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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书籍简介] 龙教龙,凤教凤,风流师父教出的徒弟……嘿嘿。 “你个没出息的丫头,为了追个小白脸,从水路追到陆路,啊!追就追,还不会借用工具,人骑马你就用轻功,啊!人坐船你就游泳,啊!笨死你算了!见了小白脸就傻乎乎跟着跑,啊!啊!啊!”慕容听雨用鞭柄一下下敲着步莲心的头,“但是小白脸是这么追的吗?啊?你懂不懂男人喜欢什么啊?你懂不懂怎么追男人啊?啊?” 步莲心抬头看着师父,眼里突然透出难得的认真,乖巧地问:“那,追小白脸要怎么追啊?” “追小白脸嘛……”年轻男子摸摸自己莹白如玉的下巴,思索半晌摇头,“哎算了算了,不跟你扯这些!为师还约了姑娘呢。” 这是一个风流师父被花痴徒弟吃干抹净的故事。 风流男人怎么追?自然是……比他更风流! 你可知,我色尽天下,只因……想色你。 注:同龄师徒。 女主不漂亮,男主不专情。合口味的收藏吧:)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步莲心;慕容听雨;萧连城 ┃ 配角: ┃ 其它: [桃色师门 八步莲心 著 ] [正文 好色师门一锅粥] 花街柳巷,青楼红颜。 一个男子正歪在座上听歌。而站在他面前边舞边唱的,正是“笑忘楼”的花魁。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一身水红衣衫的花魁甩着轻纱水袖,脉脉含情地唱着。 那男子的笑意早已浓了,轻轻嚼着嘴里的花生,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这时,一个小丫头前来奉茶,一个不小心,一杯茶泼下去,尽数洒在了男子的衣服上。 “呀!对不起对不起……”小丫头赶紧拿出手绢擦那男子衣服上的茶渍。 那男子却笑意不改,对小丫头道:“无妨,帮我舔掉就可以了。” “呃……”小丫头脸一红,缩着脖子嗔道,“萧公子!” “哈哈哈哈……”男子笑得很欢畅,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花魁此时也停下歌舞,正待上来搭话,另一丫头却举着一封信闯了进来:“萧公子,有您的信!” 那男子立刻皱眉,问:“飞鸽传书?” “嗯。” “鸽子呢?” “还在前厅。” “煮了它!” “呃……”那丫头低着头不敢应。 男子一面说着一面快速撕开封口,展信,扶额:“我就知道没好事!” 三个女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道这次闹的又是哪一出。 那男子却抬起头,瓮声瓮气问:“谁有女人衣服,借我一套。” 三个女子闻言会意,都“噗嗤”捂嘴。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桥边,一位白衣男子下马驻足。阳光正好,衬着他白皙的脸庞,如凝脂沉玉,仿佛要应证着这句诗意。 只是,他此刻的脸色却不好看。 “出来吧。”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旷野,说。 一个绿衣女子笑嘻嘻从一丛灌木后探出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上前:“天气真好哈。” 白衣男子叹气:“姑娘,你已经跟了我两天两夜了,到底所为何事?” “没事啊。”绿衣女子笑笑,眼里有着不掺任何杂质的率真。 “那你……” “我……”绿衣女子转了转乌溜溜的大眼睛,“啊,我怕你被劫色啊!” “什么?”白衣男子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哪。”绿衣女子笑眯眯,“你是新出来闯江湖的吧?不知道最近江湖上出了个花妖么,听说她眼歪嘴斜,武功奇高,最喜欢抓一些……嗯嗯很帅的男子,回去跟她……嗯嗯我是怕公子……” “哼。”白衣男子昂首,不屑地冷哼一声,“我堂堂七尺江湖男儿,岂会怕那妖妇!” “是么?咯咯咯咯……” 随着一串说不出**的笑声,一袭水红从凝碧般的树林里逆风飞出,在空中旋出几个圈,缓缓落地。 该女子身材高挑,一袭水红的衣衫裹着清瘦的身板,迎风而立,胸挺臀翘,玲珑浮凸。脸上还蒙着一层白纱,只露出一双灿若明星的眼眸。面纱下,笔挺的鼻子隐隐可见,更衬得她整个人的气质傲然出尘……这份风韵,倒让白衣男子看得呆了。 “咳……”水红衣衫的女子清清嗓子,扶了扶自己头上插着的硕大的菊花,“奴家就是抢光天下帅哥、推尽芸芸俊男的……咳花妖。” 绿衣女子抹了抹汗。 水红衣衫的女子瞥了瞥绿衣少女,翻了翻白眼,直奔主题:“小帅哥,跟奴家走吧!” 说罢,已探出手抓向白衣男子的肩。 白衣男子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肩一沉,待要后退,却不料对方手法极快,已准准点上了他的风池穴。 “呃……”白衣男子一脸苦苦的愕然。 红衣女子挑了挑眉,再度瞥了瞥绿衣少女,便伸手来勾白衣男子的下巴:“哟,小帅哥皮肤不错呀,啧啧,这温香软玉的……” 白衣男子早已苦到心里:“你……你要做什么……” “我么……”红衣女子歪着头眨了眨眼,勾魂一笑。 “住手!”绿衣少女正义凛然地站了出来,“想动他,先过了我这关!” “哟,小丫头,你这是要英雄……啊不,要英雌救美么?” “哼!废话少说,看打!”绿衣少女显然不想再对话下去,抹了一把汗,直接动了手。 绿衣翻飞,红袖飘摇,这一绿一红两个女子斗在一处如两朵晕开的云霞,煞是好看。 “嘿,嘿,嘿!” “哈,哈,哈!” “咻,咻,咻!” “唰,唰,唰!” 两人打得漂亮,喊得也热闹。 “哎——呀。”红衣女子一声娇吟,轻轻摔倒在地。 “哼!”绿衣女子叉腰,胜利屹立。 “够了!”白衣男子终于咆哮,“你们不要再装了!” “啥?”绿衣女子叉腰的手僵在腰边。 “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白衣男子愤愤道。 “呃……” “哼,不要看我长得温润如玉,就当我好欺瞒。”白衣男子扬起俊美的脸庞,一副“我早就看穿了”的表情。 绿衣少女和红衣女子对望一眼。 红衣女子翻翻白眼,从胸前掏出两个苹果,扔到一边:“早知道你看穿了,就懒得演这么久了,累死小爷了。” “你是男的?”白衣公子瞠目结舌了,“你,你的这个……是假的?” “是啊。”红衣女子一边回答,一边又从屁股后掏出一团棉花,扔了。 “啊……这,这这这,这个也是假的?” “废话,小爷是男人。”红衣女子继续掏。 “噎……”白衣男子虽然看穿了她们早有串通,却没看出这个**蚀骨的女子居然是男的。 红衣女子再掏不出什么,转头看白衣男子正一脸惊愕、惊叹与惊艳地看着自己,笑了:“我好看么?” 白衣男子木然点头。 “喂!”绿衣少女被冷落在一旁,早已不乐意了。 红衣男子回转身,有些宠溺地揉了揉绿衣少女的头发,笑:“丫头,怎么了?吃味儿啦?” 绿衣少女嘟着嘴,拍开他的手,扭头问白衣男子:“喂,是我师兄好看还是我好看?” 要知道,她流着哈喇子追了人家两天两夜,人也没正眼看她一眼。而师兄一出来,对方就惊为天人了。有没有搞错:她才是女的哎! “当然是他啊。”白衣男子想也不想地回答。 “你……”绿衣少女一跺脚。 “你放肆!”红衣男子已先怒了,捏着白衣男子的下巴,“臭小子你再说一遍!” “唔,唔唔……” “你小子没眼光就不要乱说。”红衣男子拍拍他的脸,“告诉你,我萧连城的师妹,是天下最好看的。” “唔,唔唔……” “师兄!”绿衣少女捂着脸,一跺脚跑了。真是的,丢死人了。 “喂,丫头,等等我!”萧连城追了上去。 “唔,唔唔……唔,喂,喂!我怎么办啊?” 被点了穴的白衣男子快哭了。 大街上,两个女子,啊不,是一男一女,一前一后走着。 “丫头,你等等我,哎,别走那么快呀。”一身女子装扮的萧连城提着裙裾,赶上两步,拉住师妹的胳膊,“喂,还生气呢?十个小白脸就九个是白眼瞎,一个小白脸的话,有什么好气的?” “哼。”绿衣女子白了他一眼,“你那么好看,当然不生气了。” “谁说的,我就觉得我家莲丫头最好看!” “哼,骗人。”绿衣女子一扭头,气鼓鼓继续走。 “喂,我说真的啦。”萧连城一用力,将她拉回,“再说了,好看又怎么样,又不能当饭吃。” “是么?”绿衣女子斜睨他,“那你老往笑忘楼跑什么?难道不是因为里面的姑娘好看?” “当然不是。”萧连城严肃地拍胸脯解释,“我那是为了照顾师父的生意。捧个人场,热闹嘛。” “骗人。”绿衣女子甩了甩胳膊又要走。 “真的。”萧连城拽着她的胳膊晃啊晃,一脸认真地安抚,“其实好看也没什么好啦,也就一副皮囊。我跟你说,我还就不待见好看的,好看的女孩子都矫情,一百个绑一块都没我师妹一个好,我……” “你什么?”绿衣少女正低着头听得很受用,等了半天没下文,不禁抬头反问,却见对方眼睛早已直了,口水也顺着下巴缓缓往下流……她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原来,她这位美人师兄一面说着不待见好看的,一面盯着街对面的一美女掉哈喇子。 对面的美女一身白衣,虽是粗布衣衫,却仍旧风韵难掩,正在街心跟一个男子拉扯。 “你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休得轻薄!”那女子一脸良家妇女的范儿,正在怒斥跟他拉扯的男子。 萧连城竖起耳朵一听,立刻精神一振,放下绿衣女子的手,昂首挺胸快步赶了过去,拍那男子的肩膀:“喂兄弟,你这么做……” 不料那男子的反应极高,人未转身,反手便是一扣,已按住了萧连城的手。萧连城大惊,运指如飞,一面摆脱对方的扣压,一面又要去点人家的风池穴。对方却显然不是刚才的白衣男子之流,只见他依然是头也不回,仅仅五指翻飞,却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扣弹挽挑,将萧连城逼得手忙指乱。 绿衣女子看萧连城吃了亏,赶紧奔过来助阵。她一边从腰间抽下软鞭,一边大呼:“淫贼,看鞭——” “唰”的一声,那软鞭携着呼呼风声,如一条苏醒的灵蛇,向那男子扑去。 那男子扭头格挡。 绿衣女子呆了:“师父!” 密室里,石门前。 两个女子,啊不,是一男一女,挺胸收腹,站得笔直。 “不错啊,都学会跟师父动手了,嗯?”一个风神俊逸的年轻男子握着软鞭来回走动。 “师父,我们不知道是您啊……”绿衣女子苦着脸回道。 “步莲心你给我闭嘴。”年轻男子朗声道,“刚才那结结实实的一鞭子是你抽的吧?” 绿衣少女迅速低下头,偷偷做了个鬼脸。 “师父,跟莲丫头没关系。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您老人家。” “萧连城你也给我闭嘴!”年轻男子晃了晃手中的软鞭,“你看看你这叫什么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你想干吗?嗯?” “师父,不怪师兄,是我让他帮我……”步莲心再度抬起头。 “你个没出息的丫头,还有脸说!”年轻男子用软鞭敲着步莲心的额头,“为了追个小白脸,从水路追到陆路,啊!” “追就追,还不会借用工具!人骑马你就用轻功,啊!”一软鞭敲下去。 “人坐船你就游泳,啊!”又一软鞭敲下去。 “笨死你算了!见了小白脸就傻乎乎跟着跑,你那么喜欢白,怎么不找个和面粉的啊?啊?啊?”软鞭快速敲着步莲心的脑袋,“但是小白脸是这么追的吗?啊?你懂不懂男人喜欢什么啊?你懂不懂怎么追男人啊?啊?” 步莲心抬头看着师父,眼里突然透出难得的认真,乖巧地问:“那,追小白脸要怎么追啊?” “追小白脸嘛……”年轻男子摸摸自己莹白如玉的下巴,思索半晌摇头,“哎算了算了,你还小,不跟你扯这些!” 他又看了看窗外:“哎呀好啦好啦,你们自己在这面壁好好想想吧,时候不早了,为师还有点事,先走了。” 话音未落,人已出了密室。 “他去哪?”步莲心看着师父远去的背影,巴巴地问。 “这还用说?自然是找刚刚那个姑娘去了。”萧连城耷拉着脑袋说。 “唉……”步莲心想起街上那女子护着师父的样子,也无语。那个女子当时明明一脸良家妇女遇到色狼的正气啊,为什么他们出手时她却护着师父呢?还说没事,还拿眼睛瞪他们……好吧,师父的魅力向来不是他们可以揣测。 萧连城摇了摇头,站起身,拍了拍膝盖,又搀起师妹:“丫头,起来。” 步莲心站起,怔怔望着年轻男子离去的方向。 “看什么?”萧连城拉过师妹,一边帮她拍着膝盖上的灰,一边嗤之以鼻,“哼,他才是风流浪子,比我们色一百一千倍呢。” “那是因为他值得所有女人去爱呀。”步莲心耸肩笑笑,甜如朝阳。 萧连城停了手,看着她的笑颜,一呆,继而笑道:“嘿嘿,丫头你笑起来真像……” “像什么?” “像……苹果!”萧连城想了想,从袖中摸出一个苹果,递给步莲心,“要不要吃?” 步莲心见了吃的,立刻两眼放光,接过用袖子擦了擦,“嘎嘣”就咬了起来:“唔,很好吃啊,哪来的?” “刚才扮女人的时候用的啊。”萧连城耸耸肩。 “呃……”步莲心再咬不下去了。 “我掐死你!”密室里,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紧接着是嘻嘻哈哈的追逐声。 窗外,明月含笑。 [正文 师门出没,请注意!] “师妹,你慢慢吃,我走了。”萧连城拍了拍还在滋滋有味喝粥的步莲心的脑袋,就如一阵风般出门。 “唔。”步莲心头也不抬,继续喝粥。 半柱香后。 步莲心已经喝完了粥,在专心致志地剥鸡蛋。萧连城又如一阵风般旋了回来:“师妹,我回来了。” “嗯。”步莲心继续剥鸡蛋。 “我带回了一个帅哥哦。”萧连城笑嘻嘻从身后拖出一个清瘦的男子。 步莲心闻言迅速翻起眼皮,然后……眼里的光芒又迅速黯淡,低下眼皮继续剥自己的鸡蛋。嗯,那个男子不白。 萧连城自然知道师妹的势利色眼,抹了抹汗,拉住她的胳膊:“别一直剥你的蛋了,这位帅哥是来送请帖的。” 步莲心白了他一眼。他以为她喜欢留在家里剥鸡蛋啊?没办法啊,她不像师父和师兄那么“万人迷”,作为“迷万人”的她,如果懒得出去跟着白面帅哥跑,就只能在家里吃吃东西打发时间了。为了少吃一点少肥一点,她只好慢慢慢慢的剥喽。 “啊,在下刘伯和,是来帮云盟主送请帖的。”那男子见步莲心脸色不善,很懂事地递上请柬,道明来意,“今年端午,云盟主会在云梦庄举行武林大会,邀请各大门派参加。” “咦,我们师门向来不过问江湖事,武林大会怎会请到我们?”步莲心一边拆着请柬,一边奇怪。 “啊,我们盟主说,虽然长乐门只有三个人,但好歹也算个门派,武林大会嘛,大鱼要打,小虾也要捞,每个门派都不能落下的。” 步莲心停下手,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是的,长乐门只有三个人,一个是门主慕容听雨,一个是门主的大徒弟萧连城,还有一个,就是小徒弟步莲心。 是夜。 一男一女站在桌前,挺胸收腹,站得笔直。 一身酒香的慕容听雨敲着桌子:“谁让你们接这个的?” 步莲心瞟了瞟萧连城,萧连城赶紧凑上笑脸:“师父,是我接的。听送信的人说,这次武林大会是为了捉拿‘花妖’,为江湖除害。这么仗义的事,怎么能不去呢?” 慕容听雨看着美得像朵花的徒弟,眼里的冷意让萧连城想打哆嗦。 “不去。”终于,慕容听雨冷冷丢出这两个字,转身离开。 萧连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搓了搓身上刚刚乍起的鸡皮疙瘩:“乖乖,师父今天怎么这么严肃?吓人。” 步莲心扯了扯师兄的衣角:“要不,咱不去了吧。” “什么话!”萧连城一边抚平鸡皮疙瘩,一边吹胡子瞪眼,“武林大会哎,你不想去看看热闹?” “可是……师父……”步莲心也从未见师父这么严肃过。 “哎——他说不去,又没说不许我们去。”萧连城碰碰师妹的胳膊,眨巴着眼诱惑,“这次武林大会是为了对付花妖哦,你也知道花妖危害的都是什么人……嘿嘿,这次来联手对付她的帅哥侠少还会少么?” 翌日。 慕容听雨回家没有见到两个徒弟,只在饭桌上看到一张信笺: 敬爱的亲爱的可爱的师父: 我跟师兄去游玩了,不必挂心。您生辰将至,不宜动怒,来,笑一个O(∩_∩)O~好啦,徒儿们去了,回来时会给您带生日礼物的。 爱徒步莲心 慕容听雨握着这张信笺,眼角微微抽搐。一幕回忆涌上心头…… “师父师父,您生辰就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呀?”一个粉雕玉琢的绿衣女孩,瞪着大大的眼睛仰望师父。 “我啊……”慕容听雨看着圆滚滚的徒弟,坏笑,“我要女人,很多很多女人。” “啊……”绿衣女孩咬着手指,点点头。 几天之后,一脸欢喜的绿衣女孩拉着慕容听雨来到一座高楼前:“呐,师父,给你的生日礼物。” “青楼!”慕容听雨的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馒头。 “是啊,你不是说要很多很多女人嘛。”绿衣女孩望着师父,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徒儿想了想,天下有最多漂亮女人的地方就是青楼呀。所以,干脆送你个青楼了。” “噎!” “嘻嘻,师父,高兴吧?” 慕容听雨看着笑眯眯的徒弟,嘴唇挣扎了几下,终于吐出两个字:“高兴。” 旁边的萧连城早已笑得捂了肚子。 …… “该死!”慕容听雨将手中的信笺揉成一团,狠狠扔到地上,“就那个丫头的智商,去了武林大会,还不被那帮老色鬼吃干抹净了!” 再不迟疑,他如旋风般冲进后院,解开自己的宝马,策马便追。 不过,按目前的状况来看,慕容听雨应该担心被吃干抹净的,是他的大徒弟。 在某个不知名的街上,此刻正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在卖身葬妹。只见他一身水红衣衫,风姿绰约,正拈着一块白手帕拭着眼角细诉她的悲惨遭遇:“小女子跟妹妹来京城投亲,不料被人偷了盘缠,妹妹还感染重病,不治而亡……嘤嘤嘤小女子别无所求,只盼哪位好心人能给舍妹出份棺木钱……嘤嘤嘤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愿以身相许……嘤嘤嘤。” 围观的人很多,众人指指点点。 那女子停止拭眼角,一双横波美目巴巴望着众人:“小女子刚才所说,你们可曾听明白?” 众人看看地上躺着的绿衣少女,点头:“明白,你妹。” 这上演“卖身葬妹”戏码的自然是萧连城和步莲心。因为这对师兄妹都是粗神经,一出城就被人摸走了钱包,如今又饿又渴,只好来行骗了。(什么?他们有武功为什么不抢?你当古代的捕快都是摆设啊。什么?为什么不偷?小妹妹,谁告诉你有武功的人就一定会偷啊?) 话说行骗自然少不了美人计,因为男人在美女面前智商都会降低,智商降低就好上当。而萧、步二人中,可充当这一角色的,自然只有——萧连城。于是这位美人师兄只好又可怜地扮成女人了。 这时,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越众而出,伸出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萧连城的脸颊:“嗯皮肤不错。” 手指下滑,捏住他的下巴:“嗯,牙口也不错。” 手指继续下滑,落向他的“酥胸”,萧连城赶紧一把捉住,笑:“姐,这个……真不能摸。” 中年女子停了手,也笑:“哟还害羞呀?害羞好,没开过苞的吧?嗯,更好更好。” 萧连城眨巴着大大的眼睛,不知道她什么意思。那女子却从腰间拿出一包银子,丢进萧连城怀里:“拿去葬你妹吧。” 她又拍了拍手,对围观的众人道:“各位爷擦擦口水,以后要见小百合,就去我们百花楼了。” 小百合?萧连城甜甜地问:“姐,小百合是什么呀?” “傻姑娘,当然是你呀。”中年女子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又向围观的众人宣布,“这位姑娘以后就是我们百花楼的新姑娘,小百合!” “啥!”萧连城有点想尿尿。 小酒肆里。 一个少年放下筷子,对旁边站着的少女温和道:“一个人吃饭无聊得紧,姑娘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 站在他身后的绿衣少女似乎就等着这句话,闻言立马拉凳子坐下,挟起一个大大的肉丸子,塞进嘴里:“唔,你真是个好人,呵呵。” 她一边咬着汁水很足的大肉丸子,一边笑眯眯,甜如朝阳,让那少年眼睛一亮。 “老板,再加两份菜。”那少年一边招呼老板,一边笑看绿衣少女,“在下年少,请问姑娘尊姓大名?” “唔,我叫步莲心。” 是的,这个绿衣少女就是步莲心。她原本是与萧连城计划以“卖身葬妹”为名,骗点银子做盘缠,谁知她那个好色师兄一听说对方是万花楼的,就流着哈喇子真的跟人走了,完全忘记了她这个师妹还躺在地上装尸体。可怜步莲心好不容易等人都散了,才爬起来拍拍灰闪人。问题是她……饿了。于是,有了这一幕。 年少自然不知道她的经历,只是见她鼓着粉嘟嘟的脸颊大快朵颐,心生怜惜,便关切地问:“姑娘你的家人呢?” “他啊,卖身到青楼了。”步莲心头也不抬地答,继续吃饭。 “啊……”年少愕然,“‘她’是……你的?” “呃……”步莲心抬头,见年少一脸怪异地看着自己,赶紧吞下嘴里的豆腐,解释,“他是……嗯……我姐姐。” “啊……”年少看着步莲心,眼里更显出同情之色,叹,“天道不仁,众生受辱啊。” 步莲心懒得听他严肃的感叹,继续伸筷子去叉红烧鱼。 年少继续关切地问:“啊,那姑娘你……” “我啊,青楼又不要我。”步莲心吃东西向来不爱动脑子,随口便答。答完发现年少眼里的同情更甚…… 是啊,一个年轻女子到了连青楼都不要的程度,该是怎样的……悲催啊。年少上下打量着步莲心。步莲心自然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一拍桌子:“你够了啊!想什么呢?我是因为……因为我会武功啊,他们不敢要我!”她虽然不爱动脑子,但动起脑子来绝对以一挡百。编个谎言而已,小意思。 年少却眼睛一亮:“姑娘居然是同道中人?” “啊咧?什么同道中人?” “武林中人啊!”年少从包袱里翻出佩剑,颇为兴奋,“不瞒姑娘,在下也是江湖中人,师从点苍青松子,这次代师赶赴武林大会。今日与姑娘江湖相遇,实属有缘,不知可否请教姑娘师门?” “啊咧,你也去武林大会的?” “姑娘也去?”年少更兴奋了。 “嗯。”步莲心挺了挺胸脯,也自豪道,“我也是代师父去武林大会的。对了,我们师门叫‘长乐门’,听过吧?” “呃……”年少保持着微笑,半晌后,点头,“听过,听过。” 然后,他眼里的同情更甚了。 步莲心抹汗。心道这人既然不会说谎就不要说谎嘛,这样拙劣的撒谎技巧,只会更伤害她的自尊心好不好!听师父说他以前在江湖上还是挺拉风的呀,怎么谁都没听过长乐门呢。 好在这个年少虽然说谎功夫不行,为人却还大方,不止管了步莲心的一顿饭食,还邀请她一同前往武林大会,并承诺一路的衣食住行都由他一力承担。步莲心本来不想答应,但后来一想要给好色师兄一点教训,便一口答应了下来。至于她的美人师兄……哼哼,就让他留在万花楼做他的“小百合”吧! 年少的见闻也确实广,一路上给步莲心讲解各地风土人情和历史掌故,倒让她长了不少见识。只是她发现……他好啰嗦啊! “步姑娘,你累不累?要不要歇会?” “步姑娘,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步姑娘,女孩子家喝冷水不好。” “步姑娘,油饼吃多了会胖的。” “步姑娘……” 当然,在日常琐事上啰嗦绝对不是他的专长,在大道理上啰嗦才是他的特色。 “步姑娘,在下时常在想,如果每个人都多一点正义与善良,这个世界会干净很多,老百姓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步姑娘,你也是第一次闯江湖吧?我也是呵。我跟你说,从小我就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真正的大侠,用自己的武功为老百姓做点事。” “步姑娘,你听说过‘圣尊’吗?听说他一直隐于江湖,赏善罚恶,为武林做了很多好事,也除掉了很多江湖邪魔。哎,男儿活于天地,就应该像他那样!唯有如此,才不枉来人世走一遭吧。” “步姑娘,你知道这次武林大会是要抓花妖吧?我已经想好了,这次不管有多危险,一定要倾尽全力,与花妖一拼!希望大家能同心协力抓住她,不让她再为祸武林。” “步姑娘,哎?你怎么不说话……” 步莲心咬紧嘴唇,闭着眼睛,努力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因为她很想说:“步你老母啊!” 其实,除了步莲心想不透年少,年少也想不透步莲心,比如,为什么她见了皮肤白一点的男子从面前走过就会流口水;再比如,她为什么在快到云梦庄时要换上男装。 步莲心当然不会告诉他:这是她一开始就跟师兄商定好的“妙计”。因为……只有男子才能尽情盯着美貌男子看啊!哦呵呵呵。 [正文 武林大会…混乱啊!] 云梦庄外。 “哎呀!老七的徒弟来啦……”盟主云中天亲自迎了出来,张开怀抱将步莲心抱了个满怀,一副思屋及乌的表情。 步莲心在他怀抱里以手挡胸,暗暗叫苦。这个云盟主其实也很有风采,或者可以说也很帅,但是,呜呜他不白啊。 云中天抱着步莲心拍了半天才放开她,和蔼地问:“对了,你师父何时到?” “啊,我师父……他,应该不来了吧。”步莲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觉得人盟主如此思念师父,师父却不来,实在不该。 “不来?”云中天变了脸。半晌,道,“我们兄弟几个都很想他,他为何不来?不行,还得再请!” 步莲心一怔。因为她发现云中天在得知慕容听雨不来时,眼神里露出一丝狠辣的……杀意。稍纵即逝的杀意。 她扶扶额,摇了摇头,心想应该不至于吧,肯定是自己看错了。她白了一眼站在不远处跟其他武林人士聊得正欢的年少,哼哼,一定是他天天在自己耳边啰嗦,害得自己产生幻觉了。 跟云中天同来的几个人中,一个仙风道骨的人笑嘻嘻岔开话题:“哟,这就是老七的徒弟啊?伯和不是说他徒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么?那小子,尽瞎编。” 步莲心闻言吓一跳:“啊,刘伯和?那个送信的?他,他在哪?” “你莫怕,他不在,这几日感染了风寒,说是头疼,不能出来见客的。”一个手执玉箫的年轻人淡淡道。说这话时,他眼睛似有深意地打量着步莲心。 步莲心这才发现站在云中天身边的一行四人,有老有少,具是说不出的风采超然。而其中,尤以执箫男子风度最好,又似乎是一个少林老僧武功造诣最高。 “啊,师侄,我来给你介绍,这几位是……” “哎,大哥——”执箫男子打断云中天,懒懒道,“时候不早了,先回去歇息吧,明日有的是时间介绍。” 云中天点点头:“好,来人呐,带这位步少侠到……” “大哥。”执箫男子再度打断,淡淡道,“今晚这位步师侄就跟我睡吧,我也想念七弟,想跟师侄聊聊他的近况。” “也好。”云中天点头,一副好大哥脾气的样子。 “不好!”步莲心苦着脸喊。 “为何?”云中天奇怪。 “因为……因为我不习惯跟人同睡。” “那也没办法,反正客房已经满了。”执箫男子不温不火道,“这次除了各派掌门有独房,门中弟子皆是两三个人睡一房的。” “惭愧惭愧!”云中天陪笑,“你师伯说得没错,我刚才也是想安排你跟少林弟子住一间房的。” “噎!”步莲心哑然。 “没办法,这次参加武林大会的人太多。”云中天笑呵呵解释。 步莲心心中早已泪如泉涌:天啊,这是什么样的武林大会!这个什么盟主也太寒碜了吧,不是金刚钻就别拦瓷器活啊,邀一帮人来又没房子住,是要闹哪样?还让我步莲心去跟和尚住!如果是其他门派的帅哥还……啊不,其他门派的帅哥也不行,男——女——有——别——啊。 “步小弟还是跟我睡吧。”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步莲心回头:一直在跟人闲聊的年少,不知何时站在她背后插入了话题。 “不要!”步莲心照例反对。有没有搞错,不要因为他跟她熟一点,就可以趁机占她便宜啊! “要啦。”年少带着温和的微笑,已拉着步莲心的衣袖,问云中天,“云盟主,客房在哪?” 执箫男子看了看步莲心,又看了看年少,突然露出了然于胸的释怀微笑。 风习习,月无边,房内……一男一女怎成眠? 某房间里,一脸正气的某男子正在墙角打坐练功:呼——吸——吐——纳——再呼——再吸—— 终于,他收工,睁眼,发现床上的女子正抱着枕头,眼睛贼亮贼亮地盯着他,一副防色狼的标准警惕表情。 他摸摸鼻子,奇怪:“你就一直坐这看我打坐?” 抱着枕头,不说话。 “咦,这么晚了,你洗澡没?” 枕头抱得更紧,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年少有些好奇,走过去探她的额头,“是不是病了…” “啊!” “嗖——吧唧!” 尖叫声是步莲心发出来的,带着惊恐。 撞击声是年少发出来的……还未摸到步莲心的额头,就被她冷不丁飞起一脚,踹飞,落地。 年少结结实实摔得闷哼一声,好半天才爬起来,伸出手刚要上前解释,“嗖——砰!哧溜——”又是一脚。 “咳咳咳……”年少狠狠撞到墙上,再滑下。这一脚显然要重得多,他感觉胸骨都快被踢碎了,咳出好几口血,定睛一看,才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白衣长剑,飘然若仙。只是这人的脸色极为难看,瞪着一双眼睛恨不得要将年少吃了。 “师父!”扔掉枕头,绿衣女蹿起,欢乐地抱上白衣男的脖子。 慕容听雨将脖子上的胳膊拉下来,上下打量:“怎么样?吃亏没?” 步莲心眨巴着大眼睛,摇摇头。 “嗯。”慕容听雨看她头上珠钗未乱,身上的衣服也平整,满意地点点头,拉起她的手,“走。” “嗯。”步莲心乖巧地拖着他的手,跟着出门。一边偷偷回头,对还跌坐在地上咳血的年少咧咧嘴,做了个“实在对不起”的表情。 “老七!”两人刚走出客房,一声惊呼便传来。 步莲心感觉到拉着自己的手一僵。 “老七……真的是你?”来人正是云中天云盟主。他的声音有些发抖,眼内闪亮。 慕容听雨半晌无言,终于,艰难吐出两个字:“三哥。” “呵呵……你来就好,你来就好。”云盟主点头,喜不自禁,“听说今晚有高手闯庄,我就猜到是你,果然……甚好,甚好。” 又一阵半晌无言。 “动了你的手下,恕罪。” “呵呵,以你的剑法,要他们的性命易如反掌,却只点了他们的穴道,愚兄已经很知足了。”云盟主看向慕容听雨手中的剑,喟然,“这柄听雨剑,有多少年没出过鞘了吧……” “三哥!”步莲心明显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一紧,捏得她生疼。她咬唇忍着,不敢叫出声。 慕容听雨打断云盟主的话后,深吸一口气,方续道:“七弟此次前来,是找劣徒的。既然人已找到,这就告辞。” 说完,拉着步莲心的手,再度大踏步前行。 “七弟!你真的不肯留下吗?大哥他们都在这。” 脚步一滞,然后,继续前行。 “七弟!” 一个人影飞来,却是那执箫的男子。他举箫拦着慕容听雨:“你不能走。” “四哥……”慕容听雨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惊喜,紧接着又恢复冷淡,“连你也拦我?” “是。”执箫男子一字一句道,“这些年我们兄弟相聚,每次都唯独缺你。为了个女人,值得吗?” 慕容听雨一闻此言,脸色更冷,不再答话,只拉着步莲心的手闷着头要离开。 “不许走。”执箫男子举箫拦住。 “走开!”慕容听雨一手拨开他的箫。 “不许走!”玉箫轻点,再度封住他们的去路。 “滚!”慕容听雨单手一挡一拍,将玉箫拍开。 两人你来我往竟是斗上了。 “哎哟!这是怎么啦?”又有三个人赶来,正是昨日迎接步莲心的那几个人。 那光头和尚一拍脑门,继续跺脚:“哎呦,这是怎么打的?自家兄弟打起来啦!” 说罢扑向战团。 这边慕容听雨一手拉着步莲心,一手应战执箫男子,却依旧占尽上风。那执箫男子原本处处让着他,却被步步紧逼,渐渐窝火,偏偏步莲心在一边还不忘对他做鬼脸,他纵横江湖何时受过这种屈辱,大怒,举箫到唇边,要吹魔音。 “噗”的一声,音噎。却是光头和尚赶到,一指头堵住了箫眼,斥道:“吹你个球!这是自家兄弟!” 他转头欲骂慕容听雨,却见一个青衫男子已跳到中间,死死按住慕容听雨的胳膊:“七弟,别走!” “老五!”慕容听雨颇为烦躁,“你也要拦我?” 说罢抽出胳膊,反手就是一记。青衫男子不提防,被打了个结结实实,“哎呀”一声,捂着胸口跌倒在地上。 “老五,你怎么样?”众人一看青衫男子伤了,赶紧都停了手,过来扶他。 “咳咳咳咳要死啦要死啦,咳咳咳咳!”青衫男子一边用力咳着,一边拉着慕容听雨的衣襟,“你五哥刚从温柔乡出来,还没缓过元神,被你这一打,估计是要残了。咳咳,咳咳咳!” 慕容听雨尴尬地歉然。他根本没想到他会不避开。 “对不起啊。”慕容听雨恳切道。他自然知道刚从温柔乡爬出来的男人身体有多虚。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得赔罪,得答应我留下来!”青衫男子拽着慕容听雨的衣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苦肉计”。 慕容听雨哑然。半晌,苦涩一笑。 可是,步莲心看得出来:他的苦笑,是甜的。 就这样,步莲心随慕容听雨留了下来。 经过一夜打着哈欠的认亲,她终于理清楚了这些叔叔伯伯:那个光头老和尚是少林的悟色和尚,是大师伯;那个一直不声不响的道士,是武当掌门清霜道长,是二师伯;那个盟主云中天,便是三师伯;而执箫的男子,就是被称为“剑箫”双绝的冷月公子,是四师伯;而那个大侠打扮的青衫男子,是被世人尊称为“行侠”的大侠莫问,是五师伯。 一、二、三、四、五,步莲心默默数着,咦? 一、二、三、四、五,步莲心眨巴着眼睛,看师父:“是不是少了一个?” 慕容听雨不答,脸色阴沉得吓人。 “咳咳咳咳!”莫问猛烈咳嗽着,向步莲心拼命使脸色。 “夜深了,我们去睡吧。”慕容听雨懒得再说什么,拖着步莲心就走了出去。 哎? 剩下的几个兄弟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七弟刚说什么?”莫问哑然。 “你没听到么?去睡了。”冷月公子似笑非笑,一合折扇,“养个女徒弟,真好。” 云中天等人抹了一把汗。 翌日,便是武林大会的正日子。 云中天满面红光,端酒示意:“多谢大家肯给云某这个薄面,云某在这里敬各位一杯。” 话毕,一饮而尽。 众人端酒相应,纷纷跟着饮尽。 “云盟主,您这次约我们来聚歼‘花妖’,不知可有计划?” “计划么……”云盟主抚髯,眼中精光微闪,表情十分奇怪。 步莲心感觉到师父的手有些颤抖,奇怪地看过去,却见他紧蹙眉头,神情极为痛苦。她大惊:“师父,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大厅里各种惨叫声已此起彼伏响起……众人纷纷吐血倒地,不省人事。 “噗”的一声,慕容听雨一口鲜血喷出。 “师父!”步莲心惊心痛喊。 “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慕容听雨眼前一黑,便要栽倒在地,步莲心赶紧将他护入怀中,悲愤地看着云中天,怒目而视:“怎么回事?” 此时厅中的人已全部倒下,只除了云中天和步莲心。 云中天有些讶然:“你怎么没中毒?” “毒?”步莲心此时才从慌乱中反应过来,眼睛一亮,想也不想,立刻咬破手指,挤出血来,迅速塞进慕容听雨口中。 云中天更怔,继而反应过来:江湖中总有一类奇人,百毒不侵。而这种人的血通常可解百毒。 想到此,他再不迟疑,大喝一声,一掌拍向慕容听雨! 步莲心眼见云中天一掌拍来,想也不想,直接扑到慕容听雨身上…… “嘭”的一声,随着“咻——哇”,云中天被打飞老远,吐出一口鲜血。 一个蓝衣中年男子,已立于厅中,超然若仙。 步莲心抬头见到来人,大为惊喜,正待说什么,那中年男子却一挥手:“救人要紧。”然后,又踏着九宫八卦步,朝云中天再度攻去。云中天哪里是那人的对手,“噼,啪,嘭,哇!”又是一口鲜血。 真血腥。步莲心不忍再看,继续挤出血来喂慕容风…… 终于,那边战事已息,云中天被打得惨不忍睹,并且点中了穴道,动弹不得。 “我走了,剩下的你处理吧。”中年男子含笑看着满地横七竖八的人和步莲心,无奈地笑。 步莲心委屈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正待说什么。突然,漫天花雨从天而降…… 中年男子皱眉。 一片一片的花瓣,纷纷扬扬洒下来,却降得极慢,显然是有人以内力托着。 漫天花瓣雨里,还有整朵的花儿,一朵一朵,也是降得很慢…… “哇……”步莲心由衷轻轻感叹。好美,像一场梦呢。 中年男子的眉毛不自觉微微挑了挑。 终于,一个女子穿着百花轻纱裙,从空中慢慢降下来。 薄薄的轻纱上点缀着各色花儿,将她整个人裹得如诗如梦。她在这漫天花雨里旋转着缓缓降落,恍若九天仙子…… “花妖!”步莲心望着那女子头上别着的一朵蔷薇,哑然。 中年男子吁了口气,笑:“这么多年了,你每次出场都是这么……拉风。” 那女子正好落地,闻言脚一崴,怒:“我讨厌你说话!” 中年男子耸耸肩,不置可否。 那女子更气,脸已憋得通红,狠狠咬了咬牙,才道:“滚!” “好。”中年男子摊了摊手,听话地向门口走去。 “等等!”花妖又急着喊住他。 这一次,他却没有听话,而是继续前行,脚步还越来越快。 “该死!”花妖一声咒骂,追了出去。 “唰”的一声,一物自那男子袖中飞出,钉在了大厅的墙壁上。 随后,那中年男子脚下生风,三两步已只剩了个背影。花妖也如一道花影,跟着他消失在了步莲心的视线。 墙上稳稳钉着的物体是一枚令牌,上面写着一个字:圣! 云中天脸色惨白。那是……圣尊令牌。 [正文 不要离开] 天赋异禀也不见得是好事。因为当你拥有某种别人没有的能力时,你就有义务用你的能力为大家做事。 比如此刻的步莲心,就很不想自己拥有这份禀赋。 慕容听雨已经醒了,跟步莲心靠坐在一起。 步莲心握着他的手,能感觉他的手冰凉刺骨。 比他的手更冷的,是他脸上的表情。 自他醒来弄明白这整件事后,就没有再看云中天一眼。 整个大厅,安静得好像只剩他们俩。步莲心也不说话,安静地跟他坐着,用自己的手心温暖着他的手背。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听雨开口:“他们怎么还没醒?” “呃……”步莲心这才想起厅中横七竖八的人,支支吾吾,“那个,得再等会。” “我都醒这么久了,他们怎么还醒不来?”慕容风皱眉,关切地看着地上的那几个兄弟。 “呃……师父的武功高嘛。”步莲心笑眯眯。 “是么?”慕容听雨狐疑。 “是啊是啊!“步莲心赶紧笑眯眯点头,一脸诚恳。一面暗自吐了吐舌头。 她才不会告诉师父:只有给他的血是纯的,而给其他人的,都是兑了水的。 咳咳,咬手指好疼的,挤太多血会很难受的,反正她的血能解毒,多能解,少也能解,那又何必浪费呢?所以,步莲心寻了个大锅,往里面滴了几滴血,然后搅啊搅,搅匀了,再找来勺子每人喂了一口。 这厅中可好几千人呢。步莲心握着手指笑眯眯想。 也不知等了多久,众人终于都相继转醒。 而云中天的罪行也被相继复述。圣尊令牌在此,不容抵赖。 于是,一遍又一遍不可置信的惊呼自刚刚苏醒的人群中发出。 骚动到最后,已有人提出要处死云中天。 悟色和尚、清霜道长、冷月公子等人自然是拦在头里。 “请大家稍安勿躁,给我等一点薄面。等我们问明了真相,必然给你们一个交待。” 几个兄弟一脸诚挚,望着众人。 慕容听雨依旧不说话,只是冷峻的脸上肌肉略动了动。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点头同意。 要知少林、武当向来是武林的泰山北斗,悟色道长正是少林戒律院首座,且是如今少林武功之最,而清霜道长更是武当掌门,如今两人发话,更兼冷月公子和莫问等人的默然支持,谁人敢反对? “多谢各位。我等必将给大家一个交待。”清霜道长向众人行礼。 房内。 云中天低着头,悟色和尚、清霜道长、冷月公子和莫问站在他周围。慕容听雨斜倚在门框上,只拿眼睛看着门外的景色。步莲心站在师父旁边,默默不言。他们几个兄弟的事原本不该她□来,奈何慕容听雨与她是同影同行、亦步亦趋,更兼此次正是她救了全武林,众人对她都心存感激,也就由着她跟了来。 盘问的结果不出步莲心所料:不论大家怎么问,云中天都是低着头,什么都不肯说。 无色和尚问得口干舌燥,终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嗨!你倒是说句话呀!差点要了我们几个兄弟的命,还连屁都不肯放一个!” 云中天依然是不肯吭声。 一声长长的呼吸。 是来自门边的慕容听雨。 “你要杀我,只杀我一人便是。为何要拉下这么多人一起陪葬?”终于,他说。 云中天一震,抬起头来,眼里竟是浓浓的仇恨。 慕容听雨一怔,迎上云中天的眼神,半天,苦笑:“想不到,你如此恨我?” “不,我不是恨你。”云中天的眼里露出比憎恨更深的厌恶,“我是厌恶你!我恶心你!” 慕容听雨脸色一白,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 步莲心忍不住对云中天怒道:“你好过分!” 云中天不理步莲心,继续看着慕容听雨:“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自命多情,实则无情无义,拈花惹草、始乱终弃,自命风流害了多少女人!你,从头到脚,都,恶心!” 他用手指一下下戳着慕容听雨的胸口,慕容听雨脸色苍白如纸,被戳得踉跄着连连后退。 “喂!”步莲心捏住云中天的指头,“你够了啊,不要欺负我师父!” “我欺负他?哈哈,他‘听雨剑’会被人欺负?嘿,不过他会装可怜,哈哈哈哈……” 慕容听雨脸色苍白如纸,眼里已经蒙上一层水汽。 冷月公子和莫问赶紧插在两人中间:“哎呀好啦好啦,别扯些有的没的……” “他说得对。”慕容听雨打断,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就是这样的人。” 说罢,转身离去。 “师父!”步莲心追了出去。 “老七!”莫问也要跟着追出,一把玉箫却拦在面前。 “他不会希望你跟过去的。”冷月公子笑得一脸暧昧。 莫问无语。 树林里。 慕容听雨靠着一棵大树,闭上了眼睛。 “师父!”也不知过了多久,步莲心喘着气,赶了过来。 慕容听雨睁开眼睛,皱眉:“你来干什么?” “我……我……我怕你伤心。”步莲心咬咬牙,道。 慕容听雨再度皱眉,半晌,有些玩味地看着步莲心:“我伤心又如何?” “呃……你伤心我就难受。”步莲心认真说。 慕容听雨不说话了。又过了半晌,道:“我伤心,你难受什么?” “我……我……就是难过。”步莲心低下头。 慕容听雨长长吐出一口气,问:“你一路跑过来的?” “嗯。”步莲心脸颊上刚刚跑得气喘吁吁现出的红晕还未褪去,“我怕你一个人伤心。”要知道,步莲心走得并不快,远远跟不上慕容听雨的脚步,为怕他一个人伤心,只得一路跑着跟过来。 慕容听雨心中从未有过地一暖。他看着步莲心,良久良久,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小莲,不要离开我。” 步莲心一僵。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慕容听雨喃喃,似说给对方听,又似说给自己听,“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步莲心一堵,莫名心疼:“好。我不离开你。小莲永远都不离开师父……” “师父!” “娘哎!” 这两声是一个人发出来的。 随着话音刚落,一个人已经屁颠屁颠跑了过来,瞬间分开被惊吓在当场的两个人:“哎呦师父,您居然对师妹下手了!这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您这……” 萧连城激动得絮絮叨叨,丝毫没注意慕容听雨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终于,慕容听雨手指一戳,萧连城再发不出声音了。 终于安静了。慕容听雨抹了下额头。 “罚你三日不能说话。”慕容听雨说完,拉着步莲心的手离开。 萧连城自然跟着,只是一路忿忿不平地比划着抗议。 步莲心早已偷笑。她早就习惯了师父和师兄这对冤家师徒的相处方式。更何况师兄上次跑去百花楼就不肯出来,抛弃自己,也该受受惩罚。 [正文 现场说教风流课] 嘴巴这个东西,没啥毛病的时候看不出它的重要。一旦有一天失声了,才知其珍贵。 翌日的萧连城显然很知道昔日可以自由说话的珍贵了。 虽然云中天的事没有完全明朗,但一山庄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该吃还得吃,该喝还得喝,所以翌日的早饭依然丰盛,人群依旧熙攘。 萧连城却独占一个角落,默默饮酒。 话说他原本在百花楼过得逍遥,男扮女装占尽了姑娘们的便宜,直到师父寻来,他才发现丢了师妹。慕容听雨丢下他就来寻步莲心,他也随后便跟了来,却是慢了一天的脚程,等他赶到,刚巧遇见两人抱在一起…… 此时他心中郁闷,却无奈说不出话,于是更加郁闷,只一杯一杯喝着酒。 人多的场合,想一个人喝闷酒是不容易的,尤其是一个很好看的人。 这不,美人萧刚饮下几杯酒,几个女子就陆陆续续坐到了他那张桌子。 都是江湖女儿,也不拘谨,她们相互望了望,然后眼神交流、商议……最后一个女子洒然抱拳:“不知这位少侠尊姓大名,是何派的师兄?” 萧连城翻起眼皮看了看她们,长得实在一般。更兼他此刻心情不好,本也不想说话(再说他也说不出话啊!!),于是重又垂下眼皮,继续喝酒。 哪知几个女子眼睛更挪不开了。要知萧连城的美貌确实是世间罕见啊。一个绝美帅哥在角落独酌,又不爱说话,好……酷啊! 萧连城见她们色迷迷看着自己,还张罗着让把她们的饭菜都挪到这一桌,皱眉。 她们却丝毫看不懂他的不悦,反越发觉得他酷。 于是萧连城嘴角抽了抽,一个主意打定。 只见他伸出食指,微笑,然后缓缓塞进自己鼻孔……我旋!我转!我抠!我挖!我掏!最后,作势轻轻一弹…… 同桌女子们的脸色早已集体煞白,一个个犹如吃了苍蝇一般,僵在当地。半天后,她们终于反应过来,对视一眼,立刻端了盘子没命般地跑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桌子,萧连城趴在桌上笑得花枝乱颤。 “换桌子!恶心。”一个颇硬的女声传来。 咦?听惯了莺声燕语的萧连城从胳膊弯里抬起头:见一女子正一脸厌恶地朝这边望了望,然后指挥下人搬得远远的。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棱角分明,比刚刚的声音更硬了几分。 哇!死了死了!死透了!世上居然有这样女子,太……挠心了!萧连城捂着心口想。 片刻之后,萧连城如一阵风般刮到慕容听雨身边。慕容听雨正在跟步莲心吃着早点,见到他,一脸狐疑:今早正是萧连城赌气不肯跟他们同席,才端饭菜过去独吃的。 萧连城不理慕容听雨脸上的狐疑,只顾激动地手舞足蹈着比划。慕容听雨脸上的狐疑更甚。 萧连城无奈,想了想,又如一阵风般刮走了,不到片刻,又刮了回来,还抱回来纸笔。 他笔走龙蛇,激动地在纸上写:我死啦! 慕容听雨皱眉,看着徒弟一脸的红光和两眼的激动,终于眉头一开,笑了。 “小莲,你去别的地方剥鸡蛋去。”慕容听雨笑眯眯对正在认真剥着鸡蛋的步莲心说。 “哦。” “嗯乖。” 待步莲心走得远了。慕容听雨一抱胳膊:“谁家姑娘那么倒霉,被你看中了?” 萧连城说不出话,闻言只是傻笑。 慕容听雨半闭着眼睛。 萧连城便拉了拉他的胳膊,遥指那边的那个女子。 慕容听雨皱眉:“你怎么喜欢那种姑娘?跟块铁似的,硬得很。” 萧连城不乐意了,重重晃了晃慕容听雨的胳膊。 “好了好了。”慕容听雨被晃得头晕,“她什么个性?” 萧连城屁颠屁颠去桌上再度拿起纸笔,写了一个字:凶。 凶?慕容听雨摸了摸下巴,最后,判定:“暗贱型。” 当日午饭时分。 众人正在吃饭,觥筹交错煞是热闹。却见一个女子提着一桶浆糊大喇喇走上前,然后从浆糊桶里拿出一把刷子,在墙上刷刷刷几下,然后拿出一张信笺,“啪”的一声,贴了上去。 众人好奇,都凑上去看,立刻爆发出惊天笑声。 信笺上,用大大的毛笔字认认真真写着: 你是仙女在天上飞 我是屎壳郎在地上追 仙女仙女你真美 让哥哥我来亲个嘴 署名是:萧连城。 好奇宝宝萧连城本来见心上人突然提了一桶浆糊走出来,也跟了上来围观。如今见自己的“情书”被如此展览,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而且是钻得连鞋子都不剩。 偏偏那女子还看见了萧连城,冷冷道:“恶心!” 众人即使再蠢,也看得出来这人就是“萧连城”了。 “你……”萧连城涨红了脸本待跟她理论,却见旁人都笑哈哈指着自己,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好,小爷我好汉不吃眼前亏!想罢,立刻以袖遮面,三步并作两步逃离大厅。 “丢人啊。”坐在一旁吃饭的慕容听雨一边啧啧摇头,一边继续给步莲心夹菜,“多吃点鱼头,聪明,别像你师兄没脑子。” “慕容听雨!”萧连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咆哮出这四个字。 “小声点。”慕容听雨捂着耳朵,皱眉,“刚恢复的嗓子,使太大劲不好。” “你,你你你……”萧连城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居然坑我!” “我何时坑过你?”慕容听雨掏了掏耳朵。 “还说没有!”萧连城指着慕容听雨,“你说什么她是暗贱型,只是外在冷,骨子里其实很渴望爱情,让我只要用最原始最男女化的东西去打动她。” “是啊。”慕容听雨点头,“我至今仍这样认为。” “认为个屁!”萧连城气得一屁股坐下来,“都是听了你这破分析,我才去给她写那么□裸的‘情诗’,结果给她出了那么大一个丑!那个女人哪有暗贱,明明是瓢泼不进的爱无能!” “那还不够贱?你有见几个女的把自己的那些物件贴出来?”慕容听雨打了个哈欠,“还有,别说你那破玩意是‘情诗’。写不出情诗就别写,别糟蹋了那两个字。” 萧连城脸一红:“还不是你说要最男女化、最原始……我才写那个……” “老大,你知不知道……”慕容听雨无奈地摊手,终于,续道,“最原始的东西不是要用最原始的话来说的,最男女化的事也不是要用最直白的话讲出来的。” 慕容听雨看着自己徒弟一脸的茫然,叹了口气解释:“女孩子都是很虚的,有些东西即便她们需要,也要你用一个很美的包装给包起来,她才会欣然接受。” 萧连城皱眉思索。 慕容听雨再度叹了一口气:“好吧,让为师示范给你看看,什么叫风流,什么叫轻浮。” 黑夜里。 两个男子踏着轻功,在一间间窗外评论。 “这个,就是明骚。”慕容听雨指了指窗内正在对镜贴花黄的一个女子,对徒弟道。 萧连城点头。 两人继续前行。 “这个呢,就是暗贱了。”慕容听雨看着窗内正在调弦的道姑,嘴角露出笑意。 “噢……”萧连城微微点头。 慕容听雨看着徒弟,认真道:“正所谓明骚易躲、暗贱难防。世上很多男人不知这个道理,所以都在这些所谓的正统冰清玉洁女子这里栽了跟头。其实,想要搞定这种女人,非常简单。” 萧连城充满期待地看着师父。 当初他拜师,就是看中了师父泡妞的本事,可惜慕容听雨一直不肯将这门功夫手把手教自己,如今难得他有了兴致,当然要看仔细。 慕容听雨回头朝徒弟笑笑,意思是:臭小子,看好咧。 房中,那道姑终于调好弦,开始抚琴,正是一曲《蒹葭》。 慕容听雨捂嘴偷笑。十个暗贱女,有九个爱弹这些诗经古曲。当年他为了这个跟冷月打赌,还赢了半个月的酒钱呢。冷月觉得只有八个。于是两人踏着轻功,飞檐走壁走访了一夜,终于寻足了十个正在弹琴的女子,清点人数下来,弹诗经古曲的刚好九个。 咳咳,走神了。慕容听雨把思绪拉回来。 窗内的琴声也刚好弹到尾声。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勾出,琴弦犹自振动。 “好一曲蒹葭。”慕容听雨喟叹。 “是谁?”房中女子的声音。 慕容听雨在窗下低着头,并不抬头观望:“在下路经此地,有幸听得天籁琴音,便忍不住赞了出来。想来是打扰姑娘了,在下该死,这就告辞。” “哎!”那女子走到窗边,急喊住他,想了想,方又摆出一副清淡之意,“公子原并未打扰在下。” 慕容听雨依旧不抬头:“即便未曾打扰,未得姑娘允许,窃听心声,依然不对。” 那女子一怔:他能听得出是我的心声? 女子不说话,慕容听雨也不说话。两人就在黑夜里,静默着。那女子看着慕容听雨,慕容听雨却始终不抬头看她,彬彬有礼。 终于,那女子微笑:“公子为何不敢抬头?莫非是怕小女貌丑?” “自然不是!”慕容听雨急着辩解,抬起头来,然后,瞬间呆住…… 那女子对慕容听雨的表情显然十分满意,低头掩嘴而笑。 慕容听雨却似更呆了。 那女子给他看红了脸,半嗔半羞道:“公子可看够了?” 慕容听雨却似丝毫没有听到这句问话,而是喃喃:“北方有佳人,绝世而**……” 远处,萧连城看着慕容听雨被那女子含羞带怯引进了房内,咂咂嘴。奶奶的,这个慕容听雨,搞定女人,真有一套! “啧啧,师父真厉害。”另一个声音咂咂嘴,自萧连城背后传来。 “莲丫……唔……”萧连城惊呼到一半,就被步莲心捂住了嘴。 “嘻嘻,师兄,偷看是不可以大声说话的哦。”步莲心笑呵呵。 萧连城扯掉她的手,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你们都来了,我就来了呀。”答得理所当然。 “可是……”萧连城无语了。可是这是他们男人的秘密啊,带上她算怎么回事?再说,师父可是千叮万嘱不可以把任何不纯洁的思想教给师妹啊。(虽然萧连城并不觉得如今的师妹还剩多少纯洁了。) “你们师父的手段可远不止这些呢。”一个声音自他们背后传来。 “啊!”两人同时回头,惊见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又站了一个人,一袭暗红。 来人是个女子,她轻笑:“要不要听听我跟你们师父的故事?” [正文 师父师父,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呀] “师父师父,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呀?”步莲心问这句话的时候,慕容听雨正在吃饭,美食当前,完全没在状态。 步莲心捏着下巴笑眯眯低着头,把一张纸塞到他面前:“喏,这上面这么多类型的女孩,你喜欢什么样的?” 慕容听雨漫不经心看了那张纸一眼,继续忙着吃饭。 “师父啊——”步莲心摇着他的胳膊,不给吃,“你先说你喜欢哪一种嘛。” 慕容听雨被晃得无法,随手指了一个:“这个。”说完,继续抽回胳膊,吃饭。 步莲心看着他指的那个选项,傻眼:他指的是“傻丫头”。 “傻丫头……”步莲心茫然念叨。慕容听雨继续吃饭。 那边,萧连城已经笑趴,看着这个宝贝师父和这个宝贝师妹,无语摇头。 昨晚的那个女子显然也是师父的“老情人”。步莲心甚至不知道师父到底有多少老情人。而每个人说出来的故事都不一样,甚至,每个人描述的慕容听雨也不一样。 一夜无眠之后,步莲心整出这么一张纸,罗列出所有类型的女孩,想看看师父最喜欢什么类型,自己也好……嘿嘿从旁改正。 可是,师父喜欢的居然是“傻丫头”……这个,这个是天生的吧?我这么聪明,可怎么扮成傻丫头呀?步莲心苦着脸发愁了。 正在步莲心愁眉苦脸的时候,冷月师伯走了过来,脸色凝重地对慕容听雨耳语了几句,慕容听雨脸色瞬间凝重起来,然后,起身跟冷月师伯往里间走去。步莲心想跟着,冷月回头:“莲心丫头就先不去吧。” 慕容听雨想了想,拉住步莲心的手,说:“她还是跟我一块去吧。” 步莲心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湿湿的,甚至有些微的抖。 冷月看了看慕容听雨,没有再反对,又有些戒备地看了看萧连城,萧连城摊手,表示自己不会跟着,他这才带路。 看着离去的三个人,萧连城脸上露出难得的苦笑,拿起桌上的酒,自斟自酌。 “换桌子!”只闻一声拍桌声,一个熟悉的女音响起。 萧连城抿着嘴,一脸无表情地看着她……良久良久,想起师父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如果要整一个女孩子,最好的方法是让她做你的徒弟,或者你的女人。 心中一动,学着昨晚师父的风度,含笑款款走到那女子面前:“这位姑娘,我想我们之间有点误会。不知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姑娘瞪着她,一眼戒备:“谁要跟你借一步?恶心。” 萧连城气结。什么玩意,就算我喜欢你,你也不敢见面就喊“恶心”吧! 萧连城还是第一次被女子如此嫌弃,心中征服欲更甚,强忍下怒火,努力微笑:“在下认为姑娘对在下真的有所误会,不如我们一起喝一杯,也好……” “唰”,一把剑携着剑风,架到萧连城脖子上。萧连城的话立刻滚回了喉咙。 而里间,云中天的剑也架在了慕容听雨的脖子。 旁边,是怒目而视的步莲心,和几个摩拳擦掌准备救火的几个兄弟。 慕容听雨一脸萧索:“好啊,如果我死,可以换回妍儿和小爱,我愿意。你们不要拦着三哥。” “不可以!”最先喊出来的是步莲心,她紧紧抱着慕容听雨的胳膊,“谁都不可以伤害我师父!” 悟色和尚显然对步莲心的护师表现很满意,用眼光摸着步莲心的头:“放心,我们几个都在这,没人能杀你师父。” 他又转向云中天:“你还没老,就已经糊涂了是吧!花妖的话,你也能信?她是个疯子你不知道么!” 原来,今日之宴名曰捉拿花妖,其实正是花妖指使云中天所召开,目的只为杀死慕容听雨。 没有人知道花妖为什么要杀慕容听雨,只是她确实抓了云中天的妻儿:莫妍和小爱。 云中天颓然:“我也没办法了……妍儿和小爱还在她手上。她要的,就是他的命啊!” “为什么他会单单要老七的命?你不觉得很奇怪么?这几年老七根本就没在江湖出没过啊。”清霜道长皱眉。 “谁知道!指不定又是他惹的风流债呢!”云中天怒视慕容听雨。 慕容听雨心头火气:“说什么说,直接杀了我便是!” 边说边直接拉着剑锋直接就往脖子上抹。 “不要!”最先喊出来的是步莲心。 “喂!”旁边几个人紧接着惊呼。 五只手跟着抓向剑锋,生生把剑锋掰回来。 除了步莲心,几个人都是当世高手,但此刻谁都没有想到用内力,情急之下唯一能做的就是伸手去抓……空手抓白刃,瞬间鲜血溢出,殷红一片,顺着剑锋滴落。 慕容听雨微微喘息,僵在当场,不语。步莲心微笑:她喜欢看到这么多人对师父好。 云中天怒咬牙,放手,一跺脚,就奔出门去。 “老三!” “三哥!”众人又喊。 莫问最先追出去,却哪里还有云中天的影子…… 几个人互望。 悟色和尚甩甩手上的血渍:“看什么,为今之计只能将实情公布,解散武林大会。然后我们几个分头去找妍儿和小爱。” 卧室里。 步莲心正在给慕容听雨包扎手上的伤口,冷月探出头来:“莲心丫头,你出来一下。” 慕容听雨皱眉斜睨:“找她干嘛?” “秘密。”冷月面无表情,过来就拉步莲心的袖子,“出来。” 步莲心望向慕容听雨,慕容听雨面无表情,似乎没有看到步莲心望过来的眼神。于是,步莲心微微一笑:“师父,我去了哦。” 慕容听雨不置可否,只看着手上的布条儿。 于是步莲心吐吐舌头,跟着冷月走了。 冷月将步莲心拉到密林里,左右瞅瞅,终于确定慕容听雨没跟进来,才吁了口气,对步莲心微笑:“莲心丫头,你是不是喜欢你师父?” 步莲心心里一咯噔,赶紧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没有啊。” “撒谎不乖哦。”冷月微笑,循循善诱,“所以你其实喜欢他,对不对?” 步莲心想了想,继续摇头。 “唉,本来还想告诉你个秘密呢。既然你不喜欢他,就算了。”冷月公子叹了口气,“原来你不喜欢我们七弟啊……” “不,我没有不喜欢他啊!”步莲心赶紧辩白。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别人说“不喜欢七弟”的时候,很心疼。 “那……” “我……喜欢他啦。”步莲心低着头,“他是我师父嘛。” 冷月公子笑笑,没再逼问下去。 他看着步莲心,眼神突然变得温和,最后变得认真:“莲心,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七弟,就去追吧。” “什么?”步莲心感觉心漏跳了一拍。 “对他好一点。”冷月公子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继续说,“他是个很傻的人,不怎么会照顾自己的。他对朋友和兄弟超级好,可以为兄弟去死的那种,可是,他不会处理感情……嗯,他总把感情处理得很糟糕呢。这些年,他也吃了很多苦。所以……我拜托你,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不要放弃,永远都不要放弃。他需要人对他好。他很善良,只要你对他好,他一定会回报你的。” 他扳着步莲心的肩膀,眼神里是很少见的真诚与认真:“我知道,爱他会很痛苦。可是你一定不要放弃。请答应我,如果爱他,就对他好。永远不要放弃他,可以吗?” 步莲心望着冷月公子,怔怔的。心里热热的,起伏难平。 “如果你爱他,就一定要对他好。永远不要放弃他。” 回来的时候,步莲心脑子里回响的一直是冷月的这句话,一个孤傲的江湖浪子很难得的诚恳,对她说:“拜托了。” 走着走着,眼泪有些想往下掉。 “丫头。”一个不高是声音喊。 步莲心迅速以掌揩眼,将还未来得及流下的泪水扫去,展颜回头:“师父。” 慕容听雨探寻地看着她:“怎么?他找你说什么了?” 步莲心抿嘴,微笑,拨浪鼓般摇头。 慕容听雨斜睨她一眼,也就不再问,拍拍她的头,牵着她离开。 那晚,冷月除了说那一段话,还告诉了步莲心慕容听雨的故事: 五年前。绝顶论剑,七个人从比武里胜出,他们也就是当场按年龄结拜的悟色和尚、清霜道长等七人。英雄自古出年少,而其中,又以年方十四的慕容听雨更夺人眼球——无匹的容貌、无匹的武功、无匹的文采……“听雨剑”下,折芳心无数。 而其中,就有云中天的妹妹和未婚妻。 莫妍,是云中天的未婚妻,却在遇见慕容听雨的那一刻一眼移情。而同时,看上慕容听雨的,还有云中天的妹妹云烟。 那日,云中天刚被圣尊步涤尘指定为新一任武林盟主,心情大好,在家中摆下小宴宴请武林大会上刚刚结拜的六个兄弟,并将自己最疼爱的未婚妻与妹子,也唤出来作陪。于是……一眼,误了两个女子的一生。 两个女子中,慕容听雨喜欢的是莫妍,但是却明白莫妍是未来三嫂,不敢逾矩,极度痛苦。而此时,云烟对他的倾慕也让他无奈。 最终,云烟发现了慕容听雨对莫妍的感情。 而就在云中天与莫妍的婚礼上,慕容听雨喝得烂醉,云烟拿起一坛酒,走到他面前,问:“心很痛?” 慕容听雨没有回答。 云烟咬唇而泣,问:“你有没有爱过我?如她一般。” 慕容听雨不说话。 云烟看着他,很久很久:“请你告诉我。” “没有。”慕容听雨别过头去。 云烟怆然而笑,拍开坛盖,仰脖将一坛酒一饮而尽……之后,拔剑自刎。 此后,慕容听雨远避,在风华初露之时便退隐江湖。 此后,“听雨剑”成了江湖上的传说。与风流和玩世不恭相对等的传说。 “他不是不爱,只是不敢爱。”冷月步莲心说,“所以,如果你爱他,如果你最终打开了他的心,请一定一定,永远不要放弃他。” [正文 想整一个女人,就娶她。] 云中天离去后,他们几个兄弟向众人作保,说出真相,并向天下人致歉。各路人物自行散去,也有人痛恨花妖的恶行,要合伙捉拿花妖的。反正不管怎样,众人都散去了。 他们几个兄弟也散了,兵分五路,去寻找云中天的妻儿:莫妍和小心。 慕容听雨师徒三人自然是一路。三个人离开武林大会后,一路走走停停,四处打听,循着零星细末的花妖行踪信息,一路追踪。 这日,三人来到一家小镇上。此处听说花妖偶尔会出没,算是她出现频率最高的地方。没有其他找到她的捷径,就只能这般守株待兔。 而同样守株待兔的,还有那日英雄大会后留下结队要铲除花妖的各路侠士。 小镇本来就不大,几对人马挤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日,慕容听雨师徒三人正在包子店吃包子,听到在同一家吃包子的武林人士里,有个女的一拍桌子:“天好热,烦死了!爹,我要比武招亲!” 众人尽皆噎然。天热——烦——比武招亲。这三者可以这样递进么? 慕容听雨等三人也不禁回头,萧连城立时脸色变了:那个嚷嚷着天热好烦要比武的人,正是之前那个将他的情书贴在墙上围观的女子!怪不得嗓门那么大呢。果然冤家路窄。 慕容听雨收回视线,继续喝粥,看也不看萧连城一眼,淡淡说:“想报仇?” 萧连城立刻把脑袋凑了过来,嬉皮笑脸:“师父你最好了,求指教。” 慕容听雨依然没看他,而是用汤匙搅动着碗里的粥:“整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做你的女人。我跟你说过。” 你说的是,整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是让她做你的徒弟,或者女人。萧连城心想。但看了看那在一旁专心剥鸡蛋的步莲心,不敢反驳。只继续谄媚地笑:“那师父觉得,我怎么才能让她做我的女人呢?” “她不说了么,比武招亲。” 烈日当空。 比武台下,各路人士聚齐。 萧连城站在人群里,以手遮阳,望着台上的那个女子。台上擂台已开,一个个上去的少侠被她打得哭爹喊娘,连推带踹地全轰了下来。一旁的慕容听雨看着看着,眼睛眯起,他斜过身子,微微附耳到步莲心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步莲心便点头走开。 不一会儿,步莲心跑回来:“师父,你猜对了。这个女子叫吴琼,是海鲸帮帮主唯一的女儿,吴帮主宝贝得不得了。这个吴琼脾气不好,经常会心情不好,她小时候一心情不好就喜欢杀人,长大了略微改了点,心情不好会打人。而且她有个奇怪的毛病,就是只喜欢打男人,而且最好还是陌生的男人。所以她后来发明了一个很好的办法,就是每次心情不好就举行比武招亲,然后把上台的人都痛揍一顿。” 慕容听雨不语,似乎完全在意料之中。 萧连城却咋舌:“不是吧?她这样,难道不会遇到武功高强的,真把她收了么?” “不怕。她爹爹很疼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便是这样荒谬的以比武招亲的方式揍人出气,他也会支持。所以即便是遇到武功高强的人,她爹爹也会亲自出手将其制服,根本就不存在娶走她女儿的情况。” 慕容听雨点头:“海鲸帮掌管水路,四通八达,可说是叱咤水域的海上之王。海鲸帮帮主的功夫,自成一派,虽不与武林门派竞争,武功却自成一派,若真打起来,江湖上除了三大大门派的掌门和寥寥几个少年奇才,只怕没几个有必胜他的把握。” 萧连城张口结舌,这样武功高强的老大,怎么会宠女儿宠到这个地步!想了想,又觉不对:“既然这件事已经传开,那为什么还有人上去比武?明知是被暴揍,还上去干嘛?难道这女子真的是天仙不成?没看出来啊!这群男人脑袋是不是给驴踢了?” 步莲心笑眯眯:“不是给驴踢了。海鲸帮势力强大,又掌管着水路命脉,很多人对他有生意上的需求。所以不少人即便知道结果,也会豁出去博海鲸帮主一乐。听说,每次上去比武的人都会登记记录门派,而每个登记过的门派,在当年不止可以优先使用水路交通,更可以免一半资费。” 萧连城无语。他已经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脾气那么坏了,纯属给她那个脑残父亲惯的! 慕容听雨似乎看出了萧连城的心事,对他招了招手示意,萧连城附耳过去,慕容听雨再耳语了几句。萧连城听着听着,眼睛渐渐发光。 比武擂台上打得热火朝天。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人被打下去了,依然有人前仆后继。海鲸帮主抚髯而笑。他喜欢看这么多人争抢女儿的场面。 “不公平!”突然,人群里响起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长得极美的男子,仰首而立:“吴帮主,令千金这样的比武方式,只怕无人能抱得美人归吧。” “又是你!”吴琼从猛揍某少侠里抽空回头,显然认出了萧连城,“流氓!” 萧连城脸抽搐了一下,然后装没听到,继续面相海鲸帮主侃侃而谈:“您坐在这,光天化日,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即便有人想赢令千金,只怕也会顾忌您老人家,不敢赢。” 这话倒是实话,慕容听雨刚刚就是看出有的上台男子的武功其实明明在吴琼之上,却没有使出全力,甘愿被揍。 众人也默默低头。是的,即便是赢了吴琼又怎么样?上来被她揍一顿,好歹还是被花拳绣腿揍,不会落什么内伤,牺牲几下皮肉,换一年生意畅通无阻,也值了。但若真的赢了吴琼,后面面对的可是海鲸帮主啊!那老头的功夫就不是盖的了,很可能一掌就让你瘫痪一辈子啊! 海鲸帮主微笑,半晌,问:“那阁下有何高见?” “在下的意思,既然是比武招亲,就要公平。吴小姐也到了待嫁之年,若能在比武招亲上觅得佳婿,也是好事。所以帮主其实尽可以让倾心吴小姐的兄弟们真刀实枪公平大战一场。” 海鲸帮主含笑不语。不错,他家女儿不是“也到了待嫁之年”,根本就是快要过了待嫁之年!因为自己的骄纵和她的脾气,这些年高不成低不就,一拖竟然拖到了二十六。再这样下去,只怕要成老姑娘了。他也想自己的女儿能真正觅得一个能制住她的老公啊。 “所以,在下建议,可以摸黑比武。”萧连城微笑,续道,“夜间,不点灯火,谁也看不见谁,这样大家也就不用顾忌帮主的面子,不敢使出全力。至于结果,很简单,参赛众人与小姐同处一暗室,打到后来屹立不倒者,为最终胜利者。” “荒谬!”海鲸帮主还来不及答,吴琼已斥道。 “莫非吴小姐不敢?”萧连城笑眯眯看着吴琼的眼睛,眼里有深藏不露的挑衅。 “谁说我不敢!”吴琼大怒。 海鲸帮主看着女儿,眼睛亮了。 “好。”他说。 比武招亲在一间大的练武厅进行,门窗全部关闭,半夜,伸手不见五指。 练武厅中央,站的是参赛众人和吴琼。旁边,站的自然是围观者。而海鲸帮主为了避嫌,竟然难得一次没有亲自过来督场。 一声锣响! 中央众人立刻打成一团。 “嘿,嘿,嘿,啊——” “哈,哈,哈,啊——” “唰,唰,唰,哎哟——” 惨叫连连,哭爹喊娘…… 最终,热闹的喊打喊杀声消失,只剩各种呻吟。 点火。 练武厅照得通亮。 练武厅中央站立不倒的,正是——发髻已乱、衣衫已破的萧连城! 从外间走进来看结果的海鲸帮主捏着的手已然松开。手心,是刚刚冒出的汗。没有人知道,他比任何人都紧张这个结果……他家女儿,是该嫁了啊。 见到站着的是萧连城,莫名,不自觉,海景帮主松了一口气。 吴琼却不乐意了,趴在地上揉着腰,大嚷:“怎么会是你这个流氓!爹——” 海鲸帮主上前几步。 “爹!帮我教训他!”吴琼说得理所当然,一面恶狠狠看着萧连城。 海鲸帮主想了想,笑看萧连城:“准备好了么?贤婿。” “爹!”显然,“贤婿”这个称呼刺激到了吴琼。 而在场诸人,也都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想到海鲸帮主会就这样喊出这个词。 慕容听雨摸了摸下巴上的一道红肿的指印,微笑。 萧连城此刻反而傻了,看着海鲸帮主向自己走来,腿有点想打哆嗦。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他也知道海鲸帮主打人向来手重,以前在比武招亲时把人打死打残也不是没有过的。他望向慕容听雨,很想说:你有爹,我有师父,你们打吧! 慕容听雨摸着红肿的下巴,龇了龇嘴,没有要上来助阵的意思,只示意萧连城安心接招。 萧连城无奈。心里快哭了,却还是按事前跟师父说好的,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微笑:“岳父,请。” 海鲸帮主手势渐起,缓缓踏出了九宫八卦步…… 萧连城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吴琼嘴角露出微笑,回头恶狠狠看向萧连城,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喝——” 一声大喝,海鲸帮主的掌风稳稳推出。 众人只觉一股大风刮起,如瀚海上突起的大风,让人直想闭眼。 好强劲的内力!在场诸人,没有一人在此刻不这么感叹。 萧连城微笑,恭敬地行了一礼,却没有出手。 海鲸帮主皱眉。 掌风快袭到萧连城面门,他的衣襟已然被吹起老高,他依然微笑颔首行礼,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海鲸帮主手一挥,掌风立消。随即,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你为何不出手?” “你是琼儿的父亲,小婿,不能出手。”萧连城吓得汗水早已湿透背脊,却依然摆出一副处变不惊的儒雅微笑。 海鲸帮主笑了。第一次,有人不对自己出手,不是顾忌自己的身份,而是因为“你是琼儿的父亲”。挑战自荐,有勇!处变不惊,有胆!为抱佳人,想出这样的方法来求公平一战,有智!而对自己女儿……有情! “哈哈哈哈,好女婿!”海鲸帮主走上前,重重拍了一下萧连城的肩膀。 萧连城嘴角抽了抽,望向慕容听雨。慕容听雨摸着自己红肿的下巴,微笑。 [正文 他,是我……父亲?] 昨晚赢得全场的,显然不是萧连城,而是慕容听雨。 其实,萧连城提议摸黑混战的目的,就是方便慕容听雨出手。黑乎乎的练武厅,大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混打,根本不知道跟自己对打的是萧连城,还是慕容听雨。 所以,慕容听雨昨晚加入了战团,并且将所有人撂倒。不过场面实在太混乱,饶是他武功卓绝,也被不知谁的指风胡乱扫了一下。 客栈里,步莲心给慕容听雨的下巴上药。 “呲——”药刚点上去,慕容听雨就夸张地痛呼。 步莲心笑笑,宠溺地吹吹:“不痛不痛,来,吹吹,吹吹。” 慕容听雨显然并没有拒绝的意思,由着徒弟给他轻轻地吹下巴,很享受。 “哇,你们两个又卿卿我我!”随着咋呼,萧连城回来了。 慕容听雨皱眉:“你不回来没人会想你。” 萧连城笑嘻嘻过来摸步莲心的头:“我家莲心丫头会想我。” 步莲心知趣地不回答,乖乖给师父抹药膏。 “怎么不去成亲?”慕容听雨换话题。 “嘁,我怎么会跟那个母老虎成亲!”一说这个,萧连城就更咋呼了,“我说了,先定亲,成亲的事以后再说。” “她老爹会放你走?”慕容听雨怀疑地看着萧连城。 萧连城看着师父,笑得有些虚弱:“嗯……他问了我的身份,然后,就放我走了。” 慕容听雨嘴角扯了扯。 “我告诉他,我是长乐门的首席大弟子。我师父是……慕容听雨。”萧连城小心地看着师父的脸色,小心地说,“嘻嘻,师父好有名声哦,那老头一听说我是‘听雨剑’的徒弟,就放心让我走了。” 慕容听雨看着徒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后,抬脚——“嗖”的一声,萧连城被直接踹出门去。 步莲心的手一抖。 “继续擦药。”慕容听雨说。 步莲心低着头,继续擦药。 不多一会,萧连城又飞了回来。确切地说,是“被”飞了回来。 慕容听雨眼中精光一盛,飞跃而起,电光石火间伸手将徒弟接住。 显然将萧连城打进来的人是个绝顶高手,附在他身上的内力饶是是慕容听雨也连退了好几步才卸去。 慕容听雨变了脸:“谁!” 萧连城甫一落地,立刻拍着胸口:“哇,有惊无险!” 说罢拉着慕容听雨:“快走!是花妖!” “哈哈哈哈,走不了了!”人随声到,落花飘洒,一个女子飘然而至。 步莲心心一窒。她认出此女子就是那日的花妖。赶紧上前一步,拦在慕容听雨身前:“你不要过来!” 慕容听雨将步莲心扒到一边,看着花妖:“你把妍儿和小心带去哪里了?你为什么要杀我?” 花妖微笑,倾城。她有着少女般的皮肤,却有种中年女子般的眼神。看不出年纪。只能看得出:是个倾城绝色。 “问你那个没良心的父亲去。”很好听的声音,把这样的一句话说出来,都像诗。 “我父亲?”慕容听雨皱眉,他从小就没有父亲。知道“听雨剑”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孤儿。 “我没有父亲。”他说。 “哈哈你这话骗谁?哪有人没有父亲。”花妖掩嘴摇头,“步涤尘的儿子难道没有遗传他的脑子么?编个借口都不会,他不是最会编借口的么。” 慕容听雨一怔。他倒是从来没想过:哪有人没有父亲啊…… 只是,他的父亲早就死了吧。他一直这样以为。 “废话少说,把妍儿和小心交出来!”慕容听雨握紧手中的剑,显然,已打算出鞘。 花妖笑得更好看了:“啧啧啧,果然是步涤尘的儿子,心心念念的,只是女人。” 话里,是漫溢的醋意。她突然眼光一厉:“好!那我就让你牡丹花下死!” 话一出口,长长的彩色水袖已然袭来…… 慕容听雨一把推开身侧的萧连城,拔剑而跃…… 剑势如虹,衣袖如云,斗在一处,幻化出色彩万千。 慕容听雨的剑是以快为主,认准目标,长驱直入,势如破竹。而花妖的水袖功夫却是慵懒至极,缓缓舒卷,又密密麻麻,纠缠得剑根本无处入手。似乎是专克剑术。 步莲心急得额头渗出了汗。 水袖翻飞,已经将慕容听雨围在中间。水袖交错纵横,已攀上慕容听雨的手腕,将他牢牢缚住。妖眼中狠辣之意大盛,从口中吐出一枚花蕊,花蕊甫一出口,立刻散开,如一根根银针,尽数向慕容听雨扑了过去。 “不要!”步莲心再不迟疑,从腰间甩出软鞭,施展轻功,直接飞入战团。 “不要!”与此同时,萧连城也变了脸色,施展轻功,也飞入战团。 两道人影,直冲向四散的花蕊,挡在慕容听雨面前,竟是不约而同的视死如归。 千军一发之际,“嗖嗖嗖”几道人影掠出,挡在前面,挥剑如风,将四散的花蕊尽数打了出去。 几个人落地。 步莲心等人俱是惊魂未定。而花妖笑了,眼里居然隐隐现出疯狂:“好,好!五魅影也出来了!步涤尘啊步涤尘,你果然很紧张这个儿子么!” “既然如此,那就亲自出来吧——”花妖一声大喝,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兴奋。而她的双袖里,飞出无数条彩色丝带,携带着强劲的内力,呼啸着向他们射去。 内力顶尖者,飞花摘叶即可杀人。 此时的无数丝带,如一把把勾魂的利剑,别说被碰到,就算只是被它携带的内力刮到,也是非死即伤! 五魅影站在最前面,挥剑想格挡,却哪里挡得住,剑才碰到丝带,便被震开。 眼见丝带乱飞,如盛世繁华,带着无尽的杀意…… 突然一声清啸,一道白色人影飞入,落定,运气,推掌,将那无数丝带竟生生推得歪向一边,撞上墙壁,“轰”的一声,墙壁连带整栋房子,灰飞烟灭。 漫天烟灰里,众人都看向那白衣人。他负手而立,白衣如仙。 “圣尊!”五魅影单膝跪地。 慕容听雨大惊。他就是圣尊!好出神入化的功夫……刚刚他飞入、落地、运气、推掌,每一个动作都优雅自如,甚至让旁人看得清清楚楚,却实际快若闪电,在生死一刹那的时间,将那些丝带尽数拍开。 这是怎样的功夫! 花妖看着那个男子,眼里的疯狂已渐渐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激动。 “你还是厉害。”她说,语气里,分不出喜怒哀乐。 “你还是那么……让人无奈。”白衣男子说,苦笑。 一句简单的对话,花妖的泪却落下来:“步——涤——尘——” 她说,一字一字,很深。 步涤尘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伸手过去给她擦泪:“想见我而已,不用搞这么多事” “撒谎!”花妖哽咽,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为了你儿子,你怎么会过来!” 步涤尘闻言,回头看了看慕容听雨。 慕容听雨心中大震。他,是自己的……父亲? 步莲心的手捏着衣角,紧张得手有些发抖。 “谁说他是我儿子?”步涤尘笑,淡淡的。 慕容听雨提起的心被刺疼了一下,又落下。 “不是你的儿子,能如此?”花妖冷笑,“年方十四,力挫群雄,如此的惊采绝艳,不是你步家的传人,还会是谁?风流天下,游遍花丛,不是你步涤尘的儿子,又会是谁?” 步涤尘一愣,继而苦笑,摇头:“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一个步涤尘。惊才绝艳,也不是都出在步门。天下之大,英才辈出。你的眼光……太局限了。” 花妖继续冷笑:“如此惊才绝艳却风流天下的,除了你步涤尘,没有人能生下这个儿子!” 步涤尘无奈,摊手:“你若非要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反正,天下,不是只有我一个步涤尘。” 爱情中的女人就是如此,以为全天下只有那样一个人才是那个样子,殊不知,天下之大,没有人的才华与风度是真正独一无二。 花妖依然不服气,如小情侣斗嘴般,非要步涤尘亲口承认才罢休:“我除了猜测,还有证据好不好。” “哦?”步涤尘失笑,“愿闻其详。” 花妖如少女般撅起嘴,赌气:“本来就有证据。站在你身边的五魅影就是证据,他们是你的贴身影守,却在慕容听雨身边寸步不移的暗中守护,若非是你儿子,你怎么解释?” 步涤尘失笑,想了想,摊手,不解释。 “那你还不承认?”花妖继续说。 “本来就不是的事,你要我怎么承认。”步涤尘苦笑。 花妖大怒,闻言直接向慕容听雨出手:“是么?那我杀了他,看你是不是心疼!” 说做就做,袖中的彩带再度飞出。 步涤尘一转身,扣住她的彩带,推了回去:“别闹,杀了他我不心疼,我女儿心疼!” “你……你说什么?” 花妖望着步涤尘。 “他是我女儿的师父啊。”步涤尘摊手。 此言一出,慕容听雨和花妖都呆了。 慕容听雨回头看着步莲心,步莲心低着头。慕容听雨将她的下巴托起,直视着她的眼睛,步莲心讪笑:“师……师父。” “你……骗我?”慕容听雨捏着她的下巴,怔怔问,“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我……”步莲心看着慕容听雨变脸,快哭了,“师父,我不是故意的……” “呵。”慕容听雨笑,眼里无限萧索。 “你说你不是故意的?”他轻轻问。眼眶竟然湿了。 “师父……”步莲心喊得心一痛。她知道,她知道师父的底线,就是不能骗他。她知道。可是……她的身份,本来就不可以说啊。 慕容听雨没有再听她说下去,而是笑了笑,转身跃走。 “师父!”步莲心也想施展轻功跳起来去追,却被步涤尘一把按下。 “你追不上他的。”步涤尘对女儿说,一语双关。 步莲心皱眉,泪涌了出来。 步涤尘拍了拍她的头:“跟我回家吧。” “为什么?”步莲心瞪大眼睛。 “你十八岁生辰已经快到了。”步涤尘摸了摸女儿的头,又转头看了看花妖,笑,“再说这个阿姨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你不跟我回家,她会把你吃掉的。” [正文 你是万圣至尊,不要去爱那样的人,乖] 文件不存在,请重新上传 [正文 师兄的欺骗] 却说步莲心和萧连城赶到的时候,花妖正笑靥如花,守在慕容听雨身边翘首以待,仿佛料到她一定会来。慕容听雨被绑在屋子中央,他身边站着的,是一个粉红衣衫的女子,这女子一脸木然,看不出表情。 “师父……”步莲心一见了被绑着的慕容听雨,心就被揉在一起了。 慕容听雨此时仿佛倦了,闭着眼睛,苍白着脸。听到步莲心的声音,眼睛动了一下,皱了皱眉,睁开眼睛,果然见步莲心就站在眼前:“莲儿……” 如往常一般,唤出这个名字,才想起她骗了自己,想起如今两人的状况,闭了嘴,不再说话,将眼睛看向别处。 步莲心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心疼无比。吸了吸鼻子,眼泪就要掉下来。 “让你把步涤尘带来,怎么只带来了这个丫头!”花妖左顾右盼,没有看到步涤尘,显然很不满意。她斥道。 这声斥责,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萧连城。 萧连城低着头,此时的脸色很难看。 慕容听雨一震,眯起眼睛。 步莲心也一愣。 “蠢货!让你做的事没一样做成的!让你调查慕容听雨是不是步涤尘的儿子,你在人身边五年,居然没发现真正是步涤尘后人的不是他而是他徒弟!”花妖又斥。 此话一出,师徒三人的脸色都彻底难看了。这一下,慕容听雨和步莲心已经不能不相信,而显然,萧连城没有反驳的意思。 “呵!”说不清是惊呼,还是笑。慕容听雨摇摇头,痛苦地闭上眼睛。 “师父……”步莲心自然知道师父此刻心里所想。他肯定是伤心自己和师兄都是骗他吧……师兄五年时间的亲近,只是为了调查他的身世,甚至在筹划着按照花妖的步骤杀他?而自己,虽然目的不明,但显然这份隐瞒也伤了慕容听雨的心。 看着慕容听雨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步莲心的心更疼了。 其实,若在平时,她第一吃惊的应该是萧连城的身份,。然而此刻,她已经顾不到那些,她现在只关心师父心情不好……是的,他心情不好,那么,这整个世界就都不好。对步莲心来说,如是。 “对不起。”萧连城终于开口,看着慕容听雨,“但是我没想过害你。就算是今天,我也依然不希望你出事。我萧连城在这里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你今天死在这里,我一定死在你之前。” 慕容听雨依旧闭着眼,没有回答,只是胸口微微有些起伏。 却是花妖先怒了:“你凭什么保证!” 说完,随手一挥,一根几不可见的细丝从她指间跳出,刺向萧连城胸口。 “啊!”萧连城应声痛呼一声,细小的殷红从胸口的衣衫内渗出。 步莲心大怒,她站到花妖面前,伸出双臂:“你不要伤害他们!你不就是要见我爹么,我留下来,你放了他们。你放心,只要我在这里,我爹一定会来。” 此言一出,几个人都看向她。慕容听雨睁开眼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而他身边的粉衣女子眼里也有了波澜,那是带着些酸意与嫉恨的波澜。 花妖有些玩味地看着步莲心,再看看慕容听雨,笑:“你喜欢他?” 此言一出,几个人又都是一震。 有些话,仿佛是禁忌,一旦问出,就让人心神不宁。 “我师父和我师兄,我当然喜欢。”沉默良久,步莲心说,“我留下来,你放了他们。” “你要的不过是我爹来。我爹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性命,他只在乎我的。” 花妖陷入了沉思,半晌,道:“好。” 慕容听雨皱眉。 花妖将绑着慕容听雨的铁锁解开:“你们走吧。” 慕容听雨此刻如何会走?他一步拦在步莲心面前:“你不要碰她。” 花妖笑了:“你这是做什么?留下她不是我放你的条件么?堂堂‘听雨剑’竟然反悔得如此之快么?” “我从来就没同意过!”慕容听雨瞪着她,依旧拦在步莲心面前,“除非我死,否则被想碰她。” 步莲心感动得哽咽失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情此景看在花妖眼里,却是如此……讨厌。她眼中露出一丝厌恶与嫉恨:“少罗嗦!步莲心留下,你带上你的女人快点给我滚!” 她说的女人自然是站在一边一直被众人所忽视的莫妍。 步莲心闻言,看向莫妍……莫名,心头一痛。花妖看到步莲心眉尖微蹙,这才露出舒心的微笑:“莲心丫头,难道你爹没告诉过你,男人是靠不住的么?” 步莲心低着头,不说话。慕容听雨也沉默着,不说话。 良久,步莲心抬起头,微笑着望向慕容听雨:“这位就是师娘么?很美啊。” 深吸一口气,她又继续微笑:“带她走吧。你们好好的。放心吧,我没事,她只是想见我爹,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杀了我,她就见不到我爹;只要我爹来,她就杀不了我。所以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先离开。师兄,快带师父离开。”步莲心又补充,求助地望向萧连城。 慕容听雨没有动,依然沉默。 萧连城想了想,过来拉慕容听雨:“师父,我们先走。莲心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慕容听雨依旧没有说话,只看着萧连城。 “走啊!”萧连城诚挚地望着师父,“如果你不走,师妹就白来了!你放心,我用生命向你保证,师妹绝对不会有事!” “走啊……”步莲心也望着师父,一眼焦急,与万语千言。 慕容听雨沉默良久,木然点了点头,拉上莫妍,转身出门。跨出门槛的瞬间,他回头,见步莲心一眼欣慰,与千言万语…… 待慕容听雨等三人走后,花妖笑了,有些恶毒地,看向步莲心:“心,痛么?” 步莲心没有回答,而是低头,吸吸鼻子,不多一会,渐渐哽咽出声……最后,呜呜大哭起来…… 花妖笑了,心里有一丝恶毒的快感。步涤尘啊步涤尘,你的女儿也会有今天?报应啊报应啊…… 她知道:步莲心这一哭,是真正的锥心之痛。这是第一次,以后还有更多。一次一次,这个女孩就会如自己一样,含恨成妖。 其实,每个女子生来都是平凡而单纯的。当她全身心喜欢上一个男子,就会满怀欢喜与爱意,为他绽放,傻傻地,将自己所有的美丽都提取,绽放如花!可是有一天,她发现那个男子的心中,并非只有她一朵花儿……那种锥心之痛,无法形容。其实,当一个女子因着这样的锥心之痛为一个男子痛哭过一次后,她的心就再也回不去了——她会记得,有这样一次经历,从此埋下一个不安与委屈的种子。这颗不安于委屈的小小种子,叫怨。 小小的怨,会渐渐长大、生根发芽……直到有一天,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与委屈,将这颗怨的种子培育成参天大树,树根错综盘结在女子的内心,侵蚀掉她所有的快乐与理智……她就会在怨恨里腐烂,成妖。 这,就是花妖的由来。为你如花,因你成妖。此生此世,火冰两重天。 花妖很欣慰。因为她已经能预见未来,步涤尘的女儿会成为第二个花妖! “谁欺负我女儿了。”一声温和的声音响起,一身白衣的中年人跨步进门。 “步涤尘……”花妖一见了来人,脸上的神色瞬间变了,从狠毒到娇羞,只需一瞬。 步涤尘没有看花妖,而是径直走到步莲心身边,伸手给女儿揩泪:“怎么了宝贝,谁欺负你了?” 言谈举止间,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花妖见了,莫名酸意上冒,忍不住讥讽:“她喜欢的那个臭小子跟别的女人走了。” 步涤尘手一顿,叹了口气,又继续给女儿擦泪:“走了好,走了好啊。乖,不哭了,一个男人而已,这天下什么都缺,就是男人不缺,啊乖。” 花妖忍不住又出言讥讽:“咦,步圣尊以前不是说天下什么都缺,只是女人不缺吗,怎么这会又变成了男人不缺?” 步涤尘继续给女儿拭泪,头也不回,语气不改:“对我们步家人来说,男人女人都不缺。” 语气里,是理所当然的自然。 “好了,乖,你先跟无回去吧。我等会再回去。”步涤尘看女儿没再哭了,就拍拍她的头,指了指外面墙角处,那里空空如也,但看步涤尘的意思,那里显然埋伏着步门第一杀手,无。 步莲心吸了吸鼻子,听话地走了过去,而花妖,显然也没有拦的意思。 回到家里后,也不理会母亲的询问,只淡淡说了句没事,便回房拉过被子就睡。夏日很热,但此刻就想抱着棉被,仿佛心口空空的,要用厚厚的棉被堵住。 抱着大棉被,不一会儿便出了一身汗,热得晕晕乎乎的,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里,是师父拉着那个粉衣女子,自己凑上去,他却一脸冷漠地对自己说,让开一点…… 从睡梦里哭醒。醒来看看四周,连冷漠的师父都没有,更伤心,继续哭。 在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的包裹里,步莲心终于做了一个决定:从此,忘了他。 既然不属于我,就……咬牙离开吧。 [正文 特别的称号——圣尊] 有些时候,日子过得特别快;有些时候,日子过得特别慢。 步莲心离开慕容听雨的这两个月,时间竟是过得如此慢……每一天,从日出到日落,都需要消磨好久。一天又一天,皱着眉、含着泪的过,却仿佛怎么都过不到头。人开始各种不舒服,一会头疼,一会脚痒,甚至掉头发……总之各种毛病接踵而来,治好了这个,又来了那个。步莲心从小就没什么毛病,在这两个月却仿佛把自己欠缺的莫名其妙的各种毛病都得了一遍。一边看着女儿日渐消瘦的步涤尘和步夫人心疼得只能直叹气。 好在,十八岁终于到了。十八岁之后,她就是圣尊,肩负着天下大任,有着其独特的责任与忙碌,应该会对儿女之事少想一点吧?步涤尘和步夫人如此盼望着。虽然,以他们自己的经验来看,这两者完全不相干。当你想一个人的时候,不管你多忙,都会想。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不管你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心中的爱都不会减。 或许,他们更该寄希望于让自己女儿早日找到下一个喜欢的人。 十八岁生辰前夕,步夫人就沐浴更衣带步莲心去庙里焚香,不求别的,只求姻缘。 关帝庙,是远近驰名的最灵验的庙宇。 跪在地上,步莲心望着高高在上的关帝,心中突然涌上一股伤感:关羽啊关羽,你当年征战沙场、一生戎马,又有多少时间享受这人间男女情呢?死后管天管地还管这男女事,是否也是对自己前生少尝爱情的补偿?关帝啊关帝,为人为仙,你都是受万人敬仰,九天之上的你,可曾寂寞?你是否,也如这般喜欢过一个人,寤寐思之,辗转反侧…… 正想着,母亲推了推她:“丫头,向关帝求支签吧,让他保佑你以后的姻缘。” 步莲心望着母亲,不置可否。其实,她一直不相信这些的。从小,父亲就教她,有付出才会有收获,任何事,都是你付出了努力,就会得到的。命运,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母亲却已将签筒递到她手中:“丫头,快摇呀,摇呀。看看你以后的姻缘。” 看母亲一脸关切与兴奋地看着自己,步莲心也不自觉地感染了情绪:或许,真的能先看到自己未来的命运呢? 闭上眼睛,摇起签筒。当我已无能为力,那就求助于仙吧……既然这么痛苦,那么,关帝啊关帝,你就给我指一条明路吧?我该如何?我又能如何? 没有如母亲所愿求以后的姻缘,而是只求一人——师父。 诚心祷告:我,想,和,师,父,在,一,起……我爱他。 一支签落地。 母亲捡起,去换签。回来一脸喜色:“是上上签。” 找到解签的老头,对方摇头晃脑解释一番,无一不是好话,说是上上签,马到功成、天作之合、早生贵子……说得步莲心一边囧得脸通红,一边喜滋滋。第一次,希望世上真有神仙,希望这些会是真的。 步夫人高兴地付了银子,就要拿回签跟步莲心离开,解签的老头却皱了皱眉,又将签拉回,再度看了看,眼睛瞪得大大的。 “怎么?”步夫人心里一紧,“是有什么不对么?” 步莲心也跟着心里一紧。 老头沉默摸须,看看签,又看看步莲心,再看看签……终于,他说:“这是第一签。” 此言一出,步夫人也凑上去,变了脸。果然,那支签的签号是“第一签”。刚才只顾着看“上上”,没注意签号。 “第一签怎么了?”步莲心有些奇怪。 步夫人的脸色有些沉闷,不知如何说。倒是解签老头沉吟半晌,对步莲心解释:“解签最怕的是第一签和最后一签,尤其是第一号签。因为其中变数太多,很可能解错。” 步莲心茫然:“一号签怎么了?有问题?” 解签老头摇头:“问题出在太巧。” “世上万事万物,最怕一个巧字。有巧,则万物可变、万势可化。”解签老头继续解释,“世人拜神,无不是求个安稳喜乐,所以没有人会喜欢第一签,即便这是支上上签。因为很少有人的运势能驾驭这支签。俗话说,物极必反,这第一签是上上签,却又如此之巧,里面所含变势无穷,若非运势极好的贵人,只怕不能行运,反而会为签所累。” 步莲心不说话,她依稀懂了一点解签老人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问得更详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么跟你说吧,小老儿解了几十年的签,今天是第一次解到第一签。上一个第一签,还是我爹在的时候他老人家解的,也是关帝庙,这支签。当时是个秀才,求功名。我父亲跟他说,是第一签,上上大吉。那人走后,我父亲却叹,签是好签,只不知那人是否压得住?若压不住,只怕不得善果。果然,那个秀才功名立成,当年便高中新科状元。但是,不出半年,他就惹上官司,涉及谋反,被抄了满门。而他自己,更是被处腰斩……”解签老头叹息,一脸悲悯,“所以,有时还要有运。若自己运势不够,是不能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 步莲心心一震,陷入了沉思。 回来后两人将关帝庙之事告诉步涤尘,步涤尘倒没说其他,只笑笑说:“我的女儿,抽什么签都罩得住。” 一言既出,把母女两人都逗笑了。 步涤尘却微笑着继续:“我说真的,明日就是莲心十八岁生辰大典了。明日之后,莲心就是武林至尊……” 步莲心闻言,心再度一紧。默默握了握拳,有些紧张。 似乎是猜到了步莲心的心思,步涤尘握过女儿的手:“放心,我步家自古英雄出年少。每一届的圣尊,刚走上那个位子时,都是十八岁。我们可以,你也可以。” 步莲心望着父亲。父亲的眼光是温和的,却又是认真的,带着宠爱,却又带着期盼与信任。看着看着,步莲心的心不自觉暖了起来,也自信起来。终于,她点点头。 步涤尘微笑颔首;“好。今晚来我房间。我帮你打通任督二脉,将功力传你。” 步莲心心一跳。饶是刚刚有了信心,此刻听到这样具体的话,还是心头有些紧张。真的,以后,就要自己来挑起整个家族和武林么? 任督二脉打通并不难,但传功却极为费时。 步门是夜重重守卫,而步涤尘和步莲心在密室里闷了一身汗,直到午夜,才完成传功任务。 步涤尘累极,传完直接躺倒。 步莲心倒是精神抖擞,感觉奇经八脉无一不充满了力量。她关切地看着躺着的父亲:“爹……” 步涤尘微微喘了喘气,对女儿微笑:“以后你就是圣尊了,武林,就交给你了。” 步莲心点了点头,有些想哭。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觉得父亲老了……惊才绝艳的圣尊,风流天下的步涤尘,这一刻……不似当年。眼眶湿了。她不知道:当极品风流、横绝当世的步涤尘,不再有功力,他会如何生活? 步涤尘伸出手来,疲倦却慈爱地摸着步莲心的头:“不要难过。我们步门从来都是如此。一代更比一代强,才是我们长盛不衰、独领武林的秘诀啊。” 步莲心闭上眼睛,随着眼泪滑落,点了点头。 步门,是武林的一个传说。历任“圣尊”都出其门。 几百年来,武林几番波动几番风雨,武林盟主也换了一批又一批,但唯有“圣尊”,从来都是步门门主…… 这个传统,已无人记得具体是从什么年代开始。只记得,当时群雄并起,武林混战,江湖各派相互不服,正邪也是各自为政相互攻伐……可说是混乱不堪、血流成河。而这时,出来一对惊采绝艳的情侣,他们都有着无人可匹敌的绝顶身手,与无人不拜服的侠骨仁心。两个人出江湖后便努力调停各门派之间的斗争。十年之后,武林终于一统。而正邪两派,也破天荒第一次同时拜服在了同样的人脚下——那就是这对夫妻。而这对夫妻却没有摆出一副独掌武林的样子,而是将正邪两派划入他们各自的范围,让他们依然按照自己的方式在自己的王国里存在。只是,让他们握手言和,订立一些盟约,算是彼此的和平底线。由于正邪两派对这对夫妻的感激和尊重,他们都尊称这两位为“圣尊”。 后来,这对夫妻的孩子继承了父母的绝世武功与侠骨仁心,依然做着和父母同样的事。同样,他也被称为“圣尊”。后来,这个习俗一直延续。 其实,“圣尊”不是一种头衔,而是一种由衷的尊崇。武林正邪,各行其道,却独独都对“圣尊”抱着虔诚的尊崇。这种尊崇,不是一代人建立起来的,而是几百年来多少代人的努力!尽管,武林有武林盟主,但遇到大家都束手无策的事时,大家依然会想到步门,想到“圣尊”。甚至,连武林盟主的选拔,大家也会征询“圣尊”的意见。步门,因它独有的绝世武功与侠骨仁心,让它成为了江湖的一面旗帜。而历代“圣尊”,亦成为武林人士膜拜的神。关于他们惩恶扬善的义举,早已被武林百年传说,犹自不息。 而更让人觉得像传说的,就是“圣尊”的武功。很奇怪,每一任的圣尊都姓步,但每一任的圣尊都有着绝高的武功。而且根据有心的江湖老人统计估测,新一任圣尊的武功都在上一任圣尊之上——这很神奇!要知学武要看各人造诣的,不是谁都有练武的慧根,更不是谁都可以超越师父。缘何步家一代更比一代强? 其实,这个秘密只有步家人才知道:每一代圣尊,都始于十八岁。十八岁之前,被选定的少主会被送往武林,任其在江湖上漂流历练,以增长江湖经验和各种常识、心机。而到十八岁时,少主便会被召回,举行圣尊禅让大典。而禅让大典前夕,上一任圣尊便会把一生修为全部传功给下一任圣尊。 传功之说,在江湖上也不是最近才有。很久前,就有人能将自己的功力转授给其他人,但由于手法尚未纯熟,往往传完后便耗尽精力、力竭而亡。更何况,即便能保住性命,身为江湖中人,失去武功也就失去了所有的乐趣。所以,“传功”在江湖上极少用到。 而步门始祖凭借其绝顶聪慧,悟出不伤身的传功之法,又有后来历代圣尊都以天下为先,秉承守护武林的传统,都甘愿牺牲,在子女十八岁时,将自身功力尽数相传。所以,步门功夫不同于所有的其他功夫,它是一种功力叠加的过程。即便生下的步家传人是一个武学废柴,也丝毫不影响其牛气冲天的内力。有武学常识的人都知道,招式只是皮毛,内力才是关键。你招式再华美,架不住功力深厚者不顾三七二十一“呼啦”拍一掌啊! 当然,他们也并非不顾招式。相反,他们也在努力提升自己,所以步涤尘才让女儿拜入慕容听雨门下。 五年前,绝顶论剑,在看台上吃茶的步涤尘没有看当时武功最高的云中天一眼,而是把眼光全放在年方十四的慕容听雨身上。那样清奇的骨骼,那样灵便的身手,那样犀利的剑法,那样没有半点废招的招式……让步涤尘直想拍案而起。此人若打开任督二脉,武功……只怕无人能限量。 步涤尘翻着白眼计算:这样的天纵奇才,只怕百年才出一个吧。 当下,便打定主意将自己的女儿拜入他门下。 甚至……不是没有打算将他考虑为自己的未来女婿的。如果,他不风流。 [正文 先下手做新郎,后下手遭殃] 圣尊大典,如期举行。 步莲心从来没有过过这样隆重的生日。因为这一天,父亲请来了各大门派的掌门。是的,是掌门,不是二把手或者代表,是正宗的每个门派独一无二的掌门!甚至,连在闭关的武当掌门清辉道长,都特地出关前来。 步门显然比云梦山庄大得多,而且按照惯例,每个门派都只有掌门只身前来,不得带手下,所以十分宽敞,不存在当初武林大会那般连住宿都紧张的情况。至于为什么不让各大门派带手下……嘿嘿。 步莲心在屏风后顾盼,终于,在人群里找到了熟悉的身影——与冷月并排而立的慕容听雨。 冷月公子是冷月岛岛主,此盛会自然有份参与。而慕容听雨……步莲心想起刘伯和曾经说“大鱼要打,小虾也要摸,每个门派都不能落下”,忍不住掩嘴偷笑。 这一笑,站在她身后的母亲眉头终于展开了,走过来:“莲儿,笑什么呢?” 步莲心回身,微笑摇头:“没什么。” 此时的脸上早已换了神色,不再是前两个月在家里闷着一张脸的阴郁表情,而是雨后初霁般的明媚。 步夫人摸着她的头:“你这孩子,几个月不曾笑过。到底看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此话一出,步莲心怔了……几个月不曾笑过? 回想与师父分别的这几个月,真的都是愁容满面啊。原来,那么多的痛苦与烦闷,只要一见到师父……就好了。 顿悟间,步莲心的眼睛亮了。 “让小色给我上妆!”她一面说,一面往里间跑。 步夫人看着女儿的背影,也奇怪。今日是圣尊大典,她早早就通知女儿要好好打扮,因着这两个月莲心一会这痒一会那疼的,皮肤很是不好,所以上妆是免不了的。但莲心懒怠得很,对这些完全不热心,拖到现在连衣服都没换……怎么这会又跑去说要上妆? 圣尊门下,样样第一。 小色的化妆术怎样?这么说吧,她是江湖易容世家易家的长小姐!整张脸都能给你化变样了,更何况是小小的修饰? 画笔乱舞,脂粉乱飞,不到一炷香功夫,一张姣好的芙蓉脸庞就出现在了镜中。 “啊,这是我吗?”步莲心捧着镜子,呆了。镜中人分明是自己,却又比自己漂亮了很多,不止整个人肤色都亮了,连五官也精致了不少,“天啊……我这么好看啊……” 小色挑眉:“当然,每个人都很好看,只要你知道怎么点缀。我爷爷说,最好的化妆术,就是让所有的人都能看出来是你,但是又都觉得你更好看。” “嗯嗯嗯!”步莲心简直是泫然欲泣了,激动得连连点头,“你爷爷简直是天才!” 步夫人慈柔一笑,对小色道:“小色,看你刚才给莲儿上妆的功夫,你的‘点朱颜’又进步了哦。” “嘻嘻,多谢夫人夸奖。是圣尊指点得好。”小色甜甜道。 原来,这易色是易家长小姐,比步莲心小一岁。当日步涤尘将满地爬的女儿抱起端详良久,觉得女儿生得难看,就向易家提出借个易容师来用用。易家一听说“圣尊”有需要,激动得恨不得把全易家都捧到步门,最后,他们选中同样穿着开裆裤满地爬的易色,洗净穿戴整齐,恭恭敬敬献给步涤尘。从此,易色就成了步门的专属易容师(当然,相对易容,她做得更多的是美容)。 所以,易色算是跟步莲心一块长大,直到步莲心十三岁那一年也出外历练,只身拜入慕容听雨门下。而这些年来,易色也没有荒废自己,除了跟着时常过来教授她易容术的爷爷学习易容之术,也将家传的剑术“点朱颜”学得炉火纯青。而在步涤尘的有心指点下,对剑术的领悟也更是一日千里。 三个女人在这里叽叽喳喳,那边已有人来传话:“门主有令,圣尊禅让大典开始,让少主准备接任。” 虽然早就知道今天是自己的接任大典,但此刻还是免不了紧张。步莲心望着母亲,母亲走过来握着她的手,微笑点了点头。 步莲心也点了点头,挤出一丝微笑,跟着传话之人出去。 “想必大家也知道,今日我召集大家前来,是要将‘圣尊’之位传给我的独生女儿——步莲心。” 众人哗然,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迫不及待要看新圣尊。 冷月公子有些讶然,望向慕容听雨:“跟你徒弟同名哎。” 慕容听雨一言不发。 冷月公子耸耸肩,收回视线,继续看向步涤尘。 “莲儿,出来吧。”步涤尘看向屏风,和蔼道。 步莲心慢步而出。 站到步涤尘身边,微笑。 冷月公子霍然看向慕容听雨:“连长得都像!” “本来就是。”慕容听雨皱眉,闷闷地说。 “噎……”冷月公子第一次说不出话来了。 步涤尘含笑看了看女儿,将袖中令牌递给她。然后,看向台下,朗声宣布:“这位,就是新一任的圣尊。” “圣尊威武!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魔教教主。 “圣尊威武!千秋万载,一统江湖——”邪派众人赶紧跟风,喊着口号,单膝跪地,拱手行礼。 少林、武当掌门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赶紧也抢身行礼。 “参见圣尊。”少林方丈缓缓朗声说,然后朝魔教教主投去鄙夷的眼光。心道:你个臭老魔,就会拍马屁! 魔教教主回以邪魅一笑,心道:你个老秃驴,不端着会死么! 正派人士见少林方丈开口,也有样学样,跪地行礼:“参见圣尊。” 步涤尘对正邪两个龙头老大这种老小孩式的对立把戏早已看惯,笑而不语。 见礼完毕。 魔教教主微笑开口:“圣尊,我魔教人才辈出,有各种数不尽的奇才偏才鬼才,圣尊初掌江湖,若有各种需要,可尽管开口要人。” 此言一出,正派人士不乐意了。谁都知道,能为圣尊效命,就等于跟圣尊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少林方丈赶紧出列:“启禀圣尊,我少林自古为武学之源,座下弟子众多,也甘愿为圣尊略尽绵力。” 魔教教主斜睨少林方丈:“老秃驴,就你那些门中弟子,一个个跟木头桩子似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圣尊要去有何用?” “那也胜过心术不正的魑魅魍魉。”少林方丈不卑不亢。 “老秃驴,你找死!”魔教教主抬手便一个内力球轰过去。 少林方丈也不含糊,一掌拍出,掌风直迎内力球,“嘭”的一声,风力四散。 “阿弥陀佛。”少林方丈双手合十。 “你!四大护法给我上!”魔教教主一甩披风,正要招呼兄弟干架,才想起教中无人跟随。 步莲心忍住笑。她终于懂得为什么父亲严令他们只身前来,不许带手下了。不然,只怕这禅让大典一结束,下面就得打群架了。 “好啦。”步涤尘暗自摇头,抬手示意,“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步门目前不缺人手,此事,暂且不提。” “不过……”步涤尘看看台下诸人,微笑,“新圣尊倒是需要一门夫婿……” 此言一出,尽皆哗然。 步莲心扯了扯父亲的衣角。步涤尘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继续道:“难得今日群贤毕集,天下英雄尽皆聚此。我想,就此把新圣尊的婚事定了。唔,圣尊就站在这,你们也看到了,若有愿结秦晋的……” 他扫视了抬下一圈。众人此时终于反应过来,疯了一样举手:“我愿意!我愿意!” 废话,能做圣尊的丈夫,傻子才不愿意啊! “好。”步涤尘眼底的笑意更浓,“那就……比武招亲。” 此言一出,魔教教主先乐了:“哈哈哈哈……” 步涤尘含笑看向魔教教主:“老魔头你一边去。” “我话还没说完。虽说是比武招亲,但也得年龄相当。所以,三十岁以上者,就免了吧。”步涤尘笑意不改。 魔教教主低下了头。 台下哄然一片。 “爹!”步莲心一看父亲是认了真,急得直跺脚。 步涤尘微笑不改,凑到女儿耳边耳语:“放心,爹有分寸。乖。” 步莲心看着父亲笃定的脸色,又看了看台下人群中的慕容听雨,心道:难道父亲是有意今日将我许给师父? 如此想来,便也不再说话,打算静待其变。 其实,江湖上三十岁能坐到掌门之位的并不多,但能坐到的却绝对个个是人中翘楚。所以,今日盛会来的三十岁以下的人并不算很多,却足够选出一个绝顶的女婿。 众人不得不佩服步门主的智慧了。 武林人士向来爽快,什么事说做就做。那边步涤尘刚说完比武招亲,这边众人一理清思路,就直接开打了。 老人先退到一边。 场中年轻人开始飞跃腾挪,各种暗器、剑光、绳索闪成一团,直耀得人眼花缭乱。 “还愣着干什么?抢啊!”冷月公子一把将慕容听雨从剑风下扯出。 慕容听雨这才从失神里清醒过来,却是不知如何反应。 “想什么呢?这么好的徒弟,你不抢就给别人了啊!”冷月公子运箫连点,将两人周围的混乱攻击挡开,“先下手就是新郎!后下手遭殃啊!” 慕容听雨皱眉,看着台上的步莲心。 步莲心望着慕容听雨,半是欣喜,半是激动……两个月来的思念,在两人眼底蔓延成河…… 步莲心咬了咬唇。 慕容听雨眯起眼睛,拔剑—— 一时间,光耀厅堂。 “好一把‘听雨剑’!”这是魔教教主与少林方丈第一次意见相同。 剑势挥洒,矫若游龙。 “好!我帮你!”冷月公子微笑咬牙,手中玉箫狂舞。 [正文 争女婿] 打群架总是混乱的,这无关参与者是街头小流氓,还是衣冠楚楚的各派掌门人。 步门的超大练武厅里,剑气四溢、暗器乱飞,不一会儿就打得鸡飞狗跳、哭爹喊娘。远远站在旁边的各路无资格参与者都严阵以待,唯恐突然飞来的暗器或者断剑伤了自己。混战嘛,再好的功夫都有被误伤的时候。 台上,步莲心一边用内力将靠近高台的暗器和剑气之类的东西震掉,护着父亲周全,一边密切关注下面的状况……说实话,她从没见慕容听雨这么狼狈过,也从没见慕容听雨像今天这般打架:虽然有冷月公子的从旁协助,但无奈场面太过混乱,才刚打倒一个,另几个就扑了过来,挥刀的挥刀,抱腿的抱腿,直打得看客们心惊肉跳。 步莲心倒是没有太过担心,她反而偷笑……唔,这样处处掣肘的师父,还是第一次见呢。太……可爱了。 至于师父的安全,她自信以自己目前的修为,危急时刻护住他还是绰绰有余。 突然,冲出重围的是一个一脸正气的年轻人,只见他在扭打成一团的战团中冲天而起,飞得老高,看姿势颇有拔得头筹的趋势。步莲心定睛一看,愕然:这个年轻人,居然是——年少! 不对!有什么不对!步莲心突然感觉到一股内力自场边传来,向场中央袭去,而它的目标正是年少。只见年少跃到空中刚咧嘴想笑,突然身子一晃,如倒栽葱般跌了下去,然后,迅速被人潮包围。 步莲心捂住眼睛,不然再看。然后循着刚刚内力的方向看去,终于看见魔教教主若无其事地抱起胳膊望天。而他对面的少林方丈却狠狠瞪了他一眼。 紧接着,又有人似乎有胜出之势,此人一身黑衣,长发飘散,眉间还镶着一个金骷髅,一看就是邪派人物。 只见他拔地而起,然后……也如倒栽葱一般,倒跌了下去。 步莲心望过去,这次暗中出手的,居然是——少林方丈! 魔教教主显然没有少林方丈的好修养,不止瞪一眼了事,而是直接手一动,一股内力暗中袭向少林方丈。 少林方丈也不含糊,稳住下盘,右手合十,左手微动,一股内力迎了上去。 两力相遇,魔教教主和少林方丈都晃了晃。 然后,两人眼中精光更胜,更强的内力轰出…… 步莲心无奈地看向父亲,正打算对他禀报,步涤尘却摆摆手:“看出来了。” 看着那两个老东西虽然站着不动,身形却如不倒翁般晃呀晃,步涤尘纵然功力尽失觉察不到,也早已看出来了。 于是,场面更加混乱:场中央诸人打得不可开交,而在旁边观战的两个老大遥遥相对,暗中用内力对轰…… 步涤尘笑了,示意女儿近身,然后附耳:“你圣尊李威的时刻到了。” 步莲心不解,望着父亲。 步涤尘向魔教教主怒了努嘴,又向少林方丈努了努嘴:“让这两个老东西见识一下新圣尊的厉害。” 步莲心终于会意。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随意一划,一道暗波自袖间奔出,瞬间将魔教教主和少林方丈对轰的内力冲散。 两人都后退好几步,看向步莲心。 步莲心学着父亲的样子,莞尔颔首。 魔教教主和少林方丈脸上露出敬佩与惊艳之色,遥遥向这边行礼,再不敢造次。 却说这般暗斗终于结束,那边明争的也有了结果——随着一票人躺在地上哎哟哎哟,慕容听雨杵着剑,成了场中唯一站立的人。 步莲心看到人堆里冷月公子重重躺在一个掌门身上,一只脚压一个,手中的玉箫还远远点住一个,“噗嗤”笑了。 这一笑,看在慕容听雨眼里,万花失色。 其实步莲心本就是今日万绿丛中的一点红,又有着高高在上圣尊的光环,兼之还有小色神来之笔的装扮,确实……格外动人。这一笑,更是牵动了慕容听雨两个月来思念之情……一时间,竟痴了。 步莲心被师父这样一看,红了脸。低着头,退至父亲身侧偏后。 步涤尘心中早已了然,呵呵一笑,抚掌:“好功夫,好功夫。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浪。” 慕容听雨皱眉。众人都望向步涤尘。步涤尘却似毫无不妥,继续道:“五年前‘听雨剑’就在绝顶之巅折尽天下英雄,今日更是力挫江湖年少,老夫不才,愿与慕容小兄弟探讨两月剑法,相信日后,剑术之巅,非君莫属。” 众人大惊:听步涤尘的意思,是要亲自指点慕容听雨两个月的剑法。 而武林中人都知道,经过步涤尘指点的人,不说立刻出神入化,也绝对是一日千里,进步神速了。 然而,慕容听雨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我要娶她。” 他看了看步莲心,对步涤尘说。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说的指点剑术什么的。 众人又想:这慕容听雨果然聪明,不管其他,先娶了人家女儿,其他的自然就有了。 步涤尘迎着慕容听雨的目光,微笑:“我女儿……不嫁你。” “为什么?”慕容听雨脸色大变,几乎是吼了出来。 步莲心也急了:“爹!” 她本来看老爹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以为他对自己跟师父的婚事已有安排,怎么突然来个不嫁他?不嫁师父,那嫁谁?步莲心不敢想下去。 步涤尘以眼神示意女儿注意形象,而后,继续微笑:“我只说比武招亲,并没有说赢的人可以娶我女儿。” 此言一出,厅中又如炸开了锅。 “你什么意思!”慕容听雨握剑的手紧了紧,看样子颇有一战昔日圣尊的意思。 冷月公子赶紧爬起来一把抱住慕容听雨:“别冲动!” “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商量,别冲动,别冲动。”冷月公子陪笑,看了看步莲心,又看了看步涤尘,最后紧紧抱住慕容听雨。 步涤尘没有再看他们,而是微笑看向台下诸人:“大家都知道,娶妻娶德,嫁夫嫁贤,我步门女儿,自然是不缺功夫,缺的是一个专心对我女儿好的君子。” 众人默然。确实,所谓比武招亲,对步门而言,不过是一个笑话吧。若说武功,谁能胜了他去?步莲心也自然用不着武功高强的人保护。 “所以,我提出比武招亲,不过是想在比武场上看看大家的风度。”步涤尘含笑继续解释,“俗话说,侠以武犯忌。大凡会点武功的,都容易仗着自己的功夫犯事,更何况是已至武学顶端的各位掌门在比武之时。而此时还能保持君子风度的,才是我放心把女儿交给他的人。” 一段话后,全场沉默。 步涤尘含笑,一一将每一位暗算、出黑脚等等的次数指出,直说得每一个人都汗颜,只除了…… “而这场中,唯一从头到尾都光明磊落、保持君子之风的,只有他。”步涤尘指了指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年少,“点苍派新任掌门,年少。” 众人一面佩服步涤尘眼神的犀利,一面看向那个被前圣尊亲点的少年。 年少此时显然懵了,呆在那里:“我,我……” “你可愿娶我的女儿?”步涤尘含笑问他。 “愿意!”年少虽然话不多,此时却绝不怯场,颤巍巍爬起,眼里却放光,“当日与步姑娘一遇,在下便引为知己。今日既见姑娘女儿身,自然是……自然是豁出性命也要拼一拼的。” 这话,在场只怕只有步莲心和冷月公子懂。慕容听雨早已脸色阴沉。 步莲心看着年少,不知道说什么。她看得出来,年少眼里的诚挚是真的。他也确实是“豁出性命”在拼,而且,拼得光明磊落。 只是,她心里只有一个师父。除了他,她跟别人是再不会开心的。 只有跟师父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那种发自心里的快乐,从再见师父掩嘴偷笑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了。 步涤尘却似乎丝毫不理这些,兀自得意:“哈哈哈哈,好,好女婿!” “爹!”步莲心正要跟父亲商议。不料,却听到一阵风声。她凝神静听,皱眉:有人往这里靠近。 “哈哈哈哈,步涤尘,你嫁女儿,怎么不通知我!”随着一阵笑声,繁花漫天,一个中年女子自天空降下,而她手里拽着的,是一个绝色男子——萧连城。 步莲心望了望屋顶:屋顶还在,没穿。 饶是圣尊的修为,她也忍不住挠头,实在想不明白花妖为什么每次都能从空中飘下来! 步涤尘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随即无奈笑道:“你出场还是这么……拉风。” 花妖高昂着头,眼底一抹笑意,让她更显妖媚。 “咳,你来做什么?”步涤尘问。 “来给你送女婿。”花妖说着,将萧连城扔到地上。萧连城闷哼一声,神色颓然。 步莲心看得心疼:“喂!” 敢这么对她的美人师兄,简直是活腻了!要不是在这么大的场合,她一定一掌拍过去了。要知道,此时的步莲心早已不是两个月前的步莲心。 “他娘的,那是我女婿!”本来事不关己的海鲸帮帮主此刻认出萧连城正是自己的宝贝准女婿,立刻不干了,“你个骚婆娘把我女婿还我!” 说罢,运掌拍了过来。 花妖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手指轻弹,指间一枚桃花飞出,准准地打上海鲸帮帮主的膝盖,“噗”的一声,鲜血一喷,海鲸帮帮主跪了下来。 魔教教主赶紧过来,拉住自家兄弟:“圣尊在,先看圣尊怎么说。” 海鲸帮帮主咬牙,只得默不作声。 花妖不再看他,而是继续捏起萧连城的下巴,对步莲心妖媚一笑:“怎么?心疼了?” “格老子!你放开我女婿!”海鲸帮帮主咆哮,却被魔教教主拉着,动手不得。 花妖置若罔闻,而是只看着步莲心,眼里全是恶毒:“既然这么心疼你师兄,那就嫁给他吧……反正,你们也算青梅竹马。” 萧连城眼里已然湿润,望着步莲心,摇头示意。 步莲心咬牙。 慕容听雨握剑的手再度一紧。冷月公子赶紧再用力抱住,低声道:“不要冲动,她是冲着步家来的。两位圣尊都在这,你那个美人徒弟不会有事的。” 慕容听雨挣了挣,终于作罢。 步涤尘笑呵呵:“多谢好意。不过你来迟了,我女婿已经有人了。” “哦?是谁?”花妖看向慕容听雨。 “我!”不料,却是年少站出来,一脸的大无畏。 “哦?噢……”花妖眯起眼睛,突然运飞扑过去,“那我杀了你!” 如此骤变,场中纵然高手无数,此刻能赶得及救人的,也只有——步莲心。 步莲心动在花妖之后,却到在花妖之前。花妖还未至,她已站在年少面前,推掌一送,便迎上飞扑而来的花妖。 “不要!”情急之下,是步涤尘的声音。 步莲心咬咬牙,卸去一半掌力。“嘭”的一声,花妖被打得踉跄后退,咳出一口血来,步莲心纹丝不动。 步涤尘向女儿投来感谢的眼光。 萧连城却扑到花妖身边,扶住她。花妖却毫不领情,一巴掌把他打老远:“滚开,你个蠢货!” 冷月公子感到自己抱着的慕容听雨呼吸越来越重,显然是情绪激动。他以为是慕容听雨心疼美人徒弟,没说什么。殊不知慕容听雨此刻怒的是:步莲心动手了,为那个年少动手了! 听年少的意思,他们之前是认识的呢!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发生了多少故事?他竟然毫不知情! 而那个叫什么年少的,居然肯为了她“豁出性命”与众掌门比武!她呢,更是为了那个年少涉险跟花妖动手! 花妖打她师兄时,她没有动手。花妖打那个叫什么年少的时候,她……却动手了…… 慕容听雨捂着胸口,脸色苍白。 “老七,你怎么了?没事吧?”冷月公子感觉到手中人不对。 随着他的急喊,慕容听雨倒了下去。 “师父!”慕容听雨昏迷前,最后听到的,是步莲心的一声急喊。 [正文 【周六抽风番外】] 【因为……BLABLABLA,在文中插入一章欢乐番外吧,以勉强对得起本文“桃色”的标题。 介于某八抽风中,所以,看官……自备手绢擦鼻血。 番外纯属YY,下章正线故事继续】 ======================================================= 桃色☆:很好。 话说慕容听雨最近新找了个女人,是某XX姑娘(类似于后来的交际花),据说很好看,但步莲心莫名就是不喜欢:因为听说风尘女子一般会跟男人那啥。而步莲心一想到师父跟其他女人那啥就不爽啊啊啊! 于是,步莲心女扮男装穿戴整齐,揣着银子挺着肚子踱着方步子,也闯进了那个姑娘会客的阁楼。 阁楼内,慕容听雨正待与那姑娘成其好事,冷不防女扮男装的步莲心闯进来,慕容听雨大囧,又不好当年说破,只斥:“你来干什么?” “我来……是阻止你跟她……”步莲心红了脸,一跺脚,“反正不许跟她那什么!” 那姑娘闻言脸一红。 “不懂事!”慕容听雨斥道,“出去。” 步莲心鼓着腮帮子想了想,将揣来的银子拍到桌上:“那本公子也有钱,这个姑娘本公子要了!” 说罢,就伸手来揽那姑娘:“走,跟本公子去床上发泄发泄!” 慕容听雨一哆嗦,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爱徒:跟女人风月前是这么说话的吗?懂不懂风情啊?会不会泡女人啊!而且有没有搞错啊,她是在跟师父抢女人啊!! 正想咆哮,那姑娘却先变了脸,斥道:“这位公子放尊重些!奴家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奴家虽抛头露面,却洁身自好,若公子只当奴家是……是发泄的对象,却是看错了人!” “哦?”步莲心看着那女子,“那如果是其他人把你当做发泄的对象呢?” “不论是谁,奴家都是卖艺不卖身!”那姑娘被逼得昂头傲然。 “很好。”步莲心收起银子,走了。 临走前,偷偷朝师父做了个得意的鬼脸。 慕容听雨……欲哭无泪。 ======================================================= 桃色☆☆:非礼: 话说步莲心的花痴是没救的,一见小白脸就流着哈喇子跟上去嚷着要“非礼”。无奈,由于自身资质欠佳,非礼从未成功。 虽然从未成功,但“非礼”已成了她的口头禅。情之所至时,甚至对师父也会忘情地嚷嚷:“啊,我要非礼你!” 一般来说,步莲心做饿狼扑食状扑向师父要“非礼”的时候,慕容听雨都会很给面子地大呼一声逃走。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某日,当步莲心再次扑向师父要“非礼”时,慕容听雨刚好兴致不错,便逗徒弟:“好啊,让你非礼。” “噎!”步莲心没想到师父会这样反应。 慕容听雨摊手:“看嘛,我就在这不动,让你非礼,你会么?” “呃……”步莲心囧了。她……确实不知道怎么非礼。一直以来都只是咋呼,但还没真正非礼过人呢…… “哈哈哈哈,我让你非!”慕容听雨显然吃定了徒弟,竟然大喇喇张开双臂,躺在那,一脸促狭,“我让你非你都不知道怎么非吧?” 步莲心被师父激起了“斗志”,鼓了鼓腮帮子,心一横,牙一咬,扑到师父身上,抱着他的脖子一阵狂啃。 温软的小舌头触碰到慕容听雨的皮肤……慕容听雨浑身一震:“臭丫头,你……你别惹我……” 步莲心哪里肯理,以为自己终于“非礼”到了师父,很是得意,继续埋首抱着师父的脖子啃啊啃,直把那当成了五香鸭脖。 慕容听雨的脸色更难看了:“你……我警告你了……再惹我后果自负!” 步莲心抬起头,看着师父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心旌摇曳:这样的师父,怪怪的,好……喜欢啊! 于是,埋首,继续啃脖子。 “是你逼我的!”一声闷吼,慕容听雨“呼”的一声抱着步莲心翻了个翻,“为师今日就教你什么是‘非礼’!” ======================================================= 桃色☆☆☆:十八摸 某个秋月无边夜。 师徒两只躺在同一个被窝里。 慕容听雨的手开始慢慢游动…… 首先,他的手缓缓地、温柔地攀上了步莲心的胸……我探、我摸、我捏、我揉! 步莲心黑线:“别研究了,是真的!” 慕容听雨差点笑场! 轻咳一声,他调回状态,继续摸其他部位…… 从香颈、玉背、纤(?)腰……一路摸下去…… 步莲心第一次被摸遍全身,紧张地抓住他的手:“别乱摸了。” 慕容听雨嘿嘿笑:“我没‘乱’摸,我是按照顺序摸。你看我,先摸这,再摸这……”边说边又演示了一遍。 “流氓!”十成十的音波功响彻天际。 慕容听雨脸唰地红了,一把捂住徒弟的嘴:“别叫!咳,宝贝,乖,注意内力,注意内力。” 有没有搞错,虽然让心爱的女人在床上叫什么的很有面子,可是……你也不用以圣尊之修为来叫吧!内力啊! 最后,慕容听雨的手一路高唱凯歌奔赴最终点——腿。 从小腿开始,慢慢地、深情地,往上摸。 步莲心不解:“师父,我发现你很喜欢摸姑娘的腿哎……摸腿真的很有意思么?” “当然。”慕容听雨被徒弟提起风流本质,也不恼,而是认真给徒弟上课,“摸腿的妙处在于……摸每个地方的效果都不一样……比如……这里……这里……这……” 他缓缓而深情的声音像午夜的诗词,带着一股别样的风雅。手指也渐渐、终于、到了最终目的地。 步莲心一激灵:湿了! ======================================================= 桃色☆☆☆☆:初、夜 却说,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一对师徒,终于苟合。 翌日。 早起,两人看着枕边人,大眼瞪大眼。 然后,步莲心坐起,看着慕容听雨:“我会对你负责的。” “噗。”慕容听雨还是第一次在跟女人OX后听到这样的话。 “我会一辈子对你。”步莲心不理会师父的笑,而是继续认真地轻轻地说,“我会把你一世珍藏,小心安放。” 她眼里的真诚与细腻的深情,让慕容听雨……呆住了。他竟然有些……想哭。 见鬼!慕容听雨吸吸鼻子,别过头去,强用内力调匀呼吸,将泪水压下去。真是,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居然能让自己……感动至此! ======================================================= 桃色☆☆☆☆☆:和谐 咳咳,如今是和谐社会,木有五颗星的桃色段子 = = [正文 父亲帮我逮师父] 慕容听雨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步莲心。 她靠在他床头,想是睡着了,手还握着他的手。 慕容听雨心头一暖:似乎,不管在什么时候,自己第一眼睁开,总能看见她呢?仿佛,她就是自己的尾巴,不离不弃。唔,至少以前是。 现在呢?慕容听雨想起那日的事,心头莫名一空:这个丫头,长大了,要嫁人了呢…… 是啊,别说她是圣尊,就算她只是个普通女子,到了十八岁,也该嫁人了,没道理永远跟着师父的。唔,看来,真的需要做抉择了么?师徒名分,不是相守一辈子的名分啊……可是…… 想起莫妍,心头一阵虚。 “师父,师父……”步莲心说起了梦话。声音甜甜地在睡梦里喊着师父,喊完还舔舔嘴唇,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唔……师父。” 呃……这是什么表情!慕容听雨看着喊着自己名字添嘴唇的徒弟,大窘:这丫头,不会在睡梦里把自己吃了吧? 天啊,这……太色了! “唔,谢谢师父……桃子真甜。” 呃……慕容听雨为自己刚才的想法脸红。继而,有些不忿:有没有搞错,我连个桃子都不如么! 不爽,拍了拍步莲心的脸蛋:“喂,起来。” “唔……”步莲心犹自在梦中挣扎。 “起来起来。” “呃……”步莲心终于艰难地从睡梦中抽身,揉揉眼睛,继而眼睛大亮,“啊,师父!你醒啦!” 慕容听雨对徒弟惊喜的反应感到满意,却也不表现出来,而是皱眉:“你怎么睡着了?你这样照顾病人,人死了都不知道。” “不会的!”一将师父跟“死”之类联系到一起,步莲心就本能地心一跳,赶紧反驳,支吾道,“师父才不会死。” “哦?”慕容听雨有些好笑,“哪有人不死的。我这种浪子,天若要早点收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师父……才不会死。”没来由一慌。步莲心不知道,如果哪一天,师父真的死了,会是什么样子……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应该,就没有了吧。她想。 “呵。”似是冷笑,又似是嘲讽,“我若死了呢?” 步莲心一怔,被慕容听雨脸上冷冷的神色刺刀,顿了顿,认真说:“你要死了,我就下去陪你。” 慕容听雨心一震,半晌,却依旧冷笑:“你如何陪我?你是圣尊,将来是要上天的,我是个作孽无数的情场浪子,将来注定的要入地狱的。” “上天入地,我都陪你。”没有丝毫的忧郁,步莲心说。 慕容听雨嘴角动了动。对她这样傻乎乎的全心全意,他很喜欢。只是,想起之前的事,仍不免刺她:“你陪了我,你那……那夫君怎么办?你将来嫁给了他,便是他家的人,是要跟他一起……上天入地的。” 说到“夫君”这个词,慕容听雨突然心头一痛,仿佛那个词说出来莲心就真的会嫁给那人一样,咬了咬牙才能抛出来。 步莲心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夫君。莲心不嫁人,莲心一辈子跟着师父。” “呵。”慕容听雨心终于慢慢被抚平,却仍旧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你也大了,该嫁人了。再不嫁人,过两年就该成老姑娘了。” 步莲心不吱声了,看着师父,一脸委屈:那日爹爹说比武招亲,你也跑在头里呀,怎么事情一过,就……就仿佛那根本没发生一样。 慕容听雨知道步莲心的心思,轻咳一声,道:“不过为师认为,那些掌门人也没什么好,一个个不是俗不可耐,就是闷得要死,配不上你。所以为师本想帮你打发了。” 意思很明白:那日出手,不过是觉得那些人配不上你,所以我才把他们打发了。若是有合适的,做师父的我自然乐得成全。 哼,我才不会承认我想娶你! 男女之事,慕容听雨比谁都清楚:谁先爱上,谁就输了,一辈子抬不了头,只能任对方欺负。自己是师父,在这个上面,当然要掌握主宰权。 步莲心哪里了解这些花花心思。闻言只道师父对自己无心,低下头,吸吸鼻子,不说话。 慕容听雨偷眼看了看徒弟,有些歉然,正待再哄哄,却见一人冲了进来:“听雨,听雨!” 抬头。来人正是莫妍。 一身粉红衣衫的莫妍如一朵水上云,飘来慕容听雨身边,一屁股坐在步莲心的位置,将她挤了开去,然后,一脸焦急地看着慕容听雨:“你怎么了?我在外面等了两天不见你出来,跟人一打听才知你晕倒了,吓死我了,赶紧过来。你没事吧?” “唔,我……没事。”慕容听雨看看莫妍,又看看步莲心。饶是他游刃情场,也没试过同时面对两个心爱的女人啊…… 莫妍却似丝毫看不出慕容听雨的脸色有异,而是换上一眼温柔,继续关切道:“肯定是你又激动了对不对?早跟你说过,明知自己有贫血之症,就不该激动。以前也是,跟我吵点小架都能晕……” 身后的步莲心第一次感觉自己在师父面前这么……多余。 “你……你们聊。”磕磕绊绊说出这句话,步莲心低着头逃了出来。 慕容听雨没有多说什么。 步莲心走不了多远,眼泪就掉了下来。边走边抹泪,渐渐走到了父亲房门外。 父亲独自一人在房间,看书。 那日慕容听雨晕过去后,步莲心怒了,几掌把花妖轰跑了。看着父亲的面子,她没下杀手。 就像,为着父亲的面子,她没有当场拒绝那个比武招亲,而年少此刻也正在步门作为未来女婿,被奉为上宾。 敲开父亲的房门,父亲一愣,继而笑:“莲儿,怎么过来了?进来呀。” 若是以前,自己还未走到门外,父亲就早已觉察到了。如今内力尽数传给了自己,果然是听力也不如前了。而自己呢,似乎还不够成熟来担当一个圣尊的责任。念至此,步莲心神情更抑郁。 “怎么了?谁让我女儿洒金豆子了?”看着泪痕未干的女儿,步涤尘笑,拍拍身边的位子,“坐来跟爹说说。” 步莲心依言坐下,却说不出来,只垂着头,面如死灰。 步涤尘看着女儿,叹了口气:“是不是因为你那个狗头师父?” 一听到“师父”这个词,步莲心就不自觉抬起头,期待对方说下去。 步涤尘再度叹了一口气:“你可知我那日为何要指定年少为你的夫君?” 步莲心嘟了嘟嘴,轻声哼:“因为你不想我再喜欢师父。” “也对,也不对。”步涤尘推开书,专心看着女儿,“有些男人是女人的劫,一见误终身。你见都见了,要让你不再喜欢,岂是这么容易?” 步莲心看着父亲好看的眼睛,怔了怔,不说话。她知道父亲说的是对的,慕容听雨是女人的劫,正如,父亲年轻时也是。 “所以,能否走出这个劫,只能看造化。”步涤尘摊了摊手,一副听天由命的无奈。对于此,即便他是圣尊,也什么都帮不了女儿。 “那你……”步莲心不解地看着父亲。 “为父能做的,只是加一把火,看能否帮你早点度过此劫。”步涤尘看着女儿,这一刻,他不是圣尊,而是一个父亲,“你在江湖上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包括跟这个年少的相识。年少是个好孩子,将来肯定能把妻子照顾得很好,也不会拈花惹草乱来,唔,关键是他是你除了你师父师兄之外,唯一认识的像样点的男人。” 说这话时,步涤尘眼里有些同情地看着女儿。 步莲心脸有些发烧。好吧,她承认,这些年除了师父和师兄,她认识的都是小白脸,而且都是她流着口水撵上去人家拼命跑的那种。 “咳。”步涤尘轻咳一声,说回正题,“所以,为父就选定了他。这样的结果不外乎两个,要么,你被他所打动,真的以待夫之道待之,将来修成正果结为夫妻,起码一世安稳喜乐;要么,你依然念着那狗头师父,而那小子也因为这个年少的刺激,而意识到你的重要,然后……” “然后我跟师父就永远在一起了?”步莲心的笑绽开。她爱死这个父亲了!果然是圣尊,思虑的就是多!果然是最疼自己的爹爹,做什么还是为自己着想呢! 步涤尘看着已经喜形于色的女儿,无奈摇头:“不。” “呃?” “即便他此刻因为其他男人的刺激,跟你走到一起,也不代表你们永远在一起。要想永远在一起,你们需要经历的考验还很多。” 步莲心不懂,望着父亲。 “别那么望着我,我说的是事实。对于我们这种男人来说,越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步涤尘对男人的贱性也无奈摊手,“但是能否真正走到最后,却是两说。” “所以……”步莲心眨巴着眼睛,开始理思路,“如果我想跟师父在一起,现在要做什么?” 步涤尘看看女儿,无奈摇头。他知道:此刻让她喜欢其他人,是不可能的事。而有些事,不让她试一次,她终身都不会甘心。 “如果你想跟他在一起,就按我说的做。” 世间,最了解风流男人的,总是另外一个风流男人。 [正文 老爹帮我逮师父(中)] “什么?”正跟莫妍在吃饭的慕容听雨,手中筷子掉到地上。 冷月也不避讳莫妍,点头:“我刚听人说的。喜帖都传开了,老步门主约还未走的各路掌门留下吃喜酒呢。她跟那个什么少年的婚期就在这几天。” “是年少。”慕容听雨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纠正。 “哎管他是年少还是少年,你说怎么办?”冷月劈头直接问。 慕容听雨看了看一眼惶恐望着自己的莫妍,从汤盆里取出汤匙,继续吃饭:“不怎么办。” “你……”莫妍若不在场,冷月估计就上来掐这个兄弟的脖子了! 是夜。 一个黑色的人影在步门里疾掠。 少林方丈正跟魔教教主在房中对弈,突然眼中精光一闪:楼上有人! 他看向魔教教主。 魔教教主落下手中的棋子,方抬首邪魅一笑:“怎么?” “你……你没听出来屋顶有人路过么?”少林方丈讶异。以魔教教主的修为,不可能自己听到了,对方却毫无察觉。 果然,魔教教主不屑道:“就那动静,老夫睡着了都得给吵醒,怎会听不出来!” “那你还……”一想到有人在步门有暗动作,有可能会对圣尊不利,少林方丈就坐不住了。再看魔教教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拂袖而起,“你不去看看圣尊出事没,还在这下棋!” 一袖子拂到棋秤上,满盘风云皆被拂去,惹得魔教教主心痛吸气:“你个老秃驴!老子好不容易占了上风,被你毁了!” “哼!”少林方丈冷哼一声,不再理他,拂袖就要出门。 魔教教主一把拉住:“死老秃驴,你是越来越糊涂了!我们都能听见,步门的人岂会毫无察觉?既然步门没有反应,就表示圣尊默许了这个人的行动。你激动个屁啊!” 少林方丈张张嘴,正待如往常反驳,却转念一想,觉得对方……分明有礼。 再度拂了拂袖,坐回棋秤前,捡起棋子重新摆上。一面心中念叨:贫僧修行多年,怎的一见这臭东西就乱了心境。真是……阿弥陀佛。 闲话不提,却说那黑衣人自然就是慕容听雨。 而步门的人都装作没看见,自然是步涤尘的安排。不然,在步门玩夜行的游戏,早被射成刺猬了。 期间种种,慕容听雨自是不知。他在江湖随性惯了,龙潭虎穴也没少闯,对自己的功夫也颇有几分自信,因此并不疑有他。 一路顺着记忆里的地形,终于摸到了步莲心的门前,痴了…… 窗内烛影影照着里面女子的孑然身影,在这深夜尤其显得……让人想揽入怀中。 慕容听雨再不迟疑,一掌推开房门。 步莲心自然是知道慕容听雨要来的。事前爹爹就告知过她:今晚慕容听雨很可能夜行而来,若他前来,你当如何如何……更何况,以她如今的内力,早八丈远就能听到慕容听雨的脚步声。 步莲心回头,装作不经意,佯惊:“师父……” 慕容听雨黑着脸,想说什么,话却在嘴边转了三圈,变成:“听说你明日要成亲?恭喜啊。” 果然如父亲所料!步莲心也按事先商定的套路来,挤出一个甜甜的微笑,道:“是啊。多谢师父。明日您可记得要早点来哦?到时可是要给您敬酒的。除了爹娘,您也是我们的长辈。” 慕容听雨噎住。他本来以为步莲心不会真的喜欢那个憨小子,或者说,步莲心根本不会属于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任何男人!此时陡然听到对方亲口承认这个消息,心中剧痛,深深呼吸,连呼吸都是痛的:“你是说……你……你喜欢他?” 向来游历花丛的潇洒,终于也在这一刻,磕磕巴巴。 步莲心努力让自己的微笑看起来更幸福一点:“我不知道我是否喜欢他,但是爹爹说他是良配。我也知道他是好人。师父你知道我认识的人也不多,反正横竖是要嫁的,嫁给熟人总好些。况且他人确实不错。” 一番话,既不承认,又不否认,然骄傲如慕容听雨,没了言语。 半天,他只问出一句:“明日……你嫁他?” “嗯。师父明日早点到。” “好,好……” 慕容听雨连说两个好,身形一晃,竟是站立不稳。步莲心眼疾手快,自然一把扶住,眼里关切顿显:“没事吧?” 慕容听雨摆摆手,苦笑:“没事,我很好。恭喜,恭喜你。” 一把推开步莲心的手,转身要离开,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步莲心也是近来才知师父有贫血之症,只因以前在长乐门他都嘻嘻哈哈从未发作过,这两日来步门才重又复发,当下哪里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去,赶紧上来搀住,柔声道:“我送你回去。” 慕容听雨看着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心中五味陈杂,半天,也没有反对,只沉默着往回走。步莲心自然是扶着他,亦步亦趋。 两人走得很慢,路显得很长很长。 终于走到路的尽头,两个人都觉得路太短太短。 望着慕容听雨房里的灯光,灯下,有一个等候的女子侧影,显然,莫妍在他的房中等他。 步莲心心中一酸,想起父亲的安排,咬咬牙,松开手:“师父,那……我回去了。” 转身欲走,慕容听雨却一把绞住她的手,不肯松开。 步莲心往后扯了扯,两只手,十指相缠,竟是掰不开。慕容听雨不说话,只看着步莲心,看着看着,眼里渐渐湿润…… 步莲心呆了……她没想到师父会哭! 心被狠狠震动,再不管其他,扑进师父怀里,紧紧抱住…… 慕容听雨身子一抖,仿佛无法承受步莲心的重量,仰头,半晌才将怀中的步莲心搂到心口,紧紧地、紧紧地…… “咳咳!”一个咳嗽声响起,是步涤尘。 两人尴尬回头。本来以两人的内力,已经内力全失的步涤尘靠近,是应该有察觉的。但刚好两人刚刚……实在无心在意周边情况。 步涤尘一步步走进,却没有对刚刚所见发表任何看法,只对女儿道:“明日还要早起大婚,跟爹回去吧。” 语气温和,却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风度,那是圣尊之气。 步莲心张了张嘴,正待反驳,步涤尘却向她使了个颜色,一语双关道:“回去吧,再不回去就枉费为父的一片苦心了。” 此话听在慕容听雨耳中,自然是为女儿选夫婿的一片苦心。 而步莲心却知道,爹爹的意思远不止如此。看看慕容听雨眼中还未完全消散的雾气,再看看父亲眼中的千言万语,步莲心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她相信:父亲说过的事,从来不会错。今日若非按父亲的局,师父也不会有此真情流露的一面。可是,她又如何舍得让师父难受。哪怕,他难受一点点,她也舍不得啊! 步涤尘看看此时的女儿,自然知她心中所想,再度提高声音道:“夜色晚了,跟爹回去吧。慕容门主,你的红颜知己还在等你呢,想必她也等累了。” 此言一出,忘情的两人终于被震醒。望着窗内莫妍的影子,两人……的感情,卡主。 步莲心终于推开慕容听雨:“师父,我……回了。” 她终于清醒:不可以感情用事!爹爹说过,对付风流浪子,要想得,只能舍。 慕容听雨沉默,半晌,才道:“嗯。” 步涤尘上前,隔着袖子拉着女儿的手,从容离开。 步涤尘的手温暖而坚定,让步莲心想回头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一路向前,没有回头。 [正文 老爹帮我逮师父(下)] 婚礼如期举行。 喜庆的音乐,笑容满面的新郎,谁说不正常呢? 只是没有人看到:盖头下的步莲心,捏着衣角,紧张非常。 爹爹说,师父一定会来抢亲。但是,如果不来呢?如果不来,难道自己就嫁给年少了?婚礼仪式一桩桩举行,时间一点点推移,步莲心心里越来越没谱了,她甚至突然有些怀疑是不是被腹黑老爹坑了——唔,对她说师父会来抢亲,将她哄上花轿,然后,就这样把她迷迷糊糊哄进洞房、哄成年少的媳妇儿?唔,对腹黑爹爹来说,也不是不可能吧…… 正在紧张着,终于,终于,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在一声“夫妻交拜”的宣声后,一个更洪亮的声音立马插入:“不能拜!” 步莲心捏着衣角的手一颤。她已经听见了慕容听雨进门的脚步声。 “不能拜!”他说,白衣傲然。 众人望向门口,面面相觑,再望向坐在高堂席上的步涤尘夫妇:正如那日魔教教主所说,步门的事,足够自己应付!而步家人不发话,谁也不好妄动。 步涤尘跟步夫人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唔,三拜之后,便是礼成,这小子一直拖到最后一拜不得不现身时才现身,可见对我家闺女还未完全认定啊……嗯,做爹娘的不爽。 于是,步涤尘随意挥挥手:“四大护法什么的,随便揍一顿吧。” 他这一说,步莲心不乐意了:老爹有没有搞错!不是说师父来抢亲的话让手下随便摆摆架子吆喝两声就放人嘛,怎么如今上了四大护法! 不乐意归不乐意,她蒙着盖头,此时也无计可施。毕竟,此刻当着那么多外人,尤其是师父的面,她的好修养形象还是要的,不好当面跟老爹抬杠。 那边,步涤尘话音刚落,红黄蓝绿四个女子就翩然落下。 别说慕容听雨,就连在场武林众人也都是第一次亲见步门四大护法——也是在今天,他们才知道步门的四大护法居然是女人!而且,是很漂亮的女人。 步夫人看着厅中众人的表情,无奈地看向夫君。步涤尘则颇为得意地回以一笑。这几个女子自然是步涤尘选的,当年他嫌步门太过憋闷,就选了几个美女来当护法,如此带护法出去办公事时才心旷神怡。反正,以他对武艺的造诣,只要稍加指点,这些美女的武功是不会差的。更何况,他步涤尘办事,从来也没真需要护法多事。所以,用花瓶属性的正好。 花瓶果然是花瓶。百来招下来,被慕容听雨打了个落花流水! 看着四个如花似玉的手下被慕容听雨陆续制住,步涤尘终于颇为满意:四大护法的功夫他自己是清楚的,虽然不是惊世骇俗,但经过他的指点后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慕容听雨能如此制住她们,显然,说明了两点,第一,慕容听雨小宇宙爆发了;第二,风流浪子慕容听雨这一次并没有对姑娘怜香惜玉手下留情。不管是哪一点,都足以说明此刻在他心里,步莲心的地位……已然超过了他的常规范畴。 不过我家的女儿岂是这么好娶的!步涤尘抬手又要挥,步夫人却轻轻一把按住。她含笑望着夫君……步涤尘看着夫人,终于,耸了耸肩。 “武功还行,算个人才,也没委屈了我女儿。”于是,他第三次挥挥手,“哎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懒得管了。老夫虽老,却不□,你们的事,自己解决吧。呶,如果这对新郎新娘愿意被你拆散的话,我不反对。” 此言一出,众人都惊,面面相觑,随后想了想步家本就是超世之人,做事向来不拘礼法,也就渐渐能接受了。 慕容听雨闻言,自然大喜。原本,他来抢亲,就是抱着必死的念头来的,毕竟,敢公然在武林所有掌门面前抢圣尊的亲,别说步门手下强将无数,就是那些掌门也不会让自己走出去。如今步涤尘亲自许了这个口,是他从未敢奢望的。 大喜之下,便走过去要拉步莲心。 却见刀光一闪,慕容听雨急急后退一步,却依然迟了,袖子被划开一道,血迅速从里面渗出。 步莲心此时闻声,心头大痛,拼命捏住衣角,才忍住了拉掉盖头的冲动。 “女儿你放心,他一定会来!像他这种人,这辈子没抢过一次亲都不完整。但是你要记住,到时候一定要稳住!不要早早便跟他跑了。对他那样的人来说,越辛苦得到的,才越会珍惜。”来之前父亲的谆谆教诲就,此时在耳边响起。 慕容听雨冷不丁被人划了一刀,望向那人,心头大惊:那持刀袭向自己的,竟然是年少! 原来场面混乱中,年少已从四大护法那拿来了一把刀,此时红了眼,要跟慕容听雨拼命。而让慕容听雨吃惊的,是他的功夫:跟年少交过两次手,他很清楚年少的斤两,即便是得到特殊指点继承点苍派掌门之位后,他也依然不是自己的对手,按理不可能伤到自己! 别说他吃惊,在场招子亮堂的几个前辈也吃惊:那日比武招亲,他们在场下围观,对每个年轻人的武功高低,还是基本看得出来的。显然,这短短几日,年少武功拔高了不止一筹! 看着在座位上悠然自得的步涤尘,几个明白人相互望望,似是了然了:显然,步涤尘这几天速成了未来女婿的武功,而他敢放慕容听雨过去,就是因为清楚年少的功夫足以应付。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慕容听雨心念一转,自然也想到这一层。 但他此时已然走到步莲心面前,没有再回头的可能! “唰”的一声,亮出长剑…… 刀剑叮当,两人已是斗到了一处。 一时间,婚礼堂中,一红衣、一白衣,上下翻飞,斗在一处,煞是好看! “自古风流出少年!”几个老人扶须暗叹。 以这两人的武功,只怕中原武林,除了变态的步门,有把握赢他们的,不上五个! 步涤尘也扶须又是暗赞又是暗叹:莲心那丫头眼光果然不差,这个慕容听雨是块难得的千年璞玉啊!可惜,他花心了些,唉,以后怎么收场,只能看那丫头的造化喽。 听雨剑剑势优雅,幻化出漫天如雨的剑花,不止好看,威力也是巨大!若他使出全力,江湖后辈根本无人能挡!五年前他以十四岁之年,论剑绝顶,就只败在少林参赛的悟色和尚手里。而他排名老七,纯粹是因为当时武功最高的七人中,他年龄最小。至于云中天能做武林盟主,也不是因为对方武功最高,而是在保证少林、武当等门派相互制衡的情况下,他最义薄云天,得人敬重。 闲话休提。只说这慕容听雨的武功确实不是盖的,此刻若换成任何一个年轻人,或者换成几日前的年少,他都赢定了。然而……今日的年少,却……根本超过了正常的范畴。 最后,落败的是慕容听雨。 以慕容听雨的孤傲与倔强,“落败”的含义就是:身上刀痕无数鲜血淋漓,最后,被年少用刀架着脖子,再不能动弹。 “你走,我不难为你。”年少看着浑身是血的慕容听雨,也于心不忍。 “咳,咳咳……”慕容听雨捂着胸口,咳出几滴血来,怆然,“今日,就让我死在这里吧。” 高堂席上,步涤尘看着这一幕,眼中早已有些湿润:真是……真是太感人了! 一旁的步夫人看着被他自己导演的戏码感动到的夫君,无奈。她不知道该说这些多情男人到底是真的感情细腻,还是天生有狗血情结。 那边,重伤的慕容听雨颤抖着伸出手去,想够步莲心的红嫁衣,年少一个掌刀砍下来:“够了!” 慕容听雨闷哼一声,却忍着没惨叫,胳膊软软垂下。 红盖头飞起。 步莲心,已是泪流满面。 步涤尘更加摇头赞叹:好演技!我女儿真是太给力了!这出戏,太感动了……呜呜。 步莲心望了望在那摇头晃脑看戏的父亲,心头火苗乱蹿:“你妹!我是真的心疼啊啊啊!” 本来说的不是这样的!她以为师父来只是受到一点阻力,没想到会被伤成这样。 掀开盖头,看到浑身是血的师父那一刻,她就心就彻底堵到嗓子眼了。最爱的纯白的白衣,被殷红的鲜血染成了红色……妹啊!早知道要让师父受这罪,她就不干了!就算是得不到师父,也不干了! 三步并作两步踉跄到慕容听雨跟前,步莲心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哽咽着,伸手摸着师父的脸庞……哭得手抖啊抖。 慕容听雨缓缓伸出手,握着步莲心的手,没说话,泪已流了出来。 两只手,十根手指,再度相缠……一切,尽在不言中。 年少的手在颤抖。 “我们走吧。”步莲心心疼得无以复加,没有再按照父亲事前给的剧本,与年少说什么“对不起”、“无缘”之类煽情的话。此刻,她只想马上带着师父离开,好好替他疗伤,好好的,爱他。再不分开。 “不!难道你们就这样走了吗?那我呢?”年少犹自不甘心地要演完全本。 步莲心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年少一眼。她伸出另一手,直接抓上刀锋,轻轻将刀移开,看着慕容听雨:“师父,我们走。” 血从她的指间流出,她似是浑然不觉得痛,只温柔看着他。一如平时,她是他乖巧的徒弟。 两个人,就这样相处搀扶着,离开这场婚礼。 身后,年少一眼苍茫。 当日,武林各大掌门也陆续离开。 对于步门家事,没有人敢过问。他们只知道:对于江湖,步门从来不会让他们失望,圣尊也从来不会让他们失望,就够了。 送走武林中人,步涤尘和妻子有些倦倦地相对而坐。 “哎,那个傻丫头,终于是走了。”步夫人叹息,“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先幸福着呗。”步涤尘自从内力全失后,比较容易累了,倦倦地问妻子,“那个年少呢?也走了么?” “嗯。给了他一套武功秘籍,他走了。” “呵呵。”步涤尘笑了笑,“那小子演技不错,不枉费我让莲儿度了些内力给他。” 步夫人摇头苦笑:“你们这对父女啊……都是没轻没重的主,怎么传了那么多内力给他,让他高出女婿那么多,把我女婿打成那样……你们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哟,丈母娘疼女婿,这也太早了吧,岳母茶还没吃呢。”步涤尘笑笑,伸手勾了勾妻子的下巴,“你莫不是看上那小白脸了?今天连我让无出场你都拦着。” “去,老没个正经。”步夫人对夫君的这些言行显然已习以为常,被逗乐,解释道,“我拦着你,是怕你女儿当寡妇。你又不是不知道,无是我们步门第一杀手,他一出手,就是杀人。这次万一没拿捏好分寸,把我们女婿给杀了,到时莲心不得吃了你啊。” 步涤尘想了想,终于,点头同意。 想让一个杀手跟人打架却不杀人,这对一个以杀人为业的第一杀手来说,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吧。 步涤尘伸出胳膊,将妻子揽了过来,笑:“还是我夫人聪明!唔,莲心那丫头要是有你一半的心思和脾性,那慕容听雨也就坐定咱们的女婿了。” 步夫人自然知他话中含义。 夫妻二人,在夕阳中,相拥而笑。 [正文 这个徒弟不好吃] “啊——” 随着一声惨叫,一个白色人影从某房内飞出,如断线的风筝,跌落在地。 一个绿衣女子鬓发皆乱,自房内奔出,奔着门口,尴尬地扶着门框:“那个……你没事吧?” 跌倒的人皱眉爬起,紧了紧早已不整的衣衫,闷头往回走:“再来。” 房内悉悉索索,发出女人的咯咯笑声和男人的喘息声。 然后…… “啊——” 白色人影再度飞出,如断线的风筝,跌落在地。 鬓发更乱的绿衣女子倚门而立,讪讪:“对……对不起啊……” 衣衫更加不整的人再度皱眉爬起,吼:“再来!” 半晌,房内又开始悉悉索索…… 好吧,然后,唔……开始循环。 …… 已经不记得是第多少次从房内“被”飞出了。房门也早已被撞烂。 白衣男子终于没力气爬起来了,一拳砸到地上,再不说话。 绿衣女子顶着一头乱发,跟了出来,赶到那白衣男子身边,苦笑咧咧嘴:“那个……师父……我……那个……” “不要说了!”地上的白衣男子摆手制止,一脸乌云密布的阴郁。 “哦。”绿衣女子听话地应。然后,又忍不住低下身子,伸手来抚摸男子脸上摔出的淤青,疼惜道:“摔疼了没……” 一身绿色轻纱,早已被扯得歪歪斜斜,里面的小肚兜也给扯下大半,胸前白白的两峰□立刻堵住了男子的视线…… 男子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说话,喉间微动。 “该死!”终于,男子咒骂着,再度翻身,将女子压在身下,抬手便要去解她的肚兜。 绿衣女子想也没想,一把推在男子胸口…… “啊——”的一声,男子再度摔出八丈远。 “师父——”女子再度奔了过去。 翌日。 梳洗得干干净净的步莲心给同样梳洗得干干净净只是一脸淤青的慕容听雨上药。 “疼吗?”以前每次给师父上药,他都疼得龇牙咧嘴,得她吹啊吹才好。今天上了半天,师父却没半点反应,步莲心忍不住关切地问。 看向别处的慕容听雨望了望她,眼白一翻,又继续转过脸去。 步莲心噤声。低下头,小心翼翼继续给他抹药。 抹完药,慕容听雨也不说话,抓起被子倒头就睡。 “呃……”步莲心看了看外面刚出来的红日,小心翼翼问,“这才刚起床,就又睡了呀?” “嗯。”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回答。 妹啊!昨晚压根就没睡好不好! “那……”步莲心继续小心翼翼,“还没用早膳呢。” “不吃!”硬硬的一句话回答。 妹啊!他想吃的不是早膳是她好不好! “哦……可是早上不吃东西,对身体不好……” “呼啦”一声,慕容听雨用被子将整个脑袋盖住,也彻底将某人的唠叨阻在被外。 妹啊妹啊!还有什么比让一个发、情的男人生生顿住更加对身体不好啊?啊!他滔滔如江水般打算倾泻而下的欲、望啊,就这样……就这样卡住了啊有木有!这种憋闷比贯了一掌内力准备拍出去却要收回更难受啊有木有!嘤嘤嘤嘤……慕容听雨在被窝里咬被角。 步莲心低着头出门。 她大约猜着了一点慕容听雨的意思,却不是完全明白。不过……她怎么觉得也有点不舒服呃。就像……就像贯了一掌内力准备拍出去,却又收回来一样。唔,好像,身体……有点,不舒服。 是夜。 十六的月亮依旧圆。 只是慕容听雨明显没有了昨日的兴致,抱着被子一个人睡在自己房间。 步莲心蹑手蹑脚从自己房间走出,又蹑手蹑脚走到慕容听雨床边,最后,蹑手蹑脚爬上了慕容听雨的床,轻轻躺在他旁边,红着脸偷笑。 慕容听雨依旧闭着眼睛,只是抱着被子再往里滚了一滚。 步莲心嘟起嘴。 也不知过了多久,步莲心看着慕容听雨的后背,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扳他的肩膀。 “别惹我。”清醒的声音立刻响起。 原来师父一直没睡着啊!步莲心掩嘴笑,扳得更起劲了。 慕容听雨无奈回头,眼睛憋得红红的,像兔子:“别惹我,听到没。” 步莲心此时心神荡漾,哪里会住手,笑嘻嘻又来弄他。 慕容听雨快哭了:“老大!你别这样……我会死的。” 勾起他的火苗,又不给他吃,是要怎样?! 步莲心笑容里有了歉意:“对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紧张。” 慕容听雨别过脸去。 “真的啦。我……以前又没这个过。”步莲心小媳妇地继续解释。 慕容听雨“呼”地转过脸来,瞪着她:“嗯,你的意思是我做过?” “我……”步莲心发现自己说什么错什么。 慕容听雨“呼”一声,又转过身去,连被子也拖了过去,又不说话了。 房间里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半晌,步莲心忍不住,慢慢趴到慕容听雨肩上:“师父,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嘛……”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师父,好师父……宝贝师父……乖乖师父……不要生气啦……”摇啊摇。 慕容听雨肩膀晃啊晃。 她的发丝在他脖子里一动一动,如撩拨的手。 而她轻轻的呼吸,伴随着甜甜的呼唤,如内心最深处的温柔。 心,软成了一滩水。 骨,已酥麻一片。 终于,慕容听雨回头,扶着步莲心圆润的香肩,眼神里透出前所未有的温柔与珍爱。 “心……”他说。然后,吻上了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唇。 温热的舌头探入步莲心口中,带着他的张狂与激情,瞬间点燃了她的所有……这个吻很长很长,长到犹如烛火从最光亮的那一刻直到燃尽,长到犹如情人间的话语从最甜蜜的言语到一切说尽后的叹息,长到犹如最绚丽的花朵在午夜经历了绽放与枯萎……如一世爱恨痴嗔、生老病死。 舌头在纠缠,热度在传递,步莲心第一次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爱的最本真现实的欢愉。 深情缱绻,温存绵长……慕容听雨第一次这样用心去吻一个女子,如吻着自己的心。 “你就是我的心吧……”他如梦呓般说。 衣服,终于渐渐被褪下。 慕容听雨压在步莲心身上,按着他的两只手,眼神迷离,笑:“今晚,不许再调皮……” 步莲心瞪着大大的眼睛,依然有些紧张。 慕容听雨似笑非笑,闭上眼睛,吻上了她的脖子、她的胸…… 他的手伸出…… “啊——”一声惨叫,慕容听雨飞了出去。 步莲心收回踹至半空的脚,抱腿而坐,委屈地瞪着师父:“对不起,我……” “哼!”慕容听雨爬起就走,再不回头。 “师父!”步莲心赶紧上前几步,从背后将他抱住。 “放手。”慕容听雨说。 “不放。”步莲心把头埋在他背上。 “放手!” “就不放。” “我让你放手。”一字一句,透着冷意。 步莲心心一凉,继而心头一疼,手一松…… 慕容听雨大踏步往外走。 “师父!”滚圆如莲藕的胳膊再度攀上了慕容听雨的腰。 慕容听雨闭上眼睛,仰天长啸…… 步莲心心疼至极。她虽不太懂这些事,但她的心能感觉到,感觉到师父此刻的尴尬与难过…… 再不顾其他,步莲心一把扳过慕容听雨的肩膀,踮起脚,深深地,吻了上去。 慕容听雨一怔。 随即,步莲心小巧的舌头依样画葫芦蹿入慕容听雨口中…… 慕容听雨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回应着这样的相濡以沫。 步莲心两手随意一扯,慕容听雨的白衣便扯为碎片。 慕容听雨愣神间,步莲心已将他扑倒,笑嘻嘻:“那么师父,就让我来……吧。” “噎!”慕容听雨看着自己身上的徒弟,彻底被震住。 步莲心笑靥如花,身上的衣服片片碎裂,漫天飞舞,如漫天振翅的彩蝶……显然,她没有浪费老爹给她的内力。 某物一蹦。 唔,拉灯…… [正文 至甜] 什么是幸福? 幸福就是有你在身边,轻轻一笑,带着出暖花开的味道。 怎样判断一个人是否真的幸福? 只要看他睡醒后的第一个表情,是否是笑着的。 这段时间的步莲心,连在梦里都是笑着的。 是的,很幸福。 毫不掩饰的幸福,毫不拐弯的幸福,就那样直接而亲切,洋溢在步莲心周围。 这日午后,步莲心打着哈欠醒来,见一旁的慕容听雨还在熟睡。均匀的呼吸,安详而有节奏,真是……世间最美的天籁啊。 步莲心咧开嘴,乐。 她空圈着师父的脖子,仔细端详他的脸:唔,十九岁的脸庞,毛孔细腻得几乎看不到,莹白如玉的肌肤,比女子都要干净剔透呢……真是个——孩子。嘻嘻。她在空中作势捏师父笔挺的鼻子,带着爱怜。 是否,“爱”一个人爱到一定程度,就会带着“怜”?步莲心不知道。她只知道:对这个师父,她是宝贝得很的,只要他有一丁点的不舒服,她就会很心疼很心疼。唔,这种感觉很奇怪呢,是除了师父外从未有过的——对方的一颦一笑,竟是这样牵扯着自己的心……他一皱眉,她就会心疼;他一笑,她就跟着咧嘴傻乐。 慕容听雨梦中轻“嗯”一声,翻了个身…… 步莲心的口水“吸溜”掉下一串…… 唔,师父的脖子也很白呢,有一点点细细纹路,肯定是贪睡偏偏睡觉姿势又很随意整的,不过这样更有感觉啦……唔,总之只要是师父的,就是好啊好啊好。 步莲心捧着下巴看着床上的慕容听雨,专心得不知时光匆匆过。 终于,慕容听雨醒了,带着笑意。 睁开眼睛,重又眯起,再睁开,笑:“为什么我每次醒来看到的人都是你。” 步莲心闻言心里甜丝丝的,不说话,扭了扭,傻乐。 慕容听雨这个情场老手自然知道步莲心此刻的花痴心思,笑笑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轻咳:“这都快晚上了吧,你晚饭做没?” “咦?”这才想起还有日子要过、还有饭要吃。步莲心笑嘻嘻揉揉耳朵,“忘了哦。” “什么?你要饿死为师么?啊啊欺师灭祖啊,快滚去做饭!”慕容听雨夸张地叫着,作势轻轻一脚踢向步莲心。 步莲心抓住他脚,啧啧:“脚也这么帅……” “滚!”慕容听雨哭笑不得,“臭啊老大!” “还好。”步莲心笑着嘟嘟嘴,终于放下他的脚,蹦走,“我去做猪食喽!喂猪喽喂猪喽——” “死丫头。”慕容听雨操起鞋子笑扔了过去,“你个不尊师重道的!” 步莲心背后如长了眼睛一般,反手一探便抓住鞋子,笑晃:“啊咧,我武功比你高,打不着啊打不着!哦哦!” 慕容听雨笑抽。 看着步莲心欢脱离去的背影,他心里涌上明显的幸福感。是的,是幸福感。虽然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但他知道,这种感觉,叫幸福感…… 从孤儿到名动一时的剑客,不管是在森林里与野兽因为抢食物而殊死搏斗,还是后来为那些红颜知己受过的点点相思苦……似乎,从来都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这样简单的幸福,只有跟步莲心这个傻丫头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呢。 慕容听雨微笑着想:自己到底爱这个傻丫头什么呢?圆鼓鼓的脸蛋?细细的发梢?还是如绿色般充满生机与希望?似乎,都是,又都不是。或许,他最爱的,是她爱他的样子吧……她那样傻傻的彻底的直接的爱着他的样子,爱得深远而简单,仿佛爱他对她来说是一件最本真的事,犹如渴了喝水、饿了吃饭、凉了添衣。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能感觉到她用自己的整个生命在爱着他。这种爱,让他的心震动,让他的灵魂安详。第一次,这样放心待在一个人身旁。 是的,放心。因为知道那个人是那样爱着自己。 那个人,永远不会离开、不会改变,一直在那里,犹如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犹如……他的心。 “你就是我的心吧。”他对着在厨房里忙碌的绿色身影,微笑着,按着心口,轻轻对自己说。 一盏茶功夫。 又一盏茶功夫。 再一盏茶功夫。 …… 很多盏茶功夫后,步莲心的菜终于端上来。 照例的“色”、“香”不对。 慕容听雨用筷子挑了挑被炒成黄黑色的青菜,不用猜也知道“味”也不对。于是开始批评:“啧啧,就你这厨艺,也就为师这种大善人愿意收你。换成其他人,早担心给你毒死了。” 说归说,照样一筷子接一筷子吃,大口大口的。 “你不是吃得很香嘛。”步莲心斜着眼睛笑看师父,一面自己也大筷子大筷子的夹。 “我只是怕饿死。”慕容听雨一边说一边继续大筷子大筷子的夹。 步莲心偷笑,也大筷子大筷子的夹:“你要看到我的进步嘛,你看,以前烧的是黑的,今天都转黄了,有进步对不对?” “嗯!”慕容听雨抿嘴,点头,“希望我有生之年,能看到它变成绿色的一天。” 步莲心呵呵笑得合不拢嘴。 两个人一边瞎聊,一边大口大口吃着被烧得非黑即黄,抑或夹生的饭菜,比谁都开心的样子。 或许,这个世间总有那么一个人,只要他在你身边,你不管是吃什么,都会乐得像个傻子吧。 一顿饭吃完,两人正在石头剪刀布看要踹谁去洗碗,却见一只鸽子飞了进来。 “啊乳鸽!”步莲心两眼放光,伸手就要逮,“明早给你炖汤。” 慕容听雨却赶紧抢先一步将鸽子捞在手里,回瞪步莲心:“吃货!不是所有的鸽子用来吃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所有的鸽子都是用来吃的,可是对我来说,让师父吃得好好的胜过其他任何大事。步莲心嘟嘴想。当然,她没敢说。 慕容听雨从鸽子爪子上解下信笺,脸上有了似曾相识的抑郁。展开信笺,脸上的抑郁更浓。 “怎么了?”看到师父渐渐锁上的双眉,步莲心关切地问。 慕容听雨没有回她的话。半天,抬头看她,眼里竟然有……是一丝恐惧么?步莲心不确定。 “怎么了?”步莲心声音里的关切更深了。 又是半天,慕容听雨终于开口,对步莲心说:“你今晚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嗯。怎么了?” “没事。今晚月色不错,陪我走走。”他说,微笑。 他的眼睛很美,笑起来总有种春暖花开的感觉。他一笑,不管是说什么,步莲心都会无力抗拒。 今天,也亦然。 没有再洗碗。慕容听雨拉着步莲心的手,一路轻功飞掠。 两人武功都极高,使出轻功都极为迅捷,两人在天空飞掠,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潇洒的飒飒声,让步莲心平添了一股江湖豪气。她握紧师父的手,很舒服。以前爹爹要自己去江湖历练,就告诉过她许多许多关于江湖的传说……而那些传说里的江湖,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跟自己最喜爱的人,在树林间施展着轻功,听风奔跑的声音,有男女旖情,又带着江湖快意。 终于,到了一片树林。慕容听雨拉着步莲心落下,没有再走的意思。 步莲心望着师父,微笑得如一弯平静的小河。 慕容听雨也微笑,声音温柔得如一首诗:“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听听风,感受一下夜的气息。你知道吗?我曾在无数个夜里想起你。” “是吗?”步莲心眼睛发亮,“你想我?什么时候?” “唔,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你说……要跟年少成亲的时候……”慕容听雨搔搔头,声音越说越低,也越说越动情。 步莲心心里甜甜的。想起当日因为年少事件让师父受的苦,心中一疼,便抱着师父的腰,靠在他怀里:“我爱你……” “我也爱你。”慕容听雨动容地说。两人如今说这三个字已经很平常了,可每次再说,依然会让彼此震动。他有些失控地紧紧将怀中的人搂住,紧紧地,恨不得要搂进心口,“还好有你,还好……心儿,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 “嗯,永远都不会。”步莲心靠在师父心口,动容地回应。 月色下,两个人抱在一起,抱成了一尊雕像。 终于,男子将怀中已经睡着的女子轻轻放在地上。 看着月色下圆润如月的脸庞,男子微笑。然后,转身离开。 [正文 至苦] “你来了?”树林里,一个粉红衣衫的女子听到后面的脚步声,惊喜回头。 白衣男子微笑,只是笑容浅浅的:“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你猜到是我?”女子羞涩地低头扭了扭。 白衣男子颔首。 那个信鸽,是他们七兄妹结拜时约定的联系方式,只用于危急时刻,所以一般很少用到,是以今日慕容听雨见信鸽飞来,才会立刻皱眉。 信笺上,字迹娟秀。而七人中,唯一的老六,早已因为跟自己的感情纠葛远走异域,不知所终。所以,用这个信鸽的人,只可能是三哥云中天的未亡人—莫妍。于理的推测,显然被作了于情的理解。 莫妍一副娇羞的模样,扭捏道:“我以为……你早已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在我心里,你是什么样的位置你清楚。”被她的表情感染,慕容听雨习惯性回道。 “真的?”莫妍眼睛里星光闪烁,在月下尤其让人痴迷……她,这个样子最美—慕容听雨很早前跟她说过。 果然,慕容听雨完全没有了抗拒能力,只能轻轻道:“当然。” 闻言,莫妍如放下心一般,扑进慕容听雨怀里:“听雨……” 慕容听雨想推开她。她是自己爱过的人,所以永远在自己心里占有重要的位置,但心里有了莲心,就不该去抱其他的女人。然而,莫妍的脸刚放上慕容听雨的胸膛,眼泪就流了下来:“中天已经走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要再丢下我……” 慕容听雨僵了。 “中天死了。小爱也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听雨……只有你了……” 粉红的女子,如柔嫩的落花,在慕容听雨怀里呜咽。那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子。 女子紧紧靠在慕容听雨胸口,哽咽。 慕容听雨想推开她的手僵在半空,终于,渐渐移到她的后背,抱住了她,轻轻拍:“没事,我还在。没事……” 此时,他听到了自己心里的叹息:他是料到这样的结果,包括对方的哭泣、自己的不忍,与愧疚。所以,他才想让莲心一起来。他希望,莲心可以让自己此刻自责、疼惜,杂糅到要抓狂的心,重新安定下来。 果然,莫妍开始说起云中天的死…… “师父,师父—” 显然,步莲心半夜醒来了,急着到处找师父。 莫妍无助地望着慕容听雨,脸上的泪痕尤其显得楚楚可怜。 慕容听雨看着眼前的莫妍,一咬牙:“跟我走。” 话音未落,施展轻功,将她带入另一片林子。终于,没有再听到步莲心的声音,慕容听雨放了心,将莫妍放了下来。 莫妍左右四顾,最后看定慕容听雨,一脸委屈道:“你怕她?” “不是。”他说。 不是怕,是……爱吧。他没说。 莫妍何等的会察言观色,此时慕容听雨脸上的意思,她岂会看不出来?她怔住…… 半晌,莫妍咬了咬唇:“慕容听雨,你好!” 慕容听雨听出对方语调的不对,抬眼看着她,不知她所指何意。 “呵呵,好一个兄弟。好一个生死结拜的好兄弟!”莫妍咬着唇,眼中现出隐隐带着怨毒的冷笑,“哈,同生共死?我看是由生逼死!”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哈!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不是你,云中天会不会死?”莫妍看着慕容听雨,深深地看着,似乎想用眼光刺透对方的心脏。 她了解慕容听雨。 果然,慕容听雨一震,脸色已经变白:“你……你说什么?” “呵,我说什么?我跟他本来是最合适的一对。他疼我爱我,待我如妻如女,视我如掌中明珠,如果没有你,我们会是天长地久的神仙眷属。可是你呢?你偏偏要出现!你勾引他的妻子,又害死他的妹子,最终,将他逼得为天下人所不容,失去所有!”莫妍的眼深邃得像一把最犀利的匕首,“你以为他是怎么死的?他是被你逼死的!他被你害得再无面目活在江湖,只好去找‘花妖’决斗以雪前齿,可他哪里是‘花妖’的对手?最终……他死在‘花妖’手上。而他死的时候,喊——的——是——你——的——名——字。” 莫妍一字字说着,如吐出一把把匕首,直戳慕容听雨的心脏。 慕容听雨踉跄后退,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不,不!”他茫然地喊。 头脑中,云中天的面容浮现,而昔日他如父如兄般对自己的照顾亦重现脑海……今生今世,同生共死!他们说。 “今生今世,同生共死”莫妍说着他们七人当时结拜时的誓言,“为什么,他死了,你却活着?” 一拳捶在慕容听雨胸口。 莫妍的拳头并不重,然而慕容听雨却踉跄得如同雨中的风筝,站立不稳。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他死了,我却活着……”慕容听雨喃喃,“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我……” “为什么,死了爱我的他,活着不爱我的你……”莫妍的眼泪掉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再爱我……”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微风吹起绿色的衣摆。 晨曦时分。 慕容听雨回到当初的树下,将睡着的步莲心拍醒。 “师父。”步莲心睁开眼睛,望着慕容听雨。眼里,有万语千言。 只是此时的慕容听雨显然没有闲心去读眼前人眼里无言的语言,而是看对方醒了,转身就走,甚至连句多余的话也不想说。 步莲心伸出手,拉住慕容听雨的胳膊。 慕容听雨烦躁地抽出胳膊,继续朝前。他知道,步莲心会跟上来。 步莲心的手悬在半空…… 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步莲心的心越来越空……这一次,她没有如平常一样跟上去。 紧了紧衣领。这个夜晚……好冷。 奇怪,明明只是初秋,为什么,会如此,冷? 天还未亮。树林里有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声音,有些吓人。步莲心在树林中心,发抖。因为冷,更因为怕。 是的,她怕。第一次,她处于如此荒凉之地。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如此无助。第一次,她看到那么强烈的生生死死的恩恩怨怨。 是的,她怕。她怕师父说起那些生生死死的话。她怕。她怕有一天自己也会如那个靠在师父怀里的女子一般,失去最爱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好怕好怕师父也会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树林里的冷气渐深,步莲心抱着心口,瑟瑟发抖着往回走。周围各种飞禽走兽的低鸣,伴奏着她心里的伤悲……他没有再回来找他。 [正文 离] 步莲心回来的时候,慕容听雨已经倒在床上睡了。 看着熟睡的慕容听雨,步莲心的心凉到极点——她在外面又冷又怕,他却在屋里睡得安详。 咬着已经发青的嘴唇,步莲心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深吸一口气,连呼吸都是疼的。 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步莲心将慕容听雨推醒。 慕容听雨皱眉,睁开眼睛见是步莲心,没说什么,翻个身继续睡。 步莲心被彻底激怒了。她重重再推一下他:“你起来!” 慕容听雨被推得“啧”了一声,一脸的厌烦,抓过被子,盖住脑袋,接着睡。 步莲心一怔,咬牙,“呼啦”一下将被子拉开。 慕容听雨终于“蹭”地坐起,红着眼睛:“你疯了!” “你……你说什么?”步莲心怔住。她没想到慕容听雨会突然发脾气。 慕容听雨打了个哈欠,皱眉再度拽回被子,对她说:“别闹了,我很困,让我睡会。很累……” “很困?很累?”步莲心感觉到一阵醋意自胸腔涌出,“你昨晚做了什么,这么困,这么累?” 慕容听雨没说话。 “你说话呀!你昨晚干嘛去了?”看到慕容听雨沉默,步莲心的醋意更甚,“你昨晚不睡觉,到底干吗去了?” 是的,她很吃醋。她很生气!他把她抛在野树林里,然后去找另一个女人。她在树林里又冷又怕,他却安心在家里睡得很好。天啊……他到底心里还有没有一丁点她? 慕容听雨依然什么都没说。 “昨晚你去见了她……对不对?”见慕容听雨仍旧不说话,步莲心心中又气又痛,终于点破这个问题。 有些问题不点破它只是在那里,而一旦点破却痛在心里。 话刚出口,步莲心就感觉心瞬间失重了。随着眼泪吧嗒一声,她哭喊出来:“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抛下我去找她?呜呜……” 慕容听雨刚刚睡意还没完全消去,有些晕乎。如今给步莲心一哭,终于清醒过来,上前几步伸手来揽步莲心的肩:“你别哭了。” “我干吗不哭?我就哭!”步莲心推开他的手,“你怎么这样啊!你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丢在树林里,就跑去找她?你是不是人呀?” 昨晚的冷和清晨的恐惧还在心头萦绕不散。步莲心已经哭得有些不受控制,心中长期堆积的万般委屈瞬间倾泻……他怎么可以,半夜把她丢在冷冷的树林里,就随那个女子去了?他有没有想过她会害怕啊?他有没有担心过她的安危啊?在他心里,她真的如此不珍贵么? 慕容听雨此时自然不知步莲心心中所想,因为他不知道昨晚的事给步莲心留下的阴影。此时的他,懵了:“你……你说什么?”、 “你……你混蛋!”步莲心看着仿佛还不在状态的慕容听雨,止不住地哭喊。 慕容听雨愣了:“你……你说什么?” 他不相信这样的话是自己一直视自己若神明的徒弟说的。他真的没回过味来,甚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步莲心说完也自觉无意。当用这样的词来说自己心中爱若神明的师父,她的心早已痛麻木了。当下收了口,只如小孩子般“呜呜”哭着。 慕容听雨看着哭泣的步莲心,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或许,他是错了,不该瞒着莲丫头偷偷去跟小妍见面。可是,他之所以瞒着,不正是因为怕步莲心多想么?为什么,到头来错的还是自己? 不过看着哭得十分伤心的步莲心,慕容听雨是真的心疼了。叹了口气,他抛下对对错错,没有再辩解什么,而是再度伸手去揽她,想拥她入怀:“好了,乖,不哭了……” “啪”的一声,步莲心打掉慕容听雨的手。 如今的她已传承了圣尊的功力,随手的一打已带了足以让一般人难以承受的力道。所以她这一打,在慕容听雨看来,是十足的重。 慕容听雨摸着疼得有些麻木的手,也渐渐来了火。他的乖乖徒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伺候、这么不可理喻! 他不再解释,而是坐去一边,“呼啦”一声拉过被子,蒙头就睡,再不理她。 步莲心看眼前人就这样蒙着头睡去,仿佛将自己彻底隔离在外……想起昨晚和今日凌晨的种种,心一点点变冷、变冷、再变冷…… 终于,她开口:“我们……算了吧。” 即便是蒙着被子,也能看出慕容听雨颤抖了一下。 “我们……算了吧。”她捏着心,忍痛将这句话再重复了一遍。然后,望着慕容听雨,等待他的反应。 棉被依然蒙着,里面人的表情没有人看得见,只依稀能看出棉被在颤抖…… 终于,慕容听雨缓缓掀开被子,异常平静地看着步莲心:“你说真的?” 步莲心的心放空了一刹那。最终,她点了点头:“嗯。” 慕容听雨的脸不自觉抽搐了一下。然而,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看着慕容听雨再度沉默,步莲心的心终于有种彻底溺水而亡的感觉。她闭上眼睛,咬牙:“再见!” 说罢,转身就要走。 胳膊一重,却是一只手攀了上来,拉住了她。 回望,是慕容听雨红红的眼睛。慕容听雨的眼睛格外好看,明亮而湿润,像夜空里最闪亮的星星,被最浪漫的午夜露水打湿,美得生灵。步莲心曾不止一次看着他的这双眼睛花痴地失了神。 然而,这次这双眼睛布满水雾却是因为自己! 想至此,步莲心心里莫名又涌上一股心疼……是的,她疼他,胜过所有。他是她最珍爱的宝贝啊,为什么此刻会变成这样呢?天啊,她做了什么?连自己最珍视的师父也要伤害么? 终于,她伸出手,有些想触碰对方的眼睛……她望着他红红的眼睛,手指停在半空,不知所措。从来没有哪一次,自己是这样对待师父的呢…… 慕容听雨显然读懂了步莲心此刻严重的深情,也看着对方痴痴无言。终于,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口,解释:“我把她当我的亲妹妹……她是我的亲人……她,很可怜……” 停在半空的手僵住了。 步莲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是我亲人”…… “她很可怜”…… “她是我亲人”…… “她是我亲人”…… “她是我亲人”…… “她是我亲人”…… 步莲心有种想吐的感觉。 她用力捂住嘴巴,忍住,才说:“你说,她是你的亲人?” 眼泪掉了下来:“那我呢?我算你什么?” 慕容听雨看着眼前人突如其来又变了脸,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最终,什么都没说。 步莲心心中的苦涩越来越多,渐渐蔓延到嘴边,让人苦近舌根,让人……想吐。 “好,好……”她喃喃。 闭上眼睛,泪水流了一脸。 转身,再不回头。 拉着自己胳膊的力道却越发大了。 “不要走。”慕容听雨低着头,手却握得很紧很紧,甚至紧得有些发抖,“我豁出去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不要走,好不好?要慕容听雨说出这句话,比登天还要难吧。 然而,步莲心甩开他的手,脸上的泪痕凝固成一幅苍白:“我不要这样的感情。如果爱的只是我一个,如果你的心里装着的是别人,那我们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她同样别过头,不看他:“我们之间,还是,算了吧。” 拂开他的手,绿色的裙裾如旋转的荷叶,飘远……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看了他一眼,就再也走不掉了! 可是,她知道自己要走,因为只有离开,才能摆脱这样一份一开始就不公平的爱情。 你既无心,我便休!这是她的决绝,亦是她留给自己和这份爱情最后的尊严。 [正文 散]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是可以放弃的;也总有些人,是无法放弃的。 显然,慕容听雨之于步莲心,是后者。 自前日两人吵架闹分手后,步莲心已经觉得自己难受了很久很久。古人说起情人间的想念,总爱说“度日如年”。年少的步莲心读起这个词时,并不完全懂其中的意思。而如今,却是完全体会了其中的感受。 而她这两天的感受,又岂止是度日如年来形容? 自那日不欢而散,并约定就此“算了”,步莲心的心就像被抽空了一样。她已经忘了那日是怎样回来的,只记得一件事,那就是:师父再也不是她的了!她跟师父,完了…… 是的,她跟师父完了。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可为什么选择之后会这么痛?痛得连每一口呼吸都是疼的。 没有师父的日子,每一个瞬间都在想他。想起他的好,想起他曾经的意气风发,想起他的潇洒倜傥,想起他对自己的宠溺温存……想起很多很多,眼泪也流了很多很多。一想到不再有师傅,每一个瞬间就都仿佛是过人间地狱,痛苦得无法形容。 终于,她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慕容听雨是她这辈子离不开的人。 这件事其实她很早就知道了。只是有时候离得太近就忘了。直到两人如今天般分离,她才又重新深切体会。或许,他们就像长在一起的骨肉,在一起时觉得理所当然很平常,真要分开,才会发现伤经断骨,连皮肉都全撕掉了……那种痛,像把自己切成两半一样。 而这两天,步莲心就被这种撕心之痛折磨得死去活来无数遍。 终于,她的脚不自禁地走回了某个地方,然后,敲了那扇熟悉的门。 “谁?”里面的声音是慕容听雨的,却听起来异常低沉,带着无以言说的颓废与烦躁,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的声音。 步莲心被这声音吓到了一下,怔了怔,才说:“是我。”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屋里再没了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步莲心依然等不到屋里人的回答,只好再度敲门:“师父,你在么?” 这话是废话。刚刚还有人在,如今岂会没有?只是,此时的她,却是真的只想问这么一句:你还在么? 屋里依然一阵寂静,没有任何人声。 “喂,师父,你在不在?”步莲心喊,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 屋里依然一阵寂静。 “师父,你在不在啊?”步莲心喊。 依然没有回应。 “师父!”步莲心急了,又无奈至极,“你说话啊!” 依然没有人说话。 步莲心终于忍不住,放声抽噎起来。 想起师父就这么不理自己了,越哭越伤心:“师父,您说话呀……您不说话我就永远站在这儿……” 终于,慕容听雨叹了口气,问:“你找我到底有何事?” 是啊,不是说就这样了么?她还找他何事? 步莲心听着慕容听雨声音里的无意与冷漠,心提到嗓子眼。以她对师父的了解,她知道:这一次,师父是真的伤心了,而且,只怕也是真的心凉了、绝望了。 以师父的性子,心凉绝望了的东西,只怕真的会丢掉再难回头吧? 一想到此,就仿佛师父真的立刻就不要自己一样。步莲心的心快掏空了。 “到底有什么事?说。”慕容听雨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冷漠。 步莲心自然懂他话里的情绪,心头一堵,鬼使神差地,竟然答:“我们和好好不好?” 屋里再度陷入了沉默,没有声音。 这沉默让步莲心原本就紧张的心里更加没底。 “我们和好,好不好?”步莲心有些神经质地大喊,“我好想好想跟你在一起!我们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半晌,屋里想起一声轻轻的冷笑。很轻,却带着无奈而冷漠的讽刺:“不是你说要分开的么?” “不!我不要分开!我不要分开了,我要跟你在一起!”步莲心迫切地说,“没有你,我不行的。” “哦?”声音里的嘲讽依然在,“你想分开就分开,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你当我是什么?” 半晌沉默后,屋里人再度叹息,带着无奈与决绝:“算了吧。就这样吧。我已经伤心过了。就这样吧。我不勉强你,不连累你。我原本也是个浪子,我的前半生过得乱七八糟。我也确实不想连累你跟着我过乱七八糟的日子……嗯,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声音里的心灰意冷很明显。 步莲心听得有种窒息的感觉。 “不!”步莲心无措地急切大嚷,眼泪纷纷掉了下来,“不要这样!我求你了,不要这样……” 她拍打着门,无奈地大声哭泣,泣不成声:“我求求你,我们不要这样了,好不好?我们和好好不好?我错了,求求你不要这样,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求求你……” 屋里没有声音,只听到里面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步莲心依旧激动地哭喊:“师父,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不理我……求求你……” 带着彻底失去师父的恐惧,越哭越激动,终于,“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步莲心捂着肚子,吐着苦涩的黄色汁水,痛苦得有些痉挛…… “嘎”一声,门被突然打开,慕容听雨焦急的脸在门后现出。他三步并作两步出屋,走到步莲心身边,一把将她扶住,揽入怀中,摸着她的额头:“怎么了?乖,没事了,没事了……” 步莲心原本也没事,只是太激动了,又哭得太急,才会吐了出来。如今给师父这么一揽,心里一松,自然也没什么。她微微喘息着,抬眼看着抱着自己的师父,眼泪继续继续流了一脸:“师父,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她望着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恳求。 “我不能没有你的。”她说。 慕容听雨紧抿的嘴唇终于张开,是一声叹息:“我知道。” “呃……”步莲心望着慕容听雨。 我知道,你离不开我,正如我离不开你。慕容听雨想。然而,他什么都没说。而是拍了拍怀中步莲心的背:“好点了么?” 情人的温柔本就是时间最好的良药。更何况步莲心原本也没什么大病。此时被慕容听雨如此一番温情,早已忘了自己的身体不适,只是望着师父,急切地问:“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我这不是理你了么?”慕容听雨苦笑。 “可是……”步莲心眼睛一眨不眨望着慕容听雨,仿佛他随时会消失一样,“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再和好,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的……” 慕容听雨闭上眼睛,深深、深深叹了口气,再度睁开,眼里换上一份温柔。他望着步莲心,带着无奈而略显苦涩的宠溺:“该请求原谅那个的人是我。” “什……什么?”步莲心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该偷偷背着你去见其他女人,更不该把你一个人半夜抛在树林。”慕容听雨叹了口气,看着怀中的徒弟。 步莲心巴巴望着慕容听雨,继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师父,是在……道歉么? 慕容听雨的脸上终于现出微笑,带着宠爱与温存:“你还相信我么?” 这微笑雨后初霁,瞬间吹散了所有的不快。步莲心眨巴着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磕磕巴巴:“师父……我……我当然相信你。” 我当然相信你。 只要你说,我就信。 “好。”慕容听雨将怀中人抱紧,吻上她的额头,“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学着爱你,好不好?” 好不好?每次慕容听雨温和说出这三个字,步莲心就一种晕头转向的感觉。好不好?以慕容听雨的口吻这样来问,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步莲心都会答应吧。 好不好?好。只要是他提出的,即便是让她死,她也会含笑答应吧。 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学着爱你,好不好——这样的话,如春天的第一缕暖风,吹醒了她心底所有的春暖花开。 她抱着他,紧紧把头埋在他怀里,很紧很紧,再不肯抬起。 她暗暗发誓:这一次,一定要牢牢把握,不再让师父离开! 而她没有注意到:抱着自己的胳膊,也圈得很紧。而那胳膊的主人,此时心里,也有着同样的誓言。 吵架和好后的日子,总是格外甜蜜。这两人也一样,不止和以前一样同进同出同眠同食,还比以前更珍视对方,一点小小的事都会为对方考虑,生怕让对方有一丁点的不爽。这样的日子,显得有些客气,却绝不生疏,而是一种带着心动的客气。 两人的日子,就这样,又回到了正轨。 然而,这个世间,有些事,既然发生了一次,就会再有第二次、第三次……而有些事,一旦发生、在心里形成了阴影,就再难完全洗去。即便你当时认为你已经忘了,却不知你并没有忘,而是把它存储在心底的一个角落,只待有一天,它又悄悄浮现。 显然,那晚对步莲心的影响,绝不止于上次的脾气。 而步莲心那次说分手,给慕容听雨留下的阴影,也绝对没有因他上次的选择而彻底消失。 人心,是世间最强韧的东西,却也是最脆弱的东西,有时候,你以为你可以忘记很多东西,驾驭自己的心,然而,你做不到。有些对心的伤害,一旦做了,就很难回头。比如,那一夜的冷风带给步莲心的心凉;再比如,那一次分手带给慕容听雨的失望。 是的,步莲心心凉,因为那个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夜晚……那天夜里,她同时体味着不被在乎、吃醋和恐惧面对死亡的三重感觉。而慕容听雨,在那次“被分手”中,也平生第一次对步莲心有了失望。 是的,那是他对她平生第一次的失望,却从此种下了根。 其实,在那之前,慕容听雨是已经肯定步莲心就是相伴自己一生的人的。因为他相信:这个世间,谁都有可能欺骗自己、不要自己,只有步莲心不会。他一直都笃信:不论世界怎样改变,人事怎样变迁,总有那么一个人、一颗心,会为自己等在原点,而这个人,就是步莲心。所以,这样一个人、一颗心,是值得一辈子牵手的承诺。然而,步莲心那一天决绝的分手决定,彻底击碎了他的笃信。那一次,他才知道:原来,即便是步莲心,也有可能不要自己。 没有人知道,步莲心说“算了吧”的那晚,慕容听雨流了多少泪。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那晚慕容听雨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眼泪流了默默一晚……以至于后来步莲心问起他那晚的情况,他只淡淡开玩笑说,在摸雨。殊不知,只有整个人站在雨里,才会尽兴地“摸”得到雨。 有人说,如果你爱一个人,就不要让他为你狠狠哭一次。因为每个人“狠狠”的那一次哭泣,只有一次。当他感觉被彻底抛弃或者彻底失望,他会狠狠的哭,因为那种感觉很痛很痛。可是,也正因为那种感觉很痛很痛,他会在心里潜意识里,为你建立防备墙。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自我保护,不管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当他发现自己自己可能受到伤害,就会建立起那样一层防护,在潜意识里,他会不再将你视作不能失去之人,而是将你划入可以失去的部分…… 这个道理或许太残忍,却是事实。 所以,虽然慕容听雨说着“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学着爱你”,心里却从此在潜意识里,将步莲心视作了可失去的人…… 正因如此,两人后来的天长日久里,终于有了更多的情绪爆发和不可容忍——慕容听雨的多情,步莲心无法容忍;而步莲心的吃醋,慕容听雨也不可容忍。 步莲心的脾气越来越大,在她看来,慕容听雨就是个风流成性的浪子,整日在花丛里流连,丝毫不顾忌她的感受。而慕容听雨,则越来越沉默,在他看来,步莲心变了,变得越来越爱计较,甚至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 殊不知,慕容听雨未必有那么风流。有时候,多情并不等于风流。他对其他女子是有怜惜,有善意,但有了步莲心后,那些怜惜与善意只止步于普通朋友。 同样,殊不知,步莲心未必有那么不可理喻。很多时候,她并未真的吃醋,只是随口念叨了几句,但慕容听雨却在上次事情后吃了心。而步莲心很多时候说的所谓的吃醋,不过是想起那晚关于生死的阴冷,有些害怕,想博师父一个温暖的怀抱或者一句温暖的话而已。然而,事与愿违。步莲心越想得到的,在这一刻反而失去得越快。她这样对感情的渴求,在慕容听雨看来,是一种负担…… 总之,情人间的学问很多。初涉情场的两个人,显然都不能处理好这些关系。 终于,在一次又一次的争吵与心力交瘁后,慕容听雨说出了一句话:“我们……算了吧。” 其时,步莲心正在因为莫妍跟慕容听雨吵架,猛然听到对方来这么一句,声音立刻提高八度:“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之间,算了。”慕容听雨苦笑,却说得坚定,“你不觉得我们现在除了争吵,还是争吵么?你不觉得……很累么?” 步莲心住了口,怔在那。 “累啊……”慕容听雨叹息,声音里,是无奈的苦涩,“我们现在,比人家成亲几十年还要压抑,你不觉得吗?” “我……”步莲心是觉得。可是,不管怎么觉得,她都不想跟师父分开啊! “不……”步莲心有些失控地尖叫,想继续劝着什么。 慕容听雨却打断她:“好了,我已经决定了,不会更改。” 他这话一说,步莲心自然知道其中的分量。是的,慕容听雨下狠心做的决定并不多,但若真的做了决定,就不会再更改。 心头一痛,步莲心的泪掉了下来。 “不!”她哭。 慕容听雨这次却没有再哄她,而是闭上眼睛,朝她摇了摇头:“别这样。” 步莲心痛哭失声。 慕容听雨的脸色也同样很难看。 “求求你,放了我,也放了自己。”说完这句话,慕容听雨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颓然而去。 “师父!”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步莲心在后面喊。 然而,那个人再没有回头。 就这样,步莲心以圣尊之姿,看着自己最爱的男子一步步走出自己的世界…… [正文 花妖] 每个女子都曾盛开如花。 每个女子都可以扭曲如妖,只要她尝试了什么是被抛弃。 人间情花万种,每一对情人都有自己的快乐与烦恼。缘来是情,缘去是孽,这是世间最无奈的法则,也是最常见的法则之一。只是,有些初涉感情的人,总是不懂这个道理,走不过“缘去”这个坎,将分手视作“被抛弃”,从此在怨恨里沉沦。 花妖,便是如此。 其实,离花妖的故事已经很多年了。已经没有人记得花妖的名字,只知道她有个绰号,叫花妖,专门抓一些年轻的小帅哥。有人说,她中年寂寞,抓他们去暖床。也有人说,她在练一种奇怪的武功,需要吸取年轻男子的精元,滋阴补阳……这些传说没有人知道孰真孰假。只有一个事实是真的:那就是每一个被花妖抓走的,都是年轻小帅哥,而抓走之后,没有一个人活着回去。 然而,这一次,花妖想破例,抓一个女人。一个在酒楼里借酒浇愁的女人。 三天了。花妖已经盯着那个女人三天了,看着她在酒楼吃吃喝喝,从开门到打烊,风雨无阻。 今日天气不好,下着淅淅沥沥的雨。那个女人依旧在酒楼里喝着酒,皱眉。显然,酒的味道对一个女人来说,并不算好。毕竟,不是每个女子都如风四娘般,喜欢喝烧刀子。不过那个女人的酒量似乎不错,天天这样喝也没见喝醉过。 然而,不是喝不醉才更让人痛苦么? 花妖看着一杯接一杯饮酒的女子,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既有报复的快感,却也有兔死狐悲的怜惜之意…… 是的,她有报复的快感。因为这个在酒楼喝酒的女子,正是她昔日负心汉与那个贱女人的女儿。然而,看着那女子杯酒相送的孤寂身影,她莫名想到了自己当年……当年步涤尘走的时候,她也是如此吧? 不知为何,看着酒楼里鲜嫩如剥了壳的荔枝般的绿衣女子,心里突然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当年,她也曾经如此稚拙可人呢。 呵呵,当年的花妖,也是个小胖丫头呢。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步莲心的丰满,不会维持太久。因为,没有爱情,她会干瘪,如自己当年一样。是的,不是瘦,而是干。 酒楼里喝酒的自然是步莲心。 自从师父走后,她已经记不清来这里喝多少酒了。可是很奇怪,每次都喝不醉……其实,她是为喝醉而来的。以前每次见师父喝醉,虽然会担心他的身体,但师父说喝醉了人感觉很美妙,可以忘记很多不愿想起的东西。所以,她也想试试。 可是,为什么她不醉呢? “因为你的心未醉。”花妖说着,走了进来。 步莲心没有回头,而是继续给自己倒酒:“你都跟了我三天了,到底想看什么?” 花妖一滞。她没想到自己的行踪早已曝露在这个小丫头的眼里。 果然,圣尊之修为,非比寻常! 步莲心显然也没有针对花妖的意思,没有了慕容听雨,她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更何况,以她的武功,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她。 花妖定了定神,妖媚一笑:“我不是来看你的。我是想带你去看一些东西的。” “没兴趣。”步莲心继续倒酒、喝酒、再倒酒、再喝酒、再倒酒…… “你一定有兴趣。因为我让你去看的那个人,正是你朝思暮想的那个人……”花妖的嘴角浮起一丝志在必得的微笑。 抓着酒坛的手顿住。 “你把他怎么样了?”步莲心心一跳,急切地回头问。当看到花妖嘴角的微笑,她知道自己很快要陷入一场阴谋中。但是,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嘻嘻,我就说你感兴趣嘛。”花妖依旧是笑,“那么急干什么?你爹没教过你作为圣尊,是要时刻保持形象不疾不徐的么?唉,你这孩子呀,就是太实诚,不像你爹……” “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步莲心打断花妖的话,不想再听她絮絮叨叨,而是直奔主题。 花妖倒似乎并不急着揭开谜底,她喜欢看步涤尘的女儿以圣尊之尊着急的样子:“我自然不会把他怎么样,我对太年轻的男人没兴趣。把他怎样的另有其人。啊不,应该说是他把别人怎样了。” 步莲心脑袋“嗡”的一声。此话暧昧之意谁都听得出来,更何况是了解慕容听雨如步莲心。她知道,自己的师父是最受不住诱惑的。若有投怀送抱,只怕他定会来者不拒吧。 “想看么?”花妖笑着诱惑。 边说着,她边拿出个金色丝线的香囊闻了闻。那是慕容听雨的贴身香囊,是步莲心亲手为他做好并挂在他腰间的…… 步莲心知道这必定是个圈套。可是,鬼使神差,她点了点头。只要涉及到师父,即便是个圈套,她也要钻啊。 就这样,步莲心随花妖来到了一间充满花香的房子。 花香里,还弥漫着**香的气味,而这**香里,还掺杂着春、药的特殊气味……步莲心是遗传的百毒不侵,自然不能被影响。然…… 花香深处,有一红绡罗帐,罗帐内,微微的喘息声依稀传来。罗帐起伏,如夏日里翻滚的麦浪。一浪接一浪,昭示着帐内人物的兴奋…… 眼泪“吧嗒”掉了下来。 步莲心站在原地,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花妖看着步莲心,嘴角的笑意更浓。 她知道,她就要成功了。 花香、灯光、喘息声,在午夜交错……步莲心立于中间,却止步不前。 是的,她不敢。不敢再往前走。更不敢去掀开红绡罗帐。她不知道如果掀开,见到的会是怎样的一番鱼水之欢……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帐子里的人。 “听雨,你爱我吗?”喘息的间隙,一个女音急促地响起。 “爱。”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丝毫的思考,另一个急促的声音答。 “唔……”女音刚想再说什么,就被消了音,紧接着,又是支支吾吾的喘息。应该……是被吻堵住了吧?想起慕容听雨的吻,步莲心的心痛得无法形容。 摸着自己的唇,回味那个人曾经留在上面的痕迹。如今前后对比,想起那吻过自己的唇,又去吻别人……突然有种恶心的感觉。 他,吻过多少人啊? 唔,恶心! 步莲心皱眉。 花妖显然对这样的结果比较满意,凑过来对她说:“看到了么?这就是男人。” 她的笑容冰冷而残酷:“我不骗你,我只是让你看一个事实——男人,在床上无法拒绝女人。情意千斤,抵不过胸脯四两。这,就是男人。” 说罢,转身离开。满身的花瓣刺绣,抖落一地的风华。 步莲心此时脑子几乎是空白的。她不知道该如何思考。 此时的心也是空白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 男人,真的就是这样子吗? 男人。 罗帐内,两个人的战争似乎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嗯嗯哦哦”反倒愈演愈烈。 步莲心抹了抹眼泪,也转身离开。 慕容听雨,我恨你! 而在阁楼上,花妖悠闲地为自己斟满一杯酒。 她知道:新一代的花妖就要产生了。 而新一代的花妖,就是那个让自己成为的人的女儿。她抿下一口酒,嘴边露出满意的微笑。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花妖的凄惨。 [正文 以我心,换你心] 江湖上,最近出现了一个风流浪子,叫秦。 江湖上从来都不缺风流浪子,但这一个崛起得却是从未有过的快。为什么呢?用江湖百灵通的话说,就是——因为他是绝伦。 绝伦。 什么叫绝伦,就是举世无双。 是的,这个风流浪子,足以当得起这两个字。不管是让人惊悚的举世无双的武功,还是让人惊艳的无人能出其右的文采,占有任何一样,都足以名动天下。而此人两样具备,不到一月便闻名江湖,也不足为怪。 这一月的时间,他首先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他跑进了武林第一美人毒蝎子的闺房,将那美人狠狠蹂躏了一通。 毒蝎子,人如其名。是武林第一美人,也是武林第一女性高手,其武功之高,用毒之狠,即便是最嚣张的江湖客也不敢轻掠其锋芒。所以,她才能以绝世容颜行走江湖而保持完身。然而,这个江湖浪子直接跑进了这只毒蝎子的闺房,直接将其穴道点了,衣服剥光,开始上下其手……其动作之快,是毒蝎子前所未见。是的,毒蝎子根本连还手的时间都没有。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剥得精光,绑缚在床架上。 “你……你要干吗?”看着眼前个子不高,皮肤水润白嫩的清秀男子,毒蝎子却莫名觉得恐怖。这样快的手法,只怕武功早已深不可测。而他眼中的深情,更是让毒蝎子心里发毛,那是一种夹杂着怨毒、嫉妒,与报复等等的眼神。 那人看着毒蝎子,良久良久,眼里的嫉妒与怨毒越来越浓、越来越浓……终于,浓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扑了上来。 “啊——”的一声,毒蝎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而这一次,她再无能力保全自己。甚至,她不知道对方会用怎样变态的方法来蹂躏自己。 然而,出乎毒蝎子的意料,那人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逾矩的男女举动,而是冲到她面前,“噼里啪啦”左右开弓,扇了她好几个耳刮子。 毒蝎子向来保养得当的皮肤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抽扇,瞬间肿起红红的两大块。 她眼泪汪汪,望着眼前的人:难道他喜欢这样的闺房之乐? 然而,对面人的眼里,哪有半分**? 那人看着毒蝎子,半天,又冲上来,又是一番“噼里啪啦”扇耳光…… 就这样来来回回,毒蝎子一晚上不知被扇了多少回耳光。第二天,那人从容离开,并且将毒蝎子的衣服穿好,扔到被窝里。 当然,这些具体的细节江湖人不知道。他们只知道,那个年轻人能闯进毒蝎子的闺房,将其蹂躏一晚,天明方从容而去。 是以,此人艺高人风流的名声,便远播江湖。 他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某日去妓院**,点了花魁何巧巧侍夜,刚巧遇到以文采著称的下野文状元苏文龙。苏文龙点的也是何巧巧。两人不肯让步,便提出比对联。结果他以十八道对联对得苏文龙吐血而退。 要知苏文龙的文采是天下公认。其当年一人独占鳌头,文采风流天下,深得当今皇帝器重。只是因天性风流,喜欢流连风月场所,才最终被皇帝忍无可忍,贬为庶民。而苏文龙的对子更是天下一绝,他曾放言能把活人对死,好人对病。 如今,那人竟然以对联赢了苏文龙,其文采功夫自然是不胫而走。 如果说以上两件事,让他以文武闻名天下。那么第三件事,就让他更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因为,有人说:他是双性恋。 也就是说,他除了喜欢女人,也喜欢男人。因为他不止蹂躏江湖美女,也喜欢抓一些美男回自己的住所。而且,再也没有出来过。 这样一个人,就以这样有些变态的姿态出现江湖,构成了对江湖俊男美女的严重威胁。 有秘密传言,针对这个有些丧心病狂的浪子,江湖人士已经有人自发联合到一起,想对其进行诛灭。 而其中为首的,正是当年绝顶论剑有七侠之称的几个人。除去早年失踪的老六,以及最近不知所踪的云中天和慕容听雨,少林悟色和尚、武当掌门清霜道长、“剑箫”双绝的冷月公子,以及“行侠”莫问,听说都有参与。 八月十五。中秋夜。 以这四人为首的江湖人终于聚集到了风流圣地——春波楼。 春波楼,是本城最大的青楼,也是档次最高的青楼。 中秋之夜,对于单身的男子来说,这里就是家,收留着漂泊无依的灵魂。所以,今晚的客人特别多。 然而,有一个客人是最特别的。他霸占着最豪华的房间,和最顶尖的几位姑娘。 这个客人既非达官显贵,亦非名门望族,甚至,他出的银子都不多。但,他依然占有着最好的房间与姑娘。 有人不服,找老鸨理论。 老鸨声音有些颤抖地讽刺:“如果你是他,我也会这么让你。” “为什么?”众人不服。 “因为他是秦。” 此言一出,全场寂然。 甚至,与其说是寂然,不如说每个人都打了个寒战。 秦,已经成了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尤其是有点姿色的男男女女。秦来妓院,自然是挑最好的。这一点,无人再敢非议。 话说春波楼里,秦正在左拥右抱,跟几个姑娘喝酒。 当然,这个喝酒不同于平常喝酒。按照秦的指示,姑娘们先将酒倒入自己口中,再以嘴为杯,凑到秦跟前…… 只见秦笑眼微斜,半痴半醉地看着眼前的美人儿,俯下头,将她们口中的酒依次饮尽……芬芳的女儿香,醇美的酒香,混合在一起,果然是让人沾之忘俗……天下风流,只怕莫出其右。 正在秦眯起眼睛品酒的时候,一把剑从窗外斜刺而来。 剑光生寒,那是江湖歹人闻风丧胆的“莫问”剑。 剑名“莫问”,人名“莫问”。 秦眯起的眼睛霍然睁开,随手一探,便用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夹住剑锋。 这时,随着一声呼喊,一支玉箫也递了上来。 玉箫如剑,箫剑双绝。 秦手势不变,捏着手中的剑,顺势一拉,便将剑迎上了箫……“叮”的一声,发出一声脆吟,火光四溅。而秦,依然神态自若地立于当地,好整以暇。 与此同时,另外一拳一掌同时而至。 少林拳,武当掌,任何一样,都足以震动江湖。 此时,拳掌齐发,夹攻而来。 秦皱了皱眉,伸出左手,衣袖轻甩,便将两人的拳风和掌风尽皆带歪!衣袖再一卷,袖间罡气一搅,拳掌立刻撞到了一起……“轰”的一声,两人都被对方的掌力打得摇摇欲坠。 秦反手一抬,眼中露出一丝凌厉,就要拍向来人的天灵盖。待看清来人的脸,一愣…… “起!”莫问见秦走神,再度挽起长剑,疾刺而来。 秦疾退。 两人一剑,保持着同样的速度贴着地面平行飞出……期间,秦的手动了两动,眼中的神色变了两变,终于,垂下手,转身而去。 “别走!”莫问持剑追喊。 冷月公子和无色和尚几人也跟了过来,架起招呼就要追打。却哪里还有秦的影子。 “妈、的!让她逃了!”冷月公子大骂。 清霜道长却摇了摇头:“他不是逃,他是放了我们一马。” “你也看出来了?”无色和尚望着清霜道长。 清霜道长抚髯,脸色凝重地点头。 那个人的武功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范围。可是,他为什么要对他们四个手下留情?不是杀人不眨眼么?以前追杀他的人也都没有一个活着回来。为什么,这一次他却手下留情? [正文 怅望多] 冷风。 深山。 一个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人倚坐山石,旁边,酒坛零落。 一阵风吹来,带着深秋特有的凉意,石头上的人眯起了眼睛,望了望天边——时近黄昏,天边暗暗的,让人看了心也跟着苍凉。 “好一派萧索。”一个声音响起。是男声,却不是石头上的人发出的。 倚坐在石头上的人脸上神色不变:“出来吧。你躲在那足足有两个时辰了。”这个声音,分明是个女人。 灌木丛后,一个男子走出,半晌,方神色复杂地开口:“你……好么?” 石头上一身中性打扮的女子闻言,方转过脸仔细打量着那男子……许久许久,眼里终于渐渐露出讶然的神色……然后,眼角的讶然转为尴尬,与羞愧…… 来人是年少。 五陵年少不知愁,一别已是百年身。 面对鲜有的故人,女子说不出话,只有脸上的神色如同此时的天空——暗沉多变,深不见底,却又分明暗藏着风起云涌之势。 “好久不见……”年少笑。说不出是苦笑,还是紧张的笑。他终于轻轻唤出她的名字,“步……莲心。” “在下年少,请问姑娘尊姓大名?”昔日,酒肆里,他温和笑问。 “唔,我叫步莲心。”她含着肉丸子回答。粉嫩的脸颊给肉丸子撑得鼓鼓的,如刚刚成熟的水蜜桃,散发着别样诱人的青春气息。 “你……好么?”依然是这样一句话。 而这一次,步莲心的眼泪被问了出来。她抿嘴:“关你什么事!” 这是师父最喜欢的腔调,一句“关你什么事”,瞬间拒人于千里之外。她最近学着师父的样子,包括一举一动一言一辞,都那么自然。 年少却是一愣。他可从未见过步莲心这个样子。他心中的步莲心,还是那个胖乎乎贪吃的女孩,有着跟阳光一样颜色的微笑。 “你……” “你来这干什么?”步莲心毫不客气地打断年少的话,如师父的风格。她眼里的师父就是如此——有些专横,有些……酷。 “我……”被步莲心一阵抢白,年少的神智瞬间逃逸,“我是来杀你的。” 毫无思考准备的一句话,让步莲心眼睛瞬间锐利如刀。 “啊,我的意思是……”年少被步莲心的眼光一瞪,终于挣扎着把神智拉了回来,“我的意思是,我是来杀‘秦’的,啊不……我本来不知道江湖中传闻的‘秦’是你,所以也准备来杀,为民除害。可是,可是既然是你,我自然不会杀。” 磕磕巴巴,终于把意思表达明白了。 步莲心听后脸色却并没有好转多少。 她低下头。 沉默。 良久。 她问:“如今的我,是江湖上的……‘害’?”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说出这个字,声音有些颤抖。 “呃……”年少沉吟,不说话。 步莲心苦笑。她懂了。 年少还是当年的年少,抱着一腔热血,一心要声张正义,为民除害。 可是,步莲心已不是当年的步莲心,不再是在他同一阵线听他啰嗦的绿衣少女,而是一个亦正亦邪、不男不女的……江湖祸害。 心里的苦涩如同一枚被捏碎的果子,汁液瞬间溢出,苦进心尖。 “呵呵。”步莲心学着师父的口气,笑了。 她甚至学着师父的风格,在最难受的时候的开起了玩笑:“你要除我?” 她歪着头,望着年少,莞尔一笑。 这一笑,如天使与魔鬼的结合,带着无尽的魅惑,年少瞬间呆了。 “哈哈哈哈……”步莲心一甩衣袖,笑未尽,已飞掠无影。 “又让她跑了!”几个人相继落地。正是无色大师、清霜道长、莫问和冷月公子。最先冒火的依然是冷月公子。他啐完转头问年少,“喂,你看清那个变、态往哪边走没?” 清霜道长走上一步,拦在冷月公子前,含笑礼貌地问道:“年少侠,我们一路追赶‘秦’至此,刚刚听到他的笑声,等我们赶至,他又人去无踪了。不知少侠可看清她去向哪边了?” 原来,几个人这些天一路打探,不折不挠追寻着“秦”的下落,这才找到了这里。不想刚追到这里,秦又跑了。 其实,他们这次之所以这么卖力,除了跟他们一贯的侠义心肠有关,也因为他们都想抓住机会为武林做一件大事,以稍稍弥补云中天当日毒害全武林的错,好让武林同道看在他们兄弟的份上,给云中天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请年少侠告知‘秦’的行踪。”莫问也拱手严肃问。 年少想了想,指了指一个方向:“刚才依稀看到他往那边去了。” “多谢。” 几个人顺着年少食指所指方向,兔起鹞落,三两下也没了踪影。 七日后。 步莲心正在高峰上抚琴。琴声激烈,犹似出自男子之手。 “妖女,受死!”随着一声呼喝,一柄剑递了过来。剑名,莫问。 步莲心脸色不变,显然,以她的内力,有几个人近了自己几丈以内,她都清清楚楚。 只见她手中不停,十指依然翻飞,琴声依然激烈,毫无断音。只是突然一根琴弦飞出,“铮”的一声,弦断声与曲中的音符融在一起,根本分不出来,只比平时那一声挑音更震撼而已……曲名《江湖令》,气动山河。 话说琴弦飞出,便如长了眼睛一般,瞬间攀上莫问的剑,然后绕了两绕,便裹住剑锋,最后一点裹在剑锋上时,却带着巨大的力道,将莫问剑震得从莫问手中飞出,呼啸着插入远处的地面。 莫问大惊失色。 纵然早就知道天尊的武功不是世人可以想象,但如今亲见她信手拈花般拂出的一根琴弦,便可以忽而柔如丝绸,忽而硬如山雷,依然不能不惊叹:这样的武功,早已不应属于人间吧? 步莲心眼睛不抬,继续抚琴。 一曲《江湖令》,十指覆风云。或许,这个世间,没有人比步莲心更适合奏这支曲子,不论她是男是女。因为,她是天尊,这世间唯一的天尊! “妖女,纳命来!”一声呼喊,两人跃现。却是冷月公子与无色大师。 两人甫一落地,上的便是杀招,无半点余地。尤其是冷月公子,目眦欲裂,看情形,分明不止是“为民除害”这么简单……步莲心皱了眉。 正当几人将步莲心围成一圈,打得正酣时,又有两人落下……一男一女。 步莲心身躯一震,脸色瞬间苍白,两袖一抬,不再与三人慢慢蘑菇,直接将他们卷起拍出。然后,站定,怔怔望着来人。 因为,那一男一女,正是慕容听雨和莫妍。 慕容听雨也站在原地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望着步莲心。 不同的是,他的眼里,除了彼此五味陈杂的情绪,还多一种情绪——那是……仇恨? 步莲心眯了眯眼睛,不是很确定。 眯眼睛是慕容听雨的动作。她如今做来,习惯如吃饭喝水。 “老七,你教出的好徒弟!”显然,步莲心将三人卷出的力道并不带攻击性,所以三人再度爬起毫发无伤。只是,三人的眼里绝对没有半分感激。甚至,无色大师一起身就直质问慕容听雨。 而慕容听雨,脸色惨白。 步莲心迷茫地望着师父。 她,无措。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为什么他们突然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能这样来找到自己?而为什么,他们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如此要杀自己而后快?那么,师父呢? 她用力地望向师父。 慕容听雨迎上徒弟望过来的目光,半天,没有说话。只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启齿。 “慕容听雨!”无色大师喝道,声色更厉。 以无色大师的修为,这还是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火吧? 步莲心再度眯了眯眼睛。 “你……”慕容听雨声音很轻,似乎没有多少力气。他走前几步,似乎怕她听不清,“你,为,什,么,要,杀,死,我,二,哥?” 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完,他仿佛已用完全身力气,将手搭在步莲心肩上,只看着她。眼里,分明有乞求——他乞求她的否认,乞求这只是个误会。 而步莲心,也被这一个字一个字砸地没了力气,被师父搭过来的手臂压得身体晃了晃——因为她知道这几个兄弟在师父心中的低位。 “我没有。”她赶紧用颤抖的声音反驳。 慕容听雨的眼神随着这三个字,渐渐重见一丝光亮。 然,还没等她话音落地,一个女子的声音就响起:“你不用狡辩了。是我亲眼所见!” 说话的,正是莫妍。 慕容听雨眼里的光亮再度熄灭,换上一抹痛苦的无奈之色。 步莲心茫然看着慕容听雨,又看看莫妍,再回到慕容听雨的眼神……她的身体在发抖,心更在发抖,甚至,唇齿也有些发抖:“你……信她?” 他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的指控,而怀疑自己?哦不,甚至不是“怀疑”,是几乎“肯定”自己就是杀他二哥的凶手吧? [正文 相望冷] “你……信她?” 简单的一句话,饱含酸楚。 只是,慕容听雨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严重性。 “她说看见你动的手……你怎么辩驳?”慕容听雨望着步莲心,眼里是热切的期待——他在期待她的辩驳。 她又怎知,此刻的他,是多么希望她否认,拿出更有力的证据,证明不是自己做的! 可是此刻的步莲心早已不会去思虑更多,她现在的心里,只有——嫉妒。 嫉妒如火,灼烧着她的心脏。 “你信她?”她再一次问,定定看着慕容听雨的眼睛。 慕容听雨沉默,半晌,说:“二哥身上有你步门独有的‘相思指’印……” 步莲心感觉到心渐渐沉了下去……相思指,是上一代天尊步涤尘所创,是步门独有。此指指风绵柔,却沾之即死,但使起来却极美——步涤尘说,这就像相思,缠绵入肺、美入骨髓,却也是世间最伤人的利器。 这段话与这个指法,是步莲心与慕容听雨感情最好时谈起——却不料如今却成了他旁证她杀人的证据。 “呵呵。”步莲心苦笑,深深看着慕容听雨,“好,好……” 说罢“好”,便要转身离开。 莫问等人却将她围住:“想走?” “哈。”步莲心的笑意更盛,“我要走,谁能拦我?” 眼里,是傲视天下的睥睨。 然而,这眼神看在诸人眼里,却是—— “她疯了……”莫妍看着步莲心,目光与音调都带着同情。 步莲心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转过头,看着慕容听雨——慕容听雨的脸上,有着深刻的心痛……那是,带着同情的心痛? 步莲心的心瞬间撕裂,眼泪竟止不住沁了出来。 “我看她真的是疯了……”冷月公子看着又笑又哭的步莲心,眼里也渐渐露出同情之色。他碰了碰慕容听雨的胳膊,叹了口气。 是啊,若非疯了,她又怎会在江湖上突然兴风作浪,行那般变、态之事?若非疯了,她为何变得这般心狠手辣?若非疯了,她为何这样时哭时笑,情绪百变…… 看着围着自己的诸人眼中的同情,步莲心突然仰天大笑。笑声惨厉,而两行泪却随着笑声滑下…… 这情形,看在旁人眼里,真似疯子了。 “莲心!”慕容听雨急唤一声,就要走近。 “别过来!”步莲心尖声斥道。她不要,不要看到慕容听雨那如对待疯子一样的表情——即便,那个表情里有着深刻的心痛,与疼惜。 “我没有疯。”她说,声音冷漠而清淡,“我只是想扮成你。” “我只是……想知道……风流,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以让你,如此,流连?”两行泪再度自冷漠的脸上滑下,如冬日冰棱上滴下的水滴。 说罢,再不多言,自高峰跃下…… “莲儿!”慕容听雨的心停止了跳动,来不及思考,直接跟着就要跳下去。 “老七!”冷月公子眼疾手快,又离慕容听雨最近,这才将他拉住。然后死死抱住兄弟的胳膊不放,也是惊魂不定。 “不————”慕容听雨大喊,犹如疯魔,就要往谷底冲。 脑中,是步莲心笑眯眯的脸庞,以及她怯怯而真诚的声音:师父,我永远不会让你一个人。 可是,如今,自己却是让她一个人……看着那一抹淡绿落入谷底,带着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殇,他第一次感觉到心被抽走了一样:他,怎么可以,让她就这样,孑然一身,跳入悬崖…… “不————”喊声响彻天际,与谷底。 冷月公子与莫问死死抱住慕容听雨,将他箍得密不透风。无色大师则站在一旁如盯着刺猬的狗狗,只怕他们一个松了手自己就补上去。 “不用这样,她根本没死。”一个冷冷的、带着些醋意的声音传来。 是莫妍的声音。 “你们看。”她指了指谷底。 众人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才见步莲心那一袭淡绿衣衫并没有如大家所料,沉入谷底,而是在半山壁借力停住,几个起落,便重又攀上另一边的峰壁。 远远,依稀可见她对这边回了一个头,然后,再几个起落离开。 “所以,你在她心里,也没那么重要。”莫妍看了看慕容听雨,然后,离开。 因为没有去死,所以你在她心里也没那么重要。起码,你还没重要到她会因你而死。 ——这样的逻辑,让无色大师对着莫妍的背影多看了一眼。 在步莲心纵身跳下去的那一刻,她冷静地望向谷底,只为看步莲心死没死。当发现步莲心并没有死去,她便冷静地说出了这句话……无色大师不禁打了个哆嗦。这是怎样一个冷酷无情的女人? 要知女人天性里有股柔软善良,这是她们有别于男人之处。但却有那么一些女人,她们的心像石头,说是冷傲,其实就是冷酷——在她们心里,除了自己,是没有其他人的。她们所谓的“爱”,也不过是自己的“占有”而已。她们,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吧?慕容听雨,果真是什么口味的女人都能动情。无色大师摇了摇头。 慕容听雨怔怔望着那袭绿衣消失的谷底,久久无言。 步莲心没有如一些野史传奇故事里的女主角那样,自杀殉情明志,他的心终于重又安稳了。这很好很好。 可是,莫妍临去时那一句话和说那句话时的眼神,却如同在他心里留了一根刺——你在她心里,也没那么重要。 [正文 相望冷] 乡间小道,晚风轻柔。 一袭绿裳的女子在小道上行路。或者说,看她闲庭信步的样子,似乎不是在行路,而是在做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晚霞映衬下的黄昏,格外美丽,让人忍不住想起心头珍藏的一些感动,漾起一脉柔情。 这个女子就是步莲心,她又恢复了绿衣飘飘的女装打扮,而她此时心头想的,就是那日悬崖边慕容听雨的呼喊。 高峰上,他痛彻心扉的呼喊和奋不顾身的架势,震撼了向峰下坠落的人……本来,带着满心的酸楚,想就此了结了自己。可是,却在下坠的过程中,仰面看到了高峰上那个为自己疯狂心痛的男人——原来,她,也可以让他心痛如斯么?心中涌起一股甜,如清泉般,将满腔洋溢的酸楚冲淡。 于是,如被一根线扯住了心,她毫不犹豫,以手反拍身侧的崖壁,借力而起…… 那一刻,腾起的不止她的人,更有她的心。 有时候女人很奇怪,会因一个人而瞬间枯萎,也会因一个人而瞬间复苏。显然,步莲心对于慕容听雨就是如此。 当日,她颓然离开,受花妖的蛊惑,走上了心理的极端,开始以一种超乎寻常心态来把自己扮成一个跟师父一样惊采绝艳的男子,风流绝世……学着他的样子,游遍花丛,只为品尝他的感受。她,想明白:美色风月,到底有怎样的吸引力,可以让师父这样沉迷? 而当所有人都指证她,并且说她疯了的那一刻,她突然真的有种已经疯了的感觉……那一刻,回首来时路,居然是一片空茫。于是,纵身一跃,不想再继续这样的人生,不想再看到,那个女子的脸。 可是,所有倾泻的堕落,都因他的一声痛呼而停止。 原来,拯救一个堕落的灵魂,是如此简单,只要一声呼喊、一个态度,一份……爱。 是的,她要做回以前的自己,如朝阳,如希望,快乐地生活。然后,查出杀死清霜道长的真正凶手。届时,误会解开,自己就可以再回到师父身边了。呵呵,只要还有情,他们之间,就还有未完的路呢。 回味着那天高峰上他的一切,她心里甜得如吃了蜜糖。穿回以前的新绿纱裙,哼着小曲,信步而走。 当手拂过一朵沾着露水的雏菊的时候,她皱了眉。 然后,是长剑划破空气的声音…… 长剑如线,玉箫铮然。 熟悉的招式。 熟悉的应着。 三招两式间,步莲心已经将他们毫发无伤得格开。站定,看着他们,静如处子。 莫问和冷月公子被内力震开后,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而是继续没命似的冲上来。 步莲心眉尖微蹙,眼中闪出一丝茫然。几日不见,怎他们对自己的仇恨日深了? 依然是三两下的功夫,再度将两人震开。 而两人却浑似不要命般,被震开了又再度往上冲…… 都是武林顶尖人物,任何一人的武功都足以名动江湖,此时拼死相斗,饶是步莲心有步门独家秘技,但要想不伤他们,也被足足缠了个够。 “老七!还不滚出来!”三人正缠斗作一团时,冷月公子大吼。 还未等步莲心反应过来,一柄比刚才更快得多的剑悄无声息地刺来,甚至,连破空声都几乎听不到——当然,只是“几乎”,步莲心还是可以听到的。所以,绿袖一挥,便要格开刺来的长剑。 然而,看清楚持剑的人,步莲心的手便再也动不了了。 那持剑破空而来的,正是——慕,容,听,雨。 长剑所指,正是——步莲心的心脏。 这一刻,步莲心彻底僵了,连同她的呼吸、与心跳。 听雨一剑,独步江湖,是何等的威力? 只步莲心这一分神的功夫,长剑已破衣而入——刺破绿色的轻纱、刺破她的肌肤、然后,透体而入……这电光石火间,她却能清楚看着他的脸,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由心痛,到决然,再到心痛……长剑刺透她胸口,她看到他明亮的眼睛靠近,亮如夜晚的恒星。恒星里,是深不可测的天河。 一剑刺出,两人都似没了力气,剑再动不得半寸,她也动不了分毫。 他的手在抖,她的唇在抖。 终于,她启唇:“你……” 绿纱衣袖里的粉嫩手指伸出,轻轻握住胸前还未没入的剑锋:“你……怎么可以……杀我?” 她望着他,一脸茫然。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变成这样?”慕容听雨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声音如受伤野兽的低吼,“你为什么,杀死二哥不够,还要再杀妍儿和大哥?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难道你要把我身边的亲人都杀尽,你才满意么?” 妍儿?好亲热的称呼呢。 亲人?哈。 心中一酸,嘴里一甜…… 顾不得去计较他话里的暧昧,咽下喉头涌上来的血,步莲心问:“莫妍?她死了?” “你很想她死么?”接过话的是莫问,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你这个妒妇,你自然想他身边的女人都死光是不是?我告诉你,莫妍没死,被大哥拼死救了下来!所以,你失望了!” “四哥别跟他说了!我们为大哥二哥报仇,杀了他!”同样激愤的,是冷月公子。 大哥二哥?哪里又多了个大哥? 大哥拼死救了莫妍? 大哥拼死救了莫妍? 又是莫妍! 心中烦躁难当,步莲心忍不住尖叫起来! “啊——”的一声,响彻天际。 “她疯了。”冷月公子说。 这话自然入到步莲心耳里。但她已然不在乎了。喊完一声,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她定定看着慕容听雨,只问她在乎的:“你这次对我动手,是因为这次我杀的人是莫妍?” 没有辩驳。 懒得辩驳。 况且,对于她来说,辩驳已经不重要了。她突然真的想知道:如果真是自己杀了莫妍,他是否真的会来杀自己? “上一次,因为你二哥的时候,你没有对我动手。而这一次,你却动手了……”步莲心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听雨剑,眼泪落下来,“这一次,因为我杀的人是莫妍……所以……你就要杀我……是不是?” 眼泪越流越多,眼中的人也越来越不清晰。但她却固执地一眨不眨看着他,只等他的回答。 “你……疯了。” 步莲心一震。 你疯了——这一次,这三个字,是那个人说出的。 再度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剑,她突然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甚至,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这个,她爱如心肝的人,为了另一个女人,拿剑刺向她的心脏……而对于她的所有追问,只回了一句:你疯了。 我疯了了么? 哈,也许吧。 我疯了,所以,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不要跟她啰嗦了,杀了她!”莫问说。 然后,莫问和冷月公子,再度夹攻而上。 步莲心苦笑,此时的她,再也没有还手的力气,与心情了。 “砰”、“砰”两声,一柄剑不知从哪里飞出,将两人的箫剑挡了出去。 一个人影随之飞出,护在步莲心身前:“敢杀天尊,你们想造反么?” “哼。她只是一个疯女人!”莫问说。一个为爱而疯的女人,只会成为世间的祸害吧?越厉害,就越祸害。 “找死!”无影再不多话,一吹口哨,十名影守跳了出来,将步莲心围在中间。 其实,天尊身边一直都是有影守的,以无影带领。最初他们之所以不出手,是因为步莲心完全可以自己应付。而后来慕容听雨突然杀出,事出之突然、他的剑法之快,完全让他们还来不及反应。是以这才一直没出现。而此时,莫问和冷月公子攻击步莲心,他们自然要出来。 “格杀勿论。”无影冷冷地下了格杀令。 十名影守举剑过肩。 “慢!”一声轻斥,却是步莲心。 她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慕容听雨,看了很久很久,终于开口:“谁敢伤他,就是与我为敌!” “天尊!” “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是。”带着不甘与嫉妒,无影望了望慕容听雨,点头。 步莲心也望着慕容听雨,良久良久…… 晚风吹来,还带着成熟稻子的香气。往事一幕一幕涌上心头…… 她看着他,仿佛一辈子就这样在眼底过去了…… “但愿……生死不再相知、不再相见!” 说完,眼前一黑,她闭上了眼睛。 [正文 番外之《猜猜我是谁》] 【猜猜我是谁】 一、如果我真的爱过你,我就不会忘记 “呼,终于到了!”背着大背包的谢楚云从出租车里拖出一个更加硕大的手提拖箱,长吁了一口气。 看着被家长围簇着熙熙攘攘的新生们,她会心一笑:好熟悉的场景。 一个人拖着手提箱办完所有手续,很快便熟练地铺床叠被弄好一切。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年只知道倚在大人身边甜甜傻笑的小女生。 又是一年大一开学。只是,如今她读的,是研一。 同室三个女生陆续到齐,四个天南地北的年轻女孩互叙了家乡,很快便熟络。晚上卧谈,室友们各自兴奋地谈起自己的本科时候,谢楚云只微笑着倾听。兴尽之后,她们有些好奇:“楚云,那你呢?” “我?”谢楚云淡淡一笑,“很多都记不清楚了。” 的确很多都忘了……只是有些还记得。所以,才会在经年之后还是独自一人吧。所以,才会在工作几年后最终选择了考研。而报考C大,又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甩甩头,不再去想那些纠结不清的问题,深呼吸,调整下心态,安然睡去。 研究生课时不多知识却很深,老师讲课如开闸放水,很多东西都得靠自己课后去细究。已经工作过的谢楚云当然更懂得珍惜在校时间,从导师那开来一堆书单便钻进了图书馆。 同舍女生基本都在热恋,谈论着各自的男友和爱情,脸上漾着幸福或担忧。谢楚云只在旁边安静笑着,聆听她们的幸福,偶尔也负责劝慰她们的担忧。而她自己,仿佛一支安静的白色丁香,盛开在爱情之外。 又是一个泡在书山题海的夜晚,她从图书馆兴尽而归,死党文子打来电话,声音有些哽咽:“小云,恋爱好辛苦!” “怎么了?”谢楚云一头雾水,“他不是很喜欢你吗?对你很好呀。”文子的男友也是谢楚云的高中死党,当年一起五个人玩得很好。而他单恋追文子五年的热忱,他们这些朋友一路看得清楚。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文子哭得更厉害:“别跟我说这个!你们每个人都说他对我好,每个人都这么说!他喜欢我,难道我就不喜欢他吗?我也爱他啊,为什么所有人都看不到?为什么不管我做多少,都好像欠他很多很多?这样的相处,真的……好辛苦。” “啊……”谢楚云懵了,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 等等,真的是第一次听到吗?突然想起那个人,心里一阵涩。 文子的声音里有着积聚难散的委屈:“他总是强调他有多喜欢我,他总在说……说得好深好深,好像我就是一个负债者,欠他很多很多。有时看电视里女的背叛男的,他也会说如果我这么做他就会怎样怎样,好像我总想抛弃他一样……小云,为什么不管我多么努力去证明自己,他都看不到?这样的恋爱好辛苦。” 好熟悉的话,谢楚云的心一阵刺痛。是否,曾经的自己也是如此,傻傻加大了感情本身的压力?这些话,他也不止一次说过啊。记忆里,他激动的辩解、他意味深长的眼泪、他失望渐至绝望的神情……穿过五年的岁月,在脑里依然清晰如昨。是的,他是爱过自己的,爱得很委屈。 心,疼了。 那晚的谢楚云辗转难眠,最终拿起早已不再随身携带的手机,打上三个字:“对不起”,输入一串熟悉的数字,发送。 是的,那个被删了三年的号码还依然记在脑里,一个个数字,手指按起来轻车熟路。 怎么忘得了?他是她的第一份爱呀,爱到痴迷,爱到绝望,爱到最后只能深锁心底不敢触碰。于是,“杜恒”成了她不再提及的名字,就像在她生命里彻底消失了一样。因为只有那样,她才能走下去,继续过以后的生活。 第二天上午,手机铃声响起,谢楚云一震,惴惴不安地掀开机盖,一看来电:欧子文。这才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有些失望。 按下接听键,声音已是沉静如水:“喂,有事吗?” “呃,这个周末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你不是喜欢S的书吗?周末图书城有新书展销,他到现场签名售书呢。” “……”谢楚云无语。欧子文,一路从高中跟她到大学再到毕业直至现在,让她又是愧疚又是头大。她曾不止一次告诉他:他们之间是绝对的平行线,永无交点。他总是嬉皮笑脸:“再等等吧,也许哪天你发现身边就剩我一个了没得选择呢?”就这样,他亦步亦趋,以高考六百多分的优势跟着怕热的她远赴哈尔滨读一所普通大学,毕业后又随她回安徽老家找工作,三年后再考研折腾到此。只是她了解他至深,报考时耍了个花枪,最后一刻偷偷换了学校。然而,他亦了解她至深,知道她肯定会来C城。于是,他们在同一座城市,不同的学校。 喜欢S的书?呵呵,年少时的那点痴迷,只有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吧。 “不去。我要看书,老师开的很多书都还没看呢。”她轻车熟路地回绝。既然不想靠近,那就干脆保持距离。 “别呀,现在才星期一呢,你哪知道周末一定没空啊?”显然对她的拒绝司空见惯,欧子文只当听不懂,继续“启发诱导”,“你看,现在每天多看一小时,周末的时间不就挤出来了嘛。” “是啊,你也知道现在才星期一啊?”谢楚云没好气地对着虚空里想象出来的欧子文白了一眼,“那你还这么早约!” 收到杜恒的短信已是傍晚,他问:你是谁? 谢楚云才想起自己用的是新号,一时起了玩笑之心,便笑笑发了一句:你猜啊。 杜恒坚持要她说名字,她却守口如瓶。几个来回后,他放弃:不说算了,我估计你都不认识我,随便发短信恶作剧吧。 不,我认识你,我知道你叫杜恒对不对?那么,猜猜我是谁啊。 她在手机这头偷笑,好久没这样逗他了,竟有些久违的喜悦。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原来,喜欢的感觉,从来就不曾忘记。 二、那一年的春暖花开 认识杜恒那一年,谢楚云十九岁,正是花蕾初绽的年纪。 那是一个阳光如茶的午后,她在图书馆借了一本《文心雕龙》,刷卡时见一位男生排在自己前面,手里拿着一本《明史》。她对学史的人一直有些钦佩,总觉得他们是从古书堆里出来的,有着独特的深沉与睿智,所以对眼前的男生自然也抱着好感。而且,他的背好直呢。正想着,前面的男生刚好也瞥见了她手里的书,回头对她微笑。那一刻,谢楚云竟有种春暖花开的感觉……这个男生的笑眼里,有一个春天。 走出借阅室,那个男生已等在门口:“你学中文的?” “不是,只是喜欢看。我数学专业的。”谢楚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有点不务正业哦。” 男生哈哈一笑,冲她眨眨眼:“我学计算机的。” 谢楚云愕然,随即两人相视一笑。 那以后,她知道他叫杜恒,跟自己同级,且生日是同年同月,也知道他跟自己一样痴迷着古典文字和武侠江湖。他对她说很多很多,从小时候的调皮,到长大后的理想。于是,她也知道:他一直在追艺术系的小学妹,一个有些娇纵的漂亮女孩。 有一天,他兴奋地告诉她:“丫头,你知道吗?她终于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了!她终于答应了!” 看他高兴得像个孩子,她微笑:“你高兴就好。”自此,她知道这个春天本不属于自己,便收了心只泡在图书馆陪那一本本发黄的古书,日子倒也过得平静恬淡。当然,除了每次欧子文挖空心思的邀约让她头大。 杜恒却是很少再来图书馆了。他忙着玩电脑,也忙着谈恋爱。 恋爱,对一些人来说是永恒,对另一些人来说,更似一场场聚聚散散的折子戏。杜恒跟小学妹轰轰烈烈的恋爱不到半年便结束,小女孩很文艺地告诉他:“我喜欢你,但不爱”。 夏季的月夜,他跟几个朋友醉酒归来,恰见谢楚云从图书馆回寝室,抱几本书,徐行漫步,裙裾如风。他有些痴了:这个女孩…… 这半年多来,自己的生活翻覆至斯,她却平淡如昨。那一刻,这个女孩身上的安静与淡泊也催眠了他,仿佛时光还停在原点,依然是那个阳光如茶的午后,她抱着一本发黄的古书,对他展颜一笑。 那晚他抽了半包烟,凌晨两点,给她发短信:“丫头,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愿不愿做我女朋友?” 谢楚云按开短信后的心情是悲喜难辨的。当日他追那个艺术系女生的疯狂,她还记忆犹新。如今,人走不久,茶未凉透,他便跟自己说这些话,算什么?也许只是无聊的玩笑吧,她想。于是干脆不去回。只是,心里最深处还是盼着的吧?盼这不是一时兴起,盼还有下文。 然而,没有。杜恒之后再无过分表示,见面亦是面色如常,说的做的都不越朋友雷池半步。只是,他又开始频繁进出图书馆了,拿一本文史或计算机的书,在谢楚云抬眼可见的地方,一坐就是半天。 时间很快到期末,图书馆里看书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全是为着最后的考试冲刺。谁都心知肚明:大学考试,不过是最后几星期的事。谢楚云依然是天天来自习,有赖床习惯的杜恒却总赶不及早起占位,只能去教学楼打游击。她看在心里,忍不住拿书替他占了个相邻的位子,然后发短信告诉他。杜恒吃完早餐赶来,笑得一脸春风。谢楚云有些不好意思,脸一红:“你笑什么?” “没什么。”杜恒依然笑得见眉不见眼,“你给我占了位,有地方看书,高兴嘛。” 那之后,每天给杜恒占位就成了谢楚云的习惯,而杜恒也知恩图报地坚持每天给她带早餐。 期考结束,杜恒拦住收拾书桌准备离去的谢楚云:“哎,我那些朋友都说我们在交往诶。” “呃?”谢楚云一惊。 “都怪你啦。”杜恒继续苦着一张脸,“干嘛要给我占位,还吃我每天带给你的早餐,搞得现在别人都以为我们在交往,叫我以后怎么交女朋友啊?” “啊……”谢楚云脑子有点短路,这是什么话! 杜恒偷瞟她,半天,眼绽微笑:“不如……干脆你负责到底,做我女朋友吧?” 意料之中,意料之外。谢楚云的心不争气地跳了起来。 “行不行啊?”杜恒依然微笑,只是眼里多了一份认真,“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真的很想很想你做我的女朋友,早就想了……” 谢楚云早已不知如何去反应,只是第一次发现春天离自己这么近,近到可以闻见花海甜甜的幽香。 根本就是无法拒绝的。杜恒成了谢楚云的男朋友。 欧子文说:“他不适合你,你们处不下去的。”他的眼里,有深深的痛,却又透着一份志得意满的自信与宽和,“如果哪一天,他走了,只剩下你一个人,记得找我,我一直都在。” “乌鸦嘴!”谢楚云狠狠地咬牙。 同性看同性确实更透彻。只一眼,欧子文便看透了杜恒,预言了结局。 杜恒秉承了千年来文人的矛盾与多愁,自有一种风流气度,却也自有一种解不开的忧郁情结。这让未经愁苦的谢楚云又爱又心疼。其实谢楚云也爱看书,甚至她看的书并不比杜恒少,但也许是家庭教养的不同,她读书是越读越开朗,那些古今故事锻造了她的心灵,那些名人见解开阔了她的眼界,那些经典辞章陶冶了她的情怀。她,从书里走出,却没有被书奴役的善感多愁,而更多的是对文学的通透与戏谑。也许正因如此,她很迷恋杜恒的悲伤,迷恋那些被他的才华打磨之后的精致悲伤。她,很好奇,很不解,也很心疼。这种感觉很怪,仿佛他牵连着她心里最柔软的东西,总让她忍不住对他很好很好,拼命想让他开心幸福,甚至见不得他有半点忧伤。杜恒的死党曾开玩笑:“阿恒一郁闷,楚云就抓狂。” 确实如此。所以,恋爱后的谢楚云多了一样日常功课,就是逗杜恒开心。 她会在他心情不好时缠着要给他唱歌解闷,然后边唱边笑着看他哭笑不得地捂耳朵。 她也会在他心烦时乖乖靠在他肩头,只静静听着他的心跳。 她会一时兴起吵着要他用文言文给她写情书,然后夸张地说“老公真伟大”。 她也会好几次跑遍市里所有的书店,只为买到他很喜欢的一位年轻写手的新书。 她会在他的白色球鞋上用红笔小小地画上带着笑脸的红心,说“盖章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老公了,不可以再喜欢别人。” 她也会用第一份家教费给他和老爸各买一双厚厚的手套,并把他习惯长冻疮的手握在手里,呵着气,揉了又揉。 而她必做的,是每天早上或抄或编一条搞笑短信叫他起床,并附赠一张随拍的笑脸,提醒他每天都笑着迎接太阳升起…… 那时的日子呵,爱得很傻,傻得很单纯。经年后的谢楚云再想起,嘴角依然恋着笑意:原来,第一次爱一个人,可以爱到如此地步。 那欧子文呢? 谢楚云至今都没完全搞清杜恒到底喜欢过多少女子,但她敢肯定:欧子文心中,只有她一个。 那时,还是高一吧。刚开学的欧子文正跟同学打闹,转头恰好迎上正踏进教室的谢楚云。她那时白白胖胖,穿一件藏青色的中袖衫,复古式的圆领,粉嘟嘟如水嫩荔枝般的脸庞,点缀着一双黑葡萄样的含笑大眼,让他怀疑是天使娃娃一不小心滚落人间。这种感觉,不只是漂亮,更多的,是纯净,和温暖——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单纯善意的温暖。 第一次,欧子文发现一个女孩可以真的像水果一样剔透!原来千万文人用花比美人是错的,最美的女孩,竟是像清夏的水果:纯净,沁润人心。 很多的纠结其实只缘于一眼,那浮世喧嚣中蓦然回首的一眼,不早不晚,堪堪凑上了,于是,我们把那春暖花开尽收眼底,怦然心动。从此,情牵一世。图书馆内的谢楚云如是,教室里的欧子文亦如是。甚至那个月夜的杜恒,不也是如此么? 三、好多事情总是后来才看清楚,然而我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 当银杏树的叶子全部变黄落下,谢楚云的生日便到了。 欧子文打来电话:“生日快乐。” “谢谢。”谢楚云拨弄出笔记本里银杏叶的书签,一片片,或翠绿,或金黄。 “哦。嗯……能一起吃饭吗?”嗫嚅半天,欧子文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又一年。 每一年,他都会按时祝自己生日快乐,每一年,他的礼物都会如期而至。然,自从知道他的心意后,她再不接纳,不管是礼物,还是饭约。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她在坚持,他也在坚持。 笔记本里的书签抖落一桌。生命苦短,不过也是如这银杏叶一般由绿到黄再凋落的过程吧?这一路风雨坎坷,青春已过去大半,唯有他,傻傻一路相随,这一年又一年……念及此,谢楚云的心里漾起暖意。 “好。”谢楚云踌躇良久,终于笑着回答。 “什么?”电话那头的欧子文本是等着再次被拒绝,陡然听到她应承,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好啊。”谢楚云俏皮一笑,“你不会没钱请吃饭,白问一句又赖账吧?” 那晚的饭是在郊区一间小阁楼上吃的,干净清雅,却不昂贵。欧子文知道谢楚云不喜欢奢华和喧嚣。 蛋糕端上来,上面是他认真插上的蜡烛,二十五根,火焰轻闪。 烛光下的谢楚云柔柔的格外好看,欧子文有些呆了。 “哐”的一声,是谢楚云抄起蛋糕盒狠狠敲了一记欧子文的头:“看什么呢?就算真是美女,也看了十年了。不用这么夸张的眼神吧!”说完那话,她自己一愣:他们相识,竟然已经十年了。 欧子文更是感慨良多,却不知说什么好。以前要么是死党,要么是自己死乞白赖单恋,如今这样两个人安静坐在一起吃饭,倒是头一次。他舌头有点打结,半天后轻咳一声:“咳,许愿吹蜡烛吧。” 铃声响起,是谢楚云的手机有新短信。她笑笑按开,却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云儿,生日快乐。 她一震,笑意僵在脸上。 这个表情欧子文太熟悉了。他苦笑:“是他?” 谢楚云没有回答,沉默半晌,甩甩头,淡淡一笑:“我许愿了。”说完双手合十,虔诚地准备许愿。 铃声再次响起。蛋糕前的两人表情都已僵。 “还是先看短信吧。”欧子文一字一句地说,“看完这个短信,再确定自己要许什么愿。”他的眼神,这一次,深不见底。 短信打开,很长:我知道是你。其实猜到是你并不难,因为我的心里原本就只有你。呵呵,傻丫头,只有你一个啊,还让我猜什么?过去种种早已不知该如何去说,但这几年兜兜转转,我已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我爱你,只爱你。收到你的短信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怕轻率喊出你的名字反会惊扰了你让你离去……云儿,知道吗?这三年来总是会想起你,时间越久,那些琐事忘记得就越多,只剩对你的思念日益清晰。突然觉得这些年的分离是值得的,它让我真正懂得你的珍贵。如果还可以回头,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爱你依旧。你呢? 爱你依旧。你呢?呵,为什么你杜恒总是要这么个性?为什么你这话要三年后才说给我听?为什么,当初要坚持离去,给我这三年的独自流浪?谢楚云的心酸涩无比。能不爱吗?那些爱,从来就不曾忘记啊,这三年里,哪一次的午夜梦回与你无关?这三年来,如果不是盼着你回头,我何至于此? 欧子文看着她的表情,第一次,他不知所措。他知道,事隔三年,那个人回头祝她生日快乐,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楚云是多么多么好的女孩。杜恒太多情,所以跟她一开始是不合适的,而她对他无条件的好,时间久了只会让他发腻,最终选择离开。然而,一旦离开了,他才会真正想起她的好,想起她的点滴可爱,想起她的真挚温情……三年的时间,足以让杜恒也懂得她的珍贵。 这一次,欧子文是真的慌了。因为他知道: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杜恒啊。他苦笑,原来一切都是注定的。原来即使自己守护了十年,也注定是得不到。想起不知在哪本书上看过一句话:如果她会爱你,早就爱了。原来真的是这样,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不管等待多久的岁月,都是泾渭分明。 街上的音乐隐隐送进来:如果失去是苦,你还怕不怕付出?如果坠落是苦,你还要不要幸福?如果迷乱是苦,再开始还是结束?如果追求是苦,这是坚强还是执迷不悟?好多事情总是后来才看清楚,然而我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好多事情当时一点也不觉得苦,就算是苦我想我也不会在乎…… 欧子文淡淡一笑:“许愿吹蜡烛吧。” 这笑让谢楚云的心莫名一紧。这样的表情,她从来没有见过。要失去了吗?到底,最终,算是他失去她,还是她失去他? 泪水莫名涌出,说不清原因。谢楚云闭上眼睛,好久好久,才默默许下一个心愿,轻轻吹灭了蜡烛。 她抬眼四顾,看到桌边放着一个很大的袋子:“好大,里面装的什么?” “呵呵,原本是送给你的礼物啊。”欧子文笑,只是这笑意变得很远,“不过,现在不打算送了。” 她无言以对,只是心底涌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苦意,肆意蔓延。 生日晚饭回来,两人一路无言。谢楚云回宿舍后打开电脑,登上了三年未曾用过的QQ。在好友栏里,她熟练地找到了杜恒的号,略一沉吟,点进了他的空间。那是她这几年再不敢触碰的地方。如果重新开始,是不是真的会不一样?再回头,会否去尽杂质,只剩最初最美的感受?抑或,还是重复那些纠结? 空间打开,里面的忧郁和伤悲扑面而来,一如当年。他的文字还是那么忧伤,让她心口一窒。空间里,依然少不了女孩的留言,如出一辙的很亲近,如出一辙的楚楚可怜,也如出一辙的悲伤压抑……他们互相安慰,互道幸福。 她苦笑。原来,一切都没有改变。 当年不也是如此么?他忧郁而多情。总是有很多很多女孩围在身边,或发短信或QQ留言,找他说心事或诉苦,甚至找他哭,他都一一安慰应承。一而再再而三,她终是受不了,他却不肯顾及她的感受做丝毫改变,只觉得她们可怜,而她,善妒。 那才是当年分手的真正原因。谢楚云从未在分手后跟别人说起他不好,甚至,她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真心自责过。但,当年的委屈,依然横亘心间,不曾散去。善妒,这个词,对一个爱对方至深的女子来说,是怎样百口莫辩的酸涩?何况,她谢楚云,从来就不是个善妒的人啊。她只是不喜欢那些矫情的女孩总缠在自己的爱人身边一把忧郁一把眼泪,她只是不想他总在疼惜别人那些矫揉造作无休无止的悲伤,她只是,想要一份窗明几净的爱情。如此而已啊。 想起那晚他通宵去陪一个所谓的妹妹,他们惺惺相惜,互相安慰,留下她一个人凌晨在校园里独自徘徊。他说,不想让那个女孩哭,却无视如今的她也已是泪流满面浑身冰冷。 即使隔了几年的时间,那晚的彻骨冷意仍无法散去,每次忆及,还是忍不住泪湿眼眶——真的,真的,很苦。 哥永远都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他在空间里依然对那个女孩那样说,呵护一如当年。 泪水滑落下来。这一场纠结里,所有的挚爱,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怨念与伤悲,都化作滚烫的泪水,一直流一直流,仿佛忘记了停止。 你的爱太纠结太苦涩,我爱不起啊。我尽力了,当年就尽力了。 四、尾声:猜猜我是谁 “笃笃笃”,谢楚云开门,一束鲜红的玫瑰捧在眼前,一个漂亮的女孩拿出纸笔:“谢楚云小姐吗?请签收。”谢楚云一头雾水,签完名后好奇地拿出花里的卡片,上面只写着三句话:送给我永远的天使娃娃,节日快乐,我爱你。猜猜我是谁? 她一个头两个大。拨通欧子文的电话:“你……”对方却先截住她的话头:“先回答我,我是你第几个打电话问的人?” “第一个啦!”谢楚云没好气地答。这个人真是天生的欠扁,给他三分颜色就开染坊。 “那恭喜你第一次就猜对了!”欧子文在电话里继续哈,“作为对你的奖励,你可以找我拿你去年生日那天没拿到的礼物。我现在就在你楼下,赶紧出来,过时不侯谢谢。嘟——嘟——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帅哥已挂机。” 谢楚云穿着拖鞋吧嗒吧嗒下楼,见欧子文臭美地立在一棵老梧桐树边搔首弄姿,身边放着一个很大很大的手提袋。她很无语:“你真变态哎,六一节送玫瑰?还有啊,我生日都过去半年了,你现在给我补生日礼物?!” “错!”欧子文有些不满她没把玫瑰抱下来,“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女孩抱一捧玫瑰下来,一步三摇多清纯玉女啊,你,天啊你居然还穿着拖鞋!” “滚!”谢楚云笑骂,“有话就说,我怎么错了?” 欧子文宠爱地一把拉她入怀,“你当然说错了,我今天不是来补生日礼物的,是来送求婚礼物的。”说完朝那个硕大的袋子呶呶嘴:“自己拆开看。” 谢楚云轻轻打开手提袋,里面居然是——书。满满一袋全是书,一本本摆得整整齐齐,竟然是一整套金庸小说! “你曾经说过,谁如果要娶你,别的不稀罕,但要一整套金老爷子的小说做聘礼啊。” 谢楚云一愕,那是高中时代年少轻狂的宣言。那时正迷金庸,做着快意江湖的古典梦。那一年,她十五岁,青春飞扬,无虑无忧。十年的光阴,她已从跳脱无忌的野丫头长成沉静内敛的知性女子,而他,还帮她记着少女时的梦,带给她当年亲口说出的“聘礼”。 她有些感触:“你保存着我年少时的梦想,可是,我都老了呢。” “没老。只是长大了。”欧子文宠溺地揉揉她的短发,学着小龙女对杨过的口气,“我的云儿长大了。” 谢楚云“扑哧”一笑,随即释然。是啊,只是长大了。这些年来,在他的陪伴下,一路磕磕绊绊,终于成熟了,长大了。原来一切早就注定,十年前他听到她那番话,记在心里,然后他们一起长大,绕回原点,他给她带来一袋金庸小说。她的爱人,答案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 半年前,她拒绝了跟杜恒再次回头,却发现身边已找不到欧子文。从那次生日之后,他就黯然而退,再没出现在她的世界。她跑去他学校找他,他室友却说他已请假回家好几个星期了。她打他的手机,已是停机。她慌了,也请假回乡,一路找到他家,见面已是一脸泪水,在乡间的草垛旁她狠狠抱住他:“欧子文,你说过会陪我,你说过的,你说你一直都在!现在我只有一个人,可是你不管我。连你也不要我了吗?呜呜你不可以不管我,你说过的,要永远陪我……” 当时的情景,现在想来,心还有些抖。差一点啊,就失去了。谢楚云放下书袋,反身抱着欧子文,抱得很紧,很紧。她把头埋在他胸口,声音柔如轻绡:“你真好。” “呵呵,废话啊我当然好了。喂喂,金庸小说我可是都买来了,连短篇的《越女剑》都从网上打印出来装订成册了,你都没答应嫁给我哦。” 他的笑很暖,暖得让谢楚云看见了——春暖花开。真正属于自己的春暖花开。 她幸福地笑,昂头调皮地纠正:“谁说我别的不稀罕,我还要有车有房的,你想娶我就赶紧挣钱哈!” 欧子文夸张地大叫:“有车有房?天啊谁教你的?好好一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的怎么变这样了啊!” 谢楚云大笑:“后悔了吧?晚了!谁让你苍蝇一样缠了我十年不放,以后换我来缠你一辈子!” ========================= 后续: 跟着欧子文的日子,谢楚云过得轻松温暖,心平静如春水。或许,这就是多年后的她希望得到的幸福吧? 其实,对比惊涛骇浪般的爱海波涛,这样温开水般温暖平静的生活,更……现实吧。 只是,在某些午夜梦回,她总会做一场古意江湖的梦……那个梦里,她有另一个名字,叫步莲心。而那个“他”,叫慕容听雨。只是,那个慕容听雨……有着跟杜恒一样的面容。 而梦醒之后,再记不起梦里的任何内容,只依稀记得一个男子,曾在自己耳边轻唤:“莲儿,你是我的心。” 轻轻的唤,却带着穿越古今的深情…… 梦醒之后,生活还是照样过,每日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口,就足以将她带回现实。 只是,有时候,她会感觉到……自己的心,不在了。 (END) [正文 江湖缉杀令] “狗、日、的,老、子当初就应该一掌劈死他!” 最威严的密门里,曾经最威严的男人第一次大声飙脏话。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自然就是爱女心切的步涤尘。 而他口中骂的“狗、日、的”,自然是他宝贝女儿的宝贝师父——慕容听雨! 在一旁的步夫人听了,苦笑摇头。其实这个事情真说到底,也是自家女儿不争气。步涤尘今天从早上女儿回来起,将慕容听雨的祖宗十八代反复循环问候到现在……饶是夫妻,饶是同样的爱女心切,也实在听不下去了。 “我女儿怎么不争气了!我女儿哪里不争气了?明明就是那个臭小子卑鄙无耻勾搭的她好不好!明明就是他始乱终弃垃圾好不好!明明就是他……” 步涤尘仰天空骂了一天,偏偏慕容听雨又不在跟前,如今终于找到个发泄口,于是一股脑儿全喷了出来。 等到他骂完,步夫人的耳朵已经开始有了轰鸣的幻觉了。 掏掏耳朵,步夫人微笑。还好,他把脾气发出来了。到了他这种年纪,即便是曾经的圣尊修为,也不宜再动怒吧。更何况,步涤尘向来是个孤傲的,如这般动气便是真的动气了,若找不到发泄口,以他的脾气,憋在心里只怕要内伤的。 “不过……”待夫君骂尽兴了,她才叹,“听雨一剑,举世无双……以慕容听雨独步天下的剑法造诣,还不至于刺个心脏都刺不准吧?” 她斜睨夫君。 步涤尘一愣。 他刚才气糊涂了,只顾着为自家女儿生气,完全没想到这个上头。 “以他对剑的分寸拿捏,居然会刺偏?”步夫人继续叹,“若他真想杀莲心,又岂会偏这半寸……” 是啊,剑对慕容听雨来说,熟悉如指掌吧?他若真想刺心脏,怎会偏那半寸? 然…… “我不管!”步涤尘昂首,斥,“伤我女儿者,就是与我为敌!” 半柱香后,一黑一白两人集合于步门练武厅。 那黑如暗夜、让人目光触之即冷的,正是步门第一暗道高手:无影! 而那个温暖如白昼的,是步门第一明道高手:曜。而他,也是步门的大管家,也是步门向武林发号施令的使者。 步门高手众多,却只分两类,一类称为“影守”,主暗道,而他们的最顶尖者,就是无影;另一类称为“昼行”,主明道,他们之首,就是曜。 如今,两道之首难得聚集在一起,必然是有极少见的大事! 两人互望了一眼,也不说话,只默默等着圣尊的到来。 片刻后,有人走近练武厅。 不是圣尊,而是前圣尊。 两人再度互望一眼,不知道该行什么礼。要知道,依步门的规矩,当新一任圣尊继位后,前任圣尊是自动退出的,不再参与门中各种事物,甚至很少出现在步门属下面前。 然而,步涤尘缓缓走近,一面缓缓亮出袖中的一枚令牌——那是,圣尊令! 没有片刻的犹豫,一黑一白两人屈膝而跪。 “步门听令。”熟悉的声音,透着无与伦比的自信。无影和曜恭敬低首。 “令,无影,带领步门所有影守一派,全力击杀慕容听雨!令,曜,持圣尊令,发江湖通缉令:慕容听雨为我步门头号敌人,召天下共诛之!” “是!”没有片刻的犹豫,一如以前,令出无悔,生死相赴。 目送三个人散去,步夫人在屏风后暗暗叹息:夫君啊夫君,你这样用女儿的圣尊令,真的好么? 江湖追杀令,一出断生死! 要知道,步门的江湖令,无人敢不从,也无人会不从!是以,江湖令所向,即是全江湖的仇人! 不到第三天,对慕容听雨的缉杀令就传遍了整个江湖! 而在第五天,慕容听雨就已经被步门的影守一脉团团围住,再无路可逃…… 在这几天里,先是对慕容听雨的缉杀令传遍江湖,然后是黑白两道各路人物全部出动追杀慕容听雨,同时冷月公子和莫问等人收到消息后,迅速赶来相互。然而,双拳难敌四腿,第五日,步门“影守”全数赶到,将慕容听雨一行围于青城山。慕容听雨以调虎离山之计,将追杀自己的人全数引开,这才使得冷月公子和的莫问逃脱,而莫妍,却凭着对慕容听雨的理解,看破了他的用意,默默留在了他的身边…… 是以,当“影守”围追堵截的网收拢,网住的正是慕容听雨与莫妍。 无影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半晌,开口:“杀!” “影守”得令,蜂拥而上,长剑含芒,一支支,如密不透风的箭矢。 “慢!”一枚令牌飞来,迎向那些密如箭矢的剑锋。 众人抬头便认出,那正是步门圣尊的独家令牌——圣尊令! 步门影守,都是最顶尖的高手,能放能收,一见令牌,自然全部束手。 只听“唰”的一声,所有的剑收回,整齐划一,竟只有一个音节。 在外围围观的各路武林人士不得不咋舌:步门之下无弱兵,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样收发自如的功力,每一个都足以在江湖独当一面,而步门却有这样的“队伍”,其实力足可见一斑! 万人收剑中,却有一柄剑依然方向不改,越众而出,直至慕容听雨! 慕容听雨经过一路的追杀,早已是伤痕累累。而这一剑,却力贯天地,根本避无可避。 “砰”的一声,双剑相击,火花四溅。 而出这一剑的,不是慕容听雨,而是——曜。 双剑乍撞即分,一身白衣潇洒落地。 笑容如阳,曜横剑微笑:“留给回旋的余地吧。” 他微笑看着无影,眼睛如阳光下的幽潭,温暖却写满了内容。 无影给这眼光看得一震。他抿紧唇,半晌,说:“这是圣尊的命令。” 曜摇头,微笑不变。 阳光照在他的眼睛里,犹如如来,照彻无影心里所有阴暗的小心思……终于,无影闭上眼睛,收剑,别过头去。 曜微笑,没有再看无影,而是伸出右臂,恭敬颔首,朝慕容听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我圣尊门下,恭请慕容公子去步门一叙。” 动作里的恭敬,没有半分做作,那是——对圣尊之夫的尊敬吧? 慕容听雨咳嗽了几声,想了想,就要随他而去。 然,一只手却扯住了他的衣襟……红酥手,女儿泪。 “不要丢下我。”莫妍说。 曜的眼睛一跳。 无影此时发话:“一起带回去吧。” 说话间,眼中是若有若无的笑意,带着阴冷的笑意。 曜想了想,最终还是微笑点头。 第一卷:花妖 随便 作者:八步莲心 更新时间:2012-10-29 20:00 步门。 演武厅。 一个傲然而立的中年人负手立于厅中。 他身后,站着四个人,两边一黑一白侍立的,正是步门明暗两脉最顶尖的人物——曜和无影。而中间的一男一女,不用说,自然是慕容听雨和莫妍。 莫妍一脸怯怯的表情,紧紧拽着慕容听雨的胳膊。 也不知过了多久,步涤尘终于转过身来。没有人知道,他刚刚是在平复情绪,因为他怕自己忍不住会立刻将他们处决! 其实他是感谢曜的,感谢他在自己盛怒之下还敢悖旨,不是把慕容听雨立毙当场,而是带他回步门……果然是步门的大管家,大概早猜到他之后会后悔吧——毕竟,哪个做爹的都不想在自己女儿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了她最爱的人。 而曜,有这种智慧参透,也有这个胆量为主人留一个转圜的余地。智勇双全、滴水不漏,这也是当年步涤尘在那么多人里独独提拔他的原因吧。 唔,这小子,回头在面子上处罚一下之后,还得让莲心丫头重用。 想着这些,心里的怒气渐渐平复,暗中握着的拳头也渐渐松开。 然…… 他一回头看到莫妍拽着慕容听雨的手,怒火又蹭蹭涨了上来! 看着慕容听雨,他的拳头再度暗暗握紧,而眼中,早已喷出火来。 慕容听雨同样是傲然而立,然而,看到一步步走进的步涤尘如剑的目光,心还是一抖,不自觉将攀在胳膊上的那只红酥手拂了下来……毕竟,对面看着自己的,是莲心的父亲啊。 然…… 莫妍扁了扁嘴,手又攀了上来。 步涤尘眯起眼睛,眼中射出比剑更犀利的精光。 慕容听雨心一跳,已经预感到这位曾经睥睨天下的前圣尊。 果然,没有片刻的犹豫,步涤尘抬手便是一个耳光,直接甩向莫妍。 然而,没有“啪”的声音——他的手腕被慕容听雨握住。 “大胆!”曜跟无影同声喊出。 纵然步涤尘已然不是圣尊,但他们早已习惯了步涤尘的纵横天下。如今这样被人生生遏住手腕,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是的,步涤尘已然武功全失。或者说,全失的不是武功,而是内力。然而,纵然那些精妙的招式与剑理依然在,没有内力,速度和力量都跟不上,打出来跟普通人就没有什么区别。 慕容听雨也没想到自己随手就可以抓住对方的手腕。一愣,才想起对方已经将内力与圣尊之位传给了步莲心,如今,只是个普通的即将步入老年的中年男人。 念及此,他心中愧悔无极,赶紧松手,拱手低首,想要说抱歉。 然而,步涤尘也早已变了脸,此时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只是冷笑:“好,好!如此护着自己的女人,好,好……” 第一次,步涤尘站在另一个角度,为“风流”这件事气闷。怪,以前自己到处惹风流时也不觉得,如今做了父亲,怎么就如此为女儿气闷呢?妈、的,他怎么突然觉得男人风流起来这么不负责任这么讨厌呢?他怎么,有种,想捏死这个臭小子的冲动呢! “不,前辈,我只是……”慕容听雨依然恭敬低着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一来,他知道自己的贸然出手伤害了步涤尘的自尊——毕竟,步涤尘曾有着傲视天下的至尊武功啊。二来,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一个格挡伤害了一个父亲的感情——毕竟,没有哪一个父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准女婿这样护着另一个女孩吧。 然而他忘了,除了刚刚做错的种种,这一声“前辈”也同样不讨好。 我女儿这么喜欢你,你当着我的面护着个小狐狸精不说,还连声“岳父”都不喊,简直就是混账! 步涤尘一面如此不着调地想着,一面早已将胸腔气满。 怒极反笑。 步涤尘“嘿嘿”两声,一面暗暗抬手拦住要冲上来护主的曜和无影,一面依旧犀利地望着慕容听雨,良久良久,抬手——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彻练武厅。 步涤尘昂首微笑:“你为何不躲?” “因为你是她的父亲。”慕容听雨答得不卑不亢,没有片刻的犹豫。 我不躲你,不是因为你曾是高高在上的圣尊,更不是因为畏惧你步门的威力。我不躲你,只是因为——你是她的父亲。 步涤尘眯起眼睛看着眼前人:紧抿的嘴唇、挺拔的背脊、傲然的眼神,像足了年轻时的自己。 是啊,慕容听雨的孤傲,绝对不在自己之下。想起他当初直接闯步莲心的婚礼,完全不顾性命,怎是个随意让别人扇自己耳光的人?今日,他的沉默接受,不过是缘于他对莲心丫头的感情罢了…… 念及此,步涤尘脸上的笑意终于有了点暖意。 “爹,不要伤害他!” 声音还未落地,一个绿衣女子已经奔入练武厅。 钗斜发乱、神色凄惶,这一脸焦急的不是步莲心还是谁! 她进入练武厅后首先焦急地扫视全场,当看到慕容听雨还完好挺立,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吁了一口气。 然而,此时慕容听雨的心却被狠狠提了起来:看到衣衫尚未来得及整理好的步莲心一脸焦急地寻找自己,脸上的担心让她的脸更显伤病的苍白,而胸前的绿衣已被染红一片——那,是他给的伤口,撕裂了吧?疼么? 眼眶发热……这个傻丫头,从来都不会考虑自己么?就算担心他的安危,也该先顾着自己啊。这样带着伤就急急跑来,伤口撕裂又难好了……况且,那个伤口原本就不浅的。他下的手,自然清楚。 “爹爹,放他……们走。” 步莲心看着慕容听雨身边的莫妍,说。 步涤尘沉默半晌,最后洒然一笑,摊手:“你是圣尊,你说了算。” 说罢,笑笑转身离去。 曜和无影交换了一下眼神,也识趣地躬身而退。 其实,他们知道这件事是瞒不过步莲心的,一开始就知道——因为那日步涤尘在练武厅召见他们时,步夫人在屏风后偷听。 步涤尘内力已失,所以听不出妻子的脚步与呼吸,而他们却是武功健全的顶尖高手,怎会听不出?只是当时谁都没有点破就是了。 知夫莫若妻,步夫人能跟到练武厅,自然是凭着她对丈夫脾性的了解。而以她的知书达理和对女儿的疼爱,自然不会由着丈夫贸然处死女儿的最爱,所以肯定会去告诉女儿,让她自己出面阻止这件事……说到底,这是步家的家事,他们,是一家人。 所以,这也是曜当时坚持不杀慕容听雨的理由。 其实,若非步莲心这次受伤极重,昏迷了好几天,她早就知道了消息赶去制止这次行动了。 而这,也是无影急着当初立毙慕容听雨的理由。 一白一黑,各怀心思,从同一道门槛上跨出。 瞬间,房间里已经只剩了三个人。 一时间房间寂静得听得见呼吸。 谁都没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步莲心苦笑着开口:“你们走吧。” 说这话时,她的头低垂着,没有看他。或者说,她除了最开始焦急环顾时看了很长时间来确定他是否安好,就再没看过他一眼。 说完,她转身也要离开。反正,他跟她之间,从来都是她主动,从来,尴尬的都是她,从来他都不会主动挽留什么。更何况,如今的他们,早已沧海桑田了吧,还有再相对的必要么? 然而,这一次,一只手却轻轻拉住了她的胳膊:“疼么?” 简单的两个字,却如春风破冰。 步莲心一震。 慕容听雨走到步莲心面前,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鲜血已然沁出的胸口:“疼吧?” 步莲心一把推开他的手,迅速转身出门,在她的眼泪要落下之前。 “喂!”慕容听雨在后面喊。 步莲心还是不自觉停步。 又是半晌的沉默。 慕容听雨轻咳一声,换上故作轻松的语气:“这大晚上的,你让我去哪啊?在你这借宿一晚行不行?” 故作轻松的口气,是他一直的风格,因为他从来不喜欢事情太严肃,尤其是感情,这个她知道。 然而,她不知道:此刻,他故作轻松的声音,在颤抖。 “随便。”终于,她还是说出这两个字,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终究,她还是不习惯拒绝他。 第一卷:花妖 惊变 作者:八步莲心 更新时间:2012-10-31 21:32 慕容听雨说要留下来借宿,但是步莲心没有料到他会是借宿到自己房间里! 好吧,因为他是慕容听雨! 慕容听雨做事,从来都不按常理来,这一点,步莲心早有认识。但是,她还真没想到他就这样以“借宿”这样一个不成为理由的理由,堂而皇之地入了自己的闺房。 按照慕容听雨的说法,步门这么大,却都听从步涤尘的思想指示,视自己为敌,到哪都不受欢迎,所以……在曜将莫妍安排下后,他的腿儿顺着当初熟悉的路径,直接走到了她的闺房。 “你……”步莲心看着面前一眨不眨望着自己的慕容听雨,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最终,她只说出了这一个字,便甩了甩头,自顾自去做到自己床上,不再理他。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这样……向来都是他慕容听雨的风格。可是,这样……到底算什么? 然而,慕容听雨显然没有放她独处的意思,跟着走到她床边,望着她,良久良久,深深叹了口气,坐下,抚着她的肩头:“丫头……” 心一震。步莲心的眼泪差点就涌出来。 捂着心口,步莲心一面暗骂自己的不争气,一面别过头不看他。 然…… 湿热的呼吸突如其来喷到她脸上,然后……软软的什么东西覆上了她的唇…… 不是不想挣扎的,却终究舍不得用力推开。 这个吻绵长得犹如前世今生…… 舌齿交缠,温柔缱绻。 步莲心的泪一点点涌出……同时,她尝到嘴里有咸咸的味道,不是她的,而是——他的。 “你让我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他在耳边呢哝,伴着热烈的吻,有些含糊不清,“你为什么就容不下我最亲的人……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啊……” 我是那么爱你,可是为什么……你要那么霸道?想占有我的一切! 我本就是浪子,我的心分给很多很多人:兄弟、朋友、红颜、妹妹……我向来如此啊,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么?为何,还要想整个占有我? 我爱你,可是我不可能整个属于你啊……这就是我,慕容听雨。 “轰”的一声。 是慕容听雨被推开老远,撞到墙上。 摸着头皱眉站起。 显然,步莲心即便是在盛怒之下,用的也是巧劲,没舍得真碰伤他。 “你,你走!”步莲心指着慕容听雨,怆然道。 原来,在他心里,她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原来,即便他这样吻着自己,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啊。 委屈得直想哭。为什么,在他的心里,总是宁可相信别人也不相信她?为什么在他心里她会是一个占有欲强到要去杀人的妒妇?为什么,他就不肯相信她?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啊,怎么会舍得去伤害他的亲人? 以前每次碰到冷月他们向自己出手,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从来不肯伤他们分毫的啊……所有这些,她不奢望他知道,但以为他能感受得到的。 “你走,你走!”她哭着说。 即便是再爱,她也不要一个不相信自己的情人! 然…… 慕容听雨不但不走,反而冲了上来,一把抱住她,给予更激烈的热吻。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顾忌她的伤口,吻得温柔缠绵的话,现在就完全记不清什么顾忌了,之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将她压在身底,忘情地吻着…… 步莲心心早已软化,委屈却始终散不去,一方面不愿再推开他,另一方面也不愿顺受这样的现实,于是—— 狠狠的一口,带着眼泪,咬在了他的唇上。 “唔。”随着一声吃痛的闷哼,咸热的液体瞬间流遍两人唇齿间。 是夜。 屋外狂风骤雨。 屋内亦然。 翌日。 步莲心是微笑着醒来的。 尽管心头还有许多不甘与委屈,但还是无意识地微笑了。心头暖暖的,漾着别样的温柔。 是的,有些感觉,你原本以为已是桑田沧海,再回不到当初。但其实,只有你真正爱的那个人愿意给你一枚橄榄枝,那么,即便是沧海,也能重新回到绿意盎然的桑田。 这,就是爱情。没有爱过、被爱伤过、又失而复得的人,不会懂。 或许,如果没有之后的事情,步莲心是愿意这样的。 因为昨晚一夜的温柔,已足以让她做出一个决定,那就是:摒弃从前,重新开始。 其实,再多的委屈、再多的心酸,不过是缘于觉得他不够爱自己罢了。而昨晚在他无尽的爱意温柔里,体会着失而复得的欣喜后,她终于看清:他原本就是如此,风流天性。自己改变不了他,只能选择“要”与“不要”。而他,是真的深爱着自己的。 其实用不着权衡,当你深深爱着一个人,你根本就不会去选择“不要”吧。 而经历了那么多,步莲心也渐渐长大了。她开始理智做出判断:既然选择要那样一个人,那就忘掉所有不开心的从前吧。 因为,她要的,是跟他天长地久。而不是追究以前。 也许,母亲当年就是有这种睿智,才能一直陪在父亲身边吧。 要的,是天长地久,不是是非对错啊…… 步莲心突然很想跟母亲谈一谈。 然而,敲开母亲的门,她发现—— 殷红一片。 母亲已经死了,死在房中。而她旁边,是握着刀还未离去的——莫妍。 第一卷:花妖 尾声 作者:八步莲心 更新时间:2012-11-01 21:42 “你让开!” 步莲心看着面前的男人,第一次对他怒吼。 他,怎么可以挡在那个女人面前——那是她的杀母仇人啊! “一定……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慕容听雨的脸色苍白,望着步莲心,连声音都有点磕巴。第一次,他看到这样震怒的她,然而,不能不挡。 “亲眼所见还有什么误会!”步莲心几乎是咆哮,“你他、妈没看到她手里的刀子还在吗!” “莲儿……”慕容听雨感觉嗓子有些发干,“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妍儿……她根本不可能去杀人。” 两人早上本是甜甜蜜蜜一起出门,她先走一步,说是去看母亲。他在她身后不远,却听到她的尖叫……然后,就是这一幕…… 即便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慕容听雨,此刻也不知如何反应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她杀掉莫妍。 “你滚开!”步莲心看着眼前人的眼里不再有感情,只有炽热的愤怒。那是,圣尊之怒——足以翻覆天下的圣尊之怒。 “不……”慕容听雨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是张开双臂拦在莫妍身前。 “你走开!” 步莲心抬手,将慕容听雨挥开。 随即运指一点,便将他腰间的听雨剑隔空吸至手中。“唰唰”两声,运剑如电,直刺莫妍—— “哧”的一声。 剑遏止在半空。 步莲心气得胸口微微起伏,然而却终究舍不得再递进分毫。 因为……握着剑锋的,是慕容听雨。 千钧一发之际,正是慕容听雨直接伸手抓住了剑锋。 剑锋如电,迅速划破他的手掌,带起一溜血花。 而剑势,也被生生遏住。不是因为他的内力,而是因为——她的留情。 是的,他赌的就是她的留情。 他赢了。 血从他手掌间落下来,一滴一滴。 而他的手紧紧握着剑锋,丝毫不松——若要再递进,只能将他的手划断了。 步莲心的胸口起伏得越来越厉害…… 最终,她放手,轻轻地。 然后,转身离开。 十天后。 步涤尘带着花妖来到慕容听雨面前。 花妖告诉慕容听雨所有的真相:一切都是她和莫妍联手做的。不管是杀死悟色和尚,还是杀死清霜道长,抑或杀死莫妍的母亲…… 说完这一切,花妖笑:自己恨了一生的情敌终于死了,死在她指使的人手里,是利用那个情敌的亲生女儿,引狼入室。 于是,一切再没有遗憾了吧。 花妖望着步涤尘:“步郎,风云之后,你可愿再与我携手,到老?” 步涤尘摇头。苦笑:“我的人生,可携手的人已经死了。” 说罢,含笑而亡。原来,他早就服毒…… 花妖肝肠寸断,仰天长啸……后亦自尽当场。 彼时,莫妍不知所终。 一个月后。 江湖上出现了一个风流浪子,他笑意盈盈、文武无双,却风流无匹。 有人说,他是——绝伦。 而另一个江湖风流浪子慕容听雨却从此绝迹江湖。 听说,有人曾在水边遇到过他,他正散发扁舟,抚笛而立。 他说,他在寻找。 寻找一颗失落的心。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