲。 因此她一点都不介意吃下根源在于她自己的狗粮。 就是苦了小阿意。 梦兰不允许宗极有小棉袄,一件都不行,更不好说是两件。 她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老公,就算那两个“女人”都是她自己生的,也一样没的商量。 很是有些霸道。 哪怕宗意才五六岁的时候,梦兰急起来都会说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语言。 比如,【你有本事找你自己的老公去,你缠着我的老公干什么?】 宗意的神经不像梦心之那么大条,也不太能够接受“延迟满足”。 她接受不了小小的自己,为什么要让着妈妈那么大的一个人。 就这样,小阿意经常经常委屈到哭鼻子。 隔三差五跑到梦心之这里找安慰:“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的妈妈是不是得了一种永远都长不大的病?” 宗意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像是噙满了泪光,也像是装着漫天繁星。 梦心之把小小只的宗意抱了起来,勾了勾她的鼻子,温柔回应:“是啊,那种病的根源叫爱情。” 宗意似懂非懂:“我的姐姐诶,那叫爱情的病能治吗?” 梦心之摸了摸宗意的头:“不行哦,我的妹妹,咱妈得的这个病,在咱爸这儿,早就药石无医了。” “啊?那阿意也太惨了吧。” 小姑娘强忍着的眼泪哗就流下来了,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趴到梦心之的肩膀上抽泣,“不会我长大了,妈妈还没有长大吧?” 梦心之并不介意宗意拿她的肩膀当纸巾,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安慰道:“阿意不哭,这又不是坏事。好的爱情才会让人一直幼稚下去。” 梦心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多大道理。 可能是因为她从小就得让着妈妈。 让着让着,就悟出了这么个道理。 也可能是在她最模糊的记忆里,妈妈是一个坚强的、成熟的、无所不能的人。 小家伙一边吸鼻子一边嘟囔:“那我长大了,岂不是还要反过来照顾我妈那个坏透了的女人?” “阿意长大了本来就是要照顾妈妈的啊。”梦心之尝试给予正确的引导。 “我不要,就算要照顾,我也只照顾爸爸。” 和梦心之一样,宗意也是个爸爸迷。 “那也可以的,阿意照顾爸爸,爸爸再去照顾妈妈。” “那姐姐你呢?”宗意怎么听都觉得不公平。 梦心之揉了揉宗意的小脑瓜,盈盈欲笑道:“姐姐啊?姐姐负责照顾小阿意啊。” 宗意认真权衡了一下,摇头道:“阿意不要,阿意只要爸爸一个就够了。姐姐可以帮忙把妈妈收了吗?” 那会儿宗意算是懵懵懂懂。 经常会被妈妈太幼稚这件事情困扰。 在梦心之的心里,都是因为她小时候,爸爸对她太好了,才会让妈妈吃飞醋到这种程度。 以至于发展到敌我不分的无差别攻击。 更让宗意这个“后来者”,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梦心之也因此,对这个妹妹格外耐心和上心。 …… “你要是知道怎么教育梦心之,就不会一天到晚的跟着她胡闹了。” 梦兰拍了拍天台的栏杆,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出声质问宗极:“你看看你建的都是什么房子。” “兰兰子,这是阿心梦里的房子啊,有什么不对吗?”宗极赶紧接话:“不还是你送阿心去学画画,学了好几年,她才能把梦里的房子给画下来的吗?” 梦心之会梦到不同朝代的历史,不同艺术作品里面的人物。 古今中外,千奇百怪。 然后还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 经历匪夷所思的情节。 每个梦都是不一样的。 但无一例外,梦境里都会有一些现代建筑的元素。 这些现代元素,并不是一开始就那么清晰的。 而是随着她绘画技能的提升,一步一步,变成了最终的样子。 像是从远到近,渐渐清晰起来的风景。 第一次梦见蒙娜丽莎,梦心之还太小。 梦境里面,除了丽莎夫人,其他都很模糊。 梦心之不确定那个梦里面是不是有现代建筑。 只模模糊糊的记得,是在一个全是玻璃的地方。 他一开口,爸爸就问是不是电影里面,卢浮宫的玻璃金字塔。 梦心之只知道摇头,却不知道具体的是什么。 稍微大一点,梦见和洛神在水面翩翩起舞的时候,旁边就已经清清楚楚地伫立着一栋水上建筑了。 那会儿梦心之还小。 梦兰也还没有什么醋都吃。 一家人经常会坐在一起,讨论她的梦境。 梦心之形容来形容去,也没说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一栋现代建筑。 梦兰就和宗极一起,鼓励梦心之,想办法把那栋建筑画下来。 梦兰还给她报了美术培训班。 梦心之花了整整五年,才真真正正地,画出了梦里的那个超现实主义的现代建筑。 她第一时间把画拿给妈妈看。 梦兰毫不吝啬地一顿猛夸。 一直到这个时候,一家人还是其乐融融的。 直到宗极说,要帮梦心之把这栋看着就不真实的楼给建出来。 一开始,兰兰子以为极极子只是说说而已。 哪曾想,宗极不仅开始找合适建造的地方,还开始研究各种土建技术。 梦兰有心要劝,宗极却一反常态:“兰兰子,这个世界,有几个人的梦想,是真的能够实现的?我要帮阿心实现她的梦想!” “拜托,极极子,梦想这两个字是这么解释的吗?” 不管梦兰怎么劝,宗极就是不听。 也因为这件事情,梦兰一步一步地把梦心之归类为“传染性神经病”。 她不仅自己犯病,还把神经病传染给了她原本非常正常的老公。 梦兰从这个时候开始认为,有必要把自己的老公看紧一点。 母女俩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结怨”的。 梦兰最后悔的事情,便是送梦心之去学画画。 要是没有她的大力支持。 梦心之也画不出建在水上的五层透明建筑。 宗极也不会为了把这个楼给建起来,整个人就和走火入魔了似的。 梦心之一考上大学,就举家搬迁到了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风景秀丽? 度假的时候,这叫风景秀丽。 居家的时候,就叫鸟不生蛋。 “我送她去学画画,是省得她在我面前嗡嗡嗡嗡一直转悠。”梦兰嫌弃道。 梦心之不乐意了:“我是蚊子吗?我就嗡嗡嗡嗡?” “蚊子哪有你烦?”兰兰子不甘示弱,疾首蹙额道:“蚊子叮一下就走,你吃饱了还哭。” “我什么时候吃饱了就哭?”梦心之说,“我又不是脑子有问题。” “啊哟,脑子有问题都轻了。吃饱了哭算什么?你还有过一边吃一边拉便便的时候呢。”梦兰总喜欢拿一些根本不存在于梦心之记忆里的事情挤兑她。 “我……”梦心之纵使有再好的修养,也一样气不打一处来。 “别不承认,你敢说你一岁之前没经常干这样的事儿?”梦兰比梦心之还气,“你知道一边喂奶一边换尿布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吗?” “我谢谢你啊,我亲爱的妈妈!” 梦心之已经非常克制了,梦兰听了还是不高兴,转头找宗极投诉:“你看看,这都是让你给惯的。” 宗极毫无原则地站在了梦兰那边,规劝道:“阿心啊,你要让着点你妈妈。” 又是这句话。从小到大。 “我……”梦心之瞬间就有了马上闭嘴的条件反射。 “你吵又吵不过你妈妈。”宗极眨了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眼睛,“你说是也不是?” 这个“小动作”被梦兰发现了。 “你俩少在那儿打哑谜。”梦兰满脸不乐意,质问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你见过别人家这么建房子的吗?就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就把房子建到水面上。还说不是神经病?” “老婆大人不要生气。”宗极赶紧开口灭火。 梦兰瞪了他一眼:“你是觉得自己老了不会得风湿?” “我这不还没老吗?”宗极不太有气势地出声反驳。 “没老也不能这么跟着胡闹啊。”梦兰又瞪了宗极一眼,忿忿不平道:“梦心之编的那些梦,也就你听了会信。一个大神经病,带着一个小神经病。” 梦心之挽起爸爸的胳膊,既不输人也不输阵地回应:“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编了?” 梦心之忽然就雄起了,她的逻辑很简单——【骂我可以,骂我爸就不行】。 她可以接受梦兰说她是神经病,却不能接受把爸爸也带上。 梦兰没搭理梦心之,而是直接拍掉了她挽在宗极胳膊上的手,干脆而又霸道地捍卫自己的权益:“把我老公的手,给我放下。” 别说,那猛地一下拍过来,还真有点疼。 粉妆玉砌的手臂上,留下了几道轻微的红痕。 梦心之“嘶”了一声,摸着自己的手背,一脸委屈道:“有没有搞错啊,梦兰女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抓小三。” “你要是小三,早被我打残了。”梦兰一点偃旗息鼓的意思都没有,“你比小三还阴魂不散好吗!” 说真的,爸爸太给力,有的时候也是一种烦恼。 妈妈也好,妹妹也好,都希望自己是爸爸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梦心之又何尝不是呢? 可惜爸爸只有一个。 是这个家里的公共财产。 谁,都不能私吞。 第6章 假冒伪劣 “宣适,你前两天说,那个注册了极光之意的工作室,是凭故事入住,并且只能住一个月,是吗?” 聂广义难得说话这么正经。 不是小宣子、不是小适子,也没有一进门就要单挑开干的架势。 这突如其来的正经,让宣适很是有些不适应。 “听程诺说,是这样没有错。” 宣适身上的毛孔,一个个的,都不安分地想要竖起来。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我怎么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呢?”聂广义认真的有些过分。 “可能……低调?”宣适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和聂广义一样,对“极光之意”知之甚少。 再问,程诺也不说。 担心说多了他就不去了。 程诺绝对是想多了。 哪个男朋友会拒绝女朋友的【入住】邀请? “下个月那个地方属于程诺?”聂广义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宣适。 “对的。”宣适被聂广义盯得心慌,毫无底线地妥协道,“要不,广义哥哥还是叫我小适子吧。”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人家给你取外号你不舒服。 等到听习惯了,人家忽然不叫了,又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宣适。”聂广义脸上的认真有增无减,郑重其事地问,“程诺用了什么故事?” “啊?” “你要干嘛?” 聂广义的话让宣适心生警惕。 “我也要编一个故事,我必须要去那里住一个月,我要看看,我的设计是怎么穿越到这个叫宗极的人的脑海里的。” 把奖项退给组委会之后,聂广义专门去查过极光之意工作室的注册信息。 除了知道经营者的名字叫宗极,和经营范围五花八门之外,就不再有其他的收获。 “编的故事恐怕是不行。程诺用的是我们之间的故事。”宣适扬了扬眉毛,说道,“只有真情流露、感人至深的故事才能得到入住工作室的邀请。” “我流你个大头露,至你个大头深,我就不信我编不了一个你和棺材板级别的故事。” 聂广义习惯了把两个字拆开,在中间加上【你个大头】。 可能因为他小时候头比较大,经常被小伙伴说,留下的报复性后遗症。 “如果你能答应我,从此不再叫程诺棺材板,我可以请你去程诺的咖啡馆做客。”宣适提了个条件。 “我脑子进水了,从意大利跑回国内喝咖啡?” 聂广义心里有气。 他知道这股憋屈到极致的无名之火,不应该往自己的兄弟身上发。 可他就是气不过也忍不住。 宣适并不以为意,他早就习惯了聂广义的性子,只是幽幽地来了一句:“是哦?我们广义大少没兴趣哦?我家阿诺的咖啡馆,可是就开在极光之意里面哦。” “哦、哦、哦,你属鸡的吗?你这是在给哥哥打鸣?” “没兴趣就算了。”宣适不再勉强。 聂广义嘴上没什么好气,心里的气却是出掉了一大半,话锋一转:“什么没兴趣?必须成交啊!” “啊?”宣适张大了嘴巴。 连停顿都没有,广义哥哥就开始进入全新的话题:“那个工作室不是只能一个月一个月地凭故事入住吗?一个月要怎么开咖啡馆?那里不止一栋楼?” 聂广义并不是真的关心程诺的咖啡馆要怎么开。 他关心的,是自己能不能成为,在程诺之后入住极光之意工作室的那一个“倒霉蛋”。 当然,如果旁边还有类似的建筑,可以随便住、随便租,那他也就懒得编故事了。 他是个建筑师。 年少成名的。 获奖无数的。 受人追捧的。 又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童话作者。 爱情什么的,本来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骗局。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不能当饭吃。 聂广义才不要相信。 “没有,就一栋,孤零零的。” 宣适有点好笑地看着聂广义,扯着嘴角,直接揭穿,三连发问:“你不是还让你同学去现场拍照了吗?没有从白天拍到夜晚?或者再来个航拍什么的?” 宣适知道聂广义对程诺的信任度有多低,也了解自己兄弟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不对。 这个形容对他的广义兄弟来说还是太轻了。 聂广义的性子是——就算撞了南墙,也要搞清楚,南面的墙是不是承重墙,能不能把墙敲掉。 “就那一栋的话,要怎么开咖啡馆?”聂广义发出了专业质疑,“都不用装修什么的?一个月的时间,光装修都不够吧?” “我家阿诺说不用。”宣适冁然而笑。 他明明是个非常内敛的人,一说到程诺,就和变了个人似的。 聂广义抛给宣适一个鄙夷之中带了点了无生趣的眼神,不屑出声:“就算不用装修,咖啡馆开一个月也和没开一样吧?” 广义大少难得好心——既然开了和没开没有区别,那干脆就把那一个月让出来——现在才月中,他现编个故事补上,是不是也还来得及? “谁说一个月就不能开了?”宣适出声反驳,“我家阿诺是谁啊?她在任何一个地方开一个月咖啡馆,都能成为无数咖啡爱好者一辈子的记忆。” “你可拉倒吧。秀恩爱死得快,你也不怕被狗粮撑死?” 聂广义很是有些看不惯,嘚瑟是他的专利,小适子凭什么抄袭? “撒狗粮的人自己又吃不到,为什么会撑死?”宣适极为诚挚地回应,就差直接在脸上写上欠扁两个字。 聂广义气得牙痒痒。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宣适弟弟以前可不这样。 随便他怎么欺负都不会反抗。 更不要说只是挤兑两句了。 现在倒好,简直比广义哥哥还要嘚瑟。 再怎么气,聂广义也只能磨磨自己的痒痒牙,然后把口水滴滴都往肚里吞。 一个武力值极高的欠扁人士,想要把这一顿扁给欠着,没什么武力值的小镊子,还能怎么着? 幻化出武魂真身,上去不痛不痒地夹两下? …… 聂广义做梦也想不到,“假冒伪劣”的极光之意,是建在一个山坳里的。 这简直是对现代概念建筑的亵渎。 而这,还仅仅只是亵渎的开始。 第7章 博大精深 极光之意工作室试营业了。 说是试营业,其实就是程诺给自己留了一天收拾和整理的时间。 一天以后,这里就将正式对外开放。 程诺在自己公众号发了个推送,可以点进去预约,但是没有放地点。 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宣传和推广。 装修更是一点都不像咖啡馆。 偌大的空间里面。 毫无规律可言地摆了六张桌子。 零零散散。 间距之大,像是每张桌子都要有一个自己的家。 总归一句话,怎么浪费空间怎么来。 对于咖啡馆这一类盈利场所来说,这样的布局,可谓相当奇葩。 用聂广义从门口扫了一眼的第一句话来形容,便是:“打算在里面养鹅,还是打算在里面放鸽?” “广义哥哥可以都试一试。”宣适明显是顺着聂广义的话在说。 …… 今儿个一大早,小适子就把广义哥哥给惹毛了。 确切的说,是凌晨四点。 他们俩是午夜结束的管控,约好了早上睡到自然醒起来办手续,中午出去吃一顿,下午离开,晚上到“假冒伪劣”的极光之意。 原本说的好好的,过了十二点,宣适就发现自己一秒钟都等不了了。 大半夜的各种办手续,一直弄到凌晨四点,一切就绪。 二话不说,就给睡的正香的聂广义打电话。 聂广义是习惯关手机睡觉的。 就这样都没防住自己的兄弟。 手机打不通,宣适就直接把电话打到了他的房间。 一直打,一直打。 聂广义不接电话,他就不放弃。 和平时变了个人似的。 什么俊朗丰神、倜傥出尘,全都是过往云烟。 聂广义本来有起床气,更不要说这么被吵醒。 接起电话,一顿狂骂:“你是不是有病?你想要回炉重造能不能不要拉着我一起?” 宣适自知理亏,态度好到不要不要的:“广义哥哥,见面了再骂行不行?” “我见你个大头面。” 因为刚被吵醒,聂广义的声音还有点哑哑的。 宣适不接话,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发问:“广义哥哥,你早餐想吃什么?” “我早你个大头餐。”聂广义清了清嗓子。 “广义哥哥,小适子这么欠揍,你不来卸条胳膊玩玩?小宣子保证,这一次,绝对绝对不反抗。” “我欠……” 聂广义原本是想把“大头”系列进行到底的。 稍微清醒了一点,发现再反驳下去。 类似于【我欠你个大头揍】一类的。 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就是承认自己的武力值不行。 终于,聂广义被宣适一口一个广义哥哥给叫的没有了脾气。 顺势提了一堆条件。 起床收拾行李。 没多久,两人就在门口碰面了。 宣适一见到聂广义,就拿着早餐迎了上去。 只有态度足够积极,才能争取宽大处理。 聂广义不搭理,用手机远程解锁了已经让人停在门口的车子。 宣适要帮聂广义拿行李,也被聂广义给避开了。 “广义哥哥请放心,你上车就睡,我一个人就能开过去。”宣适跟了上去,继续保持最佳态度。 “我放你个大头心。”聂广义把行李往后备箱一放,直接去了驾驶座,嗤之以鼻道,“你这一晚上没睡的人,开的车能坐?你是不是觉得你广义哥哥的命,和你一样不值钱?” 聂广义习惯性心口不一。 明明是关心,出口全是嫌弃。 “那必须不一样,我们广义哥哥要是出点什么事,那必须是人类建筑界的损失。” 这话聂广义听了是很受用的,刚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想,就听宣誓画蛇添足了一句:“我的话,除了阿诺,就不会再有人记得。” 聂广义不说话了。 他非常受不了宣适动不动就要撒狗粮的行径。 再有,什么叫【除了阿诺就不会有人记得】,那他算什么? 可以随时被卸掉的手足? 有兄弟如此,不要也罢。 宣适没有再坚持自己开车。 他那会儿是真的不困。 但太兴奋的人,也一样不适合开车。 …… 跟着设定好的导航。 聂广义从郊区开到繁华,又从繁华开到荒凉。 两度怀疑,宣适是不是打算,把人类历史上,下一个最伟大的建筑师,给卖山沟沟里去。 一直开到前面没有路了,才终于听到导航说,【您已到达目的地附近,本次导航结束】。 “这什么鬼地方?” 聂广义没有第一时间看到照片里的“盗版”建筑。 停车的地方不大,以平整的程度来说,肯定不是荒无人烟的。 有一条石板路,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聂广义下车,顺着地上的石板,往前走了几步。 一条下行的山路,映入他的眼帘。 山路很小,只能一个人通过。 数不清的石阶,一路向下。 石级的尽头,一条和石阶一样宽的小径,隐隐地浮现在水面。 小径的终点,便是让聂广义寝食难安的假冒伪劣所在。 聂广义查看环境的档口,宣适拿着行李,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明明是可以推着走的行李箱,却偏偏要弄得和手提箱似的。 聂广义急着想下去看看究竟,率先走上了石阶。 紧随其后的宣适比他还急。 他是程诺邀请来【入住】的。 自然和聂广义这种只能喝杯咖啡的不一样。 眼看着只够一个人通行的山路被聂广义给抢先了。 宣适直接把行李箱举过头顶,硬生生地从超到了聂广义的前面去。 像是跑酷,又像是会中国功夫。 把山路当成平底,嗖嗖嗖嗖地往前冲。 有路要走。 没有路创造路也要走。 宣适强行过人的行为,激起了聂广义的胜负欲。 “你以为你是《头顶水果篮的少女》吗?” 聂广义快步赶上,就这么一路跟着,跑到了同名伪劣建筑的门口。 都没有来得及细看“极光之意工作室”的全貌, 紧接着,就有了那句,养鹅还是放鸽的评语。 可能是因为时间还早。 工作室里面空无一人。 但门是开着的。 聂广义不管不顾,准备直接推门进去,被宣适一把拉住。 “还是先问问能不能进去吧?”宣适和聂广义商量。 聂广义四下转头看了一眼:“问谁?” “呃……”这个简单的问题,把宣适给问到没有了底气,犹豫道:“程诺?” “棺材板儿在这儿呢?”聂广义问,“你不是号称要给惊喜吗?” 宣适没有和程诺说,自己今天就能到带引号的极光之意。 他一直都说,再怎么赶也肯定赶不上“试营业”的这一天。 还说都已经这么久没见了,也不在乎这最后的一天两天。 语言上,让程诺再耐心等他几天。 行动上,却是连一秒都不想多等。 “你不是答应过不叫阿诺棺材板的吗?”宣适出声抗议。 “对啊,所以我加了个儿化音啊。” 聂广义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问题,理所当然道:“棺材板儿~听起来,是不是很得劲?” “广义!” “哥哥在呢。”聂广义并不管宣适有没有生气,他现在占理,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 聂广义自顾自地问:“怎么样,哥哥的儿化音是不是说的很标准?” 宣适不是一个很能说的人,和聂广义玩文字游戏,基本上都没有过赢面。 他和聂广义,是一对非常奇怪的组合。 聂广义人高马大的,却擅长做精细工作。 绘画、雕塑、陶艺,还有动动嘴皮子——如果这个也算精细活的话。 宣适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却武力值爆棚的“世外高人”。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宣适都是处于下风的。 真到了动手的那一秒,又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 聂广义完全想不明白。 超过一米八五的身高。 外加人鱼线和八块腹肌。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完美身材。 健身房里最帅的风景线。 怎么就在“弱不禁风”的宣适手上,连一招都过不了。 宣适的皮肤很白,整个人也很精瘦。 全身上下,一丝赘肉都没有。 就算把衣服全脱了,也看不出来有什么肌肉。 算是有点单薄的身材。 身高也就刚过一米七的样子,再怎么样也到不了一七五。 可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一只手就能把两个专业保镖给干趴下。 不得不说,这是造物主的程序出现了bug。 …… 关于要不要现在就进去的这个问题。 宣适和聂广义没能达成意见统一。 宣适知道,聂广义执意要做的事情,自己想拦肯定是拦不住的。 于是,他换了个方式。 “广义,你不先看看这个地方的整体环境吗?这里和你的概念模型,差别大不大啊?”宣适提议。 “你不是有眼睛吗?”聂广义没好气道:“自己不会看?” 说完,不顾宣适的阻拦,直接推门往里进。 “广义哥哥,我的意思是……” 宣适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没有说下去了。 聂广义也停止了推门的动作。 有一个身影,从聂广义的手边“飞”了出来。 “阿适!” 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 程诺早就来了。 宣适和聂广义刚刚都往里面看过。 并没有看到有人。 是因为程诺一直蹲在地上收拾咖啡杯。 程诺的咖啡杯都是“孤品”。 比日料店让你选清酒杯的时候还要更加“孤独”的那种孤品。 这些杯子,来自世界各地,生产于不同的时期。 甚至还有些是19世纪的古董咖啡杯。 收拾起来,需要特别小心。 听到门口的动静,程诺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幻听。 等到看清楚在外面站着的人,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像一阵风似的从工作室里面刮了出来,和宣适拥抱在了一起。 碍于还有聂广义这个外人在,程诺没好意思抱的太久。 等她转头想和聂广义打招呼的时候,聂广义已经背过身去了。 广义大少压根就没有要和程诺打招呼的意思。 程诺也就没有再勉强。 她这会儿太激动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看到宣适手上拿着的行李,程诺出声问道:“阿适,你怎么把行李也拿下来了?” “啊?” 宣适一点都不想这么快就结束拥抱,遗憾了两秒才缓过来:“不是你邀请我到这儿入住的吗?” “工作室要怎么住?”程诺的脸上写满了问号。 “噗嗤。” 早就背过身去的聂广义,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记得很清楚,这是他问过的问题。 宣适受了打击。 比起被兄弟笑,他更介意自己期待已久的福利打水漂。 “不是你说的,这个地方只能凭故事,一个月一个月地入住,然后你还问我,这个月要不要到这儿来找你。” 宣适就差直接把手机里的语音给调出来。 人都来了,披星戴月。 不带这么出尔反尔的! “我说的是入驻,驻扎的驻。”程诺纠正了一下,说道:“睡觉肯定不在这儿啊。” “……” 这,就有点尴尬了。 聂广义忍着笑转身,左手接过宣适手上的行李,右手拍了拍宣适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啊,兄弟。” 说完,聂广义再次转身,都没看程诺一眼,径直往刚刚停车的平台走去。 他得在自己的兄弟哭鼻子之前,把这个【想多了的行李箱】,给拿回到车上。 看着聂广义的背影,程诺问宣适:“我哪里惹到他了吗?” 连续两次想打招呼被忽略,很难不发出这么的疑问。 “广义不一直都这么别扭吗?” 宣适只说了这么一句,又重新把人给抱上了。 还别说,没有了行李箱在旁边碍事,拥抱都亲密了很多。 程诺没理解聂广义的行为模式。 宣适却是再清楚不过。 聂广义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给久别重逢的两人更多的独处时间。 广义哥哥的嘴和广义哥哥的心,是永远都没有办法生死与共的。 一个注定要下地狱,一个绝对要上天堂。 第8章 不伦不类 聂广义把行李往后备箱一放,直接坐进了车里。 他有种想要直接开车离开的冲动。 一来,宣适和棺材板儿腻腻歪歪,他离远一点才能眼不见为净。 二来,这个地方待久了,容易留下心理阴影,影响他对设计的热情。 这个建筑。 从外观上来说。 哪怕是他自己亲临现场。 也不得不承认,有很多的极为相似的地方。 但也确实,和他之前想的一样。 空有其形。 把所有的灵魂都丢失殆尽。 别的不说,光一楼那个工作室,远远的看一眼,就一点都没有想要进去的欲望。 他执意直接推门进去,不是为了欣赏,而是为了鄙视一圈赶紧走人。 那种感觉,就像自己的孩子被别人给养歪了。 而且是连孩子都没有过,就莫名迸发出来的,这种异常强烈的感情。 就在聂广义犹豫着要不要发动车子的时候,后面来了一台大型客车。 把本来就不大的平台,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样一来,聂广义就算想要掉头走人,都没办法实现了。 客车上面下来一拨人。 在车上坐着无聊,聂广义干脆用余光数了数人数。 前前后后一共下来24个。 男女比例差不多。 多半都比较年轻。 其中为首的一个男生,手上还拿了一个灯牌。 那架势,有点像是追星。 也不知道无聊能催生人类的观察力,还是天才建筑师有独到的能力。 因为灯牌没有亮,也不是正对着,聂广义看不清楚上面的内容是什么。 倒是能清楚地听到这些人下车之后的对话。 拿着灯牌的男生,把所有人聚在一起,开始卖关子。 “你们绝对想象不到,诺姐新咖啡馆的设计,究竟有多天才。” 一个穿红衣服扎着高马尾的女孩说:“这有什么不好想象的?诺姐的咖啡馆,就算什么都没有,只要她人往那儿一站,就已经是一个标杆了。” 高马尾女孩旁边一个穿小黑裙的女生附和:“就是啊,诺姐的咖啡馆加上天才的设计,等开业了,排一个月的队,都不见得能喝上一杯。” 一个反带棒球帽的男生回应:“把【不见得】三个字去掉,我看到诺姐的动态,第一时间进去后台预约,你猜怎么着?” 穿小黑裙的女孩推了棒球帽一下,一副不想和他站在一起掉智商的架势,嫌弃道:“把【不见得】去掉,是【都能喝上一杯】。” 棒球帽把小黑裙搂了回来:“宝儿,就是个说法嘛,大家肯定都明白的。” 聂广义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可怕,又是恋爱的酸腐味。 也不知道腻歪成这样,能酸腐到几时?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撒狗粮的迟早要遭天谴。 一个穿着JK制服,和聂广义一样不想看棒球和小黑裙打情骂俏的女孩,把话题扯了回来,问拿着灯牌的男生:“根本约不到是吧?接下来一个月,全满了,对吧?” “那可不,每天限量24人,可真的是有够夸张的,直接秒没,比周杰伦演唱会的票还难抢。”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为首的灯牌男,是追星出身的。 并且灯牌男也确实了解一些情况。 “这家只开一个月,要是等到正式营业再来,我们大多数人都没可能体验这一家。”灯牌男如是说。 一个穿花裙子的女生,适时表达了自己的疑问:“诺姐今天要是不打算做咖啡怎么办?” “诶,你这想法就不对了。我们今天是来帮忙收拾工作室的,关咖啡什么事?”灯牌男早就想好了说词。 “就是嘛,我们这么热情地帮忙收拾好了,诺姐好意思不亲手做杯咖啡表示表示吗?” “……” 越来越多人加入这个对话,即便聂广义天赋异禀,坐在车里面的他,也已经根本就管不过来说话的人有什么特征了。 他的心情,直接降到了绝对零度以下。 他算是听明白这群人打算干什么了。 正规预约渠道行不通,赶着“试营业”过来碰运气。 就和没有抢到演唱会的票到门口碰运气的人差不多。 聂广义没兴趣管这些人追不追星,抢不抢票。 可他还是被灯牌男一开始的那句话给刺激到了—— 【你们绝对想象不到,诺姐新咖啡馆的设计,究竟有多天才】。 天才? 什么叫天才? 养鹅天才,还是放鸽天才? 拜托,你们这群人,对设计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一天限量24人的咖啡馆,是不是脑残? 有这么开咖啡馆的吗? 如果是限量24杯,卖完就回去休息,还能说的过去。 不差钱的话,可以把时间都留给自己。 可问题,限量的人是人数,而不是杯数。 开一天,限量24人。 这是开咖啡馆还是找相亲对象? 聂广义本来就对程诺有偏见。 因为灯牌男的一句话,偏见指数再次飙升。 鄙视归鄙视,聂广义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这群人说得有点心痒。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咖啡馆? 他刚刚从外面往里看的时候,究竟漏掉了什么? 明明一点格调都没有,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排着队想去? 好奇害死猫。 好想进去瞧! 可是,就这么跟着一群追捧棺材板儿的人进去,那也太掉价了吧…… 他可是一个即将享誉国际的天才建筑师诶! 聂广义的天秤特质,在这个时候展露无遗。 在车里待着也不是,出去的不是。 车子外面,终于有人发现了聂广义的存在,开始质问灯牌男:“你不是说就你一个人提前两天知道了具体地址吗?怎么还有人比我们早到?” 灯牌男回头一看,也是一脸的诧异。 他没有和聂广义打招呼,而是带着所有人直接往工作室跑。 全然一副怕被人抢了先的架势。 这个行为,进一步刺激到了聂广义。 他不爽到头发丝都竖起来了——绝对不是因为发胶牢固的原因。 就这样,天秤男又在车上纠结了两分钟。 在他伸手按下开门按钮的那一个瞬间,看到了快速向车子跑来的宣适。 聂广义拍了拍自己的胸肌。 幸好啊,就差那么0.01秒,他就非常掉价地自己下车了。 他收回手指。 等到宣适过来敲了好几下车窗。 才慢悠悠地伸手按了一下开窗键。 “组撒?”聂广义明知故问。 “忽然来了好多人,阿诺已经和他们说是我们先到的,让我们先进去选桌。” 聂广义一脸的不乐意。 却一点都不影响他下车的速度。 他也看出来了。 他这会儿要说自己没有兴趣,摆架子不下车,“假冒伪劣”里面就不会再有他的位子。 可是就这么妥协,那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聂广义跟着宣适,一路慢悠悠地走,经过灯牌男身边的时候,忽然冷冷地开口和宣适说话:“我和你可没有熟到要坐同一张桌子的程度,你先进去找张桌子坐下,我进去了也是要自己一个人坐一桌的。” 一共六张桌子。 每张桌子周围都摆了四把椅子。 每天限量24个人,应该就是这么算出来的。 哪怕之前根本不认识,聂广义就是不爽灯牌男。 广义哥哥从来也不是什么委曲求全的人。 既然有人让他不爽,那他就肯定要搞点破坏。 独不爽不如双不爽。 不对! 怎么着也得是仨不爽。 他就乐意见程诺为难的样子。 程诺不高兴,他就开心。 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倒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是替自己的兄弟感到不值。 不是什么学历、背景、门当户对一类的俗气理由。 他就是觉得程诺这个人,人品不行,配不上自己兄弟的深情。 奈何小适子就愿意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广义哥哥也只能陪着一起来看看。 当然了,比起看望兄弟的女人,这栋建筑本身,才是他的兴趣所在。 “极光之意”既然一年半以前就注册了工作室。 为什么这栋建筑,却像是凭空出现的。 哪儿哪儿都找不到相关的介绍。 就连那个凭故事入住,也只是听程诺在说。 后面有没有来者不知道,反正肯定前无古人。 …… 在外面排队的那一群人很快就议论开了。 这正是聂广义想要的,因此一点都不在意。 真要打起来了,宣适弟弟一个人,就能把这一群人给干趴下。 聂•有恃无恐•广义•哥哥,就是这么自信。 预想中的争吵,并没有到来。 打一架更是无从说起。 只见灯牌男从背包里拿出来一堆黑色围裙,跑到程诺边上,对她说:“阿诺,你怎么方便怎么来,只剩下四张桌子的话,就让后面的人先进去,我带七个人,帮你一起收拾工作室。” ??!! 什么鬼? 刚刚在上面的时候不是还叫诺姐的吗? 怎么到了面对面就变成阿诺了? 这个名字这么难听,怎么也应该是他的宣适弟弟的专属啊。 这几个意思,想挖他兄弟的墙角? 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聂广义瞬间就怒了:“你以为你是谁?” 他这会儿正缺地儿出气。 有人送上门来,自是不会放过。 没等“战争”爆发,宣适就把聂广义给推到了工作室里面:“广义哥哥,我们先进去选位置。” “你推什么推?”聂广义很生气。 看不出来哥哥是在帮你吗?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弟弟。 关键还不多不少,刚好大他那么一天。 聂广义的日历是倒着长的。 大他一天的宣适必须只能做弟弟。 “小适子,你早上是不是说,两只胳膊随便我卸?” “是的是的,咱们进去里面再卸。广义哥哥好歹给小弟在女朋友面前留点面子。” 宣适知道聂广义的点在哪里。 程诺虽然没有看明白聂广义的行为,倒是听懂了宣适的画外音。 “男朋友,里面请。” 程诺稍微让开了一点门口的位置,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说道:“欢迎你成为极光之意工作室的第一位品鉴嘉宾。” 只欢迎了宣适弟弟,没有欢迎广义哥哥。 聂广义觉得程诺的这句话是在报复他刚刚对她的两次忽视。 呵,女人。 报复心可真是有够夸张的。 在这种事情上,聂广义很少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他极为不爽地转头,似恐吓,又似鄙夷地瞪了程诺一眼。 “因为您和我男朋友不熟,所以您是我欢迎的第二位,也是最尊贵的一位品鉴嘉宾。本店新开、有失远迎,还请广义大少多多海涵、多多关照。” 程诺说的真诚。 一点都没有阳奉阴违的意思。 满心不爽的聂广义,竟然没办法从程诺的一脸笑意之中,找到可以爆发的点。 当然了,就算他想爆发也来不及了,因为他已经被宣适弟弟的“热情”给推进了咖啡馆里面。 聂广义站定。 近距离地欣赏了一下,工作室里面的装修和陈设。 男人,也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先前只在照片里看过的“极光之意”,简直可以用不伦不类来形容。 这栋建筑的外观,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和他的Concetto di Aurora非常相像。 可这里面,也实在是有够混搭的。 这么时尚的一栋现代水上概念建筑,里面却整的像个宋代的酒肆。 就差直接再来两个小二,在那儿吆喝“客官”和“埋单”。 而这还不是极光之意工作室最奇葩的地方。 真正让人“啧啧称奇”的,要数隐藏在那六张桌子底下的玄机。 工作室的地板是木质的。 地板和间隔巨大的六张桌子,用的是同一材质。 稍微离远一点,桌子的四条腿,就和长在了地板上似的。 很是有些一体成型的感觉,完全没办法移动。 这代表着,这个咖啡馆是没有拼桌的可能的。 最夸张的不是材质,而是桌腿中间的木地板。 整个桌子底下,就一大块木地板,并且是可以掀起来的。 “极光之意”本来就建在水上。 地板可以掀开,也就意味着,咖啡馆里的人,在椅子上坐着,就可以直接接触到水面。 奇葩指数还在继续飙升。 每张桌子的旁边,都放着一套钓鱼的工具。 装工具的水桶上面写着八个字:【一鱼上钓全桌免掉】。 那字体,端的是遒劲有力。 没有几十年的功底,根本写不出这样的字。 经营者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光顾这里的顾客,可以一边喝咖啡,一边钓鱼。 室内钓鱼。 没有风吹日晒雨淋。 也不是小小的一个水潭子。 而是房子所在的一整个山坳湖。 除去这栋房子,就是偌大的一个湖面。 钓鱼不像钓鱼,咖啡不像咖啡。 钓上来一条鱼就全桌免单。 这算是容易还算是难? “姜子牙钓鱼,最多也就愿者上钩,这里的鱼却需要自己上钓。” 聂广义还没有坐下,就先开始了鄙视:“怎么不干脆让鱼一哭二闹三上吊,来个全套呢?” 推着聂广义找位置的宣适看了看,水桶上写的,确实是上钓,不是上钩。 宣适哑然失笑,出声问道:“那么,问题来了,请问,钓上来的鱼归谁?” 他这会儿心情好,不管聂广义说什么,都恨不得嘴角直接上扬到眼角。 那句【男朋友,里面请】,既有面子又有里子,还透着浓浓的爱意。 宣适觉得自己这一趟来的可值了,就是苦了那只【想多了的行李箱】。 第9章 上钓咖啡 来之前,聂广义对“假冒伪劣”就有过很多的想象。 想的最多的,是房子里面的设计。 会不会也和他的概念设计,有个八分以上的相似。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肯定是被抄袭了。 这些天,他思来想去。 单纯的建筑外观相似,或许还是可以理解的。 就像有的人,会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发现一个和自己长得像同卵双胞胎的人。 这不是说说而已。 聂广义曾经看过英国第四频道的一部名为《Finding My Twin Stranger》的纪录片。 这部纪录片,找到了七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却,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他还看过一个名为《世界上另外一个我》的主题摄影展。 摄影师找到了很多对从生活、到履历、再到背景,甚至连人种都不一样,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却相似到可以用人脸解锁对方的手机。 并且还不是一个单例。 聂广义愿意说服自己,会有人想出和他一样的建筑外观。 却没办法相信连名字都一模一样。 单一的外观相似,或者仅仅只是名字的重合,都可以称之为巧合。 但如果两个一起来,就未免有些过于巧合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真正走进“假冒伪劣”的那一秒,聂广义看照片时候的所有想象都被颠覆了。 哪怕是像他这样一个获奖无数的建筑新星,脑洞都开不到一边喝咖啡一边钓鱼这么大。 这已经不是有没有想象力的问题了,根本就是在乱来。 他现在可以确定,设计这栋建筑的人,毫无疑问,不可能是专业人士。 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放。 一个专业建筑设计师,就算再怎么追求脑洞,也不会完全不考虑功能和实用性。 即便如此,几乎一样的外观,还是让他有一种自己的设计被践踏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对于出道即巅峰的聂广义来说是非常致命的。 以前,他时不时就会听到建筑和设计师同行们的抱怨,遇到了一个又一个的土鳖甲方爸爸。 不管是家装、公装还是大楼整体设计。 明明设计得好好的,非得要强行添加一些自己的想法。 弄到最后,搞的不伦不类、面目全非。 尽管设计费照给。 他的设计师朋友们还是不愿意承认那些是自己设计的。 到目前为止,这种情况,还没有在聂广义的身上发生过。 一来,他收费不菲。 二来,他获奖无数。 三来,他能挑客户。 那些找上聂广义的人,也都比较相信他的设计和审美。 通常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比如,在现代极简的建筑里面嵌入佛龛一类的。 一言以概之,获奖无数的天才设计师对自己的设计,向来都比较有话语权。 …… 聂广义坐下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桌子底下的地板掀开。 口嫌体直。 他看了看拿在手上的鱼竿,又看了看地板底下的清澈水面。 心里面一边新鲜,一边有种说不出的膈应。 “一个可以钓鱼的咖啡馆,这是正常的人类脑子能想出来的?这样的一栋建筑,竟然好意思叫极光之意?” 聂广义漫不经心地把鱼竿往水里一扔,不无鄙夷地说道:“叫太公之鱼还差不多。” 程诺也跟着来到了聂广义坐着的这一桌。 男朋友的好兄弟第一次过来,说什么都还是应该给予足够的重视。 “太公之鱼咖啡馆,听起来还不错诶。接下来的一个月,这儿就叫太公之鱼好了,我回头就去公众号发推送。”程诺也和宣适一样顺着聂广义。 男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被兄弟和兄弟的女朋友宠坏的。 “不行不行。”聂广义连连摇头。 他又不是来捧场的,怎么能做让程诺有收获的事情呢? 这绝对不行。 聂广义灵光一现,出声说道:“太公之鱼咖啡馆哪有什么吸引力,你们家的特色不是让鱼自己上吊吗?要我说,就应该叫上吊咖啡。” 聂广义明显是在找茬。 程诺却被说的陷入了思考。 “上钓咖啡……”程诺顿了顿,接着评价:“还挺朗朗上口的。那就这么定了!” 程诺更开心了,很认真地打开手机的备忘录开始记录。 “阿诺,你是认真的吗?”站在两人中间的宣适有点不太确定。 “对啊,只开一个月的咖啡馆,不能没有广义大少赐名的加持。”程诺收起了手机。 聂广义被这通操作给震慑住了。 不知道应该夸程诺识货,还是应该说她脑子有问题。 权当两者兼而有之吧。 …… 广义大少一言九鼎。 说一个人坐一桌,就绝对不和人拼。 特别是在外面有24个人在排队的情况下。 哪怕小适子叫他24声广义哥哥也不管用。 宣适没有聂广义这么强大的心理。 也没办法不顾及程诺的感受。 他假模假样地在另外一张桌子坐了不到一分钟,就站起来了。 “组撒?给我坐下!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早上说,今天胳膊随便我卸,话全都听我的。” 宣适没办法,只得干干地在旁边坐了十分钟。 直到程诺从工作台那边问他:“阿适,你问问广义大少要喝什么咖啡。” “他的喜好我知道。”宣适趁势站了起来,对聂广义说了一句,“我去帮你拿咖啡”,就一溜烟地跑了。 聂广义冷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制止。 灵魂不在这儿,光一个躯壳留下,又有什么用? 聂广义的负面评价,并没有在“赐名”之后划上休止符:“这么大的一个湖,哪有鱼会傻到游来房子底下专门被人钓?” 话音刚落,他的浮漂就上下微动了几下,紧接着开始慢慢上升。 聂广义满脸不可思议。 这里的鱼难道真的都想不开喜欢上吊? 聂广义转头,问已经跑到工作台后面给程诺拍视频的宣适:“是不是有鱼上钩了?” 宣适一下没反应过来聂广义是在和他说话。 他的满腹心思,都放在了记录程诺在【上钓咖啡】出品的第一杯咖啡的拉花上。 程诺给聂广义做了一个很特别的拉花。 不是花花草草也不是什么人物动物。 一眼就能看出画的是咖啡馆所在的这栋水上建筑。 “小~适~子,我快过来看看是不是有鱼上吊了?” 聂广义故意用了上吊,还把称呼拉得老长。 这才终于把宣适的注意力给拉到了他自己这边。 宣适偏头看了一眼。 只是看看。 并没有要过去帮忙的意思。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手足和衣服哪个更重要,宣适不知道。 只知道,现代人出门在外,不穿衣服属于犯罪行为。 小适子用一步不挪的实际行动告诉聂广义——他是个文明守法的好公民。 反倒是程诺做完了拉花,先宣适一步,端着咖啡来到了聂广义的这一桌。 宣适举着设备在程诺后面跟拍。 就这么忽然的,宣适弟弟就没那么“好公民”了。 程诺把咖啡放到了原来宣适的那一桌。 广义大少气场太强。 他旁边宣适坐的那张桌子,即便是空出来了,也没有人敢去坐。 “好像是真的诶?!”程诺有些兴奋地帮忙收线,“这可是上钓咖啡的第一个免单呢。” 程诺欢欣雀跃。 聂广义本来就和程诺不太对付,这会儿更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你这么兴奋,是准备搁这儿庆祝要喝西北风?” 哪怕旁边坐满了程诺的“追随者”,也一定都不影响他的发挥。 聂广义能够理解,这些人跑到这里排队人的猎奇心理。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想要体验一下,【吹着空调钓着鱼,喝着咖啡听着曲】的另类生活。 可是,钓鱼是多么浪费时间的一件事情啊? 不管顾客的体验如何,经营者应该都直接想从桌子底下跳下去吧? 没错,就是桌子底下。 这样的咖啡馆要是能赚钱,聂广义愿意奉上自己的项上人头。 还好他只是在心里面想想。 这要是说出了口,搞不好未来普利兹克奖获得者的生命,就戛然而止在冉冉升起的这一年了。 第10章 红楼离骚 这群原本狂热的吹捧者,不管是号称来帮忙收拾的,还是坐在那里体验的。 仅仅只待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和来的时候差不多,一窝蜂似的走了。 事实证明,上钓咖啡的吸引力最多就只有一个小时。 聂广义不免要怀疑这些人,这么大老远,坐着大巴过来的原因。 追星不是这么追的。 咖啡不是这么喝的。 钓鱼更不是这么钓的。 这些人,莫不是收了钱才过来的吧? 看看这一个个托儿走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的幸福表情。 聂广义更加笃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消失了好一会儿的,宣适从后厨端上来一盆水煮鱼。 是真的用盆装的。 而且很大一个。 绝对不是超市卖的中号小号的脸盆可以比拟。 “广义,尝尝你刚刚钓上来的鱼。” 广义大少向来都不太好伺候。 只有宣适最知道,要怎么样让聂广义的心情由阴转晴。 他的胃,早就被宣适给拿捏得死死的。 聂广义不止一次地对宣适说:“你要是女的,广义哥哥肯定把你娶回家。” 搁以前,小适子根本就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 每每附和,【那广义哥哥记得等我变个性】一类的“俏皮话”。 自从成了狗粮制造机,动不动就来一句【我还要留着男儿身,娶我家阿诺的。】 呵,男人。 呵呵,兄弟。 开了一路的车,聂广义早就饿了。 他在其他事情上会别扭,但在吃饭这件事情上,绝对不会。 和谁过不去,也不要和自己的胃过去不。 更何况,这是宣适做的。 宣适的厨艺和他的武力值是成正比的。 并且,都一样属于,要么不秀,要秀就是天花板。 看到这盆鱼,聂广义忽然有点心情复杂。 他的手足被衣服给拐回国了,等他到回意大利,一个人的生活要怎么过?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怎么都没有人讲讲,更为严重的,由奢入无要怎么办? 一个小女孩,出现在了工作室的门口。 她睡眼惺忪地开口:“诺姐姐,你这儿好香啊。” 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 眼睛里面水汪汪的,散发着宝石般的光芒。 还有像瀑布一样的头发。 正是可爱又漂亮的宗意。 “小意起床啦?”程诺跑到门口和宗意打招呼:“刷牙了没?” “还没呢。”宗意打了个哈欠。 可能是因为小姑娘长得好看,打哈欠的样子也变成了一道风景线。 “那你等会儿刷完牙了过来一起吃。”程诺向宗意发出了邀请。 “真的吗?诺姐姐,那我可不可以叫我姐姐一起来?”宗意明显是被水煮鱼的香味给引诱来的。 “当然可以啊。你可是我的小房东呢。” “那我先去刷牙了。”宗意欣欣然地上楼刷牙去了。 宣适对着宗意的背影感慨道:“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 程诺都没说什么,聂广义的每个毛孔,都叫嚣着不爽。 聂广义对任何跟古典有关的东西都过敏。 上到,古代诗词歌赋。 下到,古典装饰建筑。 “我钓上来的鱼,凭什么给个陌生的小姑娘吃?” 聂广义对程诺没有征求“鱼主”的意见,就直接邀请人过来的到他这儿抢食的行为,表示不满。 “广义,我刚捞了好多鱼。你这盆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做一盆。”宣适赶在程诺之前回答自己的好兄弟。 聂广义哼了一声,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他这辈子,是真的没办法再和小适子做朋友了。 立场是什么? 胳膊肘是往哪个方向拐的。 上去没两分钟,宗意就又跑了回来。 换了件紫色的公主裙。 别的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改变。 这么短的时间,也不知道有没有刷牙。 如果有的话,那肯定也没有刷干净吧? 聂广义过人的观察能力再度开始显现,心下鄙视:【有必要为了一盆鱼这么拼吗?】 他全然忘记了,自己刚刚一片都不想和别人分享时候的心境。 “诺姐姐,不好意思,我姐姐让我先去天台陪她一起练功,我就先不来你这里吃了。” 小姑娘只是出于礼貌下来打个招呼,并不是着急忙慌地要和聂广义抢食。 知道真相的聂广义,心底忽然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歉意。 只不过藏的比较深。 属于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人发现的那种程度。 “你姐姐不是一直在这儿练舞的吗?”程诺指了指偌大的【养鹅兼放鸽工作室】。 “我姐姐说,现在一楼变诺姐姐的工作室了,今天来了很多人,以后只会更多,姐姐还说我们以后都不可以再过来这边练舞了。” “这样啊?”程诺遗憾道:“那可真是我们上钓咖啡的损失呢!” “上吊咖啡……”宗意卡壳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道:“这名字好有意思。” “是吧?”程诺指了指聂广义,笑着附和:“是这位才华横溢的小哥哥取的。” “大哥哥好厉害。” 明显应该带点讽刺意味的话,从宗意的嘴里说出来,诚挚之中透着可爱。 聂广义忽然就不担心有人和他抢几片水煮鱼了。 “小妹妹,这儿今天还没有营业啊,都是你诺姐姐在招待男朋友,你和你姐姐,还是可以过来这边跳舞的嘛。” 聂广义刚刚想了想,这会儿还是早上,这么一大盆水煮鱼,也着实是有点重口了。 更何况还有很多鱼在前仆后继地等着被他吃。 过欧洲时间的话,倒是可以当成是宵夜。 问题是,他已经把时差给调过来了。 “招待男朋友?”宗意一脸惊诧,直接问的聂广义,“所以,你是宣适哥哥?” 这个问题,就有意思了。 聂广义难得对一个小女孩笑的一脸慈祥:“我看起来像吗?” 明明是宗意自己问出来的问题,这会儿却一个劲儿地摇头,坚决否认道:“不像。” “哪儿不像啊?”聂广义饶有兴致地问。 “《大国子民》故事里的宣适哥哥,给我的感觉,是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你明显不是。”宗意斩钉截铁地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怎么一个小孩子也这么文绉绉的?聂广义气结。 脸上的表情,立马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宣适哥哥每临大事有静气,这一点,你也没有。”宗意根据自己的观察下了结论。 “我哪儿没静气了?” 只一句话的功夫,聂广义就看小姑娘哪儿哪儿都又不爽了:“你得先有个大事,才好评价我静还是不静吧?” 聂广义急起来,连小女孩也一样是无差别攻击的。 绅士风度? 那是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存在的气度。 宗意既不生气,也不搭理。 她早已不是五六岁的年纪。 更何况,这种程度的攻击力,还不及梦兰女士的百分之一。 宗意淡定环顾了一圈。 看到宣适端着盘炒饭从工作台后面出来。 小姑娘径直跑了过去问:“你才是宣适哥哥,对吧?” 虽是疑问,语气却相当笃定。 宣适没搞明白是什么状况,还是一脸善意地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宗意对着聂广义做了个示威的小表情。 别看宗意年纪小,看人,一看一个准。 宗意并没有停留太久,挥了挥手,说道:“宣适哥哥,我先和我姐姐跳舞去了,我等会儿再来找你和诺姐姐啊。” “不吃点炒饭再走吗?”宣适下意识地举着盘子,对着宗意离开的方向,出声发问。 “不可,适哥哥,吃了炒饭不能马上跳舞的。”说完,又和程诺打了声招呼:“诺姐姐,我再不上去,我姐姐就不教我跳舞了。我先上去了咯。” “好的。”程诺回应:“你小心点,别倒着走了。” “好呢,适哥哥,诺姐姐,等会儿见。” 宗意一直是倒着跑的。 程诺怕她摔倒,就没有再和她说话。 聂广义很快就体会到了,他自己早上加诸于程诺的双重忽视。 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这轮回是不是快了一点? 算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现在也不是和苍天计较的好时节。 一来,有鱼在盆里等着被他吃。 二来,他得找程诺了解一下这个地方的具体情况。 “棺材板儿,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极光之意吗?” “啊?”程诺反应了一下,根据聂广义说话的对象,发现他是在问自己,出声回应,“我不知道啊。” “那你知道什么?这个工作室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设计成这样?”聂广义提问三连。 宣适忽然就硬气了一回:“广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叫。” “不能啊。”聂广义说,“你今天怎么好意思在我面前瞎BB,你知不知道你是几点把我吵醒的?” “没关系。”程诺打圆场道:“就一个称呼,广义大少开心就行。” “阿诺,你没必要和我一样,什么都让着他。”宣适心疼道。 “我没有啊。”程诺回答道,“只是他对我来说不重要而已。” 这话可谓相当诛心了。 聂广义如何能受得了。 刚要发飙,就听程诺补充道:“我不是说你人不重要啊,我是说,你想怎么称呼我就怎么称呼,没关系。”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聂广义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发脾气。 这还不算完。 那个【腹有诗书气自华】+【每临大事有静气】的宣适哥哥,竟然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对,咱不用管他。”宣适一把搂住了程诺。 聂广义气得说不出话。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长歪了。 正常兄弟交个女朋友,是能把人气成这样的? 更更可气的是什么? 他耐着兴致和棺材板儿说这么多,他想知道的消息,棺材板儿简直一问三不知,光说了为什么以前没人听说过极光之意。 怎不把人气出八块腹肌? ……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忍无可忍的广义大少准备走人。 刚好在这个时候,宗意拉着她姐姐的手,来到了上钓咖啡的门口。 这位姐姐,一看就是被小姑娘拖着下来的。 到了也只是站在门口。 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一楼的工作室,一直是宗意的“游乐场”。 宗极会在这个地方,尽可能地复原梦心之梦里的一些场景。 这些场景可能不合常理也没有逻辑。 但就是真真实实地出梦里出现过。 是宗极眼里的创意、梦兰眼里的毛病。 长大了一点的宗意,已经成功从爸爸控升级为姐姐控。 经常会赖在这些场景里面不出来。 只要爸爸能把场景复原,她就能和姐姐拥有同样的梦境。 就这样,工作室渐渐变成了宗意的专属乐园。 一直到11岁,宗意意识到梦中的场景,和现实中的场景并不是一回事。 爸爸并不可能复原每一个细节。 姐姐也没办法把所有的细节一股脑儿都画出来。 尤其是在姐姐离家上大学之后。 就算想画,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宗意的“游乐场”,自此,形同虚设。 她长大了,比起玩耍,她更愿意听故事。 极光之意工作室,自此有了对外的可能。 凭故事入驻的条件,从一开始,就是宗意设定的。 必须是关于爱情的。 必须是能够打动她的。 这两个条件也是宗意自己提的。 机缘巧合,程诺成为第一个凭故事入驻极光之意的“故事主”。 至于还有没有第二第三第N个,要看小姑娘的心情和这次的入驻情况了。 这是程诺能提供给聂广义的全部信息。 原本想着编故事进来的聂广义,听到这儿,直接就放弃了。 这个叫宗意的小姑娘,很有可能中了言情小说的毒。 他堂堂天才建筑师,才没有功夫陪着一个小姑娘过家家。 这件事,是真的越听越不靠谱。 这家人,是真的越看越有毛病。 一句话总结聂广义心里最真实的感受——愿意成为这家人过家家试验品的程诺,脑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可是,可但是。 这所有的感受,在聂广义看到梦心之的那一秒,一股脑儿全发生了改变。 小姑娘的姐姐,就那么娉娉婷婷地站在门口。 看起来就和一般人不一样。 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 聂广义不知道要怎么用言语来形容。 如果非要让他形容的话,那差不多就是—— 有一种,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的气质。 《红楼梦》里嵌《离骚》。 聂广义对“古典”过敏。 有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被逼着看了太多。 也有可能是被梦心之的气质,给激发除了无限的潜能。 讲真,聂广义以前只看到过肤如凝脂这样的成语。 并且每看一次,就要此嗤之以鼻好几次。 因为他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里面,见到过这样的存在。 或者说,从来没有人,能给他这样的感受。 在欧洲生活这么多年,见过的白人不计其数。 聂广义一点都不觉得皮肤白有什么好看的。 尤其是那些满脸雀斑还自信到不行的。 直到这一刻。 阳光透过云的缝隙,洒在极光之意的水面,照亮了一整栋原本就透明的建筑。 却仍然没能掩盖梦心之肌肤散发的如雪光泽。 刚刚跳完舞,雪白的肌肤底下,还隐隐透着一点点的少女粉。 这样的白,和白人的白,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聂广义原本就胜人一筹的观察力,在这个时候提升到了极致。 除了气质和皮肤,梦心之的腰,也是聂广义没办法忽略的。 他都不用思考,脑子里面直接冒出【盈盈一握】这个成语。 就这么突然的,聂广义找到了一大堆成语真解。 美女,广义大少见得多了。 独独没有见过这么有气质的。 这个世界,总会有那么样的一些人。 你不用问是干什么的。 就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能让人看出与众不同的气质。 哪怕先前没有听小姑娘提起。 聂广义也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姐姐是很会跳舞的。 宗意人都走进来了,宣适和聂广义还沉浸在梦心之独特气质带来的震撼里面。 宣适第一个反应过来,对着已经来到身边的宗意感叹:“哇!你姐姐也太有气质了吧!” 同样被震慑住了的聂广义,收起差点脱口而出的同款感叹,冷冷地对宣适来了一句:“你一个有女朋友的人,要不要把口水擦一擦。” 宣适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 他确实表现的有点过于明显了,尤其是被聂广义当着程诺的面这么一说。 反倒是程诺帮忙解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我就喜欢阿适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你难道不觉得小意的姐姐很漂亮吗?” 聂广义当然也是这么觉得的。 只不过,说出口的话,又是另外一副光景:“你们女人不都长一个样吗?哪有什么漂亮不漂亮?” 说完,又朝梦心之看了一眼。 梦心之站在工作室的门口,听不到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她确认了一下,有程诺在,宗意在这边并不会有什么问题,就对着宗意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要先上去。 这个挥手的动作,让聂广义的成语真解里面,又多了一个——手如柔荑。 就同样是挥手,梦心之的动作,就和别人不一样。 眼看着梦心之要走,宣适和程诺都没有要拦的意思。 聂广义对着门口,脱口而出一句:“姑娘,你有二胡吗?” 梦心之愣了愣,柔荑小手指了指自己,无声回应:【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姑娘。 二胡。 这么古典的称呼,这么古老的乐器。 聂广义完全没办法相信是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 可说都说了,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现在再否认,也来不及了。 聂广义咬咬牙,回复道:“对,你有二胡吗?” 二胡是没办法改了,也没有什么好的替代的。 叫胡琴、奚琴、嵇琴,只会一个一个更古典。 姑娘这个称呼,倒还是可以及时收回的。 聂广义没能得到梦心之的答复。 因为,宗意挡在了他和梦心之的视线之间。 聂广义是坐着的,纵使有超过185公分的身高,还真就被还不到一米五的宗意,把视线给挡了个结结实实。 聂广义头往旁边偏了偏,下意识地想找站起来。 宗意换了个角度,继续档:“有没有二胡这种问题,你问我就行了。” 说话的同时,宗意对着自己的后脑勺挥了挥手,示意姐姐赶紧上楼。 她还没有唱够十万遍【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怎么能让姐姐落入这么个既没有诗书也没有静气的怪蜀黍手里呢? 对的,宣适和程诺是适哥哥和诺姐姐。 故事里的聂广义绝对是个怪蜀黍。 不仅掩耳盗铃,还喜欢在广场上蒙眼求抱。 关键抱的还是陌生人。 种种行径,为宗意所不喜。 梦心之被宗意拉着下楼的时候,就说了只送她到门口。 刚刚练完舞,她要先回去洗澡换衣服。 宗意的态度,让聂广义很是有些不是滋味。 搞的好像他对门外的那个女人有意思似的。 开玩笑! 女人,只会影响他拿普利兹克的速度。 爱情,只会分走他的大半个身家。 他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觉得,“假冒伪劣”的极光之意和二胡更配而已。 宗意虽然阻挡了聂广义的视线,却没有对他的需求视而不见。 连楼都不用上,直接去“宋代酒肆”的库房,拿了一把二胡出来。 聂广义无法相信,此刻的自己,身处“极光之意”。 哪怕是带引号的,也觉得膈应。 见聂广义一直不接,宗意只好出声提醒:“喏,二胡给你。” 嘴上说的是给你,表情却一点都不相信。 宗意把情绪写在了脸上,她不相信求抱怪蜀黍能在古典乐器方面有什么建树。 摆明了和那些想把姐姐从她身边抢走的坏哥哥是一样一样的。 也不完全一样。 更老,更怪,更坏。 聂广义被刺激到了。 他接过二胡。 拉出一个噪音。 又拉出一个噪音。 又双叒叕拉出很多个噪音。 程诺、宣适和宗意的耳朵,都受到了蹂躏。 聂广义一点歉意都没有,装模作样的调整了一下琴弦。 然后就有了比又双叒叕更多的噪音。 至少过了两分钟,聂广义才终于消停。 “我问你姐姐有没有二胡,是想用一首高难度的歌,给她的舞蹈伴奏。”聂广义自己技术不定,还开口鄙视宗意,说道:“你的话,肯定没这个实力。” “你看过我跳舞吗?就说我没有实力?”宗意在心里面默念了至少800遍【坏蛋怪蜀黍】。 虽然,她的舞蹈是姐姐在家教的。 可每一年,学校舞蹈队选队长,她都是当仁不让的。 “你很有实力是吗?”聂广义对宗意的态度一点都不友好。 “还可以的。”宗意谦虚回应。 如果不是爸爸和姐姐都和她说,做人要有礼貌。 宗意肯定还要加上一句:【我的舞蹈实力肯定比你二胡水平,高了一万倍不止。】 “那好吧,我们试试。”聂广义作势要开始演奏。 宗意赶忙拒绝:“你刚才那样拉琴,我确实是没办法给你伴舞的。” 聂广义压根也不管,毫无章法地拉了一大堆没有意义的音符。 紧接着,说了一句:“开始吧。” 然后,聂广义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拉二胡的动作,快得像是打蛋器在工作。 这样的节奏,怎么可能拉出什么好听的声音? 很快地,宗意就愣住了。 二胡的琴弦,在聂广义看似毫无章法的拨弄下,幻化出了一首极为动听的《野蜂飞舞》。 宗意从来都没有想过,《野蜂飞舞》这首曲子,还可以用二胡来演奏。 宗意很喜欢郎朗版的《野蜂飞舞》,每次看,都觉得郎朗的手,像是被装了八倍速的快进。 也听过很多个国家的小提琴版。 西洋乐器和二胡拉出来的感觉,可谓大相径庭。 宗意知道自己犯了两个错误。 第一,怪蜀黍真的会二胡。 第二,她真的没办法伴舞。 这一首堪称天秀的《野蜂飞舞》,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惊呆了一楼工作室的众人。 吸引了在五楼天台打太极的宗极。 让梦心之打破了跳完舞一定要先回三楼洗个热水澡的习惯。 让在睡梦中被噪音吵醒,直接穿着睡衣从四楼下来准备骂人的梦兰,情不自禁地停下来听。 在所有被震慑住的人里面,受惊程度最大的,当属宣适。 和聂广义做了十几年兄弟,却从来没见他拉过二胡。 聂广义一直声称自己对一切古典元素过敏。 别说是二胡,就算是古法豆腐,聂广义知道了也是不吃的。 宣适看着聂广义出神。 难道建筑和音乐是相同通的? 难道天才就应该想达•芬奇那样,是触类旁通的? 一曲终了,聂广义抬起头,就看到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义哥哥,你好厉害啊!” 宗意一点都不带节操地直接变节了。 在心里默念过800遍的称呼,都被她无情抛弃。 好像她原本就准备喊【坏蛋怪蜀黍】义哥哥似的。 聂广义却把视线投向了梦心之:“姑娘,意下如何?” 这是个超过7000字的超级大章。 包括4000字的两章加更,和3000字的更新日常。 量大管饱,童叟无欺。 第11章 真相大白 宗意一点都不介意自己被忽略的事实。 她崇尚一切古典艺术形式。 从陶艺到骨笛。 从二胡到古琴。 只要怪蜀黍愿意演奏,管他是给姐姐、给爸爸还是给空气拉琴。 她只要有的听就好。 赶在梦心之拒绝之前,宗意抢先一步“说唱”道:“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怎么了?”梦心之立刻把关注点转移到了宗意身上。 这句用宫商角徵羽唱出来的口头禅,已经成为梦心之多年以来的条件反射。 “能不能义哥哥拉二胡,姐姐你跳舞呀?” 宗意眨着她好看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很是好看。 双瞳剪水,目光炯炯。 这是来自宗意的眼神杀绝技。 梦心之通常都没办法拒绝,这一次,是个例外。 “不能哦,一楼的游乐场,现在已经变成诺姐姐的咖啡馆了,还是你亲自挑的故事。以后呢,我们跳舞都到天台,或者五楼的练功房。”梦心之说。 “可是,我的姐姐诶,刚刚义哥哥都和我说了,他说这里今天还没有对外营业呢。” 言下之意,极光之意工作室,今天还可以最后再做一天专属游乐园。 “不要可是了。”梦心之笑着摸头,循循善诱道:“迟早需要习惯的事情,小意为什么不能早一天呢?” “可是……呃……不不不。” 宗意想起来梦心之刚让她不要说可是。 宗意最听姐姐的话了,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地改口道:“阿意想要看姐姐跳《野蜂飞舞》嘛。” 宗意认真地想过了,以她的舞蹈水平,确实也没可能撑起《野蜂飞舞》这样的曲子。 尤其是被聂广义演凑出万马奔腾气势的二胡版。 “不可以哦,这个音乐的节奏太快了,只适合蜜蜂翩飞,不适合人类蹁跹。” 梦心之又摸了摸宗意的脑袋,和风细雨地告诉宗意一个道理:“也不是你想听,演奏的哥哥就愿意再拉一遍的,你说是不是?” 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互动。 很和谐,很养眼。 所有人都看着,没有出声的。 在现场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 这其实是有点奇怪的。 梦心之就是有那种别样的气质。 她一开口说话,就让人不忍心打断。 拥有说唱头口禅的宗意小姑娘除外。 当然,例外的还有妈妈梦兰。 这会儿现场只有六个人。 原本应该在场的梦兰,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是穿着睡衣下来的。 要赶在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在穿着打扮之前,赶紧上楼换一件。 工作室的另外四个人没有出声,但都有很认真地在听。 忽然一下被提到,【演奏的哥哥】赶紧表态。 “我愿意的,你们还要听一遍《野蜂飞舞》吗?或者别的什么?只要我会的,只要你们想听,我都可以试着演奏。”聂广义如是说。 古典过敏? 呵。不存在。 至少现在,此时此刻此地,聂广义完全感受不到有过敏原。 梦心之颔首,过意不去道:“小妹给你添麻烦了。” 听梦心之说话,洋洋盈耳,娓娓动听。 和她的气质一样,完全没可能感受到她的酒量……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不管是气质还是声音。 外人怎么都想象不到,梦心之和爸爸宗极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一种小女儿的姿态。 聂广义对这道声音妥协了。 仅仅只是声音。 他对梦心之这个人,确确实实是一点想法都没有的,因为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这个人,她应该是神,不应该是人。 人和神是不应该在一起的。 不信的,可以去看看曹植的《洛神赋》,就知道什么叫爱而不得了。 说错了,在广义大少这儿,是不爱便无需得。 聂广义不知道自己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的是什么。 那么讨厌古典,为什么还要让人点歌? ——在这么个既可以养鹅又可以放鸽的咖啡馆。 聂广义百思不得其解,却还是端正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他才不是看到个跳舞的姑娘,长得超凡脱俗了那么一点点、声音好听了那么一丢丢,就毫无原则地有求必应。 呵。天才建筑师聂广义。对女人也过敏。 除非——宣适弟弟愿意变性。 “想听什么都可以。”聂广义换了个严肃的表情,重新说了一遍,这一次,他顺势提了个条件:“只要有人能告诉我这个地方为什么叫极光之意。”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从意大利好奇回国,一直好奇到身临其境。 梦心之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宗意:【你是不是真的还想再听?】 宗意拼命地点头。 眨巴着眼睛,像是在说【姐姐你今天都不宠我!】 梦心之无奈,拉着宗意后退了一步,退到了爸爸宗极的身边。 “这个问题啊,你可能得问我们的爸爸。”梦心之的语气都变了,带了一点甜,一点软。 虽是不易察觉,善于观察的聂广义,还是感受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改变。 接收到大女儿指令的宗极,在这个时候加入了谈话。 他的眼睛里面有光。 有兴奋,有得意,还有很多的说不清。 和聂广义第一次向宣适介绍Concetto di Aurora隐藏功能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位小兄弟,是不是也觉得这个名字特别好听,特别有意境?”宗极以提问代替回答。 “嗯。”这一点,聂广义没办法否认,否认宗极,就是否认他自己。 只不过,小兄弟叫法,有那么点让聂广义觉得不舒服。 要是别人这么问他,聂广义就发飙了。 这根本就不是问候他大兄弟还是小兄弟的事情。 这是凭什么一个称呼也要说得这么古典的问题! 从聂广义那儿得到肯定的回答,宗极也没再卖关子。 他直接开口介绍,用手指着梦心之对聂广义说:“这是我大女儿梦心之,她跟妈妈姓。” 然后又指着宗意,说道:“这是小女儿宗意,心意的意。” 紧接着,宗极又指了指自己:“鄙人宗极,是大心和小意的爸爸,我这么介绍你能不能想起点什么?” 聂广义摇头。 这都什么和什么? 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宗意小姑娘在这个时候,再次开启了强抢答模式:“义哥哥,我给你个提示哦~还有个大哥叫宗光哦~” “然后呢?”聂广义终于把注意力放到宗意身上了。 “然后你组合一下我们的名字啊!” “名字?” “对啊。”宗意见聂广义还没有理解,干脆把提示给彻底了:“爸爸,哥哥,姐姐,我,我们四个人的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加在一起,是什么?” 宗极、宗光、梦心之、宗意。 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 聂广义无语了,他不相信宗意的话,抬头问宗极:“就这么简单?” “这怎么能是简单呢?这可是我想了很久的!” 宗极的兴奋还在继续。 他把宗意拉到身边,宠溺地看了一眼。 又是揉脑袋,又是刮鼻头。 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下来,才抬头接着给聂广义答疑解惑。 “阿意出生的那一天,我就已经想好了【极光之意】这个名字。”宗极说,“想着我以后不管是做什么事情,只要是我觉得有意义的,都一定要注册【极光之意】这个商标。这一晃啊,十一年就过去了。我们阿意都是十一岁的大姑娘了。” 好,很好。 十一年前,人家就已经想好这个名字了。 比Concetto di Aurora这个概念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时间,整整早了十年。 我和你讲命名,你和我说家庭。 牛头不对马嘴,却也毋庸置疑。 这一局,天才建筑师聂广义完败。 并且败得毫无道理。 冥思苦想了这么久,百思不得其解的结果,竟然是组合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说真的,这还不如百思不得其姐呢。 至少还有点技术含量。 聂广义心态直接崩掉了:“那这栋楼呢?这栋楼为什么建成这样?” 宗极刚想回答,就被宗意给拦住了。 宗意扬着脑袋问聂广义:“义哥哥,刚刚是不是你自己说的,你说只要告诉你,这个地方为什么叫极光之意就可以随便点歌了,是这样没错吧?你这是又问了两个问题。那怎么都得先演奏两首曲子才行!” 梦心之被宗意逗的哭笑不得,把宗意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小意是把聊天当真心话大冒险了呀?” “那可不!我的姐姐诶,我不想吃亏!”宗意俏皮地做了一个鬼脸。 话说的像是唱歌。 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梦心之了解宗意的性子。 这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小可爱。 宗意不是不讲道理,只是有一套自己的逻辑。 “小意很想听这位哥哥拉二胡是不是?”梦心之温柔发问。 “嗯呢。”宗意点头如捣蒜。 “不管是拉二胡,还是跳舞,都一样要有合适的心境,哥哥如果心里有事,拉琴的时候,就没办法全情投入,这样一来,小意就算听了,也不一定能有刚才那么好的状态,是不是?” 梦心之尝试用宗意的逻辑去说服宗意。 “姐姐说的在理!” 这一次,梦心之很快就成功了。 完全没有解释蒙娜丽莎那么费劲。 “那小意是想听随便的,还是想听状态最好的?”梦心之继续引导。 “当然是状态最好的。” “那小意就乖乖在这儿待着,等爸爸和哥哥聊完天,好不好?” “那姐姐你呢?” “姐姐先上去洗澡。” 宗意想了想:“好的吧,听姐姐的。姐姐你上去洗澡要快一点哦。” 梦心之轻轻拍了拍宗意的脑袋。 和所有人打了个招呼,就准备上楼。 程诺站了起来,追着梦心之的方向。 追上之后,挽起梦心之的手,说道:“大心,一直说去你房间看看,都还没有机会参观,今天方便吗?” “方便的。”梦心之看了一眼被程诺挽着的手臂,带点歉意地说道:“程诺姐,我刚跳完舞,一身的汗呢。” “没关系,大心长得这么好看,就算是汗,那也是香汗。” 程诺这么说,明显有恭维的成分。 在座的,却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 在绝对的颜值面前,凡夫俗子的脑子,总是不讲道理。 …… 三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女孩,围坐一张钓鱼桌。 宣适是很想跟着程诺走的。 因为他有点社恐。 可人姐姐都说了要上楼去洗澡。 他一个男生跟过去,应该会被当成变态直接社死。 就算不被姐姐爸爸打死,也会让程诺没有面子。 在社恐和社死之间,宣适选择适应社恐。 好在,有宗意这个自来熟在。 现场也没有什么尴尬的气氛。 “适哥哥,你好呀。”宗意坐在宣适的对面,对着他挥手:“听说~你对咖啡过敏哦~” 语气俏皮,表情可爱。 “是啊,过敏了八年。”宣适略显正式地回答道,“现在已经好了。” “阿意,你怎么连人家咖啡过敏都知道?”宗极有些奇怪。 “那可不,我不仅知道适哥哥咖啡过敏,我还知道适哥哥的咖啡过敏是怎么治好的。”宗意一脸的得意。 “哦?那可要说来给爸爸听听。”宗极饶有兴致地问。 “爸爸,你什么记性呀,诺姐姐的故事里面不是都有写吗?我还拿给你看过呢!”宗意有点小生气。 爸爸怎么可以对小阿意的事情这么不上心? “啊……”宗极后知后觉道,“是有那么回事。” 在第一个进驻工作室的人选上。 宗意关心的是故事。 宗极关心的是来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他连着去程诺在市中心的咖啡馆待了十天,才认定让这么顶级的咖啡师愿意来极光之意,不太可能有其他的目的。 等了半天,聂广义也没有等到自己关心的话题,只好出声发问:“宗极大哥,你为什么会把工作室建成这个样子。” 聂广义对自己表示满意。 他可真是太有礼貌了。 人家问候他小兄弟,他却喊人大哥。 听聂广义自己这么说,宗意见风使舵,直接改口:“义叔叔,我爸爸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会不会赖账?” 聂广义倒是不介意被叫叔叔。 至少这会儿还是这样的。 “你问你适哥哥。”聂广义指了指宣适,说道:“他最知道我这个人是不是一言九鼎。” 他现在心情相当愉悦。 就这么突然地,他就比宣适大了一个辈分。 宣适并不了解聂广义的心理活动,二话不说,站在自己兄弟的这边:“他说话向来算话。” “那行,适哥哥说话我信得过。”宗意附和。 聂广义不乐意了:“凭什么呀,都是第一次见面,你就信他不信我?” “凭借女孩子的第六感呀。”宗意拿右手食指在自己的眼睛前面摇晃了几下,得意道:“这是义叔叔肯定没有的,对吧?” “阿意不能这么没礼貌。”宗极把宗意的右手给拉了下来。 “啊?我哪儿没礼貌了?”宗意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委委屈屈地摆在宗极的眼前,说道:“我竖的明明是食指呀。” 宗意显然是有点误解,宗极只好出声解释:“你一会儿叫人家哥哥,一会儿叫人家叔叔,这样不礼貌。” 宗意不服:“爸爸乱说,我这是尊老敬老,怎么就叫不礼貌了?” 聂广义就奇怪了,就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他都问了好几遍了,为什么始终没有人回答。 莫不是……心虚? 聂广义环顾了一下四周,想要找到点证据一类的东西。 宗极见状,笑着问聂广义:“是不是觉得这个地方很特别?” “是啊,宗极大哥是怎么想到一边钓鱼,一边卖咖啡的?” 聂广义在天才里面,还算是比较有沟融能力的。 他虽然会有很多的腹诽和看不惯。 但大多不会说出来。 除非是和宣适在一起,无所顾忌。 “一楼这边,我原来整的,是个宋代的酒肆,并不是咖啡馆,所以你现在看着觉得奇怪,肯定是很正常的。” 宗极这么说,聂广义就知道他不是在敷衍了。 他从外面看进来的第一感受,也觉得像是复古的宋代酒肆装修。 只不过,宋代的人,应该不会有这样的脑洞吧? 聂广义适时发表了自己的疑问:“宋代的人,也没有一边喝酒一边钓鱼的吧?” 宗极倒也不藏着掖着卖关子,直接和盘托出:“宋代人怎么喝酒,我还真不怎么清楚,一边钓鱼,一边喝酒这个场景,是我大女儿跟我描述过的一个梦境。” “梦境?”聂广义奇怪。 “是的。包括你刚刚的问题,极光之意工作室,为什么会建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我大女儿做过有这栋建筑的梦。” “做梦?”聂广义有点没办法接受这个说法,“什么时候做的梦?” 随便做个梦,就能和他的天才设计不谋而合。 如果这是现实,那也未免太惊悚了一点。 “什么时候啊……”宗极想了想,“怎么都有个十五六年了吧。” 得,十五六。 比用取名让他完败的十一年,还要更久远一些。 “一梦就梦成这样?”聂广义做了个囊括整个建筑的手势。 “那倒还真不清楚。”宗意回答道,“我想应该是的。” “应该?”宗意觉得这两个字,不适合用在这么严肃的场合。 “因为阿心梦到这个建筑比较早了,一开始她自己也形容不出来。” 说着说着,宗极就站了起来,从酒肆背面的储藏空间,抱出来一堆旧的A4纸。 宗极走过来,翻阅着手上的几沓做过分类的纸,对聂广义说:“我给你看看我们阿心画这栋建筑的演变史。” 宗极递给聂广义一沓纸,说道:“你看看这个,这是阿心最后一次画的梦境里的房子,那会儿到现在,应该有五年了,阿心这个时候,已经很会画画了,细节什么的都已经很详细了。” 宗极又把手上的资料翻了翻,准备把梦心之最开始画的那些“印象派”,和最后这个写实主义的做对比。 聂广义的电话这个时候响了。 他连着按掉了两次,都重新打过来。 聂广义接起电话,言简意赅道:“什么事?我在忙。” 这会儿大家围着一张小桌,离得比较近。 差不多都能听到聂广义和电话另一头的人的通话内容。 “你在哪儿?你赶紧回老家一趟。” 一个男人的声音,通过手机传播了出来。 聂广义听完,只干脆利落的说了两个字,“不去”,就又把才接起来的电话给挂掉了。 宗极先前拿给他的【最后一次】,确实和极光之意最终呈现出来的样子八九不离十。 在外观上,也确实能和他的Concetto di Aurora达到抄袭的程度。 按照宗极大哥的说法,这些画,成型于五年之前。 这个叫梦心之的女孩,看起来也就刚刚二十出头的样子。 五年前,肯定还是个一个未成年。 一个未成年,就能画出超现实主义的水上概念建筑? 聂广义不相信。 并不是觉得宗极有在撒谎。 因为这些A4纸,看起来确实也有些年份。 他是单纯地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事情。 聂广义却是也开始好奇。 更早之前呢? “假冒伪劣”极光之意是怎么演变的? 或许,这时候,应该把【假冒伪劣】去掉。 但习惯这种东西,还是没办法说改就改。 宗极见聂广义挂了电话,就又给他递过来一沓A4纸, 这一沓纸的最上面,弄了一个类似于封面的牛皮硬纸板。 封面上,是和【一鱼上钓全桌免掉】同样遒劲有力的字体。 “给你看看阿心最开始那两年画的。”宗极说,“那会儿阿心也就七八岁吧。” 宗意接话:“我看过!我看过!我姐姐那时候画的,可就厉害了,简直比梵高还要印象派!” 聂广义盯着封面的字体看。 显而易见的是,如果姑娘那会儿才七八岁,写在钓鱼水桶上的【一鱼上钓全桌免掉】,肯定也是出自这位宗极大哥的手。 别的不说,这字写的,是真的很有水平。 聂广义接过这沓纸,准备看看什么叫比梵高还要印象派。 他的电话,再一次非常不合时宜的响了。 聂广义的好心情早就已经消失殆尽了,眼下这个一直不断的电话,更是让他心浮气躁。 可他还是不情不愿地接起了电话,对对方说:“平时一年也不打一个电话,都说了我今天有事了,有必要一直打吗?” “阿义,你爷爷奶奶要走了,你既然回来了,现在马上回老家一趟。”电话的另一头说。 聂广义一时无言,须臾,问道:“一起走?” “对,万安桥被烧毁了,你爷爷急怒攻心中了风,你奶奶知道了,眼看着也就不行了。” 聂广义的心里,有一万句话想说。 他还想问,好好的,为什么要为了一座古廊桥急怒攻心? 话到嘴边,还是改成了:“知道了,我现在马上回去。”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宣适,立马出声关心:“怎么回事?” “我爷爷奶奶不行了,我得回去一趟。” “开车走吗?”宣适问。 “从这儿回去,最快也只能是开车了。” “那我和你一起。”宣适不觉站立。 “不用啊,你这不刚来找女朋友腻歪吗?”聂广义拒绝道。 “腻歪有的是时候,不急这几天。你这么着,一个人开回去,我不放心。” “这有什么的,我奶奶今年102岁,我爷爷99,这一天迟早会来,我们一家人都有心理准备。” 说完,演变史都没来得及看,和宗极打了声招呼就要走。 宣适没有听聂广义的。 他一边给程诺打电话,一边跟着走出了上钓咖啡。 两个百岁老人的携手离开,确实算得上是喜丧。 但这并不能成为宣适放心聂广义一个人开车的理由。 他的好兄弟,早上四点就被他叫起来,然后又一路开车来到极光之意所在的山坳湖。 程诺跟着梦心之上楼,并没有想过要待很久,因此,她的手机还在工作室里面放着。 宣适这会儿给她打电话,程诺肯定是接不到。 宗意心里面还想着之前的约定,她很想和聂广义说:【义叔叔,你还没有拉二胡。】 当然,也就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爸爸和姐姐教她的人生道理,让她没可能在这样的时刻,说出这样的话语。 宗意也追了出来。 和一直给程诺打电话的宣适不同,宗意直接用自己条件极好的嗓音对着楼上喊:“诺姐姐,适哥哥要走了,你要不要下来一下。” 余音绕湖,穿山越谷。 程诺赶紧从梦心之在三楼的房间跑了出来,对着宣适离去的方向,一边跑一边问:“阿适,你这是要干嘛?” 宣适放下电话,倒退跑着和程诺说:“广义家里出了点事情,你别下来,我等下电话里面和你说。” 程诺见宣适走的这么急,就也没有再追。 她知道,如果不是有天大的事情,宣适不会这么就走了。 以宣适的速度,她就算追也追不上。 “好的。”程诺对宣适喊:“那你们路上小心,我等你电话。” 第12章 谁愿意干 万安桥。 木拱廊桥。 始建于公元1090年,北宋元祐五年。 这座古桥,前后经历过三次重建。 清乾隆七年、清道光二十五年,民国二十一年。 分别是公元1742年、1845年和1932年。 大大小小修补的次数,更是不计其数。 即便如此,在木拱廊桥里面,万安桥仍算不得是命运多舛的。 它甚至算得上幸运。 真正命运多舛的木拱廊桥,早就已经消失在地球之上。 有些幸存于老照片,更多的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民国二十一年,聂广义的爷爷,还是个只有几岁大的小孩子。 那一年,万安桥第三次重建。 聂广义的爷爷年幼贪玩不懂事,吵吵闹闹倒着冲上了没有造好的桥拱顶端。 一个不留神,直接从八米多高的地方掉了下去。 自由落体。 在桥上作业的木匠,无不惊呼。 却也于事无补。 然后…… 那个顽皮的小男孩,毫发无伤地自己游上了岸。 这件事情,很快在村子里广为流传。 有人说,这个小孩命真大。 更多的人,认为这是古桥本身带来的神迹。 在高空落水这件事情发生之前。 村里人管这座桥,叫长桥。 长桥很长。 同类别天下无敌的那种长。 这座桥所在的村庄,被命名为长桥村。 在高空落水事件之后,这座长桥,有了全新的名字——万安桥。 从此,万安桥不再仅仅只是一座桥,还是四里八乡人的信仰。 聂广义的爷爷也因此,和这座桥,有了不解之缘。 把一辈子都奉献给了这座桥,一步步成为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非遗传承人。 早在2009年,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就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首批《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身处偏僻村庄的万安桥,可能并不被大众所熟知。 但有一座木拱廊桥,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过。 说是家喻户晓也不为过。 它,出现在一幅画里。 一幅中国十大传世名画。 它,国民度第一。 是国宝级文物。 它就是——《清明上河图》。 用真实的笔触,在五米多长的画卷上,记录了宋徽宗时期,北宋都城汴京的繁华景象。 汴河两岸的自然风光,汴京城内的建筑特征,都城民生的欣欣向荣。 相比另外九幅传世名画,《清明上河图》堪称独一无二的文化遗产。 它,特别接地气。 它,特别真实地记录了宋朝人的市井生活。 它,为后世研究宋朝城市生活提供了重要的历史资料。 它,历史价值,甚至高于艺术价值。 和红楼梦一样,《清明上河图》也有专属于它自己的“学派”。 对《清明上河图》的研究,囊括了社会史、建筑史、交通史、造船史、城市史、商业史、广告史、民俗史、服装史…… 画卷中央,那座横跨汴水的虹桥,就是木拱廊桥的典型代表。 然而,汴水上的那座桥,虽然同属木拱廊桥,却也仅仅只是和万安桥建造技艺相似。 万安桥的建造,采用的是木拱廊桥里面,最特别、最狭窄也最成熟的子门类——编木拱桥。 这个子门类,是我国古桥梁类别中的一颗遗世独立的明珠。 全世界就只有浙江和福建交界的地方,还能看到用这种技术建造的桥梁。 倒不是说编木拱桥特别精美。 恰恰相反,编木拱桥,是用最有限的成本,在最艰险的环境,上最实用的技术。 达•芬奇其实也设计过相似的拱桥结构。 这位文艺复兴后三杰之首是毋庸置疑的天才。 但达•芬奇在拱桥设计这件事情上的成就,远不及比他早出生几百年的北宋木匠。 达•芬奇的大部分设计,都是没办法落地的。 就像他设计的坦克装机车。 都还仅仅只是一个空想。 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却是古人生活智慧的结晶。 木拱廊桥,是古代木匠在桥梁建造技艺上的创举。 编木拱桥,更是在极其落后基础条件之下,被逼出来的精妙造桥技术。 用木材编织起拱,运用榫卯结构,把一块块木头衔接起来。 实用才是生活智慧的真谛。 现存的编木拱桥,多半都已经“风烛残年”。 以现代的眼光来看,根本就没有什么了不起,更不会让人觉得惊艳。 很多人从上面走过,还可能会抱怨一句:【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些连车都开不了的破烂木桥?】 这些人的声音,其实代表了绝大多数。 这也导致了编木拱桥中的绝大多数,被钢筋混凝土的现代桥梁替代了。 在外行人眼里,“垂垂老矣”的木拱廊桥。 却是现代技术,都很难复原的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 时至今日,能够完整掌握这项非遗技艺的人,已经到了屈指可数的地步。 编木拱廊屋万安桥,多墩多跨,像条龙一样,盘踞在溪流之上。 随着那些曾经出现在老照片里面的三跨、四跨、五跨的木拱廊桥相继消失。 万安桥的存在,已经不仅仅是一座桥、一份信仰,更是活着的历史。 在编木拱桥这个子门类里面,五墩六孔的万安桥,是当仁不让的“现存”世界之最。 只可惜,现存这两个字,被昨晚这场让聂广义的爷爷急怒攻心的大火,烧出了引号。 …… “广义,你今天挺让我震惊的。”宣适坚持由他来开车。 他的原意,是让聂广义好好休息。 养足了精神再回去处理事情。 聂广义却一点都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他不闭眼睛,也不说话。 甚至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这样的聂广义,宣适在十几年的相处过程中,几乎都没怎么见过。 “嗯?”聂广义倒是没拒绝和宣适沟通,出声问到:“哪里震惊?” “你不是对古典过敏吗?”宣适进一步解释:“包括一切和古代、古法有关的元素。上到诗词歌赋,下到吃穿用度。”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聂广义反问,“你不也对咖啡过敏了八年吗?” “我对咖啡过敏,是因为害怕触景伤情。”宣适有心试探,“难道堂堂广义大少,也有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没有。” 聂广义明显不是很想深入聊这个话题,宣适就也没有再追问。 一时无言。 忽然的安静,让车内的气氛有点压抑。 宣适放了首聂广义最喜欢的《欧若拉》。 这一放,就把聂广义给惹毛了:“你嫌我被极光气的还不够吗?专门放首歌来气我?” “那我关掉?”宣适妥协完了又不免有些意外:“你不是最喜欢张韶涵的这首歌吗?” 聂广义并不回答。 宣适继续自己的提问:“欧洲有那么多可以看极光的地方,你专门跑去阿拉斯加拍,难道不是因为这首歌吗?” 宣适本来也不是特别擅长沟通,现在这样,已经算是有点没话找话了。 如果旁边坐着的人不是心情欠佳聂广义,宣适早就闭嘴专心开车了。 过了好半天,聂广义才终于有了反应:“你是不是觉得你很了解我?” “啊?” 这个问题,宣适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十几年的兄弟,说不了解,肯定不可能。 但是,兄弟之间,更多的时候,只需要点到为止。 聂广义没有问过宣适,为什么对咖啡过敏。 宣适自然也不会过问聂广义为什么对古典过敏。 广义大少看起来口无遮拦,实际上还是非常有界限的。 宣适能和聂广义成为这么好的兄弟,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 “你知道我爷爷姓什么吗?”聂广义问。 “啊?”宣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聂广义重复了一遍:“我问你,知不知道我爷爷姓什么?” “聂?” “不是?” “所以,今天出事的不是你的亲爷爷?” “是我的亲爷爷,但他不姓聂。” 宣适见过聂广义的父亲,他是同济大学建筑系的博导。 聂教授,毫无疑问姓聂。 亲爷爷不姓聂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你爸爸也和今天那个小姑娘的姐姐一样,是跟你奶奶姓?”宣适问。 “我奶奶和我爷爷一个姓。” “啊?那为什么啊?你不想说可以不说。”宣适今天的震惊,不可谓不多。 “你都要跟我回老家了。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你自然也会知道的。” 聂广义开始讲家里的过往:“我父亲年纪比较大,是1952年生人。他出生的那一天,昨晚被烧毁的那座万安桥,被一场百年一遇的洪水给冲垮了。” “你的意思是,万安桥1952年,重建过一次?” “不是的,1952年的那一次,并不能算重建,只能算大修?” “冲垮了还只是大修?”宣适有些不太能够理解。 “对。” 聂广义向宣适解释了一下原因。 木质拱桥,虽然会被大水冲垮,却并不是特别怕大水的冲刷。 1952年的那场洪水,冲垮了万安桥西北端的两个拱架和十二开间。 百分之八九十的木结构都被冲到了下游。 万安桥所在的山区溪流窄,地势落差大,大水来得也急去得也急。 聂广义的爷爷,顾不得家里有新出生的小孩,沿着溪水一路捡,捡回了还有一半能用的。 造一座桥至少需要数千个木结构,万安桥的木结构,自是比一般的三节苗、五节苗要多。 有了这些原始“配件”,万安桥的那次大修,才得以保留很多原始的风貌。 “因为万安桥是在我父亲出生的那一天被冲毁的,我父亲也因此被认为是一个不详的人。”聂广义问宣适,“是不是有点可笑?” “那时候的农村嘛。”宣适说,“封建迷信再所难免。” “是吗?”聂广义扯了扯嘴角,说道:“可是,再往前数二十年,同样是这座桥,我爷爷从8米多高的桥面上掉下来,毫发无伤,被认为是祥瑞。” “这样啊……”宣适暂时没组织好语言。 聂广义又问:“你说,我们家是不是和这座桥很有缘?” “嗯。”宣适点了点头。 这一点,他根本就没办法否认。 “缘分让我爸这个不详的人,不到三岁就被送人了。”聂广义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说道:“所以,我非常不喜欢我爸爸。” “啊?这个……”宣适终于把语言给组织好了:“这个也不能怪你爸爸吧?他不是还不到三岁吗?他哪有什么选择……” “不,我说的是,他明明姓聂,为什么要去帮助一家子外姓人?我爸爸为了那个不要他的家,到了快四十岁才结婚。” 宣适有点不解地朝聂广义看了一眼,又转回去盯着开车的方向。 “你也理解不了是不是?”聂广义寻求认同。 “我……是不太理解,帮助别人和什么时候结婚,有什么关系?” “你理解不了就算了。我和你说一个你更没有办法理解的。你最清楚我高中的成绩,对吧?我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上清华?” “嗯,我记得你的第一志愿,是清华建筑。最后你为了和你爸爸做共同的研究,选了同济。”宣适觉得自己应该要适时发表点安慰:“同济的建筑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 “你知道我最后为什么没上清华吗?” “你那时候不是说,想在聂教授的保护下混吃等死吗?” “我这么说你就信?我如果真这么想,为什么一上大学就开始各种出国交换?”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宣适高考完就很纳闷。 宣适的成绩也是极好的,轻轻松松就能上985的那种。 只不过,和随随便便都能考清华的聂广义比起来,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聂广义曾经给过他两个说法。 第一个,就是要在聂教授的庇护下虚度光阴。 这个说法并不靠谱。 但是,当聂广义和他说完第二个理由——【还不都是因为不想离开你】。 宣适瞬间就觉得第一个理由还比较靠谱的。 真真假假,这件事情,一直到最后也没有个定论。 时隔多年,聂广义终于在今天,给出了正面的回答:“因为,受人敬仰的聂教授,申请了一个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非遗课题。” “然后呢?”宣适追问。 “然后啊,聂教授只是个单纯的学者,并没有动手的能力,他虽然申请到了,却没办法凭借一己之力,完结这个课题。而他的儿子,也就是我,恰好在很早之前,就表现出了这方面的天分。” “然后你爸爸把你的志愿改了?”虽然是他自己问出口的,宣适还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匪夷所思。 “没错,德高望重的聂教授,在最后一刻,更改了他儿子的高考志愿。” “为什么呀?” “为了成为这个领域的权威。” “可是你爷爷不就是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非遗传承人吗?” “一项技艺,只有在快绝种的时候,才会被列入《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聂广义反问道:“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谁愿意干这个?” 第13章 去不去看 【一项技艺,只有在快绝种的时候,才会被列入非遗。】 多么现实,又多么残酷。 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作为中国桥梁建筑技术的活化石。 代表着我国古代木构桥梁的最高技术水平。 凝结着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 用这项技术营造的桥梁,全世界仅存在于中国闽浙两省交界大概方圆200多公里的区域。 聂广义高考的那一年,浙江的泰顺、庆元、景宁三个县,和福建的寿宁、周宁、屏南、政和四个县共同为这项技艺申遗。 当时一共打包了22座闽浙木拱廊桥,万安桥是其中之一。 万安桥所在屏南县的县志上,有关于这座桥前世今生的记载。 宋时建,垒石为墩五,构亭于上,戌子被盗焚毁,仅存一板。(1708年) 乾隆七年重建。(1742年) 乾隆三十三年又遭盗焚,架木代渡。(1768年) 道光二十五年复建。(1845年) 20世纪初又遭火烧,1932年再次重建。 1952年西北端被大水冲毁两个拱架,1954年重修。 对于不在这个地方生长的人来说,如果不是昨晚的这场大火,万安桥这个名字,根本就无从听说。 别说其他地方的人不清楚,哪怕是闽浙两省的原住民,多半也没有听说过。 即便听说了,附近的县市,也还有其他叫的桥梁叫这个名字。 文物保护这四个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从来都只是一个非常不接地气的概念。 然而,对于长桥村的村民来说,万安桥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个地方的见证。 从出生到垂暮,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 万安桥原本就是极漂亮且兼容并蓄的一座木拱廊桥。 桥屋38开间、用柱156根,总长度98.2米。 这座桥采用不等跨设计。 最长的拱跨15.2米,最短的10.6米。 桥墩是舟形的。 重檐桥亭、青瓦双坡顶。 穿斗式木构梁架飞檐走梭。 4.7米宽的桥面两侧,是一气呵成的长凳,俗称“美人靠”。 春夏秋冬,无论哪个季节从桥上经过,都会看到很多人在桥上。 老人在上面聊天,小孩子在上面玩耍。 夏日的夜晚,桥上凉风习习,最是让人不忍离去。 走上这座桥,就像走进了一段历史。 长桥村的人到了这里,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宣适跟着聂广义来到长桥村,首先见到的,是很多人坐在溪边,默默流泪的场景。 “怎么这么多人坐在这儿哭?你爷爷奶奶在村里,这么有影响力的吗?”宣适对此很是有些不解。 因为一个老人的离去,嚎啕大哭,不见得是真的伤心,但默默流泪肯定是。 一个人,需要德高望重到什么程度,才能让整个村的人,在他即将离去的时候,无声哭泣。 “你想多了,他们是在哭这座桥,而不是哭我爷爷奶奶,或者别的什么人。”聂广义答疑解惑。 “哭这座桥?”宣适更不能理解了。 “你刚刚一直在开车,万安桥失火的视频,陆陆续续有很多人开始上传。”聂广义指了指手机,说道:“随便点开几个,就会发现很多人是一边拍视频一边哭的。” 宣适想了想,说道:“村里人,应该是把这座桥,当成自己家里的一个部分了。” “或许吧。” 聂广义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 更不知道什么样的心情才是对的。 假如,心情也分对错的话。 他应该和村里人一样伤心,还是应该小小的幸灾乐祸? 或许,毫无波澜,才是最正确的对待方式。 “那你爷爷对这座桥的感情,就可以理解了。”宣适如是说。 “是可以理解。”聂广义苦笑道,“我爷爷可是这座桥的祥瑞之源和命名由来。” “你是不是很介意这件事情?”宣适问。 “我不介意啊,有个非遗传承人爷爷,有什么好介意的。” “所以啊,广义,被遗弃这件事情,如果要生气,应该生气的也是你爸爸,对吧?聂教授自己都不介意被抛弃的事实,你就不要生你爷爷的气了。” 聂广义直截了当道:“我不生我爷爷的气啊。” “那你就没必要对古典过敏了吧?”宣适说,“就像我对咖啡,只要把误会解开了,就不存在过敏源了。” “你怎么还不明白,从头到尾,我气的都只是我爸爸。” 聂广义略显严肃地问:“聂教授的行为你也可以理解吗?他可是被这个地方抛弃的不祥之人诶。他如果没有一门心思要给这里申遗,我又何至于此?” 1954年,刚过而立之年的邱富颜——聂广义的爷爷,一门心思扑到了拱架的重修上去。 他废寝忘食,甚至不记得自己还有个不到三岁的儿子,恨不得直接住桥上。 聂广义的奶奶邱庆云,既要照顾聂广义的爸爸。 又要每天担心邱富颜会不会又一次从八米多高的地方掉下来。 在邱奶奶看来,有过一次幸运,并不代表会永久幸运。 邱爷爷却不怎么想。 每天赶工到天黑。 哪里危险去哪里。 再加那会儿甚嚣尘上的,聂广义的爸爸是“不祥之人”的言论,邱奶奶可谓寝食难安。 许是出于迷信,也可能是真的照顾不过来。 聂广义的爸爸就这么被送给了上海一户姓聂的人家。 聂广义出生的时候,聂爷爷已经离世。 所以,对于聂广义来说,虽然姓不同,但他从来就只有一个爷爷。 他小的时候,还很喜欢寒暑假的时候,到长桥村小住。 说起来,聂广义的二胡,还是邱老爷子教的。 “聂教授是怎么和你说的?”宣适只有和聂广义在一起,才会有问不完的问题。 “我爸什么也没有说,但我妈一直都非常反感长桥村,每次我爸让我过去,我妈就会气得好几天不和我说话。”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就高考改志愿那件事情,让我爸和我妈的矛盾彻底爆发。” 没等宣适问,聂广义就像打开了水龙头似的,自己一股脑儿全说了: “我爸在长桥村,有五个哥哥,都是我爷爷奶奶生的。” “这五个哥哥,一共生了十二个小孩,全都是我爸在供读书。” “我爸许诺,从他们小学,一直供到大学毕业。” “像他这么重的负担,在上海根本找不到好的对象。” “后来他遇到了我妈。” “我妈说,结婚前她可以不管,结婚后,收入就是两个人共同财产。” “应该先紧着自己的小家,而不是那个不要他的家。” “再加上我的那些伯伯们,条件渐渐也好起来了,完全有能力自己供小孩念书。” “但我爸就是不听。” “我妈对这件事情一直都非常有意见。” “我爸现在是不差钱,可往回倒退个二三十年,谁能一下子供十几个小孩?” “我妈比较能忍,从来没有当着我的面和我爸爸吵架。” “高考通知书下来的那一天,我妈气得直接和我爸离了婚。” 宣适见聂广义停了下来,赶紧又开始进入提问模式。 “你就是因为这样,才开始对古典过敏?” “我过你个大头敏。” 故事听到这儿,宣适差不多已经可以勾勒出来聂广义过敏的真实原因。 …… 梦心之洗完澡出来,看到程诺在楼梯的拐角站着。 “程诺姐,怎么我洗个澡的功夫你就不见了?你不是说要在我房间里面找书看的吗?” “临时发生了点事情,我这会儿,看不下去书。” “怎么了?”梦心之关心道。 “我男朋友刚刚走了。” “你们两个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说是他兄弟家里出了点事情,要马上赶过去。” “程诺姐,是觉得被忽略了,所以不高兴?” “我是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他着急成那样。” “没问问?” “没来得及,他说等会儿给我电话。” “那既然这样的话,程诺姐就先把心放肚子里去。” 梦心之挽着程诺的手,从楼上下来。 看到宗极和宗意凑在一起专心致志地刷视频。 人都走到跟前了,这一大一小的两个人,都还没有察觉。 “什么视频这么好看?”梦心之问宗意。 “不好看啊,我的姐姐诶,我看视频里面说的,就是有一座古桥被烧了。” 听到古桥被毁,梦心之就没办法置身事外了。 “哪座桥啊?”梦心之也顺势凑了过去。 宗极调整了一下手机屏幕的位置,好让两个女儿都能正对着屏幕。 “视频里面说这座桥叫万安桥。然后义叔叔的爷爷,因为这件事情中风了,适哥哥就和他一起回老家了。” 宗意有点委屈地找梦心之抱怨:“我的姐姐诶,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和义叔叔说,必须得拉完两首二胡再走。” “嗯,小意做的对。”梦心之下意识地表扬自己的妹妹。 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宗极手机里正在播放的视频。 得了姐姐夸奖的宗意,兴奋出了口头禅:“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条件反射——标准回答加摸头杀。 “新闻里面说这座桥是文物,这样的话,姐姐有没有梦到过呢?” 见梦心之犹豫,宗意又问:“姐姐姐姐姐,去不去看看?” 日常更新先送上。 晚点看看今天能不能写出来@幻羽的加更。 要是今天写不出来的话,就把加更留到上架的时候。 第14章 蚊子亲戚 宗意一旦进入了宫商角徵羽模式,根本就停不下来。 她同时伸出左手和右手的食指,就开始对着梦心之“说唱”: “姐姐姐姐姐,假期还两天。” “我们现在去,明天就回来。” “我的姐姐诶,你说行不行?” “你要说不行……” 梦心之被宗意这一连串的12356给逗笑了,言笑晏晏道:“我说不行的话,你要怎么样?” 宗意吐了吐舌头,一脸傲娇地继续唱:“你要说不行,我就找爸爸。” “找爸爸呀?那你得先问问妈妈会不会同意。”梦心之脸上笑意渐浓。打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爸爸在妈妈那儿是私产。” 宗意听罢,收敛起傲娇和得意,开始撒娇:“所以阿意才想到要先问全世界最好的姐姐呀。” “这先后顺序有差别吗?”梦心之问宗意,“最后都得经过咱妈?” “当然有了呀!我的姐姐诶,你可别忘了,那烧掉的可是文物耶!” “然后呢?” “然后姐姐你是文物和博物馆专业的呀!你要是去的话,就和妈妈说,是教授的要求,或者专业的需要。” 宗意给出了自己的见解:“和学习有关的事情,咱家梦兰小朋友还能拦着你去?” 宗意还是了解自己的妈妈的。 梦兰“小朋友”在别的事情上,可能会三岁不如爱吃醋,但是涉及到学习,一贯都是很重视的。 小姑娘分析得头头是道。 就是在辈分认知这件事情上,存在一点小障碍。 当然,这不是她的问题。 打从宗意懂事开始,【因为妈妈还没有长大,所以全家人都得让着她】这个歪理,就已经被根植在了她的脑子里。 梦心之笑笑不说话。 宗意眨巴着漫画款的大眼睛,开口又来了一句古典说唱:“我的姐姐诶,你说对不对?” 一直都特别好说话的宗极同志,却在这个时候提出了异议:“我估摸着,你俩去不成,找兰兰子没用,就算兰兰子同意,极极子也不同意。” “啊,为什么呀?你还是不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了?”宗意受了打击,耷拉着脑袋,一脸委屈。 “就你姐那刚拿了两个月都没怎么上过路的驾照,你敢让她上高速?” 宗极摸头安慰了一下小女儿。 “哦,是这个原因呀。”宗意改口,选择直接拉宗极入局,“那爸爸你开车带我们两个去,不就好了吗?” “我……吗……”宗极把语气拉的好长,全然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架势。 宗意眨着清澈明亮的大眼睛。 盈盈秋水,下一秒就要变成两行眼泪。 整个一个委屈到不行。 就在这时候,宗极话锋一转,两手抱拳道:“极极子等的就是小姐们的这句话!” “啊?”宗意一下没转过弯。 宗极又做了一个古人施礼的动作,俯身说道:“本车夫愿为二位小姐,效犬马之劳。” “我的爸爸诶,你能不能正经点?”宗意双手叉腰,怒其不争道:“你能不能不要学我妈那么幼稚?” 事实证明,宗极自己就很想去。 问题在于,怎么让老婆大人放行。 要么带着老婆大人一起…… 要么说女儿学习必须…… 极极子想了想,决定把这件事情的决定权,交给兰兰子。 宗极站起来叮嘱两姐妹,说道:“我先上去问问你们的妈妈。” 说走就走,立刻上楼。 梦心之在这个时候拦了一下:“爸爸,你是不是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有说要去吗?” “啊?阿心你不想去啊?” 宗极瞬间偃旗息鼓重新坐了下来。 他对那座桥感兴趣的前提,是他以为梦心之会感兴趣。 至于宗意想不想去,就也不急于一时。 倒不是他有多么偏心。 而是那座桥都已经烧掉了。 现在去看,也是废墟。 考考古还可以,看风景就嫌弃。 “不是吧,我的姐姐诶,你都不想和阿意一起去听义叔叔拉二胡吗?” 宗意很快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宗意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件事情上,和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聂广义,倒是有几分相似。 她不是没有听过其他人拉二胡,只是从来没见,有人能把二胡玩出聂广义那种气势的。 梦心之斜睨了宗意一眼,选择回答爸爸的问题。 “我没有不想去,但我觉得爸爸应该问问我,这样才能显示爸爸对家庭成员,有同等程度的重视。”梦心之表明了自己是在争宠。 相对来说,梦心之是这个家里最不会吃醋的女孩子。 但她很小就发现了。 如果每天都表现地特别大气,那爸爸就不一定和她最亲了。 有醋意要表现出来,没有醋意创造醋意也要硬吃。 “原来是这样啊。”宗极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小程度的满足,“大心小意在爸爸心目中的重视程度,还需要被拿出来质疑的吗?” 虽是疑问,脸上的笑意却怎么都掩盖不住。 程诺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家三口互动,一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冒出来一句:“真羡慕你们家的家庭氛围。” “咦……”宗意拼命摇头,做了个被吓僵了的表情,“诺姐姐,你是没见过我妈妈发火的样子才会这么说。” “你妈妈什么时候对你发过火?”宗极赶紧在外人面前维护老婆的形象。 “诶呀,我的爸爸诶,我妈妈对你撒娇的样子,可比发火可怕多了。” 宗意继续哆嗦。 顺势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甩落一地莫须有的鸡皮疙瘩。 被女儿当着外人的面这么打趣。 宗极的脸上有点挂不住,略显歉意地看了程诺一眼。 程诺佛眼佛心地笑了。 就像什么都没听见。 她直接略过撒娇还是发火这个话题,另起炉灶道:“你们如果要去的话,我给你们准备点外带的咖啡和小食。” “啊?诺姐姐,你不一起去吗?” “我不去啊。咖啡馆明天要开业,很多人一早就已经预约了。” 虽然没有要想要通过上钓咖啡赚钱。 但程诺历来都比较看重自己的承诺。 “可是适哥哥才回来就走了,你们不会是……”宗意莫名地就有些担忧。 “不会什么?适哥哥不是人都已经来了吗?”程诺给宗意分析:“如果他需要我一起去的话,刚刚走的时候就会说了。他那时候没有说,就说明不需要我过去。” “这样吗?”宗意仍然感到不解,“我还以为,两个足够相爱的人会每时每刻都想腻在一起的!” 宗意年纪还小,她对爱情的一切理解,都源于看过和听过的故事。 在一众有意来极光之意的故事里面,宗意千挑万选,才选了程诺和宣适的故事打头阵。 为了一直都有好故事,她放弃了自己的专属“游乐场”。 宗意希望赋予极光之意工作室月老+丘比特的功能。 程诺压根没想要去找宣适的这个事实,让宗意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动摇。 程诺显然也看出来了,她稍微蹲了一点下来,到了和宗意平视的角度,才开口说:“业主大大请放心,诺姐姐和适哥哥,一定会修成正果,给你的极光之意工作室来个开门红的。” “是真的吗?”宗意的眼睛比平时又亮了几分。 “当然是真的。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诺姐姐。”宗意俏皮地来了一句:“那我就更不能理解了。” “不能理解什么?” “既然不在朝朝暮暮,那你为什么开来一台房车停在那儿。”宗意往外指了指,对着聂广义先前停车平台的方向。 程诺不知道有怎么和一个11岁的小姑娘,深入交流这样的问题。 还是当着人家爸爸和姐姐的面。 她清了清嗓子,灵机一动道:“这房车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呀。” “啊?我们,我和谁?” “你和你爸爸还有你姐姐呀。”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一家人晚上去房车上住?”宗意会错意道:“诺姐姐,我只是邀请你入驻极光之意工作室。可没有要把整个家都给你的打算!” “我当然知道。”程诺笑意更甚道:“你刚不是说,要在那边呆一晚上吗?你回忆一下,视频里着火的那个地方,像是会有接待酒店的样子吗?” “我可以住义叔叔家里啊。” “啊……这……” “怎么了,那不行吗?” “可以啊。”程诺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卡顿:“我上楼之前不还是义哥哥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成叔叔了?” “因为我懂礼貌啊。” “怎么说?” “他和我爸爸称兄道弟,我是不是就得改口?” “嗯,有道理。”程诺点头回应。 “程诺姐。”梦心之加入了谈话,出声出声发问:“你真准备把房车借给我们吗?” 莫名其妙住到别人家里,对于梦心之来说,绝对是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尤其是知道聂广义的爷爷家有白事要办。 这种情况下,一般的关系,根本不适合去。 “当然啊。”程诺回答。 “那你晚上怎么办?”这是梦心之没办法不关心的问题,她出声提议:“你要不要去我房间睡?” “不用。”程诺婉拒道:“我等会儿让我朋友来接我就可以了。她住得离这儿不远,开车最多半个小时就到了。” “这样吗?”梦心之看着程诺,“那我可就当真咯。” “如假包换,你放心,我委屈不了我自己。” 程诺拍了拍梦心之的手背。 听说可以开房车出去露营,极极子兴匆匆地上去找兰兰子。 “现在这个时候去露营,蚊子是你家亲戚啊?” “哪能啊!”宗极秒怂。 “不是亲戚呐?那我怎么觉着你特想和蚊子产生血缘关系呢?” 梦兰兴致缺缺。 宗极赶紧换了一个切入点:“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有座近千年的古桥被烧掉了。咱家阿心不是学文物吗?她得去看看桥烧成那样,还能不能修复啥的,这样才能实践出真知,等到毕业之后也好找工作嘛。” “梦心之毕业之后不是还要出国留学吗?怎么又找工作了?” “我就是那么一说。” 话题切换地突然,宗极显然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想了想,才接着出声:“出国留学和古建筑保护也不冲突嘛!多学一点总没坏处,兰兰子你说是不是?” “要去你去,我不去。” “这样啊……” 宗极稍事犹豫,很快就做出了全新的路线规划:“那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把大心小意都带走,顺道载你回市区,你晚上好好逛个街做个脸。” 宗极想了个皆大欢喜的解决方案。 “我不去。” 梦兰拒绝了。 这是宗极没有想过的。 这都不肯,代表老婆大人是真的生气了。 “我错了。”宗极赶紧表态。 千错万错,道歉没错。 “你错哪儿了?” “我错在不该吃了熊心豹之胆想去露营。”宗极站得笔直,一副等候发落的架势。 “又没不让你去。”梦兰没忍住笑。 “啊?” “那要不然兰兰子给个提示,我好找找自己犯错的方向?” “一楼工作室不是今天开始对外了吗?”梦兰说,“总得留一个人在这儿看着。” “哦,兰兰子担心这个啊。这个不用担心。” 宗极说明了一下情况:“一楼现在就剩下宗意通过故事找来的那个女孩了,等下她朋友来接她走了。小姑娘人挺好的,还要把房车借给我们去露营呢。” “开停上面那台房车去啊?” “对。” “车上能洗澡吗?” “能啊。” “能做饭吗?” “那个车型,没记错的话,应该有一大一小两个电磁炉、还有微波炉、冰箱和洗衣机。” “那就是可以对吧?” “肯定够用。” “行。”梦兰说:“我知道了。” “兰兰子……”宗极有点没底,出声找梦兰确认:“【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知道了就是你等我收拾套衣服,就可以出发了。”梦兰态度大转弯。 “啊?兰兰子也要去?”宗极不免有些意外。 “怎么?不欢迎啊?” “欢迎!必须欢迎!”宗极立马表态:“就是没想到老婆大人会忽然改变主意。” “我这不土包子没坐过房车好奇嘛!”说到这儿,梦兰兴致高昂地添加了一个愿景:“坐这种车出去要是好玩的话,等宗意那丫头上了大学,咱们也买一辆,有空没空就开着车到处玩!” “所以,兰兰子前头说不想去,是因为有阿心和阿意跟着,是吧?” 宗极总结了一下老婆今日发言的中心思想。 “不然你以为?” 宗极很开心,老夫老妻还没羞没臊地抱在一起,老神在在地来了一句:“如此甚好,是为夫肤浅了。” 今天没有加更,但这章也超过了四千字。 事实证明,上架前,超过4000字的章节,飘飘就敢在标题挂个感谢了。 2是飘飘的幸运数字~ 以前叫二墨的时候二。 现在两个飘也一样二。 PS,感谢二潇发书第一天打赏盟主。 第15章 千古艺帝 大部分木拱廊桥都是“彩虹”的形状。 木拱廊桥也因此得了“虹桥”这个别名。 虹桥是个简称,全称叫“虹梁式木构廊屋桥”。 清初周亮工的《闽小记》里面,有这样的一句话:“闽中桥梁,最为巨丽,桥上建屋,翼翼楚楚,无处不堪图画。” 廊屋桥,顾名思义,桥上面是要造廊屋的。 在溪上架桥,在桥上建廊。 遮风挡雨纳凉。 桥廊一体,以廊护桥。 这些凝结了古人智慧的木构桥梁,建造在山高林密、溪流纵横的深谷险涧之上。 是世界桥梁史上绝无仅有的一个品类。 因为有这木拱古廊桥的存在,溪涧变通途。 宗极一家开着房车来到长桥村。 华灯初上,夜色渐浓。 临出发前,程诺告诉宗意,房车上有个小冰箱,里面准备了很多吃的喝的。 程诺说的是专门为他们一家人的出行准备的。 不明就里的宗意直呼:“诺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出去露营?你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 梦心之掩口胡卢而笑。 宗极直接向程诺道谢。 算起来,宗极才是一家人里面,和程诺认识时间最长的。 宗意在下定决心开放极光之意工作室之前,去程诺在市区的咖啡馆,连着考察了十几天。 他不太喜欢喝咖啡,每次都是点了吃的再要一杯水,店里的每一个人都对他印象很深刻。 宗极并没有表明,自己是极光之意工作室的所有人。 在所有人都是专门奔着程诺咖啡来的这样一个咖啡圣地,宗极的“嫌弃”,有点像是在挑衅。 程诺咖啡馆里的人,并没有因此对宗极有什么意见,相反地,服务员见了他,还会问:“今天是不是还是老样子。” 宗极之所以会选择实地考察。 本意是要收集足够的论据,说服宗意放弃“凭故事入驻”这个不靠谱的想法。 作为父亲,他虽然愿意纵容宗意“胡闹”,不免还是会有些不放心。 宗极压根没想过,最后被说服的,竟是他自己。 极光之意工作室,从完工之初,就是有对外的计划的。 之所以一直等到现在,是因为家里还热热闹闹,没有什么所谓。 宗意是已经确定了要上寄宿中学的。 等到梦心之去留学,他和梦兰两个人在极光之意待着,肯定也会无聊。 在这一点上,兰兰子和极极子的想法几乎是一致的。 这也是为什么,梦兰一听说可以开房车出去玩,就来了兴致。 店员对他的态度,多半决定了咖啡馆经营者的理念和气度。 宗极在程诺咖啡馆连着砸了十几天的场子。 最后,和店员们一个一个都成了好朋友,砸出了宾至如归的感觉。 这让宗极对程诺有着比较原始的欣赏,因此也就没有在房车的事情上和程诺客气。 程诺能成为第一个入驻极光之意工作室的“故事主”,也算是一种缘分。 当然了,截至目前,宗极还只觉得这是一个小小的、关于咖啡的缘分。 这段缘分的起点是宗意和程诺,终点却比宗极现在所能想象到的,要复杂得多。 …… 宗极负责做饭,梦兰负责等吃。 梦心之负责带着妹妹从妈妈的面前消失。 用兰兰子的原话来说:“赶紧把这个《十万个为什么》从车上给我带走。” 梦心之倒也挺乐意带着宗意出来走走的。 不管怎么说,停车的地方,离万安桥还有一些距离,看不太清坍塌的地方。 “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这是宗意到了万安桥坍塌现场后的第一句话。 这,很宗意。 听得多了,甚至有点综艺。 “什么问题?”梦心之的回答,和往常别无二致。 “为什么这么多人,眼睛红红地在这里哭啊?” “因为失去。”梦心之给出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回答。 “既然这么怕失去,那他们为什么不好好保护呢?”宗意连珠炮似地问,“那怎么可以毫无准备呢?” “因为村里的人没有想过,万安桥会失火。” “这座桥不是国家级文物吗?怎么会没想到呢?村里的人是不是压根就不在意这座桥呢?”宗意提问三连。 “你刚刚都看到这么多人在哭了,怎么可能是不在意?” “既然在意,为什么不早点做好防火措施?” “姐姐这么和你这么说吧。”梦心之想了想,解释道:“对于长桥村的人来说,这座桥是一直都在的。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他们生活的一个部分,并不会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文物。在这座桥坍塌之前,他们可能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在意。” 宗意听完,抿着嘴巴摇着脑袋,一看就没有被说服。 梦心之决定用尽量浅显的语言,把这个有点深奥的道理告诉宗意。 “小意,你之前看上的那个故事里面,是不是有句话的意思,是只有离开了故土,才知道什么叫祖国,什么叫家乡?” “嗯啊,没错的,我的姐姐诶,这个我能理解的。” “这个道理,实际上,在很多地方都是适用的。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有很多的事物,都是当你身处其中,根本感受不到的。” “比如呢?”宗意问。 “比如空气。”梦心之接着解释:“打从你出生的那一刻,空气就萦绕在你的身边。但你并不会觉得空气有什么值得称颂的地方,对吧?” “嗯……好像吧。” “那么,当你失去了呢?”梦心之又问。 “失去空气吗?这个我知道!没有空气,人类活不过十分钟,这还是指心死亡,脑死亡能撑到五分钟都够呛。” 看多了十万个为什么,求知若渴的宗意,自带科普属性。 “所以啊,这是一样的道理。”梦心之总结:“一座桥,可能比不了家乡,更比不了空气。但也一样是,当你失去的时候,才会更加明白这座桥存在的意义。” “这样吗?”宗意尝试用自己的逻辑去理解姐姐的话,这一次她开始有些动摇。 “当然是这样啊。” 微风吹起了宗意的裙摆,梦心之细心地帮忙按下,看向万安桥的废墟,不无感慨地说道:“假如,万安桥还有机会重建。亲历这场浩劫的人,一定会更加珍惜。” “姐姐真这么想吗?” “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从来都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有越来越多人注意到这些文化遗产,就会有越来越多人站出来保护。” “好的吧,我的姐姐诶,我好像快要被你说服了。” “快要就代表你还有疑问对吗?” “对的对的,我的姐姐诶,我还能再问个历史问题吗?” 这一次,梦心之没有应允。 因为爸爸已经发了两条消息,让她带宗意回房车吃饭。 …… 今天天气很晴朗。 初十的月亮半圆不圆。 宗意吃完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再去万安桥看看。 “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你说。” “我们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万安桥最初的样子了?” “这个问题啊……像万安桥这个的木构桥梁,几乎每50-100年就会毁坏一次,要么重建,要么修复。就算这座桥没有被昨晚的大火烧毁,它也早就已经不是最初的样子。” “那这样还算文物吗?还需要保护吗?” “小意的这个问题还蛮有点哲学呢。” “哲学?” “对啊,这应该算是忒修斯之船悖论。” “忒修斯之船悖论……”宗意反应了一下,“就是那个把船上的木头一块一块慢慢替换掉,等到全部替换了,船还是不是原来的船,对吧?” “哇哦!我家妹妹也太聪明了吧。”梦心之摸了摸宗意的小脑袋以示鼓励。 “主要是我家姐姐教的好。”宗意接着问:“那结果呢?是原来的船还是不是呢?” “都说了是一个悖论了,那肯定就是还没有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答案呀。” “我的姐姐诶,这是不是代表,这座走火的桥,其实也没有那么有意义呢?” “并不是这样的。非遗传承,传承的首先是一项古老的技艺。”梦心之告诉宗意,“假如这座桥能够重建,用成熟、难度也最高的编木技艺来重建,那就代表着,这项技艺得到了很好的传承。” 梦心之和宗意一路走,一路聊。 就着月色,和村里的万家灯火,朝着万安桥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姐妹俩换了一个方向,可以直接从草地走到万安桥底下。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了非常压抑的哭声。 梦心之和宗意第一次到这儿来的时候,是夜幕才刚要降临。 天边还挂着最顽强的几朵晚霞,让宗意能够看清村里人哭红了的眼睛。 这会儿已经有点晚了。 夜幕笼罩,除了蛙叫和蝉鸣,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声音。 宗意有点被吓到了。 她直接躲到了梦心之的身后。 但是有忍不住好奇,从梦心之的身后,伸出了一个脑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大心小意刚刚一路聊过来没有注意,等到发现的时候,离声音已经很近。 然后,她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好一会儿,宗意才压低了声音问梦心之:“那边是不是义叔叔?” 梦心之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用只有她和宗意能听到的声音说:“咱们继续往前走,接着聊刚才的话题,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可是,离得这么近,义叔叔肯定看到我们啦?”宗意的声音也小得和蚂蚁似的。 “他有没有看到我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没有看到他。” 梦心之解释完了,宗意还是是懂非懂。 在这种不涉及她自成一派的逻辑的事情上,宗意向来都很听姐姐的话。 宗意忽然就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开始说唱:“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万安桥是在千古艺帝时期建造的吗?” “千古艺帝?” “对啊对啊对啊,千古艺帝,艺术的艺。” “不是哦。” 梦心之接过宗意递来的话题,敛容屏气地开启了解答模式: “万安桥第一次开始建造的那一年,那个在中国历史上,拥有毫无疑问最高艺术成就的皇帝,才刚满八岁。”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日后,会成为皇帝,也不是照着皇帝该有的样子来培养的。” “他奢靡、轻佻、识人不明,集所有皇帝最不应该有的缺点于一身。” “除了打小就展露出来的艺术天赋,他几乎一无所长。” “哦,对。还有帅。” “当然,长相并不怎么影响他能不能做皇帝。” “他的皇位,是在他18岁的时候,从天上掉下来的。” 10月10日,对飘飘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 第16章 最想穿越 梦心之和宗意尽可能若无其事地聊天。 这是梦心之能想到的,最大程度缓解聂广义尴尬的办法。 在尽量不让情绪崩溃的人尴尬这件事情上,姐妹俩是有家学渊源的。 这也是为什么,宗意看清楚在桥底下哭的人是聂广义,第一反应是捂着嘴巴压低声音。 聂广义哭得太投入,等到发现的时候,两姐妹已经尽在咫尺。 他的脑海里,划过一万种解释。 风沙迷了双眼…… 俗气! 你俩怎么在这儿…… 刻意! 我刚在学娃娃鱼叫…… 虚伪! 聂广义还想过转身直接跑。 天才建筑师的骄傲,拦住了他的撒腿就跑。 这有什么的? 直接躺平摆烂不就完事儿了? 不就是被两个小姑娘看笑话吗? 又能怎么地? 这俩姑娘,本来也不是他生命里的什么人。 以前不是,以后更不会是。 如果不是为了陪宣适走这一趟,顺便看看这劳什子的“假冒伪劣”。 啊呸! 凭什么现在假冒伪劣要开始带引号了? 就因为那一家子叫极光之意? 这谁取的名? 能不能不要这么没创意? 聂广义向来自带掩耳盗铃的属性。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想过一万种可能、一万种解释。 唯独没有想过,会被姐妹俩,如此温柔以待。 聂广义有过和梦心之的对视。 虽然很短暂,却足够他确定自己被发现了。 聂广义的心态有点崩掉了。 想了半天的理由,一个都没有用。 许是怕他尴尬,梦心之和宗意打从发现了聂广义之后,就转身,开始背对着他说话。 聂广义先是诧异,渐渐开始听得入迷,甚至忘了自己对古典的过敏。 梦心之还在和宗意讲千古艺帝的事迹。 “天上掉个皇位下来吗?”宗意想了想,说道:“那宋徽宗还是挺幸运的。” “这一点,我和你有不同的看法。”梦心之说,“我并不觉得,这样的命运对宋徽宗赵佶来说,有任何幸运可言。” “姐姐姐姐姐,快和我说说!” 梦心之从善如流: “公元十二世纪元年,也就是1100年,宋徽宗的哥哥宋哲宗病死了。” “他哥哥死的时候,年仅二十五岁,膝下无子。” “打小就表现出极高艺术天赋的宋徽宗,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做了皇帝。” “宋徽宗赵佶既是一个天生的艺术家,又是一个最糟糕的执政者。” “简单地来说,除了做皇帝,他什么都厉害。” “此话怎讲?”宗意需要足够的理由才能被说服。 “且不说蹴球一类的运动技能。千古艺帝随便写写字,就写出了惊艳世人的【瘦金体】。” 梦心之渐渐也忘了背后还坐着一个哭泣中的男人。 她和宗意都转身这么久了。 足够聂广义悄无声息地离去。 梦心之开始认真地和宗意将宋徽宗的事。 “小意之前不是还去SH市博物馆看过《瘦金体千字文》字帖吗?”梦心之提问:“即便以现世最挑剔的眼光来看,瘦金体也足以惊艳每一个看到的人,对吧?” “确实很惊艳呢!”宗意赞同道:“我的姐姐诶,要是没看博物馆的介绍,我多半以为那是女孩子写的字呢,也实在是太太太太太秀气了一些。整个一个美不胜收!” 宗意感叹:“我的字要是能写成那样就好了。” “是吗?”梦心之听完,一点都没有要打击的意思,反而摸头来了一句:“那姐姐就等着去上海博物馆看小意的字帖了。” 宗意很高兴,高兴完了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就算她真的成了书法领域的集大成者,那得到什么样的情况,才能把作品安放到上海博物馆让姐姐看? 没一会儿,宗意求知若渴的属性,战胜了心里的那点不对劲。 “姐姐姐姐姐,千古艺帝,应该不仅仅只有书法厉害吧?” “当然了。”梦心之回答:“宋徽宗随便画画画,就画出了《瑞鹤图》。” 宗意在自己的脑海里面搜索了一下,说道:“我好像没有看过姐姐说的这幅画。” “那是一幅把20只形态各异的仙鹤直接画活了的神作。《瑞鹤图》开创了一个先河。” “和达•芬奇的渐隐法差不多的那种先河吗?”宗意问。 “啊呀,小意还记得渐隐法呀?” “我的姐姐诶,你和我说过的事,我什么时候有忘过?”宗意追问:“你快说说是不是那种先河?” “差不多。达•芬奇是创造了一种画法,宋徽宗是创造了一种视角。” 梦心之解释:“《瑞鹤图》画的是帝都宣德楼上面的仙鹤,宋徽宗通过构图,把梁顶上的仙鹤,摆放到了一个和观赏者平视的角度。” “平视的角度?”宗意不懂。 “对。”梦心之打开手机,找了张图,递到宗意的面前,“看到没,这幅画里面的仙鹤虽然都在天上,却给了观赏者,一个近乎于俯瞰的平视视角。我没有在宋徽宗之前的作品里面,看到过这样的构图和运笔。” “啊……是这样啊……”宗意觉得自己需要消化一下梦心之的话。 只不过,她还没有来得及消化,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到了。 “说来说去,不还只是说赵佶个人的艺术成就很高吗?这就能叫千古艺帝了?” 声音本身并不难听。 这句话本身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怪就怪在这是一道极具磁性的男人的声音。 姐妹俩不约而同地往后看了看。 宗意瞬间瞪大了眼睛,无声追问道:【我的姐姐诶,现在怎么办?】 梦心之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的气质,在这个时候展露无遗。 “你说的对。”梦心之连声音都不带一丝波动,“作为一个皇帝,如果只是自己会书法会画画,确实也当不得千古一说。比起他的个人成就,宋徽宗更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的美第奇家族。欧洲的艺术节有个说法,没有美第奇就没有文艺复兴。” “宋徽宗比文艺复兴要早好几百年,要像那也是美第奇家族像宋徽宗。” 对古典过敏的聂广义,摇身一变,忽然成了古典的卫道士。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梦心之说,“宋徽宗创造了中国的文艺复兴。” 梦心之在和不了解宋徽宗的人讲千古艺帝的时候,经常就会用这个类比。 但显然,这个类比,是暂时性脱离过敏状态的聂广义没办法接受的。 话才出口,梦心之赶紧改口:“宋徽宗创办了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艺术学院,培养了一批艺术精英。” 宗意听到这儿,又开始有了自己的意见:“我的姐姐诶,你是不是说的太夸张?宋朝可是出了名的羸弱诶!” “小朋友都不刷短视频的吗?” 说话的又是聂广义。 这一次,倒是没有多大的针对,也没有不好的语气。 他纯粹就是不愿意用极光之意里的任何一个字,来称呼眼前的这对姐妹。 “我叫宗意,意境的意,不叫小朋友。”宗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聂广义没说话。 他也觉得自己不对,但就是一时没办法改。 年过三十,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习惯。 求知若渴的宗意自己率先没有了计较:“什么短视频?” “就你随便刷一下,就能够刷到,假如让你选一个朝代穿越,你最想穿越回什么时候的短视频调查。”聂广义说。 “那必须是清朝,清朝帅哥多!四阿哥、五阿哥、十四阿哥……” 宗意明显是穿越古言剧看多了,对清朝阿哥们的颜值存在着一些误解。 聂广义没有计较这个,直接给出了答案:“调查的结果是宋朝。而且最好是《清明上河图》里画的那个年代。” 昨天太兴奋,差点忘记了码字,今天少了400字,明天补上800~ 今天写的太少了不好意思感谢盟主,等飘飘写多点再来感谢哈~ 第17章 宣和主人 宗意不信:“姐姐姐姐姐,真是这样吗?” “每一项调查,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指向性,但宋朝确实是比较常见的答案。”梦心之给了一个比较中肯的回答。 “那是为什么呢?”宗意不解,“就算不考虑帅哥多不多,我们讲盛世也只会想到唐朝吧?” “因为北宋不宵禁。” “因为夜生活丰富。”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说【不宵禁】的是梦心之。 说【夜生活】的是聂广义。 表达虽有不同,仍是近乎异口同声。 话音刚落,这两道声音的主人对视了一下。 一双意外的眼睛,对上另一双更加意外的。 更意外的那双眼睛归属于聂广义。 他不仅意外为什么会和梦心之“撞梗”。 更意外自己的记忆里面竟然还留存着这样的知识点。 聂广义不偏科。 哪怕他选了理科,语文和历史成绩还是可以吊打文科班的同学。 在改志愿事件发生之前,聂广义是科科都厉害的小天才…… 根据他当时身材来算,应该是中等偏大…… 或者大…… 言归正传,这些堪称“过敏原”的知识点,已经在他的心里封存了十几年。 早就应该彻底被封死了。 他怎么可以这么顺畅地,说出【夜生活丰富】? 搞得好像他对宋朝的夜生活有多大的向往似的。 是现代的夜生活不够过,还是他时间有够多? 上高中那会儿,聂广义喜欢过穿越小说。 那些根本不宵禁唐朝背景穿越,最是让他看不下去。 如果不是去了架空的世界,或者有个去了就能直接改变世界的逆天人设。 宵禁这件事情,绝对是现代人比较不能接受的。 哪怕是一个很宅很宅,晚上几乎不出门的人,也一样接受无能。 不出门,和不能出门,从来都是两件事情。 高中的时候,聂广义就想过,如果可以穿越,他就穿越到《清明上河图》画的那个时期。 去体验一下宋朝人的刮脸服务。 再点一份外卖,让挑着扁担的“外卖小哥”送货。 入乡随俗,点上孙羊正店的一壶酒。 岂不美哉? 即便运气不好,穿越过去,孤苦伶仃、身无长物。 他也可以从摆地摊开始发育。 做一些饱含现代智慧的私人订制出来卖一卖。 凭借后世的智慧,他还就不信自己赚不到钱。 等到什么都有了。 他就做中国古代第二有名的吃货。 第一是那人真心比不过。 不是吃不过,纯粹是没有人家的文笔写不过。 第二,也很不错。 聂广义都想过了,等有了足够的钱可供花销,他就把《东京梦华录》里面所有的名小吃都给点一遍。 角炙腰子、荔枝腰子、还元腰子、赤白腰子、二色腰子、腰肾鸡碎……(此处省略菜名一万道) 香药木瓜、生淹水木瓜、木瓜方花儿、广芥瓜儿、芥辣瓜旋儿、蜜冬瓜鱼儿……(此处又省略菜名一万道) 炙鸡、润鸡、签鸡、鸡蕈、鸡丝面、鸡头穰、麻腐鸡皮、腰肾鸡碎……(最后这道貌似重复,凭什么?!) 聂广义重点想吃的菜,很是有些说不上来的诡异。 换做一般的吃货。 要么更喜欢糕点、海鲜、羹汤这种最常见的。 要么就点獐巴、鹿脯、鲊豝这些现代不怎么能吃到的。 想到这儿,聂广义非常不幸地发现自己饿了。 除了上钓咖啡的那一顿,他今天都还没有吃过东西。 所以,今天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饿哭? 不容易啊! 终于找到合理的解释——可以愉快地聊天了。 等会儿! 这会儿聊的不应该是千古艺帝吗? 怎么就跑到美食上去了? 聂广义搜肠刮肚,也没搞明白,假如穿越回去,宋徽宗有没有可能成为【史上第二吃货】名号的有力竞争者。 貌似史料上并没有太多关于宋徽宗贪吃的记载。 至少在聂广义的记忆里面是没有的。 最多也就是说宋徽宗身边的一个小太监,非常会专研宋徽宗在吃这件事情上的喜好。 研究着研究着,小太监就把自己给研究成了专家。 宋徽宗被掳之后,小太监在码头开了个早餐铺子维持生计。 一不小心就发明了胡辣汤。 说一千道一万,历史上的宋徽宗就是个不带吃货标签的艺术家。 在吃货这个标签上,纵观中国历史,无人能出东坡居士之右。 有66道传世名菜,都源自这一个吃货的孜孜以求。 怎么又想远了? 饿成这样,有没有胡辣汤? …… “我的姐姐诶,你什么时候和义叔叔这么有默契了?” 宗意频率过快地眨着眼睛,表情看起来你很是有些不自然。 “这不是我和谁的默契,这是我们两个和历史的默契。” 梦心之抿了抿嘴,解释道:“历史是有温度的,当你真正走进历史的时候,又会感受到它的厚度。” “我的姐姐诶,你不是学文物和博物馆的吗?怎么这会儿把话说得像是被历史耽误了的哲学家?” 宗意干脆托着腮帮子眨眼睛,表情意味深长且毫无道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梦心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个笑容并不明显,聂广义却看得真切。 他忽然就没有那么饿了。 脑海里面只剩下一个感叹——香靥凝羞一笑开! 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聂广义解锁了诗词真解的新技能。 说好的对古典过敏呢? 他不是最受不了这些的吗? 聂广义想起了自己的好兄弟宣适。 小适子说话,经常也文绉绉的。 即便是这么好的兄弟,聂广义听了还是会过敏。 听一次,数落一次。 这会儿竟然和提前吃了抗过敏药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真的是奇了怪了。 聂广义发自肺腑地感叹道:“我应该把你介绍给宣适,你俩肯定特别聊得来,你俩要是有戏,就不会有棺材板儿什么事儿了。” 梦心之还没反应过来,宗意就直接爆发了。 全然没有了刚刚捂着嘴巴压低声音的家学渊源。 “木西木西?路亚哈利?这位姓聂的叔叔您在拱虾咪?” 每当宗意用这种奇怪的语气说话,就代表她真的生气了。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懂不懂? 为什么会有极光之意工作室,懂不懂? 为什么只收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懂不懂? 这简直是在挑战她的底线。 不就是二胡拉得好听了一点吗? 又有什么了不起。 好心让一让你,装作没有看到你哭泣,还真就反了天了? 宗意小姑娘生气了。 并且是完全不能忍的那种程度。 梦心之最是了解自己的妹妹,赶在宗意爆发之前,直接开启了历史问答模式。 “小意,姐姐问你,面条在宋朝叫什么?” “汤饼。”宗意近乎条件反射。 “饺子呢,饺子在宋朝叫什么?” “馄饨。”宗意意识到自己被带歪了,刚想回去,就又听到了新的问题。 “我妹妹厉害了,姐姐再给你来个高难度的,饺子叫馄饨,那馄饨叫什么?” “餶飿。” “冷僻词都难不倒我妹妹呢,那就再来个你最喜欢的。” 梦心之使出了杀手锏:“火锅呢?火锅叫什么?你要是能说出来,回去姐姐就请你吃。” “拨、霞、供。” 宗意一字一顿毫不犹豫地回答。 “姐姐要请我吃火锅,是不是随便我选餐厅随便我点菜?” 梦心之适时摸头杀:“这还用说吗?” …… 回到聂广义。 说完那句话,他自己都震惊了。 会说出那样的话,对于聂广义来说,多半也是出于条件反射。 大学毕业以后,他和宣适差不多同时间到的意大利。 他是为了离聂教授远远的。 宣适是为了去意大利找学做咖啡师的程诺。 专程为了一个人。 背井离乡,毫不犹豫。 放弃了大学生毕业以后最想去的公司。 宣适到了,程诺却失踪了。 整整八年的时间,查无此人。 聂广义也是基于这样的原因,一开口不是棺材板就是棺材板儿。 作为兄弟,他一直都希望宣适能从这段“孽缘”里面走出来,活得有烟火气一点。 在意大利和宣适“相依为命”的这些年,聂广义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给宣适介绍对象。 高矮胖瘦,形形色色。 萝莉御姐,应有尽有。 宣适却始终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他没有表现出来伤感,甚至连情绪都不怎么会有。 每天都那么按部就班。 身觉浮云无所著,心同止水有何情。 和梦心之那种清素若九秋之菊的气质有的一拼。 聂广义就是单纯地觉得这两个人气质相符,坐在一起聊天,很有可能会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和那个时候有了很大的区别。 聂广义出于习惯的这句“撮合”,也确实是有些不合时宜。 话既然都已经说出口了,那个占据了【极光之意】最后一个字的小姑娘想要和他吵,也只能看看……能不能吵得过。 聂广义都做好弹药储备了,对方竟然直接不鸣金就收兵了。 聂广义蛮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天才建筑师这儿,犹如百爪挠心。 整个人都不得劲。 聂广义上赶着想吵架,梦心之却找了个台阶给他下。 男子汉大丈夫,遇到妹子递过来的台阶,怎么可能——不顺着下? 聂广义升华了。 刚刚在万安桥废墟边上哭的那个小镊子是谁? 广义大少根本就不认识。 还有就是被饿哭这件事情。 生而为人,有哪一个敢说自己没有被饿哭过? 就一个,哪怕能找出来一个特例,聂广义就可以跟着他姓。 哪一只人类幼崽,不是在嗷嗷待哺中成长起来的? “姑娘方才讲千古艺帝,可是将将才讲到一半?” 聂广义醉了。 沉醉在战胜过敏的喜悦里。 宗意对聂广义已经丝毫没有一丁点好感了。 她保持着最后的一丝礼貌,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嘴型和眼神问梦心之:【我的姐姐诶,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梦心之倒是没有那么容易,因为一两句话,就对一个人彻底改观,她接过聂广义的问题,不答反问道:“公子对宣和主人似乎也颇有研究?” 梦心之的问题,是非常善意的。 聂广义却从里面听出了挑衅的意味。 我好好地说着宋徽宗,你说什么宣和主人? 这是看不起谁呢? “宣和主人是宋徽宗的号。宣和本身只是宋徽宗六个年号中的一个。” 聂广义顿了顿,强调道:“宣和是宋徽宗的最后一个年号。却是用的最久影响也最广的一个。” 作为一个能随随便便上清华的全科学霸,聂广义的记忆力,自然不是盖的。 于是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有来有往地聊了起来。 梦心之:“宣和主人编撰了《宣和书谱》、《宣和画谱》、《宣和博古图》,他通过自己的个人努力,整理出了中国美术史上,最具研究价值的典籍。” 聂广义:“宣和主人在山水、花鸟、人物绘画上,都有自己的特殊见解,做到了堪称前无古人的程度。” 梦心之:“身为皇帝,宋徽宗是失败的,但身为宣和画院的院长,宣和主人带出了一众世界级的门生。” 聂广义:“《清明上河图》的张择端,《千里江山图》的王希孟,全都是中国十大传世名画的创作者。” 梦心之:“十大传世名画里面有两幅,都出自宣和主人的画院,这是绝无仅有的成就。” 聂广义的语速变得更快也更激动了一些:“别忘了还有画《万壑松风图》的李唐。” 梦心之立马接话:“可惜这幅画没能和前两幅一样,留在BJ故宫博物院。” 聂广义聊嗨了:“姑娘怎生对宣和画院如数家珍?” “因为……”梦心之有些犹豫,却还是选择了实话告知,“因为我梦见过参加翰林图画院的入学考试。” 宣和是个年号,宣和画院是个别称。 宣和主人出生前122年,宋王朝统一中国之初,就已经成立了翰林图画院。 千古艺帝,凭借一己之力,让自己年号中的六分之一,成为了翰林图画院的别称。 感谢子车同学帮忙开黄金宝箱~ 下一个欧皇一定是你了~ 哦,对,这是一位一天中的任何时间,打招呼都只用“早”的新伙伴。 第18章 千里少年 “又是梦……” 聂广义整个人都不好了。 “假冒伪劣”的阴影,仍未散尽。 又来一个新的。 这算什么? 旧伤未愈复添新伤? 好在,有过“极光之意”的撞梗经验,再听说这位气质独特的姑娘梦到什么,也好接受了很多。 哪怕是去翰林图画院“赶考”这么离谱的事情。 说一千道一万,还有什么比他自己脑子的设计,直接隔空被借走,更能让一个天才建筑师不能接受的? 有思及此,聂广义瞬间就平静了。 闲行观止水,静坐看归云。 “姑娘梦见了参加翰林图画院的入学考试?” 聂广义首先确认了一下问题。 没有讥讽、没有惊讶,就像听了一句稀松平常的话。 这样的反应,让宗意对聂广义已经降为负值的好感度,重新归零,回到了起跑线。 女人本来就善变,何况宗意才十一岁。 再怎么变来变去,也没什么不可理喻。 当然,宗意小姑娘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善变。 她只是有很多的底线,分门别类,方方面面。 在这些纷繁芜杂的底线里面,最为重要的便是她的姐姐。 “是。” 一个简单的回答,一道盈耳的声音。 “那敢问姑娘,梦到的是哪一年?” “没有具体到年份。”梦心之回答:“只知道是王希孟原本要参加六科考试的那一年。” “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宣和画院时期了。”聂广义问:“佛道、人物、山水、鸟兽、花竹、屋木这六科,对吗?” “对。” 梦心之惊讶于聂广义对翰林图画院的了解程度。 她知道的这么详细,是因为梦醒之后,去查了很多资料。 这位姓聂的先生,又是因为什么呢? “你参加考试的考题是什么?”聂广义继续提问。 “考题?” “嗯,考题,宣和画院的入学考试,不都每次是截取古诗词为题的吗?” 聂广义细化了一下,解释道:“比如【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再比如【踏花归去马蹄香】,只要确定了考题,也就确定了年份。” “也是没有梦到具体的考题……” “那这样的话,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梦心之但笑不语,越发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和除了爸爸以外的男性聊起自己的梦境。 这两个聊天对象的差别,不可谓不大。 爸爸每次开始聊之前,都会先问她,梦到了哪些具体内容。 这是父女俩这么多年以来的默契。 聂广义却是专门挑了并不存在于她梦境里的内容在问。 这样一来,也确实如聂广义所说——【没有什么意义】。 一问三不知的事实,有显得她的梦境特别不真实。 如此这般,和“正常人”做的梦,又有什么区别? 看到梦心之的样子,聂广义有一瞬间的出神,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解释道:“姑娘别误会,我不是说你的梦没有意义,是我一直对王希孟特别好奇。” “聂先生好奇什么?”梦心之出声发问。 “就是王希孟这个人,以及他的全部,你一点不好奇吗?” 聂广义进一步解释说:“这个人,仿佛从天而降,只留下一幅画,被二十几位帝王竞相收藏,最后成了和《清明上河图》一起,被列为【故宫双绝】,然后又凭空消失,好像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存在这般天才的少年画师。” “嗯。”梦心之赞同道,“确实挺让人好奇的。” 聂广义长出一口气,遗憾道:“还想着你是不是可以给我答疑。” 历史上,关于王希孟的记载,加起来,总共只有67个字。 还不是出现在正史一类的地方。 而是一个题跋。 《千里江山图》完工之后,宋徽宗把它赐给了宰相蔡京。 这个宰相,几起几落,不是什么好官。 因为艺术才华出众,和千古艺帝臭味相投。 蔡京收到赏赐,在这幅画的卷尾,写了这样的一段话: 【政和三年闰四月一日赐。希孟年十八岁,昔在画学为生徒,召入禁中文书库。数以画献,未甚工。上知其性可教,遂诲谕之,亲授其法。不逾半岁,乃以此图进。上嘉之,因以赐臣京,谓天下士在作之而已。】 标点符号是后面添加的。 那个时代还没有。 这段话本身的字数是77个,但前面的十个字,和王希孟本人并没有什么的关系。 这段话记载了,一个叫希孟的十八岁少年,原本是画学的学生。 献上过好几次画,但没有画得特别出色的。 宋徽宗却在这些“一般般”的画里面,发现了这个少年的无限潜质。 于是乎,在宋徽宗的亲自指导下,少年绘画技艺突飞猛进。 花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画好了流传千古的《千里江山图》。 蔡京的这个题跋,好像讲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讲,各种的语焉不详。 “聂先生是不是想问,王希孟是不是真人,是不是真的在历史上存在过?”梦心之尝试梳理聂广义的话。 聂先生…… 这个称呼,听得聂广义心里泛起了嘀咕。 不是和妹妹一样,叫他义叔叔吗? 当然,姑娘年纪比较大,非要叫他义哥哥也是可以的。 嘀咕完了,还是得把话给续上:“不,我不怀疑历史上是不是有这样的天才少年,天才无论哪个年代都有很多,只看有没有被记录下来,我的问题是,王希孟是不是真的姓王?” “啊?” “很意外吗?你肯定知道蔡京在《千里江山图》里面的那个题跋,对吧?从头到尾直说希孟对吧?哪有说王希孟?”聂广义顿了顿:“所以,我的问题是,希孟在你梦里姓王吗?” 题跋里面,确实没有关于姓氏的记载。 那段全长77个字的跋,与其说是在记录一个天才的画师,不如说是在歌颂宋徽宗是个天才的老师。 “聂先生的这个问题,并不需要从梦里寻找答案。” “姑娘此话怎讲?” “我们国家,有延续了千年的装裱规矩。” 梦心之给出了回应: “为了方便拿取和著录,画都是需要装裱的。” “会在外包的题签上面写上时代、作者以及作品名。” “清初的梁清标在得到这幅画之后,重新做了装裱。” “他在重新装裱的时候,是可以看到宋人原签的。” “也是基于原签的内容,才会在外包写下【王希孟千里江山图】。” 梦心之详细地解释了一番。 “这倒也是,一个姓氏,不存在姓氏作假的可能和意义。”聂广义想了想,又道:“姑娘刚刚似乎话里有话?” “嗯?”梦心之笑意盈盈道:“我有吗?” “当然有啊。”聂广义回答道:“姑娘方才说【这个问题,并不需要从梦里寻找答案】,那么什么问题需要呢?” 梦心之一时有些语塞。 她没有遇到过像聂广义这样的, 不问她为什么会做梦。 也不说梦里的事情有什么是能信的。 一上来就直接问她,梦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见梦心之没反应,聂广义就开始追问:“姑娘可以告诉我哪些必须要从梦里寻找的答案呢?” 虽是有着九秋之菊一般的性子。 梦心之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免开始有些情绪上的波动。 她不答反问道:“聂先生,你难道不觉得,在梦境里,寻找历史的答案,是一件非常不可理喻的事情吗?” 这可是一件,梦兰女士不管听多少次的,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的亲妈,因为这件事情,开口闭口都怀疑她是传染性神经病。 “这有什么不可理喻的?”聂广义理所当然道,“再怎么不可理喻,能有你穿越回去,梦到我的极光之意那么不可理喻?” 聂广义已经躺平了。 从宗极拿给他的那叠极光之意工作室原始手稿开始。 由于接到聂教授打来的紧急电话,聂广义没来得及看山沟沟里那栋建筑的“演变史”,就匆匆离开。 “定稿图”完成于五年前的这件事情,让“演变史”变得无足轻重 只一幅图,就足以给聂广义的Concetto di Aurora被打上建筑外观抄袭的标签。 一直安安静静听讲的宗意,又被刺激大发了:“你的极光之意?这位姓聂的叔叔您在拱虾咪?”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你回头可以问问你适哥哥,他不是要在你们的极光之意工作室待满一个月吗?” 聂广义难得好脾气,他不想在关键时刻,和个小姑娘发生争执。 宗意却是不依不饶:“义叔叔自己没有嘴巴吗?为什么这种事情,还要让我去问适哥哥?” 聂广义无奈了。 他自认为是一个非常擅长“斗嘴”的人。 哪怕是小姑娘也不再话下。 面对宗意这种,明明萌得要死,却非要自以为很凶的质问,聂广义还是瞬间就败下阵来。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翻相册,嘴里念念有词:“我给你们看一个获奖作品的视频简介啊,视频是意大利语的,但不影响你们看得真切。” 宗意迅速凑了过来。 还没找好视频的聂广义,赶紧给手机熄了屏。 “干嘛呢义叔叔?”宗意不乐意了,她觉得自己可能被耍了,“有必要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吗?” “不是做贼心虚,就是……我事先声明啊……首先这个奖项我已经退回去了,其次,我一直都在意大利,从来也没有听说国内有个什么极光之意,要不是小适子……” 聂广义顿了顿,换了个比较不会进一步惹毛小姑娘的称呼,改口道:“要不是宣适和我说什么要住到棺……程诺的工作室里面去,我压根就没机会见到山沟沟里的那个极光之意。” “什么叫山沟沟?你到底要不要给我看视频简介嘛?”宗意生气道:“你长这么大只,这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意思?” 宗意的这句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聂广义却没办法反驳。 认真说起来,他绝对是比眼前这个小姑娘,更加讨厌男人吞吞吐吐的。 别说吞吞吐吐,宣适只是平日里慢条斯理一点,都已经被他嫌弃了一个半死。 聂广义终是放弃了抵抗,点开手机里面的视频,直接递给宗意看。 在模型画面出来之前,全程意大利语,听的宗意一脸懵圈。 在模型画面出来的第一秒,宗意就开始尖叫:“哇!我的姐姐诶!极光之意上电视了耶!” 尖叫完了,宗意赶紧拉着梦心之一起看,才过了两秒,就越看越不对劲。 这明明是极光之意,但又不是真的极光之意。 极光之意明明是她家里人名字组合起来的,怎么到了视频里面,就好像变成了和极光有关。 花里胡哨的加入了一堆极光的元素。 这不是在搞笑呢吗? 好好的一栋建筑,搞什么极光概念? 房子是让人住的好么,搞那么复杂拱虾咪? 还有这视频,为什么放着放着还出现了义叔叔那张脸? 意大利难道都没有帅哥了吗? 比适哥哥低了八百个档次的脸,怎么也好意思出现在意大利的电视? 宗意在那边咋咋乎乎,梦心之却是秒懂了聂广义的先前支支吾吾的原因。 不仅仅是因为视频里面出现的那栋建筑,还因为她能听得懂意大利语。 天才建筑师、现代水上概念建筑…… 梦心之此时的震惊,一点都不比聂广义第一次看到“假冒伪劣”的时候少。 “所以……”梦心之犹豫良久才接着问道:“我是因为看过聂先生的设计,才会一直做有这栋建筑的梦?” 问完。 梦心之还颇有些高兴。 一块大石头落地的感觉。 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极光之意工作室被抄袭了,而是梦境里建筑的出处终于有解了。 如果是她以前有看到过这样的一栋建筑,后来再梦到,就也不奇怪了。 这或许也比较能解释,她的梦境里面,为什么时不时都会出现这样的一栋现代水上建筑。 梦心之的反应,让聂广义石化了。 作为一个天才建筑师,他一开始就认定了,是自己的设计被别人给抄袭了。 现实却给他狠狠地上了一课。 宗极递给他的那一叠“演变史”,让他不得不接受现实。 要说没有遗憾,没有敌意,那肯定是假的。 但真的已经所剩无几。 梦心之的反应,让聂广义放下了对极光之意工作室的最后一丝敌意。 “肯定不是这个原因。”聂广义如实回复道:“我是一年前才有的这个想法,半年前才开始建模。” “一年?” “对,我有这个想法,是在极光之意工作室建成之后。”聂广义亲自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把奖项退回去给组委会,就是害怕会被先行一步建好的极光之意工作室说我外观抄袭。” 说到这儿,聂广义的天才之傲又开始抬头,他深怕梦心之不相信,敛容屏气道:“我此前,真的真的没有在任何场合听说过极光之意工作室,更不要说见过。” 梦心之刚刚的第一反应,给了被这件事情困扰多日的聂广义非常多的安慰…… 【安慰】这个词用得不太对。 天才哪里会需要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 聂广义不屑被安慰,却又油然而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极光之意说是工作室,其实就是我们的家。要不是小意和程诺姐投缘,别说你此前没听说过,此后也很有可能不会听说。” 就是这种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很让人舒服。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他都偶发性不对古典过敏了,还是找不到任何可以形容的诗句? 梦心之把聂广义的出神,理解成了对错失奖项的遗憾,她细心地换了一个话题:“聂先生是不是想知道历史里面没有写过的细节?” 聂广义的眼睛都亮了,顾不得先把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想清楚,直接开始表达自己的诉求:“恩恩恩,给我讲讲历史里面没有的。《千里江山图》铺陈了五层颜料,画了三百多座房屋、二十多座亭台、将近百艘船只这种肉眼可见的细节,都可以跳过。 “好,我先前说,梦见过参加翰林图画院的入学考试,但你问我的时候,我又一问三不知,是因为我不是自己去参加入学考试,而是推着原来应该去参加的那个人,去外面看了看。” “推着?”聂广义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对,推着。”梦心之肯定道。 “哪种推?摩肩擦掌、推推嚷嚷?你在梦里是个男的。” “不,我还是我自己。”梦心之说,“我推的是轮椅,轮椅上坐着的人是王希孟。” “轮椅?宋徽宗那会儿有轮椅了吗?” “有的。诸葛亮那会儿就有。” “等会儿!”聂广义忽然提升了音量,“你刚说轮椅上坐着的人是谁?!” “王希孟。” “《千里江山图》的王希孟?” “对。”梦心之准备好了,从激动不已的聂广义那里,接收关于王希孟的一切提问。 只听聂广义来了一句:“你是怎么推的轮椅!” “啊?”梦心之讶异道:“用手推啊。” “我要问的是,你是在哪里推的轮椅?考试在哪里举行?”问到这儿,聂广义自己忽然又改口,“不不不不不,这些都不重要。” “啊?”梦心之被问得只剩下了语气词。 “王希孟诶!那可是《清明上河图》的同时代!你有没有推着轮椅走过了汴京城的某一条街?你有没有看到街上的餐馆都在卖什么吃食?你在梦里有嗅觉吗?有没有那种满街飘香的已经失传的小吃?” “……” 在大部分人的眼里,@幻羽应该就是个很“壕”的读者。 飘飘认识幻羽的时候,他首先是个作者。 至今还记得,幻羽大大的处女作《我真的不是富二代》里面有这样的一个场景。 说外国人睡不着可以数羊,但中国人不可以。 按照幻羽大大的说法,外国人数羊,是因为羊(sheep)和睡觉(sleep)很像。 真的假的?雅思写作8.5分的我,竟然第一次听说…… 幻羽大大还说了,中国人如果也要数的话,必须要数水饺。(他就是这么干的!) 一个水饺、两个水饺、三个水饺…… 翻译过来就是—— 一个睡觉、两个睡觉、三个睡觉…… (怎么越往后数越不对劲?) 飘飘不是很懂啊,就想问问你们,幻羽大大的这个数法,正经吗? 第19章 广义大少 “聂先生,刚刚不还说对希孟特别好奇吗?”梦心之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点不知所措。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的梦里还有《清明上河图》啊。”聂广义说:“我就喜欢这种不入流的画。” “不入流?”宗意听完就不乐意了,“我说,这位叔叔,你怎么敢说《清明上河图》不入流?” “我为什么不敢?”聂广义反问道:“不信你可以问你姐姐,你们说的那个千古艺帝的《宣和画谱》里面,是不是压根就没有张择端的名字。都没有入册资格的,还不是不入流吗?” “姐姐姐姐姐,真是这样吗?” “这幅画确实是没有编撰入册的。”梦心之赞同了聂广义的说法。 “啊?为什么啊?《清明上河图》难道不应该是最有名的作画吗?” 梦心之吴侬软语地给宗意解释: “《清明上河图》有没有名这件事情,要看你站在哪个时代去看。” “之前聊达•芬奇的时候,姐姐有和你说过,文艺复兴鼎盛时期,是以真实为最高要义。” “所以,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画得越真实,在当时的影响力就很有可能越大。” 梦心之看向宗意,宗意一个劲地点头:“嗯嗯嗯,我记得的。” “那么好了,现在让我们回到张择端的那个时代来看《清明上河图》。” 宗意忽然举了个手:“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张择端是和东坡居士一个时代的吗?”宗意问。 “以我们跨越近千年的眼光来看,算是差不多,张择端只比东坡居士小了48岁。” 梦心之顿了顿,又道:“既然你提到苏轼,那就刚好可以用东坡居士的话来解释,为什么《清明上河图》在那个时代【不入流】。” “怎么解释,怎么解释,怎么解释?”宗意激动地提问三连。 向来对妹妹的问题有求必应的梦心之,再度进入解答模式: “苏东坡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论画与形似,见与儿童邻】。” “这句话说的是形似和神似两种不同的艺术追求。” “在苏轼看来,画画如果只求形似,见识就和小屁孩儿差不多。” “《千里江山图》能够被二十多位帝王竞相收藏,就是因为意境高远的神似。” 宗意插话:“我当然知道《千里江山图》意境高远呀,可这也不影响《清明上河图》同样让人心驰神往呀。” 梦心之继续解释: “我们后世人对《清明上河图》里面的场景心驰神往,是因为这些场景离我们足够遥远。” “可是,如果回到当时呢?” “回到《清明上河图》被描绘出来的那个繁华的汴京城。” “你会觉得你每天都会走过的街巷,每日都能看到的风景,有多么特别吗?” “在张择端生活的那个时代,描绘市井生活的画作,是不可能成为文人墨客追捧的对象的。” “《清明上河图》在当时不受追捧,是因为描绘的场景太过日常。” “同样的,它在现代能成为国民度最高的画作,是因为近千年的岁月,让日常变成了稀奇。” “这便是历史的厚度,时间的力量。” 宗意想了想,问道:“姐姐是想告诉我物以稀为贵,对吧?” “没错,小意的总结能力越来越强大了。”梦心之拿大拇指在宗意的额头上按了一下,说道:“姐姐手动给你点个赞。” 眼看着两姐妹互动得差不多了,饥肠辘辘的小镊子赶紧接话:“姑娘快给我讲讲宋时的市井生活,姑娘有没有在梦里,下过汴京城的馆子,去过汴京城的酒肆?” 梦心之刚准备回答,宗意就抢先了:“我姐姐凭什么要告诉一个不守信用又爱ku……” “小意!”梦心之严厉道:“不可以这么说话。” 宗意吐了吐舌头,她知道自己不对。 只是就刚刚那么一个瞬间,她就是想要气一气义叔叔。 好在及时被姐姐劝回,强行改口道:“不守信用又爱问问题的。” 聂广义是何等聪明的人,又岂会不知道,宗意差点脱口而出的是什么话。 他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最应该社死和尴尬的自己,竟然一点都不尴尬地和姐妹俩聊了这么久。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再一次在他的心头萦绕。 大概是因为姐姐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吧? 在她身边待着,听她说话,就莫名地会有一种通体舒畅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聂广义很是有些——炸毛。 什么叫通体舒畅? 说白了,不就是躺进舒适圈吗? 一个天才,是绝对不可以把自己装到舒适圈里面去的。 天将降大任于天才也,必先苦其舒适,劳其舒服,饿其体肤…… 啊,真的好饿啊。 为什么天才也这么不抗饿啊? 愈发明显的饥饿感,把聂广义拉回到了现实。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哭了。 却完全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他不过是来到了已经化为废墟的万安桥底下。 他不过是受不了爷爷家里过于压抑的氛围。 他真的一点都没有想哭。 喜丧嘛。 而且,那些人说的也是有够夸张的。 说邱爷爷和邱奶奶,虽然在他来之前,一个小时,就已经没有了气息。 却是在他来了之后,才真正闭上了眼睛。 因为聂教授也在现场,聂广义硬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管问他什么,他都听不见。 不是故意当作听不见,是真的像入定了一样。 旁边的人越多,他就越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 他似乎有千万种感受,千万般言语,却始终没有任何一样,是真正清晰的。 宣适那么社恐的一个人,都被拉着融入了爷爷的大家庭里。 唯独他,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村里的人对他越热情,他就越觉得透不过气。 和梦心之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感受不到的过敏症状,在一个非遗传承人的去世现场,严重到让他窒息。 聂广义对爷爷的感情是复杂的。 他小的时候有多喜欢邱爷爷的家,在爸爸妈妈离婚之后就有多讨厌。 严格算起来,他讨厌的,并不是邱家人,而是小时候的他自己。 聂广义时不时地就会想起,妈妈每次不让他到长桥村过假期,自己对妈妈的态度。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觉得,爸爸不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好。 妈妈却会阻止他做任何想做的事。 等到真相大白,一切都已来不及。 妈妈不仅离了婚,还在不久之后离了世。 妈妈在聂广义很小的时候,聂教授还只是个小讲师。 聂讲师把几乎所有的钱,都拿去养邱家的孩子了。 妈妈不得不自己想办法赚钱,开始经营一家服装面料贸易公司。 并且很快在经济实力上,超越了聂爸爸。 去世之后,给聂广义留下了一笔遗产。 那一年,聂广义刚刚成年。 那一年,大家开始叫他广义大少。 如果可以,聂广义希望将那一年,从自己的生活里面彻底抹去。 爸爸没有偷改他的志愿,妈妈没有永远离开。 今天欠了650个字,明天补双倍 第20章 有些等待 宣适端着个盘子,走了过来。 聂广义远远地看到,赶紧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这样的动作,在广义大少身上,是极少发生的。 不论在任何场合,这个男人的着装,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 他总是穿一身立体剪裁的西服。 西裤最多不过九分的样子。 会露出很小的一截脚踝,外加一小节深灰色的船袜边缘。 他的身材很好,是那种标准的倒三角形,又不至于太过夸张。 尤其是穿着衣服的时候…… 只会觉得特别有型,但又说不出来到底有型在哪里。 如果非要深究的话,那就是聂广义有一个非常挺翘的屁股。 蜜桃臀这类的描述,多半说的都是女孩子健身想要的成果。 可是,男人穿西服好不好看,顶顶重要的,便是屁股的弧线能不能撑得起来。 男人背后的这条曲线,堪称女人的胸前。 只要曲线到位了,整个人的姿态就挺拔了起来。 更不要说聂广义还有超过185公分的身高打底。 聂广义的身材好到足以让人忽略他的长相。 男人嘛,身材远比脸重要。 话又说回来,聂广义的脸,只是没有他的身材那么出色,也并非不好看。 掩盖他长相的,除了他的身材,还有他每次出门,几乎都会拉着宣适一起的事实。 宣适的脸,和他的武力值成反比。 极其斯文。 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样子。 有一种非常特别的吸引力。 女孩子见了都会想要靠近。 甚至莫名生出一种想要保护的欲望。 偏偏宣适又是那种非常清冷的气质。 靠得太近仿若损坏一件艺术品。 想靠近又不能靠近的挣扎,平添了宣适颜值的吸引力。 在这一点上,聂广义略有不足。 聂广义是那种,光看身材能让人想入非非,带着脸一起看,又会让人偃旗息鼓。 只剩下一个疑问——【不就一个人吗?有必要这么拽吗?】 不敢靠宣适太近,是因为不想亵渎。 不敢靠近聂广义,是因为拽得离谱。 结论都是不宜靠近,给人的感觉却是大相径庭。 聂广义第一个发现宣适过来找他,他站起来和宣适挥手示意。 关键的时刻,女人只知道和你聊吃的。 只有兄弟会想着你饿不饿。 宗意顺着聂广义的动作转了一个身,立刻变成离宣适最近的人。 宗意快步向前,跑到宣适的位置,好奇道:“适哥哥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炸五香。”宣适回答过后发问:“你要不要尝尝?” “那必须的,早上在睡梦中闻到你做的水煮鱼,我整个人都清醒了你知道吗?我平时都要赖床的,早上连牙都没有刷,就冲下来了。” 宗意拿起一条五香,颇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我能给我姐姐也拿一条吗?” “当然。”宣适再次把盘子递到了宗意的面前,顺便从盘子底下,抽出来两只一次性手套,说道:“别把手弄脏了。” 这下好了,虽然是端了一整个盘子过来,可盘子里面,总共就三条炸五香。 还没端到聂广义的跟前,就已经少了三根之二。 更为关键的,宣适总共就带了两只一次性手套出来。 他如果想要马上祭奠自己的五脏庙,就必须忍受炸五香带给手指的油腻,和刚刚拍过屁股的手指带给炸五香的各种来自土地庙的细菌。 宣适走到聂广义的跟前,问他是不是饿了。 宗意莫名其妙地又凑了过来,一边嚼着炸五香一边说:“这个可好吃了!义叔叔你吃不吃,你不吃的话,我还可以再吃一根。” 聂广义一点都不友善地瞪了宗意手上的一次性手套一眼,二话不说,低头直接就着盘子咬了一口。 然后示威似的抬起了头。 那眼神仿佛是在说:【我已经咬了一口了,你还要不要吃?】 宗意懒得理他,这种感觉宗意是在是太熟悉了,留下了两个字——“幼稚”,直接转身回去找姐姐。 此时此刻,这个十一岁的女孩,对身处的这个世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人类“老崽”这是怎么了? 越长大越幼稚,难道已经成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小孩子家家的,要淡定,不要和上了年纪的人一般见识。 爸爸都不止一次偷偷地和她说过,【别总跟你妈妈生气,你就当她一直在早更】。 宗意想过了,关键时刻,只要她把“早更”这两个字透露给梦兰女士,她就能得到一张保命符。 因为一开始没有听懂,宗意认真的查过这两个字。 小姑娘得出了一个结论,在任何情况下,兰兰子听到这个词,一定会把仇恨值全都放到极极子的身上。 宣适看着聂广义和个小姑娘“斗智斗勇”的架势,没有开口,只无奈地笑笑,从盘子底下又抽出来一只一次性手套。 聂广义傻眼了。 敢情他的兄弟,是在盘子底下藏了一整包一次性手套? 那他刚刚的示威又是意欲何为? 最最关键的,聂广义不用看也知道,刚刚直接下嘴啃的那个动作,绝对已经造就了一个满嘴流油的恶劣形象。 他可是广义大少诶,有光发亮的,必须也只能是他的头发。 就在聂广义浑身不自在的这个当口,宣适变戏法似的拿了一包纸巾出来给他。 【知我者适适也。】聂广义不免在心里感叹:【宣适要是个女的,他应该能拥有最幸福的一生吧。】 聂广义想着想着,直接想出了声:“小适子,你真的不考虑变个性吗?” “小适子现在已经名草有主了,希望广义哥哥,也能早日找到心灵的归属。” 聂广义没好气地回应道:“我归你个大头属。” “嗯,我头最大。” 聂广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适哥哥,你的头哪里大了,义叔叔不懂事就算了,你怎么还助长他的嚣张气焰呢?” 宗意小朋友今天的不满指数有点高。 并且只针对聂广义一个人。 宣适蹲了下来,到了和宗意平视的角度,出声说道:“广义哥哥今天心情不好,你可以不可以让一让他。” “适哥哥!你怎么和我爸爸一个样!” “呃……”宣适忽然就有点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小意,我们先回房车上去吧。爸爸妈妈等会儿要等着急了。”说完,梦心之又对宣适加了一句:“不好意思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宣适不明所以。 梦心之从暗示改成了明示:“我们这次过来,开的是程诺姐停在极光之意工作室的房车,从里面东西的齐备程度来看,我感觉那台房车应该是事先为你准备的。” “啊……?!” 宣适先是错愕,紧接着又开始有些不好意思。 他虽然是个男的,但毕竟脸皮薄又社恐。 宣适的脸有点红,心底更是有一把火。 原来…… 【入住】和【入驻】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乌龙呀。 程诺怎么也没说一声? 是不好意思,还是还没有来得及? 好想去房车看看。 好想去看看程诺…… 但也就只是想想。 这么多年,在意大利“相依为命”,宣适做不到在这个样的时候,毅然决然地有异性没人性。 有些等待,会让爱情化为灰烬。 有些等待,能让灰烬开出绚烂的花朵。 …… “要不要我再给你端一盘过来?” 宣适知道聂广义平日里有多爱护自己的形象。 如果不是真的饿了,他不可能像刚刚那样,直接上嘴就啃。 “知道我饿,你刚怎么没有多拿点来?” “我不是给你拿了三根嘛。”宣适解释道:“我也没办法提前预知还有极光之意工作室的两姐妹啊。” “棺cai……” “广义!” 这是第一次,在宣适出声制止之前,聂广义自己就终止了。 平日里说说就算了,今天这么个场合,确实也是有些话不能说。 “不是说车都是程诺准备的吗?她没有告诉你极光之意工作室的人要来?” 聂广义连着问了两个问题。 一条炸五香下肚,虽然还是很饿,却也不再看见什么都像是吃的。 “没有啊。阿诺这会儿估计在等我给她打电话。”宣适说,“我把吃的给你拿过来之后,就准备给她打电话。” “那里面不能打吗?”聂广义指了指爷爷家所在的方向。 “里面现在人有点多,我要是在里面打电话,估计没半分钟就要挂断了。” “也真是难为我的社恐兄弟帮我应酬了。” “广义哥哥的家人,怎么能算是应酬呢。”宣适淡淡地笑了笑,让聂广义不要在意。 “你觉得他们是我的家人吗?”聂广义的内心,一直都很矛盾。 他小时候有多喜欢邱爷爷家,在妈妈离开之后,就有多讨厌曾经的自己。 “当然啦。他们一个晚上都在说你,我不知道有多羡慕。” “说我什么?” “主要是希望你能继承邱老爷子的衣钵,成为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非遗传承人。” “你羡慕这种?你羡慕有人把意志强加到我身上?”聂广义冷笑了一下,“呵呵,非遗传承人,他们怎么不让聂教授去继承呢?敢情就我比较好欺负是吧?” “因为你在这方面更有天分啊。” “我天你个大头分,我问你,我在哪个方面没有天分?我做概念设计做的不好,还是拿奖拿的不够?” “你也说了是概念设计,那不都是落不了地的嘛……”宣适说的不是很有底气。 “拜托,什么叫落不了地?打从上大学,我就没花过我爸一分钱,我妈留给我的钱,我也一分都没有动过。”聂广义一点都不赞同宣适的说法:“我的哪一笔花销,不是通过落地的设计获得的?” “我……”宣适向来口才没有聂广义好,这会儿更是不太知道要怎么回应。 “我是不会产品设计?还是不会园林设计?又或者是不会室内设计?”聂广义连珠炮似的提问,“你倒是说说看,我是哪方面没有天分。” “那些设计,你不做,也会有别人做,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你不接班,可能就会失传……” “这话谁教你的?”聂广义看着宣适冷笑,笃定到:“你自己可说不出这样的话。” “没有谁教我,我就是在旁边,听着他们说,就感觉还是有那么点道理的……”宣适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觉得,你也不一定真的不喜欢做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非遗传承人。” “我觉你个大头得,你从哪里得出这样的结论?”聂广义的语气已经有点咄咄逼人了。 宣适倒也不犯怵。 小适子早就已经适应这样的小镊子。 “就今天吧……”宣适说:“一直声称自己对古典过敏的广义哥哥,竟然拉得一手好二胡。” “我还弹得一手好钢琴呢,你怎么不说?” “啊?你还会钢琴?” 很显然,这也不是宣适知道的事情。 高中的时候,聂广义是极其耀眼的存在。 他各科成绩都优异,光要参加的国家级竞赛,就有四个之多。 遇到艺术节什么的,组织的老师和同学都会直接把他忽略。 压根不需要展现艺术才能,聂广义就已经是学校一等一的风云人物。 聂广义还先后获得过清华和北大的保送资格。 但都放弃了。 因为保送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清华建筑系。 因为聂教授的“从中作梗”,聂广义的人生,在高考之后偏离了既定的方向。 在气头上的那会儿,聂教授想要解释聂广义根本不会听。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消气的可能。 因为这件事情,他没有了清华,没有了妈妈。 这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的事。 如果没有这所谓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他好好的一个家,又何至于闹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他应该在万安桥的废墟边上放歌。 他应该盼望着这项技艺的失传。 他明明应该高兴的。 却莫名其妙地哭了。 还被两个莫名其妙的小姑娘看到。 这莫名其妙的人生,还能更莫名其妙一点吗? “你记得我两年前回来过一次吧?”聂广义问宣适。 “嗯,记得的。”宣适回答:“回来参加你奶奶的百岁寿宴。” “那一次,我其实给我聂教授机会,我希望他能好好和我解释解释。” “你爸爸怎么说?” “聂教授说,他自己没办法继承邱老爷子的衣钵,就只能我来做。”聂广义比哭还难看地笑了笑,“你能相信吗?过了那么多年,聂教授还是一点歉意都没有。” “聂教授不像是会为了一个国家课题不择手段的人啊。”宣适问:“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呵呵,他当然不像了。”聂广义扯了扯嘴角,“因为他就是啊。” 宣适有心安慰,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也不信是不是?”聂广义自我解嘲道:“真不愧是德高望重的聂教授。连我最好的兄弟也觉得他多一个国家课题不多,少一个国家课题不少,根本就不可能祸害亲儿子是吧?” 第21章 猪肉之歌 “广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肯定是相信并且站在你这边的。”宣适安慰道:“聂教授肯定做了这件事情,不然你肯定能去你自己想去的学校,念了自己想念的专业。” 宣适最清楚聂广义的成绩。 哪怕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风险,聂广义也没必要放弃那么多个保送名额。 这要是刚刚够得着清华的成绩,肯定先进去再说。 像清华那样的学校,又不是完全没转专业的通道。 聂广义扯了扯嘴角,他这会儿也没力气再多说什么,只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知道你还说有误会。” “我的意思是,聂教授这么做是不是还有别的更深层次的原因?”宣适赶紧补充,“除了课题之外。” “小适子。” “嗯?” “你觉得有没有其他原因,关键吗?” “不关键吗?” “有什么样的原因,可以让一个父亲,毁掉自己小孩十二年寒窗的努力?”聂广义抬眼问道:“就算是看新闻,你应该也只听说过,有父母千方百计给自己小孩造假吧?” “我不看新闻……” 聂广义有点恼了:“这是重点吗?” “不是。”这一次,宣适回答的很直接。 “那不就结了?”聂广义收敛了脾气,很奇怪的,他这会儿的脾气,要比往日里好了一倍不止。 “可是广义……”宣适有些犹豫,终是继续把话说完:“你已经没有了妈妈,你难道还要一辈子不和你爸爸说话吗?” 宣适说得委婉。 但这句话本身,又很诛心。 亲情之所以是亲情,便不是离得远一点,少回国几次,就能够彻底切断的。 在气头上的那几年,聂广义其实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他觉得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比什么都好。 随着年龄的增长、岁月的流逝,他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坚定了。 这样的不坚定,让他选择在两年前,特意赶回来参加邱奶奶百岁大寿。 可他的心并没有因此得到解脱。 …… “怎么一下去了这么久?”宗极看了看表:“你俩要是再不回来,爸爸可就要去断桥那边找你们了。” “我的爸爸诶,你有没有搞错?”宗意吐了吐舌头,做着鬼脸,俏皮接话:“断桥不是在西湖吗?” 面对小女儿的“刁难”宗极立刻摆出了一个被刁难住了的样子:“那阿意自己说,这万安桥都已经烧毁坍塌了,不叫断桥叫什么?” 宗意眨着茫茫大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当然是要叫塌桥啊~” “有这样的说法吗?”宗极笑着回应。 小姑娘老神在在地回了一句:“世上本没有说法,说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说法。” 活学活用是好事,发生在小学还没毕业的宗意身上,又不免让宗极有些担心。 他语重心长道:“阿意啊,你要是整天这么说话,回头考试很容易不及格的。” “你一定是假的爸爸。”宗意嘟了嘟嘴,自以为气势汹汹地回应:“快把真的爸爸还给我。” “怎么就是假的了?” “因为真的爸爸只会夸我有灵性,就像夸姐姐的文字应用一样。” “哦~?”宗极故意一个字变了好几个声调,把语气拉得好长:“阿意确定我是你的假爸爸对~吧~?” 宗意一听,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直接开启标准的古典音阶说唱模式:“没没没没没,有啥好吃的?” 梦心之先宗意一步反应过来,开始在房车旁边寻找爹系美食。 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用蜂窝煤的小炉子。 如今这个年代,城市里家家户户都通了天然气。 就连山沟沟里的极光之意工作室,用的也是液化气。 蜂窝煤在很多地方都已经变成了老古董。 11岁的宗意既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 她立刻走进蹲了下来。 梦心之虽然在电视里面看到过,却也是有记忆一来第一次亲眼见到。 姐妹俩很快就用同样的姿势围到了炉子的旁边,对炉子底下的蜂窝煤好奇。 “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因为和梦心之头挨着头,宗意的说唱对象也跟着发生了改变。 “你想问底下这个是什么对吧?”梦心之直接回答:“这是蜂窝煤。” “我的姐姐诶,你也太不了解我了,我怎么可能会对这个好奇,你的吃货妹妹肯定是好奇锅里面煮的是什么呀!”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打开给你看看吧。”梦心之伸手。 说时迟那时快,宗极直接拿手按住了锅盖。 对着姐妹俩一阵严肃告诫:“这个锅盖必须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开。” “爸爸爸爸爸,快说为什么?”宗意虽然有些不乐意,却还是听话地收了手,放弃了立马揭开锅盖的心。 “这里面的东西催不得,就得这么慢慢煨,【待他自熟莫催他】。”宗极卖了个关子,对着梦心之的方向努了努嘴,“你姐姐肯定知道做的是什么。” 原本就已经蹲下来了的梦心之一听,凑近闻了闻,出声问道:“猪肉之歌?” “是也!”宗极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张口就是歌颂猪肉的千古“土”词—— 【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 【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宗意听得云里雾里的,尤其是上半部分。 有姐不用,更待何时? “姐姐姐姐姐,翻译第一句。”宗意跳过了问问的的阶段,直接下发指令。 梦心之难得好兴致,几乎是用唱的回应:“洗刷刷洗刷刷,先把锅锅洗干净。控火候控火候,再把火火压一压。别催他别催他,火候够够才美味。” “哎呀,你俩好烦啊,吃的东西可不可以不要在这儿打哑谜呀。”宗意急了:“再不说里面是什么,我可要自己打开看了。” 梦心之把宗意垂在炉子旁边的手,轻轻往后拉了拉,确认宗意不会被烫到,才开始反问:“我刚刚不是都说了这是猪肉之歌吗?你想想,把猪肉之歌翻译成古汉语,应该叫什么?” 宗意稍作思考就有了答案:“猪肉曲。” “差不多,很接近了。”梦心之没有再卖关子:“这首词叫《猪肉颂》,写的是东坡肉的标准做法。” “那为什么不叫《东坡肉颂》?”宗意不解。 “东坡肉是我们后世人为了缅怀这道菜的祖师爷给出的【尊称】,他自己当时肯定不会这么叫啊。”梦心之温声细语地解释。 给宗意做完解答,梦心之又开始关心起了宗极:“爸爸不是得了麦粒肿吗?怎么还敢大晚上做这么一大锅肉。你不怕明天妈妈起来找你算账呀?” “唉,这个嘛,东坡居士得了红眼病都能吃肉,你爸爸我眼睛这边长了个都还看不太出来的小小麦粒肿算什么?” “说来也对。”梦心之和宗极对视了一下, 而后,两个人同时开怀大笑。 宗极笑得眉毛都飞了起来,捂着自己的一直眼睛,说道:“余患赤目,或言不可食脍。余欲听之,而口不可。” 梦心之笑得眉眼弯弯,接话道:“曰:「我与子为口,彼与子为眼,彼何厚,我何薄?以彼患而废我食,不可。」” 宗极和梦心之你一言我一语,有着无尽的共鸣,直接形成了一个结界。 这让宗意非常气愤。 平时她不在的时候,姐姐和爸爸“开结界”让妈妈吃醋也就算了,这会儿小公主莅临现场,竟然还敢这么搞小团体,会不会有点太过分?真以为她不敢告状? “你俩够了!”宗意站起来,两手叉腰。 “爸爸错了。” “姐姐错了。” 宗极和梦心之异口同声。 擅于道歉这件事情,在梦心之这儿,也是有家学渊源的。 宗极率先开口和宗意解释:“爸爸和姐姐刚刚说的,是苏东坡的了红眼病却又放不下吃肉这件事情的故事。” 梦心之接话:“爸爸说的那句话的翻译过来,是这样的——【我得了红眼病,医生劝我不要吃肉。我很想听医生的,但是我的嘴巴不答应。】” 宗极又接上了梦心之的话,说道:“你姐姐说的那句,是替嘴巴发声,嘴巴是这么说的——【我是你的嘴巴,他是你的眼睛。凭什么他说话就那么一言九鼎,我说话就这么人微言轻?明明是眼睛他犯了病,你凭什么不让嘴巴我吃东西?这怎么可以!本嘴巴坚决不同意。】” 宗意听完解释,笑得比姐姐和爸爸都要夸张,直接上气不接:“真……真的假的?……哈哈哈哈哈……这不活脱脱的一个吃货吗?” 宗意深深地吸了两口气,紧接着有忍不住继续笑:“哈哈哈哈哈,昨天晚上,妈妈不让我吃冰淇淋,说晚上吃冰的会肚子疼,哈哈哈哈哈,我就说的,我冰我的嘴巴,关肚子什么事,哈哈哈哈哈,苏东坡有这么可爱吗?” 宗意笑得一句话分成了两段,包含四个古典音阶。 梦心之怕宗意笑岔气,赶紧给她顺了顺背:“当然有这么可爱了,要不然他怎么能成为史上第一吃货呢?” 宗极也加入了防止宗意一下笑出马甲线的行列:“阿意啊,你要是能忍住笑,爸爸就再给你讲个更绝的!” 第22章 老饕之赋 宗意做了个立正的姿势。 从表情到动作,严肃地像是站军姿。 对于深陷故事无法自拔的小阿意来说,爸爸这句话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仅仅过了不到三秒,宗意就调整好状态开始正常发问:“爸爸爸爸爸,你快告诉我!” “好的,那爸爸就再和阿意说说苏东坡的《诵经帖》。” “这名字……”宗意疑惑道:“说的是苏东坡念经?” “对。” “爸爸是骗子,念经有什么好玩的?”宗意不乐意了,“说来说去,还不就是苏东坡和佛印的那些故事,什么苏东坡一进门就喊「秃驴何在」,佛印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东坡吃草」,再不然就是那个大家都知道的佛还是屎的故事。” “那必然不能够这么糊弄我的宝贝闺女啊。” 宗极出声解释:“《诵经帖》和之前讲过的那些都不一样,你听爸爸给你念啊——东坡食肉诵经,或云:「不可诵。」坡取水漱口,或云:「一盌水如何漱得!」坡云:「惭愧,阇黎会得!」” 宗极念得摇头晃脑的很是投入。 宗意性子急,等不了宗极从状态里面出来,直接转了个头说唱:“姐姐姐姐姐,快给我翻译!” 梦心之这会儿正笑得不行,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被妹妹点名翻译。 “这个故事写得太传神了,姐姐也忍不住有点想笑。” 宗极见大女儿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这么欢乐,也就跟着加入了乐不可支的行列。 这下好了,全然一副要再次开结界把宗意挡在外面的架势。 宗意气坏了:“一个爸爸,一个姐姐,你俩也真的是够够的了。” “姐姐错了,这就给你解释。” 梦心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稳定了一下气息,开始翻译: “《诵经帖》说的是,无肉不欢的东坡居士去寺庙修习。” “他左手拿着肉,右手拿着经书。” “很快就进入了左手美食,右手美文的忘我境界。” “寺庙里的和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和他说,你这样念经是不行的。” “东坡居士这么好说话的一个人,自然不会让和尚为难。” “于是乎,他想了个办法——吃一口就漱口。” “吃肉——漱口——念经。” “念经——漱口——吃肉。” “如此反复。” “经,我所欲也;肉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轮流着来可还行?” 梦心之难掩笑意地问宗意:“你说他可爱不可爱?” 宗意举起自己的右手,做了一个托书的动作,左手在自己的嘴边,来回摇摆,闭着眼睛想象了一下,苏东坡一边吃肉一边念经的场景。 然后她也忍不住乐了:“哈哈哈哈哈,相当滴可奈~” “是吧?”宗极加入了谈话:“爸爸没有骗你吧?” “嗯嗯嗯,我爸是什么人啊?他什么时候骗过人!”宗意在心里面嘀咕的是【爸爸通常都在骗鬼】。 “嘿嘿嘿。”宗极笑得很开心,他觉得小女儿这是狠命地在夸他。 “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一边吃肉一边念经,被发现了还问漱个口行不行,如此亵渎佛门清净之地的人,怎么没被拿扫把赶出去?” 梦心之反问道:“阿意怎么知道没有?” “哈哈哈哈哈,姐姐你是不是还梦到过?最后呢,最后怎么样了?” “最后当然是以苏东坡道歉结束呀。” 宗极在这个时候接话:“道歉要及时,是中华好男人的传统美德,阿意以后找对象,记得要找懂得道歉时机的!” 某位爸爸抓住一切机会,给自己的小女儿灌输最为正确的择偶标准。 “我懂了,爸爸。”宗意点头如捣蒜,“我以后找老公就要找一个像爸爸这么会道歉的,这样我无聊的时候,就可以像妈妈一样,随便欺负自己的老公取乐,一天也不闲着,对吧?” “……” 宗极完全没想到,“正确”到最后,受伤的竟是他自己。 痛定思痛。 如果道歉不是真理,那转移话题一定是。 宗极语重心长道:“阿意啊,你知道东坡居士,才是妻管严的祖师爷吗?” “切~才不要相信!”宗意对着宗极做了个鬼脸,一脸得意地反击:“同为吃货的我,只知道他是羊蝎子的祖师爷。” “不是啊,乖女儿,这一码归一码,你爸我的家庭地位,和苏东坡一比,那绝对是杠杠滴!” “怎么着,老宗同志。”梦心之都有点听不下去了,直接打趣自己的老爸,说道:“东坡居士有三个老婆,老宗同志这是想娶四个?” “不不不不不,不是这个。你爸爸我追求的,是同一个CEO管理下的家庭帝位,帝王的帝。” “弟弟的弟还差不多。”宗意一点都不给面子,直接揭穿,完了还要寻找同盟:“姐姐你说是不是?” “阿意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诋毁爸爸?”宗极很委屈。 “我的爸爸诶,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好意思管事实叫诋毁?” “怎么就是事实了呢?”宗极开始摆事实:“你爸我平日里在家喝酒吃肉,数量总是不受限制的吧?哪怕偶尔出去喝多了回来,最多也就道个歉吧?” 宗意点了点头。 得到宗意的肯定,宗极又去问梦心之:“你给爸爸做个证,苏东坡出去喝几杯酒吃几块肉是不是还得写保证书的?” 宗极和宗意同时看向梦心之。 宗极希望在小女儿面前,塑立爸爸的威严。 宗意希望证明自己有一双火眼金睛。 梦心之看了眼急于证明自己的宗极,没忍住笑,附和道:“还真写过!”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宗极瞬间就来劲了:“阿心快给你妹妹直接上翻译,这么关键的时候就先别讲那些文绉绉她听不懂的古文了。” “好的呢,听爸爸的。”梦心之摸了摸宗意的头,浅笑道:“你等姐姐想一下怎么翻译好啊。” 几秒过后: “本人苏东坡,今日在此立誓。” “从今往后,我一顿饭,限量一杯酒外加一块肉。” “再重要的客人来了,也只能放宽到三倍。” “这个是极限了,只能少不能多!” “你们有谁要请我吃饭的,也要记得这就是最高标准了。” 宗意听得目瞪口呆,问道:“真的假的?” “真的。”梦心之肯定道:“东坡居士还欲盖弥彰地说明了一下,他立下这个誓言的目的,第一是,安分以养福,第二是,宽胃以养气,第三是,省费以养财。不信你去查查看就知道了。” “保证书这种东西有什么好查的,问爸爸不就好了吗?” 一个不小心,宗极同志暴露了自己经验丰富的事实。 【东坡居士自今日以往,不过一爵一肉。有尊客,盛馔则三之,可损不可增。有召我者,预以此先之,主人不从而过是者,乃止。一曰安分以养福,二曰宽胃以养气,三曰省费以养财。】 宗意这会儿听故事听得正高兴,便也没有习惯性看破即说破,转而继续提问:“姐姐姐姐姐,他有做到吗?” “你说呢?”梦心之没有直接回答:“一个会为了一口肉,让自己的嘴巴和眼睛争宠半天,说出【彼何厚,我何薄】这样的话的人,能控制自己对肉的渴望吗?” “应该是做不到。”宗意想了想,认真地补充道:“就像爸爸说他再也不偷偷地给我们做宵夜一样。” “意宝宝。”宗极把宗意的两只手都拉了起来,屈腿到了和宗意同样的高度,委屈质疑:“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爸爸给你和姐姐做宵夜,还做错了是吧?” 宗意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顺势捧起了宗极的脸颊,关爱有加道:“爸宝宝,你敢说,你哪次不是打着给我和姐姐做宵夜的旗号,自己吃的比我们两个加起来还多。” “嗨!我说……”宗极站直了身体,终是没有说下去,他看了一眼梦心之。 那道眼神很特别。 带了10%的可怜兮兮,和80%的寻求帮助。 最后剩下的那10%最为复杂。 像是在说,【我是你爹,还不快来帮我。】 又像是在说,【那是你妹,还不快管管。】 不管成分是怎么样的,梦心之对爸爸的请求,向来是有求必应的。 “小意想不想和姐姐比比谁知道苏东坡爱吃的东西更多?”在吸引宗意注意力这方面,梦心之绝对是专家水准。 “比就比。”宗意摩拳擦掌道:“我先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他爱吃荔枝。” “【泥芹有宿根,一寸嗟独在。雪芽何时动,春鸠行可脍】,他爱吃芹菜烩斑鸠。”梦心之接话。 才第一轮,宗意发现自己就已经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了。 这个世界,如果有她答不上来的吃货题,那绝对是题目本身出了问题:“不可以这样的姐姐,我说的是东坡居士爱吃的水果,你不能跨品类,你要跨品类,你就得认输。” 梦心之不假思索道:“【香雾噀人惊半破,清泉流齿怯初尝】,他爱吃橘子,不仅爱吃,吃完还要加上一句【吴姬三日手犹香】。” “什么意思?”宗意自动开启求知若渴模式。 “意思是,吴地的美女吃个橘子,手上能够留香三日不止。” “我的妈呀,这什么美女呀?这是邋遢女王吧?她都不洗手的吗?一个人得邋遢成什么样,才能在她手上闻到三天前吃了什么?我的妈呀,这得有多可怕!姐姐快给我讲点别的洗洗脑。” 宗意非常顺利地把皮球踢给了梦心之。 如果不需要记住诗词的出处,她至少还能说出,苏东坡被贬到黄州,就喜欢吃鱼和竹笋,被贬到海南就吃烤生蚝。 可偏偏又是她自己,开口就是【日啖荔枝三百颗】,导致了严重的古典意义上的“词”穷。 穷可以。 承认,绝不可能。 宗意坚信,她是需要洗脑,才让姐姐接着说。 绝对不是知识储备有限,一句都对不出来。 对的,就是这样。 梦心之很配合地给了一个特别简单的提示:“东坡居士还喜欢鸭子、芦笋、河豚。” 宗极在这个时候接话:“这个爸爸知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爸爸!我这就去告诉妈妈,你又偷偷做了一大锅的东坡肉!” 宗意气极了,难得有个展现她知识储备的机会,竟然就这么被爸爸给抢了先。 说完,宗意转身就走。 宗极赶紧把小女儿拦住,再一次,用10%+80%+10%的眼神向大女儿求救。 “小意,姐姐和你说,光做吃货没意思,你如果喜欢吃,你得像东坡居士那样,做个美食家。姐姐建议你去背一下中国美食第一赋。” “中国美食第一赋?还有这种赋?” “有的。” “也是苏东坡的?” “对的。” “叫什么?” “《老饕赋》。任何一个吃货,只要背了这首赋,就能得到千古食神的加持,从吃货升级成为美食家。” “有这么夸张?” “当然有了,这是苏东坡一路被贬穷到实在没东西吃的时候,融合毕生美食之功力,写就的一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美食之歌。” “真有这么夸张吗?姐姐先给我举个例子,我再考虑要不要背。” “行,要例子是吧?姐姐想一想。” 梦心之开始节选: “这首赋里面说,懂得吃肉的人,只能吃小猪颈后面的那一小撮——【尝项上之一脔】。” “懂得吃螃蟹的人,就会选霜冻前的最肥美的螃蟹的两只大钳子里面的大块肉——【嚼霜前之两螯】。” “蛤蜊要在半熟不熟的时候,就着酒吃——【蛤半熟而含酒】。” “螃蟹也一样是要半生不熟才最好吃,并且必须要和酒糟一起蒸——【蟹微生而带糟】。” “最好的做法、最好的吃法、最好的部位,统统囊括其中。” 梦心之问:“知道美食家和吃货的区别了吧?” “知道了,我的姐姐诶,我等会回车上就去背!” “那不行,你在车上背,万一把妈妈吵醒了,我可就点儿背了。”梦心之谁也不怕,就怕亲妈。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虎哥的《我的姐夫是太子》真的好好看。 就是有个小疑问,大前天,他说咬破了一个手指,更新晚一点。 前天他说,因为要去医院看一下手指,所以更新要晚半天。 就有点好奇,一个人要对自己狠到什么程度,才能把自己的手指咬到要去看医生的程度…… 第23章 我相信您 聂广义跟着宣适回到了老屋。 说来也是无奈。 这明明是他爷爷的家。 他却需要跟着往日里还有些社恐的宣适一起回来。 时至今日,长桥村的一切,早就已经给不了他归属感。 他曾经很喜欢这里。 有过很多欢乐的暑假时光。 在溪涧里摸鱼。 在长椅上纳凉。 不用做作业,不用练钢琴。 每一天都好长。 可以从日出玩到日暮。 每一天都好短。 睁开眼睛,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就到了闭眼的时间。 时光是拿来蹉跎的。 岁月是拿来浪费的。 这种体验,对于年少时的聂广义来说,是很新奇的。 他固然,从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了过人的天分。 不管学什么,都比别人要快一点。 可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难免会向往无忧无虑,肆意玩耍的时光。 …… 对于邱家人来说。 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不休的。 两位老人的相继离世,所有人都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一大群人聚在一起。 哀乐队的演奏,一刻都没有停歇。 女人们三五成群,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男人们聚在一起,或是打麻将,或是打牌。 与其说是奔丧,不如说像赶回家来过年。 这就是喜丧吗? 为什么这么难以让人接受? 这一屋子人的悲伤加起来,还没有一个在万安桥废墟默默流泪的人多。 喜丧就不是生离死别吗? 喜丧就不是永远都见不到面吗? 聂广义最受不了有人在葬礼上无动于衷。 免不了会想起妈妈去世时的场景。 已经离了婚的聂教授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操持。 算不上冷冷清清,却绝对凄凄惨惨戚戚。 只有他一个人,哭得像个神经病。 时至今日,聂广义更加确定一件事情——聂天勤这个人没有感情的。 在今天这样的日子。 里面的那一帮人,哪怕再没有反应,至少也还聚集在一起。 聂天勤却一个人跑到不被哀乐打扰的地方打电话: “桥体已经坍塌了。” “对,是这样。” “骨架?” “骨架也保不住,接下来这几天基本都会坍塌。” “修复的可能……” “没有修复的可能,只有重建这个选项。” “我不确定有没有人能够重建。” “对,一直都没有找到,可以继承这项非遗技艺的人。” “是有几个学徒,都是比较有经验的木工,但都还没有掌握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精髓。” “行,我尽快搞清楚原因,出一套方案。” “是,我是有做过一个万安桥的模型。” “模型和实实在在把桥建起来不是一个概念……” 聂广义的手上,拿着一个不锈钢质地的盘子。 是宣适拿来装炸五香的。 他在聂教授的背后听了一会儿。 越听越安静,像是连气息都隐去了。 聂广义手上的不锈钢盘子,在聂天勤说自己【是有做过一个万安桥的模型】的那一秒,化身飞盘,直接掠过聂天勤的头顶,飞到了不知道哪家人的院墙。 而后,随着“哐当”一声巨响,落在了离聂天勤只有不到半米的脚边。 聂天勤吓了一跳,赶紧挂了电话,转头查看是哪家的熊孩子。 很快就发现是他自己家的。 “干什么呢,大头。”聂天勤习惯性地喊了一句。 用的是十几二十年前教育聂广义的语气。 喊的是当时经常用的小名。 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聂天勤有些后悔。 他和聂广义的关系,早就不是十几二十年前的父慈子孝。 当着聂广义带来的朋友的面,叫他“大头”,肯定会让事情雪上加霜。 聂广义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头大。 即便是回去翻照片,顶多也就一岁之前,比例稍微有点失衡。 幼儿园的时候,聂天勤骗他说,大头是聪明的意思。 聂广义信以为真。 到了小学,自己到处和别人说,小名叫大头。 从小学二年级开始,一直被同学调侃到毕业。 聂广义刚上初中的时候,就非常反感有人知道他的小名了。 三令五申,绝对不可以在任何公开场合,用这么不合实际的称谓。 从那以后,只能他喊别人大头,谁叫他大头,他就和谁急,聂天勤是唯一的例外。 一直到高考之前,聂广义和聂天勤的父子关系,都还算是相当不错的。 至少比和妈妈的关系,要好上十倍不止。 妈妈在教育这件事情上,一直都很强势。 如果是妈妈强行要改他的志愿,聂广义说不定还能稍微理解一下。 聂广义做梦都想不到,从小到大,什么事都站在他这边,和他像朋友一样相处的爸爸,会做出强行改他志愿这样的事情。 就那么短短的几天时间。 他失去了清华建筑。 失去了妈妈。 爸爸的形象,也在同一时间彻底崩塌。 有思及此,聂广义整个人都散发着像北极圈一样的寒冷气场。 “广义,爸爸没有要当着你朋友的面叫你小名的意思,刚刚就一个不留神,想起你……” “聂教授,你没必要装出一副时时缅怀过去的架势。我也不需要你的解释。”聂广义向来口是心非。 “爸爸不是这个意思……” “对,你说的话,都不是你的意思。就好比你刚刚说自己做过一个万安桥的模型。” “广义,爸爸确实有做过。” “哦?聂教授什么时候做的?” “我……” “说不上来吧?我来帮你回忆回忆啊,是不是你儿子为了暑假能来长桥村长住,答应了要做个万安桥的模型送给你当生日礼物的那个时候?” “不是那个时候。”聂天勤出声否认。 “不是吗?”稍作停顿,聂广义开启了连环发问模式:“我想起来了,暑假结束的时候,你儿子的模型才完成了99%是不是?聂教授最后做旧,是不是还花了十天半个月的?” “我没有……” “您没有什么呀,聂教授?”聂广义换了个尊称,语气却变得更加冰冷:“您没有从您儿子那里,收到过一个模型当生日礼物,对吗?您儿子根本不会有这样的耐心,亲手给您做一个生日礼物,对吗?” “我没有……” “怎么又是这一句?你到底没有什么呀?是没有收到生日礼物,还是没有做过旧?” 聂天勤没有出声回答这个问题。 “看吧,您自己也答不上来吧?”聂广义收敛起了语气里的讥讽,平静却更具杀伤力地做了个结论:“聂教授的记性真好,把做旧的时间也算进去的话,确实不是您生日的那个时候。” “爸爸可以拿万安桥发誓,绝对没有把你做的模型,当成是自己的。” 聂广义听完,直接开始鼓掌:“精彩啊!万安桥都被您的誓言给发坍塌了。” “广义,你要相信爸爸不是这样的人。” “好的,聂教授,我相信您。”聂广义说:“只要您能给我一个证据。请您拿出两座万安桥模型。这么多年了过去了,哪怕您再做一个,也行。” 今天这章有点短,但信息量比较大。明天再写一个大章哈~ 第24章 少年之殇 聂广义和聂教授之间的矛盾,早就已经是不可调和的。 这么多年,在意大利,聂广义并非没有想过原谅聂教授,但他始终找不到理由。 一个可以说服自己,又能够告慰妈妈在天之灵的理由。 聂教授也会否认,说自己没有。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些人,生来就是要让人嫉妒的。 只要他们感兴趣,不管学什么,都像是轻而易举的。 这些人,被称为天才。 有些天才,是专注于某一个方面的。 比如数学天才、语言天才、绘画天才…… 这其中还有很少一部分人,是全科天才。 比如,达•芬奇。 再比如,宋徽宗。 不考虑政治败绩的话,千古艺帝,绝对算得上全科天才中的佼佼者之一。 绘画上,人物、山水、花鸟都做到了前无古人。 书法上,他的瘦金体,一直到今天都后无来者。 他精通音律。 他热衷考古。 他单单凭借茶艺就可以入圣。 诗词、蹴鞠、陶艺…… 古人爱玩的,他无一不精。 用宋代著名画论家邓椿的话来说,宋徽宗是“天纵将圣,艺极于神”的存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才建筑师聂广义,也是更接近全科天才的存在。 在学校里,每一门功课都优秀就不说了。 哪怕是暑假学木工,都比那些跟着邱爷爷做了十几年木匠的徒弟,要快上不知凡几。 万安桥申遗,是和另外21座同在闽浙交界的木拱廊桥一起打包的。 聂广义第一次去长桥村过暑假,就跟着邱爷爷到处去看木拱桥,看完了就回来做模型。 那时候还没有申遗这个说法。 更没有确定下来哪些桥要打包申遗。 聂广义就凭借着个人兴趣,选了22座桥,说要做模型。 他利用一个又一个的暑假,把一个又一个模型给建了出来。 在着手做万安桥的模型之前,聂广义已经相继完成了另外的21个。 万安桥离得最近,意义也和其他的桥梁不一样。 其他的模型可以随便做,稚嫩一点、粗糙一点,不完美一点,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唯独万安桥,聂广义要等自己的技术成熟了以后才开始。 即便是天才,也还是需要时间去积累经验的。 即便是缩小的模型,做不好也是会坍塌的,甚至更容易。 从七岁到十七岁,聂广义每个暑假都在做编木拱桥模型。 哪怕一开始需要邱爷爷和徒弟们的帮助。 哪怕中间有些不完美需要重做。 却是一次都没有半途而废过。 对于聂广义来说,先前的21座模型,都是技术储备的过程。 具有特殊意义的万安桥,才是他真正看重,并且不容有失的。 他要做一个最好的模型,送给最好的爸爸。 聂广义选择在高考结束之后,成绩出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静下心来,专门做万安桥的模型。 算是对自己这么多年“暑假实践”的总结。 更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地,亲手给聂教授做生日礼物。 一直到这个时候,广义大少的人生,都还算是顺风顺水的。 …… “广义。” 眼看着聂广义和聂教授的谈话陷入僵局。 宣适选择出声缓和。 他从后面轻轻拍了拍聂广义的肩膀。 和聂广义每次拍他的架势。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聂广义转过头。 他的眼睛有点红。 许是愤怒。 也可能是刚刚在桥底下哭红的血丝还没有消散。 “你刚是不是没吃饱?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宣适从来都不曾远过庖厨,却一点都不影响他温润如玉的气质。 谦谦君子,暗藏极高的武力值。 因为这一句话,聂广义外放的极寒气场,瞬间就收敛了很多。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和聂教授的问题,如果是吵一架就能解决的,那早就不知道解决到哪个国家去了。 “有!” 聂广义侧仰着头,傲娇地像一只天鹅。 用这样的方式,避开宣适的视线。 也真的是见了鬼了,他的泪腺开关,是不是有点锈坏掉了。 为什么动不动就想出来找存在感。 “有就好,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宣适只要一开口,从语气,到声音,都能让听的人莫名地感觉到安心。 这或许就是世外高人的气场吧。 “都给我做?”聂广义又变回了那个,除了美食,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吃货。 “嗯。”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天才建筑师的眼睛都亮了:“我要吃《清明上河图》里面的美食。” “这个……”宣适耸肩无奈道:“难度好像有点高。” “是你自己说的,什么都给我做的。”聂广义带点幽怨地说:“做兄弟的,难道也开始和女人一样善变了吗?” 聂广义说着话,就推着宣适往前走。 宣适任由聂广义推着,转头给聂天勤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聂教授对宣适摆了摆手,让他赶紧转头。 “广义哥哥,今天是受了哪位姑娘的气?” 知道聂广义心情不好,宣适没话找话有意要多和他聊一聊。 “你还别说。”聂广义两手一拍:“还真就是那位姑娘。” “姑娘怎么了?” “好端端的和我说什么,梦见推着王希孟去看别人参加宣和画院的招考,你说气人不气人?” “应该没有比姑娘梦到《极光之意》更能让你生气的事情吧?” “那可不。”聂广义脱口而出,又觉得有哪里不对:“怎么着?人生中第二生气,难道就不是气吗?” “是是是,肯定是。”宣适顺着聂广义的话。 把毛给顺好了,才接着说:“姑娘的梦境那么真实,要是我的话,我肯定想知道宣和画院的招考都考些什么题。” “你以为我没有好奇吗?你猜人姑娘说什么?” “说什么?” “没。梦。到。” “那姑娘梦到了什么?” “不是都和你说了吗?”聂广义用惯常的不耐烦语气回应。 宣适想了想,疑惑道:“没有吧?” “【梦到推着王希孟去看别人参加宣和画院的招考】,这就是全部的内容了啊。” “为什么是推着?” “这个问题我也问了,因为王希孟坐轮椅,你没听错,那个时代就有了。” “王希孟为什么要坐轮椅呢?” “这种问题还用问吗?”聂广义投给宣适一个天才的鄙视。 “为什么不用问?” “那肯定是因为王希孟身体不好行动不便啊。” “姑娘梦到的?”宣适想了想,疑惑道:“史书上应该没有这样的记载吧?” “这种事情,需要梦吗?史书上没有记载,你就不会旁征博引、旁敲侧击、见微知著吗?” “广义哥哥,你的古典过敏症呢?” “我今天改对姑娘过敏了。” “那行,我今天就听听广义哥哥是怎么旁征博引,见微知著的。”宣适说:“少年希孟,仿若天纵奇才,留下一幅千古名画就查无此人,他的身世,在我看来,怎么也算是一个千古谜团了。” “叫声哥哥,我就告诉你。” “我今天晚上不是一直在叫你广义哥哥吗?” “哥哥和广义哥哥,能是一码事吗?丝袜和丝袜奶茶,能是一回事吗?” “你小我一天不是事实吗?”宣适难得抗争了一下。 “你是要事实还是要史实?” “哥哥。我要史实。” “好嘞,那你听哥哥给你分析哈。通过蔡京写在《千里江山图》上面的题跋,我们就可以推测王希孟有病。” 身为文科生里的佼佼者。 古典艺术的资深研究人士。 宣适很快背出了题跋上的77个字。 “哪里说王希孟有病了?”宣适背完之后问。 “没说啊。”聂广义一本正经地回了一句:“哥哥刚刚不是都和你说了,是推测,通过题跋推测懂吗。” “行。”宣适对聂广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好说,好说。”聂广义虚空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 “你知道,天才总是惺惺相惜。” “哥哥我读的历史肯定没有你们文科生多,但要论对同为天才的宋徽宗之了解,尔等多半不如哥哥我。” “邓椿在《画继》的卷十,写过宋徽宗去龙德宫看画院待诏们画的壁画,左看右看,没有一个满意的。” “独独有一个例外。” “原文是这么说的,「上来无事,一无所称,独顾壸中殿前柱廊拱眼斜枝月季花,问画者为谁?实少年新进。上喜,赐绯,褒锡甚宠。」” “赐绯的意思你知道吧?”某位哥哥开始寻求互动。 “知道的,赐给绯色的官服。”宣适回答。 “知道就好办了,这个颜色的官服,在宋代,怎么都应该有个四五品了吧?” “对。”宣适没有异议:“但这个和王希孟是不是有病,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了。”聂广义继续解释:“首先,我们可以根据这个历史有明确记载的细节,见微知著,确定宋徽宗是那种一高兴,就能给少年赐官的皇帝。其次,在你刚刚背过的那个蔡京写给《千里江山图》的题跋里,是不是有记录宋徽宗对这幅图的极尽赞美?” “确实有,「上嘉之」。” “何止呢?”聂广义继续分析:“还有手把手的教学「亲授其法」,对吧?” “是。” “那么好了,画月季的少年能被赐绯,画出江山第一图的王希孟为什么没有呢?”聂广义引导发问。 “你不是想告诉我这是因为王希孟有病吧?”宣适弟弟难得义正辞严地反抗广义大少的威严,说道:“这也太牵强了!” “不,这一点都不牵强,我有正史为证。”聂广义说:“《宋史•职官志》有非常明确的记载「老、病者不任官职」,这是宋朝的铁律,不赐予罹患重病的人职位。” “是这样吗?”宣适不是很确定。 “不信的话,你可以吧宋朝历代的官员排查一遍,看看是不是事实。别说是没有官职的,就算是中了进士,候任的时候出了一点什么事情,在宋代们也是必须辞归故里的。工伤什么的,不存在!” 聂广义的话,让宣适陷入了沉思。 良久,宣适才想起来一件事:“王希孟在画学学习的时候,有个同学叫王道亨。这个同学画了一幅画,把【蝴蝶梦中家万里,子规枝上月三更】这句唐诗演绎得淋漓尽致,宋徽宗一高兴,也给他赐了一个小官——「徽宗奇之,擢为画学录」。” “是吧?听哥哥的准没错吧?”聂广义一扫先前的阴霾,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嘚瑟:“你要是还不信的话,等你有时间了,就去问问那个梦里什么都有的姑娘,看看说的和哥哥我是不是一样。” “我去问?”宣适一脸诧异地指着自己。反问道:“为什么你自己不去问?” “你觉得,哥哥还会回到上钓咖啡那种让天才建筑师去了就想要上吊的地方吗?” “哪有这么严重?” “当然有啊!你哥哥我长这么大,只有天天被抄袭,几时有过抄袭别人?” “你不是本来也没看过吗?”宣适反过来帮聂广义解释。 “说出来谁信啊?” “谁不信?”宣适反问道:“人姑娘自己都信!” “唉,这到也是。说起来那姑娘也不是一无是处。” 聂广义想了想,摊开自己的右手,用左手一个一个按下右手的手指开始计数。 “也就气质好了一点。”摁小拇指。 “长得有韵味了一点。”摁无名指。 “声音好听了一点。”摁中指。 “懂得欣赏了一点。”摁食指。 “……” 然后,聂广义就卡住了。 不是没有别的“一点”了,而是再摁下去,连大拇指都要拿出来计数了。 一个姑娘家家的,哪来这么多优点? 聂广义停止列举,直接跨越到总结陈词:“我过两天就回意大利了,这姑娘,我这辈子也不会再见了,你不去问难道还我去?” 聂广义是真心不想再见到极光之意工作室的任何一个人。 尤其是那个时不时就阴阳怪气地和他说话的穿公主裙的小女孩。 无论在任何时候,现在还是以后,聂广义都不可能承认,他是因为在桥底下哭被梦心之和宗意撞见,才会尴尬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25章 南宋美食 “你确定要吃《清明上河图》里面的美食?”宣适问聂广义。 “对!”聂广义向来中气十足,这会儿更是斩钉截铁。 “可是,画是没有气味的,《清明上河图》里面的也没有哪个地方,是具体画出了菜色的。” “一个都没有吗?”聂广义自己也开始回忆。 都说《清明上河图》里面,最多的就是美食。 一幅画卷里面,有多达45家餐饮店。 聂广义向往了很多年,却也没听说有哪一家店里的哪一道菜是明明白白画出来的。 “没有。”宣适的笃定,印证了聂广义心里的想法。 宣适接着说:“就连外卖小哥手里端的两个盘子,也看不出来具体装的是什么。” “那怎么整?阿拉以载就想切《清明上河图》里面的美食。” “那你有问人姑娘,有没有梦到吗?” “那是自然啊!我一听说她推着王希孟,在汴京城看人赶考,就问她,有没有看到餐馆里面卖什么,有没有那种满街飘香的已经失传的小吃。” “然后呢?她怎么说?” “她问我,为什么不觉得在梦里寻找历史的答案不可理喻。” “然后呢?”宣适问。 “然后就跑题了,到最后也没问出来《清明上河图》里面有什么美食。” 宣适想了想:“我个人感觉,《清明上河图》里面的美食,应该入不了你的眼。” “为什么?” “因为我们广义大少无辣不欢,但是《清明上河图》的那个时代,离辣椒传入我们的生活,还有好几百年。” “宋代不是就有麻辣火锅?” “是有,拨霞供,涮羊肉、涮兔肉,但是宋代人说的麻辣,是姜、芥菜、胡椒、葱、蒜这些调味品,组合出来的味道,和现代意义上的麻辣火锅不是一个概念。” “是这样吗?”聂广义这会儿还饿着,“不是一个概念,我现在也只想吃宋朝的美食。” “宋朝的吃食就行,对吗?” “对!” “那这样的话,我给你弄个保证原汁原味的南宋美食,怎么样?” “保证原汁原味?” “对。” “南宋的?” “对。北宋的我一时想不起来,有什么菜是这边原料齐备的。” “绝不忽悠?” 宣适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你是不是打算随便弄点什么忽悠我?你先告诉我叫什么。” 宣适的厨艺很好,却也不是完全没给他做过黑暗料理。 聂广义多少还是有点警惕心理。 “你先前不是问人姑娘,有没有满街飘香的小吃吗?我准备给你做的,就是这样的一道小吃,用我们温州话翻译过来,就叫【油炸桧】。” “为什么是温州话?” “因为温州话是最古典的方言,有很多诗词,我们现在用普通话念已经不押韵了,用温州话就还可以。” “你举个例子。” “例如啊,那我说一首和吃有关的诗,【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这首诗怎么了?” “这首诗,你们老师当年教的时候,没有问你为什么【绣成堆】的堆字,和【次第开】的开、【荔枝来】的来是不押韵的吗?” “诶!”聂广义的眼睛都亮了,“还真是。那你说的油炸huì,是哪个huì?是汇聚的汇,还是火字旁边的烩?” 聂广义想搞清楚这道南宋名小吃的做法,以此来粗略地想象一下,是不是自己想要吃的。 “都不是,是木字旁边的桧。” 聂广义想了想,问道:“秦桧的桧?” “诶,天才大少就是不一样,我还没说,你就知道这款南宋名小吃和秦桧有关了。” “真的假的?”聂广义自己都不信了。 “必须是真的。”宣适进一步解释道:“其实也有很多人,说这道名小吃是苏东坡发明的。但是没有明确的证据。” “不是吧……”聂广义的眼睛都亮了。 “就是的。关于那道小吃的传说有很多,但不管怎么说,肯定是在南宋流行起来的,秦桧夫妇设计杀害了岳飞,等到东窗事发,军中和百姓,无不义愤填膺,有小吃摊主为了表达同仇敌忾,就做了一道叫油炸桧的小吃,绝对的风靡一时,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查查。” “查什么查呀!”聂广义说,“哥哥我饥肠辘辘,就算要查也肯定是等吃完了再查啊!” “那你要看我做吗?”宣适出声问道。 “大概要多久啊?”聂广义打量了一下自己,说道,“够不够我先上去洗个澡。” 对于一般人来说,广义大少此刻的造型,怎么都还算得上是一丝不苟的。 对于吹毛求疵的天才建筑师来说,就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宣适回应:“我尽量让你洗完澡之后就有的吃。” “那你可得尽量中的尽量哦,哥哥今天洗澡会很快的!”聂广义很是期待地往浴室的方向走,一步三回头。 “没问题。”宣适说:“等给你做完了宵夜,我就去给阿诺打电话。” 聂广义难得没有一听到【阿诺】这个称呼,就说些有的没的挤兑。 正常来说,聂广义洗澡,需要二十分钟。 他每次洗完头,都还要做个造型什么的才会出来见人。 今天是个例外,湿着头发就出来了。 他赶着要下来吃南宋名小吃【油炸桧】。 想了一个晚上的宋朝美食,虽然没能吃成《清明上河图》里面的,但是一口把奸臣给炸了吃的感觉,那也是杠杠滴呀! 聂广义的脑海里面,划过一道又一道的名小吃。 没有很具体的形象。 就像很多书里面写主角很美,又不具体写,全靠读者自己想象的那种别样的美。 如果单单只是南宋人为了怀念岳飞创造出来的美食,聂广义最多只会有80分的期待值,加上和东坡居士有瓜葛的传说,那就必须要把期待值拉满了。 一般般的东西,也没有人敢往【千古吃帝】身上靠,对吧? 聂广义只用了平日里洗澡一半的时间,就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往厨房去。 他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见宣适端了一大盘刚炸好的——油条出来。 宣适把聂广义的手拉了出来,把盘子放到了他的手上,说道:“这一大盘都给你,古汉语里的油炸桧,普通话里的油条,如假包换的宋代名小吃,流传千年,经久不衰。” 聂广义眼睛里面的光,因为这盘油条,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消失殆尽。 “小适子,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揍你!”广义大少愤怒了,气不打一处来,且无处宣泄。 “小镊子,你先吃南宋最著名的小吃,流传至今,历久弥新、童叟无欺,你吃完有力气了再想怎么揍我。” 宣适把盘子一交接,就径直往聂教授刚刚打电话的方向走,转头交代了一句:“我得先去给阿诺打个电话。” “你明知道我心情不好还这么对我?” “那我也没办法啊,我和阿诺说好了,今天会给她打电话,再做复杂的宵夜今天都要过了,会影响阿诺睡美容觉的。”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兄弟?” “是啊,我也很羡慕广义大少,能有个半夜十一点半还给他做宵夜的兄弟呢!” 聂广义傻眼了。 那个老实巴交的,随便怎么欺负都不会反抗的宣适弟弟。 是不是被一只叫爱情的鬼,给夺了舍? 是不是看起来清心寡欲的男人,谈起恋爱来,就连人都不做了? 前些年在意大利,他脑子是进了多少吨的水,才会一天到晚地给宣适介绍对象? 谈个恋爱就和变了个人似的家伙,根本就不配做个男人,更不要说做他的兄弟了。 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 聂广义每想一遍,就狠狠地咬一口油条! 没过五分钟,就吃完了整整六大根油条。 确切地说,应该是十二根。 因为每根油条本来就有两根。 岳飞是被秦桧和他老婆王氏一起设计陷害死的,要炸肯定也得绞在一起才能解气。 这大概也解释了,为什么从古到今,油条多半都被做成缠在一起的两根。 …… 宣适终于找到时间给程诺打电话,开口就是道歉:“阿诺,今天真的对不起……” “啊?有什么好道歉的?” “就是,这会儿本来应该陪着你的嘛。” “哪有什么本来啊?真要说本来的话,我们是现在这个时间才能见到吧?你都提前了那么久,一大早就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没生气啊?” “哪能呢?我可气了,你要不要现在就出现在我面前?” “听阿诺这么说,应该是真的不生气了。” “放心啦?” “嗯!” “那桥现在怎么样了?”程诺反过来关心起长桥村这边的情况。 “塌了。” “那你兄弟呢,他现在怎么样?” “就还老样子吧,他和聂教授的矛盾,暂时还不可调和。” “那你多劝劝呗。毕竟是一家人嘛。” “现在他爷爷奶奶走了,确实也就只剩下聂教授一个亲人了。”宣适叹了一口气,说道:“但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劝。” “不知道的话,那就顺其自然吧。阿适,别自己也跟着伤感就好了。”程诺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遗憾道:“好想抱抱你。” “那阿诺先欠着,等我回去就找你还。” “好!我等你回来。” “本来还想说早点过去,给你个惊喜的。结果就匆匆见了一面,还浪费了你给我准备的惊喜。” “我给你准备的?”程诺反过来问:“什么惊喜啊?” “房车的惊喜啊。” “啊?你怎么知道我准备了房车?” “是极光之意工作室业主的大女儿告诉我的。她还说……车上准备的东西很齐全……” 第26章 想不够多 邱爷爷和邱奶奶的葬礼一结束,聂广义就回意大利去了。 宣适的房车生活,即将正式拉开序幕。 他上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车子的每个角落都给翻一遍。 “阿适,这车子就这么大,你翻箱倒柜的在找什么?” “找齐备啊。” “什么齐备?” 宣适化身复读机:“【从里面东西的齐备程度来看,我感觉那台房车应该是事先为你准备的】,我想看看小意的姐姐说的都有啥。” “你为什么一会儿说业主的大女儿,一会儿说小意的姐姐,你就和我一样直接叫大心不好吗?” “据说这样会让女朋友会吃醋。” “为什么啊?” “据说是叫得太亲密了。” “又是据说,据谁说?” “这个……我一时也忘了。” “我什么时候吃过醋?” “这个……我一时也没想起来。” “你这吞吞吐吐的,老实交代,你到底几个意思?” “这个……因为那个女生太漂亮了。” “哈哈,叫【据说】的,该不会是广义大少吧?”程诺有些不解:“你第一次见到大心惊为天人的那个时候,我不就说了吗,我就喜欢你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嗯,可是,广义也说了,女人都口是心非。” “他说的女人里面,肯定不包括我。”程诺莞尔道:“大心长得那么漂亮,你见了她如果无动于衷,还说就我最漂亮一类的话,那才叫假。” “那我还就一假到底了!阿诺在我心里,肯定是比任何人都漂亮。不!是比任何女人加在一起都漂亮。” “你想的倒是美。”程诺眉欢眼笑,“你想要多少个加在一起?” “嗯,我想的就是阿诺全身的美,加在一起。”宣适说完,又开始翻箱倒柜。 “你怎么还在找啊?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吗?除了冰箱和咖啡机是藏在柜子里面的,其他的东西都摆在明面上啊。” “不可能,如果只有这些,大心不会特意提醒我的。” 宣适从善如流,换了一个称呼。 他自己其实也觉得有点别扭。 又不好像聂广义一样,开口闭口叫人家姑娘。 “是吗?”程诺都被带疑惑了:“那我再想想。” “嗯,女朋友赶紧帮我一起想。”宣适边说边找。 “是不是我在冰箱的冷冻区,放了两块品质特别好的牛肉?” “牛肉?”宣适没办法接受这个答案。 “对啊。我估摸着大心小意他们应该没有动过,你想吃牛排吗?” “我当然不想啊。”宣适摆明了不信,“你在车上,就放了这么些日常的东西?” “不然呢?”程诺终于发现他和宣适的对话,压根就不再同一个位面:“你觉得房车上还应该有什么?” “我……”宣适卡壳,如果他想就有的话,那他选COSPLAY兔女郎,水冰月、樱岛麻衣…… 但他只敢想,不敢说。 “我觉得……怎么都应该有个欢迎男朋友回国一类的横幅吧。”宣适挑了一个可以说得出口的。 程诺诧异了,开口问道:“给你和广义大少准备的房车,为什么要放这样的横幅?” “给我和广义准备的?”宣适有点崩溃。 先是他的行李箱想多了。 现在连他自己都想多了。 “对啊。” “你给我俩准备房车要干嘛?我俩可是清清白白的,他一天到晚的喊我去变性这种鬼话,你不会真的相信吧?” “啊?”程诺一脸震惊道:“你说的都是什么啊?” “是你为什么要给我和广义准备房车?!”宣适难得地激动了一回。 “你在意大利这么些年,承蒙广义大少的照顾,大少精致惯了,我怕随随便便的地方他不愿意待,就弄来一台房车,以备不时之需。” “承蒙广义的照顾?你确定是他照顾我不是我照顾他?” “生活上你照顾他,心灵上他照顾你。”程诺冁然道:“你们两个,本来也不分彼此。” “女朋友,你说话可要负责任的。我和你都还没有不分彼此,和他哪来的不分彼此?” “男朋友,你这一套一套的,说的都是什么啊?” “女朋友,我就问你,我和广义住房车,那你住哪里?” “我去橙子家里住呀,她家离这儿就十几公里,或者我去大心的房间蹭住也可以啊,我哪儿不能住?” “不是!我是回国来找你,又不是和广义出来玩!”宣适有点激动的回应:“广义他怎么可能留在这里?就算家里没有出事,他也只是来看一下极光之意工作室就走的啊。” “走就走嘛,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能不激动吗?” “那抱抱行不行?” “行!” 宣适很想有进一步的行动,鉴于最近一次又一次的想多,他告诫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悬崖勒马,宣适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极光之意是这家人的名字组合?” “啊?”程诺似是没有想到宣适会忽然转这么大个弯,平复了好几秒才回答:“我说我也才知道你信吗?” “你说我就信。”冷静自制的小适子倒也干脆直接。 “嗯,我男朋友最好了。”程诺说:“我也是试营业那天,才知道大心小意还有个哥哥叫宗光的。从来没见过,也没有听她们提起过。” “你都没见过?” “嗯,说来也奇怪。我和这家人的接触时间和次数都不算多,但就是一见面就特别投缘。” “这样啊。” “阿适,你知道我是怎么决定来这边开一个月咖啡馆的吗?” “怎么决定的?”宣适确实好奇。 “就有一次,我开车过来找橙子玩。” “你自己开车?” “嗯。” “阿诺小姐,你不是路盲吗?你确定你自己开车没问题?我要是知道了,肯定劝你不要自己来。” “嗯嗯嗯。”程诺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所以我不是没有告诉你嘛!” “女朋友,你可太理直气壮了。” “男朋友离了一万公里,可不就是得理直气壮一点吗?”程诺反问:“男朋友要是在,我会自己开车?” “我的错。”宣适说着,就拉起了程诺的手,十指紧扣。 总归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宣适也没有深究,以后都由他来开,就好了。 他现在比较好奇的是程诺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你开车来找橙子,然后呢?”宣适问。 “然后就进入了我这个资深路盲的日常,哪怕开了导航,还是迷了路。最后就来到了这里。” “这里?”宣适指了指房车所在的平台。 “嗯。就到了这个平台,这边当时在整修,铺地下的石板。前面没有路,加上有一堆石板围堵,我这个车技,要掉头都没办法。只能下车把石板搬开。” “那么大块石头,你搬得动?”宣适说着,就开始查看程诺的手。 哪怕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还是担心会留下什么痕迹。 程诺再次把两根的手指合十,说道:“我搬不动啊。所以不就准备打电话搬救兵吗?” “然后呢?”宣适又问。 “然后,我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就看到了这栋建在水上的房子,一时好奇,就下来看了看。” 在山沟沟里,出现这样的一栋房子,任谁看了都会好奇。 哪怕是宣适这样的性子。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宣适再次发问。 “紧接着,我就想,我是不是能够找人帮我把车子倒出来?这样就不用麻烦橙子跑一趟。” “你找了宗先生来帮你?” 宣适对宗极的称呼,就比聂广义要灵活很多。 进可攻退可守,完全没有乱辈分的问题。 可惜这种灵活,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那个该灵活的人,现在已经在飞往意大利的航班上。 “没有。”程诺回答宣适,“我绕着一楼走了一圈,压根就没发现里面有人。” “你那会儿是不是就知道一楼里面可以钓鱼了?” “没有。”程诺再次否认,“那会儿里面都是玩具,还看不太出来。” “这样你就决定来开咖啡馆了?”宣适觉得这不是程诺的作风。 “哪能啊?那时候哪知道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的?”程诺接着回忆:“我不是绕着一楼走吗?走着走着就看到外立面贴了一张告示。” “凭故事入驻的告示?” “对头!我男朋友真个聪明!” 宣适并没有被赞美到,直接阐明怀疑:“我感觉你在夸三岁小孩。” “哪能啊?三岁哪里可能长我像男朋友这么威猛这么帅?” “我哪里威猛了?”宣适一本正经道:“我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 “呃……(⊙o⊙)…”程诺选择跳过,接着之前的话题,说道:“告示上面留了一个QQ邮箱,但是没有留电话。” “然后你就发邮件了?”宣适很自然地接话,并不觉得自己先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没有,我当时是着急想知道有没有人能帮我倒车出来。就直接拿邮箱前面的号码加了QQ。” “宗先生帮你把车倒了出去?” “没有,我干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橙子从公司那边开车过来带路,顺便帮我把车倒出来。” “嗯,这很阿诺。”宣适丝毫不怀疑。 程诺不是马路杀手,她只是车技字典里面,缺了【倒车】这两个字。 “那个QQ一直到两天之后才有人通过。问我是不是想要入驻。我那会儿不好意思,说只是想要找人帮忙倒车,就问有什么入驻条件。” “女朋友,能不能和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程诺问。 “咱以后能不能尽量不要用这种有歧义的词。” “比如呢?” “比如入住啊,比如齐备啊,容易惹人误会。” “误会什么啊,我的男朋友?”程诺没有解释【齐备】不是她说的,而是略带戏谑地问。 “就……不止是我啊,我的行李箱也误会了啊……试营业那天……算了不说了……” “我怎么不觉得你的行李箱有误会呢?” “没有吗?” “当然没有啊,就比如今天,要不是你一进来就各种翻箱倒柜,我早就……”程诺话说一半就不说了。 “早就什……” 宣适的【么】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程诺给封在了嘴里。 一上来就这么热情的女朋友,可真的是有点出乎宣适的预料。 宣适想好了,回头得去给行李箱道个歉。 哪有什么想多? 明明是想的不够多! 宣适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咚。咚。咚。 “诺姐姐,适哥哥,你们在不在里面?” “……” 第27章 在想什么 上钓咖啡,一天只接待二十四位客人。 30天,720个席位,刚放出来就直接秒光。 能够真正来到极光之意品尝程诺咖啡的,没有哪一个不是提前一个月就预约,并且一个人只能预约一次的。 独独有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每天能都在。 硬生生地把自己弄成了上钓咖啡每天的第二十五个固定客人。 她姓宗名意。 是绝对的咖啡新人。 她才五年级,在上钓咖啡开业之前,压根就没有喝过咖啡。 这个新人进步很快,并且逐渐朝着主人的方向努力。 咦? 为什么还要努力? 她原本不就是极光之意工作室的主人吗? 这可是她的游乐场诶! 一想到这儿,宗意就开始有了底气。 从想明白的那一刻起,她就不仅仅只是客人了,她是极光之意咖啡馆的——店长! 等所有的客人都走了之后,意店长每天还要巡店一遍,才会上楼睡觉。 程诺也乐得让宗意做这些事情。 尤其是今天。 宣适送完聂广义回来…… 男朋友终于是她一个人的了…… 必须把早就应该做的事情好好做一做了。 哪曾想,意店长今天竟然还多了一个找咖啡师的步骤。 宗意来的很不是时候。 幸好还没有最不是时候。 程诺悬崖勒马,跑去给宗意开门。 “怎么了?小意。” “请叫我意店长。” “怎么了,意店长?” “是这样的,诺姐姐,适哥哥今天不是来了吗?我看你朋友也没有开车来接你,那你要不要晚上和我一起睡?” “……” 要怎么和一个十一岁的姑娘解释,今天这个样的时候,不是朋友没有开车来接,而是不能让朋友开车来接。 小学五年级,应该已经有点懂事了吧? 现在学校不是早早地就开始各种教育吗? 不是还有说现如今小学五年级的女生,已经有很多看腻了言情开始看耽美的了吗? 宗意怎么好像完全没有这样的概念? “小意,姐姐的朋友等会儿晚点会来接姐姐的,你先上去睡觉吧。” 程诺想了想,找了一个自认为最为合适的说法。 “晚点会来接吗?”宗意高兴地拉着程诺的手,直接把她从车上拉了下来,“你朋友来晚了的话,诺姐姐就刚好有时间给我讲故事了。” “小意,你不是喜欢诺姐姐和适哥哥的故事,才让姐姐第一个入驻极光之意工作室的吗?现在适哥哥来了,姐姐肯定是要陪着适哥哥的,你说是不是?” 【最为合适的说法】行不通,程诺只好实话实说。 以前在两个不同的国家就算了。中间的一万公里,是她和阿适之间的鸿沟。 回来都还没有好好聊个天,就匆匆赶去聂广义的爷爷家里。 说实话,知道宣适就在几个小时的车程却不能见面的感受,比他远在国外的时候,要糟糕多了。 这会儿好不容易才有独处的时间,程诺自然是倍感珍惜的。 “诺姐姐。”宗意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和已经被她拽下车的程诺说话。 程诺以前觉得宗意叫她的声音很甜。 这会儿直接满头黑线。 该不会是她误会了小姑娘,其实小姑娘故意喊她下车,是要给她一些杜绝下一代的用品。 程诺一想到这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弄辆房车停在这儿,绝对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 关键宗意还那么小。 如果是大心来这么一趟,她倒是最多也就稍微不好意思一下。 程诺想到这儿,赶紧摇了摇头。 大心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才能避免和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谈论这么尴尬的问题。 接受也不过,直接拒绝说已经有了,那更不对。 程诺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宗意又开口了:“我悄悄问你一下啊,诺姐姐。” 果然啊! “你别问,我有了!”为了避免更更进一步的尴尬,程诺直接抢答。 “啊?”宗意震惊了,瞪着漫画款的大眼睛问:“诺姐姐这么快就有消息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然后又怕适哥哥先知道,你们既然有消息了,那我就上去睡觉了。” “……” 小姑娘的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以为你不知道】、【又怕适哥哥先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事情? 把【有了】误会成她怀孕了? 那也说不通啊。 小姑娘走了几步,又咚咚咚跑回来,在已经愣住了的程诺耳边轻声问:“诺姐姐,义叔叔应该没事吧?” ??!! 程诺的眼前,飘过一堆符号:“小意,你刚刚来找姐姐,到底是准备要说什么啊?” “诺姐姐不是已经有消息了吗?” “不,我没有。”程诺坚决道:“小意,姐姐刚刚可能听错了。” “可是,我都还没有说……” “那小意你现在告诉诺姐姐。”程诺把耳朵凑过去,示意宗意悄悄告诉她。 “义叔叔的爷爷奶奶家,是不是离温州很近?” “对。” “那义叔叔是不是从温州直飞的罗马?” “对。” “那你知道那个飞机因为发动机故障在迫降吗?” “什么?!”程诺的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小意,你哪里听说的?” “不是听说的啊,就我刚刚巡完店,看到手机里弹出来的突发新闻啊。”宗意把自己的手机递给程诺。 程诺刚看完新闻标题,就直接对着房车里面喊:“阿适你快出来!” “怎么了?”宣适直接用跑的。 “你看看这个新闻,广义大少是不是在这班飞机上?”程诺把手机递给了宣适。 “飞机都起飞这么多个小时了,怎么会这个时候在上海迫降?”宣适差点没拿稳手机。 稳定情绪,点开新闻,认真看了一眼:“这里写的是备降浦东机场。是一开始双发失效,以为要迫降,后来有一个发动机重启了。” 宣适很快就回归到了惯常的冷静:“四个小时前起飞,这个时候备降的话,应该是飞了两个小时又飞回来。飞机只有一个发动机也是没有问题的。” “那这样就没事,不用管吗?”程诺有些不确定。 宣适想了想,摇头道:“不行,我得去一趟浦东机场。” “这么晚了,你要去的话只能开车去了。你刚开了那么久的长途过来。阿适……” 宣适以为程诺要劝,刚要开口说自己没问题,就听程诺说:“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陪你一起。我虽然方向感不行,陪你说话,还是可以的。” 宗意一溜烟地跑了。 边跑边回头:“诺姐姐、适哥哥,你们稍等一下,我去看看我爸爸是不是醒着,我爸爸的车技最好了!” 宗极和聂广义,最多也就是一面之缘。 程诺不好意思,让宗极连夜开车去上海找个不太相关的人。 “你把房车借给我们的时候,我也没和你客气。你这会儿也就别和我客气了。”宗极直接上了驾驶位,又把宣适安排在副驾驶,才对程诺说:“明天早上不是还要开店吗?” “我可以挨个打电话,和他们说一下,我回头再多开一天就好了,反正在车上也有时间。”程诺已经想好了解决方法。 “那么早之前就约好的,怎么好临时变卦?这对极光之意工作室的信誉也不好。”宗极不容置疑道:“听我的,你留下,我保管把你男朋友全须全尾地给带回来。” 宣适和程诺又双叒叕才刚见面就被分开了。 …… 因为发生备降,航空公司再调国际大客机执飞,需要再等六个小时。 这还没算原本已经在机场耗掉的四个小时,聂广义和飞机上的一部分人,几经折腾之后,选择了退票。 聂广义倒是没想过,一出机场,就能看见刚刚赶到的宣适。 虽是意外,却也没有那么意外。 兄弟嘛,做到什么程度都是应该的。 宣适和聂广义拥抱了一下。 难得非常大力气地拍了拍聂广义的背。 现在这样的时刻,就是要有点力度,才会有足够的真实感和存在感。 “小镊子,有没有被吓到?”宣适问的直接。 “小适子,被吓到的人是你吧?不就飞机发动机双发失效,瞬间掉下来几千米,行李架上的行李滑落,氧气面罩自动脱落吗?多大点事儿啊?能吓到你广义哥哥?” “嗯,广义大少怎么可能被吓到!”宣适又拍了拍聂广义,这一次力道很轻。 “那可不。”聂广义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没两分钟就有个发动机重启成功了。” 宣适自然知道,当时的情况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身在飞机上,完全没有任何自救的可能。 任何人都会不可避免地感到无助和绝望。 “广义,那两分钟,你在想什么?” 第28章 失物招领 “什你个大头么。” 聂广义没有直接回答。 他觉得自己有点眼花。 刚刚抬头的那一个瞬间,他仿佛在机场的出口,看到了聂教授。 这一定是幻觉吧? 聂教授压根就不知道他今天原本要回意大利,更不可能知道他买的什么航班。 返航备降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空难,不会有满世界的新闻。 聂教授那种潜心学术的人,又怎么可能关注得到? 更为重要的是,德高望重聂教授这会儿人应该还在长桥村,带着他的博士生、硕士生,还有邱爷爷留下的徒弟,研究怎么挽救被烧毁的万安桥。 比起他这个儿子,万安桥对于聂教授来说,显然要重要的多。 那一座在聂天勤出生当天被冲垮过一次,导致他被冠上不祥标签的桥,一直都被聂天勤视若珍宝。 那一个把他遗弃了的家,从来都有让聂天勤付出一切的魔力。 哪怕刚刚经历过生死,聂广义还是非常确定,他没办法理解,一个可以为了万安桥打包申遗,直接改掉儿子志愿的人。 一念之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这得有多大的决心,多绝的情。 聂广义不是闲人。 这位天才建筑师,他在意大利,拥有两家建筑师事务所。 经常都忙得没日没夜。 他之所以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回国。 除了因为已经有半年没有给自己放过假了,还因为他对“假冒伪劣”的极光之意,实在是太过好奇。 按照聂广义最初的计划。 看过了“假冒伪劣”,再待一天,把自己心心念念了很久想吃的东西都吃一遍,就直接回去处理事务所的事情。 因为邱爷爷和邱奶奶的相继离世,他足足多待了一个星期。 走的时候,聂广义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和聂教授打个招呼。 只可惜,聂教授一头扎进了万安桥的坍塌现场。 就仿佛携手离去的这对老人,不是他的亲爹和亲妈。 聂教授没有心。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离去,都不可能让他歇斯底里。 妈妈去世的时候,聂教授也是这副模样。 哪怕已经离了婚。 可那才几天呢? 结婚整整二十年呢。 正常人都不可能这么无动于衷吧? 聂教授,是最典型的,把自己的学术研究,看得比什么都重的那种“德高望重”。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聂教授是不是每天都心安理得。 聂广义摇了摇头,心下确认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万安桥一天不修好,聂天勤就不太可能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 那个匆匆而过的身影,看起来比聂天勤要苍老很多。 聂教授到哪儿不是站如钟坐如松的? 那个腰都挺不太直的身影,肯定不是聂天勤教授。 “别不承认哦,你肯定想了。”宣适没让聂广义就这么打哈哈打过去,“据说哦,人在面对生死的那一刻,才能想明白对自己真正最重要的哦。” “哦哦哦,你属鸡的吗?你就大半夜的在这儿打鸣?” 宣适用特别不标准的广东腔说了句:“各个国家有各个国家的国Ge。” 知道聂广义心情不好,宣适有心要逗他笑。 据说,这句话一出,所有的广东人,都有属鸡的嫌疑。 不信的可以用广东腔念了试试。 标不标准都可以。 试完多半能承包一整天的笑料。 如果没笑的话,可以去找【据说】算账。 都是【据说】的不严谨,才导致了这样的人云亦云。 宣适才不要背这个锅。 聂广义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说吧,你到底想到了什么。”宣适趁机追问。 “想你丫的怎么还没变性!”聂广义没好气地回答。 “你要真不想说,那我也就不问了。”宣适也没有再勉强,伸手接过聂广义手里的行李箱,感叹道:“能见到活蹦乱跳的广义大少,真好!” 聂广义沉默良久,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我想到了极光中的Concetto di Aurora和大火中的万安桥。” “就……两个建筑,没有人?”宣适试探性地问。 “建筑里面或许有人吧……”聂广义自言自语般地反问:“你说我是不是有病?我想这些干嘛?还真不如想想你怎么还没变性!” “广义哥哥,爱是不分性别的。你如果爱我,绝不会借我的性别质疑爱情;你如果爱我,绝不会成天想着让我变性了;你如果爱我,就会爱我并不伟岸的身躯,以及我的全部。” “我如你个大头果。脓色三滴脑子瓦特啦?” “事实证明,广义哥哥不爱我,也没有可能在那样的时刻想起我。” “我证你个大头明。” 宣适没理会聂广义的口头禅,也没再顾左右而言他,而是试着帮忙分析:“你想到极光中概念建筑,应该是最近这段时间,都因为这件事情愤愤不平。这应该比较正常。你想到大火中的万安桥,说明这座桥,一直根植在你心里。” “我根你个大头植。” “相信我,这座桥的根,扎得要比你自己想象的,要深得多。”宣适敛容屏气,很认真地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放你个大头屁!我与此桥不共戴天,我巴不得它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聂广义完全不打算承认。 “是你一个劲地问我,我才觉得我想到了这些,当时在飞机上,除了一片空白,就是想氧气面罩要怎么戴。”聂广义找了一个他自己能够接受的理由,继续解释。 坐飞机的次数多到数不清,关心逃生细节的次数约等于零。 飞机上的险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除了双发失灵的那一分多钟,剩下的其实都不算有多危险。 返航的这一路,也有人在哭,也有人呼吸困难。 还有人被掉落的行李砸伤,做了紧急的处理。 但大部分,都还算平静。 顶多就是在心里祷告和念经。 要说这趟航班,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当属真正降落的那一刻,整个机舱的人都在拼命地鼓掌。 这掌声,有一部分,是送给机长的,还有一部分,送给了劫后余生的自己。 聂广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意外且诡异。 那个一心只有万安桥的聂教授,竟然会时隔十三年,再次给他发来消息。 被改志愿的第一年,聂广义经常会收到聂教授发的语无伦次的解释和尬聊。 聂广义那会儿还在气头上,又刚失去了妈妈,面对那些堪称毫无意义的短信,直接选择一条都不回。 聂教授坚持了几个月,等到聂广义出去做交换生,才终于消停。 聂广义换过号码,学生满世界的聂教授,还是查到了他。 没再发短信,但每年都会打一个或者两个电话。 聂广义虽然表现得心不甘情不愿,但每次都会接。 【大头,爸爸写了一封信给你。放在机场的失物招领处。】 这条短信,看得聂广义有些莫名其妙。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直直地看向刚刚那个一晃而过的出口。 机场熙熙攘攘,出口空空荡荡。 仿若从未开放。 写一封信。 这么古典吗? 十四年了,他并非没有找聂教授要过答案。 也并非没有试着好好地和聂教授沟通。 但聂教授每次都语焉不详,话只说一半。 他问的又不是霍奇和庞加莱猜想,完全在聂教授可以回答的范围之内。 十四年。 如果有什么答案需要写下来,需要等待十四年吗? 信里会有什么? 更彻底的失望吗? 飞机备降在上海。 在一个离他家不到三十分钟车程的地方。 如果聂教授凑巧看到了返航的新闻。 又凑巧知道了他坐的航班。 那为什么不能像宣适这样,一见面就给他一个拥抱呢? 这个世界,真的会有人在劫后余生的当下无动于衷吗? 他要不是全身发软,又怎么可能让瘦瘦小小的宣适帮他拿行李呢? 哪怕宣适的武力值极高,可他看起来就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弟弟。 这么多年过去了,聂广义最想听聂教授解释,又最害怕听到。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无法挽回。 有些事,一旦做过了,就无法原谅。 “怎么了,广义?”推着行李的宣适回头发问:“你怎么不走了?” “哥哥这不正向你奔赴嘛!”聂广义把手机放回兜里。 他快步上前,搂着宣适的肩膀,看着是勾肩搭背,实际是给自己找个支撑。 “哥哥,咱们今天晚上住哪?”宣适向来不介意称呼一类的小事。 “你这话说的!”聂广义表现地和个没事的人似的,一脸戏谑地调侃:“哥哥当然是带你去开房啦,这大半夜的,你还有别的选择?” “开房吗?”宣适解释:“我们是开着房车来的。” “那咱们就住房车!”广义大少难得这么好说话,“等会儿,【我们】?你和谁一起来的?guan……广义哥哥的情敌?” 这一趟回国,聂广义别的变化不大,倒是把叫程诺棺材板(儿)的习惯改了个八九不离十。 宣适还没开口,聂广义自己就啧啧称奇了起来:“我俩一个猛男一个猛女,跨度这么大,你确定你的小身板能搞定?” “程诺哪里猛?” 宣适想说他家阿诺走的是小鸟依人的路线。 最后说出口的话,又着实有些怪怪的。 他得赶紧找补找补,省得被聂广义找到机会挤兑半天。 他历来嘴笨,想了好几秒也没想到合适的。 只好听天由命。 被说几句,也不少块肉还是怎么的。 就由着广义大少怎么高兴怎么说吧。 两人一路说,一路走,这会儿已经走到了离出口不到一米的距离,机场的感应门在这个时候自动开启。 宣适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没等到聂广义的挤兑,却等到了聂广义的一步三回头。 “怎么了?是丢了什么东西吗?”宣适问。 “没有。” “那你往后看什么?”宣适又问。 “看看本大少要隔多久再来这个机场。”聂广义转过身,和宣适一起出了机场。 迈着帝王的步伐。 比平时还要外八。 “你是这两天一定要赶回去是吗?” “不然呢?事务所那边一堆设计等着我敲定。”聂广义瞪了宣适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啊,把意大利的事业一下就处理地干干净净。” “我哪有一下子?我是两年前就把所有超市都清掉只剩下一个医疗器械厂和两个仓库了,我买的时候是打包的,卖的时候自然也不会需要太长的时间。” “你好意思说?你卖的价格比你买的时候,足足少了100万欧元。你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商人?” “我当然好意思啊,机器折旧怎么都有几十万吧。”宣适并不觉得自己的卖法有什么问题。 “那你也说是几十万啊,我多给你算点,算四十万欧,撑死了吧。剩下的六十万呢?你还不是为了回去脑子进水,才这么卖?” “账也不是这么算的呀,广义大少。此一时彼一时,市场本来就是瞬息万变的,我承认,去年厂子没有赚到什么钱,可是前年一年就赚了220万啊。我没那么贪心,这么着已经很可以了。” 说着话,宣适就带着聂广义来到了房车停靠的地方。 聂广义的脑子,分了一大半在机场失物招领处,一直到车门即将打开的瞬间才想起来有哪里不对。 聂广义抓住宣适推了一路的箱子,直接往后跳开了一大步。 “你俩在房车上嗯嗯啊啊七七八八叽叽歪歪里里外外的,把我带过来干嘛?”聂广义心有余悸道:“箱子给我,我去酒店躲个清净,不碍着你俩在房车上的房事。” 话音刚落,聂广义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宗极站在刚刚自动开启的房车门口。 在把宗极往死里得罪这件事情上,聂广义绝对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 好在,宗极大哥压根也没把他当一回事。 仅限于【大哥】这个身份,没兴趣和【小弟】计较。 假如有必须要换辈分相处的一天,那就不是计不计较的问题了。 第29章 一还是觉 这趟回国。 聂广义是有过计划的。 看一眼假冒伪劣就走,再在上海吃吃喝喝一整天。 身为游子,身为吃货,这是对家乡美食最基本的尊重。 家乡这两个字,在不同的人眼里,有着不同的含义。 在很多人看来,家乡,是【家】的所在——此心安处是吾家。 带着诸多遗憾背井离乡的聂广义,并不觉得自己在上海还有【家】。 十几年过去了,家乡在聂广义这儿,更多的是【家香】。 是一道道从小陪伴到大,别人不一定觉得有什么,他却永远无法忘记的美味。 因为邱爷爷邱奶奶相继离开,聂广义不得不调整计划,放弃家乡的味道,在长桥村一直待到葬礼结束。 在这个过程里面,他退掉了助理老早之前就给他买好的返程航班,又刚好赶上了每周四从温州龙湾机场直飞罗马菲乌米奇诺机场的航班。 一切都是顺顺利利的,总体来说,没有在机票的问题上,遇到太大的困扰。 三天后,罗马有一个建筑界的巅峰论坛,他要去发表演讲,顺便再领两个奖。 也算是天才建筑师的日常。 如果没有这波故障强行返航,聂广义在国内的行程,已经画上了句点。 飞机返航落地浦东机场的那一秒,聂广义忽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想法,是不是自己对【家香】太决绝,才让家乡有了怨念。 兜兜转转又把他强行带回到上海。 既来之则吃之! 事务所的事情反正已经拖了那么久,有一部分,这几天已经想办法在远程解决。 单纯为了三天后的论坛,怎么都还有一天两天的时间可以推迟。 聂广义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他是为了消磨上海美食们的怨念,才没有选择继续在机场等待航空公司调新的飞机。 绝对不是因为第一次见到飞机上的氧气面罩脱落,不敢再坐同一个号码的航班回去。 开玩笑!堂堂广义大少,岂是这么容易有阴影的? “广义,你如果不想回家看看的话,那我们先回极光之意工作室,再慢慢商量接下来怎么安排,行吗?” “我回那儿干嘛?你哥哥我明天起个大早,把想吃的全吃一圈,要么明儿个夜里,要么后天一早,直接从上海飞罗马了。” “明后天回去?”宣适惊讶道:“你不是只坐直飞的航班吗?” “对啊,有什么问题?”聂广义问。 “你能买到明后天上海直飞罗马的机票?” “你开什么玩笑,你们温州那种小城市都能买得到直飞的,我们大上海,怎么可能买不到?” “广义,你先前的机票是不是都是事务所的助理帮你买的?”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宣适解释道:“就是你可能不知道,现在出国的航班有多难买。上海最近一段时间,应该都没有直飞罗马的,BJ或许有,即便是有,票应该早早就卖光了。” “卖光了?” “对啊,现在国际航班的数量,和以前肯定没法比了。至少得提前两个星期,才有可能买到直飞的。” “我卖你个大头光,我今天回去的航班,不是说买就买了吗?” “那是我帮你买的。” “航空公司你家开的?卖你不卖我?你是比哥哥帅了,还是比哥哥有钱了?” “不是,广义,我的意思是我也买不到。” “那机票哪儿来的?” “那是我让阿诺托人,好不容易才帮你拿到的候补,最后能成行,也是运气。” “你管发动机故障返航叫运气?” 和聂广义认识这么多年。 宣适知道聂广义其实是有点恐飞的。 聂广义的恐飞不是天生的,飞的多了,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情况。 曾经有一次,宣适和聂广义一起去巴黎。 飞机在降落前不到十秒的时间,发现准备降落的跑道尽头,有一架飞机,从地面逆向开过来。 假如处理不及时,正常降落,就会和地面的飞机撞在一起。 当时的情况有些危急。 好在,机长极有经验,在最后一秒,把机头拉起来复飞。 聂广义当时坐在第一排,因此感受也最明显。 以聂广义的那个角度看过去,飞机几乎就已经是撞上地面的那一架了。 宣适坐在过道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听机长广播,才知道跑道的尽头,有一架“非法入侵”的飞机。 聂广义整个脸直接煞白。 这是聂广义真正意义上开始恐飞的直接原因。 从那以后,聂广义坐飞机,哪怕是遇到很小的空中气流,都会整个人紧绷。 然后又死爱面子,每次都假装是忽然想起点什么要找空姐要,伸手按个呼叫铃。 每到飞机即将降落的那个时间点,聂广义更是紧张地不敢呼吸。 为了减少面对飞机降落的情况。 再也没有坐过不是直飞的航班。 聂广义的航班,是带着十几个小时的航油,从龙湾机场直飞菲乌米奇诺的。 临时选择返航,必须在空中盘旋,把航油耗到安全的范围之内,才能启动降落程序。 基于这个原因,尽管宣适和宗极在路上耗费了飞机正常返航时间的两倍,还是比聂广义更早一步,来到机场的到达厅。 看到飞机落地,宣适并没有第一时间给聂广义打电话,而是让程诺找人问这个航班的后续安排。 如果航班取消,他就给聂广义打电话,说自己在到达大厅等他。 如果航班没有取消,那就让聂广义当他没有来过,省得给他带来更大的心理压力。 宣适是最了解聂广义的,在这样的时候,如果他没有在,聂广义还能绷着一根弦。 如果知道他来了,会加剧返航事件的严重性,多半还会让原本就恐飞的聂广义心理崩溃。 按理说,遇到氧气面罩脱落的特殊情况,大部分人都应该选择取消行程。 宣适觉得自己直接回去的可能性会更大。 事实和他想的很不一样。 如果不是非常有必要,大部分人,不会选择在现在这样的时候出国。 反过来,如果是必须要去的,就没办法说退票就退票。 退完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买到票,更不要说是直飞的航班。 程诺最后确认的消息,也印证了这一点。 航班没有取消,航空公司将会调派一架全新的大飞机继续执飞。 只有十个人,选择了退票。 退票的这十个人里面,有九个都是原本就是联程机票,从上海飞温州,然后再飞罗马的。 这九个人,相当于可以先回家压压惊。 聂广义也是上海的,但情况完全不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宣适看到消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过来。 哪怕是白跑一趟,为了兄弟,他也心甘情愿。 事实证明,他来对了。 他要是不来,聂广义都不知道可以挂谁身上,去哪里找归属感。 …… “我们广义大少见惯了大风大浪,这点返航算什么?就是这一时半会儿买不到机票要怎么办?” 宣适说得风轻云淡。 和聂广义见面时刻意为之的语气一模一样。 过来的这一路,是宗极开车。 回去,开车的人变成了宣适。 这一次,聂广义没有和宣适抢。 他确实也是有心无力,更不想一个人去住酒店。 他忍不住就会想,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说不定,还会忍不住跑回去失物招领处。 堂堂天才建筑师,绝对不能这么没出息。 说出来都没人信,在机场看到短信那会儿,他落在宣适的后面,想到那个身影,一度忍不住想哭。 还能再更没有出息一点吗? 为了转移注意力,聂广义一上车就给在意大利的两个工作室的助理分别打电话。 让一个帮他买明天的机票,另一个帮他买后天的。 相互印证的最终结论,确实是一张都买不到。 不要说明后天,接下来的十天都没有一张票。 “我之前那张票怎么来的?”聂广义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始认识到,机票是真的难买。 “最开始的时候,咱们不是人肉了一批温州最急缺的医疗物资回来吗?当时那个群组的人知道是你要买机票,专门让一个不太着急出去的留学生把票退了,才让你候补成功的。” “啊?那些医疗物资不都是你捐的吗?” “但你才是正儿八经的的联络人呀。” “这都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不管过去了多久,该记得的情谊,始终都会记得的。”宣适郑重地像是在做承诺。 聂广义不知道要说什么,带点喃喃自语地来了一句:“早知道我就不退票了。” “别介!这有什么的呀。飞机还有那么久才起飞,你把机票退了,肯定还有人去买的。不会就这么浪费了的。” 宣适这是在偷换概念。 他很清楚,聂广义在意的,不是机票有没有被浪费,而是情谊有没有被忽视。 聂广义陷入了沉默。 “广义,没关系的,先前让人退票才能候补成功,是因为你昨天说,今天就要走。温州飞罗马的航班,每周四都有,如果是下周四,我们现在开始候补,正常就是可以买到的,肯定不需要再等十天半个月的。” “七天和十天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样赶不上论坛?”聂广义勉强调整好了情绪。 “你去那个论坛不就是因为两个奖吗?你让你那两个助理,一人帮你去领一个不就完了?反正你早就拿奖拿到手软了。” “我是去拿奖的吗?我是去演讲的!” “那你现在和他们说换人还来得及吗?” “不只是演讲,我还有两个全案是下周一就要提交的。” “一定要你亲自提交吗?” “建筑外观、园林规划、室内设计,还有建模和全套施工方案,细节太多,两家事务所都各自负责几个部分,不亲眼看一遍组合在一起的全案我不放心。” “那你能不能和委托方说明一下情况,稍微延后一点再提交?” “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回去,要怎么和人家说明情况?” “那要不然,我再让阿诺找群组的人帮忙想想办法,确定你下周四一定能走成?” “同样的理由用两次,你不怕回头人家觉得你女朋友人品有问题吗?” “广义,你今天太让我意外了。” “我意你个大头外。”聂广义再度开启了口头禅。 “我说真的,你竟然会关心阿诺会不会被人说,你以前可是开口闭口,都没有什么好话的。” “我以前当她是情敌,我现在哀莫大于心死行不行?” “不行的,广义哥哥,你要记得伦家还是爱你的。” “你有毛病吧,你这是?” 聂广义抖了抖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 状态看起来比刚下飞机的时候好了很多。 脸色也跟着变得正常了起来。 至少不像刚见面的时候那么苍白。 “广义,你要不要去后面躺着睡一觉?” “你是一还是觉?” “啊?”宣适完全没反应过来。 “你在这儿开车,我去后面干什么?” “你今天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这会儿还这么坐着不累吗?” “哥哥是和你坐,又怎么可能会坐累?” 宣适回过味来,直接选择了闭嘴。 聂广义不正常的时候还能好好说话。 一旦正常起来,每一句话,都暗藏玄机,压根不是宣适这种段位的人,能够招架得住的。 第30章 动动脑子 “广义,你别总开这样的玩笑。”沉默良久,宣适终是开口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为什么不能开?就因为你有异性没人性,把我一个人抛弃在意大利。” “咱们两个大男人,哪来的抛弃一说?” “怎么就没有了?你是不是有说过,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你是不是有说过,感谢世界上还有一个我?你是不是有说过,咱俩一起单身一辈子也挺好的……” “广义,你怎么好意思说单身一辈子?” “我为什么不好意思?” “行,你好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为了阿诺才去的意大利,又因为她失踪了那么多年,才对整个世界都不感兴趣。如果不是接手了医疗器械厂,我两年前就回来了。” “是是是,我们宣少爷多洒脱啊,说走就走,哪管兄弟的死活。” “你在意大利,光助理就好几个,你的死活需要我管吗?” “那都是工作室的助理好吗!他们能管得了我的胃吗?能管得了我的心肝脾肺肾吗?” “我怎么听着这么瘆得慌?” “瘆得慌就对了,我哪天要是饿死了,一定跑到你和程诺的床上找存在感。” “你别把自己强行给掰弯了,行吗?” “那你可以就想多了,哥哥本来就是弯的,和所有女人都不过走走过场。” “据我所知,你一直到现在,也只有过一个女人,哪来的所有?” “那你也会说是据你所知了,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哥哥的女人,一抓一麻袋。” “是吗?那你都说说,那些麻袋都哪里去了。”宣适笑着看了聂广义一眼。 总归开车回去的路上也是无聊的,什么话题都拿来聊一聊也挺好的。 “行啊,你专心看车,听哥哥和你细数。” “一号麻袋廖廖,第一次见面,就说喜欢我,只要我愿意和她在一起,以后什么都依着我。结果呢,我只是不愿意陪她逛街,就和我闹脾气。你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儿逛什么街?” “二号麻袋思思,对我那叫一见钟情百依百顺,这才没几天,就问我为什么不带她去看电影。你说我一个大老爷们,看什么电影?” “三号麻袋佳佳,那就更夸张了,认识第二天就说想要嫁给我,还说什么会管好,我的胃、我的人,统统交给她管,最后就只想管我的自由。” “女人这个物种,离得越远活得越长……” 宣适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声:“不好意思啊广义,我打断你一下。” “有屁快放!” “你一会儿廖廖,一会儿思思,一会儿佳佳的,说来说去不还是一个廖思佳吗?”宣适颇为认真地问:“你是不是长这么大,只遇到过一个对你一见钟情的人?” 一辈子就遇到一个对自己一见钟情的人很丢人吗? 当然不啊! 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人,一个都不会有,好么! 可是,明明他的身材更好、气质更佳,身高和宣适更不是在一个水平线上的。 每次一起出门,动不动就被女生追过来主动表白或者索要联系方式的人,却从来都是弱不禁风的小适子。 一想到这儿,聂广义就很是有些愤愤不平:“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广义哥哥,你不能这样。就算受过一次伤,也没必要一杆子打死,因噎废食,得不偿失。” 宣适难得和聂广义讲大道理:“你看看我,原来也觉得自己会孤独终老的,找回了阿诺,我的心也就定了,我们广义哥哥,要才华有才华,要身材有身材,要对自己有信心。” “我信你个大头心,我就算找个充气娃娃生孩子,都好过找个女孩子!” “……” 这话是真的没法接。 “你们两个要喝咖啡吗?” 一道声音毫无征兆地在驾驶舱响起。 宣适和聂广义同时吓了一跳。 程诺停在极光之意的这台车子,是一款通舱软连接设计的房车。 驾驶座和后面的生活空间,是不相通的,属于私密性比较高的房车类型。 前后空间是可以完全隔开,说话也是相互都听不到的。 当然,这所有的私密性,都是为了后部乘客隐私和舒适度准备的。 如果后舱的乘客没有私密性的需求,完全可以走过去,把前后舱的隔档打开。 几步路都懒得走也没问题,后舱好几个地方都有对讲机。 按钮移开,毫无障碍。 宣适想当然地以为,开了一路车过来的宗极这会儿肯定已经睡了。 完全没有想过会收到要不要喝咖啡这样的询问。 前舱的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太确定宗极是刚刚开了对讲系统,还是一直都没有关过。 宣适脸皮薄,带点原地社死地回想,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真正口无遮拦的聂广义,反而和个没事的人似的。 “不好意思啊,宗极大哥,我喝不惯速溶咖啡。”聂广义也不藏着掖着,回答得很直接。 “不是速溶的。”宗极的声音再次传来。 “宗极大哥,手冲我也喝不惯。我在意大利待久了,只喝的惯正宗的Esspresso,需要同时具备一种好的咖啡豆、一个可靠的磨豆机、一台优秀的咖啡机,所有元素缺一不可,但凡有一个点不行,我都是不喝的。” 聂广义这会儿是正常的,每句话都极尽作死之能事。 宣适腾出右手,对聂广义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聂广义对宣适摆了摆手,让他不要那么大惊小怪。 他的想法很简单,他和宣适的对话,即便都被宗极给听去了,那又有什么呢? 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话,不能敞开了说? 比起今儿个见面第一句,说宣适要和车上的人【嗯嗯啊啊七七八八叽叽歪歪里里外外】。 上车之后不管说了什么,那也都是小小意思毛毛细雨。 此时此刻,聂广义多少有点破罐子破摔,且不自知。 “还真就被你说着了。”宗极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就是既有好豆子,又有一台好机器,我上礼拜开这台车去长桥村,竟然都没发现,柜子里面还藏了台这么专业的咖啡机!你们两个要不要喝?” 宗极端着杯已经做好的咖啡,走到了后舱和驾驶座链接的地方,把隔离前后舱的挡板,推开了一个部分,好让聂广义和宣适能够直接闻到咖啡的味道。 宣适总是规规矩矩的,只有和聂广义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稍微有点不一样。 他这会儿浑身都不自在,带点试探性地问:“宗先生在后面能听到我们说话?” “是啊。”宗极说,“你女朋友上回把车借给我们的时候,我就搞明白怎么开对讲了,都是一辆车上坐,哪有必要搞隔离?你说是不是?” “是。您说的对。”宣适讪讪道:“我以为您在后面睡觉呢。” “哪能啊,我一开始没说话,是听你俩还没商量好,要不要在上海待一两天再回去。后来就琢磨那台高级得不行的咖啡机。” 宗极解释了一下,自己知道这会儿才出声的原因,又道:“我现在都研究好了,你俩既然决定了要回去,你就靠边找个地方停车,车还是让我来开吧。” “那怎么行!过来这一路都已经是您在开了,这回去肯定得让您好好休息。” “你去机场里面等你的被你抛弃的这位的时候,我都休息好了。” 宗极既然这么说,就摆明了,他从一开始就能听到。 见宣适没有反应,宗极又给了一个理由:“你们两个长居国外,在国内开车肯定没我熟悉。” “您一路开车带我过来,已经够麻烦您了,回去怎么还能让您开。”宣适强忍着想要钻进地缝的冲动,仍然拒绝。 平日里,宣适说话,其实也不会您来您去的,他这会儿是有意强调辈分。 聂广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就对古典不过敏了。 宣适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不管聂广义再怎么否认,他看到梦心之的那一刻,眼睛里面流淌出来的光芒,是任何言语都无法掩饰的。 按照最初的计划,聂广义这会儿都快到意大利了。 如果只有初见的那一秒惊艳。 如果再也没有后续的交集。 那一秒,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命运将这一秒不断延长,宣适就开始不确定,命运会不会谱写出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别您来您去的,你和你朋友一样,叫我宗极大哥就行。” “哈哈,就是嘛!”聂广义大笑两声,蛮以为又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叫声大哥,都是兄弟,哪有什么顾忌?” 宣适扯了扯嘴角,没有在这个时候发表意见。 见宣适不接话,聂广义干脆转头问隔档后面宗极:“宗极大哥肯定也觉得我刚刚说的话很有道理是不是?” “和充气娃娃生娃吗?”宗极连连摆手:“这还真是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 听到这儿,如果原地社死不行,宣适选择立地成佛。 聂广义继续不以为意,开口就是一句:“那挺可惜的,宗极大哥有机会一定要试试,试完了我们可以……” “你还是先试试这咖啡吧。” 宗极把做好的意式特浓递给聂广义。 关上隔档。 同时关上的,还有开了一路的对讲系统。 宗极大哥忽然就没有那么坚定地想要自己开车了。 万一聂广义非要坚守在副驾位和他探讨非正常生娃模式,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接。 宗极一直自诩和任何年纪的人沟通都是没有什么代沟的。 上到七八十岁的老爷爷老奶奶,下到几岁大的小孩。 在聂广义这儿,却是遇到了无法跨越的鸿沟。 …… “阿适,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下高速了,宗极大哥说接下来的路他开会比较快。”宣适解释道:“刚好可以趁你睡觉之前给你打个电话。” “你怎么也叫上宗极大哥了?” “因为广义已经放弃治疗了。”宣适无奈。 “哦?听起来像是有故事呢。” “确实是有,等见面了再和你说。还有广义回去的机票,可能还是要拜托你想办法。” “行。” “会不会不太方便?” “现在这个时候,应该还好。我这就让人留意着,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嗯,不客气,阿诺。” “啊?”程诺没反应过来。 “不是你不让我说谢谢的吗?我就直接跳过,用下一句了。” “这都行?”程诺从善如流:“阿适的进步,可真是肉眼可见呢。” “哪有什么肉眼可见?”宣适不无遗憾道:“我回来这么久,真正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都不到半天。” “不着急,我们已经进入朝夕相处倒计时了。” “嗯。我想你了。就这会儿。特别特别想。” 程诺还没有来得及回应,就听得到另外一道高昂的男声,从电话的另一边传来。 几乎是用喊的重复:“我想你了。就这会儿。特别特别想。” 宣适不经逗,再度社死,整张脸都红了。 “阿适,你把免提打开。” 程诺大大方方地对着电话说:“广义大少,既然你特别特别想我,要不要现在就把车开到我朋友这边。” “我想的是你,又不是你的朋友,我把车子开到你朋友那里干什么?” “就是橙子嘛,你也认识的,我经常听她说起你的。” “橙子?武橙?” “对,就是她。” “你说的经常是有多经常?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经常?” “啊?大少这是什么意思啊?你和橙子是不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是问你,我在意大利这么些年,她一直有和你说起我吗?” “对啊。” “那我问你,这么些年,你是不是也一直有和她联系?” “对啊。”程诺感觉出来不对:“大少这语气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我怪?那怪蜀黍建议你小心一下自己的底裤。” 宣适听不下去了,直接把电话给挂了:“干嘛呢,广义!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和女孩子开玩笑也有个度吧。” “呵呵,我要有个度?你满世界找棺材板儿的第一年,我就给这个叫武橙的女的打过电话,她说她完全没有程诺的消息。” 聂广义指了指宣适的太阳穴:“动动脑子,想想你和棺材板儿是怎么失联的。” 第31章 一点余地 “阿适,电话怎么忽然断了。”程诺很快又把电话给打了回来。 “我是你广义爹爹。” “哦,爹爹好,给爹爹请安。”程诺的回答,毫无卡顿的丝滑。 “你让我们开车去武橙那儿是吧?是她让我去的吗?”聂广义是个急性子,并且比较善于利用智商来分析问题、节省时间。 “不是。” “那你提这茬是要干嘛?” “我是这么想的。你和阿适,接下来几天应该都会住在房车里,对吧?” 程诺出声解释:“你们加油的时候,应该不知道怎么处理那台车子的水箱,特别是灰水箱和黑水箱。极光之意工作室的停车平台是没有水源的,你们要是直接把车开过去的话,可能会有些不方便。” “停车平台没有水,建在水上的那个工作室,难道也没有水吗?你爹爹去了还得吃住都在车上是吗?” 聂广义这会儿很不爽。 话没说两句,就开始怼。 也没什么具体的原因,就是不想好好说话。 “哪能啊!阿适肯定会在上钓咖啡给你做好吃的。但是呢……”程诺不紧不慢地回应,“你们两个住车上的话,洗澡肯定还是要用车上的水比较方便,对吧?把水箱都处理一下,再开到工作室,是不是比较有备无患?” 程诺的态度好到聂怼怼都怼不出口了。 “那你问问你男人要不要去吧。” 聂广义把电话扔回给了宣适。 宣适听完,一脸不知所谓的陶醉,出声感叹:“我女朋友想的可真周到。” “那你来还是不来~”程诺把尾音拉得很长。长到足以装下一座长城的狗粮。 “如果只是水箱的话,我就不去了。”宣适选择了决绝。 “啊,为什么呀?”程诺意外。一旁只能听到宣适说话的聂广义也瞪大了眼睛。 “刚刚下高速之前,宗极大哥都处理过了,他对房车还挺熟的。” “啊?真的吗?”程诺意外道:“我这车这么小众诶。” “真的。宗极大哥可能是真的喜欢房车吧,貌似除了你那个咖啡机对他来说有些意外,其他的早早都已经无师自通了。” “这样诶!那我回头找宗先生探讨一下对房车各项功能的想法。” “嗯。我觉得行。” “诶,阿适啊。” “怎么了?” “你为什么也喊上宗极大哥了?你之前不是还特别提醒我说,最好不要和宗先生用同一个辈分相处吗?” “此一时彼一时。”宣适叹了一口气,“等见面了我再和你说,广义大少已经放弃治疗了。” “啊哈,是吗?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一下我们见面了。” “嗯。” “阿适,你刚刚为什么说如果?” “啊?什么如果。” “你说【如果只是为了水箱】,那如果之外呢?” “如果之外啊,假如你想我了,我们就先顺路把你接上,然后再一起去极光之意工作室。” “这样不好吧……广义大少也在呢……”程诺有些犹豫。 宣适听完,笑得别有深意,不无调侃道:“阿诺,你是不是想多了?” “啊?有吗?我们阿适都学会调侃了呢。那你说说,我应该怎么想。” 程诺也笑。 她的脸皮,介于宣适和聂广义之间。 不好意思肯定是有的,动不动就脸红,却是不会。 “我来说啊?你先前不就和我说过,你还有去宗家姐妹那里蹭住的选项吗?” “嗯……然后呢?” “然后,你要是晚上想和男朋友一起看星星的话,现在也还不算太晚。我们到了工作室之后,应该还是可以一起数会儿星星的。” “只是数星星吗?” “嗯。”宣适过分认真地回应道:“今晚见面的前提,是美男当前,女朋友要能把持得住。” 聂广义在旁边非常大声地“呕吐”了一下。 说好的脸皮薄呢? 这是比城墙还厚吧? “好呢,为了天上的星星,把持不住,那也得强行把持。” 程诺和宣适都没有把聂广义的“过激反应”当回事。 “那行,我看过定位,你刚好在我们回去的路上,等快到了,我给你打电话,你再出来。” “哪那么麻烦啊?你直接共享一下实时位置不就好了吗?我会看着你,披星戴月地向我靠近。” “好,一会儿见,阿诺。记得要想我。” “嗯,我会的阿适。” 聂广义连“呕吐”的心思都没有了,他这会儿有心要杀人。 他一直都知道自家兄弟有病,却从没想过,会到病入膏肓的程度。 现在是腻歪的时候吗? 不是应该先搞清楚武橙的问题吗? 做事还有没有个轻重缓急? 怪不得努力半天,只能考上普普通通的985…… “你丫不会打算就这么过了吧?”聂广义气不打一处来,“你忘了你那八年是怎么过来的?” “永世难忘。”宣适的回应,平静中带着坚定。 “那你怎么连提都不提醒一下?”聂广义怒其不争道:“你是不是有病?” “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刚刚那个短暂的通话,或许还有什么误会。”宣适一如既往地风轻云淡。 “误你个大头会!” “广义,如果武橙什么都没有做,我们这么兴师动众地直接过去,是不是会让阿诺在好朋友面前下不了台?你刚刚说的事情,等见了阿诺,直接问她,也就能搞清楚了。” “没有这样的如果!” “好,即便如你所说,确实是因为武橙做了什么,导致我和阿诺分开这么多年。那武橙的问题,也应该交给阿诺自己处理。总归,伤害已经造成了,我想给她和她的朋友留一点余地。” “呵呵。” 聂广义已经只剩下冷笑了。 他理解不了宣适的脑回路。 更加理解不了,竟然有人能在这样的时刻,还保持冷静。 这难道就是那个小姑娘信口胡诌的【腹有诗书自气华】+【每临大事有静气】? 我腹你个大头有+静你个的大头气! 聂广义前所未有地讨厌这种文绉绉的古典表达。 就这么憋憋屈屈地活着,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有人欺负自己,当天就应该就欺负回去。 隔夜仇比隔夜茶还要更加难以下咽。 …… “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义叔叔回来,让他拉二胡?” “这个问题,你可以自己问他啊。” “可是,义叔叔又不守信用又爱……” “小意,如果你首先认定了人家不守信用,那你为什么还想着跟人家提要求呢?” “哦。”宗意想了想,很快就被说服了,“姐姐我错了。” “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姐姐姐姐姐,说到义叔叔,我其实也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姐姐有没有梦到《清明上河图》里面的美食?” “当然是有啊,不然的话,极光之意工作室怎么会装修成宋代酒肆的样子?” “哇,姐姐,那你要不要给我讲讲啊。” “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自己房间睡觉。等过两天有时间了,姐姐再和你讲好不好。” “可是,我的姐姐诶……明明说好,今天晚上可以让我抱着你睡的。” “程诺姐发消息问她能不能过来住,你不是也同意了吗?” “可是,我的姐姐诶,我原本想着是我们三个人一起睡的。” “就一张双人床,三个人要怎么睡?” “我们可以三个人打横了睡嘛,我觉得睡四个人都行!” “你还在长个子当然可以啦。程诺姐要是打横了睡,脚都要伸到床外面去了。” “哦。这样啊……虽然有一点小委屈。”宗意比划着自己的小拇指,把【一点】强调到了极致,委屈巴拉地表示:“既然是为了诺姐姐,那阿意就勉为其难答应吧。” 梦心之伸手摸了摸宗意的头:“嗯,真懂事。” 宗意伸出两根手指,在自己的眼睛前面迅速地晃动:“姐姐诶,我的姐姐诶,双倍双倍哦!” “好,回头给小意提供双倍陪睡服务。” “那我先上去找妈妈咯。”宗意抱着枕头往外走。 “你都十一岁了,为什么不能自己一个人睡?” “反正爸爸也还没有回来呀!妈妈一个人在房间那么孤单,肯定想着我去陪她啊。” “爸爸在的时候,你还不是一样要睡他们两个中间?” 宗意倒吸一口气,老神在在地来了一句:“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的姐姐诶。” “是吗?那你给姐姐解释解释。” “你看啊,咱家现在,极、光、之、意,一家人的名字组合在一起,已经固若金汤了是不是?我要是不管着点,后面再来个一个要怎么取名?” “你想的都是什么啊?名字有什么的?妈妈不是也没有在组合里面吗?” “那是因为咱妈在家里的地位,根本不需要通过组合命名来体现啊!我的姐姐诶,你可长点心吧,你总不希望,再来个人类幼崽,把我们所有人都管起来吧?” “我无所谓啊,只要妈妈身体没问题,我有几个弟弟妹妹都可以。” “不行的不行的,姐姐,你忍心把爸爸,分给别的人类幼崽吗?” “忍心啊。”梦心之指了指宗意,“你不就是吗?” “那哪能一样啊?” “哪儿不一样?” “我的姐姐诶!你怎么就感受不到,阿意刚刚说的所有的话,都是女人的口是心非。” “那事实呢?” “事实是,阿意不想把姐姐的爱,分给任何一个人类幼崽!” “你这个逻辑会不会有点绕?” “才不会呢,我的姐姐诶,你可长点心吧。真正的爱,都是具有排他性的。你如果真心爱过阿意,就不可能再看上任何人类幼崽。”宗意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架势。 “行啦,少看点奇怪的言情小说,赶紧睡觉去!” 第32章 越是痛过 聂广义的眼睛受到了亵渎。 他不屑。 也不解。 宣适和程诺那两个没脸没皮的,明明才分开了半天,怎么搞得和分隔了一个世纪似的? 车还没有停,宣适就跑到门口。 车门一开,宣适飞奔着下车跑向程诺。 程诺那女的就更夸张了,隔着好几步,直接蹦到了宣适的身上。 和个树袋熊似的,整个人就那么挂着。 简直没眼看。 当自己是七八岁的娃娃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为了不让自己的心灵遭遇更进一步的冲击,聂广义选择了下车。 去驾驶舱找宗极大哥坐着,好过在后面看宣适和程诺卿卿我我。 “你好啊,广义大少。” 送程诺出来的武橙,抬手和聂广义打了个招呼。 “我哪里好?”聂广义直接用了质问的口吻。 他的问题,和武橙的招呼,压根就不在一个位面。 “大少,当然是哪里都好。”武橙尴尬地笑笑。 “你为什么叫我大少?” “啊?不都这么叫吗?” “谁说的?只有知道我继承了一大笔财产的人,才会叫我大少。你是从哪儿听说这个消息的?” “抱歉啊。我不知道这个事儿。”武橙选择息事宁人:“我以后不这么叫了。” “你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抱歉?”聂广义的怼怼模式,再次开启。 武橙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得罪了聂广义。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没有。”聂广义出声说道:“你得罪了我兄弟。” “怎么可能?”武橙对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喊:“诺诺,我得罪你男朋友了吗?” 宣适和程诺,原本都不是感情太过外放的人。 奈何宣适回国的这么多天,两人实在是太过聚少离多。 并且总有下一秒就要分开的危机感。 刚见面的时候,两人都有点忘我。 眼睛里面,除了彼此,什么也没有。 武橙这么一喊,两个人瞬间就从自己的世界里面出来了。 程诺有些疑惑地看着宣适。 虽然没有问,宣适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 宣适原本不想把这件事情放到台面上来讲。 事已至此,他如果不说,聂广义只会说得更过火。 宣适权衡之下开口:“我们失联的第一年,广义给武橙打过电话,问你的消息,没有问到。但是你刚刚通电话的时候又说,你们两个一直有联系。广义一听,就爆了。他觉得是武橙……” 宣适最后用嘴型说了从中作梗这四个字,但没有发出声音。 程诺听完,有一瞬间的沉默。 “我男朋友说没有。橙子,我们先走了啊。”程诺和武橙打了一个招呼,就拉着宣适转身上了车。 聂广义很想继续发作。 可是,宣适和程诺自己都上车了,他一个人在这儿和个水果怼,也实在是有失天才的身份。 但是,不怼,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又都不得劲。 于是乎,聂广义放弃了刚刚生成不到两分钟的好心,直接转身回到了房车的后部。 直接坐到了会客区的沙发上。 可以看到房车后舱的每一个角落,存在感极强。 聂广义感觉到了心寒。 他这么绅士的一个人,一反常态为宣适打抱不平。 结果倒好,所谓的兄弟,根本不领他的情。 看到宣适和程诺上来,聂广义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俩几个意思?一辈子就做两个软柿子,任人拿捏了呗?” 聂广义越说越生气,整个人都有种想要炸裂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 明明不是他自己的事情,聂广义却气得浑身发抖。 “广义。”宣适走了过来,抱住了聂广义,温声细语地在他耳边说:“越是痛过,越要放过。” 聂广义愣住了。 宣适的这句话,不断地在他耳边回响。 【越是痛过,越要放过。】 凭什么?为什么? “阿适,你要不要喝咖啡。” 程诺把被推开的宣适,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要的。别人排队一个月都喝不到的咖啡,在我这儿,可是直接送上门的。” 宣适放聂广义一个人在会客区冷静,却也没有离得很远。 房车除非是两层楼的,否则都不可能太大。 “武橙的事情,和广义想的一样吗?”宣适并非不关心。 “我也不确定。”程诺也不是不乐意提及。 只是,相较于聂广义希望当面对质。 宣适和程诺,都选择比较温和的方式。 程诺说:“橙子确实没有和我说广义大少打电话问她关于我的事情。这太奇怪了。可是,你也知道的,我们家当时情况比较特殊。橙子不想让人知道,有关于我的消息,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既然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帮武橙解释一下呢?” “因为,我一直也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什么事情?” “武橙总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提起广义大少,这两个人明明只有过一面之缘,对吧?” 程诺悄悄地凑近宣适的耳朵说:“今天她都洗完澡了,知道你们要过来,还特地起来换了衣服化了妆,出来送我。” 宣适瞪大了眼睛,用口型询问:【你是觉得武橙对广义有意思?】 程诺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 聂广义坐在会客区。 除了最后这两句悄悄话,每一句都应该听得清。 可他就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宣适不是没有和他说过类似的话,诸如【放过我,就是放过你自己】。 但从来也没有哪一句,能像【越是痛过,越要放过】一样,让聂广义彻底崩溃。 这一刻,他忽然非常想要知道,仍然躺在失物招领处的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 …… 做完咖啡,程诺又泡了一杯茶给宗极送过去,顺道就留下来和开车的人聊天。 把会客区留给了宣适和聂广义。 “小适子,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怎么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一周之内,我已经连着两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有情绪不是挺好的吗?”宣适反问道,“你要是像我之前那样,浑浑噩噩过了八年,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情绪问题了。” “你觉得我现在还正常吗?不是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间吗?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广义。”宣适冷不丁叫了一声。 “嗯?”聂广义意兴阑珊地抬起了头。 “你想不想吃羊蝎子?” “啊?”聂广义愣住了。 “北宋的食谱,苏东坡的原创。” “真的假的。”聂广义的眼睛里面开始有光。 “真的。”宣适出声问道:“你不是知道东坡居士是羊蝎子的鼻祖吗?” “嗯,是知道。【骨间亦有微肉,熟煮热漉出。不乘热出,则抱水不干。渍酒中,点薄盐炙微燋食之。】你是要给我做这样的羊蝎子吗?” “嗯。” “你不是说,你不了解北宋的美食吗?” “我说我不了解《清明上河图》里面的。没说我不了解苏东坡的食谱。”宣适也不为自己做过多的辩解:“那天只给你做了油条,主要是因为太晚了。” “知道自己上次敷衍过本大少就行!”聂广义顺势开始提要求:“苏东坡是可以把羊肉做出蟹腿的味道的,【终日抉剔,得铢两于肯綮之间,意甚喜之,如食蟹螯。】,小适子,你可以吗?” “我可以试试。” “什么时候?” “回去连夜就试。” “这么好?” “当然了,就当作是谢礼。” “什么谢礼?” “广义哥哥为我和程诺失联八年原因操碎了心的谢礼。” 第33章 百年第一 宣适历来是个细心的人。 他不是不在乎当初是怎么和程诺失联的。 也不是不在乎聂广义对这件事情的在乎。 只是,他和程诺,早就已经有了共识。 与其去计较当时是因为什么导致的分离,不如好好珍惜当下的每一天。 聂广义自是没有想过,宣适会忽然来这么一句。 煽情意味十足。 给他本就敏感的神经,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聂广义这会儿是真觉得自己今天有病,而且是病得不轻。 在飞机上的那种窒息就不用说了。 从飞机上下来,他几乎没办法站立。 紧接着,就是抑制不住各种想哭的冲动。 一封信,一个背影,一句话。 统统都会带给他无法抑制的感觉,要非常努力,才能不让眼泪真的流下来。 大概是飞机忽然掉下来几千米,导致他的脑子被灌了水。 不流点出来,难以保持平衡。 聂广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即将能吃到的古法羊蝎子身上。 ……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梦心之没有在房间睡觉,直接下来一楼的工作室等着程诺过来。 当然了,哪怕没有程诺,她也一样要下来等爸爸。 既然,妹妹已经把妈妈给霸占了,那爸爸回来肯定也不用急着上去。 这样一来,爸爸就有的是时间和她聊聊天。 马上就要去留学了,能够和爸爸深夜谈话的时间,已然不多。 …… 极光之意。 五楼天台。 深夜的天台,灯火通明。 轻柔而舒缓的古典音乐,随着轻拂的电影幕布缓缓流淌。 宗极、梦心之、宣适程诺、聂广义,全都聚集在了这里。 一楼的工作室是配有明火的厨房的,也是宣适原本打算做古法羊蝎子的地方。 宗极停完车,知道有古法宵夜,直接把地点,安排在了顶楼的天台。 一来,说话的声音主要是往上传的,在楼下工作室闹腾,容易吵到已经在楼上休息的梦兰和宗意。 二来,宗极也是无师自通的厨艺大师,听说宣适要做苏东坡古法羊蝎子,立马表示自己也要来一道从当时流传至今的宵夜爆款,一较高下。 有两位男士这么热衷厨艺,梦心之和程诺自然是没有意见。 身为吃货的聂广义,那就更不可能有了。 天台现在的情况是,宣适和宗极去准备各自要做的材料,留下聂广义一个人和两个女孩子聊天。 和两个女生一道在电影幕布边上坐下,聂广义忽然就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脑子里面的水,一下就被放空了。 怎一个神清气爽了得! 聂广义又正常了,并且有过度正常的趋势:“说到天才,除了我,达•芬奇、千古艺帝,其实还有一个人。” 聂广义的这句话,是很难接的。 他把自己的位置摆放得太高了。 他固然是天才,但和达•芬奇这种举世公认的天才比,肯定还有差距。 哪怕他未来真的有机会名垂千古,那也得先等时间的印证。 真正的天才,比如达•芬奇,是压根就不觉得自己是天才的。 达•芬奇甚至在好几本笔记里面,一遍又一遍地,用同一句话,质问他自己:【告诉我究竟做成过什么。告诉我,我是否做成过一件事……】 是的。 这就是达•芬奇,一个自认为一事无成的天才。 反观聂广义…… 好在,程诺早早就下定了决心,什么都顺着男朋友的兄弟。 她倍儿丝滑地接话:“哦?那人是谁?” “这个人参加制科考试,拿了北宋开国百年第一,算是状元中的战斗机。”聂广义卖了个关子,顺便提问:“你知道什么是制科考试吗?” 见程诺摇头,聂广义又看向梦心之。 “制科考试,是不定期举行的非常规考试,目的是选拔非常之才。制科考试始于唐太宗,在此后的唐朝尤为盛行。因为每次都是皇帝下诏亲自遴选专门人才,制科考试在北宋被认为是比科举更高级的考试。” “大心,那这个开国百年第一是谁啊?”程诺干脆直接问梦心之,省得聂广义继续卖关子。 “苏轼。”梦心之的回答,和程诺想的一样直接。 “啊?又是东坡居士啊……”程诺意外,又没那么意外地表示:“阿适好像和我说过这个。我对历史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就给忘了。” “苏轼是被贬到黄州之后,在城东开垦一块荒地,才有了东坡居士这个名号的。参加制科考试的时候,他还只是苏子瞻。”聂广义出声纠正。 “哦,是这样啊。”程诺不太有针对性地问:“那苏轼当时考的有多好?” “第三等。”梦心之和聂广义异口同声。 “第三等是最高级的吗?”程诺先问的聂广义,因为男朋友有专门发消息给她,说今天情况特殊,让她帮忙照顾一下广义大少的情绪。 聂广义只回答了两个字,“不是”,就在程诺期待的眼神之中陷入了沉默。 他定定地看着梦心之,用无声的肢体语言,表达想听梦心之说。 梦心之从善如流:“制科考试的评级,一共分为五等,前面还有第一第二等,后面还有第四第五等。” “啊?这么听起来,也不过是个中不溜秋的成绩,并没有很厉害啊。”程诺给出了自己的理解,“第三等的成绩,在总共五等的评级里面,最多也就中流砥柱而已,怎么就百年第一了?” 聂广义笑了笑,并不直面回答,只道:“苏轼考完之后,当时的皇帝宋仁宗就立下了一个规定:【自今制科入第三等,与进士第一】,这你还觉得不够厉害?” 程诺挽起梦心之的胳膊:“大心,你快给我翻译一下。” 程诺是很善于聊天的,有她在,基本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感到被忽略。 梦心之有求必应:“从现在开始,制科考试进入了第三等,就相当于进士第一。” “进士第一这个我知道!”程诺想到了一个耳熟能详的说法,转头看向聂广义,出声问道:“状元,对吧?” “对。”聂广义回应:“在制科考试里面,考了第五等的,就算是合格。第四等是一个坎儿,考了第四等的就可以做官。” “苏轼参加制科考试的那一年,是嘉祐六年,也就是1061年。”梦心之补充了一下细节,“苏轼的弟弟苏辙,也参加了同一场制科考试,开启了仕途。” “那这样也就还好啊,前面不是还有第一第二等吗?”程诺又专门问了一下聂广义。 原本心情糟透了的聂广义,随着讨论的进行,渐入佳境:“第一等和第二等,在宋朝是虚设。是给神准备的,整个宋朝,都没有人类拿到过。就算是我这样的天才穿越回去考,也一样是不行。” 没错了,自吹自擂,就是聂天才渐入佳境的表现形式。 程诺担心聂广义的表达,会引起梦心之的反感,转而直接打岔找梦心之求证:“是这样吗?大心。” “嗯,纵观整个宋朝,包括南宋和北宋,制科考试能入第三等的,只有四个人,他们分别是:吴育、苏轼、范百禄、孔文仲。” 没等程诺做串场衔接,聂广义直接插话:“这是按照时间顺序来的吗?” 程诺很快就发现自己这个串场主持人实在是有些多余了。 梦心之完全没有因为聂天才的自视甚高,表现出任何一丝异样。 聂广义和梦心之的沟通,也完全不存在她想象中的任何障碍。 比平日里,每句话都要化身聂怼怼的状态,要好了不知凡几。 搞清楚状况之后,程诺当即决定,要把有限的时间,给到即便在眼前了,都依然还会想念的男朋友。 “你们先聊。”程诺起身道,“我去看看阿适的羊蝎子准备得怎么样了。” 程诺走了,在电影幕布边上坐着等吃的人,就只剩下了聂广义和梦心之。 梦心之也想跟着去看看爸爸准备了什么爆款宵夜。 只不过,身为主人,也不好把第一次上到天台的客人,就这么一个人晾着。 “姑娘,我想和你探讨一下。”某位对古典过敏的天才建筑师,只要见到梦心之,免疫力就扶摇直上九万里。 “聂先生,请说。” “就还是刚刚那个问题,你说的四个第三等,是按照时间线来整理的吗?”聂广义解释了一下:“我是因为对吃感兴趣,所以专门研究过苏东坡,你说的另外三个第三等我都没有听说过。” “是按照时间线来整理的。”梦心之回复。 “那么好了。如果是按照时间线来来梳理,苏轼之前,不是还有一个入了第三等的吴育吗?这样一来苏轼是不是开国百年第一,是不是还有争议?” “苏子瞻的开国百年第一,肯定是没有争议的。” “为什么?” “因为这个第三等里面,还分两个等级,一个叫第三等,一个叫第三次等。比他先一步拿到第三等评级的吴育属于第三次等。和苏轼参加同科考试的弟弟苏辙,也是当时那一科唯二的合格者之一,成绩最终评定是第四次等。” “你刚刚的意思是,苏轼后面还有真正的第三等,对吧?” “是这样的没错。不过,有很大一部分人认为,苏东坡的第三等在宋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比如他之后的范百禄,在历史上算是有争议的。” “为什么?”聂广义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知识储备有些不足。 “因为,在《宋会要辑稿》里面,范百禄是被记为第四等的。” “那你刚刚为什么又说他是第三等呢?” “因为,《宋史》、《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等史料,是把范百禄记为第三等的。我是学文物和博物馆专业的,我更偏向于《宋史》的记载。” “博物馆学啊?我上个月刚去博物馆的发源地转了一圈回来!”聂广义饶有兴致地来了一句。 “发源地?”梦心之来了兴趣,“哪儿?” “雅典啊。”聂广义说:“苏格拉底的学生柏拉图,喜欢在环境优美的小树林里面教学,那座小树林叫Χεκαδημα,在希腊语里面,是学园的意思。这个学园,面朝一个户外广场。那座广场上矗立着缪斯女神的雕像。在拉丁语里面,供奉缪斯女神的场所,叫Mouseion,因此柏拉图的这座学园也就成了博物馆的发源地。拉丁语里的Mouseion,也是英文里面的博物馆——Museum这个单词的词源。” 虽然整天自封为天才,聂广义在生活里面,其实并没有这么热衷显摆自己的各种学识。 此时此刻的聂天才,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只开屏的公孔雀,通过展现自己才华的羽毛,吸引心仪却不自知的雌孔雀的注意。 公孔雀成功地把话题,引向了自己更擅长的领域。 梦心之很快就有了回应:“你说的矗立着缪斯女神的雕像的广场是露天的,和现代意义上的博物馆,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没错了!但是柏拉图不仅是苏格拉底的学生,他还是亚里士多德的老师呀!” “然后呢?” “然后,亚里士多德又收了一个学生,这个学生在16岁的时候,就代替他的父亲统治马其顿王国。” “亚历山大大帝。” “对!亚历山大大帝建立了亚历山大港、赞助了雕塑家留西波斯。亚历山大大帝死后,托勒密王朝在亚历山大港定都,把一个和图书馆类似的室内空间,命名为Mouseion。人类历史上的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博物馆,就这么应运而生了。在那座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博物馆里面,学者们除了收集实物藏品还会进行科学研究。也是在那里,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以极小的误差,测定了地球的周长。” 聂孔雀舒坦了。 同样都是开屏,他开的屏就和平凡且普通的雄孔雀有着天壤之别。 “嗯。”梦心之点了点头。 虽是赞同,却没有表现出聂广义想要的,那种近似于两眼放光的强烈赞同。 这让聂天才很是有些挫败。 再一次,此时此刻的聂孔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挫败感,究竟从何而来。 梦心之其实已经很努力地在配合了。 毕竟,她既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告诉聂广义,这些对于其他专业的学生来说,堪称孤僻的信息,是博物馆学的老师,在开学第一课,就已经介绍过的。 第34章 爆款宵夜 哪怕没有北宋开国百年第一之类的成绩作为佐证,苏轼的文学艺术成就,也早早就经受住了历史的考验。 可话又说回来,天才有的时候也需要磨砺,才会真正变成一块璞玉。 乌台诗案被贬黄州,是苏轼政治生涯最大的转折点和不幸。 却也正是因为这次被贬,苏轼才真正成为了苏东坡。 他一边在东坡开垦荒地,一边创作流传千古的作品。 在书法上,留下了天下第三行书《寒食帖》。 在绘画上,成就了中国美术馆镇馆之作——《潇湘竹石图卷》。 《念奴娇•赤壁怀古》、《赤壁赋》以及无数至今仍然耳熟能详的诗句,都源于那个时期。 聂广义最喜欢的那句【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也创作于苏轼被贬谪到黄州的阶段。 回到吃的主题。 几度被贬,一路流放,除了成就苏轼的艺术造诣,还激发了他的美食天赋。 从和王弗在一起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远庖厨君子,到留下一张又一张的食谱的千古吃帝,苏东坡也只用了一个爱吃的距离。 宣适要做什么,聂广义早早就知道了。 宗极要做的,【从当时流传至今的宵夜爆款】,指的是哪一款,着实是有些让他好奇。 像苏东坡这种不忌口什么都吃的人,什么菜往他身上扯一扯,好像都说的过去。 以聂广义对吃帝的了解,他大概能想到三个。 好奇使人饥饿。 好在,答案很快就自动揭晓了。 宗极抱着个装了冰块的大箱子上来。 梦心之转头盯着看了好几秒。 聂广义的吃货细胞,让他忽然绅士了起来:“要不然我们也去那边看他们做?”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来到了古法美食“擂台区”。 答案随即揭晓。 和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制作的古法羊蝎子不同。 宗极要做的爆款宵夜,只要食材处理好了,几分钟就能做完。 并且还是那种毫无悬念,一眼就能看到制作的全过程的。 擂台区。 宗极和宣适在切磋中探讨。 程诺在旁边各种提问。 宗极说:“苏东坡爱吃,是走哪儿吃到哪儿的程度。被贬谪到黄州的时候就不用说了,一首《猪肉颂》道尽东坡肉,一篇《煮鱼法》道尽东坡鱼。” 宣适直接回应:“嗯,在苏东坡的食谱里面,鱼要怎么煮,是说的最详细的。他还特别强调了是他自己做的——【子瞻在黄州,好自煮鱼】。” 程诺和男朋友互动:“有多详细?” 宣适接话:“【以鲜鲫鱼或鲤治斫冷水下入盐如常法,以菘菜心芼之,仍入浑葱白数茎,不得搅。半熟,入生姜萝卜汁及酒各少许,三物相等,调匀乃下。临熟,入橘皮线,乃食之。其珍食者自知,不尽谈也。】” 虽是古文,却一点都不难听懂,程诺自己梳理了一下:“确实是很详细了,要活鱼、要冷水下锅,什么时候加盐什么时候加葱,还有生姜萝卜酒要加多少的量,快熟的时候还要加橘皮,这做法还真挺复杂的,细节到连不能搅拌都有专门叮嘱。” 梳理完了,程诺开始提问:“菘菜是什么菜?” 宣适抬头看了程诺一眼,说道:“那可就厉害了——白菜。” “哈哈,那可真是一等一的厉害呢!”程诺笑完了又问:“阿适,那你做的羊蝎子,也是苏东坡被贬到黄州时候留下的食谱吗?” “不是。”宣适回应道:“羊蝎子是他后来被贬谪到惠州的时候想出来的。当时那个地方【市井寥落,然犹日杀一羊,不敢与仕者争。买时,嘱屠者买其脊骨耳。】” 程诺本来想问问宣适相关的历史背景,看到梦心之过来,直接挪了个位置出来:“阿适,我不问你了,你安心做羊蝎子,我让大心给我讲明白了就行。” 说罢,程诺来到了梦心之的身边,挽起了她的胳膊。 梦心之任由程诺挽着,温柔似水地问:“程诺姐想弄明白什么?” “就是这个羊蝎子啊,东坡肉不是源自《猪肉颂》吗,那这一篇的名字叫什么?” “羊蝎子要怎么做,是写在苏轼给他弟弟苏辙的一封信里面。” “苏轼还给他弟弟写信呢?” “嗯,他给他弟弟写的信是所有人里面最多的。” “兄弟俩感情那么好啊?” “嗯,苏辙在我眼里,是千古一弟,弟弟的弟。他几乎是敛去了自己所有的锋芒,一生都在为他的哥哥奔忙。为他哥哥的各种直言不讳和乐善好施埋单。” “这样啊,感觉这里面是很长的一个故事。我感觉苏轼的家庭关系应该和你们家差不多!” “我们家确实其乐融融,但他们那个年代,各种拼死相护的情况,在现代不太可能有。” “拼死相护?” “对啊,苏东坡在乌台诗案,没有被砍头,苏辙也是求了情的,并且也一起被贬了。贬的还不是同一个地方。” “那改天一定要听大心好好讲一讲。”程诺把话题带回:“今天还是先和我讲讲羊蝎子吧。” 梦心之看向聂广义,出声说道:“关于吃的,聂先生应该更擅长吧?” 聂广义是专门为了吃上的天台,一般情况下,美食当前,他是懒得开口的。 今天不一样,他的孔雀羽毛,先脑子一步开始运转,他开口问程诺:“羊蝎子的做法,刚刚在车上不是已经讲得差不多了吗?” “车上说的已经是全部了吗?”程诺问。 “那不是的。”聂广义回答:“这封信的后面,还有苏轼和他弟弟开的玩笑——【子由三年食堂庖,所食刍豢,没齿而不得骨,岂复知此味乎?戏书此纸遗之,虽戏语,实可施用也。然此说行,则众狗不悦矣。】” 程诺看向梦心之。 梦心之心下了然,出声解释道:“子由是苏辙的字,他们兄弟俩,一个叫子瞻一个叫子由。苏东坡被贬惠州之后,还在苦中作乐,他在信里面取笑他弟弟,说苏辙吃了三年的官家饭,整天吃大肉,连骨头都咬不到,根本就没办法想象全是用骨头煮出来的羊蝎子有多好吃。说完还打趣他弟弟,要是苏辙学会怎么做了,他家里的那些爱吃骨头的狗子们,就要郁闷了。” “哇,听大心这么说,真的好有画面感啊。”程诺感叹:“短短的几句话,两兄弟相处的日常,就跃然纸上了!” “嗯,画面感是苏东坡文字的一大特色。不仅写信,他的诗词,也是以画面感著称的。他不像李白,诗里诗外各种仙气,苏东坡是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那你爸爸要做的是什么呀?”程诺已经看到宗极手上在处理的食材了,但还是发出了困惑。 “程诺姐不是都看到了吗?” “啊?不是吧?就这些啊?” “这些怎么了吗?程诺姐不喜欢吃?” “不是不是不是,我喜欢的!就是我没办法把这道菜往古典里面想象,我觉得这道菜是很现代的,属于长大了才经常看到的。” 程诺解释道:“平时出去吃宵夜,专门做这个的宵夜店,都不写学名,直接在大门玻璃上贴两行红字【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是不是一听就和古典没关系。” “是吗?哪一家这么写啊?”梦心之倒是意外了。 “好多家!”程诺直接发出邀请:“回头上钓咖啡的预约都结束了,我带你去吃。” “好啊。”梦心之笑着答应了下来。 “怎么了程大咖啡师。”宗极发话了:“听你这意思,是看不上我这道古法美食啊。” “怎么可能呢?”程诺指了指宗极刚刚摆到烤架上的食材,出声解释:“我就是不觉得这和苏东坡有关。” “诶,那我可以好好给你讲讲了。我这一道,对于苏东坡的意义,可比那羊蝎子大多了。” 程诺赶紧接话:“那我可真要好好听一听了。” 宗极明显来了兴致:“羊蝎子是苏东坡被贬到惠州的时候给他弟弟写的信,惠州在当时,属于瘴疫横行,被贬到那儿的,没有几个能活着离开,条件艰苦,只能苦中作乐,羊蝎子就是能够慰藉他心灵的美食。” 程诺接着互动:“那这么说,岂不是更加证明了羊蝎子的意义比你做的这个要大。” “非也非也。”宗极说话都开始带着古典的韵味,“没有几个被贬谪到惠州的能活着离开,说明还是有,对吧?” 程诺点头:“对。” 宗极继续兴致盎然:“他后来还被贬到了儋州,这个在海南,这个在当时,是没有一个人去了能活着回来的地方。” “这样啊。”程诺指了指宗极正在做的,说道:“所以这道是贬谪到海南时候的?” “没错了。”宗极说完就开始详细解释: “苏东坡在惠州给他弟弟写信,再怎么苦中作乐,至少也有肉有米是吧。对吧?” “我的这一道,是他最后被贬谪到海南,人生无望,【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更是连米都没有的时候,给他儿子写信的时候说的。” “全信一共有九十三个字,前面的六十三个字我们先跳过,我给你念念最后的那三十个字。” “【每戒过子慎勿说,恐北方君子闻之,争欲为东坡所为,求谪海南,(分)我此美也!】” 程诺摇了摇梦心之的胳膊,让她帮忙解释。 梦心之被宗意问多了,最是擅长用最日常的语言来解读,张口就有:“儿子啊,这究竟有多美味,爹爹我可就告诉你啊!你可千万不要和北方那些人讲啊,他们要是知道了,可能都会效仿你爹,争先恐后要求被贬谪到海南,真这样的话,你爹爹的美味,可就要被他们给分走啦!” “真的假的?这么夸张吗?”程诺将信将疑:“我之前还听阿适说过,如今的海南,是旅游胜地。但是,在苏轼生活的那个年代,那里是比“南蛮”还要更加蛮荒的地方。被贬谪到海南,严重程度仅仅略次于满门抄斩。” “信是真的,表达上是用了夸张的修辞,不过……”梦心之停顿了一下,一脸认真,丝毫没有含糊地回应:“这道烤、生、蚝肯定是从当时流传下来的。” 谜底揭晓。 宗极在做烤生蚝。 “这样啊!”程诺转头又问许久没有开口的聂广义:“那广义大少知道前面的六十三个字是什么吗?” “知道六十三个字里面的五十九个。”聂广义难得乖顺地接话。 “啊?那还有四个字呢?”程诺追问。 聂广义摊了摊手:“没人知道。” “为什么?”程诺不免讶异。 聂广义看向梦心之。 他希望梦心之知道,又希望梦心之不知道。 很别扭,很聂广义。 “因为现存的《献蚝帖》是明代的拓本《晚香堂苏帖》里面的。这个拓本也有七个字是已经看不清楚了的。有三个还有部分存留还能猜,但另外四个是完全看不出来了的。” “是这样吗?”程诺又问聂广义。 “是这样的。”聂天才心情复杂地开始解释,并且是用了古文白话双管齐下的模式: “【己卯冬至前二日,海蛮(献)蠔。剖之,得数升肉,与浆入水,与酒并煮,食之(甚)美,未始有也。】” “这是记录下来的第一种做法。酒煮生蚝” “海南人送了苏东坡一些生蚝,他弄了一堆肉出来和酒一起煮,可真真是前所未有的美味!” “【又取其大者炙热,正尔啖嚼,又益囗煮者。海国食囗蟹囗螺八足鱼,岂有献囗。】” “这是记录下来的第二种做法。烤生蚝。” “我停顿的地方,就是没办法猜出来的四个字。” “但这不影响我们理解。” “把大个的生蚝挑出来炙热——烤一烤。这么一弄,就成就了你朝思暮想的加油站和美容院。” 聂广义说着说着,就把程诺之前的话给稍带上了。 指望广义大少每句话都正经,肯定是不可能的。 程诺倒也习惯了:“不是我朝思暮想,是烤生蚝店的门口,就是这么写的!” 宗极不了解情况,怕程诺和聂广义会吵起来,干脆直接接话:“被贬谪到海南的人,在苏轼之前,是真的一个都没有活着回去的。苏东坡却硬是在那样的地方,吃着生蚝,推广着水稻,不仅教人挖井,还把自己的学识传播了出去。” 梦心之配合爸爸:“苏东坡在海南收了很多学生,其中一个名叫姜唐佐的,直接成为海南历史上第一个举人。” 宣适也帮忙缓和气氛:“海南在宋朝历史上,一共出了十二个进士,可谓人文荟萃。作为海南文化启蒙之师的苏东坡,当居首功。” 聂广义接话:“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什么功劳能有给男人加油,给女人美容来的大?” 广义大少一开口,关于缓和的一切努力皆乌有。 第35章 忘记恐惧 “组撒?你们两个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聂广义对宣适和宗极说:“大家都是兄弟,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宣适看了看程诺。 聂广义不屑道:“照你俩这情况,早就应该已经生完一个篮球队了,装啥?” 说完,聂广义的眼睛在宣适和程诺之间瞟来瞟去。 宣适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 聂广义瞪大眼睛问宣适:“你俩该不会一直到现在都还在给柏拉图当学徒吧?” 程诺见不得男朋友这么被挤兑,出声解围:“承蒙广义大少打扰,我们正不知道怎么出师。” 聂广义被噎了一下,转而摊手道:“这不就对了嘛!一个个的,装什么装?” 宗极咳嗽了一下,示意自己还有个女儿在场。 聂广义一听,就更不认同了:“宗极大哥,你闺女刚刚都让程诺带她去加油站和美容院了,这种程度的玩笑,还不是毛毛雨。” 宗极又咳嗽了两下,显然是有些不适应。 聂广义语重心长道:“大哥!你现在管这么严,回头还不知道便宜了哪家的歪瓜裂枣,要放手出去,多见见世面多聊聊天。” 聂广义是真的没有把宗极当长辈,也没有把梦心之当成自己可能会心仪的对象。 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想到什么说什么。 聂广义只是随口说说,宗极却把他的话听了进去,顿觉忧心忡忡。 对啊,他的大棉袄马上就要去留学了。 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遇到歪了的瓜裂了的枣可要怎么办?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男的,和他的阿心比起来,可不都是歪瓜裂枣吗? 宗极悔不当初,他为什么要站在阿心的这边,支持她去留学呢? 为什么还要帮忙说服兰兰子呢? 这下好了,以后这天高爸爸远的…… “阿心啊,等你出去了,可要擦亮眼睛啊!” 宗极整个人都不好了,连烤生蚝的心情都没有了,只想喝闷酒。 “嗯,我会的爸爸。”梦心之走到宗极的身边,把头往他身上一偏:“我以后要找一个像爸爸一样好的。” 宗极瞬间就被安慰到了:“那你可有的找了!” “嗯,估计找不到!”梦心之不能更赞同,带点撒娇地说:“那阿心就做爸爸一辈子的棉袄。” “一辈子啊……” 宗极想了想,觉得这样最好。 再仔细一想,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做女孩的爸爸,可真的是有一辈子都操不完的心啊。 “出去?”程诺问梦心之:“大心你要去哪里啊?” “去留学。” “你去哪留学?” 梦心之回答:“UCL。” “哇!伦敦大学学院,很好学校呢!”程诺感叹完了接着发问:“大心去了那里,还是念博物馆专业吗?” “嗯。” “UCL的博物馆专业可是世界级的呢!然后学校又刚好在大英博物馆的边上,特别适合你去了之后理论和实践相结合。” 宗极一听,瞬间就满血复活了,出声问程诺:“你对伦敦很熟?” “还可以。”程诺回答宗极,“我在维多利亚与艾尔伯特博物馆里面做过咖啡师。” “哇!”这回轮到梦心之送上一个大写惊讶,赶紧追问:“是那家1860年就开业的、世界上第一家开在博物馆里面的咖啡店吗?” “嗯。”程诺点了点头。 “程诺姐,你也太厉害了吧。你才是世界级的吧!” “是的!”宣适难得抢话,“阿诺是世界级的咖啡师。” “还不是。”程诺看了宣适一眼,甜蜜又不失公正地表示:“但离这个目标应该很近了。” 程诺本来就有自己的咖啡馆。 专门到极光之意来开工作室,每天只做24杯咖啡,就是为了有足够的时间,研制一款全新的冰滴咖啡。 程诺要做的事情,是通过冰滴的方式,用极为缓慢的速度萃取最精华的咖啡液,然后对这个咖啡液进行保存。 经过这样的处理,哪怕是咖啡小白,拿到程诺的咖啡液,只要稍作处理,就能成就一杯大师咖啡。 当然了,冰滴咖啡是出于商业上的考量,整个制作过程,是可以标准化的。 真真需要程诺花时间的,是拼配出最好的咖啡。 在任何一个行业,想要做到顶级,都需要极致的努力。 只有经过无数次的试验,才能找到最好的组合,得到最佳的配比,做出做好喝的咖啡。 因为程诺对梦心之将要去留学的城市比较熟悉,宗极直接又有了做烤生蚝的干劲。 不仅如此,宗极大哥还拿了一堆酒上来,豪气干云道:“你们睡什么房车?今天晚上好好喝。我儿子的房间就在楼下,喝多了直接下去睡就行。是兄弟的,今天晚上就不醉不归。” 梦心之在这样的时候,酒量是直接归零的。 她负责给大家拿酒,把爸爸已经烤的差不多的生蚝慢慢端上来。 程诺负责帮忙收拾桌上的东西。 宣适的古法羊蝎子比较费时间,因此他大部分时间,都盯着火候在看,时不时地就要加几味配料。 这个夜晚,宗极和聂广义真正混成了兄弟。 等到梦心之和程诺去睡了,宗极和聂广义直接发展到了什么话都说、什么玩笑都开。 聂广义更是恨不得把自己人生里面的各种作死和奇葩事件,全都倒出来和宗极说。 身为老大哥的宗极,听着聂广义的各种不靠谱,一会儿给点合理的建议,一会儿来个火上浇油,倒也真的一点没有代沟。 宗极大哥说:“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了兰兰子。” 聂小弟打着酒嗝回应:“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决定再也不要任何一段稳定的男女关系,四处留情不香吗?” 宗极给聂广义数了数大拇指:“兄弟大才!你这想法,我也就年轻的时候想过,后来稀里糊涂结了个婚,被管的死死的,钱都上交了不说,还完全没有自由。” 聂广义喝多了,反应有点慢,隔了好几秒,忽然就抱上了宗极:“你可真是我流落在国内的兄弟。愿你早日脱离苦海。” “苦海无边,你宗大哥早就回了头了。大哥和你说,遇到了兰兰子,我才知道了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宗极一脸陶醉道:“同样是被人管,不同的人管,那就真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宗极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聂广义猛地站了起来,批评道:“你要知道,自由是无价的。” 说到最后,聂广义把自己十几年没有搭理聂教授的事情也拿出来说了一遍。 硬生生地把自己形容成了一个最花心、最冷漠、又最没有责任感的人间渣滓。 他用的是自夸式的诋毁。 那架势,端的是,谁说他不够渣,他就要和谁急。 等到宣适把古法羊蝎子做完,聂广义撑着啃了一口,就直接趴着睡着了。 在宣适的印象里,聂广义从来都没有这么喝过酒。 不论在任何时候,聂广义都很注意自己的形象。 宣适把不省人事的聂广义弄到了宗光的房间睡觉。 也亏得是他有一身的功夫,不然还真的是弄不动这么大只的聂广义。 宣适才把他弄到床上,聂广义忽然又自己坐了起来。 抓着宣适的手,絮絮叨叨地怎么都不放。 “小适子啊,你说我今天要是死在那架飞机上了,还会不会有什么残骸是能在地面找到的?” “小适子啊,你知道吗?我今天见到聂教授了。他好像老了,背看着都驼了你知道吗?我肯定是看错了吧,我才在长桥村见过他,对吧?” …… 宣适刚想安慰他几句,聂广义很神奇地又睡着了,下一秒就有了非常轻微的鼾声。 宣适帮他把鞋子脱了,盖好了被子,又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哪怕是像聂广义这样的全科天才,也一样有着很多的不如意。 宣适想,这么多年,聂广义过的,可能还没有和程诺失联了的自己好。 …… 聂广义喝得很醉,却又不足以醉到断片。 睡醒之后,他有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宣适。 留了个信息,说自己要去找老同学叙旧。 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这么直接走掉了。 …… 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 在这一个星期的前六天,聂广义每天都会去一次浦东机场的失物招领处。 直到第六次才终于下定决心拿回那封信。 第七天,聂广义带着这封信,再次来到了温州龙湾机场。 登上了从龙湾机场直飞罗马菲乌米奇诺的航班。 聂广义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非常充分的理由。 听说,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就会忘记恐惧。 像他这么恐飞的一个人,又刚刚经历过双发失效。 除了聂教授那封信里面的内容,应该再没有什么,能让他愤怒到忘记恐惧的程度。 第36章 广义吾儿 广义吾儿: 见信如晤。 你妈妈离开我们已经有十四年了。 这么多年,咱们父子俩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爸爸一直都想和你聊一聊。 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对不起,我的儿子。 爸爸因为一己私利,让你受了很多的委屈。 爸爸不应该改你的高考志愿。 这么些年,爸爸后悔不已。 这是一个父亲犯下的,永远不可以被原谅的错。 这是事实。爸爸不想掩饰。也没办法修饰。 每每想起,爸爸总会问自己。 如果事实是无法辩驳的,一切的解释,是不是都没有意义? 所以即便有机会见面,爸爸也开不了口。 那一晚。在长桥村。 你说。 只要爸爸能给你一个证据,能拿出两座万安桥模型,哪怕是重新做一个,你都会相信爸爸。 直到那一刻,爸爸才明白,原来你真正在意的,并不是只有志愿这一件事情。 广义吾儿,爸爸没有办法再重新做一个万安桥模型。 就在你高考的那一年,爸爸的手,受了严重的伤,没有可能再做任何精细的木工。 这听起来,更像是借口了,对吗? 如果爸爸告诉你,爸爸可以拿出两座万安桥模型呢? 和这封信放在一起的,还有两张万安桥模型的照片。 这两张照片里面的模型,在大众的眼里,一定是只有新一点和旧一点的分别。 但爸爸相信,以我儿子专业的眼睛,一定能看出来,两个模型在细节处理上,是有细微的不同的。 看完照片,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听爸爸说一说,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你高考的那一年,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申遗进入了最关键的时期。 有很多学者都想拿下这个课题,但几乎都属于纸上谈兵。 爸爸也申请了一个国家课题,把重点放在万安桥。 这个课题最终的结果,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现在看来,这才是你没办法原谅爸爸最直接的原因。 爸爸对长桥村和万安桥的感情,可能是你没有办法理解的。 爸爸出生的那一天,万安桥被洪水冲垮了。 因为这件事情,爸爸被认为是一个不祥的人,并且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送了人。 这件事情,在长桥村不是秘密。 打从爸爸被聂家收养,你邱爷爷和邱奶奶对外都是这么说的。 你妈虽然只在你还没出生之前,去过长桥村一次,但她肯定听说过这件事,也一定会告诉你。 爸爸要告诉你,有时候我们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并不一定就是事实,更不一定是事实的全部。 你聂爷爷和聂奶奶,是非常有实力的家庭,在上海有一栋小洋楼。 知道聂家要收养一个男孩带去上海,你大伯、二伯还有你五伯,都主动表示想去。 你大伯是觉得他年龄最大,去了上海,没几年就能找到工作,可以寄钱回家,没有谁比他去更合适。 你二伯那时候一心只有学习,直接问你聂爷爷和奶奶,去了之后会不会送他去最好的学校念书。 你五伯那时候也还小,他的理由最简单,因为聂家来的时候带来的一包糖实在是太好吃了,他想跟着过去,这样之后就可以天天有糖吃。 你的另外两个伯伯,比较没有明确的想法,虽然有点舍不得离家,却也忍不住对上海、对美好生活表示好奇,心底里面多多少少也都有点想去。 你可能没办法理解,为什么邱爷爷和邱奶奶的每一个小孩,都想要离开家,是不是对这个家都没有感情。 这是那个时代的原因,当时家里实在是太穷了,人口又多,穷得揭不开锅,经常要挨饿。 每一个想要离开的人,心底里首先希望的,都是让剩下的兄弟们不要挨饿。 你大伯想要离开最真实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吃的最多。 因为你聂爷爷和聂奶奶年纪已经比较大了,所以他们实际上也更希望收养你大伯或者二伯。 但是最后,你邱爷爷和邱奶奶决定让年纪最小的爸爸去上海。 他们告诉你聂爷爷和聂奶奶,不管他们领养哪个小孩,只要已经记事了,都有可能会自己跑回来。 只有像爸爸这种,一出生被村里人说不祥的小孩,谁家送出去了,都不可能再要回来。 这样一来,这个小孩,一辈子都只会认聂爷爷和聂奶奶这一对爸妈。 事情发展到了这儿,你的大伯就和聂爷爷聂奶奶说,爸爸是全家最聪明的,去了上海,肯定能有大出息。 还说他自己早就已经定性了,哪怕去了上海,也肯定不会改口叫聂爷爷和聂奶奶爸妈。 你其他的伯伯们,也都不约而同地表现出了各自的顽劣。 爸爸就这样成了那个被领养到上海的小孩。 去了最好的学校,住在最好的环境,一路念到了博士,然后留校任教。 爸爸不知道你会怎么理解这件事情。 但爸爸对所有人都心存感激。 首当其冲的,当然是要孝顺你聂爷爷和聂奶奶。 他们给了爸爸最好的一切。 但是他们在爸爸结完婚没多久,都没有来得及看到你出生,就相继离世了。 爸爸是直到那个时候,才从你大伯那里知道自己当年被“抛弃”的真相。 爸爸就想着,要孝顺你邱爷爷和邱奶奶,还要尽我所能地照顾你伯伯们的孩子。 当初,你的五个伯伯,把最好的接受教育的机会,给了爸爸。 爸爸想要给予他们的小孩同等的回报。 最初的那些年,爸爸能力也有限,有一部分钱,用的是你聂爷爷和聂奶奶留下的。 在这件事情上,爸爸和妈妈存在着比较大的分歧。 这样的分歧,在你儿时的生活里面,算得上如影随形。 爸爸知道,爸爸的做法,是有些欠妥的。 可是,很抱歉,在这件事情上,爸爸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你邱爷爷把一辈子都献给了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 随着年纪渐渐变大,他开始需要有人传承木拱桥营造技艺的衣钵。 你在那个时候,开始去长桥村过寒暑假。 你很快就表现出了在这项技艺上的天赋。 长桥村有好多人都说,你是个天生的木匠,你以后就该传承木拱桥的营造。 你妈妈对这件事情反应比较大,认为村里人是在道德绑架。 从那以后,一说起长桥村就会激动。 你能相信吗?在这件事情上,爸爸和你妈妈的想法是一致的。 我的儿子我了解。 我儿子不是天生的木匠。 他学钢琴可以成为钢琴家。 他学数学可以成为数学家。 他的人生有很多种可能。 他可不是个仅仅只有木匠天赋的小孩子。 那时候还没有申遗和古建筑保护一类的说法。 除非是没的选择,否则没有人会希望让自己的小孩,去学一种正在面临失传的传统技艺。 辛苦不说还没有前途。 而你,我从小优秀到大的儿子,显然不属于没有选择的情况。 如果必须要有人继承邱爷爷的衣钵,那个人,更应该是爸爸。 爸爸从那个时候,把所有的研究方向,全都调整到了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上。 爸爸和你不同。 爸爸虽然也有很多选择,但爸爸对万安桥是有特殊感情的。 哪怕再没有前途,爸爸也想要努力试一试,看看能不能为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闯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一年又一年,从学习这项技艺,到为这项技艺申遗,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 爸爸虽然没有你那么聪明、那么有天赋。 可是,只要爸爸把毕生的精力都投入进去,只做这一件事情,肯定还是可以做好的。 照片里,那个看起来比较新的万安桥模型,是在你高考之前就做完了的。 那是一个近乎完美的模型,并不比我天赋极佳的儿子考完之后做的那个差劲。 爸爸说的是真的,不信的话,你可以把照片放大了,自己好好对比。 爸爸为此感到高兴。 经过十几年的努力,爸爸把自己变成了木拱桥营造技艺大师,完全可以继承你邱爷爷的衣钵。 有了这样的基础,我再好好申请课题、好好带学生、好好申遗,我就一定能把这项技艺传承下去。 你不知道爸爸那时候有多高兴,多自豪。 只要我足够努力,我的儿子就不会被人说三道四。 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学自己想学的专业。 广义吾儿,请你相信爸爸,爸爸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你,也纳入到对邱家人的感恩体系里面。 你是你,爸爸是爸爸。 你应该拥有肆意的人生,这也是爸爸一切努力的意义。 时间就这么到了你高考的结束要报志愿的那个阶段。 你从长桥村回来,我看着你报了清华建筑。 之后,你就说想去爸爸的工作室看看。 爸爸把钥匙给了你,你妈妈开车带你过去。 你在工作室外面,签收了一大堆的包裹。 每一个都包装地非常严实,还有木架子保护。 你妈妈问你是什么,你没有和她说。 你去完工作室没有回家,和同学去了毕业旅行。 可能是出于关心,你的妈妈在那天晚上,又回去了工作室。 她从来不知道你在长桥村做木拱桥模型的事情…… 对不起,我的儿子,爸爸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件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请你再允许爸爸自私一回。 你的妈妈,原本就接受不了你经常去长桥村。更接受不了你竟然把时间花在做木拱桥的模型上。 她在爸爸的工作室放了一把火,将所有的模型付之一炬。 当爸爸赶到的时候,工作室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唯有万安桥模型,因为摆放在了一个玻璃柜子里面,只是被熏得有些黑。 你或许是觉得,那个模型是送给爸爸的生日礼物,应该特别对待。 巧合的是,那个玻璃柜子,原本就是专门定制了装爸爸自己做的万安桥模型的。 爸爸冲进去抢救模型的时候,被掉落的玻璃把手给弄伤了,而后被送进了医院。 爸爸当时还庆幸,模型只是被熏黑,没有被烧毁。 为了避免再出意外,爸爸连夜让学生把模型和课题给提交了上去。 因为模型被熏过,爸爸受伤也没有仔细看,就以为那个模型是自己做的。 直到爸爸的学生送完模型回来,心有余悸地告诉我,幸好我事先做了模型的备份,要不然就来不及提交、也拿不到课题了。 在那一刻,爸爸同时得到了三个消息。 第一,我的手废了。 第二,我亲手做的那个模型学生们在抢救的时候已经毁坏了。 第三,清华的教授也在申请同一个课题,因为没能提交模型,最后被一锤定音。 这所有的信息夹杂在一起,在那个瞬间,摧毁了爸爸过去十几年的努力和所有的信念。 那一天,是你高考志愿填报截止的时间。 早早就填报完志愿的你,还开开心心地和同学在外面旅行。 爸爸不知道自己当时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唯一逐渐清晰的想法,竟然不是自己的手废了,而是学术上的瑕疵。 我提交了我儿子的模型,如果儿子去了清华,成了另外一个申请课题的教授的学生,那我是不是就是学术造假? 那我是不是一辈子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 那我是不是还侵占了我儿子的学术成果? 在这种强烈的意念的驱使下,爸爸抖着废了的手,改掉了你的志愿。 只有把你加到了爸爸的课题里面,只有你成了爸爸的学生,才不算侵占了你的成果,才不会留下学术瑕疵。 爸爸当时脑子被驴给踢了。 爸爸知道,在这样的人生大事上,道歉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所以爸爸从来没有和你道过歉。 不是不想,是不敢。 你能相信爸爸吗? 爸爸真的不是故意做旧了你的模型,当成是自己的。 你能理解爸爸的胆怯吗? 十几年的努力,只做成了一件事,最后还成了瑕疵。 对不起,大头,是爸爸错了。 站在你的角度,爸爸的的确确是一个为了自己的课题,什么都做的出来的人。 爸爸从来不敢奢望你的原谅。 那天,你说,只要爸爸能给你一个证据,只要能拿出两座万安桥模型,你就会相信爸爸。 爸爸不敢开口问你,提笔写下这封信。 广义吾儿,只留存在照片里的证据,能算吗? 第37章 前女友好 聂广义一上飞机就紧张,幸好他是那种比较能装的人。 酷酷的外表,加上一丝不苟的装扮,周围的人也看不怎么出来他的异样。 聂广义做过深入的研究,飞机起飞和降落的时候是最危险的。 平飞阶段,基本上都是自动巡航,飞行员甚至可以从驾驶舱里面走出来溜达,出事的概率极低。 聂恐飞早早地做好了心理建设。 起飞的这个过程,他可以依靠天才的强大意志力,强行稳定自己的情绪。 等到飞机快降落的时候,他再把那封信拿出来,好好气一气自己。 这样一来,整个飞行行程,就可以圆满结束了。 想法是好的。 计划是赶不上变化的。 飞机才刚刚开始滑动,都没来得及从廊桥开上跑道,聂广义整个人就紧张到质壁分离了。 他低估了一周之前双发失效返航,给他原本就有的恐飞带来的二次心灵创伤。 他开始不停地冒冷汗。 他很想说点什么,或者喊上两声,给自己减压。 周边都是人,这么做就是疯。 聂广义不断地做着深呼吸,仍然不能缓解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很快就有人会看出来他的问题。 聂恐飞是有原则的,头可断血可流,发型和面子万万不可丢。 情急之下,只得拿出那封,准备在降落的时候,用来让自己义愤填膺的信。 …… 从小到大,聂广义和聂教授的感情,一直都是非常好的。 妈妈是那种会强迫他做很多事情的“虎妈”。 爸爸一直都说,只要他高兴就好,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一开始,爸爸自然是说不过妈妈的。 但是,随着他开始展露自己的天赋,渐渐地,妈妈也就强迫到没有什么可以强迫的。 不管是学习成绩,还是兴趣爱好,他都有了远超同龄人的成绩。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做得很好。 通过自己的努力为自己赢得了自由。 他总是能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考出别人不可能考到的成绩,让妈妈不得不答应他去长桥村过暑假或者寒假。 这封信,没有把妈妈放火的原因,说得很详细。 聂广义却是可以想象得到,妈妈是在什么样的一种情况下,放火烧了聂教授的工作室。 那是他人生最肆意的阶段。 高考都已经结束了,他都考出常人无法企及的成绩了,清华建筑都已经成了板上钉钉。 在这样的大前提下,他把这些年的寒暑假,在长桥村偷偷做的模型,统统都给运回来,在聂广义看来,已经完全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然而,他低估了妈妈对爸爸一直支持五个伯伯的小孩念书这件事情的敌意。 严格说起来,他才是导致了后来这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 如果没有那一把火,爸爸自己做的模型就不会被毁。 如果那个模型还在,就不会有改志愿的事情,更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一切。 学术造假的嫌疑也好,修改志愿的前提也罢,统统都不存在。 聂广义是本着把自己气到无法思考的决心,打开聂教授放到失物招领处的这封信。 最后的结果,却是摧毁了他这些年,强行用恨意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 古往今来,有爱才有恨。 看完这封信,聂广义的情绪,当场就崩溃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他抑制不住地放声嚎哭。 他想要回家,想要去找爸爸。 聂教授是他在世界上唯一的至亲了。 他到底使用了多少冷暴力,才让聂教授变得这么小心翼翼。 聂广义很想知道,双发失灵的那一天,聂教授是怎么出现在机场的。 聂教授是不是一直都在默默地关注着他的动向。 爸爸当时想了什么? 又是怎么得到他飞机返航的消息的? “我要下飞机。我要下飞机。我要下飞机。” 恐飞加上崩溃,聂广义的语言能力只剩下不断重复的五个字。 声音不算特别大,却足以传播整架330宽体客机的前部客舱。 舱门早就关闭,飞机已经开始滑动,这个时候说自己要下飞机,算得上扰乱飞行秩序、危害飞行安全。 情况严重的还将面临刑事处罚,并应承担民事赔偿责任。 这会儿,飞机虽然还没有起飞,但推出就意味着已经进入到了排队的程序。 从登机口关闭开始算,飞机需要经过很多项检查,才能进入这个程序。 乘务组首先需要和地勤确定的是,人员和货物的配载。 配载部门根据飞机上的载客人数和座位分布,调整飞机的重心,做好舱单传输给机长。 机长根据舱单的数据,操作飞行电脑。 等到这些都做完了,机组再次和地勤确认数据,才能关闭舱门,真正进去等待起飞的序列。 这个过程,如果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并不一定需要特别久。 反过来,如果已经关闭舱门推出去等待起飞,又回来重新打开舱门。 由此造成的时间延误,就是要用小时开始算的。 不仅所有的数据都要重新弄一遍,还有可能需要让所有的乘客都下飞机重新安检一遍。 如果有人真的要在这样的时候闹着下飞机,甚至不管不顾去开紧急出口的门,那就绝对要刑事拘留伺候了。 不知道算不算幸运,聂广义已然崩溃到了连行动能力全都丧失的程度。 他只是喊喊,并没有真的要去打开已经关闭的舱门,也没有刚好坐在紧急出口的位置。 除了一个劲地哭喊着要下飞机,聂广义并没有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即便如此,还是惊动了飞机上的乘警。 聂广义所在的前舱,是1-2-1的座位配置。 他在第一排的中间,乘警刚好就坐在他的旁边。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他只是小声嘀咕,便衣乘警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何况他是直接嚎啕大哭。 空姐把聂广义的情况报告给了机长,机长让乘务长去搞清楚第一排乘客的情况。 每个国家对航空器关门重新开舱的规定,都是很严格的。 但也不是关闭舱门之后,就绝对不能为某个人重新打开。 更不是只要再开就一定会被拘留的。 具体还要看是什么情况。 比如遇到人体器官捐赠的运输协助请求,或者其他特别紧急的情况。 机长在这个时候,对飞机有绝对的话语权。 聂广义显然又不属于这种情况,他就是单纯的情绪崩溃。 乘警在这个时候,就需要评估,这个人继续待在机舱里面会不会对飞行安全构成威胁。 如果会的话,就要采取强制措施,弄下去。 最后的结果,免不了还是要被拘留。 一条浅绿色的围巾,轻轻地盖在了聂广义的头上,把他整个人给遮挡了起来。 一道洋洋盈耳的声音响起: “抱歉,打扰了大家。刚刚忽然和他说分手,弄得场面有点尴尬。” 这道声音的主人,翩然而至。 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古典美女大家是见得多了,尤其是在影视作品里。 在现实生活中见到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气质的女生,对于很多人来说都还是第一次。 原本尴尬到无解的场面,在这个时候,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推己及人,乘警不免要想,如果是他自己被这样的女孩说分手,多半也会有些崩溃吧? 认真一想,再怎么崩溃,也不至于崩溃成这个样子。 一个大男人,当众痛哭流涕可还行? 乘警在心里面摇了摇头,一为一个男人的哭泣,二为自己没有遇到过这么深刻的感情。 单纯地欣赏美女,和真正在一起过,也是不太一样。 “那我和你换个位置。”乘警站了起来:“你先安慰一下吧,有什么事情你们下了飞机再说?不然这一耽误可就是一飞机的人。” 梦心之就这样成了聂广义邻座的乘客。 她上飞机的时候,就看到聂广义了。 只不过一上飞机就恐飞到质壁分离的聂广义并没有注意到她。 梦心之坐上这趟航班,算是一个意外。 去留学的机票,她是两个月前就买好了的。 直接飞英国的机票不太好买,她选择了先去意大利。 和聂广义非要直飞不同,梦心之可以做的选择有很多。 她可以飞罗马也可以飞米兰。 反正她真正想去的地方,是位于这两个城市中间的“古都”佛罗伦萨。 她要去文艺复兴的发源地,去参观那里的四大博物馆——乌菲齐美术馆、帕拉提纳美术馆、巴杰罗博物馆、和佛罗伦萨学院美术馆。 欧洲的国家特别多,博物馆更是随处可见。 梦心之选择到欧洲留学,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可以趁着周末的时间,把欧洲各个国家的博物馆给参观个遍。 梦心之两个月前就把机票定下来了,她选择的到达城市是米兰。 临近起飞,忽然收到了航班取消的消息。 最后还是程诺帮他弄到了一张去罗马的机票。 按照常理来说,宣适肯定会和他说这件事情。 聂广义新交的兄弟宗极,也一定会拜他稍微照顾一下。 奈何聂广义早早地就离开了极光之意,和人间蒸发似的“躲”了起来。 他明明早早就候补成功了,却在宣适问他的时候,说自己恐飞,准备坐火车去欧洲。 旅途漫长,连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需要马上就走。 说的有板有眼,好像他真的能坐上目前还只有货运功能的中欧班列似的。 都说死要面子活受罪,聂广义绝对是这句话的最佳形象代言人。 聂广义长得大只,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实际上内心比大部分人都要敏感。 他只是习惯用各种各样的情绪,把自己包裹起来。 但凡流露出一点真情实感,他就觉得像犯了罪一样。 越是熟悉,就越没办法接受,把自己软弱的一面拿来示人。 这样一来,梦心之最后的行程变更,也就没有传到他的耳朵里面。 …… 飞机上的情况,很是有些诡异。 突如其来的崩溃,被同样突如其来的分手所打断。 自从头上被盖了一条围巾,聂广义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他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却没有再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换好座位,飞机起飞。 等到座椅可以调节,梦心之想问他有没有事,或者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聂广义却用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缩成了一团。 他们的座位是可以平躺的。 奈何聂广义缩完还是有些大只。 他除了占据自己的座位,还有了一点点的越界。 他的头直接像是靠在了梦心之的胳膊上。 有那么一点点身体上的接触,但又不是那么明显。 蒙着头做完这个动作,聂广义安静地像是睡着了。 一时之间,梦心之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好有太大的动作。 时间就这么过了好几个小时。 梦心之都觉得有点受不了了,聂广义才终于有了动静。 他把围巾,浅绿色的,从自己的头上拿了下来。 装得和个没事的人似的,起身去释放内存。 为了这个“装”,他努力了整整三个半小时。 如果不是人有三急,他还可以继续努力下去。 聂广义这一释放,就释放得和住进了飞机上的卫生间似的,半天都不舍得出来。 如果不是空姐一直敲门问他在里面有没有事,聂广义估计还要在里面“住”上一场足球赛的时间。 空姐敲门到最后,只能又把安全员给叫了过来。 再这么下去有可能会被破门而入。 聂广义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一丝不苟地从卫生间里面出来了。 空姐关照了一下他,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聂广义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仿若一尊雕像。 人世间,有一个已经被印证到不能再印证的真理——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堂堂广义大少。 该干嘛干嘛。 谁尴尬谁瞎。 聂广义就这么着把二度心理建设给做好了。 等到回了座位,他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用梦心之的逻辑打败梦心之,就说:【前女友好。】 于是乎,聂广义施施然然地坐下,潇潇洒洒地系好安全带,慢慢悠悠地开了尊口,道了一声:“姑娘真巧!” 第38章 过度正常 聂广义的脑子宕机了。 他发现自己智商存疑。 像【前女友好】这样的招呼,进可攻退可守,多有杀伤力呀? 此话一出,怎么一个风流倜傥了得? 这明明是设计好的。 聂广义也是很有底气的。 是你自己说,因为你和本大少提了分手才导致本大少情绪失控的。 本大少就这么反过来将你一军,你还能当场翻脸不成? 尴尬这种东西,只要大家一起,就没有毛关系。 独尴尬不如众尴尬。 聂广义也真是奇了怪了! 为什么他只要一遇到宗极大哥的大闺女,就莫名其妙变得文绉绉的,像极了脑子有问题。 潇洒无双的【前女友好】,没了。 刻意无比的【姑娘真巧】,来了。 这下好了,这么古典的一个招呼,还不被人姑娘给笑死? “巧啊。” 梦心之浅浅地笑着,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她出声发问:“你是不是又想问,汴京城街上的餐馆都在卖什么吃食,《清明上河图》里有没有满街飘香的小吃?” 聂广义愣了愣。 他有吗? 哪怕在心底的最深处? 从被盖上绿盖头的开始算,《清明上河图》可曾在不经意间闯进过他的脑海,哪怕千分之一秒的时间? 聂广义的答案是否定的。 可是,这个答案还重要吗? 比起真实的心路历程,《清明上河图》里面的美食,简直是上天的恩赐。 聂广义心下好奇:“姑娘怎生总有让人不尴尬的本事?” 这话,聂广义是只准备在心里面想的,因为宕机的原因,却是直接出了声。 人家给你个台阶下,你非要往天上爬。 这要是摔死了,保险公司都会告你骗保。 聂广义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慢了好几拍回应:“嗯。姑娘可曾见过?” “见过。”梦心之很自然地回应:“走在汴京城的街上,其实是看不到酒楼里面卖什么的,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也不是小吃,而是饮子。” “饮子?就是喝的对吧?这都是你们小姑娘喜欢的东西。紫苏饮子、沉香饮子、麦冬饮子、豆蔻饮子,就和现如今的网红奶茶差不多,是吧?” “也不尽然吧,苏东坡不是还亲手熬过麦冬饮子?”梦心之看向聂广义,进一步道:“现如今的网红奶茶店里面,男生也不比女生少吧?” “这倒也是。”聂广义张口就有:“【一枕清风直万钱,无人肯买北窗眠。开心暖胃门冬饮,知是东坡手自煎。】” 梦心之比较适应也更喜欢这样的聊天方式。 聂广义念的这首苏东坡做饮子的诗,让梦心之来了兴致:“你记不记得《清明上河图》里面有一个在久住王员外家?” “记得,那是一家旅店,并不是王员外的家,那个位置和员外的家比较违和,主要还是【久住】这两个字。”聂广义的记忆力,向来都是在线的。 “对,这个旅店的左侧,有两把撑开的大遮阳伞,伞底下有【饮子】和【香饮子】这样的小挂牌。” 梦心之开始细数在她梦里出现过的饮子:“姜蜜水,甘蔗水,甘草汤,荔枝膏,凉水绿豆,杨梅渴水,五味渴水,冰雪冷元子,生腌水木瓜,沙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 “你的意思是,你在梦里去过久住王员外家?”聂广义的侧重点,和梦心之并不相同。 “我当时是推着王希孟,从赵太丞家旁边的房子出来。” 梦心之解释了一下,“相当于是从画卷的最左侧开始进入画面。” 聂广义稍作回忆:“赵太丞家是医药店,对吧?” “没错。”梦心之开启了新的话题:“这家诊所从最外侧的招牌开始,就争议不断。” “这我倒是没有听说。”聂广义问,“都有什么争议?” “主要是因为年代久远,原本的字又比较密集,所以有些看不清楚。”梦心之说,“右边的招牌【治酒所傷真方集香丸】争议不太多,左边的招牌争议就比较大。” “左边的招牌是【大理中丸醫膓胃藥】对吧?”聂广义接了话。 梦心之没有马上回答,一脸探究地看着聂广义。 “怎么了吗?”聂广义问。 “有很多网络版甚至是百科一类的地方,都注解成了【太醫出丸醫膓胃藥】,还有说是【大理中丸醫膓胃冷】的。不仅国内争论不休,很多国外的学者也有自己的考究。为什么你好像很笃定的样子?” “我拿放大镜看过。”聂广义说。 “你看过《清明上河图》的全卷?”梦心之羡慕到不行,“《清明上河图》展出的时间可不多!” “我是故宫博物院建院90周年的时候去的,在那之前,这幅画已经有十年没有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当时和将近一万人一起排队,场面堪称蔚为壮观。” “大写的羡慕!我那时候刚刚上高一,想去也没有假期。”梦心之羡慕之情直接溢于言表。 “这有什么,你又不是马上就要翘辫子了,再过几年就是故宫博物院的100周年,肯定还展出,对吧?” 聂广义有心安慰:“就算百年不展出,只要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110、120这样的数字,也不都是报警电话,还可以是周年庆。” 聂广义的安慰,绝对是出于真心的。 听的人会不会被安慰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眼看这梦心之的表情有点不太自然,聂广义难得悬崖勒马,把话题给拉了回去:“你在梦里是不是看得比较真切,左边最外面的那个招牌,确实是【大理中丸醫膓胃藥】,对吧?” “没错。大理中丸是中医方剂名,和集香丸可以对应。” 梦心之像是没有听到聂广义刚刚的那番话,温温柔柔地接着回应:“赵太丞家再往前走,右手边就是久住王员外家了,会先看到卖饮子的阳伞。” 聂广义不关心饮子,他比较关心酒肆:“我记得没错的话,久住王员外家对面是不是就是孙羊正店?那个时代是只有正店可以自己酿酒卖对吧?” “没错。脚店里面卖的酒,都需要从正店【批发】。”梦心之进一步解释:“孙羊正店和卖饮子摊位不在一个方向。饮子是在侧边,孙羊店算是正对着久住王员外家的。” “那你那个假冒伪……”脱口而出到一半聂广义及时纠正:“我就是想问,你们那个极光之意的一楼工作室,是根据图里面哪一家的风格来装修的?为什么会想到在房间里面钓鱼,这么奇怪的点子?” “就是赵太丞家医药店左边的那个房子。” “赵太丞的诊所不已经是画面的最左边了吗?” “不是的。”梦心之说,“旁边还有一个开着门房子,临水而建,那里是王希孟的家。” “住在药店边上?汴京城中心都是商铺,很少有住家的吧?” “也有。”梦心之说:“但都是前铺后屋那种,像希孟家这种只住人的房子,确实就比较少有。” 聂广义想了想:“这相当于是把外滩最好的地段,风景最好的那一栋,拿来居家之用。” 梦心之接话:“听你这么一说,也确实是有些奢侈。” “王希孟家富甲一方?”聂广义免不了有这样的疑惑。 “梦里倒是没有这样的背景,听希孟说的,是因为他从小就泡在药罐子里长大,所以得住在离城里最好的大夫边上。” “王希孟什么病啊?” “心脏病。”梦心之回答:“放到现代的话,其实一点都不严重,做个手术就能好。放在当时,没有人认为他能活过十八岁。希孟要是能多活几年的话,肯定不止留下一幅《千里江山图》。” “你知道《千里江山图》画的是哪里吗?我曾经看过一本书,说那里面画了庐山大、小汉阳峰,四叠瀑,西林寺;还有鄱阳湖湖口的石钟山,还有七七八八很多地方。” “以希孟的身体,怎么可能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千里江山图》从头到尾都是他的想象,他出过最远的门,就是我推他重温的汴京城。” “是这样啊。”聂广义把话题拉回到了他自己的重点,“说来说去,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在汴京城走了一趟,却不知道大街上有什么好吃的。是这个意思吧。” “倒也不是,你之前问我,餐馆里面都在卖什么吃食,有没有满街飘香的小吃,这两个我确实都没有注意到。餐馆都有门槛,我推着轮椅也进不去。不过,那会儿的汴京城还有几家只有顶棚没有围墙的店,那两家都是饼店,虽然也有台阶,但比较低矮,推着轮椅也能上去,就算不上去,在旁边也不影响体验。能看着店家现做现吃。” “饼店?什么样的饼店?”聂广义问 “宋代的饼店,就是我们现代的面店,饼是宋代对于面食的统称,有汤汤水水的叫【汤饼】,然后还有油饼、胡饼、蒸饼、糖饼……反正就是各种各样的面食。”梦心之做了一个小小的科普。 “《东京梦华录》里面不是也有叫面的吗?我记得有大凡食店的生软羊面、桐皮面、寄炉面;还有川饭店的插肉面、大燠面;以及南食店的:桐皮熟脍面,这些我都想尝一尝。” 聂广义的嘴巴里面忽然就分泌出了很多唾液,肚子在这个时候提醒他,他上了飞机之后,一直没吃也没喝。 他现在想吃面,只吃宋代的面。 大面、鸡面、鱼桐皮面、猪羊生面、炒盐煎面、笋泼肉面、子料浇虾面…… “厨艺我不擅长诶,你要是对这些感兴趣的话,你回头可以问问我爸爸。”梦心之甜笑道,“我爸爸最会研究典籍里的美食了。” “是吗?小适子也是诶。”聂广义越想越饿,越饿就越正常,直接正常到口不择言:“你和小适子要是能凑在一起的话,你爸爸就能和女婿一起研究典籍里的美食。” 话一出口,正常过头的聂广义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他不理解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竟然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恐飞人士。 坐了这么多年的飞机,这是他第一次在飞机上,感觉到了饿。 过去的这么些年,在高度紧张的精神下,别说在飞机上十几个小时不吃不喝,下了飞机,还得再缓和上大半天。 “你说的小适子,是程诺姐的男朋友吗?”梦心之问。 “没没没没没,我说的就是个厨子,非常擅长做古典美食的,改天介绍给你认识。” “谢谢,不用了。”梦心之拒绝。 “啊?为什么啊?”聂广义做贼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道:“我说的真的不是宣适那个小适子。” “没关系。”梦心之并没有反驳聂广义,而是给出了自己的标准:“阿意可能会喜欢给她做好吃的的人,我的话,我大概只会喜欢在精神上有共鸣的。从小到大,我对吃,都没有什么所谓。”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吃吗?” 聂广义没办法认可梦心之的说法:“你说的阿意是你的妹妹对吧?那我可能应该和她凑一对。” 聂广义大概是真的正常了吧。 要不然他怎么能不是在作死,就是在去往作死的路上。 “啊,那个,姑娘,你别误会啊,我这么说,不是想要冒犯你的妹妹,她还那么小对吧,我……” 这话不对,重新说。 聂广义继续找补:“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这个人,早就已经是个独身主义者,我是一定要孤独终老的……” 梦心之抬头,安安静静地看向聂广义。用不染一丝尘埃的眼神,把聂广义还没有出口的“最作”解释,给堵了回去。 聂广义语塞了。 如果闭嘴就能不尴尬的话,他可以选择性地放弃语言功能。 “罗马有什么特别值得去的博物馆吗?”梦心之出声发问。 那个永远都不会让人尴尬的女孩,又一次拯救了过度正常的广义大少。 “有的有的!梵蒂冈博物馆。”聂广义开启了介绍模式:“你知道梵蒂冈是位于罗马市中心的一个国家,对吧?梵蒂冈博物馆,也因此成了全球最迷你的国家级博物馆。” 【飘留评】 最近两章,用来形容梦心之的样貌气质的文字,都源自曹植的《洛神赋》。 窃以为,《洛神赋》是古往今来形容女性之美的巅峰之作。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一字一句,每一个表达,都充满了画面感。 第39章 用尽全力 梦心之释放了一个善意的笑容,没有接话。 说真的,哪怕是她,也害怕再聊下去,会遇到没有办法不尴尬的情况。 出于人之常情,梦心之也好奇,聂广义为什么会在飞机上情绪崩溃成那样。 但是,比起好奇,她更愿意让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 谁还没有个崩溃的时候呢? 没必要把自己的好奇建立在别人的哭泣之上。 只要不发展到需要整架飞机重新安检,耽误所有人的行程。 或者因为行为过激被带下去治安拘留。 就都还只是一件小事。 梦心之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她选择在聂广义崩溃的时候站出来解围。 一来,是她不希望自己乘坐的航班再次被取消。 这个时节去欧洲的机票是真的很难买,再拖下去,别说先把佛罗伦萨的博物馆走透透,就连学校开学,都不一定能赶得上。 二来,也是更为重要的,那天在天台宵夜,这个人一个劲儿地叫爸爸宗极大哥,爸爸也确实和这个人还算比较聊得来。 身为爸爸控的梦心之,油然而生一种责任心。 再加上还有程诺姐的男朋友的兄弟这层比较偏远的关系。 种种原因夹杂在一起,让梦心之做出了一反常态的决定。 梦心之一不说话,聂广义就开始紧张。 不是紧张怎么和女孩子说话,而是消失了好半天的恐飞又开始冒头。 如果任由恐飞的情绪发展下去,他很有可能会再度崩溃。 “姑娘是不喜欢梵蒂冈博物馆吗?” 聂广义开始各种找话题: “姑娘是觉得太小还是什么的?” “或者姑娘只想去意大利的博物馆?” “姑娘不喜欢梵蒂冈博物馆也没关系的。” “让我想想啊,姑娘还可以去博尔盖塞博物馆。” “姑娘信我,博尔盖塞绝对算得上是浓缩人类文明的博物馆之一。” “……” 聂广义的话,史无前例的多。 絮絮叨叨的,更像是自言自语。 梦心之听了一会儿,又想了一下,觉得这样的话题,即便深入下去,应该也不会导致不可调和的尴尬。 于是,她开口回应:“我没有要去罗马的博物馆,我下了飞机之后会直接去佛罗伦萨,我想先去看看文艺复兴发源地的博物馆。” “佛罗伦萨啊?”聂广义立马接话:“你准备怎么去?” “嗯?”梦心之有点不确定,聂广义要问的是什么。 聂广义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罗马到佛罗伦萨也没有坐飞机这个选项,对吧?你要么就是动车,要么就是开车,我问你准备怎么去?” 这个问题的本身并不复杂,梦心之也没有不想告诉。 关键是,她既没有选择动车,也没有选择开车,她选择坐大巴。 动车肯定更快,一个半小时就能从罗马到佛罗伦萨。 问题是她带了两件行李,其中还有一件是二十公斤的大行李。 坐动车的话,她怕自己不够熟悉,而且行李也比较不好拿。 从知道自己要先飞罗马的那一刻,梦心之就重新做了攻略。 罗马到佛罗伦萨的大巴是直接标明了可以带一大一小两件行李的。 司机会帮忙放大行李。 沿途还有不错的风景可以看,很适合她这种第一次到意大利的。 聂广义偏偏给了一个选择题,动车还是开车。 她不管回答哪一个,都和真实情况相去甚远。 梦心之想了想,用了一个比较恰当的回应:“汽车。” “你一女孩子开什么车!”聂广义一脸震惊。 “……” 梦心之看着聂广义不说话了。 她倒是没有想过,这个和爸爸称兄道弟了一晚上的人,还有这么严重的性别歧视。 梦心之不言不语,聂广义就一直看着她。 那架势,仿佛梦心之再不回答,就要把她吃了。 梦心之妥协:“我没有开车,我是坐车。” “你一女孩子,坐什么车?” “……” 如果宗意在这儿,一定会回一句:【女孩子招你惹你吃你家大米了?】 梦心之却只是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你怎么这个表情?”聂广义还真有脸问。 问完之后才反应过来:“不是,不是,你是不是误会了?” 梦心之心道:【这都没什么有歧义的地方,哪会有什么误会?】 “看吧,姑娘就是误会了!”聂广义强行解释,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一个女孩自己坐车不安全!” “不安全?”梦心之倒是有些意外了。 “对啊,你随随便便上个车,难道不担心遇到坏人吗?” “我没有随随便便上个车,我买了FlixBus长途大巴的票。从罗马直接到佛罗伦萨。不存在会遇到坏人的情况。” “啊?竟然还有长途大巴这个选项的吗?”在意大利生活了这么多年的聂广义反而一点都不清楚。 “有的,你从来没坐过长途大巴吗?” “当然没有啊。”聂广义说,“我不喜欢方向盘掌握在别人手上的感觉。” “啊,是这样啊。”梦心之恬恬淡淡地给出了自己的回应:“我刚拿驾照,不好上高速。我如果把方向盘掌握在自己的手上,那前后左右的司机都可能会有危险。” 出来之前,爸爸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到了欧洲之后不要自己开车。 且不说大部分国家的驾驶位都和国内不一样,就算是同一侧的车,梦心之也还没有一个人开过。 宗极本来是要亲自送梦心之到伦敦的。 航班一取消,剩下继续执飞的航班就一票难求。 让梦心之得以成行的这张机票,是在程诺的帮忙下,又花了大价钱,才弄到的最后一张公务舱。 宗极不介意为大棉袄再多花一笔钱,买好机票陪着过去的,奈何实在是一个位置都腾挪不出来了。 “你这么想就对了。”聂广义语重心长道:“不然你爸爸肯定会担心你的。” 他这会儿,整个人都被父爱给包裹了,想到爸爸,他整颗心都是暖暖地揪着。 要是可以马上下飞机就好了。 要是可以立马打电话就好了。 要是…… 想着想着,聂广义的泪腺又莫名其妙地自告奋勇,叫嚣要把他脑子里面多余的水分给放出来。 聂广义用天才的自制力强行收拾好心情,开始转移注意力:“你爸爸已经是我好兄弟了,在意大利,我就是你亲叔叔,等下了飞机,我顺路把你送到佛罗伦萨去。” 梦心之没有叫叔叔,聂广义和她的年龄差,还没有她和宗意的大。 “顺路?”梦心之直接挑了重点的部分问。 “对的。我原本是坐上个礼拜的同一个航班到罗马来开会的。现在整整迟了一个星期,会议早就结束没影了。我等会儿下了飞机,也不会在罗马停留,会直接开车去帕多瓦。佛罗伦萨和帕多瓦,对罗马来说,都算是在同一个方向,还是比较顺路的。” “帕多瓦不是离米兰比较近吗?你去帕多瓦为什么要坐飞机到罗马?开车过去要很久才能到吧。” 聂广义想说,他恐飞,必须要直飞,能少坐一趟飞机,别说是开车五个小时,哪怕是一天一夜能到,他都二话不说。 话到嘴边,又觉得堂堂天才建筑师,不能随意暴露自己的缺点。 再怎么说,他也是宗极大哥的兄弟。 一个叔叔级别的人物,总不能对着一个小姑娘哭。 这真的是一趟神奇的飞行。 神奇到不仅让聂广义忘记了他已经当着人姑娘的面哭过两次,还忘记了他骨子里有多么恐飞。 “我车技比较好,我就喜欢开车。”聂广义想了个比较合理的理由:“你坐大巴过去,怎么都得三个半小时,我送你过去最多两个半。” “车子开太快,才不安全吧?”很显然,梦心之并不认为聂广义的车技优于专业的大巴车司机。 “那也分是什么车啊,我开的车,和大巴车,那能是一个速度吗?”聂广义不服。 “你是习惯开跑车吗?如果是跑车的话,都放不下行李啊。”梦心之并不打算放弃自己连夜定制好的计划。 “不是啊,姑娘,就算是普通的私家车,也比大巴车要快很多吧?”聂广义带点霸气地问:“你就说你要不要我送吧。” 心里想的是问一问姑娘的意思,说出口的语气,更像是命令。 言罢。 聂广义自己都觉得有哪里不对。 顿了顿,还没有等梦心之回答,他就自行把话给续上了:“这种事情问你个姑娘家家的也没意义,回头下了飞机,我打电话问问宗极大哥,你看他是让你自己坐车,还是让我送你。” 聂广义摆出了一副不愿意和梦心之计较的架势。 作无止境,作海无涯。 回不了头,靠不了边,到不了岸。 作死呵,作死呵!不在作死中爆发,就在作死中灭亡。 真的作死,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孤独的终老。 啊!作死。 …… 一道温柔而又甜美的声音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请注意!” “我们的飞机正经过一段气流不稳定区。” “将有持续的颠簸,请您坐好,系好安全带。” “颠簸期间,为了您的安全,洗手间将暂停使用。” “同时,我们也将暂停客舱服务。” “正在用餐的旅客,请当心餐饮烫伤或弄脏衣物。” “谢谢!” 聂作作瞬间一片寂静。 这种对于绝大多数经常坐飞机的人来说,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的机上广播,却让聂广义整个人都紧绷到不行。 很多人可能都没有注意过。 飞机上的颠簸广播,是有细微不同的两个版本的。 如果只是颠簸一下就会结束,广播会说【受航路气流影响,我们的飞机正在颠簸,请您尽快就座,系好安全带。】 而刚刚广播的这一版,是颠簸的升级版,学名叫——持续颠簸广播。 多了【持续】两个字,对聂广义来说,就像是多了千斤的重担。 颠簸,他还能在听到广播的时候,先做几个深呼吸,然后再屏住呼吸,一下子就过去了。 持续颠簸就不一样了,时间有长又短,有的一颠簸就颠簸十几分钟,甚至更长的时间。 这样一来,他如果全程闭气,能直接把自己给弄窒息。 在憋死和吓死之间,人会本能地选择呼吸。 可是,呼吸这个动作本身又会进一步加剧恐飞的情绪。 这几乎是无解的。 并且,在不恐飞的人眼里,看起来很滑稽。 正常情况下,聂广义出门,都会选择那种有真正头等舱的大飞机。 就是有完整的头等舱、公务舱和经济舱三个舱位的航班。 而不是国内航线那种明明只有公务舱和经济舱两个舱位,却有很多人非要把商务舱喊成头等舱。 简单的说,就是广义大少的的座位是完全独立的,私密性也比较高的。 遇到阿提哈德航空的A380头等舱,甚至可以私密到在飞机上拥有自己的“房门”。 如果是两个人一起,并且是同侧相邻位置的头等舱,还可以做到把位置中间的隔板拆了,两个房间变一个,两张单人床拼成全尺寸的空中双人床。 他可以爱干嘛就干嘛,也可以假装自己不在飞机上。 说一千道一万,只要是头等舱。 只要事先和空姐说好了,他不按服务铃就不要打扰他。 基本就没有人能看到他遇到飞机颠簸的时候,会出现什么样的鬼畜表情和动作。 随着着陆前最后一秒拉起来复飞那件事情渐渐远去,聂广义的恐飞程度,慢慢得到了一些控制。 哪怕是遇到旁边有人坐的情况,他也已经可以完全不让人看出异样。 他经常装作睡着了,在颠簸的时候屏住呼吸,在停止颠簸的时候,长出一口气。 撑死了就让人觉得他有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 但可是,可但是。 聂恐飞低估了双发失效带来的二次创伤,又提前用掉了可以让自己“义愤填膺”的秘密武器。 空姐才刚说完【一段气流不稳定区】,他就紧张到“群魔乱舞”,一把抓住了梦心之的白玉无瑕的胳膊,并且,用尽了全力。 第40章 广播过敏 梦心之是典型的牛奶肌。 手如柔荑、肤若凝脂。 平日里就白得发光。 整条手臂更是如白瓷般光洁。 与之相对应的。 越是拥有这样肌肤的人,就越容易轻轻一碰就红。 遇到聂广义这种天天去健身房撸铁的人的全力一抓,就不只是红不红,而是断不断的问题了。 梦心之差点没有忍住惊呼出声,紧张过度的聂广义仍然毫无感知。 梦心之抽了抽手,没能抽走。 只好强忍着流泪的冲动,轻轻推了推聂广义:“能……先把我的手放开吗?” 聂广义的脑子携带着他的全部听觉细胞,早早地就冲出了飞机,在九霄云外晃荡。 他无知无觉,整个人的三魂七魄没有一样还在身体里面待着。 梦心之的眼睛不自觉地红了。 泪水在眼眶里面打转。 聂广义的这种抓法,是她就算想忍,也忍不了的。 一滴眼泪,带着温热的体温,滴到了聂广义的手背。 面对声音毫无知觉的聂广义,却对这滴眼泪极度敏感。 他惊慌失措地看向自己的手背。 他经历过氧气面罩掉落,却没有经历过飞机直接喷水。 这是又出了什么紧急情况? 是着火了吗? 飞机都已经喷水了还能安全地降落在罗马机场吗? 现在是要返航还是要迫降? 就在那么短暂的一个瞬间,聂广义的脑海里划过很多想法。 这一秒。 聂广义最大的遗憾,是为什么没在上飞机之前,就打开聂教授写给他的信。 如果上飞机前就打开了,他就一定不会上飞机,更不会在飞机上崩溃。 更更不会在飞机上遇到一个认识的人,让他把脸从国内一直丢到欧洲。 纳尼?这为什么是重点? 聂广义忽然就顿悟了,脸在这个时候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还在这一秒。 聂广义终于看清自己被抓在手里的,不是触感过于良好的扶手,而是一只连着纤纤玉手的胳膊。 聂广义条件反射般地放开了。 他又不是手控,他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在飞机上抓着别人的手? 是自己没有手吗? 是左手没办法抓住右手吗? 是右手不能自己梦游吗…… 没错了!他的手确实自己在梦游! 聂广义很清楚,他的脑子,根本就没有给他的右手发出抓人的指令。 看到姑娘被他抓红的手臂,聂广义有一瞬间的神情呆滞。 他的心里有很多个声音在提问: 【我刚刚都干了什么?】 【我可以拒绝承认那是我的亲右手吗?】 【我可以申请临时性放弃右手的所有权吗?】 没有了禁锢,梦心之收回自己的左手查看。 五个无比鲜红的手指印浮现在她的手臂上。 这种程度的红,是不可能会直接退去的。 从红到紫,只是时间的问题。 从紫到恢复至少需要一周以上的时间。 还没下飞机,还没开始留学生活,就先有了一手的伤。 梦心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么粗暴的方式对待。 她擦了擦眼泪,有点想不明白自己今天为什么要过来解这个围。 聂广义也慌了——他本来就慌。 但是恐飞的慌,和这时候的慌,完全不在一个位面。 聂广义非常不喜欢女孩子哭。 尤其是那种哭起来嘤嘤呜呜的。 与其说是哭,倒不如说是变相撒娇。 有话为什么不能好好说呢? 哭着撒娇是个什么脑回路? 聂广义不想这么绝对,却也无法左右自己的情绪。 不管长得好不好看,只要在他面前哭,就会让他心生厌恶。 脑子带着听觉细胞直冲云霄的时候,可能也带走了他的审美。 他竟然觉得身旁的女孩哭得很特别。 特别到有一种揪心的感觉。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梨花一枝春带雨,泪眼问花花不语——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梦心之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看得聂广义直接打了一个激灵。 都已经把人姑娘抓成这样了,道歉都嫌晚了,他竟然还有脸想【不知心恨谁】。 本大少什么时候改名叫【谁】了。 “我……我……”聂广义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我】了好几秒,才想到怎么和梦心之解释:“我是对机上广播过敏。” 继古典过敏之后,聂广义又有了一种绝无仅有、全世界独一份的过敏原。 梦心之不置可否。 她现在心里面想的,是要不要和安全员把位置给换回来。 聂广义伸手按了呼叫铃。 “聂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刚刚收好公务舱和操作间之间的帘子坐下的空乘问聂广义。 空乘这时候是坐在自己座位上的。 她的位置和机上乘客的位置方向是相反的。 又因为聂广义和梦心之坐在第一排的中间。 空姐即便坐着,也可以在第一时间解除聂广义按服务铃的需求。 “给我拿点冰块。”聂广义带点机械地说。 “好的聂先生。”空乘带着职业的微笑,回答道:“但飞机现在正在颠簸,要等机长解除了颠簸提醒,我才能给您提供服务。” 和聂广义说话的空乘,是本次航班的乘务长。 也是持续颠簸广播里面,那道温柔而又甜美的声音的主人。 聂恐飞对这道声音,是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的。 只要一听到,就应该紧张到不能自已、揪心到无法呼吸。 这会儿倒是奇了怪了。 他不仅没有条件反射,竟然还有心思问:“这个颠簸大概要多久?” “应该不会太久的,聂先生,等系好安全带的指示灯熄灭了,我就帮您拿。” 在称呼里面直接带上乘客的姓氏,是公务舱的服务标准之一。 这一点,几乎是所有航空公司都统一的。 比空乘帮忙换拖鞋一类的服务,普世程度要高得多。 聂广义抬头盯着安全带指示灯。 那眼神,那架势,比急着上厕所的内急人士,还要殷切得多。 时间就这么一秒两秒地过去,飞机在高空气流里面持续颠簸。 虽不剧烈,却也算得上明显。 恐飞指数拉满了的过敏男,除了心无旁骛地看着指示灯,再没其他太明显的反应。 甚是奇怪。 过了至少有七八分钟的时间,乘务长才终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重新拉好了操作间和公务舱之间的“防护帘”,紧接着,端了一杯冰块过来给聂广义。 “我不要杯子,我需要一个袋子。”聂广义和乘务长说。 “袋子装冰块?聂先生是需要冰敷是吗?我们飞机上有冰袋,要不要给您拿两个过来。” “谢谢。麻烦了。”聂广义难得这么正常,这么有礼貌。 冰袋拿来了。 自然是要给姑娘的。 把姑娘给弄伤的罪魁祸首,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聂广义左手拿了一个冰袋,右手也拿了一个冰袋。 像举着人面纹铜方鼎似的,一厘米一厘米地往梦心之的手臂的方向递。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奈何语言功能选择了离家出走。 好好的成年功能,闹什么离家出走? 真以为天才的语言功能永远只停留在三岁吗? 三岁就能记住500个英语单词的聂天才,对这样的解读完全没办法赞同。 “姑娘方才讲久住王员外家侧边的饮子摊,其中三款饮子,凉水绿豆,冰雪冷元子,沙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这里的凉和冰,是不是说的都是冷饮?” 这会儿离被聂广义抓着不放,已经过去了至少有十分钟了。 梦心之的情绪也早就已经平静了下来。 大飞机的公务舱的椅子是可以躺平的,梦心之正准备把椅子弄平了躺着。 聂广义问问题的这个样子,有点幼稚。 梦心之不免想起了十万个【姐姐姐姐姐】。 她这一出来留学,小阿意的那么多问题,也不知道每天要找谁。 梦心之忽然就有点心软了。 但也只有一点点。 她还是决定赶紧躺平“保命”。 “姑娘,如果这些都是冷饮,那是不是意味着,北宋时期冰已经是一个非常常见的东西了?” “姑娘知不知道我国古代是什么时候开始用冰的?” “姑娘知道我国古代是怎么制冰的吗?” “姑娘,古代人要是哪里弄伤了,也会用冰敷吗?” “姑娘要不要试一试?这种冰袋应该是古代没有的,对吧?” 聂广义终于把手上的两个冰袋递了出去。 “……” 聂恐飞摇身一变成了聂话痨。 梦心之原本是很生气的。 莫名其妙被抓伤了,连个道歉都没有。 看着带点抖动着递过来的两个冰袋,又有点气不起来。 她伸手拿了一个,聂广义就把自己手上拿的那个,用手托着,垫到了梦心之的手臂下面。 梦心之并不是那种抓着人家的问题不放的。 现在看起来,这位力气很大的【十万个为什么】,也不是故意要弄伤她的。 梦心之想了想,也就释然了。 总归现在除了红,也没有别的什么问题。 “冰作为一种自然产物,是一直都有的。”梦心之选择了既往不咎。 “我说的是人工造的。”聂广义赶紧接话。 “我国的制冰史,和我国的正史几乎是一样长的。” “姑娘的意思是,早在先秦时代,就有制冰的记录?” “这个要看你对制冰是怎么理解的。如果有加了人工就算制冰的话,那确实是这样的。”梦心之解释道:“《周礼》里面有关于凌人的记载,说的【凌人掌冰,正岁,十有二月,令斩冰,三其凌】。” “姑娘口中的【凌人】是周朝专门负责采冰的官员,对吧?”互动值直接拉满。 “没错的,凌人是负责取冰、制冰的管理人员,但是那时候的制冰并不是把水变成冰,也不是随时都能做的。都是在天冷的时候,采冰人去江面和湖面采集的自然冰。取回来之后就放在阴凉的地方保存,到了夏天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最原始的冰窖是吧?那这也保存不了多少吧?”聂广义互动得很是积极。 “嗯,三去其二。加上整个采集和保存的条件都非常苛刻,所以,在最早的史料记载里,夏天的冰块,是只有王族才能享有的特权。” “那这个算是保存冰对吧,真正的制冰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早什么时候开始制冰的说法是比较有争议的。在史料里面,最早关于人工制冰技术的记载,是西汉的《淮南子•览冥训》,那里面提到了【以冬铄胶,以夏造冰】。” “姑娘,刚刚这八个字里面只提到【夏造冰】并没有说是怎么制冰的吧?” “是的,这其实就是争议的所在了。公元前二世纪,西汉淮南王刘安写了一本书,名字叫《淮南万毕术》,这本书讲了很多人与自然的变化,其中就有关于【夏造冰】的具体形式:【取沸汤置瓮中,密以新缣,沈(井)中三日成冰】。” “什么意思?”聂广义吃惊了一下:“用沸水造冰?” “是的,那本书里面说的,是把正在沸腾的水倒在瓮里面,用新织出来的棉条密封,然后放到水井里面,等候三天再打捞上来,沸水就会变成冰。” “那这不是开玩笑吗?这违反物理常识啊!” “确实,这是困扰了我国物理史学者们很久的千古难题。” “学者们有得出什么结论吗?” “没有,因为这个说法比较匪夷所思,有很多科学家,前仆后继地做实验,还有专门申请了课题的。” “这种还能专门申请课题?” “可以的,学者们先后提出了【气压影响冰点论】和【焦汤效应】。” “姑娘可以具体说一说吗?” “气压影响冰点论,说的是把沸水放到冷井里面,产生一个气压的变化,让水得以在零度以上就结冰。” “这都行?”聂广义直接诧异。 “不行。这个论点从来都没有得到印证。” “那焦汤效应呢?姑娘。” “焦汤效应说的是,把烧开的水,放到瓮里面,用棉布条进行快速密封,大量水蒸气凝结之后,产生一个真空的状态,然后再做成冰。” “这也是个空想学说吧?” “那还真不是,焦汤效应是有做出过冰渣的,只是到不了冰块的程度。具体我也没有记得太仔细,你对物理史有兴趣的话,可以去了解一下。” 第41章 开始好奇 “姑娘大才,我竟从未想过,用物理实验来解决历史难题。” “历史也是一门科学啊,历史是活的,又不只停留在故纸堆里。” “姑娘所言极是。” 聂广义这会儿是把所有的智商都用在了和梦心之聊天上。 以至于恐飞那边,由于分配到的智商为零,直接理解不了什么叫恐惧——无知者无畏,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既然都这么顺畅地聊到这儿了,梦心之不免也会想要得到一些解答。 她指了指自己被冰块夹击的手臂,问道:“刚刚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方才不是和姑娘解释过了嘛。”聂广义硬着头皮回答:“我对机上广播过敏。” “然后呢?”梦心之并不觉得,过敏能用来解释她手上的伤。 “然后就是,一过敏就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聂广义说,“就和人格分裂差不多。”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要么,为了省十块钱,凑单多花了好几百。 要么,为了掩盖一个小小的缺点,去暴露一个大大的。 聂广义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已经达到了至高境界——没有缺点创造缺点也要暴露。 “你是不是恐飞?”梦心之透过现象直击要害。 “怎么可能?”聂广义说:“我一大男人,恐个什么飞,你看我像是恐飞的样子吗?” 聂广义问得认真。 梦心之回答得也很认真:“不像。” “这不就对了嘛!”聂广义油然而生一种自豪的情绪。 还没高兴半秒,就听梦心之笃定道:“你就是。” “诶!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就这么不相信人呢。” “我相不相信人,和我是不是姑娘有什么关系?”梦心之道,“就像我车技不好,也不是因为我的性别,而是因为我还没有熟练。” 梦心之把话题带了回去。 聂广义的那句【你一女孩子开什么车】,令她印象深刻。 “我不是这个意思。”聂广义赶紧接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聂广义愣了愣,反问道:“是啊,我是什么意思呢?” 聂天才的这个反问,堪称釜底抽薪。 他这么一问,梦心之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总归,梦心之也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人,最终来了一句:“等下了飞机,就和我爸爸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聂广义赶紧接话。 “商量怎么去佛罗伦萨最好。”梦心之这是又一次把话题倒回到了被抓伤之前。 “这有什么可问的?我宗极大哥肯定是听我的!”聂广义盲目自信的样子,神采飞扬得很是有些特别。 梦心之选择暂且跳过:“聂先生过敏的时候,是会人格分裂到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对吧?” “对对对对对,都是分裂出来的那个搞的鬼,本尊根本就不晓得分裂出来的那个小哥在干什么,我替分裂小哥向姑娘道个歉。” 只要不是基于本尊的行为,道歉一类的话,也就不是难以启齿的语言。 “那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分裂小哥,等会儿再有广播的时候他还会不会这么做。”梦心之把冰袋拿开了一下,指了指自己泛红的位置。 她可以原谅聂广义刚刚的行为。 但不能接受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 “他……” 聂广义没办法替他自己的分裂人格回答这个问题。 他明明都已经把所有的智商,从恐飞那里抽离了,这会儿却还是下意识地感觉到了恐惧。 他现在的恐飞程度,已经超越了他自己的认知。 他虽然不是真的分裂,却也真的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在极度恐飞下的反应。 看着聂广义为难的样子,梦心之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式:“我和安全员把位置换回来好了。” 说罢,梦心之就开始解安全带。 聂广义急了。 已经没有了可以让他义愤填膺的信,如果姑娘也走了,那他就失去了对抗恐飞的最后一丝可能。 可要用什么理由来挽留呢? “姑娘莫急,你这手还需要再冰一冰。” 梦心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说道:“没关系的,反正已经这样了。冰不冰都一样青。” 梦心之站了起来。 聂广义一把拉住她的手。 这一次是轻轻的。 带着点哀求的——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梦心之没想过会听到这样的一句话。 尤其是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聂广义的嘴里说出来。 梦心之很少会让人尴尬。 如果不是聂广义的伤害指数实在是太高了,并且真的有可能直接把她的胳膊掐断,她是绝对不会说出要把位置换回去这样的话。 梦心之已经下定决心要优先保卫自己没关系。 聂广义的表情又让她有点不忍心。 “我去一下卫生间。” 梦心之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她需要想一想。 梦心之去洗手间的时间并不长,最多不过两分钟的样子。 等到她从客舱前部的卫生间出来,就看到聂广义闭着眼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脸色煞白。 一颗一颗汗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的额头滑落。 聂广义恐飞是明摆着的事情。 但梦心之没想到他能严重到这种程度。 “我觉得,我的手还需要再冰一下。” 梦心之改变了自己的决定。 聂广义无知无觉、双眼紧闭,并不因为梦心之的话产生任何反应。 梦心之拿冰袋,在他的手背冰了冰。 聂广义一个激灵。 如果不是系着安全带,他整个人都会从椅子上跳起来,直接撞上飞机的行李架。 聂广义惊慌失措地看向梦心之。 梦心之语气平缓声音平和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觉得,我的手,还需要再冰一下。” “冰?”聂广义木木地问完了,终于找回了一点智商,用以回复:“那姑娘先坐下。” “行。”梦心之依言坐下,右手拿了一边的安全带,左手空空道:“我的安全带好像找不到了。” 聂广义赶紧帮忙把就在座椅边上放着的另外一边安全带卡扣递给梦心之。 “谢谢。”梦心之说:“你能帮我按呼叫铃找一下空姐吗。” “啊?”聂广义脑子还是有点不灵光,倒也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按了一下呼叫铃。 乘务长很快就过来了:“聂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聂广义指了指梦心之道:“是这位姑娘找你。” 乘务长接着问:“梦女士,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麻烦拿一杯牛奶给我,谢谢。” “好的,您要热的、冰的,还是常温的?”乘务长问。 “温的吧。” “好的,梦女士您稍等。” 乘务长很快就端过来一杯牛奶。 梦心之把牛奶递给聂广义,又递给他两粒药。 “这是什么?”聂广义问。 “复方枣仁胶囊。” “嗯?” “比较轻量的安眠药。” “你怎么会随身带这种东西?” “我经常做梦,平时就还好,如果需要倒时差,就会有些麻烦,可能很久都恢复不过来。我总共就这两粒,爸爸平时也不允许我吃。我在飞机上就不睡了,权当直接把时差给倒好。你先吃这边这粒,能睡着,就不要再吃第二粒。要是不行的话,等下再看看。” “可是,我从来没有吃过安眠药啊。” “这个是比较轻量的。正常的计量,一次两次没关系的,不然我爸爸也不可能让我吃。比起长时间睡不着或者一直做梦,偶尔一片安眠药的伤害,要小得多。” 聂广义也没有再扭捏。 他把牛奶就着药给喝了下去。 “你把位置放平了躺好,这个药很快就会起作用的。” 聂广义依言操作自己的座椅,放平了之后问:“那你还和安全员换位置吗?” “你要是能睡着,我就不换了。” 聂广义盯着梦心之看了好几秒,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就听话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之前哭得太用力了,没多久,他竟然就真的睡着了。 见聂广义的呼吸都平稳了,梦心之便把另外一粒药给收了起来。 她每次出远门,爸爸都会给她两粒药。 告诉她一粒是真正有用的,另外一粒是安慰剂,并且故意把安慰剂和药反着说,因为他知道梦心之一定会选真正能解决问题的。 梦心之知道了之后,就假装自己不知道。 她经常做梦的问题,并不是心理性的。 梦更多的是生理的原因。 恐飞和做梦不一样,恐飞更多的是心理上的。 因此,梦心之刚刚让聂广义吃下的,便是安慰剂。 这样一来,聂广义的恐飞问题解决了,她自己的那一粒药还一样在。 算得上两全其美。 梦心之很喜欢做梦,却也不能因为时差的关系一直做梦得不到休息。 该干预的时候还是要干预一下,不然睡醒之后,整个人的精神就会很萎靡。 她刚刚也只是试一试,没想到安慰剂对聂广义这么有用。 睡着了的聂广义就没有了平日里怼天怼地的架势。 梦心之盯着看了一会儿,倒是开始好奇,某位乘客刚上飞机的时候是因为什么痛哭流涕。 第42章 我不高兴 “阿适,你在弄什么呢?”程诺探头进后厨问了一声。 “怎么了?阿诺。”宣适拍了拍手上的面粉道:“我给你做几个北宋烧饼。” “武大郎烧饼吗?”程诺笑着问。 “不是啊,是菊花烧饼。”宣适认真作答。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啊。” “会吗?武大郎烧饼才真的奇怪吧。”宣适故作生气道:“阿诺,你自己说,我是武大郎的话,你又是谁呢?” “我的天啊!”程诺也故作惊叹:“武大郎要是有我们阿适这样的身材和样貌,还有西门庆和武松什么事?” 宣适有点没搞明白:“关武松什么事?” “武松把潘金莲杀了呀。”程诺感叹:“要我说,潘金莲才是个真正可怜的人。” “《水浒传》倒是看得仔细。”宣适把手洗干净了,就想往程诺身上放。 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八年的杳无音讯加上两年的异国恋曲…… 宣适都快忘了自己性别男,爱好女了。 “只要不是正史,我都可以陪你一起看。”程诺说,“正史太没意思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那你上礼拜在天台还问得那么起劲。” “那我不是怕没有我串场,广义大少会把大心给弄得下不了台吗?”程诺心有余悸道:“我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少的名场面,至今记忆犹新。” “这倒也是。”宣适笑笑,伸手摸了摸程诺的后脑勺:“我也是破天荒头一回见广义和新认识的女生,聊得有来有去的。” “你也觉得他们两个之前有化学反应?” “阿诺,你这个也字用的好。不过,我现在反而有些不确定了。” “为什么?” “一来,广义非要把宗先生发展成兄弟。二来,他们俩也没啥缘分。一个回意大利了,一个去英国留学。连个联系方式也没有留,应该也就那么两面之缘了。” “诶!这你可就说错了。” “错哪儿了?” “你家大少和我家大心,这会儿就在同一架飞机上。说不定还离得很近。” “我不高兴。”宣适道。 “啊?为什么?你不希望他们两个有缘?” “为什么广义是我家的,大心是你家的,那你告诉我,我是谁家的?”宣适手腕轻轻一动,就把程诺的脸,带到了自己的面前。 “阿适,你要不要这么恋爱脑。” “恋爱脑不好吗?”宣适问程诺,“还是你不喜欢。” 宣适说着话,就想欺上去把人嘴给堵上。 程诺推了一下:“请注意,这是一栋透明的建筑,还有一个随时会下来觅食的十一岁小孩。” 宣适听得一脸郁闷。 “阿适,你不好奇,大少和大心为什么会在同一班飞机上吗?” “不好奇啊,因为这根本不可能。别人说坐货运火车去欧洲我可能还不信,广义是真的干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你听他说呢!”程诺说明了一下情况:“听你说他已经坐火车走了,我就想着,他候补上的那张商务舱可以给大心用,结果我昨天问,那个航班根本没有这两天退票的。” “这也不能说明广义上了飞机啊!他可能就是懒得退票。” “没错啊。我因为相信你的判断,直接和群友说,有个公务舱的乘客,既没有退票也不会上飞机,人家带着行李去机场现场候补,结果被告知正主早早就已经登机了。” “啊?那他俩不会真的有缘吧,阿诺。”宣适面露担忧。 程诺伸手和宣适握了握:“只要不变成孽缘就行啊,阿适!” 补上一千字哈。 字数太少,狗粮为妙。 第43章 一起遭殃 梦心之从包里拿了纸和笔出来开始画画。 这次要飞十三个小时,中午出发,到了罗马,算上时差,才刚刚到晚饭时间。 她从来不在飞机上睡觉。 下了飞机,也是该干嘛干嘛。 超过24小时不睡,到了佛罗伦萨,就有可能直接睡得天昏地暗。 如果一切顺利,她的时差自动就调好了。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梦心之就习惯把自己的梦境画下来。 这个习惯,随着她画技的日益精进,也变得越来越有意义。 不像以前,哪怕梵高亲自看了,也会认为实在是太过印象派了。 即便发挥人类最大的想象力,也没有可能凭肉体凡胎想象出来。 …… “女士们,先生们。” “飞机正在下降。” “请您回原位坐好,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将座椅靠背调整到正常位置。” “所有个人电脑及电子设备必须处于关闭状态。” “请你确认您的手提物品是否已妥善安放。” “稍后,我们将调暗客舱灯光。” …… 机上广播再次响起。 这一次,聂广义没有过敏,他睡得正熟。 这些天,因为心里想着失物招领处的信,外加必须要坐飞机的恐惧,聂广义一直也没怎么睡好。 这会儿借着“复方枣仁胶囊”的安慰,睡得正香。 下降的广播一响,空乘就会过来提醒乘客调直座椅靠背。 像聂广义这种原本平躺的,动静就比经济舱的要大很多。 别的时候,空姐可以不来打扰,这种事关飞行安全的降落前准备,是不得不提醒的。 聂广义就这么被叫了起来,还没有搞明白是什么情况,公务舱的乘务员就已经在帮他调整座椅。 这下好了。 聂恐飞立马就知道自己不是躺在床上,也知道飞机是要进入下降程序了。 起飞和降落阶段,是飞机出事概率最高的两个时期。 国际航班整个下降的过程颇有些漫长。 这一直都是聂广义的噩梦所在。 要不然他也不会一开始就想着把“义愤填膺”留在下降阶段。 对啊,他的义愤填膺呢? 之前不是还拿在手上的吗? 然后他腾出一只手去给梦心之冰敷。 再然后呢? 再然后他吃了安眠药睡着了。 那信呢? 信在哪儿? 没有了义愤填膺,感动到不行,有没有用? 聂广义的头转来转去,硬是没看到聂教授写给他的信在哪里,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慌了。 “你是在找这个吗?”梦心之在空乘走了之后才出声发问。 “你看了?” “我是看这封信掉在了地上,就帮你收了起来。” “你没看怎么知道是信呢?”聂广义紧张到语言不能自理。 “因为还有个信封啊。我帮你装进了信封。自然也就知道这是一封信了。” “你真没看?” 梦心之有些反感,直接反将了一军:“我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可能没有看!” 聂广义总算是从睡梦和紧张的夹击之下,恢复了一点神志,知道自己刚刚的接连提问,属实是有些过分了。 他不是那个意思。 可又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聂广义停顿了好久,才道:“我的意思是,你看了也没事。” 梦心之没和聂广义计较,只道:“我没有查看别人信件的习惯。” “对对对,我也没有恐飞的习惯,我现在一点都不紧张……” 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李四不曾偷。 梦心之无语。 想到聂广义的恐飞程度,倒也没有真的动怒。 毕竟,她连手上的伤都原谅了。 如果有的选,梦心之永远都不可能再和聂广义坐同一趟航班。 嗯。 如果。 “你确定要让我看这封信?”梦心之问。 “确定啊!这是写给我的信,还有谁能比我更确定?姑娘别说看了,直接念都行。”聂广义大手一挥:“不大声,不要钱!” “……”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聂广义赶紧改口:“不大声,不收钱!” 嗯,还不如不要钱…… 梦心之没有说话,默默地把信还给了聂广义。 她其实是有点好奇这封信里面写了什么的。 不是内容,而是文字本身。 信封上的那几个字,写得遒劲有力,甚是好看。 但也仅仅只是一丢丢的好奇。 她去过那么多的博物馆,看过那么多的历史名帖,对好看的字,早就已经有了一些抵抗力。 “姑娘。”聂广义努力引起梦心之的注意。 放在平时,广义大少不可能是这个样子,聂天才更是眼高于顶。 此刻是个例外,梦心之要是不理他,他可能就要灵魂出窍。 “姑娘,姑娘。” 梦心之怕聂广义再这么叫下去,会引起旁边人的注意,于是回答:“姑娘很忙。” 聂广义并不关心梦心之回答了什么。 只要有回应,就算是胜利。 “先前听说,姑娘是学文物和博物馆的对吧?”聂广义非常努力地想了一个梦心之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依姑娘看,我国的哪一件文物,是文物中的文物?” “文物中的文物?”梦心之确实有了一些兴趣,却不知道聂广义要问的是什么。 “就是,姑娘能不能在我国所有的文物里面,选出一件最厉害的。” “这难度就有点高了。”梦心之说,“我们国家有195件,禁止出口的文物。2002年第一批64件,2012年第二批37件,2013年94件。这里面的每一件,都堪称文物中的文物。不可能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就想听听姑娘的一家之言。” “那天听过你拉二胡,想必是精通音律的,对于你来说,文物中的文物,可能是第一批禁止出口的文物里面的曾侯乙编钟吧。有很多人把它叫做镇国神器。” “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编钟的出土,直接改写了世界音乐史。”梦心之说。 “怎么改写?” “你知道钢琴是用十二平均律来定音的,对吧?” “嗯,全球通用的八度的音程实际上是按波长比例平均分成十二等份的,相邻两律之间的波长之比完全相等,这是个物理机械波问题。” “那你知道十二平均律是谁发明的吗?”梦心之又问。 “嗯”聂广义选择性回答:“百度上说,明朝有个叫朱载堉的王子,精通数学,他用珠算开方提出了【新法密率】,发明了十二平均律,制作了世界上第一架定音乐器。” “你为什么特地强调百度上说?”梦心之抓住了一个细节。 “因为这个说法有争议。更多人会觉得十二平均律是随着西洋乐器传到中国的。在欧洲历史上,十二平均律理论的创立者是法国人马兰•梅森,他在1638年出版了《谐声通论》,奠定了像钢琴这样的十二平均律西洋乐器的基础。” “1638年。”梦心之停顿了一下,“朱载堉关于十二平均律的研究,是在万历十二年,也就是1584年,早了整整52年。我国学者认为,是传教士利玛窦,把朱载堉的十二平均律传到了欧洲。” “我听说过这个说法,但是西方学者并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马兰•梅森并没有参考朱载堉的研究成果,而且交响乐本来也是西方传过来的音乐,我们学钢琴的人,会认为十二平均律的集大成者是巴赫,他的《平均律钢琴曲集》是真正意义上平均律作品的鼻祖。” “即便前后相差52年,但还是争论不休对吧?”梦心之慢慢地真的有了聊下去的性质。 聂广义回答:“十二平均律的音乐,没有成为我国古代的音乐主流。我们一说到西方音乐,就会想到十二平均律的交响乐,一说到中国古典音乐,只会想到你妹妹每天哼唱的宫商角徵羽。” “确实是这样。”梦心之眼睛都亮了几分:“那如果我告诉你,战国时期的曾侯乙编钟,就已经用了十二平均律了呢?这比马兰•梅森早了怎么都有2000年。” 在聂广义的惊讶之中,梦心之笑容灿烂地做出了总结:“当史料记载不能为我们正名的时候,出土文物可以!” 聂广义看着梦心之的笑容出神。 这个笑容,和他以前见到梦心之的时候不一样。 第一次见面,梦心之给他的感觉,是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像九秋之菊一样清素。 那时候的梦心之,带给人一种距离感。 聂广义自己其实也是会给人距离感的。 但距离感和距离感不一样。 梦心之那种,是可远观不可亵玩。 聂广义这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 这些都是第一次见面的印象。 此刻,就在这一个瞬间,聂广义忽然从梦心之身上,看到了满满烟火气。 一个鲜活的现代女孩,不再清素,不再遥远。 聂广义因为女孩脸上的笑意,由衷地感到高兴。 【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这种感觉,相当之可怕! 尤其是聂广义这种,习惯了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天才。 想到了这儿,聂广义猛地摇了摇头,顺便在心里对他自己进行了鄙视:【想什么呢?现在是想,把快乐建立在痛苦之上好,还是建立在快乐之上好的时候吗?不要忘了,你可是个恐飞人士啊!你这一直盯着人家看,人姑娘一气之下不和你聊了,要怎么办?】 “姑娘方才说曾侯乙编钟是文物中的文物之时,特意强调了是对我来说,那么对姑娘来说呢?姑娘是否也这么认为呢?” “我个人的话,我可能会把我的一票投给马王堆一号墓的T型帛画。”梦心之其实是有自己的答案的。 只不过,作为一个文物和博物馆专业的学生,她倾向于不给文物“论资排辈”。 那195件禁止出国、出境展览的文物,每一件都是国宝。 首批的64件,更是各有各的精彩。 “马王堆一号墓是辛追墓,对吧?”聂广义问。 “对,西汉长沙国丞相利苍的夫人辛追的墓地。” 梦心之开始详细解释: “丞相夫人的身份,和各种帝王墓比起来,并不算高贵。” “但辛追是世界上保存最好的湿尸。” “时隔两千多年被挖掘出来,尸体不仅是完整的,还有弹性。” “T型帛画是盖在辛追四层棺木最里面那一层上面的铭旌。” “这个铭旌记录和探讨的是人死后的世界。” “从下往上,记录了地下世界、人间葬礼和天上引魂。” “诠释了辛追是怎么一步一步升天的。” “马王堆一号墓的T型帛画向我们展示人死亡之后的浪漫世界。” “因为有了这样的一个美好的死后世界,我们才可以缅怀和祭奠自己逝去的亲人。” 聂广义有点不太能接受,梦心之用【浪漫】和【美好】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人死后的世界。 他原本就恐飞,梦心之的话,又让他想起了已经离世的妈妈。 聂广义想吐,并且直接是生理层面的。 奈何飞机下降期间,洗手间是暂停使用的。 梦心之很快就发现了聂广义的异样,立马切换话题:“首批禁止出国展览的文物里面,有一件现代人看了,全都会先鄙视一番的,【就这……这确定不是穿越的……这还不如我家的……】,我手机里面有那件文物的图片,你要不要看看?” 聂广义明明已经要吐了,却强行忍了下来,眼泪都忍冒出来了。 见聂广义缓过来了,梦心之把手机里找好的图片,递到了他的面前:“你看,就这个,这是首批禁止出国展览文物列表里面的顶级战国文物。” 聂广义扫了一眼图片,是一个透明的杯子。 除了旧了一点,造型又单调了一点,和家里用来喝水的透明玻璃杯,几乎没什么两样。 梦心之郑重其事地告诉聂广义:“这是国宝级文物——战国水晶杯。” 聂广义有心要问:【姑娘,你确定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嘴巴一张,【姑】字都还没有来得及出口,直接失控吐了姑娘一手。 连带着梦心之的手机都一起遭了殃…… …… …… “这一定是你逼我吃的枣仁胶囊的后遗症!” 聂广义就这么找到了原因…… …… …… 【飘留评】 有没有想要穿越回战国的小伙伴? 记得穿越的时候带上一套家里喝水的玻璃杯,运气好的话,分分钟就富甲一方了…… 朱载堉是在他的《律吕精义》和《乐律全书》里面研究十二平均律,有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找出来看看。 朱载堉十岁就成了郑恭王朱厚烷世子,却对继承王位毫无兴趣。 就是王位送到他面前都不要的那种。 他整整和皇帝“抗争”了十五年,才被同意不继承王位。 这一点,他比天上一掉下个皇位就继承的千古艺帝,觉悟就高了得多。 明明只适合潜心搞艺术和学术的人,做什么皇帝和藩王。 摒弃了王位的朱载堉被后世尊为【律圣】,是我国古代鼎鼎有名的律学家、历学家、音乐家。 第44章 小事一桩 飞机下降的过程,因为有了生理反应的加持,恶心程度飙升,恐惧程度骤降。 乘务长和公务舱的乘务员一起帮忙收拾。 明明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她们还得面带笑意,先关心一下聂广义的身体。 想来,空乘这个职业,远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光鲜。 把出租车给吐了,还得赔偿一点清洁费。 把飞机给吐了,那就只是吐了。 只有极个别幸运的乘务员,能收获乘客事后写的感谢信。 在如今这个大家早就懒得动笔的时代。 一封感谢信对于一个乘务员的意义,还是相当给力的。 尤其是来自公务舱和头等舱的乘客的。 搞不好能直接升职加薪。 给聂广义提供服务的乘务长和乘务员,是不太可能有这样的幸运。 像聂大建筑师这么一个历来傲慢且重度恐飞的乘客,自然是连话都懒得和空乘多说一句的。 梦心之想着是不是应该帮忙和空姐说声抱歉。 这一切虽然不是她造成的,在机上卫生间已经停止开放的情况下,她也一样会需要空乘的帮忙处理一下手机。 刚想说话,就听到聂广义率先开了口。 以下是聂广义和乘务长以及公务舱乘务员的对话。 聂广义:“不好意思,给乘务组添麻烦了。” 乘务长:“没关系的聂先生,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聂广义:“没有了。” 公务舱乘务员:“聂先生,您刚刚是怎么了?” 聂广义:“我有点晕机,一般在飞机上是不吃不喝的,今天不小心喝了牛奶,给你们造成这么大的困扰,我深感抱歉。” 公务舱乘务员:“没关系的,聂先生,是我们没有再多问一下。” 乘务长:“聂先生,我们有晕机的药,要不要帮您拿过来?” 聂广义:“谢谢。不用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有没有什么是我能为你们做的?我需要支付清洁费吗?” 乘务长:“不用的,聂先生,我们乘务组先简单处理一下,等到了罗马,会有专业的清洁人员,给整架飞机清洁消毒的。” 聂广义:“真的很抱歉。” 乘务长:“不用抱歉的,不是因为您,是本来就要清洁和消毒的,标准程序。” 聂广义:“确实不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公务舱乘务员:“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聂广义:“那我记一下航班号还有你们的名字,回头给你们写一封感谢信吧。” 乘务长一愣:“那实在是太感谢了!” 聂广义:“我把信寄到上海总部,还是罗马分公司?” 公务舱乘务员:“您是认真的啊,聂先生。” 聂广义:“当然。给你们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肯定不能什么都不做。” 公务舱乘务员:“您真的是太好了!” 乘务长:“说实话,我们经常遇到公务舱的乘客要请吃饭的,但一年到头也遇不到一两个要给我们写感谢信的。这对我们的考核是非常重要的。” 聂广义:“那我给你们两个分别写一封!要不要再给整个机组也写一封?” 乘务长:“就一件小事,您写一封就够了。” 聂广义:“一开始,你们不是还把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安排在了我身边坐着吗?这样算起来,就是两件大事情。” 公务舱乘务员:“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哦!一开始的事,您写乘务长,后面这个您写我!谢谢了啊,聂先生!” 聂广义:“好的。” 公务舱乘务员:“那我可就等着了,还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吗?” 聂广义:“方便的话,能不能麻烦你们,帮忙把这个手机也冲洗一下,手机是防水的,你们直接冲干净了消个毒再拿回来就行。” 公务舱乘务员:“没问题的,聂先生。小事一桩。” 乘务长:“我先多给你们拿点消毒湿巾。” 聂广义:“谢谢,你们想的真周到。” …… 这番对话并不存在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奇怪】偏偏是梦心之最奇怪的地方。 坐在她隔壁的这位一会儿哭一会儿吐的傲娇人士,竟然也是能好好和人说话的。 听到这番过于正常的对话,看到两位空乘脸上洋溢的笑容。 梦心之没有告诉聂广义,她给他吃的是安慰剂。 她知道,就算说了也没有用。 从聂广义和空乘的对话里面,梦心之已经听到了另外一个版本的理由——因为喝了牛奶晕机。 那不还是她的问题吗? 牛奶是她叫的,“药”也是她让吃的。 总归,不管事实是什么样的,她旁边的这个人,都一定会把责任推给她。 如果聂广义是个天生就不会道歉的人,也就算了。 如果明明这么正常的,却一句抱歉的话都没有和她说过,就真的有点更过分了。 吐了一手就不说了,之前还差点把她的手给掐断了。 这一路下来,已经有了渐渐泛紫的趋势。 是觉得之前见过两次算是认识,就不需要道歉? 世界上确实有一种人,面对越是亲近的人,就越不知道要怎么好好表达。 可是,她和旁边这位男士,顶多也就是几面之缘,和亲近两个字,八竿子都扯不上关系。 记完乘务长乘务员的名字和航班的信息,聂广义仍然没有要开口和梦心之道歉的意思。 就和失忆了一般。 …… 聂广义确实是选择性失忆了。 长这么大,这应该是他最丢人的一次。 不仅如此,丢人之中还带着一股浓的化不开的恶心。 这样的事情要是没办法从脑海里抹去,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他不想到了罗马之后开车载着梦心之去佛罗伦萨了。 哪怕顺路程度超过80%,他还是没有那个脸。 梦心之有没有洁癖他不知道,他自己绝对是有的。 推己及人,如果有人就这么吐了他一手,他就算能克制住揍人的冲动,这辈子肯定不会想要再见到这个人。 …… 飞机刚刚停稳可以解除飞行模式,宗极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接听电话的人不是梦心之,而是坐在她旁边的聂广义。 倒不是聂广义把梦心之的手机给吐坏了,也不是梦心之的手机还没有消毒完毕,而是宗极打的就是聂广义的电话。 这个电话一接通,也就意味着梦心之给宗极报平安的电话变成了忙线。 “聂兄弟你是不是今天飞罗马,现在刚刚到达?”宗极在电话里,语气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的急切。 “是的,宗极大哥。” 这会儿飞机的舱门还没有打开。 梦心之还坐在聂广义的旁边。 聂广义的这一声【宗极大哥】喊得梦心之很不是滋味。 她第一时间给爸爸打电话报平安,爸爸竟然把电话打给了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 她没有妈妈梦兰那么爱吃醋,但此时此刻,整颗心确实是酸到不行。 她这才出来留学,在爸爸心目中的重要性,就下降了一大截。 这是有兄弟没女儿? 关键这个【兄弟】刚刚还吐了她一手…… 好难过…… “太好了!我也是才听说你在这班飞机上的!我怕你直接下飞机了,赶紧打给你。”宗极着急忙慌道:“我大女儿和你同飞机,你有没有看到她?” “有的,她就坐在我旁边。”聂广义没办法睁着眼睛说瞎话。 “真的啊!那太好了。你把电话给她一下!” 聂广义把电话递给了梦心之。 梦心之情绪有点低落地喊了一声:“爸爸。” “阿心啊!爸爸可太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了,今天问了一圈,也没能买到机票。爸爸也没有申根签证,都想直接飞到伦敦去等你了。” 宗极一句话,梦心之的心就化了。 她知道自己肯定是误会爸爸了。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你一个女孩子,自己一个人出国,还要一个人坐长途大巴,爸爸肯定不放心啊。” “爸爸!怎么连你也说一个女孩子这样的话啊!” “还有谁说吗?”宗极问完自己先反应过来:“你说的是聂兄弟是不是?他是不是也说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这就对了嘛,阿心啊,你先把电话给聂兄弟,爸爸交代他两句。” “爸爸!之前都安排好了的,车票还是你帮我预定好了打印出来的!” “那当时不是没办法吗?你等爸爸先问问,聂兄弟方不方便,你一个人在国外,爸爸肯定不放心啊。” 梦心之无奈,只好把电话还给聂广义。 再怎么说,这本来就是聂广义的电话。 “聂兄弟啊,我听程诺和宣适说,你大部分时间是住在帕多瓦的,是不是啊?你的事务所在帕多瓦对吧?” “是的,宗极大哥。” “那你这次是要在罗马待多久过去呢?我闺女要去佛罗伦萨看展……” 宗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基本上算是和聂广义之前的计划一拍即合,如果,没有呕吐事件从中作梗的话。 聂广义直接接话:“我在罗马也有一个事务所,我大概会在罗马待两天才过去。” 广义大少给出了一个和在飞机上说过的,完全不同的版本。 他以前,是只有恐飞这一种恐惧的。 他现在还恐梦心之。 聂广义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只要有梦心之在的地方,他大概率就会不太正常。 珍惜生命远离梦心之。 “两天是吗?两天的话,那就太好了呀。我让阿心先在罗马休整两天,刚好也可以先参观梵蒂冈博物馆和博尔盖塞博物馆。” “……” 聂广义有种错觉。 他和宗极大概上辈子就是兄弟,搞不好关系比这辈子他和宣适更铁。 如若不然,宗极的想法又怎么和他一开始的一模一样。 “这个啊……”聂广义犹豫了一下:“宗极大哥,这个建议我和她提过呢,她说要立刻去佛罗伦萨。” “没有的事!这是我原本给她安排好的,主要是不知道你也这个时候回去。既然这么刚刚好是一个航班,你就帮着照顾一下,等下回你回国,再到天台来喝酒。” “宗极大哥,我觉得你闺女应该不太愿意。” “不可能,阿心肯定听我的。”宗极说:“你让她在罗马待两天,去看看罗马的博物馆,然后就直接去英国。我这两天想办法买机票,我得去看看她在伦敦住的地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缺的,要添置一点什么。” “宗极大哥,要不然你自己和她说看看吧。” 聂广义相信,梦心之绝对不可能还有想要和他待在一起的心思。 肯定想好了一下飞机就各奔东西,就当从来没有在飞机上遇见过。 梦心之再一次接过电话。 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宗极在电话另一边说了一大通: “阿心啊!爸爸后悔死了。你刚一上飞机,爸爸就问自己,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就这么出去。” “宗极同志,你且把心安回你的肚子里去,我这也不是第一次出门了,哪里需要担心!” “那不一样啊,跟团出去旅游和一个人去国外生活,怎么会是一个概念呢?” “都差不多的,爸爸。” “阿心啊,爸爸是真的后悔呀,你坐的这班飞机,上星期不是还刚返航过吗?想想都后怕。” “正是因为上周出了返航事件,所有的检查才会更加严格啊,你看我这不是平安到达了吗?”梦心之嘟嘴道:“我给爸爸打电话报平安,结果爸爸手机占线。” “阿心啊,爸爸是太担心你一个人了啊,怕你们下了飞机之后才开机,这样就有可能错过了,所以就先给聂兄弟打电话,让他无论如何在机场等等你。” “爸爸,你最清楚我从小有多独立的。” “阿心啊,独立归独立,这毕竟是换了一个大洲啊!” “都差不多,万变不离其宗啊,我的爸爸。” “怎么会差不多呢?”宗极继续后悔:“阿心啊,是爸爸的错,你开学总归都还有半个月的,我们肯定能想办法买到两张去伦敦的机票的,实在不行,我们多飞几个国家转机。” “多飞几个国家多累人啊!” “有什么累的!阿心啊,爸爸的申根签证这两天也就下来了,你在罗马等着,爸爸得去陪着你,看着你开学了,才能安心。” 第45章 心的开方 聂广义无法理解,他都已经恶心人到这个程度了,梦心之竟然在宗极的三言两语之下,就同意了暂时留在罗马的安排。 罗马工作室的助理过来接机。 助理原本接收到的指令,是把车开过来,等他到了就可以回去。 不需要助理跟着,也不需要助理开车。 聂广义这会儿倒是二话不说,直接和梦心之一起上了后座。 这一路过来,各种各样的状况,确实也有点超出了他自己的预想。 别的不说,怎么都应该先回去换身衣服。 这样一来,聂广义想要在第一时间给聂教授打电话,都没有足够的个人空间。 只能先发个短信:【我到罗马了。信也看了。】 左右这会儿国内也已经大半夜了,并不是适合打电话回去的时间。 聂天勤的电话几乎是秒进。 电话一接通,聂教授就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大头。” 但也就只有这两个字。 说完之后,两边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聂广义是觉得旁边有个人,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他怕自己会再一次失控。 聂天勤是不知道聂广义现在是个什么态度,父子之间,有长达十四年的隔阂需要跨越。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时半会儿很难回到从前。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聂天勤再次率先开了口:“对不起……广义,爸爸先挂了。” 没事别打电话,几乎已经成了父子俩之间的默契。 聂广义曾经放下过狠话——【你再一直打,我就换号码。】 “等一下。”聂广义赶在电话挂断之前开口。 片刻犹豫过后,他尽可能不着痕迹地开口:“我这会儿刚下飞机,还有点事情要忙,我晚点给你回电话过去。” “好好好!广义,那爸爸等你电话。” 聂广义能听出来聂天勤语气里的欣喜若狂。 他又何尝不是呢? 这一路,经历过痛哭,经历过呕吐,他已经想得很清楚。 他不想自己一个人。 他不想抱着对聂教授的恨意和对妈妈的歉意,就这么一直生活下去。 这么多年,他都快忘了,曾经的自己,是一个多么阳光而又快乐的大头少年。 “还是叫大头吧。”聂广义用一个称谓,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好……好的!好的!那大头,爸爸等你电话!” “这会儿国内两点多了。”聂广义看了看表,改口道:“你先睡,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爸爸还不困,爸爸等你电话!”聂天勤这会儿,是就算要睡,也肯定睡不着的状态。 “你不睡的话,我明天也不给你打了。”聂广义直接用的“威胁”。 “那不管我睡了还是没睡,大头也无从知晓啊。”聂天勤直接开始“摆烂”。 父与子关系颠倒的沟通方式,算得上十四年前的日常。 “你等着,我回去就给你装个360度无死角的监控。”聂广义的“威胁”还在继续。 “什么时候装啊?”聂天勤瞬间从摆烂切换成殷切期盼。 十四年,这种感觉,恍如隔世。 原本,聂广义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被聂教授这么一问,先是一愣,而后回答:“我尽快。” 【尽快】这两个字,是很难有个明确的界限的。 尤其是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 聂天勤不想无止境地等待:“大头,爸爸去看你吧,爸爸去意大利做个访问学者,待个一年半载的,好不好?” “不要。”聂广义秒拒。 或许是拒绝得太直接了,让聂教授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想来也是,这么多年,父子之间的隔阂,又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烟消云散。 “那,好吧,爸爸也不勉强你了。”聂天勤调整了一下情绪:“大头,是爸爸操之过急了,爸爸会给你时间……” “聂教授,你别想多了。我的意思是,我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把意大利的事情处理好。等这边处理好了,就回去和你一起研究万安桥的重建。现在这个阶段,你出来肯定没有我回去合适,是不是?” 聂教授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大头,你真的愿意回来吗?” “不是我说你啊,聂教授,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的信,写的有多煽情吗?” 聂广义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梦心之,原本的那点不好意思,被堪比城墙的脸皮给掩盖了一个彻底,出声说道:“不瞒你说,我在飞机上看你的信,都看哭了,整架飞机的人,都能给我作证。” 都说债多不愁,聂广义不确定【丢脸】能不能算是债的一种,总归,他忽然有了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酣畅淋漓之感。 …… 聂广义在罗马的事务所,一共有六层楼。 地上五层,地下一层。 地上一二三楼是事务所的办公场所,四楼是健身房,五楼是聂广义的生活区。 四楼没有门禁,代表着员工也可以用。 只可惜,罗马事务所业务众多,建筑师们多半都忙到头秃。 时间一久,基本上只有聂广义一个人,特别热衷在四楼待着。 考虑到经常需要熬夜,员工在事务所也有休息的地方。 一共三个房间,全都设在地下的那一层。 听起来,让员工住地下室的老板就不太靠谱。 事实上,聂广义事务所的地下室,和北漂们住的地下室,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首先,这是一个全明的地下室。 每一个房间,都有光线可以直接照进来。 其次,地下室还有个带天井的院子。 院子虽然不大,却有一棵“苍天大树”。 树冠刚好盖住整个天井,抬头望天,能给人一种瞬间进了森林的感觉。 最后,也是最大的亮点,地下室的客厅,顶侧的光源,是一个透明的泳池。 阳光透过泳池里的水,带着波光的纹路,映射在地下室的活动区。 影的斑驳加上水的浪漫,非常的带感。 这个地下室的空间,原本是聂大建筑师为自己设计的。 因为员工们都很喜欢,他才把自己的生活区搬到了楼上。 总归,宣适还在的时候,他绝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帕多瓦。 罗马的事务所,更像是一个出差用的“定点酒店”。 聂广义准备把梦心之安排在地下一层的三个房间里面的一间。 答应了宗极大哥要好好关照一下。 也就两天的时间,他这个做叔叔的,也不能光说不练。 小姑娘一个人住酒店,总归是没有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安全。 事务所有这么多人,还有人专门做饭和收拾,在这儿住着还可以问问哪里好玩。 等到宗极大哥自己过来了,那也就该干嘛干嘛了。 聂广义并不是很想和梦心之再有什么交集。 虽然他一直信奉,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问题是,他在梦心之这儿,尴尬得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梦心之堪称他的过敏原,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离得远一点。 通常情况下,底下的三个房间,只会有一个被占用。 事务所的房间设计再怎么好,始终是不如自己的家。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不仅仅只在国内适用。 不能带家眷,不能养宠物,种种规定,总归没有家的自由。 聂广义回到事务所才知道,地下室的三个房间,都已经有人在睡觉了。 因为他比原定时间晚了一个星期才回来。 事务所的建筑师和设计助理们,各个都需要超工作量爆肝。 有些设计细节,如果是聂广义自己做或者把关,基本都会一次过。 换了一个人,多半都会被甲方爸爸追问个五六七八九遍。 不得不一遍一遍地爆肝修改。 爆肝爆的多了,自然也就不想回家了。 聂广义让助理去看看,有没有人是已经准备要起来了的。 助理直接说,如果有的话,他都想找个房间睡觉。 他在接机之前,连这个助理都连续爆肝了18个小时。 已经睡下的那几个,至少都有24个小时。 现在别说是去叫,就算是地震,只要房子不塌,也一定是不会醒的。 助理说完,打着哈欠,找人拼床去了。 说好的意大利人都不喜欢加班呢? “我还是去住酒店吧。”梦心之在助理走了之后说。 “我都答应你爸爸让你住我这儿了,现在让你去酒店,算几个意思?” “可事务所这里不是没有房间吗?” “你怎么知道事务所没有房间?”聂广义有点意外,因为他和助理说的是意大利语。 “我能听懂一点点特别基础的意大利语,结合现场的实际情况,猜也能猜到。” “你确定只懂一点点?”聂广义开始回忆自己刚刚和助理的对话。 有没有在这个过程里面,嫌弃姑娘非要跟过来? 有没有说别的不太合适的话? 想着想着,聂广义就放弃了。 再怎么不合适,有直接吐人家身上不合适吗? “对,我是观察你助理的各种肢体动作才看明白的。光听是听不懂的。”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助理?”聂广义有点小小的警惕。 “你自己和我爸爸说的,罗马的助理来接机。” “我有吗?” “有的。” 聂广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把记忆力给吐走了一大截。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扳回一城:“你听错了。我的助理没说没有房间。他说的是要找他的男朋友搞基。” “……” “因为我的助理要搞基,所以呢,这个楼层就不适合你居住。”聂广义指了指旁边:“你等会儿从这边电梯上去,到五楼。出了电梯,到右手边的第二个房间去。房间的密码是1010,你直接进去就行。” “五楼不是你的房间吗?” “五楼怎么可能是我的房间呢?你这意大利语的听力错的也太离谱了吧?五楼有三个房间,每个都有独立的卫浴,是我给员工们准备的休息室。” 聂广义的话,半真半假。 五楼的原始用途,确实是给爆肝的员工准备的。 聂广义是不太喜欢员工加班的,还专门为此弄了健身房和休息室。 奈何他底下的建筑师们,只喜欢在地下室躺平。 发展到后来,四楼和五楼就成了他的专属区域。 聂广义有轻微的洁癖,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 地下室的三个房间,都有阿姨专门收拾。 五楼从来都是聂广义自己处理的。 五楼的三个房间,一个是他的卧室,一个是他的书房,另外一个算是杂物间。 聂广义初到意大利,就是来的罗马。 当时是租了一个全新装修的空房子,里面所有的家具都是他自己挑选自己安装的。 弄这家事务所,聂广义不仅包办了建筑、园林,还设计了所有的家具。 他现在卧室和书房的家具,每一件都独一无二。 原来买的那些,卖了不值钱,丢了太可惜。 哪怕不是自己设计,也是他自己一件一件挑好了,再慢慢组装起来的。 聂广义专门腾了一个杂物间出来放。 说是杂物间,实际上床、沙发、柜子、台灯、地毯……五脏俱全。 很有家的味道,比大多数人租的房子都还要更有格调一些。 加上各种扫地机器人帮忙一起打扫。 即便聂广义一阵子不会回来,也一样是一尘不染。 助理已经“搞基”去了。 梦心之推了一大一小两件行李,外加一个背包,手上还拿着在飞机上就拿出来的素描画夹。 聂广义就给她指了一个方向,压根就没有送她上去的意思。 梦心之也不矫情,把背包往行李上一放,就推着自己的行李往电梯的方向走。 顺手把素描画夹也放到了行李上。 没走两步,素描画夹就直接滑了下来。 刚刚好好的那张画,就掉了一个角出来。 聂广义终于有了一个作为绅士的自觉。 过去帮梦心之把画夹给捡起来。 掉出来的那个角落上,有一个非常有特色的落款。 落款是一个根号(√ ̄),就是数学里面用来开平方的那个符号。 和数学不一样的是,梦心之的根号里面不是任何一个数字,而是画了一颗小小的爱心。 相当于把根号2里面的那个写着2的地方,换成了。 聂广义对这个落款表示好奇:“这是什么意思?” “开心的意思。”梦心之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 她带点自豪地解释:“这是爸爸帮我想的落款,别人开方我开心。” 第46章 泡就上钓 “原来这是开心的意思。”聂广义若有所思道。 “原来?”梦心之好奇追问,“聂先生以前也见过这样的落款。” “见过。” “什么时候?” “忘了。” “……” 聂广义帮梦心之把行李拿到了房间。 也没介绍一下房间里面的设施要怎么用。 连门都没有进,就直接转身走人了。 广义大少虽然傲娇,平日里也不是这么不绅士的男生。 主要是对着梦心之,他就一点底气都没有,甚至开始对绅士过敏。 聂广义觉得自己可能是中了这姑娘的邪,一见到就心烦气躁。 明明认识不久,前前后后总共才见过四次。 却和见了鬼似的,动不动就当着人家的面哭。 细数起来,过去十四年,在妈妈离世之后,他总共就哭过两回。 一回在万安桥底下,那一次不叫哭,最多也就算流眼泪。 飞机上的这一次,是真的一点理由也找不出来了,哪怕是风沙迷了眼。 先不说飞机上怎么会有风沙,就算有也不会让人情绪失控到他那种程度。 聂广义并不排斥和梦心之聊天,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喜欢的。 问题是,聊着聊着,总会出一些千奇百怪的状况。 在国内也就算了,现在是在意大利。 他在这儿,可是冉冉升起的建筑新星。 事务所的实习生们疯狂崇拜的对象。 动不动就拿奖上新闻的职业偶像。 在飞机上崩溃,除了要待两天的梦心之,其他人都不太可能有缘再见。 都是些老死不相往来的人,谁愿意尴尬谁尴尬。 他反正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关门——看着尴尬出家! 他如果在事务所里面崩溃,那就真有可能要成为第二天的行业新闻。 珍惜生命,远离梦心之。 …… 聂广义回房间洗了个澡。 神清气爽拿出手机,准备给罗马工作室的另外一个助理发消息。 让她陪梦心之在罗马玩两天。 两天之后,宗极就过来了。 到时候,他请宗极大哥吃个饭,算是先前天台那顿宵夜的回礼。 搞定之后,立刻开车去帕多瓦。 帕多瓦事务所有几件要紧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如果没有在飞机上遇到梦心之,他这会儿,已经在去往帕多瓦的高速公路上。 还没有来得及发消息出去,就看到手机上有八个未接电话。 全都是宗极打的。 他洗澡,对于男生来说,确实是有点久。 可再怎么久,也没有超过半个小时。 这位大哥是每隔三四分钟打一个? 还是打到电话断掉就自动重拨? 回拨的按键还没有按下去,聂广义的手机就又响了。 聂广义赶紧接起来:“怎么了,宗极大哥,是有什么急事吗?” “阿心说,不会用你家的花洒。”宗极有些急切地说。 “那是个恒温花洒,只要转到想要的温度,等待十五秒,出来的水,就一直是设置好的那个温度了。”聂广义淡淡地回答。 “我看过照片,我还和她说了一下,但是她怎么弄水都是冰的。”宗极着急地不行,“女孩子是不能用冰水洗澡的。” “有这样的说法吗?”聂广义疑惑道:“我见过很多在挪威的冰窟窿里面游泳的女孩子。” “你专门看女孩子在冰窟窿里面游泳?” “不是专门看的。是泡温泉,然后温泉边上有结了冰的湖。很多人都会跳到冰水里面过一过,再起来继续泡温泉。” “外国人的体质,和我们不一样。” “也不一定都是外国人啊,我看很多亚洲人,不分男女,都真热衷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极致的体验。” “那不行,我可从来没让阿心洗过冷水澡,哪怕是极光之意那里停电好几天,也都是烧水给姐妹俩洗澡的。” “宗极大哥,这会儿大晚上的,我的女助理也不在,我等明天助理来上班了,让助理进去教她。事务所这会儿还剩下的,都是大老爷们。去你闺女房间,也不方便。” “聂兄弟啊,我也是这么和她说的啊。我还说让她明天再洗。她说就算是冰水也得现在洗。阿心很少这么坚持的。” 宗极带点不解地喃喃自语道:“只不过是坐了一趟长途飞机,又不是碰了什么脏东西。最多睡醒了明天再换床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现在就去洗。” 【又不是碰了什么脏东西】…… 这句话,成功引起了聂广义的注意。 “宗极大哥,你和她说一声,就说我过五分钟过去帮她弄,你提醒她别穿睡衣一类的来开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阿心说,底下房间住了好多男的,她住的那一层,只有你和她两个人,中间还隔着一个书房,聂兄弟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宗极大哥,你真要担心成这样的话,是不太适合放你闺女出来留学的。”聂广义难得说了句大实话。 “可不就是嘛!”宗极大为赞同:“我准备出去之后好好劝劝阿心,要不然就别念算了。我不去陪读,我都吃不下饭!” …… 让梦心之住在五楼,是聂广义最为无奈的选择。 身为一个有轻度洁癖的人。 他非常不喜欢有人进入自己领地的感觉。 等梦心之走了,还得彻底清洁和消毒一遍。 除了洁癖,聂广义也不希望有人误会他对梦心之有什么特殊的想法,进而以为他又有了找女人的心思,进而的进而开始对他发动各种攻势。 讲真,他好不容易才立好了孤独终老的人设,可不能因为梦心之在这里待两天就垮掉。 找女人这么费时费力费钱的事情,哪有多做几套建筑全案来得实际? 没接到宗极的电话也就算了,总归再怎么忍,也只有两天的时间。 现在却是不行了。 聂广义当即决定。 明天等楼下的那几个睡醒了,让阿姨收拾收拾,让梦心之搬下去好了。 这小姑娘家家的,好好的恒温水龙头说自己不会用,大晚上的把他给折腾过去,要说对天才建筑师没有想法,聂广义都不信。 身为天才,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爱惜自己的羽毛。 不能再像刚来意大利的时候那么懵懂,那么好追。 随随便便就答应给人一个温暖的家,最后搞得比挪威的冬泳还要硬核。 咚咚咚。 聂广义敲门三下后退两步。 他都想好了,梦心之如果敢穿个睡衣给他开门,哪怕是卡通款的,他都立刻掉头走人。 叔叔不相信缘分。 更不是你想泡就上钓。 飘飘高估了开会一整天的自己。 先送上半章,还有半章明天起来再补哈。 你们要相信,小透明作者是不会放弃全勤奖的…… 哪怕她手握好几张请假条…… 第47章 真相大黑 梦心之很快就过来开门了。 像是专门等着。 又像是做梦都没有想到。 梦心之穿戴很整齐。 和刚下飞机的时候比,除了少一件外套,其他的一样没少。 最为不同的是,梦心之顶着满头的泡泡。 很显然,这位姑娘刚刚在洗头。 聂广义有些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能把洗头和洗澡这两件事情分开。 弯着腰洗头,腰不会累吗? 这满头的泡泡,也肯定是会把衣服给弄湿的吧? 聂某人就从来没干过只洗头不洗澡这样的事情。 某位在心里面想着,只要梦心之穿着睡衣出来开门,就掉头走人的傲娇人士,只许州官放火,穿了一套睡衣进了自家的杂物间。 楼上三个房间都有独立卫浴。 聂广义如果健完身上来,会选择在书房洗澡。 平日里准备要睡觉的时候,会选择在卧室洗澡。 唯独杂物间,是他从来都没有“光顾”过的。 这么些年过去了,长时间不用的恒温花洒竟然坏掉了。 聂广义折腾了好几个地方,也没有折腾好。 估计是恒温花洒里面的什么装置坏了,需要拆开来修看看。 聂广义是很喜欢干这样的事情的。 基于这份喜爱,他难得绅士了一回:“我去拿个工具箱,你等我拿回来了,就去我的书房洗澡。我今天不会去书房,你可以关了门慢慢洗,等你洗完回来,这边的恒温花洒应该就已经修好了。” 梦心之也没有顶着满头的泡泡客气。 直接去浴室拿了自己的衣服,跟着聂广义出来。 五楼的房间,门长得都一样,先前也没有说哪个是书房,她要不跟着,怕不小心到人家的房间里面去,这样就会有点尴尬。 聂广义修花洒,从拆开到重装,前前后后,只花了不到五分钟。 他拿着工具箱准备往外走。 临到门口,又想起来自己似乎留了一些东西在“杂物间”。 从租的房子搬到事务所,是整套家具包括里面的东西一起搬过来的。 柜子里,抽屉里,或许还留着一些他以前生活的痕迹。 聂广义倒是不担心会留下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再怎么说,他的洁癖也是与生俱来的。 绝对不存在断档的可能。 问题是有没有留下些涉及他隐私的资料。 如果有的话,他还是要好好保护一下自己的隐私的。 一个男的,还是个天才,长得还帅,平平安安长这么大,也是不容易。 聂广义先是打开衣柜看了看。 空的。 又打开床头柜看了看。 空的。 临走的时候,他顺手打开了书桌的抽屉,然后又迅速关上。 里面都是些没什么重要信息的草稿纸。 大概是太久没有用了,抽屉的导轨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 拉出来容易,推回去难。 如果就这么卡着,聂广义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觉得不自在。 平日里出了问题还可以慢慢处理。 这时候来这么一出,人姑娘洗澡回来还以为他有什么偷窥癖。 要么找东西,要么装东西。 聂广义用力推了推。 非但没把抽屉给推回去,还整个掉了下来。 里面的纸张也跟着落了一地。 还好,姑娘在洗澡,听不到这样的声响。 还好的还好,他刚刚过来,带着一整个工具箱。 一个连恒温花洒都能修的人,不可能搞不定两根小小的抽屉导轨。 聂广义把掉落的纸张收拾了一下。 这么多年了,因着他的洁癖,这些纸张上,连点灰都没有留下,看起来就和新的差不多。 唯独有一张,夹在中间泛了黄。 聂广义受不了这样的特立独行,把那张纸从中间抽了出来。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歪歪扭扭的落款。 非常有特色的根号底下画颗心。 和梦心之的“开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没有那么成熟,没有那么利落,没有…… 聂广义看着这张泛黄的纸发呆。 他终于想明白,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落款了。 十四年前,妈妈刚刚去世。 为了逃离聂教授的掌控,他入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申请了出国交换。 他当时的要求很简单。 不管什么国家,不管什么学校,只要能尽快走,他都愿意去交换。 实在不行他就退学不念了。 聂广义是顶着状元的光环进的同济建筑。 那个年代的状元,还是可以好好宣传的。 学校的老师对聂广义的需求自然也是格外的重视。 当时有个去法国做交换生的项目,是只开放给大二和大三的学生的。 刚入学没几天的聂广义,在破格的情况下,加入了这个项目,踏上了去往巴黎的交换。 虽然是和几位师兄师姐一起,聂广义却是唯一一个自己背着个小包就上飞机的。 那个时候,因为心里面装满了对聂教授的恨意,顺带着连同济的师兄师姐都一起讨厌上了。 从高中时期那个一呼百应的广义同学,自闭到连话都不愿意和同行的同学说一句。 一开始,几个同行的师兄师姐,还努力地和他沟通。 这几个人,多多少少也都听过聂广义是状元,知道他拿了好几个学科竞赛的金牌,先后三次入选国家集训队。 这里面的任何一项成就,都足以让他轻松进入清华和北大。 但是他统统都没有,义无反顾地到了同济念建筑。 有传闻说,这是因为他的爸爸是同济的教授,因为父亲的关系,才来的这个学校。 一个同行的师兄对这件事情表示好奇,直接问聂广义。 聂广义直接回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就仗着身高优势把人给逼到了墙角。 虽然没有动手,当时的眼神,绝对像是要把人给吃了。 从那以后,就再没有人,主动过来和聂广义搭话。 聂广义不知道自己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明明是交换生,却连学校都不想去。 唯一算的上安慰的,是可以近距离地欣赏【现代建筑的最后大师】给卢浮宫做的玻璃金字塔。 他几乎每天都去卢浮宫,并且因此在里面捡到了一幅很奇怪的画。 一幅不知所云的画。 比印象派还要印象。 比抽象派还要抽象。 第48章 开心小姐 《蒙娜丽莎》是一幅很小的画。 小小的镇馆之宝,人人去了卢浮宫都一定要去看的。 去了卢浮宫不去看看《蒙娜丽莎》,出来之后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去过卢浮宫。 这个情况,不仅仅出现在中国游客身上,全世界的游客都是一个样。 哪怕画再小,哪怕有围栏,哪怕离得再远,都一定会想着要去看一看。 不管看完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感想,看过这个事实本身,才是最重要的。 聂广义第一次进到卢浮宫,也概莫能外。 但仅仅是第一次。 身为一个立志成为建筑大师的少年,聂广义更关注的,是卢浮宫里面的建筑元素。 遇到梦心之的那一天。 聂广义在卢浮宫已经混迹了大半个月。 从广场上的路易十四雕像,到大厅中央音乐台的四根女像柱。 聂广义全都研究了一个彻底。 还和学过的西方建筑史里面的内容,一一进行了对应,寻找一件件作品之间的联系。 那一天,聂广义做了一个和游客们截然不同的选择。 去看了一幅绝大部分人去卢浮宫都一定会错过的画——委罗内塞的《迦拿的婚礼》。 这是一幅巨幅画作。 有将近十米那么长,宽度也达到了接近五米。 和小小的蒙娜丽莎不同,《迦拿的婚礼》,是卢浮宫收藏的最大幅油画,没有之一。 照理说,这样的一幅巨作,肯定不太容易被卢浮宫的参观者们错过。 事实却是,这幅画保持了卢浮宫被错过次数最多的记录。 这幅画的“命运多舛”,是可以直接归因于《蒙娜丽莎》的。 《迦拿的婚礼》被放在了油画界的全球第一网红《蒙娜丽莎》的对面。 排队看完《蒙娜丽莎》的人多半都急着去上厕所或者觅食。 游客们哪怕路过这幅巨作,也不会施舍一个眼神。 整个一个视而不见、目不斜视、心无旁骛…… 事实上,《迦拿的婚礼》这幅画本身的传奇程度,一点都不会比《蒙娜丽莎》低。 对于建筑专业的大一新生聂广义来说,他关注这幅画,并不是因为这幅画本身。 而是因为这幅画原本所在的地方——圣乔治•马焦雷教堂。 这座教堂建在威尼斯的一座小岛上,和圣马可广场隔水相望。 圣乔治•马焦雷教堂是建筑大师帕拉第奥的作品。 帕拉第奥是聂广义最为推崇的建筑大师。 这位大师生活在16世纪,他的建筑设计和相关著作的影响力,在他死后两百年,才真正达到了巅峰。 后世人把这种影响称为【帕拉第奥主义】。 帕拉第奥是一个历史上罕见的,拥有自己“主义”而不是“风格”的建筑大师。 圣乔治•马焦雷教堂,代表着帕拉第奥的最高建筑成就,是【帕拉第奥主义】最完美的诠释。 1563年,时年55岁的帕拉第奥开始重建圣乔治•马焦雷教堂。 重建是分批开始的,最先开始翻修的,是圣乔治•马焦雷教堂的食堂。 这一年,一个叫委罗内塞的意大利画家,创作了《迦拿的婚礼》,挂在了圣乔治•马焦雷教堂饭厅的里面。 委罗内塞是西方油画之父提香的学生。 和提香同为十六世纪意大利威尼斯画派三杰之一。 这幅画,画好以后,就好好地在圣乔治•马焦雷教堂的墙上挂着。 直到两个世纪以后,被拿破仑给盯上了。 拿破仑进攻意大利,直接用抢的——命人拆掉画框把画卷起来,用船运到法国,送进卢浮宫。 意大利人,对这件事情是表示愤慨的。 在拿破仑倒台之后的那次维也纳会议上。 许多国家都对被拿破仑在战争中掠夺走的艺术品进行了返还交涉。 《迦拿的婚礼》也在意大利人的返还交涉名录之中。 然而,对于归还《迦拿的婚礼》,卢浮宫博物馆当时的馆长,表示了极大的反对。 馆长的理由有很多。 首先,这幅画过于巨大,不便移动。 其次,这幅画状况不佳,不适合移动。 反正不管意大利人怎么说,这位馆长总能找到反击的理由。 《迦拿的婚礼》就这么硬生生地被留在了卢浮宫。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不难看出,这幅画在时任卢浮宫博物馆馆长心目中的地位。 或许是这幅画“来路不明”宣传多了会被要回去。 也或许是1911年《蒙娜丽莎》被盗事件的影响力太过巨大。 渐渐地,同在一个展厅的小小幅《蒙娜丽莎》的影响力,就掩盖住了大大幅《迦拿的婚礼》。 《迦拿的婚礼》也从馆长的挚爱,变成了卢浮宫最经常被忽视的画作。 聂广义倒是没有替这幅画感到惋惜。 真正让他惋惜的,是代表着帕拉第奥最高建筑成就的圣乔治•马焦雷教堂里面,竟然只能挂上《迦拿的婚礼》的复制品。 哪怕这个复制品再完美,不是原作、胜似原作。 哪怕去圣乔治•马焦雷教堂参观的人都一定不会错过这个复制品。 但可是,可但是,复制品就是复制品。 聂广义一直都是有自己的坚持的。 在他的人生信条里面,最没有办法接受的就是没有创意的复制和没有节操的抄袭。 哪怕有什么原因。 哪怕有再多的理由。 抄袭就是抄袭。 聂广义早就知道,见到梦心之,就和宣适忽然主动叫他广义哥哥似的,准没好事。 却没有想到,能糟糕成这样。 十四年之前,他捡到画作的“作者”——【开心小姐】,想必也是看完《蒙娜丽莎》就匆匆去觅食或者释放内存,才一溜烟错过了《迦拿的婚礼》,丢掉了最鬼畜的“作品”。 如果可以,聂广义希望自己那天根本就没有去卢浮宫。 他捡到的那幅画里面的内容实在是太抽象了。 哪怕是去极光之意工作室喝过咖啡的人再回过头去看。 一百个人里面就有一百个觉得毫无关系。 聂广义偏偏是第101个。 很莫名其妙地,他就是能在鬼畜之中,找到极光之意外观上的要素,仿佛这幅画面,就是印刻在他脑海里的。 这就有点伤。 聂广义很沮丧,程度堪比在飞机上哭一场。 …… 梦心之回来了。 带着刚刚沐浴完的清香。 聂广义不用转头都知道,姑娘用了他的沐浴露,那种感觉熟悉又陌生。 明明是同一款沐浴露,明明是同一种香氛,明明是很阳刚的白茶香调。 到了梦心之的身上,就幻化出完全不一样的香调。 冷调的白茶都碰撞出了橙花的优雅。 聂广义的记忆,有一瞬间的错乱。 他开始怀疑这一层楼还是不是自己的领地。 确认之后,他选择把这种味道,从脑海里面删除。 又不是什么应该记住的重要资料,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脑细胞? 梦心之一眼就看到了聂广义,和仍然“躺”在地上的抽屉。 随着距离的拉近,聂广义手上拿着的那幅“画”,也映入了梦心之的眼帘。 “这一张原来一直都没有丢吗?”梦心之走到聂广义的身后发问:“这是刚刚从我的画夹里面掉出来的吗?我在飞机上怎么一直都没有注意到。” “画夹?”聂广义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不太能理解,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洗澡怎么可以这么快。 这一天到晚的,从这个世界接收了多少脏东西? 别的不说,就说被他吐过的手,没半个小时能洗干净? 聂洁癖狠起来连自己都嫌弃。 梦心之凑近看了看,感叹道:“爸爸竟然一直在骗我。说什么极光之意的第一张画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梦心之给自己的第一幅“绘画作品”拍了个照,转手就发给了宗极,并附上一条语音:【趁我出国,偷偷摸摸把这幅画塞进我的画夹,是什么操作啊,我的爸爸。】 宗极直接回了个电话过来。 “阿心,你是在哪里找到【极光之源】的啊?” 因为早早就丢掉了,这幅鬼畜级别的“作品”,也早早就有了自己的名字。 “这不是爸爸趁我出国的时候放到我的画夹的吗?” “没有啊,阿心这次出去带了最早学画画时候的画夹吗?爸爸明明所有的夹子里面都找过,压根就没有找到啊。” “是吗?”梦心之也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总归是找到了不是丢掉了。 梦心之换了个话题:“爸爸怎么还不睡?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爸爸一想到阿心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就担心得睡不着觉。” “我这不都已经听你的,住到你觉得靠谱的兄弟家了吗?” “连个热水都没有准备,新兄弟的靠谱程度,也还是有待商榷的。” “爸爸,聂先生在我旁边呢。他找了另外一个房间给我洗澡,我现在已经全部搞定准备睡觉了。” “这就睡觉了吗?阿心晚饭吃了吗?” “在飞机上吃了的。” “飞机上那才几点啊。爸爸应该和你一起过去的,爸爸的两个行李箱里面都是吃的!” “爸爸!你不知道身为舞者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身材吗?” “跳舞是你的兴趣又不是专业,阿心这样的天赋,吃多少都一样不会有问题的。” “爸爸,你要和聂先生再聊两句吗?” “你刚刚是说他在你旁边是吧?”老父亲后知后觉道:“这大半夜的他在你旁边干什么?” “爸爸,意大利这才刚过晚饭的时间,我住的房间的一个抽屉坏了,聂先生正在帮忙修理。” “你房间怎么什么都是坏的?是不是住宿条件很差?阿心要不然还是去住酒店吧。” “没有的事,聂先生的房子很有设计感的,我回头拍点照片发给你。” “那怎么一会儿坏花洒,一会儿坏抽屉?” “可能是聂先生平时没什么招待人的需求吧。” “阿心啊,你不要先生先生的,叫得这么生分。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爸爸和聂兄弟一见如故,你嘴巴甜一点,多叫几声聂叔叔,说不定就会给你准备宵夜了。” “行,无论如何,我都会都让聂叔叔给我准备宵夜的。” 梦心之带点撒娇的口吻开始劝:“爸爸,你要乖乖听话,赶紧睡觉去,你再不回房间,妈妈肯定不同意你过两天又出来。” “阿心说的对!兰兰子知道我出来打电话的话,肯定是要生气的。那爸爸先挂了啊,你等会儿吃了什么,记得拍照发给爸爸。” “好的,爸爸晚安。” “阿心等会儿也早点睡,尽量不要吃药,实在睡不安稳你再吃。” “好的,我知道了爸爸。” “那爸爸挂了啊,你自己一个人在国外要小心。” “好的,爸爸。” …… 这通电话,听得聂广义的心里很是有些不是滋味。 他的心里面不断冒出一些略带酸味的想法: 【就你有爸爸?】 【信不信我现在给聂教授打个电话,说得比你还腻歪?】 酸归酸,聂广义还是先被眼前的情况给打败了。 现在的情况是,梦心之误以为,那幅极致鬼畜的印象派作品,是从她自己的画夹里面掉出来的。 他应该去纠正一下吗? 还是就让这样的误会,变成一个现实?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物归原主的一种表现形式,对吧…… 轻轻地,我捡起一张画。 悄悄地,我把画还回去。 就像从来都没有捡到过。 聂天才的傲娇基因,阻止了最合时宜的将错就错。 “这幅画不是从你的画夹里面掉出来的,我在卢浮宫捡到的。”聂广义选择毫无保留。 “你在卢浮宫捡到的?”梦心之震惊到合不拢嘴:“什么时候?” “十四年前,就掉在很靠近《蒙娜丽莎》的地方。” “啊?原来是这样啊!”梦心之感叹:“这样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是啊,一切都说得通了。 说什么天才设计师。 说什么获奖无数。 到头来,还不是一样有借鉴的嫌疑。 好嫌弃,就像洁癖遭遇了永远都去不掉的脏东西。 “我终于知道你刚刚为什么觉得见过我的落款了!并不是真的有人和我一样,在根号里面画颗心当成是落款。存在你记忆里的落款,就是我的这一个。” 梦心之兴奋到拍手称快:“我就说爸爸设计的【开心小姐】是独一无二的!” 聂广义自闭了。 那个符号真的叫【开心小姐】? 他先前不过是在心里面随便想了一下。 还有没有天理了? 为什么不叫【开心小妹】? 再不然【开根号小姐】也行啊! 这个伏笔的第一次出现,是说的梦心之八岁去的卢浮宫。 紧接着是聂广义和宣誓到极光之意工作室的第一天。 宗极拿梦心之画极光之意的演变史出来介绍。 后来因为聂教授的电话匆匆收场。 再往后,还有好多次细节的描写。 你们都没有发现!啦啦啦~ 第49章 实用文物 “看到这张画在出现在我这里,你只想到了落款?”聂广义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梦心之被问得一愣,恍然道:“当然,还要谢谢你帮我把这幅画保存到现在。” “还有呢?”聂广义更诧异了。 “还有?”梦心之实在想不出来。 “你不会觉得,你的这幅画,和我设计的概念建筑有某种程度上的联系吗?” “当然不会啊。” “啊?”聂广义反倒意外了起来:“为什么?” “这是我画的第一张图,那时候还小,首先是不会画画,然后是我自己都还不确定我梦里的现代建筑究竟长什么样。” “你自己都不确定?” “对,这栋建筑在我的梦里,是一个从模糊到清晰的过程。”梦心之解释:“你要是捡到后面的,我倒是还要想想了。”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对啊。这种小孩子的涂鸦,谁能看明白是什么啊?我爸我妈看了几年都看不明白。” “那如果我说我能看明白呢?” “那只能说明你脑子里的极光之意比我还清晰,你捡到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有了原始设计了?我会不会是看了你的设计,才会在梦里出现那样的一栋建筑。” 梦心之也想要找到梦的源头。 聂广义再一次心生感叹——【这个姑娘说话怎么总是让人浑身舒畅呢?】 话题到了这儿,再一次进入到了无解的循环。 姑娘不在意,聂广义自己却是没有办法就这么心安理得。 【我应该和姑娘说点什么?】 【我能为姑娘做点什么?】 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广义大少的心理,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 “大头小的时候经常去长桥村。” 聂教授和聂广义在电话里面聊道:“爸爸反而是没去过的。” “你为什么不去呢?是聂爷爷和聂奶奶不让吗?” “不是的,是你邱爷爷和邱奶奶不让。你聂爷爷和聂奶奶还在的时候,他们是不认我这个小儿子的。但他们不是真的觉得爸爸不祥,就是,你知道爸爸的意思吧……” “略懂。” “我儿子说略懂,那就是一般人考一百零一分的概念了。” “满分是多少来着?”聂广义追问了一句。 “满分一百。” “那还行,算聂教授对你儿子还有一个比较基本的认知。”聂广义换了个话题:“聂教授要不要和你儿子讲讲万安桥?省得等我有时间回去了,都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着手。” 万安桥原本是横亘在父子俩心里面的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如今却成了最好的沟通桥梁。 在不知不觉中,聂广义的整个气场都发生了变化。 对梦心之,对聂教授,甚至是对事务所的每一个员工。 “你想听什么?申遗还是技艺?”聂天勤问。 “我都想听一听,我这会儿左右也没事,员工们都还在睡大觉。” “在公司睡吗?” “对,有专门给他们睡觉的地方。” “那你这是资本家行径啊!” “聂天勤教授,您这说的什么话,他们睡觉的地方比我自己住的还好呢?” “是吗?那我没看过也没有发言权啊。”聂天勤有心想要过来。 和儿子之间,十四年的陪伴缺失,对于聂天勤这样一个生于1952年的古稀老人来说,绝对算得上是无法弥补的遗憾。 老来得子,谁家不是宠着惯着? 他却偏偏亲手把儿子给逼走了,还是以直接摧毁儿子梦想的方式。 聂天勤已经退休很多年了。 因为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后继无人,又因为太闲下来实在太孤单了,才会接受学校的返聘,一直工作到现在。 他早就已经想明白了。 只要能够取得聂广义的谅解,从今往后,儿子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他以前特别特别在意名声,不希望自己的学术履历,有任何一丁点的瑕疵。 哪怕别人不觉得,他都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这一点,倒是完完全全遗传给了聂广义。 此一时彼一时。 聂天勤在篡改完儿子的志愿之后就后悔了。 到现在,整整十四年。 他每天都在为自己当时的行为感到后悔。 他想要马上出来陪聂广义,想要尽可能地补偿。 没想到儿子会反过来说要回去陪他。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情,让聂天勤每天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总觉得必须要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心里面悬着的那块石头才能落地。 儿子大概也是感觉到了,才会一打电话,就刻意和他提起万安桥。 “你这会儿出来也不方便。”聂广义再次拒绝。 “方便的,爸爸签证都办好了很多年了,过期就去续,我都续了好几回了。” “现在这会儿要出来,机票都不好买,你就别折腾了,等我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我马上就回去。” 聂广义怕聂教授一再坚持,干脆把话题切了回去:“你先和我讲讲,万安桥当初为什么要打包申遗吧。” “这件事情,要从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首批《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开始说起。” “嗯,聂教授慢慢讲。”聂广义站了起来,说道:“我去打杯咖啡,坐着慢慢听聂教授讲课。” “当时有很多地方,都想为这项技艺申遗。” “两省七县是吧?”聂广义问。 “大头一直都有关注?” “没有,我就是那天看万安桥坍塌新闻,好像有提到过一句。” “那大头知道是哪七个县吗?”除了不会叫学生【大头】,聂教授上课的时候,就是这么互动的。 “新闻里面没有说那么详细,就说闽北和浙南。” “嗯,闽北有宁德的寿宁县、屏南县、周宁县,和南平的政和县,浙南有温州的泰顺县和丽水的庆元县以及景宁县。” “没有一个地方特别突出,所以才要报团申遗,是不是?”聂广义又问。 “不尽然。万安桥2006年就已经被列入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了,打包是为了让更多的木拱廊桥得到保护。” “是这样啊……”聂广义喝了一口咖啡,算是一个会和老师积极互动的好学生。 “你小时候经常走在这些木拱桥上,所以可能不会有什么感觉,实际上,以【编梁】或者说【编木】结构营造的木拱廊桥,除了闽浙一带,放眼全国,甚至全世界,都已经没有了。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什么呢?” “近半个世纪以来,公路逐渐代替了木拱廊桥。即便是在闽北和浙南,在那个时候,也没有能建造编梁结构木拱桥的木匠了。” “可是,聂教授,这种每隔五十或者一百年就要毁坏一次的文物,真的有必要一直保护下去吗?假如我现在回去,学以致用,把万安桥给重建好了,这还算是文物吗?” “当然算啊。” “可是整座桥都坍塌烧毁了,所有的木头都要找新的。” “桥墩还在啊!” “那不也是挂羊头卖狗肉吗?” “这怎么会是挂羊头卖狗肉呢?大头!” “别激动啊,聂教授,这不是在和你探讨吗?” “行,那我们就好好探讨探讨。”聂天勤也坐了下来。 “就说这万安桥吧,在这之前已经重建了三次对吧,每一次都是彻底焚毁再建的,对吧?”聂广义问。 “没错。” “那么好了,我小时候看到的那座桥,顶多也就是1932年的产物,对吧?这就算能称为文物,那是崭新新的文物。可是再往前呢?” “再往前什么?”聂天勤问。 “你能确定,万安桥从一开始就是用编木结构造的吗?如果不是的话,我们又为什么非要传承这一项技艺呢?” “所以,大头还是不想回来?”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如果要重建,为什么不干脆复原一下《清明上河图》里面的虹桥呢?那个算得上是用绘画技艺,为后世留下近似于照片的史料,对吧?” 聂广义多少有点中了《清明上河图》的毒。 从画中的美食开始,再到画中的建筑。 “大头,并不是只有华丽的建筑才应该成为我们保护的对象。” 聂教授开始讲课: “虹桥是《清明上河图》的标志性建筑,虹桥周边的区域,放到现代来说的话,就是中央CBD。” “北宋实行强干弱枝政策,京城汴梁,算得上是有些臃肿的城市。” “《宋史》里面有记载,【东京有汴渠之漕,岁致江、淮米数百万斛,禁卫数十万人仰给于此,帑藏重兵皆在焉】。” “庞大的军队,激增的人口,还有怀揣汴京梦的小商小贩,对这个城市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需要极致的漕运体系,才能维持京城的粮食供应。” “虹桥建那么大的一个拱,是为了方便大型漕运船只通过。” “这一点,在《清明上河图》里面也有着很明显的体现。” “那艘来不及放下桅杆,看起来即将撞上虹桥的船,就是最好的佐证。” “北宋的桥梁也是一个演变的过程。” “《续资治通鉴长编》里面说,大中祥符五年,也就是1012年,【请于京城东纽笮维舟以易汴桥】。” “大头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吗?”聂教授开始提问当下唯一的学生。 “大中祥符五年,也就是宋太祖赵匡胤的弟弟宋太宗赵炅的第三个儿子宋真宗赵恒即位的第五年。” 聂广义答非所问。 聂教授在教课方面从来都是最认真的:“我问的是【请于京城东纽笮维舟以易汴桥】。” “你让我想一想啊。”聂广义带点抱怨地说:“这都多少年了,也不让我蒙混过关一回。” “行,那爸爸接着讲。”聂天勤妥协。 “不用!”聂天才向来在学习上是不甘示弱的:“那句话说的事是,宋真宗那个时候,掌管京城内外修缮事务的八作司想了一个法子,把两条小船连在一起,在上面铺上木板当做浮桥,平日里人和车就靠浮桥通行,等漕船一到,就把连接两艘浮桥船的绳索拆了,把船移开,让出水道,让漕船通行。” “大头解释的比我的教案还详细!”聂教授感叹:“你要是来上课,一定是最好的学生。” 说到这儿,聂天勤就卡顿了。 聂广义为什么没在同济上过他的一节课,原因他们心里都清楚。 “那必须啊!”聂广义适时化解了这种无声的尴尬:“我还不得给你的那些学生们留点空间吗?我就算去上了你的课拿第一,人家也会觉得是黑幕,你说是不是啊,聂教授。” “这倒也是。”聂天勤释然道:“那爸爸接着和你讲!” “浮桥的这个想法,是非常前卫,也充满智慧的,在宋真宗那个时期,也确实是比较实用的。” “但这种实用并没有坚持多久。” “随着北宋经济的发展,这种浮桥的弊端也就显现出来了。” “如果优先让人通行,漕船就要排队,当然在这种水路被浮桥封死的情况下,小船也需要排队。” “如果优先让船通行,那又相当于根本就没有桥。” “浮桥很快就不能给人们提供出行便利了。” “于是就有了建一座人在上面走,船在下面过的大拱桥的需求。” “当时所有的人力物力都是向汴京倾斜的。” “汴梁城的能工巧匠造出什么样的桥,都不算稀奇。” “《东京梦华录》里面说,汴河【自东水门外七里,至西水门外,河上有桥十三】。” “汴河上一共有十三座桥,唯有虹桥蔚为壮观。” “你仔细看的话,在《清明上河图》里面,就能发现四座桥的。” “除了虹桥其他都不是那么大型的桥梁。” “由此可见,实用仍然是那个时代造桥的主旋律。” “《清明上河图》里面的虹桥,可以说是当时集全国能工巧匠之力制造的。” “那么万安桥呢?” “首先它建在深山老林里面,不需要通行漕船,没有做大拱的实际意义。” “其次,它跨度一点都不比虹桥短。” “汴京城是什么样的地位?长桥村是什么样的地理位置?” “试想一下。” “在最艰险的环境里面,用最有限的成本,创造出最为实用的桥梁。” “难度是不是比在汴河上建虹桥要大?” “这是不是才是古人生活智慧的结晶?” “这算不算当时建筑学上的奇迹?” “这难道一点都不值得保护?” 光棍节快乐啊,小伙伴们~ 第50章 远之则怨 “值值值!聂教授你上课就好好上课,这么激动干什么?”聂广义放下了手中的咖啡,刚刚好赶在凉掉之前,喝完了最后一口。 “大头,爸爸不是激动,是这么多年了,如果这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那爸爸的后悔,只会与日俱增,你知道,爸爸……”聂天勤有点说不下去了。 “都过去了……” “大头,爸爸还欠你一句当面的对不起。” “又来!你就这么想来意大利吗?”聂广义虽然是在反问,语气上却是有些妥协了,他出声发问:“你这学期课都上完了?” “现在还是暑假啊,大头!” “那行吧,你想来就来吧。你看你能买到什么时候的票。”聂广义顿了顿:“最好稍微等两天,我这两天要招待个朋友。”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女的。” “女的啊?女的好!”聂天勤很高兴。 他这会儿不是博导、不是教授,只是一个带点八卦心理的老父亲。 “女的怎么就好了?你不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吗?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聂广义才不要和女人有什么瓜葛。 “是爸爸没有做好榜样。”聂天勤有些欲言又止。 这个话题不能深入探讨。 一旦深入了,就会有一些越不过的问题。 聂广义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如果妈妈还活着,他现在肯定会和聂教授一起吐槽。 从小时候被虎妈支配的恐惧,再到慢慢长大…… 妈妈都没有看到他成年…… 聂教授其实也没有…… 亲情往往是最难用言语来描述的情感。 距离会让大多数的爱情变得淡薄,却能在一定程度上加深对亲情的理解。 聂广义想,十四年的情感断代,如果他这会儿是在国内的,或许还会有很多犹豫。 有很多话说不出口。 隔着这么老远,反而觉得说什么,都很正常。 聂天勤说他没有做好榜样。 这件事情是毋庸置疑的。 聂爸爸聂妈妈的婚姻,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聂爸爸实际上和现在的他差不多,是一个独身主义者。 【不祥之人】的标签,是让聂天勤产生这个想法最根本的原因。 聂天勤被送走的时候只有三岁。 邱爷爷和邱奶奶把他送人的时候说,这么小的孩子,还不记事,长大了只会认养父养母。 但聂天勤其实是有感知也是有记忆的。 并且,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领养的。 聂爷爷和聂奶奶没有刻意说,也没有刻意隐瞒。 聂天勤的内心是非常没有安全感的。 他总会在睡梦中惊醒。 他渴望认同,害怕出错。 哪怕他一路顺遂,从博士到留校,从留校到博导。 他的心里总还是缺了那么一块。 在那个大家都很早结婚的时代,聂天勤硬生生地等到了三十八岁才结婚。 让他愿意走进婚姻殿堂的,不是爱情,而是聂爷爷聂奶奶下了死命令,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抱个孙子。 聂天勤是孝顺的。 他对婚姻的抗拒,是他觉得自己有问题。 他除了不想结婚,对聂爷爷和聂奶奶几乎是百依百顺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聂爷爷和聂奶奶相继得了绝症。 聂天勤的天平也发生了偏移。 聂妈妈,刚好在这个时候,走进了他的生活。 聂妈妈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虎妈到处都有,也不多她这一个。 问题在于,她对聂天勤的期待,超过了聂天勤能给的。 结婚没两个月她就怀孕了。 聂爷爷和聂奶奶当时都还在世。 他们虽然不是聂天勤的亲生父母,却给了他最好的培养,还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他。 弥留之际,二老还让聂天勤回长桥村看看。 聂妈妈在那个时候,还是一个非常温和,非常识大体的人。 她挺着孕肚,和聂天勤一起回了长桥村。 带去了很多东西。 夫妻俩的分歧,是从聂天勤决定无条件支持所有邱家的孙辈,一路念到大学毕业(只要能考上)开始的。 聂天勤的决定又让聂妈妈觉得,他根本就没有把心放到自己的家。 事情就这么一步一步发展。 聂妈妈也因此得了产后抑郁。 但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关于各种各样抑郁症的说法。 总之,聂妈妈从坐月子开始,就性情大变,歇斯底里。 她后来几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聂广义的身上。 这样的妈妈,通常是很难从抑郁里面走出来的。 聂妈妈比较幸运,因为她生了一个天才出来。 从小就在很方面表现得极为优异。 不管她有什么样的期待,聂广义总能超出她的期待。 渐渐地,聂妈妈也有了自己的兴趣爱好——赚钱。 聂妈妈比聂爸爸小了整整一轮。 当时结婚,很多人都觉得她是冲着聂家的钱和房子。 聂妈妈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 她的服装面料生意做得相当成功。 那时候还没有那么多的奢侈品牌男装进入中国。 国内的西服从面料开始,就有些落后。 聂妈妈引进的很多面料,都是从来没有进入过国内西服市场的。 国内的很多西服大牌,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崛起的。 质量和版型都过关的,价格一点都不便宜。 聂广义对着装的一丝不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源自于聂妈妈打小就有的“苛求”。 回过头来想想,他受妈妈的影响也是很大的。 不管是对着装的注重,还是生活上的洁癖,不得不说,都得自聂妈妈的真传。 生活在一个有洁癖、收纳癖、并且把儿子的成绩当成自己炫耀资本的妈妈底下,是一件超级有压力的事情。 好在,他还有一个从小就什么事情都和他有商有量的爸爸。 算起来,聂广义是用远超同龄人的智商,为自己争取了一个相对没有那么压抑的童年。 他都已经是全年级断层第一,并且各种业余爱好,上到书法围棋,下到钢琴马林巴,全都是去到哪儿就赢到哪儿的“开挂”。 聂妈妈也确实没有什么可以鸡蛋里面挑骨头的。 更不能用会占用学习时间的理由,不让他寒暑假出去玩。 想起妈妈,聂广义并没有太多美好回忆。 正因为没有,才会在妈妈去世之后感到自责。 如果他什么都听妈妈的,如果他没有做那些木拱桥的模型。 他或许去了清华,妈妈也或许还在为他骄傲。 状态不佳,先发半章,后面的剧情,容我先想一想。 第51章 虚构真实 因为都要用最快的时间到达罗马,聂天勤和宗极虽然各自中转了好几次,出发的城市也不一样,最后一段航程竟然都是从比利时的布鲁塞尔机场飞往罗马的菲乌米奇诺机场。 一开始,聂教授发的到达时间是个大概,聂广义也没有注意。 等到确认了航班,才发现父亲和兄弟竟然是同一个航班的。 聂广义也是有些无奈。 明明和聂教授说好了,晚几天再来。 他的老父亲却是一刻都不想等待。 这都十几年了,有必要急着一两天吗? 这是急着来见他,还是有什么事情想八卦? 行径可疑! 一个是自己的兄弟,一个是自己的父亲。 聂广义不确定宗极的外语沟通能力怎么样,却知道聂教授的英语和德语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同济有德国渊源,老同济人有很多德语都强。 德语加英语,在比利时机场,绰绰有余。 聂广义把宗极最后航程的登机牌发给了聂教授,附言:【我兄弟和你同一个航班,不知道上了飞机之后会不会有沟通问题,如果有的话,麻烦聂教授到时候关照一下。】 聂教授回复:【没问题,交给爸爸了。】 聂广义没有把宗极的联系方式给聂天勤。 聂教授也没有问儿子要。 按照聂广义的理解。 正常人在机场,肯定都不存在找不到转机航班的可能。 地勤也会直接提醒。 他特地说了一声,是不希望接机的时候,一个到了,另外一个还要老半天。 广义大少极少干亲自接机的事情。 如果这样的事情都要他自己做的话,那他招那么多助理,就纯属浪费了。 聂广义这两天都在爆肝。 如果只有宗极,他多半只会安排会中文的助理过来。 聂教授要是常来,能见到的,肯定也是助理接机。 天才建筑师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回来之后,聂广义总共只睡了四个小时。 如果不是他精力旺盛,和他的智商一样远胜于一般人。 他也同样没有可能亲自接机。 再怎么说,这一次的相聚,对于父子俩长达十四年的隔阂,都一定是有着不一样的意义的。 聂天勤有点误会了聂广义的意思。 也或者,他并没有误会,只是因为是儿子交代的,就特别上心。 他直接找了布鲁塞尔机场的地勤,还没有上飞机,就把自己和宗极的座位安排在了一起。 儿子的兄弟嘛,肯定知道很多儿子的事情。 想要拉近和儿子的关系,怎么着都应该先从儿子的兄弟入手。 聂天勤:“广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我说,让我关照一下他的兄弟,想来你们两个的关系,一定很不一样。” 宗极有点尴尬。 虽是一见如故,严格算起来,他和聂广义其实一点都不熟。 可这个时候又不能直接这么回。 宗极的犹豫看在聂天勤的眼里,就有了完全不一样的解读。 聂天勤伸出手:“怪我,怪我,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聂广义的父亲。” 宗极赶紧把手接过来握了握:“你好聂叔。” 四十六岁的宗极喊七十岁的聂教授叔,再加上又是兄弟的父亲,这到了哪儿都是最正确的称呼方式。 最后两个小时的航程,原本毫无交集的聂天勤和宗极,就这么坐到了一起开始聊天。 聂天勤率先释放自己心里最大的好奇:“广义和我说,他这几天在招待一个朋友,希望我晚点过来,还特地说了是个女的。你知道那个女的是谁吗?” 宗极原本挂满了笑容的脸上,顿时整个都僵掉了。 “女的?多大呀?”宗极的脸色已经完全算不上好看。 没有发怒是因为聂天勤是长辈。 没有愤然离开,是飞机上的空间不允许。 “多大呀?”聂天勤想了想:“应该和他差不多,或者比他再大一点,我儿子,从小就喜欢比他成熟一点的。” “是这样啊……”宗极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稍微放下来了一点。 “你不知道吗?”聂天勤的心情有点复杂。 他希望宗极知道,这样他就可以事先收集更多的信息。 他又希望宗极不知道,这样说明儿子和他的关系,已经变得比兄弟还要亲密。 “不知道啊。”宗极回答:“他上礼拜在我那儿吃宵夜,还说自己是独身主义者。” “你们上礼拜见面了啊?”聂天勤又问。 “对,不止一次,还有另外一个也是从意大利回来的。” “宣适!” 聂天勤没来由的高兴。 这么多年了,他好像也没有和儿子生疏到他自己想象中的那种程度。 不管大头的兄弟说什么,他似乎都能接上。 “对,就是宣适。”宗极接话。 “那是他从高二开始,最要好的兄弟。” “那我倒还真是不知道呢。”宗极也解释了一下:“宣适的女朋友在我那儿开了个做咖啡的工作室,他们两个回来看看。” 既然,聂兄弟都让自己的父亲帮忙照顾他这个兄弟了,他也不能显得太生分。 哪怕并没有见过几面,也得尽量显得熟络一点。 “我儿子和你说自己是独身主义者?他怎么好的不遗传,专门遗传这种呢?”聂天勤又心情复杂地高兴了。 “聂叔年轻的时候也是万花丛中过?”宗极显得有些佩服。 “万花丛中过?没有啊!”聂天勤意外道:“你的意思是,广义现在有很多女朋友?” “我想想啊,他那天说的是什么来着……”宗极稍作回忆:“【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决定再也不要任何一段稳定的男女关系】,他还问我四处留情香不香。我倒是想说香呢,奈何如今是个什么都听老婆大人的妻管严。” 宗极说了这么一大段,最自豪的,莫过于说【妻管严】这三个字的时候。 同样是妻管严,有些人是敢怒不敢言。 有些人是服服帖帖,自己知道有多甜。 聂天勤整个人都不好了:“你的意思是,大头打着独身主义的旗号,到处祸害小姑娘?!” 聂天勤一激动,都忘记了儿子已经是个大人物了,不能再在外人面前叫小名了。 “男人嘛,风流一点在所难免!那些什么都没有的人,都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何况是聂兄弟这种功成名就又早早就离了婚的。” “你说什么?广义离过婚?!” “啊?他没有吗?我是从宣适的女朋友写的故事里面看到的……他前妻叫什么来的,哦,对,廖思佳。”宗极也被整不会了:“难道《大国子民》的故事是虚构的?” 传送门↓↓↓ 第52章 住酒店吧 “那或许是我理解错了吧……”宗极赶紧想办法找补。 他一直当那个故事是真的。 可坐在他旁边的这个人,是聂广义的父亲。 父亲怎么可能不知道儿子离没离婚? 还是说,离了婚故意瞒着父亲,回头还要各种装和睦? 聂兄弟看起来也不是一个喜欢装的人啊。 再认真一想,这个原因也站不住脚。 宗极是很有阅历的人,他可以从聂天勤的反应里面,感觉到他对廖思佳这个名字,也是毫无反应的。 难不成,连结婚对象都没有和父亲说过? 这两父子的关系,要真这么差的话,也没有拜托照顾一说了吧? 宗极认真回忆了一下,在去长桥村之前,聂广义好像确实有态度恶劣地挂过他爸爸的电话…… 宗极很想按下一个暂停键,先找广义兄弟问问清楚。 “你刚说宣适的女朋友写了个故事对吧?”聂天勤没有给宗极按键的时间:“是写在哪儿的故事啊?大家都能看吗?” “是我小女儿想出来的点子,说我们一楼的工作室,不对外出租,只凭故事入驻。我当时也没想到真的会收到故事。” 事已至此,宗极也没有找补的好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但故事就是故事,肯定没办法当真的。” “那个故事写在哪儿?”聂天勤追问。 “是直接发我邮箱的。”宗极再次强调:“本来就说了是个故事,令郎要是没有过婚史的话,说明小程诺的故事,虚构的内容比真实的要多。” “你有下载那封邮件吗?我能看看吗?” “没有啊……这会儿在飞机上,我连邮箱都开不开。” 宗极闭上了眼睛。 没有什么比长途飞行,屡次转机需要补觉和倒时差,更适合拿来做借口的了。 好在,最后的这段航程,只有两个小时。 稍微眯一会儿,也就到了。 …… “聂教授,欢迎你来到罗马。”聂广义抱了一束巨大的玫瑰花过来接机。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聂天勤是聂广义的父亲,宗极大概会误会这两个人的关系。 儿子给父亲接机,抱这么大一束玫瑰,还是红颜色的,这应该也算是活久见系列吧。 在这一点上,聂天勤和宗极有着惊人的共识:“你这是借花献佛吧?准备回去了送给你这两天接待的女孩的吧?” 聂天勤故意把重点放在了【女孩】这两个字上。 “怎么可能呢?”聂广义指了指梦心之:“我如果想送她花,我干嘛还要从车上把花给抱下来?” 聂天勤看了一眼挽着宗极的梦心之,选择回切话题:“哪有送爸爸红玫瑰的?” “我本来想拉个横幅。后来觉得有点傻。我去花店问店员了,什么花代表最热烈的欢迎,人家和我推荐的这一束。” 聂广义和聂教授对话的这个当口,宗极直接元神出窍了。 他没办法接受,聂广义刚刚嘴里的那个【她】指的是他的大女儿。 什么情况?聂兄弟不是喜欢大龄熟女吗? 这两天在接待的不是年纪和他差不多甚至更大的女生吗? “阿心,聂兄弟这两天,一共接待了几个朋友啊?” 梦心之回答:“两个。” 宗极拍了拍胸脯,把差点从胸腔里面跳出来的心脏,给拍了回去。 “他爸爸如果也算的话,那就是三个。”梦心之做了个补充。 “所以这两天还有个大姐姐是不是?怎么样,好看吗?”宗极放松下来,就想起了聂广义的那句【四处留情不香吗?】 同为男人,宗极并不介意自己有个风流一些的兄弟。 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虽然他的广义兄弟和少年已经沾不上边了。 但男人至死都是少年啊! “没有啊,就我,你,然后他爸爸,三个人啊,再多他那一层肯定住不下。” “所以,他和他爸爸说,这两天在招待一个朋友,还是女的,说的就是你?”宗极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爸爸,你这是怎么了?不是你和我说,必须要去你兄弟的事务所住,你才能安心的吗?” 宗极如遭雷劈:“阿心啊,你和爸爸回国吧!” “回国?”梦心之意外:“爸爸,你不是特地过来陪我去学校报到的吗?” “不行,不行,你一个人在国外爸爸不放心。” “爸爸,我也舍不得离家这么远的……”梦心之反过来安慰宗极:“我就在UCL待一年,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现在不是UCL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是这个地方太乱了!太乱了!” “爸爸是说罗马的治安吗?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啊。而且,聂先生说他明天就去帕多瓦了。如果我们还是决定要去佛罗伦萨的话,他可以开车带我们过去。” “不行不行不行!”宗极拒绝得异常坚定,“你为什么忽然这么想和聂兄弟一起去?” 宗极的反应有点大,弄得梦心之有一瞬间的愣神。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也对哦,只有到了国外,爸爸才是阿心一个人的。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先来一场只有阿心和爸爸两个人的欧洲博物馆观光。” “先来一场?”宗极总觉得哪里不对,“那然后呢?” “然后。等爸爸回国了我就在伦敦好好学习呗。” “你确定不会有空没空就跑来意大利的,对不对?阿心!”宗极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他闺女要是被他兄弟这样的老老司机缠上了…… “爸爸,你这是怎么了?我还来不来意大利,取决于我们这次有没有把我想去的博物馆都参观完啊。” “只要这次都参观了,你接下来一年都不会再来意大利了,对不对?” “这好像不是重点吧,爸爸?你该不会是希望我经常过来这边麻烦聂先生吧?”梦心之说:“这样可不行的,人家这里是事务所,又不是酒店。平日里都是加班的员工才住这里,我在这儿怪怪的。” “阿心也觉得怪怪的是吧?” “肯定啊,刚一上车,聂先生就让我别坐副驾驶,说害怕因为我的一连几天出现,让人误会他有心要找稳定的对象。” “他真这么说?” “是啊。”梦心之撇了撇嘴,“爸爸,你既然都过来了,要不然,我们今天就去住酒店吧?” 还是先半章啊…… 第53章 善解人意 “他真这么说?”宗极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大女儿的魅力有多大,他这个做爸爸的,最是清楚不过。 正常的适龄男子,见了阿心都会惊为天人,自认为比较有条件的那些,时不时就会做出些讨好或者追求的举动。 搞明白聂广义招待的【一个朋友,女的】是自家闺女的时候,宗极差点就失去理智,上来就是一拳了。 现在的老男人坏得很,动不动就打比自己小十岁的女生的主意。 简直可恶。 然而,根据自家闺女近似于被嫌弃的描述,原来还暗搓搓揪心的宗极,发现竟然是自己先入为主,有些狭隘且没见过世面了。 他的聂兄弟是真的没把他家大闺女当成是同辈的人在看,甚至没当成是一个需要呵护的漂亮女生……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他的广义兄弟,就是这么的特立独行。 宗极是故意拉开了一些距离找梦心之先把事情给问清楚,这会儿赶紧快步跟上,走到了聂广义的旁边。 “你们要先回去休息一下,还是直接去吃饭?”聂广义询问刚下飞机的两个人。 一分钟前还满心后怕的宗极——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立马带着闺女去住酒店的好爸爸,非常随和地来了一句:“我都行,看聂叔怎么方便。” 宗极妥协了,带着满心的歉意。 他的兄弟或许在对待女性的态度上有问题,但那是兄弟的私事,只要不牵扯到自家闺女,他就不应该带着有色眼镜。 哪个功成名就的天才,没点自己的小个性? 就比如…… 算了,还是不要比如了。 当务之急,是好好想想要怎么弥补。 宗极把聂广义往旁边拉了拉,快速“交代”了自己在飞机上说漏嘴的情况。 首先得搞清楚,聂兄弟是不是真的有过婚史。 然后还得统一“对外”的口径。 实在不行,看看能不能让程诺把那个故事改一改再发过来,这样也好对老人家有个交代。 “没关系的,宗极大哥,这些事情,我爸虽然不知道,但他迟早都会知道的。我也没打算瞒着他,就是一时半会儿也还没有机会和他说。” “聂兄弟啊,你是说你离婚你爸爸不知道,还是连结婚都不知道啊?” 在宗极的观念里面,不管聂广义自己在乎在乎,他该找补的还是要找补。 总不能这么重大的事情,是从他这个外人嘴里给出的确切消息。 “当然是都不知道啊,就我这种随随便便结婚,又随随便便离婚的,我爸他能知道个什么呢?”聂广义满不在乎地回应。 “这我就要说说你了,你处朋友草率一点还没事,结婚怎么也能当儿戏呢?” “这事儿,我也说不好算不算儿戏了。我虽然结婚的决定做的比较快,但也没有想过后面是会那样的……”聂广义免不了也有一些感叹。 宗极转头看了看,虽然听不见具体内容,却能看得出来梦心之和聂教授聊得很投缘,也就放下心来。 身为大哥,宗极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稍微给予一点正向的婚姻引导。 在聂广义清醒的时候,和他好好聊一聊。 “决定做的比较快,是有多快?”宗极问聂广义。 “从认识到结婚,两个月零十天。”聂广义记得有点清楚。 “也是闪婚啊?”宗极道:“两个月零十天,也还好啊。” “宗极大哥,你怎么一句话用了两个也?”聂广义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我和阿心的妈妈,是认识了不到两个月就结婚的。”宗极一脸得意:“还是阿心撮合的我们。” “啊?这要怎么撮合?”聂广义并不知道看起来超级和美的一家人,其实是重组家庭。 宗极有专门介绍过,梦心之是跟妈妈姓,聂广义一直觉得,这挺正常的。 “阿心六岁,第一次见到我,就问我,能不能做她的爸爸。” “六岁的小女孩,见一面就让你做她爸爸,你不会觉得有点变态吗……” 说完,清醒状态的聂广义意识到了什么,出声补救:“我不是说人变态啊,我是说这件事情,本身比较变态。” 找补也是需要有情商的,像聂广义这样的,就真的还不如直接闭嘴。 好在,宗极对这句话的解读,是聂教授在飞机上告诉他的那个“事实”。 没错了!他的广义兄弟不喜欢年纪小的,只喜欢年纪大的。 宗极不免又多放心了几分:“我和兰兰子算是初代网友吧,是在博客上认识的。我年轻的时候喜欢写点豆腐块一类的。她妈妈就特别喜欢我的博文,每一篇都会留言,这一来二去的,就约了见面……” “哦。”聂广义心下了然。 “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面,我们两个都腼腆,只有阿心比较自在。”宗极专门解释了一下:“和兰兰子见面之前,我们两个各自都单身了五六年,有了阿心这个红娘,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感觉。” “所以,你们两个,是各自带着小孩,重组了一个家庭,是这个意思吗?”聂广义找到了重点。 “对!”宗极兴致盎然地准备描述充满爱的重组家庭的好处。 “哦。”聂广义兴致缺缺:“就一个带着娃的网恋奔现嘛,这和真正的闪婚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怎么就不算了呢?从见面开始算,一直到领证,我和兰兰子总共也就花了五十二天的时间,这比你的时间要短多了。” 就很莫名其妙的,宗极在奇奇怪怪的点上,有了熊熊燃烧的胜负欲。 “宗极大哥,我是在来意大利领奖并准备定居的飞机上,遇到了一个姑娘。人姑娘上赶着非要嫁给我。下飞机之后,也是人姑娘一手操持,各种证明和公证手续办了两个月零九天,才导致我们从认识到结婚才花了两个月零十天。” 既轻描淡写又凡尔赛到极点…… “飞机上遇到就决定结婚,这么草率的吗?人姑娘上赶着,你就答应?”宗极似笑非笑道:“你可是个天才建筑师啊,要不要这么好追?” “人姑娘说穿西装好看,还说结婚之后,会管好我的胃,烫好的西装,除了这两样,她什么都不会管。” 聂广义在宗极的震惊中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你是不知道啊,宗极大哥,准备手续的那两个月零九天,人姑娘天天给我煲汤,每天都不重样。我那会儿都活了22年了,就没见过那么善解人意的姑娘。” 第54章 各种巧合 “广义兄弟啊。”宗极语重心长道:“如果只是要人煲汤和烫衣服,你找个保姆不就好了吗?你又不是请不起。” “是啊……”聂广义不住点头,深以为然道,“登记完成之后的第一天,那位上赶着要和我结婚的姑娘就让我请了两个佣人,一个专门给我们做饭,一个专门帮忙打扫卫生。” “呃……”宗极大哥免不了要问,“那那位姑娘做什么呢?” 聂广义摇头,无奈道:“她啊,负责领导那两个保姆。” “聂兄弟啊!”宗极拍了拍聂广义的肩膀,“听你这意思,你是被骗婚了啊?” “也不全是,是我自己失察。”聂广义说了一句比较公正的话。 “你当时是不是在头等舱坐着,就等人家姑娘来搭讪?”宗极做了一个合理的推测。 “没有,我那时候明明装穷,坐的也是经济舱。” “经济舱?”宗极回过头来想了想:“你那时候才22岁,不应该是真穷才对吗?” “还真不是,我还没到十八岁,我妈就留了一笔钱给我,只不过,我到现在都没有动过。”聂广义感叹,“也幸亏是没动过,不然也进了前妻的口袋。” “那既然你又穷,又坐经济舱,人姑娘怎么就瞄上你了?”宗极忽然开始有点八卦。 “我也很意外啊。”聂广义继续感叹:“直到离婚之后才得到了解答。” “兄弟啊!你快说来我听听。”宗极的八卦属性直线上升。 事实证明,并不是只有女孩子,才有熊熊燃烧八卦之心。 “我刚不是说过了吗?”聂广义卖了个关子,“答案早就已经告诉你了。” “哪儿?什么时候?” “就我和你说我们两个怎么认识的时候啊。” “你那时候哪有说原因?”宗极知道自己的记忆并没有那么差。 “有啊,我说,我是在去意大利领奖的飞机上遇到了一个姑娘。” “然后呢?”宗极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然后我虽然坐的是意大利航空公司的经济舱,但是我的机票是组委会买的。” “你的机票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就是好巧不巧,那趟航班的杂志封面上,就是我。” “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谁说不是呢!” “可是,就算你拿了一个奖,还上了杂志封面,姑娘也没必要因为一个还在经济舱奋斗的人,就歇斯底里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吧?”宗极还是觉得有点说不过去。 “这事儿吧,那就更巧了。”聂广义叹了口气:“其实姑娘也挺可怜的。” “想不到我们广义兄弟还这么怜香惜玉。”宗极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个可怜法?” “姑娘从小家境就极其优越,她在意大利,本来就有豪宅外加好几个佣人。只不过,姑娘家里出了一些事情,那一次,算是一个人逃了出来。” “再也回不去的那种逃吗?”宗极问。 “差不多吧……” “这样啊……”宗极若有所思道:“那她都到了意大利,应该就不会有问题,才对啊。” “还是有的,她住的房子有未结清的贷款,凭借她自己,是肯定没可能保住意大利的豪宅以及原有的生活水平的。”聂广义摇了摇头:“姑娘在飞机上被逼无奈,找了我当冤大头。” “她找你,你就当冤大头。”宗极不无调侃地问:“那你这头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可不就是吗?”深以为然过后,聂广义转而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这可能得怪我爸,从小到大,就他一天天地叫我大头。” “聂兄弟啊,你是不是一结婚就后悔死了?”宗极都开始有点同情聂广义了。 “倒也没有。实事求是地说,姑娘还是很漂亮的,又一路念的贵族学校,端得是,要气质有气质,要颜值有颜值,带出来倍儿有面子。”聂广义顿了顿,总结道:“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年轻,被外表蒙了心。” “你这评价倒是挺客观的。”宗极附和道:“吃一堑长一智,你以后再找老婆,可就得擦亮了眼睛。” “再找老婆?!”聂广义惊讶反问:“这个世界,就不应该有老婆这个物种啊,我的宗极大哥!” “聂兄弟啊,你怎么能无差别攻击呢?”宗极免不了要说几句:“你就比如说我吧,虽然也受过爱情的伤,尝过家庭的苦,最后不也还是找到了又好看又顾家的兰兰子吗?” “宗极大哥,好不好看这个就见仁见智了……”聂广义对梦兰的外表持怀疑态度。 这种怀疑,对唯兰兰子马首是瞻的极极子来说,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宗极立马反驳:“我就觉得,兰兰子天下第一好看!” “行。”聂广义貌似妥协,实则进一步打击:“你怎么好意思说你家那口子顾家?你们家什么事情不是宗极大哥你自己在做?别说是什么典籍里的美食了,你就说平日里的一日三餐,你家那位会做吗?” “诶!”宗极忽然就换了一副自得其乐的表情:“我和你说,你嫂子超会的!是我不舍得让她做,从她那里偷师了好几年,然后才慢慢取而代之。” “你可拉倒吧。”聂广义受不了宗极的这股子家庭煮夫的自豪,“我告诉你个真理!男人啊,最好是不要找老婆。真要找,也绝不能找好看的。女人啊,但凡稍微好看一点的,都有毒!” “诶!你怎么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呢?”宗极没办法赞同聂广义的偏激:“你不说别人,就说我家阿心,是不是又好看、又有气质、又有人品、又有才华……” “行了行了。宗极大哥,我就问,你闺女会做饭吗?”聂广义继续亲自抓重点。 “我都不舍得让我老婆做饭,怎么会舍得让我闺女干这些呢?闺女是拿来宠的,好吗!”宗极替梦心之正名。 聂广义笑了笑:“说来说去还不都一样?” 宗极被聂广义表情里面夹带的不屑给震惊到了。 他终于知道刚见面的那时候,阿心为什么话里话外,都透露出来在罗马被嫌弃的意味。 那么优秀的阿心诶!竟然有人嫌弃? 宗极愠怒道:“你到底是找老婆还是找佣人做饭?!” “做饭的人是一定要找的,老婆还不是可有可无?”聂广义总有自己的一番道理,“你自己不也说,和网友奔现之前,单身了五六年吗?那五六年的时间,你不也好好的吗?是缺胳膊少腿了,还是有哪条腿无处安放了?” “……” “……” 宗极不免暗自庆幸。 幸好啊,这个神人是他的兄弟。 如果他的儿子,用这样的一种态度对待女孩子,他肯定是要立马锤死的! 想到儿子,宗极的心里,不免有些遗憾,他已经有快两年,没有见过宗光了。 …… 如果嘴上积点德。 聂广义实际上颇具男德,堪称典范也不为过。 他虽然结过婚,但是,截至目前,他实际上只有过一个女人。 除了从认识到未婚妻到结婚的这个过程有点草率,其他的过程,他都是非常认真对待的。 和那种一天到晚打着谈朋友的旗帜,到手之后动不动就要换女朋友的真渣男一比,聂广义绝对是一股清流。 聂广义也没有做闪婚之后发现不合适就立马离婚的事情。 身为天才,他其实不太愿意自己的人生答卷有瑕疵。 他有很努力地想要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并且一努力就努力了七年。 但他和廖思佳,始终都不在一个频率上,沟通起来非常的困难。 聂广义可能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加注意精神上的交流。 努力无果,聂广义选择了净身出户。 算的上是把自己那个时候能给的,全都给了廖思佳。 哪怕过去七年,这个家庭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个人辛辛苦苦赚来的。 聂广义也没有犹豫过,更没有诋毁过廖思佳一句。 当着廖思佳的面,聂广义或许有嘴上不饶人的时候。 心底里,还是希望廖思佳在离婚之后,能好好地生活下去。 有那种躺着赚钱的机会,他也不介意告诉自己的前妻。 在这一点上,聂广义是拥有非常难能可贵的品质的。 一般的男人,根本做不到他这样。 但凡他的嘴巴能够稍微积点德,绝对还是一个让女生们趋之若鹜的钻石王老五。 可惜聂广义一点积德的意愿都没有。 有缺点,绝不藏着掖着。 没有缺点,创造缺点也要往自己身上扯。 不得不说,他的这一手绝活,天秀得有够特别。 尤其是他言语里面透露出来的,对掌握“极光之意”真实话语权的,梦兰女士的不理解。 这些话,但凡有一句,传到了梦兰女士的耳朵里,其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 直到此刻,聂广义还丝毫都没有意识到,此手绝活,究竟给他的未来,埋下了多猛的一颗C4炸弹。 威力大就不说了,方便性、稳定性、防水性,也都不是一般的TNT炸药可以比…… 第55章 更多巧合 “爸爸,晚上真的还要住在这里吗?”梦心之对留在聂广义的事务所,感到有些不适。 “阿心啊,爸爸刚刚和广义兄弟聊了聊,他说事务所今天放假,你、我,还有聂叔,咱们三个人,一人一个地下室的房间,已经让人都收拾好了。” “地下室?”梦心之疑惑。 “聂兄弟有专门和我解释过,说地下室的房间其实是最好的,还说你也看过,是这样没错吧?”宗极有心求证。 “那他自己呢?”梦心之的关注点和宗极不太一样。 “聂兄弟说,他有洁癖,不愿意和我们任何一个人同一层。”宗极笑问:“爸爸这小兄弟,是不是有点实在?” “那还不就是不欢迎的意思吗?”梦心之对聂广义的话,有着不同的解读。 “不不不,这个爸爸可以作证,你没看聂兄弟把他爸爸都安排在了我们同一层吗?他总不可能连自己的爸爸都不欢迎吧?” “为什么不可能呢?”梦心之反问道,“又不是所有的人,都和爸爸这么要好。” “阿心啊,你不也说,聂兄弟明天就去帕多瓦了吗?我刚刚问了,聂叔也一起去。” 宗极解释了一下:“爸爸前头都说了让人家照顾你了,人明明有洁癖还让你住到了同一层。就今天一个晚上,咱们做客人也要有做客人的礼貌,你说是不是?” “嗯,爸爸说的是,我听爸爸的。”梦心之对爸爸的要求,向来是言听计从的。 她挽着宗极的胳膊,顺势把头往他肩膀上靠了靠,感叹道:“真好啊,又可以和爸爸一起悠游欧洲博物馆了。” “对了,阿心!”宗极反应过来,问了一个之前问过,却没有得到过答案的问题:“你是从哪里找到【极光之源】的?” “爸爸!这个说来就巧了!” “是吗?看来爸爸今天要听到更多的巧合了!” “更多?” “是啊,爸爸刚一下飞机,就听聂兄弟说了,他是如何因为巧合结婚,最后又黯然收场的。” “哦。”梦心之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挑了爸爸关心的问题回答:“【极光之源】一直都在聂先生的手里。” “聂先生?你说广义兄弟啊?” “是的。” “这怎么可能?”宗极大为不解:“我是给他看过你画极光之意的变迁。但他只看了最后那一张已经是成品的,就匆匆忙忙走了啊。爸爸根本就没有把前面的拿出来!而且,【极光之源】也根本不可能在那一堆演变稿里面,爸爸找了没有一百遍也有八十遍了。” “是没有在演变稿里面,我的意思是,十四年前,我们去卢浮宫的时候,那幅画,就被聂先生给捡走了。” “真的假的?” “真的啊,爸爸。那幅画我已经收起来了,我等会儿拿给你,你带回去和那一堆画放在一起,省得你有空没空就惦记着要找一找。” “阿心啊,你的意思是,十四年前,我们两个和聂兄弟在卢浮宫里面遇到过?” “不一定吧……”梦心之回应:“他那天说,是在离《蒙娜丽莎》不远的地上捡的,我猜多半应该是前后脚那种情况……要真遇到的话,应该会问一问,然后直接把画还给我们吧?” 第56章 十四年前 十四年前。 卢浮宫。 梦心之八岁。 第一次走出国门。 第一次专门为了博物馆安排旅行。 “爸爸,卢浮宫好大啊。”梦心之还没有进卢浮宫里面,就已经开始感叹了。 “卢浮宫占地面积198公顷,足以放下四个全尺寸的足球场。”宗极给梦心之做了一个小小的科普:“这里曾经是法国的王宫,住过超过五十位法国的国王和王后。” “王宫啊?”梦心之问:“那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王宫吗?” “当然不是啊,不说别的国家,就法国自己,我们过两天要去的凡尔赛宫,就比这里大了四倍有余。” “啊?爸爸!凡尔赛竟然是一座宫殿吗!”小阿心很是震惊。 “怎么了?宫殿有问题吗?”宗极对梦心之的意外感到意外。 时间退回到十四年前,凡尔赛本来就还只是座宫殿,并还没有成为【以低调的方式进行炫耀】的【凡尔赛文学】代名词。 “凡尔赛不是一朵玫瑰吗?”小阿心眨着求知若渴的大眼睛,像极了现在的宗意。 “为什么会是一朵玫瑰啊?”宗极摸了摸梦心之的头。 梦心之笑得卢浮宫的玻璃金字塔都黯然失色了。 爸爸的摸头杀,是小阿心的核动力笑容发射器。 “我上个月不是有问过爸爸最喜欢什么吗?爸爸明明告诉我,你喜欢凡尔赛玫瑰,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买一朵送给爸爸当生日礼物呢!” “阿心啊,我们那时候讨论的,是要不要给你买漫画书看。”宗极提醒梦心之考虑一下当时的语境。 “可爸爸不是至今都还没有给阿心买吗?” “爸爸说不过你妈妈啊……阿心不是也表示了理解吗?” “嗯,阿心听爸爸的。”梦心之撅了噘嘴:“所以爸爸不就把话题转移到凡尔赛玫瑰上了吗?” “爸爸是告诉阿心,爸爸小时候最喜欢的漫画叫《凡尔赛玫瑰》,没有要扯开话题。妈妈不是不让爸爸去给你买漫画吗?那要是爸爸小时候看过一直保存下来的就不是买了,对吧?” “哇!我想起来了。”梦心之两眼放光道:“那爸爸你找出来了吗?” “找出来了。” “哪儿呢,哪儿呢?爸爸我什么时候可以看?” “这不是被你妈妈给没收了嘛!”宗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爸爸小时候看过的漫画书,现在想买,也不知道去哪里买啊。你妈妈还小,咱不和她一般见识。” 还是退回到十四年前,《凡尔赛玫瑰》里面记录的纸醉金迷、浮华奢靡、穷奢极侈法国贵族生活,也还没有成为【凡尔赛文学】的灵感来源。 梦兰纯粹是什么漫画都不想让梦心之看。 宗极夹在中间,有点左右为难。 梦心之很快就对这件事情表达了理解,没有再缠着宗极给她买漫画。 小阿心就最懂得要怎么体谅爸爸,她很自觉的换了一个话题:“差点忘了,还有故宫呢!我们的故宫比法国的宫殿大多了,对吧?” 宗极斟酌了一下语言:“故宫比卢浮宫大了三倍多。” “凡尔赛宫是卢浮宫的四倍多,故宫是卢浮宫的三倍多。”梦心之左手举着四个手指,右手举着三个,来回来去地看了几下:“那这样一算,是不是代表,凡尔赛宫比故宫紫禁城还要大?” “是的,凡尔赛宫会比紫禁城稍微大了一些。” “啊……爸爸,那是不是就是说,我们国家的宫殿,没有法国的大呢?” 梦心之很是有些沮丧。 小孩子的好胜心,有时候是无处不在的。 宗极不知道梦心之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地有了奇怪的胜负欲。 既然女儿问,他自然不会马虎对待:“不是这样的,阿心,我们国家的宫殿,又不只有故宫这一个。” “真的吗真的吗?”小阿心兴高采烈地问:“那我们有哪个宫殿比凡尔赛宫还大吗?” “有的。大明宫。” “大明宫是什么宫?是明朝的宫殿吗?” “不是的,阿心,大明宫是唐朝的宫殿。” “啊?唐朝的宫殿为什么叫大明宫,不叫大唐宫?”梦心之脱口而出。 “阿心,你去年不是还和你妈妈一起看过《大明宫词》吗?” “啊?大明宫词是一座宫殿,不是一首词啊?”梦心之回忆了一下内容:“所以大明宫是武则天建的宫殿?” “不是,但武则天也在大明宫里面办公。大明宫原来叫永安宫,是唐太宗李世民给他爸爸李渊建的,准备用来避暑的宫殿。” “李世民是武则天的老公之一,对吧?” “呃……”宗极愣了愣,主要是没想到八岁的梦心之会用【老公之一】这样的说法。 宗极笑了笑,接着道:“是她的老公之一,没错。” “那爸爸又为什么要说大明宫而不是永安宫呢?” “因为永安宫还没有建好,李世民的爸爸就驾鹤西去了。” “驾鹤西去?”梦心之不明白意思。 “死翘翘。” “哦,这样啊。”梦心之消化了一下,把自己有限的知识进行最大程度的融会贯通:“爸爸,那是不是李世民后来自己去住永安宫了,然后因为他名字里面有个明,所以就改名叫了大明宫。” “没有呢,阿心。李世民没有去住过这座宫殿,他父亲去世了之后,他就没有想过还要建完这座宫殿。” “那后来呢?爸爸。”梦心之进入了观看《蒙娜丽莎》的排队序列,前面黑压压的一大片,一眼望不到边。 比起盯着黑压压的人头,梦心之更愿意和爸爸探讨大明宫的前世今生。 “再后来,李世民的第九个儿子当了皇帝,就把永安宫改名叫大明宫。从那以后,大明宫就正式成为大唐帝国的统治中心,足足有两百多年。” “第九个……爸爸你让阿心想一想啊,唐太宗李世民的、当了皇帝的儿子……那就也是武则天的老公之一,对吧?” “对对对。”宗极已经有些哭笑不得了,他是真的不知道,梦心之的这个【老公之一】的说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搞明白了大明宫的由来,梦心之又回过头来关心之前的问题:“爸爸,那大明宫有多大啊?” “大明宫啊,有13个卢浮宫这么大。” 宗极用尽量形象的语言给梦心之普及历史知识。 这对后来梦心之给宗意做的科普,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算得上是家学渊源。 “十三个啊……”梦心之点了点头,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她继续出声发问,“那和凡尔赛宫比呢?” 宗极粗略地帮忙算一算:“大明宫相当于3个凡尔赛宫,4个故宫, 12个克里姆林宫,13个卢浮宫,15个白金汉宫。” “爸爸,你刚说的五个宫殿,是不是就是你以前和我说的,世界五大宫殿?” “不是的,阿心,世界五大宫殿里面,没有我们今天参观的卢浮宫。” “那去掉卢浮宫之后,要加进去的那个是什么宫?” 宗极又摸了摸梦心之的头,宠溺发尾:“阿心,我们今天来参观卢浮宫,你怎么一个劲地问其他的宫殿啊?” 梦心之撇了撇嘴:“阿心也没有想到要排队这么久啊。” “谁让阿心梦到的是最受欢迎的【丽莎夫人】呢?不管任何时候来看《蒙娜丽莎》这幅画,都肯定是需要排队的。” “可是,排队真的很无聊诶。”梦心之耸着肩眨着眼睛,“要不然爸爸给阿心讲讲卢浮宫的故事吧。” “好,那阿心还想听什么?” “嗯……除了住过五十多位法国国王和王后,卢浮宫还有什么其他特点吗?” “这个啊,你让爸爸想想啊。”宗极说:“卢浮宫里面有四十万件展品,卢浮宫开始建造的时间是1204年。” “1204年是什么时候呢爸爸?” “呃……1204年啊……”宗极又愣了愣,越是简单的提问,越不好回答:“1204年是南宋时期。” “啊!就是那个特别好吃的朝代,对吧,阿心可喜欢爸爸和妈妈上星期一起做的宋嫂鱼羹了。”梦心之手舞足蹈地问:“宋嫂就是宋朝对吧?” “呃……宋嫂不是宋朝……” “啊?那嫂是什么?” “嫂……是哥哥的老婆。” “啊!原来宋嫂鱼羹是宗光未来的老婆做的啊!”梦心之惊讶道:“哥哥的老婆比他大那么多吗?现在都会像田螺姑娘一样,做饭给我们一家人吃了?” “哈哈哈……”宗极这会是直接忍不住笑出了声:“阿心啊,宋嫂鱼羹确实是南宋的啊……哈哈……” “爸爸你笑什么?那既然是南宋,是不是就是卢浮宫开始建造的那个时候呢?”梦心之问得认真。 宗极强忍住笑,回答了一个字:“是。” “那爸爸,你刚刚为什么又说不是呢?!爸爸你为什么要骗阿心!你骗完了还笑话阿心!” 此处进入了死循环…… 千万不要和女孩子讲道理,尤其是一个才只有七八岁的。 “阿心,爸爸继续和你讲卢浮宫吧。这些欧洲的博物馆,爸爸知道的也不多,只能稍微和你讲一讲。等阿心长大了,整明白了,记得要回来教爸爸,爸爸那时候可能都已经老花了。” “不可能!我爸爸永远都这么帅!” “阿心啊,就算是帅哥,也一样是会老花的。” “不可能!”梦心之据理力争:“我的帅爸爸就不会。” “阿心说的对!”宗极选择妥协,“爸爸不会老,也不会老花,还一直都这么帅。” “嗯嗯嗯。”梦心之拼命点头,表达了极大程度的赞同,而后才道:“爸爸你不是说要稍微讲一讲?” “我们下午要参观的地方,是卢浮宫的超级走廊,足有三百多米长,这是法国国王亨利四世建的,超级走廊最开始不是现在这样的,亨利四世在里面种了很多的树。” “法国国王也喜欢在室内种树吗?” “何止啊,亨利四世还在里面纵马狂奔呢。” “爸爸,那我们去参观的时候也可以骑马吗?” “当然是不行啊!怎么能想到要在博物馆里面骑马?” “这有什么不能的?”梦心之一仰头,用倾斜四十五度的视线,射向自己的爸爸,稍显自豪地说:“阿心晚上就梦一个给爸爸看。” “阿心啊,爸爸是看不到你的梦的。” “那有什么的?我画下来给你看不就好了吗?”梦心之拍了拍自己的口袋,那里面装着她的得意之作【极光之源】。 “好的,爸爸等着阿心的大作。” 宗极没有打击梦心之的积极性。 虽然看不懂梦心之画的是什么,并且以后也可能一直都看不懂。 但只要小阿心自己不会因此受到打击,宗极就不觉得有问题。 “爸爸,阿心好不喜欢排队啊,卢浮宫这么大,我们能先去别的地方看一看吗?等到要关门的时候再来,是不是就不需要排队了。” “阿心是想要夜场的时候再来看?” “这里还有夜场吗?是一到了晚上就变成了《博物馆奇妙夜》吗?那我们之前看到的木乃伊会活过来吗?”梦心之好奇三连。 她先是满脸的兴奋,讲到木乃伊的时候,又哆嗦了好几下,直接躲到了宗极的身后,拉着宗极的衣角,探出了一个头,又害怕又好奇地问:“爸爸,木乃伊不是埃及的吗?为什么卢浮宫里面会有木乃伊啊?” “卢浮宫古埃及馆的文物,是被拿破仑掠夺到法国来的。不仅如此,他还让士兵对着世界上最高、最大的金字塔开了一炮,把狮身人面像的鼻子给打没了。”宗极有些惋惜。 “啊!他这么坏的吗?”梦心之问:“那我们为什么不把木乃伊带到中国去保管啊?” “阿心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 “我们中国的博物馆,都是没有外国文物的。” “是吗?”梦心之疑惑:“故宫不是有?” “故宫是个例外,但故宫里的每一件外国文物,都来历清楚。非掠夺、无偷盗。” 第57章 初次错过 梦心之坐在宗极的肩膀上,看着《蒙娜丽莎》发呆。 她有些无法相信,丽莎夫人竟然是被框在那么小的一幅画里面的。 这幅画,看起来最多也就她平时用来画画的纸三张加起来那么大。 和梦境里的大场面,简直毫无关联。 梦心之准备把随身携带的【极光之源】拿出来,好好对比一番,是不是真的不比她的“作品”大多少。 可惜,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宗极就被催着不要在《蒙娜丽莎》前面停留太久。 梦心之个子小,只能坐在爸爸的肩膀上才能看到。 但这样也阻挡了其他人的观看视线。 当然比【观看视线】更加重要的,是【拍照路径】。 毕竟,那是个自拍杆还没有开始流行的年代。 谁不想亲手拍一张【到此一游】的照片? 身高不够又没有抢到前排的,只能远远地举着手机拍一张。 在门口听爸爸说,卢浮宫住过五十多位国王和王后,梦心之觉得这个才是对的。 丽莎夫人应该生活在宫殿一样的地方。 唱着婉转动听的歌。 歌声嘹亮,响彻四方。 还有达•芬奇的天籁和音。 两相烘托,自带音乐厅的效果。 坦白说,梦心之对真实的《蒙娜丽莎》是有些失望的。 宫殿确实是宫殿。 丽莎夫人的“生活空间”也实在是太狭小了一点吧? 梦心之从宗极的肩膀上下来。 低着头,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整个人蔫蔫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只想赶紧离开。 …… 十八岁的聂广义,站在《迦拿的婚礼》前面。 他的身边,偶尔也会有人驻足想要和这幅画合影。 这样的人很少。 因为大部分来卢浮宫的人,都只想远远地给蒙娜丽莎拍一张照。 每到这个时候,聂广义就会自动往后让一让,给要拍照的人,留出足够的空间。 小小的《蒙娜丽莎》和卢浮宫最大的油画《迦拿的婚礼》都在德农馆的蒙娜丽莎厅。 这在聂广义看来,其实是有些讽刺的。 《蒙娜丽莎》之所以能成为全球最著名的画,和这幅画在1911年被盗之后铺天盖地的新闻,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的。 《蒙娜丽莎》从卢浮宫被偷走,直到两年之后才会找回。 偷这幅画的,是意大利人,给出的理由,是要把意大利的国宝带回意大利。 但这个理由,本身是站不住脚的。 卢浮宫馆藏四十万,有四分之三,都是掠夺所得。 偏偏《蒙娜丽莎》不是。 《蒙娜丽莎》和故宫馆藏的外国文物一样来历清楚。 是达•芬奇死后,当时的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用了一万二千法国金币,从继承了达•芬奇画作的徒弟手里购买了放到自己的宫殿——卢浮宫里面的。 弗朗索瓦一世不是拿破仑,他没有干过掠夺意大利国宝的事情,他开明而又多情,一生都在庇护文艺…… 真要把意大利国宝带回去,也应该带《迦拿的婚礼》,这个确实是拿破仑的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欧洲的很多著名的博物馆,除了记录人类历史,还记录了人类掠夺史。 也就是说,并不是只有卢浮宫一家博物馆是这么起来的。 欧洲人对拿破仑的掠夺行径义愤填膺,是因为拿破仑几乎把欧洲其他国家都掠夺了一个遍,一直掠夺到埃及金字塔。 然而,拿破仑在欧洲人的掠夺史上,还远没有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拿破仑死后39年,英法联军攻占京师,占据圆明园。 从圆明园掠夺走了超过150万件文物。 从先秦时期的青铜礼器,到历朝历代的书画作品,再到各种奇珍异宝。 能搬走的全搬走,包括至今还有很多没能回国的十二兽首。 搬不走的怎么办呢? 直接烧。 英法联军放火烧了三天三夜。 从1860年10月18日一直烧到1860年10月21日。 圆明园至此,就成了一片废墟。 聂广义在后退让出《迦拿的婚礼》给游客拍照的时候,刚好听到宗极和梦心之说【故宫里的每一件外国文物,都来历清楚。非掠夺、无偷盗。】 聂广义对说这句话的人有点好奇。 他转过身来开始寻找。 游客来到卢浮宫,多半都是带着“打卡任务”的。 以打卡【卢浮宫馆藏杰作】为目的的游客,最好是从陈列古埃及文物的叙利馆进去。 走到台阶前面,就能看到著名的古埃及斯芬克斯狮身人面像。 紧接着,再以最短路径,在叙利馆依次打卡《断臂维纳斯》雕像——《萨莫色雷斯的胜利女神》雕像——杰克•路易斯•达维特的《荷拉斯兄弟之誓》和《拿破仑一世与约瑟芬皇后加冕礼》——让•奥古斯特•多米尼克•安格尔《大宫女》。 叙利馆的打卡点,到这儿就结束了。 出了叙利馆就能来到下一个展厅德农馆。 德农馆是蒙娜丽莎厅的所在。 从叙利馆进入德农馆,就能跟着人流找到卢浮宫头号镇馆之宝《蒙娜丽莎》的打卡点。 如果是按照最经典的游客路线打卡,在镇馆之宝打卡结束之后,还有席里科的《梅杜萨之筏》和米开朗基罗的《被缚的奴隶》雕塑需要打卡。 这实际上,是一个非常紧凑的行程。 很多游客留给卢浮宫的时间都比较有限。 毕竟,十四年前去法国旅游,最流行的活动,多半不是流连博物馆,而是去买或者帮亲戚朋友们买驴牌。 聂广义已经在卢浮宫逛了好多天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认真探讨博物馆馆藏的普通话。 明明是离得很近的声音,并且小女孩的声音是从高处传过来的。 聂广义转头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有哪个小孩子,是坐在父亲的肩膀上的。 人没有找到,却看到了丢在地上的一张A4大小的纸。 聂广义把这张纸捡了起来。 如果这张画的水准很高,或者这个作品有落款,他还能用周围的人能听到的音量问一问。 可惜,他只捡到了一张鬼画符一样的废纸。 十八岁的聂广义,并不知道,根号除了开数字,还能拿来开心。 还是先半章啊,下一个半章写什么呢? 要不然就《再次错过》怎么样? 第58章 再两年前 梦心之和宗极并没有在离开蒙娜丽莎厅之后,又去打卡《梅杜萨之筏》和《被缚的奴隶》雕塑,而是选择了直接离开。 主要是小阿心没有这个心情。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丽莎夫人怎么这么可怜。 丽莎夫人就应该在一个很漂亮的宫殿或者水边的歌剧院一类的地方。 喝着最精致的下午茶,唱着最动听的歌剧。 水边的歌剧院,绝对不是水泄不通的展览厅。 和丽莎夫人离得这么近,却连看一眼,都得坐在爸爸的肩膀上。 梦心之接受不了提议要走,宗极也没有强行要留在卢浮宫完成经典打卡的意思。 他对欧洲艺术的兴趣本来就不大,要不然也不会从一开始,就选一条与其说最经典,不如说最精简的打卡路线。 在排队的过程中和梦心之说的那些“历史”。 全都是知道要来卢浮宫之前,临时抱的佛脚学的,或者就干脆是看了卢浮宫的简介。 宗极是陪梦心之过来的。 在他看来,重要的不是自己感不感兴趣,而是梦心之感不感兴趣。 这种感觉其实还蛮奇怪的。 宗极不是第一次当爸爸,他早就有了宗光,离婚后也一直是他在带。 可谓既当爹又当妈,深知养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宗极自己都没有想过,两年前,梦心之的那句【你能不能做我的爸爸】,会给他带来这么多的【后遗症】。 如果不是梦心之,宗极根本就没有那么快就再婚的打算。 他那时候已经离婚五年了,觉得一个人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从来没有动过再婚的心思,主要是怕儿子会不高兴。 才刚离婚,三岁的宗光就问他:【爸爸,你以后会不会给我找个后妈?】 宗极没有立刻回答。 首先是,刚刚离婚,很多事情都还没办法下定论。 其次是,宗光还小,还没到可以探讨这种问题的时候。 三岁的宗光却在宗极的沉默里面继续追问:“爸爸,有了后妈你会不会就觉得我是一个累赘?” “阿光为什么会这么想?”宗极选择摸了摸宗光的头。 “有了后妈,你们肯定还要再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啊,阿光不想有人把爸爸分走。” 事实证明,宗极的每一个至亲,都想要独占他。 宗光不想要后妈,并且他最担心的点不是后妈本身,而是后妈会给他生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或者妹妹,影响他在爸爸心里面的地位。 宗光那会儿还太小了,宗极只好耐心劝慰:“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阿光永远都是爸爸的宝贝。” 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宗极就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答应梦心之,做她的爸爸。 别说那时候,他和梦兰,就是网友初次见面。 哪怕真的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也得先和儿子商量一番。 宗极完全没想到,问完【你能不能做我的爸爸】,因为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明确的回答,梦心之就直接跑去问宗光【你能不能做我的哥哥】。 宗光那时候也还是个八岁的半大孩子。 他被梦心之问得愣了愣,好半晌,才开口提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你妈妈会不会给你生个弟弟或者妹妹?那你以后会不会就变成了一个累赘?” 每个孩子对于未来的恐惧,都不尽相同。 很难站在大人的角度,去决定什么事情是重要的,什么事情是不重要的。 宗光的点还算是比较“从一而终”。 “不会的,小的时候,天天缠着我妈妈,让她生个弟弟或者妹妹给我玩。但是我妈妈说了,她不可能再生一个,她永远都只会有我一个。” “那是因为你妈妈还没有再婚啊。”宗光觉得梦心之有点傻。 “不是的,我妈妈她有心脏病,生我的时候都差点要去天堂了,所以才没办法给我生弟弟妹妹的,然后我就天天催着妈妈给我找个哥哥。”梦心之又问了一次:“你能不能做我的哥哥。” 宗光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梦心之给说服了。 欣然应允不说,还带着穿了一身白裙子的梦心之去玩泥巴。 那个时候,梦兰和宗极虽然都单身,却也没有想过要重组家庭。 两人在博客上,从来也没有说过和家庭有关的事情。 甚至,各自都不知道对方是单身带着小孩。 梦兰有梦兰的考虑,宗极也有宗极的顾虑。 再说也并没有在一个城市。 这次的网友奔现,是因为宗极知道梦兰来旅游,想着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原本只是网友见个面、最多再吃个饭。 宗极想着我带着个儿子和网友见面,肯定不会让网友误会。 梦兰也是秉持着同样的想法。 搞到最后,不得不找地方给泥娃娃洗刷刷。 宗光二话不说,直接把梦心之往自己的家里带,还把衣柜打开,非常大气地表示:“哥哥的衣服你随便穿。” 宗极对宗光的态度感到疑惑。 趁着梦心之去洗澡,悄悄地把儿子抓到房间去问:“你干嘛非要把人带回家里?她们过来旅游,酒店肯定有地方洗澡的。” 宗光一反常态道:“爸爸,我很喜欢这个妹妹,你如果喜欢这个妹妹的妈妈,那你们就在一起吧。” “你说什么?”宗极无奈摇头:“你记不记得,你自己以前是怎么说的?” “爸爸,我那时候才刚上幼儿园。” “那现在呢?” “现在我长大了,我觉得有个妹妹也挺好的。” “你真这么想?”宗极惊讶于宗光的改变。 梦心之洗完澡,把宗光的一件红色的篮球背心,穿了出来。 宗光见了,立马开始夸:“妹妹真好看!” “可这不是裙子,没有裙子我才不要出门。”梦心之说着说着,眼泪都快下来了,扯着宗光的衣角,摇啊摇,一遍一遍的说着:“哥哥不许骗人。” 梦心之单纯就是不想走。 她一直都梦想着有个爸爸。 懂事以来,宗极是妈妈带她见过的,唯一一个有可能成为她爸爸的人。 平日里并不怎么穿裙子的小姑娘,忽然就变成了小公举。 宗光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粘人的小妹妹。 怪好玩的。 更关键的是,怪好看的。 宗光自告奋勇帮忙看着妹妹,让宗极赶紧开车带着梦兰去给梦心之买裙子,速去速回。 这么一来二去的,两小只玩在了一起。 宗极和梦兰的网友见面会,在同一时间,升级成了一起逛商场的线下相亲会。 缘分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宗极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和梦兰这么合拍。 第59章 再次错过 十八岁的聂广义,正处在人生一个非常大的转折点。 他刚刚失去了妈妈,还和从小到大一直很要好的爸爸闹得很僵。 他的人生,忽然就没有了方向。 他并非一定要上清华。 如果是的话,他复读一样能上。 聂广义已然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他的成绩很好,他的情绪很糟。 他想要说服自己原谅聂天勤,但是他做不到。 他想要告诉自己不要钻牛角尖,可他就是无论如何都消化不了。 他想像以前一样,和同学们勾肩搭背。 为了一点莫名其妙的小事情,笑得前仰后合。 可他现在连和人说话的欲望都不经常会有。 聂广义选择离开,去世界各地做交换生。 一个人,如果需要不断地去适应新的环境,或许,就没有那么多时间沉溺在过去。 他连学校都不想去。 只有博物馆这样的地方,才能让他静下心来思考。 捡到【极光之源】后,聂广义也没有继续在《迦拿的婚礼》逗留太久。 他发现,即便是盯着委罗内塞的鸿篇巨作看,他都能想起远在魔都的聂教授。 《迦拿的婚礼》一共画了一百三十多个人。 明明画的是圣经里面的故事,讲的是耶稣把水变成酒、并且比婚礼上原来提供的酒还要更好喝的神迹。 委罗内塞却把他自己和他的老师提香都一并画到了画里面。 这不得不让聂广义想到比《迦拿的婚礼》早了半个世纪的《雅典学院》。 《雅典学院》是文艺复兴三杰之一拉斐尔的传世名作。 拉斐尔在《雅典学院》里面,一共画了11个群组57个人。 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他的恩师苏格拉底…… 拉斐尔还在一个非常不明显的位置,画了一张属于他自己的脸。 在没有闹僵之前,聂广义还和聂教授探讨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欧洲古代的画家会在神话故事里面画,把自己和神画在一起,中国古代却很少听说有这样的传世名作。 聂教授说,中国古代的神仙,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但是古希腊神话里面的神,就各种烟火气。 那些神不是完美的,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可能自私,可能花心。 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因此也就不那么有距离感。 想到聂教授,聂广义整个人都开始烦躁。 他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蒙娜丽莎厅。 在离开卢浮宫之前,他还带着【极光之源】去了卢浮宫的失物招领处。 那边的工作人员忙着协助处理各种失窃的报案。 没人有空去管一张根本不能被称之为作品的A4纸。 聂广义在失物招领处待了好几个小时——他实在是闲得有些不知道要干什么。 几个小时里,来了好几个钱包被偷的。 说的都是在看《蒙娜丽莎》的时候不小心。 连现金带信用卡都没了。 在那个手机支付还没有起来的年代,没卡+没现金可谓寸步难行。 还有直接在那儿哭的。 聂广义在失物招领处,看了四个小时的人情冷暖,也没有遇到有人来找“画”。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他把这张A4留下,多半也逃不了被扔的命运。 聂广义鬼使神差地把这个“作品”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算得上他和梦心之的缘起。 只不过没有很深刻的记忆。 连脸都没有看到过,能有记忆才叫一个奇怪。 聂广义在失物招领处耽误了一些时间。 梦心之和宗极也耽误了一些时间。 在匆匆离开蒙娜丽莎厅的路上,父女俩遇到一个穿着卢浮宫制服的工作人员,在接受一个中文电视台的采访。 采访有两个话筒,一个放了电视台的标志。 另外一个,是设计过的节目标志。 梦心之没记住电视台的标志,节目标志上面写的,是《走近达•芬奇》还是《走进达•芬奇》也已经很模糊。 总归她那时候还小,字也还没有认得太全。 原本气鼓鼓的梦心之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宗极也站在她的边上一起听。 前半部分,工作人员介绍了《蒙娜丽莎》,说了这幅画一堆有的没的,梦心之也没有记得太清楚。 后半部分说,工作人员说到了意大利米兰圣玛利亚感恩教堂的《最后的晚餐》: “达•芬奇不喜欢用从中世纪开始就已经被广泛应用的湿壁画颜料。” “他是一个发明家,他使用了自己独创的颜料,那种颜料里面,混了和鸡蛋和牛奶。” “这也导致《最后的晚餐》有很多严重剥落的地方,花再多的钱,请再多的专家,也没有完全修复的可能。” 就那么一个瞬间,梦心之从心情低落,变成了兴致高昂。 那是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梦境是有意义的。 谁又能说,在层层玻璃的阻隔之下,丽莎夫人就失去了婉转动听的歌声呢? 这番话和梦境里面丽莎夫人告诉她的,有很高的重合度。 梦心之几乎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 还在十四年之后,把这番话,用自己的解读,传达过了宗意。 并且用【达•芬奇不是专业画家】这么惊世骇俗的理由,说服了同样受困于小小的《蒙娜丽莎》为什么会成为大大的镇馆之宝的宗意。 梦心之当下就想回去再看一遍,毕竟她先前气得连打卡照片都没有拍。 好在那时候的卢浮宫还有夜场。 宗极带着梦心之又去排了一次队。 等到离开,已是夜晚。 父女俩进来的时候,一心只想着《蒙娜丽莎》,都没有来得及在地标玻璃金字塔前面拍过照。 出来就肯定是要拍个合影的。 但是,找谁拍呢? 宗极环顾了一下,看到有个同样穿了黑色西装,像极了工作人员的年轻人,正在给一个拿着中文地图的游客指路。 又是卢浮宫的“工作人员”、又会中文、还热心帮忙指路,这样的年轻人,请他帮忙拍张照片,应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吧? 聂广义就这么被宗极抓了壮丁,在巴黎的夜色里,给宗极和梦心之在玻璃金字塔前面,拍了两张合影。 许是天色已晚,许是心情不佳。 聂•黑色西装•工作人员•广义既没有走心,也没有留意。 完全没把这件事情,装在自己的记忆里。 那会儿的梦心之,还没有那种让聂广义一看就走不动路的独特气质。 八岁的小女孩,就算能俏丽若三春之桃,也不可能清素若九秋之菊。 当然,即便留意了,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记住,自己在什么样的景点、帮什么样的游客、拍过什么样的照片。 第60章 只有更作 【我有洁癖,我没办法和你们任何一个人住在同一层。】 这句话是聂广义说的。 说完之后,还给聂天勤、宗极、梦心之,在水光荡漾的地下室,分别安排了一个房间。 地下室是一个非常完整的生活空间,有客厅,有厨房。 聂广义帮聂教授把行李搬到了房间。 宗极先是参观了一下地下室,然后就上去五楼帮梦心之把行李往地下室搬。 “阿心啊,地下室的房间,确实要比五楼的好太多了。” 宗极对梦心之感叹:“爸爸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亮堂的地下室呢!透明泳池的采光设计,真的很天才,咱们的极光之意如果让聂兄弟设计的话,肯定会有很多更有意思的元素。” “爸爸,你的眼光好毒啊。” “嗯?什么意思?” “聂先生确实也设计了一个极光之意呢!” “他也设计了一个极光之意?怎么可能呢?”宗极惊讶发问:“他家里也有叫极、光、之、意的四个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先入为主的想法。 同样是名字,在不同人的眼里,就会有完全不一样的重点。 “不是的,聂先生设计的那个建筑叫Concetto di Aurora,他整个设计都是极光的概念,翻译过来,叫《极光之意》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啊?阿心看过吗?那个建筑怎么样,有我们的极光之意那么酷炫吗?” “外观上,基本上是一模一样的。” “啊?那这要怎么解释啊?你和聂兄弟说了,这你是梦到的吗?”宗极的第一反应,和梦心之有点像,以为是梦心之在哪里看到了,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说了。但是聂先生说,Concetto di Aurora是一年前才有的想法,他本来都拿奖了,因为外观重合,又把奖项给退了回去,他也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这样啊,那阿心梦里的建筑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就还是得不到解答,对吗?” “是的呀~”梦心之也颇有些感叹。 …… 宗极和梦心之上五楼搬行李,地下室就只剩下了聂天勤父子。 “大头,刚在机场,你不是还说,准备拉个横幅去接爸爸的吗?怎么现在连留下来和爸爸来个父子夜话都不愿意?” 听说聂广义要一个人去五楼住,聂天勤很是有些不对味。 想当年,大头最喜欢的,就是半夜三更跑到书房找他聊天。 这次过来,聂天勤积攒了十四年的话,想要和儿子说。 聂广义其实也是。 只不过,今天的地下室,人实在是有点多。 聂广义很愿意和聂教授还有宗极大哥聊天。 假如没有那个他一见就烦躁的女生,聂广义倒是不介意三个大男人一起喝酒嗨聊一整夜。 “明天再聊也是一样的,聂教授。” “怎么能一样呢?”聂天勤顺着杆子就往上爬了:“爸爸连你离婚都不知道,在你兄弟面前都抬不起头!” “聂教授,这话就有点过了。”聂广义顿了顿:“您何止是不知道我离婚,您连我结婚都不知道吧?” 聂天勤很受打击:“就是啊,大头,你这是为什么啊?” “年少轻狂不懂事呗,还能是为什么?” “你小时候不就说,长大了一定会慎重选择对象的吗?你还说什么来的?你要找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老婆,过一辈子。” “聂教授,你自己都说,那是小时候了。”聂广义反驳道:”我小时候还想过要娶松岛菜菜子呢,你不也说没问题……” “大头啊,那会儿明显是开玩笑啊,能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了?” “松岛菜菜子比你大了怎么都有个快二十岁吧,你小时候看的日剧,都是很久以前拍好的。” “这样啊?聂教授的意思是年龄不能差太多是吧?那比我大不太多的就行的话……波多野结衣,您看如何?” “谁?”这位日本明星,聂教授是真心不认识,尽管他年轻的时候,也看过挺多日剧的。 “一个小女孩。”聂广义难得心软了一下。 “大头啊,你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啊,你不能找个大十七八岁的,肯定也不能找个小十七八岁的,这样会没有共同语言的。我和你妈妈就是……” 说到这儿,聂天勤的情绪就上来了:“都是爸爸的错,都是爸爸没有做好你的榜样。” “聂教授,天才什么时候需要榜样了?”聂广义反问完了就开始嘚瑟,“像我这样的人,通常都是成为别人的榜样。” “大头,爸爸知道你厉害,你拿了很多奖。”聂天勤语重心长道:“爸爸说的是没有做好在婚姻上的引导。” “不需要啊,聂教授,我又不是没有尝试过。”聂广义发表自己的真知灼见,“婚姻是种毒药,越努力就会越早死翘翘。” “大头啊……”聂天勤有心要劝,聂广义却没有意愿深入探讨这个话题。 “聂教授,我和你说实话吧,我喜欢男的,宣适你知道吧,就他那样的,就好……” “你……你们……他……”聂天勤有些语无伦次:“真的假的啊,大头……你们……” “当然是真的啊!不然我为什么要离婚呢?你都不知道,我前妻到底有多漂亮。那脸蛋,那身材……” 聂广义帮聂天勤把行李拿进去,就开始在里面聊天。 也没有关门,也没有小小声。 宗极帮梦心之拿了行李就直奔地下室。 也没有很多,也没有慢慢走。 好巧不巧地就听到了聂家父子对话的最后三句。 宗极原本是想进去聂天勤的房间和聂家父子再聊一会儿的,听到有人在里面和亲爹出柜,直接拉着梦心之走了。 “爸爸,那个宣适该不会是要骗婚程诺姐吧?”梦心之用很小的声音问宗极。 “应该不会吧……你不是也看过程诺写的故事……”宗极也用了说悄悄话的音量。 “爸爸,那个故事是真的吗?” “爸爸现在也不确定了啊,阿心……”宗极心有余悸道:“爸爸应该听你的,今天就去住酒店。” “没事的,爸爸,反正也就半天的时间了。”梦心之问:“爸爸,我们回头要不要提醒一下程诺姐啊?” “这个……咱们毕竟还没有熟到那种程度,你就安安心心在这儿先把书念了……” 第61章 兄弟挺好 “大头啊,那宣……宣适他是什么想法啊?”聂教授的三观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却还在努力克制。 如果放到十四年前,他估计一巴掌就盖过去了。 现在的话,这位老父亲,已经学会了极大程度的隐忍。 比起父子永不相认,比起有儿子和没儿子差不多。 在聂天勤看来,结婚或离婚,和什么性别的人在一起,都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妥协。 “他啊?”聂广义故作思考道:“他不就是愿意在程诺那一棵树上吊死吗?” “那……那……你怎么办啊……大头……”老父亲忽然就操心起了儿子的爱而不得。 这转变不可谓不大。 “再找个差不多的呗。”聂广义一脸淡定地回应。 “大头啊……你这是……你这是……”聂天勤深吸两口气,“你……你得让爸爸先缓缓。” “哈哈哈……”聂广义笑得前仰后合,“聂教授啊,你怎么回事啊?这你都能信啊?你以前的眼力劲儿哪里去了?” “什么意思啊,大头?” “想当年,聂教授可没这么好忽悠。” 聂广义开了一个自认为更好笑的玩笑:“哈哈哈,那是不是我和你说,我喜欢宗极大哥家的那个小妮子,你也信啊?” “啊?什么?”聂天勤问:“你喜欢你兄弟的闺女?” “哈哈哈,不行了,聂教授,冰冻十四年,非一日之寒啊!哈哈哈……” 聂广义的笑点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你说你喜欢宣适是开玩笑的对吧?”聂教授倒是很快就淡定了下来, “咱们有空就得多聊天啊,哈哈哈……” “可不就是得多聊天?”聂天勤终于放下心来。 聂广义环顾了一下房间,抬头道:“你这房间刚好两张床,要不然我等会儿洗完澡下来找你好了。” “要得(děi)!要得!” “聂教授,你咱还用上重庆腔了?”聂广义继续笑不停。 “这不是没有儿子陪聊,只能操着各地的方言,自己和自己聊天练出来的嘛!” “这话,让你带的那些整天嘘寒问暖的博士们听到了,得多伤心?”聂广义不答反问。 “他们哪有儿子亲啊!最多也就三年五年的缘分!” “聂教授啊,下回您给底下博士上课的时候,我可就把这话转述给他们听了哈。” “要不得(děi)!要不得!要不得!”聂天勤连忙摆手,他知道他儿子确实是能当面说出那样的话的人。 聂广义更加“狂暴”地笑着上了楼。 进了隔壁房间,并且已经把门都关好了的宗极和梦心之,相互看了一眼。 宗极用眼神问:【我的这位仁兄这是咋地啦?】 梦心之眨眼回应:【笑成这样……这是和老父亲出柜成功所以心情大好?】 父女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而后,会心一笑。 梦心之释然了,她大概也明白聂广义对她的态度,为什么那么不友好了。 宗极亦是满心欢喜,有性别不对路这个前提,再怎么让自己的兄弟照顾自己的闺女,都不需要担心。 他可真是一个有先见之明的父亲! …… 聂广义洗澡的标准时间,是半个小时,这一次,他只用了19分钟,并且还是在他自认为已经尽量放缓节奏的情况下。 就下楼见个亲爹,有必要洗澡都自带倍速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绝世美人洗干净了在楼下…… “聂教授,你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浦东机场?” 这个疑问,在聂广义的心里面已经很久了。 他搭乘的飞机,是因为出现双发失效,紧接着单发重启成功后返航,备降浦东机场,并不是一开始就从浦东机场起飞。 在这种情况下,聂教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并且还带着一封写好的信? 身为高智商人群中的佼佼者,聂广义都觉得有点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明明在机场,看到了聂教授身影,却还是觉得不存在这样的可能。 “那天在长桥村和你聊完,爸爸就开始写这封信了。来来回回地写了好几遍。信写好了就想着要怎么给你。”聂教授也没藏着掖着,他本来就要和聂广义说这些。 “怎么给我呢?” “我怕直接给你,你连看都不看就会扔掉。” “知子莫若父,哈哈,还真有这个可能!然后呢?” “然后爸爸就想着,送去机场送你,悄悄把信放在你的行李箱,就找人留意了一下你可能会搭乘的航班……” “这都行?”聂广义问,“你找的谁?” “我的一个学生……”聂天勤犹豫了一下:“大头啊……爸爸不是想要打探你的隐私。” 聂天勤有些底气不足。 毕竟,他曾经干过让学生把聂广义在法国的号码,找出来发给他一类的事情。 聂教授从教四十年,说是桃李满世界,一点都不会夸张。 这一次,是学生群没人知道他忽然来了意大利,不然肯定也有学生接机,哪怕从欧洲其他国家,专门来一趟。 聂教授对自己的学生,是真的没话说的。 在和聂广义“分道扬镳”之后,更是把所有无处安放的爱,都给了自己的学生。 “哦,没事。”聂广义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表示,“只要不是宣适和你说的就行。” “啊?为什么呀?”聂天勤对儿子重新提起宣适有那么一点点的疑惑。 “你的学生有办法知道我坐哪一班飞机,还专门查完了以后告诉你,那是他们在念你的情谊,小适子要是把我的行踪告诉你,那他就是出卖兄弟!” 在聂广义看来,这是完全不同性质的两件事情。 “这样啊……原来大头介意的是这个啊!”聂天勤放松下来,加了一句:“那你兄弟真的挺好的!” “那必须啊,也不看看是谁挑的一辈子的兄弟。”聂广义很得意。 “第一次,我打探了老半天,他只告诉我,你没从上海飞,而是离得比较近的一个有直飞罗马的二三线城市。第二次他干脆连提示都不给,还骗我说,你会坐货运火车回欧洲!” 聂教授明明是在顺着聂广义的话在聊,聂广义却越听越不对劲。 敢问除了温州,国内还有哪个介于二三线之间的城市,能直飞罗马并且离上海还比较近? 怎么不干脆直接报龙湾机场呢? 搞不好还有人以为是在亚龙湾呢…… 还有坐货车回欧洲…… 这摆明了是宣适真的自己就信了,才没来机场送行。 宣适的真实行径,和聂教授理解的,根本就是背道而驰的。 聂广义整个人都不好了。 兄弟不是不会出卖他,而是不知道要怎么卖得更具体。 呵。兄弟。 呵呵。一辈子的。 “如果不是你挑的一辈子的兄弟,偶尔还会和爸爸聊两句,爸爸都不知道你在意大利,过的怎么样……”聂教授干脆就和盘托出了。 “你们两个一直有联系?”这倒是让聂广义更加震惊了。 某位看起来文文弱弱实际上武力值爆表的小哥哥,可是号称和除了他以外的过去,彻底隔绝了七年之久的。 这是几个意思? 他什么时候成了这么好骗的? “没有,没有,也就这两年。”聂天勤赶忙否认。 聂广义没有说话。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等着聂教授给他答疑解惑。 “这个……以前呢,爸爸每年都有好多学生要去意大利出差的,都会让他们去你的事务所看看……这两年,出入境不是不太方便吗?也就不太有人能像以前一样,给爸爸带点消息或者照片一类的回来……” 聂广义本来是很生气的。 到了这儿,忽然就气不起来了。 这位桃李满天下的大教授,平日里从来都不会让学生帮自己做什么私事,这是聂广义打小就知道的事情。 却没想到,在他满世界交换和定居意大利之后,这位教授几乎让自己所有的学生,都留意看看有没有“路过”他所在的地方的可能。 那么多学生,又是到事务所,又是拍照,还得不让他发觉,这些人不去做保密工作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么想来,如果不是这两年,小适子一心想着回国,和过往多多联络,聂教授估计就彻底失去了他的消息。 莫名的,聂广义就有点想要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真讨厌,天才的眼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了? 存起来卖给那些高考差了一分没有考上心仪学校的不好吗? 他可是整整浪费了68分啊…… 怎么都能帮助68个差一分的考生圆梦吧…… 聂广义强行调整了一下情绪,语带调侃道:“聂教授,你不行啊……你怎么都没个直接在意大利的学生呢?总是拜托来出差的,那得多不方便啊……” “也……也有的……”聂天勤语气有些不太连贯。 “堂堂博导,怎么说话还结巴上了?” “就是……那个……我们明天不是就要去你在帕多瓦的事务所了吗?” “然后呢?”聂广义都开始好奇了。 “你那事务所里面有个建筑师,就是我的学生。”聂天勤终于还是“招供”了。 “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录取有同济建筑背景的建筑师!”聂广义异常笃定。 “所以我知道那个学生要去面试你的事务所,就第一时间,让她把履历里面一切和同济有关的内容,都事先摘除了……” “厉害啊!我的聂教授!你这是挖了个坑在那儿等我呢?” “大头啊,这怎么会是爸爸挖的坑呢?人也是你自己招进去的。人家也只是少写了一部分学习经历,又不是做了假的简历。” “那你都藏这么久了,怎么忽然就说了呢?” “爸爸这不是觉得,你对同济,应该不会再有那么大的意见了吗?” “谁说的?我明天就把那人开了。” “不会。”聂天勤也很笃定。 “为什么不会?”聂广义笑问。 “你都不知道我说的是谁。那简历绝对不可能有漏洞。” “是吗……”聂广义故意把尾音拉得很长。 “那是自然。好歹我也是你爹。” “是,你是我爹,知道我看到简历里面有同济就不会录取,也知道哪怕不写,我也可能会对从国内来面试的人刨根问底。” 聂天勤虚空摸了摸不存在的山羊胡子,很是有些得意。 “所以呢……”聂广义再次把尾音拉得老长,和唱戏似的,直到快没气了才机关枪似的来了一句:“你就找了个金发碧眼的德国留学生,过来祸祸我的事务所。” 原本还在洋洋自得的聂天勤,张着嘴巴,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确实有些被震惊到了,好半天才组织好语言:“大头,你一直都知道?” “我要是一早就知道,你觉得以我之前的脾气,我能让人通过面试吗?” “那你怎么又……” 这并非是聂天勤有意安排的。 是他带的德国留学生,自己说了毕业之后要去意大利定居,毕业典礼的那一天,还专门问了他有没有适合的事务所推荐…… 聂天勤也没有想过,事情会这么顺利。 为了保证这件事情不被抓包,聂天勤拜托了所有去意大利的学生,有空的话就给他拍点聂广义在事务所的照片,却独独没有拜托过这个直接进了事务所的德国留学生。 “聂教授啊,你忘了你儿子是个天才吗?”聂广义没有把话说全。 这个德国建筑师在帕多瓦事务所的级别,已经仅次于他自己了。 算得上是他在意大利开建筑师事务所以来,晋升最快的人。 能力过关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聂广义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和自己这么合拍的建筑师。 当然,最开始招进来的时候,也只是个助理。 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完成了五次晋升。 聂广义终于明白,这些合拍,是从何而来。 “那你……”聂天勤想问问会不会对他学生的工作有影响。 “我现在就让人事把她开了。”说着,聂广义拿出了手机。 第62章 大卫之谜 听到聂广义这么直接就说把人开了,聂天勤倒是放下心来。 他现在也稍微回忆起来一点,以前和儿子相处的感觉。 只要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再那么小心翼翼,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什么是认真,什么是开玩笑的。 再者说,聂广义之所以对同济有意见,是因为他十四年前的不当行为。 并不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学校,或者别的什么。 现在父子俩都已经冰释前嫌了,再知道事务所里面有一个得力干将是爸爸以前的学生,怎么着都不可能给简历减分。 聂家父子躺在床上聊天,聊了彼此错过的这些年,聊的多半都是一些没有意义的日常话题,一聊就聊了一整夜。 隔壁梦心之房间的两父女毕竟才分开没几天时间,虽然也是有聊不完的话,宗极还是在一个小时之后,就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梦心之好不容易调好了时差,宗极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到来再把时差给弄出来。 梦心之刚刚睡下,就开始做梦。 她的梦是很健康的。 却在进入这个梦的第一秒,就被尺度给吓了一跳。 一个男的,穿了一件非常贴身的裙装。 上半身薄如蝉翼,肋骨也是根根分明。 这本来也没什么,毕竟是男人的上半身。 问题在于,专门凸显了胸前的两个点。 虽然男人胸前的那两个点,看不看得到都没有什么问题。 着重凸显的行为,还有些诡异。 这个男的,左手叉腰,右手拿剑。 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梦心之在梦里的第一反应,是吓得闭上了眼睛。 但也仅限于第一反应。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可能是闯进了韦罗基奥创造青铜大卫像的现场。 韦罗基奥这个名字,可能对很多人来说,并不如雷贯耳。 如果把他是达•芬奇老师的身份放出来,可能知道的人就更多一点。 更进一步,把他就是一直让达•芬奇画鸡蛋的人的身份亮出来,就肯定会有更多人恍然大悟。 韦罗基奥不是一个大众耳熟能详的名字,但他不仅是达•芬奇的老师,还是波提切利和佩鲁吉诺的老师。 佩鲁吉诺这四个字看起来就更加眼生了,但是没关系,这个人是拉斐尔的老师。 文艺复兴后三杰,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 达•芬奇是韦罗基奥的徒弟。 拉斐尔是韦罗基奥的徒孙。 三杰里面有两个都和韦罗基奥有直接关系。 剩下一个米开朗基罗,总归和他没关系了吧? 不好意思,米开朗基罗就是在韦罗基奥的影响下,才创作的《大卫》。 大卫是圣经故事里的牧童,这个牧童英勇无比,挡住了巨人歌利亚的来犯,深受爱戴,成为了犹太人的王。 一说起大卫像,人们首先会想到米开朗基罗的世界十大雕塑作品之一——堪称西方美术史上最值得夸耀的不穿衣服的男性。 这尊大卫像在后世太过有名,以至于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在西方艺术史上,一共有三座特别有名的大卫像。 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像是大理石像,另外两座都是青铜大卫像。 青铜大卫像,除了梦心之梦到的这一尊达•芬奇的老师正在创作的。 还有另外一尊,出自多纳泰罗。 多纳泰罗的大卫像和米开朗基罗的传世之作有着一模一样的极简主义着装方式——一丝不挂。 这么一对比,尽管梦心之的第一反应,是梦境里的创作现场尺度有点大,事实却是已经是给了她最大程度的着装友好。 不管怎么说,韦罗基奥的这尊大卫像,哪怕上半身再怎么贴身,再怎么凸显,下半身却是被一件“短裙”,把该遮掩的地方,都遮掩了一个严严实实。 说起来,韦罗基奥这尊大卫像的名气还没有疑点多。 西方艺术史上,曾经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传说,说的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像,是找到达•芬奇做的模特。 这个说法显然是站不住脚的。 且不说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历来就有些“王不见王”的架势。 单单达•芬奇比米开朗基罗大了23岁这件事情,就足以证伪。 米开朗基罗开始创作《大卫》的时候,达•芬奇都快五十岁了,不可能是那个体态健美、神情坚定、肌肉饱满的充满年轻男性荷尔蒙的大卫像原型。 之所以会留下这样的传说。 首先是,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像太有名了。 其次是,西方艺术史学家确实认为,达•芬奇曾经做过大卫雕像的模特。 不是米开朗基罗的,而是他的恩师韦罗基奥的。 达•芬奇年轻的时候,到底有多么会唱歌,这个已经无从考证了,文艺复兴时期还没有留声机。 达芬奇年轻的时候,到底有多帅,很多西方艺术史学者,会剑指韦罗基奥的青铜大卫像。 在作品以写实为尊的文艺复兴时期,如果那尊雕像的模特真的是达•芬奇年轻时候的样子,那达芬奇就不仅仅只是帅,而是连身材都很给力。 韦罗基奥的青铜大卫像,创作于1476年,那一年,达•芬奇24岁。 刚刚好就是达•芬奇出师的年纪。 韦罗基奥对达•芬奇是有着绝对的偏爱的。 达•芬奇在绘画界的名声鹊起,和恩师韦罗基奥的献祭了自己的绘画生涯,有着极大的关系。 时间退回到1472年。 那一年,达•芬奇20岁,已经跟着韦罗基奥学习了四五年的时间,把鸡蛋画得超神到不能再超神,被列在了佛罗伦萨的画家公会会员的名单上,但也仅仅只是列入而已。 不久之后他的恩师韦罗基奥接一份来自萨维尔教堂的委托。 委托的内容,是创作一幅以基督的洗礼为主题的油画。 接受完委托,韦罗基奥亲自动笔,画了一幅《基督受洗》,但他只画到了95%的程度。 这幅作品的中央,是正在接受洗礼的耶稣,他一脸虔诚,双手合十,做祈祷的姿态。 右边的施洗约翰拿着一瓢河水,浇在耶稣的头上。 这幅画的顶上,上帝伸出双臂,鸽子发出金光。 左下方有两个小天使,负责帮受洗的耶稣拿衣服。 一个天使正对着观赏者,另一个侧着身,有点背对着观赏者,并且只有一个侧脸。 韦罗基奥亲自画完了正对着观赏者的那个小天使,最后一个侧脸天使交给了还没有在绘画领域展露过惊人才华的达•芬奇。 达•芬奇很快就画完了,并且用上了透视的技巧。 韦罗基奥被达•芬奇画的这个侧脸小天使给惊呆了。 纵观自己的那95%,压根就比不上徒弟最后加的5%。 韦罗基奥对达•芬奇的偏爱,在这一刻,达到了极值。 这位直接影响了文艺复兴三杰的绘画大师直接宣布封笔。 他认为自己已经完成了绘画领域的历史使命,他再怎么画也赶不上自己的学生。 韦罗基奥的封笔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终其一生,再也没有拿起过画笔。 在《基督受洗》完成之后,韦罗基奥背井离乡,离开佛罗伦萨到威尼斯,专心创作雕塑作品。 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青铜大卫像。 身为老师,力挺自己的学生是很正常的。 但是力挺到自己直接封笔,还大张旗鼓地到处说自己的绘画技艺在学生面前,黯然失色到根本不值一提,还是会让人觉得有些夸张。 当时有很多人都认为,韦罗基奥和达•芬奇之间存在着不正当的关系。 对,就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特殊关系。 达•芬奇的取向问题,在西方艺术史里面,一直是被争论不休的。 事实上,达•芬奇人生最大的污点,就是被控鸡(jian)罪。 这个污点发生在青铜大卫像创作的那一年——1476年。 这件事情,并非是空穴来风和捕风捉影,而是有史料记载的。 史料来自于1476年的法庭记录。 达•芬奇与其他三名年轻男子被控涉嫌鸡(jian)也就是同性恋罪。 文艺复兴那个年代,大概只有华夏大陆的统治者,对同性恋是最宽容的。 这桩案子,虽然最后因为证据不足不了了之,却给达•芬奇带来了极大的影响。 他开始极大程度的保护自己的隐私。 他用左手写字,并且全都写的是镜像文字,这对大部分人来说,都算得上是加密。 达•芬奇的性取向,一直都是西方艺术史的一个谜题。 达•芬奇一生未婚,没有留下子女,这也成为了很多人认定他性取向的依据。 梦心之对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在她看来,像达•芬奇这样的全能型天才,取向不取向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达•芬奇不管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都不影响他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和艺术家。 梦心之有看到过这方面的研究,却从来没有真正关注过。 更没想过,自己会在梦境里,遇到韦罗基奥青铜大卫像创作现场。 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角度来说,极有可能是因为睡觉之前,刚刚见证了有人和他自己父亲出柜成功的全过程。 第63章 跑路大师 不感兴趣归不感兴趣,梦都梦了,梦心之肯定也想搞清楚西方艺术史上的一些疑团。 更何况,达•芬奇画的《蒙娜丽莎》,对于她来说是有着特殊意义的,算得上是梦的起源。 如果早知道能和达•芬奇面对面的聊天,梦心之一定会事先准备好一个详细的采访提纲。 哪怕没有准备,她心里也早早是有了一个粗略的纲要的。 问题是今天的这个梦的切入点,有点奇怪。 按照正常的做梦轨迹,她应该在去玩佛罗伦萨,看完达•芬奇的生活轨迹,了解完达•芬奇的一生,才会带着诸多疑问,开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或许是被聂广义出柜的行为给刺激到了,才会提前就做了这样的一个梦。 这个时间点的达•芬奇梦心之能提的问题还真的不多。 达•芬奇刚刚出名,离他开始画《蒙娜丽莎》还有27年。 历史上的资料,也是寥寥无几。 找来找去,也无非就说达•芬奇是个私生子一类的,和艺术成就毫无关系的事情。 达•芬奇的老师韦罗基奥在他二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用自己的绘画生涯,把他托举到了佛罗伦萨画坛的至高点。 从那以后,找达•芬奇画画的人,肯定踏破了门槛。 按照正常的逻辑,达•芬奇应该是有很多传世画作的。 事实却大相径庭。 达芬奇的生命长度是六十七岁,传世画作(包括有争议的)加在一起,都不超过十五幅。 这绝对是一个极其“可怜”的数字。 要知道,达•芬奇的画,并不存在大批量被毁一类的事情。 是什么导致了画作数量的稀少呢? 答案是达•芬奇自己。 达•芬奇除了是那么多著名的【家家家家家】之外,还是西方艺术史上最著名的拖稿大师。 先前说,梦里的时间点,1476年,离达•芬奇开始画《蒙娜丽莎》还有27年。 如果按完成时间来算的话,这个时间跨度,就还有41年。 没错了达•芬奇前前后后一共花了14年,才画完了《蒙娜丽莎》,速度堪比蚂蚁爬。 但这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一幅画了,因为这是一件“成品”。 达•芬奇不缺名气,天才嘛,肯定会有挑挑拣拣的特权。 就像聂广义也不是什么全案都接。 曾经有一个侯爵夫人,想要让达•芬奇给自己画一幅肖像画。 这位侯爵夫人的名字叫伊莎贝拉•德斯特,是欧洲历史上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是她自己就非常非常厉害,不是因为是侯爵的夫人才厉害。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这位曼图亚侯爵夫人,从曼图亚追到佛罗伦萨,只求达•芬奇给她画一幅完整的肖像画。 她成功了,好像又没有成功…… 卢浮宫博物馆现在就收藏着达•芬奇给她画的肖像——草图。 达•芬奇给伊莎贝拉•德斯特画了一张半身肖像素描,终其一生,都没有给这幅画上过色。 这还不是个例。 找达•芬奇要一幅完整肖像的三个步骤: 首先,你得有钱,一般的价格他根本就不接。 其次,你得有耐心,越催就越不给你画。 最后,你得活的足够长…… 钱、耐心、寿命,缺一不可。 以上都不缺是不是就高枕无忧了? 不! 你还需要运气的加持…… 你真把他逼急了,他就再接一幅价格更高的画作,把定金当成违约金赔给你,直接跑路…… 第64章 列奥哥哥 如果这个模特真的是二十岁出头的达•芬奇。 对于梦心之来说,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找不到太多历史资料的谜团。 再加上有五六百年的历史隔阂,梦心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问题。 她感觉自己可能要在韦罗基奥青铜大卫像的创作现场,安安静静地站到醒来。 她的梦里面通常只会有一个古人,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已知身份的历史人物。 同时出现两个,梦心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梦错了,也不知道谁才是这个梦的“主角”。 好在,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很久,韦罗基奥就停止了工作。 他对给他做模特的年轻人说:“列奥纳多,今天就到这里了,你晚上想吃什么?” 列奥纳多这个称呼一出来,这个年轻人的身份,就可以确认是达•芬奇了。 达•芬奇的全名叫列奥纳多•达•芬奇。 生活里面,大家肯定是叫他列奥纳多的。 只不过叫这个名字的人太多了,不太好分辨,后世人在讲到列奥纳多•达•芬奇都不怎么会带上他的名字。 韦罗基奥很快就离开了梦心之的梦境。 一切都变得正常了起来。 早知道这样,应该先问一问韦罗基奥,为什么会用“封笔”那么决绝的方式,来力捧自己的学生。 只剩下达•芬奇,梦心之就自在了很多。 截至目前,还没有哪个“古人”在她的梦里,会因为她的出现而感到意外。 虽然不一定能搞清楚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但总归都是愿意聊天的。 现在的问题是,梦心之根本就还没有做好准备。 直接问你为什么要给你的老师韦罗基奥做模特,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师生关系? 这显然不太尊重人。 也是梦心之没有办法问出口的。 或者,不要捎带上人家的老师,更直接一点问,列奥纳多,你的取向是不是比较小众? 一上来就问这样的问题,不管是在哪一个时代,都不可能会让人觉得愉快。 而且,达•芬奇就算后面真的是喜欢男生的,也不代表他一开始就是。 她总不能让自己成为那一盏指路明灯吧? 梦心之站了半天,达•芬奇小哥哥都换好了一件粉色长袍出来了,她还是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问题。 西方艺术史里面,确实有过这样的记录。 达•芬奇不仅长得好看,而且还很时尚。 他人缘很好,朋友很多,喜欢穿鲜艳的衣服。 梦心之对达•芬奇是带着粉丝和天才滤镜的。 她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在探讨东坡挚爱的时候,她如果梦到的是东坡居士本人而不是王闰之姐姐,估计也是现在这样的感觉。 好在,年轻帅气的达•芬奇比梦心之想象中的,要健谈很多,他直接开口问梦心之:“心之妹妹,是不是想知道,我一辈子最讨厌的人是谁?” “啊?”梦心之愣了愣。 达•芬奇小哥哥的这个问题提醒了她。 她的梦境是不需要贯彻现实的逻辑的。 就像梦境里的王闰之,能知道一切和她自己有关的事情,哪怕是死后合葬这种。 所以,只要这会儿坐在她对面的这个人是达•芬奇,那么她就可以问任何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想到这儿,梦心之调整了一下情绪和心态,开始用“平常心”来对待梦境里的列奥纳多•达•芬奇。 梦心之:“列奥哥哥,你最讨厌的人是谁,应该大家都知道吧。” 列奥哥哥:“是吗?那你说说看,是谁?” 梦心之:“你一辈子的死对头,和你一样,同为文艺复兴后三杰之一的米开朗基罗。” 列奥哥哥:“非也非也。” 梦心之:“啊,真的假的?不是米开朗基罗那会是谁呢?” 列奥哥哥:“索代里尼。” 梦心之:“就是,让你和米开朗基罗共同为五百人大厅画壁画的那个佛罗伦萨共和国的执政官,对吗?” 列奥哥哥:“没错。” 梦心之:“为什么呀?” 列奥哥哥:“因为他一开始只邀请了我。” 梦心之:“就因为这样?这明明是一个非常英明的决定啊。这场决斗堪称文艺复兴时期的世纪大战。你们也因此碰撞出了很多的火花不是吗?” 列奥哥哥:“火花?心之妹妹,你会不会太过天真。我这么问你吧,你非常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梦心之:“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讨厌的人。” 列奥哥哥:“真的没有吗?” 梦心之:“呃……应该是吧,就算真的有,我顶多选择远离。眼不见为净!” 列奥哥哥:“握个手吧,为我们的志同道合。” 梦心之下意识地和列奥哥哥握了个手,脸上的困惑却是有增无减。 列奥哥哥:“接着你刚才的话,如果有人不让你眼不见为净,你是不是就会把对那个人的讨厌,转移到【有人】身上?” 梦心之:“这话有点绕,列奥哥哥是指索代里尼逼着你和米开朗基罗在同一个空间里面作画,对吗?” 列奥哥哥:“是的,你想一想,如果你的老师,非得把你最讨厌的人安排做你的同桌,你会不会更讨厌你的老师而不是你原来讨厌的那个人。” 梦心之:“我好像没有遇到过这么极端的情况。” 列奥哥哥:“那你再想一下,你的老板非得让你和你最讨厌的人面对面坐着,你还有没有心情工作?” 梦心之:“我目前还没有毕业。” 列奥哥哥:“心之妹妹,你不能因为我好说话,就在你的梦里,一直和我抬杠,你信不信我损起人来,可以洋洋洒洒几千字,既不重样也不带脏字。” 梦心之:“我信的,列奥哥哥的笔记本里,就记录过很多这样的事情。” 列奥哥哥:“那你还敢抬杠。” 梦心之认怂:“我错了。我是看过你们这个时代的一道心灵鸡汤。是比你的老师韦罗基奥早了差不多36年就雕刻了青铜大卫像的多纳泰罗说的。” 列奥哥哥:“他说了什么?” 梦心之:“多纳泰罗是帕多瓦最受爱戴的雕塑家,但他非要跑到对他一点都不友好的佛罗伦萨,被各种挑剔。他说赞美只会让他停止努力,挑剔才能让他不断进取。所以……我觉得索代里尼这么做是用心良苦。” 列奥哥哥:“这怎么能叫用心良苦?” 梦心之:“因为你是拖稿大师啊,不这么被逼着,你能按时完成……吗?” 新办公室快装修好了,挑了半天家具也没挑到喜欢的,郁闷到写到现在才只写了半章…… 你们先看看,我睡醒了补上…… 第65章 阴谋诡计 拖稿是达•芬奇除了那个鸡什么罪之外,最大的“人生污点”。 达芬奇的拖稿,和当代网络作家的咕咕咕,并不是一个概念。 网络作家们咕咕咕了,是要付出稿费的代价的。 一个字没写,谁给你稿费? 达•芬奇就不一样了,他都是先收了钱,然后气定神闲。 雇主要是问起,他就和苏轼对待东坡肉一个态度——【待他自熟莫催他】。 苏东坡的肉,是火候足时他自美,达•芬奇的画,是灵感足时他自美。 艺术创作嘛,说延期就必须延期,没有灵感你还能咋地? 作家们还得乖乖地和读者老爷们请假,哪怕有的已经是惯犯了,也还是会放上五花八门的理由。 达•芬奇就不同了,他是相当理直气壮。 作家的卡文是卡文,达•芬奇的卡图是等待灵感的迸发。 画不完他就不画了。 画着画着觉得索然乏味了,也不画了。 怎么听起来,和太监了的书,还有异曲同工之妙? 从此,咕咕和太监的理由又多了一个——我的偶像是达•芬奇。 端的是引经据典、博古通今。 达•芬奇冷笑一声,表达了自己的抗议:“笑话,这个世界竟然有人认为我是拖稿大师。” 梦心之:“难道不是吗?” 列奥哥哥:“当然不是。” 梦心之:“理由呢?” 列奥哥哥:“这个暂且不说,先说说索代里尼那个讨厌鬼,他强迫我和邋遢鬼米开朗基罗在一起作画,他最后成功了吗?” 梦心之:“你至少画好了草稿。” 列奥哥哥:“你也说是草稿了,心之妹妹。” 梦心之:“那还不是因为列奥哥哥你太作。” 列奥哥哥:“我怎么作了?你们后世人说话,可不能这么信口开河。” 梦心之:“列奥哥哥,我错了,我应该说你太造……创造的造。” 列奥哥哥:“这都什么和什么?” 梦心之:“我也都是从史料里面看来的,你画《最后的晚餐》用鸡蛋和蜂蜜,画完没多久就开始各种脱落,让修复这幅画的人,苦不堪言。” 列奥哥哥:“苦不堪言怎么了?那幅画到现在不还好好的。” 梦心之:“列奥哥哥,你也太不考虑维护成本了。” 列奥哥哥:“是你们后世人自己要维护的,有关我什么事?嫌成本高就别维护了呗。” 梦心之:“行,这是我们后世人的锅,那你都已经知道你的创新颜料会有很多后遗症了,为什么还要在和米开朗基罗的世纪之战里面,继续创新呢?” 列奥哥哥:“我怎么创新了?” 梦心之:“你在画《安吉里之战》的时候,也没有用传统的湿壁画颜料。” 列奥哥哥:“你说的是在打湿的熟石灰上面画画,让颜色融入熟石灰墙壁,是吧?” 梦心之:“对。” 列奥哥哥:“你们中国人有句古话,叫慢工出细活。打湿的熟石灰墙壁干得太快了,不符合我的创作风格。” 梦心之:“所以你就用蜡处理了墙壁,然后用油画颜料在干墙壁上,自下而上地作画对吧?” 列奥哥哥:“我连镜像文字都能写,这么画有什么问题吗?” 梦心之:“没有问题啊,但是你在用蜡处理过的壁画前面放了两个火炉,没有把颜料烤干直接把画了一整年的画全给烤化了。” 列奥哥哥:“这事儿要是我自己干的?我至于等到画一年才开始烤吗?” 梦心之:“你的意思是米开朗基罗为了能赢,故意把你画好的壁画给烤化了?” 列奥哥哥:“不,是索代里尼干的!” 梦心之:“啊?这是为什么啊?这不是他委托的吗?” 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受佛罗伦萨执政官索代里尼的“邀请”,在执政厅,也就是五百人大厅画两场战争——《安吉里之战》和《卡西纳之战》。 这两场战争有一个共同的特性,就是佛罗伦萨人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索代里尼希望通过这两幅画,提振佛罗伦萨人的士气。 最开始是只请了达•芬奇来画《安吉里之战》的。 因为达•芬奇拖稿的名声在外,又很长时间根本就没有动笔的意思,索代里尼只好想出把达芬奇的死对头请来和他“相爱相杀”这样的鬼点子。 执政官的想法是好的。 也成功地刺激到了这两个死对头。 就是有点刺激大发了,导致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都拼了命地——离题。 他们画出来的,根本就不是执政官想要的。 这里也确实要为拖稿大师达•芬奇说几句公道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拖稿也确实是一种精益求精的表现。 达•芬奇迟迟不动笔,并不一定是他消极怠工。 为了完成《安吉里之战》这幅作品,他找战争的亲历者,做了很多采访,这些采访记录,都写在了他的笔记本里面。 不仅如此,他还把前人画这场战争的画稿、写这场战争的历史,全都研究了一个透透。 如果是这样,他和画《卡西纳之战》的米开朗基罗,也还没有太大的区别。 达•芬奇狠就狠在,为了画战争,直接随切萨雷•波吉亚出征,近距离观察战争。 这就是达•芬奇对于自己画作的态度。 不管是解剖还是实验颜料,他的这份来自于科学家的认真程度,绝对不是别的画家可以比拟的。 这件事情,发生在他和米开朗基罗的世纪大战开始之前。 因此,不属于被刺激的一部分。 亲身经历过战争,和只是听说过的,对战争的理解肯定是不一样的。 达•芬奇在他的日记里面写过关于战争的话: 【真正的战争是不可见的……可见的只有混乱。】 【快把我从战争中拯救出来吧……这是兽性的疯狂。】 【如果你觉得毁灭自然是错误的,那剥夺人的性命就更是无可原谅的罪行。】 达•芬奇是画完了《安吉里之战》的草稿的,在他的素描里,没有索代里尼期待的酣畅淋漓,只有对战争真相的思考。 第66章 梦心之:“列奥哥哥,你为什么说米开朗基罗是邋遢鬼啊?” 列奥哥哥:“啊?这个还用问吗?你们后世的典籍里面,难道没有关于他颜值的记载吗?” 梦心之:“这我还真没注意过。我们后世人都倾倒于他的才华。” 列奥哥哥:“他有什么才华?你们后世人不说他长得丑,难不成说他很会守城?” 梦心之:“米开朗基罗还打过仗?” 列奥哥哥:“那看来你对他知道的是真不太多。那家伙,长得难看就算了。穿衣服还毫无品位可言,一年到头都穿着一双皮靴,完全不注重自己的形象。” 梦心之:“列奥哥哥是因为他经常怼你,所以觉得他不尊重前辈,对不对?” 列奥哥哥:“那你还真是小瞧他了,他怼怼前辈什么的,在他那个根本都不是事儿,急起来他连教皇都敢怼。” 梦心之:“那我还得给他加个不畏强权的标签上去了。” 列奥哥哥:“你可拉倒吧,他怼完教皇就跑路,几年之后又非常没骨气地跪地求饶。哪像我,早就离这些破烂事儿要多远有多远,逍遥自在地过生活。” 梦心之:“那你为什么会问后世人有没有说米开朗基罗很会守城?” 列奥哥哥:“你们后世没有这个说法就算了。他这种只会画点画、做点雕刻的小咖,差不多也就这样了。” 梦心之:“列奥哥哥明显是话里有话。” 列奥哥哥:“告诉你也无妨,我都死了十年了,还听到佛罗伦萨人跑到我的法国,在我的坟墓前哭泣。” 梦心之:“哭什么?” 列奥哥哥:“1504年,我懒得和他搞什么世纪大战,把大部分心思放到了一系列防御工事上,我估计他趁着我画壁画的时候看到了。25年之后,那个邋遢鬼用我设计的防御工事保卫佛罗伦萨,长达九个月的时间。” 梦心之:“那不是挺好的吗?佛罗伦萨怎么也算是你的故乡之一啊。” 列奥哥哥:“好什么呀?他能撑九个月是因为我的防御工事厉害。可是,一场必输的战役就这么撑着,死的可是佛罗伦萨的无辜百姓。我很后悔,如果我没有留下那些工事,佛罗伦萨共和国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民,死于饥荒和瘟疫。” 梦心之:“列奥哥哥,你怎么和爱因斯坦一样反战?” 列奥哥哥:“爱因斯坦?谁?” 梦心之:“哦,没有人在你坟前说起过他啊?也是,你都死了360年了,他才出生……” 列奥哥哥:“心之妹妹,你的思想怎么比我还跳脱?” 梦心之:“可不敢和列奥哥哥比,要说跳脱,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个人,可以像列奥哥哥这样,直接用手写出镜像文字?” 列奥哥哥:“你们都知道我的日记要用镜子看?” 梦心之:“是的呀。” 列奥哥哥:“那我还有隐私吗?” 梦心之:“基本是没有了。你几乎把所有的事情,都写在了你的日记里。” 列奥哥哥:“啊……我的天……告诉我究竟做成过什么。告诉我,我是否做成过一件事……” 梦心之:“列奥哥哥,我对这句话特别有印象,你为什么在你的日记里面,一直重复这句话?” 列奥哥哥:“因为我本来就一事无成啊。” 梦心之:“怎么可能,在我看来,你是西方艺术史上最伟大的艺术家,没有之一。” 列奥哥哥:“你伤害了我,我明明是一个科学家,看吧,我果然是一事无成的。” 梦心之赶紧转移话题:“列奥哥哥,大家商量把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往哪里放的时候,你为什么暗搓搓地在底下给大卫雕像画特别丑的写生?” “什么叫我暗搓搓地画特别丑的写生?他雕的那什么大卫本来就丑,好吗!能有我老师的千万分之一美吗?” “列奥哥哥竟然觉得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像丑?你还说你最讨厌的人不是他……”说到一半,梦心之忽然反应过来,“确实丑、确实丑,韦罗基奥青铜大卫像的模特,可是帅冠佛罗伦萨的列奥哥哥你啊!” 达•芬奇对梦心之的反应感到满意,他挑了挑眉,说道:“心之妹妹啊,拜托你件事情呗。” “什么事情?” 梦心之有些意外,不仅仅因为第一次在梦里收到古人的拜托,还因为达•芬奇竟然会有那么灵动的表情。 “你以后做研究写论文,但凡写到我和米开朗基罗那个家伙,你一定要把重点放到我们两个的颜值差距上,知道吗?” “啊?这个点,好像不太能写到论文里面吧,也没有人是这么研究的。” “论文不就是要写完前人的论文综述之后,再有自己的创新吗?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恶心!” “当时?”梦心之不解:“什么时候?” “就是被关在一起在给五百人大厅画壁画的时候啊。” “那就还是1504年。” “对,1504,那家伙当时也就29岁吧,我觉得他比52岁的我,看起来还要苍老。” 梦心之笑笑:“这么夸张的吗?” “我怀疑他一辈子都没有洗过澡……哎……我真是太讨厌索代里尼了!” “怎么又到索代里尼了?执政官是背锅侠吗?” “呃……什么是背锅侠?”达•芬奇问。 “列奥哥哥,这不重要,你为什么忽然又把执政官拉出来游街示众?” “因为1504年,除了29岁的邋遢鬼,21岁的拉斐尔也已经画完《圣母的婚礼》来到了佛罗伦萨啊,小拉斐尔长得还是比较乖的!” “我的天哪,如果1504年的那场【大战】把拉斐尔也扯上,那可就是真正的世纪大战了,直接凑齐了文艺复兴三杰。” “是吧?是不是想想都觉得兴奋?” “是的吧……列奥哥哥……你为什么会用【乖】这个字来形容拉斐尔呢?你通常都喜欢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男性?” 梦心之暗搓搓地问了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如果达•芬奇愿意正面回答,那么,他的取向也就不再是一个迷。 “我喜欢……” 咚咚咚…… 有人敲门…… 第67章 身材更好 梦心之被吵醒了,吵醒她的人是聂广义——的父亲。 聂天勤教授有个习惯,不管多晚睡,早上六点半都一样准点起床。 哪怕有时差,聂教授的精准度都堪比百达翡丽。 这样的时间点,聂广义肯定是还没有起床的。 在飞机上,聂天勤就问过宗极平时有什么生活习惯。 宗极的原话:【雷打不动,每天六点半起来打太极。】 见聂天勤对太极很有兴趣,宗极就提议早上起来可以一起练。 地下一楼是两个一张床的房间和一间双床的。 天边泛起鱼肚白,聂广义准备睡觉之前,聂天勤还专门问了一下宗家父女的房间是怎么安排的。 聂广义告诉聂天勤,女孩子那么麻烦的物种,肯定不可能安排在他的对门。 能多远就多远。 直接隔着一个客厅和一个厨房。 聂天勤觉得这样的安排是很合适的。 宗极原先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可不想宝贝闺女住在随时都可能会有离异男士的对面去。 亲耳听到聂广义出柜之后,宗极的心态就发生了一点变化。 宗极和梦心之聊完,就让梦心之直接留在双床房对面的房间,省得还要带着行李,穿过厨房和客厅。 宗极就是这样的一个——让女儿多走二十米,都会有满心的歉意——的父亲。 梦心之披散着头发,打开门,迷迷糊糊地开口来了一句:“怎么了吗?爸爸。” 一边问一遍伸懒腰。 聂天勤被这声爸爸给叫的有点懵。 他心里面飘过疑问三连: 【怎么叫我爸爸?】 【我是来干嘛的?】 【我怎么一大早跑来敲一个小姑娘的门?】 “对不起,我找你爸爸。”聂天勤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语气。 他毕竟是个大教授,而且小姑娘除了眼睛没睁开,也没有别的不合时宜。 梦心之人都已经回到床上准备继续做梦了,听到聂天勤的声音,条件反射似的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 “我……”梦心之瞬间就清醒了,“我爸爸在另外一个房间。” 她睡意全无,差点忘了自己刚刚还在和列奥哥哥聊天。 “不好意思,你继续休息,我昨天和你爸爸约好了,早上一起打太极。”聂天勤还是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行为。 “那……我带您过去吧。”梦心之说:“我也好久没和我爸爸一起打太极了。” “我自己过去就行。你们年轻人接着睡。我儿子怎么着都得到中午才会起床。” “我昨天睡得早,这会儿已经睡饱了。” 聂天勤想了想,有多问了一句:“那你要不要换一身打太极的衣服?” 梦心之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穿着一身可爱的卡通睡衣。 以前在家,倒是没少穿着睡衣和爸爸一起打太极。 现在又不是那样的情况。 梦心之的脑子,还没有她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清醒。 梦心之反应过来之后,就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我还是再睡一会儿去吧。” “抱歉啊。是我儿子和我说,我房间对面住的是你爸爸,我才会这么早过来敲门的。” “没关系的,聂教授。我爸爸这会儿肯定醒了。” “那行,我先去和你爸爸找找在什么地方打太极合适,你等会儿要是想来和我们一起,就给你爸爸打电话。” “好的,谢谢聂教授。” 这段听起来很正常的对话,实际上,充满了尴尬。 聂天勤敲错了门,梦心之叫错了爸爸。 知道自己搞错了房间,聂天勤就连房门都没有进,只站在外面和梦心之聊了两句。 聂广义才刚刚睡着,还没有睡得很深,恍惚之间,听到有人在自己房门口说话。 他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开口也是一句:“怎么了吗?爸爸。” “没事儿。”聂天勤把没穿上衣的儿子往房间里面推,却硬是没有推动。 “哦……不在对面,那就在走廊尽头了。”聂广义伸手指了指,顺便打了个很长的哈欠,“那我继续去睡了。” 因为没有被推回房间,聂广义的这个懒腰就伸在自己的房门口。 梦心之看得愣了愣。 聂广义不仅身姿挺拔,还有八块很好看的腹肌。 身材竟然比梦境里的列奥哥哥,还要好上几分。 尽管见面的次数不多、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动不动就问她《清明上河图》里面美食的事实,还是让梦心之对聂广义的身材管理,存在着一定程度的误区。 放到往常,遇到这样的情况,梦心之肯定是非礼勿视的。 这会儿却忽然有心要对比一下梦里的列奥哥哥和眼前这个男人的身材。 更让梦心之意外的,是在现实里面看到,竟然比在梦里看列奥哥哥的,还要坦然许多。 想想也对,达•芬奇终其一生都没有亲口承认过自己是同性恋。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可是亲口和他爸爸出过柜的。 女孩子习惯把这样的男生当成是姐妹。 这样一来,梦心之也就自在了许多。 聂广义本来是半闭着眼睛要回去继续睡觉的,眼角的余光,在转身的那一秒,察觉到有一道视线射向自己的下半身。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 很好,没有和平时一个人在楼上睡觉那样,干干净净的。 聂广义停下转身的脚步,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你瞅啥?” “也没什么,就是看看你和达•芬奇年轻时候的身材对比。” 梦心之倒也没藏着掖着。 姐妹看姐妹,还不是坦坦荡荡? “我对你个大头比。”聂广义忽然来了一句口头禅。 “大……广义,你快回房间把衣服穿起来。” 聂天勤差点脱口而出,用大头来称呼自己的儿子。 聂广义很听话地转身进了房间。 还没有半秒,别说穿了,连上衣都还没有拿到手,就又探出头来问了一个问题:“那你对比出来了吗?” “对比什么?”聂天勤以为儿子在问他。 聂广义干脆解释了一番:“我是问人姑娘,有没有对比出来,我和年轻时候的达•芬奇,究竟是谁的身材更好了一点?” 第68章 名字取自 聂天勤完全没搞明白聂广义和梦心之说的是什么:“你是怎么想到和达•芬奇比身材的?” “聂教授,你自己儿子,你还不懂吗?从小到大,哪次不是遇强则强?” 聂天勤仍是一头雾水,问道:“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达•芬奇年轻的时候身材特别好,我想和他比一比。” “这爸爸当然能听懂啊,问题是谁会关注达•芬奇的身材啊?” “聂教授,什么叫谁会关注?”聂广义反问道:“这会儿在这儿站着的三个人,明显有两个人都关注到不行啊。” “你们年轻人……” 聂天勤看了看聂广义,又看了看梦心之。 话还没有说完,就很认真地把聂广义给推了回去,二话不说,把门给关了。 “聂教授,你这是要干嘛?”聂广义很是有些不解。 聂天勤压低了声音:“你不是喜欢人姑娘吗?你大清早地穿成这样,算怎么回事?” “我喜欢人姑娘,聂教授,你开什么玩笑?” “你昨天晚上不是还问我,信不信你喜欢你兄弟家的小妮子吗?”聂天勤继续压低声音。 聂教授也是有理有据的。 “哈,哈哈,哈哈哈,聂教授你有没有搞错啊,我说的小妮子,是宗极大哥家的小女儿啊。” “小女儿?大头,这可不行啊,我看着对门这位姑娘都已经小你十岁了,那她妹妹和你的年龄差岂不是……岂不是……” “也还行啊,聂教授,小妮子今年已经十一岁了?” “大头啊,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诶呀,妈妈咪呀,我的聂教授,你不会连这个都要信吧?你儿子又不是变态?”聂广义看着深信不疑的父亲,深刻体会到了时间带来的隔阂。 看聂天勤还是不放心,聂广义只好接着回应:“聂教授啊,你儿子就算找比自己大十岁的,也不可能找个小十岁的,更没有耐心等着祖国的花骨朵慢慢成长。” “大头啊,大十岁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啊?大十岁的话都高龄产妇了……” “我的大教授啊!你怎么什么都信啊?” “我儿子说的话,我可不就得第一个信?” “那我和你说实话吧,我就是个独身主义者。” “大头啊,你现在这么说,等你老了,你就知道自己有多孤独了。” “有什么好孤独的?等我老了,我就把宣适抓过来陪我。” “等你老了,人家都儿孙满堂了。哪有空陪你啊?” “没有吗?”聂广义笑了笑:“那我就把他儿子给泡了!” “大头!你现在说话怎么没一句是真的?” “我说的句句属实啊,我的老父亲。” “大头啊。”聂天勤忽然不纠结了:“爸爸是老了,就想看着你好好的。” “聂教授,你觉得我有哪儿不好?”聂广义摊开手,转了一个圈,像是模特在做最后的亮相。 聂天勤把床上的衣服拿起来,轻轻扔给聂广义,说道:“我觉得你不穿衣服不好。” “你儿子这身材,白天都已经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了,到了晚上,如果还不脱光了给自己欣赏欣赏,怎么对得起家里的镜子和被子?” 聂天勤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干脆转移话题:“大头啊,爸爸去找宗极打太极去了啊,我们昨天就约好了的。” “好的,聂教授。”聂广义把衣服往旁边一放,又光着身子到床上去了,像是反抗示威,又像是小孩子调皮。 放到十四年前,这种行为肯定是要被聂天勤教育的。 现在嘛,聂天勤只要能看到儿子健健康康的,其他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聂天勤再出来的时候,梦心之已经换好了运动服在门口等他。 “你是叫梦心之对吧?” “是的,聂教授,我听过您的课。” “我的课?” “对,一门古建筑的选修课。” “你也是同济的?” “不是,我是去同济找我同学玩,顺便一起听课。” “这样啊?我听你爸爸说起过,你是跟你妈妈姓,对吧?” “是的,聂教授。” “你的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我妈妈说,我的名字取自《离骚》。” “《离骚》啊?离骚里的哪一句?”聂天勤问。 “何离心之可同兮,吾将远逝以自疏。” “啊,是这样啊……”聂天勤本来是想借着聊名字,打开话题。 没想到就这么把话题给聊死了。 《离骚》里面的这一句,可不是什么太好的话。 关键是,就这么着把这一句里面的【心之】摘出来,也有点怪怪的。 真要从这句话里面截取有意义的部分做名字的话,也应该是【离心】、【可同】、【远逝】或者【自疏】。 总归都没一个是好的。 聂天勤想了想,又把话题给拉了回去:“我们这是去找你爸爸练太极是不是?” “是。” “那就一起?”聂天勤问比他早来几天的梦心之。 “嗯,聂教授,我跟着你去。” “可是,我也不知道房间在哪里啊。”聂天勤看向梦心之。 梦心之知道底下有三个房间,从头到尾,都只看到过两个。 昨天,爸爸坚持自己去另外一个房间睡,她就洗澡去了。 宗极后来也没有说过找不到房间一类的话。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跟着对方过去。 “我给我爸爸打个电话。”梦心之拿出了手机。 手机还处于关机的状态。 “电话没打通吗?”聂天勤问梦心之。 “嗯。”梦心之点头,略微有些担忧。 “那总归地下一楼也就这么大,我们两个找找就好了。” 这事儿其实问聂广义是最简单的。 但儿子大清早地,不穿上衣就出来给女孩子开门一类的事情,在聂天勤的价值观里面,还是有些不太好接受。 梦心之和聂天勤在光线充足的地下室绕了两圈,都没有发现还有第三个房间。 梦心之在这个时候就真有些急了。 该不会地下室就只有两个房间吧? 那这样的话,爸爸昨天晚上是在哪儿睡觉的啊? 第69章 资深球迷 梦心之正着急,就看到宗极从厨房的墙后面走了出来。 是真正的【墙后面】。 厨房用的是黑色大理石墙面。 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体的。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爸爸从里面走出来,梦心之很难相信,墙的后面还有一个空间。 梦心之好奇进去看了看。 发现这个房间,比地下室的另外两个房间要大上许多,格局也不太一样。 这个房间里面,看起来“家徒四壁”。 进去之后,整个就是空的。不仅没有家具,连床都没有一张。 “爸爸,你昨天在这里怎么睡啊?”梦心之很是有些心疼地问。 “阿心啊,这里可真的是太太太让人不想睡了!” “对不起,爸爸,我应该先过来看一看的。”梦心之把心疼都写在了脸上,“爸爸你是不是一晚上都没有好好休息?” “哪能啊?爸爸好着呢!” “早知道我就在五楼不下来了。”梦心之对聂广义有些意见。 她不介意自己受委屈,却见不得爸爸没有被好好对待。 辗转了好几个国家,坐了那么久的飞机来看她,结果晚上连张睡觉的床都没有。 还有最关键的,那个号称有洁癖不能和别人同一层的人,最终不还是根本就没有在五楼吗? “阿心!这个房间是真的超级无敌赞。”宗极有些兴奋。 梦心之疑惑了。 以她对宗极的了解,现在这个样子,绝对不是有心安慰。 “是什么让爸爸这么兴奋啊?” “昨天广义兄弟带我参观的时候,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厨房后面还有个房间。爸爸那会儿急着去帮你拿行李下楼,也没进来看。根本没想到是这样的!” 梦心之赞同道:“确实不太能想到。” 梦心之还有半句话没有说:【还不太能住人】。 “对不起啊,阿心。” “啊?爸爸?你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啊。”梦心之走过去,给她爹各种捏肩捶背。 “早知道是这样,爸爸昨天就让你住这个房间了!真的太酷了!” “让我住这个房间?” “是啊。”宗极一边说,一边招呼还站在门口的聂教授:“聂叔,一起进来看看。” 这个“极简主义”房间【家徒四壁】。 看起来,全都是黑色的镜面。 宗极进去,门就自动关了,门后面的镜面墙变成屏幕。 这个屏幕,是这个房间的总控。 界面不是宗极认识的语言,但整个界面的UI设计的很好,光看图标,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宗极刚进这个空房间,也是发愁要怎么才睡觉。 找了半天,准备出来找聂广义问一问,或者到客厅的沙发上将就将就,就看到门后面的屏幕亮了。 宗极点了一个图标。 文字虽然看不懂,但图片明显指示和睡眠有关。 宗极作为科技爱好者,玩遍了AI,玩遍了电子产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装置。 只轻轻一点,原本到处都是黑色镜面的房间,就开始发生变化。 墙面自动打开,一扇扇黑色镜面朝房间的中央慢慢倾倒了下来。 有的镜面背面是床,有的是柜子。 宗极只是手指一点,最多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原本空荡荡的房间,就有了卧室需要的一切功能。 这让宗极感到新奇。 他没有上床睡觉,而是转身开始玩那块智能屏。 又点了一遍睡觉的按钮。 很快,房间就恢复了原本空无一物的样子。 宗极点了一个有点像麦克风一样的按钮。 又是不到一百二十秒的时间,这个房间,就变成了一个K歌房。 灯光、麦克风、沙发、点歌台,比平常去的KTV更具科技感一些,还放了贝斯、电吉他、架子鼓等一系列乐队器械。 宗极震惊,却也没有震惊到瞳孔放大的程度,直到他点了界面上的一个足球图标。 整个房间,360度的黑色镜面墙,摇身一变成了无死角的看球屏幕。 极光之意五楼天台的那块投影幕布,在资深球迷宗极这儿,瞬间就香不起来了。 连觉都不睡了,直接看完了一整场阿根廷的经典球赛。 2006年6月16日,阿根廷小组赛对阵塞黑。 坎比亚索打入了他在世界杯唯一进球。 这粒进球,经过25次传球配合,成为世界杯最经典的团队进球。 也是在这一场比赛,宗极的本命球星梅西,完成了他在世界杯的第一粒进球。 …… 宗极确实是雷打不动六点半就起床了。 问题是他把床弄乱了,得要收拾到原来的那个样子,才能把房间复原。 如今这个时代,高科技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却也还是有一些是没办法做到的。 这个房间因为设置了K歌一类的模式,隔音肯定也是做得极好的。 这就导致了梦心之在客厅都焦急地叫了好几声了,宗极还是一点都没有听见,不紧不慢地在那儿收拾。 照理说,三个人这会儿就该去打太极了。 宗极却是问:“聂叔,你之前有来这个房间看过吗?” 聂天勤:“还真没有。” 聂天勤又开始在心里惋惜逝去的十四年时光。 如果宗极再问他为什么没来看,或者问聂广义什么不带他来看,那他也就实话实说了,不然会让别人觉得儿子对他这个父亲过于冷漠。 “看来令郎是个做大事的啊。”宗极的反应和聂天勤预想中的一点都不沾边。 “怎么忽然这么说?”聂天勤意外了。 “这么精彩绝伦的设计,这要是换了一般的儿子,肯定就找爸爸炫耀,然后再天天发朋友圈。令郎是一点都没把这当回事啊!”宗极感叹:“我这个小兄弟,还真的是让我佩服啊。” “小兄弟……”聂天勤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直觉告诉他,聂广义昨天和他开的一堆玩笑里面,肯定藏着真话。 如果宣适和宗家的小女儿都是被拉来凑数的,那么儿子的心里面,一定还藏着一句不想让他知道的真话。 聂天勤确定,儿子对这个叫梦心之的姑娘,是有些不一样的。 理由呢? 有些天性是不可改变的。 他儿子除了面对他,何曾有过不注重穿着的时候? 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70章 沧海一粟 宗极本来是准备出来叫聂天勤一起打太极的。 这会儿聂天勤和梦心之一起过来了,就没必要再出去。 哪怕梦心之都问了:“爸爸,我们等会去哪里打?” 宗极都没有立刻给出回应,而是在门后面的交互面板上点了一个森林的图标。 手指那么轻轻一点,整个房间,从地板到墙面再到天花板,全都变成的森林的景象。 不仅仅是单纯的视频影像,连声音都是一体化的。 潺潺流水,虫鸣鸟叫。 风吹过树叶,有的飘扬,有的飘落。 整个房间的空气也发生了改变。 每一口呼吸,都有满溢出来的负氧离子。 森林的味道是很难形容的。 房间里面的三个人也不用形容,因为他们正身临其境。 聂天勤在震惊之余,心情开始抑郁。 森林的清晨当然是让人心旷神怡的。 儿子的设计也是让他满意的。 这些年,儿子的那些成就和奖项,虽然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但他还是一个不落的都关注到了。 哪怕父子之间,有十四年的沟通障碍。 也不影响聂天勤为儿子感到骄傲。 这原本是值得开心的事情,聂天勤的心情却是急转直下。 宗极发现聂天勤的脸色有些不对:“怎么了聂叔?” 宗极不确定聂天勤这会儿的样子,是不是和森林模式有关,直接点开了休闲模式。 房间里面顿时多了一套很有设计感的沙发。 “我好像不太了解我的儿子。”聂天勤说:“我总是向他索取,却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 宗极知道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他没有问,只是看着聂天勤,以这间房子临时主人的身份,给聂天勤倒了一杯水。 如果聂教授想说,他就认真开导开导,如果不想说,那就算了。 真要说起来,两人也算不得有多熟。 梦心之也安安静静地坐着。 这不是适合她插话的场合,她只想陪在爸爸的身边。 爸爸这趟过来陪她到开学,终究还是要离开的。 梦心之很珍惜相处的时间。 “我儿子说,要跟我回国。”聂天勤开口了。 他想听听儿子兄弟的意见。 “那不是挺好的吗?”宗极立刻接话。 “是啊,我也觉得挺好的。你闺女说上过我的一堂课,那她应该就知道我是研究古建筑的。”聂天勤说:“我儿子要是回国,就会和我一起去完成万安桥的重建。” “万安桥啊。我专门带阿心去看过被烧毁的现场,真的很可惜。” “是很可惜。”聂天勤又问:“那你们觉得我儿子可惜吗?” “啊?这话怎么说?”宗极没理解。 “你看啊,这个地方,这些概念装置,我虽然年纪大了,还是觉得很有兴趣,你们就更不用说了。”聂天勤看向宗极,很认真地问:“让这样的人,和我回去重修一座古桥,是不是有点浪费他的才华?” “这个啊……还真是不太好评价。阿心,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啊?”梦心之没想到爸爸会忽然在这个时候Cue到自己。 爸爸既然问了,她就一定会很认真的回答。 “我上大学的第一天,我们教授说了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梦心之说了一句看似毫无联系的。 “什么话?”宗极问。 “考古绝不止于开文物的【盲盒】,而是要【透物见人】,见到文物背后的人与社会及其演进历程。” 聂天勤问梦心之:“你是不是想说,古桥是历史的见证者?” “是的。”梦心之回答:“高科技固然能让我们对未来感到向往,但历史才是我们来的地方。” 聂天勤带着点殷切地看着梦心之:“你的意思是,广义他是真心想要回去,不是因为我?” “这我就不清楚了。要看看你们父子的感情。要是我的话,只要我爸爸一句话,我肯定马上就回去了。” “所以就还是因为我,对吗?”聂天勤很纠结。 因为一己私利,他已经失去过儿子一次。 聂天勤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梦心之不了解聂家父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很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种类似于隔阂的东西。 梦心之认真想了想,展露了一个如森林清晨般的笑意,清澈明亮,仿佛能把心的每一个角落都点亮。 她没有说聂广义,而是拿自己举例:“聂教授,概念装置设计和建筑文物修复,假如让我选,我肯定选文物修复。” “你们年轻人,真的也会喜欢古建筑和文物这些东西吗?”聂天勤从很多偷偷来意大利看过的学生那里,都听说过事务所的创始人非常讨厌一切和古典有关的东西,只喜欢现代概念设计。 “当然了啊。我们年轻人也喜欢文艺复兴的画作,喜欢敦煌的壁画。” “那也只是看看画啊,和古建筑修复,并不是一个概念。” “不止啊,我们也喜欢青铜器,喜欢兵马俑,喜欢历史的每一个见证。” “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啊。”梦心之有心宽慰:“聂教授,别的我不知道,但您儿子肯定特别喜欢《清明上河图》里面画的一切,他不止一次地问我,那里面有什么好吃的。” “好吃的?”聂天勤忽然就笑了,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写满了开心:“这确实有点像是广义会好奇的。” “所以啊,哪怕只是因为《清明上河图》,他肯定也愿意去修复万安桥的。” “何以见得?”聂天勤已经开始有点明知故问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清明上河图》最中央的虹桥,不就是一座木拱桥吗?修复万安桥,一定会让他有一种走进历史的感觉。” “会吗?” “聂教授,您是古建筑修复专家,您难道没有在修复的过程中和历史对话吗?” “有的,但也是很多很多年以后,年轻的时候是没有这样的感觉的。” “我觉得这个和什么年纪没有关系,对于历史来说,我们都是沧海一粟,年轻得不能再年轻。” 第71章 周朝体制 聂天勤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明知故问的心思了。 他喜欢听这个女孩子说话。 年轻、朝气,又有着一种古典的气质。 仿佛是从典籍走到现实之中。 和梦心之说话,年代的距离感,反而比他和儿子说话的时候要小很多。 考古不是开文物的【盲盒】,而是要【透物见人】。 这样的话,如果是从大头嘴里说出来,就会有些违和。 从梦心之嘴里说出来,就平添几分让人信服的感觉。 哪怕是把【盲盒】和【文物】联系在一起,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聂天勤下意识地想要说几句体己话:“阿心姑娘,你能不能私底下帮我问问,广义到底是真的喜欢古建筑,还是只是为了回来帮我?” “我去问吗?”梦心之有些意外。 “可以吗?” 姜还是老的辣,助攻还得靠老爸。 可惜事与愿违。 “我爸爸去问应该更合适,我和聂先生其实不太熟。”梦心之看向宗极。 宗极连忙道:“我也没有那么熟。” 聂天勤把父女俩的反应尽收眼底,并且得出了最终的结论——【儿子果然不是真的喜欢古建筑修复】。 只有这个结论是成立的,儿子的好朋友才会纷纷撇开关系,顾左右而言他。 “我们打太极吧,感受一下儿子的设计。” 因为有“案底”,聂天勤比任何人都更加关心儿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负一楼的主卧,不仅仅是一个视觉盛宴,更是听觉和嗅觉的。 闭上眼睛,也一样能有一种声临其境的感觉。 这里面的每一个细节,无不透露着设计者的用心。 聂天勤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始一边学太极一边问各种问题。 梦心之已经跟着宗极学了很久的太极了,为了让聂天勤能够更快更全面地学习,聂教授就被安排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聂天勤先问左手边的宗极:“你家闺女是要去英国留学是吧?” “是的,阿心要去UCL继续深造。”宗极回答。 聂天勤换了个太极动作的方向,和蔼可亲地问右手边的梦心之:“你在UCL选的什么专业啊?” “博物馆与画廊教育硕士。”梦心之回答。 聂天勤打着不太标准的动作,问左手边的宗极:“你家闺女选教育专业以后是准备当老师啊?” “这个看她自己了,我随她高兴就好。” 宗极回答过后,比蜜蜂还忙碌的聂教授再次转身问梦心之:“你以后准备当老师吗?” “我选教育类的专业是因为UCL的考古学与博物馆学学院在多哈。” 聂天勤有点跟不上动作,干脆连方向都不换了,继续提问典籍里出来的女孩:“所以你并没有想过毕业后要做老师,对吗?” “我爸爸说,可以不用那么早给自己划定条条框框。”梦心之言必带爹。 “你们女孩子做老师,不也挺好的吗?”聂天勤问。 “是挺好的,但是我也可能会去考古一线,还有也可能会去舞团。”梦心之回答。 “考古一线和舞团,这两个跨度会不会有点大?”聂天勤很是关心。 “人生本来就有无限种可能,兴趣多点也不是坏事,是吧,爸爸?”梦心之的提问,让聂天勤终于舍得换方向。 梦心之的心里泛起了嘀咕,聂教授对她,似乎有些,过于热情了。 她去听过聂天勤的课。 那时候也没听同学说聂教授有这么平易近人啊。 可能私底下和课堂上不太一样? “那是当然啊,阿心想做什么,爸爸都支持你。”宗极加了一句:“只要不要太危险就行,不然爸爸每天都睡不着觉。” “怎么会危险呢?”梦心之反问:“爸爸不会到现在还把考古当成是盗墓吧?” “哈哈哈,那怎么办呢?阿心,爸爸可是看着盗墓小说长大的!”宗极颇有点自豪的架势。 “不怎么办啊。等以后我考古经验丰富了,也给爸爸写一本。” 什么叫实力宠爹?这就是。 “真的啊,阿心,你这么说,爸爸可就信了啊!”宗极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连往日里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的动作,都开始变型。 “当然是真的啊,私人订制是爸爸的专属特权。” “阿心快和爸爸说说,怎么个私人定制法啊?”宗极把聂天勤也拉上了:“爸爸今天可是有证人的哦。” “我想想啊,爸爸可以选盗哪个朝代,什么类型的墓。墓葬里面都有什么样的陪葬品。墓主人是男是女,是不是历史上的人物,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定制。” “这样啊,那爸爸也不要多的,就盗个鼎簋甗豆的吧。”(注) “哈哈,爸爸有这么喜欢青铜器吗?” “不,爸爸是觉得西周时期的人做饭比较讲究。”宗极的切入点自成一派。 “这样啊,那爸爸觉得我国古代最会吃的是哪个朝代?是宋朝还是商周?” “以器皿来说肯定是商周时期了。” “那以食物本身来说呢?” “我们辩证一点来看这个问题,爸爸觉得还是西周。” 听到这儿,聂天勤原本就不太熟练的太极动作都彻底停歇了。 宗极问他是不是跟不上。 聂天勤笑着回答:“没,听你们父女俩聊天比打太极有意思。” “那聂教授你要不要也投一票?” “西周和宋朝哪个更会吃?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有想过。你刚刚说的那些器皿,我也只知道鼎是用来煮肉的青铜器。”聂天勤投了弃权票。 “爸爸,为什么觉得还是周朝?那时候吃的东西,怎么都不可能有宋朝那么繁荣吧?” “这个肯定是没错的。差着两千年的历史发展呢。青铜器在西周,多半也都是贵族在用。” “那爸爸为什么还觉得是西周呢?” “阿心,你知道民以食为天是怎么来的吗?” “《史记•郦生陆贾列传》?” “不不不,司马迁只是把这句话写了下来,这话就是从周朝的管理体制里面得出的结论。” …… 注: 鼎——烹煮肉食的青铜器。 簋(guǐ)——放置主食的青铜器。 甗(yǎn)——青铜蒸锅 豆——青铜菜盘。 第72章 九鼎吃货 梦心之和宗极讨论起历史,也一样是忘了自己在打太极。 梦心之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记忆力的,她不解地问:“周朝哪个史料说过民以食为天?” “就在《尚书》的《周书》里面。”宗极卖了个关子。 “《尚书•周书》里面哪里有这句话?” “《尚书•周书•洪范》里面,是不是有说过国家的八种政务?【一曰食,二曰货】,首当其冲的就是【食】,接着是【货】,民以食为天、货次之。” 宗极顿了顿,一脸感叹道:“我以前不明白,你们年轻人为什么总说自己是【吃货】,认真研究了一下,原来周朝的时候就已经有【食货】的说法了。” 梦心之被宗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给逗笑了:“爸爸真有才。” “哪里啊,要说有才,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才,连阿意都说自己是吃货。”宗极继续一本正经,“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一个的都这么会引经据典,真是让我们这些中老年人汗颜啊。” “爸爸,你这是在偷换概念,【食货】在西周指代的是国家的经济财政。” “哪儿偷换了?《尚书•周书•洪范》里面说国家有八种政务,【一曰食,二曰货,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寇,七曰宾,八曰师】。阿心,爸爸就问你,这个是不是原文?” “是原文没有错。” “那不就结了?” “爸爸,这句话明明说的,第一叫农业,第二叫商品,第三叫祭祀,第四叫工程,第五叫教化,第六叫治安,第七叫宾客,第八叫军事。” “那农业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就是农民种粮食?” “是的,爸爸。” “那粮食种出来是要干嘛的?是不是就是为了吃?” “对的,爸爸。” “那【食货】是不是就是【吃货】?爸爸就问你,事实清不清晰,逻辑有没有问题?” “很清晰。没问题。爸爸。” “所以说啊,爸爸还是很佩服你们年轻人的,随随便便一开口就是【吃货】。这两个字,简直博古通今、醍醐灌顶。” 梦心之竖着两个大拇指给宗极点赞:“这两个字是真真有水平,超超有文化。” 宗极用同样的动作回应:“那可不!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出自四书五经。” “爸爸,那我盗墓的时候只能带走一件,鼎簋甗豆要先带哪一样啊?” “阿心啊,你盗什么墓啊?那得多危险啊?” “我说的是写盗墓小说,总得一件一件分开写,对吧?我要是写,我进入了一座墓葬。我拿到了所有我想要的。然后我出来了。三句话不就写完了吗?” “阿心,不是爸爸说你,你用逗号的话,一句应该也能写完。”宗极又是一本正经:“你这书都还没有念完,可不能这么快就念成太奶奶的裹脚布啊。” “爸爸,你竟然说我给你私人订制的盗墓小说又臭又长,爸爸,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想看!” “不不不不不,太奶奶的裹脚布可香了,咱家太奶奶,压根就没有裹过脚。她那裹脚布,还绣着花呢?” “真的假的?” “真的。等什么时候年代久到可以做文物了,爸爸就拿出来给你看。” “好的,爸爸。” “对了阿心,你知道一言九鼎出自哪里吗?” “《史记•平原君列传》?” “不不不,司马迁仍然只是个做记录的。你不能因为司马迁先写到,就以为是他的原创。” “好的,爸爸,我以后一定更严谨。” “这就对了嘛!一言九鼎这个说法,也是从周朝传下来的。” “爸爸,你是想说,姬旦【制礼作乐】对吧?” “没错了。就是姬旦。”宗极特地强调了一下,“不是我们平日里吃的那个鸡蛋你知道吧?” “嗯,周文王姬昌的第四个儿子姓姬,名旦。” “对的,姬旦建立了一整套典章制度,用来规范贵族阶层身份等级和行为方式,把周朝弄得礼制森严。” “嗯,这个我知道,天子九鼎八簋,诸侯七鼎六簋,大夫五鼎四簋,元士三鼎二簋。” “所以呀!只有周天子吃饭的时候能用九个鼎,一言九鼎就是君无戏言。” “爸爸言之有理。” “阿心啊,爸爸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你要是在梦里能走进周朝的话,能不能帮爸爸看看?” “看什么?” “那鼎不是装肉的嘛,你要是能实地考察,你帮爸爸看看,周天子吃的九鼎里面都是哪些肉。” “这个简单,牛、羊、乳猪、鱼、干肉、牲肚、猪肉、鲜鱼、鲜干肉。” “阿心啊,你这不是忽悠爸爸吗?干肉和鲜干肉什么区别?乳猪和猪肉不都是猪吗?鱼和鲜鱼不都是鱼吗?哪里来的都不一样?” “我还真没认真研究过这个,不过确实也有另外一种说法,说的是九鼎里面放了牛肉、羊肉、鹿肉、猪肉、乳猪肉、狗肉、野鸭肉、雉肉、鸡肉。” “不对啊,阿心,你看你这另外一种说法,猪肉、乳猪肉、不还一样都是猪肉吗?”宗极语重心长道:“你可是学的文物和博物馆专业,你妹妹可是每天都以你马首是瞻,你可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就算了,知道周天子的九鼎八簋装的是什么,这可是鼎鼎有意义的事情。” “为什么呀,爸爸?” “那你不知道都有什么,爸爸怎么能给你做一顿周天子才能吃到的饭呢?你要是九鼎八簋都没有吃过,爸爸又怎么忍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国外呢?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还得自己收拾、自己念书、自己吃饭……” “爸爸,要不要越说越夸张?回头聂教授还以为我长这么大了,还得你喂饭。” “阿心需要喂饭吗?”宗极满脸期待。 “可以了爸爸,这一局,我输了!” 聂天勤在一旁看得有些傻眼。 不算有隔阂的这十四年,他自认为和儿子的关系是很好的,却也从来没有和睦到梦心之和宗极的这个程度。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什么都能聊? 第73章 历史印记 “你们刚刚说的【一言九鼎】我觉得还可以再考究考究。” 聂天勤在这个时候加入了谈话。 他本不是那么喜欢在日常生活里面发表自己见解的人。 宗极和梦心之聊天的氛围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聂天勤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 “怎么说?”宗极转了个身。 他原本就打算拉着聂天勤一起聊天的,如果不是聂天勤自己明确表示更喜欢做听众的话。 “一言九鼎这个说法,应该和禹铸九鼎这个传说有关。不太可能是周天子吃饭用了几个鼎。”聂天勤补充: “夏朝建立之后,九州稳定,四海升平,国富民安。” “夏禹铸造了九个鼎,这九个鼎,代表了九州。” “夏、商、周,三个朝代,都把九鼎视为传国之宝,更有得九鼎者得天下的说法。” “和这个九鼎有关的成语,还有问鼎中原。” “所以,一言九鼎里面的九鼎,指代的应该不是周天子吃饭的那九个鼎。” 同样出自《史记》的民以食为天,聂天勤确实是没有更深刻的理解。 但九鼎的这个说法,肯定还是值得商榷的。 聂天勤的这番话,相当于是在质疑宗极刚刚所有的分析。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宗极有点尴尬,但也只有那么一点点。 他既不是古建筑专家,也不是学文物的,他就一个业余爱好。 外行怎么了? 听完聂天勤的话,宗极的第一反应是再次转身问宝贝闺女:“是这样的吗?阿心。” “聂教授说的有道理,传说里,大禹确实铸造了九个鼎,用来代表当时归附的九个州,梁州,雍州,兖州,荆州,冀州,扬州,青州,徐州,豫州。”梦心之选择实话实说。 “阿心啊,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宗极一脸的严肃:“刚刚爸爸说了那么一大堆,你不是【是的,爸爸】、就是【对的,爸爸】、再不然就是【好的,爸爸】。你这不是忽悠爸爸吗?害的爸爸在聂教授面前出丑。” 梦•爸爸控•心之立马上线:“怎么会呢?爸爸你确实是对的啊。” 身为爸爸控,梦心之是不可能会让爸爸下不来台的。 “都错这么离谱了你还说对呢?也不怕聂教授笑话!”宗极故意摆出一副很受伤的架势,摆明了是在变相求安慰。 “历史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过来的。大禹铸鼎,并不是单纯地为了巩固自己的王位,也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意见事情,他之所以会铸鼎,是效仿黄帝轩辕氏。” 梦心之看向聂天勤:“是这样的,对吧?” “没错。”聂天勤回应:“黄帝轩辕氏功成铸鼎,鼎成仙去。” “所以,禹铸九鼎往前一步是黄帝铸鼎,那么往后一步呢?”梦心之问完聂教授,又转头问宗极:“往后一步又是什么?” 宗极没有说话。 他还是觉得梦心之是在强行给他找回场子。 如果没有外人在,他肯定一脸得意。 这会儿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聂天勤倒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对宗极说:“我觉得你闺女说的很有道理。” “啊?”宗极有些意外:“你们两个不是合起伙来寻我开心吧?” “怎么会呢?爸爸。”梦心之挽起了宗极的胳膊。 聂天勤接着说:“你闺女说的对,历史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夏禹学轩辕氏铸鼎,在这个过程中,更进一步铸造了九个,才有了九鼎指代九州的说法。周天子是这件事情的下一个脚印。” “是的。”梦心之接话,“如果没有禹铸九鼎,周天子为什么吃饭的时候要用九个鼎?这样的礼制,或许都不是周天子自己想出来的,但历史都是有迹可循的。为什么刚刚好是九个鼎放肉,不是十也不是八?” 聂天勤:“这样一来,《史记•平原君列传》里的一言九鼎,就即是出自大禹铸鼎又是出自周天子礼制。” 梦心之:“最早可以追溯到黄帝轩辕氏。” 宗极:“还真是诶!这就是历史的印记!” 梦心之往宗极身边凑了凑:“所以啊,爸爸你本来就是对的,我当然要回应【是的】、【对的】、【好的】!” 宗极立马表态:“行行行,是爸爸错怪阿心了。爸爸给你做好吃的补偿你。” …… 聂天勤搞明白了儿子为什么会喜欢梦心之。 宗极放下了对聂广义的戒备。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得水到渠成。 唯一的问题,聂广义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喜欢梦心之。 他这会儿整个人都极为烦躁。 并且还不是清醒状态的那种自己可以控制的。 聂广义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极光之意。 不是他自己设计的那栋概念建筑,是宗极建的。 这栋【假冒伪劣】,对聂广义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美好回忆。 从初见,到终面。 他梦见了五楼天台。 梦见了自己酒后的豪言壮语:【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决定再也不要任何一段稳定的男女关系,四处留情不香吗?】 这大概是梦境唯一让他觉得舒心的部分了。 男人就该这么洒脱。 女人…… 女人就该在一旁端茶倒水跳舞助兴。 梦境里的梦心之,并没有像现实里面那样,早早就和程诺睡觉去了。 她穿着一双舞鞋,在天台的水池中央翩翩起舞。 水池很浅,堪堪没过脚尖。 每一个踢腿的动作,都会扬起水花。 两束追光打在梦心之的身上。 在水面印下两道交错的身影。 明明只有一个人在跳舞,却有被水花和身影包围的感觉。 梦里的舞姿,清晰而又模糊。 仿佛直击人心,又仿佛遥不可及。 这种感觉,百爪挠心。 聂广义醒了,口干舌燥。 明明才刚刚睡下去没多久,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这种感觉很不好。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梦到一个姑娘? 估计是离得太近了,磁场受到了干扰,再加上不是睡习惯了的床,还是得上楼,到自己的房间去睡。 聂广义睁开眼睛,想着留张字条,换个地方,发现隔壁床的聂天勤已经不见了。 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感冒了…… 第74章 颜渊炊饭 自从结束了和宣适在帕多瓦的“同居”,聂广义已经很久都没有睁开眼睛,就被人间的烟火气包围了。 好怀念! 聂广义略微有些半梦半醒的惊喜。 回国的那阵子,宣适也有给他做过吃的。 但次数寥寥无几。 还得把【油炸秦桧】那种“宋代名小吃”也算上。 好气人! 不能就这么算了,得把不讲道义不顾兄弟死活的人往死里使唤。 “渴死了……”聂广义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说道:“小适子,快给你广义哥哥倒杯水。” 抬手向两边伸展的动作,把聂广义上半身的线条,展露了一个淋漓尽致。 八块腹肌,都随着这个动作的拉伸效果,排列地更加整齐。 话音刚落,懒洋洋睁开眼睛的聂广义看到了在负一层开放式的厨房做饭的人是宗极。 眼睛的余光在同一时间扫到了自己的身体。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全身上下,只有一块远低于温饱标准的极简主义布料。 仅一眼。 聂广义猛地一下就清醒了。 他如遭雷击地回到了房间。 关门的声音之大,好像这个事务所的门根本不花他的钱。 被喊做“小适子”的宗极大哥,都已经拿好了水壶准备给自己的兄弟倒水了。 听到重重的关门声,一时间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 梦心之和聂天勤也在厨房边上。 两人所在的位置比较偏,不在聂广义第一眼就能看到的角度。 反过来,梦心之和聂天勤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聂广义的声音,并看到他往厨房这边走。 如果不是聂广义自己反应足够快,最多再过一秒钟,聂教授就会劝他回去穿衣服。 有女孩子在的地方,这么着一大清早跑出来,成何体统? 当着人女孩子和女孩爸爸的面这么随意暴露,怎么都不可能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平日里,大头明明不是这样的。 误会一旦产生,解决起来麻烦就大了。 想想他们错过的十四年,除了不可原谅的事实,也有很多是可以早点解释清楚的。 对待误会最好的方式,是直接不给误会产生的可能性。 这是梦心之两个小时之内,第二次见证聂广义的八块腹肌了。 和上一次的大大方方相比,这一次的惊慌失措反倒显得有些刻意。 如果聂广义是介意被她看,那么上一次就应该是这个反应。 和上一次相比,这一次只多了爸爸一个人。 梦心之瞬间就抓住了聂广义的反常,并对此做出了分析。 表面上,聂广义是个很阳刚的男性。 实际上,她得把聂广义完完全全当成一个姐妹。 梦心之感受到了某种危机。 从模糊到清晰。 这种危机来自于聂广义对她爸爸的虎视眈眈。 什么一见如故,什么好兄弟,什么帮兄弟照顾在欧洲留学的女儿,全部都是借口。 明明是被爸爸的颜值给吸引了,开始想入非非、曲线救国…… 梦心之一点都不介意身边人的取向,但如果有人一见到自己的爸爸就开始【男为悦己者容】,就另当别论。 爸爸的魅力为什么越来越大了,为什么谁都想要和她抢爸爸。 宗意和妈妈抢一抢也就算了,莫名其妙来个男的算什么? 聂广义完全没想过梦心之会有这么丰富多彩的心路历程。 聂广义恢复单身才两年。 可他是从结婚的第一个月,就发现自己和廖思佳从性格到三观都不合。 算上持续努力的那七年,他真的觉得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可以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孤独终老。 离婚以后,聂广义有意无意地给自己设置了很多莫须有的人设。 他的目的是让女孩子对他敬而远之。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聂广义不希望再来第二个廖思佳。 婚姻真的太难了,如果可以,他宁愿参加十次高考,每次都必须答对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问。 莫须有的人设,在不恰当的时间,开始逐一发酵。 聂教授可以透过十四年的隔阂,看到最真实的他。 宗极和梦心之自然是没有这样的可能。 聂广义回房间待了足足有十五分钟,双人房的门才重新被打开。 此时的聂广义焕然一新。 他穿戴整齐,每一根头发丝都有精准的位置。 回归到了日常一丝不苟的模样。 聂广义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不慌不忙地和在厨房的三个人打招呼:“你们都在啊。” 风度翩翩、礼貌有加。 风轻云淡地好像先前的缺布料惊慌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被打招呼的三个人,各自有着不同的心思。 聂教授很是欣慰,心道【终于知道在女孩子面前注意形象。】 宗极有点无语,心道【要不要在早饭的时间穿得这么正式。】 梦心之警铃大作,心道【可得把帅气无边的爸爸给看紧了。】 看到儿子朝自己走过来,聂天勤问:“怎么没再多睡一会儿?” “睡不太安稳。”聂广义回应。 宗极也表达了一下关心:“是不是我们在这儿做饭吵到你了?” “没有呢,我是梦见好吃的,把自己给馋醒了。”聂广义凑到宗极旁边,他长得高,离得又近,那身高差,怎么看怎么像韩剧女主角在做早饭的时候,刚刚起床的男主走到背后很暧昧的问女主【亲爱的,你在做什么?】 梦心之还是第一次在生活中遇到性别和取向一致的人。 有些不知道这个群体的人,平日里都是怎么勾搭直男的。 紧接着,梦心之就听到聂广义开口说话。 “宗极大哥,你做的什么?” “炊饭。”宗极回答。 聂广义的问题是很正常的,宗极的回答也很正常,梦心之却因为各种各样的脑补,整个人都开始毛骨悚然。 她很愿意看男男小说,嗑男男CP,却永远不想嗑到自己爸爸头上。 “炊饭不就是做饭吗?”聂广义有些不开心:“宗极大哥,你是不是想效仿颜渊,背着孔夫子偷吃?” 聂广义的不开心源自他的吃货基因。 看在梦心之眼里,却多出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人是一定不能有先入为主的观念的,不然见到什么都歪。 “偷吃?我一个做饭的人,可不就得自己先尝尝味道?怎么还上升到孔圣人的高度了?”宗极笑了笑:“你也不怕捧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狠。” 这话从头到尾也没什么问题。 却是梦心之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爸爸的笑容刺眼。 刺眼的当然不是这个笑容本身,而是笑容绽放的对象。 梦心之:“爸爸,聂先生应该是在说【颜渊炊饭】的故事。” 宗极:“哦,是在说【颜回攫食】的典故啊,这是不是阿心二模时候的一道多选题?当时你还给爸爸看了原文是不是?爸爸有点忘了了。” 梦心之:“【颜渊炊饭,尘落甑中,欲置之则不清,投地则弃钣,掇而食之。孔子望见,以为窃食。】题目是问这个说明了什么。选项是①对事物的认识受人的立场的影响,②意识能够创造幻想世界,③意识活动具有自觉选择性,④环境改变必须引起思想变化。” 梦心之看了看一出房门就直奔宗极身边的聂广义。 眼神之中,带了点探寻和戒备。 梦心之忽然有点理解,宗意见到她和男生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总会全程戒备。 梦心之不希望聂广义和爸爸有太多的互动。 她走过来,硬生生地“插队”到了宗极和聂广义的中间。 只有把这两个人隔开了,她才不会浑身不自在。 这种感觉很奇怪,奇怪到梦心之压根都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聂广义将梦心之的异样尽收眼底,并且理解成了对他知识储备的的挑衅,直接开启了注解模式: “这道题的正确答案是选①③。” “这几句话的意思,也很简单。” “颜渊饶火做饭,不小心把灰尘掉到饭甑里。” “甑(zèng)是青铜器,是青铜蒸锅甗(yǎn)的上半部分,是放所蒸之物的。” “下半部分放水的器皿叫鬲(lì),甑与鬲之间放置有带孔的铜箅(bì)。” “一直到现在,放在锅里蒸东西的那个圆圆的都是洞洞的笼屉还是有很多地方是叫箅子的。” “青铜蒸锅甗诞生之初是一体成型的,是后来技术成熟了,才分成甑和鬲,并且把箅放在中间,既升级了功能,又方便使用。” 完全不会做饭的聂广义,头头是道地分析了一大通青铜器才回到正题: “脏东西已经掉到甑里面去了,放着不管吧,整锅饭都不干净,直接倒掉吧,又太糟蹋,颜回想来想去,就把沾了灰尘的饭拿出来,挑了里面干净的吃掉。孔夫子远远地看见了,就以为他的弟子在偷吃。” 回答完毕,聂广义回敬了梦心之一个极尽挑衅的眼神。 和梦心之先前的那种微弱到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挑衅的戒备相比,可谓跌宕昭彰。 聂天勤有点搞不明白,儿子这突如其来的剑拔弩张究竟从何而来。 老父亲想要缓和一下气氛,直接问了聂广义一大堆问题:“颜回不是孔圣人最信任的弟子吗?怎么还会他怀疑呢?孔夫子有三千弟子,颜回更是孔门十哲之一,七十二贤之首,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吃掉进了脏东西的饭吧?” 聂天勤并非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他只是想给儿子创造一点机会。 聂广义完全没有意识到老父亲的动机,他一句话不说,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梦心之。 “广义,爸爸问你问题呢?”聂天勤看着都替儿子着急。 聂广义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这不到人姑娘的最擅长的领域了吗?她妹妹可是整天把姐姐诶是文物和博物馆专业的挂在嘴边。” 那语气,那态度,别说人一个姑娘,就连他这个老父亲都看不下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梦心之欠了他大几百万。 梦心之笑而不语。 聂广义针对她就最好了,再针对几下,看看把她宠到天上的爸爸还愿不愿意和他说话。 梦心之第一次对爸爸有了错误的预判。 “阿心,聂教授问你话呢。” 宗极在做饭,看不到聂广义和梦心之之间的剑拔弩张,也不知道聂天勤在打圆场,他只觉得梦心之应该要回答老人家的问题,算是基本的礼貌。 没等梦心之开口,宗极自己就先把话接上了:“聂教授,这个故事开头是这样的,孔子周游列国,到了陈国和蔡国之前,好像是连野菜汤都没得喝,更不要说米了,所以颜渊的这甑饭才弥足珍贵。是这样没错吧,阿心?” 梦心之对爸爸,向来是有问必答的:“是的爸爸,【孔子穷乎陈蔡之间,藜羹不斟,七日不尝粒】,孔夫子看到颜渊直接从锅里面抓了一把饭自己先吃了,又假装自己没有看到,还故意说【今者梦见先君,食洁而后馈】。” “哈哈,爸爸想起来了,孔夫子也蛮有意思的,不直接问,还故意诈颜回,说梦见了已故的父亲,要拿干净的饭先祭奠一下,颜渊回了一句什么来的?【不可,向者煤炱入甑中,弃食不祥,回攫而饭之】,然后就有了【颜回攫食】的典故对吧。” “是的爸爸,孔夫子很快就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颜渊,【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这应该是史料里面,关于眼见不一定为实的第一次探讨。” “史料中的第一次吗?这个爸爸还真不确定了,广义兄弟你有没有看过更早的?”宗极很清楚,只要他和闺女聊起来,别人就很难插话进来,专门和聂广义互动了一下。 “宗极大哥,不是我说你,做饭就说做饭,说什么炊饭,好端端的做个早餐,哪来那么多的引经据典?也不怕等会儿消化不良!”聂广义完全不认为自己才是始作俑者。 他越过梦心之,再一次靠近宗极:“你就说你要做什么给我吃!” 聂广义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凑到宗极前面,一探锅里面的究竟。 “广义兄弟啊,你要是不说【颜渊炊饭】,我早就告诉你,炊饭是我们那儿最传统的一种早餐,不是动词是名词,通俗一点来说呢,就是糯米饭。甜口咸口都可以弄,你等下想吃哪一种。” 宗极打开锅盖让聂广义自己看…… 第75章 闪电之宽 炊饭的灵魂是脆油条。 不管是甜口的还是咸口的,除了糯米这个主要食材,就只有脆油条是不变的。 和一般的油条相比,脆油条的颜色要更深一点。 光亮酥脆。 咬起来咔嚓作响、满嘴留香。 江湖人称【老油条】。 食品安全没管那么仔细的时候,老油条的酥脆多半是加食用明矾炸出来的。 宗极自然不会让自家闺女吃这么不健康的食物。 他用的是酵母粉和复炸。 不会黑乎乎也不会糊。 宗极的行李箱里面装的全都是吃的。 从原料到调料,可谓一应俱全。 甚至还有一个特别好用的锅。 宗极非得这么万里迢迢地跑来送女儿上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希望再给女儿做几顿好吃的。 最好是趁着这个时间,还能教会几个简单的。 梦心之在国内的时候,就有说过要学。 宗极硬是不舍得让女儿动一根手指头。 一天拖一天,一直到了出国留学。 英国是美食沙漠,宗极问过的人都有口皆呸。 有一个细节,可以作为这件事情的佐证。 不论男女,在英国留学的时间一久,多半都会深深爱上一个女人。 日思夜想无法自拔,没谁都不能没有她。 这个女人的名字叫陶华碧。 江湖人称【老干妈】。 那些在国内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男少女们,在英国待久了,基本都会自己做饭。 这算是生存的本能。 实在学不会的,也会在白米饭里面加上一勺老干妈。 老干妈在国外卖得比国内要贵很多,离不开这群留学生的追捧。 此刻,聂广义相当社死。 他已经反应过来了。 他其实是听说过炊饭的。 高中的时候,就听宣适说起过什么浙南名早餐,什么温州早餐排行榜第一的糯米饭。 温州糯米饭,又叫炊饭,说是早餐,做起却一点都不省时省力。 需要提前一天把糯米浸泡在水里。 只有这样,才能在第二天蒸的时候,让每一粒糯米,都变得晶莹剔透。 如果要吃咸口的,就浇上提前做好的香菇生汤肉,再配上老油条,此为咸饭。 咸口的炊饭,一般搭配甜的豆浆。 如果要吃甜口的,就在放好老油条之后,撒上白糖,此为甜饭。 甜口的炊饭,一般搭配咸的豆浆。 在上海中学念书的时候,他就听宣适提起过一次。 说什么有个老乡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开了一家早餐铺。 他还专门问过宣适,豆浆要怎么做成咸的,宣适说的要加酱油、加紫菜、加普通的油条,最后再撒上一点榨菜和葱花。 豆浆加了这些东西,是会产生凝聚反应的,看起来会有颗粒感,既不白也不顺滑。 宗极一说甜口咸口都可以,聂广义就想起宣适说的什么咸饭配甜浆,甜饭配咸浆。 这搭配,聂广义光想想就觉得难以下咽。 更不要说他的洁癖不允许他到犄角旮旯的地方吃早餐。 聂广义当下就说,这一辈子就算饿死都不可能会想吃这样的早餐。 到了意大利,因为程诺的失联,宣适选择了和过去割裂。 种种原因加在一起,导致聂广义一次都没有吃过温州排名第一的早餐。 宣适当时强调的名字,其实是温州糯米饭。 如果不是记忆力比一般人要好上许多,他大概到现在也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肯定不能怪他。 那要怪谁呢? 小适子高中的时候没有解释清楚,肯定要承担20%的责任。 宗极大哥一家,从老的到小的,动不动就文绉绉地引经据典,怎么都得有75%的责任份额。 剩下的5%,要归因于聂教授。 他好好的对古典过敏了十四年,聂教授非要写信去掉他的过敏原。 现在好了,惨遭反噬,搞得他动不动就想和古典亲近。 试想一下,一个对花生过敏的人可以吃花生之后是什么心情? 一个对芒果过敏的人,被告知可以随便吃,会不会想要试一试? 这都是人之常情。 并不受他的控制。 人生在世,一切皆有因果。 千错万错,广义没错。 就是社死这件事情本身有点麻烦。 吧啦吧啦说了那么多,就算想要一句句撤回,也过了可以撤回的时间限制。 现在怎么办? 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呢? 说【我当然知道炊饭是名词】,还是说【谁闲着没事去典籍里面找眼见不一定为实的第一次探讨出现在什么地方】。 聂广义是真的不知道。 最关键的是,这种近似于哲学的探讨,很可能同时存在于几个不同的古代文明之中。 不管怎么说,都可能会有遗漏。 万一人姑娘专门查过呢? 就很莫名其妙的,他就是不愿意在梦心之面前,承认自己存在知识盲区。 如果能接下【眼见不一定为实】这个话题,他就能跳过说了半天【颜渊炊饭】的尴尬。 问题是接不下,就算接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天神一般的人设,可能就此倒塌。 怎么办?怎么办! 哦对! 不是还有个终极真理吗?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聂广义选择做一只鸵鸟,顾左右而言他:“宗极大哥,你知道什么是单身狗的夏天?” “啊?”宗极没有抓到聂广义的点。 聂广义转而又问梦心之:“姑娘你知道吗?单身狗的夏天。” “我也不知道呢。”梦心之笑着回应。 可能是心虚,聂广义总觉得梦心之的笑容别有深意。 有就有吧,又能如何?反正他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聂广义回敬了一个笑容,漫不经心地说:“我给你们一个提示吧,说的是一种食物。” 宗极接过话题:“单身狗的夏天,答一种食物?脑筋急转弯啊?” “可以这么说。”聂广义回应。 宗极笑笑:“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小的时候,才玩这种脑筋急转弯呢。” “宗极大哥,我们是同一辈的。哪有什么你小时候我小时候。”作精上线。 “啊,也对也对。我原来还觉得你有什么想法。哈哈,也对也对。” 聂作精被宗极的四个【也对】搞得一头雾水:“也对什么啊?宗极大哥。” “没有!”宗极连忙扯开话题:“我想想啊,单身狗的夏天,答一种食物……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能吃?”聂广义震惊了。 “怎么不行呢?我们小时候天天把狗尾巴草叼嘴里!”说完,宗极还不忘拉上聂天勤:“聂教授,您小时候肯定也没少和小伙伴聚在一起玩狗尾巴草,对不对?” “我小时候啊……”聂天勤回忆:“还真没有。我小时候基本都在家里学习,院子里面没有狗尾巴草,也没有小伙伴可以一起玩。” 宗极不知道聂天勤的成长经历。 聂天勤也不可能和刚认识不到一天的人说自己的身世。 聂天勤尝试回到正题:“我们不是在探讨【眼见不一定为实】最早的出处吗?” “聂教授!”聂广义有些着急,他好不容易才扯开的话题,眼看着就要被带回去,这怎么行? 聂广义问自己的老父亲:“你知道单身狗的夏天,是什么食物吗?” “不知道。”聂天勤向来都很严谨,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宗极对脑筋急转弯感兴趣,想了半天,又来了个:“果冻。” “为什么是果冻呀爸爸?”梦心之好奇。 她是真的什么都能和爸爸聊到一块儿去。 “单身狗嘛,夏天肯定躲房间里,那不就是狗窝吗,狗窝不就是狗洞吗,狗洞谐音一下不就是果冻吗?” “爸爸说得有道理呢!”梦心之很快就被说服了。 天大地大爸爸最大。 聂广义的脑门上,飘过一连串的问号。 ???这都行??? “姑娘,你该不会真觉得是果冻吧?”聂广义诧异。 “不啊,但脑筋急转弯本来就是解释得通就行啊,只有三岁小孩才会觉得脑筋急转弯的答案是唯一的。” “怎么就只有三岁小孩了呢?你乱猜就说乱猜,为什么还要扯上三岁小孩?”聂广义有点不依不饶。 “好像是有点不严谨。”梦心之笑着表达歉意:“那就十岁吧,反正宗意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 “简直胡说八道!”聂广义莫名火大。 梦心之收回歉意反问:“脑筋急转弯的核心不就是胡说八道吗?” 梦心之很少有这么针尖对麦芒的时候。 说她胡说八道可以,捎带上爸爸就绝对不行。 这是梦心之的逻辑。 宗极赶紧打圆场:“阿心啊,你刚刚说你不认为是果冻啊?那你认为是什么呢?” “爸爸,单身狗在夏天会怎么样呢?” “嗯……被蚊子咬。”宗极又想了一个。 “单身狗、蚊子咬……单、蚊……”梦心之排列组合了一下回应:“按照爸爸的这个思路,单蚊反过来就蚊单,和文旦谐音,文旦在我们那儿就是柚子,答一种食物的话,就是文旦柚。” “阿心言之有理!”宗极很高兴。 聂广义很无语。 没有猜错的话,梦心之是真的知道他心里的答案。 如若不然,就不会专门问宗极【单身狗在夏天会怎么样】。 可明明知道,为什么就是不直接引导或者给出正确答案呢? 聂广义转而用同一个问题问聂天勤,气结之中带着点不甘示弱。 “广义,是不是单身狗,到了夏天除了一样会觉得热,其他应该没有什么区别了吧?” “哈哈哈哈哈。”聂广义开怀大笑道,直接捧起了聂天勤的手开始握:“果然是我亲爹!一句话都道破天机。” 聂天勤有些意外儿子突如其来的亲昵。 宗极有些没搞明白,他用眼神问梦心之【什么意思】。 梦心之古井无波的回应:“单身狗在夏天觉得热,于是变成了热狗。” 说真的,如果不是还要陪宗意玩,梦心之七八年前就已经对这么幼稚的脑筋急转弯没有了兴趣。 聂广义也听到了这句话,他觉得梦心之终于上道了,很好心地问:“姑娘要不要吃热狗?” “不要,谢谢,我减肥。”梦心之不可能错过爸爸专门从国内带了东西出来给她做的糯米饭。 英国的硕士学制很短,但至少也要一年的时间。 聂广义一脸的嫌弃:“你都这么瘦了还减肥?再减下去也不怕硌得慌。” 都这样了,聂广义还嫌不够:“宗极大哥,你怎么也不管管?” 在这一点上,宗极倒是难得和聂广义的意见更加一致:“我也劝过的,但是阿心说,跳舞就要保持好身材,要瘦成一道闪电。” “姑娘,你真准备瘦成一道闪电啊?”聂广义换了一个提问对象。 “嗯。”梦心之点头回应。 “那我可真是佩服你的勇气……”聂广义顿了顿,一直到这里,聂天勤都觉得儿子的沟通能力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哪知聂广义大喘气过后又加了一句:“现在的女孩子,可真是有够无知的。” “广义,女孩子减肥怎么会是无知呢?”聂天勤加入到了打圆场的行列:“这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减肥当然是没有问题啊,要瘦当然也是可以啊。可是闪电诶,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天上的闪电,哪怕是最窄的地方,也有四米。有几个人类的腰围能达到四米?” 聂广义不无戏谑地转向梦心之:“敢问这位姑娘,你是想用腰围冲击吉尼斯世界纪录吗?” “大头!”聂天勤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哪有人管闪电有多宽这样的信息叫常识的?你出去问问,有几个人知道的。” “爸爸!我的头哪里大了?”聂广义奋起反抗:“你去看看达•芬奇笔下《维特鲁威人》,再来量一量你儿子我,从头到脚,究竟有哪个地方不是黄金比例。” “广义吾儿,你这一大早的为什么这么亢奋?”聂天勤语重心长地规劝自己的儿子:“你能稍微正常一点吗?” “哪儿不正常了?哪个男人早上不亢奋?不亢奋才不正常吧?” 聂天勤不说话了。 十四年的隔阂,确实还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才能重新认识亲儿子…… 第76章 哪比我大 聂广义提到达•芬奇笔下的《维特鲁威人》。 吃早饭的时候,梦心之就和宗极说起自己梦到了年轻时候的达•芬奇。 宗极的第一反应,是问梦心之要不要去佛罗伦萨看看。 多纳泰罗和达•芬奇老师韦罗基奥的那两尊青铜大卫像,都收藏在佛罗伦萨的巴杰罗国家博物馆。 梦心之甜甜地应了一声:“我听爸爸的。” 那声音酥酥麻麻的,全然没有了秋菊之落英的气质。 好讨厌!他对古典都不过敏了,为什么姑娘也不那么古典了? 你能想象西施操着一口娃娃音吗? 好像也不是不行…… 毕竟小乔都可以那么着让【萌萌站起来】。 聂广义摇了摇头,把这些奇怪的想法从脑海里面祛除。 好烦人!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个早餐了? 宗极住的房间比较不一样,每一样东西都有自己的固定位置。 他早上起来收拾房间的时候,就早早地把所有行李都收拾好了,连床单都收拾得严丝合缝。 从罗马事务所去帕多瓦,对于聂广义来说,相当于是出差回家。 家里什么都有,他就什么也不用收拾。 梦心之和聂天勤都只吃了一碗炊饭就各自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炊饭虽好,糯米吃多了也是不容易消化。 消化问题,并不在聂广义的考虑范围之内。 都说女孩子吃的再饱都还有个甜品胃。 在聂广义这儿,只要东西好吃,他能瞬间多出好几个胃。 聂广义已经奋战到第三碗,并且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如果不是锅底空空如也,聂广义应该还会奋战到第四、第五…… 宗极闲着没事,就和自己的新交的兄弟唠嗑。 他问聂广义:“你之前是说可以顺路送我们去佛罗伦萨,对吧?” “没有的事!”聂广义光速否认。 态度之坚决,不知道的还以为宗极问的是【你是不是欠了我一百万】。 宗极没想过会遭到拒绝。 而且还是以这么直接的方式。 尤其是某个态度坚决的人,嘴巴里还嘟嘟囔囔地吃着他昨天夜里就开始准备的炊饭。 都说吃人嘴短,坐在他对面的这个人,显然没有这样的意识。 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 说有多么生气,那倒也不至于。 想想他和聂广义,虽然称兄道弟。 说到底,也确实没有那么熟悉。 “是这样啊,那没事……”宗极有些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你别误会啊,宗极大哥。” “没有,没有,这有什么好误会的!” “我看你的表情,明明就是误会上了。”聂广义上赶着和人解释:“我一开始是有提过这个建议的,但不是和你,是和你女儿说的。那时候我们两个还在飞机上,她当场就拒绝了。” 聂广义的记性很好,很难在这样的事情上发生混淆。 他记得整件事情的时间脉络。 确切一点来说,他在吐人女孩身上之前,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离开了那么久,帕多瓦事务所积累了很多事情,需要他尽快回去。 再后来,一吐毁所有。 他想要屏蔽掉在飞机上的记忆。 只要能够忘记,都等于没有发生。 知道梦心之当天就要去佛罗伦萨,他故意在电话里面和宗极说,自己还要在罗马待两天。 没想到连搭他便车都不愿意的梦心之,在宗极的三言两语之下,就变了卦。 弄得聂广义不得不在罗马再待两天。 当然,聂教授要飞来罗马,也是他决定延迟出发的原因之一。 “原来是这样啊。”刚刚还尴尬到不行的宗极立马就释然了。 他很欣慰,梦心之会在飞机上拒绝这样的提议。 那会儿还早,他和梦心之都还不知道聂广义的取向。 这样的拒绝,说明女儿的警觉性很高。 这是值得点赞和表扬的。 到了国外也不容易上当受骗。 可话又说回来,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有他亲自陪着,别说性别不和,哪怕是和的,也根本不怕聂广义当着他的面出什么幺蛾子。 宗极替梦心之给出了一个理由:“阿心那会儿肯定是不好意思。” “行。”聂广义接话道:“那我们继续把这件事情讲清楚。” 宗极以为聂广义怎么都会再邀请一遍,没想过会听到这么一句。 “啊?”宗极意外道:“还要怎么讲清楚?” “她在飞机上拒绝过后,你又在下飞机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说的是让你闺女在罗马待两天,去参观梵蒂冈博物馆和博尔盖塞博物馆,等你过来之后,就直接带着她去英国。是不是这样?” “是啊。”宗极问:“你怎么忽然这么严肃?是怎么了吗?” “没怎么,然后就到了现在。两天也过去了,你也过来了。” 聂广义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已经圆满完成了宗极交代的所有事情。 宗极反应了一下聂广义的神态语言和肢体动作。 须臾,宗极恍然大悟道:“我懂了,是你之前顺路,但现在不顺路了,对吧?没关系的!我也就是那么一问。” “不。还是顺路的,只是我们不曾有过这样的约定,所以要把事情说清楚。” 宗极有些糊涂了:“那你今天到底是要开车回帕多瓦还是不要?” “要的,我等下就和我爸爸一起出发了。”聂广义回答。 宗极刚想说【这样的话,我们可以重新约定】,聂广义赶在他开口之前来了一句绝杀—— “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带上你们。怪麻烦的。” 宗极是个好脾气的。 饶是如此,也被聂广义的表达方式给震惊到了。 而且还是需要速效救心丸的那种内伤。 “我去看看阿心收拾好了没有。”宗极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他也不是非要搭车。 不管怎么说,不论在任何场合,宗极都还是保留了人与人之间的基本礼貌的。 他自己是这么做的,也是这么教育阿心和阿意的。 看着宗极要走,聂广义立马起身抓住了宗极的胳膊:“你等一下啊,宗极大哥!” 宗极盯着被抓的手臂看了一眼。 他有点不知道聂广义想干什么,更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聊的。 聂广义却弹射似的把手给松开了,留下没头门脑的一句:“你的手不会也被我抓伤了吧?” “也?”宗极敏锐地抓住了关键字,“你还抓伤了谁?” “我……”聂广义秒怂。 他不敢回答,只把宗极的手拿起来查看。 看到一切正常,才松了一口气。 颇有点不高兴地说:“宗极大哥,你怎么不听我把话说完呢?” “广义兄弟要说什么?”宗极是真的好脾气。 “我开车比较狂野,不适合小女孩子坐。你们如果改变主意要先去佛罗伦萨,我让助理送你们过去。你们行李这么多,就别去坐什么长途大巴了。” 听到【小女孩子】,尤其语气里面还有些鄙夷,宗极心里是不舒服的。 倒是没有想过聂广义会忽然来个大喘气。 宗极有些搞不明白。 这个新交的小兄弟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是极度不绅士,还是贴心到不行? 别说宗极没搞明白,聂广义自己也搞不清楚。 他已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模式有点反常。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聂广义只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唯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 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离那个叫梦心之的姑娘远一点。】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只有一声声叹息,外加经久不息。 “不用麻烦了。”宗极说,“我们两个人相互照应,阿心语言也没有问题,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直接去英国就好了。 宗极本来也不是个喜欢麻烦人的。 尤其是在不知道聂广义究竟是个什么态度的前提之下。 聂广义用实际行动,给出了终极答案。 “这样就最好了!宗极大哥。”聂广义扒拉完最后一口糯米饭,直接站了起来:“那我就不管你们了,我和我爸先去帕多瓦了。” 说完,聂广义头也不回地走了。 宗极心下感叹。 还好他没有按照常理,以为聂广义是真心想要找人送他们。 聂广义可以是个奇怪的人,但宗极做人向来都比较有章法。 哪怕知道事务所等会儿会来专门做饭和收拾的人,他还是伸手拿了聂广义吃得连一粒米都不剩的碗,准备自己收拾残局。 聂广义走了至少有十步,又回过头来扬了扬自己的手机。 “宗极大哥,我把助理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了。你闺女语言没问题的话,我交代一下助理,等我走了,你们就自己联系。” 没等宗极回答,聂广义又双转身走了。 这一次他只走了三步就回头了:“对了,你们要买什么时候去伦敦的机票,或者是要什么时候去机场,都可以交给助理。” 还是没等宗极回答,聂广义又双叒转头走人了。 宗极只好对着聂广义的背影来了一句:“不用了,我们自己可以搞定的,你忙你的去就好了。” 聂广义很不开心:“宗极大哥,我的助理在这方面真的比我厉害很多的!我自己的机票平时也是助理处理的。你既然知道我忙,就不要再拒绝了,大家都是兄弟,没必要这么客气。” 说完,聂广义又双叒叕走掉。 宗极活了半辈子,见了各色各样的人,像聂广义这么“真实”的,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四次转身过后,聂广义终于是走进了负一楼的电梯。 他没有再回头,也没有拦着电梯的门,而是给宗极发了四段语音: 【我觉得你到最后可能还是会客气,我直接把助理的联系方式给你女儿了啊。】 【算了算了,我还是让助理直接把航班和出发时间都安排好了再找你们。】 【你们到了伦敦再怎么样我就不管了,现在还在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安排。】 【客气了,就是不拿我当兄弟。】 宗极带着极度复杂的心情,和梦心之一起,坐上了聂广义助理安排的车子,去往机场。 从聂广义和他说这件事情,到助理把车子安排好了出发,前后都不到半小时。 就这样,聂广义还先一步自己走了。 他带着聂教授,开着一台非常拉风的皮卡,从罗马奔赴帕多瓦。 聂天勤对此很不适应。 不是因为皮卡,也不是因为聂广义猛一脚油门又猛一脚刹车的驾驶习惯。 不是在加速就是在减速,永远也没有匀速的时候。 聂天勤最不能接受的,是聂广义都没有给他和宗极父女告别的机会。 宗极和梦心之是去赶飞机,他和聂广义是自驾,再怎么样,都应该好好聊两句,互道一路平安。 “大头,你要是喜欢阿心姑娘,你就不要动不动就和宗极称兄道弟。你这么叫着,他就叫我聂叔,你们以后真在一起,这辈分都乱了。” “聂教授,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怎么可能喜欢梦心之那种女孩子?她是年纪比我大了,还是胸比我大了?” 开着车的聂广义,不满地抖了抖自己傲人的胸肌。 “大头,你要认真地停下来,听一听自己内心的声音。你没发现,只要阿心姑娘在场,你的视线就不会离开她吗?” “妈妈咪呀,怎么可能啊,聂教授!我就算是看那个姑娘,也是因为透明泳池的光线打下来,把她照得比白人还白。” “你要是对人家没意思,你会管人家长得白不白?”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我的聂教授。” “大头,你听听,你自己都说爱美之心了,你以前,除了你自己,还有觉得谁美过吗?” “当然有啊,廖思佳长得就好看的。” “廖思佳?” “我前妻!” “所以啊,大头,你因为你前妻长得好看,二话不说就和人家结了婚,你从来都是以貌取人的,对吧?” “你儿子哪有那么肤浅?” “喜欢长得好看的有什么不对?你们年轻人不总说,所有的一见钟情都不过是见色起意吗?” “打住啊,聂教授,你儿子都三十出头了,浑身上下,还有哪个细胞是年轻的?” 第77章 一劳永逸 梦心之来了。 梦心之又走了。 聂广义希望这个人能从他的生活里面消失。 彻彻底底。 就和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以前不认识,以后不见面。 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期盼了。 过去的三十二年,他得到了太多的羡慕和掌声。 可是,他真的快乐吗? 快乐是什么? 一项大奖? 宣适做的一顿饭? 还是早上起来,看到阳光。 梦心之应该数属火的,并且还有坑的天赋技能。 第一次遇见,在假冒伪劣的极光之意。 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就觉得很不对劲。 那么娉娉婷婷,说话声音又那么好听。 此后几次见面,都是他最狼狈的时刻。 这个女孩总能化尴尬为神奇。 在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就下意识地想要刺激这个姑娘。 聂广义已经过了见到好看的女孩就往心里去的年纪。 想当初,廖思佳不也一样能把他所有的小情绪都照顾得服服帖帖的吗?——在正式结婚之前。 后来呢? 事实证明,好看的女人不可信。 难看的呢? 那就不是可不可信而是可不可看的问题了。 时间会冲淡一切伤痕。 他从无败绩的人生,不能一而再地掉进女人的坑。 本来就缺觉。 又一路开车从罗马到帕多瓦。 饶是精力旺盛,也已经困得不行。 在事务所签了几个需要马上处理的文件。 就只来得及在睡觉前把梦心之的联系方式给删了个干干净净。 宗极是他的兄弟。 联系方式自然是要留着的。 兄弟的闺女,就不在应该保持联系的范畴之内。 干完这件事情。 聂广义就心满意足地睡觉去了。 醒来之后,一切就会回归正轨。 聂天勤几次想和聂广义聊梦心之,都被聂广义扯开了话题。 此时的大头,一心只有曾经被他厌弃的古建筑保护。 “聂教授,万安桥的重建工作现在有提上日程了吗?” “还没有这么快。”聂天勤回答道:“现在还在调查失火的原因。” “都这么久了,还没有查清楚吗?” “是啊。还没有明确的结果。” “我看初期的调查报告里面说,一开始就是多点同时出现火情。如果情况属实,是不是就可以排除村民祭祀导致火灾的可能?” 聂广义的这个问题,是想知道万安桥失火,是不是人为因素导致的。 “现在也不太好说,起火的时间是晚上,也没有哪个摄像头拍下了起火的直接原因。” “聂教授,我能非常直接地和你谈一谈这个问题吗?” “大头,你说。”聂天勤布满皱纹的脸上,生出了一丝类似于腼腆的情绪,“只要你不生出和爸爸老死不相往来的心思,就什么都听你说。” “哪那么多老死不相往来呢?你就只有我一个儿子,我也只有你这一个爹。” “是这么个理儿!是这么个理儿!”聂天勤说着说着就两眼泛红。 “打住!聂教授,别想扯开话题!” 聂天勤赶紧背过身去摸了摸眼睛:“没想扯开,大头,你问。” “万安桥不是文物吗?怎么一点正规的消防管理措施都没有?”聂广义用尽量直接的提问,把聂天勤的情绪压了下去。 “这确实是个疏忽……” “我前两天专门去翻了一遍相关报道,起火之后,很多村民都是回家拿水桶准备去灭火,最后因为离得太远,火势又太大,全都没有赶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万安桥被烧毁。” 在极光之意一楼看到万安桥起火视频的那个瞬间,聂广义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他甚至有一种自己终于可以和过去割裂的畅快。 可是,当他真正静下心来,又忍不住为万安桥的坍塌感到惋惜。 聂天勤的感受要更为深刻一些:“好多人都提着水桶哭,这种无力的感觉,在长桥村的村民心里一直延续至今。” “聂教授,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疏忽呢?你不是一直盯着万安桥吗?” “没有一直盯着,爸爸的手受伤之后,就只做学术研究了。”聂天勤叹了一口气,“万安桥对于爸爸来说,多少也算个伤心地吧。” “聂教授,我再说直接一点你别介意啊,想当年,咱俩还没闹掰之前,你是不是就已经是古建筑保护专家?” 聂天勤谦虚道:“勉强算是吧。” “聂教授,你是不是还参与制定了《古建筑安全保护制度》?” “没有,这个制度是比较后面出来的,爸爸参与制定的是《古建筑修缮管理办法》和《古建筑保养维护操作规程》。” “聂教授的意思是,你只擅长修缮保养不擅长安全保护?” “也不是,爸爸已经很多年没有去古建筑保护的第一线了,算是纸上谈兵。”聂天勤顿了顿:“大头质疑得有道理。” “我哪有质疑啊?你这不也是手受伤了吗?” “手伤也不能拿来当尚方宝剑。《古建筑安全保护制度》虽然不是爸爸参与制定的,却也是再熟悉不过。” “你既然说你没有参与制定,那我也就不纠结这个点了。” “还是要纠结的,《古建筑安全保护制度》从头到尾都在强调怎么加强消防管理,保护古建筑免遭火灾危害。爸爸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去监督消防措施的落实。不能只在申遗的时候积极,要从都到尾都用一样严谨的态度。” 聂天勤都这么说了,聂广义也不好再那么针锋相对:“联合申遗的这22座木拱桥,都已经融入了当地人的生活,仍然具有生活使用的功能,大家不会专门把这些桥当作文物来对待。” “主要还是爸爸的问题。”聂天勤顿了顿:“因为你爷爷的关系,爸爸一直以来,努力的方向,其实都是这项技艺的传承,而不是这些桥的本身。怎么说都还是有点自私。” “每隔五十到一百年,都要被大大小小地毁坏一次,也算是这些木构建筑的宿命了。”聂广义有心宽慰:“只要我们能用传统技艺将万安桥恢复原样,就代表过去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你明明是要去质疑一个人的,结果这个人质疑起自己来比你还厉害。 你就很有可能反过头来去安慰这个人了。 涉及到建筑保护,聂广义还是有很多经验可以总结的。 聂广义的建筑保护,前面没有加一个【古】字。 聂广义设计的所有概念建筑,都一定会有防患于未然的火灾预案。 “还是得要吸取教训,中国最后一个原始村落翁丁被大火给带走的时候,我就和我的学生们说,古建筑一定要做好防火工作。我们这些学者,多半都有一个毛病,说的比做的多。尤其是在年纪大了以后。” “聂教授,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你也没必要这么妄自菲薄,上来就对自己全盘否定吧……” “不是对自己全盘否定,确实是还有很多做不好的地方。” “聂教授,我忽然提起这件事情,并不是想要说你什么,我是想看看,有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一劳永逸?” “对啊。” “怎么个一劳永逸法?”聂天勤忽然就来了兴趣。 “你们古建筑保护,会介意使用科技红利吗?” “什么意思?” “我们就从万安桥来看。万安桥烧毁坍塌,从文物的角度来说,自然是一件非常让人痛心的事情。从技术传承的角度,并非不能恢复。” “没错,在万安桥之前,也有其他被大火焚毁的古桥已经通过文物修复程序,以原有的技艺修复和重建,像余庆桥和百祥桥,你小时候可能也都看过。” “嗯,是看过。” “所以啊,大头,虽然你爷爷是非遗传承人,虽然爸爸没能继承你爷爷的衣钵,但这项技艺也不是完全失传了,你爷爷徒弟有好几个,爸爸的学生也很多,爸爸虽然不能亲自动手,还是可以去现场慢慢盯着慢慢教。” “什么意思啊,聂教授?我都有点被你给弄糊涂了。” “大头,你如果更喜欢现代概念建筑,你就好好在意大利发展。” “啊?聂教授,你怎么口风忽然就变了?” “因为我是你的爸爸。” “我爸爸怎么了?” “爸爸不想勉强你。” “是这样啊?” “大头,说真的,爸爸被你罗马工作室的那个超现实主义的房间给震惊到了。” “有多震惊啊?” “就是从来没有想过房子还可以是那样的。你那一个房间,可以变幻出无数个功能。有了那样的空间利用,未来世界的人口再翻倍,也不是什么问题。” “那你可就想多了,聂教授。我在罗马事务所的那栋楼,其实是有两层地下室的。为了实现那么多的功能,你们就都只能看到一层地下室。那个建筑就是主打概念,并没有把重点放在空间利用和未来人口。” “是这样吗?” “是的,那个房间一共有22个场景,我基本把生老病死都设计进去了。” “生老病死,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房间有婴儿模式,适合婴儿在里面生活,还有儿童模式,从马桶到桌椅全都是小一号的。反正一步一步的,从出生到暮年,最后还有生活不能自理模式。” “大头,你是怎么想到要设计那样的一个房间的?” “就《一生之家》的一个概念啊。” “大头,那你做婴儿模式设计的时候,是不是想着以后给自己的小孩用啊?” “没有啊,婴儿和儿童模式只是凑数的场景,我主要是想着我以后生活不能自理,身边又没人的时候,是不是能在那个房间里面,稍微有点尊严地走完生命的最后阶段。” “大头啊,你才多大啊,怎么开口闭口就是生活不能自理?” “这和多大有什么关系,我既然决定孤独终老,就肯定要防患于未然。” 聂天勤听完,脸色有点难看。 “聂教授,你这是怎么了?我说我孤独终老,又不说你。放之前还真有可能,现在咱俩不是都已经冰释前嫌了吗?从今往后,你儿子肯定把你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大头!你这说的什么话?”聂天勤加重了语气。 “怎么还气上了?难不成我们聂教授已经安排好了,你满天下的学生要给你养老送终。” “大头!”聂天勤气得拍起了胸口。 “在呢,在呢!”聂广义赶忙帮聂天勤顺气,“聂教授,有什么话你直接说,你把自己气成这样是要干嘛?” “广义啊……” “嗯,你说。”聂广义一脸关心。 “没什么,先不说这个。”聂天勤叹了一口气。 “组撒话说一半?” “大头,爸爸这趟来之前,还真的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呢。” “不知道吗?你昨天还说有关注过我的所有奖项。” “你得奖的那些都是概念模型啊,设计全案和真正做出来的,肯定还是有区别的。” “哦。好的吧,聂教授说的对。” “大头,爸爸已经做错过一次了,不想再因为自己,耽误了你。” “啊?耽误我什么?” “你明明喜欢概念建筑,因为爸爸失去了动手的能力,就说要和我回去重建万安桥。” “聂教授,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我喜欢概念建筑,并不影响我同时喜欢古建筑啊?” 聂天勤不说话。 表情相当严肃。 直勾勾地盯着聂广义看。 仿佛想要透过他的眼睛,直接看到他的灵魂。 “聂教授,咱不至于这样。我这么和你说吧,我喜欢超跑,难道就不能同时喜欢老爷车?” “当然可以啊。” “这不就结了?” “可是大头,你根本就不喜欢超跑啊。” “我怎么……和你就说不清楚呢!”聂广义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没事,大头,爸爸也不急着走,爸爸留在意大利陪你,咱们父子俩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聊什么?” “一劳永逸。” “敢情您还记得这事儿呢?” “当然,这可是来自天才建筑师的建议。” “不好意思,聂教授,都过了这么久了,我早就忘了。” 第78章 开心挤兑 “大头肯定是和爸爸开玩笑的。”聂天勤一点都不着急。 看着聂天勤的笃定,聂广义扯着嘴角笑,故意问道:“何以见得?” “父亲的直觉。”聂天勤毫不避讳。 “就这?”聂广义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因为我儿子是天才,从小就记忆力过人,他记住过的事情,断然没有可能忘记。”聂天勤换了一个说法。 “嗯。”聂广义满意点头道:“聂教授言之有理。” “大头,你快和爸爸说说怎么一劳永逸。” 聂广义不再扭捏:“对于古建筑来说,最大的危害就是火灾。不管是余庆桥、百祥桥还是云南的古村落,都是毁于大火。古村落和还在使用的那些木构桥梁我们先不说,我们把焦点放到万安桥。我们要传承的究竟是什么?” “当然是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啊,尤其是编木拱廊桥。” “那么好了,这个桥已经不在了,我们重新营造,除了这项技艺本身,是不是还应该让这座桥远离每隔五十到一百年就会被毁坏一次的宿命?” “肯定会在安防这块,做得比以前要更加到位。”聂天勤顿了顿,“爸爸虽然已经没办法亲自上手参与万安桥的重建,监督监督防火的规程肯定还是可以的。” “我觉得这样还远远不够。”聂广义语气坚定:“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因为不可避免。” “那大头有何高见呢?” “在重新营造万安桥之前,应该先研究高科技阻燃材料。”聂广义道。 “用高科技材料重建万安桥?这怕是不妥吧?”聂天勤不赞同道:“这些桥要是早早改成钢筋混凝土的,确实是不会被烧毁了,那这项技艺也就失传了啊。” “你这么大一个教授,怎么就听不明白呢?”聂广义似笑非笑地来了一句。 “爸爸老了嘛,大头给爸爸讲讲。”聂天勤笑得很开心。 当面承认自己的儿子青出于蓝,又有什么不可以? “我说的高科技阻燃材料,是直接加在木头里面,让木头本身变成阻燃材料,不是混凝土也不是钢结构。” “你说这个啊,这个自古以来都有的。”聂天勤举例道:“公元前4世纪,古罗马人就已经发现,用醋液和明矾溶液浸泡木材,可以产生一定阻燃的性能。” “这不就对了吗,聂教授,除了古罗马,四大文明古国全都用过类似的方法提高木材的阻燃性能,海水也好、明矾也好,都有各自的方法,这些自古就有的智慧也都能算作非物质文化遗产吧?” “这话是没错的。”聂天勤话锋一转:“可历史也证明了,这并不存在一劳永逸。” “那是因为科技还不够发达。”聂广义简要概述道:“这些原始的阻燃方式,一直延续到了16世纪。随着科技的发展,慢慢就有了专利阻燃剂。到了第一次工业革命,木材阻燃就已经成为了一门专业的工业技术。再往后,两次世界大战推动着阻燃工业的迅猛发展,开始有了复合型阻燃剂。” “大头说的没有错。但复合型阻燃剂也一样没有解决根本问题,不是吗?” “是的,所以才需要更多的高科技加持。现在用于航天工业的阻燃剂,未来也是会运用到生活里面来的。” “航天工业的阻燃剂,到日用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这个要不了很久的,航天事业投入那么大,可不就是为了工业的跨越式发展?” “爸爸相信你,大头,你详细说说你刚刚提到的一劳永逸。”聂天勤就差直接拿出笔记本来记录了。 “第一,是我们在重建的时候,要做好消防的规划。” “这个是肯定的。”聂天勤回答道:“吃一堑长一智。” “第二,木材不可能是完全阻燃的,我们只能通过技术,延长木材里面水分蒸发以至于最后分解燃烧的时间。” “要怎么通过技术?”聂天勤问。 “这也要分几个方面。” “行,爸爸听你慢慢分析。” “首先是木材的选择上。万安桥最早开始兴建,肯定是就地取材。” “对,那时候自然条件比较有限,当地又都是山路,以宋朝的运力水平,肯定没有长途运输木材的可能性,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性。” “是的。此一时彼一时,我们以为后世造文物的角度来重建,就可以放弃就地选材这个原则。” “目的呢?” “目的很简单,优先选择原本就不易燃烧的木材。”聂广义进一步举例道:“比如海南的海松。” “海松?大头研究过海松除了阻燃之外的特性吗?” “没有。” “大头啊,木材的选择,首先是需要有一个功能性考量的。” “什么样的功能性?”聂广义出声发问。 “不是所有的木材都适合用来造木拱桥。”聂天勤给出了解答。 “这我当然是知道的,肯定是要在保证木拱桥使用功能的前提下。海松只是用来举例子,不是说就要选择海松。不是海松也可以有别的选择。我们甚至可以在全世界范围之内搜集合适的木材。” “世界范围内寻找木材,那还算是万安桥吗?”聂天勤从来没有想过全球选材的可能性。 “聂教授,这我就要说说你了,万安桥可是首批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这本来就是人类的遗产。你连个木材的来源都要局限来局限去的,会不会眼界有点不太开阔?” “怎么一下就到人身攻击了?” “哪有啊?你不还安排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德国留学生来祸祸我的事务所吗?” “哪有祸祸了?我带的博士,就算到了你的事务所,也一样是出类拔萃的。” “好说好说。”聂广义笑了笑。 “什么好说啊,大头,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之前没有来帕多瓦的时候爸爸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来了之后,你整个事务所,可基本都是人家在管。” “行!我们聂教授桃李满天下,个个都是精华。” “你为什么管人叫精华?” “精英,精英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说你学生一句,你怎么反应比说你儿子还大?” “那是你没见过人家说我儿子的时候,我是什么反应!” “你可拉倒吧,你儿子这么大个天才,有什么好被人说的?” “那可多了去了!” “比如呢?” “比如一个两个的都问我,我儿子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孙子回来。” “哪个孙子这么多管闲事?” “大头!不可以这么说话。肯定都是长辈们,才会和爸爸说这样的事情。” “行行行行行,不和你说这些。”聂广义再度岔开话题:“我就问你,你门下的弗雷德里克博士要学榫卯结构和编梁结构,你教还是不教呢?” “当然是教啊。Friedrich还给自己取了一个中文名,叫费德克。” “他怎么不干脆叫费德勒呢?” “那听起来和他的名字就不像了呀。现在留学生给自己取中文名,都要形神兼备的。” “那第二个方面呢?” “第二个方面就是高科技阻燃剂了。哪怕已经使用了阻燃的木材,也还需要有科技阻燃剂的加持。我们要计算一个最长消防反应时间。” “最长消防反应时间?” “就是在极端情况下,消防赶到现场需要多长时间。我们需要通过木材本身和新型复合型阻燃剂甚至是航天阻燃剂,让重修过后的万安桥,能够自己撑到被救援的那个时候。甚至是拥有直接自救的功能。” “直接自救?” “万安桥是建在水上的。我们要保留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不影响我们利用溪水,建立一个自动的消防系统。” “什么样的自动消防系统?” “就是遇到火灾,直接往万安桥上喷水啊。酒店也好,写字楼也罢,房间里面不都有自动洒水的功能吗?这都已经是很日常的功能了,为什么不能用在万安桥上?” 聂天勤陷入了沉思。 “聂教授,你是不是担心这样会破坏了万安桥原有的结构?这完全不需要担心啊,我们是把自动消防设施建在桥底下,建到水里面,又不是要在万安桥上加什么。” “爸爸没有在担心这个?” “那你是觉得这个消防系统是舶来品?不符合你参与修订的《古建筑保养维护操作规程》?” “不是。” “那是什么啊,聂教授?” “爸爸一时也说不清。” “聂教授,非遗本来就是全人类的遗产,我们要重修,就要保证重修过后的万安桥,不会每隔半个世纪就被摧毁。取长补短也要,洋为中用也好,各种措施,只要能让这些木拱桥不再遭受轮回之苦,都是有意义的。” “大头你说得对,不管是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还是侗族木构建筑营造技艺,只要传统营造技艺还保存着,传统建筑的样式和风格就都不会失传。” “聂教授,万安桥要以什么方式重建?我们是要把万安桥复原成最开始的那个样子,还是就和刚刚被烧毁的这座一样。” “你觉得呢?”聂天勤想先听听儿子的意见。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自然是希望它能恢复到宋代初建时候的样子。” “关于万安桥的历史记载并不多,我们很难知道宋代的万安桥是什么样子的。万安桥这个名字,也只是和你邱爷爷同龄,再往前都不叫万安桥。” “聂教授,听您这意思,是希望万安桥恢复最后一次被烧毁时候的样子。” “倒也没有,万安桥的重修方案还没有定论。” “我问的不是方案,是你心底真实的想法。” “爸爸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如果可以复原到最早时候的样子,肯定是更有历史意义的。但这也意味着,长桥村人在万安桥见证下的成长记忆会慢慢被抹去。” “聂教授,你想过没有,哪怕能够完全按照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复原成功,万安桥的历史文物价值也很难失而复得。” “是的,我们学术界也一直有这样的争议。被毁坏的古建筑,究竟能不能真正意义上的还原,一直都争论不休。” “忒修斯之船悖论是吧?” “爸爸觉得,这是比忒修斯之船悖论更值得商榷的问题。” “为什么?” “忒修斯之船起码还是同一个手工时代的技艺,船上的木板虽然都换了一遍,却都是同一种工艺。这和万安桥的情况,还是很不一样的。” “具体一点?”聂广义追问。 “现在的实际情况,是手工时代已经被工业化取代,工具也好、环境也好、工艺也好,全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即便按照古法修桥,也不见得能做到修旧如旧。现在哪有那么多技艺精湛的木工?” “聂教授似乎感触良多。” “是啊,匠人和匠人精神,都是这个时代最难得的。你看爸爸,爸爸手还没有伤的时候,做的木工,不说和你爷爷比,就连你都没法比。” “什么叫连我都没法比?我做的模型很差吗?” “大头,你知道爸爸不是这个意思,你做的模型要是差,那爸爸就是根本不会做模型了。” “聂教授也不用这么谦虚,你明明也做出了万安桥的模型。” “是做出来了,但爸爸花了几年时间做的,还不如你一个暑假做出来万安桥模型精美。” “那可能是我基因比较好。”聂广义顿了顿:“这说到底,还是要感谢我们聂教授。” “爸爸带着学生和你邱爷爷的那几个徒弟,建一座具有通行的功能,并且和原来的万安桥极为相似的新桥,肯定是能保障的,但你要说有多精巧多复古,就没有太大的可能性了。爸爸做不到神还原。” “啊哟,不得了。我们聂教授还知道神还原呢?” “怎么了?你看不起老年人?” “哪能啊,我们聂教授这么老当益壮的。” “壮什么呀?爸爸都老了!” “是老了呀,所以我说你老当益壮,我又没有说你不老。”聂广义没大没小,有点像是回到了十八岁之前的状态。 “大头长本事了啊,都会挤兑老爸了。” “那你被挤兑的开心吗?” “开心。” 父子俩相视而笑。 第79章 水深火热 口是心非或许是人类最真实的情感之一。 并且,不只是女生会这样。 聂广义是最渴望陪伴的。 他当时稀里糊涂地结婚,除了颜值即正义,也是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一结婚,发现感情和三观都不和,他也还是想要保留这个家。 努力无果,只能和同样孤苦伶仃的宣适相依为命。 聂广义和宣适的兄弟情,始于上海中学,但更多的,还是在意大利的一顿又一顿饭里面建立起来的。 小的时候,父母关系就很不和睦。 聂教授忙就不用说了。 妈妈一心拼事业,倒是比聂天勤还要忙上很多。 最开始,聂广义是受不了有那么多的家教整天烦他,才会自己发愤图强。 倒是没想过,直接把自己发愤成了王中王。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聂广义的心里一直都有一道沟壑。 唯有家庭的温暖,能够将这道沟壑填满。 可笑的是,一直到现在,只有宣适,成功地往里面填了一点东西。 是在意大利长达十年的陪伴也好。 是这十年里的一顿顿饭的累积也罢。 聂广义也知道,宣适之所以一直待在意大利,是因为程诺的失联。 嘴上天天嫌弃,打心底里,还是有点佩服宣适对于爱情的坚持。 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爱情。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对爱情那么坚定。 他之所以每天打击宣适在一棵树上吊死,就是从来没有体会过,想要吊死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口嫌体直。 嫌货才是买货人。 好像有哪里不对…… 总归一句话,聂广义的内心极度空虚。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在飞机上看了聂天勤的信,就哭得像个神经病。 有些渴望是隐藏在心底的。 并且用完全相反的形式表现出来。 这可以骗到很多人。 包括他最好的兄弟。 还有白天的聂广义。 却怎么骗不过夜深人静的自己。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 在婚姻存续期间,就已经是形婚。 廖思佳对什么都很冷淡,只对钱感兴趣。 聂广义也不是那种会为了什么事情,苦苦哀求,拼命讨好的人。 他是郁闷的,却也是庆幸的。 至少,在离婚的时候,他只要愿意净身出户,就不再有别的牵绊。 钱,他有的是办法再赚回来。 实在不行,还有妈妈留给他的,那一笔从来都没有动过的信托。 十四年过去了,又增值了好几倍。 他也不是完全放下了聂天勤篡改志愿的那件事情。 是聂天勤满头白发,和满脸的皱纹,让那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 爸爸已经七十岁了。 还有多长时间,可以陪伴在他的身边? 聂广义分不清,自己是更喜欢设计未来概念,还是更愿意去重修古建筑。 唯一清晰的,是他希望花更多时间,陪伴白发苍苍的聂教授。 …… 宗意的生活有点不太美丽。 姐姐去英国留学,爸爸二话不说追了出去。 这下好了,就剩下她和梦兰女士两个人在家。 梦兰女士的厨艺明明很好,却整得和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想吃一顿家里的饭,都成了奢侈。 “妈妈,今天家里怎么还是没有做饭?” “你爸爸回来之前,要么吃泡面,要么你自己做饭。不然就只有番茄和黄瓜,你自己去冰箱拿。” “可是妈妈,我才十一岁。” “谁规定十一岁不能做饭的?你妈妈我六岁就会烧柴火,七岁就会煮饭,八岁就会炒蛋。你都十一岁了,早该学会了四菜一汤。” “就是因为妈妈这么厉害,才让妈妈给阿意做饭啊。”宗意是个小吃货,为了一口吃的,嘴巴能比蜂蜜还甜。 “给你做饭,那是你爸爸的事情,关我什么事情?” “可是,你是我妈妈呀。” “是你妈妈怎么了?你要不信你自己去问你爸爸。” “问爸爸什么?” “你问他,是不是说过,我只负责把你生下来,剩下的都由他来管。” “可是爸爸现在不在国内呀。” “哪有那么多可是?你爸爸不在国内,你和我说有什么用?是我让你爸爸不在国内的吗?” “可是……呃……”宗意卡了卡,“撤回可是。” “既然知道撤回,那你就该干嘛干嘛去。” “妈妈妈妈妈,讲讲道理吧。”宗意上了说唱模式。 “你讲啊。” “不是你让爸爸不在国内没有错,那也不是我让爸爸不在国内的呀,小阿意是无辜的。” “你都这么大了还小?你哪儿无辜了?”梦兰一点都没有让步。 宗意听完,摸着瘪瘪的肚子撇了撇嘴。 “别和我来这套!谁让你爸爸出国的,你让谁负责去,你找我干嘛呢?我还烦呢!” “我要和姐姐说,你欺负我。” “你说啊,我还能怕你姐不成?” “妈妈。你不怕我姐没关系。我让我姐姐拖着我爸爸也不让回来。” “长本事了啊?你觉得你爸爸会听你的?” “妈妈,我觉得爸爸可能不会听我的。但如果我让姐姐每天都不太舒服,一天到晚水土不服。我爸爸就一定不会放着我姐不管的。” “宗意,我发现你长本事了。” “是的妈妈,我已经十一岁了。以后都没有那么好欺负了。你一天不给我做饭,我就让我姐姐水土不服一天,你两天不给我做饭,我就让我姐姐水土不服两天。” “我看你能坚持几天。” “妈妈,我已经吃了三天的外卖和泡面了,爸爸以前都不允许我吃。我现在真的觉得泡面也挺好吃的,有那么那么多的口味呢,我每一种都尝一尝,再来十天半个月,肯定不是问题。” “我发现你是真的皮痒。”梦兰倒是没有想过,宗极和梦心之走了之后,一直唯唯诺诺的小女儿竟然直接雄起了。 “妈妈,我不是皮痒了,我是一直都这样,如果不是爸爸每天都让我让着你,我才不惯着你!” “你找打是不是?” “妈妈,你说过,你一辈子都不会体罚小孩子。你还说了,看到有谁家里打小孩的,一定要去妇联举报。我连电话都记得,我要不要给你背一遍。” “你倒是背啊!” “妈妈,我忘记了。” “知道认怂就好,算你还不是无药可救。” “妈妈,我不是认怂,我忘记了也一样能打电话,也是你和我说的,不记得举报电话就直接打110。” “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妖孽?” “妖孽就对了,说明我妈妈教女有方,女儿小小年纪,就最懂得怎么保护自己。” “行,算你狠。” 梦兰从床上爬了起来。 走到厨房,拿了一根黄瓜,还有她的电话。 梦兰走了回来,躺倒床上。 拨通了电话:“喂,你是宗意的父亲吗?” “怎么了,兰兰子?”宗极在电话的另一端问,哑着嗓子问。 伦敦时间凌晨两点半,这个时间、这个声音,显然是在睡觉。 “我不是兰兰子,我现在是嫌疑犯,有个叫宗意的,说要打110抓我,我就问问,那是不是你的娃。” “阿意要报警抓你?为什么啊?” “说我不给她做饭。” “阿意怎么能这样呢?”宗极很生气:“你把电话给她,我来教训她。” 梦兰把手机递了出去:“喏,你爸爸让你接电话。” “爸爸,你这会儿还凌晨吧?你赶紧睡觉,我和妈妈开玩笑的。” “阿意啊,爸爸当然知道你在开玩笑。”宗极的声音简直不要太温柔,完全没有要【教训】的样子。 宗极在电话的另一端问:“阿意是饿了对不对?” “是的爸爸,我不想吃泡面了。” “爸爸不是给你做了很多意大利面在冰箱里面冷冻吗?你微波炉解冻再热一下就好了。” “我知道的爸爸,我一不小心,一天吃了两三天的量,很快就没有了。” “阿意不是说要和姐姐学跳舞吗?你看姐姐是不是有很努力保持身材。” “可是爸爸做的意大利面太好吃了,阿意根本就停不下来。”宗意有点委屈。 平日里爸爸在的时候,她多少还能控制一点饮食。 爸爸不在,除了美食,就再没有什么能安慰她的心灵了。 “爸爸想到了。” “啊?这都能想到?” “当然了,我可是你爸爸。当然知道你不想跟着你妈妈吃减肥餐。”宗极说。 “也只有你才相信妈妈一直吃减肥餐呢?!” “听这语气,阿意是受了什么委屈?” “恩恩,爸爸,你等我上楼和你说。” 宗意换了个地方认真抱怨:“爸爸,你走的时候说要多做一点吃的给我和妈妈,妈妈就说她只吃减肥餐。你走了之后,妈妈就拼命吃你给我做的好吃的。要不是我每天努力多吃一点,妈妈能把你做的吃掉一大半。” “你妈妈这么过分的吗?” “嗯,我好几天都没有吃到家里的饭了。” “你没有去一楼工作室蹭饭吗?” “这几天适哥哥去处理事情了,诺姐姐也没有做饭。” “这样啊……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 “阿意啊,爸爸告诉你个秘密,你别让你妈妈知道,但是你要和你妈妈分享?” “不让知道要怎么分享呀,我的爸爸。” “爸爸包了很多饺子,有七种不同的馅料,全都标记好了,冻在你程诺姐姐房车的冰箱里面。你妈妈不知道,你拿点给你诺姐姐,再拿点给你妈妈,就说是你诺姐姐做的。” “这样不好吧,爸爸!” “只要咱们两个达成联盟,就没有什么不好的。” “不行,阿意不答应。”宗意坚决拒绝。 “那阿意要怎么才能答应呢?” “除非爸爸告诉我,还有哪里藏了好吃的!” “哈哈,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小阿意呢。” “爸爸,你快说,你快说。” “你诺姐姐的男朋友来了之后,给工作室买了个冰柜,爸爸做了些好吃又方便的东西放在里面,你宣适哥哥也做了很多。他有说你要是饿了可以随便去吃。” “爸爸!” “怎么了,忽然这么大声。” “你就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在外面待一两个月,而不是和妈妈说的,一个星期就回来。” “我们阿意可真是长大了!那阿意能帮爸爸照顾一下妈妈吗?” “我的爸爸呀,你现在的胆子可真的是有够肥的啊。” “不是的,阿意,是你姐姐第一次一个人在国外生活,爸爸怎么想都还是觉得不放心,肯定得等你姐姐适应了再回去,你说是不是。” “是的,爸爸,我姐姐长得那么好看,一个人在国外,肯定是危险到不行的。” “那阿意你说说,爸爸是不是应该多留一阵子,帮你姐姐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 “那当然了,没有人比我姐姐更重要。” “嗯嗯,你姐姐也说了,会尽快修满学分,早点回国继续教你跳舞。” “没事的爸爸,只要有好东西吃,我就能照顾好我自己的。” “阿意啊,你可不能光照顾你自己啊,你要让着点你妈妈。” “我知道!我妈妈她还小嘛!我一定会给够她断奶期的。” “阿意,你这话和爸爸说说就好了,你可千万不能当着你妈妈的面说。” “这不废话吗,我的爸爸,我看起来有那么傻吗?你都不在,我要真这么说,还不真的被我妈打啊。” “不傻不傻,阿意最聪明了。全家上下,就阿意最聪明。” “爸爸,这种骗三岁小孩的话,你就不用再说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和姐姐也是这么说的。总归一句话,你把我姐姐安排好,我把你老婆安排好。” “这样好,这样好,爸爸能问一下阿意准备怎么安排吗?” “只要有阿意一口吃的,就一定不会让梦兰女士饿死。” “啊,这个啊……” “还有哪里不够吗?” “够够!那爸爸可全靠阿意罩着了啊。” “没问题。”宗意说着话,已经跑到了冰柜的边上,“爸爸,你先睡觉吧,我下午再给你和姐姐打电话。” 没有爸爸的日子,宗意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唯有美食才能没事。 第80章 有点志气 都说时间是最公正的。 不偏不倚。 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原有的轨迹。 从物理意义上来说,这当然算得上是一个真理。 从心理意义上来说,却大相径庭。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 度日如年、日长似岁。 时光总会留下治愈的瞬间,冬日暖阳、夏日清风、春天里的第一朵花开。 时光总会带来伤感的时刻,夏日暴晒、冬日狂风、秋天里的最后一片落叶。 时间,重如泰山,一瞬便是一辈子的记忆。 时间,轻如鸿毛,一忘便是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这还不是时间最调皮的地方啊。 它,总在骗人。 从小骗到大。 小时候,骗说下一个生日马上就到。 数着手指头,一天又一天,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临近成年,被高考折磨得体无完肤,一套又一套模拟题,仿佛要做一辈子…… 时间啊,能快一点吗? 能让充足睡眠不再奢侈吗? 时间听到了,它带走了高考。 回头看看。 原来高考也不过是一场考试。 原来人生还有很多很重要的坎儿。 和高考不同的是,再没有人整天盯着,没有人再耳提面命,要怎么迈过去这些坎儿。 时间让曾经的体无完肤,脱胎换骨。 高考不再恐怖,倒头就睡才是幸福。 比幸福更幸福的,是每天睁开眼睛,就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 过去的十四年,聂天勤没有奢望过儿子的谅解,更没有原谅过自己的行为。 他甚至去教育部举报过自己,说同济大学不是儿子的本意。 他承认篡改,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只求儿子能够上清华。 但这种亡羊补牢,已经毫无意义。 高考之所以是高考,就是因为有很多无法触碰和更改的高压线。 填错答案,报错志愿,考试迟到,听起来天差地别的几件事情,结果都一样是过时不候。 和儿子重归于好,在长达十四年的时间,都只是聂天勤的奢望。 不曾想,当这件事情真的发生,聂广义不仅愿意原谅他,还愿意和他一起修复家乡的桥梁。 打从来到意大利,聂天勤一直不愿意相信。 尤其是看了聂广义罗马事务所的概念设计之后。 聂天勤反过来劝聂广义:“大头,你那天和爸爸说科技啊,航天阻燃剂啊,已经给了爸爸很大的启发。爸爸回去,可以让学生们朝着这个方向,多做点研究,多出几套万安桥重建的方案。你好好地在意大利,把你自己的事业做好。” “聂教授,你能让你的学生多努力,我就不能让我的员工多努力吗?花那么多钱找员工,难道是为了把自己累死吗?”聂广义直接来了一个提问三连。 “大头,爸爸还是知道一点的。你如果不是急着赶回来处理事务所的事情,也不会刚刚遭遇飞机故障返航,就立刻返回意大利。” “你知道一点?”聂广义诧异:“哪一点?” 小镊子的心情很不美丽。 小适子不会嘴碎到连他恐飞这样的事情,都告诉聂教授吧。 人生在世,交什么兄弟? 是能一辈子给你做好吃的?还是能帮你保守一辈子的秘密? 呵,兄弟。 呵呵,一辈子的。 “我是听那个叫梦心之的姑娘说你有点恐飞。” “什……什么?”聂广义震惊且愤怒:“你无聊不无聊?你总和我提女人干什么?” “不是的,大头,爸爸没有要撮合你们的意思,爸爸只要你高兴就好。” “聂天勤教授,什么叫撮合啊,差着辈分呢?那是我兄弟的女儿。”聂广义的反应不可谓不大。 “是是是,大头,你不要激动,人家姑娘没有恶意。” “什么叫没有恶意?”聂广义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是这样的大头。人姑娘让他爸爸拿了几粒药给我,说如果要和你一起坐飞机回去,最好可以让你提前吃。” “知不知道什么叫隐私,懂不懂得什么叫尊重?”聂广义对梦心之本就不那么好的印象,雪上加霜。 “大头……” “大什么头,我头哪里大?” “广义……” “干嘛了?聂教授。” “人姑娘没有恶意。” “你怎么看出来没有恶意了?随便把别人的隐私拿出来说,叫没有恶意?” “姑娘也是没办法啊,谁让你那么过分……” “我过分?我怎么过分了?” “你把人家手都抓青了,人家爸爸看到了,以为出了什么事,还准备带去医院检查的。” “……”聂广义自知理亏,一时语塞。 但也只是一时,他很快就找到了反击的理由:“我都道过歉了,这种事情有必要一直拿出来说吗?” 聂天才对道歉的理解,和大众多少也有些不太一样。 “这你可以冤枉人姑娘了,人姑娘一直替你说好话。” “呵,好话。”如果不是和一丝不苟的外表不搭,聂广义很想直接翻个白眼。 “大头,你没发现这大夏天的,人姑娘在罗马事务所那几天一直都穿着长袖吗?” “穿长袖要怎么看到?难不成她爸爸还看他换衣服?” “不是的,是姑娘收拾行李的时候没注意,把袖子撸起来,她爸爸才看到的。” “呵呵。”聂广义并不相信。 “是真的广义,人姑娘还专门帮忙解释了一下,说你不是故意的。” “既然知道不是故意的,又为什么要专门拿出来说?” “你肯定也知道,你兄弟把闺女捧在手心,看到了就以为女儿遇到了不好的事情,直接说书都不要念了,要把人带回去。人姑娘没办法才实话实说的。还专门让爸爸拿了几片安神的药放在我这里。” 聂天勤顿了顿,补充道:“爸爸倒是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没想到人姑娘没让她爸爸和你说。” “呵呵呵。” 虽然越呵越多,聂广义的心情,却和最开始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变化。 油然而生一个极度莫名其妙的想法——【我是不是应该发消息,正式和人姑娘说句对不起?】 聂广义摇了摇头,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头可断血可流,道歉有何用? 还能不能有点智商了? 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光了,为什么还想着给姑娘发消息? 还能不能有点志气了? 第81章 宗光宗光 梦心之很享受和爸爸的二人时光。 理智让她知道,这样的时光,是不能一直延续的。 “爸爸,你明天就回去吧。” “阿心嫌爸爸烦?” “怎么可能?我是觉得妈妈的忍耐应该到极限了,再这么下去阿意一个人肯定是搞不定的。” “阿心啊,爸爸有点不太想回去……” “为什么?你和妈妈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啊。极极子和兰兰子能出什么问题?” “爸爸,你这看起来可不像没有问题的样子。”梦心之挽着宗极的胳膊,腻在他的身边。 “阿心,你哥哥要回国了。” “真的啊!爸爸你不是一直等着这一天吗?” “谁说不是呢?”宗极苦笑。 “那爸爸不是更应该早点回去吗?” “不知道阿光愿不愿意回来我身边。” “哥哥肯定愿意的。哥哥和爸爸的感情,可是一点都不比我和爸爸的少呢。” “可是,阿光的整个青春期我都没有参与。” “爸爸,你也不是故意要欺骗哥哥的。”梦心之顿了顿,“妈妈也是一样。” “阿心,你后来还有和你哥哥联系吗?” “有的呀,每年他生日的时候,我都有给他写信和寄生日礼物的。已经十一年了。” “嗯,爸爸只看过两封他写给你的回信。” “哥哥就只给我回过两封信。”梦心之强调不是她不愿意给宗极看。 “爸爸知道的。”宗极拍了拍梦心之的手背,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教授教不会自己的小孩。 全世界最好的爸爸,搞不定自己的第一个小孩。 宗光是一个很好的哥哥。 梦心之做了宗光整整五年的跟屁虫。 直到有了宗意。 这个家庭就开始脱离原来的轨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 宗光的执念,是爸爸不能有除了他以外的小孩。 在宗光和梦心之的第一次见面,也就是梦兰和宗极的网友奔现现场,宗光就提出过自己的这个主张。 他不反对有一个继妹,不是同一个爸爸也不是同一个妈妈的,他一点都没有所谓。 梦心之见到宗光的第一句话——【你能不能做我的哥哥】。 宗光用了两个问题来回应——【那你妈妈会不会给你生个弟弟或者妹妹?那你以后会不会变成一个累赘?】 梦心之当时给出的回应,是梦兰有心脏病,不可能再有小孩。 宗光哥哥对阿心妹妹是极好的。 从八岁一直到十三岁,什么都让着梦心之。 两兄妹的感情,甚至比亲兄妹还要更好一些。 从来都不吵架,更不要说打架。 这一切,到十三岁,就戛然而止了。 终止这一切的原因,简单到只有五个字——梦兰怀孕了。 宗意的到来,算得上是一个意外。 宗极的表现是高兴。 梦心之的表现是担心。 梦兰的态度,是坚决不要。 梦心之并不是为了能够有个爸爸,骗宗光说妈妈有心脏病。 梦兰是真的有先天性心脏病。 还是先天性的二尖瓣狭窄关闭不全,并且是比较严重的。 放到《千里江山图》的那个时代,基本就和王希孟一样,活不过十八岁。 先天性心脏病并不算太过罕见。 古时候有多大的比率很难说,那么多夭折的小孩,没有几个是能搞清楚原因的。 现下的数据,我国先天性心脏病发病率高达0.8%。 这0.8%里面的90%,是可以通过手术完全治愈的。 但这至少需要几万块的手术费,并且,年代越往前,手术的费用甚至可能更高。 梦兰小的时候没有这样的条件。 那时候还没有微创一类的说法,心脏手术,都是大手术。 梦兰出生在一个闭塞的农村。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当地的水土有问题。 村里好多人都有心脏病,发病率远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 有的小时候就不行了。 还有的好不容易成年、成家,生小孩的时候,直接就挂了。 梦兰只比梦心之大了十八岁。 她还没有成年,就进城打工。 涉世不深的她,在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被一个处心积虑的男人给骗上了床。 十八岁的少女,以为男人是因为珍惜,才等着她成年。 梦兰天真地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满心期待,憧憬着未来。 等到她怀孕了。 这个男人又告诉她,自己是有妇之夫,并且已经有一个女儿,非常想要个儿子。 这个男人还说,自己是公职人员,如果老婆再生就会双双失去工作。 十八岁的梦兰,还没有见识过这个世界的险恶。 她无法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她问这个男人:“那如果我生的也是一个女儿呢?” 这个男人说:“我可以想办法,等确定了性别,再决定要不要。” 梦兰的世界,从那一刻开始崩塌。 那个她崇拜爱慕的男人,根本就只当她是一个工具,并且还是非法的。 她甚至隐隐地感觉到,自己永远都不可能遇到那种正主找上门来骂她是小三的事情。 因为正主还给她买过营养品。 大概率也是这件事情的参与者。 这个世界,复杂得超出了梦兰的想象。 她的人生,从这里开始,走向了一个十字路口。 要不要生下小孩的选择权在她。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想要不是爱情的结晶。 她逃也似的回到了村里。 她不敢直接回家,去了一个独居的同学家。 这个同学的爸爸妈妈也都死于心脏病。 命运在这个时候和她开了两个玩笑。 这个和她一样有着先心病的同学,生命终止在了她回村的这一天。 还没来得及给同学办葬礼,梦兰就听到了丧乐的响起。 村里的另外一个一起长大有着先心病的姐姐去世了。 死在了产床上。 留下一个健康的男孩。 那家人办着葬礼,脸上却笑逐颜开。 孩子的爸爸很高兴,爷爷奶奶很高兴。 甚至连外公外婆,都没有多少的伤心。 只是抱着初生的婴儿,一遍又一遍的求证,是不是真的没有先天性心脏病。 没有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四个老人,经历过好多次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第一次拥有健康的第三代。 村里人都说,先心病活不过十八岁。 她同学没能例外。 梦兰想,自己大概也会一样。 或许,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生命,给梦家留下一个健康的第三代。 梦心之就这样,健健康康地来到了这个世界。 过程虽凶险,梦兰很幸运地活了下了。 第82章 极哥兰妹 梦兰是和宗极结婚后做的心脏手术。 梦心之和宗光说妈妈有心脏病不能再生小孩的那个时候,就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梦心之从来没有想过要骗宗光。 她想要爸爸,想要哥哥,但绝对不会通过欺骗的方式。 梦兰也是这样。 梦兰出生在偏僻而又贫困的农村,先心病在她成长的过程之中基本算是无解的。 她生梦心之的时候,医保也还远没有覆盖到农村。 高昂的医药费,加上闭塞的乡村环境,整个过程,算得上九死一生。 结婚之前,梦兰就和宗极坦白过自己的心脏有问题。 正常人怀孕,最多就是要控制一下饮食,避免出现孕期糖尿病一类的问题。 她怀孕就极有可能因为心脏负担过重,不一定能撑到小孩子出生。 梦兰在先心病的阴影里成长。 她见过太多活不到十八岁的先心诅咒。 这个阴影笼罩着村里几代人。 宗极当时就表态,他都已经有儿子了,完全没有再生一个小孩的必要。 两人就这样一拍即合。 加上两个小孩的相处也极为融洽。 很快就组建成了一个全新的家庭。 时代的发展、医学的进步,给人类带来的改变,是意义深远的。 十四世纪,黑死病直接带走了欧洲三分之一的人口,放到现在,被称作黑死病的鼠疫虽然还没有被现代医学消灭,却也已经没有太大的杀伤力。 人类历史上最具毁灭性的疾病之一——天花,带走了很多位皇帝,已经成了已知的唯一被消灭的传染病。 在1921年卡介苗诞生之前的上千年岁月里,结核病一直是威胁人类生存的绝症之一。 《茶花女》主人公玛格丽特,《红楼梦》中的林黛玉,都死于当时的“不治之症”肺结核。 随着现代医学的发展,结核病治疗起来,已经不比感冒的难度大太多。 不再生小孩,是这个重组家庭的共识。 梦兰有先天性心脏病,是达成这个共识的基础。 梦兰一直都以为自己的心脏病很严重。 没曾想,困扰了她二十多年的先天性心脏病,竟然已经简单到了只要做个微创手术就能解决的地步。 她只做了一个小手术,就彻底纠正了二尖瓣关闭不全的问题。 给她做手术的医生说,她的心脏病和真正的严重,还有很大的差距。 哪怕是更严重一些的,需要置换心脏瓣膜什么的。 现代医学也一样已经可以通过微创手术解决。 顶多就是小时候做完了,长大之后随着器官的变化,还要再做一次。 梦兰的手术很成功,医生复查之后,直接告诉她,以后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个结果,让一家人都感到欣喜。 阿光哥哥也由衷地为阿心妹妹的妈妈感到高兴。 一直到宗光十三岁,这个家庭,都还是愉快而又融洽的。 梦兰很满足。 尽管心脏没有了问题,她也没有想过要再生小孩。 已经儿女双全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因为有这样的共识,梦兰和宗极一直都在避孕。 生命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天天期待,不一定会有结果。 严防死守又不一定能防得住。 宗意就这么来了。 冲破重重障碍。 梦兰是因为“食物中毒”,吐到脱水被送进的医院。 急症室的医生二话不说,直接开了一个很长的验血单。 宗极看到里面有查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的,就说完全没有必要验这个。 医生忙得脚不沾地,直接来了一句:“这种情况我们急诊的流程就是这样。” 旁边也有很多其他人在抱怨急诊科的检查项目太多。 抱怨完了还安慰宗极,说现在的医院就这样,到了哪儿都是过度检查。 宗极深以为然,却也没有办法。 哪曾想,最后的结果,梦兰的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水平,已经接近一万。 医生直接给上了营养和止吐针。 宗极拿着报告单有些懵。 他不知道要怎么和梦兰说这件事情。 梦兰看着宗极的表情,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等她稍微有了力气,就从宗极手里把报告单给抢去了。 梦兰不是第一次怀孕。 她知道这个激素水平,代表她怀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梦兰的第一反应,是从床上坐起来,直接把报告单给撕了。 “极哥,现在怎么办啊?回去要怎么和宗光解释啊?我们是不是得去哪里弄一张食物中毒的化验单啊?” 宗意出生之前,还没有极极子和兰兰子,只有极哥,兰妹。 “兰妹,你这是干什么呢?你现在应该先想想你自己。”宗极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之中恢复过来了。 “我自己,我自己什么?”梦兰有些虚弱。 她现在整个人都是慌的。 竟比她十八岁第一次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还要更加慌乱。 这种感觉很奇怪。 宗极问梦兰:“你想不想要这个小孩?” “我当然不想啊,我可是答应过阿光的。”梦兰赶紧否认。 “兰妹,这件事的重点,不是你有没有答应过阿光,而是你想不想要这个小孩。” “我从来没有想过再生一个。” “没有想过,和不想生,不是一回事。”宗极说:“你以前没有想过,是因为你的身体不允许。你现在已经没有这个问题了。” “那我也不能出尔反尔啊,阿光也是我的儿子。” 宗极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你肚子里的这个,就不是你的小孩了吗?” 梦兰惊疑不定地看着宗极:“难道极哥还想再生一个?” “我没有。”宗极很快就否定了。 “对啊,所以我们一直都很小心啊。” “可是,你还是怀孕了!”宗极有点激动。 “那我们打掉就好了。” 宗极沉吟片刻:“我们不能这么草率地做决定。” “那要怎么办?” “等回头先去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检查什么?” “检查看孩子是不是健康。” “有这个必要吗?然后呢?” “然后……”本应该兴高采烈的宗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再说吧。” 第83章 尝试沟通 梦兰生过小孩,却没有经历过完整的孕育过程。 她没有做过产检,没有听过胎心,没有人陪着她感受迎接生命的过程。 梦兰没有想过再要一个小孩。 可是,当她听到胎儿的心跳,整个人还是彻底懵了。 原来胎儿的心跳竟是这样的快。 生命的力量竟是这样的蓬勃。 除了不知道要怎么向宗光交代。 这个小孩,几乎是上天的恩赐。 和第一次怀孕不一样,这一次是爱情的结晶。 梦兰也才29岁,算得上是生育的最佳年龄。 最为夸张的是,宗极在和梦兰结婚的时候,是直接做了结扎的。 不是让梦兰结扎,而是他自己结扎了。 那时候,梦兰有心脏病,他也答应了儿子再婚后不会再生小孩。 种种原因夹杂在一起,出于不想伤害梦兰身体的考虑,宗极选择了输精管结扎。 宗极是个好爸爸,更是个有担当的好老公。 他算是把事情做得非常绝,一般男人,根本做不到他的这种程度。 可梦兰还是怀孕了。 如果不是梦兰和宗极的感情极好,第一个要怀疑的,就是老婆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但宗极从一开始,就只是在关注梦兰的身体,以及她心底里,到底想不想要一个孩子。 梦兰最开始也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拉着宗极去做检查,多少有有点自证清白的意思。 她同意去医院听胎心做检查的前提是宗极也得去做检查。 检查的结果是,宗极的输精管复通了。 这属于极小概率事件,但也不是史无前例。 宗意就是这么来的。 比别的生命的孕育,多了好几道坎儿。 结扎是一回事。 决定不要小孩是一回事。 可当这个生命真正到来的时候,宗极和梦兰的心里,不免还是发生了改变。 梦兰还是想过不要的。 尽管她听到胎心的时候,感动到流泪。 但她也理解宗光。 宗光的执念,也不是无缘无故产生的。 宗极和前妻离婚的时候,宗光还很小。 宗极想要宗光,但是他的前妻不同意。 宗极尝试过很多方法,包括想要通过司法渠道。 他找过好几个律师,都说孩子这么小,即便打官司,判给母亲的概率也是极大的。 因为前妻的坚持,宗极最后只能作罢。 毕竟,真的打起官司来,对孩子也是一种伤害。 为了能让宗光在更好的环境里面成长,宗极选择净身出户。 宗极的前妻,属于情绪不太稳定的,好的时候和仙女一样,情绪上来了,就非常歇斯底里。 好在,只是对他歇斯底里,对小孩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宗极经常去看宗光,带宗光出去玩。 宗光虽然小,却也觉得和爸爸在一起更加开心。 他问宗极,能不能和他一起生活。 宗极的选择,是耐心劝导。 他劝宗光的那些话,听到前妻的耳朵里,又变成了要抢儿子。 总归,就是离婚之后,还是各种的鸡飞狗跳。 宗极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庆幸的是,前妻对儿子还是极好的。 不管是选学校还是各种培训,都尽心尽力。 生活里面也没有缺过宗光什么。 宗光虽然更喜欢爸爸,却也知道,妈妈是真心爱自己的。 他同时拥有两个爱他的家。 爸爸的家,和妈妈的家。 改变发生在离婚两年半以后。 宗光的妈妈谈恋爱了,并且很快谈婚论嫁。 宗极净身出户之后,他前妻的条件摆在那里,一直也不缺少人追。 只是他前妻的眼光也比较高,一般人她都看不上。 一等就是两年半。 终于遇到个又年轻又帅并且看起来条件还很不错的。 宗光的妈妈很快就陷入爱河无法自拔。 那个男人,结婚前自是千好万好,结婚之后除了看上宗光妈妈的财产,还看不惯宗光。 宗光的妈妈一开始还是护着他的,直到再次怀孕。 从那以后,宗光有了很多不好的记忆。 妈妈每次和那个男的吵完架,都会找他出气。 整天骂他拖油瓶,还有很多难听的话。 这件事情的结局,是宗极发现宗光被打了,正式起诉索要宗光的抚养权。 他的前妻正被那个男的迷得五迷三道,根本也已经没有把心思放在宗光身上。 几番拉扯过后,让宗极签了一个补充协议,又要了一笔钱,相当于宗极净身出户之后两年赚到的全部,才把宗光连同宗极前几年买的玩具一起打包,直接“扔回”给了宗极。 整个过程,毫无温情可言。 宗光是这个过程的亲历者。 妈妈以前对他也不赖。 刚知道妈妈怀孕的时候,他还摸着妈妈的肚子说,以后会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但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妈妈不再关心他。 那个妈妈逼他叫“爸爸”的男人,一天到晚地说,不要以为说自己会照顾弟弟妹妹,就能得到这个家的一分钱财产。 这个家,这个男人,给宗光带来了深深的恐惧。 对于宗光来说,跟着爸爸的日子,才是真正幸福童年的开始。 他不是霸道也不是无赖,更不是不爱护兄弟姐妹。 这一点,从他对待梦心之的态度就可见一斑。 但他也的的确确不希望爸爸再有一个亲生的小孩。 宗极是理解自己儿子的。 一个人带着宗光的这些年,都在尽量弥补。 如果不是梦心之和宗光相处过于融洽,宗极其实都没有想过再婚。 宗极以为宗光会反对他再婚,没想到宗光只提了一个不要再生小孩的要求。 宗极自然是愿意满足的。 这也是他毫不犹豫结扎的原因之一。 在明明都已经结扎的情况下,知道自己和梦兰,还是孕育出了一个爱情的结晶。 宗极的心情是复杂的。 宗光是他的小孩,梦兰肚子里面的那个就不是了吗? 从听到宗意心跳的那一刻开始,宗极的心里就多了一个小孩。 他知道自己的决定,可能会伤害到宗光。 可宗光也已经十三岁了,不再是一个小孩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子的想法,或许也已经发生了改变。 是不是可以尝试沟通? 第84章 教子无方 梦兰怀梦心之的时候,除了肚子有变大,几乎就没有任何反应。 到了宗意这里,明明心脏比以前好了,身体调理得也比以前好很多,却每天都吐得昏天暗地。 动不动就要去医院打营养和止吐针。 算得上是很辛苦。 宗极见到这个状况,心底倒是又有了一些动摇。 反倒是梦兰,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在乎肚子里面的那个小生命。 宗极一边要忙着照顾梦兰,一边还要想着怎么和宗光商量。 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发生了一件让宗极始料未及的事情。 宗极的前妻卢曼玉回来了,并且还直接找上了门。 从宗极这里拿了第二笔钱之后,卢曼玉有长达七年的时间,都没有和宗极有任何的联系。 从共同的朋友那里听说,卢曼玉再婚生了小孩之后,没有多久,就移民了。 宗极也乐得清静,总归儿子是和他在一起的。 卢曼玉移不移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哪曾想,七年不联系,一联系就直接来了一个王炸。 卢曼玉拿着上一次变更抚养权的时候签的补充协议找上门,要求再次变更宗光的抚养权。 宗光小的时候,开口闭口就是爸爸不能再生别的小孩。 除了亲眼目睹卢曼玉再婚怀孕之后的变化。 也和卢曼玉对他的教育,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卢曼玉并非对宗光毫无感情,毕竟也是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总会在歇斯底里过后找各种理由和宗光解释。 宗光当下的反应,是哭着喊着要找爸爸。 卢曼玉时不时来一句嘲讽:【别以为找你爸爸有用。等你爸爸娶个狐狸精,再生个妖孽出来,对你只会比我更差。】 一次两次的还好,时间久了,难免给宗光幼小的心灵造成影响。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卢曼玉在宗极时隔两年半再次索要抚养权的时候,立马就同意了。 只是以保护儿子权益的名义,要求宗极签了一份补充协议。 也不管合理不合理,合法不合法。 对宗极提出的要求是,只要在宗光成年之前再婚生小孩,抚养权的变更就不做数。 这些年,宗光在宗极和梦兰的关爱下成长,心里的阴影,已然消除得差不多。 没有再开口闭口就是爸爸不能再有亲生的小孩。 还在和梦心之聊天的时候,无意中提到过:【我在我妈妈那儿是累赘,在我爸爸这儿,从来都不是。】 这也是宗极觉得可以和宗光商量的前提。 宗极签下那份协议的时候,确实没有想过,要在宗光成年之前再婚。 再婚之后也确实没有想过要小孩。 加上卢曼玉这些年,移民国外,对宗光根本就不管不顾。 逢年过节也好,生日也好,从来都是梦兰宗极和梦心之陪他过。 宗极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再一次面对宗光的抚养权问题。 那一年,宗光刚刚上完小学,处于小升初的暑假。 卢曼玉坚持要带宗光出国,说是已经给他找了最好的初中。 一开始,宗极对这件事情,也没有太多的在意。 根据他对卢曼玉的理解。 无非是想趁着宗光成年之前,再从他这里拿一笔钱。 宗光已经十三岁了,卢曼玉再怎么折腾,也就只有这一次了。 等到宗光成年了,就不可能再有这样的问题了。 没曾想卢曼玉一反常态,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除了儿子什么都不要。 宗极一知道梦兰怀孕,就已经决定要和宗光好好谈一谈。 还没有来得及,卢曼玉就来了。 宗极和梦兰只好先将这件事情隐瞒了下来。 这一来二去的,梦兰慢慢也就显怀了。 卢曼玉找准时机,要求宗极履行补充协议。 要么把梦兰肚子里的孩子打掉,要么她就要带走儿子。 这个抉择对于任何一个父亲来说,都是极其困难的。 对于宗极来说更是不可接受的。 不管宗极怎么想,卢曼玉的再次出现,让一切都变得复杂。 宗光等于是从卢曼玉那里知道梦兰怀孕的消息。 宗极几次想要开口和宗光谈,最后都没有付诸行动。 最后还是宗光主动找的宗极。 “老爸,你是怎么想的。”宗光问宗极。 “爸爸不知道。” “老爸,不知道并不是一个在现阶段能被接受的答案。”宗光并没有再像小时候那样只知道等待大人的决定。 “阿光还是不想要弟弟妹妹对吗?”宗极整个人都写满了挣扎。 宗光不答反问:“事已至此,我想要还是不想要,对这件事情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 “什么区别呢?” “阿光,你相信爸爸从来都没想过要再生一个小孩吗?你现在也长大了,爸爸可以拿结扎的手术记录给你看。” “不用了。你给我看任何记录,都改变不了你正在迎接新生命的事实。” “阿光,爸爸不是没有想过不要这个小孩,但是Ta已经来了,爸爸真的没有办法……” “所以,你也和妈妈一样,只要我是选项之一,就会自动被舍弃是吗?” “当然不是的!爸爸怎么可能把孩子当做是选项。” “但选项就摆在你的面前啊,你要我还是要Ta。”宗光指了指肚子。 宗极无言以对。 “那我换个问题问你吧。”宗光举了个例子:“现在唐山大地震了,我被压住了,肚子里的那个也被压住了,但你只能救出一个,你先救我还是先管肚子里面的那一个?” “阿光,你举这么极端的例子,让爸爸怎么回答?不管先救哪一个,对爸爸来说,都是一辈子的伤啊。” “我知道了。宗光接话。 “知道什么?”宗极问。 “我跟妈妈出国。” “阿光,你不要误会,爸爸刚刚的意思,不是说不管你。” “我知道啊。”宗光笑笑:“每个小孩在你的心里面都一样重要嘛,我当然也不能例外。” “你是爸爸的第一个孩子,你怎么就不能例外了?” “能例外吗?那老爸说说看,我能怎么例外?”宗光不断地逼着宗极表态。 宗极放下狠话:“假如孕育一个新的生命,会带走你的,爸爸会毫不犹豫不要新的。” “老爸,你为什么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假设。让我不要举极端的例子,你自己的例子难道不比我还极端,我早就不是三岁小孩了。” “那阿光要怎么才愿意相信爸爸?这么多年了,你到现在还容不下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吗?” “我容不容得下弟弟我不知道,我容不容得下妹妹,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你看。”宗光抬起头对宗极说:“老爸,要不然我再给你第三个选项吧。” “什么选项?” “把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留下,留给阿心当弟弟或者妹妹,和我们父子俩没有任何关系。” “阿光,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反正也离过一次婚了,再离一次也没有什么关系。” “阿光!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你自己说我可以例外的吗?” “阿光……” “老爸,你别说了,我同意和妈妈出国。你和妈妈尽快去做抚养权变更手续吧。” “阿光,你不要这样。这件事情,远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复杂。” “补充协议都拿出来了,还不够复杂?” “你是怪爸爸没有把这个协议的内容告诉你?”宗极想了想:“阿光你是不是觉得,爸爸没有必须要把你留在身边的决心。” “我哪里敢?” “阿光,你不要这么和爸爸说话,爸爸没有和你说过补充协议,不是故意要隐瞒或者别的什么,而是这个协议是无效的。” 宗极开始解释:“尽管如此,爸爸在签协议的时候,还是咨询过律师,律师说,婚姻自由是宪法赋予每个人的基本权利,那份补充协议本身是不合法的,真要上了法庭,也不具备法律效力。” “所以,老爸的意思是,你一开始就预见到了这个结果。” “当然不是啊,爸爸自从拿回你的抚养权,一直都没有再婚的打算,这你也是知道的。那时候也是你和阿心玩的好,每天催着我和她妈妈结婚,好让你们可以成为一家人的,爸爸才会再婚的。” 宗极和梦兰的感情,在很大程度上,也算是先婚后爱。 “你是老爸,你说什么都对,宪法赋予你婚姻自由,我这个当儿子的,也没有任何可以阻止的筹码啊。” “阿光,你怎么忽然变成这样?” “当然不是,我就是要和妈妈出国。妈妈说,她这些年,在国外发展的很好。我出去之后,就是个可以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了。” “阿光,你是在和爸爸说气话,对不对?”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为什么要为这样的事情生气?” “阿光,你冷静一下,我们父子俩好好聊一聊哦。” “老爸,我现在很冷静,你记得尽管办好抚养权变更,顺便把我的户口注销。” “阿光,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爸爸现在就去劝阿心的妈妈把孩子打掉,可以吗?” “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宗光两手一拍,高兴地站了起来。 这章还差一千字,明早补上。 有个小修改,八十一章原本提到【退伍】。 基于某些原因,已经改成了出国。 有注意到的,记得在脑海里面更新一下,没有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第85章 回来罩她 宗光的这一系列反应,看得宗极眼睛都红了。 带在身边这么多年,还让儿子变成这样,一定是他的教育出了问题。 宗光站起来就走,半秒钟都不想等,全然一副想要直接去看宗极怎么劝梦兰现场的架势。 宗光却是没有走远,他走过来抱住了宗极。 十三岁的宗光,和宗极还有半个头的身高差,却给了一个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拥抱。 “老爸,我很欢迎这个新的生命。” “欢迎?” “当然啊。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那你……那你刚刚为什么?”宗极趁着拥抱,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想从爸爸嘴里,听到一句,我在你心里永远都那么重要吧。” “那你也没有必要说那么绝啊,什么变更抚养权又什么注销户口。” “老爸,刚刚说了那么多,只有这句话是真心的。” “阿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爸爸年纪大了,你不要和爸爸打哑谜可以吗?” “我的老爸,你才35岁,你说自己老,你让那些连一婚都还没来得及结的人怎么活?” “阿光,婚结的多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如果可以,谁不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 “老爸也是这么想的吗?你不经常说,二婚才是真爱吗?” “那是爸爸刚好遇到了。”宗极顿了顿:“阿光,爸爸不是说你妈妈不好,爸爸的意思是,刚好遇到了合适的,你妈妈可能也是这样。” “老爸,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我妈妈说你,可没有什么好话。” “没关系,都分开了,好话不好话的也不重要,她生活得好就行。” “你希望妈妈生活得好?” “当然啊,哪怕是陌生人,也不会希望人家生活得不好,更何况我们曾经是夫妻。” “你不怪妈妈吗?” “为什么要怪呢?” “她先是借着我的抚养权让你净身出户,又在抚养权变更的时候要走了你所有的积蓄。” “阿光,这些都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重要的是,她给我生了这么好的儿子。” “嗯!这话我爱听。” “那你还要变更抚养权和注销户口吗?” “要的。” 听完宗光的回答,宗极的脸色都变了。 他没想过会听到肯定的答案。 话都说到这儿了,宗极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肯定是有预期、也有信心的。 “阿光,你是不是还是接受不了……” “老爸,你相信我,我真的很欢迎这个新的生命,我也是真的想要和妈妈一起出国。” “为什么?” “我想多去走一走看一看。这样你们也可以多放一点心思在即将到来的小生命身上。” “哪怕有再多的小孩,爸爸对你的爱,也不会减少啊。” “我知道,我是怕小家伙一出生就嫉妒老爸对我的爱太多,不利于Ta的身心健康。” “阿光,你答应过阿心,等她上初中了也要罩着她。”宗极换了个角度劝。 “等她上初中了,我再回来罩她不就好了吗?”宗光拍了拍宗极的肩膀,状似成熟地来了一句:“放心吧老爸,我妈给我找的学校,真的挺好的。” “你怎么知道学校好不好?” “我妈两个月前就联络我了,也是我告诉她兰姐可能怀孕了。” …… 第86章 心之所向 “女士们先生们,感谢您乘坐天合联盟成员,中国南方航空公司,CZ304次航班,由伦敦飞往广州。” “我是本次航班的副机长,很抱歉打扰您的美梦。” “我们的航班马上就要开始下降了。” “请您稍作休息,尽快回到座位上坐好,并系好您的安全带。” “感谢您一路以来,对我们工作的理解配合与支持。” “其实,每次航班对于我来说,都是大同小异的。” “同样的计划,同样的航路,同样的程序,甚至有的时候,连延误的原因都是相同的。” “唯一不同的是因为有了各位。” “是你们,让我的航班变得如此丰富多彩。” “很开心能够和各位分享,风的低语、云的轻吟。” “在波音787梦想客机里,感受天空的拥抱。” “梦的方向。” “心之所向。” “亲爱的同胞,欢迎回家。” …… 随着机长广播的响起。 飞机上半梦半醒的乘客,开始有些骚动。 经济舱第一排的三个女孩尤为激动。 长发女孩:“哇!坐了这么多次飞机,第一次听到让人泪目的机长广播。” 短发女孩:“这也太温柔了吧?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波浪女孩对短发女孩说:“确实比你还温柔!” 波浪又问长发女孩:“你有没有一种耳朵怀孕的感觉?” 长发女孩:“有啊!这个机长的声音是真的好听。” 短发女孩疑惑:“不对吧,刚刚一开始就说副机长。” 波浪女孩看向长发女孩,笑着发调侃短发女孩:“这厮怎么听那么仔细?” 长发女孩帮腔:“因为好听啊,一秒沦陷,两秒怀孕,第三秒开始做梦了。” 短发女孩继续疑惑:“飞机什么时候有过副机长广播?你以前听过吗?” 波浪女孩符合:“没有!机长广播都不一定有,经常不是事先录好的那种,就是乘务员在念稿。” 长发女孩感叹:“想看看机长长什么样。” 短发女孩对长发女孩小小翻了个白眼:“别抱太大期待,声音好听的不是胖子就是大叔。” 波浪女孩接腔:“飞行员没有胖的吧……大叔机长也很帅啊!” 短发女孩有些受不了:“要不要这么花痴?” 波浪女孩:“什么叫我花痴了,你听这机长广播一响,有多少人拿着手机在录音。” 长发女孩往后边看了看:“还真是!以前南航的机上广播,就算声音能过得去,英语也说的磕磕绊绊的,这个副机长该不会就是个老外吧?” 短发女孩:“不可能,你听他刚中文说的那么溜。” 波浪女孩:“好想要副机长的电话啊~~” 长发女孩对短发女孩说:“给她把这德性录下来,等会儿下飞机拿给她男朋友看。” 短发女孩:“听说她男朋友准备了999朵玫瑰在机场接机。” 波浪女孩:“真这样的话直接分手吧,999朵谁爱抱谁抱,我是抱不动。” 长发女孩:“把你上扬的嘴角收一收。秀恩爱死的快。” 短发女孩:“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最后两句话很奇怪吗?” 波浪女孩:“哪里奇怪?” 短发女孩:“中文播报里面有梦的方向,心之所向,英文播报就没有。” 长发女孩:“不是有说波音787梦想客机吗?我觉得蛮正常的。” 波浪女孩:“也没必要一个字一个字翻译过去吧?” …… 梦心之在飞机上睡得很香。 这是一段非常神奇的旅途。 她明明买的经济舱,登机的时候,空乘看了一下登机牌,就和她说稍等一下。 乘务长把梦心之带到了一个不会挡着乘客上飞机的位置,和她解释了一下情况。 乘务长说,坐在梦心之旁边的乘客,由于体型的特殊,需要安全带延长并且需要占用两个座位。 乘务长问梦心之,能不能给她换一个座位。 梦心之欣然答应。 然后,她就花了经济舱的钱,坐上了头等舱。 不是商务舱,是真正的头等舱。 在经济舱都已经飙升到往年公务舱价格的前提下,头等舱早就已经是天价。 梦心之倒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个结果。 还问是不是真的让她坐头等舱的位置。 乘务长给出的答案是,这是整架飞机唯一的空位。 梦心之以前就有听宗极说过,买了经济舱被升到公务舱的经历。 但那都是有原因的,而且多半都是航空超售。 为了确保上座率,明明只有两百八十个位置,却卖了三百张机票出去。 国际航班基本都是提前很久买的,会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改签。 大部分情况下,最后真正出行的人,可能都到不了两百八十个。 这就意味着,想走的都能走掉。 个别热门航班,没有出现退票和改签,就会有一部分人,因为机票超售,上不了飞机。 遇到这种情况,航空公司通常会有两种处理方式。 第一种,是赔你两千块,让你第二天再走,有的连当天的住宿都会一起安排,还是五星级的。 第二种,是把经济舱的乘客升到商务舱,或者把商务舱的乘客升到头等舱。 爆满的航班,商务舱和头等舱的空位也非常有限,被超售的旅客先提要求先得到。 只有整天飞来飞去的空中飞人,才有机会了解,遇到超售的时候还有第二个选择。 宗极特地教过梦心之。 这会儿机票本来就不好买,航空公司超售的成本比较高。 爸爸教给她的经验,也就没什么用武之地。 梦心之倒是没有想过,还会有因为旁边位置有一个体型异常的乘客,直接被升到头等舱的事情。 出于对实际情况的关心,梦心之还问乘务长:“要不要让体型特殊的乘客坐头等舱?” 乘务长说:“头等舱没办法把扶手抬起来,来了反而是坐不下的。” 梦心之很是有些好奇,这个乘客的体型到底有多特殊。 在好奇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很幸运。 询问过后,梦心之欣然接受了换座位安排。 能够用经济舱的钱,享受头等舱的待遇,这么好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 空乘过来提醒调整座椅做降落前的安全检查,梦心之才终于悠悠转醒。 她醒的时候,刚好听到了机长广播的最后几句中文。 【梦的方向】、【心之所向】,这两句话,梦心之很熟。 在哥哥给她仅有的两封回信里面,分别出现过。 梦心之感到有些恍惚,一时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好在,机长广播很快就变成了英文的,一下子就没有了因为太过熟悉带来的恍惚。 飞机稳稳地落地。 乘客们几乎没有感觉到太大的不适。 乘务长接了个从驾驶舱过来的通话。 声音不大,坐在第一排的梦心之也没有听太清楚,只听到一句:“这是个教科书似的落地。” 现在的飞机都已经很智能了。 上升到预定巡航高度之后,基本就是自动巡航。 民航飞行员的能力,只能在起飞和降落的时候得到体现。 民航追求的是舒适,轻轻地落地,让乘客没有什么感觉,就是【教科书】。 开战斗机转业的机长,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来调整和适应。 乘务长挂完电话之后,就拿着个信封,来到了梦心之的旁边。 “梦女士,您方便帮我们填写一份头等舱的调查问卷吗?” “方便的!我第一次坐头等舱,还是免费的,肯定要好好感谢一下你们。” “您正常填问卷就好了,不管是买票还是升舱,对我们来说,服务都是一样的。” “好啊。那是不是需要我多写一点什么?要不要给你们写封感谢信?” 梦心之很讶异地在这个时候想到了已经很久都没有在她生活里出现过的聂广义。 聂广义安排了罗马事务所的助理送宗极和梦心之去机场。 起飞前,宗极给聂广义发了消息表达感谢。 在伦敦安顿好了之后,宗极让梦心之也给聂广义发个消息表达感谢。 再怎么说,聂广义也收留了她好几天。 哪怕爸爸不说,出于礼貌,梦心之也一样是要给聂广义发个消息的。 然后就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梦心之没有和宗极说这件事情。 总归是两个以前没有交集,以后也不会有交集的人。 梦心之几乎都不怎么能想起来聂广义是什么样子了,才会意外,自己还能记起感谢信这种细节。 但也就只是那么一个瞬间。 梦心之的注意力很快就回到了乘务长的身上。 “梦女士,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以在意见和建议这里详细填写一下。您今天睡了一路,我们也没能给您提供什么服务,感谢信就有点受之有愧了。您等会儿不着急的话,也别急着下飞机,我给您把飞机餐补上。” “我爸爸在机场等我呢。”梦心之有些不好意思。 “那没事,头等舱本来是先下客的,您等会儿最后一个下飞机,应该就填写完了。” “好的。”梦心之问乘务长:“我要是写不完,是不是也可以带回去写好了再寄给航空公司?” “也是可以的,梦女士,我等会儿给您个地址。” 梦心之忽然好奇:“我原本买的是经济舱,你为什么知道我姓梦?像我这种临时升舱的,原本是不是没有这样的标准服务的?” “您登机牌上都写着呢!”乘务长顿了顿:“虽然是英文,Meng这个姓也没有几个选择,您应该是孟姜女的孟吧。” “呃……孟姜女啊,我觉得还是孟子的孟比较有代表性。” “所以,您是姓孟子的孟?”乘务长的声音有点变化。 “没有,我姓梦,梦想的梦。” “我还是第一次在头等舱接待姓梦的乘客呢。机长通知可以下客了,我先去做一下准备。” 乘务长原本是蹲在梦心之的座位边上和她说话的。 这会儿才站了起来。 梦心之答应了要认真写意见和建议,就真的很认真地一条一条在写。 一直写到经济舱的乘客都下完了。 梦心之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开始找乘务长。 梦心之往前看了一下,没有看到乘务长,倒是看到有人从驾驶室里面出来。 这个人穿着飞行员的制服,肩膀上有三条杠,身高差不多一米八三。 在飞行员制服的映衬下,更显挺拔。 从驾驶舱走出来的这个人,对着梦心之张开双臂:“梦的方向,心之所向,梦心之,欢迎回家。” 梦心之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之后是难以置信。 现在是什么情况,有人开着飞机来接她回家? 还有这个叫她梦心之的人,也太…… 梦心之就那么愣着,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怎么了之之?是不喜欢我给你的惊喜吗?” 梦心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有点不顾形象的冲入了这个男人的怀抱。 之前叫梦心之的时候,她还有点不敢相信。 这一声之之,直接让她从梦境到现实:“哥哥,怎么会是你在开飞机?!” “你不会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认出我来吧?枉费我还专门为你设计了一个机长广播。”宗光松开了梦心之,盯着她的脸看。 “我睡着了呀。”梦心之见了宗光,全然一副小女孩的状态。 “所以你是没有听到【梦的方向、心之所向】吗?”宗光有些遗憾。 机长广播正常都是机长在做。 他这个副机长广播,是机组刚确定下来,就找机长申请的。 “我听到了。但是没有注意。” “你这是连哥哥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这也不能怪我啊,谁让你那么多年不回国!哥哥声音变了这么多,而且还管我叫梦心之!你叫我阿心我或许还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我第一次给你写回信就说过了,我以后都叫你之之。” “哥哥叫什么都行!”梦心之喜出望外:“哥哥是怎么知道,我坐这个航班的?” “有心自然就知道了。” “所以,这个头等舱也是你安排的?” “不然呢?你刚有看到体型特殊的乘客下飞机吗?” 第87章 愿赌服输 机长是有给乘客升舱的权力的。 但有一个前提。 头等舱和商务舱有空位。 在机票本就紧张的情况下。 只是副机长的宗光,显然不能保证梦心之能进头等舱。 他为此直接买了一张机票,并且办理了登机手续。 宗光的这一系列操作,是蓄谋已久的。 他没说那么多,梦心之也没想那么多。 梦心之努力让自己从久别重逢的喜悦里面抽身。 带点生气地和宗光说:“不要以为一个头等舱就能收买我!” “我哪里敢啊?”宗光一脸宠溺地笑:“这不是还给你准备了一个专属机长广播吗?” “没听见。”梦心之傲娇地仰了仰头。 “没听见没关系,乘务长已经录音了。我等会儿找她要了放给你听。”宗光的兴奋全都写在脸上。 “乘务长一直都知道吗?”梦心之多少都有些不好意思。 还有些被联合起来欺骗的懊恼。 不算很明显。 再怎么说,乘务长也是好意。 说到底还是得怪哥哥搞突袭。 “那是当然啊,不然怎么能专门把你留下,好让我们有机会说一会儿话。” “一会儿?哥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梦心之觉得宗光话里有话,“你既然都回来了,怎么会只有一会儿呢?怎么着都应该先聊个三天三夜吧?” “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我还没有和爸爸说我回来工作了。” “哥哥是也想给爸爸一个惊喜,对吗?”梦心之想了想自己今天的待遇,油然而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嗯。”宗光接过梦心之的话,解释道:“太多年了,还没有想好这个惊喜要怎么给。” “哥哥,一家人哪有那么多好想的?” “男人和男人之间,还是要多想想的。” “哥哥,你说的都是什么呀!”梦心之告诉宗光,“爸爸也来广州了,这会儿就在机场。” “他跑这么远来接你啊?” “嗯,爸爸说他买了一台房车,要带着我开车一路从广州玩回去,先去佛山看看家具,再去顺德吃好吃的,然后再从潮汕那边一路吃回去。” “之之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美食了?你以前不是说,你只要清水馒头和精神食粮就够了吗?” “没去留学之前,爸爸每天变着法子做好吃的,我确实觉得自己对美食是没有追求的。等到了美食沙漠才发现自己每天都梦回绿洲。” “所以之之现在变成吃货了?” “那倒也没有,阿意那样的才是吃货,我顶多算个食客。” “我还要回公司交接一下,我等会儿下了飞机,直接坐公司的车就走了。”宗光看了一下表,一副马上就要说再见的架势。 梦心之有些没理解:“你不出机场就走?” “对,班车会直接开到停机坪。” 梦心之满脸的错愕。 哥哥怎么忽然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因为她提了一下宗意? 还是因为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哥哥本来就换了一个人。 从身高、到气质,再到体型和声音。 即便如此,梦心之还是觉得宗光和刚刚见面的时候忽然有些不同了。 “哥哥,你是还不想见爸爸吗?” “没有的事,你别多想。” “哥哥,你是不是还是很介意阿意的出生?” 梦心之知道这是哥哥的心结。 在宗意的问题上,梦心之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宗极和梦兰这边。 她并没有忘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和宗光说梦兰不可能再生小孩的。 人生那么长,总也有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时候。 梦心之选择站边的原因很简单。 如果,妈妈是个会随意把孩子打掉的人。 那她就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出生。 现如今的梦兰女士有多作妖,刚刚成年的时候就有多勇敢。 梦心之也因此特别理解妈妈的“逆生长”。 “没有。”宗光否认道:“我很庆幸我又多了一个真的妹妹。” “什么真的假的?难不成哥哥你这些年都不回来,是对我有意见?因为我是假的妹妹?” “想什么呢?我对谁有意见,也不会对我的跟屁虫有意见。” “那行啊,我从现在开始,就继续跟着哥哥,哥哥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梦心之和宗光说着话,宗极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梦心之刚要接,被宗光拦了一下。 宗光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我回国工作的消息,暂时不要告诉爸爸。” “为什么啊?你都已经回国了,我就算不说,爸爸也会知道啊。” “我会自己和他说的,你给我一点时间。”宗光很认真地叮嘱。 梦心之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最开始,让梦心之有出国留学想法的,并不是欧洲的博物馆,而是身在欧洲的哥哥。 哥哥这些年,是真的有点“神秘”。 几乎都不和家里联系。 倒也不算失联。 梦心之一直有他的地址,每年生日都给他写信寄礼物。 地址总是变来变去的。 但总归都是在欧洲。 用宗光的话说,家大业大欧洲是我家。 梦心之生日的时候,也总会收到宗光从各个不同的国家给她寄来的生日礼物。 有且仅有礼物。 宗光总有各种理由拒绝见面。 他一直换着地址,摆明了不愿意宗极和梦心之去找他。 宗极在宗光出国的第一年,就不管不顾地去找过。 直接找到了学校。 家里的地址藏来藏去,学校的地址总归还是不难找到的。 宗极想着,肯定是卢曼玉不让宗光和家里联系。 事实证明,哪怕是他都找到宗光的学校了,宗光也不愿意出来见他一面。 没多久,连学校都换了。 查无此人。 梦心之都不知道宗光在想什么。 以为哥哥想和家里决裂,又收到了宗光给她写的回信。 生日信只回了两封就没有了。 互送生日礼物的习惯,一直保持至今。 梦心之和宗极渐渐也就发现了,只要不和宗光说要去找他,宗光还能和家里有点联系,一说就会换个国家再换个地址。 打从家里多了一个宗意,哥哥就成了一个迷。 好像一直都在,又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梦心之和宗极经常都会和宗意说起宗光。 小姑娘知道自己有个哥哥。 也收到过哥哥给她寄的生日礼物。 尽管宗光可能都是送给梦心之的,梦心之总会想办法分一点给宗意。 渐渐的,宗意就成了全家最经常把哥哥挂在嘴上的。 梦心之和宗极不希望宗意对宗光心存芥蒂。 听到宗意哥哥长哥哥短的,都觉得很欣慰。 万事俱备,只欠哥哥。 梦心之拿了伦敦大学学院的全奖,趁着寄生日礼物写信的时候和宗光提了一下自己要去欧洲留学。 梦心之写的很小心,只说了自己会去哪里,只字不提要去欧洲找哥哥一类的话。 一开始,宗光还回复,问她什么时候去,说会去机场接她。 没过多久,就又反悔说自己要去美洲培训,等到梦心之从UCL毕业了再好好接她回家。 算是破天荒地一年和梦心之联系了两次。 前后不一。 宗光嘴里的【接】,和这么多年,每次问都说很快会回来一样,全都是开的空头支票。 梦心之早就习以为常。 就在梦心之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宗光不声不响地开着飞机来接。 这事儿不能认真想,不然会觉得有些魔幻。 飞机落地,对于乘客来说,是一段旅程的结束。 对于机组来说,就还有很多需要交接的。 梦心之还没和宗光说上几句话,机长也从驾驶舱出来了。 机长直接问梦心之:“你和宗光什么关系?” 梦心之看了看宗光。 宗光给梦心之介绍:“这是我们今天的机长,是级别最高的教员机长,姓明,我们都喊他明教。” “明教好,我是宗光的妹妹。” “亲的?”明教官的表情,略微有些不怀好意。 “是的。我和哥哥不同姓,因为我随妈妈姓。” “这样啊……”明教官看了看宗光,带点戏谑地说:“你小子居然没撒谎。” “谁敢和明教官撒谎呀?”宗光稍显夸张地回应:“您可是明教啊。” “那可不敢当,等你哪天成教员了,就是宗教,我一小小的明教,顶多也就占你的冰山一角。” 宗光笑着拱手:“借明教吉言。”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明教官拍了拍宗光的肩膀,“看在你今天完成教科书式落地的份上,暂且不和你计较。” “感谢明教一路上的悉心指导。” “行了,你今天要跟班车回去的吧?”明教官扬了扬手上的公文包。 公文包里面装着飞行记录本、技术记录本和客舱记录本。 分别记录着CZ304次航班的飞行数据、飞机状态和客舱状态。 “要的。”宗光接过公文包:“我负责交接。” “看来真不是什么小别胜新婚啊!”明教官摇头叹息:“今天这种情况,竟然是我要请吃饭。” “啊?什么意思啊?明教是要我请吃饭?” “没有,我和乘务长打了个赌,输了要请整个乘务组吃饭。” “赌什么?” “我说你小子折腾这么半年,拼了命地累积飞行小时,就为了能早一点飞上787伦敦线,怎么都得是要接女朋友回来结婚的架势。” “我不是一开始就和你说我是接妹妹的吗?” 明教官很是有些愤懑:“你就接个妹妹你至于弄成这样吗?” “怎么不至于呢?女朋友哪有妹妹重要?我女朋友要是回来,你看我接还是不接。” “真有你的。”明教官再次摇头,和在客舱记录本上签完字的乘务长说:“愿赌服输。” 乘务长抿着嘴笑。 机长有些郁闷:“把你这小人得志的嘴脸给我收一收!” “收不住怎么办啊?”乘务长继续笑。 “为什么收不住?有的是你输的时候。” “不可能,我和副驾驶也打赌了啊,我说,如果接的不是妹妹,他就要请我们整个乘务组吃饭。” 明教官反应过来:“敢情你是两头赌呢?” “那当然,关系到我们整个乘务组的一顿饭福利呢!”乘务长转头看了看宗光,挑眉道:“你说是不是,副驾驶。” “必须的,我的那一顿也记账,哪天你们有空告诉我,我去找地方。” “诶呀,梦女士,你家哥哥真不错。” “让乘务长见笑了。” 梦心之和宗光没说上几句话,就又匆匆分开了。 爸爸在白云机场外面等她。 南航的班车在飞机底下等机组。 千言万语只能找机会再说。 第88章 远程关照 “姐姐姐姐姐,有没很意外?”久违的宫商角徵羽。 “太意外了!你今天不是应该在上课才对吗?” 梦心之上车,抱了一下宗意,打算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坐着,连着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 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宗意有了进一步横向发展的迹象。 “姐姐姐姐姐, 我都有请假!” “这样啊?阿意用的什么理由啊?”梦心之想要刮宗意的鼻子,被宗意给避开了。 宗意慢慢长大,可爱程度丝毫没有减少。 梦心之在心里替哥哥感到遗憾。 小阿意这样的性格,真的很难有哥哥姐姐会不喜欢。 梦心之没有想到,宗意会和宗极一起到白云机场来接她。 且不说这会儿才周四中午。 哪怕再晚一点,她周五到,妈妈也不太可能让宗意请假来接她。 如果从家里开车过来,怎么都得提前一天,再不然就得连夜赶路。 梦兰女士虽然是个甩手掌柜。 对宗意的学习成绩,倒是在意得紧。 从来不负责宗意接送的梦兰,家长会倒是一次都没有落下过。 她就是专门去听表扬的。 每次开家长会,有任何一科老师的表扬名单里面没有宗意,都会成为梦兰女士心情不好的理由。 也是亏得体育老师从来不用参加家长会。 要不然每次家长会之后,宗意怎么都得有一个星期是戒糖戒肉的。 “姐姐姐姐姐,我的脚扭了。姐姐姐姐姐,我上不了学。” 连着两遍古典说唱。 “阿意这是打算一路就这样唱回去?” “那可不,我都多久没有见到活的姐姐了。” “你这话说的,我都不想给你带礼物了。” “哇啊哦~我亲爱的姐姐,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礼物为什么就一定是吃的?” “不是吃的还能是什么?” “比如说原版的哈利波特……”梦心之笑着举了个例子。 “有JK罗琳的签名吗?”宗意追问。 “没有。” “那原版不原版的有什么区别?” “原版是英文的。” “那又怎么了?国内书店到处都有得卖啊, 还是中英对照版的, 姐姐买的能比这个还管用?” “姐姐错了还不行吗?”梦心之投降。 “所以所以呢, 我的姐姐诶。你给我带了, 什么好吃的?” 为了配合古典音阶, 宗意“说唱”都是五个五个字地冒。 梦心之被宗意说的焦急情绪给逗笑了:“姐姐给你买了卢浮宫限定版笔记本。” 梦心之直接从随身的包里拿了个本子出来。 “哦。”宗意把失望的表情写在了脸上, 连说唱都结束了,委屈中带点期盼地问了一句:“还有呢?” “还有大英博物馆的限定版保温杯。” “保温杯?你是给爸爸买来了泡枸杞的吧!” “瞎说什么呢, 咱爸这么年轻, 哪用得着保温杯里泡枸杞?” “行,全家就我最老了,行了吧。”宗意生气道:“我就得一个一个都让着你们。” 见宗意真生气了,梦心之才切入正题:“是吗?那姐姐是不是应该把从欧洲十二个国家收集来的最好吃的巧克力统统都吃掉呢。” “十二个国家?每个国家一种?”宗意立刻来劲了。 “不一定哦,有的国家会有两到三种被不同的榜单认定成最好吃的。” “那岂不是有十二到三十六种最好吃的巧克力在等着我?”宗意两眼放光。 “本来是的,但是最老的阿意老大不是要让着我们一个一个的吗?” “老什么大啊?我明明是老幺。”宗意毫无负担,立马改口。 “这样啊,那不行,我辛辛苦苦收集这么多巧克力,就是为了孝敬老大的。我还是带回去给梦兰女士好了。” “我的姐姐诶,咱家老大明明是咱家大哥啊,哥哥又不在,与其放到过期,不如放我这儿,我帮哥哥吃!”宗意两眼放光,摊着手等着梦心之投食。 “都在大行李箱里面呢,这会儿拿不到。”梦心之顿了顿:“脚哪里扭了?姐姐看看。” 宗意的脚丫子和脸一样肥嘟嘟的, 看起来确实像是肿了。 “哪能真扭啊?”宗意做了个鬼脸,得意道:“真扭到脚了我还能这么活蹦乱跳地出来玩吗?” “你就这么骗妈妈, 回去不怕被罚啊?” “怕什么呀,我的姐姐诶,不是我吹牛,打从你出国留学,我就知道要怎么应付妈妈了。老幺不发威,还当……”宗意越说越兴奋。 宗极开着车都听不下去了,艴然不悦道:“阿意,你差不多得了。” “哦。”宗意意犹未尽地瞥了瞥嘴,用口型和梦心之说了三个字:【妻管严】。 梦心之有些好奇,自己出去留学这一趟,宗意是不是真的想到了能够拿捏梦兰女士的方法。 就冲这个周四学校还没有放假的时间能出来,小阿意的家庭地位,就比以前要高了很多。 逃课肯定是不值得提倡的。 可她这么久没有见到妹妹,能够第一时间见到,自然是欢喜的。 “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啊?” “你留学的时候有遇到那种对你想入非非的男妖精吗?” “小阿意,你这都是什么形容词啊?” “虎狼之词。” “虎狼之词是这么用的吗?”梦心之轻轻地弹了一下宗意的圆脑瓜。 “我的姐姐诶,一个网络流行语,难道还要引经据典吗?” “嗯,阿意长大了,姐姐都说不过你了。”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宗意兴奋三连,”那姐姐快告诉我,有没有把他们一个一个都赶走?” 梦心之忍俊不禁道:“不好意思哦,一个都没有遇到。倒是有个男妖怪,明明有女朋友还往我身边凑。” “啊?这么可怕的吗?就我姐姐这样的,怎么都应该每天都跟着一打优质且单身的男妖精才对吧。” “每天都有一打的话,赶起来会不会有点累啊?” 梦心之确认宗意的脚没事,帮她把鞋子穿上,才把她的腿给放下。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吗?” “姐姐为了能早点回来看你,每天不是写报告就是在查资料,哪有空抬头看男妖精?” “切,姐姐你个骗子,你如果真的天天在学习,你哪有空去那么多个国家,参观那么多家博物馆啊?” “是哦,姐姐是个骗子!那什么去了十二个国家,收集最好吃的巧克力。都是骗你的。” “我的姐姐诶,这怎么可能呢?你周末哪有去博物馆?你明明都是在给我搜寻欧洲美食!你可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没有之一。” 只要关系到吃的,节操在宗意这儿就是可有可无的。 宗极开着车,还不忘关心后车厢的情况:“阿意,你姐姐刚下飞机,你得让她好好休息。” “没事的爸爸,我在飞机上睡了一路。” “你在飞机上干坐着都能睡一路?” 宗极并不相信梦心之有这么好的睡眠质量。 “呃……我前天没睡,直接在飞机上倒好了时差。” 梦心之有些良心不安,这还是她第一次骗爸爸。 哥哥的心里面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的。 只是今天还没有来得及问。 而且今天的场合也不对。 从阿意出生到现在,哥哥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哥哥那时候离家,虽然一直说要销户啊,这个那个的,却也没有表现出特别在意家里即将迎来一个新成员。 从六岁到十一岁,她和哥哥每天都在一起,算得上形影不离。 哥哥说好了只去两年,等她上初中了就回来罩她。 这是哥哥第一次没有兑现承诺。 而且一拖欠,就拖欠到了现在。 这么些年,梦心之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她想过刨根问底,每一次都只会把哥哥推得更远。 梦心之会答应他暂时不告诉爸爸,其实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比起她的疑惑,爸爸一直都把哥哥离家的责任,归因到他执意要生下宗意。 梦心之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她现在有了哥哥的微信,还有了哥哥的电话。 哥哥又找了一个想辞职都辞不了的工作。 她总能找到机会,找哥哥问个明白。 “阿心,那你要不累的话,我们要不要直接去看家具啊?”宗极换了个话题。 “爸爸,你为什么忽然这么热衷去看家具啊?” “这不是我那小兄弟,给我们重新设计了一下智能家居嘛!你也知道爸爸历来对科技和电子产品比较上头。” “你的小兄弟?你有哪个兄弟是做智能家居的?” “爸爸的小兄弟不就一个吗?你在意大利还住人家那里。当时那个超现实主义的房间,爸爸真的是,住一天就能记一辈子。” “啊?爸爸,你和聂先生还有联系啊?” “对啊。你在欧洲念书,我还不得让他帮忙照顾你啊?” “爸爸,欧洲很大的。” “是啊,所以也就让他关照了你一两个月,后来他也就和他爸爸一起回来了。” “关照了我一两个月啊?” 梦心之有点被惊到了。 且不说聂广义把她拉黑了。 就这一个英国一个意大利的,要怎么能关照得到? 地球又不真的只是一个村。 还少一千字哈。明天早上自觉补上~ 第89章 全屋声控 梦心之倒是没有想过,聂广义把她拉黑,又和爸爸一直保持联系。 这通操作有点令人费解。 总归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 一个把她拉黑,又和爸爸说有在关照她的人,着实也没有什么继续探讨的必要。 梦心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拉黑。 说不介意是假的。 说有多么介意,那也是不太可能。 毕竟,她和聂广义,原本就没有太多的交集。 梦心之不想提起聂广义,宗极和宗意却都没有这样的意识。 宗意接着宗极的话往下说:“我的姐姐诶,我发现聂叔叔还是很厉害的。” “是吗?”梦心之笑笑,兴致不高。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极光之意以前的家具,比较限制扫地机器人的发挥。我和爸爸这趟到顺德觅食,顺便就是要把家里的沙发和床都换成那种带有架空层的。” “原来是这样啊。” 和梦心之的兴致索然相反,宗意兴奋得就差手舞足蹈:“经过聂叔叔的重新设计,咱们家里都不需要有人做家务了。” “什么意思啊?” “就是各种机器人啊,扫地机器人,擦窗户机器人,电动窗帘,灯啊,电视啊,等等等等,总归咱们家所有的家具和电器,都能用一个pad就搞定了。”宗意有点兴奋。 “电动窗帘这些,你还没出生,很多酒店就有了。”梦心之泼了一通冷水。 “那是酒店啊,而且也只是灯、电视和窗帘啊。我的姐姐诶!现在咱们家,洗碗机、油烟机、咖啡机、冰箱、空调、加湿器全都连在了一起。” “标准的全屋智能,也还好吧……” “哪能只有标准呢?姐姐我和你说,咱们家经过聂叔叔的改造,已经是我躺着哪儿也不用去,动动嘴皮子就全屋声控了。” “现在全屋智能都带声控吧……不要说全屋智能了,现在连门锁都是指纹、声纹、人脸复合认证的。” “我的姐姐诶!看来你也有很认真地在研究全屋智能嘛!咱们家确实连门锁都已经可以远程控制了。再也不用一有人来就下去开门了。” “要不要懒成这样呀?饭你不还是要亲自吃?” “我的姐姐诶,你这话说的,阿意又不讨厌吃饭。我就是讨厌洗碗,以前就很麻烦。” “麻烦什么呀?总归都是爸爸洗。” “才没有呢。你刚到英国,妈妈就说以后家来的碗都要我负责,不许爸爸帮忙。” “啊?为什么啊?” “妈妈说我胖,让我多锻炼。妈妈她可真的是太过分了,怎么能当面说一个女孩子胖呢?” 洗碗减肥这种话,大概也只有梦兰女士能信誓旦旦地和个小姑娘讲了。 梦心之伸手摸宗意头,再次被避开。 宗意心有余悸地捂着自己的头发,仿佛在说【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 一个连发型都开始在意的小姑娘,怎么就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身材呢? 梦心之觉得好玩,笑着打趣:“那就算有了洗碗机,你不还是得亲自把吃过的碗放进去吗?” “谁说不是呢?回头得和聂叔叔提提意见,看看他能不能弄个会自动收拾碗筷和桌子的机器人。” 梦心之的玩笑,换回宗意一脸认真的回应。 第90章 失联谜团 “这栋房子已经卖掉了,接手这栋房子的人明天就会过来收。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收拾好东西,从这里离开。” 宣适说这番话的时候。 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就那么定定地站在那里,看不出情绪。 “你在搞笑吗?”武橙一脸的难以置信,“拜托你搞清楚,这里是我的家。” “你的家在哪里我没有兴趣知道,这个房子是不是你的,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我当然清楚这是我的房子啊。” “你确定房产证上写的是你的名字?” “我确定我有这套房子的买卖合同。”武橙扯着嘴角笑:“你卖了我的房子,还限我一天之内搬出去?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程诺的未婚夫。” “未婚夫?那就是还没有领证咯,看把你能的。”武橙冷笑道:“别说你们还没结婚了,就算你能把程诺骗到手那又如何呢?这是她的个人财产。” “我就是为了确保这个房子的买卖所得是阿诺的婚前财产,才要在结婚之前把这里的问题解决掉。” “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你就解决?” “和我没关系,和你就更没有关系了。我是来通知你搬家,不是来找你商量的。” “你是不是有病?”武橙准备关门赶人。 宣适拿手轻轻一推,一个闪身,就到了房子里面。 这个过程很快,快到武橙都没有来得及反应。 武橙先是一慌,随后就淡定了下来 这里可是她的家。 她有什么好怕的? 武橙喊了一声,她的爸爸和两个哥哥就都从楼上下来了。 二话不说,就要把宣适往外赶。 宣适不打女人,三个男人一起上,倒是正合他意。 不到二十秒的时间,武橙的爸爸和哥哥们就躺在了地上。 武橙的爸爸喊着要报警。 宣适把手机给他递了过去:“110已经按好了,麻烦你赶紧打。” 武橙的大哥诶唷了两声,出声阻止道:“打120先去验伤,不要打110。” 宣适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他略带笑意地说:“那也行,去了医院再报警也比较方便。” 宣适有着绝对的自信,他能把那三个姓武的打到站不起来,但一定不会给他们留下任何内伤。 武橙急了:“你哪怕要和程诺结婚了,你做人也要讲道理!” “我现在就是在和你讲道理。回头会让法院和你们讲法律。” “法律?”武橙冷笑:“你要讲法律是吧?” 武橙把爸爸和哥哥们扶了起来。 “爸爸,既然人家要讲法律,我们就把当时签的合同拿下来。” “那他要是把合同撕了怎么办?”武橙的爸爸已经意识到宣适的武力值。 武橙想了一下,嘱咐道:“拿个复印件下来给他看。” “不用拿复印件,原件我这里就有。”宣适直接扔出来一个文件袋。 “你既然都有,就知道这个房子,程诺早就已经转让给我们了,只是因为房产证不在她手上,所以一直都没有过户。” “你们确实很聪明。但是真的朋友,和假的朋友,还是很容易能够分辨出来的。” “我和你讲法律,你和我讲朋友。”武橙继续冷笑:“你会不会太幼稚了一点?” “是有点幼稚,真的朋友就会知道,七月二十二是阿诺的农历生日。” “这又和生日有什么关系?” “看来你们自己都忘了。”宣适很平静地陈述。 “你一个大男人,敢不敢说话不要这么阴阳怪气?” “你从哪里听出来的阴阳怪气?赶在阿诺十八岁生日第二天和她签合同的那种阴阳怪气吗?” 武橙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她的爸爸。 宣适没管这些,继续陈述事实:“很抱歉地通知你们,阿诺签下买卖合同的时候,还未满十八岁。” 武橙的爸爸在这个时候接话:“十六周岁以上不满十八周岁的公民,就有权依照合同自由原则订立合同。” “失敬了,原来还研究过法律。那法律有没有告诉你,十六岁的公民签订合约有效的前提,是以自己的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的,并且需要合同没有其他效力瑕疵。” 武家四口,大眼瞪小眼。 武橙的妈妈裹着一个干发帽坐着电梯下来。 她显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以为有人来家里闹事。 武橙妈妈赶紧把电梯的门一关,直接在电梯里面报警。 事情发展到这儿,武橙是真的有些着急了:“你不过就一个才回国不久的男朋友,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对我指手画脚?” “不好意识,纠正你一下,是未婚夫,说到资格,这套房子的产权,现在就在我手上。”宣适风轻云淡地抓了一个重点。 “了不起哦?扮猪吃老虎是吧?”武橙一脸鄙夷:“这些年,如果不是我们一家人在照顾程诺,她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宣适油盐不进:“阿诺如果真的喝西北风,那也是被你们一家人给照顾的。” “你是真的准备把程诺往火坑里推是吗?你为了她的财产,什么都做得出来,是吧?” 武橙气急败坏道:“小心贪得无厌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不好意思,再纠正你一下,我比阿诺有钱,而且有钱很多,我也比你费尽心机想要接近的广义大少有钱,至少是目前。”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费尽心机了?” “也对,你再怎么努力,都没能努力到广义的面前,你知道他今天为什么没来吗?因为他觉得恶心。” 宣适懒得再废话:“我的女人,我要自己罩。我现在找你,是要回阿诺的零花钱,再不济,我也可以捐给福利院。” 武橙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比她想得要严重,换了一种求饶的语气:“你知道程诺为什么要把房子转给我吗?” “我不需要知道。” “你确定你不需要知道吗?程诺的爸爸都进去了。如果不是我们保着这栋非法所得,这里早就不是程诺的了。” “这样的话,你也只能拿来骗骗当时还没有成年的阿诺了。”宣适并不以为意。 “我拜托你,你要真了解她,你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家庭状况吧?” “我和你不熟,不接受你的拜托。” 没想过会在这个时间点,了解《大国子民》留下的谜团吧…… 没想到就对了……哈哈~ 第91章 青梅竹马 宣适的态度,和先前判若两人。 他和程诺,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算得上青梅竹马,又仅仅只是青梅竹马那么简单。 那时候两家的条件都很好,住得也很近。 宣适家在江边。 是一个超过五百平的复式空中别墅。 程诺家是一个独栋的别墅。 从价值上来说,两家的房子大差不差。 从居住的感官来讲,就天差地别。 程诺家,有花园,有泳池。 花园里养了各种小动物,不是常见的宠物,以冷血动物为主。 宣适家里除了一个从楼上房间直达楼下餐厅的滑梯,就什么都没有。 人可能都喜欢自己家里没有的。 宣适喜欢花园里的冷血动物,程诺喜欢宣适家的滑梯。 都属于那种连着玩一整天都不嫌累的。 两家大人一合计,干脆让两个小孩子有空就一起玩。 宣适那会儿已经快要十岁了,有点嫌弃比他小四岁的程诺。 十岁和六岁之间的代沟,怎么都比二十和十六要大。 很难有共同语言。 宣适的嫌弃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程诺性格好,长得又可爱。 宣适把她家院子里面各种冷血往她身上扔也好,放她帽子里也好,程诺总是好奇而又兴奋,完全不像一般的小女孩,不是找家长告状就是哭。 慢慢的,宣适也就一点都不嫌弃了,还主动承担起了辅导程诺幼小衔接课程的任务。 程诺什么都好,就学习是真的很糟糕。 任何一本幼小衔接的书,拿在手上就能睡着。 在宣适出现之前,她已经睡走了至少六个家教。 自从宣适出现,程诺就没有在辅导的时候睡着过。 她再也不看书,只盯着宣适看。 至于辅导效果…… ≈没有辅导过…… 宣适教了整整两个月,还没能让程诺记住ABCD这四个字母,更不要说握笔和写名字。 想当年,他上幼小衔接的那会儿,一节课就记住了二十六个字母,三节课就能直接把这些字母写下来。 都这样了,程诺还总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和宣适说话。 连哥哥都不会叫,开口闭口就是阿适。 “阿适要不要休息一下?” “阿适要不要吃水果?” 小宣老师气不过,稍微有点严厉地来了一句:“你能不能认真上课?” “我有在认真的……!”连蜥蜴和蛇都没有怕过的程诺,委屈得眼泪都下来了:“阿适会不会也觉得我很笨?” 宣适被小女孩的眼泪给征服了,出声安慰道:“你才幼儿园,本来也不需要学这些。” “可是,你妈妈和我妈妈说,这些你三岁就会了。我这么笨,阿适会不会也和其他老师一样,来了两次就再也不来了。” 宣适是真心觉得程诺笨,并且还不是一点点。 看小家伙哭着说自己笨的那个样子,又着实有些于心不忍,只好继续宽慰:“阿诺是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方向,等找到了,就所向披靡了。” 程诺抬起头,一脸不解地看着宣适:“所向披靡是什么?是披风那种可以穿的,还是披萨那种可以吃的?” 宣适很无奈,开玩笑道:“大概是披肩吧。” “披肩啊……还是那个披头士比较有意思。” “你还知道披头士啊?披头士怎么有意思了?”宣适都才刚刚听说有这么个乐队。 “披头士可以披头上啊,像头纱一样……我要是和阿适结婚,我披白色的头纱。” 宣适被整得哭笑不得。 “阿适怎么笑得这么开心,你是不是也期待阿诺披着头纱做你的新娘?” 六岁,还是可以童言无忌的年龄。 宣适没把这个当回事。 程诺应该也不会。 她要是忘记了还好,忘不掉的话,长大了之后,只会社死。 据说,女孩子最想嫁人的年龄有两个。 一个六岁上小学之前,一个二十九岁奔三之前。 宣适那时候也还是个小孩子。 十岁的他,肯定不可能把这样的话当真。 宣适的身上,有贵公子的气质。 长得又像漫画里的男主角。 再加上成绩好,在人群之中,原本就很耀眼。 他对小姑娘们的花痴,早就习以为常。 别的不说,就过去的这一年,爸爸妈妈的朋友圈里面,至少有四个小姑娘,说过长大以后要嫁给他一类的话。 这还没有算上学校里面,那些对他想入非非的女同学。 一直到这个时候,宣适的人生都可谓得天独厚。 可惜,好景不长。 一场大火,带走了宣适的家,和他所有的至亲。 那是一桩纵火案,宣适也是纵火犯的目标之一。 着火的那一天,宣适教了一晚上,都没能让程诺明白5+6为什么等于11。 宣适准备和爸爸妈妈回去的时候,程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拖着宣适,再三保证:“明天睡醒再教一遍,肯定能学会!” 程诺哭得过于伤心,宣适的爸爸妈妈只好让儿子暂且留下。 宣适这才得以幸免于难。 一夜之间,他没有了家,更没有了家人。 事发之后,宣适并没有直接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 别的不说,爸爸妈妈至少给他留下了另外三处房产,都是极具投资价值的好地段,好小区。 问题在于,宣适当时还不到十岁。 一直以来,都是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少爷。 他不懂人间疾苦,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从法律的角度来说,他家是遭人纵火,不需要赔偿邻居家里的损失的。 但是,纵火的人已经进去了,且一无所有。 蒙受了损失的邻居,直接闹到了宣适爸爸妈妈的葬礼上。 火灾发生的时候,楼上的这户没人在家。 除了房子本身的损失,宣适家的大火,还烧掉了邻居家里的好几幅画。 每一幅都是花了好几百万拍卖来的,还没算收藏了十年的溢价。 为了房产,上赶着想要收养宣适的亲戚一看,三套房子加起来,还没有楼上一家人要求的赔偿金额高。 这也使得十岁的宣适小朋友,直接从香饽饽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程诺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拉着宣适的手,和他说,【阿适,以后,我家就是你家】。 程诺的爸爸妈妈其实也不想招惹这些是非。 奈何程诺异常坚持。 为了让宣适留下,程诺绝食了整整三天。 宣适算得上一夜长大。 他需要面对的事情有很多。 凌驾于所有的事情之上的,是好好保护程诺。 这是宣适幸福童年的终点,也是他武力值的起点。 第92章 天煞孤星 除了武力值,宣适的成绩也是极好的。 他在温州中学,能排年级前二十。 只要不和聂广义那种不讲道理的天才比,宣适也是妥妥的学霸人设。 程诺的爸爸妈妈一直都对宣适不错。 总归,家里的经济条件摆在那里,多养一个小孩也没有关系。 对于程诺的爸爸妈妈来说,抚养宣适,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算得上是负支出。 程诺在念书方面一窍不通,哪怕是九年义务教育,也不怎么能跟得上。 如果家里没有宣适,他们需要找一个高端住家家教。 住家家教和保姆从来都不是一回事。 即便是在程诺和宣适成长的那个年代,有教师证的住家家教,每个月的工资也都是五位数。 基本上相当于同时期外企新进员工的两倍的工资。 更是同时期学校老师工资的四倍以上。 乍一听,这个工资很是有些离谱。 认真想一想,却也情有可原。 别说是二十年前了,现在也一样还有很多人,觉得住人家里的就是保姆。 有教师证的人,谁不愿意去学校教书,成为受人尊敬的人民教师? 这就好比,通下水道比做程序员赚钱多,又有几个在办公室的程序员愿意起早贪黑地去给人通下水道? 自称码农的人基本不太可能真的回去种田。(飞黄腾达了在自己的别墅院子里面拥有一块菜地那种情况除外。) 住家家教本来就很稀缺,男性更是凤毛菱角,真要请的话,价格基本就是翻番。 当然了,通常情况下,家里有男孩子,才会请男的住家家教。 宣适属于特殊情况。 他除了没有教师资格证,其他的各项条件,都比程爸程妈原来请过的住家家教要好很多。 至少,程诺再也没有被就读的私立学校劝退过。 在小宣老师出现之前,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过两次。 程爸爸程妈妈很快就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他们对宣适很好,一应生活水准,全都比照程诺。 可这话又说回来,对宣适好是一回事,宣适要和程诺有点什么,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们倒也没有想过要找一个家里有钱的女婿一类的。 如果真这样的话,宣适这个“孤儿”的条件其实不算太差。 宣适爸爸妈妈留下的财产,以他当时十岁的年纪,肯定是守不住的。 别的不说,楼上邻居的索赔,都够他喝一壶。 有了程诺爸爸妈妈的介入,情况就不一样了。 宣适家里着火,导致了楼上邻居家里的损失,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但宣适也是受害者。 一家人就剩他一个。 既不是他纵的火,也不是他家里人不小心导致。 哪怕闹到法院,楼上邻居的诉求,也不可能会得到支持。 程诺的爸爸妈妈在这件事情上,非常强势地保住了宣适的利益,并且帮他打理。 宣适对这些也比较没有所谓。 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有个家。 从法律意义上来说,宣适在纵火案之后,就不再有过家。 程诺的爸爸妈妈对宣适很好,却没有收养他。 程爸程妈有点迷信。 他们真正在意的,是宣适“天煞孤星”的命格。 程诺是独生女。 自身的条件摆在那里。 程爸爸程妈妈不求女儿能嫁得有多好,只求女儿一生顺遂。 程诺刚上初中,她的爸爸妈妈就能明显感觉到,女儿对宣适的那种情感,不太像是兄妹之间的。 程诺什么都开窍很晚,偏偏情窍开的比别人都早。 宣适那会儿已经青春期了,哪怕男孩自己开窍晚一点,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宣适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程诺的爸爸妈妈安排转学去的上海中学。 原本想着,距离能让女儿慢慢冷静下来。 哪怕真要谈恋爱,怎么也得等到了成年再说。 没曾想,这个决定直接把程诺给逼急了。 宣适去上海念书,那她就也要去。 不同意就绝食。 一绝食又是三天闹到直接进了医院。 奈何她的爸爸妈妈这次铁了心。 这还不算完,还要安排程诺出国。 宣适刚到上海,又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他了解程诺。 程诺根本没有在国外独立完成学业的能力。 程爸程妈对宣适表示了认同。 他们也深知自己女儿不是念书的料。 正儿八经的那种学校显然不适合程诺。 只要小学毕业了,不算是文盲了,就可以另辟蹊径,给女儿找到一世安稳的路——拥有一技之长。 有能力的温州家长,在这方面还算变通。 程诺有个同学,学习和程诺差不多。 在学校里面什么都学不好,除了很喜欢足球,并且慢慢展露出来在这方面的天赋。 那个同学的爸爸,直接给儿子办了退学,送去葡萄牙的青训营,一门心思踢足球。 程诺的爸爸妈妈受到了启发。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还不知道女儿有什么一技之长。 在和宣适的沟通中,程诺的妈妈说自己会陪程诺去看看有什么合适的。 去瑞士学钟表。 去法国学厨艺。 去意大利学咖啡…… 一个一个就这么试过去。 宣适很快就被说服了。 他知道,这条路对程诺来说,才是最好的。 父母努力一辈子,就是为了给孩子更多的选择。 程家有这个能力,程爸程妈有这个魄力,是程诺的幸运。 有了宣适的加入,说服程诺出国就变成了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程诺的爸爸妈妈直接问她:“你要拿什么站在宣适的身边?” 这句话是程爸程妈的权宜之计,却也深深烙印在了程诺的心里。 她知道,她可以要求很多。 哪怕爸爸妈妈把宣适送到上海了,她也可以要求宣适回温州上大学。 可是,这样对宣适公平吗? 她就能那么理所当然吗? 万一宣适以后后悔了。 她会不会愧疚一辈子? 可是,如果她出国学一门技艺,那阿适会不会就成了别人家的呢? 宣适在这个时候给出了承诺,不管程诺有没有在国外学会一技之长,只要他大学毕业了,程诺在哪儿,哪儿就是他的家。 宣适说这番话的时候,对程诺还只是单纯的兄长情谊。 是程诺出国之后,隔三差五地表白,让他慢慢意识到,那个他发誓要守护一生的女孩子已经长大了。 守护的方式有很多。 宣适心里面想的是哥哥对妹妹的守护。 程诺真正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从十岁开始,宣适就觉得程诺是开玩笑。 被表白多了,就说等程诺长大了再说。 “什么叫长大呢?” “至少也得你成年。” 有些距离,会让感情变淡,有些距离,会让感情生根发芽。 大学四年,倒追宣适的女生有很多。 宣适也试着投入感情。 最后发现自己做不到。 当他不再以妹妹的角度来看程诺,发现自己的整颗心,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程诺给占满了。 他不是开窍晚,而是感情已有了归宿。 有了那个对的人,就不可能再有任何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程诺成年的那一天,宣适接受了她的表白。 宣适对程诺说,只要程爸程妈不反对,他就用程诺期待的方式守护程诺一生。 “那我爸爸妈妈要是反对呢?” “那就等到他们不反对的那一天。” 程诺很兴奋,第一时间给她的爸爸妈妈打电话说这件事情。 程爸说:“你在国外别回来就行。其他的随你高兴。” 程诺很生气:“为什么别回去?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不能祝福我吗?以前总说我小,什么都不懂,现在呢?我现在总已经成年了吧?” 程诺的妈妈接话:“是这样的阿诺,这么些年,我们一直对外说,阿适是我们的小孩,你们要是回来了还要在一起,爸爸妈妈就会被人指指点点。” “说来说去,你们不还是想要拆散我们吗?”程诺气得挂了电话。 程爸给程诺发了一条消息: 【阿诺,爸爸妈妈祝福你们。】 【如果阿适真的说喜欢你,你就让他去国外陪你。】 【阿适爸爸妈妈留给他的钱,已经打到你的账户上。】 【足够你们在意大利好好生活。】 【有他陪着你,爸爸妈妈都会很安心。】 程诺正在气头上,看到这样的一条消息,更是气到直接关机。 气了大半天,想到宣适可能会给她打电话,又赶紧把手机打开。 一开机,程诺就收到了宣适发给他的一条iMessage。 那是一张照片。 拍的是一张飞往意大利的登机牌。 程诺把照片反复放大缩小,一遍一遍地看着,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她给宣适打电话,发现宣适已经关机。 再看登机牌,飞机已经起飞。 正想给宣适回个信息,她的手机就响了。 武橙给她打电话,说她家里出事了。 “橙子,你家出了什么事?” “不是我家,是你家。” “我家,我家能有什么事?” “电话里面不方便说。你要是不立刻回来,可能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爸爸妈妈了。” “橙子,你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刚还和我爸爸妈妈在通电话。” “刚刚是有多刚刚?” “最多也就一个小时。” “那就正常了,你爸爸妈妈在半个小时之前跑路了。” “跑路,跑什么路?”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哥说在偷渡的船上看到你爸你妈。” “橙子,玩笑不是这么开的!” “我给你看照片行吧,那船就是我哥的。” 第93章 高端淑女 从爸爸和妹妹那里听到聂广义的消息。 梦心之的心情有点复杂。 她本来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阿意不是不喜欢聂先生吗?” “没有啊,我可喜欢他了。” “为什么呀?” “因为他不喜欢姐姐啊。” 梦心之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答案。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 “啊?难道错了吗?他不会偷偷地和姐姐表过白吧。” “没有。我的问题是,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他还把不喜欢什么人一类的话挂在嘴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男人的嘴也太碎了吧。 就很莫名其妙。 “没有啊。聂叔叔什么都没说。”宗意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什么都没说?” “对啊,他从来都没有提起你。”宗意顿了顿:“不会像那些喜欢你的人那样,一见到我就问东问西,全问的你喜欢什么。” “是这样啊……” “嗯呢。他和你不是特别有缘分吗?爸爸把姐姐小时候画的画都带回来了。说是聂叔叔捡到的,他要是对姐姐有意思。肯定上赶着要把姐姐所有的画都看一遍是不是?结果爸爸都拿出来了,聂叔叔都懒得再看一眼。” 梦心之点了点头。 聂广义的行为非常容易理解。 他不是不相信缘分,也不是有这样那样的考量。 说到底,也不过是性别不和这么简单的原因。 反倒是梦心之自己,是真的不相信缘分的。 梦境里,有那么多古今中外的有缘人,生活里面就没有必要再强行拉扯。 聂广义能够捡到她的“作品”,在梦心之看来还挺正常的,同一时间去参观《蒙娜丽莎》的人也就那么多。 要说真的让她在意的,反而是为什么会有两个“极光之意”。 肯定是基于某个她还没有来得及搞明白的原因,才会让这样的一栋建筑,出现在了她的梦境里面。 如果能和聂广义正常做朋友,她很乐意一起把这个问题探讨清楚。 “我的姐姐诶,知道聂叔叔不喜欢你,我还是有点不开心的。” “为什么呀?你不是最担心姐姐被人骗走吗。” “被骗走是一回事,连骗的欲望都没有,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摆明了是在质疑我姐姐的魅力!” 梦心之没有和宗意说聂广义的取向问题。 一来,阿意还小,二来,这是聂广义的隐私。 梦心之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宗意的头:“姐姐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是不是都快成野孩子了?” “才不是呢。我现在走的是高端淑女路线。” “淑女啊?”梦心之往后拉了两个身位,认真打量了一下宗意,有心调侃:“你这身材看起来可是不像。” “我的姐姐诶,你好歹也是个硕士,你怎么能有身材歧视呢?”宗意叉着腰生气。 “姐姐错了,阿意是天底下最可爱的淑女。” “我的姐姐诶,你可千万不要用这种形容小孩子的词来形容我。”宗意强调:“我走的是高端淑女路线,不是可爱那一挂的。” 第94章 榫卯结构 “聂教授,你确定要用一根钉子都没有的方案,是吗?”聂广义问聂天勤。 《闽小记》里面有这样的一句话:【闽中桥梁,最为巨丽,桥上建屋,翼翼楚楚,无处不堪图画。】 木拱廊桥是世界古桥梁史上绝无仅有的一个品类。 木拱廊桥往往建造在高山密林和深谷险涧之间,溪涧变通途。 木拱廊桥基本都是有榫卯来连接的。 最初建造万安桥的时候,是没有钉子的。 “大头,既然想把万安桥恢复成最初的样子,那就肯定要用编梁木拱桥营造技艺的,必须使用原木和传统木建筑工具。”聂天勤回应。 “完全不使用现代工具,用编梁技术靠榫卯结构连接,对匠人的要求还挺高的,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完成的。”聂广义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木拱廊桥的建造,需要由一名资深的木匠师傅负责指挥,这个人原来一直都是邱爷爷。 聂广义虽然有天赋,但毕竟实地操作的经验有些不足。 模型和真正的建造,还是存在差距。 除此之外,还需要多名木匠同时配合,才可以完成。 木拱廊桥营造技艺,一直都是通过师傅对徒弟的口传心授。 有很多都是没有明确的记载,靠的就是老师傅的感觉和经验。 聂广义不喜欢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做模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数字化建模。 要求彻底回归“原始”,对聂广义来说,还是有些难度。 尤其是和邱爷爷徒弟们的配合问题。 聂天勤在这个问题上异常坚持。 他不反对“全球选材”,也不反对给选好的木料做终极的防火处理,独独营造技艺这一点,必须要原汁原味的。 “我们中国人有句古话,叫【榫卯万年牢】,和钉子相比,榫卯结构有很多的优势。” 聂天勤一直都特别推崇榫卯结构。 【榫,剡木入窍也。俗谓之榫头,亦作笋头。】 榫卯结构是我国木质家具和木构建筑采用的一种凹凸结合的连接方式。 凸出的部分叫榫头,是榫卯的榫。 凹进去的部分叫榫眼,是榫卯的卯。 有点像螺丝与螺帽的关系,只是更加浑然天成和天衣无缝。 榫卯结构,历史悠久。 河姆渡新石器时代的遗迹里面,就有出现过榫卯结构,距今超过七千年。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有了非常成熟的应用。 唐宋时期达到巅峰。 到了明清时期,榫卯结构已经开始由繁至简。 榫卯结构不是单一存在的。 各个构件之间,需要有机联结相互避让。 不实用一个钉子,一丝金属,就能完成联结合理、上下左右、粗细斜直的营造。 严丝合缝,间不容发。 这就要求木匠们,在决定建造一件家具或者一座建筑的时候,就已经能够把整件家具,或者整栋建筑的结构了然于心。 榫卯结构同时具备高精度、高强度和成本低廉三大优势。 严谨、牢固不说,还可以轻松拆卸和安装。 在我国古代被广泛运用,并流传至今。 仅凭木材之间的凹凸契合,就能组合出一件件牢固的家具,一座座牢固的建筑。 不得不说,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榫卯结构,既是古人智慧的结晶,也是人类文明的见证。 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更具体一点来说,就是使用传统木建筑工具,采用编梁等核心技术构建,以榫卯连接成稳固的拱架桥梁。 随着时代的发展,钉子和现代工具,早就已经替代了传统手工艺。 但榫卯工艺作为我国古建筑和古家具领域的“国粹”,依然有着不可替代的优势。 不管是苗寨吊脚楼营造技艺、侗族木构建筑营造技艺、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还是广式、京作、明式家具制作技艺,榫卯结构,都是这些技艺的灵魂。 相比于钉子一类的现代工具,榫卯结构有四大优势。 第一,是更坚固耐用。榫卯结构可以承受木件之间各个方向的扭动。 第二,是不易锈蚀。博物馆里面收藏的那些流传上千年的稀木古家具,全都是榫卯结构。 第三,是易于拆卸。榫卯结构都是活的。万安桥之前被洪水冲垮,还能重新建起来,就是因为结构都还在。 第四,是对木头友善。往木头上面钉钉子,很容易导致木材劈裂。 “可是,聂教授,能熟练掌握榫卯技艺的木工,早就已经凤毛麟角了。工艺太复杂,结构太严谨,精度要求还那么高。” “确实,一个没有家族传承的木匠学徒想要在榫卯技艺出师,没个十年肯定是不行的。”聂天勤很是认同。 “聂教授,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大头觉得最主要的是什么?” “最主要的是,要求高,赚钱少。哪怕学会了,也没有太多的用武之地。” “怎么会没有用武之地呢?万安桥这不就需要重修了吗?” “聂教授,这是多少年一遇啊?媳妇都熬成婆了。熬到最后就只剩下在村里的老人家。” “这确实是大多数非遗传承面临的困境。大头,我们得要想办法让年轻人愿意参与到这些人类文明的传承里面来。” “这有点难,真有那个本事的年轻人,早就去外面当木工大师傅了,谁还留在村里?” “大头,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对啊,要求年轻人不出去赚钱,就守着传统技艺,是不现实的。” “那你这么大一个建筑师为什么从意大利回来呢?就是为了陪爸爸?”聂天勤叹了一口气:“爸爸都说了,你可以有自己的发展。” “这儿就是我的发展啊。” “大头,爸爸想要听实话。” “这么和你说吧,聂教授。人类的需求,一直都是层层递进的。当年轻人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你很难有更高层面的精神追求。” “大头的意思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只能靠我们老年人。” “这什么理解啊!”聂广义反驳道:“我的意思是,像我这种年少多金又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才最适合被抓来用爱发电。” 第95章 民间艺术 “大头,你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自吹自擂上了呢?” “这哪是自吹自擂的?我这是做最专业的分析。” “行,那爸爸就听听你的专业分析。” “每一项非遗技艺都不太一样。不同技艺要有不一样的传承模式。” “怎么个不一样法?” “我给你打个比方啊,聂教授。” “你说,我听着。”聂天勤直接拿出了记事本。 “也不用搞这么正式吧……”聂广义只准备聊个天。 “就记一笔,省的听到有用的,回头又忘了。” “我对非遗了解的也不多。” “爸爸也只是关注和古建筑有关的。” “这怎么还互相谦虚上了。”聂广义开始切入正题:“聂教授,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带我去开封看过打铁花?” 打铁花是一种大型民间传统表演技艺。 这项技艺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打铁打出花来。 1600度的铁水,被匠人拿工具一打,就像是天女散花一般。 比流星雨还要绚烂。 铁水可以打出花这件事情,是古代匠人在铸造铁器的过程中,无意发现。 随着经济的发展,吃饱之后没事干,就慢慢演变成了一项表演技艺。 这项技艺的传承,和万安桥的历史相当。 始于北宋时期,鼎盛于明清。 流传于黄河中下游,被誉为黄河流域十大民间艺术之首。 “记得啊,打铁花也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你那时候还不到六岁吧?兴奋得手舞足蹈,看完了还和人光着膀子打铁花的师傅说,您放的烟花真好看。” “聂教授,这种小细节,就不用记这么清楚了嘛。” “你不搭理爸爸这些年,爸爸可不就得靠回忆里的这些小细节?” “我细你个大头节!” 聂广义有点烦聂天勤整天把【你不搭理爸爸这些年】挂在嘴上。 说得好像聂广义才是罪魁祸首一般。 也不知道是谁篡改了谁的志愿。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当初原谅的太简单。 早知道应该多提点条件,再正式签个原谅协议。 要不然,有老子的身份压着,他可就只有当儿子的份了…… 就是这种久违的被人管的感觉! “广义,你怎么和爸爸说话的?” “广义当然不会这么说了,大头可不就得把自己的外号挂在嘴上?”聂广义见好就收:“还想不想听专业分析了?” “听,听。”聂天勤闲着打开了笔盖。 聂天勤很享受有儿子拌嘴的感觉。 他甚至有种感觉,聂广义是故意表现出来这些,好让他有做父亲的威严。 “我小时候,你带我去看打铁花的时候,好看是好看,但其实也就还是和别的非遗技艺没有太大的区别。你再看看现在。” “现在怎么了?” “打铁花都上春晚了,这是多少明星都没有达成的成就啊。” “那不是刚好那次有分会场吗?”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以前只有豫晋地区的人知道有打铁花这项技艺,现在到处都有人在打铁花。” “打铁花确实极具观赏性。” “是的,聂教授,这一类的技艺,只要获得足够的关注,就会有很多人愿意学。不仅够酷,还可以赚到很多钱。这项技艺在历史的长河里面,不仅流传了下来,还推陈出新。就比如你刚刚笑话的放烟花……” “爸爸没有笑话你,是说你小时候可爱。” “说我可爱还不是笑话我?” “爸爸错了,爸爸想你道歉,我儿子是天底下最不可爱的人。” “聂教授,你差不多得了啊,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大头,你一句话两个得了,意思还不一样,爸爸到底是要【得了】呢还是【不要得了】?” 聂广义长出一口气,他现在是真心觉得,爸爸比他更像小孩子。 索性接着自己的话题往下说:“我把打铁花误认成放烟花,但铁花和烟花的结合,早就已经是打铁花推陈出新的方式之一。” “爸爸也看到了,场面蔚为壮观,确实和你小时候看的打铁花有些不太一样了。在空旷的地方搭双层的棚子,在棚子上面安放好烟花,十几个人一起打铁花,用打铁花飞溅的铁水,去点燃提前挂在棚子上的烟花爆竹。” “所以啊,聂教授,这种极具观赏性的非遗技艺。只要被关注到,就会有很多人愿意去学习和传承,不仅继承了,还慢慢发扬光大,堪称继往开来。” “打铁花确实不像大多数非遗技艺那样,不是被束之高阁就是在博物馆安家。”聂天勤表示了赞同。 聂广义接话:“聂教授不觉得奇怪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打铁花是和万安桥所属的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是同一批进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打铁花都能上春晚了,万安桥如果不是被烧了,除了乡里乡亲,基本上还是无人知晓的状态。” “大头啊,打铁花其实很危险的,你小时候不是还差点被吓哭吗?”聂天勤揭短上瘾。 “游离在危险的边缘,每分每秒,都在和被灼伤擦肩而过,在观赏者的眼里,又像是纯洁无害的花朵绽放。这种玩弄自然的快感,对年轻人来说,是很有吸引来的。” “你说的没有错,但打铁花的经验并不能用在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传承上面啊。”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不同的技艺要有不同的传承方式。” “那大头和爸爸说说,什么样的传承方式适合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 “首先不能想着什么家族传承啊,什么村里的木匠啊,要多找找我这样的人。” “如果没有一点家族传承,愿意留下来修木拱廊桥的年轻人,已经不多见了。” “所以说,一开始,定位就是错的。像木拱廊桥这一类的非遗传承真正想要传承下去,就得从物质追求,转为精神追求。” “怎么转?”聂天勤认真发问。 “不能让那些还没有解决温饱问题的年轻人为爱发电,就得找我这样的——有能力,有才华,老爸是大教授,老妈还给留了一大笔财产……” 第96章 关照乌龙 “大头,你放眼世界,有几个你这样的人?” “聂教授,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觉悟,知道你儿子的才华,惊天地泣鬼神,傲立于朗朗乾坤。” “确实啊……” “啊?聂教授,这么着你都不反驳一下的?” “你说的明明都是事实,爸爸为什么要反驳呢?” “啊……这……是不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夸张?” “大头……你和爸爸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爸爸,你会回来参与万安桥重修吗?” “聂教授,说实话,要是没有你瞎改我的志愿,我上大学那会儿,肯定就带着清华的教授过来研究万安桥了。” 因为真的放下了,改志愿的事情,已经成了聂家父子茶余饭后的谈资。 “如果是大头在主导这个项目的话,说不定第一时间就想到把航天防火材料,用到木拱桥的保护上面了。” “也不用这样吧,我上大学那会儿,航天防火材料,还很稀有,运用到古建筑的保护上,还为时过早,代价也过高。” “大头,你真觉得爸爸没有错吗?” “聂教授,您这一把年纪了,动不动问这样的问题以寻求自我安慰,是不是有点过?” “不愧是我的儿子,这都被你发现了。” …… “宗极大哥,我爸要去开个学术会议,宣适说他这几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我能不能去你那里蹭个饭?” “不好意思啊,广义兄弟,我明天才能回去。” “是这样啊,那就算了。”聂广义准备挂电话,就听到宗极问他:“要不你明天晚上来蹭饭?” “明晚啊……宗极大哥你去哪里了?” “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去接我大闺女了吗?” “那不都是大前天的事情了吗?” “没错没错。” “宗极大哥,你要不欢迎我去蹭饭你就直说,你这个接大闺女的理由,用得是不是有点太频繁了一点?” “哪能啊!阿心不是落地广州吗?我这开车去接她,怎么都得要提前一天出发,接到人了,先买买家具,再一路吃喝玩回来,肯定也要几天,如果不是阿意只请了两天假,周一就要回学校去上课,我们都还打算再玩几天的。” “看来是我又误会宗极大哥了。” “这不是刚好凑巧了吗?你平时两个月都不见得想起来到我家蹭一顿饭。等我回去了,就做顿大餐,好好感谢一下你。” “感谢我什么?” “感谢你做的全屋智能方案啊。” “早个十年,这些还算是比较超前,现在全屋智能已经很普遍了,好多公司都有出全屋智能系统。我不过是给你家的擦窗机器人升级了一下程序,不会动不动就停,需要各种手工干预。” “极光之意最多的就是玻璃了,你都不知道,就你的程序那么一改,直接解放了我的双手。” “有用就行。宗极大哥,明天晚上我爸爸应该开完会回来了,我就不去了。” ”那怎么行,你带着你爸爸一起来啊。我先前头还和阿心说,要感谢你在她念UCL的时候对她的照顾。” “举手之劳而已,也没有做什么。” …… “爸爸,你刚刚在电话里面,感谢聂先生对我在英国念书时候的照顾,他是怎么回答的?” 梦心之实在是太好奇了。 她和爸爸前脚离开意大利,聂广义后脚就把她给拉黑了。 就这样,还和爸爸说照顾了自己一个多月。 那么遥远的隔空关照,大概也只有爸爸这么实在的人才会相信吧。 不知道的时候就算了,现在她都回来了,也不知道聂广义还能想出什么样的理由。 “广义兄弟挺仗义的,他和我说是举手之劳,如果不是爸爸坚持,他明天晚上都不愿意来我们家吃感谢饭。” “哦,是这样啊……”梦心之顿了顿:“那我明天晚上当面感谢他吧。” “是得好好感谢一下!” …… “聂先生,感谢你在UCL对我长达两个月的照顾。”梦心之笑嘻嘻的举起了面前的酒杯。 “你怎么知道两个月?谁告诉你的?”聂广义连着问了两个问题。 “我爸爸和我说的呀。不是你告诉他的吗?” “我和你爸爸说的应该是一个月吧?两个月这个消息你是从谁那里听说的?” “这个重要吗?” “当然重要啊。” “行,我爸爸说的是一两个月,是个大概,两个月是我截取的最高值。” “哦,是这样啊,那姑娘的推断能力还不错。” “推断能力?”梦心之看着聂广义:“我刚刚说了那么多,聂先生只想到了一个推断能力?” “那不然呢?我还应该想到点什么?”聂广义直视回去,一点都没有心虚的样子。 梦心之本来是不想说,聂广义这个道貌岸然的样子,又让她有点咽不下这口气。 她自己,她是无所谓的。 聂广义摆明了连宗极也一起骗了。 梦心之抛出了事实:“聂先生,我到英国之后,我爸让我给你发消息感谢,我发过去的时候,发现已经被你拉黑了。我猜得没错的话,我和我爸才刚上飞机,你就把我的联系方式全拉黑了,我就想问一问,一没有联系方式,二隔了那么老远,聂先生是怎么实现远程照顾的?” “隔了很远吗?”聂广义找了一个奇怪的重点:“罗马飞伦敦,也就两个半小时吧。” 宗意听到这里,眼睛瞪地又大又圆,水汪汪的眼睛里面,装满了难以置信,她直接问聂广义:“你真把我姐姐拉黑了?” 宗极没有说话,眼睛里的震惊,却是一点都不比宗意的少。 梦心之不会说谎。 这样一来,聂广义就太过虚伪,也太不值得深交了。 宗极、宗意、梦心之,同时看向聂广义。 聂广义脸不红心不跳地回了宗意一句:“你先前不也问我是不是对你姐姐有意思吗?不拉黑怎么证明我的决心?” “这位叔叔,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你明明把我姐姐拉黑了,为什么还要骗我们说有在照顾。”宗意抓了重点。 “拉黑影响照顾吗?”聂广义一如既往的理所当然。 “不影响吗?”宗意很生气。 “当然不影响啊,我人又不在伦敦,她真遇到事情,联系我有用吗?”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爸爸?” “小姑娘,我骗你爸爸什么了?” “你骗我爸爸说,让他放心,你会关照我姐姐。” “我有什么理由骗你爸爸呢?” “为了……为了……为了爸爸做的美食。” “典籍里的美食吗?”聂广义直接来了一句:“你宣适哥哥也会做啊。” “你……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宗意不会骂人,要不然也不至于词穷成这样。 梦心之见不得宗意吃瘪,亲自上阵:“聂先生,您也没必要和阿意针锋相对,其实我也挺好奇,您是怎么照顾我的。” 梦心之开始用尊称,就说明她也气得不行。 “这种举手之劳有什么好说的?”聂广义抬头看了看,发现在场的另外三个人,包括宗极在内,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聂广义无奈地摇了摇头,出声问道:“你们都想知道?” 宗意叉着腰仰着头,用尽可能恶狠狠的语气回应:“这不是废话吗?” “好吧,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聂广义擦了擦嘴,像是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决心,在宗意越发挑衅的目光里,开始讲述远程关照的操作方式。 “UCL现任留学生会主席,是来自巴特莱特建筑学院的对吧?”聂广义问梦心之。 巴特莱特建筑学院,The Bartlett,是UCL最负盛名的学院之一。 “是建筑学院的,而且还是中国人。” “Simon Liu,刘西蒙是吧?” “没错。”梦心之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他大二的暑假,就来我在帕多瓦的事务所实习了。算是我的一个粉丝,也可以算是我的学生。”聂广义问梦心之:“你刚入学,刘西蒙有没有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 这下轮到梦心之震惊了:“这个人是你安排的呀?” “不然呢?你难道觉得他看上你了?他没告诉你他有女朋友吗?他实习了两个月,可是直接泡走了我的一个得力助手啊。搞得人一个意大利姑娘,直接为爱奔赴伦敦了。这两人下个月就要结婚了,还问我要不要回去证婚呢。” 这个乌龙闹的就有点大了。 梦心之非常讨厌刘西蒙。 她的追求者众多,她也早就习惯了体面又不伤人的拒绝方式。 从来都没有谁,像刘西蒙这么令她厌恶。 一边和她说自己有女朋友,一边对她殷勤到不行。 一会儿问她要不要一起逛学校,一会儿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博物馆。 甚至还问过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嘘寒问暖,带饭送药。 最夸张的是,他有时候甚至不避着女朋友。 异常明目张胆。 一开始梦心之也想不通,她还问过刘西蒙:“你一天到晚地问我要不要做点什么,你女朋友不会介意吗?” 刘西蒙当时给的答复是:“玛蒂娜一句中文都听不懂,有什么好介意的?” 梦心之忍不了了,直接质问:“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女朋友呢?” “我这可全都是为了玛蒂娜的前途着想啊?你要是同意和我出去,她只会高兴。怎么着都是多了一个能够帮到她的闺蜜。” 梦心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人话。 从那以后,不管刘西蒙再用什么方法找她,她一概都不搭理。 梦心之的高冷,让刘西蒙这个留学生会主席很受挫。 刘西蒙一直都有一个未了的心愿——让职业偶像给玛蒂娜写一封推荐信。 让原雇主写一封推荐信,并不是什么难事。 奈何玛蒂娜当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辞职报告一交,都没有走完离职交接的流程,就直接到伦敦去找刘西蒙了。 留下一堆烂摊子,把聂广义给气得不行。 别说推荐信了,没直接开除,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玛蒂娜没有像样的学历,英文说的也是磕磕绊绊的。 以玛蒂娜的履历,是进不了聂广义的事务所的。 但她有很强的项目协调能力,并且非常善于安排来访客人的生活起居。 不管是带出去吃饭,还是带出去玩,没有人会对她的安排不满意。 这也是聂广义破例招她做助理的原因。 直到在伦敦找工作屡屡碰壁,玛蒂娜才知道自己没有好好珍惜。 她的这种情况,如果连推荐信都没有,在伦敦根本就找不到工作。 玛蒂娜自知理亏,都没敢再找聂广义。 倒是没想过,还会接到前老板的电话,问她在伦敦做的工作是不是还和以前差不多。 从接到这通电话开始,刘西蒙的每一个提议,几乎都是源自一句中文都不会,英文也相当有限的玛蒂娜。 玛蒂娜希望借着这个机会,得到聂广义的谅解。 只可惜,事与愿违,不管她和刘西蒙做出什么样的努力,梦心之都流露出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玛蒂娜虽然听不懂梦心之在说什么,却能感受到,她的每一个安排,梦心之听了之后都会很生气,一遍又一遍地强调,根本不需要她和刘西蒙的帮助。 玛蒂娜努力了两个月,最后只能和聂广义请罪。 聂广义问她怎么回事。 玛蒂娜说了一句大实话:“老板的女人很独立,根本不需要我提供的帮助。” 聂广义有点无语:“老板的女人?你新工作的老板?这么快就交男朋友了?” 玛蒂娜赶紧否认:“不不不,你是我唯一有过的老板,没有你的推荐信,我在伦敦根本找不到工作。” “你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工作吗?” “没有呢,我没有学历。” “伦敦也不是所有的工作都看学历。” 就这样,原本只想得到一封推荐信的玛蒂娜,得到了前老板的一个推荐电话。 聂广义直接给在伦敦开事务所的同学打了一个电话,给玛蒂娜创造了一个Boss直聘的机会。 第97章 落入凡间 “原来是这样啊。”梦心之只剩下干巴巴的一句话。 宗意倒是没有那么多的不好意思。 小阿意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要记性差,哪来的尴尬。 “聂叔叔,聂爷爷不是今晚也回来了吗?你怎么没有和他一起过来啊?”宗意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纯净又好奇。 “我爸啊,他被我忽悠到河南去了。”聂广义很自然的接话。 不仅因为他和宗意的关系,在梦心之去留学的这段时间,算是缓和了不少。 还因为他是真没觉得自己有做超过举手之劳范围的事情。 “聂叔叔,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忽悠你爸爸?”宗意反过来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聂广义无奈摇头:“就是说啊,我也觉得奇怪。” 宗极终于从尴尬中缓过来提问:“都忽悠了什么?” “我爸出差前,我和他探讨打铁花,我说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和打铁花是同一时间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为什么现在传承的情况,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然后呢?”宗极问。 “然后,我爸这次去开会,刚好遇到个打铁花的非遗传承人,开完会,连家都不回,直接跑河南取经去了。” “打铁花确实是焕发了第二春。”宗极说:“我小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乐意买烟花回去放。那时候也没有禁燃禁放一类的规定,打铁花渐渐就淡出了我们的生活。” “宗极大哥,你老家是开封的啊?” “不,我祖籍是驻马店的,我们那儿的铁花才是正统,确山铁花。” “宗极大哥,你这么说,蔚县打树花应该会表示不服吧?” “这有什么好不服的?蔚县打树花申遗那都第几批了?是我们确山十几年以后的事情了。你们看他们都不敢用打铁花这个名头申请吗?都是沾了我们确山铁花的光。” “宗极大哥,你有时候挺可爱的。” “怎么可爱了?” “我觉得你特别像我爸爸。” “我谢谢你!”宗极并没有想收聂广义这么大个儿子的打算。 “我是说真的。我爸也一直纠结,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到底是姓浙还是姓闽。” “我谢谢你的真。” “别这么客气啊,宗极大哥。”聂广义表现得还挺受用。 宗极被聂广义一脸正经的表情给逗笑了:“那这个项目最后批给了哪个省?” “没有批给哪个啊,各占一半。” “那就是两个地方共有嘛,山西人不还说打铁花是山西的民俗吗?一个技艺足够优秀,才会有那么多地方抢啊。这对于非遗传承来说,也不是坏事嘛。” “嗯,还是我大哥通透。” “终于不说我像你爸爸了?” “哪能总那么说啊,你明明比我爸爸更像爸爸。” “那行吧,既然你都连叫了我三声爸爸了,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你这个便宜儿子吧。” “我便你个大头宜,爸你个大头爸。”有些事情,自己说可以,别人说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你爸爸头很大吗?”宗极问得一本正经,比之聂广义,有过之而无不及。 “姐姐姐姐姐。”宗意用古典音阶吸引了一下梦心之的注意,顺便给自己找了一个同盟:“这俩真幼稚。” 梦心之没有站在宗意这边,出声问道:“这里还有比你更幼稚的吗?” “啊……我的姐姐诶,还是亲姐不?” “不是,表的姑的堂的。” “切。”宗意摆出一副不愿意计较的架势,继续提问,“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有没有梦到过打铁花?” “有。” “真的啊?哪个时期的打铁花?” “北宋。” “北宋哪个时候呢?” “还是《千里江山图》和《清明上河图》的那个时期啊。” “我的姐姐诶,宋哲宗和宋徽宗时期就有打铁花了?” “有的。” “那姐姐是在哪里看到的打铁花?” “汴京。” “汴京不就是开封吗?那这样一来,打铁花不就起源于开封了吗?”宗意有点得意的看向宗极:“爸爸,要不要阿意抱抱你,安慰你一下?” “这有什么好安慰的?就算你姐姐梦到了汴京有打铁花,也不代表确山不是起源啊。北宋实行的是强干弱枝政策,确山人发明这项技艺,跑到汴京来表演,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真的是这样吗?姐姐?” “抱歉,阿意,打铁花不是梦的重点,姐姐还没有认真研究过起源,梦里也只是惊诧于铁花的绚烂。” “有多绚烂啊?” “像千万朵金花同时绽放。人动花也动。人在花中,人花共舞。唐朝人说【火树银花合,尽桥铁锁开】,到了北宋,就是火树金花开。打铁花,火树璀璨,既有对火与铁的敬畏,又有征服自然的不羁。” “咦,什么敬畏和不羁,说到底,不就是明明怕得要死,却非要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吗?这叫放荡不带不羁玩儿。”宗意总有自己的一套。 “不是的,阿意。打铁花不是无知者无畏的游戏,需要千万次的练习,才能真正成为技师。” “千万次。”宗意先唱了三个字才接着问,“会不会有点夸张?” “不夸张的,现代人想学打铁花,可以穿着防火服,时间切回到千年之前,所有的打铁花的艺人,都是赤膊上阵的。” “哪有啊,现在表演打铁花的,不也都是光着膀子的吗?” “阿意多去看几场,就会发现有些打铁花表演,也是穿防火服的。” “我的姐姐诶,为什么不是防火服,就是光着膀子,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极端,就不能取个中间状态,穿个普通的衣服。” “不可以的。因为铁水很烫,普通的衣服是会着火的,穿在身上,就会变成一颗火球,不仅不能起到保护作用,还会引火烧身。” “那这样的话,不穿衣服,不是也会被烫伤吗?” “打铁花的艺人,在开始表演之前,都是要浑身起汗的。全身被汗水给浸湿了,才能免遭火焰的攻击。” “那么麻烦吗?出一身汗很臭吧?上场前把自己淋成落汤鸡不就不好了?” “往自己身上倒一盆水不见得能均匀,而且,不是全身出汗的状态,表演一会儿可能身上就干了。” “咦,那这岂不是臭烘烘的非遗?” “要是能闻到人家身上的汗味,那你就肯定不在安全的观赏距离了。那姐姐就不能叫你阿意,要叫你阿火了。” “随姐姐高兴,只要你不叫我A货就行。” “阿意怎么会是A货呢?你明明是我们家的C货。” “讨厌啦,哪有叫家里的第三个孩子C货的?” “姐姐的C是吃的首字母。” “嘿嘿,吃货呀!”宗意指了指自己,“那可就是本尊没错啦。” “本尊同学,每一种绚丽的背后,都是需要千锤百炼的,哪怕打铁花不是真的打铁,是一种表演,艺人们在上台之前,也是做足了十年功的。” “嗯嗯嗯,姐姐说得对。” “那阿意什么时候到楼上练舞呢?” “我的姐姐诶,你的亲妹妹这才到家不到两个小时,饭都还没有吃!” “我的亲妹妹,你这一路吃回来,晚饭应该也已经吃不下了吧?” “谁说的!我饿得至少可以吃下一头牛。” “你要吃不下怎么办?” “吃不下我就打包放适哥哥买的冰柜里面冻起来啊。” “冰柜可放不下一头牛。” “姐姐,你这个说法不对,是我吃剩下的一头牛的部分。” “那也放不下。” “那还放不下的话,我可以请聂叔叔吃啊。” “那……”梦心之没打算就此放过宗意。 宗意不干了,直接抢话:“我的姐姐诶,你快别那了,聂叔叔要是也吃不下,可以打包回去请聂爷爷吃啊。还有诺姐姐和适哥哥,再不行我明天去趟养老院和福利院,我还就不信我爸爸做的全牛宴分不出去了!” 梦心之忽然就笑了,她以前总和宗意说【没有可是】,这会儿算是被反将了一军。 莫名地戳中了她的笑点,根本停不下来。 两姐们斗嘴,聂广义插不上话。 倒有了时间,可以认真地欣赏了一下梦心之的笑。 这个姑娘不是应该【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的吗? 这么这会儿笑得像个……没心没肺的傻子。 梦心之只顾着笑,根本感觉不到有人在盯着她看。 原本可以肆无忌惮的聂广义,却猛地收回了眼神,浑身不自在地往极光之意的水面上看。 他接受不了这个笑容。 多看一眼,都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是姑娘的笑容太丑吗? 像东施效颦那么难以忍受? 哪怕习惯了心口不一,此时此刻此地,聂广义还是没办法再骗自己。 让他无法忍受的,恰恰是东施效颦的对立面。 姑娘这哪是效颦啊? 这明明是落入凡间的精灵! 从见到梦心之的第一眼,聂广义就被梦心之的气质给吸引了。 只不过,那种清素若九秋之菊的气质,并没有让聂广义生出想要靠近的心思。 看看就行。 天下美女那么多。 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 还是这个姑娘。 还是这个地方。 还是可以白看。 为什么他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第98章 肉无第一 聂广义整个人都傻了。 他不是很讨厌梦心之吗? 讨厌程度之高,都到了无法忍受,梦心之的联系方式,在他的通讯录里面多存在一秒。 把梦心之拉黑之后,聂广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什么恐飞、什么哭泣、什么呕吐,统统都和他没有关系。 从今往后,他又是一个崭新新的广义大少。 现在这突如其来的心跳加快算是怎么回事? 对了,一定是太饿了。 人啊,只要饿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导致心慌、气短。 没错!就是这样。 “宗极大哥,什、么、时、候、有、饭、吃、啊!”聂广义目视远方,一字一顿地表达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挚的渴望。 “马上了!” “你人都还坐在这儿呢,怎么就马上了?” “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准备差不多了,你闻闻,有没有闻到?” 聂广义用光速掠过梦心之,朝厨房的方向看。 哪怕是这样,还是觉得有哪儿不对,他干脆闭着眼睛开始嗅。 “什么都没有啊!”聂广义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那可能味道和声音一样,都是往上传的吧。”宗极打了个手势,往天台的方向指了指:“走起?” 聂广义如蒙大赦,站起来的动作太大,直接把椅子都给撞翻。 手忙脚乱地把椅子扶起来。 “广义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饿得有点晕。”这个理由,聂广义给自己打101分,多打一分也不怕自己骄傲,这是身为天才的资本。 “那你怎么没早说呢?” “我早说有用吗?”聂广义中气十足地反问。 说好的【饿得有点晕】呢? “当然有用啊!”宗极说:“我今天可是给你准备了烤全羊啊,羊在天台上烤着,羊杂汤早就做好了。” “烤全羊?” “是的,而且是空运来的一整只乌珠穆沁白绒山羊。” “这么隆重的吗?” “不隆重怎么表达我的谢意呢。”宗极说,“阿心在伦敦,可是多亏了你和你粉丝的照顾。” “……” 怎么又绕回去了? 还让不让人活了。 心悸。 恐慌。 能不能好好吃饭? 为什么动不动把女儿挂嘴上? 古人不都警告过【山下的女人是老虎】了吗? 太可怕了,水边的女人是猛虎吧? 老虎来了怎么办? 哦,对,羊入虎口。 拜拜羊的码头,就能摆脱虎视眈眈。 “宗极大哥,乌珠穆沁白绒山羊有什么特点?是草原最好吃的羊吗?” “广义兄弟啊,这个问题比打铁花到底是开封的还是确山的还要难回答。” “为什么呀?” “我国草原有四大名羊,西部的阿尔巴斯山羊、二狼山白绒山羊、乌冉克白绒山羊,以及东部的乌珠穆沁白绒山羊。四大品种抢一个【最好吃】,是不是比两个地方抢非遗的竞争要激烈一些?” “如果要靠抢才能拿到第一,那说明并没有哪个是真正最好吃的。” “肉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不是很正常吗?” “宗极大哥,都没搞清楚到底哪种最好吃,就这么贸贸然地空运一只过来请客,是不是有点不太隆重?” “……”宗极。 “……”宗意。 “……”梦心之。 确认过眼神,遇上怼的人。 第99章 严谨的羊 “确实是不太隆重。所以这是答谢宴的第一波。四大名羊不知道怎么选,就先把东部唯一的空运过来,你等过了第二三四波,就可以亲嘴评出一个第一。” “你这亲嘴的用法挺特别。”聂广义对着宗极竖起了大拇指。 “那必须啊,不是亲嘴就没有发言权。” “宗极大哥,那我就想问一问哈,四大名羊都亲过你的嘴吗?” “什么叫亲过我的嘴?” “那不然呢?亲嘴过?从你的嘴亲过?” “哈哈哈哈哈,你俩可真逗!”宗意笑得古典音阶都开始走调。 “真豆是什么豆?红豆黄豆还是绿豆?”聂广义很自然地和宗意互动。 宗意想了想:“我猜,大概,也许,可能是黑豆吧。” “为什么是黑豆?”聂广义问。 “因为黑豆营养高。”宗意不假思索道。 “嗯。”聂广义点头赞同:“甚是有理!” “哈哈哈哈哈,有理就对啦~” 自从聂广义给极光之意做了全屋智能,宗意也成了聂广义粉丝团的一员。 再往前一点,宗极在聂广义罗马事务所给宗意打视频电话的时候,小姑娘其实就已经被俘虏得差不多了。 宗意特别喜欢地下室大房间里面的女童模式。 小时候没少过家家。 从来都没有见过全真模式。 所有的东西都小好几号,又全都是功能性的。 不管是马桶还是电饭锅。 不论是电脑还是吹风机。 还有电磁炉、微波炉、电视机、洗衣机…… 全都是特制的高科技。 更夸张的是还有一个带有梳妆台的女童步入式衣帽间。 这已经不是建筑师的范畴了,这是造梦师! “宗极大哥,乌珠穆沁白山羊口感有什么独到之处?”【亲嘴梗】在聂广义这儿终于算是过了。 “你等会儿亲一嘴不就知道了?”宗极趁势反将了一军,“你要觉得亲过一嘴更好,那也行。” “亲一嘴啊?行啊宗极大哥,你这几步路的时间说了这么多个亲嘴,那你既然这么强烈的要求,你就说说看,我到底应该亲哪一个姑娘。” 像聂广义这样的嘴强王者,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在斗嘴上落入下风了。 “广义兄弟!羊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宗极终于也过了【亲嘴梗】,开始回答聂广义一开始提的关于乌珠穆沁白绒山羊特点的问题: “乌珠穆沁白绒山羊,产自乌珠穆沁旗及邻近地区,是长期自然选择和农牧业科学研究所人工育种双重加持下的优良品种。” “哦……原来是人工育种啊,那有什么的?”聂广义完全没有客随主便的自觉性。 “当然有什么啊!这里的人工育种的意思,是优中选优。就好比从水稻到杂交水稻这样的一个过程。” “啊?”聂广义惊讶不已:“这羊是杂交的啊?是什么羊和什么物种的杂交啊?” “广义兄弟,我只是举个例子!” “宗极大哥,就算举例子,你也应该要严谨啊,张口就来,是对物种的亵渎了,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聂广义因为心悸,已经开始莫名其妙地没事找事。 “是,确实应该严谨。”宗极大哥开启严谨模式:“乌珠穆沁白绒山羊是肉用脂尾粗毛羊。原本就是草原上最优良的类群之一。这个地方在哪儿你不熟的话,辽代的塔塔儿部你应该听说过吧?” 聂广义刚想出声,就被宗意抢了一个先:“这个我知道!就是电视剧里面一天到晚说的【鞑靼】。” “嗯,阿意真厉害。”宗极给小女儿手动点赞。 聂广义意味不明地来了一句:“竟然有给一天到晚看电视的小学生点赞的中国爸爸。” “聂叔叔,你不许诬陷我,我说电视剧里面一点到晚说,没有说我一天到晚看电视。” “哦……”聂广义愣了半天,智商才好不容易上线,“我错了,我不该偷换概念。” “念在聂叔叔今天初犯,我就原谅你了。” “谢谢阿意小大人。” “聂叔叔,你不放个小的话,我会更高兴。” “好的,谢谢阿姨大人。”聂广义故意变了一个调。 宗意把刚喝到嘴里的一大口可乐全都给喷了出去。 捂着嘴都只来得及挡住一小半。 宗意既有点不好意思,又有些心有余悸。 幸好不是从鼻子里面往外喷可乐。 宗意举着圆圆的拳头示威:“阿姨不是大人,阿姨只会打人。” 确认了宗意没事,梦心之拿了一堆纸巾帮她把手擦干净。 这熟悉的一幕,仿佛拥有魔力,让聂广义闭上了倔强而又高傲的嘴。 一时间,整个天台只剩下了烤全羊转动的声音。 宗意尴尬,聂广义更尴尬。 比更尴尬还尴尬的是,聂广义不知道梦心之是不是有想起飞机上的场景。 好在,还有宗极持续开启的严谨模式: “《汉书.匈奴传》里面有【骑羊引弓射鸟鼠】的记载。” “说明乌珠穆沁草原在七到八世纪就已经有很多脂尾粗毛羊了。 “乌珠穆沁草原是同时拥有丘陵、平地和低洼地的高平原。” “植物群落是大针茅和羊草。” “群落下的土地由黑钙土、暗栗钙土和栗钙土组成。” “乌珠穆沁白绒山羊在原生态无污染的草甸草原和干旱草原环境里自然放牧。” “乌珠穆沁白绒山羊体格大、身躯长,肌肉丰满、肉质结实,水分含量相较于一般的羊肉要低,人体必需的氨基酸含量极高。” “尤其是第一限制性氨基酸赖氨酸的含量,达到了6.59mg/100mg。” 明明是聂广义要求的严谨。 宗极说着说着就进入了聂天才的知识盲区。 “宗极大哥,你说了这么多,有那一条是和口感有关的?”聂广义挑了个自己肯定能懂的问。 “我刚刚不是已经说到了吗?” “哪里啊?” “我说水分含量相较于一般的羊肉要低,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柴。”没有什么能难倒聂天才,考试遇到不认识的英语单词,他单靠语感,都能把答案猜对。 “是爽口。成年乌珠穆沁白绒山羊的干物质含量比一般羊肉要高出9.06%,达到 56.19%。”宗极切下一块羊肉递给聂广义。 香气扑鼻,肉质细嫩,吃起来非常爽口,还不腻…… 以上,是天才知识库里,关于乌珠穆沁白绒山羊的全部知识储备。 第100章 你笑什么 聂广义有点不太相信自己吃的是羊肉。 以眼见为实来说,这是从一整只羊身上现切下来的。 从口感上来说,明明是羊,却没有一星半点的臊味。 吃得到的软嫩滑爽。 闻得到的鲜香四溢。 用入口即化这样的大众美食形容词,显得太过俗气。 毋庸置疑,这是一种鼎鼎好吃的肉,并且像极了是来自全新的物种。 聂广义迫不及待的想要自己上手:“宗极大哥,这羊的切法有讲究吗?” 聂广义听宣适说过,好肉要顺着纹理处理一类的话。 作为一个只会吃的货,聂广义很愿意在这样的事情上,虚心求教。 “诶呀!不好意思。”宗极的理解和聂广义出现了一下偏差,“广义兄弟是想要一个完整的烤全羊仪式是吧?那得先把羊从烤架上拿下来,再把羊头给蒙上。” 宗极解释道:“我刚刚这个也是仪式,就是是比较简易的,切给你的羊脊背最上面的那块肉,是献给最尊贵的客人的,我们这会儿上来,稍微还欠缺一点火候,所以我原本的意思,是一边烤一边吃。” “啊?”聂广义意外道:“还有完整的仪式的吗?” “有的。要不要现在把羊拿下来?” “不用不用,一边烤一边吃才有感觉,我就是想问怎么切比较好吃而已。”聂广义想要把刀拿在自己手上,目的是为了能切更大块的肉下来朵颐。 “怎么切都好吃!你看哪儿觉得熟透了,就切哪儿。我们自己在天台,就怎么高兴怎么来了。” 眼看着聂广义就要吃到第二块,宗意不干了,直接大喊出声:“你们这一堆成年人,怎么联合起来欺负未成年!” 聂广义看了宗意一眼,往后退了一步,很绅士地把手上的切肉刀递给宗意:“未成年说的有道理。你小你先切。” “聂叔叔……”宗意将信将疑地看着聂广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我主要是不知道怎么切,等你给我示范一下,这样我就能一切一麻袋。”聂广义做了个切的手势。 “这儿哪有麻袋啊?”宗意问。 “那我就一切一大块。” “聂叔叔,我帮你切一块吧,挑肉我很厉害的。”宗意决定礼尚往来。 “行,那就先谢谢了,你先给你自己好好挑块全羊第一好肉,我就吃第一好边上的那块。” “好嘞~”宗意很认真地挑肉去了。 梦心之在一旁看着,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聂广义和宗意的相处融洽,怎么看怎么奇怪。 又说不上来,具体奇怪在哪里。 聂广义也发现了梦心之的视线。 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很想躲开。 但人姑娘都没躲,他如果率先败下阵来,那也太没有大老爷们儿的气势了。 聂广义抬了抬下巴:“有事你说话。” “啊?”梦心之笑着回应,“没事啊。” 笑笑笑,为什么又笑。 现在的女孩子,除了笑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聂广义这么想,也就这么怼了回去:“没事你笑什么?” “有哪条规定说,在自家天台上不能笑吗?” “你笑可以啊!”聂广义很生气,“但你为什么要笑这么好看呢?” “……” “……” 梦心之不确定聂广义是不是在夸她。 字面上的意思,肯定是夸奖。 可聂广义那恶狠狠的语气和表情,又和夸赞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场面有点尴尬,梦心之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来缓和。 聂广义就更不用说了,他现在恨不得赏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不会好好说话的嘴巴,留着要干啥? 随着时间的推移,尴尬的气氛越来越浓烈。 梦心之不太习惯这样的冷场,她换了一个话题:“聂先生是不是对烤全羊的完成仪式感兴趣?” “啊?”聂广义立马收起了尴尬:“对对对对对。” “聂叔叔,你这说的不对,你应该用唱的,12356,对对对对对。”宗意给聂广义端来一个盘子,装好了她认为全羊第二好吃的一盘肉。 宗意这种小朋友的【说唱】,显然不太适合人高马大的聂广义。 哪知,聂广义直接来了一个完整版的【意式说唱】:“对对对对对,姑娘你请讲。” 梦心之继续意外,这人唱歌竟然这么好听。 还有更关键的,宗意在电话里面为什么一次都没有说,已经和聂广义混到这么熟了。 梦心之没有把意外写到脸上,她直接进入正题: “吃烤全羊的仪式,首先是要看场合。” “比如,像我们家今天这样,就聂先生一个贵客。” “那第一步就是请聂先生为烤全羊揭面。” “如果是惯常的朋友或者同学聚会,就可以用猜拳啊,转杯子啊,一类的方式,选一个揭面的贵宾。” “然后就开始第二步,用刀尖在羊背,横向划一刀,代表一心一意。” “第三步是竖向的一刀,和刚刚的那个【一】组合到一起,就变成了【十】,寓意着十全十美。” 聂•贵客•广义一边听,一边跑过去操作。 一边操作,又一边嫌弃:“一心一意,十全十美,这么土的祝福都是谁想出来的?” 虔诚的表情和嫌弃的语气,很是有些违和。 “聂叔叔,你别这么斯文。”宗意走了过来,从聂广义手上接过刀,一下就刺投了烤全羊两边的肋骨。 “你这是干嘛呀?”聂广义莫名觉得有些不吉利。 “聂叔叔,这是第四步。” “有这么粗暴的第四步吗?” “有的!这叫【为朋友两肋插刀】。”宗意举着刀在聂广义的眼前晃了晃。 “这是不是就完了?”聂广义直接问宗意。 问个小姑娘,总不至于出现什么需要打脸的情况。 “没呢,你们这些大人无聊得很,总相信什么奇怪的仪式,这种仪式搞多了,羊肉都不好吃了。” 宗意从端给聂广义的盘子里面拿回一块肉,鼓鼓囊囊地来了一句:“你要是做生意的话,就拿片生菜包着吃,据说那叫包生财。” “你都拿给我了,怎么还往自己嘴里塞?”聂广义警惕地看着盘子里仅剩的两块肉。 “包生菜用不了这么好的肉,这都是现代商人想出来骗你们这些不懂肉的,我就不信,电视剧里面演的鞑靼那地儿有生菜这玩意儿。” 宗意对大人们的鄙视还在继续…… 第101章 不良信息 “阿心,爸爸要去接一下你妈妈。你帮爸爸照顾一下广义兄弟和阿意。”宗极交代梦心之。 “好的,爸爸,你赶紧去吧,别让妈妈等太久。” “你妈说了,晚到一分钟就罚我做一个俯卧撑。”宗极看了看表,一脸喜悦地说:“我稍微控制一下时间,现在出发,差不多做三十个就够了。” “爸爸,你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一百个的吗?这时间控制的,是我去留学你就没有好好打太极了吗?” “哪能啊!你妈说的是让我背着她做俯卧撑。” “背着她做?”梦心之很疑惑。 “嘿嘿,没错,就是背着做。这对爸爸来说,摆明了是福利,你说是不是?我要去得早了你妈肯定不高兴。” “那爸爸完全可以再过半小时出发啊。” “那不行啊,爸爸毕竟没有背着人做俯卧撑的经验,去得晚了,万一最后没撑起来,岂不是平白又给了你妈妈一个笑话我的机会?”宗极很能分得清形势。 “爸爸言之有理。”梦心之笑靥如花地挥着手和宗极道别。 聂广义再次傻眼。 好好的姑娘,为什么动不动就笑? 一天到晚地笑,是能少块肉吗? 现在的女孩子,难道是通过笑来减肥的? …… 宗极就这么走了。 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广义兄弟,说白了就是个纯Gay。 但凡对女孩子有一点的想法,都不可能直接删阿心的联系方式。 宗极无比放心地把自己的两个女儿,留在了聂广义的身边。 聂广义是很想跟着去。 转念想了想,亲眼见证兄弟背着媳妇做俯卧撑这样的事情。 如果不是在接亲现场,那就是大型灯泡展销会场。 同样是尴尬,级别也分高矮胖瘦和上下左右。 他和梦心之之间的尴尬,因为有了烤全羊仪式的打岔,早就已经又矮又瘦。 更不要说天台上还有羊肉,大哥虽走,羊肉管够。 只要剩下的人一起大口吃肉,气氛慢慢也就欢乐起来了。 奈何梦心之只吃了一口就作罢。 不吃就不吃,去干点别的什么,也没有人会拦着。 聂广义怎么都想不通,姑娘是怎么做到有羊不吃非要盯着他看的。 是没见过帅哥,还是他的吃相太好看? 这也就是他广义大少了,换做一般的人,能让姑娘就这么白看? 怎么着都得要个出租车起步价吧? 算了,算了,现在的小姑娘,可能都不知道出租车还有起步价了。 身为绅士,就不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了。 聂绅士试着找了一个话题,和梦心之继续攀谈:“姑娘不爱吃羊?” 梦心之摇头:“是因为我们今天一路吃回来,热量已经超标了。” “那吃完了再去健身不就好了吗?”聂绅士递了一盘切好的羊肉给梦心之。 奈何姑娘一点都不上道,直接给拒绝了:“我已经把健身能消耗的热量,都算进去了。” “这样啊,那姑娘还吃过什么羊?” “阿尔巴斯山羊。” 聂广义记得这是宗极刚刚提起的第一种羊,想知道肉的口感:“那羊怎么样?” “阿尔巴斯山羊是世界一流的肉绒兼优型珍稀品种。2001年,阿尔巴斯山羊被列入国家动物遗传资源保护名录,是一级保护品种。其羊肉鲜香爽口,肉质细、蛋白高,素有【肉中人参】的美誉。” 得! 又是一个知识盲区。 这家人祖上是放牧的吗? 为什么一说起羊,就如数家珍。 从小到大,聂天才都是活的百科全书,这接踵而至的知识盲区,让他很是有些挫败。 知识的海洋是一望无边人力无法穷尽的。 放到平时,遇到盲区那也就遇到了。 人不可能对所有的知识都感兴趣。 真有兴趣的,回去查查资料也就好了。 碰到有梦心之在场的情况,聂天才能忍,聂孔雀就咽不下这口气。 “姑娘,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给你妹妹灌输了很多不正确的信息。”聂孔雀再次当着梦心之的面,展开雄孔雀的漂亮羽毛。 “不正确的信息?聂先生,你指的是哪些?”雄孔雀的羽毛成功地引起了梦心之的注意。 “就是刚刚聊到打铁花的时候,有很多信息都是错误的。”聂孔雀成功地把话题切换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 “哪个部分的信息是错误的?”梦心之稍作思考,问道:“聂先生是不是想说,打铁花起源于北宋这个说法还没有定论吗?” “学术界确实还没有定论,但既然你梦到了,我也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不是,所以和这个没有关系。”聂孔雀开始卖关子。 “聂叔叔!还有这样的事情啊。”宗意在线吃瓜,眼睛亮亮的,一点都没有身为姐姐控的自觉:“你快说说,我姐姐都给我灌输了什么不良信息。” 聂广义接话:“我没有说不良,我说的是不正确。” “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姐姐从来都没有给过不正确的消息呢。”宗意带点崇拜地说:“姐姐可能会梦到我们找不到的细节,但不会有错误的。” 聂广义听完,问梦心之:“是这样吗?姑娘。” 聂广义看向梦心之,宗意也一脸期盼地看向自己的姐姐。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历史是一门需要不断探索的学科,历史虽然发生在过去,却需要后世人不断地研究,才能有机会接近真相或者真相的一部分。” “我的姐姐诶,我就是说说。”宗意走过来挽着梦心之,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问梦心之:“姐姐你忽然这么严谨干什么?” “姐姐一向严谨。” “姐姐是担心梦兰女士说你是不是?” “阿意真聪明。”给妹妹点完赞梦心之才转头问聂广义:“先前话里面有什么不正确的地方。还请聂先生指正。” 聂广义也不客气:“姑娘方才说到打铁花的时候,是不是有说,艺人们光着膀子,是因为穿衣服起不到保护作用,只有浑身暴汗,才能防止被烫伤?” “是的。” “姑娘的这个说法是不对的。” “那聂先生觉得是因为什么?”梦心之问。 第102章 穷打铁花 “聂叔叔,你快说说是为什么,我来给你们做裁判,我保证公平公正。”宗意插话,看热闹不嫌事大。 “行!有裁判我就放心了。”聂广义右手抬到一半,又和左手放到一起搓了搓。 在这个并不寒冷的季节,搓手的动作,显得有些奇怪。 有点像是想要给宗意来个摸头杀,最后一秒又强行忍住。 梦心之撑着下巴,斜着头,把视线投向聂广义。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聂广义,却是她第一次对聂广义感到好奇。 聂广义在梦心之毫不避讳的视线里开始阐述他的理由: “从很早以前,民间就流传有这样的一句话,【富人放烟花,穷人打铁花】。”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说法,【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 “打铁太苦了,收入也不高。” “铁匠们自从知道打铁花可以用作表演,就开始借此贴补家用。” “种种迹象都表明,一开始出来打铁花的那些人,都是穷人。” “这个你不能否认吧?” 聂广义直直地回看梦心之,一点都不带心虚。 心虚,是偷看才有的情绪。 眼下这光明正大的,谁心虚谁就输了。 “不否认。”梦心之觉得聂广义的表情有点好笑。 颇有点宗意考了个好成绩回家,让她猜考了多少分的那种架势。 梦心之看了看宗意,又转回头看着聂广义,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你能不能别笑了!” 聂广义恶狠狠的语气里面,颇有点求饶的意味。 “为什么呀?”梦心之一点都没有收敛的意思。 美人微笑转星眸。月花羞。捧金瓯。 聂广义整个人都乱了。 眼前的这个姑娘,简直就是在犯规。 犯规到让一个对古典过敏的人,直接想起了东坡居士的词。 聂广义没有回答梦心之的问题,转而质问起了宗意:“裁判到底管不管?” “管什么啊?”宗小裁判还没有搞清楚【执法条例】。 “你姐姐一直笑,一直笑,一点都不严肃。这个笑法,我要怎么把不正确的地方给讲清楚?” 聂广义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学校老师上课的时候,没有要求认真听讲吗?” 多么正当的理由! “我的姐姐诶,你看把聂老师气的!” “那姐姐不笑了?”梦心之努力忍了忍。 “那不行,我姐姐笑起来最好看。” “那到底能笑还是不能笑啊?”梦心之被宗意逗得笑意更浓。 聂广义无语了,只好把视线往下移。 一下就移到了梦心之的腰。 腰肢一缕纤长。花如颊。眉如叶。语如簧。 这下好了,连非著名词人的古诗词都跑到他脑子里面去了。 过分了啊,这一对巧舌如簧的姐妹花! 打不得骂不得,堂堂国际知名建筑师,弄了个自讨没趣,只能退而求其次。 聂广义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开始用知识武装自己: “想要有防烫的效果,一般的衣服肯定是不行的。” “怎么也得是厚厚的棉袄,对吧?” “在生活水平低下的年代,打铁的匠人几年都不见得能凑齐一件棉袄的钱。” “穿着厚棉衣打铁花,铁花的星子沾到衣服上,回头连补丁都不一定有钱打。” “因此,他们宁愿自己光着膀子受点伤,也不愿意弄坏唯一的棉袄。” “以上就是光膀子的真实原因。” 聂广义又搓了搓手。 这一次,梦心之都没看明白,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 “聂先生,你这个原因是从哪里看到的?” 梦心之的记忆里面并没有这个。 她梦到打铁花,也只是推着王希孟在逛。 算是看的众多表演中的一个。 并不是以这项技艺为主线。 “没看到。”聂广义也笑了,用自认为最好看的嘴角弧度:“我不过是道听途说。” “不是吧,聂叔叔,我都准备判定你获胜了,你怎么能来个道听途说?”宗意小裁判,一脸的举棋不定。 “道听途说怎么了?”聂广义问宗意:“你不觉得道听途说比做梦靠谱吗?” “聂叔叔,道听途说肯定比我做梦靠谱,同样是做梦,我姐姐的可就不也一样了。” “这样啊,宗意小同学,同样是道听途说,非遗传承人的可就不一样了。” “什么意思啊,聂叔叔?” “就是,我这个说法,是听你爸爸的老家,确山铁花的非遗传承人杨建军老师亲口说的。” “哇啊哦!聂叔叔,你见过确山铁花的非遗传承人呀?”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我爷爷还是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非遗传承人呢!” “哦,对哦!聂叔叔,那这一局我判定你赢了,你快给我讲讲确山铁花。” “确山不是你老家吗,还用我给你介绍?” “那是我爸爸的爷爷的爸爸的老家,我爷爷的爸爸就到南方来了。” “这样啊。你姐姐要是也觉得我赢了,我就给你讲讲。” 聂广义和个小姑娘讲条件,那架势也就十二岁,再多一岁都显得比宗意还要幼稚。 “姐姐姐姐姐,你快表个态!” “妹妹妹妹妹,你说得都对!” 宗意和梦心之分别用古典说唱表了一个态。 聂•一下年轻二十岁•广义心满意足地开始科普确山铁花: “打铁花,首先是把铁块放到熔炉里面烧成铁水。” “再把1600-1700度的铁水,倒入柳木制成的【花棒】之中。” “这个温度是不固定的,有很多影响因素,还要看当天的天气。” “打铁花有个口诀,叫【打白不打红,打快不打慢】。” “铁水红彤彤的时候,说明还比较粘稠。” “温度上升到一定的程度,通常情况下都是接近1700度,铁水变成白色。” “只有白色的铁水,才能用来打铁花。” “恣意挥洒的艺术家们轮番上阵,向提前搭好的【花棚】正中击打【花棒】。” “只有力度够强,击打位置足够准确,铁水才能在空中完全散开。” “【花棚】的中间,会竖起长长的【老杆】,击中老杆寓意着来年万事顺遂。” “打铁花用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以血肉之躯去对抗炙热的危险,以一己之力去振奋所有人的心。】” 第103章 游戏人间 “聂叔叔,你说得我都好想去现场看一看。”宗意发出由衷的感叹。 “确实应该去看一下的。”聂广义不能更赞同:“从小到大,每个人或多或少,都看过烟花。却很少有人亲眼见证过打铁花。和【高冷】的烟花相比,打铁花要狂野得多。” 宗意赶紧接话:“有多狂野啊?” “打铁花,是中原文化中的一朵【奇葩】,堪称中华文化传承之中,最狂野的民间艺术,没有之一,绝对值得加入一辈子一定要看一次的愿望清单。” “一辈子一定要看一次的愿望清单吗?”宗意略微有些好奇地问:“聂叔叔的愿望清单里面一共有多少个一辈子一定要看啊。” “这个,我也不清楚,反正一定有芭提雅的Tiffany秀。” “Tiffany秀?聂叔叔你也喜欢《蒂凡尼的早餐》啊?”宗意发出了电影迷的疑惑:“那不是纽约的吗?” “小裁判,Tiffany和Tiffany秀不是一回事。” “那Tiffany秀是什么?芭提雅的话,是男人的天堂那个芭提雅吗?聂叔叔你该不会是要去看成人秀吧?” “我一成年人,为什么不能去看成人秀?你信不信我还可以带你去。” “咦……”宗意一脸的嫌弃。 “你咦什么,你知道泰国最有特色的是什么吗?” 宗意想也不想,直接来了一句:“人妖。” “对啦,Tiffany秀就是世界上最著名的人妖秀。小裁判我和你说,你只有见过人妖,才知道什么叫美貌。” “呃……聂叔叔,你的这道题超纲了。” “超纲你可以问问你姐姐。”聂广义难得想起来照顾在场另外一位女士的参与度。 “我才不要问,我又不是你,我对人妖可没有兴趣。我感兴趣的是……” 聂广义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什么叫你又不是我?” “难道聂叔叔对人妖不感兴趣?” “我……”聂广义被宗意给打败了,把话题强行拉了回去:“我问你啊,你感兴趣的是什么?” “聂叔叔,我对最狂野这个说法,有那么一丢丢的不认同,我看过好几个打铁花的视频,好像也没有那么夸张啊。”宗意也很快就回到了非遗主题。 “打铁花不好拍,视频看不出来效果。”聂广义很认真地回答。 “可是聂叔叔,我看放烟花的视频,有的就很漂亮啊,比打铁花要绚烂。” “这一点,我是赞同的。”聂广义说,“打铁花和烟花的拍摄,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什么样的本质区别?”宗意化身好奇宝宝。 “首先,烟花的拍摄,自从有了摄像机,就有很多摄影师一直在努力,这毕竟是很常见的,用什么样的设备,什么样的曝光率,有很多经验可以学习和分享。” “那其次呢?” “其次,烟花是往比较高的地方放,有火药提供的【动力】,烟花的温度也没有铁水那么高,拍摄的时候也不用担心摄像机会被灼伤。” “聂叔叔,你是不是想说,打铁花是【纯手工】的,比较不可控?”好奇宝宝继续启动提问模式。 “真聪明,当代烟花秀,只要是稍微大型一点的,烟花的组合和引爆都是由计算机控制的。发射之前,就已经知道最后的效果是什么样的。” “恩恩恩,我有看过一个用烟花来表白的视频。” “我觉得我说的烟花编程和你说的烟花表白不是一回事,你知道2008年的奥运会吧?那时候放了很多个脚印。” “聂叔叔,08年我还没有出生!” 聂广义自讨了个没趣,给宗意点赞:“你年轻,你了不起!” “你年纪大,你也了不起。”宗意涌泉相报,给聂广义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聂广义决定不和年纪还没有08年奥运会大的小姑娘计较。 “烟花可以编程,打铁花,永远都不可能。每一次击打,铁花散落的轨迹都是完全不一样。高度、角度,以及散开的方式,都是随机的。” “聂叔叔,我看的视频里面,有些铁花也是和烟花一起放的。” “没错,这个叫【设彩】。” “色彩?”宗意有些不解。 “不是色彩,是设定的设。我刚刚不是有说,【花棚】的中间,会竖起长长的【老杆】吗?设彩,就是在【老杆】顶上绑上鞭炮和烟花一类的,击中【老杆】就会点燃鞭炮和烟花。这样一来,就会出现烟花和铁花齐放的效果叠加。” “啊!我真的好想去看一看!”宗意的感叹再度升级。 聂广义接话:“你想看的话,随时都可以去啊。” “啊,真的吗?聂叔叔。” “我骗你一个小孩有意义吗?” “怎么没意义,我这么可爱。”宗意用蜡笔小新的声音开启宫商角徵羽说唱。 “可爱怎么了?又不能贩卖。”聂广义也跟着来了一个古典说唱,只是没有用蜡笔小新的语气。 宗意的“说唱”,有着和东北话一样的传染性。 在一起久了,就一定会被带歪。 “聂叔叔,你唱歌真好听。” 夸奖的话,聂广义从来都不嫌多,刚想着要怎么和宗意互相吹捧一下,就听到小姑娘问:“可是,聂叔叔,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姐姐。” “啊……?”聂广义嘴巴惊讶开了之后就不知道要怎么合上。 好好地聊着打铁花,怎么就能扯到不喜欢上去了? 聂广义诧异且庆幸,还好宗意没有说他喜欢梦心之。 “聂叔叔,你这什么表情啊?”宗意看聂广义愣着,就换了个问法:“难道你喜欢我姐姐?” 聂广义震惊到整个人都质壁分离了。 “不、不……不是啊,这位裁判大人,你的这些问题都是从哪儿来的呀?” “嘿嘿,裁判大人当然是判断出来的!” “不,不是,我说宗小裁判。” “在呢在呢!”宗意对着聂广义眨眼睛。 “你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怎么就一会儿喜欢,一会儿又不喜欢了?你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聂广义眼睛瞪得比平时至少大了一倍。 “聂叔叔,你干嘛反应这么大啊?你不喜欢我姐姐这个事实也太明显了吧!” 聂广义闭了一下眼睛,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 瞬间调整了好了自己的情绪。 开玩笑,他可是一个过了而立之年的天才建筑师,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学生牵着鼻子走? “那我倒是要听听看了。”聂广义一脸淡定地问:“到底明显在哪里?” “诶呀,我说聂叔叔,你都把我姐姐给拉黑了,这个事实还不够吗?” “小裁判,你说话要讲道理,我删了你姐姐的联系方式,是因为不管是罗马工作室还是帕多瓦的,都离伦敦很远。我就算是想帮你爸爸照顾你姐姐,也鞭长莫及。” 聂广义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给自己加码道:“你爸爸还在这边的时候,我明明有和你们解释过,有让我以前的助理还有工作室的实习生,帮忙照顾你的姐姐。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不喜欢你姐姐的事实太过明显?” “马上就要结婚的玛蒂娜和刘西蒙对吧?我记得呢!我最喜欢听爱情故事了,等有机会一定要听听。” “这个就爱莫能助了,我对助理和实习生的爱情不感兴趣,尤其是一个可以为了爱情,连交接都没有做的不负责任的助理。做人最重要的,是诚信。” 聂广义继续给自己加码:“你爸爸让我照顾一下你姐姐,我答应了,自己又没办法做到,只能给找人帮忙,为此还搭上了一个工作推荐。你问问哪个老板能这么对待跑路的前员工?我就问我这一下安排俩,是不是还算是给力?” 聂广义不愿接受宗意说他不喜欢梦心之的控诉。 没有理由,也没有原因。 “可是,如果你不讨厌我姐姐,你为什么要删掉她的联系方式呢?” “你刚做裁判的时候,不是还挺聪慧的吗?怎么忽然就这样了,理由我都已经给了两遍了,我离得远,照顾不到。你姐姐又不是在意大利留学。” “可是聂叔叔,照顾不到就要删除吗?这是什么逻辑?” “正常的逻辑。” “哪儿正常了?”宗意举了个摆在眼前的例子:“你让我帮你切一盘羊肉,我和你说,我离得远,切不到,我让我姐姐帮你切。你会因此直接把我拉黑吗?” “当然会啊,你和我一样都是吃货,你肯定知道哪里的肉最好吃,你故意让你姐姐帮我切,就是不想让我吃到好吃的肉。你说你这样是不是很过分,我都已经退一步,第一好吃的给你了!”聂广义理由很充分。 “现在明明在说你为什么把我姐姐拉黑,怎么扯到吃货上了?”宗意气得跺了一下脚。 “这不是你自己举的例子吗?”聂广义一脸的无辜。 “那行,我再举一个例子。你在国外的时候,也照顾不到聂教授,对吧?你会因此把你爸爸的联系方式给删了吗?” “我还真就删了!”聂广义一脸的得意。 “你怎么这样啊,聂叔叔!” “我怎么样了呀?小裁判!我今天可是有问必答!”聂广义把手机拿出来,解锁了递给宗意,补充道:“不信你看,我爸爸在我手机里,至今都还是一串数字。” “聂叔叔,没有存通讯录和拉黑是两码事!”宗意激动。 “怎么就是两码事了?明明就是一码事啊!”聂广义比宗意还激动。 “聂叔叔,你怎么能这样?” “小裁判,我怎么样了?”聂广义在装无辜的路上,横冲直撞。 “姐姐姐姐姐,有人欺负我!”宗意开始搬救兵。 “阿意,姐姐觉得,刚刚是你有点极端了,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有很多种,不是非黑即白。也没有一定要喜欢或者不喜欢。人生在世,对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是既不喜欢也不讨厌的。” “姑娘所言甚是!”真好,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沟通的。 “谢谢聂先生的赞同,我通讯录里面的大部分人都是虽然有联系方式,一辈子都不见得会联系几次,不知道聂先生是不是也是这样?” “对对对对对。”聂广义再次肯定。 “所以,聂先生,我也想问一问,哪怕是一辈子都不一定想起来联系一次的人,聂先生都好好地保存在通讯录里面,为什么独独删了我的。” “啊……?” 怎么宗极大哥的闺女都一个德性,总问一些早就已经给过答案的问题。 “聂先生,你不要误会,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的……类别,我就是想搞清楚,我人生第一次被人拉黑,是因为什么。” 梦心之原本是想说性别的,因为有宗意在场,又因为涉及到聂广义的隐私,最后就改了口。 “我和你们怎么就解释不清楚呢?”聂广义一脸的愤懑,咬牙切齿地来了一句:“那你就当我喜欢你吧。” “聂叔叔,你不可能喜欢我姐姐。” 聂广义语气欠佳地反问:“你是我吗?你就知道我不喜欢?” “聂叔叔,我不是你,但喜欢我姐姐的人,我见多了,没有一个是你这样的。” “我什么样了?” “你……”宗意一时想不到要怎么形容。 聂广义从语气不佳上升到了质问:“我为什么要和别人一样?我就不能做我自己吗?” “聂叔叔,我没有要惹你生气的意思,我就是单纯地有点想不通。” “想不通你就去问问百科!” “百科哪里会有?” “那你为什么一直问?” “因为我们在聊天啊。”宗意说,“聊天不就是拿一堆不重要的事情出来分享吗?” “谁说不重要了?喜欢或者不喜欢一个人,是很不重要的事情吗?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一个小学生,怎么能说出这么游戏人间的话?人生那么长,世界那么大,能喜欢一个人,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 聂广义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宗意也没好到哪里去,她被聂广义的这一连串问题,给问懵了。 怎么就游戏人间了? 她? 一个小学生? How? 第104章 隔空拆台 “之之,你在干嘛呢?”宗光给梦心之打了一个电话。 梦心之接到电话,整个人都亮了。 “在家吃烤全羊呢,等会儿拍个照片给你看。” 梦心之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走到了天台的角落,远离烤全羊的位置。 摆明了是要避开所有的人接这个电话。 “你现在说话是不是不方便?”宗光在电话的另一端问。 “很方便!”梦心之的声音都变酥了,一点都不符合九秋之菊的气质,“爸爸出门去接妈妈了。” 随着梦心之越走越远,后面的话聂广义就听不到了。 聂广义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不就接个电话吗? 有必要搞得和拥有了全世界一样吗? 就那表情。 女孩子就不能矜持一点? “之之,我下个礼拜会回去一趟。” “礼拜几啊?” “具体的时间我还不能确定,要看怎么签派,我飞四天就能休息两天。等我确定了时间就告诉你。” “那哥哥回来之前,我是不是还得保密?” “嗯,就拜托之之了。” “哥哥,你这样我很有负罪感的。” “我这个罪魁祸首都没有负罪感,你为什么要有?” “说的也是!那我提前给哥哥把房间收拾好。” “还有我的房间啊?我都多少年没有回去了。” “你多少年没有回来,也一样是家庭的一份子啊。” “之之,我现在要飞了,等下飞机再给你电话。” “嗯,have a safe flight!” “好的。一定平安地把旅客送到目的地。” “我关心的是旅客吗?我关心的是我哥!” “谢谢关心,等下飞机再找你问点事儿。” 梦心之本来依依不舍地还想要说点什么,看到宗意过来找她,就赶紧把电话挂了。 “我的姐姐诶,你这么慌慌张张地做什么?老实交代,你在国外是不是找了个老外。” “我会用中文和老外聊天吗?”梦心之一开始并没有避开宗意和聂广义。 “那很难说啊,我可以为了找外国男朋友学习英语,老外就不能为了追中国女朋友学习中文吗?” “等会儿,几个意思啊,小阿意,怎么就你可以为了找外国男朋友了?” “我们学校来了一个外教,宇宙无敌超级帅!” “外教啊,不得了,阿意这是想要师生恋?” “怎么可能呢,我就是想要找一个像外教那么帅的男朋友,又不是要直接找外教。” “阿意长大啦,都有自己的理想型了。” “那可不?就允许你想找像爸爸那样的,不允许我找像外教那样的?” 梦心之手动给宗意点赞:“阿意最近口才见长啊!” “那可不?你不在国内的这段时间,我可不就得才高八斗,才能赢得和梦兰女士之间的战斗。” “怎么就战斗了?妈妈怎么你了?” “我的姐姐诶,阿意好可怜。” “说来听听。” “梦兰女士每天晚上都让我和她一起吃减肥餐!” 梦心之揉了揉宗意的脑袋,“那今天这烤全羊……” 梦心之说到一半,就发现烤全羊的方向,空空荡荡。 梦心之转头问宗意:“聂先生呢?” “他说他吃饱了。”宗意回答。 梦心之很是有些意外:“就这么走了?” “没有呢,他到楼下测量去了。” “测量?测量什么?” “和极光秀有关的东西吧。”宗意有点得意地说:“他走了,这盘羊肉就归我了。” “你也别一下吃太多,等会儿妈妈就回来了。” “嘿嘿,这姐姐就不用担心了。我和爸爸说好了,到家前十分钟给我打电话。我接了电话立马下楼到自己房间做作业。” “都学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啦?” “那可不?没有姐姐给明修的栈道,还不允许我自己暗度个陈仓?” “嗯,厉害了我的妹妹。”梦心之又手动点了个赞,才道:“我下楼去看看。” “聂先生去测量,你又帮不上忙。” “姐姐已经答应了爸爸,要帮忙照顾一下。” “什么呀,爸爸明明是让你照顾我。” “爸爸说的是,【照顾一下广义兄弟和阿意】。” “聂叔叔那么大个人了哪里需要照顾?” “这是阿意自己的家,阿意难道还没办法自己照顾自己吗?” “说的也是,那姐姐你赶紧进去吧。不要影响我战斗。”宗意拿着把刀,磨刀霍霍向全羊。 …… 梦心之下楼。 在极光之意一楼的工作室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聂广义。 换做是别人,梦心之这会儿肯定是要打电话询问一下情况的。 奈何聂广义把她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就算想要联络也没有办法。 除非给正在开车的爸爸打电话。 梦心之想了想,再没有什么比爸爸的安全驾驶更重要了。 正准备上去陪宗意,就看到整个极光之意都被光幕笼罩了。 欧洲有很多地方都有极光,梦心之一个都没有去。 如果可以,她宁愿多花点时间在博物馆。 相比于大自然,她更喜欢人文。 即便如此,大自然却总会在不经意间,带给她感叹。 一如转瞬即逝的流星,一如绚烂多彩的晚霞。 此时此刻,梦心之并非置身真实的极光,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然之美带给她的震撼。 那是怎样的一种美呢? 美丽不足以形容。 浪漫不足以概括。 梦心之忽然就开始向往起真正的极光。 宗意冲到了天台的边上,对着楼下喊:“聂叔叔,你个骗子,你不是说至少还要一个月才能弄好浪漫极光装置的吗?” 随着宗意的声音,梦心之又四下看了看。 看到聂广义从【上钓咖啡】的【上钓区】冒了上来。 梦心之终于搞明白自己为什么到处都找不到聂广义。 原来是直接潜到水底下去了。 梦心之跑到极光之意工作室的里面。 看着像落汤鸡一样的聂广义,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聂广义也没想过一上来就遭遇宗意的隔空拆台。 他有点尴尬,干巴巴地和梦心之解释:“之前和宗意说至少还要一个月,是没打算自己安装水下的装置。我这个人有洁癖,你想必也是了解的。” 第105章 姐妹福利 聂广义是真的没有什么要搞浪漫的心思。 他要是能想到这些,绝对不会在这样的时间点,毫无征兆地开启极光秀,更没有可能让自己变成落汤鸡。 作为一个极度在意自己外表的洁癖人士,聂广义此刻的感受,完全没有比吐梦心之一手好到哪里去。 他是被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给整到水里面去的。 或许是烤全羊吃多了,或许是天气闷热。 又或许是什么只有天知道的原因。 他就是想要让自己冷静冷静,一不小心就冷静到了水里面。 元宇宙AR极光秀和裸眼3D,是需要很多装置一起配合才能实现的。 聂广义记得很清楚,他在下水之前,是关闭了所有的装置的。 这突如其来的极光秀,整得他也是一头雾水。 很快,一道声音,解开了这个谜团:“诶呀,我的广义兄弟啊,你可真是太够意思啦!” 宗极带着梦兰回来了。 他本来只想让梦兰远远地看个大概,在手机上点了一个远程控制的按钮,没想到整套极光秀系统直接启动了。 宗极原本就知道聂广义在,再加上聂广义落汤鸡的造型,还有什么想不明白。 原本应该感动的梦兰,恶狠狠的瞪了宗极一眼。 宗极赶紧询问:“怎么了呀,兰兰子?” 梦兰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转身上楼,顺便还下达了一个命令:“梦心之,你跟我上楼去。” “啊?现在吗?妈妈?”梦心之说:“我先带聂先生去洗个澡吧?” 梦兰气不打一出来:“你爸的兄弟他自己不会带吗?用得着你?” 宗极很快就明白过来了:“阿心,你带广义兄弟去洗澡,你妈妈这边我来搞定。” “真的吗?爸爸?”梦心之有点害怕。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梦心之还是很清楚地知道,梦兰女士是真的生气了。 宗极拍了拍胸脯,用手势表示自己一定能搞定。 等到追上了梦兰,宗极立马换了个态度:“兰兰子,你该不是怪我把阿心和阿意留给我的小兄弟照顾啊?” “你也是做爸爸的人,你那什么兄弟,怎么就能穿成那样,出现在家里。” “他这也还好吧,只是没有穿外裤,上衣都穿着。” “一件白衬衣,打湿了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那还不如什么都不要穿。这么勾搭阿心,你这个做爸爸的怎么可以无动于衷。” 梦兰比谁都更担心梦心之被骗。 “哎哟诶,我的兰兰子,这你可就想多了。我那兄弟和阿心,那就是姐妹,姐妹你知道吧?” “我不知道!”梦兰觉得宗极是在故意找茬。 “你不知道也不打紧,反正我和阿心都知道。那就是个弯弯的姐妹。”宗极问梦兰:“你回忆回忆,要是真有人对阿心图谋不轨,我是不是反应比你还快?” “弯的?真的假的?”梦兰有些不信。 “兰兰子啊,这事儿我可以拿项上人头和你担保。我兄弟和他爸爸出柜的那一天,我和阿心刚好听见了。” “这样的话……要不然我再下去?”梦兰改变了主意。 “你下去要干嘛?” “既然是姐妹,那么好的身材,不看白不看啊!”梦兰的态度直接掉转180度。 “兰兰子,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极极子呢?” “什么这样那样的?怎么?就允许你的小棉袄有姐妹福利,我就不能有?你这宝贝大闺女回来了,是不是都不需要老婆了。”梦兰的这一口飞醋,吃得宗极始料未及。 “兰兰子,你这说的什么话啊?” “普通话。” 女人盯着男人的身材看,统称审美。 男人盯着女人的身材看,统称好色。 梦兰和宗极还没有说上几句,梦心之就过来敲门:“梦兰女士,我给你带了礼物哦。” 宗极过来开门:“阿心怎么这么快过来了?” “很快吗?”梦心之问。 “你不是带广义兄弟洗澡去了吗?” “他没有去。” “那怎么行?他跳水里给我们弄好了极光秀,回头再在我们这儿感冒了。”宗极说着就要自己下楼。 “爸爸,聂先生已经走了。” “已经走了吗?” “聂先生说他是和程诺姐的男朋友约好了才跳下去的。程诺姐的男朋友开车把他接走了。” “你怎么没和爸爸说一声啊?要走也得先洗完澡再走啊?你这留了一个学,怎么还没有以前懂事了?” “我就留了一个学,爸爸就开始嫌弃我了。”梦心之语带委屈。 “那怎么可能!爸爸就是有点过意不去。让人就这么湿漉漉地走,也太不是待客之道了,你说是不是?” “我有挽留的,但聂先生说,程诺姐的男朋友开车房车来接他,车上才有他的衣服。” “这样啊。” “嗯,他说他有洁癖,不穿别人的衣服。”梦心之补充道。 “原来是这样,那是爸爸错怪阿心了。你快把礼物拿过来给你妈妈看看。” 梦兰接下礼物并不打开,先和梦心之说,“等会儿再看”,又问宗极,“宗意哪里去了?” 宗极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看到极光秀,就忘了给小女儿通风报信的约定。 宗极看了一下梦心之。 梦心之抛给宗极一个放心的眼神,圆话道:“阿意在房间做作业呢。” …… “广义,你这是怎么了?” “知道你来接我太兴奋,一不小心掉水里去了。” “掉水里?”宣适不解地看向被聂广义拿在手上的西裤:“都掉水里了,为什么你的裤子是干的?” 聂广义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干你个大头的!” “我懂了。”宣适做了个给自己的嘴上拉链的动作。 “你懂什么?你车上有衣服不?”聂关没好气地问。 事实证明,聂广义给梦心之的那一套说词,只是为了尽快离开。 “有是有,但我的尺码和你的差别有点大。” “你也知道你自己尺寸小啊。”聂广义毫无征兆地就开起了车。 “是啊,那广义大大就这么湿着吧。”宣适早就习惯了,一点没在介意。 “你忍心吗?还是你一直觊觎哥哥我湿身的样子。”聂广义湿着身就要往宣适的身边蹭。 “别贫了,阿诺前几天给我买了两套睡衣,都洗过了,还没有穿过,你看看哪套你能穿下。” “你少秀一天恩爱会死啊?” “会!” “你信不信我把你的两套睡衣都挤爆。” “那阿诺就再给我买两套。” 第106章 基于基于 房车上的卫生间有些狭小。 在聂广义186身高的映衬下,整个空间,显得有些逼仄。 泡澡就不用想了,伸个懒腰也不能随心所欲,得找一个符合房车卫生间尺寸的伸展方式。 这不是天才建筑师亲自操刀改装的房车,不会以他的个人喜好为前提。 这不是聂广义愿意待三十分钟的那种浴室,却非常适合用来“面壁思过”。 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跳到水里? 他明明安排了人,过两个礼拜就会过来处理水下的极光发射装置。 最晚最晚,再过一个月,肯定也能搞定了。 极光之意所在的水域,看起来还是很干净的。 但看起来干净和能够直接在里面徜徉,仍然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聂广义不知道哦自己是怎么做到对洁癖置之不理的? 哪怕是酒店的游泳池,他都嫌弃的要命。 他只愿意在帕多瓦的家里游泳。 罗马事务所的那个透明的泳池,因为不是他的个人专属,打从一开始,就被他弃如敝履。 聂广义知道自己很反常。 可是,为什么呢? 总不可能他脑子进水,喜欢上了极光之意里面的姑娘。 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他又不是没有喜欢过人。 他有过在飞机上一见钟情的经历。 紧接着闪婚。 再接着开启了七年的折磨。 无论怎么努力,他的婚姻还是走到了终点。 这样的挫败,聂广义永远都不希望再经历一遍。 没有人能比聂广义更了解聂广义。 基于对自己的了解,聂广义很善于在有苗头的时候,掐断一切。 他最接受不了的,就是失控的感觉。 事实求实地说,自从把梦心之给拉黑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主动想起来过。 只要在帮前助理安排工作的那个时候,听到了关于梦心之的只言片语。 玛蒂娜称呼梦心之为【老板的女人】,还说【老板的女人很独立】。 基于好奇,他问玛蒂娜,是不是梦心之新工作的老板。 玛蒂娜当时回复聂广义,【你是我唯一有过的老板】。 基于对玛蒂娜过去工作能力的肯定,他才帮玛蒂娜安排了一个Boss直聘的机会。 玛蒂娜做了他四年的助理,帮他解决了很多后顾之忧,哪怕最后走得有点不负责任,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原谅。 他是个讲道理的老板,不会一杆子把人打死。 绝对不可能还有别的原因。 在那之后,他两次想起梦心之这个人,一次是玛蒂娜找到新工作对他表示感谢,另外一次,是刘西蒙说自己要和玛蒂娜结婚,邀请他做证婚人。 如果不是玛蒂娜和刘西蒙专门问起,梦心之这三个字,在聂广义这儿,都已经很陌生。 聂广义很确定,自己听到这三个字,根本就毫无波澜。 基于这样的事实,他才会明知道梦心之回来了,还答应来极光之意吃饭。 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对什么人心存期待一类的原因。 没有人能比聂广义更了解聂广义! …… “之之,我落地了。” “哥哥之前说有什么问题要问我来的?” “宗意喜欢什么啊?我好像应该给她带个礼物回去。” “阿意啊,她喜欢你。” “怎么可能,她都没有见过我。” “喜欢这种事情,要用见不见面来算,就太俗气了。” “之之现在说话都一套一套了。” “这方面我不如阿意,她说话才是一套一套的,她是泡在爱情故事里面长大的。” “谁的爱情故事?” “各种各样的,她四处搜罗呢。” “那她没有搜罗到你身上?” “我?她在我这个,一直都是严防死守的态度。估计爸爸妈妈的爱情,还能给她一些灵感。” “原来你是这样啊。” “哥哥,我现在还觉得不太真实,你是真的回来了吗?” “当然是真的啊。我都开飞机接你回来了,还有什么不真实的。” “就是开飞机接我才不真实啊。小说都不带这么写的。” “那我不是还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吗。” “所以啊,哥哥,之前那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和家里联系呢?” “是啊?为什么呢?”宗光反过来发问。 梦心之立马改口:“什么原因都不重要,哥哥回来就好。” 从六岁到十一岁,她和宗光都是无话不谈的。 哥哥忽然离开,并且那么多年都不愿意回来,肯定不是一般的原因。 梦心之害怕再问下去,宗光会直接推翻下星期回来的决定。 未来的日子还有很长,再怎么想知道原因,也不急于这一时。 “哥哥,你会回来的吧?” “当然。你都知道我在哪里工作了,我就算想跑也跑不了啊。” “那你可以换工作啊。” “飞行员很难换工作的。” “我查过了,并没有很难,只是需要支付高额违约金,而且,现在还有一部分飞行员是自费学费的,这样就不用和航空公司签订长期的服务合同。” “之之查这么详细呢?” “嗯。” “害怕我又走了是吗?” “嗯。” “我如果没有做好回来的准备,就不会去伦敦接你,之之,你要相信,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嗯。” “你现在是只会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冒了吗?” “嗯呢。” “真好啊,还能见到之之装可爱,感觉这是我的有生之年系列。” “未来还长着呢,怎么就有生之年了?” “之之说的对。”宗光顿了顿:“之之,你以后就还和小时候一样,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不用像刚刚那么小心翼翼的。” “我哪有小心翼翼?” “就我为什么不和家里联系什么的。这个不是禁忌,是故事太长,等有时间了,我慢慢说给你听。” “好的,哥哥。”梦心之这会儿是真的高兴了。 这么多年,没有怎么联系,哥哥还是不用她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种感觉,很踏实。 让梦心之觉得,哥哥是真的回来了。 哥哥给的惊喜有点大,爸爸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 还好妈妈已经没有心脏病了,不然她还得担心,妈妈能不能一下受那么大的刺激。 再有就是小阿意了。 一天到晚的叶公好龙,说自己的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 真的见到了,也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一副光景。 不管宗意最后的真实反应会是什么样的,对于梦心之来说,世上再没有比宗光更好的哥哥,这是任何事情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第107章 见招拆招 没什么问题是洗个澡解决不了的。 如果不行,那就来个冷水澡。 如果还不行,那就洗到房车没水为止。 “小适子,你这几天干嘛去了?” “收房。” “什么房?” “阿诺家的房子。” “哎哟,不得了啊,你这都还没有结婚,就把人家房子据为己有了啊?” “是阿诺爸爸妈妈留给她的房子,被武橙一家给霸占了。” “等会儿!”聂广义难免惊讶:“你这信息量有点大啊。怎么之前也没听你说?” “就……不好意思嘛。” “为什么不好意思?”聂广义继续惊讶。 “我们广义大少一开始就怀疑武橙有问题,我和阿诺当时的表现,还挺让你生气的。” “你说这事儿,那我可就真得好好生气了。” 宣适接话:“要我我也生气,哪有我这样的兄弟。” “别以为你道歉态度良好,就可以转移我的火力。” “那你说,你想吃什么?” 没人比宣适更了解聂广义,包括聂广义自己。 聂广义很不也喜欢这种被人一眼看透的感觉。 故意不顺着宣适递过来的台阶下。 他喜欢爬山,越高越好。 最好是直接攀登珠穆朗玛。 “小适子,我问你个问题。” “你问。” “我第一次到极光之意,你是不是就觉得我喜欢梦心之?” “是的。” “为什么呢?那姑娘那么古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时候对古典过敏。” “你对古典的过敏原是聂教授,又不是哪个姑娘。而且你知道吗,过敏是正向吸引。” “什么鬼?” “就是,你如果对虾过敏,你就会特别想要吃虾。你如果对芒果过敏,你就会特别想要吃芒果。如果你不知道过敏原,这些对于你来说就是普通的食物,你知道之后,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这些食物对你来说,就有了特别的吸引力。” “我过你个大头敏。” “啊,对,我头大。”宣适向来不和聂广义争论对错。 “你得请我吃三个不同产地的烤全羊。” “三个不同产地,什么意思?” “我不管,鞑靼人的烤全羊是怎么做的,我就要怎么吃。” “你怎么一下三个产地一下鞑靼,你到底是要什么?” “我不管,反正我晚上没吃饱。” “你的意思是现在让我给你弄一只烤全羊?” “对!” “那我只能开车带你到楠溪江去吃了。”宣适说:“烤全羊要准备好长时间的,从宰杀开始,现杀现烤才好吃,我现在打电话过去,刚好我们开车过去要好几个小时。” “那你要给我吃什么羊?”聂广义补充要求:“我只吃阿尔巴斯山羊、二狼山白绒山羊、乌冉克白绒山羊,就这三种,乌珠穆沁的我过敏。” “怎么忽然多了个羊肉过敏啊?” “那我不管,你就说是不是阿尔巴斯、二狼山和乌冉克山羊吧。” “不是,就是楠溪江本地的羊。” “那能好吃?” “当然能啊。你要相信,我们温州人做羊肉,并不比草原的差。” “真的假的,我可是刚刚吃过了乌珠穆沁白绒山羊。” “你不是对这种羊过敏吗?”宣适抓了个重点。 “那我不吃我怎么知道我过敏还是不过敏啊?”聂广义很是有些理所当然。 “广义大少言之有理。”宣适说:“那你要不要试试楠溪江的羊,那儿的羊整天在外面跑,草也没有那么多,基本上都没有什么肥肉,和草原的羊,完全不一样。” “那你们那个什么楠溪江羊,又被列入国家动物遗传资源保护名录吗?是一级保护品种吗?”聂天才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现学现卖。 “不是啊,就是村民们家里随便养养的。我们那儿的羊吃的是风味,主要考验的是厨艺,只要不是那种很肥的,什么样的羊都没有问题。” “你不知道原汁原味才是厨艺的最高境界吗?”聂广义找茬+1。 “这样啊,那广义大少是吃还是不吃啊?”宣适见招拆招。 “吃啊!不吃我怎么知道有多不好吃?我就算是想要批评,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程度词。” “行,那我让阿诺给那边的老板打电话。” “你是没有手还是没有嘴巴,你为什么不能自己打电话?”聂广义找茬+2。 “那是阿诺的老家,阿诺可以让老板挑一只好羊。” “你不是说你们那儿吃的是风味、考验的是厨艺,什么样的羊都没有问题吗?”聂广义找茬+3. “那总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区别的,一般人吃不太出来。” “那我是一般人吗?”聂广义找茬+4。 “所以我不是准备让阿诺打电话,用最隆重的规格,接待最隆重的贵客吗?” “那你还不赶紧打,你在这儿闲聊个啥?是你很闲还是我很闲?”聂广义找茬+5。 广义大少每句话都在找茬,浑身上下,没有一个细胞是爽利的。 聂广义的话音还没有落下,程诺的声音就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阿适,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广义大少想去岭上人家吃烤全羊,你给打个电话,要现宰现烤的。” “那要烤四个小时诶。” “我从极光之意接他过去,本来也要挺长时间的。广义大少之前有个行李箱在我那儿,你帮忙拿套衣服,我等会儿接上你,再一起去。” “带衣服干嘛?你们要住楠溪江吗?” “没有呢,我们广义大少比较讲究,吃一顿饭,就得换一套造型。” “这样啊,那我先给岭上人家打电话。” “那我们等会儿见。”宣适说完,习惯性地在挂电话之前,隔空亲了程诺一下。 “你恶不恶心?这光天化日之下的,有什么好mmuhh的?” “我亲我的未婚妻,为什么会恶心?” 为了避免聂广义再次找茬,宣适直接转移话题:“今天带你去吃的烤全羊,是把四个月大的羊羔子,放到火上,一边刷米醋和麦芽糖一边烤。” “麦芽糖烤羊?” “对,麦芽糖和水,用1比6的配比化成麦芽糖水,均匀地刷在羊羔身上,经过四个小时的烤制,皮会变得非常薄,骨头也会变得非常脆,光闻着味儿,就能让你食指大动。” 第108章 异曲同工 “你早干嘛去了?”聂广义很生气。 “啊?怎么了?”宣适赶紧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什么麦芽糖水什么食指大动,我问你早干嘛去了?!”广义大少各种发脾气+1。 “哦,你说这个啊,早你也没说你要吃烤全羊啊。” “我没说你就不知道主动招呼一下吗?”广义大少各种发脾气+2。 “我的错。”宣适没有再往解释的方向努力。 不用问也知道,他的兄弟来了大姨夫。 遇到这种情况,得让着点,不然很容易引火烧身。 “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吗?”广义大少各种发脾气+3。 “确实没我这样的。” “你不知道我的人生就只剩下吃这么一个爱好了吗?”广义大少各种发脾气+4. “以后有好吃的,哪怕是小时候吃过的,也都第一个通知广义大少。” 宣适上一次吃这种烤全羊,还是没有出国之前。 只要不涉及到程诺,他很乐意让聂广义发发脾气。 就是不知道这位大少今天的火气为什么这么大。 这连续不断地输出,显然是带了很大的情绪。 等到聂广义发泄够了,宣适才进入正题:“广义,你今天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我变你个大头故,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就得发生点什么你才高兴?” “不是这个意思,你前几次去极光之意,不都是吃饱喝足了才舍得回来的吗?今天怎么弄成这样,还让我来接?” “让你接我一下怎么了?你就算有了女朋友,也不用二十四小时都做连体婴吧?”聂广义动不动就把火力往程诺身上放。 “我今天是自己去办事,没有和阿诺在一起。我很乐意为广义大少服务,就是单纯地关心一下。” “我有什么好关心的?”聂广义的大姨夫来得有点猛。 “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小适子……你觉得孤独终老怎么样?”聂广义忽然换了话题。 “当然是不怎么样啊。如果有的选,谁不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 “我不喜欢啊。老婆只会觊觎我的财产,孩子只会哇哇哭地我烦。” “你不能遇到一个不好的,就一杆子打翻全世界。”宣适说:“你之前和廖思佳的那一段,主要是太草率了导致的。” “哪里草率了?” “认识没几天就说要结婚,还不够草率吗?” “什么叫认识没几天。” “难道你们不是在飞机上认识的?还有我不知道的故事版本?” “没有。几天太长了。认识第一天,廖思佳就说要给我生孩子。”聂广义解释了一下自己的仪式。 “你可是天才诶,这种话你都能信?” “就因为我是天才啊,廖思佳又不是第一个崇拜我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倒是实话,我们广义哥哥确实很畅销。” “知道就好。” “广义,你得找个像我和阿诺这样,知根知底的。”宣适顺势就开始劝。 “知根知底怎么了?还不是失联了那么多年?” “阿诺也是出于对我的保护,她怕家里的事情连累到我。” “说来说去,还不都是矫情?” “矫情也挺好的啊,会成为我们一辈子的回忆。有些付出,虽然痛苦,却很满足。” “我满你个大头足。” “广义,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 “你烦不烦?”聂广义一直都看不上宣适和程诺之间的日久生情,更受不了宣适一天到晚地秀恩爱。 “我不烦啊。烦的那个人是你吧。” 之前问过,聂广义没有说,他就点到为止,不会再追问。 “梦心之回来了。”聂广义毫无征兆地来了一句。 “啊?” 程诺的咖啡馆撤离极光之意后,宣适和极光之意的联系并不怎么紧密。 总归他是有女朋友万事足,程诺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宣适知道聂广义今天很奇怪,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奇怪。 程诺和梦心之的关系还不错,但也到不了上下飞机都要报备的程度。 梦心之有给程诺带礼物,怎么也得过几天才会和程诺联系。 这个消息一出,宣适就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怪不得一会儿问我,是不是就觉得你喜欢梦心之,一会儿各种发脾气。” 宣适想了想:“你都和人家爸爸处成兄弟了,现在反过来有想法,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谁说我有想法?”聂广义直接反问。 “你没有吗?”宣适疑惑。 “当然没有。”尽管有些心虚,某位大少还是拒不承认。 “也对,如果你对人姑娘有想法,绝对不会是那样的表现。” 宣适的认同,反倒激起了聂广义的逆鳞:“我哪样?” “我还记得你打着酒嗝和你的宗极大哥说,你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决定再也不要任何一段稳定的男女关系。”宣适回忆道:“我当时就觉得大少特猛,有缺点要尽快暴露,没有缺点创造缺点也要暴露。” “我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 “你不止说了这样的话,你还问你大哥,【四处留情不香吗】?” “那他当时不也是赞同的吗?”虽然断片,聂广义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印象。 “身为兄弟,当然就赞同了,身为岳父,就不一样了。”宣适说了句大实话。 “你说的什么屁话?” “那大少就直接把我放了吧。”宣适也不介意。 宣适越这样,聂广义就越有表达的欲望:“小适子,我和你说实话。” “听着呢。” “我是说真的啊。我见到那个姑娘我就烦。你可能都不知道,我直接给她送了屏蔽拉黑删除一条龙。” “还有这一出?那你就不止是得罪了你大哥,你连正主都得罪了。” “得罪什么啊?不管你信不信,要不是今天又见到,我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这话我怎么这么耳熟?” “不可能,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起过姓梦的姑娘?” “是没有。” “那不就得了?” 兄弟的赞同让聂广义如释重负。 “但以前,我每次问起聂教授,你都会说,如果不是我提到,你都想不起来,还有那么一号人物。” 聂广义陷入了沉默。 宣适乘胜追击:“大少有没有觉得,这两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异你个大头曲,我同你个大头工。”聂广义的语言,已经贫乏到只剩下口头禅了。 第109章 意外的意 “姐姐姐姐姐,有什么好事?” “啊?” “某人从回国开始,就一直莫名其妙地嘴角上扬。” “你说我吗?”梦心之指了指自己。 “不然嘞?你快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谈了恋爱?” “没有。”梦心之一点都不带心虚。 “我的姐姐诶,在天台吃烤全羊那会儿,你接了个电话,你要说你不是谈恋爱,聂叔叔都不会信。”宗意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你扯上人大建筑师干什么?” “你不要岔开话题。我一开始以为你这一路上的种种蛛丝马迹,是和聂叔叔有关,直到那个电话,我才明白我错得有多么离谱。” “那你现在错得就更离谱了!” “离谱就离谱,为什么还有个比较级?”宗意开始发挥想象力:“我的姐姐诶,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的对象比聂叔叔,还要更加让人意外?那得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总不至于比爸爸年纪还要大吧?” 梦心之摸了摸宗意的头:“你这想象力会不会太丰富了一点?” “不会啊,我又不贫穷。” “这和贫穷有什么关系?” “贫穷才会限制想象力啊。”宗意总有自己的道理。 梦心之想了想,不管再怎么解释,反正也解释不清楚,还不如让宗意就这么误会着。 等到哥哥来了,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我们阿意是不是马上就要过生日了?” “是的是的是的,我的姐姐诶,你要送我什么呢?” “你都不贫穷,要什么生日礼物?” “有钱人就不过生日吗?” “有钱人过生日都送人礼物。”梦心之说:“搞个私人的小岛什么的,把好朋友全都请过来开派对。” “好朋友来参加派对,难道不送礼物吗?” “漂洋过海专门去参加生日会,还不是礼物吗?”梦心之笑着反问。 “我的姐姐诶,咱也没有那么有钱。私人小岛就算了,聂叔叔调教过后的极光之意,可不比什么私人小岛差。” 宗意给出了底线—— 开派对可以,没礼物不行。 出场地可以,要收费的不行。 “你现在怎么开口闭口都是聂叔叔?” “我崇拜他啊,他不仅拒绝了清华,还拒绝了北大,做人就是要这么霸气。” “这你都知道啊?” “姐姐你不知道吗?” “我和聂先生没有什么好聊的。” “怎么可能呢,聂叔叔学识那么渊博。”宗意表示不信。 “你又知道了?” “当然啊,我问他什么问题,他都能直接回答我,是和姐姐同款的百科全书。”宗意给梦心之和聂广义归了一个类。 “比如呢?” “比如榫卯结构一共有多少种。” “这个应该很难统计吧?有些可能都失传了。” “聂叔叔也这么说,然后随口给我介绍了33种常见的榫卯结构。”宗意强调了一下:“33种诶,不多也不少,是不是很浪漫?” “浪漫?” “对啊。应该有很多人送过你33朵玫瑰吧?”宗意反过来给梦心之科普,“33谐音生生,代表着生生世世,还有三生三世的爱,至死不渝。” “你这都哪儿来的歪理?” “我的姐姐诶,这怎么是歪理,你去花店问一问,是不是比真理还真!” “姐姐没盯着你学习和跳舞,你是不是泡言情小说里面出不来了?” “阿意你现在喜欢什么呀?”梦心之换了个话题,她对小说不感兴趣,她现在唯一关心的是宗光下个星期回来的惊喜。 “我永远都最喜欢全天下最好的姐姐。就算妈妈不吃醋,我也最喜欢你。就算爸爸会吃醋,我还是最喜欢你。”宗意给出了标准答案。 “你不是还总说,你有全世界最好的哥哥吗?” “我那就是纸上谈兵。” “这成语还能这么用?” “当然啊。”宗意顿了顿,略微有点伤感地说:“我其实一直都知道的。” “知道什么?” “知道哥哥从来没有送过生日礼物给我。都是姐姐帮忙准备的。” “怎么可能,明明每年都有。那些礼物来自世界各地,怎么可能是我帮你准备的?” “或许不是姐姐你亲手准备的,但一定是你分给我的。” “啊?” “我的姐姐诶,你没有发现,你的每一份礼物,都有记号吗。有的可能不太明显,但再小的东西上面,也一定会刻着或者印有之之的字样,哥哥压根就不想要我这个妹妹吧。” “你这说的什么话啊?” “我有一天听爸爸和妈妈聊起大哥了……” “聊什么?” “宗意的意,是意外的意,假如没有我这个意外,大哥就不会离开……” “阿意,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都一定不是事实的全部。” “姐姐凭什么这么确定?” “就凭我是宗意的姐姐。” “那你不也是宗光的妹妹吗?” “所以我才更加确定啊。” “姐姐,你知道吗,我那天听到妈妈向爸爸道歉,你几时见过梦兰女士不颐指气使的样子?” “妈妈说什么?” “妈妈对爸爸说【你把我的女儿养这么好,我却把你的儿子养走了】。” “那爸爸怎么说?” “爸爸很生气啊。我第一次见爸爸对妈妈发脾气,爸爸说【什么你的我的,再说一次我就和你急】。” “然后呢?” “然后爸爸就哭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原来爸爸也是会哭的。” “爸爸他……”梦心之比宗意更能理解爸爸心底的遗憾,揪心到不知道要怎么把话说下去。 “爸爸一定是觉得很对不起哥哥,才会哭的吧?” “阿意是怎么听到这些的?” “我有一天大半夜起来偷吃,没多久就听到爸爸带妈妈进来,我吓得直接躲了起来。然后就什么都听见了。” “阿意,哥哥确实因为一些原因离家,但这一切肯定和你没有关系,是姐姐没有遵守和哥哥之间的约定,哥哥如果真的生气,第一个不愿意搭理的就是姐姐。” “我的姐姐诶,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没有见过大哥,他喜欢还是不喜欢我,又有什么重要?” “哥哥都问我你喜欢什么了,怎么会不喜欢你?” “姐姐,你一点都不适合说谎,而且,我也不稀罕他的喜欢。” 第110章 七个特招 “阿意,姐姐和你说,最开始,哥哥确实不希望家里再多一个小孩。哥哥不是针对你,他是不希望有人分走爸爸的爱。”梦心之找了一个切入点,准备和宗意认真地聊一聊。 “那不就是一个意思吗?反正我就是个不受欢迎的意外。”宗意并不买账。 “不是的。”梦心之给宗意举了个例子:“就像妈妈,她不也总针对我们两个吗?但妈妈肯定是很爱我们的,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或许吧……反正也不重要,只要姐姐喜欢我就行了。”宗意眨了眨眼睛,趁机给自己谋求福利:“我的姐姐诶,既然话都说开了,你以后记得每年给我准备两份礼物就好了。” “不行。”梦心之直接拒绝。 “啊……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该不会是留学一趟,把对妹妹的爱都留没了吧?”宗意努力皱眉,满脸的胶原蛋白,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挤不出来一星半点的川字纹。 宗意身上,有一种想要凶都凶不起来的可爱。 她越是想凶,就越会让人觉得可爱。 “姐姐只能送你一份,哥哥也会送你一份,你说你要什么,让哥哥给你准备。” “姐姐,你这么骗人,到底累不累?” “姐姐什么时候骗过阿意?哥哥以前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才会按照我的喜好给你准备。” 梦心之努力帮宗光挽回在宗意心里的形象,说悄悄话似的告诉宗意:“哥哥给我准备的,我也不喜欢,他都当我还是小孩子,一天到晚地送娃娃。” “呵呵呵呵呵……”宗意把古典音阶都给唱无奈了。 “你就说你想要哥哥送你什么吧!”梦心之的努力还在继续。 “姐姐,你知道人世间什么最残忍吗?” “是什么呢?” “就是你好不容易把对一个人的期待值降到零了,又有人非要你把期待值拉起来。”宗意小大人似的来了一句。 “自家哥哥,你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姐姐,你知道吗,我对哥哥的期待值,全都是因为你。是你总和我说哥哥有多好,我完全是因为喜欢姐姐,才会爱屋及乌,喜欢一个符号的。” “呃……符号啊……这个符号用得好,你以后可以管哥哥叫符号得了。” 梦心之没有再继续追问宗意喜欢什么。 以她对宗意的了解程度,完全可以直接回答宗光。 她专门问一遍,一来,是对哥哥问题的重视,二来,是想知道宗意最近有没有增加什么新的爱好。 问不问得出来,都不太影响“基本盘”。 宗意爱吃这件事情,连聂先生都知道,根本不需要打听。 现在最大的问题,反而是哥哥和爸爸各自的心结。 这么些年,梦心之也是借着过往相处的点滴,和每年生日的信件,努力地维持着和哥哥之间的感情。 爸爸总装作只要知道宗光还好好活着就行。 平日里都懒得多说一句。 男人可能天生都不太擅长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吧。 爸爸为了哥哥,净身出户了两次。 每一次都义无反顾。 如果不是被宗意偷听到,梦心之也一样不相信爸爸会因为哥哥不回家的事情,伤心落泪。 好在,哥哥是真的回来了。 一家人的心结,总会打开。 …… 岭上人家。 “阿适,我怎么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程诺还没坐下就开始回忆:“上次来这里吃烤全羊,都十年之前了吧?” “是啊,十年了!”宣适感叹完了招呼聂广义:“广义大少要不要一展歌喉,给我们唱一首《十年》?” “你让我唱我就唱?”聂广义开口就是怼,怼完了又不给反应时间之间进入高潮: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 【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 …… “哇!”程诺震惊地转头看向宣适:“这是我不花钱能听的吗?” “常规操作。”宣适很绅士地帮程诺拉好椅子放好包包,才接着说:“广义从高中开始,就是学校乐队的主唱。” “不是吧?你们高中还有乐队?高中不应该是天天上课加晚自习的吗?”程诺没有上过高中,她对高中的理解,多半源于电视剧。 “这个要分情况,越是好的高中,业余活动就越多。不管是温州中学,还是上海中学,都没有老师天天逼着你做题。艺术节和体育节,年年都有的。高三也经常参加。” “啊?这样不会影响学习吗?” “我感觉,我的同学都还比较学有余力。广义大少这种天才就不用说了,其他同学,也很少苦大仇深地在念书了,我记得我高一的时候,班上有七个特招的。” “特招是要干嘛的?” “就是特长生,体育和艺术啊什么的,平时看不太出来,一到了运动会和艺术节,这些同学就会成为全校的焦点。” “那他们平时不会因为成绩不好自卑吗?” “不会。能被我们学校特招的,也都不是一般的特招生。平时考试,确实可能会拖班级后腿。但是,我们还在哼哧哼哧备战高考的时候,这些特招生直接又保送大学了。” “那岂不是比你们还爽?” “是的啊,就算遇到还是要参加高考的,艺考的录取分数也是他们闭着眼睛都能上的程度。他们的文化课,只是比班上的同学差一点。我高一的那七个特招的同学,最后每一个学校说出来,都是响当当的。” “比如呢?” “比如中央舞蹈学院,中央音乐学院,清华美院,BJ体育大学……” “哇,阿适,你的同学也太优秀了吧。这就是传说中的物以类聚吗?” “我家阿诺才最优秀。我同学到现在还没有谁拿过世界第一呢。” “我那是咖啡师大赛,又不是念书。” “都一样,任何一个行业,能做到世界第一等,都是人中龙凤。”宣适手动给程诺点赞,并且完全是发自内心的。 “你俩少秀一会儿恩爱,是能死还是怎么着?” 聂广义很不爽,他唱得那么卖力,竟然连个掌声都没有,真当他是伴唱? 第111章 心安理得 “有一说一,我高一的那些同学,和广义大少比还是有点差距。”宣适立刻把话题拉回去。 “怎么说?”程诺接话。 “就单论学习,高一的同学也有轻轻松松上北大的,单论艺术,也有好几个能上顶级学府的,但没有一个,是像广义大少这样的。” “大少什么样呢?”程诺化身捧哏。 “他是天才中的天才,不仅高考能考状元,参加艺考也一样无敌。” “啊?乐队的主唱也能参加艺考?” “唱歌只是大少才华的冰山一角。广义一手钢琴,弹得出神入化。” “我想起来了,他在极光之意还拉过二胡,那也是出神入化级别的吧?” “这我倒是不太清楚,毕竟,也没怎么听别人拉过二胡。”宣适实事求是地说。 “肯定是了,那家的姑娘,至今还念念不忘呢!”程诺这捧哏也到了出神入化的级别。 “哪个姑娘啊?”宣适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是那个小的,每天说话像唱歌的。” “哦。原来不是大姑娘对大少念念不忘啊?” “怎么了。阿适,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啊?”程诺很敏锐地捕捉到了。 宣适看了眼聂广义。 面无表情,毫无情绪。 这代表聂广义很介意,并且已经气到连口头禅都不用了。 “没什么。”宣适换了个话题:“全羊什么时候能烤好?” “我刚刚问过了,再有五分钟就能上了。” “广义要不说烤全羊,我都忘了温州还有烤全羊了。他一说,我就恨不得马上就能吃上。” “大少都知道温州有烤全羊啊?” “诶,对啊,广义,你怎么今天忽然说要吃烤全羊呢?”宣适已经很小心了,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想吃还要理由吗?”聂广义开口就是怼,“我怀孕了行不行?” “行的,一般男的说自己怀孕我是不信的,大少就不一样了。”宣适什么话都能接住。 程诺什么话都能捧:“怎么不一样了?” “我们大少是天才嘛,他大脑的构造和一般人不一样,身体的构造或许也不太一样。” “啊?还能这样吗?”程诺也不知道是真信还是假信。 “有的,我们上生物竞赛课的时候,还有遇到过一道题,有一个人,是雌雄同体……” 沉默良久的广义大少终于发话了:“你差不多行了!” “好嘞,我去看看烤全羊好了没有。”宣适相当识趣地终止了这个话题。 宣适这一走,就只剩下了程诺和聂广义。 聂广义看着程诺不说话。 程诺笑着回应:“大少给个明示,现在这情况,我是说点什么好,还是闭嘴好?我一个学渣,你不给点明示,我不太好反应。” “宣适说他最近给你收房子去了?” “嗯,是有这么回事。” “你和那个武橙不是关系很好吗?” “嗯,但是没有人能和阿适比。”程诺很笃定。 “那你早干嘛去了,你知道他刚去意大利的时候,是怎么过的吗?” “我不知道,阿适也没有说,但我大概也能猜得出来。” 程诺拿了瓶啤酒,给自己和聂广义都满上。 程诺端起酒杯,对聂广义说:“谢谢你,在我和阿适失联的这些年,对他的照顾。” 聂广义把自己的杯子往后移了移,拒绝的意味很是明显。 程诺举着杯子有点尴尬。 “等会儿再喝。” “行。”程诺放下酒杯,“是要先吃点东西是吗?” “不是。” 聂广义这会儿倒是没有什么怼人的意思,他只是想要先把话说清楚。 “失联的这些年,你找过对象吗?”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不能问吗?” “能,就是阿适都没有问过。” “那你找过吗?” “我找过。”程诺顿了顿,“但没有找到。” 聂广义看着程诺不说话,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程诺也没有藏着掖着,给了一个她这边的故事版本: “我和阿适算是有些误会。” “当时我家里出事,他找我找不到,我找他也找不到。” “然后,我家的事儿又比较大,我自己也不想连累他。” “我那时候感觉天都塌了。” “如果我的世界,还能有一个人安然无恙,我希望那个人是阿适。” 聂广义有点不太接受这个说法:“你觉得他在意大利是安然无恙的?” “我当时确实是这么觉得的。” “你可真够心安理得的,你知道他一边找你,一边要打多少份工吗?” 程诺在意大利学咖啡,就只需要做这一件事情。 其他的一切,她的爸爸妈妈早就已经打点好了。 衣食住行都是顶配。 宣适去了,原本也不用自己再找住的地方。 问题是,宣适兴高采烈地去了,程诺毫无征兆就失踪了。 宣适给程诺打电话打不通,给程诺爸爸妈妈打电话也打不通。 程诺的爸爸妈妈,本来就是想要拆散他们才又是安排他去上海,又是安排程诺去意大利。 宣适是赞同这个决定的,他在心里发过誓,要以兄长的身份,守护程诺的一生。 他觉得程诺还是个小孩子,不管说什么都是在开玩笑。 是程诺去了意大利之后,一次又一次的表白,才让宣适慢慢确定自己的感情。 尽管如此,宣适还是一直都没有和程诺说,他担心程诺只是小孩子心性。 他想等程诺长大,至少也要成年了,才能告诉程诺,他愿意换一种方式守护她一生。 宣适在做去意大利的决定之前,还专程去看了程诺的爸爸妈妈。 程诺的爸爸妈妈不仅没有再反对,还说会把他爸爸妈妈留给他的钱全都还给他,让他去意大利好好发展。 这是聂广义原本就知道的事情。 还和宣适开玩笑说,原来他俩关系好,是因为都是大少。 这笔钱直接打给了程诺。 程诺又失了联。 宣适就只能从一无所有开始努力。 宣适不是没有能力,也不是找不到好的工作。 问题是他的状态很差,每天发了疯似的到处找咖啡馆,恨不得把全意大利的咖啡都喝一遍。 聂广义要是没有去,宣适可能就无家可归了。 第112章 多喝几杯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人间疾苦。也确实是有些过于心安理得了。”程诺没有否认,“我干过一件对阿适来说,非常过分的事情,我猜他可能都没有告诉你。” “愿闻其详。” 程诺直接揭自己的老底:“阿适的爸爸妈妈给他留了一笔钱。” “这事儿我知道。” “因为阿适在意大利没有账户,我爸爸妈妈就把这笔钱打给了我。” “所以,你爸妈是有把阿适爸妈留给他的钱还给他?” “有的。但是我把这笔钱带了回去,也没有经过阿适的同意,就填了我家的窟窿,然后还不够。” “那你心安理得的程度比我想象的还要高,也不枉我叫了你这么多年的棺材板。” “我那时候刚刚成年,有很多事情我也不懂。”程诺顿了顿,“但这件事情我也不后悔,至少我爸爸妈妈可以早点出来。” “又不是你的钱,你有什么好后悔的?”聂广义替宣适感到不值。 “是有点对不起阿适。”程诺端起了酒杯:“我自罚三杯,感谢广义大少对阿适的照顾。” 一个女孩子,这么豪爽,态度又这么好,聂广义反而不好继续针对:“就宣适那种认死理的性子,哪怕他知道了,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是的,阿适对我爸爸妈妈的感情,也是很深的。阿适还说,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回他爸妈留给他的那些钱,那些钱,不是我的嫁妆就是我的聘礼。” 聂广义也把自己的酒杯清空了:“我挺佩服宣适的,一分钱没有拿到,还和我说,他爸爸妈妈留给他的财产被你爸爸妈妈打理得增值了好几倍。” “阿适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从来都只记得别人是怎么对他好的。” “得了吧,那我对他那么好,他怎么就把我一个人抛弃在意大利呢?”聂广义大大地不赞同。 “因为阿适预判到你很快就会回国。”程诺继续和聂广义喝酒。 聂广义很自然地跟着喝了一杯:“我都预判不了的事情,他能预判?” 说着话宣适就回来了:“你俩什么情况?我这下楼也没两分钟吧,你俩什么也没吃就干了两瓶酒下去了。” 宣适坐在程诺的旁边问她:“你来之前有没有先垫垫肚子?” 程诺笑笑:“广义大少的酒量,应该不需要我垫肚子吧。” “我不怼你两句,你就皮痒是吧?”广义大少感觉没有被尊重到。 “是的,我已经习惯了每句话都被怼回来,一正常聊天我就浑身不自在,要不然我再自罚三杯。”程诺一言不合就喝酒。 “你这是看不起谁呢?”聂广义直接打开一瓶新的开始吹瓶。 宣适和程诺交换了一个眼神。 宣适用只有程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让你把他灌倒,也没说在开餐前就直接倒啊!” 程诺用同样的方式回应:“男朋友难得交代我一件事情,还不得高标准地完成啊?” “怎么又男朋友了呢?”宣适声音稍微大了一点,“我明明是你的未婚夫。” “一时口误,还望未婚夫见谅!” “你俩有完没完,你广义哥哥我还没有倒呢,就在这儿眉来眼去。”聂广义的酒量和他的智商完全不成正比。 宣适直接伸手把程诺搂了过来:“你倒还是不倒,都不影响我和阿诺眉来眼去。” 聂广义自顾自地又喝了一杯,看起来已经像是有点多。 宣适觉得差不多了就开始问:“广义,你今天为什么跳水里去?” 这才是宣适真正想要搞明白的问题。 整个一个落汤鸡,就裤子是干的,还说自己掉水里,这么不合逻辑的解释,做兄弟的没办法不关心一下。 聂广义回答:“我想抓鱼给你吃。” “需要这么隆重吗?” “不需要吗?你不知道我暗恋你很多年了吗?” 聂广义还在嘴贫,显然是喝得还不够。 宣适举着酒杯:“谢谢你的暗恋。” 聂广义再一次非常配合地一饮而尽。 不用宣适和程诺设计,他自己就很想买醉。 楠溪江特色烤全羊在这个时候上桌了。 岭上人家的全羊是先切好了再端上来的,聂广义还没有吃就开始嫌弃:“连个仪式都没有,也好意思叫烤全羊?” “什么仪式?”宣适问。 “一心一意,十全十美,两肋插刀的仪式你懂不懂?”聂广义先前喝得太快,这会儿才开始上头。 宣适看着聂广义,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懂。” “不懂你得问宗极大哥的大闺女啊,你看着我干嘛?” “我真的可以直接问梦心之吗?” “怎么着,你还留人家电话号码了?”聂广义没好气地说:“看人长得好看,就吃着盘里的想着碗里的?” “我没有!但是阿诺有梦姑娘的号码。”宣适向来自觉。 “姑娘是你叫的吗?” “那叫什么?小姐?” “你叫谁小姐呢?你打电话是不是就想听人家姑娘说话?”聂广义万般不解地来了一句:“现在的姑娘怎么这么喜欢接电话?” “比如呢?”宣适问。 “比你个大头如!”聂广义拒不配合,开始生闷气。 宣适进行合理推测:“梦小姐今天接到一个电话,让你不高兴了,对吗?” “我会因为梦心之接到一个电话,就跳水里去,你以为我弱智吗?”聂广义否认得很彻底。 “我是问你是不是不高兴,没有说你因此跳水里。”宣适顿了顿,“所以你的衣服是这么湿掉的?” “我的衣服哪有湿?”聂广义展示了一下,已经在房车上换好的。 “广义,喜欢一个人又不丢人。” “开玩笑,谁也不能阻止我孤独终老。”聂广义用打着酒劲的霸气强调:“那梦心之当然也不行。” 程诺和宣适对视了一眼,手动给宣适点了一个赞,用嘴型说:【还真被你说中了!】 宣适给程诺发消息,说聂广义因为喜欢梦心之所以心情不好,等会儿见面了多喝几杯套个话。 程诺觉得可能性不大——哪门子的喜欢会让人心情不好? 圣诞快乐啊~ 还有没做过羊的吗? 第113章 蓄意报复 聂广义是个人才,事到如今,他承认还是不承认,结果都已经昭然若揭。 聂广义是个天才,千般努力、万般否认,最终还是做不到真正的自欺欺人。 他的记忆力太好了,根本忘不了自己曾经对梦心之说过的每一句话。 除了买醉,聂广义也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 别的男生喜欢女孩,最多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忆往昔,从言行到举止,他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买个醉说不定就能忘了自己今天的举止异常。 如果可以,聂广义希望自己的往后余生,不被任何人打扰,当然,也不要去打扰任何人。 受过爱情的伤,尝过婚姻的毒,重蹈覆辙又是何苦? “对,梦心之肯定不行。”宣适顺着聂广义的话说。 “嗯,大心肯定不行。”程诺顺着宣适的话说。 “你们说,我要怎么办啊?”聂广义忽然来了一句。 “啊?”宣适和程诺同时表示了震惊。 “那个姑娘,有男朋友了。”喝完酒的聂广义,要多实诚有多实诚。 “梦心之有男朋友了吗?”宣适问程诺。 “我没听大心说起过啊。”程诺有些疑惑。 宣适继续帮自己的兄弟发问:“你俩一直有联系吗?” “大心去留学了,每个月多多少少都会聊两句。”程诺稍事回忆:“有一个周末她到意大利旅行,倒是问了我好多问题。大少那会儿还没有回来,我还问她为什么没有去问大少。” “那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不熟不好联络。” “哦,对,我想起来了。广义说他把梦心之拉黑了。”宣适也稍微回忆了一下。 “啊?还有这样的细节啊。那我站在女孩子的角度,这个男的应该要被我拍死了吧。” “阿诺,什么叫站在女孩子的角度?难道你还有考虑过别的人?”宣适很难得地问出了一个略带醋意的问题。 “哈哈,阿适,怎么你今天也这么问?” “还有谁?!” “大少啊,刚刚你下楼的时候,就被大少给质问了一番。” “他质问你什么?”宣适不免好奇。 “他问,我们失联的这些年,我有没有找过对象?”程诺老老实实的回应。 “那你怎么回答的?” “阿适,你不是对这些不关心吗?” “那这不是马上要结婚了吗,刨根问底一下总是好的。” “哈哈,是……吗……?”程诺把每一个音都拉得好长。 “怎么说呢,我们刚刚联系上的那个时候,我不问,是因为我害怕会得到一个让我接受不了的答案。” “为什么会害怕?”程诺有意刨根问底。 “因为阿诺是一个很主动很热情的女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就是。” “那现在呢?” “现在的话,我觉得,这个答案肯定是我想要的。” “为什么?我不还是那个主动而又热情的女孩子吗?”程诺故意问。 “能让你热情和主动的,从来就只有我一个。”宣适对他和程诺的感情很有信心。 “哇啊哦!”程诺两眼放光,“还是阿适懂我!他们都说我高冷。” “他们?谁。” “追我的那些吧。”程诺说:“和你失联的这些年,我一直都有很努力地找过对象。” “啊……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在苦苦等待啊。”宣示意味不明的叹了一口气。 “阿适,你怎么能叹气呢?你应该感叹我们两个殊途同归才对。” “嗯,阿诺说的对。不管是默默守候还是努力寻找,只要那个对的人曾经出现过,剩下的都只能是过客。” 经历过那么多年的失联,宣适和程诺现在是真的甜到蜜里调油。 正常情况下,聂广义是很不喜欢这种恋爱的酸臭味的。 现在当然也不喜欢,就是表达的方式和没喝多的时候有些不一样。 聂广义反应有些迟缓地看着宣适和程诺,用稍显求饶的语气说:“你们两个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能!”程诺秒答。 “必须能!”宣适立马表明态度。 “广义,你平时的酒量应该没有这么差吧?” 聂广义差不多是半瓶红酒的量,刚刚程诺和聂广义拼的是啤酒。 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没有这么容易就直接醉了。 “我在极光之意吃烤全羊的时候,不用喝酒的吗?”聂广义的反问都没有了平时那种夹枪带棒的气势。 “等会儿,你今天已经吃过烤全羊了?”宣适哭笑不得道:“你都吃过了还让我那么大老远地开车带你来。” “我没吃饱不行吗?我被气饱了不行吗?我就吃个样,还得了解羊吃的都是什么草,你知道乌珠穆沁白绒山羊的特点是什么吗?你知道那里的牧草是什么构成吗?” 宣适未加思索:“大针茅和羊草群落。” “什么玩意儿?”聂广义反应有些迟缓。 “你不是问牧草的构成吗?大针茅和羊草是那边主要的植物群落啊。那边的牧草资源以禾本科为主,其次为菊科、豆科,优良植物达400多种。” “我都喝醉了你为什么还要给我灌输植物群落?那我问你,你知道那边的土壤是什么样的吗?” 宣适继续不假思索:“黑钙土、暗栗钙土、栗钙土。” “不是,我说!这些都是很常见的知识点吗?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接触过?” “应该没有很常见吧,我是专门研究过草原的羊肉。” “你研究那玩意儿干嘛?”聂广义很是有些挫败。 “因为阿诺喜欢吃羊肉。我立志把全世界的好羊都研究一遍,再给阿诺做最好吃的。”轮到宣适来那个眼放光。 聂广义有点被闪到了:“小适子,我很认真地问你啊,你每天这么秀恩爱,你真的不累吗?” “那我也很认真地回答你,我从来都没有秀过恩爱。” “我都快被你撑死了,你还说没有?” 聂广义转头看向程诺,希望从程诺那里得到一个不一样的回答。 “报告大少,这就是我和阿适的日常生活。”程诺往宣适的身上靠了靠。 “我日你个大头常!” “阿适,大少不信怎么办?” 宣适亲了程诺一下,顺势撒下一把致命狗粮:“不用管,反正大少也没条件蓄意报复。” 第114章 生日快乐 “姐姐姐姐姐,这什么声音?” “我也不知道啊。” “那我们出去看看?” “好呀。阿意今天怎么舍得起这么早?” “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啊!晚起一分钟,就是浪费一分钟的快乐时光。” “那你今天是不是不到夜里十二点就不睡觉了?” “嗯,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宗意和梦心之说话的这一小会儿,外面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明显。 梦心之和宗意从房间出来,就看到乌泱乌泱一群不明飞行物。 姐妹俩快步跑到天台。 成批量的无人机,一排一排地从极光之意停车的平台起飞。 一开始看不太出来这么多无人机是要干什么,慢慢就开始有了规律。 这些无人机在空中排出了四个字——生日快乐。 “哇塞,我的姐姐诶,搞这么大阵仗你还骗我说你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惊喜都已经在我的头顶上了,你为什么还要保密?”宗意不相信梦心之说的真话,一脸惋惜地说:“安排这么多无人机表演生日祝福得花多少钱啊?我的姐姐诶,你直接折现请我去吃大餐不好吗?” “对啊,为什么不是吃的呢?” “什么啊?”宗意嘴上虽然在嫌弃,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却都抑制不住地兴奋,“我还以为我第一次见到无人机表演,会是在姐姐的求婚仪式上呢,怎么我随便过个生日,就这么大阵仗了。我的姐姐诶,你这么搞,你以后男朋友压力可是会很大的。” “嗯。你是寿星,你说什么都对。” 梦心之没有继续解释。 现在这个时候,她说自己也被蒙在鼓里,宗意肯定不会信。 确切的说,梦心之并非完全不知情。 她很清楚,这是宗光的手笔。 可她明明告诉宗光,宗意最喜欢的是吃。 现在这样的开场,也不知道最终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宗极和梦兰也被外面的动静给闹醒了。 穿着睡衣从房间里面出来。 极光之意是一栋玻璃建筑,夫妻俩没有上天台,也一样可以看到无人机的表演。 梦兰说:“梦心之为了这个妹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说着话,就看到四个穿着厨师服的人,抬着两个巨大的箱子往极光之意工作室走来。 宗极赶紧从楼上下来:“这是什么?” “一个喷泉。”走在最前面的人回应。 “喷泉?” “对,放室内还是室外?” “什么喷泉?”宗极没有搞明白。 “巧克力喷泉。”穿厨师服的人比划了一下:“差不多一人高。” 宗极被搞愣了,直接对着天台喊:“阿心,你那个喷泉要放室内还是室外。” 梦心之没有回应。 无人机的声音是不太大的,但一百多架一起,就又另当别论。 宗极让来人稍等一下,直接跑到天台询问。 宗极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姐姐给妹妹的惊喜,处于帮忙保密的考虑,直接凑到梦心之的耳边说:“阿心,喷泉来了。” “啊,爸爸你说什么?” “我说喷泉来了。” “喷泉?”梦心之也是一头雾水。 “对,在楼下。” 梦心之看了宗极一眼,直接把他往外推:“爸爸,你先去换衣服吧,你让妈妈也赶紧收拾一下。” “好,爸爸听阿心的。你这一大早的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和你妈妈要是没有起来,就看不到这么精彩的无人机了。”宗极走了两步又回头,用嘴型加动作,示意梦心之赶紧下楼看看。 整个过程,宗意都在兴奋地拍视频。 没发现爸爸有上来过。 等梦心之下楼,听说有个一人高的巧克力喷泉,震惊之余也知道哥哥很认真地听取了她的建议。 就是这动静似乎是有点大了。 但也就是那么一瞬间。 哥哥都能开着飞机去伦敦接她回国,无人机表演和巧克力喷泉加起来都没有哥哥给她的惊喜一半大。 打从知道哥哥回国,梦心之高兴之余还有满满的负罪感。 这是她第一次有事情瞒着爸爸,还是这么大的一件事情。 在今天之前,梦心之最担心的,不是哥哥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出场,而是哥哥到底会不会真的回家看爸爸。 除此之外,梦心之还担心宗意那次偷听留下的后遗症。 全家最喜欢把宗光挂在嘴上的宗意,已经很久没有提起哥哥了。 随着无人机祝福和巧克力喷泉的到场,梦心之此前的一切顾虑都烟消云散了。 …… “姐姐姐姐姐,叉子在哪里?”宗意从天台下来,高兴得就差原地起飞。 “你怎么抱了这么多的盒子?”梦心之把巧克力喷泉安排在了室外,从天台下来,需要穿过整个极光之意,才能看到。 “不是你让无人机给我送过来的吗?” “不是。” “不是你还能是谁?我打开看了,每个里面都有一块我最爱的棉花糖。一共有十二个呢!” “那你怎么不吃完了再下来,不怕被妈妈念叨啊?” “今天我生日,梦兰女士肯定会网开一面的。” “妈妈没和你说,你的生日就是她的母难日吗?” “没有啊,妈妈生我还是挺顺利的吧,姐姐,叉子在哪里啊?”宗意又问了一遍。 “什么叉子?”梦心之还没有找到头绪。 宗意递给梦心之一张带示意图的字条。 字条的内容是:【叉起来才好吃的棉花糖。】 示意图一把很长的叉子,指向极光之意的一楼。 那把叉子,画的比例有点奇怪。 造型像是水果叉,却比通常用来吃西餐的刀叉还要长很多。 相当于把一把非常漂亮的水果叉的手柄延长了四倍。 巧克力喷泉流动起来之后,想要不把手和衣服一类的弄脏,叉子就需要特别长的手柄。 梦心之一看就明白,这是为巧克力喷泉特制的。 她对哥哥创造惊喜的能力,也算是服气了。 有一说一,假如她提前和宗意说,哥哥要回来给她过生日,最后都没有可能达到现在这样的效果。 梦心之给宗意指了一个方向,让她自己过去找巧克力喷泉,然后就开始东张西望。 第115章 石化当场 梦心之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哥哥离家这么多年,这忽然一下子回来,最容易“达成和解”的人,反而是明着对他有意见的宗意。 就像宗意说的,她和宗光都没有见过面。 所有的感情,都是建立在爱屋及乌的原则之上。 她偷听到的那些话,毕竟也不是从宗光嘴里说出来的。 无人机排队庆生加上巧克力喷泉,足够搞定一个没见过这种阵仗的小女孩。 反倒是爸爸和妈妈,梦心之不知道哥哥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解释。 梦心之知道爸爸对哥哥的重视,这也是她第一时间把爸爸打发上楼“梳妆打扮”的原因。 爸爸等待了这么多年,肯定希望重逢的时刻不是那么的随意。 潜意识里,梦心之其实也在为哥哥和爸爸的和谐重逢争取时间。 让哥哥先和宗意和解。 等到把宗意拉到同一战壕,有了气氛小能手帮忙调节,爸爸和哥哥的重逢肯定也会更顺利一些。 至于梦心之自己,她只需要哥哥,不需要解释。 梦心之不知道宗光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 她光想想,都替哥哥近乡情怯。 宗意来到梦心之制定的方位,宗光请的人刚好也完成了巧克力喷泉的搭建。 宗意吃过的巧克力有很多。 比她还高的,喷泉式巧克力,绝对还是第一次见。 巧克力喷泉的顶上有一个立牌,上面写着——【祝宗光的妹妹生日快乐。】 看到这个立牌,宗意有那么一瞬间的不高兴。 她以为这是姐姐故意安排,用来安抚偷听留下的后遗症。 这个瞬间并没有维持很久。 一架无人机,带着一段视频,驻停在了巧克力喷泉的上面。 视频里面的人,说了一句和立牌几乎一样的话:“祝我的妹妹生日快乐。” 宗意惊呆了。 负责运送和安装巧克力喷泉的人,给宗意递过来一个单子让她签收。 宗意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了真实感。 她问穿厨师服给她递单子的人:“这个喷泉真的是宗光让你们送来的吗?下单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穿厨师服的人接了单子之后回答。 “哈哈哈哈哈,竟然是真的!”宗意笑出了古典音阶。 “终于听到现场版的古典说唱了。”一道男人的声音,在宗意的头顶响起。 宗意四下转头,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她立马反应过来,盯着无人机底下的视频看。 宗意有点不敢相信地对着屏幕挥了挥手。 宗光在视频的另一端挥手回应。 “哇啊哦!刚刚的生日祝福竟然不是录播的吗?你真的是我哥哥吗?你在哪儿啊?!” “我给你带了一车的棉花糖,但车子开不到门口。” “一车的棉花糖!!!哥哥哥哥哥,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到!” 宗意从来都没有跑过这么快。 向来不及格的五十米短跑,在这一刻突飞猛进,直接跑进了满分的范围。 飞奔到极光之意停车平台,宗意都没来得及喘气,就直接蹦到了宗光的身上。 介于自己的“体量”,宗意已经很久都没有干过“飞扑”一类的动作了。 今儿个是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 等她反应过来,想要自己站好,就发现宗光只是趁势轻轻“掂量”了几下。 一没吃力,二没嫌弃。 宗意很高兴,在心里给哥哥疯狂地加分。 也幸好是有偷听那件事情减了很多的分,要不然,哥哥在她这儿,本来就已经是满分了,想加都不知道要往哪儿加。 偷听导致的后遗症,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一个不喜欢她的哥哥,又怎么可能为她精心准备这么多呢? 都怪爸爸和梦兰女士,大半夜的想要背着她吃独食,还被她遇到,还误导她,害得她错怪了哥哥这么久。 “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是我啊?”宗意终于组织好了语言。 “无人机定位了整片空域最可爱的女孩。” “哇啊哦!真的吗?” “真的,自动定位的,不然我哪能这么快就找到你呢?” “你明明是定位了巧克力喷泉吧。” 宗光把宗意放下,后退一步,拉看了一点距离,他蹲下身,看着宗意的眼睛对她说:“原来我的妹妹这么聪明啊!” “哥哥,他们都知道你回来吗?” “不知道。” “那姐姐也不知道吗?” “你姐姐是知道的,如果你姐姐都不知道,那哥哥都没办法给你准备惊喜了。” “所以我是全家第二个知道的,是吗?” “是的。” “哇啊哦!我是哥哥心目中第二重要的人,是不是?” “你是哥哥心目中,最重要的妹妹。” “那姐姐呢?” “她可排不上我妹妹的号。” “我不信,你明明第一个告诉了姐姐。” “那不是得让她帮忙给我妹妹准备惊喜吗?” “哈哈哈哈哈,我哥哥可真是太会说话了!这个生日恭维我可就收下了。” “你都知道什么是恭维啦?” “那当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大姑娘能不能带我去找爸爸?” “当然可以!”宗意牵起宗光的手,摇啊晃啊地拉着往极光之意走。 梦兰和宗极已经换好下楼了。 双双来到了摆放巧克力喷泉的位置。 梦兰把不高兴写在了脸上:“你们搞这么多甜食,是嫌宗意还不够胖吗?你知道我让她减个肥有多难吗?” 梦兰的【你们】是指把矛头向了宗极和梦心之。 宗极完全没有参与到这个生日礼物准备的过程里面,却很乐意帮女儿吸引火力:“难得过个生日嘛。” “过个生日搞这么多巧克力,难道过完生日就扔吗?!”梦兰气不打一处来。 “扔!必须扔,扔得光光的!”宗极毫无底线地站在自己老婆的这一边。 扔不扔是一回事,认错的态度好不好,是另外一回事。 “你们凭什么扔掉我哥哥给我准备的巧克力喷泉?” 宗意中气十足地质问了回去。 开玩笑,今天可是又多了一个能罩着她的人。 梦兰和宗极顺着小寿星的声音转头。 看到宗光。 石化当场。 第116章 跟着一起 宗光离家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 十三岁,刚刚进入变声期。 时隔十几年,宗光不仅声音变得很有磁性,人也长成了一米八八的大高个。 哪怕是宗极,也反应了好几秒,才搞明白这是自己的儿子。 活的,近在眼前的。 反应过来之后,宗极又反应了好几秒,最后只说了三个字:“回来啦。” 如果不是这三个字有点颤抖,就平常地好像是昨天才见过面的父子。 “嗯,回来了。”宗光是有备而来,再加上又是训练有素的飞行员,他的声音,就真的很平静。 已经有十年都没怎么下过厨的梦兰女士来了一句:“阿光有什么想吃的?口味还和以前一样吗?” 平日里颐指气使惯了的梦兰女士,温柔得像是披了羊皮,热情得像是喝了假酒。 守在一旁准备随时帮忙圆场的梦心之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些多余。 哥哥这一回来,似乎一切都在运筹帷幄之中。 宗意很得意,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治好梦兰女士“作病”的家人,报复性地来了一句:“哥哥就喜欢和我一起用棉花糖沾着吃巧克力喷泉。” “真的吗?”梦兰女士虽是反问,气势却弱得和喜之郎果肉果冻似的。 “我确实还蛮喜欢吃巧克力喷泉的。”宗光赞同了宗意的说法,紧接着又加了一句:“不过我不是很喜欢在里面裹棉花糖,会有点太甜。我喜欢拿草莓、香蕉和猕猴桃裹着巧克力吃。” “对!这样吃就不会腻。”梦兰直接撸起袖子来了一句:“我去给你切。” 平日里手指头都舍不得让老婆动一下的宗极听了也没有拦着。 梦心之不免想起小时候。 还没有宗意的时候,梦兰女士确实也和现在一样,是没有“作病”的。 原来,这才是哥哥的魔力啊。 “你等会儿要留下来吃饭吗?”宗极的声音已经平稳了很多。 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一家之主,哪怕平日里一直都是让着所有人的极极子,真有什么事情,还是一家人的主心骨。 “我得先离开一下。” “不吃饭吗?” 宗光指了指停车的平台,“我得先把无人机收一收。” “哦,是这样。”宗极没有再明确表达自己的意思。 点到为止,才能避免久别重逢的生疏和尴尬。 “我带了行李箱过来,我有两天的假期。听说这里还有我的房间。”宗光一口气把话补充完。 “哦,是这样。”宗极顿了顿,问道:“需要帮忙吗?” “无人机让宗意帮我一起收就好了。”宗光询问宗意:“寿星愿意给我搭把手吗?” 宗意拉着裙子,行了一个微微屈膝的公主礼:“我的荣幸!” 宗极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梦心之。 梦心之知道爸爸是不太确定她的态度。 毕竟,她一直都没有告诉爸爸,是哥哥接的自己回国。 “那我也一块儿去帮忙收无人机吧。”梦心之快步跟上,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现场的情况,比梦心之预想的还要好很多。 梦心之觉得自己这些天的忐忑实在是有些不应该。 哥哥本来就是超有能力的人。 小时候也一直都是哥哥在帮她解决问题。 现在长大了,她竟然没有以前那么相信哥哥了。 梦心之小小地端正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姐姐姐姐姐,我哥帅不帅?” 宗意走在梦心之和宗光的中间,却是挽着宗光的手。 梦心之稍微有点理解梦兰女士为什么会吃自己女儿的醋了。 就像现在,梦心之其实也有点吃宗意的醋。 她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没办法肆无忌惮地腻歪在哥哥的身边。 她要是还像宗意这么大,要是还和小时候一样,她就不是挽着哥哥的手,而是直接挂在哥哥身上了。 梦心之做梦都没有想过,哥哥的回归,会如此的顺滑。 爸爸甚至没有问任何有针对性的问题。 妈妈就更不用说了,直接变了一个人似的。 可能因为没有血缘关系,也可能因为一直以来的内疚。 梦兰女士对宗光,和对她自己生的大心小意姐妹两个,完全不是同一个位面的。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妹妹妹妹妹,我哥也很帅。”梦心之都开启了古典说唱模式。 “姐姐。”宗意很正经地叫了一句。 “怎么了?” “我现在相信,我哥哥每年都有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了!”宗意变脸比墨尔本变天还快。 梦心之看了看宗光。 分礼物给宗意的事情,梦心之从来都没有和宗光提过。 “不是当面准备的都不算,无人机给你送的棉花糖,先算每年的一个礼物引子,回头一个一个给你补齐。” “哇啊哦,我哥天下第一帅!”喊完,宗意又有点不太自信地问梦心之:“只要是哥哥送的礼物,是不是梦兰女士就不会反对我吃?” 梦心之想轻轻地弹一下宗意的脑门,被宗意灵活地给躲开了。 宗意完美地解释了什么叫灵活的胖子。 梦心之也不气恼,她笑着回应:“哥哥也没有说都要送你吃的,你怎么就已经想着梦兰女士会不会反对呢?” “我哥都没见过我就知道送我巧克力喷泉了,以后肯定更知道我喜欢什么了。” “嗯!也对!我们小阿意在家里还安排了一个细作。” “嘿嘿!那可不!我今年的生日愿望要改成哥哥永远都知道我要什么礼物。”宗意说着说着,就很认真地做了许愿的动作,并且开始在嘴里念念有词。 梦心之啼笑皆非道:“你这生日愿望会不会过于细节和实际了一点?” “姐姐,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明明叫审时度势,不放过一切通过哥哥拥有美食的机会。哥哥你说是不是?”宗意的成语库里面,又加了一个奇怪的解释。 “嗯,小阿意说的对。你的美食交给我负责。”宗光赞同完了又开始结盟:“等下爸爸要是赶哥哥出去,小阿意可要帮忙拦着。” “爸爸怎么可能会赶哥哥出去?” “哥哥说的是万一。”宗光又确认了一遍:“小阿意会帮哥哥吗?” “不会。”宗意拒绝的很彻底:“爸爸要是赶哥哥,那我就跟着一起走,跟着哥哥吃香的喝辣的!” 第117章 光意同盟 “这样啊……”宗光愉快地和宗意击了个掌,“那就这么说定了。” 极光之意的【光意同盟】,在见面的第一天,正式达成。 “哥哥,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吧。”宗意很是有些兴奋。 “先把无人机收一收再上去看房间怎么样?”宗光询问宗意,语气满是温柔。 “哦!对,差点忘了我的生日快乐飞行队!”宗意问宗光:“哥哥是怎么让这么多的无人机乖乖听话来祝我生日快乐的啊?” “无人机表演都是电脑编程,事先模拟好的。” “原来是这样啊……”宗意手舞足蹈,连眉毛都有了要起飞的架势,用手摇了摇旁边的梦心之:“姐姐姐姐姐,我哥哥也太厉害了吧!” “飞个无人机就厉害了?”梦心之笑笑,“那哥哥要是开架真的飞机呢?” “那我就能上天!”宗意用手指着天。 “嗯,小阿意这次用词还是很准确的。”梦心之拨弄了一下宗意的头发。 “我的姐姐诶,可不可以不要动不动就摸头杀?你这么整的次数多了,以后男朋友摸头杀我都没感觉了。”宗意认真地抱怨。 “这么小就想着要有男朋友啦?”宗光说着话,也凑了一个摸头杀的热闹。 “我过完生日就要12岁不能算儿童了,我为什么不能想着有男朋友?”宗意有点急了。 梦心之觉得有点好玩:“你这歪理怎么听起来还颇有几分有道理?” 宗光接腔:“这明明是真理啊,怎么就是歪理了?” “就是,就是,还是哥哥比较懂我。”宗意的气焰立马就上来了。 “嗯,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梦心之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对劲!姐姐你不对劲。”宗意反而换了一副探寻的表情。 “哪儿不对劲啦?”梦心之反问。 “为什么哥哥回来你一点都不意外?”宗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宗光直接开口帮忙解释:“哥哥刚刚不是说了吗?没有内应不好给你准备生日惊喜。” “NOnoNOnoNo,生日归生日。”宗意把英文都唱出了古典音阶,出声质问:“你见到哥哥为什么一点都不惊喜,也没有惊艳,是我哥不够帅还是你俩早就暗通款曲了?” “啊……”梦心之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暗通款曲】这个成语用得还不错。”宗光再一次拿成语解围。 “所以呢?你们两个,赶紧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宗意不依不饶,把【气焰嚣张】演绎得淋漓尽致。 “好的,听寿星的。我交待还是哥哥交待?”梦心之在宗意这儿向来是很好说话的。 “交待这种事情怎么能劳烦我的哥哥呢?”宗意不答反问。 “哇啊,姐姐今天可算是长见识了,这么多年陪着你长大,还没有你和哥哥的这一面之缘有分量是吗?” “我的姐姐诶,你知道什么叫新鲜感吗?你总得等我过了这个劲儿,你说是不是?” “总有你的道理。”梦心之伸手想要再揉一揉宗意的头,被宗意非常灵活地给躲了过去。 梦心之收回自己伸到一半的手,直接给出了答案:“我和哥哥在飞机上见过一面。” “飞机上?”宗意追问道:“哪个飞机上?” “787。”梦心之言简意赅。 “我的姐姐诶,我问的是哪里到哪里的飞机,不是问你机型。” “就是这次从伦敦回来。” “啊?不是吧,你俩竟然在国外就勾搭上了。”宗意很生气:“姐姐你回来也不说!我就说你为什么一直笑呢,我还以为你谈恋爱了。” “我当时不就否认了吗,我还和你说你错得更离谱了,是你自己不相信啊。而且,我也没有和哥哥在国外就勾搭上,我是在飞机上遇到的哥哥。” “我才不信!世界那么大,就那么刚刚好你俩坐一起?” 梦心之看了一眼宗光,宗光示意还是她继续讲。 “我俩没有坐一起。哥哥坐驾驶舱,我坐客舱,飞机落地之后,我才知道是……”梦心之留了个悬念。 “是什么呀?”宗意急得不行,“你知不知道今天我生日?你干嘛说话说一半!” “才知道是哥哥开的飞机。”梦心之揭晓答案。 “啊!!!!真的假的?哥哥开飞机去伦敦接你?” 梦心之斟酌了一下语言:“确切地说,哥哥是接了一飞机的乘客。” 今天是宗意的生日,最好还是不要拿哥哥给的惊喜出来【比大小】。 “所以我哥哥真的真的是开飞机的?”宗意找梦心之确认。 梦心之点头。 “所以我真的真的能上天?”宗意又看向宗光。 宗光微笑回应:“我怎么觉得你今天一直都在天上”。 “哈哈哈哈哈,因为有哥哥。”宗意并不觉得自己的惊喜比在飞机上【偶遇】小。 哥哥既然是开飞机的,搭乘哥哥执飞的航班还怕以后没机会? 宗意绕着宗光转圈:“我的哥哥诶,怎么没制服?” 刚刚十二岁的年纪,并不影响宗意成为制服控。 宗光还没有回答,梦心之就率先吃味:“你不说你这辈子,只有两个口头禅,一个【姐姐姐姐姐】,一个【我的姐姐诶】?” “没错啊,我正在努力练习,争取让【我的哥哥诶】成为我下辈子的口头禅。” “好吧,今天你老大。”梦心之装作一脸无奈地加了一句:“明天再找你算账。” “我的哥哥诶,有人要找你最可爱的妹妹算账!”宗意很擅长搬救兵。 梦心之不以为意:“你别忘了,在大哥这儿,我也是妹妹。” “但你没有我可爱啊!”宗意抬头,逼着宗光表态,“哥哥你说是不是?” “是,谁也没有你可爱。”宗光的脸上有真诚的光。 宗意神气活现地看向梦心之:“听到没?” “听到了。”梦心之的脸上也带着真诚的光。 她很愿意看到宗意和宗光相处融洽的画面。 吃醋是假,开心是真。 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感叹血缘的神奇。 一切的担忧都化为乌有。 第118章 两种情况 眼下的问题解决了,历史遗留就成了关键。 宗意始终是这个家里面,最没有【历史负担】的那一个。 宗意和宗光之间就是一个全新的起点。 哥哥说,过去不是不能问,只是说起来需要很长的时间。 听哥哥的意思,今天晚上是准备在极光之意住下了。 这意味着谜底即将揭晓。 梦心之有点期待,又有点担心。 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一个人离家超过十年? 还是原来关系那么亲密的家人。 说走就走,拒绝一切挽留。 梦心之不相信是因为宗意的到来。 宗光是怎么对妹妹的,再没有人比她更有发言权。 哪怕一开始真有什么弯是转不过来的,也没有可能持续这么多年。 …… “我的哥哥诶,你喜欢这个房间吗?”宗意献宝似的带着宗光去参观房间。 “我不仅喜欢这个房间,还喜欢这栋房子,以及房子里面的每一个人。” 回答完宗意的问题,宗光又看向梦心之:“这个房间是之之帮忙收拾的吧?” “何以见得?”梦心之不答反问。 “一切都还停留在我十三岁的喜好上。我喜欢蓝色,喜欢星星,喜欢X-Box,喜欢加菲猫,喜欢把睡衣叠好了放在床头,我猜我的牙刷也一定是蓝色的,牙膏是蓝白双色的……” “啊!我不听我不听!”宗意蒙着耳朵,“你们两个当着妹妹的面,秀共同记忆合适吗?你们考虑过你们最可爱的妹妹的感受吗?”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梦心之看着宗意的架势,很是有些哭笑不得:“这就受不了了?” “我不管,从现在开始,哥哥只能用水蜜桃味的牙膏,得和我有一样的清新而又甜美的气息。” “阿意,你是怎么想到要把【清新而又甜美】安到哥哥身上的?”梦心之没忍住笑。 “那我不管,哥哥总得有个地方是和我一样的。”宗意霸道地对梦心之表示:“必须是我有你没有的。” 宗意带点蛮横又带点期待地对宗光说:“哥哥不能偏心!” 宗光在这个时候,忽然来了一个绝杀,像是说悄悄话一样,俯下身,凑到宗意的耳边说:“咱俩有血缘关系,我和你姐姐就没有。” 虽然压低了声音,却也没有真的避开梦心之的意思。 “啊,对哦!我和你们两个都有血缘关系,你们两个啥都没有。”宗意眼睛都又亮了几分:“我才是这个家最富有的人!” 搞明白了自己的不可替代性,宗意的心思就又飘到一楼的巧克力喷泉上了。 整整一车的棉花糖,什么样的都有,光包装袋上的语言,就不下十种。 也不知道把这些棉花糖全都放巧克力喷泉里面裹一遍需要多长的时间。 趁着梦兰女士太阳打西边出来要做饭,小吃货怎么都得好好珍惜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 “哥哥,你现在能和我说说,你为什么忽然离家这么多年了吗?”宗意走后,梦心之问出了自己心里最大的疑惑。 “等下吃饭的时候说?不然我还得再说一遍。” “这样啊……我听哥哥的,那你现在想干点什么?”梦心之问宗光。 “要不然,先去你房间看看?”宗光提议。 “为什么想要看我房间?” “想看看之之的喜好是不是也还和小时候一样。” “那怎么可能呢?你离家的时候,我都还不会化妆。” “之之今天化妆了?” “没有呢。”梦心之解释:“虽然知道你今天会来给阿意庆生,但你也没有告诉我会来的这么早啊,放平时,宗意和妈妈起码还有两个小时才起床。” “是这样啊?之之不化妆,就已经是镜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了。” “哥哥对我的喜好,是不是也还停留在喜欢白雪公主的年纪?” “怎么会呢?之之现在喜欢什么我也很清楚啊,你喜欢跳舞,喜欢参观博物馆,喜欢研究文物和历史……” 两相对比,梦心之有点自惭形秽,她习惯性地把话题拉扯回还没有尴尬的时候:“来得这么早,你也不怕阿意就这么错过。” “不会错过的,无人机不排生日快乐,也可以排别的。” “也对,让哥哥一个飞行员,操作无人机,属于大材小用。”梦心之顺势继续新的话题。 “无人机和飞行员还真没有什么关系。我反正想的是,这么大动静,附近就这一栋建筑,想要错过也挺难的。” “事实证明,哥哥是对的!”梦心之手动给宗光点赞。 “可能是因为我经常飞早班机,所以一点都不觉得这个时间早。”宗光稍作解释。 “反正不管怎么说,一切都很完美,就一点……”梦心之有意制造悬念。 “哪一点?” “我养了十一年的妹妹,就这么被你给收归了。” “妹妹是你养大的?” 宗光从语气到表情都看不到喜怒。 梦心之却总有一种哥哥在极力隐藏的感觉。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完全是基于第六感的判断。 分别这么多年,梦心之也不知道她的第六感还准不准。 “差不多可以算是我养大的吧。”梦心之说:“妈妈生完阿意之后,性情大变。连喂奶都只喂了一个月,出了月子就断奶了。阿意小的时候,白天的奶粉,只要我在家,基本都是我泡的,夜里要是哭了,就是爸爸负责。” “你妈妈对你好吗?”宗光问得有些突然。 “你以前不是也叫梦兰女士妈妈吗?怎么现在变成我的妈妈了?”梦心之找了个别的切入点。 “我……”宗光犹豫了一下:“我现在有点叫不出口。” 梦心之想了想:“也对!这么多年了,而且哥哥还有个亲妈,不像我,只有唯一的爸爸。” “如果你的亲爸来找你,让你和他回去,你会回去吗?”宗光有意无意地试探。 “我当然是不会啊,我都不知道我亲爹姓甚名谁。” “那如果你知道呢?” “如果我要是知道的话……”梦心之稍加思索:“就要分两种情况。” 第119章 那些过往 “哪两种情况?”宗光问。 “假如他飞黄腾达,那我就当不认识。” 梦心之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如果没有呢?” “假如他落魄到流落街头,我会想办法让他有个温饱,当然,仅仅只到不需要风餐露宿的程度。” “之之能狠得下这样的心?” “哥哥,你要相信我有铁石心肠,任何会伤害到我唯一的爸爸的事情,我都会是同样的态度。” “可他毕竟是你的爸爸。” “我觉得血缘没有那么重要,我永远都只有一个爸爸。哥哥,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我生父的事情?假如这个答案是确定的,并且也没有到流落街头的程度,那就请不要告诉我。” “没有。我离家这么多年,之之都没有的消息,我又怎么可能会有?”宗光换了一个切入点,“爸爸一直对你很好是不是?” “那当然啊。”梦心之顿了顿,又道,“其实妈妈也没有对我不好。她只是表达方式比较奇怪。” “怎么奇怪?” “可能也是因为哥哥离家的事情,让她受了打击,一天到晚地都在找存在感,闲下来就会开始各种作。” 梦心之对梦兰女士的行为是有着自己的判断的。 这个家里,最常被妈妈针对的人,不是她而是宗意。 梦兰女士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梦心之觉得自己还是家里最重要的小孩。 也同样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宗意对梦心之产生依赖。 这样一来,一边是父母,一边是姐妹,两头不管是放不下哪一头,梦心之都不可能像宗光那样,说离家就离家。 就是脑回路长了一点,方法也极端了一点。 “我怎么觉得,梦兰女士有点怕我。”宗光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不用怀疑,妈妈确实有点怕你,哥哥,你知道吗,打从阿意出生之后,妈妈就基本没有再下过厨,今天哥哥一来,就问哥哥要吃什么,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期待。” “十几年没有下过厨?” “真的,爸爸从来都不让。从妈妈出了月子开始。” “所以,我爸和你妈的感情还是和以前一样,坚如磐石?” “差不多。” 梦心之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没有什么能和在一个气氛融洽并且有爱的家庭里长大,更让人感到心安。 “我离家的时候,还期盼着他俩能离婚呢……” “哥哥,你这话和我说说就好了,你要是让爸爸或者阿意听见了,他们就很伤心了。” “这怎么还扯上宗意了?” “哥哥之前一直都没有确定回来的时间,我也就还没有来得及和你说,宗意前阵子以为,你离家是因为她的出生。” 梦心之解释道:“阿意不小心偷听到了爸爸妈妈聊起陈年往事。” 梦心之看着宗光,略微有些不放心地加了一句转折:“哥哥放心,今天早上,小阿意已经彻底被你的巧克力喷泉和无人机表演给征服了。以后又要多一个人,和我抢哥哥了。” “不会,谁也抢不走之之的宗光。” “那必须的,我和哥哥有那么多年朝夕相处的共同回忆,就是小家伙太喜欢你了,可能会学着梦兰女士各种吃飞醋的那一套。阿意有在的时候,哥哥稍微照顾一下她的感受。” “没问题,听之之的。” 宗光满口答应,起身道:“我去找一下我爸和梦兰女士。” “现在吗?”梦心之表情疑惑。 “现在有什么不可以的地方吗?” “也不是,就是……我觉得,爸爸和梦兰女士是借着去做饭的借口,想要先冷静一下。他们应该都还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面对哥哥。” “那你的意思是吃饭的时候再聊?” “嗯,假如我不是在飞机上就看到了哥哥,忽然一下就这么空降极光之意,我也会不知道要如何应对的。” 梦心之坦白了自己先前的担忧:“一直到无人机出现之前,我都还在怀疑,哥哥到底会不会回来。” “哥哥答应过你的事情,什么时候没有做到过?” “你答应我要回来陪我念初中。” “我想回来的。”宗光长出一口气,“只是去了之后,就有点身不由己了。” “【家大业大,欧洲是你家?】”梦心之一直记得宗光地址总变来变去的那个时候,告诉她的原因。 “之之相信这个原因吗?” “当然是不信!”梦心之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你怎么从来也没有说呢?每年生日你不是都会给我写信吗?” “一开始,我和爸爸是都很想找到你,爸爸早早地就办好了签证,想要去欧洲把你接回来。爸爸还去过你和我们说过的学校,最后也是查无此人。” 梦心之解释:“哥哥不想让我们找到的意图太明显了,我怕我说了不信,你又得换地址。” 宗光原本是想等到人多的时候一并说的,这会儿话赶话地到了这里,干脆就把真实的原因告诉梦心之: “我妈妈再婚,给我生了一个弟弟。” “你也知道,我小时候,受到过我妈妈很多不太好的对待。” “我怕这个弟弟,会像我一样,在一种极度压抑和变形的环境里面长大。” “刚好那时候梦兰女士也怀孕了,我就想着先去实验一下,看看自己能不能当好亲哥。” “我其实蛮意外,我妈妈移民要带着我的。” “我到了之后才知道,我的这个弟弟是有先天缺陷的。” “是比较严重的脑瘫。” “在国内就查出来了,医生是建议直接打掉的。” “要不然,这个小孩的一生都没有可能像正常的孩子那么生活。” “对这个社会是负担,对他自己也是负担。” “我妈不管不顾地去国外把这个小孩生了下来。” “说来还挺讽刺的,我健健康康的只会招我妈妈的恨。却给了我弟弟全部的爱。” “她或许是想通过这个证明自己上一段婚姻出问题,全都是因为爸爸。” “我妈情绪极不稳定,她第二任丈夫一点都不想要这个小孩。” “脑瘫大概率还会伴有癫痫,学校不愿意接手,我弟弟时常会被退学。” “这些年,我和妈妈,带着弟弟,到处治疗,到处找学校。” “弟弟其实很聪敏的,他很有数学的天赋,也很有国际象棋的天赋,就是离不开人。” “妈妈的情绪,不足以支撑弟弟治疗和求学的过程。” 第120章 一百公斤 梦心之没有想过会听到这样一个版本的故事。 哥哥这些年,也不知道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哥哥出国的时候,也就十三岁,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呢。 “那哥哥现在怎么可以回来了?” “怎么之之不想我回来?” “当然不是啊,我是担心你马上就要回去。” “我都能来国内的航空公司做飞行员了,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回去。” “那你弟弟怎么办?”虽然无比渴望能和哥哥像小时候一样朝夕相处,梦心之也知道现在最需要哥哥的人,其实不是她。 “大多数的时候,他生活还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自理的。”宗光解释了一下细节:“这么些年,我带着弟弟治疗和找学校,他数学特别好,算是极有特长,他现在被一所非特殊教育的寄宿中学录取了。” “正常的寄宿中学?”梦心之不太能理解:“那他的癫痫也好了吗?” “没有,但是他入学的时候,学校有专门发邮件说明他的情况,然后问有没有人愿意和他做舍友,最后还真有好几个学生和家长都表示愿意的,最后学校给我弟弟选了一个有处理癫痫经验的舍友。” “竟然还会有这么好的学校和家长。” “我也是找了很多所学校之后,才给弟弟找到这个学校的。我其实也是等着弟弟再次被退学或者被舍友和家长投诉的,但他到了这个学校之后,一直都没有出过问题。” “好难想象,你是怎么把脑瘫的弟弟带得这么好的。” “从传统意义上来说,脑瘫算是不治之症,但我弟弟的脑瘫,很早就开始介入治疗了,会比一岁之后才介入治疗的脑瘫要好一些。” 宗光说得轻描淡写,梦心之却知道,这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找不到学校的时候需要自己教,教好了还得找到愿意接收的学校,不仅同学没有意见,家长也得足够宽容,才能让一个脑瘫患儿,长期在一所非特殊教育学校里面学习。 梦心之站起身来,走到宗光的身边,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宗光,轻声安慰道:“哥哥辛苦了。” 宗光有些不自然地推开了一下:“照顾弟弟,其实并没有那么辛苦,真正辛苦的是,是不能和你联系。我怕我一听到你的声音,就会不管不顾地直接回来。” 宗光用一句话解释了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的原因。 “哥哥其实不用这么辛苦的,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以后有需要,我可以和你一起照顾他。” “那我怎么舍得啊?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哥哥有关,当然就是和我有关啊?现在想想,我哥也真是有够厉害的。” “哪里厉害了?” “你一边要照顾弟弟,一边还要学飞。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弟弟上寄宿中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就是要等一等,确定了我能回来,我才告诉你。不然回来一下又走,你可能都不认我这个哥哥了。” “我不认我自己我都不可能不认你。”梦心之笃定地回应。 “那之之可得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哥哥今天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可能是因为你太多年没有和我在一起说话了吧。” “谁说的?之前在飞机上不是还说过话?” “那时候,重逢的惊喜,盖过了所有的一切,我那时候不管和你说什么,你应该都只会觉得好。” “嗯,哥哥那会儿把我卖了我还帮哥哥数钱。” 宗光一脸惋惜道:“没把握好机会。” “哥哥还真想要把我卖了啊?” 宗光改口道:“我把你买了还差不多。怎么可能把你卖了?” “那这样的话,哥哥打算花多少钱买啊?”梦心之有心开玩笑。 “不花钱,强买强卖。” “这都行?” “之之是无价的,哪能用金钱来衡量?” “哥哥知道就好。” …… “哥哥哥哥哥,姐姐姐姐姐。”配上谱子,12356,65321。 宗意小姑娘的说唱,又有了新的歌词。 只不过,原来一直是上行音阶的12356,已经被【哥哥哥哥哥】取而代之了。 【姐姐姐姐姐】就只分到一个65321。 仅仅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养熟的妹妹就这么飞了。 还好是飞到哥哥身上了,不然梦心之是真的会有点失落。 下行的姐姐不说话,上行的哥哥问:“怎么了?” “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巧克力喷泉?” 宗意大概也知道自己这说唱词改的有点过分,直接过来挽着梦心之的胳膊。 “不去,棉花糖裹巧克力太甜了,也就只有你才吃的下去。” “没有的!妈妈拿了一大盘草莓,还切了好多猕猴桃和香蕉。” “真的假的?”梦心之有点不信,“妈妈没有拦着你吃棉花糖巧克力,还给你投食?” “真的。我一开始发现是妈妈来了,也吓一跳,叉子都吓掉地上了,结果妈妈就只是放下水果就走了。”宗意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我的哥哥诶,你说你是不是有魔法?” 话没说两句,宗意就又把话题扯宗光身上去了。 宗光笑着回应:“阿意希望哥哥有魔法吗?” “当然了!” “那阿意以后有什么需要魔法实现的愿望,记得早一点告诉哥哥。” 宗意一听就懂,很上道地回应:“没问题,必须给足魔法师准备的时间!” 宗光和宗意很快就达成了新的共识。 梦心之不是很想下去,她一直致力于保持舞者的身材:“吃甜食会让我有负罪感。” “之之,你测过体质吗?” “什么体质。” “小的时候,你不也是一直吃吃吃吃吃的吗?也从来没见你变得像阿意这么可爱,我感觉你应该是不易胖体质。” “这种还能测的吗?”梦心之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的哥哥诶,你是不是嫌我胖?”宗意的语气,介于撒娇和生气之间。 “怎么可能,我明明说你可爱,是你姐姐太瘦了。” “可不就是吗!”宗意再次找到了同盟。 宗光这才开始回答梦心之的问题:“是可以测的,体检其实是有很多小细节的,你知道没有近视的时候,还可以测远视储备的吗?” “远视储备?” “对,就看你离近视远不远,容易不容易近视。” “这是你们飞行员专属的体检项目吧?” “我们也是去外面医院做的体检啊。” “说的也是。”梦心之很快就被说服了。 “哎呀,我说你们两个。”宗意有点不耐烦了,“能不能到了巧克力喷泉再聊,我怕你们两个要是不下去,底下那一堆好吃的,很快就被妈妈给收回去了。” 都说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在失去梦心之庇护的这段时间,宗意已经很能抓住梦兰女士的一些爆发点,并且事先予以规避。 梦心之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也到了吃饭的时候,忽然就下定决心:“也不管是不是不易胖体质了,哥哥准备的巧克力喷泉,怎么都得好好尝一尝。” “我的姐姐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怎么不对了?” “巧克力喷泉是哥哥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送给我之后,就是我的,你要是想尝尝,得拿双份的生日礼物来交换。” 梦心之被宗意说得哭笑不得:“小阿意,你也太会算了吧?” “我哥哥家大业大,我以后得帮他管家。” 宗意的记忆里,也有一个关于宗光的,【家大业大,欧洲是我家】的故事版本。 梦心之看了看宗光,发现宗光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就也没有再吭声。 真实的故事版本,哥哥不一定想让宗意知道。 梦心之倒是没想过,宗意还有个要当会计师的梦想。 也不知道是刚刚才有的,还是一直以来都有。 按照梦心之对宗意的了解,看到哥哥之后下菜碟的可能性比较大。 …… “阿心,你问问阿光,想在天台吃饭还是想在一楼吃饭。”宗极的声音从楼下响起。 “好的爸爸,我问好了等下告诉你。” 明明宗光和梦心之在一起,明明这么一喊,要么两人都听到了,要么都没有听到。 宗极硬生生地还是给自己找了一个【中间人】。 “天台还可以吃饭吗?”宗光倒是没在梦心之写给他的信里面,听到过这样的细节。 “可以的可以的!”宗意直接抢答,“我的哥哥诶,咱家天台,不仅可以吃饭,还可以看电影,还可以烤全羊,还可以跳舞,还可以打太极,还可以……总之就是集各种功能于一身。” “那不然我们就去天台?”宗光征求宗意的意见,眼睛却是越过宗意的头顶看向梦心之。 “今天不行!”宗意提出反对。 宗光赶紧低头问:“为什么不行?” “因为今天我是寿星,而且我的巧克力喷泉还在外面。”宗意不想让巧克力喷泉离开自己的视线。 别的她不怕,就怕被梦兰女士给收走了。 “阿意,哥哥给你准备的六层的巧克力喷泉,单单巧克力,就不下一百公斤,你想要一下子吃完,肯定是不可能。” “一百公斤巧克力……”宗意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了概念,“那要怎么办啊!哥哥一走,肯定会被梦兰女士给收走的。” “哥哥今天和明天休息,后天要飞。” “那哥哥大后天会回来吗?” “一飞就是四天。大后天肯定是不可能回来的。” “啊……那要怎么办啊……”宗意整个人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巧克力喷泉是可以收起来的。” “当然啊,总不至于有人一天能吃完一百公斤的巧克力吧,这是会出人命的。” “融化过的巧克力再收起来会很丑吧……” 宗意有点不太愿意想象那个画面。 “不会的,阿意刚刚在底下没有看到模具吗?有各种各样的形状,你只要装回去就好了。你可以留一部分,然后再送一部分给你的同学,全都是瑞士的巧克力,你同学应该会喜欢的。” “为什么还要送给我同学?”宗意显得有些不乐意。 “一百多公斤,你自己一个人吃,肯定是要吃到过期的。我以为今天会有一堆同学来给你过生日的。” “我生日是假期,这儿离得又比较远,叫同学来不太方便,我每年都是等开学了,再和同学们过一次的。哥哥没有问一下姐姐吗?” “没有,我怕你姐姐提前把惊喜泄密给你了。” “这倒也是!今天这个惊喜真的超级大条的。” “惊喜还能用【大条】来形容的啊。” “那必须啊,我本来还想说大坨的,怕说出来影响大家的食欲。我的哥哥诶,你想在天台吃饭是吗?” “今天你生日,哥哥听你的。” “那哥哥既然很想去天台的话,我们就去一楼吃饭吧。” 梦心之插了一句:“阿意,你的逻辑会不会有点问题?” “不能够啊!哥哥很想去天台,我今天不让他去,那他不就很快回来要去了吗?把哥哥最想做的事情给留着,他回来肯定勤。我的姐姐诶,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第一次觉得小阿意说话这么有道理。”梦心之手动给宗意点赞。 宗意不无嘚瑟地回应:“能不能把小字去掉?以后这样的时候会很多。” “行,那姐姐等着阿意给我讲大道理。” “没问题!我从我哥哥那里学好了,就来好好教你。”宗意整个一个嘚瑟到没边。 梦心之装作有些吃味地说:“这才见面多久啊?没必要三句话不离你哥吧?” “我的姐姐诶,十几年了,你听【姐姐姐姐姐】也该听腻了。我这是在给你减轻负担,增加新鲜感。”宗意总能找到自己的理由。 “你会唱【姐姐姐姐姐】可没有十几年,你忘了你三岁才开口说话吗?”梦心之直接找出了不合逻辑的地方。 “哼!”宗意两手叉腰:“你为什么当着哥哥的面揭我老底?你居心何在?你为什么要毁坏我的形象,我虽然三岁才开口说话,但我一说话就是一句一句的,我厉害着呢!” 宗意气到连姐字都给吞光了。 第121章 生日愿望 喜新厌旧可能是人类的天性吧。 就是宗意这小丫头,表现得实在有些过于明显了。 也不知道收敛着点。 是真的在姐姐这儿有恃无恐。 梦心之倒也没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虽然偶尔也会装出一点吃醋的样子。 却也只是装装样子。 自己的妹妹和自己的哥哥,关系再怎么好,梦心之都喜闻乐见。 至于宗意以后是和她更好还是和哥哥更好,梦心之都不会介意。 说一千道一万,宗意未来都应该和她爱的人关系最最好。 妹妹嘛,迟早还是要泼出去的。 尤其是这种深陷言情不能自拔的。 不早恋就不错了。 再往后,绝对不能期待宗意的胳膊肘。 是直接就没有,不是往里拐还是往外拐的区别。 寿星坚持要去一楼吃饭,宗光和梦心之也只好听她的。 换做平时,这都是宗意才刚刚起床的时间。 比早餐时间还早了半个小时。 按照这个进度,算上宵夜时间,今天这一天,是可以把一楼工作室,四楼主餐厅,和天台,统统都吃个遍,还有富余。 完全可以再安排一个水上漂浮自助。 四楼是宗极和梦兰住的楼层,平日里,一家人吃饭都是要去四楼的。 梦心之没有问爸爸,为什么当时给的选项,是一楼还是天台,并没有四楼主餐厅这个选项。 想来,爸爸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 极光之意经过聂广义的改造,智能化程度已经相当高。 宗意一键启动了生日快乐模式。 哪怕这会儿是清晨,一楼工作室也立马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都还没有想好生日愿望呢……”大早上的过生日,对宗意来说也是第一次。 “你可以现想一个。”梦心之给宗意出了个主意:“你今天起码有三个蛋糕,你可以一个蛋糕许一个愿望,不用一下三个许愿的配额直接用完。” “姐姐姐姐姐,前两个愿望是可以说的,是吧?” “对的,生日要许三个愿望,要讲两个半,第三个只能有提示不能明确说出来,这样许愿最灵验。”梦心之给出了一个有些特别的解读。 “姐姐姐姐姐,为什么你的许愿版本和别人都不一样,我同学生日,都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宗意一直都有这个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专门等到这个生日才说出来。 “你要是觉得姐姐的版本有问题,你可以用你同学的版本。”梦心之很好说话,临了又加了一句,“稍微提醒你一下,姐姐的版本是哥哥给的。” “啊?这竟然是我哥哥的版本吗!”宗意赶紧转头问宗光:“哥哥哥哥哥,这真的是你的版本吗?” “小时候,每次给之之过生日,她都会告诉我两个半的愿望。然后我就帮她把三个愿望都实现。”宗光记得和梦心之一起成长的所有细节。 “哥哥的意思是剩下的半个你每次都能猜到是吗?可是这样也没有用啊!”宗意也有自己的逻辑。“那姐姐如果想要天上的星星呢?” “你姐姐不会许这样的愿望,她每次许愿,都是比较好实现的,不会要天上的星星这么虚无缥缈。” “那如果姐姐非要呢?” “非要的话,我就给她一面镜子,带她去星空底下,让她自己拿着镜子照。这样一来,星星就在她的手上了。” “啊……我姐姐这么好忽悠的吗?” “她那会儿还小啊,最后一次一起过生日,都没有你现在大呢!。” “我的飞行员哥哥诶,你为什么不是开着飞机,带着我姐姐,见证满天繁星呢?”宗意嘴里说的是姐姐,心里面想的是自己。 “我开飞机的话,就不能陪在身边,亲眼见证你姐姐愿望成真的那一刻了。” “说的也是……” 兄妹三个聊得热火朝天,生日蜡烛烧掉了差不多一半。 完全不见有人准备许愿和吹蜡烛。 宗极干脆把生日快乐模式的音效也给打开了。 各种语言的生日快乐歌,开始响彻整个极光之意。 音乐一起来,整个氛围就起来了。 宗意开始闭着眼睛想愿望。 宗极的目光,一直投射在宗光的身上。 父子两个,这么多年没有联系。 说不生疏肯定是假的。 却也不至于到完全陌生的程度。 哪怕身高变了,容貌和气质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宗极还是一眼就能认出自己的儿子。 只是他不像梦心之这样,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身为父亲,他想等宗光先开这个口。 宗极没有太多大家长的架子,他从来也不是那样的人。 在没有确认宗光离开和回来的原因之前,宗极不想给自己太大的期待。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那年那月,十三岁的宗光,明明和他无话不谈,一转眼走得那么决绝。 一开始他以为是前妻卢曼玉不想让宗光和他有联系,追到欧洲才发现是宗光自己不愿意。 这个事实,让宗极颇受打击。 第一次觉得,高估了自己在儿子心目中的地位。 宗极其实很想加入兄妹三人的聊天,硬是不知道要从什么角度切入。 照宗极看来,宗意和宗光能相处融洽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宗极不知道宗意有过一次偷听。 平日里,家里的所有人,都在给宗意灌输关于哥哥的正向内容。 让宗极想不通的是,梦心之是怎么做到像没事的人一样,就这么和宗光像小时候一样聊天的。 梦心之怕怀着孕的梦兰担心,白天装作若无其事,晚上就偷偷躲在被窝里面哭。 宗极夜里起来去梦心之房间看过好几次,枕巾都是湿的。 那样的别离,那样的撕裂。 宗极做不到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过不去又能怎么办呢? 梦兰因为担心自己的出现会遭致宗光的反感,连被遗忘在角落十几年的厨艺,都重新拿出来当挡箭牌,一直到这会儿,都还没从厨房出来。 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难道要摆脸色,非得把儿子气跑了才开心。 从宗光回来到现在。 父子俩的对话,精简到只剩下六个字。 【回来啦?】 【回来了。】 第122章 憎恨自己 “我的第一个生日愿望是……”宗意闭着眼睛大声说道:“以后的每一个生日,都有哥哥和我一起过。” 说完宗意就把晨早的生日蜡烛吹掉了。 “哥哥哥哥哥,这个生日愿望总很好实现了吧?”宗意第一个询问宗光的意见。 宗光想了想:“站在好实现的角度,你再许愿的时候,记得具体一点,比如说接下来的五个生日什么的。每一个生日这样的表达,实现起来难度还是很大的。” “什么意思啊,哥哥,你只打算在国内待五年吗?”宗意刚刚见到哥哥,正式患得患失最严重的时候。 “不是这个意思,从现在开始的第六个生日,阿意都成年了,到时候,你可能会想和男朋友过二人世界,我非要和你们一起庆祝,怎么都招人烦。”宗光问宗意:“你信不信到时候最烦我的人就是你自己?” “那哥哥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 宗意问出了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宗极最想问的问题。 宗光选了一个非常好的时间点回归。 选在宗意生日的这一天,自然而然就有了一个围绕生日的主题。 不用一开始,就回答关于过去种种的提问。 宗光很清楚,哪怕有了给宗意过生日的缓冲,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哥哥这次回来,是希望自己可以不走的,但具体能留多久,哥哥也不好说。” “为什么呀,哥哥,你都这么大人了,难道还不能决定自己去哪里吗?” “阿意,你要不要去看看姐姐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啊。”梦心之有意带走宗意,让哥哥和爸爸好好聊一聊。 “我的姐姐诶,你为什么不能把生日礼物拿下来给我?”宗意提出了另外一种解决方案。 梦心之自是不会就这么答应:“你连礼物都不想去看,看来是不想要了。” “我哪里是不想要?我是舍不得哥哥啊!”宗意立马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一走我哥就飞走了,我可怎么办?” 梦心之浅笑盈盈地看着宗意:“放心,你哥哥没有长翅膀。” “可是我哥哥是飞行员啊!”宗意一脸自豪地给出了自己逻辑。 “那这里也米有”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上去拿礼物?”梦心之说着话,就径直站了起来。 “要!”宗意蹦起来,直接就跟着梦心之走了。 一边跟上一边“苦口婆心”的劝诫:“我的姐姐诶,你可不能学梦兰女士那套,动不动就吃飞醋,你要相信你自己的魅力,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姐姐!” …… 随着宗意和梦心之去了三楼,一楼过生日的,就只剩下了宗极和宗光两父子。 宗光率先开口叫了一声:“爸爸。” “阿光当飞行员啦?” “对,在南航。”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快半年了。” “半年……”宗极顿了顿,态度不明地说,“那也挺长时间了。” “我在国外学飞的机型和现在飞的有些不一样,回国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培训。” “那你怎么今天想到回来了?” “回来给宗意过个生日。” “你当时可是因为接受不了阿意的到来,才非要和你妈妈一起生活的。” “我不是。” “好,爸爸相信你。那你能不能告诉爸爸,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和爸爸联系。阿光我们是父子,爸爸也不是不讲道理,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到,是爸爸和兰妹的错,但爸爸真的也不是故意的。” 宗极把藏了好多年的话拿出来说:“你现在也长大了,应该知道输精管结扎后复通,是极小概率事件,爸爸和兰妹都没有想要小孩,但已经怀孕了,就是一个生命。” “我知道的爸爸。我并不是因为这个离开的。我那时候已经十三岁了,该懂的早就懂了。” “所以,阿光,你告诉爸爸是为什么?你哪怕跟着你妈妈,你也没必要直接当没有我这个爸爸吧?你哪怕逢年过节打个电话……” 宗极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宗光没有开口,现在这个时候,不管他说什么,爸爸肯定就绷不住了。 宗极撇开头,有点自言自语地开始絮叨: “阿光,爸爸要是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也可以告诉爸爸啊……” “从小到大,你不是什么都和爸爸讲的吗?爸爸做错了,也会直接和你道歉的,对吧?” “你怎么能就那么走了,走的杳无音讯……” “如果不是阿心每年生日的时候你们还联系,爸爸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儿子。” 借着絮叨的这几句话的时间,宗极慢慢调整好了情绪。 老子在儿子面前掉眼泪,实在是太丢人了。 这么多年没见,宗极不希望自己前面十三年的时间全都白费了。 宗极又问了宗光一遍:“你能告诉爸爸是为什么吗?” 宗光和宗极说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版本。 和他告诉梦心之的,没有一点联系。 或者说,宗光告诉宗极的,是他告诉梦心之的那个故事的前传。 “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一开始,大概是为了让全家人都开心吧。”宗光没有再回避。 “是什么让你觉得,你走了,全家都会开心?是爸爸给了你这样的错觉吗?” “不是,是我那时候青春期,班上的同学,都在讨论学校里面的漂亮女孩,各种讨论,而我,渐渐发现,不管同学讨论的是校花还是明星,脑海里面浮现出来的,永远都只有梦心之,这让我感到很苦恼,我想看看离远一点,不要天天在一起,会不会好一点。” “等会儿,阿光,你在说什么?”宗极以为自己理解错了。 “我在说,同学一说漂亮女孩,我就只能想到梦心之,一说理想型,我也只能想到梦心之,一说到未来找对象,还是只能想到梦心之。我那时候非常憎恨我自己。我怎么能喜欢和自己同在一个户口本的妹妹?” 在宗极震惊的目光里,宗光再度开口:“我还期盼过,你能像第一次和妈妈一样,和梦兰女士能离婚,这样我和梦心之也不在一个户口本。” 十三岁的宗光殷切期盼自己能有机会和梦心之在一个户口本,却不是因为上一辈重组的原因。 卢曼玉恰好在这个时候,向宗光抛出了移民和换户口本的橄榄枝。 没想过会带着两条杠度过2022年的最后一天。小伙伴们,你们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2023,飘飘的愿望,是一场没有顾虑的,说走就走的旅行。 你们说,这个愿望还会远吗? 新年快乐! 第123章 怎么想的 “阿光……”宗极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就因为这样,十几年不和爸爸联系?”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很喜欢那时候的家庭氛围,我不想破坏,我……” 好多话,宗光在自己的心里已经排练了无数遍,到了现场却还是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阿光啊,你是怎么想爸爸的?”宗极的表情很严肃。 宗光倒是没有想过,会忽然面对这样的一个问题。 他搞不清楚这个问题的具体含义,有些意外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阿光,你觉得爸爸是一个只要自己过得好,就不关心子女的幸福的自私家长吗?” “我没有这么想过……” “你没有吗?阿光。”宗极搬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示意宗光也坐下。 “我现在终于知道你走那年,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了。”宗极顿了顿,“阿光,如果你真的喜欢阿心,你就应该守在她的身边,保护好她,等着她长大啊。” “啊?爸爸……你……” “怎么了,你很意外我是这个态度吗?咱们父子之间无话不谈的那些年,你对爸爸就没点信任吗?” “这毕竟……有违伦常。” “什么有违伦常?!什么希望爸爸能够再离一次婚?!假如爸爸会在意这些,离婚了不是还一样会反对吗?你就这么想爸爸的吗?”宗极不太能相信自己和儿子之间,只有这么一点信任。 “我不知道,我刚搞清楚我对梦心之可能不是兄妹之情,妈妈就说可以带我出国,我当时……” 别人家的情窦初开都是美好的,宗光却开出了晴天霹雳。 他最不愿意喜欢的人,就是自己的妹妹。 宗光一直都知道,爸爸是很开明的,他喜欢小十岁甚至大十岁的,来和爸爸说,估计都不会反对。 可喜欢自己的妹妹,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至少在十三岁的宗光心里,他是犯下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平日里,他什么事情都能和爸爸商量,唯独这一件,是真的没有办法。 他的行为,可能会让他最喜欢的家庭分崩离析。 他没有家了,梦心之也跟着没有了。 总归,各种各样的想法,压得他喘不过气。 “阿光,你想和阿心在一起,想改变户口本上的关系,这并没有多难啊,你不管是拿你和阿心的出生证明,还是无血缘关系证明,都可以把户口本上,阿心和户主的继子女关系改成儿媳,哪有什么一个户口本还是两个户口本?” 宗极对继兄妹要怎么结婚的流程,都一清二楚。 宗光不得不再次感到意外:“所以,爸爸反对,也不反感吗?” “我反对什么?我为什么要反对?”宗极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只反对非自由恋爱。如果是你单方面的,爸爸肯定会反对,以前反对,现在反对,以后也反对,如果你们两情相悦,我有什么好反对的?” “爸爸真这么想?” “当然。”宗极在宗光一脸震惊的表情里面继续表态:“别人家养大的女儿都泼出去了,我养大的永远的都是我自己家的,你要有这个本事,我有什么不乐意的?” “那梦兰女士呢?”宗光清楚,这不是一方家长说了就能算的事情。 “她当然听我的。”宗极自信满满地告诉自己的儿子:“小事上兰妹喜欢和我闹,大事上还是爸爸说了算的。” 宗光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为了今天的坦白,他准备了很多年。 各种情况都想象过,还想着可能会被赶出去。 从来没想过,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十三岁的那一年,他被这件事情压得喘不过气,想着去国外好好想一想,想明白了就回来。 去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什么时间和精力想。 妈妈那会儿情绪失控,她的第二任老公因为妈妈非要生下脑瘫的小孩,愤然离去。 大人和小孩一个都不想管。 摆在宗光面前的,是一个情绪有问题的妈妈,和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 最初的那个过程,对于宗光来说,是极其痛苦的。 如果他没有跟着妈妈去国外,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有个这样的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也不需要带他看病,陪他成长。 凌驾于这个事实之上的,是医生和他说,他是建议卢曼玉再生一个小孩,等到她老了,还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可以照顾卢苇——也就是这个脑瘫的孩子。 脑瘫是个世界级的医学难题,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根本就是没有治疗意义的。 是很后面才有研究表明,早期介入治疗,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善脑瘫。 医生之所以会给出那样的建议,是不确定,这个脑瘫患儿有没有可能在长大之后,拥有一定程度的自理能力。 医生是用开玩笑的方式告诉宗光,没想过卢曼玉直接给卢苇找了个哥哥回来。 宗光本该非常讨厌卢苇。 这个弟弟的存在,注定是他一生的负担。 可是,人类的感情,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复杂。 他看着卢苇,那么小,那么无助,一见他就对着他笑。 如果不是后续很快出现癫痫一类的症状,都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明明应该讨厌,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他教会卢苇走路,教会卢苇吃饭,教会卢苇做计算,教会卢苇下象棋…… 卢苇的每一个进步,他甚至比卢苇还要高兴。 宗光在卢苇身上,花费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 卢苇的成长也是惊人的,从刚出生时的重度脑瘫,到生活基本可以自理,这个脑瘫的孩子,活出了医学的奇迹。 如果不是卢苇出生的时候,是比较严重的脑瘫,他大概率已经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么些年,随着卢苇慢慢融入正常的校园生活,卢曼玉的情绪也稳定了很多。 宗光才终于有了空闲,去想想他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 回国是必然的选项。 他太想念原来的那个家了。 那么,梦心之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梦心之的感情是不是又有了新的变化? 第124章 你回国吧 “阿光,你有和阿心说过这件事情吗?”宗极想要搞清楚目前的状况。 “还没有。”宗光随时否认,这个【还】又说明了他要有说的打算。 “那你最好不要说。”宗极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为什么?你不是不反对吗?”这时候听到这样的话,宗光难免有点怀疑宗极的真实态度。 “就是因为我不反对,你才不能说。” “理由呢?” “除非你能确定阿心也喜欢你,并且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感情,否则,你说出来,就只会增加阿心的负担。这番话,你之所以先和我说,潜意识里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离别多年,宗极对儿子的本性,还是有基本的了解。 “我不知道……我也不确定亲情和爱情之间的界限到底在哪里。” “阿光,你首先要明白一点,当你和阿心是兄妹的时候,这段关系就是永久的。而如果你要把这个关系改变。或许更亲密,也或许会分崩离析的。分开了也就分开了。会把你们做兄妹的缘分都耗尽。” 宗极的这番话,确实是宗光心里真正担心的所在。 他的原生家庭,就是各种分崩离析。 爸爸妈妈离婚,分别再婚,然后妈妈再婚又离婚。 在这个过程里面,每个人都受到了伤害。 宗光无疑是在这个过程里面受到伤害最大的那一个。 几次三番。 “阿光,你现在长大了,阿心也已经长大了。爸爸不会阻碍你们任何一个人,追求自己的幸福。”宗极表明自己的态度。 “谢谢爸爸。”宗光词穷,除了谢谢,也不知道说什么。 “不要那么早谢我。”宗极再次明确自己的态度,“爸爸说的,只是不反对。你也不能仗着小时候的情分,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阿心身上。你是爸爸的孩子,阿心也是爸爸的孩子,爸爸不能说对你们的爱一样多,但一定不会偏帮。” 在宗极的心里,宗光和梦心之的幸福,是同等重要的事情。 “嗯。”宗光郑重点头。 “好了,阿光,旁的话也就不说了,最让爸爸没有办法接受的,是你为什么离开得这么决绝。”宗极站了起来,“你的这个解释,虽然不太能够接受,勉强还算说得通,谁都有想不开的青春期,既然回来了,那咱们就重新开始好好相处吧。” 宗极对宗光张开了双臂:“欢迎回家,我的儿子。” 这通谈话,刚开始的时候,绷不住的人是宗极。 现在换位了一下,绷不住的人变成了宗光。 宗光一再强调,自己的离开,和宗意的到来没有任何关系。 事实上,这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没有这件事情,宗光面对妈妈的提议,根本连考虑都不会考虑一下。 宗极和卢曼玉离婚的时候,宗光是跟着卢曼玉的。 那是一段并不快乐的时光,妈妈时常在他心里植入一些和仇恨有关的字眼。 再往后,他就是妈妈谈判的筹码。 可能是在重组家庭得到了太多的爱,宗光才会产生离开的想法。 离开两年,把自己的感情摆正,就还能回到最温暖的家,不伤害家里的任何一个人。 宗光确实没有想过,自己会再一次被亲妈利用,一出去就要接手那么大的一个“烂摊子”。 宗光也想过不管不顾直接回来。 看到卢苇的笑脸,他又实在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对不起,爸爸。”在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怀抱里面,宗光很难再隐藏自己的情绪。 “爸爸接受你的道歉。”宗极拍了拍宗光的肩膀。 “谢谢爸爸。”宗光哑着声音,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阿光,你现在除了对不起和谢谢,就没有别的话要和爸爸说了吗?”宗极松开怀抱,笑着问宗光。 “一时激动。”宗光用飞行员的强大心理素质,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我算发现了,不管我长多大,见了爸爸,就还是个娃。” “那不废话呢吗?你就算活一百岁,我还是你爸爸。” “嗯,我爸肯定能活122岁。要不然怎么能有这么豁达的胸怀,能接纳我这么不孝的一个儿子。” “我儿子孝顺着呢。”宗极一脸了然地问宗光:“你小子老实交代,到现在连行李箱都没打开,是不是觉得,你和我说了之后,会被我赶出家门?”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是你爹!”宗极摇了摇头:“你说说你,就这么点事儿,有必要弄得和天塌了一样吗?你就不能和你爹我联系一下?” “我怕我联系了,就不管不顾回来了。” “你倒是回来啊。你爹我把话放这儿,就算我不反对,你也改不了户口本上的关系。” “何以见得?” “你要是没有离开,和阿心一起长大,一直到现在,爸爸还真的是不好说。你一走这么多年,你不了解阿心,她是很有自己想法的,阿心的理想型是爸爸这样的,和你差别很大。” “还有谁,能比儿子更像爸爸?”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你不像我。” 一段轻松的谈话过后,宗极换了个严肃的语气:“阿光,你当时才十三岁,爸爸允许你有钻牛角尖的时候。以后你要再有这种脑子拎不清的时候,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错过的这么多年,宗极不可能心里没气。 爸爸和儿子的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宗光会和宗极说离经叛道的事情,却没有和他说自己被卢曼玉骗去照顾卢苇。 宗光并没有打算藏着掖着,毕竟卢苇现在的发展情况很好。 虽然前面那些年有些辛苦,但往后发展下去,卢苇完全有能力凭借他的数学天赋,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哪怕生活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方便,却也比较有限。 癫痫发作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 宗光一直都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最让他最骄傲的,是卢苇进寄宿学校的那一天,在离别的时候,和他说的一句话。 卢苇说:“哥哥,你回国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第125章 老小孩儿 “聂教授,你这趟过去,有借鉴到什么经验吗?” 聂广义看到自己的老爸,就装得和个没事的人似的。 他本来也没有事。 不过就是嫌天气太热,跳了个水玩儿吗? 去游泳池或者跳水馆那都还得花钱,对吧? 哪有极光之意的免费水域来得简单和直接? 聂天勤叹了一口气:“大头,你关注到打铁花,是因为几年前的春晚,对吧?” “是。”聂广义回答完了,转而又开始关心:“听聂教授这语气,怎么比走的时候兴致少了一大半?” “打铁花上春晚后的那一年,的的确确是迎来了一个高光时刻。”聂天勤说,“全国各地的景点,尤其是古城一类的,都会邀请打铁花表演的队伍。愿意学习打铁花的年轻人也多了很多。” “这不挺好的吗?”聂广义不清楚聂教授的低落情绪是怎么来的,“这是借鉴得不顺利?” “但也仅仅只是一年的时间,在那之后,因为大环境不行,打铁花非遗传承人那边的三支打铁花表演的队伍,已经只剩下一支,并且也难以为继了。”聂天勤和自己的儿子互通了一下有无。 “是这样啊……”聂广义沉默了一会儿,才消化完这个消息,总结道:“传统技艺,确实还是需要自己有足够的造血能力。” “打铁花这种本来就具有观赏性质的非遗传承项目,都这么步履维艰,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传承前景,就更不乐观了。”聂天勤再次叹气,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 “聂教授,你也不用这么悲观嘛。每一项技艺都有自己的命运。”聂广义有心安慰。 “大头,如果什么都信【命】,那我们还做什么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这些历史悠久的文化传统,如果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上消亡了,会让我觉得自己是历史的罪人。”聂天勤并没有被安慰到。 “也没必要上升到历史的罪人吧?”聂广义似笑非笑地来了一句:“聂教授矜矜业业了一辈子,除了坑过您儿子,也没干过什么坏事了,对吧?” “大头,爸爸没有在和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在和你开玩笑啊,聂教授。我那天就是提了一下打铁花,你二话不说直接就过去借鉴了,我是拦都拦不住。” 聂广义和聂天勤聊打铁花,更多的,其实是为了给聂教授打气。 通过这样的例子,让聂教授相信,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传承,也是可以找到一条康庄大道的。 倒是没想过,聂天勤的执行力会那么强,一听他说完,就直接跑去借鉴,又刚好掉了一个调研队比较凋敝的时间点。 “你觉得爸爸不应该去?明明是你说,打铁花是你对打铁花的传承模式推崇备至,爸爸才会一遇到,就赶紧过去借鉴了。” “你去了,如果开开心心地回来,那就应该去,你去了说句话就叹口气,就不应该去。” “爸爸也不想叹气啊,就是这年龄大了,觉得自己一辈子就做一件事情,还没有做好,有点愧对……” “行啦,聂教授,每一项技艺,都应该通过自己的内核来发展,借鉴最多只能锦上添花,如果本来就发展不下去了,怎么借鉴都是没有用的。” “那大头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点子?爸爸就是个学者,研究研究学问是可以,真要搞什么商业啊,传承啊,多少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就是大头你说的造血,爸爸是真的不太会。这两年,爸爸也有些矛盾。” “矛盾什么?” “矛盾我的学生,明明很优秀,却找不到工作。就算找到了,收入也不足以让他们在大城市立足。” “聂教授,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您忘了您的学生Friedrich了吗?我可是把整个帕多瓦的事务所都交给了他打点,以他的收入水平,我保管他在世界范围的任何一个大城市都能安居乐业。” “费德克本来就是留学生,他来做我的博士之前,就已经有了非常亮眼的履历了。你招他的时候,根本就知道他有念过我的博士,对吧?”聂天勤还是不买账。 “您的意思是,您的其他学生都没有找到工作?拜托,你可是桃李满天下的泰斗啊。您光间谍,都往我那儿派了多少波了?” “哪有什么间谍?不过是帮卑微的老父亲去看看不愿意归家的儿子罢了。” “我说聂教授,这旧账就算要翻,也应该是我来翻吧?您这是不是稍微幼稚了一点?” “你没听说过老小孩儿吗?你爸我过了七十,以后就是个年龄很大的小孩子了。幼稚一点怎么了?” “别说,您还挺有理的。”聂广义没有再继续抬杠,再抬下去,也不知道老小孩会不会回归到无法沟融的人类初生阶段。 聂广义重新问了一遍触发抬杠之前的那个问题:“您的其他学生,都没有找到工作吗?” “那肯定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古建筑保护方向的学生,找不到专业相关的工作,就算找到了,收入也不高,只有转其他方向,才能有比较好的收入。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放弃了自己的兴趣,选择了和生活妥协。” “这个话题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吗?有些需要情怀的事情,就得是像我这样的有钱又有闲的人来做。这都什么年代了,也不能只讲理想不讲米粮,是吧?” “你这样的人,又有几个呢?” “这个问题是这样的,像我这么优秀的,肯定是世间少有的,但愿意为古建筑保护添砖加瓦的,一定有很多。” “不可能,大头,爸爸做了一辈子的老师,在这方面肯定比你有发言权。”聂天勤有太多的优秀学生,原本的一腔热情,最后都输给了柴米油盐。 就连聂天勤自己,能够坚持到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其实也是曾有过太多生活的负担的。 一来,聂爷爷和聂奶奶,给他留了很多家底。 二来,他自己也没有什么物质上的追求。 三来,儿子有亲妈留给他的一大笔财产。 他的很多学生,也都是在成家之后,才放弃兴趣,开始为生活奔波。 聂天勤从来不会拦着。 身为导师,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生活和睦,家庭富足。 都像他这么做孤家寡人,念那么多书,又有什么意义。 聂天勤的思绪飘得有些远。 聂广义用一句话,把聂天勤的注意力给吸引了回来。 聂广义说:“你一直做大学老师,当然觉得不可能了,你去做幼儿园的老师试试?” “幼儿园,为什么?”聂天勤不解。 “我前段时间做了一个调查。”聂广义回答。 “什么调查啊,大头?” “一年学费超过十五万的顶奢幼儿园里面,最受欢迎的兴趣课程都有哪些。” “你去调查这么贵的幼儿园做什么?”聂天勤继续疑惑,“这和古建筑保护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啦,您知道顶奢幼儿园兴趣课程排名前三的是什么吗?” “这个爸爸怎么会知道?” “那我给您揭晓一下,分别是马术、赛艇和……木工。” “木工?”聂天勤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就是木工。”聂广义确认完了才问:“是不是没有想到?” “木工和马术、赛艇的区别也太大了。大头,你确定没有搞错?” “一开始,我也以为自己看错了,要我选的话,我觉得怎么都应该是马术、赛艇和击剑一类的,但事实确实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对木工,有着天然的崇拜。” “崇拜木工啊?”聂天勤更不信了。 “是的,最重要的是,这种情况,不仅仅局限于顶奢幼儿园,在那些没有马术和赛艇这类选项的幼儿园,木工的热门程度,还会更高一些。” “大头,你这是从哪篇论文里面找到的数据?” “聂教授,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这篇论文,那篇论文,论文里面要是啥都有,你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迷惘了。” 聂天勤被聂广义给说愣了。 想了想,又觉得儿子说的确实也有一定的道理。 “那你也不能毫无根据地信口胡诌,大头你说是不是?” “那是当然,你儿子我什么时候信口胡诌过?我有个同学,就是我不愿意留下同济跑去法国做交换生的时候的一个同学,他回国之后不做建筑做幼儿园,一年学费十五万,算不算国内顶奢的贵族幼儿园了?” “幼儿园爸爸倒是真不太清楚,这反正肯定是大学学费的很多倍了。以国民平均收入水平来说,这肯定是算的。” “算就行。”聂广义接话:“我的这个同学,一口气在全国主要城市,开了十家这样的幼儿园。” “然后呢?” “然后,他开的幼儿园,都有专业木工课程,专业的设备、专业的教室。” “幼儿园会有人愿意学专业木工吗?” “我也问过这样的问题,我同学说,选修课系统一开,第一个爆满的就是木工课程,不管在哪个城市都是最热门的,比什么马术、剑道、机器人编程,都更热门。我也是和他聊过之后才知道的。” “不能够吧,大头,幼儿园学什么机器人编程?” “那您可就真的太不了解国内的高端幼儿园了,这些都是标配。” “真的啊,爸爸以为,双语就是幼儿园的顶配了。” “那聂教授你可真得多出去了解了解。我同学的那些幼儿园,就因为木工课程的工具和设备都比别的顶奢幼儿园要更专业,都快成了他们招生招牌了。” “大头啊,这事儿怪你!” “不是吧,聂教授,我放下意大利那么大的两个事务所,回来和你共同研究万安桥的重建和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传承,您竟然还好意思怪我?这难道就是你们大教授的傲慢?” “不。”聂天勤否定完了又说,“这是身为父亲的傲慢。” “父亲就有理了?” “是的,你如果早几年结婚,早几年让我抱上孙子,我哪怕不是贵族,也可以咬咬牙,从我孙子去你同学开的顶奢幼儿园,这样一来,我不就早早就知道木工在幼儿园有多流行了吗?” “不是……”聂广义一时气结,“您搁这儿催婚呢?能不能尊重一下学术探讨。” “咱们讨论的又不是论文,哪有什么学术探讨?” “得!聂教授,您这出了这么长时间的差,您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怎么每次一说到这儿,你就顾左右而言他呢?大头啊,你也老大不小了。” “聂教授,我还是怀念我们刚刚重逢的那个时候。” “为什么啊?” “那时候,您可从来不会开口闭口就是男男女女这点小事。您可是业界泰斗啊,您能不能把心思,全都放在古建筑保护上?” “大头……” “不,聂教授,我的头不大,您看啊,一年十五万的幼儿园里面,有那么多小孩子,对木工表示狂热,至少好好引导一下,等这帮娃儿长大了,如果愿意投身到古建筑的保护或者木拱廊桥的传承,那您不就高枕无忧了吗?” “大头……” “嗯,这会儿我头确实大了,被您给叫大的。”聂广义是真的有点炸毛了。 他好不容易忘掉自己为什么跳水,端正了孤独终老的态度,亲爹就莫名其妙地催他找对象。 女人,只会影响他寻找灵感的速度。 “广义,你说的这个情况,爸爸确实是第一次听说,也从来没有切入过这样的角度。你给爸爸一点时间,爸爸去写一篇相关的论文出来。” “聂教授,您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写论文?你这都博导还是返聘的,应该没有那么多科研指标了吧?” “不是的,广义,爸爸只有把这些写成论文了,才能更好的传承。” “写论文要是能传承,那您还需要我回国吗?” “这一码归一码,不影响嘛。” “那我也一码归一码,我都有五指姑娘了还要姑娘干什么?” 今天是写书六周年,为了庆祝这一天,飘飘在最后一分钟送上更新~ 你们有见过比飘飘更努力的小阳人吗? 第126章 复制粘贴 “阿诺,你想在哪里办婚礼?” 宣适和程诺的爱情长跑,终于要划上一个句号。 “我想想啊,要不然就在佩洛德奇咖啡馆吧。” “阿诺,你是认真的吗?要在咖啡馆办婚礼?”宣适对程诺的提议,感到有些意外。 “嗯,我让你在那个咖啡馆,留下了太多不美好的回忆,我们用一场婚礼,把过去的不美好统统都洗刷掉。” 宣适并不认同这个说法:“我们的过去哪有不美好?” “这不是我们彼此失联了那么多年嘛。” “那个过程,虽然很痛苦,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每一天,都是我对爱情的坚守。” “谢谢你的坚守。但是阿适,我们的婚礼,能不能再等一年半啊。” “一年半,阿诺是还有什么疑虑吗?” “没有,我想的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这两天先去领个证,然后婚礼就再等一等,最多一年半,这样可以吗?” “阿诺是想要等到三十岁?” “不是,我……我是想……对不起啊,阿适,我是想等到我爸爸妈妈出来……” “你说这个啊!” “对不起啊,阿适,我是不是有点自私。” “你说的什么呀?你的爸妈不就是我的爸妈吗?婚礼怎么能没有爸妈呢?这算哪门子自私?” “就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爸爸妈妈出事才导致的。哪怕是橙子做的事情,从根本上来说,也还是因为我爸爸妈妈出了事情。” “都过去了,磨难使我们成长,考验让我们坚定。我昨天去看过你爸爸妈妈了。他们下个月就出来了。” “啊?不是还有一年多吗?” “他们减刑了,之前一直没有确定,所以我也就没有和你说。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个时候,忽然问你想在哪里结婚。” “原来是这样啊。我本来还想说,都耽误了你这么多年,再耽误下去,阿适就只能老来得子了。” “办不办婚礼,和是不是老来得子有关系吗?我不介意现在就升级当爹的。” “阿适,阿适,阿适,”程诺赶忙扯开话题,“你说我爸爸妈妈出来之后,还能适应吗?” “肯定都可以的。等你爸爸妈妈出来了,看看他们以后是想在哪里生活,是在国内,还是想在国外生活。” “那你呢,阿适,你想在哪里生活?”程诺继续扯开话题。 “我啊?”宣适的答案,一如既往地简单,“我想在有你的地方。” “阿适,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程诺端着一盘樱桃,坐到了宣适的身边,抬手给宣适递了一颗。 宣适喊过樱桃问:“你怎么忽然来这么一句?” “我就是感叹啊,不然我怎么能遇见你?” 程诺又给宣适递了一颗樱桃,宣适接过来,喂回给程诺。 宣适把嘴里的樱桃核吐了,顺便结果了程诺嘴里的,才开口说:“你上辈子有没有拯救银河系我不知道,你这辈子,拯救了无家可归的我。” “我那可不是拯救你,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你是我有记忆以来,唯一的坚守。” “是吗?你先前不还和广义大少说,你一直都有在很努力地找对象吗?” 宣适毫无征兆地翻起了旧账。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情调吧。 “确实很努力。失联那些年,想着你不要我了,又想着不要拖累你,就很努力的想找个人拖累,结果怎么找都没找到。阿适你会介意这件事情吗?” “介意,怎么能不介意呢。”宣适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知道吗,阿诺,我在帕多瓦接到你电话的那一天,就是响了三下就挂,最后没有接通的那一个,你知道我那天在想什么吗?” “没有接通,你怎么知道是我?”程诺挑了个问题以外的重点。 “男人的直觉。” “好吧,你那天在想什么?” “我想想啊。”宣适故意停顿了一下:“我猜到那个电话是你打的,但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给我打,我当时就想,是不是你已经结婚了,但是过得不好,所以才想着给我打电话。” “阿适,你这脑洞是不是稍微大了一点?你就不能想我点好?” “脑洞确实是有点大,而且还大出了一部连续剧。” “连续剧?”程诺换了个姿势听故事,直接头枕在宣适的大腿上。 “对,很狗血的那种。”宣适帮程诺整理了一下头发,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程诺躺的更舒服一点。 “阿适,你快说来我听听,到底有多狗血。”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喜欢狗血剧?” “别人的狗血,和自己的狗血,那能一样吗,阿适你快和我说说。” “我当时就想,假如你结婚了,但是生活得不好,我就回国把你带出来。”宣适笃定道。 “不是吧,这都行?我都结婚了,你带我出来,也做不了什么啊?难道我还重婚吗?” “我想守着你,又不一定要和你结婚。”这是宣适心底的答案。 “诶呀!”程诺手里拿着个樱桃坐了起来,“你早说你是这么想的啊,阿适。” “早说晚说有区别吗?” “当然有啊,你早说,我也好先去体验体验生活。你都不知道,我以前出去相亲,每到关键时候,脑子里面总会跳出来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人,让我背女戒和三从四德。” “让你背书,那岂不是正中你的命门?” “可不就是嘛!吓死我了,直接吓得我连亲都不相了,这就算了,回家还一直做要背书的噩梦。” “哈哈哈,梦得好!”宣适轻轻拍了拍程诺的脸颊,“阿诺,我还挺奇怪的,你学咖啡师,就没有什么东西是需要背的吗?” “当然也需要啊,但只要和咖啡有关的,我都是过目不忘的,堪称图片式记忆。” “所以你的阅读障碍还挑类别是吧?” “那当然啊。只要是我真正喜欢的,我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我又不是智商有问题。” “嗯,你只是数学总考个位数而已。”宣适拿了程诺小时候的糗事出来说。 “阿适,你信不信我把最后一个樱桃也吃掉。” “你吃啊,你吃了我再从你嘴里抢。” “呜……” 未婚夫和未婚妻的生活日常,说有聊,也有聊。 说无聊,也真的是有够复制粘贴的。 第127章 怪吓人的 “明教,每次遇到你,总有好事儿。”宗光就差把容光焕发这四个字,写到自己的脑门上。 “哦?什么好事,我怎么不知道?”明耕宇一脸诧异。 “明教又是教员机长又是飞行部的领导,虽然也要飞,但贵人事忙,每次排班,都是当天往返,只要能和明教排到一个班,就代表还能回家吃晚饭。”宗光把理由说了一遍。 “你一孤家寡人,回不回来吃晚饭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啊,只要回来的早,还能和我妹一起吃顿饭。” “你妹到广州了?”明耕宇有些意外,“晚上落地了要不要一起吃饭?” “明教你这么积极参与我的家宴,让我很是有些不安啊。” “你不安就对了,毕竟我可是公认的钻石王老五。” “不好意思啊明教,我妹没来广州,我是要加个机组,回去和她吃个宵夜。” 飞行员坐自家航空公司的飞机,通常都不需要再买票。 只要加个机组,就能以观察员或者备份机组的身份,打飞的。 加机组是非常常见的安排。 国内的大型航空公司,都不会只有一个基地。 外面基地飞行员不够,或者出现别的一些情况,经常会从总部加机组过去了再飞。 对于别人来说是异地异省,对于宗光来说,也就加个机组的距离。 “加机组?你明天不是还有排班?” “我明天排班是晚上,吃完宵夜,坐明天早上第一或者第二班飞机回来,简直不要太稳。” “你不至于吧?付新晔追女明星,都没你飞得这么勤。”明耕宇有意取笑。 付新晔也是教员机长,但级别没有明耕宇那么高,只是理论教员。 付新晔追女明星,是宗光入职之前的事情。 但这种八卦,总还是会在新晋飞行员入职的时候,传播下去。 付新晔不到三十岁就成了教员,算得上是年轻飞行员中的佼佼者,自带八卦体质。 “女明星和我妹能比吗?” “整天听你把你妹妹挂在嘴边,上次见到真人……”明耕宇话只说一半。 “真人怎么了?” “看把你紧张的,见过真人,才发现你平日里并没有太夸张,我也算见过很多一线明星,你妹妹的气质,确实是一点都不输。” 明耕宇都把话说成这样了,宗光还是不满意:“什么叫不输啊,明明我妹完胜。” “你平时不还是挺谦虚的吗?你今天怎么回事?”明耕宇有点意外。 “我谦虚我自己就行了,我谦我妹妹的虚干什么?” “你别这么嘚瑟,小心回头飞机延误。” “说真的,我本来也是有这样的担忧的,看到一起执飞的机长是明教,就代表我今天是受到幸运女神眷顾的。” 宗光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嘚瑟。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如果爸爸反对,把他赶出家门,他以后想见梦心之一面就会变得很难。 现在这种,老父亲虽然不看好,却算得上大力支持的情况,已经超越了宗光最好的想象。 宗光给梦心之发语音:【之之,我今天落地可能还挺早的,要是来得及的话我就回家一趟,你让爸爸给我准备宵夜。】 【好的哥哥,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我准备飞了,飞的时候我想一下,落地了我告诉你。我现在飞首都,顺利的话,下午五点就能回广州,然后再打飞的去找你。】 【好的哥哥,等你确定了回来,我就和爸爸说一声。】 …… “姐姐姐姐姐,我哥是说他要飞首都,然后今天夜里会回来对吗?” “怎么了?” “你能让哥哥去大董或者四季民福给我打包一只烤鸭回来吗?哥哥去打包的话,一定有办法把面酱给带回来,对吧?” “阿意啊,就算哥哥是飞行员,也不是这么用的。” “为什么不能这么用?” “你这是把哥哥当人肉快递员。” “哥哥能给妹妹做人肉快递,难道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吗?” “阿意,飞行员就是在飞机上面,到了首都,可能都不会下飞机就直接飞回去了,你让哥哥怎么给你打包。” “那说不定晚点呢,说不定天气不好回不来呢,说不定机场里面就有烤鸭店呢?”只要涉及到和吃有关的事情,宗意就变成了一个粘人的小妖精。 “阿意,飞行员其实很辛苦的,去一个城市上百遍,都不一定有时间逛一逛。” “这样啊。那我就不吃烤鸭了。以后哥哥不是回家你就不要让我知道了,省得我总想着哥哥去的地方有什么好吃的。”宗意委屈而又乖巧地收回了自己的愿望。 看到妹妹的一脸失望,梦心之终归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阿意,你想吃烤鸭的话,姐姐去买只鸭子,回头让爸爸烤了给我们当宵夜吃好不好?” “可是,没有面酱的烤鸭是没有灵魂的。” “那你吃还是不吃?” “吃,必须吃!灵魂算什么,我吃的是它的肉体。” “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变样了?” “哪有啊?”宗意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我的姐姐诶,要是哥哥不回来,我大半夜吃烤鸭,不会被妈妈骂吗?” “没事的,等会儿妈妈在的时候,我再和爸爸说,哥哥晚上要回来,宵夜想要吃烤鸭。” “那哥哥要是回不来了怎么办?” “那都已经准备了,姐姐搞两只超大的鸭腿,就说是我要吃的,再给你送过去。” “可是姐姐诶,你什么时候吃过宵夜?” “你这会儿逻辑这么清晰,是一点都不想吃,对吧?” “才不是,我是怕妈妈会生气,妈妈最近心情不太好,我不想撞她枪口上。” “妈妈心情不好?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她见到我就笑,怪吓人的。” “妈妈见到你笑还不好啊?你就得天天挨骂才开心?” “我的姐姐诶,咱妈要是连作的心思都没有了,那就真的是要出大事了。” “哪有那么夸张?” “姐姐,你要相信我,这一年,我已经很清楚,什么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128章 客座教授 “大头,你这两天怎么心神不宁的?” “哪有啊?聂教授,你知道天才是怎么炼成的吗?” “知道。” “那你快说来我听听。”聂广义等着老爹夸自己。 “继承我身上的Y染色体。” “什么呀!聂教授。”聂广义显然是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大头,你这两天总发呆,是你没在意大利待着,事务所出了什么问题吗?”聂天勤非常认真地关心儿子的情况。 “我好歹也是你唯一的亲儿子,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那不是工作的话,难道是生活?大头,你遇到什么事情,记得要和爸爸说。” “我的天哪,聂教授,就凭你儿子的智商,有什么事情是想不通的?” “智商越高的人,生活能力越差,而且,爸爸也没说你想不通啊。”聂天勤直接在聂广义的身边坐下:“大头是遇到想不通的事情了?” “你们这一个一个的,怎么都这样!”聂广义很是有些无奈。 “什么样?”聂天勤问,“除了爸爸,还有谁觉得你不对劲?” “宣适啊,他觉得我喜欢梦心之。”聂广义倒也不是藏着掖着的性格。 “那你自己呢?你觉得你自己开窍了吗?” “就我这么个拥有七窍玲珑心的,还需要再开窍吗?” “所以,你知道自己喜欢梦心之是吗?” “我觉得喜欢还是不喜欢,有什么重要的?” “当然重要啊。” “我反正是要陪着你,一起孤独终老的。”大概只有聂广义这样的脑回路,才会把孤独终老当成是自己的人生目标。 “大头啊,爸爸不用你陪,而且爸爸也不会孤独终老。爸爸正寻思着要给自己找个老伴。” “聂教授,你就别拿这样的话来搪塞我了,你要找,早就找了,何必等到现在?” “这不是以前没有找到合适的吗?” “你年富力强的时候没找到,现在找一个,人家图你什么?” “就图老了有个伴。” “不是,聂教授,你认真的啊?” “是的,大头,爸爸一直都有个红颜知己,前两年是怕你知道了会怪我,才没有答应也没有告诉你。”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有红颜知己。”聂广义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大头,在你眼里,爸爸就这么一文不值,连个喜欢爸爸的人都不应该有?”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大头是什么意思?” 看着聂天勤的一脸认真,聂广义终于也认真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啊,聂教授?” “有很多很多年了。” “具体点呢,聂教授,你这算婚外情吗?”聂广义想知道自己的亲爹有没有犯过原则性的错误。 “爸爸不知道应该怎么算,但爸爸觉得不是。”聂天勤选择和聂广义说实话。 “不知道应该怎么算的话,你说出来我给你分析分析?” “这个……” “聂教授,你放心,我妈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要是真的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那也已经是过去时了。” 聂天勤看着聂广义不说话,判断他是不是在故意套他的话。 “行,那今天爸爸就和你说说。”总归,聂天勤也没有说话只说一半的打算。 “等会儿啊,聂教授。” “怎么了?大头需要心理建设一下?” “不是,我去泡杯茶,过来听你慢慢说。” “好,爸爸等你。” “可以了,聂教授,请开始你的故事。”聂广义忽然就有了一个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那是爸爸的第一个研究生。爸爸和她认识,比认识你妈妈还要早好几年。” “师生恋啊?” “不算。你了解爸爸,爸爸绝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您请继续。” “她念书的时候,就和爸爸表白。那个年代,师生恋,还是比较少见也不太被大众所接受的。尤其是爸爸,爸爸当时被吓坏了。觉得再这么下去,可能会受到处分。然后,爸爸就去相亲了,没多久,就和你妈妈结婚了。” “哦,原来我妈妈是你的备胎啊。” “当然不是了,大头,爸爸是很认真地和你妈妈在一起的,要不然也不会有你。” “哦,行,你一边和我妈妈认真,一边和这个学生保持联系?” “怎么可能。爸爸结婚之后,这个学生就出国了。结了婚,生了小孩,过得很幸福。” “不是吧,聂教授,人家家庭幸福,你还横插一脚?”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爸爸是这样的人吗?” “我本来觉得你不是啊,你忽然和我说要找老伴儿,由不得我不多想。” “大头,你先听爸爸说完。就是你到处去做交换生的那几年,爸爸想要和你联系,但是也联系不上,你去法国交换的时候,你记不记得你有一个教授姓萧?” “萧志天?” “对,一个女教授,有着一个非常大气的名字。” “所以,你因为我去做交换生,就勾搭了我的教授?” “没有,爸爸当时不知道,而且你也没有在任何资料上,写过你的爸爸是谁,萧教授也不可能仅仅因为你姓聂,就问你是不是我的儿子。” “那然后呢?” “然后,萧教授的儿子,在你离家的第四年,成了我的研究生。她儿子是个混血。她儿子知道我,说他们家里并不避讳谈及这些,还带回来三封信,是她妈妈当年写给我,但没有寄出去的。” “不是吧?什么样的儿子能干出给老爹带绿帽子的事情。” “没有,这三封信都是她结婚前写的。结婚的时候也没有丢。也没有避着家里人,可能他们家的家庭氛围就是这样的,他爸爸也一直保留着初恋送的信和手表。” “有点复杂。” “不复杂的大头,萧教授只给你上过一门课对吧?但你应该知道她那时候是单身对吧?” “那我怎么能知道啊?我难道还专门跑一趟,问教授的私生活?” “不是,萧教授的先生很多年前,就因为车祸走了。她儿子,希望她能再找个对象,最后就带着信做了我的研究生。” “我怎么听着这个故事有点离经叛道啊?” “没有的,据说这也是他爸爸的遗愿。” “呃……聂教授,我觉得你是编了一个故事在骗我。” “这种事情我拿出来骗你干什么?” “好,那就算是真的,也过了很多年了,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说呢?” “因为,爸爸还是比较抗拒师生恋,而且,爸爸也没有得到你的原谅,不敢走出那一步。” “不敢?那就是说你心里有这么想咯?” “爸爸不否认。” “那萧教授呢?她什么意见?” “她今年退休,会回国定居。” “今年退休啊,萧教授贵庚啊?” “她比爸爸小十六岁,今年五十五。” “聂教授,你是认真的吗?” “对,我们两个已经写了半年多的信了。” “原来写信这么古典的方式是这么来的。” “大头,爸爸给你写信在前,这个在后。” “所以,你这是给我写信写出灵感来了?” “爸爸每年都给你写信,只是从来都没有寄出去而已。爸爸了解这种感觉。” “这怎么了解?萧教授写给你的那是情书,你难道也每年都给我写一封情书?” “人类的感情是相通的。” “行,这我不管,我就想问问,你要找的这个老伴儿,是什么样的伴儿?” “什么意思?” “就是您和萧教授要结婚吗?” “这个啊……这个爸爸听你的。” “听我的?这怎么听我的。” “我和萧教授商量过了,假如你不介意,我们就去领个证。假如你介意,那就只是做个伴儿。” “这和我介不介意有什么关系?你自己还没有受够婚姻的坟墓吗?” “大头,爸爸从来都没有觉得婚姻是坟墓啊。” “你和我妈妈那一段,也不觉得吗?” “当然啦。如果是坟墓,怎么会有你。只不过是没有熬过生活中的柴米油盐,然后,也没有好好沟通。爸爸和你妈妈没有太多共同的语言,最后才导致感情破裂。” “那现在呢?你就不担心再破裂一次。” “大头,爸爸今年都七十一了,再破裂,又能破裂到哪儿去?而且,我和萧教授肯定是有共同语言的。情况和以前出问题的时候,肯定是不一样的。” “是吗?” “大头,爸爸主要是考虑,有个老伴的话,就不会给你增加太多的负担。” “聂教授,我说你是负担了吗?” “你没有,但说你要陪着我,还说要孤独终老。” “所以你是为了我,才要结这个婚?” “不是,是为了爱情。” “七十一,爱情?”聂广义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对啊?可以吗?大头?” “你问我?” “大头,爸爸和萧教授商量过了,假如你是觉得我们结婚有什么目的,我们可以去做婚前财产公证,或者可以把聂爷爷和聂奶奶留下的房子,先过户给你。” “都已经到了婚前财产公证的阶段?所以你这是通知我,对吧?” “当然不是啊,大头。爸爸都说了,假如你反对,我们就不结婚了。” “你为什么不一开始有找老伴儿的想法的时候就告诉我?” “爸爸没有想过,你会为了我回国啊。” “所以我耽误你幸福了,对吗?” “不是的,大头,你不要这样子。假如你接受不了,那你就当爸爸没有说过。” “我看起来像是一个不希望你幸福,并且只想要你房子的那种儿子?” “大头,爸爸……” “啊哟诶,瞧把你吓的。你儿子我呢,虽然离婚的时候比较伤筋动骨,但也不至于指望你的房子过活。假如你真的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爱,我来帮你改造你的老洋房。” “啊?改造什么?” “聂教授,您那么大年纪,还娶个小十六岁的老婆,我不得给你搞点无障碍设施?你总不能结婚没几年,就成为人家负担了,你说是不是?” “大头……你不反对啊?” “我反对啥?反对有人帮我照顾糟老头子?” “我是怕你觉得,爸爸只想着自己过日子,不考虑你的感受。” “我的聂教授啊。我能有什么感受啊?” “你不是都离婚了吗?又是特地回国陪我。” “等你结婚了,我把万安桥的重建方案做一做,我也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你不是喜欢梦心之吗?你要飞跃到哪里去?” “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梦心之了?是宣适觉得我喜欢。” “爸爸也觉得你喜欢啊。” “我才不喜欢!” “你为什么觉得你不喜欢呢?” “因为我的终极目标是孤独终老啊,我又没有每天都梦到她。” “没有每天,那是什么样的频率啊?” “就是没有啊。” “一次都没有?爸爸不信。” “这有什么好信不信的,我有没有梦到,难道你比我更清楚。” “你没有就没有,为什么特地强调没有每天呢?” “我就是……”聂广义说到一半,才想起来换一种表达方式:“谁睡醒了还记得自己梦到过什么啊?又不是人人都是梦心之。” “大头,你最近有没有关注一下,你自己提到梦姑娘的频率啊。” “我关注这个干吗?” “你关注一下,就会知道宣适为什么说你喜欢人家了。” “那你要这么说的话,我提宣适的次数比提谁都多。” “大头,你不用和爸爸解释啊。你喜欢还是不喜欢,对于爸爸来说都没有关系啊,你只要不和上次一样,不打一声招呼,也不给爸爸看一眼,就把婚给结了,爸爸肯定都是会支持你的。” “怎……怎么就又开始说结婚了?” “因为爸爸有这个打算,希望你也可以一起。” “这都什么跟什么?”聂广义表情不耐烦,语气也不耐烦。 “没什么,爸爸就是那么一说。”聂天勤有意结束这个话题。 聂广义反倒来了劲:“也不是不能向聂教授看齐。” “啊?真的啊!大头。” “当然,我密切关注一下接下来两年的高考,再多去几个学校做客座教授,肯定能找个小我十六岁的姑娘喜结连理。” 第129章 忧心忡忡 “聂教授,你都这么一把年纪了,是真的还相信爱情吗?”聂广义虽不反对,却始终持怀疑态度。 “年轻的时候,爸爸太注重自己的名声,错过了。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也只能是真爱才让爸爸还有想要结婚的动力了。”聂天勤倒也没有藏着掖着。 “名声……”聂广义不太确定应该怎么评价。 “大头,爸爸这一生,多数时候,都在为名声所累。” 聂天勤进行了自我剖析:“年轻的时候,怕人说我师生恋,畏首畏尾地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快退休的时候,怕人说我学术学术不端,篡改了儿子的志愿。” “你还提志愿这种老黄历干什么?” “好,不提。”聂天勤很是欣慰:“活到现在,爸爸也算是活明白了。谢谢大头。” “谢我干什么?” “如果你不能原谅爸爸,爸爸永远也不可能迈出这一步。” “聂教授,你不说这是你的爱情吗,要是有人阻拦一下就放弃,那也算不上是爱情吧?” “找老伴哪有找儿子重要?人在不同的阶段,肯定都会有不同的情感需求。但总归,也总要爱一次,人生才完整,你说是吗?” “当然不是,爱过方知破碎。” “大头,会好起来的,你还这么年轻。” “聂教授,你说的都是什么?什么叫会好起来,你儿子早就已经生活在云端了。” “大头,在云端的是飞行,不是生活。生活是需要接地气的。” “那是一般人。像你儿子这种天才,要是接了地气,地都能装上火箭助推器直接上天流浪。” …… “聂教授,你觉得咱们把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也做成表演性质的怎么样?” “表演?大头,建桥梁是很严肃的事情,你怎么能想成是表演呢?” “聂教授,你知道什么叫与时俱进吗?” “这就是不与时俱进的事情!大头,非遗传承是很严肃的事情。” “你都还没有听我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扣这么大一顶帽子下来了呢?聂教授。” “那你说,爸爸听着。” “我其实是从我同学的幼儿园那里得到了灵感。你看,他那边一个木工教室,就整成了特色,深受学生和家长的喜欢。我们技术储备上,还不比幼儿园强?” “幼儿园的木工,和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啊。” “我们也不需要它是一回事啊。我们可以做科普夏令营,小孩子们来了,也动手,但不做太复杂的。而且,真正动手做的,也就是模型,不管做好还是做坏,都不存在安全问题。” “科普夏令营?” “是啊,聂教授,你看啊,肯德基啊麦当劳啊,不管是多热门的门店,为什么都专门会开辟区域给小朋友过生日?” “为什么呀,大头?”这绝对算得上聂天勤的知识盲区。 “品牌忠诚度要从娃娃抓起。你知道吗聂教授,很多留学生,在国外想家的时候,就会去吃肯德基和麦当劳。”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肯德基、麦当劳、必胜客,都是国外最容易找到的小时候的味道。” 聂天勤想了想:“大头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 “何止是一些,简直太有道理了。我说的夏令营,只是一个切入点。也算是针对年纪比较小的小孩子的。年纪稍微大一点,还可以有不同的安排。” “确实啊,万安桥当时申遗,是打包了22座木拱廊桥。现在万安桥毁了,其他的也还在,相互之间,离得又不远,真要做学术夏令营,还是有很多的路线可以设计。” “也不仅仅只是学术夏令营,做成普通的旅游路线,也是很好的。除此之外,万安桥的重建,也可以做成是一个项目。” “那可不行啊,万安桥建好了,还是希望能让村民们用的,一样是需要有实用性和安全性的考量的。” “我不是这个一起,重建肯定还是专业的人做。但是万安桥那么多个部件,每个有识之士都可以认领一个部件。” “认领部件?” “对啊,随便一个榫卯结构,至少都可以有两个人来认领是不是,就和认养果树差不多。” “不行不行不行,万安桥是文物,重建好了,也还会是文物保护单位。不能这么整。” “我只是举个例子,聂教授,你得要举一反三。” “这种东西,怎么能举一反三呢?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我不觉得有哪里不严肃啊,我回国这段时间,已经有两个项目找我了。” “两个项目?什么项目?” “一个是规划中的影视城,希望我能给全案,我做了三个方案,他们最终选择的,是尽可能地还原《清明上河图》的那个方案,就里面的虹桥,肯定是要重建的。” “影视城啊?” “对,就类似于宋城那种。” “哦。还可以这样啊。那另外一个呢?” “另外一个是乡村整体规划项目,我也是这次回来,才知道国内的示范村,已经有这么高的智能化程度了。” “你说的是浙江那边的农村是不是?” “对,那天村长带我参观,我发现村里面竟然有无人超市、智能化医院,在互联网、物联网,和人工智能方面,有很多都是走在前沿的,发展不仅不比城市差,有的还走到了前面。” “爸爸也去调研过,村里的学校建得和城堡似的,再有就是体育场,非常专业。” “是吧?这趟回来,颠覆了我对国内农村的固有印象。比发达国家的农村,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爸爸去调研完了,不得不感叹自己老了。” “老什么呀?你这都还准备去新妇呢。” “大头,爸爸……” “哎,行了行了,我就是这么一说,没有要反对的意思,所谓活到老学到老,聂教授你完全可以研究一下智能化新农村。” “都智能化了,哪还有木拱桥什么事?说实话,爸爸是一边欣慰,一边忧心忡忡。” 第130章 造血功能 “忧心什么?” “忧心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传承啊,都用冷冰冰的钢筋和混凝土了,这种传统技艺,哪里还有发展的空间?” “那还真不是,聂教授,村里人富裕了之后,对传统技艺的重视程度也比以前高,你知道村长叫我去干嘛吗?” “说来听听?” “他们希望我在全村智能规划的基础上,融入两座传统木拱廊桥。” “全村智能,又要拱桥?这会不会太矛盾了一点?” “不会,这是未来趋势,我们今年还接了一个案子,是一个私人宅邸,要求房子是全屋智能的,但院子要做最传统的园林,我准备在里面也设计一座编木拱廊桥。” “这样的宅邸能有几个啊,这是极少数需求。” “确实,但我回国之后,已经接连收到三个行政村的邀请,去还原早年坍塌的木拱廊桥了。” “啊?是吗?为什么我都没有听说。” “因为你是学者,我是商人啊。找我的事务所还原木拱廊桥和做未来规划可不便宜啊。浙江现在有些农村,是真的不太差钱。”聂广义不由地发出感叹。 他回国,纯粹是为爱发电来的,倒是没有想过,竟然还处处都是商机。 说是农村,村里人的生活水准真的是有点超出了他的想象。 当时第一个找上门来的,聂广义因为刚好准备过去做调研,不太好直接退掉,稍微做了一下规划,让几个助理出了一版正常的报价。 是意大利事务所的标准报价。 会比国内事务所报价高很多。 都这样了,还没能把人给吓跑。 收到报价的第二天,村里就派了专门的人来对接。 问的不是价格,而是这个规划,能不能进一步细化。 村长希望聂广义能做一个整体的规划,以未来申请AAAA和AAAAA景区为前提,涵盖未来二十年的发展规划。 就在聂广义以为村长是没搞懂或者是开玩笑的时候,村长直接给聂广义拿了浙江东阳的花园村出来给聂广义做参考。 参考范本囊括了花园村88米高的摩天轮、大型商场、会展中心、游乐园、百花园、电影院、图书馆、中国农村博物馆、农业观光园、批发市场、佛教文化园、训练拓展基地、荷花物种园、民俗馆、医院、学校…… 参考内容之丰富,直接搞得聂广义眼花缭乱。 聂广义实地去看了看,发现,除了参考范本里面有写到的,花园村还有全村免费公交,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的全包式免费教育,以及超过三十项的村民补贴。 整个村也确实已经是AAAA级景区。 花园村当然只能算是个例,却还是提供了一个管中窥豹的机会。 聂广义也是在收到参考之后,才开始认真对待这个委托,同时也思考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更多可能。 花园村能做农村博物馆和训练拓展基地,为木拱廊桥申遗的这些个村为什么不行? 花园村前前后后发展起来,也不过十多年的时间。 只要找准方向,木拱廊桥现存区域的发展,还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聂广义希望让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拥有自己的造血功能,而不是单纯地靠文物保护或者为爱发电。 …… “广义兄弟啊,有件事情得要麻烦你。”宗极给聂广义打了个电话。 “什么事啊,宗极大哥。” “我们家二楼不是一直都还没有做智能化的改造嘛,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二楼?你不是说那一层是你儿子要住的,但是你儿子一直都没有回来吗?” “是是是。我儿子这不忽然就回来了嘛。” 宗极话里话外,自带一种自豪感。 聂广义比较粗心大意,倒也没有听出来这里面的特殊含义。 “这样啊,那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也没有,就我儿子是飞行员嘛,也不经常回家,如果要做智能化改造的话,是不是在软装设计上,也直接弄个飞行主题什么的?” “飞行员啊,那我得想想,我倒是做过航空公司的全案,平日里也不接这种室内设计的小案子。” 聂广义之所以会给国内的极光之意做改造,是因为他自己原本就设计过。 他生活里面有洁癖,对于自己的设计,也一样有“洁癖”。 完全受不了极光之意内部设计里面的那种大杂烩。 聂广义当时是准备整栋楼一起改造的。 就用他当时做的概念设计的全案。 宗极提了一些使用上的要求。 单纯的概念,和落地,始终还是有一些区别。 聂广义为了让自己不膈应,最终还是一一满足了。 改造的过程,不能说非常愉快,但基本也算是还原了他最初的设计。 唯独二楼,宗极要求保持原样,说二楼是留给儿子的,要不要改造,都等儿子回来了再说。 聂广义去过那个房间,一应摆设,都是小男孩的。 如果不是听宗意说过,宗光是家里的大哥。 聂广义完全有理由相信,宗极大哥的儿子,是和宗意差不多的年纪。 整个极光之意,就只有二楼和聂广义最初的设计是完全沾不到边。 按理说,聂广义应该对宗极的提议感到高兴,能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他的“设计洁癖”。 可他却在听到提议之后,本能地表示了拒绝。 好不容易,通过“纵身一跃”这么极端的方式,把极光之意所有的设备都调试完了,为的是以后再也没有瓜葛,怎么又来一个儿子? “这样啊……这种小事情找广义兄弟,确实是大材小用了,那我再找找其他设计师吧。” 宗极听明白了聂广义的意思。 再怎么说,他也去过聂广义在罗马的事务所,很清楚聂广义平日里是做什么样的设计案的。 最开始,如果不是聂广义自己提议要帮极光之意做智能化改造,宗极根本不会开这个口。 宗极的这番话,直接说到了聂广义的心坎里,却又很莫名其妙地,让聂广义生出了些许遗憾。 聂广义的嘴巴先脑子一步改口:“要不然还是我来吧,你找其他人,很难保持风格的统一。” 第131章 不讲道德 聂广义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梦心之,穿着女仆装,出现在他从小长大的老洋房。 “你来这儿干嘛?”聂广义在梦境里一阵烦躁:“你不知道我最烦你吗?” 梦心之在聂广义的梦境里转了一个圈,“我当然是来给你做饭的啊,要收归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收归一个男人的胃。” “省省吧,你就算收归了我的胃,我的心也不是你的。” “那聂先生的心是谁的呢?”梦心之很是有些委屈。 “我的心当然是我自己的。” “太好了!” “好什么?” “没被别人收归,这就代表我还有机会。” “你做梦吧!” “好的聂先生,做梦本来就是我的特长,感谢聂先生的成全。” 姑娘太热情,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聂广义直接就被吓醒了。 吓醒之后,聂广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 为什么不先问问清楚姑娘都给他做了什么,再决定要不要给姑娘一个机会呢? 聂广义起身灌下去一大杯冰水,才把浑身烦躁的感觉给压下去,继续躺床上睡觉。 聂广义就不明白了,姑娘为什么这么阴魂不散。 他折腾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睡着,就又开始做梦。 这一回,更过分。 梦心之连饭都不做了,直接去他的书架上找了一本书,坐在他的书房看。 关键还坐没坐相。 坐在飘窗上,屈着一双腿,阳光从古董玻璃花窗照射进来,书房很干净,阳光却还是放大了空气中的尘埃,带着细小的微粒和温暖的光晕。 聂广义没来得及看梦心之从他书架拿了一本什么书。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姑娘的腿上。 这大白天的,姑娘怎么能穿着裙子,就这么坐在飘窗。 万一窗户开了,万一来一阵妖风,姑娘难道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坐姿会不会有风险吗? 现在的女孩子啊,真的是! 看书的时候怎么好意思穿裙子。 聂广义在他自己的梦里,越想就越想不通。 他走了过去,脱下了自己的西装,盖在了梦心之的身上,然后把梦心之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不想看到姑娘走光。 都这样了,梦里的姑娘竟然还狗咬吕洞宾,在他的怀里动来动去,一点都没有好好配合的意思。 聂广义一生气,直接把姑娘给扔到了床上。 是真的用扔的。 他所站的位置,离床起码都还有两米。 这一扔,没有控制好力气,直接把聂广义放到床头的肖像照给碰倒了。 梦心之倒在床上之后,相框紧接着砸在了她的身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环环相扣。 姑娘倒是还挺乖的,也没有喊疼也没有哭。 就是赖在他的床上不起来,身上还盖着他的肖像。 聂广义再一次气不打一出来。 现在的女孩子,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矜持,就这么赖在陌生男孩自己的床上,算是怎么回事? 等哪天见了宗极大哥,可得让他好好教育一下自己的闺女。 聂广义又一次被吓醒了,这一次是因为他的洁癖。 居然有人没有洗澡,就躺在他的床上。 太可怕了,现在的女孩子,怎么这么不讲卫生。 等到聂广义醒了,他整个人都颓了。 这都什么呀? 好好的女孩子,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姓梦就好好姓梦,自己要做梦也没有人拦着。 跑到别人的梦里,是不是有点不讲道德? 聂广义看了看表,凌晨三点。 这大半夜的,他被这两个吓人的梦给整得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聂广义辗转反侧了一会儿,起身去健身房。 得亏这是独门独院的老洋房,要不然这大半夜的跑步、划船、打拳,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得报警投诉。 聂广义没有邻居,聂教授却是只隔了两个房间。 老人家睡眠浅,聂广义才跑没两分钟就醒了。 聂天勤开灯看了看靠在墙边的古董摆钟,起身披了个外套,下楼找聂广义。 “大头,你怎么这个点健身?” “我,我倒时差。” “你都回来多久了,还倒时差?” “那个……我以前助理和一个实习生要结婚了,我准备回去参加一下,提前在国内倒好时差,这样等过去了就不用再倒一遍。” “哪天结婚啊,你现在开始倒时差?” “我也忘了,应该快了。” “大头是意大利有很多事情没有忙完是吧?” “哪能呢?那么多员工难道都白拿工资吗?” “那你这么争分夺秒地提前倒时差是要干什么?” “就,他们两个找我做证婚人嘛。我这提前调整好状态。” “大头,你平日里睡眠质量不是很好的吗?倒时差熬个小夜就过去了,你最近是有睡眠障碍?这你可得小心啊,年纪大了,很容易出现睡眠障碍的。” “聂教授,你儿子才刚三十出头,哪来的年纪大?” “爸爸就是到了三十岁,开始觉得没办法躺床上就睡的,睡眠障碍,是人类衰老的标志之一。” “聂教授,你说话要有科学依据,你在哪篇论文里面,看到说睡眠障碍是人类衰老的标志之一了?” “爸爸又没有在和你谈学问,就是单纯地关心一下,你为什么大半夜地不睡觉在这儿跑步。” “这有什么好关心的,你儿子过欧洲时间不行吗?” “行啊,大头,你倒是提醒爸爸了,以后你半夜健身的时候,喊上爸爸。” “干嘛呀?” “爸爸也提前调个时差啊,你去参加婚礼,爸爸也去欧洲。” “你去干嘛。人家又没有请你。” “我去给小天一个惊喜啊。她再过两个星期就正式退休了。忽然一下子没有事情干应该会挺失落的,爸爸去陪陪她。” “你俩不都柏拉图这么久了,还需要见面?而且是她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你这么主动去欧洲,岂不是掉份儿?” “爸爸都七十,哪里还有什么掉份还是不掉份的?” “知道你自己七十了就好,回头见了面,切记悠着点,不要干柴烈火。” “大头,你这话倒是启发了爸爸。” “启发了你什么?” “你是不是没对象上火,才大半夜起来跑步。” 聂天勤终于破案了…… 第132章 自由一生 “爸,你说我是不是脑子出了点问题?” 聂天勤没想到会忽然收到这么大个转变。 “怎么了,大头?”聂教授免不了要关心。 “我以前睡眠质量很好的,最近一直做梦,各种乱七八糟的。” “怎么个乱七八糟法?” “就是……”聂广义停顿了足足有三秒,才下定决心似的把话给说完了,“各种乱伦。” 聂天勤赶紧拉着儿子的手坐下:“你和爸爸说说,到底是怎么了?你这是被吓醒了睡不着?” “对。” “能具体说说吗?” “就是我总梦见兄弟的闺女,然后她在我的梦里各种讨好,烦不胜烦。” “你是说你梦见了梦心之?” “对。” “你本来就喜欢人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和乱伦有什么关系。” “那可是我兄弟的女儿,差着辈分呢。” “你俩就差十岁,怎么就差着辈分了?你和你那个宗极大哥,差了不止十岁吧?” “十四。” “那你看吧,你要说差着辈分,你和宗极差的不是更多吗?” “那辈分这种东西,哪能这么算呢?” “大头,血缘才要算辈分呢,你这算的哪门子的辈分。你既然喜欢梦姑娘,你改口叫你兄弟泰山大人又何妨?” “我说聂教授,你哪篇论文看到我喜欢梦心之了?” “我哪篇论文都没有看到,但是我的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大头啊,遇到喜欢的姑娘,你要敢于正视你自己的内心。” “我喜欢姑娘?除非宣适去变性。” “行了,爸爸不和你争论这个,你都想人家姑娘想得夜不能寐了,你再怎么嘴硬,也赢不了几天。大头,你听爸爸一句劝,你现在要考虑的不是莫须有的乱伦,而是怎么向人姑娘表白。” “表白?开玩笑。我的字典里面就没有表白这两个字。” “那代表你拿了一本错误的字典。” “怎么可能,天才的字典怎么可能会有错?”聂广义继续死鸭子嘴硬。 “大头,爸爸知道你是个天才,大家都知道,但这只代表你智商高,并不代表你拥有同样出类拔萃的情商。” “聂教授,你儿子是全才,全才你知道什么意思吗?我不仅智商高,我还极有艺术天分,就算是体育,我也一样门门都是满分。” “大头,学校不教恋爱课程。” “学校不教的东西多了,学校不教钢琴,不教二胡,不教木工,我哪一样不是曲高和寡?” “大头,你这是在强词夺理,你就算辩赢了爸爸,又能怎么样?” “赢了就赢了啊。都赢了还需要怎么样?” “我儿子这么聪明,肯定比我更清楚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爸爸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拒绝承认,但是爸爸想要提醒你,当你真正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你最应该苦恼的,就变成了是不是双向奔赴。” “聂教授,就您这婚姻的失败程度,你好意思和我讲双向奔赴吗?” “爸爸至少有一个喜欢了爸爸几十年的萧教授,你又有什么呢?” “不得了啊,我的聂教授,您这是不是有点过于放飞自我了?” “真正放飞自我的是你吧?虽然同框的时间不多,我可是记得你一直把人姑娘往死里得罪。” “怎么可能?”聂广义不屑一顾地回了一句,“姑娘在我这儿,只有前仆后继,得罪这两个字怎么写的,我都不知道。不是我和你吹,聂教授,意大利喜欢我的姑娘,都能坐满一个歌剧院。” “就算能坐满一个鸟巢又如何?你喜欢的始终只有那一个。你又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我不随便?我不随便我机场遇到一个就直接决定结婚。” “就因为你犯过错,所以才会特别慎重,爸爸也是……” “聂教授,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扯上你自己?” “爸爸希望你不要和爸爸犯一样的错。” “我一个要孤独终老的人,我犯什么错?” “大头,你如果真的只想一个人,你就不会用孤独终老这样的词了,你会说,自由一生。” “聂教授,你不要趁着凌晨三点半,在你儿子意志最薄弱的时候,向你儿子灌输不良的人生观。” “大头,你也知道现在凌晨三点半啊。你都想人姑娘想得彻夜难眠了,你还不好好端正一下自己的态度。要是有什么是爸爸能做的,你记得要告诉爸爸。” “我为什么要端正态度?我凌晨三点半健身犯法吗?” “其实还是犯法的,你这算是噪音污染。” “我吵到别人家,才叫噪音污染吧,吵到你,只能说明你装修的时候,材料没有用到位。” “老洋房的结构就是这样,也不能推倒了重建,你是建筑师,肯定比我更了解。” “对啊,不用重建,也能做到很好的隔音效果,又不是只有重建一个选择,在保留建筑外观的前提下,至少有十种改造的可能。” “大头,爸爸不介意你改造我们的家。假如你不介意在改造计划里面加上萧教授的话,爸爸会更开心,假如你介意,你可以和心爱的姑娘出去单过,或者爸爸和萧教授再买个房子。” 聂广义看陌生人似的,看着自己的老爹。 他不确定,聂教授刚刚的那番话,是不是在撒狗粮。 聂广义的心里面,多少还是有些膈应。 不是老爹不能撒狗粮,而是那么多年都正正常常的,到了七十岁才开始撒的行为,实在是有些太超过。 “我去买个房子吧。”聂广义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大头,爸爸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不重要。我的意思是,我买个房子,你先去和我住一阵子,我把老洋房改造一下,以崭新的面貌,让你迎接新生活。” “大头,你真这么想?” “当然啊,你都在里面住了一辈子了,以后就还是你继续在里面住着吧。”聂广义进一步表明自己的态度:“如果不是你的第二春年纪有点太大,我改造的时候,还能给你们准备几间婴儿房。” 第133章 经典问题 “大头,这么扯来扯去有什么意义?” “怎么就没有意义了?” “爸爸也不说你了,你自己心里面反正也都和明镜似的。” 知子莫若父,聂天勤异常笃定地说:“大头肯定是因为心里着急,才会这么着急上火,没事的,虽然开局不太理想,但只要你使出浑身解数,爸爸相信你还是有机会的。” 按照聂广义的性格,这个时候,他应该送上一个口头禅。 【我解你个大头数】、【我机你个大头会】。 他一反常态地没有这么做。 “我真的还有机会吗?”聂广义问的有点坦白。 聂天勤一直都不是一个好的倾诉情感的对象。 聂天勤的婚姻有多失败,除了聂天勤自己,就没有比聂广义更清楚的了。 可聂教授又偏偏来了一个老来俏。 如果不是中间那么多年的隔阂,聂广义不是现在这样的性格。 他和聂天勤几乎是无话不说的。 回国的这半年多,聂广义和聂天勤的父子关系,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完成了修补。 聂广义的性格,多多少少也往小时候的方向,倒退了一些。 “有的,大头。爸爸介意你,首先去消除一些不必要的误会,然后也要和宗极好好谈一谈,摆正一下你自己的地位。” “可是,我……”聂广义摇了摇头,“真不该在半夜三更聊天……” “没事的,大头,爸爸年纪大了,本来就觉少,随时都可以和你聊。” “我不知道怎么聊,你都不知道我和宗极还有梦心之都说过什么。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我给自己塑造了一个处处留情且不负责任的人设,我要是宗极大哥,怎么都不可能同意女儿和我这样的人交往。” “误会嘛,终究是可以解释清楚的。有些人把人设树立得特别好,最终就会为人设所累,你就比如说爸爸,如果爸爸没有那么在乎自己的名声,就不会一时糊涂改你的志愿,也不会错过萧教授,你说是不是?” “听你这意思是很后悔和我妈妈结婚。” “不是的,大头,要是没有爸爸和你妈妈的婚姻,这个世界又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你。爸爸很感谢你妈妈,但确实也耽误了你妈妈,这种感情很复杂。爸爸太执着了,你妈妈也一样是执着的人。” “不得不承认,你们两个,如果都换个对象,说不定这个世界就多了两个幸福的家庭。” “大头,你能这么想,说明你真的长大了。人活着一辈子,要允许失败的存在。要接受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但是比失败更可怕的,是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是真爱。这其实是大多数,爸爸就是其中之一。” “你这不都老来俏了,怎么还说不知道什么是真爱呢?” “每一个年纪,表达情感的方式都不一样。我和萧教授,只能说,我们两个现在是合适的,我确实也喜欢她,但是我没有可能像年轻的时候,那么狂热,如果不是她的儿子,有这么大力度的支持,我应该永远都不会承认,曾经对自己的学生有好感。不可能不顾一切。” “那你要这么说的话,我现在也不可能啊。” “大头,你还有机会,你还年轻。” “我一个年过三十的离异男士,哪来的年轻?” “爸爸和你妈妈在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面,都没有感情,但是,我们两个没有离婚,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接受不了失败,也或许是因为你的存在,可是,这样幸福吗?离异只代表你曾经没能经营好一段感情,并不代表你会永远经营不好。” “聂教授,我觉得你想的太远了,动不动就婚姻婚姻的,你和萧教授是想尽快结婚,我可没有这样的想法。我甚至不清楚我自己是不是喜欢梦心之,或者说有多喜欢,说实话,我每次想起她都很烦躁。是真的一点都不快乐。” “大头,你烦躁的原因,是因为你不想承认,也不想开始一段感情,但是你又控制不了你自己。我猜你把感情当成了一道数学题。因为解不出来,你就很是挫败。你试着认定这道题是无解的,你可能就不会再烦躁了。” “聂教授的意思是,我已经情根深种到控制不了我自己?” “对。大头总结得很到位。” “不可能啊,我非常诚实的说,我真的没有开始任何一段感情的打算。又不是没有试过,又不是没有伤过,我再重来一次,肯定是不划算的。” “是不划算啊,但是感情偏偏不能这么算。大头啊,你是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人,爸爸相信你每次做提案,都能很快得说服大家采用你的方案。然后,你可能也很擅长说服你自己。自欺欺人到以为是真理。你可以去问一问宣适,是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喜欢宗极的闺女。” “我什么表现都没有,为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你口口声声说你讨厌梦心之,但是你为什么还和人一家保持联系呢?你离得远远的不好吗?” “我是离得远远的啊,我还把她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你不在乎,你就会让她安安静静地待在你的通讯录了,毕竟,通讯录本来就是为不怎么联络的人准备的,只有更加在乎的人,你才会因为失控直接拉黑。” “聂教授,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不歪啊,大头,你仔细回忆一下,你都拉黑过谁?删除过谁的号码?” “聂教授,你这么说,我可就心下大定了,我还拉黑过你,删除过你的号码。” “对啊,大头,我是你爸爸啊,你拉黑我,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对吧?你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这个姑娘,是不是你潜意识里就觉得,她是和爸爸一样重要的人?” “哪有你这么类比的?这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感情。” “怎么就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呢?爸爸给你改造个经典问题吧,爸爸和梦心之一起掉水里了,你先救谁?” “当然先救她啊!”聂广义脱口而出。 第134章 八字一撇 “你看看,你看看。”聂教授不太清楚这会是什么心情。 高兴,抑或失望。 或者,兼而有之。 “看什么看啊,我的游泳还是你教的。”聂广义并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问题。 “关键是你的第一反应,思考过后的答案没有意义。” “怎么就没有意义了?聂教授也就只有游泳这项技能是身为儿子的我望尘莫及的,我要是先去救你,最后还不知道是谁救谁呢?” 聂广义顿了顿,又道:“我这么说,不是我不承认我动了不该有的凡心,我只是想说,爸爸和女朋友掉水里这种问题,不适合从聂教授嘴里说出来。” “这就女朋友上了啊?八字有一撇了吗?” “八字不仅有一撇还有一捺,幼儿园的老师都有教过的事情,你这么大一个教授,为什么还要拿出来当问题来问。” “爸爸说不过你。”聂天勤拍了拍聂广义的肩膀:“大头能有这样的信心是好事。” “聂教授,你明明没有我高,为什么要用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来教育我?” “老子教育儿子,和身高有什么关系?” “你这么大个教授,为什么要骂人?” “哪里骂人了?” “老子不是骂人吗?” “我是你老子,这是骂人吗?” “嗯,聂教授教训的是,我先去洗个澡,睡醒了再想想怎么追姑娘。” “大头,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天才的脑细胞,就是这么跳跃。” “行,希望你在追求幸福的路上,也有天才的情商。” “聂教授,天才测的是智商。我得想想姑娘喜欢什么,制定一个完美的策略。” “行,爸爸期待你的好消息。有什么你自己不方便,需要爸爸去打探的,你尽管开口。” “宗极是我兄弟,我有什么不方便的?” “你这心态,还是赶紧洗洗睡吧。” “行,听聂教授的。” 聂天勤很能理解聂广义此时的纠结,严格算起来,这也算是有些家学渊源。 聂天勤不免感叹:“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恁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 “聂教授,你这七老八十加大半夜的,想什么洞房花烛。” “爸爸是说你不知道珍惜,太过后知后觉,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切,聂教授,你要诚实地面对你的内心。你就说你数落我的《昼夜乐》,第一句是不是【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何期小会幽欢,变作离情别绪。】” “爸爸说不过你,你赶紧去洗澡,爸爸上去补个觉。” “别介,聂教授,你作为学者和父亲,知道儿子要去追姑娘,难道不是应该先给儿子推荐几本好书?” “好书?什么好书?” “追姑娘的书啊。” “大头啊,尽信书不如无书,哪有追女孩子还要看书的啊?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书中自有颜如玉吧?” “聂教授,你这话说的,你难道不想早点当爷爷吗?” “我当然想,但是你现在的这个情况,我感觉我八十岁都实现不了这个愿望。” “你既然都知道了,还不快点给我推荐书。” “大头,你喜欢的姑娘,就是一本书,你得用一生,慢慢去研读。” “我这都三十多了,要怎么用一生?聂教授是要给我穿越算法还是什么吗?” 聂天勤不说话直接上楼补觉了。 虽然对儿子的开窍感到高兴,可这么聊下去,聂广义身上的汗都干了,都还出不了结果。 聂广义当然也知道自己反常。 从孤独终老的信徒到想着追求一个姑娘,这转变不可谓不大。 最关键的是,聂天才完全没有追女孩子的经验。 从小到大,他都是被追捧的对象,唯一的情史,美艳不可方物的廖思佳,也一样是倒追的他。 聂广义回房间,放了满满一浴缸的水。 脑子乱的时候,没有什么比一浴缸的水,更能让聂广义感到放松。 在泡澡这件事情上,聂广义有超乎大多数女孩子的坚持。 聂广义泡在浴缸里面,开始回忆自己见到梦心之的第一面。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整个就是一个大型脱敏现场。 那时候还没有和聂教授和解,还对古典过敏,见到梦心之,他立马就想到了《红楼梦》和《离骚》。 那一天,天上有反云隙光。 姑娘的身上有如雪的光泽,照亮了整个极光之意。 那一天,姑娘刚刚跳完舞,雪白的肌肤底下,透着柔柔的少女粉。 吹弹可破的皮肤,盈盈一握的腰肢。 那一天,他脱口而出一句至今都记忆犹新的话,【姑娘,你有二胡吗?】 这个问题,来得突兀而奇怪,更奇怪的是,他拿二胡演奏了《野蜂飞舞》。 从那之后,他总是刻意避开,又刻意接近梦心之。 刻意到把人删了,又连着找了助理和实习生照顾。 现在想来,他何尝不是变相地关心梦心之,想要从不同的地方得到梦心之的消息。 哪怕是删除联系方式,潜意识里,也是怕自己会忍不住没事就给姑娘打电话。 聂广义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对梦心之做过的事情。 很快,就想到了在飞机上的场景。 又哭,又吐。 这么惨痛的记忆,使得潜意识里面的那个自己,想要让梦心之远离他的生活。 可惜,终归还是没有做到。 趁着梦心之不在去极光之意蹭饭。 说起来是为了觅食冠冕堂皇,事实上,宣适的厨艺,明明就在宗极之上。 诚实地面对自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比这件事情更难的,是认识到自己曾经一次又一次地犯错。 梦心之是那种特别不会让人尴尬的姑娘。 不管是在万安桥底下,还是在飞机上。 可他就是莫名其妙地在人姑娘面前,贡献了成年以后的所有眼泪。 聂广义不免要想,他在梦心之心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形象。 会不会被定义成一个小哭包? 会不会缺乏男子汉气概?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是不是应该约姑娘去健身房? 这两天搬家,实在是有点忙不过来……快春节了,小伙伴们都在哪儿过年呀? 第135章 特立独行 “小适子,你哪天结婚?” “下个月。” “我问你哪一天,不是问你哪个月。” “具体哪一天还不能确定,等程诺和爸爸妈妈商量一下,确定好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宣适适当地表达了一下对聂广义的重视。 “正常人结婚,不是都提前好几个月确定的吗?你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这么不正常?” “再不正常,也没有你坐了个飞机一下来就说要结婚正常一些吧?” “我那都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你有必要到现在都还记得吗?”没等宣适回答,聂广义又加了一句,“我闪了一次婚,又不代表我次次都会闪婚。” “广义,是我听错了吗?” “什么你就听错了?你都不说你听到了什么,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听错?”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我是你血液里的DNA吗?无缘无故为什么就知道你在问什么了?” “你刚说【又不代表我次次都会闪婚】。”宣适问聂广义,“你不是独身主义者吗?” “你见过离异的独身主义者吗?我要是独身主义者,我又怎么可能是离异人士?你说我不孕不育都比这靠谱。” 宣适没有管聂广义回答的内容,单看表情,就知道自己之前猜的没错。 “说说吧,小镊子,你是不是即将背信弃义,忘记自己是独身主义者了?” “什么叫背信弃义。” “不要不好意思,这很正常的。那么多信誓旦旦的丁克,最终都做了试管。” “你能不能讲点吉利的话?” “好的。我以后一定注意,大少这是终于愿意承认喜欢梦心之了?” “喜欢一个人用得着承认吗?”聂广义怕被宣适说,直接来了一个反客为主,“喜欢一个人能藏得住吗?你喜欢程诺的时候,难道不是每天都写在脸上。” “我还好诶,我和阿诺中间失联了那么多年,我觉得我藏得挺好的。” “每天过的和行尸走肉似的,也叫藏得挺好。” “那……你的意思是,你兄弟的闺女已经知道你喜欢她了?你表白过了?” “开玩笑,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情,喜欢一个人就要去表白,那我现在岂不已经累死了?” “累死,不至于吧?”宣适有意揭穿,“据我所知,我们天才建筑师到目前为止,也就只有一段情史。” “你是在搞笑吧?我有一段情史就代表我和人表白过吗?我说的累死是一天到晚被人表白。” “广义,我有点糊涂了,你今天专门约我出来,到底是准备和我说什么?最近有很多人找你表白,烦的你不行?” “我最近天天和木匠在一起,哪儿来的表白,你以为每个男的都和你一样男生女相。” “那大少是想去哪里较量较量?”宣适适时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顺势让关节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练过你了不起啊?”聂广义眉毛一扬,带着七分不屑和三分挑衅地来了一句,“有本事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搞定梦姑娘啊。” 聂广义求教的方式,特立独行。 搬家搬到崩溃,你们能理解要拆78个箱子的那种绝望吗? 今天塞塞牙缝吧…… 后天就能恢复正常更新了~ 第136章 按照风俗 “你这有点突然啊,小镊子。” 宣适一早就觉得聂广义喜欢梦心之。 只是聂广义的种种表现,让他几度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出了错。 这会儿听聂广义自己说出来,反倒有点意外。 “我突你个大头然,你就说你有没有什么妙招吧。” “你们现在是什么进展呢?”宣适解释道,“我不是八卦啊,我得根据进展,分阶段对症下药。” “还分疗程的啊,你早说嘛。” “早说怎么了?早说你就承认你喜欢梦心之了?” “我承不承认和你帮不帮我,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有你这么对待自己兄弟的吗?” “我错了。”宣适从来也不是纠结的人,直接又问了一遍重点,“你先告诉我进展。” “没有进展啊,能有什么进展,姑娘刚刚留学回来,我又已经回国这么久了,我们哪有什么交集,就那天去吃饭,还是你接的我。” “说到这个,你为什么浑身湿透了,鞋子还是干的?” “你有完没完,这又不是重点。” “亲爱的大少,你什么都不说,小适子要怎么帮你呢?” “别,我和你不亲也没有爱。你就当我和梦姑娘刚认识,你给我支个招。” “人类的记忆哪有那么轻易抹平,你说不认识,就能把以前你干的那些事儿一笔勾销吗?” “我干了什么事儿了?”聂广义又开始烦躁。 因为害怕宣适举出他不能反驳的例子,聂广义直接开始切入主题:“你和程诺结婚的时候,准备找谁做伴娘?” “伴娘肯定是程诺请啊,我哪里会知道她要找谁做伴娘?” “我看着你那什么未婚妻,也没有什么朋友的样子。” “怎么会呢?阿诺朋友明明有很多。” “武橙是吗?呵呵。这样的人也拿来当朋友,那确实是很多的。” “武橙肯定是不可能的啊,阿诺同意我都不会同意。” “啊哟,厉害了,都有勇气反驳女人的话了。” “什么叫勇气啊?男人不反驳女人,是因为爱,同样的,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也不会说或者做让他为难的事情。” “别扯那么远,我就问你,程诺会不会找梦心之做伴娘?” “这个,我还不确定,阿诺和梦姑娘有关系好到要请对方做伴娘的程度吗?” “这不是你说的吗?你们温州人结婚,需要九个伴郎和伴娘。”聂广义说,“九个这么多,肯定会请我喜欢的姑娘的吧?” “我大概明白了。”宣适开始思考。 “你明白什么?就你的智商你能明白啥?” “我猜想,你是想让阿诺找梦心之做伴娘,然后你再做伴郎,再然后,通过伴郎和伴娘的身份便利,接近梦心之,向她表白。” “嘿!你这么点智商,今天怎么超常发挥了?” “可能是因为我正在和一个天才聊天,不好好发挥,话题都进行不下去。” “知道就好。”聂广义一脸焦急地问宣适,“你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 “挺好。”宣适顿了顿,“就是……按照风俗……离异人士是不能做伴郎的。” 再塞一天牙缝哈,明天正常更新~ 第137章 洛神赋图 “你广义哥哥难道还不值得你破个例吗?” “我得和阿诺商量一下。”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宣适没有搭理聂广义的无故挑衅:“我个人是不太在意风俗一类的事情的,但是如果阿诺和爸爸妈妈在意的话,我肯定是要以他们的意见为主的。” “你就是这么做兄弟的?” “是的。”宣适坚定地回应:“做兄弟,有所为有所不为,新娘才是一场婚礼的主角。” “我主你个大头角。” “广义,我和阿诺的婚礼还有一个月,你喜欢一个,难道非要等到一个月以后才要见面,还得是在我和阿诺的婚礼上?”宣适发出了来之灵魂的提问。 “我喜欢一个姑娘,难道不应该挑最合适的场合向人家表白吗?” “表白?”宣适诧异道:“你们连暧昧都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你就表白?你不怕被拒绝吗?” “谁会拒绝一个天才?” “那可多了去了,不喜欢学习好的,大有人在。” “我是只有学习天才吗?我还是公认的建筑天才。奖杯放在一起,能压死你。” “广义,你优秀不优秀,和一个姑娘是不是喜欢你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那和什么有联系?” “这又不是数学题,你这么问我,我哪能知道呢?你要是喜欢人家,你就多见面,多聊天,多观察,自然而然,就知道和什么有联系了。你也三十好几的人了,该不会连怎么追女孩子都不会吧?” “说的好像你会似的。” “我不需要会啊,我一个马上有结婚的人,会与不会,又有什么区别?” “只许州官放火,不管兄弟死活。” 宣适不觉好笑:“大少啊,你在我这儿,摆出一副少女清纯的姿态,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啊。” “我少你个大头女。” “广义,我建议你,先去打探一下,梦心之喜欢什么,然后再投其所好。作为兄弟,我也会尽可能地帮你打听一下。” “这还需要你打听吗?我的姑娘,从来都只有博物馆一个爱好。” “这是人家学的专业吧?” “既是专业也是爱好。”聂广义对自己的话很有信心。 “那既然这样的话,你约她去博物馆啊。” “我们这儿也没有像样的博物馆,就算有,她也比我熟,去了博物馆,我哪里还有机会全方位碾压?” “你是喜欢人家,又不是和人家竞争同一个奖项,你为什么要碾压?” “不碾压要怎么让姑娘心生崇拜,进而产生爱慕之情。” “我的大少啊,你怎么越活越天真了。你以前也没有这么纠结的啊。” “那是因为我以前没有想过要再找一个对象啊。” “广义,你不能把爱情当成是一个命题,你不是喜欢《洛神赋》吗?喜欢的话,你就应该知道,人世间是有很多爱而不得的。” “那是人和神的爱而不得,关人世间什么事?”聂广义习惯性地回怼完了,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 聂广义连交代都没有,直接站了起来,摆了摆手,留给宣适一个背影,权当是道别。 右手挥别兄弟,左手打电话给自己的父亲。 …… “聂教授,你是不是认识辽博的馆长。” “对,大头怎么忽然对辽宁博物馆感兴趣?” “我不感兴趣啊,我只对里面的镇馆之宝感兴趣。” “辽博的镇馆之宝啊,大头是说玉猪龙吗?” “当然不是。” “那是鸭形玻璃注?” “怎么可能是这些玉器和玻璃呢?我什么时候喜欢过这些?” “这样啊,那爸爸想想,对了,大头擅长古典音乐,你是想说唐九霄环佩琴是不是?” “不是,我说的是画。” “画的话,辽博的镇馆之宝……”聂天勤想了想,“你是想说宋徽宗的《瑞鹤图》是吧?” “不是。” “那《簪花仕女图》。” “都不是。” “那大头你觉得是哪一个啊?” “当然是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啦。” “还真没有听说过,《洛神赋图》是辽博的镇馆之宝。” “怎么了,聂教授觉得顾恺之不配?” “当然不是啊。如果真的是顾恺之的《洛神赋图》那你再怎么说镇馆之宝都不为过,问题是,顾恺之的《洛神赋图》早就已经亡佚了,别说是辽宁博物馆了,就算是故宫博物院里面的,也一样只是临摹的传世版本。” 聂天勤进一步解释道:“故宫,台北故宫、弗利尔美术馆、大英博物馆……所有馆藏有《洛神赋图》的都是临摹的。” “这个我知道,之前不是你和我说的嘛。” “我和你说什么了大头?” “你和我说,所有传世的《洛神赋图》里面,只有辽博的那一幅是图文并茂的,并且是最完整、最古朴的,我那时候初一是不是?你还专门和我炫耀,说馆长邀请你在非展出时间,近距离地研究和观摩这幅画作。” “你也说是你初一了,馆长这会儿都退休好几年了。” “你的意思是,你和辽博已经没有交情了?” “不是,大头,你要交情干什么?你直接告诉我你想做什么,爸爸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我想带梦心之去深入研究辽博的《洛神赋图》。” “你答应人家了,和人家约好了?” “没有啊,我肯定要先确定行不行,再去约人姑娘吧?” “爸爸不太理解,你去辽博,为什么不是去深入研究《瑞鹤图》?” “那《瑞鹤图》是宋徽宗画了用来自诩国运昌盛的,实际上根本也不是那么回事,他画的那些仙鹤,要么子虚乌有要么就是皇宫圈养的,根本也算不得祥瑞,我带姑娘去看《瑞鹤图》干什么?” “那《洛神赋图》也一样没有什么好的寓意啊。” “那是一个爱情的主题啊,怎么就没有好的寓意了?你就说你能不能帮你儿子安排一下?” “这个爸爸得先问一问。” “你们这一个一个的,怎么就不能干脆利索一点呢?” “一个一个?”聂天勤疑惑,“大头什么意思啊?” “宣适啊,我问他能不能让我做伴郎,他竟然说得和程诺商量。我又不是要做伴娘,哪有什么好拿出来商量的?”聂广义让自己的父亲给评评理。 比前两天多了一倍了,明天比今天再多一倍……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阿喽哈~哈喽呀~ 亲爱的小伙伴们,你们都在干嘛呢? 有没有准备出去玩? 会不会有一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快感? 还是说,因为种种原因,没办法开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往年春节,飘飘总是休息的状态。 要么回浙江,要么到处去蹦跶,爱怎么玩怎么玩。 今年春节,竟然有作品在连载…… 莫名就有了一张职业作家的体验卡~ 没错啦,飘飘今年准备码着字过年~ 你们都准备怎么过呀? 第138章 夕阳西下 聂广义对待感情有些极端。 要么,打死都不承认,要么,一上来就直接表白。 而且还得是在非常特别,非常刻意的场合。 完全不懂得什么叫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某位大少固执起来,别人是劝不动的。 宣适不行,聂教授也不行。 想到了一件事情,就一定要努力完成。 这是聂广义能在学业和事业都这么成功的根本原因之一。 只可惜,不管是学业还是事业,和爱情之间,都没有必然的联系。 自从想到要带梦心之去辽博看《洛神赋图》,聂广义就一刻都不想等待。 他甚至都没有想过梦心之会不同意。 也没有想过梦心之是不是已经看过很多次。 就那么不管不顾地,直接开始做计划。 划重点——一份孤男寡女大老远跑去辽博的计划。 宣适也有些替自己的兄弟感到着急。 虽然有悖风俗,还是和程诺商量了一下聂广义的提议。 “阿适,要找谁做伴郎,肯定是你说了算,我肯定不会有意见。” “我知道,我担心的是爸爸妈妈。”宣适一直都把程诺的爸爸妈妈当成是自己的。 相处这么多年,感情足够深厚。 程诺的爸爸妈妈虽然做出过让他和程诺分开的决定,但从一开始,就有和他商量。 也是宣适自己认为最正确的处理方式。 毕竟,程诺那时候还很小,宣适也只是把她当成是亲妹妹。 “他们两个肯定也不会啊。他们在里面这么多年,现在看得比谁都开。爸爸妈妈说了,婚礼的一切事宜,都由我们说了算,他们只负责参加,或者也可以不参加。” “不参加?这怎么可以!是我有哪里没有做好吗?” “不。是他们刚出来。觉得自己和社会有些脱节,而且也不是很想成为你的累赘,或者让你在朋友面前没有面子。” “是爸爸妈妈和你说的吗?” “是的。” “看来,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没能让爸爸妈妈把我当成亲儿子啊。” “他们肯定当你是亲儿子,问题是,你现在要变成他们的女婿啊,爸爸妈妈也一直在调整。” “说的也是。”宣适把程诺搂在怀里,“看来我这个准女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那肯定是不会的。所有的路,早就被你走成一个闭环了。” “嗯……我得尽快把我们的小家庭也走成一个闭环。” “家庭闭环?”程诺好奇道,“什么意思啊,阿适?” “造人计划。”说没两句话,又开始跑偏。 “别闹,阿适,我们先说正事。” 程诺把话题拉回到聂广义要做伴郎,“阿适,我们两个人的感情,是可以超越那些所谓的风俗的,我肯定是不会反对你请广义大少做伴郎的,毕竟他是你最好的朋友。” 宣适理顺了一下程诺的头发,温柔而又认真地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关于未来的一切想象,全部都是阿诺的影子。” “只是我的影子吗?不是我本人?” “当然是你本人,我说的影子,是你现在还没有的样子。” “什么样子?” “满头白发,满嘴情话,我拉着你的手,你靠在我的身上,一起看夕阳西下。” 我错了,你们今天还是得塞牙缝一下先。无法理解,一站式搬家公司,为什么会把每一个杯子都包上七八层泡沫纸…… 拆了一天的杯子…… 第139章 洛神是谁 梦心之不止一次梦到过洛神姐姐。 她的很多舞蹈动作,都是和梦里面的洛神姐姐学的。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洛神在水面上翩翩起舞,很难想象会是什么样的动作组合。 很小的时候,她就梦到过洛神姐姐。 那个时候,极光之意还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 只知道是水边的建筑,具体是什么样的,不甚清晰。 连是古典还是现代,都还感觉不出来。 梦心之那时候小,对爱情完全没有概念,她和洛神姐姐聊的,仅仅就只有舞蹈。 河南卫视用《洛神赋》为主题,创作了火爆全网的水下舞蹈节目《洛神水赋》。 这个舞蹈的原名叫做《祈》。 用一个非常天才的舞蹈设计,借助水的浮力,拨裙回转、娉婷袅娜,水随舞动、衣袂翩跹。 第一次,通过真人的方式,把【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演绎得淋漓尽致。 梦心之在看《祈》的时候,感触是最深的,有很多在空气中无法完成的动作,水里面就可以。 水的加入,让舞者的身姿,真正地做到了惊鸿和游龙。 只是,和洛神的原版比,还是差了一点古典的仙气。 长大了,读的书多了,梦心之慢慢对【洛神姐姐】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曹植在写《洛神赋》,从一开始,就写明了创作原因。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 黄初三年,也就是公元222年。 原本志在必得的曹植被曹操放弃了,输给了他的哥哥曹丕。 曹丕登上王位,废掉汉帝,自立为天子。 曹植自然而然成了最大的眼中钉。 封地迁了又迁。 写洛神赋的时候,曹丕给曹植封了一个鄄城王。 曹植在从洛阳到新封地的路上,写下了流传千古的《洛神赋》。 按照曹植本人的解释,他是【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 当梦心之能看懂《洛神赋》之后,就对这个开头,产生了很多的怀疑。 正常人,遇到一件钟情的姑娘,怎么爱,怎么表达都很正常。 为什么非要扯上楚襄王和宋玉讲自己梦境。 爱情,原本是最不好类比。 我爱你,就像隔壁老王爱他的老婆。 我爱你,就像梁山伯爱祝英台。 我爱你,就像李隆基爱杨玉环。 …… 不管怎么类比,都会让人觉得怪怪的。 毕竟,流传下来的爱情故事,多半都是悲剧。 哪怕是牛郎和织女,那也是常年的“两地”分居。 毕竟,爱情,原本应该是独一无二的。 尤其是一见钟情这种事情。 如果有人和你说,【我对你一见钟情,就像楚襄王梦见了宓妃】,想必听的人,并不会觉得快乐。 这么写的人,也不太有一见钟情,那种内心充盈,急切想要表达的感觉。 可是,如果不是爱到极致,又怎么能写出那么华丽的词句。 上下五千年,形容女性的美,很难有能出《洛神赋》之右的。 曹植究竟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态写下的洛神赋?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不御。】 【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 曹植写的实在是太细节了。 细节到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在描写一个梦境。 除非他的梦境能像梦心之这么真实,并且还能不断地重复。 梦心之越看《洛神赋》就越觉得曹植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但这个故事是什么呢? 洛神是真的存在吗? 洛神是神还是人? 开篇为什么要“引经据典”写上楚襄王和宋玉? 唯一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洛神并不是神,而是活生生的人。 那时候,比较模糊,也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 也还不太明白,什么是爱而不得。 曹植把洛神写得那么美,肯定是爱极了。 既然相爱,为什么不在一起? 带着这样的疑问,长大后,再一次梦到洛神,梦心之就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梦心之:“洛神姐姐,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洛神姐姐:“我当然是相信的。” 梦心之:“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没有和曹植在一起呢?” 洛神姐姐:“因为我嫁给了他的哥哥。” 梦心之:“啊?洛神姐姐,其实是姓甑吗?” 从洛神姐姐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梦心之震惊得无以复加。 《洛神赋》的主角,竟然是曹植的嫂子…… 今天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比较方便 “你好,请问是梦心之吗?” “是我。您哪位?” “我是聂广义,这是我国内的号码。” 某位曾经二话不说把人拉黑的大少,这会儿倒是直接得不要不要的。 梦心之有点意外,但也不是很多。 毕竟,聂广义的声音是很有辨识度的。 抛开聂广义的性格不说,他整个人从气质都声音,都是无可挑剔的。 “您好,聂先生。”梦心之很是有些客气地回应。 客气在很大程度上等同于见外,见外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不知道聂广义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 说到底,梦心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直接把他拉黑的人。 “我记得你妹妹说你是文物与博物馆专业的,对吧?”聂广义采取了比较迂回的表达。 这是广义大少的词典里,第一次装进【迂回】这两个字。 这不是聂广义,因此也让他丧失了一部分过人的记忆力。 “是的,聂先生,我在UCL念的也是博物馆,您不是还让您的助理和粉丝关照过我吗?” 梦心之轻描淡写地击碎了最新进入到聂广义词典里的【迂回】。 “你爸是我兄弟,我关照你不是应该的吗?” “那我是不是应该随阿意,叫你一声聂叔叔?” “那倒是大可不必,咱们只差了十岁,还没有你和你妹妹的年龄差距大。” 此一时彼一时。 当时自称叔叔的是聂某人。 现在极力否认的也是聂某人。 某人还是某人。 某人已不再是某人。 “聂先生不是已经把我的联系方式删除拉黑了吗?怎么忽然又给我打电话?” 梦心之的这个问题很简单,聂广义却没有办法回答。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明白,明明都删了这么久了,他竟然还记得梦心之的电话号码。 此时此刻,确定了自己对姑娘想入非非的聂广义,自是不能说实话。 过目不忘这种本事,怎么都得留到正式交往了再说。 天才嘛,不能一下子表现得太过明显。 “我问宣适要的。” “他有我号码吗?” 梦心之特别欣赏宣适的一点,就是除了自己的对象,和所有的异性都保持着距离。 宣适从来都没有主动找梦心之,或者主动搭话一类的行为。 真有什么事情,也都是让程诺和她联系。 聂广义很快就想到了这个不合常理的点。 但这种小小的逻辑问题,又怎么可能难道天才的广义大少。 “他未婚妻有啊。问一问不就有了。” “对哦。”梦心之并不是纠结的人,直接切入正题:“聂先生忽然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确实是有正事找你,而且是你肯定感兴趣的。” “是吗?”梦心之倒是不知道,聂广义还了解过她的兴趣。 “当然。”聂广义一本正经地解释:“辽博的《洛神赋图》在做大规模的修复,你有没有兴趣去看一看修复的过程。” “修复是不公开的吧?” “当然,我们不是去参观博物馆,是去参观修复的过程。” “真的可以吗?” “是这样的,《洛神赋图》准备开启修复程序的之前,找了书画鉴定、装裱方面的权威做了很多的论证,聂教授虽然是古建筑保护的权威,但他在装裱方面也比较有研究,所以就认识馆长。”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参与修复?”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就带你一起去看看最后修复的情况,当然,我们只是近距离地观摩,还要事先学习一些注意事项,如果你说的参与是想自己动手,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我怎么可能会想着自己动手呢?虽然故宫、台北故宫、弗利尔美术馆、和大英博物馆都有收藏顾恺之《洛神赋图》的临摹画,只有辽博的《洛神赋图》是图文并茂的。” 梦心之难得有些激动:“我真的是做梦都想近距离地看一看这幅画,还有画里面的故事。” “听姑娘的意思,是曾经梦到过《洛神赋图》?”聂广义适时抓住了一个点。 虽然是没有追女孩子的经验,但天才的学习能力,毕竟也摆在那里的。 至少,这通电话打到现在,都还没有说出什么让人无言以对的话。 “是的。确实有梦到过。” “那这样的话,姑娘是不是对我的提议感兴趣?” “当然!能近距离地观摩一幅传世名画的修复过程,应该是每个学文物和博物馆专业的人的梦想!” “那这样的话,咱俩就一起去辽博。” 一直等到这儿,话题都还挺正常的。 直到聂广义画蛇添足地来了一句:“我帮你订酒店和机票,住一起比较方便。” 第141章 横插一脚 “住一起比较方便?” 虽然知道聂广义是“姐妹”,但毕竟还是带了引号。 “对啊,难道你希望住不同的酒店?还是你在那边有房子?” 聂广义的思维,总是那么跳跃且与众不同。 梦心之有点不好意思,笑着回应:“我以为你说一个房间。” “一个房间,我怎么可能提出这样的建议呢?”聂广义诧异得不行,“你这是在怀疑我的人品,还是在怀疑我的智商?” “不好意思啊,聂先生。有件事情我得向你坦白。” 这句话一出,聂广义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虽然他经验不太多,但怎么听都像是要被发好人卡,或者直接告诉他已经有男朋友了一类的话。 “嗯,你说。”聂广义强装镇定。 “在罗马事务所的那一天,我和爸爸听到了你和聂教授的对话,然后内容还比较隐私。” “隐私,我能有什么隐私?” “就是我们听到你和聂教授出柜,所以我刚刚的第一反应,才会是那样。” “我?出柜?我什么时候出过柜?我要是能出柜,宣适哪里还有机会和程诺结婚?” “程诺姐和宣适哥是命定的缘分,你再怎么样,他们还是要结婚的。”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是我的魅力不够?还是我和宣适的感情不厚?” “不好意思,聂先生,我无意冒犯,只是那天不小心听到了,所以有点抱歉。”梦心之解释道,“我和爸爸都不是故意要听的,是你和聂教授谈话的时候没有关门。” 聂广义陷入了思考。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选项有两个。 第一,是告诉梦心之实情,有了在罗马的先入为主,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相信。 第二,是将计就计,利用姐妹的身份便利,更好地了解姐妹。 将计就计当然是更好的选择。 只是不符合天才的心气,和钢铁直男的本性。 “我没有和我爸爸出过柜,我只是开玩笑说的一个假设,你想想看,我一个结过婚的人,怎么可能是你口中的【姐妹】。” “聂先生不用和我解释,我觉得,爱什么人,是你的自由。” “是吗?爱谁都行?” “当然。” “那如果是你呢?” “呃……那我应该会受宠若惊吧。” “只要不是彻底的惊吓就好。”广义大少终于学会了见好就收,“你先确定一下是不是想去看辽博看《洛神赋图》,其他的我们之后再说,至于酒店和机票,你如果不嫌麻烦你自己订也可以,就是可能会有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可能会是不同的航班,离得很远的位置,也有可能……”聂广义说一半不说了,叹了口气,给出了两个字的总结:“没事。” 聂广义忽然转变的态度,让梦心之想到了他的恐飞。 再往深处一想,聂广义应该是因为恐飞,才会有一起订机票酒店这样的想法。 考虑到聂广义的取向问题,她如果跟着去,最大的风险,其实是被吐一身。 综合上一次的情况,安慰剂对聂广义的晕机是有效的,说明是心理问题。 如果提前做好准备,或者干脆真的吃片安眠药下去,应该还是可以规避最大的风险的。 “聂先生,我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我非常想参与《洛神赋图》的大型修复,不瞒你说,我经常梦到洛神姐姐。” “那就巧了。到时候可以好好探讨探讨。” “嗯,谢谢聂先生,还想着我的专业。” “主要是你妹妹一直说,不然我也记不住。”聂广义内心狂喜,语言上又尽可能地云淡风轻。 小镊子进化了,现在是镍合金直男了。 聂天勤认识辽博的馆长,算是一个巧合。 《洛神赋图》刚好在做大型修复,算是第二个巧合。 巧合和巧合加在一起,就成了聂广义的追爱利器。 梦心之答应之后,聂广义郑重其事地找聂天勤问了很多的细节。 聂教授自告奋勇:“大头啊,爸爸陪你们一起去吧。” “行啊,以后每次你和萧教授约会,我也都横插一脚。” “大头,爸爸去了只负责和馆长沟通,不会打扰你的,你要没意见的话,爸爸也可以带着萧教授一起去。” “您行行好,我可有意见了。” “可是,爸爸认识辽博的馆长,还是萧教授引荐的。你上过她的课,应该知道她是沈阳人吧。辽博是新中国建立的第一座博物馆,萧教授的父亲和辽博有很深的渊源。” “你这都还没娶进门呢,怎么就连人家家庭情况都了解得那么清楚?说真的,你这么拐骗人家的女儿,还是老师拐骗的学生,萧教授的爸爸没有意见吗?” “小天的父亲已经去世了。” “一会儿萧教授一会儿小天的,我听着怪别扭的,我不掺和你的感情,你也别来干预我的,你好好准备准备,看看怎么把你的小天娶进门。” “那也行,既然大头不反对,那爸爸就着手去准备。” 聂广义看着自己的父亲:“感情你说要陪我去辽博,就只是说说而已啊?” “当然不是啊,你要是同意爸爸一起去,爸爸就相当于是和小天回去探亲,这样一来,也更加名正言顺。” “得了吧,聂教授,咱俩都是二婚人士,别搞那么复杂。” “大头,你说爸爸【二婚人士】没有问题,毕竟爸爸正准备要结婚,你一个连女朋友都还没有的人,怎么也叫【二婚人士了】?” “我发现我就不该原谅你,我的善良让你变本加厉。” “大头,那不是善良。” “那是什么?” “是藏在你血液里的DNA。亲情是永远都割舍不掉的。” “那不一定啊,娶了媳妇忘了爹,也是很正常的。” “没关系。”聂天勤打趣道:“反正我儿子,一时半会儿也还娶不了媳妇。” “我说聂教授,我都已经承认我喜欢梦心之了,你还有必要每句话都用激将法吗?” “啊?我是在用激将法吗?”聂天勤一脸意外。 “不然呢?”聂广义没好气地回应。 聂天勤不答反问:“有用吗?” 第142章 追爱之路 “梦姑娘,欢迎登机。”聂广义一见到梦心之就高兴,却还要强压下内心的狂喜。 “聂先生这话说的,有点像是空少。” “是吗?”聂广义很自然地来了一句,“空少能有我帅?” 梦心之笑笑没有说话。 这个问题很简单,却不是很好回答。 关键,她和聂广义也没有熟到能这么开玩笑的份上。 梦心之这趟可以单独出来,只能说,宗极对聂广义是一万个放心。 广义兄弟是靠谱的。 答应了帮忙照顾梦心之,就说到做到。 哪怕他自己不在伦敦,也专门托人帮忙照顾。 更重要的是,他对梦心之一点兴趣都没有。 和那年每天想方设法靠近阿心的歪瓜裂枣们,完全不是一个位面的。 宗极如果知道自己亲手把女儿送上了一趟孤男寡女的旅程,估计要悔得肠子都青了。 见梦心之没有回应,聂广义又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梦姑娘,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情。” 刚上飞机,就听到这样的开场白,很难不让听的人心里面咯噔一下。 “什么事情啊,聂先生?”梦心之始终是那个不太会让人尴尬的性格。 “我恐飞,等下可能会有些过激的行为。” “这个啊,没关系的,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上一次,在飞机上,不好意思……”聂广义有点艰难地开口。 吐人一手这种事情,他光想想都觉得恶心,更不要说被吐的姑娘。 “没关系的,聂先生,我今天穿了一件防水的外套,还带了一件衣服。” 梦心之选了一个比较不尴尬的角度。 “姑娘直接给我一片药吧,我睡过去就好了。” “行啊。”梦心之从随身的包里面拿了一片安慰剂给聂广义。 梦心之把“药”递给聂广义之后问:“聂先生恐飞是有什么具体的原因吗?” “有一次飞机复飞,就差一点点就撞上地面的飞机了,有一架飞机,非法入侵跑道,当时要是没有拉起来,整架飞机,都要机毁人亡。” “啊,这么危险啊。那当时那个机长还挺厉害的。事后有什么说明吗?关于入侵跑道事件。” “没有。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有意识到,知道机长广播说为什么拉起来复飞,才吓出一身冷汗,我们当时真的只差一秒就要落地了。” “是有点吓人。机场和航空公司应该有后续的问责吧?你入侵跑道的飞机的问题,还是塔台出了问题?” “我不知道啊。这种调查也不会对乘客公布吧?” “这样啊,那聂先生还记得是什么时候的航班和航班号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哥哥是飞行员,你如果知道具体的航班号,我可以让他查一查,会不会已经成了案例。” “哦?你哥哥是飞行员啊?以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哥哥以前在国外,最近才回来。” “是这样啊,那还真得好好请教请教,看看有没有什么对抗恐飞的小妙招。” 截至目前,聂广义完全没有意识到,宗光的存在,对于他的追爱之路,究竟意味着什么。 母上大人和老爸豆腐干来找我过年,已经一年没见了…… 第143章 甑姬姐姐 “梦姑娘,你对人和神的爱情是怎么看的?”聂广义违背了很多身为高冷天才建筑师的原则,主动找起了各种话题。 梦心之回应道,“不相信有人和神的爱情。” “不是不都梦见《洛神赋图》了,怎么还能不相信呢?” “因为我从来都分得清梦境和现实啊。” “可是,《洛神赋》本来就讲的是人和神的爱情故事啊。” “我并不这么认为。” “哦,姑娘请讲。”聂广义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在我的梦境里,《洛神赋》仍然只是一个人和人的爱情故事。” “那姑娘和我说说,省得还没有起飞我就开始恐飞。” “也行,聂先生想听什么?”比起被吐一身,梦心之当然更愿意给聂广义讲故事。 “也没什么特定的想听的,关于你梦境里的一切,我都挺感兴趣的。”聂广义暗搓搓地夹带了一点私货。 他要是早个一年半载的就懂得把智商匀一点给追姑娘,搞不好还真有可能和聂教授一起成为二婚人士。 “我一般梦归梦,梦醒了还是回去查资料的。”梦心之对聂广义说,“在我的梦里,洛神不是洛神,而是曹植的嫂子甑氏。” “甑氏的名字,是叫甑宓吗?” “不是的,《洛神赋》的开篇有提到【斯水之神,名曰宓妃】,说的是楚襄王梦到神女的故事,宓妃是洛神,但甑氏不是宓妃,甑氏的名字,和历史上的大多数女性一样,并没有流传下来。” “这样啊,那你在梦里有知道甑氏叫什么名字吗?” “我一开始叫她洛神姐姐,她让我叫她甑姬姐姐。” “甑姬,好名字。”聂广义接了话题,“关于曹植的《洛神赋》写的是谁,其实还蛮众说纷纭的。” “在我看来,曹植的这篇赋是给嫂子写的,是没有什么疑议的。” “姑娘为何如此笃定?” “聂先生知道《洛神赋》原本不叫《洛神赋》吗?” “不知道。”聂广义非常莫名其妙地说了一个谎。 “这篇赋一开始的名字里面是带个甑的,叫《感甑赋》,是曹丕的儿子曹叡登基后,为了避开母亲的名讳才成如今人们耳熟能详的《洛神赋》。” “如果,曹植的《洛神赋》写的是他的嫂子,曹丕能没有意见吗?”聂广义适时提出疑问。 “曹丕肯定是有意见的,但是曹植写这篇《感甑赋》的时候,甑氏都已经死了有一年了。再怎么有意见,也不能有的太明显。” “是这么样吗?”聂广义有些不认同,“《洛神赋》写在黄初三年,也就是曹丕称帝之后的第三年,曹丕都做了三年的天子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忌讳?” “这和曹丕本来的性格有关。”梦心之说,“曹丕本来就是特别隐忍的性格,说是卧薪尝胆也好,说是睚眦必报也罢,历史上的曹丕,很少直接发作,都是秋后算账的。” “是吗?”聂广义一脸的疑惑,“姑娘能给举个例子吗?” “曹操的堂弟,也就是曹丕的堂叔曹洪,曾经两次救曹操于危难之中,官渡之战的时候,负责留守抵御袁绍的大军,是曹操最信任的人,这位堂叔,因为不愿意借钱给还是公子的曹丕,就被记恨上了,曹丕继位之后,各种想要除掉这个堂叔。” “姑娘说到袁绍,我记得没有错的话,甑氏虽然嫁给了曹丕,但她最开始,是袁绍的儿媳妇,对吧?”聂广义适时推进话题。 “是的,甑姬姐姐是一个传奇,历史里一直有句名言,叫【一女乱三曹】,甑姬姐姐不仅是袁绍的儿媳妇,还和曹操、曹丕、曹植,都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姑娘说美女的传奇,我可就不恐飞了!”聂广义一脸不知道是八卦还是求知若渴地追着梦心之发问,“有没有兴趣探讨一二?” 第144章 段子合集 梦心之心下诧异。 原来,不论男女,不论取向,都会对古往今来的大美女感兴趣。 历史上的曹操,很喜欢收集大美女。 曹操除了枭雄的这一重身份,还有两个关于女人的梦想。 其一,南方二乔。 其二,北方甑姬。 曹操的梦想,并不会因为美人成了人妻而终结。 是不是人妻,他都要继续收集。 《世说新语》里面有这样的一段话:【魏甄后惠而有色,先为袁熙妻,甚获宠。曹公之屠邺也,令疾召甄,左右白:“五官中郎已将去。”公曰:“今年破贼正为奴。”】 《世说新语》不是正史,是集体创作的一本笔记体小说,放到现代,就是一本【段子合集】。 但种种历史资料都表明,曹操好色,尤其喜欢人妻。 《世说新语》里面,关于甑姬的这个段子,说的是曹操攻破了邺城,紧急下令传召甑姬。 这是曹操在攻打邺城之前,就已经打听好的。 袁熙的老婆就在城内。 这段话的最后一句【今年破贼正为奴】,这个奴,指的就是甑姬。 按照《世说新语》里面的段子,曹操破袁绍,为的就是袁熙的老婆甑氏。 这个段子还说,曹操急招甑姬却被五官中郎将给抢先了一步。 五官中郎将是主管宫廷保卫的,曹丕在继位之前的职位,就是五官郎中将。 曹操虽然好色,怎么说也是一方枭雄,干不出唐玄宗李隆基那种强抢儿子媳妇的事情。 儿子抢先一步,把甑姬给带走了,曹操也就把唾手可得的美女,赐给了自己的大儿子。 曹丕娶甑氏,很难说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甑姬在曹丕的夺嫡之战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曹操喜欢大美女甑氏,哪怕他成了自己儿媳妇,这份喜爱,也一样是还在的。 这使得甑氏和公婆的关系极为和睦。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甑姬给曹丕的成功夺嫡带来了很大的助力。 曹丕对甑姬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甑姬小的时候,就有相师说她贵不可言,将来必定母仪天下。 多少有点【得此女者得天下】的意味。 袁绍正是因为这样,才早早地让自己的二儿子娶了甑姬。 曹丕赶在老爸之前强纳了甑氏,很难说是不是因为相师的这句话。 用历史的眼光来看,这一段剧情,是有点狗血的。 曹丕抢甑氏做自己的老婆的时候,早就已经娶大族女子任氏为妻。 不知道是为了甑氏,还是为了道士的那句话,曹丕不管不顾地休了原配。 哪怕甑氏劝他不要休妻,都无济于事。 史料上记载,说曹丕和甑氏恩爱和睦,算得上是一件奇事。 要知道,曹丕强娶甑氏的时候,袁熙还好好地活着。 袁熙对甑氏那也是宠爱有加的。 在这种情况下,甑氏还能和曹丕恩爱十几年,并且生下了儿子曹叡和女儿曹绫。 也或许是那个时代的美女,对爱情有着与众不同的见解。 …… “聂先生想要探讨什么?”梦心之接了聂广义的话题。 “我如果记得没错的话,甑氏是被曹丕赐死的对吧?” “对,而且是冤死的。”梦心之说道,“算是莫须有的罪名。” “莫须有吗?我怎么记得是她写了一首乐府诗《塘上行》才惹怒了曹丕。” “《塘上行》是不是甑姬姐姐写的,在历史上也还是存疑的。” “那你在梦里有问吗?” “有的,在我的梦里,甄姬姐姐说这首诗确实是她写的。” “《塘上行》隶属于《相和歌•清调曲》,作为乐府古辞,是可配乐演唱的,姑娘有没有在梦里听甑夫人唱过?我一直还挺想还原这种古调的。”聂广义的话题开始慢慢深入。 “没有,我只看过甑姬姐姐跳舞,暂时还没有听到她唱歌。反倒是蒙娜•丽莎和达•芬奇有着天籁歌喉。” “那姑娘下次梦见的时候,能让甑夫人给你唱唱《塘上行》然后再唱给我听吗?”聂广义顺势提了个要求。 “不好意思,聂先生,我没办法主导梦里的自己提什么样的问题。” “你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你平日里多想几遍《塘上行》是怎么唱的,做梦的时候,就能听到了。” “好,我努力试试。”梦心之并不反感这个提议。 梦心之的赞同,让聂广义诗兴大发,直接开始背《塘上行》:“【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 梦心之和宗意探讨得多了,很自然地开始解读:“蒲草长满水池,叶子层层叠叠。依靠你的宽厚正直,不如有自知之明。流言蜚语,让你离我而去。一想到你已经离开我,我就独自难过。想见你,让我忧郁成疾,夜不能寐。” “假如这首乐府诗真的是甑夫人的作品,就还蛮有意思的。”聂广义评论道。 “哪里有意思?”梦心之问。 “这首诗开篇就说是被抛弃后途径塘上,看到池中的荷叶繁茂才有感而发。曹植写《感甑赋》也有差不多的说法。”聂广义提出疑问,“那个时候的人是不是写什么之前,都得先唱唱是因为什么事情?” “这确实蛮有意思的,等回去了,我认真研究归类一下,看看有多少乐府古辞开篇有类似的解释。” “姑娘是个讲究的人。”聂广义奇奇怪怪地给梦心之点了一个赞,又道,“听姑娘的这番解释,怎么都是一首抒情的诗歌,甑夫人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一首诗惹怒了曹丕呢?” “我记得我刚刚说的,是莫须有的罪名,是聂先生说的因为《塘上行》。” “哦,对!”聂广义在懂装不懂的过程里面,有些许的小混乱。 他想了想,又开始找补:“这首乐府诗的前半段其实还好,主要是后半段,【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莫以麻枲贱,弃捐菅与蒯?出亦复苦怨,入亦复苦愁。边地多悲风,树木何翛翛!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多少有点说教的意味。” “嗯,女子在那个时代还是卑微的。哪怕是像甑姬姐姐这样的绝世美人,失宠被抛弃了之后,也只说是众口铄金,非但不怨恨抛弃自己的人,还日夜思念。” “假如这首诗真的是甑夫人写的,按照历史的时间线,也已经是美人迟暮的年纪了,甑夫人上了年纪,在帝王面前失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梦心之看了聂广义一眼:“这个说法很符合聂先生的人设。” “我的人设?我什么人设?”聂广义都没想过,自己在梦心之那儿,都已经是有人设的人了。 “是我爸爸和我说的,他说有一次,你喝多了,酒后吐真言,说不想要任何一段稳定的关系,只有四处留情才是真的香。” 梦心之自动忽略了聂广义原话里面【男女关系】的前两个字。 在梦心之看来,这肯定是爸爸先前不了解情况的时候,错误的添加。 “梦姑娘,酒后吐真言这样的话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你对学术那么严谨,你可以认真的研究一下,肯定是能证伪的。” “这个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呢?很重要的!你要是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研究这个课题。” 梦心之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她选择把话题带回去。 “这首乐府诗是不是甑姬姐姐写的,还有待考证,从历史的角度来说,属于没办法证伪,也没办法证实的情况。曹丕身为帝王,想要除掉自己的皇后,有没有这首《塘上行》都是一样的结果。” “这个倒是。甑氏在历史上是被冤死的,曹丕也很清楚这个事实。甑氏下葬的时候,被发遮面、以糠塞口,为的就是防止甑氏到地府伸冤。” “确实。”梦心之赞同道,“用头发挡着脸,是为了让甑姬姐姐没办法以本来的面目示人,用糠堵住她的嘴,是为了让她不能诉说自己的冤情。” “姑娘有没有觉得奇怪?” “聂先生指的是哪个部分?” “曹丕既然冤死了甑夫人,并且因为她年老色衰没有了感情,为什么又要立和甑姬生的儿子曹叡做太子?” “我和甑姬姐姐在梦里,就只探讨爱情和曹植了。” “姑娘的意思是,甑夫人真正爱的人是曹植?” “曹植和甑姬是什么关系,史书上是没有明确的记载的。” “我问的不是史书,是姑娘的梦。”聂广义进一步表明自己的看法,“《感甑赋》是黄初三年写的,也就是甑夫人被赐死后的第二年。按照《感甑赋》开篇的说法,曹植是奉招入京,回封地鄄城途中,经过洛水写下的《感甑赋》。曹植那时候是各种被贬,朝不保夕,他的好朋友丁仪、丁廙也都被曹丕给杀了。是这么个情况对吧?” “是的,聂先生。” “在那种情况下,曹植怎么敢写下这样的一篇赋,又怎么敢觊觎自己的嫂嫂?最重要的是,还是已经去世的,这摆明了是得不偿失啊!基于这样的原因,我更倾向于《洛神赋》说的就是单纯的人和神的爱而不得。” “聂先生的怀疑是有道理的,曹植的《洛神赋》写的是谁,在历史上一直都是有争议的。” “是吧?如果真的是写的甑夫人,这篇赋应该很难流传到现在,对吧?” “也不尽然,我觉得这篇赋之所以能流传下来,是因为,曹植越悲伤,越爱而不得,曹丕就越有报复的快感。有一种说法,说的是曹丕在甑氏死后,把她的玉镂金带枕送给了曹植。” “为什么我看到的版本,说的是甑氏的婢女送的?”聂广义适时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历史有的时候是一笔糊涂账,尤其是当《三国演义》和《世说新语》这样的书,广为流传之后,会有很多人分不清正史和野史。” 梦心之看过很多史料,也没有得出明确的结论。 正史关于甑氏的记载比较有限。 野史里面,有说甑姬是曹植的初恋情人,直接把袁绍的二儿子袁熙给遗忘在历史里面。 曹植和甑姬两情相悦,他的哥哥曹丕非要横插一脚。 曹植明明梦到了甑氏,却只敢说是梦见了洛水之神。 “说历史是糊涂账,这可不像是一个文物和博物馆专业的尖子生会说的话。” “尖子生?聂先生为什么会这么说?我看起来像是学习很好的吗?不是说学霸的颜值一般都比较欠佳吗?”梦心之难得开了一个玩笑。 “怎么可能呢?”聂广义指着自己,“你看看我的颜值,就知道学霸的颜值也可以是很高的。” “聂先生倒是实在。”梦心之把话题倒回去,“正因为历史是一笔糊涂账,才需要我们通过文物去研究,让糊涂账不再糊涂。” “所以,你现在是确定,《感甑赋》里面的甑,就是甑夫人的甑是吗?” 梦心之不答反问:“聂先生似乎还有别的解读?” “嗯,我看到一个说法了,说【甑】和曹植的封地【鄄】是通假字,所谓的《感甑赋》,实际上是在感怀身为鄄城王的自己。” “这个说法,我也有看到过,但是我们通观整篇《感甑赋》,有哪里是在说君臣大义的?历史已逝,后世人只能从留存的只言片语里面探寻,其结果便是众说纷纭。” “这个确实。”聂广义赞同道,“甚至有人说,曹植写这篇赋,是为了怀念他的亡妻这个说法,梦姑娘应该是可以证伪的吧?” “不能。”梦心之实事求是道,“且不说真正的《洛神赋图》已经失传,哪怕是真迹,也带有顾恺之的解读,他通过绘画的方式,导演了这一幕剧。等我什么时候梦到曹植创作《感甑赋》的现场,就能好好问一问。” 《洛神赋图》是中国艺术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在顾恺之之前,只有不知名的画师没有具名的画家。 第145章 广义姐姐 “绘画和文字,实际上是有很大的区别的,绘画是比较具象的,不像文字,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解读和想象。”聂广义的话题越来越深入。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洛神赋》写得实在是太美了,很难用具体的画面来形容。不仅仅是绘画,影视作品也有类似的情况,不管让谁来演西施、貂蝉、都会有人觉得还欠缺一些什么,或者说和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 “是的,很难通过绘画的方式,表达【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这样的形容。” 随着话题的深入,聂广义和梦心之聊天也越来越自然。 “我有在梦里,和顾恺之沟通过这个问题。他在画《洛神赋图》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困扰。” “姑娘还和历史上第一位具名的画家沟通过啊?” “嗯,其实哪怕没有沟通,我们从现存的这几幅《洛神赋图》的宋代临摹本里面,也是可以看管中窥豹的。聂先生有了解过顾恺之?” “嗯,我看过他的三篇画论《魏晋胜流画赞》、《论画》和《画云台山记》,顾恺之提出了是【传神论】、【以形守神】、【迁想妙得】等等的绘画理论,为我国古典绘画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确实,恺之哥哥是第一个主张绘画要表现人物精神状态和性格特征的画家。” “不止如此,他所在的朝代甚是动乱,在魏晋南北朝那会儿,画匠们是不配拥有姓名的,是非常底层的工作,绘画在那个时候的作用是教化,是顾恺之的理论和实践,让绘画成为了一种艺术。” “原来聂先生对恺之哥哥这么了解啊,聂先生有没有在史料里面,研究过恺之哥哥的取向问题?” “我研究这个干嘛?” 聂广义问的直接。 聂广义的态度让梦心之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多少都有些突兀。 毕竟,聂广义并没有公开出过柜。 “不好意思,聂先生,是我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 梦心之适时把话题倒回去:“恺之哥哥通过【迁想妙得】在形似的基础上,往神似的方向发展,他的绘画,注重体验和观察,最能抓住事物的本质。” “梦姑娘,为什么你叫谁都是哥哥,叫我却是聂先生?”聂广义完全没有要把话题倒回去的想法。 “这个问题啊……”梦心之边说边想,“可能……别人也不叫我姑娘?” “原来是这样啊,那看来说我的错,心之妹妹不要见怪。” 话是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口了。 听到聂广义自己的耳朵里,又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聂广义不敢相信那是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 他这么说,摆明了就是想让梦心之叫他哥哥。 聂广义一直都觉得,男男女女之间,叫哥哥妹妹什么的,最让人毛骨悚然了。 没想到自己叫起来,竟然也能如此自然。 事实证明,人类的底线是个无底洞,只要愿意往下掉,就能变成黑洞。 梦心之可以在梦里叫列奥哥哥,恺之哥哥,希孟弟弟,却没办法对着聂广义叫广义哥哥。 就很别扭。 除非……叫广义姐姐。 今天还有3000字,晚点发哈~ 第146章 我说错了 梦心之和聂广义聊着天,登机就结束了,飞机推出,开始滑行。 乘务长做第一次机上广播。 聂广义事先是做了很多心理建设的,真到了要起飞的阶段,所有的建设又变得毫无用处。 他的恐飞是单纯的心理问题。 可心理问题要是这么容易解决,这个世界也就没有那么多心理疾病了。 为了防止出现再次把姑娘的手给抓红的情况,聂广义紧紧地抓着扶手。 头等舱没有正经的扶手,大到一只手根本就抓不住。 无处安放的手,进一步加剧了聂广义的安全感缺失。 飞机才刚刚推出,聂广义就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自以为是地选择飞机。 祖国的高铁不香吗? 有必要自我挑战吗? 上一次在姑娘面前丢人现眼,还可以自我催眠——反正以后都不会再见。 现在心里边想着姑娘,嘴里边念着姑娘,身边还坐着姑娘…… 再失控一趟,是真的有点娘。 “聂先生,你要相信,飞机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民航的飞行员训练和选拔,也都是极为严格的。”梦心之让聂广义不要紧张。 “对,除了动不动来个复飞,确实还挺安全的。”聂广义这会儿有点听不进去。 他能稳稳地坐着,就已经使出了洪荒之力。 “复飞是很正常的飞行程序,复飞本身就是出于安全考虑,正因为有了复飞程序,才更大程度了保障了飞行的安全。” “嘴上说说当然都是容易的,飞机又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上,非正常流程,怎么都不可能让人放心。”聂广义已经有点说话不经大脑了。 “今天的机长是教员机长,而且是空军转业,从业二十年,从来没有不良飞行记录。”梦心之递给聂广义一个提前保存在手机里面的人物介绍,对聂广义说,“有明机长在,不管遇到多么复杂的情况,都不会有问题。” “啊?是吗?从哪里可以查到飞行员的信息?我怎么从来没有看过有这方面的信息!各种软件,最多也就介绍一下机型。” 聂广义很认真地看了一下明耕宇的介绍。 有川航8633的刘传健机长珠玉在前,梦心之交到聂广义手上的这份机长简介,确实让他安心了不少。 “不是查到的,是我哥哥告诉我的。” “哦,对!差点忘了大舅哥是飞行员?”聂广义语速极快地来了一句。 “你说什么哥?”梦心之有点没太听明白。 “啊……没有,我说你可以叫我广义哥哥,不用叫聂先生那么生疏。” “这样好像不太对,我妹妹叫你聂叔叔。”梦心之不想乱了辈分。 “你妹妹一开始就是叫我广义哥哥的,我回去再和她商量商量就好了,既然你想随你妹妹叫,那我就好好做做她的工作。” 聂广义一紧张,句句都是发自肺腑的大实话。 梦心之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 【广义姐姐】突然的态度转变,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不对啊!姑娘,就算你哥哥是飞行员,也不太能知道我们今天的航班机长是谁吧?你是不是随便说个空军转业的机长简历来糊弄我?” “怎么会呢?我哥哥是今天这趟的副驾驶,还能有谁,比他更清楚今天的机长是谁。” “啊?!大舅哥也在这飞机上啊。”聂广义极度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 “大舅哥?”梦心之疑惑道,“聂先生指的是我哥哥?” “我说的是大酒哥,听你爸爸说,你哥哥还挺会喝酒的,我们凑一起,肯定就是喝大酒。” “飞行员一般都不会喝大酒啊,宿醉肯定是会影响飞行安全的。” “怎么会呢?飞行员只是起飞前24小时不能喝酒吧?” “是有这样的规定吗?我倒是没有和我哥哥聊过这个。” “那姑娘和哥哥都聊些什么啊?” “我和哥哥啊,那肯定是无话不谈的。” “那我一定和你哥哥搞好关系。”聂广义的紧张还在继续,随口瞎说,也还在继续。 在梦心之诧异的目光里,聂广义找补了一句:“飞行员肯定知道怎么治恐飞。” 头等舱的乘务员过来收玻璃水杯,做起飞前的准备。 聂广义一下就隔着衣服抓住了乘务长的手,力道和之前抓梦心之的差不多。 乘务长吓得差点就喊安全员。 梦心之第一个反应过来:“聂先生,你是想要留着水杯吃药是吧?” 聂广义赶紧松手,和乘务长道歉:“抱歉,请稍等。” 聂广义就这么把梦心之给他的安慰剂吃了下去。 乘务长镇定下来,蹲在座椅旁边,和聂广义介绍:“聂先生,您座椅侧面的收纳袋里面,有我们为您准备的矿泉水,在飞机起飞不能提供机舱服务的时候,您可以先喝矿泉水,需要我帮您拧开吗?” “不用不用,哪有让女人帮忙拧瓶盖的?还有你为什么要叫我聂先生?”聂广义听到这三个字就不爽。 “那我应该叫您什么?”乘务长轻声询问。 聂广义差点脱口而出:【叫个广义哥哥有多难】。 只差那么一点点,最后的一丝理智把他拉了回来。 他最讨厌别人叫他【广义哥哥】了。 除非他自己要求。 除非的除非,开口的人是宣适。 除非的除非的除非,是他心心念念的梦姑娘。 聂广义清了清嗓子,对乘务长说:“你叫我聂先生就可以了。” 表情之严肃,体态之严谨,足以让方圆一米之内的人忘了他半分钟之前说过的话。 至少聂鸵鸟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以他这么天才的记忆力都记不住的事情,别人又怎么可能记得住呢? 梦心之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聂广义的表演。 今天的这一系列事件,倒是让她理解了,聂广义之前对他的所作所为。 乘务长走了,聂广义终于开始面对“真实”的自己:“姑娘不要担心,刚刚吃了姑娘给的药,很快就能睡着。” “嗯,我不担心,聂先生你好好睡一觉。”梦心之很是温柔地来了一句。 聂广义在梦心之如水的温柔里面,愈发放肆了起来:“心之妹妹可以不要叫聂先生吗?” “嗯,大少,好好睡一觉。” 聂广义倒是没有想到,梦心之还能用这么个称呼,不用想也知道是兄弟和兄弟的女人靠不住。 但是,不管怎么说。 叫大少总比叫聂先生要亲切不少。 聂广义安安心心地准备睡觉。 作为准备,首先要把座椅放平。 没等乘务长过来,梦心之就提醒他:“起飞之后,才能调节座位。” “对哦,那我现在怎么办?” “我建议大少下次能坐高铁还是选高铁。” “我这不是怕你不喜欢坐那么长时间的高铁吗?” 梦心之莞尔道:“我没关系的。” 姑娘脸上的笑容,是真的有点好看,说话的声音,是真的有点好听,感心动耳,清气含芳。 聂广义不免想起曹丕的《善哉行》,【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妍姿巧笑……】 有这样的一位美人,她眉清目秀,温婉得像一阵清风,她身姿婀娜笑容甜美…… 不得不说,在称赞美女这件事情上,曹丕和曹植这两兄弟,有着一脉相承的浪漫。 家教在这个时候显得尤为重要…… 不知不觉,聂广义的思绪就飘远了。 聂广义一直都以自己过人的专注力为傲。 没曾想,他的专注力,竟然软弱到只需要梦心之的一个笑容就能彻底摧毁。 聂广义知道自己这会儿的行为方式,是有些过激的。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总有一种不说点什么,飞机一起飞就会坠毁的感觉。 他看过很多的资料,飞机在起飞和降落的时候,是最危险的。 到了自动巡航的高度,基本就安全了。 可川航8633的驾驶舱玻璃,又是在自动巡航的时候裂开的。 这么想来,其实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是安全的。 人人都说,飞机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 可当空难真的发生的时候,人类就比蝼蚁还要渺小。 聂广义想着想着,又回到了恐飞的脑回路。 “可是我有关系!”聂广义斩钉截铁地来了一句。 梦心之带着些许疑惑,看着聂广义。 这下好了,聂广义引以为傲的记忆力,也被梦心之的一个眼神给击碎了。 他瞬间就忘了自己和梦心之是怎么聊到有没有关系的这个话题的。 梦心之为什么会说没关系? 前提是什么?原因有几个? 聂广义反应了好一会儿,终于专注力和记忆力,回到了普通人的水平。 “我请姑娘去赏画,怎么能让姑娘坐那么长时间的高铁?画等得不会急吗?《洛神赋图》等了上千年,才等到洛神这个级别的美人近距离地观赏。” 梦心之脸上的疑惑更甚了一些。 “洛神这种级别的美人?聂先生是在说我?”她不太相信聂广义会说这样的话,更不相信自己的理解。 “不!我说错了!” “聂先生,不要这么激动,我知道你说的不是我。” “怎么就不是你呢,我说【说错了】,是不应该提到洛神,姑娘明明告诉我,《洛神赋》写的是甄夫人,我应该说甑夫人这个级别的美人。貂蝉的美貌在曹操眼里,都不及甑夫人的十分之一,我怎么能随随便便用洛神的级别来代替。” “……” “……” 多送一百字,加量不加价,春节愉快鸭~ 第147章 暧昧冒昧 聂广义的转变,完全不在梦心之的意料之内。 这样的行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会引起她恐慌的。 身为殿堂级的美女,从小到大,变着法子讨她欢心的人,实在是有点多。 不管是动动嘴皮子,还是动不动就偶遇。 各种各样的招数,梦心之早就已经免疫了。 虽然都非常礼貌,也尽可能地不让人感到尴尬,但打心眼里,多少还是会有些不喜。 我喜欢你的时候,你追我,那叫暧昧。 不喜欢你的时候,你追我,那叫冒昧。 梦心之对追求者的处理方式,向来都是一致的——敬而远之。 唯一和以往有些不同的是,聂广义是姐妹。 梦心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 姐妹之间的相互赞美,从理论上来说,还是比较倒也还算是比较正常。 “聂先生谬赞了,我和甑姬姐姐,光气质就差了一大截。”梦心之没过多久就调整好了。 “不可能!”聂广义被反驳得有点小激动:“要说好看,你还真不一定是顶好看的,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但要论气质,姑娘绝对是一等一的。” 好好的一句话,被聂广义说的怪怪的。 都不知道是赞美还是嫌弃。 又或者,某位大少是想要欲扬先抑? 梦心之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动不动就用既往经验,去推断聂先生。 毕竟,她之前就出过很多错。 把谁列为追求者,也不能把直接把她拉黑的聂先生,放到敬而远之的名单里面。 “在梦里,我能很清晰地看到甑姬姐姐,惊叹于她的气质和美貌,那种感觉很真实,奇怪的是,醒来之后,又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形象,只是梦里的建筑,越来越清晰。” “建筑?”聂广义问,“极光之意吗?” “是的。” “姑娘在水里面跳舞,是真的有点好看。” “我?”梦心之很是有些疑惑,“我在水里面跳舞?” 聂广义卡壳了,他忽然想起来,那个无比真实的舞蹈,只在他的梦里面出现过。 那是他第一次梦到梦心之。 相当不耐烦的一种体验。 睡醒之后,整个人都烦躁到不行,唯一能够让他稍微安心一点的,是他在梦境里,重温了自己酒后吐出来的真言。 就是那个关于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的言论。 四处留情,男人就该这么洒脱,女人就该在一旁端茶倒水跳舞助兴。 那是很早之前了,早到他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喜欢梦心之,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 意识到自己把梦境当成了现实,聂广义赶紧改口:“我说的是甑夫人,你梦到的她,应该还是个姑娘吧?在水里面要怎么跳舞?你的梦应该是有逻辑的吧?” 聂广义用最后一个问题转移话题,并且获得了成功。 “在水上跳舞,存在逻辑问题吗?”梦心之问聂广义,“不是还有水上芭蕾?” “水上芭蕾说的是花样游泳。”聂广义一键删除了自己的梦境,瞬间就变得比小白还要小白:“水上芭蕾的本质是游泳。” “聂先生说的对。我说的水上芭蕾是字面上的意思,在灌注了水的舞台上跳芭蕾,水很浅,刚刚没过脚尖。” “这光想想就美不胜收啊!”聂广义没想过自己的梦境也能照进现实,得意忘形道:“穿鞋吗?不穿的话,应该是恋足癖的天堂吧……” 第148章 三寸金莲 “聂先生竟然还有这样的癖好!”梦心之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哪个男人不恋足呢?”聂广义有些跳脱地回应道,“男人不恋足的话,哪会有三寸金莲?” “聂先生觉得三寸金莲美?”梦心之愈发诧异。 再怎么不尊重女性,也应该有个限度。 古代的一米,是三尺,一尺是十寸。 三寸换算到现代,就差不多是十厘米。 正常成年人的脚,怎么可能只有十厘米。 三寸金莲、四寸银莲,大于四寸的就是铁莲。 按照这么个算法,当代成年女性的脚,全部都是不入流的铁莲。 介于古代男人对于小脚的痴迷,女性或自愿,或被迫地开始裹脚。 裹脚是旧社会对女性身体的摧残,需要骨损肉烂才能完成。 避开小女孩的大脚趾,将剩下的四个脚趾,死命地往脚掌掰。 在小女孩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里,裹脚的人目露凶光,直接把脚指头的骨头折断。 骨折仅仅只是开始,在骨折之后,每天还要逼着女孩不停地走路。 只有这样,才能避免骨头的复原,让脚骨肉彻底断裂,进而缠成一个“理想”的形状。 这个缠足的过程,每天晚上都要重复。 光听一听都觉得可怕。 我国古代女性的裹脚,和曾经风靡欧洲的束腰一样,都是对女性身体的一种摧残。 和束腰相比,裹脚是更为严苛的酷刑。 像三寸金莲这种畸形的审美,放到历史的长河里面,或许还能解释一下。 放到当代社会,就是对女性的亵渎。 聂广义没有给出太明确的回应,只模棱两可地来了一句:“很多人都觉得三寸金莲美。” “恕我不敢苟同。” “姑娘似乎有点针对我。” “没有,我只是针对裹脚这件事情本身。” “我只是说,有很多人都觉得美,并没有说我觉得美。我觉得自然才是美,在自然的前提下,我喜欢脚小一点的,最好不要做美甲,如果做了,也是水晶或者单色简洁的,脚指甲要是做得和手指甲一样复杂,就失去了自然的美感。” 梦心之心下感叹,【不愧是姐妹,连美甲都研究地这么细致。】 聂广义在梦心之的一脸感叹中,进一步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在自然美的前提下,我喜欢脚小一点的,34码、35码,最多不超过36码。” 见梦心之没反应,聂广义开启互动提问:“这样算畸形或者变态吗?” “这样的喜好,肯定是聂先生的自由啊。环肥燕瘦、高矮胖瘦,每个人都有选择萝卜或是青菜的自由。”梦心之再没有了先前的那种难以置信。 “环肥燕瘦,这个成语出自东坡居士的《孙莘老求墨妙亭诗》。”聂广义的重点有点奇怪。 在梦心之不解的目光里面,聂广义继续开口:“说到东坡居士,就不得不说,他是恋足癖的鼻祖,三寸金莲的推广大使。不知道姑娘对东坡居士的印象几何?可有觉得痴迷缠足的苏东坡,不尊重女性?” “东坡居士喜欢裹脚的女生?”梦心之不免诧异。 她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梦境,硬是没有想起来,闰之姐姐有没有裹脚。 梦心之一直都觉得,苏东坡是女权卫士,苏东坡的女人都有名有姓,光这一点,就足以让同时代的男人望尘莫及。 聂广义忽然说苏轼是裹脚陋习的推广大使,让梦心之很是有些不能接受。 “看来姑娘是没有看过苏东坡的《菩萨蛮》。” “我有看过啊。《菩萨蛮•回文夏闺怨》,【柳庭风静人眠昼,昼眠人静风庭柳;香汗薄衫凉,凉衫薄汗香。 手红冰碗藕,藕碗冰红手;郎笑藕丝长,长丝藕笑郎。】哪里有说裹脚?” 聂广义摇头:“不是这一首。” 梦心之想了想:“《菩萨蛮•七夕》,【风回仙驭云开扇。更阑月坠星河转;枕上梦魂惊,晓檐疏雨零。相逢虽草草,长共天难老;终不羡人间,人间日似年。】” 聂广义还是摇头:“也不是这一首。” 梦心之缴械投降:“我只知道这两首。” 因着有闰之姐姐的操持,苏东坡流传下来的诗实在是太多了。 梦心之只细细地研究过,苏东坡写给个王弗、王闰之和王朝云的。 确实还存在知识盲区。 “东坡居士还有一首《菩萨蛮•湿云不动溪桥冷》,【湿云不动溪桥冷,嫩寒初透东风影;桥下水声长,一枝和月香。人怜花似旧,花比人应瘦;莫凭小栏干,夜深花正寒。】” 梦心之认真听完才问:“这也没有在说缠足吧?” “是的,所以我们就不得不说,东坡居士还所有一首《菩萨蛮•咏足》了。” 梦心之的知识盲区+1。 聂广义一本正经地开始念《咏足》:“【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立宫样稳,并立双跌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这写的也太大胆了吧?”梦心之评论,“感觉不像是当时那个年代的。” 聂广义赞同道:“确实是一首有颜色的词。” 话题莫名进展到了有颜色的阶段,不免有些尴尬。 梦心之稍微好一些,她还在以为聂广义是姐妹。 聂广义不自然地开始找补:“不过,那个时候,其实还不叫三寸金莲,叫【快上马】,只是把脚束得纤直,并没有三寸金莲那么畸形和惨绝人寰。宋史《五行志》里有关于【快上马】的记载——【理宗朝,宫人束脚纤直,名快上马】。” “是这样啊。”梦心之确实不像恋足癖那么,术业有专攻,继续在自己的只是盲区提问:“《咏足》和《五行志》都没有明确说缠足。【快上马】和裹脚,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吧?” “没错,缠足第一次被用文字记录下来,是两宋之交张邦基的《墨庄漫录》,张邦基在漫录里面写,【妇人之缠足,起于近世,前世书传,皆无所自,……以帛绕脚,令纤小屈上做新月状,素袜舞云中,回旋有凌云之态。】” “两宋之交才开始有的陋习啊。” “对,《墨庄漫录》是1148年,也就是南宋绍兴十八年成的书,要是没有大文豪苏轼的推波助澜,公然恋足,后世就不一定会有审美愈发畸形的三寸金莲。” “聂先生懂得真多。” “每个人都应该钻研自己的爱好啊,就像姑娘也会钻研图书馆学,是不是?” 明明就是个歪理,却被聂广义说的天经地义。 梦心之不认为图书馆学和恋足癖有什么可比性。 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论据用于反驳。 梦心之不禁莞尔:“聂先生还挺会钻研的。” “那必须啊。”聂广义在梦心之的笑容里沉醉,一醉就开始吐真言:“不知道姑娘的脚是多少码的?” “啊?”梦心之以为自己听错了。 意识到自己一个不小心,又说了大实话,聂广义只好强行解释:“像我这么热爱钻研的人,遇到了像姑娘这般颜值的存在,肯定是要问问穿多少码的鞋子,以验证一下,倾慕对象的脚不过36码这样的个人喜好,有没有事实根据。” 自从认清了自己的心,聂广义就开始各种暗搓搓地夹带私货。 “聂先生……”梦心之欲言又止。 “怎么了?梦姑娘。”聂广义很是有些殷勤地回应。 “考虑到聂先生的取向,36码的成年男子,怎么都还是需要从小就裹脚的。我反对让女性缠足,当然也不可能赞成让男性缠足。不管是男性的权利还是对女性的权利,都一样要维护。珍惜生命,杜绝酷刑。” 聂广义有点后悔自己一开始没有否认得更彻底一些。 既然都已经后悔了,不妨就承认得更彻底一些。 总不能两边的福利都不沾。 “考虑到我的取向,姑娘应该也不介意和我探讨鞋码,或者以后一起逛街买鞋吧?” “呃……”梦心之一时间没有找到合适的话来回应。 “姑娘要是不告诉我穿多大码的鞋子,就是不认同我的取向,姑娘要是不认同我的取向,就得把我当成追求者,姑娘要是把我当成追求者,逛完辽博,就免不了还是要陪我逛街。” 聂广义再一次义正辞严地发表原创歪理邪说。 那表情,那神态,那语气,简直像是一个小姑娘在抱怨男朋友不陪自己逛街。 梦心之直接被逗笑了:“聂先生这是什么逻辑啊?” “【聂】的逻辑,【先】的逻辑,【生】的逻辑,简称【聂先生的逻辑】。” “是哦。”梦心之无语到只剩下没有意义的回答。 “必须是啊。”聂广义不管不顾又无厘头地乘胜追击:“你要是叫我广义哥哥,就不会有这样的逻辑。” “那我还是告诉你我的鞋码吧,我穿37码的鞋子。”梦心之故意往大了说,她实际上只穿35码半。 “37好啊,三七二十一,姑娘以后买鞋,甭管三七二十一,叫上我陪你。” 第149章 本次航班 “买鞋叫上聂先生?” 梦心之有点搞不明白聂广义话里面的逻辑。 认真想了想才问:“您这是建筑设计拿奖太多没有挑战了,要改成鞋履设计?” 聂广义愣了一下,旋即拍手:“对啊,人生,又有什么不可能?我婚都能离,怎么不能做鞋履设计?” 大少还是那个大少。 不会因为聊天的对象是自己心仪的女孩,就彻底改头换面,换一种说话的风格。 梦心之这么会聊天的人,都被聂广义给整得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而且还是十分钟之内的,不知道第多少次。 梦心之卡壳了好几秒,才略微缓过来一些。 “聂先生开心就好。”梦心之淡淡地笑着,尽可能不把尴尬两个字写在脸上。 “姑娘是真心希望我开心吗?” 聂广义完全不给梦心之回答的机会,紧接着就是一句:“那就先谢过姑娘了。” 聂广义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满分一百分,他给自己打101分。 多的一分是奖励平时话不多的自己今天超常发挥。 …… “女士们,先生们,中午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 “首先,我代表机组全体成员,欢迎您选择搭乘,天合联盟成员中国南方航空公司,CZ6506次航班,由上海前往沈阳。” “今天我们的飞行高度即为25000英尺,总飞行时间,两小时零五分。” “今日天气适航,我们的飞机正在逐步向巡航高度爬升。” “稍后平飞以后,您可以解开安全带使用卫生间。” “在旅途中,我们可能会遇到些气流有些颠簸。” “这是非常正常的现象,就像汽车经过减速带。” “当您在座椅上,请您系好安全带。” “再次感谢您搭乘中国南方航空公司的班机。” “祝您在沈阳,度过愉快的一天。” …… 聂广义听过很多机长广播,这是最特别的一次。 莫名地就有些安心。 “怎么还会有机长,专门解释飞机颠簸是很正常的现象?”聂广义感到诧异,顺带着评论了一句:“看来空军转民航的飞行员就是不一样。” “这机上广播有让聂先生觉得更安心吗?” “我有什么好安不安心的,我这恐飞早就是过去时了。” “是这样啊,那聂先生克服得还挺快的。” “那必须啊,这机上广播还是挺不错的,要早有人这么说,也不至于飞机一颠簸,就有人以为要解体。”聂广义特地强调了一下,“我说的是有人,不是我。” “那我回头帮【有人】和我哥说声谢谢。” “机长广播,为什么要谢你哥?难不成这机长是你哥?”聂广义一脸笃定地表示:”我听这声音,怎么都有四五十岁了,你哥哥总不可能和你爸爸一个年纪吧?” “声音还能听出来年龄?” “别人可以不可以我不知道,我肯定是可以的。” “聂先生真厉害。” “厉害就对了!所以你为什么说要感谢你哥?” “这个机长广播词是我哥哥写的,南航的机长一般不怎么在国内航线广播。” “那你哥哥挺厉害啊,还能远程指挥空军转业的机长。” “我哥是本次航班的副驾驶。” 潮州有啥好吃的好玩的? 第150章 行为规范 “姑娘的哥哥是副驾驶,姑娘第一次和我出门,就让哥哥专门为我准备了这样的机上广播,姑娘可真是煞费苦心。”聂广义一脸诚恳地说:”谢谢姑娘的美意,回头定当专门感谢一下姑娘的哥哥。” 这番话说得其实没有什么毛病。 但怎么听都怪怪的。 搞得好像梦心之对他有想法,并且还是蓄谋已久似的。 梦心之一脸的尴尬,这会儿是连藏都藏不住了。 聂天才倒是没有像往常那么不敏锐,察觉到梦心之的异样,就赶紧开始解释:“我的意思是,我要向航空公司表达一下感谢。” “说到这个,聂先生给先前那个航班的空姐写感谢信了吗?” “谢了呀,两个漂亮小姐姐,人手一份。”聂广义有点兴奋:“你都不知道,同一件事情写两份感谢信,还要不带重样的,其实也挺有挑战的。” “是哦……” “那必须是啊,要不是看在两个小姐姐都漂亮的份上,我还是比较懒得这么麻烦了。” 聂广义一而再地强调漂亮小姐姐,让梦心之有些意外。 再认真想一想,也就释然了。 看到帅气的小哥哥,直女们也一样会是这个反应。 聂恐飞自以为表现得很好,虽然还是恐飞,但绝对不会让身边的人感觉到他有任何的异样。 真的恐飞能做到他这种程度的,绝对是真的勇士。 天才就是这样,哪怕是克服恐飞,也比一般人要来得彻底。 梦心之和聂广义正说着话,驾驶室的门就打开了。 宗光从驾驶室出来。 宗光才刚走到商务舱卫生间的位置,聂广义就又抓着扶手不放。 聂广义极力克制,压低了声音问梦心之:“飞行员不在驾驶舱,飞机要怎么办?” “每一架民航的飞机,至少都有两名飞行员。聂先生尽管放心。” “我当然知道有两名啊,可是这两名需要相互确认对方的操作。” “刚刚飞机广播不是说在向巡航高度爬升吗?现在肯定是已经进入了巡航阶段。”梦心之尽己所能地向聂广义解释。 宗光和乘务长交代了两句,就来到了梦心之和聂广义所在的第一排。 “之之,刚刚起飞感觉怎么样?” “完美。我都没感觉到什么,飞机就已经起飞了,超平稳。” “那哥哥是不是圆满地完成了之之交代的任务?” “明明是爸爸交代的,怎么就变成了我啊?”梦心之向宗光介绍:“这位是聂先生,是爸爸的好朋友。” 宗光伸出手要和聂广义握。 聂广义却是自顾自地来了一句:“飞行员这时候从驾驶舱出来会不会不太好?” “巡航阶段不怎么需要人工操作,我是和机长申请了才出来和你们打个招呼的。” “飞行员怎么可以离开驾驶舱呢?”聂恐飞开始钻牛角尖。 “飞行员也需要使用机上卫生间的吧?” “那怎么都得是国际航班啊。国内航班我都没见过有飞行员离开驾驶舱的。”聂广义不依不饶地问:“你们航司应该有这方面的行为规范吧?” 忘了带笔记本电脑的充电器。 这会儿先发一章短的。 来得及今天还有,来不及明天发个大章~ 么么哒,二月某作者就全勤啦~ 第151章 判断有误 “之之,我们飞机快要推出了,你把今晚住的酒店发给我,我这趟不下飞机要直接回上海,等我回了上海,我再加个机组过来。” “现在还没推出起飞是晚点了?这样回去再过来都几点了?” “六七点的航班我可能赶不上,我们公司晚上八点三十五和九点五十五都还有航班过来,我到时候看看哪个比较合适。” “不要了吧,哥哥,这样你太累了。而且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这不算单独和男孩子出来玩,爸爸也知道的。” “之之,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方便的,哥哥,我在自己的房间。” “之之,我认真想了想,你和爸爸的判断有问题。” “什么问题?” “那个聂先生,他不可能喜欢男人。”宗光笃定不已。 “为什么啊?哥哥你就和人家握个手,就能看出这么多?”梦心之抿嘴一笑:“不会是因为哥哥一开始要握手聂先生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聂先生不是弯的吧?我哥哥可不像这么小气的人。” “不是握手的事儿。哥哥在英国这么多年,有一双发现基佬的眼睛,那个聂先生,绝对不是。” “不会的,哥哥,我和爸爸都是不小心听到他和他爸爸出柜的。他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聂教授更是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陪着儿子演戏。” “之之,你相信哥哥,这样的男人有很多。” “什么样的?哥哥能不能具体一点。” “让我想想啊,到处说自己是基佬。以此为前提,接近女孩子,一会儿说逛街,一会儿说买鞋。口口声声要做亲密无间的姐妹,等真的混熟了,就假装懊恼地来一句,我对别的女人都没有欲望,唯独遇到你。” “啊?”梦心之首先还是相信她自己的判断,但哥哥提到这么具体的【买鞋】,又让她心里面咯噔了一下。 “还有还有,就是告诉你,自己因为取向问题,受到来自家人和社会的压力,要是早遇到你,人生就会完全不同一类的话。” 宗光语重心长地接着引导:“之之,你就说他有没有类似的混淆性别,专门接近你的行为。” “没有吧,聂先生还把我拉黑过。他给我的感觉,确实是不怎么待见女生的。” “那他怎么邀请你这么大老远地去辽博?”宗光继续语重心长:“之之,世道险恶,这样的男人有很多,把小姑娘骗得云里雾里的。” “哥!人家聂先生,是非常著名的建筑师,有头有脸的,不至于干这样的事情。”梦心之不自觉地帮聂广义解释了一番。 “那他有公开的男朋友吗?” “我也不太清楚诶,我只知道聂先生结……”梦心之刚起了个头。 “之之,我要关机做起飞前的准备了,你把酒店发给我,我晚点去找你。” “好,哥哥一路平安。” 梦心之没有再坚持。 如果可以,她希望每天都能见到哥哥,就像小时候一样。 距离对于自家航空公司有航线的飞行员们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真真正正的随时打飞的。 免费的。 今天还有三千字哈,但是会晚一点,等我上车了就可以给笔记本充电了。 二月愉快啊,我的小伙伴们~ 第152章 恋爱科技 “阿适,真的有必要把陈年旧账算这么清楚吗?”程诺对把武橙多少还是有些不忍心。 “当然了,你这是在帮她。” “都要把橙子逼的无家可归了,还是在帮她吗?” “当然了,小不惩则乱大谋。” “不是小不忍吗?”程诺疑惑道。 “哇,阿诺中文都进步这么多啊。”宣适不自觉地鼓了一下掌 “我觉得你在取笑我。” “我怎么敢呢?岳父岳母明天就出来了,我哪里还敢造次啊?” “你都叫爸爸妈妈叫了快二十年了,有必要这么拗口改叫岳父岳母吗?” “我这不是新女婿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嘛。” “那你准备新鲜多久?” “我想想啊。”宣适支着个下巴,一脸认真地问:“一辈子够不够。” “这怎么能够呢?【一】这个字眼,怎么听,怎么单薄。” “一是道的孩子,怎么会单薄呢?” “道的孩子?”程诺有些诧异。 “对啊,《道德经》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你还说你不是取笑我。”程诺用拳头捶了宣适一下。 那力道,对宣适来说,就和挠痒痒差不多。 “阿诺已经连着用了两次【取笑】了,看来是真的很在意。”宣适把程诺搂到了自己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问:“会背《道德经》能当饭吃吗?” “可能可以吧。”程诺回答得也颇为认真。 “阿诺自己也说是可能了,但你这么会做咖啡,就肯定能当饭吃。” “阿适,你这么多歪理,是怎么把书念这么好的?” “我其他都不行就只能念书了啊。我要是有其他拿得出手的爱好,我早就不这么按部就班了。” “你的武力值,难道不比我这个咖啡师有用?” “那怎么可能,你凭借咖啡的技术,是被人尊称为【师】,我靠着一身的武力值,怎么也都是个保镖,也只有在阿诺的身边,阿诺才不会把我当保镖使唤。” “你怎么把你自己说得特别不畅销的样子?” “那必须啊,这么多年,也就你一个【顾客】看上了。” “净瞎说,长成你这样的,什么都不干,往酒吧门口一站,都不知道会被多少女孩搭讪。” “阿诺也说是酒吧门口了,我又不去酒吧。” “你不去吗?前两天不是还去了?” “那是因为你去了,我身为你的贴身保镖,当然得要随侍左右。” “阿适,你要是做老师,肯定会把家长们都气死。” “为什么啊?你刚刚还说我长得人神共愤?” 程诺反驳道:“我哪里有说?” “我听到了你心底的声音。”宣适直接耍无赖:“难道我在你的心里,还不值【人神共愤】这么简单的四个汉字。” “值,我们阿适价值连城。” “什么我们?” “我错了。”程诺纠正道:“我家阿适价值连城。” “一般一般。”宣适摇晃了一下脑袋,才接着说:“也就我家阿诺一根手指头的价值。” “阿适,你不用每句话都特地哄我开心。在橙子的事情上,我说了让你帮我做主,就肯定什么都听你的。” “那你刚刚不是还不忍心地质疑了一下吗?” “不是不忍心,是不想再记起这个人,以及那些不开心的年份。” “是拖得有点久了。等爸爸妈妈出来,我再确认一下,那家人趁你刚要成年的时候,都骗走了什么,然后就结束了。这种人,不配存在于我们的记忆里面。” “嗯,从今往后,我是【宣适的承诺】你是【程诺的宣誓】,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日子就只剩下甜。” …… 都是兄弟,这边浓情蜜意,另外一边却完全是各种水深火热。 宗光刚刚落地上海,就给梦心之打电话。 “之之,你在干嘛?” “在酒店,刚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去觅食。” “和那个姓聂的建筑师吗?” “嗯,聂先生在我旁边呢。”梦心之有意提醒自己的哥哥。 “他在你的房间,看着你收拾东西?” “没有,聂先生刚来,门都没有关,就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那你就和他说没有,哥哥给你点了外卖。你等哥哥到了,请你出去吃宵夜。” “这样啊……”梦心之觉得这样有点不太好。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不太礼貌。 “你就说你累了,想要先休息一下,再说哥哥来了,请你们两个一起吃宵夜。” “这样吗……” “之之是有什么顾虑吗?还是之之很想单独和建筑师出去吃饭。”宗光把重音放在了【很想】这两个字上面。 “没有。”梦心之不自觉地否认。 她本来还想反驳一句,【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介于有聂广义这个外人在,就没有多加这一句。 …… “聂先生,我这会儿有点累了,想一个澡直接睡一觉,晚饭就不吃了。” “怎么能不吃晚饭呢?就姑娘这身材,别说是要跳舞,就算是想成仙,那也是绰绰有余的。”聂广义想都没想,直接加码:“顶多我们晚上吃饭的时候,我陪你一起不吃碳水。” “陪我?不吃碳水?”梦心之疑惑道:“我并没有不吃碳水啊?” “姑娘一定要相信,像我这样的健身达人,对体脂率的控制,是非常精准的。你只要告诉我,你晚上能摄入多少卡路里,我就能多快好省地帮你把多余的给消耗掉。” “【多快好省】,聂先生用词可真有意思。”梦心之笑着回应:“我不是基于减肥的目的才不吃晚饭的,是我哥哥说,等下过来陪我吃宵夜,我怕我现在吃了等会儿吃不下,然后刚好也有一点累。” “哥哥?姑娘的哥哥不是直接回上海去了吗?姑娘是有很多个哥哥?”聂广义想知道自己有多少个大舅哥需要搞定。 “就一个哥哥。我哥回上海之后,还会再飞过来。” “啊?原来飞行员的工作是要连轴转的啊。这要是恐飞的话,岂不是要从早上担心到半夜。” “飞行员哪有恐飞的?” “那可说不准,我前面二十多年坐飞机,都没有恐飞过,最后还不是像现在这样?”聂广义叹了一口气,“在飞机上多遇到几次故障,自然而然就开始恐飞了。” 聂广义把话说成这样,梦心之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 “我说真的,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恐飞的。”聂广义一说到恐飞,脑子就有点进水,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让梦心之沉默的真实原因,英勇无畏地进一步解释道:“你哥哥开飞机,要是一会儿来个氧气面罩自动掉落,一会儿来个飞机垂直下降上千米,一会儿来个在跑道尽头差点撞机拉起来复飞,再不然就是飞往高原,两边都是高耸入云的山峰,怎么看都像是要直接撞上去……” “聂先生,我刚放好了洗澡水,准备泡个澡。您要是肚子已经饿了的话,我建议您自己去吃个晚饭。”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都没有饿,我怎么可能会饿呢?” “您要是不饿,那也可以回房间休息休息,看看电视或者泡个澡什么的?” “第一次一起出门,姑娘就邀请我一起泡澡。” “聂先生,我说的是回房间。” “我听到了啊,房间虽然是不一样,但动作是一样的啊。姑娘知道最近这十年,都有哪些获奖的恋爱黑科技吗?” “恋爱黑科技?” “是的。说是黑科技,其实更多的是一种概念设计。” 梦心之听得一头雾水,聂广义又开启了英勇无畏地解释模式: “比如远程仿真接吻科技,在正常的手机话筒的位置,设计一个硅胶或者其他仿生材料的嘴唇,打电话的时候,这边亲一下,那边也可以亲一下,这样mmuhh一下的时候,就很有真实感。你等我给你找找这个设计获奖时候的图片啊。” “不用了,聂先生,我对远程接吻的黑科技不感兴趣。” “也对,远程就是远程,这种触感一类的东西,再怎么仿生,也一样是隔靴搔痒。”聂广义自行得出了结论。 梦心之想着,她的意思已经表达地足够明确,不用再继续黑科技的话题,聂广义就应该直接从她的房间离开。 广义大少却没有这样的自觉。 他在自己的手机里面搜索了一下,直接递给梦心之:“姑娘觉得这个这么样,这个是听觉的,听觉本来就比较缥缈,我感觉这个心跳感应的设计,小姑娘们应该还是喜欢的。” 梦心之看了一下聂广义递给他的一个动图。 图片里面是白色的由很多三角形组成的一个凹凸不平的球体。 这样的球体一共有两个。 A拿着这个球体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B就能通过另外一个球体,感受到A的心跳。 这个设计的亮点是,球体不仅能传递声音,还能像心脏一样收缩。 这个获奖设计的名字叫【I AM WITH YOU——我在你的身边】。 “呃……聂先生真心觉得这样的设计是小姑娘们会喜欢的?” 啦啦啦。 今天的四千字写完啦。 有没有小伙伴想要看看这个【I AM WITH YOU】的获奖设计是什么样的? 第153章 最近发现 聂广义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因为喜欢的人多,所以才会屡获大奖啊。” “……” 梦心之瞬间就对同样【屡获大奖】天才建筑师大打了折扣。 从实用主义的角度来说,聂广义的设计,确实也多半和远距离恋爱科技差不多的华而不实。 如果不是【极光之意】被宗极给实现出来了,聂广义的概念设计,始终都还只是概念。 换个角度,概念设计,本来就不是为了使用而存在的。 以概念的眼光来看,这些设计还是挺有意思的。 只不过,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概念建筑外行人会自己觉得把自己归位在看不懂的位置。 恋爱这种大部分人都经历过或者即将经历的事情,弄成概念,就有点不太好接受。 “看姑娘的反应是不太喜欢这个心跳传导的设计?”聂广义这会儿倒忽然敏锐了起来,“没关系,我这还有好多,肯定有姑娘会喜欢的。” 聂广义把手机拿回去划拉了两下,又递给梦心之:“姑娘再看看这个。这个设计叫【Pillow Talk——枕头物语】,这个枕头里面有一个感应器,可以感应到心跳,接收器在另外一个枕头那里,只要在有无线网络的地方抱着枕头睡觉,就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聂广义专门抬头互动,看着梦心之,很认真地发问:“姑娘经常做梦,有了这样的枕头,是不是就能在无比安心的情况下进入梦乡” “……”梦心之又是一阵无语,好半天终于想到了一句话用来回应:“聂先生说的这个远距离恋爱黑科技的奖项,是不是有个规定好的主题叫心跳传递?” “那不是的,主题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应该是叫【会有科技替我来爱你】。” “所以,这是未来科技,倡导人和机器谈恋爱?” “当然不是了,我再给姑娘看个厉害的【情书】。” “情书?”梦心之的疑惑进一步加深。 “姑娘不要误会啊,我不是有情书要给你看,像我这样的人,写情书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写情书。”聂广义进一步强调:“给你就更不可能。” “我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啊,没有就好,我给你看啊,这个设计叫【Love Letters】,我刚刚就是翻译了一下。姑娘来看看这个设计。” 梦心之目之所及,看到两个透明的玻璃罩子。 一个玻璃罩子表面,有一个反正长的像奶瓶头一样的凹陷。 这个凹陷的里面是一个小芯片,和一张白纸。 白纸由两根缠在一起的铁丝支撑。 另外一个玻璃罩,没有凹陷,里面同样是两根铁丝,没有缠在一起,顶上支撑着一只白色的只蝴蝶。 聂广义给梦心之看的是动图。 有个反向奶瓶头的那个位置,可以朝玻璃罩子吹气。 奶瓶头被吹之后,装着纸蝴蝶的那个玻璃罩里面的白色蝴蝶纸片就会煽动“翅膀”。 “这个设计是不是就很厉害了?”聂广义向梦心之介绍:“这只纸蝴蝶就是情书的化身,这是通过【情书】的方式,让远距离的恋人感受到彼此的存在,这个设计也是得奖的,设计师叫Daniel Sher……” “聂先生,我觉得我的人生,还没有到需要科技替代人来爱我的程度。” “姑娘误会了,不是这个意思。当两个相爱的人,不得不远距离的时候,你不觉得这样的科技,是很难维系感情的吗?” “我觉得,好的感情,应该是能经得起在一起的热烈,也能经得起距离的冷却,如果那么耐不住寂寞,再多的科技,也都只是浮云。越多的【仿佛】在一起,就会有越多的空虚。” “姑娘听起来,似乎经验很丰富的样子。” “算是吧。”梦心之想了想,“如果感情足够深厚,哪怕一年只写一封信,感情都不会变淡的。” “我还以为,姑娘长成这样,应该是眼高于顶,什么人都看不上的,没想到竟然恋爱经验很丰富。”聂广义很是有些心安理得地加了一句:“这样的话,我这个二婚人士,也只能甘拜下风了。” 聂广义显然是理解错了。 梦心之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直接切回正题,再次下达【逐客令】:“我要等我哥哥来再吃晚饭,聂先生如果饿的话,就先出去觅食吧。” “我也好不饿。”聂广义又一次理解错误。 就他这样的,也难怪会成为二婚人士了。 “那聂先生要是不饿的话,我们明天见吧。”梦心之进一步加快谈话进程:“聂先生和博物馆约好的是几点?” “这个啊,随姑娘方便就好啊。” “那明天早上十点吧。”梦心之想着和哥哥去吃宵夜,可能会聊到很晚。 “行,我让聂教授再和馆长打个招呼。” “好的,谢谢聂先生。” 梦心之就差直接说【你可以走了】,聂广义还是端坐在梦心之的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聂先生,我准备去洗澡了,您在这儿,可能有些不方便。” 聂广义转头看了看,疑惑道:“会不方便吗?你的房间和我的房间应该是一样的啊,来之前我就确定好了,这里不存在什么透明的浴室一类的设计。” “我说的不方便是男女有别。” “姑娘不觉得我是姐妹了啊?之前怎么解释都没有用。”聂广义很高兴:“这是好事啊,那我们等会儿宵夜见吧,刚好我也先见见大舅哥。” 这一次,梦心之终于听清楚了,聂广义说的是【大舅哥】。 在聂广义飞也似地关上门的那一刻。 聂广义自认为情商都很高。 遇到梦心之,莫名变成负值。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就想找个地缝钻了,奈何酒店铺了地毯,连条缝都不愿意留给他。 聂广义决定了,他自己搞不定的事情,就多设计几个恋爱装置帮他搞定。 …… “哥,你不说的时候,我对自己的判断是深信不疑的,你一说,我也开始觉得他怪怪的。” “怎么了,他对你做了什么?” “倒是没有对我做什么,就是叫了你好几次大舅哥。” 这句话一出,宗光都傻眼了:“调戏你都调戏到我头上啦?” “我觉得聂先生可能不是有意调戏吧,他可能是在国外待久了,不太清楚这些称呼是什么意思,以为姐妹的哥哥都是大舅哥。” “之之,你不太对劲啊,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二次帮这个叫聂先生的说话了,之前你还专门让我写帮忙克服恐飞的机长广播,这要也算上的话,就是第三次了。” “聂先生是因为要带我来辽博才坐飞机的啊,要不然他肯定是坐高铁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骗你的?” “不可能,我们上次一起坐飞机,他直接吐了我一手,还差点紧张得把我的手给抓骨折了。” “啊?你们竟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一起出门了吗?那你是连爸爸都骗了啊。” “我怎么可能骗爸爸呢?那一次算是有点意外也算是偶遇。我那会儿刚去留学,哥哥你也不见踪影,爸爸就让聂先生帮忙照顾一下我,然后聂先生就把我拉黑了。” “看来是哥哥的错,是哥哥给了这位聂先生接近你的机会。” “你说什么呢,哥哥。你别回头变得和爸爸似的,把每一个和我有交集的男生,都归类为我的追求者,严防死守。” “我和爸爸比,当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爸爸防守得太弱了,他都防守不了乌龙球。” “乌龙球?”梦心之不解道:“这样怎么解释啊,哥哥?” 宗光故作神秘道:“这不用解释,回头你慢慢就体会到了。” …… 宗光带梦心之出去觅食,聂广义很【凑巧】地就在楼下大堂。 更凑巧的是,他还通着电话从梦心之和宗光身边经过。 更更凑巧的是,这通电话,还需要梦心之来接。 “姐姐姐姐姐姐,我好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呀?”梦心之赶紧解释:“是哥哥今天刚好在沈阳过夜,不是我单独约了哥哥不带你。” “啊!你竟然还和哥哥在一起!” “啊?聂先生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啊,我们俩聊了一晚上【会有科技替我来爱你】,简直太有意思了。远程心跳、远程接吻,要是什么都模拟出来了,而且触感还和真人一样,那以后谁还会把初吻留到初恋啊。” “阿意,你这说的什么话啊?” “羡慕的话啊。哥哥也在的话就最好了。我回头再交代一下哥哥,让他也积极参与这一系列获奖设计的讨论。聂先生说,我最喜欢哪个,他就送我哪个。回头我让他也送给你和哥哥。” “……” 聂广义的手机,从他自己手上到了梦心之手上,又从梦心之这边,到了宗光那边。 等到聂广义重新拿回电话,宗意已经把自己的哥哥姐姐给安排了一个明明白白。 世界大了,什么样的【黑暗科技】,都还是有人捧场的。 那些骗不到大人的,还有小孩子可以骗。 …… 在吃宵夜的餐厅落座,宗光第一个开口。 他开门见山:“听我爸爸说,聂先生既结过婚,也出过柜。” 明明是从梦心之那里得到的消息,宗光故意说成了是从爸爸那里听说的。 他想看看聂广义是什么反应,如果有必要的话,及早撕掉聂广义身上披着的羊皮。 “啊?令尊还和你聊过我啊!深感荣幸啊!”聂广义已经不叫宗极大哥了,【大哥】不足以表达他对长辈、对家长的尊重。 “聂先生不准备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准备啊,怎么能不准备啊,大舅哥第一次查我户口。” “我不是你的大舅哥。” “对对对,一时嘴快,我在国外待久了,经常搞不清楚国内这么复杂的称谓。”聂广义态度良好地回应。 聂广义的态度越好,宗光就越觉得心里发毛。 他看着聂广义,不接话。 聂广义很快就反应过来,一脸殷勤地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吧?不用大舅哥再问第三次,哦,不对,应该叫姑娘的哥哥。” 聂广义继续解释:“我结过婚是真的,我离婚也不是什么秘密,还上过帕多瓦当地的新闻,有点花边,就是评选当地的钻石王老五什么的。我一不小心就上榜了。” “然后呢?”宗光原本极力保持上扬的嘴角,这会儿已经有点扬不起来了。 “然后,令尊说我出过柜,绝对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了,我要是明知道出柜还找人结婚,那肯定是为了生小孩,你看我一直到离婚都没有小孩,就肯定不是个骗婚的。宗机长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我只是个副驾驶。不要叫我机长?” “这样不对吗?那是不是还是大舅哥比较对?” 梦心之在宗光的无语之中开了口:“我和我爸爸在罗马,确实听到了聂先生和聂教授出柜。” “姑娘那天和我说完,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我和聂教授在罗马事务所地下室的谈话,我确实有和我爸爸提到过一句类似于出柜的话,你是听到我和我爸爸说,我喜欢宣适是不是?” “是的,我和我爸爸听到你说【就他那样的,就好……】” “姑娘想一想,宣适肯定是要在程诺那棵树上吊死的。他都已经要结婚了,我真要喜欢男人,会喜欢他吗?我看起来像那么傻吗?” “是这样啊……” “当然是了,你们真该多听听一听,不要一不小心闯入就赶紧避开,你要是多听几句的话,就会听到我还和我爸爸说我喜欢你妹。” “我妹?”梦心之震惊。 “不仅如此,我还和我爸爸说我喜欢松岛菜菜子和波多野结衣?” “谁?” “看姑娘这反应,不会也和聂教授一样当真了吧?聂教授在这方面特实在,怎么逗他都相信,逗着逗着,他都忘了一开始问我的是什么。” 聂广义对梦心之输出完了,又转向宗光:“大舅哥知道我和聂教授,也就是我爸爸,一开始讨论的是什么吗?” 宗光摇头。 “想来也是很难猜。不瞒大舅哥说……”聂广义自顾自地拍了一下手:“我东扯西扯那么多,是不想在我爸爸面前承认我喜欢令妹的事实。” 梦心之:“……” 宗光:“……” 聂广义:“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是很最近才发现的……” 不过是到了二月。 某位上个月不知道在干嘛的作者,竟然食物中毒的情况下,一边吐一边写完了4000字…… 提醒要去潮州的小伙伴,少吃点生腌…… 第154章 竞争对手 聂广义的表白来的很是有些突兀。 以至于,梦心之一开始都不觉得这是表白。 聂广义的这番话,说的还是很有技巧的。 明明是表白,却不和正主说。 这样一来,正主都没有直接拒绝的机会。 宗光也是完全没有想过。 他明明是准备在梦心之面前撕掉聂广义的伪装的。 莫名就和捧哏似的,变成了聂广义表白的助攻。 聂广义这么磊落,宗光原先准备好的那些打假手段,还没派上用场,就直接作废。 现场很安静,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一根针一粒米掉在地上,都……没有任何声音。 因为地上本来就铺了地毯。 梦心之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 宗光率先回过味来:“刚刚的这番话,你有和我爸爸说过吗?” 这个问题,乍一听是有些跳脱的。 却是宗光思考过后,第一个想知道的。 如果爸爸知道这件事情,还让梦心之和聂广义单独出来,那么爸爸的立场就很可疑。 明面上站在他这边,实际上又给梦心之安排沉浸式相亲。 “没有。我最开始认识你们的爸爸,是和他称兄道弟的,现在有点不好意思,等我摆正好心态,我就像尊敬亲爹一样尊敬你们的爸爸。” 聂广义说的话,从字面上来看,多半都没有什么毛病。 但就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算起来,这也是一种本事。 广义的嘴,作死的鬼…… 聂广义第一次听到【宗光】这个名字的时候,宗意就告诉过他,姐姐是跟妈妈姓。 前有宗光,后有宗意,中间夹着一个梦心之。 聂广义完全没有理由怀疑,宗光是自己在追逐爱情的道路上的敌人。 他这会儿,满心满脑想的,都是怎么把大舅哥拉到自己这边。 听到聂广义的回答,宗光稍稍安了一点心。 对之之想入非非,还直接走家长路线的人,就应该从根源上直接切断:“聂先生,现在时间很晚了。我觉得你不适合和妹妹在这个时间一起出去吃宵夜。” 聂广义直接,宗光也懒得绕弯子。 “所以这不是找大舅哥一起嘛。”聂广义认为自己和宗光是【一国】的。 “我不是你大舅哥。” “我知道我知道,未来的宗机长。”聂广义换了称呼接着说:“不瞒你说,梦姑娘都睡过我的房间。我这个人是有洁癖的,我现在才反应过来,我当时为什么洁癖忽然就好了。” 奉劝世人。 没有修炼到一千年的寿命,最好不要和聂姓名广义的人聊天。 “之之。” 宗光忽然就有点搞不清状况了。 他当然是了解自己的妹妹的。 可是,这么多年,一年一封信的方式,真正能了解到的日常也是不多。 他现在恨不得一休息,就和梦心之像小时候一样腻在一起。 可妹妹终究是大了。 打从离家,宗光就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个人是梦心之。 但之之一直都是把他当哥哥的。 收归了宗意之后,宗光打听到很多消息。 其中就有宗意邀功说,从来没有让歪瓜裂枣靠近过姐姐。 按照宗光的理解,不管什么样的男生,在宗意眼里,和自家姐姐一比,都一样属于歪瓜裂枣。 宗光是拼了命地想要早点回来。 在一边要照顾弟弟的情况下,还提前一年完成了学业,要不然他也不会一回国,在短暂的培训过后,就直接是副驾驶。 飞行员的晋升是必须要有飞行时长的累积的。 他也认真地和梦心之聊过感情方面的问题,确定他的之之至今还是一张白纸。 这样的事实,一度让他庆幸,自己没有回来得太晚。 忽然冒出来的这个【聂先生】是怎么回事? “就是我刚出国的时候,爸爸不放心我住酒店,就让我住聂先生在罗马的事务所,等爸爸过来,那时候机票紧张,没有买到同一个航班的机票。” 梦心之和宗光解释完了,又问聂广义:“聂先生,我住的应该不是你的房间吧?” 在梦心之看来,这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 “那一层都是我的房间啊。平时都不让人上来的。你住的那一间里面的家具都跟了我十几年,每一件都有感情的。” “嗯,但是是不同的房间,也不是你现在住的房间,是这样,对吧?” “对的。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聂广义摆出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言罢,也不等梦心之回答,就又转头找宗光:“大舅哥……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是,但以后怎么都有可能的是不是?但做男人,就要坦坦荡荡的,喜欢一个人又不丢人,是不是?” 宗光被聂广义连着的两个【是不是】给问懵了。 在这一点上,他和聂广义既相同也不同。 相同的是,他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对梦心之的想法,告诉了爸爸。 不同的是,他到现在还没有勇气,当着梦心之的面,直接说明这一点。 聂广义可以是【英勇无畏】的,毕竟,表白失败对于男孩子来说,从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他和梦心之一直以来都是兄妹。 如果随随便便就这么表白了,日后很有可能会尴尬得不知道要怎么相处。 可是,聂广义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还畏首畏尾的,也就显得太过虚伪了。 “喜欢一个人确实是不丢人,但是喜欢之之的人太多了,聂先生就算要喜欢也得排队。” “那是自然的,我这不是提前找大舅哥搞好关系吗?” “不要当我是大舅哥,你要当我是你的竞争对手。”宗光的回击,一气呵成。 没有征兆,不带卡顿。 “竞争对手?大舅哥该不会看得比爸爸还紧,希望妹妹一辈子都不要结婚吧。” “我爸爸希望之之什么时候结婚我不知道,但我和之之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说我是你的竞争对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梦心之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同时安静下来的还有她的心。 她似乎都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心静即声淡,其间无古今。 …… “爸爸……”梦心之给宗极打电话,才开了一个头,就欲言又止。 “怎么了阿心?” “哥哥说,让聂先生把他当竞争对手。” “竞争对手,什么意思?”宗极反应了一下:“聂兄弟和你表白了?不可能吧,他都不喜欢你这个性别的。” “爸爸为什么只说聂先生不可能?”梦心之最是了解自己的爸爸。 如果事先不知情,哥哥才更应该让爸爸感到震惊。 “阿心,爸爸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 “爸爸最近也一直在想,要不要把宗光喜欢你的这件事情告诉你。” “爸爸早就知道?” “你哥哥回来的那一天告诉我的。然后,他还说自己当时为什么要离家。他说他不希望以兄妹的形式,和你出现在同一个户口本上。” “那爸爸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 “爸爸怕你尴尬,然后阿光应该也有自己的时间表,我想着,都是我的孩子,也不好过分参与。爸爸和阿光分开的年岁比较久,一时也不知道要用什么立场。爸爸明明很震惊,还要装作很淡定的样子。阿心,你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了。” “我觉得我都快没有心了。” “怎么会呢。你的名字里面都带心。”宗极继续关心新获得的信息,“你刚刚说竞争对手的意思,是不是聂兄弟也和你表白了。” “嗯,他说,他那时候是和他爸爸开玩笑,我们只听到了一个部分,属于断章取义。” “是这样吗?”宗极回想了一下:“我就说我看着聂兄弟也不像是喜欢男人的样子。” “爸爸和哥哥一样,拥有一双发现基佬的眼睛吗?” “你哥哥是这么说的?” “嗯,哥哥说,聂先生一看就不是弯的。” “原来如此,那不是弯的,聂兄弟也还是可以的。” “你拿他当兄弟,他拿你当岳父?” “啊?真的啊?我这么快就要当泰山大人了吗?”宗极笑得很是开怀。 “爸爸!” “好好好,爸爸严肃一点。” 宗极提问:“你和聂兄弟去辽博参观《洛神赋图》的修复,怎么你哥哥选在这个时候告诉你。” “哥哥也来了,聂先生一口一个大舅哥地叫,估计把他给刺激到了。” “诶呀!还是你哥哥比较周到啊。爸爸都忘了要对自己的兄弟严防死守了。” “爸爸!你不是说要严肃一点吗?” “好,严肃严肃。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爸爸明天赶最早的航班,过去帮你。” “帮我什么?” “帮你赶走异性啊。” “那是我哥。” “我知道那是你哥,但你哥哥说的对啊,你俩本来也没有血缘关系,要不是我和你妈妈结婚了,你俩本可以有无限的可能。” “爸爸,要不是你和我妈妈结婚了,我也根本就不会认识哥哥啊。” “那不是啊,你俩第一次见面,一个八岁一个六岁,就聊得很投机,那时候,我和你妈妈,也是第一次见面。说到底,还是我和你妈妈耽误了你。” “什么呀!”梦心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这会儿心乱如麻。 如果只是聂广义和她表白,那她只要想想怎么礼貌地拒绝就好了。 加上哥哥一起。 她真的是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就好比现在,她乖乖地等到哥哥过来,晚饭都没有吃,宵夜又不敢去吃。 最刺激的是,两个竞争对手出去吃宵夜了。 梦心之想象不到,也不敢想那个画面。 “阿心,爸爸是公平的,爸爸当时和阿光也是这么说的,你和阿光,不用考虑我和你妈妈是怎么样的,你妈妈要是真觉得别扭什么的,她的工作我来做。” “爸爸,我的内心肯定是想一辈子和哥哥在一起,以兄妹的身份啊。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血缘不血缘的,我们一家人的感情,又不是通过血缘来维系的。” “阿心,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是因为你从来都不认为,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阿光可能成熟得比较早,他是担心爸爸妈妈会不同意,才选择去另外一个家庭生活,然后又有了一身的责任。” “爸爸,都过去了,哥哥的责任,我们以后一起帮他扛就好了。” “阿心,说实话,爸爸听完阿光的解释,反而是释然了。不然我也总会问自己,我到底养了一个什么样的儿子。” “所以,爸爸是希望我和哥哥在一起?” “不,爸爸希望你和阿光都能遵从自己的内心。不论是你,还是阿光,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阿光已经很明确地告诉我他对你的感情不是兄妹之情了,那么你呢?” “我?”梦心之茫然道,“我没有想过。” “那阿心现在开始想也为时未晚。” “爸爸,我们是重组家庭。之所以重组,是因为爸爸妈妈都离过婚。和亲情相比,感情太脆弱了。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爸爸也和上一段感情彻底切割了。” 梦心之表态:“我宁愿相信亲情,也不愿意相信爱情。如果这是个二选一的选择题,我肯定选亲情。”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但阿心比较特别,你有一个两者兼得的机会。” “我不觉得。真的在一起,以后吵架了,我连个娘家都没有了。” “挺好的,阿心。” “爸爸,哪里好了?哪有你这么安慰人的。” “你都会想有没有娘家了,那就说明你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了。阿心,爸爸给你个建议,你把一切交给时间。” “可是哥哥这会儿和聂先生一起出去吃宵夜了。他俩这个架势,我要怎么把一切交给时间?” “他俩出去会决斗吗?” “应该不会啊,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决斗这种事情?” “那不就得了吗?阿心只是被两个人同时喜欢,又不是做了什么错事,你为什么要有负担呢?阿心又不是没有同时被两个人喜欢过。我记得你大一那年的情人节,一下收到了六封情书。” “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呢?” 宗极的这个问题,把梦心之给问住了。 究竟哪里不一样? 同样都是被人喜欢,为什么这一次,她会这么心慌。 更让她心慌的是,她的房门五分钟之内被敲响了两次。 第一次是客房服务,送来一份比晚餐还要豪华的宵夜。 第二次也是客房服务,送来一份比宵夜还要丰盛的晚餐。 勤奋!求表扬! 第155章 和和睦睦 梦心之问送餐的服务员:“是不是送错了,已经有一份一模一样的了。” “没有错的,梦女士,我们接线的同事特地确认过的,就是点了两份一样的。并且是挂在两个不同的房间的账上。而且都不是您的这个房间。” 送餐服务生用简短的几句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清楚了。 梦心之没有再多说什么。 再深究下去,就不是一个适合和酒店工作人员探讨的话题。 有了这两份客房服务,梦心之都没办法再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一个把她拉黑的男人。 一个她至亲的哥哥。 在同一时间,毫无征兆地向她表白。 哥哥的表白,还是发生在她用心思考如何礼貌地拒绝聂广义的时候。 爸爸说,让她遵从自己的内心。 问题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在面对什么选择题。 聂先生也好,哥哥也好,都不属于她择偶标准里面的人。 梦心之的择偶标准很简单——要找一个像爸爸一样的人。 更具体一点,就又形容不出来。 爸爸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会为了她的梦,建造一座极光之意。 会为了和她有共同语言,每天都看很多历史书。 会…… 说真的,宗极在梦心之眼里,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有爸爸之前,和有爸爸之后,她生活的,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一点,梦兰女士的感受,应该要比她更深刻一点。 哥哥像爸爸吗? 当然是有点像的,首先长得就比较像,这是血缘传承的天然优势。 但哥哥的性格和爸爸是完全不一样的。 聂先生像爸爸吗? 天哪! 怎么会想到这样的问题。 像聂先生这样的,应该和正常一点的人类,哪个都不像吧? 也不对。 聂先生偶尔落入凡尘的时候,还是可以深入地聊古今中外的很多话题的。 不管是博物馆还是历史。 聂先生除了是建筑师,也是一个学识渊博的人。 除了学识渊博,也…… …… “你好竞争对手,要不要喝点酒?”聂广义摆出一副千杯不醉的架势。 “我明天有飞行任务,不能喝酒。” “哦,这样啊,那你们这个职业限制也挺多的。”聂广义把手搭在已经点好的两打沈阳特产口感清爽的老雪花啤酒上,略带遗憾地说,“既然大舅哥不喝,那我也就不喝了。” “你怎么又叫大舅哥了。” “叫顺口了嘛,而且,你迟早都是我的大舅哥。”某位聂姓人士,自信满满地回应。 “何以见得。” “我瞧着梦姑娘刚才的反应,也是第一次从你这里知道你对她不是兄妹之情,是这样没错吧?” “没错。”宗光承认。 “那你就也只是和我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聂广义从自信满满进阶到自信满溢。 “我欣赏你的自信。”宗光直直地看着聂广义。 通常情况下,这么被人看着,肯定是会有些不自在的。 聂广义是个例外。 他很习惯被人注视,也很喜欢这种感觉,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得到了舒展。 聂广义在四目相对的情况下对宗光说:“谢谢你的欣赏。也谢谢你的不自信。” “你是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我不自信?”宗光多少还是有些被激到了。 “当然是大舅哥给的。大舅哥如果足够自信的话,就不会在我表白之后,立马跟上。”聂广义甚是笃定地表示,“大舅哥要不是担心,就不会有这样的行为。” “希望你能一直这么自信。” “谢谢大舅哥的鼓励。”聂广义总是有一套自己的道理:“我去参加比赛的时候,总是截止的时候才提交,不然别人看了我要参加,就自动放弃了。大舅哥可比芸芸众生厉害多了。” 宗光是完全没有想过,会有聂广义这种,自信到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话外之音和言外之意的。 终是有些无奈地正面回应道:“我选择在这个时候表明心意,是因为你刚好说到喜欢一个人又不丢人,做男人就要坦坦荡荡的。” “看吧,大舅哥连我说过的话都记得这么清楚,还说不是特别在乎我。” “聂先生对【在乎】这两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宗光继续解释,“我的意思是,在那个语境之下,我如果不直接一点,回头之之可能会觉得我不够坦荡。” “说一千,道一万,最后不还是受我的影响?” “你愿意这么想,那我也没有什么问题。” 宗光并没有真的把聂广义当成是竞争对手。 至少到目前是这样的。 “行,那我就听大舅哥的,遵从我自己内心的想法。为了和大舅哥保持步调一致,我得现在就给泰山大人打个电话。” “你不怕被我爸爸一棍子拍死吗?你应该知道,爸爸的意见,在我妹妹心中的分量。” “大舅哥,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不管是梁山伯和祝英台,还是罗密欧和朱丽叶,都是因为家人的反对,才更加相爱的。家人越重要,感情就越深奥。” “你用深奥来形容感情?” “那必须的啊?”聂广义说,“反对的人越多,就越深奥,我不介意大舅哥也来个棒打鸳鸯。” “以我对我妹妹的了解,她并没有要和你成为鸳鸯的意思,你不是她的菜。” “没关系的,我是她的饭就行,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做她的空气。令妹是我到目前为止,唯一想过要追的女孩。”聂广义停顿了一下,“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我追女孩子从来没有失败过。” “身为竞争对手的我,都不自觉地想要祝你好运了。” 聂广义是个很神奇的人,经常会让女人又爱又恨,但男人多半不怎么会讨厌他。 聂广义太直了,直得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他有什么坏心思。 如果不是被女孩子追的多了,有点条件反射得想要把人给推开,聂广义也不会有动不动就把女孩子拉黑的行为。 梦心之不是被他拉黑的第一个。 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一定是拉黑之后又死皮赖脸地加回来的唯一一个。 一想到自己干了这么丢脸的事情,聂广义忍不住打开一罐雪花,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既然大舅哥都祝我好运了,那我就和大舅哥说说我和梦姑娘的缘分吧。”聂广义打了一个嗝,一罐啤酒刚刚下去,还不至于有什么酒气。 说出口的话,却是带了几分醉意:“我和我命中注定这个姑娘,从八岁就认识了。” “你八岁?” “那不能够啊,我八岁那会儿,你才呱呱坠地。” “嗯,这么说来,你大之之十岁。三年一代沟的话,你这是三又三分之一。” “大舅哥,代沟怎么能是用年龄来算的呢?我和你爸爸都没有代沟,和你妹能有什么代沟?要真有代沟的话,你爸爸会和我称兄道弟吗?” “聂先生既然和我们的爸爸没有代沟,以后就是我们的长辈了。” “你说到这个,倒真的是得立马解决的。”聂广义又给自己灌下去一罐啤酒。 对于会喝酒的人来说,两罐雪花,还不够塞牙。 对于聂广义来说,两罐啤酒,足以让他原形毕露。 这边和宗光聊着,那边就直接给宗极打电话:“宗极大哥,这个电话,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从今往后,我会把你当泰山大人一样尊重。你都不阻止你亲儿子喜欢你闺女,肯定也不会阻止你兄弟喜欢,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阿心有和你们在一起吗?”宗极听梦心之说过自己在房间,这会儿是找聂广义二次确认。 “没有啊,我好好地带令媛出来约会,忽然来个哥哥,自爆喜欢令媛,令媛被吓得晚饭和宵夜都不敢出来吃。” “你确定阿心不是被你吓的?” “怎么可能呢?姑娘都单独和我出来旅游了,肯定是准备好接受我的表白了。”聂广义又打了一个嗝,这会儿就有些酒气了:“不瞒泰山大人,我至少在五本恋爱攻略里面,看到旅游是表白的最佳时期了。” “尽信书不如无书,我和阿心都误会了,我们一不该不小心听到你和聂教授的谈话,二不该只听一半。我和阿心说了,让她把房门锁好,我明天坐第一班飞机,去沈阳。” “我今天晚上才表白,明天早上就要见家长吗?岳母大人和小姨子要不要一起来?” “能和你做兄弟,我是很高兴的。岳父和泰山这些称谓就不要随便叫了,毕竟,你是一个【决定再也不要任何一段稳定的男女关系,四处留情不香】的天才建筑师。” “宗极大哥,这你就不对了吧,我和你说过那么多话,你怎么就记得这一句呢?你是不是对这句话特别有共鸣?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泰山大人当时回了一句【兄弟大才】。” “我说的是,【你这想法,我也就年轻的时候想过。】” “对对对对对,人不风流枉少年嘛。我这么说,是因为我羡慕可以这么肆意的人,我自己的话,整个一个专一得愿意闪婚都不愿意闪离。” 两罐雪花,足以让聂广义放飞自我:“宗极大哥,我把我前妻的号码发给你,她那么大一个美女,要是说我一句坏话,就当我人品有问题。” “我听聂兄弟刚刚这句话的重点,好像是大美女。” “对啊,宗极大哥,你得和令媛说一说,一定要珍惜一个让漂亮前妻都赞不绝口的绝世好男人。” “你是不是喝酒了?阿光有和你在一起吗?” “喝了啊,男人和男人的决斗怎么能不喝酒?你和令郎说说,现在这种情况,不能一口都不喝。” “你让阿光接个电话。”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把自己的电话交给我的竞争对手呢?哪个男人的手机里面,没有几个秘密?真要分享手机里的秘密,我也只和泰山大人分享。” “聂兄弟啊,你这也是大可不必啊。” “不,你不能把我当兄弟,从现在开始,你要把我当儿子使唤。” “我是有儿子的,不劳聂兄弟费心。” “不是吧,你该不会真的站宗光和梦心之的CP吧?”聂广义忽然又有些急了。 “C什么P?” “诶唷,你瞧我这记性,一下忘了你是老人家了。”聂广义清了清嗓子:“泰山大人,你把我当儿子,你就有两个儿子了,你要是把你儿子当女婿,那可就真的只有一个儿子了,你想想,你亏不亏?” “阿心有她自己的人生,她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在我看来,你们两个都没有机会。” “怎么会呢?你儿子没机会我是可以理解。我怎么会没机会呢?泰山大人有什么条件尽管列。” “你喝多了,你让阿光听个电话。” “我哪有喝多?我要在竞争对手面前,严防死守我手机里的秘密。” 宗极见说了两遍聂广义都不听,干脆拿家里的固定电话给宗光打。 “阿光,你看着点聂兄弟,他喝多了随便哪儿都直接睡。” “爸爸还挺关心他的嘛。” “我关心的是你妹妹,要是喝他多了出了什么事,回头你妹妹会有负罪感的,这样就真的剪不断理还乱了。” “所以,爸爸其实是反对的?” “爸爸没有。爸爸让你看着点,还有一个意思,是不要让他趁着酒意跑去阿心的房间。” “那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了。” “有你这句话就行。”交代完,宗极又叹了一口气,“阿光啊,你也是有些操之过急了,你要是这么早就准备和你妹妹说这件事情,你起码要知会爸爸一声,或者让爸爸探探口风,你这直接上来就这么说,阿心肯定被你吓坏了。” “之之哪有这么胆小?” “你们终归还是分开了太多年了,你不知道阿心最在乎什么。” “那爸爸能给我开个小灶吗?” “当然。阿心最在意,一家人和和睦睦。”宗极略微有些担心地开口:“阿光,你能和爸爸保证,不管阿心未来的选择是什么,都不会再抛下我们这个家吗?” 宗光刚想回应点什么,聂广义就栽倒在了满桌的烧烤和啤酒上。 第156章 镇馆之宝 明明是订了三个房间的,宗光硬生生的把自己的房间换成了双床的。 喝醉了的,对自家妹子想入非非的男人,绝对不能离开他的视线。 因为还有飞行任务在身,宗光一大早就离开酒店去了机场。 宗光到机场的时候,宗极也刚好上了飞机。 虽然中间有两三个小时的空档,但这大早上的,想来也没有什么问题。 宗光的判断是对的。 现在最有问题的人是聂广义。 醒来之后,回想了一下自己前一天晚上的所作所为,聂广义恨不得把酒店的地毯挪开,看看地缝能不能塞下他的八块腹肌。 酒量不好的人,是容易断片的。 问题的关键在于,最尴尬的话,说在了喝酒之前。 聂广义扪心自问,这一趟,带梦心之出来,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表白。 按照原计划,他是要慢慢让姑娘改观,也慢慢让兄弟认同岳父这个身份。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宗光其实没有怎么激他,只是问他是不是既结过婚又出过柜。 在完全没有考虑过大舅哥其实是对手的这个可能的前提之下,他就那么毫无准备地表白了。 虽然是有些尴尬,聂广义倒也感谢自己的嘴巴脱离了中枢神经的指挥。 如果不是他抢先表了一个白,现在肯定更落入下风了。 眼睛没看出来大舅哥有猫腻,吃货的嘴巴还是足够给力。 聂广义很早就醒了,宗光什么时候走的,他一清二楚。 可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继续装睡。 等到宗光走了,聂广义也只是坐在床上,不断地思考人生。 人和生,都是一年级的汉字,说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思考的。 聂广义一直在房间待到快十点才出来,并且在十点零零分零零秒,敲响了梦心之的房门。 “聂兄弟,早啊。” “早啊,宗极大哥。” “你还知道叫我大哥?” “那不是必须的吗?一日为兄,终身为父。” “严重了,聂兄弟的父亲是大教授,我连个高中都没有念。” “不好意思,口误。还请宗极大哥见谅。” 聂广义一口一个宗极大哥,倒是让宗极有些搞不清楚,他昨天是不是接了一个假的电话。 “你敲门什么事?” “是这样的宗极大哥,我昨天和梦姑娘约好了今天十点去辽博,我看时间差不过了就过来敲门。”聂广义伸出自己的左手,把手腕上的表亮给宗极,指着表盘上的重合在一起的分针和秒针,出声说道:“你看,这是十点零一分零一秒,我敲第一下门的时候就刚刚好十点整。” “阿心,你约了十点去博物馆吗?” “是的爸爸。” “你要爸爸陪你一起去吗?” “要的爸爸。” “聂兄弟,我可以一起吗?” “去博物馆当人没问题啊,参与修复过程的话,我得问一下我爸爸,我和馆长毕竟不熟,也不太清楚这次修复是不是对环境和参与人数有什么要求。” “那你给你爸爸打电话?”宗极的问句里面,并没有太多真正提问的成分。 “必须啊,我现在就打,我给宗极大哥开个免提。” 聂广义打开关着的手机,才把电话拨出去,就听到手机铃声从背后传来。 聂广义转了个头,就看到了聂教授。 “我的亲爹,你怎么来了?” “梦姑娘的父亲昨天晚上打电话,说你被两瓶雪花整得不省人事,我怕你出事,就坐第一班飞机过来一起看看。” “我的亲爹,你是和宗极大哥同一班飞机来的?” “是了,但是我们两个是到了酒店,才发现这件事情的。”聂天勤展示了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不知道是笑还是无奈地表示:“这不,刚把行李放到了房间。” 宗极是直接去了梦心之的房间。 聂天勤考虑到儿子的洁癖,就在聂广义房间的附近又开了一间房。 敲了半天聂广义的房门没有人,打电话又关机,只好跑来找宗极。 “大头啊,听说你昨天晚上干了件大事。” “哪有啊,聂教授,你听谁瞎说的,我昨天和梦姑娘约好了今天十点去辽博,我是不是还专门给你打了个电话,让你帮忙和馆长说一说?” “是啊。”聂天勤意味深长地问自己的儿子:“紧接着你就干大事了,对吧?” “没有啊,紧接着我就自己吃饭去了啊,吃得挺饱的,回来的时候碰到了梦姑娘和她哥哥出门觅食,然后我就直接喝断片了。” “你片断在哪儿?” “就看到梦姑娘和她的哥哥啊,我想着人姑娘哥哥都来了,我就放心大胆地喝了。” 聂广义的眼神很真诚。 不带一丝杂质。 那真真是只有孩童才有的清澈,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成年人的眼睛里面。 “后面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 “断片哪能记得啊?我是给你打过电话吗,聂教授?我说了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聂天勤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我的亲爹,我去测量过了,我的头围是最标准的黄金比例,并不大,你这在外人面前,以前和不会这么叫我,今天这是怎么了,我的亲爹。” 听着聂氏父子的对话,宗极和梦心之面面相觑。 当一个人的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时候,攻城略地,从来都不是问题。 酒店的过道,没有风声雨声读书声,没有秋虫声不去,没有暮雀意何如。 只有尴尬,像云层一样凝聚起来的尴尬空气。 “广义,你刚刚打电话给爸爸,是有什么事吗?”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雨过不知龙去处,一池草色万蛙鸣。 还有什么,比父亲的问话,更能驱散尴尬的露珠? “是这样的,宗极大哥也想去看看《洛神赋图》的修复。能麻烦亲爹给馆长打个电话,问能不能加个参观的人?” “这个啊,爸爸刚刚和馆长打过电话,馆长说只要不是要上手的,参观人数多几个少几个,问题不大,还问你们要不要讲解和向导。” “那必须是不要啊!”聂广义赶忙回绝:“去博物馆还要讲解和向导,那不是质疑宗极大哥闺女的专业吗?” 聂广义探了一个头,越过宗极问梦心之:“是不是啊,梦姑娘,你能给我和我爸这种门外汉讲解讲解吗?” 梦心之还没有回答,聂天勤就先接了话:“你瞧瞧爸爸这记性,都忘了这是梦姑娘的专业领域了,我们这时间也不多,那我就和馆长说不要安排了,让梦姑娘带我们看点镇馆之宝,就赶紧去看看长卷的修复。” “那你们先聊啊。”聂天勤对宗极说。 “爸爸先去把馆长回了啊。”聂天勤举着电话,和聂广义说。 儿子可以没有节操没有底线,聂天勤身为学界泰斗,实在是揭穿也不是,不揭穿也不是。 一边是节操,一边是儿子,无奈之下,聂天勤选择眼不见为净。 …… 辽宁博物馆。 “辽博我以前来过两次,其中有一次是小时候和爸爸来的,还有一次是上大学的时候和导师同学一起来的。要说了解,真的是不太多。” “梦姑娘,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还是你根本就不想给聂教授解说?”聂广义出口就是怼。 聂怼怼还是那个聂怼怼,并不以表白为转移。 更何况他还早早地断了片,谁要和他说他喜欢梦心之,他就和谁急。 随手就能拉黑的女孩,能是真心喜欢的? 不能够! 绝不能够。 梦心之反倒是有些习惯了。 宗极觉得自己应该生气。 认真想了想,聂广义叫他泰山,才应该生气。 现在人家都不承认,自己还上赶着摆出个岳父大人的架势,那不是正入了聂广义的意? 【早就知道这小子智商很高,可不能在这种时候,拖自家姑娘的后腿。】 宗极在心里面告诫自己: 【现在这个时候,阿心是不适合做解说的,那还有谁合适呢? 【当然是为了女儿,早早地就把各大博物馆研究了一个透透的泰山大人了。】 【啊呸,泰什么山。】 “辽博是新中国成立以后的第一个博物馆。”宗解说自动上线:“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是辽博的新馆。旧馆没有这么大,却是名人故居,也算是一个文物,聂兄弟知道是谁的故居吗?” “宗极大哥这么问,那不知道也必须得知道啊,和平区十纬路二十六号的【凸型】砖混结构的罗马式建筑,占地面积一万九千六百平方,建筑面积三千八百平。” “我问的是谁的故居?” “我连数字都知道,还能不知道名字?”聂广义反问得一点都不客气,反问过后才想起来,自己不是真的断片,却是真的有心给人家当女婿,哪怕喝酒真的断片了,喝之前,也早就有了表白的心。 聂广义又勇又怂地加了一句:“奉系军阀,热河都统——汤玉麟的官邸。宗极大哥怎么能问这么简单的问题呢,你肯定得问这个官邸一共有几层,又有几层在地上,这种和数字相关的,能够精确作答的问题啊。” 宗极是个好脾气,还是有点架不住聂广义这近乎于传奇的脑回路。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梦心之,确认自己女儿的眼睛里面并没有聂广义,才稍稍安了一下心。 梦心之对上了爸爸的眼神,稍微有点误解,以为爸爸让她接话。 虽是不太情愿,还是遵从爸爸的意愿,接过这个话题:“辽博是一个非常著称陈列展览的博物馆,尤其是《辽宁历史文物专题陈列》得到了专家的一致好评。我之前和导师同学过来,就是参观学习这个陈列。” “就说梦姑娘最专业!这种事情,就不能让你爸爸那种业余人士来干。” 聂广义的绰号取错了,他不应该叫广义大少,应该叫广义大勇。 聂广义或许没有想过,在梦心之这儿,宗极的心情比她自己的要重要。 梦心之看他一眼,他还以为人姑娘是鼓励他继续提问。 聂大勇秒接信号:“姑娘快说说,这个专题陈列有什么特点?” “很详细,很清晰。以中国通史为经,以地方历史为纬。” 梦心之的家教,帮了聂广义很大的忙。 她不习惯让人尴尬,只习惯听爸爸的话。 “还有呢,还有呢?你们老师肯定不会因为区区二十个字,就让你们大老远跑来辽宁参观博物馆。这要有老师这么做的话,得去学校举报偷工减料。是不是啊聂教授。” 聂广义转了个头,很快又转回来:“诶呀,差点忘了。聂教授已先走。” “这个专题陈列,以石器时代的营口金牛山人为起点,开启新石器时代的【红山文化】。主体是商周、秦汉再到之后的各个朝代的文化遗存,囊括了汉族、匈奴、契丹、鲜卑、高丽、女真……是一个特色鲜明内容丰富的古代文化陈列体系。” “敢问姑娘,辽博有哪些孤本啊?” “镇馆之宝,唐代周昉的《簪花仕女图》。” “《簪花仕女图》能成为镇馆之宝,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属于现实主义绘画风格。我问的孤本是指书法。” “欧阳询的《行书千字文》?”梦心之有些不太确定,倒是想起了上课回答老师的问题。 “欧阳询可不是只有一幅行书字帖传世,光辽博就还有他的《仲尼梦奠帖》。宋徽宗在辽博的《草书千字文》,倒真真是宋徽宗赵佶的草书孤本。” “聂先生……” “诶!” 聂广义在梦心之的这一声称呼里面有点迷醉。 他再接再厉展示雄孔雀的羽毛:“《草书千字文》只是某位艺术家皇帝的草书孤本,并不是真正的孤本,要是辽博的孤本,那还得是狂草派创始人张旭的《古诗四帖》,以及有王羲之仅存的一幅真迹的《王羲之一门书翰》,由王羲之的后人王方庆献给武则天,宋朝人管这件作品叫《万岁通天贴》,是国之重宝,辽博真正意义上的镇馆之宝。” “聂先生……”梦心之赶在聂孔雀的羽毛再次打卡之前把之前没说完的话给说全:“您为什么会需要有人解说辽博?” 第157章 明知故问 “对啊。为什么呢?”聂广义反过来问:“姑娘说话怎么总是这么有道理?你说我为什么需要有人解说辽博?” 梦心之愣了愣,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都有点分不清,聂广义这是直男癌晚期,还是特别有说话的技巧。 把这个问题打回来给她,她要怎么回答?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 1,聂先生断片了。 2,聂先生不记得自己昨天表过白。 在这种情况下,她要是上赶着说点什么,就显得刻意且诡异,还有引导表白的嫌疑。 “这是我问聂先生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当然是无从知晓的。” “梦姑娘,你不要以为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有气质这么沉鱼落雁倾城倾国亭亭玉立仙姿佚貌夭桃秾李靡颜腻理明眸皓齿绛唇映日双瞳剪水螓首蛾眉手如柔玉像出水芙蓉那么仪态万方就可以明知故问。” 聂广义说成语的语速极快,没有足够的成语储备和听力水平,根本就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偏偏这会儿在场的四个人,聂广义,刚刚打完电话的聂教授,梦心之和她的爸爸,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个中翘楚。 聂天勤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叹气。 明明说了那么多赞美的成语,最后为什么画蛇添足地来了一个【明知故问】。 导致整段话,都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聂广义从来都是语种不同的,他名叫广义,他的表白也是广义的。 得靠被表白的人自己揣摩。 聂教授在逐渐凝结的空气里,率先发话:“心之爸爸,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一下。” “什么问题?” “心之爸爸,借一步说话。” 宗极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梦心之用眼神回应自己没有问题。 宗极想了想,就在这博物馆,确实也不能有什么问题。 就和聂天勤到明清瓷器的展厅去了。 “聂教授,你要问我什么问题?” “是这样的,心之爸爸,我昨天除了接到你的电话,大半夜的,还接到了宣适的电话。”聂天勤问:“你知道宣适吗?他是我儿子最好的朋友。” “知道的,程诺的对象嘛,程诺在我那儿开咖啡馆。” “知道就最好了。小宣给我打电话,说他接到我儿子醉酒给他打电话,说了一堆,也没说太清楚,中心思想就是他和我开玩笑说喜欢宣适这件事情,被你们听到并且误会了。我想帮广义和你们解释一下。” “哦,是这事啊,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故意听到的,就是刚好房间在对面,你们门也没怎么关,不用靠太近也能听到。” “是是是,就是这么个理。真要说什么私密的话,年轻人说的出柜什么的,肯定是要关起门来说的,也不是不知道地下室还有你们在,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聂教授说得对。” “我这人其实没太多对的。我们广义呢,肯定是喜欢女孩子的。这个心之爸爸可以放心。” “我……”宗极盯着聂天勤看,确定没有什么言外之意,就直接回复:“我本来也没有担心。” 假如梦心之喜欢聂广义,而聂广义喜欢男孩子,这才需要担心。 在梦心之压根就没有对聂广义上心的前提下,聂广义喜欢男人女孩还是变性,都不构成任何问题。 宗极历来是开明的,只要不折腾到他闺女身上,两个变性人要结婚,或者变性完了其中一个再变回去结婚生娃,他都觉得没啥。 “我们广义,从小就很重感情的。他不会轻易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就一定会很用心。” “是吗,他和我做兄弟的时候,说的可是喜欢四处留情。” “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情,你不要听他瞎吹,他就有过一段婚姻,也是因为我的过错。” “聂教授,婚姻失败这样事情,你都能帮广义兄弟揽下来啊?” “不是的,是我没有让他在一个温暖的环境里面长大,又篡改了他的高考志愿,导致他在还不成熟的时候,就着急忙慌地组建了一个家庭。他也是有努力挽回过的。” “谢谢聂教授和我说这些,但您好像找错倾诉对象了。” “怎么会有错呢?” “怎么说呢……”宗极选择了尽可能温和的遣词,很认真地看着聂天勤说:“我女儿还小。” “哦……心之爸爸,你说的对,我是没有要撮合啊或者什么的意思,就是小宣打电话给我,让我务必和你解释一下。他本来是说他解释的,听说我一大早要过来,就说……” 聂天勤习惯了被学生们各种注目礼,却还是习惯不了被宗极的目光锁定,半逃逸半总结陈词道:“总之呢,就是希望不要因为我和广义的玩笑话,让你们有什么误解。” “不会的。聂教授,我也和您说实话。阿心呢,我是不想太早嫁出去的,我也一直觉得谈恋爱这种事情,离她还很遥远,直到我的亲儿子,和我说他喜欢阿心,而且还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啊……这个……” “您别太惊讶,我儿子宗光和阿心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哦……是这样。” “就是这样啊!搞得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对自家闺女严防死守了。” “那个……心之爸爸,我的问题问完了。” 聂天勤毕竟已经七十多了。 除了学术相关领域,在接受其他新鲜事物的时候,一时消息过载,经常会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的大头儿子,说话不会好好说话,年纪嘛年纪又大,对手又那么强大。 原本以为,只要解释清楚离异的原因,强调儿子的专情,就能给儿子一点助力,现在看来,儿子需要的不是助力而是火箭助推器。 他一个搞古建筑研究的大学教授,而且还是已经退休了的,要去哪里搞航天助推器? 高校虽然都在鼓励跨学科做研究,但再怎么跨,也跨不到航天和建筑身上。 【倒也不一定。】聂天勤心想,【人类移民外星球想要有地方住,还是需要航天工程和建筑学大融合。】 就这样,聂广义的感情问题,把他七十多岁的亲爹,逼成了科幻爱好者。 第158章 青年男女 聂广义对自己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 就问还有谁,能一下子说出十三个夸奖女孩子的成语还个顶个地贴切。 广义爸爸和心之爸爸的商讨,进展到了人类往外太空发展的境界。 广义同学和心之同学的解说,进展到了人类完全观察不到的程度。 没有说话。 没有手势。 没有眼神。 无声无息。 聂广义良好的自我感觉,在这个时候稍稍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动摇。 空气安静得像没有了空气。 也有人会把这种情况归纳为——尴尬到空气都凝固。 还好,还好,在这最尴尬的时候,聂广义感觉到有一根小指头,轻轻地碰了一下自己的背后。 明明站在他的对面,怎么一个不注意,手指就戳到了他的背后,这学舞蹈的,身体的柔韧度就是不太一样…… 聂广义转过头,很快就发现手指的主人,有着一张非常陌生的面孔。 这张面孔怎么说呢? 就……还行。 应该能打个80…… (⊙o⊙)…还是70好了。 一百个人经过,说不定会有一个人回头。 比泯灭众生的脸要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不一定被大部分人喜欢,但肯定也有那么几个看着觉得不错的。 聂广义是有洁癖的,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话都不说直接上手戳人,这就有点刻意的。 聂广义看了小姑娘一眼,不算特别和善,但也没有怒目相对。 标准的面无表情。 小姑娘开口了:“请问……” 这声音,马马虎虎,算个及格,总归嘛也不是什么公鸭嗓,勉强还能听。 小姑娘表白什么的,聂广义经历过很多次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招一些小姑娘喜欢。 他明明是喜欢成熟稳重身材火爆的。 就像他的闪婚对象廖思佳那样的。 诶,也不对,廖思佳已经是前妻了,那是他还是小男孩的时候喜欢的。 现在都老男人了,当然是喜欢梦心之这样的。 身为一个正直的男人,一个天才级别的建筑师,就算喜欢小一点的,那也不能是拿小手指戳他后背的未成年。 “请问,卫生间在哪边?” “你……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问这样的问题?” “哦……”小姑娘反应了一下,“你是只负责解说的工作人员是吧?” “你说什么?”聂广义震惊到瞳孔都放大了。 “我刚在前面那个拐角,有听到你解说《万岁通天帖》,我也是学书法的,我想去看看王羲之唯一的真迹。” 什么@#¥%……&?! 这个小姑娘该不会是把他当成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了吧? 就他长这么帅的…… 就他这一百八十八公分的身高…… 就他这无与伦比的气质…… 到底哪里像工作人员了? 别的不说,就他为了和梦心之跨省约会,专门挑选的这套高定黑色西装,至少都得工作人员一年的工资吧。 啊哟诶,小朋友,有没有看明白这剪裁,有没有看到衬衣的袖扣,有没有搞清楚衣服的面料…… “真迹?什么真迹,王羲之哪有真迹?” “《万岁通天帖》啊,不是你说的吗?” “小姑娘,话可以乱说,但学问不能乱做,王羲之的后人王方庆把《王羲之一门书翰》献给了武则天,这些墨宝,包含了王导、王羲之、王献之、王珣、王徽之等等出自同一家族的书法大师的墨宝,共计二十八件之多。” “对对,我就是要看这个真迹。” “不好意思,你在这里是看不到真迹的。” “是被借走了吗?” “当然不是,是真迹根本就不存在。王方庆那个败家的玩意儿把二十八件墨宝献给了武则天,这位千古女帝没多久又把《王羲之一门书翰》还给了这个败家玩意儿。败家这种事情,肯定不可能只败一次,王方庆没过多久,就把这些祖先留下的孤本原件都给丢了。小姑娘,书呢,要好好念,问题就不要随便问了,尤其不要先拿一根手指戳。” 聂广义被刺激大发了。 他本来还想着,当着梦心之的面,礼貌地拒绝别个对他想入非非的小女孩,低调而又内敛地展示一下自己的气质。 成熟、稳重、帅气、多金…… 总归嘛,帕多瓦十大黄金单身汉排行榜榜首,也不是吹的,也不是自封的。 结果,人小姑娘拿他当博物馆的工作人员。 现在的小姑娘,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 “没有真迹吗?刚刚在那边拐角,明明听到你和这位姐姐解说【宋朝人管这件作品叫《万岁通天帖》,是国之重宝,辽博真正意义上的镇馆之宝。】” 现在的小姑娘,记性到底是怎么长的? 为什么收费的解说免费偷听了去,还不藏着掖着,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说了出来? 知道他准备解说词准备了多久吗? 知道这和成咨询费,需要多少钱吗? “武则天拿了王方庆敬献的墨宝,就找了技艺高超的匠人进行双钩临摹,然后才把原件还给了王方庆。要不是这样,就真的没有所谓的真迹了。” “王羲之书法的临摹本有很多吧,这样说的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小姑娘,你对双钩临摹的误解,是不是只比对我的误解少一点?” “误解?我误解了什么。” 聂广义很想脱口而出:【你误解我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 但这样的误解,实在是太过丢人了。 “《万岁通天帖》的双钩临摹,是那个时代最高明的匠人,耗时数月才完成的大工程,包括墨色浓淡、线条的湿涩,无一不和原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双钩临摹能将临摹还原成和真迹一模一样的状态的。这也是为什么,辽博的这件双钩临摹,被称为王羲之存世的唯一真迹。” “谢谢,要是博物馆每个解说都像你这么专业,我们辽宁的博物馆应该会比现在的参观人数多一些。” 小姑娘很认真地给聂广义的【专业】点赞。 聂广义被赞得一点都不开心。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话说那个小姑娘为什么直说他解说厉害? 是没有偷听他后面用十三个成语再度表白,还是没有听懂他说了什么? 现在的小姑娘啊,做美甲的时候,怎么不背背成语就知道刷手机…… 人心不古,户枢不蠹…… 啊哟诶,这都想的是什么呢? 聂广义心情复杂: 【我刚刚在干嘛来的?】 【哦,对,刚刚在上演成语串烧表白大法。】 【这表白是被接收了,还是没有?】 【刚刚说明知故问的时候,是陈述的语气还是反问的语气?】 【姑娘有没有准备要回应一下。】 【真讨厌。厌讨真。】 【为什么先是聂教授要求借一步说话,后有最多只能打59分的小姑娘问洗手间的路。】 【什么?59分怎么可能是记错了,一个连女厕所都不知道在哪儿的小女孩,怎么配得上及格线?】 聂广义的心情过于复杂,以至于小女孩的背影都消失成点了,还在向卫生间的方向朝圣。 梦心之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原来聂先生这么需要被表扬的吗?】 【一个小姑娘的随口夸赞,都能让他念念不忘。】 【还是说,念念不忘的其实是这个小姑娘?】 【我一个就知道明知故问的人,为什么要管聂先生念念不忘的到底是什么?】 梦心之的心情过于复杂,以至于她都没发现,是什么时候给自己加了一个定义——明知故问的人。 “我小的时候,我爸整天把各种成语打混了让我背,成语速背在我们家就和绕口令似的。我们一口气背四十个带红的,四十个带绿的成语……这个世界有了我,根本就不再需要成语词典。” 果不其然,聂广义的表白,最多都只有七秒的记忆。 既然聂先生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有表白一类的行为,梦心之也就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上纲上线。 这样也挺好的,大家都不尴尬。 身为不让人尴尬星球的代言人,梦心之笑着回应道:“那既有红又有绿的成语呢?” “这个啊,姑娘要正着背还是反着背啊?” 广义大少用了一个小小的心机,正常有人听说能反着背,肯定是想见识一下的。 这样一来,他的孔雀羽毛就又可以拿出来晒一晒了。 “当然是正着背啊。”梦心之浅笑盈盈,“聂先生反着背我也听不懂啊,而且已经必须带红绿两个字了,那也没有多少可以背的。” “怎么会?大红大绿、面红面绿、露红烟绿、花红柳绿、桃红柳绿、披红挂绿、砌红堆绿。再有就是像咱们这样的红男绿女。” “聂先生,红男绿女是说青年男女……” “停停停停停,姑娘该不会想拿我的年龄说事吧?再过十年,等我建筑的奖项拿腻了去写网络小说,也还是拿矛盾新人奖,你知道新人奖得奖的标准是什么吗?【全国范围内45周岁及以下的、创作成绩优异的青年作家、评论家】。矛盾这么重要的文学奖都告诉我们,青年的定义是45岁,我这才刚刚三十出头,我和你站在一起,怎么就不能是青年男女了?” 第159章 环保回收 “聂先生,我刚刚话还没有说完,红男绿女,说的是青年男女穿的花花绿绿,我今天一身白,你今天一身黑,和红男绿女怎么都还是有差别的。” 聂广义又被刺激到了。 他不就是穿了一套黑色西装搭配黑色衬衫黑色领带和黑色皮鞋吗? 怎么一个一个地拿他西服说事呢? 西服又不是媳妇。 是熨烫得太好了让褶皱记仇,还是剪裁得太好让身材创收。 多大点事儿啊? 就一年四季都穿西服怎么了? 既不怕冷,也不怕热,这是多好的身体? 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只有天才才能懂? 果然啊,身为天才,注定是孤独的,哪怕偷偷穿上秋裤…… 算了,还是不要用那么多专属于天才的思维了。 天才之所以是天才,就是能解决不同人解决不了的问题。 比如现在。 何不来个一笑了之? 不行不行,心仪的小姑娘,还有大舅哥虎视眈眈,怎么都得正面回应一下。 那就来个避重就轻好了。 “想要俏一身孝,姑娘今天这一身,可真真是相当之俊俏。”聂广义用手比划了一下,眼睛里面满是赞赏。 天才的真诚可不是随随便便释放的。 有的放矢、见兔放鹰、对症下药、一针见血、一击即中、因势利导、因地制宜、因材施教…… 怎么都说教上了? 拜托了,大脑,最后一个成语麻烦环保回收一下。 梦心之已经开始有点习惯聂广义跳脱且神奇的脑回路。 简简单单,笑容淡淡,礼貌而不是客套地回了一句:“谢谢。” 【谢谢!姑娘竟然和我说谢谢。】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天才的恋爱攻略,从出身就直接印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聂天才再加再励,更加真诚地剖白自己的内心:“姑娘这笑,梨涡微现,春风拂面,任谁看了都眉舒目展,可真真是微微一笑很倾城。” 梦心之冁然,带着上扬的嘴角,出声问道:“聂先生能正常一点说话吗?” “正常一点?”聂广义郑重其事地询问:“一点是哪一点?是上面的那一点,还是下面的那一点?” “什么?”梦心之没听明白。 “这还用问吗?姑娘该不会是想歪了吧。我这么正直的一个人,姑娘可不兴把那些龌蹉的思想,强加于我的身上。” “聂先生,《洛神赋图》在哪里修复?” 这个问题一出,广义大少就焉了。 说了这么多,用了这么多的成语,姑娘该不会也和小姑娘一样,当他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吧? 这不行,必须得让姑娘改观。 “姑娘难道不想先去看看王羲之存世的唯一真迹?” “《万岁通天帖》现在可以看?我没有看到有展出通告啊。” “老丈人,啊……不对,公公,啊……也不对,聂教授人都来了,要是连个《万岁通天帖》都不能让媳……呃……姑娘看到,那他来干什么?我改明儿就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去。” “聂先生,你怎么能……” 梦心之的【这么说话】四个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聂广义就接话:“这么厉害是吧?小意思,欧阳询四件存世的墨宝里面有两件也在辽博,姑娘要不要一起观摩?” 没想到还有一章吧,哈哈 第160章 谦谦有礼 “《仲尼梦奠帖》和《行书千字文》可以一起看吗?之前辽博办《中国古代书法展》的时候,还分了第一期和第二期,分别展出了这两幅作品。”梦心之有点激动:“我之前在故宫看过陈镛藏本的欧阳询《虞恭公碑》,是【楷圣】欧阳询最后一幅楷书作品。” “姑娘刚刚这句话,稍微有那么一点不严谨。”聂广义把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举到自己的右眼边上,做了一个很细小的示意:“不像是从一个博物馆专业的绩优生嘴里说出来的。” “聂先生指的是哪个地方?”涉及到专业,梦心之还是挺喜欢聂广义这种直来直去的表达。 “《虞恭公碑》是欧阳询在八十三岁的时候创作的,只能说是已经发现的作品里面最晚的一幅楷书,毕竟他老人家一口气活到了八十五岁,有空没空就会动动笔。” “确实。楷圣欧阳询的一生到底有过多少书法作品,我们已无从知晓。”梦心之表示了赞同。 “没错。欧阳询仍然流传于世的真迹一共有四幅,两幅在辽博,两幅在故宫。是不是辽博在中国古代书法收藏上还是比较之丰富,要不然也没办法在某些分类上,和故宫分庭抗礼。” “是的。有点可惜的是,辽博的《仲尼梦奠帖》和《行书千字文》,都是欧阳询的行书。但欧阳询真正的成就,是在楷书。”梦心之点头赞同完了,紧接着又开始遗憾。 “姑娘所言极是,欧阳询是楷书四大家之一,号称楷书第一人,他的作品被誉为【楷书极则】。” 赞同来赞同去的。 现场的氛围融洽得简直不像有聂广义这号尴尬星球的主宰者。 …… 聂天勤找宗极单聊,除了要把出柜的玩笑解释清楚,还想给儿子说项。 倒是没有想过,会从宗极那里听到那么劲爆的一个消息。 既然都已经是一家人了,哥哥就是哥哥,妹妹就是妹妹,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一样是好好的一家人。 如果重组家庭就不算兄弟姐妹,难道被领养的随时可以不认自己的养父母吗? 或许是年龄的问题,聂天勤完全接受不了,明明在同一个户口本上,却说没有血缘关系,可以结为夫妻。 最关键是这两兄妹从小到大的…… 他那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儿子,哪里会有什么胜算? …… 聂天勤怀着复杂的心情,回来和儿子汇合。 身为老爹,没能在儿子刚刚成年的时候,给予陪伴就算了,竟然还没办法在儿子成家的路上,发挥点余热。 这样的事实,让聂教授感到沮丧。 可他也深知,爱情这条路,说到底,还是要靠自己走。 为了成家而成家,或者为了小孩儿成家,都是和爱情本身背道而驰的,却偏偏是这个世上,大部分人的选择。 或者,说成【没有选择】,会更合适一些。 忧心忡忡的聂教授,倒是完全没有想过,宗极被他叫走简短地单聊之后,回过头来就看到儿子和梦姑娘竟然聊得不亦乐乎,就差直接抵掌而谈了。 “姑娘为什么会选择文物和博物馆专业?”聂广义谦谦有礼地发问,颇有些绅士风度。 “因为爸爸。” “所以,这不是你自己选的专业,是你爸爸逼你选的?”聂广义稍微有点震惊,同时也感到有些高兴:“那姑娘和我,还是同病相怜呢。” “不是的,是因为从上小学开始,爸爸就经常带我去全国还有世界各地的博物馆,在一次次的旅游和博物馆参观的过程里面,我慢慢就对文物和博物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爸爸第一次带我出省,来的就是辽博,我也是在那个时候,看到的《洛神赋图》。” “所以,姑娘刚上小学,就梦到甑夫人的爱而不得了?” “没有呢,我小的时候,只觉得【洛神姐姐】的舞跳得真好,然后就想着,我也要学跳舞,那个时候,没有什么爱而不得,甚至也没有具象的【极光之意】。” “是这样啊。”聂广义顿了顿,“姑娘的意思是,你第一次到辽博,是在我们第一次相遇之前对吗?” “第一次相遇?” “对啊,卢浮宫见证了我们的相遇,缘之所起,心之所向,只一眼,就注定了我们……” “聂先生,我们在卢浮宫应该没有打过照面吧?” “那可不一定,我们很有可能,在那年那月的那一天,在某个具体的时间点,有过面对面或者擦肩而过,要是没有点命定的因素,我又怎么可能会捡到姑娘的画,进而激发了创作【极光在意】的灵感。你知道吗,姑娘,你可能就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这,性别有点不合吧?” “灵魂是不分性别的,如果我们,我和你,我们俩,没有特别的缘分,又怎么可能在不同的时空,创造出一模一样的作品。” “我没有创作,我只是梦到的。” “那这就更有意思了啊!姑娘难道不觉得,这是很特别的缘分吗?正常情况下,谁会把一张从地上捡来小孩子的涂鸦存那么久啊?我要是早早就扔掉了,就永远不可能知道我和姑娘曾经的缘分了。我们肯定不止这么多缘分的。” 梦心之在聂广义一口一个【缘分】的聊天中,发出了自己的疑问:“我记得没错的话,在确认了极光之源是被聂先生捡走的第二天,聂先生就把我拉黑了。” “你记错了。”聂广义底气十足地回应:“你在罗马待都不止一天,我怎么可能第二天就拉黑?最快也得是第三天,你说是不是?姑娘啊,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像我这么……” 聂广义正常了没两分钟,就又开始原形毕露。 聂天勤在一旁听得血压都上来了,出声帮忙解围:“小梦姑娘觉得文物和博物馆最吸引你的是什么?” “是通过文物,靠近并且了解历史人物。辽博的很多真迹,都会给我这种感觉,不是冷冰冰的,而是有温度的。会有一种和历史人物跨时空沟通的感觉。” “小梦姑娘能不能具体说一下跨时空沟通是什么感觉?” 不能让儿子孤独终老的信念,支撑着这个老父亲把话题带回正确的轨道。 也亏得他是个大学教授,提问学生什么的,早就已经根植在他的生活之中。 第161章 挺身而出 “具体的我也不太好形容。主要是一种感觉。”梦心之看到宗极,就赶紧凑了过去,直接挽着胳膊,浅笑盈盈地说:“爸爸帮忙解释一下吧,我第一次来辽博可是爸爸带我来的。” “那阿心记得你第一次来,看的是什么展吗?” “我们那时候看的,应该是古代书法、绘画和缂丝刺绣的联合展,对吧?” “阿心记性真好。” “我其实是忘了的,那时候还那么小嘛,因为爸爸有时候会忆往昔,慢慢地我也就能拼凑出小时候的记忆了。” “嗯,我们那次看的专题展览,一共展出了41件/组的书法作品,以时间为顺序,始于先秦,以清代的书法作品结束,展示了我国古代书法的变迁轨迹,很多真迹都是存世孤品,辽博在这方面的收藏,还是非常丰富的。” “是的爸爸,我刚刚还和聂先生,讨论过了王羲之存世的唯一真迹和欧阳询的两幅行书。” “辽博数得上号的书法真迹,可不仅仅只有王羲之和欧阳询的。我们上次来看还到了很多稀世真迹。阿心还有印象吗?” “我想想啊,我那会儿是不是刚刚背完文天祥的《过零丁洋》?” “对,【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你那会儿是不是还不到七岁?” “所以,我是因为在辽博看了《过零丁洋》才那么早开始背的?” “阿心把顺序记反了。辽博确实有文天祥的真迹,但不是《过零丁洋》,而是一幅草书作品《木鸡集序》。” “是这样吗?那我怎么记得我当时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爸爸,你等我回忆一下那个画面啊,我是不是说,【哇,这是文天祥写的字啊,还是第一次和课本里的历史人物这么近,好像能看到文天祥在写信。】” “不对,如果是文天祥的话,你为什么会说写信呢?是不是应该说写诗?”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梦心之想了想:“好像确实也没有说写信,那我当时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难道是我记错了?我是在梦里说过这样的话,不是在现实里?” 宗极看着自己的大闺女,“没记错,你只是名字搞错了,你把文天祥改成陆游就对了,而且不是课本是课外书,你那时候都才刚刚上小学,一年级的课本里面可没有《过零丁洋》这么复杂的诗。阿心试着往家书的方向想一想。” “家书?”梦心之一时没有头绪,“爸爸你等一下,我再想一想。” “好的,阿心慢慢想,要是没想起来,爸爸再提醒你。” “陆游……家书……”梦心之努力回忆,“我那时候是先背了陆游的《示儿》【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然后又在辽博看到陆游的行书真迹《自书诗》,最后才说了那段话,是不是?” “没错!是不是一下子,零星的记忆就拼凑起来了?” “是的爸爸,我现在觉得小时候第一次来辽博的画面,都一幕一幕地从我的眼前划过。” “那看来爸爸没有白白带来,你妈妈还说,这么小,哪里会记得。” “还是爸爸最好。”梦心之往宗极的身上靠了靠。 这对父女的相处,向来都是异常融洽的。 这样的融洽,在聂天勤的眼睛里看着,就只剩下了异常。 如果哥哥宗光因为没有血缘就能喜欢梦心之,那要这么枉顾伦理的话,这对父女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女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往爸爸身上腻歪,真的没事吗? 广义从七岁开始,就不这么往他身上歪了吧? 卧如弓,立如松,坐如钟这可都是老祖宗的智慧结晶,是广义从小就严格遵守的行为准则。 怎么到了女孩子身上,都二十多了,还能往爸爸身上蹭? 聂天勤心里酸的不行,偏偏他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观念刚刚受到挑战,他整个人都进入到了草木皆兵的状态,连带着觉得梦心之和宗极相处的画面都有些诡异。 “怎么了,聂教授,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聂广义这会儿倒是难得的敏锐。 他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根本插不进去梦心之父女的对话,才想着先和自己的爸爸说说话。 “没有没有,就是早上坐了飞机,这会儿还有点晕机。”聂天勤自然也不会把自己心里面的真实想法表露出来。 “聂教授,晕机和恐飞一样,是下了飞机就没事的。” 谁还没有个什么话都能聊的爸爸? 聂广义找回了一丢丢的存在感。 “大头,你又没有晕过机,你怎么知道下飞机就没事了?”聂天勤对聂广义使了个眼色,希望他能站到梦心之的旁边去,不要让那对父女就这么一直聊下去。 “为什么又叫我大头?”聂广义恼羞成怒以至于直接放飞自我:“没有晕过机,难道还没有恐过飞吗?不信你问问人姑娘,就知道我恐飞起来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聂广义完全没有接收到聂天勤的眼色。 聂天勤却对儿子的转移话题表示满意,他非常顺利地接过儿子抛过来的话题:“小梦姑娘,广义这小子恐飞起来,都干了什么事?” 梦心之好好地和爸爸聊着天,倒是没有想过,聂广义会在这样的时候把话题引到她的身上,并且还是那么尴尬的回忆。 某个成年哭包恐飞之后的所作所为,就算他自己不尴尬,梦心之都替他感到尴尬。 因为太过尴尬,不知道要怎么组织语言,梦心之倒是把挽着爸爸的那只手给放下了。 聂天勤在心里给儿子点了个赞。 儿子的爱情,还得是儿子自己来捍卫。 梦心之稍作思考,采用了一如既往尽量不让人尴尬的回答:“聂先生看了一封信,飞机差点返航备降。” “大头!你该不会谎称说飞机上有恐吓信吧?这可不行,这是违法行为。” “我的亲爹,我是看了你写给我的信,直接在飞机上哭。要不是人姑娘挺身而出,说是因为她和我提分手才导致我哭,我可能就因为妨碍飞行安全被安全员给请下飞机了。” 第162章 全盘否定 梦心之一直以为,聂广义会非常介意,让别人知道,当时发生在飞机上的情况。 就连爸爸,她都没有说得太细节。 主要是怕爸爸看到她手上的淤青会心疼,但也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出于对聂广义隐私的保护。 倒是没有想过,聂广义竟然在今天这个样的情况下【自爆】。 梦心之抬头打量聂广义。 “姑娘可是有话和我说?”聂广义出声询问,“说起来,我还没有正式地感谢过姑娘,不知道姑娘等下要不要赏脸吃个饭?” 聂广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不了,参观完我就和爸爸回去了。”梦心之拒绝了聂广义的提议。 “今天就回去?这么大老远跑过来就待一天?” “嗯,我和哥哥约好了,晚上在家吃饭。” “哥哥啊……”聂广义心情有点复杂,“现在的飞行员都这么闲了吗?” 聂广义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梦心之心道:【这还不是拜聂先生所赐吗?】 从小到大,那么多次的博物馆之旅,这一次,是梦心之最不自在的。 她有点搞不明白,聂广义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性格。 这个人,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像是一个迷。 会在找人关照她的同时又把她拉黑。 明明只是答应了来辽博,怎么就颠覆了她的生活。 她可以不管聂广义的表白。 毕竟,喜欢谁是她的自由。 被表白,不代表要和那个人在一起,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可她却没有办法不理会宗光的紧随其后。 哥哥是她生命中第二重要的男人,仅排在爸爸之后。 梦心之一直都觉得,她和宗光之间,是有一种特别的牵绊的。 从见面的第一天,她就想让宗极成为她的爸爸,宗光成为她的哥哥。 这么多年,哥哥没有在身边,那种牵绊,也很好地维持了他们之间的兄妹之情。 梦心之不知道哥哥昨天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倒是宁愿相信,哥哥这么说,是为了让聂先生知难而退,而不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 她拒绝不了哥哥,却也不想让亲情变质。 一大堆的情绪积压在一起,弄得她昨天晚上都没有合眼。 明面上,梦心之却不好那么说。 毕竟,某位天才建筑师,自称断片断得很彻底。 “哥哥在魔都买了房子,我们要去哥哥的新家暖房,这是一早就商量好的。我妹妹和我妈妈也会去,就搭哥哥今天晚上执飞的航班。” “哦。是这样啊……那姑娘这算是家庭聚会,还算是相亲呢?” “聂先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是断片了啊。”聂广义一脸的笃定。 “那你又怎么会说是相亲呢?” “相亲啊……,姑娘想相亲这不是很简单吗?你哥哥在魔都买了房,你要去暖房,是也不是?” “嗯。”梦心之没有否认。 “这不就对了吗?你哥哥在魔都有房,聂教授在魔都也有房,而且还是老洋房的。然后他还有个儿子,目前单身,姑娘一家人都去的话,男未婚女未嫁的,怎么就不可以在暖房之余让聂教授安排个相亲?” “……”梦心之有些无语。 宗极有些震惊,他看向聂天勤:“聂教授还有一个儿子?” “没有的。”聂天勤实话实说:“广义说的应该是他自己。” 聂广义直接转头看向自己的老爹:“聂教授,有你这么反向助攻的吗?你怎么就不能多个儿子了?” “广义啊……” “亲爱的老爹,请叫我大头。” “广义,你能不能稍微正常一点?” “我哪儿不正常了?我的基因里面有查到不正常的序列吗?”聂广义问完了,自己又回过头来加了一句:“也对,太正常的话,好端端的,又怎么会长成一个天才,还这么帅?” “行了,大头,你平时也不这样,你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我平时哪样啊?聂教授,这不是你的老洋房都快成文物保护单位了,我想着把梦姑娘叫过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梦到老洋房的初代或者次代拥有者。这样一来,搞不好还能成为名人故居啥的。不然就只能等到我死后了。” 如果不加最后一句。 聂广义的话,多少还是有点说服力的。 “大头,老洋房的历史又不悠久,都是有记录的,是不是名人故居,压根不需要靠做梦来确定。” “聂教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要这么说的话,要多少年,才能骗到一个儿媳妇啊?你不看人家哥哥是从小就开始打入敌人内部的吗?这么深的……” “大头,你跟爸爸过来一下。” 聂天勤把聂广义拉到了一边。 “大头,你到底怎么了?你要是想追人家姑娘,你怎么能当着人家爸爸的面,这么说话呢?” “谁说我想追宗极大哥家的大姑娘了?我就算是想追小的,都不会想追大的。”聂广义毫无征兆地把以前开过玩笑的话,又拿出来讲。 “大头,爸爸刚刚把心之爸爸叫走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一下子就……” “什么都没有发生。”聂广义话锋一转:“聂教授,我要回意大利。” “大头,你刚刚表现那么奇怪,该不会是因为自卑吧?”聂天勤努力地想着解释:“就算你觉得在人哥哥面前没有胜算,怎么也是要努力一下,才不会给自己留遗憾。” “聂教授,你不了解你的儿子,你的儿子就是这么奇怪的人。”聂广义说自己奇怪不奇怪,没有否认自卑,才奇怪。 “你真的要回意大利?” “真的。” “什么时候决定的?” “就刚刚。”聂广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那万安桥的重建怎么办?前期准备工作你都做差不多了,现在说要回去。” “就因为准备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只是执行,有我没我都没有差,或许还会更好。” “广义,你不能因为追姑娘失利,就对自己全盘否定啊。” “人本来就是这样啊。当你被追捧的时候,全世界都在肯定你。只要有一个小小的瑕疵,那么你曾经所做的一切,都变得不再有意义。” 第163章 虎头蛇尾 聂天勤丝毫都不怀疑,聂广义对这次参观的重视程度。 以聂天勤对儿子的了解,聂广义可能会把精心准备的事情,说成是信手拈来或者临时起意一类的。 他越是这么说,就代表越在乎。 事实是,聂广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拜托他这个老爹帮忙找关系。 在向梦心之提议去辽博之前,聂广义其实已经拉着他研究了好久。 深度参观《洛神赋图》的修复,自然是重中之重。 剩下的主要文物有多少是正在展出的,有哪些是可以看到的,又有哪些是暂时不能对外展出的,前前后后好几天,每一个细节,都是亲自敲定,并且提前设计了参观路线。 聂广义把梦心之的实习简历发了一份给馆长,以提前确认,不是随随便便带个人就想要开后门,而是梦心之确实也有过专业修复文物的一些基础经验。 只要不是主导一项大型的修复,梦心之的资历,还是绰绰有余的。 还特地表明,如果有哪些没在展出的文物,是像他这样的外行不能看的,就只让梦心之一个人去就行。 聂天勤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儿子,原来是一个这么细心的人。 光是对辽博馆藏的研究笔记,就做了足足有三大本。 手写笔记,是聂广义从小就有的习惯。 可能是他帮聂广义养成的,也可能是聂广义自己本来就喜欢。 以聂广义的记性,只要在笔记本上写过一遍的,就不会忘记。 可这忽然之间的,馆长才刚刚过来准备打招呼,聂广义自己就走了。 原本说好的,要和梦心之一起进去,认真探讨唯一一幅图文并茂《洛神赋图》隐藏细节的计划,也就此搁浅。 这一走,还不是回家或者提前回酒店,而是直接要回帕多瓦。 聂天勤并不反对儿子回意大利,总归他也退休了,两边跑一跑,或者随儿子去意大利定居,也都不是什么问题。 问题在于,聂广义怎么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直接撂挑子。 一边是计划已久的辽博参观,一边是即将启动重建工作的万安桥。 聂广义这一走,被荒废的,可不仅仅只有来辽博的准备。 就因为知道梦心之有个一起长大的哥哥也喜欢她,觉得自己没有胜算就开始摆烂。 这不是聂天勤愿意在自己儿子的身上看到的品质。 虽说多了一个预料之外的强劲对手,可人姑娘现在都来了,怎么都是争取机会的最佳时间,哪有这么一走了之的? 况且,馆长都特地过来打招呼,以示重视。 这是多好的加分时刻啊,怎么能说走就走? 这样的行为,要怎么找到通往成功的康庄大道? 如果被他篡改志愿那件事情不算的话…… 聂广义的人生,几乎都没有遇到过太大的挫折。 是不是因为这样,儿子才不能接受一丁点的失败。 也不对,他的儿子,还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应该很清楚,在通往爱情的道路上,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勉强的,有更多事情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聂天勤和特地过来打招呼以示重视的馆长告了声罪,让馆长帮忙照顾一下宗极父女,就追着聂广义,直接出了辽博。 “大头,你没有理由在这样的时候,用这样的方式打退堂鼓。你这样,别说人家姑娘,就是爸爸也看不起你。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聂教授,我早就是这样的了,你要觉得我以前不是这样,那就说明你不了解现在的我。” “那万安桥呢?你就彻底不管了?” “聂教授给万安桥做了非常充分的人才储备啊,你的那些个学生,虽然不一定是很好的木工,但一个个都研究得很细。” “万安桥缺的是精通榫卯结构的好木匠。” “这个也简单,要是能找到好的木匠,本来也没有多难,要是找不到,通过精细计算,一个个开模,也能做出严丝合缝的榫卯结构,实在不行就多做几次,再不行……” “再不行怎么样?” “再不行……我到时候再回来吧。” “大头,你把意大利那边的事情抛下一整年,不就是为了完成万安桥的修复吗?怎么到了现在,忽然又要回去。你这一走,原本你负责的那些模块,又要重新梳理,接手的你爷爷的传承,这不是事倍功半吗?” “你也说我抛下一整年了,回去看看不也很正常吗?你儿子我,怎么着,都还有两家事务所那么多员工,你说是不是。” “那你也不急于这一时啊。” “实话和你说吧,聂教授。我本来呢,是想说,找个女朋友,出去了你也放心,我怎么着都会尽快回来。现在摆明了,人姑娘也没有心思在我身上,我又干嘛要凑过去。” “大头,人姑娘不是也没有拒绝你吗?” “那不是我没有给她机会吗?不信你帮我直接去问问,你看人家拒绝还是不拒绝。” 聂广义原本就安排了车子和司机在辽博外面等着,这会儿倒是先方便了他自己。 司机把车停下,按开了自动门,聂广义在上车之前,不无认真地对聂天勤重申了一下他一直以来的理念。 “聂教授,你儿子我呢,就是那种适合孤独终老的人,你以后就别跟着操心了,有期望就会有失望。” “大头啊,男追女隔座山,被拒绝一次两次也很正常……” “知道了聂教授,你回先去和馆长还有宗家父女一起参观《洛神赋图》的修复吧。我买了今天夜里去罗马的航班,我现在要先赶回上海拿护照收拾行李。” 聂广义说完,就示意司机关门。 聂广义就这么走了,完全不顾老父亲的挽留。 车子开出去大老远,聂天勤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儿子怎么又变回了没有和解之前的那个样子? 辽博的深度参观,因为聂广义的提前离开,变得有些虎头蛇尾。 雷声大雨点小到直接变成了秋高气爽的大晴天。 第164章 竞争对手 没有人能理解聂广义的行为方式。 包括他的老父亲。 唯独有一个人例外。 聂广义才刚到机场的贵宾厅,就碰到了同样带着行李的宣适。 “你在这儿干嘛?”聂广义没好气地问。 “陪你。”宣适的回答,简单到只有两个字。 “陪我?你变性了吗?你开口闭口就是要陪我。你这么愿意陪我,也要看看我愿不愿意让你陪。” 宣适笑笑,没有接这句话。 要说长得好看,宣适是真的很好看。 是那种雌雄莫辩的美/帅。 宣适要是穿上女装,很大概率入选全球一百张最美的脸庞。 这样的一张脸,长到男人身上,着实是有些可惜的。 单从外表来说,宣适是远远高于程诺的。 要说唯一稍显不足的,可能就是宣适173的身高和程诺直接打了个平手。 “你不是都要办婚礼了吗?这会儿来陪我?干嘛,想学我孤独终老啊?”聂广义口嫌体直,嘴上没有什么好气,身体却很自然地靠近。 “我本来也是要去帕多瓦办婚礼的,就当提前过去准备了。” “你家那口子没意见吗?”聂广义已经很久都没有叫过程诺名字或者棺材板了。 “没有啊。她知道是你的事情,怎么会有意见呢?” “你说的好像你家那口子很待见我似的。” “这你还真说对了,阿诺一直对你赞不绝口的。” “你这意思是趁你还没办婚礼,我回过头去再帮你考验一下?”聂广义一脸不打眼底的笑意,怎么看怎么勉强。 “随便你啊,我和阿诺,经受得起整个世界的考验,不论时间,不论距离,我们都是彼此的唯一。” “莫名……”按照聂广义的性格,他应该说莫名其妙。 这会儿却难得说了句大实话:“莫名还有点羡慕你。” “没事的,我们大少只是开窍比较晚,以后有的是让人羡慕的时候。” “嗯。” 聂广义在宣适的边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办公。 宣适出声询问:“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费德克月初就让我回去了,我那时候就觉得是个小事情,也翻不出什么浪花。”聂广义对直接追到机场陪他一起去意大利的宣适,也没有什么要隐瞒的。 “你确实是太久没有回意大利的。我都有点无法想象,你竟然整得抛下两家事务所,回国做万安桥的修复准备。”宣适盯着聂广义看,让聂广义没有机会顾左右而言他。 “我其实也没有想到……我和我爸分开那么多年,让他抛开一切来意大利陪我,感觉有点自私。” “你要是自私的话,这个世界就几个人是不自私的了。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会两边兼顾一下,飞来飞去什么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恐飞。” “我看你现在好多了啊,没有在机场就开始紧张,还能打开电脑开始办公。” “说来我也是有些意外。那次复飞,我当时是没事的,那之后坐飞机的一路上也没事,就是降落的那一刻,飞机有点不稳,左右摇摆了那么几下,我整个人就感觉不对劲了,再往后就越来越不敢坐飞机。”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现在啊,忽然觉得坐飞机是一件蛮正常的事情。不管是汽车还是游艇,陆地上还是水上,都会有颠簸,在天上颠簸,那也肯定是正常的。汽车还要过减速带呢,是吧?等会儿上了飞机再看看吧,我觉得应该没有什么事情” “真要这样的话,你以后就可以两边兼顾吧。” “希望吧,这次的事情闹得比我想象中的要大一点,要是处理不好,我可能也不需要兼顾了。” “肯定能处理好的,你和Keith都竞争这么多年了,他哪次是你的对手?” “但这次不一样啊。这次是我自己把把柄送到了他的手上。” 聂广义盯着电脑,开始快速浏览助理发给他的资料。 在辽博的时候,聂广义先是收到了助理发给他的新闻,然后又看到费德克的辞呈。 费德克是聂教授的得意门生,也是帕多瓦事务所目前的实际负责人。 费德克选择在这个时候辞职,说明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这件事情,前两天就开始发酵了,但一直都是小打小闹。 聂广义也是没有想过,离开意大利那么久了,还能直接成为新闻热点。 并且不是像以前那种,要么得奖,要么钻石王老五排行榜。 聂广义打从知道这件事情,就有准备要回去一趟。 他想着,先飞一趟辽博,克服一下对短途飞行的恐惧,等到和姑娘表白完了,长途应该也不在话下。 确实没有想过,事情会忽然爆发,更没有想过费德克会在这个时候辞职。 费德克一走,整个帕多瓦事务所就成了一盘散沙。 从助理到总监,一个个都开始找新的工作。 他这会儿要是不回去,事务所的很多项目都会黄了不说,那些从毕业就开始跟着他的建筑师们,也会人心惶惶。 “把柄,你说的是Concetto di Aurora和极光之意撞外观的那件事情吗?你当时不是撤回了奖项吗?” “对啊,但是也留下了记录,我承认我的概念设计,是在国内的极光之意建好之后,才有的想法。就连我自己都解释不清楚是为什么,被人拿出来质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现在被吵起来的话题,是说你抄袭了Keith的毕业设计。把你们大学刚毕业以后做的设计,全都拿出来类比了。这要说不是Keith故意的,那些手稿又是怎么流出来的?” “风水轮流转吧,大学毕业那会儿,都说Keith抄袭了我的。” “我觉得这肯定是Keith的手笔,趁你不在,故意黑你。”宣适一口咬定幕后黑手。 “我觉得不是,我和他竞争了这么多年,都已经不觉得是在竞争了。这么多年,Keith每次都输给我,但他也输得堂堂正正的。” “你倒是还愿意为他说话。” “算是另类的惺惺相惜吧,我们两个经常会有类似的设计方向。每次都竞争同一个奖项,还经常竞标同一个项目。” “那他就更有作案嫌疑了,不是吗?” “像Keith这样的人多少还是有些清高的。” “那如果不是他的话,事情是不是就更麻烦了?” “嗯,是我太自信了,一直被捧在云端,都忘了头朝地摔下来是什么感觉了。” “你本来就应该在云端啊,Keith顶多也就是个有才华的建筑师,根本不可能像你一样,把建筑、土木、环艺,还有材料学的学位都拿了个遍。” “又不是说,学位拿得多就可以免于被起诉。” “现在有几家起诉啊?” “五家。” “怎么会这么多?” “谁让你广义哥哥收费比别家贵呢?人家还不是冲着你广义哥哥明星建筑师的光环来的?这次要是解决不好的话,我可就倾家荡产靠你养了。” “养你小事情啊。”宣适觉得这根本不是养不养的事情。 “我就喜欢宣适哥哥这大气,就是可惜了,原本还想着退休养老,找个姑娘好好抱一抱。” “嗯?你不是表白去了吗?不顺利啊?” “挺顺利的。就是我表白完了,人姑娘的飞行员哥哥也跟着一起表白了。” “哥哥?你说宗光吗?” “你知道宗光和梦心之没有血缘关系?” “知道啊,陪阿诺在极光之意开咖啡馆的那段时间,经常会听宗意说起他们一家人的故事。” “原来只有我一个觉得这个消息新鲜啊。想想我还挺可笑的,原本还想走小舅子路线的。”聂广义摇头苦笑:“白白做了那么多适得其反的攻略。” “怎么了?因为多了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就直接打退堂鼓了?你前两天不还说,你去表个白就手到擒来,搞不好要比我早办婚礼。” “对什么手啊,我的对手只有我自己。”聂广义反问道:“就我这随时有可能倾家荡产的情况,你觉得我还能让人姑娘觉得我昨天的表白是认真的?” “那你就这么放弃了?” “嗯。还是孤独终老比较适合我。祸害廖思佳那么多年还不够,还要再祸害一个吗?” “你和廖思佳,谁祸害谁还不知道呢?” “祸害总是相互的吧。就像你的程诺。” “我俩这怎么能叫祸害呢?中间虽然有波折,却也都是对我们彼此的考验。让我更坚定的知道,除了阿诺,谁也不行。阿诺也是一样。” 聂广义的心里,不经意间,闪过一丝羡慕。 他以前,只羡慕那些花心的人。 可以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甚至可以同时喜欢好几个。 而他,从始至终只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 和廖思佳在一起的那些年,他不仅没有婚史,还年少多金。 那样的他,拼命努力,都无法阻止两个人的渐行渐远。 现在的他,不仅有婚史、还年纪大。 连事业有成这个唯一的优点,也成了未知数。 聂广义庆幸自己只承认了喝酒断片。 第165章 扎堆退单 天才总是受人追捧的。 这样的追捧,有多么如履薄冰,只有天才自己知道。 哦,对,那些受人追捧的大明星,也知道。 没点人气的,想要塌房都不太容易。 聂广义不是明星,他受到的追捧都是在业内的。 业内的塌房才是最致命的。 原本,对于他拿奖拿到手软,就有很多人颇有怨言。 但聂广义每一次出来的作品,他们又不得不感到叹服。 这样一来,有聂广义参加的赛事,大家也就只把目标放在了第二名的争夺上。 聂广义的灵感似乎永远不会枯竭。 每年参加那么多奖项,也很是让人讨厌。 由于聂广义把Concetto di Aurora撤回了,Keith拿到了那个奖项的最高荣誉。 聂广义有参加这个比赛,并不是什么秘密。 Keith第一次战胜聂广义,在业内引起了很大的震动。 再往后看,又引起了热议,聂广义没有排在第二或者稍微后面一点的位置,而是直接不在这个名单上。 组委会后来解释说,是聂广义撤回了参赛作品。 这下好了,各种版本的解读,甚嚣尘上。 那时候,聂广义得了那么多奖的余威还在。 会有一种声音,说聂广义让着Keith一类的。 Keith是个有心气的人,他可以输,但不能怂。 闹得组委会最后不得不公开了聂广义撤回奖项的具体原因。 事情到了这里,本来就要告一段落了。 业界也没有什么人,拿这件事情说事。 “撞梗”并不是多么离谱的事情,何况还是聂广义主动撤掉的。 问题在于,聂广义在退回奖项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作品,参加任何一个奖项。 他回国重建万安桥,并不被业内人士知晓。 就算知道了,也不能理解,天才聂可是一个概念建筑的设计大师,没人觉得他和古建筑保护有什么联系。 慢慢的,业界就有了一种声音,大致的主旨是【一个天才的陨落】。 用中国人的话来说,叫江郎才尽。 用外国人的话来说,叫灵感枯竭。 聂广义是没有在管这件事情。 概念设计是走在现实前面的,算是一种引领。 而事务所真正赚钱的,并不是概念。 随着科技的发展,很多概念慢慢也都可以实现了。 聂广义在意大利的两家事务所,主要是把他以前有过的概念设计,局部或者部分落地到现实的项目上面。 由于聂广义超前的时间比较多,所以,哪怕再过两年,再重回意大利,做新的概念设计,原本的那些专利,也足够事务所的业绩不出现问题。 问题出在一个星期之前,开始有委托方,因为聂广义本人不在意大利,提出要退单。 助理问聂广义要不要回去处理。 聂广义那会儿满脑子就只有要怎么带姑娘去辽博,要怎么和姑娘表白。 他倒也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首先,他在国内也没有不管事务所的事情,该亲自设计把关的,绝对不会假手他人。 其次,设计本来就是很主观的事情。 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有人要退单,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正常的是,忽然之间,扎堆退单,还要对簿公堂。 第166章 有我陪着 聂广义上了飞机之后,还是有些崩溃的。 他吃了两粒复方枣仁胶囊。 是真真正正的枣仁胶囊,不是梦心之给他吃的安慰剂。 奇怪的是,真药竟然还没有梦心之给他的安慰剂管用。 他既镇定不下来,也睡不着觉。 冒了一身的冷汗。 整个人紧张到质壁分离。 也还好这一次坐在他身边的是宣适,他怎么用力抓,对宣适来讲,都是小事。 恐飞还挑旁边坐着谁,也真的是没谁了。 飞行的途中很是有些狼狈。 下了飞机,聂广义就还是那个一丝不苟的大少。 洗了澡,弄了发型,西装笔挺地从机场出来。 来接机的人员构成,倒是让聂广义有些意外。 助理订的机票,当然会过来接机。 现场还来了几家媒体,算是对天才人气的尊重。 全都是采访过他的老熟人。 提了几个业界会关心的比较犀利的问题,却也没有到尖锐的程度。 毕竟,聂广义只要不是对人感兴趣,一般也不会把人得罪死。 助理和记者都是意料之中的,Keith也过来,并且连个行李箱都没有,显然也不属于偶遇。 Keith用英语和聂广义打招呼:“聂,我要和你声明一件事情。” “请说。” “你这次的危机,和我没有关系。”Keith直视聂广义的眼睛。 Keith的眼睛很好看,深邃的灰绿色。 他的长相介于中西方之间。 拥有八国血统。 他的妈妈,是日本和希腊的混血,爸爸是俄罗斯和墨西哥的混血。 再往上,他的俄罗斯奶奶,又有着德国、葡萄牙血统,他的墨西哥爸爸,又有着阿根廷和柬埔寨血统。 活脱脱的一个世界公民。 “我有说这件事情和你有关系吗?” “有很多人都说是我在落井下石。” Keith的原话说的是。 【When a dog is drowning everyone offers him drink.】 ——当一只狗溺亡的时候,每个人都会递一杯水给他。 用狗子一类的形容词,在意大利语和英语里面,算是中性,并没有把聂广义比喻成狗的意思。 “我相信你不会的,虽然你是最大得利者,但你一直都是我敬重的对手,我和我的兄弟也是这么说的,不信你可以问一问他。” 聂广义又是和Keith握手,又是给宣适介绍Keith,整个现场一派祥和。 不出意外的话,新闻的风向应该会稍微有点变化。 “聂,我也和记者一样好奇,为什么你长达一年的时间,都没有拿出一件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 “年纪大了,想着可以早早退个休。” “我的天哪,聂,你还这么年轻,你给的理由,根本就没有办法说服我。”Keith的语气和表情,都有些夸张。 眼神里面的真诚,倒是还和之前一样。 “是吗?那有没有这样的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聂,你说。” “奖项拿的太多了,想要放慢脚步,等着一般般的你们,慢吞吞地追上?” “哦!这就像是聂你说的话了。但你这个玩笑开的可就太大了,我不担心别的,就担心你一蹶不振再也没有能够和我竞争的勇气。这样,我的荣耀之路,就会很孤独。” Keith的接机行为,算得上是给聂广义站台。 这是聂广义没有想到过的。 Keith自己就曾经遭受的非议,最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 聂广义可能自己都忘了,当年在Keith遭受争议的时候,他曾说过几句乍听起来像是打击,实际却是帮忙澄清的话。 一个人到底有多大的才华,只有和他旗鼓相当的人,才了解得最为透彻。 助理大致介绍了一下,聂广义在飞机上的这段时间,事态的大致进展。 又有两个委托方要求退单。 并且还有一家是来自国内的,是原本聂广义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接的项目,碍于聂教授的关系,才接下,并且是几乎不怎么收费的。 聂天勤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 “大头!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和爸爸说一声。” “聂教授消息这么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啊。” “要不是费德克给我打电话,爸爸到现在都还被你蒙在鼓里。” “看来费德克是只把自己当成了你的学生,压根没想着他是我的职业经理人。” “这事儿可怪不得费德克,是咖啡博物馆那事儿……” “那个啊,我已经知道了,第一版的平面方案也已经给到他们了,定金才只收了不到十分之一,这个案子如果还要求退单的话,你给问问是要什么样的退法。” “大头,爸爸也没有想过卓旭会这样,这肯定不是他爸爸的主意。” “没事儿啦,咖啡博物馆在整个事件里面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大头,爸爸马上……” “我的亲爹,我这会儿有点忙,我让宣适和你先聊一聊,咖啡博物馆真的不是什么事儿。” 宣适接过聂广义的手机,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忙。 “小宣啊,谢谢你陪着广义啊,不然我这真的是……” “您别担心,咖啡博物馆真的没什么事儿,我刚在飞机上还和广义说,咖啡博物馆这么好的私人博物馆项目怎么没有让我做。” “哎,我就不该牵这个线。弄得一把火从意大利都烧到国内来了。求着我帮忙的时候是一个样,现在又……” 宣适没让聂天勤继续自责下去:“多好的事儿啊,咱们不和不识货的人一般见识。等回去了,我就找地方落地咖啡博物馆项目。” “一个私人博物馆想要落地,还想要做成地标,何其困难。” “不难的。您不是也见过阿诺吗?有一个世界冠军咖啡师,一个世界级的建筑师,我怎么都应该运营一家地标级别的咖啡博物馆,才好在世界级的老婆和兄弟面前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您说是不是?” “不行,还还是不放心。你和广义说一下,我今天晚上就过去。” “我建议您还是先不要急着过来。我和广义都出来了,您在国内也好有个照应,或许国内那边还会有其他的项目有要退单的。” “小宣啊,你说我这个当爹的,怎么总给儿子拖后腿……” “做生意嘛,起起落落很正常的。这么些年,广义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低谷,没事的,有我陪着,您还不放心吗?” 情人节快乐~ 第167章 一种可能 聂广义在罗马事务所的助理Luciana卢仙娜,介绍完基本情况,又给出了自己的推断:“老板,我觉得这次的事件是有预谋的。问题出在帕多瓦事务所的内部。” “你倒是把罗马事务所撇得挺干净,新增的两个要解除委托的项目,都是罗马事务所接的,之前扎堆退单也有两个是罗马这边的。” “不是的,老板,我并不是因为我是罗马事务所的,才把矛头指向帕多瓦,是我有线人。” “线人?这都开始碟中谍了?” “老板,我说了,您可不要生气啊,是玛蒂娜告诉我的。” “我为什么要生气?” “老板不是因爱生恨和玛蒂娜不是闹得很不愉快吗?还扬言要让她在意大利找不到工作。” “我?因爱生恨?”聂广义感到莫名其妙,“玛蒂娜不是在伦敦工作吗?” “对啊,老板,您让她没办法在意大利工作,她就只能背井离乡去伦敦了。” “这是她和你说的?” “是的,老板。” “什么时候?” “昨天的前一天,老板。” “行,我知道了。” “那我们要不要告她,她之前就给事务所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失,现在还到处造谣,我可以联系我的同学,他在这方面是专家。” “暂时不用。” “那这五个要退单的联合诉讼也暂时不管吗?” “要管。” “那我现在就联系我的同学。” “不用你。你去弄明白,这些要退单的项目的诉求是什么。如果是因为我之前不在,你可以告诉他们我已经回来了。如果还有其他的,你就详细问清楚。” “那就不找外面的律所了吗?老板。”卢仙娜有点慌,“我怕我不能胜任这么多的诉讼。” “我知道你不能。”聂广义用意大利语和刚刚接完电话的宣适说:“你帮我找一下律师。” 专门用意大利语,肯定是说给卢仙娜听的。 卢仙娜很惊讶:“老板,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吧?” “你觉得呢?” “我觉得应该不会,毕竟我长得一般,老板也不可能对我因爱生恨。” 聂广义看了一下表:“卢仙娜,你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把退单原因的详细报告,放到我的办公桌上。” “老板,现在这个时间点,我们回到事务所都要五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我怎么可能完成一份详细报告?” “我在车上可以工作,你为什么不行?” “老板,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还要负责开车?” “卢仙娜,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忘了给你发工资,永久性的。” “老板……” “车钥匙呢?” “老板你不会真的要在现在这样的时候,解雇我吧?” “车钥匙呢?”聂广义又问了一遍。 “在这儿呢。”卢仙娜有点不太情愿地把要是拿了出来。 聂广义接过,不打一声招呼,不带任何提醒,直接随手往天上一扔。 宣适很自然地接住了钥匙,直接走到了驾驶座。 聂广义紧接着上了车。 卢仙娜气愤又委屈:“老板,你总这样不近人情,也真的不能怪玛蒂娜,要是我有那样的机会,说不定我也就跳槽了。可惜我都已经被打上了你的标签。” 聂广义又看了一下表:“还有五十九分零二秒,你是上车在我旁边位置办公,还是自己打车回去再开始?” “啊……老板,你原来是这一个意思啊。我刚刚也不是说被打上老板的标签不好……” “你还有五十八分……” “老板,不用五十八分零几秒那么长!你给我五十七分钟就行,保证完成任务。” “我以为,你至少能说个五十五。” “那不行,我要是五十五分钟就完成了,岂不是显得老板给我布置的任务不够精准?” “期待你的报告,卢仙娜。” 聂广义没有再和卢仙娜聊,他在工作上,向来是有事说事。 今天这样,已经算是话多。 生意做大了,打官司是再所难免的。 国内可能还有很多企业主,是忌讳打官司的。 觉得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或者认为犯忌讳。 等公司真正发展起来,就会发现,打官司,其实是比较日常的情况。 稍微有点规模的公司,基本都有自己的法务。 公司的法务通常不会有专业大律所的律师厉害。 平日里负责的,多半就是过过人事合同一类的简单业务。 真正遇到了需要打官司的情况,还是要通过对接外聘的大律所,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公司的损失。 卢仙娜刚刚想要做的,就是去对接专业的大律所。 聂广义的两家事务所,都算是小而精。 事务所没有专门设立法务的职位。 但他的助理,基本都有法律背景。 小而精,代表着每一个人都是精英。 不打一声招呼直接【为爱走伦敦】的玛蒂娜是个例外。 把玛蒂娜招进事务所,也算得上是一个意外。 玛蒂娜连个正规的学历的没有,和事务所的其他人差别实在是有些太大。 只有长相在平均线以上。 是聂广义自己面试,并且亲自拍板要留下的。 一开始就有很多人不理解的,有更多人觉得聂广义是看上了玛蒂娜的脸。 小而精的律所,第一次有了这么不正规的招牌,多少也会在精英们有些意见。 事实也证明,聂广义的选择是错误的。 只有玛蒂娜这种毫无法律意识的助理,才会不管不顾地抛下工作,没有交接就走。 因为没有交接和缓冲,很多弄到一半的项目都停滞了快一个星期,给事务所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玛蒂娜和公司的“分手”,是在非常不和平的情况下发生的。 聂广义当时也是放下了狠话,说要追究玛蒂娜法律责任。 真要追究起来,玛蒂娜几年的工资都不够赔的。 鉴于有这样的前科,玛蒂娜想要再找一份好的工作,绝对是非常困难的。 然而,这些都是表明的情况。 聂广义并没有真的把玛蒂娜告了。 扬言要让玛蒂娜在意大利混不下去,也是因为知道她已经去了伦敦。 因为有拜托同在UCL的刘西蒙帮忙照顾梦心之,聂广义还不计前嫌地给玛蒂娜介绍了一个Boss直聘的机会。 快乐也好,不快乐也罢,情人节就要过去了~ 祝快乐的你,明年更快乐~ 不快乐的,明年开始快乐~ 第168章 兄弟才是 打官司只有第零次,和第无数次…… 这样的说法,当然是比较偏激的,但多多少少也有映射出一点道理。 开公司,第一次收到法院传票的时候,总是能吓出一身冷汗,再往后,有来有往的,也就习惯。 没有打过官司的人,会以为打官司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老一辈人可能还会以做一辈子生意,都没有扯上一件官司而自豪。 世人对律师这个职业,也多有误解。 尤其是律政一类的电视剧看多了,以为律师每天都是负责大案要案,不是几个亿就是出人命。 事实上,绝大部分的律师,做的都是很基础、很日常的工作。 收入嘛,大部分也就是普通白领,甚至还略有不如。 律师唯一的好处,是这个职业不吃青春饭,经常都越老越吃香。 可能也有人会觉得,打官司离小老百姓很遥远。 等真正遇到事情了,又搞得和“讳疾忌医”似的。 事实上,法律是保护每一个人最好的武器,也是和每个人都息息相关的。 那些被公司莫名其妙开始不给补偿的,甚至怀孕期间被解雇的…… 再不然就是被培训机构骗钱的…… 很日常,很小的事情,也属于律师的服务范围,这些鸡毛蒜皮组合在一起其实才是大头。 聂大头不仅头不大,还和老一辈人一样,一听到官司就头大。 他招的助理基本都有法律背景,但从来都没有和人打过官司。 在这一点上,聂广义和宣适是存在很大的差距的。 毕竟,小适子的童年,是遭遇了巨大的家庭变故的。 虽然多半是程诺的爸爸妈妈在帮忙牵头,他自己也没少和律师打交道。 还都是比较大的律所的主任,还有很多是接国际业务的。 说起来,聂广义这么多年都和官司绝缘,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的设计,向来都标新立异,一出手就是一个地标。 能请到聂广义出手设计,妥妥地就是门面工程,谁请谁开心。 捧着还来不及,谁吃饱了没事和门面工程打官司。 建筑师到了一定的段位,就和律师到了金字塔尖的那一小撮一样。 不仅财源滚滚,还可以有选择性地接项目。 来找聂广义的,基本都是双向选择。 委托方能接受聂广义事务所的报价。 聂广义能给委托方设计出超越预期的作品。 在这方面比较典型代表人物,算是扎哈•哈迪德。 这位伊拉克裔建筑师早在2004年,就拿到了聂广义梦寐以求的普利兹克建筑奖,并且是获得该奖项的第一位女性。 扎哈•哈迪德是传奇建筑师,她1950年出生在巴格达,那时候的伊拉克,还是个非常美好的地方。 扎哈•哈迪德在开明的环境和富裕的家庭里成长。 她的作品,极具个人风格,一出手就是地标,仅在中国大陆,就有广州歌剧院、南京青奥中心,还有位于首都算是她遗作的大兴国际机场。 这些地标,都很漂亮,再过一二十年,也一样很时尚。 这也使得扎哈•哈迪德的设计费,以及实现她设计的造价,也统统是当时的“顶流”待遇。 扎哈•哈迪德的设计,独树一帜,她很少在设计作品里面使用直线,因此得了一个【曲线女王】的称号。 她的设计,经常都有着超现实主义的视觉冲击。 除了大兴国际机场,扎哈•哈迪德还有一个能够更完美地诠释扎哈的曲线理念的酒店遗作。 坐落在中国澳门的摩珀斯酒店。 建造摩珀斯酒店使用的钢材,建四个埃菲尔铁塔还有得找。 走进那个酒店的大堂,就能感受到什么叫未来感和不计代价。 外观像是宇宙空间站,从电梯开始,全然一种走进科幻片的既视感。 找扎哈做设计的酒店,肯定是不差钱的。 有一个细节,足以说明这一点。 在戴森吹风机刚刚开始风靡的2018年,在很多人可能都还没有听说过的时候,摩珀斯就已经是国内第一个在所有客房都使用戴森吹风机的酒店。 更不要说,洗漱用品用的全都是全系爱马仕。 戴森吹风机,和爱马仕洗漱用品的组合,也成了此后很多年很多希望被认定为顶级的酒店的“标配”。 哪怕爱马仕的那款卫浴用品在四年之后就停产了,那些后来者还是在大肆宣传…… 也不知道是过期也要接着用,还是一开始用的就不是……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时至今日,酒店的客房,是否提供戴森吹风机,仍然是评价一个酒店愿不愿意在软装上花钱的主要标准之一。 扎哈•哈迪德的设计,和摩珀斯酒店的定位,算是绝对。 从舒适感来说,摩珀斯算不得是最顶级的。 不管是内部还是外部,全都是无穷无尽且冷冰冰的金属曲线, 线条多到会让密集恐惧症望而却步的地步。 但这些都不会影响摩珀斯酒店成为澳门的新地标。 这是找扎哈做设计之前,就已经想到的结果和应该有的期待。 没有人会因为这些设计的特立独行就退单,也没有人会把实用性放在第一位去考虑。 聂广义从出道开始,经常就会被说成是有扎哈之风的。 扎哈也确实是聂广义的职业偶像和引路人。 聂广义上过好几节扎哈的课,他和Keith就是在扎哈的讲座上认识的。 聂广义正式出道没多久,扎哈•哈迪德就因为心脏病离世。 这也成为了聂广义有接不完的项目的原因之一。 但他毕竟还是一个年轻的建筑师,并不像扎哈那样,是一个已经享誉全球的设计师。 聂广义只做建筑设计,扎哈的作品,却几乎涵盖所有的设计门类。 连绘画作品都被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这种级别的博物馆永久收藏。 甚至还跨界时尚,和香奈儿的传奇人物老佛爷,联手打造了香奈儿流动艺术展览馆。 这个展览馆也是到哪儿都是地标。 香港、东京、纽约、伦敦、莫斯科和巴黎。 如果去过香港、东京和纽约,却没有见过香奈儿流动艺术展览馆,这说明时间不对。 扎哈的香奈儿流动艺术展览馆是真的一整个展览馆在全球旅行。 这费用,和每个城市建一个,差别也不是太大。 也只有扎哈和老佛爷的双剑合并,才能有这么不差钱的想法,并且还付诸实践。 香奈儿流动艺术展览馆是螺旋纹白色贝壳状的建筑。 是真的真的很漂亮,也是真的真的很费钱。 以至于,财大气粗的香奈儿,都不得不取消了展览馆在到了纽约之后的伦敦和莫斯科两站,直接永久驻扎在终点站巴黎。 这当然也和全球巡展开始之后的全球经济危机有关系,但也可以从侧面反映出完美落地扎哈的想法需要有多么巨大的财力支持。 聂广义的设计,多多少少也有这样的一种倾向。 他是做概念设计起步的,不管是设计,和思维,都领先于当下的审美。 当他被追捧的时候,这些就都是优势。 可当有扎堆退单的情况发生,优势就会变成被诋毁的证据。 前卫和华而不实中间,往往并不存在特别大的鸿沟。 这次的危机能不能过去,算得上是聂广义职业生涯的一道坎儿。 他知道迟早会有一道坎儿,却没有想过会来得这么快。 并且是在万安桥即将开启重建的这个时间点。 …… “广义,你有没有大致的一个方向?” 宣适帮聂广义找好了两家律所,一家本地的,一家国际的。 应诉是一方面,找出这件事情的幕后推手,才是重中之重。 “我现在大致可以确定,这次的时间和罗马事务所没有什么关系。” “你是基于什么来判断的?我们来了之后,要退单的,不都是罗马事务所接的吗?” “这边要退单的几个项目,都是比较小的。当时在委托我们的时候,预算就比较有限,在看到有其他大项目对我们提出质疑的时候,有小项目的委托方要跟风,算是比较正常的现象。” “你觉得今天找过来的这两个项目,是受到了舆论的影响。” “显而易见。”聂广义问宣适:“你不这么觉得吗?” “我赞同你的看法。但也不希望你因为念旧,影响了判断?” “我念旧?我这个亲爹都能十年不搭理的人,有什么好念旧的?”聂广义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好人,这也是为什么,他总觉得孤独终老才是自己的归宿。 “你嘴上说不搭理,心里还不是时时挂念。” “小适子,这就是你的错了。” “啊?为什么?” “你要是早早地从了我,我都有你了,我还挂念我爹干什么?”聂广义和宣适说不了几句,就开始调侃。 “你还能这么说说笑笑,也挺好。”宣适拍了拍聂广义的肩膀。 “那不然呢?还抱着我们小适子哭吗?”聂广义扯了扯嘴角,“你提到念旧,是不是想说卢仙娜有问题?” “对啊,她一上来就撇清罗马事务所的关系,多少会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卢仙娜虽然目前只是助理,但她也是名校的法律和建筑双学位,她的智商和能力都是没有问题的。她要真的做了什么,多半会不动声色。我今天也是在观察,她要装得若无其事,我可能还会怀疑一下。” “罗马事务所的员工,肯定还是你比较了解。帕多瓦那边,都是你的并肩作战过的老员工了,除了你上学的时候就交好的同学就是聂教授的学生,不管是哪一个有问题,你估计都会扒一层皮。” “那你也太小看我了,除了你,没有人能扒我的皮,我的衣,我的心……” “抱歉啊,大少。我只有友谊属于你,我的身体和我的心都是阿诺的。”宣适不往远了扯,直接问聂广义:“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去帕多瓦?去的话,你把钥匙给我,我来开车。” “你这才下飞机开什么车?你还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啊?” “我在飞机上休息得挺好的,你轻轻抓我几下,对我根本也没有什么影响,我一口气开回帕多瓦,绝对没问题。” 【轻轻】这两个字,听得聂广义咬牙切齿。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聂广义不想回忆另外一个人被他在飞机上抓伤的情景。 他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种丢脸的事情,最不能在兄弟面前说。 “暂时不去帕多瓦。”聂广义对宣适说,“你等我先审计一下。” “审计什么?” “审计一下,现在要退单的这些项目,如果全部同意的话,我会不会直接破产。” “广义,你什么意思啊?”宣适惊讶道:“如果不破产的话,你就打算让他们全退了?” “对。不会欣赏我作品的委托方,我留着干嘛呢?都不知道是谁的损失更大。” “大少,咱不要因为一时意气,把自己推到那么被动的境地。” “被动吗?”聂广义并不这么认为:“建筑设计,和其他的项目是有区别的。那些已经动工的,假如和我解除委托关系,损失的,可不仅仅只是设计费。我的设计是有准入门槛的,不是谁都能半路接手的。整出这件事情的人,一定是觉得自己有能力接手。” “那这样的话,岂不是还是Keith的嫌疑最大。” “我相信他不会,他的目标是战胜我,不是从我这儿接手已经做了一半的全案,被迫按照我的思路跟进,估计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定是一个非常熟悉你设计,并且能够直接接手的人,这样的人应该也不多。” “对,有且只有一个。” “他应该是认定了,现在这种规模的退单,能直接将你逼到绝境。让你在失去项目和失去事务所中间做一个选择。” “不愧是让我日~也思夜也想的好兄弟啊,我才说了个审计,就什么都想到了。”聂广义故意把重音放在了【日】上面。 宣适没搭理,质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凉拌啊。” “就在罗马,啥也不干?” “对。”聂广义笃定道:“一切的源头,不都是因为我江郎才尽吗?我这么大个天才,精都还没有尽呢,才要怎么尽?” “那行,你专心创作,诉讼的事情交给我。我会把过程拉得很长,长到足够天才完成一整打设计。” 才华不是聂广义的底气,兄弟才是。 第169章 愈演愈烈 聂广义现在做的这个决定,换成别人,肯定是要劝一劝的。 在舆论对他很不友好的前提下,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我行我素。 再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一个人的名誉,需要很多年才能建立起来。 更是需要漫长的一辈子来维护。 而毁掉,往往只需要简单的一件事情。 从名誉维护的角度来说,对天才是最不友好的。 成名早意味着维护的时间也更久远。 一辈子都如履薄冰。 比起见证天才的诞生,世人更愿意看到天才的陨落。 在这种情况下,聂广义还决定不管不顾放任自流。 不可谓不任性,也不可谓内心不强大。 聂广义决定硬刚,宣适的选择,是给自己的兄弟争取更多的时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宣适对聂广义的信任。 宣适自认为是一个优秀的人。 不管是在学校的成绩,还是出国之后的事业,都算比较拿得出手。 和聂广义一比,又会觉得自己很普通。 宣适是了解自己的兄弟的。 聂广义在事业上升期选择离开。 除了想要有更多的时间和聂教授相处,多少也有点独孤求败的感觉。 重复拿同样的奖项,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他的目标,向来都只有普利兹克建筑奖。 和聂教授一起主导万安桥的重建,不仅仅是为父亲圆梦,更是一种沉淀。 倒是没有想过,一年的时间,局面就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 他上一次匆匆赶到罗马,还是为了拿奖和演讲。 这一次,却是要面对江郎才尽的质疑。 聂广义并不害怕面对这样的质疑,不然也不会这么任性地选择置之不理。 当世人都认为你江郎才尽的时候,最好的反击,不是言语,而是作品。 支撑他任性的,是他的才华,还有他的兄弟。 听完宣适的表态,聂广义反倒是摆了摆手:“用不着做打持久仗的准备,你好好准备你的婚礼,等哥哥送你份结婚大礼。” “那也就是说……”宣适确认了一下:“只要能坚持到我婚礼之前就行,对吧?” “那当然,我都放你去爱别人了,还能影响你举行婚礼?” “大少就是大少。”宣适手动点了两个赞。 聂广义既然这么说,就说明他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案。 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作品也不是一天完成的。 “那可不,我最多也就婚礼现场抢走个新郎。”聂广义一如既往地不着边际。 宣适轻轻地活动了一下手指的关节:“新郎不是你想抢,想抢就能抢。” “小宣宣,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在我面前展示你的武力值?”聂广义用一根手指托着宣适的下巴,“就你这该死的魅力,让哥哥怎么忍心不要你?” 宣适把聂广义的手指拍开:“那你还是快点不要吧。整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哦。是吗,我的小宣宣,你到现在都还没对哥哥的示爱免疫吗?”聂广义又把右手的食指往宣适的下巴升,“是不是还是逃不过哥哥的魅力。” “我说大少,你能不能不要一天换个称呼?” “哦,我懂了,原来只有小宣宣这个叫法,才能直击你灵魂的深处。” 聂广义再一次想要伸出罪恶的手指。 宣适眼疾手快,直接抓住聂广义的右手的手腕,把他的整只手都按在了身后。 某位大少并不死心,用自认为像闪电般的动作,举起了自己的左手。 然后,他的两只手,就都被宣适的一只手给控制了。 “你不知道你广义哥哥心情不好吗?你这么不给面子,就不怕我把你的结婚礼物给吃掉吗?” “不会的,你吃啥也不会吃自己的设计,我和阿诺,等着你给我们的惊喜。”宣适松开了聂广义的两只手。 “你怎么知道不是惊吓?”聂广义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发现还比较健全。 “我兄弟的设计,只有可能是惊喜。”宣适的眼神,三分信任七分笃定。 “我设计个鬼屋送你,要是不够惊吓,岂不是代表我很失败?” “大少不可能送个鬼屋给我和阿诺当结婚礼物的。”宣适毫无压力。 “那你可就小看我了。就我现在被踩这么狠,除了鬼屋还有心情设计什么?” “广义出品,就算是鬼屋,那也是神级的。感觉能让我和阿诺赚个盆满钵满。” “你怎么不掉钱眼里去呢?” “感谢大少给予一个温州商人最高礼赞。” “你还真不嫌帽子戴得太高压弯脖子。” “有大少这高个的在前面顶着,我怕什么啊?” “行吧行吧,以后会罩着你的。”武力值极为有限的聂广义摆出一副得胜将军的架势。 宣适不介意被鄙视没有武力值。 人就是这样,只会在意自己没有的。 满头秀发的人不会介意有人说他/她秃顶。 有点头发但很稀疏的才会特别介意。 …… “阿适,大少那边怎么样?”程诺打电话过来关心:“怎么你们去了那么久,也没有看到舆论转向,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愈演愈烈?”宣适不免意外:“这把火都烧到国内去了?” “是的,现在有很多人去极光之意采访。” “极光之意?你开工作室那里啊?” “对,就是心意姐妹家。” “国内的记者还是国外的记者啊?” “都有。” “国外记者这么大老远跑过去?” “之前不是一直都有个说法,说聂广义很有可能成为最年轻的普利兹克奖得主吗?” “是啊,我看过一个预测,说他有可能把这个记录提前十年以上。” “那现在不是说他的Concetto di Aurora抄袭极光之意,并且他自己还承认了吗?” “我看大少对这个好像不太在意。那些记者是不知道大少回意大利了,还是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心意姐妹应该还挺困扰的吧。我刚给大心打了电话,是小意接的,说她们一家都已经搬离极光之意了。” “这么严重吗?那她们一家现在住哪儿?” “她们本来在市区就有房子。” “哦,这样啊,那你帮大少和大心小意说声抱歉。” “这我说不着吧?大少不是喜欢大心吗?怎么着也应该他自己说吧?” “亲爱的,你觉得他会说吗?” “就因为他不会说,你才要提醒他一下啊。” “我觉得吧,他现在也没心情管这个,他才刚刚下定决心表白,就遇到这么个事情。” “那得等多久啊?黄花菜都凉了。哪有这么和姑娘表白的。” “还不止呢。”宣适和程诺向来是什么话都说。 “听阿适这话里的意思,是还有我不知道的八卦?”程诺来了兴致。 “嗯,你知道宗家姐妹还有个哥哥对吧?” “知道,极光之意的光嘛,小意天天挂嘴上。” “这道光和梦心之没有血缘关系。” “哦。”程诺没觉得重组家庭有什么奇怪。 “然后,这也是一道追逐梦姑娘的光。” 宣适成功引起了程诺的好奇。 “啊?真的假的?”程诺张大了嘴巴。 “真的。” “那大少怎么办啊,阿适?” “用大少自己的话说,【凉拌】。” “大少难得动了凡心,你不帮帮忙?” “这种事情我怎么帮?我听聂教授说,大少表白完了就装失忆,估计是想等事情过去吧。” “哎……”程诺不免唏嘘:“大少的情路可真是有点坎坷。” “哎……”宣适送上同款感叹,“他的设计之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那你要帮他的话,是不是我们的婚礼要推迟啊?” “不用。” “真的不用?” “真的啦,咱俩的婚礼,优先级高于一切。” “那也不是啊,你当年去意大利。因为我的突然失联,就差露宿街头了。要不是有大少……” “说到这个……”宣适叹了一口气,“阿诺,你可真是连一百欧元都没有留给我啊。你怎么这么狠呢?” “我是忘了,你的钱都在我这儿。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人间疾苦,更没有意识到,什么叫没钱寸步难行。对不起你啊,阿适。” 宣适表明心意之后,早早地就把自己的钱全部上交了。 在他的心里,这些钱,本来也就是程诺的爸爸妈妈帮他拿回来的。 总归,意大利这边的生活,早早地就安排好了,他只要人来就行。 倒是没有想过,他来了连程诺给的豪宅地址的门都没有进去。 打程诺的电话打不通,去程诺工作的咖啡馆找不到人。 他就这么一遍一遍地打着程诺的电话。 如果不是手机没电之前,接到聂广义的电话,说自己在佩德罗齐咖啡馆。 如果不是那么刚刚好,佩德罗齐是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馆。 宣适就等不到聂广义第二天驱车五个小时,从罗马过来找他,只能露宿帕多瓦的街头了。 程诺知道家里出事,匆忙离开的时候,没有和佩德罗齐咖啡馆的人说实话。 她没说自己回国,只说自己要换一家咖啡馆工作。 搞得宣适每天什么也不干,饭都不记得吃,就那么一家一家咖啡馆去找。 那时候的宣适,是真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如果不是有聂广义在旁边盯着,逼着他休息和吃东西,程诺都想象不到,最后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结果。 重逢之后听宣适说起那段经历,哪怕宣适已经尽量轻描淡写,程诺还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像个孩子。 程诺也因此特别能理解聂广义最开始对她的敌意。 如果不是真的把宣适当兄弟,聂广义也犯不着句句话都那么针对她。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宣适恨不得把程诺抱在怀里狠狠地亲到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会儿人没有在身边,就只能用语言来表达:“要是没有阿诺那么逼我一下,我现在可能都没有能力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 “衣食无忧什么的,哪有阿适重要。” “那不行,你从小就被爸爸妈妈保护得像个公主,总不能到了我手里,水准就下降好几个档次吧。” “阿适,爸爸妈妈给我的,从来也不是物质啊,他们把你带到我的生活,让你成为我的信仰,培养了我的一技之长,让我有能力独立生活。” “嗯,是我狭隘了。我老婆可是世界级的咖啡师,怎么都应该她给我衣食无忧的生活。” “没错的,阿适,我要养你一辈子!” 程诺豪言壮语完了又想起自己打电话的目的:“阿适,大少没有在你边上吧?他刚刚遭受的事业和爱情的双重打击,我们在他边上这么聊,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不会啊,大少闭关去了,说要给我们两个设计一个结婚礼物。” “真的假的?他现在还有心思管我们的婚礼?” “真的,他还在对不能给我做伴郎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呢!” “我问爸爸妈妈了,他们说伴郎你说了算。” “这样啊。” “嗯,爸爸还说,感情要是出了问题,得找内因,和伴郎是不是离异,没有关系。” “那你替我谢谢爸爸。” “你自己的爸爸,为什么让我帮你谢?” “对哦,老婆大人教训得是。” “咦……还是等办了婚礼再改口吧。” “为什么呀,证都领了,还不能叫个老婆?” “那我不是想着,改口的时候应该要有个仪式吗?” “咱们家这个情况,哪里还有什么改口啊,我都叫爸爸妈妈叫了多少年呢?” “这样吗……那我还特地买了一套衣服,想着阿适什么时候改口叫老婆,就穿给你看。” “阿诺!这是我不在国内能听的话吗?”宣适恨不得马上穿越时空。 “我今天带爸爸妈妈去办签证了。” “那也还要很久啊,7-10个工作日?” “哪能啊,就我这么不矜持的性格,知道阿适想见我,肯定是直接花钱办加急啊。” “加急要多久?” “24个小时。” “这么快?” “那必须啊!等着吧,明天这个时候,我就在你身边了。” “会不会有点太快了……” “什么意思啊?阿适?你这反应有点不对。”程诺想了想,“是不是大少那边事情太多,不方便我们现在过去?” “不是……我是在想,你有没有可能,让梦心之也一起过来当你的伴娘……” 程诺了然:“大少是因为这个,才想要当伴郎啊?” “那不然呢?” “那大少还真是蓄谋已久,你容我想想……” 第170章 灵感来源 程诺并不赞同宣适的提议:“哪有这么急找人家做伴娘的。” “那不急怎么办呢?大少的对手可是人家一起长大的哥哥啊。阿诺啊,你就想想你和我,就这样的感情基础,要怎么才能拆得散?” “什么呀,阿适,这怎么能叫拆散呢?情况根本就不一样啊。” “会吗?阿诺,为什么我觉得区别不大。” “阿适,你听我给你分析啊。” “嗯嗯,听阿诺的。” “第一,咱俩刚刚认识的时候,我就喜欢你。那时候让你来我家,也是因为我喜欢你。这事儿你一开始就知道。” “是知道,但我一直到没有当真。” “知道就行。从你知道之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努力让你当真。” “那第二呢?阿诺。” “第二,我的家庭,并非重组家庭,我的爸爸妈妈也没有收养你。我从一开始都没有当你是我的哥哥。” “那所来说去,一起长大的感情,还是没办法改变啊。” “阿适,你想一下,你花了多少年,才没有完完全全把我当成妹妹,而是当成一个喜欢你的女生来看待。” “那可久了,十几年呢。” “那现在身份互换一下,大心现在是你当时的位置,我们那时候还那么小你都花了那么多时间来适应,大心对她哥哥的身份定位,早就已经固化了,就算和你一样,要个十几年转变,那大少也根本不需要急。” “阿诺,你说的有道理是有道理……”宣适略显犹豫。 “但还是说服不了你,是吗?” “是啊,你小时候和我表白,我可以当你是童言无忌,那宗光都这么成熟了,再回过头来找梦心之表白,本来也不是一回事。” “阿适,我觉得,你和大少,兄弟归兄弟,感情的事情,还是得要他自己上心。” “可不就是因为他上心吗?你是不知道,大少暗搓搓找我,拐弯抹角地问要怎么给女孩子送礼,要怎么才能投其所好,就他现在的这个行为,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大少并不是什么纯种的天才。” “此话怎讲?” “就是高中那会儿啊,我们同学看他,就是从来不学习,从来不复习,每次考第一。就和现在每天都装出什么都没有刻意准备过的德性一模一样。” “阿适,这个观点,我还是比较不赞同的。” “为什么?阿诺。”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啊,你让我复习一万遍去高考,那也还是等于没复习,但只要和咖啡有关的,我就能触类旁通。” “哇,触类旁通,这是初中文化水平的小姐姐能接触到的成语吗?” “阿适,你是不是皮痒了?” “是的!想要阿诺过来给我挠一挠。” “刚刚是谁让我不要那么着急出去的?” “我呀。我错了,阿诺。我刚刚病急乱投医了。咱俩的婚礼还有二十多天,就算你让梦心之做你的伴娘,那也没有那么早就过来的。” “没事,我和爸爸妈妈快婚礼的时候再过去也行。等过两天,这波记者不蹲点极光之意了,我就去问一下大心。” “那怎么可以,我明天就要看你穿新买的小~套~装,让你改口叫我老公。” 程诺被宣适拖长的语调,说得脸都红了:“我什么时候说我买小套装了?” “就刚刚啊。” “我哪有?” “你说一~套~衣~服~” “行了,阿适,你人都不在国内,怎么可以这么调戏未婚妻?” “阿诺这话说的,意思是只要我们在一个地方,你就随便我调戏,是不是?” “那必须啊。”程诺仗着宣适不在,颇有点豪言壮语的气势:“到时候,从头到脚多换几套给你瞧。” “阿诺,我发现你学坏了。” “嗯呢,都是跟阿适你学的。” “赶紧买机票,明天见不到你,我就哭给你看。” “那为了看阿适哭,必须后天零点过后再到。” “可以啊,到时候就看看,到底是谁哭得更大声。” 程诺和宣适的日常,一般人是真的没脸看。 程诺属于那种当着宣适的面会很害羞,打起电话来又很社牛。 害羞归害羞,配合度又很高。 总之呢,就是有那么点矛盾,直击宣适的灵魂。 食髓知味的小适子,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在帕多瓦那么多年,究竟是本着怎样的一种信念,做了和尚,一年又一年。 …… “爸爸,我想回极光之意一趟。” “那边那么多记者,你现在回去,不是刚好被他们逮着采访?” “我感觉应该差不多了吧,又不是什么娱乐明星出轨一类的。而且,不管有没有采访到我们,故事不都已经写好了吗?” “也是啊……现在一边倒说广义兄弟抄袭了我们家,还有说爸爸是建筑师里的扫地僧一类的。关键吧,报道这么编排完了之后,他自己也不出来澄清。” “他现在出来澄清也没有用吧。我和聂先生聊过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有过类似的想法。一模一样的外观,再怎么样看,都不太可能是巧合。” “那这样的话,阿心还要回极光之意干什么?” “我想再看看我当年画极光之意的演变图,我不会平白无故地梦到一个建筑,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导致我的脑海里,会出现这样的一栋房子。假如能搞清楚我的梦境来源,那么聂先生的灵感来源,差不多也搞清楚了。” “阿心对聂先生的事情很上心?是不是……”宗极放慢了语速,意有所指地看向梦心之。 “没有。主要我不认为聂先生有抄袭极光之意的嫌疑。记者们现在来拍,里里外外每一个细节都是【照抄照搬】,明明是因为聂先生亲自帮我们做了改造,我们刚建好的时候,根本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是啊,爸爸还帮忙和最开始来的几个记者解释过,压根就不管用。” “媒体在质疑聂先生的时候,把我们一家也稍带上了,就差直接找律师帮我们打维权官司,顺便给他定个罪。” 第171章 不留遗憾 “听阿心这语气,是在给聂兄弟打抱不平?” “哪有!爸爸你为什么聂兄弟来聂兄弟去的在这儿凑热闹。”梦心之不太习惯被爸爸调侃。 主要她一直也没有那种想要谈恋爱的想法,或者说,还没有遇到那个让她一眼就想要恋爱的人。 “啊,是这样啊,原来阿心是不喜欢爸爸和聂广义称兄道弟啊!” “爸爸!你的重点为什么这么奇怪。” “诶呀呀,瞧把我宝贝闺女急的。” “爸爸!”梦心之是真的有点急了:“我都还不知道要怎么和哥哥说呢!我哪有心思想别的?” “也是,爸爸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你妈妈说。”宗极顿觉同病相怜。 “妈妈那边……”梦心之只是稍稍犹豫,就有了决定:“你就别说了吧。” “不用和你妈妈说的意思,是阿光一点机会都没有?” “他是我哥哥呀!爸爸,我这么想是不是不对,也挺伤哥哥的心的。” “这个问题,爸爸也帮不到你。其实爸爸也和阿光说过他没戏。但这种东西,怎么说呢。人生在世,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夫妻,都只是过日子,剩下百分之十因为爱情走到一起的人,也不见得能走到终点。有时候,太爱了,反而会让两个人分开。刚刚好的相爱,太难了。” “所以,爸爸也不赞成哥哥的想法是吗?” “没有。爸爸在你们两个的事情上,是没有立场的。不偏帮,不导向。倒是怎么说呢,从过日子的角度来说,你不可能有比阿光更好的选择。爸爸相信他会拿一辈子对你好,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转变身份和视角。” “爸爸,我要是拒绝哥哥,会让我们两个之间有隔阂吗?” “那必定是有的。” “那我……” “不用那了阿心。隔阂能产生,也能消灭,你哥哥最大的愿望,肯定是让你快乐。你和他在一起不快乐,会比不和他在一起更让他不快乐。一时的隔阂和一辈子的不快乐,从来也不是一个级别的事情。” “那爸爸有没有什么建议可以给我?” “爸爸建议你花一点时间,好好想一想你和阿光感情的可能性,爸爸支持你每一个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我就是不想一直想这件事情,才想着去极光之意找找线索一类的。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去辽博了。” “你去辽博肯定是对的。爸爸知道阿光喜欢你的事情,算是有一段时间了。他要是一直拖着不和你说,爸爸反而会觉得他不够光明,利用哥哥的身份便利。现在这样,你刚好可以想一想。尽快给出一个答案,拖得越久,伤害就越大。” “为什么我觉得,爸爸话里话外都有在偏向聂先生。” “这你可就冤枉爸爸了,我的那个姓聂的小兄弟,不过是阿心的众多追求者之一,你要是不愿意搭理,爸爸就像对待其他猪崽子那样严防死守,绝对不让他再有靠近阿心五十米之内的机会。” 梦心之研究文物和历史,她能从历史里面,找寻到很多问题的答案。 唯独爱情,每个时代,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 “爸爸,你其实不用严防死守的。本来也没有几个人喜欢我。” “怎么可能?就不说我闺女这颜值了,就单单你这身姿往舞台上一站,迷倒万千少男,那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这不一样爸爸。其实,要说喜欢的话,小学的时候,我应该是有最多人喜欢的,那时候大家也都很单纯,就是表达一种好感,和爱情一类的无关。随着年龄的增长,到了初中再往后,其实并没有什么人是真正喜欢我的。” “怎么可能?你初中几乎收遍了全班男生的情书。要不要爸爸找出来给你看?” “爸爸还收藏小男生写给我的情书呢?” “那不然呢?不多看几遍,怎么知道青春期的小男生有多危险。” “爸爸都说是全班几乎都写了,那不就是《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吗?人云亦云,跟个风而已。就有种不写不是团队一份子的感觉,并不是真的有多喜欢我,顶多也就是不讨厌。” “阿心,你这年纪轻轻的,干嘛要把问题看这么透彻啊?” “爸爸也觉得这些情书都不严肃是不是?” “那不是的,小男生们写的还是很情真意切的,要不然爸爸怎么会担心自己的白菜呢?” “我怎么就成了白菜了?” “因为你皮肤白啊,爸爸非要说你是青菜,那也没有人信啊。” “爸爸!” “行行行,爸爸不说你了。爸爸确实是觉得青春懵懂和爱情不是一回事情,倒是没想到,阿心自己早早地就想明白了这件事情。” “世人总说,长得好看的人,在找对象的时候有优势,但我也总会想,他们是喜欢我的长相,还是喜欢我的人。” “爸爸觉着……”宗极顿了顿:“他们是喜欢你的舞姿。” “爸爸!” “好了好了,阿心这也够烦了,爸爸就不给你添堵了。”宗极换了个话题:“你这会儿要回极光之意,是聂兄弟让你帮忙找证据?” “没有啊,辽博之后我就没有和他联系过。” “哦,原来是阿心也没有特别待遇啊,我还以为是我给他打电话他不接,你打就接呢。看来这也没有区别对待,那阿心就别考虑了。” “爸爸,咱不说这事儿了行吗?他自己都不承认啊。那些排着队给我写情书的同学,也都是今天表白明天不承认的。就和游戏里面必须要完成的副本似的。我本科毕业的时候,我们系的男生也扎堆表了个白。” “都有谁啊?有没有帅的?” “我们系全部本科四年都有谈过恋爱的男生。这样的人表白,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让自己的大学不留遗憾吧。” “都什么人呐!竟然敢拿我家阿心当工具人。” “这可能就是身为美女,应该付出的代价吧。” “那这样的话,阿心还是认真考虑一下阿光吧,你哥哥绝对不可能表白完了不承认,也不可能把阿心当工具人。” 第172章 不会改变 “之之,听爸爸说,你要回极光之意一趟,是吗?” “嗯,我才刚和爸爸聊完,哥哥怎么就知道了?” “那爸爸必须是我安插在之之身边的眼线啊。我明天不飞,我陪你去吧,万一还有人守在那边什么的,我和你一起去,爸爸也比较放心。” “哥哥……”梦心之并不像往常那样,宗光提议什么,都满口答应。 “怎么了,之之。是不是哥哥前两天说喜欢吓到你了?” “有一点……”梦心之不想骗宗光。 “吓到是正常的。哥哥本来没有打算那么快告诉你的。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踩到自己挖的坑,也没办法不跳。” “什么坑啊?” “我本来以为,那位聂先生,伪装成爸爸的兄弟,再伪装个取向问题,骗你去辽博,然后想要对你图谋不轨。就想着趁他图谋不轨之前,逼他把话说出来。” “聂先生取向的事情,是我和爸爸断章取义了,聂先生并没有可以要伪装或者要欺骗我的爸爸。” “嗯,哥哥现在也是这么认为的。我都还没开始逼问,他自己不就交代了吗?就是话赶话地说到那儿了,逼着他承认了对你的心思,反过来到了我这儿,要是不说实话,我不就成了我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了吗?他既然都坦坦荡荡的,哥哥自然也是要磊磊落落的。” “你们倒是坦荡和磊落了。弄得我现在都不敢见你。哥哥你明天放假就好好休息,不用跟着我去极光之意,我过几天再去也行。”梦心之拒绝了宗光一开始的提议。 “你不是要回极光之意看看,有没有证据能帮天才建筑师澄清吗?再等几天会不会来不及?” “爸爸怎么连这个都告诉你。我就是随便看看。真要有什么,肯定早就发现了,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梦里的建筑是怎么来的。” “之之,你这么说,是怕哥哥知道了你回去的原因,会不开心,是吧?” “没有吧。我感觉我现在都没什么脑容量想事情了。”梦心之倒是没有想过宗光会直接到这个程度。 “你看,你在没有后面还加了一个【吧】,这代表你对自己的回答一点也不确定。你放心,哥哥肯定不会再针对那位正在风口浪尖上的建筑师的。” “都什么和什么啊!” “之之,哥哥连夜追到辽博那边,是觉得他假借自己喜欢同性的借口,想要图谋不轨,后来两家的爸爸都去了,爸爸后来你也和他爸爸还有朋友聊了聊,都说是早早就计划好带你去,要在那边和你表白,长辈都叫来了,还算比较坦荡。外人都坦荡了,哥哥自然也是要坦荡的。” “哥哥,我已经宕机了。”梦心之有点尴尬。 “宕机了啊,宕机的话,哥哥和你说一件好笑的事情。” “什么好笑的事情?” “我刚刚发现自己喜欢你的时候的那个样子,特别好笑。之之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吗?” “哥哥,我们能不能不聊这个。” “还是要聊的,毕竟哥哥也是蓄谋已久的。我知道我自己喜欢你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有病,然后也有罪。我怎么能喜欢自己的妹妹?刚刚到国外的那两年,就是罪恶感,支撑着我陪着情绪不稳定的妈妈和脑瘫的弟弟。” “哥哥,这和有病有罪,有什么关系?” “确实是没有什么关系。不过那时候哥哥不是还小吗?十四五岁,能想明白的事情,本来也就那么一点。就也很偏激就对了。” “都是我害得哥哥离家那么多年。”梦心之听到这里,难免自责。 “这说的什么话呀。我也不算离家啊,我都在陪着我的妈妈还有我的弟弟,不是吗?” “哥哥,对不起……”梦心之愈发自责了一些。 “之之,你不要这么想。别人眼中的苦和乐,和自己的感受,其实是不一样的。这些年,我觉得我还挺充实的,也完成了一种自我救赎。” 梦心之没有说话。 人生的轨迹,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小小偏离,就会引起蝴蝶效应。 如果,她没有第一次见面就问宗极能不能做她的爸爸,问宗光能不能做她的哥哥。 哥哥跟着爸爸,哪怕只有两个人,也肯定是最幸福最幸运的小孩之一。 哥哥所有的幸福和幸运,都被她抢走了。 哥哥明明可以在全世界最好的爸爸身边,无忧无虑地长大。 哥哥要是正常成长的话,又哪里会去要救赎? “之之今天话好少啊,不过哥哥也是有心理准备的。换做是我,我可能连你的电话都不会接。我花了那么多年,才鼓起勇气回来。之之比我厉害多了。” “我哪有厉害?哥哥,我本来想过几天在和你说的,我不希望……” “之之,你先别说话,你给我几分钟时间,先听我说。可以吗?” 梦心之没有出声。 她还是不习惯拒绝哥哥的请求。 宗光开始了自我剖白: “选择把我对的感情告诉你,是希望能够给你足够的时间思考。” “趁着你还没有喜欢上谁,趁着你还没有被人拐跑,我想把自己,放到你的爱情选项里面。” “我曾经胆怯彷徨,甚至觉得自己有病。” “我曾经选择远离,以为自己可以忘掉。” “我是挣扎过很多年,才正视自己的感情。” “我只是不仅仅把你当成妹妹,这并不是什么罪。” “之之,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通过哥哥的身份,获得什么便利。” “但是,如果因为你六岁的那一年认了我做哥哥,我就一辈子都不能喜欢你,这对我来说也不公平。” “之之,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因为我喜欢你,就有压力。” “如果你还不知道什么是爱,如果你还不确定自己会爱上谁。” “我只要被公平地对待就可以了。” “如果你确定自己爱上了一个人。”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我,你都要告诉我。”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我,我都至少还是你的哥哥。” “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第173章 全力配合 梦心之并不相信宗光说的话:“我感觉你在骗三岁小孩。” 从知道宗光心意的那一刻开始,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从小和哥哥相处的那种自在,瞬间化作了灰烬。 “不可能,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六岁了,我就算是要骗你,肯定也是要拿出骗六岁小孩的劲头的。”宗光总有让话题延续下去的方法。 “骗六岁小孩和骗三岁小孩有什么区别?” “那区别可就大了。我拿一块糖,和三岁小孩换一百块钱,多半能成功,换做六岁,就不一定这么好骗了。” “哥哥想要,糖和钱,我都会一起给哥哥。不管是六岁、十六岁,还是六十岁。哪里用得着骗?” “完了,看来我这哥哥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了。之之,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啊……” “给自己一年的时间,努力看看,能不能不要把我当哥哥。” “我不知道要怎么努力……” “没关系的,慢慢就会了,我是给了我自己十年的时间,努力把你只当成妹妹,离得那么遥远,还是没有成功。” “哥哥……” “之之,我们来做这个约定吧,一年的时间,当距离不再遥远,我试着继续努力,你也努力看看。哥哥觉得自己还不错,至少值得之之的一个考虑。” “那如果还是不行呢?” “之之,你会不要我这个哥哥吗?” “当然不会。” “我也不可能不要你这个妹妹啊。哥哥只是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这个要求难道很过分吗?也说不定,离得近了,我就发现,亲情比爱情要更美好呢?” “那我们要告诉妈妈和妹妹吗?” “当然啊,最差的结果不就是我追不到你吗?让自己的家人知道,又有什么过不去的?” “哥哥,你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轻松?” “我花了十年的时间,才完成了这个举重若轻的过程,我最开始的时候,可比你现在的状态差多了。你回想一下我当时的表现,是不是堪称性情大变。” “是有那么点。” “那之之,我们就约好了?” “一年吗?” “对啊,我这么好的哥哥,难道不值得你努力一年吗?你要是连一年都不愿意为我努力的话,我可是会伤心的。” “好吧。听哥哥的。” “那哥哥明天陪你去极光之意,可以吗?” “好啊。就去把我小时候画的那些东西搬出来就好。” “之之的意思是回去一下就走?” “对。在那儿待着容易遇到记者。现在这个时间点,不管我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 “之之对聂先生还挺上心的。” “哥,我不知道说什么。” “不用有负担啊,实话实话就好,哥哥这么问,不是因为吃醋,也不是觉得你的做法不对,就是想给我的竞争对手们做一个威胁指数排行榜。” “你刚刚不是说,没有想过要通过哥哥的身份,获得什么便利吗?我要是连排行榜都给你了,那不就是为你提供了不公平的竞争环境吗?” “说的也是。还是之之比较厉害,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想当初……” “哥哥,你那会儿才十四岁,我这都快二十四了。” “不可能!”宗光异常坚定地否认道:“之之永远十八岁。” 单论说话这一项技能,宗光甩聂广义十几条街。 …… “广义,我给你审计了一下,要是这些项目都退掉的话,你的现金,最多就支撑十个月。” “都退掉是什么意思?是那五个抱团要求退单并且扬言要起诉的以及后续罗马这边跟进的这两个,还是全部的项目?” “全部啊,我计算的是最差的结果。” “那这最差的结果也太好了吧。就说我啥也不干,仍然能养活我的两个事务所,长达十个月的时间,是吗?” “你要这么理解,也没有什么问题。” “那这样的话,先花一个月的钱,给那些没有递辞呈的设计师和助理搞个团建吧。” “团建?” “对啊。我离开的时候,不说回来之后,要带大家到马尔代夫团建吗?” “那时候什么情况,现在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啊?不还是聂广义的两家事务所吗?是换老板了还是怎么了?” “你现在这风口浪尖的,不去和要离职的好好谈一谈,你让还没下定决心的去度假,这一走,办公室就空了,任谁看了,都觉得你的事务所倒闭了。” “倒闭不也挺好的吗?回去就把我妈留给我的信托拿出来,好好啃老。” “你妈留给你的那笔钱,你不是要拿出来做慈善吗?基金会阿诺都帮你联系得差不多了。” “哦,对哦,差点忘了。在你们俩的影响下,我都快成了大爱无疆的人了。” “那反正本来也只是一个意向,还没有正式签约,你要撤回吗?” “撤什么回啊。我不啃我妈,我还能啃我爸啊。” “聂教授应该没有什么钱吧。你该不会是想要卖掉你们家的老洋房吧?” “小适子,你就不能想哥哥点好吗?” “广义,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你以前是顺风顺水,这一次,你还是要正视你的事务所出现的危机的。审计的结果其实是还可以的,你也不要这么悲观,急着给还没留在公司的员工补偿。” “连你都对我没信心吗?我难道不能是给员工放假一个月,我自己专心给你设计结婚礼物?” “我和阿诺的礼物,早一点晚一点都没有关系。广义,我不允许你在现在这个时候任性。” “任性怎么了,你不是说我什么都不做,最差的结果,公司的现金流都还能撑十个月吗,请风雨飘摇都愿意留下来的这帮人去度假花掉一个月,那也还足足有九个月的缓冲时间啊。还是连你都觉得我江郎才尽了?” “你是不是江郎才尽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要是缓冲不过来,还不得天天赖着你。到时候,你除了养老婆,还得多养一个我。” “行,只要你不要求我把你当老婆。养兄弟一辈子都行。” “谢谢啊,兄弟。”聂广义忽然就认真了起来:“我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假如这次真的自视过高了,九个月之后找你借个启动资金救急。” “没问题。只要你心里有计划,我全力配合你。” 讲真。 有宣适这样的兄弟。 没有女朋友,其实也还行。 周末愉快~ 第174章 统一战线 梦心之小时候的各种涂鸦,宗极都做了收藏和归类。 并且还是按照时间线来整理的。 梦心之之所以那么擅长给博物馆的馆藏设计最佳参观路线,和宗极的言传身教有很大的关系。 因为归类完整,梦心之很快就把和极光之意有关的【进化过程】给找了出来。 在这之前,因为在卢浮宫丢了第一张【极光之源】,梦心之梦中建筑的演变过程也有些不完整。 宗光拿着【极光之源】和梦心之聊天:“之之,我倒是没有想过,你们两个还有这样的渊源,这算不算在哥哥的眼皮子底下暗通款曲。” “爸爸只带了我一个人去卢浮宫,哥哥又没有去,怎么都不可能发生在哥哥的眼皮子底下。”梦心之回答的时候,还带着点小骄傲。 “我后悔了,我不该这么大度,放你和爸爸去法国培养感情,结果给自己培养出了一个情敌。” “明明是那时候我放假了,哥哥还没有,所以才没有一起去。” “你那时候也上小学了吧?为什么你放假我没有放假?” “哥哥你忘啦,是因为你要去参加航模夏令营才导致的结果。然后有了那一次和爸爸的单独博物馆之旅,就有了以后的无数次。” “我居然为了一个航模,就错过了卢浮宫,还给自己培养了那么大的情敌,哥哥可真是悔不当初啊。” “哥哥,你开口闭口就是情敌,你不怕真的让我对聂先生另眼相看啊。” “怕又有什么用呢?这本来就已经是事实了。就连咱爸,好像也被他收买了。” “哥哥!” “之之不要着急。我妹有很多人追,是我早早就有过的心理准备。” “哥哥,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也想问问你。你这么多年不回来,你就不怕你回来我已经结婚了吗?你是怎么忍心一走就是这么多年的?” “我是怕我一回来,就再也不想出去。最开始的那几年,照顾妈妈和弟弟,确实是蛮心力憔悴的。不是身体上的,是精神上的。哥哥也是慢慢学着坚强。主要是有了那六年,照顾之之的经验。” “那你就算不回来,也可以经常和我们联系一下啊。爸爸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拿着你的相册发呆。我都假装没有发现。我那时候还挺讨厌哥哥的。甚至有一年你生日,我都不想给你写信。” “我就是从之之写给我的生日信的只言片语里面,观察之之有没有喜欢上别的男孩。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最初的那些年,我都觉得自己是有罪的。相比于你们任何一个人,我才是那个最不能接受自己喜欢你的事实的人。” “我小时候,觉得哥哥是无所不能的,没想到哥哥也有这么庸人自扰的时期。” “我也希望我生来就不是一个庸人。但我那时候,确实还没有那么成熟的心智。换做是现在,我肯定不会这么离开。” “我觉得,其实还是会的。哪怕是换做现在,你的妈妈和你的弟弟需要你,你肯定还是不会弃他们于不顾的。我的哥哥就是这样的人。” “我明明是一个坚决不要弟弟妹妹的人。爸爸有了宗意,我才离开的。” “你也就那么说说,你连非亲非故的我都能当成亲妹妹,更不要说宗意和弟弟了。” “之之,这你可就高估我了,我是真的没办法把你当亲妹妹。” “哥哥,好奇怪。” “是哥哥奇怪,还是你有什么奇怪的事情要告诉哥哥。”宗光把有歧义的部分挑出来提问。 “奇怪的事情。” “那之之仔细说说哪里奇怪?” “昨天我还觉得我们两个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再好好说话了,今天竟然又和小时候一样。” “这不就和母语是一个概念吗?哪怕再多年不说,真正说起来的时候,还是很顺溜。” “所以,哥哥是我的母语?” “之之这话说的,咱俩都不是一个母亲,我哪里能成为你的母语。” “可是哥哥,妈妈肯定是把你当亲儿子的。你走之后,妈妈和我的关系,都多了一层隔阂,我感觉她不敢对我好,差不多是有负罪感的那个意思。阿意更是几乎都没有看到过妈妈的笑脸。” “这么说起来,我还挺对不起小阿意的,我以后要加倍对她好,每个生日,都给她准备一个大大的惊喜。” “哥哥你还说呢。你准备那么大的巧克力喷泉,小阿意是高兴了,弄得妈妈想管又不敢管。小意现在气焰可嚣张了,动不动就是一句【我哥哥给我准备的,我为什么不能吃。】” “小姑娘吃点棉花糖巧克力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你那是一点吗?而且小意本来体重就超标。”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哪有体重超标不超标的?等上了初中知道爱美了,或者运动能力上来了,体重直接就下来了。小学的时候胖一点,到了初中拔高了就没问题了。” “我要是这么和妈妈说,爸爸就遭殃了。” “为什么是爸爸遭殃?” “妈妈不舍得打我,还不舍得打爸爸吗?” “之之,你管那叫打啊?” “不然呢?” “那叫他们夫妻之间的情趣。” “……”梦心之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宗极教育下的梦心之是【不让人尴尬星球】的第二代杰出代表。 宗光是第一代。 不需要梦心之接话,宗光自己就把话题往下推进。 “之之,你知道吗,我虽然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非常希望我爸爸和你妈妈能离婚,但我其实也是因为看见了他们的相处,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是有爱情的。不然我会以为,全世界的婚姻都和我爸爸我妈妈在一起的时候,那么让人绝望。” “爸爸和妈妈确实是很相爱,或者说,爸爸确实是把妈妈宠坏了。我小时候记忆里的妈妈,是无所不能的超人,现在整个一个生活不能自理。妈妈上一次自己倒水喝,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那肯定是爸爸带你去旅游的时候啊。” “也对,爸爸每年总有一次放飞的机会。谢谢航模夏令营的成全。” 宗光摇头苦笑:“还真是,谁都比不过爸爸在之之心目中的地位。我得把爸爸,拉到我的统一战线。” 呀!中午好~ 第175章 期待见到 以梦心之对宗光的了解,他应该是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拒绝的,要不然,也不会提出一年之约。 梦心之不认为自己能在一年之内,完成身份的转变。 这个哥哥,是她终其一生,都不想失去的。 亲情或许没有爱情那么热烈,但一定比爱情持久和稳定。 梦心之本能地不想和宗光有这样的约定。 可哥哥提出来的这个约定,又过于合情合理,完全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梦心之不想让宗光一起来极光之意,说到底,还是觉得会尴尬。 真正见面了,才发先自己的顾虑都是多余的。 不管分开多少年,哥哥还是那个哥哥,永远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仅仅用了一次面对面的聊天,哥哥就直接毁灭了尴尬星球。 “之之,你什么都没有找到吗?” “嗯。” “为什么是我走了之后,才开始建极光之意啊,我其实还蛮想参与这个建造的过程的。” “为什么?” “为什么啊?你让我想想……应该是会有走进你梦里的感觉吧。我以前其实都觉得是因为你还小,爸爸陪着你瞎玩,倒是没有想过,会真的看到这样一栋成型的建筑。真的还挺科技厅概念的。” “我等会儿拿点照片给哥哥看看吧,这个建筑,一开始的时候,除了外观,其实和科技是毫无关系的。爸爸把一楼弄成了一个可以钓鱼的酒肆。地板现在其实都还是可以打开的。” “还可以钓鱼吗?我等会儿能事实吗?” “可以啊,反正今天也已经没有记者了,留下来观察一下,要是彻底没有的话,就可以爸爸妈妈还有妹妹回来了。” “之之这是极度不愿意和哥哥独处,是吧?” “我要说是,哥哥会生气吗?” “生你的气当然是不敢的,难过当然是不可避免的。” “嗯,哥哥,我感觉这个问题已经不太适合聊下去了。”梦心之看着宗光手上拿着的纸:“哥哥,你拿着【极光之源】干什么?” “你之前是说,这张画被那位姓聂的先生捡到,这是你们两个人唯一的交集,然后他看出了你画里面的建筑是什么,最后产生了一个概念极光之意和一个真实版极光之意,是这样吗?” “是的,哥哥。” “我刚刚拿你的第一张画,和第二张画对比了一下,这第一张我是真的完全看不出来你,第二张,虽然你画画的技巧还有待改善,但是在知道你最终想画的是什么之后,确实是能够感受出来的。” “是吧,这中间隔了差不多有半年呢。第一幅画,是我还没有学画画的时候画的,第二幅就是学了画画之后的。说实话,我自己从第一幅画里面也根本看不出来。这也是我不认为聂先生有抄袭嫌疑的原因之一。” “那原因之二呢?”宗光用平静的语气,推进着话题。 “原因之二啊……”梦心之站了起来,从爸爸收集东西的柜子里面找出一本相册:“我拿极光之意刚刚建好的时候的内部照片给哥哥看吧。” “哥哥,你看到了吧。外观,确实和现在网上疯传的抄袭事件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内部,完全就不是一回事。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是同一个设计。” “嗯,爸爸装修的这个极光之意,还满有点复古的。” “不止复古,还完全没有任何高科技装置。连窗帘都不是自动的,更不要说一整套沉浸式的极光系统了。就根本也不是一个时代的,因为我梦见的都是古人。” “你这么说的话,哥哥大致也就了解了。这样的话也就不太能算是竞争对手了,哥哥本来还以为,你是专门想要帮他开脱呢。” “我才不会。但这个外观的雷同,确实也很让人疑惑。哥哥你刚刚也说了,就算是以你对我的了解程度,也不可能看了第一张几乎没有内容的涂鸦就联想到极光之意。” “会不会是你们两个,同时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建筑,他做了个概念设计,你画了一张图。” “不可能啊,这是原创设计。如果我们现在这里,和聂先生设计的,还有一个别的地方,现在这么沸沸扬扬的早就有人翻出来了。我是在梦里见到的。聂先生不可能到我的梦里来。我和聂先生除了那张画,又没有过任何别的交集。” “现在都说极光之意的设计图是出自爸爸。” “嗯,肯定不能和人说,是我做梦梦见了一个建筑,然后爸爸把这个做出来。” “为什么不能?” “爸爸说,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么说,除了会让我也被推上风口浪尖,就再没有别的作用。” “嗯。想来也是,我觉得爸爸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哥哥,我其实也挺想不明白的。” “想不明白什么?” “明明我作为当事人,都不觉得聂先生抄袭了我的【作品】,为什么媒体就一个劲地说他江郎才尽呢?” “既然都已经有【江郎】的名号了。受得了多大的赞美,就接受得了多大的诋毁。这应该算是人生的必修课,对天才尤其如此。这点事情要是都走不出来的话,也就不配成为我的竞争对手了。” “我的哥哥,永远都这么坦荡。” “那还真不是,应该算是受了弟弟的影响。” “弟弟的影响?”梦心之不明所以。 “脑瘫从面部表情到肢体动作,都和一般人有些不一样。弟弟很自然而然地就会因为先天的缺陷被针对。我还没有调整过来的时候,看到那些不善的眼光,我就会想要上去和人打一架。即是针对那些目光,也是我心里本来就想要发泄。每到这个时候,弟弟就会反过来劝我。” “他劝你什么?” “他很坦然地说,【我长得和别人不一样,当然要接受别人用不一样的眼光看我】。” “所以,是弟弟的坦然影响了哥哥?” “对。我确实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你说的我还蛮期待见到弟弟的。” 第176章 陈年旧事 “我手机里有好多弟弟的照片和视频。”宗光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梦心之:“这些是小时候的,这些是现在的。” 梦心之接过手机开始翻:“哇,他变化好大啊。” “嗯,他现在如果不说话,不走路的话,看起来还蛮正常的。” “哥哥这些年,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陪着弟弟长大,其实还蛮治愈的。比较难的是陪着随时有可能情绪崩溃的妈妈看医生。” 梦心之听得眼眶微红,如果不是哥哥说了喜欢一类的话,她一定会给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 “之之,我们不说这些了。” “嗯。”梦心之换了个话题,“哥哥这么多年,在国外,都没有喜欢的女孩吗?” “我还以为之之永远不会问这样的问题的。我们分开的这些年,我要看着妈妈、照顾弟弟,还要完成学业,哪里有空去喜欢别的女孩。之之你呢?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懵懵懂懂的那种也算。” “没有。我觉得,我可能是那种,一辈子都不会真的喜欢什么人的人。” “之之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对谁的情感都是淡淡的。除了……” “除了什么?” “除了爸爸。” “是这样啊……”宗光不知道怎么接话。 “哥哥,你不要想多了,我的意思是,我就想找一个像爸爸那样的人,但是全世界就只有一个最好的爸爸,我不认为我这辈子,能像妈妈那么幸运,找到像爸爸这么完美的人。” “之之,你要真的想找一个像爸爸那样的人,那不管从基因还是从长相来说,我都是最合适的。” “哥哥,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长相。” “我其实想说我不知道。”宗光顿了顿:“之之。” “怎么了哥哥?” “如果,我在你面前说爸爸的坏话,你是不是会记恨于我。” “当然不会啊,我的爸爸也是你的爸爸,我怎么会因为哥哥说爸爸什么,就记恨哥哥。我顶多也就是和哥哥解释解释,爸爸为什么会那么做,我相信爸爸是无可挑剔的。” “或许,只是对你来说,是这样。” “所以,哥哥是在意我抢走了爸爸对小孩的爱,是吗?” “不是的,之之。我既然喜欢你,爸爸对你越好,我理当越开心,怎么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心生芥蒂。我要说的,是你不知道的事情。” “关于爸爸的吗?” “对。更确切的说,是关于爸爸和我的妈妈。” “你的妈妈……所以你其实真正介意的是梦兰女士?” “你想多了,之之,我说我的妈妈,你的妈妈,是为了区分。我其实一直都很喜欢梦兰女士。公平一点来说,她对我,比我妈妈对我,要好多了。” “好吧。那我就听哥哥说说。” “行,那哥哥就给你灌输一点,和爱情有关的常识。” “嗯。听着呢。”梦心之拿了一瓶水,想要拧开瓶盖,递给宗光。 宗光直接把水接了过来,拧开之后递回给梦心之:“哪能让女孩子做这样的事情?” “我是怕哥哥讲故事会口渴。我小的时候,也经常倒水给哥哥喝。” “那情况不一样啊,你今天要也是倒一杯水给我,我肯定不会拒绝的。”宗光动作连贯地又开了一瓶给他自己。 “之之,爸爸有没有和你说,他有一个北大的笔友?” “啊?没有啊。写信的笔友吗?我都没见爸爸写过信,我给你写信,爸爸还说我古典呢。” “爸爸和你的妈妈是网友,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个笔友。是北大中文系的,一个才女。” “然后呢?” “然后你听我给你讲故事。” 梦心之看着宗光没有再说话。 宗光的故事,从此开始: “之之也知道,我们的爸爸,是很有文学修养的。” “他精通历史,擅长写诗,还会写歌词。” “很可惜的是,爸爸高考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没能考上大学。” “就算没有那个意外,以爸爸的偏科程度,应该也上不了好的大学。” “机缘巧合,爸爸和北大中文系的才女成了笔友。” “爸爸可能以为,那些书信,被我妈妈烧掉了,其实我妈妈都还收着。” 梦心之在这个时候提出疑问:“哥哥的意思是,爸爸在和你妈妈结婚的时候,还和这个笔友,保持了亲密的通信?” “不,不是的。爸爸和这个北大的笔友,聊古诗,聊话剧,分享电影,没有任何一封信,事关风月。” “那这样的话,不也没什么吗?爸爸难道还不能有个笔友吗?” “之之说的没有错。爸爸认识这个笔友,还是在认识我妈妈之前。” “这样啊,那哥哥你继续说。” “好的。”宗光接着讲故事: “爸爸和我妈妈结婚的时候,这个笔友过来了。” “那是她和爸爸的第一次见面。” “她在婚礼现场,送给了爸爸和我的妈妈,一首诗。” “对他们的婚姻表示祝福。” “在敬酒的时候,她开玩笑似的说,早知道笔友这么帅,会用尽一切成为今天的新娘。” 梦心之再次提问:“她是很认真的说,还是在开玩笑?” “爸爸在结婚之后,还保持着和笔友通信的习惯。”宗光的故事继续: “那位才女后来寄过来的信,有说自己是在开玩笑。” “只是从那以后,他们通信的内容,不管是诗词还是电影,都是各种各样的爱而不得。” “他们仍然不谈自己,只聊共同的爱好。” “他们通信,也没有瞒着我的妈妈。” 梦心之问宗光:“这样不也还是挺磊落的吗?” “这事儿,要看从什么角度看吧。反正我妈妈慢慢就觉得这件事情是不能接受的。我妈妈认为这是出轨,就和爸爸吵了起来。” 梦心之又问:“爸爸和他的笔友,后来有见过面吗?” “一直到和我的妈妈离婚,爸爸和他的笔友都没有见过面。” 没等梦心之说话,宗光就反过来发问:“你是不是还想说挺磊落?” “确实就还好吧。” “那是因为之之不懂爱情。在我的妈妈看来,精神出轨,比肉体出轨还要更加严重。” “可是,哥哥,这和出轨,还有很大的距离吧。他们不是都没有写风花雪月的事吗?” “之之,你本来也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姑娘,你可能理解不了,平凡而又普通的人,觉得自己和丈夫格格不入的感受。” “我有什么才华?” “别的不说,单单你的舞姿,就能在人群中闪闪发光。我看过你舞蹈比赛的视频,每每都为之着迷。” “怎么说着说着,说到我身上了?”梦心之倒是没想过宗光还会找她跳舞的视频出来看,弄得她有点不好意思,干脆把话题带了回去:“所以爸爸和你的妈妈,是因为这件事情离婚的,并且你觉得这是爸爸的错?” “不,之之,我没有觉得这是谁的错,只是陪着妈妈看心理医生的这些年,我多多少少,也对她的行为方式有了一些了解。她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偏激的。是一步一步变成了现在这样。” “哥哥,抛开你妈妈和爸爸的那些恩恩怨怨,单她对你的所作所为,我就不觉得她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人生又不是只有爱情,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能那么对待你。爱情不得志,永远都不能成为抛弃亲情的理由。” “我妈妈对我,确实是有些不公平的。但是她对我的弟弟还是很好的。所以,怎么说呢,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其实也分对谁。爸爸对你的妈妈,和对我的妈妈,就完全不是一回事。” “哥哥的意思是,爸爸和我的妈妈结婚的时候,就不再和笔友联系了?” “不是的。还联系的。爸爸离婚之后,给他的笔友写了一封信,爸爸写了什么我不知道,他的北大笔友在回信里面,说没有想过爸爸会离婚,还说,假如这件事情和她有关,她会内疚一辈子。写了好长的一封信,文采斐然。她和爸爸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通信。直到爸爸遇到了你的妈妈。” “啊?也就是说,爸爸和我的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也有这个笔友?” “是的。这就不是我从我妈妈那里知道的了。我的爸爸遇到了你的妈妈,在还没有结婚的时候,我有看到那个人写给我爸爸的信。” “啊?怎么这样啊?我有点理解不了,那位才女如果那么喜欢爸爸,爸爸单身的时候为什么不出现,非要在爸爸马上要组建家庭的时候出现。第一次是这样,第二次也是这样,这中间都隔了很多年了吧?” “是不太好理解。我猜想,那位才女应该也有自己的生活,或者说,太有才华,没办法像正常人那么生活。” “哥哥,这是什么逻辑啊?才华和正常生活什么时候变成非此即彼的事情了?” “我也是陪着妈妈和弟弟的这些年,看了很多心理学的书籍,慢慢才找到的答案。那位才女,并没有想要走进爸爸的生活,就是想要有那种爱而不得的情绪,来维持创作的灵感。” “啊?”梦心之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大大的,“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有的,这样的人,多少有点表演型人格,需要每一天都活在电视剧或者话剧里面。爸爸单身的时候,和爸爸有过多的接触,难免变成世俗的柴米油盐。” “哥哥,你真的是刷新了我的三观。” “之之,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哥哥说,爸爸和我妈妈结婚的时候,这位奇女子又出现了,对吧?” “对。” “那爸爸和我妈妈的感情怎么还这么好呢?” “这就得说说,你的妈妈和我的妈妈,根本就不在同一个段位了。同样的一件的事情,到了不同的人手里,就变成不同的事情。梦兰女士从来都没有和你提起过这个人吗?” “没有诶。” “那可能现在真的没有联系了吧。我们小的时候,还是有的。” “哥哥,梦兰女士,你又不是不了解,她能有什么段位?就连和爸爸表白,也是我帮忙推进的。我要是不问爸爸能不能做我爸爸,不问你能不能做我哥哥,我可能到现在,都只能和妈妈相依为命。” “之之想不想听听,你妈妈是怎么对待这位笔友的?” “哥哥竟然都知道吗?” “对啊,梦兰女士也没有瞒着我啊。” “那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的眼里只有爸爸,你根本不关心别的事情。” “听哥哥这么说,我还有点坏坏的。”梦心之好奇:“我妈妈是怎么对待爸爸的北大笔友的?” “你的妈妈看了她给爸爸写的信,惊为天人,深深折服于才女的文笔,爸爸给她回信,你妈妈顺便也写了一封,表达了自己的仰慕之情,还问能不能也和才女做个笔友。” “啊?梦兰女士给人家写信啊?” “嗯,才女和爸爸不是不谈风月吗,梦兰女士在信里面也是一样,除了崇拜还是崇拜。” “这么容易就把才女给击败了?” “没有。这位才女在爸爸和你妈妈领证的那一天,疑似在酒吧轻生。” “疑似?” “对,就是写一些很晦涩很似是而非的话,可能只有爸爸才能看懂。” “然后呢?” “然后你的妈妈就连证都不领了,陪着爸爸跑遍了所有的酒吧。” “找到了吗?” “找到了。你猜梦兰女士接下来会怎么做?” “我妈妈肯定是很生气。转头就走,两个人都不想搭理。” “不,梦兰女士非常小心翼翼地安慰了才女好一会儿,说特别期待偶像的爱情能够圆满,兴高采烈地把爸爸给留下了。” “不可能,这不是我认识的梦兰女士。” “那之之可以重新认识一下。梦兰女士是一个把爱情看得很通透的人。” “通透?梦兰女士都被爸爸宠得生活不能自理了,还通透呢?” “那是因为爸爸很享受被人需要的感觉。” “被人需要?” “对啊,我的妈妈太好强了。她做不到像梦兰女士那样,只会把自己逼疯。” “哥哥,我完全不觉得你说的这个人是爸爸,哥哥离开太多年了……” “是吗?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问他能不能做你的爸爸,他就答应了呢?” 第177章 我不反对 宗光的这一通分析,弄得梦心之有些措手不及。 梦心之有点搞不明白,宗光为什么忽然拉着她说这些。 “之之,哥哥说这些,不是对爸爸有意见,不是为我的妈妈鸣不平,更不是觉得梦兰女士有问题,我只是想要让你换一个角度看待爸爸。” 梦心之不解:“我为什么要换一个角度看待爸爸?” “因为你说你一直都想找一个像爸爸这样的人,如果爸爸在你眼里是完美的,那你就永远也找不到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我要把爸爸拉下神坛,这样芸芸众生才会有机会。” “哪来的芸芸众生?” “没有就最好了。打一场没有对手的战争,我总还是能赢的。” “哥哥你这是什么逻辑啊?”梦心之笑着回应:“我即便听完了这个故事,也并不觉得爸爸有错。” “之之,我也没有说爸爸有错。只是对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他是不是一个好爸爸、是不是一个好丈夫,都没有固定的答案。” “所以,站在哥哥的角度,爸爸不是一个好爸爸?” “当然不是,我肯定觉得他是一个好爸爸。在妈妈弃我如敝履的时候,爸爸愿意放弃一切带我回家。几年之后,爸爸又把你带回了家。从我的角度,这一切都是好事。” “那不就好了吗?有什么好拉下神坛的?” “我认为他是一个好爸爸的一个很重要的前提,是我喜欢你。” “这怎么就扯上我了?” “假如我不喜欢你,那么爸爸一对你好,我就会失落。一失落就会心里不平衡,到最后,可能心理还会出问题。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不觉得那么偏心你的爸爸是个好爸爸。” “说了这么多,哥哥其实是对我有意见啊。”梦心之直直地看向宗光,和小时候差不多的眼神,却充满了探寻。 “之之,你的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我想想啊,可能是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吧。” “行,哥哥允许且仅允许你一个人恃宠而骄。” “好的,我去告诉小阿意,说哥哥根本就不在意她,再告诫她不许和哥哥撒娇。” “之之,撒娇和恃宠而骄,都不是同一个娇。哥哥非常欢迎和你宗意一起对我撒娇。” 话题说着说着,就开始偏了。 梦心之赶紧悬崖勒马:“爸爸和那位北大才女的通信,哥哥都还留着吗?” “怎么?之之还对爸爸和那位才女的故事感兴趣?” “嗯,我听哥哥的。换个角度想了想,要是没有她,我也没有宇宙第一等的好爸爸。我应该感谢她,还有她的才华。”梦心之煞有介事地来了一番评论。 宗光看着梦心之,半天不说话。 “怎么了?哥哥。”梦心之摇晃着脑袋,稍微有点得意地问。 “没怎么。就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之之。” “所以,哥哥这是长见识了?” “嗯。是有点。” “哥哥该不会觉得,听完这个故事,我会觉得爸爸有错,或者觉得我不应该白白得了这么好的一个爸爸。” “倒也不是。就是不觉得那位所谓的才女,有什么好感谢的。” “站在你的角度,确实没有什么好感谢的。站在我的角度,她让妈妈拥有了幸福,让我有了爸爸。再也没有比她更值得感谢的人了。” “那我的妈妈呢?你觉得她有错吗?” “我不知道诶,就像哥哥说的,我也是才华横溢的人,我可能不会经历你妈妈那种挣扎,容不下爸爸有一个笔友。更不会为了针对另外一个人,把自己弄得精神失常,甚至拿自己的儿子做筹码,最后还随意抛弃。” “我还是第一次听之之自夸。” “哥哥这是又长见识了?” “嗯,之之以前,总是谦虚而谨慎的。” “刚刚有哥哥的时候,肯定是要谦虚而谨慎啊,惹恼了哥哥,我可能连爸爸都一起没有了。” “是因为这样吗?” “必须的,我天性可乖张了。” “我们以前天天在一起,为怎么没有感觉到?” “以前啊,我和哥哥朝夕相处的那些年,不是幼儿园就是在念小学。如果到那个时候算是一生的话,我现在都过完第二生了。哥哥还不允许我一生还一个性格啊?” “我听出来了,之之是怪哥哥离家这么多年。” “当然啊。我要没有怨念才奇怪吧?” “之之,哥哥都和你解释过了,我的妈妈和我的弟弟,我都没有办法就那么弃之不理。” “哥哥,我理解你,但我不接受。你明明可以告诉我,明明可以让我和爸爸帮你一起分担。你却没有那么做。” “我不是说了吗?我最初离家,是因为喜欢你这件事情,让我很有负罪感。” “你可以把你的负罪感也一并告诉我。” “那岂不是让你和我一起挣扎这么多年?” “哥哥,有没有这样的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宗光向梦心之投去询问的眼神。 “我就喜欢和哥哥一起挣扎。如果能和你一起挣扎,说不定哥哥现在都已经走出来了。” “之之,你用你现在二十几岁的思维,来评判哥哥不到十五岁时候的决定,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嗯,是的。但我也没有办法让我的思维再倒退回去。” “退不回去就不要退。重要的本来也不是过去。” “过去不重要吗?我和哥哥除了过去还有什么?” “还有未来啊。”宗光大概能猜到梦心之加下来想要说什么,在梦心之把话题深入下去之前,直接开始提问:“之之不是说要帮我照顾弟弟?难道之之准备说话不算话?” “没有啊。等有机会就和你一起去看他。他叫什么名字啊?” “卢卡。” “所以他和我一样,也是跟妈妈姓,是吗?” “是的。” “哥哥先前说,卢卡很有数学天分?” “是的。他现在十二岁,已经能做完整的高考数学卷了。” “这么厉害的吗,阿意和卢卡一样大,都还做不了初中的数学题。” “术业有专攻嘛。也有可能数学是上天给卢卡开的一扇窗。” “那卢卡的这个情况,在国内,是不是都可以上中科大少年班了?” “从数学能力来说肯定是可以的。中科大少年班其实只要比正常考高提前一年也都算的。以卢卡的身体和偏科程度来说,回国来上中科大少年班应该是没有什么希望的。” 宗光问梦心之:“你希望我让卢卡回国是吗?” “没有,我只是感叹一下他的数学能力。”梦心之接着问:“那你的妈妈呢?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现在靠药物和心理疏导,病情还算比较稳定。” “那也还挺好的。”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妈妈现在一心扑在我弟弟身上,只要弟弟的情况能够慢慢好转,生活能够自理,可以正常上学,我妈妈基本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么些年,辛苦哥哥了。” “照顾妈妈和弟弟并不辛苦,想之之……和爸爸,才最辛苦。” 按照宗光的本心,他是不想加上【和爸爸】的。 不加的话,又担心会吓到梦心之。 宗光抬头喝了一口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梦心之的反应。 梦心之笑了笑:“哥哥你活该。” “活该啊?之之还有没有点同情心了。” “没有。” “那我存心想要绑架的愿望,是不是就要落空了?” “是的。我这么冷血无情,哥哥会不会又觉得有重新认识一下我的必要了。” “不可能,之之的血明明是热的,你还小小只的时候,我就拉着你的手,陪着你长大,你的血是冷是热,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人是会变的。” “之之不管变成什么样,哪怕我会有些意外,也不可能需要重新认识。我俩从小一起长大,再也没有比我们更了解彼此的人了。” “那可不一定,时至今日,我和小阿意的相互了解,就多过于和你,更不要说,前面还有爸爸在顶着。” “之之,来日方长。你等我先把爸爸拉下神坛。” “不可能。宗极先生,永远的神。” …… “哥哥哥哥哥,姐姐姐姐姐。”宗意的声音,响彻极光之意。 梦心之赶忙从房间里面出去:“阿意怎么过来了?” “呼……呼……”宗意喘着大气,“我先跑下来的,爸爸妈妈在上面停车。” “既然还有小阿意自愿跑步的事情,这个也可以算是活久见系列了。” “我的姐姐诶,你活久见什么啊?我才活久见好吗?” “哦?怎么啦?”梦心之拿了纸巾出来给宗意擦汗,免得她一会儿吹了空调照亮。 “啧啧啧啧啧……”宗意一边说一边摇头,手指不停地在宗光和梦心之中间来回指:“我的亲哥喜欢我的亲姐,剧本都不敢这么写。” “哦,原来是阿意知道这个事情了啊。你怎么知道的?” “爸爸刚刚和妈妈说的,妈妈一听,就什么事情也不做,直接让爸爸开车过来了。太可怕了,你俩赶紧上楼躲躲,等爸爸妈妈杀来了,你俩可就惨了。” 宗光把梦心之给宗意擦汗的纸巾拿在手里,又递过去几张新的。 宗意现在的这个样子,让宗光觉得温暖又好笑:“小阿意这是特地跑来和哥哥姐姐诶报信的?” “那可不?我在学校跑800米,都没有这么努力。” “谢谢我亲爱的小妹。” “谢什么呀?哥哥赶紧上楼躲躲吧,姐姐没有表态所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你这个始作俑者……” “没关系的,小阿意可能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虽然我和之之,一个是你的亲哥,一个是你的亲姐,但我们两个人如果要在一起,法律也是允许的。” “哎哟,我的哥哥诶,我和你讲亲情,你和我讲法律。你这初来乍到的,不了解梦兰女士。她真的发起狠来,整个极光之意都要跟着抖三抖。” 梦心之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声:“行了,阿意,你不要吓唬哥哥了。” “我的姐姐诶,你见过妈妈反对的事情,有成功过的吗?我可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宗意举着一个手指,配上非常夸张的表情。 梦心之笑着摸了摸宗意的头:“那是因为你的一辈子还有很长。” “我这一头的汗,姐姐也不嫌脏。” “哎呀,阿意不说我还不觉得,这一说,我确实得去洗洗手。” 宗意忙不迭地跟上:“我的姐姐诶,你带我一起去。” 等到姐妹俩稍微往里面走了一点,梦心之才哭笑不得地问宗意:“至于嘛,吓成这样?” “我的姐姐诶,你是不知道,梦兰女士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的反应。” “什么反应啊?” “没有反应!” 梦心之轻轻拍了拍宗意的小脑瓜:“没有反应你把气氛烘托成这样,是要闹哪样?” “我的亲姐!你几时见过梦兰女士在这么大的事情前面没有反应的?有反应我还能猜测到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没反应,这不岂不是前途未卜?” “也可能妈妈并不生气。觉得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大事呢?” “不可能,姐姐这一留学,对梦兰女士都缺乏了解了。” “你手洗完没有,洗完我们出去接一下爸爸妈妈。” “姐姐不是接着洗手躲起来保命的吗?” “保什么呀,多大点事儿?” “亲哥喜欢亲姐,这事儿还不够大?” “你别嚷嚷了,这边最近这么多记者,你别整得好像我们家真有什么惊天新闻似的。” 宗意张开嘴,拿自己的手捂着,没有再说话。 梦兰把极光之意四个人聚到一起,就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不反对。” 宗极少听了一个不字,出来当和事佬:“兰妹,你别这么直接,也不要这么快就否定阿光……” “我没有否定。我也没有那些世俗和伦理的想法。我就想问你们父子俩一句,卢曼玉能接受梦心之做她的儿媳吗?” 第178章 宗家大郎 “啊……”宗极恍然大悟到:“夫人第一天知晓这件事情,都想得这么远了啊,真是令为夫感到汗颜。” “怎么着,这种事情还想瞒着我,最后一个让我知道?” “不能够的,夫人,宗意才是全家最后一个知道的。”宗极立马表明自己的态度:“我这是恭恭敬敬认认真真毕恭毕敬屈全心全意地告诉夫人的。宗意那小妮子,分明是偷听了去的。” 宗极对待女儿们的态度是一致的。 先把老婆大人安慰好,回头再慢慢安慰自己的小棉袄。 明面上要有一个对老婆的立场。 背地里,再有一个对女儿们的立场。 “爸爸,不是我说你。我哥看我姐那个眼神,像我这种泡在言情小说里面长大的人,只要一眼,就能看出猫腻?就我这样的层级还需要偷听?”宗意不甘示弱地回击:“爸爸告不告诉妈妈我管不着,我知道的肯定比爸爸还早。” “真的假的啊?”梦心之帮着整理了一下宗意跑乱了的头发。 “我的姐姐诶,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不还是你教我的吗?” 有了宗意在一边调节气氛,现场倒也没办法再尴尬起来了。 宗光在这个时候,肯定还是要有话说的:“我已经回来了,我都不和我妈妈一起生活,之之以后,肯定也不需要。而且……” 宗光是准备过这个问题的。 只是他的解释还没有开始,就被梦兰给掐断了。 “阿光,你不用和我解释。也不用而且、但是。我一直都以为,你是因为我和你爸爸食言才要离家的。既然不关我的事,那就是我不会管的事。” 梦兰女士就这么潇潇洒洒地上楼了。 看得宗意一愣一愣的,心道:【我的亲妈,怎么不惊讶?!】 也不知道梦兰女士是不是有读心术,刚走了两步,就回过头来:“宗意,你跟我上楼。” “啊……唔……哦……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都要扯上无辜的我?我是不是不应该叫宗意,从此改名宗工具。” “宗工具,现在跟我上楼,还是等会儿练习跑楼梯?” “得令,梦兰女士。”宗意直接敬了个礼再跟上。 妈妈要是留下来反对什么的,看着就还挺有意思的。 现在这样,简直毫无戏剧冲突。 哥哥姐姐什么的,还是有时间再拷问。 尽管很不愿意,宗意还是习惯性地没有违背母上大人的意思。 她嘴上号称自己已经积累了极其丰富的和梦兰女士战斗的经验,身体却是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等到梦兰走了,宗极就问梦心之:“爸爸是不是这会儿也应该离开现场啊?” “离开什么呀,我和哥哥刚刚一直都在聊你呢。” “聊我?你们俩在一起聊我?” 宗极看向宗光:“不是我说你啊,阿光,你这战斗力是有点弱了。” “弱吗?我可是把爸爸当年的丰功伟绩,都告诉了之之。” “爸爸的丰功伟绩?”宗极倒是有些意外:“什么啊?” “爸爸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凭什么啊,关于爸爸的事情爸爸还不能听了?你俩要是说私房话,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俩提供一个私密的环境。” 宗光在宗极的注视中,保持沉默。 见宗光不说,宗极就更好奇了。 “儿子离得久了,确实不是一条心。”宗极转而问梦心之:“阿心,你快和爸爸说说。” “也没有什么啦,哥哥就是和我说了一个你的红颜知己,准备把爸爸从我心里的神坛拉下来。” “红颜知己?爸爸哪有红颜知己?”宗极压根就没有承认的意思,“有你妈妈,还有你和阿意这两件小棉袄,谁吃饱了没事还需要红颜知己?” 宗极又笑着看向自己的儿子:“阿光,你这是诽谤!” 宗光但笑不语。 宗极终于被儿子挑起了好奇心,最后的结果,肯定还是问梦心之:“阿心快和爸爸说说,你哥哥是怎么诋毁我的。” “哥哥和我说,你有一个笔友。是北大的,中文系大才女。”梦心之免不了八卦一下:“长得好看吗?才女一般都长得不怎么样吧……” “阿光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啊?”宗极这会儿是真的意外了。 “现在不说我诋毁了?”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事儿啊,有什么诋毁不诋毁的?你们现在听到笔友可能觉得很奇怪,爸爸成长的那个年代,小时候几乎人人有笔友,长大之后,随着互联网的发展,慢慢就有了网友。笔友在我们那会儿根本不新鲜,我和兰妹这种网友才叫新鲜。你诋毁之前,应该先了解一下时代背景啊,我的儿子。” “或许吧。”宗光收起开玩笑的心思,很认真地和宗极说:“对于爸爸来说,这可能不值一提,对于妈妈来说,这就是你们离婚的原因。” “是你妈妈和你说的?你都这么大了,也不能你妈妈说什么都信吧?” “不是我妈妈说的。”宗光回应,“是我自己发现的。” “你自己发现的?你是开飞机,又不是开时光穿梭机。” “妈妈还保留着,那位才女写给你的所有的信,我虽然看不到你给她写了什么,但是她写给你的那些,确实也可以算得上,句句不聊爱情,句句都是爱情。” “阿光,你要说这个,那爸爸就无所谓了。我和兰妹结婚之后,都还在和这个笔友通信呢。后来是因为和阿心太聊得来了,实在没有时间写信,最后都让兰妹帮我写了。” 梦心之在这个时候接话:“是爸爸让妈妈帮着写的啊?” “是啊,你妈妈也很喜欢这个笔友啊。我总共见过这个笔友两次,其中有一次就是和你妈妈一起见的。” 宗极说的话,和宗光说的话,是能对得上的。 在这件事情上,谁都没有说谎。 宗极说着说着倒是开始意外:“阿光,你妈妈不是把那些信都烧了吗?她当年,什么也不干,每天都在捕风捉影。我真的是每天疲于奔命。” “爸爸这么说,对我妈妈还是有些不太公平的。” “阿光觉得是爸爸的错?”宗极带点疑惑地出声询问:“爸爸和笔友通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吗?说真的我都忘了我们都写过什么了。” “我看到她给你写了一封信,信的名字就叫《宗极》。” “用我名字命名?我想想啊,是不是很长的一封信,里面写的都是些细枝末节?” “对。” “那些就是个整理吗嘛,通信那么些年,提到过的一些小细节的归纳。爸爸交笔友那会儿是高一。聊聊去,都是聊学习,后来高考,她考了个北大,爸爸只能上个青鸟。那还能有什么呢,你说是吧?” “你们并没有因为她上了大学,就停止通信啊。” “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一个名落孙山的人,想要知道大学里面什么样,尤其是像北大这样的殿堂级大学。只要人家不嫌弃,我肯定是要东问西问弥补一些上不了大学的遗憾。” “爸爸就从来没有喜欢过这个笔友吗?”宗光加码了一下:“毕竟,你最后可是和一个网友结了婚。” “阿光你觉得呢?小时候你可能是不懂,现在你也长大了,你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你觉得爸爸有喜欢过没喜欢过?” “这我还真不知道。” “那爸爸换个方式问。你和一个女孩子,从高一开始聊,有空没空就探讨以后考什么学校什么专业,你觉得自己成绩还行,人女孩子也只说自己还可以。等到高考放榜,人家上了北大,你啥也没得上,你还会觉得自己有资格喜欢吗?” “爸爸,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资格,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和有没有考上大学,考上什么样的大学,有什么关系。” “阿光,你要让我现在,我肯定也是这么想的。那时候,刚满十八岁,要啥没啥,高考还考那么差,想想怎么生存就够累人的了,哪里还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可是诶,我的爸爸诶,你既然都用到非分之想,那就代表你首先是想了。” 宗意的声音很突兀地在这个时候响起。 原本在场的三个人都有些意外。 梦心之问宗意:“阿意,不是和妈妈一起上楼了吗?” “我的姐姐诶,谁让你们一开口就说北大中文系呢?阿意以后也是要考北大中文系的,顺便还要去奥斯卡拿个最佳编剧,这么精彩的桥段,我怎么能错过?” 宗意声情并茂,表情有些夸张。 梦心之莞尔:“哪里精彩了?” “必须精彩啊,我本来只想谢谢亲哥爱上亲姐的戏份,没想到还能攀扯出亲爹的桃色新闻,简直血赚。” 宗极并不想让宗意参与讨论:“这是大人的话题,阿意现在参与讨论还早了一些。” “我这小学都要毕业了,儿童节都要过不成了,怎么就不能参与了?我的亲爹诶,你可别小看现在的小学生,我们观察世界,分析问题的能力,完全不是你们这些自认很成熟的人能比。” “行,那宗大编剧就帮忙分析分析。”宗极全然一副自暴自弃的架势。 “没问题啊。且听宗大编剧给你们细细道来。”宗意直接就来劲了:“我先想个一看就能让人印象深刻的大标题——《爸爸是个渣,才女是个茶》。” 宗光对着宗意,竖起两个大拇指,开始感慨:“我家妹妹可真厉害,就听了那么几句,就能把哥哥的心声给说了出来,还那么言简意赅。” “哎呀。”宗意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架势:“天分这个东西,有的时候也是不需要靠遗传的……爸爸上不了的北大遗憾,我还是可以弥补……” 梦心之看着宗意的这番言语和神态,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她都不知道自家妹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嘚瑟的一个人。 怎么看怎么怪,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也不知道是像了谁,总归不是家里的任何一个人。 一时想不明白的事情,留着以后再想。 比弄清楚这种感觉更重要的,是搞清楚哥哥的态度:“哥哥,你该不会真的觉得,都是爸爸的错吧?” “怎么可能呢?我的两个妹妹,一个这么会跳舞,一个这么会编剧,爸爸就算渣了一点,也一样是大心小意的好爸爸。”宗光算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现在是认为你,爸爸在第一段婚姻的失败里面,并不是完全没有错。 奈何梦心之把爸爸奉若神明,他要是再继续表达自己的看法,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不仅没有把爸爸拉下神坛,还白白增加了反感。 宗光选择悬崖勒马是对的,梦心之最见不得有人说爸爸的不是,哪怕这说这话的两个人是她的哥哥和妹妹也不行。 梦心之递了一瓶水给宗意:“阿意,你是不是和妈妈说,你下楼拿瓶水就上去?” “啊……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这样我都没有心情编故事了。”宗意瞬间偃旗息鼓,“我再不上楼,妈妈又要罚我跑楼梯了。” “那你还不快上去?” “不行,我第一次担当大编剧,怎么能就这么虎头蛇尾呢?”宗意很是有些贴心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姐姐不喜欢我的标题,那我就换一个。” 没等梦心之表态,宗意就换了个人问:“哥哥觉得《大郎复仇记》怎么样?” “大郎复仇记?”宗光问宗意:“什么意思啊?大郎说的是我吗?” “对的。《宗大郎复仇记》。” “行,那哥哥就听听我是怎么复仇的。” “宗家大郎,自小就有一个愿望,想要独霸爸爸。奈何爸爸朝三暮四,一会儿捡了个大女儿,一会儿又生了个小女儿。尤其这大女儿,可真真是不了得,几乎霸占了爸爸所有的爱。宗大郎痛不欲生,惶惶不可终日,背井离乡,独自疗伤。一晃十年,大郎痛定思痛,学成回国,直接独霸了大女儿,是以,大郎大仇得报。这个故事还有一个别名,叫《我独霸了你的独霸》。” 第179章 绝口不提 宗意说得煞有介事,并且还绘声绘色。 爸爸宗极率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阿意,你这朝三暮四用的……” “嗯,是有点不太对,家里一共也就三兄妹,应该是朝二暮三。”宗意立马纠正。 哥哥宗光紧随其后:“就我妹妹这编故事的能力,以后肯定不仅仅只是奥斯卡的最佳编剧,全球各大电影和电视的编剧大奖都要拿个大满贯。” “哥哥哥哥哥,超级有眼光。”宗意唱着歌给宗光点赞。 只是她的大拇指才刚刚举起来,就直接被抓走了。 “往返跑十趟,跑不完不许吃饭。” 梦兰从电梯里面出来,直接把宗意给抓走了。 梦心之家的极光之意,原本是没有电梯的。 聂广义变戏法似的,在既不损坏结构,又不破坏外观的前提下,加装好了电梯。 宗意对聂广义的态度变化,也有电梯的这部分原因。 电梯简直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她恨不得市区的那个楼中楼,也装个电梯。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老妈? 明明有电梯,还让亲生女儿跑楼梯。 就算没有地下室,那也是整整五层加一个天台啊。 人类怎么能这样? 楼梯难道就没有物权吗? 就她现在的吨位,跑上跑下的,楼梯难道不会累吗? 啊,可怜的楼梯。 梦兰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第一,她不想管这件事情,第二,她不希望宗意参与到这件事情的讨论里面。 宗意不愿意就这么走了,却还是习惯性地屈服于妈妈的威压,一步三回头地往楼梯的方向走。 “兰兰子,让阿意留下吧。”宗极破天荒地和梦兰唱了个反调。 梦兰看着宗极不说话。 宗极解释:“阿意在这儿学不坏,我们三个人加起来,都没有宗意的半肚子坏水。” 梦兰又看了宗极几秒。 什么也没有说,转身上楼去了。 “哇塞,老爸万岁!”宗意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阿意啊,爸爸虽然能让你这会儿留下来,但是你忤逆你妈妈被罚的跑楼梯,过会儿还是要继续。” “我不就是要凑个自己家里的热闹吗?怎么就到了忤逆的程度了?”宗意整个人和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肚子除外。 “没办法,你妈妈在家,有颁发圣旨的权限。阿意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留下来和我们聊完天去补跑,要么爸爸是真的不敢做好饭了叫你去吃。朝二暮三的爸爸,可不敢一天之内忤逆你妈妈两次。” “哎,怪没趣的,还以为我家老爸从此要雄起了。”宗意的世界都灰暗了,灰到一半,忽然又亮了:“哥哥哥哥哥,要不你忤逆。” “我啊?阿意这是喂哥哥吃熊心豹子胆?” “不是啊,哥哥,你以前都不在,你肯定不知道家里的规则,而且,妈妈直说不跑完不许吃饭,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理解一下。” 宗光没太搞明白宗意想干什么:“还请小妹示下。” “这不就很简单吗?我不吃饭还不能吃鱼吗?你只要承认你的理解能力有点问题,再努力展现一下钓鱼的技艺,我不就还是吃得饱饱的吗?” 宗光被宗意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刚刚你在那儿分析的时候,我还真觉得你挺像个大人的。头头是道。怎么这会儿忽然就变成一个适龄儿童了。” “我的哥哥诶,我和你说,每个人都有逆鳞,干饭就是我的逆鳞。你要是不让我干饭,我就啥啥都不同意。” “怎么就变成了哥哥不让阿意吃饭了?”宗光蹲下来,用平视的高度,温声细语地和宗意说:“哥哥觉得有点冤。” 宗意这种向来就只有纸上谈兵的段位,在这一刻直接土崩瓦解:“哎,算了吧,感觉哥哥你也自身难保,你在梦兰女士那边的优势地位,从你说喜欢她大闺女的那一秒,就消失殆尽了。我的哥哥诶,你这么着急作甚?你就不该告诉爸爸,找我给你筹划。” “哥哥知道错了,现在悔不当初。” “那行吧,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去跑楼梯吧。”宗意折腾了这一大圈,还是去跑了楼梯。 倒也还是得了个好处,爸爸哥哥和姐姐分别答应她要钓一条鱼。 爸爸钓的鱼做水煮活鱼。 哥哥钓的鱼做豆花活鱼。 姐姐那一条就做成酸菜鱼。 宗意决定数台阶,每跑一步就要吃一片鱼,不,起码一级台阶=1.5片活鱼才不会觉得亏。 …… “不是说要来帮聂兄弟找证据的吗?你们两个怎么忽然聊起我的笔友了。也好在是你们的爸爸我光明磊落,要不然还真的就被你们带沟里去了。” “磊落吗?”宗光反问道:“阿意刚刚都说你渣。” “行吧,阿光要是觉得,年轻的时候,交过一个笔友就叫渣,那你就好好修身养性吧?” “爸爸放心,我们这个时代的笔友,已经稀有到快要绝种了。” “爸爸说的可不是笔友,是你一天到晚都混在空乘堆里面。” “我是飞行员,又不是男乘务员,我为什么会每天混在空乘堆里面。” “机组出发前不用开会的吗?我看电视里演的都是要的。”宗极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了解飞行员的生活日常。 “是要开的。都是机长在主持会议,我只需要配合就好了。” “那不就得了?你负责配合,乘务组也负责配合,这一来二去的,难道不比笔友的危险系数高?” 宗极一个劲地往空乘身上扯,搞得宗光完全有理由相信,爸爸是故意祸水东引。 宗光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爸爸,你这态度是不是有点问题?” “谁让你故意诋毁我在阿心心目中的形象?” 宗光恍然大悟道:“原来问题在这儿呢?我这不是没有诋毁成功吗?” “可是阿光,你暴露了你自己。” “暴露我自己什么?”宗光追问。 “我和你妈妈分开,你觉得主要的错误在我,你对我有怨恨,我严重怀疑阿意说的是对的,你因为怨恨我,才想要拐走我最宝贝的闺女。” “爸爸,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和你,从小是什么样的感情,难道还需要再一一复述吗?” “可是你消失了十几年啊,你让爸爸怎么接受一个会消失十几年的人,做我的女婿。” “您可是我的亲爹,您当然没有必要把我当女婿。” “可是,你明明想要拐走我的女儿啊。”说完,宗光自己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可真是一家子的错乱。” “没关系的,稍微错乱一阵子,很快就好了。我回家第一个和爸爸说,就是觉得爸爸需要的时间,应该会比之之还要长。” 梦心之没有参与爸爸和哥哥的这一通谈话。 讲真,她有点尴尬,并且不觉得,这会和哥哥说的一样,是只要一阵子就好的。 索性,她的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 梦心之看了眼来电显示,是程诺打来的,就直接接了起来。 “大心,这会儿有在忙吗?”程诺在电话的另一端问。 “我哪里会有程诺姐忙啊?又要忙咖啡馆,又要准备结婚。”梦心之浅笑吟吟地回应。 “这倒确实是被大心说中了,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程诺姐这么忙还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我下个月不是要结婚了吗。我和宣适计划在帕多瓦办婚礼。” “恭喜啊,程诺姐,我记得你在极光之意的时候,有说过你最开始学咖啡,是在帕多瓦的佩洛德奇咖啡馆,对吧。” “嗯,谢谢大心,你记性真好。现在是有个这样的事情,想要请你帮忙。” “什么事情啊,程诺姐,你说。” “帕多瓦有我的老师,还有同事,我原本想着,可以在我的同事里面找一个伴娘。” “这听起来挺好的呀。” “原本是挺好的,倒是没有想过,我和阿适蹉跎了这么多年,那些同学本来也比我大,早就已经结婚了。唯一剩下的一个,刚刚打电话说她闪婚了。所以我就想问一问你,下个月中旬的时候有没有空。” “啊?程诺姐是想让我做伴娘?” “对啊。计划赶不上变化,大心能帮我这个忙吗?” “程诺姐怎么会想到让我做伴娘?如果从国内找的话,你应该有很多选择才对吧?” “我认真搜索了一下朋友圈,只有你是刚从欧洲留学回来的,你的签证肯定没有过期。我是这两天就要和我爸妈过去了做准备,找其他人,我也不好给她们办签证,既要担心是不是能够办得下来,又要担心会不会来不及。” “是这样吗……”梦心之有些犹豫。 她觉得自己和程诺的关系,其实还到不了做伴娘的程度,但程诺的这个理由,说得那么坦率,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拒绝。 “大心要是有事情,或者不方便的话,直接告诉我,没事的,我其实也是想偷懒,我都已经连着一个礼拜只睡四个小时了。” “怎么会连觉都没有得睡?” “这不是要准备咖啡师大赛吗?就在我婚礼结束后的第二天。” “安排得这么紧凑啊?” “我和阿适错过那么多年,是真的不想再错过任何一天。如果不是家里有一些特殊情况,我恨不得我们重逢的那一天,就地结婚。” “就地结婚啊,错过那么多年,还有那么坚定的信念吗?” “当然啦,我从有记忆开始,就只有一个梦想,就是做阿适的新娘。” “到现在都没有变过吗?” “变了,我现在有两个梦想,一个是阿适,一个是咖啡师。”程诺顿了顿:“咖啡师的梦想,是在阿适的鼓励下才找到的,要是没有他,我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可以有别的梦想。” “你们的爱情,听起来就很美好。” “那既然美好的话,你有没有兴趣亲眼见证一下?” “下个月几号啊?” “月中,15号。” “大心有空吗?愿不愿意来帮我和阿适这个忙?” “嗯,时间没问题,但是我还得先问一下我爸爸。” “也对也对,我和阿适诚意邀请你们一家都来。我等会儿再给你爸爸也打个电话。” “真的要邀请我们一家吗?” “当然了。阿适觉得小意也是我们爱情的见证者。因为她,我和阿适才有机会在那么浪漫的极光之意重逢。” “这样啊,那你先问问我爸爸吧,我最近其实也一直想和程诺姐聊一聊。” “真的啊,那我们可就想到一块儿去了。有大心这么漂亮的伴娘,我的婚礼都跟着闪闪发光。” “婚礼上,闪闪发光的肯定是新娘啊。” “不用,我只需要在阿适的心里闪闪发光就好了。” “程诺姐你太谦虚了。我作为女生,都被你的魅力深深吸引。” “真的啊,还是大心有眼光,那等会儿你爸爸要是没问题的话,你们就把护照信息发给我,我让阿适给你们订机票。你们只要人过来就好。衣食住行阿适说他全包,伴娘的礼服也会提前定制好。” “我还是第一次做伴娘,感觉有点紧张。” “那我争取让你一辈子只做一次伴娘。” “做伴娘的次数还有什么说法吗?” “那倒是没有,我把我的捧花扔给你,你接了我的捧花,就地结婚,不就没有机会给别人做伴娘了吗?” “我这还早呢?” “早吗?难道大心都没有想要结婚的对象?” “没有呢。” “那也挺好的,你参加婚礼,见证一下我和阿适的爱情,自己可能也就有想要结婚的对象了。” …… 程诺给梦心之打这通电话的时候,她和宣适的视频通话也在电脑上挂着。 “阿诺,你怎么一会儿说你是偷懒才找她,一会儿又说要叫上她全家,还说要给她爸爸打电话,你这么一来,不就和我们的初衷差很多了吗?” 宣适完全是为了聂广义才让程诺帮忙找梦心之做伴娘。 哪怕聂广义自己都已经决口不提了。 第180章 识人不明 程诺调整了一下坐着的角度,回到和宣适视频通话的状态,出声问宣适:“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我?我们事先约定的,可是让你把宗家姐姐找过来当伴娘,帮帮大少的忙。” “可是你也说了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有吗?” “有啊,你说了一堆知定静后得,总结起来不就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吗?” “知定静后得?阿诺说的是【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对就是这句。我翻译得精不精准?给不给力?” “精准,给力,恰到好处。”宣适捧场完了才接着问:“这和你邀请一大家子人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单单邀请大心一个人,她肯定是不会来的。我邀请了一大家,至少大心会作为代表过来。” “真的假的?阿诺这用的是什么策略啊?”宣适一脸的求知若渴。 不论在任何时候,只要是程诺说的事情,宣适总是回以最大的热情。 “也算不上策略,就是听大心说要先问一下她爸爸,我就觉得这事儿会有变化。” “何以见得?” “大少和你的关系,大心一家人也不是不知道。在大少已经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就邀请大心一个,你觉得,她的家人会让她这么大老远过来给我当伴娘吗?” “这个确实比较容易联想,可即便你邀请了她一家,该联想的还是要联想,情况不是也没有任何改变吗?” “有的。我等会儿不仅要给她爸爸打电话,还要专门和她妹妹说一说。”程诺拿了电话开始做准备:“我得撇开你和大少的关系,把我和大心一家人的缘分,定位到小意身上。是小意喜欢我和你的爱情故事,才会有后面那么多的故事。” “呀,听阿诺这么说,还真是豁然开朗啊。你找伴娘,本来也是要看你和他们一家的关系,你这么说,梦心之过来的机会就大了很多。”宣适又问:“那要是她一家人真的都过来呢?” “以我对他们一家人的了解,我说什么都是你一手包办,多半只会来一个人。如果真的来了,那也是好事啊,让他们看看大少是怎么力挽狂澜解决问题的。就大少那种别扭的性子,没有我们大家推他一把,他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阿诺……” “怎么了,你这欲言又止的?” “大少没有力挽狂澜。” “啊?是我这个成语又用错了吗?我以后还是多记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样的表达。” “没错,我的意思是,大少没有把精力放在解决当前的危机上。” “啊?他都回意大利了,也没有好一点吗?” “没有呢,现在愈演愈烈。他帕多瓦的事务所要关掉了,罗马那边也岌岌可危。” “怎么会这样呢?大少没有解释一下吗?” “没有啊,他可能觉得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吧。他和我说的是愿退全退,还安排留下来的员工去马尔代夫旅游,让本就不充裕的现金流雪上加霜。” “啊?不是吧?大少他还扛得住吗?” “他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事。” “那实际上呢?” “我们大少是谁啊?从小就是万众瞩目的天下型选手,他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的非议?” “阿适,那我就觉得你的提议其实不太好了。” “哪个提议?让梦心之过来意大利给你当伴娘。” “对啊。这是大少人生的最低谷吧,他还有心思管这些?你们男人不都是不希望让女人看到自己最落魄的时候吗?” “谁说的,阿诺怎么能就这么一杆子打死呢?我再落魄,我也是要让你做我的老婆的。” “咱俩情况不一样嘛。我们参与过彼此人生最最艰难的时刻,自然会有一起到老的决心。” “哪有啊。阿诺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明明选择对我单方面失联。” “我那是害怕连累你,也误以为你不想被我连累。” “所以嘛,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分男女。你在我这儿,做了你自己刚刚嘴里的【你们男人】。” “是的,我承认。都是我的错。我决定把自己的往后余生都赔给你。” “好嘞。女人,你的往后余生都得交给我支配。” “没问题,我的男人。”程诺清了清嗓子,开始正经发问:“我们的婚礼,要不然就不要伴郎和伴娘了吧。大少说想要做伴郎,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他最近还有过问吗?” “没有。大少说他什么项目都不接,什么事情都不管,就光给我们设计结婚礼物去了。” “那这算是好事,还是自暴自弃啊?要不然你还是问问他吧?” “不问。我现在要是问了,他肯定就说不用了。” “那再怎么说,也是大少自己的感情,还得他自己有个决定,我们现在这样,会不会有越俎代庖的嫌疑。” “阿诺,你不了解大少。他绝对会是一个良配,只是可惜有那么一张嘴。大少对一个人好,是真的会很好,而且会一直一直那么好下去。你看看他对我就知道了。” “那你们这是兄弟感情,本来也不一样。有多少开口闭口都是义气的,回家就让老婆受一肚子气。” “这绝对不是大少。你是没见过他的前妻。哪怕他是被骗的,哪怕根本就没有爱情,大少也是对他的前妻……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回头你来意大利了,我介绍你和廖思佳认识。你绝对不可能从她嘴里,听到一句大少的不好。” “做一个让前妻都赞不绝口的男人,这确实还挺难得的。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们俩还余情未了?” “没有的事。就是离婚这件事情,对大少的打击也挺大的,他一直都说自己要做独身主义者的,直到遇到了梦心之。他也犹豫过彷徨过,好不容易迈出那一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可是阿适,感情这东西,也不是大少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我刚刚不是也问大心了吗?她压根就还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按我的意思,我们也不用太着急。” “这事儿,本来确实是不着急的,问题是,大少的竞争对手,是梦心之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大少自己分身乏术,那边要是一抓紧,这不就……” “行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更要听我的了。不管从行为上,还是方式上,伴娘的事情,都得是看我和大心一家人有没有那样的情分。咱们俩要小心谨慎一点,不要最后好心办坏事。” “嗯,阿诺说的有道理。我得做好没有伴郎的心理准备。” “阿适,我刚刚说婚礼不能延期,是专门和大心说的,就咱们俩经历的这么些风风雨雨,什么时候结婚,办不办婚礼,我都是无所谓的。” “那怎么行?我可是一秒钟都不想再等。你刚刚说的是我的心声,要不是家里有些特殊情况,重逢的那一天,我一定会把你就地正法。” “阿适,我记得我们重逢的那一天,你是带着大少一起来的,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怎么就地正法?” “阿诺,你现在是不是胆子有点大?” “那肯定啊,你不在的时候,我胆子还能不大一点?看得见摸不着才能铸就我的底气。” “行,我现在就订张机票回去。” “好啊~没问题啊~”程诺全然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 宣适听得火气从脚底下直接往头顶窜。 程诺莞尔:“好啦,不逗你了,你要是这个时候能抛下大少,你也就不是我认识的宣适了。你好好处理那边的事情。我先给大心的爸爸打个电话。” “行吧。那我这边也先挂啦,这个视频再聊下去,你肯定就订机票了。” “好,那我这边有什么消息再告诉你。” “嗯!好的!一定。你好好收拾行李。” “后天才走呢,现在收拾什么行李?” “你先把你买的套装都收拾一下,省得回头忘了。”宣适就算再忙,对自己的福利,还是没办法不上心的。 “好的。你好好想象,回头好好表现。” “哎……这女朋友养大了,是真的有点不好管啊。” “没事儿,你还有大半辈子可以慢慢管。” …… 挂完视频,宣适就下楼去找聂广义了。 因为帕多瓦的事务所关了,聂广义直接住到了宣适在帕多瓦的家里。 宣适直接把一楼的客厅弄成了工作室,让聂广义安心做设计。 聂广义本是不愿意的。 可他一旦进入到设计的状态里面,经常都会忘了吃饭。 虽然不可能严重到直接饿死,但一整天不吃不喝也是常事。 帕多瓦事务所还在的时候,聂广义是有好几个助理,还有专门负责做饭的阿姨的。 帕多瓦事务所最后也只留下了他的几个助理和保洁。 聂广义干脆连阿姨都一起送去了马尔代夫度假。 只留他自己孤零零的一个。 往日里,没有压力做设计就已经是这样了。 现在这个情况,,宣适要是不管,就能严重到生活不能自理。 宣适隔一段时间,就会下去,强制聂广义吃一点喝一点聊个天。 聂广义的那几个助理,本来是准备留下的,奈何他们没有宣适的武力值,就算壮着胆子想要强迫老板,也没有这个实力。 “大少,我刚冲了一杯特别好喝的咖啡,我分了五段冲的,差不多能有我家阿诺六分之一的水平了,你可以尝一尝。” “我咖你个大头啡,六分之六做的我都不怎么喝,我喝你个六分之一?” 聂广义口嫌体直,直接接过宣适的首冲咖啡喝了一大口。 他可能没有想过,宣适是刚冲完就拿给他,烫得差点没忍住喷出来:“你是想谋杀亲同学好继承我的同学录吗?” “大少的同学录,我这儿也有。” “你不就高中和我同学了两年吗,怎么能嘚瑟成这样?” “为什么不能?普通人能和天才做过一回同学,还不得炫耀一辈子呢?” “也对。看在你永远拿一颗滚烫的心崇拜天才的面子上,本大少就勉强原谅你拿咖啡烫我的犯罪事实了。” “谢大少开恩。”宣适喝了一口咖啡,“罗马事务所留下的那十二个人,还有这边的四个,全都到马尔代夫了。” “嗯,不错。你帮我告诉他们一下,他们的老板会为他们好好工作的。” “好的,我会帮你把话带到的。帕多瓦这边的事务所,你真的要关掉吗?这可是你花了最多心血的。” “都是我自己种的因,不关掉还能怎么样?” “其实,我觉得这边的问题并不严重的。你和聂教授说一说,搞不好直接就没事了。” “我都多大了,遇到问题还找我爸?” “不是,这不是情况特殊吗?” “有什么特殊的。” “费德克是你爸爸的学生啊,你爸爸在他这儿,说话肯定还是有用的。再有就是同门了,这些事情要是散布出去,他肯定也很有压力。” “小适子,我非常郑重地告诉你,这件事情,和聂教授完全没有关系。我收下费德克,并且开始培养他,最后把帕多瓦事务所交给他,全都是我自己的决定,和聂教授没有关系。” “这也不是你说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的。” “为什么不能是我说了算?聂教授要是没有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费德克和他有这一层关系。最后导致这样的结果,也只能说是我识人不明。你要是把这事儿告诉聂教授,在费德克这边会不会形成压力我不知道,聂教授肯定立马就睡不着觉。” “但问题是,你现在根本也控制不住舆论啊。这些个留下的人,也不知道是真的要留下,还是知道了有马尔代夫度假……” “我好歹在业界混了这么多年,总不至于一个真的粉丝都没有吧?”聂广义拿出手机,把通话记录递给宣适:“我的万千粉丝之一刘西蒙刚刚还打电话,说要过来给我当助理呢。” 第181章 继续失控 “刘西蒙啊?”宣适稍微有点意外:“现在这种情况,你的才华粉,不是应该第一个脱粉吗?” “确实,现在整个业界都知道我江郎才尽,事务所无以为继。” “那你怎么还有万千粉丝?” “刘西蒙的状况,算是有点特殊。” “哪儿特殊了?”宣适问。 “刘西蒙和梦心之算是比较熟。”聂广义说,“国内的极光之意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应该也是清楚的。” 宣适意外:“刘西蒙和梦心之熟?为什么?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吗?” “我故你个大头事,他们两个是同一个学校的校友。” “UCL?” “对。”聂广义点头。 “你那会儿不是都不愿意和人家有联系,还把人给拉黑了吗?”宣适笑着好奇:“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 “你问问题能不能不要一直重复?”聂广义理直气壮地反问:“刘西蒙和谁是校友,他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宣适被聂广义给问愣住了,“大少言之有理。” 或许是一种信任,也或许是一种思维定势,宣适总是特别容易被聂广义说服。 “言你个大头之,有你个大头理,你还有其他要和我说的吗?” “我和阿诺的婚礼,原本是要邀请聂教授的,请柬早就做好了,我临时过来这边了,阿诺还是会把请柬送过去的。” “你们是只办意大利这一场婚礼,是吧?” “嗯,阿诺的爸爸妈妈不想在国内办酒席,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聂广义放下手中的制图工具,抬头看着宣适,一本正经的说:“婚礼请客,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真心过来庆贺的。莫名其妙请些有的没的。搞不好你上面在结婚,人家下面在下注什么时候会离婚。” 聂广义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存在,挺适合成为单独的一个物种。 他哪怕没日没夜地在做设计,连吃饭喝水都经常会忘记,整个人的着装,还是能够做到一丝不苟。 可以从他眼睛的血丝里面,看出疲惫。 面容和装束,却始终都是那么一丝不苟。 宣适经常会有一个疑惑,聂广义的口袋里面是不是随时都放着刮胡刀。 疑惑得久了,总归还是要问一问。 权当找准机会,让聂广义多休息休息。 宣适并不着急想要结婚礼物。 甚至,聂广义送不送礼物,他都没有任何所谓。 他和聂广义的感情,本来也不是靠人情往来这么俗气的东西来维持的。 “大少,你是怎么做到一边熬夜,一边整张脸都这么干净的?” “不然呢?你觉得我应该吸着鼻涕吃着眼屎,才能做设计?”聂广义的嘴每时每刻都在和他的形象唱反调——怎么恶心怎么来。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都不长胡子?”宣适问出了又来已久的疑问。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不知道有一种技术,叫激光脱毛?”聂广义问。 “那不都是女孩子去四肢或者腋下过于茂盛的体毛才会做的事情吗?”宣适反问。 “脱毛这种事情还要分男女?”聂广义摇了摇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这都什么思想?” “大少教育地对。”宣适又开始问正事:“聂教授我们请还是不请啊?” “你的婚礼,你要请谁,不要请谁,还要请示我?怎么,你想让我做新郎?” “那不能够!我的阿诺,就算大少再天才百倍,也是没有可能抢走的。” 聂广义直勾勾地看着宣适,三分不屑,七分质疑:“你脑子是不是去了月球旅游?” “没有啊,我生是地球的人,死是地球的鬼。” “既然这样,地球上有比我还天才百倍的人吗?” “哦,我知道了。”宣适继续说正事,“我让程诺上飞机前,把请帖和机票送给聂教授。” “行了,知道你是暴发户了。每请一个人,都要包吃包住包机票包购物。” “我什么时候说过包购物了?” “我爸什么年纪啊?老人家这么大老远跑来参加你的婚礼,你连个包包都不愿意出?” “聂教授喜欢包包?” “不,他喜欢宝宝。你俩赶紧造一个,好让他高兴高兴。” “我和阿诺造人,要怎么让聂教授高兴?” “他亲儿子孤独终老永绝后代了,可不就得看你这半亲不亲的有没有造人的本事?” “广义,你怎么又开始了?” “这不是你非得过来打岔找我说话的吗?”聂广义稍微有了一点正形:“你要是请我爸,记得在婚礼那边给他安排一个酒店,他要是非得和上次过来一样住在事务所,肯定纸包不住火。” “不管聂教授住哪儿,也不管他来不来参加婚礼,帕多瓦事务所的事情,都一样是纸包不住火。”宣适接过聂广义已经喝空了的咖啡杯,塞了一盘蓝莓到他的手上:“大少,不是我说,你真的不能任由费德克这么诋毁你。” “他诋毁我什么了?江郎才尽吗?我确实很久没有获奖作品了,他这么说,又有什么关系?” “问题是,帕多瓦工作室的项目,全都被他给接手了。” 聂广义拿出一颗蓝莓,扔得老高,再用嘴巴接住,似笑非笑地问:“只是接手这么简单?” 宣适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接话:“现在都在说,帕多瓦工作室的创意都是来自于费德克,他是因为受到你的压制,才会这么多年默默无闻。” “帕多瓦事务所开了有十一年了吧?费德克毕业才几年?就算他第一天进事务所就扛大旗,那也不过是四年半的时间。”聂广义放下盘子,伸出一根手指,抵着宣适的下巴,左晃一下,右晃一下:“小适子,又不是人人都有你的颜值。成不了我的缪斯。” 宣适打掉聂广义的手指:“不开玩笑了,这几天的风向,是真的有点失控了。” “我不就才关机两天吗?关机前就已经江郎才尽了,还能怎么失控啊?” 第182章 没有心思 “江郎才尽,至少还承认了你以前是有才华的。现在连这个也否决掉了。”宣适更新了一下,现下的发展进程。 “这怎么否?是你广义哥哥我以前不够耀眼,还是奖项拿得不够多?”聂广义疑惑道:“除了没办法解释清楚的极光之意,难道还有别的设计有人出来认领?” “这倒是没有,真有跳出来的也都是跳梁小丑。把作品放在一起对比,高下立现。你的设计思路,领先的不是一点半点。” “那不就得了?极光之意这个我是真的解释不清楚。”聂广义难得和自己的兄弟解释:“不是我不出来发声,是说了也没有什么用。我除了认真设计,借着要送你结婚礼物的契机,出一个新的代表作,也没有别的可以什么可以做的。” “不是那没事……” 宣适稍显犹豫,聂大少的脾气就上来了:“有话快说,有屎快拉。” “费德克不是带走了你的人和你的项目吗?媒体找你找不到,就去找费德克,不管是什么传闻,费德克都不承认也不否认,让媒体自己去猜。媒体挖来挖去,就挖出了他是聂教授学生的事实。” “这本来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吧。虽然我前些年不和我爸联系,我爸没少派他的学生,一波一波地来看我。” “现在就是在拿你和聂教授的关系说事。” “这都哪儿跟哪儿?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儿去啊?” “你早些年不是有过一些采访吗,记者问你,为什么会成为建筑师,还问有没有什么家学渊源,你那时候还没有和聂教授重归于好,直接就撇得一干二净。” “我和我爸爸是和睦还是对立关才华什么事情?难道我拿个奖,还得看是不是孝顺?” “不是这么回事。你当时说你学建筑和家庭完全没有任何关系,记者们去找费德克求证,他各种语焉不详。很快又爆出他是你爸爸学生的消息。” “爱咋咋地吧,我和我爸关系什么样,我爸知道就好。” “不是这么回事,因为你不回应,那些人就觉得自己找到了故事。故事的版本已经更迭到,你从来也不是天才,你出道即巅峰的设计,都是聂教授的手笔。聂教授现在年纪大了,不能帮你了,你又强迫他最得意的学生来帮你。从头到尾,你就是个被过度包装的普通人。” 宣适说了一遍具体情况。 “这脑洞不去写小说可惜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费德克要是真的有星河璀璨的才华,又岂是别人能够强迫得了的?这种话说出来谁信?” “很多人都信。”宣适看着聂广义,稍微斟酌了一下语言:“因为费德克什么都不说,只摆出一副隐忍的姿态,比起相信少年天才,人们更愿意相信你是包装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费德克彻底控制了舆论的导向?”聂广义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他到了意大利之后,算得上是在聚光灯下成长起来的,最开始的很多比赛,都有现场出设计的环节。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众目睽睽之下,正常人的智商都不应该相信这样的事。 “目前看来,确实是这样。”宣适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意识到自己对大众行为的理解出现了偏差,聂广义终于有了危机感:“那完蛋了!” “完蛋倒也还不至于。”宣适有心安慰:“主要是你拒绝一切采访导致的,要不然,我联系一下记者,你亲自出来解释解释。” “我解你个大头释,我为什么要管那些非亲非故的人是怎么想?”聂广义告诉宣适自己真正担心的地方:“媒体把费德克和聂教授的关系挖出来说事儿,岂不代表我爸马上就要知道最新的舆论风向了?” “大少考虑的是这一层啊……”宣适在心里分析了一遍当下的情况,“按照现在的这个舆论发酵的程度,聂教授都不会是马上,而是已经知道了。” “我爸本来就自责,这会儿肯定雪上加霜了。” “不止。现在这个风向,等于把聂教授也拉上,说他为了你造假。” “我爸平日里最在乎自己的名声了,洁身自好了一辈子,怎么就收了费德克这么个学生。”聂广义放下手里的蓝莓,用纸巾把手擦干净,“我得给他打个电话,省得他担心地晚上睡不着觉。” “赶紧的!”宣适催促道。 聂广义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的收藏,拨通聂天勤的电话。 听筒传来已经关机的提示音。 “这个点,聂教授应该还没有睡才对啊。”宣适带着疑惑,拨通了聂广义家的座机。 一直打到电话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 “我爸这会儿,应该已经在来意大利的飞机上了。”聂广义很快就有了判断,意味不明地来了一句:“跟自家老爹关系太好了,也不一定是好事。” 一有点事情,爸爸就这么直直地冲过来,上一次,还是他初中出国游学夏令营的时候,摔了一跤,导致手臂轻微骨裂。 聂教授连夜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把他给接了回去。 明明只是手臂受了一点伤,完全不影响他的行动,根本也不需要有家长漂洋过来地来接。 聂教授就那么风尘仆仆地来了,恨不得自己替他受伤。 时隔十八年,再次响起,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聂广义的表情过于古怪,引得宣适问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大少说的是哪个老爹?” 宣适的主观意愿,是把话题往梦心之身上带。 聂广义对宣适的刻意引导毫无感应:“我难道还有两个爹吗?我爸是我爷爷收养的,我又不是我爸收养的。” 聂广义没有旁的心思,宣适也就没有继续往下说。 “你先看看这两天都有哪些论调。”宣适把已经被聂广义吃得差不多的蓝莓盘子带上,一边走一边说:“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行吧,我好好品味一下,什么叫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第183章 应有重视 很多人都自以为内心很强大,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 会这么说的,多半都处于巅峰时期,纵使有不好的评价,也会瞬间被好评淹没。 就像聂天才的过去,些许负面,根本翻不起什么水花。 先前说他江郎才尽的那些报道,他多多少少也看了一些。 每每都觉得搞笑。 想着事情很快就会平息。 现在的愈演愈烈的架势,多少还是有点超过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这算是翻车了,还算是塌房了? 聂广义并不太担心自己还能不能出好的作品。 毕竟他已经暂时放下万安桥的重建,专心在做概念设计。 让他感到担心并且别扭的,是这些人莫名其妙地把聂教授给招惹了来。 这是身为天才的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质疑。 就算他高考“失利”没上清华,同学们也都以为,他只是不想离家。 对状元的选择,只有佩服,没有嘲讽。 这是聂广义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聂教授就更没有经历过。 看到满屏的“独家揭秘”,再点开看里面各种把他的概念设计,和那些不入流的作品,拆散了之后,做细节对比。 这个设计的这个部分,是在聂广义的某个作品之前的。 那个设计的那个部分,也是在聂广义的某个作品之前的。 这种行为,但凡懂点行,都是很搞笑的。 同样的眼睛,安在不同人的脸上,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再好看的眼睛,如果间距大一点,可能就成了恐怖片。 再好看的鼻子,如果和脸的比例出了问题,可能就成了败笔。 但凡学设计的,都知道,再怎么原创,你也不可能创造出一根全新的直线。 明明更多的是专业的媒体,整个风向却被外行几篇报道给带偏了。 铺天盖地的揭秘,来势汹汹的诋毁,相当于是对聂广义这个来自亚洲的天才建筑师,过去十几年的全盘否定。 在洪水般的诋毁浪潮里,唯一站出来为他发声的,竟然只有他曾经的死对头Keith。 聂广义看着这篇堪称凤毛麟角的报道,有点搞不清楚Keith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 有一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奖项——聂广义和Keith都只是在学生时代参加过那个奖项的第一届。 那一届,第一名是聂广义,第二名是Keith。 对于奖项来说,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一下子选出了两个建筑界的未来之星。 只可惜,随着聂广义的崛起,那个奖项在过度营销之后,开始各种猫腻。 聂广义拒绝做奖项的评委,后面选出来的建筑师和作品,都没有什么代表性,只有各种猫腻。 从一年举办一次,到两年举办一次,再到最近两年,根本拉不到愿意赞助奖项的企业和个人,直接无以为继。 名不见经传的奖项的名不见经传的组委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蹭热度。 奖项过度营销聂广义的时候是一副嘴脸,这会儿又完全是另外一副。 直接发布公告,要举行新闻发布会,把第一届颁给聂广义的第一名收回,转而颁发给Keith。 记者和吃瓜群众纷纷涌入发布会现场,濒临倒闭的组委又一次收到了几家赞助商的电话。 名不见经传且濒临倒闭的组委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Keith会在他们把热度炒起来之后,在发布会现场,给他们当头一棒。 Keith在发布会上说:“这个奖项,唯一真正有含金量的,就是第一届,聂广义的第一,和我的第二。取消了聂广义的第一,这个原本就只有第一届有意义的奖项,已然毫无意义。” 在一众记者和吃瓜群众的惊讶声中,Keith直接把刚刚“补发”给他的奖杯给摔碎了。 再怎么说,这应该也算是个大新闻了,却完全没有热度和水花。 Keith的态度,聂广义在机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他也是从一开始就相信,导致帕多瓦事务所关闭的这场风波,和Keith是没有关系的。 让他没想到的是,Keith会用这么激烈的方式,表达对他的支持。 明明他从Keith手里面“抢走”的奖项是最多的。 在别人都开始规避他参加的比赛以免最多只能拿第二的时候,只有Keith是勇往直前一直都不服气的。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却成了聂广义最坚定的支持者。 这个世界怎么了? 最恨你的人,支持却最深。 …… 程诺给宗极打电话,邀请一家人来参加她和宣适的婚礼。 宗极说完恭喜就代表一家人表态:“终于等到你和宣适修成正果啦,你把地点告诉我,我们一定准时到场恭贺。” “嗯嗯,就在我和阿适十年前约定好要见面的佩德罗奇咖啡馆。”程诺报上地点,补充道:“是一个对我们来说,非常有纪念意义的地方。” “佩德罗奇咖啡馆?”宗极重复了一遍。 “没错。确实是在咖啡馆举行婚礼。阿适说,佩德罗奇咖啡馆,给他留下了很多不美好的记忆,他希望通过一场婚礼,把过去的不美好统统都洗刷掉。” 宗极略微有些尴尬地出声发问:“佩德罗奇咖啡馆,是在意大利的帕多瓦,对吧?” “是的。”程诺回应道。 “所以,你要邀请我们全家去意大利参加婚礼?”宗极又确认了一遍。 “是的。我和阿适可是在极光之意重逢的,我们两个都觉得,你们一家,是我们幸福的见证者,能请到你们,是我和阿适的荣幸。”程诺也再度给出了确认的回答。 “这个……”犹豫须臾,宗极还是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了程诺:“我原本以为,你和宣适,是要在温州举行婚礼。” “没想到是在意大利这么远,是吧?” “对。”宗极组织了一下语言,“阿光那会儿肯定是有工作的,阿意那会儿要上学,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事情……我应该是还好,但是如果阿心要入职的话,我就还得陪着她去。” “入职?大心工作确定下来了吗?”程诺顿了顿,“我刚刚给阿心打电话让她做我的伴娘,她倒是只说,要问问你是不是同意她来。” “这样……那阿心可能没准备接受博物馆的工作。”宗极适时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态度,“我再问一问她,她如果时间没有问题,我肯定不拦着阿心给你做伴娘的。” “好嘞,谢谢房东大叔。”程诺很高兴地换了一个称呼。 “程大咖啡师这一声房东大叔叫的,感觉我得给随个大份子。”宗极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我和阿适的婚礼是不收份子钱的,但房东大叔可以例外。”程诺照单全收:“房东大叔给我大红包,我就收着当嫁妆。” “你这说的我不去都不行了。”宗极笑着回应。 对话进行到这儿,程诺圆满完成了未婚夫交代的任务。 可【任务】并不是程诺打这通电话的唯一原因。 “是吗?那我再添点柴火,把这把火烧旺一点。” “还能更旺?”宗极疑惑。 “嗯。阿适都没有长辈来参加婚礼。他心心念念要给你们一家买机票,又怕你们会拒绝,所以才没有自己打这个电话。他那阵子陪着我在上钓咖啡,每天被房东大叔喊去吃饭,时隔十年,阿适才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小宣的身世确实……”宗极有些不知道要怎么说,干脆直接跳过:“没关系了,这都苦尽甘来了嘛,他就是小时候把苦都吃完了。” “是的。我不愿意在国内举行婚礼,也是怕来的都是我们家的亲戚。阿适虽然不说,肯定还是会失落的。” 程诺的爸爸妈妈情况特殊,只是她不在国内办婚礼的原因之一。 程诺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心疼宣适,这一点,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房东大叔,您要是能来,您就作为阿适的长辈出席,给他充充面子,让他不要那么孤单。”程诺笑着问:“现在这把火烧得够不够?” “够了够了。我这边的事情,尽量安排一下,主要还有阿意要念书,反正不管怎么说,肯定让心之去给你做伴娘,其他的再看看有没有办法协调。”宗极进一步给出了确认。 “好嘞,感谢房东大叔,您有确信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的。”宗极回应。 “那房东大叔等会儿再和大心说一声,你已经同意了。” “好。”宗极笑了笑:“你这叫房东大叔还叫上瘾了是吧?” “嗯,您要是作为阿适的长辈出席,我到时候还得给您敬茶呢。” “你们在咖啡馆办婚礼,还有敬茶的仪式呢?” “中西合璧嘛。不过是一个场地,内容还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吗?” “也是,你们年轻人的婚礼,现在创意多的是。” “现在明明是大叔当道才对,您和兰姐结婚的时候办婚礼了吗?没有办,或者只办了中式的话,要不然您过来补办一个西式的。”程诺分得很清楚,她叫宗极会叫大叔,叫梦兰,就永远只可能是兰姐。 “给兰兰子补办一场婚礼啊?”宗极用大拇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个我之前还真没有想过。” “是吧?”程诺再接再厉:“女生肯定都想要一场浪漫的婚礼啊,兰姐穿婚纱一定美死了。” “那倒是啊。”宗极开始心动了:“没有什么婚纱是兰兰子驾驭不了的。” 宗极和梦兰结婚的时候,是没有办婚礼的。 主要是梦兰不同意。 她虽然是第一次结婚,却已经有了一个小孩。 梦兰那时候还没有学会作,满心满眼就是只要两个小孩子相处融洽就行。 她怕办婚礼会刺激到宗光。 “房东大叔是不是很动心?” “是!”宗极回答得斩钉截铁:“程诺,你不应该做咖啡师,你应该做销售。” “我做销售可成不了世界冠军。” “哦对,你是不是又要参加咖啡师大赛了?” “是的,就在我婚礼后的第三天,房东大叔要不要携夫人一起来给我助威?” “程大咖啡师,你这还带层层加码的?” “那必须的,不加码不能表达我的诚意。” “那我问一下兰妹,再看看有没有办法安排好宗意。” “直接让小意请个假嘛!” “那可不行,宗意学习不像她的哥哥姐姐,没有那么让人省心。” “学习再重要,也没有她爸爸妈妈的婚礼重要啊。” “不不不,你得先考虑一下我家夫人的脾气,要是让阿意请假,她第一个就不去了。” “啊,是这样啊。”程诺开始了总结陈词:“反正我的柴都已经添加完了,剩下就看房东大叔了。” “我这还得从长计议,一来兰兰子没有签证,二来真要去补办婚礼的话,策划时间也有点来不及。” “这个简单啊,我先让阿适把大心的机票定了,让她早几天过来陪我准备婚礼。大心陪着我准备,肯定就知道在意大利办婚礼的整套流程了。” 程诺接着加码:“等阿心熟悉了,我们婚礼的策划和执行什么的,都可以让她直接支配,只要大叔能把夫人拐来意大利,婚礼的筹备根本不需要你担心。” “这样!”宗极彻底心动了:“阿心的机票我给她订就好了。” “那不行,大心来给我做伴娘,怎么能让你订机票呢?这样阿适得多没面子啊。他可是夸下海口说,婚礼的一切费用他全包的。” “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花钱的事情交给阿适,收份子的事情交给我。这都要结婚了,分工得要明确呀。” “有道理!上交财政大权,是中国好丈夫的标配。不管我能不能去,份子一定到。” “行!一言为定。” 结束了和宗极的通话,程诺又专门给宗意打了一个。 告诉宗意极光之意孕育的第一个爱情故事马上就要修成正果了。 感谢宗意提供机会,让她和宣适在这么特别的地方重逢。 程诺的身上有一种很神奇的魅力。 她总能潜移默化地把事情给办了。 并且让每一个人都得到应有的重视。 第184章 致命打击 聂广义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打开了手机。 这是年过三十的他,第一次感受到舆论的可怕。 哪怕是看的时候,他都一点没有在意。 可那些评论和中伤,就像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一样,动不动就会冒出来。 他只要一拿起笔或者一打开电脑做设计,脑海里面就会浮现出那些被拿来和他以前的获奖作品对比的粗制滥造。 凑热闹的也好,以偏概全的也罢,全都像牛鬼蛇神似的跑出来作怪。 作为被吹捧多年的天才建筑师,聂广义还是第一次遇到没有灵感。 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即便有灵感,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的情况。 这是聂广义从未有过的体验。 在这样的风口浪尖,堪称致命的打击。 聂广义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没有自信是什么样的感觉。 性格使然,越是这样的时候,他就越是死鸭子嘴硬。 随着程诺和宣适婚礼的一天天临近,聂广义的心理,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如果只是要参加一个什么奖项,他可以不参加,或者随便参加一下。 宣适和程诺那么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聂广义纵使再怎么大少爷脾气,也不可能说出,【礼物还没设计好,赶紧让你们的婚礼延期】这样的话。 表面上,聂广义装得若无其事。 心底里,他在疯狂的寻找内因。 一切的一切,他都可以接受。 所有的诋毁,他都可以反驳。 唯独极光之意撞名又撞外观这件事情,是真的怎么都解释不清楚。 名字算是个意外的巧合,外观就真的解释不清楚。 这也是聂广义自己心里的痛。 甚至,聂广义对梦心之最初的好感,也是源自梦心之的无条件信任。 聂广义对自己的设计,是有精神洁癖的,他至今都还记得,【开心小姐】在知道他的灵感源自于【极光之源】那幅画之后,和他说的那句话【这种小孩子的涂鸦,谁能看明白是什么啊?我爸我妈看了几年都看不明白。】 在聂广义设计洁癖发作,严重到怀疑自己的时候,梦心之还问,有没有可能,是她看了他的设计,【才会在梦里出现那样的一栋建筑】。 假如没有这样的一段认可,聂广义在知道自己的概念设计早就已经有人做出来的那个时候,就已经要面临设计洁癖导致的精神崩溃了。 时隔这么久,聂广义自己都没有想过,他的设计洁癖会在这么关键的时间点,重新冒出来找他的麻烦。 宣适和聂广义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自然能看出来聂广义的反常。 可聂广义隐藏得实在是太好了,加上宣适本来也不懂设计。 宣适就只能看出反常本身,看不出来反常的具体原因。 “大少,早上做了小笼包你不吃,说要吃荠菜馄饨,中午给你做好了,放到冰了你都没有动。” “我这不是在做设计吗?你一个小适子懂什么?” “设计我是不懂,但是你哪次做设计,不是闻着我做饭的味儿就来了?还没出锅的你都不嫌烫。” “我哪次做设计,也不是要给你的婚礼送礼啊?你忘了你是一婚吗?一回生,二回熟,下一次……” “广义,不要拿我和阿诺的婚姻说事。”宣适也是有自己的底线的。 “好的,你晚上给我做个炒年糕,我就不拿你们俩说事。”聂广义倒也习惯了这个底线。 “你是真的要吃吗?”宣适问聂广义:“你这两天这么反常,是遇到了什么瓶颈吗?” “瓶颈?”聂广义强势一问三连:“什么叫瓶颈?我家的哪个水壶不是直筒的?没有瓶哪来的颈?” “广义,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不要结婚礼物,或者推迟……” “我推你个大头迟,我能有什么事情?你这回来才几天就开始便秘。” “大少还会开有味道的玩笑,看来是我多心了。” “你多什么心,你老婆叫程诺,又不叫梦心之。” “今天还不能叫老婆,阿诺说要在婚礼现场改口。”宣适郑重其事。 “这种事情你告诉我干嘛?难不成还要我给你改口费?” “阿诺说了,婚礼要有仪式感。”宣适继续解释。 “我仪你个大头式!床你都敢上,老婆为什么不敢叫?又不是让你叫床。” “……” 上一章放出来之后没能自动订阅的,记得倒回去订阅一下哈~ 你全订,我全订,作者明天就全勤~ 第185章 一起过来 聂广义很擅长伪装自己的情绪。 这几乎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哪怕是刚刚高考完的那会儿,都没有人知道,他是因为被亲爹篡改了志愿才去的同济。 谁见了聂状元,都是竖起两根大拇指,说他有情怀,夸他父子关系好。 每被夸一次,聂广义脸上不显, 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 他入学的第一天,就去教务处要求出国交换,不得不说,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那是聂广义第一次遭受心灵上的折磨。 但那一次,他对抗的就只有聂教授一个人。 并且,不是对自己的质疑。 那么多年过去了,聂广义认为自己已经百炼成钢,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再影响到他的心情。 只是这么些许诋毁,还都是些不认识、不了解他的人的胡编乱造。 智商不够的人,才会因为这样的事,给自己平添烦恼。 聪明如聂广义,怎么可能像芸芸众生那般不堪一击。 可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尤其是当没有创作灵感这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这让身为吃货的他,对美食都失去了兴趣。 并且严重到连宣适亲手做的都没能激起他的食欲。 …… 聂天勤来意大利已经一个星期了。 他没有来找聂广义,也没有来找宣适,而是去找了他的学生费德克。 聂天勤希望通过自己的力量,让已经自立门户的费德克回到聂广义在帕多瓦的事务所。 聂教授刚正不阿了一辈子,倒是没有想过,自己唯一坑害的人, 会是自己唯一的儿子。 并且还坑害了不止一次。 如果没有他的“引荐”, 费德克不会知道,聂教授的儿子在帕多瓦的事务所。 更不可能, 这么大老远地,跑到聂广义的事务所来工作。 聂天勤在同济教了几十年的建筑, 早就已经是桃李满天下。 哪怕费德克没有选择把他自己的事务所开在帕多瓦,聂天勤要找到他,也算的上是轻而易举。 可惜的是,费德克并没有如聂天勤所愿,会因为他的到来而有所改变。 在聂天勤问他,难道就不在乎同学对他的看法的时候,费德克也只是笑了笑,上扬中带着三分淡漠的嘴角,仿佛在问,【谁愿意在意这种事情?】 是了,懂不懂得尊师重道这种事情,在费德克的成长环境里面,并没有被提到很高的位置。 老师在这样的文化里,也只是一份工作。 没有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一类的说法。 算起来,聂天勤也是有点单纯的。 他一辈子都待在象牙塔里面。 对于商业世界的残酷,并没有太多的认识。 小时候,养父母的家境,哪怕是在魔都这样的大城市,也算是很不错的。 念完博士之后就留在了学校。 平日里, 除了资助邱家年轻一辈上学, 也没有什么开销。 聂天勤是一个完全没有物语的人, 他一辈子都早教书育人。 更不要说,他有一个很会赚钱的前妻。 费德克的态度,让聂天勤觉得愧对自己的儿子。 费德克一口咬定《极光之意》是抄袭的,还和吃瓜群众一样,各种质疑聂广义以前的获奖作品。 有很多都是直接混淆了时间线,把抄袭聂广义的拎出来,说是被聂广义抄袭。 尤其是聂广义最开始的那几个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的成名作。 费德克的质疑声,算是把聂广义直接钉在了耻辱柱上。 基于这样的原因,聂天勤来了意大利一个星期,都没好意思过来和自己的儿子见上一面。 他明明是为聂广义的事情漂洋过来,却有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情绪。 这位年过七旬的老父亲,不知道见到自己的儿子之后要说什么。 如果不是聂广义一开始就知道他过来的事情,聂天勤都动了直接回去的念头。 随着宣适婚礼的临近,聂天勤也不好继续在意大利漂泊。 装作若无其事的聂广义,这些天什么也不干,每天都在疯狂地撸铁。 重训过后,会有一个乳酸堆积的过程,练得狠了,第二天浑身酸,第三天走路都会成为一种奢侈。 聂广义哪怕路都走不了了,还是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一天三练,一练两个小时。。 这种练法,哪怕聂广义是健身达人,也一样处在受伤的边缘。 宣适看不下去各种劝:“大少,你这么练,是会把自己连废的?” “怎么,你这是嫉妒你广义哥哥的肌肉线条比你好看?”聂广义一如往常地嘚瑟:“你现在知道每个人腹肌的形状都是天生的了吧?根基不好,再怎么练,也不可能像你广义哥哥这么规整。” 聂广义的八块腹肌确实是好看的。 但是,和宣适这种全身都没有一丝赘肉,不存在刻意训练的痕迹,每一根肌肉线条都恰到好处的超高武力值人士相比,还是存在些许差距。 如果非要类比的话,宣适的身材,属于【天然美女】,聂广义就是【人造美女】。 到底是哪一种更美,说到底也还是见仁见智。 宣适倒是没有在这样的问题上和聂广义争论,他顺着聂广义的话说:“就是说啊,大少的身材都已经这么完美了,完全没必要把自己往死里练!” “要么不练,要么练到极致,你广义哥哥的字典里,就没有马马虎虎这四个字。” 聂广义各种死鸭子嘴硬。 他不想让宣适知道,他是因为没有了设计灵感,才不想让自己有片刻休息。 比起不知道怎么设计的精神折磨,他更愿意自己的肉体受到折磨。 宣适没有继续纠结,他虽有心要劝,却也不会强迫自己的兄弟,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强势的人,只和聂广义说了一下具体的情况:“你爸刚打电话你没有接。他说他和梦心之一起过来,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一个成年男性,在情绪崩溃的时候,最害怕见到的,除了自己的家人,就是自己喜欢的人。 在聂广义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的家人,和他喜欢的人,同时出现在了让他情绪崩溃的城市。 第186章 恍然大悟 聂教授来了,聂广义就没有可能再这么练下去了。 走路要是用爬的,聂教授怎么也要给他送医院去。 刚刚练完,肌肉的线条是最好看的。 因为聂广义都没有来得及好好拉伸和恢复,他这会儿,虽然线条很优美,肌肉却一块块硬得像石头。 聂广义艰难地从器械上下来。 宣适不动声色地扶了他一把。 聂广义更加不动声色地回应:“你和我爸说一下, 我洗个澡就下去。” 聂广义洗个澡需要半小时这件事情,宣适、聂天勤、甚至是梦心之都是知道的。 聂广义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给自己一段时间的缓冲。 事实却没有带来多大的帮助。 全身的肌肉都废掉这件事情,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究竟有多痛。 走路是痛,在床上躺着翻身是痛。 甚至连腹肌, 都成了会呼吸的痛。 很多人把卷腹说成是虐腹,和聂广义这种真正的自虐相比,那都是小巫见大巫。 聂广义想着,泡个澡,自己的状态就会好很多,结果愣是努力了十分钟,都没能从浴缸里面起来。 这种时候,他也不好意思找宣适过来帮忙什么的,只能自己硬撑着。 聂广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浴缸里面出来的,只知道满清十大酷刑里面应该加上这一条。 好在,宣适家里有个桑拿房,慢慢挪进去,出了一身汗再出来,倒也没有那么步履维艰了。 聂广义很认真地打扮了一下自己。 在举手都很艰难的情况下, 还是给自己做了一个发型。 穿衣服之前,在空气里喷了点似有若无的男香。 这和梦心之是不是在楼下一点都没有关系。 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丝不苟的人。 真要是因为梦心之的话,他就不打扮了。 他现在的这个状况, 哪配和人姑娘谈感情, 别说是梦心之了, 任何一个姑娘都应该躲得远远的。 聂广义越来越觉得, 爱情是一件奢侈品。 大多数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用上真正的奢侈品。 而他这么个已经跌落神坛的前天才,自然也不应该有什么例外。 聂广义来到客厅。 他看到了宣适,也看到了聂教授。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聂广义的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哪怕他已经不奢望爱情这件事情了,能见到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的梦姑娘,还是很能让深陷舆论漩涡的前天才,心情稍微有那么一点舒畅的。 失望归失望,聂广义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若无其事地走到沙发边上,尽可能快但又不能特别用力地坐下去。 聂天勤看到自己的儿子过来,才打完招呼就注意到聂广义的动作。 “大头,你这是得了痔疮?” “啊?”聂广义愣了愣。 原来,他的行动不便除了运动过量,还有另外一种解释啊。 哪怕从“疾病”的角度来说,肌肉酸痛是比痔疮轻得多的病症,聂广义还是上赶着把自己往痔疮的方向套。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为了掩饰自己的一个小问题, 完全都不介意承认一个真正的大问题。 聂广义大大方方地回应:“可不就是吗?十男九痔, 该来的迟早还是要来的。” “大头,痔疮的问题也是可大可小的,你既然都严重到没办法走路了,就得要好好注意一下,该休息休息,该手术手术。” “手……手术?痔疮还要做手术。” “那是当然啊,爸爸也做过,搞不好这还是遗传。” “聂教授,你能不能遗传我点好的?”聂广义感到有些生无可恋。 “唉,都是爸爸的错,不管是痔疮还是费德克……” “诶呀,我的老爹,你这类别可真是太有学问了,既然咱们父子俩都得过痔疮,干脆就把费德克当成痔疮给拉了……” “大头啊,痔疮是个病,不是拉一下就能拉掉的。” 宣适在一旁听得有些不太适应。 他站了起来,转身对坐在沙发上的这对“痔疮父子”说:“广义,你和聂教授先聊一聊,我去看看阿诺。” “程诺又不是刚到,你就算要腻歪也腻歪好几天了,有必要这么一会儿没见就要去看吗?要不然你俩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好了。”聂广义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喜欢说些有味道的话。 宣适直接跳过现象回答本质:“这不是伴娘刚到吗?” “梦姑娘是真的有过来?”这才是聂广义真正关心的问题。 “当然啊。”宣适反问道:“我还能专门骗你不成?” “你不是还有一个礼拜才结婚吗?”聂广义的右手,抓了抓左手的食指,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架势。 “是啊,我也挺意外的,伴娘竟然提前一个星期就过来了。”宣适顿了顿,重新坐到沙发,才补充了一句:“关键还是和聂教授一起来的。” 聂广义回过神来,也开始关心这个问题,他问聂天勤:“我的亲爹,你是怎么遇到我以前差点就以为自己喜欢上了的姑娘的。” 聂广义在【姑娘】前面,加了一个长长的定语。 仿佛只要定语够长,曾经表白过的那些话,就可以不用算。 “大头,不是你让人姑娘去找费德克的吗?” “我?我怎么可能,费德克现在在哪儿我都不知道,更不要说,我和姑娘也没有联系。” “是这样啊……我是在费德克新开的事务所底下碰到的。” 聂广义的心情很糟糕。 姑娘不仅提前来了意大利,还哪儿都不去,就去找费德克的事务所。 说来也是讽刺。 当初,他把帕多瓦事务所交给费德克的时候,费德克自己还问,给的权限是不是太大了。 聂广义本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彻底放权给了费德克。 这里面,当然也有费德克是聂教授学生的原因,更多的,还是他相信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费德克。 他给到费德克的工资,是同级别猎头找人价格的三倍。 他给到费德克的权限,是所有客户资料都可以调阅。 “新事务所都开业啦,动作可真够快的。”聂广义扯了扯嘴角:“我得送个花圈恭喜一下。” “广义!”宣适有意出声阻止:“你这么做不是正中那些看热闹的人的下怀吗?” “这有什么热闹好看的?”也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故意,聂广义忽而恍然大悟道:“我把花篮说成是花圈了啊。” 第187章 不是勇气 聂广义没办法不在乎费德克的背叛。 却也没办法那么在乎。 是他自己要回国。 是他自己把整个帕多瓦事务所交给费德克打理。 是他自己觉得这个人可信。 是他自己把完整的客户关系都交给了费德克。 是他自己的毫无保留导致了现在这样的结果。 事已至此,费德克那边不管出什么幺蛾子,那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唯一不正常的是,聂教授为什么会认为,是他让梦心之去找费德克。 这两个人,可谓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姑娘这是什么心态,就想看看他现在有多惨? 聂广义其实是知道自己以前说了很多不应该说的话。 他对着梦心之的很多时候, 情绪都有些不太正常。 在他还没有确定自己心意的时候,在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和任何一个异性有瓜葛的时候,就那么一失足…… 好在,没有成千古恨。 他这么一个注孤生的人,表白当天就遇到那么多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聂广义还是免不了会好奇。 聂广义努力地坐正了一下身姿,阻止了聂教授伸手过来扶他的动作,强忍着浑身肌肉的不适, 出声问老爹:“梦姑娘和你说,我让她去找费德克?” “不是,我从费德克的事务所出来,刚好出门的时候,看到了她。” “然后呢?”聂广义并没有从自家老爹的回答里面,捕获到有用的信息。 “然后就一起过来了啊。”聂天勤回答。 “没有说点什么?没有问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那里?你们两个是谁见到了费德克?”聂广义直接提问三连。 “我是有见到费德克,她的话我没有问。” “那你们这一路上回来都聊什么啊?” “没两分钟就到了,也没有聊什么。” “没两分钟?”聂广义不能更震惊,“你的意思是,费德克把事务所,开到了宣适家门口?” “这是小宣的家,费德克可能也不是故意的吧……”性格使然, 聂天勤还帮自己带的博士解释了一下。 只不过, 越解释越没有底气。 费德克的反应, 怎么看都有些不合理。 按理说,他这已经算是成功地抢走了聂广义的帕多瓦事务所,稍微有点脑子或者有点人性的都应该躲着一点走。 诚然,这边是宣适的家,不是聂广义的。 但聂广义一天到晚地住在宣适家里, 在事务所根本也不是秘密。 甚至,帕多瓦和罗马事务所的人还来宣适家里开过小型的年会。 因为地点是在帕多瓦,但是还是费德克负责做的全部准备工作。 都这样了,要说费德克不是故意挑衅,怎么都不会有人相信。 可是,为什么呢? 聂广义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和费德克能有多大仇多大怨。 说实话,聂广义原本是不屑管费德克到底有什么算盘,做什么打算的。 概念系的建筑师,还是要靠作品说话。 只要他再出一个能让所有人都闭嘴的概念,所有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问题在于,他的灵感,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一些问题。 “他肯定不是故意的。”聂广义顺着聂天勤的话说。 都已经这样了,再让聂教授跟着自责和难过,也是毫无意义。 聂广义越是这么回答,聂天勤就越是没办法把原本就有些很无力的解释进行下去。 父子俩相顾无言。 聂广义因为蒸了桑拿改善的那一点肌肉状况,随着体表温度的下降, 再次席卷全身。 这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又没办法的状态,着实是有些折磨人。 “大头,你的痔疮是不是很严重?”聂天勤转而关心儿子的身体:“爸爸送你去医院吧。” “我只是健身过度,并不存在你说的问题。”聂广义说这话,眼睛直勾勾地往宣适离开的方向瞧。 “大头,你是在找梦姑娘吗?” “我找她干嘛,我是在看宣适什么时候回来做饭。” “大头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做。” “宋嫂鱼羹。”聂广义又说了一个自己想吃的。 他现在是真的有点慌了。 他的食欲,似乎也随着灵感一起消失了。 聂天勤本来就满心的歉意。 既然儿子提了要求,也不管会不会做,聂天勤都直接起身去厨房忙活。 这位老父亲到了意大利一个星期,都没有完成对自己学生的劝说。 他找了好些同门师兄弟去和费德克谈,最后他自己亲自过来,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 一来,没有人能帮聂广义解释清楚极光之意雷同的原因。 二来,费德克并没有签署任何竞业禁止协议。 三来,他不能因为聂广义是他的儿子,就要求费德克不要带着聂广义底下的人另起炉灶。 种种原因加在一起,除了给儿子做饭,聂天勤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好做的。 独坐沙发的聂广义想去看看梦心之。 说起来,也好久没见了。 努力了两下都没有站起来,便非常不符合他性格地直接放弃了。 多看一眼又能怎么样呢? 注定不是他的姑娘。 既然得不到,还不如直接屏蔽掉。 聂广义想要眼不见为净。 但可是,可但是,就这么简单的一个愿望,都没能实现。 才离开不久的宣适,带着梦心之和程诺一起出现在客厅,人未至声先至:“大少,费德克要开新闻发布会的消息你看到了吗?” “这么厉害呢?”聂广义意味不明地连着问了三个问题:“他什么时候到了可以开发布会的级别了?现在有很多记者追着他跑?难不成他也成威尼托大区的钻石王老五了?” “说的是要解释Concetto di Aurora为什么会和国内的极光之意拥有完全一样的外观。”宣适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回复聂广义的提问。 “我都没有搞清楚的原因,被他给找到了?” “多半还是想蹭你现在的这个热度吧。” “我都热成炭了,也不怕蹭成黑。”聂广义竖了竖大拇指,“还真的是勇气可嘉。” “这不是勇气。”梦心之在这个时候响起:“是我说了,会把我画的极光之意演变史拿给他。” 洋洋盈耳,听起来却有些刺耳。 第188章 多看几眼 聂广义最解释不清楚的,就是他的概念设计和梦心之家的水上住宅外观重合的事情。 想当初,他在看到国内极光之意的第一秒,也一样觉得自己的设计有问题。 不管宗家的极光之意里面怎么混搭,怎么千奇百怪,怎么没有设计感,怎么没有科技感…… 再多的怎么加在一起, 也抵消不了外观一模一样的抄袭嫌疑。 那时候,梦心之是怎么说的? 【这种小孩子的涂鸦,谁能看明白是什么啊?我爸我妈看了几年都看不明白。】 【我会不会是看了你的设计,才会在梦里出现那样的一栋建筑。】 这番话,当时听的时候有多舒畅,现在想起来就有多刺耳。 聂广义的心纠了一秒。 又多加了一秒。 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梦心之要把自己的画稿, 包括被他“收藏”了十几年的【极光之源】拿给费德克作为Concetto di Aurora抄袭了“极光之意”的证据,再怎么说,也是她的自由。 别说他和梦心之现在完全没有关系,哪怕是男女朋友,或者更进一步已经是一家人了,聂广义也没有理由出声阻止。 这个原本就解释不清楚的问题,因为他从奖项撤出,也因为梦心之之前不在意的态度,才会一直拖到现在才浮出水面。 算起来,他是白得了一年多的“无罪时光”。 聂广义听到了梦心之的话,却是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 做人,大概不能太贪心了。 他不能既要事业,又要能陪伴在聂教授的身边。 不能既要名声,又不面对雷同的客观事实。 “这么做会不会对大少有影响啊?”程诺在一旁小小声问宣适。 宣适用眼神回答了程诺的提问——【不仅有, 还非常大。】 这对未婚夫妻对视了一眼, 选择离开客厅。 走的时候,还把聂天勤带走了。 程诺出声:“聂教授,您能不能在我和阿适的婚礼上,代表阿适的长辈发言?” 偌大的客厅,很快就只剩下了行动不便的聂广义和主动发声的梦心之。 因为运动过度, 哪怕这会儿是坐着的,聂广义也一样是浑身不自在的。 呼吸是痛,抬头是痛,活动身体的任何一个零部件都是痛。 饶是如此,聂广义还是抬头看了梦心之一眼。 梦心之随即坐到了沙发上。 抬头难度堪比僵尸跑步的广义大少,终于不用再受举头望心之苦。 他都已经决定不要爱情了,能不能换一个人,给他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脖子的酸楚得以缓和,内心的酸楚却是怎么都排解不掉。 像聂广义这么死鸭子嘴硬的大少,当然是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情绪写在脸上的。 他努力调整了一下坐姿,尽量让自己的姿态和语气都如往日般漫不经心。 “梦姑娘能在这个时候来到帕多瓦,敢情也是加入了海带的行列,可喜可贺,那么多年的书,终究也是白念了。” 海带是谐音,正确的写法是海待。 用来形容毕业回国就变成待业青年的人,算是海归待业的简称。 自称海带的,算是昵称和自嘲。 开口闭口叫别人海带,就是另外一回事。 聂广义莫名其妙冒出这么一句, 摆明了是在讽刺梦心之毕业回国没有找到工作。 梦心之没有管聂广义的话里有话, 而是直接回到了之前的话题:“聂先生是介意我同意把原稿都给费德克?” “介意?你介你个大头意。”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承认。 “不介意就好,省得我还要专门解释一下。既然聂先生不介意,那我就回去找程诺姐了。” 梦心之说着话,就站了起来。 “你等会儿!”聂广义有点不舍得让梦心之走。 他伸手想拉,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就抬不起来。 因为肌肉的不适,短短的四个字,说得近乎咬牙切齿。 留人的话,如果不是因为浑身的不适,聂广义肯定是不会脱口而出,只会放在心里的。 现在这样的情况,等到费德克的新闻发布会一开,他和梦心之注定是会形同陌路的。 聂广义潜意识里想着,趁现在再多看几眼。 就几眼,哪怕再一分钟。 总归在孤独终老的过程,也需要有些能时不时拿出来回味的记忆。 “聂先生还有事?”梦心之重新坐了回去。 聂广义把稍微举起来一点的手又放了下来,就这么细微的一个动作,折腾得他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动作虽然止住了,语气却是进一步恶劣:“有!怎么能没有!” 聂广义都不知道自己下意识说的是什么。 他能忍住肌肉的剧痛没有叫出声,就已经是极限了。 梦心之坐在沙发上,双脚并拢,两条大长腿斜向一边。 两只手在大腿上轻轻地交握在一起。 极优雅又极养眼的姿势。 据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哪个男生不是腿控。 聂广义以前不相信,现在却不得不感叹统计学的魅力。 他以前就觉得梦心之的腿好看,却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认真观赏过。 白得反光,亮得炫目。 不见一个毛孔,只有一水的晶莹剔透。 先不说梦心之比例绝佳的腿型,光皮肤,就让人挪不开眼睛。 这双美腿的主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示意他接着往下说事。 聂广义好不容易从疼痛里面缓过来,又进了美腿的坑,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说了找梦心之有事。 既然梦心之把话题往回带,那他也就有样学样:“白念了那么多年的书,你难道不觉得遗憾吗?” 梦心之本来不想回答关于毕业后工作的问题,架不住聂广义短时间之内,一而再地问。 “窃以为,有没有找到工作,和书是不是白念,并不存在必然的联系。”梦心之给出了正面的回答。 “窃倒是也没有必要,没有找到工作也不是犯罪。”聂广义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我也不过是替我的宗极兄弟感到惋惜。” “聂先生,是谁告诉你我没有找到工作的?” 梦心之不介意被聂广义说,却很介意无缘无故地把她爸爸给带上。 第189章 认清现实 “找到工作了还能提前这么久出来?”聂广义给了一个简单粗暴的理由。 “是还没有决定去哪里。”梦心之淡淡地回应。 “听姑娘这意思,是拿了不止一个offer?”聂广义这会儿倒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端坐在沙发上,除了嘴皮子哪儿也没有动。 因此,智商也就没有被肌肉给拉到地平线以下。 “是有一些。”梦心之给出了正面的回答。 “那姑娘要不要说出来,让我帮你参谋参谋?”聂广义的语气里面已经没有多少调侃的意味。 然而,结合他之前的言行举止,就像极了不信之后的挑衅。 梦心之是那种情绪比较稳定的女孩子, 即便觉得被冒犯到了,也不会像聂广义那样,一点就燃。 “都是些博物馆,可能也不太好参谋。” “怎么会?我从小在博物馆长大的,浓缩人类文明的34座博物馆,没有一座是我没有去过的。” “聂先生也看过那本浓缩啊。我没有投简历给Philippe Daverio写过的那34家博物馆,那些都是欧洲的博物馆,要说那34座博物馆就浓缩了人类文明, 多少还是有些牵强的。” “确实。最多也就是欧洲文明。”聂广义想要点头赞同,最后忍住了。 “倒也不全是。还得再加上一些侵略得来的非欧洲文物。这可能也是Philippe Daverio认为这些博物馆浓缩了人类文明的原因。”梦心之补充道:“我还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就和我说,我们中国的博物馆是没有外国文物的。” “故宫不是有很多?”聂广义的杠精细胞又上来了。 梦心之反而因为这样的抬杠笑逐颜开:“我听完也是这么反问我爸爸的。” “那我兄弟怎么解释?”聂广义在给自己提升辈分的路上勇往直前。 仿佛只要辈分不同,就不会有任何和爱情有关的纠葛。 “我爸说,【故宫是个例外,但故宫里的每一件外国文物,都来历清楚。非掠夺、无偷盗。】”梦心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我竟然一字不落地记下了这句话,并且还能记得我爸爸是在什么地方和我说的。” 聂广义被梦心之的笑容给绑架了,他忘记了抬杠, 忘记了辈分,开始认真发问:“什么地方?” “就在我丢掉这张画的地方。”梦心之从随身的文件夹里面,拿出了【极光之源】。 那张被聂广义捡到, 并且最终“成就”了极光之意外观雷同的“印象派”画作。 聂广义刚刚升腾起来的那点聊天的心思,瞬间就跑北极圈去了。 因为奔跑的速度太快, 直接挣脱了地心引力,奔向外太空…… 梦心之没有注意到聂广义的表情变化, 很认真地强调了一下:“就是我第一次去卢浮宫, 把画丢了,然后又被聂先生给捡到的那一天。我也是因为爸爸的这番话,才开始对博物馆感兴趣的。” “这可真是一幅倔强的画。”聂广义很是有些自嘲道:“硬生生被我收藏了这么多年,最后物归原主成为我的罪证。”。 “第一张画其实是看不出来的,是从这张画之后,才慢慢开始有了极光之意的雏形,越画越清晰。”梦心之把她画的第二张图也拿了出来,放在一起,让聂广义做对比。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而已。 聂广义恨自己有一双“超前”的眼睛。 为什么别人看不出来画里面有什么,而他却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仿佛有一栋水上建筑跃然纸上。 他不想和梦心之继续探讨这个话题。 他也不确定一个有污点的建筑师,还能不能拥有光明的未来。 他曾经向往的普利兹克奖,自此也将离他远去。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缺这点奖项吗? 他需要靠建筑师的身份生活吗? 他妈妈留给他的,只要到了十八岁就能自由支配的信托,到现在都还躺在基金赚利息呢。 哪怕身败名裂,他只要不再踏足意大利就也一样可以很好的生活。 离开奋斗了十几年的建筑设计, 远离曾经关注他的媒体, 真正一见到他就能认出他, 并且投来异样的目光的,又能有几个人。 人,总是健忘的。 当天才不再是天才,就更容易被遗忘了。 那些曾经因为令人惊叹的长相,让人眼前一亮的人,可能只是因为胖了,就被人遗忘。 那些曾经因为令人惊叹的才华,让人眼前一亮的人,可能只是因为拿了第二,就被人遗忘。 世界,总是这么现实。 聂广义发现自己的内心,从未有过的平静。 天才本来就是用来形容少年的。 哪怕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少年时代,也早已离他远去。 人的心境,有的时候,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梦想是只属于少年的奢侈品。 聂广义发现自己可以静下心来面对现实了。 他不用再每分每秒疯狂地健身,用身体的绝对疲惫,来阻止自己思考。 “你画的第一张极光之意和第二张,确实有着本质上的差别。”聂广义拿着梦心之最初的两张画,开始认真点评。 他看了一下【开心小姐】署名后面的时间,继续评论:“西方美术史,从佛罗伦萨画派发展到印象画派,用了四百年的时间,开根号小姐只花了四个月,就从印象画派回归到了佛罗伦萨画派。” “聂先生是不是也能看出来这两幅画的内容有着质的飞跃?”梦心之稍显兴奋地看了聂广义一眼。 只是一眼,夹杂着淡淡的期待,像白云在空中漫步,肉眼可见,又极不明显,几乎不会给人的内心,造成一丝丝的涟漪。 聂广义却是被这丝微不可察的涟漪给刺激到了。 他的内心,远比他的外表要敏感和细腻。 梦心之对“绘画演变史”的期待,意味着他抄袭事实的成立,也意味着他再也没办法解释得清楚。 “我确实看出来了。从开根号小姐发现第一张画在罗马工作室的那一天,就已经确认无疑。”聂广义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站了起来,“我得去卫生间处理一下我的痔疮,免得玷污了开根号小姐的座椅。” 宣适的家。 宣适的沙发。 就这么就成了开心小姐的座椅…… 第190章 我的对象 夜深人静。 辗转难眠。 肌肉酸痛不是病,疼起来比牙疼要要命,比痔疮还要伤。 和全身的肌肉相比,精神上的重创才是最要命的。 聂广义不清楚,别的天才,会不会也要经历他这样的过程。 总归,中科大的少年班,也很难得才出一个,一路天才到底的。 既能惊艳学生时代,又能惊艳创业时代,最后还能一直惊艳到老的,放眼全球,也是屈指可数的程度。 聂广义躺成了一个大字型,好一会儿,又把自己的双手举到枕头上。 形成了一个躺平投降的姿势。 据说,这是一个最能让人获得安全感的姿势,也是最放松的睡眠姿势。 万事俱备只欠睡眠。 聂广义是真的一点都没有想睡的心思。 回顾过去的这一年。 最大的收获,是和聂教授和解,从孤家寡人,重新成了一个有家的人。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幸运的事情? 人可能真的不能太贪心,不能在有了家之后,还想拥有爱情。 都是婚姻失败过一次的人了,怎么还能有不该有的奢望? 【梦心之是我的现世报吧。】聂广义如是想着。 好在,现在退回去,一切都还来得及。 一个他自己都不承认的表白,梦心之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想到这儿,聂广义努力放松心情,再轻轻松松地换个姿势。 就这么把自己“轻松”出了一身冷汗。 聂广义就着冷汗开始思考,建筑师不能只关注建筑的外观,需要把居住感的方方面面都一并考虑进去。 比如说,睡眠的舒适感。 很多人不明白,好的床垫和不好的床垫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还有的人,甚至是医生,会告诉你,腰不好的要睡硬板床。 但真正好的、对人体的脊椎有益的,绝对不是硬板床。 要根据人体工学,进行全方位的包裹。 用一个最简单的衡量标准,就是一整个晚上完全不换姿势,早上醒来,还是感到浑身轻松。 聂广义是拥有这样的床垫的。 哪怕这是在宣适的家,聂广义也一样是对每一件家具都做到了亲力亲为。 只不过,肌肉问题,并不在床垫可以解决的问题范围之内。 感情问题,更是如此。 聂广义僵直在床上,回忆他和梦心之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一天,他和个叫宗意的小姑娘置气,用二胡炫技了一首野蜂飞舞。 那一天,他看到梦心之娉娉婷婷地走过来,举手投足,每一个动作,都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从那一天、那一刻、那一秒开始,他就已经喜欢上了梦心之。 聂广义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一见钟情的时候。 他长这么大,见过的美女这么多。 含蓄的、直白的,温婉的、热烈的…… 全都倒追过他,哪怕好些在别人眼里是很矜持的女生。 曾经有人和他说,【我只对你才这样】,聂广义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现在,轮到自己经历这个过程,才明白这个世界,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对你来说是特别的。 见到了,移不开眼睛。 见不到,便有一颗无处安放的心。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那些曾经被他拒绝的人,至今也没有被他接受。 说起来,他还是幸运的。 他都没有给梦心之拒绝他的机会。 总会过去的。 就像堆积在他肌肉里的乳酸。 今天不消,明天不消,后天总也还是要消掉一部分的。 现在是导致行动不便,再过几天,就会和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撕心裂肺和龇牙咧嘴之间,本来也没有太过明显的界限。 龇牙咧嘴和嘻嘻哈哈之间,亦是如此。 聂广义从来都不曾平静地直面过自己的内心。 身为天才,出门在外,总是被人捧着,言行举止,总免不了有些飘着。 可什么是天才呢? 一不能阻止父母感情破裂。 二不能实现爱情自由。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放弃梦心之。 他喜欢的,不仅仅是梦心之的颜值和气质。 更重要的是,只要他不有心捣乱,他和梦心之就什么都可以聊。 那种有话可说,任何话题都有说不完的话的感觉,是他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 聂广义最是珍惜这样的感觉。 廖思佳只是在飞机上,和他聊了一路,他就和廖思佳结婚了,在不知道廖思佳是特地了解过他,并且专门准备好了话题的前提下。 梦姑娘。 一个只属于梦里的姑娘。 一个要和费德克一起开新闻发布会,把他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姑娘。 聂广义有些不甘心。 他有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都被人称作是天才。 惊艳一下子是很容易的,一惊艳就惊艳了十几年,他在背后要付出的努力,只有他自己知道。 让一切都随着乳酸释放吧。 聂广义闭上了眼睛,想着好好睡一觉,让一切归零。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大头,爸爸能进来吗?”聂天勤的声音。 “我已经睡了。” “大头,爸爸想要找你聊一聊。” “有什么明天再说吧,我真的已经睡了。” “你睡了,明天早上起来也是很受罪的。” “不会的,我睡醒就好了。” “大头,爸爸给你带了痔疮膏。” 这个梗,今天大概是过不去了。 好好的训练过度,怎么就成了痔疮发作。 热衷锻炼的人,通常不太会有痔疮的问题。 聂教授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去哪儿买的痔疮膏? 搞不好是给他拿了自用的膏药…… 想到这儿,聂广义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拒绝老父亲的好意。 他已经没有了爱情,总不能把老父亲也拒之千里。 再怎么样,也得先解释清楚,他真的不需要和痔疮有关的一切膏药。 “门没锁。”聂广义努力让自己坐起来。 聂天勤开门进来,见到他艰难的模样,赶紧过来扶了一把:“大头,你别起来了,趴着就好。” “我的亲爹,痔疮得严重到什么程度,才会只能趴着?” “刚做完手术都这样。”聂天勤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 “我都说了不是了!”聂广义有理没处说,“你总不至于要检查一下才放心吧?” “自己上药是不方便,你不用害羞的,大头。”聂天勤撸起袖子,准备开始上药。 聂广义直接被吓得跳了起来。 强忍过浑身肌肉的撕裂感,急中生智地来了一句:“上药这种事情,麻烦交给我的对象。” 第191章 创作日期 “就你现在这样,哪里会有对象?”聂天勤无情地揭穿自己的儿子。 “我现在什么样了?” 聂广义的嘴,永远都不可能服输。 尤其是在这种,除了嘴哪里都不能动的时候。 “自暴自弃!” 聂天勤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把这样的四个字,送给自己的儿子。 聂广义扯了扯嘴角,没表现出任何的一点在意:“敢问聂教授,你觉得我现在还有什么能做的?” “你至少可以去找心之姑娘商量一下啊。” “商量什么?”聂广义不解地看向聂天勤。 “再怎么说,心之姑娘和你的关系,肯定比和费德克要好吧?你怎么能让她就这样站到费德克的那边去呢?” “聂教授,你劝不住自己的学生开新闻发布会,反倒让我劝人姑娘不要提供证据,这是什么道理?” “人的关系总有亲疏远近啊!心之姑娘和费德克,原本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去的,肯定不如她和你的关系近,你说是不是?” “那我和人姑娘能有多亲?”聂广义反问道。 “你至少表白过。”聂天勤小小地举了一个例子。 “表白这事儿,且不说我是不是承认,就算认了,也是我向人姑娘表白,不是人姑娘向我表白。要是和谁表白一下关系就近了,我明天就去表白松岛菜菜子。” “大头,你不要故意扯开话题,你明知道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不是一回事就对了。”聂广义正色道:“我确实捡过梦心之的画,她也确实在我设计极光概念建筑之前,就完成了绘图,她爸爸还把概念落了地,这一切都是事实。人姑娘一没诋毁我,二没诬陷我,刚正不阿了一辈子的聂教授,这要是你,你有什么可以说?” “哪有一辈子?爸爸为了自己在意的名声,不是连你的高考志愿都能改吗?” “聂教授,您现在还真是,动不动就拿这件事情出来说。情况明显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啦?都关系到积累和维护了一辈子的名誉!大头,你要重视这件事情!” “一辈子那么长,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聂广义重新在床上坐下。 不知道是稍微活动开了一点,还是心情抑郁到感觉不到肉体的伤,聂广义没有过多困难地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床上。 聂天勤伸手要扶他,聂广义坐好之后,直接在床上蹦跶了两下,证明自己并没有受到十男九痔的困扰。 “聂教授,哪怕我的建筑师身份不复存在,我还可以有很多选择,我可以啃老,如果你的萧教授不愿意,我也可以拿着我的翻译证去做翻译,律师证去做律师。”聂天才一直以来,都有很多的选择。 “大头,你要是喜欢做翻译和律师,你一开始,就不会进入建筑师这个行业。” “我都没试过,怎么就能确定我不喜欢呢?说不定是从小耳濡目染,受了你的不良影响才做的建筑师?” “大头,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在意大利,你的努力,哪怕远隔万里,爸爸也一样看在眼里。面对自己理想,怎么努力,都没有问题。” 聂天勤希望聂广义去找梦心之聊一聊,只要梦心之不彻底转向费德克那边,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就是因为是自己的理想,才不能将就和忽悠。我愿意承认我搞砸了我的理想,也愿意接受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聂广义的心境,是真的已经归于平静。 聂天勤不免要想,他要是有自家儿子的这一份豁达,也不至于在聂广义高考的那一年,一念之差,导致了十几年的父子隔阂。 聂天勤原本还想说点什么,最后只留下一句:“大头,爸爸不如你。” …… 有些平静,是真的平静。 有些平静,是因为还没有来得及认真想事情。 或许是为了让自己死心吧,聂广义直接去了费德克的发布会现场。 就在宣适和程诺婚礼的前一天。 鉴于他在当地的知名度,直接吸引走了一大部分的长枪短炮。 多少也有那么点喧宾夺主的意思。 聂广义一反常态,一句话都不说。 弄得那些原本和他交好,喜欢看他在采访的时候金句频出的记者们,也重新把重心,放回到发布会的现场。 聂广义专门找了一下费德克所在的位置。 这位曾经的帕多事务所负责人,回以谦卑而不失尴尬的笑意。 发布会很快就开始了。 费德克站在台上侃侃而谈。 他句句话,都在感谢聂广义的栽培,说自己曾经有多么崇拜这个少年天才。 紧接着,又说了很多的无奈。 因为Concetto di Aurora和中国大陆已经建好的一幢水上建筑产生了高度的重合,帕多瓦事务所原本的很多委托方,纷纷提出解约。 他如果不接受,很多委托,都会半途而废,帕多瓦事务所也不可能撑过那么多的违约后果。 费德克表示自己是完全相信聂广义的,新开工作室接手这些项目,也都属于无奈。 “今天,我把中国大陆的极光之意的原始设计者请到了现场。”费德克用意大利介绍梦心之,“希望通过直接碰撞,把整件事情讲清楚,还曾经的偶像一个清白。” 在一大堆诧异的目光里面,费德克继续表态:“只要抄袭事件能够被澄清,希望所有临时委托新事务所的项目,都继续相信一路栽培他的事务所,即便帕多瓦关停了,罗马才是偶像亲自挂帅的事务所。 费德克说得实在是太过情真意切了,弄得聂广义差点就要相信,费德克的这个发布会,是为了帮他澄清。 真的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如果不是他在宣适家这么久费德克都没有来拜会过。 如果不是费德克“刚好”把事务所开到宣适家旁边。 聂广义说不定真的还会继续相信下去。 聂广义很认真地鼓起了掌。 为费德克的演技,也为自己曾经的用人不疑。 有费德克这样的“珠玉”在前,梦心之紧随其后的实事求是,就没有那么扎心了。 梦心之把自己画的极光之意演变史拿了出来。 从那幅比印象派还要抽象的【极光之源】开始,一张张地展示。 她手上每展示一张,背后的演示文稿也会跟着变化,开根号小姐署名底下的创作日期就会被放大了出现在巨型屏幕上。 清晰而又直接。 简单而又明了。 第192章 终极真相 梦心之穿了一身正装。 是非常青春的曼巴绿。 这种过于鲜亮的颜色,非常挑剔穿衣人的皮肤。 稍有不慎,就会穿出一身的土气。 梦心之婀娜的身姿和如牛奶般的肌肤,硬生生地把正装穿出了礼服的既视感。 尤其是她举手投足间的那个气质。 假如,只是假如啊。 假如梦心之不是来把他钉到抄袭的耻辱柱上的,聂广义绝对有一种直接上去求婚的冲动。 都说天才和神经病,只有一线之隔。 此刻的聂广义,对这个说法算是深信不疑了。 这个世界,除了他这样的神经病,还有谁会想到在自己身败名裂的现场,和一个根本就对自己没有意思的人求婚? 聂广义对闪现在自己脑海里的想法表示惊讶。 与此同时,他也对梦心之的意大利语水平表示惊讶。 之前是谁说不会意大利语来着? 算了吧,搞清楚这么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 梦心之一口地道的意大利语,倒是让费德克事先找好的精通中英双语的意大利翻译,直接在台上失业。 随着演示文稿的更新,梦心之“设计”的极光之意,从模糊到清晰,一幕幕地展现在发布会的现场。 第一幅和第二幅,中间间隔了四个月。 要说起来,这四个月,梦心之画风的变化,确实是最大的。 从印象派,回归到文艺复兴最精华的写实主义。 第一张虽然也叫做画,实际就是一些色块,比印象派还要印象派。 到了第二张画,只要稍微倒推一下,就能明白梦心之想要画的是极光之意,只是在画技上还非常不纯熟。 单单一个演变史,还不足以把聂广义给钉在耻辱柱上。 如果梦心之的“设计”,从来没有对外展出过。 如果聂广义从来都没有机会接触到梦心之的“作品”。 那就也有极小极小的可能,是单纯的一种巧合。 会让聂广义被质疑,却不会直接被拍死。 从古至今,被质疑的人多了去了。 但凡是天才,就免不了被质疑的命运。 哪怕是在全球范围内,广受认可的天才达•芬奇,也一样逃不过这样的宿命。 在质疑达•芬奇的声音里,首当其中的,是来自英国人加文•孟席斯。 加文•孟席斯曾经因为主张中国人比哥伦布早了70年发现美洲大陆而备受关注。 他出版了一本书,翻译过来,叫做《1434:一支庞大的中国舰队抵达意大利并点燃文艺复兴之火》。 加文•孟席斯在这本书里面主张,中国特使的舰队在1434年抵达佛罗伦萨,把当时西方世界根本就还没有的世界地图、天体图,和诸多描述中国古代科技的典籍,交给了尤金四世,才引发了文艺复兴。 达•芬奇之所以能画下那么多、那么复杂的工程图、机械图和天体图,就是因为接触到了这些典籍。 加文•孟席斯并不认为达•芬奇是设计天才。 他认为,达•芬奇唯一的贡献,就是将中国古代科技典籍里面的机械设计图,用三维立体的方式,重新描绘了一遍。 什么齿轮、磨坊、水车,甚至是武器…… 只要看看中国古代各种版本的《农书》,就能轻松找到简单版的原型。 这里的简单,并不是指工艺上的,仅仅只是绘画技法的不同。 中国古人没能像达•芬奇那样,拥有一双“立体透视”的眼睛,在笔记里面画出三维立体图形。 …… 发布会很快就来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梦心之在介绍完自己的整套“绘画作品”之后,就开始讲述第一幅画和第二幅画中间的这四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画完第一幅画的两个月之后,我和我的爸爸一起,第一次来到了欧洲,去了卢浮宫。”梦心之用流利的意大利语介绍: “那一年,我八岁。” “在卢浮宫,我把我的第一幅画丢掉了。” “这幅画,被当时也在卢浮宫的聂广义先生捡到,一直保存到一年以前,直至物归原主。” 梦心之用手指指了一下聂广义。 发布会现成,一片哗然。 很多人已经认定了聂广义抄袭,还有很多报道,说的聂广义抄袭了中国民间建筑大师,这个大师,说的是宗极。 却怎么都无法想象,聂广义竟然硬生生地,抄袭了一个八岁女孩的作品。 这样的认知,直接刷新了在场的人的三观。 这已经不是天不天才的问题,直接就是一个不知廉耻。 那些曾经把聂广义当成是偶像的建筑师,更是满心的义愤填膺。 顺着梦心之的手势,很多人都看向了聂广义。 他们希望从聂广义的脸上,找出无地自容的表情。 聂广义并没有随了这些人的所愿,他脸上的表情——是没有表情。 聂广义的心里,冒出一个声音,【让毁灭来得更猛烈一些吧!好彻底击碎我的建筑梦。】 谁规定了人一定要有梦想呢? 换一个国度,换一个身份。 拿着妈妈留下的信托,提前过过退休的生活。 岂不美哉? 发布会还在继续,梦心之在台上的演说,也还在继续。 聂广义以为自己会从这一秒开始,封存自己的五感,什么都听不进去。 却偏偏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通过他的耳膜,印入他的脑海。 那么清晰、那么好听、那么……字字诛心: “当我得知,丢掉的第一张画,一直都保存在聂广义先生的书房里的时候,我是震惊的。” “我和聂广义先生,也探讨过,他是不是能从这幅画里面看出什么。” “坦白说,哪怕是我自己,也没有看出来任何东西。” “然后,聂广义先生,当即就承认了。” “他认为他可以看得出来。” “我没有想到,聂广义先生,今天也会来到现场。”梦心之再次把众人的视线引向聂广义:“既然聂广义先生都来了,那我就想当面再问一次,是这样的,没错吧?” 聂广义举起已经不再受困于肌肉问题的双手,扯起自认为最优雅的嘴角弧度,左右手同时给梦心之点了一个赞。 不是说,喜欢一个人是无罪的吗? 哪怕有罪,也不至于到了需要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扒光了游街示众的程度吧。 或许,这才是真正毁灭该有的样子。 人不怕没有梦想,就怕一辈子拥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聂广义笑得史无前例地好看。 他一脸的轻松明快,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审判。 梦心之在台上的演说就此继续: “听到聂广义先生亲口承认,能够从第一幅画里面看出极光之意。” “在我看来,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因为,就连我自己都只能从第二幅画里面,开始看到雏形。” “我本人,其实一直都不怎么关注这件事情,直到聂广义先生的抄袭事件开始被热议。” “我才开始寻找事情的真相。” “究竟是什么,让我从没有实质性内容的第一幅画画进阶到第二幅。 “只是画技差强人意,内容却是实打实的极光之意。” “终于,在一个星期之前,我发现了端倪。” 梦心之展示了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合照。 画面里面是梦心之和宗极。 照片的背景,是卢浮宫的玻璃屋顶。 照片的右下角,印有日期,时间刚好是在第一幅画和第二幅完成的中间。 梦心之站在宗极的身边,她左手在脸颊比了一个耶,右手托举着一个白色的建筑模型。 这是一个五层的建筑模型。 每一层都有一个旋转的弧度。 和聂广义设计的Concetto di Aurora外立面有一些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 纯粹的白色石膏,没有极光之意四面都是玻璃带来的通透感,更不是一栋水上建筑。 顶多算是一个半成品。 这张照片,也出现在了梦心之背后的演示文档里面。 梦心之和宗极所在的这个角度,是非常经典的玻璃金字塔打卡位置。 照片逐渐放大,屏幕上慢慢没有了梦心之和宗极,一步步定位到作为背景的卢浮宫玻璃屋顶上。 斜阳把卢浮宫周围的建筑,印在玻璃金子塔的塔尖上。 随着照片里面的人物慢慢消失,被放大了的玻璃金字塔屋顶,出现了梦心之手里模型的倒影。 原本在梦心之手上略显单薄的模型,在玻璃金字塔的倒影里面,像是立在了水上,建筑外观,也变得丰富起来。 倒影在演示文稿里面继续放大,周边不相关的元素,被逐一分离。 分离到最后,就出现了和极光之意几乎一模一样的一栋仿佛立在水上的建筑。 梦心之在台上讲述照片背后的故事: “当我看到这张照片,我才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两个月之后,画出极光之意的雏形。” “原来我是真真正正地见到过这个画面。” “从卢浮宫回国之后,我不止一次地拿出过我和爸爸在卢浮宫外面拍的照片。” “我可能并没有特别仔细地关注这个倒影。” “只是看的次数多了,在脑海里面,留下了一个从模糊到清晰的影像。” “这大概也解释了,我一个从来没有学过建筑的人,为什么能画出这样的一栋概念水上建筑。” “从我看清这个倒影开始,一切的焦点,就到了年仅八岁的我,手上为什么会有一个石膏模型。” 梦心之的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好奇。 梦心之却卖起了关子: “我想了好几天,怎么都想不起来,只好询问同在照片里面的我的父亲。” “根据我父亲的回忆,是我们当时语言不通,差点错过了卢浮宫玻璃金字塔的打卡。” “匆忙之间,他找了一个看起来像中国人的年轻人,帮我们父女两个,在卢浮宫的玻璃金字塔前面拍了一张合影。” “这个石膏模型,就是当时帮我们拍照的人拿在手上的。” “他帮我们拍照,我帮他拿了一下已经做好的建筑模型。” “自此,这件事情的焦点,就成了,谁是这个模型的主人。” 梦心之说到这儿,第二天要做新郎的宣适出现了,他递给梦心之一个优盘。 打开之后,是一段影像。 出现在视频里的,是巴黎贝勒维尔国立高等建筑学院的教授。 教授的手上,拿着曾经被梦心之托举手上的建筑模型。 这个模型,作为优秀学生学业,一直被教授放在办公室里。 除了模型成品,教授还保留了这个模型的设计手稿,并且这张成稿上面写批注。 教授要求画稿的人,把原稿做成模型,和那一年贝勒维尔国立高等建筑学院的毕业展一同展出。 教授在视频里面解释,之所以会特地写这样的一个批注,是因为这张设计稿,是一个临时来学校交流的交换生的作品。 教授把拿在手上的图稿放到了办公桌的桌面上。 镜头随着教授的动作下移,原本被用手挡住了的右下角,出现了交作业的截止时间和交稿人的签名。 截止时间,是梦心之的第一张【极光之源】再往前推二十二天。 这是极光之意外观可以追溯的最早时间点。 交稿人的签名,用的是手写的艺术体。 很难被模仿的——一直沿用至今的——专属于天才建筑师聂广义的——标准签名。 发布会现场的记者全都懵了。 聂广义也懵了。 懵到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大堆摄像头正对着他。 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这是聂广义第一次当众失态。 以至于忘了擦拭和掩饰。 第193章 参谋参谋 聂广义不会想到,他十八岁那年做的模型作业,会被教授保留至今。 聂广义更不会想到,梦心之参加费德克新闻发布会的目的,是帮他澄清。 四两拨千斤。 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让费德克之前处心积虑对他做的一切全都成了助攻。 更重要的是,梦心之把笼罩在他心里的疑惑和阴影,彻底解除了。 极光之意的灵感究竟是怎么来的? 为什么会有两个外观完全一样的极光之意? 这个事实,从一开始,就是他心里的阴影。 被费德克这么大张旗鼓地宣传出去之后,更是成了他心灵的枷锁。 以至于让他一度失去了创作的灵感,只能靠疯狂健身来麻痹自己。 聂广义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企图通过亲眼目睹自己被钉上耻辱柱,绝了他继续做建筑师的心思。 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结果,却超越了最好的想象。 想都不敢想的那种好。 这是聂广义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全然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和记者的长枪短炮,全都聚焦在了聂广义的脸上。 宣适走到聂广义的身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想帮忙挡着点,奈何身高不够。 “大少,你再这样,就要流着泪上头条了。”宣适出声提醒。 聂广义确实不管不顾,只问:“你怎么没有早告诉我?” “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帮你找到这个模型,我在家里翻了一遍没找到,去罗马工作室翻了一遍没找到,最后还是伴娘提醒我,去问一问你当时交换去的学校。” “伴娘……” 聂广义抬头找了一下,没有发现刚刚还在台上的梦心之的身影。 “我让阿诺安排人,直接把伴娘接走了。人姑娘今天这么帮你,也不知道会不会遭到费德克的报复,这毕竟是人家的场子。” 聂广义和宣适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一心想要去找梦心之。 他这会儿想走,却是没有那么容易。 一大波已经翻墙了的委托方,这会儿都开始急了。 原本,聂广义身败名裂,费德克提出可以半价接受聂广义帕多瓦事务所未完成的项目。 找聂广义的那些委托方,多半也是冲着聂广义的名声去的。 只要是出自聂广义的设计,商业类的基本都是地标,居住类的一平米都能比周边的楼盘贵出一大截。 聂广义的设计,向来不仅仅只关注外观。 内在的科技感和居住感,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向概念建筑看齐的。 简单的来说,周边的房子,需要过十年,才能达到聂广义目前的状态。 聂广义的每一个设计,除了外观,总能在细节上,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很多委托方,都是专门为了被人津津乐道的小细节,才找的聂广义做设计。 并为此支付了高于市场价一倍的价格。 在聂广义失去了天才的光环之后,费德克愿意用正常的市场价格,把项目进行下去,让那些个翻墙的委托方不约而同地表示了感激。 这下好了,聂天才春风吹又生了。 墙头草之所以是墙头草,就是见风就倒。 能倒一次,就能倒第二次。 一个个以前本来就认识的委托方,都过来和聂广义打招呼,希望可以继续合作。 “就我所知,今天在座的每一位,都已经和我的事务所解约了。” 聂广义一个都没有搭理。 哪怕有委托方,出到了原来两倍的价格,相当于市场价格的四倍,聂广义还是整个一个无动于衷。 行业记者问起帕多瓦事务所的未来发展。 聂广义对着镜头表示:“帕多瓦事务所已经关停,未来也不会有重启的打算。我本人和我的事务所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不会接受商业委托。” 一个记者追问道:“为什么?是因为这次抄袭事件,对你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打击吗?” “因为我让事务所没有在这个时候离职的员工,都去马尔代夫度长假去了。”聂广义终于可以轻松愉快地讲出这个曾经有些悲壮的决定了。 评选黄金单身汉的小报记者,对聂广义的经济状况表示担忧:“这样的话,你要如何支付那么多解除合约的违约金?” “我是被解约的,我是过错方的时候是一回事,现在是另外一回事。哪怕我是过错方我都不会因此破产,既然证明了我从未有过抄袭的行为,我会建议我的员工,在马尔代夫多待一个月再回来。” 聂广义没有心情和记者们在这个时候聊这些。 他现在满心都是要去找,他表白过的女孩。 奈何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几圈。 哪怕他有身高优势,哪怕他热衷健身,在这样的时候,也是一点都派不上用场。 好在,他身边还有比保镖武力值更高的宣适。 也不见宣适费多大的力气,就这么一路带着他,直接突围。 两人一路上了车,宣适问聂广义:“是不是现在就带你去见伴娘?” 答应的话到了嘴边,被聂广义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再等一等吧。”聂广义说。 “怎么了,大少这是近乡情怯,还是害怕被拒绝?” 宣适以为自己会听到【我拒你个大头绝】,聂广义确实直接承认了下来:“一个表完白就翻脸不认的人,不被拒绝才叫奇怪。” “伴娘不远万里过来,救你于水火之中,哪怕真的会被拒绝,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吧?”宣适尝试激将了一下。 “被拒绝了就再表白啊。有什么好坐以待毙的?”聂广义回得直接。 “那我可就带你去找伴娘了啊。”宣适扭头看了聂广义一眼。 “再等一等。”聂广义给出了自己的理由:“你明天结婚,我结婚礼物都还没有准备好。” “没关系的,伴郎人到了就行,不需要礼物。” “我不能因为你说一句不需要,就真的什么都不准备。” “真没事,我和阿诺要在一起一辈子这么长的时间,你只要别忘了,什么时候补都行。还是和伴娘表白要紧。”宣适直接拉着聂广义过去找梦心之。 这一次,宣适硬是没有拉动:“大少,你再这么退缩,我都有点看不起你啦。” “退缩是不可能退缩的。表白的时间地点方式,我都还得好好想一想。”聂广义一点都不带含糊地对宣适说:“等你婚礼结束,再帮我参谋参谋。” 第194章 至情至性 “阿诺,对不起,婚礼前,我还一直往外跑。” 宣适用一种仿佛两人已经有一辈子没见的情绪和力度抱着程诺。 “你是婚礼之前往外跑,又不是婚礼的时候往外跑。”回抱过后,程诺一脸认真地眨着眼睛发问:“你都没有缺席婚礼,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宣适把程诺搂在怀里:“我的未婚妻,这么通情达理的吗?” “没办法,明天就是你老婆了,不通情达理一点不行。”程诺摆出一副深怕以后日子不好过的架势,挣脱了宣适的怀抱。 “也对啊,终于等到你改口的这一天了。”宣适又把人给搂回来了。 和亲嘴鱼似的,不管怎么拉开,都还要重新贴在一起。 “还早呢。”程诺看了看表,“现在离婚礼开始,还有整整20个小时。” “是还早啊。”宣适也看了看表:“现在离洞房开始,还有整整32个小时……” “阿适!”程诺再次挣脱,嗔怪地看了宣适一眼。 “怎么啦,我的明日老婆。” 程诺被逗笑了:“你这都什么称呼?” “正常的人类称呼啊。ChatGPT决计想不出来的那一种。”宣适回答得再认真不过。 程诺拿两只手捏了捏宣适的脸,在第无数+1次惊叹于宣适的颜值过后开口:“阿适,你现在什么感受啊?” “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我什么都有了,唯独这洞房花烛夜,实在是等得太久太久……” “阿适!你正经一点!” “阿诺,我从上到下很多点。你说的一点是哪一点?”宣适说着说着,就开始不老实。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程诺起身准备走人。 宣适把人拉住,重新禁锢到自己的怀里:“不可能!一辈子都聊不完的两个人,怎么会有在结婚前夜聊不下去的可能?” “阿适,你有没有觉得很不真实?”程诺也懒得再挣脱了,就这么任由坐在宣适沙发上的宣适从背后抱着她。 “哪里不真实?”宣适伸手往程诺身上揉捏了几下,嘴上振振有词道:“明明货真价实。” “别闹。”程诺把宣适的手打掉:“打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你的新娘,真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有点不敢相信了。” “怎么了?阿诺不会是恐婚了吧?”宣适吓得赶紧把人放开,搭着程诺的肩膀,给她换了个方向。 “那不可能?谁会被自己的梦想吓到?”程诺把自己的双手,放在宣适搭着他肩膀的两只手的手腕上,把自己的坚定,随着手掌的温度传递给宣适。 “哎,害我瞎紧张。”宣适一个看不太清楚的反手姿势,直接把程诺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坐着,交握着双手, “明天就要结婚的人,叹什么气?”程诺用自己右手的食指,轻轻扣了一下宣适的手心。 “情!”宣适稍显大声地冒了一个字。 程诺疑惑道:“什么?” “哎~情~。”宣适把自己的尾音拉得老长,强行圆场道:“我在说爱情,我没有叹气!” “嗯,就是!”程诺毫无底线地表示了赞同。 从小到大,她的爱好换了一拨又一拨,唯一没变的,是她对宣适的盲目崇拜。 哪怕没有任何宣誓,宣适也是她唯一的信仰。 “阿诺,你刚说不敢相信的是什么?”宣适也学着程诺用食指扣她的手心。 “我是在想,中间有整整八年的时间,我们都没有彼此的音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还能和彼此的初恋走到一起,现在想起来,不免有些唏嘘。” “什么初恋,你明明是我的终恋、黄昏恋。” “阿适,我会是你一辈子的爱人,也会是你一辈子的家人。” 这句话,和之前的对话相比,算得上稀松平常。 宣适确实不说话了,看似反客为主地躺倒在了程诺的腿上,他把头蒙在程诺的肚子上,闷声闷气地问:“你还记得,我们家出事那天,你和我说的话吗?” “我那天应该说了很多句话吧,把我六岁的语言水平,提升到了一个我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地步。” “你说,【阿适,以后,我家就是你家】。” 宣适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埋”在程诺的身上,尽量掩饰着自己的鼻音。 通常情况下,爱人变成家人,代表的是感情变淡。 宣适的情况比较特殊,家人对他的意义,很难用语言来表达。 在结婚的前一夜,他听不得程诺说一辈子的家人这样的话。 【爸爸妈妈,儿子长大了,要成家了,娶的是你们好朋友的女儿,你们一定会喜欢。】 【姐姐,弟弟要成家了,你的弟媳妇,为了不让你带我回家,直接把你的白裙子当成纸巾来擦鼻涕,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她,但你一定对她很有印象。】 这个世上,大部分的女孩子,都非常看重婚礼。 婚礼是不是隆重,未婚夫是不是用心,都是考量的标准。 婚礼,既是一种仪式,也是一种安心。 程诺完全都不需要这些。 宣适在忙聂广义的事情,她就忙着准备世界咖啡师大赛。 一直到婚礼前一天的晚上,才有时间和宣适坐下来聊天。 倒是没有想过,会把明日新郎,聊成了现在这样的状态。 往日里,宣适并没有这么敏感。 程诺不说话了,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陪着。 她了解宣适,比宣适自己更了解。 她的注意力,从六岁开始,就一直在宣适的身上。 程诺对宣适的了解程度,甚至超过了她对自己的。 她理解宣适为什么在准备婚礼的最后关头,还在为聂广义的事情奔波。 在宣适的心里,他早就把聂广义,也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宣适不经常和人交心,因此也很少有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但凡进去了,就是宣适愿意用生命来守护的人。 世间再也没有比她的阿适更好的人。 至情至性。 尽最大的努力,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第195章 几个平方 天下直男何其多,高矮胖瘦各不同。 却多半都有同一个特点。 平日里直来直去,真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又自己一个人在那里策划半天。 不声不响,连一点提示都不会给。 人姑娘帮了他那么大的忙,聂广义连句谢谢也没有。 表现得那叫一个没礼貌。 宣适倒是理解他有心在准备了。 问题是,宣适理解不理解,又有什么区别? 聂广义到这会儿都还没有明白,两个人相处,更多的是日常。 【表白的时间地点和方式】,确实是应该好好想一想。 但可是,可但是,在表白之前,怎么可以连个铺垫都没有? 自己在那儿冥思苦想,还妄想着姑娘成为自己脑子里的猪肉绦虫…… 脑子就算没有被绦虫给蛀干净,基本也所剩无几。 从发布会现场,回到宣适的家里,聂广义直接就开始做设计。 原本就已经构思的七七八八的结婚礼物,在灵感回归之后,整个一个下笔如有神。 导致他直接忘了,宣适家的两个客房是联通的。 一边住着伴郎,一边住着伴娘,中间隔着独立厕所,还有淋浴房和大浴缸。 当初这么设计,就是考虑到广义大少对浴室爱的深沉,原本格局里面的一个带淋浴房的卫生间不太够用,就把两个套房的卫生间给打通了,淋浴房升级成了“泡淋蒸套房”。 如果是上厕所,两个客房都有各自的“马桶房”。 如果是要洗澡,就得分情况。 在排除鸳鸯浴的需求之后,就得隔开了不同的时间洗。 或者一个洗澡,一个在全木质的桑拿房里面蒸。 非要一起洗的话,设计的时候,只要淋浴房里面有人,透明的玻璃就会直接变成磨砂玻璃。 关系特别好的闺蜜或者兄弟什么的,倒也是可以这么操作, 聂广义住在宣适家,一直是独享偌大一个洗漱间的。 因此也就不会有特地上锁一类的事情。 关键是,先前在意大利的那么多年,宣适家,也没有留宿过除了聂广义以外的人。 高科技的“泡淋蒸套房”,从来也没有让自身蕴含的高科技派上过用场。 一直到伴郎和伴娘,分住在连通房的两端。 聂广义洗澡,和一般的男生不一样,他能在浴缸里面一泡就是大半个小时。 有时,满浴缸的泡泡。 有时,一整瓶红酒。 有时,花瓣铺满一浴缸。 在洗澡这件事情上,活得最精致的少女,可能都不如咱聂家大少。 聂广义一直弄到过了十二点,才终于把宣适和程诺的礼物设计好了。 接下来,就得看他的电脑配置,够不够在婚礼开始之前,“跑”出3D效果图。 确认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做的,聂广义转战“泡淋蒸套房”。 在巨大的圆形按摩浴缸里,放上蔓越莓泡泡浴液,通过浴缸的按摩功能,一边放水,一边把浴液打成泡泡。 宣适家的水压只是正常,因为浴缸过于巨大,放起水来,至少需要十五分钟。 趁着这个时间,聂广义把自己塞进了全木桑拿房里。 先蒸再泡,才能更好地放松依旧处于僵硬状态的全身肌肉。 全木质的桑拿房,也是聂广义设计的,隔音好到在里面唱歌剧,在旁边洗澡的人都听不到。 梦心之在聂广义放着水在桑拿房里蒸的时候,走进了浴室。 梦心之首先是闻到了蔓越莓泡泡浴液的味道,她赶紧退了出去。 “不好意思,不知道里面有人。”梦心之满心歉意,好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就又对着浴室里面问了一遍:“有人吗?” 梦心之想,有可能是自己的声音太小了。 于是,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有人吗?” 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该不会在是浴室里面晕倒了吧?】 梦心之并不清楚,宣适家的客房是怎么设计的。 她是因为做伴娘,明天一大早就得起来帮忙,才会直接住在宣适家里。 一想到有人晕倒的可能性,梦心之就把刚刚被自己关上的门,又打开了一下。 第三遍确认:“有人吗?” 出于本能的担心,梦心之往浴室里面看了一眼。 淋浴房里面没有人。 浴缸放着水,全是泡泡,水位已经过了浴缸的最高【警戒线】。 好在是【警戒线】的位置,有一个浴缸侧面下水孔。 如若不然,整个浴室,都要被泡泡给淹没了。 正常情况下,有人在放水,梦心之肯定是要离开的。 问题是满浴缸的泡泡,怎么叫都没有人应,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泡泡底下溺水。 想到这种可能,梦心之也没有想那么多,直接跑到浴缸的位置。 好一会儿,才终于确认,浴缸里面确实没有人。 梦心之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还好只是忘记关水了。】梦心之心道。 大概是时间太晚,原来有人想泡澡,水还没有放完,人就睡着了。 梦心之看到浴室除了自己进来的地方还有一个门,直接走到对面,敲门:“有人吗?浴室里一浴缸的水,是有人要洗澡吗?” 梦心之没有再出声,又敲了两遍的门。 确认没有任何动静,才把门反锁了,回过头把浴缸的出水口关了,拿着自己的衣服,去淋浴房简单洗个澡。 梦心之刚刚开始洗,聂广义就从隔音极好的桑拿房里面出来。 聂广义很快就发现淋浴房有人在洗澡。 他对这件事情,嗤之以鼻:“小适子,明天就要结婚了,今天有必要这么夜以继日~吗?” 因为淋浴房有人会变得不透明,导致聂广义以为淋浴房里面的人是宣适。 在宣适和程诺都需要洗澡,并且不愿意洗鸳鸯浴的情况下,确实,是需要用到“泡淋蒸套房”的。 聂广义故意把重点放在了独属于太阳系恒星的专有名词上,以为宣适会有点什么反驳或者不好意思。 结果却石沉大海,甚至连一丁点的水花星子都没有,毫无涟漪。 刺激无果,广义大少自是不会善罢甘休:“你也别自己孤零零地在这儿洗了,你广义哥哥刚把浴缸的水放好了,你把程诺叫来,你俩在浴缸里面再接再厉,实在被榨干了,还可以直接睡浴缸,怎么也好几个平方。” 第196章 咚咚咚咚 梦心之用尽了毕生的荣辱不惊,才没有在这样的时候,尖叫出声。 聂广义亲自操刀的宣适家的客卫,用的是纳米单向透视玻璃。 有人洗澡的时候,里面看得见外面,但是外面看不见里面。 梦心之在尖叫之前,本能地转了一个身。 在转身的那一个瞬间,她看到聂广义裹着一条浴巾,从她原来根本不知道是个房间的桑拿房里面出来。 仅仅只是那么一瞥,聂广义的身材就像照片一样地印在了脑海里。 这身材,有点像是画出来的…… 身什么材?画什么画! 梦心之震惊于自己跳闸了的脑回路。 现在是看身材好不好的时候吗? 桑拿房门被打开的那一秒,梦心之就意识到,是自己误入了聂广义的浴室。 放着水的浴室无人应答,不一定只有忘了关水和有人溺水这两种可能。 因为不知道应该先道歉还是先尖叫,倒是硬生生地让梦心之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本能地背过身去,正面对着这个玻璃浴室唯一的墙面。 刚想开口,就听到聂广义率先出声。 又是榨干又是睡浴缸,这是还未出阁的小姑娘能听的? 现在怎么办? 顺便把耳朵捂上可还行? 都刺激成这样了,宣适还是屁都没放一个,聂广义也就把注意力放到半个泳池那么大的浴缸里了。 哪怕是聂广义的身高,在泳池型的浴缸里面,游一下两下,也是绰绰有余。 就是满池的泡泡有点影响换气。 要是被泡泡呛到,就有点影响他的帅气和美貌…… 纠正一下,是眉毛。 浓眉大眼的,有毛的地方,更容易沾上小泡泡…… 听到聂广义进了浴缸的声音,梦心之稍稍安了一点心。 但也就指甲盖那么一小丢丢,多了就真没有。 聂广义进了浴缸之后,倒是打开了话匣子: “小适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和梦姑娘密谋的?” “你们两个也真是的!” “为什么从头到尾都瞒着我?” “你知道吗,小适子。” “你广义哥哥我啊,今天可是本着让自己对建筑设计彻底死心的心思,才去的发布会现场。” “倒是没想过,最后的结果,会这么峰回路转。” “我上次表白完了,怕自己一脑门子官司,没办法对人姑娘负责,转头就不承认。” “我再表一次白,你觉得人姑娘会信吗?” “你知道吗,小适子。” “我都没有想过,梦姑娘站在台上,会是那样的一副光景!” “要怎么形容呢?” “就哪怕她是真去把我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我都有种死而无憾的感觉。” “我当时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你说我会不会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聂广义说了半天,一点回应都没有得到,无趣之中有点恼怒:“你这是在洗澡又不是洗牙,说句话能让你不举还是咋地?” 梦心之也是很慌,她不知道自己现在不出声合不合适,但出声一定不合适。 正常情况下,梦心之洗澡根本不可能会超过十分钟。 现在这种情况,她倒是连关水都不敢了。 思考了好几秒,梦心之拿手在玻璃上敲击了一下。 【咚】 她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意义,更不知道除此之外,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做。 “你不会又在洗澡的时候刷牙吧?”聂广义立马捕捉到了“宣适”的敲击点,很是有些无语地出声发问:“你这破习惯不是已经改了吗?” 聂广义用他自己的思维帮梦心之解了围。 可也只能解得了这一时,短暂到连十秒都不到。 情急之下,梦心之又敲了两下淋浴房的玻璃。 【咚咚】 “你可真够没劲的!你这是还得争分夺秒回去还是怎么地?” “算了,你不说就不说吧,我倒是也没有很想听你说话。” “你就算说话,也不及梦姑娘的万分之一。” “发音没人家清晰,声音没人家好听。” “你说你在意大利这么多年,是不是都白待了?”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啊!” “我濒临灭绝的职业生涯,竟然还有这样的转机。” “你的结婚礼物,我刚刚突击一下,算是彻底设计好了。” “其实,本来也就是设计得差不多了。” “你记得之前国内有人托我爸找我,要设计一个咖啡博物馆吗?” 【咚咚咚】 “我本来是不想说的。” “我之所以会接手那个项目,除了因为我爸,还想着,你小子,肯定也会有类似的想法。” “小适子,你老实说,你当初听到咖啡博物馆项目,是不是就想据为己有?” 【咚咚咚咚】 “不妨告诉你,你广义哥哥从一开始,就做了两手准备。” “一个是商业项目,一个是送给你的结婚礼物。” “那个商业项目,就只是拿来练练手的。” “送给你的结婚礼物,将会成为你广义哥哥第一个落地的概念建筑。” “极光之意那种误打误撞的不算啊!” “你就等着吧,你很快就能见证到广义哥哥给你的专属定制。” “小适子,你有没有一点期待?” 【咚咚咚咚】 “你怎么还不说话啊?” “你刷的是牙还是马拉松?” “你刚刚到底尝试了什么新鲜的招式,才需要拼了命地刷牙?” “你说出来,和你广义哥哥分享分享呗。” “小适子,你什么情况?你是死是活,你也吱一声啊!” 【咚咚咚咚】 “行吧,现在是连你都看不上,我这只能和五指姑娘作伴的单身汉了。” “你还没和程诺和好的时候,一般是什么频率啊?” “你是不是每次都想着……”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你敲什么敲啊?” “洗澡的时候尿急?” “这有什么好急的?” “是下水道冲不下你的尿?” “还是花洒底下洗不干净你的鸟?” 聂广义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就算是刷牙,也不至于发不出一点人类的声音吧? 哪怕ēn、én、ěn、èn,也好过只会敲瞧巧撬。 梦心之是真的没有办法再听下去了。 这或许是兄弟之间正常的聊天,却绝对不是她可以听的。 进来的时候,梦心之是把浴巾放到了淋浴房的架子上的。 痛定思痛,转身瞄了一眼。 趁着聂广义把自己整个人埋到浴缸泡泡底下的档口,梦心之一手捂着裹好的浴巾,一手抱着衣服,飞也似地离开了“泡淋蒸套房”。 第197章 云里雾里 聂广义意犹未尽地从泡泡底下冒出来。 让他留恋的不是满浴缸的泡泡,而是满心无处安放的情谊。 平日里拽得和全世界每个人都欠他几个亿似的。 这会儿倒是自己一个人都能聊得有来有去。 聂广义对梦心之的感情,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满得直接就溢出来了。 他不过就是在水底下待了几秒钟的时间,再冒出头来的时候,淋浴房就从磨砂又变成了透明。 看着空空如也的浴房,聂广义就气不打一处来。 “洞房花烛不是明天吗?这得有多着急不可耐,才会跑得这么快?我结你个大头婚啊,结婚真的有这么好吗?” …… 宣适和程诺的婚礼如约而至。 身为伴郎,聂广义一直到婚礼开始前半个小时,才出现在佩德罗奇咖啡馆。 比伴郎更过分的,是新娘,婚礼开始前二十分钟,新娘还在那儿手冲咖啡。 程大咖啡师的手冲,水流细得和线一样,动作快得和飞一样,最最夸张的,是她两只手各拿一个手冲壶。 动作快得像是变魔术,光看着就让人觉得眼花缭乱,但凡看过喝过的人,都会油然而生一种来自灵魂的问询——【我以前喝的是咖啡吗?】 好的咖啡。 咖啡豆本身的质量是一方面,冲泡的技术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程诺可以控制咖啡的酸度和苦度。 可以在口感上做到完全不酸,或者完全不苦。 她可以把咖啡做得像花茶。 也可以把咖啡的醇苦度拉满。 程诺的每一杯手冲都是独一无二的。 她不管去到哪里,想要喝她手冲的人,都会大排长龙。 这个世界上,除了宣适,再也没有人,能随时随地喝到程诺的手冲。 就和约好了似的,争先恐后地在宣适婚礼的这一天,过来给他添堵。 “婚礼这就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在做咖啡啊?”宣适走过来,拉着程诺的手给她按摩。 “不好意思啊,阿适。”程诺对着宣适,绽放出比极光还要绚烂的笑容,“司仪知道我是咖啡师,就说把敬茶的环节改成敬咖啡,一堆人都在起哄,让我做几杯像茶一样的咖啡。” “这个要求……”宣适不知道怎么形容。 “也不算过分是吧?”程诺的每一个笑容,都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看着程诺笑,不管什么样的心情都会变好。 本来就心情极好的情况下,宣适也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他本来也不需要【觉得】,程诺本来就是他的全世界。 …… 新郎新娘忙着咖啡代茶,无事可做的伴郎和伴娘,很自然地就被晾到了一起。 聂广义直到这会儿还没搞明白,昨天浴房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他当然是很想找宣适问问清楚——【小适子,你到底是有多着急?】 却也并不是真的完全不通人情世故,赶着这种时间过去给人家添堵。 于是乎,聂大少只能一边感叹,一边装模作样地和伴娘聊天。 “梦姑娘昨天休息地还好吗?”聂广义摆出自认为最有亲和力又不失朝气的笑意。 介于他平日里不太经常会笑,事出反常必有妖。 梦心之不禁开始怀疑,聂广义是不是已经知道昨天晚上在淋浴房里面的人是她了。 “挺,挺好的呀。” “好吗?我怎么感觉姑娘今天有点黑眼圈?” 聂广义说话的那个语气,让梦心之觉得他是在等一个道歉。 刚想开口,就听聂广义喃喃自语地来了一句:“姑娘昨天应该很早就睡了才对啊……” “聂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聂广义本来想说【因为浴室都让两个大男人给占了】,话到嘴边,又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合适。 “左右也没什么事。”聂广义改口道,“我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被安排什么和伴郎有关的活计。” “是这样……”梦心之稍稍安了一点心。 她今天明明是化了妆的,理论上,聂广义没有理由能看出来她昨天晚上休息得好还是不好。 虽然她确实辗转难眠了一个晚上。 道歉也不是,不道歉也不是。 承认也不好,不承认也不好。 说起来,谁都没有错。 要怪就怪程诺姐未婚夫家的卫生间,设计得不合常理。 关键,自己家里还要安一个桑拿房这种事情,梦心之是想不太到的。 关键的关键,她明明很大声地问了好几遍,确认了没人,才想着快速洗个澡睡觉的。 “嗯,就是这样!”聂广义也不管梦心之说的是什么,就直接把话题往下带:“你那儿有婚礼的流程单还是什么的吗?” “没有呢。程诺姐让我住家里,说今天会有很多事情要帮忙,结果到现在也没有帮上程诺姐什么忙。” 梦心之尝试着解释,又不敢解释得太明显。 “要不然我们去问问?新郎新娘不来指使我们,只能我们上赶着去被指使了。” 聂广义又是笑着的。 和平日里眼高于顶的的那副不把全天下放在眼里的傲慢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宣适第一个抬眼看到聂广义和梦心之一起过来。 宣适对着两手空空聂广义伸手:“大少,我的结婚礼物呢?” 聂广义把他的手打掉:“昨天不是和你说,已经设计好了,让你等着吗?” “昨天?”宣适疑惑,“昨天什么时候?” “你说什么时候?”聂广义不答反问。 “我说?”宣适顿了顿:“我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很期待你要给我和阿诺的婚礼送什么。” 宣适心里面想着的,是前一天下午聂广义为了给他准备结婚礼物,都没来得及第一时间向梦心之道谢。 他是最了解聂广义的人,大少既然都放话,【我不能因为你说一句不需要,就真的什么都不准备】,就无论如何会给他和程诺把结婚礼物准备好。 聂广义却以为是两人对接上了暗号:“设计好了,又不是做出来了,你广义哥哥的概念建筑,哪有那么容易落地?” 聂广义对着宣适努了努嘴,又眨了一下眼睛,示意宣适先不要和程诺说,省得没有了惊喜。 宣适云里雾里,他都还不知道是什么,要怎么和程诺说…… …… 【飘留评】 宣适和程诺的婚礼,会有非常详细的版本,只是不在《极光之意》。 你们猜猜会在哪儿哈~ 周末要去上海参加下周的改稿会,这周忙得有点晕晕晕晕晕~ 那啥,三月的更新你们就当不存在好了哈~ 某作者四月努力拿全勤~ 信不信由你~ 反正还有愚人节保底~ 第198章 什么理由 因为聂教授的原因,聂广义之前就接了一个“咖啡博物馆”的项目。 那个项目,说是博物馆,其实和真正的博物馆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也不是聂广义正常情况下会接的设计。 委托方是一个叫伍华的咖啡商人,生意做的还算比较大。 主要是咖啡的进出口贸易,也收集了一些维多利亚时期的咖啡杯和煮咖啡的器皿。 最近这几年,受了点影响,贸易还继续做着,因为运输成本的增加,和竞争环境的变化,倒是没有怎么赚到钱。 看到国内冒出好几个咖啡零售品牌,还有直接做上市的,伍华的心理就越发不平衡。 同样都是做咖啡,为什么做零售的赚得盆满钵满,他一个大宗商品的进出口和批发商,利润却逐渐下滑。 基于这样的前提,伍华开始思考转型的可能性。 开一家咖啡店,做好了之后,再一家一家开下去搞连锁,是众多咖啡创业者的梦想,也算是最常规的途径。 但这条路,对于伍华来说,就没有什么吸引力。 他首先想做的,是卖咖啡,而且是快速地卖掉,不是一杯一杯地给人做。 伍华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天,终于给他想到了一个最佳路径。 薅游客的羊毛,做成那种专门让游客来买的店。 但是,单单这么做,一来有监管的风险,二来要给卖场很高的提成。 伍华不眠不休地想着解决办法,最后决定创造一个景点。 不用那种3A、4A、5A的,只要A级就行了。 通常情况下,自己搞点收藏,就想成为博物馆是天方夜谭。 如果有一个世界级的建筑设计师的加持,就会变得很不一样,可以直接做成咖啡博物馆。 伍华的算盘打得好好的。 建筑成为景点,到了景点的就要带点伴手礼回去。 只要包装得好,每个人都不可能只买一包。 基于以上诸多的原因,伍华托了好几个人,通过几个不同的途径,纷纷找到了聂天勤这里。 次数多了,聂教授这种天生的老好人性格,根本就招架不住。 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他只是答应会和聂广义说,并没有要直接打包票。 想着按照儿子的性格,肯定是不可能会愿意屈尊去配合这种“伪博物馆”的,没想到聂广义听说是要做和咖啡有关的,就答应了下来。 聂广义口嫌体直,从知道宣适和程诺要结婚的那一天,就已经在想要送什么礼物。 聂广义会应下这个设计,除了因为这是和解之后,聂教授第一次向他提要求,也有想要练手给宣适和程诺的结婚礼物的意思。 当然了,聂广义要送的礼物,比伍华这七拐八弯找关系而且还不足额支付设计费的小打小闹,完全不是一回事。 因为费德克整的那件事情,聂广义原本已经想到要彻底放弃建筑师生涯了。 现在,他只想拿着送给宣适和程诺,不归属任何委托方的结婚礼物,去参加普利兹克奖的角逐。 如果程诺能拿下世界咖啡师大赛的冠军,配合着他的普利兹克奖建筑,程诺绝对能给他的兄弟创造一个咖啡帝国。 好像有哪里不对…… 有人规定不可以男人躺平女人打拼吗? 好像没有哪里不对…… …… 程诺用竞拍得来的危地马拉浅烘培水洗瑰夏咖啡豆来做婚礼的敬茶。 瑰夏豆最近火得一塌糊涂。 对于重度咖啡爱好者——认为咖啡越苦越好的,瑰夏其实是很不友好的咖啡。 因为冲泡技术欠佳,把瑰夏做成苦苦的咖啡,绝对算得上是暴殄天物。 经过程诺的一双魔法之手冲泡,两杯带着茉莉花、柑橘、甘蔗和果汁感的瑰夏咖啡应运而生。 层次丰富,不仅一点都不苦,还保留了咖啡原有的风味。 喝起来,是一种介于茶和咖啡之间的感觉,比单纯的茶香,比一般的咖啡醇。 很多人喝过程诺做的咖啡,都会怀疑,自己以前究竟有没有喝过咖啡。 手冲好咖啡,程诺就开始换婚纱做婚礼前最后的补妆。 一身咖啡师制服的新娘这才依依不舍地和早就已经换装完毕的新郎分开。 那粘腻程度,就好像婚礼定在遥远的未来。 等到宣适和聂广义离开化妆间,程诺才开始交代伴娘:“大心,这两杯咖啡,要放凉一点,差不多到四十五度,才是口感最佳的时候。仪式敬茶的环节不太好控制时间,我多做了一杯给你,温度合适你就先喝。” “程诺姐的咖啡,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喝,哪有伴娘不干正事就盯着咖啡温度的?” “我和阿适,每天都过得像新婚伊始。” “程诺姐,我有眼睛的,这么明显的事情,我用这对已经被狗粮撑爆的眼睛看看就可以自行理解了。”梦心之完全不觉得有再被喂一遍的必要,“我是第一次做伴娘,你快告诉我有啥要做的。” “是大少强烈要求做伴郎,并强烈要求你做伴娘的,不然我和阿适的婚礼,都不需要伴郎和伴娘的。”程诺有心调侃,“就算真的需要,也是需要伴娘给伴郎一个感谢救业之恩的机会。” “就业?”梦心之并不觉得聂广义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重回巅峰甚至还更超过的天才建筑师还会有缺工作的可能。 “救业,救命的救。”程诺把话说完整,“拯救事业之恩。” “哪有程诺姐说得这么夸张?清者自清,造谣肯定是会被澄清的。”梦心之是认可并且亲眼见证过聂广义的才华的。 她家的极光之意能像现在这样宜居,绝对不是单靠她记忆深处的建筑外观能够比拟的。 “那还真不是,这次的事情,要是没有你,大少自己都解释不清楚。”程诺用有点八卦的眼神和语气看向梦心之。 “程诺姐,你会因为一个人被提起的次数多了,就喜欢一个人吗?” “当然不会啊,除了阿适,就是不适。” “那我有什么理由喜欢聂先生呢?”梦心之强调,“我不过是做了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第199章 游牧咖啡 婚礼后的第三天,就是世界咖啡师大赛。 聂广义非得要在程诺参加比赛的时候,召开他在风波过后的第一场发布会。 已为人夫的宣适,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妇唱夫随。 他一点都不介意自己被冠以有异性没人性的标签。 这件事,哪怕他还不是人夫,也一样会做得毫不犹豫。 程诺的梦想,是世界级的咖啡师, 宣适的梦想,是和程诺携手余生。 从程诺十八岁就没有变过。 聂广义倒也不强求新婚燕尔的兄弟,倒是把第二天就要回国的伴娘给拉去了发布会现场。 梦心之当然是想去看咖啡师的比赛的,聂广义却总是有很多的道理:“上次就是因为梦姑娘帮忙澄清,建筑师聂广义才能死灰复燃,姑娘要是不去的话, 我又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死灰复燃……聂先生的这个说法, 倒是新鲜。” “新鲜就对了,重获新生的建筑师, 要多新鲜有多新鲜,你想新鲜哪里就新鲜哪里。”聂广义说不了两句正经话就开始不着边际。 梦心之莞尔一笑,没有接话。 “姑娘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吗?” 梦心之继续莞尔,主要这话也不知道要怎么接。 说不记得,不符合事实。 说记得,又像是给人什么承诺。 “你不记得吗?你不可能不记得啊!”聂广义一脸的诧异。 梦心之心下无奈,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像聂广义这么自恋的人。 “就是那个上钓咖啡啊, 你们把极光之意里面弄得和个宋代的酒馆似的,姑娘还记得吗?” 梦心之抬眼看向聂广义,想要确定他是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个意思。 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误会了聂广义, 梦心之心下抱歉:“我自己家原来什么样子,肯定是记得的。” “记得就好了, 姑娘对那个地方什么感觉?” “感觉?此心安处是吾乡?” “不是问这个,我换个问法。”聂广义用右手的食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带着点思考的架势问:“姑娘会不会觉得程诺在你家一楼那样的地方开咖啡馆有点违和?” “还好吧……我有和程诺姐聊过这个。” “哦?你们都聊的什么?” “程诺姐是想要去到不同的地方寻找灵感。咖啡在她的世界里,可能和在我们的世界里面是不一样的。她会需要灵感,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 “姑娘和我说的不是一个问题。” “那聂先生说的是什么问题?”梦心之正式进入聊天的状态。 “我的问题是,你们在一个像酒肆那样的地方喝咖啡,有些格格不入。” “一边钓鱼,一边喝咖啡,也蛮有意思的。”梦心之出声反驳道。 “我不否认这一点,上钓咖啡很适合猎奇。要是开到市区一点的地方,绝对是一家网红店。” “程诺姐并不需要网红店。她的技术,是凌驾于所有的网红基础之上的。” “这不就对了吗?程诺根本不应该在极光之意那样的地方做咖啡。”聂广义赶忙解释:“我不是说极光之意以前那个样子不好,我的意思是程诺需要一家专业的咖啡馆。” “程诺姐自己开的咖啡馆,肯定是很专业的,跑来极光之意找灵感,免不了需要牺牲掉一点原本的专业环境。”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是吧?” “对。”梦心之赞同道:“上钓咖啡其实也是有经过简单的改装的,程诺姐在极光之意基本都在做手冲咖啡,相对来说,除了程诺姐的那双手,就也没有别的什么是重要的。” “如果可以得兼呢?”聂广义开始卖关子。 “是吗?”梦心之开始好奇。 “想知道吧?想知道就来参加发布会啊。”聂广义再一次发出邀请。 梦心之倒是没想过, 聂广义绕这么大一圈, 就是要邀请她去发布会。 “姑娘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啊。我可以把发布会的主题悄悄透露给你,你就是除了我之外,第二个提前知道发布会主题的人了。” 梦心之确实被聂广义说好奇了。 她抬着收敛了漫天星光的双眸看向聂广义。 好一会儿,才从这个故意引人好奇的男人嘴里听到四个字——游牧咖啡。 梦心之欲言又止,止又言欲。 “怎么?”聂广义出声发问。 “没怎么……就是游牧咖啡听起来比上钓咖啡还要不正规。” “天才的责任,就是让不正规变正规,让不正式变正式,让不可能变可能。”聂广义吹嘘起自己,从来都不带含糊。 “那好,我拭目以待。”梦心之答应下来,对着聂广义笑。 那笑容,缤纷而又纯净,像四月的春风,吹开了满树的樱花。 翩然落下的花瓣,亦不及姑娘笑颜的万分之一。 …… “女士们先生们,各位记者朋友们。” “感谢各位拨冗参加建筑师聂广义时隔一年的第一次概念发布会。” “今天的这场发布会,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都是要发布一座现代概念建筑。” “我很喜欢你们安在我身上的标签——一个华而不实的天才概念建筑师。” “今天将要发布的这个作品,不是商业设计。” “也……不是公益设计。” “只是一个简单的私人订制,也将是我建筑师生涯里面,唯一的一次订制。” 聂广义在舞台上侃侃而谈。 很职业,很自信。 很放松,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点了一下握在手上的翻页笔。 建筑师聂广义的最新作品,在这一刻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随着演示文稿的推进,【游牧咖啡】的主题,也展现在参加发布会的人的眼前。 台下的人就开始议论: “这是什么造型?”一个金发碧眼的女记者问。 “有点科幻,看起来像是飞碟。”坐在她旁边的男记者回答。 “我感觉更像是一个极具未来感的杯子。”一个亚洲脸孔的记者加入讨论。 “哪里未来了?这明明是一个传统的手冲咖啡壶。”一个黑人记者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难得从建筑师聂广义的作品里,看到这么直白的设计,”金发碧眼的女记者得出了一个小小的结论,“一目了然,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和咖啡有关系。” “主题都已经出来了,本来也用不着猜。”亚洲面孔的记者补充:“我就想知道【游牧】,和这个这么现代的设计有什么关系?” 聂广义在讨论声中,继续往下讲。 “刚听到你们在底下讨论,因为主题过于明显,所以大家对建筑外观都有比较近似的判断。” “这个建筑的外观,融合了咖啡杯和咖啡壶的元素。” “当我把这个图放大,你们就会发现,建筑表面,并不是整体的立面,而是由很多金属材料拼接而成的。” “这种材料,和香奈儿流动艺术博物馆外立面用的纤维增强塑料很像,但并不完全一样。” “简单的来说,这是一种全新的材料。” “质量只有纤维增强塑料的五分之一,硬度和韧性都是原有材料的五倍以上。” “我这里有一些刚刚从实验室拿回来的材料成品。” “你们可以拿去感受一下,什么叫既薄如蝉翼又坚如磐石。” 聂广义把实验室的材料发给发布会前排的人。 参加发布会的人听到这儿,就又开始议论。 黑人记者率先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这是准备落地吗?” 亚洲面孔的记者也一样不解:“这位永远不切实际的天才概念建筑师,几时考虑过他的设计在当下能不能落地?” 看着台下的议论纷纷,聂广义干脆停下来,先接受一部分的提问。 金发碧眼的女记者第一个举手:“我记得你说过,【任何能落地的项目都不能叫概念建筑】。” “感谢你的问题。”台上的天才建筑师,端得是彬彬有礼。 女记者摊摊手:“我并没有提问,我只是陈述了一下事实。” “那你有问题要问吗?我现在还挺想回答的。”聂广义很绅士地回应,全然没有生气或被冒犯到的感觉。 “聂先生,请恕我冒昧,这个建筑,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地标建筑。”金发碧眼的女记者指了指建筑后面的对照物,一栋三层楼的别墅,再次质疑到:“我记得你说过,【不做概念建筑,就做地标建筑】。都不到三层楼高,要怎么成为地标?” 这位记者的质疑已经是很细节了。 摆明了是觉得建筑不够宏伟,不像是聂广义原本的风格。 这位金发碧眼的女记者,是当时攻击聂广义江郎才尽的排头兵。 如果没有这个前提,一口一个【我记得你说过】,聂广义都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对自己垂涎已久,想要把他的发布会变成是表白会。 聂广义赶紧结束了中途提问的环节。 开玩笑,就算要被表白,那也只能是他心心念念的梦姑娘。 如果随便谁都能和他表白,谁还愿意做天才? 好像有哪里不对…… “没错,这个建筑,只是看起来稍微有一点科幻,并不是落不了地的概念建筑。” “但概念本身,是可以有很多种不同的解释的,游牧咖啡是不同意义的概念建筑。” “如你们所见,这次的这个设计,从外立面到屋顶到照明,全部用了已经成功量产的实验室材料。” “至于你刚刚特别指出的建筑物高度和地标建筑存在距离,游牧咖啡是不同意义的地标建筑。” “更严格来说,是下一代的建筑。” 聂广义开始展示游牧咖啡从无到有的设计过程。 说实话,整个过程看起来稀疏平常。 发布会到了这个时候,很多人都觉得没有以前有意思了。 梦心之却是看得津津有味。 一来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建筑师聂广义的作品发布会。 没有以前的对比,也就没有过多的期待。 二来,她相信聂广义送给宣适的结婚礼物,一定不可能平平无奇。 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种信任。 聂广义并不理会这些质疑,继续侃侃而谈: “这个位置,是游牧咖啡的顶点,距离地面十米。” “确实像大家刚刚注意到的那样,会比三层的别墅要稍微矮一些。” “整个建筑的面积,是700平方米。” “和我往日的作品相比,这栋建筑,在外观上,高度上,都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脱颖而出的地方。” “但这却是我做的最久的设计。” “这是我从一年前就开始,一直设计到三天前的。” “坦白说,因为有一些细节问题,一直没办法得到解决,连我自己都怀疑我是不是江郎才尽了。” “好在,现在总算是成功了。” “先给大家看看这个建筑的内部。” 随着演示文稿的推进,画面里出现了一家咖啡馆。 中规中矩。 一看就很专业,却不会让人觉得惊艳。 倒不是说专业咖啡馆有什么不好。 问题在于,这样的咖啡馆,除了聂广义,有太多的人都能设计。 连一般的奖项都不一定能稳拿,怎么都不应该是剑指普利兹克奖的天才建筑师聂广义设计出来的。 前面各种铺垫,一铺垫就铺垫了这么久,搞得那些原本兴致勃勃过来看发布会顺便长长见识的人,记者也好,建筑学院的学生也好,一个个地在心里面大呼上当。 “好了,看完了【游牧咖啡】外部设计和内部构造,接下来,让我们来看看这个全新的概念建筑,有什么特别之处。” 聂广义点开下一页演示文稿。 文稿里面嵌入了一个动画视频。 动画时长两分钟,仅仅通过一位女性的操作,整个游牧咖啡自动合成了一个集装箱。 【游牧咖啡】里面所有的桌椅,所有的咖啡设备,都不需要额外收拾,全都自动打包在了集装箱里面。 可以用集装箱车运输,可以空运,可以海运。 完完整整的一个集装箱的大小,不多也不少。 【带着咖啡馆,游牧全世界】的设计理念,直到这个时候才最终公布。 终于写完了,愚人节快乐呀。 现在相信了吧,说四月会加油码字,真的不是愚人节的玩笑~ 第200章 各种直球 梦心之也是从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聂广义提前告诉她的【游牧咖啡】究竟是什么意思。 将七百平米的空间,打包到一个集装箱里面,这已经不是天才而是划时代的设计了。 类比到时下热门的科技,就是以前的机器人对话,和ChatGPT的区别。 梦心之回忆了程诺到极光之意开咖啡馆的整个过程。 一方面, 当然是宗意热衷收集爱情故事。 更重要的,是因为程诺想在极光之意所处的环境里面寻找灵感。 如果不是这样,她压根也不会来到这个地方。 刚好遇到宗意收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 刚好的刚好,宗极是个愿意陪着自己的女儿“胡闹”的父亲。 刚好的刚好的刚好,程诺通过了宗极的近距离考察。 所有的刚好加在一起,才让上钓咖啡成为了可能。 但这样的刚好又会有多少呢? 如果程诺姐拥有匠心独运的革命性设计,就直接拥有了下一个时代的咖啡馆。 一个既能随时打包带走, 又相当专业的咖啡馆。 程诺寻找灵感可以去的地方, 就会多出不知道多少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聂广义的这个设计,是在向他的偶像扎哈•哈迪德设计的香奈儿流动艺术博物馆致敬。 同样的金属质感,同样的可以拆卸重组,同样的700平米。 香奈儿流动艺术博物馆虽然一起可以拆卸,却不是简单的一个集装箱能够搞定的。 也不是一个人能够搞定的,而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这里面更多的,除了设计本身,也是时代赋予的动能。 十几年前, 可没有聂广义刚刚从全球各大材料实验室里面找出来的新型材料。 也没有足够的科技,可以支持流动艺术博物馆“自己打包”。 梦心之能看明白聂广义这个设计意味着什么。 现场这些原本就经常和建筑师打交道的记者,就更不可能有问题了。 在长达半分钟的异常沉默之后,现场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记者们看到的是一个设计, 商人们直接嗅到了商机。 如果能够拿下【游牧咖啡】, 对这个项目进行行业复制,这里面的颠覆性, 就和OpenAi对每一个需要繁琐人工操作的文件处理功能进行颠覆,是同样的道理。 很多公司的基础文案岗位, 很有可能会就此失业。 发布会还没有结束,来参加发布会的人就跃跃欲试地来到聂广义通往后台的必经之路。 其中还有两个,是已经转投费德克那儿现在又想着要回来的。 高傲如大少,自然不会吃回头草,他压根就不搭理这些人。 严格意义上来说,聂广义一直都是一个比较清高的建筑设计师。 他只专注于自己的领域,并不是那么热衷做除了建筑设计以外的生意。 聂广义但凡有点兴趣,也不会把他妈妈留给他的信托,就这么放着。 面对墙头草,聂广义直接就是一句:【已经解约的委托方,未来都没有合作的可能】。 面对那些先前没有参与过他和费德克的纷争的人,聂广义给出的解决方案,是让他们去找宣适。 他要送给宣适的结婚礼物,并不仅仅只是一座可以打包的流动艺术咖啡馆。 而是连带着把【游牧咖啡】的著作权,也一并交给了自己最好的兄弟。 这个划时代的设计,在宣适的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商业价值。 普利兹克奖发展到现在,已经越来越多地在关注获奖作品的社会意义。 宣适能把【游牧咖啡】的概念, 推到什么程度,或多或少,也会影响到他能不能拿奖。 人生, 有的时候真的不是需要太多的朋友。 有那么一两个,可以让你永远放心,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足以。 聂广义并没有和发布会现场的人,有过多的纠葛。 心悦的姑娘明日就将启程回国了,而他,还什么都没有做。 …… 发布会结束之后,梦心之准备悄悄离开。 原本应该还在接受媒体采访的聂广义匆匆回答了几个问题,就直接跟了出来。 “聂先生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因为看到你离开。”聂广义开始打直球。 “我是因为明天要回国,所以这会儿得回去打包行李了。”梦心之看向聂广义,“聂先生有那么多记者等着,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聂广义卡顿了一下。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梦心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越发喜欢姑娘喜欢得紧了。 梦心之明明是素颜,却更令聂广义为之惊艳。 眉眼如画、面容姣好、皮肤白皙,尤其是姑娘的那一双眼睛。 宛若晨曦般晶莹,犹如湖水般清澈。 像幽深的星海,仿佛能容纳下人世间的一切美好。 聂广义出神得有点久,好半天才从满星海的疑惑里面反应过来。 “怎么不能呢?该回答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聂广义赶紧接话,顺带表一表衷心:“哪个记者能有救我于水火的大恩人重要?” “聂先生言重了。” “哪里会言重呢?姑娘对我有再造之恩,为了姑娘,别说是把记者给撇开,哪怕是以身相许,本天才也是义不容辞。” 聂广义一兴奋,就开始语无伦次。 “倒也没有这样的必要。”梦心之拒绝地也很直接。 梦心之不知道自己对聂广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说讨厌,谈不上。 说喜欢,就更谈不上。 她喜欢的是像爸爸那样,博学、儒雅、谦虚的成熟男性。 聂广义最多就也是和博学沾点边,儒雅和谦虚,可能压根就不存在于聂广义的字典里。 梦心之很清楚,聂广义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最多最多,也就是她有些欣赏他的才华。 唯一让梦心之有点想不明白的,是聂广义为什么总会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从八岁时候的卢浮宫开始。 总会有那么些似有若无的羁绊。 “对对对,是没有这样的必要,姑娘这样,一看就不缺以身相许的对象。” “……” 梦心之抬眼,安安静静地看了聂广义一眼。 只简简单单的一眼,不带什么情绪。 “啊!抱歉啊。我的嘴巴刚刚离家出走了,它说的一切都不能代表脑子的真实意图,姑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梦心之终于是在极度无语的情况下笑出了声。 “姑娘笑得真好看。”聂广义由衷地感叹。 可惜听的人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声赞美而舒畅。 “聂先生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收拾行李了。”梦心之不打算继续和聂广义聊下去。 “好,我这就送姑娘回去。” “不用了,这边打车也挺方便的。” “再方便能有我直接把姑娘送到宣适家的地库方便吗?” “我是要去酒店收拾东西。” “那不就更需要我送了吗?你长这么好看,一个人回去要是被劫色了怎么办?” “谢谢聂先生的谬赞,意大利人可能不喜欢我这一款,我在这儿也从来没有遇到过搭讪一类的事情。” “怎么可能呢?我现在可不就虎视眈眈地在和姑娘搭讪吗?”聂广义走到梦心之的前面,用自己的身高,挡住了梦心之离开的路径和视线。 “我是真的有点赶时间。”梦心之说的客气,话里面的拒绝之意,却是再明显不过。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你要赶时间,才想着送你回去,抓紧时间和你聊一聊。” “聂先生,恕我直言,我并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话好聊的。” “不可能,你信不信我随便一聊,就能让你根本就停不下来。” 梦心之是真的不想继续和聂广义探讨要不要以身相许一类的问题,聂广义既然挡在她的前面,那她就从侧面离开。 聂广义忽然正经了起来:“梦姑娘请留步,是万安桥需要你的帮助。” “万安桥?” “对。万安桥现在的这个样子,不是,是最后烧毁之前的样子,是我爷爷在民国的时候重建的。但是,万安桥最开始并不是这个样子的。民国再往前推,也没有照片也没有影像。” “万安桥确定要重修了?” “是的,没有人知道万安桥最初是哪般模样。” “你和聂教授都是这方面的专家,你们都找不到的原始记载,我肯定更没有办法。” “怎么会呢?”聂广义说,“我和聂教授的资料靠找,梦姑娘只要做个梦就行。” “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做梦的,就算做了,也不一定会是这件事情。” “那总归还是有这样的机会的,对吧?我们可以坐下来,认真分析分析,姑娘的梦,都有哪些诱因。” “这个问题,我确实也有想过。奈何事与愿违,我的梦从来都没有固定的诱因。” “有没有这样的一种可能,姑娘的梦是有规律的,只是还没有找到。” “确实有这样的可能。”梦心之赞同完了之后才表态:“我和爸爸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不瞒姑娘说,本人别的不行,最擅长分析。”聂广义没说几句话就又开始进入自吹自擂模式:“不是我自夸,高考的时候,我能保证,要么不做,做过的题目就一定是对的,就连作文,也拿得是满分。” “高考满分作文?” “是的,姑娘知道怎么通过分析,在高考的作文中拿到满分吗?” “满分,更多的是运气成分。” “确实,在差不多满分的那一波人里面,给谁满分,不给谁满分,算得上是一种玄学。在这门玄学里面,最重要的,是字写得要好看。满分和差一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卷面的颜值。” “聂先生确实写的一手好字。” “梦姑娘也确实长了一张好脸。” 聂广义还是那个聂广义。 好好的一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三十好几的人了,连商业互吹都不会。 “我的梦不是说做就做的,更没办法定制梦的内容,虽然很想帮到聂先生,但我确实不具备这个能力。”梦心之再次选择拒绝。 “梦姑娘都不对万安桥的遭遇表示同情吗?你都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不会梦到呢?梦姑娘都能用一张照片帮我洗清冤屈,肯定也能用一个梦,让万安桥重获新生。”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 聂广义没有让梦心之把话说下去,直接插话道:“我想请姑娘试一试,所有曾经触发过你梦境的场景。” “全部试一试?”梦心之不免疑惑。 “对啊,姑娘最开始做梦是因为参观博物馆对吗?那我们就尽可能多地去到博物馆。我会想办法安排更多的深度参观,就像我们之前去辽博看《洛神赋图》的大型修复那样。我走了之后,姑娘有参与到修复里面吗?有没有什么收获?” “有……有的。”梦心之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深度参观博物馆,对于文物和博物馆专业的她来说,绝对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的。 “那就好啊。之前去辽博,是因为聂教授的关系。我这边,其实也有一些自己的关系。不知道姑娘知不知道宁波博物馆?” “知道的,宁波博物馆,虽然是一个市级博物馆,却也是国家一级博物馆。馆藏的丰富程度,并不亚于很多省博。” “嗯,姑娘一说话,就知道是行家。”聂广义忽然就变得很会说话了:“宁波博物馆被认为是中国四大省级博物馆之一,除了级别和馆藏,这个博物馆还有一个很大的特点。” “什么特点?” “我稍微卖个关子,是和建筑有关的。” “《三体》在宁波博物馆取景?” “这个也对,但我说的是和建筑设计有关,在国内也算是绝无仅有的,姑娘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 “宁波博物馆的设计拿到过普利兹克奖。” “是的,宁波博物馆的设计师王澍是第一位中国籍的普利兹克奖获得者,我想成为第二个。” 第201章 精神共鸣 梦心之非常有诚意地给聂广义点赞:“聂先生志向高远。” “好说,好说。”聂广义假意谦虚道:“也不过是一个建筑师的正常梦想,就像影视演员想拿奥斯卡,舞蹈演员都想拿伯努瓦。” “我就没有想过要拿伯努瓦舞蹈奖。” 尽管还很年轻,梦心之在一定程度上,也已经觉得自己过了开口闭口就谈梦想的年华。 “差点忘了,姑娘也是杰出的舞者,没想过拿伯努瓦舞蹈奖的话,是不是有想过拿菊花奖?” 聂广义赶忙补充:“事先声明一下,我这可是很正经的菊花。” 好不容易让姑娘有了聊天的兴致,他可不想因为一种常见的花,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聂广义如果不说,梦心之根本就不可能想歪。 他这么一说,梦心之还得认真反应一下。 “聂先生说的应该是中国舞蹈荷花奖吧?”梦心之出声确认。 “不可能,肯定还有一个菊花奖!”聂广义陡然提高了一点音量,仿佛只要音量够大,菊花就够正经。 本来也没有什么不正经的。 只要他的脑回路没有问题。 “我没听说过这个奖项。”梦心之淡淡地回应。 表情和心情,都没有什么涟漪。 “那肯定是因为你太年轻,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菊花奖是1986年就有的,比你刚刚说的荷花奖,整整早了十年。”聂广义强调:“荷花奖是1996年才有的。” “是这样吗?那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了。” “那必须是你孤陋寡闻了,我还专门查了一下,国内专业舞台艺术领域的最高奖是文华奖。”聂广义适时表明自己做过的功课。 “文华奖是戏剧领域的。” “是是是,所以只有菊花才是王道!” “好吧。”梦心之感觉自己有点说不过。 这本来也不是太重要的事情。 舞蹈只是她的爱好,荷花奖之于她,和普利兹克奖对聂广义的意义,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好】后面怎么能带个【吧】呢?女孩子最不能做的就是勉强自己,尤其是像梦姑娘这么好看的。” 聂广义有心恭维,免不了有些用力过猛。 天才的逻辑,总是和一般人有点不太一样。 听得多了,梦心之倒也慢慢习惯了。 她本来也不是那么爱计较的一个人。 不管聂广义的反应有多奇怪,她都尽量把话题往正常的方向带:“我很小的时候,确实想过,长大之后要做一个舞蹈家,这个想法,随着我慢慢长大,一天天地弱化。” “姑娘啊,我的姑娘,你这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可以没有梦想?”聂广义张口就来。 梦心之意味不明地转头看了聂广义一眼。 她嘴角带着笑,只看看不说话。 聂广义也不管人姑娘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就和上了发条的小青蛙似的勇往直前:“姑娘啊,我的姑娘,你都不知道自己的舞姿有多美,怎么就能让自己的梦想一天天被弱化?” “或许,是有了别的梦想吧。” “哦,是这样啊……那就另当别论了!”聂广义更来劲了,“爱做梦的姑娘,怎么可以只有一个梦想?” 只要狠下心,让自己的记忆力,向鱼的七秒看齐,就再没有什么话题,会有出尔反尔的嫌疑。 “姑娘啊,我的姑娘,快和我说说你新的梦想吧。” 聂广义叫【我的姑娘】叫上瘾了。 梦心之终于是有些听不下去了:“聂先生可以叫我心之。” “好的,好的。”聂广义从善如流道:“心之妹妹好,我是你的广义哥哥。” 梦心之倒是没想过,会把人给纠正成这样:“聂先生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也好,也好。”聂广义继续从善如流,“我主要是怕让姑娘直接叫我名字,会让姑娘觉得不好意思。” 瞧瞧。 多么贴心,多么绅士的一个男人。 关键还是个天才。 关键的关键,长得还帅。 “我还是叫聂先生吧。” 梦心之亏得是没有读心术。 “那我也还是叫梦姑娘。” 聂广义心下感叹,广义哥哥可真是天底下最好说话的天才了。 “嗯,可以的,聂先生。” 梦心之也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只要您不开口闭口姑娘啊,我的姑娘,就什么都好】。 绕了一大圈,什么也没有改变。 姑娘还是那个姑娘,先生也还是那个先生。 这样的事情,一点都不符合聂天才坚决不做无用功的行为准则。 却意外地,甘之如饴。 爱情,最大的魅力,或许就是让无趣变有趣吧。 现在就很有趣,很适合散播粉红色的泡泡。 至少,聂广义是这么觉得的。 “梦姑娘还没告诉我,你现在的梦想是什么?”聂广义再接再厉。 “就和我自己专业相关的吧。”梦心之并不是很想回答。 “文物和博物馆?” “对。” “姑娘啊,我的姑娘,你要说博物馆,那我了解的可就比菊花奖要多得多的多了。” 纠正无果,梦心之心下无奈。 算了吧,也不过是一个称呼,等到回国了,也就没有什么可能再听到了。 “梦姑娘你不要不说话呀!我们做个深入的交易怎么样?” 聂广义盯着梦心之看,深怕她想歪了。 如果想歪了,他就好好解释一下,深入这两个字,只是深入浅出这个正经成语的组成部分。 “交易?什么样交易?” 事实证明,想多了的,从来都只有聂广义自己。 “我带着梦姑娘,去我有资源的博物馆,逐一深度参观。梦姑娘在参观之余,帮我还原一下万安桥最初的模样。” 梦心之心动了,这样的提议,对于每一个博物馆专业的人来说,都没有可能不心动。 “万安桥能找到的资料太少了,我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梦境,都是在非常复杂的材料里面,寻找出一些不一样的蛛丝马迹,如果原本就没有什么资料,我也不好凭空捏造。哪怕是在梦里。” 梦心之本能地拒绝。 一来,聂广义看她的眼神过于炙热,二来,她确实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梦境。 “没关系的,尽人事听天命,梦姑娘只要尽量努力就行,是不是真的可以还原,都没有关系。” 话是从聂广义嘴里说出来的,却一点都不符合他惯常的语言风格。 大少的傲气不见了,天才的风骨也不见了。 放到认识梦心之之前,聂广义一定会问:【这傻缺是谁】。 “用确定的资源,换不确定的可能。听起来,聂先生有点吃亏。” “怎么会亏呢?我本来也是要去那些博物馆调研的。早前那些年一直在意大利没回去,回去一年又一直在忙万安桥的事情,总归还是要去调研调研,才能做出更好的设计。” 梦心之看着聂广义不说话,以此来确认他的真实想法。 聂广义被梦心之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三十好几的人了,莫名有了一种脸红心跳的感觉。 “再怎么样,都比闭门造车要强,姑娘说,是也不是?”聂广义避开了梦心之的视线才开口。 “聂先生言之有理,不要闭门造车,大概也算是我选择工作的原则。” 小小的赞同,就能让聂广义嘚瑟到心花怒放:“工作这事儿吧,我还是挺有发言权的。姑娘不妨把现有的选项告诉我,让我来帮你参谋参谋。” “都是国内的博物馆。”梦心之没有给出正面的回答。 “国内也可以帮忙参谋啊,说不定我刚好认识,还可以帮你问问。” “我还没有想好。” “怎么?姑娘这是信不过我?” “不是,是我自己想去工作的博物馆,我爸爸不太放心。” “姑娘想去的是哪里?” “湖南。”梦心之终究还是正面回应了。 “湖南啊,让我猜一下啊,姑娘是想去研究马王堆汉墓是吧?” “聂先生为什么会这么说?”梦心之不答反问,很是有些意外。 “咱俩刚认识的时候,姑娘就和我聊过这件事情啊。” “有吗?” 梦心之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并没有什么发现。 “当然是有啊,咱们刚认识那会儿,我就有问过【依姑娘看,我国的哪一件文物,是文物中的文物】,是有这么一回事吧?” 聂广义看着梦心之,给她时间,让她自己回忆。 “确实……” “对吧?对吧!”聂广义立马就和打了肾上腺素似的,“那会儿姑娘刚听完我拉二胡,认为我会对音乐类的文物有偏好,所以,一开始把票投给了镇国神器曾侯乙编钟。” “聂先生好记性。”梦心之对聂广义的记忆力,是真的有点服气。 “那必须好记性啊,也不看看是哪位天仙一样的姑娘和我说的!” 梦心之继续但笑不语,同样是没有说话,却和之前因为无语的闭口不谈有所不同。 “姑娘最后还说,如果让你自己给文物中的文物投一票的话,你会投给马王堆一号墓的T型帛画,是这样没错吧?” 聂广义讲了一下自己的推理过程。 “这么说起来,我和聂先生确实聊过这个问题。” “那再让我猜一猜啊,是不是我的兄弟,呃……不不不,是不是你爸爸不想让你研究和墓葬有关的事情?” “是的,我爸爸是看着盗墓小说长大的。站在他的角度,他觉得研究这些很有风险,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湖南太远,是他照顾不到的地方。” “姑娘想不想听听我的建议?” “聂先生请说。”梦心之一时没想到拒绝的理由。 “站在我的角度,哪怕你认为马王堆一号墓的T型帛画是文物中的文物,也没有必要去湖南博物馆工作。” 聂广义给梦心之讲原因: “我这可不是站在你爸爸的角度说的,是站在姑娘职业发展的角度。” “首先呢,马王堆并不在博物馆里面,博物馆只是有这方面的收藏。” “你要只是想近距离深入研究和参观,我可以帮你一起想办法。” “其次呢,就算不在湖南博物馆工作,也可以随时去墓坑探访。” “虽然文物都被转移走了,但T型帛画出土的环境,肯定也是值得研究一下的,对吧?” “还有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在国内,一直到现在,还没有专门研究墓葬文化的考古学派。” “姑娘真有这方面的兴趣,未来是可以拥有自己的学派的。” “基于这样的前提,你完全没必要局限于一家博物馆。” “别的不说,NMG博物院的吐尔基山辽墓出土的彩绘木棺是不是也很值得研究?” “你就不想对比一下马王堆汉墓和吐尔基山辽墓,看看我国古代墓葬文化的演变?” “墓葬艺术本身,在国内还没有专门的学派,姑娘要是做了,就是开创性的。” 一开始,梦心之只是出于不好意思拒绝的原因,随便听一听。 没曾想,聂广义会给出这么高屋建瓴的建议。 她和爸爸也经常会讨论文物和博物馆相关的话题。 却从来都不曾讨论到这样的深度。 一次都没有。 爸爸更多地是关心她安不安全,研究起墓葬来会不会辛苦。 以前不会,以后也不可能说出让她开创一个考古学派这样的话。 时光荏苒,世代变迁,很多古老的艺术都已经失传。 古人最最尽心尽力保存的,当属自己死后归属的那一方小天地了。 墓葬艺术,确实是有着极高的考古研究价值的。 这是梦心之第一次,从聂广义的身上,感受到了震撼这两个字。 如果是文物和博物馆专业的教授和她说这样的事情,她可能只会为终于有了适合自己的研究方向而兴奋。 聂广义究竟是怎么把在她心里还仅仅只有一个雏形的想法,这么清晰明了地给表述出来的? 聂广义给出的建议,甚至比教授们给的还要具体。 短短的几句话,直接亮明了她未来可以努力的方向,并且,还是最佳方向。 梦心之不得不停下来,重新审视这个在她身侧异常兴奋,并且有点用力过度的男人。 不太好判断,刚刚的那番话,聂广义究竟是随口说说的,还是花了大量的时间做好了调研的。 不管是深入研究之后的结论,还是随口就能给出的建议。 梦心之第一次从一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比爸爸更多的精神共鸣。 这种感觉很奇怪。 她不觉得聂广义的天才建筑师身份有什么。 也不觉得聂广义的家庭和经济背景有什么。 她不觉得聂广义表白完了就不承认有什么。 也不觉得聂广义话里话外刻意赞美有什么。 却独独被聂广义看似随口说说的【首先】、【其次】和【第三】给深深打动了。 今天多了222个字,真的太勤奋了! 第202章 不讲道义 “聂先生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什么样的?”聂广义不明所以。 “开创一个考古学派这样的话。” “这句话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聂广义问。 “没有什么不对,就是正常聊天不太可能聊到这样的问题。” “终于被姑娘发现,我不太正常的事实了。”聂广义上赶着给自己的身上装负面的标签。 最开始就把期待值降到最低,以后就都是惊喜。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师在哪个地方给什么人支的招,就这么被聂广义拿来给用上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梦心之解释了一下,“文物与博物馆本来就不是什么热门的专业。如果给出这样建议的是我们学院的教授也就算了,我很好奇,聂先生为什么会这么说。这不像是随便说说就能提出来的建议。” “按照我原先的性格,我会告诉你,天才的随随便便,和大众与众不同。” “那现在呢?” “现在我会告诉你实话。”聂广义没给梦心之反应时间,就又开始进入直球模式,“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专门做了研究,看看你的未来有什么可能,我的未来有什么可能,我们的未来有什么可能。” 别说!聂先生坦白起来,还真别说! 梦心之心下感慨,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卡壳了好一会儿才问:“聂先生研究了多久?” “我在辽博向你表白之前的整整两个星期。” “聂先生才研究了两个星期,就能想出要创立一个学派,让我们这些学了这么多年文物和博物馆的人,情何以堪?” “恕我直言,学你们专业的大部分人,在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应该都填了服从调剂吧?” 别说!聂先生直言起来,还真没什么话好说的。 “不好意思啊姑娘,我今天本来是有打算要好好说话的,就是语言习惯一时半会儿不太好改变。” 很难得的,聂广义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赶紧找补:“我不是说你们专业不好,我小时候也看过很多盗墓小说,我自己都很感兴趣的。” “聂先生说的没有错。高考那会儿,我确实是我们系唯一一个第一志愿填报的。哪怕是看着盗墓小说长大的,爱好归爱好,但凡有机会上热门专业,肯定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我爸爸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我和我兄……你爸爸志趣相投,以后应该会有很多话要聊。” “你们俩以前也不缺话题聊吧?” “这倒也是,说起来还没有正式谢过姑娘,不知道姑娘今天晚上能不能赏脸吃个饭。” “谢我什么?” “救我于水火啊。” “聂先生言重了。” “我言你个……呃……姑娘于建筑师聂广义,有再造之恩。” “聂先生,说实话,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你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在辽博的那个时候,我以为你是在和我表白,结果你直接转身离开。” “这不是为了让姑娘印象深刻吗?你就说我是不是唯一一个这么不负责任的?” 聂广义用非常自豪的语气,强调自己的不负责任。 “印象,确实还是有点深刻的……” 梦心之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一个事实。 “那看来我的策略是对的。”聂广义更高兴了,“姑娘不知道吧?这都是我的经验之谈。” “嗯?” “我和姑娘一样,都是那种一天到晚被表白的人啊。所谓熟能生巧、习惯成自然,就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我应该点赞,说【聂先生高见】吗?” “那倒是也不用,去辽博之前,我其实设计了很多表白之后的场景,可惜都没有用上。再往后,我都开始自我怀疑了,也就把表白过后的事情给遗忘了。” “特别不重要的事情,才会被遗忘吧。”梦心之意味不明地给出了一个评价。 “听姑娘这话,像是心有怨气,这是不是代表我还有机会?”聂广义的重点,总是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我不知道。”梦心之因为聂广义的直接而坦白:“我一直都没有想过要在人生的这个阶段思考要不要给什么人机会的问题。” “那敢情好啊,既然姑娘这么说,就代表姑娘没有因为在下刚刚对你们专业的评价而反感。那这样的话,姑娘今晚是不是能赏脸吃个饭?” “今晚不行,我得收拾行李。” “吃饭不影响收拾行李吧?不瞒姑娘说,在收拾行李这件事情上,我绝对是行家。” 梦心之没有接这个话茬:“自己的行李,还是要自己收拾的。” “非也非也。收纳也是一门专门的学问,更是一个专门的职业。姑娘是去过我房间洗澡的,应该知道我的收纳层级是很高的。” “呃……聂先生这话,有点不知道要怎么接。” “正常接就好了啊,同样的行李箱,我能让你比别人多收纳一倍的衣物,并且还不带褶皱的。” “是吗?” “当然啦。像我这种级别的收纳师,给人收拾一遍行李的收费,至少也得是两千,并且是欧元,并且的并且,这还已经是打了骨折的价格。” “我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新兴职业。” “那姑娘可就孤陋寡闻了,行李打包收纳可是自古就有的职业,路易威登先生,就是因为特别会打包行李,才有了LV这个品牌。从十九世纪中叶初创到现在,行李箱,一直都是LV的王牌。” “我确实是孤陋寡闻了。” “姑娘别误会啊,我的孤陋寡闻是褒义的。姑娘要是从头到脚一身名牌,整天开口闭口就是包治百病……其实也挺可爱。” 聂广义很没有立场地说了一通。 因为真正相处的时间不长,他对梦心之的了解也不多。 女孩子喜欢点名牌有什么的? 他又不是没有钱给姑娘买。 爱信不信,聂广义一直都觉得,包治百病的女孩,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最单纯的。 不管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只要买个包包就搞定,这个世界,还有比这更单纯,更不让人费心费力的女孩吗? 可惜啊,他真正心悦的姑娘,一看就不是这么简单的女孩。 人类的悲欢各不相同。 梦心之并不知道聂广义的心里经历了什么样的波动,只笑着问:“孤陋寡闻这个成语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变成褒义?” “对于一个文物和考古工作者来说,孤陋寡闻代表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说的大概就是姑娘的这样一种状态。” “哈哈,这都行?”梦心之被逗笑了。 梦心之这么一笑,聂广义就更来劲了:“这怎么不行呢?无论身处何地,姑娘都能将心思聚焦,专注于眼前的瞬间,孤陋和寡闻知道了,统统自动靠边站。这种专注的力量,可以让姑娘的思维变得清晰而高效,如同一道亮光,心无旁骛,只照亮前方的路。” “还有呢?”梦心之笑得更好看了。 这笑容。 像春天的花朵,绽放幸福的模样。 如春日暖阳,温暖了聂广义的心房。 “还有啊……你等我一下啊。”聂广义清了清嗓子,“啊,我孤陋寡闻的姑娘,你明眸皓齿生辉,倾城一笑难回。” “再有呢?”梦心之原本是心境比较平和的一个人,这会儿却被聂广义给逗得玩心四起。 “再有啊……”聂广义又清了清嗓子,“再有就是……啊,我孤陋寡闻的姑娘,你眼角弯弯,双眸含笑,仿佛世间的万物皆可期待。” 没等梦心之说,聂广义自己又跟上了:“姑娘啊,我的姑娘,我孤陋寡闻的姑娘,你可知……” “我不知道,哈哈哈,聂先生,你先等一下,让我笑一会儿,哈哈哈。” 梦心之实在是有点憋不住笑了。 “姑娘啊,我的姑娘,我这么真心表白的时候,你怎么能笑成这样呢?你这要不是在提前演练我把你追到手之后的模样,我可就要哭给你看了。” “哈哈,好啊,那你哭看看。我看看好不好看。”梦心之已经幼稚到了她自己都不认识的程度。 “一个男人要怎么哭得好看?”聂广义出声反问。 “我又不是男人,聂先生问我,我就算有心,也是帮不到你的呢。”梦心之的语气,都比往日里俏皮了几分。 “姑娘啊,我的姑娘,那你容我想一想啊。”聂广义忽然就开始一本正经: “首先,一个男人的哭泣,不能是梨花带雨的。这样容易让人觉得这个男人没有骨气。” “其次,一个男人的哭泣,需要注意场合。在公众场合哭泣,会比较没有面子,丢的还不仅仅是自己的脸面。” “第三,一个男人的哭泣,得选择一个合适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一手扶着膝盖,一手虚掩着眼鼻,身体略微前倾,尽量营造出一种忧郁的气质。” “综上所述,吾虽为男,亦有情感,有泪则泣,天经地义。” 梦心之不得不佩服聂广义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领。 “聂先生所言甚是。”梦心之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姑娘想笑便笑。” “再笑便不地道。” “地道有何处好?” “我亦无从知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差直接穿越回去了。 梦心之再次感到意外。 这个世界上,能像爸爸那样,什么话题都能和她聊到一块儿去的男人。 明明这位聂先生也没有什么改变。 不管是说话的风格,还是行为处事的方式,都还是一样一样的。 她明明应该很讨厌,或者至少像以前一样,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才对。 是因为当了一次伴娘,见证了程诺姐的幸福,就开始向往自己的未来? 她明明没有想过这些。 一直以来,梦心之都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 有全世界最好的爸爸,还有那么依赖她的妹妹。 这一辈子,哪怕不结婚,也一样幸福得很。 打从有了爸爸,梦心之就没有想过要改变自己原有的生活。 也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哪怕知道哥哥喜欢自己,她的心里也不曾有过太多的涟漪。 想到宗光,梦心之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如果她一辈子,都不走进风花月雪的故事,那哥哥应该也慢慢就会找寻自己真正的幸福去了。 她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竟然因为聂广义给了她一个职业生涯的建议、有了一次愉快的沟通,就彻底忘了自己的打算。 她绝对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是爸爸的阿心,也是哥哥的之之。 “女孩子的行李还是得自己收拾。”梦心之回绝聂广义:“我这次来做伴娘,带的东西也不多,并不需要太多收纳技巧。” “东西不多就最好。只要东西足够少,便可先把晚饭解决掉。” “还是不要了,我想去程诺姐咖啡师大赛的现场看一看。” “结果不是都已经要出来了吗?” “那我就更应该去祝贺一下了。” “这么快就确认名次了吗?” “程诺姐在这届咖啡师大赛上的优势可不止一点半点。” “小适子确实找了一个还算能干的老婆。就是怎么都比不上我未来的第二任老婆。” “……” 这个才是正常状态的聂先生吧? 梦心之忽然就更坚定了自己拒绝的心意。 “姑娘莫要见怪,我和姑娘同去,小适子还不知道我要送他夫妻俩什么礼物呢。” “怕是已经知道了吧。”梦心之指了指聂广义的手机。 宣适和程诺结婚,只有一个伴郎和一个伴娘,很自然地就拉了一个群。 聂广义光顾着和梦心之说话,都没有来得及看手机。 宣适二十分钟之前,就在群里放话说自己要关手机。 理由是,想要和【游牧咖啡】合作的人,把他的手机给打爆了。 聂广义看完还有点生气,直接给宣适打电话过去。 打了两遍都是关机,聂广义就更生气了:“梦姑娘,你看到没,找对象绝对不能找个有异性没人性的,身为兄弟,怎么这么不讲道义?” 第203章 怎么发现 “之之,你行李收拾好了吗?”宗光给梦心之打来电话。 “昨天晚上就收拾好了。”梦心之出声回应。 “那我在机场等你。” “机场?”梦心之意外道:“哪个机场?” “你自己买的机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个机场坐飞机吗?” 梦心之的机票是程诺让宣适买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啊?哥哥,你来意大利啦?” “之之这么惊讶干什么?”宗光不以为意道:“这不是飞行员的日常吗?” “可能……我还没有习惯吧。” “那之之可得习惯一下了。你出来那一趟,是知道得有点临时,航司已经排好班了,不然也是可以送你出来的。” “这怎么行呢?哥哥平日里飞来飞去已经够辛苦了。” “飞来飞去,是飞行员的日常。”宗光出声解释:“这么日常的事情,对于飞行员来说,不就和爸爸每天开车差不多吗?” “好像也是呢!”梦心之看了看时间,“那哥哥要一起吃早餐吗?” “哥哥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青团,是爸爸昨天刚做的。你直接过来机场就行,我买好咖啡等你。” “哇!爸爸做的青团吗?” “嗯,是之之想要的早餐吗?” “那必须是啊,爸爸怎么也没有和我说一声。” “爸爸啊,他可能有点抱歉吧。要不是兰姐忽然得了流感,他都准备和你一起来意大利的。” “怎么回事啊,哥哥,你怎么又开始叫兰姐了?你不是你的妈妈,我的妈妈,分得很清楚的吗?” “那我还不能趁你不在的时候修复修复吗?” “所以,哥哥现在和妈妈的关系恢复如初了吗?” “我们本来也没有闹僵过啊。兰姐一直都对我很好的,我一回家,她就给我做饭了。” “这说起来就有点伤感了,妈妈的眼里,一直都只有哥哥,没有我和妹妹。” “怎么会呢?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有多羡慕,你有一个好妈妈。” 梦心之还想说点什么,宗光直接放了个休止符:“好了之之,等到了机场我们再慢慢聊。我本来想去接你的,想着你应该有人送机,我就在机场等你了。” 宗光没有把话说太明白。 身为当事人的梦心之,又怎么可能会不懂。 昨天之前,她一直都还是很坦荡的。 她很清楚地知道,聂先生不是她的菜,是她绝对不可能有感觉的人。 仅仅只过了一天,她就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坚定。 梦心之有点不太知道,等会儿到了机场,要怎么面对哥哥。 宗光猜得没有错。 昨儿个晚上,要帮忙打包行李没有成功,要请吃饭没能成行,目标明确的广义大少,不可能放过清晨送机的机会。 梦心之当然也是要拒绝的,奈何聂广义竟然拉着蜜月夫妻一起在酒店大堂等着。 梦心之可以拒绝聂广义送她,却不能拒绝程诺和宣适对她过来当伴娘表示感谢。 聂广义见到了梦心之,就像苍蝇见到了有缝的臭鸡蛋。 上来就是一顿输出:“梦姑娘,家父今日与你一同回程,家父年事已高,还望姑娘多加照拂。” 梦心之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聂天勤的身影。 “姑娘莫找,家父是临时决定回去,还在打包行李,让这对新婚夫妻请姑娘用个早膳,等差不多时间了再送姑娘去机场。” 聂广义今儿个打扮得比往日里多花了几分心思。 他还是穿着没有一丝褶皱的西服,却非常用心地挑了一件极具中国元素的。 有点像是中山装,又比单纯的中山装更时尚一些。 面料里面有些暗纹和刺绣,离远了能看到版型,凑近了能看到质感。 总的来说,是恰到好处的儒雅。 这是梦心之第一次认真打量聂广义的穿着打扮。 印象里,聂先生的形象,一直都是一丝不苟的,但也只是个模糊的印象,梦心之从来没有认真放在心上。 今天的这一身打扮,加上聂广义特意文绉绉的表达,倒是让梦心之比之前见聂广义的时候,多了几分印象。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 每个人的点都不太一样。 聂广义一直都没有变过。 还是像以前那样,动不动一句话就能把人给噎死。 可是,打从和聂先生聊过了未来的职业发展,就那么几句话,就让以前所有的话,都变得不重要了。 梦心之都快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被聂广义一次一次给说无语的,只记得聂广义是第一个赞同她的职业方向、并且还给出了建设性意见的人。 越是这样,越是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梦心之就越要和聂广义保持距离:“聂先生,聂教授才刚刚七十岁,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和现代意义的年事已高,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有道是人生七十古来稀,梦姑娘哪怕不认同这个说法,也还是可以结伴而行,毕竟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独自坐飞机……” 没说上两句,聂广义又把话给讲歪了。 好在,这一次,是他自己先意识到了问题:“姑娘啊,我的……意思是,你和家父既然是同一趟飞机,相互可以有个照应,这样你爸爸也比较放心。” “我哥哥在机场等我,我没有要独自坐飞机。” “大舅……呃……尊兄也在啊?” 这个消息,倒是让聂广义意外了。 按照他的本心,他绝对是一口咬定宗光是大舅哥的。 奈何某位表白不认账的大龄离异男青年,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这会儿还处于八字都还没有一撇的地位。 宗光竟然追得比他还紧的事实,让聂广义第一次感受到了压力。 他再怎么天才,也比不上宗光直接开挂。 “嗯,我哥哥给我打电话,说在机场等我,还给我带了我爸爸做的青团当早餐。”梦心之直接拒绝:“不好意思啊聂先生,我没办法和聂教授坐在一起。” 拒绝完聂广义,梦心之转头对宣适和程诺说:“抱歉,程诺姐,不能和你们一起吃早餐了,你和宣适哥赶紧出去度蜜月吧,这都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知道了,大心,我和阿适也是早上的飞机要去斐济。”程诺看向宣适,略微有点抱歉地说:“都是我任性,非要在咖啡师大赛举办前夕办婚礼。” “你是我老婆,你在我这儿都不能任性的话,你还想在哪里任性。” 宣适把程诺搂在怀里,那紧密程度,就差直接做对连体婴。 这两位,以前就热衷撒狗粮,结婚以后,就更加肆无忌惮。 梦心之不免感叹:“程诺姐和宣适哥的感情是真好。” 程诺笑着回应:“很正常的,等你遇到了对的人,你只会比我们的感情更好。” 宣适接话:“是的,是的,我可以现身说法,男人是需要调教的,像我这么笨的都能被阿诺调教好,伴娘要是找个聪明的,调教起来就更简单了。” 宣适暗戳戳地助攻,却也没有那么暗戳戳,一边说话,一边对聂广义进行各种眼神暗示。 聂广义却像是没有接收到信号似的。 一言不发,甚至没有什么表情,紧接着低头开始玩手机。 宣适不得不出声提醒:“广义!” “我广你个大头义!”聂广义继续低头玩手机,他狠起来,连自己都嫌弃。 宣适还想继续劝一劝,程诺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口,就打住了。 “大心,既然你哥哥在机场等你吃早餐,那我和阿适顺路送你去机场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梦心之自是不好拒绝:“恩。好的,谢谢程诺姐。” 程诺挽着梦心之离开了一段距离,聂广义的手指还在手机屏幕上狂飞。 “大少,你走不走?”宣适直接拿手在聂广义的眼睛前面挥舞了几下。 聂广义停止了在手机上的操作,抬起头,对宣适扬眉道:“走啊,怎么不走呢?我亲自护送家父回去!” 聂广义刚刚在手机上疯狂操作买机票。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哪怕是聂天才这么自恋的一个人,也没办法做到对梦姑娘的家贼不设防。 究竟谁是贼啊喂! 人家原本就是一家人。 聂广义管不了这么多了,在他看来,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重点。 唯一的重点是——梦心之姑娘,你敢不敢给聂广义先生一点点和你独处的时间呢? 重点中的重点——如果你不愿意给聂广义先生这样的机会,能不能也不要给你哥哥,那可是你的哥哥啊,哥哥,哥哥…… 从小到大,聂广义从来就不曾有过,这般强烈的危机感。 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个给人危机感的存在。 或许是男人的第六感吧。 聂广义深深觉得,他今天但凡有一克的懈怠,明天就会有一吨的后悔。 “广义,你这样会不会追得太紧了?”宣适担心聂广义适得其反。 “我追得紧?我追得再紧,能有她哥哥追得紧?” “人家哥哥是飞行员。”宣适试着给宗光好了个理由。 “那你都说是哥哥了,这近水楼台的,我要是像你和程诺那样温水煮青蛙,误会解除了还要再等上两年才见面,我都只能给人家兄妹的娃儿过周岁了。” “我和阿诺不是温水煮青蛙,我们是情势所迫。把人间大爱,放到我们的小爱之前。” “那我这也是情势所迫啊。连小爱都把握不住,哪来的人间大爱?” “第一次见你这样,加油啊,大少。” “我加你个大头油。我现在都开电车,电车你懂吗?” “好吧。”一向好说话的宣适直接换了个说法,他举着加油的手势,对聂广义说:“充电啊,大少!” “我充你个大头电!” 聂广义和宣适说着话,就一起出了酒店的门。 宣适走到还没有关门的商务车边上,对程诺说:“阿诺,伴娘的哥哥在机场等她,那我让司机先送你和伴娘去机场。” “啊?就我和大心吗?那你和大少呢?” “你们先去啊,大少不是还要送聂教授吗?我等会儿和他们一起去。我们在机场汇合。” “这样啊……那好吧,我在机场等你。”程诺只犹豫了一秒钟,就答应了。 “程诺姐,你和宣适哥一起吧,我自己去机场就可以了。” 程诺没答应:“怎么了,大心就不想和我多说说话了?” 程诺和宣适是有很多心照不宣的。 宣适忽然这么安排,肯定是有他的原因的,当着梦心之的面,也不好多问。 “怎么可能呢?”梦心之赶紧反驳。 程诺笑着让司机把自动门给关上:“那不就好了吗?等会儿到了机场,我可以借个地方给你和你哥哥做两杯咖啡。你哥哥总不可能连咖啡都从国内给你带来吧?” “啊……这太麻烦程诺姐了吧……”梦心之不太好意思。 “这有什么麻烦地,你这么大老远过来给我当伴娘都不嫌麻烦。” “见证人世间最美好的爱情,怎么会麻烦呢?” “那给我最亲爱的伴娘,还有伴娘的哥哥做咖啡怎么会麻烦呢?”程诺反问道。 “还是会有点麻烦的,我怕哥哥喝了程诺姐的咖啡,就再也喝不下飞机上的咖啡了。” “哈哈,是吗?”程诺笑着回应:“不会的。” “程诺姐似乎很有经验。” “嗯,别的不敢说,咖啡是真的有很多人说,喝了我的手冲,就怀疑自己以前喝的都是假的咖啡。但他们又不是阿适,哪能天天喝到我的手冲呢?在情况确实不允许的情况下,没两天就又习惯原来的味道了。” “程诺姐,你和宣适哥,为什么能那么好啊?” “因为我们共同经历了很多别人不可能一起经历过的事情。” “这样吗?”梦心之不免疑惑,“就像我和我的哥哥吗?” “这个啊,我不好说,得你自己去发现。”程诺并不是那种会用力过猛的人,更多的时候,她只是点到即止。 “怎么发现呢?”梦心之这是真的有点困扰。 “每个人都不一样吧。我见到阿适的第一眼,就想要嫁给他,他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梦想。哪怕我爸爸妈妈当他是亲儿子。哪怕阿适只当自己是我的亲哥哥。哪怕是这样,也从来都没能改变想要嫁给阿适的事实。” 程诺顿了顿,略微带点八卦的开启闺蜜提问:“大心,你对你哥哥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第204章 他算老几 “我不知道。”梦心之并没有隐瞒,“我是一直到很最近,才知道我哥哥喜欢我这件事情的。” “那大心可得好好想一想。”程诺并不上赶着牵红线。 “程诺姐,我具体应该想一些什么?”梦心之顺势就开始问。 “啊?”程诺意外道:“这个还要我教你啊?” “嗯。”梦心之认真点头,“我现在心里有点乱,一时找不到方向。” “这也很正常,你这不是刚知道吗?阿适拒绝了十几年才接受我呢?”程诺有心安慰。 “那是什么样的一个契机呢?是什么样的一个契机让宣适哥忽然就发生了改变?”梦心之想从程诺的答案里面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我也说不好。我喜欢阿适这件事情,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我在开玩笑。我的爸爸妈妈,还有阿适的爸爸妈妈,当然也包括阿适,我那时候太小了,差个两岁像是差了一个世界。没有人会把幼儿园小朋友的一见钟情当回事。” “那后来呢?” “后来啊,哈哈。”程诺一脸的笑意,“后来,可能我比较幸运,长大了,长开了,刚好长成了阿适喜欢的样子。” “所以……程诺姐觉得,外表才是爱情的本因?”梦心之的心里,疑窦丛生。 这和她理解的爱情有很大的差距。 尤其是像宣适和程诺这般笃定的爱情。 如果这样的爱情,都是见色起意,那人世间还有真正纯粹的感情吗? “当然不是,是我孜孜以求,让阿适看到了我的决心。我慢慢长大了,阿适没办法再当我是开玩笑了,自然就发现我的好了。” “这样啊……好羡慕程诺姐,这么早就知道自己的爱情是什么模样,并且一路相互守护。”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羡慕的。如果可以,我更喜欢阿适有一个幸福的家,等我们都成年了,再开始慢慢相处。” “程诺姐,那我问你个可能会有点不礼貌的问题。” “什么问题啊?”程诺笑道,“我才不信大心会问出什么不礼貌的问题。” “就是……你会不会是因为宣适哥家里出事了,基于同情的前提,才开始对他产生感情。” “怎么可能呢?我刚认识阿适的时候,他们家的条件,可是比我们家要好上许多的。你猜猜我那时候的梦想是什么?” “是什么呢?”梦心之不觉得自己能猜出来。 “我那时候的梦想,就是嫁给宣适哥哥,做一个家庭主妇,每天变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把他喂成一个大胖子,这样就没有人会和我抢了。” “程诺姐还有过当家庭主妇的梦想啊?” “好多女孩子都有过吧?”程诺反问道:“阿心难道从来没有过?” “没有呢。我从很小开始,就希望自己能够尽快独立,反过来庇护我身边的人,而不是接受庇护。” “那可能是我小的时候被保护得太好了,所以一直都没有想过,还有人需要我保护。” “宣适哥家里出了事情以后,你不是一直都在保护他吗?” “当然没有啊。一直以来,都是阿适保护我。他成绩好,能力也好,他做什么都是最好的,而我就是那种干啥啥不会的。” “程诺姐明明是闪闪发光的世界级咖啡师啊。我想要的爱情是旗鼓相当,就像你和宣适哥现在这样。” “旗鼓相当?”程诺稍微有些疑惑。 “就是怎么说呢?你可能会仰望宣适哥的商业才能,而宣适哥也会仰望你在咖啡师上的成就。你们两个在一起,不是1+1=2,而是成为更好的自己。” “那你是只看到了我的现在。在我还不成熟的时候,我就只想赖在阿适的身边,接受一辈子的保护,啥也不想学,啥也不想干,对自己没有任何信心。” “程诺姐会对自己没有信心?” “当然啊,我一直到现在都不是特别有呢。是阿适和我的爸爸妈妈一直鼓励我,我才有机会,慢慢找到适合自己的事情,这个过程,不可谓不幸运。” “是这样吗?” “当然了,如果按照我最开始的样子和阿适在一起,别说1+1>2了,肯定会把阿适拖累的1+1<1。” “可是,最美好的爱情,不就是放肆做自己吗。我妈妈就被我爸爸宠得整个一个生活不能自理。” “大心,爱情其实是有很多种可能的,我和阿适,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种。你的爸爸和你的妈妈,也不过是另外一种。你也会有属于你自己的那一种。幸运的话,还不用像我和阿适、你爸爸和你妈妈,那么兜兜转转。” “程诺姐有兜兜转转过?” “当然是有啊。” “你不是一开始就对宣适哥一见钟情的吗?” “是没错。但我们也因为误会错过了很多年啊。不瞒你说,和阿适失联的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找人生的另一半,只是刚好没有遇到更好的。” “程诺姐觉得还有比宣适哥更好的吗?” “那当然是有的,只是没有那么适合我。”程诺接着说:“如果不是失联的这些年,我爸爸妈妈一直没在我身边催促,我其实也是有可能相亲几次,就稀里糊涂地结婚生子了的。” “怎么可能?程诺姐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不可能?中间有八年呢!那么漫长的时光,可以改变很多事情。”程诺感叹道,“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都是稀里糊涂互相将就地走到一起,哪怕最开始是爱情,最后也淹没在了柴米油盐里。” “你和宣适哥也会这样吗?” “我俩应该不会,我们打小就在同样的柴米油盐里面长大,要淹没早就淹没了。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和阿适重逢的那一刻,我们都还是曾经的自己。” “确实,不是每个人都有程诺姐这样的幸运。”梦心之开始思考。 程诺看着梦心之的样子发笑:“大心,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梦心之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上面留了什么东西。 “你现在夹在你哥哥和大少之间感到为难是很正常的。可是为什么呢?你不觉得这个为难本身,就已经给了你答案了吗?” “什么答案?”梦心之完全不觉得为难和答案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我只打个比方啊。”程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自己举了个例子:“以阿适在我心里的分量,任何人都不可能让我产生为难的情绪。” “对啊,你们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基础呢。” “这不就得了?”程诺有意引导。 “呃……嗯……”梦心之并没有接收到程诺的真实意图,云里雾里地看向引导自己的人,出声说道,“程诺姐,我还是不太明白。” “没关系,那我换个问法。” “程诺姐你问。” “大心,你哥哥对你来说重要吗?” “当然!我不敢说我哥哥需要命我会给他,但他要是需要我的一个肾,我一定会毫不犹豫。”梦心之保证似的说道。 程诺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哈哈,大心,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程诺姐能不能说明白一点?” “可以。”程诺清了清嗓子,换了个正式之中带点刻薄的语气:“大心,我问你,聂广义他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让你在他和那么重要的哥哥之间犹豫?他配吗?他算老几?” 程诺前面说那么多,梦心之完全没有感觉。 程诺忽然开口【骂】聂广义,直接把梦心之给听懵了。 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也不是算老几的问题。 真正的问题在于,她为什么会因为程诺说聂广义两句,就心里带气? 再往更深的层次里面想,她为什么会因为聂广义被同行诋毁,就不远万里地找证据帮他澄清? 这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举手之劳,是需要花很多时间和精力去做的事情。 她甚至不是随便提一提,让聂先生自己去搞定,而是找了聂先生最好的兄弟,给了他一个惊喜。 这个世界,被诋毁、被冤枉的人那么多。 每天都有,每个地方都有。 她为什么偏偏忍受不了有人诋毁自己一点都喜欢不起来的聂先生。 直面自己的内心,向来是一件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的事情。 梦心之陷入了思考,程诺和宣适在聊天软件上热聊。 程诺的老公:【老婆老婆。刚刚不太方便说,我们的伴郎,买了同一班飞机,要和伴娘一起回去。你先不要和伴娘说,等伴郎上飞机了再给伴娘一个惊喜。】 宣适的老婆:【老公老公。你不说我也猜到了。你确定这是惊喜不是惊吓?建议伴郎不要追得太紧,给伴娘一点时间。】 程诺的老公:【老婆这会儿是在给我们伴郎助攻吗?】 宣适的老婆:【老公真聪明,你老婆我刚刚那一通输出,简直卓有成效。】 程诺的老公:【老婆真能干,我劝大少看看。】 宣适的老婆:【老婆真能什么?】 程诺的老公:【干】 程诺的老公:【啊!老婆大人,你变坏了。】 宣适的老婆:【那老公喜欢吗?】 程诺的老公:【不喜欢】 程诺的老公:【我只爱!】 程诺的老公:【能干】 程诺的老公:【的老婆】 宣适的老婆:【谢谢老公的夸奖。】 宣适看着自己的手机,不免有些感慨。 这难道就是结婚后和结婚前的区别吗? 怎么像是换了一个老婆? 该不会是程诺的手机被什么人给偷走了吧? “你就聊个手机,有必要这么春意盎然吗?”聂广义在旁边看不下去了。 “可真是太有必要了!”宣适头也不抬地说,“阿诺说她有在给你助攻,建议你不要追这么紧。” “现在不追,难道等姑娘结婚了我再追吗?”聂广义好不容易才搞定机票,才不想就这么放弃。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我亲爱的大少。” “我亲你个大头爱,有几个人喜欢吃凉豆腐?” “有的是。”宣适慢悠悠地回应,“冻豆腐都很多人喜欢呢。” “冻豆腐和凉豆腐是一回事吗?”聂广义把宣适的手机给抽走了,强迫他专心和自己说话。 “是这样的大少,你认真回想一下,你和人家哥哥一起表白……”宣适试着帮忙开始分析。 “什么叫一起表白?”聂广义拒不认同这样的说法,“明明是我先表的白!” 宣适没有想到聂广义的反应会这么大:“对对对,你自己表白了不算,还把人家哥哥给刺激得紧随其后。这个表述可以吧?” “差不多,就得有个先后顺序。我堂堂天才建筑师,会做这种有样学样的事情?” “广义啊,这争个先后有什么意义?又不是谁先表白,谁的赢面就大。” “当然有啊,你广义哥哥,永远都不可能是一个凑热闹的人。” 【凑热闹】,是聂广义对宗光的表白的定义。 相比之下,倒是把自己出尔反尔拒不承认的事实,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行。是我没有照顾好天才建筑师的情绪。”宣适并不和聂广义在没有意义的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缠,好言相劝道:“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你和人家哥哥是相继表白的情况下,你是不是应该给人姑娘一点时间想清楚?” “一点?哪个一点,下午一点还是凌晨一点。” “大少,咱能不在这种时候咬文嚼字吗?” “我不分秒必争,姑娘要是被她哥哥近水楼台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广义,你这都什么形容词啊?说句实在话,如果人真的喜欢自己的哥哥,哪怕有一点点的男女之情,那你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 “那你能保证梦姑娘不会这么快被她哥哥搞定吗?” “这我怎么保证?我这辈子,只会给我家阿诺一个人保证。” “你信不信我把你两条胳膊都卸掉?”聂广义整个一个气到不行。 “我不信。除非我陷入深度昏迷。怎么着都得四肢健全地陪我最最能干的老婆度完蜜月。” 聂广义恨得牙痒痒:“你一天不秀恩爱会死啊?” “会啊。我最多能坚持九十分钟不秀。” “……” 第205章 再造之恩 宣适没能劝住聂广义。 聂广义要是能听人劝的话,也就不是那个会在广场上求抱抱的大少了。 不听劝归不听劝,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把自己兄弟的话给听进去。 上了飞机之后,聂广义好好地坐在自己的既定位置上。 没有和梦心之兄妹坐到一起,也没有过多的刻意接近。 因为登机牌办的晚,聂广义甚至没能和聂教授坐在一起。 宗光让空乘问聂广义有没有需要帮助的,聂广义很客气地帮隔了一排的聂天勤要了一杯大红袍,紧接着又很绅士地让空乘帮忙表示感谢。 梦心之在飞机上看到聂广义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有点尴尬的。 见聂广义只是在上飞机打照面的时候,微微冲她点了一下头,就再没有多余的行为,心里反而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哥哥,加机组不是应该坐在驾驶舱吗?” “回程还有机票,我就买票了。” “你们飞行员也要买票吗?” “加机组是不用,但这样的话,除了驾驶舱,就得看看哪里有空坐哪里了。要有固定的位置的话,还是买机票比较保险。” “原来是这样。” “这趟来意大利当伴娘好玩吗?” “嗯……应该不能用好玩来形容吧。能见证到程诺姐和宣适哥的爱情,还是非常为他们感到开心的。” “这么多年的坚守,确实是很让人感动的。”宗光评价道。 “啊?哥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是还有个喜欢收集故事的小妹吗?她看我好奇,肯定就把所有压箱底的故事都拿出来给我了。” “总共也没有收到几个真正有意义的故事,程诺姐之后,剩下的都是想来开网红店的,故事也多半是现编的。” “真正有意义的故事,一个就够了,就像真正有意义的恋人。” “哥哥,我……” “之之,你别这么纠结,哥哥这也才回国没多久是吧?咱们虽是从小一起长大,却也分开了这么多年,对此时的彼此,也不算太过了解,我们先把一切交给时间。” “嗯。听哥哥的。”梦心之还是像小时候那么甜甜地回应着。 宗光想要伸手摸摸梦心之的头发,在抬手的瞬间,又觉得有些不合适。 “之之,你知道我看完宣适和程诺的故事,最大的感触是什么吗?” “是什么?”梦心之没有猜直接问。 “我在青春期的时候,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我应该守在你身边,等到你十八岁了,不再懵懵懂懂了,再看看要不要离开。” 宗光最近一直都在反思。 “哥哥不会的。”梦心之笃定道。 “为什么不会?” “你和宣适哥的情况不一样。你还有妈妈,还有弟弟,哪怕你一开始不是被你妈妈骗过去的,在知道弟弟的情况之后,你也一定是会义无反顾的。” “我肯定不会的。” “哥哥,我不敢说我了解你现在的一切,但是,在当时那个时候,我一定比你更了解你自己。你连一个非亲非故的我,都能当亲妹妹一样照看,何况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弟弟需要你。” “我照看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都已经是表白过的人了,宗光也没有什么好扭捏。 “哥哥,我们相遇的时候,一个六岁,一个八岁,哪有那么多的男女之情?哥哥当时就和我一样,只是渴望一个幸福的家庭。” 梦心之有句话没说。 她其实是赞同宗光的观点的。 如果宗光在她进入青春期的时候没有离开,她或许早早地就把哥哥当成是自己的理想型了。 一切都会发生在潜移默化之间。 一切也都会比现在简单许多。 “嗯,之之说的有道理。” 宗光是何等聪明的人。 他大概也感受到了梦心之内心的困扰。 这是他一早就有过心理准备的。 当初要离开的人是他。 现在不想让一切复原的人,也是他。 如果能再选一次,宗光不会就那么离开。 用那么决绝的方式。 伤害了爸爸,也伤害了拿他当亲儿子看的梦女士。 更是让梦心之这么多年,都小心翼翼地和他写信。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而他,却一直在吸食自我感动。 感觉到梦心之情绪的变化,宗光直接切换了话题:“之之,你要不要看一看弟弟跳舞的视频?” “跳舞?” “对。” “弟弟不是行动能力受限吗?” “确实是没有完全恢复,不过他有很努力,他们班级表演兔子舞,老师问他要不要参加,他说只要同学们不嫌他拖累,他就努力试一试。” “哇!弟弟好懂事啊。哥哥来欧洲都只顾着接妹妹了,也不去看看弟弟。” “谁说我没有去啊?这视频还是我昨天亲自拍的。”宗光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梦心之。 “啊?哥哥不是今天才到的吗?” “我是昨天来的英国,今天到的意大利。” “哥哥你不是专程来接我的啊?” “你想多了,我是专程来看弟弟人生的第一次舞台,顺便来接你的。” “啊,哥哥,你可真是一碗水端平。我去告诉小阿意,你看她生不生你的气。” 几句话的功夫,梦心之原本的那些情绪,就烟消云散了。 兄妹俩的相互了解,不管是在过去,还是在现在,都不是别人可以比拟。 梦心之号称她小的时候,比宗光更了解宗光。 宗光又何尝不是这样? “阿意当然是不会生我的气的。我出发前她给我罗列的五个品牌的巧克力,我可是一一都凑齐了。” “啊,哥哥,你可真是把小吃货给拿捏得死死的。” “光拿捏怎么够呢?”宗光笑了笑,“我还给她找了五个,她以前没有尝过的牌子。” “你可真是阿意的好哥哥。” “之之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酸酸的?” “对啊,不行吗?”梦心之抛开杂念,笑得和小时候一样没心没肺。 “行。”宗光笑着从随身带着的包里面拿出一个杯子:“大英博物馆的限量版杯子,之之不要看它小,这可是个自带烧水壶功能的杯子。” 梦心之看着宗光,有点意外。 说真的,如果宗光上来就送她一个大英博物馆限量版的杯子,她可能是会多想的。 掩盖在一碗水端平的前提之下,就最是自然不过。 分开再多年,人的本性,其实是还不怎么会变的。 万变不离其宗。 宗光打小就了解她,长大了,稍微适应一下,肯定也不在话下。 梦心之的心是真的乱了。 她和宗意不一样。 宗意从小就泡在言情剧和爱情故事里面长大。 而她,一向对这些没有什么兴趣。 梦心之的心里,只有温暖的家,充满神秘气息的博物馆。 探索世界都来不及,为什么要花时间去探索一个对象。 是从小得到的关爱不够,还是现在拥有的生活不美? 梦心之转头看了一下聂广义。 离得有点远,只能看个大概。 聂广义和个没事的人一样躺在那儿睡大觉。 倒是离得稍微近了一点的聂教授,举着装了大红袍的杯子,用嘴型和她说了一句:【帮我谢谢你哥哥】。 梦心之有点不好意思,她扯了扯宗光的袖子,让他自己去接受这份感谢。 飞机上是有茶的。 但指定就要大红袍这么不客气的,就还得是自己带的茶叶。 宗光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聂天勤的谢意。 明明是很好的事情,梦心之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明明从小到大,一直都有很多人喜欢她。 也不过是多了两个人和她表白,为什么就不能平常心处理。 梦心之认真地反思了一下,开始正常的对话:“哥哥什么时候升机长啊?” “如果我每次飞行任务都执行得很完美,至少也还要一年半吧。”宗光稍微估算了一下时间。 “要这么久的吗?”梦心之并不清楚飞行员的晋升途径具体是个什么样子。 “对的,飞行时长是硬性规定。在这个硬性规定的基础之上,才会有对飞行技术的考量。” “那哥哥现在主要的目标就是凑够飞行时长?” “没有啊。我对什么时候升机长,并没有太多的执着,我准备要挑战更多的机型,等我以后做机长了,就什么机型都能飞的那一种。” “每一种机型的机长都不一样吗?”梦心之好奇。 “当然了,波音和空客整个操作系统都是不一样的。以前有很多人会觉得波音更安全一点,因为波音还保留了机械操作的方式,空客是纯电子的。” “原来是这样啊,这两年出事的好像都是波音啊。” “对的,因为波音这两年连着出了一些事故,波音和空客在安全性的比较上就有了很多不同的说法。这种说法,也导致了市场的跟进,就比如厦航,以前是纯波音梯队,现在也有了空客。” “那哥哥是只飞波音和空客对吗?” “我最近在培训C919。” “国产大飞机啊?”梦心之意外。 “对。” “所以,哥哥以后就三种机型都能飞?” “不是三种机型,波音787和波音737,这就已经算是两种机型了。飞行员不是驾驶员,不是一种学会了其他就都能开了。” “是这样啊。就相当于我考了驾照,假如我换了一辆新车,就还得重新考一次?” “嗯,肯定是这样的。我们肩负着把一整架飞机的人,安全送到目的地的使命呢。” “所以,哥哥是培训了波音的全机型和空客的全机型?” “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啊,有些现在还在飞的机型,后续就不再生产了,培训完了就没有用武之地了。还有一些是早就已经停产的。不过,我大概知道之之的意思。” “啊?我什么意思啊?” “就是想知道哥哥会飞多少种机型嘛。主要肯定都是波音和空客,还有些说了你可能也没听过。” “比如呢?” “麦道和湾流?” “湾流是那种私人飞机吗?” “对。啊,之之真厉害。” “这有什么厉害的?哥哥你是不是一直都还把我当小孩?” “我要是把你当小孩的话。就也送你巧克力了。” “巧克力有什么不好呢?如果是哥哥送的,我可以吃一辈子的巧克力。” “巧克力有什么好呢?我们之之最在意自己的形体。” “也没有呢?我先前是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加入职业舞团,我现在已经决定不走职业舞者这条路了,从今往后,我就该吃吃该喝喝。” “啊?这么快就决定了吗?我昨天在英国,还听一个舞团的朋友说你要加入呢?” “啊?昨天?哪个舞团啊?” “皇家。” “皇家啊……” “之之你怎么都没有说?” “我出来留学之前,就答应过爸爸要回去的。如果我接受了皇家的offer,那我至少未来十年,都不可能回国发展了。” “之之打算直接放弃了?” “嗯。” “你知道那是多少人的梦想吗?” “知道的。” “之之就一点犹豫都没有过?” “也不是没有过,但是,比起梦想,我更希望能搞清楚自己的梦中所想。” “把做梦的场景,看得比现实的梦想还要高,普天之下,可能也就之之你了。” “也或许,普天之下,就只有我会做这样的梦。” “或许吧。” “听哥哥的语气,似乎是不太赞同我的选择。”梦心之看着宗光,想要确定他的真实意图。 “怎么会?哥哥无条件支持之之的一切选择。” “想来也是,如果哥哥不赞同的话,也不会提示我,我小时候在卢浮宫门口拍的照片上面有倒影。” 梦心之想要帮聂广义,或者说,她想要搞清楚究竟为什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极光之意。 她一直都不认为自己的梦是无缘无故的,总会有一个现实的起因。 是宗光提醒她去看看小时候的照片,才最终找到了确实的证据。 这么一来二去的,真要认真算起对建筑师聂广义的“再造之恩”,聂广义需要“以身相许”的,只怕还要加上宗光。 某位大少睡得正欢,自是不会听到这样的情况。 也不知道他回过头来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 第206章 既定程序 宗光记得梦心之和宗极在卢浮宫外面拍的那张合照。 那是爸爸第一次单独带梦心之出国去博物馆玩,也是后面很多次父女时间的开始。 宗光那时候还小,做不到对这样的事情毫不在意。 他那时候和梦心之的关系已经很好了,因此有点不确定,让他有意见的,究竟是要和梦心之分开一段时间,还是爸爸没有带他一起出门旅行。 当时梦兰和宗极商量着,要“交换小孩”。 宗极带梦心之去玩,梦兰带宗光去参加亲子夏令营。 都是兄妹俩在各自的原生家庭里面,不曾有过的体验。 亲子夏令营也是好玩的。 但宗光总觉得缺了什么。 “交换”结束之后,他一遍一遍地看着爸爸和梦心之在卢浮宫门口拍的那张合影,比梦心之自己看得还要仔细。 这么多年过去了,倒是还能有个模糊的印象。 在真正找到极光之意“谜底”的那一刻,梦心之不免有些好奇:“哥哥为什么要帮聂先生找证据呢?” 宗光当时给出的答案是:“我不是帮他,我是在帮之之你。” 梦心之对此表示不解。 宗光紧接着解释:“要是没有把这件事情搞清楚,之之肯定总觉得是自己的梦影响了别人。你打小就是这样的人呢,长大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还是哥哥了解我……谢谢哥哥。” “谢什么呀,哥哥也是有私心的。” “什么私心啊?” “你真要欠的话,就欠我,不要欠别人。” “我欠哥哥的还少吗?” “你欠了我什么?” “一个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傻之之。”宗光拍了拍梦心之的手背,“爸爸永远都是我的爸爸,不是你想欠就能欠的。” “这么多年……”梦心之是真的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还不清。 “这么多年,是我选择了和妈妈还有弟弟在一起生活,不是你抢走了爸爸。” “可是……” “之之。”宗光没让梦心之把话朝着【可是】的方向延伸下去,直接换了个话题,“弟弟说他很想见你。” “想见我?为什么?” 梦心之感到意外。 她和弟弟,明明不曾有过任何交集。 “弟弟不是在学跳舞吗?我和他说,你是很厉害的舞者,他就开始对你心生崇拜。” “原来是这样啊。我这次来当伴娘,应该去看看弟弟再回去的。” 梦心之顿觉自己很不地道。 想想她小的时候,宗光是怎么对她掏心掏肺的,再看看她自己的行为举止。 嘴上说着要把弟弟当成是亲弟弟,行动上,却是人都已经到欧洲了,都没有想起来还有个弟弟需要她照看。 也没有在出发前就问清楚弟弟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帮哥哥去看望一下弟弟。 嘴上说说谁不会呢? 这么说起来,她可真是个不够格的姐姐。 “没关系的,等弟弟放假了,我带他回国看你。他别的不多,假期最多。” “弟弟喜欢什么啊?” 梦心之拿出笔记本准备开始记录。 她是个有行动力的人,既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回去第一时间就要开始准备。 “弟弟喜欢我,还有我喜欢的一切。” “真的假的?”梦心之想起自己的小时候,大概也可以用这么一句话来概括。 “那当然,我可是从小陪他长大的哥哥,亦兄亦父,他只能在家学习的那几年里,也是唯一的朋友。你知道弟弟学会的第一个成语是什么吗?” “是什么呀?” “爱屋及乌。” “第一个成语的话,他应该不会直接说爱屋及乌,我猜他会说,哥哥是屋子,姐姐是乌鸦。” “哇塞!”宗光兴奋且意外:“之之和弟弟在平行时空里面见过面吧?” “搞不好真有这个可能。”梦心之也跟着开始兴奋:“哥哥,你说得我都想现在直接下飞机去找弟弟玩了。” “飞机可不是你说上就上,说下就下的。” “我想想还不行吗?” “之之不用这么心急,弟弟很喜欢上学的,你要过去了,他肯定学也没办法好好上了。” “弟弟成绩好吗?” “反正比阿意要好。尤其是数学,弟弟的天分是很高的,每次竞赛都拿奖,而且几乎都是满分,还有好几次,是赛区唯一的满分。” “哥哥,你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时候,把阿意拉出来祭旗?” “我有吗?” “当然是有啊。哥哥是不是在炫耀?” “炫耀什么?” “炫耀你带弟弟,比我带妹妹带得好。” “之之这都是什么逻辑啊?” “就很正常的逻辑啊。”梦心之略微带了些小时候的顽皮。 “我明明是在炫耀,我弟弟的天分。” “哥哥这话说的,他难道不也是我弟弟吗?” “行,那等我们的弟弟来了,看看是和你比较亲,还是和我比较亲。” “那我可要使出洪荒之力了。” “之之还有洪荒之力呢?” “有的,不然怎么在舞台上,不停地旋转呢?” “可以在舞台上装一个八音盒底座,你想转多少圈,就转多少圈。” “哥哥是想把我做成永动装置啊?” “之之同意吗?” “同意的,哥哥把我卖了我肯定很乐意帮你数钱的。” …… 从上飞机的那一秒,聂广义其实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后悔没有听兄弟的劝,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追了过来。 在同一架飞机上又能做什么呢? 他连坐到梦心之边上的勇气都没有,直接被自己的脑回路给震惊到了。 他是一个重度恐飞患者,人姑娘的哥哥是一个飞行员。 雄孔雀都知道要亮出自己的羽毛,他却非要拿自己最差劲的地方,到最强劲的竞争对手面前找存在感。 真不知道是智商的哪个部分出了问题。 好在他提前准备了安神的药物。 飞机还没有来得及进入起飞程序,聂广义就把自己给整睡着了,直接来了个天昏地暗。 明明是可以躺平的座位,硬生生坐得笔直。 可能是因为睡姿过于不舒服了,也可能是药物对他的作用并没有那么明显,聂广义在飞机起飞三个小时之后就醒了。 这个时间,飞机早就已经完成爬升进入平流层,在既定的高度巡航。 醒来之后,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和在平地上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聂广义镇定起身去上厕所。 今天执飞的是一架787客机,公务舱每排是两两相连的六个位置。 兄妹俩的位置又是事先预留好的公务舱第一排最右侧位置,也就是5H和5K。 聂广义的座位是6A。 虽然只隔了一排,却整整隔了两个过道。 除了上飞机特地走错过道,或者上厕所,都没什么可能和兄妹俩打照面。 聂广义只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下离卫生间最近的5H和5K。 就进卫生间把门给关上了。 紧接着,就听到一个巨大的声响,飞机开始剧烈地抖动。 聂广义被吓尿了。 物理意义上的。 他原本就已经做好了释放内存的所有准备。 这会儿,在卫生间里,整个一个崩溃。 机上广播很快就响起了。 说的是遇到高空气流,洗手间暂停使用。 聂广义慌了,他本来就在卫生间里面,要怎么暂停使用? 机上广播还在继续,提醒在卫生间里面的人,抓好扶手。 同样都是机长广播,却和上一次梦心之专门安排的有很大的差别。 没有任何一句话,能够安慰到他。 飞机的抖动开始加剧,聂广义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把手,没腾出空来收拾自己的拉链。 在飞机持续颠簸的过程里面,乘务员基本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系上了安全带。 聂广义的状态不可谓不尴尬。 正常的乘客,在稍微没有那么颠簸的时候,早就摸索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了。 聂广义却是一秒都不敢松手。 乘务长知道前部的卫生间里面有人,就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再把卫生间给锁上。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人出来,就开始敲门。 乘务长越是敲门,聂广义就越是紧张。 一紧张,他就把卫生间的扶手抓得更紧了一些。 “聂先生,您还好吗?” 乘务长在外面问了两遍都没有人回答。 出现这样的突发状况,乘务长是需要报告给机长的。 卫生间里面有人,却没有应答,是需要强行把门给打开的。 梦心之和宗光原本也是已经睡着了。 因为乘务长一直敲门问有没有人,兄妹俩所在的5H和5K,又是离公务舱厕所最近的位置,没几下就都被吵醒了。 宗光问乘务长什么情况。 “飞机持续颠簸,6A的乘客还在里面。呼叫了好多次都没有应答,准备报告机长。” “6A?”宗光问,“是刚刚上飞机的时候让你特别关照一下的乘客吗?” “是。起飞前他说没有什么需求,睡着了也不要打扰他。” 梦心之似醒非醒的时候,就听到乘务长叫聂先生。 她转头看了一下,聂天勤还在第三排中间靠右7G的位置上睡觉,就更加确定里面的人是聂广义。 聂广义故意没有和所有的人坐在一起,上了飞机之后也没有要求换位置到聂教授的旁边,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怕自己恐飞被身边的人发现。 尽管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他早早地就吐过人姑娘一身。 可在老父亲和竞争对手面前,他还是不希望表现出自己的胆怯。 讲真,他堂堂一建筑天才,他设计出来的建筑结构,统统都能抗十级以上的地震,有什么理由对抗不了飞机的小小颠簸? 一上飞机就睡着了的事实,让聂广义误以为,自己的恐飞已经被姑娘给治好了。 没曾想,他以为的只是他以为。 飞机真正颠簸起来,他整个人就紧张到无法自控。 乘务长继续敲门,聂广义继续死死地拽着扶手。 “我报告一下机长吧。”乘务长准备拿电话和机长沟通公务舱卫生间的情况。 “我先试一试吧。”宗光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6A的乘客,如果你没事的话,请敲击一下卫生间的门。” 宗光没叫聂先生,也没有要聂广义说话。 仅剩的那一丝理智,让聂广义听进去了宗光的话。 他不敢放手,拿脚踢了踢卫生间的门。 乘务长松了一口气。 宗光继续说:“6A的乘客,飞机颠簸的时候,使用卫生间需要格外小心。” 一回生二回熟,聂广义这会儿有经验了,很快又拿脚踢了踢门表示收到。 宗光再次开口:“当飞机遇到严重气流的时候,卫生间的压缩流程也会受到影响。请您注意自我保护,尽快回到您的座位。” 聂广义忽然就有点清醒了,他不太明白,卫生间的压缩程序受到影响,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他知道飞机对于排泄物的处理方式,是以压缩的方式,将排泄物存储到储存罐中。 受到影响的结果是什么? 是让这个过程逆转吗? 没听说过有人在飞机上,被刚刚离开自己身体的……可能还存着一点余温的…… 聂广义想不下去了。 比起和飞机一起在极端气流中解体,被排泄物逆转的过程,对有洁癖的他来说,反而是更加吓人的。 聂广义瞬间就清醒了。 他拉好拉链,盖上盖子,整个人蹲在盖子上面,才按了冲刷的按钮。 在没有被逆转的惊喜中,洗了手,开了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乘务长对着聂广义很职业的微笑:“聂先生,您还好吧?需不需要乘务员带您回到座位上。” 他果然是个天才啊,正常人社死都不带他这么夸张的! “好,好得很。我就是……”聂广义窘迫到不行,看到宗光也在乘务长的边上站着,他赶紧偏过头,又对上了看着他的梦心之。 聂天才忽然就有了一种找到救命稻草的感觉,连带着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度:“我就是……有严重的痔疮!梦姑娘一早就知道的!对吧?” 聂广义的反应有点大,声音比反应还大,整得整个公务舱还醒着的人,都直直地看向了他。 就连原本睡得正香的聂教授,也有了悠悠转醒的迹象。 聂广义逃也似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把毛毯盖在自己的头上,放平座椅,启动“社会性死亡”的既定程序。 第207章 别的不多 聂广义已然确认自己和飞机有仇这件事情。 每次坐飞机,都让他颜面扫地。 如果只有姑娘在场的话,倒也还好说。 毕竟,一回生二回熟。 这会儿还带上了姑娘的哥哥,很可能还有自己的爸爸,聂广义整个人都恨不得钻地缝。 堂堂飞机,哪来的地缝可以钻? 真要有的话,那也就没有钻的必要了。 一条地缝,足以让飞机在高空解体。 梦心之也被整尴尬了,什么叫【姑娘一早就知道】。 梦心之如坐针毡,有种第一排中间的乘客,一直扭头看她的错觉。 吃瓜这件事情,并不分公务舱还是经济舱。 刚刚那个在卫生间不出来的男的有严重的痔疮,旁边这个美得超凡脱俗的女生为什么会一早就知道?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故事? 够不够写一本一百万字的小说? 如果不够的话,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伦理或者狗血剧情拿来凑一凑? 极度的尴尬让聂广义忘记了害怕,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千零一遍,解体就解体,让毁灭来得更彻底。 破罐子破摔大概是对抗恐惧最好的方式了。 死都不怕了,还怕得个人尽皆知的痔疮? 嗯,痔疮是个好东西。 既可以掩盖肌肉问题,又可以解决恐飞的尴尬。 聂广义的反应是有违常理的。 用正常人的脑子想一想,痔疮怎么都比肌肉酸痛要更尴尬一些。 痔疮严重到出不了厕所,怎么也比恐飞要尴尬许多。 仔细想想,却又特别合情合理。 人总是会介意自己真正的缺点。 没钱的打肿脸充胖子,身材不好的拼命P啊P,皮肤不好的开十级滤镜…… 对于自己真正的优点,又经常视而不见。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通俗一点来说,便是【宁死不屈,苟且偷生,得名而无实,乃辱之至】。 聂广义视死如归了一路,不吃不喝,一直到机长广播飞机即将进入降落程序,让乘客们调直座椅靠背,才把自己从“蒙头大睡”的状态里面解脱出来。 还没来得及把发型收拾得一丝不苟,眼角的余光,就看到右手边的位置换了一个人。 一个熟人。 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人。 没有这个人,就没有今天的聂广义。 并非有什么再造之恩,只因此人是他的亲爹。 仅此而已。 “聂教授来这儿作甚?” 聂广义有点儿炸毛,主要是不知道聂天勤有没有听到他关于痔疮的豪言壮语。 “乘务长特地帮我调整的位置。” “聂教授,你儿子又不是三岁小孩,需要你在旁边跟着把屎把尿?” “啊……不是这个原因,是我旁边的乘客嫌我打呼噜的声音太大,我想着影响自己的儿子,总比影响别人要好。” “你在飞机上打呼啊?” “嗯,睡了一路,要不是乘务长过来叫我,我都不会醒的。” “在飞机上打呼噜犯法吗?” 聂广义忽然就有点生气。 他的老爹,自己挤兑两句没有问题,旁边的乘客又没多买一张票,凭什么不允许他爹打呼? 真那么矫情,咋不直接包机? “没事没事,爸爸本来也想和你坐在一起。” “你儿子的睡眠质量就这么不值钱?” “大头,你要睡就睡啊,反正爸爸已经睡够了,一直到飞机落地,保证不会打呼影响你。” 聂广义将信将疑:“聂教授过来这儿就真的只是为了离我近一点?” “那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呢?”聂天勤满脸疑惑。 “嗯。” 聂广义故作深沉地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 尽管,在亲爹面前尴尬比在姑娘面前尴尬,层级要低上许多。 但是,能不尴尬,还是尽量不要尴尬。 “大头,你是不是恐飞,你不要紧张,飞机是最安全的交通方式。” “什么?恐飞?你不是说你一直在睡觉吗?你干嘛骗我?” “我这不是醒了吗?怎么会是骗你呢?” “你什么时候醒的?” “怎么也有一两个小时了。” 聂广义盯着聂天勤一言不发。 如果真是一两个小时,那离他社死已经过了好久了。 “那你没事干嘛说我恐飞?你堂堂一大学教授,怎么好意思信口开河?”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是你整理头发的动作不太自然,爸爸才专门问上一问的。” “我平时什么样?” “你平时啊……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是有点臭美。” “你堂堂一学界泰斗,为什么开口闭口就是臭?” “行啦,大头,爸爸不和你贫了。”聂天勤换了个话题,“你今天忽然提出和爸爸一起回来,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计划?我能有什么计划?” 聂大头才不要承认,万里追爱的自己,出师未捷身先痔。 “你要不是对万安桥的重建有什么具体的想法,也没必要这么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吧?” “啊……你说这个啊……” “不然大头还有什么别的计划?” “我为什么就不能有别的计划?我就不能为爱走天涯?” “可以是可以……” “聂教授,你这什么表情啊?你总不至于对这么天才的儿子,还有怀疑吧?” “大头啊,这也不是爹怀疑不怀疑的问题,是你本来就没戏。” “什么鬼?你没见人姑娘,万里迢迢地过来帮我解释吗?你就算没去现场,难道还没有看新闻吗?” “一开始,爸爸也是觉得,这么发展下去,你和宗家的姑娘很有戏。可人家哥哥都过来接了,这代表什么?” “什么代表什么?代表她哥哥阴魂不散啊。” “大头,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人姑娘帮你解释,是不想欠你人情。” “本来也没有欠啊。” “怎么没有?她家的房子不是你帮忙改造的?她爸爸都一直在和我说感谢呢。” 聂广义有些没办法理解亲爹的脑回路:“你的意思是,人姑娘这么努力找证据帮我洗刷冤屈,就因为我给她家进行了智能化改造?拜托!她爸爸又不是没有给我钱。” “那你有要吗?” “我缺钱吗?我要她爸爸的钱干什么?” “那不就得了?”聂天勤让聂广义自己想一想。 “聂教授,你好歹一博导,能不能不要这么庸俗?” “爸爸只是这么一说,是不是这么个情况,你要自己想一想。” “这有什么好想的?” “你要一上飞机就和人姑娘一起坐,爸爸也就不让你想了。大头,你知道吗……” “我能知道什么?”聂广义没好气地打断,“你不知道,头大的人,脑容量都小吗?” “大头啊,你别一心虚就开始反应过激。”聂天勤笑盈盈地说,“办登机牌的时候,咱俩没在一起,我还以为你和人姑娘好事将近,结果倒好,有人直接在飞机上等。” 聂广义已经很确定了。 他的亲爹就是在挤兑他。 歌词也只敢唱唱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他的亲爹怎么好意思得寸进尺到,被原谅的总是有恃无恐? “你为什么要篡改我的志愿?” “啊?这事儿不是已经过了吗?” “你不篡改我的志愿,我会去意大利生活那么多年吗?我不去意大利,我会和宣适一起回国找他对象吗?我不趟这趟浑水,我会遇到这个姑娘吗?我不遇到这个姑娘,你还有什么好挤兑的?” “大头,爸爸错了。” “那你以后还敢不敢挤兑你亲儿子了?” “大部分情况下应该是不敢的,太想抱孙子的情况下除外。” 聂天勤比谁都更了解,自己的儿子是个嘴强王者。 “那你就等着吧。你看你有孙子的时候,我要不要让你抱。”聂广义继续嘴强。 “有就行,谁抱都一样。” “我懒得和你说。” “对对对,你多留点话和姑娘说。等会儿下飞机的时候,肯定还是要碰见的。” “我凭什么要说?就因为人姑娘长得好看?” “好看吗?也就一般般。” “聂教授,你的眼镜是不是该重新配一下了?” “可不就是吗?大头要带爸爸去配吗?” …… “广义,你到底发布了一个什么妖孽啊。为什么我人都躲到斐济了,还有好几拨直接找过来的?”宣适在斐济给聂广义打来了电话。 “也没有什么啊。就是把下一个时代的建筑概念,提前给弄到现实里面来。你看看资本是怎么追逐ChatGPT的,就知道只来了好几拨根本就是小意思。你再等等,应该会越来越多。” “我这是在度蜜月啊!” “你俩不是情比金坚吗?什么时候度蜜月不是度啊?不是说,真正相爱的人,天天都是度蜜月吗?你俩层级怎么这么低?你这是想让我鄙视你?” “真的还会很多人找过来吗?”宣适是的有点不堪其扰了。 “我以前只做概念建筑的时候,都已经有那么多人追捧了。这次这个,我可是直接把材料和全套设计施工图都打了个包送你。” “你连施工图都做好了?” “这不废话呢吗?” “你以前不是只做概念的吗?” “你以前不是也没有结过婚吗?” “等会儿,你的意思是,你送给我和阿诺的结婚礼物,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概念。” “那不然呢?你现在才知道?” “阿诺比赛结果还没最后公布,就一堆人打电话,我那会儿把电话关了,就没有再关注过发布会的具体情况。” “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我原本想着,再怎么样,等我度完蜜月再处理也来得及。” “我来你个大头及。” “广义,真要是他们说的这种情况,把700平米打包进一个集装箱,你这个结婚礼物,送的就有点太大了。” “有什么大不大的?这种东西,在你手上,不比在我手上容易发扬光大?” “那我核算一下,看看怎么分配股份比例。” “我比你个大头例。” “头大头小确实取决于比例。”宣适很认真地回应。 聂广义气结。 他最近到底做错什么,以至于全天下的人,从父亲到兄弟,都认为他可以随便被挤兑。 …… 宗光第二天还有飞行任务,飞机落地就是他的终点站。 聂家父子还得继续自己的旅程。 “大头啊,姑娘有没有说她要怎么回家啊?” “人家有哥哥陪着,你操这份心干嘛?” “那肯定是要操心的啊,我前两天还和人家爸爸说,回去的时候,把姑娘一起带回去,让她爸爸不要来接。” “那你怎么到现在才说?” “那我也是到现在才知道,人哥哥到了机场就跟着机组一起走了啊。” “那你问过人姑娘的意思吗?” “你都没点头,爸爸哪敢擅自做你的主啊?” “你什么事情都让我做主,那就等着你儿子孤独终老吧。” “哦。这样……那爸爸就懂了。” “懂了什么?” “我先和人姑娘的爸爸对接,把送姑娘回家的事情给安排得妥妥帖帖。临上车的时候,再让小天给我打个电话,让我不得不跟着她的车一起。这样一来,护送姑娘的重任就只能交代给我成熟稳重、行事靠谱的儿子。这山高路远的,司机在前面,你俩坐后方。” “聂教授,你可真够老谋深算的?” “够用来在你这儿将功补过了吗?” “还差一点。” “哪一点?” “司机在前方,我俩坐后方这一点。” “那你想要怎么样?” “我想要程诺的房车,姑娘她爹的那辆也行。” “广义吾儿,你这要求提的,可就不在你爹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本来也没指望你,你搞定姑娘她爹就行,我自己给宣适发消息。” …… 【小适子,你要是真过意不去的话,就把你老婆的房车送我。】 【那怎么行?新时代的好老公,怎么能把老婆大人的财产随意送人?】 【哥屋恩。】 【好嘞。麻溜地滚了。滚一半想起来,四个月前给老婆大人订了一台新的房车,准备度完蜜月回去送给老婆大人当新婚礼物的。既然有了游牧咖啡,房车就有点不够看,大少实在想要,就送给你好了。车上别的不多,计生用品肯定是管够的。】 周末愉快~ 第208章 功能齐全 聂广义不知道应不应该感谢自己的兄弟贴心。 毕竟,此时此刻,他不仅没有名分,很可能还要退出竞争。 搞辆商务车送姑娘回去,算是合情合理。 弄个房车,且不说人姑娘愿意不愿意,就算愿意了,他一个出师未捷身先痔的人,又有什么话题可以随意聊?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事实证明,聂广义多虑了。 因为聂教授搞定了姑娘的父亲,听话的乖乖女,连推辞都没有,就直接上了宣适送给聂广义的房车。 这是为什么呢? 他长得也不算很有安全感吧? 再加上这傲人的身材和体态,还有天才光环的加持。 怎么看都是妥妥的梦中情郎。 难不成是因为还有司机? 还是白日里的太阳给了姑娘不该有的安全感? 为什么这么顺利? 凭什么这么顺利? 姑娘连拒绝都没有拒绝一下,本大少要怎么亲自开口邀请? 一直到梦心之人都在车上了,聂广义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更不真实的是,姑娘都没有浪费他的脑细胞,让他想话题,而是一上车就直接开始问:“聂先生,你去过伪满皇宫博物院吗?” 要不怎么说,这是个说话从来不会让人尴尬的姑娘呢? 要不堂堂广义大少,怎么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呢? 娶妻当娶梦心之,谈恋爱亦是如此。 “去过,因为年代比较近,那里保存得还算比较完整。”聂广义并没有一开始,就让雄孔雀开屏。 他的羽毛可不是一般的好看。 别说他原本就很喜欢博物馆。 哪怕不喜欢,现看、现背、现学,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才华横溢成这样,偶尔也要低调一点点,选择性地延时开屏,才能让惊艳的时间不仅仅只存留在初见时的那一两句话。 “聂先生参观完了溥仪的寝宫,有没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梦心之眉眼含笑。 眉目如画,含笑如花,天生丽质,难自掩藏。 任谁见了,都想要深入聊一聊。 【姑娘啊,我的姑娘。】 聂广义在心里面默念了10086遍。 聂天才宣布,从今以后,这句话就是他的清心咒了。 也只有他这么清心寡欲的人,才能想出这样的清心咒。 是时候了,稍微展现一下天才的博闻强识。 “感同身受?不至于吧。”聂天才慢悠悠地开口,“溥仪因为担心被监听,一直都没有住在自己的寝宫,而是住在了后妃们起居的缉熙楼。我和你爸爸虽然也有左拥右抱的梦想,但毕竟,在当下的社会环境里面,也算是有点不现实。” 梦心之卡顿了一下,“我爸爸就算了,有家有室的。聂先生倒是可以试着移民中东。” “中东好移民吗?好移民的话,我倒真的是可以试试。”聂广义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 梦心之但笑不语。 聂广义难得敏锐了一回:“姑娘方才似乎还有话没有说完。” “聂先生觉得溥仪的住所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梦心之的问题里面,带着循循善诱的语气和表情。 “他怕热,所以床上只有一条毛巾被,春夏秋冬都是一样。” 啊,让孔雀羽毛来得更猛烈些吧。 “还有呢?”梦心之有意引导。 “没有了吧,就一个也不怎么大的房间。还没有宣适家的客房大。” “但他住的也是套间啊,是不是还有浴室和卫生间什么的?”梦心之继续引导。 “一共加起来,也没有多大啊。又不是真的皇宫。”聂广义直接盖棺定论。 “嗯,是没错。”梦心之并没有否定聂广义的说法,而是换了一个引导的方向:“聂先生没有发现厕所那里有一张放着报纸和杂志的小木桌吗?” “厕所里有这些也没什么不正常吧,我的姑娘。” “聂先生有所不知,那也是溥仪批阅奏章的地方。” “这样啊,那还挺多功能的。”聂孔雀捋了捋自己的羽毛,并不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 “确实,因为溥仪有严重的痔疮,所以他干什么事情,都在马桶上。” “……” 喂! 警察局吗? 我要报警! 麻烦帮我查查那个说话从来都不会让人尴尬的姑娘哪儿去了! 聂广义极力想要忘记自己在飞机上的所作所为,他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 被梦心之这么一闹腾,原本就还挺新鲜的记忆,一股脑儿,直接涌了上来。 【我就是……有严重的痔疮!梦姑娘一早就知道的!】 这究竟是哪个才华横溢的人,想出的如雷贯耳的话? 讲真,这种满腹经纶的存在,身为天才的他,都很想去膜拜一下。 房车的隔音极好,外面的声音根本传不进来。 车内安静到一根针掉下来…… 粗壮一点的话…… 还是能听到的。 “聂先生怎么不说话了?”梦心之眨了眨眼睛,俏皮得像是被宗意附了体。 “说,要说的,那个……马桶是个好地方。” 天才是绝对不可能认怂的。 别的不会,说话难道还不会吗? 梦心之听完就一个劲地在那儿笑。 并不夹杂嘲笑的意味,整个一个身心愉悦。 聂广义一开始是极为尴尬的。 四目相对了一会儿,倒是被梦心之的笑容,给转移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聂天才自言自语似的来了一句:“马桶是个好地方,姑娘笑得真好看。” “哈哈。”梦心之这会儿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聂先生知道,为什么我爸一问,我就同意和你一起坐车回去吗?” “啊……为什么啊?”为了避免冷场和尴尬,聂广义自顾自地感叹了一下,“姑娘心可真大。” “是有点。” 梦心之并不否认对聂广义已经有了基本的信任。 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没可能一起坐个车就会出什么事情。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我的姑娘。”聂广义开始得寸进尺。 “因为和聂先生一起出行,总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是正常人的正常生活,很难会有的体验。” “诶呀,这么快就被姑娘给看透明了,这可如何是好?” “哈哈。”梦心之又没忍住笑,“还好。聂先生没说透视。” “哦?姑娘有透视的功能吗?那敢情好,麻烦姑娘帮忙看看我的痔疮好没好。” 聂广义以前是不相信人至贱则无敌这种说法的。 身体力行了几次之后,发现真的很行。 “哈哈,我第一次见到聂先生的时候,还以为,聂先生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人。” “好说,好说,我第一次见到姑娘的时候,还以为姑娘不是人。” 梦心之的脑门上飘过一万个问号。 她诧异地看着聂广义。 聂广义回以一脸的认真:“如姑娘这般不食人间烟火,怎么能和我们这些芸芸众生归为同一种生物。姑娘知道我当时想到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呢?”梦心之笑靥如花,整个人都很放松。 “不瞒姑娘,我当时就诗兴大发了,姑娘有着【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的气质。” “这明明是把《红楼梦》和《离骚》拼凑在一起,怎么能叫诗兴大发?” “难不成姑娘还让鄙人亲手为你写诗?那你不以身相许,这事儿可就过不去了。”聂广义让梦心之自己好好想清楚。 “不用了不用了。”梦心之连连摆手,“《红楼梦》和《离骚》都太难超越了。” “那不能够啊,写女人,我只服《洛神赋》。” “确实。这是我喜欢辽博图文并茂的《洛神赋图》的原因之一。” “姑娘啊,我的姑娘,我劝你提高警惕,你现在搭乘的,可是一台有好几个房间的车子。” “不怕的。我一早就知道你有严重的痔疮了。” “磨刀不误砍柴工啊,我的姑娘。” “聂先生一直都这么贫吗?你是不是经常这么着出去拈花惹草,才导致上一段婚姻告急?”梦心之开始好奇。 “拈花惹草?姑娘啊,我的姑娘,我的兄弟都没有告诉你,我这个人有多么洁身自好吗?这个世界要是有男德学院,我绝对是院草+教授+博导。” “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学院呢。聂先生可以考虑自己建一个。” “那姑娘能来做院长吗?” “院长怕是不行,毕竟性别不符,资历也不够。” “谁说男德学院的院长一定得是男的?有姑娘这样的人间绝色做院长,才能验证我的德行是不是足够当院草。” “聂先生的身形看起来和草可是没有什么关系。” “我身形怎么了?姑娘是没见过,只要见过一次,保证你终生难忘。”聂广义故作害羞道:“当下这种情况,我都不好意思让姑娘给我写800字的观后感了。” “顶多也就八块腹肌,让我写800字,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八块腹肌?姑娘见过?何时?何地?用的是哪只眼睛?” 梦心之卡顿了一下。 好险,差点忘了那是单向玻璃。 差点暴露了她对聂广义态度改变的最根本原因。 身材什么的,太过肤浅。 聂广义把她当成是宣适说的那番话,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倒是在姑娘的心里,留下了一些痕迹。 有些事情,是不能细想的。 在聂广义提议她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考古流派之后,以前的很多社死名场面,也都有了不同的解读。 当然了,聂先生债多不愁,多一个社死,少一个社死,都没有什么所谓。 梦心之可不想被自己也放到这样的名场面里面。 “需要看吗?正常人最多不就八块腹肌吗?难不成聂先生有十六块?” 梦心之一脸镇定地回应。 哪怕心虚,哪怕心跳加剧,脸上也绝不能表现出来一星半点。 这是舞蹈演员的基本功。 不管动作有多难,体力消耗有多大,展现给观众的,蜻蜓点水般的举重若轻。 “事到如今,姑娘还把我当正常人来对待,吾心甚慰。” 聂广义忽然就开始感慨。 “那聂先生是希望我当你是正常人,还是希望我当你是不正常的。” “这事儿吧……也看情况。”聂广义故作深沉。 “都分哪几种情况呢?” “现在这个情况,我希望姑娘当我是正常的,把我放在和令兄同一起跑线上。未来嘛,假入我成功把姑娘给收归了,就可以让姑娘看看我究竟有什么不正常了。” “哈哈,聂先生不觉得刚刚这番话有点怪怪的吗?” “哪里怪了?也不过是正常的雄性遇到了心仪的雌性。虽然中间也抗拒过,逃避过,最后发现逃不掉,说到底,这也都是姑娘的错。” “我的错?” “对啊?姑娘没事长那么好看干什么?你知道吗,姑娘。” “嗯?” “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这种成语,只应该存在于故纸堆里,你闲着没事,把这种古汉语照进现实,是不是有点过分?” “谢聂先生美言。” “美颜?天哪,这种功能在姑娘身上那就是亵渎,姑娘知道你最过分的地方在哪里吗?” “哪里?” “全世界就这么一个,不可复制,克隆技术也还不成熟。如果梦姑娘随处都是,你看我还会不会把你放心上?” 聂广义摆出不可一世的天才之姿。 “嗯。我错了。对不起聂先生你。” “知道对不起我就好,也不求姑娘补偿了,起码给我个同场竞技的机会。” “这恐怕是不太可能。”梦心之小小地叹了一口气,“我和哥哥从小一起长大,我永远都不可能做伤害哥哥的事情。我已经欠哥哥太多太多了。” “你都欠了什么?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你还。”聂广义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我欠哥哥一个爸爸。” “……” 聂广义的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唯一清晰的是——姑娘变坏了。 姑娘说欠钱,即便一败涂地都还能回去继承家业的聂天才分分钟就能帮忙还。 姑娘说欠感情,难是难了一点,也可以想办法和姑娘一起慢慢还。 姑娘说欠个爸爸,难不成让他拼命努力给大舅哥当爹? 第209章 忐忐忑忑 “梦姑娘,你喜欢我吗?”聂直球,直起来就是个球。 好大一个球,适合哥屋恩,哥哥没在屋,恩恩直接滚。 “嗯?要不要这么突然?”梦心之梦想过聂广义会忽然来这么一下。 “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还不允许我奋起直追?”聂广义越是心虚,就越是不能输了气势,“姑娘难道不敢正面回答?” “嗯……”梦心之想了一下,回应道:“谈不上喜欢,但也没有最开始那么讨厌。”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姑娘对我的好感度有所提升?” “不可以,正确的理解是,是讨厌度有所下降。” “那还不都一样?”聂广义顺手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是天才,就得这么自信! “聂先生,您对面的姑娘拒绝回应,以免被您带沟里去。” “姑娘啊,我的姑娘,怎么连尊称都用上了。要带也是你把我带沟里啊。你可要知道,带沟里的前提,是要有沟。” 梦心之不说话了,尽可能地面无表情。 “姑娘啊,我的姑娘,你的笑容,宛若朝霞初现,让我心潮澎湃,心生向往。” “我哪里笑了?” “啊?姑娘没有笑吗?那我可能被你会说话的眼睛给欺骗了。姑娘啊,我的姑娘,你神秘的大眼睛,变幻莫测,即便是天才如我,也很难琢磨清楚你的真实面目。” “聂先生,你确定这是在夸人?” “啊?姑娘听不出来吗?那肯定是我的问题了。姑娘啊,我的姑娘,你的眼神,似琼花瑶草,令我倾倒,如一湾秋水,让我想sh…u…i”聂广义差点就说顺嘴了。 身为男德学院的院草,聂广义的贞洁程度,到目前为止,还是可以立一个牌坊的。 问题在于,人姑娘又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 还没追到手,就什么话都乱说,无异于直接把自己凌迟处死。 死了倒还好了,就怕半死不活的这个过程。 讲真,聂广义上车以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又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小牛犊。 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竟然还会为了一个姑娘,一会儿患得患失,一会儿心跳加速。 姑娘是长得好看。 可是,这个世界上,好看的人多了去了。 惊艳一下也就过去了。 就像走路吃饭逛街的时候遇到个美女。 外放的人见了吹个口哨。 内敛的人见了在心底笑一笑。 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为什么。 明明都是姑娘。 明明染色体都是一样的XX。 怎么就会有梦心之这种。 每次见面都比上一次更让人惊艳的存在? “聂先生叫【我的姑娘】是不是叫上瘾了?” “怎么可能呢?这明明就是最简单粗暴的脱敏疗法。”聂广义自信满满地问:“姑娘就说,是不是习惯成自然?听多了还挺享受。” “自然可以,享受就算了。都什么年代了,哪个女孩喜欢被人叫,【姑娘啊,我的姑娘】。” “那不叫姑娘的话,我应该叫什么?”聂广义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女士啊,我的女士?” “呃……随聂先生高兴吧。” “我高兴,那肯定是叫姑娘啊,女士多生疏,叫得和你是我妈似的。” “……” 梦心之一时无语。 “姑娘不要误会啊,我妈早就去世了,我没有要把你当妈妈看的意思。” “……” “咱别的不说,就说姑娘这身材,怎么看也不像是当妈的人,是也不是?” “谁说当妈就不能有好身材?” “啊?难道姑娘当过妈?” “……” 没有得到及时回应,聂广义自顾自地感叹一句:“那可真是太好了,一下子就缩短了我和姑娘之间的年龄差。” “我当不当妈和年龄差有什么关系?”梦心之并不认为,年龄差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拉大或者缩小的。 “我离过婚,你当过妈。”聂广义兴奋地拍了一下手,“是不是一听就很配,简直完美?” “敢问聂先生,我去英国前后加起来也不到一年,要怎么完成当妈和恢复身材的一整个过程?” “这有什么的?原本就是娱乐新闻里面随处可见的事。” “聂先生还看娱乐新闻?” “这话说的,聂先生还喝水撒尿,吃饭拉屎呢。”聂广义义正辞严地来了一句。 “哈哈,聂先生一直说话都这么带气味的吗?” “带气味怎么了?怎么都比带颜色好吧?也就看在你是个小姑娘的份儿上,才和你说带味儿的话。”聂广义适时展现了一下自己的体贴。 “聂先生,我虽然有在努力,但实在说不出感谢的话。” “啊?不会吧……该不会是我误解了新时代的女孩子吧?姑娘难道喜欢带颜色的?那这样的话……” “不用了。”梦心之赶紧打断道,“我色盲。” “色盲啊?是哪一种色盲?是红绿色盲,还是全系色盲。色盲是隔代遗传,姑娘要是的色盲的话,你爸爸就一定是色盲,然后你姥爷也得是色盲。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我只有一个爸爸。他,不是色盲。”梦心之立马就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啊!完蛋了!智商掉线触碰到姑娘的底线了。怎么办啊姑娘,我还有救吗?” “……” 梦心之并不搭理。 别的玩笑可以开,涉及到爸爸的,在她这儿,绝对是禁忌。 “姑娘姑娘。” “……” “姑娘啊,我的姑娘,你最近还有没有做什么梦啊?能不能拿出来和我分享分享?最好是那种带味道的。”聂广义赶紧解释了一下,“我说的是美食那种味道。” 梦心之平复了一下,她本来也没有故意要和聂广义过不去的意思,就着台阶就下:“【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白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和吃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姑娘喜欢吃草?” “后面还有四句。” “后面还有吗?这首诗我小时候背的时候就只有四句。” “天才也会有知识盲区?” “姑娘这话说的,天才也要吃……” “聂先生,有些话,说一次就足够了。” “哦哦,好的。敢问姑娘,后面四句是什么?”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所以,归根结底,姑娘还是喜欢吃草?” “并没有。”梦心之说,“后半段的第一句,【远芳侵古道】说的烧烤的香味在古道上飘荡。” “姑娘啊,我的姑娘,好好的一首歌颂野草的诗,怎么就变成烧烤了?” “那敢问聂先生,野草的香味,要怎么在马路上飘荡?” “这个……确实是难倒我了,那敢问姑娘,你怎么证明这是烧烤的香味呢?” “那聂先生怎么证明它不是呢?” “确实也没有办法证伪……”聂广义有点兴奋地问:“梦姑娘是梦到了白居易做这首诗的那个场景?” “没有,我就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梦心之的一盆凉水就这么浇了下去。 “姑娘这是不愿意和在下分享新的梦境?” “也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做梦嘛,很多时候也挺模糊的,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姑娘就说说,在你最最模糊的印象里面,有没有梦到过比我帅的。”聂广义使出浑身气力,很努力地找话题。 “何其多。” “啊,姑娘这不就把话聊死了吗?” “嗯。如你所愿。”梦心之调皮了一下。 “姑娘啊,我的姑娘,看在我貌似潘安的份上,你就好好和我说会儿话嘛。” “也行。” “感谢姑娘,不介意把我的颜值碑,立在潘安的边上。” “虽然有貌似潘安这样的说法流传下来,但是潘安真正让人欣赏的,是他豁达乐观的性格。”梦心之很认真地开始回应。 “不对吧姑娘,潘安,最让女孩子欣赏的,难道不是他的专一吗?和他一比,苏东坡算个什么东西?”聂广义说完,又赶紧把自己的嘴巴给蒙上了,“不好意思啊姑娘,我没有诋毁你爸爸的意思。” 一般情况下,梦心之不擅长制造冷场,也不会不给人台阶下。 问题在于,聂先生和【一般情况】有点绝缘。 “苏东坡专不专一,和我爸爸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我那大兄弟,动不动就对东坡居士推崇备至,说什么他是第一个写悼亡词的,这是压根没把潘安放在眼里。人家不过是长得帅了一点,怎么就好让你爸诋毁了去?” “我爸爸才不会诋毁历史人物呢。是你在诋毁我爸爸。” “姑娘莫非从来没有听说过潘安和他老婆的故事?潘安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发妻,你再看看苏轼,处处留情,还被人歌颂。前面妻子过世续弦就不说了,后面可是坐享齐人之福。他的行为,要是放到现代,早就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本来就不能把历史人物,放到现代的伦理框架来说。” “姑娘可真是够宽容的。” “这有什么不对吗?” “对!能有什么不对?”聂广义举着两手的大拇指,“姑娘可真真是个好姑娘。” 梦心之没有搭理,主要也没有什么好回应的。 “那令尊有没有开口闭口就说《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是千古悼亡词,还说这是苏东坡的首创。” “这个说法有什么问题吗?” “我当然是没有问题了,但我家潘安肯定不干啊。没有潘安,哪有【悼亡】这个名制?潘安是公元三世纪的人。苏东坡是公元十一世纪的人。潘安比苏东坡大了整整七百九十岁。” “潘安写的是悼亡诗,苏东波写的是悼亡词,诗和词是不一样的,我爸爸说悼亡词是苏轼的首创本来也没有问题啊。” “那敢问姑娘,是不是因为有了潘安的《悼亡诗》,历史上才有了悼亡这个序列?” “是的。”梦心之给予了肯定。 “很好,年代的事情,姑娘与本人达成了共识。接下来我们再说说受欢迎的程度。” “聂先生请讲。” “大文豪苏东坡,自然是有人会喜欢的。但也仅仅只是才华。要说受欢迎,绝对比不上我家同样才华横溢的潘安大哥的万分之一。” “愿闻其详。” “姑娘看过《晋书》,那里面没直接写我潘安大哥有多好看,只说【少时常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之者,皆连手萦绕,投之以果,遂满车而归】,后世人把这件事情归纳成了一个成语,叫【掷果盈车】,形容的就是像我和潘安大哥这么帅、这么受欢迎的一类人。” “潘大哥这么帅,这么有才华,还那么专一,确实值得女孩子【掷果盈车】。” “这不就对了嘛!姑娘啊,我的姑娘,你有没有梦到过我潘安大哥?他和我比谁更帅?”聂广义异常笃定地加了一句:“反正才华和专一,我肯定是比他还行的。” “没记错的话,聂先生……离过婚。” “我离婚并不代表我不专一!你要是不信,我带你去见我的前妻。” “聂先生的脑回路,可真是异于常人。” “一码归一码嘛,我前妻要是说我一句坏话,姑娘你可以一辈子都不要理我。” “聂先生为什么会把别人的一句话,和自己的一辈子联系起来?” “我这不是怕姑娘不信吗?” “不说你一句坏话,也可能是拿了你的钱,收了你的封口费,或者有别的什么交易。” “姑娘,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为什么不能这么想?” “这么想也没错……确实是拿了我的钱。”聂广义忽然就有点颓废,“我在姑娘这儿,大概就一无是处了吧。” 他本来心里就没底。 越是表现得不可一世,心里就越没有底气。 竞争对手有多强大这件事情先放着不说。 他大了梦心之十岁,还有婚史。 如果这两点是姑娘介意的,那他压根一点机会都没有。 与其忐忐忑忑不如直接问个清楚。 上上或者下下总好过不上不下。 聂广义盯着梦心之看,直到梦心之开口说:“我确实,梦到过容姬姐姐。” “谁?” “杨容姬,潘安的发妻。” “啊,真的吗?那你的容姬姐姐好看吗?她是不是长得比潘安还好看,才让潘安那么念念不忘?” 第210章 推翻重来 “潘安,并不叫潘安。”梦心之提醒了一句。 “嗯,我知道,潘岳,字安仁。北宋之前,存世的各种版本的《二十四孝》里面都有潘安的篇章,称颂他辞官奉母的故事。”聂孔雀适时展露了一下羽毛。 “是的,南宋的郭居敬把历朝历代的孝子孝行的故事做成了图文并茂的五言绝句,也是他把潘安仁辞官奉母的故事给删了,也是他间接导致潘岳的字里面没有了仁。” “不对吧,姑娘,第一个用潘安来称呼潘岳的,是杜甫吧?” “嗯,杜甫的《花底》第一次使用了潘安这两个字,但郭居敬才是提出潘安仁并不仁孝的那个人,他认为潘岳并没有听他妈妈的话,和妖后贾南风的侄子贾谧厮混在一起,最后弄得株连三族,包括他七十岁的老母亲。” “姑娘,这个厮混,应该是有待商榷吧?贾谧放到现在,虽然没有潘安那么有名,也不会经常被人提及,却是西晋的第一贵公子。” “嗯,《晋书》里面说贾谧【美姿貌,善容止】。” “可不止如此啊,姑娘,史书里面还说,【谧好学,有才思】,可见贾谧不仅好学,还才华横溢。” “聂先生想说什么?” “我想说,潘安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不能是志趣相投?贾谧组了一个高端【二十四友】局,潘安就是【二十四友】之首。” “看来聂先生对潘安的故事已经如数家珍了。” “那必须啊,关心同类,是中华美男子的传统美德。” “聂先生言之有理。”梦心之不是聂广义,没有一天到晚抬杠的兴趣爱好。 “不对吧?”聂广义自己反而不习惯了,文绉绉地来了一句,“姑娘并未为在下的颜值所倾倒,怎么就言之有理了?” “何以见得?”梦心之也跟着调皮了一下,“如若先生真个貌似潘安,出个门便掷果盈车,怎会有姑娘不为之倾倒呢?” “说到这个,姑娘的梦境里可曾有过潘安其人?帅度几何?” “聂先生刚刚不还在关心容姬姐姐吗?” “人家这么伉俪情深,可不就得一起关心?”聂广义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算是有那么点牵强。 “聂先生言之有理。” “啊?这就又言之有理了?姑娘会不会有点好骗?” “刚刚这句话,聂先生换成是心理活动,是不是会更合适一点?” “啊……对!谢姑娘提醒,在下刚刚一直未曾言语。姑娘竟能听到?”聂广义故作惊讶道:“姑娘难不成是有读心术?” “是也。聂先生以后在心里嘀咕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那可真是吓死宝宝了。”聂广义有点夸张地拍着自己的胸肌。 身为宝宝,发育勇猛了一些。 “哈哈哈哈哈。”梦心之被逗笑了,并且直接笑出了古典音阶。 宗意也喜欢说【吓死宝宝】了,但都是在她十岁之前。 梦心之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句话了。 乍一听,还怪想念的。 “姑娘既然如此开怀,何不告知在下潘安和杨容姬是如何伉俪情深的?” “聂先生没听过他俩的故事吗?”梦心之没有再这么文绉绉下去。 聂广义见好就收,笃定道:“潘安和杨容姬的故事,在历史上并没有明确的记载。” “确实,历史上的杨容姬,只存在于潘安的《悼亡诗》里,关于他们的爱情故事,几乎都是影视作品。” “所以啊,我的姑娘,你快给我讲讲。你有在梦里见到潘安吗?” “有的吧……”梦心之的回答,带着些许犹豫。 “【有的】后面为什么要带个【吧】呢?又不是……”聂广义顿了顿,把不该说的话,给吞了回去,改口道:“姑娘可否告知一二?” “就是,好像看到了,又好像没有看到。” “姑娘啊,你不诚实。好东西要分享,你怎么能私藏?”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梦心之还是有点犹豫。 “姑娘啊,我并没有贬低你男神的意思。”聂广义赶紧澄清,“我就是顺口那么一说,而且,假如改成【好帅哥要分享】,那也怪怪的,毕竟我是个男的,你又对我误会在先。” “潘安才不是我心目中的男神!”梦心之矢口否认。 “啊?难不成姑娘和潘安,在梦里面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怎么可能?我就是远远地看了几眼,多半还是侧面。” “一个侧面,就让姑娘茶不思饭不想,连恋爱你都不想谈。” “聂先生想多了。”梦心之很认真地回应:“潘安被誉为中国古代十大美男子之首,但我看了吧,他就还没有宣适哥好看,长得也没有宣适哥高。” “啊?宣适那厮才一米七出头好吗?就他那身高都没有的话,敢叫古代第一美男子?” “那可是公元三世纪,人类的身高,本来就是慢慢提升的。男生一米七多,哪怕在现代,都是很好的身高。” “啊,对,姑娘言之有理……”聂广义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拉长尾音,来了个原地反转,声音陡然加大了一倍,“不对啊!姑娘!” “怎么了?聂先生。”梦心之差点被吓到。 “姑娘啊,我的姑娘,你该不会是喜欢宣适,所以情人眼里出男西施吧?拜托了,我的姑娘。那可是人夫啊。” “怎么可能啊?聂先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可是宣适哥和程诺姐的伴娘。” “那你怎么拿宣适那厮和潘安比?” “我的意思是,在我的眼里,宣适哥的长相,是能让人一眼就惊艳的,但梦里的潘安仁并没有。” “你这不还是喜欢人夫吗?” “那行,我换个说法。潘安仁的长相和身高,都没有聂先生你给力,这样总行了吧?” “行!很行!非常行!这不就对了嘛,我的姑娘。你就算情人眼里要出男西施,那也得是失婚单身了这么久的我啊。” “敢问聂先生,我是不是还有直接找未婚人士的选项?” “姑娘啊,没经验的男人不可靠!” “聂先生,可不可靠,和有没有经验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吧?”梦心之开始严肃。 “姑娘啊,咱还是先说回潘安的长相和身高都不如在下这件事情吧。”聂广义难得审时度势了一回。 “这个说法并不准确。每个时代的审美,其实都是不太一样的。在西晋,才华也是评价一位男性是否是美男的重要标准之一。掷果盈车的事实,代表潘安仁非常符合那个时代的审美。” “也对,放到唐代,瘦成姑娘这样,可就和美这个字失之交臂了。”聂广义确实审时度势了一回,可惜他的回是用秒来计算的。 梦心之倒是不介意,就事论事地回应:“唐代并没有以胖为美,只是不以胖为不美。在任何一个时代,匀称的身材,肯定不可能是令人生厌。” “那姑娘可真是过谦了,姑娘这身材,可不单单是匀称而已。”聂广义行得正,坐得端,一点都不心虚地盯着不该看的地方。 梦心之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稍稍移了一个位置,才问:“聂先生,是不是不想聊潘安了?” “想,怎么能不想想呢?谁会对自己的前世没有兴趣?要论长相,这种事情,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还真不敢说,要是生活在一个才华能当饭吃的年代,我这会儿肯定已经胖死。” “聂先生一直都这么自信吗?” “那也不是,哪怕我从小天才到大,刚出生的时候,也一样会大小便失禁。” “……” “……” “……” “姑娘啊,我的姑娘,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是不是对人之常情有什么不适应?” 梦心之心下无奈:【先生啊,我的先生,你听听你自己说的什么话。只要是个人,都会感到不适应的,好吗?】 等会儿? 梦心之被自己吓到了。 刚刚是什么称呼从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当代未婚女性哪来的先生? 吓死个人,可不能被聂先生给带沟里去。 为什么还是有【先生】这两个字。 为什么忽然有点不敢直视。 梦心之收拾了一下心情:“聂先生喜欢潘安的哪一首悼亡诗?” “当然是最著名的第一首了,【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他老婆是298年死的,这首诗是299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忌日。” “应该是忌日。容姬姐姐死后,潘安仁为她守孝一年。” “是这样啊,姑娘是不是也特别喜欢我刚刚说的那一句?” “我喜欢这首悼亡诗中间的部分,【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帏屏无髣髴,翰墨有馀迹。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说的是潘岳要离家去赴任的场景,写的特别有画面感。” “看着我们曾经共同居住的房子,不免想起你。走到房间里面,不禁回想起当初相处的美好时光。虽然你已经不在了,你生前的遗物,翰墨啊、屏风啊,都还是你在时的样子。你的衣服上还有流芳,你的遗像还挂在墙上。”聂广义解释了一遍,评价道,“确实很有画面感。” “阿意一定很喜欢聂先生。”梦心之也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啊?这……不好吧。我喜欢你,你哥哥也喜欢你,你妹妹又喜欢我,这关系会不会有点太乱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梦心之无语道:“我说的是,阿意喜欢通俗易懂的古文赏析。” “哦。原来是这样。”聂宝宝拍着自己的胸肌,安慰被吓到的自己。 “不然呢?”梦心之瞪了聂广义一眼。 聂广义被瞪得心花怒放,继续拍着自己的胸肌:“好险,我还以为令妹暗恋我许久。” “聂先生想得可真美,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大她多少岁。” “年龄在姑娘的眼里是问题吗?”聂广义假装不在意地问了一个很在意的问题。 “当然。” “可是,我都有在锻炼身体!” “这似乎不是我需要关心的问题。” “啊?为什么啊?我的姑娘。” “我又没有在考虑和你在一起,为什么要管你是什么年纪,有没有在锻炼身体。” “就这么无情地拒绝了?连聂先生都不叫了?”聂广义有点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聂先生,未来的一年,我都不会考虑感情问题。” “为什么是未来一年啊,我的姑娘?”备受打击的老男人,又看到了希望。 “没有什么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年纪还没到。” “胡说,姑娘你都多大了?早就过了法定婚龄了,好吗!” “聂先生一定要在今天和我聊这个话题吗?既然聂先生这么直接,那我也可以很直接地回答你。” “不,不用!我都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了,岂会在意这多出来的365天?又不是没吃过猪肉,也不是没见过母猪……” “聂先生能不能好好说话?” “能!必须能!”重获希望的聂广义立马端正态度:“姑娘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这一年的期限,是针对所有异性吗?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梦心之惊讶于聂广义的敏锐,出口的话却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是姑娘让我问的吗?” “问不问是聂先生的权利,答不答是我的。” 和哥哥的约定,是她和哥哥的事情。 没必要说给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听。 在这件事情上,哪怕是爸爸,梦心之也不会说。 哥哥总是用最让她舒服的方式和她相处。 不能因为哥哥的忍让,就肆无忌惮让哥哥难堪。 按照梦心之的本意,她并没有想在人生的这个阶段,考虑感情的问题。 她想要先好好工作几年。 找到自己职业的方向,确定自己要生活的城市,然后再慢慢开始考虑。 因为哥哥忽然回来表白,梦心之所有的计划,都推翻了重来。 梦心之看着聂广义,忽然就有了一些负罪感。 这才过了多久? 她为什么会觉得,经常语出惊死人——把死人都能气活——的聂广义先生,说起话来还挺有意思的。 第211章 屎很常见 “如此甚好。”聂广义给出了一个前文不搭后语的评价。 “甚好?”梦心之一时没明白过来。 聂广义解释道:“原本,以为姑娘是那种冷冷清清的性子,倒是没有想过竟是这般鲜活。” “确如聂先生所言,我们只是比两个陌生人稍微不陌生一点的情况。”梦心之肯定道。 “姑娘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怎么就陌生上了?” “聂先生,连我是什么性子都不清楚,难道还不陌生?” “姑娘啊,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要怎么说呢?聂先生。” 聂广义稍作思考:“不是连你什么性子都不清楚,而是我每天都能从你的身上发现新大陆。” 好好的一句话,被聂广义说得怪到不行,弄得梦心之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聂广义自己又接着说:“姑娘啊,人和人,如果在相处的过程中,还能保持好奇和新鲜感,难道不是很棒的一件事情吗?” “当然不是。” “那姑娘有什么样的见解呢?” “如果需要好奇和新鲜感才能保持相处,就是没办法岁月静好。” “是吗……”聂广义赶紧找补,“如姑娘这般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的,压根也不需要新鲜感。” “年华易老,青春易逝。” “姑娘这话说的,等姑娘老了,我都入土为安了。”聂广义上赶着把他自己给带上了。 趁着梦心之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聂广义赶紧问了一个问题:“姑娘是不是心情不好,所以才句句都饱含挤兑之意?这可不像平时的梦姑娘。” 聂广义努力地证明着,他和梦心之并不是只比【两个陌生人稍微不陌生一点】的情况。 梦心之被聂广义给问住了。 她这是怎么了? 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这确实不像平日里的她,倒像是往日里老大不高兴的聂某人。 某人? 为什么不是先生是某人? 先生?! 先生也不是什么好词啊喂! 梦心之心里翻江倒海,嘴上又一个字都没有说,整得房车里面的气氛有点尴尬。 按照梦心之从小养成的性格,极少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会儿确实有点顾不上。 倒是聂广义承担起了缓解尴尬的职责:“姑娘想不想喝杯咖啡?” “咖啡?”梦心之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开始接话,“聂先生还擅长咖啡?” “并不,只是很普通的会。” “天才也有这么谦虚的时候?” “这可真不是谦虚,我喝咖啡只是为了咖啡因。但这毕竟是宣适订了要送给程诺的房车,别的功能不好说,做咖啡的功能和装备,肯定是最齐全的。” “这样的话,就算了,我还想多回味一下程诺姐的冠军咖啡。” “姑娘是怕我煮的咖啡太难喝,导致你忘了程诺给你做的咖啡是什么味儿?” “可以这么理解。”梦心之并不是很给面子。 越是这样,聂广义的态度就越是良好:“那姑娘喝茶吗?” “都有什么茶?”梦心之有点想笑。 聂先生说她平时不这样,聂先生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聂广义不清楚梦心之脸上隐含的那一丝笑意的真实意图,为求保命,过滤了一下自己即将开口的【报茶名】。 “除了绿茶,什么茶都有。”聂广义出声说道。 “哈哈,你确定?” 梦心之这会儿是真的笑了。 称呼也从【聂先生】变成了【你】。 聂广义这会儿是真的看傻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梦心之这样的女孩子! 就那么那么那么地刚刚好——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当然,小适子有整整八年的时间,都是不喝一口咖啡的,他对茶的收藏,绝对比咖啡要齐全。” 为了避免再次引得梦心之不快,聂广义尽可能地不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 宣适也好,程诺也好,这两个都是梦心之完全不可能反感的人。 开口闭口地带上宣适和程诺,应该很适合用来保命。 时间往回退一个月,聂广义根本想象不到,自己会是这么小心翼翼的一个人。 是什么让肆无忌惮了三十余载的天才,句句话都斟酌小心至此? 听说过爱情会让普通人变傻。 可他是天才啊,什么时候普通过? 梦心之玩心四起:“我发现,我其实还是想喝咖啡,但不想喝一般般的咖啡。” 聂广义被梦心之的笑容给激励到了,整个人和打了鸡血似的:“那我们喝二般般的猫屎吧,姑娘一定爱极了猫屎。” “……”梦心之又接不了话了,人的本质,总体来说,是很难改变的。 “姑娘别误会啊,这可不是我把话题往屎啊尿啊上面的带,是你宣适哥说你程诺姐出品的猫屎咖啡是地球上最香的。” “聂先生,这句话的前提,难道不是程诺姐出品吗?”梦心之对聂广义和程诺之间的咖啡鸿沟提出了质疑。 “这倒还真不一定,程诺给我做屎喝的那一次不是手冲,用的是虹吸壶。虹吸式的冲泡技术含量没有那么大,咖啡豆的清洁和烘培才是屎的第一位。” “聂先生能不要把称呼简略得那么极致?” “可以可以可以,姑娘刚刚不是说想喝茶吗?在下就给姑娘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鸳鸯啊?”茶餐厅里面经常会有咖啡和茶拼到一起的饮品售卖,多半取名叫鸳鸯。 “不不不,鸳鸯哪有猫屎好?姑娘有所不知,因为发酵方式特殊,猫屎其实是咖啡里面最像茶的,别的咖啡用虹吸式,只能是一次性的,肠道里面发酵的猫屎,哪怕用虹吸式,也可以冲泡三次,每次冲泡,都是不一样的猫屎风味,就和三泡茶汤的区别一样,姑娘要是不信,在下可以做三杯猫屎给姑娘尝一尝。” “聂先生能叫学名鲁瓦克咖啡吗?”梦心之受不了聂广义一句话里面用了五个屎。 这个人身上有洁癖,嘴上为什么完全没有? “姑娘啊,你都这么大了,不要对屎有什么敌意嘛。屎在我们平日里喝的东西里面还是很常见的嘛。也不是只有咖啡才有猫屎,茶也有鸭屎香啊,鸭屎香做成奶茶什么的,最近可不要太火!你们小姑娘肯定对鸭屎爱不释口!” “……” “姑娘啊,你为什么捂着胸口,是太热了,还是透不过气?” 聂广义名正言顺地盯着不该看的地方看。 一边看,还一边出声提醒。 梦心之的笑容开始有些凝固。 她刚才究竟是脑子的哪个部分出了问题,才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聂先生风格大变。 …… “兰兰子,最近怎么这么有心情做饭?今儿个这都是这个月的第三回了吧。”宗极找了一圈,才在厨房找到自家老婆大人。 “阿光说他后天会回来,我今天给他卤个牛肉,明天冰一下,后天拿出来才最好吃。” “那也不用卤这么多吧?你别说阿光了,阿意都没有这么大的食量。” “吃不完可以让他带回去在宿舍吃啊。” “阿光一飞就好几天,就算让他带回去,也没有什么机会晚上在宿舍吃。航司分配给副驾驶的又不是学生宿舍,两房一厅就他一个人。平日里出去执飞,基本又是住酒店。” “我看了他下个星期的排班,基本都是当天早上出去,晚上就回总部的,没有一飞就在外面好几天。” “兰兰子,你也太细心了。我怎么觉得我换了个老婆?”宗极伸手帮忙兰转了个身,上上下下仔细打量。 梦兰用胳膊肘打了一下宗极的手,转过身来继续准备卤料:“是阿意问阿光要的排班表,也是她提醒说,这个排班情况,搭配的又是各种教员机长,很有可能是他哥哥要接受考核。” “哦?我这小棉袄怎么现在都不和我亲,和你亲了?”宗极很是有些意外。 “因为我最近经常做饭。”梦兰一脸自豪地说,“别忘了,你的厨艺,都是我教的,不然你家的小吃货会理你?” “可是,老婆大人,世上不是还有用进废退的说法吗?”宗极走到梦兰的边上,“你这都多少年,没怎么正经下厨房了。” “有些事情,是需要天分的,某些人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学个皮毛。” 宗极的厨艺,确实是师承梦兰,但十几年过去了,早就青出于蓝了,但他并没有要和老婆一争高下的意思。 “兰兰子,女人的手是用来擦护手霜做保养的,你这整天下厨房算怎么回事?你要实在不满意为夫的手艺,你就在旁边指导,动手的事情,还是交给皮糙肉厚的来。” “我以前是身体不好,心情也不好,现在我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也没有问题。”梦兰坚持要自己做,看起来心情也很不错。 宗极没有再阻止,却是在旁边一阵唏嘘。 梦兰的性情大变,和宗光的离家,是有很大的关系的。 她一直都以为,宗光离家,是因为她和宗极没有信守承诺生下了宗意。 他把梦心之照顾得越好,她内心的愧疚就越多。 这也间接导致了她对宗意的疏远。 梦兰在生了宗意之后,身体又一直都不太好。 稍微多动几下,就会眼前发黑。 这也是她很少从房间出来,宗极什么事情都不让她做的根本原因。 看了很多医生都没有用。 现在好了。 随着宗光回家的次数慢慢变多。 梦兰也慢慢变回了原来的自己。 除了心情,身体也慢慢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 “姐姐姐姐姐,我的礼物呢?” 梦心之还没有走到极光之意里面,宗意就冲出来迎接她的——礼物。 “这次有点忙,没来得及给阿意买礼物。”梦心之揉了揉宗意的头。 “哦。”宗意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郁闷地离开之前,倒是很有礼貌地和聂广义打了个招呼:“聂叔叔好。” “宗意意意意,我有个问题。” 聂广义用宗意最擅长古典音阶吸引了宗意。 宗意顿住了脚步,回头转身:“什么问题呀?” “你叫宣适和程诺是怎么叫的啊?” “宣适哥哥,程诺姐姐啊。” “我和宣适生日就差一天,而且还是他比我早一天,你其实也可以和叫宣适一样叫我哥哥。” 聂广义是目标导向性的人,他也不藏着掖着,甚至不介意把自己比宣适小一天的惊天秘密公之于众。 “可是,我已经有哥哥了。” “亲哥是亲哥,哥哥是哥哥,你宣适哥哥那种哥,又不嫌多的,你说是不是?他可是让我给你带了礼物呢?” “啊?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啊。他们温州人结婚,会有非常夸张的喜糖。” “夸张的喜糖?什么意思呀?”宗意也用唱的,只要有好吃的,她不介意每句话都带古典音阶。 “嗯……就是不像别的地方的人结婚,每个人只发一把或者一包喜糖。温州婚礼的喜糖,是一个非常巨大的礼盒,里面的东西包罗万象,并不一定都是糖,但肯定都是好吃的。然后还有钱。” “钱?宣适哥哥和程诺姐姐不是都没有收礼金吗?”宗意听爸爸说起过。 “是不收。但是随着喜糖,还会发一个红包。这是他们那儿的风俗。”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他们那儿结婚,不一定人人都不收礼金,但发喜糖一定会带个红包。” “聂广义哥哥,喜糖哪儿呢?”宗意继续唱。 “喜糖在车上,一共有三份。”聂广义附和。 “三份?” “对,一份是给你爸爸的,一份是给你姐姐的,还有一份是专门给你的。” “一个红包有多少钱?” “你宣适哥哥和程诺姐姐的喜糖里面,放的应该都是520。” “哇塞,那他们一共送了多少份喜糖出去呀?这要超过一百份,红包都是大手笔啊?” “还好吧,他们的喜糖比红包更给力。” “真的给力吗?”宗意两眼放着精光,唱着上行音阶。 “何不去看看?”聂广义很配合地补上了下行音阶。 第212章 意义同盟 “聂广义哥哥。”宗意配合度极高地问:“就是刚刚停在上面的那辆大车子吗?” “是的。”聂广义回答道:“门没锁,你可以自己去车上找找在哪儿,实在找不到就问你宣适哥哥的司机。” “哇啊哦啊哇,我这就去啦!” 宗意唱着古典音阶,一溜烟地跑去找喜糖,完全没有了平日里一听说要跑步,就直接两腿发软的各种虚。 “我怎么没有听说还有喜糖?” 梦心之不确定聂广义是不是在骗她妹妹。 “姑娘被邀请参加的是国外的婚礼,自然不知道有喜糖这件事情。” 聂广义捋了一下自己本就一丝不苟的头发。 他这会儿有点紧张。 他对姑娘的所作所为,他兄弟,呃……他的准•未来•预备役•泰山大人,可都是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有一根头发丝不听话,聂广义的心里就会有一丝的不确定。 “宣适哥和程诺姐,本来也没有在国内办婚礼啊。”梦心之适时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婚礼办不办,喜糖都得有。这要没有的话,岂不是小适子没有给足程诺面子?”聂广义又整理了一下头发,努力回到平日那种目空一切的状态。 “那就算是这样,也只要一份就够了啊。”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小适子不这么认为。” 宣适在聂广义这里,经常都是个工具人。 有事的时候,宣适就是比他大一天的兄弟。 没事的时候,不是小宣子,就是小适子,再不然就是那家伙。 “宣适哥说了什么?” “他说给你爸爸的那一份是人情。给你的那一份是伴娘礼,给宗意的那一份是伴手礼。” “哪有这样算的?” “那这我就不懂了,你可以自己问他。” 刚推卸完责任,聂广义又把话给收了回去:“不行,你不能问小适子。你才夸过他长得好看,那家伙怎么说也是个男的。要不,你还是问程诺好了。” “宣适哥长得好看,并且是个男的,我就不能问他问题?聂先生不觉得自己的逻辑有问题吗?” “不不不不不,姑娘误会了。我这话针对的不是姑娘,而是小宣子那个人。他动不动就把要和女孩子保持距离挂在嘴上。程诺你是知道的嘛,压根也不在意这种事情,也就他自己神经。” 打从宣适确定了自己对程诺的心意,就和其他所有的异性,保持足够的社交距离。 武橙那种特殊情况除外,宣适从来不会主动和包括梦心之在内的程诺的女性朋友说话聊天。 “这怎么会是神经呢?这明明是好男人的基本准则啊。” “姑娘啊,你怎么可能这么想呢?” “我又为什么不可能这么想?” “姑娘的好男人标准,不都是按照你爸爸定的吗?令尊可不止一位红颜知己。” “这你都知道?” “他是我大兄弟,我能不知道吗?” “所以,你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还交换过彼此红颜知己的数量?” “天地良心,我要是愿意有红颜知己……哪还有精力顾及姑娘你?” 看着就差直接举着四个手指发誓的聂广义,梦心之又是一阵无语。 “姑娘啊,我的姑娘,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那些红颜知己和姑娘你一比……” 梦心之抬眼,等着聂广义继续把话说下去。 聂广义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令尊今日不在?怎地没见他出来接你?” 看到了吧? 今天的聂广义,已经不是昨天的聂广义。 明天的聂广义,必将比今天的更解风情。 “我爸可能还不知道我回来了吧。”梦心之往楼上看了看。 “怎么会呢?你妹妹都知道了。” “阿意可能是刚好在阳台或者什么地方,看到有车子过来。” “真的吗?”聂广义免不了有些心虚,“你爸爸有没有对我表达过什么不满?” “这会儿怎么不令尊在下了?” “我都虚成这样了,说话怎么还不得稍微正常一点?”聂广义反问道。 “所以,聂先生也知道自己之前说话,一直都不太正常?” “不太正常?怎么可能呢?”聂广义态度坚决地否认道,“我那简直是太不正常了,好吗!”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梦心之变换了好几种心情。 她是第一次遇到聂广义这种性格的。 有时候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说这个人幼稚吧,比她大了整整十岁。 说这个人成熟吧,简直就是个幼稚鬼。 “姑娘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对着我笑?这样很犯规你知道吗?” “犯规?”梦心之不明就里。 “姑娘啊,你原本就美得像一幅画,你这么一笑,就好像画里面的人,走进了现实,美目盼兮、笑靥如花,樱唇欲滴、眉目如画,都这样还不算犯规吗?” 梦心之被聂广义愈发夸张的表情和语气给逗笑了:“聂先生没听说过存在即合理吗?怎么就是犯规了?” “看吧看吧看吧,姑娘好看成这样,又说接下来一年根本就不考虑个人问题,你这不是犯规简直就是犯罪?” “犯罪的话,那你可以报警抓我啊。”梦心之带笑的眼睛,装着璀璨的繁星。 “那不行啊,我的姑娘,大义灭亲的前提是,咱俩得先成个亲。”聂广义在梦心之的星光里灿烂得有些过了头。 就这么好巧不巧地,宗极出来,刚好就听到了这句话。 “咳咳。”宗极咳嗽了两声,宣告自己的存在。 “爸爸。”梦心之立马就依偎在了宗极的身边。 “嗯,阿心回来啦。” 和女儿打完招呼,宗极很正式地向聂广义伸出右手:“广义兄弟怎么没在意大利多玩几天?” 聂广义赶紧把自己的手递过去:“本来这辈子都没打算回来了,被令媛给解救了,才没有身败名裂。” 话说到这儿,都还是正常的。 两只伸出去的手,也马上就要交握在一起了。 聂广义好死不死地在这个时候加了一句:“令媛如此这般厚爱,在下还不得赶回来以身相许才算完?” 宗极把原本伸出去要握的手收了回来,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对着掌心吹了一口气,才道:“没有这个必要。” “有必要的。这可是大恩大德。” “阿心帮你澄清,只是出于对极光之意这个设计本源的尊重。哪怕没有这件事情,她也一直在找自己梦境里的房子的出处。” “是啊,我竟然那么久以前就见过你们,还给你们拍了一张合照,有缘成这样,不更得好好报答了吗?” 开玩笑,天才哪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 聂广义暗自嘚瑟。 “卢浮宫门口的照片,是阿光找出来的,你真要感谢,就感谢阿光吧。” 宗极直接把话给堵死了。 他并非有意针对聂广义,就是单纯地觉得梦心之还小,再过几年,等心智更成熟了再找对象也完全来得及。 身为父亲,他没办法不担心,梦心之会像梦兰那样被人骗。 同样的话,听到聂广义的耳朵里,就成了完全另外一回事。 先前的总总迹象表明,宗极大哥对他和宗光一起追梦心之这件事情,是持中立态度的。 现在摆明直接站在了宗光的那一边。 “爸爸爸爸爸,快来吃喜糖。”宗意抱着一个巨大的礼盒下来,后面跟着的司机,左右手各提了一个。 “拿了这么大盒糖啊?”宗极提醒宗意:“那你小心点,别被你妈妈看见。” “妈妈看见也没关系!这里面可不都是糖,有足足52种世界各地的小零食,我刚看了看,有好多都是低卡的,妈妈见了也会喜欢。” 宗意来了,现场就没有这么尴尬了。 上赶着要表现自己的聂广义,从司机手上接过礼盒,让人先回车上等着。 然后…… 一个塞给宗极,一个塞给梦心之。 热情到殷勤,殷勤到一通操作猛如虎。 宗意、宗极、梦心之手里都抱了个大盒子。 身为现场最大的壮劳力的聂广义,却是两手空空,甚至没想过要帮已经满头大汗的宗意小朋友拿一下。 宗极在心里,默默给聂广义记了一笔。 这要换成是宗光,哪会舍得让两个妹妹动一根手指头。 想到宗光,宗极又觉得有点头大。 他最初表态支持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多想。 经过梦兰的提醒,倒是发现了最根本的问题。 假如,宗光和梦心之在一起,那他的前妻,就成了他的亲家。 宗极是真的不想再见到卢曼玉。 说是无情也好,说是绝情也罢,他对卢曼玉的感情,在争夺宗光抚养权的过程中,早就已经耗尽了。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仅仅只是他自己净身出户,受到一些精神上的折磨倒也还好说。 卢曼玉把宗光骗到国外,让儿子受了那么多的罪。 简直是旧怨未消,又添新仇。 哪怕宗光说自己不在意,说他很愿意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弟弟。 但中间的那个过程,光想想,就知道有多折磨人。 放到成年人身上,都不一定扛得住,更何况宗光那时候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一楼四个人,梦心之、宗极和聂广义都各怀心思,只有宗意,是真的高兴:“聂广义哥哥,你今天运气很好哦。”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聂广义终于想起来问宗意:“这盒子重不重啊?要不要我帮你抱?” “很重,但不要。我要直接抱到自己的房间藏起来,聂广义哥哥,你千万不要和我妈妈说,原本一共有三个的。你要是能帮我保密的话,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你今天有好运气。” “我肯定是不会说啊,但我又不是唯一的知情者。” “我爸爸和我姐姐肯定也不会说的。”宗意对着梦心之和宗极眨眼睛:“你们才不舍得我被妈妈骂,对吧?” “谁说我不舍得?”梦心之眨着眼睛反问。 正常情况下,遇到这种情况,她会习惯性地摸摸宗意的头。 奈何手上被聂广义塞了一个巨大的礼盒。 要说这聂先生也真是有够奇怪的。 说他什么都不会吧,他又会问宗意重不重。 说他什么都懂吧,竟然会直接这么不管不顾地塞给她。 “我的姐姐诶,舍得又如何?”宗意又开始唱。 “阿意,你这是翅膀硬了?” “才不是呢,是妈妈最近心情好得不行,我都觉得梦兰女士已经失去了骂人的功能。” “真的假的?”梦心之有些不信。 “真的呀,姐姐,你是不知道,妈妈现在天天下厨房。我刚准备和聂广义哥哥说的好事,就是今天妈妈做了好吃的。” “不是吧……”梦心之转头问宗极,“敢情我不在家,妈妈的心情就好到不行?” “不是的,阿心。是你妈妈最近身体比之前好了。我刚劝她休息一下,她还和我急。” “那我上去看看我妈。” “嗯,你妈妈肯定也做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我小时候最爱吃的是什么啊?”梦心之反过来问宗极。 “鸡蛋羹。” 宗意听得噗嗤一下笑出声:“我的姐姐诶,你小时候也太好打发了吧?” “是啊,我小时候哪有你幸福啊?” “切,姐姐小的时候,有妈妈做鸡蛋羹,我小的时候,妈妈都不拿正眼看我。”宗意努了努嘴:“聂广义哥哥,你帮忙评评理,到底谁比较幸福?” 聂广义找了个自认为最保险的回答:“你们姐妹俩都幸福。” “你可真是个坏蜀黍。” “不都说好叫哥哥了吗?怎么又变成蜀黍了?” “因为你坏啊。”宗意嘴角带笑,带着点示威意味地来了一句:“就在刚刚,在不到一分钟之前,你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同盟。” “重要同盟?” “是啊,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要我改口叫你哥哥吧?” “呃……”聂广义被宗意给整不会了。 “你该不会以为,借花献佛的一盒喜糖,就能够把我彻底归入到你的阵营吧?” 宗意的得意,让聂广义如梦初醒:“我错了,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意义同盟】,没有了宗意,哪还有意义?” 宗意对着聂广义做了个鬼脸:“晚了。” “不晚的,你信不信我能把宣适抓回来,给你变着花样做一个月的饭?” 第213章 割股奉君 宗极最近总失眠。 好不容易睡着了,还会梦到宗光和聂广义同时向梦心之表白的场景,时不时被吓醒。 打心眼里,宗极不由自主地想要站在自己儿子的这一边。 这不仅仅是出于父亲的天性,更重要的是,他了解宗光的本性。 试问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像宗光那样,受了那么多的苦,还能那么积极善良。 宗极希望宗光接下来的日子,都能顺风顺水。 可他又没办法不顾及梦心之的未来。 卢曼玉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好婆婆。 正常的时候都不是,更何况还有那么严重的情绪问题。 每每想到这儿,宗极就会想要极力促成梦心之和聂广义。 聂广义多好啊,婆婆都没有,哪来的婆媳矛盾? 公公那就更不用说了。 聂天勤对梦心之的喜爱,直接就是写在脸上的,恨不得现在就到家里帮他儿子下定。 问题是,他的广义大兄弟,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这也不对,那也不行,整得宗极开始焦虑。 女儿明明还小啊,他都没有想过要让梦心之去相亲还是啥的,怎么就忽然要面临这样的问题了。 “爸爸,怎么一大早在天台叹气,也没见你打太极?” “阿心来啦,怎么没有多睡一会儿?” “时差调来调去有点麻烦,干脆一次到位,早点起来和爸爸一起打太极。” “还是我家大宝最贴心。” “大宝是在说哥哥吗?” “你哥哥算什么大宝啊,当然是阿心你了。” “那哥哥听了,肯定是要伤心难过的。” “就让他难过去吧,男子汉大丈夫,还能没点承受能力?” “也对哦。”梦心之向来是宗极说什么就是什么。 “阿心要不要告诉爸爸,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就是你哥哥还有聂广义。” “这两个有什么可比性?” “爸爸本来也这么觉得,可你昨天不是都让人家送你回来了吗?” “啊,这不是爸爸让的吗?” “那是聂教授给我打的电话,说会一起回来,让我不要去接。” “聂教授那边……谈了个对象,所以就直接回家了。” “啊?那岂不是要有个新婆婆?” “爸爸你在说什么呀?” “阿心啊,爸爸的意思是,聂教授的新老婆好相处吗?” “不知道诶,好像也不一定会结婚吧。” “啊?单纯耍流氓啊?” “爸爸,你想什么呢。聂教授和萧教授,都是功成名就的大教授,子女们也都很支持,就是结不结婚的,还没有商量好吧。” “都是功成名就的大教授?” “嗯,是的,萧志天教授是聂先生在法国的导师,聂教授是萧教授儿子的导师,然后呢,萧教授又是聂教授带的第一个研究生。” “这么复杂的吗?”宗极需要捋一捋。 “也不复杂,年轻的时候萧教授就和聂教授表白过,但聂教授觉得没办法接受师生恋,就没有发展下去。再后来,他们各自都结了婚。后来的后来,又都丧了偶。事情的起因,据说是萧教授的儿子专门跑来国内找妈妈的导师当导师。” “这还不复杂呢?爸爸听得都云里雾里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意大利的时候,有一起聊过一次天啊。萧教授也退休了,她儿子觉得应该让妈妈和初恋再续前缘。” “就这么直接谈论吗?” “爸爸,咱们家也是重组家庭,你难道还接受不了这么个状况?” 梦心之有些意外。 她哪里能知道,宗极是拿人家当亲家来考察。 “没没没,爸爸是想着,萧教授好不好相处。” “爸爸最近和聂教授关系这么好吗?还要考虑人家对象好不好相处?” “没没没,这一开始,爸爸不是担心聂教授被骗吗?听你说双方条件差不多,应该就大差不差没什么事情了。” “哦,那爸爸今天早上还要打太极吗?” “不了啊,今天静不下心来,要不阿心坐这儿和爸爸聊聊。” “爸爸是有什么心事吗?” 宗极想问梦心之对聂广义和宗光的看法,话到嘴边,又觉得有点不合适。 这里面的关系,怎么都比萧教授和聂教授的情况还要更加复杂。 “阿心想好去哪里工作了吗?”宗极临时换了个问题。 “我还要再想一想,我和聂先生约好了,要先去几家博物馆考察。” “和聂广义一起?阿心现在和他这么熟了?” “也不知道算不算熟,但聂先生对博物馆的了解还挺多的,还能给我职业发展方面的意见和建议。” “这么厉害?他该不会是为了讨好你,刻意为之的吧?” “我觉得应该不是,聂先生给的建议还挺深刻的,不是那种临时抱佛脚能有的。” “这样啊,阿心似乎对他有很大的改观。” “也没有吧,聂先生这个人,一直都挺让人琢磨不透的。” “那意思是阿心一直在琢磨?” “爸爸,你究竟想问我什么啊?” “爸爸能问什么呀?爸爸有啥好问的?这不就是刚好知道,阿光和聂广义,都和你表白了嘛,爸爸这心里啊,就……” “爸爸。”梦心之打断了一下。 “嗯?怎么了阿心?” “和你女儿表白的人多了去了,你要一个个担心过去,你每天早上都不用打太极了。” 梦心之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和爸爸深入探讨感情方面的问题。 不是她和爸爸之间有了秘密,而是因为有了哥哥,爸爸很有可能不会给出最坦率的建议。 更为重要的是,如果爸爸知道了她和哥哥之间的约定,搞不好会觉得她是在勉强自己。 手心手背都是肉,梦心之不想让爸爸陷入两难的境地。 梦心之已经意识到自己对聂广义是有好感的。 但这种好感,真的能比得上她和哥哥那么多年的感情吗? 梦心之的心里,有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阿心啊,爸爸一直都觉得你还小,怎么一转眼,你就到了一个没有办法只在爸爸身边做小棉袄的年纪?” “怎么会呢?只要爸爸需要,我永远都是你身边的小棉袄。” “那不行,爸爸得尽早面对现实,哪有把闺女强行绑在自己身边的?” “怎么就强行了呢?我明明最是乐意不过!” “那也不行啊,等你们都成家了,爸爸就潇潇洒洒地带着你妈,到处溜达去了。” “好吧,对不起啦,爸爸,都是我和阿意拖累了你。” “阿心,你这说的什么话啊?” “当然是在线争宠求关注啊。”梦心之挽着宗极的胳膊。 宗极拍了拍梦心之的手背:“还是现在这样最好啊。” “爸爸,不是你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嘛?你就放宽心,压根也没必要为我们担心。” 道理人人都会说。 真落到自己头上,就又是另外一回事。 “极极子,快叫你闺女们过来吃饭。”梦兰的声音,从楼下传到天台。 “兰兰子,你怎么起这么早?你今天做了什么啊?我马上带阿心下来。” “润饼。” 梦兰才话音刚落,原本还在床上躺着的宗意,竟是比宗极和梦心之,更早一步地来到了宗极和梦兰住的那一层。 润饼是非常传统也非常费功夫的小吃,还有很多地方会把润饼叫做春饼。 润饼有两大精华,一个是皮,一个是馅。 润饼皮的精髓在薄,最好是薄到透明。 薄如蝉翼,但又坚韧到不行。 馅料的选择就多如牛毛,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独特的润饼配方。 梦心之大小吃的润饼一共有十一种馅料,豆芽,豌豆,豆干,肉丝,胡萝卜丝,油煎蛋丝,鱼片、虾仁,海蛎,花生末,油酥海苔。 还有梦兰特制的润饼酱料。 看起来只是包成古代枕头样式的一小条,准备起来,功夫却是一点都不少。 那么多种馅料,每一种做熟的时间都不太一样。 最后还要把水沥干了,混合在一起包。 加上前期的准备,绝对算得上是一道功夫菜。 正常情况下,是没有人会做润饼当早餐的。 梦兰最近对下厨,真的是有满腔的热情。 谁拦着就和谁急。 宗意第一个到,自然也第一个吃。 她拿起梦兰包好的一条,直接往嘴里塞。 梦心之和宗极在这个时候进来。 看到宗意一边吹气一边往嘴里塞的架势,梦心之和宗极相视一笑。 梦心之帮宗意擦了擦嘴角:“也不怕烫着。” “这有什么好怕的?好东西当然是要趁热吃啊!” “阿意不知道润饼的由来?”宗极有些意外:“爸爸可没少做给你吃啊。” 宗意塞得满嘴都是,模糊不清道:“爸爸还好意思说,你以前都和姐姐吃独食,放凉了才想起我。” “宗意同学,润饼的正确吃法,是要等冷了再吃。” “才不要相信你们。”宗意护着已经包好的三条润饼,深怕被爸爸和姐姐给抢了去。 “阿意,你知不知道【割股奉君】的故事?” “知道的啊。说的是春秋时期介子推和晋文公重耳的故事。介子推一开始就追随晋文公,在一次流放的过程中,打小娇生惯养的晋文公饿得头晕眼花,介子推就偷偷把自己大腿上的肉给割下来,给晋文公炖汤喝,救了他一命。这件事情,后世的很多名人大家都歌颂过。” “诶呀,我妹妹最近大有长进啊。” “那当然,也不看是谁的妹妹。” “那阿意知道,介子推后来怎么样了吗?” “不知道啊,割完肉不就结束吗?肯定本来就已经弹尽粮绝,才会把自己大腿的肉都割了,在那个年代,这么着还能活下来?” “介子推确实是活下来了。” “那后来呢?” “后来,晋文公封赏的时候把他给忘了。” “啊?晋文公这也太坏了吧?” “故事到了这里还没有完。” “姐姐姐姐姐,快和我说说。”宗意放慢了吃润饼的速度。 “晋文公把介子推给忘了,介子推自己也没有提,带着年迈的母亲,隐居绵山。” “那介子推还挺爷们儿的。” “是啊,人家下定决定,从此不再过问世事。” “听姐姐的这语气,是不是还有后续?” “嗯,晋文公过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把介子推给忘了,他不想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强行封赏逼介子推出山。” “然后呢?” “然后,介子推不愿意,晋文公就放火烧山逼他带着老母亲出山。” “还带这样的啊……” “不仅如此。”梦心之在宗意的一脸震惊中,给出了终极答案,“因为介子推始终不愿意就范,晋文公就把介子推和他年迈的母亲都给烧死了。” “长见识了!”宗意想了想,“可是,我的姐姐诶,我们不是在说润饼吗?” “阿意,你姐姐和你说的,就是润饼的由来啊。”宗极在这个时候接话,手上拿着一盘包好的润饼。 “呃……”宗意一脸的纠结:“这个故事,除了大腿上的那块肉,还有哪里是和吃有关的?” “晋文公把介子推烧死了之后也很后悔,他不是真的想要烧死介子推,也没有想过介子推会这么刚烈,介子推死后,晋文公就规定,每年的那一天,全国都不能生火,这算是寒食节的由来,也就是后世的清明节,也有说是清明的前一天,总之都要把东西放凉了再包起来吃。” “哦,那润饼要放凉,是因为风俗和寒食节,并不是因为要放凉了才更好吃。”宗意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她这会儿吃差不多了,指着宗极手上的那一盘,催促姐姐和爸爸:“你俩也赶紧趁热尝一尝。” 润饼是闽南地区的传统小吃。 关于润饼的传说有很多,做法也一样是千奇百怪。 甚至有人会做成甜的,更有做成榴莲馅儿的。 梦兰做的,是最传统的润饼。 梦心之从十一岁以后,就没有再吃到过。 这一大早地吃到嘴里,忽然就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哥哥要是也在就好了。 时光要是能在这一刻停留就好了。 第214章 什么关系 “大少,怎么样啦?”宣适给聂广义打来电话,语气之中带着些许八卦。 “什么怎么样?是我昨天晚饭吃多了,还是你今天生活不能自理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看到电话是宣适打来的,聂广义就免不了要各种阴阳怪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谁家的小媳妇。 还是被得罪狠了,正在气头上的那一种。 宣适也是有些无奈:“大少能不能说两句好话?” “不能。”聂广义斩钉截铁道。 “那一句行不行?”宣适退而求其次。 “不行。” “好吧。”宣适直接就放弃了。 “我好你个大头吧。” “广义, 你在我的房车上有什么收获啊?”宣适继续带点八卦地关心着自己还没有脱单的兄弟。 “你也说是你的房车了,我在上面能有什么收获?”聂广义没好气地回应。 “我不是也说了,房车直接送你当作你送我们的结婚礼物的回礼吗?” “那你这回礼是不是小了一点?” “你还好意思说,你送那么大一个结婚礼物,整得我连蜜月都度得不安生,昨天一天偶遇了六拨要合作的。”宣适免不了要抱怨一下。 “那怎么着?你把婚给退了,好让我把礼物收回?” “这辈子你就别想了, 我和阿诺肯定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你投胎时间定好了, 记得告诉我一声。” “行吧, 咱俩互通有无,下辈子继续做兄弟。” “我有你个大头无。” “嗯,我的头确实没有大少的大。”宣适很认真地解读【大头无】。 聂广义直接炸毛:“你不就度了个蜜月吗?有什么了不起?” “是没什么了不起,怎么也比不上大少,度蜜月一个人躺草地上数星星,大半夜给我打了三个小时的电话。” 宣适冷不丁,就提起了聂广义上一段失败的婚姻。 从所谓的蜜月开始,聂广义就觉得廖思佳不对劲。 但他也没有什么既往经验,以为女孩子可能都会有这么一个扭捏的过程。 宣适只是话赶话顺口开个玩笑, 却在聂广义的心里, 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因为聂广义不说话, 宣适只好自己接着说安排:“我和阿诺准备明天一早就回国找你。” “找我干嘛?想来吃我家的大米啊?你个已婚人士, 你也好意思?” “我带着老婆一起吃你的喝你的,勤俭持家, 有什么不好意思?” “我勤你个大头俭。” “不和你开玩笑了, 我和阿诺是被游牧咖啡的设计打动,决定要全身心地投入。” “你见过度蜜月的两个人全身心投入到别人的设计里面去的吗?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有没有问题,程诺知道,你有没有问题,已经无人知晓。”宣适云淡风轻地挤兑了回去。 “你看不起五指姑娘?” “虽然也叫姑娘,但五指姑娘并不是人。” “那你就是人吗?”聂广义气结。 “那这个问题,你还是得问我老婆啊。” “神了经了病了。你是有多无聊才要打这么个电话?” “一天被六拨人骚扰,能不无聊吗?” “实在不行的话,你换个地方度蜜月吧。你悄悄地走,别让人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你最好连我都不要告诉。” 聂广义并非真的有意要影响宣适和程诺的蜜月。 他在游牧咖啡发布之后透露宣适的行踪,是想着,宣适去了斐济那么远的地方度蜜月,肯定是很安全的。 倒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多人直接追过去。 “没关系的,我和阿诺在一起,不管去到哪里都一样是蜜月旅行。” “我蜜你个大头月,旅你个大头行。”聂广义又被刺激到了。 “好嘞,听大少的,明天就开启永不过期的蜜月旅行。” “你真听我的,就没必要这个时候回来了。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脑门子一发热, 非要和人姑娘坐同一班飞机回来。” “是飞机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飞机上能有什么事情?我堂堂一个天才, 还克服不了恐飞?” “我没说你恐飞啊,我是问你和伴娘,有没有在飞机上发生什么?” “都没坐一起,有什么好发生的?”聂广义才不会承认自己去机上卫生间的小插曲。 他有严重痔疮这件事情,姑娘知道知道就好了,没必要波及兄弟。 “那你刚刚为什么说自己脑门子发热?” “我又不是没事的人,可以随时开启说走就走的旅程。你知道我的时间有多值钱吗?你知道我刚刚经历职业生涯的滑铁卢吗?” “费德克的事情还没有完吗?” “他完不完的,事务所的事情我不还是得处理一下?” “你员工不是都出去度假了吗?” “再怎么度假也都有个期限吧?” “也是,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帕多瓦的事务所还继续开吗?还是只保留罗马的?” “我是只打算开罗马的,但帕多瓦这边的事务所永久关闭也不太可能。毕竟也不是所有的项目都停摆了,发布会那会儿,也接了几个新的。” “新的?这么快就和抛弃你的人达成和解了?这可不像是大少的风格。” “想太多,我这么睚眦必报的一个人,除非我混得上顿不接下顿了。” “那你又说接了新项目?” “是整场风波的过程中,一直坚持没有把项目移走的那几家,又增加了新的委托。” “这样啊,那不然你就和以前一样,稍微管一管,你现在反正自由度也高,筛选一下你想要做的项目,只要不彻底交出去,应该就不会再弄一遍费德克的事情。” “谁告诉你我现在自由度很高的?” “建筑师聂广义的业界影响力难道没有在发布会之后更上一层楼了?” “就是因为更上一层楼才不自由啊,一个个的都指明要我亲手设计,见不到我就百爪挠心,搞的我都没办法直接把重心移到国内来。” “你要把重心移到国内?” “不行吗?” “这有什么行不行的,只是有点意外,你在意大利打拼了那么多年。” “我在意大利打拼,是因为和聂教授有积怨,他都已经写信和我道歉了,年纪那么大,人又那么孤苦伶仃……” “孤苦伶仃的是大少你吧。”宣适出声提醒,“聂教授现在可是有对象的。” “你少说一句话会饿死吗?” “不会。我刚给程诺做了一个帝王蟹三吃,现在有点撑。这边风景是真好,厨师是真不行……” “我都不在,你凭什么吃我最喜欢的菜?就这样你还想吃我家大米?” “我吃不到你家大米的话,你也吃不到我做的菜了。” 聂广义被噎得不行。 亲手养大的兄弟,结了个婚,怎么就变成了这个德性? 难得把聂广义噎得说不出话,宣适见好就收:“我和阿诺一致认为,游牧咖啡是一个划时代的设计。我先给阿诺打造一个咖啡帝国,然后再把你的设计推广到其他行业。” “你和我说这个干吗?你怎么不干脆每天汇报你什么时候拉屎呢?” “普利兹克奖在颁发的时候,会考虑社会影响力吗?”宣适已经很习惯不被聂广义带到有味道的坑里去。 “这么快就猜到我把游牧咖啡送给你的用意了?我还以为,以你的智商,起码也能先上当受骗个几年。” “这哪里是上当受骗,明明是大少愿意给机会提携,你等我回去了,给你出一套完整的营销方案。” “嗯,辛苦你了。”聂广义正儿八经地表达了一下感谢。 “广义,你今天很不对劲啊,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被伴娘给拒绝了?” “能拒绝我的女人,都还没有出生。” “现在还没有出生的话,你们的年龄差会不会有点大?” “年龄是问题吗?我长这么老我容易吗?” “广义。”宣适顿了顿,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你是不是退缩了?” “退缩?你也太高看了我了吧。我幼儿园都没毕业,你告诉我退缩这两个字怎么写!” “你每次被我说中心思的时候,都这么大反应。” “我是怀孕了吗?我就反应大?” “我知道,你花了很长的时间,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给自己设定好了一个孤独终老的人设。你既然都已经心动了,就不要这么容易退缩。”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动?” “我哪只眼睛都没有看到,但我比谁都清楚,你一直都很羡慕我。” “我?羡慕你?小适子,你要不要这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即便是你口口声声喊程诺棺材板的时候,你也羡慕我们曾经轰轰烈烈过。广义,人的一辈子,最不能错过的,就是那个让你一想起来就心动过速的人。” “心动过速,那是心脏病。”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又不是你脑子里的猪头绦虫,我哪能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本质上,你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你并不愿意让自己活成一潭死水。”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未来不好说,现在我肯定还是最了解你的人。” “是不是你和我说,让我不要追那么紧,不要那么着急回来,我现在决定要先回去一趟,你为什么又这么啰嗦?” “你既然回来了,就全力试一试,别给自己找那么多借口。” “借口?我是真的还有很多委托没有做完,帕多瓦事务所等于是注销了又重开。” “以你现在的状况,有事情也可以让委托方到国内来找你啊。我在斐济都这么络绎不绝,你还怕你回国会无人问津?” “这不是一回事,我还能让那些一直跟着我的员工也到国内来发展?” “你都说一直跟着你了,还有什么不行?”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一会儿奇怪我要把重心移到国内,一会儿让我干脆不要出去了。” “眼下,你应该把握机会,不要让自己后悔。”宣适劝说道。 “我后你个大头悔,人姑娘都说了,接下来一年不会考虑感情问题,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人家那么说,你就等一年之后再出现?” “那不然呢?君子不强人所难。” “别怂啊,大少,我和阿诺打赌说,你能稳住的。” “你们俩拿我打赌?” “对啊?” “谁借你的胆子?” “我赌你能稳住,抱得美人归,哪里还需要借胆子?” “你们两个为什么会打赌?”聂广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 “阿诺给伴娘打了个电话,说要表示感谢,然后就聊到了你和人约好了去博物馆,再然后我给你打电话,你就说要回去意大利,这一来二去的……” “我和她约好了去博物馆?” “对啊,伴娘不是也答应了吗?” “她答应了?她不是说未来一年不考虑感情吗?” “那你本来也没有说去博物馆是谈感情啊。” “等会儿,你让我捋捋,你的意思是说,梦心之接受了我之前关于多去几个博物馆参观再决定工作方向的提议,并且打算付诸行动?” “对啊,不然我为什么要上赶着送你一台房车,方便你们出去旅行?” “你能不能收起你那龌龊的小心思?” “你这是什么反应啊?难道你们不曾有过这样的约定?” “有是有啊,但她没答应啊,就算她答应了,她爸爸也不会答应啊。昨天她妹妹和我说了一路,说她妈妈做了好吃的,但是她爸爸都没有留我吃饭。” “为什么我听说的,是你说自己有事?” “我以前每次都这么说啊,但是她爸爸每次都会留我啊。” “你上次去人家里的时候,你和人姑娘的爸爸是什么关系?” “兄弟啊。” “那这次呢?” “也还是兄弟啊……” “你确定?” “在他成为我岳父之前,可不就是我兄弟?” 为了让宣适理解得更透彻,聂广义还开始举例子:“你和程诺生了个女儿,你就不是我兄弟了?就不给我做饭吃了?” “你敢有想法。”宣适顿了顿,“我会让你后悔和我做过兄弟。” 第215章 神仙哥哥 很多事情,都没有按照聂广义预想的方向发展。 首先,是宗极对他的态度改变。 其次,是梦心之到底怎么想的。 从小到大,聂广义习惯了目标明确,用最短的时间,最佳的路径, 解决最复杂的问题。 哪怕是高考的最后一道数学题的最后一个步骤,也从来都没有成为他的问题。 梦心之却让他举棋不定。 他并非真的落荒而逃。 只是后知后觉地想要听宣适的话。 不要追得太紧,要给人一点时间,好好想清楚。 聂广义想着,如果不是被逼得太紧了,姑娘应该也不会说,接下来一年不谈恋爱一类的话。 他明明都已经按照宣适的建议在做了,为什么宣适又回过头来开始劝他? 聂广义从来都没有遇到这么难解的题。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 姑娘说一年不考虑,他尊重姑娘的决定,过一年再来开启计划好的博物馆之旅,这样的行为,到底哪里有问题? 为什么宣适说得和姑娘明天就愿意和他一起去似的? 他一个阅读理解永远满分的人,难道还能会错意? 聂广义不知道要不要相信宣适的判断。 静下心来想一想,他确实没有给姑娘留下过什么好印象。 一年的时间,也不算长。 应该足以让姑娘忘记,在飞机上发生过的事事种种。 他都已经开始计划一年之后的闪亮登场,为什么忽然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说法? 聂广义并不是一个习惯把自己困在原地的人。 遇到问题, 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和解决。 “梦姑娘, 有件事情要和你确认一下。”聂广义直接给梦心之打电话。 “聂先生, 你说。” “是这样的, 我日程也还挺满的。需要提前把博物馆深度参观的行程给定好。也不知道姑娘什么时候有时间?” 首先, 强调一下自己也是有事情要做的,没有要上赶着逼着姑娘的意思。 “我这边没关系的, 聂先生先忙自己的事情。” 姑娘的这个回复是有言外之意的。 她是照顾到了大忙人的时间表。 从这个角度出发, 宣适说姑娘并没有一年之后再和他参观博物馆的意思,应该是确认无虞了。 “是这样的, 我前段时间不是刚好出了点事情,所有的安排都取消了吗?本来也是多亏了姑娘,才能安然过关。我想趁着别的日程表还没重新确定,先把博物馆的日程给安排上,这样就不会影响后续所有的安排。” 先退一步,再进一步,最后再提出自己的诉求。 聂广义从来都没有这么字斟句酌地说过话。 恰到好处不唐突,是他活到三十好几,从来都没有努力过的说话方向。 “我还没有接受博物馆的工作,接下来一段时间也算比较自由。” “那姑娘心仪的博物馆的入职是什么时间?” “还有两个月,要和国内校招的毕业生统一时间。” “那刚好趁着这两个月,明确一下职业方向。”聂广义顿了顿,“在不影响我日程的前提下,我来安排看看。” 聂广义故意把自己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压低,好减轻姑娘的心理压力。 说真的,他人生第一次谈设计大单,都没有这么小心翼翼。 聂广义拿着电话的手微微收紧, 像是拿了什么重物似的, 指尖都开始发白。 “嗯,不影响聂先生的日程安排就可以。” 梦心之并不太有压力地答应了。 没有压力的前提, 是聂广义昨天连饭都没有留下吃的事实,让梦心之觉得两人之间达成了未来一年都不涉及感情问题的共识。 “好的,我要先回意大利一趟,大概会需要十天的时间,这十天,肯定是不会有国内博物馆的安排的。姑娘要出去旅游或者别的什么的,可便宜行事。” “好的。聂先生一路平安。” “姑娘是在内涵我在飞机上的事情吗?” “飞机?飞机上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吃饱了一路睡就到了吗?” 【喂,喂喂。】 【警察局吗?】 【我要取消报案。】 【那个说话从来不会让人尴尬的姑娘,她又回来了。】 …… “之之,你怎么到这儿来接我?”宗光刚从机场出来,就看到了梦心之在接机口等他。 “哥哥每次来找我,少则五百公里,多则上万,我这点距离算什么?” “那能一样吗?哥哥是坐飞机回来,你这是自己开车来接。” “倒也是没有。程诺姐说宣适哥给她买了辆全新的房车,连司机都准备好了,但是她和宣适哥临时决定先不回来了,车子原本就已经在极光之意了,让我帮忙照看一下,顺便给司机安排个一日三餐。” “原本就已经在极光之意了?为什么?” “这车原本是让聂先生照看的。他前天要去万安桥那儿顺便就送我回来。然后他自己的车原本就停在极光之意,他就开自己的车回去了。” “是这样啊。”宗光笑了笑,“也不用解释这么详细的。” 说实话,他很想像小时候那样,摸着梦心之的头发,表达自己的安慰或者看法。 宗光只带了一个小箱子。 梦心之没有帮忙拿。 只是低着头,在宗光的身边走。 “听宗意说,兰姐给我做了很多好吃的。” “嗯,妈妈最近爱上了做饭,快变得和我们小时候一样了。” “我缺席了中间的这个部分,对我来说,似乎一直都是一样的。” “也是哦。”梦心之眉眼弯弯对着宗光说说笑笑:“怎么说的我都有点羡慕哥哥了?” “之之,你以后不要到机场来接我,我是飞行员,我对机场的来来往往没有那种一般人的期待。” “那哥哥以后能不能也不要跑到世界各地来接我?” “所以,你是因为我这次去了欧洲才来的机场?” “嗯……差不多吧,就觉得不能只是哥哥单方面的付出。”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是回去看弟弟的第一次舞台,顺便去接的你。” “但这已经不是哥哥第一次跑到欧洲来接我了。” “那一次是你毕业啊,是哥哥给你负担了,是吗?” “不是,是想把这些年,欠哥哥的,都给哥哥补上。” “你哪有欠我?” “我欠你一个爸爸。” “你可别这么想。离家是我自己的决定,说到底,也是我的责任。我是爸爸的儿子,也是妈妈的儿子,更是弟弟的哥哥。这么些年,我不是没有回来的机会。如果真有什么亏欠的话,也是我亏欠和忽略了你。” “哈哈,有点怪怪的。咱俩能不要这么客气了吗?” “当然可以的。”宗光换了个话题:“之之,弟弟放假了要过来和我待一个月,你要不要也到我那儿去?” “你的飞行员宿舍不是只有两室一厅?你和弟弟都不怎么好住吧?要不然让弟弟到家里来?” “你怎么想的?我的弟弟,和极光之意那个家,可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你的弟弟就是我们的家人啊。” “你和阿意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你有想过爸爸和兰姐吗?” “大人归大人,小孩归小孩嘛。” “等他回来了再看看吧,如果合适,我带他回去吃饭。” “嗯嗯,肯定合适的。” “之之。” “嗯,怎么了哥哥。” “我住飞行员宿舍是因为方便,不是没有在公司那边买房子。” “那怎么之前都没有听你说?” “之前不是软装什么的都还没有弄好吗?等弟弟回来了,我就不住宿舍了。” “这样啊。” “对的,我给你和阿意也留了一间房。”宗光看着梦心之,想要捕捉她的第一反应。 “真的吗?哥哥该不会弄得和小时候的房间一样吧?” “啊……这都被你发现啦。” “哥哥,你是不是因为看了我现在的房间,觉得我的审美一直都没有变?” “对啊,你的房间和小时候的差别并不大,我干脆给你弄个一模一样的。” 梦心之无奈:“你和爸爸还真的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所以,你其实已经不喜欢公主风了?” “当然啦,我都多大了,我现在喜欢黑暗哥特风。” “真的假的,完全看不出来啊。”宗光上下打量了梦心之一番,“从气质到装扮,怎么看怎么不像。” “真的。爸爸是故意的。” “故意,为什么?” “因为我快搬来极光之意的时候,开始喜欢墓葬文化,爸爸觉得太瘆人了,就给我弄了一个粉粉的房间,想让我忆粉思甜。” “原来是这样啊。” “可不就是嘛。这可是爸爸从小到大,第一次没有那么支持我。” “爸爸不支持哥哥支持,你等我回去就把你房间的装扮都换了。” “那不用啊,不是还有阿意吗?她还是很喜欢公主风的。” “她的房间不换,就换你的啊。” “啊?我们两个还是不同的房间吗?那一共有几间房啊。” “七间吧。” “哇,原来我哥哥买了大豪宅啊。” “那可不,哥哥这么多年,都是出去享福的,你以为?” “好。哥哥说什么都对。但可是,可但是……” “怎么了?” “房间就别改了,我还没有想好,接下来要去哪里工作,你改了我应该也住不了几天。” “一天也得改啊,我专门给你准备的房间,如果不合你的心意,那不是白准备了吗?” “但是,这样会得罪爸爸的。” “啊?为什么?” “因为我如果真的去做了墓葬文化研究一类的事情,爸爸就会把这个算到你头上。” “这种锅,哥哥很愿意背。” “那好吧。爸爸知道你买房子的事情吗?” “还没说呢。我要是早说了,他肯定装修什么的都要自己去盯着。我就想全部弄好了,再让你们去住一阵子。” “如果是去你那儿,多一个弟弟,确实也比较合适。我还挺想见弟弟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以弟弟方便为准。”梦心之回到之前的话题:“房间你先不要动了,说不定我见了又重新喜欢了呢。” “好,我先让设计师出个设计图,等之之看了觉得合适了,再慢慢开始换。” …… “哥哥哥哥哥,姐姐姐姐姐。”宗意看到有车子过来,直接唱着古典音阶出来接。 “这么着急啊。”梦心之有些意外地摸了摸宗意的脑袋,“让我猜猜,是不是哥哥没有回来,妈妈不让你偷吃?” “我的姐姐诶,我就不能是想你和哥哥了吗?” “能啊,但是我们俩在你心里的排名,肯定是在美食的后面。” “我的姐姐诶,你可不能这么在哥哥面前诋毁我,你诋毁多了,哥哥要是不给我买礼物了怎么办?” 宗意小朋友说话,向来都是有自己的一套的。 她眨着皓如秋水的眼睛问宗光:“哥哥你说是不是?” 宗光蹲下来一点,以一个平视的角度回应:“哥哥这次本来就没有带礼物给你。” “啊。果然,工具人用过了就不被放在眼里了。” “是的。哥哥只给工具人准备了一个房间。” 宗光把手机递给宗意。 宗意足足愣了有半分钟才发出一声惊叹:“天呐,这整个房间看起来都可以吃。” 宗意拉着梦心之一起看宗光的手机:“姐姐姐姐姐,我哥是不是很给力?!” “我的天呐!”宗意来了个感叹三连,“这是什么神仙哥哥啊!” 宗意说着话,直接往宗光身上跳。 宗意个子不高,体重却是很足,再加上这么一跳,怎么都有直接蹦上来三个梦心之的感觉。 哪怕宗光有飞行员的体质,也差点没有稳住。 “工具人。”宗光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才接着发问,“你有没有被放在眼里?” “有,简直太有了!哥哥哥哥哥,我要做你一辈子的工具人。” “也不用一辈子这么夸张吧,有个一年半载的就行了。” “啊?我的哥哥诶,你该不会只想给我做一年半载的哥哥吧?难不成你要回去?还是你的弟弟又要绑架你?” 第216章 左右开弓 “弟弟很老实的,回头你把他绑架了还差不多。”宗光觉得宗意担心反了。 “回头?回什么样的头?回个头要多久?”宗意用行动示意,回头不过半秒。 “再过一个月弟弟就放假了。”宗光解释道。 “弟弟要过来啊?”宗意愣了愣,问了个关心了许久的问题:“那是他大还是我大啊?” “他比你大一点。” “啊?那岂不是还是我最小?”宗意瞬间就蔫了。 然后,仅仅又过了一个瞬间,宗意满血复活:“他是哥哥的话,是不是就得让着我, 随便我欺负?” 宗光笑笑:“你应该不会欺负他。” “啊,为什么啊?”宗意抬头问宗光,“难不成哥哥会拦着不让啊?” “不用我拦着,你见了弟弟,就不会有想要欺负的心思。” “真的假的?他长了一张不好欺负的脸?” “真的。他长了一张让人不想欺负的脸。” 宗意莫名就有了奇怪的胜负欲:“好吧,你看我怎么给你欺负哭!” …… 宗光回房间洗澡。 心意姐妹凑在一起聊天。 “阿意,你最近小心思是不是多了一点?” “什么小心思?我的姐姐诶,你该不会人都还没有见过, 心就跑到弟弟身上去了吧?” 宗意以为梦心之说她处心积虑想要欺负哥哥的弟弟。 这个表述有点拗口,却是宗意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表达。 站在宗意的角度,她对宗光是打小就有感情的。 至于忽然冒出来的那个哥哥的弟弟,姓甚名谁啊你? 姐姐多了个弟弟,哥哥也多了个弟弟,那她这个妹妹还怎么做唯一? “什么呀,我是说你,一会儿要做哥哥一辈子的工具人,一会儿又号称【意义同盟】的,小动作是不是多了一点?” “切, 一会儿小心思, 一会儿小动作的,我的姐姐都要被人给收了,我难道还不能坐地起价收点好处?” “阿意,你语文是跳水老师教的吗?你知道什么叫坐地起价吗?” “坐地起价, 就是坐在地上报个价格,姐姐要觉得有问题,我现在就坐给你看。”宗意顺势就要一屁股蹲地上。 “阿意, 坐地起价明明说的是卖家变相敲诈。” “哇啊哦啊哇,我的姐姐诶,你也承认我是卖家啦,太棒了。”宗意还没着地就又跳了起来。 “阿意,你最近是不是胆儿肥了?” “那可不?母上大人最近心情好,我吃啥都不会挨骂,可不就得放飞自我?” 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吃。 如果还有更幸福的事情,那就是一直吃。 “阿意,你能不能答应姐姐一件事情?”梦心之切入正题。 “什么事情啊?”宗意斜着眼睛瞥了一眼梦心之,一脸得意道:“你说出来,我考虑看看。” “不管是哥哥还是聂先生,你都不要随便开和姐姐有关的玩笑。” “啊?为什么啊?”宗意眨着眼睛问:“我的姐姐诶,你是两个都喜欢还是有什么举棋不定的地方?” “你胡说什么呢?” “那难道是两个都不喜欢?” “阿意,姐姐和你说认真的。”梦心之让宗意不要上赶着开玩笑。 “我的姐姐诶,你没看到我也很认真吗?要没看到的话,你赶紧看看我真诚到不行的小眼神。”宗意对着梦心之疯狂地眨眼睛。 “阿意,感情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你这么拿来开玩笑, 是一件不太礼貌的事情。” “我的姐姐诶,要是没有我开玩笑, 你这一会儿来一个的,难道不尴尬吗?”宗意努了努嘴,示意梦心之自己想。 “你一个小孩儿,没事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当然是因为大人都不懂事啊?”宗意感叹道:“我的姐姐诶,我看过的爱情小说,比你看过的书还多。” “那你的爱情小说可得装满大英博物馆。” “不是吧,姐姐,你把大英博物馆的书都看了个遍?” “我就是打个比方。” “那我也就是开个玩笑啊。” 宗意看着梦心之欲言又止的表情,叹了一口气:“哎,我的妈妈还小,我的姐姐也还小。”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姐姐,你要相信我,没有我在那儿插科打诨,你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为什么呢?” “因为你不确定,也不敢决定自己的心思。” “你这又是从哪本言情小说里面看到的?” 宗意指着自己的眼睛:“这是我用这两颗超亮的眼珠子看到的。” “行啦。姐姐说不过你。” “切~明明是妹妹我言之有理。”宗意对着梦心之吐了吐舌头,“姐姐姐姐姐,你该不会以为插科打诨不费体力吧?” 梦心之被宗意的古典音阶给唱无奈了:“这要是费体力的话,你应该有马甲线和六块腹肌吧?” “我的姐姐诶,你和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讲这个,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都能和我讨论爱情了。” “你这是打击报复!” “对啊,你姐姐我可记仇了。” “咦惹……”宗意做了个鬼脸,“我找哥哥去。” 宗意现在厉害了,她又不是只有一个姐姐。 她还有两个哥哥。 姐姐要是不给力,她以后唱古典音阶,不管是12356,还是65321,都就直接【哥哥哥哥哥】。 至于姐姐,那就做个工具人好了。 等会儿,姐姐能回答她的十万个为什么,哥哥们可以吗? 要不然,把聂叔叔也叫来。 唉,到底是叫叔叔还是叫哥哥啊。 话说,火葬场什么的,怎么这么让人期待呢? 这究竟是一场哥与叔的战争,还是一场哥与哥的战争? 宗意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带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看着姐姐的左右为难。 大概,不管叔叔还是哥哥,都挺让她喜欢的。 宗意看了那么多言情小说,倒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走进了小说里面。 一边是青梅竹马的飞行员哥哥,一边是各种有缘的建筑师大叔。 嘿嘿,光想想都觉得很有意思。 什么叫年度情感大戏? 这就是! …… “之之,你去找一些你喜欢的装修风格发给我。” “不用了,哥哥,要是被爸爸看到,他肯定会说你把我给带坏了,回头我要是去研究墓葬什么的,爸爸肯定要和你急。” “之之要去研究墓葬?”宗光一脸的意外。 “是啊,我没有和哥哥说过吗?” “你小时候一看鬼片就哭,你确定你愿意去研究墓葬。” “我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了嘛。而且我觉得墓葬艺术很有意思。” “艺术都很有意思,也不会非得是墓葬艺术才有意思吧?” “哥哥,你知道小孩为什么叫小孩吗?” “啊?这还有为什么吗?” “那哥哥,知道李静训吗?” “李静训,我想想啊。”宗光有点疑惑地问:“是很有名的历史人物吗?” “没有,就是个小女孩。” “唐朝著名宰相李林甫的孙女?” “不是,是北周太后杨丽华的外孙女。” “北周太后的外孙女?历史上有很多介绍?” “没有呢。”梦心之解释道:“就是她的墓葬很有名。” “一个太后的外孙女的墓葬有名?为什么?这也不是公主什么的,规格应该也没有多高?” “正常来说,确实是不会的,但是李静训不一样,北周太后杨丽华,一生就只有一个女儿,叫宇文娥英。宇文娥英又只生了一个女儿,叫李静训。然后李静训只活到了九岁。就她的墓葬不是一般的规格,是已知的,等级最高的隋代墓葬。” “哦,原来是这样。你等我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你研究这个干吗呀,你要研究这些,爸爸要是知道了,肯定各种说。” “我就是想知道,之之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东西,爸爸肯定不会说的。” “哥哥,你相信我,爸爸肯定是会说的。爸爸什么历史都愿意和我探讨,唯独对墓葬文化还挺抵触的。” “爸爸抵触我学习,不是刚好弥补一下?” 梦心之看着宗光,感受到宗光的努力。 可就在这一丝的努力里面,她忽然想起了聂广义。 如果,这会儿她是在和聂先生聊李静训。 内容应该会很不一样吧? 如果她一边聊墓葬一边问小孩为什么叫小孩,聂先生肯定会说,【李静训,字小孩】。 然后就还会有一大堆。 李静训的墓葬到底是什么样的规格、墓葬里面有多少随葬品、墓碑上面又写了什么样的墓志铭。 梦心之忽然就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聂广义不一样了。 她和爸爸什么历史都能聊,唯独要避开墓葬文化。 聂先生在这方面又恰好有些研究。 想到这儿,梦心之的心里,释然了不少。 她并没有喜欢聂广义或者怎么样的。 她的择偶标准,一直就是像爸爸那样的。 聂先生,只是刚好,可以和她聊爸爸不聊的那很小一个部分。 这样一来,她就还是原来的自己,并没有因为谁的出现而改变。 幸好,没有莫名其妙地喜欢上聂先生。 人和人在一起,不可能仅仅只因为聊得来。 而且,哪怕就只从聊得来的角度来说,聂先生也只局限于很小的一部分话题。 在大多数情况下,聂广义先生,都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人。 不是把她噎死,就是把他自己社死。 说起来,只要避开墓葬啊、历史啊或者考古一类的问题,怎么都是和哥哥聊天更开心。 “哥哥,你还是不要学了。我可不想因此制造什么家庭矛盾呢。”梦心之认真且严肃地重申了一下自己的观点:“你不知道我和阿意现在有多幸福,连梦兰女士,都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而且,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因为哥哥回来了。” “我有这么厉害吗?” “我哥哥必须厉害啊,你都不知道,一直以来,你的离开都是妈妈的心结。”梦心之想了想又加了两句:“也是爸爸的,也是我的。只有宗意小朋友云里雾里的,说什么都信。” “你这话要是被宗意听去了,她肯定第一个不同意,她刚上楼的时候还在一边叹气一边唱,【我的姐姐诶,为何长不大】。” 宗光学宗意唱歌,学得至少有八分的相似。 “阿意现在都敢编排她姐姐啦?”梦心之很是有些意外。 一直以来,她都是宗意在家里的“保护伞”。 宗意也都聪明地躲在她的保护之下。 小丫头的翅膀,像是一夜之间,就变硬了。 这是为什么呢? 梦心之最近一直没有时间静下来想这些。 这会儿稍微一琢磨,答案也就跃然纸上了。 梦兰女士对宗意过分严苛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是因为她觉得是宗意的到来,导致宗光的离开。 这件事情,让她有了强烈的负罪感。 想到宗极的好,想到自己的生活在宗极出现前后的对比,梦兰的负罪感就越是无处安放。 她很担心宗光,却又关心无门。 宗光回来了,给了她一个足够震惊,却也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 梦兰只会后悔,自己没能一开始就发现宗光对梦心之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不会再刻意避开或者针对宗意,还会在这个基础上,意识到自己先前对宗意有些过于严苛。 这么一来,宗意就成了要被补偿的那一个。 那小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滋润。 宗光和梦心之来到厨房的时候,宗意右手拿着一个烤鸡腿,左手拿着一个烧鹅腿。 左右开弓,简直不要太开心。 梦心之凑到正在切卤牛肉的梦兰身边,指了指左右开弓,开心到无边的宗意,出声问道:“妈,你现在都不管管宗意了吗?” “她一个小姑娘,还在长身体,现在多吃点,等长大了瘦下来,身材就很欧美了,怎么着都比你要好一点。” 梦心之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从身材的角度来说,梦心之不敢说自己能让100%的女孩子羡慕,95%以上,怎么都是有的。 说出来可能都不太有人信,她差点因为身材太好,当不了舞蹈演员。 第217章 春夏秋冬 有人说,爱情是天时地利人和。 聂广义觉得,爱情是,天知地知,他知你知她知鬼知我不知。 一个结过婚的人,说自己连初恋都没有过,其实是很不要脸的。 更不要脸的是,聂广义觉得自己其实连婚姻也不曾有过。 聂广义回到意大利,宣适已经在机场等他。 宣适和程诺的航班比聂广义的早一个小时到罗马。 宣适让司机先送程诺到罗马事务所休息,自己就留下来等好兄弟。 “小聂子,你这回国一趟,什么进度条都没有,有点让宣适哥哥看不起哦。”宣适走到聂广义的旁边安慰他,安慰得又不是那么明显。 “搞得好像你已经当爹了似的。”聂广义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这个啊,这还真说不准。谁说蜜月短一点,就不能有蜜月宝宝呢?”宣适这话,接得要多自然有多自然。 “小适子,你是不是想让广义爹爹揍你。” “聂教授就算揍你,也不会揍我。”宣适偷换了一下概念。 “是,你是他亲儿子,我是表的。” “那我是不是应该改口叫爸爸啊?” “嗯,儿子乖。” 聂广义总想着占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便宜。 幼稚起来,连幼稚鬼见了都会自叹弗如。 “小适子,关于游牧咖啡,如果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的话,你还有十天,不对,现在是还剩下九天零两个小时。” “什么意思?” “就是我这次回来意大利,只会待十天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22个小时。” “你这人都还在机场,怎么就22个小时了?” “22个小时,是我和梦姑娘通话到现在过去的时间。” “什么意思?有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啊?我一个完全没有进度条的。”聂广义拿宣适的话噎他。 “没有那就是有,快说说。” “不就是和姑娘约了去博物馆吗?又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 “啊?真的假的,你走了之后,还给伴娘打电话了,是这个意思吧?” “怎么,你老婆没告诉你啊?你俩之前不是号称没有秘密吗?” “我俩之间是没有秘密,问题是我支完招之后,她也没有体力再去给伴娘打电话了解情况啊。” 聂广义看着宣适不说话。 他太了解自己的兄弟了。 用一脸无奈和无辜的样子,说着人世间最恶毒的话。 只怪他高中的时候眼瞎,才会把宣适这个转校生,当成是自己的好兄弟。 嗯,还好眼瞎得早。 …… 聂广义罗马事务所的员工,一个个都乌漆墨黑,哪怕是白人,也早就已经变成了古铜色。 任谁在海岛上度假一个月,都会黑好几个度,更何况是喜欢涂美黑霜的那一大波欧洲白领。 聂广义认人脸的本事,和他的记忆力不太成正比,好几个员工,都是看了半天才看出个所以然。 整容也顶多是五官上的调整,他的员工只不过是放了个假,就直接换了一个人种。 事实证明,聂广义记脸的本事很差。 梦心之除外。 忽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让聂广义的心里很是有些别扭。 不就是个女的吗? 一个鼻子一张嘴的,怎么就要除外了呢? 凭什么? 就凭容颜像春日的花朵,让人为之倾倒? 就凭眼眸像夏日的星空,让人沉迷其中? 就凭身姿像秋日的枫叶,让人过目不忘? 就凭声音像冬日的雪花,让人回味无穷? 就凭这? 春夏秋冬都占全了也好意思? 好好的一个姑娘,这么霸道是几个意思? 聂广义觉得他大概是病了,并且还病得不轻。 员工从白人晒成了棕色人种,关梦心之什么事? 说得好像他带梦心之去马尔代夫了似的。 也真是有意思! 就问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行李合适? 相较于已经全权交给费德克打理的帕多瓦事务所,罗马事务所的情况要好上很多。 不管是项目的留存度还是员工的留存度,都比帕多瓦那边要好。 那些跟着费德克出去自立门户的,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一来,聂广义板上钉钉的抄袭事件起死回生绝地反击。 二来,费德克答应过的薪资待遇和各种资源都没有落实。 三来,费德克的事务所还有没有办法开下去也是个问题。 聂广义的设计有很多的小细节。 有的细节,看起来很简单,工艺却很特别。 尤其是在智能化这一块。 很多接口都是聂广义自己设计的。 聂广义可以让原本不兼容的两个品牌的智能体系兼容。 可以为特殊的设计找到特殊的材料,以达到最终效果的呈现。 如果,甲方的要求只是差不多,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 那一切都很好说。 问题是,那些一开始就花了大价钱,找天才建筑师聂广义做设计的,本来就不可能是没有追求的。 最开始可能没什么,真正遇到问题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术业有专攻。 聂广义的设计全案做好了,在实施的过程中,也不可能是不出现问题的。 区别在于,真有什么问题,聂广义亲自过去一趟,三下五除二也就解决了。 实在不行,整套方案都在他脑子里,也很容易通过别的细节的调整,从另外一个途径解决这个问题。 设计本身有自己的特点。 有些设计是单独的。 另外一些,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聂广义把帕多瓦事务所交给费德克,真正过去的时间很少,基本都是在解决一些看起来其实不大,解决不了又直接导致进度停滞的问题。 每每看着聂广义举重若轻地把问题给解决了,费德克就有种【我也能行】的错觉。 聂广义的特别之处在于,他不仅仅只是建筑方面的天才。 在数学、物理、化学他都拿了奥赛的全国金牌,并且以优异的成绩入选国家集训队。 要知道,这其中的任何一项,都能让他直接保送清华。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设计出【游牧咖啡】,把整整700平米的建筑和建筑里面的设备,“打包”到一个标准的集装箱里面。 第218章 事实证明 “老板。”聂广义的罗马事务所秘书抱了一大堆的文件过来,重重地放到桌上之后,分开了两摞。 秘书指着左边的一摞说:“这边是需要您签字确认的。” 指着另外一边的说:“这边这些,是需要您看完了决定要不要去现场看一下的。” 聂广义看了看自己的办公桌,抬头用意大利语和秘书说了一声:“谢谢。” 秘书一脸惊恐地看着聂广义:“哦,老板,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聂广义投给秘书一个疑惑的眼神。 “老板,我在这里工作了七年,还是第一次听老板和我说谢谢。” “是吗?”聂广义认真回忆了一下,确实没有想起来之前有过这样的对话。 没有就没有吧,又能怎么样呢? 聂广义没有觉得哪里有问题,只道:“那你以后可能经常会听到。” 秘书欲言又止、止又言欲:“老板,就算您不和我说谢谢,我也是不会随便听到一点什么传闻,就离开您的事务所的。” “你当然不会啊。不然你哪有机会晒成半个非洲黑人回来?”聂广义上下打量了一下秘书。 也不知道欧洲人怎么想的,为什么会以黑为美。 有一个说法是,天天坐办公室的穷白领才会白,有钱的人都在海边tanning——也就是晒成褐色。 因为太白会显得很穷,所以那些稍微有钱一点,但又不能时时出去度假的,就去get tanned——用美黑灯把自己晒成褐色。 都说人类的悲欢各不相同。 古人诚不我欺——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古人说的。 也不知道热衷考古的梦姑娘知不知道。 梦姑娘要是去海岛待上一个月会变黑吗? 应该不太会吧。 撑死了也就变成大众一点的肤色。 这也不行,可惜了梦姑娘的牛奶肌。 和梦姑娘一起去度假,绝对不能选择海岛这样的地方。 水下博物馆啊,地下皇宫啊,这些应该都挺合适的。 “老板?老板?” 秘书叫了两声,聂广义才反应过来:“还有什么事情吗?” “今天早上的例会还要照开吗?还是安排您先去现场?”这是秘书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前两次聂广义都没有反应。 “先去现场。”聂广义干脆利落的回答:“还不快去准备。” “好的,老板。” 身为秘书的基本准则,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 哪怕你明明早两分钟就可以出去准备,就只是等老板一句话而已。 聂广义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 这个世界那么大。 女人那么多。 他手头上的事情,更是多到处理不过来。 他怎么满脑子都是梦心之。 不管想什么事情,都莫名其妙蹦出来。 讲真。 他和这个姑娘也不怎么熟。 拢共加起来见面的次数,也就那么五六七八,最多九、十次而已。 记性太好,真的会成为一个天才的困扰。 多大点事儿啊? 也不嫌浪费脑细胞。 …… 梦里。 梦心之:“容姬姐姐,你是怎么认识的潘岳啊?” 杨容姬:“因为家里人。我父亲是西晋名儒,安仁是四里八乡有名的神童。” 梦心之:“所以就给你们订了娃娃亲?” 杨容姬:“定亲的那一年,安仁十二岁,我十岁,这可算不得娃娃亲。” 梦心之:“要放在我们现代,肯定是能算的。” 梦心之:“容姬姐姐,我之前看资料,说的潘安身高一八五,足足八尺有余,怎么我上次做梦的时候,他侧身经过,看起来也就比我高一点点,就刚过一米七的样子?” 杨容姬:“你看的资料是野史吧?你刚刚自己也说了,【要放我们现代】,反过来,在我们西晋,一米七多的身高,本来就已经是丰神俊朗的了。” 梦心之:“容姬姐姐,我看到有资料上说,潘安仁早生华发,是因为姐姐的去世,才一夜白头。” 杨容姬:“怎么会呢,你看看安仁《秋兴赋》的第一句就知道,他本来就是少白头了。” 梦心之:“晋十有四年,余春秋三十有二,始见二毛。” 杨容姬:“晋十有四年是你们后世说的公元278年,我死的时候是公元298年,这前后差着二十年呢。” 梦心之:“三十二岁头发都白了,那还会帅吗?” 杨容姬:“安仁十二岁就能行文作诗,他的文学才华,其实比他的颜值要高,西晋文坛有【陆才如海,潘才如江】的说法。” 梦心之:“所以,潘安其实不美,对不对?” 杨容姬:“在我生活的年代,他肯定是极美的。” 梦心之:“好遗憾啊,没能看到中国古代第一美男子。” 梦心之:“对了,容姬姐姐,你对后世人把潘岳从二十四孝里面给挪出来了,有什么意见?” 杨容姬:“我觉得有道理。” 梦心之:“啊?不是吧……我还以为容姬姐姐会为他辩解几句呢。” 杨容姬:“又不是什么家国情怀大是大非的事情,弄得株连三族,如果不是我早死了两年,也一样会是被诛的人之一。” 梦心之:“那后世可就没有潘岳的《悼亡诗》了。容姬姐姐你知道吗,就是因为潘岳的这首悼亡诗,后世所有的悼亡诗都专门是用来悼念亡妻的品类了。” 杨容姬:“什么悼不悼亡的,我倒是希望他能平安顺遂。” 梦心之:“容姬姐姐,你怎么这么平静呢?” 杨容姬:“那我应该怎么样?” 梦心之:“你应该情难自禁啊,你知道我们后世还有一个成语叫【潘杨之好】吗?就是用你和潘岳的故事,来形容一生一世一双人恩爱不移的两夫妻。” 杨容姬:“心之妹妹,我有的时候,其实是会怀疑安仁对我的感情的。” 梦心之:“啊?都这样了还需要怀疑吗?他足足为你守孝一年,并且没有再续弦。” 杨容姬:“我死后两年,安仁也就走了。他留下来为我守孝,或许也只是没有合适的岗位适合他。” 梦心之:“容姬姐姐,你说的我都快不相信爱情了。” 杨容姬:“心之妹妹,姐姐反倒更喜欢你们后世说的,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安仁一直追求仕途,忽略了很多事情,也结交了一些不该结交的朋友。” 梦心之:“不是吧,容姬姐姐,你的要求也太高了吧。你知道后世很多人都说,潘安是中国历史上最好的男人。” 杨容姬:“他如果真的那么好的话,你们就不会叫他潘安,而是潘安仁了。” 梦心之:“这个我也是有话要说的,宋人郭居敬把潘安辞官奉母移出二十四孝,更多的应该就是想要把自己朝代的事情加进去。” 杨容姬:“因为自己,牵连家人,在我看来,确实也不存在至纯至孝,他如果淡薄一点,只做一个文人雅士,那我们就会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他也不用等到我死后才来悼亡。” 梦心之:“容姬姐姐似乎心有怨气。” 杨容姬:“那倒是没有。我只是想告诉妹妹,比起一生一世一双人,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妹妹应该珍惜眼前人。” 梦心之倒是没有想过,自己会忽然又梦到杨容姬,更没有想到,这个梦和以前的竟然有诸多的不一样。 好好的,为什么又梦到了杨容姬姐姐。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杨容姬在梦里和她说的话。 潘安诶,有才情,长得又好看,人又专一,那么多人羡慕的古代第一好的男人,容姬姐姐竟然颇多嫌弃。 最最重要的是,她醒来之前的最后一句话。 容姬姐姐让她珍惜眼前人。 眼前人? 哪一个? 介于聂广义已经回到了意大利,首先就可以排除。 在这样的前提下,容姬姐姐难道是在和她说哥哥? 放到以往,梦心之睡醒之后的第一件事情,是去找资料。 今天却是愣愣地坐在了床上。 梦心之不确定,杨容姬是不是在劝她。 却很确定自己并不想要这么被劝。 梦心之起床去刷牙,从柜子的十种牙膏里面,找了最喜欢的海盐薄荷味出来。 关上柜门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就想到,十种牙膏少了一种是九种,十天少了一天是九天。 然后,就很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梦心之甩了甩头,开始认真刷牙。 宗光每次飞行任务结束,都能休息两天。 难得可以在家里住一天,倒是起得比梦心之还早。 等梦心之到了天台,宗极和宗光已经在打太极。 还真别说,哥哥成年之后,和爸爸长得是真的有点像。 这大概就是血缘? 如果要找一个和爸爸一样的男生。 还有谁会比哥哥更像? “阿心,你愣在那里做什么?” 练着太极的宗极,早早就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梦心之。 “啊,我这不是看你和哥哥在练嘛。”梦心之挠头想了一个理由。 “之之快过来啊,太极又不是私教,又不怕人多。” 宗光太极动作直接变形,变着法子和梦心之招手。 “嗯,我来了。” 梦心之小跑着过去。 一个是自己的爸爸,一个是自己的哥哥,只是一起打个太极,有什么好犹豫的? 梦心之和宗极一起打了很多年的太极。 她加入之后,动作就比宗光要标准了很多。 “之之啊,你不是跳舞的吗?为什么你打太极都这么好看?” “武术和舞蹈不分家啊,都需要练好基本功。” “之之,这一大早的,你是不是在内涵哥哥啊。” “是啊。哥哥你打太极就好好打太极,为什么要盯着我看。” “之之不看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宗极接话:“阿光啊,有一种光,叫眼角的余光。” “爸爸,你该不会是在我出生的时候只拿余光看我,所以给我取名叫宗光吧。” “哦?还可以这么理解啊。阿光说的对,你爸爸我啊,肯定是这么着图省事。” 宗极和宗光聊到名字。 梦心之也想到了名字。 一个四个字的名字。 极光之意。 包含了一家四个人。 顺着这个名字。 梦心之又想到了自己所处的地方,是极光之意的天台,她在和爸爸还有哥哥打太极。 这么温馨的场合,她为什么就想到了极光之意的由来。 进而想到了极光之意的抄袭事件。 进而的进而,想到了抄袭事件的男主角。 讲真,梦心之长这么大,第一次迫切地想要搬家。 哥哥是眼前人。 哥哥是应该珍惜的。 哥哥一个人在另外一个家里挣扎了这么多年。 哥哥一定是那个可以做到【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的人。 虽然还是极光之意,虽然还是在这个天台。 但这栋楼,和爸爸刚刚为她建好的那个时候,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原本是外观现代,里面的装修各种混搭和古朴。 现在从一楼到天台,都直接是智能化的。 好好的天台,如果有需要,还可以自动生成顶盖。 灯光是自动的。 电影放映屏幕也变成了自动的。 和以前的老式电影屏幕一样可以卷起来,却整个都是高科技的软性电子屏。 折叠手机用的什么材料,这块屏幕用的就是什么材料。 唯一的区别在于,这块材料的体量。 大,很大,非常大。 梦心之已经不怎么在天台上看电影了。 屏幕高清成这样,和房间里面的电视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再也没有了那种老式电影屏幕随风摇曳的感觉。 是的,那位聂先生,不管是建筑还是家装,都做得这么有科技感。 明显和喜欢古典的她不在一个节奏上。 还是爸爸最开始设计的极光之意比较有意思。 一个宋代的酒肆,建在了水面上。 地板可以掀起来,一边喝酒,一边钓鱼。 遇到合适的鱼,还可以现场肢解做个鱼生。 很慢的节奏,很惬意的生活。 和爸爸聊聊历史,聊聊未来。 闲下来的时候,带妹妹到天台看电影。 再被妈妈教育两句,说她各种“痴人做梦”企图把妹妹带坏。 原来的生活多好啊。 哪有那么多的心情波动? 事实证明,静不下心来打太极,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体验。 第219章 求婚法规 “广义,【游牧咖啡】的概念设计落地要多久啊?” “我估计需要半年的时间。” “这么久?是还有什么技术没有解决吗?” “没有,我都是用已有的技术,就算是实验室的材料和技术,也确实是已经达到可应用的。” “这么说起来,应该要不了半年吧?毕竟也不是很大。” “体量是不大,但毕竟是第一次,在建造的过程里面,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需要一个调试的过程。” “也对,再往后,如果达到量产,应该就会很快了。” “啊哟,我们宣总,这是样品还没做出来,就想着量产了?” “那肯定的啊。不管是出于商业的考量,还是尽早让你拿奖,都得支棱起来啊。” “威武啊,宣总要是能把社会影响力做到能有利拿奖的程度,那宣总的身家应该也翻了好几番了。” “是我们俩的身家。” 宣适强调了一句。 聂广义说要把【游牧咖啡】送给他作为结婚礼物,宣适可没有想过,真的要把【游牧咖啡】和后续所有开发的版权都据为己有。 有钱大家赚,是温州人最基本的生意经。 真想赚钱,就把生意做大。 “随便,你要是钱多到想要支援灾民,我也是没有意见的。” “灾民?”宣适鄙夷道:“你要不要把你的信托拿出来看看,台风和地震能不能搞垮大少你?” “说到信托,你建样品的资金够吗?要是不够的话,倒是可以拿出来物尽其用。” 宣适满脸不解地反问道:“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花自己的钱建啊?” “怎么着?我们宣总连样品都没有打算自己出钱?” “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想要和程诺合伙开咖啡店吗?”宣适一脸自豪道:“别说还有【游牧咖啡】的设计加持,哪怕就我老婆个人的招牌往哪儿一放,都一样是趋之若鹜。” “你有老婆你了不起啊?” “我有一个了不起的老婆,我当然了不起。”宣适自豪得像是赚到了一个亿。 “收起你那副嘚瑟的嘴脸,信不信我把你两边胳膊都卸掉。” “我的嘴脸有问题,大少为什么要卸掉我的胳膊,况且,就大少的武力值,想让我相信还是有难度的。” 聂广义见到宣适那股嘚瑟劲儿,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觉得不爽利。 只听说过塑料姐妹,为什么他的兄弟情比塑料还要塑料? 如果姐妹情的韧性只到塑料的程度,那他和宣适的兄弟情的韧性最多也就到了泡沫的程度。 某位泡沫兄弟意有所指地来了一句:“大少要是不服气,你也可以反过来秀我一脸啊。” 聂广义被刺激大发了,装出一副大度的架势,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那你就等着吧?” “等着什么?”宣适被聂广义的态度给搞迷惑了。 “等着我秀得你找不到西。” 宣适不解:“为什么不是找不到北?” 聂广义似笑非笑地回答:“找不到西就是让你想要驾鹤西去都不行。” 大少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件事情,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看来大少脱单的进度,比我预想的要快了一些。来来,咱们握个手。” 宣适对着聂广义伸出自己的右手。 聂广义看也不看,直接一掌拍掉。 十几年的好兄弟,并且还是已经面对面聊了好一会儿的。 神经病才会在这个时候说要握手。 聂广义的这一掌是很用力的,几乎可以用【竭尽全力】来形容。 宣适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举着自己被拍掉的右手:“你确定不需要?” 介于武力值的差别,聂广义就是再怎么努力,到了宣适这儿,也和拍蚊子差不多。 如果,宣适愿意,他反手就能把聂广义的手抓住,一个巧劲儿,就能让聂广义动弹不得。 “我不确定难道你确定?你好好的一个哺乳动物,为什么总想着要做我脑子里的猪肉绦虫。” “啊?”宣适被【惊呆了】,一脸关心地查看了一下聂广义:“大少,你脑子里竟然已经有了猪肉绦虫了吗?那这问题可就大条了。” “我大你个大头条。”聂广义的口头禅,还是第一次说得这么拗口。 “大头条,大少竟然都有这样的认知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新郎结婚之后的第一次握手,蕴藏着【新郎之力】和新娘的捧花一样,对接收者是有着最美好的祝福的。” “你这都是哪里编造的说法?” 聂广义走过去,仗着些许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用左手拍着宣适的肩膀。 距离靠得足够近,宣适就看不到聂广义手上的动作。 拥有蒙眼求抱特长的广义大少,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架势,握着宣适的右手就开始劝诫:“好好做人,不要总胡说八道。” 宣适哪能不知道聂广义是想从他这儿汲取【新郎之力】,任由聂广义那么握着,也不揭穿。 聂广义握了足足有两分钟,还在那儿意犹未尽。 宣适终是无奈地笑了:“那我就等着大少的好消息了。” “我能有什么好消息?我是姓好还是姓消还是姓息?” 聂广义不好意思起来,整个一个语无伦次。 “信息,信息还可以的。我等着你的好信息。” 聂广义很生气:“你以为你是温州人,你就能光明正大地不分前后鼻?” “对啊,我乡音重,我自豪,行不行?” “行?有什么不行的?”聂广义见不得宣适的持续嘚瑟。 思考片刻,就开始换话题:“小适子我这马上就要回国了,后续【游牧咖啡】打样的过程之中要是遇到问题,还得看你广义哥哥愿不愿意回来帮你看看。” “小聂子,你宣适哥哥什么时候说要把样品打造在意大利了?” “小适子,大部分的实验材料和技术都在意大利附近。” 宣适不以为意道:“【游牧咖啡】打造完了是要游牧全世界的。为什么在打造的过程之中,不能把工程师请到别的地方去?” “也不是说不能,但这会增加时间和成本。” “我倾向于不那么狭隘地考虑成本问题。” “经商不考虑成本,你好意思说你是温州人?” “大少,你没听明白,我说的是【不那么狭隘地】考虑吗?” “有什么区别?” “我可以把每一次请专家来解决问题,都变成是一次品牌宣传和推广。这怎么都比直接打广告要省钱得多。” 宣适给聂广义算了一笔账。 聂广义倒是没有想过,宣适会是这么一个打算。 从收到结婚礼物到现在,总共也没有几天的时间,还是在度蜜月的档口。 在这种情况下,宣适竟然就能够脱口而出各种营销方案,显然是已经把全案都吃透了,并且融会贯通胸有成竹。 聂广义不得不再次感叹自己的智商。 这得多聪明的人,才能想到把这样的全案当作结婚礼物,送给自己的兄弟? 聂不是天才,谁是天才? 广不是天才,谁是天才? 义不是天才,谁是天才? 聂广义自得其满到名字都质壁分离了。 有宣适在,他确实不需要除了设计以外的问题。 “小适子,你说,我回去第一站,带姑娘去宁波博物馆,怎么样?” “宁波博物馆?为什么?”宣适也跟着转移了话题,“因为设计拿了普利兹克奖?” “你猜。”聂广义莫名其妙地开始卖关子。 “你又不是我的老婆,我为什么要猜测你的心思?”宣适出声反问。 聂广义气急败坏道:“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言语已经没办法用来形容聂广义的心情了。 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轮到他来羡慕别人? 聂广义想揍人。 可惜揍不过。 宣适这小小的个子,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武力值? 造物主为什么这么偏心? 为什么不能把宣适的颜值和武力值都置换到他的身上。 这样一来,在他的身高和智商的加持下,这个世界,应该能有一半的女生都喜欢他吧。 想想也太可怕了,一半的女生这样的范围也太大了,怎么都应该缩小到这个世界的一半美女,单身的,顶级的,年龄相仿的…… 年龄是个什么鬼。 爱情为什么需要那么多的限制? 爷孙恋都比比皆是,他比潘安还帅,比潘安还有才,比潘安还专一的一个人。 怎么不比被那么多人追捧成古代第一好男人的潘安要更男人? 说是现代第一好男人,那也是不过分的吧。 谁要是娶了广义大少。 啊,呸。 谁要是被广义大少给娶了,那绝对是八百辈子修来的福。 没看前妻这么奇怪的生物品类,都对他赞不绝口吗? 天才,就是这么地与众不同。 聂广义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理活动有多么丰富。 以至于他都没有听到宣适回了一句什么。 宣适伸手在聂广义的眼前挥了挥:“大少,回魂了。” “回,回什么?”聂广义心虚到声音都提高了好几分:“我不是让你好好说话吗?” “我这不正是在好好说话吗?”宣适反问。 “你哪有?你正什么在?你说了什么?”聂广义直接来了一个质问三连。 “我说……” “不管你说了什么,反正我没有听到。” 聂广义用气势压倒了宣适,手往桌子上一拍,直接盖棺定论。 “行,你没有听到,那我就再说一遍。我猜,你选择宁波博物馆,应该和建筑是谁设计的,得了什么奖没有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系?” “里面的藏品吧。”宣适又猜了一下。 “我说博物馆,你说藏品,那不是废话吗?你就连建筑本身,也可以算是博物馆的藏品之一吧。” “话是这样没有错,但大少应该是想要带伴娘去看一件非常费功夫,至少都需要一万个工时的藏品。” “怎么哪儿都有你?你以为你很有创意?你这么懂博物馆,你干嘛不去念一念?又不是没有这个专业。”聂广义巴拉巴拉一阵反问。 “听大少这说话的语气,那就是我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宣适语重心长道:“大少啊,我劝你三思而后行。” “劝什么劝?我什么都还没有干,你有什么好劝的?”聂广义气急败坏地问:“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扫兴?” “不是啊,大少,我们做人做事,都要一步一步来,不是吗?” “普通人才要一步一步来,我们天才多的是不到十岁就能考上大学的。” “这是一码事吗?” “这怎么就不是一码事了?你能证明吗?你有公式吗?” “大少,你不要反应这么剧烈。你这也只是被我猜到了,又不是被人家姑娘猜到了。” “你都能猜到人姑娘为什么猜不到?”聂广义有种被窥视的愤怒。 “因为你人生到目前有一半,都有我的参与。” 从高中到现在,宣适和聂广义的友谊,已经走过了整整十六年。 “参与怎么了?你又不能和我结合。” “……” “你干嘛不说话,你有屎能不能快拉?” “大少,你跟我在这儿炸毛有什么意义?” “那什么有意义,那你说我先去哪个博物馆?” “那这得看你都有什么资源了。” “我能有什么资源,我一个搞建筑的。不是苏州博物馆就是宁波博物馆。” “你为什么非得带姑娘去普利兹克奖得主设计的博物馆呢?”宣适不太理解聂广义的脑回路。 “因为我也是要拿的啊。” 宣适无奈接话:“那你这不是还没有拿吗?” “你几个意思?”聂广义接受不了宣适的质疑。 “我的意思是,你等拿了再带也不迟啊。” “我哪能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拿?我如果等拿了再带,岂不是猴年马月才能和姑娘求婚。” “广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俩连男女朋友都不是,求哪门子的婚?” “求婚有法律规定,必须要男女朋友之间才能进行吗?” “广义,这不是一个法律问题。” “那你说,这是个什么问题,你能说出来,我就能解决。” 第220章 闭环计划 宣适给出了正面的回答:“这是感情问题。” “小适子,我连对象都没有,哪来的感情问题?” “小聂子,你连对象都没有,哪来的求婚问题?” “你是不是傻?这个世界上,哪有人求婚成功了还没有对象的?”聂广义不可一世地对宣适说:“这种事情,我难道不比你有经验?” “广义, 你当年那种情况是特例。”宣适有心要劝:“人家随便求个婚你就答应,这不是正常的感情,更不是正常的开始,最后也没有很好的结果。” “什么叫人家随便求个婚我就答应?我不看脸的吗?我不看身材的吗?我都没点追求的吗?”聂广义气得一口气问了四个问题。 “广义,这种话,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句句都说实话难道有错?” “你和我说说,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就怕你说顺嘴了, 回头当着伴娘的面也是这样的架势。” 聂广义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问题:“这架势怎么了?” “没怎么, 不过是离脱单越来越远而已。”宣适耸了耸肩,示意聂广义自己理解。 聂广义很是有些不服气:“你才离脱单越来越远。” “我是已婚人士啊,大少。” “对啊,已婚人士要怎么脱单?”聂广义强词夺理道:“这个逻辑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谁敢和大少比逻辑题,可是你动不动就把你前妻挂在嘴上,很难不让人怀疑,你是不是还有些余情未了。” “我得多想不开,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余情未了?” “广义,身为你脑子里的猪肉绦虫,我自然是懂你的, 但你不能默认你自己喜欢的姑娘也能懂。” 聂广义的洁癖犯了, 浑身的毛孔都跟着竖起来:“你恶心不恶心?开口闭口的猪肉绦虫。” “不恶心啊,都是从大少这里学习到的。”宣适波澜不惊地回应,“学以致用,师夷长技。” “我是我, 你是你, 你又没有给我交学费, 我凭什么要让你在我这儿学习?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你拿到授权了吗?” “广义,你这么激动也没有什么用,关键在于伴娘听完会怎么想。正常女孩子,哪怕对你有点意思,你开口闭口地提前妻,肯定被你吓跑了。” “她怎么想又有什么关系?她要是想错了,我就带她去找廖思佳,她们两个自己聊就好了啊。女人和女人之间,沟通应该就很容易了吧?” “……” 宣适放弃了。 天才的脑回路,普罗大众再怎么劝也是无用。 “行吧,大少就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吧。” “【行】后面为什么要加个【吧】?你和你广义哥哥说话,为什么要用这么勉强的语气?你一句话两个【吧】,为什么不直接叫我爸爸?” 宣适懒得搭理聂广义时不时冒出来的脑残劲儿,直接把话题往下推进:“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你上一次问我的时候还是上一次。上一次我和你说九天零两个小时,这才过去多久,24以内的加减你都不会吗?” “这怎么能算24以内的加减呢?这又不是单纯的数字。” “不然呢?算什么?幼儿园中班应该都能算得清楚吧?” “大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宣适再次跳过了没有意义的问题,直奔下一个:“你这回国的时间都按照小时来算,是有多归心似箭?” “也就还好啊,我哪有归心似箭?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我哪只眼睛都没看到。” “你眼瞎的情况下, 耳朵应该不聋吧?没有看到你总听到了吧?我哪有归心似箭?”聂广义一脸的气急败坏。 “嗯, 你没有。”宣适并没有想要强迫聂广义按照自己的方式推进,他向来只给出建议。 “知道就好。” 把宣适按在地上摩擦之后,聂广义才开始回归正题:“我本来是急着回去求婚,你不是说不要吗?” 宣适抬头看了聂广义一眼,回了他一个字:“嗯。” “嗯?就嗯?你就这么敷衍你的伴郎还有你相濡以沫的兄弟?” “我谢谢你啊,相濡以沫就不用了。” “你谢我干什么?谢我我就得接受吗?谢我就能对我进行道德绑架和敷衍吗?” “那大少你说,应该怎么样,才不算敷衍?” “你起码要劝我不要冲动啊!” “我不是劝过了吗?”宣适摊着手问。 “你劝的不够明显,而且,你都没有说服我,这也能叫劝?”聂广义对宣适的表现相当的不满意。 “我相信,大少的心里有杆秤。而且还很智能,怎么着都能自己把事情给捋清楚,寻找到那唯一的,也是最佳的答案。” “你当这是解题呢?还最佳答案。”聂广义没好气地回应。 “对啊,解题向来是大少的特长。希望这道关于爱情的题,也难不倒我们大少。” “行吧,我试试吧。怎么着都还一个多星期才回去呢,你要是有什么好的建议,你就具体一点给到我,不然我就按照我自己的思路解题了。” “嗯,我反正也劝不动你了……” 宣适话还没有说完,聂广义就抢了过去:“不行,你必须要劝,劝不好你就在我这儿待着,在我离开之前,都不许回你自己的房间。” “我新婚燕尔。” “你又不是和我结婚,我为什么要管你是不是新婚?” “行吧,我努力再试一下。” 宣适很清楚,聂广义现在的这个表现是患得患失。 一方面,聂广义觉得应该尽快求婚,才能确定自己的地位,毕竟,宗光已经是梦心之的家人,有各种各样的先发优势。 不都说,爱情到了最后就会变成亲情吗? 他那个大舅哥,比他进阶了不知道多少个层面。 另一方面,聂广义也知道自己太过着急。 可是,不着急的话,是不是连唯一的机会都没有了? 会不会被全天下最无良的大舅哥给捷足先登了? 听说过防火防盗防闺蜜防兄弟,没听说过还要防大舅哥啊。 特殊的题目特殊的解法。 非常的时期非常的手段。 聂广义并非没有思考过最优解,只是爱情这道题根本没有给他寻找最优解的机会。 顶着离异的名号,差着十岁的年纪。 他以前不懂,什么叫先天不足。 理解不了为什么别人拼命努力,都没有他随手一考分数高。 没想到会在爱情这道题上面,来了个现世报。 “广义,你第一站想要带梦姑娘去宁波博物馆的这个想法,我觉得是没有问题的。那里很漂亮,建筑也很特别,《三体》又在那里取景。有很多可以说可以聊的,你就带着姑娘去那儿玩。” “玩什么玩?我是带姑娘去确定未来的职业方向。” “行,这个不影响。”宣适接着发表劝说:“你可以设计一个闭环。” “闭环?什么闭环?你都还没有上节育环,我为什么要上闭环?” 宣适有点恼了:“你还想不想聊了?” “想!” 聂广义也是了解宣适的,知道自己的兄弟是真的要生气了。 “你专门回国,陪姑娘去寻找职业的方向。” “乱说,我明明是为了万安桥重建回去的。” “万安桥重建的紧迫程度,是用小时来算的?” “为什么不行,那可是千年古桥。” “行啦,广义,你再这么着,我就不劝了,我在你房间待个十天半个月又如何,总归也不是洞房花烛的这一天,我和阿诺的感情,又不在于朝朝暮暮,只要你不犯洁癖,我又有什么不可以。” 聂广义身上的毛孔炸开了,他无法想象和任何一个人,在同一个房间里面待上十天。 哪怕是宣适,也不可以和他共用一个卫生间。 唯有姑娘,似乎可以例外。 冥冥之中,聂广义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觉得自己好像在浴室里面和姑娘相遇过。 这肯定不可能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他肯定已经把姑娘的身材,印刻在脑子里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是要听宣适的劝吗? 明明是自己的脑子,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聂广义清了清嗓子:“小适子,说说你的闭环吧。” “你既然要带伴娘去一堆博物馆深度探访,就可以把第一站和最后一站,设在同一个地方。随着一次次探访的加深,最后就有可能水到渠成。” “你确定你没有在开车?”聂广义的表情,带着三分无语,七分嫌弃。 “我天天开车,哪有大少那么饥渴。” 得! 这天没法聊了。 这兄弟也没法做了。 “赶紧回去开你的车去,别在这儿碍本大少的眼。” 聂广义直接下逐客令,宣适也没有再停留。 不是他重色轻友,关键他这会儿正在蜜月期。 能有聂广义这样的兄弟,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 送个结婚礼物,影响他度蜜月。 追个伴娘,也影响他度蜜月…… 宣适走了。 聂广义从抽屉里面拿出了一个全新的笔记本。 在笔记本的扉页上写了遒劲有力的四个字——【闭环计划】。 第221章 开者即死 聂广义是经受不起失败的人。 或者说,他极少有机会体验失败的感觉。 如果错失清华算第一次体验失败的滋味,说到底,也不是他自己的原因。 再往后,就只有离婚和新近发生的抄袭事件了。 聂广义唯一能想到的解决方式,是远离这个国家,远离这个行业, 从此隐姓埋名,去开启一个完全无关的职业方向。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要么做到最好,要么就什么都不做。 在追妻的这条路上,聂广义原来以为自己也是这样的。 廖思佳形象好,气质佳, 言谈举止也都恰如其分, 不管带到哪里都还挺有面子的。 关键是廖思佳对他百依百顺,奉为明主的那个架势, 真的觉得自己有一种皇帝的待遇。 只可惜好景不长,婚前婚后两个样。 最关键的是颜值再高,如果达不到精神上的共鸣,也达不到聂广义对两性关系的期待。 一开始觉得廖思佳在任何事情上都能把他伺候的熨熨帖帖的。 时间一久,就发现和廖思佳不管说什么都说不到一块去。 聂广义有很多游戏人间的朋友。 这些人不结婚也没有固定的对象,但说到底也不能说是很花心。 对象虽然不固定,但一小段时间之内通常都是同一个。 他们对女孩子的需求,是长得好,身材好,然后玩游戏的时候在旁边喊奥利给。 如果女孩子能主动一点, 知道他们喜欢什么, 就试着学习一点,偶尔能聊上那么一句两句, 就会觉得这个女孩像天使一样可爱。 聂广义一度以为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事实证明他接受不来。 他需要的不是聊两句, 而是深入的探讨。 聂广义一开始也会疑惑自己对梦心之的感情。 是不是仅仅是因为姑娘长得好看,并且能够和他聊到一起? 他相信这种一时兴起, 很快就会过去。 没曾想随着时间的推移, 他一想起姑娘就心跳加速。 时不时还会和茶醉了似的,云里雾里。 聂广义从来没有感受过自己的心脏竟然这么的有力量,每一下跳动,都要托举起一个已经印刻在他心里的人。 都这样了,还一天到晚的不嫌累。 也只能说他年轻气盛,经常健身,体力无限,身材爆棚。 聂广义提笔,一口气在【闭环计划】里面写下了十几个博物馆。 这么多个博物馆要怎么安排才合适呢? 需要安排成一次长长的旅行还是要分开很多次? 到底哪一种才比较容易增进感情? 如果只安排一次,万一没安排好,是不是就到此为止了? 可万一要是安排好了,硬生生地掐断是不是很可惜?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为什么连安排个闭环计划都,不知道最优解在哪里。 要不然,打电话问问姑娘? 这个点不知道姑娘睡了没有。 要不然还是先发个消息问一问吧。 【聂广义】:姑娘看看想要先去哪里后去哪里 【聂广义】:博物馆资源列表.doc 【梦心之】:这么多? 【梦心之】:都可以做深度探访吗? 【聂广义】:可以。 【梦心之】:先去碑林吧 【聂广义】:碑林?为什么? 【梦心之】:因为聂先生的字写得好看 【聂广义】:姑娘真会说话,硬生生的,把假话说成真话 【梦心之】:聂生生觉得哪里假,我撤回了, 改一改再重新发 【聂广义】:你明明是想去看【开者即死】那四个并不怎么具有艺术价值的字 【梦心之】:聂先生是懂一个考古爱好者的 【聂广义】:确实,我写下这个列表的时候就知道姑娘会选这个 【聂广义】:除了【开者即死】, 那里面还有《郑仁基墓志》、《韩熹伯墓志》等等的一堆,肯定也是姑娘喜欢的。 【梦心之】:我喜欢?为什么?聂先生刚刚说的这几个,可都算不得碑林博物馆里面特别有名的碑刻 【聂广义】:姑娘说的对,但刚刚我说的那几个,都是唐代的墓志铭。不仅反映了唐代社会的风貌,也是研究唐代历史和书法艺术的重要资料。 【梦心之】:手动给聂先生点赞 【聂广义】:那我们就从西安碑林开始! 聂广义这会儿已经变成聂狭义了,而且是那种狭隘到不要脸的。 一个西安一个宁波,他写的时候居然就已经知道了。 说好的【闭环计划】呢? 说好的一见面就求婚呢? 广义的嘴,骗人的鬼。 聂广义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做一件自己最最最最最最鄙夷的事情。 西安碑林博物馆是一个非常有特色的博物馆,这个博物馆最早可以追溯到唐玄宗李隆基。 是中国第一座碑林,也是世界上收藏碑石最多的博物馆。 西安碑林博物馆里面最为重要的馆藏,当然是各种各样,各朝各代的石刻。 聂广义偏偏没有挑任何一个。 【开者即死】是刻在李静训的的石棺上的。 李静训,字小孩,她的葬礼,是由外婆杨丽华亲自主持的。 并且用了超越公主的规格。 1957年,当考古工作者发现这个保存最为完整,等级规格最高的隋朝墓葬的时候,首先好奇的是这座古墓的主人是谁? 还没有来得及搞清楚,就被石棺上刻着的【开者即死】给唬住了。 那个年代也没有足够的设备可以探查石棺里面的情况。 是不是有机关,是不是有毒气? 最后,考古队长,遗书都写好了,才敢把石棺给打开。 李小孩的墓葬能保存这么完整,和石棺上面的这4个字,应该也是不无关系的。 墓葬出土的文物,基本都放到国家博物馆展出了。 唯独石棺还留在西安。 梦心之不提西安碑林博物馆,聂广义可能压根不会想到这个层面。 姑娘一提,聂广义立马秒懂。 李静训,字小孩,是他才和姑娘讨论过的话题。 从任何一种意义上来说,都是投其所好。 在这个特殊的时刻,聂广义根本没有想起来自己曾经的经典语录。 【和女孩子说话,为什么要投其所好?】 【一个男人说话都不诚实,就不怕拉不出屎?】 【向女孩子的需求妥协,有第1次就会有无数次。】 【假装有缘,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切换城市都路上,竟然硬生生多写了一章。 天呐,这作者太勤奋了。 第222章 第二特长 因为有时差。 意大利半夜的时候,梦心之一家才刚刚要吃完饭。 极光之意的餐厅在四楼,在宗极和梦兰的主卧的旁边。 平日里,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一家人都是在四楼的餐厅吃饭。 当时设计的时候,宗极就想着,每天吃饭的时候, 要把小孩们都聚集在自己和梦兰的身边。 倒是第一次,极、光、之、意和这个家的女主人兰兰子,全都在四楼的餐厅聚集。 宗光这会儿在厨房帮着梦兰一起切卤牛肉,他已经很好的重新融入了这个家,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喜欢他。 可以想见的是,假如宗光没有离家,宗极在家里的地位, 很可能会受到挑战。 别的不说, 就冲宗意一天到晚地跟在宗光的后面唱【哥哥哥哥哥】,就能感受到宗光的哥哥力,绝不在宗极的爸爸力之下。 宗极端着一盘切好的牛肉出来,和唯一一个在餐厅等吃饭的人聊天:“阿心,聊什么这么开心?” “没什么,就去博物馆参观什么的。”梦心之合上了自己的折叠手机。 “哪个博物馆啊?要不要爸爸陪你去啊。” “随爸爸高兴啊。”梦心之回答到:“是一个系列的博物馆。” “一个系列?你是要出国吗?”宗极有点意外,语气之中还带着一丝担心。 梦心之接过宗极手里的盘子,出声否认:“没有啊。” “那国内的博物馆你不都去差不多了吗?”宗极多少还是有些疑惑。 梦心之解释道:“这一次,是深度探访。” “深度?和之前辽博一样?” 梦心之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一个字:“对。” “那阿心的意思是,又要和聂广义在一起?”宗极稍显犹豫,还是问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什么叫又要和聂先生在一起啊?”梦心之不确定宗极是不是话里有话, 出声解释:“是聂先生的博物馆资源比较多。” “爸爸是看你刚刚聊天聊得那么开心。” “能深度参观博物馆,我当然是开心的, 从小到大我不都最喜欢博物馆了吗?” “这倒也是。阿心真不介意爸爸跟着一起去?” “当然不介意啊。”梦心之接话,“但你可能要和聂先生商量一下, 毕竟都不是我的博物馆资源。” 宗极看着梦心之。 就那么一直一直看着, 但是不说话。 “爸爸!” 梦心之还是第一次, 被自己的亲爹看得不好意思。 “好的。我回头去问一下我的小兄弟。” 这句话光听着,肯定是没有什么的。 奈何梦心之对自己的爸爸太过了解。 不用宗极说, 都知道爸爸话里有话。 宗光端着另外一种口味的卤牛肉出来,看到爸爸和妹妹聊得这么起兴,就想着自己也应该想办法加入。 “我这初来乍到的,爸爸也要多给我介绍介绍你的小兄弟。” “呃……”宗极一时语塞。 须臾,语重心长道:“阿光啊,兄弟,最好还是要靠自己认识。” “那肯定啊,我也不是没有兄弟,就是回国之后,飞行员的圈层比较单一,一般都是同行或者相关行业的。很难有机会接触到别的行业的。” “阿光,爸爸觉得,圈层单一挺好的。”宗极强调了一句,“真的挺好的。” “确实,比较容易专注在一件事情上,就是除了空乘之外,也不太好找对象。” “不好找吗?”宗极一脸意外:“我和阿意一起追剧的时候, 经常有看到男机长和女机长在一起的。” “两个机长在一起, 现在又有规定不能一起飞, 这样一来, 和常年异地恋,也没有什么区别,不是长久之计。” 宗极用先前盯着梦心之一模一样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儿子:“阿光,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是有那么点不得已的情况?” “我长这么大,只有过一个情况,以前藏着掖着,现在已经悉数和家里的每一位坦白。” “我儿子直接起来,我这个当爸爸的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行,你是我爹,你必须得说两句。” “行吧,自己生的儿子,也不能说眼不见为净,只能祝你儿孙自有儿孙福了。” “老爹,你刚刚的那番话,说得是不是有点勉强。” “你要是再在爹前面加个老,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勉强。” “就是啊!哥哥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梦心之跟着附和,“就咱爸这长相和身形,你出去说才二十出头都有人信,好吗!” “之之,哥哥错了,这不是太久没有和你们一起生活,暂时还没办法胆子大到和爸爸称兄道弟的程度。” 宗极听梦心之说话的时候还挺高兴,听到宗光这儿,就连连摆手:“称兄道弟就免了,你爹还是你爹,只是不老而已。” 一想起【称兄道弟】,宗极就头大得不行。 前面已经有一个称兄道弟最后想着让他做爹的,他可不想反过来又来一个原本叫他爹的,要和他称兄道弟。 宗极、宗光、梦心之,在餐桌坐定。 宗意手上端着一盘少了一个腿的烧鹅过来。 小姑娘没有立刻加入另外三个人的谈话,因为少掉的那个烧鹅腿正叼在她的嘴里。 梦兰最后一个来到餐厅。 宗极看到她手上端着一碗汤,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跑步过去帮忙。 “兰兰子,你都做了一天的饭了,怎么还能干端菜这种粗活?”宗极接过梦兰手里的汤,“你这是要把你老公我当摆设啊?要是伤到自己怎么办?” “极极子,我就端个汤能受什么伤?”梦兰有些无奈地和宗极并排往餐桌走。 “那可多了去了!万一烫到了呢?万一绊倒了呢?万一瓷片碎了一地呢?”宗极侧着头和梦兰说话。 梦兰伸手摆正了一下宗极的脑袋:“你眼睛往前看,不然被绊倒的就是你自己了。” “兰兰子这么关心我,我可真是受宠若惊。” 梦心之看着梦兰和宗极的互动,不由地再一次在心里感叹:【这才是爱情。】 宗意并没有梦心之这样的认识,咬了一大口烧鹅腿,就着满嘴的肉,略微有些含糊不清地来了一句:“爹啊,娘啊,能不能让我好好吃饭啊。” 梦兰看了宗意一眼,不带什么表情。 在梦兰的威压下生存了十几年的宗意直接条件反射:“我错了,有鹅腿我就啃。” “你不是只想好好吃饭吗?”梦兰问宗意,“你错哪儿了?” “那,我也许……可能……或许……并没有错?” “到底有没有?”梦兰依旧面无表情。 宗意立刻端正态度:“母上大人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 梦兰终于是没崩住笑了:“说得好像我会把你吃了似的。” “母上大人不会把我吃了,但是会不让我吃啊!” 宗意风卷残云般地啃完了一整只鹅腿,深怕晚一秒,鹅腿上的肉肉们就不属于她。 梦兰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把一盘卤牛肉推到了宗意的面前:“今天做多了,不吃也是浪费。” “天哪!梦兰女士给我发免死金牌了!” 宗意高兴得直接开唱:“妈妈妈妈妈,你是最美哒。” “你呀,也就这点出息了。”梦兰揉了揉宗意的头。 心结打开之后,梦兰首先就觉得自己亏欠了宗意。 这样的歉意,也使得宗意的日子,和以前比,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遇到好吃的,我铁定是没有出息的,我的妈妈。” 宗意直接用手去抓她面前的那一盘卤牛肉。 那吃相,和刚从牢里放出来的,也没有什么两样。 看宗意吃东西,会看出满满的幸福感。 宗意要是去做吃播,铁定是能火的。 梦兰笑着反问:“那遇到什么,你能有出息呢?” “那必须是爱情啊。别的不说,我这么多年积累的爱情理论,怎么也都是教授级的了。一般的言情剧,我看了第一集 ,就知道最后一集要讲什么。” 梦兰转头问宗极:“你女儿有这么厉害吗?” 宗极拐了一个弯:“你女儿确实是有这么厉害的。” 在好老公和好爸爸的联合人设之下,宗极夸子女可以不带上自己,但一定要带上自己的老婆。 “宗意。”梦兰转回头,向小女儿提议:“你这么厉害的话,干脆写书写剧本得了。” “啊?我的亲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大的特长是吃饭不是写书。” “多大点事儿啊?”梦兰不以为意道:“你可以发展除了吃饭以外的第二特长啊。你从现在开始尝试,说不定,这就是你以后的第一特长了。” 宗意放下了手里的牛肉。 她看了看梦兰。 感觉妈妈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宗意匪夷所思地看向宗极。 她的亲爹,开口闭口只有一句:“兰兰子,你怎么这么有见地?” 舔老婆到这种程度,也真的是醉醉哒。 她才十二岁,她能写啥书,写啥剧本? 宗意可怜兮兮地看向梦心之,想要姐姐像过往的无数次那样,帮她在妈妈面前蒙混过关。 梦心之接话:“阿意,姐姐觉得妈妈说的有道理。你与其到处找爱情故事来看,不如自己写一个,写一个让你自己满意的。” 宗意没有想到姐姐竟然不站在自己这边。 嘟囔着嘴,气鼓鼓地回应:“我明明有得看,为什么要自己写?傻子才在那儿哼哧哼哧写故事呢!我只喜欢在别人的故事里,圆满我自己。” 梦心之夹了一个可乐鸡翅放到宗意的碗里,顺手把筷子也摆到了她的碗上。 十好几岁的人了,吃饭还用手抓。 这也亏得是在家里。 外人看了,可能会质疑家里人是怎么教的。 她自己被质疑倒是没有什么。 要是连累到爸爸,那就另当别论了。 通常情况下,都是梦兰在纠正宗意的【不当行为】。 今天倒好,妈妈直接推了一盘牛肉到宗意的面前,助长了她的气焰。 宗意只是看着满桌的美食一时情急没来得及拿筷子,并不是不喜欢或者不会用筷子。 梦心之把筷子递给她,她夹起来可乐鸡翅就直接整个往嘴里塞。 这也不是刚刚上桌,吃相还是和刚放出来的时候区别不大。 以前妈妈管的严的时候,梦心之还会偷偷拿点好吃的给宗意。 现在这种情况,虽然妹妹还小,也不能过度纵容,该控制还是要控制一下。 她这个做姐姐的,可真是操碎了妈妈的心。 小吃货的劝说工作,倒也不急于一张饭桌,还是先发展一下兴趣爱好比较重要。 “阿意,你不是经常故事荒吗?你要是自己写的话,就不会故事荒了。” “我的姐姐诶,谁说我故事荒了?” “你要没有故事荒,也不会想出极光之意工作室【凭故事入驻】的奇怪条款。” “哪里奇怪了?【上钓咖啡】有多火,姐姐难道没有感受到吗?” “姐姐感受到了啊。但那是程诺姐的故事,也是程诺姐的咖啡,更是程诺姐的人气。” “什么嘛!这明明从一开始就是我的点子。”宗意眨着眼睛,开动小脑筋,直接甩出来一个王炸:“我的姐姐诶,你别忘了,你和聂先生的机缘,也源于【上钓咖啡】。” 梦心之倒是没有想过,宗意会当着宗光的面,哪壶不开提哪壶。 “有吗?”梦心之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和聂先生的机缘明明源自卢浮宫。” 话一出口,梦心之自己都愣了。 什么叫越抹越黑? 什么叫越解释越不清楚? 梦心之有点心虚。 心虚到不敢看宗光的反应。 “之之和聂先生,还有极光之意的机缘,确实都源自卢浮宫,要不是我眼尖,你们可能到现在都还没搞明白为什么会有两个极光之意。” 宗光的反应,比所有人都要更自然一些。 缓解完气氛,不无感慨地加了一句:“早知道爸爸和之之去法国会发生这么多好玩的事情,我当时也应该强烈要求跟着去的。” “阿光。”宗极在这个时候接话:“没记错的话,当时是你提议,重组家庭的四个人,分成两组来增进感情的。” “可不就是吗?”宗光笑着自嘲:“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宗光只是想安排一次特别的旅行,没曾想就演变成了这个家的惯例。 第223章 一桩美谈 “阿适。”程诺喊了宣适一声。 江南的女孩子,吴侬软语,声音很是好听。 宣适才刚刚睡醒不久,看了程诺一眼,缓了好几秒,才冒出来一句:“这位美女,请问你在找谁?” 程诺又无语又好笑:“我找我老公。” “诶,在呢,老婆大人找我什么事情啊?”宣适立马就清醒了。 “我忽然发现我这儿还有点资源是可以帮到大少的。”程诺找宣适是有正事。 “啊?什么资源啊。你是有朋友要加入【游牧咖啡】,还是有什么人要委托设计?” “都不是。”程诺否认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大少在帮我们还差不多。” 程诺一直都是个明白人。 以聂广义现在的行业地位,想要找他做全案的人,比他能够接得过来的项目,多了不知凡几。 她世界级咖啡师的身份,当然是能给【游牧咖啡】加持的。 但是,从本质上来说,把700平米打包到一个集装箱,并不见得非要从咖啡馆开始。 聂广义是为她和宣适,量身定做了一个结婚礼物。 且不说这个设计的商业价值,光这份心意,就不可能是一时兴起。 这也让程诺对宣适和聂广义之间的友谊,有了全新的认识。 听这两个人聊天,完全感受不到对彼此的信任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 聂广义这么一个看起来不会和任何人交心的傲娇天才,就这么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了宣适。 在刚刚遭到背叛的这个特殊时期,这样的一份信任,显得尤为珍贵。 程诺免不了爱屋及乌。 宣适倒是没有想过,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情,是和老婆讨论另外一个男人。 哪怕这个男人是他最好的兄弟。 他还是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啊,结了婚,我家老婆大人都会和我卖关子了。”宣适一脸委屈道:“都说男人结了婚就变坏,我们家怎么变成女人了?” “阿适,你戏会不会有点多?”程诺被宣适莫名其妙的幼稚劲头,逗得哭笑不得。 “又叫阿适,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做你的老公?” 宣适和程诺有一个约定,每天第一次称呼对方,要叫老公和老婆。 按照宣适最初的想法,以后是只能【老公老婆】这么称呼。 这个想法最后没有执行下去。 因为宣适自己都做不到。 他和程诺从小就在一起生活,说起共同的回忆的时候,难免还是会用小时候的称呼。 真要强行彻底改过来,他自己时不时地都会叫错。 明明他自己也做不到,却总还是一想起来,就和程诺【斤斤计较】。 这是宣适独特的爱情保鲜秘籍。 借由这样的方式,给平凡的日常,添加一些滋味。 酸酸的,甜甜的。 归根到底,都是幸福的。 “我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我的梦想就已经是做你的新娘了,你说我想不想让你做我的老公?” “那这不就更证明你可能不爱我了吗?”宣适在床上转了一个身,用左手支着脑袋,借着美人靠,酸上了瘾。 “老公大人,你能不能正常一点?”程诺觉得自己有点看不下去了。 宣适的颜值实在太高,以至于他美人靠的杀伤力比程诺亲自上阵还要更大一些。 “我能啊!”宣适对这声【老公大人】非常满意,他从床上坐了起来,“阿诺,我是说认真的。” “你认真什么?”程诺笑着抱怨,“这一大早的,也不知道是谁在不认真。” “梦想实现之后的空虚啊,你会不会猛然之间,也有这样的感觉?”宣适表情认真了起来。 “梦想实现之后,为什么会空虚?阿适,你是不是说反了?” “没有啊。就比如小时候想当老师,当了老师之后,发现做老师也有很多无奈。然后就从无奈到空虚。” “阿适有过想当老师?” “我没有啊,我做你一个人的老师,就够够的了。” 宣适拉着程诺的手,在她右手的食指上,找小时候写字留下的茧。 程诺在学习上,一直都是挺认真的。 作业,别人要抄一次的,她就抄两次。 程诺小时候,就梦想自己成为像宣适一样的好学生。 可惜,她不管再怎么努力,都和这个梦想背道而驰。 现在想想,她小时候的梦想其实挺多的。 无一例外,每一个都和宣适有关。 “果然啊,男人一结婚就变坏,阿适都开始嫌弃我学习了。” “我说够够的,是说给你补课,让我印象深刻。” “怎么深刻?” “第一次见到有小女生,因为不会做作业就坐在那儿哭。” “你还说不是嫌弃我!”程诺多少有些介意自己在学习上和宣适之间的鸿沟。 “当然不是啊,我是第一次见小女生哭得那么好看的。” “听阿适这意思,最开始,是我的颜值,让你注意到了我。” “何止是注意到呢,是直接被梨花带雨的小姑娘给俘获了。” “那你还拒绝了我那么多年。”程诺适时表达了一下自己单方面付出的委屈。 “我小时候,怎么也是寄人篱下,我怕我想歪了,会被你爸爸妈妈给剁吧剁吧吃了。” “我爸爸妈妈才不会。你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我,害得我一直都有容貌焦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这样的。” “就你这样的,还有容貌焦虑,你让别人怎么活?” “实事求是地说,我的长相,就只是中上水平而已。但阿适不一样,你的颜值和伴娘是一个水平线的,站在人群中,就会闪闪发光。” “伴娘哪里有阿诺好看?” “我都说实事求是了,你不要夹杂那么多感情色彩。” “我没有夹杂感情色彩。在我眼里,阿诺一直都是最好看的。哪怕我还只是把你当成一个小妹妹的时候。” “为什么?我自认为,从小到大,都有很多比我好看的人。” “你的笑容是无可替代的。” “笑容?” “对,你笑起来全世界都会跟着黯然失色。” “让你实事求是,你怎么越说越夸张?” “不是夸张。一个人的长相,或许有很大程度是天生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最最无可替代的。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候,是你的笑容,给了我面对生活的勇气。” “真的啊?” “真的。” 程诺盯着宣适看。 就着程诺殷切的目光,宣适冷不丁就来了一句更大的实话:“我小时候真正的梦想,是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 “阿适,你求抱抱就直接说嘛,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不知道我会心疼吗?” 程诺话还没有说完,宣适从床上下来,一个公主抱,直接把人打横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我抱自己的老婆,还需要求吗?这个世界,难道没有夫权的吗?” “阿适,这大白天的。” “大白天怎么了?老婆你都在想什么?我就抱抱我什么也不干。” “你最好是。” “老婆大人竟然不相信我的人品。”宣适佯装生气,紧接着就是一句:“那我也只能破罐子破摔给你看了。” “阿适,我在和你说正事呢。” “行使夫权不也是在干正事吗?我的老婆大人。” “我小时候要是知道你是这样的,我肯定要多矜持有多矜持。” “你要是小时候就矜持的话,我大概率都不会一直在你家生活。” “为什么啊?你小时候不喜欢我们家吗?” “是不是喜欢,和是不是寄人篱下,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在我的家人都离我而去之后,我就想长大一点,要赚很多钱,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你从来也没有缺过钱吧?” “都快露宿街头了,还没缺过?” “你刚到意大利,不是就被大少给捡走了吗?大少可没少因为这件事情数落我。” 因为宣适的各种努力。 聂广义没有当着程诺的面叫她棺材板。 程诺却也清楚,聂广义一开始对她是什么态度。 “还是有点不一样。兄弟再怎么给力,不是自己赚的钱,总归也不是那么有底气。” “所以,你赚到钱之后,就开始空虚了?” “嗯。”宣适解释道:“最主要是因为,我从无到有的那个过程,没有你的参与,总觉得还是会有些遗憾的。” “阿适。”程诺没有道歉,而是用最笃定的眼神和语气对宣适说:“我会见证你未来的每一步。” “嗯,我们会见证彼此的每一步。” 程诺发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事实。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宣适想要正经说点事情,就连【阿适】都不能叫,必须开口就直奔主题。 如不若然,她都没办法确定,自己想要说的正事,究竟得要在几个小时之后,还是在第二天才能说给自己的老公听。 宣适闹腾够了才想起来问:“你先前说能帮到大少的是什么资源。” “廊桥资源。”程诺要多直接有多直接,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 “廊桥资源?什么意思啊?” “之前烧毁的万安桥是屏南县的,聂教授又是出自那个地方的,所以我一直也没有想起来。其实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第一个代表性传承人,其实是温州泰顺的。泰顺的廊桥资源是最丰富的。” “嗯,是有听大少说,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是浙南和闽东北联合申遗的。” “我们高温青年,和泰顺廊桥也有点渊源。” “高温青年,不是我们之前运防护服回国的那个组织吗?” “对啊。”程诺点头肯定。 “不是吧,你们这跨度会不会有点大?” “怎么会呢?既然已经组织起来了,肯定也不可能只干一件事情,你说是也不是?” “那老婆大人快说说,你们还干了些什么?” “也没有什么。我们当时聚集在一起,不就有全世界各地的温州志愿者嘛。我们能把防护服一类的物资从全世界运回来,又能在国外有需要的时候反哺。这么高效的一个组织,怎么可以仅仅只做一件事情。” “老婆大人,到底有什么资源是可以反哺大少的。我昨天就开始好奇得不行了。” “你嘴上说好奇,行动上可是一点都没有。” 程诺【无情地】揭穿了自家老公的【伪善】。 从小到大,家人都把她保护得很好。 后来家里出事,她和宣适也同时失联。 以至于她都还没有来得及,见识到宣适的武力值。 程诺一直到现在才明白,强大的武力值,是以惊人的体力值为基础的。 “老婆大人,为夫行动上还不够好奇吗?你说说看,为夫到底是漏了哪个细节。” 程诺是真的怕了宣适了,直接跳过他的问题,专注于自己要提供的资源:“高温青年和WZ市廊桥文化学会,准备启动廊桥出海行动。” “廊桥出海?”宣适疑惑:“是去国外办展吗?” “不是,是去国外建桥的公益行动。” “去国外建桥?这项技术在国内都已经是非遗了,还要分出精力去国外用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造桥?” “对,我们要让非遗落地,让非遗不再稀奇。” “你们有这个想法多久了?” “就我们结婚这一阵子才有的。之前就是一个初步的意向,所以也没有和你说。” “那现在进展到了什么程度了?” “廊桥学会那边的意思,是要先搞一个研讨会。” “研讨什么?” “研讨廊桥出海的可行性。” “这个研讨会排外吗?” “怎么可能呢?如果不是知道我和【游牧咖啡】的渊源,怎么会专门挑了我度蜜月的时候,来和我说这件事情呢?” “你的意思是,叫上广义一起?”宣适找程诺确认。 “不止啊,聂教授也可以一起叫上。” “你问过廊桥学会的意思吗?” “问过啊,学会说很欢迎。有聂教授这样的一个建筑学泰斗级别的人物来参加,整个研讨会的层级也会跟着提高。” “这么兼容并蓄的吗?” “那必须啊,非物质文化,是全人类共同的遗产,全世界有志于传承这项技艺的人,都愿意聚集到一起,更何况是两个临近的省份。” “老婆大人言之有理,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原本就是浙南和闽东北联合申遗的。这要是能真正意义上联合在一起,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第224章 独立负责 聂广义给梦心之发消息。 【聂广义】:梦姑娘,有件事情想要问一下你。 【梦心之】:什么事情.jpg 梦心之回复了一个甩着尾巴的呆萌小猫的表情。 聂广义看着这个表情,感觉以后两个人在一起,不养个喵星人,怕是不太好收场。 【聂广义】:到了西安,你是只想过去碑林,还是想去更多的地方? 【梦心之】:聂先生想说秦始皇陵? 【聂广义】:当然也可以包括这个。 【梦心之】:去过好几次了,而且秦始皇的棺木至今还是一个迷,对研究墓葬艺术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聂广义】: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们就目标明确。 【梦心之】:谢谢.jpg 这一次,梦心之换了一个可爱橙子的小表情。 橙子的皮,从最底下扒开,刻成裙子的样子,橙子的上半部分,是可爱的眼睛和嘴巴。 最上面留了一小截树枝,看起来像是一根非常可爱的小辫子。 【裙子】的边上,画了两只黑色的小手,提溜着裙子,行了一个公主礼。 梦心之不过是比往日里聊天,多了两个表情。 聂广义整个人都兴奋到不行。 他从这两个表情里面,看到了姑娘的变化,还有姑娘雀跃的心情。 姑娘一定和他一样,把下一次见面的时间,精确到了小时以内。 姑娘啊,我的姑娘。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有那么一点想你。 就只是一点。 再多一点就太多。 再少一点就没有。 姑娘心情这么好,是不是还应该和姑娘聊点什么别的? 聂广义还在举棋不定的时候,助理就抱了一大堆资料过来找他。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每天都要花一整段不被打扰的时间,来思考姑娘的喜好。 这也就算了,在忙碌的间隙,他还是会想起姑娘。 总的来说,这个世界,只有一个成语,可以用来形容姑娘—— 阴魂不散。 身为天才,一定是会有些特立独行的地方的。 聂广义最大的特点,是他的专注力。 他可以把时间碎片化。 每一个碎片,都会拥有超高的效率。 他可以用比别人快很多倍的速度做题。 可以用比别人高很多的效率完成工作。 聂广义有一个特点,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是他在学习上无往不利的制胜法宝。 这个特点说起来,就只有简单的一句话——错过的题绝对不会再错一次。 高一高二的时候,大家都在学习新的知识。 感觉还不会那么那么的明显。 到了高三,聂广义直接就是一个无解的存在。 他能保证,自己只要做的题,就一定是对的。 聂广义试过数学的最后一道题没有做完的情况下考了148分,而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就只是常态而已。 除了语文的作文存在比较大的不确定性。 其他的科目,聂广义都是逢答必得分。 这是一种从小养成的习惯。 习惯着,习惯着就成了学霸。 很多人成绩提不上去,都是在同样的问题上一直不断地重复同样的错。 顶级学霸,多半都有自己独特的学习方法。 聂广义的学霸基因,从本源上,是他的强迫症在帮忙。 他不允许自己在同一个坑里面跌倒两次。 久而久之,在强大记忆力的加持之下,就成了标准答案一样的存在。 数学有标准答案。 物理有标准答案。 化学和生物,都有标准答案。 梦心之为什么就会成为一道未解之谜? 姑娘一个劲地给他发小表情,是不是代表着,两个人的关系更进了一步? 姑娘一会儿发小猫,一会儿发橙子。 是不是代表姑娘既喜欢猫又喜欢橙子? 这是借由着表情包,把自己的喜好告诉他? 这暗搓搓的沟通方式,还蛮有意思的。 我的女孩,怎么着都最可爱。 “老板。是我最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我每次过来找你签字,都得先罚站?” 聂广义的助理,说出了自己内心的忐忑。 她实在是太心虚了。 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老板是不是怀疑她有过想要离开的心。 事情总是要有人做的。 老板如果不想交代她,那就肯定是要交代别人的。 “你要是有做错什么,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儿?”聂广义随口反问自己的助理。 他虽然是低着头的,但嘴角的笑意,最是明显不过。 助理被聂广义的笑容给吓到了:“老板。我一定是做错了什么。” “嗯?”聂广义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助理。 “老板,你一定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对不对?” “我为什么要对你有误解?或者说,你有什么事情是值得或者需要被我误解的?” “老板……”助理长出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和聂广义坦白:“在你安排我们去度假之前,费德克确实是找过我的。” “然后呢?”聂广义放下手中的签字笔,示意助理继续往下说。 “费德克希望让罗马事务所,包括我在内的骨干也到他那里去。” “还有这样的事?”聂广义倒是意外了。 但也仅仅只意外了两秒钟,就重新低头开始签署文件。 “但我并没有搭理他!老板你一定要相信我!” “好的,我知道了。”聂广义给出了直接的回应。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助理把握不好聂广义的态度,心里还是有点发毛。 “老板,你要相信我,我从毕业实习开始,就在你的事务所。从实习生慢慢成为你的助理,这整个过程,我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你也给了我很大的平台。如果哪天我要离开,肯定是觉得我需要更好的平台,不会是因为那么些流言蜚语。” “你竟然还有更好的平台?”聂广义再次抬头,好奇道:“说说看,你要去哪里?” “不是的老板!我的意思是,我也不是泛泛之辈,我不可能一辈子就做助理,等我觉得自己羽翼丰满了,我可能也会开自己的事务所。” “不错的想法。那你要自己开的时候,记得说一声。” “啊?老板会介意这样的事情,对吗?”助理很是有些心虚。 “你堂堂正正地开,我当然是要去给你剪彩和站台的。” “谢谢老板。”助理稍稍放下心来。 而后又觉得奇怪:“但是老板,你既然不反对,为什么要对着我笑?” “身为老板,我连笑的自由都没有?” “老板,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老板的好,以前其实是很少有人知道的。你以前说话和做事,总是在两条没有可能相交的平行线上,需要很了解你,才会知道你的真正用意。就比如这一次的度假。” “怎么好端端地扯到度假上去了?” “我们事务所,一直都是全负荷运转,所以我们好多老员工的年假,都积累了有很多。你也知道,我们意大利人,天塌下来了,都要先度假。我们事务所,算是一个特例,我们中的很多人,都是一毕业就来到这里,一直到现在。” 聂广义不确定助理到底要说什么。 却也是不自觉的放下了手上的工作,示意助理坐下来继续往下说。 助理刚吃了一颗定心丸,也没有和聂广义客气,把攒了好久的话,一股脑儿往外倒: “当抄袭事件开始被广泛报道的那个时候,罗马事务所这边,确实也是人心惶惶的。” “我们并不担心老板真的有抄袭一类的行为。” “毕竟,我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算是你亲自带出来的。” “知道你在设计上有多吹毛求疵,也远远没有到所谓的江郎才尽。” “但我们这些打工的,肯定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我们都把假期攒着,是想着以后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先来个大的。” “当时的事态那么恶劣,帕多瓦的事务所又直接解散,我们就想着,是不是我们的假期都泡汤了。” “当我接到你的指令,安排大家去马尔代夫度假,我才知道,老板其实一直都有把我们的付出看在眼里。” “老板当时对我们说的,是怕我们留下来乱说话。” “但我们到了马尔代夫之后,都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现代科技这么发达,想要乱说话,是不是在马尔代夫,根本也没有区别。” “那时候,老板或许也真的觉得我们事务所是要开不下去了。” “仅有的现金流,都拿出来给我们做度假的补偿。” “不知道老板有没有注意到,我以前,一直都是有点怕你的。” 聂广义没有想到,助理坐下来之后,会和他说这样的一番话。 有没有觉得事务所要开不下去了? 当然是有的。 有没有补偿心理? 当然也是有的。 助理这么分析,其实没有什么不对。 但是,实事求是地说,安排罗马事务所的所有员工和帕多瓦事务所个别员工去马尔代夫度假的时候,他并没有想那么多。 就想着,与其让那么多人跟着挣扎和担惊受怕,不如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让他们好好享受最后的事务所时光。 他哪怕离开建筑行业,也一样会有很多选择。 这些人,职业生涯的发展,多多少少,会因为他出事受到一些影响。 “你只有以前怕我吗?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见到我,还是有要发抖的迹象?”聂广义对员工们的反应,其实也是有些无奈的。 “老板,我以前不是怕你。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你是我的老板,你又是我的职业偶像,我总是会不自觉地想,我什么时候,才能像老板一样。” “像我一样?什么样?到处拿奖?” “不,是拥有自己的事务所。”助理眼神坚定地回应。 “这不是很简单吗?”聂广义盯着助理看了好几秒,出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再做我的助理了。” “老板!是你让我坐下来说的,我如果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但你不能让我直接失去工作!”助理有点激动。 “你做我的助理,已经有四年半了。我一般,一个助理,最多也就用三年。在你之前,做我助理时间最长的,是费德克。” 聂广义把助理的简历调出来翻看:“和费德克当我助理的时间相比,你已经整整多出560天,你在罗马成为我助理的时间,甚至比费德克在帕多瓦还要早两个月。这么长的时间,其实我的风格,我的习惯,你也感受得差不多了。你能从助理的岗位上,学习到的东西已然不多。” “老板,你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 “没有误解。费德克是在做了我整整三年的助理之后,就开始独立负责项目的。你对这件事情有意见也是正常的。” “老板,你真的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不会成为费德克那样的人。” “你当然不会。你会比费德克更厉害一些。” “更……什么?老板刚刚是说更厉害吗?” 助理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聂广义对助理的要求是很高的。 她做聂广义助理的时间最久,也就说明她进步的速度最慢。 “嗯,你的悟性不如他,你学我的风格,学得也没有他像。” “我知道这个。”助理确信自己听错了。 “也恰恰是因为,你永远学不会我这样,才会让我想要尽可能长时间地,把你带在我的身边。” “嗯?”助理有些没有听明白。 “模仿我的人有很多。模仿得像的,悟性高的,可以很好地帮我守住原有的业务。假如费德克没有搞这么一出,帕多瓦事务所在他的手上,是可以有良性的发展的。但你没有这样的悟性,你从我这儿再怎么久,也只能更熟练地掌握一个项目是怎么运作的,尽量少走一点弯路。” “老板,我以后会……” “你没有以后了。” “我有的,老板!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我的悟性的!” “那你就用你的悟性,在一个月之内,帮我找到一个可以代替你的助理工作的。” “不,老板,你不能这么做!”助理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我为什么不能?”聂广义不怒自威:“你既然拥有独特风格,又想拥有自己的事务所,你难道不应该从独立负责一个项目,开启你职业的下一个阶段?” 第225章 出海计划 吉赛尔从来都没有想过,第一次坐下来和老板【谈心】,会谈出这么一个结果。 聂广义这么说,实际上,是要让她在事务所里面练手,好以后成立自己的事务所。 这是她从来都不敢想的事实。 吉赛尔的人生规划,一直都是做聂广义的助理, 把聂广义的设计理念学到手,然后再慢慢摸索出一间自己风格的事务所。 “老板,你确定要在刚刚遭遇背叛的时候,给我这样的一个选项。”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费德克之所以可以让事态发展成这样,主要还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两个【极光之意】。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再发生。” 相比于感情,聂广义对自己的职业发展, 要有信心得多。 “老板我还是不明白。这样一来, 你以后不是又多了一个自己亲手培养的对手吗?” “我是你的老板,也是你的导师。我很乐意看到你的成长。当有一天, 从我这里出来的人,开的事务所都比我还要厉害,那我也就可以退休了。”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老板你竟然是这样想的。” “我的父亲是一个教授,多多少少对我会有一些影响。良性竞争,不是敝帚自珍,是让这个盘子变大,也是让这个行业发展。” “老板,我现在终于开始相信一件事情了。”吉赛尔忽然换了一个话题。 “什么事情?” “之前一直都听说,老板给非正常离职的玛蒂娜介绍工作, 我还想着,我老板的心胸不可能这么宽广。” “你要是有机会看到我的胸肌,你就知道我宽广还是不宽广了, 可惜你没有这样的机会。” 聂广义倒是没有想过, 罗马事务所,竟然还有人和玛蒂娜有联系。 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不在聂广义会在意的范围之内。 聂广义不知道的是,在抄袭风波愈演愈烈的那个时候,是已经在伦敦开了自己的事务所的刘西蒙和玛蒂娜夫妇,在疯狂地为他的人品站台。 罗马事务所的人员能这么稳定,和这对夫妇的努力,不无关系。 玛蒂娜甚至有帮吉赛尔一起制定马尔代夫度假的行程。 聂广义的朋友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要多一些。 只要和他相处久了,就会知道,他那张应该下地狱的嘴,只是内心柔软的伪装。 吉赛尔做了聂广义这么多年的助理,哪怕平日里,很少有除了工作之外的沟通,还是对自己的老板,会有一个基本的认知。 只不过,在当时的那种情况,已经离开,并且发展得还不错的刘西蒙夫妇的话的分量,会比她这个还在做聂广义的助理的人要大很多。 事务所的很多人,都是因为刘西蒙和玛蒂娜的态度,选择观望。 玛蒂娜没做任何交接就为爱走伦敦的事情发生之后,聂广义是非常生气,并且表示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在这个行业里面继续存在。 玛蒂娜后来发展得那么好,以前的同事, 基本都归因于她找了一个好的老公。 如果不是聂广义的抄袭事件,闹得太过沸沸扬扬,整个业界都在探讨。 罗马事务所的人,都不会知道,聂广义在刘西蒙和玛蒂娜离开之后,还给过很多帮助。 聂广义压根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刘西蒙算是他的学生,并且还帮忙照顾了梦心之。 哪怕他那时候是把梦心之给删了好友的,他也一样记得,不管方式对不对,刘西蒙都有在认真地关照梦心之。 聂广义就是那种特别奇怪的存在。 面对面说话的时候,每隔一两分钟,都要被气死一次。 真正回过头来细品,就会发现,聂广义的嘴,和聂广义的心,是两个极端。 “老板,在我帮你找到合适的助理之前,我就还是你的助理。” “没问题。在有合适的项目之前,哪怕你找到了新的助理,你也还是我的助理。” 吉赛尔有点怪异地看着聂广义。 “怎么了?还有事?” “有!老板你有没有发现你变了。” “变了?” “是的。老板你刚刚应该和我说的,是【滚回你自己的座位去】,你以前从来不屑于解释你的真实意图。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着我笑。” “你想多了,我是在对着我的手机笑。” “那就更奇怪了,老板,你以前工作的时候,从来不会时不时地拿起手机来看。” “我刚好有点事情。” “不,老板,你以前都是用固定的时间,处理固定的事情,现在这个时间点,是看项目进度,决定要不要去哪个项目的现场。” 聂广义一脸的莫名其妙:“你都已经快不是我的助理了,为什么要管我什么时间处理什么事情?” “老板,你是不是自己都没有发现?” “发现什么?” “以我当了四年半助理的经验告诉你,老板,你恋爱了。” “恋爱?”聂广义笑笑,对吉赛尔忽然冒出来的这个说法感到有些意外。 听说过恋爱脑,也见识过玛蒂娜那种头脑发热为爱走天涯的。 但他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他这么低调,这么内敛,这么喜怒不溢于言表。 天生就是那种把感情藏得最深最深的人。 就像他的上一段。 几乎都没有人知道他结过婚,更不要说离婚的整个过程。 他是隐婚界的天才。 从精神到肉体,结了都和没结一个样。 “虽然不知道老板娘是什么样的,在什么地方,但老板,你肯定恋爱了。” 吉赛尔做了聂广义这么长时间的助理,这是第一次话这么多。 聂广义也是第一次,没有因为自己的办公室有人叽叽喳喳就把人给打发走了。 肯定是因为共同经历过事务所的动荡,让他的脾气变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一定是这样的。 事实和事实的全部,大概也就这个样子了。 至于恋爱。 他倒是想呢。 那该死的恋爱,为什么需要双向奔赴才能算数? 为什么不能像拿下一个项目。 把标底和想法摆一摆,把项目规划做一做。 只要比稿赢了,就能直接拿下。 然后就有的是时间,好好地深入,慢慢地细化。 看着一个全案,从无到有,一步一步成为地标建筑。 宣适是在帕多瓦结的婚,伴娘去的也是帕多瓦。 意大利的婚礼请的也都是程诺以前在咖啡馆的同事。 吉赛尔不可能有任何接触。 聂广义有点搞不明白,吉赛尔是怎么看出来,他的感情状况有了变化。 但这又有什么重要的? 聂广义没有更详细地说明自己还处在【单相思】的状况,只抬头来了一句:“如果我结婚,我会通知你的。” 聂广义把吉赛尔的这番话当成是对他和梦心之的祝福,史无前例地好说话。 吉赛尔离开了聂广义的办公室。 才刚刚走出大门,就在以前的一个群组里面发了一条消息: 【姐妹们,刚刚意大利又少了一个钻石王老五。很遗憾,拿下我老板的人,不是我。】 聂广义是刘西蒙的职业偶像,也是吉赛尔的。 和刘西蒙单纯的仰慕相比,吉赛尔多多少少还有点爱慕的成分。 我也单身,老板也单身,我还是离老板最近,每天接触最多的人,为什么就不可以有更多的可能? 当然,这种爱慕里面,更多的是崇拜。 知道老板有对象了,爱慕的成分,也就跟着开始转移。 比起和老板谈恋爱,吉赛尔更愿意开个事务所和老板打擂台。 吉赛尔的这个群组里面有很多单身女性。 不见得一定是事务所的人。 聂广义一直强调有很多人喜欢自己,并不是在吹嘘。 聂广义没有宣适和梦心之那种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颜值。 但他更加国际化,身材和长相都扛打。 更不要说,他身上还有那么多的光环。 在绝对的才华底下,哪怕他秃顶+龅牙+长短腿+大腹便便,也一样有的是市场。 …… 宣适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 有宣适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会变得像一个家。 每到饭点,都会传出家的味道。 加上还在蜜月期的这个前提,罗马事务所地下室的厨房,简直成了一个美食的展览馆。 先不说每一道菜是什么味道,光看一道道菜的卖相,就恨不得自己的胃容量能往十倍的程度放大。 宣适这个变态的男人。 武力值变态不说,还能把中餐做出西餐的摆盘。 摆盘就好好摆盘,做饭就好好做饭。 宣适这个脑子不太正常的,都已经结婚超过一个礼拜了,竟然还玩起了雕刻。 左边放一道雕了双喜的香酥蝴蝶鸭,右边摆一道刻了红心的香橙鸳鸯虾。 满眼望去,不知道是要把菜先吃到嘴里,还是应该先和这对新人说恭喜。 随便吃个午饭,有没有必要整成这样? 如果不是意大利的外卖不发达。 如果不是就算点餐也没有宣适做的好吃。 聂广义是真的不想屈尊来到自己事务所的地下室,看着一对新婚夫妇撒狗粮。 “广义,你之前是不是说,希望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能拥有自己的造血功能?” “怎么了?你是要输血还是要放血?” “我是没有,但我老婆应该可以帮到你。” “你老婆什么时候改行了?” “没有啊,就还是高温青年,之前运防护服回国的时候,你不是也接触过程诺的志愿者组织吗?” “高能而温暖的青年是吧?这事儿不都已经结束了吗?” “高温青年社区拿了年度商业向善TOP10呢,怎么可能只做一件事情,就结束?我老婆辛辛苦苦弄一个公益组织,自然是要一直运营下去的。” “呵呵,你有老婆你了不起。”聂广义脾气明明已经好到史无前例了,还是不知道怎么和宣适这个秀妻狂魔好好说话。 “我确实了……” “行了,小适子,你赶紧给我打住。【游牧咖啡】都还没开始呢,就又想着放血?” “广义,我刚刚问的是,你是不是希望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拥有自己的造血功能,又没有说要放血。” “这还用你说吗?任何一项非遗传承,都会希望在现代社会拥有足够的造血功能。光靠保护,光靠热爱,很难一代一代地继续坚持下去。” “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啊,高温青年社区有意要启动廊桥出海的项目,我觉得你们两个可以好好合作合作。” “你这不开玩笑呢吗?把防护服运进运出,和传承一项非遗技艺之间,能有什么联系?” “世上本没有联系,联系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联系。你要相信温州人的创造力。等下阿诺过来了,你和她好好聊一聊。” “我们两个聊?”聂广义觉得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太对劲,“我和别人的老婆有什么好聊的?” “你们两个聊完了,你要是也觉得廊桥出海的想法可行,我可以给你们这个项目注资。” “注资?你赚点钱,就是为了捐给你老婆的公益组织的?” “不是的,广义,高温青年社区又不是隶属于阿诺的。做公益,是为了让这项技艺被更多的人知道。”宣适强调自己不是毫无底线,而是要帮助这个项目启动。 “都已经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了,还想要怎么被人知道?” “广义,你之前一直想的,是把古廊桥更好地保护起来,我现在说的,是到世界各地去建新的。” “新建?”聂广义意外了一下:“你说的廊桥出海是去国外造桥?不是去推广已经申遗的这些廊桥。” “对!你不是说编木拱桥梁技术是世界桥梁建筑历史的活化石吗?桥梁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首先应该做的,是把这项技艺发扬光大,对吧?” 宣适的这番话,听得聂广义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给出了回应:“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我陷在自己的家族传承里面狭隘了。” 宣适抓住了聂广义的态度转变:“大少真觉得可行?” “嗯。当这项技艺不再濒危,当传统技艺的价值被更多人看到,当全世界从事这项技艺的人,达到了一定的规模,再往后发展,确实是能够拥有造血功能的。” “那你和阿诺聊一聊?” “好!”聂广义话锋一转,“敢问宣总打算给这个项目注入多少启动资金。” “这个我再想想吧,反正肯定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宣适怕聂广义会生气。 聂广义却直接来了一句:“我和你一比一。” 第226章 老鼠吃象 “你最近应该没什么钱吧?你和我一比一干什么?”宣适并不赞同聂广义的提议,“你留点钱当老婆本不好吗?” 这话本来也没有什么毛病,聂广义却听得火冒三丈:“我得先有老婆,才好攒老婆本吧?” “当然是应该先攒好老婆本再有老婆啊。”宣适反驳道:“难道你想你老婆跟着你吃苦吗?” “我都说我没有老婆了!”聂广义强调了一下自己言行的一致性。 “你还说你一辈子都不想再结婚呢。” “小适子,不要以为你结了个婚,就可以在我面前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是不会,撒撒狗粮总还是可以的。”宣适稍显慵懒地来了一句:“多少还是可以有点已婚人士的优越感。” “你以为你结了个婚我就不会揍你了是吧?” “我结不结婚你都揍不过我。”宣适总结陈词般地来了一句:“综上所述, 我怎么以为的都无所谓。” “倒是忘了,你是上海中学校队的四辩。” “感谢大少还记得我那点小小的成就。顺便提醒你一下,我还是国际大学生辩论赛的最佳辩手。” “不是,你不就结了个婚吗?怎么和变了个人似的,你以前可没有这么嘚瑟。” “我以前吧,主要是有事没事都在想, 阿诺为什么不要我了, 我是不是注定不能有个家,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这个人可能不太行,也就只剩下你这个兄弟。”宣适抛给聂广义一个挑衅的眼神,“现在就不一样了。” 聂广义好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语言用来回击。 他的好兄弟,确实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很气人,但也很为他感到高兴。 从和程诺重逢开始,宣适就像是重新活了一次。 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穿越回去了曾经的他自己。 不再那么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对这个世界的人和事,都保持着最大的热情和好奇心。 爱情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 还是只有宣适是一个特例? 聂广义不是很清楚,情到浓时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姑娘总是不冷不热的, 他们中间似乎总隔着一些什么。 如果是年龄,他并没有办法改变。 如果是别的,那究竟又都是些什么? …… 宗光的心情有点不太美丽。 这样的不美丽, 其实都没有具体的原因。 或者说,他原本是应该高兴的。 之之对他,比刚见面的时候,要更加关心, 也更加热情。 为了不让他来回奔波,为了能赶上弟弟放假。 也因为宗意对“美食房”的期待值爆棚。 梦心之趁着自己还没有开始工作,直接去帮宗光盯着装修最后的进度。 忙前忙后的,怎么看怎么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唯一的问题在于,梦心之对他越来越客气,越来越有求必应。 宗光和聂广义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却同时有了一种,自己和梦心之之间,不知道隔着什么的感觉。 宗光感觉到了梦心之的小心翼翼。 和他说话的时候,有礼貌,有教养,每一句话都很在意他的感受,却没有了往日里的随意。 宗光对此并非毫无感觉,却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改变。 那种越在一起越陌生的无力感,让他感到有些窒息。 宗光甚至有点害怕结束飞行任务回到自己的宿舍。 还好,今天的最后一趟飞行,宗意作为无人陪伴的儿童,登上了他执飞的航班。 有了小妹,气氛总不至于太过尴尬。 飞机舱门还没有打开, 宗意早早地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站在驾驶舱外面的卫生间旁边, 等着宗光从里面出来。 等到宗光从里面打开门,宗意就兴奋地指着驾驶舱:“哥哥哥哥哥,我想去看看。” “不行哦,我的小妹妹,现在让你进去,哥哥可是要被批评的。” “啊……看看都不行吗?”宗意噘着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也不会到处摸。” “阿意要是对驾驶舱感兴趣,以后报个飞行学院就好了,哥哥只能飞飞民航,阿意完全可以去飞战斗机,说不定,未来还能飞上宇航飞机。” “战斗机试飞员吗?我昨天刚和爸爸还有妈妈去看了《长空之王》,超燃的!” “是吗?我们是不是还没有过女的战斗机试飞员啊?” “这个……我也不清楚诶。” “那回头哥哥帮你查一查,要是没有的话,你可就是第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了。” “啊……”宗意很是有些心动。 心动的同时又有些担心:“我的哥哥诶,试飞员是不是对体重的要求很高啊?” “呃……这个问题啊……”宗光斟酌了一下语言,“阿意还有很多年,才会到被招飞的年纪。” “恩恩恩。哥哥说的对。那我现在就只需要保护好我的眼睛,然后赶紧长高就行了。” 梦想的种子,时常都是在不经意间被埋下的。 有些会生根发芽。 有些不会。 宗光埋在宗意心里的这颗种子,在几年后一次又一次的机缘巧合里,有了成为苍天大树的可能。 …… “姐姐姐姐姐,我哥他好坏。”宗意一见到梦心之就开始告状。 “怎么了?”梦心之揉了揉宗意委屈的小脑瓜。 “他都不让我进驾驶舱溜达一圈,我都这么大了,还当我是小孩子!”宗意认为宗光对她有极大的不信任。 梦心之有心安慰:“姐姐都这么大了,坐了好几次哥哥执飞的航班,也一样没有进去驾驶舱溜达啊。” 宗意还是有些不甘心:“可是,我看很多人都在驾驶舱里面拍照啊!” 梦心之循循善诱:“那你说的很多人,是不是都连累飞行员被处罚了?” “没有啊,那些人还穿着四条杠的衣服,带着机长的帽子,在驾驶舱里面拍照,都可正式了。” “哪些人啊?现在应该没有这样的事情了吧?” “可多啦,我同学都有拍过的。就是我哥最苛刻。” “那应该是很早以前,规定还没有这么严格的时候吧。” 宗意不服气:“乱说,明明上周都有!” “真的假的?”梦心之摆明了不相信。 “我的姐姐诶,你可真是有了哥哥忘了妹妹。”宗意气鼓鼓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同学的朋友圈,递给梦心之。 梦心之点开照片看了看,确实是有小朋友穿着不太合身的机长制服,在驾驶舱里面,摸着方向盘指着仪表盘拍照。 梦心之把照片递给宗光:“哥,这我也好像帮不到你了。” 宗光瞄了一眼,就搞清楚了个中缘由:“这是青少年教育基地里面的模拟机啊,就是个类似于博物馆的旅游景点,每家大的航司,都会有这样的基地。你和阿意要是想去,随时都可以啊。” “想去!”宗意毫不犹豫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她这会儿还只是单纯地觉得新鲜。 “还有这么酷的地方啊?”梦心之都有些心动了。 “这种,怎么说呢,就是拍照还能看看,你真去了,肯定不会有什么感觉的,最多也就是让小朋友和制服控YY一下。” 梦心之看了看宗意的一脸郁闷,又回过头来对宗光说:“哥,你总说大实话,就一点都不可爱了,你就不能让阿意有一点点期待吗?” “我觉得阿意可以有更高的期待,更大的梦想。”宗光也过来摸了摸宗意的脑袋。 宗意灵活地避开了一下,赌气似的来了一句:“我以后去试飞战斗机,让你连科普基地都没处儿找去!” “诶呀,我就这么得罪了未来的金头盔啊!哥哥知道错了,哥哥先带你去你自己的房间看看好不好?” “好的呀~”宗意立马雷电转晴,一边蹦跶一边唱:“哥哥哥哥哥,快带我去看!” 宗意的房间,叫梦幻糖果屋。 装修得像是把整个糖果工厂搬回了家。 别人家的豪装,是通天的水族馆。 宗意的房间,是数不清的、顶天立地的、五彩缤纷的、特质糖果罐。 宗意一早就见过照片。 看照片的时候,她以为这些糖果罐都是装饰品,真真走进来,才发现,糖果罐是真的,里面琳琅满目的糖果也是真的。 随便拧开哪一个,都能出来一大把。 宗意拿了一颗往嘴里塞。 确确实实是真的糖果没有错。 “我的哥哥诶,哥哥啊我的!”宗意一脸幸福地纠结:“你也不怕被妈妈打。” “兰姐打我干什么?” “你给我买了这么多这么多的糖果诶,你也不怕我一下子就吃完了,胖成一个气球的形状。” “这个房间的糖果,你是绝对不可能一下子吃完的。我问过心理医生了,她说这样的装修,可以当做脱敏治疗的一部分。一天两天你可能会觉得新鲜,时间稍微长一点,你就连看都不想看了。” “怎么可能,这可是糖果诶,我没有猜错的话,还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对吧?” “是的,但哥哥问的心理医生,也是世界级的。她的书,畅销全球32个国家。” “切~”宗意用一个语气词,表达了自己的不屑一顾。 “哥。”梦心之也有些意外:“你就是用畅销书作者说服的梦兰女士?” “没有啊,兰姐根本就不需要说服啊。我说让宗意周末来玩,兰姐只觉得送她过来太麻烦,我给宗意办了无人陪伴儿童的证件,兰姐把宗意送到机场,头也没回,就直接和爸爸度假去了。” 宗光嘴里的兰姐,一点都不像是梦心之熟悉的梦兰女士,却又再真实不过。 打从宗光回归。 这个家,变化最大的人,就是梦兰女士。 且不说性格什么的,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生气,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再这么年轻下去,哪天一起出门,任谁见了,都会以为母女俩其实是姐妹。 哪怕是和宗意一起出去,也没有人会觉得是母女关系。 梦兰女士是真的保养得挺好的。 明明已经生了两个孩子,还有满满的少女感。 身材是,长相是,脚踝是,就连她的一双手,看起来也像是只有二十出头。 就因为梦兰女士忽然热衷下厨房,宗极每天晚上都给自己的老婆做手膜。 那架势,仿佛他揉搓在手心的是一件极易破碎的奢侈品。 宗极一直挂心梦兰的心脏病,哪怕医生说梦兰早就已经痊愈了,宗极也是尽可能地让老婆能躺着就躺着,能不动就不动。 非常细节。 深入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是吗?爸爸妈妈要去哪儿度假啊?”梦心之有些吃味:“居然都没有和我说。” “告诉我,不就等于告诉了你吗?或者告诉宗意也是一样,我们两个肯定是会告诉你的。对吧?” “那怎么能一样呢?”梦心之不免感慨:“以前阿意会在家里争宠,还总是争不过我,哥哥一回来,我的家庭地位,直接降到了比宗意还低。” “怎么会呢?别的不敢说,之之的家庭地位,永远都在我的上面。假如真的是我在食物链的顶端,之之在食物链的底端,老鼠也是可以反过来吃掉大象的。” 梦心之看着宗光,略微有些神思恍惚:“哥哥,你是不是忘记了?” “忘了了什么?” “小时候我们玩斗兽棋,玩到老鼠吃大象的场景设定,你还和我科普了一下,你说老鼠是不可能吃大象的。不管是站着睡觉的非洲象,还是侧卧着睡觉的亚洲象,都不可能被老鼠钻进去鼻子,最后被老鼠干掉。” “是吗?我小时候这么无趣的吗?”宗光确实是忘了有这一段。 “怎么会无趣呢?我小的时候,哥哥就是我的百科全书。后来哥哥离开了,我就努力成为阿意的百科全书。我希望成为像哥哥一样的人。” “像我一样?”宗光意外道,“之之不是爸爸控吗?” “不矛盾啊。”梦心之试着说明两者之间的区别,“我是想要成为像哥哥一样的人,找一个像爸爸的对象。” “之之,我和爸爸应该还挺像的吧?你有在哪里见过比我和爸爸更像的人吗?从长相到性格,甚至是口味和生活习惯。” 第227章 家学渊源 哥哥确实是和爸爸最像的。 这一点,梦心之没有办法否认。 她自己也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 越想就越奇怪。 或许是因为爸爸和哥哥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一看到哥哥就不免想起爸爸。 然后,那种感觉,就亲得不能再亲了。 她会思念哥哥 会想哥哥过得好不好。 会想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会想哥哥一开始为什么离开。 但这所有一切的想象,都和她还没有开始憧憬的爱情不一样。 梦心之一直都想,等自己准备好了。 要找一个会喝酒的, 有事没事可以在一起把酒言欢的。 稍微一分别,就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稍微一想念,就怎么怎么都停不下来。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本质上,梦心之是一个有点叛逆的人。 和她给人的表象不太一样。 她只是习惯了听宗极的话。 如果让她自由选择的话,她不会学古典,不会学芭蕾,会学的多半是钢管舞。 原因是钢管舞的难度最高。 而她,希望有难度的事情。 她知道,就算把真实的想法告诉爸爸,爸爸肯定也是会支持她的。 但是,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女儿有什么兴趣爱好?】 钢管舞一定不是一个父亲能够脱口而出,并且满心骄傲的。 爸爸至今都没办法接受她去研究古墓,更不要说打心眼里支持她跳钢管舞了。 梦心之不想让爸爸脸上无光。 爸爸对她越好, 这样的想法就越是根深蒂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她是甘之如饴的。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 付出是比得到更快乐的事情。 这就是为什么, 暗恋总是最美好的。 人,有的时候, 是有点奇怪的。 越长大,就越不知道要怎么无条件地付出。 大部分人, 爱一个人的能力,都会在青春期结束之后急剧下降。 当然,也有少数人,会把这种可以称之为【初恋加持】的能量,留到往后一点的人生。 然而,任何一种加持都是有时效性的。 过了,很有可能直接就没有了。 高中的时候,谈恋爱叫早恋。 家长几乎都会反对。 大学的时候,爸爸妈妈还是让好好念书。 不希望因为爱情那点小事,影响学习。 等到大学一毕业,各位亲爹亲妈就开始画风突变: 【你都毕业了怎么还不结婚?】 【你什么时候能让我抱上孙子!】 【你一放假就在家里蹲几时才能有对象?】 【你再不领回家一个明天就给我去相亲!】 这大概就是最传统的中国父母吧。 他们希望自己的小孩子,在正确的时候干正确的事情。 学习的时候好好学习。 学习一结束就立马组建家庭。 确实也是有人能做到这一点的。 但这样的幸运不是每个人都有。 而且,比现实更为现实的,是就算真的在【正确】的时候,干了【正确】的事情,【正确】这两个字本身,就有可能是最大的不正确。 聂广义就是照着最最【正确】的人生轨迹走的。 发展到现在, 他甚至都还算是幸运的。 因为, 更多的人,可能就那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 有的开始花天酒地, 有的开始觉得家庭可有可无。 有的因为有了小孩,就勉强凑合在一起。 还有的,形同陌路,把夫妻处成了仇敌。 聂广义就是因为见得太多了,年纪也已经非常成熟,才会觉得他和廖思佳的好聚好散,也算是一个还不错的结果。 拿出来评分的话,至少也是中等偏上。 知道聂广义和廖思佳真实关系的人,包括宣适在内,其实都还是很佩服他的。 一个功成名就的天才少年,在事业巅峰时期,选择净身出户。 聂广义愿意为自由付出的,比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成功人士都要更多也更彻底一点。 聂广义为廖思佳做的,也确实是一般被欺骗和辜负过的人做不到的。 可知道真实关系的人,原本就凤毛麟角。 在这种情况下,聂广义是很容易被误解的。 而他自己,也没有出面解释什么。 算是给足了廖思佳最后的体面,让不知情的人都以为,净身出户的他,才是婚姻的过错方。 从某种程度来说,聂广义确实也是觉得自己有错的。 这么多年,他都没能让廖思佳毫无保留的爱上他。 说到底,这段关系,让聂广义原本就脆弱的爱情神经,直接有了断裂的迹象。 他的爸爸妈妈就已经很不幸福了。 他的第一段婚姻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这种情况下,智商得低到什么样的程度,才会对爱情和婚姻重拾期待。 聂广义一直到现在,都不相信,自己能顶着三十多岁的高龄,在一个叫梦心之的女孩那里,找到【初恋加持】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微妙也很无聊。 想起来就笑,脑子是不是已经坏掉? 前些天,还是自己偶尔照镜子的时候,发现上扬的嘴角。 现在倒好,就连助理都一口咬定他谈恋爱了。 他真要干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也就算了。 问题是,他连姑娘的手都还没有拉到。 对不! 话也不能这么说。 他明明就把姑娘的手给捏得紫紫的,怎么能算没有拉到? 就算说成是摸过了,也不为过吧! 没错了! 就是这样的! 聂广义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我的姑娘,就是我的姑娘!就算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也甩不开我用尽全力抓着她的手臂。】 …… “大头,听宣适说,你过几天就要回来了。”聂天勤给聂广义打来电话。 “聂教授,既然你是听你宣适儿子说的,那你就继续问他。” “大头,你怎么连你自己兄弟和爸爸的醋都吃啊。” “什么?吃醋?聂教授,我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吃过醋?” “爸爸想想啊,你从小到大,每次吃饺子的时候。” “聂教授,那叫蘸醋,蘸和吃能是一回事吗?您这么大一个博导,要是这么不严谨的话,您以后看电视,我就说您是吃电视。” 这也得亏是和自己的老爹说话。 对象要是换成宣适,【吃电视】搞不好一个不小心就变成了【吃点屎】。 聂广义满心的烦躁。 又搞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 那种满腔热情不知道怎么释放的感觉,憋得他很难受。 要么找姑娘聊个天。 要么找兄弟和亲爹吵两句。 总归,再不干点什么,聂广义觉得自己就要原地爆炸了。 莫名其妙整颗心被一个人给塞满的感觉,真的好烦好烦。 如果可以,聂广义宁愿孤独终老。 多好啊。 名声他不缺。 金钱他也不缺。 那些什么说老了之后孤单啊没有人照料啊,一定没有见识过全世界最顶级的养老机构是什么样的。 照料吃饭和拉屎这种事情的,绝对不会仅仅只有一两个人。 每天换不同的护士灌肠,也能好好地灌上一个月。 聂广义咳嗽了一声,收住了全然放飞的思绪。 简直神了经了病了! 他又不是真的有严重的痔疮或者肠道问题,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想着大灌肠。 难不成是因为前两天去看了大灌篮? 话说,姑娘喜欢篮球吗? 去多了博物馆那样的地方,带姑娘去看看全明星赛一类的,会不会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啊呸! 姑什么娘? 现在是在探讨非常学术的亲爹吃电视事件。 嗯! 这是一个非常严肃认真的问题。 “大头。”聂天勤没和聂广义深入探讨醋和电视之间的必然联系,而是直接为了一个简单到不行的问题:“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啊?” “能有什么事情?你儿子我现在声望空前高涨,事务所的业务,都接到三年以后了。” “爸爸还是懂你的。你打小,心里面一有事情,说话就开始不着边际。” “怎么可能?宇宙就算比可观测的920亿光年要大,总也是有个边界的。科技还不够发达罢了,怎么会存在没有边际的情况?” “听你这语气,好像也没有特别失落或低落,那爸爸就放心了,大头啊,你好好努力。” “我一天才我努什么力啊?” “是啊,是啊,确实不需要啊。我一次都没有看到我儿子半夜三点起来复习。” “半夜三点要能起来,那就只能是梦游了。再不然就是借尸还魂。” “大头啊,我和姑娘的爸爸约了去咱们老家那儿钓鱼,我就想问问,你过几天回来,具体是几天,爸爸看看能不能带上你一起。这事儿感觉问你比问宣适,要更确定。” “怎么可能呢?小适子但凡有点心,就能知道我回国的具体时辰。” “但凡有点心,那也是吃掉了。”聂天勤很自然地用聂广义的语气回应道,“点心放着容易过期。”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倒是把聂广义给镇住了。 他的亲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着边际了? 总不至于都七老八十了,还出现【初恋加持】? 好讨厌啊! 爱情到底是一道有解还是无解的题? “聂教授,你和人姑娘的爸爸约了钓鱼,为什么要问我有没有兴趣。你们长辈出门整点老年人的娱乐,为什么要问我们年轻人什么时候回去。” “大头,人姑娘对爸爸,可不是你对我的这种感情,你收敛收敛,你要是在人姑娘面前,说人家爸爸是老年人,你这本来就没有的前景,可就更加堪忧了。” “我没前景还有几个人有前景,我可是建筑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你这三十好几的人了,说自己是新星也不嫌害臊。” “说的也是。”聂广义在电话的另一端赞同道,“一个不小心就谦虚了,我应该说自己是建筑界冉冉升起的巨星的。” “大头啊,建议你把冉冉升起去掉。”聂天勤是真心为儿子感到骄傲。 “那不得把最后那个【的】也去掉。” “是极,是极!”聂天勤顿了顿,“爸爸这儿还有个事情,要和你通个气。” 聂广义现在的成就已经超越他了,未来更是不可限量。 以他的影响力做不成的事情,有了聂广义的加入,一定能做到事半功倍。 就说万安桥的重建。 刚烧毁那段时间的新闻热度过去之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太多人关注。 在【游牧咖啡】的设计师会深度参与的消息报道出去之后,想要捐款的都排起了队。 这些想要合作的人顺藤摸瓜,知道了聂天勤教授是聂广义的父亲。 再往上一摸,又知道了聂广义的爷爷,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代表性传承人。 很多篇关于家学渊源的报道,就这么浮出水面。 聂天勤还挺担心聂广义会生气的。 毕竟,聂广义走到今天,又是获奖无数,又是设计【游牧咖啡】,靠的全都是他自己的实力。 和他这个老爹没有什么关系。 非要说有,那也是他拖了儿子的后腿。 “通气?咋了?你明儿个就要结婚?该不会是萧教授要给我生……” “大头!爸爸是和你说正经的。” “哪儿不正经了?这个世界还有比传宗接代更正经的事情吗?” “爸爸都七十了,萧教授也不年轻了,我们都已经有最好的儿子了,为什么还要想这种事情?” “哎哟诶,我不就那么随口一说,我们聂教授还真认真想过啊?” “大头!” “啊,行行行行行。”聂广义学着宗意,说话都说成了最标准的古典音阶,“聂教授要通的是哪门子的气?” “大头,最近那几篇家学渊源的报道,你都看了吧?” “看了啊。还挺权威的媒体。” “大头啊,爸爸知道,这些报道,是有失偏颇的。重点都没有在你自身有多努力上。” “哦。” “大头啊,爸爸知道你不想说话,也知道你的优秀和所谓的家学渊源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就是……为了万安桥的尽早重建,希望你不要太过介意。” “聂教授,权威媒体在报道一件事情的时候,是会在写好了之后,先给当事人看过的。” “什么意思啊?大头?” “意思就是,这些报道都是我授意的。” 第228章 知道就好 聂天勤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儿子的话,却还是表示了不相信:“不可能!” 一脸的不以为意,实际上满心期待被夸的聂广义直接就炸毛了:“哪儿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 “大头,你别激动。爸爸的意思是,这不是你的风格。” “那你说说看,我是什么风格?” 聂广义没有想到自家老爹会来这么一出。 讲真,他已经有一阵子, 没有被误解过了。 天天被误解,那就像是喝水吃饭。 偶尔被误解,就像长了痔疮…… 和以前的习以为常相比,今天的这个【不可能】,显得尤为…… 算了,毕竟是亲爹, 在选择形容词和带有人间烟火气的名词的时候,还是应该稍微谨慎一些。 身为天才, 就得忍常人之所不能忍。 要不然,和庸才又有什么区别? 淡定。 优雅。 从容。 不要一言不合就挂电话。 “大头,爸爸的意思是,你一向都和我撇得干干净净的,家学渊源这种事情怎么听都不可能是你的主意。” 聂天勤解释了一下【不可能】的原因。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聂广义气就不打一处来:“我为什么要和你撇得干干净净?” “因为你一直希望让别人看到你的努力和你的实力啊。” “聂教授,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从小就很在意我的家学渊源,是你的某一种行为,导致我中间有很多年不愿去触碰这件事情。” “啊……是这样。”聂天勤脸上的每一条皱纹, 都透露着惊喜:“所以大头这是彻底原谅爸爸,带着家学渊源回归了?” “本来是的。”聂天才傲娇道:“现在就再看看。” “行,大头你多看看, 那些报道啊,有几篇写的真的还是很不错的。”聂天勤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一些。 聂广义倒是没有想过,自己的亲爹, 都学会偷换概念了。 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家学渊源这种事情,就没必要逆流而上了吧? 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聂广义还是没有想过,都到这种程度了,自己老爸的话,也还才说了一半。 “大头啊,爸爸会加油的,等爸爸和萧教授结婚了,她也可以成为你家学渊源的一部分。” 讲真,聂广义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里面,装着聂天勤的基因。 就这过分嘚瑟的劲头,说不是家学渊源,都没有人信。 “聂天勤教授,请问您打这个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到底是想约你儿子钓鱼,还是把你儿子钓回去,强行往你儿子嘴里塞喜糖啊?” “大头啊,爸爸怎么可能会强行塞呢?明明是你强力促成的。你要是不同意, 爸爸马上去取消婚礼。” “等会儿!婚礼?什么情况?你俩加一起都多大岁数了, 还办婚礼?” “是这样的大头,爸爸和你妈妈结婚的时候,就没有办很正式的婚礼,萧教授就觉得,我也应该体会一下做新郎的感觉。” 聂天勤第一次结婚,因为有些冲喜的性质,准备得很是有些匆忙。 只能说,酒席是有办,但仪式什么的,基本就没有。 “我¥%……&*” 聂广义的心里飘过一大堆标点符号。 亲妈再怎么不好,那也是亲妈。 这么大个教授,给他娶个后妈,为什么能嘚瑟成这样? “爸,我认真问你个事情。” “什么事情啊?大头这么正式,爸爸一定好好回答。”聂天勤瞬间就端正了自己的态度。 “爸,你这一把年纪了,还会有心动的感觉吗?心动对你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啊?大头啊,爸爸以为你要问的是榫卯或者古桥梁的保护。” “不要打岔,不要回避,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大头啊,爸爸觉得,心动和年纪没有什么关系。总归,爸爸在年轻的时候,并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就你一整个青春期,也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暗恋也算的那种。” “你让爸爸想想啊。” “这种事情还要想?” “爸爸是在想,要怎么和你解释,才会解释得比较清楚。” “行吧,那你过两天想好了再给我打。” “哪里会需要两天啊。能生出这么天才的儿子,你爸爸我的智商肯定也不差的。” “聂教授,不要以为捎带上我,就不算自夸。” “我都一把年纪了,为什么还不能自夸?总不能一直都像年轻的时候那样,都不认为自己有喜欢一个人的自由和条件。” “聂教授,喜欢什么人是你的自由,我问的是你有没有心动的感觉,又不是问你有没有条件。” “爸爸年轻的时候,哪怕是暗恋,也是不敢的。至少我自己没有承认过。” “生来就自欺欺人?” “也不能这么说,爸爸年轻的时候,一直拼命想要证明自己。” “你读书、在那个年代上大学、毕业又留校工作,一路顺顺当当地成了同济建筑学院的教授,为什么还会不自信?” “爸爸有五个哥哥。爸爸知道自己家里穷。但哥哥们都在家里,只有爸爸被送了出去。虽说,是有了更好的生活条件。还是时不时地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有问题。思来想去,觉得只有把你伯伯的小孩们都培养成大学生。才算真的最有价值,最有出息。” “聂教授不能觉得这番话逻辑不通吗?” “现在回过头来想,肯定是不通啊,会觉得自己做了很多错事,也对不起你的妈妈,但是,怎么说呢,偏执这一点,是你遗传了我。” “你好好的扯上我干嘛?你以为这是好事?” “爸爸的意思是,在当时那个过程里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一根筋。你妈妈越是反对,我就越是执拗。发展到最后,也没能给你一个好的成长环境。” “聂教授知道就好。” 明明是一句抱怨的话,却一下子打开了聂天勤的话匣子:“所以,爸爸就想啊,我如果现在能和萧教授好好的,你说不定,也能更好组建自己的家庭。” 第229章 十里红妆 聂广义失眠了。 这对于天才来说,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天才就是那种想睡就睡,想醒就醒的。 觉得这样的说法是信口胡诌的,可以认真了解一下【达•芬奇睡眠】。 达•芬奇之所以这么全能,和他坚持多相睡眠,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的。 具体来说,就是每隔4个小时, 睡15分钟。 一个星期下来,就能节省好几十个小时。 生命的长度和质量都在这种睡眠的加持之下,被直线拉长。 谁说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达•芬奇在自己的日记里面,写下了这种绝妙的发明。 至于他有没有做到,那就是另外一个已经不可查证的未解之谜了。 除非梦心之又梦到列奥哥哥。 说一千道一万,聂广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无故失眠的滋味。 无缘无故的失眠,是极其浪费时间的。 只要不是在飞机上极致恐惧没得选。 与其躺着睡不着,不如去练练八块腹肌和人鱼线。 一个小时睡不着, 就练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还睡不着,等到了四个小时,那就又是另外一个周期。 是天才,就不能浪费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 浪费时间是可耻的。 比可耻更可耻的,是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干,一块腹肌都没有认真操练,整个人的心跳和血液循环却和连着做了五十个引体上似的。 聂天才并非没有失眠过。 是没有试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以这样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失眠。 他的思维不受控制,他的心跳不受控制。 浑身上下的很多器官,都不受控制。 简直莫了名了其了妙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 都不知道要优先考虑身体的哪个部件的感受。 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 聂广义直挺挺地从床上跳起来。 什么也不说, 直接开始做……攻略。 聂教授说他偏执。 当真是知子莫若父。 按照聂广义最开始的计划,他是想要带梦心之从宁波博物馆开始。 哪怕他已经非常“巧合”地,和姑娘心意相通到了碑林博物馆, 却还是有点不太想要放弃自己最开始的选择。 哪怕宣适说他猴急,他还是觉得自己不够急。 如果他真的急的话, 就会直接问:【姑娘啊,我的姑娘,我这趟回国第一站会先到宁波,姑娘可愿先陪我去一下宁波博物馆?】 但可是,可但是,身为一个已经得道升……华了的天才,聂广义自是非常懂得要怎么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想归想,说出口的话,就得适当斟酌再三。 巧合也好,心意相通也好,讲究的就是那么一个气氛。 营造起来有多困难,破坏起来就有多简单。 他已不再是莽撞少年,自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少年的血气方刚。 除了失眠+心跳加速+胡思乱想,整个一个淡定到不行。 我的姑娘:【宁波博物馆?是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墓葬还是别的什么我先前没有关注到的?】 聂广义傻眼了,这深更半夜的,他的姑娘怎么能隔着上万公里,猜透他的心思。 这心意相通的境界, 可真真是又上了好几个档次。 不管姑娘是怎么想的,在聂广义的备注里,梦心之已经是他的了。 聂广义缓了好一会儿, 才从过度的惊喜里面反应过来。 他翻来覆去地查看了两遍自己的手机。 惊恐地发现,跑完一万米再坐下来拿画笔都不带抖的天才建筑师,竟然会因为小小的一个失眠,就把自己心里面嘀咕的事情,编成短信。 还这么好死不死地给发了出去。 这肯定不是他自己打的字。 难道是语音识别? 明明只是在心里面念叨了一下,意念不至于会发出声音吧? 肯定是手机同时装了ChatGPT,文心一言、通义千问,导致直接成了精。 千错万错都是AI的错。 他这么大的一个大好青年,能有什么错? 绝不可能是一条短信编来删去,最后一个不小心,就给人姑娘发了去。 聂广义痛定思痛,决定直接给梦心之拨电话过去解释。 开口的第一句,就是质问:“姑娘,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聂先生,早上八点。应该算是比较正常的起床时间。” “啊……今晚夜色真美……我们这儿有流星雨……” “是吗?是什么星座的流星雨啊……”梦心之倒是没有特别关注这一类的自然现象。 “现在这个时间,在意大利能看到的,不就……”聂广义话说到一半就有点编不下去了。 都说,人类最不应该做的就是说谎。 这边只要开了一个头,那边就得拿无数个谎言去自圆其说。 天上的星星倒是可以无数,谎言怎么也配有同等待遇呢? “是这样啊……” 见聂广义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梦心之的尾音拖得也有点长。 “对,就是这样!” 某位天才也不管人姑娘具体说了什么,直接就给应下了。 只要话题能好好继续下去,就没必要和自家姑娘客气。 备注一下,这里的【姑娘】是和【先生】对应的一个称呼,并没有差着辈分,或者其他任何隐藏的含义。 “我平时对流星雨关注的不多,等下有时间就查一下。”梦心之用了考古爱好者最为实事求是的态度。 “姑娘啊,平日里既然都不关注,又有什么好查的?”聂广义的反应有点大:“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啊!” “流星雨本来也蛮有意思的,阿意肯定是喜欢的。” “姑娘啊,我的姑娘,你这真要查,不如查查十里红妆。” “十里红妆?”梦心之诧异道,“查这个干什么?” “十里红妆不是每一个女孩子的梦想吗?” “没有吧。” 梦心之虽然不能代表每一个女孩子,至少还是可以代表她自己发言的。 “梦姑娘,十里红妆可是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和万安桥是同一批次入选的,只是隶属于不同的类别。” 梦心之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聂广义刚刚的这番话,不置可否地回应道:“我们国家的非遗项目,还是挺多的。” “是极!但是,关于婚嫁的就没有那么多了,是也不是?” 聂广义很满意自己的表现。 所谓天才,就是不管话题怎么推进,最后都能推进到他想要的方向。 “这个我就更没有关注了。比起博物馆里面,关于婚礼的馆藏,我一直以来,都更关注葬礼。” “姑娘啊,我的姑娘,爱好应该广泛一些,婚丧嫁娶,在历朝历代,都是同等重要的民间习俗,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好意思偏科?” “啊……?” 梦心之很想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 努力了好一会儿,最终也只发出了一个语气词。 “扯远了扯远了。”聂广义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一边推进一边卖关子:“姑娘啊,我的姑娘,我要带你去看的馆藏,和万安桥一样,都是榫卯结构的。” “榫卯结构的馆藏?”梦心之想了想,回应道:“是不是名字里面也带一个万字?” “诶!姑娘当真是博闻强识、一点就通!”聂广义本来就失眠,这会儿更是一点都不困了,“姑娘去宁波博物馆看过万工轿?” 宁波博物馆的馆藏很丰富,其中最为特别的,是一顶“八抬大轿”。 宁波人管这样的轿子,叫“百子轿”,更正式一点的说法,则是“万工轿”——需要一万个顶级工匠的工时才能完成。 万工轿搭配的是十里红妆。 作为婚俗类的非遗,十里红妆是跨出过国门的。 梦心之的回答,简单到只有两个字:“没有。” “没有姑娘怎么能脱口而出呢?”聂广义心下疑惑,直接把心理活动给搬上了台面:“那难不成是姑娘和在下心有灵犀?” “我猜的。” “姑娘啊,你肯定不太正常。” “啊……?” “正常的人类的智商,怎么一猜就能猜到这样的细节呢?” 梦心之解释道:“我没在宁波博物馆看过万工轿,但我看过最出名的那一顶,纪录片都有拍过。” “姑娘说的是《国家宝藏》把万工轿列为ZJ省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对吧?。” “是的,聂先生。” “出名归出名,姑娘该当知晓,万工轿本身,是出自宁波府的,包括现在收藏在浙博的。” “嗯,聂先生先前提到的十里红妆也是宁波府的婚嫁习俗。”梦心之并非不知道这个事实,只是并没有对这个馆藏有过多的关注。 浙博和宁博的两顶万工轿都是镇馆之宝级别的存在。 梦心之去宁波博物馆的时候,博物馆正在给馆藏的万工轿装玻璃“栅栏”。 在那之前,宁波博物馆的万工轿是直接对外展出的。 在那之后,就被玻璃给围了起来。 梦心之刚好是在施工的过程去的,因此也就错过了。 再往后,听说宁波博物馆的玻璃栅栏在中间最关键的地方,是拼接而不是一整块的,导致整顶轿子在视觉观赏和拍照的时候,都有些割裂。 和浙博的万工轿相比,给参观者带来的震撼感,会少很多。 同样的一件藏品,在不同人的眼睛里,会有完全不同的故事。 梦心之最开始,也是被浙博的万工轿给震撼过的。 这顶极尽华美的,需要花工匠一万个工时才能完成的轿子,一共雕了24只凤凰,38条祥龙,54只仙鹤,124颗石榴,以及74只喜鹊,跟92只狮子,和124处石榴百子。 除此之外,轿身上还雕刻了一大堆戏曲场景,包括但并不限于《水浒传》、《西厢记》、《荆钗记》、《拾玉镯》、《浣纱记》、《天水关》、《铁弓缘》…… 再然后就是琉璃画等等的,不胜枚举。 在花轿上钉钉子被认为是不吉利的,真正好的万工轿,都是用榫卯结构联结。 浙博的这顶镇馆之宝,有两根长轿杠,朱红漆圆角的方杠,带两个可以插杠的孔。 圆角长方短轿杠二根,横连杠一根。 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有250个雕刻的人物和花鸟虫兽。 “是极,姑娘对十里红妆怎么看?”聂广义很是有些期待梦心之再一次和自己心意相通。 “我啊……可能,不怎么看吧……” “姑娘啊,我的姑娘,你怎么能不好意思呢?”聂广义豪气干云道:“你放心大胆地说好了。” “所谓的十里红妆,主要还是古时候城市小,住得近,才会出现嫁妆前排已经到了夫家,后排还在娘家的情况。现代社会,能实现十里红妆的婚嫁场景,已然不多。为了嫁妆好看,非得要和邻居结婚,怎么都算是本末倒置。” 聂广义震惊了:“姑娘,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那不然我应该怎么想?” “你应该往好的地方想啊!那可是十里红妆啊!” “敢问聂先生,什么是好的地方?十里红妆的存在,本来就是对女性的不尊重。” “不……不尊重?”聂广义震惊到说话都不利索了,“姑娘啊,哪怕是你妹看的小说和电视剧,也会觉得【用半副皇后的銮驾娶你】,这样的话,说出来特别豪气干云吧。” “我不知道我妹妹怎么想的,但是,在我的眼里,十里红妆,主要是用来展示新娘家的财力。本质上,爸爸妈妈担心自己的女儿在夫家受欺负,所以就连一根针一根线,都在出嫁的时候给她准备好了。送嫁的队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拉得老长。这里面,并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和爱情有关的。有的只是家族之间的联姻,看的也只是当下的所谓门当户对,不带一点的儿女情长。” 聂广义到手没有想过,梦心之对【十里红妆】会这么无感。 “姑娘啊,你是不是没有听说过,【十里红妆】的典故?也不知道为什么宁绍平原的姑娘出嫁可以用半副銮驾?” “聂先生说的是宋高宗赵构还是小康王的时候,在金兵追击下逃到宁绍平原一湖前,被一位浣纱女藏在水里面,并盖上一层白沙,最后得救的故事?” “是极,做了皇帝之后,高宗皇帝传旨怎么都找不到当时的那个浣纱女,就赐了宁绍平原女子结婚享受皇家嫁女的礼仪待遇,特许十里红妆、戴凤冠、坐花轿,当地还有个民谣是这么唱的【村姑救康王,浙东女子尽封王】。” 姑娘终于上道了,聂广义怎一个高兴了得! “聂先生,就我所知,这个典故说的是,皇帝一开始没有认真找寻,导致浣纱女投河自尽,最终被追封为皇妹。” 第230章 代我问好 【十里红妆】、【用半副皇后的銮驾娶你】,光看看都觉得很浪漫的句子。 哪个姑娘不爱,谁看了不嗨? 怎么到了梦心之这里,就变成了【对女性的不尊重】和不够用心导致【投河自尽】? 都这样了,最后的结局,竟然还成了兄妹…… 我兄你个大头妹啊! 还嫌关系不够复杂吗? 聂广义有点小后悔,追女孩子这种事情,他确实应该听宣适的。 好好的从碑林的墓葬开始博物馆之旅不好吗? 干嘛就非得要先到宁波? 这建议来建议去的,就差把自己的表白之路建议到墓葬里面去了。 这么下去怎么行? 得想想办法。 “姑娘啊,我的姑娘,按照我的理解,婚丧嫁娶在习俗上,从来都算是一体的,你研究墓葬,如果不研究花轿,可能会让你的文献综述不那么完整。” 聂广义是谁啊? 他是天才啊。 天才怎么都能想到解释的理由! 梦心之立马陷入了思考:“这个观点……” “这个观点有点特别是不是?” “是挺特别的。从婚礼开始研究墓葬艺术,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是吧?”聂广义再接再厉道:“姑娘既然看过浙博的万工轿,应该知道那个轿子根本没有门,对吧?” “嗯。需要有两个工人跟着,把前面的花片拆了,新娘才能进去。进去之后,再把花片给装回去。” “就是说啊!”聂广义接着表达自己的观点:“进出都得有人拆门,自己想出来都不行,坐这样的花轿和坐牢有什么区别?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亵渎?” 梦心之稍稍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一点,从表情到眼神,都写满了意外。 她很想这会儿能看到聂广义的表情,确定一下,是不是有什么突变。 明明前后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怎么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 而且是直接替换掉了底层逻辑。 【要是这通电话打的是视频就好了。】 梦心之对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感到意外。 聂广义很危险,这是梦心之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研究文物的人,一定要有一颗能够随时静下来的心。 每一件文物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一次的近距离接触,连呼吸这样的细节,都得要控制得恰到好处。 她一向是个情绪波动不大,最适合做博物馆工作的人。 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想要见聂先生一眼? 以她清素若九秋之菊的性子,自然是不会对聂广义的脸感兴趣。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梦心之很快就有了能够说服自己的解释:【归根到底,也不过是好奇。】 …… “也没有坐牢那么夸张吧……”梦心之倒是有些没有那么坚定地反万工轿了。 “夸张?怎么可能呢?哪里夸张了?”聂广义用提问三连反驳道:“我明明是实事求是,我都不知道万工轿是怎么成为浙博的镇馆之宝的!就仅仅只是一百年之前的东西,《国家宝藏》什么时候放过这么年轻的文物?” 聂广义反驳起自己来,理由要多充分有多充分。 “《国家宝藏》毕竟是个电视节目嘛。”梦心之接话:“以播出效果来看,把万工轿作为浙博的第一个镇馆之宝推出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很多人看了那期节目之后,都专门去浙博看万工轿呢。” “姑娘该不会也是这么去的吧?”聂广义有意调侃,“跟风可不像是文物和博物馆专业的人,会干的事情。” “呃……差不多,我爸爸看完之后,对【十里红妆】展厅的千工床和万工轿都很感兴趣。” “那姑娘呢?” 聂广义心道:【本天才又不关心未来岳父是怎么想的。】 任何事情,只要加上未来,那就等于还不确定。 “我那时候对万工轿的做工还是很感兴趣的,只不过,就像聂先生刚刚说的一样,作为文物,浙博的万工轿还很年轻,从文物本身的级别来说,一九二零年代的万工轿,虽然是浙博最受大众关注的展品,也只是国家二级文物。” “啊,是吗?”聂广义适时地退了一步,“姑娘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文物等级。” 那句名言是谁说的来的? 追姑娘讲究的是以退为进,才能步步为营,懂得装装糊涂,才能洞房花烛。 聂广义这么说,梦心之自然也起了介绍更多细节的心思:“聂先生刚刚有提到,那顶万工轿进出都需要有专门的工人负责拆卸轿子,那聂先生知不知道,浙博的这顶万工轿,在使用的时候,还需要另外一个特别的工种。” “特别的工种?”聂广义想了想,“既然是当地的婚俗,应该都差不多吧,我只知道浙博的那顶轿子,进出不是一般的麻烦。” “浙博的万工轿,有天下第一轿的美誉,除了需要两个拆卸的工人全程陪同,还需要有两个开路的工人。” “开路的?这不是很正常的婚俗吗?”聂广义反问道:“新娘的轿子,本来也不在队伍的最前面。给他开路的,洋洋洒洒一大片呢。” “我说的不是这种开路,是基于这顶万工轿的特殊性,才需要的开路人。” “姑娘啊,我的姑娘,你赶紧给我科普一下。” 身为天才,以前都只有聂广义给别人科普的份儿。 “这顶万工轿,本身就有2.75米高,再被八个人抬到肩上,就差不多有四米了,那时候道路比较狭窄,两边又有很多的树,这顶轿子行进的方向,需要有两个领路的师傅,拿着长长的竹竿,专门去挑开路两旁的树枝。” “原来是这样啊?姑娘不是对【十里红妆】不感兴趣吗?怎么还这么如数家珍?”聂广义想要最后再确定一下,梦心之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我对【十里红妆】不感兴趣,但我对历史感兴趣啊。浙博的这顶万工轿上面有写【聚成号大鸿福轿行】,说明当时的这台轿子,和现在江浙人结婚经常租用的劳斯莱斯婚车,是一样的,属于婚庆公司。” 梦心之一向都喜欢深入浅出地介绍文物。 “姑娘此言差矣,婚庆公司也是找有劳斯莱斯的人租来的,这怎么都不是一个概念!这顶轿子,一开始是为谁的婚礼打造的,才是关键。” 聂广义强行输出了自己的一个观点。 与其说是观点输出,不如说是想要卖弄一下。 “聂先生要这么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浙博的这顶万工轿,确实也是有原主人的……” 眼看着卖弄马上要变成引子,聂广义赶在梦心之揭晓答案之前接话:“虞澹涵,上海滩第一次选美桂冠获得者。” “呃……”梦心之嘟囔了一句,“敢问,到底是谁在如数家珍?” 姑娘的这个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有很大的差别。 带着那么点俏皮,软软糯糯的,似乎还沾了一种学名叫乙酸的有机一元酸。 就那么若有若无的,明明有差别,又说不出来具体的差别在哪里。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聂广义下意识地觉得需要想办法找补一下。 “姑娘这话说的,虞澹涵算什么啊,本来也没有什么名气,主要是沾了他父亲的光。” 梦心之没有咄咄逼人的习惯,加上她自己也不是太习惯刚刚的那种语气,很自然地接话道:“时任上海总商会会长虞洽卿。” 聂孔雀适时展露了一小丢丢的羽毛:“虞洽卿的女儿和【中国实业之父】【中国商父】【中国高等教育之父】盛宣怀的儿子联姻,让【聚成号大鸿福轿行】找人帮忙打造了这顶花轿。在1920年代,这顶万工轿的工时费就达到了300万,加上包吃包住的费用,总造价超过500万。请注意,那是1920年。” 聂广义眨了眨眼睛。 【看吧看吧!我可不仅仅知道新娘是选美冠军。我还知道新郎他爹是谁。】 可惜啊,一个在欧洲,一个在亚洲,隔着上万公里,打的还不是视频电话。 聂广义就算把眼睛眨抽筋了,梦心之也看不见。 “听聂先生这么一说,确实不是现代意义的租一辆或者几辆劳斯莱斯当婚车,可以比拟呢。聂先生对万工轿是有研究的。” “不不不,我对万工轿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一个大男生,我研究这些干什么?主要是因为榫卯结构。姑娘也知道,我打小就醉心于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虽然一个是轿一个是桥,总归也都有那么点万变不离其宗。” 聂广义解释起来,那叫一个严肃和认真。 梦心之多少也感觉到了聂广义的用意,语气里面也夹杂了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在动荡的年代,聚成号大鸿福轿行的后人,把这顶全榫卯结构的万工轿,拆成了四百多个花片,分装在13个箱子里面,运回了宁波老家,藏了起来。” “运回宁波了啊?那为什么现在是在浙博呢?” “1954年,花轿行的后人把这顶轿子捐献给了浙博,那时候还没有宁波博物馆呢,宁波博物馆的历史总共也没有多少年。” 聂广义被梦心之的情绪给感染了:“姑娘所言极是,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这顶轿子虽然时代并不久远,却成了浙博最抓人眼球的镇馆之宝,让《国家宝藏》第一个拿出来说。” “浙博的那顶万工轿,其实还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地方,这顶轿子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传统,在当时那个年代,其实算是特别西式的。”梦心之换了一个新的话题。 “啊?西式?没有吧?” 聂广义在自己的记忆里面搜刮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什么西式的元素:“这顶万工轿除了我们之前说的那些戏剧场景,雕刻的人物和花鸟虫兽,也都是按照天官赐福、魁星点斗、麒麟送子、八仙过海、渔樵耕读、金龙采风、独占鳌头等吉祥的主题来展示的。每一个场景都传统到了极致。” “我指的不是聂先生刚刚说的这些,这顶花轿上面,还雕了西方的丘比特。” “爱神丘比特?”这个信息倒真把聂广义给意外住了。 “对。” “有吗?在哪里啊?” “有的。”梦心之没有直接回答,“聂先生下次有机会过去,可以认真找一找。” “博物馆真应该请姑娘当代言人。”聂广义由衷完了又道:“认真想一想,一百年前的宁绍平原,还是接受了很多西方思想的。这样一来,万工轿的观赏价值又增加了不少。” “那……”梦心之顿了顿:“我们就先去宁波博物馆吧。” “啊?梦姑娘不是对十里红妆不感兴趣吗?怎么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聂先生不是要去研究宁波博物馆的万工轿的榫卯结构吗?” “我有说吗?” “聂先生有拿浙博的镇馆之宝当榫卯结构研究的前提,去宁博肯定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吧。” “呃……姑娘说的对。”有台阶不下王八蛋。 但可是,可但是。 讲真,聂广义现在最不想去的,就是宁博了。 什么【浙东女子尽封王】,明明应该是疯子的疯。 他肯定是疯了,才会想着在宁博和姑娘二次表白。 顺着台阶下来之后,聂广义又第一时间开始变卦:“宁博的那顶万工轿的榫卯结构怎么着都不会有浙博和万安桥那么复杂。姑娘既然不觉得婚丧嫁娶是一体的,那就还是先去碑林吧。我去宁波,主要是因为那个建筑是得了普利兹克奖的,原本是想着,事务所顺便做个建筑调研。” “那就更要先去宁波调研了。” “不需要。宁波博物馆是王澍设计的,苏州博物馆还是贝聿铭的收山之作呢。” “聂先生不用这么迁就我的,我一个还没有开始工作的,最多的就是自由时间了,路线怎么安排,还是优先考虑聂先生的日程。” “姑娘啊,你该不会不知道我是专程回去陪你找职业方向的吧?” 夜深人静,适合打直球。 听说,失眠和直球更配哦。 “聂先生,我爸爸喊我去打太极了。” “啊……这样啊,那姑娘先去吧,代我向你爸爸问声好。” 第231章 我姐有毒 聂广义的心情很好。 史无前例。 姑娘挂了他的电话,但好像又没有挂。 姑娘这么急冲冲地说要去练太极,这不就是在和他打太极吗? 太极之道,讲究【以柔克刚,以静制动】,最最重要的,是【四两拨千斤】。 聂广义不知道自己是【四两】还是【千斤】。 总归, 肯定已经有了分量。 谁要和他说四两不是重量,说话前,麻烦先给他送上四两黄金。 【姑娘啊,我的姑娘,你怎么这么贴心,还想着要迁就我的行程。】 【姑娘啊, 我的姑娘, 我的行是你,我的程是你, 我的行程里面不能没有你。】 忽然从心底冒出来的这两句感叹,整得聂广义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行你个大头程啊!】 【好好的一个天才,怎么就变成了拆字怪。】 …… “哥哥哥哥哥。”宗意扯着宗光的袖子,摇啊晃啊地唱着古典音阶。 “怎么了,阿意?”宗光能看出来宗意有些兴奋,又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 “就是那啥,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叫,我那个……”宗意还没有来得及组织好语言。 宗光摸了摸宗意的脑袋:“自家兄妹,有什么好吞吞吞吐吐的?” “我的哥哥诶,好不容易让姐姐给我编好的小辫子, 哪有你这么蹂躏的!” “阿意为什么非得要在辫子前面加个小呢, 是哥哥在国外待久了,已经开始不适应现在的流行语了?” “我的哥哥诶, 这是小的问题吗?” “那不然呢?” “这明明是【子】的问题,把【子】改成【儿】,不就非常贴近你家小妹俏皮美丽又可爱的事实了吗?” “行,哥哥以后不蹂躏你的小辫儿了。”宗光顺势捏了捏宗意的左脸。 胖嘟嘟的小脸蛋,手感真是挺好的。 宗意嫌弃地把宗光的手给打开了:“多大的人啦, 还喜欢捏人家脸蛋,全家最小就不能有人权啦?” “好,那以后也不捏了。”说着话,宗光又给宗意的右脸来了一下。 “你干嘛呀!” “金盆洗手之前,再给你捏一下另外一边,省得以后你左右脸不对称了,还要跑过来问我。” “切~”宗意一脸嫌弃道:“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这样很幽默吧?” “不逗你了,阿意刚刚要和哥哥说什么?” “我是想问你,我的另外一个哥哥,我应该怎么叫,好过分啊,为什么不能直接唱弟弟弟弟弟!” “你说这个啊,你直接叫他名字就好了嘛,你喊他卢宇翔啊,Lulu啊,都行啊。” “啊,对对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宗意拍完手之后,竖起两个大拇指给宗光点赞。 “阿意,你这么一个反应, 哥哥反而不知道哪里对了。” “就是卢卢啊,他既然都叫卢卢了,平日里是说中文的对吧?” 宗意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一天到晚地【我有一个问题】,却不是那么热爱学习,尤其对英语不是那么感冒。 “Lulu是英文名啊,是俊秀、卓越、珍贵这一类的意思。” “啊?那我就问,我的第二个哥哥,就小小的那个,他中文怎么样?”宗意很希望自己也有机会做姐姐,对卢宇翔比他大,并且还只大那么一点,有那么点【小小的】介意。 “Lulu的英文,会比中文好很多,他平日里寄宿的语言环境全英文的,加上他小时候在说话方面有比较大的困难,说中文会有点怪腔怪调,说英文就会好一些。” “那意思就是说,二二二二二,听懂是没有问题的,对吧?” “哈哈,阿意啊,人Lulu好好的,怎么就二二二二二了?” “难不成我要唱翔翔翔翔翔?” “那也比五个二好一点吧?” “我的哥哥诶,你可真是在国外待久了,翔可是有特别的含义的,只有聂叔叔那种人,才会把散发这气味的字眼,挂在嘴上。” 宗意受了点刺激,怎么都要刺激宗光一下。 还有什么比【聂叔叔】这三个字,更能刺激到亲哥的? 宗光并不接招,只继续给出自己的建议:“实在不行,你就唱噜噜噜噜噜。” 最后那五个字,宗光也用了古典音阶开唱。 宗意盯着宗光看了半天:“我的哥哥诶,你唱歌倒也还挺好听的。” 宗光刚想对自己的妹妹表示感谢,就听到宗意又来了一句:“就是比聂叔叔要稍微差了一点。” “那不是必须的吗?”宗光不甘示弱道:“他是叔叔,我是哥哥,为什么要和长辈比唱功?” “我的哥哥诶,你在国外待久了,都不知道国内现在是大叔当道吧?”宗意继续输出:“我就挺喜欢大叔的,我以后要找比我大个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岁的。” “我的妹妹诶,你这跨度还挺大。大一岁两岁就能叫大叔的话,那我也是个大叔了。” “我的哥哥诶,你是不是代入得有点过了?” “哪里过了?” “作为你的亲妹妹,我想给你一个忠告。” “你说,我听着呢。” 宗意踮起脚尖,凑到宗光的耳朵边上,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宗光的肩膀:“我姐有毒。” 宗光被宗意给拍愣了:“我的亲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亲姐姐呢?” “我姐对我无毒无害,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对你的话,你就自己掂量掂量吧。”宗意继续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架势。 介于她的长相和身材都过于可爱,再怎么装,也就那么回事。 “我觉得我的分量还挺重的。”宗光对自己和梦心之的感情基础,一直都很有信心。 “哥。你重的是一个叫亲情的分量,和爱情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妹。成年人的世界,有很多的感情都是相互的,并不一定会有特别明显的界限。” “哥。看在你送我满屋子糖果的份上,我再给你个忠告,你要还不悬崖勒马,一定会后悔的。” “何以见得呢?” “因为,你如果坚持的话,我姐姐一定会选择和你在一起,哪怕她不这么选择,她也不会选择别人。可是,你觉得,那会是姐姐最真心的选择吗?” 宗光被宗意的这句话给干沉默了。 他以为宗意会说他没有机会,或者说他离开太久了重新培养感情有困难。 却没想到,宗意说得全然是相反的。 好一会儿,宗光才缓过劲来,出声提问:“你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观点?” “我的哥哥诶,我看过的言情小说,比你经历过的生活要多得多得多。” “宗意,咱不能把小说往现实里面套啊。” “哥,你要觉得我说的没有道理,你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反应了。” “那不管你说的有没有道理,你总不至于让我现在就放弃吧?” “不放弃那哥哥想做什么呢?” “原来吧,你其实也经常会旁敲侧击,哥哥觉得你还是小孩子,都没有怎么重视。” “那现在呢?”宗意两眼放着光。 言情剧爱好者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且直接。 “现在吧,哥哥就想很认真地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听听你的看法。” “好嘞,今儿个阿意就好好给哥哥做个爱情顾问。” 宗意拉着宗光,在自己像糖果宫殿一样的床上坐下,做好了要大谈300回合的准备:“那哥哥你先说。” “我刚刚已经说了啊。”宗光忽然有点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宗意认真回忆了一下,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你说了什么?” “我说,你总不至于让我现在就放弃吧?你就算是只看言情剧了解爱情,应该也能明白,只有竭尽全力,拼命努力过,才会不留遗憾的道理吧。” “哥,越努力越幸运这样的说法,是拿来骗骗我们这样的小孩子的。这种话,拿来刺激刺激未来要参加高考的小孩子还说得过去,爱情什么时候,是可以通过努力得到的?” 宗光反问道:“不努力,又怎么能得到爱情呢?” 这么些年,他都是基于心里面的那一份坚持,才能从无尽的黑暗里面走出来。 保持阳光的心态,保持对未来的期待。 “可是,我的哥哥诶,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怦然心动吗?你都活了我两倍的人生了,怎么还能那么没有阅历?” “阿意,你要没想认真给建议,哥哥可就不和你聊了。” “不聊就不聊啊,我又不是只有一个哥哥,我有时间就好好练习一下英语,不然噜噜噜噜噜来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招待。” 宗意神气活现的样子,搞得宗光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明明很可爱,为什么又有点想要咬牙切齿。 给这样的妹妹,送上一记爆栗是不是也挺合适? 宗光心下感叹:【我还真是病急乱投医,才会和十岁出头的妹妹,讨论这样的话题。】 “你想学英语的话,哥哥还是可以教你的。我先去下单,给你买几本参考书,回头你要有兴趣的话,哥哥带你读原版的《哈利•波特》,或者我和Lulu说一声,让他过来的时候,把他小时候,我带他读过的故事书全都带过来。” “我好好的华夏人,为什么要看英语书?” “也许,或许,可能,【拿来刺激刺激未来要参加高考的小孩子】?”宗光拿宗意说过的话,反过来激她。 宗意听着宗光用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语气说话,直接就笑到不行了:“哈哈哈,我的哥哥诶,你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无趣。” “谢谢阿意的夸赞。” “哥,你这话说的,我都有点你在叫我阿姨的感觉了。” 宗光看了宗意一眼。 想要送她一个白眼,又觉得太过幼稚,不符合自己这身飞行员的制服。 想了想,最终还是顺着宗意的话说:“那宗阿姨给我上完课了吗?”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生被叫阿姨,肯定是要生气的。 十一二岁的年纪,听了就还挺开心的。 “我都还没有正式开始上课呢!” “你确定接下来的内容是正式的?” “当然啊!我的哥哥诶,我之前其实觉得你在我姐那儿也不是没有戏的。” “那现在是怎么觉得的,又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让你这么觉得?” “不行不行,哥,你不能这么问我,你得先搞清楚我原来是怎么想的。” “行,那你原来是怎么想的?” “我原来想着,我姐姐这个人,不食人间烟火,她这辈子,可能也都不会真正意义上地喜欢上什么人。她会永远走在寻找一个像爸爸那样的人的路上。” “那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我姐姐谈恋爱了,并且对象不是你。” 宗光相当笃定地回应:“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人类之所以是高级动物,就高级在人类是有情感的这件事情上。” “你姐姐没有告诉你,对吗?” “你都没有说是什么,我哪知道我姐姐告没告诉我啊!” “我和之之有一个约定,会为彼此努力一整年的时间。”宗光解释道:“这才刚刚开始。” “啊?我的天哪,我的哥哥诶,你是不是幼稚园都还没有毕业?我就说嘛,我姐姐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怎么忽然跌落凡尘,开始想人世间这些无聊的有的没的了。” “阿意是觉得这个方法不对?” “大错特错好吗!你这等于是限制了姐姐喜欢别人的自由,让姐姐原本不喜欢的,都开始格外重视。” “怎么会有这样的歪理邪说?” “怎么会没有呢,我的哥哥诶,我给你举个例子啊。” 宗意挠了挠头,火速调动了一下自己的脑细胞:“就比如,我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个苹果,但你非要和我做个约定,你说,接下来的一年,你都不许吃苹果,那我搞不好就一定想苹果好几次。” “苹果?” “我都说是举个例子了。”宗意继续挠头:“我再换个例子,医生让你接下来一年不要喝酒,你是不是会特别想喝?” “我本来就不怎么喝酒。” “哥,你无药可救了,姐姐给我讲题,都没有这么难讲明白的!” 宗光并非不明白宗意在说什么。 但不管明白还是不明白,他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深思熟虑过后做出的约定,会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第232章 阅女无数 宗光倒是没有想过,和自家小妹的这一通聊天,会把他聊到心神不宁。 抗眩晕训练,在多维滚轮、固定滚轮、旋转秋千上,分别正转10圈、反转10圈、再正转10圈,加起来九十圈,足足有别的飞行员三倍的训练量之后,他都还能妥妥地走着直线。 宗光向来是自恃且冷静的。 这会儿,却不知道自己脑子里面为什么晕乎乎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出现了偏差。 宗意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最让他觉得没有办法接受的,不是宗意说他和梦心之之间,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 而是,那一句【你如果坚持的话,我姐姐一定会选择和你在一起。】 只要他坚持,他就能和之之在一起。 真的是这样吗? 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这不是代表他已经无限接近成功了吗? 喜欢之之这件事情,他怎么可能坚持不下去? 毫不夸张地说,就是这份曾经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情感,支持着他走过了岁月无尽的黑暗。 在妈妈情绪失控的时候。 在弟弟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 在没有任何自己时间连睡觉都显得奢侈的时候。 在归期遥遥无期的时候。 宗光很清楚,亲情和爱情之间的差别。 就是因为太清楚了,才会花那么多的时间去回避。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梦心之的。 如果现在让他回忆,甚至可以归纳为一见钟情。 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画面,陪伴彼此的每一天。 但人的记忆,是会骗人的。 最容易被骗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正常人不可能记住生活里面的每一个细节。 而那些被记住的部分,会在未来的生活里面,不断被放大。 时间越长,放大的倍数就越高。 就像,再也找不到儿时的味道。 就如,再也找不到初恋的感觉。 宗光见到梦心之的第一眼,实际上,多少还是带了一些敌意的。 这个小妹妹尽管好看,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和他抢爸爸。 那时候,宗光还非常没有安全感。 年幼时,他被卢曼玉当成是向爸爸要钱的工具。 卢曼玉那会儿情绪就不是很稳定。 尽管偶尔也会有一些温馨的画面,但大部分都是歇斯底里地在他面前说宗极的坏话。 别人家的妈妈,就算严厉,多半也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到了卢曼玉这儿,几百个棒子下去,都不见得有任何可以和甜扯上关系的美好回忆。 和卢曼玉离婚的时候,考虑到宗光还太小,就算打官司都会判给妈妈,宗极就选择了净身出户。 在知道宗光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之后,宗极又把自己后面那些年赚的钱,全都给了卢曼玉,才终于拿到了宗光的抚养权。 那时候的宗光,心理多少也有一点扭曲。 卢曼玉一天到晚地和他灌输,【你以后肯定爸爸会娶狐狸精】、【你爸爸娶了狐狸精就会再生一个小孩】、【你爸爸和狐狸精生了小孩只会比我对你更坏】。 所以,当梦心之告诉他,梦兰有心脏病,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生小孩的这个事实之后,宗光对梦兰和梦心之的态度,才有了180度的大转变。 说到底,在八岁的那个年纪,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各取所需。 即便不带着敌意,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是一眼万年的那种感觉。 十七年过去了,宗光的记忆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偏差。 他不记得梦心之一开始问【你能不能做我的哥哥】,自己心里面的那种抵触,只记得梦心之穿着他的篮球背心出来的时候,他发出的那一声感叹—— 【妹妹真好看!】 宗光至今都记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梦心之穿着的篮球背心是红色的。 那件背心对六岁的梦心之来说,着实是就有些太大了。 这么一来,背心就变成了小裙子。 放到现在,就是美腿女孩们最常见的【下装消失】。 关于梦心之的一切,从【妹妹真好看】开始,一层层叠加,一次次想念,一遍遍努力。 宗光从来都没有想过,他努力的方向,有可能是不对的。 他再怎么拼尽全力,都没办法让自己对梦心之的感情,从爱情回归到亲情。 那么,反过来呢? 宗光不敢再往下想。 …… “宗光,你怎么回事?” “宗光。” “宗光。” 明耕宇喊了宗光两声都没有得到回应,直接伸手推了推他。 “怎么了,明教。” “你说怎么了?喊你半天没反应,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有事情的话,现在叫备份机组还来得及。” 航空公司,每天都会准备备份机组。 【备份】的飞行员需要随时待命。 不能喝酒,不能去太远的地方。 大多数时候,备份和休息是没有什么差别的。 真有需要的时候,备份机组也能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到位。 “没事,就是我小妹,临出门的时候,和我聊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我在梳理呢。” “你小妹?我上次见过的?”明耕宇对梦心之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 还提议过要一起吃饭。 宗光直接就给人拒绝了 “不是,你上次见过的是我的不同父也不同母的妹妹。” “哦。”明耕宇懂了,“那就是你表妹呗。” “不是表妹。” “那都和你不同姓,总不可能是堂妹吧?” “都不是。”宗光斟酌了一下语言,对教员机长说:“我们的爸爸妈妈是夫妻。” “你这都什么啊?弯弯绕绕的!咱们做民航飞行员的,绕弯可不是什么好事。要么出了故障或者天气不好在空中盘旋,要么航空管制,哪一个都挺浪费航油的。”明耕宇被宗光绕得有点晕。 “我以为,明教至少会说浪费时间。” “你还是太年轻了。”明耕宇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真的不用叫备份?” “不用。” “那你就好好集中注意力,我再叫你没反应,可别怪我今天的航线检查不给你过。” 宗光正在经历F4到F5,也就是左坐副驾驶的考核。 正常来说,副驾驶的座位是在右边的。 从副驾驶晋升到机长,在通过理论开始之后,中间需要经历一个左坐副驾驶的过渡阶段。 这个过渡阶段需要经历一系列的考核。 宗光是所有左坐副驾驶里面,年龄最轻,技术也最好的。 明耕宇也因此,特别愿意多带一带宗光。 宗光做了一个敬礼的动作,用英语和明耕宇说了一句收到了:“Roger that!” “我是指望着你给我介绍你那个不同父不同母的妹妹,才对你这么仁慈的。” 明耕宇对梦心之,多少都有些念念不忘。 梦心之的气质摆在那里,过目即忘的难度,反而要更高一些。 “明教,咱们这会儿只是在班车上遇到,都还没有开始做飞行前的准备,我稍微出个神发个呆,也是不存在任何不符合规定或者影响飞行安全的地方的,对吧?” 宗光这么说,明耕宇又怎么会不知道宗光是在拿话堵他。 可是,为什么呢? 明耕宇拿手指了指宗光:“你小子!” “明教可千万要对我严格一点。”宗光上赶着表忠心:“严师出高徒,我对自己的飞行实力,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未来的宗教,你这个反应不对啊。” “哪里不对?” “你师傅我的条件也不差吧?听空姐们聊天有防火防盗防闺蜜的,你小子总不至于防火防盗防师傅吧。” “明教,你不会真的到现在都没看出来吧?” “看出来什么?” “我都说不同父不同母了,要介绍也是先给我自己介绍啊。” 明耕宇一秒钟之内变换了好几种脸色,最后带点无语地看着宗光:“你?” 宗光点了点头。 不等宗光更进一步地说明情况,明耕宇直接来了一句:“你小子没戏。” “凭什么?就因为我的爸爸和之之的妈妈再婚了?” 宗光怀疑自己今天的八字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一直都好好的。 怎么从一大早到现在,先是宗意,再是明教,一个一个都说他没戏。 宗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梦心之带大的。 自家小妹要说点什么,基于他离开了这么多年的前提,还真的是要先掂量掂量到底对不对。 明教也在这么这么说,就有点让他受不了。 飞行技术上,他确实还有很多是需要向明耕宇学习的。 涉及到他和梦心之未来的可能性,宗光是怎么都不会接受明耕宇忽然冒出来的这么一句【没戏】的评价的。 “不不不,我是基于我阅女无数的眼睛。” 明耕宇有过很多女朋友。 要说他花心呢,他也没有一次好几个。 要说他不花心呢,又没有哪个是交往超过半年的。 有一点,明耕宇一直都是做的很好的。 他绝对不会打有主的女生的主意。 宗光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向明耕宇表明他和梦心之的实际状况,也是基于这样的一个前提。 倒是没有想过,明耕宇压根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明教,你有阅女无数的自由,但你也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女生都能一眼就被看穿的。” “一眼看穿那得多没有情趣?”明耕宇反驳道,“就算有透视眼,我也只会喜欢犹抱琵琶半遮面。” 宗光没有回应明耕宇这么明显的话里有话。 男人之间,再怎么开玩笑,都算是正常的。 只要不涉及到梦心之,宗光的尺度比明耕宇还要大。 涉及到了梦心之,哪怕明耕宇既是他的师傅,又是他的领导,宗光也还是随时都有可能直接翻脸。 “小宗,你别这么严肃。我大概知道你是什么个情况,以后我不和你开玩笑,也绝对不是说让你把妹妹介绍给我这样的话了。但是,你相信我,你真的没戏。” 明耕宇这么说,宗光倒是有点想要知道【阅女无数】的明教,究竟有什么样的事实根据了。 “我为什么没戏?”宗光很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 “接你妹妹回国的那一次,你又要越俎代庖帮我做机长广播,又反复规划和演练各种各样的细节,准备了一大堆,我当时就怀疑,你说的妹妹,是不是真的妹妹。” “你现在知道我和之之没有血缘关系了,为什么还有这样的感触。” “我想说的是,我有看到你妹妹见到你的第一反应,是百分之一百的惊喜。” “惊喜难道也有错?” “惊喜当然没有错,但不应该是这么纯粹的惊喜,更不应该是这么纯粹的第一反应。” “那明教觉得应该是什么样的?”宗光出声发问。 “首先应该会有那么一丝的焦虑。” “明教,你不了解具体情况,我和之之是有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了,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可能产生焦虑和犹豫。” “不不不,副驾驶,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那明教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女为悦己者容。你给人准备了一个这么大的惊喜,人事先并不知情,等到人家知道了,看到你的第一反应,应该有一个很短暂的瞬间,是在想,【我今天穿了什么】,【我现在是不是最好的状态】,诸如此类的问题,你想一下,你和你嘴里的之之在重逢的那一个瞬间,有没有类似的反应?” “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 “这话说的,那我就问你,你去接你妹的那一天,有没有特别打扮过?” “我穿的是飞行员的制服。” “你有没有比平时多烫一遍?哪怕我们的制服本来就是送去干洗的。” “我……”宗光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你有没有特地多打了一遍发蜡?” “我……” “不要我我我我我了,你都不用回答我,你自己知道答案就好了。”明耕宇总结道:“总的来说,就是一句话,你妹的惊喜,来得太纯粹了,纯粹到不掺杂一丝男女之情。” “我……” “都让你不要我我我我我了,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主要目的,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但凡能从你们俩之间,看到一毫安的电流,都不可能会提起今天的这一茬。” 第233章 大可不必 不过就是正正常常地出门,正正常常地执飞一个航班。 很幸运地跟了个有行政职务的教员机长,可以早上起飞下午返航,晚上还能赶回家和两个妹妹吃个饭。 就算有考核,那也是轻轻松松就能拿下。 怎么还没出门就被小妹教育,还没上飞机就被教员机长教育。 这一天过的,难道是什么国际教育日? 返航的路上,明耕宇没有再提及让宗光给他介绍梦心之这档子事情。 这个姑娘,是有够特别的,却也不至于让明耕宇不顾和宗光的师徒情分。 而且,站在明耕宇的角度,他也不喜欢那些太过纯情的小女生。 这样的女孩子,很难能明白什么叫好聚好散。 万一牵扯不清,也不知道会闹出多少事端。 明耕宇不想要轰轰烈烈,也看不上一生一世一双人。 对于他来说,人世间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及时行乐。 明耕宇有点受不了,宗光忽然变成了闷葫芦。 “不就不知道情况对你不同父不同母的妹妹存了一点小心思嘛?你也不用这一路都对自己的师傅采用冷暴力吧。” “有哪个指令我没有回复到位吗?” “那倒是没有,我带出来的徒弟,要是连个考核都不能完美通过,那不是丢我的人吗?” 宗光在同一批副驾驶里面,算得上是飞跃式成长。 才入职没多久,就已经开始考左座副驾驶,航司里面有一大堆眼睛盯着。 在这种情况下,怎么着首先还得自己的技术过硬。 明耕宇很喜欢宗光,试飞新航线新飞机一类的,也都喜欢带着自己的这个小徒弟。 技术当然是一方面。 宗光本身比较健谈,这也是他招教员机长们喜欢的原因之一。 有宗光在,自动巡航的阶段就会有特别好的氛围。 一个梗接着一个梗。 数不尽的妙语连珠,抖不完的包袱。 过去的那一趟,因为有考核,驾驶舱里面的人也比较多,宗光没有平时那么活跃,也算是正常。 回来的这一趟,还和个闷葫芦似的,就没办法不让明耕宇多想。 明耕宇暗搓搓地夸了宗光半天,也没有等到宗光一如既往的反向吹捧。 “宗副驾驶,你差不多得了啊。”明耕宇有点生气了。 他是什么样的人,宗光应该也是了解的。 他从来不会勉强别人。 更不会盯着有主的人及时行乐。 宗光的这个反应,明显是对他高洁品格的质疑。 “明教。”宗光一改以往脱口秀演员似的巡航风格,比认真还要更严肃一些,比严肃还要更正式一些:“你真的觉得,我和之之完全不来电吗?” “啊?”明耕宇被问意外了,“这种问题,你为什么要问我啊?” “不是你说我们两个之间,连一毫安的电流都没有吗?” “我是这么说了,但是这种事情,你自己难道感觉不到吗?” “那明教给我支支招,要怎么样才能有电流。” “我只是你飞行技术上的师傅,又不是你的情感导师,你这么问我,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反正都是师傅嘛。”宗光就差直接送上一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术业有专攻你知道吗?在飞行技术上,我愿意做你的师傅,是因为你有足够的天赋。未来的某一天,你甚至有可能青出于蓝,当然,这肯定是在我退休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了。就你这么个贫瘠的情感荒漠,我怎么可能做你的老师?” “我怎么就情感荒漠了,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爱的是谁,想要的是什么。” “是啊,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明教,你不了解情况。” “我不需要了解啊,你俩都成年这么久了,要在一起还用等到现在?就你们这情况,真要在一起,就算家人反对,那也只能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你说是也不是。” “家里没人反对。”宗光适时补充了一个事实。 “那不就更印证了我对你的判断了吗?你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在和自己谈恋爱。你这种人,危险系数太高,祸害起姑娘来,一个顶十个我。” 宗光看着明耕宇,眼神和表情,都透露着不服气:“我哪里危险了?” 明师傅祸害过的女孩,没有一百也有一打。 就他这样的,竟然反过来说除了之之谁也没有喜欢过的小徒弟的危险系数高。 “男人,要谈足够多的恋爱,才能知冷知热,要不然怎么会有浪子回头的说法?你一个没经验的,怎么折腾,都免不了用力过猛。” 宗光是很尊敬明耕宇的。 但也仅仅限于飞行技术方面。 话不投机,换个话题:“我们今天落地四点二十七分,是不是?” “今天下雨,应该会延迟几分钟到。咱们尽量赶一赶,要是延迟太多,廊桥用不了,就得去远机位,到时候满飞机的乘客都得坐摆渡车。” “乘客坐不坐摆渡车,应该不在飞行员考核的标准里面吧?” “那你要是乘客,你愿意下雨天有廊桥,还是愿意冒着雨下飞机再去赶摆渡车?”明耕宇说着说着又把话题扯了回去:“经验丰富了,你就知道什么样的出行最能让乘客愉悦了,同理可得,男人也要经验丰富,才能让女人愉悦。” “明教,咱能不讨论这个话题了吗?” “能啊,这不是你找我讨论的吗?只有去程的话题,是我开的头,这个你总得承认吧?” “我今天有点乱,你让我回去好好想一想。” “你要是怕见到你妹妹尴尬,你带上我,有师傅罩着,你就不害怕了。” “谢谢师傅。”宗光对着明耕宇拱了拱手。 “啊?真让我去啊?” “这倒是大可不必。”宗光回应道:“等过几天我弟弟来了,我带他出来和你一起吃饭。” 明耕宇把宗光的原话给送了回去:“这倒是大可不必!” …… 聂广义回来了。 还是那么意气风发。 还是迈着帝王的步伐。 他连家都没有回,就直接来了【极光之意】。 这几天,他没日没夜地处理罗马事务所的事情,为的就是尽早回来给姑娘一个惊喜。 为了这个惊喜能够更加到位,他还专门去请教了宣适。 小适子表示,既然想要融入这个家庭,那就不能只给心仪的女孩子惊喜。 全家人,一个都不能落下。 聂广义思来想去,又在宣适的建议下,给宗极、梦兰、宗意都准备好了礼物。 至于宗光。 那就只能等成了大舅哥以后再说了。 宗极见到聂广义:“你来之前怎么也没有说一声?” 聂广义不太确定,宗极这么说,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上来就是一句:“是宣适说的,提前说了就不是惊喜了。” 兄弟什么的,当然是用来挡子弹的。 “倒确实还是挺惊喜的……” “惊喜就好,惊喜就好,宗极大哥,我给你带了一根海钓竿。” 聂广义把宣适帮忙一起选的礼物,递给了宗极。 按照聂广义的性子,他是想直接叫宗极岳父大人的。 毕竟,大舅哥什么的,他都已经叫很顺口了。 宣适好说歹说,聂广义才接受了,原来怎么叫现在就怎么叫的提议。 “海钓竿啊……” “是啊,是啊,程诺在极光之意开工作室的时候,对钓鱼咖啡的创意赞不绝口,还一直手动点赞,说其他来喝咖啡的人一条都还没有钓上来的时候,你就把桶都快钓满了。” “这里是我家,我在这儿熟能生巧罢了,主要我用的饵料,也和上钓咖啡其他人用的不一样。” “原来宗极大哥是开挂了啊。”聂广义急于表现,夸起人来,多少都有些刻意。 宗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听到你叫我大哥,还蛮亲切的。” “一时嘴快,一时嘴快,我怕我叫岳父什么的,就和我的智商一样超前。”临了,聂广义又加了一句:“都怪宣适都没有提醒一下我。” 聂广义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要紧张很多。 别的倒还好,就怕宗极一个不高兴,就不让梦心之和他一起去深度探访博物馆了。 他带了一大堆礼物来,为的就是逐一击破。 倒是没有想过,他都来了快十分钟了,还是只见到了宗极一个人。 这个家的女人们呢? 聂广义可以不关心梦姓女子,问题是宗意哪儿去了? 小姑娘不在谁来活跃气氛? “聂兄弟这东看西看的,是极光之意的建筑还是装修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是里面的人出了问题。怎么该来的一个都没有来?” “这样啊,那你就自个儿溜达溜达,我先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诶呀!宗极大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聂兄弟的意思是……” “宗意啊,我和她约好了,要给她带十二星座定制糖果屋。” “什么时候啊?” “就我上一次从这里离开的时候。” “那倒是有点久了,也不算阿意忘了。” “那可以把她叫下来一下吗?”聂广义没好意思说一来就想见梦心之。 明明已经是司马昭之心了,还在那里装得刚正不阿。 “阿意被姐姐带到哥哥家里去住了。” “哥哥家?哥哥怎么还有个家?在哪儿啊?远吗?” “挺近的,一个小时就到了。” “那方便给我一个定位吗?我给宗意把十二星座糖果屋给送过去。” 宗极很是大方,直接把定位发到了聂广义的手机上。 聂广义打开一看,离得有六百公里。 “宗极大哥管这个叫很近?” “对啊,我儿子每次回来吃饭,都只飞差不多一个小时啊。我们飞行员家属的距离,当然是用飞行时间来算的。” “我这出去一趟也没有多久,之前在意大利,还在宣适和程诺的婚礼上见过,大哥之前不是表过态,不会拉偏架的吗?” “拉偏架?” “你不是号称是一个开放的态度,不会特意站在令郎的那一端。这话都还有温度着呢,怎么就能把梦心之直接往户口里面送呢?” “他俩从小一起长大,还有阿意一起跟着,怎么就往虎口里面送了。” “宗极大哥,天地良心,我说的是户口,不是虎口。你要送你也往我这儿送啊,自家兄弟,我又不会和你客气。” “行啦,行啦,你也别在这儿和我语无伦次了。我是不会管阿心去哪里,去干什么的,只要能确保是安全的,怎么样都是她的自由。” “所以,宗极大哥的意思是,是梦心之自己要跑到宗光那里的?” “当然。” “可她明明和我约好了,后天去深度探访西安碑林博物馆的啊。” “后天不是还没有到吗?” “那去之前,不得先查两天资料啊?那么多石碑呢,要找出哪些是墓志铭,多少也有点不容易。” “墓志铭?所以,你要带阿心出去,是让她去研究墓葬艺术?” 聂广义反应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对女儿千依百顺的宗极,唯一反对的,是梦心之未来从事考古一线的工作。 “没有啊。怎么可能呢?不存在!去碑林博物馆肯定是看各种碑啊,《曹全碑》、《多宝塔碑》、《昭陵六骏》这一类久负盛名的,宗极大哥之前带梦姑娘去的时候,肯定都认真观摩过。那我可不得和博物馆沟通,设计一个游客不怎么会关注的路线?” 也幸好是聂天才,才有这么快的反应。 如果因为他露馅,这个时候就被宗极看出来。 他还怎么和姑娘双宿双飞? “啊,你说的深度探访,原来是这么个深度啊,还会和博物馆专门设计路线!” “是的,是的。第一个要去的地方,肯定得是特别设计过的。梦姑娘说她小时候,宗极大哥就带她去过碑林博物馆,还拜了孔庙,买了孔庙祈福的文具套装,再往后考试,就下笔如有神了。” 聂广义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说话这么字斟句酌的时候。 明明只想带姑娘去玩,让姑娘对他的安排印象深刻。 却非得要照顾一下未来岳父的情绪。 要不是宣适一再提醒,他可没有这样的舔狗基因。 “那这深度探访的机会很难得啊!先前就听说,碑林最好的讲解员,每一次讲解的内容都不尽相同,会根据不同的人,讲解不同的版本。” “那还是不一样,我这不仅仅是讲解员,路线也是特别设计的。” “哦,原来还能这样!”宗极举着两个大拇指问聂广义:“这么难得的机会,聂兄弟应该不介意带着老大哥一起去的吧?” 宣适这个杀千刀的,为什么非要让他叫宗极大哥! 第234章 万箭穿心 宣适这个误人子弟的。 啊呸! 谁是子,谁是弟? 宣适这个毁人不倦的! 对!就是毁坏的毁。 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呢? 自己都结婚了,也好好给兄弟传授点真正有用的绝招。 也不想着,怎么让梦姑娘的爸爸妈妈和程诺的爸爸妈妈一样,把未来女婿当亲儿子来养。 聂广义悔不当初。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脑门子是进了哪门子的可乐。 既不百事,也不可口。 他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在回国前夜,拉着还没有过蜜月期的宣适,来了一个彻夜长谈。 从黑夜到天明。 也不要面子了。 也不摆架子了。 各种不耻下问,各种打听和未来老婆及其家人的相处模式。 宣适说来说去,最后总结了一句话:【不要太刻意,一开始是怎么相处,现在就怎么相处。】 这下好了。 未来岳父还没有到位。 追妻路上的绊脚石,倒是多了一颗。 要是随着天才的自由发挥,早早地叫了岳父。 岳父大人总不好意思在女婿设计怎么表白的时候,横插一脚。 聂广义断然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一个结果的。 如果是面对岳父大人,他自然是需要掂量掂量。 现在的情况,既然大家都是兄弟,也没有必要那么客套。 有什么说什么,才能打出老鹰球。 “不好意思啊,宗极大哥,你刚说的这个事儿,我没办法不介意。” 聂就是这么地直。 球就是这么地广。 至于意义,那就得说了之后才有意义。 宗极用带了七分探寻的眼神看向聂广义。 “宗极大哥,你别这么看着我。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再怎么看我这儿也就三个字,【不可能】。” “哦,是这样,那阿心好像也不可能……” 聂广义当然可以不同意带着宗极。 宗极也可以不同意让梦心之和他一起去。 这个世界的关系,不就是,你爱我,我爱他,他又爱着她吗? 把【爱】改成【听】,在这个语境里面,似乎要更合适一点。 聂广义并非毫无情商,说到底,还是先前一时情急。 “等会儿!宗极大哥,你别说!你先听我说。” 聂广义赶紧想办法找补:“是这样的。古建院要对碑林博物馆孔庙的照壁和牌坊进行小范围的修缮,他们本来是找了聂教授,还有另外一个专家。” 聂广义等着宗极回应。 宗极没有说话,用眼神示意聂广义继续往下说。 聂广义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 “是这样的,宗极大哥,你也知道,聂教授最近一心扑在万安桥上,其他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呢,就肯定是要靠边站的。” “所以呢,聂教授一开始,是拒绝了的。他毕竟也退休了嘛,自由度还是比较高的。” “但是呢,我后来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我事先申明一下啊,这件事情,发生在梦姑娘告诉我她对碑林博物馆感兴趣之前。” “通过我先前对【极光之意】的改造,宗极大哥大概也知道,我对照明、投影、智能化技术,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我的事务所,一直以来,也和国外的很多博物馆有合作,主要是帮助博物馆实现数字化,以及对一些镇馆之宝级别的展品做全息投影。” “具体来说呢,就是那些易碎的,摸一摸可能会坏的,或者放在空气里面容易氧化的,在展出的时候,就只是一个全息投影,而不是实体。” “这样一来呢,就不会有让好不容易去一趟博物馆的人,因为展出条件的限制,就和自己最想要看的展品擦肩而过。” “就好比故宫博物院的《清明上河图》,一般人想见一面,那肯定是千难万难,一等就可能十好几年。” “但现在呢,通过数字化技术,每个人都能看到高清版本的。” “这和现场看真迹带来的震撼肯定不一样,对于日常研究来说,倒也是足够的。” “当然了,现在的高清图,都还是平面的。而我最近在研究的技术,是可以让平面变为立体。就是可以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这当然也是概念技术,在意大利,已经开始和博物馆有接触和试验项目。” “我现在既然有意回国发展,我爸爸自然也会想着,要给我的发展提供力所能及的便利。” “基于这样的基础,我爸爸就向博物馆举荐了我,作为另外一个古建院修复专家的副手,来完成照壁和牌坊的小范围的修缮。” “古建筑的维修和保养,不是我的专长,我去了呢,也只是提供一些博物馆数字化方案。” “我带着梦姑娘去呢,主要还因为她是文物和博物馆专业的,可以在适当的时候,给我一些专业方面的提点。” “我得把前面修缮的事情给做到位了,后面的合作才有可能。” “我要是把宗极大哥也带上,就搞的和家庭,呃……朋友旅游似的。” “这么一来呢,也就降低了我的专业度,后续博物馆的数字化和全息投影项目,也不太可能交给我。” 聂广义噼里啪啦一通疯狂的输出。 说的嘴巴都快干了,才有了那么点底气,开始正视宗极的眼睛:“宗极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宗极看着聂广义,很认真地点了两下头。 就在聂广义以为自己已经大功告成的时候,宗极给出了自己的点评:“啊……懂了。我的出现会降低你的专业度。” “不是!宗极大哥,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这不是你刚刚的原话吗?” “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大哥,怎么能就记得这一句呢?” “不好意思啊,广义兄弟,我就是只记住了这一句。” “那怎么行。宗极大哥,要不然我再讲一次,你拿支笔,或者录个音。” “倒也没有这个必要。” 聂广义一听,立马就急了:“怎么会没有必要呢,我讲的多重要!” “是挺重要的,所以你没有必要,让一个刚刚毕业,都还没有开始工作的女孩子跟你去,这怎么都增加不了太多的专业度,聂教授没空的话,你可以让他帮你找找他的学生嘛,他们才是真正的古建筑修复专业的。” “大哥有所不知,我一开始就和我爸爸提了。但是,你也知道,因为有费德克的那件事情,聂教授现在还挺受伤害的。老爹嘛,遇到儿子的事情,肯定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 聂广义觉得自己尽力了,并且口才极佳。 奈何他的好大哥,硬是没再发表任何态度。 这整得他心里有点慌。 杀头不过头点地,有必要这么一声不吭地拖着吗? 他就算抱得美人归,也不和岳父大人过日子,有必要从现在就开始使用冷暴力吗? 做人呢,最重要就是好好沟通。 如果岳父不会,就找一个特别擅长,特别会的女婿。 就像他这样的,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 可惜啊,这年头,已经没几个人,出门找人的时候,还愿意打灯笼了。 真的是暴殄天物。 他,眉毛英挺,鼻梁高挺。 他,嘴唇丰满而性感。 他,给人一种坚定而自信的感觉。 他,身材比例完美,肌肉线条分明。 他,散发着成熟男性的魅力。 就他这么完美、这么无可比拟、这么独一无二、这么不可思议、这么超凡脱俗、这么无懈可击的一个男人,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哪个姑娘的父亲会忍心不满意? 真不满意的话,能不能不满意得彻底一点。 他未来的好岳父,现在的好大哥,到底是怎么忍心让他在极光之意外面站着。 为什么不直接把他赶走呢? 再不赶人,要怎么飞奔到姑娘所在的地方? 也不知道,现在买机票能买到几点的,能不能赶上今天的晚饭。 早知道这样,他就直接换有姑娘的城市入境。 搞不好,都已经和姑娘吃上午饭了。 要是和姑娘重逢的第一顿饭,是宣适做的,那就更加完美无瑕了。 真是有了毛了病了,这离开都还没有到24小时,为什么就想起宣适那个不靠谱的。 把兄弟坑这么惨的人,让他飞个万把公里,回来做顿饭,应该也不算过分吧? 当一个人对自己没有信心的时候,就会开始自恋。 这是为什么雄孔雀需要有羽毛。 因为话可能会说错,但羽毛美不美,从来都是一目了然。 聂广义刚刚差点就跳到极光之意的水系里面。 白衬衣随便打湿一下,就能让他的好身材展露无余。 可惜啊,姑娘不在。 姑娘要是在的话,他就直接来一个失足落水。 既可以展示自己的身材,又可以让姑娘近距离欣赏…… 呃……胡思乱想什么呢? 此处的【欣赏】应该改为【心疼】。 怎么改呢? 得让姑娘相信自己被欺负了。 可惜啊,姑娘为什么不在呢? 跳水都没有人欣赏好身材。 上一次落水,还是上一次。 也不知道姑娘有没有近距离地观赏过。 也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印象。 姑娘但凡看到过他的身材,铁定下一秒就跑到他怀里来。 别的不说,就身材这一个单项,怎么都比那么多的概念建筑,更让聂广义信心满满。 也亏得是他洁身自好。 他要是整天穿着条泳裤在沙滩上走,也不知道会让多少女人晚上睡不着。 “极极子,你们两个在外面站这么半天,干嘛呢?” 梦兰的声音,打破了现场有些凝固的气氛,和聂广义在这种气氛下的极致自恋。 “兰兰子,小兄弟送了我一根海钓竿,我正想着要怎么用呢!” 刚刚还把自己当空气的宗极,一听到梦兰的声音就秒回。 变脸的速度快到让有变脸绝活的川剧大师,都自惭形秽。 “海钓竿啊!那我下来看看啊!” 梦兰很是有些愉悦地走了过来。 聂广义很是有些意外。 在他的印象中,姑娘的妈妈,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怎么就…… “兰姐,这是宣适帮我挑的,是一套限量版的调料,他说你一定会喜欢的。也就那么回事儿,但宣适就是一个劲儿地说这个好。” 聂广义学乖了。 大少追妻,兄弟先行。 有了宣适打头阵,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怎么都算不到他的头上。 最主要吧,这礼物实在是不太靠谱。 说好听的是限量版。 说难听点,就是把调料装在好看一点的罐子里。 食之一道,确实是讲究色香味俱全的。 但这个说的是成品菜的呈现结果。 刀具会影响到纹路和切口。 锅具会影响到温度和翻炒。 调料罐子的造型,能影响到哪门子? 宗极都不怎么喜欢宣适帮他选的海钓竿。 梦兰肯定更不可能喜欢限量版的调料套装。 身为天才,首先应该懂得趋利避害。 聂广义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Fillico Italiana!这套意大利面的调料,不是十年前就已经绝版了吗?”梦兰相当之惊讶:“宣适是怎么找到的?” “啊?这很特别吗?”聂广义有点懵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因为一套意大利面的调料,就惊喜成这样。 “当然特别啦!我收集了Fillico的全套瓶盖,法拉利的、红底鞋的、Hello Kitty的……反正就是一整套,还有全套香薰精油。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Fillico一瓶水要卖几千块。我们买的不是水,是水的包装!” 梦兰刚刚走过来的时候,聂广义就觉得自己未来丈母娘有点不一样。 这会儿切身地感受到了堪称返老还童的幼稚劲头。 这种劲头太可怕。 竟然像病毒一样还会传染。 只见宗极也凑到了这套调料边上感叹:“哇,宣适可真的是有心了!去年结婚纪念日,我想给你买这套调料,一直也没有找到。” “你还说呢,因为没有找到限量版的调料,你就给我买了镶嵌了珠宝的限量版,贵了不知道多少倍。”梦兰也陷入了回忆。 “我知道我知道,珠宝始终不是兰兰子的心头好。”宗极无限感慨:“宣适居然能找到这套调料,你说他是怎么想到的啊?” 梦兰分析:“他应该是看过楼上西厨展示柜里面的那一排收藏吧。” “原来是这样……”宗极继续感叹:“很少见现在的年轻人这么有心,宣适要还是单身就好了。” 聂广义万箭穿心,他不知道自己都听到了个啥。 就一组调料至于吗? 为什么宣适给他的时候,让他务必说是自己找的。 小适子不是只会误人子弟+毁人不倦的吗? 第235章 假的接机 宗光和宗意两兄妹,一起去机场接卢宇翔。 远远地看着卢宇翔走过来,宗意就问宗光:“是他吗,是他吗?那个穿了一身白色唐装的人是Lulu吗?” “对,那就是宇翔。” “哇啊哦!”宗意兴奋地一边挥手一边蹦跶,“我二哥哥真人竟然这么帅的吗?” “有这么夸张吗?”宗光笑着问宗意。 “当然有啊,帅得我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话。” “什么话?” “翩翩少年如玉,清风明月无双。” “呀,我的小妹妹还会舞文弄墨啊!” “什么嘛,哥哥你这个语气很不对劲诶,你是不是连你自己的亲妹妹都看不起。”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宗意反驳道:“你说【我的小妹妹还会舞文弄墨】,言下之意,不就是只有姐姐这样才正常吗?” “那还真没有。我为有两个才华横溢的妹妹感到骄傲。” “那你最好是一视同仁都把我们当妹妹了。” “我的小妹妹,哥哥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啊?”宗意回应:“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说出口,我会不会答应,就要看心情。” “不要让我把你的姐姐,当成我的妹妹。” “那怎么可以呢,我都把你的弟弟,当成我的哥哥了。” “这个也不强求啊,你和宇翔也一样不存在血缘关系,就跟我和你姐姐的关系,是一样的。” “我的天哪,我的哥哥诶,你还嫌咱家里不够复杂是吧?你这给拉郎配都拉到自己亲妹妹头上啦?” “没有的事儿!” “你最好是啦。你小妹我呢,从一出生,就是人间清醒。坑蒙拐骗一类的,在我这儿肯定是行不通的。” “我真没有这个意思!” “哥,你别解释了,有位伟人说过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心虚,心虚就是做错事。” “哪一位?” “哥,你慢慢猜,我先接Lulu。” 宗意一个劲儿地随着卢宇翔挥手。 好半天,才终于引起了卢宇翔的注意。 卢宇翔看到宗意边上的宗光,卢宇翔才终于绽放了一个笑容,挥手致意,兴奋地喊了一声:“Captain!”(机长) 宗意心里有点不太爽利。 这都什么人啊? 明明蹦蹦跳跳的是她,为什么只和哥哥打招呼? 明明哥哥还只是个副驾驶,为什么要喊机长? 真以为她听不懂? 这年头的机场,真的只有悲没有欢。 卢宇翔朝着宗光和宗意走了过来。 动作比之前稍微快了一点,但也没有用跑的,更没有达到飞奔的状态。 提速之后,卢宇翔走路的姿势会有一些奇怪,却也没有奇怪到让人觉得他身体有残疾。 宗意在网上看到过一些脑瘫患者的照片,从来没有一个是像卢宇翔这样的。 从面相上来看,一点都看不出来。 最多也就是身姿不那么挺拔,姿态不那么优美。 走路不好看的人,满机场都是。 多卢宇翔一个不多,少卢宇翔一个不少。 宗意在见到卢宇翔之前,是做了很多心理建设的。 她希望,不管别人怎么反应,至少在她这里,是要用一颗平常心,不带一丝诧异和探寻地迎接二哥哥的到来。 她倒是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了。 到头来却发现,卢宇翔这一路从远到近,压根也没有谁,有用异样的眼光探查。 离着出口还差着几步的时候,卢宇翔指着宗意,用英语问宗光,眼前的这个可爱的女孩,是不是他的妹妹。 卢宇翔有些担心自己认错人,也怕宗意并不是在和他打招呼。 “是的,这是宗意。” 宗光回答完了,卢宇翔刚好也走到了宗意的前面,他向宗意伸出手:“你好,我,Lulu,多多关照。” 宗意还有那么点气没有生完。 她刚刚那么热情,二哥哥竟然视而不见。 现在嘛,哥哥没了,只剩下二。 “我关照你什么?数学吗?” 宗意小小地傲娇了一下。 就是不知道她傲娇的点在哪里。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傲娇。 “数,学,我,还,可,以,我,中,文,很,差,请,关照。” 卢宇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完了这句话。 宗意这才开始有些良心不安。 她怎么能用这样的态度对待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真心实意虚心求教的二哥哥呢? 有思及此,宗意又变成了那个说话像唱歌的可爱女孩:“二二二二二,可以可以的~” 卢宇翔不知道是听明白了,还是没有听明白。 脸上惊艳的表情,清晰地表达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宗意对此,很是有些满意。 都说胖子唱歌好听,她身上的每一克脂肪,可都不是白长的。 宗意接过卢宇翔的行李箱,直接递给了宗光:“你一个做大人的,怎么没有点大人的自觉?” “嗯,我的错,阿意教训的是。” 宗光很乐意帮卢宇翔拉行李箱。 但是,通常情况下,卢宇翔是不愿意的。 因为身体机能的问题,卢宇翔从小到大,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自力更生。 能够处理和自己有关的一切事宜,不要成为哥哥的负担。 脑瘫本身是无法治愈的。 但是可以通过多种多样的方法,帮助患者改善生活质量,提高生活自理能力。 为了实现这一点,卢宇翔经历了药物治疗、物理治疗,前前后后做了四次手术。 运动疗法、作业疗法、语言疗法等等的康复治疗,也是从来都没有间断过。 这个过程,当然需要经济的支持。 除了经济之外,还需要患者本人,有足够坚韧的品格。 大多数脑瘫患者,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心理问题。 但卢宇翔没有,他一直都很乐观。 遇到问题,情绪稳定。 只想着要怎么一个一个去解决。 哪怕那个问题反复出现,他也不会因此就放弃自己。 卢曼玉一天到晚地需要心理疏导,卢宇翔被医生安排着去了两次,最后心理医生直接给出了不需要再来的评估。 卢宇翔身上有一种太阳花一样的生命力。 他很乐意把自己身体上遇到的问题,也当成是一道待解的数学题。 从国际到达出来,宗意和卢宇翔就已经混熟了。 “Lulu.”宗意提问自己的二哥哥,“【你的乐观会传染】这句话用英文要怎么说?” 卢宇翔不带磕绊地回应:“Your optimism spreads.” 宗意把头摇得脸颊的肉肉都跟着抖动,用肌肉行动表达自己的不满意:“Lulu,这样的说法一点都不俏皮。” 卢宇翔换了一个说法:“Your positivity is catching!” “不行不行,还是太正式了。”宗意眨着过分可爱的大眼睛发问:“Lulu,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俏皮可爱?” 卢宇翔很认真地回应:“我,知,道。” “知道啊,那你说说看。” 卢宇翔一脸认真地开了个头:“你……” 宗意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下文,就以为卢宇翔的中文能力,可能比她想的还要更加糟糕一点,就用一种鼓励的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唉,她这个当妹妹的,也真的是有够累的。 有事没事还得整的和姐姐一样。 也不知道从小造了什么孽。 先是【妈妈还小】,现在又来了个【哥哥还小】。 “我,说,完,了。” “说完了,你就说了一个【你】,怎么就说完了?” “你,问,我,知道,俏,皮,可,爱……”卢宇翔停顿了一会儿,用尽量清晰的吐字:“我,说,【你】。” “诶呀我的天!”宗意转头看向宗光,略微有些不可思议地找宗光确认,“原来二哥哥刚刚是在夸我啊?” “是的。”宗光点头给予肯定,“如你所见,Lulu的乐观是会传染的。He's like a virus,once infected never escape.”(他就像病毒,一经传染,药石无医。) “哇啊哦!还得是我大哥。” 宗意对这个解读表示满意。 点赞完了宗光,转头又去卢宇翔那里挑衅:“听到没,Lulu,哥哥说你像病毒。” “我说的是宇翔的乐观会传染,是回应你之前的问题。” “你刚刚那句话的主语只有一个【He】,不要我谦虚一下你就真的以为我的英语有很差。”宗意不无得意地表示,“每次考试,好歹也都九十分上下。” 宗光倒是有些诧异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英语很差了?” “你要是没有说我英语很差,你弟弟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说中文?明明在和我说话之前,还是和你用英语沟通的。” “宇翔和你说中文,是为了表示对你的尊重啊。” “尊重,我是他姐姐吗?我为什么就得让他来尊重我?” “那你是希望,宇翔以后都和你说英文是吧?” “是的,但是麻烦你告诉你的弟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让我听懂。” “阿意,这个要求,建议你自己和二哥哥提。” 宗意骄傲地扬起了脖子:“我不!” “为什么啊?”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把那句话翻译成英文啊。一个小学英语才勉勉强强考九十分的人,你还抱有多大的期待?” 宗光被宗意整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这个小妹妹,一会儿“成熟”到要做他的“情感导师”,一会儿幼稚到,说句话都需要好几个老师。 宗光这会儿一心两用,并没有太多的心思放在国际到达这边。 他实际上是和自己的两个妹妹,一起到机场来接卢宇翔的。 刚要从家里出发,梦心之就收到了聂广义的两条消息。 聂先生:【机票截图.jpg】 聂先生:【起飞。】 前两天发消息,聂广义还说自己得过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国。 忽然收到一个国内航班的行程单,难免有些意外。 梦心之回消息过去:【聂先生回国了?我倒是正在去机场的路上。】 聂广义没有回。 打电话过去,已经关机。 宗光帮忙查了查,航班确实已经起飞,人也确实已经上了飞机。 根据飞行计划,聂广义比卢宇翔会晚差不多二十分钟到。 接了卢宇翔再去接聂广义,刚好也来得及。 结果聂广义的航班整整早点了半小时。 落地看到梦心之的消息,聂广义有些受宠若惊:【姑娘在机场哪个地方等我?我没有托运的行李,马上就能下飞机。】 结合上下文的语境,梦心之知道聂广义是误会了。 她倒是想要解释自己是来接弟弟的。 反倒是宗光知道了之后说:“国际航班出来比较慢,你去接了聂先生,再来接弟弟也来得及。” “来得及吗?”梦心之有些犹豫,她期待见到弟弟已经很久了。 “来得及的,同一时间降落,国际航班还得出个关。” 聂广义没有想过,自己的待遇会升级到这种地步。 临要出来的时候,又返回去,找了个镜子,整理自己的仪表。 这一整理就整理了十分钟。 除了他自己,也没有人觉得他有什么变化。 他倒是男为悦己者容了。 梦心之就这么错过了和卢宇翔的第一时间见面。 “姑娘啊,我的姑娘,没想到你这么想我。”聂广义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早知道我就不听宣适的,藏着掖着我的行程,害的我都去了一趟【极光之意】,才知道姑娘你在这里。” 梦心之刚想要回应,就听到宗光的声音:“之之,宇翔来了。” 紧接着,就传来宗意的经典唱腔:“姐姐姐姐姐,二哥哥超帅!” 梦心之转过头,快步迎向朝着她走来的卢宇翔,一脸抱歉地说:“我都提前一个小时来机场了,还错过第一眼的惊鸿一瞥,损失可真是太大了。” “惊,鸿……”卢宇翔有那么点不明白,转头看了一眼宗意,希望妹妹可以稍加关照。 宗意接收到信号,佯装生气道:“我的姐姐诶,我还没有教二哥哥成语呢!” “啊,姐姐错了!”梦心之走到卢宇翔的面前,很热情地给了他一个拥抱:“Welcome home, my dear sibling.”(欢迎回国,我亲爱的弟弟。) 聂广义觉得经自己历了一个假的接机。 为什么同样是男的。 待遇差别这么大! 专属于他的热情呢? 专属于他的拥抱呢? 谁能告诉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第236章 众多之一 “啊啊啊啊啊,我也要抱抱。” 宗意看到梦心之和卢宇翔的拥抱,感觉自己吃亏了,并且是很大的亏。 明明是她先见到二哥哥的,怎么能让姐姐抢了先。 关键是,二哥哥这么帅,明摆着是要给她闺蜜留着的。 “我的姐姐诶,你真不懂事!” 被冷落在一旁的聂广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知道梦心之来接机的时候有多惊喜,这会儿就有多…… 讲真,聂广义都不知道要怎么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身为受人追捧的天才建筑师,何曾受过如此这般直接被视而不见的待遇。 回想当初,他对梦心之产生不一样的情愫,和姑娘本身是个从来不会让人尴尬的人,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不管是他在飞机上哭,还是在万安桥的遗址边上哭,姑娘都有一种堪称润物细无声的魔力。 是真的很润。 最初的几次接触下来,聂广义被润得都忘记了自己曾经受过那么多的伤。 姑娘还是那个姑娘,他也没有跌落神坛。 怎么就到了被视而不见的境地? 聂广义想不明白。 他或许就不配拥有爱情吧。 聂广义不免想起自己从廖思佳那儿,受到过的待遇。 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的女孩子,到了最后其实都还是一个样。 聂广义并不怎么喜欢廖思佳。 当时的那个情况,只是因为廖思佳好看,而他刚好想要有个家。 他也用心经营过。 但怎么努力都不那么成功。 现在呢?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很喜欢梦心之。 喜欢到可以男为悦己者容。 喜欢到可以为她改变自己的行程,调整未来生活的地方,和职业发展的方向。 偌大的机场,人来人往。 聂广义却觉得自己的周遭都静得可怕。 有什么东西在失去。 有什么东西在封闭。 有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 聂广义原本不相信,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这样的说法。 因为他始终都处在引领的位置。 他期待一个一等奖,组委会会专门给他颁发一个特等奖。 不一定后无来者,但一定前无古人。 聂广义始终还是有自己的骄傲的。 如果,时至今日,他连一声招呼都不配得到。 那他应该做的,就是竭尽全力,消化自己的感情。 “是姐姐不懂事,那你先帮姐姐照顾着一点弟弟。” “我的姐姐诶,这是我二哥!” “行。”梦心之和宗意交代完了,就和宗光说:“哥,我还没和聂先生说上话,我过去先问问他这次的行程安排,等会儿再回家找你们。” “去吧。”宗光笑着和梦心之比划了一个赶紧走的手势。 梦心之转头,才发现,聂广义已经拉着小行李箱往出口走了。 “聂先生。” 梦心之在后面喊了一声。 聂广义假装自己没有听到。 梦心之快步追了过去,挡在了聂广义前行的路线上。 聂广义终于停了下来,内心澎湃却又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有事?” “这个问题啊……”梦心之被呛了一下,但还是情绪稳定地回应道:“好像是聂先生在没有任何语境的情况下,发了一张行程单的截图给我。” “是我干的傻事没有错,那你也没有必要,专门发消息说要来机场接我。” “聂先生,我记得我发的是,我正在去机场的路上。”梦心之有心想要解释。 “是我会错意了,行吧?我就不配有人接机,可以了吧?” “所以,聂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就此别过,对吧?” 聂广义用最为严肃的表情回答了一个字:“是!” “那不好意思,打扰了。聂先生,再见。” 梦心之进退有度地转了个身。 她身形出众,体态优美。 仅仅只是一个转身,也像极了舞蹈演员谢幕前最后的定格动作。 聂广义知道他应该控制自己的脾气。 也知道姑娘的这个转身,以后两个人就很有可能渐行渐远。 但他就是生气。 从知道梦心之来接机那一刻开始在胸腔聚集的惊喜,把他的心涨得满满的,满到无法宣泄。 整个人都有了一种想要爆炸的感觉。 他的心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他的手,倒是越过了胸腔和大脑,直接抓住了梦心之的手臂。 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虽然没有之前在飞机上用尽全力,但肯定还是会让梦心之肤若凝脂的手臂上,留下五个手指印。 梦心之被拉得被迫转了个身。 她没有喊疼,也没有把手抽出来的意思。 就那么一言不发。 聂广义是自己把自己给气糊涂了。 一时之间,没有办法从最美好的想象里面走出来。 但总归,也是见识过大世面的。 一时的失态是有,一直失态,就不太可能。 聂广义松开了梦心之。 尽管觉得丢人,还是把自己真实的感受说了出来:“我是专程回国,带你去博物馆的,我以为,我至少也应该被认真对待。”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聂先生说你还要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弟弟回国的时间,是半年之前就已经定好的。” “你如果真的没有记错,你就应该知道,我出去之前,就和你说了,【我要先回意大利一趟,大概会需要十天的时间】。” “问题是,到了第九天,你说还要十天半个月啊。” “那是宣适让我说的。” “聂先生,这个时候,为什么要牵扯上别人呢?” “我没有牵扯别人,我只是在说明情况。我既然亲口和你说过十天,就不会把见面延迟到下一个白天。”聂广义是熬了好几个通宵,才赶回了国内。 “两个航班同时到达,因为弟弟需要出关,你又说没有托运的行李,我就先来了国内到达这边。结果弟弟先出来了。这是弟弟第一次回国,我和他说好,会让他在出机场的第一时间就见到我,我是不是也应该信守我的承诺?” “那你也不至于,连个招呼都不和我打吧?”聂广义很受伤,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当成小透明。 “那你没发现,我和弟弟打完招呼,就来找你了吗?”梦心之看着聂广义,眼神直接得仿佛可以击碎这个世界的一切防御。 “我……那……” 聂广义被梦心之看得都不会说话了。 “聂先生是希望我和你挥个手打个招呼,然后就和弟弟一起回去,对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以为,以前的你,和现在的你不一样,以后的你,和现在的你更不一样。” “这很奇怪吗?”梦心之微仰着头发问:“这个世界有一成不变的人吗?” “我……”聂广义被梦心之看得不自觉低下了头,目之所及,是梦心之刚刚被他抓红了的手臂。 聂广义歉意上涌,冲开了其他一切情绪:“我……不是故意的。” 梦心之抬手看了看,出声回应:“你,不是第一次了。” “我就是一下没有控制住我自己。” “是的,任何一个会动用家庭暴力的人,都会说自己是没有控制好。” “我这真不是,我就是轻轻碰了一下,怎么知道你就红了,我上次是情绪失控,我不是还……” “你上次不是吃饱了一路睡就到了吗?”梦心之用清素若九秋之菊的独特气质回应道:“聂先生,你离开的那一天,我没有内涵你,你回来的这一天,也一样不会。” “原来……” 聂广义想说【原来你都记得】。 才说了两个字,就被打断了。 卢宇翔来了,宗意和宗光也都来了。 卢宇翔邀请聂广义一起到家里聚聚。 也不知道是他不清楚聂广义和宗光之间的竞争关系,还是有什么别的考量。 总之,卢宇翔很热情,又长了一双比宗意还要清澈透亮的眼睛。 卢宇翔脸上那种不掺杂一丝杂质的期待,很难让人当着他的面,说出拒绝的话。 梦心之看向宗光。 宗光摊了摊手,表示那不是他的意思。 她又看向宗意。 宗意吐了吐舌头,摆明了看热闹不嫌事大。 梦心之只好把目光又投向聂广义。 聂广义云淡风轻地来了一句:“我听姑娘的。” 他,是成熟的。 他,是稳重的。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胸腔气结,连呼吸都差点忘记的中年。 啊呸! 谁中年了。 所有人都还没有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的时候,卢宇翔又开口了。 这一次,他用的是中文。 不是那么流利,却也言简意赅。 “听说,你,天才。”卢宇翔指了指聂广义,又指着自己说:“比比。” “比比?”聂广义并不了解卢宇翔的情况,有点不太确定地问:“比什么?” “数,学。”卢宇翔的回应还是很简单。 “数学?数学的范围那可太大了。你要比什么?”聂广义很想在自己的这句话的结尾加上【小朋友】这三个字的后缀。 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住了。 身为中年。 啊呸呸! 身为一个正当年的天才,也不能太摆明了欺负小孩。 小孩子嘛,狂妄自大一点,也是正常的。 想他十岁出头的时候,也就只达成了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每一次大小考试,包括乐理和生理,都拿了年级第一,顺便拿了全市质检的第一,还有什么来的? 二十年过去了,谁还记得那么点小奖小励的? 卢宇翔站得没有很直,肢体语言表达得也很谦虚,说出来的话,却是狂妄到不行。 “都,可,以。” 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这战书下的,是个男人,都得被激起三分血性。 聂广义很想把眼前这个,长得有宣适七八分,性格却比宣适“狂妄”了七八百倍的小男孩,给虐得出不了机场。 但他没有这么做。 这是姑娘的弟弟,那就是他未来的小舅子。 姑娘都已经问了他,把第一次回国的小舅子都抛下了,他可不得表现得大度一点。 “梦姑娘,你们兄弟姐妹先聚会好好聊一聊,我去找个酒店,回头把最后确定的行程发给你。” “好的。”梦心之欣然接受:“那我等聂先生的行程。” “不行!”宗意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我想看聂叔叔和二哥哥打擂台!” “怎么又叫我叔叔?”聂广义些微有些不满。 宗意不无挑衅地回应:“那我叫你先生,你来不来?” 聂广义干脆利落大地回答了两个字:“不来。” “切~没劲!” “宗意同学,先生这两个字,是有特殊含义的,我建议你先留个十年八年的。” “那你要是来,我就给你冠上一个【姐】字打头的称呼。” “【姐】字打头……” 聂广义在心里面搜刮了一下,那就只能是了【姐夫】。 也不枉这么大老远地,给小姑娘带了十二星座定制糖果屋。 聂广义看向宗意,宗意对着他疯狂地眨眼睛。 这一来二去的,聂广义就更加确定了宗意是站在他这边的。 “那你先叫一声,我就去。” 聂广义实在是很佩服自己。 在这么特殊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心态平和。 什么叫见惯了大世面,什么叫荣辱不惊。 看看他这举手投足的气度,就知道什么叫成语真解。 “叫一声就去?”宗意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确定?” “嗯,君子一言。” “好的,姐姐的众多追求者之一。” “……” 聂广义知道自己被耍了。 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什么十二星座糖果屋。 给十二颗糖都嫌多。 “怎么不说话了,【姐姐的众多追求者之一】,总不至于连姐姐的弟弟提出的挑战都不敢接吧?” 聂广义被宗意给整自闭了。 再怎么样,聂天才也没脸欺负一个比他小二十岁的小男孩。 “是的,我不敢。我数学也不好,智商也欠佳。更重要的是,我没胆子当着你姐姐的面,欺负小孩子。”聂广义直接开始摆烂,并在心里给自己疯狂地点赞。 梦心之大概听明白了这番对话最大的问题所在。 “聂先生,我弟弟应该是认真的。他的数学能力远超同龄人。在世界级的比赛里面也是屡获大奖。” “厉害了,小孩子都能屡获世界大奖。令弟是拿了袋鼠数学的冠军,还是哪个国家又出了什么收费的比赛项目?” 梦心之没有反驳,只提供了一个消息:“聂先生立志要拿普利兹克奖,弟弟的目标里面也有一个兹。” “菲尔兹奖?” “是的,这是弟弟四十岁之前的目标。” 【飘留评】菲尔兹奖,数学领域的“诺贝尔”,每四年颁发一次,得奖者除了实力要够,年龄也得卡在40岁以内。 第237章 世界纪录 梦想总是要有的,尽管大部分都不能实现。 聂广义说自己要拿普利兹克奖,虽然并非“唾手可得”的那种程度,对于把建筑界的大奖,都快拿了个遍的聂大建筑师来说,怎么着都已经非常接近那个目标了。 基础摆在那里,实力也摆在那里。 本来就够够的。 最后还需要一点点的运气作为助力。 毕竟,普利兹克奖的评判标准和导向,是一直有在调整的。 不管能不能手到擒来,普利兹克奖对于聂广义来说,都是临门一脚的事情。 梦想和梦想是不一样的。 聂广义的情况,拿梦想来举例,相当于已经进了预备宇航员的名单,通过了所有的测试,在等待最后的三选二或者三选一的时候,说自己的梦想是当宇航员。 那么,卢宇翔的情况是什么呢? 这个世界上,立志想当宇航员的小朋友何其多? 【我长大了要当宇航员】这样的话,说多少次都不需要纳税。 因为先前对梦心之有些误会和歉意,聂广义倒是没有再继续针对卢宇翔的梦想,不那么真诚也尽量不敷衍地鼓励道:“希望姑娘的弟弟能早日实现带兹的梦想。” 卢宇翔用英文回应:“我将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卢宇翔目光灼灼地看着聂广义。 搞不清楚是在期待还是在下战书。 聂广义想了想,用英语回应:“你将如何尽你自己最大的努力呢?” 小朋友嘛,多多少少还是需要一点鼓励的。 “我想要证明,在几何学、密码学和计算机科学等领域有着广泛的应用,但目前仍未被证明正确性的一些定理。” 卢宇翔确实被鼓励到了。 就是有些过了头。 “哦,真的吗?比如呢?能给我举个例子吗?” “当然可以。”卢宇翔回答道:“比如在很多情况下,都已经有证据支持的黎曼猜想——任何一个复数的平方都等于1加上一个常数的和。” “黎曼ζ函数描述的,是在复平面上实变函数的不变性,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证明这个猜想。” “事实确实如此,所以这是我通向菲尔兹奖的可行性方案之一。” “这还只是可行性方案之一啊?”聂广义终于是来了一点兴趣:“那你还有什么其他方案?” “描述量子场的杨-米尔斯规范场,描述博弈论的纳什均衡,还有黑尔……” “小弟弟,你先等一下,你说的这些,都是数学领域最著名的未解之谜,你要不要说点实际的,涉及到你现有水平的。” “我证明了庞加莱猜想和卡拉比猜想的一个部分。” “这两个猜想,本来就被证明了一部分。” “是的,我要站在伟人的肩膀上,去到更遥远的地方。” “好的。”聂广义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一种什么样的表情管理,“那我方便问一下,你为什么会说要和我比比吗?” “因为我的妹妹有和我说过,你很厉害,还进了国家集训队。” “你的妹妹?”聂广义有点疑惑。 宗意站了出来:“就是我啦,是我闲着无聊的时候和二哥哥说的。” “那你得多闲?” “也不用很闲啊,说自己数学厉害的,我认识的,也就你和我二哥哥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数学厉害了?” “你不用说啊,你让宣适哥哥,有空没空在我和姐姐面前说就可以了。” 宗意的眼睛很好看,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也是亮得不像话。 有种直击人心,直接把防御都击碎的魔力。 聂广义从来没有让宣适干过这样的事情。 他哪里拉得下脸来拜托宣适在梦心之和宗意面前说他的好话。 比脸面更重要的,是程诺在极光之意开工作室的时候,他压根也没有和梦心之有联系,更没有觉得自己对梦心之有意思。 纯属子虚乌有。 然而,否认这件事情,在这个时候,变得毫无意义。 聂广义只好否认另外一件事情:“我没有进国家集训队。” “所以宣适哥哥在帮你说谎?” “宣适是个不会撒谎的人,他要是真的有说过,肯定说的是入选国家集训队。” “啊……是这样没错。”宗意想了想,“这两种说法有区别吗?” “有的,我虽然入选了,但是我没有去。”聂广义做了最正确的表达。 “为什么啊?” “国家集训队的名额,代表着保送清北,我又没有想要保送,何必去浪费这么宝贵的一个名额?” “倒是没想过,聂叔叔是这么高尚的一个人。”宗意略微有些探寻地看向聂广义。 “高尚什么呀?就是作死,整得自己远走他乡,留下一身的伤。” 回首往事,聂广义也有过一些反思。 他如果能够“按部就班”,走竞赛和保送的这条路,聂教授就没有可能更改他的志愿。 后续所有的一切,也都会变得不一样。 他不会遇到廖思佳,哪怕遇到了,也不会留下“婚底”。 他压根就不可能那么早就结婚。 回过头来想想,好多事情其实都是可以改变和避免的。 “原来还是个有故事的人啊……”宗意拖长尾音眨着眼睛,“我哥哥家里有酒,你要不要和我讲讲故事,和我二哥哥比比数学?” 聂广义不想讲故事,也不想比数学。 他唯一想要的,是和梦心之一起,安安静静地,策划接下来的旅行。 应该能算是旅行吧? 应该不会有很多人要一起吧? 聂广义多少有些不适应。 先是姑娘的爸爸表示要跟着一起,然后是姑娘的兄弟姐妹轮流发出各种邀请。 “我,听你姐姐的。” 聂广义很快就做出了妥协。 为了能和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适应不适应的,又有什么打紧。 梦心之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有些无所适从。 她看了看宗光,稍显犹豫地出声回应:“我,听我哥哥的。” “来吗?”宗光对着聂广义,微微扬了一下下巴。 聂广义觉得宗光的这个动作相当具有挑衅的意味。 挑衅这么简单的能力,搞得和谁不会似的。 “来啊。大舅哥这么盛情邀请,有什么不能去的?” 宗光笑了笑,对聂广义送上门的这个称呼,不置可否。 卢宇翔不明白什么叫【大舅哥】,却还是听明白了,聂广义同意和他切磋。 这让他有些兴奋。 宗意指了指聂广义,对卢宇翔说:“Lulu,你知道我为什么想看你们两个比赛吗?” 身为这场比拼的始作俑者,宗意比要参加比赛的两个人,还要更加兴奋。 “为,什,么?” “因为你们这些数学好的人都很讨厌啊,我做一整天都不一定能做出来的题,你们分分钟就做完了。我呀,就喜欢看到数学好的人吃瘪。” “吃,瘪?” “哎,二哥哥,你不用管那么多,你只要把那个动不动就说自己是天才的人,给赢了就行。” “数,学,是,用,来,解决,问题的,不,赢,也是,学,习。” “那怎么行呢?这位先生如果一直这么嚣张,那姐姐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为,什,么,姐姐?”卢宇翔不明白,这事儿怎么就牵扯到梦心之了。 “别问那么多了,我现在和你说娘家人什么的,你肯定也听不懂,你只要找一个自己擅长的领域,把他给赢了就可以。” “赢,有,奖励?” “不是吧!你可是哥哥诶,你竟然好意思找我要礼物?” 宗意本来就是临时起意,并没有想过什么比赛的彩头。 就算真的有,那也不应该是她来出。 见过看热闹的人还自带奖品的吗? “我,礼物,给你。” 卢宇翔更为确切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思。 “真的假的啊?我二哥哥不仅人长得帅,还会送礼,简直人间一等一的好男儿。” “一,等,一?” 卢宇翔以为宗意在说和数学有关的事情。 表情也变得认真了起来。 “诶呀,我的二哥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哈利•波特》全集。” “啊!不是吧……还是原版的对吧?你和姐姐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怎么就能想到一样的礼物。” 宗意老早就嫌弃过这样礼物。 看小说,作为一种精神层面的交流,要是连看都看不懂,还有什么意义。 “有,签,名。” “签名?”宗意有些意外:“J•K•罗琳的?” “是。” “你是怎么知道的?该不会姐姐和你说,她要送我原版书,被我嫌弃没有签名吧?” 宗意转向梦心之:“我的姐姐诶!你告密为什么不告得彻底一点?” 梦心之没有接话,她这会儿心思没在眼前的对话。 梦心之并不是很想让聂广义到哥哥的新家。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安排这样的一个聚会。 如果这能被称为聚会的话…… 梦心之一直都觉得,感情问题,离自己还挺遥远的。 在她看来,一家人在一起就已经很开心了。 在生活已经足够幸福的前提下,为什么还要去改变,去探索未知? 也只有在最近的这一段时间,才忽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甚至会想,以前从未想过和爱情有关的未来,会不会是因为还没来得及遇到真正让自己心动的人。 哥哥让她试着努力一年, 哥哥的话肯定是要听的。 问题是,努力着,努力着,就努力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方向。 和哥哥在一起根本就不需要努力,她大概能知道自己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她一定不会不幸福。 但这样的人生是不是缺少了什么? 一眼就能看到未来。 这算是一件好事,还算是一件坏事? 足够稳定。 是父母让小孩子考公务员常用理由。 这同样是小孩子不愿意去考的最常用的理由。 年轻人,谁愿意过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 梦心之想得到一个大家都不愿意的答案。 这样,她就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可以心安理得地告诉哥哥,努力并不一定会有结果。 但事实,并非如此。 上大学那会儿,因为文物和博物馆专业在国内的就业前景比较一般。 同专业的,有一大半的同学都在考公和考教资。 不要说身边的同学,就算是那些鼎鼎有名的大明星,也一个个的,都被爆出来在考编。 一世安稳,又有什么不好? 大部分父母努力了一辈子,不就是想让自己的小孩子,能有一个安稳的生活吗? 梦心之的心里,有一个沉甸甸的问题——【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这个问题的分量越来越重,重到她没有办法再逃避。 你逃或者不逃,问题就在那里。 有些事情如果不捅破那层窗户纸,就可以当不存在。 这样一来,大家就可以长时间地相安无事。 现在,不管是哥哥还是聂先生,表达得都已经足够直接了。 梦心之知道,自己应该表态。 可她应该怎么说呢? …… “姐姐姐姐姐,你在想什么?” 宗意说了半天,没有得到反馈,直接对着梦心之放歌。 梦心之如梦初醒:“我……在想,数学有什么好比赛的,做卷子吗?” “不行不行。”宗意直接否决,“做卷子不是欺负小孩子吗?二哥哥又没有在国内上过学。” “这场比拼不是你提议的吗?你提议自然应该你来出题。” “我的姐姐诶,就我这数学水平,你觉得我能给那两人出题?” “那不然怎么办?”梦心之表达了一下自己的顾虑:“总得有个相对公平的方式。” “这个比赛是为了公平吗?”宗意又是叹气,又是摇脑袋:“我的姐姐诶,你怎么永远长不大?” 梦心之顺势摸了摸宗意摇啊晃啊的脑袋瓜:“那不然是为了什么啊?我的妹妹诶。” “当然是为了让你开窍啊。” “阿意,你差不多得啦。”梦心之有些无奈,“你还嫌不够乱?” “哇啊哦,我的姐姐诶,谢谢你给了我灵感!” “什么灵感?” “比乱啊!”宗意志得意满地拍着手给自己点赞。 “怎么比?” “咱们得让他们比一个超高难度,我们又都能轻轻松松做裁判的。” “比如呢?” “背个圆周率啊。看看他们两个谁背得长。” “我的妹妹诶,这能叫比数学吗?” “当然啦,这都有吉尼斯世界记录的!” “是吗?记录是什么?” “小数点后面的六万七千八百九十位。”宗意转向卢宇翔和聂广义:“怎么样?你俩有没有信心挑战一下?” 第238章 唯一途径 卢宇翔不太明白什么叫圆周率。 毕竟,他从学数学开始,都是在英语的环境里面。 聂广义就有点被雷到了,打着商量的语气和宗意说:“小姨子,看在我给你带了十二星座糖果屋的份上,你能不能出个有挑战性的题。” “你乱叫什么啊?谁是你小姨子?也不怕被我哥哥打。” “我说的是小意子,就是个习惯性的称呼,你看我平日里叫宣适,也是小适子。” “是谁和你说,吉尼斯世界纪录没有挑战性的?你知道人家记录保持者连着背了24个小时,才背到快七万位吗?” 宗意气鼓鼓地看着聂广义。 她本来就是可爱型的,这种生气的方式,反而让她的可爱度又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宗意打小就非常热衷于吉尼斯世界纪录。 人类的爱好不尽相同。 在宗意未来的人生规划里面,也有一项属于她自己的吉尼斯世界纪录。 至于是什么,那就等以后看看情况,找找机会。 “你也说要连着背24小时了,谁有这样的时间和精力啊?”聂广义适时表明了一下自己的态度,“我只在五岁之前,对背圆周率稍微有那么一点兴趣。” 圆周率是数学吗? 是的。 把圆周率背下来几万位有用吗? 别说是一天一夜背了六万八,哪怕再翻个几倍,还不就是电脑秒秒钟就能搞定的事情。 而且,背圆周率,都是有特殊的方法的。 要打破这种世界记录,首先需要的就是记住那些个方法。 这个过程,繁琐且枯燥。 对世界也没有什么贡献。 和这位姑娘的二哥哥先前提到的杨-米尔斯规范场、纳什均衡,和还没有来得及说完的黑尔定理,压根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事情。 要是按照宗意的这个提法弄下去,这所谓的【比一比】就和过家家也没有什么两样。 聂广义实在是拉不下脸来,和一个少年郎做这样的比拼。 赢了嘛,也只是因为他小时候背过。 这要是输了…… 并不存在这样的可能。 宗意非常护短,受不了有人诋毁自己的心头好。 她护着的那个【短】的学名,叫【吉尼斯世界纪录】。 “所以,这位大叔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 “小适子可真是毁人不倦啊。说什么我要是给你带十二星座糖果屋,你就一定不会介意我对你是什么称呼。” “什么糖果屋不糖果屋的,你就这么个小行李箱,就算全装了糖,又能有几斤几两?” 宗意并非没有听到聂广义刚刚的那句话,只是,做了非常到位的评估和预期。 这位叔叔,大概是对糖果屋有什么误解。 “啊?原来是这样。我从意大利带回来的时候,是一件超大行李,但是,这趟国内航班,不能托运那个尺寸的行李,所以就找了当天直达的超特快专递。肯定没有我人坐飞机过来快,但也要不了多久就会到了。” “到哪啊?” “我给了个酒店的地址,离配送还有会儿,等会儿可以改成你哥哥家里的地址。” “啊……?”宗意的眼睛瞬间又亮了好几分:“是我和宣适哥哥提过的那个十二星座糖果屋吗?” “是他口述,我设计,然后找翻糖师定制的。” “我去!当代大好青年,没事背什么圆周率。” 宗意没有想过,自己会被聂广义收归。 毕竟,哥哥已经送了她一间装满了糖果的房间。 她就算连着吃上三天三夜又三天三夜又三天三夜……都吃不完。 但十二星座糖果屋不一样。 那根本就不是糖的事情。 那是一个故事。 是宗意自己写的第一个童话故事。 宣适刚来上钓咖啡的时候,除了陪程诺,就是想要搞明白,那个达成极光之意第一次入住条件的故事,到底是什么样的,都有哪些细节。 程诺在上钓咖啡的那一个月,宣适和梦心之的沟通少之又少。 或许是出于梦心之是成年单身女性的考虑。 也有可能是出于梦心之是兄弟喜欢的人的考虑。 反倒是和还在念小学的宗意,有着相对多一点的沟通。 这么一来二去的,宣适就知道宗意自己也写了一个故事,名字就叫《十二星座糖果屋》。 这是个很有想象力的童话故事。 光听宗意的描述,宣适就能想象出十二星座糖果屋的全貌。 只不过,他只有想象的能力,并没有把十二星座糖果屋画下来并且做出来的能力。 聂广义一个劲地找他问应该怎么给姑娘的家人送礼。 身为爱情顾问的宣适,只好跟着一起绞尽脑汁。 梦心之和卢宇翔用英语聊了一路,宗意和聂广义用中文聊了一路。 宗光负责安安静静地开车。 他今天很安静。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安静一些。 两种他最熟悉的语言,在他的耳边交替响起。 宗光不知道应该加入到哪一种语言的谈话里面去。 坐车回去的这一路上,梦心之一句话也没有和聂广义说。 这更进一步加剧了宗光心里面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有什么事情在发生改变。 他。 她。 还有这个世界。 …… “哥哥哥哥哥,你在干什么?”宗意跑来宗光的房间敲门。 宗光拿纯白的毛巾擦着头发,给宗意开门:“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睡?” “我刚刚和二哥哥聊了半天,忘记了时间。” “是这样。”宗光只说了三个字,就没有再把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 “哥,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怎么会呢?宇翔来了,我不知道有多高兴。你有没有觉得他进步很快?” “我本来就是第一次见二哥哥,进步快还是不快的,我肯定是无从知晓的。我的哥哥诶,你是不是逻辑有点小小小小小的问题?” “嗯,也对!阿意你等我一下啊。”宗光把毛巾挂回浴室,过了差不多有两分钟,才回到房间的会客区。 “阿意,你现在看到宇翔,如果不是讲中文的话,应该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是吧?” “就算讲中文也没有啊。二哥哥从小在国外长大,能把中文讲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宗意做了个类比:“我的英语怎么都没有二哥哥的中文好。” “你能这样说,那我也就放心了。” “我的哥哥诶,我就算不这么说,你也应该很放心啊。我二哥哥心理强大着呢。至少比你要强大。” “我的二妹妹,你这一套一套的都是哪里来的?你这才见了Lulu一面,就知道他心理强大还是不强大了?” “你妹妹我才不二呢!” “敢情只能你叫Lulu二二二二二,我喊你二妹妹都不行。” “倒也不是不行。只能说,是哥哥的潜意识发生了变化。” “潜意识?” “如果我是二妹妹,那我姐姐就是大妹妹了。你之前不是不愿意承认吗?二哥哥就比你好多了。” “这也能扯上宇翔?” “是啊,二哥哥刚刚自己还和聂叔叔说,他的身体机能有问题什么的,反正就是很坦白,也没有藏着掖着。” “那我也没有藏着掖着啊。你大哥哥我,就是为了不藏着掖着才回的国。” “但是你的心乱了呀,我的大哥哥。” “阿意,你这么晚专门来找我,就是想要告诉我,我的心乱了?” “不是。”宗意解释道:“是有人托我来的。” “谁?宇翔?” “不是。”宗意再次否定。 “阿意,你该不会是收了十二星座糖果屋,就给今天来的客人当说客来了吧?哥哥怎么说,也给你准备了一个房间。” 宗光大概知道宗意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找他,这样的事实让他有点受伤。 “我才不要当谁说客。我,宗意,永远都只会当我自己,在这一点上,哥哥你应该向我学习。” “那你先说说看。” “说什么啊!我都说我没有要当说客了!” “你不先说清楚要怎么做自己,哥哥要怎么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向你学习?” “哥,你能不能不要喜欢姐姐?” 宗光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还说你不是来当说客的。” “我本来就不是!我的哥哥诶,不要喜欢姐姐是你可以做自己的第一步,也是大前提。” “我不认为存在这样的大前提。如果真的有,喜欢和不喜欢一个人,并不是简单到说一句话就行。” 假如说喜欢就能喜欢说不喜欢就能不喜欢,那这个世界哪里还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 “这个是没有错啦,但是哥哥你发现没有,我们今天远远地看着姐姐和聂叔叔,那两个人是不是好像吵起来了?” “不是你非得让宇翔过去挑战吗?我没有你看那么仔细。” “切~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我的哥哥诶,我的意思是你会和姐姐吵架吗?”宗意补充了一下:“就是假如你和姐姐在一起,你会和她吵吗?” 宗光近乎条件反射:“当然不会!” “哥哥,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 “难不成你觉得两个人在一起要经常吵架才算好?” “不是的,哥哥,是人总会有情绪,有情绪就需要发泄,如果都不吵架的话,那堆积在一起的情绪就找不到一个出口,时间久了就会郁结于心。” “阿意,宣泄情绪的方式有很多种,并不一定要通过吵架来解决。” “那是你们男孩子的看法,女孩子多半会想要找一个能够任由她无理取闹的对象。”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和你姐姐从小一起长大,她从来也不是一个会无理取闹的人。” “哥哥,我觉得你可能有点忙,然后你需要花更多的时间认认真真的去了解一下现在的姐姐。” “好,哥哥知道了。” “你才不知道呢!你连你自己都不了解,所以其实你很难去了解另外一个人。” “阿意,你天天这么老气横秋的说话,会不会把你们班的男生都吓跑了?” “我们班又没有我喜欢的男生,吓不吓跑的又有什么所谓?” “行吧,等你真正谈恋爱了,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到时候咱们再来探讨。” “什么嘛,人家好心好意的过来跟你谈心,你竟然就这么……就想要把我打发走了。怪不得你长这么大了,都还没有为自己活过。” “宗意同学,你这动不动就给人扣帽子的习惯,还是要改改比较可爱。” “哎,我怎么和你就说不通呢,你自己想想,你从小到大,是不是基本上都是讨好型人格。” 宗意给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做了性格分析。 “我怎么就讨好型了,我要是讨好型人格的话,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跟你争辩了,对吗?”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是非常讨厌哥哥的,因为我心心念念的哥哥,他很嫌弃我的存在。” “没有这样的事情,我不是跟你已经解释清楚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现在不是也不讨厌你吗。” “真的?”宗光,坐到宗意对面的单人位沙发上,很认真的期待着她的回答。 “真的。” “哥,你都能那么对二哥哥,再讨厌我又能讨厌到哪里去呢?可是哥哥这么多年,你有没有真正做过自己呢?”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努力做自己,我现在回国,来到你们的身边来追求我的爱情,不就是最大的做自己?” “你要是和姐姐在一起,就肯定还是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对吧?你敢当着爸爸的面说姐姐什么不是吗?” “我为什么要说你姐姐的不是?” “这大半夜的,姐姐送另外一个男生回酒店,这样的事情你就不应该生气吗?” “你姐姐又不是没有分寸。” “哥,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很大度啊?” “这代表我对我自己和对你姐姐都有信心啊。” “得了吧,你就继续憋着。” 不管宗意说什么,宗光都有足够且充分的理由可以笑着反驳。 他希望可以借着说服宗意的过程说服自己。 宗意一走,宗光脸上的笑容就僵了。 已经准备帮他把房门带上的宗意重新探头回来: “哥,讨好型人格,想要获得幸福的唯一途径,是找到一个让Ta可以完完全全做自己的人。” 第239章 终点起跑 宗光的家里有客房,他也有向聂广义发出邀请。 聂广义没有接受这个提议。 不带一丝犹豫,拒绝得要多彻底有多彻底。 不是觉得宗光没有诚意,而是这个提议本身,就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他的洁癖不允许他在别人家里睡觉。 尽管这个客房很有可能是新的。 还是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他宁愿去酒店把床单什么的都换了。 用酒精消毒一遍,再用84消毒液消毒一遍,再再…… 讲真,聂广义其实也是接受不了住酒店的。 每次预定,助理都得先带一整套东西过去帮忙收拾和消毒。 这次回国,是很私人的行程。 原本也没有想过,还要换城市,所以压根也没有事先准备。 上了飞机,聂广义还打电话对着【狗头军师】一顿疯狂输出:“小适子,你说你干的都是什么事儿,说什么惊喜,害得我还要多坐一趟飞机,你知道恐飞也是能死人的吗?” 聂广义已经不介意承认自己恐飞了。 因为他差不多,快要克服这个问题了。 这种时候再拿出来说,多少还带了那么点骄傲的意味。 宣适刚想给他支招,空姐就提醒聂广义关手机。 是的,某位公务舱的乘客,从来都是等到最后一秒才上飞机。 能少一秒是一秒。 聂广义飞机才刚落地,就收到宣适的消息:【我已经让司机出发了,应该能赶得上让你晚上在房车上睡觉。】 小适子这个人吧。 虽然出主意狗头了一点。 办事情还是有点贴心。 也怪不得那么小就骗了个童养媳。 呃…… 按照宣适的这个情况,怎么都应该算是童养夫吧。 算了,都已经结婚了,管那俩整天秀恩爱不打草稿的人谁养的谁呢? 聂广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感谢自己的洁癖。 如果不是有洁癖,他也不会在宗光家里的时候,说自己要住酒店。 和姑娘离得近一点,有什么不好? 聂广义倒是没有想过,宗光会问梦心之要不要送一下他。 更没有想到,梦心之竟然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等到从宗光的新家离开,宣适的房车,已经等在了小区的门口。 聂广义这趟回国,是要带梦心之去深度探访博物馆的。 宣适知道这个计划,早早地房车里面该准备的东西,来了个一应俱全。 他倒是没有想过,聂广义刚一回国,会为了省几个小时的车程,再一次选择坐飞机。 总之呢,说来说去,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姑娘都已经出来,总不至于到了门口就直接回去。 真要回去了,她哥哥肯定会以为,小区里面有个酒店。 要这么一想,肯定是细思极恐。 早上出门,晚上回家,哪儿哪儿都能遇到妹妹的那个他。 姑娘肯定不舍得让她哥哥体会这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孤男寡女去酒店,怎么听怎么奇怪。 孤男寡女去车上,那就不一样了。 请注意,这台车是有司机的。 有老司机看着,经验不足的司机能干什么? 聂广义这会儿心情极好。 一连坐了两趟飞机的疲惫感,更是一扫而空。 “姑娘啊,我的姑娘。” 聂广义的开场白一出,梦心之就不自觉地坐得离他远了一点:“怎么了,聂先生?” “你弟弟有点强。” “我弟弟强?”梦心之有点意外:“你俩不是都没有开始比赛吗?” “我看他在笔记本上做的题,设a,b,c,d,e,f,g,h为实数,且满足a2+b2+c2+d2+e2+f2+g2+h2=8,求证:a3+b3+c3+d3+e3+f3+g3+h3≥8。我在你弟弟那个年纪,都还没有开始做这样的题。”【注】 “真的啊?”梦心之展颜欢笑,略微带了那么点害羞,又掺杂了一丝丝的自豪,“我弟弟是真的很厉害对吧?” “嗯,也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吧,我毕竟也没有把主要的精力放在数学上。但数学是一切学科的基础。” “是吧,那我弟弟以后是不是大有可为?能够成功地在这个社会上立足?” “立足?姑娘指的是什么?” “就是,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体面的工作啊,姑娘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弟弟未来的职业选择,可比你多多了。” “那就好!这样哥哥就不用太辛苦了。” “怎么又扯上你哥哥?” 聂广义在很多事情上,都是比较迟钝的。 聂广义没有发现卢宇翔的异样,梦心之就也没有专门解释一遍,只说:“因为弟弟是哥哥带大的啊。” “你哥哥为了带弟弟,然后就不要你了,对吗?”聂广义上赶着表忠心:“姑娘放心。” “放心什么?” “我啊。”聂广义指了指自己:“独生子女。” “哈哈哈,聂先生的点,还真的是有点与众不同。” “完蛋了,姑娘这一笑,我就想起来,我很快也要有个弟弟了,还是个混血。” “啊,聂教授找了个外国……”梦心之觉得自己需要点个赞,又不知道要从何处下口。 “现在的小姑娘,思想怎么这么不纯洁呢?不同爹不同妈,但就是我弟弟。我们聂教授思想保守着呢,也不过是回过头来,找了他自己带过的第一个研究生。我那个弟弟,可比你大多了。” “是这样啊,原来聂先生也是重组家庭啊。” “我不是啊,我只是有可能是,即将是,说不定是,姑娘要是不喜欢不是独生子女的,那我就去聂教授那边一哭二闹三上吊去,怎么着都得让我先娶了媳妇。” “聂先生,我专程送你出来,是想要告诉你,我未来几年的人生计划,都只有努力搞事业。” “啥意思啊?” “想要开创自己的考古艺术流派,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怎么都得先闭关个两三年的。” “也没有听说学文物和博物馆专业的不好找对象,开创流派,那是终其一生要努力的方向,姑娘要是觉得没有自己的流派就不能成家,那可就不是两三年的事情了。二三十年都未必能行。” “我知道,我现在的问题是,都还没有找到努力的方向,不确定自己未来会做什么,在哪个城市生活。”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呗。三十岁之前拼命努力,不就是为了三十岁之后随心所欲吗?” “聂先生说的对,我也得在三十岁之前拼命努力。” 聂广义嘶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有点懊恼地自言自语:“怎么把自己给绕沟里去了。” “我很抱歉。我一直都很期待博物馆之行,但是,我似乎有点利用了聂先生对我的喜欢。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 “等会儿!怎么就到了利用的程度?姑娘啊,我的姑娘,就凭我的智商,这个世界能利用我的人,大概率都还没有出生。” “据我所知,聂先生是有过被利用的经历的。” “我?被利用?你听谁说的?你说出来,你看我不把他撕碎。”聂广义的心里,这个人,必然是宣适。 “我听程诺姐,说起过聂先生的一些事情。” “棺材板吃饱了撑着,竟然敢诋毁我!” “没有啊,程诺姐姐说,聂先生是至情至性的人。并不能因为聂先生离过婚,就认为聂先生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程诺姐和我说了很多,你高中的时候,和宣适哥哥相处的小细节。” “呃……棺……程诺……也是个……成绩……呃……很有才华的女孩子。”聂广义一下不知道要怎么组织语言。 “程诺姐姐是一个很幸运的女孩子,她的人生,虽然也经历了一些坎坷,但很少有人能像她那样,从很小的时候,就不断尝试人生的方向。” “那倒也是,对于很多学习不好的人来说,整个童年可能都不会快乐。” “我觉得,程诺姐最棒的地方,是对自己的坚持。不管是爱情还是事业,她都是让人羡慕的榜样。” “榜样这个东西啊,现在说,还为时过早。你就比如说我吧,有太多太多的人,都把我当成是职业偶像。” “……” 梦心之想说点什么,但没说出口。 “姑娘啊,你不要这样的表情,我这么说,不是要自夸。” “我知道,聂先生是真的厉害。” “不不不不不,姑娘误会了。我要说的是,我这么优质的一个榜样,之前不差点就被钉在抄袭的耻辱柱上下不来了吗?要是没有姑娘,得有多少人因为偶像塌房而迷失人生的方向。” “……” “姑娘啊,你怎么连【聂先生是真的厉害】都说不出口了,你快点再说一次。” “聂先生是真的厉害。” “我哪里有姑娘你厉害啊?要不是姑娘救我于水火,我在建筑行业都混不下去了。姑娘之恩,堪比再生父母。都这样了,还说什么利用不利用的?能在姑娘这儿有点价值,是在下的荣幸。哪怕姑娘让在下以身相许,也绝对是义不容辞的。” “那件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刚好要给程诺姐做伴娘,刚好要去意大利,又刚好发布会是在那个时间。” “姑娘刚刚连着说了三个刚好。” “怎么了吗?聂先生。” “当然有啊,那么多个巧合加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啊。” “但明明都是啊。” “Nonono,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不是巧合,宣适和程诺的婚礼,原本根本就没有设置伴郎和伴娘的环节。” “啊?什么意思?” “就是我心怀不轨,处心积虑地创造了和姑娘在意大利的机会。” “所以,聂先生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时候会出抄袭事件。” “那倒是没有。我要早知道的话……”聂广义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我知道得再早也无能为力,还得是有姑娘你提供的证据。” “可是,我是因为哥哥的提醒,才会专门去老照片里面翻看的。真要说谢谢的话,你应该谢谢我哥哥。” “只要你和我在一起,你哥不就是我哥吗?” “这怎么能一样呢,而且……”梦心之说一半,有点说不下去了。 “而且什么啊,你哥哥并不是你哥哥?” “我哥哥当然是我哥哥。” “那不就结了吗?有这样一个事实就够了。” “聂先生说得轻巧。” “这本来就很轻巧。情况简单到,有两个男人都喜欢你。你是被喜欢的那个人,你为什么要有压力?” 梦心之看了一眼聂广义,没有再说话。 “姑娘,是不是在腹诽,我根本不知道你和哥哥真正的关系是什么样的?” 梦心之又看了聂广义一眼。 这一回,眼神里面多了那么一丝的诧异。 很明显,她的心思被聂广义给猜中了。 “姑娘啊,假如你哥哥喜欢你,你立马欣然接受,那么,我现在应该已经没有机会和你说话了。” “我只是还需要时间想清楚。” “所以啊,这件事情很简单啊,有两个很优秀的男生喜欢你,尤其是我啊,而你还没有搞明白自己的心意,那么你就静静地看着那两个男生的表演就好了。喜欢谁的表演,就给谁点赞。或许还不止两个。你完全可以把我们当成春晚的节目单来欣赏。” 梦心之被聂广义逗得哭笑不得。 拿什么来形容不好,非要拿春晚节目单…… 这得多拟人,才能拟到春晚上? 春晚的节目,怎么着都得有三四十个。 “聂先生太看得起我了。” “那必须啊,我要是连我自己喜欢的姑娘都看不起,那我活得得多别扭?” “聂先生本来就挺别扭的。” “那是以前,我自从认清了自己的内心,都是各种直球。我本来起步就晚了,再跑弯道的话,要怎么追赶?爱情的这条跑道,谁知道是一百米,还是一万米?” “聂先生的类比总是那么特别。”梦心之笑着调皮了一下:“不管聂先生参加哪一项径赛,跑道都是固定的四百米。” “那就更简单了,我从田径场地中间穿过去,让你哥哥先跑个十几秒的,又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哥哥就是在终点线起跑的?” “姑娘这话说的!”聂广义略显愠怒地反问道:“谁家跑四百,不是在终点线起跑?” 第240章 情有独钟 还没和梦心之有聊上几句,聂广义的电话就响了。 这大晚上的,他好好在和心悦的姑娘培养感情,是谁这么不长眼给他打电话? 讲真,这要是宣适的话,接起电话来,怎么都得问上一句:【组撒,小赤佬!】 一看来电显示。 哦,是亲爹啊,那没事了。 “怎么了,聂教授?”聂广义态度很是良好地接起了电话。 “大头,你已经回国了吧,怎么也不见你回家。”聂天勤有点急,也不知道是期盼还是生气。 “聂教授,我这也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还带查岗的?” “怎么会呢?爸爸可没有查岗的意思。你晚上要在外面过夜,爸爸开心还来不及。男孩子嘛,多些体验,总也不是坏事。咱们父子俩,都受过经验不足的伤,而且还伤人伤己,爸爸宁愿你是个沾花惹草的,也不介意多带几个孙子。” “打住啊,聂教授,就算是父子夜话,尺度是不是也没必要这么大?” “尺度哪里大了。” “行,您说不大就不大。”聂广义赶紧说明情况:“我正和梦姑娘在房车上聊天呢,你可别信口胡诌把这么天才的儿子的好感度给败光了。” “这样……”聂天勤略微卡顿了一下:“都说儿大不中留,我说去机场接你,你说不用,原来是上赶着去找姑娘。找也就找了,这大晚上地在房车上促膝长谈,还是你们年轻人花样多。” 聂广义不确定聂天勤是不是在内涵他。 按理说,是不会的。 他的老爹,除了在学术方面成绩斐然,都不知道什么叫内涵。 总不至于年过七旬…… 算了,想想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有个同样脱胎换骨的老爹,也没有什么稀奇。 聂广义决定闭嘴,这个时候不管他怎么反驳,都有越抹越黑的嫌疑。 “大头啊。” 老爹有了换话题的迹象,聂广义自是乐得配合:“在呢,老爹。” “你注意点身体,明天早上回来一趟。” “我倒是想注意呢,您老能不能收敛一点?” “你说什么啊大头,你明天能回来吗?”聂天勤又问了一遍。 “回?回哪儿?”聂广义有些意外:“您的小洋楼,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吗?” “那房子,本来就是要留给你娶媳妇的,你要觉得爸爸在不方便,明天就可以给你腾出来。” “得了吧聂教授,人家萧教授的嫁妆可比您的身家丰厚多了,您要是连小洋楼都不留着,以后还有什么家庭地位?您总不至于到老来,才开始吃软饭吧?” “人生七十古来稀,本来就到了应该开始吃软饭的年纪了。”聂天勤一本正经地回应:“年纪大了,太硬的饭吃了,对胃不好。” 聂广义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感觉自己换了一个老爹。 也确定自己刚刚是被内涵了。 聂天勤执着了一辈子,为的就是别人口中的那点名声。 到老了,返聘期也结束了,竟然还能换了一副模样。 只能说,人类之多,无奇不有。 聂广义自然是不会把算盘打到聂天勤手上的那栋老洋房上的。 如果父与子的关系,是以经济基础来商定的。 那他和聂教授,谁是父谁是子…… 啊呸,姑娘当前,这想的都是些什么? 平日里那么“懂事”的老父亲,怎么在这个时候,扯这么多有的没的? “没事我挂了啊。”聂广义准备挂电话。 聂天勤没同意:“有事。” “那有事儿您说啊!”聂广义很是有些无奈。 “大头,你明天早上务必回长桥村一趟。” 这是聂天勤说的第三遍,也相当于直接下了命令。 聂广义又受伤了。 回想起剑拔弩张的那些年,聂教授哪敢这么和他说话呢? 不就原谅了他一下吗? 怎么就摆起谱来了? 也亏得是天才儿子的人品过硬。 如若不然,随便翻翻旧账,老爹哪里还敢嚣张。 “聂教授,您知道现在几点吗?您知道我在哪儿吗?您就这么着一点儿也不调查铺垫就让亲儿子务必到场?” “你和梦姑娘在房车上聊天,不就是在极光之意吗?” “凭什么啊?” “小宣送你那台房车,不是一直都停在那边吗?” “老爹,房车虽然也带一个房字,但首先是个车,房车和房子主要区别在于,它会动。” “大头,你就说你要不要移动过来吧。” “我的手机到了国内之后,自动接上的是联通的信号。” 聂广义当然是不会去的。 他也有自己的时间安排。 这趟回国,先陪姑娘去找到职业的方向。 等姑娘安定下来,他也就安安心心地去重修万安桥。 “既然你都已经联通了,那就明天早上八点见吧。” 聂天勤直接把时间都给敲定了。 亲爹很少这么强势,整得聂广义亲儿子都开始有些意外:“怎么了吗?聂教授明儿个早上八点半要拜堂成亲?” 内涵什么的,谁还不会呢? 以这方面的能力论资排辈,聂广义可不承认自己是任何人的儿子。 “明天早上古建院的人要过来。” “啊?古建院?”聂广义找了半天场子,最后发现找错了方向:“你这是搞定了?” “还差那么一点点,所以你赶紧回来。” “这方面,你应该比我厉害吧。” “临门一脚,怎么样都不能出差错,多一个人在也多一份安心。”聂天勤出声强调:“你在这儿,爸爸也踏实。” “那行,我想办法赶回去。” “大头,梦姑娘要是有时间也可以一起过来啊。她毕竟专业也对口。”聂天勤终于想起来还有另外一档子【正事儿】。 聂广义并非听不出来父亲明里暗里的助攻之意,只好出声解释:“我们没有在极光之意,坐飞机都得一个小时呢。” “啊?你带人姑娘去哪儿旅游了?车就那么点空间……你得到人家里人许可了吗……还是……”聂天勤各种欲言又止。 “行啦聂教授,我是坐飞机来的,梦姑娘本来就在这儿,今天她哥哥乔迁之喜。车是宣适让司机开来的,我俩也是刚刚才有机会单独聊几句。” “这样啊,那这也太……” “行了,聂教授,你要是一直不挂电话,我就不保证我明天早上能到了。” “啊?你想和姑娘……” “聂教授,您明儿个一大早就想见到我,司机刚刚开了个大长途过来,我是不是还得临时再找个A照的司机?” “啊!对,不能疲劳驾驶。那你抓紧时间找啊!” “至于吗?萧教授不是也在吗?有她这么个外来大教授在,我去不去也不是关键。” “那还是不一样。小天和万安桥,毕竟也没有什么渊源,更没办法动手演示。” “行了。知道了,我和梦姑娘说一声,这就安排司机赶回去。” 聂广义没有开免提,在房车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在没有刻意调低音量的前提之下,梦心之多多少少,还是搞明白了聂广义和聂天勤之间的对话。 梦心之问聂广义:“古建院的专家要去万安桥?” “对。”聂广义解释道:“万安桥被烧了以后,我和宣适都有意出钱,想着尽快重建,但是聂教授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太合适。” “肯定不合适啊,你们出钱建,最后都不知道算新桥还是旧桥,很有可能会失去文物属性。这样万安桥就算重建了,也不是国家重点保护文物了。” 聂广义倒是没有想过,梦心之把这个问题,看得比他还要透彻: “看来聂教授还是很了解自己未来儿媳妇的嘛!刚刚还让我带上你。” 聂广义极度不要脸地说完了,才想起来,自己还处在没有正式上位的追求阶段,赶紧把泼出去的水给收了回来:“不好意思啊,姑娘,一时嘴快说错了,我的意思是,聂教授还是很了解文物和博物馆专业的。” 每隔五十和一百年被毁一次,是万安桥这类文物的既往命运。 那些什么五十年一遇的台风,百年一遇的洪水,对于很多人来说,可能只是新闻里面的一句话。 但对于浙南和闽东北的这些非遗编木拱廊桥来说,每一次,都是一场生死攸关的战役。 2016年中秋节,台风“莫兰蒂”在厦门登陆。 这座花园城市道路两旁的绿化带,直接被摧毁了一半有余。 厦门人对那一年的中秋节,不可谓印象不深刻。 道路两旁的绿化没了,包括很多苍天大树。 好些人家里的玻璃碎了。 台风吹走了阳台,暴雨打湿了一整个客厅。 哪怕是见惯了台风的厦门人,也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恐怖力量。 溪流暴涨,使得相隔了五百公里的三座国宝级廊桥——薛宅桥、文重桥、文兴桥被洪水冲垮。 台风过后,厦门人在一棵树一片玻璃地恢复绿化和生活。 远在五百公里之外的泰顺人,沿着洪水过境满是漂浮物的江面,一块一块地收集三座国宝级廊桥的“残骸”。 从浙南到闽东北,就这么一路沿着江寻找,一直到入海口。 村民们把这些桥梁,视为信仰。 他们捡起的不仅仅是木头,更是这些见证了他们成长的廊桥记忆。 比记忆更重要的,是只有找到了这些古老的构建,才能认定为是文物修复。 廊桥被冲垮了,但零部件几乎都找回来了。 这就和浙博把万工轿拆了,对每一个花片进行清洁,再重新装回去是一个道理。 万工轿还是那顶万工轿。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级别。 不会因为拆开了再重新组装回去,就失去了文物属性。 聂广义老早就可以开始万安桥的重建了。 不缺技术也不缺钱。 在聂广义看来,万安桥烧成这样,和薛宅、文重、文兴这三座浙南的国宝级文物的情况不太一样。 聂教授却觉得,万安桥还是有机会的。 毕竟石墩还在,一边的桥屋也还在。 并不一定完全没有办法保留其文物属性。 聂教授非常不聂天勤地向聂广义灌输【只要努力了,哪怕不成功也没有遗憾】。 这样的行为,极度不符合把名誉看的比什么都重的学界泰斗的人设。 有些人,之所以会一直成功,就是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放在过去,聂天勤是接受不了失败,并且只会在舒适区待着的。 年过七旬,倒是多了一份年轻人的闯劲。 “我要去!” 梦心之有点激动,甚至都没有反驳聂广义一时嘴快的那些明显和事实有着过大偏差的地方。 “啊?”聂广义反而有点不会了,“姑娘的意思是,你今天连夜和我赶回长桥村?” “是啊。万安桥被烧成这样,要是还能保留文物属性,将会是一个极具时代意义的事情。对我国的木构文物保护,也是一个很大的利好。” “听起来,姑娘似乎对木构建筑很有研究……” 聂广义意味深长地看向梦心之。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特别需要得到姑娘的一丝丝首肯。 自负的人,通常都自卑。 聂广义表现得越志在必得,就说明他在面对宗光的时候,有多心虚。 “是有一些研究,但没有很多。” 姑娘没上道,聂广义只好继续循循善诱:“姑娘为什么会对木构文物感兴趣?” “因为好看啊,我一直都觉得,有七千多年历史的榫卯结构,是对世界建筑史最大的贡献,这项独属于中华大地的独特工艺,只能用巧夺天工来形容。” “啊,是这样,所以姑娘也对木拱廊桥有着特殊的情感,是吗?”聂广义还没有放弃引导。 “不止啊,我国类似的木构文物有很多,不说别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里面就还有侗族木构建筑营造技艺。凿孔穿榫,气势雄伟,结构严谨,工艺精湛。” “哦。”聂广义很是有些失望。 一为,姑娘并不像他那样专一,只对木拱廊桥情有独钟。 二为,姑娘并没有对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情有独钟。 最让聂广义接受不了的,是姑娘在他的失望之中,越发兴奋,直接两眼放光。 第241章 耳控之症 聂广义的失望,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他很快就被姑娘脸上的表情给吸引了。 这不是聂广义第一次,一门心思地盯着姑娘看,却是这次回来之后,第一次看到姑娘放肆而又灵动的笑容。 从机场,到宗光的家,再到房车上,姑娘一直都蒙着一层纱外加一抹云。 带着纱的神秘,又分不清是白云还是乌云。 姑娘这会儿却是喜笑颜开。 如月挂九天,似朝阳驱散残冬的云翳。 聂广义忽然就起了一个小心思——【姑娘啊,我的姑娘,什么时候能给你画一幅肖像画?】 都说五官单独都很好看,组合在一起,就是一个灾难。 为什么姑娘不是这样? 姑娘的眼睛,星辰璀璨,闪耀着灵动的光芒。 姑娘的眉毛,翠羽新月,一笑一颦轻轻牵动晶莹的肌肤。 姑娘的嘴角,微微上扬,配合着轻轻翘起的嘴唇,散发着无尽的风情,又带着无尽的温柔和恬静。 姑娘的耳朵,那么白皙、那么小巧,透着淡淡的粉色。 耳垂上戴着精致的珍珠耳环。 两颗色泽温润的珍珠,在姑娘略微有些兴奋的肢体语言的带动下,轻轻晃动。 那么婀娜,那么摇曳。 聂广义惊讶于自己竟然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姑娘的耳朵。 是因为姑娘以前都没有戴过耳环吗? 如果是因为这样,那就好办了。 直接解决了【各种节日里,要怎么给姑娘送礼】这道堪称世界级难度的直男应用题。 事不宜迟,明儿个就去买一打钻石耳环备着。 什么情人节啊,七夕节啊,520啊,又或者是认识1000天和1314天之类的,只要姑娘无聊来上一句:【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立马就捧出一对耳环,从背后把姑娘搂在怀里。 先摸一摸姑娘的耳垂,再轻柔地给姑娘戴上左边的耳环。 在姑娘的左耳畔,用只有姑娘能听到的气声问:【你说我忘没忘?】 说完还要在姑娘左边耳朵吹一口气。 姑娘有心要躲,刚好就把右边的耳朵,送到了嘴边。 依样画葫芦,全套操作再来一遍。 看着姑娘的耳垂从粉粉的变成熟透了的模样。 等到姑娘受不了想要起身逃跑,也就到了他攻城略地的最佳时机。 这幅画面叫什么好呢? 是叫《送钻石耳环的男人》? 还是叫《戴钻石耳环的少女》? 好像都不太贴切,要不然就干脆直白一点——《论耳控是怎么炼成的》。 不错不错,光看名字,就知道是一幅世界级的画面。 这个场景的吸引力,堪比宇宙黑洞。 使得聂广义的思绪飘飞到了一个他自己根本就找不到方向的宇宙空间。 “侗族的木构建筑营造技艺是从干阑式卡房发展而来。” “哦。”明里回答一个字,暗里【姑娘的耳廓真好看】。 “侗族的木构建筑和浙南闽东北的编梁技术有比较大的差别,结构上采用上下串穿的穿云式框架。” “哦。”明里回答一个字,暗里【姑娘的耳垂真粉嫩】。 “我还挺想知道万安桥要通过什么样的修复方式,才能保住文物属性的。”梦心之适时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兴趣。 “哦。”明里回答一个字,暗里【姑娘的耳朵真敏感】。 “聂先生有在听吗?我可以去听听古建院的专家是怎么说的吗?” “哦。” 梦心之就算再怎么兴奋,也知道聂广义根本就没有在听她说话了。 收拾了一下心情,准备下车回家。 梦心之虽然很生气,却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 除了气得耳朵有点红,明面上就看不太出来。 “聂先生一路平安,我先回去了。” “啊?回?回去?姑娘刚刚不是还哭着喊着要和我一起去长桥村的吗?” “哭着喊着?” “对啊。”聂广义盯着梦心之的耳朵看了看,更加笃定地表达了胜利者的姿态:“姑娘倒是想逃,我怎么可能这么轻轻松松就让姑娘逃掉?” “聂先生,建议您去眼科看一下。” 原本满腔热情,想着要见证一座国家重点保护文物重生的梦心之,被聂广义的三言两语,给整得全然没有了兴致。 “好的,好的,好的。”聂广义欣然接受完了又补上一句:“那建议姑娘也顺便去挂一下耳鼻喉科。” “……” 梦心之选择闭嘴。 房车的空间很大,空气里的每一个懒惰的氮气分子,都透着尴尬。 如果全都能变成活跃的氧气分子就好了。 随便气出一个火星子,就能直接让这台房车爆炸。 “姑娘啊,我的姑娘,主墨师傅都亲自发出邀请了,你不一起去吗?” “聂先生,我不是你的姑娘。” 梦心之已经很久没有纠正这个说法了。 久到聂广义觉得毫无意义:“你就说你是不是姑娘,如果答案还是否定的,那我也没有办法。” “……” “姑娘不说话,那就代表承认了。姑娘看我给你解一道题啊。” 聂广义拿出房车上的纸和笔,开始各种因为所以: ∵【我的姑娘】虽然有四个字,但第二个字是助词 ∴去掉没有意义的【的】,有意义的就剩下【我、姑、娘】 ∵【我姑娘】这三个字放在一起有着辈分的歧义 ∴要把造成歧义的【我】去掉 综上所述【姑娘】=【我的姑娘】,如有异议,请先对你是姑娘这件事情,进行证伪。 光这么写,聂广义还觉得不过瘾。 一边写,一边给自己配音:“姑娘啊,我的姑娘,你有没有觉得,数学是人世间最浪漫的情话,我是9你就是3,我除了你,还是你;我是1你就是0,我除了你,一切都没有意义;如果你想反过来在我的上面,我是0来你是1,我除了你,就只剩下孤独的我自己。” 不管是看文字,还是听聂广义嘴里的念念有词,和浪漫都差着一个银河的距离。 “十以内能配得上聂先生的只有4。” “不是吧,姑娘都开始诅咒在下了。姑娘要怎么才能解气,是要拿小拳拳锤,还是要拿小皮鞭抽?” “这位先生,您除了2还是2。” “谢姑娘美言。”聂广义对着梦心之作揖:“在下定守着2这个幸运数字,用往后余生,认真地拆分成最完美的1+1。陪姑娘吃一餐一饭,和姑娘过一朝一夕,在短期目标里做到一心一意,在长期目标里达成一生一世。” 梦心之被聂广义给整无语了。 要说他不是认真的,这位先生为了今天的一餐一饭,飞了上万公里。 要说他是认真的,又总会在关键的时刻,泼下一盆来冷水。 不,说是冷水,都太温和了。 确切地说,是夹着还没有融化完的冰块的水。 不仅能把人给冰了,还能膈应人。 梦心之非常不喜欢聂广义的说话风格。 从六岁开始,梦心之习惯了爸爸的风格。 男孩子,就应该成熟稳重,带着稳定的情绪,用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表达自己,给身边的人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聂先生真的和她喜欢的一切特质都是绝缘的。 讨厌度倒是直接拉满。 满到像是水杯装得水都突出了杯子的边缘,一缕微风,就能让这种厌恶满溢出来。 像她这么一个极少生气的人,都经常被气到无言以对。 可偏偏,她又觉得很新鲜。 就好像过去二十多年,那个不会生气的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自己。 梦心之并不太习惯直接表达自己的愤怒,她看不到自己耳朵发红,却能很真切得感受到自己胸腔的气鼓鼓。 仿佛被什么东西塞满了,再怎么吐气,都吐不干净。 随便吸一口气,都能够体会到会呼吸的痛。 可是,为什么呢? 她并不是没有遇到过对她不友好的人。 甚至还亲耳听到表面上装得和她关系很好,背地里各种散布她的谣言的“好闺蜜”。 每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也只是选择了不再搭理。 为什么聂广义的话,越来越能牵动她的情绪。 总不至于,其实无关聂广义说了什么。 她真正生气的,是聂广义在她认真想要靠近的时候,连着用五个极尽敷衍的【哦哦哦哦哦】。 梦心之的心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 一个声音告诉她,要坚持一贯的家教。 不要为不相关的人浪费生命中最宝贵的情绪。 另外一个声音又说,年纪轻轻,为什么要云淡风轻? “姑娘是不是有点生气?”聂广义忽然又敏锐了起来。 梦心之不知道聂广义为什么要这么问,习惯性地出声否认:“没有啊。” “没有就最好了,我要向姑娘坦白,我刚刚气到不行。” 梦心之直接被聂广义给气笑了:“你生气?” 聂广义点头如小鸡啄米,用带了点委屈的表情一脸认真地回应:“对啊!” 如果不是性别和身材都不符,梦心之都很想用【我见犹怜】来形容,此刻坐在她对面的,这个拥有人鱼线+八块腹肌+身高超过185公分的男人。 看在被迫接收过身材的份上,梦心之强行稳定了自己的情绪:“为什么呢?” “我一听姑娘对木构文物感兴趣,就觉得有那么一点可能是爱屋及乌,我当下就满心窃喜,以为一切努力都有了意义,我一个劲地问姑娘为什么会对木构文物感兴趣,就是想要从姑娘这里得到一个和我有关的回答,哪怕是不经意间的,哪怕只有一星半点……” 聂广义越说越卑微,卑微到梦心之都开始诧异。 “我也要向聂先生坦白。” “坦白什么?” “我也生气了。” “不可能,半分钟前才问过,你说【没有啊】。” 聂广义把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就差直接用上变声器。 “我……” 梦心之还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聂广义就直接帮着盖棺定论:“梦姑娘才不是那种口是心非的普通女孩。” “我为什么不是?” “姑娘的气质不允许。” “我没有气质。” 姑娘较真起来,连自己都诋毁。 “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聂广义蛮有点义愤填膺道:“你可以贬低你自己,但你不能贬低我的审美。” 梦心之被聂广义弄得哭笑不得:“最后一句话不加,会不会好一点?” “不会啊。”聂广义再次义愤填膺:“我是你的谁啊?就敢这么下命令?” 梦心之又意外了一下。 她以为,聂广义即便是否定了,最多也就说【不加就不是在下的风格】。 倒是没有想过,聂广义在这样的语境下,还能继续发动攻势。 就很奇怪的。 她明明很生气。 明明聂广义也没有再说和加减乘除有关的、不知道算不算土味的情话。 前后不到两分钟的功夫。 在每一句话都针锋相对的情况下。 她的心情就和生气再也扯不上任何关系。 梦心之不免要在心里发问:【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姑娘啊,我的姑娘,你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什么生气了。” “凭什么你让我说,我就说?” 明明是一本正经地反问,聂广义却看出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梦心之自己是没有感觉的,直到从聂广义的脸上读出了【心花怒放】这四个字,才开始尴尬。 尴尬之中还带着那么点旖旎。 房车里的温度,开始有些不对劲。 明明开着空调,却像是站在了盛夏的柏油路上。 上炙下烤。 梦心之本能地想要落荒而逃。 聂广义很绅士地起身给梦心之开门。 在梦心之的一脸羞赧和诧异之中,聂广义对着背影缓缓开口:“三十分钟收拾行李够不够?” 原本正在加速离开的梦心之,不得不停下脚步转回头:“什么?” “你不是要去看古建院对万安桥的文物评估吗?” “聂先生不是只会【哦哦哦哦哦】吗?” 为了降低尴尬程度,梦心之的五个【哦】是用古典音阶唱出来的。 “我都说了,我之前是在生气嘛。” 只有聂广义自己知道,他刚刚究竟经历了什么。 突然诞生的耳控之症,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全世界都找不到同病相怜之人。 第242章 生个孙子 越是清楚,就越要学会装糊涂。 聪明难,糊涂难,由聪明转入糊涂更是难上加难。 如果不是这样,郑板写不出【难得糊涂】这样的楹联。 梦心之和他说话的时候,聂广义确实是没有认真在听。 他心心念念只想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直接屏蔽了其他一切【无关紧要】的信息。 但是,身为一个殿堂级学霸,聂广义多少也有点专属的特别。 哪怕当时没有认真在听。 哪怕一整节课都在神游太虚。 等他回过神来,就还是可以想起来,自己心猿意马那节课,老师都说了什么。 借由自己生气的借口,聂广义趁机回忆了一下梦心之稍早之前和他说的那些话。 思来想去,并不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存在任何形式的不妥。 “姑娘该不会是因为这个生气吧?” “这个是哪个?” 梦心之尽量保持心态和语气的双重平和。 就像过往的每一个平常的夏夜。 或许有蝉鸣,或许有蛙叫。 甚至还可能会有台风过境的呼啸。 但肯定没有心情的波涛和情绪的浪潮。 “总不可能因为我【哦】了几下,就以为我不想和你说话吧?” 聂广义一脸震惊地举着四个手指发誓:“天地良心,我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她明明是因为聂广义敷衍的态度生气。 怎么就被曲解成了上赶着要和他聊天? 梦心之想了想,从聂广义的震惊之中,截取了最多十分之一的量,出声反问:“聂先生,天和地,连动物都不是,又怎么会有良心?” “姑娘这个问题问得好!你说曹禺在写《日出》的时候,为什么会想到这么写?” 聂广义四两拨千斤地把问题给推了回来。 看到聂广义脸上高高挂起的那副事不关己的架势,梦心之还是没忍住嘴角上扬。 矜持的女孩,原本不应该这样。 梦心之收敛了一下心神,对着聂广义挥手:“聂先生,我真的得走了。” “好的,好的。三十分钟应该够了吧?” 聂广义指了指自己的电话:“我尽量在姑娘收拾行李的同一时间,搞定能开自行式A型房车的司机。” “谢谢聂先生的邀请,我就先不跟着一起去了。”梦心之出声拒绝。 “我什么时候邀请过你了,明明是你自己要去。”聂广义生起气来,就习惯口无遮拦:“好好的姑娘,怎么能出尔反尔?” “抱歉,刚刚因为有机会见证一座国家重点保护文物的重生太激动了。” 梦心之解释道:“我弟弟今天才刚刚到,要是连夜就走,可能会让弟弟觉得我不欢迎他的到来。” 如果不是聂广义刚刚的态度太过敷衍,借由着那股子兴奋的尽头,梦心之真的有可能已经在收拾行李。 聂广义不接受这个理由:“不可能,喜欢数学的孩子都单纯,你弟弟的心里,才不会有你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再怎么样,我也得先回去和哥哥弟弟妹妹商量一下。” 冷静下来的姑娘,不可能就这么答应下来。 “这样啊,倒也有些道理,要不要我陪你回去?”聂广义出声询问。 “不用了,聂先生还是赶紧找司机吧。我去或者不去,只是多一个少一个见证者而已,聂教授这么着急让聂先生过去,肯定是这个认证的过程需要你。聂先生可一定要让万安桥保住文物属性啊。” “好说,好说。” 聂广义的表情,带着两分探寻,三分绅士,外加五分志在必得的小窃喜。 这个世界上的女孩,就算再怎么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都一样还是会口是心非。 姑娘肯定是很想去,才会想着要回家商量。 梦心之越是这样,聂广义就越是信心满满。 聂广义志得意满地来了一句:“要不然姑娘连你爸爸的意见,也一并给征求了,省得回头还得再走一遍流程。” “还要和爸爸说一遍吗?”梦心之有点小犹豫,还是认真地答应了下来,“我知道了,聂先生赶紧找能开这么大的房车的司机吧。” 梦心之再次挥手,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聂广义不敢看姑娘的手,害怕耳控之症的症状还没有完全消除,又把手控之症的魔兽给召唤了出来。 为了从这个症那个症里面清醒过来,聂广义抬头看了一下天。 低头的那一个瞬间,就看到姑娘向他挥舞。 无奈之下,聂广义只好把自己的视线稍稍下移。 这样一来,视线的焦点,就落在了姑娘的手腕上。 这下好了,聂广义整个人就和魔怔了似的,开始出现了全新的症状。 好好的一个姑娘,为什么连手腕都这么好看?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说出来可能都没人信,他明明有机会对着姑娘的手腕上下其手,却只知道抓红了之后又拿冰块敷。 看着梦心之的背影,聂广义的心,堵得像是一根被结扎过的输精管。 不管里面藏着多少个亿,都一样毫无意义。 想想都觉得亏得慌。 就这么个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的姑娘。 光看背影,都应该有忍不住想要变成狼人的冲动。 做人,怎么能像聂广义这么有定力? …… 聂广义的电话响了。 姑娘的好爸爸,他的好大哥,直接给他打来了电话。 开口第一句就是关心:“你要连夜开车去长桥村?” 这个电话一来,聂广义就知道自己的事儿成了。 “不不不。我没有A1驾照,肯定不会自己开。”聂广义尽可能地消除宗极心中可能会有的疑虑。 “小宣的司机才刚刚开了六个多小时到你那里,肯定不能再让他直接开回来。” 宗极的这个想法,和聂广义是不谋而合的,但他这会儿关注的重点,并不在疲劳驾驶的本身:“不是吧,小适子连这种小事情,都上赶着出卖自家兄弟?” “出卖?”宗极反应了一下,“你是不是忘了,司机是从我家里出发的。” “哦。对!出发前还得在宗极大哥那儿灌水箱补个装备。” 聂广义很快就发现自己误会宣适了。 却也没有太大的歉意。 兄弟不就是拿来误会的吗? 兄弟之间,要是太过相亲相爱,那就不是误会那么简单了。 “你想让阿心就这么坐着一辆疲劳驾驶的司机开的房车跟着你去长桥村,我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聂广义心下不服。 什么叫他想让梦心之跟着回长桥村? 明明是姑娘哭着喊着要跟着他回老家。 当然了,这种与生俱来的迷之优越感,聂广义也只能在心里面过一过瘾。 作为一个成熟稳重的准女婿,怎么可能就这么驳了老丈人的意? “宗极大哥,我就算不为姑娘考虑,也得为我70岁的老爹考虑。我的命多少也还是有那么点值钱的嘛。” 聂广义清了清嗓子,进一步表明了自己的担当:“宗极大哥,还是我让姑娘先和你汇报的,她难道没有说我正在找有A1驾照的司机和李师傅轮换吗?” “有说啊。”宗极质疑出声:“问题是你找到了吗?” 这话,就有点刺激到聂广义了:“这不是正在找着,你就给我打电话了嘛!” “那就是还没有找到,是吧?”宗极第二次确认。 “这……”聂广义一时语塞,看在自己有可能是人家女婿的份上,才态度良好的回了一句:“姑娘不是也还在收拾东西嘛。” “你就说,你是不是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宗极又确认了第三次。 “宗极大哥,虽然,我现在要找的,是一个临时司机,也一样需要稍微花时间调查一下有没有不良记录,驾照有没有过期,技术是不是过硬,这一来二去的,总也得有那么点时间,你说是也不是?” “广义兄弟,你莫要着急,我觉得你说的特别有道理,好的司机不是那么好找,就算技术过关,人品也不一定行。最好是有熟人推荐,不然怎么都不太可能放心。” “大哥所言极是,我也是让李师傅帮忙找一个,他们司机也有自己的群,找起人来也方便,主要是没有在李师傅熟悉的城市找人,还得看看谁能尽快到位。” “李师傅能找到十分钟能到位的吗?” “那肯定不行。别说李师傅了,神仙都做不到,您儿子住的这个地儿,周边的居民区可是不多。” “什么神不神仙的,我这儿就有。我给你介绍一个各方面都很过硬的A1司机,十分钟后,你等着签收就行。” “十分钟?……这不太可能吧。” “超过一秒钟,就算我输。” “宗极大哥,这输啊赢啊的,在咱们现在这个语境里面也没有什么意义。我又不是掐着秒表要赶回去,多等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 “超过十分钟,你可以不签收。” “宗极大哥推荐的司机,别说十分钟,哪怕一个小时,我也是会照单全收的。”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宗极明显心情大好地加了一句,“说到可得做到。” 宗极的好心情,给了聂广义嘚瑟的勇气:“那必须的!谢谢啊,宗极大哥,感觉你离我的岳父,又更近了一步。” 挂完电话,聂广义不免要想,有这么个事无巨细,急未来女婿之所急,什么事情都能帮未来姑爷搞定的未来老丈人,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怪不得那么得姑娘的崇拜。 此等老丈人,当为吾辈楷模。 在车上等着也是无聊,聂广义干脆开了个计时器。 十分钟,六百秒的期待,点亮美好未来。 计时到第五分钟的时候。 什么也不做的聂广义,开始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拿出自己的手机,把【宗极大哥】的备注,改成了【未来岳父】。 等计时到第九分钟的时候,房车边上来了一堆人。 首当其冲的,是一个穿着小白裙的可爱女孩。 步幅小小的,频率快快的。 直接冲过来,对着车门一通狂敲。 自动门应声而开,宗意走了上来。 宗意的后面跟着卢宇翔。 小姑娘上车之后,很贴心地拉了自己的二哥哥一把。 聂广义有点懵,没搞清楚是个什么状况。 好在,梦心之第三个上了车。 聂广义从房车的会客区起来,走到门的位置,探头往外看。 宗意、卢宇翔和梦心之上车之后,外面除了空气还是空气。 聂广义掐停了秒表。 十分零一秒。 这个结果,倒也还算可以接受。 带着心爱的姑娘,和她的弟弟妹妹去长桥村。 这种感觉,倒像是带着新妇回自己的老家了。 如此甚好。 聂广义忍不住给宗极发了一条信息:【宗极大哥,十分钟之内上车的,我已经照单全收了,说好的A1司机呢?】 未来岳父:【司机.jpg】 聂广义有些不敢置信地点开了宗极发过来的图片。 可不就是他所在的房车的驾驶舱。 开车过来的李师傅已经坐到了副驾驶。 驾驶位上,赫然坐着他的头号情敌。 未来岳父:【A1驾照.jpg】 未来岳父:【上天能开客机,下地能开客车,拥有国内外飞行执照和世界驾照的顶级司机,你值得拥有】 讲真,聂广义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坑。 天才的智商受到了玷污。 聂广义长这么大,第一次想要灭掉自己身上的骄傲。 和姑娘说什么不好,非得没事傲娇一下,让姑娘询问她的爸爸。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的? 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不行,这话还不够老。 先秦诸子教育我们【满招损,谦受益。】 孔夫子有云,【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专业司机都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找到一个轮换的,远在五百公里之外的未来岳父,又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十分钟就能搞定? 他为什么就没有想过,他护犊心切的好大哥,会在这个时候,通过给未来女婿设置障碍的方式,给自己的亲儿子创造机会。 聂广义心里很是有些气愤:【有儿子有什么了不起?我还能给你生个孙子,你信不信?】 我的书友无极2016 我的书友@无极2016 你,还好吗? 这个专门为你写的故事,算达成你的心愿了吗? …… 作者和书友,应该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 这个问题,何其简单,又何其复杂。 于我而言,倾向于书友是虚拟世界的存在。 作者是一个笔名,书友也只是一个称号。 这个人在现实生活中,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重要吗? 一点都不! 《极光之意》在主站有一个短篇的引子叫《大国子民》,里面有提到极光的男主聂广义是离异的。 看了这个引子,一些以前的书友说要直接弃书。 没有看过引子的,在看到男主人设出来的地方,也会有发帖说不会再往下看的。 这和飘飘过往作品,从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设定,可谓天差地别。 所以,在你提议我写一个重组家庭的爱情故事的时候,我是非常坚决地拒绝了的。 我告诉你,这是一个非常不讨喜的言情男主人设。 你,并没有就此放弃。 你说,很多时候,重组才是真正爱情的开始,而你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没办法认同这个观点。 生活里面,或许有这样那样的不完美,小说里面为什么还要这样? 你再怎么说,我都没想过,要写一本各种离异外加各种重组的书。 以前没有。 以后也不会再有。 …… 可你始终是不同的。 飘飘习惯把伏笔埋得很深。 偶尔有几个伏笔可能会被读者提前发现,但大部分都留到了揭晓的那个时候。 唯有你,从一开始,基本都能猜对。 这让我感到书被读懂的同时,也有那么一点受伤…… 好在,你并不会去剧透,只要你不说,伏笔就始终还是伏笔。 …… 管理群只有不到十个人,一本本书下来,大家渐渐也就熟悉了起来,会聊一些生活上的事情,但飘飘通常不怎么会关心。 无极叫什么? 不知道。 无极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 无极长什么样? 不知道。 三问三不知。 不知又何妨? 既然是书友,聊聊书不就好了吗? 关心那么多生活干什么? 一直以来,飘飘都非常坚定自己的主张。 直到有一天,你,失联了。 你原本也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忙几天也很正常。 一开始,隔几天想起来会问你一遍忙完没有。 再往后是一个星期问一次。 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书友和作者,大部分都只有短暂的一两本书的缘分。 这应该也很正常吧…… 人来人往、缘起缘灭,还是在虚拟的世界…… 可是,你是无极诶! 你会每天早上六点多起来,给凌晨发布的章节校稿。 一校就校了一整年。 你能因为《兼职偶像》女主的爸爸妈妈是在飘飘没有经历过的初代网游里面认识的,就直接写了一本同人文。 你的《兼职偶像之侠客行》完美填补了被飘飘一笔带过的空缺。 人物的设定,说话的语气,叙事的文笔…… 连飘飘看了都有一种自己亲手写的感觉。 你,是这样的无极。 你,是这么特别的书友。 别的书友或许会一走了之,你,一定不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认知,在飘飘的心里越来越强烈。 【要找到无极,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本着这样的信念,飘飘问遍了管理群的每一个人。 大家都说已经很久没有你的消息。 无极叫什么? 无极在哪儿? 要怎么才能联系到无极? 当类似的【三问三不知】再一次出现,曾经坚定主张作者和书友应该只存在虚拟世界联系,显得那么冷冰冰。 管理群,有人知道你姓何,有人知道你在青岛,还隐约知道,你在离海不远的地方,开了一家民宿。 以上这些,就是飘飘能收集到的,关于你的一切资料。 这些信息实在是太少了。 青岛那么大,姓何的人那么多,名字都不太确定的民宿…… 要怎么才能找到曾经只存在网络联系的一个人? 想到这些,我几乎是想要放弃的。 放弃,从来是最容易的事情。 只要把你归类为另一个不告而别的资深书友,所有的一切,都迎刃而解。 说服了自己整整一个星期。 始终都还是没有办让自己相信,你会就这么不告而别。 【必须要找到无极,哪怕找了也不一定能找到!】 想了一切能想到的办法,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资源。 终于,我,找到了你。 确切地说,是你和我分享过的、幸福重组家庭的另外一个主人公——你的夫人,兰姐。 兰姐说,你病了,得了疑难杂症,医生推断是现代医学还没有办法解决的朊蛋白病,但她相信会有奇迹。 兰姐说,你已经不记得这个世界,唯独还记得她。 无极,这就是你想让我写下来的重组爱情,对吗? 兰姐给我看了你的照片。 兰姐说,你很帅,哪怕生病了也很帅。 兰姐还给我看了你以前写过的诗。 兰姐说,你很有才,从你们刚认识的时候就是。 兰姐说,在病床边和你提起书友群的人都在找你。 你听了还会笑一下。 我问兰姐需不需要帮忙,兰姐说,一切都好。 兰姐很乐观,我也跟着乐观。 兰姐相信会有奇迹,我也跟着相信。 …… 去年的今天,兰姐告诉我,你走了。 我没办法相信。 明明几天之前,兰姐才告诉我,已经带你出院了。 去年的今天,我下定决心,要为你写一本书。 不去管什么是言情该有的人设,也不去管小说应该是什么样的。 就写你心心念念的重组爱情故事。 这个家庭重组的时候,爸爸带着哥哥,妈妈带着妹妹,然后又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儿。 兰姐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吃小女儿的醋。 哦对,还有那个北大才女在酒吧买醉,你带着兰姐去找她的故事。 无极,你的爱情故事,在我这儿只有只言片语。 你当初提议我写重组家庭的时候,是不是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高的重合度? 无极,你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就像书里写的那样。 去年,你的儿子结婚了,是你亲自张罗、也亲眼见到了的。 你的大女儿很爱你。 因为疫情,没办法在你最后的时刻回国陪着你。 听兰姐说,她哭得很伤心。 又听兰姐说,她的男朋友一直陪在身边安慰她,并且向她求了婚。 兰姐至今还没能从你离开这个世界的悲伤里面走出来。 她不愿意相信,你已经永远地离开。 …… 无极,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从哪一个特定的时间点,开始觉得你很特别。 那时候,我在主站写《大国小商》,你,还是一个很新的书友。 我给女主安了一个完全不会任何烹饪技能,却会煮【世界最不方便面】的人设。 用极尽复杂的七个步骤,超过三个小时的时间,完成一包方便面的“烹饪”,收割了男主的胃。 我在写这个桥段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点扯。 谁会把方便面煮成这样? 三个小时才能煮完的还能叫方便面? 小说嘛,虽然源于生活,但主要还是艺术创作。 可是,就在我这个桥段写完的第二天,你就拍了完全按照七大步骤煮出来的【世界最不方便面】给我看。 你还说,你的小女儿觉得特别好吃,把汤都喝到一滴都不剩。 从那以后,每次写到和烹饪有关的内容,我都要先掂量掂量,你会不会【照抄照搬】。 我告诉自己,可以写复杂到离谱的,但不能给出离谱的食谱。 无极,如果你能看到《极光之意》,你一定也已经试过麦芽糖烤全羊了,对吗? 你要是还能告诉我好不好吃,该有多好…… 因为长时间断更,你的《兼职偶像之侠客行》已经查无此书,拜托了主编才把这本书放出来。 无极,你要是还能再更新一下,该有多好…… 你离开在去年的5月30日,15点30分。 530,1530…… 有人说,一个人真正离开这个世界,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这个人的人也离开了。 无极,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多想念你的人,你一定没有真正离开。 谨以此书,献给书友@无极2016。 愿天堂没有病痛,愿人世没有朊蛋白病。 第243章 回过头来 聂广义很受伤。 这不是宣适送给他的房车吗? 为什么他会丧失了对驾驶员的控制权? 这要是宣适搞的鬼,也就算了。 毕竟,还是小适子在给李师傅开工资。 在宣适没有变节的情况下,怎么还能出这样的事情? 凭什么啊? 就因为车子平日里停在极光之意? 不就是给司机开工资的人没再多交一份停车费吗? 宣适缺那点钱吗? 现在让小适子帮忙补齐还来得及吗? 聂广义不是很想面对宗光。 究其根本,他觉得宗光这个人还不错。 要是身份能单纯一点,只做大舅哥,聂广义一定拿出对宣适61.8%的好,让大舅哥占着黄金分割。 现在的这个情况,大舅哥掌握着方向盘,自己要是表现太好,一不小心把姑娘给当场搞定了,车长会不会想不开擅自决定一车人的命运? 聂广义整理了好几下原本就一丝不苟的头发,每一下都带着淡淡的忧伤。 白天不懂夜的黑。 黑夜不懂男人的伤悲。 男人不懂女人的心扉。 车内的气氛,并没有因为聂广义的心情郁结,就跟着凝固。 “感谢聂叔叔邀请我们四兄妹去你的老家做客。”宗意一上车就开始兴奋。 “啊,宗意妹妹倒也不用这么客气。” 你有权力叫我叔叔,我就有权力叫你妹妹。 把叔给叫着急了,回头喊你姐姐和阿姨你信不信? 开玩笑,叔开始吃宣家私房菜的时候,小妹妹你都还没有出生。 “我可不是客气哦!我之前就去过长桥村,觉得那里特别好,尤其是在被烧毁的万安桥边上,吃着宣适哥哥做的炸五香,那滋味至今都还记忆犹新……” 小姑娘家家的,不说炸五香还好,为什么非要让新仇旧恨齐上心头? 小适子明明给他做了三根炸五香,最后就只有一根,勉勉强强通过他的口腔进到他的胃和肠道,最后通过下水道消失在大自然里。 看着宗意越说越兴奋的架势,聂广义直接有了穿越回去把三条炸五香都塞进自己消化系统的冲动。 宗意见聂广义没有反应,就又回去和卢宇翔介绍。 “二哥哥,那座被烧毁的桥,是宋代的,Song Dynasty你知道吧?” “知,道。” 宗意很是有些得意地看了聂广义一眼。 那气鼓鼓的表情,和带点倔强的小眼神,仿佛是在宣告一个伟大的胜利。 就是不知道伟的是什么,大的又在哪里。 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的聂广义,对着宗意展露了一个自认为很完美的笑容。 完美到任谁看了都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既视感。 宗意对着聂广义做了个吐舌头的小鬼脸,就把重心放到了今天刚刚第一次见面的卢宇翔身上。 “二哥哥你知道《清明上河图》吧?” “知,道。是,画,很多,人。” “啊,对对对对对,原来我二哥哥不仅仅只有数学厉害啊。” 宗意两眼放光,竖着两个大拇指,继续给卢宇翔介绍:“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原本有一座桥,和《清明上河图》中间的那座像彩虹的形状的木拱桥,是用同样的古老工艺建造的。” “期,待。” “真的吗,真的吗?二哥哥你真的会期待吗?你会对古老的木匠工艺感兴趣吗?你不是一直在欧洲生活吗?” “知,道,哥哥,想,回来,很,有兴趣,什么,地方。” 卢宇翔的中文说得稍微有那么一点拗口。 之前在家吃饭的时候,聂广义没有什么感觉,这会儿时间久了,就开始觉得卢宇翔有那么一点怪,略带思索地盯着看了两眼。 卢宇翔也看出来聂广义在看他,不等聂广义开口,直接解释道:“I have cerebral palsy。” 聂广义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卢宇翔说的是他患有脑瘫,简称CP。 同样都是CP,这个医学意义上的CP,哪怕再怎么母胎单身,也没有人会想要拥有。 聂广义张嘴想回卢宇翔一点什么,硬是好半天没有说出来一个字。 想说点安慰的话,一来他的嘴过于聪明,二来这位二哥哥,也没有表现出来,有任何需要安慰的地方。 卢宇翔以为聂广义没有听懂,只好用断断续续的中文又说了一遍:“我,脑,瘫。” “好巧啊。”聂广义对着卢宇翔伸出了手,一边握一边说,“我,脑,残。” 这会儿轮到卢宇翔没怎么听明白了。 聂广义只好在更加热情地握手的同时继续解释:“咱俩很像。” “像?”卢宇翔表情错愕地看着聂广义:“哪里?” 聂广义松开手,拍了拍卢宇翔的肩膀,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肌:“我们天才的脑子,本来就和一般人不一样。” 卢宇翔终于明白聂广义是在拐弯抹角地安慰他,带着点腼腆地回应:“谢谢。” “谢什么谢?为什么要和我说谢谢?这有什么好谢的?”聂广义出声质问。 他最讨厌别人和他说谢谢。 尤其是在他真的很努力想要对人释放善意的时候。 这种心理很是有些诡异。 明明是好心好意,却会出现一种做坏事被人发现了的应激反应。 梦心之没有参与宗意、卢宇翔和聂广义之间的谈话。 半个小时之前,她和聂广义两个人在同一台房车的同一个会客区聊天。 那时候的感觉,和现在简直天差地别。 看着聂广义有些激动的反应,梦心之忽然就看明白了很多她以前百思不得的问题。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聂广义对【谢谢】的态度。 聂广义那些匪夷所思的操作,就都有了解释。 从刚认识没多久,就把她拉黑开始。 那时候的聂先生,大概就和现在一样,是害怕听到她说谢谢。 只有拉黑了,才能一了百了。 结合聂广义最近打的各种直球,梦心之甚至有了一种,聂广义是因为喜欢她,才拉黑她的错觉。 可能真的和聂广义刚刚说的一样,天才的脑子,不同于一般的人。 聂广义的质问三连,并没有让卢宇翔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眼神和语气都很诚恳地回应道:“因,为,想,谢。” 聂广义没办法赞同:“想就要把话说出来?” 卢宇翔一字一顿的回应:“当,然。” “当然什么呀,我现在就想亲你姐姐,我能说出来吗?” 卢宇翔连忙摇头:“不,不,不。” “你看吧,你年纪轻轻就这么双标,看在你也是天才的份上,我才不和你计较。” 卢宇翔被聂广义说的有点着急,直接切换回了他自己更习惯的英语模式:“我的意思,你刚刚问的,是非常隐私的问题。不适合在公开场合,在还有我和宗意在场的前提下说。” “这有什么的,就算你们的哥哥在,我也一样说。”聂广义学着卢宇翔的一字一顿:“因,为,想,说。” 卢宇翔被聂广义给怼得有点不知所措。 他略微带着点求救地看向梦心之。 梦心之接收到弟弟的信号,温柔开口:“没关系,他说归他说,姐姐又不听他的。” 卢宇翔有一点点被安慰到,想了想,又对聂广义说:“你可能也知道,我的哥哥很,喜欢我的姐姐。是爱情的那种喜欢。” 聂广义直接炸毛:“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个?” “因为你故意赶在我哥哥前面和我的姐姐表白。”卢宇翔给出了一个理由。 聂广义完全没有办法接受:“什么叫我故意赶在你哥哥前面?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我策划表白仪式的时候,你的哥哥人都不知道在哪个国家!” “我还想告诉你,如果不是为了照顾我,哥哥早就回国来找姐姐了。”卢宇翔又强调了一遍。 聂广义整个一个气不打一处来:“你既然都是天才了,就应该知道,爱情是没有先来后到的。” “你既然也是天才,就应该知道,表白是没有先来后到的。”卢宇翔就差把聂广义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我看你还挺单纯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前排的司机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你哥哥特地把你从国外叫过来,给自己加码?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挺受宠若惊的。想不到我的影响力已经这么大了。我是不是应该开始庆祝我的胜利了。” “哥哥不用和我说什么。”卢宇翔指着自己的脸:“我有眼睛,我自己会看。” “是吗?那你都看到了什么?”聂广义示意卢宇翔继续说下去。 “看到了哥哥对姐姐的感情。” “这么厉害啊。那你能不能用你的眼睛,看一下你的姐姐她究竟喜欢谁?” 宗意在一边看戏。 聂广义很幼稚地丢给宗意一个挑衅的眼神。 宗意对着聂广义做了一个吐舌头外加抹脖子的动作。 聂广义幼稚起来,连小女孩的鬼脸都要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 出于私密性的考虑,宣适的这台房车,驾驶座和后面是完全隔开的。 宗光和李师傅相当于是被隔离在了驾驶舱。 也幸好是宗光什么都听不到,不然卢宇翔就更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他比谁都清楚,哥哥对姐姐,是什么样的感情。 哥哥的枕头底下,永远藏着姐姐写给他的信。 他才刚刚四岁的时候,把信纸拿出来折东西,被哥哥看到了,直接很大声的和他说住手。 那是哥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那么大声地和他说话。 当时他还不识字,觉得委屈还哭了鼻子。 等到慢慢长大了,识字了,卢宇翔就开始奇怪。 每一年,哥哥的枕头底下,都会换一封新的信,哥哥总是当宝贝一样呵护,每天晚上都要拿出来看。 出于好奇的心理,他会在哥哥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拿信出来看。 卢宇翔最开始学习中文的动力,就来自于要看看这些信里面,究竟写了什么秘密。 等到他把汉字学的七七八八,就发现这些信,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秘密。 无非就是过去一年,家里发生了什么。 爸爸在干什么,妹妹在干什么。 写信的人,最后还会写一下自己。 落款也是千篇一律的根号里面带个心。 卢宇翔对哥哥枕头下的秘密感到好奇,冒着再被哥哥吼一次的风险,都要问:“哥哥,你为什么不给写信的人回信?” 宗光的反应,和卢宇翔想的不太一样。 宗光没有吼他,也没有和他生气,只是神情平静地说:“回信了,哥哥就会忍不住想要回去的冲动。” “那哥哥就回去啊。” 宗光目光黯淡地回应:“哥哥回不去。” “为什么啊,哥哥。是因为我吗?” “不是。”宗光看着卢宇翔的眼睛和他说:“不关Lulu的事。” “那是因为妈妈吗?” “也不是。”宗光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卢曼玉的精神状态,已经稳定很多。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宗光没有正面回答,只反问:“是啊,究竟是为什么呢?” 宗光从来都没有和卢宇翔讲很明白。 但卢宇翔相当于是宗光养大的。 哪怕宗光什么都不说,卢宇翔还是能通过各种蛛丝马迹,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在一起。 他拼命努力自立,让哥哥相信他不仅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还可以在必要的时候照看妈妈。 卢宇翔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宗光的负担。 宗光却从卢宇翔的身上,看到了努力的光芒和不信命的倔强。 是卢宇翔的一路成长,让宗光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早就相信所谓的命运的安排。 回国的时候,宗光是信心满满的。 这会儿坐在驾驶座,却有了深深的无力感。 他可以对抗命运,对抗世俗。 他想过回国之后的很多种可能。 爸爸或者兰姐可能会反对。 之之可能还没有做好告别单身的准备。 宗光有想过,自己回来的时候,梦心之可能已经心有所属了。 这样的话,他就会安安静静地不打扰。 可他偏偏遇到了聂广义和梦心之表白的现场。 弄得他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准备,就直接跟着表露了自己的心迹。 回过头来想想,宗光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 第244章 泛白指尖 “李师傅。”聂广义按了房车后箱和驾驶座通话的按钮,“前面找个地方停一下。” “好的。”司机回应:“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到后面楼上房间睡三个小时,再起来替换一下。” “好的好的。”司机满口应下又说:“其实我开回去也是完全没事的,我在前面睡就可以了。” “让你上去就上去,怎么这么多废话?” 李师傅的本意,是不想打扰后车厢的人谈天说地,倒是没有想过会被认为是废话。 老板都下命令了,李师傅只好照做。 聂广义表达关心的方式,总是那么独树一帜。 李师傅上车的时候,聂广义站起来,准备下车。 宗意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操作:“聂叔叔这是要干嘛?” “去前面看着司机啊,要是把车给开坏了我要怎么和小适子交代?” 宗意有些不理解:“不是吧,你让姐姐,还有我们两个未成年,和司机师傅待在房车里面?” “有什么问题吗?”聂广义很是有些无辜:“你们和这个司机师傅应该比和我熟吧?” “何以见得?”宗意继续表达自己的疑惑。 “你爸爸都能越过我直接指挥司机了,难道不是比我熟?” 聂广义的心里面,多少都还有些怨气。 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这趟行程要带着宗意和卢宇翔和宗光。 一拖三的拖油瓶,动力是不是有点过于强劲? 最过分的是,明明是宗光在蹭他的行程,却直接掌握了方向盘。 这不等于直接失去了控制权和主导权吗? 职业的司机,经过认真的考察,有认识的人推荐,把简历什么的都看一遍确定不会有问题,倒是勉强能让聂广义安心。 至于宗光,一个开飞机的,怎么下来开房车? 要是把车子也当成是飞机来开,回头出了问题,要找谁说理去? 也不知道小适子都买了什么保险,够不够赔。 “爸爸是爸爸,我和姐姐是我和姐姐。爸爸和李师傅熟不熟,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宗意忽闪着大眼睛反问。 宗意有一对非常好看的眼眸,一闪一闪的,像极了天上的星星,璀璨晶莹,足以照亮整个车厢。 聂怼怼本来是没准备就这么善罢甘休的,倒是被这双眼睛给说服了。 宗意和梦心之的身材,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却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 怎么看,都好看。 “看在你眼睛这么好看的份上,你和你的二哥哥去前面陪你大哥哥,我留下来陪你姐姐。” 聂广义给了一个全新的提议。 “我才不要到前面去呢!”宗意拒绝道,“又没有冰箱,又没有电视,又无聊又没有好吃的。” 宗意的点,永远都那么统一和直接。 “那这样吧,你提一个方案。”聂广义补充了一下:“看在你眼睛像你姐姐的份上。” 聂广义把自己的声音,调到了最具磁性的状态。 充满了蛊惑的意味。 奈何宗意压根也不吃这一套:“聂叔叔,你怎么这么深的城府?这夸得也太拐弯抹角了吧。” 聂广义确实是拐弯抹角地在夸梦心之。 这种事情,做没有问题,被人当面说出来,就有那么点丢面子。 这边丢了,就得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瞎说什么呢,小姑娘家家的!”聂广义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我怎么就瞎说了?” “你问问你二哥哥,知不知道城府是什么?他要是知道就不是你瞎说,不知道就是你瞎说。” 直男生存宝典——当你说不过一个女孩子的时候,就要拉一个比你更不会说话的男人垫背。 看着卢宇翔的一脸茫然,聂广义发现这个世界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这样吧。”沉默了好久的梦心之终于插话,“我去前面陪哥哥,你们几个在这边聊聊天,唱唱歌,吃吃东西,等会儿早点睡觉。” 梦心之的话,成功地吸引到了聂广义的全部注意力。 聂广义倒是没有想过,自己这安排来去的,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整得他瞠目结舌,嘴巴一开一合,都不知道说什么。 这和赔了夫人又折兵有什么区别? 李师傅问聂广义,他到二层的空间之后睡哪个房间。 宣适的这台房车运到之后,一直都是李师傅在开,却从来没有到后车厢过。 职业司机,还是有自己的素养。 原本不知道说什么的聂广义,在听到这个询问之后,两眼一亮:“李师傅,我想了想,如果你在前面休息没有问题的话,那你还是回去吧。后面好几个女孩子,确实也是不方便。” 一通操作猛如虎,最后搞得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聂广义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刚刚的某一个瞬间,自己会有强烈的、想去前面陪着宗光的想法。 肯定是因为信不过宗光的车技,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名为大舅哥,实为情敌的人手上。 像他这种没有一点好心的大坏人,绝对不可能是因为担心大舅哥一个人在前面对着睡觉司机,可能会无聊,可能会太累,可能会想睡…… “还是我去和哥哥说说话吧。”梦心之赶在李师傅之前,下了车。 聂广义的心里,有一万只蚂蚁在爬,根本就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心情。 偏偏这个时候,卢宇翔还一脸灿烂地对他表示感谢:“谢,谢,让,姐,姐,陪,哥哥。” “小兄弟,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让你的姐姐陪你的哥哥了?”聂广义满腔的情绪,根本就找不到出口。 “刚,刚。”卢宇翔指了指梦心之下车的方向。 整个一个真诚到两只眼睛都在放光。 他是真的没有城府,也没有心里的那些个别扭和弯弯绕绕。 这家人真讨厌,为什么一个两个的,眼睛都长得这么好看。 这种人要是没事干出去当骗子,绝对能遇到很多被骗了,还宁愿相信这个世界很美好的人。 “你们这个两个未成年,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间?”聂广义拿出了【家长】的架势,“还在长身体的人,为什么连睡觉都不会?” 聂广义安排李师傅在一层会客厅的沙发上睡。 把宗意安排在房车二层的次卧。 自己和卢宇翔,一起睡床比较大的主卧。 直到在床上躺下,聂广义都没有搞明白,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提的建议,含泪也要执行下去。 聂广义躺在床上,看着房车二层低到不行的天花板。 心情比坐起来就有些费劲的天花板还要低了不知凡几。 聂广义抓耳挠腮,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不乐意。 以卢宇翔的敏感,很难不发现聂广义的异样。 卢宇翔用英语和聂广义说:“你看起来有些不舒服。” “没有,才不是,哪有这样的可能,就我这样的身材,这样的体质,想要不舒服,着实是有些太难。”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的姐姐。” “没有,才不是,你看错了。”聂广义习惯性地在外人面前否认,想了想,又觉得不能把卢宇翔当成是外人,就赶紧找补:“我明明是特别喜欢你,想要给你做姐夫。” 卢宇翔不偏不倚地回应:“我只有一个姐姐。” “这不就对了吗!你把你姐姐介绍给我,我就有机会做你的姐夫了,这样一来,你高兴我也高兴,我们可以联合起来搞个双赢。” “你可能需要知道,你是认识我的姐姐的。”卢宇翔目光真挚,眼神灼灼,“你并不需要来自我的介绍。” “谁说不需要?”聂广义反驳道:“你给我介绍,就代表我多了一份来自你的支持。” “我永远支持哥哥。” “只要你愿意支持我,别说做你的哥哥,哪怕做你的叔叔,我都义无反顾。” “我支持我们家的机长。”卢宇翔一说起宗光,眼睛就亮得像太阳,炽热地能把人灼伤。 聂广义不想说话了。 哪怕他再怎么自负,也知道第一次见面的自己,比不上宗光从小把他养大的情谊。 更过分的是,他亲自还给原本就已经赢在起跑线的宗光制造机会。 有没有本末倒置了点啊喂! …… “之之怎么来了?” 看到梦心之出现在副驾驶的位置,宗光很是有些意外。 “我来陪哥哥开车,进不了飞机的驾驶舱,汽车肯定还是可以的。” “飞机的驾驶舱,你要是想看的话,可以申请让你进模拟舱看看。” “可以进吗?” “可以的。回头我有模拟舱操作和考试的时候,帮你申请一下。” “这样啊?会不会太麻烦?不是有那种专门用来做科普的,大型飞机模型?” “那种就只能看个外观,不那么能够反应实际情况,都是面向小朋友的。” “我去看看科普的就好了,你模拟机考试本来就压力大,我在旁边又帮不上什么忙。” “谁说之之帮不上忙?”宗光笑着反驳:“有你在,我肯定心里更安定,操作也更稳定。” “哥的心态真好。” “那必须啊,心态不好,怎么做飞行员?” “也是呢。” 兄妹俩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梦心之出声关心:“哥哥明天有飞行任务吗?” “明天本来是我备份的,刚刚和同事换了一个班,接下来两天我都没有什么事。”宗光说明了一下情况。 爸爸给他打电话,问他愿不愿意开车送梦心之去屏南。 宗光在答应的时候,也没有想过是这么个情况。 “哥哥平日里飞来飞去的,难得有假期,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 “之之不想让哥哥跟过来,是吗?”宗光出声确认梦心之的想法。 “怎么可能呢?”梦心之解释道:“我是担心哥哥太累。” “最日常不过的工作,不太可能会累。” “哪里会日常呢?”梦心之笑着反驳:“哥哥平日里开飞机又不会堵车。” “谁说不会啊?我们整天流量控制。” “那都是起飞之前啊,起飞之后,就没有这样的情况了。” 宗光扭头看了一下梦心之:“那还真不是,飞机起飞之后,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有时候需要紧急避让一些有特殊情况的航班,有时候需要在空中盘旋等待准许降落的指令。” “哥哥有遇到这样的情况吗?” “有的,飞机降落之前,在空中盘旋几圈,算得上是挺日常的。有的时候,飞机出现一些小的机械故障返航,还得在天上盘旋把油给消耗掉。航油太多降落,也是比较危险的。” “是害怕会爆炸?” “那倒不是,是飞机重量太大,降落的时候,会对跑道一类的,有更高的要求。” “这样啊,那既然是不影响飞行的机械故障还可以在空中盘旋那么久,那为什么不直接到了目的地再说呢?” “主要是考虑维修如果要过夜,就会影响后续的行程,飞回总部可以换飞机,综合考虑一下,还是返航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返航多半是出于经济的考虑?” “肯定有经济方面的原因,但也不一定是最主要的原因,主要看机长是怎么考量的。飞去大城市,可以直接维修,就可能会选择到了目的地维修,如果去的地方,没有这样的条件,就肯定是返航更加合适。” “这样啊。工程师不能上门维修吗?” “也有的,看是什么类型的故障,有的时候,飞机出现的问题,是一两个工程师上门就能搞定的,公司就会安排工程师坐最近的航班过去。” “原来是这样,哥哥的工作,光听起来,就有点复杂。” “不复杂的,飞行员就是照着飞行手册操作,都是被验证过无数次的。你要相信,飞机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 “我当然相信啊,我又不恐飞。” “说到恐飞……”宗光停顿了一下,“之之,我们取消之前的约定吧。” “什么约定?” “为了我,努力一年的约定。” 宗光目视前方,手握方向盘,心无旁骛,只有眼前的路。 除了泛白的指尖,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细节,能出卖他此刻最真实的情绪。 第245章 感谢成全 梦心之很快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哥哥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之前做这样的提议,是觉得你还小,还没明白感情是什么。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搞明白,你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那现在呢?” “现在想想,就像你之前说的,不是你没有长大,是我一直把你当小孩。” 梦心之在脑海里面搜索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之前把你的房间,装修成公主风的时候。” “这个啊……”虽然当时没有直接说出那样的话,内心的想法,和哥哥说的,并没有什么两样。 宗光一直都以为,梦心之还和小时候一样,什么东西都喜欢粉粉嫩嫩的。 结果梦心之一上来,就说自己喜欢黑暗哥特风。 宗光很难没有一点感慨:“我以前,一直觉得,就算分开再多年,也不会减少我们彼此之间的了解,现在想想,一年一封信,能写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哥哥从来都不回信,我怕写多了,哥哥会烦。就尽可能地选哥哥以前喜欢的话题写,写来写去,也就那么些。” 宗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又紧了紧:“是我没有处理好。” 虽然哥哥没有表现出来,梦心之还是能从他的语调里面,感受到一丝异样。 梦心之试着安慰:“单就黑暗哥特这个爱好的变化,再怎么样的都怪不到哥哥头上,哪怕你整天在家,我可能也不一定会说。” “是吗?”宗光有点不在状态地问了一句。 “嗯。主要是爸爸不喜欢我研究墓葬艺术一类的,黑暗哥特在爸爸看来,多少也有那么点相像。” “还是我的问题,是我回来得太晚了。我如果一直在家,一定早早地就开始支持你的兴趣爱好。” “现在也不晚呢,我现在已经比较坚定自己未来努力的方向了。”梦心之微笑如画,尽可能让自己显得轻松愉快一些。 宗光回以温柔婉转的笑意,仿佛情绪一直都很稳定,问出来的问题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直接:“你的这个方向里面,有没有我?” 梦心之知道哥哥要说什么,也知道这个时间迟早会到来,只是没有想过会这么快。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就能明白彼此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最怕空气忽然变得安静。 尴尬的氛围在驾驶舱蔓延。 梦心之有很多话,可以用来回应。 比如:我未来的方向,肯定有我们家里的每一个人。 再比如: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忘了哥哥。 但她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梦心之久久没有回应,宗光率先出声,打破了诡异的气氛:“之之,你知道这台车怎么放音乐吗?” “不知道,哥哥你安心开车,我找找看。”梦心之调整情绪,按了一个音乐播放的按钮,用最轻松愉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语气缓和气氛:“这样应该就好了。” 驾驶舱很快就响起了略带沙哑的声音: 【你爱我还是他】 【是不是真的他有比我好】 【你为谁在挣扎】 本来就尴尬,这样的歌一放,尴尬都不足以用来形容现场几近凝固的氛围。 梦心之第一时间,就想把音乐给关了,手都已经放到按钮上了,又觉得这么激烈的反应,有些欲盖弥彰。 驾驶室的两个人都没想过,李师傅平时开车,会听这样的歌。 本就尴尬的气氛,再一次升级。 宗光赶在气氛凝固之前再度出声:“要不然,我们听听有什么广播吧。” “好的哥哥,我马上切换。” 调频里面,一个不知名的节目也在播歌: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 【最怕回忆突然翻滚绞痛着不平息】 似乎好一点,又不知道好在哪里。 不等宗光说话,梦心之赶紧把广播给关了。 宗光开着车,稳稳地目视前方,指尖泛白,语气却和目光一样的平稳:“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建筑师?” “啊?我……”梦心之下意识的想要否认,话到嘴边,又没有说出口,只好反问:“哥哥为什么这么问?” “男人的直觉。”宗光有点自嘲地摇了摇头,“你知道吗?一直到今天晚上之前,我都没有把他当成是我的竞争对手。我满怀信心地以为,在你会喜欢谁这件事情上,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我有竞争力。” “今天,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梦心之没办法正面回答知道还是不知道。 “不特别吗?今天是弟弟回国的日子。也是你选择去他老家的日子。” “我没有。”梦心之出声否认:“我并没有答应聂先生,我本来说的,就是我回来和你还有弟弟妹妹们商量一下的,而且,我是要去看桥,不是要去谁的老家。” “你要是真不想去,就不会有想要和我们商量的想法了。” 在这一点上,宗光和聂广义,算是达成了共识。 梦心之并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潜意识:“我都不知道哥哥有A1牌照,哥哥要是不和爸爸说,我们现在都还在家里呢。” “你就算留在家里,心也不在。” “万安桥刚刚被烧毁的时候,我就在现场,看到好多村民眼含泪光,那座桥对于他们来说,是生活的一部分。我当时也很唏嘘,一座国家重点保护文物,就这么被付之一炬了。刚刚听说可以保留文物属性,难免会有一些激动。” “之之真的只是因为文物激动吗?” “嗯。”梦心之很认真地点头,她打心眼里,认为自己说的是真话。 “那你为什么这个时候,跑到驾驶座来。” “我来陪哥哥啊。” “如果你把我当成你最亲近的人,你现在肯定是在陪客人,除非你觉得有哪里过意不去。” “我哪有想那么多。” “不管你想了还是没有想,哥哥都知道,你潜意识里面,在做什么样的抉择。” “我会认认真真努力一年的。” “不用了,认真努力,是基于你还没有搞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情况下。有些事情,不是认真和努力就可以改变的。” “哥哥,你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子,我明明到现在都还是没有搞清楚。” “哪怕分开这么多年,我应该还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就不用勉强自己和任何人在一起。” “我没有。聂先生确实有向我表白,但我也确实没有答应。” “我挺后悔跟风和你表白的,在完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让你为难了这么久,哥哥觉得很抱歉。” “我没有为难。” “之之,你不知道说什么就先别说,听我说。” 宗光开始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 “你应该知道,哥哥不是一个会跟风的人。” “下定决心回来找你,其实有想过很多种不同的可能。” “虽然,你在英国念书的时候,也有悄悄去看过你好几次。” “就想要看到你,又怕你在学校里面,和哪个男生依偎在一起。” “我是很确定,你是单身,才鼓起勇气,选择回国和你表白。” “我确实没有想过,会有人,当着我的面,拦在了我的跟前。” “如果过去这么多年,都安然无事,偏偏在我已经把一切都安顿好了,眼睁睁地看着你,从我的面前被别人追走,我当时就慌了。” “如果我再等一等,再多和你沟通沟通,我就不会和你表白了。” “有些事情,只要不捅破窗户纸,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因为一时着急,给你带来了这么长时间的心理压力,让你不能诚实地面对自己,哥哥向你说声对不起。” 宗光说得很平和,不带太多的情绪。 或许是身为飞行员的职业素养帮了他的忙。 梦心之却没有办法,就那么平平静静地听下去。 “哥……你让我努力一年,我这都还没有开始努力了,你现在这么说,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梦心之的眼眶都红了。 她其实也是那种情绪不怎么外露的人。 她也是觉得,自己和聂先生在后面,让哥哥一个人在驾驶舱,怎么都说不过去,没想到她到了驾驶舱,会让哥哥觉得,没有被当成最亲近的人。 “我知道你已经努力过了。” “我还可以更努力的。”梦心之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之之,你别哭。你要是再这样,哥哥都没办法安心开车了。是哥哥的错,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和你说这些。我找个缓冲的地方靠边停车。你还是到后面好好休息吧,哥哥自己开车就可以了,李师傅原来也都是自己一个人的。” 宗光越是这样,梦心之的眼泪就越是止不住。 这些天,她其实一直都有在努力。 哥哥的形象在她的心里太过根深蒂固。 任凭她再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完成关系的转变。 梦心之之所以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到前面来陪宗光,就是每一次和聂广义的相处,都会给她带来负罪感。 不愉快的时候,负罪感会少一点。 愉快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错很错的事情。 “哥哥对不起。” “之之,你只是不喜欢我,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我……我还可以努力的。” “努力得来的不是爱情,哥哥不需要这样的怜悯,不瞒你说,哥哥其实也是很受欢迎的。要不是心里装着你一直放不下,哥哥的小孩,搞不好的可以打酱油了。” “现在哪里还有人打酱油?” “没有吗?” “难道哥哥有看到哪个小孩打酱油?” “那我不管,我以后的小孩,必须要会打酱油,他不打酱油,我就打他。”宗光停好车,做了一个伸手打脸的动作。 转头对着梦心之,装得凶到不行的样子。 梦心之笑中带泪:“哥哥才不可能打小孩。” “也对哦,以后谁做我的第一个小孩,一定会很幸福。别人家的第一个小孩都是爸爸妈妈学习做家长的试验品,我在这方面,算得上经验丰富。” “嗯,看看Lulu就知道哥哥有多厉害了。” “那必须的。我又会开飞机,又会带孩子,人长得帅不说,家底还很丰富,像我这样的人,怎么都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哥哥,可是很少会这么自夸。” “那是在你面前保持低调。省得你因为哥哥太优秀了,产生了距离感。” “哥……” “别磨叽了,你赶快下车,你让Lulu来前面陪我吧。” 宗光的话还没有说完,聂广义的声音,就通过对话系统,传到了驾驶室:“怎么停车了?是车子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宗光回答道:“是想让之之去后面好好休息。” “就是说嘛。”聂广义感觉自己找到了知音,“女孩子家家的,去什么驾驶座,搞得好像会开这么大的车子似的。” “这话大舅哥就不爱听了,女机长都已经有很多了,车子大一点小一点,和性别有什么关系。” “你爱不爱听关我什么事?你爱或者不爱,我都一样……”话说到一半,聂广义忽然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什么?大舅哥?” 聂广义以五十米短跑的速度,跑去找梦心之换了一个位置。 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定,一时间没想好要怎么和宗光说话。 尤其是不知道要怎么称呼。 思来想去,想了一个最不可能出错的:“诶,你刚刚是不是自称大舅哥了?” 宗光看了聂广义一眼,出声否认:“没有,你听错了。” “后排通话的按钮是功放,你要是不承认,等会儿到了,我一个一个问过去。” “那你就去问吧。”宗光全然一副无所谓的架势。 “诶,你刚刚是不是把我的姑娘整哭了?”聂广义再【诶】起来,就一回生两回熟了。 “没有,怎么可能?”宗光出声否认。 “诶。”聂广义越叫越顺口:“还没有认真地和你说过谢谢。” “谢什么?” “如果不是你帮忙在老照片里面找到了极光之意外观雷同的时间证据,我现在可能已经身败名裂,离开这个行业了。” “你要是身败名裂了,还敢和之之表白吗?”宗光不太清楚,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问出这样的问题。 “那必须不能啊,怎么都得有个说得过去的好名声,不然哪个姑娘跟着我都要一起遭受无谓的攻击。姑娘做错什么了,你说是吧?” “倒也还算是个爷们。” 聂广义抱拳:“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感谢大舅哥的成全。” 第246章 全凭本心 “你是你,我是我,没有谁的爱情是需要别人来成全的。如果可以,我更愿意成全我自己。” 宗光并没有要承这份情。 他不是失败,不是退出,他只是希望那个一直藏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的人能够幸福。 聂广义一直都很喜欢宗光。 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欣赏。 只是不确定,要用什么样的定位,什么样的方式和宗光相处。 “我认识的人,除了宣适之外,再也没有,能像大舅哥这么胸怀坦荡的。”聂广义给了一个自认为很高的评价。 “我不是你的大舅哥。”宗光并不买账。 “你迟早会是的。” “那就等是了再叫吧。”宗光收回了自己之前的口误。 “好,我听宗机长的。” “副驾驶。”宗光把聂广义早前拿来揶揄过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聂广义从善如流:“好的,我等你是机长了,再叫机长,我等我自己是你的妹夫了,再叫大舅哥。” 宗光没有搭话。 聂广义一点都不在意这样的细节,自顾自地开始聊天:“我知道,我们之间,迟早会有这样的一番谈话,只是没有想过会这么快。” 宗光没有继续保持沉默,因为沉默解决不了问题。 “我也没有想过。”宗光意味不明地回应。 聂广义好奇:“那今天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是怎么造成的?” “我也不知道。”宗光想了想,“可能是阿意说服了我,也可能是之之忽然跑到前面来陪我。” 聂广义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哪怕毒舌如他,也没有办法对这样的大舅哥,说出任何有攻击性的话。 如果不是用情至深,宗光不会和梦心之表白。 既然已经表白了,十几年的坚持,又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不要说十几年,回想起自己把梦心之拉黑的那一年。 那时候想着,自己和梦心之的年龄差距,又有和宗极之间的那层大哥和小弟的关系。 一时之间,觉得自己不太应该对梦心之有太多的想法。 总是假装不在意,总是刻意保持距离。 却还是会下意识地想要得到和姑娘有关的消息。 让刘西蒙帮忙在学校照看,并且因此给前助理玛蒂娜介绍工作。 这一桩桩一件件,现在回想起来,多少都有点欲盖弥彰。 他也是因为那段时间对自己感情的压抑,才慢慢发现,有些情感,不是压抑一下,就会消失不见。 他一面拉黑梦心之,一面又帮忙改造国内的极光之意。 明面的理由,是实在看不下去内部的风格过于混搭,整个建筑的科技含量低下。 但这所有的一切,最简单直接的解决方法,是从生活里面抹掉。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永远不再去极光之意。 他又不像宣适,有个女朋友在底下工作室开咖啡馆。 哪怕是冲着程诺的咖啡去,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完全没必要在宣适和程诺离开之后,还和宗极保持联系。 他不过是见了姑娘几面,不过是压抑了自己一年,就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 宗光的情况,可比他要“严重”得多。 聂广义很少佩服一个人,宗光,绝对要算一个。 换位思考,换成他自己,绝对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稳稳地开着车。 这是飞行员的职业素养,还是宗光的个人修养? 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聂广义这么不管不顾的性格,都没忍心继续揪着之前的话题,试着换个轻松愉快的话题:“你有了解过编木拱廊桥吗?” “还没来得及。”宗光回应。 “那刚好啊,等到了屏南,我可以一座一座给你介绍。” “我可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你有几天的假期?”聂广义问宗光。 “我明天就得回去。” “明天?我之前怎么听说,你们民航飞行员是飞四天,休息两天。” “也没有那么固定,主要看排班,而且我今天本来有备份任务,和同事换了一下。这也要算一天的。” “你的同事今天帮你备份上了?临时飞了什么地方?” “不管他今天有没有飞,都一样是帮我代了一个班。肯定是要尽快还回去的。” “那也不急着一时半会儿吧。” “得趁着我下次排班之前,把这个班还回去。如果往后拖,我本来就要飞,就不满足临时帮忙备份的条件了。” “听起来好复杂。” “不复杂啊,就和汽车司机不能疲劳驾驶一样。飞行员是有执勤时长限制的。有的时候,飞机延误太久了,机组工作时间超过当天的限制,就需要直接换机组。” “机组都已经上了飞机还要换?” “对,如果超时的话,会存在这种情况。” “乘客已经上了飞机,因为天气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在飞机上面等待,也算时间?” “是的。不过这种情况并不常出现。大多数情况,是飞到第一个目的地,就不能再飞回来,或者联程航班,只飞了一部分,没办法继续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联程航班飞一半,机组不能飞了,乘客怎么办?”聂广义很少遇到知识盲区,这会儿倒是像个好奇宝宝。 “如果在中转的城市有我们航司的基地,就让那边的备份机组上,如果没有,就从总部这边临近的航班,加一整个机组过去。” “原来还有这样的操作。” “飞行员疲劳驾驶的严重性比驾驶员要高多了。” “听你这么一说,就简单明了了。”聂宝宝继续发问:“那如果没有临近的航班呢?比如已经是当天最晚的一个航班出现这种情况。” “那就看看别的航司有没有,如果都没有就可能要专门派架飞机送机组过去。” “那这代价也太大了。”聂广义作为一个恐飞人士,之前都是尽量避免接触航班非正常情况要怎么处理一类的知识的。 “代价的话,要看具体情况。如果不派机组过去,当天没办法继续执飞,就要安排整架飞机所有乘客的食宿。还会影响那架飞机后续所有的航班安排。” “听起来像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是有那么点意思。在总部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就比较容易解决。这也是为什么飞机出现机械故障一类的情况,多半会选择返航。” “我倒是没有遇到过返航,就是有一次坐飞机,在下降前的最后一秒,发现跑道的尽头有一架飞机,临时拉升起来复飞。” “有飞机非法闯入跑道?” “应该是。反正视觉感受,就是已经撞上去了。”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恐飞?” “嗯。” “这个的话,你也说了是视觉感受,飞机还能拉起来复飞,说明还是有足够的距离和反应时间的。视觉感受,有时候是会骗人的。” “是这样吗?” “是的,以视觉感受来说,你要是坐飞机去九寨黄龙机场,就时不时会有撞山或者在山峰中间穿行的感觉。实际都还离得挺远的。” 聂广义听着就有点后怕:“那我绝对不要坐飞机去九寨沟。” “大部分人,平时不太经常在那个高度往下看,多多少少会产生一些视觉偏差。你刚刚说的,最后一秒拉起来复飞,应该也是视觉感受。真的最后一秒极限操作的话,就肯定会上新闻的。” “原来是这样。听你这么说,可比我恐飞之后讳疾忌医要好太多了。” “复飞是常规操作,飞行员就是严格按照飞行手册来操作。各个航司,稍微会有那么一点不同,但多半都是大差不差的。” “说到这儿,还得再感谢你一下。” “是吗?我们还有什么交集?” “我之前特别恐飞,严重到几乎没办法坐飞机的程度,是在飞机上听了你的机长广播,才稍微好了一点。” “我的机长广播?我又不是机长。” 宗光确实做过一次机长广播,但那一次是专门为梦心之准备的【心之所向,梦的方向。】 聂广义不可能听过他的那次机长广播。 “是有一次,CZ6506次航班。”聂广义提醒道。 “CZ6506?上海飞沈阳?” “对。” “那一次不是我广播的。” “但那一趟机长广播的广播词是你写的。” 宗光转头看了聂广义一眼:“之之告诉你的?” “是的,她说是她拜托你帮的忙。你对那次的广播词还有印象吗?” “有。” 宗光重复了一下当时的广播: “女士们,先生们,中午好……” “……” “今天我们的飞行高度即为25000英尺,总飞行时间,两小时零五分。” “今日天气适航,我们的飞机正在逐步向巡航高度爬升。” “……” “在旅途中,我们可能会遇到些气流有些颠簸。” “这是非常正常的现象,就像汽车经过减速带。” “……” “……” “祝您在沈阳,度过愉快的一天。” 宗光一字不落地把当天的机长广播重复了一遍。 宗光会记得这条机长广播,聂广义不觉得奇怪。 但能这么原模原样地张口就来,就在聂广义的意料之外了。 “宗副驾的记性,也不是一般的好。”聂广义手动点赞。 “和记性无关,我开着飞机,送你去辽博和之之表白,还把完全没有准备好的自己也搭上了,这么特别的场景,想要印象不深刻都难。” “呃……” 聂广义原本就是有意要避开这个话题,才开始说些有的没的。 倒是没想过,聊自己恐飞都能把话题给扯回去。 这一通操作下来,搞得像是炫耀他和人妹妹老早就有暗度陈仓的迹象似的。 关键还是在宗光的眼皮子底下度的。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显得特别不地道。 真要这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避开。 聂广义赶紧找补,把话题给扯了回去:“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克服恐飞呢?” “晕车的人开车就不晕了,恐飞的人要是学会开飞机,应该也会好很多。”宗光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建议。 “这……”聂广义不确定宗光是认真的,还是因为刚刚的事情在生气,底气有点不太足地问:“难度是不是太高了一点?” “不高。”宗光只回答了两个字。 回答太短,聂广义不太好判断宗光的真实情绪。 “术业有专攻嘛。我也不怕承认了,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现在学飞,是不是晚了一点?” 聂天才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谦虚成这样。 也是第一次,每说一句话,都要先考虑对方的情绪。 “学飞有很多种,你又不是要成为民航的飞行员,自己开开小飞机的话,半年就能考到执照了。” 宗光语气平和,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 是真的有认真在帮聂广义想解决恐飞的办法。 聂广义收起了先前的不安:“那岂不是和学驾照的时间差不多?” “看你怎么想吧。学飞实际上并不比考驾照难多少,只是因为是在天上,容不得有任何差错,考试的科目,需要掌握的内容,肯定和考汽车驾照,不是一个概念。” “小飞机的驾照没有年龄限制吗?” “三十多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近视什么的,只要矫正视力能达标,也是没有问题的。” “真的啊!”聂广义兴奋到摩拳擦掌:“那我有空就去试试。” “我就是那么一说,你也没必要真的去学飞,不是已经克服了一部分恐飞了吗?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自己就好了。” “好像也有道理。我之前一直特别抗拒坐飞机的时候,越抗拒,就越恐惧。这两天连着坐了几趟飞机,起飞和降落都比较平稳,慢慢也就觉得比较日常了。” “想要平稳的话,你尽量出行的时候挑大飞机。”宗光又给了一个建议。 “好的。”聂广义彻底放松下来,不再想那么多弯弯绕绕,全凭本心地来了一句:“等我蜜月的时候,包一架最大的飞机让大舅哥帮忙开!” 这个地球上的有些人啊。 一放松,就原形毕露。 小千千,高考加油~ 第247章 躺平摆烂 什么是本心? 是不是和猪心差不多,张口就能吃掉。 什么叫功亏一篑呢? 算了,功这个字怎么写,聂广义可能都已经忘掉了。 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提笔忘字什么的,也是正常的嘛。 聂广义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离谱到前面那么多有意无意地岔开话题,都没有什么意义。 痛定思痛,某位本心被吃掉了的大兄弟继续开启新的话题:“如果只有一天的时间,我得好好想想,要先带你去看哪座桥,只是走马观花,就还挺没有意思的。” “我这一趟过来,只是给你们当司机的。等到了地方,我就让李师傅送我去机场。” 宗光出声拒绝。 没有过于明显的情绪波动,也没有任何心存芥蒂的迹象。 聂广义默默在心里面做了一个对比。 换了他自己,绝对不可能在这样的时候,保有这种程度的修养。 在他尴尬的时候,他会让全世界都跟着一起尴尬。 “你不和我们一起玩吗?”聂广义问宗光。 “你觉得我现在会有心情玩吗?”宗光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没心情,不是刚好散散心吗?”虽然有些笨拙,聂广义还是尽力做着尝试。 “还是算了。”宗光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提议。 “你是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对吗?” “我也不知道。”宗光尽量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开车这件事情上。 “呃……你看这样行不行。”聂广义开始提建议:“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是浙南和闽东北联合申遗的,我们去屏南,你去泰顺,我给你找一个古建筑改的民宿放空,一整栋楼,在一个古村落里面。” “在哪儿放空不是放空?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宗光看了聂广义一眼,不确定他为什么要给出这么一个提议。 “那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整个古村落的改造,都是我做的。你会看到原汁原味的古建筑和现代科技的融合。外面有多么复古,里面就有多么科技。既能满足视觉冲击,生活起来也很方便。妥妥的未来网红打卡地。” “人多的地方就算了。”宗光继续拒绝。 他和聂广义,完全都不在一个频率上。 “不多!我说的是未来的网红打卡地。”聂广义赶忙解释:“那家民宿要到月底才正式对外营业,你现在过去的话,就只招待你一个人。” “没必要做这么刻意的安排。我是一个成年人,我能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宗光大概也没明白聂广义是出于好意。 “怎么会刻意呢?宗副驾赏光先去住住,回头给点反馈,看看还有什么细节需要改进!” “我又不是民宿试睡员,能给什么建议?”宗光对聂广义的孜孜以求有些无奈。 “你是飞行员啊,你要是觉得好,说不定,可以促成航空公司和古村落的合作。”聂广义又想了一个理由。 “我一个副驾驶可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我先小小地埋下一颗希望的种子,总也没有坏处。” “你怎么这么像民宿的销售?” “还真被你说对了,那个古村落请我做改造也没有给过设计费,最后给了我一些民宿的干股。”聂广义解释了一下情况。 宗光倒是有些被弄糊涂了:“你这是变着法子,向我展露实力?” “啊?怎么会这么想?”聂广义不免意外。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说服力是很强的。 不管是项目的路演,还是奖项的陈述,他从来都是往那儿一站,不管多大的场子,一开口就能直接镇住。 现在这会儿,在不大的房车车头,不管说什么,最后都会出现偏差。 “我真没有要展露什么的意思。”聂广义赶紧解释:“我真正的实力,在现代概念建筑上。” 这个世界上的有些人呐,最不适合的,就是开口说话。 宗光只想安安静静地开车:“有没有这个意思都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 或许是因为身份的转变,或许是认定了宗光就是自己未来的大舅哥,不解释清楚,聂广义就浑身不自在。 也不管宗光愿不愿意听,上赶着就要和人家解释:“那个古村落一开始找的也不是我而是聂教授。原因是在几座危房上面,发现了一些唐代的瓦片。” “唐代的瓦片?”宗光顺势接了话题。 “对。那些瓦片,又被认为和当地古廊桥是同根同源的。” “村民把廊桥上的瓦片拆了弄到了自己的家?”宗光不免意外。 “这个不太好说,虽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大概率应该不会。廊桥在当地人的心里,不仅仅只是一座桥梁,更是一种信仰。真要这么做的话,就相当于是把庙拆了,把瓦片带回家。” “那你刚刚说这些瓦片同根同源的依据是什么?”宗光问。 “泰顺地方文献《分疆录》上有记载,在清道光二十三年重建三条桥的时候,有发现唐贞观年间的旧瓦片。三条桥是泰顺最古老的廊桥,重建于北宋大观元年,也就是1107年,具体始建时间不详。” “年份都记得这么清楚啊,这好像是我的知识盲区了,之之应该对这样的事情很感兴趣,你有和她说过吗?” “还没。梦姑娘这次,是为了万安桥来的。屏南和泰顺,离得还是有点远的。” “远了你还让我去?” “等到了屏南,司机早就休息好了啊,我让他送你去泰顺。” “太麻烦了。”宗光再次拒绝。 “不麻烦的。虽然有地方文献的记载,但年代久远,语焉不详,并且没有文物可以印证。那些瓦片的由来能被证实,浙南和闽东北的廊桥历史,就能往前推一个朝代。”聂广义继续加码。 “都重建了那么多次了,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建造的,重要吗?”宗光没太搞明白加码的意义。 “不重要吗……”聂广义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解释:“我就是想要说明一下,古村落改造的来龙去脉,这件事情不是因我而起,也不是展露实力或者什么的,泰顺那边请聂教授过去做评估和修缮。” “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不要太在意。”宗光接下了这个话题,“既然这些瓦片,不是在廊桥上面发现的,应该很难作为佐证吧?” “是这样的,没有错!”聂广义很高兴自己终于把事情缘由给解释清楚,并且成功引起了宗光的兴趣。 趁热打铁,再接再厉:“现在佐证不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证明同根同源了,实在不行,至少证明贞观年间,就已经有这么个村落了。” “这个确实。” 见宗光有兴趣,聂广义就更来劲了:“只是几个瓦片,并不足以让这些危房成为文物获得保护,聂教授去了之后,觉得那样的村落荒废了可惜,村里人也都是一样的想法,最后就商量了一下,问能不能用【最少干预】、【修旧如旧】,改造成民宿,让这些危房有自己的造血功能。” 宗光目视前方,四平八稳地开车,没有给出回答。 “你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吗?”聂广义自问自答道:“这样一来不仅能改善村民的生活水平,还能为未来的廊桥历史研究,保留更多的可能。” 宗光能感觉到聂广义有多么努力地在找话题。 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认真想了想,我对你说的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 宗光心下感叹,这大概就是他为什么会和之之渐行渐远吧。 多年的分离,越来越少的共同话题。 “呃……”聂广义以为自己很努力了,并且也成功找到了宗光的兴趣点,没想到最后是这么个结果。 “你为什么喜欢阿心?你们俩能聊到一块儿去吗?” 不知不觉,宗光对梦心之的称呼,也有了小小的改变。 回到和离家之前的一样。 说出口之后,宗光自己都愣了一下。 【阿心】是梦心之,【之之】也是梦心之。 但这两个称呼,在宗光的心里,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意义。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她。我们两个,没聊几句,就会话不投机。” 聂广义的这个回答和宗光期待的差很多,说是完全相反,也一点都不带夸张的。 宗光转头看了一眼聂广义,想要确定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聂广义刚好也看向宗光。 四目相对,宗光不太好形容聂广义脸上的表情。 可能是因为仅仅只看了一眼。 也可能是因为聂广义没有真实表达自己的情绪。 算不得不认真,却也没有一丝的笃定。 在一丝丝的甜蜜里面,穿插了似有若无的苦涩。 多少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等宗光再一次转头看的时候,聂广义才反应过来:“是没想过会听到这么个答案?” “确实。”宗光回答,“我以为你至少会编一个。” “我是建筑师,又不是编剧。” “你还挺诚实的。” “那必须的,我离普利兹克奖有多近,离奥斯卡最佳编剧就有多远。”聂广义自吹自擂到一半,忽然来了一个转折:“你肯定也是一样的。” “那不能够。”宗光自嘲似的摇了摇头,“我离什么奖都挺远的。” “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就是情不知所起,在这一点上,你的感觉应该也是大差不差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宗光又转头看了一眼,“大部分人应该就是冲着阿心的颜值和气质去的,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一开始就知道是为什么喜欢。” “这一点,我也是承认的。我第一次见到梦姑娘,就被她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给吸引了,我当时就只能想起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这样的形容。” “所以,你现在还是始于颜值的阶段?” “不是的。姑娘长得好看,在我这儿,并不是加分项。我的上一段婚姻,就是因为光看脸,才导致了后续的一切。” “倒也不用这么坦白。” “事无不可对人言嘛。我以前确实是只看脸,觉得只要脸好看,日子就肯定能过得下去。后来发现我错了。人和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有共同语言。” 宗光用手指敲击了几下方向盘,“我挺意外你会这么说的。” “为什么意外?”聂广义问。 “没记错的话,你刚刚自己还说,【没聊几句,就会话不投机】。” “一开始,确实是这样的,连我自己都很意外,明明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不会句句都有攻击性,到了梦姑娘这儿,我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是吗?”宗光意味不明地反问。 “不相信?” “倒也不是,只是认真回想的话,你和我说话的时候,也是句句都想把人给噎死的。” “你不也是个特例吗?你要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意大利,问问我的朋友,看看他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是一个特别绅士的人。” “倒也没有这个必要。” “不瞒你说,我不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梦姑娘,还特别不希望我自己喜欢上她。” “怎么?听起来还有很多不满意。” “我是对我自己不满意,像我这样的人,就只适合孤独终老。”聂广义解释道,“你知道当我知道自己对梦姑娘有想法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直接把她给拉黑了。” “你把我妹妹拉黑?”宗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对,你爸爸也知道这个事情。”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大概是觉得,原本也没有交集,只要拉黑,就会和从来没有出现过是一样的道理。和讳疾忌医,差不多是一个道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比谁都更抗拒再开始一段感情。” “所以,你还勉强上了?” “不,是我发现自己根本没得选。冥冥之中有一张网,把我们的过去和现在,联结在了一起,让一切挣扎都显得徒劳,不如直接躺平摆烂。” 第248章 你知道吗 “躺平摆烂?”宗光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聂广义的遣词造句。 明明能感觉到,他不是故意要挑衅一类的。 每隔几句话,总是扎心到不行。 “可不就是嘛!梦姑娘是不是能从这张大网里面逃脱,我不得而知,我反正是已经在里面躺平了。” 聂广义坦白成这样,宗光也不好端着还是怎么的:“你这么说话,我不知道怎么接。” “我是真心当你是我的大舅哥,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坦白。” “我可以拒绝吗?” “这事儿吧,决定权似乎是在梦姑娘的手上。” “那你可能低估我在之之心里的影响力。” “不可能。”聂广义出声反驳:“我明明是高估了你。” “……” 宗光决定好好开车。 和聂广义说话,是真的没有可能让心情变好。 “我知道,如果你不同意,梦姑娘肯定不会和我在一起。我说我高估了你,是认定了你的话,在梦姑娘那儿,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差不多。” 聂广义说话不怎么行,找补的能力,一直都相当可以。 “那倒也不至于,阿心最在意的,肯定是爸爸。” “你爸是我兄弟。”聂广义信心满满地回应,“我不可能搞不定自己的兄弟。” 宗光不想和聂广义再这么聊下去。 一来心脏受不来,二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等会儿把你们送到了,我就回去了。” “那怎么行?”聂广义提出反对:“大舅哥到了我的老家,要是连口茶都不喝,我的五个伯伯,肯定是要把我生吞活剥的。” “五个伯伯?” 宗光差点忘了,长桥村是聂广义的老家这件事情。 总归他也是第一次过来,不了解情况,也属于正常。 聂广义不说还好,一说,宗光就更加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做司机。 宗光没有把车开到长桥村。 他一路从羊城把车开到了鹭岛,开了一多半的行程。 “我们航司在鹭岛有基地,司机师傅这会儿应该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也在这里休整一下。” 宗光决定在鹭岛和一行人分道扬镳。 他本来也是因为司机已经一路从极光之意开到羊城,已经开了快十个小时,必须要休息,才做了替补。 这会儿,李师傅已经休息好了。 原本就是专业的司机,一路开到长桥村,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卢宇翔有点舍不得哥哥,想要跟着一起回去。 卢宇翔这么一说,梦心之和宗意也都有了类似的想法。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宗光说明了一下自己的立场:“我是飞行员,还有备份的任务,等会儿下午就要飞,得趁现在,赶第一班高铁回去,还能休息一会儿。” 梦心之不知道要说什么,她低着头,不太敢直视宗光的眼睛。 卢宇翔有些倔强地拉着宗光的手:“哥哥,一起。” 宗光首先安慰了一下自己的弟弟:“你从小就奔波在欧洲的各个国家,对古建筑最感兴趣,你跟着姐姐和妹妹去看看国内的古建筑,就会发现,是用完全不一样的结构建造的。” “以后。”卢宇翔想说以后有的是时间。 光两个字,也已经足够清楚地把自己的想法表达清楚, “哥哥这是要去工作,我可以休息一下,直接在鹭岛备份,也可以等会儿加机组回去下午再出发,带上你,我还得各种安排行程。” 卢宇翔并不知道哥哥和聂先生在前面聊了什么。 却还是能敏锐地感觉到,哥哥的心情比刚见面的时候差了很多。 梦心之知道宗光为什么要走,她自然也是不愿意的。 今天这样的特殊时期,让哥哥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去,这样的事情,她是决计做不出来的。 哥哥又不真的是司机。 不是谁的附属。 更不是可有可无。 宗光当然也能看明白现场的状况。 这个时候,和梦心之说什么也不合适。 他转而去找宗意:“阿意,你能帮我照顾一下Lulu吗?” 宗意对着宗光敬了一个礼。 用飞行员比较常用的表达方式,用英语说了一句【收到】:“Roger that.” 等到敬礼结束,把手放下,宗意又顺势把宗光拉到了离房车比较远的地方。 “哥哥真的是要去备份吗?考虑到全飞机乘客的生命财产安全,哥哥要不要去鼓浪屿或者什么地方,先散散心?” 宗光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的小妹妹。 “之之回去之后,和你说什么了?” 一时之间,宗光还没有完全把称呼给变过来。 先前的那一次,也是比较不经意间发生的。 如果连专属的称呼都放弃了,那就真的是彻彻底底地放弃了。 那么多年的坚守。 内心深处唯一的光和方向。 真要放下,谈何容易? “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会认为我需要散心。” “因为,姐姐回去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啊。” “那你好好安慰安慰她。” “我的哥哥诶,她需要什么安慰啊?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为什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好型人格。” “被阿意说了好几次了。”宗光伸手准备摸宗意的头。 宗意灵活地避开了一下。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谢绝一切来自亲朋好友的摸头杀,我得留着给我未来的那个他。” “行,哥哥知道了。但是,我不觉得,我是讨好型人格。” “不是讨好型人格,那是什么?” “我为Lulu做的一切,一开始,是因为看到他,那么小,那么无助。再后来,是从他身上,看到了生命的光。那么倔强,那么努力地成长,给了我很多的力量。” “那姐姐呢?” “对于之之,我最大的愿望,是希望她幸福。我以前,一直都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能让她幸福的人。” “那现在呢?” “现在我一样这么觉得。但是,假如你姐姐有不同的看法,那我就会尊重她的选择。”这句话,听起来,轻描淡写,却是宗光给出去的承诺。 “我的哥哥诶,你不觉得,你说的是一个伪命题吗?” “伪命题?” “什么是幸福呢?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都不一样。就比如说我吧,我觉得每天有吃不完的美食就是幸福,姐姐就全然相反,她为了身材,不管吃什么都有负罪感。我们每个人,都不懂别人的幸福,至少不会全懂。” “那自己就懂吗?” “诶!这个就是关键了。”宗意老神在在地来了一句:“这个世界上的人呐,最最搞不懂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你这也是言情小说里面看来的?” “那可不。还是我最喜欢的作者写的。时不时就会有几句醍醐灌顶的表达。” “哪个作者啊?我回头也去看看。” “你一个大男生,为什么要看我们小女孩喜欢看的书。” “呃……为了……更了解?” “我的哥哥诶,你要是把我喜欢的书都看了一遍,把所有的道理都看透了,我以后还怎么帮你分析呢?” 宗光被宗意的这个理由给整无奈了:“还带这样的啊?” “当然啊,谁说好东西就一定要拿出来分享啊?”宗意继续小大人一样地说话:“做人呢,首先要让自己开心,才有可能分一点精力出来,影响身边的人。” “也不能光想着自己开心吧。” “怎么不能呢?整天勉强自己欢乐别人的那是小丑。哥哥大概没有想过吧,小丑这个职业,是世界上抑郁率最高的。” 宗光感觉自己有点说不过宗意。 就这么两个人在旁边说小话,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行啦,你把我拉过来这边讲半天,回头你姐姐还以为我说有飞行任务是假的。” “我的哥哥诶,你管她怎么以为干什么?她就搁那儿杵着一句话不说,我回头上车就批评她。不把她批评哭,我就不姓宗。” “好啦,别这样。”宗光帮宗意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刘海,“哥哥回基地了,你帮我好好照顾Lulu。” “好嘞,看在糖果房的份上,这个包在我身上。”宗意拍着胸脯保证。 宗光和大伙儿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 不得不说,被宗意这么一打岔,宗光的心情,比和聂广义在一起的时候,要好了很多。 宗意回到房车,还没有上车,就被梦心之截留询问了最关心的事情:“阿意,你和哥哥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呀。我问哥哥能不能带我去驾驶舱转转,拍个照发个朋友圈,被哥哥拒绝了,我就很生气地回来了。” “姐姐坐了几次哥哥开的飞机,都没有进去过呢。” “凭什么你不能去,我就不能去呢?” “这不是你或者我的问题,这是因为不符合规定。” “我的姐姐诶,你有时候,也不能这么理所当然。”宗意一个灵活地扭动,绕过梦心之,直接上了房车。 梦心之有点没搞明白,宗意忽然之前冒出来的【理所当然】,指的是什么。 最终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开口询问。 宗意人都上车了,房车的会客区还坐着聂广义和卢宇翔。 再这么问来问去,多少也有点不合适。 说到底,梦心之现在也没有任何的心情。 宗意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 这么多年,小丫头压根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重话。 哪怕再生气,也都只是【姐姐姐姐姐】地叫着撒娇。 这一次,宗意显然有了自己的态度。 不像是站在宗光这边,也不像是站在聂广义这边。 像是直接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小丫头摆明了是对她这个姐姐有意见。 不管她做什么选择,都不会让宗意满意。 梦心之想解释点什么。 又觉得一切语言都是没有意义的。 阿意都气成这样,只能说明她处理问题的方式,确实出了问题。 可是,她又究竟做了什么呢? 或许,恰恰是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做吧。 刚刚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很想追出去,把宗光留下。 她知道哥哥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知道不应该让哥哥一个人离开。 可是,真的把人留下了,她又能说什么呢? 因为梦心之没有回应宗意的话,房车的后厢直接陷入了长时间的鸦雀无声。 “梦姑娘要不要找个房间睡一下?” 聂广义率先出声,打破了尴尬而又沉默的气氛。 “好的。”梦心之很客气地回应:“谢谢聂先生。” 等到梦心之走了,宗意就盯着聂广义看。 “怎么了?”聂广义出声发问:“是我脸上有东西,还是你看热闹不嫌事大?” “就不能是两者兼而有之?” “也可以,你等我拿个镜子,脸上的问题比较好解决。”聂广义拿镜子照了照,发现自己的脸上并没有东西。 “恶不恶心啊,你一个大男生,还随身带着镜子。”宗意借由嫌弃,淡化之前骗了人的事实。 “首先,这面镜子是车上的,不是我随身带的。其次,这台车是宣适买了准备送给程诺的,你要觉得恶心,那也是宣适恶心。” “宣适哥哥那么帅,才不会拿了面镜子,在车上自恋。” “我承认宣适比我帅,但是,他没有我高,没有我有才,也没有我有气质。” “切,真正有气质的人,都不会把气质挂在嘴边。” “你说的对。就像你刚刚一句话连着说了两个气质。” “你!”宗意气鼓鼓地看着聂广义,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话题深入下去。 主要是衡量一下,自己打赢这场嘴仗的几率。 姐姐没有在,二哥哥又不善言辞,环顾了一下后车厢的情况,宗意转身直接找地方睡觉去了。 她这一走,会客区就只剩下卢宇翔和聂广义。 宗意和聂广义,算是有过比较多的接触。 多多少少也知道聂广义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点讨厌,但也没有那么讨厌。 考虑到聂广义时不时会送礼,以及亲眼看到他改造极光之意的才华,宗意对聂广义的印象,算得上是不好不坏。 到了卢宇翔这儿,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卢宇翔并不介意和聂广义单独相处,他直接用英语问聂广义:“你知道我哥哥有多爱我姐姐吗?” 第249章 不管不顾 卢宇翔的话,指向性很明显。 这种问题,基本没有办法回答。 不管说知道还是不知道,基于宗光和卢宇翔的关系,回答完了,大概率都会很被动。 聂广义凝视卢宇翔的双眸,反问道:“你知道我有多想解开黎曼猜想吗?” “什么?”卢宇翔对话题的跨度感到意外。 “我想要彻底证明,黎曼猜想、庞加莱猜想和卡拉比猜想。” 聂广义又一次,神色极其认真地强调了自己的意思。 “但是,我们吃饭的时候才刚刚讨论过,你说的这三个,都是数学领域的未解之谜,都仅仅只有一部分是被证明了的。” “是的。”聂广义语气深沉又坚定地点了点头,“数学都有那么多难以证明的公式和猜想,爱情这道更难的题,不是更没办法证明吗?” 聂广义绕了一个大圈,间接回答了卢宇翔一开始问他的【知不知道】。 卢宇翔倒是没有想过,聂广义会用这么个类比。 卡顿了好几秒,才有了回应:“爱情怎么可以和数学相提并论?” “为什么不能呢?这个世界上的爱情,大部分都是无解的。可比数学难多了。”聂广义有心引导:“有解的极少数情况,叫情投意合。” “你的意思是,你和我的姐姐情投意合?”卢宇翔没太搞明白聂广义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 “不,我的意思是,我也有关于爱情的猜想。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哥哥有多爱你的姐姐,我只需要知道你的姐姐爱不爱我,或者,有没有可能在未来爱上我。” 考虑到卢宇翔的实际情况,聂广义用尽可能贴近数学的语言解释:“我的爱情猜想,哪怕不能被证明,我也不希望被证伪。” “如果我理解没错的话,你刚刚这句话的意思,是认为我的哥哥一点都不重要。” “当然不是。你的哥哥很重要。如果他的爱情题有解,那我的爱情题就无解了。但不管是有解还是无解,这道题的解,都不在我和你哥哥的身上。” “我明白了,你是想告诉我,决定权在我姐姐的手上?” “当然。这一点应该是毋庸置疑的吧?”聂广义没有把卢宇翔当小孩,是很认真地在和他探讨。 卢宇翔陷入思考:“我不知道。” “好吧,那你告诉我,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我哥哥的生活里面只有我,爱情里面只有姐姐。哥哥为我付出了太多。” “好的。那我们就顺着你的这个思路往下。”聂广义继续这个话题,“虽然我不知道你哥哥具体都付出了什么,但我接受你的这个观点,同时我要向你提出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你的哥哥为我付出了什么?” “你们两个应该才刚刚认识吧。”卢宇翔抬头,看着聂广义的眼神里面带着很多的困惑。 “你是对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我有必要知道你的哥哥,为你和你的姐姐付出了什么吗?” 卢宇翔被聂广义问愣了:“我好像说不过你。” “这不是说得过说不过的问题。你可能因为不了解我说话的风格,以至于误解了我的意思。” “那我可以问你真正的意思是什么吗?” “当然可以。” 聂广义直接回答了一长串: “我和你哥哥的交集非常有限,因此也没有可能了解他。” “但是,哪怕是在这么有限的前提下,我仍然觉得你哥哥是我非常欣赏的人。” “我这个人,自视甚高,用老话来说,就是习惯了拿鼻孔看人。” “我不太经常交朋友,我认为,朋友越少,能分给每个人的时间就越多。” “就我这样一个眼高于顶的人,从一开始,就很希望能成为你哥哥的朋友。” “不是因为他是飞行员或者这个那个的,我喜欢他心底的赤诚和眼里的豁达。” “我上一次遇到这样的人,还是在我上高中的时候。” “与此同时,我认为。你的哥哥,不是一个,会为了自己的幸福,就勉强你姐姐的人。” “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和你哥哥的爱情,假如有一个有解,那个解在你姐姐的手上。” “当然了,也有可能,因为我出现的时机不对,你姐姐夹在我和你哥哥之间,导致我们两个都无解。” “在情况越来越复杂,超出自己处理能力的情况下,逃避也算得上是人类的本能了。” 卢宇翔倒是没有想过,聂广义会坦白到这种程度。 他不断思考着聂广义的话。 想从里面找到问题,并一个个拿出来当面求解。 可他毕竟还是个还没到青春期的少年。 压根没有解过任何一道和爱情有关的题,也不像宗意那样,沉迷言情小说和剧集。 “弟弟。”聂广义对着发呆的卢宇翔打了个响指:“我希望,我们今天的谈话,你可以对你的哥哥保密。有且只需要对他一个人。” “为什么?”卢宇翔在脑海里解读了一番:“你是希望我把你刚刚说的话,传给我的姐姐?” “如果你愿意的话,也是可以。尽管不是我的本意。” “不是吗?” “当然。真的需要有人传话的话,我的首选应该是宗意。相比于你,我对她会稍微了解一点。” “那你为什么让我只对哥哥保密。” “站在一个成熟男人的角度。有个弟弟跳出来,帮自己争取爱情,并算不得是一件让人多么心情舒畅的事情。你哥哥需要的是,一场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公平竞争。”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公平竞争?”卢宇翔的语言能力,和数学一直都不成正比。 “对啊,你一上来就打感情牌,这不是直接把你哥哥放在了弱势的位置吗?你搞这么一出,哪怕最后梦姑娘选择和你哥哥在一起,都像是退而求其次的成全。你要相信你哥哥,他并不需要这样。” “可是,如果我不说的话,你们又怎么知道,哥哥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你说的【你们】是指我和你姐姐吗?如果是的话,你先把我去掉,我知道与不知道,都不会影响我对你姐姐的感情。” “那姐姐呢?” “我认为,你姐姐应该很清楚,你哥哥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哥哥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这么多年,他连信都没有给姐姐回过。” 聂广义略带探寻地看着卢宇翔:“那你或许,对你的哥哥,也有一点小小的误解。” “我不信,你不可能比我更了解我的哥哥。” “不知道你哥哥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们两个人,其实是同一天向你姐姐表白的。这也是我觉得他赤诚的原因之一,并不藏着掖着,也不把持和利用自己的身份。”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哥哥,当着你的面,和我的姐姐表白?”卢宇翔无法想象这样的场景。 “确切的说,是你哥哥,来到了我和你姐姐表白的现场,在我表白之后,紧随其后地表明了心迹。” “不可能,我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和你姐姐表白完了就直接走了紧接着还不承认,你信吗?” “不信。”卢宇翔是真的被搞疑惑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过骄傲,觉得自己不配。”聂广义摇了摇头,略显无奈的对卢宇翔说:“和你说一件你更没办法相信的事情,我是在你哥哥的帮助下,才重拾的信心。” “……” 卢宇翔觉得聂广义在和他说天书。 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还没有开口,就被聂广义用各种各样的猜想给堵了回去。 堵回去就算了,最后还把哥哥列为助攻。 卢宇翔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 哪怕数学天赋再好。 哪怕比同龄人成熟很多。 爱情这道题,还是超出了卢宇翔的理解范围。 他是哥哥带大的,十几年的朝夕相处。 他怎么可能不如一个准陌生人了解哥哥? …… 宗光没有备份也没有执飞。 他知道自己不在状态。 别的职业,可以在这样的时候,通过工作来麻痹自己。 飞行员要是这么干了,就是对整架飞机上的乘客不负责任。 宗光到了基地之后,说自己在24小时之内有喝过酒。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备份,都不会找上他。 他直接加了个机组回家。 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整个人的心里都空落落的。 这个家的每一个细节,都是他亲自盯的。 他试想过很多未来归家的场景。 在全屋智能里面设置了女主人归家和男主人归家的不同模式。 门锁会通过指纹或者人脸识别,来确认开启什么样的归家仪式感。 男主人的归家仪式,中规中矩。 无非就是调整灯光、空调、湿度一类的。 女主人的归家模式,就还有光影、香氛、音乐,等等的场景。 女主人归家模式的每一个细节,宗光都反复演练了很多次。 要足够温馨,足够浪漫。 宗光在这件事情上,花了很多的心思,只要是为之之准备的,他都可以不计时间和代价。 在梦心之说完已经不喜欢小时候的公主风之后,宗光不仅把房间重新装修了,还在归家仪式里面,又加入了第三个黑暗哥特模式。 宗光在家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点完浪漫归家仪式,又点了黑暗哥特模式。 好好的一个家,在光影和声效的加持下,瞬间有了那么点鬼屋的感觉。 这原本也算是一种惊喜。 只可惜,不管是浪漫归家,还是黑暗哥特,都还没有来得及向之之展示。 如果不是连夜做了一趟司机。 他应该会在午夜时分,把之之和弟弟妹妹们叫醒。 趁着夜黑风高,展示一下黑暗哥特的归家仪式。 Lulu应该不会怕,只会兴奋地开始研究光影的变化。 阿意应该会尖叫着跑回自己的房间。 之之的话,就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和小时候的喜好完全不一样了。 从来都胆子小小的躲在他身后,根本不敢去鬼屋的小姑娘,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如果只是说说而已,宗光一点都不介意取消黑暗归家模式再把梦心之的房间改回去。 这些关于未来的琐碎想象,可能会让很多人觉得麻烦,宗光却甘之如饴。 他希望未来的每一天,都能营造一点小小的惊喜。 分开这么多年,需要认真观察很多小细节,才能变得和以前一样了解。 还没有来得及把房子里的惊喜一一展现出来,梦心之就已经有心要离开。 宗光没有想过会接到爸爸的电话。 更没有想到爸爸会让他帮忙开车,送梦心之去聂广义的老家。 虽然还带着弟弟妹妹,但这样的事实,已经足以说明爸爸的态度。 这一桩桩一件件,外加一个又一个巧合。 整得宗光有点喘不过气。 宗光给卢宇翔在英国的心理医生打了个电话:“基娅拉,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你弟弟回国,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Lulu去古村落玩了,那里有很多古廊桥,他应该会喜欢的。” “那是你的母亲在这边出了什么事情,需要我上门去一趟?” “没有,我妈妈最近挺好的。Lulu回国了,她也出去旅游了。” “哦,那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这么说的话,就是你的追妻之路不太顺利?”基娅拉进行了合理的猜测。 宗光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我没想到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我说的哪一句话?” “你说,儿时的羁绊,并不见得是我的优势。我那时候不以为然,现在却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我要顾及的太多,不能不管不顾。” “听你这句话的意思,是在你追求爱情的道路上,有另外一个可以不管不顾的人,让你心生羡慕的人。”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羡慕?”宗光不知道基娅拉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一场不管不顾的爱情。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最理想的生活状态吗?” “是的。我为了说走就走的旅行学飞,为了不管不顾的爱情回国,我正在一步步走进自己的理想。” “如果你真的足够确定的话,就不会给我打这个电话了。” 宗光还没想要应该回应,基娅拉就准备挂电话:“如果你这边没有紧急的事情,我要开始处理下一个咨询了。如果你需要聊一聊,记得提前和我的助理约时间。” 第250章 谁来照亮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宗光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混成了这样。 他打开自己的社交软件,把从一开始就故意写成已婚的状态,改成了单身。 这下好了,从国外的社交软件开始,一直延伸到国内的,直接就炸了。 除了社交软件之外,手机和电话,也被打爆了。 这种感觉…… 仅仅只过了几分钟,就让宗光觉得自己幼稚且无聊。 他退出了社交软件,又把手机关了静音。 客厅里,只有微弱的灯光。 仅仅比伸手不见五指稍微好一点。 宗光在暗黑环境里面,诚实地面对自己。 放下一段感情,对于他来说,是挺容易的。 这么多年,不是没有觉得哪个姑娘漂亮,也不是没有被一直追他的姑娘感动过。 但也仅仅只有感动,一旦有这样的苗头,他就会直接屏蔽这个人。 放下梦心之,就是另外一回事。 那是他的青春,也是他的人生。 是他生活的目标,也是他努力的方向。 他其实做了很多很多年的心理建设。 有想过梦心之在给他写信的时候,说自己谈恋爱了。 也有想过,悄悄跑去学校的时候,看到梦心之和金发碧眼的小男生手牵手。 在一次又一次的心理建设里面。 他都有预想过,如果出现这样的状况。 就安安静静地离开。 不打扰,就是最好的祝福。 但这样的事情,始终都没有发生。 希望的火苗一直在他的心里。 燃烧,再燃烧。 直到燎原。 最后。 他不管不顾地回国了。 最后的最后。 有人当着他的面,和他的全世界表白了。 这个刺激,不可谓不大。 打破了他所有的计划。 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虽然表现得很淡定,情绪实际上是已经失控了的。 后来所有的一切,都源于那一次的表白失控。 如果当时能更淡定一点,现在的后悔会不会少一点? 如果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他是不是就能说服自己,亲情比爱情来得更加美丽。 宗光为自己一时的失控后悔不已。 家里的门铃在这个时候响了。 宗光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也没有兴趣知道。 此时此刻,在为之之设计的黑暗哥特归家模式里,除了梦心之,他不想见到任何一个人。 让之之出现在家里,并不是多大的愿望。 在这个特定的时间,却成了奢望。 宗光有点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一步一步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满心的无力感,让他直接把自己蠢哭了。 宗光没有开门,门却在门铃响了两次之后自动打开了。 这个家只输入了他、梦心之还有宗意的人脸和指纹。 就连卢宇翔都还没有来得及输入。 宗光原本是躺在沙发上,用手遮着脸。 听到门口有动静,直接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如果之之在这个时候回来陪他,应该是他人生到目前为止最幸福的时刻吧。 因为光线的问题,宗光直接呆滞了好几秒。 “阿光,你在家啊。” 来的人说话了。 是他很熟悉的声音。 却不是魂牵梦萦的那一道。 “爸爸,你怎么来了?”宗光没办法不意外。 “你怎么把家里弄成这样?”宗极没有正面回答。 他刚进门的时候,差点没有被吓到直接关门离开。 “小之小之。”宗光出声唤醒全屋智能。 “在呢。” “开启归家模式。” “好的,已经为您调整温度、湿度,检测空气质量,开启新风系统,并将直饮水的温度,调整到45度。” 宗极走到被宗光改过名的全屋智能面板的边上,伸手摸了摸,带着点探究地出声:“小之……” 宗光很利索地收拾好了自己。 隐藏了不经意间挂满脸庞的情绪痕迹。 走到吧台的位置,给宗极倒了一杯水:“爸爸怎么会有家里的密码?” “阿心告诉我的。” “哦……”宗光愣了愣。 这个答案,其实是显而易见的。 宗光一点都不介意,让爸爸有家里的密码。 他自己之所以没有说,是想等爸爸过来的时候,直接人脸指纹输入完了,最后再提一下密码。 在已经输入人脸和指纹的情况下,密码实际上,已经变得可有可无。 “看到爸爸很失望?”宗极把目光扫向宗光的脸上。 “怎么会呢?”宗光解释道:“这次是家里装修好的时候,弟弟刚好放假过来,我想着,爸爸和弟弟见面,可能会有些尴尬,才没有让爸爸一起过来暖房的。” “暖房。”宗极四下打量了一下,“这两个字,和现在这个情况,倒是一点都不沾边。” “昨天已经暖过了,挺好的。”宗光解释了一下。 “你家酒在哪儿,爸爸买了好多菜,给你做点好吃的,等会儿我们父子俩一醉方休。”宗极很快就切换到了大厨模式。 “我这职业,也不太适合一醉方休。上飞机前都要检测的,到时候一吹气,就不能飞了。” “不能就不能嘛。航空公司还不允许飞行员不舒服休息几天的?” “我也没有什么不舒服。”宗光不愿意承认。 男生,哪怕在自己的爸爸面前,也一样是死要面子的。 “没事儿,那爸爸喝到你不舒服为止。” “爸爸……”出于职业本能,宗光有意开口拒绝。 “诶,咱们父子俩,都还没有喝过大酒。” 宗极拍了拍宗光的肩膀:“你都不知道,整天被自己的女儿喝大,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之之很会喝酒吗?” “嗯,阿心对酒精有可能是免疫的,真要喝起来,我一次都没有喝过她。” “那我还真不知道呢。”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你先和我把门口那一堆东西搬到厨房,等做好饭了,再一件一件和你聊。” 宗极的到来,让这个冷冰冰的家,瞬间就有了烟火气。 宗光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此刻的心境。 这一幕,原本是应该习以为常的。 小的时候,爸爸就是这么照顾他的情绪的。 遇到什么不开心的,爸爸就给他做好吃的。 记忆里,和爸爸在一起,最初的那几年,这样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 那时候爸爸其实还不太会做饭。 但他就是觉得,爸爸做的东西,是全天下最好的美食。 在和爸爸一起生活之前,他的童年,是在被抛弃来抛弃去的那种极度没有安全感的情况下度过的。 再后来,爸爸重组了家庭。 在爸爸、兰姐的双重关爱下,在梦心之对他持之以恒的崇拜和依恋下,他才慢慢找回了自己。 不再担心爸爸会不会因为多了一个小孩,就看不到他。 可他偏偏在最幸福的时刻,对梦心之的感情,产生了变化。。 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与日俱增的感情,也压得他喘不过气。 如果可以,他比谁都希望,在充满爱意的家庭里面,和极哥、兰妹还有阿心一直幸福下去。 命运总是和他开那么多的玩笑。 在他青春期最叛逆的时候,让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并且因此出走。 从此,他就有了弟弟这个羁绊。 说是羁绊,真正照顾起来,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弟弟那么小,那么无助,还有先天性的脑瘫。 宗光在卢宇翔的身上,看到了顽强的生命力。 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努力。 那种人性的光芒可以照亮整个世界的黑暗。 如果不是要照顾弟弟,他最多一年,应该就会回来。 陪着梦心之,要么让她爱上他,要么在长时间相处的过程里面,慢慢改变自己的心态。 不管怎么说,他都没有可能,在梦心之的人生里面,缺席那么长的时间。 如果不是没办法回来,他压抑在心底的感情,也不会因为找不到出口,一年比一年更加强烈。 一切都是巧合,都源于一个小小的离家的选择,一切又似乎是注定的。 宗光收拾了一下情绪,来到厨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宗极抬头却没有停下手上切肉的动作,出声问宗光:“你能帮什么忙?” “厨房里的事情,我应该是什么忙都能帮的。”宗光笃定回应。 “真的假的?你以前可是连土豆削皮都不会的。” “这么多年了,我身上肯定也有很多爸爸不知道的事情。”宗光用宗极之前的话,回敬他。 “那倒也是。”宗极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宗光:“要不然,今天这顿父子餐你来做?” 宗光看着直接撂挑子的宗极愣了愣,随即撸了撸根本不存在的袖子回应:“好啊,爸爸想吃什么?” 宗极让了一个位置出来:“就吃你最拿手的吧。” “我……”犹豫了半秒之后,宗光出声拒绝:“我今天不想做我最拿手的。” “这样啊……”宗极很快就明白了儿子没有说出口的那半句话的意思,想了想,改口道:“那要不然,你就做个蛋炒饭、拍黄瓜,越简单的东西,越能看出一个人做饭的功力。” “爸爸不是要喝大酒吗?蛋炒饭和拍黄瓜要怎么下酒?” “会喝酒的,干喝都行。”宗极顿了顿,“要不然,你再炸一点花生米。” 宗光大概也听明白了,爸爸对他的厨艺,并不抱有什么信心。 想来也是,出国之前,他压根也没有动过厨房里面的东西。 “算了,我自由发挥吧。看看家里有什么,爸爸又买了什么。”宗光开始查看食材。 宗极拍了拍手,乐得清静:“那你在厨房好好忙活,我去参观一下你的新家。” “好啊。” 才说完,宗光又想起来爸爸一直到现在还以为之之喜欢的是公主风。 如果被爸爸发现他给梦心之装修了一个黑暗哥特风的卧室。 再想要瞒着准备去研究墓葬艺术的事情,就会变得比较困难。 宗光对梦心之的呵护,是印刻到了骨子里面的。 哪怕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他也不希望因为自己,让之之和自己的梦想失之交臂。 趁着爸爸还没有走远,宗光赶紧改口道:“就一个平层有什么好参观的?” “我儿子的家,别说是大平层了,就算只有鸡窝那么大,都是很好参观的。” “爸爸不想留下教我做饭吗?万一我和小时候一样削个土豆皮都不会呢?” “我看你这拿刀的架势,就不可能不会。别的不说,你现在的刀工,已经不比爸爸差了。” “光有刀工也不行啊。色香味只占了一个色,最后难以下咽,肯定影响我们喝大酒的心情。” “阿光,你怎么回事啊?这么不想让爸爸看看你的家?” “哪有怎么回事,就是想要和爸爸一起做饭啊,这也是从来没有过的父子局,不是吗?” “倒也没有错。但你这反应不对劲。你这家里是不是藏了什么?” “嗯嗯嗯。”宗光点头如捣蒜,想都没有想,直接开口就是一句:“可能金屋藏娇了吧。” 宗极笑着回应:“你要是有这本事,爸爸等着明年抱孙子。” “行啊。”只要爸爸不去一个一个房间参观,宗光什么都敢答应:“爸爸想要抱几个?” “一年,还能想抱几个?”宗极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一些。 “生个四胞胎五胞胎给你可还行?”宗光提出了一种可能性。 宗极想了想:“三胞胎就够了,爸爸不贪心。” “嗯,是挺不贪心的。” 从切菜开始,宗光都是一心好几用。 看着火候,顾着聊天,哪一样都没有落下。 动作之娴熟,让老父亲看了都瞠目结舌。 不到半小时,就做好了四菜一汤。 酒足饭饱,喝完宗极带来的一瓶和宗光同岁的茅台,父子俩离开餐厅,去茶室就着火腿继续喝威士忌。 宗光的酒量并没有很好,刚喝了三两茅台,第一口威士忌掺进去,就已经进入到微醺的状态。 宗极趁机表明自己的来意:“阿光,你别怪爸爸没有站在你这边。” “这种事情,我为什么要怪爸爸?”宗光原本不想聊,借着酒劲开口感慨:“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 “怪自己,那就更不应该了。你做错了什么?” “在不该离家的时候离家,在不该归家的时候归家。”哪怕还没有彻底喝醉,宗光的眼神里面也没有一丝神采。 “什么叫不该归家?儿子要回自己的家,怎么会有不该?” “我要是再等等,等个一两年再回来,直接参加之之的婚礼什么的,就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负担了。”宗光直接喝掉了半杯纯的威士忌。 “阿光,你本来就不是负担。你和你的名字一样,不管在哪里,都一样会照亮身边的人。” “那谁又来照亮我呢?” 第251章 泡沫兄妹 宗光和宗极借着酒劲聊天。 门口又有了动静。 这一次不是输入密码,而是直接识别。 坐在餐厅的位置,是看不到门口的。 全屋智能直接开启了女主人归家模式。 原本情绪就已经在点上的宗光,因为女主人归家模式的开启,从瞳孔开始震惊。 宗光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宗极,想要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喝多了出现了幻觉。 宗极只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 是他出现了幻觉,还是之之真的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答案很快就随着梦心之来到餐厅揭晓了。 宗光喝得有点多,这会儿直接就没绷住。 爸爸进来的那个时候,他就想过,如果来的人是之之,就是他这辈子到现在为止,最幸福的时刻。 明明隔了也就几个小时,这会儿却有点像是世界末日。 宗光直接趴倒在了桌子上。 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梦心之进来了。 宗极站起来欢迎:“阿心回来了啊。” “嗯。哥哥怎么了?” 宗极看了一眼宗光,也不拆穿:“一不小心被我喝多了。” “爸爸,你为什么总欺负哥哥。” “阿心,这可是你第一次这么说爸爸啊。早上被你说了一通,紧赶慢赶地过来赔罪,还不能让你消气啊。” “爸爸,不是我说你啊,你为什么会让哥哥当司机啊。”梦心之原本已经在房车上找地方睡觉了。 越想越觉得不能让哥哥就这么走了。 搞得真把哥哥当司机似的。 这样的认知,让梦心之不是很舒服。 “爸爸原本是想着,你一个人,跑那么大老远不安全。”宗极解释了一下,自己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是爸爸的错。” “也不能怪爸爸啦。”梦心之很快就开始反省,“我也没有想过,哥哥会忽然说这么多。” “阿光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啦,就我们原本有个约定,哥哥忽然说不要了。” 梦心之回过头来想了想,很快就明白过来哥哥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说出那样的话。 她当时的反应,就只是哭。 万安桥能不能保留文物属性固然重要,但也没有重要过哥哥。 梦心之到了房间也睡不着,整个人情绪都是崩溃的。 聂广义到了地方,就让司机送梦心之去最近的机场,又发消息告诉她,说会帮忙照顾弟弟妹妹,过两天评估完了,再给送回去。 聂广义难得敏锐,又难得做了一回明白人。 宗光并不是真的醉到直接倒了,调整完情绪,就从桌子上起来。 他带着点迷离地看向梦心之。 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始打招呼:“之之回来啦。” “嗯。” “这个家的女主人归家模式,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宗光稍微有点不稳地站了起来。 梦心之上前扶了一下:“哥哥。” “之之喜欢家里现在的这个感觉吗?” “喜……喜欢的。”梦心之不确定,宗光是不是又改变了想法,想要继续那个约定。 “喜欢就好。”宗光自己站好,带着点豪气干云的酒劲继续说:“等以后,这个家有了真正的女主人,我就按照这个模式设定了,谁要敢说不喜欢,我就直接说她不懂欣赏。” 梦心之没想过会听到这么一番话,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没毛病吧?我妹妹这么有气质的一个人都说喜欢,谁要说不喜欢,就是没有气质。” “哥……” 梦心之想了好半天,最后只说出来一个字。 “都叫哥哥了,那还不得抱一下。上一次抱你,你还在念小学。” 宗光有点绷不住了,又不想让梦心之看到他哭。 宗极默默地离开了餐厅。 有些感情,哪怕没有开始,也一样需要一个正式的告别仪式。 宗光心里其实也明白。 他原本就是单亲家庭里面长大的孩子。 比谁都更清楚,爱情是会变质的,曾经相爱的人是会分开的。 婚姻里的鸡零狗碎,要是一股脑儿全都掺杂在他和梦心之之间,也一样不会让人向往。 但他就是放不下。 仔细回想,真正让他没办法放下的,是自己过去这么多年,在无限压抑情况下的无尽想像。 想象,从来都只有美好。 当真真实实地抱着梦心之的时候,宗光就想起了小时候。 这是他最珍爱的妹妹。 青春期的他,要是再耐心一点,他可能就会发现,他喜欢梦心之,就和梦心之喜欢爸爸是一个原因。 妹妹是他心目中的理想型。 但理想型,和最后真正能走到一起的,多半会有很大的差距。 久违的拥抱,宗光的心底,只有一身的圣洁。 “谢谢你,专门跑回来看我。” “这要说谢谢的话,我是不是应该从哥哥把爸爸分一半给我开始谢。” “什么分你一半?”宗光松开了这个拥抱,退后一步,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和表情,出声回应,“你明明霸占了至少百分之九十。” “啊?我有这么过分吗?” “有的。”宗光摇头叹息,“多了个妹妹少了个爸爸。” “这样啊,那确实是我比较幸运,多了个哥哥又多了个爸爸。” “谁说不是呢?”宗光又退了一步,认认真真地打量自己的妹妹,出声询问:“吃饭了吗?” “吃了鸡胸沙拉。” “沙拉有什么好吃的?哥哥给你做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沙茶面。”宗光语带关切:“阿心可以再吃胖一点。” “才不要,果然,这个世界没有哥哥懂得欣赏妹妹的身材。” “是吗?”宗光自己都开始有些疑惑。 只不过是有意识地变了一个称呼,怎么就连心境也跟着改变? 而且是在这种未知未觉的情况下。 “当然啦,你妹妹我的身材,是可以单独出道的。” “真的吗?我还以为我妹妹只有脸随时可以出道呢。” 梦心之对着宗光行了一个屈膝礼:“谢谢哥哥的夸奖。” 宗光又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一步下去,两人之间的距离,直接超过了一米五。 超出了正常兄妹聊天的社交距离。 “哥哥你这是干嘛啊?” “你再来一下。”宗光对着梦心之,做了一个画圈的动作。 梦心之刚刚行的是屈膝礼,却不影响她看明白宗光的意思,原地转了一个圈,又做了一个亮相的动作。 宗光用手指摸了摸下巴,出声说道:“我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梦心之不明就里。 “我妹妹的脸和身材可以同时出道。” “那不行,加在一起才能出道,说明脸和身材都没有很出众。” “啊,行,阿心说什么都对。”宗光很快就选择了妥协。 宗极在这个时候,从房间里面出来,看着相谈甚欢的兄妹俩,出声问道:“你俩不和我解释一下吗?” 梦心之赶紧过去,挽着爸爸的胳膊,带点撒娇地问:“解释什么呀?” 宗极最受不了梦心之来这一套。 但这会儿情况特殊,小棉袄再怎么贴上来,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就解释解释,这里哪个是你的房间。” “啊……这个……”梦心之看向宗光,用眼神向哥哥求助。 宗光先前最难过的时候,都没有忘记不要让爸爸去参观房间,这会儿倒是忘了他自己“金屋藏娇”的事实。 “阿心房间,我不是给你发过效果图吗?”宗光对着宗极把话反过来说:“我比较喜欢这种风格。” “效果图?” “对啊,对啊,爸爸刚过来的时候,我整个房间,不都是这种风格吗?” “阿光,你爸爸可是能造出极光之意的,你觉得我会分不清实景图和效果图?” “啊……这个……”宗光也有那么点词穷了,他看了一下梦心之。 兄妹俩的求助表现,基本上是如出一辙的。 梦心之赶紧接话:“哥哥把去别的地方拍的照片说成是效果图了。飞行员又不干装修,对这些实景啊,效果啊,肯定不太了解。” 宗极意有所指的看向梦心之,出声问道:“那阿心你呢?” “啊?我啊……我当然是分得清楚的。” “爸爸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最开始的实景图,还是你发给我的,连被套都定制了巨大的之之两个字。” “爸爸!”梦心之挽着宗极的手,摇晃了两下,撒娇指数比之前高了十倍不止:“你既然都知道,干嘛一定要拆穿我和哥哥吗?”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兄妹俩联合撒谎的本事,倒是一点都没有长进。”宗极用眼刀子从宗光和梦心之的脸上刮过,一半用鼻孔出气地来了一句:“就你们这眉来眼去的,你爸我至少得近视两千度,才会看不出猫腻。” “爸爸!”梦心之只撒娇,不再说多余的话。 “阿心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爸爸。” “嗯。我知道爸爸早就知道了,然后一直装不知道。”梦心之略显俏皮地回应:“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我可能出门没有看黄历,被爸爸抓个正着,我下次一定注意。” “爸爸就算是想装不知道,你也得给爸爸一个装下去的机会,你和阿光直接把房间都设计成这样,爸爸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装下去。” “这是哥哥的家,肯定是哥哥设计的。不存在我和哥哥一起设计这件事情。”梦心之开玩笑直接撇清关系。 宗光听得一脸无奈:“阿心,这就是传说中的塑料兄妹情吗?” “塑料太坚固了,泡沫差不多。”梦心之很快就找回了小时候的状态。 相比起宗光这么多年的纠结,梦心之原本就一直处在同一个状态里面。 “行吧,那哥哥这个泡泡已经被戳破了,你自己和爸爸解释吧。”宗光放弃了挣扎。 主要是爸爸人都已经来了,房间都已经看了。 还是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 再怎么挣扎,作用也不大。 梦心之大抵也是同样的想法,既然躲不过,那就直接坦白:“爸爸,我想要研究墓葬艺术。” 宗极听得很清楚,却是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爸爸,我只是想要研究墓葬的艺术,并不参与一线的考古,再怎么样,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现在说不参与,真研究起来了,怎么可能不到现场去一探究竟。”宗极是真心不愿意让梦心之从事和墓葬有关的职业。 他之前赞成梦心之学文物和博物馆专业,主要还是觉得,博物馆的工作,挺适合女孩的。 压根就没有想过,梦心之会直接奔着文物和考古去,还是宗极最不能接受的墓葬研究方向。 这是宗极第一次,对梦心之想做的事情,提出坚决的反对。 泡沫兄妹情的哥哥看着妹妹一脸纠结地想理由,还是出声帮忙解围:“爸爸,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小时候盗墓小说看多了,以为阿心去研究墓葬艺术,就会穿越到别的什么地方去。” “我看盗墓小说的时候,都已经有你了,怎么能叫小时候?” “爸爸,你老实说,你看的盗墓小说,是不是从我这里没收的?” 宗极没有否认,只出声反问:“要不是我把你的小说都收走了,你的成绩能保持下去?” “万一能呢?”宗光也来了个反问。 “没有这样的万一。” “你都没给我机会试过,怎么就知道有还是没有,万一我小说看着看着,语文就突飞猛进了呢。” “这么多万一,要不然爸爸直接给你改名叫宗万一。” “可以的,名字这种小事情,完全可以听爸爸的。职业方向这种事情嘛,就肯定还是要稍微听一听当事人的。” 嘴上说泡沫兄妹情。 行动上,宗光还是时时刻刻都在护着自己的妹妹。 “行,那就听阿光的。” 爸爸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兄妹俩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两兄妹,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宗极。 “阿心啊,爸爸什么时候有过不支持你的时候?” “记忆里面是没有,但爸爸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那是因为你自己本来就有在犹豫。爸爸只能表现出反对,你才能直面自己的犹豫。爸爸只要稍微表达一点支持,你根本就不会管你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宗极比梦心之想象的,还要更了解她一些。 第252章 我的女孩 “我还挺好奇,为什么你会送我姐姐去机场的?”宗意眨着亮得足以装得下璀璨星河的眼睛表达好奇。 她有点没想明白聂广义为什么会这么做。 站在她的角度,这个时候让姐姐回去,完全是在给哥哥铺路。 “小朋友,你具体好奇的是什么?”聂广义也想伸手去摸宗意的头。 小姑娘的这个样子,实在是可爱得有点过分。 好在宗意身经百战,已经灵活到一般人根本摸不到她的头顶。 计划落空,聂广义讪讪地收回手,继续发问:“你好奇的是这个行为本身,还是行为背后的底层逻辑?” “哪有那么复杂?”宗意退到了一个安全不会被摸头的距离,直接跳过聂广义讲的那一堆有的没的,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聂叔叔不应该对我哥哥严防死守才对吗?” “你说这个啊……”聂广义顿了顿,“我确实这么想过,还思考过达成这一目标需要多少个解题步骤。” “然后呢?”宗意出声询问。 “然后我的智商不允许我往这个方向勇往直前。” 宗意被聂广义整得一头雾水:“怎么又扯上智商了?” “我的智商告诉我,想要和你姐姐在一起,就一定不能把你哥哥放在情敌的位置,要不然就是一辈子都和自己过不去。” 聂广义说得有点绕。 这一次,倒是一点都没难倒在言情故事里面泡大的宗意。 抛开哥哥钻进牛角尖的这个阶段,哥哥和姐姐的感情,一定是如影随形一辈子的。 是比血亲的家人还要更加亲近的关系。 既想要和姐姐在一起,又特别介意哥哥的存在,那他就永远不可能幸福。 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宗意看来,聂广义在这方面,一直都非常聪明。 要不然也不会上赶着要喊大舅哥。 “聂叔叔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宗意难得当面夸赞了聂广义一下。 聂广义听得倒吸一口冷气:“小姑娘,你这么叔叔叔叔地叫着,可是有点吓人啊!” “哪里吓人了?”宗意问。 到了和爱情无关的事儿,宗意又没有接上聂广义的频道。 聂广义摸了摸手臂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佯装心有余悸地回应:“眼神啊,语气啊,都挺吓人的。” 宗意气鼓鼓地瞪了聂广义一眼。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吓人这两个字来形容她。 她可是宇宙级的小可爱好吗! 因为长得嘟嘟了一点,大部分人都会觉得不止小可爱这么简单。 看着宗意真的有点被惹急的小模样,聂广义赶紧解释:“我知道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大叔,像我这样的一款又帅气又多金关键还特别天才的,确实也比较稀缺,但怎么说呢,我和你哥哥已经是情敌了,你就不要再和你姐姐做情敌了吧。” “……” 宗意原本只是瞪了聂广义一眼,这会儿就恨不得直接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她很久没被聂广义给气成这样了。 这种感觉,在熟悉里面,带着点陌生。 大少还是那个大少,广义也还是那个广义。 一般人绝对没可能对着一个小姑娘说出这样的话。 “你!”宗意叉腰想了好几秒才组织好了语言:“我请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注意一下自己的语言。” 聂广义赶紧认怂:“好的,好的,叔叔知道了。” “你才不是我叔叔!”如果不是家教不允许,宗意很想直接往聂广义身上吐一口唾沫。 啊呸,啊呸,啊呸呸呸! “不是你自己叫的吗?”聂广义非常不讲道义的重复了三遍:“聂叔叔,聂叔叔,聂叔叔。” “你这个……”宗意卡了好半天,最后灵光一现,用姐姐平日里的叫法回了一句:“聂先生可真是讨人厌。” 被讨厌的人,一脸的甘之如饴,用大拇指摸了摸下巴,全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架势,出声说道:“你姐姐喊我聂先生,你也喊我聂先生,你还说你不是想要和你姐姐做情敌?” “你怎么这样啊!不管我叫什么你都扯这些毫无道理和依据的。” 宗意是真的被惹急了,再这么下去,眼睛都要红了。 聂广义顺势引导,抛出了自己的终极需求:“你叫聂哥哥就好了,都没有其他人这么叫,你这么叫就不会有任何误会了。” 宗意愣了一下。 倒是没有想过,聂广义说了那么一大堆有的没的,是搁这儿等着她。 为了让她喊哥哥,这一通操作,也是有够绕的。 搞明白状况之后,宗意直接转身就跑了:“不和讨厌鬼说话,我去找我二哥哥说话了。” 真当她是小孩子呢? 哪这么容易上当受骗? 【姓聂的可真讨厌。】 哪怕只是在心里面想想,宗意也屏蔽了之前所有的称呼。 但这么叫的话,爸爸听到了,肯定要说她没有礼貌。 宗意想了想,终于在见到卢宇翔的前一秒,想好了以后要怎么称呼聂广义。 直接把姓氏大卸三块耳又又。 嗯呢!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耳又又再怎么蹦跶也成不了耳双。 哪怕反过来,连人话都听不懂,也不像是有双耳的。 【耳又又可真讨厌。】 聂广义知道自己刚刚的表现是有点过。 通常情况下,他其实也不会这么“天马行空”。 张嘴就来,什么话都说,只能说明他现在的情绪不太稳定。 想要借着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流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此时的聂广义,远没有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让姑娘回去。 和姑娘说,万安桥是被烧毁了,不像2016年中秋节被台风“莫兰蒂”摧毁的那三座泰顺境内的国保廊桥那样,有超过90%的原始构件是被捡回了的。 在这种情况下,万安桥是不是能保留文物属性,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出来的结果。 古建院的专家,需要论证很长的时间。 在语言上,聂广义对梦心之进行了各种劝说。 在内心里,聂广义知道,哪怕自己什么都不说,梦心之再多想几个小时,肯定还是会决定回去的。 聂广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晓梦心之的内心世界。 他甚至没有和梦心之聊到过这些。 但他就是知道。 这种感觉,很难以名状。 仿佛他和经常出现在梦里的这个女孩,并不止认识了一年两年,而是完整的一辈子,甚至是更长的时间。 这个看起来清素若九秋之菊的女孩,真实的内心是敏感且热烈的。 总是想方设法地让人觉得,她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很满足。 却从来不敢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世界。 她不敢冒险,不敢谈恋爱,更不敢改变现状。 表面看起来,他和她,天差地别。 但心底里,却是那么地相像。 他也是因为不敢再冒一次险,才会开口闭口,就说自己要孤独终老。 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一次一次让自己相信,哪怕真的这么过完了一生,也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女孩,生来就是个叛逆的姑娘,喜欢和别人不一样。 喜欢墓葬艺术,希望开创属于自己的考古流派。 可是,如果他不提,这个女孩,一定会把这样的想法,深藏在心底。 她会说服自己,她已经很幸福了,不应该让不稳定因素,破坏这样的幸福。 聂广义很清楚,梦心之对他是有好感的。 有太多的细节,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聂广义还很清楚,这个女孩在努力和他保持距离。 这样的努力,聂广义感同身受。 相比之下,他做得还更彻底一些。 他最开始发现自己有喜欢姑娘的迹象,就反应激烈到直接把姑娘给拉黑了。 他曾经以为,一切都能在拉黑之后回到原点。 事实证明,他以为错了。 有些人,见一面就无法从脑海里面抹去。 再往后的每一次相见,都会让这个人深深印刻在心底的最深处。 聂广义想要给梦心之发消息,问问她到家了没。 还想问是不是单独和哥哥在一起。 有些事情,明白归明白,却没办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坦然。 就姑娘对他的那一点,甚至都还没有得到承认的好感,在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不敢发消息,他怕梦心之不回。 更怕梦心之和他最开始的那个阶段一样,直接把他拉黑。 最最最最最怕的,是梦心之直接告诉她,已经决定了要和哥哥在一起。 只要有这样的一句话,他再做任何努力,都像是第三者。 聂广义不愿意承认,但梦心之和宗光如果决定在一起,那就永远只是那个后来者。 哪怕把时间往前推到在卢浮宫的第一次相遇,宗光都还能再往前推两年。 在宗光面前,他和梦心之之间的缘分,都显得没有那么特别。 而且,宗光还是那个帮忙找到证据,让他得以继续在建筑设计行业追梦的人。 不管站在任何一个角度,他都不是那么有胜算。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点忐忑,就只能说明他对梦心之并没有那么在意了。 聂广义盯着手机里面的飞行软件。 从梦心之起飞,一直看到降落。 起飞前没敢说一路平安,降落后没敢问到家没有。 这会儿落地都两个多小时了,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聂广义坐立不安,又不能直接表现出来。 压抑到最后,就开始对宗意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他这会儿还没有搞明白,假如真的有机会在一起,小姨子和大舅哥在姑娘心里的分量,怎么着都是不相上下的。 就在聂广义盯手机,盯到快要斗鸡眼的时候,终于收到了一条消息。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 我的姑娘:【我到哥哥家了。我爸爸也来了。我暂时回不了长桥村了。弟弟妹妹就麻烦聂先生了。】 梦心之肯定不可能在社交软件上,给自己取名叫【我的女孩】。 明明是聂广义自己备注的,这会儿却觉得有哪里不对。 想了想,聂广义把备注改成了【我的女孩】 他明明一直守着手机等梦心之的消息,却真正收到的时候,忍住了秒回的冲动。 他怕回得太快会让梦心之有负担,显得他一直在等着似的。 他可以这么做,却不想要梦心之这么觉得。 再者说,姑娘一条消息里面,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交代清楚了。 不管梦心之怎么想的,聂广义都认为,梦心之是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才会专门和他说,宗极也去了宗光的家。 聂先生:【放心吧,我在这儿有五个伯伯和十二个堂哥,保证能让你弟弟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我的女孩:【你只管我弟弟的吗?我妹妹呢,她还好吗?】 聂先生:【她呀,好的很。刚刚吃多了跑来找我聊天,我还专门和她说,不可以在喜欢谁这件事情上,都以姐姐马首是瞻。】 我的女孩:【阿意打电话给我,我先接一下……】 聂先生:【等】 聂先生:【会儿】 聂先生:【嘛】 为了避免宗意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找自己的姐姐告状,聂广义把一句简单到极致的话,分成了三次发。 可惜,他再怎么拦,还是没有拦住。 聂先生:【我是和你妹妹开玩笑的】 聂先生:【她要是和你说什么】 聂先生:【你不要太介意啊……】 “天马行空”一时爽,事后处理火葬场。 足足过了十分钟,聂广义才收到了梦心之的回复。 我的女孩:【你和我妹妹说了什么?】 聂先生:【或许,可能,大概……就你妹妹刚刚和你说的那些……】 我的女孩:【……】 我的女孩:【你确定?】 聂先生:【我自己说的话,我还能不确定吗?】 聂先生:【好汉做事好汉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我的女孩:【是这样啊,那好吧……我还以为你会反对的……】 我的女孩:【我去和阿意说,回头我们去考察墓葬艺术的时候,全程都带上她。】 聂先生:【?!】 聂先生:【她不用念书】 我的女孩:【你们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全都安排在假期吗?】 第253章 精神支柱 聂广义对着手机一阵唏嘘。 他这算是老师傅踩西瓜皮上了? 明明子虚乌有的事儿,他还不好上赶着解释。 不管怎么说,出去带个电灯泡,也总比他刚刚真正干过的事儿,恶劣程度要低得多。 虽然被摆了一道,打心眼里,聂广义其实是有些感谢宗意的。 这一大家子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其实都还是挺暖的。 小姑娘大概是心里气不过才会去找姐姐。 找到一半,又觉得原封不动地告状,多半也会让姐姐有负担。 临时想了个让聂广义同样有口说不出的招数。 从收到梦心之消息的那一刻,聂广义就恢复了正常。 这会儿有的是时间,见招拆招。 聂广义最后一个从房车上下来,去找宗意和卢宇翔。 “宗大美女,中午想吃点什么?” 聂广义说话的时候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要不然,他估计会被自己给恶心到。 宗意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 聂广义转而去问卢宇翔:“你有没有试过麦芽糖烤全羊?” 卢宇翔一时没搞明白:“麦芽糖是什么?” “麦芽糖……”聂广义想了想,“麦芽糖是一种二糖,由两个葡萄糖单位经由α-1,4糖苷键连接而成。它又称为麦芽二糖,有无色晶体和含水结晶两种形态。麦芽糖的甜度为蔗糖的 40%,熔点约为 102℃,易溶于水。其α-型和β-型异构体的比例取决于溶液中的水含量。麦芽糖的市售形式主要包括含水β-型麦芽糖,其中已有5%-10%转化为α-型麦芽糖。把β-型麦芽糖最后的结晶水去掉,就是α-型麦芽糖了。” 卢宇翔很快就听明白了,直接说出了β-型麦芽糖的分子式:“Maltose,β-C12H22O11•H2O。” 听聂广义和二哥哥聊天,宗意顿觉刚刚忍着不说话的自己,实在是有点二。 二完了还有那么点饿。 好好的麦芽糖烤全羊,到了这两个男的嘴里,怎么就成了分子式? 宗大可爱生气了。 这一次,让她气鼓鼓的对象,变成了二哥哥。 有人问,【有没有试过麦芽糖烤全羊】,直接回答说没试过不就好了吗? 说那么多有的没的,能当羊吃吗? 啊,好饿。 这一路过来都没怎么吃东西。 麦芽糖+烤全羊,听起来就又酥脆,又美味。 要是趁着还烫手烫嘴的时候,一边吹气一边咬上一大口,那感觉,应该直接能上天吧? 宗意看看聂广义又看看卢宇翔,两人都一副话题已经完结的架势。 天了噜!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人把美食聊成分子式? 最最过分的是,这事儿怎么能就这么过了? 眼看着就到午饭时间了,这么大老远地过来,难道没点招待和准备? 宗意的心里,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的感慨:【要是宣适哥哥这次也在就好了!】 屏南县有很多非遗编木拱廊桥,并不仅仅只有长桥村的万安桥。 在万安桥被烧毁之前,当地最著名的,其实是千乘桥。 卢宇翔一到,就被聂广义的五个伯伯安排去参观千乘桥。 同样的待遇,梦心之和宗意上次过来的时候,也享受过。 如果不是为了躲开聂广义这个大叔…… 啊呸! 如果不是为了躲开聂广义这个上了年纪的…… 随便了,这个对于姐姐来说是真的享受,对于她来说就要带引号的地方,是有《千乘桥志》的。 姐姐一看碑文就能把千乘桥的历史脉络给梳理清楚,她一看,就觉得中午的炒粉还是少吃了半碗。 《千乘桥志》的碑文是用文言文写的。 和宗意那时候比起来,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卢宇翔的状况,还要更困难一些。 和宗意不一样的是,卢宇翔对这些看不太懂的碑文,很感兴趣。 【棠溪有桥,颜曰千乘,双峰其对峙也,双涧其汇流也。虽居僻壤,而北抵县城,南通省郡,实往来之通衢。自宋以来,重建已三次矣,迨嘉庆十四年,两河伯争长,又荡然无存。……于嘉庆二十五年仲冬下浣,重协力重兴。临渊累石,下同鼎峙千秋;架木凌空,上拟云横百尺。……】 卢宇翔一句一句地和聂广义的伯伯们扣话里面的意思。 从不认识的字开始,再到每句话具体是在说什么,还问嘉庆二十五年重建之前的那三次分别是什么时候。 就这么问下去,天上没有晚霞,肚子里就不会有鱼虾。 在透明溪水里面游着的大鱼和小虾诶! 为什么有人宁愿看桥,也不看看大自然的馈赠? 只能说,人类的悲欢各不相同。 摊上个把知识看得比美食重要的二哥哥,她一个当人妹妹的,还能说什么? 宗大可爱,要多受伤有多受伤。 忍忍吧,权当是为即将变得像姐姐一样完美的身材在努力。 “宗小意同学。”聂广义在非常不合时宜的时候出声。 “干嘛?” 宗意转头瞪了聂广义一眼,尽可能多地使用了眼白的部分。 “不干嘛,就是想和你道个歉,之前是我言语无状。” “呵呵,就您还需要道歉呢?”宗意扭头四十五度看天,“有你这么道歉的吗?” “有啊。这不今天直接给你准备了全羊宴嘛,中午用羊杂做粉,晚上准备了麦芽糖烤全羊,就在你住的小院子的草坪上。” 宗意还是很生气,又架不住美食的诱惑。 明明是想要拒绝的,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急不可耐的:“为什么是晚上?” “烤全羊是要腌制好几个小时,现在开始杀羊,准备好了,怎么也都要到晚上了。” “哦。”宗意意味不明地回了一个字。 心里面其实已经有点欢欣雀跃了,脸上还是气鼓鼓的。 聂广义只好使出杀手锏,用宗意最擅长的古典音阶,用宫商角徵羽开唱:“烤烤烤烤烤,羊羊羊羊羊。” 宗意终于是有点忍不住了,带着明显的笑意发问:“你怎么什么都学?” 聂广义很严肃地回应:“那还不是都怪你!” “嗯?”宗意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情,直接被拖拽了回去。 这个人是真的挺让人无语的。 “谁让你唱古典音阶唱那么好听,我才听了一次就已经上头了,时间一久,肯定是忍不住要模仿的。” “你……”宗意一时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语言来回应。 一来,她误解聂广义在先,二来,她不习惯从聂广义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我这不也是身不由己嘛!”聂广义顺势又强调了一遍。 “我都不知道应该叫你什么!” “都是我的错,我的真实状况,在你这儿,应该是介于叔叔和哥哥之间,不然你叫我叔哥吧。” “切,你想得可真美。” “那反正随便你怎么叫,我有错在先,你怎么开心怎么叫。” “真的吗?”知道有好吃的,宗意的心情指数直线暴涨,稍微想了想,开口就是:“小镊子。” 聂广义愣了愣,随即拍手叫好:“这个好呀!你宣适哥哥也是这么叫的。” “真的假的,这样都不生气?” “当然啦,有什么好生气的。宗小意同学气成那样,都没有找姐姐揭发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宗意一脸好奇地打量聂广义:“你这会儿说话,怎么和换了个人一样?” “之前是觉得,咱们两个可能以后也没有什么交集了,现在感觉,我还得仰仗你,在你姐姐面前多多美言。” 宗意身上的八卦细胞,瞬间就被拉满了:“什么情况?” “你姐姐给我发消息了,说她回去找你哥哥,你爸爸也过去了。” “什么呀!”宗意反驳道:“明明是爸爸先过去的。” “这样啊,那就更好了呀。谢谢你啊,宗小意同学。” “说吧,你这一口一个谢谢,又发动美食攻势,究竟想从我这儿,获得什么?” “小镊子能有什么坏心思,撑死了也就好吃的好喝的,伺候小姨子。” 这是宗意第二次当面被叫【小姨子】。 第一次,是聂广义送她十二星座糖果屋。 那一次,她是直接让聂广义不要乱叫,还提醒他可能会被哥哥打。 打心眼里,她是不讨厌聂广义的。 只不过,这个人说话,又真的能把人气死。 被气得多了,聂广义忽然性情大变,就非常可疑。 “我还没到需要人伺候的年纪。” 宗意选择避重就轻,因为她不确定,姐姐和这个人发消息都说了什么。 想来应该是有点特别的内容,不然也不可能让这个人性情大变。 宗意决定再给姐姐打个电话,看看具体都是什么情况。 好抓狂,要不是看在烤全羊的份上,她是真的很想去到亲哥和亲姐的八卦现场。 和小姨子道完歉,聂广义又开始关心卢宇翔这个半路出家的小舅子。 “Lulu还想去其他廊桥看一看吗?” “不,了。”卢宇翔向聂广义展示了一下,用手机拍好的碑文:“先,研,究。” “好的。我的伯伯们要是还有没有解释明白的,你随时来问我。” “谢谢。还有,问题,我,问哥哥。” 卢宇翔直接拒绝了聂广义主动提供的帮助。 相比起小姨子,卢宇翔这个性子温和的小舅子,反而是更难搞定,也更加不可能策反的。 “好的。你开心就行。” “哥哥,一起,就,开心。” 卢宇翔的这句话,说得有点过于简洁,以至于聂广义一时确定不了,他说的是【他自己和哥哥在一起就开心】还是【他姐姐和他哥哥在一起,他就开心。】 但这种问题,也不太好深究,尤其他和卢宇翔,怎么算都至少还有超过90%的陌生。 “你吃东西有什么忌口吗?今天准备的是全羊宴,你会不吃羊肉吗?” 聂广义难得有了主人家的自觉。 “会。” “你是不吃羊内脏是吧?” “不吃羊。” “我们这儿的羊,烤完了是不会有任何羊肉的骚味的,你如果是怕这个的话,可以试一试。” 用中文回答怎么都有些磕磕绊绊,卢宇翔直接切换成了英文:“你如果是这样的想法,又为什么要问我的意见?” “太有道理了。”聂广义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做人怎么能这样呢?” 聂广义一拍脑袋的结果,晚饭直接变成了村里流水席。 猪牛羊鸡鸭鱼,还有宗意看着就流了很长时间口水的河虾和田鸡,全都比照过端午节的标准处理。 在福建的很多地方,端午节是比春节还要更加重要的节日,一家人天南海北的,都要赶回来团聚。 聂广义离家多年,很是怀念村里的流水席。 宗意和卢宇翔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 尤其是卢宇翔,他再怎么有想象力,也想象不出来,整个村庄的人,都把桌子椅子,搬到露天的地方吃饭。 明明是一项很庞大的工程,明明哪里都显得乱糟糟的,却就是有办法乱中有序。 一群看起来很熟谙的人,聚在一起做饭。 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的巨大的锅。 大到感觉可以放下一整只羊。 卢宇翔被满溢出来的人间烟火气给吸引了。 宗光走的时候,卢宇翔是想跟着一起回去的。 奈何哥哥当时说的,是要去执行飞行任务。 他要是跟着去,就会影响哥哥的工作。 这会儿知道哥哥自己回家了,卢宇翔的心里就很是有些不是滋味。 他打算第一时间回去,奈何他身处一个不通高铁,也不通飞机的地方,更是远没到可以自己开车的年纪。 卢宇翔一早就和宗光表达了要回去陪哥哥的想法。 宗光却说,他一定会喜欢长桥村这个地方。 现在想来,哥哥还是很了解他的。 看到这样的场景,卢宇翔首先想到的,还是要和哥哥分享。 宗光收到消息之后回应:【哥哥今天喝酒了,明天不能执飞。你晚上多吃一点,哥哥带着爸爸和姐姐去找你一起吃宵夜。】 卢宇翔没有想过会收到这么个回复。 不管怎么说,今天就能见到哥哥的事实,还是让他满心欢喜。 从小到大他的每一步成长,都有哥哥陪着,做他的精神支柱。 这一次,他想陪在哥哥的身边。 迟到的端午安康~ 第254章 饱暖思赢 宗意被流水席和麦芽糖烤全羊的组合给收买了。 在美食这一道上,宗意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 爸爸宗极,就是个超级大厨,不管做什么都好吃。 但这种人来人往一直吃下去的流水席,宗意长这么大,确实还是第一次经历。 看起来,除了锅特别大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特别之处,食材很普通,烹饪的方法也很普通。 但普通和普通加在一起,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尤其是白米饭。 直接颠覆了宗意对大米的认知。 明明也没有觉得用的是多么特别的大米。 米饭的香气,柴火的烟气。 相互萦绕在一起,直接把人间烟火气,悉数收入到了每一粒晶莹剔透的米粒里面。 一口吃下去,满嘴留香。 宗小意同学捧着碗吃到根本就停不下来。 一不小心,连着吃了四碗。 她这会儿还没搞明白,流水席是怎么个吃法。 米饭就着第一个上桌的一盘梅菜扣肉,直接把自己给干饱了。 吃的时候还没怎么觉得。 放下筷子就发现自己吃撑了。 看着像流水一样,一盘接一盘上桌的菜,肚饱眼不饱。 为了把自己从“望菜兴叹”的状况里面解救出来,宗意站起来在村子里面走了一圈。 她难得主动运动,为得是回来的时候,把那些还没有尝过的菜,再吃两口。 小姑娘痛定思痛,总结出了在农村吃流水席的秘诀——细嚼慢咽。 宗意回来的时候,卢宇翔还坐在刚刚的位置。 小姑娘立马开始分享人间至理:“二哥哥还不知道吧?农村的流水席,就得慢慢吃,才能一直吃。” “我,本来,就,慢,一直。” 从入座到现在,卢宇翔一碗米饭吃了都还没有一半。 小时候,因为身体的原因,卢宇翔做任何事情,都比别人慢很多。 细嚼慢咽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生活习惯,也是生存技能。 “你这是第几碗啊?” “第一。” “我的二哥哥诶,你这是数着米粒在吃饭?” 宗意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卢宇翔,发现他不仅在数米粒,动作也是优雅得像是来自哪个更高级的外星文明。 这就挺没劲的。 姐姐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不一样的气质就算了,二哥哥凭什么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这么下去,她这个小妹,要怎么放开了肚皮一通狂吃? 人生已经很艰难了。 为什么还要人为地增加难度值? …… 宗极、宗光和梦心之来到长桥村的深夜,流水席还没有停歇。 宗意忙着一边消食一边吃。 聂广义和卢宇翔来到村口迎接。 宗极是第一次见到卢宇翔。 前妻和别人生的小孩,从身份上来说,见面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尴尬。 倒是不觉得卢曼玉再婚一类的事情有什么。 毕竟,他和卢曼玉的感情破裂得很彻底。 问题的症结在于,宗光因为卢宇翔的存在,离家这么多年。 父子俩也因此失去了联系。 宗极免不了对卢宇翔有些看法。 哪怕卢宇翔是宗光带大的,也没办法在这样的前提下,做到无条件的爱屋及乌。 卢宇翔见到宗极,二话不说,直接上来就是一句清脆嘹亮的:“爸爸。” 卢宇翔的这一声爸爸,宗极是没有办法接的。 宗光在旁边帮忙解释:“Lulu小时候好奇,我给他看过你的照片,他现在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的。” “哥哥,爸爸。”卢宇翔指了指宗光,又指了指宗极, 紧接着,他指着自己说了一个字:“我。” 最后又指着宗极说:“爸爸。” 宗光帮忙翻译:“Lulu的意思是,哥哥的爸爸也是我的爸爸。” 卢宇翔这么一说,宗极倒是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了。 尤其是卢宇翔眼睛里面的那一份至纯至真的赤子之心,任谁看了,都会有那么一丝的动容。 宗极拿出了对宗意说话的语气问卢宇翔:“喜欢这里吗?” “喜欢。古老。也很……”卢宇翔的词汇有些不太足,他从英文补充道:“Unique。” 宗光继续帮忙翻译:“独一无二。” 梦心之和聂广义面对面站着。 他恨不得上前紧紧地抱住这个让他半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姑娘。 奈何人姑娘的哥哥爸爸和弟弟都在场,终究还是没有这个胆。 能这么近在咫尺地看着,也已经是恍如隔世的感觉。 聂广义看着梦心之脸上的笑意,总觉得姑娘和半天之前离开的时候,已经不一样了。 具体是哪里,也说不上来。 是姑娘笑容里的那一丝腼腆? 还是姑娘气质里的那一丝矜持? 聂广义以前就觉得梦心之好看,这会儿更是不知道怎么用语言来形容。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姑娘啊,我的女孩。 明明旁边还有另外三个人在聊,聂广义的眼里,却只看得到梦心之。 像极了人像拍照模式的背景虚化。 梦心之被聂广义看得不好意思,只好出声发问:“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有的。”聂广义斩钉截铁地回应,“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聂先生不是对古典过敏啊?” “没有!”聂广义拒不承认,“我只有和宣适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对古典过敏。” “是这样啊。”梦心之脸上的笑容更俏丽了一些,直接超出了三春之桃可以比拟的范围。 “当然。”聂广义补充道:“姑娘这会儿是没有穿着舞衣,不然怎么都还得再加一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梦心之被聂广义眼睛里的炙热,给看得耳朵都红了,她稍微避开了一下,小声提醒:“聂先生要不要收敛一点,我爸爸哥哥和弟弟都还在呢。” 聂广义差点脱口而出,【岳父大人、大舅哥和小舅子在,又有什么打紧。】 终是在说出口的最后半秒,稳住了一遇到梦心之,就开始过载的脑回路。 聂广义调转了一个角度,加入另外三个男人的谈话:“村里的宴席还开着,你们奔波了一路,赶紧先去吃点东西。” 宗极第一个给予回应:“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会有流水席?” “我的五个伯伯,知道我要带贵客来,一早就给我的五个伯母安排了任务。” “这太麻烦了吧……”宗极是最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 “不麻烦,村里都好几年没有摆流水席了,知道万安桥要重修,大家伙儿都是心里高兴。万安桥不仅是一座桥,还是村里人的信仰和精神支柱。” “是这样啊……”宗极对编木拱廊桥的了解并不多。 纯粹是因为梦心之关注了,他也跟着关注。 “嗯,我这一趟回长桥村,应该就要开始担任万安桥重修的主墨了。” 聂广义带着一行人往流水席的方向走,开启了难得正常而又自然的聊天模式。 “主Mo?哪个Mo?”宗极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墨尔本的墨。”聂广义解释道。 宗极一直都有一颗对新鲜事物保持求知若渴的心。 哪怕聂广义说的是一项古老技艺的现代传承,也一点都不影响宗极心里的那份渴求。 “主墨是干什么的?”宗极好奇道。 “主墨是修桥最核心的那位木匠。负责塑造一座木拱廊桥的灵魂人物。一座编木拱廊桥,是三节苗编五节苗,还是进一步加到七节、九节……” “什么是三节苗和五节苗?” “三节苗简单地来说,就是整个结构分成三段,由两个榫卯结构连接。” “那就是节越多越复杂的意思对吧?” “是的。”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节越多越稳固呢?” “这个不一定,要看实际情况,跨度,以及木材的大小和供给情况,简而言之,就是一切事宜,都需要主墨事先画好图纸。” 聂广义的这番话,引起了梦心之的注意:“聂先生的意思是,浙南和闽东北这些廊桥,都有图纸流传?我怎么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要是有的话,应该也是文物了吧。” “主墨师傅画的图纸,多半都还挺简单的,还有一些是只有自己看得懂的,流传下来的不多,也是正常的。我爷爷家里有很多图纸,你要是有兴趣的话,等会儿可以拿出来给你看看。” “都是邱爷爷画的?”梦心之不是第一次来长桥村,却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老物件。 “不是,算起来应该是我的太爷爷,和爷爷的爷爷画的。我爷爷实际上是到了六十多岁快七十的时候,才真正开始主墨编木拱廊桥的。” “六十多岁才开始?六十多岁,还能忽然学会一项非遗技艺?”梦心之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一直都以为,老爷子一辈子都在做一件事情。 聂广义转头看着梦心之,出声回应:“爷爷小的时候,跟在太爷爷的身边耳濡目染,再加上太爷爷这些图纸,才没有在几十年后让这项祖传的手艺失传。” “中间为什么要间隔几十年呢?”宗极适时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聂广义赶紧回答他的兄弟兼未来岳父的提问:“因为没办法养家糊口。我爸爸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被过继出去的。” 聂广义倒是不介意让人知道自己有两个爷爷。 毕竟,他姓聂,他的五个伯伯都姓邱。 “古老的技艺怎么会没办法养家糊口呢?”梦心之出声发问。 聂广义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想过要保护廊桥,也不认为这是古建筑的活化石,都想着赶紧坏掉,就可以在上面盖一座钢筋混凝土的。” 卢宇翔满脸不可思议:“为,什么?漂亮!” 卢宇翔说得简洁,不影响聂广义的理解。 “漂亮是你今天看到的桥,都已经是文保廊桥了。再往前推,为了经济的发展,很多人都会觉得,能够通车的现代桥梁,要比经受过岁月洗礼的木拱桥要更实用,也更有意义。” 宗极梳理了一下聂广义话里面的前因后果:“这大概就是非遗保护的终极奥义了。” “是的。”聂广义赞同道:“联合申遗的这一带,原本有很多贫困地区,现在经济大发展,不再有温饱一类的问题,人们的精神需求,也就越来越高了。” “是这么个理!”宗极不能赞同更多。 话题进行到这儿,算得上宾主尽欢。 聂广义一高兴,就开始放飞自我。 “人类的需求都是这么层层递进的。就好比我,半天之前,还觉得只要能再见到梦姑娘就行。这会儿吃饱了也见到了,怎么着都会饱暖思淫欲……” “……” “……” “……” 梦心之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宗极和宗光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聂广义说话。 唯独中文还不太到位的卢宇翔好奇出声:“饱?赢?” 卢宇翔把【淫】念成了后鼻音。 “对的,饱暖思赢欲。意思就是说,人吃饱了穿暖了,就开始想要各种赢了。” 聂广义的表情,五分认真如同山川之壮美,三分无奈宛如天地之广阔,而那两分戏谑则如江河之灵动,穿越整个大地,令人难以捉摸。 “有,道理。”卢宇翔很快就被说服了。 他肚子饿的时候,也不会想着要怎么才能拿到菲尔兹奖。 做数学题做到废寝忘食的情况除外。 宗光不希望卢宇翔被教歪了,当下的这个状况,却又不知道要怎么纠正才会比较合适。 宗极比较不能容忍这种程度的胡编乱造,就冲卢宇翔刚刚叫他的那一声【爸爸】,也得出声解释:“饱暖思淫欲,说的是人在食饱衣暖之时,就会生出淫欲之心。这里的【淫欲】,不是特指,而是泛指贪婪放纵的欲望。简单来说,就是使人沉迷放纵、并且不能自拔的事情。 卢宇翔继续点头表示赞同:“完全,明白。” 他太经常有这种沉迷数学无法自拔的感觉了。 饱暖思赢欲,中华文字,可真是博大精深。 这么短短的几个字,就能表达清楚这么复杂的一个道理。 回头在学习数学之余,还得多花点时间学习一下哥哥的母语。 据说,章节里面有图~ 第255章 竹林夜话 给卢宇翔解释清楚了,聂广义也就松了一口气。 他加快了脚步,走到了最前面。 他的女孩来到了他的老家,带着她的爸爸。 这种激动,简直无以复加。 倒不是说这是第一次,在聂广义这儿,却算得上是失而复得。 “农村的晚上有点黑,我走前面给你们带路。” 聂广义找的借口,和事实还是有挺大的出入的。 虽是夜晚的乡村,因为流水席,现场的环境,怎么都称得上灯火通明。 聂广义的五个伯伯和十二个堂哥,远远地看着聂广义带着人回来,除了在做饭的伯母们,把十二个堂嫂也叫上,直接组成一个29人的迎接团队。 浩浩荡荡的一大片,就差直接敲锣打鼓。 来的人,包括聂广义在内,一共就五个。 卢宇翔肯定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架势的。 宗光哪怕开着飞机过过水门,也没有被这么接地气地欢迎过。 包括聂广义本人,其实也是有点懵的。 他小的时候,妈妈很不喜欢他来长桥村,伯伯们也都没有和他特别亲近的。 他的年纪又比堂哥们小很多,所以也不怎么能玩到一块儿去。 这一次回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又是流水席,又是组队欢迎的。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等会儿回去了,见到聂教授,一定要问一问。 一想到这儿,聂广义的眼睛就往人群里面扫了扫。 聂教授呢? 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过来了,独独缺了聂教授? 聂广义忽然就有了一种,自己办婚礼,爸爸却不在场的遗憾。 啊呸! 这想的都是什么呢?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透着那么点诡异。 让聂广义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或者在做梦什么的。 他赶紧放慢脚步,走到梦心之的身边,伸手掐了一下她的手腕。 因为力道不大,所以也不会有太明显的痛感,却足以让梦心之白皙无暇的肌肤上,出现一道红痕。 这让聂广义想起了在飞机上抓着姑娘手腕的那个时候。 梦心之抽回手看了一眼,很是有些不理解,聂广义为什么要当着爸爸和哥哥的面,把她的手腕给掐红。 察觉到梦心之的视线,聂广义把自己的手给伸了过去:“快点,用尽全力掐我一下。”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帮我找一下存在感。” “我拒绝做这样的事情。聂先生可以试着去别的地方,找一下存在感。” “这样……”聂广义犹豫了不到半秒钟,就走到卢宇翔的面前:“你打我一下,用最大的力度。” 卢宇翔不知道聂广义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一个要求,求助似的看了宗光一眼。 宗光出声:“窃以为,你要掐要打,都可以把你自己列为对象。” “有道理啊!”聂广义听完,狠命地掐了自己一下,临了还加了一句:“这怎么都不红呢?梦姑娘轻轻一碰就红的体质是怎么来的?” 宗光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无声地询问聂广义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是的,是得好好想一想。我回头要认真研究一下,梦姑娘是不是什么特殊体质,看看这种体质,对身体是好的影响还是坏的影响,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防患于未然的地方。” 聂广义基本上已经不怎么会讲人话了。 宗极把梦心之护在了身边,宗光也选择了不再说话。 好在,迎亲大军…… 纠正一下,是迎接大军,很快就赶到了现场。 宗极和宗光被拉到了卢宇翔和宗意坐着的那桌。 宗意直到这个时候,才从忘我干饭的状态里面出来:“爸爸和哥哥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才到。”宗极摸了摸宗意的头。 这也是宗意唯一不会躲的摸头杀,来自最最亲爱的爸爸。 宗意吞下嘴里的一口茄泥,出声询问:“我的姐姐呢?” 问话的同时,筷子又伸到盘子里面,夹了一大口。 这茄泥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确切的说,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好吃。 就仅仅只是隔水把茄子蒸熟了,端上桌的时候,才捣烂,加了一点酱料。 但就是好吃得让人想把舌头都打包了一起吞下去。 “你姐姐被拉去万安桥遗址了。说的聂教授还在那边。” “这样啊。”宗意又吃了一口茄泥,才继续回应:“怪不得我到现在也没有看到聂教授过来吃饭。” 宗光被宗意认真干饭的架势,给治愈了不少,满脸笑意地问:“你连爸爸和哥哥过来了都不知道,流水席人来人往的,你能注意到几个?” “同桌吃过饭的,我肯定都记得啊。”宗意指了指卢宇翔:“不信你问二哥哥,他刚刚是不是和我同桌。” 被点到名的卢宇翔一个劲地点头表示支持。 看到宗意和卢宇翔相处那么融洽,宗极反倒觉得自己的心胸还不如一个小孩子了。 他和卢曼玉再怎么样也和卢宇翔没有关系。 至于宗光离家,说到底,还是他没有更多地关心儿子,更早地发现儿子的小心思。 这么一想,宗极也释然了很多。 大概是宗意吃饭的样子,是人世间最好的治愈良药。 多看几眼,都不会再有什么烦恼。 宗意要是去做吃播,怎么都会是个顶流。 一大帮人招呼宗极、宗光入座。 宗极坐在了宗意的旁边,他的对面坐着卢宇翔。 等到聂广义的五个伯伯和十二个堂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宗光也站了起来。 宗极出声询问:“怎么了,阿光?” “我不习惯这个时间吃宵夜,我也去万安桥的遗址那边看一看。” “这样啊,那爸爸陪你去。” “不用了,爸爸下飞机之后开了这么久的山路,还没有好好休息呢。” “哥哥哥哥哥,我吃饱了,我陪你去吧。” 宗意义无反顾地放下了筷子,全然一副天大地大哥哥最大的架势。 主要还是吃得实在太饱了,哪怕茄子是蔬菜,吃多了,也一样占肚子。 “谢谢阿意,你还是等着看看,接下来要上桌的是什么菜吧。万一错过了最好吃的,也挺遗憾的。” “哥哥哥哥哥,你不想我去?”宗意吃饱了就开始唱。 “嗯,哥哥想一个人走走看看。” 宗光这么说,都已经站起来到一半的卢宇翔也坐了回去。 …… 宗光的方向感极好,不需要有人引导,就能在不绕任何弯路的情况下,来到被烧毁的万安桥底下。 万安桥原本是有夜景工程的。 整座被烧毁之后,原本打在桥上的灯光,自然也就没有了。 比起流水席那边的灯火通明,这边就只剩下蛙叫和虫鸣。 宗光慢慢走过去。 他的夜视能力很好,远远地就看见梦心之和聂广义坐在草地上。 聂广义是直接坐的,梦心之底下垫着一件衣服。 这个细节,倒是让宗光有点愣神。 他不止一次听宗意说起过,【聂叔叔这个人有严重的洁癖】。 宗光想要走近,听听这两人在讲什么。 又觉得这样偷听,有点于理不合。 宗光只犹豫了两秒,就调转了方向。 长桥村的空气很好。 哪怕是开着流水席,空气里面,还是弥漫着大自然的独有的味道。 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却总能平添几分心灵的宁静。 宗光在水流边上,找了个石块坐着。 石块的后面有一个小竹林。 此处的寂静和远处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独坐幽篁里,明月来相照。 这样的环境,很适合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宗光越是想要和自己独处,就越是不经意间地闯入到各种场景里面。 他听到了一个还有点陌生的声音: “人都到齐了,你现在还不去吃饭,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我们也不知道要怎么招呼啊。只能乌央乌央地一帮人过去。” 结合说话的内容,应该是刚刚到村口接他们的聂广义的伯伯之一。 “大头最好的兄弟给我打电话,说大头让他回来一趟,也不说什么原因,大概率是追梦姑娘的事情没戏了。” “我看着刚刚那两人,眉来眼去的,挺好的。” “大头哪是会眉来眼去的人啊,你要是看到眉来眼去,那可能真的就没戏了。” “那这种情况,我们还摆流水席,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这也是大头自己提议的,说他喜欢的姑娘的妹妹,只对美食这一件事情感兴趣。那除了流水席,应该也没有什么是没有吃过的。他那么仓促地问我能不能准备,肯定也是用了心的。” “那既然都这样的话,你一个大教授,肯定要出去主持大局啊。” “我这是真的,才刚刚和古建院的专家们谈完,我带他们来实地转一转。再说了,这有什么好主持的?” “你怎么都得给大头说项说项。” “这种事情,最没有意义了。虽然我年纪大了,希望能够看到大头尽快成家立业,但人姑娘,也应该有自己的选择。人家那是青梅竹马的,非得去拆散,那就不是我教育出来的儿子了。” “随便随便了。大哥刚刚带古建院的专家们都过去了。你这也赶紧过来吧,我们几个农民,可没办法保住万安桥的文物属性。” “这事儿,还得好好研究。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个结果。” “那我们摆流水席,会不会有搞关系的嫌疑?” “又不是吃了什么山珍海味,只不过是热闹一下。文物属性是需要论证,不是搞搞关系就行。古建院的专家们,肯定也是希望可以保留万安桥的文物属性,现在的问题在于,要怎么给这个属性,找到事实的依据。” “之前泰顺的那三座桥重建最后不也都是文物吗?” “那不一样,人家全村人出动找被台风和洪水冲垮的构件,都找到入海口了,绝大部分构件,都还是原来的。” “行吧,这些我们也不懂,就这座桥,我们是走了一辈子的。希望,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万安桥,回到原来的模样。” “那肯定是能看到的。能不能保留文物属性,并不是万安桥能不能重建的前提条件。” “六弟说话向来最算话,有你这句话,三哥就放心了。” 宗光从头听到尾,最后的这话话,才清楚地表明了在竹林里聊天的两个人都是谁。 按照宗光的性子,他肯定是不想听这番对话的。 奈何他坐下的时候,不知道竹林里面有人。 说是竹林,其实也就几排而已。 他要是仔细往里看,肯定也是能远远地就发现的。 问题是他都坐下了,竹林里面的两个人,也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他这时候要是再站起来,反而会打扰到人家。 聂天勤和聂广义的三伯没有往宗光坐着的方向走,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里。 宗光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始回想聂天勤和他三哥的这番对话。 后半部分关于古建院专家和万安桥重建的,并没有引起宗光的兴趣。 反倒是最开始的那几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尤其是那一句【人家那是青梅竹马的,非得去拆散,那就不是我教育出来的儿子了。】 这个过程是什么样的? 是聂广义给自己最好的兄弟打电话的时候说的,还是聂教授自己总结的? 不管是哪一种,会打这样一通电话的聂广义,都和宗光原本印象里面的大相径庭。 那个每分每秒都表现得比孔雀还骄傲的天才建筑师,也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 是真的很在意女生的感受,才会在这样的时候选择退出。 明明不是没有机会,而是离成功已经很近。 回过头来想想,宗光大概也就搞明白,之之为什么会在那样的时候,回到家里。 按照梦心之的性格,她肯定是会回去的。 但肯定会经历一段时间的犹豫,努力想好了要怎么和他解释,不会这么快做出这样的决定。 如果不是听到了聂教授和他三哥的对话,宗光甚至会以为聂广义这么做,是胜券在握的以退为进。 无意中听到的这番话,倒是让宗光对孔雀型性格的聂广义,有了全新的认知。 第256章 碇步桥头 (万安桥遗照) 万安桥烧毁了,万安桥前面的碇步桥还在。 碇步桥是一种古老的桥梁结构,由一系列石头构成,每块石头都有差不多的形状和大小,又称堤梁桥、汀步桥。 在泰顺县仕水村,有一座著名的碇步石桥。 23年春晚最火的舞蹈《碇步桥》的灵感,就源自仕水村的碇步桥。 万安桥前面的碇步桥,没有仕水碇步那么长。 潺潺的水流,穿过石头的缝隙。 洁白的水花,顺着地势而下。 夜幕笼罩,穿越碇步的溪水,在月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微光。 宛若一条绸带,流淌在古老的方形石块之间。 溪水轻轻拍打着石块,诉说属于溪水和碇步之间的故事传说。 万安桥前面的碇步只有短短的一小截,没办法如万安桥那般,穿越整个溪面。 棱角分明的碇步经得住风雨,扛得住洪水,在无尽的时光里,承载了岁月的痕迹,见证着万安桥的一次次重生。 时光在这一刻,仿佛是静止的。 碇步桥的石块,带着夜的湿气和溪水的清凉。 唯有和石板路连接在一块的桥头,因为比别的石块高出很多,远离水面,保持了干燥。 “你这么在地上坐着会不舒服吗?”聂广义问梦心之:“要不要在碇步桥的桥头坐一下。” 梦心之转头看了一眼碇步桥,没有明确地表态。 刚刚过来的时候,因为夜太黑,她不小心踩到了水里。 这会儿鞋子是湿的,多少有点不太舒服。 “姑娘不反对,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聂广义站起来,一个顺手就把梦心之公主抱到了碇步桥的桥头。 这个过程有点快。 基于从小学舞的原因,梦心之倒也没有受惊。 但公主抱和平日里跳舞的双人动作,多少还是会有些不同。 梦心之才刚刚坐好,聂广义就单膝跪地。 刚刚没有被吓到的梦心之,这会儿直接被吓傻了。 【什么情况?】 【总不会在这个时候求婚吧?】 连恋爱关系都还没有确定。 她都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谈恋爱。 如果真的是这样,梦心之绝对会被吓到直接跑回去,寻求爸爸的庇护。 就算赶进度,也不是这么赶的。 梦心之这会儿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一直到聂广义的手,往他自己后边的口袋伸。 天哪,这是要拿戒指吗? 梦心之吓得赶紧从碇步桥的桥头往下跳。 聂广义的手很快伸了回来,阻止了梦心之离开碇步桥头的动作,出声说道:“你稍微等一下。” “我不要。”梦心之执意要下来,她可不想在这样的时候,直接社死。 聂先生这个人,确实不像一开始以为的那么讨厌,但也远远还没有到,她想立刻马上把自己嫁掉的程度。 “你鞋子湿了,这么穿着回头是要把脚泡坏的。舞者的脚,本来就精贵。” 聂广义说着话,就把梦心之的鞋子给脱了。 梦心之有点傻眼:“所以……你刚刚这样……就是想要帮我脱鞋?” “刚刚什么样?” “就单……”梦心之本来想说单膝跪地,但这么说出口,整个感觉就太诡异了,话说到一半,直接改口:“就单手往后啊。” “我得把手机放口袋,才能腾出手来。” “你刚刚手里拿着的是手机?” “对的。”聂广义把自己的手机,又从后边口袋拿了出来。 或许是夜色太黑,也或许是手机太黑。 更有可能是刚刚过于紧张,以至于先入为主。 梦心之竟然都没有注意到,聂广义手上有出现过手机。 虽然对面这位单膝跪地的先生没有发现她是怎么想的,但用这样的一种姿势被人把鞋子给脱了,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谁会这样子给人脱鞋呢? 灰姑娘的王子,都只是这么着帮她穿上吧。 梦心之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还能在这种情况下,想到童话故事上去了。 不可以这样。 要赶紧悬崖勒马。 “那……那……鞋子脱了,我等会儿要怎么回去?” 梦心之有点慌乱,她很怕聂广义说要把她抱回去。 今天摆的可是流水席,她可不想刚来长桥村,就直接社死。 聂广义站起来,扬了扬手机:“我给我大堂嫂打个电话。” “啊?”梦心之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答复,意外出声:“为什么?” “我大堂嫂也是个手艺人,她会做草本老布鞋,还挺舒服的,我让她拿一双过来给你试试。” “呃……” 梦心之一分钟之内,两次对自己的想象力表示震惊。 她都不知道自己刚刚脑子里飘过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卡壳了好半天,才问出来一个没什么营养的问题:“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会的。如果是白天,我就自己去拿一趟了,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这边,万一有蛇……” 聂广义的话还没有说完,梦心之就直接从碇步桥头一跃而起。 一个非常漂亮的舞蹈跳跃,借力聂广义的肩膀,直接飞跃到了聂广义的身后。 梦心之显然是被聂广义说可能会有蛇这件事情给吓到了。 脸上出来了难得一见的惊魂未定。 “姑娘不是学考古,并且要研究墓葬艺术吗?”聂广义转了个身,“姑娘要是连蛇都怕,开创自己的考古艺术流派,似乎会有比较大的困难。” “我又不怕妖魔鬼怪,我怕的从来都只有蛇。” “考古一线,遇到有蛇,不是很正常吗?” “真到了考古的时候,我就不怕了,我又不会一个人去考古。” “你现在也不是一个人啊。” “那,那怎么能一样呢,你,你又不学考古。” 在聂广义这儿,梦心之一直都是清素若九秋之菊的。 这般鲜活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 他喜欢的这个女孩,怎么像宝藏一样? 一边喜欢黑暗哥特,一边怕蛇。 一边胆小如鼠,一边学习考古。 “这边地不平,你这么飞下来,又没有穿鞋,脚不会疼吗?” “还,还好,跳舞的时候,习惯了。” “碇步桥这边是不会有蛇的,我说的是怕回去的路上。”聂广义对着梦心之伸出双手,做了一个类似于托举的邀请。 梦心之张开手臂,聂广义轻轻松松地把她架回了碇步桥头。 聂广义再一次单膝下跪。 这一次,只是为了查看梦心之的脚有没有受伤。 梦心之很是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有最开始的那种惊慌失措。 这或许只是一种单纯的绅士礼仪吧。 聂先生毕竟在意大利生活了那么多年。 梦心之在心里,这么和自己解释。 至于这突如其来的脸红和心跳加速,多半是因为没有热身,就做了高难度的舞蹈动作。 聂广义面对碇步桥,站到了梦心之的旁边。 两个人虽然靠得很近,却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只有两个人的溪边,月光照着溪的水花,泛起银光点点,像一串串珍珠洒落,诉说着一段段和溪水相依的历史。 沉淀了岁月的碇步桥,已然成了最好的倾诉对象。 聂广义对着月光下的碇步桥开口:“今天早上,我刚刚做好了一个永远都见不到你的心理建设。” 梦心之在月光下晃了两下脚尖。 用简单且重复的小动作,平复先前过于敏感的那些个小心思。 哪怕是在夜色下,梦心之的牛奶色的脚腕,也一样白得有些发光。 “聂先生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心理建设?” 因为不是面对面,梦心之整个人的状态也就轻松了很多。 “不知道……我可能是在假装自己是个圣人。” “这么离谱的吗?”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我早上为什么会把你送到机场。看着你离开的背影,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能有什么心情呢,我们连特别熟悉的朋友都还算不上。仔细想想,真正见面的时间和次数都不是很多。” “谁说不是呢?一直都是我在一头热,动不动就叫【我的姑娘】,可你从来也不属于我。” “我不属于任何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对,每个人都属于自己。就像碇步桥的每一块石头,哪怕再相似,也一样有自己的形状,自己的视角,和自己的故事。” “听聂先生这么说话,多少还是有点不适应。” “别说是你了,我自己也很不适应。你走了之后,我设想了很多种可能,你可能不会再理我,也可能不会再出现在我的生活,我不知道自己需要花多长时间去适应。” “是吗?我觉得你并不会这么想。” “听姑娘这话的意思,是你比我还要更加了解我?” “并没有。”梦心之晃动脚尖的幅度更大了一些,稍微侧头看了一眼,又在聂广义转头之前转了回去,把刚刚的话补齐:“我只是根据实际情况,做了一个合理推测。” “什么样的合理推测?” “我的弟弟和妹妹都还质押在你的手里呢,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永远见不到?” “如果你有心躲着我,可以让你爸爸来接,也可以让我把他们送到你爸爸那儿。” “也对,聂先生都能把我拉黑,我又为什么不能避而不见。”梦心之毫无征兆地翻起了旧账。 “把你拉黑,是在想要抑制对你的感情。我以为,只要不和你联络,就能慢慢把你忘记。就像生命中,绝大多数来来往往的人一样。我一直都信奉一个真理——所有的一见钟情,都不过是见色起意。像我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这应该是聂先生第三次和我强调,你曾经有过一个很漂亮的对象。” “第三次吗?梦姑娘能不能把这个理解成,我一开始就对你很坦白?” “我不能。也理解不了不止一次的见色起意。我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人,理应保留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期待。” “谁又不是呢?人世间的期待,又有多少,是不会落空的?” “所以,聂先生一直到现在,都还在遗憾?” “我没有。如果你介意,我可以让廖思佳和你通个电话。” “我为什么要和你的前妻通电话?”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你们两个可能会聊得来,实在不行,也可以同仇敌忾,避避坑。” “我有的时候,真的不太清楚,聂先生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好巧,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聂先生好像很喜欢炫耀自己的缺点。” “可能……是想着,一开始就把所有的缺点都暴露出来,就不用担惊受怕,有空没空爆个雷。” “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聂广义追问。 “你并不认为这些是缺点,只当成了人生的阅历。”梦心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过去是你没有办法改变的。过去的一切,成就了现在的你。” “仔细想想,还真的是这样。我很自负,我觉得我喜欢上的女孩,一定会喜欢我。但我也有些自卑。我比你大那么多,还有过那么多的过往。我或许能让你喜欢我一时,却不能让你一直喜欢我。” “是挺自负的,又是谁告诉你我有喜欢过你一时?”梦心之并不愿意就这么踩进聂广义挖好的坑里。 聂广义对着流淌过碇步桥的溪水,笃定地说:“姑娘能在这个时候回来,足以证明一切。” “不是我要来的,是爸爸和哥哥想来带走阿意和Lulu。”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爸爸带走宗意,你哥哥带走卢宇翔,最多来两个人就够了。” 溪水没有停留,聂广义的笃定也没有停歇:“我知道,姑娘是为我而来的。不瞒姑娘说,我真的还挺不错的。” 聂广义的一脸嘚瑟,让梦心之忍不住想要皮一下:“除了年纪大,还有婚史。” “嗯,是的,一开始就没有藏着掖着。这两个,都是我没有办法改变的,也不是努力就会有意义的。”聂广义很诚实地交代了自己的逻辑,“只能多说几遍,好让姑娘脱敏。” “那聂先生觉得自己成功了吗?” 梦心之和聂广义同时转了个头。 四目相对。 时光在碇步桥头定格。 第257章 奉天承孕 “如果【我觉得】就有用的话,我们的孩子现在可能都会喝奶了。” 聂广义还是那个聂广义。 一句话,就让光着脚丫的姑娘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梦心之低头不语。 “舞者的脚,一般都会有点畸形,姑娘的脚,怎么这么好看?” “是谁说,舞者的脚都会有点畸形的?” “新闻?” “新闻学不是奉行一句话,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能出现在新闻里的,多半也不是平平常常的事情。” “嗯,姑娘言之有理。”聂广义顿了顿,“我们要不要回到刚刚的话题?” “喝奶吗?” “对!”聂广义对再次对接上信号表示高兴和兴奋,“姑娘应该不会对人类的本能,有什么疑义吧?” “嗯。我只对聂先生有疑义。” “真的啊?姑娘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感兴趣的?听姑娘这么说,在下可真是受宠若惊。” “听你这么说,我得去掉受宠若惊中间的两个字。” “天哪,那可不敢当!”聂广义的反应有点大:“这么下去,那可就真的得考虑喝奶的问题了!” “……” “梦姑娘怎么不说话?” “聂先生总是有让我无言以对的超能力。” “真的啊,那我可真是有够特别的,在姑娘这儿,都有超能力了!”聂广义从表情到肢体语言,都写着兴奋。 梦心之对聂广义,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认知。 她平缓了一下情绪,出声问道:“聂先生,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我怎么可能?”聂广义连一毫秒的停顿都没有直接反驳:“我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这么紧张过。” 聂广义用最为气宇轩昂的表情,讲着最怂的话。 “我又不吃人,紧张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这种东西,也没法讲道理。”聂广义分析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握。” 梦心之从不知道第多少次被聂广义一句话给整无语了的情绪里面剥离出来:“聂先生,和你说个事儿吧。” “我喜欢姑娘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啊?” 聂广义在这种情况下的答非所问,让梦心之很是有些意外。 “不论多么尴尬的情况,姑娘总是能给我找到台阶下。从最开始,我在你坐的这个地方哭,再到飞机上。我在想,是不是和姑娘相遇的最初,我就已经把尴尬值拉满了,姑娘才能这么波澜不惊见惯不怪。” 梦心之倒是从来都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经聂广义这么一提醒,倒确实是多了好些个堪称“极致体验”的共同经历。 真的都算不得是什么美好的体验,却多少有些让人啼笑皆非,感叹缘分的奇妙。 “姑娘刚刚要和我说的是什么事儿?” “我忽然不想说了。” “为什么?” “可能,情绪不太到位。” “那姑娘的情绪,要怎样才能到位呢?” “时光倒流吧。回到我刚刚想开口的那一个瞬间。” “行,那我再想几句,像喝奶那么气人的话。” 聂广义几乎不带什么停顿地就开始了专属于他的表演:“姑娘啊,我的姑娘,【我觉得】要是管用的话,我现在已经是你孩子的……” “聂先生,你还是打住吧。” “不!你都叫我聂先生了。我怎么还能打住呢?” “那你要我叫你什么?” “我的先生。” “不存在这样的可能。” “那行,我退一步,让你叫我小可爱。” “你不怕把自己叫吐吗?” “我这么身高马大,我有什么好怕?” “但是我怕我会吐。” “是吗?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只是聊个天,怎么就让姑娘开始孕吐了?”聂广义一本正经地来了一句:“奉天承孕是经常有听说,聊天承孕的,我应该是盘古开天头一人。” “聂先生这话说的,你让上古第一绿帽王帝喾怎么想?交感有孕的故事,在历史上明明比比皆是。” “绿帝不是一个品牌吗?” “聂先生不知道帝喾吗?”梦心之倒是有些奇怪了。 聂广义最让她印象深刻的,其实是什么都能聊。 包括一些比较“偏僻”的历史知识。 聂广义这会儿只是有点紧张和不自在,并不是智商出了问题。 “帝喾一共有的四个老婆。其中一个叫姜嫄的,说后稷是她踩了巨人的脚印生下来的,此为周人的始祖。另一个叫建疵的,说商人的始祖契,是她吞了一颗鸟蛋生的。还有更厉害的庆都,说尧是她和赤龙交感生的。” 聂广义很快就对上了频道。 梦心之很自然地接过话题,继续深入:“嗯,帝喾最后一个妃子叫常仪,生下了帝挚和嫦娥。” 聂广义分析:“这个帝挚估计是亲生的,所以也从他爹手上得了皇位。” 梦心之反驳:“帝挚得到王位不是因为他是长子吗?” 聂广义扬了扬手:“不管是什么原因,结果都是一个样,他的皇位很快就到了由赤龙交感而生的尧的手上。” 梦心之接过话题开始博古论今:“【尧为帝喾之子,母为尧母庆都。十三岁封于陶,辅佐挚。十五岁,改封于平阳,号为陶唐氏。二十岁,尧代挚为天子,定都平阳。】” “梦姑娘。”聂广义叫了一句。 “嗯?”梦心之抬头看他。 “你说,帝挚禅位给尧是诚心诚意的吗?”聂广义表达了自己内心的疑惑。 “这我就不知道了。” “梦姑娘没有梦到过帝喾、帝挚、帝尧吗?帝喾有那么多个老婆,你没有一个一个找来喝闺蜜下午茶吗?” “没有梦到过那么久远以前的。” “那……”聂广义拉长了尾音,稍微有那么一点犹豫。 可能还不止一点。 用30%的期待+70%的忐忑,出声发问:“姑娘有梦到过我吗?” “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你应该知道,我的梦里虽然有现代的建筑,但出现的都是古代历史人物。” “我也没有特别的意思吧,没有就没有了。”聂广义有点失望地开始给自己找台阶:“就……是觉得姑娘的梦有点特别,像我这么天才的一个人,自然也是特别的,据说,特别的人和特别的梦,更配哦。” “这就是我之前要和你说的那个事儿。” “啊?” “哪个事儿?” “还没有说,就被你打断了的那个。” “等,等会儿……”聂广义凭借强大的脑力,强行梳理了一下刚刚的那个过程,“姑娘的意思是,你要和我说的事情,是你梦到过我?” 习惯了聂广义的风格之后,梦心之也恢复了往日里的波澜不惊。 “嗯。” 梦心之的声音不大,却给出了足够的肯定。 “什么时候?” “就最近吧。” “姑娘的梦,不是只属于历史人物吗?” “可能,这么天才的你,也有可能成为历史人物之一。” “才不是。我哪里天才了?我就普普通通的一个人。” “聂先生忽然这么谦虚,我还有点不适应。” “该适应还是要适应的,我这么普普通通的一个人,能闯入姑娘的梦里,一定是一不小心,先闯进了姑娘的心里。” 谦虚是不可能谦虚的。 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谦虚。 姑娘又不是孔融手上的梨,靠让来让去,就能让自己千古留名。 “姑娘啊,我的姑娘,你都梦到了我什么?我是在健身吗?我的身材好不好?还是我在画图纸,有没有觉得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你每一次,都在我和古人聊的正开心的时候,从极光之意里面跳出来,说那个建筑是你设计的,让我们不要在极光之意的水系喝下午茶。” “啊?我这么坏的吗?我整个职业生涯都是姑娘力挽狂澜才没有崩塌的,都这样了,我好意思找你要版权费?” “你没有要版权费,你就是不让我出现在那个地方。” “姑娘啊,我的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为什么要在你的梦里,诋毁我?” “诋毁?” “对我,比照着我对姑娘的司马昭之心,我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无条件地欢迎姑娘进驻。” “聂先生,你在说什么?” “我……我就字面的意思啊。”聂广义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话,没发现哪里有问题,却又被梦心之给盯得有些不那么确定。 聂广义想了想:“那不然就加上属于,属于我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无条件地欢迎姑娘进驻。” “我是想请聂先生不要打断我的梦,不是要让我自己出现在你设计的建筑里。” “这个……姑娘啊,这道题,好像有点超纲。” “也对,你也不愿意进到这样的梦里来。” “谁说我不愿意?我简直不要太愿意,如果可以,我想去你的梦里为所欲为。” “谢谢你,没有对我的梦,有这样那样的质疑。以聂先生的智商,都觉得这道题超纲了,我这辈子,大概也找不到答案了。” “那怎么行呢?姑娘在梦里诋毁我小气的事情,怎么能这么就算了呢?” “我哪里有说你小气?” “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连我自己都可以是你的,为什么明明是你先画出来的极光之意,为什么我还鸠占鹊巢地指使你?”聂广义整个一个同仇敌忾。 “聂先生的这个反应倒是有趣。” “那必须啊,下回你再在梦里见到这么不讲道义的我,记得罚他和帝喾一样,前前后后有四个老婆。” “这才是聂先生的真实心声吧?” “怎么可能呢?再怎么想要称帝的男人,也不会要当绿帝啊。” “我都没说聂先生的心声是什么,聂先生反应,倒是还挺快的。” “这反应能不快吗?你肯定觉得我也是想要四个老婆是不是?天地良心,我就只想要1/2个老婆。” “二分之一?”梦心之有点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应。 “对啊。”聂广义倒是一脸的理所当然:“别人家的老婆,都有喜怒哀乐,我以后的老婆,就只要喜和乐,就可以了。” 梦心之被聂广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给逗笑了:“还可以这么解释?” “当然啊。这又不是什么无解的数学题。” “也对,你刚刚都已经让时光倒流了,还有什么不可以呢?” 梦心之从碇步桥头跳了下来,光脚走在了碇步桥的石阶上。 月光下的姑娘,光着脚丫,穿着洁白的裙装,在小小的碇步上,翩翩起舞。 聂广义看过春晚的《碇步桥》,当时就觉得好看。 却没有想过,还能在真实的碇步上,完成这样的动作。 春晚的《碇步桥》底下的“石块”都是很平整的。 万安桥前面的这一小段碇步桥,虽然也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并没有哪里是很锋利的,却也没有任何块是平整的。 梦心之在碇步桥的石块之间跳来跳去。 身姿轻盈,舞姿在月色下,平添了别样的风味。 饶是如此,聂广义还是一点想看的心思都没有。 他从旁边跑了过去,直接站在水里面保护在他心尖起舞的姑娘。 梦心之很快就停下了继续跳跃的动作:“你怎么穿着皮鞋站在水里面?” 聂广义语气不善地回了一句:“你都能光脚站在石块上,我为什么不能穿着鞋站在里面?” “你……这是生气了?” “我能不生气吗?你万一从石头上掉下来,我要怎么和我的兄弟交代?” “是因为,没办法向我爸爸交代才生气的?我是专业的舞者,跳过比这个复杂得多的舞台。” “那也不会是在这么黑灯瞎火的地方,你这要是受伤了,我都没办法第一时间把你送到好的医院,哪怕是个不大的口子,肯定也是要留疤的。你是不知道你自己的脚有多好看,还是什么意思?” 梦心之一脸的无辜,有节奏地左左右右晃着脑袋:“对啊,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就最好了!” 聂广义往前一步,牵起梦心之的一只手,稍微转了一个圈,趁着梦心之身体受到禁锢不能动弹的时候,再一次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第258章 月色真美 “你这是要干嘛?” 梦心之没有因为忽然的重心转移受惊,但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抱你回去。” “你忘了你在摆流水席啊?” “我没有忘啊。” “那你就这么回去,你不怕……” 梦心之本来是想说被人看见的。 看聂广义现在的这个架势,压根也没有想过要管这些。 梦心之话说到一半改口:“你就不怕毁坏你向来一丝不苟的着装习惯?” “这是我穿着开裆裤长大的地方,哪里会有什么一丝不苟?” 聂广义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松开禁锢,让梦心之在他的臂弯里面,躺得更舒服一些,话锋一转,带着点邪魅地来了一句:“谢谢姑娘的关心。如果姑娘想,以后我的西装都交给你烫。” 梦心之倒是没想过会忽然接到这么个任务:“谁会想这种事情?” “姑娘要是不喜欢,那以后姑娘的衣服都交给我来烫,不是我自夸,干洗店都没有我专业,更不可能像我这么自信。” 梦心之感到有些啼笑皆非:“聂先生再说下去,是不是连内衣都要帮忙洗了。” “那倒是不会,我会给你准备,分门别类的内衣料理机,洗完直接烘干加熨烫的。” “差点忘了,聂先生还擅长高科技。” 梦心之在这种奇怪的姿势下和聂广义聊了两句,很正式地表示自己要下来。 聂广义一开始是不同意的。 哪有把姑娘抱起来还放下的道理? 又不是没力气直接把姑娘抱回家。 “你不是想让我梦一下万安桥的前世今生吗?我得在这儿再多感悟一下。而且,你不是还给大伯母打了电话,让人送鞋子来?” “有道理。那我把我的鞋子也脱了,陪你在这儿一起冥想吧。” “好的。”梦心之很爽快地答应了。 聂广义一脸意外地看着梦心之。 惊喜之中还带着一丝不解。 他刚刚强行把人给抱了起来,没挨一顿胖揍,多半是沾了声称保护舞者的脚不要受伤的光。 月光温柔地洒向溪面,赋予了每一滴水珠跳跃的灵魂。 潺潺的水声,细细述说千百年来的故事传说,散发出一种神秘的气息。 月光下的溪流,穿过夜的黑暗,如同一支魔法的笔,书写着过去、现在和未来。 白天抗拒不了夜的黑,黑夜抗拒不了梦心之熠熠生辉的美。 看着久久不能言语的聂广义,梦心之莞尔一笑:“我是因为听聂先生说有蛇,才不敢一个人在这儿感悟。” “那我要是再说有蛇,梦姑娘是不是就能长在我的身上了?” “这应该还是有点困难,毕竟我既不是植物属性的,也不是什么外挂。” 梦心之的笑容,如同暗夜里的一道白光。 耀眼得让聂广义不自觉地抬头看天。 平复了两秒,才出声发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这么这么喜欢你吗?” 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聂广义只好把头转回去。 四目相对。 聂广义的眼睛里面带着期待和不解。 梦心之只是笑而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聂广义终于忍不住:“姑娘不准备回答我的问题吗?” “你不是在问月亮吗?千古吃帝问【明月几时有】的时候,应该就是你刚刚的那个表情和语气。” “我是在问你。” “你都没有看我,怎么就能证明你是在问我。” “你不会想要我看你的。”聂广义笃定地说。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梦心之有点不依不饶:“而且,问人问题的时候,看着对方,不是最基本的礼貌吗?除非你觉得这个问题,一点都不重要。” “我已经把我这一辈子的礼貌,全部都用到了你的身上。如果我稍微不克制一点,我就会用行为,而不是言语,表达对你的喜欢了。孤男寡女,夜色小溪……” 梦心之很快就明白了聂广义要说什么。 她刚刚有多么倔强和不依不饶,这会儿就有多怂。 “说说看吧,你为什么那么那么那么喜欢……月亮。” 梦心之本来是想说【那么那么那么喜欢我】的,话到嘴边,又实在是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一直到这个特定的时刻,她才深刻地理解了夏目濑石的【今晚月色真美】。 今晚月色真美,风也很温柔,溪水透着凉意,空气沁人心脾。 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刚好。 胜过费尽心思的准备。 强过绞尽脑汁的惊喜。 聂广义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也不舍得再挪开自己的视线,语气里夹杂着前所未有的诚挚:“因为和你有话说。” “你说啊,我听着呢。” “我已经说完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是因为和我有话说。” “对。” “……”梦心之一时语塞。 好在,聂广义并没有让这样的尴尬持续太久:“或许,你会觉得,这个理由太过稀疏平常,甚至上不了台面。又或者,你会认为当两个人感情变淡,只剩下亲情的时候,才会觉得有话说就可以。但在我的心里,这才是爱情的真谛。” “以我现在的段位,大概理解不了这样的真谛。” “我理解你的不理解。”聂广义换了一个角度:“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我这个人,其实不怎么会和人打交道,也只有宣适一个我自己认可的朋友。” “这倒是没有发现,你不是还拜托刘西蒙在学校照顾我吗?” “刘西蒙是我的粉丝,也可以算是我的徒弟,他和玛蒂娜都曾经是我的员工,他愿意关照你,并不是因为我和他是朋友的关系。我年少成名,出道即巅峰,基本没有经历过失败。当然,这是在别人的眼里。” 梦心之知道聂广义是想把自己剖开了,出现在她的面前,好让她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她对聂广义一直都是好奇的。 只是没有想过,这一刻,会来得这么突然。 快一点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那在你自己的眼里呢?”梦心之问。 “活了三十多年,一直都没有找到生活的意义。” “你不是准备要告诉我,有了我,你的生命才有意义吧?这样就太老套了。”梦心之有点被吓到。 “当然不是。在国外的这么些年,我和我的父亲,一直都处于失联的状态。我父亲改了我的高考志愿,让我和清华擦肩而过,也让我们的父子关系,陷入了冰点。” “你的高考志愿不是自己填的?” “是我自己填的,但在最后一刻,被我爸爸给改了。我连重新改回去的机会都没有。我有和你说过,我是我们那一年的理科状元吗?” “没有诶。”梦心之绷着脚尖晃来晃去,“宣适哥有说过你的一些好话,偶尔有一两句是他自己说的,但大部分是让程诺姐和我说的。” “宣适在这方面一直都很有分寸的,程诺越是不介意,他就越是要和全世界除了程诺以外的任何异性保持距离。” “那你呢?你是不是和你的前妻都没有办法保持距离?” “这个问题,我们回头再聊,我先把前面那个问题解释清楚。” “哪一个?” “就是为什么会喜欢你的那一个。” “好吧。”梦心之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没有哪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会觉得【我喜欢你是因为和你有话说】这样的理由,是对爱情的最高礼赞。 在一起久了,老夫老妻了,或许还能感悟一下。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此地,是真的不太行。 “对不起,我应该首先考虑你的感受,而不是说话的逻辑,以及怎么样能最快速地把事情梳理清楚。我的意思是,我和我前妻的故事,得在我和我父亲关系的大背景下告诉你。你其实还是这件事情的亲历者。” “我?”梦心之很是有些惊讶:“你该不会想说,是我小的时候,在卢浮宫遇到你的那一次吧?” “当然不是。” “那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一个一个故事听吧。” “高考志愿的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办法和我的父亲和解,更没有办法和我自己和解。” “你对清华有执念?” “不是的。如果我的执念是清华,我顶多复读再考一年,哪怕考不上状元,以我的情况,想去清华的任何一个专业,都是没有问题的。甚至,我也可以重新通过竞赛和国家集训队,拿到保送的名额。” “嗯,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 “谢谢。” “你这么客气,我有点不适应。” “谢谢你,没有再开口闭口聂先生,让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永远都那么若即若离。” “你不说我都没发现,你再说我可能又要回去了。”梦心之很是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聂广义感觉自己的心脏受到了暴击,大脑又开始有语无伦次的冲动。 现在可不是胡言乱语的好时机。 “我还是继续讲我的故事吧。”聂广义稳定了一下情绪:“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我的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当时也没有解释。或者说,解释了我也听不进去。我和我父亲的关系,一直都是很好的。那一次,算是毁灭性的打击。” “你最后去了聂教授给你填的学校,对吧?” “是的,我没有选择复读,但我也基本就没有在同济读。” “直接摆烂不念书了?” “我跨年级申请了交换生。这个过程其实前前后后也有一个月,但我爸爸始终也没有和我解释过,他甚至都没有和我说话。随着我背井离乡,我们之间的误会也越来越深。” “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有误会?你的志愿不是聂教授改的?” “是他改的。但也不是毫无理由,站在我的角度,如果他好好和我说,我也不是不能原谅。只是他一直也是自责的,以至于怎么都开不了口。” “那后来呢?” “后来,我爸给我写了一封信。我隔了很久才有勇气打开。打开的原因,还是为了克服恐飞。” “你是在飞机上,看了聂教授写给你的信。” “对。那一天,我哭得像个神经病,也是在那一天,你说你是我的前女友。”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哭的。” “不算卢浮宫的那一次,我每一次遇到你,都是生命中永远不会遗忘的瞬间。” “听起来,并没有太多的美好。” “是啊,从我有记忆开始的每一次哭泣,都被你遇到了。说了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没有泪腺的。” “你其实是因为这个把我拉黑的吧?”梦心之忽然又翻起了旧账。 她比她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在意这件事情。 或者,换句话来说,是她以前不在意,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往事在她的心里,越来越挥之不去。 她以前会觉得,这份在意,是因为这是她人生唯一一次被人拉黑。 现在想来,是拉黑她的人,在不知不觉中,在她的心里面,变得越来越重要。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大抵就是如此。我毕竟也是要面子的,完全不想把这样的瞬间,印刻在记忆里面。可是,怎么办呢?我可以拉黑一切,却拉黑不了喜欢你的那颗心。” “但你的那颗心里面,仅仅只装着【有话说】啊。” “这句话,应该根据我刚刚告诉你的成长背景来理解。” “那你慢慢说。”梦心之抬头看着月亮,尽量让剖析自己内心的人,不要太过尴尬。 今晚的月色真特别。 “我和我前妻的故事,其实是和你爸爸说过的。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觉得自己对你有想法,只当你爸爸是我的兄弟。” “是吗?”梦心之一脸的疑惑。 “你爸爸没有和你说过?” “没有诶。可能因为有哥哥的存在,所以爸爸再也没有和我谈过和感情有关的事情。” “我和我前妻是在飞机上认识的。认识的当天,就决定要结婚。后来各种公正手续,办了两个月零九天,这也就是我们从认识到结婚的时间。我和她结婚的时候,才刚刚满22岁,要比你现在的年纪,还要稍微小一点。” “你这是准备第四次和我炫耀,你前妻有多么美丽,你们在云端的一见钟情,又有多么地感天动地?” 你们期待的狗粮要来了。记得不要吃太饱来看~ 第259章 无声赞歌 聂广义并不赞同这个说法:“谁会拿离婚的事情出来炫耀呢?” “你你你你你。” 梦心之用宫商角徵羽唱了五个【你】。 颇有点被宗意附体了的感觉。 尽管讨论的话题,不是那么让人愉快,但梦心之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其实还不错。 大概是因为今晚的月色真的有点美。 “我那也不是炫耀。从一开始,走的就是坦白从宽的战略。”聂广义顿了顿,“既然你爸爸没有和你说过,那你要不要听我再说一遍?” 梦心之收敛笑意:“我说不要你就不说了吗?” “当然啊。”聂广义信誓旦旦地表示:“我的女孩,没有谁的意见,比你的更重要,包括我自己的。” “那好吧,那我就不听了。” 梦心之侧头看着聂广义。 聂广义直直地看了回去。 他并不是什么没有胆识的人,也不是出于心虚一类的原因,才会在无边的夜色里,对着月光抒发压抑在心底的感情。 他是怕自己过于饱满的情绪,会把还没有确定心意的姑娘给吓回去。 “那你以后还会不会一直问?” 聂广义的语言比他的眼神还要更加直接。 梦心之偏偏不直接回应,只道:“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既然这样的话,我就趁现在和盘托出一次性说清楚。” “是谁刚刚还说,你的意见没有我的重要呢?” “那又是谁说的【我不属于任何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我记得我刚刚明明有强调【我的女孩】,难不成姑娘现在也承认你是我的了?” 聂广义整天把【我的女孩】、【我的姑娘】挂在嘴边,说的次数多了,梦心之都已经脱敏了。 倒是没有想过,是在这里等着她。 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对于聂广义的前妻,梦心之自然是没有可能不介意的。 即便一开始介意的不多,聂广义一而再,再而三地当着她的面夸赞廖思佳的颜值,多多少少还是会让梦心之有些想法。 梦心之并没有骄傲到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好看的。 但从小到大,确实也没有人,当着她的面,夸赞别人的颜值。 从一开始,就算是一种非常特别的体验。 如果这是聂广义用来引起梦心之注意的方式,那他显然已经成功了。 “我那时候是在强调,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是谁的附庸。”梦心之解释了一下先前的那句话。 “这一点,我不能赞同更多。我希望我的女孩是最耀眼的,最好比我还耀眼。如果我们真能走在一起,我一定不会让你为我放弃什么。我会支持你跳舞,支持你考古,支持你达成所有的愿望。” 聂广义很认真地表态。 如果梦心之想要的是自由,那他一定不会成为她的负累。 这番话对梦心之颇为有些触动。 因为就连爸爸,都觉得有很多事情,并不适合女孩子。 梦心之心下感慨,却不按牌理出牌:“你也是这么支持你前妻的吗?” “我……” 聂广义被梦心之给整不会了。 像极了之前一遇到梦心之,就各种口不对心的自己。 聂广义没有再询问梦心之的意见,直接就开始给她讲故事: “我和廖思佳,是在飞机上认识的。” “那一班飞机上,有一本杂志,那一本杂志里面有一篇关于我的文章。” “那时候,我其实才刚刚毕业,自认为没有什么名气,那篇文章的主角也不是我,而是我的导师。” “当时我们两个人是一起获奖。” “我的名字,自然也是排在我的导师后面的。” “我当时也是没有想过,我的导师会像韦罗基奥对达•芬奇那样,给了我一个极高的评价。” “还说,如果不是因为他名声在外,我应该是那个比赛,唯一的金奖。” 聂广义在这个时候停顿,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梦心之,希望从女孩那里得到一些反馈。 “聂先生是想要炫耀自己和导师的关系?” “不。教过我的老师,基本就没有不喜欢我的。我的意思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有那么一篇报道。” “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把你的故事听完。”梦心之本来也不是太过扭捏的人。 “谢谢姑娘赏脸。” 聂广义的故事继续: “我和我的前妻,在那趟航班上,就是两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但是,很让我意外的是,她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到了我的心坎里。” “在我不知道她看过和我有关的报道的前提下,我感觉她是那个可以直击我灵魂的人。” “我刚满十八岁,就一个人背井离乡。” “我的妈妈去世了,又和爸爸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在长达四年的时间里,我其实都很孤单。” “我每个学期,都会换一个学校甚至换一个国家做交换生。” “我居无定所,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在别人的眼里,我不管去哪里,都能混得很好。” “在我自己的心里,我就像是无根的浮萍。” “那时候,宣适还在国内念书,也没有人给过我特别多生活上的照顾。” “就一个在飞机上认识的人,才第一次见面,就那么短短的十几个小时,她就说要给我一个温馨的家。” “她说,她一见到我,就想给我煲汤,想给我烫衣服。” “那种感觉就很奇特,你知道吗?” “我不管去哪个学校,其实都有很多人喜欢。” “但那些人,总是因为我的学习和能力,对我有些小小的崇拜,而不是廖思佳这种程度的关爱。” “当时在飞机上,我们两个人其实是隔着一个空位置的。”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就坐到了一起。” 梦心之在这个时候插了一句:“估计是你恐飞,自己都没有在意的时候。” “没有,我那个时候还没有开始恐飞。其实也是那一个航班,在降落的前一秒,忽然被拉起来复飞。” “为什么复飞?” “跑道的尽头,有一架误入的飞机,如果按照正常降落的话,就不可避免地会撞在一起。” “所以你当时就被吓到恐飞了?” “当时其实感觉还好,事后听机长广播,越想越觉得后怕。飞机在天上盘旋,我的心里却没有了犹豫。人生苦短,你压根就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遇到直击灵魂的人向自己求婚,就应该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所以,你的前妻,第一次在飞机上见到你,就和你求婚了?” “对。” “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很突兀吗?” “我当时觉得,是死里逃生的事实,让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好像……也说得过去。那你们都直击灵魂了,为什么还要分开。” “这其实也是我一直都不太愿意承认的事实。廖思佳从来都没有真正喜欢过我。那个时候,她家里出了比较严重的问题。跑路出来的她,只希望下了飞机之后,能够维持原来的生活标准,不至于颠沛流离。” 聂广义有点自嘲地摇了摇头:“她原本是个大小姐,不会煲汤,也不会烫衣服。” “你们在一起几年?” “七年。” “你既然认为自己是被骗的,为什么又能在一起七年呢?” “我自视比较高。当我想明白原因之后,还是觉得,只要我想,她就一定会深深地爱上我。我不想承认我是被骗了。更不愿意有一段失败的婚姻。不瞒姑娘说,我其实也期盼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有一说一,以聂先生的条件,确实还是挺容易让女孩心生欢喜的。” “可能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是欺骗,她的心里,始终也有那么个疙瘩。我有时候也会安慰自己,她或许并不是不爱我,至少不是从来没有爱上过,只是没办法面对她自己的过去。” “所以,你真正放不下的,是不被爱的事实?” “不是。我对我的另一半,其实是有要求的。廖思佳一直也有在努力,但是除了在飞机上的那一次,我们几乎都聊不到一块儿去。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永远都对不上频率。她也会看和建筑有关的书,也会尝试着去做我喜欢的事情。但我们之间,一直都没有化学反应。我或许还可以再拖下去,但她的青春,全都错付在了我的身上。” “不是她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你吗?怎么又变成了她的错付了?”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能把我骗了,一多半是我太过自负了。我觉得我也有责任。” “这个说法很奇怪,除非你对她有感情的。” “是。我不否认。她在飞机上,说要给我一个家。在当时那个情境下,彻彻底底地打动了我。其实,我每到一个地方,对我好的人也挺多的。有男的有女的。我不缺朋友,也不缺追求者。但朋友我只认宣适,在那么多追求我的人里面,也只被廖思佳在飞机上的那一番话打动过。” “归根到底,还是你自己一直强调的,廖思佳长得好看吧。” “或许吧。或许我就是那么肤浅。也或许,承认肤浅,比承认自己不被爱要容易一些。” “你和廖思佳是和平分手的?” “对,她知道,我已经竭尽全力了。她可能也一样吧。我们分手的时候,我差不多是净身出户的。” “是她要求的?” “不,是我自愿的。” “为什么呢?” “我在我事业的巅峰期离开她,理应给她一些补偿,不能让她没有了我,就不能好好地生活。她和我在一起的初衷,就是想要好好生活。” “你居然会这么理解?” “我埋怨过,苦恼过。但是回过头来想想,她也没有什么错。” “没错吗?” “她的天塌了,在她刚刚二十岁的时候,她想要找一根救命稻草。我心甘情愿成为这根草的,最后又没有做好,再怎么样,都不应该把责任,都推给她一个人。” 梦心之看着月色下的聂广义。 他这会儿还站在水里。 像是感觉不到溪水的凉意,也压根不记得自己还穿着皮鞋。 只知道,这个角度、这个高度,她和他,是平视的。 四目相对,能从彼此的眼睛里面看出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 聂广义刚刚那番话的逻辑,其实是有问题的。 既然从一开始就是欺骗。 他又为什么要对欺骗负责? 从情感上,从道义上。 他都是占理的那一方。 这么简单的逻辑,只要智商正常,就肯定能想明白。 以聂广义比普罗大众高出一大截的智商,没道理会想不明告白。 或许,一个人再怎么天才,也不会是全才。 至少在感情的处理上,面前的这个看起来已经足够成熟的男人,是那么的幼稚,又是那么的笨拙,说是智商归零也不为过。 可是,也恰恰是这份和智商完全不匹配的笨拙,让梦心之第一次体会到了,宣适和程诺口中的那个值得托付的男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内心世界。 抛开那些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就能让人社死的片段。 这个把他拉黑了的男人,其实是会专门托人照顾她的。 还会因为这份并不怎么明显,甚至完全没怎么帮上忙的【照顾】,专门给玛蒂娜写推荐信,让没有学历的玛蒂娜,能找到心仪且合适的工作。 拉黑她的那一年。 他没有和她有过任何联系。 却会一点点地改造极光之意。 让她梦到的极光之意,和他设计的极光之意,一点点地靠近。 从外观到内核,都变成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建筑。 这些改变,都很缓慢。 像清晨的露珠,站在草的尖角,栖息在叶的边缘。 默默地在大自然的舞台上,演绎着自己的角色。 静悄悄地在阳光下谢幕,却又在大地上,奏响大自然的无声赞歌。 那么动听,又那么悄无声息。 有一种人,带着秋风扫落叶的生人勿近,却又如露珠那般,润物细无声。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一个人? 因为这一章的剧情需要,前面很早的地方,有一个很小的细节改动。我不说在哪里,你们应该也不知道,那我就不说了…… 第260章 要谢谢他 铅华落尽,月色撩人。 天上的星星,对着月亮,眨着眼睛。 灵动得像是出了一道又一道脑筋急转弯题。 这些题,并不难。 在没有公布答案的那一刻,又经常会让人意想不到。 脑筋急转弯最难的地方,在于不知道出题人心里的答案。 获得正确答案,需要的,更多是默契,而不是智力。 这些话,聂广义大概很早就想说,但是又不好意思自己说。 又或者,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基于这样的心理,他才会一而再地提起自己的前妻。 如果不是气氛已经烘托到了这里,这番话,确实是从第三个人的嘴里说出来,会更有说服力。 抛开世间的纷繁芜杂,去伪存真。 梦心之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灵魂。 她没有想过,聂广义是这样的一个人。 天才的光环,和动不动就把天给聊死的张扬,掩盖了聂广义最最真实的性格。 他敏感而柔软,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可一世。 在人生的重大问题上,他会寻找自身的原因。 有些人,小事上,千好万好,稍微遇到大一点的事情,整个人就会变了一副模样。 聂广义恰恰相反。 她喜欢这样的灵魂。 披着坚硬的外壳,把温柔留给极少数,能够走进这层外壳的人。 聂先生和爸爸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 爸爸最是温和有亲和力。 聂先生整个一个生人勿近。 可是,在这样的不同背后,又给了梦心之非常近似的心理感受。 一种说不上来的,多半可以用安全感来形容的情绪。 梦心之开口:“如果不是因为哥哥,我可能……” 聂广义有点紧张。 这样的开场白,代表着梦心之要和他说很重要的话。 气氛已经烘托到这儿了,什么什么都很到位了。 如果大舅哥是唯一的障碍,那就一起去攻克。 话说到一半,梦心之就没有再说下去。 整得聂广义有点抓狂。 他用最为殷切的眼神看着梦心之。 姑娘不说,焦心的他只好自己补:“如果不是因为大舅哥,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恰恰相反。” “啊?”这个答案就大大出乎聂广义的预料了。 “如果不是哥哥,我可能再过好几年,都不会考虑感情问题。” 梦心之给出了回应,她原本就不是想要吊聂广义的胃口,只是一时间,没有想要怎么说。 “为什么?” “可能是没有什么兴趣,心思不在这件事情上。在我们家,所有对爱情的向往,可能都被我妹妹给包圆了。” 想到宗意开口闭口就是恋爱导师的架势,梦心之说的也是事实。 聂广义这会儿完全没有心思去理解宗意的个性,只想从梦心之这里,知道真实的答案。 “那现在呢?”聂广义询问出声。 “现在,因为哥哥,我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最后……”梦心之又顿了顿。 聂广义感觉自己的心脏有点受不了:“姑娘啊,我的姑娘,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能。” 梦心之又只说一个字,聂广义只好眼巴巴地等着。 追女孩本来也没有一蹴而就的,再怎么着急,也要循序渐进。 梦心之长出了一口气,把状态调整到舞蹈谢幕之后,浑身最放松的那一秒,带着满心的愉悦和满脸的笑意,出声说道:“最后……我发现我竟然有点喜欢你。” 聂广义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用强大的脑力,倒带回去,回忆了好几遍,发现梦心之确实说喜欢他。 聂广义完全没有想过,会在这个时候,从梦心之这里,收获如此正向的反馈。 他与生俱来的自信、自恋和自负,全都在这个特定的时刻出现了短暂的缺失。 “姑娘说的喜欢,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梦心之莞尔:“不然呢?” “那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这是个什么奇怪的要求? 如果直接抱上来,她多半也不会拒绝。 这么一问,矜持的女孩又怎么可能会点头答应。 梦心之不想让聂广义看出来自己的害羞和不再规则的心跳,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回应:“没记错的话,你刚刚已经抱了两下了。” 在这种事情上,讨价还价,其实是有点奇怪的。 如果话题继续下去,梦心之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淡定地回应。 “姑娘要是不愿意抱的话,你让我掐一下也行?” “……” 这是正常人在这种时候会提出来的要求吗? 梦心之不免要问:“你为什么不掐你自己?” “我掐了。”聂广义伸出自己的手臂给梦心之看。 他掐着自己手腕边上的一块肉,肉眼可见的相当之用力。 这种力度,要是放到梦心之身上,早就白里透红,红里透着黑了。 聂广义却有些着急的看着梦心之:“怎么办?我怎么掐我都感觉不到疼。” “这么掐怎么可能会不疼?” “真的一点都不疼,可能太兴奋了感觉不到。”聂广义把自己的手臂,递到梦心之的面前:“要不然你掐我一下。” 面对这么奇葩的一个要求,梦心之多少还是有些犹豫的。 犹豫过后又想着,掐他一下,总比被他掐一下要好吧? 刚把自己的手伸向聂广义,还没有掐到位,就被聂广义反客为主,连胳膊带手,整个拉了过去。 为了保持平衡,梦心之想像之前害怕有蛇那样,直接借着这股力气翻过去。 聂广义没有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回生二回熟,他这次有了经验,一只手把梦心之的两只手交缠在一起,另外一只手把女孩拦腰搂在了怀里。 这一系列的动作,其实是有点复杂的。 换做一般人,一个没有控制好,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摔到水里去。 多半是认准了梦心之的舞蹈功底,才敢这么干的。 这要说不是处心积虑设计好的,也很难有人会相信。 梦心之还没来得及发表任何意见,聂广义又弹射式地把人松开,带着点结巴地来了一句:“你,你等我一下。” 说完,拔腿就跑。 梦心之直接傻眼,对着聂广义的背影,发出了接近灵魂深处的疑问:“你不是准备把我一个人留在这边吧?” 聂广义听到声音,转身倒退着跑了几步:“我大伯母已经过来了,你先把鞋子换上,我这会儿还有点事情,你没有鞋子肯定跟不上。” 这会儿——还——有点事情—— 梦心之觉得自己听到的,可能不是人类的语言。 当下对黑夜和蛇的恐惧,压过了心底里窜上来的火气。 梦心之趁着聂广义转身之前又问了一个问题:“大伯母既然已经来了,是不是代表着就有鞋子了?” “啊!对!”聂广义嘴里说着对,人却还是转身跑走了。 梦心之有点傻眼,感情她刚刚说了那么多,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梦心之有点后悔自己刚刚的坦白。 哪个女孩会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被抛下? 还是在这么一个黑灯瞎火的廊桥遗址。 聂广义离开的脚步越来越快,往前跑了至少有三十米,再跑就快看不到人影。 就在梦心之以为聂广义就这么走了的时候,聂广义又折返了回来。 这一次,速度比之前离开的时候还快。 等到再回来的时候,聂广义的手上,已经拿了一双草本老布鞋。 聂广义单膝跪地,查看了一下梦心之的脚底。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聂广义膝下的黄金,可能是液体的。 “还好没有受伤,我帮你把鞋子穿上。” “你是不是第一次穿这种鞋子?”聂广义站起身,很绅士地对着梦心之伸出一只手:“要不要下来试试合不合脚?” 前后不到半分钟的时间,短短的二十几秒,梦心之不知道自己都经历了什么。 溪流根本赶不上她情绪跌宕的速度。 她本能地想要拒绝,却又下意识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可真是没出息啊。 往日里的清素若九秋之菊哪里去了? 站都站起来了,再扭捏,倒也不是梦心之的性格。 “是没有穿过。”梦心之走了两步:“稍微大了一点,但不影响走路。” “穿着会不舒服吗?” “不会,鞋子比看起来舒服很多。” “那就好。”聂广义上下打量了一下,出声说道:“和姑娘今天的衣服也挺搭的。” “聂先生竟然还会夸人!” “我没有啊,我只是发自肺腑地陈述一个基本事实。” “是吗?”经由聂广义的提醒,梦心之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聂广义又穿着皮鞋站在了水里面。 “聂先生的鞋子,是不是要泡坏了了。” 梦心之表达关心,经过刚刚那一系列的跌宕起伏,又不想关心得太明显。 她确实不知道,惊喜和惊吓这两兄弟,究竟谁会在下一秒率先到达。 “嗯,我让大伯母先回去了,等会儿再找她要一双情侣鞋。” 梦心之一点都不想接情侣的话题:“你刚不是让我等一下,准备自己走的吗?” 聂广义出声解释:“我是赶着要去找你哥。” “我哥?”梦心之又一次被聂广义的逻辑给被惊到了:“在刚刚那个情况下,你要去找我哥哥?” “对。” 聂广义的理所当然,进一步加剧了梦心之的无语程度:“你这会儿找我哥干嘛?” “我要谢谢他。” “……” “还要征得他的同意。” “……” 第261章 网开一面 梦心之好半天才组织好了语言:“我有时候,不得不怀疑聂先生的脑回路,是不是产生过什么变异。” “是吗?”聂广义难得腼腆地笑了笑:“不瞒姑娘说,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疑惑。” “很多人?” 梦心之发现自己对聂广义的了解,实在是比较有限。 这位先生除了前妻之外,还和很多人表过白? 不然的话,会有很多人,对聂广义表白过后的脑回路感到疑惑。 “我的记忆是图片式的,还可以像电影一样倒带,如果我当时没有注意,回过头来想想,还是能想起来。这种奇特的脑回路应该是我能成为学霸,最主要的原因。” “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强调自己是学霸?” “因为你提到了脑回路啊。我不说学霸,直接说状元,是不是有点不够自谦?” “……” “姑娘不是有点喜欢我吗?怎么一副不想和我说话的样子。沟通还是很重要的,有什么不满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后悔了。”梦心之是真的有种百爪挠心的感觉。 “后悔?”聂广义满心的忧虑都写在了脸上:“难不成姑娘是想收回【有点】?” “对。” “哇,这可真是太好了。”聂广义两手一拍,“没想到才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姑娘就从【有点】喜欢我,升华到了喜欢我,再这么下去,你很快就要爱上我了。” “……” 这一刻,梦心之深刻体会到了状元的脑回路。 她先前的原话,确实是【我发现我竟然有点喜欢你】。 去掉【有点】,从字面上确实是更进了一步。 但刚才的那个语境,又怎么能得出这样的一个结论呢? 梦心之盯着聂广义,一言不发。 她非常相信,不管她说什么,聂广义都有办法反驳。 这个人,除了是高考状元,应该还是最佳辩手吧。 不管有没有道理,都能把对方辩友说得哑口无言。 “诶呀,我得先把我的鞋子脱了,拿回去做成标本。”聂广义试着转移话题,“这可是见证了我人生重要时刻的功臣。” 梦心之没有接话。 她不是很喜欢在这样的时候,用这么不严肃的方式来处理。 说到人生的重要时刻,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和人说【有点喜欢】。 这是连她自己都没办法不惊讶的事实。 只是,好不容易烘托到位的情绪,三两下就被聂广义给打散了。 聂广义把喜欢她的原因,归结为【有话说】。 梦心之很怀疑,她和聂广义之间的话题,是不是真的能一直继续下去。 对于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来说,在情绪已经到位的时候,互诉衷情一路到底,基本就不会再有什么犹豫。 这下好了。 好端端的,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我知道,我惹姑娘不高兴了。我先向你道歉。”聂广义很快就换了一种语气和姿态。 梦心之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感到意外,却也没有接话的心情。 “按照宗意喜欢的言情小说的走向,姑娘是不是应该质问我,【你说,你错在哪里了?】” 聂广义惟妙惟肖地演着女孩生气的样子。 从表情到声音,都和他的身材长相极度违和。 梦心之有点想笑。 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为我刚刚的行为向你道歉。我们两个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你可能还没有办法了解,我是害怕我一激动就说错话,把你好不容易对我的那点喜欢给吓了回去。才会想着,先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那你刚刚那样就不吓人吗?” “吓人!”聂广义赶紧接话。 不管姑娘的回应是什么,只要有回应就是好事。 “我这个人吧,有很多的小毛病,我现在也想一并告诉你。” “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和我讲小毛病?” “嗯,我的小毛病还挺特别的。不知道宣适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一般遇到女孩子,都会是生人勿近的模式。” “生人勿近?” “嗯。一开始是因为已婚。我那时候不是年少成名嘛,不刻意保持一下距离,很容易给人不该有的想法。后面感情出了问题,就变成了心灰意冷。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好好和女孩子说过话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去问宣适的媳妇儿。我都是怎么和她说话的,是不是从来不拿正眼看她。” “程诺姐又没有什么代表性,从一开始,她就是你兄弟的老婆。你和玛蒂娜不是有很多话说?” “那是我的员工,我的助理,我的工作啊。”聂广义很是有些激动。 梦心之倒也释然了:“我就是随口一提。” “你可以随口一提,但我不能听听就算了。毕竟,你是我这么多年以来,唯一有过精神共鸣的姑娘。” “精神共鸣?有这么玄乎吗?” “当然有了。敢问姑娘,除了我,还有哪个没有成为历史的人,成功地出现过在你的梦里吗?” “嗯?” 梦心之倒是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 因为极光之意原本就是聂广义的设计。 他再怎么出现,再怎么出来捣乱,都没有哪里是太过突兀的。 被聂广义这么一问,整件事情,就有了完全不一样的意义。 梦心之忽然开始怀疑,聂广义到底是很会说话,还是很不会说话。 “难道还有别人吗?”聂广义赶紧加了一个前提:“你爸爸妈妈哥哥妹妹那些住在极光之意里的人可不算哦。” 这个前提一加,情况就更加诡异了。 仔细想来,她的那些个和古人喝下午茶的梦,竟然连家里人,都不曾出现过。 哪怕是不经意间的,也一次都没有过。 梦心之陷入思考,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 聂广义有点受打击:“还是我太自恋了吗?” 聂广义很是有些失望,却又不好意思把这样的失望写在脸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没事了。我努努力,争取更多地出现在姑娘的梦里,就像姑娘整天骚扰我一样。” “我骚扰你?” “对啊,我只想好好睡个觉,姑娘动不动就趁我睡觉的时候跑进我的潜意识里面,一会儿问我【潘安和苏东坡,谁才是好男人】,一会儿又问【曹植是真的遇到了洛神还是全凭捏造】。” “聂先生的意思是,你也会梦见古人?”梦心之一直都很想搞明白自己梦境的起源。 “怎么会呢,我的意思是,我白天会想你,梦里也只有你,以及你和我说过的一切。” 聂广义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姑娘。 某位先生的直球,向来也不好接。 梦心之被聂广义炙热的眼神给看得极度不自在。 趁着整张脸变红之前,赶紧顾左右而言他:“你这么大逆不道,聂教授知道吗?” “姑娘这话说的!”聂广义越来越进入状态:“我没有对象,在我爸那儿才是大逆不道吧?” 梦心之想要回应一点什么。 又害怕出现【有点喜欢】过后的翻车。 只好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草本老布鞋。 “阿心,你没事吧?”宗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梦心之赶紧从碇步桥头下来,往宗极过来的方向走。 “我能有什么事啊,爸爸。” “听说你鞋子湿了,是不是摔哪儿了?有没有受伤?” “没有。就是聂先生觉得我鞋子湿了,其实还好。” “真的吗?阿心是不是看到这边的碇步,就想着要跳舞?” “啊?还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爸爸呢。” “你就不应该想着要瞒。”宗极走到梦心之的身边查看。 “真的没事。我肯定是先看清楚了才会跳的。” “爸爸就怕你想去考古,故意把自己弄伤了,去不了舞团。” “爸爸!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靠谱啊?” “对啊,爸爸被阿光那儿的黑暗哥特风给吓到了。” “哥哥太坏了,等会儿见到,让阿意打他手心。” “阿心这是把爸爸当三岁小孩在哄?” “那爸爸有被哄到吗?” “有,你都这么问了爸爸敢说没有吗?” “还是爸爸最好了。” “也只是还行。”宗极指了指身后:“你哥哥也来了,要打手心你自己打,不要带上你妹妹,她这会儿吃撑了,正在找健胃整肠丸呢。” “啊?阿意没事吧?” “有事啊,谁让你给她整流水席?” “爸爸这话说的,我哪有本事整流水席啊?” “那你平日里不是会看着她吗?你今天干嘛去了?” “阿意本来就在这儿,我是和爸爸还有哥哥一起来的,这要真算起来,还是得打哥哥的手心。” “行啦,你没事爸爸就放心了。爸爸先去看着阿意。” “好的,我也过去看看她。” “你就不用了,你过去能帮上什么忙?” “我可以给阿意揉肚子。” “那你能把她给揉吐了。” 宗极和梦心之说话的时候,聂广义就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打电话。 宗光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聂广义让人煮山楂麦芽茶。 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为吃撑的人准备的。 这通电话,加上之前不经意间听到的竹林夜话。 宗光的心里,倒是更释然了一些。 聂广义的身上有很多的光环。 事业发展在同年龄层也算是佼佼者。 这样的人,被捧习惯了,通常都不怎么接地气。 平日里看着颐指气使的聂广义,私底下倒也算是心思细腻。 并且不仅仅只是对梦心之一个人,对她身边的人,也都还算是有心。 宗极来了又走。 原本又是要谢谢,又是要征得同意的聂广义,这会儿倒是着急忙慌地跟着宗极走了。 碇步桥的边上,就只剩下了梦心之和宗光。 “哥哥是不是因为乡亲们太热情了,才过来的?” “我就不能是因为担心我的妹妹吗?” “可以的。” 梦心之这会儿的状态,和刚才聂广义在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区别。 因为身边的人是哥哥,梦心之就不愿意出现任何形式的冷场。 她指着万安桥的遗址问宗光:“哥哥知道这座桥,以前长什么样吗?” “知道。有看过照片还有视频。” “啊?什么时候?” “之前准备陪着你过来的时候。” “那哥哥看视频的时候,是不是也很揪心?” “就,还好吧。我那会儿应该有更揪心的事儿。” “对不起。” “傻瓜,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要是真心喜欢建筑师,哥哥肯定是会支持你的。他这个人,说话经常招人恨,但我对他的印象,其实一直都还不错。” “倒是没有想过,哥哥和聂先生,还能相互欣赏。” “相互?” “嗯,相互。聂先生对哥哥的评价也很高的。而且,他是认为,我今天回去了,就不会再过来了。” “他是对的。我要是不说要来,你今天肯定不会过来。” “想来也是。”梦心之知道这是事实。 按照她的真实性格,很有可能会隔个半年一年的,才会做好联系聂广义的准备。 “你们俩刚刚在这儿这么久,都聊了什么?” “没有聊什么啊。” “不是吧。我可是看在他送你去机场的份上,把你带到这里来,给他创造机会。都这样了,连个表白都没有吗?” “哥哥是不是在拿我寻开心。” “怎么会呢?你开心了,我才会开心。” “为什么哥哥的表情是想要看戏?” “这么黑的天,你还能看清楚我的表情?” “嗯,离得这么近,肯定还是可以的。”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最多也就想着,坐实了大舅哥的名号之后,开始各种颐指气使。” “我的哥哥才不会颐指气使呢!” “那是我以前,在你面前,隐藏了人性所有的黑暗面。” “我的哥哥,才不需要隐藏这种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是人都有黑暗面。你会因为看到了这个黑暗面,就觉得要下地狱,还是因为是哥哥,就可以网开一面?” “哥,你别开玩笑了,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宗光顿了顿:“我知道你的爸爸是谁,也知道他在哪里。” 第262章 说着恭喜 梦心之确实没有想过,宗光会突然提起这个。 “我以为你说什么事儿呢。”梦心之和宗光一起往回走,一脸淡然地反问:“这个问题,我们之前不是探讨过吗?” “嗯,我记得,你说要分两种情况,假如他飞黄腾达,你就当不认识,假如他落魄到流落街头,你就想办法让他不要风餐露宿。” “没错啊。哥哥还有什么疑问吗?” “那如果是这两种情况的中间呢?既不飞黄腾达,也不风餐露宿。” “那就更不要管了。从始至终,我的原则都只有一个,就是不要伤害到爸爸。只提供了一个精子的生物学父亲,并不是我的爸爸。” “那,如果,爸爸也知道这件事情呢。” “哥哥,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和我说这个?” “既然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家人,那肯定是首先要确保家庭的稳定啊。” “所以,其实哥哥刚回国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对吧?” “嗯。”宗光没有再否认。 “那我也和哥哥坦白吧,我其实也一直都知道。” “你知道?” “对。我的生父还给UCL捐了一栋楼,设立了一个奖学金。” “你知道他是谁?” “对,我知道。他曾经有公职,后来被开除了。因为问题不算很大,所以并没有进去。算上我,他一共有两个计划之外的小孩。计划内的大女儿,得了渐冻症。计划外的小儿子,患有先天性脑瘤,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小学快毕业,直接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我是他唯一一个健康成长的小孩。” 梦心之这段话里面的信息量,比宗光了解到的要多得多。 宗光不免有些意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概和哥哥知道的时间差不多吧。”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知道的?” “如果被寄予厚望的儿子没有出事,那个只想要儿子的人可能永远都不会想到我。自然也不可能骚扰我的家人。” “好汗颜啊,我活得还没有我的妹妹通透,还故意藏着这个消息,怕你知道了会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 “不知道,我先前听你说,分两种情况的时候,心底里是默认,你是因为不知道真的有第一种情况,才会那么说的。” “我懂你什么意思了。很多人说自己不爱钱,是因为没有见过钱,是这个意思吧?” “差不多。主要这也不是钱的问题,确实还有血缘的关系,就像我和Lulu,一开始,我也是觉得,我永远都不可能接受他的。” “我觉得,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况。弟弟他又没有什么错,就算真的有错,那也是上一辈的,对吧?” “嗯。” “反观让我成为受精卵的这个男人。他从一开始,就是用欺骗的方式,让梦兰女士怀孕,又因为我不是男孩子,就直接抛弃,去找下一个目标。我同情他另外两个小孩的遭遇,但我永远不会认可他是我的父亲。” “之之做什么,哥哥都是支持的。但还有一件事情……”宗光已经没有再把【之之】当成是一个特别的称呼。 已经习惯了这么久,再每次都要拗过来,反而显得刻意。 不刻意,才是真正放下的前提。 “什么事啊?哥哥。” “就你刚问我,为什么这个时候和你说这件事情。我理由其实就只说了一半。” “那还有另外一半呢?” “就是……你不是去发布会帮聂广义澄清吗?” “对,哥哥帮忙找的证据,聂先生有说要谢谢你,也不知道谢了还是没有谢。” 说到【谢谢】,梦心之的心底,又泛起一丝丝的无语。 某位先生,是真的有那么点厉害。 从要独自离开说谢谢,到招呼都没有打就直接跟着爸爸离开。 在这个特定的场合、特定的时间,怎么都有点不太好理解。 “或许就是因为那个发布会,所以那个没有得到你认可的人,现在似乎是在找那个刚刚得到你认可的人合作。” 宗光的话说的有那么点绕。 却完全不影响梦心之的理解。 “哥哥的意思是,我的生父在找聂先生合作?” “对。” “合作什么?” “那肯定是建筑方面的。” “让聂先生给他设计大楼一类的?” “对。” “这个哥哥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原本的突破口是我,结果我严防死守,人家就另辟蹊径了。” “是这样啊。那这也没什么呀。” “没什么吗?” “对啊,有钱为什么不赚呢?” “你不怕他去找人家说项?” “这个我还真不怕。首先,那是聂先生的事业,他如果要接,就说明符合他的发展需求。那如果,委托方提出,必须要带上我,或者类似不合理的需求,我相信聂先生根本不可能会答应。” “你这么信任他的根据是什么?” “他不缺项目啊。又不是没有了这个项目公司就活不下去。现在是他挑项目,不是项目挑他。” “但你不了解男人的事业心啊。” “我不需要了解男人的事业心,我只需要了解聂先生就够了。” “好吧,你说的,我都不知道应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了。小小的失落不可避免,更多地还是大大的为你开心。” “哥哥,我根本不介意那个人会不会去找你或者聂先生,我介意的是,他会不会去找爸爸。” “这个问题啊。按照我的理解,肯定是已经找过了。他连捕风捉影的对象都找了,怎么可能不找爸爸?”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会很难过了。” “懂,爸爸难过,你会比他更难过,是吧?” “对啊,哥哥,你说我怎么办,我要继续装不知道吗?” “我觉得这样不好。既然都已经跑到明面上来了,就应该去面对、去解决。像现在这样,相互瞒着,最后反而会成了隔阂。” “哥哥也看出来了吗?我也觉得我和爸爸的关系,变得没有以前那么近了。我之前还以为,爸爸是想给我空间,让我搞明白自己真实的想法。” “这个我倒觉得是你想多了。站在爸爸的角度,我说我喜欢你,他肯定是要避嫌的,对吧?” “那哥哥真的这么快就不介意了吗?” “站在哥哥的角度,我只希望你幸福。而且,不瞒你说,只要我不把择偶对象,限定在你这么一个特定的存在,我几乎可以拥有整片森林。” “哥,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说话,都有点像聂先生了。” “那你可千万别,我这都要进森林了,你再回过头来让我一叶障目就不太合适了。” “好,听哥哥的。” “我是不是应该揉揉你的脑袋,说【我妹真乖】。” “不用了,你现在就算想揉阿意的,都不一定能成功。” “诶呀,这都被你发现了。” “哥哥。” “嗯?” “那你觉得我要和爸爸聊一聊吗?” “这个我也不好说,也不知道你聊了,他会安心一点,还是更加不安心。”宗光想了想,“要不然,哥哥先去探探爸爸的口风?”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提议,梦心之自是满口答应:“那就拜托哥哥了。” “行,谁让你是我妹呢?” 梦心之回头看了一眼碇步桥。 这座最古老形式的桥,似乎有着什么魔力。 在这个月色宜人的夜晚,把一切的美好,都送到了她的身边。 梦心之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之之,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我就是想,万安桥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建好。” “你真的这么在意这座桥吗?” “嗯。等万安桥重建好了,前面的碇步桥就是别样的风景了。” “你这么说,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意的是万安桥还是碇步桥了。” “我~呀!都,在,意。” 梦心之摆着手臂往前走,像极了蒙古舞的基本动作。 欢快的脚步,让脚上稍微大了一点的草本老布鞋,都被愉悦给填得满满当当的。 梦心之是专业的舞者,她再怎么随便摆弄,也是赏心悦目的姿态。 只不过,如果这种100%放松状态的赏心悦目被一大帮人给盯着了,就肯定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没有夜景工程的万安桥遗址,能见度并不是很高。 梦心之直到聂广义从背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才发现有人过来。 这位刚刚抛下她走了的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追了过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聂教授。 聂教授的身后,又跟着一大帮专家。 聂广义气还有点没有喘匀,就转头和聂天勤说话:“聂教授,我要向你隆重介绍一下,你儿子有对象了。就是这位在月下翩翩起舞的姑娘。” 梦心之和宗光,都被聂广义的这个操作给惊呆了。 如果后面只跟着聂教授也就算了。 关键还有那么多的专家也听到了聂广义的大声宣告。 从制造社死的能力来评判,聂广义绝对也是天才级别的。 那些不明就里的专家,还没有走近就开始鼓掌。 一个个地和聂天勤说着恭喜。 那感觉,像是来参加老朋友儿子的婚礼。 第263章 追姐攻略 宗光往后看了一眼这阵仗。 在梦心之陷入窘迫,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之前,直接拉着她的手就跑。 这么一来,现场最尴尬的人,就成了聂广义。 他不知道应该先跑去追梦心之,还是应该先和聂天勤解释。 反倒是聂天勤,对着专家们拱了拱手:“就我儿子这冒冒失失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的有对象。” “怎么会冒失呢?”其中一个专家接话:“就你儿子这样的大才子,勾勾手指头,后面就有一个师。” 聂天勤无奈摇头:“真这样就好咯。” “令郎竟然还没有对象吗?”家里有适龄未婚女青年的专家,打起了小算盘。 “我儿子有婚史,不是什么良配。”聂天勤直接从源头上把话题给堵上了。 他可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聂广义要是那种能接受被介绍的,也不会离婚之后一直都没有找对象了。 他的这个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老准备的儿子,既然认准了梦心之,就肯定是不会再有别的考量了的。 作为父亲,聂天勤已经不在意面子一类的虚礼。 经历过高考志愿的牛角尖,如果被人说两句,就能换回儿子的幸福,聂天勤自是义无反顾。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问:“刚刚被人捷足先登了?” “那是姑娘的哥哥。”聂天勤解释道:“估计是我们一大帮人过来,把人姑娘给吓到了。” “原来是这样。”另外一个专家发声:“小聂啊,追姑娘和造桥是一样的,都得循序渐进,你这想着一蹴而就,很难不把姑娘吓跑的。” 聂广义不是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有点操之过急。 可他就是抑制不住。 远远地看到梦心之在那儿跳舞。 他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那个在月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的仙子,刚刚说了有点喜欢他。 聂天勤上前,拍了拍聂广义的肩膀:“愣着干嘛呢?还不快去和人姑娘解释一下。” 是啊! 自己吓跑的姑娘,怎么都得自己追回来。 就是不知道,这么一吓,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弥补回来。 心里面是已经想得很明白了,行动上又有些滞后:“爸,你说这要怎么解释啊?” 聂广义是真的没有追过人,才会一上来就用力过猛。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着。 走了差不多一百米,就看到前面站了一个白衣如雪的姑娘。 走在最前面的聂广义,以为自己眼花。 又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姑娘还是站在那里,笑靥如花。 聂广义赶紧跑了过去:“对不起啊,刚刚吓到你了。” “我还好。是刚刚的舞蹈还在编排,又有签保密协议,我哥哥以为后面有人拿着相机一类的在拍,就拉着我跑开了。” 聂广义看着梦心之。 他知道,这肯定不是真实的原因。 但他更知道,梦心之是在借由这样的方式,帮他解围。 或者,更确切一点来说,是保全他在聂教授和专家前面的面子。 专家们或许不是梦心之真正在意的,但她如果真的在意自己的话,就一定会在意聂教授。 明明是他太过冒失。 月下姑娘却没有和他计较。 明明尴尬得要死,还会出来帮他解围。 在聂广义沉浸在无限丰富的心理活动之中,聂天勤走近了开口:“那臭小子都没有提前说一声,连我刚刚都被吓一跳,肯定不会有人拍视频的。” “聂教授好。”梦心之非常礼貌地和聂天勤打完招呼之后,又给后面那一大帮人鞠了个躬:“大家好。” “好好好。”聂天勤赶忙接话,他轻轻推了推聂广义:“你们年轻人好好编排舞蹈,我带古建院的专家们先去吃个流水席。” 等到一大帮人走了,宗光也离开了现场。 聂广义还是愣愣地站在那里。 梦心之也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站在那里,就是月光下最美的画。 聂广义抬头看了半天的月亮,才开口:“你,你等我一下。” 这是今天晚上,梦心之第二次听到这句带点结巴的话。 上一次,她就已经非常不能理解。 这一次,她连理解的欲望都没有了。 唯一比上次好一点的,是聂广义没有说完了转头就走,而是一边仰头一边说:“我这会儿有点想哭。” “想哭?为什么呀?”梦心之被聂广义给整不会了,如果要哭,也应该是她哭才对吧。 “上一次,有人这么帮我收拾烂摊子,还是妈妈在世的时候。” 聂广义知道自己这会儿的情绪上来得非常不对劲。 是不是万安桥的遗址,对他的泪腺,存在什么无法解释的致命吸引力。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在飞机上,还帮你收拾过一次烂摊子。” 大家都是成年人。 看破不说破。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聂广义也就直接顺着杆子往上爬了:“那你在飞机上和我说分手,那我还不能哭吗?从今往后,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能和我那么说,不然我就哭给你看。” “好啊。”梦心之满口答应。 聂广义还没有来得及庆祝从天而降的惊喜,就听梦心之说:“刚好前两次,都没认真地看着你哭。” 呃…… 嗯…… 此答应,非彼答应。 聂广义的情绪,被梦心之的话,一股脑儿,全带了回去。 他收拾好心情,如往常般傲娇地来了一句:“你想得美!” “聂广义,我有个很严肃的问题要问你。” “啊……可以不问吗?你都直接叫我名字了,我感觉可能不是什么我能接得住的严肃话题。” “你能过正常的生活吗?” “什么是正常的生活?我现在的生活不正常吗?我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除了工作就是健身,这要是拿来评级的话,怎么都是正常以上,良好有余吧。”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不要整天生活在电视剧或者小说里面,不要天天搞得和火箭发射似的,就安安静静地看看日出日落、小桥流水。” “女孩子不是都希望生活在电视剧里面吗?” “那你可能对女孩子有些误解,至少是对我。” “对,都是你的错,你都不给我机会多了解了解你。” “那你想了解什么?” “我想了解你,还有你的全部。” “你这样说了,不是等于没有说?”梦心之都开始怀疑聂广义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学霸了。 “那姑娘就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吧。” “我觉得你挺厉害的。” “那必须的。”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聂先生最厉害的点在于,不是一句话就让人社死,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一开始说有点喜欢,就是还不确定,后来把有点去掉了,就是不喜欢了。” “不可能。那你都说我厉害了,肯定是喜欢我。” “那是你理解错了。” “不可能,我的阅读理解,从来都没有错过。就算我真的错了,那也是标准答案有问题,不信你可以去问我高中的老师。” 梦心之看着聂广义:“你有没有觉得,除了梦境,我们两个似乎聊不到一块儿去。” “你不带这样的。有点喜欢也是喜欢。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能这么出尔反尔的,我可都已经和我爸说了。” “你竟然还好意思提聂教授。” “我当然好意思啦。我肯定要在和姑娘交往之前,和我爸爸,你爸爸,还有你的哥哥弟弟妹妹,全都打好招呼啊。我又不是只想和你谈恋爱,只要把你一个人哄高兴了就好。” “所以,你觉得你把我哄高兴了?”梦心之整个人都被聂广义给说别扭了。 “这不重要啊!” “那什么重要?” “你不高兴,我可以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哄。” “我都没答应做你女朋友,怎么就要和你一辈子了。” “不,你答应了!” “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就刚刚啊。你要是不答应,你压根没有必要顾及聂教授的面子,专门留在这里,和他还有那些专家打招呼。你这不是要给他老人家一个台阶下吗?” “我是给你一个台阶下。” “那这不就对了嘛!”聂广义恍然大悟道:“姑娘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喜欢我一些。” 都说,暧昧是爱情最美好的阶段。 这位以天才著称的聂先生,究竟是怎么让暧昧变得如此别扭。 是愚昧吗? 还是有什么更为合适的形容词? 这个夜晚,除了月色一直都美美的,梦心之的心情是真的有那么点复杂。 她是喜欢聂广义的,既然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倒也没有什么好自欺欺人的。 但这种心动,还没有凝结出具体的形状,就又被聂广义的各种骚操作,给打散了。 聂广义的表现有些异于常人,但并非没有智商。 他再怎么迟钝,也知道梦心之生气了。 “梦心之,我有个很严肃的问题要交代。” 聂广义干别的不行,学习能力上,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梦心之本不想搭理,遇到这么个有样学样的特殊句式,倒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梦心之低头看着脚上的草本老布鞋,尽可能不让自己的心理波动过于明显:“你交代吧,我听着呢。” “或许,你可能感觉不太明显,但我真的很努力地在追你。” “这可真是太不明显了。” “上一次,在辽博,我是准备了一条龙的。后来大舅哥也和你表白不说,我自己这边还出了解释不清楚的抄袭事件。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担心,是不是我用力过猛,导致的这些。” “你这也太违心了吧?” “哲学的尽头都是神学,何况我就是学建筑的。” “还能这么解释?”梦心之差一点点就要被逗笑了。 “虽然听起来像是辩解,但我真的是很认真的。” “聂先生对认真的解释,倒也挺特别的?” “不特别。其实,抄袭事件过去之后,我就在策划新的表白了。策划了半天,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你给否了。” “被我给否了?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想要假借看建筑的名义,带你去宁波博物馆。” “你是说十里红妆。” “是啊,我以为女孩子都会喜欢,策划的时候,自己还一个人在那儿兴奋到睡不着觉。结果还没有开口,就被你给否了。” “没记错的话,是你自己否的吧?” “我那是顺着你的话说。” “啊……是这样。”梦心之倒确实没有想到,之前随便聊天的背后,其实还有这么多的事情。 “对啊,就是这样。那件事情过后,我就对自己的策划能力没有了信心。然后也想着可能不够了解你,就去找了个军师。” “宣适哥?” “当然不是,他一辈子眼睛里面就只看得到程诺,找他做军师要是有用,我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追到你。” “那你找了谁?” “当然是最了解你的人?” “你找了爸爸?” “有你哥哥在,你爸爸的胳膊肘也不见得会往我这儿拐。” “那还有谁是最了解我的人。” “你妹啊!” 梦心之多少有些惊讶:“你找宗意给你出招?” “对啊!你自己刚刚不还说,在你们家,所有对爱情的向往,都被你妹妹给包圆了吗?” “那阿意都给你支了什么招?” “她说,把你追到手的关键,在于霸道且浪漫。” “霸道且浪漫?” 聂广义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对对。” “所以,你刚刚就强迫我承认喜欢你?” “不不不不不,不是这种。霸道的意思,说的是直接壁咚。我刚刚想那么干来着,结果发现,碇步桥头根本没有墙,怎么壁咚都没有合适的支点。最后只好悬崖勒马,让你等一下。” “……” 梦心之不说话了。 有了妹妹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觉得妹妹非常需要教育。 好一会儿,梦心之才收拾好心情:“那浪漫又是什么样的呢?” “那可就多了。首先,是爱就要让全世界都看见。” “所以,你刚刚那么大声当众介绍,是因为这个?” “对的。”聂广义很高兴终于把刚刚的话题给解释清楚了,紧接着又献宝似的表示:“等下我们村里还要放烟花。” “我妹妹来了之后让你在村子里放烟花?” “不是,是好久以前找她要了一本追姐攻略,她写的是让我带你去迪士尼的城堡里面,放一场专属的烟花。” “……” 第264章 反客为主 也不能说是不浪漫。 就是有点童话故事看多了。 如果氛围早早地已经烘托到那里了,确实也还是挺特别的。 看烟花秀,就得要一群人一起欢呼,才更有感觉。 莫名其妙跑去迪士尼城堡里面包一场烟花秀,就还不如不要放。 想到聂广义的诡异行为,还有自己妹妹的手笔。 这位先生诸多诡异行为,倒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只要聂广义不再画蛇添足,这事儿也就算是过去了。 但这,对于一句话就能让人社死的聂广义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梦心之刚想就这么过了,聂广义又自己上赶着坦白:“不瞒姑娘说,我为了足够霸道,把我妈妈留给我的信托都拿出来了。” 梦心之认真理解了一下聂广义的话,随即就被震惊了:“你为了搞这些所谓的浪漫,搭上自己的全副身家还不够?还要动用你妈妈留给你的钱?你是怎么想的?” “不不不不不,不是为了浪漫,这种程度的浪漫,可影响不了我的身家,我单纯就是为了演好霸总的角色。” “……” 不解释还好,越解释就越无语。 梦心之有种三观被震碎了的感觉。 一个人的才华,有时候会掩盖一个人的三观。 但,掩盖得了一时,掩盖不了一世。 基于这样的前提,与其勉强在一起,又在不远的将来,终结于三观不合,还不如直接不要开始。 就在梦心之想着要怎么告别陈词的时候,聂广义再一次用语言震惊了她。 聂广义带着点无奈和无辜地说:“如果不是你爸爸拿钱砸我,我根本也不会想要演霸总。” “我爸爸拿钱砸你?” “对啊!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遇到了一个特别懂我的委托方,愿意不计代价的实现我设计里面的每一个小细节。基于这样的事实,我才接了那个我原来不想接的案子。” 如果没有和宗光的谈话在先,梦心之大概率会说,【我不允许你诬陷我的爸爸】。 这会儿,倒是直接被聂广义一句话给干沉默了。 她很清楚聂广义说的人是谁。 那个她并不认为是爸爸,又确实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人。 也幸好是有着哥哥的话做铺垫,不然她现在心态可能都已经崩了。 梦心之看着聂广义不说话。 此时此刻,她挑不到合适的词,组成合适的句子。 她想问聂广义的问题有很多: 【那个人是什么时候找你的?】 【你们都说了一些什么?】 【为什么一直到今晚之前,我都毫不知情?】 梦心之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我只有一个爸爸。请不要把无关的人,和这两个字扯到一起。” “好。”聂广义毫不犹豫地回应:“你的标准,就是我的标准。” 梦心之一直都很擅长调整自己的情绪,聂广义的态度也让她觉得很舒服。 没有劝说,没有刨根问底,有的只是毫无保留的支持。 “接了这个案子之后呢?”梦心之表达内心的疑惑,“为什么会和我扯上关系?” “一开始是完全没有的,是在案子确定下来之后,有意无意地在聊具体方案的时候和我聊到你。”聂广义继续和盘托出。 “我们两个,我和聂先生,虽然我们今天晚上聊了很多,但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什么交集,就这么突兀的提到我,你不会觉得奇怪吗?” “那肯定是会奇怪的。不瞒姑娘说,我只有在遇到你的时候,才会出现智商的波动。” “觉得奇怪,然后呢?”梦心之跳过聂广义见缝插针的表白。。 “那我肯定是直截了当地问了。” “对方怎么回答的?” “人家说是看到你在费德克的新闻发布会上维护我的视频,就小小地猜测了一下,问我是不是。” “这样你就信了?” “怎么说呢。我当时是想着,他们可能是因为我一开始拒绝接,就想方设法投我所好和我套近乎。其原因不外乎有二:一来是想让我接那个案子,二来是希望接了之后省点设计费。” “你这么想,倒也是没什么问题,很符合你的性格。” “那可不!姑娘也是了解我的嘛!不管你有没有答应,反正我心里已经认定了你。人拐弯抹角地一问,我一激动,上赶着说你是我对象,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最后一高兴,还真的破天荒的给全案费用打了一个折。”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后来人家亮了明牌。和我说了一些这个那个的。以前是因为什么什么,现在又有多少多少的实力。最后才拿钱砸我,只要我能说得动你回到那边去,以后所有的项目就都是我的。” “那你怎么回复的?” “我啊,我当然是直接上大实话啊。”聂广义双手交叉,惟妙惟肖地重现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我这么天才的一个建筑师,看起来像缺项目吗?” 拽不拉几一言不合就凡尔赛的架势,最是符合聂广义的人设。 梦心之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个人设这么顺眼,可她还是有疑问没有得到解释:“既然这样,你刚刚为什么又说,把你妈妈留给你的信托都拿出来了?” “你……呃……那个无关的人,不是拿钱砸我吗?我承认,我的现金流看起来是不那么充裕,但那是因为我挑三拣四,并且决定全力支持和推进游牧咖啡,并不是因为我没有项目做!他拿钱羞辱我就算了,要是仗着有点钱,在你那儿找存在感,我肯定是受不了的。我总得给我对象足够的底气。而且……” “而且什么?” “假如不在我这个层面就把事情给压下去,他很有可能会用同样的说辞,去找你最在意的人。” 这番话,讲得很是有些大男子主义。 这原本是梦心之最不喜欢的男人特质,此时此刻,却一点都讨厌不起来。 梦心之没有想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聂广义帮她挡下了那么多事情。 这个人,明明也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性格。 梦心之有点想不明白孔雀性格的聂广义忽然这么做的原因,干脆直接开口询问:“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 “这种小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听了又不会开心。” “你觉得这是小事情?” “当然。” “那什么是大事情呢?” “向你表白啊。策划了这么久都没有一个是成功的!你不知道我有多受伤,都开始怀疑我自己的智商。” 聂广义的回应,一丝丝坦率之中透着数不尽的真诚。 程诺姐说,聂广义有一颗赤子之心。 往日里是真的完全感觉不到。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 或许是因为今晚月色真美吧。 在各种纷繁芜杂的表象之下,梦心之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两次。 不是故意营造,没有刻意表现。 聂先生是真的有着和大部分人不太一样的脑回路。 不是特别熟的人,很难透过堪称怪诞的表象,了解真实的他。 等到真正了解了,又全然是另外一幅光景。 “聂广义。”梦心之又一次直呼其名。 “到!”聂广义站直敬了一个礼。 “我发现,我已经有两点点喜欢你了。” “啊!多了一点啊。”高兴过后,聂广义带着点试探地问:“那到了一百点点,我是不是就可以亲你了。” “No No No.” 梦心之转头,用一根摇晃的食指,挡在了自己的眼睛前面。 娇俏的模样,可爱到犯规。 聂广义俯身,尽量平视和靠近这根手指晃动的手指,认真又虚心地请教:“那要怎么才可以呢?” 梦心之挪开手指,主动上前了一步。 嘴对嘴。 只要一点。 就够了。 比蜻蜓点水还快的动作,却把聂广义吓得直接后退了一步。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主动亲吻一个单身多年的老男人呢?”聂广义很生气,“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一发不可收拾?” “我不知道啊。”梦心之一脸淡定的回应。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这你都不知道的话,那你能知道什么呢?” 聂广义的脑回路又不正常了。 这一次,不知道是欲火攻心还是急怒攻心。 他的自制力,还没有强大到,能在这种情况下,控制自己。 “我啊……”梦心之第一次没有被聂广义异于常人的脑回路给气到,反而娇俏地挑衅:“我知道,我的初吻有点欠收拾。” 聂广义眼睛死死地盯着梦心之,想要确定梦心之说的是不是真心的。 一直以来,梦心之在他的心里,都是非常清冷的性子,怎么捂,都捂不热,使得此刻的反客为主,显得特别不真实。 梦心之并不回避聂广义的注视。 一秒,两秒,三秒…… “聂先生就这么站着,总不会还需要我教……” 梦心之话还没有说完,聂广义就开始了【收拾】。 这一男一女。 男的说自己会孤独终老。 女的说自己从来没想过要谈恋爱。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说的话,都不太能信。 第265章 全力配合 宣适刚从机场出来,就被聂广义伸手“勾”了过来。 “小适子,快来恭喜你广义哥哥。” 聂广义一脸得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拿了普利兹克奖。 “我在电话里面,都恭喜了八百遍了,不就脱个单嘛,有必要搞得和脱胎飞升了一样吗?” 宣适都被聂广义无休无止的求恭喜给整无奈了。 “当然有必要啊。被你撒了那么多年的狗粮,我逮到机会了还不得一下把你给塞满?” “这倒也是大可不必,我和阿诺重逢到现在,也没有几年,建议你适当控制一下。” “但可是,可但是,你们俩都结婚了啊。” “这话说的,搞得和你没有结过似的。” 聂广义越是这么得瑟,宣适就越喜欢和他开玩笑。 “小适子,你别仗着你广义哥哥最近高兴,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算是不开的那一壶吗?前两天遇到廖思佳,还说你再婚的话,她就送你份大礼。”宣适并没有就此收嘴的意思。 “不是吧……”聂广义一脸抗拒,“我女朋友都不愿意给她打电话,她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吧。” “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宣适惊讶于聂广义的变化。 “那必须啊,我以前觉得和前妻还有联系是堂堂正正的,现在想想,不管有什么样的来龙去脉,只要是联系都会让现任有些膈应。” “小镊子这么细心,倒是让人有些不适应。” 宣适心里面的感触,并不比嘴里面的欣慰少。 这些类似于大道理的话,他以前不知道和聂广义说了多少遍,都完全没有效果。 这会儿倒是有了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既视感。 聂广义心情好到压根就没兴趣计较宣适对他的称呼,只关心自己关心的问题:“游牧咖啡进行得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我上飞机的时候你不是才问过吗?我这才刚下飞机。” “你这可是国际航班,这么长的时间呢!” “行,败给你了。已经是火箭速度在推进。” “火箭速度是什么速度?”聂广义追问。 宣适也是有些无奈:“原本都说好了,你只要出设计拿干股就好,所有的资金都由我来负责,你倒是好,临门一脚,拒绝融资,非要搞自营。” “我们小适子这么有钱,你广义哥哥也不穷,在起步阶段融资,等最后做大的时候,受到的限制就多了。明明自己就是天使,为什么还要找天使投资?只有从一开始就坚持好自营的路线,才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聂广义当然知道【游牧咖啡】有多么的特别。 只不过,在一开始的计划里,他只准备把这个项目,送给宣适和程诺当结婚礼物。 一直以来他都想要送宣适一个独一无二。 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聂广义会直接交给宣适一个成品。 倒是没有想过,宣适一上来就想把【结婚礼物】做大做强。 站在聂广义的角度,这个项目既然已经送给自己的兄弟了,那未来的走向就由兄弟来决定。 宣适要融资什么的,他一开始也是没有意见的。 慢慢就发现了不对劲。 那么多人趋之若鹜,越往后面想要加入的人实力就越强。 再这么发展下去,他和宣适在这个项目里面,就会逐渐丧失话语权。 照这么发展下去,最后做出来的东西,大概率不是他一开始设计的,而是又一个资本的游戏。 聂广义在生活上有洁癖,对于自己的设计也是一样的。 他没办法接受毫无底线的疯狂扩张。 在即将签约的阶段,一次性拒绝了所有的投资方。 拒绝一个人是得罪,拒绝所有人,就变成了情怀。 “从一开始就融资,确实是会有一些风险,但你是专利的拥有者,就算我在后续融资和运营上没有把握好,怎么都不会影响到你。一开始的股权设计,就有关于专利的反稀释条款。” “光靠专利,也是走不远的。我要做的,是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并且,我现在想要游牧咖啡保持绝对的控股。” “你只出设计我都想要和你一半一半的,现在又注入了那么多的专利和资金,哪怕没有这些,只要你想,我肯定不会让你没有话语权的。” “啊,宣适哥哥真的是太宠溺了,单这一项说话的艺术,小镊子就得好好跟你学一学。” 聂广义心情好的时候,说话就一惊一乍的。 “忽然自称小镊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有求于我?” 宣适和聂广义认识了快半辈子的时间,比谁都更了解聂广义的性子。 “是的是的是的,我想让你开个新闻发布会。” “游牧咖啡因为你直接提出【量产】的需求,这会儿都还没有彻底把第一批搞定,这个时候开什么发布会。” “我不是要宣告游牧咖啡的进度我是要把我在游牧咖啡所有的权益,都转给我女朋友。” “什么情况啊?你不是前天才确定的恋爱关系,你这是要干嘛?和上次一样,一言不合就直接结婚?” “你老提上次干嘛,不是你一直和我说,做人要向前看的吗?再说了,我都还没求婚,结个什么劲儿?” “没要结婚,你这时候做股权转让是要干什么?” “我和廖思佳离婚的时候,都不介意把我当时的身家分一大半给她,我这会儿和人姑娘处对象,只分点现在还只有投入没有收益的股权怎么了?” “你这……” “放心啦,小适子,就算股权不在我的名下,该我管的,我肯定是负责到底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你没必要这么着急。总不至于是知道了廖思佳的事情,梦姑娘和她的爸爸对你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你想哪儿去了,这完全是我自己一个人的意思。” “这样会不会不太妥当?” “哪里不妥当?” “广义,你当然是出于想要表达自己对这段感情的态度,才会想要大张旗鼓。但这不一定是人姑娘要的啊。” “这肯定是她要的!” “你不要用天才的脑回路来揣测我们普罗大众,我真心觉得,你这么做可能会适得其反。” “那你说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她的生父都找上门来羞辱人了。” “你在电话里说的时候我刚要起飞,还没来得及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等会儿上了车,你再好好和我说一说。” 等到聂广义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宣适表达了不同的意见:“我建议你不要过多的参与到这件事情里面,这是人家的家事,剪不断,理还乱的。” “你这话说的,你和程诺处对象的时候,她家里有事你不管啊?” “阿诺家里有事,我肯定是会管的。我们的情况不一样,我从小在她家里长大。阿诺的爸爸妈妈就和我的亲爹亲妈是一样的。” “那我也当宗极大哥是我亲……”话说到一半,聂广义自己都觉得不对劲,“凭什么你能管我就不能管?” “不是我能管,你不能管。是人家毕竟有着血缘关系,你现在把关系搞僵了,以后人一家和解了,你要怎么自处?” “这怎么可能和解得了嘛。” “这事儿得要看姑娘爸爸的态度我觉得他大概率会劝。”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给姑娘足够的底气做自己啊。未来怎么自处我不管,我只管姑娘现在心里舒服还是不舒服。” “你和聂教授闹僵的这些年,你心里舒服吗?” “这情况能一样吗?我和聂教授原来感情多好?” “我觉得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如果你要把你的股权转让给梦姑娘我完全是没有意见的,但如果你要大张旗鼓地做这件事情,我就建议你三思。” “我好不容易有一件想做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打击我的积极性?” “我不是打击你的积极性,我是在和你说人性。” “那样的一个人,你觉得存在人性吗?” “怎么说呢。站在我一个孤儿的角度,只要能有父母,他们是什么样的我都不会介意。” “……” 聂广义第一次体会到了一句话就聊不下去,是什么感觉。 偏偏还不能就此作罢。 “小适子,我理解你刚刚的那番话,但我不能接受你的建议。我不想管大众怎么看,亦不会去担心未来怎么样。此时此刻,我就想站在我女朋友的身边,用她当下想要的方式支持她。” “那你又怎么知道,什么是她真正想要的?我比阿诺大,经常会在她钻牛角尖的时候拉她一下。”宣适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你们俩认识的时候,程诺还是个小孩子。心之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坚持?” “广义,我并非要劝你。只是告诉你,会有那样的可能性。” “未来的事情就交给未来吧,如果她有心想和解,那我也会像现在一样,尽我最大的努力。” “既然这样。你直接告诉我发布会想怎么办就好了,我也尽全力配合你。” 第266章 放下手机 明明三十好几的人了,聂广义却把自己搞得和未满十八岁的小年轻似的。 怎么对人好,全靠一腔热情和想象。 这边,宣适在聂广义的强势误导下开始准备发布会。 另外一边,梦心之和宗极也开始了“事发”之后的第一次谈话。 “阿心,爸爸应该早一点和你探讨这个问题的,就是一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找爸爸的?” “两年前。” “爸爸怎么都没有和我说过。” “一开始,爸爸是想要和你说的。但是你妈妈不同意。你妈妈不希望你知道,世界上还有那么一个人存在。” “所以,那个人也找妈妈了,是吗?” “肯定是先找的你妈妈。你妈妈前两年,情绪特别不稳定,和这个也有很大的关系。” “那爸爸怎么没有和我说呢?” “就反正你也要出国留学,你妈妈就想着,出去了也就没事了,很快就会消停了。” “我恰恰是在英国的时候,知道这个人在找我。” “在英国的时候?” “对,他直接找到我们学校了。” “你们在学校见面了?” “没有呢,但是他给学校捐了一栋楼,还有一个奖学金,我都没有申请,就要直接发给我。” “这爸爸倒是真没有想到。” “想没想到都没关系的,反正我也没有接受。” “阿心。” “在呢,爸爸。” “站在爸爸的角度,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你完全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只有一个爸爸。” “爸爸是这么想的,他现在非常需要你,这对于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怎么就不是坏事了?他在应该负责的时候不负责,我为什么要在他需要的时候,就满足他的需求?” “阿心,你知道爸爸最看重你身上什么品质吗?” “什么?” “你是个温暖的,温和的,心中装着很多爱的女孩。对爸爸,对妈妈,对哥哥,对妹妹,以及现在对弟弟。” “那是因为我在爱里长大。” “爸爸希望你可以一直延续下去。你的心里要装着爱,而不是恨。” “爸爸,你可不可以不要劝我?” “阿心,爸爸没有要劝你,这件事情说到底其实是你和你妈妈心里的一根刺。在爸爸这儿,反而是还好的。” “如果真的还好的话,爸爸也不会长达两年都不和我说。” “爸爸刚刚不是和你说了吗?是妈妈不让说。你妈妈真心特别反对的事情,爸爸还是要听的。” “我不是在怪爸爸,我是心疼爸爸。你早早告诉我,我也好帮你分担。” “爸爸知道,你现在反应比较大,其实是为爸爸着想。”宗极拍着梦心之的手背:“但对于爸爸来说,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我的幸福就是和我唯一的爸爸在一起啊。” “阿心再好好想一想吧,说不定还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再有,别把这件事情弄到明面上来。” “什么意思?” “我们每个人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是片面的,你不知道这件事情摆到明面上之后别人会怎么评价你。” “还能怎么评价,总不会有人去支持那种完全没有责任感的人吧?” “这个还真不好说,总会有一种声音说,他给了你生命。” “那爱怎么说怎么说吧,我也无所谓。” “你无所谓,那你妈妈呢?我们知道你妈妈是受骗的,但是外人知道吗?他们会相信吗?那些极端的人他们会就这么放过吗?” 宗极这么一提醒,梦心之就反应过来了。 那个人现在有着强大的经济实力。 他和妈妈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随便颠倒一下黑白,就很可能有理说不清。 梦心之想想都觉得后怕。 梦兰女士的心理,原本也不算是多健康。 真要再这么来一下,未来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 她一直都只想着,忽然冒出来一个生物学父亲,会让爸爸很难受,都还没有来得及站在妈妈的角度思考。 或许,为了妈妈,她并不应该彻底拒绝和那个人沟通。 如果不是她的态度过于坚决,肯定也不会牵扯到聂先生。 想到聂广义,梦心之的心情忽然有那么一点复杂。 她并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前天都主动成这样了。 聂先生嘴上说什么一发不可收拾,行动上却是没过多久就急匆匆地跑了,只留下一句:“你等我把惊喜准备好了,就来找你。” 梦心之倒是很想知道是什么惊喜,又害怕问了之后会变成惊吓。 梦心之和爸爸聊天的时候,倒是收到了聂广义发来的一条消息,就是还没有来得及看。 【聂广义】:惊喜准备好了,邀请女朋友后天下午来魔都参加游牧咖啡的发布会 【梦心之】:游牧咖啡终于要上线了吗?!第一站在魔都?程诺姐是不是也回来了? 【聂广义】:还没有,她还要再过一个礼拜,但是我等不及了,后天是我的极限 【梦心之】:程诺姐是游牧咖啡的主人诶,她不回来怎么开新闻发布会? 【聂广义】:你才是游牧咖啡的主人 【梦心之】:??? 【聂广义】:等你到了发布会就知道了 【梦心之】:我不去,我才不要和程诺姐抢游牧咖啡的归属!你别总生活在电视剧里,我不需要这样的惊喜 【聂广义】:游牧咖啡的主理人肯定是程诺,股权比例和谁来主理不是一回事。这也是我和宣适商量好的。宣适的股权早就记在程诺名下了,我的也要记在你的名下。 【梦心之】:我要游牧咖啡的股权干嘛? 【聂广义】:你等我去找你啊,这事儿可比意大利的那场发布会重要多了 【梦心之】:你居然还会想起来找我 【聂广义】:你是我女朋友,我不想起你还能想起谁? 梦心之没有再回复。 沉浸在惊喜行动里的聂广义终于开始反省自己的脑回路。 【是不是又有哪里出了差错?】 聂广义放下手机,直奔极光之意。 第267章 一个转头 极光之意,五楼天台。 聂广义问梦心之:“女朋友,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我有答应过做你女朋友吗?” “你都亲我了,难道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那是我的初吻又不是你的,凭什么亲一下就是你的女朋友?” “凭什么就不是了!”聂广义整个声调都变了,“亲一下你就得对我负责啊!” 梦心之语气淡淡地回应:“不好意思啊。” “怎么就不好意思了?难不成你还想翻脸不认人?咱们都亲成那样了,搞不好孩子都有了。” 聂广义总是能在作死的边缘,疯狂地蹦跶。 好在,他的学习能力也是惊人的。 虽然没搞明白是为什么,却很清楚地知道梦心之生气了。 宣适说了,对付女孩子生气,唯一的办法,就是哄到不生气为止。 千万不要想着,大家都冷静一下。 那结果,还不如直接打一架。 就是不知道这个约架的场所,应该要怎么落实。 算了,这都是后话了,当下,还是先把姑娘哄好才是王道。 宣适说了,不管说什么,态度一定要诚恳: “我是不是有哪里做错了?麻烦你告诉我一下。我这次不是很知道自己错哪里了,你告诉我,这样,你下次再因为同样的原因生气,我就知道自己错哪里了。” 大少还是那个大少。 永远学不会宣适的招。 “你没错,我只是心情不好。” “完了,看来我这次的错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宣适说过,【女孩子对你发脾气,说明还很在意你,如果你做什么人家都觉得无所谓,那就离game over差不多了】。 这才刚刚亲了一嘴,好不容易克制住压抑已久的兽性,怎么可以到此为止呢? 如果不是因为太喜欢梦心之了,前天晚上,他可能就被欲望给冲昏了头脑。 天知道,他这两天,每天健身七八个小时,就为了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不要想七想八。 世界这么大,男人这么多,像他这么洁身自好的,可真的没几个。 关键还有才华,关键长相气质俱佳,关键的关键,身材还好得不像话。 活脱脱的一个打着探照灯也找不到的好男人。 聂•探照灯•广义是个行动派。 梦心之说自己心情不好,他就直接把人给抱住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抱得紧一点,这样一来,心和心的距离,就能靠得更近一点,也更有可能实现情绪的传递。” 这一次,聂广义用的是自创的聂式逻辑,没有再从宣适那里各种学习。 聂广义的言语有多无厘头,这个拥抱就有多么给力——超级用力,以至于让人无法呼吸。 梦心之并不是很习惯来自聂广义的拥抱。 一开始,她整个人都是僵的。 等到稍微缓过来一点,发现聂广义比她还僵。 慢慢地也就放松了下来。 感受到梦心之的变化,聂广义也没有再那么用力地心贴心。 毕竟,他和梦心之两个人的有料程度不相上下,再怎么努力,还是会存在相当距离。 梦心之其实早就已经想明白了。 和聂广义这样脑回路的人在一起,如果动不动就要在细节上各种计较,那以后除非十天半个月才联系一次,否则她就没有可能拥有一整天的好心情。 明白归明白,适应起来,还是需要一些时间。 感受到梦心之情绪的变化,聂广义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史上最柔软的怀抱。 他不知道要怎么哄人,只能用自认为最温柔的语气开口:“我的宝贝女朋友为什么心情不好啊?快和我说说。” “你能不能换个不要这么娘里娘气的称呼?” “【我的宝贝女朋友】娘里娘气吗?那我叫你什么?”聂广义很愿意在这种事情上,通过提问,来快速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 “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啊,或者和爸爸一样,叫我阿心。” “那不行,我可不想和未来岳父大人同辈分,我的女孩,我叫你梦梦可好?” “不好,能不能不要说话这么别扭,你叫【喂】,【那个谁】,都行。” “我要真这么叫的话,是不是都看不太到明天早上的女朋友?” “明天早上的我,你不管怎么叫,都一样看不到。” “为什么啊?虽然只能睡客房,明天早上还是会一起吃早餐啊。” “我打算睡到明天中午再起床。” “因为你心情不好?快和男朋友说说怎么回事。”聂广义上赶着要把撕不掉的男朋友名牌绑到自己的身上。 跳过聂广义的语言风格,知道她心情不好,就直接大老远地从帝都赶过来,梦心之真要生他的气,其实也气不太起来。 她这会儿也需要有人聊一聊。 “我爸爸劝我和那个人和解。”梦心之开口道。 梦心之没有说的太明白,聂广义也知道在这种语境下的【那个人】,指代的是谁。 “啊?为什么?”聂广义倒是意外了。 站在他的角度,宗极和梦心之的生父之间的矛盾,才是最最不可调和的。 梦心之对【那个人】的态度,说到底,还是怕任何接触,都会让宗极心里不舒服。 “为了我的妈妈。” “为了你的妈妈?是你妈想要财产分割补偿还是要干嘛?” “不是,我爸爸是不希望我们的家事,变成受人关注的新闻。他怕影响到妈妈。” “影响到梦兰女士?”聂广义一时搞不明白这里面的逻辑。 “对,爸爸怕妈妈因为陈年旧事被人指指点点。” “陈年旧事?你妈妈有什么陈年旧事?” “这个世界上有我,就是我妈妈的陈年旧事。” “可是,你妈妈是受害者啊!” “是这样没有错。但事情一旦发酵,我们确实也左右不了舆论的走向。而且,哪怕是作为受害者被关注,也不是爸爸和妈妈想要的。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人,想要过普普通通的生活。” “你怎么会是普通通的人呢?你连男朋友都这么不普通!”聂广义长这么大,最不知道的,就是【普通】这两个字要怎么写。 梦心之转头看向一脸理所当然的聂广义,出声说道:“我也要和你说声抱歉。” “为什么要和我说抱歉!”聂广义立马跳了起来:“我不接受,也不同意,你一天是我的女朋友,一辈子就是我的女朋友。” “你有没有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心情很糟的梦心之都有点被聂广义给逗笑了。 “怎么可能会不对?哪里不对?” “你见过有谁表白,让人做一辈子的女朋友的吗?”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说亲就亲,说抱歉就抱歉!” 梦心之出声解释:“我抱歉的是,因为我生父的原因,给你造成了诸多困扰。让你接了原本不想接的项目,还造成了后续这么多的问题。” “Mamma mia!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不到四十八小时就想把男朋友给抛弃了呢!”聂广义松了一口气,带点幽怨地来了一句:“女朋友和男朋友这么见外,肯定没有想过要长长久久。” “都说了不是那个意思了!” “嗯,看梦梦这么激动地捍卫天才建筑师女朋友的身份,本天才就放心了。” 梦心之直接回绝:“我不想做天才的女朋友。” “啊?你不是才说不是那个意思嘛!”聂广义只觉得天才的脑细胞都不够用了,直接开始耍无赖:“我不同意你不想做!我们明明有个共同的朋友叫程诺,为什么不能信守承诺?” 聂广义也是有底线的,虽然这个底线在梦心之面前一降再降。 “我没那么喜欢出尔反尔,我只是不接受,天才女朋友的这个部分,不想动不动就上新闻,时不时让人评判一下,无休无止地接受别人的评头论足,就是类似于,这个女生和天才搭不搭一类的。” “就我女朋友这样的长相和才华,谁会对你评头论足啊?” “我既然决定放弃舞蹈,就不想再生活在聚光灯之下。” “是这个意思啊……”聂广义心里咯噔了一下:“那如果是和天才、舞蹈都没有关系的,就只涉及商务的曝光呢?” “商务?什么意思?” “就比如……”聂广义斟酌了一下语言,“你赚了很多钱,上了一个财富排行榜什么的。” “我不会上这样的榜。” “不要这么笃定嘛,我觉得我的女朋友还是非常未来可期的,你未来的经济实力,肯定是和你的颜值相匹配的。” “上榜的人,首先是自己有这个意愿,并不一定是最有经济实力的。有好些欠着银行几百甚至上千亿的都一样上榜。我的未来,肯定是没有什么经济实力的,就算有,也不可能会有上榜单宣传的需求。真正自在的,从来都是隐形富豪。” “这倒也是……容我总结一下。”聂广义问梦心之:“我女朋友的意思,是不想成为公众人物,对吧?” “除非……” 听到梦心之用这两个字打头,聂广义的心里就想着,只要有例外,就没有问题,一切的准备都不会白费。 “除非什么?” 聂广义赶紧把特殊情况,给问个明明白白,然后往这个方向安排。 “除非我在墓葬艺术的研究领域,取得了成功,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考古艺术流派,等到退休的时候,我就可以为了这个艺术流派的传承,从幕后走到台前来。” “呃……” 这会儿轮到聂广义卡顿了。 一个还没有走入社会开始工作的女朋友,忽然开始说退休以后…… 这是个他都还没有开始思考的人生课题。 梦心之的这番话,把全情投入准备惊喜的聂广义给整不会了。 他似乎好像可能也许,又一次没有理解对姑娘的点。 想到已经安排好的新闻发布会,和已经邀请好的几十家媒体,聂广义忽然就开始心悸。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的? 不听宣适言,吃亏在眼前。 …… 游牧咖啡,新闻发布会。 聂广义把梦心之的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连夜和宣适商量了应对策略。 原本,为了让惊喜足够大,聂广义把在欧洲整天追着他采访的那些记者也叫过来好多个。 整套操作,和梦心之现在的想法,可谓背道而驰。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麻烦。 自己约的发布会,含泪也要开完。 程诺赶在发布会之前,提前回国。 发布会的主角,临时从梦心之变成了程诺。 “抱歉啊,以前一直叫你棺材板。” 这是聂广义见到匆匆赶来的程诺说的第一句话。 “能从大少嘴里听到个抱歉,原来不大的一件事情,突然就变得很大了。”程诺原本就不介意聂广义叫她什么。 说到底,那个时期,聂广义也只是在为他的兄弟打抱不平。 “以后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找我,宣适要是和你打架,你也尽管告诉我?” “是吗?据我所知,大少的武力值,可比不上我老公。” 聂广义最是受不得这样的刺激:“你们这夫妻俩,一个一个的,怎么都这么讨厌?” “讨厌吗?” “相当!”聂广义整个一个牙痒痒。 他以前没有对象的时候,要被这两个人秀恩爱,他现在有对象了,这两个人就在他面前腻歪。 搞得好像他没有似的。 好吧,他是真的没有。 有思及此,聂广义心里又是一阵牙痒痒。 偏偏程诺还在这个时候,挽起宣适的胳膊:“老公,既然咱们两个这么不受待见,那要不然你就先送我回去吧,我这才刚下飞机,还没有来得及倒时差。” “老婆一路上过来累坏了吗?”宣适眼睛里面关心多到都装不下,“那要不然这个发布会你就别参加了。” “嗯嗯嗯。”程诺一边撒娇一边点头。 两夫妻在聂广义面前一唱一和,配合得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聂广义看得整个人都质壁分离了。 他知道这面前的这两个人,是故意这么着刺激他,奈何当下情况特殊,他又不能像往日里那般高高在上。 “麻烦宣适哥哥让老婆大人,辛苦一下,先参加完发布会,再回去休息,好不好嘛~” 汝听,人言否? 此话一出,聂广义心里狂呕不止。 一个转头,看见身后站着梦心之。 第268章 改变主意(正文完) 梦心之但笑不语,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聂广义。 原本应该社死的聂广义,满脸的……惊喜: “女朋友,你赶紧劝劝宣适家的那口子,她要是临时变卦,我就和宣适打一架。” 说着,聂广义虚空挽了一下胳膊两边根本不存在的袖子,全然一副下一秒就要干架的样子。 动作之流畅,表情之自然,就和一开始就知道梦心之在现场似的。 什么尴尬,什么找地缝,什么脚指头抠出市中心的三室一厅。 压根就没有出现在聂广义的身上。 别说表情了,连影子都找不到。 【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么简单的人生哲理,早就根植到了聂广义的骨子里面。 梦心之是最知道怎么化解尴尬的,聂广义要是当场社死,她会想办法让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 现在这种情况,就另当别论了。 梦心之顺势开起了玩笑:“聂先生撒起娇来,还蛮别致的。” “别致吗?别致的话,女朋友是不是又喜欢我多了一点?” 聂广义对着梦心之,疯狂地眨着眼睛。 他当然是社死的,可是比起吐人姑娘一身,或者当人姑娘的面,哭得像个神经病。 小小的撒个娇,那能叫什么事情。 “并没有哦。”梦心之嘴上虽是否认,却也把好心情写到了脸上。 “亲爱的女朋友,这个可以有的呢,只要你说有,我可以天天对你撒娇,要不要关起门来,全都可以由你来决定呢。” 聂•不尴尬•广义开始得寸进尺。 休息室里面,除了他和梦心之,就只有宣适和程诺。 在这三个人面前社死,早就不是一次两次了,聂广义表示毫无压力。 聂广义一口一个【呢】,都快成精了。 梦心之给【呢呢精】提了个建议:“既然都由我来决定,那你就在今天的发布会上,当场给国内外媒体撒个娇吧。” “真的吗?女朋友想看我在台上对你撒娇,是吗?” 聂广义摩拳擦掌,表现得跃跃欲试。 也不知道是真的脑回路奇葩,还是认定了梦心之不敢那么张扬。 “嗯,想看。”梦心之点头回应。 聂广义意味不明地看了梦心之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连一秒停顿都没有,直接转身出了休息室。 梦心之忽然有点慌,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一不小心,启动了定时炸弹。 程诺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给了梦心之一个拥抱:“大心,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程诺姐,你不是下周一才回来吗?” 梦心之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是从程诺的粉丝群里面看到程诺回来开发布会的消息,才来到了发布会的现场。 程诺松开拥抱:“大心需要我,还不得提前回来?” “我需要程诺姐?” 程诺的话,让梦心之感到意外。 聂广义没让她知道发布会的内容有过调整。 他还没来得及显摆,梦心之就已经告诉他,不想把家里的事情摆到明面上。 被梦心之这么一问,程诺也有些蒙圈。 她看了一眼宣适。 宣适赶紧出声解围:“你们女孩子第一次谈恋爱,不都需要一个顾问吗?” “这个啊……”梦心之犹豫了一下,“宣适哥和程诺姐的感情,是没办法拿来做顾问的。” 宣适和程诺两个人的爱情是模范,并且还不仅仅是小情小爱。 但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模范。 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 如果可以,梦心之希望自己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任谁看了,都会有种又相信爱情了的感触。 可什么样的爱情,才会让人这么想呢? 必定是经历了很多磨难的。 宣适家里的惨剧,程诺家里发生的事情。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太过跌宕起伏,梦心之完全不想经历。 如果可以,她希望岁月静好,白头到老。 但偏偏就有人不愿意给她这样的机会。 一个陌生的成熟男人的声音,突兀地在休息室的门口响起: “收到邀请函的记者都知道,这场发布会,除了商业安排,重点是你要官宣恋情。你现在和我说,人没有来,你觉得我会信?” “官宣恋情是没有错,但绝对没有任何一份通稿,有说官宣恋情的对象是我。我在建筑界的那点名气,对【游牧咖啡】这个品牌,能有什么帮助?” “聂总,你要理解一个父亲的心情,我之前特地在UCL安排了一个奖学金都没有见到人,这次,我说什么都一定要见到。” “这事儿我真的爱莫能助啊。”聂广义吊儿郎当地回应:“您随便出去和那些国外来的记者打听一下,就知道我的人生理想是孤独终老。像我这样的天才,这辈子都不可能正儿八经地谈恋爱,有那时间,我不如多做几个全案。” “小聂,我能把事业做到现在这份上,怎么也不像是个容易上当受骗的人吧?” “您还是不要叫我小聂了,听起来像个镊子,头尖尖的,很容易变成杀伤性武器。” “你没必要对我有敌意。” “敌意?怎么可能?您这么成功,我上赶着尊敬还来不及呢。” “既然这样,那你就给我牵个线,以后一切合作都好说。” “您见过有人搞这么大阵仗,就为了说自己有女朋友了?哪个男的脑子会这么进水?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随便发个朋友圈我都嫌丢人。” “小聂,我在你这儿又不求什么,只不过是让我们见一面,怎么都是合作共赢,你说是不是?” “今天要官宣的是【游牧咖啡】品牌背后的爱情故事,不仅仅是男欢女爱,还有海外华侨心系祖国和人类命运共同体。官宣之后,还要拍成电视剧。这种程度,才符合我搞这个发布会的格调。” “拍剧也没有问题,我可以给你们投资,只要你愿意帮我们父女俩牵个线。” “投资的话,您也可以出去打听一下,外面起码有三十个想要给【游牧咖啡】投资的个人和机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我挡在门外的。” “这么说来,你是不愿意?” “哪能呢?您以及另外一个和您有血缘关系的人要不要见面,为什么要来问我这个毫无瓜葛的?我啊,建议您寻找别的途径。”聂广义各种打太极。 “那我就只能直接上家里了。” 之前那么多话,聂广义都没有所谓,却被这一句刺激到装不下去了: “有必要吗?这么多年了,忽然着急成这样,总不至于家里有个什么人病了,需要换肾一类的?” 此话一出,对方脸上也挂不住了。 “我劝你留点口德。” “这个也建议您一并打听了,我这个人最缺的就是【口德】这东西了,为了规避这种风险,我建议您不要和我说话。” 聂广义是看到手机里面的消息,助理说没有拦住人,才从休息室里面出来。 他知道梦心之不想见,也知道这个人是自己招惹来的。 这会儿不管怎么说,也要把人给拦住。 因为离得不远,休息室里面的三个人也都能听到这番对话。 梦心之对自己此刻的平静感到意外。 她以为她会有很多的恨,多到久久说不出话,或者泪如雨下。 会情绪崩溃,一遍又一遍地问着为什么。 当这一刻真正到来,她却平静得无以复加。 她甚至可以剥离开那个陌生的声音,只听聂广义一个人的。 又在聂广义斩钉截铁的否认里面,感受到了他的用心。 这样的平静,让梦心之把刚刚所有人的反应都串联了起来。 很快就想明白了聂广义都做了什么安排,程诺姐又为什么会忽然提前回来。 有一个人,这么护着自己,什么事情都能兜底。 这种感觉,对梦心之来说,一点都不陌生。 回过头来想想,这么多年,她一直等待的,像爸爸那样的一个人,并不是性格、长相等等的一切可以具象的东西。 而是毫无保留地护着她,为她遮风挡雨。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直到聂广义再一次说他的人生理想是孤独终老,这辈子都不可能正儿八经地谈恋爱。 同样的人,同样的话,同样的每一句好话,只是换了时间和空间,就有了完全不一样的表达。 这一刻,梦心之终于感受到了宣适和程诺嘴里的那个值得托付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梦心之自己从休息室走了出来,对着堵在门口的陌生人,平静有礼地开口: “如果您像我男朋友说的,需要我身上的一个肾,那我会给您,因为您给予了我生命。如果您希望从我这儿,得到类似于亲情的东西,那么,请您先向这个世界坦白,我是怎么来的,再得到我妈妈的原谅。” 说完,梦心之挽起了聂广义的胳膊:“走吧,男朋友,带你去孤独终老。” 第一次得到承认的男朋友这会儿云里雾里,轻飘飘地,脚踩五色祥云,一个劲儿地回答:“好的,好的,好的。” 走了好长一段路,聂广义才想起来,梦心之要带他去的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女朋友,我没有真的要孤独终老,我刚刚就是……” 梦心之踮脚亲了一下聂广义的脸颊,出声问到:“计划好了吗?我们从哪一个博物馆开始?宁波博物馆还是浙博?” “啊?你不是要去碑林吗?” “我改变主意了,我的男朋友,觉得十里红妆也很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