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桃花橘子冰 作者:五加皮蛋 文案: 原书名《这世间就你可爱》 沉寂了两三年的漫画圈远古传说山KING在情人节那天突然新发单行本,本子扉页写了一段话—— 我见过这世间最苦最痛一面,也就你最可爱,赐我心尖一点热血。 戚渊这一生唯一的少女漫,画了暗恋。 软萌善良超级无敌大可爱漫画新人VS失聪阴郁毒舌冷淡超神漫画家 女主结巴,男主抑郁,十年暗恋。 青梅竹马回忆杀,阔别重逢还爱她。 甜文!甜文!甜心蛋上线! 更新时间:尽量日更。——2019.12.25留 第7到17章为回忆杀,其余为正在进行时。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桃山(桃花酥) ┃ 配角:戚渊(山KING) ┃ 其它:无 第1章 微信 桃山盯了手机片刻,忽然把笔往桌子上一搁。 舍友温灵宝看她:“桃山?” 桃山眨眼,把手机揣兜里收好,在衣柜里翻了翻,突然拎出一条蓝白色的连衣长裙来,抿着嘴没说话。 灵宝知道对方是在问她衣服好看吗。她点头,很真诚地说:“好看好看好看,特别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余桃山这姑娘,一米六八的个,留了一头黑长直,芙蓉面鹅蛋脸,樱桃唇桃花眼,水灵灵的长相明艳又温柔,画一样的女孩子。桃山又翻了一条白上衣搭浅绿色宋裤,举高了给温灵宝看。温灵宝打量了几眼:“都好看,真的。” 桃山皱着脸,露出为难的小表情。 温灵宝瞧她那样,忍不住逗她:“小桃山,你是准备约会吗?谁约了你出门?” 桃山听着问话连连摆手,她弯着眉眼笑,像三月的春光入室,羞涩又认真的模样:“就就山神,他,开、开签售会啦。” 她讲话很慢很慢,一字一句的,吐字认真得有一点刻板。温灵宝耐心听着,而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 桃山口里的山神,其实叫“山KING”。因为在漫画这一块非常牛逼,封神已久,久而久之大家便习惯叫他“山神”。现在每到美术艺考期,还有很多人迷信“考前拜山神,考试变神人”的戏谑说法。 “我能考上A美全靠山神庇佑,”温灵宝摸下巴,“这签售会必须得去,拜佛都得还愿呢。什么时候啊山?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没看见山神工作室官宣?难不成是你那个粉丝群里的消息?” 桃山点头,把衣服折好放回衣柜。手机在裤兜里一直震动,桃山拿出来看,那个粉丝群已经炸了。 【山神我的神:啊啊啊啊啊啊啊有生之年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生山神:天啊我就睡了一个懒觉醒来这是怎么了?世界要末日了吗?】 【KING:不敢相信,肯定是林狗妈跪在地上哭着求的。】 【小鱼波波波:嘿嘿嘿,哭着求肯定还不够吧?狗妈肯定作出了很多牺牲,比如色相方面?】 【蓝天白云艾山:哇签售会是我理解的意思吗?就是!#山神有多高#、#山神长什么样#、#山神帅不帅#、#山神年纪多大#等等千古之谜终于要有答案了吗?】 【夏天的KING:只要地球不爆炸,我死都要去参加山神的签售呜呜呜。】 【龙亭:能逼山神答应开签售,我真的想知道狗妈做了啥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我真的太好奇了。】 桃山加的这个群是元老级的粉丝群,虽然山神不在里面,但是山神的助理林瑞是在的。这次签售会的消息就是他说的。 【林山狗他妈:别提了,我今年年终奖全没了。】 林瑞扔下签售会消息后第一次出现,本就爆炸的群就更加爆炸,信息如井喷,刷的飞快—— 【一声山神:狗妈!!!!你粗来了!!!!啊啊山神帅吗!】 【小鱼波波波:帅不帅也是我梦想的男人好山神!他的手就够宝宝舔一辈子!】 【龙亭:狗妈你牺牲了撒!你说出来姐妹给你送温暖!送锦旗谢谢狗妈一辈子!】 【蓝天白云艾山:所以狗妈山神他帅吗!!!!!】 【林山狗他妈:没我帅。】 【KING:还没狗妈帅?天啊,那山神颜值很堪忧啊。】 【林山狗他妈:??说事就说事,做什么人身攻击?】 【夏天的KING:么事,我也有心理准备,这世界上哪里还有画画超神、手指好看、嗓音磁性低沉、冷淡矜贵、还他妈长得好看的男人。】 【一颗橘子:但姐妹们那天还是会打扮得花枝招展。】 【每天一瓶养乐多:呵女人。】 【花见月:呵女人。】 桃山看着就乐了。山神粉都知道山神助理林瑞是个微胖的傻大个,因为山神性格难搞,瑞哥喜欢叫山神“山狗”,嘴上嫌弃但事事又为他精打细算操着一颗老妈子的心,所以人称山狗他妈,后来念多了,就直接变成了狗妈。 温灵宝瞄了一眼群信息,想着这次签售会没跑了,于是勾着桃山的脖子,替她出谋划策:“画漫画的男人应该都喜欢穿得可爱的妹子吧?你衣服都那么老实,这次趁机会换个风格嘛。” 桃山一双桃花眼狐疑地看着灵宝。 “嘿,小姐姐诶,你信我,”温灵宝拿着手机往口袋里一塞,尾指勾着钥匙串,直接把桃山勾出门外,“我给你挑身可爱的,山神肯定喜欢。走,逛街去。” 而此时的狗妈卑微地求着靠窗坐的男人,“渊哥,咱走吧?我还赶着回去出签售会流程细节呢。” 被叫渊哥的男人窝在咖啡店窗边的懒人沙发上,他长得很高大,原本还算宽敞的桌椅设计被他这么一坐就显得很逼仄。他戴着黑色的口罩,穿着黑色卫衣,宽大的帽子盖着低头玩手机,叫人看不清一点神色。 林瑞见他没反应,苦着一张脸,“渊哥你不会是又摘了助听器吧?你在听我说话吗哥?” 男人仍旧没反应。戚渊这一嫌事烦就摘助听器的坏毛病真不知道是谁惯的,林瑞没法子,只能拿出发微信问:哥,走吗? 【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对方好友。】 林瑞看得脸都黑了。嘿,瞧这王八羔子,不就是逼他搞了一下签售会!这男人心眼真比针尖还小。 林瑞改发短信:哥!!!!!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先斩后奏了!!!!哥!你理理我!!!咱回去吗??? 玩手机的男人手指一顿,终于施舍般给了一点反应,他把手兜进卫衣中间的大口袋,然后拿出助听器别在耳廓,站起来低声问林瑞:“地点在哪?” “商场里的中庭,地方大,签售那天商场工作人员会帮忙清场和维持秩序……” 戚渊抬抬下巴:“带路。” 林瑞忙不迭地跟着戚渊的步伐往咖啡店门外走,听见这话一愣,而后迅速堆着笑:“你愿意去就好了哥,这些哪里用得着你操心,到时候你就往我们布置好的地方一坐,想不说话就不说话,就动动哥您金贵的手指签下名就好。” 戚渊言简意赅地再次重复:“带路。” 林瑞闹不懂戚渊脑子里在想什么,但对方愿意去看看场地就证明他对这次签售会还是配合的。林瑞不再废话,麻利地把人带去中庭,指了指中间刚刚搞完活动还没来得及撤走的桌椅,介绍道:“就是这里了,哥。” 戚渊戴着口罩,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然后挑了张凳子坐了下来,朝林瑞示意道:“那就这里了,开始吧。” 林瑞一头雾水:“什么开始?” “签售会,”戚渊苍白的手指往上拉了拉有些下滑的口罩,嗓音不耐低哑,“不是你说要弄的?” 林瑞目瞪口呆:“现在?” 男人给了林瑞一个“你在说什么废话”的眼神。 “……不是,宣发什么的都还没做!!我们才刚刚和商场谈妥合作细节,现在哪里来得及?不对重点是宣发没搞大家都还不知道……” “要么就现在,要么就别搞了,快点决定。”不等林瑞说话,戚渊刚好看见一个小姑娘抱着他的漫画书从前头走过,他疏懒地喊了一声,“那个抱着书的——” 桃山本来打算走到中庭旁边的椅子上坐着等灵宝,感觉有人叫她,她侧了个头,抱着书傻乎乎地看着一身黑的男人,然后伸出手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对,就你。” 桃山面上显得有些犹豫。 那个一身黑的男人坐在蓝色靠背椅上,一双漆黑的眼平静地看着她,“不是抱着我的书?过来,给你签个名。” 对方戴着黑色口罩,扣着卫衣上的黑色兜帽,长相完全看不见,只有一双眼睛,是那种特别考究脸廓和五官的凤眼,眸色又黑又深,极其漂亮。 其实对方看起来不太像个好人,但余桃山一听“我的书”三个字,鬼使神差地就过去了。 林瑞在戚渊后边欲言又止,看着人家小姑娘一脸乖巧地抱着书走过来,林瑞面如土色地跪给这个胡作非为总是乱来的老板,认命地走远几步,打电话给商场经理商量现在开签售的可行性。 这边桃山老老实实地在桌子上摊开自己刚刚买的画册,她拆封的时候特别小心,神色认真至极,拆完后她看着男人,眼神很乖很软。 戚渊觉得她的眼睛特别干净,有点熟悉,于是向来讲话冷淡毒舌不留情面活像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戚渊难得破天荒地正常说话:“有笔吗?” 桃山在自己的小书包里翻了翻,翻了许久没找到,她朝男人很抱歉地摇头。他坐在那里整个人懒洋洋的,可身材高大,这般大刀阔斧般坐在蓝色靠背椅上,显得这种疏懒又有点逼仄,余桃山看着都替他觉得不舒服。 但男人丝毫不介意,只是向自己的助理招了招手,无比自然地抽走林瑞别在笔记本里的笔。在林瑞一脸“连笔都没准备你搞什么签售会”的表情中,戚渊泰然自若地低头写了个“TO”,然后问她:“叫什么名字?” 桃山两手攥着书包带,像个被老师点名提问的小学生,非常认真地回答:“余桃山。” 她的声音这样软,和她一样甜。“余桃山”三个字被她安静地念出来,落在戚渊耳朵里就像是夜晚炸开的烟花,花火坠落,他落纸的笔尖一顿,便倏忽抬起头来。 岁月呼啸而过,眼前这张脸在这一刹那突然和记忆重合。 黄昏的夕阳和小卖部面前高大的树,那些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白色病房,还有她最爱穿的红格子裙,像泡沫一般消失,换种方式,被刻写在心底,保留得亘古清晰。恍惚之间,他竟有片刻握不住手里的笔。 过了很久,他才低头,默不作声地在扉页写了一句话,而后把书扔回给她,扭头平静地对林瑞说:“走了。” 已经习惯戚渊乱来、并且已经打电话给商场经理商量提前签售会这种荒谬决定的林瑞,一时半会听见戚渊说“走了”,有点没晃过神来。 “你愣着干什么,准备现在弄?” “啊?” 林瑞就纳闷了,嘿不是你自己摆出就在这里签名的姿态、还自个儿叫了个粉丝过来吗?林瑞心里吐槽,面上热情摇头:“没没没,哪能有这种的不靠谱的打算,我们现在就走!” 温灵宝上完厕所出来,瞅见桃山一个人抱着书傻站在中庭,不解地问她:“山儿,你在干嘛呢?” 桃山看了看扉页上的字,有些结巴地说:“我、我好像看见,山神了。他还给、给我,签了名,呐。” 温灵宝低头一看,抬手敲了桃山一脑瓜崩:“你傻不傻,哪里来的签名,人家这是想撩你呢。” 扉页上,“TO桃山”三个字是力透纸背的龙飞凤舞,再下一行,“加个微信”四个字一笔一划,端正得跟印刷出来的楷体没什么区别。 “嘿,这人倒是一手好字,却是比你还傻,”温灵宝仔细看了几遍而后吐槽,“他叫你加微信,怎么连个微信号也不留?” 作者有话要说:好的,开新了。 不长,调剂文找找感觉,15W完结。 男女主甜,男主有点虐。 女主结巴,男主抑郁。 十年暗恋。 更新时间:周一到周五晚九点半日更,周末不更。 第2章 签售 “老大最近怎么了?”工作室里负责分色的罗丽拽了一下提着早餐盒的林瑞,朝窗边的长木桌努了努嘴,“我看老大这几天都在盯着手机,嗯,肯定不正常。” 林瑞不甚礼貌地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他什么时候正常过?你是不知道他上星期有多丧心病狂,往人商场中庭那拖了张椅子坐下,就和我说他现在要开签售会!” 罗丽喷笑,连连点头:“这是老大的作风,我就说你逼着老大开签售会准没好事。” “什么叫逼?我哭天抢地求的好吗?”林瑞讲了几句赶人,“行了,陆隆《枭歌》的颜色你上完了吗就在这里看热闹?” 罗丽比了个小拇指:“还差一点。” 陆隆在后头探出个头咆哮:“你前天就和我说还差一点!今天还差一点!你要我上吊吗还差一点!!” 罗丽朝林瑞吐了吐舌头,转身去哄那头炸狮子:“诶好好好,我现在立刻马上滚去上色,你别嚎了好吗学学雪素姐,人家从不这样催……” 林瑞提着早餐盒放到木桌上,敲了敲桌面,“哥,你的早餐。” 戚渊握着手机没动,林瑞替他把早餐盒打开,殷勤刷存在感,“水东桥头的烤番薯,哥,你的最爱。”戚渊仍然没动,林瑞于是摸着下巴自言自语,“渊哥该不会是又没戴助听器吧?谁又招他惹他了?” 殷雪素抱着猫路过,闻言笑他:“那肯定是你。” “这次我可真冤枉,”林瑞举起两只手做无辜状,“上星期他胡作非为的时候我还全力配合的呢。” 殷雪素手里的大橘猫金子瞧见戚渊,特别亲他,从她臂弯跳下来,跑去蹭戚渊的脚。戚渊面无表情地把它从脚边提起来,往林瑞手里一放,“称称多少,按斤卖了。” 金子听不懂,朝戚渊热情地“喵”了好几声,特别狗腿。 林瑞对此特别酸:“喵啥喵,人家撸你毛了还是给你吃的了,怎么就不见你对身为铲屎官的我热情一点。” 戚渊坐在窗边抬眼看抱着猫的林瑞,他的眼睛狭长,眼尾微翘,是一双漂亮至极的凤眼;因为额前发稍很长,他的左边的眉毛眼睛被稍稍遮盖,笔挺的鼻梁下唇薄色浅,面孔苍白,神色淡而沉。 “签售会的时间定了吗?” 嘿这家伙戴着助听器啊!林瑞把猫交给殷雪素带走之后,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回答:“嗯,哥你觉得十月五号怎么样?放着国庆大家伙比较有空来见见你。当然!你要是觉得国庆人太多你不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提前,就是时间有点赶,宣发今晚就得开始做了。” 戚渊苍白瘦削的长指剥着番薯皮,垂着眼嗓音寡淡:“不改期。” “那就国庆?”林瑞察觉得到这几天戚渊不高兴,所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渊大魔王会折腾,结果对方意外地好说话,“地点还是永和商场一楼中庭?” “随便。”戚渊剥番薯皮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面色沉郁,“你说她为什么不加我?” 林瑞:“诶,谁?” 戚渊把快要剥完皮的番薯往袋子里一放,面无表情地拿纸巾包着手机走人。 林瑞一脸懵逼地看了看空了的座位,又扭头看了看戚渊高大挺拔的背影,十二万分不解地朝他喊:“诶哥!你的早餐?” 戚渊冷淡的声音传来:“丢了。” “那、那签售会?” “你看着办。” 林瑞用手指了指戚渊走后的旋转楼梯,朝不远处看热闹的罗丽和陆隆用嘴型问:“是不是你们干坏事了?” 陆隆一对上戚渊就怂,除了画崩的时候被戚渊骂,平时哪里敢惹他生气。陆隆连连摆手,疯狂摇头。 “该不会是……”罗丽摸着下巴八卦地问,“老大有喜欢的人了吧?” 陆隆听见罗丽这个猜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摸摸手臂,十分牙酸地说:“别别别,我宁愿相信老大有一天对我们笑,就这个都够渗人了,有喜欢的人?不敢想象。” “这可说不准,”罗丽叉腰,“食色性也,会有喜欢的人也是迟早的事好不好?哎,你这种小男孩不懂。” 陆隆叼着笔,“所以小男孩的画你给上完色了吗?” 罗丽:“……我的娘亲呦喂我上我上我上还不行吗?” 那边听完罗丽的话之后,林瑞在一旁沉思。说起喜欢的人……一个星期前,渊哥好像是给那个小姑娘签完名之后就开始不正常的?所以渊哥不会对人家一见钟情了吧?? 对于这个联想……林瑞和陆隆一样,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不可能。谁都有可能,戚渊那狗男人不可能。 签售会最后定在十月五号。山KING有段时间没画漫画了,闲暇时偶尔画画插画,积累下来也有几十幅。林瑞跟个仓鼠储冬粮似的把戚渊的画一幅幅存好,然后出了本画册《闻光》。林瑞惯会营销,再加上担心画册没漫画卖得好,呕心沥血地求了戚渊签售。工作室在微博把这消息一发,直接把#《闻光》签售#推到了热搜。 签售那天一大早,温灵宝皱着眉头看手机时间,然后给桃山发微信:“飞机还没起飞吗?” 桃山不住在A市,国庆回了老家B市,她亲堂姐四号结婚,婚礼一结束桃山就连夜跑去机场赶五号早五点半的飞机,结果飞机误点,现在已经九点了,飞机还没起飞。B市机场到市中心还有一个小时的地铁,签售会下午一点半开始五点结束,再拖下去桃山可能真的要赶不上山神的签售。 【桃花酥:还没,这里下了很大很大的雨。】 【灵BAO:咋这么背呢,飞机到这里三个小时,高铁到这里八个小时,真是想改高铁都不行。】 【桃花酥:TAT。】 【灵BAO:要是一直误点也没办法,安全第一。我叫我表妹一起去,帮你拿签名。】 【桃花酥:哐哐哐谢谢我大恩人!!】 【灵BAO:客气。本来想叫我弟帮忙,结果那家伙比我还迷山神。我周围一圈人都是要去拿签名的,我估摸这势头,永和商场要炸。所以拿不拿得到……其实还是个问题。】 【桃花酥:那、那拍张照叭?戳手指JPG。】 【灵BAO:这没问题!行啦,我弟催我啦,我先去永和蹲点排队~】 半个小时后。 【灵BAO:山儿,还没起飞?】 【桃花酥:灵魂出窍JPG,还没。】 【灵BAO:行了不急了,这里特么人山人海太可怕了,别说签售的工作人员,我他妈连张签售的桌子都看不见。】 【桃花酥:这么多人呀?】 【灵BAO:山神是山,我们这一片就是海,先提前为山神的手点一排蜡。】 一个小时后。 【灵BAO:还没起飞?】 【桃花酥:没……】 【灵BAO:我和我弟我表妹,在这里蹲着吃干粮,一步都没敢挪,这要挪了一步回来就不知道排哪去了,我太难了。】 【桃花酥:我在机场打瞌睡。】 【灵BAO:别睡我的娃,你这要一睡东西丢了不要紧,错过飞机你要哭死。】 【桃花酥:嗯嗯嗯,我不睡。乖巧点头JPG】 下午一点。 【灵BAO:啊啊啊啊啊啊活动提前了!!!山神好像来了!!尖叫声掀翻商场!但人太多了哇除了人头我啥都看不见!】 【灵BAO:我真的太难了,我连山神一根头发丝都没看见。】 【桃花酥:微博链接“山神虽然戴着口罩但是我敢用项上狗头担保山神是个大帅比”,微博链接“山神这是什么绝世身高绝世身材”,微博链接“山神走路动图”,微博链接“山神这眼睛我的妈呀”,微博链接“这世上真有画画超神、手指好看、嗓音磁性低沉、冷淡矜贵、还他妈长得好看的男人”,微博链接“虽然他戴着口罩,但是……这冷淡气质绝了”。】 【桃花酥:灵宝,呐。】 【桃花酥:山神好棒呀。】 【灵BAO:……微博的女人真的都太可怕了,你也很可怕。】 下午一点半。 【灵BAO:我准备死了。咸鱼JPG】 【桃花酥:我准备起飞啦!兴奋JPG】 【灵BAO:谢天谢地!我真的好期待你来感受一下这无与伦比的山和海!想死JPG】 【桃花酥: (^^)】 桃山落地A市机场已经下午四点半,出机场第一件事就电话给舍友灵宝。灵宝那边人声鼎沸,她独特的大嗓门活力又响亮。 “我的娃,山儿你下飞机啦?” “嗯嗯!”桃山抬手看了看腕间的手表,“我,我现在,过去。” “那你快来!!还没结束!!”温灵宝高兴地说,“赶不上也没关系,我们拿到签名啦!不过你能赶得上的话还是过来吧,诶呀我的妈呀近距离看山神感觉真的很不一样的!” “好,”桃山的声音软糯,性格和声音一样,向来都很乖,“我在,过着去。” 五点的时候桃山还在半路,她着急地又给灵宝电话。 “还、还在吗?他?” “在在在!”灵宝在商场二楼,拿着弟弟手机用着摄像头把距离拉近,一边盯着黑衣服的山KING看,一边和桃山说,“好奇怪哦,我感觉他在等人,一直都没走。说不定你还能赶上,你现在到哪啦?” “还有、还有二十,二十分钟。” “快点快点,有机会的!!” 林瑞在戚渊耳边小声提醒他:“商场工作人员开始清场了,签多十个左右可以撤了。” 戚渊面无表情地保持着机械签名的动作,对林瑞的话恍若未闻。 “我知道哥你签的很累了,”林瑞压低声音疯狂给戚渊打预防针,“但千万别在这里生气哦!这是你第一次近距离见你的小粉丝们,千万别生气哦!哥你没钱请公关的,你的公关只有我!然而我是不会公关的!” 戚渊抬笔微顿,声音闷在口罩里异常的低,“我请不起公关?” 听见他说话的粉丝一阵尖叫。 林瑞:“……不,哥,你请得起!但是就剩下几个人,咱坚持多一会就不用请公关!省的钱咱家金子多吃一顿饭!哥你今天真的太棒了!” 戚渊低头看了看时间,“延到五点半。” “还有六个人……诶?!哥你说啥?” “延到五点半。” 林瑞目瞪口呆。今天发生了什么?眼前这个戚渊还是他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狗神吗?人没被掉包吧? 第3章 鸽子 半个小时后。 林瑞满头大汗,也顾不上控制音量了,在戚渊耳边大声说:“哥!行了!现在必须要走了!!” 戚渊目光落向签售会的入口,他戴着口罩,发梢略长,隐约露出的一双凤眼情绪不明。 “再延……” “不不不不!哥不能延了!”林瑞就知道#好说话渊#什么的都是假的!山狗本质就是狗!!“哥你还在等啥呀!商场经理催啦!再拖下去到商场人流高峰期他们会疯的!!” ……林瑞说的对,他还在等什么?那个小傻子不加他微信,就肯定也不会来他的签售,他一直等到现在,究竟在等什么? 戚渊紧紧握着笔,额间冒着虚汗,在一瞬间他的眼前甚至出现短暂的黑。 还有粉丝挤过来想要签名,他板着脸迅速地签完,然后把笔盖盖好别在了林瑞手里的笔记本上,站起来一言不发,朝粉丝鞠了个躬,拔腿就走。 林瑞安排工作室另一个助理卢月留下来和商场工作人员疏散人群,然后自己追上戚渊。身为戚渊助理的林瑞对他的情绪很敏锐,一边护着他,一边试探地问,“哥,你咋了??在等什么人吗?” 戚渊在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沉着脸走了几步,突然开口:“再办多一场。” 林瑞:“呃……哥说的是签售会?” “不然?”戚渊抿嘴,嗓音清冷,“别挑放假时间。” 林瑞:“……哥我问个问题你别打我。你是在等上次那个女孩子吗?那个叫什么山的?” “知道会被打还问?”戚渊的脚步倏忽停住。林瑞以为自己戳到了戚渊痛处正打算道歉,就看见扶梯里跑出来一个妹子打着电话,手机上还挂着一个大大的金鱼娃娃挂坠。 “灵宝,他,在吗?还,还在吗?” 那边估计是回复了不在,那个女孩子脸色肉眼可见地沮丧下来。她一个人拖着浅粉色的行李箱,穿着荷叶袖衬衫、蓝色百褶裙,编了一条长长的蝎子辫,桃花眼樱桃唇,皮肤很白,长得真是要多好看就多好看。 林瑞看见这妹子完全愣了。虽然林瑞也不太会记人,但这个女孩子长得太漂亮,是让人很容易就记住的长相。 桃山收了手机,刚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衣连帽衫,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在盯着她看。她到底是刷了个把小时微博的,几乎是一眼就认出这个戴着口罩一身黑的男人就是山KING,他背后微胖、笑容可掬的男人是他的助理林瑞。 把人认出来之后桃山呆了。 她从小讲话就结巴,所以她也不太爱讲话,性子就显得有些静过头的木讷乖巧,一直以来也没什么朋友。但她这姑娘被教养得特别好,性子虽然安静,但生活态度格外温柔积极。 她高二的时候,第一次遇见山KING 的漫画,这个性格腼腆安静的姑娘如同追光一样,一头扎了进去。她文化课一直不差,但因为山神她爱上了画画;因为热爱,她选择了艺考,拼了命地考上A美,只是因为有传言说山KING就读A美。 只是很可惜,桃山刚考上A美,又有传言说山KING已经从A美毕业。山KING成名多年从未露过脸,其实这个传言也只是传言,从未被证实。但山KING是她的梦想,是她拼了命也想追逐和触摸的人。 而此时此刻,她做梦都想看上一眼的KING,现在就直直地站在她面前,微微皱着眉头看她。他的眼睛这样好看,狭长的凤眼藏着不满的情绪都耀眼得像夜空星星一样。桃山脑子一片空白,称得上是手足无措地站在扶梯口。 “杵那干什么?”戚渊看着桃山,几个大步走过去,伸出指尖捏着她的袖子,把她往旁边的空地拉了拉,“挡路。” 桃山不敢抬头,只盯着他的手指,结结巴巴地说:“对对对不起。” 指尖的触感很软,她的手向来温暖,他有点贪恋。 “嗯,”戚渊点头低低地应了一声,与她不过触碰几秒,他感觉掌心开始隐隐出汗,便若无其事地松开手,把手插进卫衣口袋里,垂眼不大高兴地问她,“为什么不加我微信?” 戚渊看着小姑娘的神情似乎有点严肃。 “今天你还迟到了,”但好歹也算是来了,戚渊提了一句,便又问回原来的问题,“你怎么不加?” “啊?” 桃山根本没想过自己会直接撞上山KING本人,更没想过他还会对自己说话,再加上对方的问题实在奇怪,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傻愣愣地继续盯着地面,迷迷糊糊地“啊”一声,示意对方自己有在听话。 戚渊低头看着她整整齐齐的蝎子辫,抿着嘴,“我很凶吗?”她连头都不抬。 “不凶不凶!!”林瑞站他俩旁边看得着急,后面的粉丝要追上来了,林瑞于是催促戚渊,“哥你不能再拖了,这妹子是要签名吗?你赶紧签一个赶紧走啦!再晚点想走都走不掉了。” “我说,微信。”戚渊没理林瑞,专注地看着小姑娘说,“上次中庭那,我在书里给你留的,你怎么不加?”戚渊顿了下,又问,“你不记得我了?” 中庭,书,微信。 桃山这会儿才把眼前这个高个子山神和之前那个喊她过去签名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她莫名觉得有些困窘,说话就更加结巴:“记、记得,上次,放假前,见,见过一次。” 戚渊看了她几眼,却是说:“你果真不记得了。” 桃山听不太懂,有些手足无措,又听见山神问她:“应该是我的粉吧?” 这个问题桃山听懂了,她像老实孩子被提问那样,连忙小声回答,“是粉!” 戚渊皱起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舒展了一下,他口吻突然缓下来,“那你怎么不加呢?” “没、没、没,没微,微信。”桃山攥紧了行李箱的拖杆,一边眼睛看着地面,耳根子通红,很乖地老老实实回答,“我,我没有。” “这样吗?我记得我留了,原来我没留吗?” 他从口袋掏出笔,打量了一下低头显得有些紧张的小姑娘。后面林瑞催得都要哭了,“哥!我的渊哥!你要叙旧的话,我们请她一起吃个饭好叭?在这里真的不行!” “知道了,”戚渊敷衍地应着林瑞,然后在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把掌心的汗蹭干净,再伸出来,面上十分自然地拉过桃山的手,在林瑞一脸“我真的服了你这条狗”的神色中,他往她手心里写了一串数字。 桃山被他拉着手,直挺挺地站着,简直呆成了木人。 他的手掌很宽,温度微凉,指腹带着很薄的茧,在她掌心划过的时候触感很酥麻。桃山不敢动,也不敢说痒,任由对方拿笔在她手心里写写画画。 “我电话,你这次记得加。”戚渊收了笔,他心里有点隐秘的高兴,但不敢表露出来,嗓音依旧清清冷冷的,有着薄荷味道的质感,“小姑娘别跟陌生男人出去吃饭。”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说这话时狭长深黑的凤眼微弯,眼睛里有星星,一瞬间看得桃山脑袋瓜晕晕乎乎。 出了商场上了车,林瑞打着方向盘,在后视镜里偷瞄坐在后排座的戚渊。 戚渊心情不错,他低着头玩手机,一边懒洋洋地说:“想问就问,别贼眉鼠眼在那瞎看。” “嘿哥你这话说的,”林瑞尬笑,顺势就问,“那姑娘认识呀?认识一起出来吃个饭嘛。” “别打主意,”戚渊关了手机,闭眼养神,“是认识我,但跟你是陌生人。” “……行,哥你说的都对。” 林瑞其实觉得那姑娘不是戚渊想要的那种“认识”,但这话林瑞是决计不敢说的。 “那回工作室还是万湖苑?”他问戚渊,“还是找个饭店先吃饭?” “万湖苑。” 万湖苑是戚渊住的小区,A市富人别墅群。但戚渊很少回去,基本都在工作室吃住。倒不是因为热爱工作,这家伙纯粹是嫌弃万湖苑太远,路上又黑。戚渊极其怕黑,这家伙连睡觉都是要开灯的。 “万湖苑啊?”林瑞稍稍表示了一下意外,“行,给蹭个饭吗哥?” 戚渊的回复不带一点停顿:“不行。” 林瑞强行给自己挽尊:“嘿,我就是意思意思问一下。” 戚渊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但我不是意思意思地回答你,我是很认真地回答你,不行。” “……我们同归于尽吧哥。” 山KING 走后的十分钟,桃山和舍友温灵宝会和。会和地点在商场六楼的饭店,桃山到的时候,温灵宝正在骂自己家的表妹。 “你拿的签名是桃山的!”温灵宝说,“我拜托你帮忙排队,签名是给桃山拿的!” 温灵宝的表妹叫高诗,还在读高二,一个劲地给温灵宝撒娇:“但是我辛辛苦苦排队拿的嘛!” “咋,你不是不关注画画的事吗?你不是对山神无感的吗?你不是喜欢你那什么团什么队的旭哥哥吗?” “但从今天起我就是他的粉了姐!”高诗捂着脸小声道,“他太帅了!画画的人也可以长得这么帅的?我感觉比我家旭哥还帅!” 温灵宝黑线:“他还带着口罩呢你咋看出来帅的?我真是服了你这种颜狗。” “感觉啊!”高诗兴奋地用手比划了一下,“他那双眼睛!那个气质!那双手!那个声音!肯定是个帅哥!” 桃山在心里偷偷点头:嗯,她也觉得,山神就是最帅的那个。 温灵宝的亲弟温灵柏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转角处的桃山,便朝她挥了挥手。一入座,高诗便黏着桃山,抱着她胳膊又是撒娇又是道歉的,一口一个“桃山姐”。桃山抿着嘴,温温软软地笑。 “嗯,”她说,“本来、本来就是,你,自己的。” 高诗欢呼:“桃山姐你太好人啦!” 温灵宝瞪了那鬼丫头一眼,朝余桃山说:“我的给你。” 温灵宝是知道桃山有多喜欢山神的,没拿到签名肯定低落。出尔反尔的事情高诗那丫头做的不地道,她做姐姐的肯定不能这样。 “没关系,本来,就是,我迟到了。”桃山摇头,“而且,我也,拿到了。” “你拿到了?” 桃山不太会撒谎,但是她确实拿到了山神的微信,虽然不是签名。桃山模糊地说,“嗯,拿到了。上扶梯,的时候,碰到他了。” “哇山儿你运气真好。”温灵宝羡慕了下,便开始兴致勃勃地和大家讨论起山神种种。她亲弟温灵柏是个漫画宅,也特别喜欢山神,再加上新晋山神颜粉高诗,哪怕桃山话少,偶尔也能插上几句,一桌人居然聊得很嗨。 散伙散得晚,回到宿舍洗漱完都十点了。桃山打开手机,纠结犹豫要不要加山神的微信。应该是有事找她叭?山神似乎认识她? 桃山在搜索好友那里准备录入微信号,才想起来去找山神留下的手机号码。她顿了下,迟钝地意识到,手机号码写在了手掌心,她洗了澡,掌心上一个字都没留了。 桃山懊恼地拿着手机拍拍脑袋,觉得自己真是个猪,好笨呐。 半夜林瑞接到戚渊电话。 “明天来万湖苑吃饭。” 林瑞迷迷糊糊看了一下床头闹钟时间,凌晨两点。他真觉得戚渊他妈有病,“哥,你是说吃饭??” 戚渊的声音冷冷的,“你不是想来蹭饭吗?” “……哥,现在凌晨三点。”正常人会凌晨两点打电话邀请别人吃饭的吗?! “我知道,”戚渊觉得林瑞的提醒很奇怪,“如果不是知道现在凌晨三点,我会叫你现在过来吃饭。” 林瑞:“……” 不知道戚渊又在发什么疯的林瑞,在第二天吃到了戚渊亲手做的全鸽宴。 ——哦,看来又被人放了鸽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枕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幼儿园园花、眼中有星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枕寒 170瓶;眼中有星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实习 吃完鸽子宴,林瑞送戚渊去工作室。路上,林瑞清了清嗓子,开口:“哥,咱养点东西吧?” 戚渊面无表情地说:“你是打算把金子给我做菜吗?” “嘿,哥,没说工作室,”林瑞跟戚渊跟久了,知道戚渊这人就是嘴毒,“说万湖苑呢,养点东西,没那么冷清啊。” “不养,吵。” 林瑞苦口婆心地劝:“养点小东西是吧,微博不知道发什么的时候就发照片,粉丝不仅觉得好看还会觉得你有爱心。你看看,现在哪个画画写文的不养个什么东西的?” 戚渊无动于衷:“不发微博。” “哥,你请我当助理,不仅仅是当生活助理的,”林瑞说,“我还要负责你们、特别是你的各方各面。养动物麻烦就养个花草,多好呀,你要不想养,我负责养,你负责出镜嘛。” 戚渊支手撑着额角,他心情是真的不好,眼神沉郁,音质清冷的嗓音也有些低哑:“你管好其他几个就行了。” “都要适当运营、适当运营,”林瑞看了一眼戚渊,拿捏着对方不会摘助听器的说话分寸,循环渐进地说,“他们几个要注意,你偶尔也要嘛!一些小细节我总是要替工作室操心下的,更何况你还是山神。” 戚渊没说话。 林瑞又说:“平时我也不管你是撒?但现在,毕竟签售也搞了是吧?哥,你看你微博要不要好好整一下?还有直播其实也可以考虑下——” “嗯?”戚渊眯眼看他。 林瑞立刻改口:“我们先把微博整一下,直播太累了,陆隆和雪素两个人播着就行,毕竟年轻人嘛。诶哥,我们养什么?我给你端些多肉来?” 戚渊突然想到桃山手机上挂的金鱼娃娃,下意识地反驳林瑞:“养鱼。” 林瑞懵了一下:“什么?” “鱼,”戚渊想起那个放了他两次鸽子的小姑娘,表情十分木然,“用缸装水养的鱼。” “哥你咋会突然想起来养鱼?”林瑞惊了,“你该不是养来红烧的吧?” “不然呢?养来喂金子那条蠢猫?”戚渊无情地叮嘱林瑞,“就养两条,养肥一点。” 林瑞:“……那养草鱼还是鲫鱼还是?” 戚渊脑子里又晃过桃山手机挂着的金鱼,他淡淡开口:“金鱼,眼珠子像青蛙的那种。” 林瑞:“。” 林瑞有时候是真的佩服他渊哥,脑回路真他妈与众不同。 戚渊到工作室没多久,卢月敲门进来和他提了一下招实习生的事情。 “秦科还有一个半月左右才会回来,我看罗丽真的忙不过来,”卢月刚毕业没多久,但做事风格很干练,“上个星期和您提了下,找个A美的上色实习生帮一下。” 秦科出了车祸,住院两个月。平时罗丽是《雪斋》的上色助手,《枭歌》由秦科帮忙。但这次秦科病假,罗丽不得不把《枭歌》的上色工作一起接了过去,半个月以来她都是连轴转的状态。 戚渊点头,表示记得这件事,“人找好了?” “之前和A美的涂教授联系了一下,给了他几幅线稿,涂教授找了几个学生上色,画稿我给雪素姐和隆哥看了一下,都还不错,”卢月把画稿递给戚渊,“老大要看一下吗?” “不用,他们自己挑,”戚渊并不是很在意实习生挑谁,“要是一个不够,挑两个也行。” “那我约人7号面试?” “挑实习生还用面试?又不是挑媳妇,拿不定注意就让对方给多几幅画过来看。” 卢月在心里暗骂陆隆那小子多事,面上利索地应了戚渊。 “定了也不用特意告诉我。” “好的,老大。” 卢月出门后,陆隆心急地凑上来问怎么样。 “老大说看画挑人,”卢月不苟言笑地回答,“隆哥,老大说不是挑媳妇,面什么试。” 罗丽在一边幸灾乐祸,她是纯粹看画挑人的,但陆隆特别想要一个长得青葱水嫩的小师妹。可只看画的话哪里看得出人的长相好坏,陆隆便撺掇着想要面试。 “长得好看可以当饭吃是吗?看你肤浅的,”罗丽毫不留情地打击垂头丧气的陆隆,“秦科知道你这么嫌弃他是个男的吗?想要自己省点心就看画看实力。” 陆隆很难受:“那你说挑谁?” 罗丽摸着下巴想了一会,“那个给鱼上色的吧,色彩很绚丽,风格和我们工作室比较一致,感觉也挺熟练的,我印象不错。” 路过的林瑞听了一耳朵,插嘴:“鱼好,最近渊哥喜欢鱼。” 陆隆翻了一下卢月手里的画,找出那幅鱼的,看了下名字,桃山。 “这个啊……”陆隆想了想,然后勉为其难地点头,“行吧,至少桃山这名字听起来是个软软的女孩子。” 罗丽:“……” 卢月不废话,定了人就和A美的涂教授联系去了。 “山、山庙?”桃山拿着山庙工作室助理卢月的名片,站在原地呆住了。 涂教授以为她不放心,关切地说:“他们工作室挺靠谱的,虽然只是实习,但也能学到很多东西,他们工作室离A美也不远。” 之前涂教授和他们写生组说有个工作室找个临时实习生,只需要负责一部分上色工作,时间大概两个月。当时没说是山庙工作室,这种实习大家兴致都不太高。桃山是想着时间不长,有个机会感受一下也好,便把画稿交给了涂教授。 ——但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工作室会是山庙!竟然是山庙!如果大家知道是山庙的话,涂教授收到的稿子肯定得成山了! “有困难吗?”涂教授看桃山一直不说话,以为桃山不想去,很和蔼地说,“对方看了画稿挑了你,但你要是不想去,老师可以帮你拒绝,不要求你一定要去的。” “不、不!”桃山捏着卢月的名片,她低着头,怕自己结巴,放缓速度一字一句很慢很慢地说,“我去!就是,有点意外。” 涂教授看见她说话都是认认真真一个字一个字说的,人长得好看又乖,性子也软,真是打心眼里特别喜欢,“那你和对方联系一下,好好画,有什么困难就找老师,好吗?” 桃山认真地点头。 温灵宝知道这件事之后,连连“哇哦”好几声,忍不住去摇晃桃山的肩膀,嗷嗷叫:“我的山,我的小桃山,你这是什么逆天的运气啊!!” 桃山把中指放在嘴边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舍友小声一些,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的。 “那可是山庙!山神的工作室!我的妈妈呀,”温灵宝越琢磨越羡慕,“别人还不知道山庙工作室地址究竟在哪的时候,某些人已经可以去那里实习了!约好了什么时候去啊?” “明天。”桃山打开手机的备忘录,递给舍友看,“他们说,先带,我熟悉。” “这么快呀?”温灵宝看了看桃山的备忘录,上面写了时间地点联系人联系方式,她感叹,“真好,我的好闺蜜竟然即将打入山庙深处!我的山,答应我,你一定要告诉我山神长得啥样,是不是真的很好看?还有,山神下一本漫画究竟什么时候出?如果可以,请代表组织们去催更好吗!组织们逢考近赛拜山神的时候一定会顺便给你烧柱香!” 桃山打开新的备忘录,开始认认真真记舍友的嘱咐。 “还有还有!你后天第一次去,一定要穿上次我给你挑的裙子,就那条特别可爱的!” 温灵宝看着桃山一丝不苟地把这一条也记在备忘录里,陡然生出一种老母亲的心情,她有些感慨:“哎,我家大白菜也要去拱猪了,我还有点舍不得。” 对上桃山不解的神色,温灵宝嘿嘿笑了几声:“没有,我是说,姐们儿你好好干!!” 桃山抿嘴笑了,弯弯的桃花眼干净又明亮。 A市是古城,城里还保留着很多古老的建筑。山庙工作室坐落在城南,离A美六七个地铁站的距离,算是在城郊。但A市寸土寸金的地方,哪怕是城郊也不荒僻,只是对比于城中心而言闹中取静。山庙在街尽头的拐角,独一个四层楼房带小院子,任谁都猜不出这是个漫画工作室。 院门落了锁,桃山打了电话给卢月。卢月下来开门,看见门外的桃山,她有些诧异,片刻后才面带微笑地询问:“桃山?” “嗯,”桃山提着水果,略略有些紧张,但还是认真地看着卢月的眼睛介绍自己,“我是余桃山。” 卢月欣然点头,“进来吧。” 院子里种满了花,桃山分辨不太出都是些什么品种,但她能一眼分辨出来这个景是雪素《雪斋》里女主住的院落景色。卢月见她好奇,友好地介绍说:“都是雪素姐和瑞哥种的,他们俩比较有情调,哈哈。” 桃山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朝卢月点头。 穿过花间,是一扇红木门,关了一半,卢月顺手把它推开,桃山就看见一只大橘猫懒洋洋地趴在门口的木架子上,垂下一条尾巴在半空晃悠悠地摇摆,见有人来,它喵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瑞哥养的猫,叫金子,”卢月伸手摸了摸它脑袋,朝桃山介绍道,“只对老大热情。” 估摸是里边的人听见声响,一个披着大波浪卷的女人出来,笑着问卢月:“月月,是实习生来了吗?”她话音刚落,就迎面对上了害羞笑着的桃山,她愣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看卢月,然后再看看桃山。 “我叫罗丽,山庙上色助理萝莉,”罗丽停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哇哦,隆弟弟赚了。” 陆隆叼着牙刷出来,口齿不清地说:“撒?我赚撒了?” 对上门口的桃山,陆隆话一停,差点没咬稳嘴巴里的牙刷。 “卧槽!”陆隆满口泡沫,眼睛发直地盯着桃山,“这我血赚啊!” 作者有话要说:1.慢热。 2.因为发现有一本书名和《这世间就你可爱》极其相似,同期文,所以这里改为书名《桃花橘子冰》。这世间就你可爱做一句话简介。 3.涉及的漫画方面的内容描述均有夸张,情节纯属虚构。【会和画漫画的基友确认有无常识性错误】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眼中有星星、猫を愛してる、花夏忱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眼中有星星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山庙 桃山被热情地迎进客厅的时候还有点懵,那个介绍自己叫“陆隆”,就是《枭歌》的主笔耳冬生的青年殷勤地接过她手里的水果,活泼地说:“小姐姐你来就来,这么客气干哈子。” 罗丽觉得有点丢脸,捏着陆隆耳朵吼他:“哥们,你能先把牙刷完再过来吗?” 搁平时,罗丽要敢这样捏他耳朵,他肯定要炸。但这次陆隆注意力全在桃山身上,他不仅没不满,还一脸笑容对着桃山说话:“诶我去刷牙,你等会儿我。” 陆隆走后,罗丽给桃山倒茶:“别理那傻子,接下来大部分时间你跟着我就好啦。晚点给你看看画稿,现在你要不要先熟悉一下这里?” 桃山环视了一下,屋内能见两层楼,中间是大客厅,四周是明亮的大玻璃窗,原木色的长木桌绕了屋子一圈,堆满了画纸,有几张摆了电脑,电脑没关,上面有画了一半的草稿。屋子的左角落,有一张餐桌,旁边是木质的旋转楼梯蜿蜒向上到第二层。 罗丽主动给桃山介绍:“一楼有三个小办公室,1号房老大瑞哥月月他们用的,2号房暂时是《雪斋》项目在用,3号房是《枭歌》项目在用。客厅和窗边是开放区,光线比较好,雪素姐和隆弟弟都比较喜欢在大厅画。怕油烟和明火,这里没厨房,吃饭都是点外卖;茶水间就客厅,架子抽屉你都可以自己翻翻,想喝什么直接拿。哦对,楼梯后面的拐角是卫生间。” 她又指了指二楼说:“二楼是宿舍,画通宵的时候会在这里住。最右手边那个A房,老大住的,中间那间B房我和雪素月月在住,左手边C房瑞哥、陆隆和秦科在住,不过秦科病假了。你要是需要的话可以带衣服被褥过来,我们B房那还有一张上床。然后三楼四楼暂时搁置着没用。” 桃山听话地点头。卢月和林瑞通完电话走过来,“和瑞哥说了,瑞哥说他还有七八分钟到,”卢月顿了顿,手指指了指二楼右边房间,压低声音,“瑞哥说,昨晚老大没走。” 罗丽了然:“我估计也是在这睡的。瑞哥带早餐没?” “瑞哥那老妈子属性肯定是带了的。” 卢月简单和罗丽交谈几句就去办公室看合同了。陆隆洗漱完跑出来,兴奋地问在旁边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桃山:“你大几了呀?以前画过漫画吗?有没有笔名呀?笔名是什么呀?” 问题很多,但桃山没有一点不耐烦,而是很认真地回答:“大三,没有,只、只画过一点插画,笔名,桃花酥。” 说完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抿嘴,一双桃花眼很温柔,字句很慢地解释:“我,讲话不、不太好。”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画起画来也不怎么讲话的!”陆隆哪里见过这种长得好看性子还这么温柔安静的,一时之间简直惊为天人,“仙女都可以不用讲话!” 罗丽觉得丢人,正想吐槽陆隆几句,就看见自家老板从旋转木梯那下来。 戚渊穿着黑色长裤,灰白色的衬衫松松垮垮地搭在外边,下楼的时候单手插在裤兜里。大概是刚洗漱完,黑色的发梢微微滴着水,他不耐烦地把落在额前的碎发往后捋,下到一楼的时候,才慢悠悠地把另一只手也插在裤兜里,往客厅走了几步。 “不画画在这里干什么?开茶话会?”戚渊刚醒没多久,嗓音都是哑的,“这么膨胀,明天截稿期你们现在倒是一点都不慌张,很有长……” 他的话戛然而止。 罗丽顺势站起来,指着桃山向他介绍:“老大,这是新来的实习生,余桃山,笔名桃花酥。” 戚渊微微眯起眼。 眼前的女孩子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大概是别人太热情,她有些局促害羞,耳根子微红,但看人的眼神格外认真乖巧;意识到工作室老板山KING来了之后,她立刻跟着罗丽一起站了起来,礼貌地朝他微微鞠躬,软软地问好:“山神,早上,好。我叫,我叫桃山。” 她穿着娃娃领泡泡袖的浅粉色连衣裙,裙过膝盖,露出的一小截小腿又细又直又白;扎着长长的蝎子辫,额前很光滑,只落了细细的发碎,皮肤白得像是会发光。小时候她还有点婴儿肥,个子也不高,现在人出落得苗条又修长,细白的脖颈像优雅的小天鹅那样。 ……穿得很可爱。 戚渊一直没说话,罗丽知道自己老大就这德行,但担心新来的实习生尴尬,罗丽便朝桃山笑着说:“桃山要不要现在跟我和陆隆去里面工作室看看画稿?” 陆隆立刻接话:“是啊是啊,小师妹你要尽快熟悉一下《枭歌》,下周开始你要帮忙一起上色的。” 罗丽转过头和戚渊打招呼:“那老大,我带桃山先去看画。” 罗丽和陆隆都觉得打了招呼就可以了,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招过实习生,老大一直都没怎么搭理。但令罗丽陆隆意外的是,他们带着桃山才走了两三步,戚渊突然开口:“等一下。” 他几步走前来,耳廓上别着助听器,神色淡淡。 “第二次,”桃山的个子一米六八,也只到戚渊的肩膀,他微低着头对她说话,“小骗子,第二次了。” 罗丽陆隆两个人惊了。他们看着自己老大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新来的实习生,并对她用着一种称得上是温和的声线说“小骗子”,他们两个下意识瞪大了眼睛,仿佛觉得自己是在幻听。 戚渊想戳桃山的小脑袋,但总归是控制了下自己。他抬手正了正助听器的位置,垂眼看她:“不回答?心虚?” “……没、没有,”桃山咬着唇,把头低的更低了,她细声细气地道歉:“对,对不起。把电话,洗掉了。我不小心。”她想了想,鼓起勇气抬头,一双明亮水润的桃花眼认真地看着戚渊,“我不是故、故意的。” 她这一抬头,终于看清了山神的长相。 ——好看,第一个念头就是好看。 他那双狭长的凤眼很美,鼻梁很挺,唇瓣稍薄,微微抿起的时候会让人觉得他的神情寡淡又傲慢;可他的眉目和脸廓线条却又这样清雅温柔,这种矛盾的交融让他的脸显得异常冷丽,面孔苍白,瞳孔极黑,染着窗边透过来的浅金色阳光,他这一瞬间的定格好看过任何脱销的海报。 戚渊拿出手机,平静地说:“好的,那现在加吧,我扫你。” 沉迷美色的桃山微张着嘴,满脑子都是要找纸笔把他画下来的想法。 没有得到回应的戚渊攥紧手机,嗓音低下来,清冷的声线带着薄荷质感软下来示弱,像微酸的柠檬:“这是第三次,你还要拒绝我吗?” 他这样专注地看她,眼神一错不错,连最迟钝的陆隆都察觉到戚渊的不对劲。他没见过戚渊这么深的眼神,更没见过他示弱。 戚渊不等桃山回答,紧接着便问:“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没没没没!” 桃山终于回神了,回神便觉山神长得极像一位故人。 戚渊很认真地问她:“那你是不乐意吗?” “不、不是!”桃山被戚渊几句话弄得手忙脚乱,她连连摇头,配合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界面递给戚渊,口气软软的又结巴,“呐,山、山山神给。” 罗丽陆隆两个人在旁边简直看到傻了——不是?!这个口气温和、时刻示弱的人是谁?!老大他不是只会讽刺挖苦目中无人的吗! 戚渊低头看她,觉得她涨红着脸结巴的样子可爱死了。眼角眉梢于是不可抑制地露出笑来,他看小姑娘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询问:“在想什么?想问什么?” 桃山看着山神拿着手机熟练地加了她微信,她憋了憋,没憋住,讷讷地说:“山神,有点、有点面熟。” “不是之前见过两次?” 之前见的两次他都戴着口罩,其实桃山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桃山捏了捏手机上挂着的金鱼娃娃,缓解了一下自己的紧张情绪,磕磕巴巴地接着开口:“更、更早之前,有吗?” 戚渊操作手机的手一顿,却是说起微信的事:“桃花酥,你的工作号?” 桃山通过好友申请,山神的微信名叫“QI”,头像空白。而桃山的微信头像是一条金鱼,微信名叫“桃花酥”。 “我给你的是私人号。” 被话题跳跃的桃山一愣:“诶?” 戚渊垂眼看着手机,稍稍抿唇。他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桃山不知道怎么就看出他一股子难过的味道。 “我以为你会给我私人号,”他说,“不是粉吗?” 他凤眼微抬,瞳孔印着淡金色阳光,声色清凉。桃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手足无措起来,这一瞬间竟然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我没有,”桃山低头,苍白地解释,“没有,工作号。” “那很可爱,”戚渊于是特别心满意足地说,“桃花酥,很可爱。” ……好的,她死了。灵宝可以给她烧香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追女主只会说:不是粉吗? ——你还会些什么!来自亲妈蛋的嫌弃。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画漫画的索索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猫を愛して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を愛して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十年 “看你这表情,”戚渊笑了,狭长的凤眼微微折起,勾起眼角微微上翘,笑意温柔且多情,却被格外清冷的相貌与气质收敛,变成淡极的风流内敛。他从口袋里神奇地掏出一张幼稚儿童才会用的小红花贴纸,撕下来贴在桃山手背上,不慌不忙地淡淡说,“唔,奖励你名字可爱。” 桃山:…… 好的,她可以入土为安了。 肤色瓷白的女孩子脸红起来简直不要太明显。她低着头,可以称得上是手足无措地在咬唇,绞尽脑汁地想要回个一句半句,最后情急之下,竟然礼尚往来地回答道:“您、您的名字,也也很可爱。” ——啊,男人的名字夸什么可爱?!桃山你的嘴是真的笨! 戚渊闻言顿了一会,片刻后笑道,“你这是想问我的名字吗?” “没、没有!” 桃山抬头看着戚渊否认。她的眼睛像是会说话,里面清清楚楚地倒映着男人好看的眉眼,男人低头看她,诱导她说:“你问的话,我会回答。” 戚渊话音刚落,林瑞便推门而入。 “哦呦,热闹啊,今个儿啥日子,凑在这等我呢?排面啊!”林瑞提着一袋快餐盒风风火火地进来,他的角度只能看见桃山四分之一的脸,粗粗判断是新来的实习生,便公事公办开口,“嘿新来的实习生?这么早到了呀,欢迎啊。” 在一边安静如鸡、看戏看得起劲的罗丽恨不得给林瑞甩两耳光子让他清醒清醒。 林瑞把早餐放到客厅桌上,满面笑容地问:“最近忙,也没来得及问卢月。新朋友怎么称呼啊?” 罗丽硬着头皮,顶着自家老大瞬间黑下来的神色,干笑着地朝桃山简单地介绍林瑞:“呃,桃山,这位就是瑞哥。” 桃山这名字,林瑞觉得有点耳熟;等他看清桃山的脸……哎呀妈呀,这可太脸熟了。林瑞都懵了,看着桃山一会儿,又看看脸色阴沉的戚渊一会儿,他有点转不过来:“这、诶,哥,你怎么把她带这来了?不是说不让和陌生人吃饭?” 戚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林瑞,“你回来的真是时候。” 林瑞对戚渊情绪何其敏感,几乎是戚渊刚开口,他便干笑:“没没没,我觉得其实我不应该回来,啊哈哈哈。” 戚渊只平静地看林瑞一眼,没做搭理,然后他朝桃山伸出手,言简意赅道:“跟我上来。” 他的侧脸刚好对上窗外的阳光,极黑的瞳孔留了一片金色,深邃而璀璨;向她伸出的手骨节分明,长而白皙,手背下覆着淡青色的血管,天光很亮,桃山甚至能隐约看见留在皮肤上面的针孔。 这个时刻,桃山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他生病了吗?他有点瘦,好像不爱运动、不爱吃饭的样子。 戚渊见女孩低着头也没给个反应,便自己干脆利落地攥着她的手腕,把她往二楼住处那带。桃山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跟着戚渊走,上楼梯的时候还一直在走神地想:他手指很凉,体温偏低,平时肯定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戚渊和桃山上了二楼之后,全程快静成空气的罗丽和陆隆瞬间炸了。 “卧槽!桃山是什么来头!” “我草!他们俩很不对劲!” “吵什么吵,渊哥没走远呢。”林瑞打断罗丽和陆隆的对话,自顾自地摸着下巴沉吟,“卢月呢?叫卢月出来吧。我们得合计一下要不要请个公关,处理一下#山神艹粉#这种舆□□件。” 罗丽惊了:“我的妈妈呀,有这么劲爆的吗?” 林瑞挑眉:“有,我合理怀疑,山那狗东西一见钟情,看上人姑娘了。” 陆隆这一刻觉得自己的心稀碎。 二楼A房。 戚渊的房间装饰很简洁,整体色调灰白,和他身上的衬衫一个色系;入门右手边是卫生间,然后是大衣柜,中央是两米宽的大床,再靠窗是书桌和落地灯;正对床的墙上和书桌上方都是灰色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本;书桌和床中间位置很宽,于是还摆了一张小茶几和懒人沙发。 戚渊指了指懒人沙发,示意桃山过去。 “你坐那,”戚渊从最外面书架上的一个小盒子里拿了一颗巧克力,放到桃山手掌心上。指尖触碰,他有过片刻的停滞,而后便若无其事地把手插在兜里,“吃糖吗?” 戚渊嗓音很凉淡,他低垂着眉眼,情绪无不平静内敛,没人知道他在裤兜里偷偷地反复捏搓着触碰过她的指尖,去回味牵她手时的温热。 戚渊有点记不清这是多少年过去了。无数个颠倒错乱的白天和黑夜,无数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与幻想,让他在很长一段日子里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一开始总是记着她,后面害怕自己记着她。再次相遇之后他果真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像个躲在阴暗里的变态一样去窥探她的生活、然后贪恋她的温暖。 太差劲了。自己真的太差劲了。 她那个时候是什么都还不懂的年纪,大概也记不住什么事情,不是说服过自己不去打扰她的生活吗?他现在这样又算做什么呢? 戚渊的情绪变化极快,他没等桃山回答,便往后退了一步,瘦削的背脊靠在书架上,从眉眼平和藏着欢喜到微皱着眉头自我厌弃,真真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你吃完糖便出去吧,”戚渊说,“走时把门关上。” 拿着巧克力、在纠结是要现在吃掉、还是把它供起来的桃山懵了。 “不想吃?” 戚渊伸手准备把糖拿走,察觉对方意图的桃山果断撕了糖纸把巧克力往嘴里一塞,心里有点遗憾。 她其实更想把巧克力带回宿舍,放在漂亮的礼盒中,然后和灵宝炫耀这是山神给她的糖,山神这个人真的是又帅又温柔。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山神突然不开心起来,她站在那有些局促,腮帮子很鼓,说不了话只能用一双干净温柔的眼睛朝着男人认真地看。 桃山的举措让戚渊脑海里出现过瞬间的空白,沉溺在女孩这么温暖的眼睛里片刻,他恍惚间回过神来——又来了,自己又来了,情绪又开始不受控制、阴晴不定、忽悲忽喜。 控制情绪这一方面他真的是永远都做不好。 戚渊定了定神,转过身把架子上一整盒巧克力全部拿了下来,然后放在桃山手上。 “我很抱歉,把你带到这来是我不对,”戚渊眼睫低垂,字句从未有过的和缓,他对着桃山很有耐心地说,“但愿没有吓到你,糖给你赔罪,你拿着糖回家。” 顿了顿,在空出来的沉默中,他突然又说,“桃子味的夹心,你还喜欢吗?” 桃山捧着盒子,微微睁大了眼睛。 ——桃子味的夹心,你喜欢吗? 这是年少时那个哥哥,留给她那张纸条上的最后一句话。那张小纸条从病历本上撕下来,边缘残损,上面的字写得比狗抓的还难看,她却收着那张发黄的纸条十年。 小时候不明白,长大之后才知道年少那位哥哥活的艰辛与苦痛。他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桃山都会梦见他,可是却再也没有机会再抱他一下,她一直为此遗憾。 十年的光阴如此漫长,足以把一个人的音容面貌通通模糊,桃山已经记不太清楚年少时那位哥哥的长相,只依稀觉得眼前的山神很是眼熟。 桃山盯着他看的时间过分地久了,戚渊实在扛不住,便错开桃山的眼睛——她睫毛长且翘,瞳孔黑白分明,视线清澈又专注,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那双明媚的桃花眼实在太犯规。 戚渊把糖盒往桃山怀里再推了推,然后打开门,轻轻按着她肩膀把她往门外推了一步。 “拿着,吃不死人。” 桃山拿着糖,在门口犹豫了很久,眼看着男人准备把门关上了,她才豁出去那般不确定地、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你,名字,是、戚、戚渊吗?” 戚渊关门的动作一顿。 桃山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是……戚、戚渊吗?” “你觉得呢?”戚渊低头凝视她,深黑色的瞳孔印着她的脸,“不,我不叫戚戚渊。” 桃山的嘴角一点一点翘起来了,看见故人的喜悦让她的眉眼弯成新月,她认认真真地把话又重复问了一次:“你,叫,戚——渊吗?” 为了克制结巴,她每个字的音都是一个一个往外吐,戚字还特别拉长了。 戚渊一直看着她,眼里情绪不明,过了半晌,他才低声:“听不懂,你再说一次。” 迟钝如桃山都知道对方是在逗弄她了,但她实在是好脾气,一点也不介意别人逗她结巴,只是配合地抬头,欢喜地笑着,看着他的眼睛,字正腔圆地说:“戚,渊。” 戚渊。时隔十年。 她喊出他名字的场景是十年来支撑他活下去的所有信仰。这一刻的圆满和十年抑郁的辛酸纷至沓来,他瘦削的脊背似乎无法再承受这样的重量,“砰”的一下,他合上了门。 “戚渊?”桃山在外边轻轻敲门,语气也很轻,也很柔,像亲吻叶尖的露珠,“哥哥?你、你还好吗?” 她有在好好长大,十年光阴过去,涉江采过芙蓉,兰泽拘着芳草,她再次来到他的身边。 一门之隔,他弯着脊背蹲下身来,抬手掩住眼眶。 他性格凉薄,眼泪却很滚烫。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他正常的时候,对外人嘴贱对女主嘴撩; 男主他不正常的时候,阴晴不定、忽悲忽喜、自我厌弃。 接下来回忆杀了哈,打个预防针,男主比较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I 3瓶;攸然、眼中有星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抢糖 十几年前戚渊和爸妈住在C市玉堂镇。 他爸是个街边修鞋的酒鬼,妈妈是家庭主妇,偶尔接一些缝缝补补的活儿。戚渊九岁那年有一次高烧,爸妈都忙,没顾得上照顾他,他的听觉因为那次高烧受损,听力降了一半,爸妈不知道,戚渊一个小孩子自己也不知道。后头学校里组织体检,医生告诉老师戚渊这孩子有些弱听,叫老师通知家长带他去大医院检查检查。 当时戚渊正读三年级,他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妈妈,姓张,最是母性泛滥的时候,一听就着急紧张,连忙上门家访。 “什么破烂玩意,”戚渊的父亲把吸完的二手烟头扔在肮脏不平的地面上踩了踩,对一身脏兮兮的戚渊啐了一口,用手捏着他耳朵,“你听不见?” 九岁的戚渊抿着嘴,他看着地面,布鞋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灰,“听得见。” 戚渊他爸就朝着张老师呵呵地笑:“我娃说他听得见。现在有些医生就是这样,满脑子都想着骗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的钱,没病也给你叨出些病来,我们是不信的。” 张老师心里着急,面上很是恳切地劝说道:“他现在还残余一半的听力,近处的话是听得见的,远些就不行了。总归是孩子一辈子的事情,这钱也不能省,去医院检查一下,要是没事皆大欢喜;要是听力真受损的话,治疗还来得及……” “老师听不懂人话是吧?” 戚渊他爸人长得高大,剃着寸头,眉目很凶,声音一大简直像是要拉人打架似的。 “我娃关你屁事,”戚渊他爸用一口生硬的普通话说,“老师也跟着医生骗钱啊?” 张老师毕竟年轻,又气又怕,回到家后忍不住和丈夫吐槽:“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家长,我好声好气和他说,他还觉得我跟着医生骗钱;我有必要骗他们家钱吗?屋上都没几片瓦,地上脏得我都不想往里走一步。” 张老师的丈夫姓余,是个很有文学修养的大学教授。他劝慰了几句,成功把妻子炸起的毛捋平了,张老师才开始去感叹戚渊这个孩子。 “太可惜了,这孩子长得真的好看,人也聪明,”张老师对丈夫说,“怎么有这样的爹妈?我看他妈妈在一边低着头只顾着缝衣服,爸爸又是这样,戚渊这小家伙以后要是真听不见了,就纯粹是父母造的孽!” 余教授放下报纸,温声:“那以后你要是能帮的,就偷偷帮一把。别做的明显,让人爸妈知道了,准不高兴。” “这我晓得。” 当时余教授四岁的女儿余桃山在一边玩积木,这是桃山第一次听见“戚渊”这个名字,第二次桃山听见妈妈提起“戚渊”是一年后。 “戚渊才多大!十岁!才四年级就开始逃学!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多容易学坏啊!这不得管教啊?我找他爸说戚渊逃学,是不是要关注下孩子的生活学习,你知道他怎么回吗?他喝得醉醺醺的一身酒味和我说,行,那就不上了。不上学了?这是当爸该说的话吗?义务教育都还九年呢!” 那段时间,桃山天天能听到妈妈在和爸爸说戚渊怎么怎么啦,戚渊怎么怎么啦,这么小的孩子这样下去就废了呀,语气就像是训斥她晚上偷偷吃糖那样。 再过了一段时间,桃山没再听见妈妈提起戚渊了,她还跑去问妈妈:“气气气原,最近,怎、怎么啦?” 张老师没听懂,还是余教授笑着提醒说:“你那个学生戚渊,在桃桃这都听成故事了,她现在问你后续呢。” 张老师哭笑不得,“妈妈不教他啦,”解释一句之后趁机教育女儿,“桃桃以后上学要乖乖上课,不然就会变得跟那个叫戚渊的小哥哥一样笨。” 桃山似懂非懂:“笨、笨吗?” “不学好就是笨,笨久了就会变坏。” 桃山“哦”了一声,“像烂、烂掉的苹果?” 张老师肯定地朝自己女儿点头:“对呢!桃山真棒。” 桃山皱皱小鼻头:“臭。” 张老师被女儿逗得笑了笑,而后她又朝余教授喟叹:“他不来上课,期末考交的都是白卷。五年级了,拼音会不全,加减乘除还不会算,成天在外面疯玩。他爸妈不管,带他的新老师现在也懒得管,我偶尔几次见到他,全身都是伤,讲话流里流气的,也不知道在哪里打架厮混,都十一岁的孩子了,一副迟早要进少管所的混样。” 而这个张老师口中像个混蛋玩意的少年,却在十一岁那年,撞上了一个善良的雪娃娃。 ********** “小耳背!小耳背!”巷子里的几个大孩子齐齐哄笑道。 戚渊两条手臂全是青青紫紫的伤痕,就连脸上也是乌紫一片。他被人堵在巷子深处的墙上,红肿的眼盯着其他人,十一岁的半大少年个子不高,长相也稚嫩,目光却透着狠,死死地盯着别的孩子:“说谁小耳背!” “说你呢!就说你呢!戚渊小耳背!我还说你没爹养没妈疼!” 他们朝他砸石头,然后大笑。戚渊气狠了,抓了站在他正前面的男孩子,按着他脑袋就往地上砸;那男孩子猝不及防之下被逮了个正着,膝盖一跪头一磕,都被砸蒙了。反应过来之后破口大骂,叫着其他男孩子一起围了上去,就把戚渊往死里揍。 戚渊九岁开始跟人打架,他爸自从酗酒之后就喜欢在家里打人。大多时候打他妈,有时候也会打他;戚渊长这么大,不会别的,就抗揍,打人也狠,一股子不要命的劲儿。 他性子孤僻讲话硬,再加上爸妈不管,院子里的、街上的、班上的、学校里的男孩子最爱欺负这样的。被欺负久了,戚渊就学会勾搭一些坏学生和不良少年给自己撑场子,学得人家讲话流里流气,有人撑场子的时候也会使劲欺负别人;那些人一走,也会被别人使劲欺负。 “戚渊是狗玩意!戚渊是耳背狗!” 那些孩子打累了,就算欺负完了,成群结队骂骂咧咧地走开。戚渊护着脑袋磕在地上缓了好久,才动动红肿的手,颤巍巍地拍拍身上的尘土,爬去墙角靠着坐了一会。 这次打得有点狠,戚渊难得地觉得疼,在墙角抽气,他低头看看伤口,青青紫紫,一层又一层,也分不太清哪些是旧伤哪些是新伤。总归都是乌紫一片一片或者鞭痕一条一条,他喜欢数一数,数着数着,突然有人朝他说话。 “疼、疼吗?” 戚渊立刻戒备地抬头,就看见一个女娃娃蹲在他旁边。 她穿着蓝色的小毛衣,粉色的小裤子,白色的小皮鞋干净得发亮;脸又圆,梳着两条小辫子,大眼睛水汪汪的,和年画上的福娃娃一个样。可她又这么白这么白,脸蛋透着粉,娇娇小小的,剔透得像个雪娃娃。 雪娃娃眨眼睛,朝他呼呼:“我、我给你吹,吹——吹就、就不疼啦。” 戚渊下意识地伸手推开她。雪娃娃没蹲稳,“啪叽”一下,屁股墩摔地上了,她眼睛里立刻包了一团眼泪,瘪着嘴要哭不哭的模样。 戚渊凶她:“滚远点。” “糖,”雪娃娃没哭,更没撒娇向戚渊要哄要抱抱,她也不懂“滚远点”是什么意思,她吃糖时心情好,就把手里的泡泡糖递给戚渊一个,糯糯地说,“给、糖。” 戚渊一时半会没动,雪娃娃手心里有三颗糖,她一边递给戚渊一个,一边自己还拍拍尘土重新蹲好了,结巴又天真地朝他说:“吃、吃糖糖开、开心,给你。” 这是戚渊和桃山的第一次见面。 这个才六岁的小天使给了他一颗糖,大眼睛水润又明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皮肤瓷白,裙子干净漂亮,她像个在糖罐里长大的、善良的雪娃娃。 戚渊盯了片刻,抬头朝她恶劣地笑了,然后伸手抢了她手心里全部的糖拔腿就跑,跑的时候还不小心撞了她,桃山一屁股蹲又摔在地上。 糖没了,那个叫“七原”的哥哥也不见了,她还摔了两次,六岁的桃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带她出来玩的小表姐寻声找到人心疼死了,抱着她哄了半天,问她怎么了,小天使桃山抽抽噎噎地回答:“摔了。” 小表姐问:“糖呢?” 被问了一句话就忘记难过的桃山带着眼泪开心地笑着说:“小哥哥,送、送给他了!” 小表姐问:“全送了呀?” 桃山老实地低头:“嗯!他看起、起来,喜欢。” 躲在街角落偷看的戚渊听见她说话,嗤笑。 “蠢死了,”戚渊嘲笑完又有点高兴,她哪怕是雪娃娃,和他也一样是有“缺陷”的。他转身走的时候还雀跃地胡乱哼起歌来,“小结巴!小结巴!蠢死了的小结巴!” 竟是连身上的伤都不觉得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发烧,就很难过,下周一见。 第8章 买糖 后面戚渊经常碰到她。 雪娃娃在上幼儿园学前班,她的爸妈大概要上班,赶不过来,雪娃娃下课后都是被老师送去离幼儿园不到二十米的小卖部那里。雪娃娃和小卖部的阿姨很熟,她经常自己乖乖地坐在那里吃糖,或者跟着小卖部老板娘一起听收音机。 戚渊最近在拣塑料瓶易拉罐,一分钱一个,他一般捡够五十个就和小卖部老板娘换钱,这才知道这个雪娃娃会在这里等家人来接。 第一次换的时候,雪娃娃在小卖部里面背对着他听收音机,戚渊看了看,没说话,换了钱就走。 第二次换的时候,雪娃娃自己搬了张小板凳在小外部外面的树底下画画,戚渊换完钱,偷偷绕到她后面拍她肩膀吓唬她,但这娃娃实在迟钝,好一会才迟迟地“哇”了一声。 小卖部老板娘坐在收钱台上看见戚渊吓她,叫道:“都多大了,做大哥哥的人了,还欺负人家小妹妹!赶紧回家去!” 戚渊朝老板年嬉皮笑脸:“没有,逗她玩呢。她一个人多无聊,我陪她玩会。” 小卖部老板娘知道戚渊这孩子是成天逃课、半点不着调的,还老跟在一些黄头发蓝头发的人后面打架,露在外边的皮肤全是青紫,一张脸也常年鼻青脸肿看不出模样的。她一边从收钱台那出来,一边说话:“你可别把人小娃娃带坏喽,她爸妈过来怕是要生气的。” 戚渊脸色微微一沉,片刻后若无其事笑起来。 “那好咯,”戚渊从树根边的彩色笔中抽了一根红色的,坏心眼地往桃山的画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然后朝她做了个鬼脸,大笑着跑开,远远地说,“下次再找你!” 小卖部老板娘一看,怕小娃娃气哭了,忙不迭地跑过去,“那坏家伙!”老板娘摸摸桃山的头,安慰她,“不哭不哭,下次再也不理他啊!” 桃山看了看被画了红叉的画,再看看老板娘,然后把画举高了朝着老板娘弯着眉眼,灿烂地笑着说:“没,姨姨,他和、和桃山,玩。” 老板娘诧异地看着这小娃娃,心里头真是佩服余教授和张老师。按道理说像她这样讲话结巴的小姑娘,被人嘲笑多了不知道该多自卑呢。可这小娃娃看啥都是好,豁达开朗得不得了,真不知道平时余教授他们是怎么教的。 “娃娃别和他玩太多啊,”老板娘想了想,顺着桃山的理解说话,没再刻意解释戚渊是真的在欺负她,但还是忍不住叮嘱,“他会带坏你的,不是个好哥哥。” 桃山瘪嘴,捏着画,小小声告诉自己:“他、他是笨。” 老板娘没听清楚,弯下腰问桃山:“娃娃说什么?” “妈妈,说过、过,他是笨,”桃山嘟哝,“不和他计较。但不能笨太久、久了,会坏。” 老板娘愕然,没听懂。 桃山拿了一张新的白纸,挑了一根蓝色的画笔,低头自己画起画来。恰逢有人买东西,老板娘没再管她,转身忙活去了。 *** 桃山每天都坐在小卖部门口等戚渊,她有些闷,而戚渊说过会陪她玩。这一次戚渊凑了好几天才凑够五十个瓶子,他拖着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捡来的麻袋,吊儿郎当地晃到小卖部门口,刚好瞅见那雪娃娃撑着下巴望他。 “咦,”戚渊把麻袋拿给老板娘,然后凑到桃山跟前逗她,“等我?” 桃山乖巧地点头,然后从小书包里掏出一张对折好的纸,递给戚渊,软软糯糯地说:“给你。” 戚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半大的少年穿着灰扑扑的长袖衫,末冬的天,裤子穿的是刚过膝的短裤,脚上一双黑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球鞋;他的嘴巴冻得有些紫,神色却依旧倨傲又恶劣。 “是什么?”戚渊没接,乱糟糟的头发有点挡眼睛,他浑不在意地捋了捋,嘲笑挖苦道,“碰了结巴的东西,我也结巴了怎么办?” 桃山打开对折的纸,上面画了个蓝色的小人。 “画、画的你,”这个雪娃娃弯着眼朝他笑,灿烂得不得了,“送给你。” 戚渊捋头发的手骤然停了下来。 他盯着桃山举高的画,十一岁的少年还没能学会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发愣了许久,从一脸吊儿郎当的讥诮到沉默再到故作嫌弃,明眼人都能看出的别扭。 “丑死了,”他一把扯过桃山手里的画,瞄了一眼之后粗暴地塞进自己口袋里,“怕你哭,勉为其难收着了。” 桃山一点都不介意少年的态度,对方拿画的时候她看见他手上大大小小的伤,注意力就立刻到伤口上了,她就问他:“痛、痛吗?” 戚渊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痛吗?”他手上的伤在六七岁的小桃山眼里是顶顶严重的,她平时蹭破点皮都痛得哭,这个小哥哥手背上是一条长长的刮痕,上面渗着血,凝固后变成血痂,厚厚地盖在手背,桃山伸出手想碰,但怕他痛,便又把手缩了回去,忍不住抬头糯糯地说,“好痛。” “痛屁,”戚渊把手背在身后,“有伤才男人。” 桃山认真地反驳:“但是,痛。” 戚渊捡了块砖头扔地上,屁股往那一坐,两只手撑到地上,腿往前一搁,他抬头看树间夕阳的光,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拔来的草,浑不在意地说:“习惯了。” 桃山不太理解:“是、是总打、打架吗?” 戚渊喉间哼了一声:“算吧。” 桃山像个小大人那样,一字一句讲得可认真了:“打架不好。你、你不要老打、打架。” “你管老子啊?”戚渊脏兮兮的手故意去摸桃山扎好的小辫子,还把她发绳扯了下来,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双少年气未脱的凤眼坏兮兮的,里面透着恶劣的笑,他张牙舞爪,故意模仿着桃山的结巴,吓唬她,“再管、管管我,打打打你啊!” 桃山愣了,傻乎乎地摸着散开的头发,反应迟钝,没来得及说出话来,小卖部老板娘就在收银台那骂戚渊:“你这兔崽子!又欺负妹妹!” 戚渊朝桃山做了一个鬼脸,笑嘻嘻地跑远了。十米开外,他忽然回了一次头,那个冰雕玉琢似的雪娃娃乖乖地坐在树下朝他望着,她的头发很软呼地被风吹过,在树叶间斜落下的光里,她坐姿端正又乖巧,眼神想必也是稚嫩安静又天真的。 戚渊心里说不出来的快活,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高兴”的滋味了。 他把裤兜里的画拿出来,仔仔细细地揉平了褶皱的地方,看了好几眼。六岁的小女娃画的丑,一个圆圈就是一个头,五官很魔幻,手脚长度都不一样,但戚渊看着就是觉得顺眼。他蹭了蹭衣服把手蹭干净,然后把画方方正正地叠好放进口袋。 可以多欺负几次。戚渊心里想,她话都讲不好,又那么笨,肯定是连告状都不会的。 *** 过了几天戚渊又去找桃山。 桃山在看童话故事,看得入迷,戚渊故意在她身边叫她一声雪娃娃,把桃山手里的书吓掉了。 “这都怕,”戚渊把书捡起来,拍拍尘,给桃山塞回小书包里,“别看了,童话都是骗人的,你人都够傻了。” 桃山眼神留在书上依依不舍,忍不住软软开口求他:“想看。” 戚渊瞅她一眼,觉得她这眼睛真是犯规,她这么可怜巴巴的,他下意识地就把书从书包里重新拿出来塞给她,嘴上抢救性质地嫌弃一下:“都多大了还看丑小鸭。” “好看,”桃山乖乖地回答,“喜欢。” “那我特意跑来陪你玩,你就看书啊?” 桃山想了想,觉得小哥哥说得很对,于是她兴高采烈地把书塞回给戚渊,软软地说:“那七、七原,念给,桃山听。” 戚渊睨她一眼:“谁叫七元了?戚渊,要叫就好好叫。” 桃山于是跟着重复:“戚、戚戚渊。” “算了,”戚渊看她一脸认真地反复念了好几个戚,头大道,“不会叫就干脆叫哥。” 桃山睫毛又长又翘,睁大眼睛看人的时候就特别像洋娃娃,戚渊有点手痒,想摸。 她乖乖地跟着戚渊念:“哥。” 真好听。声音真的好软好乖啊。 戚渊遮掩不自在,摸了摸鼻头,大爷似的把桃山塞给他的书粗粗翻了几页,看似不耐烦地问:“你看到哪?” “这里!”小桃山胖乎乎的小手殷勤地把书页往后翻,翻到带插画那一页。 戚渊瞅了一眼书,就没认得几个字。但他总觉得桃山不认得几个字、很好糊弄的,于是装模作样地把书捧着,实则是瞄着插画,胡乱念了一通。 “丑小鸭他……呃,不想下蛋,只想像小猫一样拱背叫,什么花……哦,摘花有想法,不好,就是摘花不好的意思。丑小鸭还想在水里游,经常看见天鹅飞,丑小鸭就开心。” 念着念着戚渊烦死了,没几个字认得,自己几乎都是在看图编故事。编久了不耐烦,戚渊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开始正式胡说八道起来。 “丑小鸭咬别的小鸭,啄别的小鸡,挠别的小猫,谁敢打它它就揍谁,然后天鹅看见丑小鸭实在太厉害了,就邀请丑小鸭一起玩,然后丑小鸭就变成天鹅和天鹅一起玩,它给别的天鹅捉小虫子吃,对它们特别好,别的天鹅就很喜欢它,然后和它一起玩。” “哇!哥、哥的丑小鸭好,好棒!”桃山眼睛亮晶晶的,“和书、书上的不一样!” “书上的字你认得?”戚渊心里头突然觉得有点不得劲。 “认、认得,”桃山崇拜地看着戚渊,“但哥、哥的小鸭好、好厉害!桃山,喜欢!” “这有什么好厉害的?”戚渊被小桃山这么一说又高兴起来,有点臭屁地说,“我更厉害。我打遍这条街的时候,这里头所有的人都要叫你哥我一声老大,别街的就得叫我渊哥!平常打架的时候,我一脚就上去——你听不听得懂啊,只点头算什么回事?” “哇哦!”桃山捧场地鼓掌,“哥、哥最,最厉害了!” 戚渊被夸得高兴,摸了摸桃山的头,眯着眼道:“行了,以后我罩你,谁欺负你,我揍他。” 桃山就很崇拜地看他,就那么一眼,戚渊心里美出泡泡。 自那天以后,戚渊过来换硬币的时候都会和桃山讲自己今天又去巡视了哪条街,收拾了哪些不听话的人。桃山很快就忘记她第一次遇见戚渊时,他是被人怎么殴打的场景了。在她小脑袋里,戚渊就是这条街上顶顶厉害的人。 顶顶厉害的戚渊有时候还会给她带一些蟋蟀玩,班上其他小朋友兴起养小虫子的时候,戚渊也给她抓过一些长得特好看的小飞虫;偶尔他也会恶作剧,最过分的一次戚渊挖了一条蚯蚓,放在桃山手上吓唬她。那一次桃山被吓哭了,戚渊哄了很久,讲什么故事都不管用。半大的少年摸着鼻子一脸头大,掏了自己的钱买了人生第一颗泡泡糖,哄小孩去了。 桃山很讲道理,吃了糖就不哭。眼睫毛挂着泪珠,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小凳子上画画。戚渊花了钱心里有点血疼,总觉得自己亏,好几次想摇着那个雪娃娃把糖吐出来。可盯着盯着发觉她吃糖的样子还蛮可爱的,腮帮子一动一动,脸圆圆的,比奶气的小猫还要可爱。 戚渊晕晕乎乎地掏钱又买了一颗,塞给桃山。 后头买着买着就买成了习惯,戚渊口袋里永远存着一颗泡泡糖,只要是小桃山不高兴,戚渊就给她嘴里塞一颗,她立刻就能笑得和糖一样甜。 成天骗糖的吧? 半大少年嫌弃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戚?打架丑小鸭?捡垃圾买糖哄桃?渊 VS 桃?可爱白天鹅?喜欢被投喂?山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を愛してる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I、猫を愛してる 20瓶;眼中有星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酒疯 “别打了别打了!中辉,别打了!” 女人尖叫着,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不要命那般扑在戚渊面前,想替他去拦男人手里飒飒挥舞的皮带。 男人长得高大,身材很是壮实,一身酒气,脸涨得通红,暴躁得像是一头发怒的牛。 “你那什么眼神?你在瞪老子?你给老子滚过来!” 戚渊于是耷拉下眉眼,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坐在碗柜边,偶尔抬眼,眼神却又颇为挑衅,他慢慢地说,“你倒是打,往这打,把碗打碎了最好。” “戚渊你少说几句!”女人叫了少年一声,然后扭头紧紧攥着男人手里的皮带,哭着求男人,“中辉,别打了,我们先去睡觉好不好?” “我今天一定要打死他!” 女人死死抱着他,慌乱中又扭头朝戚渊叫道:“戚渊你快出去!” 就这一句话光景,男人把女人踹倒在地上,提着皮带往戚渊身上抽。戚渊第一个反应是抱着碗柜,担心男人一鞭子真把碗柜抽倒了,柜子里的碗会碎。 “啪——” 戚渊没跑掉,皮带在空气里哗哗作响,戚渊疼,数不太清打了几鞭,后面他妈大概是扑过来替他挨了几鞭,又被戚渊推了出去。后头他爸酒劲彻底上头了,狠抽了几次抽没了力气,便扔了皮带骂骂咧咧几句,喘着粗气进了屋里倒头大睡。 这次打得非常狠。 起因很简单,就是男人喝醉了酒,寻了他妈撒酒疯,戚渊看不下去,上前推了一下男人。 女人红着鼻头,掉着眼泪,拿了酒精想给戚渊擦擦。家里没有什么伤药,就一瓶酒精,他妈倒了一点到盖口,轻轻倒在破皮的鞭痕上。 鞭痕肿起来,红紫还带血,女人一阵心疼。 “疼不疼?”她轻声问儿子。 戚渊很瘦,头靠着坑坑洼洼的墙上,眼底是昏黄的灯光,他像是感觉不到疼那样,一滴泪都没流,唇瓣发白干燥起了皮,他舔了舔,故作轻松地说:“习惯了,不疼。” 女人哽咽着说:“妈明天给你买点药,涂涂很快就好了。” 戚渊没应。 他看着窗外,窗下是臭水沟,再远是杂草丛生的乱石堆,落日在那掩去最后一点余晖,黑幕就此一点一点降下。 那扇窗看不见夜幕里任何一颗星星,也看不见别家的灯火。 里屋男人开始鼾睡,女人却连哭泣的声音都很小。 戚渊突然就说:“妈,我们走吧。” 女人倏忽停下手里的的动作,不可置信地看着半大的少年,失声问道:“什么?” “妈,你知道离婚吗?我同学爸妈离了婚就分开过了,你和他可以离婚,”戚渊漆黑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他的眼神很坚定,字句异常认真,“分开过,我跟你。” “你在说什么啊?”女人低头给他擦酒精,不接他的话,另起了一个话头,“你最近是不是又逃学了?” “妈,”戚渊打断女人,很直白地说,“如果他不同意,我们可以去法院,起诉离婚。” “你要好好读书,别老想着逃学……” “妈!” 女人终于停下来手里的动作,她拿酒精的手都在抖,嗓音也在抖,“他是你爸,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我这次当做没听过。” 女人顿了顿,而后声音低下来温柔劝道:“你以后脾气不要那么大了,别老惹你爸生气,知道吗?你爸打你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总是顶撞他……” “所以我就看着他打你是吗?我就任他打你是吗?”戚渊瞳孔里的光一寸一寸熄灭,少年很失望地说,“妈,他真的是为我们好吗?他就是在撒酒疯。” 女人沉默很久,哽咽出声。 “戚渊,你再等等爸爸,你小的时候他抱着你骑过脖子,给你当过小马,他现在只是收入不好、身体不好、所以心情也不好,过段时间就好了,戚渊你别这样想你爸,你爸他也不容易……” “我知道了。” 戚渊无法再听任何一个字,他闭了闭眼,拂开女人的手,靠着墙站起来。 “这么晚你还去哪?”女人问。 十一岁的少年身高一米六,脊背瘦削,裸露在外的皮肤红紫一片带着血。他没回答,推了门,安安静静地出去了。 *** 小表姐一家人来玩,大人聊大人的,小表姐和小表哥兴致勃勃地想带着桃山出去抓萤火虫。桃山她妈张老师叮嘱他们注意安全,等人跑远了,张老师嗔怪丈夫:“四五月份哪里来的萤火虫?” 余教授笑笑:“总要自己去看看的,没有找到自然就回来了。” “没事,”小表姐的妈妈也说,“反正两个大的都在。” 于是桃山跟着哥哥姐姐在乱石堆野草丛那吹了一个多小时风,萤火虫没见着一个,倒是摘了一大把野花。 “不对呀,他们都说这里会有萤火虫!”小表哥疑惑,“怎么会没有呢?” 小表姐表示失望:“姨丈说了,盛夏才有萤火虫,你被人骗了吧?!” 小表哥若有所思地点头:“看来是的。但是实践出真知,我们也算有收获。” 吃瓜桃山捧着野花连连点头,给博学的小表哥鼓掌。 “等等——”博学的小表哥朝桃山嘘了一声,然后小声说,“好像有人。” 没有看见萤火虫,兴致缺缺的小表姐闻言瞬间兴奋了起来。她手里拿着电灯筒,弯低身子,风里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野草在晃动,她压低声音雀跃地说:“哇哦,好像是哦!我们去看看!来一场探险吧哥!” 小表姐为了营造氛围,甚至把电灯筒关了。 桃山毕竟年纪小,坐在乱石堆上,周边黑漆漆一片就有点怕。博学的小表哥把电灯筒拿了过来,重新打开,一边牵着桃山的手,一边不赞同地对小表姐说:“太危险了,没找到萤火虫,我们现在就应该回家。” 小表姐瘪嘴,嫌弃:“胆小鬼!” 小表哥端着脸:“要稳重!” 两个人斗着嘴,桃山被小表哥牵着亦步亦趋地往前走,电筒的光晃晃悠悠照亮前边错落的石碓,晃着晃着,突然照亮一张青紫的脸。 小表姐嘴上兴奋,真要撞人了,头一个被吓得尖叫的也是她。小表哥瞳孔一缩,拉着桃山往后退了一步,并把小表姐护在身后,壮着胆子问:“谁?” 那人听见小表姐尖叫无动于衷,只是斜靠在乱石堆上不甚在意地瞅了他们一眼,便扭过头抬眼,百无聊赖地看远处的天空。 小表姐被之前一打眼瞧见的脸吓着了,在小表哥后边颤巍巍地问:“是个什么妖怪?” 小表哥认真地看了。电筒的光照亮他坐的那一片地方,他穿着短裤,人很单薄,两条腿遍布伤口,鼻青脸肿的,黑色的头发过长还乱七八糟,唯一能入眼的就是他刚刚瞥过来的眼睛,倒是清亮有神。 不过只是个少年。 桃山人小,不懂事反而格外胆大,就着灯光瞧清那人模样后,她微微睁大眼睛,然后立刻呼啦呼啦地小跑过去。小表哥一时没拉住,桃山小表妹已经蹭蹭地跑到那少年身边,蹲下来带着哭腔说话了。 “哥哥,”桃山的眼泪掉得突如其来,戚渊看呆了,那娃娃带着哭音问他,“痛不痛啊?” 戚渊不是第一次看见她哭,但是这一次戚渊觉得格外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却又说不上来,就觉得心里头也跟着她掉的眼泪产生了一种酸涩的情绪,像很小的时候喝过的橘子冰,酸的,还凉。 她哭得是真的伤心,眼泪像是开了闸头那样不停地掉,蹲在他面前还要使劲给他呼呼,自己就是一个娃娃一样的女孩子,还要哄他:“不痛不痛,给,给你呼呼。” 戚渊下意识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有些害怕—— 只有一颗泡泡糖,这、这一颗哄不来吧?? 于是少年飞快地伸出手把泡泡糖掏出来,塞进桃山手里:“我不痛。” 桃山吸了一个鼻涕泡:“骗人!” 少年迟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说,“你别哭了。” 没糖了,他真没糖了,口袋里就一颗! 他,戚渊,扛过两年暴打和群殴从没退过一步的男子汉,却在小姑娘眼泪攻击下,第一次落荒而逃。 晚风凉,月光很淡,戚渊慌乱地跳过乱石堆和野草丛。 她水做的吧!肯定是水做的吧!怎么说哭就哭啊!太犯规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家暴一生黑,别总惦记他会好。 第10章 贴花 伤还没好,戚渊实在害怕看见雪娃娃哭,于是这几天都做贼似的绕着她走,没敢靠近小卖部方圆十米内。但他捡的瓶子已经堆了很多了,平时藏在家后面的乱石堆里,这一多就容易被别人发现,戚渊不得不挑个空时间,拖着一麻袋瓶子偷偷溜去小卖部。 小卖部老板娘麻利地算清了价钱,一元二毛,戚渊拿着钱,有些踌躇。 老板娘不太耐烦:“还有事吗?没事别挡着我做生意啊。” 戚渊沉默,脑子里就又浮现桃山那娃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他低着头,捏出一张五毛,往前递了递:“五个泡泡糖。” 老板娘麻利地收了戚渊五毛钱,递给他五个泡泡糖。戚渊拿了糖还是没走,老板娘抬眼打量他,“还有事?” 戚渊清了清嗓子,顶着一张青紫发肿的脸,颇为别扭地认真发问:“就那什么,那个老待你这的小娃娃,平时喜欢吃什么糖?” “诶呀,你买糖是给桃山吃的?” 老板娘有些意外,她是真没想到这个流里流气、戾气有点重的小少年会有这样的想法,更是没看过他会有这样不好意思的表情。老板娘心里有点唏嘘,然后以长辈的口吻说,“小孩子哪能老是吃糖呢?对牙齿不好的!爸妈没告诉过你吗?” 戚渊听得一愣。 “桃山年纪还小,换牙的时候,糖吃多了不好,”老板娘把戚渊手里的泡泡糖拿走,弯腰从柜子底部抽了一张贴纸出来,递给戚渊,“要哄她的话别塞糖,贴小红花。桃山被贴小红花就高兴。” “这、这样吗?”戚渊愣愣的,觉得那小娃娃是不是真的有点傻,贴这种丑了吧唧的小红花就能高兴吗??? “我还能骗你不成?”老板娘瞪他,“你别带坏我们小桃山啊,人家好孩子,你是哥哥,你要做好榜样的。” 戚渊接了小红花,有点接受不能,表情复杂。他想他这辈子大概都是不能理解好孩子的精神世界。 贴张小红花就能高兴??? 戚渊把十张小红花贴纸塞进口袋里,百思不得其解地出了门。 他运气也实在是差,刚走没几步,就撞上之前得罪过的混混。对方拉了三四个人堵他,把他围在小卖部后面的断墙那打了一顿。 他长到现在,挨的打不比吃的饭少,习以为常,也不是什么大事,疼就疼了点,忍忍也就过去了。 抱头蹲在墙根边的戚渊想得很开,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这会对方人多,他打不过,也就没想着反抗,总归那几个人打多几下打累了打够了自然就停了,下次他伤好了再找个时间把场子找回来,也就是那么回事。 但是戚渊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关头幼儿园会提前下课,那雪娃娃蹦蹦跳跳跑来小卖部的时候还就一眼看见挨打的他。 太丢脸了,有比这还要丢脸的事情吗? 戚渊觉得绝望。他看着那雪娃娃蹬蹬蹬跑过来,小脸气得通红,白胖的小手抓着混混的衣角往外拉扯,像个被气炸毛的猫仔,声音幼嫩且愤怒:“走开走开!不要欺负、欺负我哥哥!坏孩子走、走开!” 那几个混混一时之间被拉懵了,顺着她力道退了几步,看清是个小奶娃,便朝墙根戚渊那瞧了一会,反应过来后几个人哄然笑开。 “小耳背你好能耐啊!”混混头是个红毛,毫不留情地耻笑,“让没断奶的小女娃给你撑场子啊?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像个反骨仔那样打小报告告诉老师啊?” “打小报告?这孙子能有这胆量?呸!” “哎呦老子能笑一天,小耳背竟然还有个没断奶的女娃子出头呢!兄弟你有吗?” “没有没有,哪里有,我们上哪找这种骨气?你太他妈有骨气了小耳背!” 桃山挤在戚渊面前,双手紧紧捏着书包背带。刚才喊的那句不算很结巴,但现在站定后,桃山因为愤怒、因为紧张,下一句讲得却是比往常更结巴了。 “不、不许、不许这样、说,说我哥哥!”桃山大声说,“我哥哥是、是顶顶厉、厉害的!街上、上大家都、都听他、他的话!” 混混们闻言笑得更大声了,那笑声尖锐充满恶意,明明白白的讽笑。 桃山气得整张脸通红。 四五月的天已经慢慢变热,她穿着幼儿园的校服,蓝色裤裙,白色上衣,衣领边绣了一朵小桃花,留着齐耳的短发,头顶抓了一小撮绑了一个粉色的蝴蝶结。 她这么乖巧又活泼,像一朵初生雏菊向阳招展,活得恣意又开朗。戚渊从未有这么一刻清楚地意识到,他们两个多么不一样。 “你回家,”戚渊擦了擦脸上蹭到石子蹭出的血痕,他靠坐在地上,一手搭在膝盖,抬手戳了一下桃山的肩膀,“跟你没关系,滚回家去。” 桃山人小,但脾气拧上来也是格外固执。 “不许、不许笑我哥哥!”桃山没理会戚渊,只是瞪着那些混混说,“你们不、不走,我就,我就打你们了!” 红毛推攘了一下其他人,挂着坏笑问兄弟:“听见娃娃说什么没?还不走?不走就打我们了!” “哎呦哎呦好怕怕哦,”他兄弟回嘴道,“打人可痛痛了。” “那怎么办?小耳背有人护着呢!”红毛看了一眼不远处,很多家长在幼儿园接小朋友。红毛想着反正也是打够了,别闹得太过,于是便勾着兄弟们的肩膀,嘲笑道,“那行吧,看在小娃娃面子上,这次放过你了小耳背。” 他们走之前,还绕过桃山踢了戚渊一脚,并啐了一口唾沫,之后扬长而去。 桃山总觉他很厉害,被她撞见自己被人欺负的场景,戚渊觉得丢脸。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墙根那,看着桃山蹲下身子来,把深蓝色的小书包扒拉到地上打开拉链,掏出一个小袋子。 “我给你、给你带了、药。” 混混们走后,桃山很高兴。她兴高采烈地把红药水和止血贴、绷带之类的东西捧到他面前,献宝一样地说:“给、给你!上了、上了药,痛痛就、就好啦!” 戚渊沉着眉眼,却是手一挥,啪的一声,把她手里的药打翻了。 桃山那张乖巧的圆脸蛋出现了怔愣迷茫的表情。 “滚,”戚渊说,“老子要个屁药。” 桃山认识戚渊这么久,从未见过他这样冷戾的模样,他也从未这样凶过自己。桃山哇的一声就哭了。 “呜呜呜你、你欺负我!” “老子哪里欺负你了?” 戚渊抿抿嘴,心里别扭,可再多的不耐烦和生气,看见桃山哭,全都没了。 她哭起来真的太让容易让人心软,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泪,眼型圆圆的眼角微翘,最天真的鹿都没她这般惹人怜爱。 “老子没,不是,我没欺负你,不上药就欺负你啦?疼还是我疼的,又不关你的事,你也少管我的事。” “桃山也疼。”桃山可怜兮兮的,她朝戚渊伸出自己贴了一张止血贴的手指,巴巴地望着戚渊,软软地说,“疼才知道、知道可以用,用什么药。” 她委屈地控诉,“你不夸、不夸我聪明,还凶、凶我。” 戚渊这会儿是真的愣了,她胖乎乎的小中指圈了一张白色的止血贴,在粉嫩的肌肤上显得特别刺眼。戚渊半晌才别扭地问,“疼不疼?” “你先涂、涂药,”桃山扁嘴和戚渊讲道理,“然后要和我说、说谢谢,最后还要,说对不起。” “结巴都阻止不了你叭叭叭吗?”戚渊弯腰把药捡起来,沉着脸,口气还是硬邦邦的,“怎么伤的?” 桃山眨眼睛,“不疼。” “我问,怎么伤的?” 桃山乖乖地低头认错:“水果刀、划的。” 戚渊气笑了:“你这小孩儿玩什么水果刀?真是该!” “因为,橘子甜呀,” 她的眼泪还没擦干,就这样傻乎乎地瞧着他看,“想分、分哥哥一半。” 戚渊:…… 这小破孩儿!好烦啊! 戚渊盯着她手指上的止血贴,许久才挫败地说:“我真是招惹你干嘛,一个还在读幼儿园的小孩儿,欺负也没真欺负到哪,哭了还得自己哄。”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小红花,撕了一张,一点也不温柔地啪叽一下贴在桃山脑门上,“以后别哭了,哭了揍你。” 桃山眼睛一亮:小红花! “哥、哥哥奖励我什么?”桃山摸了摸自己额间的小红花,特别高兴,不停地追问戚渊是奖励她什么方面做的好,并给出自己的猜测,“是奖、奖励桃山勇敢,还、还是奖励桃山给,给哥哥带药?哦奖励桃山分、分橘子??” 她少说这么长的话,这次是真的高兴极了。 什么呀,贴小红花就真的这么高兴吗?是糖不好吃还是平时他故事讲得不好?? 半大的少年站起身来,手里提着雪娃娃给他的药,弯腰看她,不甚好气地回答:“奖励你可爱行不行?” …… 这小破孩儿!真的好烦啊! 第11章 上学 雪娃娃放了暑假,不常去小卖部了,戚渊开始很少见到她。但桃山偶尔会从家里出来跑到乱石堆找他玩,还会给他带药。雪娃娃不知道戚渊的伤口从哪里来,但每次他被打得十分狼狈的时候,桃山总会哭得喘不过气,气呼呼地要找打他的人算账。 戚渊实在被她哭怕了,用糖也哄过、小红花也贴过,可只要他受伤,戚渊就很少有哄得住她的时候,所以他只要受了伤,就自觉不往桃山眼前凑。但桃山这姑娘多娇气啊,找了戚渊几次没找着人,更委屈,一瞅见戚渊也哭。 ……谁说她爱笑不哭的,老子为了哄她不哭捡瓶子的钱全去买小红花了!老子他妈容易吗!太他妈不容易了!老子一开始招惹她干嘛!活该! 后悔,现在就是很后悔。 快十二岁的戚渊真是被小桃山哭得头都大了,又不能躲着她走,就只能尽可能地减少自己受伤的次数。自从认识她之后,戚渊真的是架都少打好几场,神奇地把自己掰成了个尽量动口不动手的文明人。 日子就这样慢悠悠地晃到八月底,桃山准备上小学一年级,她抱着新书包蹦蹦跳跳地去找戚渊。 戚渊当时在乱石堆上架了个火烤着几根野草,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见桃山来,他流里流气地吹了个口哨:“哟,新书包啊?” “嗯嗯!” 桃山兴奋地点头,把书包递给戚渊看,粉色的,上面还画了个红色的大金鱼。 戚渊没接,依旧翻着自己手上的野草串,“别了,我手脏。” 桃山的注意力这才挪到戚渊手上。他常年带伤,又总在外边瞎玩,一双手青青紫紫还黑,看起来确实不干净。桃山从包里拿出纸巾和水壶,倒了点水湿了湿,然后把戚渊的手抓过来按在膝盖上。 “你干嘛?”戚渊不自在,想把手抽回来。 “别、别动!”桃山糯糯地叫着,然后抬眼认真地看着戚渊,很严肃地说,“要干、干净!” 戚渊抿嘴,雪娃娃和他混熟后,偶尔还会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地管着他。 戚渊脸上不高兴,但心底里其实有点收不住的欢喜。 至少还有人愿意管着他死活,对吧。 桃山特别细心轻柔地帮他把手一点一点擦干净。少年的手其实很白,骨骼也单薄,但因着总有退不下去的肿胀和青紫,擦干净了之后反而显得更恐怖了。 戚渊把手抽回来,又去翻已经被烤焦了的野草,混不在意地说:“行了,干净了,别擦了。” “药有,好好,涂、涂吗?”桃山瘪着嘴看戚渊的手,不大高兴的样子。 戚渊敷衍地回答:“涂了涂了,好的没那么快。” 桃山歪头接着问:“还痛吗?要,要呼呼吗?” “痛个屁,好着呢,”戚渊斜眼,“我说,你才幼儿园吧?老一副哄小孩儿的口气,娃娃你怎么回事啊?” “我不叫、不叫娃娃,我叫桃山。”桃山认真地反驳,“我还准备上一,一年级了。” 戚渊闻言就笑:“行,上一年级真了不起,那老子还准备六年级了!” “哇哦!” 六年级对于桃山而言还是很遥远的事情,她觉得能上到六年级真的好厉害啊!肯定懂很多很多东西吧!肯定还会念英文!桃山于是很崇拜地看着戚渊,“那哥,哥哥肯定懂,好、好多东西!” “还行吧,”戚渊就是很享受桃山这种目光,“比你懂的多一点。” “上,上学好玩吗?有学,学英文吗?” 英文是什么?他都没怎么上过学,其实也不知道好不好玩,“也还行吧,就那样。” “那上、上学,是不是,很累?” “也还行吧,就那样。怎么,你害怕啊?” 桃山很诚实地点头:“嗯。怕。” 戚渊不太理解:“这有什么好怕的?你就带几本书过去放在桌子上,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呗。” “小表姐说,说很累。”桃山眼巴巴地看着戚渊,“开学,哥哥会去吗?” “干嘛?上学都要我陪你啊?” 桃山眼睛一亮:“好、好呀!” “好个屁,”戚渊把手里彻底烤焦了的野草扔了,拍拍手,给桃山来了个脑瓜崩,“学你自己上去,拉上老子干嘛?不去。” 顿了顿,他又说:“开学那天坐窗边,知道不?” 桃山乖乖地问:“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戚渊抓了一手沙把火盖灭了,他拍拍手里的灰,“空气好,行吗?” **** 桃山正式开学那天来的特别早,妈妈把她放在教室里认真地嘱咐了几句之后,便去四楼带班早读了。桃山自己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开了一半的窗,窗边有一棵树,桃山觉得像小卖部门口那棵,想着想着就有点高兴。 再晚一些,学生越来越多,老师在讲台上和家长们聊着天,学生们在下边闹。桃山长得可爱,有很多人找桃山说话,小孩子问的问题都很直白简单。 有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问她:“我叫方芳,你叫什么呀?” “余桃山。”桃山尽量精简着字说话,有一些不安。 “哇,好奇怪的名字啊,哪个TAO哪个SHAN啊?” “桃、桃花的桃,”桃山认真地说,“大山,的,的山。” 她出生的时候,妈妈做了个梦,梦见桃花开了满山。爸爸说,那就叫桃山。 其他七嘴八舌的同学听她说话微微一愣,她说话的方式太奇怪了,和大家都不一样。 “你、你讲话,怎么,怎么这样子呀?”有人模仿她说话,“怪,怪,的。” 没有什么恶意,就是好奇,一群人模仿上瘾了,都七嘴八舌跟着她一样学起说话来。但这样沟通好麻烦,同学们学了几句就不爱学了,又聊起了别的话题。叽叽喳喳的,像是晨起不知疲惫的小鸟。 桃山跟不上她们说话的语速,插不上话,便安静地听。爸爸说过,学会听也是一件很棒的事,这世界说话的人多,却少有倾听的角色。桃山觉得听她们说话也很有意思。 听着听着,就听见窗外有人叫她,很小声,叫她雪娃娃。 桃山倏忽扭过头去。 早晨的阳光还很温和,照亮少年龇牙咧嘴的表情。他脸上的青紫褪去了许多,只在嘴边还留了一些,阳光爬上他年轻还带着稚气的脸庞,他黑色的眼这样飞扬明亮,坐在窗边那棵大树的树枝上,看见桃山望着他了,便掏出一张白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陪你。 桃山眼睛一亮,眼看着就要站起来和他打招呼,戚渊立刻掏出第二张白纸,写着:坐下!上课! 张牙舞爪的字,感叹号还着重加粗。 桃山向来听话,她乖乖地坐好了。老师进来给大家发教材,她偷偷往戚渊那看。 少年低着头写第三张纸。他穿着蓝白色的校服,个子很高,脊背瘦削。桃山第一次看见戚渊穿校服,小女孩还不懂什么叫“帅”,就已经觉得这样子的哥哥超好看超好看,像画里的小白杨,挺拔精神,还神采飞扬。 戚渊举起第三张纸:好好上课。 第四张纸:别老看我。 第五张纸:看老师。 第六张纸:放学找你玩。 第七张纸:乖。 桃山立刻扭头乖乖上课。 一年级下课早,六年级比他们多了一节作业课,妈妈是六年级的班主任要带班,所以一早叮嘱过她,要她在教室里乖乖看书看到五点半,然后再一起回家。 这半个小时桃山就在教室里写作业,戚渊进来倒也不打扰,就站那看她写作业,时不时玩一下手里的悠悠球。他玩这个很溜,十指翻飞能玩出千奇百怪、变幻多端的花样来。桃山原本在写作业,瞄了一眼,眼睛就挪不开了。 “哇哦,”桃山鼓掌,“哥哥,好、好厉害啊!” “还不算。”戚渊有些得意,又玩了几个花样。 桃山都看呆了,“这是,什、什么玩具呀?” “这不是玩具,这叫YO-YO,我刚刚玩的叫离绳花式,”戚渊顿了顿,收了手里的悠悠球,按住桃山好奇的小脑袋,“哎,说了你也不懂,我不玩了。你作业写完没啊?” “没,”桃山摇头,“我不会。” 戚渊很有大哥哥的风范,他一边把桃山的练习册拿过来,一边问:“哪个不会?我教你。” 桃山用手指了指:“第四道题。” 戚渊定睛一看,什么ou是声母、韵母还是音节,ch是声母、韵母还是音节,yun是声母、韵母还是音节。 ……不是,声母韵母音节都是些什么鬼? 戚渊默默把练习册放了回去,然后抬头看了看钟表,很好,快五点半了,张老师该过来接雪娃娃回家了。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这个问题讲起来有点复杂,你妈妈应该准备来接你了。这样,明天放学我教你。” 然后落荒而逃。 那天晚上戚渊回家,翻箱倒柜找出小学课本,抓耳挠腮地学了一晚上一年级语文。 作者有话要说:蛋:是什么把戚渊一个坏孩子带到了正途?? 桃山(认真温柔):是爱。 戚渊(面无表情):是眼泪。 戚渊,一个被女主哭怕了的男主。 题外话,我又想写一本男主职业玩YOYO的【不,你不想!!】 感谢在2019-11-09 23:20:23~2019-11-13 23:0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沙、眼中有星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眼中有星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奥赛 戚渊的六年级,大半时间都是在学一年级课本中度过的。 一开始桃山问的问题戚渊还能在书里找到答案,到后面题目越来越难,戚渊得翻二年级、三年级的课本才找得到,甚至有时候还找不到。 他后面默默翻了翻桃山的练习册封面,妈的,奥赛题。 “你可以问老师,”戚渊实在扛不住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爱学习的人,“我不耐烦答。” 桃山眨巴眼:“可是,我喜、喜欢问哥哥。” 语气软软的,还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大橘子,塞戚渊手上,模样要多乖巧就多乖巧。戚渊于是就认命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再不耐烦还是会回家翻书,学到后头戚渊平时小考分数竟然也破天荒地拿了个五十几六十分,他突然觉得小升初他可以尝试去考考。 小升初考前一天,桃山给他画了一幅画,画上他戴着小红花走上人生巅峰。戚渊面上嫌弃桃山幼稚,转了个身就把画收在自己珍贵的小铁盒子里,那里面放了桃山这一两年给他画的很多画,还有一本日记本,一个悠悠球,五十几块钱。 看在画的面子上,明天好好考咯。 戚渊勉为其难地想。 在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人生也许会有改变的时候,考试那天他爸又发了酒疯,这次打断了他的腿,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给他拍了片,正了骨。 “问题不大,但伤筋动骨一百天,平时多注意。” 这是戚渊为数不多进医院的时候,他妈妈认认真真地记下了医嘱拿了药,扶着戚渊回了家。那个屋子破败,在乱石堆上孤独地伫立。 女人问儿子:“疼吗?” 他没觉得疼,就是麻木。戚渊懒得回答。 “没事没事,”女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这段时间在家里好好休息,明天我帮你跟老师请假。” 戚渊闻言冷笑了一下。 “我今天期末考,”戚渊眉眼这样的黑,这样的冷,“明天放暑假了。” 女人愣了一下,有些尴尬,“这样。那正好不用请了,你就在家休……” 戚渊扯扯嘴角,打断女人的话:“知道我现在几年级吗?” 女人被问得沉默。 戚渊哂笑:“六年级了,今天小升初考。你说他哪天打我不好?这么会挑时间。” 女人完全呆住了,好半晌才嚅嗫着说:“没、没事,别怕,义务教育九年,初中有得上的。” 十二岁的少年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他似乎知道女人会这么回答,所以没有什么特别意外的情绪,只静静地看了一眼自己一脸风霜的母亲,而后推开屋子的门进去。 他现在很想很想见一见小桃山,想听她软乎乎的“哥哥”,想看她没有任何忧愁的眼睛。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可以依赖的人,竟然是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家伙。 戚渊觉得讽刺。 *** 九月开学,戚渊去学校报到。因为缺考没有成绩,戚渊被分到了C市玉堂镇最差的初中石塘中学。教学质量一般,师资差,学生更差,里面大多都是些混混,热衷打架,甚至不少人喜欢□□。 戚渊没告诉桃山自己考了哪个学校,整个暑假也一直在外面打暑期工,开学之后便留校住宿,几乎没和桃山打过照面。 他的初中生活过的不是很好,听力似乎越来越差,隔远一点便很难听清别人在说什么。学校里拉帮结派,大佬们招呼小弟,戚渊因为耳背问题,经常被认为是故意挑衅,戚渊三天两头就会被高年级的大佬们拉去教训一顿。他脾气硬,不解释,别人打他他就打回去,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挨着。 他又开始恢复成之前没遇见桃山时候的样子,成天一身伤。 戚渊是这么打算的,初中念完就出去打工,走得远远的,自己租个小房子,怎么过也要比现在的好。 ——他原本是这样觉得的。 直到有一天,他去小卖部,老板娘递给他一个本子,没好气地对他说:“你和桃山闹脾气了吗?” 戚渊接过本子,有些诧异:“没有。” “没有最好,”老板娘哼了一声,“桃山说本子里面都是她不会的题,你好久没教她,她攒了一本,想问你但找不到你,就托在我这里,说要是看见你就给你。” 本子很可爱,粉红色的封皮,上边还画了一个大桃子,桃子画了眼睛和嘴巴,是笑眯眯的模样。 戚渊顿时觉得手上的本子像一个烫手山芋。 “你还能教桃山写作业,证明还是个好孩子的,”老板娘打量他一眼又说,“我怎么觉得你身上的伤比以前还多了?你上初中了吧?还打架啊?” 戚渊没回答老板娘问题,而是把本子往老板娘收银台上推了推,“还给她,”戚渊有些沉默,说话很慢,像是在深思熟虑,“就说,我忙,没空。” 老板娘看他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脸上一副深沉模样,有些想笑,起了逗弄心思:“诶,这可不行,你要就自己说去。” “我忙,”戚渊把本子撂桌上了,声音硬硬的,“初中很忙的,哪里还有时间陪她玩?” 他说完也不理会老板娘反应,竟是掉头就走了。 过了五分钟。 老板娘看见那个掉头就走、头也不回的少年默默地再次走进店里,一声不吭地拿了收银台上的本子离开。 老板娘在收银台那,差点没被这别扭少年的无常操作笑死。 别扭少年戚渊晚上在宿舍,做贼似的抱着本子躲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翻开,生怕不小心折了哪个页角。 桃山人不大,字却写得异常工整端正。本子里的问题都是按日期写的,每一天都有,有些是书本里的,有些是生活中的,都是以往平常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的那些方面。记了一个月问题后,桃山开始在问题后边留些小想法,都是“今天还是没见到戚渊哥哥”、“今天的橘子好甜,给哥哥留了一个”、“老师今天夸我了,哥哥他欠我好多小红花了” 诸如此类的。 絮絮叨叨,一个小结巴话怎么这么多啊。 戚渊有些嫌弃,却又视如珍宝地把本子上那些小日记反复看了几遍,而后才去认真看桃山留的问题。 …… 她读的真的是二年级吗??? 妈个蛋,没有几道题会,草。 第二天,戚渊挑灯苦读、翻书翻了一晚上,勉勉强强把题做完。为避免出错,他厚着脸皮把本子拿给同宿舍的学霸何明风审阅。 因为发烧缺考的天之骄子何明风同学是个小冰雕,一张脸粉雕玉琢得像个假人,面无表情接过戚渊手里的本子翻了几页,然后递回给他。 “不看,”何明风同学毫无感情地说,“小学二年级的奥赛题不要拿我这里,侮辱我的智商。” 戚渊挑眉,咧嘴一笑,“你看不看?” 何明风瘫着一张脸,默默地咽了咽口水:“好的,我看。” 那天下午戚渊抱着本子逃了课,然后找到桃山的小学翻墙进去。在学校里晃了一小会,等到放学下课铃响,二年级在二楼,戚渊一间一间教室找过去。 二年级三班。 一个暑假不见,那个小姑娘头发长了一些,梳了小辫子,一个人乖乖地坐在教室里,咬着笔头写作业。她的脸庞依旧白得发光,圆圆的,长得很讨喜。戚渊心里头一下就软了起来。 “咬什么笔头啊,别咬,”他在窗外,手掌撑着窗台,乌黑色的头发已经长得遮住了眼睛,依稀能辨得凤眼微弯,他在那懒洋洋地说,“你也不嫌脏啊?” 那一瞬间,桃山几乎是在座位上跳了起来。 “哥哥!”她眼睛亮得像星星,声音像最清脆的百灵鸟鸣啼,“哥哥!哥哥!” “知道了知道了,”戚渊故意做了个掏耳朵的动作,像是被桃山的大嗓门震了一震那样,然后从窗户那跳进来,施施然把本子递给她,“喏,欠你的,给你。” 递完本子后,他单手插在裤兜里,瘦削的背脊微弯,另一只手抬起来摸了摸桃山的小脑袋,再揪揪她的小辫子,动作自然又亲昵。 “哟,长高了呢。”他笑道,才三四个月没见而已。 少年为了跑来见桃山,特意穿了最干净的校服,红白相间的颜色,穿在他身上挺拔俊秀,他依旧是她记忆里那个坐在树枝上飞扬清爽的哥哥。 桃山抱着本子,突然把头埋在他腰上,满足地蹭了蹭。 毛茸茸的,娇娇的像个奶猫。 作者有话要说:戚渊同志这一辈子学生时代唯一的好朋友就是何明风小学霸了。 桃山不算,桃山是媳妇。 第13章 学习 戚渊一时之间有点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把手从裤兜里掏出来,张开手臂在半空悬着,低头看她的小发璇。 “呃,你这么想我的吗?” “嗯!”桃山闷闷地说,“好,好多题,不会,做。” 这小家伙真的是—— “你不会问老师啊?”戚渊嘴上嫌弃,“也可以问同学,也可以问你妈,你妈不是老师吗?” 其实很多问题桃山也不是不懂,可她就是喜欢哥哥认认真真给她讲题的样子,低头皱眉看题目的时候超级好看,声音也和平常不太一样,像个正儿八经的大哥哥。 “不要,”小桃山直白地说,“喜欢,哥哥,好看。” 戚渊不自在地摸鼻子,“哦。” 桃山下巴搁戚渊肚子上,脸朝戚渊看,眨巴眼睛,软软地说:“抱抱。” 其实桃山有点胖,她个子不高,八岁的小姑娘小圆脸,胖乎乎地像个福娃。 “娃娃?你读二年级了还要人抱?” “那好叭,”被拒绝的桃山歪着头想了想,又说,“那,那哥哥,你以后,要经、经常教我,做题。” 刚拒绝完桃山求抱抱的要求,戚渊不好意思再拒绝第二次,于是又摸了摸鼻子,勉为其难地“哦”了一声。 “拉,拉钩钩。”桃山向他伸出一根小拇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戚渊:“……” 拉完之后,桃山给他贴了朵小红花,夸他真棒,夸得戚渊脑子晕晕乎乎。 自那之后,戚渊每天晚上都要对着二年级的奥赛题抓耳挠腮。有一次何明风路过,说了一句:“进步了,开始看三年级的奥赛题了。” 戚渊:???草!那娃娃才二年级就已经开始做三年级的奥赛题了??? 他拿着题目去找桃山:“三年级的奥赛题目会不会太难了?” 桃山天真地回答:“不会呀!” “……可是我觉得难。” “哥哥是,初、初中的大,哥哥!”桃山继续天真无邪地睁着大眼睛说,“不难的。” 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逃学、没上过囫囵课的戚渊一愣:好像有点道理??他一个读初一的,现在连三年级奥赛题都搞不定了? 妈的奇耻大辱。 戚渊第一次认真地觉得自己怎么能不读书呢!不读书连二年级的小娃娃都教不了!于是戚渊把自己上小学三年级那时候用的小书包又翻出来,往里边随便塞了几本书,破天荒地开始去教室上课。 一米七的高个背着一个黑色的小帆布包,不匹配的大小比例显得他有些滑稽,他不太在意,撂了书本在桌上,这课一听就听到了初二。亏得他脑子转得快,除了英语和语文需要从小积累,其他学科他能考个班上前十,总分看起来一点也不差。 一年前要是有人和他说:戚渊你以后会热爱学习,他肯定会觉得对方是在嘲讽他。但现在,他的成绩已经能被老师拿出来做标杆重点表扬——不要放弃自己,你看看人家戚渊,什么时候学都不晚,只要认真学习,成绩一定能上去,大家要向戚渊同学好好学习。 听得戚渊牙酸。 要不是为了教那娃娃做题,他会去翻这些书?不,打死都不会。 但翻了之后……真香。 打什么架,好好学习不好吗? 一时之间,戚渊在学校里名声小振。但是在石塘中学,像戚渊这种小混混成绩变好,总有种突然背叛了所有校大佬小团体的意味。戚渊在学校的日子越发地不好过,身上不可避免地开始偶尔带伤。 老师现在特别关注这个改邪归正的好苗子,看见他带伤便嘘寒问暖。老师越是嘘寒问暖,学校里的人就越爱欺负,到后头何明风小冰雕都有点看不下去,对戚渊难得和颜悦色地说了句:学习好的人真是寂寞,高处不胜寒啊。 戚渊正在转笔,被何明风雷得手一软掉了笔,“啪嗒”一声,刚好笔尖朝下,在本子上划了一道三四厘米的黑线。 妈的,这是桃山的本子,被她看见肯定又要念叨他“卷面整洁”四个字了。 真的,他被人欺负这种事,还没被桃山念叨这种事来的让他害怕。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去,越来越多人发现戚渊耳背,言语暴力对于戚渊这样拥有强大心脏的人来说都不算什么,基本上都是右耳朵进左耳朵出,更多的声音连耳朵都进不去。老师倒是有在注意这件事,特别关注了戚渊的体检情况,发现听力确实很差,也提醒了戚渊要及时就医。 他有在攒钱。其实自己也有去附近的小医院看过,花销不低。 再等等吧。戚渊总在想,再攒多一点,他上大医院去看。 可命运没等到他攒够钱,事情来得很突然也很意外。 那天戚渊如往常一般,午休结束后提拉着书包慢悠悠地晃到教室门口,还没进门,听见有人在高声议论他。戚渊心情还不错,便在门口停了停,抱手靠在门边的墙上颇有兴趣地听。 “妈的,刚刚去老师那里偷看了成绩,戚渊这条狗这次考了班上第二,级里第四。我草他妈,一个聋子学什么?不去残疾学校待着来这里装什么逼。” “别班都说我们班怂,打不赢一个白斩鸡,学不过一个小聋子,□□你。” “啧,你们知道他以前多烂吗?跟过欢哥的!” “就他?还跟欢哥?给欢哥提鞋都不配!” “嗤,提鞋?以前给欢哥舔鞋的。现在转眼就背叛欢哥,之前听欢哥那边的人说准备教训一下他,”那人讥讽地笑,然后用一种“我有大料”的语气朝其他几个说,“诶,我说,你们知道他怎么突然认真学习吗?” “嘿!这个真不知道!还有由头的啊?” “那可不是?”那人贱兮兮地笑着说,“上周末我看见他跟一个小丫头约会。啧啧啧,你说他贱不贱,人家小姑娘看起来超他妈小,我后面去打听了一下,操,才三年级。” “妈妈呀!劲爆啊!真的啊!” “难不成我还骗你们?那丫头绝对是他小姘头!”那人讲到第一手讯息,特别兴奋,“人家学习成绩特别好,就是长得有点胖,土土的,还是个结巴哈哈哈哈!真是烂锅配烂盖,那么小年纪就学会勾搭。你们说,是不是年纪小的用起来特别爽?” 一群人发出意味不明的哄笑。 “哇,要给我一个成绩好的小姘头,学一分钟亲一下,学一个小时那个一下,我也学,嘿嘿嘿……你!你干什么!!” “嘭”一声巨响,戚渊把周围的桌凳全部踹翻,然后把中间那个小平头从凳子上提拉起来,二话不说就朝对方脸上锤了一拳。 “干什么?”戚渊咧开嘴角,眉眼狠厉,声音像冷铁卷刃上的血光,“干你啊。” 戚渊连打了五六拳,那人前面挣扎喊叫着,后头竟是没声了。周围的同学一时被骇住,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把人拉开,那人已然昏过去。 救护车和警车一并来的。学校请了双方家长,老师和警察向涉事同学一并做了笔录。其他同学哪里碰见过这样闹出人命的事,不敢隐瞒,说的什么话也交代得清清楚楚。 一时之间老师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平头的爸妈跟去了医院,来学校的是他的爷爷,一个退伍的老军人。他看了一眼端正笔直坐在凳子上的少年,少年面容冷肃,一双凤眼冷冷清清。 年迈的老者说:“我孙子要是死了,他该,但你也跑不了。” 戚渊微微抬眼,看着老人终于开口,嗓子很沙哑,“看着吓人。”他下手知道轻重。 “这样最好,”老人说,“我孙子长歪了,冒犯你,这是我们没管教好,我替他道歉;但是你打人,是你不对。他要是没事,算你运气好,我们可以不追究责任,但经济赔偿不能少。” 话音刚落,老人电话便响,所幸是个平安电话。伤青青紫紫的看着可怕,但没伤到哪,人是吓晕的,现在已经醒了。 老人知道这事是自己孙子污言秽语挑衅在前,也清楚自己孙子性格向来恶劣,心里头也存着故意敲打敲打自己孙子的意思,便没太为难戚渊。但是医药费和各种赔偿下来,小几万是跑不掉的。 “暴力解决问题是最愚蠢的方式,”老人临走前竟然还去拍了拍戚渊的肩膀, “小少年,你以后就知道了。” 学校给戚渊记了个大过和留校察看处分。老师朝戚渊叹气,没说什么,只是对戚渊父亲说:“所幸对方家人也好说话,孩子也没多大事,但是赔偿这一块要和对方家长积极沟通配合,这件事就这么过了。回去好好教育下戚渊。对方做的是不对,但也不能打人是不是?” 戚渊他爸阴沉着脸,皮笑肉不笑地朝老师笑道:“知道了,那戚渊我先带回家,好好教育一顿。” 老师看戚渊家长脸色不对,有心想再劝几句,但对方走得快,也顾不上说话。 戚渊被父亲提回家,遭受了最严重的一次毒打。这次没用皮带,用了家里的折叠板凳,就一下,他眼前昏花,恍惚间脑海一片杂响,连母亲的尖叫声都仿佛远在了天边。 整整一个小时,浑身上下的皮下瘀血很疼,头上好几个包,左侧胳膊到大腿到脚全是伤。期间他有过反抗,但十四岁的少年反抗力度比起成年人来说实在不够看。 “丢脸玩意儿。” 男人打累了,骂了一句,出门找酒喝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说两件事! 一.关于戚渊打人,这个不对!这个灰常不对!解决问题有很多方式,但打人是最不好的一种!蛋蛋不提倡!大家要做文明人!但是这里的戚渊身处的环境都是在影响他形成“别人打你欺负你你就打回去欺负回去”的这种观念,桃山已经改变他很多了,他会想着要去好好学习,在发现有人冒犯自己最喜欢的小妹妹的时候,他下手还知道轻重(要是没遇到桃山,他估计是往死里打的)。但无论怎样,戚渊的做法不对,他会知道错的,桃山会教他做人的(不是)。再者就是,说了什么话,都要负责,做个温柔的人,不要这样言语伤害别人。 二.关于回忆杀有多长,我估计还有三章到五章左右,这个没办法跳过,戚渊这辈子比较苦,这是影响他后来性格包括抑郁很重要的方面。 最后一句,桃山真实天使,我很希望自己能像桃山一样,永远乐观坚强,心地善良。 感谢在2019-11-13 23:48:57~2019-11-18 17:0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于我 20瓶;蘋末夜语卿 6瓶;眼中有星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星空 戚渊靠着桌子想站起来,女人连忙过去扶他。 “坐着坐着,”女人手忙脚乱地找药,板凳上有铁,打的时候刮过他的皮肉,腿上刮出好几条很长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妈给你找药,你坐着别动。” 戚渊抿嘴,他看着忙碌的母亲好半晌,突然冷静地开口:“我准备报警。” 女人找药的动作倏忽停下。 “不用劝我,只是和您说一声,”戚渊侧脸一片青紫,额角流着血,血迹细细的一条,停在眼皮上,他微微咧开嘴笑笑,“我要送他进去。” 屋内昏黄的灯光模模糊糊地驻留在他面孔上,他骨骼单薄,人很瘦削,面孔开始慢慢长开,微圆的眼渐渐拉长,眼角上翘,是一双冷笑也能泛起三分多情的凤眼。 女人沉默。生活的磋磨让她脸上布满风霜,戚渊的凤眼来自于她,那里面的情绪却向来小心翼翼、卑微又懦弱。 “……戚渊,你听妈妈说,”女人注视着走到门口的儿子,哽咽地开口,“我,妈妈有小宝宝了。” 戚渊推门的手一顿。 身后的女人断断续续地说:“你爸还不知道……相信妈妈,妈妈会好好和他说的,你现在去报警,你让妈妈以后怎么办?” 戚渊握着门把的手开始颤抖。 “你难道不想当个哥哥吗?我看你很喜欢那个小女孩,你肯定是也想做一个好哥哥的。戚渊,这次算了,你也打了别人,你爸生气很正常,更何况还要赔偿……妈妈一定好好和你爸爸说,叫他以后不要打你了,妈妈怀了小宝宝,你爸爸也不会打我的。” 见戚渊仍旧背对着她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女人再次哀戚地说:“戚渊,你相信妈妈。” 他终于松开握在门把的手,颓然地垂在了大腿外侧。 “你好好学习,当个好哥哥,做个好榜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真的。” 戚渊脑子里轰轰地乱响,脑袋里的杂音让他头晕脑胀,这一瞬间他竟然真的选择相信了他妈妈——别计较了,新的生活也许就要来了,大家都好好的也未尝不可,不是吗? 戚渊不知道妈妈是怎么和那男人说的,总归那男人肉眼可见地愉悦起来,在支付赔偿金的时候虽然脸色极臭,但没再嚷嚷着一分钱不出,回家时更没动手,只是极度严厉地叮嘱戚渊要还,还不起就别读书了,滚出去打工。 小几万着实是掏空了他们所有家底,男人却破天荒地没有发脾气,而是对着女人嘘寒问暖。戚渊在一边冷眼看着,他这段时间听力下降得飞快,站在门框边,他都渐渐听不清他爸在和他妈说些什么,只能依稀判断,他爸叫他妈好好休息。 这些天来,这是唯一一件,让他心里头感到稍微高兴的事。 多讽刺啊。戚渊面无表情地想。 他找了个时间,私下把攒下的所有钱偷偷交给他妈。少年低垂着眉眼,向来乖戾的表情,也开始有了细微平和的味道。 女人眉梢温柔又高兴,她轻声问男孩:“戚渊,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戚渊立刻就想到雪娃娃,他抿着嘴,低低地回答:“弟弟吧。” 女人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妹妹呢。” 戚渊没说话,他只是觉得,妹妹有桃山一个就够了。 那件事情过后,戚渊没太敢再去找桃山,所以戚渊也不知道这件事真的会波及到桃山所在的学校。 桃山被学校里的人闲言碎语地议论,这事还是何明风摇着头告诉他的:“越传越离谱,越传越难听。” 戚渊知道这个事情的那一瞬间百味交杂。 他从未有过这么一刻后悔当时一句话没解释便直接打了那个小平头。但凡他好好解释、让对方道歉,这件事也不会闹得这么大,从而直接伤害了最无辜、也是他最喜欢的小妹妹。 戚渊没忍住,逃了一节课。到桃山学校的时候,刚好撞见有几个小女孩在走廊嘲笑她,说她经常和坏男孩鬼混,是个坏女孩。 小桃山红着脸,攥着小拳头,很大声地说:“才、才不、不是!哥哥!最,最好了!” 谣言和污蔑像一把刀,寸寸戳心见血。 年幼的孩子们不知道这刀伤人的痛,用着它肆无忌惮地孤立中伤。所幸那个孩子本身就像个太阳,开朗又坚强,对着刀尖还能勇敢地挺起胸膛,大声地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哥哥最好了。她这样高昂地宣誓着,像个战士。 戚渊背过身,靠在楼梯边的墙上。少年站的地方刚好可以看见楼梯墙上挂着的宣传画,上面用正楷方方正正地写着——出言吐语勿忘有容乃大,行为举止切记恶小不为。 而桃山在那头恰好也在磕磕巴巴地说:“有、有容乃大,恶小,恶小不为!不知道吗!” 她声音甜,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她最独特的温软,含着一往无前的坚定与力量,像夜莺立在带刺的玫瑰上婉转地高歌。 戚渊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我们都在阴沟里,那人却已经在触碰星空。 ——阴沟里的臭虫,却连仰望星空的资格都没有。 ****** 桃山发现自己的小哥哥又失踪了。她隐隐约约意识到应该是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由此变得更加担心他。 张老师和余教授看着桃山小脸皱成一团、一脸心事的模样,心里头也不好过。 张老师知道桃山在学校里被人议论,便去了解事情的起末。这事儿不算小,张老师和余教授其实还特意挑了时间,私下去见了戚渊的班主任。 戚渊班主任细致地讲了事情经过,担心小姑娘父母心里有疙瘩,还特意多嘴说了一句。 “那些都是乱传的,但戚渊的学习确确实实进步了很多。” 张老师非但没有像对方担心的那样,持着反对、厌恶的态度。与之相反,这位母亲表示理解、甚至是赞同。 “我自己的孩子我知道,她学习成绩仍然名列前茅,性格依旧活泼善良,说明她没受戚渊的影响变得不好,反而戚渊因为她变得更好。对于这一点,我很骄傲。” 一旁的余教授戴着斯斯文文的金丝眼镜,温文尔雅地笑着点头:“他们两个来往我是知道的。戚渊本性是个好孩子,我家桃桃更是一个难得的好孩子。” 张老师回忆到这里,便去安慰桃山:“桃桃,想戚渊呀?” 桃山乖乖地点头:“嗯嗯!” “我还以为你在为同学们说的话伤心呢,”张老师笑道,“妈妈小看你啦。” 桃山皱皱鼻头:“才不、不呢!他们,都是,乱说的。” 言下之意就是,才不会为别人乱说的话生气。 “那你戚渊哥哥该跟你好好学学,”余教授搭话,“他因为听见别人说你坏话生气,然后跑去和别人打架。桃桃你说他做的对不对?” “打架,不对!”桃山微微睁圆了桃花瓣一样的眼睛,认真地回答自己的爸爸,“但是,保,保护桃山,是,是对的。最好的,哥哥!” 张老师于是说:“那桃桃要告诉他,打架不对,但是保护妹妹是对的,以后要注意方法。” 桃山拼命地点头。 余教授摸了摸桃山小脑袋:“喜欢人家小哥哥,有空可以叫他来我们家吃饭。” 第二天刚好周五,得了父母令的小桃山兴高采烈地跑去找戚渊玩了。桃山知道戚渊在哪个学校,其实离小表姐家不远,桃山熟门熟路地找到了石塘中学的大门口,手上挂着一个小袋子乖乖地站在门口等戚渊放学。 小表姐和小表哥在不远处等她,见人都走干净了桃山还在那等,于是两个人喝着珍珠奶茶优哉游哉地晃过来:“别等啦,下周一到周三他们月考,每天下午考完都会出来的,你下周再来呗。” 于是桃山周一在门口等,周二也在门口等,直到周三,才在校门口等到戚渊从外边回学校。 第一天英语听力考试,意识到自己已经丧失七八成听力的戚渊还没考完,就交了卷跳墙溜出学校去了网吧。打了两天游戏混了两天通宵之后,他顶着发黑的眼圈和苍白的面孔,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退学。 他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娇娇的小桃山。 想到她朝自己笑,想到她认真听他讲题的目光,想到她给自己带的每一个小药袋,想到他每一次考试进步她给他贴的小红花。 他又开始心烦意乱,买了一包烟抽了一根,呛得鼻子喉咙突突地疼。于是戚渊灭了烟,离开网吧晃到小卖部买了一颗泡泡糖,咬在嘴里一路走回学校,甜的。 刚到学校门口,就看见了自己正在想念的人。 那个小家伙手臂上挂着一个浅粉色束口小布袋,穿着蓝白色的小学校服,娇娇小小地一个人站在石塘中学门口。出入有很多流里流气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学生,对着她指指点点窃窃偷笑。她没管,目光巴巴地朝着校门口看。 偶一回头,就瞧见不远处的他。 她立刻扬脸朝他灿烂干净地笑。那个笑容,有夕阳西下织就的永不褪色的温柔味道。 ——他想,他这辈子大概都忘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1.我们都在阴沟里,那人却已经在触碰星空。 ——奥斯卡王尔德:我们都在阴沟里,但仍有人在仰望星空。 2.刚到学校门口,就看见了自己正在想念的人。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不是】 3.偶一回头,就瞧见不远处的他。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不是】 第15章 救我 桃山朝他兴奋地挥手,雀跃地叫道:“哥哥!” 校门口的人瞬间齐齐望过来,目光停留在戚渊身上一瞬,又瞧瞧胖乎乎的小圆脸女孩儿,再联想到最近传的事,便不约而同地露出心照不宣的八卦笑容来。 她和夕阳互相成就的这般盛大又瑰丽的梦境破裂,戚渊的瞳孔清晰地映照着生着锈迹斑驳的绿色校门,周围人的窃语把他叫醒,拉入这苦痛的现实中来。 他的手攥成拳头,松了紧,紧了松,最后几个大步有些急切地走过去,拉着女孩肉肉的手腕,板着脸把她带到了学校附近的休息亭,劈头盖脸第一句:“没事跑我学校干什么!这是你可以来的地方吗!” 石中这么多烂仔,要是有谁欺负她——这种事他想都不敢想,一想就慌。 桃山等了他好几天,本来就委屈,一听戚渊凶她,立刻就眼泪汪汪的,捏着自己的小布袋,却瘪着嘴倔强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想,找你。”声音细细的,带了一点哭腔。 戚渊一看见她哭,就立刻没有原则地开始检讨起自己:他是不是太凶了?这么凶干什么?她又不懂,小娃娃懂什么? 他仍然故意板着脸,靠着微末的听力和嘴型辨认,带着一点猜测推断桃山说了什么,然后不自知地缓着声音问:“你找我做什么?都快期末考了,不用好好学习啊?” 桃山打开小布袋,认真地在里面掏出一张小红花贴纸,眼角还带着眼泪,委屈巴巴的:“听、听说你,上次考试,进步啦,奖励、励哥哥的。” 戚渊瞅着心里高兴,清了清嗓子,配合地伸手方便桃山给他贴小红花,面上却只是淡定地抿抿嘴:“就这个呀?” “还有!”桃山讲着话就不哭了,眉眼弯弯的,笑得像月牙,“哥哥!保、保护我!这是奖励!” 她啪叽一下,又一张小红花贴戚渊手背上了。 “哟,这还行。” 戚渊欣赏了下手背上两张花,脸上还没笑呢,桃山紧接着又说:“但是,打、打架不对!” 戚渊闻言没好气地按着桃山的小脑袋,挠了挠她细软的头发:“知道了……嘿我说你,好话就不会多说几句啊?一个贴纸就把我打发了?” 于是桃山眨巴眼,从袋子里又掏出一个本子出来。 “那、那加一个问题,集?”她无辜地看他,歪着头,软软糯糯地补充,“攒了,好,好多题,不会呢。” 戚渊被桃山气笑了。“退学”这个念头,瞬间就在他脑子里格式化清空。 ——退什么学?退个毛线不退了!以后还有初中高中大学研究生,不好好读书这小姑娘的问题他根本就回答不上! ****** 戚渊今天回到家心情不错,女人洗着菜,很明显地感受到儿子挺高兴的。他坐过去伸手拿了一根青菜,女人用手挡了挡,本来只是想示意儿子不用过来帮忙,这一碰却意外发现他体温过高。 女人额头贴了帖戚渊的,确定道:“你发烧了,现在赶紧进房间休息,睡一觉,醒了妈叫你吃饭。” 他妈讲话不像桃山这么慢,戚渊分辨起嘴型便有点困难,只依稀听见几个字眼,“发烧”、“休息”之类的。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好像确实有点烫,有点钝钝的偏头疼。 戚渊原本打算今天和他妈说说清楚耳朵的事情。他如果想继续读书的话,耳朵就必须去大医院看看。但是戚渊看见他妈低着头,粗糙的双手摘着菜,又想到她现下还怀着孕,心里头便有点抗拒和她说这件事。 ——要不再等等?吃完饭再说吧。 难得拖延症上身的戚渊顺从地听了他妈的意见,先回房休息了。他躺在那张狭小的纸板床上时,他妈还推门进来给他带了一杯热水,不锈钢的大杯子,杯壁滚烫。 “七点半吃饭,”女人估计了一下丈夫回来的时间,对着低烧的儿子温柔地说,“你可以睡大概四十分钟,好好休息,等妈叫你。” 她离得近,气息柔和,戚渊听个七七八八。 “好,”他回答,“记得叫我。” 女人给儿子掖了掖被单,带上门回到了厨房。大概是被戚渊的好心情感染,女人切着菜时还轻轻地哼着歌,心里惦记着儿子低烧,还特意洗了一点米,煮了一小锅粥。 女人快活地忙碌着,听见外边门开的咿呀声,知道是丈夫回来了,女人立刻停下手中的活,洗净手在围裙上擦干,迎上去接过男人手里修鞋的工具放到屋角。 男人一身酒气,目光沉沉地盯着妻子弯腰,他突然开口问:“今天有去老马那吗?” “没有啊,今天在家打扫了一下……”女人放好东西后起身,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她回了头,对上丈夫那张熟悉的、黑沉沉的脸,女人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肩膀抖了抖,剩下的话就变得细弱起来,“打扫了卫生,擦了桌子洗了衣服。” 这幅样子落到男人眼里,就变得像是女人心虚。他眼神由此越发阴沉起来。 女人稍稍蜷了肩——她太熟悉男人这种眼神了,他想打人了。 “怀了孕,不方便找他。”女人试图强调自己已经“怀孕”,用来提醒男人。 老马是负责安排一些手工活的小头头,串个珠子、缝个套或者绣个样,计件算钱。附近的家庭妇女都爱跟他领些活拿回家做,算是赚个外快。女人平时也拿,活做得又快又好。但怀孕后老马照顾她,给的活不多,但计价又高,女人受着恩惠不好意思,便没再去。 可在男人耳朵里,“怀了孕,不方便找他”这句话却分外刺耳。他立刻把这句话曲解成他听来的那些流言:她老婆跟老马好上了!以前天天找他!两个人有说有笑干了些羞死人的勾当!他老戚带了顶顶绿的帽子,还跟个傻子一样把怀了孕的老婆当宝贝!这孩子他妈不是他的种!那是老马的! 他几年前就不行了,他老婆可能怀孕吗?!骗子!都是骗子!贱女人!杂种!杀千刀的杂种!他屁个信她! “不方便?怎么不方便?怕伤了你肚子里的杂种吗?” 男人狞笑,扯了皮带松了裤头,然后一把扯过女人的头发往后拉,在女人尖叫声中,他洪亮的嗓门格外残忍:“千人骑万人干的狗娘们,敢骗老子?嗯?” “没有!我没有!”女人的声音尖利得像刀。 “孩子怎么来的?不就是被野男人干来的?” 男人暴虐地扯着女人的衣服,女人徒劳地挣扎着,一边护着肚子一边拼命地叫喊:“不是!是你的!真的是你的!我没骗你!别打了!孩子!” 男人酒劲上头了。他没办法控制自己,手痒,不撒气不痛快。 他暴打她、侮辱她,女人感觉到肚子坠坠地、尖锐地痛,求生欲让她在密不通风的暴打中呼喊着儿子的名字,那是她现在唯一能叫来的救星。 可是薄薄的一门之隔,低烧中的戚渊在死一般的静寂中陷入了梦魇。 梦里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女人一直朝他伸手,她流着血泪,声音哀戚又尖利,仿若杜鹃啼血。长长的血迹从她身下蜿蜒,她拖着残破的身体,一点一点向他靠近。 他就在那沉默地看着,像是一桩枯槁的木头。 迷雾从空旷的远处大片地浮起,风呜咽着吹过,带着雾气渐渐吞噬过来,在快要模糊掉那个女人身体的时候,戚渊突然听见女人尖叫:救我!救命! 他愣了一下,想往前。 而后那女人陡然癫狂地笑起来:“你不救我!你竟然不救妈妈,也不救弟弟!” 戚渊一身汗从被单里惊醒。 梦里做了什么,醒来后便有些模糊。他坐在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平缓了呼吸之后,他开了灯,拿过那个不锈钢大杯子喝了一口水,冰冷的,从喉咙到食管到胃,像被冰雪划过。 他看了看时间,晚八点半,他睡了足足一个半小时。 戚渊头晕脑胀,用手碰了碰额头,感觉好像更烫了。他下了床,晃了晃脑袋,头重脚轻地推开了房门,一股子烧焦的味道。他睇了一眼厨房,炉上的火还在烧着,锅里的东西大概都烧没了,铁锅都烧成了黑焦色,并产生变形。 戚渊心里头突然就有些不详的预感。 他上前几步把炉火关掉,锅里的东西已经黑成一团,戚渊勉强看出那也许是一碗粥,应该还有几片肉片,案台上切着翠绿色的小葱。 走到这里,除了冲鼻的焦糊味外,戚渊还闻到了浓浓的、重重的血腥味,在靠大门的客厅,他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 大夏天,那一瞬间戚渊手脚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你们见过这种房子吗,就是乱石堆上就孤零零一座铁皮房,前后左右都没人的。我以前住过这种。 然后存稿用完了,更新时间改为晚上10点。 另:下一章高虐预警。真的快结束啦! 感谢在2019-11-19 20:35:34~2019-11-20 21:4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烛、眼中有星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眼中有星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狼藉 这个夜晚成为了戚渊一生的梦魇。 他的母亲横尸在客厅,身上盖一条紫色的被单,殷红的血液漫过粗粝的地板,从她身下开始蜿蜒。她的脸侧睡在地上,头破血流,一双黑色的瞳孔死气沉沉地盯着他房间所在的方向,伸出的手血涔涔的,手臂上都是淤青。 客厅被砸得一片狼藉,就连靠近厨房的小碗柜也未能幸免,摔出来的碗碎了一地,到处都是七零八落的碎瓷片。 戚渊脑子一片空白。 此后多少年,他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回想起这个晚上,回想起他母亲横尸惨死的模样,回想起这一地的狼藉,回想起他打110时颤抖的手,还有窒息的无措与恐慌。 多少午夜梦回,他都在为这一晚颤栗绝望。 他狼狈地跑过满地碎片,期间绊了一脚,他摔在地上手掌按了一地碎片,割裂好几道深红色的伤口,鲜血滴答落在白色瓷片间,他没觉得疼,在电视机旁拿起固话的听筒,拨出了120。 他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他也不知道电话的那头在说些什么,少年整个手掌殷红,他攥着话筒用力到指尖绷直青筋凸起,被父亲家暴他没掉过一滴眼泪,被人围殴他也不曾哭过一声,此刻他握着话筒却像是失去所有,不可抑制地呜咽出来。 “救我妈,求求你们救我妈——” 他一个人在一片狼藉的屋里,恍若陷入一个无尽的、寂静的、沉默的、逼仄的、压抑的世界。黑暗将他吞噬,他握着话筒像是沙漠中孤立无援的脱水旅人,在无声的世界里颓然崩溃。 戚渊从记事起从未有过哪个时刻活得像个普通的孩子,可是这个时候,他只能像个孩子一样无助、狼狈、绝望地哭泣,眼泪和血都滴滴答答地打落在固话拨键上,他大概重复了五六次求求你们救我妈,才颠倒地想起来他其实需要报上地址。 他得不到任何反馈,无声把他和这个世界剥离开来,此刻他仿佛站在了世界的对立面,连求救电话都是孤独的。渺小的他站在了云天遥远的彼端,像浮游、像尘埃,徒然地和无妄的风抗衡,想要回到有声有色的人间。 经历过苦痛吗?经历过绝望吗? 戚渊坐在地上,医生当场宣布了母亲的死亡,他就在那里麻木地想。 没有,你并没有经历过什么苦痛和绝望,你不过是被生活锤进了一块小小的方方正正的砖,这块砖拿去做了坟墓或者棺材。而你的人生本就是这样。 医生是个四十多岁面相和蔼的男人,来到现场只消一眼就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不简单,再看了一眼在一边像失了魂的小少年,医生叹了口气,粗略地查看了女人的致命伤,他打了一个110,报了凶杀案。 警方开着乌拉乌拉响的警车从镇中心使出,一路响过玉堂镇的大街小巷,流言也就此开始疯传。玉堂镇地方小,从没出过命案,这件事起初只是被好事围观的人三言两句口口相传,而后像是病毒一样疯狂扩散。 戚渊作为唯一一个目击证人,被警方带走了。他的父亲作为这个案子的嫌疑犯,还在逃逸。 有人说是儿子和父亲两个人联手把女人打死的,这个儿子前段时间还在学校差点打死人;也有人说是儿子怕自己也被父亲打,于是躲在了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打死,是个极度懦弱的人;还有人说母亲被父亲打死了,他做儿子的一滴眼泪也没有,冷血得可怕。 而流言的中心,戚渊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后回了家,之后彻底辍了学。 迟迟才知道这件事的桃山,心态崩了。准备上四年级的她从小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小姑娘,完全想象不到失去妈妈是多么可怕、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她放了学,找到妈妈就直扑到妈妈怀里哭。 张老师一猜就猜到桃山在伤心什么。 这件事说来骇人听闻。因为上次那件事张老师和戚渊班主任就有一些来往,这次戚渊出了事,张老师第一时间便和戚渊班主任做了联系。提起这事,戚渊班主任直叹气。 “戚渊他爸爱撒酒疯,一直都有家暴,戚渊从小是被他爸打大的,这次他爸估计是打没了理智,他妈还刚怀了孕……哎这做的什么孽,他妈被打的时候,戚渊那孩子一直在房间,但是耳朵不好,半点声响都没听到。你说他该有多难受?这搁谁身上都受不了啊!我前几天去他家,他也没见我。你女儿不是和戚渊很好吗?去劝劝吧,开导开导,别真的想不开了。” 挂了电话张老师心情真的很复杂,她和戚渊的爸爸有过交际,记忆中他就是一个很暴躁的男人;戚渊总是浑身带伤,她一直以为那是戚渊在外边打架打的,从来没想过、也完全不敢想那会是他爸打的;再说起耳朵这件事,就更令人惋惜了。 戚渊这孩子太苦了,张老师真的是心肝肺都在替他疼。 “没事没事,”张老师蹲下身来,拍拍怀里小桃山的背,安慰她,“爸爸妈妈等下陪你一起去看看他,好不好?” 桃山哭得一张脸都是鼻涕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晚饭过后,爸爸妈妈提了一个保温汤盒和一袋水果,桃山特意叫妈妈挑了又大又甜的橘子,她还自己背了一个小书包,里面都是小红花和甜滋滋的糖果。 余教授出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小桃山递了一个小本子,桃山还不解地看了爸爸一眼。 “你小哥哥他可能听不见,”余教授温和地说,“桃桃如果有什么话想对你的小哥哥说的话,可以写在本子上。” 提到这个,桃山又忍不住哭了。 她的小哥哥那么好那么好,怎么会这么让人心疼啊? 余教授看着小女儿又开始大眼睛包泪,便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不能哭哦,在小哥哥面前要笑着的,他肯定喜欢你笑。” 桃山就不哭了,牵着妈妈的手乖乖地给爸爸妈妈带路。 夏天的晚风燥热,日长夜短,六点半天还很亮,那座铁皮房依旧孤零零地伫立在乱石堆上,桃山一路都在和爸爸妈妈说着平时与戚渊的点点滴滴,张老师越发觉得这个大家都认为很坏的孩子心地其实也很善良,只是从小的家庭环境和教育让他对于接受善意和表达善意这一方面特别陌生和别扭。 这个孩子被毁得很可惜。 “学校里,好多、好多人乱说,说哥哥,是大坏、大坏蛋,”桃山气呼呼地说,“说了,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 “这世界上的人总喜欢去听自己想听的,也喜欢用恶意揣测别人,”余教授看着气呼呼的小桃山莞尔,“桃桃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姑娘,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用智慧去思考,我的桃桃一直很棒。” “我的,爸爸妈妈,也、也很棒,”桃山说完低着头,有些低落,“如果,小哥哥的,爸爸妈妈,也能、能这么,棒,就好了。” 张老师笑了笑:“会的,他以后也会有新的生活。”毕竟戚渊还未成年,警方和其他救助部门已经在联系戚渊远方的亲戚商量收养的事情。 到了戚渊家,余教授去敲门,戚渊果然没开。 桃山皱了皱眉头,忽然想到什么,然后拍了拍手,“小哥哥,听、听不见!” 听不见当然不会来开门了! 然后她熟门熟路地跑去后门厕所通风口那爬进去,然后从里面给爸爸妈妈开了门,这一系列操作看得张老师余教授目瞪口呆。 桃山开了门之后就往戚渊房间跑,房子里是黑的,客厅被拉了警戒线,留有一条狭窄的过道去往戚渊的房间,经过厨房时,张老师注意到桌子上放了牛奶水果和零食,估摸是警方或者政府那边送来的救助品,但是看得出来食物一点没动,厨房也没有做过饭的痕迹。 经过厨房是厕所,过了厕所就是戚渊的房间。 门没关,里面也一样没有开灯,戚渊平躺着睡在纸板床上,无神的眼睛看着半空。 桃山开了灯,张老师看清戚渊整个人时简直吓了一跳。 ——太瘦了,瘦脱了形,脸上颧骨突出,面色很苍白,他没闭眼,瞳孔黑漆漆的,暗沉得令人看得心惊肉跳。 张老师其实有点无措,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自己的女儿小桃山却已经开始双手插腰,叽里咕噜地批评起少年了。 “不吃饭!哥哥,怎么、怎么能不吃饭!桃山,生气!” 她抱着保温汤盒放到一边的小桌子上,然后揪着少年的衣领,很严肃地说:“哥哥!吃、吃东西!” 戚渊只微微动了眼睑,递了一个漠然的目光。 “桃山,想、想哭。” 桃山真是说哭就哭的,她盘腿坐在戚渊旁边,就真的开始认真地自己哭自己的了。 这个晚上,戚渊没说一句话,桃山也没再说一句话。后边桃山哭得久了,久到张老师都想直接把闺女抱回家哄了,戚渊拿过汤盒,面无表情地吃了起来。 “哥哥真、真棒!”桃山带着哭腔夸着戚渊,还给戚渊手背上贴了一张小红花。 离开前,桃山还从戚渊桌子上找到房子的钥匙放到进了自己的小袋子里。张老师和丈夫带桃山回家时都是懵的,她突然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边其实有点多余。 “我要,每天,都、都去看哥哥,”小桃山走在路上愁眉苦脸,朝自己的母亲恳求地说,“要监督,哥哥吃、吃饭!妈妈,好吗?” 张老师还能怎么办? “好!你说的都好!” 作者有话要说:他听不见,但还是舍不得看她哭。 送饭小桃山上线—— 回忆杀可能还有一章OR两章就结束啦! 第17章 结束 久违的暑假。 桃山基本上每天都会跑去戚渊家里, 每天给他带吃的,每天给他贴小红花, 还带了一个标配小本子, 在上面写写画画,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生活琐事。 比如谁又去河里抓了多少鱼, 外面的天气有多热,电视上又放了什么动画片,桃山重点讲了百变小X, 说那个真的特别特别好看。 戚渊一开始很少会和桃山交流。后来桃山每天对他说的话已经快记满一个小本子了,戚渊才开始渐渐会笑,笑得很安静,桃山不太习惯。所幸这种笑容维持时间不久,桃山来满一个半月后, 戚渊会和她说话了。 “丑, ”戚渊对着她画的百变小X, 毫不留情面地说,“丑死了。” 桃山听见他讲话那一刹那差点没蹦起来,她喜滋滋地在本子上写:对对对, 我画的丑,但她其实可好看了。 “哦。”戚渊不太感兴趣, 换了个话题突然问她, “你什么时候开学?” 提起开学,桃山有点情绪低落,恹恹地写:还有十天。 她以前很喜欢开学, 但是现在不放心戚渊小哥哥一个人在这,提起上学就有些不愉快。她握着笔停了停,眨巴眼看着瘦削的戚渊,又写:哥哥一起上学嘛! “再说吧,”戚渊低头笑了下,“出去玩吗?哥哥带你出去玩。” 这也是他出事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提出要出门。 桃山兴奋地点头,兴高采烈地跟着戚渊出去了。戚渊在乱石堆那给桃山玩了一天的YOYO球,还手把手地教她,带她完成了几个小有难度的动作。 第二天戚渊陪着桃山在小卖部那里看了几集百变小X,然后买了几盒橡皮泥,两个人在树底下捏了半天百变小X的小泥人。戚渊手巧,捏得还像模像样,于是十分无情地嘲笑了桃山手笨,捏成了一团球。 第三天戚渊带了桃山捉鱼。虽然说是带着她捉,却不允许她下河,只允她在河边脱了鞋子坐着那泡脚玩水。桃山玩得超级开心,哪怕戚渊没捉到什么,小桃山都在岸上拼命地鼓掌,眉眼笑得弯弯的。 第四天戚渊看桃山画画,嘲笑她都要上四年级了,画画还跟狗爪一样难看。桃山不服气,把笔递给了戚渊同志,戚渊同志捏着笔捏了半天,画了一个桃山。桃山头发长了,扎了两条辫子,画上的女孩也扎着辫子,在那灿烂地笑。 ——栩栩如生,画得极好。 桃山呆了,然后立刻缠着戚渊教她。戚渊戳了戳她的小脑门,哂笑:“这哪里用教?就认真看人,然后随便画画啊。” 于是戚渊又给桃山当了一天的模特,只不过桃山依旧画得惨不忍睹。 第五天,陪戚渊陪了一个暑假的桃山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暑假作业”这种东西要完成,于是背了一书包的作业去找戚渊,央求他陪自己写作业。桃山这姑娘写作业很认真,连练习册上的拓展题都是要仔仔细细做的。 戚渊陪久了觉得无趣:“我帮你写一半?” 桃山十分严肃地在纸上写:不行!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戚渊翻了翻桃山其他几叠试卷,这些基础题在他眼里看起来简单极了:“这题你都会,还做它干什么?” 桃山写:但是作业就是要拿来做的啊。 ……说得好有道理,竟然无力反驳。 于是在开学前,戚渊就这样陪桃山写了五六天作业,期间他还画了好几幅桃山做作业的速写,并在画纸上工工整整地给桃山留言: 余桃山小朋友,请好好长大。 那天桃山拿着画离开,心里简直美出了泡泡。那几幅画被桃山拿着向父母炫耀了很久,久到张老师十分无语地答应自己的女儿:“裱裱裱,明天就叫你爸找人给你裱起来,你房间挂一张,客厅挂一张,书房挂一张好吗?” 桃山眼睛亮晶晶地抱着画点头,觉得这个主意真是好极了。 9月1日开学,桃山乖乖地背上书包和妈妈去学校。行至半路,街道的拐角处,桃山突然拉住了妈妈的衣角。 张老师停步,低头不解地问她:“怎么啦?” 桃山不自在地用鞋子蹭着地,糯糯地说:“要、要不要,带上哥哥一、一起呀?” 张老师闻言失笑:“你哥哥跟你又不在一个学校。” “但是可,可以走一小段、段嘛。”桃山捏着张老师衣角撒娇,“他也要、要上学,而且还要人,监督。” 张老师有点犹豫,但是想着时间还算充裕,而且戚渊这学期该是初三了,就这样放弃学业真的太可惜,于是带了点劝诫的目的,答应了女儿拐去戚渊家里看看。 张老师后面无数次、无数次庆幸她女儿的天真与善良,也无数次庆幸在这个命运的分叉路口,那个时候她选择了想要去拉少年一把。 开学的这个早上,戚渊自杀了。 在那个乱石堆上伫立的孤零零的铁皮屋内,这个小少年选择这样仓促而又随便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张老师打了110,把人紧急送往了医院。桃山被一地的血吓傻了,但在救护车要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勇敢地跟了上去。张老师没有阻止,她只是突然觉得,也许戚渊这个孩子很早就有轻生念头,但是心里总是想着要陪桃山这个小妹妹过完最后一个完整的暑假,他便生生陪她熬多了六十多天。 张老师陪桃山在急救室门口等,桃山到底还小,被吓怕了,躲在妈妈怀里哭,真是哭得张老师觉得心碎,为女儿,更为那个生命危在旦夕的少年。 桃山攥紧了妈妈的衣角,打着哭嗝问:“哥哥,怎、怎么了?” “他受伤了,”张老师试图和女儿解释,“他心里特别疼,疼得受不了,所以伤害了自己。” “那得,得多疼啊?”桃山抬手抹抹眼泪,“那哥哥,哥哥会、会有事吗?” “这个妈妈也不知道。” 母女简单交谈的时候,余教授和戚渊班主任都赶了过来。戚渊班主任抹了抹满头的大汗,焦急地问:“怎么样了?” “还在里面。”张老师简单地回答着。 一时之间都无话,好半晌,戚渊班主任才靠着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想不开啊——”他顿了顿,又觉得这话说得实在无礼,一个四十岁的大男人也哽咽了,“这孩子是真的苦。” 怎么能不苦呢?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啊。 ****** 手术结束后医生出来,万幸没有大事,戚渊已经可以送回病房。但此后几天,戚渊都不曾醒过来。 余教授先垫付了医药费,桃山巴巴地在戚渊床前守着他。有关部门已经联系上戚渊的叔叔,在戚渊昏睡的这个期间,戚渊的叔叔也从京市坐飞机赶了过来。 他的叔叔很高大挺拔,穿着考究的西装,梳着背头,打扮严谨一丝不苟,看起来有点严肃,进了病房一直皱着眉头,问医生戚渊为什么还不醒。 “心理因素,”医生也无奈,“身体其实没什么问题。” 然后这位小叔叔就开始给戚渊联系心理医生。他人看着严肃,但这几天一直替戚渊跑上跑下的,看起来又不像个坏叔叔。 桃山心里担心又多疑地想,她实在是害怕戚渊会遇到第二个坏家长。 第五天,戚渊醒了,那天刚好是周日,桃山和他的小叔叔当时正在陪床,见人醒了桃山不知道多高兴,低低地欢呼一声,兴高采烈地跑出去找护士。 回来的时候,就听见小叔叔对戚渊说:“我叫戚中晟,你爸的兄弟。你可以叫我叔,虽然我和你爸十几年前就断了关系和来往。不过这个不重要,从今天开始,我便是你的监护人。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桃山和他待了几天,敏感地感受到他说话的声音好像要比平时的多了一点干巴巴的味道。一字一句看似古板又严肃,其实这位小叔叔说话也有点紧张。 戚渊没说话,小叔叔又说:“桃山那小朋友去叫医生了。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我给你请了一个心理医生,身体恢复后你好好和他聊聊。” 戚渊没动,桃山进门后,歪着头朝小叔叔乖巧地说:“叔叔,哥哥,听、听不见哦。” 小叔叔严肃的表情出现一瞬间尴尬神色。 “哦,抱歉,我忘了,”小叔叔沉默了会说,“没关系,耳朵的事情我也给他联系了很好的医生,不过医生在京市,我需要带他回去。” 医生简单地给戚渊做了检查,没什么问题,少年毕竟年轻,身体恢复的也快。 桃山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拿出一本粉红色的小本本,慢吞吞地在上面写了一句话,然后递给面孔苍白的少年看。 少年没动,桃山弯着眉眼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像以前他摸她那样,但她更温柔,也充满了稚嫩的安抚味道。 桃山年纪小,对着少年,却天生有种满腔的、无处安放的宠溺姿态,像微冷的春光里开满整个枝头的桃花,灿烂热烈,却又在冷风里头开得娇羞又颤巍巍。 少年浓密的黑色睫毛盖过眼底所有的情绪,他静静垂眸往下看了一眼。 本子上只写了一句话: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进来的地方。 注:莱昂纳德?科恩《颂歌》:不够完美又何妨,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进来的地方。 他每天都没有办法入睡。 一闭眼,就是光怪陆离的梦境,每个梦里都有一个惨死的女人在朝他叫喊。他不敢睡,一闭上眼心脏就会疼,疼得他冒汗,疼得他打滚,疼得他想哀嚎。他于是开始从早到晚地睁着眼睛,像熬鹰一样。 他也不想吃饭,他开始觉得吃饭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捧碗很累,拿筷子很累,咀嚼也很累。食物都没有味道,但是他怕桃山哭,于是逼着自己一碗一碗地下肚,食物也开始变成了让他觉得恐惧的东西。 他也害怕看镜子,他似乎总是能在镜子里看见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在朝他咧嘴笑,露出一口锋利的尖牙,像是随时会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撕碎他的血肉。他惊恐地砸碎了镜子,从那天之后他开始朝桃山笑,他想不明白人为什么要笑。 他还畏惧说话,说话似乎比吃饭更累,他每次说话都感觉有人在黑暗中凝视着他、想要和他对话,像是他哪一个字说错了,那个暗中窥伺的人便会从黑暗里爬出来,把他一并拖进深渊,然后狠狠地打他一顿,直到他遍体鳞伤。 他每天都活在这种疯乱的、割裂的、臆想中的日子里。然后有一天,他突然就想到,如果死了的话,是不是就再也不会这样? 那天他这么想着,拿起了水果刀,想要下手的时候桃山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天真地以为他要吃苹果,还很体贴地帮他把水果刀洗干净。眨眼看他,朝他竖了一根手指头,示意自己也要吃一块。 她的笑容多好看啊,弯着的时候天边的弯月也不及她。 戚渊就笑了,给妹妹削了一个。 桃山吃了苹果心满意足,坐在他旁边开始涂涂画画,他看着看着,忍不住说了一句丑。 桃山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说她不好,眉眼笑得更弯了,在本子上喜滋滋地大力赞同他:对对对,我画的丑,但她其实可好看了。 戚渊于是觉得自己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又好了一些。 后面他发现,在桃山面前,自己好像是正常的。好像所有的凶兽和梦魇都被关进了笼子里。但是她一走,那些东西便又通通全部跑出来,以报复的心态将他折磨得更加奄奄一息。 戚渊觉得自己无时不刻像一根弦,在松与紧之间来回拉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崩裂。 于是他给自己划了一个期限。 等她开学。他想,等她开学。她那么喜欢上学,开了学就不会再有空来找自己了。 对于那段痛苦窒息、每分每秒都在苟延残喘的时光,戚渊便是这么描述的。 叔叔找来的心理医生判定他是重度抑郁,其实他也不太懂什么叫抑郁。 “自杀的时候,”医生温和地看他,在平板上写,“有没有舍不得什么?” 少年当时在看窗外,桃山刚好在外面提着保温壶准备跑进来,阳光在她头发上跳动,他觉得桃山活得真的好灿烂啊,活出了一片春光。 “有,”戚渊朝医生笑了笑,“想看桃花开。” 医生还想问些什么,戚渊嘘了一声,笑着发出逐客令:“阮医生,我要上手语课了。” 医生了悟地点头,收了平板,刚好桃山从门口进来。 桃山很有礼貌地朝戴眼镜的阮医生微微弯腰打招呼:“阮、阮医生,下午好!” 阮医生很喜欢这个活泼的女孩,便微笑接话:“你好呀小桃山,又来给戚渊上手语课啦?” “是呀!”桃山丝毫不怯场,大大方方地点头,“学到,学到第、第五课了呢!” 桃山求了余教授给她买了几个手语课的光碟,她一个人在家学得极其认真,学完后就会找机会去戚渊家教他——戚渊出院了,他的叔叔给他租了一个小房子,就在桃山家附近,还请了保姆与家教。 他的叔叔其实提过几次想要接戚渊回京市,但是被阮医生制止了,说还不到时候。戚渊叔叔没说什么,严肃古板的男人说不出什么软话和告别的话,只和戚渊打了一声招呼便先回了京市,说过段时间再来接他。 桃山见戚渊在藤椅上坐好了,便拉出小黑板,板着小脸学着她妈妈上课的样子。黑板上写了复习,然后桃山比划了一下,戚渊很准确地说出了桃山几个动作的意思。 桃山满意地点点头,给戚渊手背上贴了好几朵小红花后,才开始带着他学新的。 这个小姑娘才十岁,却已经是个手语小专家了。张老师曾经问她为什么要学这个,桃山很自然而然地说,“因为,因为要和哥哥,聊天呀。写、写字好慢的。” 别说阮医生这类的外人,连张老师有时候都有点佩服自己的女儿,能活得这么干净又赤诚,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在她眼里是“不一样”,她会觉得什么都是正常的,你只是偶尔需要改变一下方式。 课程结束后,保姆温姨给桃山送了一碟糕点,桃山吃了一口,眼睛一亮,手舞足蹈地给戚渊比划这个好吃,然后还给他塞了一块。 戚渊顺从地小小咬了一口,笑道,“嗯,好吃。” 桃山比划:你都没胖! 温姨做饭这么棒,居然也没把哥哥养胖,哥哥还是瘦瘦的!桃山不可置信。 戚渊没和她解释。其实吃了抗抑郁的药物之后,他经常处于恶心状态,很少能顺利地吃下什么食物但又不吐的。 “我又不喜欢甜,”戚渊拿了一块糕点去堵桃山的嘴,“你吃你的,管我干什么。” 桃山用手比划:那哥哥喜欢吃什么? 桃山看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一盘大橘子,又比划:是喜欢橘子?哥哥好喜欢橘子,每次来都有橘子。 戚渊心里想着哪里是他喜欢,只是每次桃山都是拿橘子来安慰夸奖他,他以为橘子是桃山的最爱。 戚渊没否认,反问桃山:“你不喜欢吗?那你喜欢什么?” 桃山比划:桃子!!当然是桃子!长得可爱又很甜!而且我的名字也有桃子! 下面的话不好比划了,桃山找了一张纸写:油桃!水蜜桃!毛桃!蟠桃!都超爱! 于是桃山之后再来,桌子上的果盘又全部换成桃子;这还不算,就连点心也都换成桃子味的,饼干是桃子味的夹心,QQ糖挑的也是水蜜桃味,果汁喝的也是桃子汁。 桃山一口满足,几乎是每天放学先来戚渊这里报道,吃饱喝足了才慢悠悠回家。有一次桃山捏着自己手臂上的肉肉,有些愁苦地和自己的小哥哥比划:下次不要让温姨给我做好吃的了,我觉得我太胖了。 桃山和同龄的小女孩比起来,确实胖了些。但因为眼睛大,脸圆不显得臃肿,反而挺讨喜的。但是四年级的小姑娘们也知道爱美了,桃山知道自己胖,是属于不好看的那一种。 戚渊当时在翻看桃山记下来的一些难题,没认真去看桃山比划。 桃山于是揪了揪戚渊的衣角,又比划了一次:哥哥,我是不是很胖?是不是不好看? 戚渊这次认真看了,然后摇头,十五岁的少年根本没办法理解小女孩在意的地方:“这不是挺圆挺可爱的?” 圆。 哥哥在说自己圆。 晴天霹雳。 少年低头去看题,还给她细心地把解题过程和关联知识点写好,然后把本子递回给她,才惊讶地看见桃山委屈巴巴的。 “怎么了?” 桃山比划:你说我胖。 少年懵了,完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他有些小心翼翼地反问:“这样吗?我说过吗?” 桃山点头。 “那对不起?”戚渊尝试去哄她,“你不胖,你才不胖,我给你贴朵小红花?” 温姨路过,听见对话,憋着笑走了。笑着笑着又有点心酸。 其实戚渊这小孩儿状态非常不好,但是为了桃山那小姑娘高兴,他总会在桃山来之前提前吃好药,努力让自己的心情保持愉悦。桃山每天陪他玩一个多小时,那大概也是他一天中最高兴的时候。 抗抑郁的药副作用很大,戚渊会便秘、偶尔也会排尿困难;有时一整天都在昏昏欲睡,有时又彻夜失眠;会头疼,肌肉也会不定时地抽痛。他还经常会对某些事情突然丧失兴趣和注意力,连最爱的YOYO也变得很少玩。 十五岁的少年,成天成日待在这间小屋子里,连阳光都吝于去接触。 戚渊曾经耍过性子停药,但停药之后更痛苦,那次累得阮医生连夜从京市赶回来。自此之后戚渊没再耍过性子,偶尔出现排斥吃药的时候,温姨就会拿桃山去哄他,他也会很快听话,听话得又让人很心疼。 六月一日儿童节,桃山的四年级也快走到底。那天她拿着YOYO过来找戚渊,为了给戚渊一个惊喜,她瞒着他偷偷摸摸学了一套花式。 她紧紧张张地在戚渊面前耍完,然后又给他认认真真地比划了一套动作。动作很长,戚渊眯着眼看,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翻译—— 是一首生日快乐歌。 哦,他都差点忘了,六月一日是他的生日。 桃山比划完之后,门口被打开,张老师、余教授和他的班主任、小叔以及阮医生一群人乌拉乌拉地进来,还推了一个蛋糕。 这是他16岁至今,第一个生日蛋糕。 他其实蛮高兴的。但是更多的却是酸涩到极致的情绪,这种情绪毫无缘由,但像狂风暴雨一样突然侵袭,他那一刹那差点连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 多热闹啊,看吧戚渊,这便是有声有色的人间,和你夜里一个人的孤独世界完全不一样,多让人贪恋。可再贪恋,那都不是他的。 生日会一结束,人群散去,戚渊对着正在打扫客厅的叔叔和阮医生突然说:“桃山期末考完之后,我想跟叔叔走。” 戚中晟诧异地抬起头看了少年一眼。 客厅的灯光是白炽灯,很亮,打在少年笔挺的鼻梁上。他的长相很俊秀,因为身体不好、长期不见阳光,他的面孔苍白又瘦削。 他像一尊冰雕大师雕到极致的冰雕作品,剔透、脆弱又美丽,几乎要模糊了性别。 阮医生很自然地接过话头:“可以啊,那边也比较方便。” 戚中晟立刻明白了,配合地点头,“我和你婶早就准备好了。你过去不用拘束,我和你婶没孩子,都很期待你来。” 戚渊安静地点了点头。 桃山期末考前,戚渊微笑着叮嘱她要好好考,答应给她奖励。 桃山兴高采烈地考完回来,戚渊的房子却空了。余教授交给桃山一个纸盒子,盒子里有一个缝得丑兮兮的桃子布偶,还附有一张从病历本上撕下的纸条: 桃子味的夹心,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她很喜欢,但最喜欢哥哥。 桃山抱着桃子布偶哭了整整一天。 少年的时光,是荆棘里的花丛,他也许跋山涉水、遍体鳞伤,但从来不是为了踏平荆棘取那一朵最美的花盏回家,而只是为了看它一眼花开的娇贵与美丽。 少年于此,便觉得最好不过。 第18章 交谈 冗长的回忆结束。 其实那时她还小, 很多细节都在十年岁月中被时间抹去,但她还是能够记得当时跟在他屁股后面粘着他不放的场景, 记得贴满了一个笔记本的小红花, 还有那个丑丑的桃子娃娃;所以也能够记得当时喜欢这个小哥哥的心情。 桃山与他一门之隔,都将人生这段岁月又走了一个来回。 于桃山而言, 那是年幼的一段混沌、带着甜味的过往。 可对于戚渊而言,那段少年时光改变了他的一生。它是甜的,也是苦的, 是带着橘子冰味道的青涩梦境,也是将他拖入深渊的无边困厄。 ——他很痛苦吧。回忆起这些,应该很难过吧。 桃山靠着门想了大概半个小时,才从二楼下去。 林瑞和罗丽有心想问问桃山和自己老大是个什么关系,但还没开口, 桃山便朝他们温柔地弯弯眉眼:“山神, 好、好像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林瑞递了一杯茶给桃山。 桃山接过来捧在手里, 茶微温,她轻轻应了一句谢谢,“他关了门, 自己在、在里面。” 林瑞是知道戚渊身体状况的,怕真的出了什么事, 立刻上了楼。所幸戚渊还有理智, 听见门外是林瑞,给他开了门。 戚渊开门后林瑞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自己在里边犯病了,知道给我开门那还好。” 他话音刚落, 门外泄了光进去,林瑞刚好看见戚渊藏着半暗半明的眼睛,是红的。 ——林瑞见戚渊犯病最严重的那次,他都没哭过。 林瑞操了一声:“哥你别吓我,你情绪现在稳不稳定?你药在哪?我给你拿药?” 戚渊嗓音有点沙哑:“没事。” “……那你现在这是?” 戚渊没回答,林瑞于是猜想了一下,换了种问法试探地问:“那,那小姑娘,之前你认识啊?” 戚渊反问他:“你有过白月光吗?” 林瑞被问得懵了一下,就听见戚渊低低地接下去:“她就是我这一生唯一的白月光。” 林瑞晴天霹雳:!!我草这渊哥扛不住!肯定扛不住! 林瑞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准备给阮医生打电话了。戚渊探手过来挂断,他神情有些疲惫,但言语之间很平静:“她现在在下面吗?” 林瑞胆战心惊地回答:“呃,在的啊。” “你让她先回去,就说我头疼在休息,”戚渊顿了一下,又说,“算了,我自己下去说吧。” 林瑞立刻跟着戚渊一起下了楼,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念叨:“哥,要不你提前先吃个药?” 戚渊停下:“你在她面前提‘药’试试?” 林瑞立刻用手给自己嘴上打了一个封条,示意自己绝对不会乱说话。 下到一楼,桃山坐在沙发上用着平板在看《枭歌》以往的上色稿,她向来都是这样,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是特别认真。戚渊站在楼梯口忍不住对着她长久地失神。 一开始,其实真的没有认出她来。 当年他跟着叔叔回了京市,她在读四年级,年纪还小;后来她初一的时候,他有回去偷偷看过她一次,胖胖的,个子娇小,脸圆圆的很可爱。 抗抑郁的药会让他的记忆变得有一些模糊,再加上她的身形变化很大,戚渊最初真的没有认出她来——那个妹妹长大了,翻天覆地的好看。 戚渊注视的目光有点久,桃山便抬头看了戚渊一眼,她现在的心情也有一点复杂,一时之间有点无措。但是戚渊已经朝她看了,她也只能抬手向他挥了挥。 叫戚渊好呢?还是叫哥哥好呢?叫哥哥好像很奇怪,又不是小时候了……那叫戚渊吗?可是叫大名好像又有点生疏。 “山神,”桃山选了个自己叫得顺口的,然后乖乖巧巧地弯着眉眼朝他没心没肺地笑,“您,现、现在,身体好一点了吗?” 戚渊脸微不可见地一僵:她为什么叫我山神?她是记起我了还是没记起?她应该记起了啊?那为什么还叫我山神?还有她为什么称呼我叫您?我很老吗?我对她来说很老吗?以前都叫我哥哥的不是吗? “没事了。”戚渊简短地回应着。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冷得罗丽忍不住偷偷搓了搓自己手上的疙瘩,但又想接着看戏,于是眼观鼻鼻观心,在一旁悠悠地吹了一口茶烟。 桃山倒没觉得尴尬,就是觉得山神比少年时话少了很多。她想了想,举起手中的平板朝戚渊说:“我在看、看《枭歌》,画得好棒。” 戚渊于是眯眼。他的眼睛本来就漂亮,一眯起来光线半藏半掩,就有点风月声色、喧嚣夺人的味道:“你不是我的粉吗?” “是呀,”桃山继而崇拜地看着戚渊,“山神超、超级棒。” 戚渊满足了,他给自己倒水,特意从沙发背后绕过,路过桃山的时候他按了按她的小脑袋,正正经经地说一句:“乖孩子不要随便爬墙。” 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冰箱里拿出一扎桃子汁,倒了两杯,自己拿了一杯,递了一杯给桃山,“女孩子喝什么绿茶。” 桃山呆呆地摸了摸自己被按过的脑袋,觉得这个相处模式一下就很熟悉了。 “你爸妈还好吗?”戚渊坐在她对面问她。 罗丽和陆隆在一边竖起耳朵——来了来了!八卦来了! “很好,呀,”桃山也问他,“叔叔,还、还好吗?” “挺好的,”戚渊平静地扫了一眼罗丽和陆隆,微微颔首,“画完了吗?在这凑什么热闹?” 两个人立刻就缩着头灰溜溜地走了。 戚渊又问桃山:“桃子汁甜吗?我记得你很喜欢。” 桃山喝了一口,砸吧砸吧滋味,特别欢喜地点头:“甜,现在、现在也喜欢的。” “哦,那就好,”戚渊沉默了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又问,“怎么会选美术专业?你不是文化课挺好的?” 因为喜欢呀,因为喜欢一个叫“山KING”的光,所以她就跑去追光了。 桃山抱着桃子汁想了一会儿,回答:“喜欢画,也、也喜欢画,画的人。” “哦。”戚渊点了点头,再次沉默。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时无话。 林瑞在一边看到窒息,默默打开了百度,搜了“多年未见后说什么”,然后默不作声地把手机递给了戚渊。 戚渊瞄了一眼手机,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你有男朋友了吗?” 桃山捧着桃子汁惊了:“啊?” 林瑞抬手按着太阳穴,为自己渊哥万年不变的交际障碍掩面叹息。 “我的意思是,”戚渊喝了一口冰凉的桃子汁,解释,“如果有的话带过来给,给哥哥看看。就也能替你把把关的意思。” 顿了顿,戚渊又补充:“你一个人在A市,我总是要照顾一下你的,不用客气。” 林瑞:道理我都懂,就是人家有没有男朋友跟你照不照顾人家,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诶,桃山这名字,”林瑞看不下去了,给他们找了个话题,“还有我家山神的名字……” 戚渊立刻说:“不是用她名字取的,跟她没关系。” “……我就觉得你们的名字挺有缘的,没说你们有关系。” 林瑞觉得他死了,这个聊天他真的可以死了。 “你们聊你们聊。”林瑞端了一杯茶,打了声招呼之后溜去罗丽和陆隆那待着去了。 聊天便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完全在状况外、丝毫不知道发生了啥、也不觉得尴尬的桃山认真地回答戚渊的问题:“没有,好、好的呀,谢谢。” “哦。”戚渊应了一声,桃子汁喝空了,他于是起身,“你还要不要?我是说桃子汁。” 桃山把杯子递给他,用手指比了一个度,“一点点,谢谢。” 戚渊趁着倒桃子汁的功夫,努力地想了想,又成功想到一个话题,转身的时候面目表情十分自信:“你喜欢鱼吗?” 桃山点头:“喜欢的。” “我家里养了两条鱼,就眼睛大大的这种,”戚渊把桃子汁递给桃山,“下次带你去看看。” “好啊。” 又没话说了。 戚渊终于开始思考要不结束聊天罢,再默默安慰自己来日方长。 他起身从容地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然后接着坐在桃山对面,抬手朝桃山矜贵地示意:“你看你的,我读本书。” 桃山配合地点头,低头看画了。 戚渊低头看书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不应该啊,不是粉吗?她为什么不激动?为什么不叽叽喳喳找话题和我聊天?而且小时候明明很喜欢粘着我,现在却话都很少。 戚渊百思不得其解。 桃山犹豫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低头看书的男人:“山神。” 戚渊倏忽抬头。 她好像弯眼笑了,那双眼清澈依旧,桃花瓣一样的眼型得天独厚,笑起来月牙弯弯,好看得不得了。戚渊觉得这一笑有旧时光的味道,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脸上却平静地看她,薄荷质感的嗓音低低地应:“嗯?” 眼底藏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期待。 “就、就,”桃山糯糯地说,“书拿反了,哥哥。” 林瑞路过一个趔趄,差点没笑死。 第19章 助理 桃山正式留在了山庙。 她做事很勤快, 因为陆隆是自己负责作品的主笔,所以对陆隆也很上心。会每天和陆隆积极沟通画的颜色和想法, 也会尽职地给他端茶倒水, 打理他乱七八糟的台面。 一开始陆隆一边感动一边害怕,因为他们都觉得桃山像是会成为未来老板娘的样子。可是桃山实在认真, 再加上陆隆发现老大最近好像都回家住了,他便开始渐渐大胆起来。 讨论画算啥?陆隆还敢喝桃山给他泡的茶、吃桃山给他带的糕点! 罗丽对此冷笑:“膨胀了啊,你这臭小子。” 陆隆真的是非常喜欢这个上色助理。这是第一个会认真从各个方面了解自己的喜好, 包括颜色、食物、穿衣风格之类的助理;这个小助理还翻看过大量他以前的作品,综合各方各面以此揣摩靠近他的色彩风格。 单纯如此也就算了,她还细心地发现自己喝咖啡喜欢加一勺糖,不爱吃水果但喜欢吃小蛋糕,所以每天都会给他准备一杯一勺糖的咖啡和一个甜味适中的小蛋糕。她不喜欢说话, 但做事真的是靠谱又体贴。 ——桃山简直就是田螺姑娘人间天使! 陆隆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哼唧哼唧:“这种东西你羡慕不来的。” 罗丽:“呵。” 而在家待了几天的戚渊平均每半个小时盯一次手机微信, 盯了几天后发现桃山那个小朋友真的完全没有来找过他。他好几次在“桃花酥”那个对话框来来回回打字删减,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发出。 他有点坐不住了,于是打了个电话给林瑞。 “在哪?” “工作室啊, ”林瑞大概在翻着什么文件,话筒那边传来哗啦啦的翻纸声, “怎么了渊哥?” “桃山”两个字到嘴边拐了个弯, 戚渊在电话里平静地询问:“我让你买的鱼你买了吗?” “呃……最近在忙着《闻光》的销售……我明天就去!真的我明天立刻去!两条眼睛大大的鱼是吧?我记得的!” 戚渊沉默:“《枭歌》的更新要发了吧?” 林瑞立刻正襟危坐:“对的哥!桃山和陆隆配合得很好!没有问题的哥!” “嘟——” 对方把电话挂了,林瑞一脸懵。他有说错什么吗卧槽?戚渊这狗男人真的越来越难懂了。 挂了电话的戚渊在房间里静坐。 万湖苑的房子是独立的别墅,这里很大, 也很静,戚渊一个人在别墅的三楼,撑着下巴看夜幕里稀疏的星星。 他知道自己不高兴了。虽然他同时也知道,这种不高兴很没有道理。可他就是和自己闹起了别扭,一个人独自坐了一晚上,看星星垂落,再看黎明升起。他心里也跟着太阳的升起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七点五十分。戚渊不想再看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了,于是披了件灰色的薄外衫拎着车钥匙出门。路过更衣镜,他略微停顿。镜子里的男人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裤子搭着一件灰色薄衫,像个儒雅的青年教授。 ——好像很不活泼。 他掉头回房间,翻出了一套他已经要遗忘在角落的黑色运动服。 《枭歌》新一期更新要上了,得去看看吧? 戚渊带着这个想法开车去了工作室,他到的时候桃山刚好在给陆隆煮茶。 她穿着浅米色的针织裙,戴着一顶红色的画家帽,帽上别了一个色彩鲜艳的桃花领针,齐腰的长发柔软微卷,懒懒地披散在背上。 她问罗丽:“隆哥喜欢浓一点、还是淡一点的茶?” 罗丽笑着回答:“浓一点,越浓越好。” 罗丽说要浓,她便往茶荷里又放了一勺茶叶。 她手指莹白如玉,动作很轻巧,将茶叶从茶荷中拨入茶壶,再冲泡分茶,这一套动作下来很漂亮。一泡热茶,基本都倒入了陆隆那个画着《枭歌》人物角色的杯子里。 戚渊心里一下子就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滋味。 他穿着黑色的连帽衫,灰色的运动裤和运动鞋,柔软棉质布料和衣服体裁都显得他整个人更加阳光和柔和,可此刻他却微皱着眉,神情间孤傲又有点落寞,孤零零地立在转角门口,门口的光把他的影子拉长。 ——不知道好像在和谁赌气那般。 他立了好一会儿,才微抿着唇瓣,一脸冷淡地进来。 桃山好几天没看见他了,一瞅见他,桃山很高兴,她指着茶壶,笑着问他:“山神,喝,喝茶吗?” 他微微立定,淡淡地应道:“我不喝浓茶。” 他转身从冰箱里拿出几个桃子,微微卷起袖子站在厨房那削皮,桃山跟了过去。 男人身姿挺拔,似乎是有刻意训练过,他的背脊非常直,人不算十分壮实,但对比少年时的瘦削,他现在已经称得上高大——肩宽窄腰,一米八三的个子,有着一层线条不错的肌肉。 桃山在一旁看了看,她本来想接过来自己做的,但是看他手指苍白地上下翻飞,桃子皮很薄,他都能把皮完整地削出丝毫不断,再把肉切成一瓣一瓣,动作极其熟练,甚至赏心悦目。桃山便在一边看入神了。 戚渊心里有点别扭,不想理她的。可是一看她软乎乎地跟着自己过来,他又不受控制地转身,从冰箱里又拿了一个桃子,问她:“你喝吗?” 桃山欢快地点头:“好哇。” 明明她什么都没给自己做,桃子都还是他自己削的,但只要她点个头,戚渊心里就高兴。 他把桃子一并放入原汁机内启动,在等的过程中,戚渊找话说:“小姑娘还是不要喝那么浓的茶。” “嗯嗯,我、我不喝的,”桃山和戚渊一起并排盯着水果机,“涩。” 戚渊明知故问地开口:“那你泡这么浓,给谁?” “隆哥,呀,”桃山毫无所知地回答,“他喜、喜欢。” “他没手吗?要你泡吗?既然没手就把手剁了吧。” 陆隆本来想来厨房拿个小蛋糕,刚靠近就听见自己老大恍若死神一般的嗓音这么凉淡给他的手判了死刑。陆隆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瑟瑟发抖。 罗丽受够了陆隆最近的得意忘形,故意上前和戚渊笑嘻嘻地说:“桃山这个小姑娘做事太认真拉,为了揣摩主笔大人隆哥的个人风格,桃山还了解了‘隆哥’很多很多东西呢!” 陆隆:……姐我知道错了你现在就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吗! 罗丽给了他一个“你做梦”的眼神。 戚渊一听,不可控制地微微皱起眉头。他唇色很浅,面孔苍白,皱眉抿嘴的时候,神色会比常人显得更加冷淡。 原汁机沙沙作响的声音刚好停了,毫无所察风起云涌的桃山抬头,一手指着机子、一手扯扯戚渊的衣角,弯着眉眼开心地说:“山神,好啦。” 戚渊立刻朝她舒展眉眼,“那还不去拿杯子?” 桃山点头:“你的杯子在哪呀?” “二楼房间的桌子上,门没锁,你直接进去吧。” 桃山一走,戚渊就对姗姗来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的林瑞说:“我是不是应该开始画新的作品了?” 林瑞刚到工作室,看见人都在厨房才走前去的,完全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戚渊愿意开始画新的作品,他简直是喜极而泣、喜大普奔、喜气洋洋:“是是是!老大你想开了吗?真的开了吗?” 林瑞简直是想马上把头像换成中老年最爱用的荷花开花的图片,上书:山狗他妈想开了! 戚渊靠在冰箱上,垂着眉眼,面无表情地说:“但是我没有助理。” 林瑞斩钉截铁:“招!我们可以马上招!” 戚渊皱眉头:“我不喜欢适应新人。” 林瑞秒懂了:“桃山给你当助理!” 听到这里,陆隆在后边实在忍不住了,颤悠悠地举起小爪子,弱弱地抗议:“老大,瑞哥……咳咳咳那个,桃山现在是我的助理。” 林瑞笑眯眯的跟个狐狸一样:“没事没事,瑞哥给你再找一个,找个貌美如花美若天仙的。” 陆隆其实觉得桃山已经很貌美很天仙,人还很甜会画画。他举着的爪子还没放,想挥一挥给自己再争取一下,他后头的罗丽就把他的爪子硬生生地从半空中摁下来,在他后边满面笑容地答应:“可以可以,完全没有问题。” 然后桃山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戚渊的新助理。 桃山第一个反应是——山神要出新的作品了?!桃山这样乖巧安静的性子都差点没乐得蹦起来。 第二个反应才是——新助理是自己?怎么能是自己呢,自己那么多不懂! 戚渊接过桃山拿回来的杯子,慢悠悠地倒了两杯。他现在心情不错,欣赏了一会小姑娘纠结的脸,才把桃子汁递给她一杯。 “助理就是来学习的,你怕什么,”戚渊往公共绘画区那抽了一张纸拿给桃山,“你先画一幅,我可以帮你看看。” 桃山立刻把桃子汁放一边了,坐在凳子有点忐忑地问:“画什、什么?” 戚渊在她眼里一下子就变成不可触碰的山神了。 “随便,你喜欢,简单的就好。” 桃山于是拿起笔,画了一幅鱼,起笔没多久,就被戚渊温和地从头到脚骂了一顿。 林瑞和罗丽在一旁偷偷围观,听得心有戚戚:多么熟悉的场景啊,谁的人生还没被导师拎着骂的时候? 罗丽对此感叹:“老大果然是单身狗中的战斗狗,活该单身二十六。” 林瑞对此恨铁不成钢:“这要出去说这姑娘是他白月光,这他妈谁信。” 而桃山正在对着戚渊说的内容疯狂点头——她觉得戚渊说的特别对、特别好。而且和以前小哥哥教她写作业的时候态度一模一样,桃山对此适应极其良好。 画到最后,戚渊点头:“还不错,挺好的。” 就这一句就能让桃山眯眼笑了,她下意识地朝他伸出手背,戚渊竟然也能从容不迫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红花贴纸,给她稳稳当当地贴了一个。 时隔十年,这一瞬间仿佛是时空错乱,桃山盯着手背上的贴纸都愣了一下。 戚渊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我去倒桃子汁,你要吗?” 林瑞看了一会,对罗丽说:“知道什么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这就是,绝了。” 戚渊去给自己的桃子汁添杯,林瑞跟过去不要命地劝了一句:“虽然说桃山不介意,但是话说回来,哥,你对未来女朋友不能这样,女孩子是要夸的呢。” 这句话让戚渊失手打碎了自己手里的杯子,他没来得去顾,这一刻他血色尽失,朝着林瑞,他极淡地笑了笑:“她就是妹妹。” 林瑞:……您老见过有谁把自己的妹妹称作“这一生唯一的白月光”的?您老可真是绝了。 作者有话要说:戚渊:能当女朋友吗?真的能当女朋友吗?不行不行,我怂。 突然扼腕戚渊怎么不是二十九岁呢!!单身狗中的战斗狗,活该单身二十九。押韵! 考虑上夹子的问题,27号的更新会提早,应该是明天中午前就会更,你们记得早点来看哦!! 感谢在2019-11-25 22:06:12~2019-11-26 21:5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猫を愛して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ky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9798305、眼中有星星 3瓶;听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眼光 “好哦, 妹妹就妹妹,”林瑞跟了戚渊很久, 太懂怎么去顺戚渊的毛了, “妹妹也不能这么批评,你见哪个哥哥这样批评的?不好!” 戚渊盯了他一会, 深黑色的眼情绪淡淡的:“哦。” 这个“哦”就真的很灵魂,充满“我很不想承认但你说得确实好像有点道理”的意味。 戚渊端着两杯桃子汁出来,桃山还在那乖乖地画画, 看她乖巧的后脑勺,戚渊有点后悔——刚才会不会真的骂得太狠了?她才刚开始画没多久呢,他是不是太严厉了? 戚渊走到她身边,把她的那杯桃子汁递给她,清了清嗓子, 状似无意地开口询问:“很喜欢鱼?” 桃山还在把刚才戚渊说的一些重点细细地记在画上, 听见戚渊问她, 她笑着点头:“喜欢,游、游的时候,很好看。” 它的尾鳍、腹鳍、胸鳍在水里舒展开来的时候, 很轻柔,透明地晃动起微波水纹, 天边的云都不及它飘逸好看。 戚渊很爱看她这种提起喜欢的东西就欢欣雀跃的模样, 像个孩子一样特别知足常乐。他难得微勾着嘴角,淡淡地说,“那走吧, 带你去看鱼。” 桃山很小声地“哇”了一下,有点意外:“现在吗?” “不然?”戚渊抬头看了看时间,正好十点,“收拾一下东西,走吧。” 林瑞在客厅那激动又欣慰暗自搓手手,对戚渊这一手表示极高的赞扬:进步了进步了!知道带人家去约会了!!!士别三分钟就当刮目相看!!!渊哥还是灰常棒的!!! 戚渊:“记得带上画板,要画速写的。” 林瑞欣慰的表情便僵在脸上。 桃山背着自己的画板,高兴地连连点头:“带、带了!肯定,带的!” 林瑞:……年轻人约会带什么画板!!!啊!带什么画板! 戚渊带桃山去的金鱼店叫“草”,一个非常奇特的店名,装潢更是奇特,至少桃山从外表看,看不出来这是一家金鱼店,倒像是一家非常雅致古朴的茶室或者琴室。 桃山跟着戚渊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一道九曲流觞蜿蜒从脚下绕出一条小溪,里面有着许多小巧的金鱼,各式各样,桃山眼睛一下就看花了。 桃山小心翼翼地踩过溪上的石头,往店内深处走,有一株茂密的绿萝,叶子垂了一架青葱嫩绿,架子后是一张八仙桌,桌上坐了个年轻的男人,便是店主了。 店主自称枯荣,在他两列错落着大大小小古朴的石缸,里头有各式各样的鱼,这里的鱼更美,美得桃山完全拔不动腿。看了好久,实在手痒,默默取了自己的画板下来,店主无所谓地朝她点头:“想画便画吧。” 这里简直就是宝藏,桃山直接把带她过来的男人忘到十万八千里外的地方去了。 戚渊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存在感,他站在桃山旁边问:“这是什么鱼?” “蝶尾金鱼,”桃山兴奋地给戚渊介绍,“一条是蓝白、白蝶尾,一条是黑、黑白蝶尾。我从没,从没见过线、线条这么美的蝶尾,颜色也惊、惊艳!” “哦,是很好看。” “这条,也、也好看!”桃山拉着他的衣角,给他指另外一条,“这个!叫玉兔!是、是虎头鱼的一、一种,是不是,超、超级可爱?” 桃山看鱼,戚渊看她。 “还有这条!樱花短、短尾琉金,还有这、这条红顶猫狮,也好、好看!还有朱、朱顶紫罗、罗袍!” 桃山的画家帽歪了,柔软的长发有点凌乱,不听话的黏在脸颊上,把她的脸圈得更小,眉眼很精致,她一条鱼一条鱼指过去给他介绍,叽叽喳喳的,很热闹。 戚渊矜贵地笑,附和她:“都好看。” “是吧!”桃山心满意足。 还有几缸鱼桃山都认不出是什么,但美丽直击心脏,桃山后来几乎都是在画这几尾,一尾橘金色的,还有一尾是桃粉色。店家告诉她那是他自己培育的。 画完后桃山又问店家为什么一家金鱼店要叫“草”,对方回答说喜欢一首诗:“《草》,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这时候老板娘出来,是个坐着轮椅的女孩子。她长得真娇小,脸也很嫩,很亲昵地朝老板伸手要抱抱。一边吐槽:“什么啊,直接说用我的名字做的店名不好吗?拐个什么弯抹个什么角啊?” 老板稳稳地把她从轮椅里抱起来放到凳子上,老板娘很热情地朝他们打招呼吸:“嘿!你们好啊!买鱼吗?全场八折!” 桃山问了价。 ……打扰了。 走的时候,桃山有点过意不去,耗了两个小时呢。她抬头软软地问男人:“逛了好久,不买鱼会不会不好呀?” 戚渊拿出车钥匙,随口道:“那里的鱼买不起,就是带你来看看的。” 桃山心有戚戚地点头赞同。好贵哦,贫苦人民吃土都买不起,但是真的好漂亮。 戚渊坐在驾驶座上,旁边桃山在认真地系安全带,他又突然问她:“最喜欢哪一条?” 桃山诚实地说,“老板,自己培、培育的那几尾,真的,超级、级好看。” “你真行,一挑挑最贵的。”戚渊笑了下。 桃山闻言喜滋滋地说,“哇,那、那当然,我有眼、眼光啊。” 她顿了顿,眼睛亮晶晶地看他,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当初我认的哥哥,也是最、最棒的,哥哥。” 戚渊喝着水被呛了一口 ,他连连咳嗽几下遮掩自己的不自在,然后摸了摸鼻子,撇着头问:“吃饭吗?我饿了。” 一点半,当然饿。 桃山配合地拿出手机打开地图搜索附近:“吃什么呀?附近,有、有火锅,面,还有烤鱼,江南南菜。” “你定,”戚渊不敢看她,对着窗户倒映着的桃山说,“我不挑。” “那吃面?” 戚渊驱车驶离路边,“可以。” 沉默地开了一段路,戚渊偷偷瞄了一眼桃山,她拿着手机,好像在记着什么东西,戚渊于是便开口:“坐车不要玩手机。” “一、一会会。”桃山应着,“在记、记一些想法。” “什么想法?” 桃山应该是记完了,她收了手机,“我想到,一个、一个故事,记下来,以后想、想画。” 桃山稍稍停顿,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再次开口:“就是,在金鱼店那、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画个,人、人鱼的故事。” “一条人、人鱼,一片海,海边的一、一棵树,的故事。” 戚渊笑了:“听起来还不错,那你回去好好想想,可以画的。” 山神只是简单地这么一个肯定,桃山就很开心了。 “那我,肯定、肯定画。” 面馆并不远,几句话期间,戚渊便已经停好车。下车的时候戚渊终于忍不住伸手拉了拉桃山的帽子。 桃山愣了一下,戚渊淡淡地说:“歪了。”歪得他手痒。 桃山抬手正了正帽子,乖巧地问他:“那这、这样呢?” 戚渊这次干脆用上两只手,把桃山的帽子在小脑袋上摆得极其中正,跟学士帽的戴法一模一样,完了还万分不解地问:“这帽子有点问题,摆正了戴怎么戴不稳的?” 桃山傻了,反应过来有点想笑。她把帽子又扶歪,解释:“本来就、就是,歪着戴的。” “……哦。” 戚渊看了歪着帽子顺着长发弯眼笑的桃山,摸了摸鼻子,然后扭头去推面馆的门,清了一下嗓子,补救,“还是好看的。” 进了面馆两个人各自点了一碗,在等面的过程中,戚渊找了一个绝对绝对不会冷场的话题——看看桃山刚刚画的画。 桃山立刻就把画板递给戚渊,她画了好几张,有几张用了彩铅,色彩很美,线条也干净。戚渊接过来看了,指了几个地方,细致地告诉她哪里可以处理得更好,线条和色彩还可以怎么运用。 桃山原本是很认真地听的。他讲话语速不快,声音凉淡,音色清晰,桃山听着听着就有点入迷了,后来反而没仔细去听他说话的内容。 “笔。”戚渊眉目淡淡的,他讲起画来像个最严格的导师,面容清冷。 桃山没反应过来,戚渊便屈指敲了敲桌面,“有笔吗?” 桃山恍然回神,把笔递给他。 戚渊接过笔,拿了一张白纸把桃山画的不好的地方重新简单地勾了几条线条。他垂眼,浓密的睫毛连着眼角微微有一条折上的弧线,鼻子高挺,唇色浅淡,发梢微长,他执笔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冷淡的性感。 戚渊讲画很认真,察觉桃山不认真,他用笔敲了一下画,很铁面无私地开口:“你在看哪?” 桃山下意识地回答:“在看你。” 戚渊愣了,他抬眼,发现桃山确实是在认认真真地看他,眼神很专注。戚渊这一下子就有点窘迫,故作严厉地说:“看画。看我干什么?” 桃山还真的严肃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严肃地说:“因为,哥哥,比画好看。” “哦。”戚渊耳根子刷的一下就红了。 他面色还是冷冷清清的,许久,他才口吻似是坦然、实际干巴巴地说,“那你比较有眼光。” 恰好面上,戚渊立刻把画板收起来,清了清嗓子忙道:“饿了,吃面。” 他之后全程没再抬头看桃山,吃完后也在低头,似乎是有急事,一直在发信息的样子。 桃山很乖,不打扰他。 戚渊低头发微信给林瑞:去‘草’那买两尾鱼。 林瑞回得很快:没问题,买哪种?眼睛大就行了吗? 戚渊看了一眼还在低头吃面的桃花妹妹,然后给林瑞回:买最贵的。 林瑞:……?我记得最贵的一尾一百多万??? 戚渊的回复无比的淡定:对,买两尾,一尾橘金色,一尾桃粉色。名字我都想好了,一尾叫橘子,一尾叫桃花,好听吗? 林瑞:……??? 两百万买什么鱼?买房子不好吗! 恋爱的渊哥真的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戚。毫无还手能力。渊感谢在2019-11-26 21:55:46~2019-11-27 17:1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眼中有星星 2个;猫を愛して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眼中有星星 2瓶;攸然、听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嗜桃 林瑞小心翼翼地把这两条价值一套房子的鱼搬回戚渊万湖苑那套别墅, 给它们买了最美的石缸,会自动换水还有氧的那种, 当祖宗一样伺候着。 ——这要是死了, 两百万就没了! 有的人一辈子赚不了两百万,有的鱼身价就两百万, 别墅住着专人伺候着。林瑞一大清早看着缸里的鱼陷入哀怨。 “又不是西施,对着鱼摆弄什么。” 戚渊从三楼下来淡淡地说了一句林瑞,然后去厨房拿了小方包, 给自己简单地包了一个三明治,坐在长长的条形餐桌上慢条斯理地吃着。 “渊哥,你不觉得你的鱼真的——”林瑞心痛到滴血,“太贵了!” 戚渊不温不淡地开口:“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但是再好看也不是媳妇, ”贫苦百姓林瑞根本无法理解两百万买鱼的壮举, 越想越心痛, “两百万还不如买房!” “纠正一下,那是我的儿子,一个叫桃花, 一个叫橘子。对了,桃花和橘子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林瑞:“……不知道。” 戚渊微皱眉头, 一脸“你怎么能不知道”的表情, 他刚好吃完早餐,矜贵地净了净手,嗓音淡淡的:“打个电话问问老板。” 林瑞:“……” 戚渊:“有问题?” 林瑞:“没有, 完全没有。”他就是想仔细端详一下能把鱼当儿子养的人,是不是跟神人一样。 戚渊逗了一下鱼,然后穿了衣服拎着车钥匙出门:“我去工作室。” “我开车?”林瑞准备在玄关处换鞋了。 “桃花和橘子养了吗?”戚渊穿着黑色的风衣、围着黑色的围巾站在门口,十一月的天气微冷,他人高腿长,围巾下露出的半张脸很白,眉眼都带着晚秋的清冷。 “养了养了,第一时间就养了。”林瑞伸手去拿戚渊手上的车钥匙,凑得近了才发现戚渊温度不太正常,林瑞端详了他的脸色,迟疑地问,“渊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戚渊简短地应了一句,然后看见林瑞拿了钥匙一脸狐疑迟迟不动的样子,才微微不耐烦地承认,“有一点发烧。我去工作室你去不去?不去我就走了。” “生病不休息,还去工作室干嘛?” 戚渊不说话,沉着眉眼低头看林瑞手里的车钥匙,拒不配合拒不解释的态度。 林瑞没法子:“行行行,去去去。” 他把车开出车库,把这个生了病的娇贵大少爷从万湖苑带去了工作室。 路上,戚渊一直没说话,快要到工作室的时候反而开口了:“问你一个问题。” 林瑞心想嘿这可稀罕:“渊哥你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有一个朋友,”戚渊斟酌着说,“最近遇见了一个认识很久、也分开很久的女孩子,思来想去,好像还是有一点喜欢她,你觉得他应该怎么办?” 林瑞想着你两百万的儿子都买了现在还来问怎么办?? “喜欢就追嘛,”林瑞把着方向盘斩钉截铁地说,“喜欢的女孩子怎么能不追?” “但是他觉得还是当妹妹比较好,”戚渊侧头去看窗外了,路上的落叶给这座城市平添萧索,他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冷静,“他的身体状况其实不太适合喜欢什么人。” “不会呀,他身体状况现在不是挺好的?” 戚渊眯眼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朋友身体好不好?” 林瑞:……我每天跟着你上上下下你放个屁我都知道它是不是臭的你说呢? “我猜的我猜的,”林瑞熟练地把车停进工作室的车库里,“有点点不好,就为那个女孩子变得更好嘛!认识很久、分开很久,然后又再次认识,这就是缘分不是?” ——等等,“为喜欢的女孩子更积极地配合治疗”这个行不行得通?是不是要打个电话问下阮医生? “你说的有道理,”戚渊把围巾重新系好,神色淡淡的,“谢谢,我会转告我的朋友。” 林瑞:“……好的,记得跟你的朋友说不用谢。” 戚渊点头,下车,推门,进工作室。 屋里的桃山正在认真地向罗丽林瑞他们了解戚渊的喜好。 “颜色?”桃山拿着小本子记,一边嘟哝,“大、大家说山神喜欢,喜欢黑色。” 罗丽撑着下巴想:“诶,我也不知道,好像老大对颜色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那,那喜欢喝什么,茶?” “他不喜欢喝茶,”陆隆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回忆,“好像都是白开水喝得多,要么就是桃子汁!” “哦,”桃山刷刷地记着,“那吃、吃东西的口味呢?” 罗丽露出一个“往事不堪回首”的神情来:“老大喜欢吃甜,你知不知道,老大每隔一个星期都会从网上买一盒桃子夹心的巧克力,然后他吃不完,都是让我们吃完的。哇,你知道一个巧克力的卡路里有多高吗!!” “说到甜,老大是真的巨爱甜了,大白兔糖、泡泡糖都很爱,”陆隆回忆起来痛心疾首,“人家老板过年封利是,你知道他过年给什么吗?给大白兔糖!我窒息了!” 罗丽补充:“虽然会让瑞哥给我们发奖金和微信红包。但是,他本人是真的从来、从来、从来都不会发利是的!开工利是都没有!开工糖和过年糖就很多,我的妈妈呀。” 桃山想象了一下,觉得高高大大一脸冷清的山神给人发糖的场景好萌啊! 她翘着嘴角,弯着眼笑,接着问:“那他,还、还喜欢橘子吗?” “橘子?肯定是桃子啊!”陆隆长长地叹气感慨,“老大的冰箱里!全部都是桃子!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一个桃子你敢信???” “那必须是桃子啊!”罗丽附和并总结,“简而言之,老大嗜桃如命!” 桃山一脸诧异:“不是、是橘子吗?” 罗丽想了想:“橘子他吃,但喜欢桃子。” “老大有一个绝技,二十五秒去桃皮桃核,手法之精妙、速度之快,令人震惊。”陆隆一脸钦佩,“老大还能给桃子肉雕花,我草,我从未见过如此爱桃之人。” 想到这里,陆隆酸了:“老大对你特别好,是不是因为你的名字里有个桃?” 桃山在认认真真地记,听到这里她停了笔,“那我,可、可真幸运,”她想着就有点开心,“桃山这名、名字真好。” 戚渊就听到这里,然后进去客厅把桃山拎走了。拎之前他难得朝陆隆和罗丽和颜悦色地微微笑着:“对我很了解?” 罗丽疯狂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戚渊看陆隆,继续微笑:“那你呢?” 陆隆哭唧唧:“没有没有不可能有!” 戚渊于是把桃山带到一楼办公室,他坐在最里面那张画桌上,抽了一张白纸,低着头用描线笔闷着画画。 桃山觉得他好像有一丁点不高兴。 “山神,”桃山把笔夹在本子上,软软地叫他,“早上好呀!” 戚渊的线条极简极快,不到一分钟,勾了一个抱着桃子的小女孩,他面色清冷,嗓音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不好,发烧了。” 桃山惊了,下意识探手摸了摸戚渊的额头,细细地感受了一下温度,“烫,吃、吃药了吗?” “没有。” 戚渊画画的笔在她触碰自己额头的一瞬间就停了,他觉得桃山明明对他很好啊,但是为什么喜欢的东西不亲自问他,要问别人呢? “怎么能,能不吃药呢?”桃山蹬蹬蹬地跑出去问林瑞药箱在哪,然后拿了药又跑回来,带了一杯热水,搁戚渊面前,“快吃、吃药。” 戚渊没动,桃山又把药往前推了推。 许久,戚渊才用着感冒的、微哑的声线,低低地问桃山:“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桃山意外:“诶?” “喜欢什么,你可以直接问我,”戚渊垂眼注视着桌子上的药瓶,他藏在眼里的情绪似乎有点小心翼翼,但说话的音色又格外冷清,“对不起,我不喜欢你从别人那里了解我。” ——他总有着一种,他知道这是很病态的、很不可理喻的、微妙又难以启齿的占有欲。 ——明明他现在还在挣扎着、犹豫着是不是要继续向她靠近,可情感已经在叫嚣着不允许她朝别人靠近。 “因为,会、会不好意思呀,”桃山肤色白,脸红起来就很明显,她有点不好意思,目光水润又温柔,“对着你问,可、可能会问不出口,但是、但是,能了解你,是件开、开心的事,无论从哪里。” 桃山干脆拖了一张凳子坐在他面前:“我是,这么想的。” 顿了一下,桃山又软软地补了个称呼:“哥哥。” 戚渊瞬间缴械投降。他飞快中带点慌乱地把桌子上的药拿起来吃了,还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了个干净,才干巴巴地问她:“那你还想了解什么?” 桃山笑了,女孩子弯着眉眼问他:“山神会,会不好意思吗?” 戚渊把脸微撇,一张线条极好的侧脸对着桃山,他的眸光似乎看向了窗外,盖上浅浅一层光,他冷静自持地说:“不会。” 桃山把本子拿出来做功课,认真地记上:哥哥会不好意思。 第二句:这是第二次,他不敢看我。 作者有话要说:所有女生!考题来了哦! 问:戚渊第一次不敢看桃山是什么时候! 写到这里,我必须强调一下,迄今的回忆杀里男主一直把她当妹妹,真正喜欢她的那个时候的回忆杀我还没写。感谢在2019-11-27 17:18:17~2019-11-29 23:1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を愛してる、眼中有星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911 5瓶;眼中有星星 4瓶;2571245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生病 “总之, ”戚渊看了一会窗户,扭过头再次看向桃山的时候神色淡淡的, “下次有什么想问的, 直接问我就好。” 桃山收了本子,认真地点头。 “你的人设图呢?” 话题跳跃有点儿快, 桃山愣了一下。 戚渊把桌上画的那张抱桃小女孩收进抽屉里,微微挑眉:“不是说有个故事想画?一条人鱼,一棵树, 一片海,上次你提过,想法挺好。” “我还没、没开始画。”桃山没想到戚渊这样就上心了。 戚渊点头:“那你可以开始准备,回去把人设和脚本弄个大概,过几天交给我看。” 桃山愕然, 她微微睁大眼睛, 有点意外:“可、可是我是你的助理。” 他的新作品已经在准备阶段了, 她肯定是要帮他的。 “助理?哦,对,”戚渊好像才想起有这么一件事, 而后不知无耻、极其自然地说,“没关系, 你先画你的, 我没有新作品,逗林瑞的。” 桃山觉得受到了伤害,用一种“你竟然还不打算更新”的小表情看着戚渊。 戚渊沉默了下, 突然就感受到了对方是自己粉的压力。他想了想:“我的还在构思阶段,下次外出取材带你去?” 桃山眼睛一下就亮了,她乖巧点头:“没、没问题!” 顿了顿,她又问:“那我现在的工、工作,就是画我自己的?” 戚渊理所应当地应:“不然呢?” 桃山:……她怎么觉得戚渊更像她的助理呀? 戚渊察觉自己的体温越来越高,脑袋开始有点昏沉,怕桃山瞎担心,便找了个借口先回了房间,桃山便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画画。 中午十二点,林瑞进来问她要吃什么。 “我们点外卖,你想吃什么?”林瑞把手机递给桃山,“因为老大生病,我们决定点铁板牛肉。” “不、不吃清淡点?”桃山划看了一下,都不太适合病号吃。 林瑞闻言叹气:“这地方偏,本来就没几家可以吃的,然后咱老大生活极其龟毛——” 桃山找到一家汤粉店,糯糯地建议:“要不要,给、给山神点一碗面?” “他不吃面,”林瑞面无表情,“他不爱吃一切寡淡无味的东西,白粥尤其不喜欢,汤粉汤面也不喜欢,青菜也不喜欢,一根菜都不吃的那种。” 可是上次她说出去吃面,他说可以的。 桃山犹疑:“那他,喜、喜欢什么?” “肉食主义者,火锅,最辣、极辣、变态辣;麻辣小龙虾,水煮鱼,辣子鸡,酱板鸭,剁椒鱼头,夫妻肺片,他最爱。我也搞不明白他一个南方人为什么这么重口。” 桃山听完之后默默给戚渊定了一碗粥:“不可以,生、生病,不可以吃辣。” 林瑞接过手机,看见桃山点了两碗肉片粥,真的是太喜欢、太欣赏、太欣慰桃山能管着戚渊这条狗了。他对桃山十分赞同地说:“桃山你说的太对了!生病的人就该吃清淡的!等下粥来了你记得拿给渊哥!” 外卖到了之后,林瑞把粥提给桃山,十分期待地看着她:“桃山!渊哥的健康就由你来守护了!加油!上吧!你可以的!!” 陆隆罗丽凑了过来还不算,甚至连少话的卢月和雪素都在不远处围着看热闹。 桃山一脸莫名。生病的人忌辛辣忌生冷,山神不像是一个会任性地对身体不管不顾的人呀?他在她眼里,一向冷静克制,自我要求严格。 桃山乖乖地提着粥去敲戚渊的房间门,叫了一声:“山神,吃饭啦。” 戚渊在里头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桃山推门进去,房内没有开灯,窗帘也拉着,里面很暗,门外的光线进来,到床边便戛然而止。桃山隐隐约约看见戚渊卷着被子缩在里面,只露出一个头,像个蚕蛹一样。 桃山不想打扰他休息,但是饭总是要吃的。她往前几步,又叫了一次:“山神?” 戚渊侧了侧身体,把被子裹得更紧,不太想回答她。 “我先拉、拉窗帘哦?”桃山把粥放在桌子上,转身去拉开灰色的遮光窗帘。 自然光透进来,戚渊把头往被子里埋了埋。桃山回身的时候刚好看见他这个动作,突然就被他萌了一下。 ——好可爱啊,像个沉睡的小猫咪,用尾巴把自己圈紧。 桃山去哄猫:“山神,起来喝、喝粥啦!” 戚渊没理她,桃山于是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好像更烫了。桃山温柔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她轻轻戳了戳戚渊裹着的被子:“哥哥,起来吃饭,还、还要吃退烧药。” 戚渊终于把头微微从被子里抬起,眯开一点点眼缝,看清确实是桃山之后,他嘟哝:“不吃,想睡觉。” 他的声线本就冷清,也许是发了烧,连着声音都似乎带了一点热气,有点沙哑。他这样冷淡的人在这一刻都显得有些孩子气。 桃山就忍不住更温柔。 “我喂你好、好不好?”桃山继续戳他被子,“吃饭再吃、吃药,给你一朵,小红花。” 在外边偷听的林瑞冷笑:“亏得桃山好脾气,妈的这种撒娇男就应该一脚踹过去把粥浇他脑袋上告诉他什么叫做清醒,撒娇这种做法真的是……” 罗丽在旁边风凉地说:“去啊,现在去还赶上粥是热乎的。” 林瑞立刻拐了个话尾:“真的是太对了,撒娇的男人最好命。” 里面的戚渊终于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了,他恍了一下神,而后靠着枕头坐起来,终于有点清醒了。 “抱歉,”戚渊按了按太阳穴,缓解了一下脑袋的胀痛感,“我自己来。” 桃山配合地打开盒子,把勺子放好,一碗粥递给他。 戚渊看了一眼,抿了抿嘴,对上她那双充满关怀担忧的眼睛,那句“我不喝粥”实在说不出口。他退而求其次,哑着嗓子试探性地说:“能加点辣椒酱吗?” 曾经被戚渊一句“不吃,拿走”怼出去的林瑞在门外心酸地冷笑。 “不能。生病,不能吃、吃辣,”桃山执着地把粥递给他,“你不吃,我、我就喂啦!” 他这么大的人还让一个小姑娘喂吃饭,这也太丢人了。 戚渊千不愿万不愿地接过来,他舀了一勺粥,看一眼桃山,垂死挣扎地带点乞求意味的嗓音,轻轻地补了一句:“半勺酱,可以吗?” 桃山不温柔了,严肃地朝他摇头。 戚渊沉默了会,然后伸手轻轻捏了一下桃山的衣角,抬眼,他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一点点,就一点点。” 在外边的林瑞想去撞墙,那个冷淡的、孤僻的、毒舌的、任性的渊哥曾几何时,是垂着眉眼恹恹地叫他把粥扔出去,还讽刺他听不懂人话!! 这个社会太现实了,令人绝望的现实。 重点是从未这般软着说话的戚渊依旧被软萌桃山弯着眉眼无情地拒绝:“不行哦,哥哥。” 桃山拿过勺子,舀了粥吹了吹,把勺子递到了戚渊嘴边。 因为生病,他的唇色很浅很浅,还有一些轻微的燥皮,眼角微红,他张嘴很无奈地吃了进去——寡淡无味,难以下咽。 “你肯定,很、很少喝水,”投喂的桃山碎碎念,“生病要多喝水,还要按时吃饭,还、还要按时吃药。” 戚渊觉得自己无奈,甚至还有一点委屈。 “不能吃辣,也、也不能吃冷,甜和酸,都要少吃。”桃山顿了一下,哄他,“病才好、好得快。来,张嘴。” 吃着吃着,一碗粥见底了,桃山又给他拿了水和药。 她很乖巧,性子温软,脾气很好,她就睁着桃花瓣型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看得戚渊一点都不舍得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一定是我怕她哭。戚渊极力给自己挽尊,小时候她哭起来要人命的!超级可怜的! 监督完戚渊吃完饭吃完药的桃山笑眯眯地又给他拉好窗帘,一边叮嘱:“好好休、休息,晚饭也是、是要吃的呢,要是还烧着,就要去看、看医生啦!” 戚渊在被子里闷闷地应:“哦。”她忘了给自己贴小红花。 桃山出去了。一出门她就捂着自己的嘭嘭跳的小心脏要命地想:哥哥也、也太可爱了啊!像只猫!她好喜欢撸猫的! 林瑞在门口酸涩又欣慰地问:“吃完了?” “是、是呀!”桃山晃了晃手里的垃圾袋。 林瑞像个老母亲一样:“好好照顾我们渊哥。” 桃山的责任感立刻油然而生,觉得山神这种生物就应该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般细心呵护。 下午她没让大家点外卖,而是自己上街买了一点鱼肉小葱调味品,打包了几盒饭回了工作室。工作室没有明火,只有一个电磁炉。桃山片好鱼肉,煮了一锅简单的鱼片粥。 吃习惯外卖的陆隆喝上一口鱼片粥的时候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烟火味,这是一碗有灵魂的粥,”陆隆深深吸了一口粥的香味,极其感动,“桃山真的是个宝藏嘤嘤嘤,会做饭真好嘤嘤嘤,不吃外卖真好嘤嘤嘤。” 罗丽一口满足,顺便无情地戳刀陆隆:“别想了,这是病号粥,蹭老大的。” 那边,桃山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粥,上二楼了。 戚渊没睡,他坐在软沙发上抱着抱枕发呆。见桃山进来,他微微凝神,看清桃山手里的是粥后,他抿着嘴,带点可怜意味:“粥?” “嗯,”桃山把粥端到戚渊面前,一脸求表扬的表情,“我煮的哦。” 戚渊的表情立刻变了,他毫无抗拒地捧粥喝了一口,凤眼微微眯起,他朝桃山小声道:“好吃。” “真的吗?”桃山捧着脸笑眯眯地看他。 “嗯。”戚渊自己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喝着,都不用桃山哄。 “那我这、这几天,都给你煮。” “嗯。” “你喜欢咸粥,还、还是甜粥?” “都行。” “下一点桂圆和红、红豆,甜甜的。” “好。” “那明天中、中午,你要喝两碗。” “我会的。” 桃山的眼睛笑得更弯了,她糯糯地说:“哥哥,你好、好乖哦。” 戚渊喝粥的手一顿,他低头看粥,神色冷静:“还行。” 桃山于是又问:“烧退、退了吗?” “不知道。”戚渊身体微微前倾,他和桃山隔着一张小茶几。 男人的面孔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向来唇色浅淡的嘴也因为喝了粥微微红润,他在桃山眼里漂亮得简直像漫画里最好看的狐妖,桃山一时之间竟然迷了神。 戚渊稍稍低头,嗓音温淡:“你摸摸,烫不烫?” 恍然惊醒。 桃山收拾了桌上的碗筷,飞快地跑了。 跑到门口又停,探了个小脑袋进来,“还要粥吗?” 戚渊有点不明所以,他都难得愣一下:“……要。” 小姑娘似乎很高兴,蹬蹬蹬地跑走了。 五分钟后,林瑞慢悠悠地端了一碗粥上来。 戚渊见到他就皱眉,“桃山呢?” 林瑞笑得跟一尊弥勒佛似的:“洗碗呀。” “其他人不会洗吗?”戚渊恹恹地看着林瑞手里的粥。 林瑞笑了:“小姑娘自己抢着洗嘛,我们也不好拦着。不过话说回来,哥,你那个朋友想开没呀?有没有希望和那个小姑娘成啊?” 戚渊眼都懒得抬,干脆摘了助听器,拒绝和林瑞沟通。 林瑞在心里呸了一声:就说这家伙幼不幼稚??属猫的吗?吃个饭还要人哄?矫不矫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别学戚渊,要好好吃青菜,乖。感谢在2019-11-29 23:19:48~2019-12-01 21:4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已经是只废兔子了 10瓶;眼中有星星、攸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梦游 粥是桃山煮的, 戚渊晾了林瑞五六分钟后,最后还是冷着脸把粥捧起来干干净净地吃完。 林瑞憋着笑, 把水和药放在桌子上, 给戚渊留了一张纸条:饭后吃药,桃山说的。 戚渊一直没抬头, 林瑞知道这家伙自己闷着气,摘了助听器林瑞也不跟他废话,拿着空碗便下楼了。 楼下桃山刚洗完碗, 见林瑞下来,便关切地问:“山、山神好点了吗?” “好多啦,”那家伙精神抖擞得很,林瑞把空碗递给桃山,“辛苦你了。” 桃山才不觉得辛苦, 她觉得很开心。 “明天喝, 喝甜粥哦, ”桃山把洗好的碗在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排好,语气轻快,“有桂圆和红、红豆, 你们喜欢吗?” “渊哥喜欢我们就完全没问题,有口吃的就行。”林瑞他们一点都不挑嘴, “只有渊哥那种极其龟毛难搞的人才需要特殊照顾。” 桃山抿嘴笑了笑。 她觉得还好呀, 哥哥多好顺毛呀,哄一哄就说什么都好,超级可爱的。 桃山收拾完厨房后, 就开始在大木桌那画画。 十点半的时候雪素姐先行离开,离开时还问了桃山需不需要捎她回学校。桃山想了想,决定留宿在这里认真地把故事的人设画完。 十一点半的时候罗丽和陆隆回房睡觉,桃山还留在那继续画。 十二点半,林瑞都回房休息了。夜晚很静,就桃山那留了一盏孤灯,她终于开始感到一点困顿。桃山平时很少熬夜,难得熬一次便觉得非常的累,但画还差一点,她总想画完了再睡。 凌晨一点,桃山手上的笔都握不稳,头一歪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十一月初,入夜很凉,桃山睡梦间感觉到了冷。迷糊间她自己好像醒了过来,上了二楼推开房间门。房间很温暖,她下意识地寻着热烘烘的地方走过去,然后乖乖巧巧地脱了鞋子爬上床,把自己卷成一团窝进被子里。 戚渊就这样被惊醒了。 他正在梦魇,梦里的女人脸很模糊,一直在质问他为什么不救她。那声音如此凄厉,尖锐得像要挠破他的耳廓。他便一直无措地往后退,退到墙角,四面八方的阴风朝他压来,密密地交错着不让他离开一分一毫。 他想大口呼吸,困顿于苦厄却无法自救。直到有人似乎在外边挠了他一下,他由此恍然惊醒。 生病让他睡得比平时更加昏沉,呼吸是热的,身体也是热的,可他却觉得很冷很冷。如果不是因为这小家伙一直往他怀里拱,他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清醒。 戚渊脑子空白,抬手下意识地推了一下怀里人的肩膀。 “桃山?”他闻到她的味道,于是开口低声叫她。 怀里的女孩子侧睡着,一只手攥成拳头抵在了嘴边。她闭着眼,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因为寒冷微微苍白着,她甚至连头发都还没放,束着丸子头扎着一个白珍珠发圈。大概是做了什么美梦,她睡梦间竟然还能翘着嘴角微笑。 安静、乖巧,她的气息是软的、热的、轻巧还很甜。 她没说一句话,没做一个动作,戚渊这一瞬间就这样轻易地被蛊惑。 他喜欢的女孩子完全不设防地睡在他怀里。在噩梦之间,这个场景此刻虚幻得像施舍给他交替喘息的美梦,他控制不住自己朝她靠近,一直近到鼻息相错。 她的味道真的很甜,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樱花香味。 下一刻,这个甜女孩翻了个身,把戚渊身上的被子无情地卷走了一大半,她背对着他睡得却更加安稳。 冷意骤然侵袭,戚渊被冷清醒了。他几乎是在清醒的同一瞬间翻身下了床,连鞋子都没穿。他就这样光着脚站在毛毯上微微喘着气,用着一种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神看着床上的女孩子,想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爬到自己床上的。 她睡得很沉很沉,气息平稳悠长。这个女孩子睡着他的床、盖着他的被子,还整个身体背对着他蜷进被窝里,只露出一个乱糟糟的丸子头张牙舞爪地翘在外面。 戚渊沉默了片刻,然后绕床走了半圈,面对着床上的女孩子半蹲下身体,凝目注视她。 她的睫毛又长又卷,白皙的手指乖巧地搭在黑色的被子上。 黑暗太容易让人滋生不切实际的幻想与隐秘的渴望,戚渊的眼神不自觉地陷进白与黑交错对比中。时针和分针滴答滴答地转动,他在女孩的床边蹲到腿麻,身体冷得都快要失去知觉,却依然舍不得挪动一步。 他都看痴了。 许久,他才低头,像露珠亲吻叶尖,他的气息轻轻擦过她的指尖。 “哎,”戚渊微不可闻地念了一句,“你怎么这样啊。” 那语气宠到了极致,温柔得不可思议。他用指尖很轻很轻地戳了一下她温软的脸颊,“我怎么睡啊,你这个小朋友,好不讲道理。” 床下铺了厚厚的毛毯,戚渊看了很久,才起身在衣柜里找了一件大外套,和衣在毯子上靠床坐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桃山皱皱眉头,皱着小脸从睡梦里醒来。 她似乎有点认床,一晚上睡得不□□稳。桃山迷糊地想着。想着想着又觉得不太对劲,她不是直接趴在木桌上睡着的吗? 桃山一下子就把眼睛瞪圆了,她从床上弹坐起来,拥着被子环看了一圈,有些懵圈地发现这真的不是自己睡的那间房——那间房上下床,上床是罗丽,下床是她。 可是这间房的装饰也很熟悉。桃山看得心里头一跳,一低头,果然在床脚下看见了和衣睡着的戚渊。 这一瞬间,桃山有万千思绪像万马奔腾那般从她心间呼啸而过。她有一点点想哭,她想不出这辈子还有哪件事会比现在这个更尴尬、更没有礼貌的了。 她怎么会跑到山神床上来睡觉的?这实在太匪夷所思。 戚渊睡得不好,他似乎感觉到有动静,微微皱了眉头。 遮光帘没有拉全,露了一点小缝隙,清晨的光从这里微微透进,桃山看见戚渊微微泛着潮红的脸和苍白的唇色吓了一跳。这一下,所有纠结的情绪被清了个干净,她连忙下床去探戚渊的额头。 烫,比之前的还要烫。 他眼角一片红得越发明显,脸色很苍白,嘴角燥皮,脸颊上泛着病态的潮红。 这会儿桃山是真的真的想哭了。她好过分啊,让一个病人在十一月的天睡地上,连被子都没得盖。 她憋着哭腔尝试叫醒戚渊:“山神,山神?” 他只皱眉头,却不见醒。 “山神?哥哥、哥哥?”桃山连叫了几次他都没应,她真的很慌。她隐隐约约察觉山神身体似乎一向不太好,担心山神这次真的会烧糊涂过去。 她在戚渊床头柜上摸出手机,用戚渊的指纹解了锁,找到林瑞的电话准备打电话给他。 这个动作终于折腾醒了戚渊,他微微睁开眼,“别打。” 他探手过去把桃山手里的手机按掉,然后第一句话是调侃她的,“你这一打,大家就该围观你为什么晚上睡我这里这件事了。” 桃山见他醒,没忍住就掉了眼泪。 都说美人垂泪惹人心疼,更何况这美人是他放在心尖上的。戚渊立刻抬手给她擦眼泪,他的嗓子哑透了,“哭什么?” 桃山愧疚又焦急:“我叫了你、你好久。” 桃山说话慢,他看得懂唇语,于是指了指耳朵:“没戴助听器,听不见。我没事。” 听见这个回答桃山那一刹那说不清楚自己是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她好想大哭,但是又觉得丢脸,于是把头抵在他肩膀上小小声地抽噎。 ——如果,因为她的原因,戚渊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戚渊没敢动,连抱抱她都不敢,只沉默了会,而后小心翼翼地说:“助听器在抽屉里,先不哭,你给我拿来?” 桃山立刻转身把助听器给他拿了过来。 戚渊一边戴一边语气松快地说:“你昨晚竟然梦游,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也是,梦游的人怎么会知道自己梦游。”戚渊笑了笑,他脸色白,眉眼淡且冷,这一笑却有病美人的味道,“你别哭了,和你没关系,是我昨晚没老实吃药,今天认真补回去就好了。” 愧疚依然排山倒海般地把她淹没,她带着很细微的哭腔:“你烧得厉、厉害,我带你去医院、院。” “别,不去医院。”戚渊抿嘴,他屈指弹了一下桃山睡了一夜后并成鸡窝的丸子头,“我睡一下,你别告诉林瑞。” 桃山眼眶微红,不赞同地看他。 “我害怕去医院的,”戚渊盘腿坐在毛毯上,朝桃山病气里带点乖巧地哄她道,“每次去那里都不开心。” 桃山心软了一下。 戚渊接着说:“我想喝甜粥,加桂圆和红豆那种。” 桃山抿了一下嘴。 “有点饿,”戚渊站起身来给她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你别哭,我现在躺回去睡觉。睡醒了能喝到粥吗?” 桃山挣扎着没应他,戚渊于是微微笑着又说:“喝完吃药,今晚就好了,不骗你。” 桃山被哄得出门煮粥去了。 林瑞一大清早看见桃山从渊哥房间里出来,简直震惊得能当场立地升天。他使劲擦了擦眼睛,确定那个现在出门的女孩子是桃山之后,他又看了看手表。 我的娘亲呦喂,五点十分,一个女孩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一个成年男性房间里出来,会是因为什么事情?? 太过分!真的是太过分了!渊哥这件事做得太过分了! 林瑞生气地推开戚渊的房间门,劈头盖脸地就批评他:“人家老师把自己喜欢的学生放到我们这里学习帮忙,你干这种事情,你过不过分!危机公关的钱你出不出!啊呸,不对,出什么危机公关,你这种坏男人就该被广大网友骂一骂清醒!” 戚渊靠坐在床上,眉眼清冷:“我干什么了我?” “你还敢反问?!我要联系阮医生和戚总!” “哦,”戚渊面无表情,“联系什么?告诉他们我的白月光睡我床上了我就在床底下看她看了一晚上?然后歌颂我的人品高贵坐怀不乱吗?” 林瑞:“……” “你要是敢在桃山面前说多一句我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哦,好的,我明白了。”林瑞明白了这几句话怨气极其深重。 “明白就出去。” 林瑞依言转身,把门关好之前,他突然探个头进来贱兮兮地说:“渊哥,你人品高贵坐怀不乱哦!给你点赞哦!请继续保持哦!” 戚渊力度简洁地给了林瑞一个字:“滚。”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真的……梦游过……穿好鞋子在外边走了一圈又回到自己床上脱了鞋子睡觉…… 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第二天我舍友告诉我,我大半夜一个人溜达叫都叫不醒,我才知道不是做梦是真的2333. 还有一次是半夜自己坐在床上发呆,这次就一点印象都没有,第二天舍友告诉我,我跟个鬼似的坐在床上大半夜。 好的,迄今为止,知道的梦游就两次。 感谢在2019-12-01 21:48:55~2019-12-03 21:1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を愛してる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开车 戚渊身体不好, 一病就是半个月,林瑞一群人从刚开始兴冲冲地参与吃粥, 到后面自己偷偷点外卖, 戚渊身体才慢慢见好。桃山由此对戚渊的身体素质有了全面的新认识。 自上次睡错床之后,戚渊干脆改了一下工作室的布局, 把整个二楼腾了出来,所有人的宿舍都搬到了三楼,并且一人一间。与此同时, 戚渊还私底下和林瑞他们几个打了招呼,要求他们几个睡觉的时候,必须把门反锁。 三楼的房间远远没有二楼的大,但胜在独立。罗丽陆隆几个人欢天喜地,要不是工作室不能开明火, 他们都想直接把出租房退了, 干脆搬到工作室住, 对于戚渊提的要求他们打了几万个包票。 但是桃山没有再梦游过。 日子过得快,眨眼间十二月初,桃山做了戚渊助理后, 林瑞给陆隆又找了一个上色助理;但是那个助理住的比较远,很少来工作室, 大多时候都是线上交稿, 桃山也很少见到对方。 桃山在山庙两个月时间里,基本上是每天都来报到的,和罗丽几个混得特别熟。 “突然想起来, ”罗丽看了看桃山快要完成的人设稿和故事大纲,有些感慨地说,“桃山你的实习是签到1月吗?那快了昂。” 罗丽没提,桃山自己都差点忘了:“是、是哦。”只签了三个月呢。 “春节过了之后,准备大四了?” “是呀!” “喜欢山庙不?” 桃山眼睛亮晶晶的:“当然,喜、喜欢!” 罗丽摸下巴,问在旁边网上冲浪的林瑞:“瑞哥,我们要不要留桃山呀?” “那敢情好啊,”林瑞刚好看见一条微博评论,歪了一下话题吐槽,“卧槽,这里竟然有人说‘山神真的太好了,本来签售五点就要结束的,山神为了我们拖了半个小时,后面还想再延的,被狗妈骂回去了’,等等,我骂他?有我骂他的时候吗?你们几个过来评评理!” 陆隆心有戚戚:“只能说,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真幸福啊。” “瑞哥你为什么还在看快三个月前的评论?你这么闲吗?”罗丽说着又忍不住跟着林瑞的话题讨论起来,“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大签售那天怎么了?竟然多留了半个小时,那个时候知道消息的我真的是惊呆了。” 林瑞沧桑脸,一点都不想回忆起那天的辛酸,他隐晦地看了一眼啥都不知道的天真桃山,叹气:“大约是对粉丝的爱吧。” 草草结束签售话题,林瑞又提:“说真的,桃山,你要不要考虑留在我们山庙?” 桃山还没回答,戚渊从厨房倒了两杯桃子汁出来,递给了桃山一杯,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的病刚好彻底,脸色还是不太好,初冬的天,他举手投足都透着一点病弱的矜贵来。 “你的故事大纲和人设图呢?”戚渊的声音很配现在的天气,清清冷冷,质感低冽,“应该差不多了?” 桃山把电脑调了一个方向,“差不多啦!”她打开文件夹,把完整的人设图和故事大纲文档打开来给他看。 戚渊捧着自己专用的透明玻璃杯,垂着眉眼看了很久。他神色很静也很专注,每次提起画这些东西,他总是格外严肃又认真。他这个样子让桃山想到了当年的戚叔叔,她觉得他们有一点点像。 但是,山神平时又很、很、很可爱。温柔又傲娇,容易自己生闷气,可是又格外地好哄,也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 “故事大体还不错,”戚渊难得地先夸了桃山一句,才又指着画说,“但是整体特点不够突出,人物形象上还欠一点,辨识度不够。你可以给个角色的故事大纲,会帮助你更好地完善主角的人物形象。” 桃山记好了,隔了几天给了戚渊第二版,戚渊看了一会,突然问她:“看过大海吗?” 桃山对这个问题有点意外,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看过。” “什么时候?”戚渊开始翻日历,“我指的是最近的一次。” 桃山仔细地想了想:“很久了,大、大概是十四五岁。” “后天,十二月十五,周日,我带你去看大海,”戚渊在日历上圈出15号那一天,笑着问她,“有空吗?” 桃山傻傻地应:“周一我要上、上课。” “最近的海在D市月罗沙,开车过去三个半小时。早点去,一日来回,不耽误你第二天上课,去吗?” 桃山没说话,戚渊把日历放回桌子上摆好,他又笑了一下,垂眼解释:“是这样,我觉得看一下大海,也许对你的故事和你的画会有帮助。” 他沉吟,斟酌着用词说:“我觉得,你缺了一点点,对大海的想象。” 于是桃山就答应了。 14号那天她在宿舍翻衣服,查了一下D市月罗沙的气温才五六度。山神病好没多久,桃山可不想再累他生病,便发了微信给他。 【桃花酥:山神,明天超冷,要带大外套!】 点击发送后才想起来,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和戚渊在微信上聊天,感觉有一点点奇妙。 舍友温灵宝瞅她不对劲,问她:“山,明天出去呀?” “嗯。”桃山在等戚渊的回复,有点心不在焉。 “出去玩啊?” “是啊。”桃山低头又看了一眼微信,他还没回。 敏锐的温灵宝觉得有情况:“和别人出去?” “嗯。”微信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桃山干脆连衣服都不翻了,拿着手机开始等。 温灵宝清咳几声:“和谁出去玩啊?去哪?” 【QI:知道了。】戚渊回了微信,还发了一个大力点头的动图。 原来山神也会发表情包呀?桃山想了想戚渊平时那张冷淡的脸,觉得有丁点反差萌。可是一想到他本来就很可爱,又觉得他发表情包再正常不过。 “……山?”眼睁睁地看着桃山对着手机笑得春光灿烂,温灵宝忍不住再次开口,“山,你的魂还在吗?我的山?” 桃山迟钝地“啊”了一声抬头。 “我问,你和谁出去玩,去哪玩,玩几天?周一要不要帮你喊到?” 桃山终于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了,她略微腼腆地笑着,认真地回答舍友:“和山神去海、海边采风,就一天,不用,谢谢。” 温灵宝:…… 她啥都不想说了,她只想静静。 桃山接着给戚渊发微信。 【桃花酥:我带画板哦?】 这次戚渊回得很快。 【QI:不用,我带。】发了个撒花的动图表情。 【桃花酥:那我带相机,可以吗?】 【QI:可以。】 【QI:明天我接你,五点半A美西门?】发了个撑脸等待的表情。 桃山抿嘴,觉得山神的表情包都很有意思。 【桃花酥:好啊,谢谢山神,辛苦你啦!】 【QI:不用。今晚早点休息。】 温灵宝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桃山本就一双温柔含情桃花眼,现下笑得何止是三月春光入室,简直是拢了万千星光。 温灵宝不动声色地开口问:“和山神聊天哦?” 桃山点了点头。 “很开心?” “嗯。”桃山笑着把手机收好。 “和山神一起,两个人去看海呀?” “不是看、看海,”桃山纠正舍友,“是采风。” 也就你们两个把约会说的这么清新脱俗、这么正经的了。单身狗温灵宝表示不想吃这碗狗粮,在一边冷漠地想。 “那你好好采,”温灵宝嘀咕,“小心别采着采着,采成了花。” 桃山没有听见,第二天一大早,她兴高采烈地如约和戚渊去海边。 戚渊在车上准备了热饮,桃山刚一上车,戚渊就提醒她:“喝点东西,暖。” 桃山乖乖地说了声谢谢。 “你可以在车上睡一下,八点半我会叫醒你,我们再吃早餐。” “我拿、拿了驾照,可以帮忙开,”桃山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朝戚渊晃了晃,“你一个人开,累。” “不至于,就三个半小时。”顿了顿,戚渊笑了,“不错,还有驾照。你要是想开,下了高速可以给你开。” 桃山开心地点头,“那我,眯一下,下了高、高速,叫我。” “嗯,睡吧。” 五六点,天都还是黑的,戚渊一路开着灯。他开车认真谨慎,喜欢的女孩子坐在身侧,他都没看去一眼。下了高速已经快八点,天已经大亮,戚渊把车靠边停好,才去看身边女孩子的睡颜。 她睡得很乖,戚渊有点手痒,想去碰碰她的小鼻子。但又觉得这个动作太过失礼,于是只礼貌地拍拍她的肩膀,小声叫她:“桃山?” 桃山睡得不深,轻轻一叫就醒了,她坐了一会,神色逐渐清明。 “到哪了?”桃山好奇地看了看路边,这路开得大,车辆却很少。 “沿海城市,再多四十分钟就到了,”戚渊简单解释了一下,问她,“你要开吗?” 桃山跃跃欲试:“可以吗?” “当然。”戚渊解安全带,“考完驾照后有开过吗?” “没有,”桃山诚实地眨眼,“一次都没有。” 戚渊解安全带的手一顿,失笑,“一次都没有还敢上高速?” “其实也、也不太敢,”桃山抿了一下嘴,笑容腼腆,“原先是客套、套话来着。但现在是真、真想开!” 她停顿了一下,对自己的技术又有些忐忑,于是软软地问男人:“你会,看、看着我的,对吗?” “不然?” 戚渊和桃山交换了位置,他像一个教练那样:“先系安全带,然后踩刹车,放手刹,换档位,然后慢慢松刹车,打方向灯,放油门,你还记得吗?” 桃山回忆了一下,有点犹豫地问戚渊:“刹车在哪?左,还、还是右?” 戚渊:…… “桃山,”男人异常认真地看着她,“还是我来吧。” 他的凤眼一认真起来就显得特别深邃,桃山脑子晕晕乎乎地就和戚渊交换回位置。戚渊重新上路后,桃山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嫌弃了。 “其实,我就、就是有点不习惯,”桃山试图解释,“我学车学的是、是手动挡,你的车、车是自动挡。” “嗯,我知道。” “所以,我真的能,能开的。” “我信你的。”戚渊很认真地说,“下次我教你熟悉自动挡。” 他这么说,桃山就很开心,她连连点头:“那说好啦。” 海已经很近了,桃山听见了浪涛声。桃山扭头去看车窗户,那里隐隐约约有戚渊的倒影。她翘着嘴角,忍不住偷偷在车窗上用手指画了一个爱心。 车玻璃很干净,没留一点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曾问过刹车在左在右的问题,当时直接把我醉酒的同事吓清醒了…… 我希望自己也有像戚渊这样的男盆友,不是说“你以后有我,你可以不用开啦”,而是“我信你,我教你。”然后你不想开的时候又可以跟你说“我可以开的,你想开就开。” 我是说很正经的开车,不是不正经的开车。 当然,不正经的开车也会教的【不是】 第25章 海边 十二月, 来海边的人很少,月罗沙的海便显得格外空旷, 也格外一望无际。 海边很冷, 桃山裹紧了自己深红色的围巾,在沙滩边上蹦蹦跳跳。她不敢靠海边太近, 怕湿了鞋子,偶尔跑到礁石上坐着,也觉得有滋有味。 海风有点咸味, 但这种风粗犷又温柔;沙滩边能听到的浪涛声反而不大,很有节奏,也很舒缓。太阳在很远的地方,冬日的阳光并不刺眼、也不过分明亮,远处的海就是波光粼粼一片的。 桃山脑海里便想到了一片微光上缥缈的山, 像海市蜃楼那样。 戚渊在一边陪着, 朝她伸手:“包给我。” 桃山背了一个背包, 里面装了水、水果和一些饼干,还有照相机。一路上戚渊都说要替她拿,都被桃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你背了画、画板。” “画板又不重。”戚渊的手一直在半空垂着, 见桃山迟迟不肯把包给他,他便径自朝桃山取了, “听话。” 桃山抱着包跑远了几步, 回头朝他做鬼脸。 少女的脸长得实在漂亮,偶尔被风带起些微发丝,也挡不住她笑得这般灿烂。她的背景是蔚蓝的海洋, 笑容也就这样被嵌进风景里。 戚渊笑了笑,朝她招手:“过来,带你去打渔。” “打渔?去哪里打渔?” “跟着出海的渔船。”戚渊迎风往前走,不远处有个小码头。 桃山背着包立刻追上去,跟在他屁股后面喋喋不休地发问:“渔船可以跟、跟上去的吗?真的吗?” “可以。” “我还、还没坐过渔船出海。” “等会就可以了,”戚渊伸手按住桃山的肩膀,用一种温柔又不容抗拒的力量把她背上的包取了下来,他嗓音淡淡的,“给男士一个发挥绅士态度的机会?” 桃山有点不好意思地抿嘴:“有、有点重。” 戚渊把包用单肩背着,“还好。” “那画、画板给我吧,”桃山弯着眼看他,高个子的男人背着粉红色的书包,神色却依旧能保持风雨不动的淡然,她朝他伸手,请求道,“画板可以,给、给我的。” 画板其实也不轻,戚渊没答应,他换了个话题:“到了。” 桃山下意识地朝戚渊的目光看过去,码头停了一艘渔船,渔船的老板看起来挺年轻的,二十五六的小伙子朝他们招手,笑出一口大白牙:“现在走?” 戚渊带着桃山上了船,他似乎和这个人挺熟:“是。” 老板一边松开缆绳,一边看了一眼桃山,而后朝戚渊爽朗地笑了:“小嫂子好看。” 桃山的脸蹭一下就红了。 “不要乱说,”戚渊拍了一下老板的肩膀,“今天耽误你了。” 老板开船了,这艘渔船很新也很大,两边是固定好的、干净的木条板凳,戚渊示意桃山坐过去。 “这话说得客气了哥,”老板控制着渔船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桃山,忍不住问道,“不是小嫂子,那是哥的女朋友吗?” 这次戚渊没有回答,而是扭头去问桃山:“会晕船吗?” 桃山脸涨得通红,想着怎么解释才好,戚渊这么问,她只能先回答:“应该不、不会的。” “不舒服要说,深海很晃。” “哒哒哒”马达声越来越响,带着这艘船往更深的海里驶去。船下的海浪晃得狠了,渔船在海面上摇摇摆摆,连着头顶的太阳都好像在晃荡。 老板将渔网下放,然后坐前和桃山他们聊天。 “现在天气很好,船晃的不算厉害了。”老板皮肤晒得黑,一口白牙很抢眼,“要是傍晚来,海风大,这船要晃得人站不住。但是傍晚的景色美,你们其实应该傍晚来。” 桃山最初的窘迫被海上的美景疏散,她趴在船杆那认真地看海浪下的鱼,一边兴奋地问老板:“怎么美?” “能看到夕阳把整片海面染红,又夹杂璀璨的金色,波澜壮阔,你和船好像就在太阳底下,”老板笑着说,“然后太阳一点一点地沉进海里,天越来越黑,月亮慢慢出现,十五十六那两天,月亮又大又圆。” “海上生明月,”桃山总结道,“天涯共此时!” “有时候开着船往码头上走,都觉得也许在哪一片礁石上,会有一条美丽的人鱼沐浴着月光,看着月亮,鱼尾轻轻地拍打海面。想象一下就觉得这片海神秘深邃又很美。” “或有鲛人在岸,对、对月流珠!”桃山眼睛里充满向往,她斩钉截铁地回答,“美!” 老板龇牙笑:“我也觉得是。听说你要画一个人鱼的故事?这些东西,我们最爱聊了。” 渔夫们与海为生,对于人鱼的想象简直淳朴又无比瑰丽,桃山立刻拿出本子兴奋地开始记录。但船实在晃,她记了一会儿便觉得头晕。 戚渊伸手,将桃山的纸笔收了过来。 “你聊你的,”他修长的手指翻着笔记本上的纸张,漫不经心地压了压,“我记着。” 他的字很工整,哪怕船很晃,他落笔都非常端正,力度控制得极好,和前面桃山记得歪歪扭扭的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原先不想麻烦山神的,但是又抵抗不了山神在她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的诱惑,便厚着脸皮把本子交给了戚渊。但是聊起天来就没那么认真了,总是忍不住偷偷瞄戚渊几眼,看看他是不是写得累了,或者是有没有跟上他们聊天的速度。 戚渊记了一会,头也不抬地开口:“桃山,你别看我了。” 桃山一呆。 “我脸上又没有故事,”戚渊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才抬头,用笔敲了一下桃山的额头,“还有,你的字要练。” 桃山有点脸红,小小声抗议了一下:“我平时字也、也很好的。” “嗯,是还行。” “你累不累?”桃山对自己看他的举措进行解释,“我就、就是怕你累。” 戚渊提笔顿了一下,有点无奈,他垂眼凝视她:“我才写了六七分钟。” “诶,这、这样吗?”桃山不自觉地用手抓了抓外套的衣角,笑得有点儿傻,“因为你背着我,我的包,所以,总、总怕你累。” 戚渊指了指凳子,“包现在放在凳子上。”他停顿片刻,收回凝视桃山的目光,低头继续写字了,“不累的。” 桃山“哦”了一声。 老板在一边微笑开口:“其实你们可以拿出手机录音的?” 没等桃山和戚渊说话,老板又哈哈大笑起来,“当我没说,我们继续吧。” 有情人的事情,无需多问。老板自己喜滋滋地想。 聊了大概一个小时,老板便起身将船开回,一路慢慢地回收渔网。 桃山好奇地问老板捕了多少鱼,老板笑眯眯地开口:“这重量应该不多。” “那一、一般捕些什么鱼呀?” “这片海域,比较多小鱼小虾吧。回去刚好午饭饭点,能给你们炖一锅鱼虾粥,很鲜的。” 回到码头,将渔网提出,收获果然不多,且多是鱼虾。但煮出来的粥也真的很鲜,桃山记忆里就没喝过这么鲜美的。 饭后和老板告别,戚渊带她逛了逛海边小镇,看了琳琅满目的珍珠和贝壳。 桃山很喜欢这里,拍了很多照片,也夹带私货,偷偷拍了很多戚渊的照片。有一张桃山很喜欢,在垂成一片的贝壳风帘下,苍白俊秀的男人微侧着脸,低头看手里粉红色的珍珠。天光作美,打光打得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他的脸上。 ——回去偷偷做桌面。桃山喜滋滋地想。 “桃山,”戚渊叫她,朝她举起手里的粉红色珍珠,“好看吗?” 桃山收起相机开开心心地凑前去看:“好看。鲛人流、流珠,就是这种珠吗?” “也许吧。”戚渊比对着桃山的肤色,在一篮子珍珠里挑挑拣拣,选了颗浅粉色的,“带回去玩。” 桃山愣了一下,戚渊已经付钱了。 “不、不用吧?我不玩,珍珠的。” 戚渊下意识地想牵着桃山的手出门,摸了个空,才恍然回过神来,他现在以什么名义去牵女孩子的手? “那带回去给你画画。” 氛围太好了,戚渊觉得他们像一对交往很久的男女朋友,以至于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牵手的动作自然得仿佛这事情已经做过千万遍。 但是她双手捧着那颗粉珍珠,所以他摸了个空。 一时之间他觉得那颗珍珠有点碍眼,但又有点感谢这颗珍珠。 别扭的男人率先走出珍珠店,站在门口叫着还在店内发呆的女孩子:“走了。” 桃山发呆是因为后知后觉——刚才,山神是有一个想要牵她手的动作吗? “带你去沙滩捡贝壳,去吗?” 男人站在天光下问她,风吹起他翻飞的黑色风衣,他立在那姿态挺拔又斯文。桃山微微红着脸,飞快地用冰凉的手指按了按发烫的脸颊,然后笑着朝他跑过去。 “去去去!” 然后跑到近他身边的时候,桃山伸手拉着他的手腕,把他带得往前踉跄了几步才停下。 戚渊被女孩子雀跃的动作弄得有点措手不及。他站稳后意外地问女孩子:“你很想去?” 偷偷圆了一下小梦想的桃山把下巴缩进围巾里,朝他无忧无虑地笑着,腼腆地点点头:“嗯。” ——虽然只是匆促地拉了下手腕,但也算是牵手了,对吧?对吧! 戚渊闻言就笑了,他的凤眼微微翘起,抿了下颜色浅淡的薄唇。 “想去可以说的,我们可以早点去。” “也没、没有,”桃山跟着他并排走,声音里很欢悦,“就是看到,里面的贝、贝壳好看,才想着去捡的。” 戚渊带她去的沙滩很细软,他脱了鞋,却怎么也不允许她脱,像极了当年带她捉鱼,却不允许她下水的哥哥。 “那么冷的天,女孩子就别下水了,”戚渊卷起裤脚,弯着腰在沙子里翻捡,语气依旧是淡的,嗓音带着薄荷味道的清冽,“我怕张老师提刀过来批评我。” 桃山弯着眼笑,她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背后是大海,他捡贝壳的动作都这么矜贵好看。 他时不时走回桃山坐着的礁石上,问她喜不喜欢。 ——喜欢,当然都是喜欢的。 落日的光开始变得微红,霞光铺满海面,耳边是温柔的海浪声。海面已经开始涨潮,海水逐渐盖过桃山坐着的那块礁石下的沙滩面。 戚渊从不远处提着一个小沙桶走回来,他的裤脚卷到了膝盖,海水漫过他小半截小腿。 “涨潮了,我们走吧。”戚渊看了看礁石下的海水,他把沙桶挂在桃山手臂上,朝她挑眉笑了笑,“你喜欢背着,还是喜欢抱?” 不等桃山回答,戚渊便背过身去,他的嗓音微含着笑意。 “背吧,我可能抱不动。” 桃山本来有点害羞,听见这个也笑了。她小心翼翼地趴在戚渊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地嘟哝:“我也,不、不重的。” 戚渊背着她往上走,“是不重,你太瘦了。” 路程其实很短,戚渊把她放在沙面上,桃山从背包里掏出纸巾和水,戚渊清理干净穿好鞋子,两个人才肩并肩往停车场走去。 冬天的日头很短,六点,太阳已经完全落了山。 桃山坐在戚渊的车上,男人在问她想吃什么,她打开手机查看大众评价,挑了好一会儿,才挑了间评价很一般的。 戚渊有点意外,就听见桃山自言自语地说:“怎么这里做辣的这、这么少。” 戚渊便忍不住勾着嘴角笑了一下。 “我也不是说非要吃辣的,”戚渊开车,“你喜欢辣吗?” 桃山诚实地说:“还行,但吃、吃不了,特别辣。” “我其实也可以不吃,”戚渊顿了一下,“你喜欢吃甜的是吗?” “嗯嗯。” “我也喜欢的。” 甜的,像你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画板:我去干嘛? 蛋:吃狗粮。 话说回来,有机会大家要尝试一下坐渔船出海,很好玩,也超级美。我曾中秋节傍晚坐船出海,看了日落月升,很震撼。 晚上还有一更。 感谢在2019-12-04 00:33:55~2019-12-04 20:5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を愛してる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看鱼 从海边采风回来已经过去一个星期。在这个星期里, 桃山认认真真地把自己的人设完善得更好。因为知道了很多人鱼的故事,见过大海很美的风景, 还收藏了海里很多别致的小东西, 桃山对于“海”的想象和描画,都变得更加的细腻。 桃山翻看照片, 再看看桶里的贝壳,桌上摆放的粉珍珠和红珊瑚,再回忆起她画人设以及写这个故事大纲的点滴, 她突然意识到,戚渊像一位很特别的导师,把她慢慢地领进了门。 ——他真的特别优秀,也特别温柔。 桃山心里越想,就越欢喜。 “桃山, 帮个忙?”林瑞打断桃山的思绪, 形色匆匆地递给桃山一个文件夹。 桃山立刻回神, 认真地看着林瑞:“瑞哥,您说。” “渊哥叫我送份东西给他,但是我现在要去见个编辑, ”林瑞拿了一张纸写了一串数字塞进桃山手里,“这是渊哥家的门锁密码, 地址我发你微信, 你滴滴过去,车费回来报销。” 桃山惊了:“不、不合适吧?”直接把门锁密码给她真的好吗?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他现在估计在家里画画, 他画画的时候不戴助听器,也不看手机,你在门口站一晚上叫破喉咙他都不一定理你,”林瑞带点吐槽意味地说,“所以你到了之后也不用敲门按门铃发微信什么的,直接输密码进去就是了。” 当然还有一个理由,林瑞没提:戚渊曾有过两次自杀记录,为了以防万一,他屋子的密码知道的人不少。 “哦,对了,你去那里记得看看渊哥养的鱼,”林瑞意味深长地朝桃山笑了笑,“你不是喜欢鱼?” 不等桃山给反应,林瑞又匆匆地说,“好了,我不墨迹了,赶时间,先走了!” 桃山愣愣地看着林瑞风风火火地走了。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还有一张记了一串数字的纸条。紧接着“叮咚”一声响,林瑞在微信上也把戚渊的地址发给了她。 半个小时后,桃山站在了万湖苑1203号别墅门口。她捏着纸条好一会,还是觉得没经过对方同意贸然开门不礼貌,便按了门铃。 桃山一共按了三次,等了六七分钟,果然没人搭理。于是桃山又拿出手机给他发微信,等了五六分钟,戚渊也没回。 桃山只好按着纸条上的数字输入门锁密码。密码共六位,19950106,桃山一丝不苟地录了,门锁应声而开。 别墅里没人,客厅很大很大,两边是扶梯,桃山不敢乱跑,于是发微信问林瑞,林瑞回得很快。 【瑞雪兆丰年:画室在二楼,具体哪个房间我也不知道,反正二楼的房间全是画室,你一间一间推开门看看。】 桃山突然GET到了有钱人的任性。 【瑞雪兆丰年:对了,你一定要记得看鱼。】 桃山于是环视了一周,在客厅背后看见了一个小假山,假山上有水,像个小瀑布坠入底下一个很大很大的石缸里。石缸雕花且有向外的龙头,龙头有水出,汩汩流入四周的小池。 桃山还没看见鱼,就觉得那里头养的鱼肯定很贵很贵。 桃山接着往前走了几步,离石缸一米远左右的距离就呆住了——那里面养了一条浅粉、一条橘金色的长尾鱼,鱼鳍舒展,尾翼漂亮得像凤尾。 桃山没再细看,木着脸上二楼找戚渊了。她现在十分理解瑞哥为什么要叫她看鱼,因为那两条鱼贵!很贵!极其贵! 桃山运气还算好,没找多久,推的第二间房就是戚渊在的画室。他背对着她,面向窗户,拿着画笔在细细地勾勒线条,桃山看出那是一片茶海。他画的认真,桃山不忍打扰,直到他换色的时候,桃山才走过去,轻轻地把文件夹放在他放颜料的桌子上。 戚渊于是抬头。 “你的车是乌龟开的吗这么——” 话音戛然而止,他意外地叫了一声桃山的名字。 桃山仔细地留意了一下,他果然没带助听器,便朝他比划了几个动作:你画,我就走了。 “还记得手语啊?”戚渊舒展眉头,却是把画笔收了,“很多年了。” 桃山见他没有再画的意思,便一起帮忙收拾,间隙打几个手语:后面专门去学过。 她其实还有去聋哑学校陪小孩子们玩。年少的光阴在长大的岁月里模糊,但是影响却深入骨髓。她一直以来都很留意这方面的学习,也很喜欢陪这些带着缺陷的孩子们玩耍。 戚渊把画盖好,“那我先不戴助听器。喝桃子汁吗?” 桃山点头,而后又笑。他真的好爱桃子汁呀,到哪都有。 “那下楼。” 戚渊带着桃山又回到一楼,经过养鱼的地方,戚渊脚步顿了顿,轻咳几声,语气些微不好意思:“我很早就买了,当初也说要带你来看看的。” 桃山不至于认为这鱼是因为她说好看和喜欢,戚渊才去买。但桃山还是有点意外地朝他打手语:你好喜欢鱼呢。 不喜欢,怎么舍得买这么贵的鱼? “还行,”戚渊在说谎,他不敢看她眼睛,只盯着她的手看,“看着好看就买了。” 桃山朝他打手语:我们又有一个共同的爱好! ——爱好都是跟着她来的,活着对于他而言就已经很辛苦了,他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戚渊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她:“逗鱼吗?” 桃山有一点点想。 戚渊先靠近,把手伸向水面,一边说:“一条叫桃花,一条叫橘子。其实它们有点笨,我手里没吃的,它们也会凑上来抢的。” 桃山可太清楚了,她养的金鱼也是这样,喜欢凑上来亲吻她的手指。金鱼的嘴很柔软,一张一合间有点痒,但很舒服。 桃山有点蠢蠢欲动,朝戚渊比划:两百万的鱼也能逗吗? “两百万的鱼就不是鱼了?”戚渊笑了,朝她招手,“过来,两百万的鱼不会吃了你的。” 桃山于是靠近了缸边。 两百万的鱼虽然不会吃了她,但是两百万的鱼看见她似乎很兴奋,两条鱼几乎是同时扬起鱼尾狠狠地拍击了一下水面,然后从水里跳出来挥了一下鱼鳍,又落回水里。鱼长,也很大,光是拍击水面那一下,扬起的水花便浇了桃山一脸;再摔回水里的那一下,直接把桃山的衣服淋了个透。 桃山:…… 果然是两百万的鱼,还是会欺负人的。 现在都快十二月底了,天气何其冷,戚渊对于这两条不知好歹的鱼极其的生气。 “你先去洗个热水澡,”戚渊拉着桃山的手腕上三楼,嗓音冷冽,“它们这个星期都别想着吃饭了。” 桃山第一个反应是:两百万!不能饿着!饿死了怎么办! “死了就死了,”戚渊抿着嘴,声音低低的,“庆幸自己值个两百万,不然今晚一条炖汤,一条红烧。” 桃山被逗笑了。 戚渊递给桃山一件棉长袖和长裤,把她推进了浴室。 “衣服是新的,不过有点大,你将就一下。湿衣服换出来给我,我拿去洗和烘干。” 桃山几分钟之内,被戚渊安排得明明白白。 顿了一下,戚渊在外面又说:“这是客房浴室,我基本没用过。现在我准备去戴助听器,待会有事可以叫我,我听得见。” 他似乎走远了。桃山在浴室里看着戚渊的衣服捂脸。 天冷确实没有办法,穿着湿衣服会生病,而且养鱼的水或多或少带着鱼腥味,不洗也不行。 桃山说服自己坦然接受,可是洗完之后穿着戚渊的大衣服,她还是觉得有一点点别扭。特别是裤子太长了,她往上卷了好几次;衣服也很长,能到她膝盖。万幸裤头是松紧带,在她胯骨上还挂得住。 桃山深吸一口气,出了客房,戚渊站在客房门口等。 桃山看见他有点局促:“会不会,有、有点怪?” “不会,”他神情自若地扫了一眼桃山,朝她伸手,“湿衣服给我吧。” “我自、自己来,可以的。” “你不知道地方,也用不习惯,”戚渊控制不住自己又看了桃山一眼,耳朵尖不可抑制地有一点点红,他的表情和嗓音却是很温静自然的,“我来吧。” 桃山想了想,好像没法反驳,便乖乖地把衣服给他了。 “快洗半个小时,烘干半个小时,你先去一楼等我?”戚渊安抚她,“方便的话,帮我榨一杯桃子汁。” 桃山乖乖地点头下楼,给戚渊榨桃子汁去了。桃子皮刚开始削,桃山听到门铃响,戚渊在三楼,桃山于是给他发微信。 【桃花酥:山神,门铃响了。】 【QI:这个点是家政,麻烦帮忙开个门。】 门铃响得越发急促,桃山知道是家政后,连忙从厨房绕到门口,给对方开了门。 门外,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戴着一副大墨镜,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叉腰,见门开了,劈头盖脸地说:“给兄长大人请安!杂家奉旨前来看——” 话音戛然而止。 女生看清桃山的长相和穿着之后,立刻摘了墨镜,一双杏仁大眼朝桃山眨了眨,然后长长地“哇哦”一声。 她的声音极其清脆:“阁下,兄嫂?” 桃山懵了个彻彻底底。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有事外出,所以把更新提前了,明天不更新啦! 第27章 月光 桃山站在门口极其窘迫, 她的耳朵红了个彻底,双手纠结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这一攥才意识到现在自己穿的衣服有多不合时宜。 她刚洗完澡, 头发上落有水滴, 身上有着淡淡的水汽,穿着一身男人宽大的家居服, 局促地说:“没、没有,误误误误会了。” 现在暂时只是她单方面在偷偷喜欢山神吧? 桃山有点手忙脚乱地解释:“我衣服脏了,所、所以就换了一件, 我不是、是你的嫂子,我……” “诶,嫂子先别害羞,我哥呢?” 女孩子透过桃山去看客厅,意识到人真不在这里之后, 她对着桃山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眼神变得极其八卦:“嫂子, 咳咳咳,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桃山连连摆手:“没、我们还没、没在一起。” “啊?这样呀?还没在一起吗?”女孩子似乎有点失落,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朝桃山伸手, “那你好呀,我叫月光。诶, 说起来, 我哥真的很不错的!你不考虑一下我哥吗?我哥连衣服都借给你穿,肯定很喜欢你!而且这也是第一次在我哥家里见到女性,哦, 我姨不算。” 名叫月光的女孩子语速极快,嘴慢的桃山根本插不上话。 “啊你真的长得好好看,而且好甜好乖啊!我姨他们肯定会喜欢你!诶,你叫什么名字?” 月光拖着行李进门,把行李箱放在沙发旁边,这个间隙,桃山终于能回次话:“我叫,桃山。” “哇,你真的是桃山啊!嫂子!我叫你嫂子你应一声不虚啊!我的天啊,我哥也太幸福了吧真的把你找回来了呀!诶,你是不是要比我哥小很多?可能比我还小。但是你嫁给我哥,还是要跟我哥一起叫我妹妹的哦!我喜欢别人叫我妹妹,嘿嘿嘿。” 桃山从未见过有人说话可以这样连气也不带喘,一直说个不停,她一时之间根本适应不了,也跟不上。 “嫂子你真的好好看啊!人也很温柔!从来都不打断我说话!我家里人都不耐烦我叨叨叨的,特别是我哥!他这个人毒舌!抑郁!无情!又龟毛!嫂子你是怎么忍受我哥的?你也太天使了!要不你别跟我哥了吧,你那么好看,还那么温柔,我给你介绍个别的大帅哥!或者你接受百合的话,我也可以的姐姐!” 正值桃山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之际,戚渊像个幽灵一样站在了月光身后,微皱着眉头,然后提着她的领子把她从桃山面前拎走。 “打哪来,滚回哪里去。” “我亲爱的兄长!我错了!”月光简直就是能屈能伸最佳典范,见风使舵耍得贼溜,“你和桃山小嫂子简直天造地设最佳情侣最配夫妻!” 她还一边朝桃山使劲使眼色:“而且嫂子可喜欢我了,对吗!嫂子,你喜欢我的,对伐!” 月光缩着头,看着桃山的时候真是一脸可怜相。桃山下意识就点了点头。点完之后就极其窘迫和后悔,这个女孩子的称谓简直在乱来,对山神多冒犯啊。 桃山开口想说些什么,语快的女孩子已经雀跃地朝戚渊叫喊道:“哥!嫂子喜欢我!嫂子同意我留下来!” 桃山:……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戚渊挑眉:“你叫谁哥?” 月光立刻弱弱地往后退了几步,像个鹌鹑那样,迅速改口:“我错了,兄长大人。” 戚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月光再次痛苦改口:“好的,渊哥。” ——嘤嘤嘤,好烦哦,她很想要个哥嘛! 戚渊垂眼去看月光的行李箱。月光于是瞅准机会,飞快地在桃山耳边控诉了一句:“嫂子,他从不给我叫他哥!因为他说他是‘桃山一个人的哥哥’,所以逼我叫他渊哥,嘤嘤嘤,你要给我做主啊嫂子!” 戚渊骤然眯眼过来看着躲在桃山背后的月光,语气冷成寒冰:“路月光,你找死吗?” 月光躲在桃山背后,意外地很有安全感,敢于朝戚渊探出个头回嘴了:“我说错了嘛?我木有!我说的就是事实!” 说完后飞快缩回桃山背后,戳了戳桃山的背:“嫂子!你快上!” 桃山觉得自己要被“嫂子”这两个字洗脑了,她愣愣地问:“上、上什么?” “给我渊哥一个爱心攻击!一个飞吻攻击!一个魅惑!一个怀抱!一个撒娇!妥妥的,放倒我渊哥绝对没问题!” 桃山傻了,完全不知道竟然还可以有这种操作。 戚渊朝桃山伸手,他表情淡淡的:“桃山,过来。” 月光紧张地抓住桃山的衣角,可怜兮兮地说:“嫂子,你要抛弃你的小可爱了吗?” “那不然呢?”戚渊冷漠地看着月光,“她不和我走,难道和你?” 说完也不等桃山自己选了,戚渊几步上前,拉着桃山的手腕往厨房那边走。 月光跟在他们身后委屈:“渊哥,俺住哪?” “自己去找酒店。” “哇!嫂子,你看我渊哥!无情无义!他让我一个妙龄少女自己去外面住酒店!” 桃山哪里还有心情看月光,她的注意力全在戚渊攥着她的手腕上。 ——这是意识到自己可能、也许、大概喜欢山神之后,山神第一次牵她的手。他的手掌很凉,体温有点低,他圈她手腕的力度很有分寸,指骨明晰,骨肉匀称,桃山就忍不住盯着他的手出神。 月光在她耳边咋呼,她迷迷糊糊地抬头,男人微侧着头,清俊的脸近在咫尺,内敛的凤眼此刻不显山不露水,连温柔都压在了眼角,情绪很寡淡的模样。 “月光说什么,你不用理。”这个距离其实有点近,戚渊能很清楚地看见桃山那双水凌凌眼里自己的倒影,他轻声问她,“桃子汁弄了吗?” 桃山慢慢地眨了下眼睛,而后认真地回答:“还没,只削了一个桃子。” “那剩下的我来。你洗一下机器?” 桃山:“好呀。” 完全被忽略的月光在后面“嘤嘤嘤”地假哭:“大白菜呀,地里黄啊,才几岁呀,没人理啊,凄凉啊,凄凉啊。” 桃山这才想起来月光这个女孩子,她抿着嘴看着月光,有点不好意思。月光顺势挽着桃山的胳膊,哀求:“渊哥不要我,嫂子你收留我好吗?我会做家务!我会做饭!我还会卖萌!” 戚渊停下削桃子皮的手,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月光,“你让谁收留你?”戚渊顿了顿,觉得这家伙可能真的会赖着桃山,于是只能不咸不淡地开口,“一楼的客房你自己挑一间。不许上三楼,也不许在二楼打扰我画画。” 月光瞬间眉开眼笑:“好咧!没问题!一丢丢问题都木有!” 戚渊又问:“你过来干什么?” “元旦有个漫展!我来这里参加漫展!”月光小心翼翼道,“我就在这里呆个五六七八天而已!” 戚渊还想再说些什么,月光已经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拉过桃山的手,飞快地跑进客厅背后深处的房间里躲着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月光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收拾下行李,借小嫂子帮一下忙!” 一瞬间,别墅就静了。戚渊看着桃山跌跌撞撞地跟着月光进了房间,微不可见地弯了下嘴角。 而房间里,月光把门锁好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回身对着桃山,却不再是嬉皮笑脸的模样。她朝桃山正经地介绍了自己:“正式介绍一下,我是戚渊的表妹,路月光。桃山,我知道你哦。” 对方似乎很认真,桃山的神情也跟着慎重起来:“月光,你、你好。” “你知道我哥有抑郁症吗?”月光坐在房间的小沙发上,示意桃山坐到对面去,“我哥自杀过两次,做了近十年的抗抑郁治疗。” 桃山刚坐稳,便完全愣住了。她根本没有想到对方一上来就会和她讲这样的事。 “我家住在我姨家隔壁,所以,我是亲眼看着他怎么从抑郁中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桃山顿时攥紧了衣角。 “他曾一度撑不下去,最艰难的时候甚至接受过电休克治疗。你可能不知道,抑郁治疗第二年,他曾偷偷去找过你。他突然不见我们非常恐慌,后来才发现他去了C市。那次姨丈把他接回来没多久,就发现他有双相障碍。” 月光顿了顿,朝桃山解释了一下当时戚渊的状态:“他有时会非常非常沉郁,躺在床上几天几夜不想吃饭不想见人;有时又非常亢奋,根本睡不着觉,然后坐在那不停地画画。” “我哥做过改良电抽搐治疗和重复经颅磁刺激治疗,吃过的抑郁药不计其数,因为药物肥胖,也因为药物暴瘦,直到近两三年我哥的抑郁才得到控制,身体机能也开始恢复。但是,谁也不知道他的抑郁会不会再次复发。” 月光这次停顿了很久,才轻轻地问桃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桃山一直不说话,她低着头,月光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这次我过来,其实不是因为要参加漫展,而是姨他们听瑞哥说你来了,所以特意让我过来看看,并且和你说清楚:他们很支持你们做的所有决定,但是因为我哥情况实在特殊,所以在做决定之前,务必让我告知你,我哥的真实情况。” 月光深吸一口气。 “他犯病的时候很狼狈,也有过自杀经历,且不排除以后还会有这样的倾向。虽然说喜欢你是他自己的事情,但是如果你也有所回应的话,喜欢的情绪肯定是远远不够的,请务必征求父母的意见,做好一切心理准备。这么说或许很冒昧也很过分,但戚渊肯定没办法承受你和他分手这种事。” 月光看着一直低头的桃山非常心虚,后面的话音也变得弱了起来。 “呃,其实我姨他们的意思就是说,慎重考虑,做了决定就不能分手,然后如果现在就接受不了的话,大家一起想办法把影响降到最低。” 月光挠头:“姨丈说你是个超级善良可爱的姑娘,这件事真的很委屈你,所以我们一家对你都感到非常抱歉。决定不用现在告诉我啦,我会在这里呆到元旦结束。” 月光这次说完停顿了很久,认为对方总得给个反应吧?可是桃山就真的是一直低着头,时间一久,月光觉得不对劲,也低下头凑过去看。 一看吓一跳。 这个软甜软甜的小姑娘在哭。 与此同时,戚渊在外边敲门:“桃山,出来喝桃子汁。” 月光呆滞地听着外面戚渊的催命敲门,再看看眼前低头哭的小嫂子,她觉得自己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超级助攻月光!感谢在2019-12-04 23:20:58~2019-12-09 22:4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を愛してる、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を愛してる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心疼 没有人应, 戚渊在门口微带狐疑地又叫了一次:“桃山?” 月光急了,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 桃山抬头, 朝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等、等我,两分钟, ”桃山朝门口回应,“很,很快。”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 不透出一点儿哭腔出来。她的声音依旧是甜的,戚渊在门口沉默了一会,月光在里面胆战心惊,生怕她渊哥发现桃山小嫂子哭了。 然而怕什么就真的来什么,在月光以为渊哥应该准备要走了的时候, 门被推开。 男人端着一杯浅粉色的桃子汁站在门口, 他也没进来, 只是用一双深黑色的眼安静地看了桃山一会,才低声说:“你哭了。” 桃山的鼻子还是红通通的,眼睫那里还挂着泪, 她看见戚渊抿着嘴,很委屈地说:“疼。” 戚渊这才进门, 走到桃山面前单膝跪地, 和她齐平视线,眼神很专注地问她:“哪里疼?” “膝盖,”桃山指了指自己的右膝盖, “撞到、到桌子,特别,特别疼。” 桃山穿着厚厚的棉裤,戚渊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这么不小心,”戚渊垂眼,想替桃山把裤子卷起来看看,但又有所顾忌,只好抬眼,耐心地问桃山,“严不严重?要不要跌打药?” 桃山摇头:“不用,就是撞的一、一瞬间,疼。” 月光在旁边简直要为桃山小嫂子的机智点赞,她在那边疯狂点头附和:“对对对,就是刚刚不小心撞了一下膝盖,疼一瞬间的,应激性眼泪,疼过就没事了!” 戚渊看着桃山红通通的小鼻子和眼睛好一会儿,才把手里的桃子汁递给桃山。 “喝点甜的?” 桃山乖乖地接过来,认真地点头:“好呀,谢谢山神。” 月光在旁边松了一口气,哇,小命保住了。 戚渊看着桃山喝了一会桃子汁,才微微笑着说:“雪桃,甜度还行吗?” 桃山一本满足:“超级可以!” 戚渊颔首:“喜欢就行,你玩着先,我去看看衣服。” 月光全程不敢说话,等戚渊走了她才大大喘了一口气,拍拍胸脯,带着一脸劫后余生的小庆幸表情朝桃山道:“刚才真的是吓死我了,要是我哥知道是我把你弄哭的话,他一定会连人带行李箱一起把我扔出去的。” 戚渊一走,桃山就垂眼沉默了。她向来温温软软的,极少有这般难过又低落的表情。 手里的桃子汁是温的,大概是山神特地用热水温过,所以口感保持了清甜,温度又适中。戚渊对她一直都这般细致且温柔,小时候如此,长大后似乎也未曾变过。 桃山沉默,月光也不敢说话,但憋久了又憋不住,就只能期期艾艾地开口:“诶,桃山小嫂子,你怎么想呀?其实我特别支持你!真的,我觉得你和我哥好配哦!你看刚才,我叫了你那么多声嫂子,我哥都完全没有否认过!然后桃子汁这东西,我这么大一个活人坐这里,你看他注意到我了吗?没有,完全没有,令人绝望的没有。” 月光讲起来心酸:“虽然我哥对其他人都很冷漠且毒舌且任性且不留情面,但他对你从不这样的,而且他长得帅,桃山小嫂子,你看是不是可以再考虑下??” “我心疼。” “诶?”月光讲到正起劲,被桃山一句话打断了。 “我很、很心疼。” 月光完完全全呆住了,眼前女孩子的眉目在天光下这么清晰又平和,她的眼里还有泪光,却像星河一样,眼角眉梢都是极其缱绻的温柔。 “我好心、心疼他的,”桃山很慢很慢地说,“他在我眼里,很好很好,也特别可、可爱。你和我说、说那么多,我全程都没想过,要、要不要放弃。” 月光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我就想回到那个,那个时候,一直陪他,告、告诉他,我很需要你。” 桃山不好意思地抿抿嘴角,才接着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继续:“我没想过,放弃,我只、我只觉得心疼。” 月光咽了咽口水,“那,小嫂子的意思是?” 桃山弯弯眉眼:“比喜欢,还要喜欢吧。” 不会因为他的抑郁而退却,而是很希望他每一个艰难时刻,以后都能有自己陪着的这种情绪,大概是比喜欢还要再喜欢一点吧? 月光也跟着结巴了:“那那那那是不是可以在一起了?” “不行吧,”桃山捧着桃子汁乖巧地喝了几口,然后掰着手指头算,“我要,和我爸爸妈妈说、说一下,然后还要、要和山神,先表白。” 月光震惊了:“你表白?” “当然、然呀,”桃山理所应当,“我喜欢的他呀。” “不行不行,表白得让男生来的好不好!” “可是我喜欢他,我就很、很想告诉他。”桃山也有一点苦恼,“其实我也,也不太懂。我第一次喜欢人,我就想多宠他一点儿。” “等等,应该是我哥宠你吧?” “没关系的吧?他比、比较可爱诶。”桃山神色极其认真,“他不肯吃饭的、的时候,要人哄的哦!” 语气之间竟有一点“他这么可爱我也没办法啊”的意味。 月光真实表示自己酸了,桃山小嫂子是个什么绝世的小天使?? 两个人聊了好一会儿,甚至还约了圣诞节那天晚上一起出去逛街,戚渊才拿着桃山已经烘干的衣服下来。 月光看见桃山去换衣服,于是贱兮兮地调侃他们:“啧,小嫂子穿渊哥的衣服其实挺好看的嘛!像穿男朋友衣服的小可爱!” 戚渊警告月光:“嘴巴老实一点。” “哦,”月光嘀咕,“不老实就该说老公了,老实才说的男朋友。” 戚渊眯眼:“你说什么?” “没有!我没说啥!”月光举起三指对天表清白,顺便抛了个新话题给戚渊,“渊哥,圣诞节那天晚上,我和桃山去逛街,您老去吗?我们还缺个司机,嘻嘻嘻。” 戚渊的气压一下子就低了,他非常不满地说:“不可以。” “那我们自己去啦?” “我是说,”戚渊一字一顿地强调,“你和她,不可以。” “怎么不可以了!我和桃山约好了嘛!”月光坚定地想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电灯泡,或者让戚渊在圣诞节这一天当一个孤家寡人,“桃山答应我了!不去是不可能的咯!” 正巧桃山换完衣服出来,月光先下手为强,朝桃山笑嘻嘻地说:“桃山小姐姐!圣诞节渊哥好像没空哦,我们滴滴去嘛?” 桃山莞尔:“好呀。” 一旁的戚渊眼神沉郁,他盯了月光好一会儿,才扭过头,朝桃山非常温和地说:“我有空的,我带你们去。” 站在戚渊背后的月光得意地比了个“耶”,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欢欣喜悦。 圣诞节那天,戚渊一路阴沉着脸色载着月光去接桃山。月光在一边叽叽喳喳给自己贴金:“渊哥,你要这么想,如果没有我,圣诞节这天你肯定是不敢约桃山小姐姐出门的,对不对?” 戚渊单手控着方向盘,抿嘴看着路况没说话。 “你看,我是给你们制造机会!” “不需要。”戚渊冷漠地拒绝,“我还没决定追。” “啧啧啧,你看看,你是不是个渣男?”月光细数戚渊罪行,“你把小姐姐带回家,还陪小姐姐出海玩,对小姐姐这么好,你还没决定追人家,你说你是不是渣?” “林瑞和你说的?” “咳咳,不管谁说的,也不能改变事实对不对?” 戚渊沉默了。 月光再接再厉:“说不定小姐姐也超级喜欢你呢?” “所以你应该剃个头,”戚渊嗤笑一声,“当人灯泡,活该秃顶。” 月光:?哥们你也太狠了! 桃山上车的时候,月光意外地很安静。反倒是戚渊先说了第一句话:“圣诞节快乐。” 桃山一下子就笑弯了眉眼,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给月光,然后又拿了一个橘子给戚渊,小小声说:“山神,大吉大利哦。” 戚渊笑了:“圣诞节送橘子?” “不喜欢吗?”桃山软乎乎地看他,“很甜的哦。” 戚渊收好橘子,重新开车,开了好一会,他才看着路况轻声回答:“喜欢的。” 桃山坐在副驾驶座原先有些局促,他这么一说,她就忍不住去看他。 “还有,”戚渊一本正经地说,“今天的裙子还蛮好看的,你也很好看。” 桃山穿着旗袍改良的红色裙子,立领盘口,她的脖颈本就修长,穿这种衣服端庄又秀美。 桃山很开心,接过戚渊的赞美,“谢谢呀,”她顿了顿,也去夸他,“你也很好看。” 刚好红绿灯,戚渊把车停好,然后从黑色风衣口袋拿出几颗糖放在桃山手心,桃子味夹心的巧克力。 “可能有点塞车,”戚渊一张清俊的侧脸在路灯下轮廓极其深邃,“怕你饿,你先垫下肚子。” 于是桃山剥了一颗,递到戚渊嘴边,“那你也吃一点,垫、垫下肚子。” 戚渊眼睫微微一颤,然后若无其事地道了一声谢,轻巧地把巧克力从她手指间含走。 桃山又剥了一颗,扭头递给后排座的月光,弯着眼问她:“月光,你也吃一点?” 月光控制着自己牙酸的表情,诚恳地回答:“不用的,谢谢嫂子。” ——她吃狗粮能吃饱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更新就掉收,我现在对更新有阴影嘤嘤嘤。 还有,别当电灯泡哦,会秃顶的【皮蛋的歪道理】 感谢在2019-12-09 22:43:11~2019-12-10 22:5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眼中有星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逛街 圣诞节逛街的人多, 月光不太想去餐厅吃,极力怂恿桃山和戚渊在街上一路吃过去。桃山想想好像也很有意思, 就扭头去看戚渊。 戚渊其实对她的眼神向来没有什么抵抗力, 但还是挣扎了一下:“不够卫生。” “大虫吃小虫!大垃圾吃小垃圾!一次两次没关系的!”月光揪着桃山的袖子,跟着桃山一起盯着戚渊使劲地看。 戚渊没搭理月光, 而是朝桃山说:“容易吃坏肚子。” “想试,”桃山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就是一双眼睛过分美丽, “想吃串串,还有豆腐、鱼蛋。” 月光加把劲:“你看,这样吃多热闹!多有烟火味!” 戚渊沉默了一会,才微微点头。月光“哇”的一声兴奋地蹿了出去,一手还拉着桃山, 奔到最近小烧烤摊上噼里啪啦地点单。桃山侧着头在和月光说话, 整张小脸都带着笑。 这条街历史悠久而古老, 沿路都是古香古色的建筑,连灯都是旧时的八角灯笼;小贩的摊也做旧,一路的木车, 栏上刻着名字,他喜欢的姑娘穿着一身盘扣立领的冬式旗袍, 脖间一圈白色的毛茸茸颈围, 站在那儿巧笑倩兮。 像是旧时哪家贵族的小姐,天真又烂漫,一辈子都这么无忧无虑的。 其实他并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地方, 耳边很嘈杂,眼前很缭乱,过分的喧哗也过分的琳琅,他一个人又这般形影只单,多走一步,多走十步,多走一百步,都是孤独的,以至于他连走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戚渊站在她后边不远不近的地方,注视她的眼光专注又安静。人影憧憧,灯光明灭,万家的烟火味道都集聚在她那边,她在的地方,似乎就是人间。 桃山从摊主手里接过烤好的鱿鱼,然后第一件事就是转身,跑向不远处等她的男人身边,然后把把鱿鱼串举高给他。 “试试!试试!”她笑容灿烂地叫着,语气欢欣得很,“你尝尝,好、好不好吃?” 戚渊微皱着眉头看着桃山手里乌漆嘛黑的东西,十分的抗拒对上桃山,就变成小丢丢的抗拒。怎奈桃山太过贴心,十分殷切地说:“涂了辣椒酱哦,辣辣辣。” 戚渊迟疑。 “试试嘛!”桃山笑眯眯的,“吃不、不下再说嘛。” 戚渊于是就着桃山举高的手,小小地咬了一口。孜然粉和肉质的焦味在舌尖炸开,他不太喜欢,咬了一口就明确地表示嫌弃。 “不要,”戚渊握着桃山的手把烤串推远了,“不太喜欢。” “哦,”桃山老老实实地接了过来,指了指串上的辣椒酱,“是不是,没吃到辣椒酱?” 好像是。戚渊勉为其难地再次试了试。 这次桃山没举高了,戚渊只能弯腰低头去咬桃山手里的串串,这次特地咬了涂有辣椒酱的地方,入口后戚渊舔了舔。 “还行,”戚渊把串串从桃山手里接过来,“辣椒酱还行。” 桃山一下就眉笑颜开,“是吧,还、还行哦?”她软乎乎地说,“我还有好、好多,都有辣椒酱的。” 她手里五六串,都抹了辣椒酱。戚渊摸了摸她的头,嘴上叼着竹签,“你不是不吃辣么?” “好像,真的,还、还不错,”桃山咬了一串,边走边朝戚渊说,“好吃。” 戚渊就勾着嘴角淡淡地笑了。 你看,有些人把他拉入人间,就只用了一根串串。 辣这种东西,一口不觉得,两口就开始有些呛,三四口下去,桃山眼角都是泪。但是桃山觉得扔了又浪费,于是硬着头皮继续吃。 戚渊看了一眼:“吃不了别吃了。” 桃山摇头:“不行,浪费。” 戚渊看她嘴唇都被辣得通红,其实很想把串串接过来自己吃掉。但总归唐突,怕吓着她,便把念头按了下来。 后边还吃了好些千奇百怪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桃山硬塞给戚渊试试的。有些戚渊实在吃不下,就把东西塞回给桃山。 桃山纠结:“浪费。” 戚渊特别正经:“所以给你吃。” 桃山懵圈地抬头看着戚渊:“不想吃你的、你的口水。” “那就浪费,”戚渊把球踢回去,“反正我吃不下。” 桃山皱脸:“还有这么多、多呢!你吃多一点、点,我们浪费少一点。” “都是要浪费,多一点少一点没差别了,”戚渊和她并排走,穿过大街小巷,像是回到了年少嬉笑的时光,男人忍不住逗她,“都说不要给我吃了。” 桃山控诉:“你吃的好少!”不哄他吃,他就什么都不吃的! “我挑食,”戚渊理不直气也壮,“你也不是不知道。” 桃山不说话了,戚渊立刻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他表情很淡,总是装得波澜不惊的模样,苍白隽秀的面孔也很有欺骗性,嗓音也清冷。 可此刻他面上一本正经,私下却拉着她的袖子小声地说:“我真的不想吃。” 月光在前面活蹦乱跳东看西看,她那个毒舌沉郁冷淡的表哥却在后面把“示弱”用得炉火纯青。 “不喜欢,”戚渊用着那把像是薄荷质感的清冷声线低微地说,“你吃不了的辣,我帮你?” 桃山也没生气,就是有点苦恼。戚渊这么说,简直都把苦恼中的桃山惊得脸颊红了一片。 “你帮我,我帮你,扯平了。” 桃山:……这种事还能这样扯平的吗? 桃山羞愤地想着,一边还是很诚实地把手里呛得她流眼泪的辣串串全给了戚渊,然后默默吃起了戚渊吃了几口就嫌弃的各种糕点小吃。 那边发现新奇玩意兴高采烈跑过来的月光大大咧咧,完全没有注意到桃山红透了的脸颊和戚渊红透了的耳尖,而是拉着桃山的袖子兴奋地说:“哇!桃山!那里有大头贴可以拍!我们一起拍一张吧!” 桃山被月光这么一拉扯,也没顾上害羞了,颇为意外地反问:“大头贴?” “是哦!就小时候的那种,妈呀,”月光拉着桃山过去,“我已经好久没见到还有拍大头贴的了,以前大街小巷哪里都有的!讲起来真是童年,走走走,一起拍一张。” 这个桃山听着也有点意动,就回头去拉戚渊:“山神,一起呀!” 戚渊没躲,任桃山拉他的风衣衣角,但也没同意:“我在外面等你们。” “没一起照、照过哦,”桃山有点遗憾,“小时候,也没有。” 她这么讲,戚渊就心软,半推半就进了拍大头贴的那个布帘里。 月光觉得自己是无敌可爱大宝宝,一定要站中间,桃山在右,戚渊在左。月光揽过桃山的肩,亲亲密密。戚渊抱手游离在一边,一脸“与我无关”的冷淡相。 月光嘟哝:“渊哥,你过来点,相机都框不到你。” 戚渊勉为其难地往月光那挪了一步。 “还是框不到啦。”月光想直接上手把人拉过来的,但是怂,完全不敢。 桃山在月光背后,偷偷伸出自己左手,拉着戚渊的风衣衣角,往里边扯了一扯,小小声说:“还要,过、过来一点哦。” 戚渊顿了顿,没说话,但很顺从地往里又走了两步。 “可以可以!!”月光按住拍摄键,“保持,不动,笑!” 这就是他们第一张合照,月光在中间笑得夸张又智障,桃山在右边笑容温婉可爱,就戚渊一个人面无表情。 月光端详着照片说:“我觉得我在中间像个夹心饼干。” 戚渊在旁边冷冷地说:“我看你像个灯泡。” 月光:“……” 桃山从老板那拿着多洗的两张大头贴,一张自己收好,一张给了戚渊,一边好奇地问:“你们,在、在说什么呀?” “我说我像个夹心饼干,”月光挥了挥手里的大头贴,一脸苦瓜相,“右边漂亮左边帅,夹在中间的我特别丑。” 桃山抿着嘴笑了:“哪有,月光,很、很可爱的。” “行了,别绞尽脑汁夸她了,”戚渊收好大头贴,仗着人高按着桃山的小脑袋,一边无情地说,“她全身上下唯一可取的优点,就是能正视自己的丑。” 月关一脸敬仰的表情回敬戚渊:“哇,渊哥你真是神仙,一点也不会说人话!” 桃山噗嗤一声,没控制住。 月光看了一眼自己表哥冷淡的目光,帅不过一秒飞快认怂,挽着桃山的臂弯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说到夹心饼干,桃山小姐姐,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吃夹心饼干呀?” 桃山也配合,笑着回答:“还行哦。” “你是不是喜欢桃子味的夹心?” “对呀,超爱的。” “谢天谢地,”月光夸张地说,“你快救救我们吧,戚渊特别喜欢这个。” 桃山疑惑:“诶?” 戚渊在后边警告月光:“不会讲话就闭上嘴。” 月光挽着桃山无所畏惧,大吐苦水:“桃山你知道吗!渊哥!我渊哥!大名鼎鼎的渊哥!逢年过节,送礼就送夹心饼,从不改变桃子味,立志将桃子味的夹心饼干送去全世界。” 桃山突然就想到戚渊曾经给她的那张纸条:“桃子味的夹心,你喜欢吗?” 她想起来就有点想笑,也有点酸涩,也有心疼。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我现在看见桃子味的夹心,我就害怕,”月光说着说着就对戚渊肃然起敬,“但是我渊哥,吃了十年桃子,从不腻味,太可怕了!多么从一而终啊你说是不是!” 桃山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一下。 这种情绪毫无来头,这种猜测也毫无根据。可就是在此时此刻,听着月光的苦水大吐,桃山突然就思索起遥远的那张纸条和戚渊送给她的那个缝补得歪歪扭扭的桃子布偶。 桃子味的夹心,你喜欢吗? 可是那个桃子布偶,哪里来的夹心呢? 这个想法突然就石破天惊地从她心头掠过,她抱着那个布偶快十年,从来没有去想过戚渊送她这个布偶留下“桃子味的夹心,你喜欢吗?”这句话的用意。 直到今时今刻,才突然被她从记忆中翻出来反复思索。 之后的行程她有点心不在焉,大概戚渊有所察觉,却体贴地没有发问,逛多半个小时,就把她送回了宿舍。 桃山回去第一件事,立刻找出了那个时代久远丑兮兮的桃子布偶。然后做足了心理准备,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了桃子布偶的表面。 在一大团棉花絮中,她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许愿瓶。 时光未曾在这个许愿瓶上留下任何风霜,它静静躺在这一团干净的棉絮中被保管得极好,连瓶壁都依旧光滑透亮,里面妥帖地藏着一卷粉红色的纸条。 桃山突然就有点不敢打开。 她想象不出有什么话,戚渊会藏了十年。 第30章 同意 元旦的时候, 桃山回了一次B市。 元旦假不长,再加上桃山又找了实习, 张老师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这个时候跑回家里来。他们夫妇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 况且桃山也不是一个藏得住事的人,吃完晚饭张老师便朝桃山笑着问:“有事要说?” 当时余教授在一边看报纸, 闻言附和了张老师一句:“我看你憋一晚上了。” 桃山难得有些扭捏,她眨眼,真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地看着自己的爸妈。 这眼神张老师一看, 心里就有点咯噔了,简直就是眉目含春,笑意腼腆,标准的一副谈了恋爱的傻模样。 “桃桃,”张老师打量自己的女儿, 试探地问, “不会是谈朋友了吧?” 余教授翻报纸的手一顿, 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等桃山回答。 桃山把怀里的抱枕抬高,挡住自己发红的半张脸, 眉眼笑得弯弯的,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小小声地回答:“快是了哦。” “是就是, 不是就不是,怎么叫快是了?”张老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还觉得桃山小呢, “哪个男孩子?我们认识吗?还是大学里的同学?” 张老师倒不是说不赞同自己女儿谈恋爱,就是总觉得桃山小,还是个没长大的姑娘,怕她谈不好伤心,又怕她谈太好一毕业就赶着结婚,自己哪里舍得。 “认、认识,爸妈都认识的。”桃山攥着抱枕的两个角来回拉扯,有点紧张地回答,“快是就是,还、还不是嘛,你们同意就,可能是、是了。” 余教授抓着桃山的字眼挑漏洞:“我们同意就是了?你们这是打算谈恋爱还是打算结婚?” “结婚?结婚不行!”张老师听见这两个字就急,“你还小,结什么婚呢!” 余教授点头,温和地对着女儿说:“谈恋爱爸妈不拦着你,只要你喜欢,对方人品不差,谈谈也没什么;但是结婚的话,现在考虑这个有点早,爸爸还是希望你多看看世界,多学些东西的。” “没没没没!”桃山都吓着了,连连摆手,“没结婚。” 恋爱都还没谈呢!结婚这个话题真的是还很早啊! 张老师放心了,才接着好奇地问女儿:“我们认识呀?谁呀?你高中那个和你一起考到A美的同学吗?叫卢什么的?” “不、不是,”桃山都快把整张小脸埋进抱枕里了,只留一双乌黑的桃花眼在外边,带点乖稚带点讨好地看着自己的爸妈,然后软软地说,“是戚渊昂。” 戚渊。 这名字有点耳熟,张老师反应了一会儿,努力回忆。 桃山小声提醒:“就,小时候的那、那个,哥哥。” 张老师这一听,惊了:“他啊?就妈妈以前教过的那个戚渊啊?” 那个父亲杀了母亲、自己失了聪还抑郁,有过自杀经历的戚渊?她和女儿还救过他一命的戚渊? “对对对,”桃山乖巧点头,“就那个,对我特别、特别好,好的戚渊。” 张老师对戚渊的印象其实还不错,毕竟看着他一路走来,知道他很不容易,但是要当自己女儿对象,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他现在还好吗?我记得长得还不错,但是大你好多吧,好像是五岁?”张老师也不想一下子就否决对方伤自己女儿的心,于是迂回地打探,“现在在A市?应该也工作了吧?” “他现在很好啊,他开了一、一家工作室,成为了一名漫画家,特别厉、厉害,”桃山提起戚渊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发亮,声音温柔又欣悦,“长得超好看,在A市呢。” 张老师看她这幅小模样,忍不住逗她:“很厉害是多厉害,有你喜欢的那个叫什么山神的,那样厉害吗?” 桃山频频点头,语气骄傲:“有!戚渊就、就是山神哦!” 张老师:“……”行了,怪不得。 一旁的余教授把报纸折好收在一边,温柔地注视着女儿,文人的气度使他说话都像读文,慢条斯理而又从容温和。 “爸爸记得他有抑郁症,现在都好了吗?” “……好啦,”桃山的语气低了下来,她抱着抱枕,很认真地朝自己的父母说,“现在好啦,他对我,很、很好,很可爱的。” “但是抑郁症复发率不低的,桃桃,”余教授同样以着认真的态度提醒自己的女儿,“他小时候过得苦,性格也许会有缺陷,而且抑郁症不仅仅是心理问题,它是一种认知功能损害导致的生理疾病,你有了解过吗?” “我有的,”桃山语气有些低,也有些难过,“我做了好多、好多功课,看了好多资料,我看的越、越多,我就越崇拜、越喜欢哥哥。” “嗯?” “他好、好厉害啊,”桃山说,“可以从抑郁症里走、走出来,还画了这么多优秀的作品,而我,到现、现在,都还是个结巴呀。” 余教授和张老师都愣住了。 “其实结、结巴,要比抑郁,容易克、克服得多,对不对?”桃山眼眶红红的,声音都有轻微的哽咽,“所以他能从抑郁里走、走出来,多了不起呀!坚强又勇敢,他骨子里一定是个很、很温柔的人,所以才会这么喜欢这个世界。” 余教授一时没说话,张老师便问桃山:“那他对你有多好?妈妈比较在意对方对你好不好,你又喜欢他什么?” “好多细节,好难描述哦,”桃山有点脸红,“我喜欢、喜欢他长得好看,喜欢他画、画画好,喜欢他声音好听,喜欢他长、长得比我高,喜欢他给我榨桃子汁,喜欢他生病的时候撒、撒娇,喜欢他别扭,喜欢和他一起看海,喜欢他和我说话,喜欢的东西说、说不完诶。” 桃山觉得现在她回忆起来的每一点每一滴,她都很喜欢啊。 戚渊真的太优秀了呀。 张老师和余教授这次沉默了很久,他们很喜欢桃山提起戚渊时这样腼腆干净又热烈美好的眼神,人的一辈子能够遇到一个自己很喜欢的人,其实很不容易。 少女的喜欢总是珍贵的。 “戚渊的长辈们知道这件事吗?”余教授问。 桃山有点不好意思:“知道哦,但是哥哥的情、情况比较特殊,他们比较希望,你们也是、是赞同的。” “我其实不赞同,”余教授叹了一口气,摸摸桃山的小脑袋,“我和你妈妈哪里舍得,桃桃这么好呢。” 桃山有点急,“戚渊也很好呢!” “是呀,虽然他也很好,但是当爸爸妈妈的总会舍不得的,对不对?”余教授笑了一下,“虽然爸爸不赞同,但是爸爸也不会反对。” 张老师愁死了:“妈妈也不赞同,但是怎么办,桃桃你又这么喜欢。” “那你们,怎么才会赞、赞同呀?”桃山抿嘴,“我想想办、办法。” 张老师沉吟一会,而后说:“下次带他来咱家呗,妈妈请他喝茶嘛。” “我带了他来,万、万一你们又不同意,他会伤心的。” “呦,还没嫁呢,胳膊就往外拐?”张老师点了点桃山的眉心,气笑道,“那爸妈看不见人,哪里敢同意哦?” 桃山比了个八,“那现在,百、百分之八十的同意好不好?” 张老师故意说:“不行,最多百分之六十的同意。” 桃山再比了个七:“百、百分之七十。” 张老师没说话,桃山眼巴巴地看着她,直接把她看心软了。 “好好好,百分之七十的同意,”张老师松口了,心情有点复杂,“诶,我怎么觉得这么不真实呢?你才多大啊我就要见未来女婿了?你不嫌你小,我还嫌我年轻呢。” 桃山抿嘴笑。 余教授最后总结:“你呀,开心就好。” 桃山于是兴高采烈地拿着手机给戚渊发微信。 【桃花酥:山神!元旦快乐哦!】 戚渊回得极快。 【QI:元旦快乐。你回家了?】 【桃花酥:对呀!!】 【QI:张老师他们还好吗?】 【桃花酥:很好呀!】 接下来,对话框显示了很久“正在输入”,好几分钟,戚渊才再次回了微信。 【QI:前几天,逛街的时候开心吗?】 【桃花酥:开心呀!就是后面想了一些事,但是那天晚上很开心的!】 【QI:嗯。】 【桃花酥:月光回家了吗?】 【QI:回了。】 【QI:你什么时候回来?】 桃山拿出口袋里放着的许愿瓶,把它举高了对着灯光,里面那卷粉红色的纸条上影影约约透出几个墨黑色的字。 于是桃山便不可避免地回忆起看着纸条内容的时候自己的心情,震惊又心疼,还有说不出的、微妙的开心。 【桃花酥:山神,问你一个问题哦。】 【QI:嗯?】 【桃花酥:山神为什么叫山KING呀?】 对方似乎愣住了,没想到对方突然会问这么一个问题,好半晌没回。 【桃花酥:我后天就回去啦。】 对方删删写写,很久才回了一句。 【QI:你猜。】 【桃花酥:我不猜啦!】 桃山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敲,真的是眼角眉梢都是温柔又开心的笑。 【桃花酥:后天回去,方便给我一点点时间,让我表个白吗?】 远在千里之外靠着露天阳台发微信聊天的戚渊,因为这句话,手一软,手机从三楼摔下,摔了个粉粉碎碎,岁岁平安。 第31章 手机 林瑞给戚渊带了晚饭, 进门的时候奇怪地看着戚渊在房间里翻箱倒柜。 “渊哥,你在找什么?” 戚渊短暂地抬了下头, 匆匆看了林瑞一眼, 然后又低头翻抽屉,语气淡淡的, “把饭放桌子上。” “哦,”林瑞把晚饭放在小茶几上,一边碎碎念, “渊哥,不是我说你,你这几天的三餐真的很不规律啊,小心我向桃山打小报告。” “手机。” “啊?” 戚渊合上了抽屉,皱着眉头看林瑞, “我以前那部旧手机呢?” “早就扔了吧?”林瑞想了想, “都快一年了, 怎么突然想着找旧手机?” “手机坏了。”戚渊指了指外边的小阳台,“掉下去了。” “渊哥你可真行,”林瑞推开阳台门, 站在栏杆边往下望了望,光线不好, 隐隐约约看见一点手机的残骸, 林瑞啧啧几声,“那买新的啊,还用什么旧手机啊?咱哥也不缺这点钱, 是吧?” 戚渊抿唇,是可以买新的,但是买新的需要时间。 “你的手机给我。” 林瑞讶异地回头看戚渊,不解地问:“是有什么急事吗?要不要我出门给你买一个?” 桃山是在7点45分左右给自己发的微信,现在是8点10分,自己将近半个小时没有回复她的信息。 “最近的手机店过去有多远?”戚渊问。 林瑞拿出手机查了下地图,“开车半小时吧,来回一个小时,很快的。” 那就是一个半小时没回复她的微信。还是这么重要的微信。戚渊直觉不行,他朝林瑞伸出手,漂亮的眉头微皱,“你的手机给我,我给你换个新的,牌子型号随便挑。” 林瑞迅速把自己用了五六年的破手机毕恭毕敬地递给戚渊,飞快地说:“好的老大!最近我看上华为最新款的折叠屏的!一手买不到,二手也行!也就六万多!真的一点也不贵!谢谢老大!” 戚渊接过手机没搭理林瑞,低着头熟练地打开微信,并将林瑞的微信做了退出。 “嗐,老大,你这么急用手机吗?”林瑞的良心在做煎熬与挣扎,觉得自己一部一千多、用了五六年的手机去换一部六万多的,确实有点点过分,“欸,算了,老大你急你就先用着呗,晚点还我就行。” 戚渊登入自己的微信,在等待过程中,他神情肃穆地盯着手机界面,林瑞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老大,是什么事啊?”林瑞探头探脑。 微信登陆上了,数据也初始成功了,置顶的【桃花酥】却没有任何新的信息。 戚渊握着手机良久,深思熟虑后,才在对话框里删删写写数次,发了一条微信。 【QI:刚刚手机掉楼下了,不好意思。】 戚渊盯着微信对话框等了几分钟,才等到对方正在输入。 【桃花酥:呀,那你手机还好吗?】 【QI:坏了。】 【桃花酥:那现在是?】 【QI:借了林瑞的。抱歉,你前面的信息我没看到。】 【桃花酥:那你看到哪一句啦?】 戚渊又删删写写几次,然后很不要脸地回—— 【QI:你说,我不猜啦。这句。】 【桃花酥:哈哈,后面我就说,我后天回去啦。】 戚渊又耐心等了一会儿,见桃山迟迟没有下文,于是忍不住询问。 【QI:没了?】 【桃花酥:嗯,是呀,我以为你去忙了嘛。】 骗子!还有的!明明说了“方便给我一点点时间,让我表个白吗?”这句话!明明说了的! 戚渊觉得很委屈,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复桃山。 【桃花酥:哦!还有一句!】 戚渊郁闷的神情立刻收敛,认真地等她接下来的话。 【桃花酥:回去后,有话要对山神说呢!】 戚渊故作矜持地询问。 【QI:什么话?】 【桃花酥:你猜。笑脸JPG】 这个对话似曾相识。戚渊不由自主地微微翘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觉得她这样暗戳戳的小生气,也很可爱。 【QI:那我等你回来。】 【桃花酥:好的呀!】 戚渊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抬头就看见林瑞在一旁站着,他微皱着眉头,有些微嫌弃:“你怎么还在这里?” 林瑞满脸问号:“我的手机还在你手上,我的渊哥。” “你不是说要华为那款六万多的?”戚渊疑惑,“我答应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都答应给你换新手机了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知足吗?” 林瑞一脸谦逊友善老实诚恳:“没有没有,我这破手机哪里值那个钱?你用完还给我就好了渊哥!” “但是我的聊天记录值钱。” 林瑞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戚渊干脆在手机微信上给林瑞转了七万,而后平静地说,“刚刚我聊的那几句,很值钱。” 林瑞:……他为什么要为万恶的有钱人心疼那六万块钱呢?他为什么要为山狗这家伙保留自己的良知?不需要!山狗不需要他这六万块钱的良知! 林瑞喜滋滋地夸奖戚渊:“谢谢老大!老大威武!老大雄壮!老大一字千金金玉良言!” 林瑞临出门的时候,戚渊突然又问他:“你会给别人过生日吗?” “欸?还行。谁过生日?” 戚渊撇头看着阳台外,夜黑星稀,晚风很冷,像是个快要下雪的天气。 “桃山,”戚渊说起这两个字都是有温度的,柔和又认真,“桃山6号的生日。” 林瑞想了想戚渊的生日,有点意外:“哇,你们俩的生日倒是好记的很,一个六月一号,一个一月六号?” “所以你会过生日吗?” “买个蛋糕插几根蜡烛绑几个气球送几个礼物,”林瑞拍胸打包票,“简单,渊哥你先确定生日在哪过,我们到时候在那里布置一下,然后叫上罗丽几个和桃山的朋友,叫点蛋糕甜点什么的,生日会,妥妥的。” “哦,”戚渊心里有数后下逐客令,“你走吧,我要吃饭了。” 林瑞:…… 第二天,给戚渊送早餐的林瑞竟然发现戚渊已经起来了,大吃一惊。 身形挺拔的男人穿了一件灰色的羊绒衫,黑色的长裤,外面披了一件深灰色的风衣。瞧见林瑞过来,便开口问:“还可以吗?” 林瑞懵了:“什么?” 戚渊难得的好脾气:“我说衣服。” 林瑞脸上带着一种魔幻的表情回答:“还行,老大你穿什么都是帅的。” ——这个一大清早就在试衣服的男人他还正常吗?? “我觉得好像有点老,”戚渊换了一件深黑色薄开衫外套,又问,“这件你觉得呢?” 林瑞:“……渊哥,今天才三度,你不冷吗?” 戚渊面无表情地看了林瑞一眼:“我就不该问你。” 林瑞:“??” 戚渊:“你没有审美。” 林瑞:“???”这跟审美有什么关系?有审美你这么穿就可以不冷了吗? 戚渊在这一天大概换了十套衣服,林瑞麻木地看着戚渊试了一天,最后还是决定明天穿第一套——浅灰色羊绒衫搭深灰色风衣。 呵呵,这是一个怎样龟毛可怕幼稚单蠢他妈还毒舌嘴贱的男人。 第三天,林瑞再一次一大清早地看见戚渊整齐地穿着浅灰色羊绒衫搭深灰色风衣坐在沙发上,已经能很自然地问自己老大:“桃山今天回来?” 戚渊看似淡定地回答:“嗯。” “多少点的飞机?”林瑞问,“哪个机场?” 戚渊沉默很久,平静的表情有一丝微不可见的皲裂:“不知道。” “呃,那你们约了多少点在哪里见面?” 戚渊神情冷静,声线清冷:“还没约。” 本来可以约的,本来应该要约的。但是他的手机摔得不合时宜,后面桃山说的是“回去后,有话要对山神说呢”,而不是最初的那句“后天回去,方便给我一点点时间,让我表个白吗?” 就是说,最后桃山其实也没说回来的这天就和他表白。但是他觉得,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万一呢?万一桃山今天真的找他和他表了白呢?万一呢!总不能桃山和他表白的时候,他穿的丝毫不考究、也没有丝毫的准备吧? 林瑞无语了:“那,老大你现在是?” “看报纸。不行吗?” 林瑞:“……行,戴着一顶皇冠看报纸都可以的都对!” 过了片刻,戚渊还是没忍住,发了一条微信给桃山。 【QI:几点的飞机?我去接你?】 桃山回的飞快。 【桃花酥:啊!山神!这几天我有点急事,没空找你啦!我们约6号可以吗?】 戚渊有点失落,但还是回—— 【QI:没问题,需要帮忙吗?】 【桃花酥:不用不用!6号在华亭居,可以吗~!】 华亭居,一个名字很雅致装修很可爱东西很甜的网红店。 戚渊立刻回复。 【QI:可以。】 然后抬头,朝林瑞嘱咐道:“联系华亭居,借他们场地,我们搞生日会。” 与此同时。 为了省钱坐着红眼航班、一早就回到A美的桃山紧张兮兮地和自己好闺蜜交代:“我和山神约、约好了!接下来,表白还要,做、做些什么呀?” 第32章 表白 桃山在温灵宝的指导下, 和华亭居沟通好流程,准备好了小提琴、选了一首曲子《告白之夜》;定情侣座, 还买了九朵玫瑰。 1月6号那一天约的晚上六点, 桃山光是挑衣服就挑了一个下午,最后才挑定了一件浅粉色喇叭袖毛衣和黑色针织裙, 化了一个暖冬妆。 “完美!真的完美!”温灵宝羡慕地看着桃山姣好温柔的面孔,不遗余力地夸奖桃山,“真的特别好看, 我都很心动!” 桃山看了下手机时间,“那,现在我就、就走啦。” “路上小心,祝你成功哦!”温灵宝目送着桃山离开后,立刻打了林瑞的电话。 “瑞哥!桃山出发了!”温灵宝拉开抽屉拿出化妆品给自己迅速涂了个淡妆, “山神出发了吗?” “出发了, ”林瑞在电话那头回道, “你准备下,来东门这里。我们现在去接你。” 温灵宝连忙拒绝:“不了不了,你们不是需要布置会场什么的?我自己滴滴过去, 不远,很方便的。” “我们请你过来, 哪里还有让你自己坐车的道理?渊哥知道了肯定骂我, ”林瑞似乎是叫了一声陆隆,让他把车开慢一点,而后才朝温灵宝继续说, “而且会场昨天就布置好了。” 顿了顿,林瑞又问:“桃山不知道吧?没说漏嘴吧?” “不知道不知道,桃山不知道,我嘴巴非常严实的。” “那就好。” 挂了电话之后,温灵宝对着镜子深藏功与名地假装邪魅一笑,觉得自己仿佛像个幕后老大——桃山不知道山神给她弄了一个盛大的生日会,山神那边也不知道桃山给他准备了一个浪漫的表白仪式。 嘿嘿嘿,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爽歪歪。 桃山到的时候,戚渊已经在位置上等她了。 华亭居装饰很可爱,大片粉红色的墙面和猫咪墙绘下面是柔软的粉白色沙发和圆桌,戚渊穿着浅灰色羊绒衫搭深灰色风衣坐在那,仪容清俊,气质清冷,好似与这里格格不入。 可是在桃山眼里却总是可爱的。她开心地过去,拉开戚渊对面那张凳子坐好。 “我觉得你、你喜欢吃甜,”桃山把菜单给戚渊,“所以,就特意挑、挑了这家,评价说,很好吃哦。” 戚渊把菜单给回桃山:“你点,我不挑。” 桃山也没再客气,点了好几份评价最高的甜品和意粉,才和戚渊闲聊起来。 “今天,有点不、不太一样,”桃山看见整家店挂满了气球,到处都是浅紫、浅粉色的彩带,还有很多花团,锦簇错落地别在门上、栏杆处、桌角边、甚至是墙和天花。桃山凑近了看,颇为震惊,“竟然是真、真花啊!” 戚渊给桃山洗杯子,闻言接了一句:“粉色蔷薇。” “真好看。”桃山这一认真看,就有点挪不动眼,“那里,特别好看。”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小舞台,那里放了一台三角钢琴,整台琴几乎都要被粉白色的蔷薇的团绕淹没。 “喜欢?”戚渊把洗好的杯碟放在桃山面前。 桃山点头:“喜欢呀。今天是,有人要求、求婚吗?” 戚渊摆放杯碟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她:“怎么说?” “被人包场啦,你看,这好认真布置过的,蔷薇花、花语是美好的爱情。”桃山眼里映着温柔的灯光和花影,她后半句很小声,“我也许可以蹭、蹭个光啦!” 第一份甜品恰好上桌,桃山把服务员叫住,朝她比了一下,对方了解地点头。没过一会儿,就给桃山带来一把小提琴。 “你吃着桃花酥,”桃山小心翼翼地拿着小提琴站起来,朝那个小舞台指了指,“我去那里,想拉首歌,给你听、听哦。” 戚渊稍稍颔首,狭长的凤眼注视桃山,温柔专注。 他喜欢的小姑娘站在花团锦簇的舞台中央,一手拿着弓朝他微微鞠了鞠,而后她把弓搭在小提琴的弦上,起音前,又朝他羞涩地笑了笑。她的笑容像含羞草,腼腆又真挚,所有的蔷薇都比不上她如此简单地笑一笑。 桃山小提琴学不长,水平其实不高,一首曲子好几处拉错。每一次拉错她就有点小慌张,笨笨地把拉错的那句又拉了回去,然后小心地瞥了一眼静坐在那儿的戚渊。 戚渊始终是笑着的。 桃山于是又放心地接着拉下去。 一首曲子磕磕绊绊地拉完,桃山坐回座位,戚渊分了一半桃花酥给她,她戳着吃了一两口,忍不住期期艾艾地说:“我就是,弹得比、比较一般。” “不会,”戚渊看了看她白皙的手指,低声,“好听的。” “就很一般啦,”桃山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不问我,曲子的、的名字呀?” 戚渊眯着眼笑,配合地“哦”了一声,施施然地问:“那曲子的名字是什么?” 桃山没回答,一时之间两人陷入沉默。 她低下头又咬了一口桃花酥,她握着勺子缓解了一下紧张的情绪,才软软地说:“我有话和你说。” 与此同时,戚渊也开口:“我有话和你说。” 同一瞬间的话,重叠之后两个人都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桃山害羞地抿抿嘴角:“你先说吧。” “你先。”戚渊笑了一下,他的神色似乎很淡定,讲话也还保持着不疾不徐的味道。 桃山摇头:“我不急,你、你先?” 桃山纠结地看着戚渊微微思索的神情,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没什么好害羞的呀!向对方表达自己欢喜的情绪是很正常的事情,桃山你不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是现在! 桃山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你。” 戚渊同时开口:“生日快乐。” 双方的声音都不大,而且都因为注意力太集中于自己想要表达的声音,于是都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戚渊率先开口询问:“抱歉,你刚才说的是?” 第二份甜品玫瑰冰淇淋上桌,服务员把九朵玫瑰做成的花束递给桃山。 桃山接过花束,眼一闭、心一横,双手捧着把它直接递到了戚渊鼻子下,异常勇敢又大声地开口:“那首曲子叫,叫告白之夜!” 戚渊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火红玫瑰难得呆住,手里握着的项链都没来得及送出去。 在后台等待出场的陆隆罗丽炸了。罗丽捂着嘴巴控制音量:“天啊,桃山这表白方式也太糙汉了,而且我还以为今天就老大一个人表白,敢情现在是双箭头??” 温灵宝在一旁挂着“天下皆醉我独醒”的寂寞笑容。 “我好酸啊啊啊啊啊!”陆隆咬牙切齿,一脸戚戚,“我也想有人这样给我表白,又拉小提琴又送玫瑰花,长得还贼贼贼贼漂亮。” “前提是,”林瑞无情地戳破陆隆的幻想,“你要包得下一个日进斗金的网红店整整两天,买九百九十九朵粉白蔷薇装扮,买一条也就值一个客厅价格的项链——” 陆隆:“……打扰了。” 那边戚渊却迟迟没有接过桃山的玫瑰。他垂着眼,这一刻思绪翻涌,所有挣扎都突然不受控制地再次打破牢笼,他由此捏紧了拳头。 “桃山,抱歉,”戚渊苍白着脸色,有些艰难地措词着,“我以为我做好了准备。” 桃山举着玫瑰花怔愣。 “我很期待这一天,之前也为此一直在准备,但是现在我突然……”戚渊沉默很久,才带点嘲讽的苦笑说,“我觉得我不配。” 他终于抬眼去看她,他的眼神像星空,深邃神秘、包含万物。 “桃山,祝你生日快乐。”他把手里蓝色首饰盒在在桌上温柔地推向桃山那边,“我觉得我可能更适合以一个哥哥的身份……” “哪里不、不配呀?”桃山突兀地打断他的话,她眼睛水润明亮,歪着头认真地问他。 戚渊一时语塞,好半晌才说:“哪里都是。” 桃山更疑惑了:“比如?” “比如,”戚渊顿了一下,他眉眼有些冷淡,也有些自我厌弃的味道,他抬手把一边的助听器摘下,嗓音清清冷冷的,“比如,摘了助听器我就听不见。” “比如,我大你很多岁。” “比如,我有抑郁症;再比如,我曾自杀。” “这些我都知、知道的。但是,都没有关系呀,”桃山把玫瑰花塞到他手里,然后撑着自己的下巴,眨眼特别认真地一字一句说,“我是结、结巴,其实也不太喜欢讲话,而且,大很多岁吗?没、没有吧。” 桃山掰着指头算了一下,“才五岁而已呀。” 再顿了顿,她弯眼笑了一下。 “其他的,我就很心疼你、你啦。” 戚渊震惊地看着桃山,连耳根都是红的。 小姑娘眼神很单纯也很热烈,像个不知所畏、一往无前的战士。 “我会很认真、很努、努力地心疼你、保护你,你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面上犹自淡定的戚渊,手里的玫瑰花都快要被他掐掉了。 第33章 回应 第三份甜品桃子慕斯蛋糕上桌。 戚渊不敢看桃山, 眼睛盯着桌上造型甜美可爱的慕斯蛋糕,然后伸手拿起旁边的杯子想喝口果汁压惊。杯沿还没到嘴边, 桃山就糯糯地提醒他:“哥哥, 杯子,空、空的呢。” 戚渊手一顿, 抿着嘴角沉默地提起旁边的果汁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里的桃子汁微甜,还带了一点点柠檬味的清新,从味蕾到喉间, 冰凉清甜。戚渊调整了一下呼吸,平缓自己极其不规律的心跳。好半晌,他才敛着眉眼,嗓音清清淡淡的:“你还小,你再考虑考虑, 然后你爸你妈那边……” “爸爸妈妈, 答应了哦, ”桃山眼睛亮晶晶的,“我想、想好啦。” 戚渊呼吸一窒:“你爸你妈答应了什么?” “和你在、在一起呀!”桃山的语调总是显得这么欣悦且天真,无忧无虑没有一丁点阴霾的样子, “他们也想,见见哥哥呢!” “可是, ”戚渊微微握紧了杯子, “我的情况他们并不知道。” 知道的话,哪里会有父母愿意把自己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交给一个不正常的男人呢? “知道呀!”桃山笑眯眯的,一双桃花眼弯得像月牙, “我都、都说啦,所以知道的。” 戚渊再次震惊了,他这次抬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 桃山还要一箭诛心:“我很认真、很认真地想过啦,我做好了所有成为你女、女朋友的幻想和准备。” 她微低头掰着自己手指头,一桩一件粗略地说:“你的情况我都、都了解,你的事情我也都知道,我会手、手语,前天还报了一个,心理课;你的爸爸妈妈,还、还有我的爸爸妈妈,我都努力争取了支持。我还和一个师、师姐约了时间,下次和她学做桃、桃子汁和甜品;还有画画这件事,我一直都很努力的。” 她简单地说完,再次抬头认真地看着戚渊。她的眼神甜美又清澈,嗓音温软柔和,一脸期待地说:“现在,就差幻想成真啦!” “我酸了,我真的酸了,”陆隆欣羡地看着外面的戚渊和桃山,“桃山真的好好啊!” 罗丽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桃山真的像个小天使,老大要是拒绝了我们也不用等信号了,直接上去揍他可以吗!!” 林瑞感慨:“把山狗交给桃山,我真的放心,我再也不怕他自杀了真欣慰!” 洞察一切、成竹在胸的温灵宝听见这句话表示震惊:“什么?山神真的自杀过?!怎么办我突然有点担心我的山山女鹅!” 而坐在桃山对面的戚渊,听完桃山这段话,真的是彻彻底底丧失了任何言语功能。 “我,”戚渊沉默很久很久,才沙哑开口,“我觉得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他这么措辞着,小心翼翼的,他的神情终于被桃山一手连环轰击下,露出了最真实而又最脆弱的一面。他苍白着面孔,唇色都很浅淡,昏黄柔和的灯光染他一面光影交错,他这一刻竟然有点像深藏密室的古老雕像,沉默而隽永。 “我还有几个疗程,如果精神状态和身体完全没问题的话,”他顿了顿,才低声说,“我想,任何人都拒绝不了你。” 他笑了一下。 “我喜欢你的,桃山。”他这么温柔地朝着女孩子诉说着,薄荷质感的凉淡嗓音这一刻能让人联想到空庭月光如水,高寒皎洁又寂寞,“但是因为喜欢你,所以现在还不行。” 他探手过去,摸了摸乖巧听他说话的桃山,她的长发有点卷,柔软地披散在肩上。 “你愿意喜欢我,我很开心。其实来之前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你如果表白的话,我肯定会忍不住答应,”戚渊笑着说,“但果然还是不行,一想到以后也许会让你伤心,我就觉得我根本无法答应。” 桃山消化了一下戚渊这段话的意思,转化一下就是:我也喜欢你,但是我身体不好,不敢喜欢你。 于是她从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粉红色的小纸条妥帖地收在手心。 “到我说了哦,”桃山清了清嗓子,这么回应道,“我是你、你的国王,对吗?” 没想过桃山会这么回应的戚渊愣住了。 娇小可爱的女孩子拉过戚渊冰凉的手,把他手掌心推开,然后把一卷粉红色的纸条放在了他的手心上。 “那你的国王,可、可以对你下命令吗?” 戚渊看见那卷纸条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中二时期的戚渊认为自己永远都是“桃山”的守护骑士,别扭的少年在离开前不愿意把这样肉麻的话说出口,所以塞在了桃子布偶里。哪怕是写在纸上,也不敢留下“我真想守护你好好长大”这样的话,于是曲折地写成了:桃山,你是我的国王。 你是我这片孤独的领土上,唯一的王。 少年既怕小女孩发现又怕她没发现,百般纠结就另外留了一句话。桃子味的夹心你喜欢吗?桃子布偶的夹心,你喜欢吗? 时隔十年,再次看到这张纸条,戚渊脑子有片刻地空白。之后窘迫感席卷而来,他仿佛在一瞬间被炸成了烟花,连脸颊都是热的。 “所以,你的国王,”桃山也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看见戚渊更不好意思,她反而大胆了一些,吞吞吐吐结结巴巴地把意思真诚地表达了,“现在想要,幻、幻想成真呀。” 这下子戚渊真的完全不敢看桃山的眼睛了。 小姑娘还要凑前来,软软地追问:“我的守护骑、骑士,他答应吗?” 戚渊没回答。 桃山眨眨眼,再次问:“他答应吗?答应吧!我、我可是国王呢!” ——啊,有点羞耻。 戚渊下意识地把另一边的助听器也摘了,僵硬着回答:“听不见。” 桃山于是朝戚渊打手语:喜欢你!答应我? 戚渊瞥了一眼,避无可避,只能清了清嗓子:“我……” 桃山越过小小的圆桌,飞快地亲了一下戚渊的脸颊,一触即走,快得仿佛像是戚渊的错觉。戚渊极度震惊地倏忽抬头,这一次他没顾得上不好意思,直勾勾地盯着小姑娘看,完全想不到这姑娘胆子真的这么大。 始作俑者抬手使劲按了按自己发红的脸颊,发现戚渊在看她,桃山勇敢地看回去,“国王的命、命令盖了章,当你,答应了!” 戚渊分辨完唇语,真的没想到桃山还敢这样。 “你是不是,”戚渊一直没给正面回应,桃山也有点小落寞,她垂下眼睫毛,有点失落地说,“哥哥可能,还、还没这么喜欢我;但是没关系,我先喜欢的,能等你的回应,也、也很开心。” 她说完之后莫名其妙地给自己打满气了,又高兴起来。 “那我等、等哥哥呀,”桃山弯着眉眼,有点小撒娇的意味,“我要排第一个!” 高大的男人分辨完唇语后,沉默地坐在座位上许久,久到灵宝和陆隆都想冲出去按头戚渊答应了,这个男人才突然说: “我所有的社交账号密码、银行卡密码、门禁密码,都是你的生日,或者是你的名字首字母加生日。” 戚渊把自己的钱包放在桃山面前,干巴巴地说着。 “我很喜欢你,比你的喜欢还要更早。” 这次轮到桃山被戚渊将了一军,她愣住了。 “大概是十八岁的时候,”戚渊很短暂地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意味极其复杂,“我真的撑不住了。”这短短几个字,把他那段时光的痛苦与挣扎,简简单单说了个遍。 “人生苦痛百转千回,很多时候我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有一天似乎是有个我突然对自己说,是时候结束了。”戚渊如此说道,声音平静而低微,“我便做了决定自杀。” “可是在那之前,我还想再看看你。再看你一眼,这个念头无比强烈。” 戚渊打开钱包,抽出一张珍藏八年发黄极旧的车票。 “于是我自己偷偷买了一张车票,连夜去了C市,”戚渊这会儿笑了,他语气里有追忆的味道,“我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冷很冷,我只穿了一件很薄的单衣,一个晚上都在火车上发抖。后来到C市的时候,太阳刚好出来,我从未有过那么一刻觉得温暖,也从未有过那么一刻,觉得兴奋和喜悦。” “那个时候,我已经整整半年没有开心过了,桃山。” 他的声音在时光与岁月的长河里流淌,时光很慢,话音也慢。 “我看见你的时候,你刚好在和别人打架。你对别人说打架不对,但是你们欠打。”戚渊停顿了一下,接着笑说,“打架的原因是他们把我当成乡村怪谈、C市恐怖传说、七大魔头这些谈资取乐,你说要教他们做人。” “你还说,‘你们什么都不了解,道听途说,便挖苦讽刺胡说八道,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那个时候你在读初一吧?个子小小的,脸圆圆的,叉着腰,极其生气的模样。让我想到了之前你无数次维护我的模样,永远像个一往无前的小战士。” “我看见你站在最普通的楼道里,穿着最普通的校服,梳着最普通的辫子,整个人却都像披着光。当时我就想,我完了。” 戚渊的声音很温柔,他轻声说: “那一刻我确认自己喜欢你,也确认自己不配。可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个时候的我也希望自己能坚持下去,能有一天像你说的那样好。” 桃山抿嘴,她红着眼眶,一边打着手语,一边认真又急切地告诉男人:“你一直都很好!超级好!无敌好!我最、最喜欢的好!” “嘤嘤嘤我哭了他们俩还搞什么互相表白我他妈现在就想把民政局搬过来让他们结婚!”罗丽捏着陆隆的手臂,一脸感动着急地说,“墨迹啥呀!在一起完事了!” 陆隆疼,陆隆不敢说。 旁边的林瑞推推眼镜,语气深沉:“我们是时候出去了。” 温灵宝弱弱提醒:“但是我们还没接到信号。” “不会有信号了,”林瑞太他妈了解戚渊了,“渊哥绝对早就忘了我们几个人还在这里。” 温灵宝再次表示震惊:“这都可以忘?” 林瑞点头:“所以出去吧,我们去给他们搬民政局。” 第34章 恋爱 “桃山, ”戚渊深黑色的瞳孔温柔地注视着女孩,那里面的情绪有忐忑有珍重有小心翼翼, 都被他很好地隐藏, 他称得上是平静地笑着询问,“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他的声音不大, 语速也不快,在等待桃山回答的间隙,他甚至还能慢条斯理地从桌上拿起自己的助听器, 轻轻地给自己戴了回去,似乎毫不慌张的样子。 桃山笑了,她朝戚渊眼睛的方向挥挥手,笑眯眯地说:“哥哥,你、你看一下我呀?” 戚渊垂眼戴助听器的动作一顿。 “你每次, 不好意思的时、时候, 就不敢看我, ”桃山一本正经地说着,嗓音都是甜的,像奶油蛋糕, “可是这次要看!” 戚渊微不可见地抬了一下眼,目光落在了桃山的鼻子那, 小巧白皙, 连鼻子都长得这般可爱。 “我的眼睛不好看吗?”桃山小声问他,有些低落,“你都不、不看我眼睛。” “没有, ”戚渊立刻专注地注视桃山,十分真诚地表示,“好看,像桃花瓣。” 桃山于是弯着眉眼笑,把桃花瓣的眼型笑成月牙。她朝他比了个爱心,开心地说:“最喜欢戚渊!无比、无比喜欢他。” 说完桃山也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做什么动作好,于是讷讷地伸出右手给他,保持着一个商业握手的姿态,还要傻不拉几地补充:“那,那……男朋友,以后就,就拜托你啦?” 戚渊看她整张脸红透了,她估摸化了妆,睫羽如翅,眼角有着很浅的粉色,睁着眼睛看自己的时候,特别无辜又可爱的样子。戚渊整颗心酸酸涨涨,软得不得了。 他伸出左手,轻轻地抬起桃山的手背,虔诚地在她手背上轻轻吻了吻。 桃山炸了。 戚渊偏生一张禁欲的脸,神情也寡淡,做这种动作真的是太犯规了! “你好,女朋友。”面容俊秀的男人认真地说道。 桃山这会儿连脖子和耳根也跟着红了,她乖巧地点头,眼睛出神地盯着戚渊看,觉得他哪哪都很好看。 女孩子的手真的好软,戚渊克制地松开。然后收回手卷成拳头放在嘴边轻咳几声,“肚子饿吗?先吃点?” “好呀!” “然后,”戚渊那甜品勺无意识地拌了拌桃子汁,又问,“吃完看电影?” “好的呀!” 戚渊低头笑了笑,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你喜欢看什么?” “《三吒》!听说好、好看!”桃山兴致勃勃地建议道,“或者,《时光文道》?哥哥,喜、喜欢文艺片多些,还是商业片呀?” “听你的,”戚渊其实不大爱看电影,“我不挑的。” “那《三吒》叭,”桃山愉快地做了决定,觉得自己手里这块桃子慕斯真的好好吃,于是立刻用勺子挖了一大块分给戚渊,“这、这个好吃的!试试!” 戚渊从善如流,就着桃山递过来的蛋糕吃了一口,然后微微皱着眉头,“苦。” “不苦呀?”桃山把勺子收回自己嘴边,自己又尝了一点。大概是下了一点点巧克力酱,桃山诧异地说,“哥哥不是喜、喜欢桃子夹心巧克力吗?我以为,这个你应该喜、喜欢的?” “是吗?”戚渊特别正直地说,“那我再试试。” 这次他把桃山勺子里的蛋糕全吃完了,还点头评价:“是还不错的。” 围观的林瑞表示:“陆隆,看见没?学着点,学学什么叫做狗男人。” 陆隆表示自己抱着礼花筒有点累:“好的我学,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吃足狗粮的温灵宝表示即使对方是她男神她也撑不住了:“我站在这里好久了,我好累,我好饿,我头昏眼花,我要死了。” 罗丽顺了一下自己呼吸表示:“这里空间狭小令人窒息,民政局我也搬不动了。” “可是渊哥没给信号。” “可是你好早之前就说要出去的!”罗丽抓狂,“为什么现在又不出了!” 林瑞不想背这个锅,“万一渊哥事后算账,你们几个肯定推我出去受死,我想了想,这件事得从长计议——” “计个妹,不计了!”陆隆扛着礼花筒真心累,等不了齐心协力,自己率先冲出来,“嘭嘭”几声脆响,拉开礼花筒,彩条在空中炸开,亮片和彩带落了桃山和戚渊一身。 吃了一口桃子慕斯在嘴里的桃山受到了惊吓,呆呆地看着林瑞几个人兴高采烈地从小舞台后面鱼贯而出。 “恭喜恭喜恭喜!”陆隆不要命地叫着,“祝你们百年好合喜得贵子!” 罗丽双手作揖:“祝你们同德同心白头偕老!” “那什么,可以抓紧领证了啊,”林瑞一边祝福着,一边打手势示意店里的服务员推蛋糕,“顺便祝桃山生日快乐哈!” 温灵宝挠头:“呃,那我祝你们情深似海情比金坚??” 服务员把灯关了,插着蜡烛的蛋糕被推上来,林瑞语速飞快道:“好了我们也不想浪费你们的时间来我们把流程走一下,陆隆——” 陆隆应声而起:“好咧!渊哥,MUSIC!” 戚渊坐在原来的位置,头上顶着花花绿绿的彩条,甚至嘴角都挂着亮片,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林瑞他们,脸色深沉如水。 陆隆怂了一下,双手颤巍巍地在空中做了个弹钢琴的动作,小心翼翼提醒道:“老大?” 戚渊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想把这几个灯泡锤碎的想法。他朝桃山温和地笑了笑:“本来想给你办个生日会。” “哇哦!”桃山惊吓过后就是惊喜,她眼睛亮晶晶的,“好棒呀!开心!” 戚渊立刻毫无怨言地起身,坐在蔷薇花团簇的钢琴凳上。店家别出心裁地给了帅气的男人一盏追光灯,他坐在那,坐姿挺拔,像女孩子梦里的王子。 桃山捧着下巴,看着自己的男朋友一脸崇拜。 “耳塞耳塞。”林瑞提醒罗丽。 罗丽立刻从包里拿出四五对软耳塞,分别递给林瑞和陆隆,还捎了一对给温灵宝。温灵宝愣愣地接过,有点不解地看着林瑞他们带耳塞的举动。 “你们这是?” 林瑞语重心长:“想活命吗?想的话就带上吧。” 温灵宝:??? 她的疑惑,在戚渊琴音响的那一刻得到了完美的解释——卧槽这是什么可怕的音乐!这个弹奏手法!这个唱腔!这个节奏!这个破音!生日快乐歌能有这水平这他妈也太逆天了!这歌谁他妈快乐得起来?! 温灵宝求生欲极强地带上了耳塞,林瑞在一旁沉醉地摇头晃脑道:“知道吗?我们渊哥!我们山神!就是这个时代第二个贝多芬啊!” 罗丽淡定地推了推桃山的肩膀,笑容满面道:“等会生日快乐歌结束后,小桃山要记得吹蜡烛许愿哦!” 戚渊带着认真的表情弹完曲子后回来,温柔地注视着女孩子,看着桃山许完愿望,他问:“许了什么愿望?” 桃山睁眼,一口气吹灭蜡烛,笑眯眯地回答戚渊:“希望明年,哥哥的生日、日快乐歌会更好听!” 戚渊一愣,桃山俏皮地笑了,又改口:“骗你哒!愿望不、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哦,也是,”戚渊点点头,而后状似无意地问桃山:“那我,弹得好听吗?” 桃山由衷道:“特别美!”坐在那像幅画,特别美。 林瑞对此肃然起敬,以教训的口吻对罗丽说:“看看人家桃山的觉悟,再看看你,学学!” 罗丽表示没有爱情的滋润,自己学不来。 戚渊压了压上翘的嘴角,又一本正经地问桃山:“那唱的呢?” 桃山真诚道:“特别好!”长得特别好,可惜会唱歌。 被肯定了,戚渊心里高兴,但面上总是淡定的,他点了点头,摸摸桃山小脑袋。 “那下次有机会,我再给你唱,”戚渊以着特别宠溺的姿态,清淡地说,“你喜欢什么歌?写个歌单,我一首一首学。” 桃山好喜欢他这样,像只大猫,她特别喜欢撸毛。 “好呀,”女孩子开心地点头,软软地哄着自己的新晋男朋友,“那要,唱得更、更好听,我要天天放!”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温灵宝吃了几口蛋糕,觉得嘴里的蛋糕都没旁边那对腻味。而后突然惊恐地想到:卧槽天天放,同宿舍的自己怎么办!! 生日会闹到了大概八点结束,林瑞负责送灵宝几个人回去,戚渊带桃山去看电影。 电影院不远,走路五六分钟,戚渊便把车留在华亭居,选择和桃山走过去。桃山开心得过分,一路上都在朝戚渊叽叽喳喳。 “哥哥你,你喜欢唱歌呀?” “嗯,还行。” “那下次我们一起去、去唱K呀!” “那是什么?” “哇,这个哥哥也、也不知道吗?” “唔,听过,不太了解。” “那我下次一定要,带、带你去。” “好啊,我等你。” “哥哥喜、喜欢看书吗?” “当然喜欢。” “那有机会去我们图、图书馆,好吗?”桃山软软地请求,“想和哥哥,一起自习呢!” 戚渊点头:“好啊,我还可以陪你去吃饭堂,我想帮你打饭。” “咦——” “感觉是大学恋爱的样子,”戚渊笑了下,“都想陪你试试。” 第35章 亲吻 “那还要一起坐公交!” “嗯, ”戚渊应着,又说, “地铁也要吧?” 桃山抬头:“当然要哦!” 顿了顿, 桃山有点好奇地问:“哥哥,是什、什么大学呀?”当初她是听说山神在A美, 于是追逐他读的A美。 “我并没有读大学。”戚渊解释道,“那段时间……” 他停顿了一下,那段时间他抑郁极其严重, 休学两年后便辍学了。可是现在谈起这个总有点卖惨的意味,戚渊便没有接着往下说。 可是他不说,桃山也想得到。桃山瞬间就觉得心疼,然后埋怨自己好笨噶,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戚渊摸摸她的头:“我觉得现在就很好。” “嗯。”桃山闷闷地应了一声。 走了一小段路后, 戚渊突然侧身问女孩:“你冷吗?” 桃山愣了一下:“诶?” 戚渊突然把桃山垂在腿侧的手牵过来握在自己的手里, 然后若无其事地包裹着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桃山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 桃山故意耿直地说:“其实我也、也不是很冷哦。” 她的掌心确实很温热, 暖烘烘的。戚渊被桃山这句话噎了一下,但又实在不想松开,于是扭头去看商场光滑的玻璃橱窗, 假装没有听到。 “哥哥?”桃山抿嘴偷偷地笑。 男人看着玻璃里倒映的自己和旁边纤秀的女孩子,若无其事地说:“乖, 你冷的。” 如果不是因为发现山神现在走路有点同手同脚, 桃山会真的以为他很淡定。冷什么呀,只是想找个理由牵手吧? “想和哥哥牵、牵手呢。”桃山依偎在他旁边,眉眼温柔, 她朝男人小声地主动要求,“可以吗?” 戚渊轻轻瞥了女孩子一眼,轻咳几声:“当然。” 他把桃山的手从口袋里拿出,然后小心翼翼地握在自己掌心。女孩子的手指总归是软的,他只敢稍稍搭在她指尖,就已经满足到可以偷偷翘起嘴角,一边又拼命地压下去,以免显得自己不够成熟。 “要不要,十指相扣呀?”桃山眼角弯弯地提议,她晃了晃两个人相牵的手,声音甜甜地说,“哥哥知、知道十指相扣吗?大学恋爱的样子!” 戚渊沉默着,一言不发地用指尖交错她的指缝,然后把她的手和自己的十指间扣紧。 “知道,”戚渊抿了下嘴角,欢喜的情绪压不住,他忍不住稍稍用力,然后低声朝桃山说,“我可以主动的,桃山。” “好呀!但是我、我忍不住嘛。”小姑娘抬眼欣悦地看着戚渊,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很喜欢哥哥呀!喜,喜欢这种情绪,哪里忍得住。” 恰好到电影院门口,戚渊摸摸桃山的头发,低头凝视她很久。他看她水润温柔的眼睛,看她微红的眼角,再看她粉嫩的唇瓣,然后忍不住前倾,在她额上轻轻碰了碰,留下很浅的吻。 “确实,”戚渊笑着,赞同桃山的说法,“喜欢的情绪是忍不住。” 桃山傻乎乎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她脸红地呆了好半晌,才害羞地把额头抵在戚渊的肩膀上,小声地说:“去拿票。” 戚渊抬手微微按着桃山的后脑勺,侧脸轻声问:“什么?” “拿票!”桃山抬头用手去推戚渊的肩膀,“拿票啦!电影要、要开始了。” 戚渊原想接着逗她,到底舍不得她太过羞窘,便老老实实地拉着她的手去取票,还给她买了一大桶爆米花。 桃山看电影,他看桃山,时不时投喂。她看的认真,戚渊喂什么她吃什么,乖的不得了。 估摸一小时,桃山没忍住,侧头小声地朝戚渊嘟哝:“哥哥。” “嗯?” “别看、看我啦,”桃山指着电影大屏幕,低声细语,“看电影。” 戚渊应:“我有在看。” “那,三吒的妈妈叫、叫什么?” 戚渊:“……” 桃山抿嘴笑:“哥哥有点傻哦。” 她这么一说,戚渊就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傻,于是也笑了下,屈指轻轻地弹了一下桃山的额头。力度很小,温柔得倒像是调情。 “知道了。”他的声音压低了,在她耳边简洁地回答。 然后他扭头去看电影屏幕,电影院光线很暗,明暗间桃山看他的侧脸线条得天独厚,从鼻梁到唇线那,像大卫那尊完美的石雕像。 五六分钟后,戚渊没侧头,眼睛依然注视着屏幕,却是抬手按了一下桃山脑袋,用温柔的力度扭正了桃山的视线。 “看电影,”男人一本正经地把话还给自己的女朋友,“别看我。” 顿了顿,戚渊依旧没挪动看屏幕的视线,松了手,稍稍靠近桃山,声音温淡却含了七分笑意,他用着微不可闻的音量调侃自己的小女朋友。 “小桃山,有点傻哦。” 桃山蹭的一下就脸红了。 好奇怪呀。桃山三心二意地看着电影,一边不停地回忆戚渊那张犯规的脸和犯规的声线,一边疑惑地想,她干嘛要脸红啊? 电影散场后,桃山思考了半场电影的结论就是,有来有往,她也得把戚渊逗脸红了才行! 牵手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一出电影院门口,戚渊就很自然地牵着走神的桃山走回华亭居取车。路上,戚渊逗她:“三吒的妈妈伤害三吒的爸爸那一段,我以为你会哭呢。” 走神后半场电影的桃山懵了一下:“啊?” “你没认真看吗?”戚渊明知故问道,“在做什么呢?” 嗯……她在想怎么逗戚渊脸红。 戚渊看了她片刻,笑着说:“是在想我吗?” 桃山纠结了一会,而后大着胆子回答:“对呀。” “想什么?我在你旁边,可以直接问的。” “我在想,”桃山微红着脸,急中生智想了个理由,“在想等会怎么和、和你拜拜。” 戚渊开车门,桃山在副驾驶坐好,他探身替她系安全带:“那你想好了吗?” “唔,没有。” 戚渊估计了下时间:“这里去你学校二十分钟左右,够吗?” 于是桃山就绞尽脑汁地在车上想了二十分钟,到校门口的时候,戚渊提醒自己的女朋友:“桃山,到了。” 一击必杀!一击必杀!想看山神脸红不好意思的样子! 桃山鼓起勇气,清了清嗓子,盯着戚渊认真地回应:“想好了。” “嗯?” “要、要抱抱!” “现在?在车上吗?”戚渊微微挑眉,十分淡定地回应,“可能会不太方便。” 桃山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接近十二点的冬夜,宿舍附近并没有什么人,于是桃山决定下车。 一月的深夜,天很冷,下了车便感到明显的寒风冷冽。戚渊陪着桃山走了几步,到宿舍门口的时候,戚渊停下来,本来想浅尝辄止地抱抱她,桃山突然就侧身伸手用力地抱了他一下。 不到片刻,她踮脚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亲完退开几步,桃山笑眯眯地看着戚渊,歪头:“哥哥,你喜、喜欢吗?” 她认真地看了会,男人面色淡然,挺拔地站在那,看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专注,还带了笑。但是——没有脸红。 戚渊就知道她不会老老实实只抱一下的,莞尔回应:“喜欢的。” 桃山嘟哝:“但是你都没、没脸红。” “那你过来一点。” “干嘛呀?” 戚渊倏忽上前一步,然后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拉进怀里,一手攥着她的手把她的指尖放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他们的距离一下就很近很近,近到桃山下意识地就屏住呼吸。 戚渊贴着桃山的鼻尖,微微侧着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沙哑地说:“红的。” 桃山真的完全是呆住的,她条件反射地反问:“什么?” “摸我耳朵,”戚渊贴着她的唇,简短地笑了下,然后低低地提醒桃山,“你摸一下,是烫的。” 说完,他便克制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戚渊温柔地注视着桃山。 “快回去吧。明天见。” ——他亲了自己诶!山神亲了自己诶!自己的初吻诶!! 桃山因为过度震惊导致大脑死机,完全没有感受到初吻是个什么感觉,也完全没有留意他耳朵究竟烫不烫。不管他烫不烫,总归她自己是红透了的。 桃山捂着自己的脸蛋,呐呐地挥了挥手,“那、那那明天见!” 也没再敢看他一眼,啪嗒啪嗒就转过身,往自己宿舍方向落荒而逃。 戚渊确定桃山回到宿舍后,才转身离开。上车的时候他碰了碰自己的嘴巴,然后不自知地在那傻笑。 桃山的唇很软很软,还有爆米花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想象如果她吃一个桃子——会很甜很甜吧?下次一定要试试。 戚渊坐在车里沉静地想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桃山发了微信给他,才将他从这样的甜美梦境中拉回现实。 【桃子酥:你回到家了嘛~】 根本就没挪动一步的戚渊面不改色地回复。 【QI:嗯,回到了。】 【桃子酥:那你快点洗澡休息吧!我准备睡觉啦。】 【QI:好的,好好休息。】 戚渊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虔诚地一个字、一个字写。 【QI:晚安,女朋友。】 对方回复得极快。 【桃花酥:晚安,男朋友!撒花JPG】 他就看着这行字笑了一晚上,没合过眼。 他觉得人生踽踽独行至此,从未一刻如此圆满。他以细末将灭的烛光,拥抱了梦里的星辰。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难受,今天在咖啡店码字的时候,进行了人生第一次搭讪,结局惨烈…… 我明天发个微博和你们讲讲这个故事TAT。感谢在2019-12-19 23:26:23~2019-12-21 23:5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を愛して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を愛してる 81瓶;长亭一梦 10瓶;茶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家长 二月中, 临近春节,桃山收拾行李准备回B市过年。恰巧戚渊有事去B市, 便定了和桃山同一天的班机, 送桃山回家。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桃山拉拉戚渊的衣角, 软软地问他:“要不要进去,见见我、我爸妈呀?” “不了,”戚渊整理了一下桃山的小帽子, 然后捏捏她的脸颊,“我不进去了,下次吧。” 他们才谈一个多月,这么快见家长,戚渊总是担心张老师他们觉得冒昧与唐突。 “我妈妈以、以前还教过你呢!”桃山晃着戚渊的衣角, “当拜访老师?” 戚渊屈指敲她脑门:“没有什么准备, 空手上门不好的。” “嗷, 好叭,”桃山恋恋不舍,她忍不住轻轻抱了一下戚渊, 在他怀里蹭了蹭,嘟哝, “要好久见、见不到呢。” 戚渊碰碰怀里女孩毛茸茸的帽子, 笑着应:“半个月,我们视频?” 寒冬天,他这么清冷的长相, 抱着女孩子的时候表情都不可抑制地透出一些暖意来。 “还有年初三,我会过来看你。” 桃山心里有点期待,但是又不舍得他坐这么久的飞机来回奔波,纠结一番还是乖巧地回答:“不啦,坐、坐飞机过来很累的。” “哪里会,”戚渊笑了笑,“半个月,我也觉得很长。” 桃山摇头,也不撒手,戚渊掀开她帽子,低头在她发上轻轻一吻,而后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臂,把她细细妥帖地抱在怀里。 “桃山,”戚渊叫她名字,“等会路过的小朋友看见,都要笑话你了。” “小朋友笑不笑话我不知道,可我肯定要笑话你的。”一边有人这么故作严肃地笑着调侃道。 听见这把声音,桃山像个爆竹一样立刻从戚渊怀里蹦出来。她头皮发麻,尴尬到简直想要立地升天,手足无措地挠头看着背后的中年男人,一边讨好地傻笑,羞窘地叫了一声:“爸。” 戚渊也因为这一声“爸”僵住了。 男人戴着一副斯文的金丝眼镜,鬓边隐约有白发,微笑的时候眼角嘴角都有细纹,但姿态温和,一身书卷气。 “戚渊?”余教授打量了戚渊一眼,温和地问了一声。 桃山戳了戳戚渊的肩膀,在他旁边小声介绍:“这是我爸爸。” 戚渊努力控制着表情,表现自己的淡定。他恭敬地应了一声:“余叔叔,你好。” 桃山紧跟着朝余教授介绍:“爸,这是我、我男朋友,戚渊。小时候您也见过他的!” “我知道,”余教授颇有几分笑骂的意思,“小女孩子家家,抱着男朋友不肯撒手,多大了呀,还要人哄?” 桃山不好意思地捂住脸,脸颊发红,“爸,你不、不要再笑话我了呀!” “现在才知道不好意思啊?下次注意改。” 戚渊知道自己不好开口,但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句:“她很好,不用改的。” “你别太惯着她,娇气着呢。”余教授笑着摇摇头,而后邀请年轻人,“都到家门口了,进来坐会。” 顿了顿,余教授又说:“知道今天桃山回家,她妈特意准备了几道拿手好菜,一起吃个饭?我们也很想见见你。” 桃山以为戚渊会有些为难,但意外的是,男人欣然应允,从善如流道:“那打扰叔叔阿姨了。” 跟在余教授身后进门,桃山满脸担心地和戚渊咬耳朵。 “山神,真、真的没问题吗?” 紧张到有少许同手同脚的戚渊很淡定地安慰桃山:“没事,别担心,我可以的。” 虽然说桃山是真的很想戚渊陪她一起在家吃顿饭的。但是真当要一起吃的时候,她又开始担心自己的男朋友会不会不自在,于是忍不住在戚渊旁边碎碎念: “我其实还不太知道你、你有多少忌口,我妈的饭菜口味会不会不、不合你口味呀——啊对了!我箱里有、有一件买给我妈的外套,待会就说是你买的!还有,还有一副象、象棋,也是你买给我爸的!” “不用。”戚渊好笑地看着碎碎念的她。 “用叭?”桃山小小声地说,“你第一次上、上门呢。” 余教授正在弯腰换鞋,并给戚渊从鞋柜里拿了一双,让他换上。 戚渊微弯腰,礼貌地表示谢谢。 “我去叫下她妈,你换好鞋子和桃山在客厅坐会。”余教授嘱咐自己的女儿,“桃山,好好照顾一下戚渊。” 桃山连连点头。余教授一走,她立刻攥着戚渊的袖子紧张兮兮地看他,那目光可怜巴巴的,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 戚渊一边跟着桃山去客厅,一边逗她:“担心我不讨丈母娘喜欢?” “没有!”桃山殷勤地拿着水壶去煮水,然后乖巧地说,“哥哥怎样,都让人很、很喜欢!我才不担心。” “那我更不需要准备礼物了,”戚渊闻言,故意似真似假道,“反正我讨人喜欢。” 然而嘴上说着没有准备礼物的戚渊,却在余教授夫妇来到客厅的时候,从容不迫地从行李袋里拿出两个盒子,进退有度地双手递给了他们。 桃山在一旁都呆了,感觉山神特别像一个哆啦A梦。 “来得匆忙,很抱歉,”戚渊简单解释道,“一点小礼物,希望叔叔姨姨喜欢。” 张老师一看见戚渊长得高大清俊、眼神又干净坚毅,心里就满意了五六分;然后看他举手投足温和有礼、进退有度,就又满意了几分;现下还意外地收到礼物,惊喜之余便是十分满意了。 ——戚渊只是顺道送女儿回家,原是没有上门的打算。但即使如此,这孩子也备好了礼物,至少能证明他心里是真的对桃山很上心,才时时刻刻记着把礼备好。 “见面礼阿姨就不跟你客气了,”张老师笑容满面地接过,而后热情地招呼戚渊坐下,“来来来,喝茶喝茶。” 再推一把余教授:“你不是有一包好茶?快拿出来。” 戚渊本欲推辞,但是余教授笑说这是“女婿茶”,戚渊就默默地低头喝了好几杯。 茶汤明净,颜色澄澈,余味甚好。 “人生行走一世间,就如一壶几泡茶。”余教授意味深长地说,“林清玄先生有一语,但凡茗茶,一泡苦涩,二泡甘香,三泡浓沉,四泡清洌,五泡清淡。此后,再好的茶也索然无味。诚似人生五种,年少青涩,青春芳醇,中年沉重,壮年回香,老年无味。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戚渊颔首:“茶要泡一道又一道,人生也要走一道又一道的坎,才能化繁为简,返璞归真。” “善,”余教授欣赏地看着戚渊,给他添了一杯,“人生如茶,请。” 桃山在一边温温柔柔地笑,还时不时偷偷瞄着神情淡定的戚渊,她想山神肯定明白爸爸的意思吧?苦痛终究会过去,人生如茶不过沉浮,拿起也就该能放得下。 ——他们不介意他的过去,也祝福他终究可以放下。 也就是,爸爸妈妈同意了呢。 桃山心里好高兴呀,她觉得自己何其幸运,生在这样幸福的家庭,父母恩爱、世事通明;长大后还能遇见最好的山神,清俊温柔,像个古时温和的书生。 当然,毒舌的时候、冷淡的时候、沉郁的时候,也很特别很迷人。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 张老师问戚渊喜欢吃什么,戚渊说不挑,还跟进厨房一起帮忙。桃山原本也想去的,被余教授拉了回来,笑着调侃:“厨房才多大?你是他的小尾巴吗这么粘人?” “是呀!”桃山朝爸爸做了一个鬼脸,毫无顾忌地回答,“是他的小、小尾巴!” 戚渊忍不住想笑,但总想端着显得成熟些,克制了再克制,他拍拍桃山的头,低声道:“好好陪叔叔聊天,嗯?” 桃山拉着他衣角,“好叭,那——那夸一下我?” 她总想着戚渊可以抱抱她的。 男人没忍住,眼角眉梢带着暖带着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红花贴纸,撕下来给桃山手背上贴了一张,他的声线清清冷冷,却让人听出十足的温柔耐心来。 “夸你,”戚渊简洁道,“很乖,我的小女朋友。” 桃山捂着脸不好意思地眨眼睛,然后朝他小幅度地摆手:“去吧去吧!” 连空气都是甜的。 后来小表姐一家知道桃山带男朋友回家了,午饭过后还特意过来见了见人。表哥带了自己两岁的小女儿,戚渊甚至还给了红包。 “哇,不错啊小桃山,”小表姐撸桃山的头,挑眉夸道,“表妹夫帅的,可以的!叫什么名字哇?” 桃山现在对戚渊简直就是崇拜:“对呀!他好帅!” “表妹夫有点眼熟诶,叫啥呀桃山?” “戚渊。”桃山撑下巴,满心满眼都是不远处和亲人们交谈的戚渊。 小表姐努力思索,“戚渊,这名字好熟啊。”顿了顿,小表姐无语地推了一下桃山,“快收起你那狗看肉包子的表情!” “这是看星星!”桃山辩驳,“才不是肉、肉包子呢!” 小表姐听着好笑:“行咯,是你的星星。嘿,你要不要这么肉麻呀?” “才没有,”桃山弯起眉眼又笑,她极认真地说,“不是肉、肉麻,是喜欢。” 是非常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恋爱的酸臭味……噫。 明天晚上八点会在微博放一篇番外~欢迎围观。 然后关于更新,很抱歉很抱歉,周日周一都没有更。一般情况下我会请假的,如果没请假又没更新,基本上只有一种情况就是生病了,连开电脑都不想。我现在经常头疼,好几次都是吃了止痛药撑着在写,最近心态有点崩,再加上工作很累,所以前两天都是吃了药直接睡觉,很抱歉。 我现在的工作是文秘,基本上就是一天早上八点半开始一直对着电脑到晚上十一点半,从更新橘子冰以来同事约饭我基本全部都拒绝了,因为记挂更新。不是全职写作,更新我已经很努力在保证了。再加上本身工作也是写东西,一天从早写到晚,有时候真的非常、非常累。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评论点击收藏都太少了嘤嘤嘤,很多时候会非常怀疑自己,非常非常。 这是我两年后开的新文,虽然本身就是在试水回忆自己的写作能力,但是这个成绩还是差到我非常怀疑自己,更新到现在,收入四分之一是猫猫一个人的打赏哈哈哈订阅量我都没法说。 好像说的有点多有点话痨哈哈哈,我的意思大概就是,更新我会尽量努力保证的,但是精力透支有时候真的比较辛苦,很抱歉~~ 然后那个营养液加更包括欠的两章更新加起来,基本上就是日更到完结了。 我尽量!!年末比较忙~~ 最后,特别特别感谢索索、猫を愛してる和眼中有颗星星,还有所有支持蛋蛋的小天使! 这本完结后下一本2020年5月再开了,保证足够的存稿再开! 感谢在2019-12-21 23:54:40~2019-12-24 22:1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 10瓶;久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礼物 戚渊还有事, 只待到下午四点就要离开了。戚渊走之前,桃山特意出门送他。 两个人手牵手在街道上走了一会, 戚渊停下脚步来, 伸手很轻地捏了一下桃山的脸颊。 “就到这吧,别送了, 天冷,早点回去。” 桃山抱了抱他。 “那你要好好照顾自、自己。” “嗯,会的, ”戚渊摸摸她的头,“年初三来看你。” 戚渊顿了顿,略微有点迟疑地询问:“你要不要……” 他原本想问桃山要不要去见见他的长辈,但是话到嘴边,看见她全然信任依赖的目光, 再看她年轻的脸庞, 他停了声, 笑着摘去她发上的落叶。 “算了,下次吧。”不急。 桃山不知道他打算说什么,倒是自己想起来, “我要不要去、去拜访一下你的,叔叔阿姨呀?” 戚渊愣住了。 桃山晃了晃和他牵着的手, 笑眯眯地说:“初三, 你来接、接我好吗~” 戚渊复而淡笑,他弯腰亲了亲桃山柔软的唇瓣,低声回应:“好, 初三我过来接你。” “好呀,说、说好了!我等你哦!”桃山踮脚回亲了一下,开始催促戚渊,“那你快走吧!别耽误时、时间啦!” “每天视频?” 桃山拼命点头:“嗯嗯!每一天!” 戚渊招了出租车走了,回去的路上,桃山高兴得一蹦一跳。可高兴没多久,又烦恼起见戚渊长辈的事情来。烦了几天,忍不住发微信和戚渊聊。 【桃花酥:在吗在吗!!在干嘛?】 【QI:在想你。】 【桃花酥:骗人!老实点回答呀!】 【QI:好吧,我在看资料。】 【桃花酥:嗯哼~我问你一个问题哦!】 【QI:比如?】 【桃花酥:比如……叔叔阿姨喜欢怎样的女孩子呀?】 戚渊哑然失笑。 【QI:我叔叔还记得你,一直都很喜欢你。】 【桃花酥:那,阿姨呢?】 【QI:我喜欢的她肯定喜欢。】 【桃花酥:我很认真地问!你要很认真地回答!】 戚渊知道自己不回答出个一二三,桃山这个小朋友肯定不肯依的。于是放下手里的东西,开始认真地回复。 【QI:我阿姨喜欢高一点的女孩子,眼睛大大的,穿着颜色浅淡一些,笑起来很甜,性格可爱,还有点粘人,说话又有礼貌、善良美丽的小仙女。】 【QI:嗯真巧,我阿姨喜欢的和你一模一样。】 桃山明知道戚渊这是在逗她哄她,可她还是开心,忍不住红着脸笑得春光灿烂。 【桃花酥:今天是油腔滑调的哥哥哦。】 【QI:今天依旧是可爱美丽的桃山。】 【桃花酥:呀!】 她发了一个害羞打滚的表情。 戚渊盯着手机微信对话框,微抿着唇。在空无一人的寂静房间,面容冷淡的男人眼角眉梢带着笑,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对话框里桃山的头像,就好像在触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温热的脸颊。 想她了。 戚渊无奈地想。而后翻看日历,还有好几天才到初三。 结束和戚渊的聊天,桃山跑到厨房找她妈,在门口磨磨蹭蹭地问:“妈,问你一、一个问题哦?” 张老师在切水果,连头都没抬:“想问就问呗。” “唔,唔,”桃山小心翼翼地开口,“您觉得,我要是去,去戚渊家里,要给他叔叔阿姨带、带什么礼物比较好呀?” 张老师切水果的动作蓦地一停。 “哟,你们俩这速度还行,”张老师调侃,“这是一口气把双方家长见个齐全呀?是不是过多半个月我们亲家双方都合该要见一下了?” 桃山不好意思:“妈!” “好好好,”张老师不笑话她了,转而给她出谋划策,“礼物嘛,投其所好更重要呀。你看戚渊给你爸送了一方砚,他喜欢得成什么样。” “哥哥真的好、好厉害哦。”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老师对自己这个无时不刻觉得自己男朋友厉害的女儿叹气,“我是说,送什么礼物肯定要去问戚渊呀。然后再带点这边的特产,就可以了。” 桃山似懂非懂地点头。 “总归礼物要合适,也不能太贵重,挑好之后让戚渊把把关。” 桃山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 于是张老师接着叹气:“你可怎么办哟,人这么傻,好险对象是戚渊。” 前面的桃山不爱听,后面桃山是爱听的,便也觉得“傻”也挺好。 “其实哥哥有时候也、也傻傻的,”桃山抿嘴笑,带点小骄傲说,“他生病要、我哄的呢~超级可爱的。” 张老师不想听,转过身继续切水果不想搭理她。于是桃山又去骚扰戚渊。 【桃花酥:哥哥哥哥哥哥!】 【QI:在在在在在。】 【桃花酥:叔叔阿姨喜欢什么呀?我要带些什么礼物好呢?】 【QI:带你自己。】 【桃花酥:戚渊同志请认真答题哦!】 【QI:桃山同志,我很认真的。】 【桃花酥:叉腰,假装自己很生气。】 【QI:假装哄你一下,小桃山不要生气。】 桃山根本气不起来,觉得和喜欢的人说话,真的是一件很开心很甜蜜的事情。 【桃花酥:那你快说!】 戚渊奉女友之令,开始认真答题。 【QI:叔叔喜欢吃猕猴桃,阿姨很喜欢红桃粄,觉得喜庆又好吃。】 【桃花酥:哇!收到!爱你么!么!哒!】 戚渊看着手机不可抑制地低笑,而后正正经经地回复了一句。 【QI:不谢,么么哒。】 桃山心花怒放。 此后几天,张老师帮忙桃山一起把礼物准备好,一边再次表示对戚渊的满意:“这个分寸不错,他叔他姨喜欢,又不过分贵重,真的是恰到好处又很贴心。” “妈妈很、很喜欢哥哥哦?”桃山偷笑。 “还行吧,”张老师故意道,“怎么,不喜欢我夸你的戚渊哥哥啊?” 桃山拼命点头:“喜欢喜欢!” 初三那天,戚渊来接桃山走,红桃粄是刚做好的用冰镇着,也没寒暄几句便赶着飞机回去,桃山走之前给了张老师余教授一个大大的告别拥抱。 “到别人家里一定要有礼貌,替我和你爸向戚渊叔叔阿姨拜年问好。” 桃山朝妈妈乖巧点头,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好好照顾桃山,她性子娇。” 戚渊对着余教授诚恳地点头:“我会的。” 两个人很快便坐了去往京市的飞机。桃山焦急了好几天,出发了却格外兴奋,絮絮叨叨地和戚渊交代。 “我带了一箱、箱猕猴桃~还有一斤红桃粄~然后还、还带了,我妈做的腊肉,不知道叔叔阿姨,喜不喜欢?他们吃腊味吗?我妈妈做的,可好、好吃了。” “带这么多吗?”戚渊摸摸她的脑袋,“辛苦了。” “不辛苦!”桃山笑眯眯地说,“反正你、你扛呀!” ……说的也是。 “会有小孩子吗?以、以防万一,我还带了几个小红包呢!” “不会,”戚渊看她这个雀跃忐忑的小模样,又觉得她很可爱,“没有小孩子的。” “那、那有老人吗?妈妈说,老人家也要给、给的。” 戚渊抓了她的手放在掌心,“有一个老外婆。但是这次见不到她。” 桃山觉得有点痒,忍不住软软地叫他:“你别挠我呀。” “你不和我说话。” “我不是一、一直在和你说话吗?”桃山没想明白。 戚渊轻轻地敲她小脑袋:“你都在说别人,没说我。” 顿了顿,戚渊撇眼看别处,又说:“你这几天不想我?” 说这句话,直白得他耳根都红了。可他表情仍然是清淡的,就好像说了今天天气还不错的普通模样。 桃山噗嗤一声笑了。她偷偷看了看周围在睡觉的乘客,然后做贼似的飞快朝戚渊脸上亲了亲,然后在他耳边小小声说:“想呀,超级想、想的。” 戚渊清咳几声,故作淡定地应:“嗯,那就好。” 桃山反问:“那哥哥呢?” 戚渊扯开话题:“叔叔他们知道你过去,很高兴。” “哥哥呢?”桃山锲而不舍地追问,“我说啦,那哥哥呢?” 戚渊从耳根到脸颊都红了,许久,他才盯着桃山的手机,低声应:“很想。” “就很、很想啊?我是超级呢!”桃山坏心眼地逗他。 戚渊沉默了一会,然后挫败地叹气。他侧过身,按着桃山的后脑勺,在桃山一脸震惊的表情中,他俯身亲吻了她的嘴唇。 “很想很想,”他擦着她的嘴轻声说,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你不要再问了,还在飞机上。” 桃山:!!! 戚渊克制再克制,而后才退开来,对着面红耳赤的桃山说:“我肯定比你想象的要想你,桃山小女朋友。” 桃山捂脸,小声道:“现在还在、在飞机上!” 周围好多人的! “我知道,”戚渊摸摸她的头发,顿了顿,他轻声,“你要是觉得不好,我们可以去厕所。” 桃山对上戚渊那张清冷禁欲一般的脸再度震惊了。 这次轮到戚渊微微勾着嘴角笑起来,他弹了她一脑门蹦儿。 “知道我多想你了吗?” 桃山头如捣蒜地点:“知道了知道了!哥哥,我、我真的知道!” 旁边装睡的乘客闭着眼叹气:“哎,倒也不必去什么厕所。我在旁边睡觉,反正也看不见,你们可以继续的。” 作者有话要说:圣诞节快乐! 上一章留言给我鼓励的小伙伴们,谢谢你们!真的陪我良久,谢谢,么么哒!! 感谢在2019-12-24 22:16:59~2019-12-25 23:3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没有我不是、Soky、猫を愛してる、何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911 10瓶;尘雪蒹葭 5瓶;是镜啊、尔尔尧 4瓶;攸然 3瓶;听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阿姨 之后的整个航程, 桃山都在不好意思。 戚渊拿了毛毯想替桃山盖上,女孩子看他俯身过来, 以为是要亲自己, 就义正言辞地表示这是公众场合。 “我就是给你盖个毛毯。”戚渊忍了忍,没让自己笑。 桃山呆头呆脑地“哦”了一声, 捂了捂发烫的脸颊:“我、我我可以自己来。” 戚渊摸了摸她蹭得有点乱的头发,“那你自己来。” ——女朋友还是太小了,公众场合完全不敢有过分亲热的举动。 戚渊觉得自己年长几岁, 这一方面要充分考虑小女朋友的心情,于是很体贴地说,“所以下次还是去厕所……” “别说啦!”桃山抬手掩住他嘴巴,脸红红的,娇蛮道, “不许提!” 戚渊顺势亲了亲她的手掌心, 惊得桃山又飞快地把手缩回去, 面红耳赤地对着戚渊“你”了半天,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戚渊突然就体会到欺负小女朋友的快乐。他笑得过分,一双狭长深邃的风眼眼角微折, 浅色的薄唇弯起,他平时也有笑, 却少有笑得这样肆意愉悦的模样。 “我知道了。”戚渊对着看呆了的女孩子温柔说道, “下次不会了,会问过你同意的。” 桃山沉默了一会,才小小声说:“你、你笑起来, 真好看。” “什么?” 桃山抿着嘴也轻轻笑起来,像朵春日里腼腆盛开、迎风微动的花。 “我说,你好看,”女孩子眼睛明亮又羞涩,“男朋友真、真好看。” 戚渊轻咳几声,牵过她的手握在手里。他不擅长说这样直白的话,却也红着耳朵温尔道:“你也好看。” 之后没再交流,桃山看书,戚渊看林瑞给他发的资料。两个人很安静,也没松开手,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也很舒服开心。 下了飞机桃山终于又开始紧张起来,特别是一出来就有人专门过来接机,熟练有礼地接过他们的行李,还叫了戚渊一声小先生。 桃山呆了。 戚渊朝桃山低声介绍:“温叔。” 桃山一边震惊一边乖巧礼貌地朝五十多岁、衣着考究的男人问好:“温叔你好。” “你好,桃山小姐。”温叔笑容可掬道,“我们走吧,先生和夫人已经在家里等很久了。” 桃山一路开始有点小忐忑,她再不懂车,也知道这辆车价格高昂。桃山脑子里出现一幅幅豪门狗血戏码,想了一会又觉得自己好会胡思乱想。 戚渊捏了捏桃山的手,低声:“叔叔和阿姨很好相处,而且他们都很喜欢你。” 桃山相信戚渊。但相信是一回事,总归第一次见面,还是以女朋友的身份登门拜访,紧张是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 戚渊叔叔家住在很偏僻清幽的别墅群里,车程估摸一个小时。快到的时候桃山就在路口看见一位面熟的中年男人揽着一位温婉的女人在路口等。 “是、是叔叔和阿姨吗?” 戚渊点头:“是。” 于是一下车,桃山就立刻甜甜问好了。 “叔叔阿姨,你们好。”桃山控制着语速,尽量不让自己显得特别结巴,“我是桃山。” “知道知道阿姨知道,”戚渊的阿姨是一位气质十分端庄温柔的女人,她拉着桃山的手放在掌心,而后认真地端详她几眼,眉目如水,像月光一样温柔,“很早就知道,果然是个漂亮的乖孩子。” 桃山的妈妈利落精明,爽朗大气,她从没见过像戚渊阿姨这种,从头到脚,连笑都像是水做的女性。 ——好温柔呀! 桃山有点不好意思,“没有。”然后呐呐地又忍不住说,“阿姨也很、很漂亮。” 乖乖糯糯,傻乎乎的。阿姨很喜欢她。 “饿不饿?”阿姨拉着她的手把她往家里带,完全不管后面的两个爷们,轻言慢语地只管问着桃山,“喜欢吃什么?路上很累吧,我让厨房住了一些清淡的好不好?听戚渊说你很喜欢吃桃子,我让人准备了一份桃子糕。” 桃山接受对方的好意,乖巧地点头:“好呀,谢谢阿姨。” 阿姨给桃山泡茶,她没问桃山哪里人,也没问桃山父母做什么,只问戚渊对她好不好。 “好!”桃山开心地回答,“他超级、超级好。” “对你好就再好不过了,”阿姨温柔地笑,她抬手指了指在旁边简短回答戚叔叔问题的戚渊,“我就怕他对你不好。” 戚渊插话:“我不会。” 阿姨就在笑,“好啦,知道我们渊渊最会心疼人啦。” 一边喝茶的桃山听见“渊渊”两个字差点没喷茶,她有点想笑,看着戚渊有点郁闷地提醒阿姨:“……我不叫渊渊。” 阿姨恍若未闻,兴致勃勃地问桃山:“桃山呀,你叫渊渊叫什么呢?” “咳,”桃山私下和戚渊撒娇的时候喜欢叫他哥哥,但是对长辈说这个总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折中了一个说法,“叫,叫渊哥。” “诶,真巧呀,我叫戚渊他叔也是这么叫呢,我叫他晟哥。” 桃山好羡慕戚渊阿姨活得这么天真又温柔呀,岁月没让她的神态变得苍老,她仍然犹如少女般活泼,又带着性格里的温柔。 桃山好喜欢阿姨,她给阿姨送上红桃粄和腊肉,也没有之前那般忐忑不好意思了。 “这个红桃粄做的真好看,桃山谢谢你呀!这个腊肉也很香,我真的非常喜欢,你可真是太棒啦。” 桃山抿嘴笑:“都是我妈妈做、做的。” “哇!真的吗?那你妈妈可真厉害!”阿姨勤快地把东西放进冰箱,一边开心道,“那下次见到你妈妈,我一定要和她学。” 另一箱猕猴桃给了戚渊叔叔。戚叔叔是个古板沉默的人,但也很努力地表达对桃山的善意:“我很喜欢,谢谢,你有心了。” 他比桃山记忆中要苍老许多,但桃山永远也忘不了他对着失聪的戚渊絮絮叨叨时的小心翼翼。她不是很怕他,于是弯着眉眼笑眯眯地回话:“我偷偷问了渊哥,他、他说您会喜欢。” 戚叔叔知道这是戚渊说的,更高兴,但面上总严肃的模样,简短地笑着附和桃山:“他是知道这些的。” 这孩子在他家的大半光阴都在与抑郁症抗争,但他知道,这孩子很关心他们。 “阿姨决定给你一个回礼。”戚渊阿姨收拾完后打断他们的对话,神神秘秘走过来把桃山带去了房间。 桃山坐在凳子上没多久,阿姨便捧了一个画册过来,放在桃山膝盖上。 她神色有追忆的味道,温婉的面孔笑意淡而柔。 “这个是?” “阿姨给桃山的小礼物,”阿姨沉吟了一会儿,又摇头,“也不算吧,应该说,是渊渊给你的小礼物。” 桃山愣了愣,阿姨在一边催促她打开。 第一页就是一张铅笔画,桃山一眼就认出那是小时候的她。一页一页翻过去,满满的她。哭泣的她、大笑的她、委屈的她,生气的她,还有她站在楼梯上时说话的场景、给他糖的场景、让他乖乖贴小红花的场景,上面还有戚渊一个字一个字的备注: 有容乃大,恶小不为。 你们什么都不了解,道听途说,便挖苦讽刺胡说八道,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我的哥哥最好了。 哥哥是桃山最重要的人。 ——都是她曾经说过的话。 “这只是其中一本,他抑郁最严重的时候,画了很多,我只偷偷拿出了这一本,”阿姨温柔地在一边说,“我当时就在想呀,如果渊渊最后能和这个小姑娘在一起,如果我有缘分能见到她的话,我一定要告诉她,我们家渊渊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小心翼翼,只敢画在画里,一辈子都不敢说的卑微的喜欢。” 桃山哭了。 阿姨有点手足无措,连忙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小姑娘,有点懊悔地说:“哎呀,你别哭啦,阿姨就是……。” “我还想听。” “诶?” 桃山抱着画册,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软软地看着阿姨,小声地请求,“还想听,哥哥的故、故事。” 阿姨诧异了一会,笑了,“那你快把眼泪擦干。” 桃山乖巧地拿着纸巾准备好,然后认认真真地听阿姨说戚渊的点点滴滴。 “我发现这些画册的时候,曾经动过去找你的念头。我就在想呀,渊渊这么喜欢你,要是你能陪在他身边,是不是能帮助渊渊呢?我向他叔提了,被他叔说了一顿。” 阿姨讲到这个微微皱着鼻头,像是嫌弃戚叔叔一样,但眼角眉梢又是温柔而充满爱意的。 “他说我提了个糟主意,你还那么小呢,对你多不公平呀。”紧接着阿姨又苦恼地说,“可是我真的很喜欢渊渊,看他这么辛苦,我很不好受。后来渊渊也知道了,就朝我说。” 她停顿了一会,像是回忆当时的场景,然后面带微笑,妥妥贴贴地把那句话转达给小姑娘。 “他说,桃山是我的白月光,白月光是不能被揽进怀里的。” “他说,他就是喜欢你很好地在长大。” “桃山呀,”阿姨摸了摸桃山的小脑袋,非常温柔地说,“阿姨真的很谢谢你,隔着遥远的距离和空间,也能陪着他坎坷地长大。” 作者有话要说:我掐指这么一算,应该还有6章,就完结了。 感谢在2019-12-25 23:30:30~2019-12-26 23:2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を愛して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听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直播 阿姨告诉桃山很多很多戚渊以往痛苦又难堪的过去, 也说了很多很多他抑郁症的治疗情况,包括他的自杀经历。 阿姨比当初告知她的月光说的更详细, 更具体, 也更触目惊心。 “我说这些,是因为你遇见他是在他状态最好的时候, 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决定,”阿姨当时摸着她的头,很亲切平和地说, “我很希望你们都幸福。” 桃山抱紧了画册,哽咽着回:“会的。” 她做好了全部准备,去接纳这个温柔又一身是伤的哥哥。 “你们一定会幸福,你是个好姑娘,好好照顾他。” 去往A市的飞机上, 戚渊问身边的桃山:“阿姨和你说了什么?说了很久。” 桃山故意道:“你猜?” “我猜, ”戚渊淡淡笑了下, “肯定说了很多我抑郁症的事情。” 桃山瞪大眼睛,“你怎么知、知道?” “因为你眼睛红得像兔子,她肯定把我说的特别惨, ”戚渊抬手摸了摸桃山的头,“也没有这么惨, 你别这么心疼。” “不是、不是这么说, ”桃山迟疑了一会,才低声说,“是因为, 觉得那、那段时间,没有在你身边,心疼。” 戚渊微挑眉:“抑郁和你陪不陪我,也没多大干系。” 桃山强调:“可是,在你身、身边的话,看着你的话,会觉得,觉得这个世界你肯定不舍得离开,因为我在啊,就在你、你咫尺的距离,你怎么舍得离开嘛?” 戚渊想了一下,莞尔:“说的也是。” 窗外的云海不停地变幻翻涌,那段黑暗的、无声的、折磨得令人发疯的日子,在此刻都好像变成了上辈子的事情。光与声色,桃子的清甜和橘子的微酸,梦的尽头和无边的想象,这一刻都安安稳稳地待在身边。 桃山是他对这个荒诞的世界,唯一认可的明亮与可爱。 戚渊捏了一下小姑娘的脸颊,软软的,很温热,他勾着嘴角默默笑起来。 被捏脸的桃山嘟哝:“别捏了要胖的!” 戚渊“嗯”了一声。 安静了一会儿,桃山又忍不住和戚渊八卦:“叔叔和阿姨感、感情好好哦!” “是的。” “他们没有孩子吗?”桃山好奇地问。 “没有,”戚渊沉稳地应道,“阿姨身体不好。” “那、那,”桃山思维发散了下,想到了自己,突如其来地发问,“如果我身、身体也不好,不会有宝宝,你介、介意吗?” 戚渊忍笑:“你已经想到要和我生宝宝了吗?速度有点快,宝贝。” 桃山突的一下就脸红了,气囧地撒娇:“我是很认真地问、问问题!哥哥都在想,想什么啊!” “好的,”戚渊逗她这方面向来都是点到即止的,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如果没孩子的话,问题大概率出在我身上。” “……我是说如果!如果是、是我!” “抗抑郁的药物有这方面的副作用,”戚渊笑道,“如果是我无法让你怀宝宝,你介意吗?” 不等桃山回答,戚渊又问,“你喜不喜欢小孩?” 桃山被他这么专业的说法和认真的表情唬到了,连忙摆手回答:“不不不不不介意!生孩子疼!没有也、也很好!” 戚渊失笑:“所以我也不介意啊,少个孩子打扰我们,对我而言也很好。” 他忍不住又去摸摸她的头,“哪里来的这么多如果。” “也对哦,”桃山抱着戚渊的手臂蹭了蹭,“这样就很、很好。” 她想了想,弯眼笑起来,像一轮新月。 “真好呀,可以喜欢你。” 戚渊翻杂志的手蓦然一顿,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桃山都已经靠着他的臂膀睡着了,他才侧过头,无比虔诚又珍贵地在她发上落下一吻。 “我才是啊。” 是我三生有幸,你能够喜欢我。 *** 回到A市,见过双方家长的桃山和戚渊相处得越发自然甜蜜,从一开始兴致勃勃围观到后面冷漠无情希望眼不见心净的罗丽面瘫着脸表示:“他们两个哪天要是拿张结婚证突然和我说他们结婚了,我他妈一点都不意外。” “结婚证?他们不是早就拿了吗?”觉得他们两个相处和新婚夫妻没有什么两样的陆隆日常疑惑,“早结了吧?下一步应该是怀孕吧?我靠,老大都要有宝宝了我还没有女朋友。” 林瑞捧着文件路过听了一耳朵,忍不住停下来叹气:“什么时候我哥的人格分裂能好一点呢?对着桃山百依百顺如沐春风,对着我们毒舌冷淡漠不关心,为什么我渊哥可以切换自如得如此令人发指。” “是的!!!”陆隆心碎,“我看他谈恋爱的时候那么好!对着画错了的桃山都轻声细语的!我以为他骂人好很多了!结果呢!上次交稿给他,猝不及防之下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罗丽接话:“但问题是他都骂到点子上了。” 陆隆继续心碎:“所以才扎心。” “你这个又算得了什么?”林瑞痛心疾首道,“我为渊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辅佐他打下一片江山,苦口婆心上书出师表,愿他广开直播广开微博广开言路广招粉丝多做互动,他对我这个林瑞·亮回了什么?回了一句‘你要闲着没事就去找女朋友’外加附赠一个死人脸。” 罗丽不厚道地笑了:“然后?” “然后这条狗碰见桃山在看别人的画画直播吃醋了所以就自己开了一个!!!你们说他是人吗!!!” 戚渊穿着一件黑色戴帽卫衣,扣着帽子坐在木质餐桌上随意地写写画画,他的位置离林瑞他们有一点距离,但是大声说话的话还是听得见的。 陆隆害怕地揪揪林瑞的衣服:“瑞哥,小声点!” 桃山原本在厨房做着小蛋糕的,听见林瑞的说话声也过来凑热闹。 “哼!我和你们说,山狗那个王八羔子……” 桃山轻咳几声,弱弱地提醒:“那个,瑞哥,渊哥在、在呢。” “怕个毛他听不见,”林瑞肆无忌惮地吐槽,“那家伙一画画就摘助听器,天塌了都听不见。”然后继续接着,“戚渊那王八羔子……” 餐桌那边,戚渊淡定地把笔放下,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狗,我开着直播。” 他声音不大,清冷、淡定,字句平稳又清晰。 “也带了助听器。” 林瑞:?! 在一群人“瑞哥你一路走好”的神情中,林瑞僵硬地转身扭头朝戚渊“嗨”了一声:“哥,我可以解释的——” “你是准备向我解释扣你工资的方案是吗?” 林瑞哭丧着脸朝桃山叫道:“桃山救命!” 桃山扑哧一声欢快地笑了。她手里拿着手机,上面是戚渊的直播,上面刷满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要被瑞哥笑死!】 【求求山神挪下镜头,看不见山神的脸看看瑞哥如丧考妣的脸也可以啊!】 【论讲老板坏话被老板当场抓住的苦与痛。】 【hhhh扣工资技巧是怎样炼成的。】 【一时嘴贱一时爽,一直嘴贱一直爽。】 【口嗨老板一时爽,一直口嗨一直爽。】 【扣工资一直爽,一直扣一直爽。】 【等等,只有我一个人的关注重点是山神竟然听不见要靠助听器吗??我的天啊我更佩服他了!!】 【上面新粉吧?以前文字访谈山神有提过啊!别在直播间带这个节奏哦,自己翻那个时候的新闻看看,乖。】 【我真实地为山神和桃山的爱情酸了嘤嘤嘤。】 【+1】 【+2】 【+10086】 【虽然说,瑞哥很让人心疼,但是……渊哥也很让人心疼啊哈哈哈哈哈。】 【一个总是被员工吐槽的老板。】 【一个活得人间真实的老板。】 桃山笑够了朝戚渊摇摇自己的手机,示意戚渊快点好好画好好直播。 戚渊听话地转回身,拿起笔,平淡地说:“桃山叫我好好画画。” 【因为嫂子又逃过一劫的瑞哥233333】 【因为小桃山又活过来的瑞哥233333333】 【我又被酸了一次嘤嘤嘤。】 桃山在窗边,温柔地注视低头画画的山神。他没看弹幕,用着自己特有的薄荷质感声线,毫无感情地画一点,解读一点:“这里要画得直,这里画的浅,就是这样,懂吗?” 【我他妈什么都不懂!】 【令信徒们窒息的教学方式。】 【我感觉我听的不是人话。】 【前面的你们还妄想在山神这里学画画?这是什么真挚感人的阿Q精神?】 桃山觉得很开心,她干脆撑着下巴歪头看他,用目光一点一点描摹他的脸廓线条,连神色淡极的眉眼也格外好看。 桃山出神地盯了好一会,然后就看见戚渊微微笑了下,若无其事地说:“你再看下去,我会分心。” 顿了顿,他又说,“不对,已经分心了。” 弹幕一大片“这把声音我死了。” 被抓包的桃山朝他羞涩地笑了笑,飞快地跑回厨房继续做蛋糕。 林瑞看着这一幕摇头叹气:“啧,这爱情啊。” 他这口气没叹到底,突然接了个意外电话。 ——来自戚渊叔叔公司的公关部。 作者有话要说:我看到了完结的曙光!感谢在2019-12-26 23:23:06~2019-12-27 23:1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を愛してる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被捕 挂了电话的林瑞神色凝重地打开微博, 搜索了几个字条,然后脸色瞬间铁青。他收了手机急匆匆地去厨房找桃山, 压低了声音对她说:“出事了。” 桃山刚把蛋糕摆好造型, 在顶端放了切成爱心的小草莓,便被林瑞这句话吓了一跳。 “怎么了?” 林瑞没说话, 把手机递给了桃山。桃山只看了几眼,便脸色大变。 话题叫#细挖山KING亡母一案#,讨论量已经两万多条。桃山还没看内容, 光是这几个简简单单的字眼,她就意识到有人在残忍地掀开戚渊这么多年难以愈合的伤口。 桃山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果这个话题被戚渊看见,他会怎么样? 桃山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端着甜点的手,她把蛋糕在桌子上放好, 深吸一口气去问林瑞:“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突然就提起这件尘封了十几年的事情? “戚渊的爸爸被抓了。”林瑞提起这件事, 都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心情是该悲该喜, “整整十五年了。” 十五个春夏秋冬,那个噩梦一样的夜晚成为少年一生的梦魇,他为此囫囵挣扎十五年, 日夜困囿于鲜血淋漓的荆棘丛里苦苦支撑,从未就这件事情放过自己。 而罪恶的那个人却在外逃窜整整十五年。 “但现在这件事情的重点已经不在戚中辉被捕, 现在的问题是, ”林瑞哪怕压低了声线,都无法控制自己透出一点愤怒来,“不知哪里来的媒体, 号称还原当年事情真相,说当年渊哥见死不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撒酒疯的父亲活生生打死,还发起了一个叫‘山KING在这起杀人案件中真的无责吗’的投票,什么烂事,我他妈!那群猪狗不如!” 桃山仔细看了几条热评后脸色发白。 有人说:“哇山KING要是在现场,嗯,这种事情真的难说。” 有人说:“原来山神本名叫戚渊!卧槽!戚渊在我们镇真的超级出名啊!据说是和爸爸一起把妈妈杀了,但是未成年保护法嘛,你们懂的~” 有人说:“惊天大新闻,戚渊以前在我们镇上真的是出了名的爱打架、不良少年!现在竟然是超神漫画家山神,草,这个简直毁了我三观!” 有人说:“当时的警情通报没有说山神参与杀人啊!你们不要造谣好不好!不过,山神当时好像是真的在场……但是那个时候山神也很小吧?不敢反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有人说:“恕我直言,如果我是当时的他,我就是死也要把自己妈妈护好。别给我扯其他有的没的,他就是没良心。” 有人说:“呵呵,键盘侠一个比一个说的好听,要是真的在现场,说不定吓得尿裤子。” 有人说:“我是镇上人,他妈当时还怀了孕。惨是真滴惨。” 还有人说:“天啊,好可怕,感觉这件事太大了,山神好像洗不了。虽然我很喜欢很喜欢山神的画,但是……嗯……人品第一,我是个正常人,这种人品我粉不起,886。” 下面是一连串的“脱粉+1”、“脱粉+2”、“脱粉+10086”。 桃山不敢再往下看,她也不敢哭,哪怕心疼得要命、气愤到要命,她也不敢掉一丁点眼泪。 她很想很想站在全世界面前告诉大家山神不是这样的人,告诉大家山神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山神更想要把戚中辉挫骨扬灰,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比山神更痛苦母亲的离开。 但是她不行。 “你要冷静,桃山,”林瑞把桃山手里的手机拿走,沉着眉眼对桃山说,“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稳住渊哥,尽量延迟渊哥知道这件事的时间,给他做足心理准备。你知道的,这件事太大了,网络的声音也太难听了,渊哥撑不住的。” 桃山拼命控制自己的眼泪,艰难地点头。 “其余的有我,还有他叔叔的公关部,放心。”言语此刻显得太苍白无力了,林瑞沉默了一会,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给桃山,“第一步,先把渊哥直播断了;第二步,收回渊哥的手机;第三步,缠着他,让他无暇关注别的事情,尽量拖到我们把网上的声音清理干净。” 顿了顿,林瑞拍拍桃山瘦弱的肩膀,“靠你了,桃山。” 桃山翘着嘴角朝林瑞笑了笑,然后端起桌子上的甜品,她的声线依然微抖,带着竭力控制的痕迹,“好的,我会的。瑞哥你、你们也,也要加油。” 桃山没等林瑞回答,便端着甜品出去了。 戚渊还在那画画,他画画向来认真,完全没看弹幕。桃山把蛋糕放在戚渊面前,然后就顺势把他手机拿起来,关掉了直播界面。关之前,桃山飞快地瞄了一眼,直播界面里已经有很多关于这件事的弹幕。 “这是什么?”戚渊停下手里的画笔,好笑地问。 桃山把戚渊的手机自然地收起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歪着头卖萌:“爱心草莓蛋糕,专门做、做给你的,要吃干净哦。” 戚渊“哦”了一声,夸赞道:“我女朋友真能干。” 桃山笑眯眯的:“那你快尝一、一下你能干的,女朋友的手艺!” 戚渊从善如流地用甜品勺挖了一块:“还不错。” “那你说,是、是怎样的不错呀?” “甜而不腻?”戚渊又挖了一块然后给桃山喂了一口,笑着问,“你自己没试?” 桃山仔细尝了尝,觉得还真可以,有点翘尾巴,“我就做了一块,真、真好吃!好羡慕戚渊哦,他好有口、口福。” 戚渊百般纵容她:“对呀,我也觉得呢。” 两个人甜甜蜜蜜吃完一块蛋糕,桃山坐在他旁边,撑着下巴问起他的画来。 “诶,这个,好像是新、新漫画?”桃山意外带着惊喜的口吻问。 戚渊像是想起什么,笑了一下:“也不算。” “诶?” “这个漫画画很久了,只是一直没画完,也一度觉得不会有结局,”戚渊漂亮的黑色瞳孔里像是有细碎的星光,他提起这个有隐藏不住的开心,“前段时间,觉得是时候把结局画好了。” 桃山兴奋:“哇!真的吗!幸福!快画、画完了吗?” “嗯,差不多。” “那什么时候可、可以看呀?” 戚渊向桃山伸手:“手机。” 桃山僵硬了片刻,很快若无其事地问,“干嘛?” “看时间啊,”戚渊顿了顿,突然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她,“说起来,你拿我手机干什么?” 桃山急中生智:“我手机坏、坏了!借你的用!” “真的?”戚渊不太信,而后摸摸她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其实……” 桃山心虚:“嗯?” “其实,你想查岗的话,直接说就可以了。”戚渊笑眯眯的,“密码是你的出生年月。我只有你,微信聊天记录基本上也只有你,宝贝。”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每次想要调侃她的时候,都会这样故意叫她“宝贝”,油油腻腻的,但是桃山还是可耻地蛮喜欢听。 桃山默认他这个说法,磨磨蹭蹭地道,“反正,这、这几天,不想给你手机。” “好的,”戚渊有种巴不得你快点查岗的态度,十分欣悦地说,“如果有无关紧要的信息,你尽管替我回,没关系的。” 桃山清了清嗓子故意说:“那我全部都、都回,戚渊是猪。” “可以,”戚渊笑了,伸手捏了捏了桃山的脸,低声道,“你呀。” 他的语气很温柔很温柔,这一刻桃山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世上流言如利刃,刮人千刀,刀刀见血。她最喜欢的、最温柔的人,置身森然刀林间,她什么也不想求,只想在千重万重冷铁卷刃下,替他遮挡一二。 晚上临睡前,桃山踌躇要不要这几天晚上都陪戚渊睡,以防万一。但是,原因应该怎么找呢? 戚渊似乎是察觉到桃山的意图,给她端了一杯牛奶后,突然若无其事般开口:“晚上去我房间?” 简直是瞌睡遇枕头,桃山差点就想立刻点头答应,到底还有理智克制了一下,点头前故作矜持了一会儿道,“不、不太好吧……” “嗯?”复而戚渊点头,“也是,有点快。那你一个人要好好睡。” 桃山:……不是?哥哥你再说一次啊!你再说一次我肯定点头的!!! 戚渊摸她脑袋:“乖乖喝牛奶,喝完上去睡觉,不要熬夜。” 桃山欲哭无泪,只能安慰自己哥哥的手机被自己拿走了,他房间里没放电脑,应该不会有事的。 喝完牛奶后桃山乖乖地听话上楼睡觉了,进房间前还再次确认了戚渊也进了房间。 嗯……应该不会有事。桃山稍稍放心。 而进了房间后的戚渊,沉默地靠在门上一会,然后走向床头柜,拿出了另一部手机。 自从上次他的手机从阳台掉下摔碎后,没多久戚渊就买了一部新的,早上交给了桃山。朝林瑞买的那部还一直放在自己床头柜里,从没有拿出来过。 林瑞早上急匆匆地走了,再加上桃山实在不是个会撒谎藏事的人,戚渊其实或多或少能猜到出了事,甚至能猜到出了什么事。 他打开手机搜索了下有关自己的新闻,心里头甚至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只有一种“果真如此”轻微的荒谬感。 戚渊扯着嘴角,极其冷静寡淡地笑了笑,然后给自己定了一张连夜去往F市林城的机票。 ——那是他父亲被逮捕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7 23:19:48~2019-12-28 23:5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を愛してる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审讯 桃山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 翻来覆去到凌晨五点,最后还是决定起床洗漱, 然后绕到戚渊门口, 但是现在不到五点半,吵醒人家睡觉多不好。 于是桃山又回到自己房间, 打开手机搜索网上的评论。 ——评论风向越来越差了。 桃山没忍住,发微信给林瑞。 【桃花酥:瑞哥,怎么样?】 林瑞估计是彻夜没睡, 五点半的微信也是秒回。 【王山而:准备发公告了,材料也准备好了,不用担心。渊哥呢?】 【桃花酥:估计还在睡,我没敢吵醒他。】 【王山而:好的。】 【桃花酥:需要帮忙一定要说!】 对方似乎又忙去了,一直没回。桃山情绪不定地坐了一会儿, 实在坐不住, 起身去厨房做三文治。瑞哥养的那条橘猫金子在柜子上懒懒地朝她摇了下尾巴, 桃山才朝它微微笑一笑。 二十分钟过去,桃山又收到林瑞发来的微信。 【王山而: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渊哥还有一部手机!我给他的!!】 桃山看到这条微信的时候心里突然一跳,林瑞的讯息便开始连发。 【王山而:那部手机一直放在他卧室抽屉里。】 【王山而: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桃山你去渊哥房间看看他现在怎么样?】 【王山而:如果还在睡觉,你就偷偷把手机拿走。】 【王山而:如果……算了, 你先去看, 静悄悄地去,渊哥房间门一般不锁。锁了的话你去一楼办公室,我的桌子抽屉里有钥匙。】 桃山立刻回到三楼戚渊房间门口, 悄悄地拧了一下门把手——门没锁。 里面很暗,桃山为了保证自己走路不发出声音,进门的时候就把鞋子脱了。床上的被子隆起,戚渊似乎还在睡觉。 桃山总算稍稍放下心,然后直奔目的地,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床头柜。 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桃山心下一跳,倏忽扭头去看床上,距离近了,这次桃山清清楚楚地看到,枕头上并没有人。她蓦的把被子掀开,也是空的。 桃山脑子也跟着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在决定自杀前,连夜买了一张车票去找你,想再多看你一眼。你都不知道那天一早,我发现渊渊不在房间,心里有多绝望多恐慌,仿佛天都塌了,我有多害怕他回来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所以后来他平平安安地回来后,你知道那一刹那我又有多庆幸、多么感激他是去看你吗?” 桃山在这个时刻,突然就想起阿姨对她说的这段话。她也在这一刻,和阿姨感同身受。 桃山拿出手机,直接给林瑞拨了个电话。 “瑞哥,山神他,他不在房间。”桃山的声音有点抖,隐隐约约带着哭腔,却仍旧竭力克制,“手机也不、不在。” 那边林瑞的呼吸陡然变喘了。 “没事,我现在安排人去查,你先不要慌,”林瑞有条不紊地安排着,“等会我微信发你渊哥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你先和他沟通,然后准备好行李和身份证,随时出发。我这边查一下渊哥购票记录。” 桃山握着手机,用力到指尖发白。 “我觉得,”桃山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竭尽平静地说,“山神,应该是去F市了。” 这个关头,戚渊不可能因为网上几句话而自杀,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去见一面杀了自己母亲的父亲,固执地想要给自己那一段梦魇一般的苦痛一个最后的交待。 林瑞也跟着沉默。 “我明白了,我现在联系人。刚刚稍查了一下,去F市最快的飞机也要两个小时后起飞,你看看能不能赶高铁。我这边和戚渊叔叔说一下,想办法从警察局那里拦人。” 与此同时,戚渊沉静地坐在警察局审讯室里。 这个案子在网上炒得热烈,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戚渊来到这里进行进一步的笔录,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能见见嫌疑犯戚中辉。 几番交谈后,时隔十五年,他终于坐在了自己父亲的对面。 他被剃了光头,面容极其衰老,眼袋很大,面上全是岁月和风霜的沟壑,他的体态神态像居住在臭水沟里的老鼠,肮脏而又恶心。 戚中辉第一眼并没有认出对方是自己的儿子,而是朝另一个比较熟的警察开玩笑。 “这个也是警察啊?看起来有病。” 坐在他对面的戚渊穿着白色的衬衫,面孔苍白,表情平静,眼神到神情都有一种病弱的脆弱。 戚渊听到他说这句话,毫不意外地笑了笑:“我不是。” 戚中辉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但他也不太感兴趣,也没问对方是谁,而是朝另一个警察要烟。他的语气颇有点无赖:“我看电视上都这么演,你们给我根烟呗?” 警察没有搭理。 戚渊坐着没有动,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他的笑声很轻,冷淡里带满了轻蔑的意味。 “我突然为自己感到不值,”戚渊把手平放在膝盖上,冷冷地注视眼前头发脏乱花白的男人,“你以前不这样。” 戚中辉终于睁开他浑浊的眼睛去看戚渊了。 “是十五年的潜逃生活把你弄成今天这样?” 在戚渊记忆里,戚中辉是高大的、凶恶的,他应该满脸血一脸横肉,一手提着酒瓶子一手挥着皮带或者椅子,哼哧着粗气,像个犯了疯狗病的神经病,狂躁地打人,嘴里都是恶心的台词和令人作呕的话。 这个形象折磨了他整整十五年。 可如今戚渊瞧他,猥琐佝偻,肮脏老态,讲话腔调十足十的泼皮无赖。 戚中辉越看眼前的年轻人,越觉得熟悉。他扯嘴笑开,露出一口发黄发黑、参差不齐的牙,“你是谁?我认识?” 戚渊没说话。 警察说,这十五年,这个男人一直在流浪,从C市到F市,全靠捡垃圾讨生活。直到前段时间尾随猥亵一名女子才被抓了起来,取了DNA,发现和十五年前那起杀妻案嫌疑犯DNA重合,男人才被正式逮捕。 戚中辉像一头饿坏了的狗,阴森森地盯着戚渊很久,突然大笑起来,抬手指着年轻的男人,一边笑着一边大力拍着自己的大腿,十足的癫狂模样。 戚渊厌恶地皱起眉头,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他何必过来找这个男人呢?难道还指望这个男人对自己说一声抱歉?还是指望他跪下来痛哭流涕地承认自己的丧心病狂? 他这十五年的痛苦与折磨,还有逝去的母亲和从未谋面的弟弟的生命,已经不需要这个男人任何的道歉了。 戚渊觉得自己来这一趟是一个错误。他起身,矜贵地拍去衣服上的灰尘,冷漠地睥睨着大笑的男人,声线像机器,毫无感情,死板又机质:“执行死刑那天,我会再来。” 顿了顿,他忽而嗤笑。 “现在的你,也只有脑袋开花的时候,才有一点点值得令人看看的地方。” 戚渊转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戚中辉终于停下荒诞的笑声来,他叫住戚渊离开的脚步,用充满恶意的声音大声呼喊:“渊啊!我的儿子啊!你终于来看爸爸了吗?” 戚中辉坐在审讯桌上,双脚岔开,手舞足蹈道:“你还记得你妈妈死的时候那一地的血吗!真美啊!真美啊!你记得吗!你妈妈死去的神情也多美啊!她就拽着我的裤脚,趴在地上在那里求我,哎呀,太美了呀!” 戚渊的脚步倏忽停住,垂在腿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她就在土里面血里面哀叫,一直边爬边逃、边逃边爬,血迹长长长地拖,像拖地一样!嘿嘿嘿,然后嘴里叫着‘戚渊你救我’、‘戚渊你救我’。那个时候你在门里面偷听吧?很兴奋吧?” 戚中辉越讲越起劲,这件事他觉得是自己可以炫耀的资本,但是十五年来他像个臭水沟的老鼠见不得光地生活,一直找不到人炫耀,憋久了讲起来特别兴奋,倾听者是自己的儿子,他更加兴奋。他朝警察挥舞手臂,面目表情像是一个完全失了理智的癫狂的人。 “警察警察!你们怎么不抓他!他是帮凶,他是帮凶啊!” 戚渊愤怒到极致,反而却静静回头看了戚中辉一眼。他的目光很冷很冷,黑色的瞳孔情绪翻涌,又被一一压制。最后他露出一个平静得有些怪诞的微笑来。 “是的,我是帮凶,”他微笑着说,“我没有保护好我的母亲,我有罪。” 戚渊这么配合,戚中辉又觉得不满。男人疯狂摇头,嘴里神经质地念念有词:“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帮凶,你就是没良心,你就是懦弱,你被我打怕了,你妈妈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到死都在喊你的名字,你却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哈哈哈哈哈,你没良心!” 警察提醒戚渊离开。 戚渊朝警察礼貌地笑了笑,很配合地随同警察离开。他迈步的动作都优雅矜贵,气质端方,对着警察同情的目光,还十分温和平静地说:“十分感谢你们允我见他一面。” 警察和他随意聊了几句后,戚渊准备离开。 外面很冷很冷,明明是最美人间四月天,外面却像是刮起了大雪一般,冷得刺骨。连头顶的阳光都刺眼,而后被云遮盖,天地由此铺天盖地地暗沉下来。 戚渊觉得很冷很冷,像是往外再迈开一步,都要被冻僵。 可是又不能留在这里,戚渊于是逼迫着自己往前迈步,迈到他觉得自己连大脑都要被冻僵的时候,远远跑来一个人,扑过来把他抱了一个满怀。 “哥哥!哥哥!哥哥!” 她好暖啊。 戚渊想。 作者有话要说:正常来说,戚渊应该是见不到他爸的,但是戚渊用了一些非正常手段,这里就不详细说了。 然后,戚渊肯定犯病的。 感谢在2019-12-28 23:50:52~2019-12-29 23:2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を愛してる、眼中有颗星、Sok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 10瓶;眼中有颗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复发 桃山将戚渊带回了A市。 一开始, 桃山以为戚渊去见一面戚中辉不会有什么,说不定他还就此放下了耿耿于怀十五年的惨痛过往。 戚渊一切看起来实在都太正常了。 接到戚渊的那一天, 林瑞还打电话问她渊哥怎么样。当时戚渊正在低头用手机买机票, 神情平静,察觉桃山在看他, 他还朝桃山微微笑了笑。 “我没事,不用担心,就是去补个笔录。”男人目光坦诚又温和, “国有国法,我见不到他的。” 好像有点道理? 桃山从没有想过戚渊会对她撒谎、会对她隐瞒,于是当时在电话里就回林瑞:“挺好的。” 直到回来后的第四天,桃山为了做毕设熬夜到凌晨三点,口渴下楼倒水撞见戚渊坐在客厅。一楼没开灯, 他就静静地坐在那, 眼睛看着窗外, 那个眼神桃山一辈子都忘不了—— 阴暗、潮湿、冰冷,像个机器。 桃山下意识叫了他一声:“哥哥?” 戚渊似乎被这一声惊醒,光与声色、情绪和色彩突然全部涌入他的眼睛里, 他惶然看去,看见了穿着粉色睡衣的桃山。 “对不起, ”他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我吵醒你了。” 桃山后知后觉地害怕起他刚才那样的神色,像是和整个世界剥离了那样,他在高处冷漠地俯瞰, 不知在看谁徒然地挣扎。 她往前走几步,握着戚渊的手,“没有,没有吵醒。” 桃山碰碰他的额头,确认他没有生病。 戚渊恍若未察她的动作和话语,一直低低地说:“我怎么能吵醒你睡觉,我有罪,我真是糟糕。吵醒你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想的,我下次一定不会再这样。我会在自己的房间……” “哥哥!”桃山急促地叫着打断他。 桃山终于确切地意识到戚渊的不正常。恐慌抓紧她的心脏,可这一刻她却突然格外镇定,用着极其坚定又温柔的语气,轻声地问着男人。 “你怎么,这么晚、晚,还不睡?” 桃山笑意温柔,她用温软的手掌小心翼翼的把戚渊冰凉的手握住。 “你没有吵醒我,是我想、想你啦。” 这句话像叶脉一滴露,突然坠落震碎水面波光粼粼的月亮。 戚渊陡然回神,他沉默了好久,才把女孩子抱进自己的怀里。 他下巴抵在她的肩窝里,呼吸冰凉地拂过肌肤,桃山听见他干净的声线很低很低地说:“桃山,我复发了。” 声音情绪有千种,这一句最是压抑和绝望。 桃山紧紧地回抱他。她拍着他宽阔的脊背,轻声细语地说:“没、没事的,不要怕,就是发烧一样的,我们乖乖吃药就、就好啦!” 不一样。 戚渊想告诉她不一样。 可是女孩子的拥抱这么温柔又温暖,他闭着眼,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哥哥,请务必让我陪、陪着你呀,”桃山在他耳边撒娇般说道,“我想一直被你需要。” 戚渊一直没回答,桃山抱着他,一直等到天快破晓。 “你困不困?”期间桃山有问他。 戚渊侧脸亲了亲她的耳尖,温情地低哼:“有一点儿。” 桃山笑意清浅,“那你睡、睡吧,我给你唱歌。” *** 九点,阮医生和戚渊在房间里交谈,桃山在外边等。 林瑞坐在桃山旁边,递给桃山一瓶矿泉水,“要不要去休息?一晚上没睡吧?” 桃山摇头,问起网上的事:“那个话题,怎么、怎么回事?现在怎么样了?” “基本上算搞定了。”林瑞叹气,“但是渊哥之前也看到了那些乱说的话。” 桃山抿嘴,之前有看后续的评论,林瑞的公关做得不错,解释清楚缘由后,网上铺天盖地在向山神道歉。甚至很多人关心起山神的抑郁症来。官博没有回应,粉丝们都很焦急。 桃山有些难受,因为山神真的病发了。 网上流言漫天,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当所有人都认为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人、做过这样的事,那么事实究竟如何,却已然没有任何人关心。人们就着道听途说知道的所谓“真相”热烈地讨论、批判、谩骂、质疑,却根本没有人关心这个真相是不是就真的真实。 桃山还记得看过一条评论—— 有人说:“你怎么就知道山神参与了杀人呢?你看过警情通报吗?了解过案情吗?” 对方丝毫不理亏地回应:“所有人都这么说,我和他无冤无仇我没必要污蔑他。” 所有人都这么说,所以这个就是真相。 桃山很心疼很心疼戚渊,她小心翼翼喜欢的人、守护的人、想要他一辈子开开心心的人,却因为自己最痛恨、最愤怒的事情,背上了一个荒谬至极的罪名而被千夫所指。 他昨晚在她怀里说“我有罪”,那一刻桃山觉得自己的心真的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其实哥哥从没有释怀过吧?他肯定觉得母亲的死,自己负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所以,这个话、话题,怎么出来的?”桃山伤心之余又觉得愤怒,戚中辉才刚被捕,连戚渊的笔录也是在网上曝光后自己主动去补的,是谁这么快就在网上带起节奏? 林瑞提起这个咬牙切齿:“别提了,一个龟孙子。以前和渊哥同时出名,后面被渊哥完全盖了过去,他估摸是怀恨在心,心里不平衡吧。天杀的他爸是F市民警,刚好参与了戚中辉逮捕一案,吃饭的时候和他顺嘴提了一句,听说罪犯儿子叫戚渊,那龟孙子就去查了,我靠。” 林瑞说了几句觉得晦气,连呸了好几下。 桃山愤慨地说:“诅咒他!画个圈圈诅、诅咒他!” 林瑞附和:“诅咒他也被人网络暴力!要不是这件事影响不好……妈的,我能放过这龟孙?!” 两个人坐在凳子上气愤地讨论了几句搞他的方式,阮医生终于从房间里出来。 阮医生年纪已经不小了,但一如桃山小时候见他的模样,脾气很好,总是笑得和弥勒佛一样,喜气又温和。 “桃山长大了,越来越好看啦。” 桃山连忙站起身,朝阮医生问好:“阮叔叔好。” 阮医生指了指另外一个小房间,笑问:“聊聊?” 桃山略微迟疑,朝着戚渊在的房间瞄了好几眼,阮医生了悟,笑呵呵解释:“他在等我助理配药,一会就出来了。” 林瑞也在一旁说:“没事,我还在这里,去吧,和医生聊聊。” 桃山知道阮医生估计是要和她说戚渊的事情,于是没再推却。 阮医生一进门便问她:“你觉得他现在状态怎么样?” 桃山回忆了一下凌晨发生的点滴,她想了想回答:“好像很不好,又、又好像还好。” “我刚刚给他做了一套心理测试,测试告诉我他现在很好,”阮医生摇头,“他的伪装性太强了,其实你很难看出他好不好。” 桃山瞪大了眼睛:“很、很严重吗?” “算是吧。” “可、可是他主动和我说他病发了。”在桃山看来,他会朝别人求助,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不是吗? “确实,但我有点担心他会人格分裂。”阮医生顿了顿,“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总是一种顾虑。不过现在先不提这个,我可能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桃山攥紧手心,“嗯?” “我给他开了一些帕罗西汀……哦,就是一些抗抑郁药物,我有个猜测。这几天他会和你主动说自己很难受,吃药吃一个星期后他会和你说他好多了;我给他安排了下周日的rTMS治疗,之后他会和你说,他觉得自己好像没问题了,睡眠质量也很好,然后要求停药。” 阮医生简单写了一张时间表给桃山记忆。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要告诉我。” 桃山疑惑:“他好、好了,这不是很好吗?” “并不,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很不好。” 阮医生离开后,桃山噌噌噌地跑去抱着戚渊的手臂,软软地问他:“你现在,觉、觉得怎么样呀?” 戚渊提着一个小药袋,“还可以。” “要按时吃、吃药呢。” 戚渊带点调侃的语气问桃山:“不放心吗?药给你,你可以监督我吃。” “也好!”桃山深思熟虑后点头,然后认真地说,“我今天,搬、搬过去和你一起住叭!” 戚渊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稳住,就听见桃山斩钉截铁地说:“还要和、和你一起睡。” 戚渊整张脸瞬间红透了,他沉默一会道:“不好吧?” “你睡不着,我得哄、哄你。” “开了药,”戚渊试图打消桃山这个念头,“不会睡不着的,不需要。” 桃山固执地说:“不!你需要!” 林瑞在后边跟着,装模做样地抬头看天看地。 当天晚上,桃山就把自己的枕头抱进了戚渊的房间,戚渊头疼地看着自己的小女朋友把床铺整理好,他知道自己晚上的状态极其糟糕。 ——但他并不想让桃山知道。 可是他又不敢说个“不”字。上次他私自跑去F市,桃山接他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哭得他真的一颗心都像泡在冰雪里,由里到外好似结了霜,疼痛又难过,动一下好像就要裂开。 所以他此刻破天荒地难得局促地站在床边,在桃山一声声催促下僵硬地爬上了床。 小姑娘很自然地把自己滚进他怀里,在黑暗中轻声问他:“困吗~” 戚渊有点不适应,静静地嗯了一声。 “那快睡、快睡!” 过了半小时,桃山悉悉索索伸出一条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小小声问:“睡着了吗?” 她的手指温热,被她摸过的地方有些酥麻。戚渊抬手握住她作怪的手,把她放在自己胸口,闭着眼回应:“嗯?” “你怎么还、还不睡呀?还不困?”桃山问了一句后便精神抖擞地说,“真巧!我也不困诶,我们要不要找、找点事做?” 戚渊震惊。 桃山机灵地提议:“诶!我带了扑克,我们抽、抽乌龟吧!” 戚渊倏忽睁开眼,突然觉得桃山此刻真是个……沙雕。 作者有话要说:桃山也是没谁了…… 感谢在2019-12-29 23:22:48~2019-12-30 23:4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珞墨、眼中有颗星、猫を愛してる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咖啡 沙雕桃山拉着戚渊玩了一晚上扑克, 越玩越兴奋。后头戚渊实在困,忍不住撩开桃山满头的白色纸条, 委婉劝道:“美少女要睡美容觉的。” 桃山催促戚渊快抽自己的牌, 一边大言不惭地回答:“我这种,天、天生丽质的, 没关系。” 戚渊于是只能随便地从桃山剩余的两张牌中挑了一张,刚好和自己手里仅剩的一张配成对,又赢了。 桃山从旁边的纸盒里又拿了一张纸条贴自己脑门上, 可怜巴巴。 “没道、道理啊,”桃山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你一把没、没输过?运气也,太逆天了啊!” 戚渊也不打算和她解释什么叫做微表情观察, 而是站起身弯腰, 直接把桃山从沙发椅上抱起来, 然后扔到了床上。他扯了边上的被子给桃山盖好,简短地命令:“睡觉。” 桃山挣扎着把手从被窝里挤出来,还想接着玩:“我可以的!我不困!我们可以再、再来一局, 我一定赢的!” 戚渊压在她身上,把她满头的纸条一张一张轻柔地撕下来, 一边轻声:“别动。” 桃山一下子就静了, 没再折腾。 夜晚太静,他靠得这么近这么近,用着这样温柔的声线说话, 一下子就说红了桃山的耳朵。女孩子微垂着眼,睫毛轻轻颤抖,乖巧地任由男人的指尖触碰自己的脸颊。 桃山输了一晚上,纸条贴得满脸都是,撕了好一会才干净。戚渊起身拿了一条温热的毛巾,又替她把脸一点一点擦干净。 他擦得好认真,专心致志一丝不苟,力度也很温柔。桃山偷偷瞄了一眼神情温静的戚渊,床头的小夜灯光线昏黄,落在他脸上,都变成了最挑逗的隐秘打光。 桃山突然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女孩垂着眼,从耳朵到脸颊都莫名其妙地红透了,她不自知地轻轻咬着下唇,唇色粉嫩如同桃花瓣,贝齿洁白小巧。 “别咬。”戚渊低声说。 桃山抬眼:“嗯?” 下一秒,温热的毛巾盖在她眼睛上,戚渊的气息扑面而来,把最柔软的触感落在了她唇上。 什么都看不见,桃山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戚渊在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嘴巴,然后轻轻地探进了舌尖。 黑暗把一切触感都无限放大了。 感觉很奇妙,也……很舒服。桃山紧张又害羞,连脚趾都是绷直的。戚渊大抵知道她紧张,后面又伸出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背,顺着背脊轻轻地安抚。 他们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个很绵长的吻,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这么深入地亲吻。 结束的时候戚渊微微喘着气,桃山把他身上的睡衣都抓皱了。男人把下巴靠在女孩子的肩上,好半晌才低哑地说:“睡吧。” 桃山脸很烫,她抱着戚渊的腰讷讷地应:“昂,好的。” 声音软得不像话,软得戚渊很想继续使劲欺负。 但他终究只是把女孩子往怀里抱稳了,抢了她的被子,把自己和她一起窝了进去。闭着眼和她低声絮叨。 “我有点困。” “那那那你快睡嗷。” “有点冷。” “诶?那我把、把温度调、调高点?” “……” 戚渊沉默地揽着桃山的腰往自己的方向拉近了些,和她十指相扣,才沉沉睡去。 *** “所以你就这样拉了他打一晚上扑克??”林瑞佩服道,“牛逼。” 桃山榨着桃子汁辩解:“也没有一、一晚上!” 林瑞“哦”了一声,“那后来呢?” 桃山正欲回答的嘴有一瞬间的卡壳,而后她欲盖弥彰地扭过头去把桃子汁倒在杯子里,故作镇定地回答:“山神说、说他困了,我们就睡觉了。” 没谈过恋爱的单身狗林瑞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只是格外肃然起敬道:“牛掰,能把咱渊哥整得困到想睡觉,桃山你是真的流弊。” 桃山心虚地点头:“还行还行。” “所以说这个治疗方案叫做‘你兴奋我就比你更兴奋,兴奋不过我就好好睡觉’吗?” 听起来,好像是这个道理,但桃山总觉得林瑞这个说法有一点沙雕。 总而言之,这几天,每天晚上戚渊都处于失眠燥郁状态。桃山查过帕罗西汀的副作用,会导致头晕嗜睡。但戚渊似乎完全不会,他的每个夜晚好像都没有“睡觉”这个概念,桃山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每天晚上都会和她说晚安,但其实每天晚上都只是简单地闭上眼睛。桃山问他的时候,也会坦诚地告诉她自己的状态不是很好,有些难受。 桃山每天都偷偷喝好几包咖啡,晚上她同样亢奋,偶尔会比戚渊精神还要好。 所以睡不着觉的两个人有时候一起玩扑克,有时候一起打游戏,有时候一起画画,有时候亲亲聊聊天。但无论做什么,到最后先困的一定是戚渊。 慢慢地,戚渊发困的时间越来越早,再加上每天都被桃山监督着按时吃药,他的睡眠已经开始逐渐恢复正常。戚渊好几次皱着眉头看桃山,颇有种“我觉得你每晚这么精神好像也有点毛病”的意思,甚至有一次试探过桃山。 “你要不要和阮医生拿一些安眠药?” 桃山摇头:“没有没有,我是、是这样的,别人精神我也会,会跟着精神。你睡得好我感觉我、我很快也会,睡得好。” 戚渊便没再提这个事。 吃药满一个星期后,戚渊在周日晚上靠着床头看报纸的时候突然和桃山说:“我感觉我最近好很多了。” “真的吗?”桃山眼睛一亮。 戚渊笑了笑:“真的。我觉得吃多一个星期药,应该就没事了。” “阮医生说,你其实会、会有肢体上的疼痛,还会有幻觉、晕眩之、之类的表现,”桃山掰着手指头算,“哥哥好像都、都没有诶?” 戚渊翻着报纸的手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地回答:“哪有这么严重,阮医生吓你的。” “没骗我哦?” 戚渊的目光落在报纸某一处文字上,长久地没动。 桃山笑眯眯地:“骗、骗我,我会生气的。” 戚渊才挪动着唇瓣,小声地回答:“偶尔,一点。” “哪种呀?”桃山凑前来,也没觉得这事很严重,就很平常地问他,“肢体疼、疼痛吗?还是会有幻觉呀?” “都有,但都不严重。”戚渊开始折叠手里的报纸。 桃山很难过:“你都不告诉我,我都不、不知道。” 戚渊折叠报纸折到一半就被桃山的哭腔吓到了。他连忙把报纸搁到床头柜那,弯腰低头去看她,轻声,“因为我比较习惯,也不是很疼,就没说。” “不行,那也得说。” 戚渊点头:“好的,以后一定说。” 桃山才仰头让戚渊给自己擦眼泪,一边嗡嗡地问:“现在有、有疼吗?” “有的,”戚渊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特别心疼。” 桃山被戚渊突如其来的土味情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很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去抱住个子高大、表情不解的男朋友,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哥哥,你好傻啊。” 戚渊挑眉:“我实话实说,有什么好笑的?” “笑你可爱、笑你可爱,”桃山抱着他笑嘻嘻,“笑你可可爱爱。” 戚渊屈指回敬了她一个脑瓜嘣。 本来,桃山觉得这样插科打诨的日子也不错。虽然知道戚渊大部分时候都在隐瞒自己的真实病情,可是桃山也能感受到他有在慢慢尝试向自己表述难受,病情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他每次和她提幻觉、窒息、和一些荒谬想法的时候,口气看似极其平淡,可总有一些渴望救赎的味道。桃山擅长用最简单的头脑和方法去回应戚渊的求救。比如戚渊说会经常看见一些光怪陆离的血腥场景,然后桃山就在旁边给他念童话故事。 方法沙雕又直白,戚渊便只顾得上笑。偶尔阮医生过来,都觉得戚渊这个恋爱谈得不错。 直到临去做rTMS治疗前一天,戚渊在桃山房间里发现了一箱咖啡和垃圾桶里大量用过的咖啡袋。 当时桃山在一楼客厅找他,林瑞说戚渊给她收拾房间去了。那时桃山脸色瞬间苍白。她急急忙忙在林瑞一脸懵逼的表情中叮嘱他立刻联系阮医生,一边惊慌失措地跑上三楼自己的房间推门。 戚渊坐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察觉有人进来,稍稍抬头。 桃山这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门里面的戚渊和门外的自己,仿佛在两个世界。那个世界的戚渊在一片黑暗里孤独又冷漠,门口泻入的光他觉得刺眼,侧了眼不曾直视。 桃山看着地上的箱子,用力地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才软软地开口:“我平时也喜、喜欢喝……” “对不起。”男人沙哑地打断她。 桃山愣了一下,戚渊已经继续平静地说:“是我太糟糕了,让你不得不选择这种方式。” “不、不是的!” “我最不希望你因为我伤害自己,”戚渊声音微抬,音色中透出点凌冽的意味。但很快,桃山还没说什么,他又弯下脖子,用手抱着低垂的头颅,痛苦地开口,“对不起,我不该凶你,都是我的错,我是罪人,我很抱歉。” 桃山瞬间红了眼眶,她急急走前几步,却在离戚渊一两米的地方被他一句话死死钉在了原地。 他说:“分手吧。” 戚渊抬头,桃山看见门口透进的光落在他脸庞蜿蜒的泪痕上。他低低哑哑又重复一次。 “我们分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是这样的,戚渊犯病了,但是他扛不住桃山的眼泪攻击,下一章立刻和好,病也会好的,稳住乖崽们。 在这里解释一下:桃山觉得自己做的很正常,你睡不着觉我可以陪你呀,虽然睡不着,但是有事做有人陪就会好很多呀!怕自己困就喝了很多很多咖啡给自己提神,权当感受一下考研党的生活啦! 但是对于戚渊来说,这个做法是致命的。他会觉得是自己的原因,让桃山选择这种方式伤害她自己,他会觉得自己是罪人,是桃山的拖累。 戚渊抑郁的起源就是——我是一个罪人,却仍苟活于世。 新年第一更!新年快乐! 感谢在2019-12-30 23:49:57~2020-01-01 23:4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珞墨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を愛してる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陪你 接下来的一切很混乱。 戚渊说完那句话后像是最后的信仰崩塌, 他紧紧地抱着头委顿在地上,像是在承受着什么剧烈的疼痛, 他痛到身体都在抽搐, 短短的一分钟,冷汗就把他的衣服彻彻底底地打湿。 桃山急急忙忙往前几步, 但是她发现似乎她越靠近,戚渊的痛疼感就越强烈,她一时之间无措地站在离戚渊几米远的地方, 只能小声地叫:“哥哥?” 他似乎已经痛到神志模糊了。 桃山这一刻很恐慌很恐慌,她转身准备下楼找戚渊的抑郁药,阮医生便风风火火地从门口进来,他带了几个助理,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药箱。林瑞把她从房间里拉出来, 桃山眼睁睁地看着阮医生几个人进了房间后, “嘭”的一声将门关上。 “别担心。”林瑞拍了拍桃山的肩膀, 安慰她,“阮医生他们在的,不会有事的。” 桃山失魂落魄。 “渊哥就是犯病了, 这次比较严重,但是以前更严重的也有, 他也撑过来了, ”林瑞看着桃山这样空白的眼神有些难受,忍不住叹气,“哎, 这叫什么事。” 桃山沉默了好久。 头顶走廊的白炽灯冰冷地照亮这一片寂静,桃山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医院的走廊,死气沉沉地叫人心里发怵。 好半晌,桃山才开口:“怎么会、会这样?” 她顿了顿,更加难过:“他看起来,非、非常痛苦。” “我也不太懂,但是每一次病发渊哥都很遭罪,”林瑞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大概和小时候的家暴经历有关系,每次渊哥病发的时候,身上都会有非常剧烈的躯体反应,伴随肢体疼痛、呕吐、还有心悸等等,血压会飙升,身体各方面的数据都会非常糟糕。” 林瑞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又说:“病发之后,他就会把自己锁起来,不出房间一步,抗拒进食,抗拒见人,基本上靠营养针生存。这场仗更难打,那个时候和他沟通都将成为问题。” 桃山手都在发抖,整个眼眶红透了,她却倔强地咬着嘴巴,不让眼泪掉下来。 “桃山,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林瑞慎重地和她一字一句说,“他很痛苦,你会更痛苦。”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阮医生他们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桃山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口等,阮医生笑了笑。 “干嘛这样垂头丧气,”阮医生温和地说,“抑郁症是这样,但又不是不能治愈。” 桃山听见医生这么一句话,眼泪差点掉下来。 “和我详细说说?你们之前说了什么?”阮医生招呼桃山换个房间聊,一边安慰道,“戚渊没什么事,这种剧烈的躯体反应时间都比较短暂。只是之后的恢复比较难。你不要太责备自己,其实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很多时候都是抑郁者本身调节的失控。” 桃山咬唇,“我喝咖啡熬、熬夜陪他,被发现了。” “这样,那是好事。”阮医生说,“至少不用担心他精神分裂。而且他很在意这个,这一点我们是可以利用的。” 桃山迷茫。 阮医生却又笑着提起另一个话题了,“你口吃多久了?” “……从、从小。” “想过克服吗?”阮医生问。 桃山一时之间没说话。 “陪着戚渊一起变得更好,不是很好吗?”阮医生微笑建议,“他需要证明自己的‘被需要’,需要脱离‘我是一个罪人’的这种想法,我试了很多方法都未能做到,但我觉得你可以。” “抑郁引起的躯体疼痛、抑郁情绪我们都可以通过药物来控制,但是病灶要根除,却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戚渊去见他的父亲,抑郁复发是必然的,病发时伴随剧烈的躯体反应对于戚渊来说也是必然的。” 阮医生低声道。 “你大概还未曾清楚了解过戚渊的病发时的剧烈反应。最先是头疼,曾经痛到他撞墙流血也不足缓解;然后是心脏、手、脚、肚子、胃,反正能痛的地方都会一起折磨他,身上宛如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还伴随肢体痉挛,最严重的时候,濒临休克。” 桃山脸色苍白,她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手指,攥到发红。 “抑郁躯体化的疼痛是一方面,病发时他连眼睛里能看到的世界都会发生变化。多种精神疾患都会导致内感觉增强,他们大都被身心过度折磨,这种关注甚至会使他们耽溺于狭隘的自我感受中,然后恶性循环。” 桃山此刻张口都很难,她第一次这样直面戚渊的抑郁复发。阮医生仅仅只是语言的描述,桃山便已经能感觉得到戚渊的痛苦和绝望像深渊一样。更何况她刚才亲眼目睹戚渊痛苦到抽搐痉挛、一身冷汗。 “有件事情你可能需要知道,”阮医生扔下最后一个炸弹,“刚才我们重新做了检查,他的自杀倾向指标数值,并不理想。” *** 桃山彻夜未眠,一直站在戚渊门口面对着墙壁扣墙。 躯体的剧烈疼痛引起戚渊大量出汗导致高渗性脱水,他现在不得不接受静脉输注葡萄糖。人在房间里,桃山却不敢进去,一个人扣墙扣得眼泪哗哗。 哭够之后,桃山打了一个哭嗝,然后才慢吞吞地挪步到房间里。 戚渊吃过了药,情况好了很多,坐在床上抬头看着那一袋葡萄糖发呆。察觉有人进来,他余光看了一下,知道是桃山之后,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葡萄糖不敢再看去一眼。但注意力却全在她身上。 她好像在一个人默默收拾着房间,然后把那一箱用掉了一般的咖啡箱子拖到了书架的角落,还收拾了垃圾袋,却一直都没有和自己说话。 是生气了吧。戚渊余光瞄着,心里很难受。 他刚刚和她说要分手。 他们现在应该算是分手了。 她还看见自己最糟糕的模样,他像是一个被严刑折磨的囚徒,狼狈、难堪、又恶心。 戚渊这一下,突然连葡萄糖袋子都看不清。大脑似乎在轰鸣,心跳异常地快,熟悉的心悸和头疼,就连背脊都僵硬得像生了锈的铁板,仿佛有锤子一下又一下地砸了一根钢钉进去,尖锐地钝痛,和脑袋里的轰鸣声几乎保持了同一个频率。 ——又要犯病了。 不可以,戚渊艰难地想。至少不能再在桃山的面前这样。 他动作小心翼翼地擦掉自己手心里的冷汗,然后没有改变姿势,低哑地说:“你先回去。” 他不敢说太多话,也不是很想说话。他发觉自己交流的欲望越来越低,说完这一句之后他闭上嘴,全身心地去控制自己身体的颤抖。 疼,太疼了。 这次药效这么短,还是他已经对大部分药物免疫了? 戚渊胡乱地想着。他觉得心跳越来越快,冷汗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流,呕吐的欲望很强烈,这个状态持续下去,他的脱水症状会加剧,这不是个好兆头。 戚渊冷静地提醒自己。 可是他却依旧顾忌桃山在,迟迟不愿意按下手里呼叫阮医生的按钮。直到桃山跑过来,软软的手贴在他的额头上,那一下温热的触感惊得他差点没有跳起来。 “你发、发烧了!” 桃山焦急地说:“你不、不舒服,我去叫阮医生。” 戚渊见她真的要走,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却更加的恐慌。他下意识拉着她的衣袖,背离理智小小声地叫了一句:“不要。” 桃山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我没事。”戚渊固执地不愿意松手,脑袋里的轰鸣和灼热像是要炸了那般,他却连神色都没变一下,只是脸色过分的苍白,“不要去。” 桃山立刻转身哄他:“我不去我不去!你现在怎、怎么样?要吃,什么药吗?” 戚渊不想吃,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拉着桃山究竟想要干什么,只无意识地重复,“不要去。” “我不去,”桃山干脆爬上床,避开他打着吊针的手,然后拿纸巾一点一点擦干他额头脖子间的冷汗,还拿了一杯盐水递到他嘴边,轻轻软软地说,“你不、不能再大量出汗了,哥哥。” 她的声音近在咫尺,戚渊昏暗的视线和思绪终于有片刻清明。 “桃山。” “嗯?” “桃山。” “嗯!” “桃山。” 桃山抱抱他:“我在的。” 戚渊颤抖着手抱她的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窝,他从未这般脆弱地说:“不分手,桃山,我不想分手。” 提起这个,桃山也有点想哭,她闷闷地“哼”了一声。 “可是我,”戚渊顿了片刻,又把桃山推开,他神色复杂,声音里带着难堪,“我真是一个卑劣的人。” 他复而低声:“我现在这个样子……” “你怎、怎样子呀?”桃山不高兴地说,“你生病了我就、就不理你,我是这样的吗?你这、这样想,我会很生气、非、非常生气的。” 戚渊的心跳依旧很快,他清楚地感觉到身体每个地方都在报警,可他就是固执地不松手。 “我也、也会生病啊,我以后生病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你怎么可以这、这样呢!” 桃山说着说着,之前累计的恐慌、难过、心疼情绪再也压抑不住,她突然就抱着戚渊大哭起来。 “我刚才、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就想,想你要、要是跟我说,桃山过来。我就立刻过、过去哄你,但是你竟然叫、叫我走!我好委屈啊!” 戚渊手足无措:“没有……” “你有!”桃山带着泪瞪他。 戚渊抽纸巾给她擦眼泪:“对不起,我错了。” “你、你就是错了!不说分、分手,绝对不能说,说这两个字,生气!” 她的眼睛像开了闸的水龙头,眼泪怎么擦都止不住。戚渊从没有见她这样哭过,一边手忙脚乱地翻纸巾,一边懊恼地应,“不说,都不说了。” “你是不是,还、还觉得你拖累我啊!”桃山打着哭嗝盛气凌人。 戚渊手一顿,避开了这个话题:“别哭了。” 他的手已经疼痛到握纸巾都用尽了力气,可思绪从未有过的冷静。 “不可以这么想!”桃山不懂心理,她就是单纯地把自己的心情分毫不差地传达给某个现在情绪很敏感的小公举,“我要陪你、你一辈子的!长长的一辈子,一直一直陪你。” 戚渊的手顿住了,桃山于是主动地蹭上去,把眼泪全部蹭掉。 “哥哥,我好喜欢你。”她带着哭腔温柔地说,“你也要好好陪、陪我的。” 戚渊紧紧抿着唇,他的眼底很红,充满血丝和眼泪。许久他才低低哼出一个微弱的“嗯”。 “不说分手!不许、许推开我!我会难受的,很、很难受的那种。” “……嗯。” 戚渊颓力地靠在桃山的肩膀上。 “那,帮我叫阮医生,我撑不住了。” 第45章 完结 戚渊转移到了万湖苑那套别墅里, 高烧整整一周。 桃山原以为自己每天都会哭得稀里哗啦,但她没有, 每天都忙着照顾戚渊, 偶尔的闲暇时间也在翻看戚渊以往的病历,她才清楚地了解了戚渊十年来抗抑郁的艰辛, 也就越心疼。 戚叔叔和阿姨都从京市赶了过来,但是害怕戚渊见到他们会受到刺激,戚叔叔夫妇都是住在另一栋别墅里, 听阮医生的报告。 戚渊现在昏睡的时间很长,清醒的时间很短,有时候桃山都担心戚渊就这样一直睡过去。在难得清醒的短暂时间里,戚渊也不乐意见人,一个房间的人数超过三个, 他会出现很明显的燥郁, 背过身子不搭理人, 也不肯吃药,就一个劲地画画。 直到桃山叫他,高大苍白的男人才会停下画笔, 黢黑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而后温和地回应:“好。只吃1号那个。” 喂药的事情阮医生已经全部交给桃山, 为了避免出错, 阮医生都是直接在药瓶上写好数字,按不同疗程、不同程度吩咐桃山选择几号药瓶。 桃山从1号药瓶和3号药瓶中各倒出三粒,立场坚定地说:“不行, 医生说、说要1和3。” 戚渊抿着唇,桃山就抱抱他,在他耳边嘟哝:“我超惨的。” 戚渊立刻集中精力去听,“怎么了?” “我在、在矫正口吃,”桃山皱眉,“矫正老师好、好凶啊,我每天要说好,好久的话,嘴巴特别累。” 戚渊立刻说:“那不去了,现在就很好。” “那不行!”桃山抗议,“那你病好了,我还、还是个结巴,多不好呀!变好就、就要一起!” 提到这个话题,戚渊又不说话了。 桃山用手指尖戳他,“诶,说话。” “……嗯。”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好、好不了呀?” 戚渊睫毛微颤,很久又才低低“嗯”了一声。 “为什么呀?”桃山趴在他身上,认真地说,“我看了你、你以前的病历,你好厉害呀,那么难、那么难都撑过来了。” 在桃山说到看过“以前的病历”时,戚渊身体明显僵硬了。 “现在你不是、是一个人哦!”桃山亲亲戚渊的下巴,“我陪、陪你,会好一点吧?” 戚渊轻轻拍桃山的肩膀。 桃山气得咬他:“天啊!我陪你,你竟、竟然不会更好?你还要不要女、女朋友啊!” 戚渊看她气成包子的脸,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1和3。”他简短地说。 桃山一下子没懂:“什么?” 戚渊摸摸她的头,“药,1和3。” 桃山立刻欢天喜地地从戚渊身上爬起来,然后拿了一杯盐水给戚渊,眼睛弯成了月牙,“真是的。”桃山碎碎念,“你现在好像猫哦。” 吃着药的戚渊懵了一下:“嗯?” 发现萌点的桃山忍不住亲他耳朵,“我们会好、好好哒。”然后给吃完药的戚渊一张小红花,她笑眯眯地说,“按时按量吃完药的第十四天!” 戚渊轻咳几声,低声说,“别亲了。”他捂着自己的耳朵,又烫又麻,药物让他的情绪格外地亢奋,他很不好意思地说,“不能再亲了。” 桃山从没见过他这样,有些新奇,“嗯,为什么?” 戚渊沉默很久,才把额头抵在桃山肩膀上,像个大猫一样,背脊弯弯的,他闷着声音说:“太亢奋了。” “诶?” “我现在的药,会让情绪亢奋,你亲我,我会睡不着。”他之前状态太低沉消极嗜睡了,阮医生加的药会让他情绪精神上保持一定的兴奋状态,“我昨晚其实没睡着。” 桃山抿了抿嘴。 “满脑子都在想你,”戚渊挫败地说,“控制不了。” 桃山立刻拿出手机记下来,这下戚渊更郁闷,他憋了好久才问,“你在干什么?” “哇哦!哥哥的情、情话!我要记下来!”桃山兴致勃勃地建议,“诶,要不你再、再说一次?我手机录下来?” ……她知不知道对于抑郁患者来说,情绪过度的亢奋也容易引发幻觉产生的? 戚渊有时候觉得桃山根本不认为他是个抑郁病人。 ——但这种态度戚渊格外受用。 “哥哥?再、再说一次嘛!”桃山又爬到他身上作威作福。 戚渊哼哼几声,把她在怀里抱稳了,不说话。 桃山挠他痒痒:“说嘛说嘛!” 戚渊的躯体很疲惫,感官也很迟钝,他缓了一会才感受到痒意,他避了下,避了好久避不掉,就把人按在怀里亲吻。 五月的天,天气也开始在慢慢变热,戚渊和桃山两个人在被窝里一身汗津津的,可戚渊觉得很舒服,在狭小的空间里,连呼吸都是最甜软的味道。 桃山陪他重新接受抑郁抗争这段时间,从不刻意去避开抑郁话题,但她每次提起的语气都特别平常,就好像他只是生了一场比较漫长的感冒。桃山还特别会从他抗拒吃药、抗拒说话的时候找到她喜欢的地方,然后就撸着他的头说真可爱,眼睛亮晶晶的。 抑郁药副作用不小,但是戚渊到后面渐渐也不再抗拒吃药。 吃完药后自己是正常的,可以陪桃山说更多的话,偶尔甚至可以陪桃山出去走走。虽然每次出去后回来,躯体化疼痛会更加严重,但他总不忍心桃山总是这样陪他在家里,桃山本就性子活泼,总是呆在家里……也会闷吧。 桃山还经常会絮絮叨叨地念着她的矫正老师今天又怎么样怎么样,然后羡慕戚渊的阮医生真好,然后戚渊就会忍不住和她说阮医生有时候也很过分。 对话每天都很没有营养,但桃山是戚渊唯一一个还愿意聊天说话的人。 好像复发之后,因为桃山老在耳边叽叽喳喳,他陷入幻觉、燥郁、死气沉沉的状态少了很多,虽然心理指数各方面都不太理想,但是桃山总觉得他越来越好,他就觉得自己真的在不停变好。 五月底的时候,他已经能很平静地和戚叔叔打招呼。在他抑郁最严重的几年,平和地和其他人打招呼、特别是和戚中晟打招呼,简直是像梦一样的事情。当时戚叔叔看着眼眶都红了。 戚渊抑郁复发这两个月,戚中晟没有一个晚上能睡得好,虽然知道桃山一直在陪着他,但是总是担心会有哪一天戚渊自杀;他很担心侄子,却又不敢去见。因为和戚中辉长相有三四分相似,戚渊的排他反应尤其严重。 如今像这般,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 六月一号,戚渊生日。 桃山一大早起来给戚渊房间插了新的花,戚渊这一天失眠,于是有点恹恹地看着桃山忙上忙下。 她的结巴纠正得很快,过程痛苦,但效果不错,她说话温吞,却极少再磕磕巴巴。于是说话说得更起劲。 “老师说,我再纠正多一个月,就基本差不多啦!”桃山一心二用地剪花枝,“我结巴了二十多年呢!比哥哥的抑郁时间还,还长。其实现在回忆起来,好像也并不难,但是我以前总是害怕,觉得故意去纠正了,好像自己就和正常人真的有什么不一样。” 戚渊交流欲望依然不高,他很少会主动说什么话,但是桃山和他说话他都会回应。 “嗯。” 桃山笑容温柔,她继续说:“后来因为你,我就很想试一下,再难也想试一下,好像和你一起并肩作战那样。” 戚渊心里不可抑制地也跟着温柔下来,并肩作战,他喜欢这个词。 抑郁症是一场漫长的战争,大多数人都只能自己孤单地徒手肉搏。所以“并肩作战”四个字,突然就给了他很多力量。 “你怎么不夸一下我呀?”桃山插好花后,拿抹布擦干净桌上多余的水滴,一边哼哼,“我今天做了好多好多事情,还喂了鱼,那两条巨贵巨贵的鱼。” 戚渊真心实意地附和:“真好。” “敷衍的渊哥,”桃山侧身敲了一下戚渊的头,“今天你生日哦,还记得吗?” 这句话让戚渊着着实实愣了一下,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今天有两件事情要告诉你,”桃山朝他弯着眉眼笑,“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哥哥你要打理一下头发、还有着装,噫,气色好像不太好,我等下给你化个妆?” 戚渊一下子就有点紧张起来,大概是要出去哪里约会吧?他们好久没有什么很有仪式感的约会了,戚渊紧张之余,也有点期待。 “不用,”戚渊顿了顿,补充,“不用化妆。” 桃山点头,“嗯嗯,哥哥这样也很帅!”然后她强调,“但是要好好穿衣服!穿最帅的那种!” 戚渊笑了,他的精神好了些,很配合,“好。” “需要我帮你换吗?”桃山笑得极其坦诚又自然。 戚渊差点被自己口水咽了下,“不用。” “别害羞呀,前几次你发病的时候还是我帮忙擦身……” “不用!”戚渊打断她,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我自己可以。” 桃山有点遗憾,“好吧。”停了一会又有点不死心,又提了一次,“我真的可以的!” 戚渊:“……” 他把头扭了个方向,不看她了。桃山见好就收,笑嘻嘻地跑出房间门,雀跃的声音不断地传进来。 “不逗哥哥啦!我去换衣服啦!我在隔壁,有事叫我!” 戚渊于是坐在床上又笑了,然后下床翻开衣橱找衣服,挑了件最显年轻的黑色T恤,外面搭了一件薄薄的折领外套。再去卫生间打理了一下乱糟糟的、过分长的头发。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很苍白,但神情状态已经是这几天里最不错的了。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偷偷吃多了一颗药。 九点,两个人单独出去,车是桃山在开,戚渊坐在副驾驶座上,没问桃山目的地在哪。等桃山准备停车,戚渊看清地点后瞳孔骤然一缩,紧接着无比庆幸自己出门前多吃了一颗药。 桃山把他带来了——民政局。 第四十七话 女孩子停好车后,特别自然地说:“下车,我们到啦。” 戚渊抓着安全带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他颇为震惊地看着桃山,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开口。 “你的生日礼物呀!”桃山笑眯眯的,嘴角弯成特别幸福的弧度,她眼睛都是亮的,“你现在在想什么?” 戚渊措辞良久,才干巴巴地开口:“我在想,这附近我们吃什么。” “附近有超市,领完证我们一起走路去买菜,然后回家吃,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行。” 桃山没生气,甚至笑得还特别灿烂。 “可是我不想一个人去超市,”她撒娇,“虽然人有点多,你愿意陪我去吗?” 戚渊沉默,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但这次他很肯定自己的状态还不错,暂时没有发病的症状。 “我带了淡盐水,还有药,如果不舒服你一定要和我说,”桃山翻着自己的包裹,一边碎碎念,她其实也有点紧张,所以话特别多,“户口本我和叔叔阿姨拿了,你的身份证在钱包里我也拿了,我现在的妆怎么样,好看吗?有掉吗?” 戚渊唇抿得紧紧的,很久才低哑地开口:“好看的。” “来之前我问过阮医生,他说你现在的状态还不错的,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吃一颗5号药,你现在需要吗?” 其实出来之前他偷偷吃过,但是他觉得自己还需要吃多一颗,于是点了点头。 “那,那我们先进去排队,看着情况吃,好不好?” 戚渊迟疑了很久,他漂亮的凤眼微微低垂着,向上的弧线却因为格外纠结的神色显得一点都不凌冽,甚至有点可怜。 “我昨天,一晚上没睡着,看了一晚上的天花板。身体像灌了铅,很重,也很痛。其实也没有想什么,就是觉得呼吸很困难,活着都是错。” “今天其实我也不想吃什么,吃东西只是想要让你们开心。” 戚渊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在窒息中挣扎跳动。 “我觉得我这个状态,其实不太适合结婚,桃山。”戚渊的嗓音依旧带着最特别的薄荷质感,因为虚弱和犹疑,他颇有几分寡弱的味道,“也许,减药后。完成减药疗程后,再考虑。桃山,好不好?” 桃山伸出手牵他,她笑得温温柔柔的,桃花瓣的眼睛像最美的春水一汪。 “你喜欢我吗?” 戚渊倏忽握紧了自己手中的细腕,他用力地抿着唇,然后十分慎重认真地回答:“非常喜欢。”他的表情严肃,像是在说着什么最庄重的誓言。 “我也是,”桃山化繁为简,“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父母彼此同意,我们之间彼此心意相通、情投意合,就连爱好口味都很合拍,我想不到我们不结婚的理由呀!今天还是你生日!以后结婚纪念日和你的生日一起过,我连礼物都可以少买一份,赚了诶!” 戚渊被她这一番话弄得有点想笑,但他还是顾忌自己像个□□一样的抑郁症,于是温尔劝道:“桃山,你还小,不着急结,我们可以再等……” “我很相信哥哥呢,所以哥哥一定也要相信我,好吗?” 桃山温柔地打断他,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瞳孔里都是戚渊清俊的面孔,嘴边的笑容像恬静的弯月。 “我是因为喜欢你、很喜欢你、最喜欢你、无比喜欢你,才会想要和你结婚;想称呼你为‘丈夫’,想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亲亲睡在自己旁边的你,照顾你、跟你撒娇,也想被你宠着、被你照顾,是因为这种喜欢的情绪,所以想和你结婚。” 桃山去拉戚渊的手,软软地问:“可以吗?” 戚渊防线全面崩塌,一瞬间溃不成军。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桃山拉他下车,他没有反抗,桃山带他进民政局,他十分顺从。 身体所有的细胞在这一刻叫嚣着,他的大脑突突地跳,肢体开始发酸,他坐在等候区排队的时候,用苍白的指尖勾了勾桃山细细的手指。 “药。”一个字都似乎要用尽所有的力气。 桃山看起来很镇定,她从包里拿出药片和水杯,“一粒应该够的,我们领完证先回家好了。” 戚渊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摇头,“要买菜。” “也可以拜托叔叔阿姨买的。” “不,”戚渊固执地摇头,“我陪你。” “嗯,好。”桃山担心戚渊的身体,他的手一直在冒冷汗,她有点羞愧起来,“把你拐出来领证,我会不会太过分了?我本来也想提前和你说,但是觉得直接来可能更有惊喜。” 顿了顿,桃山自有一套歪理:“我没买戒指,也没准备求婚,这个要留给哥哥来!” 戚渊控制呼吸,然后朝桃山点头,“嗯,我来。” 民政局人并不多,很快就到他们。填表抽血拍照到最后签字的时候,戚渊心脏已经钝痛得不像样,他抓着笔稳了稳,朝桃山说了第二次:“药。” 桃山摇头:“一粒,不能吃太多哦。” “没事,”戚渊苍白地笑了笑,他很温柔地摸摸桃山的头,“我有分寸的。” 他眼角眉梢都是笑,签名的时候侧头,他说话的语气和意味,都有以前的味道,“给我一粒,乖。我很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好吗?” 竟是把她的话还给她了。 桃山乖乖地掏出一颗药,眼巴巴地看他,戚渊签好名后顶着桃山关切的视线淡定地把药吃了,然后按着桃山的小脑袋,推着她纤细的肩膀往前走。 “不发呆,去拿证盖章。” 桃山伸出手,戚渊很自然地牵了过来,桃山黏在他右侧抬头瞅他:“你还行吗?” 戚渊笑了一下:“男人不能说不行。” 桃山一时噎住,片刻后被这个对话逗笑,“好老土啊,我在关心你呢。” “不能这么关心,”戚渊说,“你应该问,是不是很开心。” 桃山发誓,这是戚渊抑郁复发以来,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那你是不是很开心?” 戚渊拉起他们相握的手,他在她手背上亲了亲,矜贵从容道:“也还行。” 桃山哼哼:“你多开心我不知道,反正我很开心,想放烟花的那种开心。” 戚渊闻言低咳了几下,沉默地走了几步之后,他倏忽微弯腰,在桃山耳边匆匆说了一句:“其实我也开心得不得了。” 桃山立刻捂着嘴控制不住地乐呵呵笑,弯着眉眼像春光。 后面抱着结婚证出门,不要说戚渊,就连桃山走路都有点飘。 “哇哦。”桃山有点难以表达现在的情绪,很想一句“卧槽”走天下。 戚渊看她一眼,意外地很淡定,“去买菜?” 桃山把证件收进背包里,然后点头。 两个人手拉手逛超市,桃山家常菜还行,简单地买了一些菜,一边闲聊:“哇,其实我准备了很长的劝说词。” 戚渊想喝玉米汤,从篮子里捡了一根玉米放进推车里,“嗯”了一声。 “我在想,我可能需要说‘你不要觉得这是在拖累我呀,有情人做快乐事,都是心甘情愿的’这种话,结果好像没说什么你就答应了,诶,意外好哄的哥哥!” 戚渊瞥了她一眼,嘴角噙笑:“其实我现在确实有点动摇,你要不要再说几句巩固一下?” 桃山张口就来:“因为喜欢你,所以想为你做点什么。如果你拒绝的话,我也会觉得自己不被需要,其实是我很需要你,哥哥。” 戚渊脚步一顿。 桃山还在滔滔不绝:“你也需要我,所以我们彼此需要,天生一对、举世无双!还有!” 桃山深吸一口气,“法院判决下来了,死立执。”她紧了紧牵着戚渊的手,“你的过去终究过去,你的未来已经有我。” 戚渊倏忽侧身,揽着桃山的腰,克制地亲了亲她的嘴角。 戚渊红着眼眶,他的情绪被很妥帖地隐藏,所有惊涛骇浪被笑意掩盖,躯体的痛苦和情感的愉悦已经背离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他却是温柔地笑看桃山目瞪口呆的脸,低声:“奖励你的,新贴纸。” 桃山腾地就脸红了,太久没被戚渊撩了,偶尔来这么一下,真的有点受不住。 但是戚渊这样好的状态甚至没有坚持到吃完桃山做的饭,他就倒了下去。 领完结婚证的的第二天,戚渊再次病发,而且这次来势汹汹,高烧半个月。温和如阮医生当时匆匆赶来的时候,都气得忍不住直接对着昏迷的戚渊破口大骂。 5号药,他整整吃了4粒。出发前一粒,桃山给了两粒,他趁桃山不注意自己又吃了一粒。药能让他精神状态保持最佳,短时间内甚至看不出来是一个病人。但是那种药有极强的上瘾性,副作用极大,更别说戚渊还接连过度服用。 “我就是怕他知道你想和他结婚自己偷偷服用这种药,才提醒你把人直接带民政局别提前说。这个臭小子!竟然敢自己藏药!亏我千辛万苦替你瞒着!等他醒过来你作为老婆必须骂死他!有多狠骂多狠!不骂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桃山很生气,但如果她是戚渊,她同样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是结婚啊,人生唯一一次,总是想要以最好的状态陪伴对方的。 她生气戚渊隐瞒,但是也相信戚渊有分寸。可是再怎么相信,看他熬了十几天,桃山也心疼焦虑。 戚渊体温真正降下来、精神状态良好的那天,桃山正在给他变着法地煮粥。戚渊已经打了好几天的营养针,流食都不怎么吃,但是每次桃山都还是很认真地煮。 戚渊静静地站在厨房门口看桃山切肉沫,一个星期的兵荒马乱让他在混乱中浑浑噩噩了好几天,直到此刻在热腾腾的锅面上冒起的热气中,在最充满烟火味的厨房里,戚渊才真真正正意识到,他过去的迷雾阴云已经被阳光拨开,他们两个现在已经结婚了。 结婚。 多么神圣的字眼,清醒的时候让他忍不住热泪盈眶的字眼。因为这几个字眼的重量,愧疚便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 戚渊轻轻走前几步,把桃山的腰拥进怀抱里。 桃山吓了一跳,微侧头发现是戚渊,她简直高兴得没蹦起来。 “哇!你好啦!” 戚渊闻着她身上非常浅樱花身体乳的香味,闷闷地应,“嗯。” “还痛吗?还烧不烧?我是不是要打给电话给阮医生?”桃山红着眼,却是兴奋地叽叽喳喳,“还要告诉叔叔阿姨,爸爸妈妈!” “对不起。”戚渊抱着她,声音非常低。 桃山兴高采烈,高兴着高兴着,听见这几个字鼻子就开始发酸,很快她便带着哭腔说:“你也知道对不起!干嘛瞒着我吃了四颗!”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其实知道自己大概会痛苦半个月,但是他总觉得值得的,“下次我不会了。” 桃山抽抽鼻子:“道歉没有用,我还是想骂你。” 戚渊把下巴窝在她肩膀上,“嗯,你骂。” “可是我不想骂给你听,你要是不舒服,心疼的还是我。” 戚渊于是安静地摘了助听器,他死死地抱着桃山,口气里全是温柔地安抚:“你随便骂,我不听,骂什么都可以。” 桃山又气又想笑,然后她用手指故意沾了一点生粉抹在戚渊的鼻头上,害羞佯怒:“桃山的先生是个猪头。” 戚渊莞尔。 桃山立刻机警地说,“你不是摘了助听器?还听得见?” 戚渊抬手指了指自己左耳朵,“只摘了一个,这边听得到。”他顿了顿,含笑道,“我的戚太太。” 桃山捂着发红的脸,“嗷”了一声窒息道:“要死了。” 戚渊微笑,万千星辰不及他一双温柔的凤眼。 “来,”他低语,轻声哄着她,“转个身,抱抱你的先生。” 桃山听话地在他怀里转身,伸手抱着他的腰,然后把脸埋在他胸膛顺便蹭了蹭。 “今晚淮山瘦肉粥。” 戚渊亲吻她的发顶,“嗯。” 桃山立刻抬头,“吻额头吻额头,头发没洗,很油!” 戚渊被逗笑了,他低头,直接吻上了她桃花一样的唇瓣,那是他年少时日思夜想的可遇不可求。 一个月后。在粉丝千呼万唤下,山KING时隔四年的新漫画终于发行。这是他这一生画的唯一一本恋爱漫。扉页,他工工整整地写了一行字: 我见过这世间最苦最痛一面,也就你最可爱,赐我心尖所有热血。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戚渊他爸现实生活中应该判不到死立执,但是小说嘛…… PS关于抑郁症的内容,参考了大量各型各色的论文【我真的看得晕头转向】和知乎豆瓣上抑郁症患者的描述。 然后,正文完结啦! 这个故事原本是这样的,打算写一个耳朵聋的又抑郁症的被一个不怎么会讲话的又特别阳光的小女孩治愈的故事。然后确定人设的时候,刚好认识了画漫画的基友索索,于是男女主职业变成了漫画家~~这里特别鸣谢小索索!! 后面会有三个番外,一是男主痊愈求婚。二是婚礼。三是关于那本漫画的一点交代和一些小狗粮这样子。三个番外我15号前写完,最近有点忙~ 其实完结章写满三话节奏会好一些,但是蛋蛋说今天完结那就今天完结!以后有机会再慢慢修改啦!感谢在2020-01-05 23:03:09~2020-01-06 23:4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を愛して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经年忘年 4瓶;攸然 2瓶;听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