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中叶》作者：草木因子 文案： 单林北他爸的公司破产了，家里的房子也没法住了。 他一个人来到“城乡结合部”，本以为只是在这里暂住。 却没想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经历了许多他不曾设想的事。 更没想到遇到了一个，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的人。 随性低调人间清醒攻x话不多坚强机智的小可爱受 大狮子叶南x小猫咪小北 流水账，脑洞不大的小日常~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单林北，叶南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感谢遇到你 ================== 第1章 “前方五十米……” 一辆大货车呼啸而过，盖过了Airpods里导航的声音。货车带起的尘土在阳光下混乱地飞舞，单林北将口罩扯上了些，舔了舔嘴唇，没有掏出手机。 水早就在车上喝完了，单林北的汗濡湿了他的T恤。从下车到现在，他拖着旅行箱在下午两点钟的太阳下走了十五分钟，终于远远地看见了一排商铺。 这条小街上的商铺倒是不少，卖水果的、卖奶茶的、卖衣服的……单林北脚步没有减慢，他看到斜对面的“开心杂货铺”了。 他现在只想喝水。 进门的时候，因为拖着旅行箱，单林北不小心碰到了门边什么东西，叮铃地响。 他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一串贝壳风铃，五颜六色的，比平常街上卖的要好看不少。 杂货铺里有一股淡淡的烟味，单林北不自觉地缩了缩鼻翼，走到冰箱前，拿了瓶冰矿泉水，想了想，又拿了瓶可乐，走到柜台前。 杂货铺的老板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像是在画画，见单林北拿着水和可乐过来，抬头望了眼，说：“五块，微信支付宝都可以。” 然后又低下头去，继续在他手里的纸上涂涂画画。 单林北拿出手机，扫了扫贴在柜台上的二维码，这里信号不太好，手机一直卡在加载页面。 两个人都没说话，单林北等了一会儿，退出来，又扫了一遍。 “这里没什么信号，等会儿就行。”老板说。 单林北应了一声，然后四处张望了一下。 吃的用的，什么都有，说是杂货铺应该不准确，这更像是个小超市。 单林北有些饿了，中午他没有吃东西，但现在他并没有什么胃口。于是他拿起一小包摆在柜台上的牛奶糖，问：“加上这个多少钱？” 老板眯了眯眼，似乎是门外太亮了，让他有些看不清楚。他伸出手，示意单林北将糖递给他，说：“我看看。” 那手不太白，但却骨节分明，劲瘦有力，接过单林北手中的牛奶糖，然后说：“三块。” “微信收款，八元。” 单林北站在杂货铺门口，一口气把矿泉水喝完了，又吃了颗牛奶糖，才继续跟着导航走。 没走多远，导航显示已到达目的地，但显然这不是单林北要找的地方。单林北并不意外，因为他要找的房子附近没什么标志性的建筑物，他只能导航到这附近，接下来的路要靠老陈发给他的几张照片慢慢找。 好在他方向感不错，凭着照片里几间房子找到了方向，走了一会儿就到了。 这是一幢复式的房子，从外面看有点旧，应该是很久都没有住人了。 不过要是有人住的话也不会让他们搬过来了。听老陈说，这是他爸一个朋友的房子，是借给他们暂住的。单林北不太清楚家里公司的事情，他爸也从来不会跟他说。他只是从老陈的口中得到只言片语，公司大概是破产了，所以家里的房子和各种东西卖的卖，抵押的抵押，还有各种银行的人进进出出，做财产评估。本来说这个周末会有搬家公司的人来帮忙搬东西，但单林北看着一拨又一拨像是来他家里赶趟儿的人，就随便收拾了些行李，提前跑出来了。 他拿出口袋里的一串钥匙，弯下腰看了看钥匙孔，然后挑了一条看上去对的上的. 钥匙插进钥匙孔里。 锁有些锈了，单林北扭了好一会才把门打开，将第二扇门打开以后，一阵凉风夹带着灰尘扑面而来。 屋里的采光倒是很不错，但应该挺久没有打扫过了，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单林北环顾了一下四周，家具都挺齐全的，不过一些电器还能不能用就说不准了。 这时，单林北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眼，然后接起来，是老陈。 “林北啊，你提前过去了吗？” “嗯。” “现在到地方了吗？” “刚到。”单林北边说边走，走到了二楼。 “好，我早上打了电话给家政公司，他们的人应该快到了。你要是有事情要做要出去也没关系的，让他们弄就行。” 单林北看了眼他的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像是从一开始就是闲置的。 “行。” 老陈又交代了几句之后就急匆匆地把电话挂了。单林北把他的旅行箱搬到了房间里，打开窗看了眼窗外，天阴了下来，一大片云遮住了太阳，但依旧没有风。 单林北用冷水冲了冲身子，随便换了件衣服，坐在只有床垫的床上刚打算刷会儿手机，楼下的门铃就响了。 门铃估计是五音不全，咿呀乱叫得怪吓人的。 单林北跑到楼下去开门，家政公司的人还开着辆小货车，见单林北有些疑惑的眼神，很有眼力见地解释道：“单老板让我们把一些家具一起搬过来了，所以东西有点多，您就是单少爷吧？” 单林北不太喜欢这个称呼，纠正道：“叫我单林北就好。” 那人连忙堆笑点头，摆手让后面跟着的几个人开始干活。 这房子后面还有个小后院，单林北不想杵在屋里妨碍别人干活，于是就拿上耳机到后院去了。 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没人搭理，自顾自地长成了一片风景，将一张藤编秋千遮得快要看不见了，旁边还有个矮小的工具房，门上没有落锁。 单林北走到工具房旁，推开木门，阳光斜斜地照进去，正好让单林北看清里面的东西——一些修剪花草的工具、铲子、水桶、扫把……看来这幢房子的主人是自己在打理这个小花园的。 单林北从来没干过园丁的活儿，但却突然起了兴致，拿起一把大剪刀，打算修理一下缠绕在秋千上的花草。 其实他也没有想要修成什么样子，只是想把过于繁茂的枝叶剪一剪，让秋千不至于淹没在一片绿意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赶在开学之前发出来了~开文快乐~ 第2章 打扫过的屋子摆上了熏香，空气中那股潮味消失殆尽。家政公司的人傍晚时就离开了，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单林北一个人。 他仰躺在床上，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出神。 单林北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会有什么改变。从小到大，他爸对他的关心大概就只体现在给他远优越于别人的物质条件了。 虽然在家里的佣人都遣散了的时候，单林北就已有所感，但当他真的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时，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还是淹没了他。从老陈那儿得知的只言片语根本不足以让他窥见事情的全貌，更别说做好什么准备了。 单林北坐起来，房间里多了一个大箱子，他的电钢琴也被搬过来了。 将所有东西都摆好以后，单林北又出了一身的汗，才后知后觉自己连空调都没开。这里的夜晚倒是没有城市那样燥热喧嚣，风穿过窗户，掀起了单林北额前的碎发，窗外的小路没有行人，只有孤独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影。 第二天单林北起床时就听见“嗡嗡”声音，结果洗脸洗到一半突然没水了，跑到外面一看，原来是水管年久失修，坏掉了。 他蹲在水管旁查了会儿百度，觉得应该先去买根新的水管，然后找个人来修。 于是单林北换了身衣服就出去了，凭着记忆走到了昨天来的时候经过的那条商业街。单林北到的时候还不到八点钟，这一片儿看着比昨天下午单林北刚到的时候热闹多了。 挑着扁担卖菜的，推着三轮车卖水果卖早餐的，让这条小街显得有些拥挤。单林北走在这样一条路上，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气质，引起来往的行人的打量，但他没有在意，而是一边走一边留意街道两旁有没有五金店。 直到商业街快到尽头了，再走就又变回了民宅和岔路。 单林北转过身往回走，“开心杂货铺”几个字又撞进了他的眼中。 他才想起来，那家超市一样的杂货铺里或许会有他想要的东西。于是他朝着杂货铺走去，经过了一家奶茶店和水果店。单林北看着水果店里的西瓜，脚步慢了慢，但看见水果店老板过分热情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进去。 单林北走进杂货铺，发现柜台里没有人，他往里看了看，也没看见老板。没等他迈开腿，就听见有些喘气的声音问：“要找什么？” 单林北回头，看见昨天坐在柜台里的男人正搬着两箱东西进来，放在了门口的冰箱旁，问单林北。 单林北长得挺高的，但那男人比他还高一点，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白衬衫下是小麦色的皮肤，那人靠在冰箱旁，拧开了一瓶水，愣是让单林北看出了些杂志封面的味道。 “请问有水管卖吗？”单林北问。 “有，你一直走进去，靠上一点那个架子就是了。” 单林北应了声，走到架子前，看着眼前的水管，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买几根。这时外面又传来声音，问他：“找得到吗？” 单林北说：“找到了。” “你家水管坏了？” 叶南走到单林北身旁，眼前的小孩白白净净，听见他这样问，点点头，乖巧得像只兔子。 “是裂了还是怎么的？”叶南问。 小孩被问得愣了愣，然后说：“好像不是裂开的。” 叶南了然地拿了根水管给单林北，听见单林北问：“老板，你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人能帮忙修水管吗？” 叶南说：“我。不过上门要收钱。” “好。”过了会儿，单林北又说，“那麻烦你了。” 叶南对这小孩有点印象，昨天他进来买水的时候叶南还以为他只是路过，或者是去再远一些的度假村，毕竟怎么看他的气质都跟这“城乡结合部”不沾边。而且叶南在这的时间也不短了，在这一片住的人基本都认识，从来没见过这么个小孩。 不过他不是隔壁的张大姨，见到人都想盘盘人家的户口本，他拿起工具箱，带上水管，示意单林北走了。 单林北跟在他的后面，叶南对他说：“你等会儿。” 说完，叶南走到隔壁水果店，对张大姨说：“张姐，帮我看看铺呗，我出去会儿。” 张大姨正跟人唠嗑得热烈，听罢摆摆手，示意她知道了。 然后叶南走回去，对单林北说：“走吧。” 房子离叶南的铺子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单林北带着叶南进去，叶南朝四周打量了一下，这房子虽然很大，却没什么生活的痕迹。 他看了一下水管，确实不是裂了，没法补，要整根换掉，于是他蹲下来，打开工具箱开始修。 单林北站在一旁，看着叶南熟练的动作。他发现叶南的左手有一条长长的疤，一直从腕骨爬到手肘上。可能是因为常年都要搬东西的缘故，叶南身上覆着一层健康的肌肉，每当他用力的时候，总是能拉出优美的肌肉线条。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几乎要觉得不知何处的知了鸣虫过于吵闹了。 “小孩，有水吗？早上到现在没喝过水，渴死了。” 单林北被扯回思绪，忙说：“有。” 家里的碗碟成套地放在橱柜里，全是全新的，单林北找了好一会儿，拿了个玻璃杯，认认真真洗干净了，才拿去装了杯水给叶南。 单林北拿着水回去的时候，叶南站在水管旁看手机，单林北把水递过去，叶南说：“修好了，你看看有水了没。”然后把水一饮而尽。 单林北没想到这么快，盯着水管看了会儿。 “小问题。”叶南像是看出了单林北心中所想，一边点着手机，一边说。 单林北刚刚才用水洗了个杯子，于是说：“有水了。” 叶南说：“那就行。平时家里有什么要修的，打电话找我就行。” 单林北有点意外，没想到叶南的业务范围那么广，听见叶南补了句：“不过也不是什么都会修，但是一般的家电啊什么的基本上都会一点。” 单林北点开通讯录，将手机递给叶南，叶南指尖划动，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和名字，单林北接过手机，开口道：“叶南…哥。” 叶南笑了笑，说：“叫叶哥就行。” 单林北点点头，说：“我叫单林北。” “名字挺好听的，小北。没问题我就先走了。”叶南弯下腰，收起他的工具，没看到单林北的耳根红透了。 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他爸叫他单林北，连带着也不让家里其他人亲昵地叫他。 单林北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但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泛酸，来不及咂摸出别的一些什么感情了。 “哗——” 还没反应过来“啪啪”声原来是雨滴砸到雨棚上的声音，瓢泼的大雨就揭晓了答案，叶南伸展了一下身体，随意地说：“完了，没带伞。” 虽然是这么说，但语气里却没有丝毫地担心。 单林北的直觉告诉他，这人应该是想冒着雨回去的。 于是他说：“我有伞，给你吧。” “你也要出去吧？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 其实单林北只有一把伞，但此时他却鬼使神差地说：“我有多一把伞。” 单林北把伞拿给叶南时，叶南接过伞，说：“谢谢，到时候还你。”然后摆摆手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v 第3章 这雨一下就是两天，叶南本来要把伞送回来，结果第二天单林北住的房子外面的小路淹了，单林北只好让叶南不要过来。 第一天单林北窝在屋子里吃了一天的外卖，第二天外卖也进不来了，单林北只好吃了一天的泡面。 他有些惆怅地看着碗里的泡面，觉得自己是真的要学学做饭了。 单林北看了一下附近的地图，这一片都属于一个小镇，除了往北十多公里有一个度假村，其他别的地方基本上都是民宅，附近只有个文化广场，旁边还有个篮球场。 单林北还挺想去打篮球的，球类他基本上都会一点，其中篮球和网球打得最好，但这边似乎没有网球场，所以有个篮球场还挺不错的。 他又翻了两下地图，然后打开手提电脑，打算整理一下素材。 单林北很久没有好好剪过视频了，自己拍的杂七杂八的镜头和想法堆在一个文件夹里，命名全是只有他才看的懂的一些数字串。 单林北一直整理到雨停，忽然有点想法，抽出夹在一叠书里的草稿纸，打算把几个分镜画个大概。 笔尖刚触到纸面，单林北莫名想起了第一天见到叶南的场景。 他在画什么呢？ 吃了一整天泡面以后，单林北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感觉像是根本没吃过东西。屋外的小路泥泞未干，单林北直接踩了双拖鞋出去。 他跟着导航，走了一条从来没走过的小路，本来就不宽的路上，来来往往的全是不羁的摩托车和小电瓶。单林北已经走到路边的最边上去了，但还是觉得有被撞到的风险。 当他好不容易来到菜市场门口的时候，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几乎要打消他做饭的念头了。 烂掉的菜叶沾在地上，装在鸡笼里的鸡扑腾出飞舞的羽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鱼腥和血的气味…… 单林北在原地天人交战了几个回合，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现实。最后等他提着好几个袋子从市场里出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卖番茄的阿姨像是看穿了单林北的想法，知道他想速战速决，还卖贵了一些，单林北有些无奈，但也懒得去纠结这一块两块钱了。 市场里人来人往，摩托和行人谁也不让谁，单林北努力地在夹缝中前进，没想到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人也看见他了，大声喊道：“小北！”单林北又听到他喊，“回去吗！” 单林北点头，刚想说话，就被旁边的大妈撞了撞，叶南已经开了过来，说：“先上车，我送你回去！” 单林北怕挡到人，匆匆忙忙地上了叶南的小电动，手里还提着一袋袋蔬菜。 叶南没有带头盔，脸色有些憔悴，但风吹起他的头发，发梢在阳光下显出些棕色来，让他并不显得颓废。他空出一只手，声音在风中被吹得四散开来，混在市场的嘈杂声里，难以辨清：“把你东西给我！” 单林北没听清，也跟着吼：“什么？” 叶南说：“你的菜！给我！” 单林北听清以后把手里的菜递给叶南，叶南接过，熟练地把袋子都挂到车头，开着小电瓶，潇洒又灵活地开出了菜市场。 单林北和叶南靠得很近，但风肆无忌惮地穿梭在他们之间，隔绝了他们彼此的温度，单林北觉得新奇，因为他从来没有坐过这种小电瓶，明明道路并不平整，叶南却开得很稳。 叶南开的路和他来时走的路不同，道路两旁是大片大片的田野，吹来的风带有泥土的气息，单林北舒服地眯上了眼，心里的难以言明的不安与烦躁随风消散了大半。 市场离叶南的店不算远，开车没一会儿就到了。叶南把车停在门口，单林北发现水果店的老板正在叶南的杂货铺门口跟人唠嗑，面前还摆了不少水果。 叶南走进店里，把伞拿给单林北，张大姨看见单林北一个人站在门口，于是对着单林北说：“小帅哥，你是小叶的朋友吗？” 单林北刚想摇头，但心里莫名地不想否认，于是只小小声地“嗯”了一声。 张大姨觉得这小孩长得白白净净，还这么腼腆，觉得他实在可爱，于是接着问道：“你是本地人吗？来这边玩儿？” 单林北想了想，说：“不算是本地人吧，到这边住一段时间。” “你是城里来的吧？” “对。” 张大姨掰了个橘子，说：“你们城里人就是跟我们不一样，在城里住腻了就跑到乡下来住。我们乡下人拼了老命赚的那么点钱都不够在城里买个厕所的。不过我儿子还算有出息，今年在尚雅买了套房，听他们说那房子是在什么黄金地段，又是学区房。哎，这些东西我也不懂，就是总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住进去，因为还得装修呢。你可知道，装修又是一大笔钱……” 张大姨越说越起劲，看来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还不知道她儿子在市区买了一套房的人，可以满足一下她的倾诉欲。 叶南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张大姨亘古不变的台词，刚想出口打断，却看见单林北听得一脸认真，觉得很有趣，于是没有打断。 张大姨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顺手将橘子掰成两半，递了一块给单林北，单林北下意识拒绝，说：“不用了，谢谢阿姨。” 张大姨倒是不跟他客气，将橘子塞到他手里，说：“吃吧！很甜！” 于是单林北只好接过橘子，看见叶南，问他：“你吃吗？” 叶南笑着摆手，说：“你吃。”然后对着张大姨说：“张姐，你别把人家小孩给吓到了。” “我就跟他说说话，城里的娃儿都太安静了，天天只读书，把人都读傻咯！”张大姨语气里带着嗔怪。 叶南摇摇头，笑着没说话。单林北吃完橘子，手黏糊糊的，叶南拿着他的伞，没有递给他，跟单林北说：“柜台旁边有个小门，往里走，院子里面的石凳旁边有水龙头。” 单林北将食指和拇指相碰又分开，蹭了蹭手上黏糊糊的汁水，听罢，走进店里去洗手。经过柜台的时候又看见了他第一天来的时候买的牛奶糖。 他没想到这小店后面有个这么别致的小院子，这院子虽然没有他住的房子的那个院子那么大，却布置得错落有致。不过最吸引单林北注意的还是那张石桌，石桌周围有几张石凳，石桌上面画了个象棋棋盘，象棋棋盘周围画着几只q版的大象和马，还有几只小猪。 单林北走到水龙头旁冲了冲手，发现一个花架下有一扇门，门是锁上的，但从窗看进去能看到这应该是叶南的房间。 他没有多看，洗完手就走出去了，出去的时候拿了一包牛奶糖，扫了付款的二维码以后，手机又卡在了加载的页面。 叶南把伞还给他，问：“你自己走回家？” “嗯。”单林北说完，举起手中的牛奶糖，“买了这个。” 叶南说：”行，那你路上小心。” 单林北拿起他的东西，跟叶南说了声再见，然后就回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踩点更新。看文愉快v 第4章 单林北回家以后把暂时还不煮的菜一股脑地塞进了冰箱里，然后拿了几个番茄和鸡蛋，决定从最简单的菜做起。 炸厨房倒是不至于，但这么简单的一道菜，却花了他一个小时的时间，最后做出来也只能说是吃不坏人的程度。 番茄只剩下零丁一点水分，让单林北怀疑自己吃的是番茄干，鸡蛋炒得都有些焦了，而且因为打鸡蛋的时候不够熟练，吃两口就能吃到蛋壳，像在吃沙子一样。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买的番茄虽然其貌不扬，却非常甜，盐放得恰到好处，所以这道菜还是勉强能吃的。 虽然单林北觉得得出这个勉强能吃的评价可能仅仅只是因为他太饿了。 吃饭时，单林北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想念过家里的做饭阿姨。 下午天气不错，可能是因为那一场下了两天的雨，阳光虽然照得灿烂，气温却没有之前那么熬人，风还不是热的，反而带有丝丝凉意。 单林北决定出去走走。 经过“开心杂货铺”的时候，单林北朝里看了看，没看见叶南，倒是有几个小学生围在门口的冰箱旁边挑冰淇淋，让单林北也有点想吃冰淇淋了。 不过他没有停下，而是低头看了看导航，跟着耳机里的女声往前走，他走得慢悠悠的，但午后的阳光还是晒得他出了层薄汗。 文化广场其实什么都没有，就是一个小小的广场，立着一个不高的地标，单林北没有停留，又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了地图上的那个篮球场。 说是篮球场，其实也就只是一块空地上立了几个篮筐，地面是水泥地，还有不少沙石，边线都被磨得几乎看不清了。不过可能因为今天是星期天，打球的人还不少，场边还有一些小女生，一边看球一边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单林北没有走过去加队，而是远远地站在场边看着。在离他最近的那个场上打的人看上去是一群初中生，打得不怎么样，于是单林北又走了几步，看向另一个场。 那个场上的人看上去都是些高中生，但单林北也说不准，因为还有几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在人群中实在亮眼。 单林北看了好一会儿，发现那几个五彩兄弟的球技还挺不错的，他有点手痒。不过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在外面的球场加队了，在校队的时候从来都是别人过来加队的。 在场边看球的女孩儿们看见单林北，纷纷投来有些好奇的目光打量单林北。其实打球的几个五彩兄弟也挺帅的，但单林北的帅却和他们截然不同，女孩儿们想不出什么具体的形容，只觉得单林北站在那，有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感觉。 几个女孩儿互相推揉嬉笑了一会儿之后，一个长得矮矮的女孩朝着单林北走来，对他说：“嗨，帅哥！要一起打球吗？” 单林北一开始以为那女孩不是在叫他，没说话，过了会儿才发现女孩是朝着他说话的，转头看着女孩，心里有点犹豫。 女孩以为他没听清楚，说：“一起打球呗，他们打得都挺好的。一会儿还有几个人来，正好能打个5v5，”说完指了指场上的五彩兄弟们。 听女孩这么说，单林北也没有再纠结了，毕竟他自己也挺想打的，于是走到场边热身。 没多久，场边又来了了几个人，一个寸头和黄毛打了一波配合，球进了以后说：“正好，有人来了。我们还没休息过呢，累死了，换人换人。” 看见单林北加入，他们并不怎么意外，看样子打球的人也不全是互相认识的，互相稍微交流了一下各自擅长的位置之后就随机组队，开始打了。 单林北打得挺痛快的，那女孩儿说得没错，他们球打得确实很不错。唯一让他不爽的是两个长得有点着急的哥，不跟单林北一队，打球打得很脏。 跟单林北同一队里的男生没留意，被他们推到了地上，手肘被擦破了一大片，看着都疼。那男生还以为对方只是无意的，随便用水冲了冲伤口就继续上场了，单林北皱了皱眉，没说什么，但后来打的时候留出了半个心眼来护着那个男生。后来打完以后，男生还特地给他买了瓶饮料。 他们一群人一直打到快六点，途中走了几个人，饶是单林北体力不错，也觉得有点累了，于是他也没打了。 单林北今天背了个小挎包，里面塞了件用来更换的衣服，单林北往四周看了看，不远处有个公共厕所，他正打算过去，就被叫住了。 “帅哥！加个微信呗？” 单林北回头，是一开始叫他过来打球的女孩儿。女孩说：“我叫于晓灵，你呢？” 单林北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摸了摸自己包里的手机，说：“单林北。我……” 于晓灵听出了单林北语气里的迟疑，笑着说：“难道你有女朋友啦？” 于晓灵脸蛋圆圆，眼睛水灵灵的，像她的名字一样，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让人不忍拒绝。 下意识的，单林北不太想加于晓灵的微信。 他很少用微信，他的微信里几乎可以说是空空如也，加的好友不多，不爱发朋友圈，也不怎么跟别人聊天。。 于晓灵见单林北没说话，接着说：“既然没有，那机会公平嘛。小哥哥，给个面子呗。”然后又压低声音，对单林北眨眨眼睛，说：“我姐妹还在等我呢。” 单林北不想让一个女生难堪，只好掏出手机，加了于晓灵的微信。于晓灵拿到单林北的微信，开心地跟单林北摆摆手，然后走了。 打完球后单林北心情不错，跑到叶南的店里买了个冰淇淋。到的时候叶南在打电话，所以他买完就走了。 走到一半，天阴了下来，乌云之间窜出几道闪电，单林北加快了脚步。没想到快到家的时候，雨“哗——”地一下泼下来，单林北猝不及防，只好一路狂奔，回到家时还是被淋成了一只落汤鸡，风一吹，他打了个寒战。 开门的时候，单林北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是他爸的来电，于是他连挎包都顾不上脱，就接通了电话。 “爸。” “我听老陈说，你们学校办转学手续要监护人到场签名，一定要我到场吗？”电话里说。 单林北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说：“他们是这样说的。” 单林北听见他爸说了句什么，但明显不是对着电话里的他说的，过了好一会儿，他爸才对他说：“你再确认一下，如果是的话你就跟老陈定一下时间吧。” 单林北说：“好。你们……”单林北本来想问他爸什么时候回来，但话出口却变成了“公司最近怎么样了？” 单德源说：“还行，好了，没什么事情就挂了吧，我还有个会要开。” 单林北只好把电话挂掉，叹了口气，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窗外吹来一阵风，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于是把手机随手扔到沙发上，洗澡去了。 晚饭他实在不想折腾了，随便煮了个面，吃完以后感觉头昏脑胀，回到房间开了空调，将温度调到二十度，躺在床上放空了脑袋，没想到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v 第5章 晚上单林北没睡好，全身都酸得不行。起初他以为自己只是运动过量，但后来他感觉自己头痛得快要炸了，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个球，还是觉得冷，于是半夜起来把空调关了。 清晨的时候单林北又起来灌了一大杯热水，昏昏沉沉地爬回床上，脑袋和喉咙都烧得厉害。单林北想着多睡一会儿就能好了，没想到越睡越难受，最后只能艰难地爬起来，摸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了。 单林北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脑袋才终于清醒了些，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发烧了。 他记得自己初中以后就没怎么发过烧了，以至于他都有点忘记发烧是什么感觉了。 他随便套了一件外套，像梦游一样地出门了。 单林北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第一反应是去找叶南。 他走进店里的时候，叶南正坐在柜台里看动漫，他看得聚精会神，因为手机里正巧播到主角即将黑化的一幕，但当单林北进来时，叶南却抬起头看了一眼，恰恰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 当看到单林北穿着一件长袖外套站在门口时，叶南震惊了。 今天的温度可是在三十度以上的。 而单林北穿着件长袖外套。 叶南赶紧起身，走向单林北。走近了些，叶南发现单林北整张脸都泛着不正常地潮红，嘴唇也红得像是快要滴血，叶南来不及品出一丝脆弱的美感，就先扶住了单林北，摸了摸他的额头，几乎要被单林北额头的温度烫到。 单林北感受到叶南掌心的温度，舒服地蹭了蹭，像被顺毛的小动物，乖巧而温顺。 叶南哭笑不得，半抱着他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让单林北靠到床上，然后问他：“你自己吃过药了吗？” 单林北难受地闭着眼，听到叶南的话，睁开眼，眼睛里净是氤氲的雾气，轻轻地摇了摇头。 叶南叹了口气，把自己保温杯里的枸杞菊花倒掉，将杯子洗干净以后装了一整杯热水，顺手拿了包牛奶糖，放在衣袋里，然后走到床边，蹲下来跟单林北说：“我带你去看医生。冷吗？” 单林北小声说：“冷……” 叶南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他这里没有温度计，但他估摸着这得有四十度了，于是从衣柜里又找出一件长袖外套，对单林北说：“走吧。” 叶南平时用来进货的小面包被朋友借走了，只能开小电瓶。他怕单林北吹到风，所以用自己的大衣把单林北裹了个严实，还给单林北带了个头盔。 上车以后，叶南怕单林北坐不稳，对他说：“你搂着我的腰。” 单林北靠在叶南的背上，几乎感觉不到风，只感觉到叶南幅度不大的动作，和有点硌的头盔。 叶南去的是一个小诊所，诊所里人还不少，孩子的哭声叫声混杂着家长的哄声和骂声，连带着消毒水的刺激气味，让单林北有些抗拒。但当叶南停好车让他进去的时候，单林北还是赶紧跟上去了。 排队的时候护士给了一支温度计给单林北，这温度计还是最原始的，夹在胳肢窝里的温度计，单林北把温度计夹好，空出一只手来写资料。 叶南说：“你说，我来写吧。” 于是单林北把笔递给叶南，看着叶南帮他填资料。 十分钟后，单林北把温度计拿出来，他不太会看这种水银温度计，看了几眼以后就放弃了，拿着温度计发呆，叶南用保温杯的杯盖装了一杯热水给他，然后接过单林北的温度计，对着灯仔细看了看，说：“40…40.6℃，这也太高了，我去看看到你没。” 叶南刚起身，就听到医生叫到单林北，单林北拿着还没凉的热水，走到医生面前。 医生是个和蔼的爷爷，问了问单林北的症状和过敏史，又问：“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单林北想了想，说：“应该是昨晚。” “自己吃过退烧药没有？” “没有。” 医生点点头，边写边说：“烧得那么高温度现在才来看啊，小心烧坏脑瓜子咯！”没等单林北回答，医生又说“好啦，打个退烧针，再吊两瓶水就没事了，小伙子恢复得很快的。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仗着自己年轻，不注意自己身体，以后要多注意些！” 单林北乖乖地听着，然后说：“知道了，谢谢医生。” 叶南让单林北去注射室外面等着，自己去帮单林北交钱，交完钱又去排队拿药，拿药的队伍有点长，等叶南拿完药，正好看到单林北一个人举着吊瓶从注射室出来。 叶南走过去接过吊瓶，问：“怎么不叫护士帮你拿一下？” 单林北说：“刚刚有个小朋友闹着不肯打针，我让护士姐姐去帮那边的忙了。” 这时，叶南的电话响了，他找了个位置让单林北坐下，自己出去接电话了。 电话是陆文打来的，叶南知道他最近在筹办一个画展，想找他帮忙。叶南听了听陆文大概的想法，给了他一些建议，正事说得差不多了，陆文问：“你这几天还行吧？” 叶南看着马路对面，说：“还行。” 电话里的陆文又换了个话题，问：“之前跟我们一起出去玩的那个小孩儿，你真的不喜欢？” 叶南听到“小孩”，想起了单林北，下意识地回头往诊所里看了眼，说：“不喜欢，我早跟他说过了。” 陆文说：“哎，你都寡了那么久了，试试也无妨啊。” 叶南说：“懒得谈，麻烦。” 陆文打趣道：“那只是还没遇上喜欢的，你眼光太高啦。” 叶南说：“那我看着你还行，考虑一下？” 陆文在电话那边“呸呸呸”了好几下，说：“我爱的是肤白貌美身娇体软的妹子，谁跟你还行。不跟你扯了，我忙去了，到时候再跟你联系。” 叶南回道：“行。” 叶南挂掉电话以后，不禁回想起陆文提到的那个男孩，但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叶南偶尔会跟陆文出去喝喝酒，虽然叶南跟他出去仅限喝酒，但陆文却玩得开，经常会带些大学生过来。 叶南长得帅，又是会照顾人的性格，难免会吸引不少小男生小女生。但他自己却一直没这个想法，始终觉得自己跟那些大学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不想浪费别人的时间。用陆文的话来说，就是“四处留情又不负责任，妥妥的渣男。” 当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他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是他不想迈出那一步罢了。 叶南把电话挂掉以后没有立刻回去，而是走到旁边的包子铺买了两个馒头和一碗粥，他自己倒是已经吃了午饭，但看单林北这个样子，估计他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东西。 回去的时候他看见单林北自己把外套扒拉下来了，但因为一只手在输液，所以两件外套都挂在他那只手臂上，看着有点搞笑。 叶南把馒头递给单林北，说：“粥有点烫，等会才喝得了，你先把馒头吃了再吃药。” 单林北看着叶南，认真地说：“谢谢。” 叶南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单林北脸色已经好很多了，对叶南说：“我吃过药了。” 叶南“哦”了一声，拿过单林北手里的药袋，刚想把袋口扎起来，低头看到袋子里一瓶药水连塑封都没拆开。 叶南问：“药都吃了吗？” 单林北露出个浅浅的笑，脸上的酒窝似有若无，试图蒙混过关，叶南的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些宠溺，说：“药水也要喝。” 单林北还不死心，说：“喝过了。” 叶南把药水从袋子里拿出来，把塑封拆开，看着刻度把药水倒好，递给单林北，单林北只好接过杯子，但还是一脸不情愿。 叶南拿出他带过来的牛奶糖，对单林北说：“这个药水不怎么苦的，喝完吃这个。” 单林北将信将疑地把药水一口喝掉，但显然他被叶南骗了，叶南把奶糖递给他，但单林北没有接，他在强忍着干呕，生理泪水都出来了，叶南倒了杯热水，抚着单林北的背，等单林北自己缓过来了，再把水递给他。 单林北伸手擦了擦眼泪，对叶南说：“太难喝了。” 叶南摸了摸单林北的头，说：“喝了好得快点。” 单林北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说：“好。” 单林北把叶南给的糖塞进嘴里，听见叶南问：“你爸妈呢？” 单林北说：“他们工作很忙。” 叶南盯着电视里的动画片，问：“一个人住？” “嗯。” “一个人住习惯吗？” “还…行。”单林北偷偷瞄了叶南一眼，然后说，“最近在学做饭。” 叶南看向单林北，单林北赶紧转过了视线，听见叶南打趣道：“能养活自己吗？” “有点勉强。”单林北实话实说。 叶南说：“慢慢来。晚上跟我一起吃吧。” 单林北抬头看向叶南，眼里闪着期待，说：“真的吗？” 叶南勾勾嘴角，说：“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v 第6章 单林北在吊针的时候已经开始退烧了，吊完针以后出了一身的汗。虽然体温已经降下来了，但还是在低烧，所以叶南还是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单林北感觉自己已经好了很多，只是可能是因为吃了药，困得厉害，坐车的时候几乎要靠在叶南的背上睡着了。 回到叶南的店里时，单林北和张大姨打了个照面，张大姨显然也是吃了一惊，说：“哎哟这孩子，热傻啦？这天气怎么穿这么多啊？” 单林北腼腆地笑笑，回答说：“阿姨好，我没什么事的。” “发烧了？看医生没有？” 没等单林北回答，张大姨的视线落到了单林北的手背上，说：“吊针了吗？你这手怎么淤成这个样子了？” 单林北自己还没发现，抬手看了看，发现针口处居然青了一大片，于是说：“可能是没按实。” “晚上吃点粥，别吃这么多油腻的东西，我儿子小时候一发烧就什么都吃不下，只能给他做些什么小米粥，鱼片粥……” 张大姨又念叨起了他的儿子，单林北在一边听着，心里泛起了些羡慕。不过张大姨没念叨多久，就有人走过来要买水果，打断了她的话。 这时叶南也回来了，示意单林北一起进去。 “你要进去睡会儿吗？” 刚刚迷迷糊糊倒是不觉得，现在清醒了，想到自己居然躺到了叶南的床上，单林北就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要烧起来，连忙说：“不用了。” 见单林北不愿意，叶南也没有勉强，说：“那你在这坐会儿，我先去做吃的。” 第一天来时站在叶南身旁嗡嗡转着的风扇静静地立在单林北身旁，单林北看着风扇上稍稍积灰的扇叶，夏日特有的喧嚣似乎消失不见，一切都变得很安静。 单林北心里升起了一丝留恋，比起回到那幢空空荡荡的房子，他更愿意呆在这里，窝在小小的柜台里，吹着因为有些老化而嗡嗡作响的风扇，哪怕只是发呆。 单林北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坐在一张没有靠背的小木凳上，靠着墙睡着了。 可能是因为姿势不太对，他做梦了。 梦里没有连贯的事件，只有一些看不清的光影，一些往事的碎片。 单林北感受不到别的什么情绪，只是觉得孤独。他一面清醒地冷眼旁观，一面任由着这种熟悉的情绪拉扯着他。 近在咫尺却触不可及，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 单林北已经尝试了所有方法，他尽力将所有事情做到最好，却依然得不到他的父亲的一丝关心。 他只是觉得迷茫，有点不解，只是本能地觉得那本应是个与他最亲近的人。 大概是因为自己太不讨喜了吧，他想。 于是渐渐的，单林北习惯了将自己与他人隔离开来，与他人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不会伤害到别人，却让人难以更加靠近。 但这能让他自己偶尔有种其实不这么孤独的错觉。 主动选择孤独，大概就不能算做“孤独”了吧。 “单林北，有事不要直接找我。” “单林北，日常的事务由我代为转达，你尽量不要……” “单林北，你……” …… “小北！” 单林北又看见了在市场里骑着小电瓶的叶南。 “小北，醒醒……” 单林北被摇醒了，他揉了揉眼睛，是叶南。 叶南皱着眉，腰上还围着一条素色围裙，对单林北说：“让你进去睡，一会儿在这又着凉了。” 单林北还没回过神来，只懵懵地说：“哦。” 叶南无奈地看着他，说：“还睡吗？粥估计没那么快好。” 单林北听见叶南这么说，眼睛亮了亮，说：“不睡了，我起来走走。“ 单林北走到一个货架前面，他总觉得这个货架跟别的货架有点不一样，仔细看了一下以后才发现原来这个货架上放的都是空的饮料瓶，饮料瓶后面放着好些书。 他好奇地问：“叶哥，你还卖书吗？“ 叶南的声音从柜台后传过来：“恭喜你发现了彩蛋——‘叶哥的书架’。” 单林北恍然，原来这是叶南的书架，隐藏在一堆货架里，还在最外层摆上了饮料瓶，不留心看还发现不了。单林北问：“外借吗？” “不外借，不过可以过来看。” 单林北将几个饮料瓶挪开，发现里面有不少画册，他随手抽出一本，翻了翻，是一本小说，他拿起来翻了翻，觉得还挺有趣的，忍不住看了起来，站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叶南叫他去吃饭了，才恋恋不舍地把书放下，然后把饮料瓶都摆好了，去吃饭。 饭是在小院子里吃的，叶南在石桌上摆上了一块木板，两个人就在这样一张简易饭桌上吃晚饭。 天还没黑，夕阳斜斜地照在院子的一角，偶尔有小鸟落在花架上，吱吱喳喳地叫着。叶南给单林北煮了个粥。单林北舀起一口尝了一下，居然是青菜鱼片粥。 热粥蒸腾而上的蒸汽烘得他眼眶微热，他连忙把手里的碗放下。 “生病了吃清淡一点，我很久没煮过粥了，味道还行吧？” 单林北的眼睛里像是有星星，看着叶南说：“好好吃。” 叶南笑了，说：“那就多吃点，还有饺子，不过今天做得有点匆忙。” 单林北看着碟子里一个个排列整齐的饺子，夹起一个，还是说：“好吃。” 单林北吃东西吃得很认真，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安安静静的，却又有种难以察觉的小心翼翼。 他的头发很黑，不像叶南那样带有浅浅的棕色，衬得他本来就白的肤色更加白了。他的视线总是不经意间便飘到了叶南的身上，自己却没有察觉。 单林北只想自己再吃慢一点，因为他实在留恋和叶南相处的感觉，迫切地想要和叶南成为“朋友”。 但他在这件事上实在生疏，生怕自己不够“讨喜”，于是一举一动都想深思熟虑。 吃完饭以后，单林北自己走回家了。 回去以后，单林北没有再洗冷水澡，而是乖乖地洗了个热水澡。洗完澡，单林北躺在床上刷了会儿手机，点开微信，在添加好友的框里输入了叶南的手机号。 叶南的手机号很好记，单林北输入以后又划拉了两下，才点了确认。搜出来一个昵称叫“南南子”的人，头像居然是叶南本人。单林北点开头像的大图，里面的叶南逆光站着，优越的面部轮廓让单林北哪怕看不清脸，也认出了叶南。 他看着“南南子”这个昵称，笑了好一会儿，然后申请了添加。叶南没有回，于是单林北看了会儿电影，早早地就睡了。 第二天起床时，单林北还是有点头痛，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发现叶南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还发了句：“小北？” 单林北回：“是我。”然后又想起来，昨天看病的钱还没给，发了条消息问叶南昨天看病花了多少钱。叶南发了一条语音过来，背景有点吵，但叶南的声音依然很清楚。 单林北把钱转过去以后就起床刷牙了，刷完之后看见叶南回了文字问他有没有吃了早餐再吃药。 单林北确实是打算空腹吃药的，因为实在懒得煮面，又不想出去买早餐。 他挣扎了一会儿，还是给自己煮了个面。 吃完早餐以后，单林北打开昨晚带回来的药袋子，发现里面放了一包牛奶糖，还有一个温度计。他拿起温度计测了测自己的体温，还是有一点低烧。单林北把药丸都吃了以后，看着手里的药水，内心在拼命挣扎。 好不容易把药水喝了，单林北立刻猛灌两杯水，然后拆了一颗奶糖，一边吮着糖，一边点开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叶南，说：“药水也喝了。” 叶南给他回了个“真乖”，隔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语音，单林北点开，叶南说：“好好休息，我去忙了。” 单林北举着手机，心跳莫名就加快了，他把叶南的语音又听了好几次，咂摸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v 第7章 单林北窝在家睡了一天以后，感觉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打算去一趟市场。 虽然勉强算是有了一次经验，但回来的时候单林北依然觉得自己又经受了一次洗礼。 经过开心杂货铺时，单林北看见叶南蹲在门口，不知道在干嘛。他走过去，发现叶南在给院子里的那张石桌添色。叶南抬头，看见是他，用手背擦了擦留到下巴的汗，说：“巧了，一会儿来帮我把这东西搬进去吧。” “哦。” 单林北放下手中的东西，蹲在旁边看。 “这油漆很臭，你等干了再看。” 单林北点头，但没有起身。 石桌上的象棋棋盘颜色有点淡了，叶南正一笔一笔地给棋盘添色。 单林北好奇地问：“你平时下棋吗？” “不怎么下。下午的时候经常会有几个大爷过来切磋棋艺，你喜欢的话也可以过来玩。”叶南补完最后一笔，起身看了看，满意地说：“等吹一会儿再搬。” 单林北这才跟着叶南站起身，听见他问：“感觉好点没？” 单林北起初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知道叶南是问他的身体，不由得又想起了叶南照顾他的情境，抬头看了叶南一眼，发现叶南没有在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很多了。” 单林北跟叶南一起把石桌搬回了院子里以后，叶南走到房间里换衣服，没有关门。 单林北不知怎的，不太想走，想了想，说：“就是…这两天好像没什么胃口。” 叶南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虽然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没胃口啊，煮点粥吧。” “我不太会做。”单林北向房间里偷瞄了一眼，底气不太足。 “煮粥还不简单，看在你帮我做了苦力的份上，一会儿就教你做吧。” 单林北听出了些打趣的意味，忍不住又向叶南的房间里瞟了一眼，恰好看见了叶南裸露的腰身。 单林北耳根发热，慌忙转过视线，看着面前花架上的玫瑰，从一到十地数着花苞，却不能让惊鸿一瞥的画面从脑海中散去。数完花苞以后，又欲盖弥彰地又朝叶南房间里看了一眼，正撞上叶南的目光，说：“好…好啊。” 没等叶南说话，单林北就像干了什么坏事一样心虚地出去了，叶南看着单林北的背影，微微皱起眉头。 吃饭时，叶南对单林北的局促像是毫无所觉，他看着单林北低垂的眼眸和睫毛，看似不经意地问：“你有女朋友吗？” 单林北猝不及防，下意识地说：“没有。” 叶南看上去只是随口一问，听单林北否认得那么快，说：“你长得那么帅，应该有很多女孩子追吧？” 单林北理智上知道这些问题只是稀松平常的话题，但心跳得还是很快，实话说道：“没留意过。” 叶南本来想再问，但看单林北这个样子，决定还是不要说下去了。 他自己对于感情一向自诩清醒，没想到还真只是应了张越那句话，还没遇到喜欢的人罢了。单林北还犯着迷糊，摸不清自己内心所想，他竟然也跟着犯浑，忘记了该守着的那条线，看着这小孩孤零零的，总也忍不住想要照顾他。 看单林北的样子，或许他连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都还没弄明白，他真的肯走这一条路吗？他看得出来单林北家境不错，虽然父母可能因为工作忙而忽视了他，但也不能说明他们就能容忍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了。 单林北看上去安静乖巧，但少年人的感情，从来都是轰轰烈烈的。一但陷进去，不将自己与旁人烧得粉身碎骨都不肯善罢甘休。 叶南虽然喜欢他，但理智还是占了上风，他舍不得将单林北拖进这荆棘丛生的现实。如果不是单林北的那个眼神，他倒可以继续将自己的喜爱伪装成热心。单林北毕竟不会长久地住在这，等他搬走了，留下的不过是一个稍长的燥热夏日而已。 但现实总是事与愿违，他看着单林北微红的耳垂，心里虽然有些不舍和遗憾，却也只能暗笑一声咎由自取，用暂且尚存的理智拉住自己，及时抽身。 吃完饭后，单林北主动跑去洗碗，他洗得很慢，因为以前从来没洗过，生怕把碗摔了。洗完以后，叶南出去了一会儿，单林北帮他看了会铺，等叶南回来后，单林北就回家了。 单林北坐在电脑桌前，翻了翻自己以前剪过的视频，然后点开最近的几条私信，盯着屏幕，手指“啪嗒啪嗒“地敲着鼠标。私信里的人态度诚恳，大意都是说觉得他的视频剪得非常好，希望能和他合作。 单林北从前不喜欢但也不抗拒这种商业合作，只是因为以前并不缺钱，而且要准备各种考试，所以也没那么多时间。但现在他考虑到家里不一定有这个经济条件支持他出国了，他必须给自己谋划多一条路。所以他点开几条私信，回复几句，又跟两个觉得还行的人聊了聊，定下了两个商单。 具体要求没多久就发到了他的邮箱，他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拿出他的相机，仔细地擦了擦，然后打算出去走走。 单林北喜欢走路，因为走路的时候，灵感总会迫不及待地涌现。 单林北走出一段路后，却有点心不在焉。 他觉得自己今天在叶南的店里时实在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这毫无根据的心虚感从何而来。不过没等他琢磨这个问题多久，老陈就给他打电话了，告诉他下周二过来接他一起去新学校办手续。 单林北挂掉电话以后，漫无目的地乱逛了很久，最后还是逛到了篮球场。他发现今天没什么人在打球，只有几个穿得有点不拘一格的年轻人在玩滑板，于是只站在不远处拿出相机拍了会儿。但今天的光线不太好看，单林北调了几个参数又拍了会儿，还是不太满意。 他挺想去给叶南拍几个镜头的。不得不说，叶南的小院被他布置得很有艺术感，而叶南本人也很有镜头感。 但这个想法一冒头，就被单林北压下去了。有些东西呼之欲出，单林北却只想放空脑袋。 他找了个台阶坐下，发现这边没有高楼阻隔，正好能看到日落，只是今天天气不太好，空气中的尘埃让画面显得灰蒙蒙的，天边的云将太阳遮了大半，让单林北觉得有点遗憾。他在台阶坐到了很晚，傍晚的阳光将单林北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伸出手，遮住眼前的太阳。单林北的食指上缠了个创可贴，是他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的。 他到这里也快两周了。 单林北从前不曾想象过这样的生活，但现在看来，一切都不算太糟。 晚上单林北随手点了部电影，盘着腿坐在床上看，没看多久发现是一部爱情电影。什么题材倒是无所谓，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电影的时候单林北一直在走神。 思绪总是控制不住地飘向了那个小小的杂货铺。 他总想起叶南。 想起叶南身上那股极度吸引他的游刃有余，想起他漫不经心的笑，那一丝难以察觉的同病相怜的气息，以及……他强壮而富有生命力的身体。 单林北既迟钝又敏锐，他分辨不出自己对叶南的靠近和依赖从何而来，却又敏锐地感知到叶南并不反感他的靠近，于是忍不住得寸进尺，偷偷地从叶南身上攫取一点点温暖。 叶南的纵容助长了他的不理智，投屏里的男女主角热情拥吻，单林北觉得自己大概是喜欢上叶南了。 他的脑海里没有应不应该和可不可以。 只有叶南。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v 第8章 之后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单林北总是遇不上叶南，明明店就在那里，但就是见不到人，问张大姨，也只有个不知道的回答。单林北看了看手机，中午发给叶南的消息到现在还没有回。他有点赌气似的没有看向开心杂货铺，径直走过了商业街，来到了篮球场。 单林北觉得自己来到这之后的生活就是三点一线，但除了这几个地方，这里又确实没什么可以让他去消磨时间的场所。 今天人有点多，单林北打了会儿，就换下来了，坐在台阶上喝水。没一会儿，一个女孩儿坐到了单林北旁边，单林北转头看了看，居然是第一天过来打球时遇到的那个女生。 于晓灵对上单林北的目光，笑着向单林北摆摆说，说：“哈喽小哥哥，又见面啦。” “嗨。” 于晓灵今天看起来恹恹的，她的眼角天生上挑，并不显凶，反而让她的忧郁更惹人怜。但她的语气依然带着些俏皮，抚了下肩上的头发，侧过头问：“小哥哥，你怎么不回我微信呀。” 单林北有些心不在焉，听到微信，只想起了叶南，于是回答说：“可能消息有点多。” 于晓灵也不生气，只是盯着单林北的脸看了一会儿，直到单林北有所觉了，才转开视线，抿着嘴偷偷笑了，说：“好吧，看来帅哥从来不缺人聊天，那我就只能看看帅哥现场打球了。” 于晓灵没坐多久，就跟她的小姐妹们走开了，单林北没在意，他感觉今天干什么都有点不在状态。 回去的时候，单林北走了一条小路，那条小路虽然有点暗，但能绕过商业街，直接回到他家附近。 “别！” 黑暗中传来一声有些熟悉的声音，单林北下意识转头，没想到又遇到了熟人——是第一天跟单林北一起打球的那个男生。男生却不是一个人，旁边还有好几个跟他画风完全不一样的社会青年，他们看见单林北，神色不明，男生却像看见了救星，向单林北投来求助的眼神。 “哥！是我！” 男生急切的声音让单林北脚步有些迟疑，他有点搞不清楚眼下的情况，但一时半会儿又不敢离开。 男生借着夜色抬头瞄了单林北一眼，紧接着便压低声音对几个社会青年说：“他是我新交的朋友，听说他爸是局长，家里可有钱了！他昨天才答应送我球鞋，只要我到时候把鞋卖了，就能还你们钱，你们放我走，过两天绝对能还上钱！” 单林北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还是默默退后了两步，社会青年打量的目光投射到他的身上，男生继续说道：“真的，你们看他穿的衣服和鞋子……” 其中一个社会青年说：“你是宁仔的朋友？” 男生投来求助的目光，单林北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说：“是。” 被叫做宁仔的男生松了口气，那个社会青年似笑非笑地说：“行，有你这个朋友做担保，我们今晚就先不跟宁仔谈心了。”说完，重重地拍了拍宁仔的肩膀，对着他的耳朵说：“下次再不还钱，老子弄死你。” 几个人走后，单林北转身就走，他不知道宁仔跟那些人说了什么，也不太想参合这种事情，但宁仔追上来，说：“谢谢哥。我叫宁浩，刚刚真的谢谢你……” “没事。” 宁浩没敢把自己刚刚说的话都告诉单林北，只是大概说明了自己确实欠了那些人的钱，又怕单林北听完会反感，一边说一边抠着手指，：“主要是这两天出了点意外。”末了又乐观地说：“过几天我就能把欠他们的钱还上了！” “能还上就好。” “我……” 宁浩欲言又止，但此时，两人恰好走到了岔路口，单林北只摆摆手，两人在路口分手了。 单林北一直都没去杂货铺，叶南也没有找他。 今天天气很热，他在杂货铺门口站了会儿，还是进去了。 杂货铺的风扇坏了。 叶南正蹲在柜台旁修风扇，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不知道为什么，单林北心里有点生气，感觉到叶南这几天是故意在躲他，既有些委屈，又有点不解。他蹲到叶南身旁，闷闷地喊：“哥。” 叶南拧螺丝的手微微顿了顿，然后继续把螺丝拧了下来，说：“嗯。” “你这几天去哪啦？” “有事情，有点忙。” 单林北看着叶南手臂上的疤，不情不愿地说：“哦……” 等了好一会儿，叶南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单林北掏出挎包里的小风扇，开到三档，对着叶南“呼呼”地吹着。 叶南在心里叹了口气，忍住了扭过头去看单林北的冲动，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像往常一样，开口道：“我明天……” “你明天……”单林北和他同时开口，对上叶南的眼睛，单林北说：“你先说。” 叶南看见了单林北眼中的亮晶晶的期待，没有推脱，说：“我最近比较忙，可能这两天都不回店里了。” 叶南清清楚楚地看见单林北眼中的期待被失望覆盖，但单林北没说什么，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反而想掩盖自己的失落一样，笑着说：“好吧。”说完低下头，没让叶南看清他的表情，接着道：“那我下次再告诉你。其实我也可以帮你看店……” “有人吗！” 一把稚嫩的童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没等叶南说话，单林北就立马起身，只留下一句：“我去看看。” 单林北走到最里面的货架，发现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站在货架前，仰起头看着单林北，大声地说：“大哥哥，我够不到上面的酱油，请问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单林北半蹲下，问面前的小男孩：“你想要哪个？” 小男孩像是被难住了，想了半天，磕磕巴巴地说：“好像是什么天的……” 单林北看了一眼架上几个不同牌子的酱油，拿了一瓶下来，问：“是这个吗？” 小男孩一看，高兴地说：“对！就是这个！谢谢哥哥！” 小男孩风风火火地跑去结账，走时又对单林北说：“哥哥再见！” 单林北走回去时，叶南刚把扇叶从风扇上拧下来，单林北默默地拿出他的小风扇，对着叶南吹，叶南觉得自己还是心软了。 “也不一定不会回来，忙完带你去逛逛展吧。” “是画展吗？” “朋友的画展。” “你办过吗？个人的画展。”单林北问，手里一下一下地晃着小风扇。 叶南笑笑，说：“我随手涂涂，谁会来看。” 单林北发现除了来时的那天，自己好像就从来没见过叶南画画了。他画得怎么样呢？应该很不错吧，毕竟还能帮朋友办画展。 单林北不由得盯着叶南的手出了神，想象着画笔在它指间翻飞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昨天的更新，今天还会更一章。 看文愉快v 第9章 单林北发现宁浩没有还上钱。 因为他又被那一堆社会青年围住了。 他的视力不错，在很远的地方就认出了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是宁浩，但单林北不太想多管闲事，毕竟宁浩自己也说过，他确实欠了那些人的钱。 所以单林北只是放慢了脚步，没有要走过去的意思。 直到宁浩被一把推到了地上，单林北看见其中一个人的手里有什么东西在路灯下反光。 他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猛地推开了那个人。 那人注意力本来全在宁浩身上，被单林北在后面这么一推，整个人都摔到了一边，还没起身，就骂道：“我□□大爷！” 单林北顾不得他说什么，想要扯起地上的宁浩跑路，没想到竟然没把宁浩拉起来。宁浩在地上一脸痛苦地说：“哥你快走，我腿被他们弄骨折了！” 单林北听罢也忍不住说了句：“操。” 他想走也走不了了，那几个人回过神来，二话不说就过来对着单林北和宁浩拳打脚踢。宁浩还有点被打的经验，单林北虽然学过一点散打，但显然没有对着一堆小混混的经验，而且只顾着护住他的相机，身上已经挨了不少拳头。但至少他知道这种时候应该只盯着一个人，而被他死盯的那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想出来拍几个镜头，还能碰上这种事。 那人被单林北用尽全力一脚踢到肚子上，摔到地上，好一会儿都没能起身。而单林北脸上也挨了一拳，几乎正正砸到太阳穴，火辣辣的痛。 “哟，等等，这不是局长儿子嘛？怎么，带钱来救人了？” 一开始被单林北推倒的那个人站起来了，插着兜慢悠悠地走过来，他剪着个像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寸头，摆摆手示意小弟们停下，在这间隙，宁浩似乎还在后面说什么话，但单林北因为挨了一拳，耳朵正嗡嗡耳鸣，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宁浩一直在用气声喊单林北快跑，但单林北不知是太有勇气还是有后手，还傻愣愣地站在那儿。 寸头打量了一下单林北，似笑非笑地说：“我不知道你爸是谁，但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朋友说你能帮他还钱，现在他没还上钱，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你？” 单林北只听清了几个词，宁浩应该也是在说话的，所以单林北只是看着那个寸头，没出声。他趁着夜色，想偷偷摸出自己的手机报警。 寸头没理会宁浩，看见单林北不说话，脸色的笑容消失了，嘴巴动了动，单林北只看出了相机这两个字。他心里一沉，紧紧拽住相机带。 果然，寸头的几个小弟走过来，想要将单林北的相机抢走。单林北死死护住相机，也顾不上反击还是保护自己了，他只知道，相机不能被抢走。 这时，一声尖叫让在场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了一下，一把有些熟悉的女声大喊道：“警察叔叔！这边！” 然后又喊：“你们别打了！警察来了！” 寸头一行人抬头，远远地看见还真有几个人向这边跑来了，大骂一声：“妈的！快点！” 单林北已经感受到挂在他身上的相机带撕裂了，没想到寸头直接掏出他的刀，用力一划，同时，单林北被扯得向前一惯，相机带断了，相机摔到了地上，寸头手里的刀狠狠地划过了单林北的肩，单林北吃痛慢了一步，他的相机被其中一个人捡走了，而他也狼狈地摔到了地上。 单林北踉跄着起身，还想追上去，没想到被人拉住了，他回头，发现那人竟然是于晓灵。 “你的肩膀！”于晓灵一脸担心，扶住了单林北。单林北看着那群人扬长而去，一时泄了气，险些要摔倒在地上。他靠到墙边，站住了以后轻轻摆开于晓灵的手，安慰她道：“我没事，你去看看宁浩。” 于晓灵咬咬牙，跑到宁浩旁边，想把他架起来，但因为力气不够，摇摇晃晃地像是要摔倒。 过了一会儿，单林北因为失血，几乎要站不住了，开口问：“警察呢？” 于晓灵带了些哭腔，说：“哪有什么警察呀，那几个大哥是路过的，我赌他们看不清才这么喊的。” 女孩儿被吓到了，宁浩可能被踢到了头，晕了过去，单林北只好扯着沙哑的声音说：“别怕。你把宁浩先放下，跑出去看看能不能打到车。”他说了一半，停下来缓了缓，继续说， “就跟司机说我们被打劫了，让他来帮忙把宁浩搬到车里去，我还能走。” 于晓灵听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轻轻地把宁浩放下，跑到路边去打车。 没多久，于晓灵就跟一个大叔小跑着过来，单林北几乎要昏过去了，硬是被大叔咋咋呼呼的声音吓得一激灵：“这小伙子怎么浑身是血啊！快点快点，姑娘你报警没有！” “报…报了！” 那大叔一把拉起宁浩，于晓灵见状，想要过来扶单林北，单林北稍稍借力站了起来，跟着他们走向车里。 大叔将他们送到医院后，没多久就走了。单林北的伤口不算特别深深，但很长，需要缝针。他的T恤被血濡湿了大半，现在干了以后硬巴巴的，扯得他更难受了。 但他还是留在了医院，陪着于晓灵等宁浩的检查结果。宁浩的腿骨骨折了，估计还有轻微的脑震荡。于晓灵跑去交钱，又帮单林北取药，好不容易坐下来一会儿，长长的叹了口气。 “对不起，林北哥哥，你不要怪宁浩，他也不想这样的。” 单林北感觉于晓灵有什么要说，于是“嗯”了一声，等着她说下去。 “我跟他是发小，他爸两年前迷上了赌博，他家里的钱都被他爸用光了，还欠下了好多债，那堆人只是债主之一。宁浩今年刚上高中，他考到了市三中，本来想辍学出来打工，被他妈和我一起拦下来了。” 于晓灵又叹了口气，说：“他学习真的很好，所以有些小朋友找他去做家教。他每个假期都去餐厅打工，农忙时还要跟着他妈下地，刚跟我说攒够了还他们的钱，他爸就回来把钱又偷偷拿走了。” 难怪前两天见到他，他还说过两天就能还上钱了。 单林北问：“他爸欠了多少钱？” “他爸估计欠下挺多的……几十万吧。”于晓灵想了想，说：“欠了那个寸头一万多。” 单林北听罢，没说什么，只是掏出了手机，看了看自己的余额。他的动作不太利索，于晓灵没忍住，朝单林北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 于晓灵一惊，赶忙说：“林北哥哥，我们家打算先帮宁浩还了这笔的钱。别的钱…很多都是问亲戚借的，没那么急。都怪我……这次闹成这样是因为他一直没把这事情告诉我，虽然我前几天就觉得他不太对劲，但又问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事……”她的表情有点难过，说：“还连累林北哥哥了，你的相机……” 单林北听到相机，神情一暗，说：“我明天就去报警。” 于晓灵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瑟瑟发抖。 看文愉快v 第10章 第二天单林北一早就去报了案。 警察很认真地给他做了笔录，但他感觉自己的相机可能回不来了。 这是他十四岁的生日礼物，也是他爸送给他的唯一一份礼物。 从警察局到他家需要走将近四十分钟，警察局门口就有个车站，一辆客车卷着汽油味和烟尘停在了单林北面前。 “上车吗？”售票员大喊。 单林北摇摇头，客车又卷起烟尘开走了。 他脚步不慢，脑子却一片空白。 其实相机已经很旧了，他抓住了一个念头，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 正好能换一个新的，丢了就丢了吧，他想。 以后…以后总还会有的。 就这么想着，单林北停下了脚步。肩膀越来越痛了，他蹲下来，看着路边被压得东倒西歪的野草，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单林北才重新站起来，拖着步子回去。 开心杂货铺就在路的对面，单林北稍稍侧过头去，不想被可能已经回来了的叶南看到。 “小北！” 单林北脚步不停。 “单林北！” 叶南刚把一箱可乐从小面包上搬下来，就看见了路对面的单林北，没想到单林北不仅完全没有要过来的意思，还有种越喊越走的嫌疑。叶南刚想放下手里的箱子，就看见单林北走过来了，被单林北眼睛下挂着的黑眼圈和脸上的淤青吓了一跳，但一开口，问的还是：“你肩膀怎么了？” 因为肩上缠了一圈绷带，单林北今天特意穿了一件oversize的T恤，没想到叶南一眼就发现了他肩膀上的伤。他紧紧的抿住嘴唇，低下头去，没有看向叶南，只是摇了摇头。 叶南看见单林北这个样子，不由得心脏一缩，走向前去，抬起手摸了摸单林北的头，问：“谁欺负你了？” 单林北的头压得更低了，叶南却还是看到了两滴坠落到地上的眼泪。 他小心地抱住了单林北，抚着他的背说：“没事的，有我在。” 单林北只是静静地靠在他身上，好一会儿，叶南才听到单林北吸了吸鼻子，然后轻轻地推开了叶南。单林北用手抹了一下眼睛，擦过的皮肤一片红印，有些别扭地说：“我们要不要先进去…… 单林北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两个大男人就在路边这么抱了好一会儿，但又有另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情绪让单林北心跳加速，对叶南的体温心生眷恋。 “我的相机被抢了。” “谁抢的？报警了吗？”叶南皱着眉问。 “报了。附近的混混吧，有个寸头。” “寸头？他们无缘无故抢你干什么？” 听叶南的语气，像是知道些什么，单林北一五一十地将有关宁浩的事情都告诉了叶南。说出来以后，他觉得比一开始好了不少，但叶南却陷入了沉思，只说：“我知道了。” 单林北看开了些，有些感慨又有些心酸的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那台相机这么重要，只是……” 像是想用那台相机来证明什么东西……用来向自己证明自己唯一的至亲还是在乎自己的。 单林北没有说出口，叶南也没有问。有些东西，似乎不需要太多言语也能让人共情。 下午叶南出去了一趟，没有让单林北回去，而是告诉他如果累了可以进他的房间休息一下。单林北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喊了一声：“哥。” “嗯。” 两人没再说话。 单林北等叶南快走到门口了，小声说：“能再抱一下吗？” 单林北的声音几乎要淹没在夏日的噪音之中，但叶南听到了。 他几乎要败下阵来了。叶南这么想着，转身给了单林北一个拥抱。 等单林北情绪平复了些后，叶南独自一人走出了杂货铺。 “叶哥？你怎么来了？”寸头给叶南点了根烟。 “听说你们最近开拓了拍照业务？” “拍照……”寸头脸色一变，随即又笑起来，说：“哎呀叶哥，你看我们这样子，哪像会用相机的人啊？” “哦，那怎么还借走了我弟的相机呢？”叶南语气懒洋洋的，没有接过寸头手里递出的烟，任由那烟在风中自顾自地烧着。 寸头身旁的小弟见状，不服地开口道：“借什么！相机已经被我们卖……” 寸头凶狠地剐了那个小弟一眼，小弟立马住嘴，叶南接着说：“对了，宁浩已经还钱了吧？” “是……”寸头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们早上前脚将相机卖到电脑城里去，宁浩这小子后脚就来还钱，现在是他们理亏，堆起笑说：“叶哥，我们都是讲信用的，肯定用完就还，用完就还！” 叶南抬眼扫了寸头一眼，勾起嘴角，说：“你最好是。” 等叶南走出很远，寸头的小弟才问：“大哥？干嘛这么怂啊？” 寸头吸了口烟，说：“你看到他手上的疤没？” “看到了。“ “他以前可是风云人物。”寸头很享受被小弟们期待着的感觉，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听说他弄死了个警察，手上的疤就是那个时候弄的。你们听过三哥吗？” 小弟们哪能没听过三哥的大名，只听寸头接着说：“他那时候跟着三哥混，那件事之后，三哥进去了，现在还没出来，他居然还能在这开他那什么破杂货铺，多牛逼啊。” 小弟们听完，纷纷点头，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出言不逊。寸头瞟了眼刚刚差点说错话的小弟，照着他的头糊了一巴掌，说：“还不赶紧去把相机弄回来！妈的，净干好事。” 那小弟想要反驳，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叶南没多久就回来了，单林北敏锐地闻到了叶南身上淡淡的烟味，问叶南去哪里了，叶南只是说：“处理点事。” 单林北在店里一直呆到晚上，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怎么也找不到家里的钥匙了。他把裤子口袋都摸遍了，还是毫无踪迹。他站在门口，仔细回想了一下一天的轨迹，猜想可能是早上蹲在路边的时候，钥匙从口袋里滑出来了。单林北非常无奈，但现在再去找，乌漆嘛黑的估计也找不到了。 于是他只好又跑去找叶南，叶南听他说完，打趣道：“开心旅馆，八十一晚热水另计。” 单林北莫名听出了些暧昧，耳根烧得他连忙扭过头，说：“能找个开锁的人吗？” 叶南笑着说：“这么晚都下班了。” 单林北生怕被看出自己心里那点想法，抢着说：“那……附近应该有旅馆的吧？” 叶南看着单林北脸色的绯红，说：“你要是不嫌弃我那小破屋就在这将就一晚吧，我明天早上帮你找人去开锁。” 既然叶南都这么说了，单林北也不是扭捏的人，于是点头答应，心里莫名地还有种兴奋的感觉。单林北跟着叶南进去，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叶南的房间，但当时因为发烧，单林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也没有仔细观察过叶南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又压点，我有罪。 看文愉快v 第11章 叶南画的竟然是国画。 单林北看着房间里的笔墨纸砚，一时没能把叶南跟国画联系起来。他懵懵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问：“这是你画的吗？” 叶南倒是没什么大反应，一边收拾他的床铺，一边说：“对。” 单林北不太懂国画，但看着叶南放在墙边的一副山水画，远山笔触大张大合，近处的亭台楼阁又勾画得细腻丰富，让他不自觉地看了出了神。 他刚想开口说话，叶南就说：“衣服裤子你就将就一下吧，内裤我有新的。” 单林北被打断思路，一下子想不起来自己想问什么了，就说：“好。” 因为单林北伤的是肩膀，洗澡倒是没什么大影响，注意点不让伤口碰到水就好了，只是换绷带有点麻烦，只能让叶南帮着换。 叶南本来只看出了单林北肩膀不利索，直到解开绷带看到单林北的伤口，忍不住骂了句：“妈的，下手这么重。” 不知为什么，单林北总觉得叶南帮他换绷带的动作带着一丝熟练。 “痛吗？” 单林北摇摇头。其实有点痛，但他能忍。 “过完暑假你就不在这住了吧？”叶南换了个话题。 单林北还没有打算过，毕竟他的转学手续还没办妥。以前他都是走读的，但现在家里的司机也被辞了，这里离新学校的距离并不允许他天天回家，所以很大可能是开学就要住校了。 “不知道。”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给叶南一个肯定的答案。 叶南去洗澡时，单林北一个人在房间里，忍不住走到了叶南的书桌旁。 书桌上有些颜料，还有些手稿，但那些手稿明显不是国画，看上去更像是漫画。单林北拿起来翻了翻，刚想放下，发现桌上还有一张没拿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愣住了。白纸中间画着一个男生，看上去……有点像他。 他用手指描摹着画中人的轮廓，试图从画里看出更多，藏在笔触之外的东西。 窗外吹来一阵风，将放在窗台的空水壶吹倒了，不轻不重的声响撞入单林北耳中。他连忙把那张纸放下，再将手里其他的手稿叠放在上面。 他的脑子有点乱，有欣喜，有怀疑，还有点不知所措。 突然，一张照片闯进了单林北的视线。那张照片几乎要被桌面上乱七八糟的画笔和杂物遮住了，单林北拿起来，发现相框被擦得很干净。 那是一张双人照，叶南和一个男生的合照。 照片里叶南的样子几乎和现在没有区别，只是稍显稚嫩，而单林北似乎没看见过叶南笑得这么开心的样子。 他揽着身旁的男生，另一只手还插着兜，笑容里带着不讨人厌的轻狂，手上也看不到那道长长的伤疤。而他身旁的男生剪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同样笑得意气风发，虽然穿着常服，却有种笔挺的英姿。在照片里，这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站在一起却又显得很和谐。 单林北将照片放回原处，没有再看，他知道自己已经逾矩了，心里有种窥探别人秘密的罪恶感。 那个男生是谁呢？ 单林北睡在叶南的床上，而叶南就在床边打地铺。 关灯以后，单林北平躺在床上，身边全是叶南的气息。书桌前小窗的窗帘没有拉严，单林北能透过缝隙看到窗外的星星。 “哥。” 单林北想说点什么，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叶南好像什么都会，会修水管，会做饭，会做园艺，会画画，还…很会绑绷带，他好像干什么都这么游刃有余。他是一直都在这里，开着这么一个小店吗？他的画画得那么好，还能帮朋友办画展，为什么只是在这里开个杂货铺呢？ 单林北肆无忌惮地呼吸着叶南的气息，渐渐放松下来，几乎有些昏昏欲睡了。他的脑子里闪过无数场景，像在做梦，又像在思考。 “我好喜欢你。”他在被子里说。 叶南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亮光，但他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直到单林北的呼吸渐渐放缓了，他才轻轻地说：“我也是。” 第二天单林北醒得很早，他往床下看了看，发现叶南还在睡。 单林北忍不住盯着叶南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叶南一动，单林北才缩了回去，过了好一会儿，确认叶南海还没醒，才轻手轻脚地起床了。 但他起来的时候叶南还是醒了，叶南摸过手机看了眼，迷迷糊糊地说：“这么早。” 单林北说：“哥你再睡会儿，我出去吃早餐。” 叶南应了一声，又睡过去了。单林北来到洗手间，用叶南昨晚给他准备的洗漱用品洗漱完以后，就出去买早餐了。 单林北发现这边在早上有很多吃的，他随便吃了个粉，然后发现一个阿姨拉着一车五颜六色的糕点在卖，周围围了不少人要买。 单林北记得叶南好像挺喜欢吃这个糕点的，于是也凑过去排队买了几份。 回去以后，叶南已经起床了，看见单林北拿着早餐进来，笑着说：“我以为年轻人都喜欢睡懒觉的。” 单林北说：“我习惯了。” “恭喜你，买到了这边早市最好吃的早餐。”叶南看清楚单林北手里的袋子后说。 “我吃过了，这是买给你的。” 叶南打开袋子吃了一块，说：“平时我都起不来，这个很早就卖完了。你吃了吗？” “我去吃了碗粉。”单林北不自觉地笑着说。 叶南拿起一块，向单林北招招手，说：“来，试试这个。“ 单林北刚打算接过叶南手里的糕点，没想到叶南的手已经到了他的嘴边，说：“张嘴。“ 单林北条件反射地张开嘴，咬住那块白色的糕点后，嘴唇蹭到了叶南的指腹。他的眼睛稍稍睁大，叶南眉眼弯弯，问：“好吃吗？“ 单林北点点头，有些呆滞地看着叶南愉快地带着他的早餐扬长而去。 吃完早餐后叶南帮单林北找了个人开锁，他自己就没有跟着单林北一起过去了，只是告诉单林北，要是中午晚上做饭不方便，就过去他那吃饭。 折腾大半圈以后，单林北终于回到了家，身上还穿着叶南的衣服，他躺在床上，不想再动了。 单林北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看了看，发现于晓灵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他点开于晓灵的对话框，最新的几条是给他道了谢，还约了他过几天出去吃饭。单林北礼貌地拒绝了，划出来点进叶南的对话框，看了看他们的聊天记录，然后点进了叶南的朋友圈。 叶南的朋友圈没有设置多久可见，一直能划到底，全是一些生活碎片。 单林北点开最新一条，但最新一条也是一个多月前发的了，只有两张图，第一张拍的是个小箱子，里面是些旧毛巾和一只脏兮兮看不出品种的猫，第二张是只胖胖的橘猫，配文写着：“七公主被接走了。“ 单林北就这么把叶南寥寥无几的朋友圈翻完了，刚退出打算锁屏，手机就弹出了个小弹窗——“一起来看！大型流星雨将于本月23日……” 单林北点了进去，发现他所处的地方正好能看到那场流星雨。 他立刻有了个想法，翻了翻日程表，才想起来23日，也就是五天之后，正好是他的生日。 22号是星期二，他爸过来跟他一起去学校办手续，现在安排起来时间刚刚好。 单林北从床上爬起来，挑了个最近的网店买了些小彩灯，还为了凑个包邮买了一堆气球，然后联系他以前的一个师兄，问他能不能借他的天文望远镜。 等师兄给了他肯定的答复以后，单林北才点开叶南的对话框，发了一条消息，问他23号有没有空。 叶南几乎是秒回的，说：“有。怎么？” 单林北捧着手机，神秘地回了个：“到时候带你去看好玩的。” 作者有话要说：耶！ 看文愉快v 第12章 明天就是二十二号了。 单林北坐在书桌前，和叶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 这几天他没有怎么见到叶南，因为叶南一直在忙，而他也在筹备自己的小惊喜。 明天去学校办完手续以后就能顺便去把望远镜带回来，单林北这么想着，给叶南回了个表情包。 躺在床上时，单林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与其说他期待着和叶南看一场流星雨，不如说他期待着趁那个机会，和叶南讲清楚他内心的想法。 单林北在感情上或许有些迟钝，但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迹。 他喜欢叶南。 他确实能感受到叶南也喜欢他，同时也感受到叶南内心有所顾虑。但他始终不愿意看着他们的关系要一直隔着一层窗户纸。 他想要更多。 至于之后会如何，单林北想了很多个可能性，他甚至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他没有再往下想，因为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他都不会后悔。 第二天单林北难得睡了个懒觉，起床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老陈跟他约了下午两点半出发，所以他打算再抢救一下这几天被他折腾得乱七八糟的院子。 单林北的早餐吃到一半时，电话响了，快递员告诉他有快递，帮他放在快递站了，让他去拿。快递站在商业街那边，单林北估计着应该是他买的小投影仪，想先把快递拿回来，于是吃完早餐就出门了。 不知道为什么，单林北觉得今天走在路上的时候，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第三次回头的时候，觉得自己都有点神经质了。但直到他拿完快递走回去的时候，那种感觉不仅没有消失，还越发强烈了。 他一只手拿着快递盒，另一只手拨通了叶南的电话。 这时，一个长得又瘦又高的男人走过来，叫住了单林北：“不好意思，你知道文化广场怎么走吗？” 男人脸上有汗，神色有点着急，像是已经找了很久的路，单林北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指向男人身后的方向：“一直走到路口，向左转以后，沿着那条商业街再走十五分钟。” 男人嘴上答应着，一边朝单林北走过来，单林北皱着眉，又拨了一次叶南的电话。 “不对啊，我刚刚就是从那边来的，这地图不是这么显示的吗？能不能帮我看看……” 话语间，男人已经到了单林北跟前，单林北心中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想要后退。 突然，男人的表情变得凶狠起来，单林北下意识迈出一步，却被不知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后脑勺。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眼前便彻底黑了过去。 被他握在手中的手机摔落在地，发出屏幕碎裂的声响。快递盒滚落的声音，淹没在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噪音中。 叶南今天连中午饭都没吃，一直忙到下午，才终于能停下来歇一歇。 “今晚一起去吃顿好的吧？”张越说。 “啊。” 叶南没注意听，而是看了看手机，里面有两个未接电话。 都是单林北的。 他回拨回去，却一直没人接。 “你刚说什么来着？”叶南问。 “今晚去吃饭，叫上他们一起。”张越扬扬下巴。 叶南不太想跟他们出去玩，因为打算晚上去给单林北订个蛋糕。 “今晚没空，你们玩吧。” 说完，在微信上给单林北发了两条消息以后，叶南又拨了个电话，依然没有人接。他眉头紧锁，说：“一会儿搞定我早点走。” “怎么了？” “不知道，有点……晚上估计有点事。”叶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但直觉却告诉他不太对劲。 张越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只是说：“行，需要就打个电话给我。” 叶南拍了拍张越的肩膀，说：“谢了。” 单林北艰难地坐起来，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他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被关在完全密闭的空间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昏迷了很久，现在已经天黑了。 但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渐渐适应后，能看到周围一些模糊的轮廓。他的手和脚都被绑起来了，绳子绑得很紧。而手因为被反绑，几乎没有直觉了，肩膀也被扯得生疼。单林北感受了一下，地板是很粗糙的水泥地，墙壁也是水泥的，他刚摸到门边，就听到外面有人走来，连忙坐回原来的地方。 他刚坐下，门就开了，外面的光线刺得他撇过了头，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今天问路的那个男人：“他醒了吗？” “醒了。”门外的人说，又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单林北被扯着站起来，几乎是被拖出去的，拖着他的人身上有一股浓浓的汗臭味，熏得他几乎要吐出来。他趁机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这是一间最多只有二十多平方米的小屋，除了一张破得不能再破的旧沙发和摇摇欲坠的木桌，什么都没有了。 拖着单林北的人用力一推，让单林北摔到了地上，随即，他就被扯着头发，被迫抬起了头。 那人就是叫住单林北问路的瘦高男人，他面上带着扭曲的笑容，开口道：“你就是单德源的儿子？” 单林北猝不及防听到他爸的名字，瞳孔一缩，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就又听那个人说：“没错了，都一副贱样。” 说完，那人猛得一松手，单林北看清了他的意图，堪堪稳住了身子，没想到那人见状就是一脚，直接把他踹倒了。 瘦高男人泄愤似地对着单林北拳打脚踢，但他的力气明显比不上另一个男人，直到他一脚踹到了单林北的伤口，单林北才没忍住闷哼了一声。踢了那一脚以后，瘦高男人像是终于累了，没再动作。单林北躺在地上，汗水大颗大颗地滴落。他的伤口肯定裂开了，他能感受到肩膀上的热流。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人架起来，他浑身发热，尽力克制住颤抖，这时，一台电话贴到了他的耳边。 “说话！说你是谁！” 单林北大概猜到了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却又不敢多说，只能扯着近乎沙哑的嗓子，说：“我是单林北。” 电话那头刚要出声，电话就被拿走了，瘦高男人对着电话说：“单德源，这是你逼我的！你还想要这个儿子就把我的钱还给我！还有我的精神损失费！”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瘦高男人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了，大吼：“你别跟我逼逼那么多废话！当年就是他妈的被你骗了，赔上了我十年，现在连我的钱都不想还给我！大不了我们就同归于尽！” 瘦高男人怒吼完以后，声音诡异地平静下来：“明天十点，我会把地址发给你。五百万，我要现金，拿钱换人。” 电话那头还在说，瘦高男人又笑了，说：“你报啊。”下一秒又变得面无表情，“你猜猜十年前会议上那份你没找到文件去哪了？”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单林北脑袋针扎一样疼，却还要逼着自己留着一线清明，想办法给自己创造逃生的机会。 这时，另一个一直没有出声的男人走过来，将他拖回小黑屋里，关上了门。 怎么办？ 单林北苦笑着想，自己这几天真的是倒霉透了。他不知道那个人跟他爸是什么关系，但他一开口就是五百万，现在他们家这个情况，根本不可能拿得出来这么多钱。 单林北一边回想所有场景，一边思考自救的方法。 瘦高男人应该是主谋，但他身体素质不行，所以另一个男人一定是他叫来帮忙的。从刚刚的情况来看，他们并没有做出什么很熟识的人之间的肢体动作，他们的合作看上去并不是出于情义，更大的可能应该是出于……利益。 他要赌一把吗？赌另一个男人是收钱办事。 听瘦高男人的意思，他跟他爸应该是认识的，并且已经认识了很久。 但是为什么他这么笃定他爸不敢报警？文件……是公司的事吗？ 他爸会报警吗？如果真的不敢报警…… 单林北被这些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思索片刻，还是决定赌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v 第13章 天已经黑透了，叶南站在单林北住的房子外，不断地敲着门。 但房子里一片漆黑，叶南从下午开始到现在打了十多个电话了，单林北一个都没有接。 叶南拿着手机的手轻颤，他没有再敲，沿着只有昏黄路灯的小路往回走，但手里的手机依然在拨号。 这边没有什么住宅，连其中一个路灯坏了也一直没人修，坏了的路灯投射出黑暗，笼罩了一小片区域。 叶南眯起眼睛，那片黑暗里似乎有什么在发光。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走近一看，发现是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他拨开不高的杂草，心脏疯狂跳动，那是单林北的手机！ 手机屏已经被摔成了蜘蛛网，但手机却还在不断震动，屏幕上显示的来电是“哥”。叶南打开手电筒，发现不远处还有个快递盒，上面的收件人正是单林北。 叶南手心的汗快要让他拿不稳手机了，他将电话挂掉，试着解锁单林北的手机。他思考片刻，输入了单林北的生日，手机就解锁了。 极度紧张让他一时间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他抓着单林北的手机，屏幕上的碎屑几乎要扎进他的掌心里。 叶南轻轻吹开了手机屏上的碎屑，先点开了单林北的微信。单林北置顶了和他的对话框，在他下面就是一个备注着“老陈”的人。 早上十点多的时候单林北还给这个人发过消息，但这个老陈到中午十二点多回了单林北以后，就没有再回过消息。叶南皱起眉，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明明这个老陈跟单林北约定了时间要去办事，现在单林北失踪了，手机还在这，他却没有尝试联系过单林北，为什么？ 后面的一些对话框都不是当天的对话，叶南没有再往下翻，而是退出来，翻了翻单林北的未接来电。 未接来电基本上都来自叶南，但突然，叶南看见还有两个未接来电并不是来自于他，而是单林北他爸。 他毫不犹豫地就回拨了那个电话。 电话很久都没有人接，就当叶南以为要响起忙音了，电话被接了起来。 对方显然是有些错愕，没等叶南开口，就说：“单林北？” 叶南皱了皱眉，礼貌地说：“叔叔你好，我是小北的朋友。” 单德源一改起初的错愕，冷静地问：“哦，有什么事？” 叶南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用十分克制地语气继续说道：“您知道小北去哪里了吗？他可能出事了。” “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他这么大个人了，我总不能时时刻刻知道他在哪吧？” “他的手机就摔在路边，您觉得会是他自己摔的吗？”叶南咬着牙道。 “他是我儿子，我会处理的。” 叶南听罢，心凉了半截，简直要气笑了。他不知道单林北他爸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么遮遮掩掩，如果不是因为单林北这么珍惜那台旧相机，他几乎要怀疑单林北是被他爸绑走了，于是他接着说：“我是小北很好的朋友，您如果知道点什么，希望您能告诉我……我很担心小北，如果需要的话，我觉得要不要去报个警……” 叶南将自己的姿态压到最低，只想从单德源口中得出一星半点的信息，没想到一说到报警，单德源像被踩到了尾巴，说：“报什么警！我说了我儿子没事，我现在怀疑你偷了我儿子的手机，还想诈骗？”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叶南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轮，才忍住了把自己的手机扔出去的冲动。 关住单林北的那扇门是铁门，他贴在门上，听了很久。直到外面只剩下一个人的脚步声，他才奋力坐起身，用脚用力敲了两下铁门。 外面稀疏的脚步声停了停，但却没有向这边走来。单林北又蓄力猛敲几下，脚步声越来越近，单林北大喘着气，每呼吸一口都烧得他喉咙生疼。 他听到钥匙的声音。门开了。 站在门口的男人，四肢粗壮，身高估计快有一米九，几乎挡住了门外所有的光线，他看着单林北，没有说话。 单林北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哑声道：“大哥，有水吗？” 男人依旧没有说话，盯着单林北，似乎在观察他是否真的仅仅是渴了。 好半晌，男人才一声不响地转过身，把门带上了一半，走出去倒水。单林北顾不得将伤口扯地如何了，他拼命移动到门边，朝外看去，发现瘦高男人不在小屋里。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单林北不自主地战栗着，牙关紧咬，努力让自己逐渐混沌的脑子清醒一些。 男人很快拿着水回来，将水盆扔到地上。单林北顾不得盆子里又黑又黄的污垢，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男人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单林北狼狈的身影，过了会，转身向门外走去。 就在男人即将走出去将门带上时，单林北喊道：“我哥他更有钱！” “我爸拿不出那么多钱，他的公司破产了，不信你可以去查一下。我爸他……”单林北死死忍住干呕的冲动，一口气道：“根本不关心我的死活，他就算有钱也不会拿那么多钱来换我的命！” 男人蹲下身来，掐住单林北的下巴，强迫他与他对视，不屑地说：“五百万，对你们来说不算多吧？” “但是你能拿到五百万吗？” 男人没有说话，眼神里却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你……这一趟能拿多少钱呢？一百万？两百万？还是只有五十万？”单林北尽力抑制自己声音中的颤抖，循循善诱道：“但是如果你联系我哥，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拿钱来赎我。别说五百万，五千万他也会给的。而且这笔钱全是你的。”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单林北粗重的呼吸声在回响。 男人在权衡。 他虽然出来两年了，但因为在里面的时间太长，他已经完全与社会脱节了。曾经的雄心壮志早就被时光磨得无影无踪，只想再干一票大的，拿钱躲回老家。 张年就在这时找上门来，跟他合伙干一票“大的“。 他和张年算是狱友，但他看得出来张年是看不起他的，毕竟像张年这样的“读书人“，从来都是看不起他这样的人的。 两百万，这是张年拉他入伙的条件。 现在，有人开出了更诱人的条件。 “我的要求很简单，”男人稍稍侧过头，单林北继续说：“明天给我创造一个逃生的机会，以及……打电话时让我跟我哥说两句话。” 男人冷笑一声，似乎是被单林北的要求逗笑了，却同时放开了单林北。 “只要一报警，你就会死。” “这就是我这么要求的目的。” “张年根本没想留你的命。” “我知道。我确定我爸不会报警，因为我知道那份资料会带来什么后果。我也知道他现在绝对拿不出五百万，所以我才要想办法自救。你与其白跑一趟，为什么不给自己多一个选择？” 单林北死死盯住男人的双眼，与他进行着无声的博弈。 过了好一会儿，单林北打破了沉默，最后说道：“他不是你的对手。而且我也没有让你现在放了我，我不想死，我也能给你想要的。我想跟我哥说话，是因为他不一定会相信你说的话。他不一定不会报警，但他会听我的。况且，你可以开着免提在旁边听，我保证不会说不该说的。毕竟我的命在你手里，不是吗？” 单林北说完，抬头看着那男人，苦涩地对他笑笑。 男人盯着单林北看了半晌，似乎在思考，然后一声不吭地转身，关上了门。 单林北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赌对，但刚刚说的那一段话已经耗光了他所有力气。他靠着墙缓缓滑落，不断地干呕，但依然不敢放松。 不知道过了多久，铁门又开了。 “号码。” 单林北心脏狂跳，知道自己赌赢了。 叶南接到这个陌生电话时，想也没想就接了起来：“小北？！”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男人每说一个字，叶南的心就愈沉一分，他认真地听完了男人提的所有要求，最后听见电话里的男人说：“三十秒。“ 紧接着就是几秒钟的空白。 叶南听到了单林北的声音。 “哥，我没事。“单林北的声音沙哑虚弱，叶南紧紧攥住拳头，听单林北说：“告诉咱妈我没事……让她不要担心。如果你一时凑不到那么多现金，可以问我同学借点。” 单林北故意说得很慢，男人示意他时间快到了，他最后只能说：“哥，不要报警，叔叔他没把我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昨天的一章，不知道迟点还有没有。 这两天卡文卡得厉害，这段剧情也在大修，呜呜。 看文愉快v 第14章 叶南不知道单林北到底做了什么才能有机会打出这个电话，但正是有了这个电话，他才终于不用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飞，并且也有了报警的理由。 叶南终于冷静下来，努力地回想起刚刚单林北说过的话。 单林北说的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仔细想起来，似乎处处都是漏洞。 单林北提到的几个人都很奇怪，但听到单林北叫出“叔叔”时，叶南还是瞬间感到了一阵恶寒。 将绑匪叫得这么亲近，如果不是疯了，那么大概率是……绑匪跟单林北有关系。结合单林北他爸在电话里反常的反应，叶南觉得是后者的可能性极大，而且绑匪应该不是跟单林北有关系，而是跟他爸有关系。 叶南又想起单林北提到他妈妈。 咱妈？单林北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起过有关他妈妈的只言片语，怎么在这时候突然让他安抚他妈妈？明明单林北平时这么在乎他爸的看法，在这通电话里却只字没有提过他爸。 叶南不由得将事情往坏处想。 绑匪必定是首先通知了单林北他爸，单林北他爸肯定是知道这件事的。单林北冒险给他打这个电话，不可能只是单纯地给他报个平安，很有可能是因为单林北觉得他爸根本靠不住。而且告诉他如果不够钱就找他同学帮忙……大概率是在暗示他，他爸不一定会拿钱赎人。 但是……到底为什么单林北他爸这么抗拒报警？ 他点开拨号界面的手犹豫了。 绑匪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单林北他爸怕成这样？ 难道单林北他爸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救单林北？还是说绑匪一开始就不打算让单林北活下来？ 叶南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思忖片刻，拨通了一个许久都不曾拨过的电话。 单林北知道叶南拿不出那么多钱，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叶南能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帮他报警。 尽管那个男人说只要报警他就会死。 但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来他爸对他的态度，让他实在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 单林北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不清醒了，外面的天应该是亮了，因为他所在的小黑屋不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昨晚看守单林北的男人走进来，毫不费力气地提起单林北。他被蒙上了眼睛，扔到了车里，不知道过了多久，车终于停了，单林北听到瘦高男人说：“把他弄下去。” 没过多久，单林北居然听到了他爸的声音！ “张年，你不要太过分了！” 单林北这才知道那个瘦高男人叫张年，他不敢置信地问：“我哪里过分？我难道不是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吗？” “那份资料呢？!” 张年慢条斯理地答道：“哦，那个啊，等我拿到钱了，离开这里了，我自然会把它销毁了。” 单德源已经完全失掉了平日的冷静从容，说：“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又拿着资料跑了！” “你怎么能以己度人呢嗯？我要是这样的人，当年也不至于被你骗进监狱吧。” “你还记得小静吗？我老婆啊，多漂亮一小姑娘。我入狱那天，正好给我生了个儿子。后来她知道以后，你猜怎么着？她抱着孩子从医院跳下来了。” 张年说完，竟然笑了起来，单林北却听出了一身的凉意。 “她当场就死了，还好，没有痛苦多久。孩子后来也没得治了，跟着他妈去了。也是，这么小，怎么撑得过来……” 张年喃喃自语，单德源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些事情，他早就选择性遗忘了，现在旧事重提，让他越来越害怕张年会做出什么无法设想的事情来。 “阿年，你冷静一点。人死不能复生，你拿着这些钱走吧……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这些钱你拿走，我之后再给你打两百万，你看……” “你对不起我？你真的觉得你对不起我吗？小静你忘了，你总不会把莫芸也忘了吧。” 张年的话语里毫无情绪起伏，却让单林北如遇晴天霹雳。 莫芸？！那不是他母亲吗？ “莫芸真是个傻子，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有爱过她哪怕一秒钟吗？” 单林北拼命挣扎起来，手腕上的粗绳已经将他的皮肤磨出了血，却依然挣不开男人粗糙壮硕的双手。 张年见状，笑着说：“看来她儿子什么也不知道。单德源，你到底是不是人？” 单德源虽然气得直哆嗦，却不敢再多说半句话刺激张年，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单林北眼睛被蒙住，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他们的话飘散在空中，迎面的风来自四面八方，这里根本无处藏身。 叶南没有来。 此时押住单林北的男人此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将一把刀抵到了单林北脖子上，但此时，张年命令道： “把袋子放到前面去。” 单德源完全不见平日的凌厉，畏畏缩缩地将几个大黑袋子放到张年面前。 张年随便打开一个，肉眼可见全是百元大钞。 但他没有露出满意的神色，而是抬眼阴沉地看了单德源一眼，然后提起袋子，向下一倒。 “你！”单德源惊呼。 袋子里的钱掉了一地。 但地上的却不全是钱，还有一半是一捆捆的白纸。 扣住单林北的男人冷笑一声，在单林北耳边说道：“疯子。” 张年又神经质地把其他几个袋子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 单德源看见男人手里的刀，捡起地上一块石头猛掷过来，男人猝不及防，居然被砸到了头。 单德源趁乱摸出手机想要报警，没想到张年一个猛扑，将他扑到了地上，还不忘大喊：“弄死他儿子！” 单林北早在男人卸力的瞬间就挣脱了他的钳制，却没有力气再逃出更远，视力的丢失让他站稳都显得艰难，而男人早就明白自己被耍了，懒得再纠缠在这堆烂摊子里，转身想要离开，没想到张年大喊： “你别想就这么走了！你手机里的东西已经被我备份了！” 男人意识到自己原来早就被张年绑到了一条船上，终于忍不住怒骂一声，将单林北重新控制住，手里的动作也越发狠辣了起来，想要速战速决。 单林北半边肩膀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感觉自己的手可能已经被他拧断了。 突然，一股致命的凉意漫上单林北的脊柱。 他要死了吗？ 就在这时，男人的动作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紧接着就是一声闷响，压制单林北的力量消失了。随即，单林北便撞进了一个温暖而熟悉怀抱：“别怕，是我。” 单林北瞬间卸了力，死命吊着他意识的那股劲全然被抽空了，他任由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加在那人身上。 他累坏了。 此时此刻，单林北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庆幸着自己的眼睛上还蒙着一块黑布。 叶南抱着他，轻轻将黑布摘下，却又用手挡住了单林北的视线。 “叶哥，那两个人怎么办？” “报警吧。” 单林北彻底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这就叫极限更新吧，错字啥的还没揪。 看文愉快v 第15章 “老爷子身体还行吧？嗯……过两天出去吃顿饭吧。行，挂了。” 单林北睁开眼，鼻尖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平日里让他抗拒的味道，此时竟然让他感觉到安心。 叶南察觉到单林北的动作，收起电话，走过来俯下身，轻轻地理了理单林北的头发。 “疼吗？” 单林北红了眼，眼睛酸涩，让他想要闭上眼睛。但他又舍不得，想多看叶南两眼。 巨大的孤独感从这个陌生的病房的四面八方涌过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了。 一滴泪水从单林北眼角滑落，叶南用指腹小心地为他擦掉了那滴泪水，在单林北的眼角旁落下了一个珍视的吻。他像哄小孩一样，轻声说：“我在这，我不会走的。” 单林北抬起手，想要拉住叶南，却忘记了手背上插着针管输液，血液从管子里逆流而上。叶南见状，轻轻拉过单林北的手，放回了床上。 “我爸怎么样了？” 叶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人没什么事，受了点轻伤，但是好像因为一些原因……被警察带走了。” 单林北神色不变，早在听到单德源和张年的对话时，他就已经彻底死心了。如果不是自己和单德源长得有两分相像，他几乎都觉得自己不是他亲生的了。 “有位姓周的女士来过，留了点钱。” 单林北了然：“她是我爸的现任妻子。” 叶南没有说话，他听出了单林北话里倾诉的欲望。 “我好久没见过她了，她跟我爸好像有个儿子，不过一直在国外，我从来都没见过。我妈……听我爸说是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 单林北对于母亲在他生命中扮演的角色没有什么实感，毕竟实在是太遥远了。 叶南欲言又止，单林北问：“怎么了？” “刚刚你爸爸的司机也来过。他说他觉得自己挺对不起你的，你妈妈留下的遗物本来被你爸扔了，但被他收起来了，放在他银行的保险箱里，你随时可以去拿回来。他说，他也要去自首了……” 单林北没有问为什么，或许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单林北的行动能力倒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影响，但因为伤口感染，一直在反反复复地发烧。所以他住院的这几天，叶南还是一直在医院里陪着他。 单林北入院的第二天，病房里的另一张床就住进了个老爷爷。因为一天里看不见他有多少清醒的时候，所以单林北有时候会忘记了老爷爷的存在。 只是到了晚上，叶南就不能睡到隔壁的病床上了，只能睡在一张小小的折叠椅上。 “哥。”单林北小声地喊道。 叶南看着他，听单林北说：“要不你上来一起睡吧？” “真的吗？”叶南挑眉，没有拒绝单林北。 “嗯。” 单林北仰躺在床上，微微侧过脸，看着叶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说，但他实在想念叶南的体温，带着令他无比安心的气息，萦绕了他的现实与他的梦。他的心跳平稳，却又充斥着期待，心里好像有些话要呼之欲出。 窗外微弱的星光透过窗帘照进了这小小的病房，两个人之间氤氲的暧昧让单林北口干舌燥。病床显然是没办法容纳两个身高一米八以上的男人，叶南站在床边，没有动作。 单林北心里没来由地有些着急，想要直起身，却被叶南按住了，他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化作一股热流，流遍了单林北全身：“别乱动。” 单林北看着叶南，眸底似乎有亿万星光流转。 病房外偶尔有不太明显的脚步声，让病房显得更加安静。 这两天单林北咋一看像是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叶南却看得出来他的情绪并不好，甚至比他第一天见到他时更消沉。 但单林北只在刚刚醒来时流了眼泪，之后反而在努力表现得不让叶南担心。 动作和言语可以伪装，情绪却不能。叶南知道有些事需要他自己去消化，所以只是默默地陪着单林北，用行动安抚着他的情绪。 此时此刻，叶南却感受到单林北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了，像冬日午后的暖阳，静谧而舒展。 “哥，我喜欢你。” 单林北没有等叶南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 “不是普普通通的喜欢，是想亲吻你拥抱你占有你的喜欢，是想要跟你一起对抗世俗的喜欢，是想要跟你共度一生的喜欢。” 叶南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你知道，世俗的压力不是你说要对抗，就不会被它打败的。” “我不会。” 叶南轻笑一声，说：“那你觉得我会吗？” 单林北心脏一缩，刚想要开口，却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叶南的过往。 “但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不是吗？” 明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显而易见了。 他在顾虑什么？ 就在单林北想要再开口时，叶南问：“你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 叶南没有说话。 “我不会后悔的。” “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没有后悔过。未来不会比现在更糟了，而且有你。如果……有你。” 单林北搜肠刮肚，却依然没办法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完完全全地表达出来。 选择这个时候将心里的想法倾吐而出，单林北确实有情难自已的冲动，但更多的却是经历了那么多事以后深思熟虑的珍视，以及……心里隐秘的那点自私。 在这么个时间点，如果被拒绝，也许也显得能不那么难看吧。 叶南试图从单林北眼中看出一点犹豫，但他失败了。那双清澈的眼眸，即便是在一片漆黑里，也能投射出不掺杂质的赤诚与坚定。 这大概也是单林北最初吸引他的原因吧。 他缓缓俯下身去，轻轻地印在单林北的嘴唇上。 单林北的睫毛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左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床单。 反应过来以后，单林北努力仰着头，回应着这个吻。 叶南见状，将手指插|进了单林北一头细软的头发里，加深了这个绵长而温柔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没改错字。 卡文很厉害，之后隔日更。 看文愉快v 第16章 病房里的电视重播着昨天的新闻，单林北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一边轻轻地活动自己的右手。虽然他的右手没有断，但被扭得厉害，现在还没完全消肿，看上去要比左手大了半圈。 新闻有些无聊，地方台的新闻里全是家长里短的小事，让单林北不由得走了神，思考起自己没完成的计划。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这几天也没有想起来要用。他回想了一下，估计是被绑走那天掉在路上了，连着那个刚拿的快递。 单林北难得心疼了一下，手机是不久前才换的，投影仪也值不少钱呢。 还有说好要借的望远镜，估计是用不到了，还得好好给师兄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好几天。 单林北盯着自己缠满纱布还裹着药的手，叹了口气，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过明天应该就能出院了，感觉自己恢复得还不错，大概是因为被叶南像养猪一样养着吧。 他想着，脸上不经意便带上了一丝笑容。 这时，病房的门被轻敲两下，单林北抬起头，看见了一个又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周阿姨？” 周仪神色淡漠地点点头，例行公事一般开口道：“你父亲的案子明早九点开庭，你可以去旁听。” 单林北看着周仪脸上精致的妆容，没有说话。 “医药费已经付过了，医生说你明天就能出院。” 病房被一阵沉默笼罩。 “我不去。”单林北说。 “什么？”周仪的表情终于有些许松动，但却依然没有破坏她那端庄的仪态。 “我不去。” 见单林北没有解释的意思，周仪说：“他是你的父亲。” “嗯，”他越过周仪的目光，看向窗外，“如果他也这么想。” 单林北心里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紧紧拽住了他，他最后只是问：“阿姨还有什么事吗？” 周仪盯着单林北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说：“没有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正要转身时，叶南走了进来，正好跟周仪打了个照面，叶南礼貌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周仪的回应并不热情，只带有恰到好处的分寸感。等叶南经过她身边以后，她才皱着眉往病房里又看了单林北一眼，然后离开了。 “怎么了？”叶南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到洗手间去洗手，没来得及看清单林北的表情。 单林北闷闷地说了句什么，叶南没听清，走出去以后，只见单林北低着头，看着他被缠满纱布的手。 “手很痛吗？” 单林北没有说话，叶南坐在病床边，轻轻地抚着单林北的脸，然后抱住了单林北，让单林北靠在他的肩头，与他十指相扣。 其实他大概能猜到周小姐过来的原因。这几天他和单林北都默契地没有提起过单林北他爸的事，没有提起过这件荒谬到可笑的事。 但他的小北终究是要面对的。 “你的衣服被我弄湿了。” “湿了就湿了。” “叶南，”单林北的声音颤抖着，“我没有家了。” “我在这呢。” 过了好一会儿，单林北才小声抽泣着说：“我不想哭的。” 叶南捧起单林北的脸，抹去了单林北脸上的泪水，在泪痕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阿姨说，单德源的案子明天就开庭了。”单林北说。 “不去了。”叶南看着单林北的眼睛，说。 单林北没想到叶南会这么说，一种被理解和纵容的酸涩瞬间涌上心头，化作了满满一捧的委屈，眼前又漫起一片水雾，连叶南的样子也看不真切了。 但他也想明白了，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这么多年来如鲠在喉的执念，终于放下了。 “单林北。” 护士姐姐推着小推车走进来，单林北一下子有些慌张，但叶南自然地放开他，还摸了摸他的头。 “来换药了。” 护士姐姐面色如常，让单林北放松了些，说：“好。” 单林北看着护士姐姐熟练地解开绷带，给他换药，不知怎么便想起来叶南手上的疤来。 护士没花多久就换好了药，推着车走了，叶南走到床边，递给单林北一个东西。 “我的手机？”单林北有点惊讶，“在哪里找到的？” “在你家外面的那条小路上。” 单林北心里热热的，接过手机，同时握住了叶南的手。 他将叶南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他们的手之间隔着一台冰凉的手机，彼此却都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 单林北亲了亲叶南手上的疤，抬起眼看着叶南，问：“疼吗？” 叶南唇线紧抿，似乎在思考，外头传来一些谈话的声音，嗡嗡地听不清楚。 “现在不疼了。” 叶南最终只是转过了自己的目光，说：“出院以后给你补过一个生日吧。” 第二天出院时，因为单林北的右手还被纱布缠得严严实实，所以还是叶南帮他填资料办手续。 医院里的人来来往往，却没有认识他们的人。单林北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趁着周围的人注意力都不在他们身上时，凑到叶南脸旁啄了一口。 “别闹。” 单林北从这两个字里分明听出了得寸进尺的余地，又凑上前去亲了一口，然后欲盖弥彰地看了一眼四周，安安分分地站回了原来的地方。 这时，叶南的手机响了。叶南手里拿着一叠资料，对单林北说：“帮我看看是谁。” 单林北在叶南口袋里摸出了他的手机，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单林北说：“陌生号码。” 叶南把资料都给护士以后，接起了电话。 “叶明？”叶南显然对这个来电感到很意外。 单林北站得很近，能听见从手机话筒里传出的声音。叶南迈出了半步，最终还是没有走开。 “我们要搬家了，妈让我叫你回来看看有什么东西要拿的。” “房子卖了？” “嗯……咱妈她……找了个叔叔，人挺好的，过一段时间可能要结婚了。” 叶南沉默了一阵，说：“挺好的。” 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经过他们身边，孩子的哭声盖过了电话里的声音。 “是你自己给我打的这个电话吧？” 电话里的声音似乎有些慌张，但单林北没听清楚内容。 叶南平静地说：“没事，我有时间就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v 第17章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叶南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单林北却感觉到叶南身上的从容消失了。 叶南开车时喜欢开着收音机。 午后电台里播着一些小众的英文歌，不同的歌手用同样慵懒的声线唱着夏日。 “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了，最后送大家一首我个人很喜欢的歌，我们下期再见，拜拜~” 单林北看着窗外绿得发油的树一闪而过，像是不断切换的电影胶片。他将头靠在玻璃窗上，描摹着叶南的侧脸。收音机里传出的歌词，也像是在描摹着叶南的样子。 “What can I do Life is beautiful, but you don’t have a clue. What can I do To turn you on, or get through you” （亲爱的，生活如此美好，你却没有方向可寻。亲爱的，我又该如何是好，以便点亮你的内心，探寻你的秘密？） “哥，我陪你回家吧。” 单林北说完，叶南难得愣了愣。 他多久没回家了？ 叶南已经记不清楚了。 那个小小的地方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沉甸甸的回忆早就压得他不敢回头了。 没想到那间在老城区里的小小的房子，唯一一个能让他称作“家”的地方，现在也要被岁月洗去了。 叶南曾经也想过，假如自己没有做出那个决定，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或许他会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艺术生，跟弟弟和妈妈过着平淡安稳得有些无趣的生活，偶尔或许会有拌嘴和不快，偶尔却又会因为生活中微不足道的点滴而喜悦。 他和弟弟偶尔会跟那个温柔帅气的父亲见面，他也会按部就班地过完他一眼能看得到头的人生。 但这一切只是如果。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还是逃避，哪怕曾经的家里放着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他也一直不敢回去取。 曾经的回去仅仅只是意味着想要与母亲和解，但现在这个回去，意味着他要和他的过去和解。 一个他逃避了这么多年的过去。 叶南确实需要有个人推他一把，但他不是个擅长表达自己的人，或者说，他表达的勇气在十八岁的那个夏天就耗尽了。 正是单林北如今的年纪。 所以单林北的这轻轻一推，似乎也因此被赋予了更多的意义。一切像是命中注定，像是一个轮回，他不想再逃避下去了，过去终究是要放下的。 车停在一个红灯下，单林北拉长了安全带，不顾伤口传来的刺痛，费力地凑到叶南脸旁，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 叶南紧握方向盘的手终于放松下来，他转过头，与单林北对视的眸底尽是温柔。 “好。”叶南说。 单林北回到那幢宽敞而空荡的房子里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让叶南先去忙，自己在这边收拾东西。 房间里还放着用来装寄过来的东西的箱子，而他或许又要离开这里了。 单林北将自己收藏了很久的球鞋全部都摆了出来，然后给他们拍了张大合照，犹豫了一会儿，又把照片删掉了。 他打算把这些球鞋全部卖掉，这样一来，他的生活费就不至于这么捉襟见肘了。 尽管单林北心里知道自己的处境还没到那样的地步，他却忍不住想做点什么给自己一些安全感。 他靠在书桌旁，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视线移到了放在书桌上的那个盒子上。 单林北趁着下午的时间，自己到银行将母亲的遗物取回来了。 那是个不大的木质盒子，单林北抚着盒子上的浮雕，小心地掀开了盖子。 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单德源与莫芸的合影。 莫芸比单德源矮了半个头，靠在单德源的肩头上，笑得很开心。而照片里年轻的单德源虽然没有现在的威严，却多了几分儒雅。在照片中，令人完全无法将这个仪表堂堂的男人和几天前将单林北的敬重与期待碾得粉碎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单林北将照片拿开，拿起下面的一个日记本。 日记本上的字意外地有锋芒，和照片里莫芸给人的感觉恰恰相反。 单林北随手一翻，就翻到了写有文字的最后一页。 那一页的日记只有短短的两行，字迹也不如封面上的字工整。 “医生让我不要生这个孩子，否则我会有危险。但是我好不容易才怀上的这个孩子，如果没有他，我拿什么留住德源？” 单林北将日记翻回了前面。 “小静告诉我德源有女朋友，似乎是他们公司的那位周小姐……我一开始不信，结果是真的。我该怎么办？我已经爱上他了，很爱很爱，为什么他一开始不告诉我……” “我决定离开他了，尽管我很爱他。” “我还是太心软了，我不忍心看到他为之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的公司垮掉。这是最后一次帮他了。” …… “今天很开心。德源的公司完成了一个大项目，一切都步入正轨了。下午回家的时候他给我送了一大捧玫瑰，跟我说他爱我。” “今天好像有位姓周的小姐打电话到办公室来了，但是被德源挂掉了......” “今天吵架了，因为他的项目出了点问题，想要我帮他，但是家里的公司内部最近在改革，我真的忙不过来了。” “我怀孕了，还没告诉他~” “德源说他要娶我。” …… “他真的爱我吗？小静告诉我，她看见了德源和周小姐在办公室里……” “身体很不舒服，肚子里的宝宝像他爸爸一样不听话。德源跟我谈了很多，怎么办，我可能从一开始就选错了，但我已经离不开他了。” 单林北没有翻完，他合上了莫芸的日记本，心情复杂。 旁观者清，他知道单德源根本不爱莫芸，但莫芸却还抱住虚无缥缈的希望，甘愿被单德源利用。 当她问出“他真的爱我吗”的时候，莫芸已经彻底输了。 她用自己的一厢情愿换来了一个悲惨结局，单林北苦笑，自己在这点上倒是挺像他母亲的。 怪不得单德源从来不把他当作儿子来看待，原来自己只是他不光鲜的过去的一个证明罢了。 单林北没有再翻他母亲的遗物，而是将照片和日记本都放回了盒子里。 虽然他不会去单德源的庭审，但他大概还是会去见他一面。 或许是最后一面。 单林北直视着窗外刺眼的烈阳，没有眨眼。 这时，他看到叶南开着他的小面包，停在屋子外。 单林北的手机响了，是叶南，他说： “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Black Beauty》——Lana Del Rey 看文愉快v 第18章 单林北趁着叶南还在做饭时，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小彩灯挂满了叶南的小院子。他趁着天还没黑透，试着开了一下，然后往厨房了瞅了一眼，看到叶南正专心致志地做饭。 收拾东西时，单林北在桌子底下看到了他的投影仪，快递盒没被拆开，还是他去拿时的样子。 “哥！你在哪找到我那个快递的？” “什么快递？” “就那个……” 单林北还没想好怎么给叶南描述，叶南就反应过来了，说：“跟你手机一起捡到的。” 单林北用一只手艰难地拆着快递时，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当时自己的手机有被摔坏吗？如果没有，叶南是不是应该尝试过联系他爸…… 但当时他想办法打给叶南时，叶南根本什么都还不知道。 但现在再想这些也没有意义了，他将拆出来的投影仪放好，起身将快递盒扔掉了。 他的视频还有一点细节没做好，今天应该是用不上这个投影仪了。 单林北和叶南一边吃饭，一边聊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让时光变得细碎而漫长。 叶南喝了些酒，难得地谈起了些过往。 单林北问：“妈妈和弟弟……是怎么样的人？” 叶南喝着低度数的啤酒，眼里没有醉意，只是脸颊微微泛红。 “我弟挺好相处的，”叶南放下手中的酒，说：“从小就聪明，别人家的孩子，像你一样，一看就知道是学霸。” 单林北很喜欢听叶南这么缓缓地说话，他没有喝酒，却也有种漂浮着的感觉。 “我妈不算温柔，但是她……” 叶南搜肠刮肚地想再说点别的，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单林北拿起叶南的酒杯，说：“我也想喝。” 叶南被单林北打了岔，也就没再说下去，他松了口气，望着冰镇啤酒冒出的丝丝冷气，心不在焉地说：“下次再喝，你伤还没好。” 等他们吃完饭以后，天才完全黑了下来。院子里的小灯是暖黄的，照射出一片让人眷恋的安心。 单林北这几天一直用着左手，感觉自己都渐渐习惯了用左手干活了。叶南将碗碟都收拾了以后，单林北将小桌擦干净了。 等叶南走进了厨房，单林北才去把他的小彩灯打开了。他买的小彩灯并没有照射出来自平常彩灯缤纷得有些晃眼的彩色，而是投射下比院子里小灯投下的暖黄更明亮一些的鹅黄，像是借来了一道星光。 所以当叶南捧着蛋糕出来时，像是从银河中走来一样。 “生日快乐。” 但当单林北看到蛋糕的样子时，他居然没忍住笑了出来。 看得出来叶南已经做得很努力了，但出来的效果似乎连差强人意都说不上。 蛋糕上的裱花大小不一，中间是一小幅看不出来内容的图画，只有裱花的色彩搭配得赏心悦目，旁边摆着的水果都是单林北爱吃的。 “这画的是啥？” 叶南将蛋糕放到桌子上，捏了捏单林北的脸，说：“抽象派大师作品。” 单林北用手指沾了点奶油，送进嘴里，笑意不减：“好吃。” 叶南从袋子里把蜡烛和碟子拿出来，一边给蛋糕插蜡烛，一边说：“因为奶油不是我做的。” “其实还挺好看的。” “你这得叠了多少层粉丝滤镜。” 单林北又笑了好一会儿，然后从背后抱着叶南，看着他插蜡烛。 这是他第一次吃生日蛋糕。 还是叶南亲手做的。 “小心伤口。” “没事。” 单林北心跳得很快，叶南一定也感受到了。他顽劣地在叶南的脖颈和耳垂上留下他的气息，在叶南插好第八根蜡烛时，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我十八岁了。” 叶南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说：“小孩儿。” 单林北向前一顶，无声地抗议着。 叶南勾勾嘴角，无视了单林北的抗议。单林北轻轻咬着叶南的耳垂，说：“我是坏小孩。” 叶南点好最后一根蜡烛，终于转过身来，与这个恶意拱火的小孩鼻尖相碰。 他用宽大的手掌抚着单林北的后颈，贴上了单林北的双唇。 那是个饱含着欲望的吻。 ...... 吃蛋糕时，插在蛋糕上的蜡烛已经全烧没了，留下一摊蜡水，还沾了一些到蛋糕上。 叶南倒是乐得将蛋糕上面那层抽象派作品刮掉，任单林北怎么追问都不肯说自己到底画的是什么。 单林北问来问去都问不出来，于是沾了一手指的奶油，抹到了叶南的脸上，画成了胡子。 “叶老头。” 叶南切到一半的手停了下来，看着单林北。 单林北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手里还沾着零星的奶油。 叶南突然凑上来，与单林北嘴唇相碰。于是他的奶油胡子也沾到了单林北的唇上，得意地说：“单老头。” 单林北没想到叶南比他还幼稚，笑得停不下来，直到扯到了伤口，才倒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忍着笑。 “别浪费了，咸奶油很贵的。”单林北一本正经地说。 “好好好，幼稚鬼张嘴。” 蛋糕不大，两个人很快就吃完了。吃完以后，单林北靠着叶南，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听着草丛里的虫鸣唱和出了音乐的韵律，看着星光撒了满地。 “哥，”单林北说，“本来我想跟你一起看流星的，就在我…生日那天。” 单林北神色有点暗淡，他生日那天，也就是他被绑走的那天。 而且他还准备了点别的。 单林北的投影仪本来是想用来播一个视频的，但因为当时还有细节没修好，现在右手又完全用不了，没办法像之前那样高效率的收尾，所以也没办法播。 “会有机会的，”叶南说着，拿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单林北，“其实我当时也是这么打算的。” 单林北有点好奇，不知道这本小册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翻快点试试。” 单林北瞬间就明白了叶南的意思，对着光翻了起来。 这是一本手绘的纸翻书，书里画的是两个小人。 长得跟他和叶南简直一模一样。 叶南把他们两人的特点放大了，画成了两个Q版的小北和叶哥。 一开始两个小人并排坐在草地上，然后天渐渐黑了，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仰着头，看着灿烂的流星雨划过夜空。流星雨转瞬即逝，在最后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时，他们拥抱在了一起。 单林北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爱哭，他强忍着流泪的冲动，问：“对着它许愿会实现吗？” “你的愿望都会实现。” 单林北不肯抬头，低声地问：“你画了多久啊？” “一个星期吧，喜欢吗？” “喜欢，喜欢死了。叶南，我好爱你。” “我也爱你。” 叶南说得很认真，认真地说给单林北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还有一个东西……”叶南难得有些迟疑，但他还是继续说：“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是礼物，之前还有点怕你不想要了，但是……我觉得它应该对你很重要。” 他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单林北，让他打开。 单林北拿到盒子时，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就猜到了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或许就连对它的重量，都已经熟悉到这种程度了。 是他的相机。 单林北没有问叶南是怎么拿到的，因为他实在忍不住他的泪水了。 “我不太擅长说些什么文绉绉的话，”叶南温柔地擦去了单林北的泪水，“但我希望经历了这些事的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自信而坚定，还是会相信这个世界有人会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挑战jj的底线，但是我觉得已经写得非常清水了！！ （被锁之后改过自新了 看文愉快v 第19章 有些破旧的小巴颠簸在不甚平整的水泥路上，叶南靠在座位上，睡得不太|安稳。 单林北将带出来的小枕头放在自己肩上，想让叶南睡得舒服些。 叶南昨晚难得喝多了，早上起来时的黑眼圈把单林北吓了一跳，但本人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看我像不像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单林北看着叶南在睡梦中依然紧蹙的眉头，握住了叶南的手。 …… 叶南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十八岁的那个夏天，跟单林北一样，刚要升高三。 过两天就要开学了，叶南虽然不用回学校，却也要去集训。 他躺在床上吹着空调，看着手机班群里的同学像是要把接下来一年的话都先说一遍，哗啦啦地刷着屏。 班长问：“我们不如把一件最近最想做的事写下来，互相看看能不能帮忙完成一下，然后就元气满满地开启高三生活吧！”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就被刷上去了。 “最想继续放假。” “……好无聊。” “我想趁着这两天去个短途旅行！” “不开学就元气满满了。” “我想去听演唱会啊啊啊啊！！” …… 叶南看了一会儿，看得眼花，放下了手机，有些走神。 想做的事…… 他确实有。 一个多月前，他夹在书里的几张草稿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过了几天，就收到了画室里一个女生小心翼翼的试探，问他，是不是同性恋。 然后他才知道画室里一小部分人的那些难以名状的眼神为何而来。 叶南从来没有奢望过每个人都能接受这件事，毕竟还有不少人觉得同性恋是“有病”。 叶南自己倒是无所谓别人怎么说，但却怕事情会渐渐变得无法控制，毕竟现在快要开始集训了，画室也不能说换就换，他不想为此影响到自己的未来。 所以他想，至少得到家里人的支持，至于别人的想法，他也管不着。 但他还在犹豫，毕竟他曾经也有意无意地提起过，而他妈总像是太过迟钝一样，听不出他话里几乎明显到露骨的暗示。之后却又像其实是听懂了一样，催着他去谈恋爱。 当然，是跟女孩子。 叶南一边困惑，另一边想跟她开诚布公地讲清楚的欲望愈发强烈。 他实在受不了他妈不断在他面前畅想未来——娶个怎么样的老婆，生几个孩子，她帮他带…… 叶南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他是个很容易安于现状的人，但这一次，他想主动一回。 小巴车的味道让单林北有点不舒服，他捏了捏鼻梁，发现叶南都出汗了。 “妈，我是同性恋。” 曾明悦夹了块牛肉给叶明，看着他说：“乖，多吃点肉。” 叶明捧着自己的小碗，茫然地看了他哥哥一眼，又看了自己妈妈一眼，乖乖地把自己平时不爱吃的牛肉吃了。 “吃完就回房间看书。”曾明悦摸了摸叶明的头。 叶明很乖，吃完饭就自己跑回房间了。关门之前，却在门缝悄悄地看了一会儿。 叶南的手心尽是汗，身体却一阵阵地发凉，但他还是说：“妈，我……” 曾明悦打断了他：“你生病了，去看看医生吧。” “妈！” “哪里会有正常人说自己是同性恋的？” 叶南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反驳这个荒谬的观点。 “你不是谈过恋爱吗？初中的时候，跟那谁......谁来着？那姑娘长得可漂亮了！” “那根本就不是！” “那你是真的有病吗！” 叶南难以置信地看着曾明悦，没想到他通情达理的妈妈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天生的，不是我能决定的。” 曾明悦猛地站起来，凳子拖动的声音将房间里的叶明吓了一跳。 “那难道是我的错吗？又要怪我，对吗！” 叶南没来得及体会到曾明悦话里的意思，就听见曾明悦继续说：“你一定是压力太大了，去医院看看，实在不行就休学去住院，能治好的，能治好的……” 叶南眼眶发红。 “我没有病。我喜欢男人，这是天生的。” 曾明悦紧紧地抓住了叶南的肩膀，呼吸急促，眼眶发红，却没有落泪。她的指甲深深陷进了叶南的肉里。 “你疯了吗！”曾明悦像是想起了什么，“是叶知南吗？是因为他吗？” 叶南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曾明悦突然提起他父亲。 曾明悦掏出手机，颤抖着想要打电话，却在电话拨通了以后， 将手机摔到了地上。 “妈！到底怎么回事！” 叶南终于忍不住了，提高了声音，曾明悦如梦初醒。 “你走吧。” 叶南愣住了。 “我不想见到你。” “妈……” “让叶知南骗走我二十年还不够吗！？现在告诉我我儿子也是同性恋，是想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吗！啊？” 叶南瞬间如坠冰窖，这是什么意思…… 他爸……也是同性恋？ “你快滚！滚出去！” 叶南逃也似地离开了家。 他茫然地走在街上，不由得想，自己真的病了吗？ 喜欢同性是一种病吗？ 他的父亲……他从来都以为父母的离婚是和平离婚，毕竟曾明悦一直都是这么告诉他的。而他见到叶知南的机会很少，因为他们离婚以后，叶知南就在国外定居了。 叶南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进了一条昏暗的小巷。 “帅哥，来玩嘛？” 叶南皱着眉避开了贴过来的女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停下了脚步。 女人妖冶地给叶南抛了个媚眼，叶南却被女人身上的香水味熏得想要咳嗽。 …… 女人俯下身，温热的肉|体贴着叶南的身躯。 叶南闭了眼。 他一把推开了那个女人，狼狈地离开了那家昏暗的小店。 叶南蹲在无人经过的路口，看着被霓虹灯染红的天空，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哥，醒醒。” 叶南睁开眼，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要到啦。” “小北？” 单林北笑了笑，递给叶南一瓶水：“是我。” 叶南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才终于清醒了些，说：“刚做梦了。” “噩梦吗？” “过去的事。” 单林北撩开了叶南因为汗水而粘在额头上的碎发，轻轻地说：“都过去了。” 下车以后，叶南和单林北又转了趟公交，坐了二十来分钟，终于来到了一片老城区。 老城区里的楼已经很旧了，矮矮的，在阴天里像是加了一层胶片滤镜。 单林北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着叶南回家。 “想上去吗？” 单林北思索片刻，内心虽然很想陪着叶南，但理智还是让他说：“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再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v 第20章 叶南抬起手，却没有敲下去，曲起的指节停留在老旧的铁门上，上楼的阿姨回头看了叶南好几眼。 正当他要敲下去时，门开了。 “哥哥。” 是叶明。 叶南朝门里看了眼，曾明悦也在。他退后半步，让叶明把门打开。 “长高了好多。”叶南说。 叶明神色不太自然，却尽力地让自己动作看起来不这么僵硬，叶南拍了拍他的肩，跟他一起进了屋。 曾明悦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传出一点喧闹的声音。 叶南以为那台旧电视已经报废了，因为他最后一次回来的那天，那台电视机被曾明悦摔得四分五裂。 没想到修好了。 “妈。” 曾明悦平静地抬起头，与叶南对视。 她老了，叶南想。 不是相貌上的老，而是整个人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了。尽管她依然这么优雅，这么有气质，像每一个舞蹈老师一样，拥有着令人羡慕的身体曲线，还有天生的好相貌。 但叶南几乎只记得她歇斯底里的模样了。 “我想跟你谈谈。” 曾明悦说：“好。” 曾明悦答应得比叶南想象中要快。 紧接着，她又说：“你那朋友，也让他上来吧，别让人家在下面站着。” “什么……他在下面？” “叶明在阳台看到了，你上来时他一直跟在你后面。” 叶南没想到单林北过来了，单林北有点晕车，所以他在附近找了个酒店，打算让他先休息一下。 “那我下去……” “让叶明去吧。” 叶南抬头，见叶明向他点点头，于是就任由他去了。 “没法再改了吗？”叶明关上门后，曾明悦轻声地问，像是怕惊扰到谁一样。 叶南盯着桌子上的那杯水，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也是。从小你想做的事，我就没拦住过。”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曾明悦神情有些落寞，“叶明懂事以后，一直有意无意地告诉我一些事情。这两年，我也试着去了解了一些……别人我都能理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我儿子身上，我就越想越不明白。” “嗯。” “叶明当时还小，不明白，但是你应该听出来了吧。你爸他……其实也是同性恋。” 叶南看见一滴眼泪滴落在沙发上，第一次有些无措。 他印象里的母亲从来没掉过眼泪，哪怕是他爸离开的那天，也没有。 “你知道我有多爱叶知南吗？爱到……有一天他加班回来的路上擦车了，我被吓到都已经想好如果他死了我要怎么死了。”曾明悦苦笑一声，“他真的好完美，长得帅，又上进，能察觉我所有的小情绪，包容我的脾气，还在我事业最艰难的时候拉了我一把。我当时就在想，还好有他。还好有他，不然我可能已经活不下去了……” 曾明悦抹去脸上的泪水，说：“世界上哪有这么完美的男人，他表面的完美，大概都是为了掩盖背地里的那些肮脏的事吧。” 尽管叶南心里早就知道了，但听到他母亲将事情亲口告诉他，他还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所以他……骗了你？” “是啊，骗走了我十年，还把我活着的意义都骗走了。我当时天天都在想，假如他是个正常人，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叶南被“正常人”这三个字刺了一下，望向曾明悦的眼里带着悲伤。” “我真的很怕，如果我的儿子也变成那样，我该怎么办。” “我不会。” 叶南能够理解曾明悦的心情，他从不曾有一分一秒怨过他的母亲，因为这一切都始于他自己的选择。 他知道很多人对这件事本身就非常抵触，何况他母亲还经历了这些事。 所以他也在想，是不是自己一开始不说就好了，或者说，自己如果一开始就是“正常的”，那就好了。 所幸，这次回来，曾明悦终于肯心平气和地跟他说两句话了。 没有无法克制的怒吼，没有直刺心底的冷语，也没有破碎一地的玻璃。 哪怕这个改变用了七年，或者已经八年了。 这时，叶明带着单林北回来了。 “阿…阿姨你好，我叫单林北，在林之北，是叶南的朋友。” 曾明悦的眼里没有别的情绪，平和地对单林北点点头，说：“坐吧。” 单林北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在曾明悦看不见的地方对着叶南用口型说：“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叶南不合时宜地觉得单林北这个样子很可爱，耸了耸肩，心情总算是没那么紧绷。 曾明悦看见了两人的互动，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跟叶南说：“你要收拾东西就去吧，让叶明帮你，我跟小北聊聊。” 叶南有点惊讶，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见单林北用眼神示意他没关系，于是只好跟叶明走进了他小小的房间。 他的房间还是老样子，贴着的几张海报有些卷边了，书架上的书落了尘。 “最近怎么样？” 叶明的眉眼有点像叶南，但气质却完全不一样。叶明长得也很高，快到叶南耳朵了，脸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 这些年叶南一直有跟叶明联系，还一直将自己的一部分钱打给叶明做生活费。但因为没法见面，叶明跟他难免还是生疏了。 “妈妈还行，之前因为胃病去了好几趟医院，不过别的就没什么。我就…还是那样呗，老师让我去做竞赛生，我还没想好。” “在学校没人欺负你吧？” “没有！我可是小霸王。” 叶南笑了，说：“那就是你去欺负人？” “哪能啊！”叶明赶紧反驳，“我就是开个玩笑。我们班的人都挺好的。” “那就行。” 叶南漫无目的地翻着自己的桌面，他知道自己想拿的东西放在哪里，只是还不想去拿。 叶明偷偷观察了一下叶南的表情，小心地开口：“哥……你以后会回来吗？” “我啊，你想我回来吗？” “我当然想啊。但是妈妈……我这几年一直有在跟妈妈科普的，其实她都懂，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就是没办法接受。” 叶明很聪明，他抬眼看了叶南一眼，小声问：“是跟爸爸有关吗？” “嗯。我跟他一样。” 叶明瞬间就明白过来这个一样是什么意思了，震惊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这些年有见过他吗？” “有见过两次。” 叶明努力压低自己震惊的声音：“啊？哥！爸他……渣男啊！” 叶南想了想，回答：“可以这么说。” 叶明皱着眉消化着这个消息，叶南说：“所以我可能不会经常回来吧。况且咱妈认识的那个叔叔…也不一定能接受。” “他可以的！我之前跟他提过一嘴，后来还跟我统一战线了，一直在给妈妈做思想工作。” “啊。“叶南看着叶明，心里有点感慨。 “而且…我觉得哥哥你的男朋友……”叶明看了眼叶南，改口道：“咳咳，小北哥哥人好好，妈妈也不会讨厌他的。” 叶南抓了抓叶明的头发，说：“再说吧。来，帮我一起将这桌子挪开。” 实木的电脑桌有点重，挪开以后，叶南钻到桌底，捡起了个满是灰尘的硬币。 “走吧。” “别的东西不拿了吗？”叶明跟在后面，诧异地问。 “不拿了。”叶南说。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v 第21章 曾明悦没有留叶南和单林北在家吃饭，叶南也默契地没有问。 现在的结果，已经非常好了。 回去的路上，单林北三言两语就将自己跟曾明悦的对话糊弄了过去，然后反客为主，问起了叶南。 “那个硬币，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叶南转着硬币的手停了一瞬，然后将硬币抛起来。 硬币落入手中时，他点了点头，然后将硬币收起来，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走这边吧，边走边说。” …… 叶南尝试了所有方法，试图去解决这个问题。 但所有的方法都建立在绕过了问题根源的基础之上。 他没办法承认自己的“问题”，所以他不管怎么说，都不算是曾明悦想要的“认错”。 曾明悦断了他所有的退路，用最极端的方法，逼着叶南回头。 他从家里出来时什么东西都没带，有用的证件全都留在了家里，叶南成了一个黑户。 当他游荡在深夜的街头，想起自己终于不用去集训时，反而松了一口气。 因为叶南根本没想过要回头，他妥协了太多次，所以这一次，他不想让迈出了这一步的自己后悔。 叶南第一次见到傅铭恩时，刚一脚踹翻了一个想要在背后偷袭的红毛。红毛捂着肚子，蜷在地上好一会儿都起不来。 这时，傅铭恩进来了，高声制止道：“干什么干什么！停下！” 叶南不耐烦抬眼，恰好与傅铭恩对视。 “妈的谁报的警？” “谁这么不懂规矩啊……” 叶南走上前去，懒懒地开口道：“这位警官，有点眼生啊。” 傅铭恩是派出所新来的警察，他剪着个利落的寸头，不像在派出所呆久了的老油条，有种油盐不进的严肃，竟然就这么一个人走了进来。 “你们现在涉嫌聚众闹事，跟我回去一趟。” 话音刚落，站在不远处的一个花臂就不屑地笑出了声。 叶南从家里出来快一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懂眼色的警帽儿。这种老仇人之间的砸场子，以往根本不会有人管。 “您看错了吧？”叶南缓缓插兜，“我们一群兄弟在这锻炼身体呢。” 叶南身后的一群小弟蠢蠢欲动，却被他用手势压制住了。 傅铭恩不信，刚想开口，叶南就说：“不信你问问他们自己呗。” 傅铭恩不蠢，知道自己吃了人生地不熟外加初来乍到的亏，却还是不死心，拉过一个脸上被打得五颜六色的小伙子，咬着牙问：“锻炼身体？” 那小伙子哆哆嗦嗦地说：“对…对啊。” 叶南半笑不笑地看着他。 被打成这样的都说是锻炼身体，傅铭恩也只好松开手，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了。 第二次遇到傅铭恩，是在一条小巷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站住！” 一个抓着女式手提包的男人朝叶南狂奔而来，小巷很窄，那人没想到叶南在那，亮出刀，一边逃还一边威胁道：“让开！” “小心！他身上有刀！” 叶南不慌不忙地假意让开，在男人即将跟他擦肩而过时，一脚将那男人绊倒。 男人摔了个狗吃屎，小刀飞出去老远，手提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傅铭恩喘着粗气跑上来，动作却毫不含糊，将男人控制起来后，还能抽空转过头来，给叶南道了声谢谢。 傅铭恩看清楚叶南的脸时，明显愣了愣，叶南愉快地摆摆手，说：“你好警官，我是良好市民。” 说完，也没有帮忙捡起地上的杂物的意思，转身就走。 之后就是第二次，第三次，第……不知道多少次碰上傅铭恩。 叶南居然跟傅铭恩成为了朋友。 时间长了，傅铭恩也不再是初来此地的愣头青，处理事情变得圆滑起来，但圆滑之中却是刚正的原则。 又过了小半年，正值开春，夜里的风还带着丝丝凉意，叶南跟傅铭恩坐在路边烧烤摊的小凳上，一起喝着啤酒。 今天是傅铭恩的生日，两人心情都不错，一边喝酒，一边天南海北地聊着。 “傅警官，你为啥叫这名字啊？” “小时候掉水里，被一个路过的便衣民警救了。” “改的名？” “嗯。” “那以前叫啥名儿啊？”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问，傅警官居然有点不好意思了，眼神瞟到一边，理直气壮地说：“忘了。” 叶南见傅铭恩这样子，好奇心上来了，追着问：“哎，自己叫什么名字都能忘？” “那时候屁事不懂。” “让我猜猜——小胖？牛牛？蒸饺？牛肚？羊肉串？……” 眼见着叶南越猜越离谱，傅铭恩刚想开口打断，叶南就说。 “狗蛋？” 傅铭恩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精彩，叶南被刚下喉的一口啤酒呛到，疯狂咳嗽起来，还不忘见缝插针地嘲笑傅铭恩：“真是狗蛋啊？哈哈哈哈！“ 傅铭恩也不帮他顺气，一边撸着他的串，一边看着这个傻里傻气的人咳嗽。 他并非有意要跟叶南成为朋友，更没有感化每一个混混，让他们拥有光明未来的伟大觉悟。 他不比叶南大了多少。傅铭恩上学早，从警校毕业的那年才二十一岁，但在他眼里，叶南依旧算个小孩，不懂事，没人管才出来混日子。有时却又觉得他看不透叶南。 但直觉告诉他，叶南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不属于这里。 叶南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画了几幅巴掌大小的工笔画，认认真真地裱了起来，送给傅铭恩当生日礼物。 傅铭恩看到时，显然没想到这是叶南画的。 “这画得好贵吧？你别乱花钱。” 叶南表情有点不自然，说：“我画的。” 傅铭恩更震惊了，脱口而出：“你还会画画？！” “什么叫我还会画画。”他不客气地拍了拍傅铭恩的肩膀，得意地说：“这叫深藏不露。” 傅铭恩看着叶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爱画画。” “不爱画画能画成这样？” 叶南皱起眉：“我说狗蛋，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欠揍呢？” 两人多喝了几杯，话里带着酒气。 “你才十九岁，难道之后就打算这么一直混下去了？” “我这人没什么会的，就是混起来比别人更得心应手些，这叫正确认识自己，发挥自己的长处。” 傅铭恩盯着叶南，没有开口反驳他的谬论。 叶南被盯得发怵，讪讪地说：“你干嘛这么扫兴啊。” “我想你好。” “我现在就挺好的。” 说这话时，叶南没敢对上傅铭恩的目光。傅铭恩暗自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所以硬币应该是他给你的吧？”单林北问。 叶南被一打岔，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记忆被拉回了傅铭恩将硬币给他的那天。 那天已经不早了，叶南洗完澡，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傅铭恩突然跑过来，哐哐地敲着屋外的铁门，开口便是： “你别混了。” 傅铭恩一身酒气，眼里还尽是血丝，杵在门外不肯进屋。 “大半夜的，你耍什么酒疯呢。” “叶南你答应我，别再混了！” “你别发神经！这么晚了整栋楼都要给你吼醒！” 傅铭恩这才稍微清醒了些，由着叶南将他带进屋去。 “你实话告诉我，你们那个台球馆，有没有沾什么不该沾的东西。” 叶南皱起眉，他们俩从来不会说这种不该说的东西。毕竟两个人的友情建立在各自心知肚明的默契上。 “怎么？” 傅铭恩欲言又止，冷静下来以后倒也没有再冲动地讲话。 “我的一个师兄，是缉毒警。今天早上牺牲了。”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叶南，你还小，回去读书吧，要么随便找份工作也行。” 叶南没说话，傅铭恩掏出一个硬币，举到叶南面前，说：“从小到大，我不愿意干什么的时候，我妈就给我抛硬币，抛到花就必须去，抛到数字就随我意，听天由命。这是我最后一次劝你，你愿意抛这一次硬币吗？” 叶南的内心其实一直都在挣扎，他一方面想放任自流，另一方面却被傅铭恩不断拽着，不让他就这么坠落。 听天由命吗？ 他从未想过之后的路。但...... 他接过傅铭恩的硬币，向上一抛，硬币稳稳地落入了叶南手中。 “开吧。” 是花。 叶南想要离开，却没有想象中容易。 他发现台球馆之下，并非只有地下赌场这么简单，或许真让傅铭恩一语成畿，还有些别的东西。 他利用自己获得的信任，暗中调查起来。 叶南清楚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他知道的事情越多，对他自己越不利，但他却忍不住想要去做。 叶南刚来时，阴差阳错地救了“三哥”一命，因此颇得他的赏识。虽然叶南本人对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哥不甚在意，但别人却不这么想。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赌场，背后站着一股不可估量的势力。 这个势力支撑起无数个藏在暗处的赌场，叶南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也只摸清了其中几个。 就在这个赌场内，来自同一股势力的两个帮派的斗争从不间断，而两个帮派的头头都想要拉拢叶南。 叶南在其中周旋，虽然说不上心力交瘁，却难免有些疲惫。 但叶南也正是利用了帮派双方对各自的不信任，利用信息差了解了不少事情。 他们已经不满足于赌场带来的“蝇头小利”，转而做起了更加一本万利的买卖——毒品。 叶南还是太年轻了。 他自以为自己的的动作非常隐蔽，实际上早就被人盯上了。 他最后一次见到傅铭恩，是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 两个人浑身是血，衣服上几乎没有了一块干净的地方。 叶南手上的刀口深可见骨，但他却恍若不觉，拼命按着傅铭恩血流不止的身体。 “傅铭恩，傅警官，狗蛋……别睡。” 傅铭恩却像是困得不行了，眼睛渐渐失去了焦距。 “求你了……别睡过去……我以后都听你的。” 叶南的泪水滑落到傅铭恩的脸上。 “求求你……” 叶南眼前只有一片血红，傅铭恩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对不起，对不起……” 傅铭恩用尽了全力。 “以后你要…好好的。” 他手指抽动，却再也没办法抬起他的手。 叶南昏迷了三天，再醒来时，第一句问的却是傅铭恩。 给他换药的小护士神色为难，“我不太清楚……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帮你问问。” 出乎意料的是，叶南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别的情绪，只是轻轻地点点头，说：“谢谢。” 小护士是新来的，她知道跟叶南一起送来的男生当天已经抢救无效，去世了。 她听护士长说，那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的男生是个很了不起的警察，跟他一起送来的，只是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 叶南已经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样度过那段日子的。 醒着的时候，警察来让他做笔录，于是他就一遍又一遍地，机械地回忆。 睡着的时候，走马灯一样的乱梦也逼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回忆。 回忆他做过最后悔的决定，他做过最后悔的事。 后来，叶南才知道，“三哥”被抓了，数罪并罚，判了个无期徒刑。 三哥倒台，是“黑吃黑”的结果。 叶南一开始想的根本不是扳倒三哥，他知道他做不到。他本来想的只是捣掉他所知道的几个窝点。 他没想到自己天真的英雄主义，害了自己，更害了傅铭恩。 叶南与三哥的交集始于一段阴差阳错，最终竟然也是终于阴差阳错。 三哥能被“黑吃黑”彻底扳倒，叶南冒险收集的资料和情报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当时傅铭恩察觉不对劲，暗中跟着叶南，一边保护着叶南，一边收集了更多的证据，这些证据，也都为给三哥判刑提供了有力证据。 三哥被扳倒是蓄谋已久，叶南只是这个局里让人出乎意料的一步棋。 没人在乎他的死活，除了傅铭恩。 如果不是傅铭恩，最后被杀人灭口的，应该是叶南。 单林北和叶南站在傅铭恩的墓碑前。 墓园不大，在晴天里显得格外寂寥。 单林北紧紧握住叶南的手。 他拿着路上买的一束太阳花，放在了傅铭恩黑白的照片下，然后深深的鞠了一躬。 他值得世间上所有的美好，却又匆匆地离开。 哪怕他们素未谋面，单林北也能感受到傅铭恩蓬勃而坚韧的生命力，和他耀眼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怒更4000字！！ 这一段写得太不容易了555，不过总算写出来了。 完结的钟声可以准备敲起来了。 看文愉快v 第22章 原创网第22章 锁章 第23章 叶南和单林北直接到了邹信鸣的家，出来开门的是他们家的保姆，叫桂芳。 “阿姨你好。” “小南！”桂芳是个很安静的人，见到多年未见的叶南，不由得心情激动，将门打开，“快进来吧！” 邹信鸣的家还是老样子，摆设几乎没变过，还是叶南小时候来玩时的样子。 邹信鸣也还是这么乐呵呵的，不见老，他的眼神依然这么明亮了，坐在轮椅上，看着进来的叶南和单林北。 “老师。” “小南来啦？让我看看有没有长高了？” 叶南哭笑不得，说：“我都快二十六了，哪还能长啊？” “都二十六了！刚来的时候豆丁似的。长大了把老头子都忘咯！“邹信鸣不满地说。 “老师……对不起。” 邹信鸣没接叶南的话，转头看向单林北，问：“这俊小伙儿是谁？” “邹老师您好，我叫单林北，是叶南的朋友。” 叶南犹豫了一下，刚想开口，就听邹信鸣说：“什么朋友？” 单林北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了眼叶南，说：“普……” “男朋友。” “哼。”邹信鸣脸上有点得意，拿过身旁的拐杖，敲在叶南的腿上，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吗！一个两个的不让人省心啊。” 单林北转头看着叶南，叶南拉过他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单林北的手背，安抚着单林北，自己内心却很不平静。 一位长辈的接受，对他来说意味着许多。 “不打算再画画了？”邹信鸣直直看着叶南，皱纹之中的小眼放出精光。 叶南几乎是脱口而出：“不是！” “那你这几年在干嘛？” “老师，我……” 邹信鸣难得叹了口气，对叶南说：“小南啊，你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总被人说有天赋。” “嗯。” “但你每次被这样说都会不高兴，跑来跟我说，你不是有天赋，是花了很多时间练习。但这么小就能静下心来画画，这何尝不是一种天赋。” 叶南静静看着老人，心里微微泛酸。 “我从来不会要求谁去跟我学画画，只是小南啊……我不想你后悔。” 邹信鸣的视线落到书桌上一个缺了口的砚台上，尽管砚台缺了一角，砚台的主人依然在使用它，上面还有尚未干透的水渍。 砚台上缺失的一角正是被小叶南不小心摔掉的。 “画画要静心。哪怕身外再狂风暴雨，心里也要有不动如山的镇定。心不静，画出来的顶多只能算是一张画，而不是一幅作品。” 老人拿起他的茶杯，杯里没有茶。 ”还不给我倒茶？“ 叶南听出了邹信鸣的言外之意。 老师其实都知道。 这些年，发生的所有的这些事，邹信鸣都知道。 但既然叶南选择了不说，就是选择了自己去面对。就像教书画一样，只要叶南没有开口问，邹信鸣就不会管。 但他还认他这个学生，认他一杯茶。 只要叶南还想走这条路，走出这个门，他就是邹信鸣的得意门生。 这时，邹寻章也来了，他与叶南对视一眼，两人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邹寻章向单林北伸出手，礼貌地说：“你好，我叫邹寻章。” 单林北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邹寻章，邹寻章身量很高，穿着西装皮鞋的他比叶南还要高一点点，脸部线条瘦削有力，他与邹寻章短暂相握，“寻章哥你好，我叫单林北。” 邹寻章蹲下·身去，对老人说：“爷爷。” “邹宇是不是当他爸死了啊？” 邹寻章皱起眉，说：“爷爷，您别乱说。爸爸他这阵子有点忙，过一阵子就能回来看您了。” “哼。”老人拧过头去，叫来桂芳，“推我出去晒晒太阳，让几个年轻人聊聊吧。” 叶南忙说：“老师，我来。” 邹信鸣摆摆手：“不用了，你们先把你们的事解决了吧！” 叶南只好撒手，让桂芳将邹信鸣推了出去。 三人坐到沙发上，叶南先开口：“之前的事，谢谢你了。” “事情都解决了？”当时叶南问得急，还一下子就问他要走了好几个身手了得的人，邹寻章不由得多想一层。 叶南点点头。 “本来说请你吃饭，结果还跑到你家来了。” “下次吧。”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尴尬，单林北和叶南并排坐着，手臂贴在一起，单林北抬眼看了看邹寻章，恰好对上了邹寻章的眼神。 邹寻章见叶南没有让单林北回避的意思，也就不再兜圈子。 “阿南，傅警官的事，确实是我的问题。” 单林北感觉到叶南整个人明显紧绷了起来。 “我当时没搞清楚你跟傅警官的关系……是我的问题。” 叶南发现自己还是没法理智地对待这件事，明知这件事其实不能全怪邹寻章，却忍不住将他当成一个情绪的发泄口。 “难道他跟我不熟你就能随便置一个人于险境吗？” 邹寻章没有去看叶南微微发红的眼眶，沉默半晌，最终叹了口气。他可以开口辩驳，但他更希望叶南彻底发泄出来，不要再被这件事绊住，哪怕让叶南恨他。 “对不起，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他们的友谊也再都回不去了。 晚上吃完饭以后，邹寻章没坐多久就走了，说是公司里临时有事。 叶南和单林北留在邹信鸣家，陪老人聊了很久，恍惚间，叶南好像回到了童年的时光。花园里的假山石，和小池塘里的红锦鲤，是无法抹去的回忆，也曾是叶南画笔下的时光。 回去时，叶南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单林北想了想，决定将自己剪了很久的那段视频用投影仪放给叶南看。 短片开头是一片带有极光的星空，投在墙上，让人感觉像是置身于北极上空。 叶南认真地看着，黑暗中，他的睫毛轻轻地颤动。 “怎么样？” 叶南举起个大拇指。 “牛。” 叶南拿过单林北手里地遥控器，按了一下播放键，屏幕里的视频又重新播放起来。 “本来前两天就想给你看的，但是听你讲完铭恩哥的事情之后，又回去改了点细节。” 画面里正好是一大片海一般的太阳花，在成片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灿烂。 叶南看的电影不少，认出了视频里好些个经典的电影镜头，还有些日常生活的碎片，应该是单林北自己拍的。 场景和场景直接的衔接竟然衔接得出乎意料地流畅，单林北用从电影中截下来台词，将简单的镜头衔接揉合成一个有故事性的短片。 故事的叙述者不断变换，却在叙述着同一个人的故事。 叶南的过去，叶南的现在。 单林北与叶南的初遇，与叶南一起经历的所有事。 短片的最后，镜头停留在一个画展的门口，然后所有的画面和配乐一并消失。 “What do you think life is” “你这得看了多少电影啊？” 单林北想了想，“忘了，平时无聊的时候就看。” 叶南好一会儿没说话，单林北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让身边的人看他剪的视频，抠着手回想着自己会不会将太过中二的台词也剪进去了。 “剪得很好。” 投影的光映照在两人的脸上，叶南侧过头，看着单林北映照在柔和白光下温柔的脸庞。 “想好大学要读什么了吗？” “大学啊……”单林北偏头，与叶南对视，“工科吧，我比较感兴趣。” 虽然单德源毫不关心单林北，却又有广大父母指点孩子未来的通病，想让单林北去读商科。单林北虽然不太喜欢，却还是抱着一种实在要读也无所谓的心态。 单林北的手恢复以后，就恨不得把受伤期间做不成的小动作全都补回来，将自己的指头掰得啪啪响，接着道：“人工智能，计算机，电气工程啊这些感觉都可以，到时候看考成什么样吧。” 每当单林北谈论起学习时，他身上都流露出一种自然而然的自信，自上到下都散发出学霸的气场，并不让人反感，反而让人折服。 叶南有点惊讶，他以为单林北想要往影视行业发展。毕竟他的外形条件非常不错，而剪的这个小短片，几乎有一种微电影的感觉了。 “不打算出道？”叶南打趣道。 单林北笑了，说：“以前倒是想过做个大导演，长大了发现自己不喜欢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 “小朋友思想还挺成熟。”叶南顿了顿，“配的bgm是什么，这几天一直听你哼哼。” 视频里的bgm是一段钢琴弹奏的纯音乐，叶南问完，单林北的脸居然红了。 “还挺好听的。”叶南补了句。 “叫…《林中叶》。” “你写的？” 单林北没想到叶南一下子就猜到了，脸颊和耳朵红成了一片，说：“我写着玩的。” 叶南揪了揪单林北泛红的耳垂，拇指轻轻抚着他的后颈。在他看来，单林北在这方面可以说是“天赋型选手”，几分钟的短片折射出跳动的灵气，以致于当知道单林北没打算往这个方面发展时，叶南心里有些遗憾。 他似乎理解了傅铭恩面对着他时的心情。 但不同的是，这是小北自己的选择。不是赌气，也非迫不得已，而是有他自己更想做的事。 单林北看懂了叶南的眼神，想起今晚邹信鸣跟叶南说的话，犹豫着开口。 “哥，你以后…要一直开着这个杂货铺吗？” 其实叶南并非梦想要开这么个小小的杂货铺，而是曾经的他放不下杂货铺背后的那段往事。 傅铭恩出事前的一段时间，曾经认认真真地问过叶南，往后的路想要怎么走。 叶南对着傅铭恩，嘴里说着不爱画画，一是在赌气，其次也是自己心里有一道坎，不愿意迈过去，靠着艺术去生活。 他没有去高考，错过了上正儿八经的艺术院校的机会。但其实如果他想，他还有别的路可走，因为他的老师邹信鸣是国画圈子里数一数二的大家。 这么多年以来，叶南心里半真半假地催眠自己不热爱画画，不热爱那些花鸟鱼虫与点墨朱砂，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患得患失。 否则他就要承认自己明明还有个所谓的“梦想”，却再也静不下心来画出一幅作品。 但假的终究是假的。 即便他再怎么催眠自己，再怎么不想承认，也得承认，自己放不下。 当傅铭恩问他时，他还是没有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说出来，反而吊儿郎当地说：“有路就走呗，我看开个杂货铺也不错的，做老板。” 叶南这么说，纯粹是因为他们两人那时恰巧路过了一个杂货铺。 傅铭恩没留心，以为叶南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真的？” 只要叶南不再这么浑浑噩噩地度日，开个小店安安稳稳地过，傅铭恩也觉得很好。 “啊。” 叶南没否定，也没肯定，不知道傅铭恩将他随口一说的话记在了心里。 “所以这个店面是铭恩哥给你盘的吗？” “算是吧。其实之前是他父母在这开了个早餐店，后来他妈妈因为癌症先走了，他爸爸因为情绪和身体原因，没办法再一个人撑起这个店了，回了老家。铭恩从小就住这，有感情了，宁愿空着也不想退租。所以后来……” 后来就是叶南来到这了。 扳手指头数数，也有五六年的时间了。 这个小铺确实让叶南的生活安稳了下来，但是无形之中也给叶南带上了枷锁。 单林北靠到叶南身上，动作带上了些许撒娇的的意味。 “哥，我真的很喜欢你的画。” 叶南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单林北靠得舒服些。 “邹老师不是说只要你想，他还是会帮你吗？我对国画这方面不太了解，不过……我觉得不一定要照着传统的路去走。我最近上网查了些资料，我觉得利用自媒体发展也不错。而且这几年国风国潮都很火……” 单林北想了想，继续说道，“我可能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拍拍视频剪剪片子还算拿得出手的……” 他稍稍侧头，柔软的头发轻轻挠过叶南的下巴。 “你还喜欢画画，对吗？” 单林北看着迟钝，其实内心细腻得很。他从一开始见到叶南时，就察觉了叶南眼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消沉，一直在探寻那点消沉的源头。直到叶南终于直面了自己的过去，将那些险些要消失在风中的过去告诉单林北时，单林北才恍然，叶南到底因何而消沉。 他想要叶南真真正正地过上他想要的生活。 既然叶南需要被推一把，单林北当然要毫不犹豫地向前，成为他的动力。 窗外银河低垂，星光明媚。 “很喜欢。” 叶南说。 他的眼里倒映出单林北的脸。 单林北浅浅一笑，捕捉到叶南眸里那点星光。 他们十指相扣，在黑暗中拥吻。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小茵人生中第一篇认认真真写的小说！掰掰手指头数一数，这篇几万字的小甜饼从构思到正文完结也用了四个月了！ 第一个念头是太不容易了！经历了无数次卡文和屈指可数的几次激情爆更，我的大儿子终于出生了！ 当然这篇文有非常非常多的缺点，也非常非常的不成熟，但我还是非常爱我的大儿子。毕竟小北和叶哥都非常可爱！ 写这一篇用时还不算短的小短文的最初目的是“写完一篇文”，毕竟已经挖了无数大坑了，所以现在算是达到了自己写这篇文的目的吧。 抱着写完就是胜利的想法，在写的过程中竟然意外地收获了很多经验，所以下一本开始就要给自己更高的要求啦。 虽然单机，但还是挺快乐的，希望之后每一本都有小进步！ 之后可能还会有几个随机掉落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