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贼》作者:花海不冷 文案 她是庶女,嫡母给她定了一门亲事,对象是个众所周知的断袖,怎么办?逃吧! 石蓁蓁一路逃到南屏镇,给家里写信报平安,结果被嫡亲大哥追过来,给她在南屏镇买了房子安家,送奶年过来照顾她。谁曾想在家老实勤劳的奶娘见她孤身在外,竟然起了贼心! 排雷:本文就是市井家常小言情,没狗血也没打脸剧情,就谈谈恋爱,赚赚小钱。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甜文 市井生活 小门小户 搜索关键字:主角:石蓁蓁,莫绝 ┃ 配角:陶恭锐,赵婶,李霜华 ┃ 其它:桃之夭夭,桃花 一句话简介:有桃花,谁是谁的桃花还很难说 立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第 1 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陶灼华,或者说石蓁蓁——她现在给自己改名叫石蓁蓁,饥肠辘辘,踩着几块石头攀上莫府的院墙。心中不由庆幸小时候因为怀着女侠梦,缠着爹爹找教习师父习武,武功没学成,轻身功夫倒学了一点,不然哪家的千金小姐能这样轻松地攀墙爬树。 小心翼翼地跳下墙头,石蓁蓁借着院子里茂盛的花木隐藏身影溜到主人卧房。之前她留意到书房的灯还亮着,所以主人卧室一定没人。 石蓁蓁今晚要去做个入室行窃的小贼,不打算偷什么贵重物品,就偷点散碎银子花花。普通百姓挣钱不容易,她不想去偷。这莫府的主人是个做生意的老板,一点散碎银子对他来说就是毛毛雨,于是她这个可怜的、流落他乡的小姑娘今夜就偷上门劫富济贫了。石蓁蓁默念了声阿弥陀佛,轻手轻脚推开一个门缝,闪进屋内。 莫绝刚刚入睡,正是觉浅的时候,一点儿轻轻的开门声就把他唤醒了。他惺忪着睡眼看向门口,却见一个人影偷偷摸摸地在他房间翻东西,一下子清醒了。他也不急着喊人,坐在床上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不知好歹的小贼乱翻他的东西,欲等那小贼偷到手了,心满意足要溜的时候吓他一下。 石蓁蓁轻轻地拉开一个抽屉,双手在抽屉里摸索。里面有几个元宝,拿起来放进怀里;又摸到一串铜钱,不管多少也放进怀里;再接着摸到一把扇子,扇子上还系着一个玉扇坠,几个玉佩和香囊。这些东西石蓁蓁没拿,万一主人家报官缉拿小偷,这扇子玉坠就是现成的证据。摸了摸怀里的元宝和铜钱,石蓁蓁准备溜之大吉。 莫绝见那小贼朝门口走去,吹燃早就拿在手里的火折子,见到石蓁蓁不由眼前一亮,烛光中看美人,盘条靓顺。嬉笑道:“哟,原来还是个雌儿。” 石蓁蓁被突然亮起的火光吓了一跳,没料到屋里竟然有人,那她之前偷东西的举动岂不是都被他看在眼里。见莫绝促狭地看着她,只觉得这个人就是个大坏蛋,顾不得羞愧,夺门就要跑。 莫绝见她要走,扔掉手里的火折子,从床上跳下来,大步流星上前拦住石蓁蓁。石蓁蓁见他来拦,握紧拳头朝他下巴处打去。 莫绝轻松躲过这软绵绵的拳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却不妨碍他截住石蓁蓁的手。 石蓁蓁的右手被莫绝拦住拧到背后,便立刻抬腿踢他膝盖。这一脚莫绝没躲过,石蓁蓁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莫绝一脚踢中小腿,然后他手上一用力就把石蓁蓁拽向了自己怀里。 石蓁蓁奋力挣扎,两人打斗的时候,不知是谁撞掉了一个摆在桌子上的花瓶,花瓶落在地上的碎裂声在光线晦暗的房间格外清脆。 最后莫绝像猎鹰捕兔一样箍住石蓁蓁的双手,把她控制在自己怀里,笑道:“你倒聪明,知道打人要打痛处,可惜老爷我这张帅脸明日还要见人呢,岂能让你打了。” 石蓁蓁被莫绝制住双手挣不脱,跑不掉,特别后悔以前吃不了苦没好好练功夫,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莫绝不知道石蓁蓁心里在想些什么,自顾自拉着这小贼走到窗前月光映照的地方,欲仔细看看这小贼的模样。可惜今夜月色晦暗,看的不真切。不由一叹,“卿本佳人,奈何作贼呀!嘶~” 都说不要小看女人,莫绝一时自得大意,被石蓁蓁狠狠一口咬在锁骨处。莫绝怒喝道:“松口。”石蓁蓁怎么会听他的话,莫绝见她如此,也不废话,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掰着石蓁蓁的下巴,把她从自己身上撕下来,见石蓁蓁唇上沾血,怒极反笑道:“我倒忘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之前花瓶掉到地上碎裂的声音惊动了隔壁的下人,此时小厮阿诚在门外问道:“老爷,发生了什么事?” 莫绝还没说话,就听手里的小贼对门外喊救命,又是稀奇又是好笑。阿诚听到一个喊救命的女声从自家老爷的卧房传出来,极其意外,也不知道屋内是个什么情形,没听到老爷说话,便抬高声音又请示了一遍,“老爷?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抓住一个小偷,你下去吧。”莫绝对门外喊道。抓住小偷自然是报官处理,不过这大半夜的去哪里报官。阿诚心想反正屋里那个是个女贼,自家老爷也吃不了亏,便心安理得地听从吩咐回屋去了。 吩咐完阿诚,莫绝对石蓁蓁嘲讽道:“来我屋里偷东西。对我的下人喊救命,大晚上的你逗我玩呢?” 石蓁蓁一时情急“救命”脱口而出,现在也知道刚才自己是在犯傻,听了莫绝嘲笑的话,倔强道:“你放开我。” “哎哟,被我抓了个现行,脾气还这么硬,不是惯犯吧?”莫绝疑惑道:“让我放了你,就凭你这花拳绣腿能跑出我这院子吗?” “那你想怎样?” 莫绝坏笑一声,在石蓁蓁耳边道:“抓了一个小偷,当然是报官了,天亮了就送你去官府,让官府的人教你怎么做人。” 听了莫绝的话,石蓁蓁要被吓死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不要,求求你送我去见官,我知道错了,我把我钱都还给你。” “报了官,不用你还,我的钱也会回来。”莫绝切了一声,拿起屏风上挂着的腰带把石蓁蓁的手反捆在背后。 “你放开我,我不要去见官。”眼见着那人还要把她的脚也捆住,石蓁蓁情急之下突然喊道:“我怀孕了,你不能送我去见官,他们会打死我的。” “你说什么?”莫绝停下手里的动作,讶异地看着她。 石蓁蓁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睛,“我说我、我……” 莫绝打量着石蓁蓁,判断她到底是真的怀孕了还是撒谎,然后她吞吞吐吐的模样被莫绝当成了有什么难言之隐。 石蓁蓁在他打量的时候,紧张地蜷缩着坐在地上。莫绝看她这副可怜模样,叹了口气。把她的手解开道:“算了,你走吧。” 石蓁蓁闻言犹获新生一般,反问道:“你,你真的要放了我?” “嗯,走吧。” 石蓁蓁揉了揉酸疼的手腕道:“我把钱还给你。” “不用了,那点儿小钱就送你了。”莫绝挥了挥手道:“就当爷我日行一善了。” 石蓁蓁哦了一声,到了门外,还是从怀里掏出她偷来的那些钱,放在门口。被人抓了一个现行,她哪里还好意思要这些钱。 从莫府后门离开,天边月牙已经西斜,夜风清冷,夜也茫茫,前路也茫茫。石蓁蓁说自己怀孕了,其实是骗那个人的。今天她不光偷东西,还撒谎骗人,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此时天还没大亮,石蓁蓁走在空旷的大街上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离莫府远了,便找了一个避风的墙角坐下休息。突然间觉得特别的委屈难过,眼泪不要钱一样地流下来。 三个月前,她还是被父母捧在手掌心里的明珠,还有一个外人看来极般配的未婚夫,再娇宠无忧不过;三个月后,却落魄到无家可归的地步,原本定好今年九月成亲的婚约也退掉了。其实她也不想去偷东西的啊,可是她真的没钱了嘛。 也试过找个活计,却总是屡屡碰壁。想做个绣娘,粗心大意地弄污了绣布;做帮工,还不如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有力气;虽然跟着娘亲学习过中馈,可根本没人会请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做账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在厨房刷碗的活计,竟然是因为那家的掌柜对她不怀好意才雇佣她,结果、结果……幸好最后有惊无险、逃过一劫。 石蓁蓁回想起这半个月来遭遇的种种,越想越委屈,在这之前她从不知道生存是这样艰难。如果不是真的没办法,她也不会去偷东西,反倒是偷鸡不成差点儿蚀把米。 “丫头?丫头?醒醒。” 第二天,石蓁蓁是被出早点摊的大娘叫醒的。睁着一双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眼睛对大娘道:“大娘,你叫我什么事?”可是说出话来声音却特别多沙哑。 大娘看她脸色苍白,嘴唇上都是干皮儿,关心道:“怎么一个人睡在这里?别不是冻病了吧?你家里人呢?” 石蓁蓁摇摇头,“我爹娘三个月前在上香路上惊了马,我现在没有家了。” 大娘看石蓁蓁言谈温柔肌肤细嫩,料想她以前也应该是被家里人娇养着长大的,突逢双亲遇难便落了难,这期间的遭遇恐怕不是她一句话说的那么简单。叹了口气道:“可怜见的,你等等,我给你盛碗豆腐脑去,热乎乎地吃下肚,可服帖了。” 石蓁蓁连忙摆手,“大娘,我没钱。” “一碗豆腐脑儿值多少钱,大娘请你的。” 石蓁蓁站起身来,却在这一瞬间恍惚了一下,站都站不稳。重新坐下扶着脑袋缓了缓才缓过劲儿来,却觉得自己额头滚烫,约莫是昨夜露宿街头感染了风寒。 从昨天开始石蓁蓁就没怎么吃东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从大娘手里接过刚出锅的豆腐脑,香浓的豆花香味扑鼻而来,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谢谢大娘。” 大娘看石蓁蓁吃的香甜,对她道:“人这一辈子,谁还没个三灾七难的,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石蓁蓁点点头,冰凉的双手捧着烫烫的豆腐脑,暖过来的不止是双手,还有自己濒临绝境的心。 把空了的粗瓷碗还给大娘,石蓁蓁诚恳问道:“大娘,我跟你打听个事儿。” “你说。” “这镇上靠谱的当铺是哪一号?” “当铺啊?你去正隆典当行吧,在镇上开了几十年了,老字号。” “那这正隆当铺怎么走?” “在镇北,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路口右拐再过三个路口左拐,到了瑞家桥街,这正隆当铺就在瑞家桥旁边。你要是找不到再找人打听就是了。” “我记下了,谢谢大娘。” 不知不觉就到了正隆当铺的门口。她家也做当铺生意,石蓁蓁从爹爹那里听过不少当铺里的事情。因此石蓁蓁虽是第一次典当东西,也没有露怯,抬头挺胸地走进当铺大门。 石蓁蓁典当的物品是一枚粉色芙蓉玉桃花簪,这枚簪子名叫“宜归簪”,是爹娘预备给她及笄礼上戴的簪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她生于三月桃花盛开的时候,所以她的小名就叫“小桃花”,大名叫“陶灼华”。她及笄礼上的簪子,是爹爹特意托人从关中买回来这通体无暇、艳如桃花的粉色芙蓉玉原石,让金玉满楼最好的师傅雕刻成含苞待放的桃花簪。经过昨夜这一场惊吓,石蓁蓁终于明白偷东西就是不对,不管她有什么理由,她多可怜。所以不能一错再错,虽然极其不舍,可唯有当了这枚簪子才能解她燃眉之急。 掌柜的小心把手中的簪子放下,笑问道:“姑娘,这簪子你是打算死当还是活当?” “活当。” “那姑娘可知活当的钱不如死当的多啊。” 石蓁蓁拿出自己做千金小姐时的派头来,对掌柜的说道:“我知道,我就要活当,这簪子对我很重要,麻烦柜上替我保管好它,三个月后我把簪子赎回去。” 她是绝不可能把这簪子死当出去的,当初她不幸落入歹人手里,这簪子也被那歹人夺去。她逃跑的时候冒着被捉回去的危险把这簪子偷了回来,后来一路流浪到这南屏镇,哪怕没饭吃也没舍得把这簪子卖了。 掌柜的见石蓁蓁有几分不耐烦,温和笑道:“姑娘别急,小号自然会把典当物保存的好好的。我们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了,信誉还是有保证的。这簪子活当计价五十两银子,姑娘典当三个月,我给姑娘月息算一分利,没意见吧?没意见我就让伙计写当票了。” 石蓁蓁在外流浪的这一个月,吃了不少天真无邪的亏。都说无奸不商,她总担心这掌柜的欺她面嫩,出个什么损招扣下她的簪子,因此在语气上刻意强横,好让他们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怎知她态度不好,这掌柜却依旧笑言相对,便不觉有几分羞愧,她此前还从未对人如此强横过。听掌柜的问她话,立刻摇摇头道:“我没意见,麻烦柜上把当票写给我。不过现银太重,我要四十五两银子的银票,还有四两的碎银子还有一些铜钱。” 掌柜的依旧是那副和气待客的态度,“这自然没问题,姑娘稍候。” 在当票上签过字,石蓁蓁从掌柜的那里接过银票和碎银,那是她如今的全部财产。五十两银子三个月一分利就是十五银子,她现在连个工作也没有,就已经背上了十五两银子的债务。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开预收存稿的,结果点错了,就发出来把,存稿真的就一点点 ☆、第 2 章 ——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 三个月前的石蓁蓁还是一个千金小姐,那时她还叫陶灼华。 天刚蒙蒙亮,娘亲进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叫她起床,“娘亲的小桃花,起床啦,” 陶灼华睡眼惺忪地眯着眼睛,“娘,不想起床。” 陶二夫人温柔道:“昨天说好了今天起大早去明镜寺烧香的,你忘了?” “可是人家起不来嘛。”陶灼华把脸埋在被子里,撒娇耍赖,她知道只要自己这么说爹爹和娘亲就不忍心叫她起床了。 果然下一刻听到爹爹在屋外对娘亲道:“小桃花不想起来就别叫她了,让她睡吧,就咱们俩去。” 陶灼华把自己埋在被子不说话,悄悄露出眼睛看娘亲撩开纱帘出去,甜甜一笑,然后闭上眼睛陷入睡眠。 等她睡饱了起床,美美地伸了一个懒腰,“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丫环春草闻声端着洗脸盆进来,“小姐又吟诗呢,可不是日迟迟。” “睡懒觉就是舒服,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过一半了。(辰时指早上七点到九点。)”春草答道,然后打开衣柜问,“小姐今天想穿哪件衣服?” 陶灼华走到洗脸前打湿茉莉香胰子给自己洗脸,闻言答道:“穿那件月白色绣了水仙花的。” “然后配那套水仙花的首饰?” “对。” 春草生了一双巧手,在她的梳妆下,镜子中的陶灼华极为清纯甜美,好像一个长在枝头的水蜜桃一样。 陶灼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恋地摸着自己的脸道:“哎呀呀,我怎么这么好看,多亏了春草姐姐巧手。” 春草噗嗤一笑,“我手再巧,都不如小姐长得好。” 梳妆打扮好,用过早饭,陶灼华拿着鱼竿准备去花园里钓会儿鱼。在蜿蜒的花园小路上拐过一个转角,却看到大娘正在她嫡兄的陪伴下在花园赏花,立刻弯腰躲进茂盛的花木里,转身把食指放在唇上,对春草比划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春草一看小姐这模样就知道大夫人在花园里,否则小姐不会像老鼠见到猫一样,也立刻小心翼翼地后退。 他们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大哥的注意,陶灼华对他做了个夸张的笑脸,无声地摇手打招呼,“哥!” 陶恭锐笑了,对她眨了眨左眼,不动声色地挡住她的身影,从背后对她摆摆手,示意她赶紧离开。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陶灼华拍拍胸口,“还好没让大娘看到,不然她又要瞪我了。” “小姐,现在不能去花园钓鱼了,我们做什么?” 陶灼华垂眉想了想,最后叹了口气道:“还是练字吧,等爹娘他们回来我好给他们看。” 这时候的陶灼华还如同春日绽放的桃花一样无忧烂漫,也是在这一天她的命运陡然发生转折。 陶灼华她是家中的庶女,她母亲说是二夫人,其实是父亲的妾室。不过他们二人极为恩爱,在外人看来父亲就是宠妾灭妻,这也导致大夫人也就是父亲的正妻对她和母亲极为嫉恨。大哥陶恭锐是大夫人的儿子,大夫人不许他和她们母亲走得近,虽然她和大哥关系很好,大哥因为要顾忌他母亲的情绪,他们兄妹一直有默契地在大夫人面前保持距离。 父亲与母亲之间可以用相见恨晚来形容,因为父亲钟情于母亲,他曾不止一次跟大夫人提过和离的事情,补偿她大笔金银助她另择良人,并保证家业最后由大哥继承。大夫人一直不同意,事情就发展到了如今的局面。 很多人嘲笑父亲是个情种,一妻一妾得享齐人之福不好吗?为何独独宠爱妾室辜负正室夫人一片深情。在外人看来父亲宠妾灭妻很不对,但是对于陶灼华和她母亲来说,陶父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和丈夫。 陶灼华写完五篇字,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突然管家陆伯让人通传说要求见。因为怕大夫人苛责她们母亲,管家权并不在大夫人手里,但也不在她母亲手里。父亲把这权利交给了他信任的管家陆伯,这也是奇闻了,当地富人圈子茶余饭后常拿来闲磕牙。 陶灼华奇怪地看了看通传的小丫环,平常陆伯事情多没事找她做什么?心里疑惑着,对丫环道了一声,“请陆伯进来。” 陆伯进来后,陶灼华还没来得及问一声好,就被陆伯满面悲痛的表情镇住了,“陆伯,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不好了。老爷和二夫人乘坐的马车被山坡上滚落的巨石砸中,马车跌落悬崖。老爷和二夫人都去了。” “什么?”陶灼华被这个消息砸中天灵盖,晕了片刻,“你刚才说我爹娘怎么了?” “老爷和二夫人遇难了。”陆伯又把这痛苦的消息陈述了一遍。 那时的陶灼华觉得死亡距离她特别的遥远,明明早上的时候爹娘还在叫她起床拜佛,她还赖床撒娇来着,今天都还没过去,怎么事情就不一样了呢。 后来事情的发展转向了一个她从来没有想象过的方向。父亲逝世后,陶家由大哥当家,大夫人重新拿回了管家权。大哥虽然不会苛待她,可大夫人不满她时日已久,大哥到底不好过分违逆亲生母亲的意愿。 大夫人把她对父亲和母亲的怨恨全都发泄到了她的身上。照顾她的丫环一个接一个被调离,大娘说她要给父母守孝,因此衣服首饰也全被收走,饭菜也全都换成了少盐少油的素菜。大哥想替她说句话,大夫人便是一句冷喝。“你给我住口,你若还当我是你母亲,就别替这死丫头求情。”然后大哥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歉意地看着她。 她窗外的桃花红红艳艳地开了,又纷纷扬扬地谢了,和往年并无不同,可陶灼华看了却格外的悲伤。那桃花怎么那么柔弱呢?一阵风一阵雨就让他们凋谢了。 为什么她那天要睡懒觉呢?如果她不睡懒觉,一家人死在一起也挺好。又或者他们都不会死,她调皮在寺里乱跑,贪恋某一处的风景,耽搁了下山的时间,那样他们的马车就会错过那块砸下来的石头。 晚饭只有一个馒头和一碟腌菜,陶灼华根本没吃饱。她走到院子里,看着天上半圆的月亮,好像被人吃了一半的烧饼,那月亮上桂树和广寒宫的阴影是被火烤焦了的地方。 陶灼华在院子里望月思饼充饥,突然有东西砸到她的头上,她低头一看是一截树枝,她四处看到底是谁丢她,却见到大哥趴在墙头冲他招手。 她跑到墙根底下仰头看着他大哥,“哥,你爬墙干嘛?” “你早早把门锁了,我想找你可不得爬墙。”陶恭锐趴在墙头道,指使她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我开门。” “哦。”陶灼华连忙点点头,颠颠地跑去开门。 陶恭锐快速闪到门里,然后回身把们掩上。陶灼华突然在她大哥身上闻到了一股很诱人的香味,不禁用力嗅了嗅鼻子。陶恭锐看她这副模样,笑问道:“你闻到了什么?” “好像是烧鸡的味道。” “鼻子挺灵的。”陶恭锐打趣地看了她一眼。 陶灼华听到有烧鸡吃,跟个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大哥进到屋里。 坐在堂屋的桌子上,陶恭锐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着的烧鸡来。“我从陈记给你打包回来的,快吃。” 陶灼华咽了咽口水,“哥,你太好了。”率先撕了一只鸡腿,一边吃一边招呼大哥道,“哥,你也吃呀。” “我晚饭和人喝酒应酬,早吃饱了。”陶恭锐拒绝道,“你刚才在院子里干嘛呢?” “看月亮。” 陶恭锐疑惑道:“今天的月亮又不圆,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的。”陶灼华没说她望月充饥的事情,怕大哥听了为难。 在大哥的注视下,一整只烧鸡都被她吃下肚。对于自己一人干掉了一整只烧鸡这件事,陶灼华吃惊极了,若放在以前,半只她都吃不完。最后她摸着满满的肚皮良久说不出话来,倒是陶恭锐爱怜地看着她道:“小桃花,你都瘦了。” 陶灼华闻言看向她大哥,也道:“哥,你也瘦了。” “我是因为刚掌管家里的生意,累的。”陶恭锐坐在椅子上不由开始抱怨道:“那些老掌柜都是人精,都想看看我有几斤几两。我要是露了怯,他们就不听我的话了。不光那些老掌柜,那些同行还有对手,都等着看我能不能把陶家的生意撑起来。” 陶灼华光凭想象都能想出大哥的肩上压了一副多么重的担子,关心道:“哥,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呀。” 陶恭锐揉了揉他妹妹的脑袋,“嗯,我会照顾好自己。只是要你再委屈一段时间,等哥忙完了这段日子,就能腾出手来把家里也整顿一下,到时候你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受苦了。” 陶灼华时常能听爹爹讲一些生意场上的事情,知道不少因为一时大意而功亏一篑的事例,不由劝谏道。“哥,你慢慢来,别着急,欲速则不达,一定要稳着来。” “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陶恭锐笑道,然后收拾好桌子上的鸡骨头,“我回去了,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等下次有机会我再给你带吃的来。”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看了《花间提壶方大厨》的小说,感觉超棒,文笔也好,网剧拍的也好,喜欢。 ☆、第 3 章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纵然大哥说会照顾好她,可陶灼华知道大哥夹在她和大娘之间很难做,等她嫁了人就好了。所幸父亲和母亲在的时候给她定了一门极好的亲事,嫁了人去了别人家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时时受制了。 他叫葛仪臣,是一个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人,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他们从小认识,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他对她很好,时常送些自己写的诗词、画的画给她,他送她所有的东西都被她收在床底的小樟木箱子里,等嫁给他的时候当做嫁妆一起带过去。好久没见过他了,有点想他,可惜大娘禁止她出门。 想到葛仪臣,陶灼华惊觉他已经好久没送东西过来了,好像从爹娘过世起,就没听到过他的消息,难道大娘不光禁止她出门,还禁止别人来看她甚至连东西都不许送?她找到以前认识的厨房丫环好双打听消息。那姐姐悄悄拉了她躲到假山里解释道:“小姐,你不知道,夫人辞退了很多人,现在府里的人都是新雇佣的,都听夫人的话。要是让人看见我和你说话告到夫人那里去,我也落不得好。” “春草他们都走了?” “都走了,东园伺候的人没一个留下来的。” “对不起。”陶灼华抿了抿唇,她光知道大夫人讨厌她和她娘,没想到会连累到这些服侍的人也丢了活计。 “跟小姐有什么关系,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咱们这些下人去哪里做事都一样的拿工钱,不打紧的,倒是小姐你要好好替自己打算。” “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来找你的,葛府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来吗?” “没有。”好双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道:“我听人说葛家可能要退亲。” 陶灼华吓了一跳,忙问:“你听谁说的?” “厨房里的老妈妈们闲磕牙的时候猜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但是我觉得老妈妈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小姐,你真得为自己好好打算。” “老妈妈说了什么啊?” “自老爷和二夫人去后,葛家的人就送过一次奠仪,再也没登过门,不像个事儿。” 陶灼华听了便明白了,原来不是大娘拦着葛家,而是葛家根本没人来。她想了想抓住好双的手道:“好双,你帮我个忙吧。” “小姐,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写一封信,你帮我给送给葛家的二少爷葛仪臣。” 好双听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小姐,这个忙我可帮不了,若是被人发现,大夫人肯定派人教训我,我厨房事情还多着呢,我要走了。”好双说着探头在假山外看了看,头也不回的走了。 陶灼华看着好双的背影,又是着急又是难过又是委屈,一时间五味陈杂。后来她干脆放弃了找人送信的想法,自己爬墙出去,想要找葛仪臣当面问个清楚。结果她在大街上就撞见葛仪臣陪着一个张家的三小姐悦芝逛街买胭脂,一种被背叛的情绪在她的胸膛里冲撞着,可是比起爹娘的离世来,好像又没有那么痛苦,此情此景更让人觉得好笑。 故事里说浮生如梦,她总是不懂,如今她终于懂了。父母在时亲手为她织了一场绮丽的春梦,如今他们走了,这场梦也就醒了。她是庶女、孤女,本不该享受千金小姐一般的待遇。 正在低头小声说话的两人发现了站在路边的陶灼华,只见她双眼直直地看着他们俩,脸上的表情如同秋天经霜的野草一样落寞。 张悦芝抬起手,轻纱阔袖挡住了她半面脸庞,小声对葛仪臣道:“你快去看看她,别让她闹起来,否则咱们两个脸上都不好看。” 葛仪臣无奈地看了看陶灼华,叹了口气,陶灼华不是个刁蛮的脾气,但她倔啊,他一时还真拿不准她会不会闹起来。对张悦芝道:“你先回去,我去应付她。”原来他们俩的婚约是门当户对,可如今陶老爷去世,当家的就成了陶大夫人生的嫡子,陶大夫人向来厌恶灼华,而陶恭锐忙着收拢自家的生意尚且自顾不暇。若和陶灼华结亲,他从陶家得不到好处不说,说不得还得帮衬他们陶家,怎么看都弊大于利,退了亲是最好的。 葛仪臣走到陶灼华身边,拉住她的袖子想把她拉到人少的地方去。陶灼华见了冷冷道:“放手。” “小桃花,你听我解释。” 也许是对多年的情谊放不下,陶灼华扯着嘴角笑了笑道:“好啊,你说啊。” 两人到了僻静的地方,葛仪臣无奈道:“我也是父母之命违抗不得,娘让我陪着张家三小姐出来逛街,如果我不陪她的话,她就跟我娘告状去。你知道我的,我最怕我娘数落我了。” 陶灼华听了心里只发冷,就算你娘让你陪张三小姐逛街,难道也禁止你见我吗?难道也禁止你送东西给我吗?平常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什么父母之命都是借口。她问道:“如果你爹娘让你退亲呢?” “你回去等我,我会尽我最大努力说服他们,你回去安心等我消息。”葛仪臣眼睛四下看来看去,突然发现陶灼华的衣服脏了一块有一块儿,为表示关心,便问道:“你衣服怎么了?在哪里蹭的这许多灰?” 陶灼华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爬墙而脏了的裙摆,冷道:“关你什么事?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家去吧。” 回到家后,新来的看门婆看她大摇大摆从正门回去,追着她问话,“哎呀呀小姐,你什么时候跑出去的?夫人不许你出门的呀,你这么跑出去不是让咱们这些下人难做吗?” 陶灼华被她说的心烦,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向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那婆子被她这副态度气道,翻了个白眼抱着手道:“果然是小娘养的,就这教养怎么都比不上正经的嫡出小姐。” 陶灼华闻言黑了脸,蹬蹬地走到那婆子身边,咬着牙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那婆子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人,知道陶灼华是落毛的凤凰,很乐意诋毁她讨好大夫人,嬉笑道:“我说你是小娘养的,小姐,你也别生气,婆子我说的也是事实啊。” 陶灼华气得直发抖,抬手打了那婆子一巴掌。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打人,从前她觉得动手打人的行为着实出丑,可如今她不打人发泄不出心里那股气来。 那婆子被陶灼华打了一巴掌,脸色一变刚想抬手打回来,又想起陶灼华再落魄也是小姐,她一个奴仆没资格打她。便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哎呀,了不得了,小姐偷跑出去不说竟然还打人啦,老婆子就说了句实话,结果一把年纪还被人打脸,老婆子我什么脸都没了。” 陶灼华盯着地上撒泼的婆子怒极反笑,四下看了看,见到一把家丁扫落叶的扫把,跑过去抄起来就冲着那婆子挥去,“打的就是你。” 那婆子看她拿着扫把来打,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跑,一边跑一边喊,“不得了啊,小姐打人了啊。” 陶灼华管她喊什么,会不会妨碍自己的名声,举着扫把追着她就是个打。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快传到大夫人那边去。 陶灼华梗着脖子跪在地上听那婆子颠倒黑白,大夫人听那婆子说陶灼华是小娘养的时候,翘起唇角微微一笑,对陶灼华道:“你这丫头性子太野了,哪家的小姐像你这个样子,罚你今天不许你吃晚饭,抄写《女诫》五遍,好好学学什么是柔顺。” “是。”陶灼华磕了一个头,心道柔顺?她一辈子都学不会什么是柔顺。 事后陶恭锐听说了这婆子的事,找人把她打发了出去,那婆子没想到会被赶出去,哭着闹着要个理由,专门等在外面的陶恭锐见了她道:“你不是说什么事实吗?我再告诉你一个事实,这家主人姓陶,就算小姐再不受宠,她也姓陶,轮不到你指三道四。平安,堵上她的嘴,吵的人耳朵疼。” 陶恭锐说完话,找到他娘说了一下这婆子的事,“那婆子大庭广众之下撒泼,实在不像样,我给打发走了。爹突然离世,但这个家不能乱,这样的婆子留着只会乱了家风。娘你管着这个家,好好教教底下人什么是规矩,免得给人看笑话。” “好,你放心,娘一定把这个家管好。”大夫人看儿子眼底的青黑,心疼道:“我就是看她说话有趣,才没立刻把她打发了出去,倒惹你心烦,放心,该怎么做娘心里有数,倒是你昨晚又很晚睡啊?” “我对娘亲没什么不放心的。昨晚是睡得晚了些,生意上的事情不能拖,等上手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陶恭锐说着命底下人搬上来两盆月季,“我在街上看到卖花儿的,这两盆月季,开的艳,就买来给娘亲赏玩。” 大夫人欢喜地看着那两分橘粉色的月季,“这花开的又大又饱满,我儿的眼光就是好。” 陶恭锐知道二娘和灼华是娘亲的心病,如今就算爹和二娘都去了,娘心里那口气还是憋着,要发泄到灼华身上去才痛快。因此便道:“娘,我知道你看灼华不顺眼,你要是看见她心烦,我在外面找个别苑,让她搬过去住,你看怎么样?” “不用,老爷刚死,咱们就让她搬出去,传出去多不好。让她待着吧,反正在我眼皮子底下待了十几年了。” 陶灼华捂着饿的咕咕叫的肚子,苦着脸抄《女诫》,心里直发愁,嫁人这一条路已经堵死了,看大夫人这态度,绝不会给她安排一门合意的婚事,她该怎么替自己打算?她要钱没有,要人没有,该怎么办啊。 这时候大哥爬墙进来,看她这副苦哈哈的模样道:“你说你不是自找的吗?那婆子没规矩,你悄悄告诉我,我自会帮你报仇,何苦自己动手。” “我自己的仇,我亲手报了才痛快。”陶灼华看到她大哥,放下毛笔道:“哥,有没有带吃的给我,我快饿死了。” 陶恭锐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时间匆忙,我就带了些包子,你将就吃吧。” “不将就,不将就。”陶灼华接过包子咬了一口,“牛肉大葱馅的,好吃。” “说说吧,你今天跑出去是要做什么?” 陶灼华听他大哥问起来,也不瞒着他,“葛家那边可能要退亲了,哥,你帮帮我。” 葛家要退亲的事,陶恭锐也觉察出了些眉头,但葛家没上门提,他也不好对人说,没想到小桃花也知道了,便问道:“你要我帮你留下葛家的亲事?” 陶灼华连忙摇头,“不,这门亲事我也不喜欢了。我是说他们退亲的话,如果说些不好听的话,你帮我怼回去。就算是退亲,他们也别想把我的脸面往地上踩。” 陶恭锐闻言笑道:“行,哥帮你怼回去。” ☆、第 4 章 ——君行四月草萋萋,柳花桃花半委泥。 典当了簪子,找人打听过药铺的地址。坐堂大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夫,见到石蓁蓁便问道:“姑娘哪里不舒服?” “我昨夜吹了风,想是得了风寒。” “我看你面色苍白,嘴唇发干,脚步虚浮,也确实像是风寒的症状”老大夫用不徐不缓的声音道:“姑娘你伸出手来,我给你号个脉。” 石蓁蓁闻言伸出右手轻轻放到脉枕上,“如此就麻烦大夫了。” 等大夫把过脉后开好了药方,让药铺的学徒帮忙煎药。昨夜石蓁蓁没睡好,等煎药的功夫,坐在一边打起了瞌睡。 芳满园的老鸨来药铺给家里的姑娘们拿药,什么白肤的、祛斑的、养发的,还有落胎的、避子的,林林总总一堆,老鸨等那学徒给她包药的功夫,闲得无聊四下打量,然后就瞧见了石蓁蓁。她见那姑娘微微低着头,一张素净鹅蛋小脸儿,蛾眉弯弯,十指纤纤,腰身盈盈,年少青青,气韵不俗,独自一人坐在凳子上打瞌睡,好不可爱可怜。 老大夫有两个徒弟,大徒弟是正在给老鸨包药的那个,叫冯承谦。小徒弟给石蓁蓁煎药去了,叫孙平川。这时候石蓁蓁的药煎好了,孙平川给她端上来,冯承谦注意到那老鸨子一直在看石蓁蓁,便觉得不对劲儿。“妈妈,你看什么呢?” 老鸨子指着石蓁蓁问道:“那姑娘是谁?” “来药铺看病的病人呗。” 此时孙平川把药给石蓁蓁端过去,把她叫醒吃药。石蓁蓁端起药碗正要喝药,老鸨在一旁见到她睁开眼睛,心中更加满意。这女人最怕有一双死鱼眼,这姑娘明眸似水,眼含清愁,端的惹人喜欢。一般人家买了药都是拿回家去煎,这小姑娘把药放在药铺里煎,老鸨估摸着她是遇到了难处没地方去了,这般好资质的姑娘可巧让她碰到了,领回家去好好调·教一番可以做个头牌儿。 “姑娘,你哪里人?”老鸨走上前去跟她搭话。 石蓁蓁被这药苦得舌头发麻,突然闻到一股甜甜柔柔的胭脂香,抬头就见一个妆容艳丽、头上戴着金钗玉簪的中年妇人,“夫人,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看你面善,忍不住想和你说说话。” 石蓁蓁笑笑不说话,暗自警惕这热情得奇怪的贵妇人,只想把药喝完了赶紧走。 老鸨又问:“姑娘你头发黑亮顺滑,不知怎么保养的?我上了年纪,这头发变得又干又毛糙,看见你这黑鸦鸦的头发就羡慕。” 这就是老鸨子这种人精诱惑小姑娘的方法了,先夸人好,让人听了心中高兴,忍不住让人接着往下说,说着说着就拉进了关系。熟悉后老鸨子再趁热套话,套出心事,根据你的心事推心置腹地说一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实则是煲一锅剧毒鸡汤。等小姑娘觉得她说话很有道理心中信服后,再送上些锦衣华服、珠宝首饰施恩。年轻的小姑娘涉世未深,分辨是非的能力低,九成九把这黑了心肝的老鸨子当成好人,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冯承谦见那老鸨跟石蓁蓁说话,便知事情不好,加快速度把老鸨要的药给她包好,“陈妈妈,你的药我包好了,欢迎你下次再来啊。” 陈妈妈风情万种地睨了冯承谦一眼,示意身后的龟公接过药材,“好小子,你这是赶着我走呢。行,我呀不在这给你添麻烦了。有空去我那坐坐,妈妈我一定好好招待你。嗯~” 陈妈妈最后一个“嗯”字说的绵而不腻,媚惑风流,端的勾人。 冯承谦腼腆笑道:“陈妈妈客气了,我还是学徒,跟着师父学本事还来不及,哪里有功夫去你那玩儿。” 陈妈妈笑着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他,笑着出门去。 陈妈妈走出药铺大门,让龟公把东西给她,然后吩咐道:“你去跟着那个姑娘,什么也不用做,只跟着看她做些什么,然后使人回来告诉我一声。” 药铺里,冯承谦小声提醒石蓁蓁道:“姑娘,刚才那个陈妈妈是个老鸨子,跟你说话肯定没打好主意,你千万别信她。” 石蓁蓁惊讶地睁大眼睛,点点头道:“多谢小哥。” 冯承谦见她眼神懵懂,仿佛一个受惊了的小兽,极为可爱。若她能躲过一场祸端,他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莫绝清早起床后,小厮阿城捧着一串铜钱和银子给他道:“老爷,我大清早在你门口发现了这些钱,怎么回事啊?” 莫绝愣了愣,“门口?”看来昨天那女贼没拿那些钱啊,还挺有性格的。 “就在门口,是不是财神送钱来了?”阿诚回答道,又在莫绝的屋里看了看,却没见到昨夜那个女贼,又问道:“老爷,昨夜那个女贼呢?” “走了。” “走了?那还用报官吗?” “不用,咱没丢什么东西,这钱就是她放下的。”莫绝感慨了一下,对阿城吩咐道:“你让人把屋里那个碎了的花瓶收拾一下,咱们家治跌打损伤的那个药酒找出来,我要用。” “老爷,你受伤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昨晚上抓贼的时候,让她在膝盖上踢了一脚,今早上一看淤青了。”然后莫绝又想起那女贼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的事,便又问道:“家里有没有祛疤的膏药?”他倒是不怕身上留疤,可是若锁骨处有个牙印一样疤痕,也不成体统。 阿城笑道:“老爷,咱们府里的女眷也就只有老太太,而且现在还不在家,怎么可能有祛疤膏这种东西。” “没有啊,那吃完饭去买吧,下午再跟着我去巡视酒楼的生意。” “好嘞。” 南屏镇也就这么大,莫绝带着阿诚到药铺买祛疤膏,在药铺对面地街上看到芳满园的龟公李斜眼儿眼巴巴地往药铺里看,这看什么呢? 莫绝和人谈生意,没少去芳满园组局吃饭,见到熟人没道理不打个招呼。莫绝带着阿城走上前去道:“斜眼儿,你不跟着伺候你们妈妈,在这儿杵着干嘛呢?” 李斜眼儿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是莫绝,热情道:“哎,是莫老爷啊,好长时间没去我们园子里坐坐了,家里姑娘都念叨你好几回了。” 莫绝一本正经地摇摇头,“你们那地方去多了对身体不好,你在这儿干嘛呢?” “没干嘛,等人呢。莫老爷来药铺买药?府上的人身体可好?” “都好着呢,买些祛疤膏和草药煲汤,不聊了,我进去了。” “莫老爷走好。” 莫绝走到药铺门口,这时候石蓁蓁正好出门,两人擦肩而过。莫绝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石蓁蓁也没想到会再次见到莫绝,咬了咬唇,低着头从她身边快速走过。 想到她昨天把银子都扔在了他门口,莫绝不由转头看着石蓁蓁的背影,却见李斜眼儿跟了上去,皱了皱眉。对阿诚吩咐道:“阿诚,你悄悄地去跟着那位姑娘,悄悄地,懂吗?” “啊?”阿城为难道:“我、我……” “我什么我,老爷让你去就去,又不是让你做坏事。” “跟踪一个年轻姑娘还算做坏事啊?” “废什么话,快去。我看到那李斜眼儿跟上去了,肯定有问题,你别让他们俩注意到你。” 阿城闻言诧异的看了看李斜眼原来在的地方,却见那里人影儿都没一个。立刻觉察出不对来,立刻悄悄地跟上了上去。 莫绝径自进入药铺,坐到那位老大夫前面道:“秦大夫,方才那位出去的姑娘她没事吧?” “得了风寒,已经吃了药了。”秦大夫答道,然后奇怪道:“莫老板问人家一个年轻姑娘的身体做什么?” “额,我昨天见过她。”昨天他和她动起手来,听说刚有孕的妇人胎儿不稳,剧烈运动很容易滑台,想了想还是道:“我是想问一下,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 “孩子,什么孩子?”秦大夫的神色更奇怪了,“那姑娘没怀孕啊,你平白无故说人家肚子里有孩子,别坏了人家清白。” 莫绝闻言瞪大眼睛,“没怀孕?她昨天是骗我了!” “我把了她的脉,只是得了风寒,反正她没怀孕。”秦大夫睨了莫绝一眼,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我活了几十年了,这双眼睛也看过了不知道多少人,我看那姑娘挺文气的,不像是一个骗子啊,她干嘛骗你啊?” 莫绝心想那姑娘是怕自己抓她去见官,编了这么个谎话骗他,但也不好告诉秦大夫,呵呵一笑道:“可能看我人傻好骗?” “你傻?”秦大夫上下打量了一下莫绝,“你要是傻子,你那家业哪来的?大风刮来的?” 下午在平昌羊肉馆的包厢,阿城见到莫绝道:“老爷,你说的没错,那李斜眼儿果然一路跟着那姑娘。他一个龟公跟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老爷,你说该怎么办啊?”  “你跟着那个姑娘,还发现什么?” “那位姑娘一上午四处打听哪里招工,不过她运气不好,没人愿意用她。我看这姑娘一直被人拒绝,那张脸都快苦成苦瓜了,看上去挺可怜的。” 莫绝想了想道:“你去跟福叔说一声,让他招那个姑娘做个杂工,包吃包住。”福叔就是平昌羊肉馆的掌柜的,而莫绝是这家羊肉馆的东家。 阿诚应了声是,对莫绝竖起大拇指,“老爷,你心善,是这个。” “少拍马屁,快去。”莫绝看她被芳满园的人盯上,四处找工作又找不到,看来真是遇到困难了,索性帮她一把。 就这样石蓁蓁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另一边龟公也把石蓁蓁的消息传给了老鸨知道,老鸨子眼珠转了两转,又想出一条计策来。 ☆、第 5 章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 石蓁蓁是东家特意交代招进来的,因此福叔作为掌柜的平日里难免多注意她两分。观察两天下来,发现这姑娘是个眼里没活计的主儿。让她扫地她就扫地,地扫完了就干站在一边,问她站着做什么呢?她说活干完了,酒楼里的伙计哪里有干完的时候?明明厨房还有一堆用过的碗碟没洗。知道主动扫地洗碗了,然后又不知道该干嘛了,厨房的柴快烧光了,也不知道去搬些来,都得人告诉她做什么活她才去做。 来往的熟客都看出来他们新招的这个漂亮小伙计看着不怎么机灵。怎么看出来的?有这么一件事儿。有一天店里生意忙,小二忙得脚不沾地儿。一桌客人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小二都没人招呼,当时石蓁蓁就站在旁听,然后客人就对她说,“哎,哎,我喊半天小二了,你这人怎么应都不应一声?”然后你猜石蓁蓁说了一句什么?她一脸懵懂地回了一句:“可是,我,我不是小二啊。” 掌柜的福叔正好看见这一幕,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忙对客人赔罪:“对不住,对不住,新招来的杂工什么都不知道。” 好在这个客人并不是个以为难小姑娘为乐的人,只是对掌柜的说:“你们家新招的这个杂工啊,长得倒是好看,就是不怎么机灵啊。” “嗨,我看见这姑娘的时候,她满大街的找工作,我看她怪可怜的,就把她招进来了。” “掌柜的,您仁义,你们东家也是个好人。” “我和我们东家也全赖诸位照顾。” 石蓁蓁在一边听了全程,就知道自己做错事了。等福叔和那客人说完话,石蓁蓁默默跟在掌柜的后头,“掌柜的,对不起,我……” 掌柜的摆了摆手,“没事儿,我能看出来你以前没干过什么活儿,不知道该做什么不打紧,咱可以慢慢学。这开门做生意的,最重要的是笑迎四方,和气生财,你呀别这么一副做错事的脸,跟树上的酸杏儿一样,看得我牙都酸了。要笑起来知道吗?”掌柜的说着示范石蓁蓁看。 石蓁蓁看见掌柜的笑,情不自禁也跟着笑起来。掌柜的看了,夸奖道:“哎,这就对了。多俊一姑娘啊,笑起来多好看。” “我知道了,掌柜的。” 福叔点点头,语重心长道:“小石啊,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不过这日子要多笑笑才能过得下去。行了,你快去门口迎客去,掌柜的我也忙着呢。” “谢谢掌柜的教导,我一定好好干活。” 过了两天莫绝问福叔,石蓁蓁在店里做的怎么样,福叔实话实说,“这个姑娘像是富贵人家出身,眼里是个没活计的。好在让干什么干什么,不会偷奸耍滑。挺好一姑娘。” 莫绝原以为那丫头可能是哪个大户人家逃出来的通房妾室,可是这么个性格哪像通房妾室啊,倒是挺像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如果真是个千金小姐,看她如今遭遇感觉挺凄惨的。 石蓁蓁在羊肉馆做得很开心,每天从早忙到晚,每天晚上脑袋刚沾到枕头就睡着了,都没有时间再想那些伤心事。就在石蓁蓁每天都在为赎回自己的发簪努力工作挣钱的时候,她不知道老鸨子专为她设的圈套也准备好了。 这天中午,正是用餐高峰期。石蓁蓁满面微笑,把客人点的菜肴小心翼翼地端上桌去,“两位点的椒盐炙羊排,请慢用。” 不料客人一声冷喝:“站住!” 这客人的声音极为嚣张,吓得石蓁蓁心肝一颤,这几天她也见过一些难缠的客人,却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微笑转身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偷了爷的钱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这两位客人,一个脸生横肉,一个络腮胡,都是五大三粗的身材,同样的穿着富贵。石蓁蓁想这俩人恐怕不好打发,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说她偷了他们的钱,简直莫名其妙,“客官,你搞错了吧?我什么时候偷了你的钱?” 留着络腮胡那个劈手上来攥住石蓁蓁的胳膊,另一只手伸进石蓁蓁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来。石蓁蓁一惊,一边挣扎一边哭喊,不觉委屈地流下眼泪来。“放开我,你这混蛋拿开你的咸猪手。” 那络腮胡垫着手里的荷包,嗤笑道:“还说你没偷东西,那这个是什么?总不能这荷包是你的吧?” 石蓁蓁傻了眼,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怀里会有这个荷包,只能苍白分辩道:“我真没有偷你东西,我也不知道这个荷包怎么跑我身上来了。” “不是你偷的,难不成是这荷包自己长脚跑你身上去的?” 这里的动静闹得有些大,邻桌的客人纷纷停下筷子看起热闹来,甚至还有好事的人从楼下上到二楼来。早在这两位客人闹起事来的时候,店里的伙计就悄悄地通知了掌柜的。此时福叔匆匆赶了过来,“两位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脸生横肉的帮腔道:“掌柜的,你来的正好,你们这小伙计偷了我兄弟的钱,如今人证物证可都有,掌柜的你说怎么办吧。” 石蓁蓁见到掌柜的,如同见到了主心骨,立刻申辩道:“掌柜的,我真没有偷他东西,你相信我啊。” 不等掌柜的说什么,那络腮胡道:“你这小丫头死鸭子嘴硬,若你老实承认爷也就不计较了,既然你不承认,爷还得计较到底了。” 福叔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曾想这络腮胡一句话就把他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福叔冷着脸对石蓁蓁呵斥道:“你这死丫头还不快给两位客人道歉,请两位爷原谅你。”然后福叔又鞠躬作揖道:“两位客人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丫头手贱眼皮子浅,我回头一定好好责罚她。这桌酒菜的账就免了,再送一壶上好的老白干当给两位赔罪。” 石蓁蓁觉得特别的冤枉,不懂一向平易近人的掌柜的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让她道歉,“掌柜的,我真没有偷他们东西,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福叔现在也品出味来了,这两位客人就是来找茬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针对石蓁蓁。他有心想护住这丫头,可这丫头怎么就一根筋啊?福叔厉声道:“小石你别不识好歹,你说你没偷东西你能证明你没偷吗?既然证明不了就赶紧道歉。” 络腮胡听了扬声道:“诸位,诸位。我请在座诸位做个见证,证明这荷包是我的,证明这丫头偷了我的东西。”络腮胡说着对石蓁蓁道:“你说你没偷东西,这荷包是你的东西?那你知道这荷包里装了拿些东西吗?” 石蓁蓁摇摇头,辩解道:“这荷包不是我的,我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东西。” 络腮胡冷笑,又扬声道:“这荷包是我的,里面装了十两的碎银子,里面的夹层还有一个翠玉扳指。”说着把荷包扔给掌柜的,“掌柜的就打开看看,这荷包里面是不是我说的那些东西。” 络腮胡和脸生横肉的有备而来,自然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络腮胡见大局已定,“自得一笑,“死丫头,你也不打听打听爷的身份,敢偷到爷的身上来,我钱八在这南屏镇也算是一号人物。” 从知道这是一个针对石蓁蓁的局的时候,福叔就暗示伙计去请东家来。毕竟这石蓁蓁是东家示意招进来的,现在有人找石蓁蓁的麻烦,自然得让东家来哪个主意。 被周围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石蓁蓁只觉得越来越难堪,越来越无助,她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让她承认?她和那个钱八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诬陷她。 莫绝来的时候,看到石蓁蓁孤立无援地站在一群人中间,不停地流眼泪。笑着对围观的众人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各位客官都不吃东西围在这里?难不成是我们酒楼的饭菜不好吃?如果诸位觉得哪里不好,可千万帮忙提出来。” 石蓁蓁看到莫绝的时候,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她去他家偷过东西,这一次他怎么会相信她是清白的?上次他没送她去见官,这次一定会的。如果就此背上了小偷这个污名,她以后该怎么办啊?石蓁蓁心慌地紧紧攥着双手,指甲在手心抠出了一个又一个血印子,却一点都不觉得疼。周边的人在说些什么,她都听不到了,只看着莫绝最后怎么处理她。 莫绝知道这其中有猫腻,今天这事是没法善了的。说了两句场面话,便直接问那两人:“不知道两位想拿我店里这个小杂工怎么办?” “莫老板,我就是来吃炖羊肉,谁知道碰到这样的事。你店里招了这样的人,难道不该辞了她吗?”那络腮胡说着又对周围的人道:“我想在座的诸位也不敢来一个有小偷做工的店里来吃饭吧?” 众人听了纷纷附和,涉及到了自身的利益,大家不再把这件事当一个热闹看,都让莫老板把石蓁蓁辞退。 莫绝知道这就是络腮胡的目的,对在座诸位道:“大家说的对,这个小工是该辞了。福叔,你带着她去柜上结一下工钱,然后让她收拾东西走人。” 石蓁蓁在莫绝来了后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听莫绝只说要辞退她,而没说见官什么的,才松了一口气,一句话也不说顺从地跟着掌柜的去收拾东西,心里只是后悔曾经做错事,致使今天自己一句反驳的话也不敢说出来。也许只有老天爷知道她真的没有偷那人的东西吧。 ☆、第 6 章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莫绝从楼上下来,见到福叔,吩咐道:“福叔,这件事是有人专门给石蓁蓁设的局。等过了午饭时间,你召集店里的员工,给她澄清一下。” “是,东家。”福叔应了下来,感叹了一句:“这小丫头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人这样算计。” 石蓁蓁背着自己的包裹走出自己的宿舍的时候,没想到会看到莫绝。她见到他自觉理亏,低着头避开莫绝想从后门离开。 莫绝拦住石蓁蓁,“你跟我过来。” 石蓁蓁以为莫绝要找她算账,“账已经结清了,我只收拾了我自己的东西。” “我找你不是因为这些。” “那你找我什么事?送我去见官?”石蓁蓁低下头,嗫喏道:“我之前不知道这家店是你的,不然我不会在这里工作。” “你又没偷他东西,我送你见官做什么?”莫绝听了她的话,笑道:“是我让福叔招你在这里工作的。” “你相信我?”石蓁蓁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莫绝,没想到莫绝会相信她,毕竟她有偷他东西的前例。本来最应该怀疑她偷东西的人反而相信她没有偷,而且他还让福叔招她做工。“捏为什么愿意相信我?” “你先跟我过来,我慢慢说给你。” 石蓁蓁跟着莫绝到了后院的一个包厢,不一会儿和她一起工作的小二送了饭菜上来,莫绝道:“你还没吃午饭吧?先吃些东西吧。” 遇到这样的事情,石蓁蓁哪里有胃口。摇摇头道:“我不饿。” “人是铁饭是钢,就算天塌了也得吃饭。” 听了莫绝的话,石蓁蓁鼻子一酸,已经止住的眼泪又重新掉了下来。 “怎么哭了?” “我想起我爹和我娘了,以前我赌气不吃饭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劝我的。”石蓁蓁擦了一把眼泪,又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偷那个人的荷包?” “我就是知道啊。”莫绝看着她笑,“你看上去挺聪明的样子,怎么脑瓜笨兮兮的?” 石蓁蓁不明白莫绝为什么这么说,“你什么意思?” “那两个人是专门针对你设了一个局,那个络腮胡子是赌场的老千,他的手换牌动色子快到让人看不出来,所以那人偷偷在你怀里塞一个荷包,你根本觉察不到。” 石蓁蓁突然被告知真相,脑子还转不过弯来,“我不认识他们,无冤无仇为什么找我麻烦?” “自然是因为他们俩只是拿钱办事,找你麻烦的是其他人。” “难道是我大娘”石蓁蓁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我都跑到这里了,她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你大娘?” 石蓁蓁解释道:“我是庶女,所以我大娘一直看我不顺眼。” 莫绝摇摇头:“这件事应该不是你大娘做的。” “难不成你知道是谁?” “芳满园的龟公曾经跟踪过你,这件事八成是芳满园的老鸨干的。那两个人费尽心思把你赶出我的店,等你又冷又饿、无处可去的时候,那老鸨子再把你收进她的园子,岂不是正正好?” 听了莫绝的话,石蓁蓁想起在药店的时候那个老鸨子刻意和她搭话的事情。“我曾见过那个老鸨子一次,那么多天过去了,我以为她已经把我忘了。” “芳满园的老鸨子已经盯上你了,没那么容易放弃。你想好该怎么办了吗?” 石蓁蓁摇摇头,“我跟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坏人做坏事要什么理由?” “那,那如果我离开这个地方呢?她总不能派人追着我去外地吧?” “这倒也勉强算是个办法,不过外地就没有坏人了?遇到问题你不能光想着逃避,你得想办法解决它才行。” 石蓁蓁知道莫绝的话有道理,而且她也舍不得她典当在当铺的簪子,离开南屏镇是下下策。 莫绝看石蓁蓁一张脸皱的跟苦瓜一样,也不知道怎么了,脱口而出道:“听福叔说你识字,我书房正好缺一个丫环,你要不去我府里做个丫环?” 说完这句话莫绝就后悔了,恨不得自打嘴巴。看人家姑娘可怜就信口开河,真带回家去这么个千金小姐出身的能干个什么啊?让你乱逞英雄。 “丫环?”石蓁蓁垂着头面露犹疑,当初情急之下从家里跑了出来,却没想到外面世道这样艰难, 莫绝看她不说话,又不服气了,爷善心大发开口让你做个丫环,你还不愿意了?不会还端着一个千金小姐的架子吧?皱眉问道:“你不愿意?” 不愿意也好,省得麻烦。 石蓁蓁小声道:“对不起,我不应该去你府里偷东西的。”石蓁蓁低着头扣着手指甲,小声道:“我那时候没有钱还找不到工作又太饿了,所以,所以才去你家里偷东西的。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莫绝没想到她会说这些,这事儿早过去了,她还惦记着呢?只得安慰她道:“没关系的啊,到最后你不是什么也没偷吗?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偷到手的东西反而不要了。” 这时候石蓁蓁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羞得她差点把头埋到桌子底下。 莫绝笑了一声,“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了饭再说。” “嗯。”石蓁蓁点点头,她担惊受怕了半天,此时也觉得饿了,她面前摆着一盘花卷,就近摸了一个吃,吃着吃着噎得慌了,可是汤放在莫绝那边,她不好意思去盛一碗。倒是莫绝看她光吃花卷觉得她会噎得慌,剩了一碗汤给她递过去。 石蓁蓁看着面前这碗汤,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拿过来喝了,肠胃极度舒服了。 等石蓁蓁吃完,莫绝对她道:“那个老鸨子敢盯上你,就是欺负你无依无靠,你有了靠山她就不敢乱来了。你要是不想去我府里做丫鬟,你可以另外找一个她手伸不到的地方做工,比如镇西的林府和赵府,林二老爷在县城做师爷,赵家是本地的富绅。这两家老鸨子绝对不敢惹。” “我愿意的。” “什么?” “去你府上做丫环,我愿意的。” “哦,你愿意啊。那我有个要求,到我府上可不能整天这么一副苦瓜脸,好像我欺负了你的样子,你要是一直这表情我可不要你了。” 石蓁蓁立刻摇头,“不会,我平常不这样的,我平常可爱笑了。” “那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月钱,你要是做得好再给你涨。” “好。那、那我以后跟他们一样喊你老爷?” 莫绝表示可以,然后看石蓁蓁还是一直低着头,“你干嘛一直低着头,显得一副小家子气,抬起头来。” 石蓁蓁听了抬起头来,昂首挺胸看向莫绝。 “这样才好看嘛,以后可不要总是低着头了,还有你在家应该不是总低着头吧?” 石蓁蓁摇摇头。心说怎么可能!她在家要多大方就多大方,雄赳赳气昂昂地到处乱跑,爬山喝酒捉鱼骑马驾车,淑女不会做的事情她干了个遍。 莫绝又道:“那你是只在我面前这样?为什么呀?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莫绝当然不是吃人的老虎,可石蓁蓁去他家偷过东西,便觉得抬不起头来,而且他之前说要把石蓁蓁送去见官,几乎没吓死她,石蓁蓁可不在他面前跟个受气小媳妇儿一样,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小姑娘就是脸皮薄。”莫绝看她不说话,一双眼睛红彤彤的,跟个小兔子一样。想到她一个小姑娘遇到这些事情着实有些可怜,忍不住地多说两句,“我教你一个道理,你一个人在外面讨生活不容易,如果你遇到一点事情就不好意思,会让人觉得你很好欺负的,所以脸皮一定要厚,胆子一定要大。” 石蓁蓁乖巧地点头,“嗯。” 莫绝看她这么乖巧,不禁疑惑道:“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挥着拳头就打,胆子挺大的,怎么这时候木呆呆的?被今天的事情吓傻了?” 石蓁蓁摇头否认,“没有。” 莫绝挑眉怀疑地看着她,“真没吓傻?” “有、有点吧。”石蓁蓁低下头,不再倔强,“我特别怕你拉我去见官。” 莫绝叹气,还要再说些道理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东家,掌柜的说他那帮已经好了,让石蓁蓁过去。” “好,我知道了。” 石蓁蓁听到她的名字,不解地看着莫绝。“福叔叫我去做什么?” “让你去就去,你去了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设定一两银子换算成人民币一千块钱,一文钱就是一块钱,一钱银子是一百块。 ☆、第 7 章 ——溪上桃花无数,花上有黄鹂。 这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儿,吃饭的客人都走了。石蓁蓁到了前厅见伙计们在福叔面前站成两排,好像福叔有什么事要宣布。 福叔见了石蓁蓁,招收喊她过来,石蓁蓁依言站到福叔身边。 石蓁蓁来酒楼没几天,和大家只认了个脸儿熟,彼此之间并不熟悉。因为中午发生的事情,见到是石蓁蓁前来,都好奇地看着她。 福叔看了看众人的神色,宣布道:“我把大家都聚到一块儿,没别的事情,就是说一下在小石身上发生的事情,那荷包并不是小石偷的。” 石蓁蓁没想到福叔会替她澄清,立刻有了一种被人照顾的温暖感。 众伙计闻言都小声嘀咕起来,石蓁蓁听到有人说既然没偷干嘛把她解雇之类的话。福叔咳嗽了一声,众人立刻都安静下来。“有人想把小石从咱们这儿赶出去,所以设了一个圈套,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看人还是有些准头的,我相信小石的人品不会偷人东西。” 石蓁蓁听了有点儿脸红,其实前不久她才偷过一次东西,虽然最后什么也没偷到。那边福叔还在说话,“我之所以把小石辞掉,是因为想要算计小石的人不会就此罢休,留在我们店里也不安全。” 有人问,“那小石离开这里,她该怎么办?” “这你们不用管,小石有她的去处。”福叔威严道:“我把你们叫过来,不光是说小石的事情。还为了提醒你们人心险恶,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都才十几岁,经历的事情少,不知道一个人坏起来会坏成什么样。有那种口蜜腹剑的人,嘴上说着好听话,实际上背后琢磨着怎么害你。以前店里就有这么一个喜欢挑事儿的,见谁都是一张笑脸儿好听话一箩筐的说,背后净给我打小报告,我嫌他鬼祟给赶出去了。” 其中有知道这个人,并且被打过小报告的,听了很感激福叔,“福叔眼睛雪亮,心里有一杆秤。” 福叔笑笑,“我说这个不是为了听你们夸我,是为了警醒你们,都踏踏实实做事,店里不会亏待你们。一样米养百种人,好坏都有,你们都长个心眼儿不会有错。那有的人坏起来良心都没了,我曾见过当爹赌钱赌疯了,为了赌钱把自己闺女卖到窑子里的。”说到这里,福叔指了指其中一个伙计道:“小孙,尤其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时候拿了工钱就去赌坊赌两把,什么小赌怡情大赌伤身,那都是骗人的。” 被点名的小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低下脑袋听福叔训话。 福叔苦口婆心道:“赌坊怎么可能让你赢大钱?钱都被赌徒赢走了赌坊喝西北风啊?一般都是先让你赢点儿,相当于让你尝尝甜头,然后勾着你越赌越大,堵得越大输的越多,输得越多越想翻盘,然后就成了赌疯子。我话已经说这么清楚了,小孙你要是再去赌,我也不管你,我又不是你爹。但我的店里绝不会要一个赌徒做伙计,小孙你再让我发现你赌钱,我把你给辞了。” 小孙听到可能会被解雇,立刻保证道:“不会,不会,福叔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赌钱了,钱都交给我娘攒着,给我娶媳妇。” 福叔满意地点点头,“好了,我今天就说这些,大家都干活去吧。” 围观了全程的石蓁蓁打心底里佩服福叔,原来她觉得福叔整天笑眯眯的是一个老好人,原来心里什么都清楚。这一番话说出来,既把店里的人都拧成了一股绳,调动了大家干活的积极性,又警醒了小孙,同时卖了所有人一个好,一石三鸟。爹爹常说做人要做心里有本帐的人,而不是只会口头上斤斤计较,福叔就是这种心里有本账的人,那莫绝雇了福叔做掌柜的,就是雇了个宝。 在跟着莫绝回莫宅的路上,石蓁蓁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这个人好像是一个坏人,又好像是一个好人,她厌恶他却又感激他,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人呢?或许是她以前太单纯了吧。 莫绝走在前面,看石蓁蓁老老实实地跟着她,一点都没有第一次见她时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看来今天酒楼发生的事吓到她了。这丫头以前到底是什么人?出身富贵,为何孤身一人流落他乡。 终于,石蓁蓁到了她曾经光顾过一次的莫宅,只是这次的心情和上次的截然不同。莫绝把她交给一个姓赵的妇人,头上包着一块茶色头巾,看上去很干练勤谨。石蓁蓁听莫绝唤他赵婶,便也跟着叫赵婶。 赵婶带着她熟悉了一下莫宅的情况和人口,莫宅是一处三进的院子,人口很简单。目前整个莫宅只有莫绝一个主人,一个叫阿诚的小厮,平常主要跟着莫绝出门办事或者跑腿;再就是赵婶,负责洗衣做饭打扫等家里的大小杂活;现在又多了一个她。目前整个莫宅只有莫绝一个主人,两个个下人足够他差遣了,石蓁蓁知道她就是莫绝收留回来的,说是因为她识字可以打扫书房,其实是一个收留她的借口。 听赵婶说莫宅除了莫绝这个主人外,还有一位老太太,是莫绝的奶奶。不过老太太目前去姑奶奶家走亲去了,预计三个月后才回来。 赵婶带着她熟悉了一下整个莫宅的情况后,带着她到了自己的房间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道:“没想到会有人来,这被子没晒过有点返潮。今天已经下午了,先将就晒一晒今晚你先盖着。” 石蓁蓁闻言连忙上前接过被子道:“我自己晒吧。” 赵婶又拿了一个枕头和褥子,两个人一起到院子里晒。石蓁蓁心想自己要分担赵婶的部分工作,可是她既不会做饭也不会伺候人,便道:“赵婶,我不怎么会做饭,你教教我吧。” 赵婶闻言打量了石蓁蓁一番,很痛快答应道:“行呀,晚饭的时候你就给我打下手。” “晚饭做什么呀?” “蒸一锅猪肉萝卜丝包子,煮一锅粥,炒两道菜,炒什么菜我还没想好,到时候再看。” 石蓁蓁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我看老爷挺年轻的呀,为什么让我们叫他老爷?” 赵婶听了笑了一声,“这个呀,老爷说这样喊他显得老成持重。” 晒过被子后,赵婶帮着石蓁蓁一起打扫了她要住的房间,然后挂上帐幔,碧青色的帐幔让整个屋子清凌凌地舒爽。石蓁蓁擦了擦汗,微笑着打量了一下整间屋子,虽然很小也很空旷,但她这也算是有了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了,不用再住客栈破庙也不用再和人挤大通铺。 窗台上可以养一盆茉莉花,又香又可以泡茶,还要买些护肤洗脸用的东西,这一个月来风吹日晒的,她的皮肤都粗糙了不少,发质也变差了。虽然她现在背着负债,可是该买该用的东西还是不能省,光靠做丫鬟得的月钱绝对不行,她还得想办法挣钱。 想到自己要添置不少东西,石蓁蓁问赵婶道:“赵婶,你知道哪家的润肤脂便宜又好用吗?我想买写润肤脂、护发油。” “这个呀。”赵婶想了想道:“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用的大多是荷花记的润肤脂,我年纪大了不用这些,不过问我听人说东西挺好,明天我带你去看看。” “好呀,好呀。我还想买绣线绣花,再买一盆茉莉花放在房间。” 赵婶闻言奇怪道:“买茉莉花做什么?” “放在房间好看呀,而且有香味可以熏熏屋子,还可以泡茶,一举三得呢。” “那你不用买了,我到隔壁给你分一盆过来,隔壁的李先生家可是种了好多的花呢,是这附近闻名的花痴。” “那就谢谢赵婶了。” 晚饭的时候,石蓁蓁给赵婶打下手,包包子嘛,她包的可丑,切菜切的丝太粗还差点切到手,烧火不是烧的太硬了就是不够旺最后把头发给燎到了。赵婶这个人快人快语,看她手忙脚乱做什么什么不行,嘴里不停念叨她。石蓁蓁这个人最烦别人念叨她,本来第一次烧火切菜觉得挺好玩的,赵婶一念叨什么好心情都没了,可此时也只有忍着,谁让她现在寄人篱下呢。忍下心里想要反驳的话,笑着道:“我笨,没学过这些,赵婶受累多教教我呗。” 赵婶说也说够了,看她一个小丫头不像做过家务活的样子,反问道:“你这丫头在家里就一点儿没学过这些?” 石蓁蓁摇头,“没有,就偶尔去厨房煮汤、煮面或者做些点心。” 赵婶啧啧感叹,“那你娘也忒不尽心了,谁家当娘不带着自家姑娘学些庖厨功夫,你这样子怎么嫁人啊。” 石蓁蓁心里不服气,谁说不会做饭就不能嫁人了,再说了她现在不正在学嘛。眼睛转了转俏皮道:“总会有不长眼的愿意娶我嘛。” “哎哟,你这丫头。”赵婶被她这句话逗乐了,“你还是跟我好好学做菜吧。” 石蓁蓁也笑了,应道:“哎。” 晚饭赵婶炒了一个木须肉,又炒了一个蒜蓉空心菜。两道菜四个人太少了,又用香油醋拌了一个咸菜丝。这一顿晚饭做下来,石蓁蓁才发觉这饭真不好做,而她只是打个下手而已,就已经觉得很累了,又想到赵婶以前可是一个人来做,还是一日三餐地每天做饭,还要负责打扫屋子洗衣服,心里对赵婶的不满又变成了佩服,赵婶太能干了。 作者有话要说:水调歌头·游览 (宋·黄庭坚) 瑶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溪上桃花无数,枝上有黄鹂。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只恐花深里,红露湿人衣。 坐玉石,倚玉枕,拂金徽。谪仙何处?无人伴我白螺杯。我为灵芝仙草,不为朱唇丹脸,长啸亦何为?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人归。 ☆、第 8 章 ——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 石蓁蓁把晚饭端到莫绝的房间,莫绝见到她笑问道:“你在我府里待着还可以吗?” “对我来说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已经很不错了,我还得谢谢你呢。”石蓁蓁一边给他摆饭一边答道,“我既不会做饭也不擅长端茶倒水,你雇我做丫头完全是浪费钱,你就是做好事,我领情了。” 莫绝见她这样说笑道:“你也不用太妄自菲薄,像你这样的人做丫头委屈你了。” 石蓁蓁此时已经摆好了饭菜,闻言看了莫绝一眼,反问道:“那老爷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 莫绝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一撩衣袍坐在饭桌前道:“这我可说不准,你要做什么取决于你想做什么。” 她想做什么?莫绝的话让石蓁蓁眼神里露出一丝迷茫,当初她情急之下从家里跑了出来,还真没仔细想过这之后要做什么。三个月后她要赎回自己的簪子,目前最紧要的就是挣钱,因此石蓁蓁便对莫绝道:“如果我想挣钱呢?” “那你要挣大钱呢?还是挣小钱呢?” 石蓁蓁听了,立刻道:“当然是挣大钱了,小钱有什么意思。” 莫绝真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竟然说出想挣大钱的话,诧异地看了石蓁蓁一眼,夸奖道:“不错,有志气。” 然后反问她:“你知道怎么才能挣大钱吗?” 石蓁蓁默然不语,她不知道。她现在连做个丫环都是半吊子,石蓁蓁抿了抿唇,反问道:“怎么才能挣大钱?” “挣大钱的方法有很多种,生活中时时处处都有挣钱的方法,只怕你好高骛远,你连挣十两银子的能力都没有,却想着挣一百两银子。”莫绝看她不说话了,拿起筷子对石蓁蓁道:“我要吃饭了,你呢,就回去好好想想你有什么可以挣钱的资本。” “我知道了。”石蓁蓁说道,然后抱着托盘走出房门,回到厨房和赵婶、阿城他们一起吃饭。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莫绝说的有道理,如果她连挣小钱的能力都没有,怎么挣大钱呢。 赵婶看她好一会儿才回来,便问道:“蓁蓁,你怎么去了这么半天?” “老爷问了我在府里情况如何,说了几句话,耽误了功夫。” 阿诚殷勤地给石蓁蓁盛了一碗饭,拿了一个包子。“蓁蓁,你吃这个。” 石蓁蓁见状忙道:“不用了,我自己来。有几个特别丑的包子是我包的,我吃那个。这个包子你自己吃吧。” 赵婶好笑地着看阿诚献殷勤,心道男人都喜欢好看的。“阿诚,你吃你自个的,蓁蓁有手有脚不会自己拿啊?” 石蓁蓁感谢赵婶给自己解围,对她笑了一下。 正所谓红袖添香夜读书,晚饭过后,莫绝把石蓁蓁叫到书房,递给她一本书道:“翻到第十三卷开始读。” 石蓁蓁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本《三国志》,依言翻到第十三卷,讲的是魏书。“钟繇(音:遥)字元常,颍川长社人也。尝与族父瑜至洛阳……” 在石蓁蓁读书的时候,莫绝就闭目养神,时不时点一下头,应该是听到了他觉得不错的地方。 读到一半的时候,莫绝喊停,石蓁蓁便拿起桌上的银制梅花书签夹在书里。她在家的时候看的多是话本、诗词歌赋、游记之类,《三国志》之类的史书传记接触很少,这次给莫绝读了半卷,倒也品出些滋味。 莫绝看她舔嘴唇,笑问道:“读了这么一会儿,口渴了吧?桌子上有水自己倒。” 石蓁蓁笑了笑,拿起一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看到桌子上的纸笔道:“老爷,我能用一下你的笔墨纸砚吗?” “干嘛?” “我想给我大哥写封信报个平安。” 莫绝听了有些奇怪,既然要写信报平安,说明她和她这位大哥关系不错,既然有兄长为何落魄到要偷东西的地步?“你大哥不是你亲大哥?” “是我亲大哥,他是我嫡兄。” 莫绝更觉得奇怪了,和嫡兄关系不错,可为什么她大娘却很讨厌她。“既然你有嫡亲兄长,怎么孤身一个人流落至此?” “情况有些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石蓁蓁不喜欢把自己家的事随便讲给别人听,便问道:“老爷,你的笔墨纸砚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莫绝看她不想说,便想谁没几件不想言与他人的事情,挥了挥手道:“笔墨纸砚而已,你用吧。” “谢谢老爷。”石蓁蓁谢过莫绝后,自己拿起墨磨了。莫绝看她要写信,便准备起身离开。 石蓁蓁看他要走,把自己单独留在书房,可是书房这种地方怎么能随便让一个外人单独留下,连忙道:“老爷,你去哪里呀?” “老爷我准备洗洗睡了,你写完信,把门锁上就行。” “啊?”石蓁蓁听了目瞪口呆,“你书房万一有什么账本或者书信,不怕我偷看啊?” 莫绝听了哈哈一笑,“我这书房除了那满架子的书,就没什么重要的东西,那架子上的书你随便看。” 看着莫绝潇洒离开的背影,石蓁蓁懊恼不已。难怪她上次来这里偷东西,看到书房的灯亮着,可是卧室却有人在,原来是这么一个缘故,气死她了。 石蓁蓁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然后又泄了气。这事儿既不怨天也不怨地,都怪她当初那一念之差做了错事。叹了口气,石蓁蓁拿起笔舔了舔墨,给她大哥陶恭锐写了一封平安信。未免大哥担心,信中对于她这段时间的遭遇只字未提,只说自己很好,找到了一个落脚的地方,让大哥不要担心云云。信中也没说她在南屏镇,在自己彻底安稳下来之前,她不想让人找到她。 写完信,石蓁蓁洗了毛笔和砚台,这真不是一个好活计,手都被墨汁染黑了。她嫌弃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想到赵婶因为干活变得粗糙壮大的手,不禁心生忧虑,以后她的手不会也变成赵婶那样子吧?不要,不要,可不要变成那样子,太丑了。所以还是要赚钱才行,有了钱,这些活计都可以雇人做了。 晚上石蓁蓁想着晚饭时候莫绝跟她说的话,再一次失眠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考她到底有哪些挣钱的本事。 绣花?她之前跟赵婶说要买绣线就是打着绣花赚钱的主意,可是跟莫绝聊过之后,突然发现这个主意太糟糕了,又累来钱还慢,她可不是那种顶级的绣娘,一幅绣品可以卖好多钱。 代写书信?不行,来钱更慢。给银楼画首饰样子?在家的时候她和娘亲自己画过样子交给银楼打制首饰,这个说不定可以。 她还可以写话本,她看过那么多的话本,偶尔也动过自己写的念头,还真给她写出来过两本。可惜只能敝帚自珍放在书房自己看看,连爹娘都没敢说,现在嘛她可以卖话本试试。 石蓁蓁越想越兴奋,完全没了睡意,直到听到街上的更夫的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才知道已经三更天了,连忙控制自己飞天走地的思绪,“不要再想了,赶紧睡觉,养足了精神才能挣钱呢。” 第二天石蓁蓁果然起晚了,匆匆忙忙梳了头发洗了脸跑到厨房,结果赵婶都已经快把早饭做好了,满脸歉意地对赵婶道:“对不起,赵婶,我昨天睡得晚,导致今天早上起晚了。 赵婶不满地看了她一眼,“算了,反正以前也是我一个人做早饭,但你这个样子让老爷知道了不好,下次不要这样了。” 石蓁蓁摇头保证道:“不会不会,我以后一定吸取教训,早睡早起。” 等石蓁蓁把早饭给莫绝端过去的时候,莫绝看着她眼下一片青黑,诧异道:“你昨天又做贼去了?看你这眼圈黑的。” 石蓁蓁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我已经知道错了。” 被石蓁蓁瞪了一眼,莫绝摸了摸鼻子,“我就开个玩笑。”石蓁蓁再瞪他,莫绝投降道:“好了好了,以后我不说了。” 出了房门,石蓁蓁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眼下的肌肤,“有那么明显吗?不会很丑吧?那岂不是全被他看去了?哎呀,好讨厌啊。” 吃过早饭,赵婶约她出门逛街。其实石蓁蓁今天不想出门,顶着一双黑眼圈出门,太丢人了。可是昨天和赵婶约好了,也不好爽约。便道:“好呀,我去跟老爷说一声,免得他找我找不到人。” 石蓁蓁去了书房,见到莫绝在看书,“老爷,你有什么事情没有?我上午要去跟赵婶逛街去。” “我没什么事儿。”莫绝闻言抬起头看了石蓁蓁一眼,奇怪道:“哎?既然要去逛街,你怎么兴致不高的样子,女孩子都喜欢逛街吗?” 摸了摸眼下的青黑,石蓁蓁无奈道:“我这幅样子怎么出门啊?” 莫绝不解道:“既然不想去就不要去啊。” “我昨天就和赵婶约好了,临头不好爽约呀。”石蓁蓁还是兴致不高的样子,“老爷你没事儿的话我就出去咯。” “回来。”莫绝冲着石蓁蓁的背影喊道,“不想去就别勉强,你去告诉赵婶,就说我有事儿让你做。” 石蓁蓁闻言感激地看了莫绝一眼,“好嘞,我这就去跟赵婶说。”说着如得大赦一般出去回绝赵婶。 莫绝不禁觉得好笑,女孩子就是好面子,脸上长个痘,有个黑眼圈就不想见人。 作者有话要说:竹枝词·其九 (唐·刘禹锡)刘禹锡 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 银钏金钗来负水,长刀短笠去烧畲。 ☆、第 9 章 ——小桃西望那人家,出树香梢几树花。 回绝了赵婶之后,石蓁蓁回到书房,莫绝问她,“会下象棋吗?” “会一点儿。” “那过来陪我下棋。”莫绝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黄杨木象棋来。“你选红棋还是黑棋?” “我都行”石蓁蓁道。象棋的规矩是执红先行,她棋艺不精,选哪个都无所谓。 两人分坐在桌子两边,莫绝选了黑棋,把红棋给了石蓁蓁。结果莫绝越下越乐,这丫头就是一根筋,棋子在她手里走得横冲直撞的。下了三局,让她一车一炮还赢不了。 第三局很快将了她的军,莫绝扔了棋子哈哈大笑。“不玩了,不玩了。” “笑什么?”石蓁蓁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开始收拾棋子,“我知道我臭棋篓子,你也不用这么笑吧?” “我开始听你说会一点的时候,以为你只是谦虚,没想到真的是只会一点儿啊。马走日象走田,绊着马腿也知道不能走,倒是一步没走错。”莫绝想大家闺秀一般都会学习琴棋书画,便问道:“你会弹琴吗?” “我会弹古筝。” “会一点儿还是弹得不错?” “还行吧,反正比下棋好。”石蓁蓁把棋子都收好了,听他问自己会不会弹琴,便问道:“老爷,你不会是想让我给你弹琴吧?” “嗯呢。”莫绝点了点头,“反正你会弹琴,我不听白不听。” 石蓁蓁看了看他的书房,“那你这里也没古筝给我弹啊。” “买一把不就行了。” 石蓁蓁听了爽快道:“行呗,你买回来我就给你弹。” 这时候已经日上三竿,石蓁蓁从窗户里看向院子,暖洋洋的阳光照耀这门前的一株石榴树,碧绿的叶子好像染上了一层金光,看起来金碧辉煌的。“今天天气真好,我要去把我的被子晒一下。” 石蓁蓁说着站起身跑向外面,莫绝听到她要晒被子,对着她的背影喊道,“连着我的一起晒一下。” “好嘞。” 石蓁蓁先去自己房间把自己的床褥都抱出来晒上,等她再抱出莫绝的被子后,发现地方不够了,便把字节和他的被子都团了团晒了上去。 莫绝把她的所作所为全都看在眼里,不禁笑了笑,哪家丫头像这样晒主人家的被子的?难道不应该是把她自己的团一团,把主人家的被子摊开来晒吗?这丫头可真不像一个丫头。 石蓁蓁高高兴兴地晒完被子,又跑到莫绝的书房,“老爷,你昨天让我好好想一想我有什么可以挣钱的资本,我好好想了一下。” “那你想出了一个什么来?” “我可以给银楼画首饰样子,如果他们用了我的图,就会给我钱。” 莫绝点了点头,“是一个办法,还有吗?” “我还可以写话本子,我在家的时候自己写过两个话本。我还可以绣花,打络子卖,给人抄经书。”手抄的经书供给菩萨更显得有诚意,所以有人家会特意买手抄的经书。 莫绝听了心道果然是小女孩儿的办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扣除成本,一个月内你赚够十两银子,能办到吗?” 石蓁蓁干劲满满道:“我试试。” 既然要一个月内挣出十两银子的利润,她得好好计算一下成本。石蓁蓁坐在椅子上仔细打算着,写话本好说,当初她写的那两本话本她还有记忆,重新写一遍的话很快。成本只有笔墨纸砚,只是再便宜的笔墨纸砚也要花不少钱呢。画首饰样子的纸笔更讲究更贵,这个可以先放放。绣花的话,可以去绣坊领一些绣花的活计,绣布和针线都可以用绣坊的,自己只要出力就行,这个也可以。 说干就干,石蓁蓁对莫绝道:“老爷,我去找赵婶打听一下情况。” 莫绝看她兴致勃勃地跑出去了,莫绝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呻·吟语》来看,刚翻开书,又听见石蓁蓁蹬蹬跑回来,趴着门框问他,“老爷,赵婶让我问你中午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我?”石蓁蓁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看莫绝点头,便道:“我想吃糯米鸡。” “那中午吃清蒸鱼,别的菜让赵婶看着弄两道。” 石蓁蓁疑惑道:“既然老爷你要吃清蒸鱼,干嘛问我想吃什么?” “逗你玩啊。” 石蓁蓁不懂莫绝逗自己玩是什么恶趣味,摇了摇头跑到厨房对赵婶道:“赵婶,老爷说中午想吃清蒸鱼,别的菜让你看着弄。” “正好,水缸里还养着一条草鱼,不用出去买菜了。”赵婶正在纳鞋底,吩咐石蓁蓁道:“你去菜地里拔一把小葱和,摘一筐豆角、菠菜还有一把香菜,再割一畦韭菜,镰刀在厨房门后挂着。你把这些菜收拾一下,弄好了叫我。” “好嘞。”石蓁蓁去厨房拿了一个柳枝编的菜篮子还有镰刀,去了后花园的小菜地。幸好以前在家的时候也下过厨房,不然还真不知道这些菜该怎么收拾。 小葱切去带着泥土的根须,葱白部分剥去外面一层皮,豆角去头去尾去筋,菠菜根部容易藏着泥土,一定要去根才能洗净。在洗菜盆里倒入半盆井水,先洗小葱、香菜,再是最容易洗的豆角,然后是菠菜和韭菜。一切准备好了后,石蓁蓁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觉得非常满意,便喊赵婶来。 赵婶来了后,看了看石蓁蓁准备的东西,叹了口气,问道:“蓁蓁,你没准备姜蒜?” 被赵婶这么一问,石蓁蓁才想起蒸鱼要用姜去腥,拍了拍脑袋,懊恼道:“我忘了。” 赵婶摇了摇头,“算了,我先去杀鱼,你剥半头大蒜,姜切片切丝,然后烧水。等我把鱼处理好,你这边应该也差不多了。” “好。”石蓁蓁原本对自己准备工作做得挺满意的,没想到还是有疏漏。 中午,赵婶做了炒豆角、韭菜炒鸡蛋、凉拌菠菜、清蒸草鱼、闷了一大锅米饭。这是石蓁蓁帮着做的第二顿饭,还是觉得很累很繁琐。以前读《悯农》的时候知道种地很辛苦,没想到做饭也不容易,真是吃饭容易做饭难啊。 吃过午饭,阿诚还是很殷勤,早饭的时候他也很殷勤,原本石蓁蓁以为他这个人很热忱嘛,可是他总是没话找话地和她说话,石蓁蓁再迟钝也觉察出味儿来了,这阿诚不会是对她有意思吧? “蓁蓁,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同安药堂,你还有印象没?那时候我跟在老爷身边,在门口撞见了。” “不记得了。”石蓁蓁摇头尴尬地笑了笑。 “不记得啊?”阿诚有些失望,他看石蓁蓁夹离她比较远的韭菜炒蛋,便把盘子端到她前面,继续道:“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老爷发现芳满园的龟公跟踪你,老爷让我偷偷跟在后面,看看你是不是遇到了危险。结果我发现你一直在找活计找不到,回去跟老爷说了一下,然后老爷才决定雇你到店里做工。” 听他们讲话的赵婶闻言,诧异地看了看石蓁蓁。“那芳满园的龟公跟着蓁蓁干嘛?打什么鬼主意呢?” “我没发现有人跟踪我哎,没想到连阿诚你也跟踪我呢。看来我以后出门一定要长个心眼才行。”石蓁蓁扯着嘴角笑了笑,回答道:“说起来我能找到工作,还要谢谢你还有老爷。” “你当然得谢谢我了,要不是我跟老爷说了你的情况,老爷怎么会雇你?你打算怎么谢谢我。” “额。”石蓁蓁想了想道:“我请你吃东西,怎么样?” “好啊。”阿诚愉快地答应下来。 石蓁蓁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然后她三下五除二把碗里剩下的饭刨进嘴里,“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你吃这么快啊。”阿诚有点诧异。赵婶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等石蓁蓁出去后,赵婶才道:“你个傻小子,平时挺机灵的,怎么这时候这么笨?眼睛被漂亮姑娘糊住了?” “怎么了?”阿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 “哎哟喂,说你笨你还真笨上了,你没看出来人家不想跟你说话啊?” “不、不会吧?”阿诚听了傻眼了。“我说什么了?” “那芳满园的龟公悄悄跟着她的话,是能乱说的?哪个姑娘喜欢听你说这样的屁·话。”赵婶鄙视地看了阿城一眼,“像你这么跟姑娘说话,别怪人家姑娘不搭理你。” “啊?可是她还说请我吃豆腐脑呢?” “切~,那是人家脾气好,要是我年轻的时候有人跟我这么说,我大嘴巴早招呼上去了。”赵婶说着皱起眉头来,“说起来也挺奇怪的,那龟公无缘无故跟着蓁蓁干嘛?” 阿诚猜道:“我觉得就是那芳满园的人看她漂亮又孤身一个人,想骗了她。” “也许吧,不过你喜欢石蓁蓁这件事,我不看好。”赵婶说着摇了摇头。 “为啥?” “我看这丫头操持不了家务,不会做法,今天早上还起晚了,要是娶进门得供着。” 阿诚听了心生动摇,但还是小声嘀咕道:“我乐意供着。” 赵婶看他还是执迷不悟,那筷子指了指他,“你小子还是太年轻了。”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讨论剧情 ☆、第 10 章 ——秾李积皓雪,繁桃炫朝霞。 下午,赵婶带石蓁蓁去隔壁李先生家挖茉莉,赵婶说李先生是一个秀才,喜欢种花读书,两家关系不错,咱家里逢年过节贴的对联都是李先生写的。到了隔壁,赵婶一边敲门一边道:“钱大姐,开门啊。” 不一会儿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个比赵婶年纪大些的大娘,一身藕荷色的细棉布裙,面容内敛羞涩。赵婶拉着石蓁蓁介绍道:“钱大姐,这是我家新来的丫环,叫石蓁蓁,她想养一盆茉莉,我想着你家老李喜欢种花,就拉着她过来讨一盆回去。” 石蓁蓁心里有些奇怪,莫家不过是商贾之家,这李家是秀才公家;赵婶是商人家的仆妇,钱大娘是秀才公家的当家娘子,两人身份不匹配,怎么两人关系看上去很好的样子,虽然心里奇怪,可是她面上丝毫没表现出来。上前福了福身,“蓁蓁拜见钱大娘。” 钱大娘轻声细语道:“你们跟我来。” 进到门里,便是一个影壁,影壁前种满了一串红,特别的红火。石蓁蓁心想不愧是花痴的家,这一串红长得可真茂盛。 绕过影壁进到院子里,只见满院子都是花。石蓁蓁最先看到的是院子中间随地长满了的五颜六色的半枝莲,碎瓦片的花间小径两边长满了这半枝莲,人走到哪里花儿就开到哪里。这半枝莲是早上开花的,石蓁蓁想如果早上来的话,这院子里必定满眼都是花儿,看都看不过来。 他们脚底下踩着的小径也不是青砖铺的,而是青瓦花盆的碎片砌成的,踩上去虽不十分平整,但并不妨碍走路,反而格外的有意趣。大门旁的南边墙根下种着粉色的蜀葵、红色和橙色的凤仙、黄色和紫红色的紫茉莉、白色和粉色的葱莲、萱草还有一棵西府海棠。 再跟着钱大娘顺着青瓦小径走到里面,石蓁蓁见到一个蓄着山羊胡、精神矍铄的老伯,坐在牵牛花架下,旁边的石桌上放着一套白瓷描墨竹茶具,想来这位应该就是赵婶说的李先生。 赵婶见了他笑道:“李先生喝茶呢。” 李先生对赵婶和石蓁蓁点头笑了笑,转头用询问的眼光看向钱大娘,钱大娘道:“老李,隔壁的赵妹子带着他们家新来的丫环来问你讨一盆茉莉花。” “茉莉花儿啊,这容易。”李先生从摇椅上坐起来,“我今年又分了不少盆儿出来,送人了不少,还剩下两盆呢,我去给你们拿过来。” 进门的时候后石蓁蓁就被满院子的各色花木吸引住了目光,趁李先生去拿花的功夫,她打量了一下李宅。 只见西墙边上种着一个葡萄架,上面已经结了很多很多的青色小葡萄。葡萄架下种着各色的月结,有白的、粉的、粉橙色的、每一朵都有巴掌大,白色、黄色、蓝色的蝴蝶围着花儿飞舞。 月季花儿往东是一颗柿子树,树上也结了很多青青的柿子,秋天了柿子吃不完可以做柿饼。再往东看,那窗户前种着颜色各异又硕大的牡丹花儿和美人蕉。再往东看是一棵桃树和一棵木槿。东厢房的门前放着几个水缸,水缸里种着还没打苞的荷花,也不知那水缸里有没有养金鱼儿,东厢房的窗前种着一大丛不知道开什么颜色的菊花, 东厢房的垂花廊的柱子后面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黄衣姑娘,怀里抱着一个雪白的鸳鸯眼儿狮子猫,她把脸埋在狮子猫长长的白毛里,侧着脸看石蓁蓁,特别的可爱。石蓁蓁想这应该就是李先生家的姑娘,便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姑娘见到石蓁蓁注意到她,便问道:“你是谁?” 钱大娘听到孙女儿李霜华的声音,介绍道:“这是隔壁莫家新来的丫环,来找你爷爷讨一盆茉莉花回去种。” 李霜华听了把猫平抱在怀里,抬起头来对着石蓁蓁道:“我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 石蓁蓁觉得这李家小姐的态度有几分奇怪,哪有长辈说话了还这么问的,压下心中的讶异道:“我叫石蓁蓁,是隔壁莫家新来丫环。” 李小姐继续不客气地发问:“新来的?什么时候来的?” 石蓁蓁要是再感觉不到这位李小姐对她有敌意,就是傻子了,可为什么呀?虽然莫名其妙,还是回答道:“昨天才来的。” “难怪,我说以前怎么没见过呢。”李小姐上下打量了石蓁蓁一番,“不过一个丫环。” 这时候李先生抱着一盆打满了花苞的茉莉过来了,把两个小姑娘的对话听在耳里,对自家孙女儿道:“霜华,怎么说话呢?!” “哼。”李家小姐抱着猫哼了一声,扭过脸去,低头专心摸怀里的猫。 “不好意思,这丫头都被我宠坏了,小姑娘别介意。”李先生把怀里的茉莉放在地上对石蓁蓁道:“你看看这盆花行不行?” 石蓁蓁弯腰把花儿抱起来,“有什么不行的?我喜欢的不得了呢。” “不忙,不忙。”李先生阻止石蓁蓁道:“你先把花放下,我教教你怎么才能养好这茉莉。” “好呀,我求之不得呢。” “这茉莉花喜欢疏松的土壤,你得哥一两个月就给它松松土,不然容易烂根儿;它花期也长,所以得定时追肥,但也不能太肥了,太肥会把它给烧死了,粪肥是最好的,要是没有粪肥、鸡蛋壳、沤酸的淘米水都可以。”李先生细细地叮嘱石蓁蓁,看得出来是真爱花的人,“这茉莉怕寒怕涝怕旱,大概五天浇一次水,浇头就行,盆内不要有积水。冬天要搬到屋子里过冬,夏天要搬到太阳底下晒太阳。所谓‘晒不死的茉莉’,就是因为它喜欢晒太阳。” “我记下来了。”石蓁蓁点头应道:“谢谢李先生了。” 李先生挥了挥手道:“不必谢,不必谢,你把它养好了我就高兴了。这花儿要是生了病或者怎么了,你再来找我就行。” “好。” 抱着茉莉花回去的路上,赵婶对石蓁蓁道:“这李家的小姐就是这么个脾气,让李先生给宠出来的。钱大姐跟我说过,她说李先生说‘小姑娘脾气娇气点儿才好,娇气点儿嫁人了才不会被欺负。’所以把一个小时候乖乖巧巧的小姑娘生生给宠成了这么个、这么个脾气。” 石蓁蓁听到赵婶停顿了一下,想来她应该是想说怪脾气的,石蓁蓁也觉得那李小姐脾气与众不同。石蓁蓁没说话,又听赵婶叹了口气道:“也难为李先生一片祖父的慈爱之心。李先生前头一个妻子难缠去了,只生了一个儿子,可惜这儿子又英年早逝,儿媳改嫁了,只留下一个小孙女儿在身边。” “那钱大娘……” “钱大姐和我从小就认识,命苦啊,嫁了人因为生不出孩子来,总被婆家的人打。后来那家人为了娶新人,就把钱大姐休回家了。”说到这里,赵婶冷笑了一声,“可笑的是那家人后来娶的老婆也没生出个什么来,我看就是那男人有问题。一家人没个好东西,活该落得个断子绝孙的下场。” 石蓁蓁没说话,心里有点同情钱大娘,不过钱大娘现在嫁个了李先生,李先生是个很好脾气的人,这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同时也解开了为什么赵婶和钱大娘关系好的疑惑。 两人回到了莫宅,赵婶说到了兴头上,拉着石蓁蓁坐在垂花廊底下,继续道:“前面说到哪儿来着?哦,说到李先生一片祖父的慈爱之心。在娶钱大娘之前,李先生已经做鳏夫十几年了,你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续弦吗?” “为什么?” “啧,就为了他的孙女儿,李家的小姐呗。他那儿子去的时候,那李家的小姐才两岁,他一个老鳏夫怎么带得了一个两岁的小丫头,更何况还要操持孙女儿以后的婚事,所以才起了续弦的心思。” “李先生竟然是因为这个才娶了钱大娘?”石蓁蓁原来以为钱大娘嫁给李先生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李先生娶她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孙女儿,这、这跟奶娘有什么区别?怎么这样啊? “哎哟,钱大姐嫁了李先生好福气哟,她这日子是先苦后甜。”赵婶羡慕道。 “好福气?” “钱大姐嫁到李家的时候,李先生还没功名呢。就是俩人搭伙过日子呗,摆了一桌差不多的酒席请了附近的邻居吃了饭,屋里连个红纸都没贴。谁能想到后来李先生考上了秀才啊,我那钱大姐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了秀才娘子了。哎呀呀,好福气啊,不知道红了多少人的眼。”赵婶拍着大腿兀自感叹,对着院子感慨了一会儿后又道:“不过说来说去,李先生都是为了他那孙女儿。” 石蓁蓁疑惑道:“咦?怎么又是为了他的孙女儿?” “嗨!李先生这秀才就是为了他孙女儿考的,只为了以后李小姐说亲的时候体面,能嫁个好人家。原来吧,这李先生小时候也是读过书的,不过读书费钱嘛,一般人家里哪里供得起,大部分就是认几个字就行了,可以做个账房啊什么的。李先生也是这样,读了几年书就不读了,挣钱去了。后来他那儿子去了以后,谁也没想到这李先生又把书本捡起来了,用了十来年的功夫硬是考了个秀才回来,这秀才的功名就是李先生去年才考下来的。” 石蓁蓁长大了嘴巴,“这么厉害啊?” “可不。”赵婶看石蓁蓁这吃惊的样子,对自己讲的事很得意,“要说这最好命的是那李小姐,有个这么疼她、时时处处为她着想的爷爷。有个秀才公爷爷,咱这南屏镇上,她哪户人家嫁不得?我看她好福气在后头呢。” 作者有话要说:李家的院子我参考了我小时候我姥爷家的院子,我姥爷家的院子特别大,我姥爷又特别喜欢种花,印象最深的就是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半枝莲,又叫掐不死。这种花不需要特意去种,院子里种上十来棵,一年又一年下来,它的花籽就会洒的满院子都是。我要姥爷家那些半枝莲,一到夏天开的特别漂亮,粉的,白的,红的,玫红的,浅黄的,橙的,单瓣的重瓣的,天天有花开,还有指甲花,鸡冠花,大月季小月季,萱草、勿忘我,仙人掌,仙人球,草莓,柿子树,爬山虎爬满了院墙和屋檐,秋天的时候,爬山虎的叶子红了,特别好看。 院子里还有一棵碗口粗(北方人吃饭的碗,不是南方人的)的冬青,我那时候调皮,爬过那棵冬青,承担一百来斤重量完全没问题。我姥爷家还有一只,黑白花的大猫。 后来我初中时候,我姥爷就去世了,院子里的花没人管,都锄掉了。冬青树也砍了,两个指头粗的爬山虎也砍了,现在那院子就剩下几棵柿子树了。 ☆、第 11 章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 下午收被子的时候,石蓁蓁把脸贴在自己柔柔香香的被子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全都是阳光的清香味,枕着这种味道睡觉最香甜不过了。 先收了莫绝的被子放到他的房间,然后再是自己的,把被子放到床上,石蓁蓁像以前在家晒过被子一样,扑上去打了个滚儿,“好舒服啊,有点幸福呢。” 她正打滚地高兴呢,听到莫绝在院子里叫她,“蓁蓁,出来。” 石蓁蓁登的爬起来,跑到院子里,“老爷,什么事啊?” “我这里有个账本你帮我算一算。” “啊?”石蓁蓁有点惊讶,不是丫环吗?怎么还做起算账的事情来了? “啊什么啊?你不会算账?” “会,会。”石蓁蓁连忙道,然后跟着莫绝去了书房。接过莫绝给他的账本,石蓁蓁才发现,那是一本纸坊买卖木材原料的账本。坐在椅子上,清了一下算盘,细细地算起账来。 石蓁蓁算账的时候,莫绝就翘着二郎腿看书喝茶。她生怕自己算错了,特意算了两遍,确认无误后才把最终的结果告诉莫绝。 莫绝听了点点头,“可以。” “老爷,你不怕我算的不对吗?” “这是两年前的账本,我知道结果。” 石蓁蓁愣愣地看了看自己核算了两遍的账本,“两年前的旧账本?老爷你让我算两年前的旧账本干嘛?” “老爷我特意把这本旧账本找出来能干嘛?当然是考考你啊。”莫绝大刀金马地坐在椅子上道:“没想到你算账不赖,答案一点没错,以后一些无关紧要小账本我就交给你核算了,做得好了我给你涨工钱。” 石蓁蓁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机会,高兴道:“好呀,那涨多少工钱啊?” “这得看你表现才行,表现的好老爷我有奖励。” 第二日,石蓁蓁跟着赵婶去荷花记买润肤脂,美丽的老板娘看到有客人来,连忙上前招呼,“两位不知道要买些什么?小店的新出了一款橘粉色的胭脂,特别显气色。” 石蓁蓁笑道:“不买胭脂水粉,我要润肤脂,护手油、护发油还有一块香胰子,老板把你们家便宜又好用的给我看看。” “姑娘稍等,我去给你拿试用小样。”老板娘看石蓁蓁肌肤细嫩白皙,像是精心养护出来的,又看她衣裙朴素,一时吃不准她要买什么价位的润肤脂,不过这夏初时节买护手油的一般都是绣娘,那些小姐们根本不会单独买护手油,脸上用的什么手上就用的什么,便拿了秀娘们常来买的护手油出来,再一个中等的润肤油。 打定主意,老板娘转身从身后的货架上拿了一个玉色瓷描粉荷花的方形小瓷盒、一个白色瓷描荷叶的圆形小瓷盒,给石蓁蓁介绍道:“这粉荷花瓷盒是擦脸的,荷叶瓷盒里是擦手用的,这附近的绣娘都用我家这款护手油呢。你试试看喜不喜欢。” “是吗?”石蓁蓁闻言率先拿起那款护手油试了试,打开盖子,一股淡淡的栀子香味传来。香味这么淡,说明只取了花材的香味,而精华含量很少,不过护手油嘛,只要达到护手的目的就行了,食指在瓷盒里沾了一点油脂细细擦在手背上,吸收有点慢,不过擦过油的地方明显比旁边的肌肤更润泽一些。 赵婶一看这瓷盒的颜色便知道东西不便宜,这荷花记的东西根据价位不同,用的瓷盒颜色也不一样。白色瓷盒是最便宜的,碧玉色和秋香色的瓷盒贵一些,最贵的是粉色瓷盒的,一盒润肤脂大概要卖三钱银子。 石蓁蓁问道:“老板娘,这护手油是用什么油脂做的?” “这个是茶籽油加蜂蜡、栀子花精华还有一些其他的材料混合而成,护手不错的,是我店里卖的最好的护手油。” 石蓁蓁买这护手油的目的只是为了不想手部的皮肤变得粗糙,至于白皙柔嫩等其他目的并不做过得要求,如果价格合适的话,买这一盒就可以了,“多少钱?” “这个不贵的,一盒十二文。” 石蓁蓁点点头,又拿起润肤脂看了看,同样香味极淡,沾了一点擦在手腕处,吸收很慢油性也比较大,这个润肤脂如果擦在脸上,日子久了很容易显得油腻,心里便不大满意。 掌柜的看她皱起眉头,便知道她不满意这个,笑道:“姑娘如果不喜欢这个香味儿的润肤脂,我店里还有其他的,我拿给你看看。”说着转身拿了一个粉色描粉荷花的瓷盒放在柜台上。“姑娘看看这个,这个是梅花香味的,清清淡淡,再好闻不过。” 石蓁蓁取了一点试用,果然比前一个好用一点,只是还不是很满意,稍稍腻了些。她以前用的润肤脂大概四五两银子,现在不比从前,可是她实在不想买这么腻的润肤脂,毕竟是用来擦脸的,可不能随便乱用,万一爆痘痘落了疤痕,后悔都来不及。便打算等赚了钱再买更好一点的,又问了一下护发油,“老板娘,你们家这护发油是什么油的?” “是芝麻油,里面加了何首乌,最护发养发不过了。” “这些多少钱?” “这个玉色瓷盒的润肤脂一钱银子,粉色的二百七十文,护发油嘛六十文,香胰子二十文。” 石蓁蓁皱眉,听了觉得这润肤脂她还可以买更好的,便道:“给我来两盒护手油,一瓶护发油,再来一块洗脸用的香胰子。” “姑娘不再看看这润肤脂?是我店里最好的润肤脂了。” “不了,我不太喜欢这香味儿。” 出了荷花记,石蓁蓁把手里一盒护手油递给赵婶,“赵婶,以后还要赖您教我做饭,这盒护手油就送您了。” 赵婶喜道:“哟,你还买了一盒送我呀。” “是呀,您拿着吧,不然我以后都不好意思让您教我做菜。” “那感情好,我就不客气了。” 离开荷花记,两人又去了绣坊,石蓁蓁当下秀了一朵梅花给老板娘看自己的手艺,顺利拿到了绣荷包和手帕的活计。绣一个两面带花的荷包八文钱,手帕上绣一个两寸大小的花同样六文钱,如果手帕上带上一句诗词的话更贵一些,十文钱。石蓁蓁听了只想叹气,绣一条手帕才十文钱,赚钱可真不容易。可她目前能赚钱的方法也就这些,再困难也要接下来。 离开绣坊,他们又去了买了笔墨纸砚,哪怕最便宜的文房四宝,也花了不少钱,总共是一两银子,得绣上一百条手帕才赚得回来,可没把石蓁蓁心疼死。 赵婶看她买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心里只嘀咕,“蓁蓁啊,你买这笔墨纸砚做什么啊?你难不成识字?要像读书人一样做文章不成?” 石蓁蓁点点头道:“我想试试写话本,如果写成了或许能卖钱呢。” 赵婶惊道:“你真的识字啊?还会写话本?” “我读过两年书。” “读书啊?这很费钱啊,没个上百两银子都供不起。”赵婶啧啧感叹,“你家一定很有钱,不然怎么会送女孩子读书,男孩子都供不起呢,不过你怎么做起丫环来了?” 石蓁蓁不大想说这个,含糊道:“以前嘛,有钱的时候认过几个字,现在家境落魄了嘛” 赵婶似是明白了什么一般点点头,“可怜见的,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们镇上原来有个土财主,家里挺有钱的,可惜后代不孝,那家独生子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最后落得个家财荡尽的下场。这就叫不积福,财神爷也看不上。” 石蓁蓁听了变了脸色。她爹娘对不起大娘,所以才遭了报应吗?她如今落魄道如今的地步,就是因为享了不该享受的福气,如今都要还回去了? 赵婶没注意到石蓁蓁的变化,兀自兴奋道:“你写什么话本儿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那个七仙女和董永啦,白娘子和许仙啦,县令大老爷巧断杀人案啦,我就喜欢听这些,你写的话本是什么样的故事啊?能不能讲给我听听?” “好呀,等回去了,我把我的话本讲给你听,哪里写的不好,赵婶你给我提提意见。” 赵婶听了有点不好意思,“我哪里会提什么意见,我就是喜欢听故事。” 再然后又买了一瓶蜂蜜和一些干桃花,总共七十五文。最后石蓁蓁在赵婶的带领下去了镇上的民信局,可是在寄信的时候她犹豫了。大哥现在应该在江南还没回来,如果她这时把信寄出去,万一落到了大娘的手里,岂不糟了? 民信局的伙计看石蓁蓁拿着一封信摇摆不定,便问道:“姑娘,你这封信寄还是不寄?” “啊?”石蓁蓁从思绪里回过神来,想了想还是道:“不,暂时不寄了。”最终石蓁蓁决定过段日子,估计大哥回来后,保证信能落到她大哥手里的时候再寄,这样更保险一点。 赵婶看着她一上午就花了一两多的银子,虽然接了一个绣花的活计,可那挣的钱跟她花的比起来,简直就是老鼠和大象的区别。这也太能花钱了,阿诚那傻小子哪儿养得起啊,赵婶心里不禁不看好他们。 回了莫宅,差不多又到了做午饭的时候,因为知道石蓁蓁认字,赵婶对她的态度便不同了,吩咐石蓁蓁做事的时候态度温和了不少,也更加的有耐心。石蓁蓁学着切菜的时候,切丝粗细不一,切丁大小不同,赵婶也没再呵斥过她,直道:“没关系啊,慢慢学嘛。我刚切菜的时候,也这么个样子。” 下午的时候,石蓁蓁绣了两条手帕半个荷包,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晚饭过后照旧是去给莫绝读书,读过书后,莫绝回房睡觉。石蓁蓁单独留在书房记账本,她自己的账本。这是她突然决定的事情,绣了一下午的花深深体会到挣钱不容易,可今天她花了不少钱,记账本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四月二十三日 晴有风 买护手油二,共计二十四文,送一于赵婶;护发油一,六十文;香胰一,二十文;文房四宝一套,一两银;蜂蜜一罐,五十五文;干桃花一两,二十文。共计花费一两一百七十九文。 绣手帕两条,共计二十文;荷包半个,四文。收入二十四文。 今日出一两又一百五十五文钱。古人云: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诚不欺我矣。 ☆、第 12 章 —— 舍南舍北皆种桃,东风一吹数尺高。 因为刚接手家里生意的原因,为了稳定一下江南那边的客户关系,陶恭锐压货去了江南,却没想到路上出了意外,只得折返回保定。可是回到家陶恭锐却发现妹妹不见了,便猜到他离家的这段时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不能为这件事大动肝火,因为母亲向来讨厌小桃花,若他为此事着急,母亲必定伤心,因此虽然着急小桃花的下落,也只能暗中命人寻找。 经过一番调查,陶恭锐才知道母亲竟然趁他不在家的时候,给小桃花定了一门婚事。若这门亲事是个良缘也就罢了,竟然定的是他舅舅家的表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那表哥分明好龙阳。虽然舅舅舅母拼命隐瞒这件事,可是当地人私下里都在传。他那表哥到了说亲的年纪,根本没好人家愿意把自家女儿嫁到火坑里去。偏她舅母还挑三拣四,既要儿媳妇长得好看,又要温柔贤淑,还要门当户对。导致他表哥二十多岁了还未成亲,倒是相好的小倌儿换了好几个。 陶恭锐知道母亲讨厌小桃花,可没想到母亲竟然动了把小桃花嫁给他表哥的心思,幸好小桃花逃走了,若真的嫁给他表哥,小桃花的半辈子不就毁了吗?只是如今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虽然小桃花向来聪明伶俐,可她终究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孤身流落在外,也不知道会碰到什么事情。 而因为母亲随便给小桃花定了一门婚事,导致她离家出走的事情,也在保定城传扬开来。那些父亲在商场上的旧友,虽然看不惯他宠妾灭妻的行径,可同样也看不惯因为陶父离开,陶大夫人就如此对待一个小姑娘的行为,导致陶恭锐不得不多花费了一番心思重新和父亲的朋友打好关系。 先是陶父离世,后又是陶恭锐江南之行失利,如今小桃花离家出走,陶家的名声受损,陶家的生意便是难上加难。陶大夫人见儿子日渐消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又气愤那死丫头添乱,给她定了婚事她安心嫁出去就是,逃什么婚啊? 陶恭锐见母亲如此抱怨,便知道她这心结系的太死。他有心帮母亲走出过去的阴影,恐怕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做到的事情,如果他找到了小桃花,让她留在外面是最好的,她和母亲见面就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陶恭锐把这件事想得明白,便对母亲道:“娘,小桃花既然已经离家出走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以后不要再说,咱们陶家就当没有这个人。我只希望母亲更放下过往,如今有儿子在,母亲只管安心享受后半生。” 这一天莫绝约人出去喝酒谈生意。南屏镇隶属平安县,平安县隶属于保定城。保定城里大商人陶家前一阵子换了新的当家人,新任当家人年轻,可不得有人趁着这个机会想从陶家的嘴里抢食吃,市场一层层震动,就这么波动到南屏镇来。 陶家的生意涉及马车轿子制造、米粮、珠宝首饰、南北货物买卖。北方的药材、皮毛特产运到南方,南方的茶叶、陶器、丝绸、珠宝原石运到北方,这一来一往价格就得翻几番,是陶家最重要的生意。 结果土匪劫了陶家的商队,虽然报了官,可货物短时间内追不回来。这一次的货蚀了本不说,还要赔偿被土匪杀了的工人家属一大笔钱,据说那次陶家新上任的东家也在商队里,还是有身边的人护着才死里逃生。经此一事,陶家受创,为了缓过劲儿来,让出了车马轿子的单子,才有了资金度过这一关。 陶家让出了单子,这单子可不就得落到别人家手里。那些拿到单子的人要买木材、买绸缎布料造马车轿子,这木料的单子就流到了南屏镇来。莫绝有几片山场,种了杨树、槐树、榆树,槐树长得慢,那榆树正到了可以砍伐的时候。 今天莫绝一天不在家,不用石蓁蓁给他读书或者干嘛,她就有一上午的时间用来绣花。可是绣了一上午,眼也花了,头也晕了,才绣了三个半荷包,一条手帕出来。掐指算了算,一上午才赚了三十八文钱。三十八文钱啊,以前她在家里的时候光吃个点心也不止三十八文钱了。跟莫绝打赌说看看一个月能不能赚到十两银子。这光绣荷包手帕,日夜不停地做也赚不到十两银子。 绣了一上午的花,石蓁蓁眼睛有点疼,便放下竹绷子看看院中的花木。如果她会双面绣就好了,哪怕一幅小小的很简单的双面绣也可以卖上五钱银子,可惜她不会。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既然绣花赚不了多少钱,那么只能试试写话本了。 因此吃过午饭,石蓁蓁便去了书房写话本儿。读的话本多了,话本儿上那些才子佳人的套路也就摸透了,无非就是一个出身贫寒的大才子,囊萤映雪、凿壁偷光地苦读诗书,终于学业有成,上京赶考的路上却淋了雨生了场重病。寄宿在某个庙里养病,遇到了前来上香的千金小姐。两人惊鸿一瞥,一个看来玉树临风,一个看来貌美如花,彼此轻轻擦身而过。不巧的是庙里又下起雨来,小姐被雨拦在了庙里,两个人又在廊下偶遇,便一起听着雨、赏着花、聊着天、聊着聊着书生发现小姐品质高洁、温柔贤淑,小姐觉得书生风度翩翩、博学多才,互相吸引、互相恋慕。 后来雨越下越大,也不知是该说天公作美,还是不作美,小姐衣衫单薄,风一吹便打了一个冷颤,书生怜香惜玉,取了自己的斗篷给小姐披上,小姐羞红了脸,书生欲诉一诉衷肠之时,小姐的丫环不知打哪儿跑出来,打断两人的谈话。 石蓁蓁正写得起劲儿,突然听到院子外面一阵喧哗。走出书房一看,原来是莫绝喝得醉醺醺回来了,阿诚喊着赵婶给弄解酒汤喝。石蓁蓁走上前去,发现莫绝虽然喝醉了,但看上去挺高兴的,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这单生意成了七八分了,看来他这次出去谈生意谈的不错嘛。石蓁蓁想到自己丫环的身份,此时应该做些什么,便去厨房打了水,拧了毛巾端进去,让他擦脸。 赵婶的醒酒汤这时候也好了,石蓁蓁闻着好大一股子的醋味,也不知道赵婶做的什么醒酒汤。 莫绝闻着味儿,苦着脸道:“什么东西?又是赵婶的醒酒汤?” 赵婶道:“老爷,就是我做的醒酒汤,快喝了。” “不想喝,难喝。”莫绝醉醺醺道,然后看到了站在一边儿的石蓁蓁,问道:“蓁蓁啊,你会不会做醒酒汤?” 石蓁蓁干脆道:“不会啊。” 莫绝听了颇为嫌弃道:“什么丫环啊,连个醒酒汤都不会煮。”然后认命地拿起赵婶那碗醒酒汤来一口气灌了下去,然后五官皱在一起都要绿了。 石蓁蓁问道:“赵婶,你这什么醒酒汤啊?” “我赵氏独门醒酒秘方,解酒最快了,就是难喝了点儿。” 石蓁蓁听到独门秘方,不好多问便点了点头,“哦。” 阿诚听了,戳穿赵婶道:“什么独门醒酒秘方啊,蓁蓁,你别听赵婶吹牛,就是醋里加了糖,又酸又甜,我喝过一回,再也不想喝第二回。” “啊?”石蓁蓁头一次听说这种醒酒汤,感情刚才莫绝喝了一碗醋啊,难怪他的脸抽成那样。平常吃饺子蘸醋的时候蘸多了也觉得酸呢,这一整碗的醋喝下去,石蓁蓁光想想就觉得牙酸了。 莫绝喝了醒酒汤,又喝了一杯茶,擦了脸,倒床上就睡了。阿诚在一边看着他,石蓁蓁继续回书房写话本子。可是被这么一打断,她原来准备写什么给忘了。 常言道,文似看山不喜平,这书生小姐眼看着就要两情相悦,就应该给安排点儿波折磨难,才显得他们情比金坚。这波折磨难就好比王母娘娘用金簪在牛郎织女之间画的那道银河,这银河越不可逾越,可最后两人偏偏圆满了,才越有悬念,越有意思。 这写话本,作者又要扮演老牛的角色,给才子佳人做媒;又要扮演王母的角色,给他们添加阻碍;又要扮演鹊桥的角色,让结局圆满起来。至于才子佳人嘛,一个只需负责才高八斗,一个只需负责漂亮温柔就可以了。 按照话本惯常的套路,剧情走到这里才子佳人应该因为门第之别苦苦思恋,石蓁蓁原本也是这么安排的,可现在觉得这套路有点儿太俗了。当初这话本是写给自己看,俗也就俗了,要是想要卖钱的话,得来点儿新意才行。可这新意哪里是想来就来的,石蓁蓁想得头秃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放下笔去院子里转转。 ☆、第 13 章 —— 一帘红雨桃花谢,十里清阴柳影斜。 石蓁蓁看到赵婶在垂花廊下纳鞋底,想到上次赵婶说想听她讲故事,干脆就讲给找赵婶听听。他们老一辈人经历的事情多,说不定能给她什么启发呢。 这话本儿石蓁蓁才刚写了一个开头,三言两语就把故事给讲完了。赵婶正听得有味儿,看她不说了,一边拿针在头发里顺了顺一边道:“后面呢?后面怎么样了?” “没了。”石蓁蓁托着下巴苦恼道:“按照故事的走向,应该写他们遇到了什么阻碍、发生了什么误会。什么小姐家太有钱瞧不上书生啦,或者小姐的爹娘给她看好了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小姐很不乐意了之类的。” 赵婶道:“也可以这么写啊,不过这套路我在别的故事里听过不少次了,感觉都差不多。” “是吧?是吧?”石蓁蓁恍如遇到了知音,“我也是觉得这么写太俗了,所以想写个不一样的,然后就卡在这里了。赵婶,你有没有好的主意?” “哎哟,我哪儿有什么主意?”赵婶听石蓁蓁问她,不好意思笑道:“我听故事还行,写故事是你们这些读过书的人的事情。” “赵婶,你别这么说,你是长辈经历的事情多。”石蓁蓁鼓励她道:“要不,赵婶你跟我讲讲,你听说过的媒人说亲遇到的波折之类的呗。” “你问这个我倒是可以说说。”赵婶一听就打开了话匣子,“我家隔壁就住着一个媒婆,当初我那儿媳妇就是她给说的,她来我家串门儿的时候总能听她说她做媒时发生的事儿。” “有这么一桩亲事,男方家境殷实,女方家也不算太差,而且那姑娘手巧又勤快,做鞋裁衣织布样样拿得出手,过年也能整一桌年夜饭出来。那小伙子也是又高又壮,在咱这镇上的木匠那里学手艺。挺般配的一对儿,可偏偏没成。” 石蓁蓁捧哏道:“怎么没成啊?” “都是男方那当娘的事儿多,非得想拿捏那儿媳妇。你说这俩人正说亲还没成呢,就想着拿捏儿媳妇,这谁敢嫁过去啊,女方的爹娘听女儿说了后,心想自家女儿嫁过去,不说享福吧,也不能过去光给人挣钱干活去啊,立刻就不愿意了。”赵婶说着极为感慨,“你知道那当娘的是怎么拿捏那姑娘的吗?” “怎么拿捏?” “这镇上每半个月就有一个大集,附近村里把自己家做的柳筐柳枝篮子、树上结的果子、做的布鞋、织的土布、酿的酒醋之类的都拿到镇上买卖。那姑娘就把自己织的花布给拿到镇上卖了,正好被同样来镇上赶集的男方娘亲看见了,就拉着姑娘一起买东西。那老娘们不知道咋想的买点心买醋买糖,自己不给钱让那姑娘给。姑娘不乐意掏钱,就说姑娘不孝顺。哎哟哟,没见过这样的老娘们,还没过门呢,就拿婆婆款儿,就因为这个亲事没成。后来这事儿传出去了,家境差不多的都不乐意把闺女嫁他家里去,后来他儿子娶了一个哪哪儿都看不出好来的媳妇儿,凑合着过呗。” 石蓁蓁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感觉开了眼界了。“不是说男方家境殷实吗?怎么让姑娘掏钱买东西?” “嗨!一来是抠门占便宜,再来就是拿捏姑娘呗,进门儿之前先把姑娘训老实了,让姑娘干什么干什么,一家子的家务活儿就落姑娘身上了。依我看啊,那老娘们就是脑子不清楚,不会过日子,应该多跟我学学。” 石蓁蓁看赵婶一脸得意高兴的模样,便笑着问道:“怎么说?” “我这个人吧,手脚勤快是勤快,就是嘴碎,看不过眼的地方非得唠叨唠叨。”赵婶说着叹了口气,“但是吧,任谁被人唠叨多了心里都不痛快。我也想不唠叨别人,可看别人干活笨手笨脚的时候我就特别看不过眼,怎么管也管不住我这张嘴。” 对此石蓁蓁深有体会,刚来莫宅的时候,赵婶没少唠叨她,她听了心里确实很不痛快。听赵婶这么说石蓁蓁莫名就释怀了,原来赵婶也知道她心里会不痛快啊。“还有呢?” 赵婶把鞋底子一收,握在手里道:“我那儿媳妇吧,我提前找好多人打听过。是个实在人心眼儿也好,就是脾气大不服管。可她是个新媳妇儿,有的事儿没经验做就的不好。我就忍不住说她,可她不乐意听,反而嫌我管的宽,结果我跟她处的就不好,我儿子夹中间也不好受。其实我心里清楚,就算我再唠叨她,她也得忍着孝顺我。可过日子不是这么个过法儿,过日子就得一家子和和美美,热气腾腾的才有味儿,整天闹不痛快,这日子就过冷了。” “干脆啊我出来找活儿干了,小两口的日子让他们自个儿过去。我眼不见心不烦,同时也把钱给赚了。等她怀了孩子,家里事儿忙不过来的时候我再回去,她肯定得念我的好。”赵婶说着得意地看了石蓁蓁一眼,“看,这才是过日子的法子,针尖对麦芒的时候,总得有人退一步。别看我是退了一步,可我得了个省心还有钱赚,一举两得。” 和赵婶聊了聊天,石蓁蓁还是没什么灵感,索性站在院子里看蚂蚁搬家。那么小小的一只蚂蚁都能搬着比身体大两三倍的食物走过那么长的一段路,相比她写话卡套路来说,根本没什么困难的。 就在石蓁蓁看着院子里的蚂蚁发呆的时候,隔壁的李小姐来了。她端着一个高粱杆儿扎的馒头筐,瞥了石蓁蓁一眼朗声喊道:“赵婶?赵婶?” 这轻飘飘的一眼让石蓁蓁无比确定她对自己有敌意,可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这敌意从何而来。赵婶听到李霜华的声音,从厨房出来笑道:“霜华姑娘来了?” “嗯,我家的木槿开花了,奶奶做了些软炸木槿片,让我送过来你们尝尝。不光是木槿片,还有一些新鲜的木槿花。” “哎哟,替我谢谢你奶奶。” “谢什么,就几个软炸木槿。”李霜华说着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问道:“我莫大哥不在家吗?” “在家,中午出去应酬,喝醉了回来,在屋里睡觉呢。”赵婶拿了一个木槿片吃了,香里带着一点甜,味道特别好,她吃着转头对石蓁蓁道:“蓁蓁,你去厨房拿个馒头筐来,放这软炸木槿。” 石蓁蓁应了一声去了厨房。李霜华连忙道:“不用,这馒头筐在你们这儿放着吧,我晚点儿再来拿,你们这丫环哪找的,这么没眼力见儿?” 赵婶笑笑,“老爷带回来的,让她在书房伺候。可能没什么眼力见儿,其实人不错。” 李霜华闻言没说什么,不过看上去挺嫌弃石蓁蓁。“我回去了,馒头筐我晚点儿再来拿。” 这时候石蓁蓁已经拿着一个新的馒头筐从厨房出来了,可是李霜华就当没看见转身就走了。赵婶也不明白为什么李霜华不喜欢石蓁蓁,见石蓁蓁自己也不把这当回事儿,索性什么都不说,只招呼石蓁蓁吃木槿片。 石蓁蓁拿了一个吃,觉得太油了,就不再拿了。看到那新鲜的木槿花,便问道:“赵婶,晚饭吃这木槿花?” “嗯,炒个木槿花,煮个木槿白米粥,再加上这个软炸木槿。” “好。”石蓁蓁拍手道,“光想一想,今晚的晚饭就色香味俱全了。” 这话本的情节就卡在这儿了,石蓁蓁干脆也不再想,洗净手回房间拿了绣绷子继续绣手帕。在她绣了一条半手帕后,莫绝睡醒从房间出来了。看到石蓁蓁在绣花,想起她说的要挣大钱的话,便走过去道:“你这绣的是牡丹?” “芍药。” “这俩有什么不一样的吗?我看都差不多嘛。”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牡丹代表着雍容富贵。芍药有个名字叫‘将离’,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代表离别,这两种花差别大着呢。” “这样啊。”莫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这绣一条帕子多少钱?” “像我这样绣上一句诗词的,十文钱。” “一条十文钱,你怎么凭这个挣十两银子?” “所以我买了纸笔打算写话本。” 莫绝皱眉,“写话本能赚钱吗?” “能卖出去的话就能赚钱,卖不出去就赔钱呗。”对此石蓁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赚钱,只能尽量把手里这本写好看看咯。 “你的话本写好了,给我看看。我给你提提意见。” “好呀。” 两人正说着话,李霜华又来了,见到他们俩,开口对莫绝道:“莫大哥,你睡醒啦?” 莫绝笑道:“李姑娘怎么来了?你爷爷可好?” “我来拿东西。”李霜华睨了石蓁蓁一眼,笑道:“我爷爷好着呢,莫大哥有空的时候去我家坐坐呀,陪我爷爷喝喝茶下下棋。” “最近生意忙,等我忙完了就去拜访李先生。” “好啊。”李霜华说着又睨了石蓁蓁一眼道:“说你这丫环没眼力见儿,就是没眼力见儿。没听到我说来拿东西来了?你快去找赵婶把我家的馒头筐拿给我呀,就会在那儿傻呆呆地坐着。” 石蓁蓁暗自叹了口气,认命地站起身去厨房拿李霜华的馒头筐。 ☆、第 14 章 ——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说起来石蓁蓁还真没有一个做丫鬟的自觉,转身去厨房拿东西的时候,在背后听到那李小姐对莫绝抱怨,“莫大哥,我听赵婶说着丫环是你带回来的,怎么带回来这样一个丫环回来?看上去笨手笨脚的。” 石蓁蓁悄悄躲在厨房门后,她倒要听听莫绝怎么回答那李姑娘。然后她听到莫绝笑了一声,“我也不指望她多勤快能干,家里人口太少,多个人热闹些。” 听到莫绝没顺着李霜华的话说,石蓁蓁满意了。 等石蓁蓁把李霜华的馒头筐拿来送走了她后,莫绝吩咐道:“隔壁钱大娘做的软炸木槿,你去厨房给我拿几个过来。” 石蓁蓁拒绝道:“我不去,要吃你自己去。” 莫绝听了皱眉,“你是我雇的丫环,让你给老爷我拿个吃的,你竟然说让老爷我自己去拿,有你这样做丫环的吗?别没大没小的。” “我怕我给你拿了,那李姑娘要不高兴了。” “跟她有什么关系啊?”莫绝不明白石蓁蓁什么意思。 石蓁蓁用手指比划了一个三出来,对莫绝道:“我就见过那李姑娘三次,然后她明里暗里怼了我三次,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啊?你得罪她了?” 石蓁蓁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我得罪她了?我来你家才几天啊,我从哪里得罪她去!” 莫绝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那你说说为什么?” “人姑娘喜欢老爷你呗,所以格外地看我不顺眼呢。” “别瞎说。”莫绝听了嗤了一声,“我是生意人,她是秀才家的姑娘,门不当户不对。而且我今年都二十二岁了,她才十三岁,我大她那么多呢,怎么可能。” “我也纳闷呢。”石蓁蓁说着上下打量了莫绝一番,“你身上有哪些地方值得人家喜欢的呀?” 莫绝嘿了一声,抱着胳膊道:“你这么说话我就不乐意听了啊,老爷我虽然是个做生意的,一身铜臭味,不像那些读书人一样文质彬彬、斯斯文文,但也好歹算是面如冠玉,有一身的男儿气概,怎么就不值得人喜欢了?” 石蓁蓁噗嗤一声笑出来,连连点头道:“嗯嗯,面如冠玉,一身的男儿气概。” “你笑什么呀?老爷我不是一身的男儿气概吗?” 石蓁蓁还是笑,“是,老爷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是你这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样子挺好玩的。” “笑吧,笑吧,整天没个丫头样。”莫绝感慨了一声,然后正经道:“我告诉你啊,这话别再说了,万一坏了李姑娘的清誉,李先生非得找我干架不可。李先生那么大年纪了,我又不能还手。所以这话千万不要说了,记住没?” “嗯嗯,记住了。”石蓁蓁看莫绝说的严肃,这话若传出去确实对李霜华的清誉产生不好的影响,也正经起来,“这件事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说着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证明自己。莫绝看石蓁蓁如此保证,便换了一个话题,“明天老爷我要陪人出去看木材,带你们出去玩,去不去?” 石蓁蓁一听要出去玩,来了兴趣,问道:“去哪里?” “去山上。我有一片山场,陪人看完木材后,咱们就去爬山。” “爬山好啊,我去跟赵婶说一声,提前准备好干粮,这种四月的天气,幕天席地吃着点心吹着风,再舒服不过了。” 莫绝眼看着石蓁蓁要跑,喊道:“站住~” “干嘛?” 莫绝坐在栏杆上,翘起二郎腿来,“老爷我这么好带你去出去玩儿,结果你连个木槿片都不愿意给我拿,太不像话了吧?” 石蓁蓁立刻心领神会,“老爷你稍候片刻,我这就去给你拿。” 不一会儿石蓁蓁端着一盘软炸木槿过来,还特意给莫绝沏了一杯香茶解腻。“老爷,您请慢用。”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要去爬山,石蓁蓁心情好的缘故。晚上吃过饭给莫绝读书的时候,她突然来了灵感,想到卡住的情节该怎么往下写了。她可以写一个乌龙事件,女主角叫徐芸儿,安排一个配角叫许云儿。书生下山去找那意中人,在街上听说大财主许家的许云儿小姐在比文招亲,大惊失色连忙前去报名参加。 这招亲比试分为三局,第一局比对对子,第二局比出题写诗,在前两局比赛中,书生大放异彩,俨然成为了夺魁热门,许家的老爷夫人也及满意书生的表现。到了第三局比赛,原来这许云儿小姐是个爱琴的人,一心想找一个知音人,因此第三局不测试才华了,而是比听琴。 书生听到这第三局比赛听琴的时候,不禁心生怀疑。在寺庙的时候,书生和小姐聊天的时候曾聊到乐理。小姐曾说过比起琴音,她更爱笛子的清越。书生认识的徐芸儿小姐明明爱笛子,怎么这里比赛听琴呢? 写到这里,石蓁蓁就要补一下寺庙两人聊天的情节。她之前写的时候没想到后面的剧情,所以根本没写她们聊天聊到乐理的情节,现在要补上去。 石蓁蓁在写话本的时候,莫绝就在一边看她之前写的部分。这时候见石蓁蓁要,便把手里拿着的稿子递过去。“你笔下的这位书生简直要貌比潘安,才比子建了,会不会太夸张了?” 石蓁蓁不以为意道:“写话本嘛,当然是怎么完美怎么来了。” 莫绝笑了一声问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这种长得又好看又有才华的书生?” “又好看又有才华的书生谁不喜欢?”石蓁蓁反问道,然后又问:“老爷,你看了我的话本,觉得怎么样?卖出去的可能性有几成?” “你这文笔不错,纤巧清丽,里面那个听着雨声聊天的场景特别美。但话本看的是故事不是文采,要是剧情不吸引人,再好的文笔也没用。” 石蓁蓁听了前面一句很好笑,听到后面一句,自信道:“不光文笔,我相信我的剧情也会很吸引人,等我写完了给你看。” 第二天,莫宅全体起大早吃早饭,石蓁蓁给莫绝送早饭的时候,看到他拿了一个弹弓出来,便问道:“老爷,你拿这弹弓做什么?打鸟吗?” “小鸟儿那么可爱,打什么鸟儿啊,这是打山鸡用的。” “山鸡?野鸡吗?” “不是野山鸡,是家鸡。” “家鸡?”石蓁蓁听了奇怪道:“山上哪里来的家鸡?” 莫绝解释道:“那山上的看林子的自己养了几只鸡下蛋吃。可总有那么几只鸡生了反骨,从那鸡圈里跑出去了,跑野了。山场那么大又找不回来,那几只鸡就从圈养鸡变成了山鸡,然后一波一波的下蛋孵小鸡,就变成这样了。” 石蓁蓁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觉得很新鲜,“真的假的啊?” “你要是不信的话,等到了山上我打几只鸡给你看看,野鸡的羽毛和家鸡的不一样。” “好啊。”石蓁蓁笑应道。其实她昨天说错了,莫绝这个人呢,有太多值得人喜欢的地方了,幽默善良和气成熟稳重大方,难怪让那李姑娘暗暗吃醋。石蓁蓁偷偷打量莫绝,也不知道他拿弹弓打山鸡会是个什么模样。在保定城的时候,她见多了那些富家公子挥着折扇时的分流倜傥模样,还没见过拿弹弓打山鸡是个什么样子。 抢了陶家车轿单子的商号叫福隆号,这次来南屏镇采买木材的人是福隆号的一个管事,叫周宗辉。 吃过早饭后,他们收拾好要带的东西,石蓁蓁和赵婶一辆马车,莫绝和阿诚一辆马车。先去了酒楼接了周宗辉,然后一行人坐着马车前往莫绝的山场。 到了地方,大家都下了马车。那周宗辉一见石蓁蓁便觉得眼熟,跟着莫绝上山查验树木情况的时候,总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个跟着莫绝的名叫蓁蓁的小丫环。 一身石青色的细棉布裙,头上用同色的纱巾扎了起来,脸上未施粉黛,活脱脱一副小家碧玉的打扮。跟他印象中那个千娇百宠、总是一身时新打扮的千金小姐完全不一样,可这眉眼之间太过相似了。 世人常说世事无常,让周宗辉来说这四个字放在他知道的那位陶小姐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他机缘巧合之下曾见过那位陶小姐几次,可以说是明媚鲜妍如同春日盛绽的桃花,是陶老爷的眼珠子、心尖子;可惜自陶老爷和陶二夫人遇难离世后,那位陶小姐的日子便如同被风吹雨打一般艰难起来。 陶家主母究竟如何对待这套小姐的,周宗辉并不知情,只听说陶家和葛家退了婚事后,陶家主母又给她定了一门婚事,想也知道这婚事并不如意,然后那位陶小姐不愿意就逃婚了。陶家也曾派人找过,结果并没有找到,难不成这位小姐跑到了这南屏镇? 周宗辉再次回头看了看那位名叫蓁蓁的丫环,并不敢十分确定就是那位离家出走的陶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哪里是个做丫环的料?若真做了个丫环,未免也太委屈了。 ☆、第 15 章 ——桃花堤,柳花堤,芳草桥边花满溪。 周宗辉频频朝石蓁蓁看去,很难不会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阿诚和赵婶对石蓁蓁侧目以对,怀疑这位周管事是不是因为石蓁蓁漂亮看上她了。而石蓁蓁被看得心里不舒服,索性转过头不给他看。 莫绝则笑问道:“周管事,我家这丫环脸上脏了吗?惹得你一直看她?” “啊?没有。”被莫绝叫破,周宗辉脸上有几分不好意思,忙解释道:“我就是看您这位丫环有几分眼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眼熟?”莫绝知道石蓁蓁的身份有隐秘,没想到这就碰到了看她眼熟的人了。“难不成周管事曾在哪里见过她?” “或许是我认错了。”周宗辉敷衍莫绝道,不欲在这件事上过多探究。他是来这里采买木料的,把这件事办好才是最要紧的。至于那位陶家的小姐,是陶家内部的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因此转换话题道:“莫老爷,我看你这山上的榆树,长了恐怕有二十多年了吧?” 莫绝见他说起正事来,便道:“周管事好眼力,这片山场上的榆树已经长了二十六年了。” 莫绝他们走在前面说着正事,石蓁蓁落后几步跟在他们后面,全然不见刚下马车时的高兴。她在听到那位周管事说他眼熟的时候,便吓了一跳,悄悄拽了拽阿诚的袖子,小声找他打探消息,“阿诚,这位周管事什么来头?” 阿诚也小声道:“保定城福隆号车马行的管事,据说福隆号今年接了一个大单子,要大批采买木料。” 听到阿诚说福隆号,石蓁蓁就知道这位周管事不是认错了人,他见过自己。福隆号是吴家的生意,吴家和他们陶家在生意上既有竞争也有合作,但总的来说关系还是不错。如果她在这里的消息被这位周管事传了回去,嫡母知道后派人来捉她回去怎么办?难不成再跑一次? 阿诚听到那位周管事说看石蓁蓁眼熟的时候,也心生奇怪,便问道:“蓁蓁,那位周管事为什么看你眼熟啊?你见过他吗?” “没见过呀,他不是说认错人了吗?可能我碰巧和谁长得像吧。” “是这样吗?” “不然呢?” 从镇上到这山场大概用了一个多时辰,莫绝又带着周宗辉在山上转了转看了看,眼看着到晌午了。莫绝看到距离他们几十米外有一只黄色的山鸡飞了过去,笑道:“周管事,既然来了这山上,午饭咱们就地取材,我打几只这山上的山鸡吃怎么样?” “好啊。”周宗辉闻言来了兴致,“这山上跑的鸡和那笼子里养的鸡味道可不一样,要不莫老板受累多打几只,我带两只回去给我家里人也尝尝鲜。” “好说。” 那一边莫绝带着阿诚和周宗辉去打山鸡,赵婶和石蓁蓁去准备午饭要吃的其他东西。今天早上赵婶特地烙了好多饼,怕山上的调料不全,又带了油盐酱醋碗碟和几样新鲜蔬菜,这时候都搬了下来,就等莫绝他们打了山鸡回来,就开始准备炒菜。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莫绝他们一人手里提了两只鸡回来了。莫绝找绳子把自己手里的两只和周宗辉手里的两只分别捆了起来,而阿诚则拿着自己手里那两只鸡去溪边宰了。 既然来了这山上,这鸡用来做叫花鸡最好。去毛的净鸡用作料腌了,剖开肚子塞进切好的土豆块和萝卜块。去年收起来的干荷叶用水泡软,把腌制好的整鸡紧紧包裹起来,然后外面裹上厚厚一层湿泥,隔火焖熟。周管事看他们处理那两只鸡,在一边感叹道:这山上的鸡都是自己从土里找虫子和草籽儿长大的,又天天漫山遍野地跑,翅膀和腿上的肉都长结实了,再这么一焖别提多香了。” 阿诚在一边烧火,闻言搭话道:“要我说这鸡也笨,在鸡圈里养着有人天天喂食不好吗?非得跑出去风餐露宿的,现在还要被我们给吃了。” 莫绝道:“你管它笨不笨呢,也许这鸡就高兴漫山遍野地跑,就是放荡不羁爱自由呢。” 赵婶炒着菜,石蓁蓁去溪边洗水果,莫绝跟着她去了溪边,叮嘱她道:“你不是想挣大钱吗?一会儿吃午饭的时候,我会和那个周管事谈价钱还有一些其他的细节,你在一边学着点儿,听到没?” 石蓁蓁点头,“知道了。” “你怎么了?”莫绝看石蓁蓁好像有心事,便问道:“昨天听说要爬山还很高兴,怎么现在跟个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没什么。” 莫绝见她不愿意说,便也不再问,只叮嘱她小心点儿不要掉到河里就回去了。午饭好了后,把那两只叫花鸡剖开,一阵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配上带来的枣儿酒,这一餐饭虽然简单,但吃的宾主尽欢,莫绝的生意谈的也很顺利,期间石蓁蓁安静地听着,学习和人谈生意是需要注意的地方,她发现莫绝在这方便果然极为老道,和她父亲比起来也不遑多让。态度虽然温和有礼,但在该注意的事项以及属于自己的权益方面上一步不让,让那位周管事想占便宜都没地方占。 谈好生意,吃过午饭,天色还早,莫绝和那位周管事商量了一下,干脆去爬山。莫绝的这片山场只有两百多米高,山势也不算多陡峭,爬上去再下来也就一个多时辰的样子。 在爬山途中,石蓁蓁找了个机会和那位周管事单独说话,“周管事,您之前说见我很眼熟,不知道曾在哪里见过我?” 周管事没想到石蓁蓁会主动问起他这件事,便道:“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石蓁蓁笑道:“因为您见过我呀。” 周管事答道:“嗨,是曾有幸见过陶家小姐几次,至今印象深刻。” 听他这么说,石蓁蓁便知道他确实认出自己来了,不想和他来回扯皮,干脆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周管事回了保定会把我在这里的消息说出去吗?” “既然小姐这么问了,想来是不想回去的,那我也有一问。” “您请说。” “您堂堂的千金小姐,在这里做一个丫环不委屈吗?” 石蓁蓁笑着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就会承担做出选择的后果。虽然辛苦一点,但到底能自己做主,所以没什么好委屈的。所以拜托周管事,请不要把我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自然。”周宗辉答道:“这是陶家的私事,于我并没有什么干系,周某不会多嘴的,小姐放心吧。” “如此就多些周管事了。” 石蓁蓁听他这么说就放心了,她知道如果自己回去的话,照旧可以做一个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虽然大娘不待见她,可大哥会在暗中护着她。可就算如此,日子久了,大哥夹在她和大娘之间只会更加为难。如果未来的某一天,她和大娘发生了不可调和的冲突,大哥绝对会帮着大娘,只能是她退步。所以在情况还没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前,她抽身而退,对所有人都好。 虽然她现在的情况不比在家时舒服,但起码她的人生不会被任何人左右,而且她现在每天绣花、写话本赚钱,反而觉得每天都更加充实,更加有意义。而且她还有退路呀,如果她一个人在外面实在混不下去了,大不了给大哥送一封信,找大哥要钱嘛。 想到大哥,石蓁蓁又问道:“周管事,我还想再跟您打听一些事情。” “小姐尽管问。” “您从保定城来,想来应该知道保定城的一些事情。”石蓁蓁顿了一下,做了个深呼吸才继续道:“不知道、陶家现在情况如何了?” “陶当家行事果决,陶家的生意经历了一些波折,到底平安度过了。”然后周宗辉就把他知道的事情大概讲了一下。 石蓁蓁听到大哥压货去江南,结果在路上遇到山贼的时候,不由紧张了一下,连忙问道:“那我哥没事吧?” “陶当家吉人自有天相,自然安好,小姐放心,只是家里的生意受到了波折,但也在陶当家的操作下平安度过了。” “如此就好。”石蓁蓁松了口气,便想到之前写给大哥的平安信,既然大哥已经从江南回来了,这封信也可以寄出去了。 一起爬山的阿城见到石蓁蓁和周宗辉说话,好奇地跟莫绝道:“老爷你看,蓁蓁在和那位周管事说话,今儿上午那位周管事就盯着蓁蓁看个不停,他们俩是不是认识啊?” “咱们这个小丫头恐怕有些来头,很有可能是保定城里一个大商人家的千金小姐。”莫绝之前就觉得石蓁蓁可能出身富贵,现在看到她和周宗辉说话,对她的来历便有了七八分的把握。前一阵子听说保定城里陶家的小姐离家出走了,而那位陶老爷的二夫人就姓石,想来那位陶小姐应该就是石蓁蓁了。 阿诚听了莫觉的话有几分失落,“啊?老爷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千金小姐?” “琴棋书画样样都会,还会算账写诗写词,一般人家的姑娘哪儿会这些。就算是咱们隔壁那位李先生家的姑娘,也没咱家这个小丫环能干呢”莫绝说着得意道:“老爷我一两银子把她雇家里来,赚大发了。” 阿诚听了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反驳道:“怎么会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呢?我看她挺好说话的,一点都没有别人家的小姐总是端着一副小姐派头的样子。” 莫绝笑问道:“怎么?你很不希望她是一个千金小姐?” “嗯。”阿诚听了莫绝的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道:“老爷,你不觉得她很可爱吗?” “???”莫绝听了看了看阿诚,又看了看正在和周宗辉说话的石蓁蓁。莫绝这才发现原来阿诚喜欢石蓁蓁。 “我不明白,她既然是一个千金小姐,为什么到咱们家里来做丫环啊?”阿诚疑惑道,他很不理解石蓁蓁为什么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反而过这种清苦的生活,这不是自讨苦吃吗?如果是他的话,他才不会这样。 “这就叫人各有志。”莫绝道。和石蓁蓁接触下来,就会发现她是那种脾气很倔、很有自己想法的姑娘。虽然曾经被吓哭过,但很快就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继续充满活力地面对生活。 阿诚自顾自地叹气,哀叹自己还没开始就已经夭折了的爱情。过了一会儿,阿诚又问,“老爷,咱们要不要找人去保定城里打听一下石蓁蓁的身份?” “不用,她什么身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莫绝笑道:“难道还要我把她供起来吗?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就是,不用特殊对待。” ☆、第 16 章 ——百叶双桃晚更红,窥窗映竹见珍珑, 周宗辉和石蓁蓁说完话,便分开各自爬山去了。几人终于到了山顶,俯瞰山下的小桥流水,山野人家,虽然没有“山登绝顶我为峰”的那种豪情,但也足以游目骋怀,极尽视听之娱。山顶树木很少,只有零星几棵因为终年被山风吹着而长相沧桑的歪脖子树。其中有一棵杏树,上面稀稀疏疏挂着一些青色的山杏。 石蓁蓁见了那棵树,便跑近去看那些青杏,不曾想树上有一个小松鼠,她蹬蹬地跑过去把那悠哉在树上打量他们的小松鼠吓了一跳,嗖地一下跑到树梢不见踪影。“真有趣。” 莫绝见她一直仰着脖子,便隔着几十米问她,“蓁蓁,你看什么呢?” “有松鼠,还有青杏儿。”石蓁蓁远远地回答道。她看到这青里泛着微红的酸杏儿,便想做杏脯吃了。 趁杏子刚变红还硬着的时候摘下来,洗净切厚片,用盐渍过后晒干,酸酸的极开胃。往年时候,娘亲总是做时令小吃。长榆钱儿和嫩榆叶子时吃榆钱饭,槐花开时吃槐花饺子,香椿和木兰芽长出来后,吃香椿拌豆腐还有炒木兰芽。桃花开时吃桃花粥,酸杏儿和桃子长成时做杏脯和桃脯。桑葚长出来了就泡桑葚酒。 过了一会儿,石蓁蓁回到莫绝他们身边去,笑道:“我看到杏子,突然想吃杏脯了,回去我要买些酸杏儿做杏脯吃。” “可以啊。多买一点,放着慢慢吃。”莫绝回道。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都默契地没提上山时她和周宗辉谈话的事情,倒是让石蓁蓁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和周宗辉单独说话莫绝他们肯定会有想法,若他真的问起来,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毕竟真的没什么好说的,难道让她说自己自己是怎么从一个千金小姐落魄成了一个丫环,而且之前还因为偷东西被莫绝抓着差点儿去见官了,她可不想卖可怜。 等她有钱了,腰杆挺直了,不再寄人篱下了,她可以轻描淡写地把她的来历说出来,但现在不行。 在山上休息了一会儿,散了散汗水,便准备下山去。下山途中,石蓁蓁突然想到了杨万里写的一首诗。 莫言下岭便无难,赚得行人空喜欢。 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 第一次读这首诗的时候,石蓁蓁觉得这诗写得怪怪的。诗人写诗都是以景入诗,移情于景,诗情画意,读来如同看了一幅画一样。看到杨万里这首诗时她年纪还小,只觉得乏味,若非诗人是杨万里,她才不会背下来。 如今她经历了一番挫折磨难,突然发现这首诗写的很有味道。上山下山可不就如同人生吗?人生中的困苦挫折如同一座座山峦,爬过了这座山,以为以后的路途便是一片坦荡,殊不知度过这重磨难,还有下一重磨难在前面等着。 就比如说她自己,当初一时冲动从家里跑出来,以为离开大娘的视线便以为万事大吉,吃过了苦才知道离开家比留在家里时更困难。现如今虽在莫宅落脚,但在莫宅获得的安宁也只是暂时的,她的前程还是一片茫茫。 石蓁蓁扪心自问:前程茫茫,你怕吗? 不怕,如果就此认输,她就不是石蓁蓁了。她不信下山是一场空喜欢,越过一道山坎儿总有收获,起码看过高处的风景。 赵婶嫌爬山太累,一直在山下看山人的小屋休息,等他们回去后,却发现赵婶从山里人家那里买了一大兜子的酸杏儿,起码有二十来斤,莫绝见了笑道:“在山上的时候,蓁蓁还说买酸杏儿做杏脯吃,没想到赵婶这儿就准备好了。不过赵婶你买这么多的酸杏儿,就是做杏脯也吃不完啊?” “我就是准备做杏脯的,我还觉得少不够吃呢。”赵婶说着笑道,“我闺女害喜,就想吃口酸的,我做了杏脯给她送过去,多做些,给她留着慢慢吃。” 莫绝也笑道:“哎哟,赵婶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啊?这是喜事儿啊。” “嗨,之前月份小,还没稳当下来不好对人说,现在三个多月了。”赵婶答道。老人总说怀了孕,月份没大的时候不要对人说,免得冲撞了小孩子把人给吓跑了。 “是吗?那真的要恭喜了,等赵婶你做了姥姥,我给你随礼,到时候可要请我吃红鸡蛋。” 赵婶高兴道:“这个当然了。” 莫绝一共打了六只山鸡,两只中午做了叫花鸡,两只周宗辉带了回去,剩下两只便由他们带了回去。 回到莫宅,赵婶收拾车上带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然后吩咐石蓁蓁提一只山鸡给隔壁李先生家送去。 石蓁蓁应了一声,提了一只山鸡到隔壁李先生家,开门的是李霜华,怀里抱着第一次见她时就抱着的那只鸳鸯眼狮子猫。石蓁蓁见了她笑道:“赵婶让我给你们送一只山鸡来,是我给你送进去,还是你拿进去?” 李霜华挡在门口,看着石蓁蓁手里那只精气神十足的黑羽大公鸡,皱了皱眉,疑惑问道:“山鸡?哪里来的山鸡?” “我们今天去爬山,老爷用弹弓打的。” 李霜华听了石蓁蓁的回答,声音更冷了,“爬山?你跟莫大哥去爬山了?” “?!”石蓁蓁听了李霜华的话,就知道她又要吃醋了。她就是来送一只山鸡给邻居,她怎么一下子就联想到她和莫绝去爬山的事情上去了。连忙解释道:“保定的一家商号想买木料,老爷带人去山场看木材,顺道带我们去的,不光有我,还有赵婶和阿诚。” “原来这样。”李霜华听了脸色缓了缓,抱着猫把路让出来,“我抱着猫呢,空不出手来,你把鸡送到厨房去吧。” “你们家厨房在哪儿?” 李霜华把方向指给石蓁蓁道:“东南边那个门口挂着一串大蒜的屋子就是。” 她看着石蓁蓁提着那只大公鸡去了厨房,失落地抱着自己的猫回到了房里,正在院子里浇花的李先生看她这副模样,关心道:“霜华,你怎么不高兴了?” “没什么,兰儿今天不高兴,我也就不高兴了。”李霜华对爷爷道,兰儿是她怀里鸳鸯眼狮子猫的名字。也许这个家里除了她的猫知道她暗暗地喜欢莫大哥,再也没人知道了。 李先生见她还是一副沮丧的样子,笑道:“猫不高兴你就不高兴,你就宝贝你的猫吧。天天糟蹋我的花儿,还用我的木槿树磨爪子,你倒是管管它啊。” “就不管,兰儿的爪子长出来不磨怎么行呢?” 李先生无奈道:“不是有给她专门磨爪子的木老鼠吗?你教教它用那个磨啊。” “我教了,可兰儿就喜欢你的木槿树,我教不会它。”李霜华抱怨道:“那么大一只木老鼠,我看了都觉得丑兮兮的,兰儿怎么会喜欢呢?” 李先生听了看了李霜华怀里的兰儿一眼,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李霜华抱着猫回了自己房间,对自己的猫道:“你倒是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爷爷也拿你没办法,我要是像你一样自在就好了。” 她喜欢莫大哥,可她知道这份喜欢不会有结果。在莫大哥眼里她只是邻家的小女孩,她记得小时候莫大哥偶尔还会从荷包里拿出松子糖给她吃。后来她大了,莫大哥再也没给过她松子糖,看见她了只会客客气气打声招呼。什么男女有别,七岁不同席,谁定的破规矩。 三年前的一个夏天,她抱着才三个月的兰儿去绿杨沿玩儿,她训练兰儿爬树,结果兰儿爬上树后不敢下来了。她急的在树下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下雨了,兰儿还是不敢下来,她也不敢回家。还是碰到了路过的莫大哥,他爬上树去把兰儿抱了下来,然后撑伞送她回家去。 那是她印象中最美的雨天,莫大哥撑着一把蜜合色的油纸伞,伞外雨水密密麻麻,伞下是她和莫大哥还有乖乖的兰儿,鼻尖缭绕着莫大哥身上散发出的皂角香气,连雨溅起的泥水都不讨厌了。那两人撑雨伞不够大,可是雨水没淋到她一点,莫大哥却湿了半个肩膀,让李霜华有种被人细心呵护的感觉,也因此从那以后她就暗暗喜欢上了莫大哥。 以前她还小,不好意思把这份喜欢说出来,可今年她已经十四了,她还是不敢把这份喜欢说出来。她知道自己对待石蓁蓁的态度恶劣,可是她就是对着她摆不出个好脸色来。 那个叫石蓁蓁的那么好看,站在花丛里亭亭玉立,好像花仙子一样。赵婶说她在莫大哥的书房伺候。那话本里常说什么红袖添香夜读书,见鬼的红袖添香夜读书。她嫉妒石蓁蓁可以距离莫大哥那么近,她却连说句话都得注意什么男女大防。 这些年有很多媒人上门给莫大哥说亲,可莫大哥都没答应,也不知为何。爷爷和奶奶闲聊的时候说过莫大哥的事情,爷爷用了一句诗“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来讲,爷爷说莫大哥把注意力都放在做生意上了,没多余的心思想男女之情。 李霜华抱着猫暗暗叹了口气,也不知莫大哥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补上了 ☆、第 17 章 —— 桃花桃叶乱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 钱大娘正在做饭,石蓁蓁提着鸡进到厨房,说明了来意。钱大娘和她寒暄了两句,饭桌上放着一把打着花苞的芍药,拿过来递给石蓁蓁道:“院子里的花儿长得太茂盛了,今儿我们家老头子给修了修枝,剪下来这把芍药,这个你拿回去插瓶也好,别嫌弃它没开花。” 石蓁蓁见这把芍药,有红有白有紫,颜色特别好看,接过来笑道:“怎么会嫌弃,谢谢钱大娘了。”石蓁蓁捧着这么一大把的芍药花苞回去,问赵婶要不要屋子里插一些,赵婶拒绝了,“这么鲜艳的花儿□□房里,这花儿也得嫌弃我这张老皱巴脸,放你房里吧,正衬你们这些年轻姑娘呢。” 然后问阿诚他也不要,石蓁蓁在自己的卧室插了几枝,莫绝的房里插了几枝,又在书房插了几枝。莫绝看她插瓶,笑问道:“隔壁钱大娘给你的?” “对呀。” “李先生种了一院子的花,钱大娘年年都给我们送一些李先生修下来的花枝。”莫绝看她把插花好像很有讲究,疏落有致。便道:“你还学过插花?” “嗯,以前跟我娘学过,不过我还没学到家。跟我娘比起来,我插的花带着一股俗气。”石蓁蓁一边拿着小剪刀修剪花叶,又去院子里剪了一些石榴枝搭配,然后给莫绝看,“芍药打团红,萱草成窝绿。老爷,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莫绝夸道:“往年赵婶都是随便往花瓶里一放,那花和叶子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一点儿美感也没有。就算你插花手艺不到家,也比赵婶强多了,我看着一点儿也不俗气。” 把花瓶摆在桌案上,收拾好那些残叶残枝,石蓁蓁对莫绝道:“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娘插的花。普普通通的山花野草到了我娘手里都好像有了自己的性格,或孤傲、或淡薄、或浓艳。美人如花,花亦如美人,我娘的插花,便如同欣赏各有风情的美人一般。而我的插花,没有自己的性格,便只是花。” “让你这么一说,我可真好奇了。不过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天长日久终有一天你插花的手艺会跟你娘一样好的。” 石蓁蓁噗嗤一笑,“我可没想跟我娘比,插花是生活情趣,若这都要比个高低,就什么趣味都没啦。” 莫绝翻了一个白眼,“切,我白安慰你了。” 第二天,石蓁蓁帮着赵婶收拾那些青杏,拿了洗衣服用的那种大盆洗杏子。洗了第一遍水都黑了,因为是赵婶准备给怀孕的女儿吃的,所以洗的格外仔细,来来回回洗了五六遍,那水才清澈,这时候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了。然后又是切杏片、盐渍、糖渍、控水、晾晒。等把这些杏子都处理完,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石蓁蓁捶着腰叹了口气,本来做杏脯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可是这么多的杏子处理完,什么趣味都磨没了,光剩下累了。石蓁蓁切实体会到在家的时候做什么都是生活趣味,在外面做什么都是过日子。 这日子如同流水一边走过,石蓁蓁的话本也写好了,话本拿去当地的书肆,因为她是第一次写话本,而且还是一个女孩子,那些书肆的老板都不看好她。原本以为自己能靠买话本赚钱的石蓁蓁,被这种情况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手帕荷包的单子也结束了,总共三十个荷包、五十条帕子,去绣坊交了单子,老板娘检查过后付了工钱。她一共赚了七百四十文钱, 同时也到了月底,石蓁蓁从莫绝那里领到了来到莫宅后的第一份工钱。因为她来莫宅不过七八天的功夫,所以只有二百七十文。所有的进项加起来她这个月总共赚了一两又十文钱。将将把她买笔墨纸砚的钱给赚回来,石蓁蓁被这残酷的现实逼得再次在她写的日志上发出赚钱难的感叹。 莫绝见她出去推销话本,却捧了一堆要抄写的经书回来。便问道:“你这是准备抄经书了?” “嗯,抄经书赚钱。” “那你的话本呢?” “没卖出去。”石蓁蓁沮丧道:“老爷,你也看过我写的话本,你也觉得不错是吧?” 莫绝道:“是不错啊,中间书生认错人去参加招亲比赛那段,特别出彩,既显示了书生的才华,又设置了悬疑。” 石蓁蓁气道:“可是那些书商都说我写的没味道,说什么女人就不应该写话本。” 莫绝听了抚掌大笑。石蓁蓁瞪他,“老爷,你笑什么呀?” “你知道那些书商说的味道是什么吗?” “什么呀?”石蓁蓁皱眉奇怪道:“总不能是酸甜苦辣咸吧?” “是缺点颜色。”莫绝坏笑道:“市面上的话本哪本不写风月私情?你写的太雅了。” 石蓁蓁羞红了脸,咬了咬唇一会儿后不服气道:“难道雅也有错吗?” “雅怎么会有错呢?只是这话本它本就是一件俗事,你写的太雅了,这不矛盾了吗?” 石蓁蓁听了觉得莫绝说的有道理,可又气恼自己话本卖不出去。反问道:“老爷,你早就知道我写的话本不好卖,怎么不早提醒我?” “我怎么提醒你?”莫绝听了好笑道:“难不成教你在话本里加点儿颜色?那不就成了教唆你了?!” 石蓁蓁捂脸,天呐,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的话本卖不出去是因为这个。他们两个在说什么话题?她的面子里子在莫绝面前都没有啦。 莫绝看石蓁蓁害羞,便觉得极有意思。逗她道:“喂,你是在害羞吗?” “没有!”石蓁蓁把手放下来一口咬定自己没害羞。 莫绝觉得石蓁蓁嘴硬的时候更有意思了,追问道:“哦?那你刚才是在干嘛?” “我在思考。” “思考?嗯,这可真是一个重要的事情。”莫绝装模作样的点头肯定,“那你在思考什么呀?” “当然是怎么挣钱了。” “啊,这个问题确实值得你思考,距离一月之期已经过了三分之一了,你挣了多少钱了?” “一两又十文钱。”石蓁蓁苦着脸道,她把一半的时间用在了写话本上,虽然早有蓝本,可是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也需要时间呐。 “差的有点多啊,你还是要想想别的办法才行。” 石蓁蓁点头,她是得想些别的办法才行。 这天莫绝抽空去琴行买了一张古筝回来,让石蓁蓁弹琴给他听。石蓁蓁理好琴弦,问他想听什么曲子。莫绝问道:“有一首曲子叫《夏日荷风》,你知道吗?” 石蓁蓁摇头,“没听说过,是你们这里流行的曲子吗?” 莫绝的眼神中流露出回忆,他笑了笑道:“不是,是我姑姑没出嫁的时候常弹的曲子,我姑姑嫁去汉中后,我就再没听人弹过了。” 石蓁蓁点了点头,问道:“有曲谱吗?我学会之后弹给你听啊。” “没有。家里没人会弹琴,就没那种东西。”莫绝笑了一声,又问道:“《洞仙歌》会弹吗?” 石蓁蓁摇头,莫绝再道:“《寒鸦戏水》呢?” 石蓁蓁再次摇头,然后道:“老爷,你点的这两首曲子难度太大了,我还没学到那里呢。” “那你会弹什么曲子?说来听听。” 石蓁蓁想了想,把自己会弹的那些比较出名的曲子报了出来,“卜算子、一剪梅、高山流水、紫竹调、梅花三弄、长相思,这些我都会。” 莫绝便点了一首梅花三弄,因为家里有琴了,莫绝晚饭后的节目便从让石蓁蓁他读书,变成了石蓁蓁弹琴给他听。 窗外夜色沉沉,窗内烛火辉煌,佳人静坐抚琴。琴音如水,细细长流。莫绝趴在书桌上看着弹琴的石蓁蓁,不觉痴了。天下女子各有性情,什么样的人家会养出石蓁蓁这样活泼可爱又坚强伶俐的女子呢? 眼看着快到端午节,要包粽子吃了。赵婶泡了十斤糯米、五斤黄米、还有粽子叶和红豆、芸豆准备包粽子。 作为一个小丫环,石蓁蓁也来学习怎么包粽子。可是那粽子叶在她手里一点都不听话,赵婶包一个粽子用上五六片叶子就可以做一个粽子筒,把那些米、红豆、蜜枣包的严严实实,一粒米都掉不出来。可是她学着赵婶的样子卷了一个粽筒插叶子,□□片叶子都包不严实,最后给把粽子叶拧起来打结的时候,那米全都从缝隙里跑了出来,这种粽子一下锅煮还不得散架了? 赵婶看她这个样子,笑道:“你放那么多粽子叶怎么扎的起来?粽子叶太多,一拧就太厚了不好打结啊。” “可是我怕粽子叶太少了,那米从缝隙里跑出来。” “你看我就几片粽子叶,这米不是没跑出来吗?”赵婶说着又包好了一个粽子放到笸箩里。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插粽子叶的时候还好好的,慢慢地就有缝了。”石蓁蓁说着又卷了一个粽子筒插粽子叶,可还是弄不好。 赵婶用围裙擦了擦手,站起来道:“你等会儿,我给你拿个东西来。” 过了一会儿,赵婶回来递给石蓁蓁一个缝厚衣服时用的顶针,“你用这个箍住那个粽子筒,然后插叶子就容易了,试试看。” 石蓁蓁接过顶针,又卷了一个圆锥形的粽子筒,然后放进顶针里箍住,然后一片一片地往粽子筒里插果然轻松很多。不过她速度依旧很慢,她包一个的功夫,赵婶三个粽子都包出来了。 包着粽子,石蓁蓁想起在家的时候,也会包咸鸭蛋粽子,便问赵婶,“赵婶,家里有咸鸭蛋吗?” “有啊,你想吃咸鸭蛋啊?” “不是,我想包几个咸鸭蛋黄粽。” 赵婶一听就不同意,“瞎胡闹什么?那咸鸭蛋包的粽子怎么吃啊?咸不咸甜不甜的,别糟蹋东西。” “很好吃的。”石蓁蓁努力让赵婶接受咸鸭蛋粽,“江南那边就包咸口的粽子,不光有咸鸭蛋黄粽,还有咸肉板栗粽,还有火腿粽、腊肉粽等等很多花样。” 赵婶越听石蓁蓁说脸上的表情越嫌弃,“那肉还能包进粽子里?油腻腻的,一听就不好吃。” “那油都渗进了糯米里,不油腻的,其实味道还不错。” 可无论石蓁蓁怎么说,赵婶都没办法接受,石蓁蓁想包几个咸鸭蛋黄粽的想法只能打消掉了。 煮好了粽子,大家一起吃粽子的时候,赵婶自然而然地说起石蓁蓁想包咸鸭蛋粽子的话,撇撇嘴道:“怎么会有咸粽子这种东西?粽子就应该吃甜的,红枣花生红豆配糯米,咸鸭蛋和咸肉配糯米那能吃啊?” 莫绝听了笑道:“怎么不能啊?赵婶你做的荷叶糯米鸡不是挺好吃的吗!”同时他注意到石蓁蓁的表情有些低落,心想因为吃不到喜欢的粽子就不高兴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虽然有些孩子气,但蛮可爱的。 赵婶语塞,又嘴硬道:“那荷叶糯米鸡是菜,这粽子又不是菜,这俩不一样。” 莫绝和石蓁蓁笑笑不和赵婶抬杠,莫绝对赵婶道:“赵婶,我还没吃过咸鸭蛋粽子呢,蓁蓁说好吃,我就想尝尝了,累你再包些咸鸭蛋的粽子呗。” 莫绝发话了,赵婶再不乐意包也得包一些。等赵婶重新泡了米和叶子,包好煮好后,莫绝拿了一个吃,然后又让赵婶也吃。 赵婶不大乐意,就是认定了咸粽子不好吃,莫绝劝她,“好不好吃尝过后才知道啊。” 阿诚也拿了一个吃,“活了十几年,这还是第一次吃咸口的粽子,还真有些不习惯。” 莫绝道:“突然换口味难免不习惯,不过我觉得味道还行,明年还可以再接着包。” 而石蓁蓁吃到爱吃的咸鸭蛋粽子,心里别提多满足了。莫绝看她吃的开心,问道:“怎么样?赵婶包的跟你以前在家吃的味道像吗?” 石蓁蓁笑道:“不大一样,但是一样的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北方人,从小吃的就是甜粽子,长大了去了南方,我第一次买咸肉粽,当时吃的第一口我就吐了,那肥肉太腻了,我是从小吃肥肉就吐的人。不过咸鸭蛋的粽子倒是蛮好吃的,我喜欢那个鸭蛋黄,美味! ☆、第 18 章 —— 犹有桃花流水上,无辞竹叶醉君前。 临近端午节的时候,保定城里的陶恭锐收到了石蓁蓁寄来的信,他看过之后总算稍微放下心来。 陶恭锐拿着信看了又看,上面没写她寄信地址,可是他可以通过送信人查到小桃花究竟在哪里。可是小桃花没写地址,分明代表她不想让他找到,她想要脱离陶家,同时也是为了不让他为难。 收起信,陶恭锐说不清心里是惆怅多一点,还是欣慰多一点。惆怅是因为他们兄妹两个终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他有他的责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终究都会站在母亲那一边,而小桃花面对母亲的为难做出了她的选择。就算心里记挂着彼此,可出身不同,就注定了他们兄妹两个不能走在同一条路上互相扶持。 欣慰却是因为就算是发生那样不愉快的事情,她还在替他考虑,不愿意他夹在中间为难。其实小桃花走了也好,母亲见不到她,就能尽快把过去的不愉快都忘掉。如果小桃花还在的话,母亲和她之间发生争执,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小桃花的性格看似温柔和气,其实再倔强不过,而且她性格还有些冲动,如果她受了委屈,她可能不会和你吵和你闹,但她会用自己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届时他们兄妹之间的情谊恐怕会出现难以修复的裂痕。所以这样也好,这是最好的局面了。 端午节很快到了,莫绝给赵婶和阿诚放了假,让他们回家和家人去过节,莫宅就剩下石蓁蓁和莫绝两个人。 赵婶做的杏脯已经好了,送了一部分给邻居,留了一部分自己吃,剩下的赵婶都拿去给了她害喜的闺女。此时石蓁蓁一边抱着一盘杏脯吃一边想挣钱的法子。 夏天到了,莫绝把扇子拿了出来,一把水墨纸扇在手,倒别有一番风流倜傥的意味。眼看着到了中午,他摇着扇子走到屋子外面,看到石蓁蓁坐在垂花廊下发呆,招呼道:“喂,别发呆了,老爷我带你去外面吃饭。” “去外面吃?”石蓁蓁仰头看着莫绝道:“吃什么?” 莫绝笑问:“你想吃什么?” 石蓁蓁皱眉,她还记得上次莫绝问她想吃什么的事情,结果莫绝就是逗她玩,这次又来问,她怎么就那么不相信他呢。因此石蓁蓁故意道:“我想吃神仙肉。” 莫绝皱眉,“神仙肉是什么?” 石蓁蓁想了想道:“要不中午我做饭吧,我给你露一手。” 莫绝上下打量了石蓁蓁一番,怀疑地问道:“你可以吗?”他之所以要带石蓁蓁出去吃,就是怕她做不好饭,免得两个人端午节饿肚子。 “小看我不是?我怎么说也跟着赵婶学习了几天了,况且我在家的时候也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啊。” “行,老爷我就相信你一回,尝尝你做的这个神仙肉。” “老爷,你就瞧好吧。”石蓁蓁说着站起身,撸起袖子朝厨房走去,莫绝把扇子别在腰后,也跟着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石蓁蓁见到莫绝,奇怪道:“老爷,你干嘛?” “我给你打下手啊,这午饭又不光你一个人吃,我也有份,我就帮忙呗,先说说你要干嘛?” 石蓁蓁想了想问道:“老爷,中午你想吃面还是饭?” “吃面吧。” “行,那咱就吃面。” 石蓁蓁选了一个胡萝卜、一个青椒让莫绝去洗了,等一下做面用。 所谓神仙肉就是红烧肉咯。选用上好的红白相间的五花肉,洗净切一个半指节的大块儿。冷水烧开加料酒焯一下,撇去浮沫。 炒锅小火烧热,倒入适量的菜籽油,加入冰糖慢慢慢慢地煸炒,炒出糖色来。这一盘神仙肉有没有卖相就看糖色了,所以一定要小火慢慢炒,火大了,就把糖炒焦了,味道就苦了。 等冰糖全部融化,锅底开始冒出小泡泡后,把焯过的五花肉倒进去,火也烧成中火,用铲子快速翻炒,给五花肉全部都裹上一层蜜糖色的糖衣。 然后放入切好的姜片,加入适量的酱油,再翻炒一下,倒入热水,放入盐、八角、香叶调味。然后盖上锅盖,小火慢炖小半个时辰就好啦。 莫绝早就洗好菜回来了,看她炖肉,不觉道:“这红烧肉就是你说的神仙肉啊?” “对啊。”石蓁蓁找了面盆准备和面,“大块儿的五花肉炖的又软又烂,而且味道全都炖进去了,一口要下去,还带着甜,不知道多好吃。” 确实,吃肉大块儿地吃才满足,一口吃下去全是肉香。想到红烧肉那个味道,莫绝的口水都冒出来了。看石蓁蓁在和面,主动接过了烧火的任务。 石蓁蓁和好了面团,问莫绝道:“老爷,你会擀面吗?” “我会。”擀面是个力气活,“这面我做了,你去切菜去。” 莫绝洗净手,拿过那个大的擀面杖,准备擀面。小时候家里穷,爹娘早逝,家里只剩下他、奶奶和姑姑三个人在,厨房的事情他也做得过来。就算这么些年没做过了,这手艺还没生疏。 石蓁蓁看莫绝很利落地就把一团面做成了面条,正在把面缠在手上攥面呢,面条经这么一攥吃起来更筋道。不由夸奖道:“老爷,没想到你是真人不露相啊,好厉害。” 莫绝笑笑,自得道:“我不小看你,你也别小看我,我也是会做饭做菜的。” 石蓁蓁把萝卜和青椒切丝,准备煮面了。莫绝看了不由道:“你要做素面啊?连个肉都没有?” “不是有红烧肉吗?” “今天怎么说也是过节呀,干嘛要吃素面,家里没肉了吗?” 石蓁蓁解释道:“我这面有个名堂,是没有肉的。” “什么名堂?” “我这碗面叫‘千里莺啼绿映红。’” “千里莺啼绿映红?”莫绝笑问道:“这么雅?行吧,那面里没肉就没肉把,我等着你这碗‘千里莺啼绿映红’的面。” 等石蓁蓁把面煮好,另一个锅里的红烧肉也炖好了,装盘出锅,准备开饭。 莫绝看着放在他面前的汤碗,微黄的面条上码着一层红绿交替的胡萝卜丝和青椒丝,又卧着一个荷包蛋。笑道:“果然是千里莺啼绿映红,这荷包蛋就是黄莺,红色的胡萝卜是红色的桃花,绿色的青椒丝是江南绿柳。本来不过是一碗普通的素面,可是配上一句唐诗,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莫绝拿起筷子又夹了一筷子的红烧肉,好吃!一口咬下去,肉里吸收的汁水和甜味全都爆发了出来。“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还有这样的神仙肉,怎么能没有酒呢?我那里有一坛桑葚泡的果酒,不怎么醉人,我去拿来,等我一下。” 莫绝说着站起身去拿酒,又拿了两个白瓷酒盅,给自己和石蓁蓁各自斟了一杯,殷红的酒液配着雪白的瓷器,端的漂亮。石蓁蓁率先拿起酒盅喝了一口,淡淡的酒香中有一股甜味,很爽口。不由道:“好喝,这一餐是色香味俱全了。” 两人拿起筷子大快朵颐,整盘的红烧肉被他们分吃的一干二净,那一坛子的桑葚酒液也见了底。 饭罢,石蓁蓁觉得自己稍稍有点儿醉了。莫绝看她眼神乱飘,对她道:“喝醉了吗?” 石蓁蓁点点头,“好像是稍稍有一点点醉。” “早跟你说少喝点了,这酒虽然不醉人,但到底是酒啊。” 石蓁蓁语速慢慢道:“就一点点醉,不要唠叨。我要去廊下吹吹风醒醒酒,碗筷就先放着,我待会儿再刷。” 莫绝看她站起来直愣愣地朝外面走去,不由问道:“要我扶你吗?” “不用!” 莫绝洗完碗筷从厨房出来,就见到石蓁蓁坐在垂花廊下吹风,看她脸红红的,坐在她旁边道:“要来一碗醒酒汤吗?” 石蓁蓁想到赵婶那一碗醋加糖的醒酒汤,便酸的皱眉,嫌弃道:“醋吗?我才不喝。我又没醉的不成样子,我喝酒的时候有分寸的,从来不会醉的过分。我现在就是有点点儿晕乎乎的,就一点点儿,那酒的后劲儿上来了嘛。” 莫绝看着她强调自己没喝醉的样子,不觉想笑。“行,你没喝醉就没喝醉。” 石蓁蓁点点头,抱着廊柱伸出手对他道:“你的扇子借我扇扇风。” 石蓁蓁等了片刻,扇子没到她的手上,却有一阵风吹来。转头去看,原来是莫绝拿着扇子给她扇风呢。不禁笑道:“往常都是我伺候你,现在换你你伺候我了。” “对呀,现在换我伺候你了。”莫绝一边扇着风一边道。 石蓁蓁心安理得地享受莫绝给她扇扇子,又道:“啊,我想起一件事要你帮忙。” “什么事?” “我的话本儿。” “你那本《天公下雨巧做媒》的话本?”莫绝不觉奇怪了,她那话本要他帮什么忙啊? “嗯嗯。”石蓁蓁点头,“话本的事要你帮忙呢。” “帮什么忙啊?” 石蓁蓁听了站起来跑回自己的房间把那本话本拿出来,回到垂花廊下,把话本塞到莫绝的怀里。“帮个忙呗。” 莫绝拿起话本,笑道:“你还没说让我帮你什么忙呢,难道是让我帮你卖出去?” 石蓁蓁用力摇头,耳朵上的一对珠子耳环被她甩的疯狂晃动。可是等她摇过头,想了想又用力点了点头。 莫绝被她搞得莫名其妙,“你到底是想点头还是摇头?” 石蓁蓁觉得可能还是因为自己喝醉了,所以反应才这么迟钝。咬了咬唇,双手合十祈求道:“老爷,拜托你帮我把这本话本润润色吧。” “啊???”莫绝觉得自己没听明白,润色?润色?润色?想起他们两个上次的对话,这润色的‘色’是指风月颜色? “嗯!你不是说缺点儿风月颜色吗?你就帮我润润色呗。” 莫绝心里默默吐脏话,润色TMD是这么个意思吗?让那些读书人知道了还不定怎么啰嗦呢。他看着石蓁蓁心想,这果然是喝醉了吧?这说的是什么醉话?“你喝醉了,回屋里睡觉去吧。” 石蓁蓁皱眉:“你不答应?” 莫绝就当她喝醉了,哄她道:“别闹啊,乖。” “我没闹,我真想求你帮忙呢。” “不是啊,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之前咱们俩不是打赌,说要一个月挣到十两银子吗?我光靠绣花抄经书挣不到啊,所以就想把这本话本卖出去咯。” “那你就想出这么一个歪主意来???” 石蓁蓁不觉得哪里歪了,肯定道:“昂!你答不答应嘛?”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碗“千里莺啼绿映红”的面,是我心头爱啊。 当时买了彩色的柿子椒,煮了一碗面,又打了一颗鸡蛋进去,颜色超级漂亮,就想到了这句诗,然后这个梗就放进这篇文里啦。 ☆、第 19 章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莫绝本来不想答应,可最终还是抵不过石蓁蓁的祈求,莫名其妙就答应下来。 等他捧着那本话本晕晕乎乎地到了书房,准备下笔的时候,不禁在心里自我怀疑,是不是鬼迷心窍了?怎么答应她做这种事?一定是鬼迷心窍了吧? 诗经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便是如此咯。 莫绝认命地拿起笔继续写。算了,就当哄那丫头高兴了。端午节的一整个下午,莫绝就泡在了书房度过了。 过了半个时辰,石蓁蓁酒醒了,反应过来自己让莫绝做了什么,而且没想到他还答应了。 石蓁蓁坐在垂花廊下,捂着脸想要尖叫。天呐,她做了什么?她竟然让莫绝给她写带颜色的话本。她回头悄悄看了一眼书房,自然什么都看不到,可莫名地脸红心跳起来。 她去厨房洗了一些水果,又准备了一些点心和香茶给莫绝送去。 因为书房的门并没有关,莫绝原本正在专心写那什么,突然听到敲门声,抬头就见到石蓁蓁端着一些吃的东西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慌得他连忙找了一张白纸盖住自己写的东西,定了定神才道:“你来干嘛?” 石蓁蓁举了举手里的托盘,“给你送吃的呀,老爷您辛苦了。” 笑、笑什么笑呢,笑得那么好看干嘛?老爷我这么辛苦还不是你给找的事情?莫绝扬了扬下巴,指着远处的桌子道:“放那吧,我跟你说没有我叫你,你不许来书房。” “好。”石蓁蓁乖乖地点点头,把托盘里的东西一一放到桌子上摆好,“老爷我出去啦,东西你记得吃哦。” 看着石蓁蓁转身要离开,莫绝喊道:“等等。” “老爷,你有什么吩咐?” “我觉得咱们有必要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 “嗯。”莫绝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第一,你不许告诉别人我帮你写话本的事。” 石蓁蓁点头,“嗯。” “第二,写好之后,这话本我帮你卖出去,卖的钱三七分,我三你七。” “可以。” 莫绝看她答应的爽快,点点头又道:“第三,话本卖出去后你一眼不许瞧,这条你要是不答应,这忙我就不帮了。” 石蓁蓁笑道:“我也答应。”才怪!等写好了,我悄悄买一本回来,藏起来偷偷看,反正你也不知道。 过了两天,莫绝拿了十两银子给石蓁蓁,说这是卖话本的钱。石蓁蓁惊喜地接过银子,天呐,这是她自己挣的钱啊,虽然才十两银子,可这是她凭借自己的能力赚来的呀,当然离不开莫绝的帮忙,可还是好兴奋。 莫绝等她冷静下来问道:“你现在赚钱了,有什么打算没有?” “再接再厉,我还没赚够呢。”石蓁蓁还记得自己的簪子要赎回来,还要一笔利钱呢。 “你准备怎么赚钱?” “接着写话本。” “写话本你能赚多少钱?自古以来文人是文豪是大才子,名满天下,可没见过哪个成了一方富豪的。” “可我想做生意,我本钱不够呀。” “本钱少可以做小本生意呀。” 莫绝看石蓁蓁沉默不语,又道:“钱财如水,要用它才能活起来,最后源源不断回到自己身边。赚钱了存起来不用,那些钱就跟石头差不多。” “你是说我应该让钱生钱?” “鸡生蛋,蛋孵鸡,钱生钱,这才是赚大钱的方法。还有一点我要问问你,谁都想挣大钱,可是挣大钱的也就那么一撮人,更多人是老老实实赚一点小钱养家糊口就够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石蓁蓁皱起眉头,她家里就是做生意的,想了想回答道:“因为有风险。赚钱少,要不就是给人打工要不就是做小本买卖,这两样风险都低。想要赚钱多,必得做大买卖,买卖越大风险就越高。” “没错,想要挣大钱要担风险,所以勇气、智谋、机敏、人脉这四样缺一不可。”莫绝说着看了石蓁蓁一眼,“如果你要钱生钱的话,得做好承担风险的准备,并且用你的智慧去预防风险,解决风险。” “我明白了,我好好想一想。” 前一阵子因为卖了一批榆木木料,莫绝要去山场巡视工人干活的进度,石蓁蓁见他要去山场,连忙问道:“老爷,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你去干嘛?” “上次在山场打的山鸡特别好吃。” 莫绝笑了,“你要是喜欢吃,我给你再打几只回来,养在后院想吃的时候杀一只。” 石蓁蓁坚持道:“可我想去山场看看。” 莫绝不是不想带她去,而是不方便。解释道:“那山上都是一群光膀子砍树的大老爷们,你一个小姑娘去不合适。” “这样啊。” 莫绝看她好像很失望,便问道:“你去山场干嘛?” “老爷你上次不是说让我想办法做个小本生意吗?我想了想我可以在村子里买进一些土产运到镇上卖掉,买进卖出赚个差价。” 原来是因为这个,莫绝点点头,“既然这样,那你就跟我去吧。” 石蓁蓁高兴道:“好哎,我就知道老爷最好了。” 石蓁蓁跟着莫绝到了山场,莫绝不许她上山,拜托了山下村子的村长照顾她,自己一个人上山去。 莫绝的山场靠近山村,平常允许村民上山捡柴找野菜捡蘑菇,树木需要修枝或者砍伐的时候,他也会就近雇佣村子里的百姓,给当地老百姓创造了不少挣钱的机会,因此村长对莫绝很客气。 村长知道石蓁蓁是跟着莫绝来的,就把石蓁蓁当贵客款待。石蓁蓁也不仗着身份就颐指气使,很客气地和村长聊起天来,想通过村长了解一下村子有什么特产可以买卖。 两人正聊着的时候,一个黑瘦的村妇撩开帘子走了进来,见到石蓁蓁,她为难地开口道:“大哥,你、你这儿有客来啊,那、那我待会儿再来。”然后不等村长说话就转身走了。 石蓁蓁看她面带难色,好像遇到了什么困难,便问村长道:“陈伯,她是谁啊?” “是我本家一个堂弟媳妇儿,我那个堂弟去年夏天去城里给人盖房子,也是他命里有劫,让倒下来的梁柱砸中脑袋,人当时就没气儿了,留下我这弟媳妇儿苦哈哈地带着三个孩子。”村长说着叹了口气,“她这准是找我借钱来的,姑娘,你也看见我这家里是个什么光景,也不富裕,我小儿子还没娶亲呢。都是亲戚,平时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她家的几亩地都是我组织人给帮忙种的,借钱却是借不出几钱银子。” 石蓁蓁点点头,心里不禁对那年轻守寡的寡妇起了同情,听到她有三个孩子,便问道:“那她也不能出去做工挣钱是吧?” “孩子奶奶身子骨早年累垮了,帮不了啥忙,就那三个孩子就把她绑家里了,哪儿也去不了。她平时也就上山捡个山货草药搓些麻绳挣个零钱。” “也不能在家织布纺纱?” 村长无奈道:“织布纺纱得有织布机纺纱机,她家哪儿有那个啊,别说她家没有,咱整个村子里也没有。” 石蓁蓁哦了一声,又问:“那养些鸡鸭牛羊总行吧?只要喂草就可以了,养大了可以卖钱啊。” “她家倒是养了几只鸡下蛋。” “几只鸡?”石蓁蓁心想几只鸡能卖多少钱?“怎么不多养一些?” “养不起啊,几只鸡还能让几个孩子捉虫子喂,养多了得要粮食才行。人都快吃不上饭了,哪儿有了多余的粮食喂鸡啊。” 石蓁蓁了然,又想起那个女人小心翼翼撩起门帘进来时的模样。让她想起了自己当初流落街头、身无分文时的难堪记忆,也是幸运地遇到莫绝,心善留她在府里做个丫环,实际上处处照顾她。如果可以她想帮她一把,就像当初莫绝帮她一样。 可是直接给钱却是不行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直接给钱,她带着三个孩子总有花完的一天,而且她现在也没多少钱啊。 “陈伯,我想一个人去村子里转转,如果我们老爷回来了,你跟他说一下。” “行,不过姑娘你可别跑远了。” “我不走远,就在村子里转转。” 石蓁蓁独自一人在村子里乱逛,却发现这山村里的人家都不算多么富裕,很多小孩子身上穿的衣服都打着补丁。 下午莫绝回来了,手里拎着四只山鸡,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扔给她,石蓁蓁接过问道:“什么东西啊?” “榆木刨花儿,给你泡刨花水儿用。” 石蓁蓁打开一看果然是一袋子白白的刨花儿,笑道:“谢谢老爷。” 所谓刨花水就是用榆木刨花浸泡在热水里,慢慢渗出带着粘性的液体。女子未免挽好的发髻变形,便会在挽发髻之前,用小毛刷蘸着抹在头发上,然后再挽头发,等头发干了后会自己定型,而且不会有小碎发乱飘。一个女子的发型能不能保持油亮体面,就靠这刨花水啦。当然,不光女子可以用,男子也用这个保持发型整齐。 莫绝又问她,“你一个人在这村子里找到什么商机没有?” “有,不过我想让你帮我合计合计,行不行得通。” ☆、第 20 章 —— 洞里桃花自古初,人间尘事几乘除。 石蓁蓁把在村长家见到他堂弟媳妇的事情说了一下,然后她想到了一个既能帮助她,同时自己也能赚钱的办法。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石蓁蓁兴奋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自己出钱给他们买一批小鸡崽,他们没钱买粮食喂养,我出钱给他们买粮食。等一年后他们把鸡养大了,我来带走这些鸡,不过这期间下的蛋全归他们,孵的小鸡也归他们。老爷,你看我这个法子行不行?” 莫绝点点头,夸奖道:“办法不错,不过你想清楚其中的风险了吗?成本多少,你能赚多少?” “风险我也想过,一个可能这期间会有得病死的、被狐狸黄鼠狼叼走的,或者身体差没长大的。死掉的我就让他们按照小鸡崽的价格赔偿我。再来就可能他们不认账,一年后我来拿这些鸡的时候,他们咬死是他们自己家的,不给我。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和他们签订契书,就算他们撕毁契书,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们也不会不认这笔账。” “我的面子?”莫绝笑问:“我面子有那么大?” “有,肯定有。”石蓁蓁肯定道:“这个村子里的石碾子是你出钱找石匠做的,他们村子里唯一的一口水井也是你出钱找人挖的。老爷,你在这个村子里很有威望。” 莫绝没想到石蓁蓁连这个都打听到了,看来她提出这个办法也不是没经过考量。便问道:“那成本和利润呢?” “我打算给他们买一百只小鸡,八十只母鸡二十只公鸡。一只小鸡两文钱上下,一只成年鸡大概在四十文上下。这些鸡只要吃些米糠、菜叶就行,而且可以自己在土里捉虫子吃,所以买粮食的成本大概在一两银子,再去掉我把这些鸡运到城里卖的车马费。粗算下来,我的利润大概在二两五钱多银子。虽然我赚的不多,可是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他们把鸡养好就可以了,关键是能帮助他们,一举两得呀。” 莫绝笑了笑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石蓁蓁以为自己考虑的很全面了,不知道莫绝有什么问题,便道:“老爷你说。” “如果这些鸡全死了怎么办?” 石蓁蓁第一反应就是莫绝在开玩笑,“怎么可能?全死了只能是发鸡瘟了,可是这山里散养鸡,发鸡瘟的可能性太小了。”石蓁蓁说着又想了想,发鸡瘟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又道:“如果真的发了鸡瘟,那我只能自认倒霉了,反正成本不到一两银子,我还赔得起。” 莫绝拿起扇子敲了石蓁蓁脑袋一下,“就你有钱赔得起。” 石蓁蓁摸了摸被打的地方,虽然不痛,可是不明白莫绝干嘛莫名其妙打她这一下。“我现在哪儿有钱,都快穷死啦。” 莫绝道:“鸡全死了不光是因为发了鸡瘟,也可能是他们自己杀了卖了,告诉你全死了。” 石蓁蓁瞪大眼睛,“不,不会吧?”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啊,你之前说如果鸡死了,你让他们按照小鸡苗的价格赔偿就行了。那他们完全可以再你来抓鸡之前,把鸡全卖掉,然后说全死了,只赔你小鸡苗的钱就行了。”莫绝给石蓁蓁解释道:“虽然不能把人想得太坏,但做生意就得把最坏的可能性全都想到,这叫防患于未然。” 石蓁蓁听了,垂眸认真思考了一下,莫绝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她不了解村长堂弟媳妇人品如何,两人之前也不认识,确实得考虑到莫绝说的这种可能。而且她家很穷,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一个穷字就是原罪。想当初她穷到没钱吃饭,不也去莫绝家偷东西了吗?石蓁蓁想清楚了其中关窍,叹了口气对莫绝道:“老爷,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那我改一下条款,如果有小鸡死了,一年后他们按照整只鸡市价赔偿我。这么改,你看可不可以?” 莫绝点点头,“可以,接下来咱们就找那寡妇问问,如果她也愿意的话,那我给你当中人,然后找村长作保,签下契书。” 村长的堂弟媳妇叫田英,本来家里已经穷的揭不开锅,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三个孩子整天吃不饱又正在长个子,衣服短的都露胳膊。突然得知有人愿意帮他们,田英觉得好像天上掉馅饼一样,忙不迭地答应下来。虽然一年后那些鸡要还给石蓁蓁,可是一只小鸡崽喂三个多月就开始下蛋了,一年里下的蛋全归他们。如果这鸡喂的好,说不准那卖蛋的钱比卖鸡的钱还多呢。 既然田英没意见,他们就在村长家里写了契书,讲明条件,一式三份签上名字盖上手印。田英没地方一下子买一百只鸡崽,八十只母鸡,二十只公鸡,公母数量的初入控制在五只上下。石蓁蓁负责帮她找鸡苗然后给她送来,然后同时买一批米糠麦麸运过来。 签好契约,两人便启程回镇上,因为耽搁了一些时间,回到莫宅时已经临近傍晚。 晚上石蓁蓁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又想起莫绝给她的那一袋榆木刨花儿,还有莫绝指点她做生意时的样子,稳重成熟还很照顾她。还特意给她打了山鸡吃,还有那一袋榆木刨花,虽然不值钱,可是他记得给她带礼物啊,心里便美滋滋的。 摆在窗台上的茉莉花开花了,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如同少女的心事幽幽淡淡。石蓁蓁睡不着,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梳妆台边拿起莫绝给她的那一个黑布袋子装着的榆木刨花,他送她梳头发用的东西,是随手送的,还是因为他惦记着她啊?石蓁蓁拿着这一袋子刨花跺了跺脚,“哎呀,好烦啊,无缘无故干嘛送我梳妆用的东西?女孩家梳妆用的东西是随便送的吗?!” 虽然嘴上说着心烦,可是她的嘴角却诚实地挂着一丝微笑。“上次听他说他今年二十二岁了,为什么他这个岁数了还没成亲啊?难道他有意中人,可两人因为家里不同意没能在一起。他至今未成亲是忘不了她?那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不然他这么大年纪了干嘛还不成亲啊?”石蓁蓁胡思乱想,可有不想承认莫绝真的有一个难忘的意中人。“可万一不是呢?要不我明天找赵婶打听一下?” 第二天起床,石蓁蓁趁着做早饭的时候找赵婶打听莫绝至今为成亲的原因,“赵婶,我问你个事情啊。” “啥事儿?你问。” “是关于老爷的,你知不知道老爷为什么至今未成亲吗?” “这个啊。”赵婶切菜的手停了一下,然后转头看了石蓁蓁一眼。“我来莫家才半年,至于老爷为什么至今没成亲,我也不知道。你说老爷模样长得也好,也有这么大的家业,想娶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到?” “他是不是有什么意中人啊,所以才没成亲的。” “不会吧?我从没听老爷提起过谁家的姑娘啊,也没见他有什么定情的物件儿。”赵婶说着打趣地看了石蓁蓁一眼,用了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丫头,你问这个,你是不是对老爷~,嗯?” 石蓁蓁被赵婶那个眼神看得脸红,“什么呀,赵婶,你别胡说。” “哦,原来我胡说呀。可照我来说,你们俩都是小年轻,男未婚女未嫁,有想法很正常。” “可不是在胡说!我就是好奇问问。” 当天晚上,莫绝递了一本账本让石蓁蓁算。等她算完,莫绝凑近了问她,“我听赵婶说你在打听我的事?” 因为莫绝的突然靠近石蓁蓁心突然有些慌,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心道赵婶那个大嘴巴,干嘛跟莫绝说这些?莫绝看她不说话,继续弯着腰小声问道:“喂,你到底有没有打听我的事?” 石蓁蓁不想做莫绝面前认怂,嘴犟道:“有、有啊,我好奇问一下,怎么,我不能在你背后和赵婶聊聊当家老爷的事啊?”石蓁蓁这反问看似嘴犟,实则在欲盖弥彰。 莫绝好整以暇:“当然可以,不过我的事情赵婶也不是很清楚,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可以直接来问我啊。” 石蓁蓁推了莫绝一把:“哎呀,你靠那么近干嘛。” 莫绝看石蓁蓁的耳朵已经变得通红了,笑道:“好了,我不逗你了。我至今未娶亲,不是因为有什么心上人,只是光顾着做生意去了,没时间考虑儿女情长的事情,别乱想。” 石蓁蓁抬头看莫绝,却见到他一个劲儿看着她笑,笑得特别好看,不由得让她小鹿乱撞。又听他说了至今没娶亲的理由,不禁反问道:“做、做生意有那么忙吗?” “有啊,不然我哪儿来这么大的产业?我爹做生意亏了本,最后就给我留了一间破房子。我是靠着我姑姑嫁人的聘礼才有了第一笔做生意的本金。”莫绝说着,眼神逐渐变得遥远,思念起嫁到了关中的姑姑。 石蓁蓁没想到是这么回事,想起上次莫绝问她会不会弹一支叫《夏日荷风》的曲子,说是她姑姑在家的时候常弹的。“你姑姑嫁去哪里了?” “关中。” “好远哦。”一个女人嫁那么远,会不会想家? “是啊,好远。”莫绝笑了笑,虽然姑姑偶尔会写信回来,说过的很好,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姑父和婆母也待她很好,可算起来他们姑侄俩已经八年没见过面了。“我奶奶去我姑姑那里住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做什么呢。” “也许像咱们俩这样聊天说话呢,说不定还聊到你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做梦梦到了大海 ☆、第 21 章 —— 桃花羞作无情死,感激东风,吹落娇红,飞入窗间伴懊侬。 中午的时候,听到赵婶跟他说石蓁蓁在打听他的事情,莫绝心里是有一点兴奋和小窃喜的。这死丫头是开窍了吗?哎呀,可算是开窍了。 和他同龄的都是俩孩子的爹了,他还没娶妻。早年的时候是真的忙于生意没工夫想这件事,后来生意上了正轨,他又遇不到喜欢的姑娘,就这么耽误了下来。每次看到他那些狐朋狗友抱着粉团一样的小孩子逛街买糖吃,心里说不羡慕是假的。 有媒人上门提亲,他还畅想过一番娇妻在怀幼子绕膝的情景。奈何想象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在媒人的带领下,也相看过两次。不是他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他,总没有两厢情愿的时候。看不上他的说他不够温文尔雅,一股子商人的铜臭气,他是商人身上没铜臭气,难道有一身仙气吗?至于他没看上的姑娘,就不说了,他是男人不好随便议论人家姑娘。 他奶奶也急着想抱重孙子,可奈何遇不到合适的嘛。娶妻是一件大事,万万马虎不得,为了延续血脉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姑娘,万一日后相看两厌,不是彼此耽误吗?总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娶亲这件事就这么拖了下来。也不知道月老把他的姻缘牵到了何处。 后来遇到了石蓁蓁,本来以为她就是一个普通落难的姑娘,想着帮一把就当做善事了,他那时候也没想到他会喜欢上她呀。也许是这么多年单身,导致他情窍闭塞了,若非那次在山场听到阿诚说喜欢石蓁蓁,他都觉察不到自己吃醋,原来他也喜欢上那丫头了? 莫绝想告白的,可是又怕吓到她。毕竟她一个小姑娘住在他家里,他若告白,会有乘人之危的嫌疑。万一她不喜欢他,再把她给吓跑了,他可就没有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先机了。所以,稳住,一定要稳住。他比她年长,自然应该多照顾体谅她一些。 莫绝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追求意中人的方式,不是嘴上说我喜欢你,不是一连串的甜言蜜语,不是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不是送你珠宝钗环。而是我喜欢你,我想和你把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变成让你觉得快乐的事,庭前一起吹风,是现世安稳;一起下厨做饭吃饭,是岁月静好。你难过,我同你分担;你喜乐,我与你共享。让你开心让你笑,是我心之所愿。人生这条漫漫长路,当并肩同行。 石蓁蓁拜托莫绝帮她买小鸡崽,八十只母鸡,二十只公鸡。自己则去书店查找一些有没有介绍养鸡的书籍。到了书店,石蓁蓁问了店老板,老板也不知道自己店里有没有这样的书,指了指角落放置农书的地方让石蓁蓁自己去翻。毕竟诗词歌赋、治国论道、儒家经典、甚至话本游记才是书店的主流。农书种地的才关心,可种地的农民又大多不识字,所以被店老板摆在了角落。 到了店老板指点的地方,石蓁蓁一看,那些书上都积了一层尘土。从怀里拿出手帕把口鼻遮住,石蓁蓁才开始翻看那些书,一翻动一阵尘土飞扬。石蓁蓁不由挥了挥手,这些书里有明时宋应星的《天工开物》、北魏时贾思勰(音:斜)的《齐民要术》、北宋时沈括的《梦溪笔谈》。可这些书里讲解的是养蚕缫丝、织布造纸、种地酿酒,没有讲解养鸡知识的。 石蓁蓁好容易看到一本《动物概要》,兴奋地翻开一看,竟然是讲养斗鸡的!什么斗鸡、猎犬、马匹、蛐蛐怎么养殖,蝈蝈笼子怎么编。这些东西都是有钱人家玩的,石蓁蓁没想到会在这么一个小镇上看到。 虽然是养斗鸡的,但都是鸡嘛,不管是下蛋的鸡还是打架的鸡,都有可能生病。石蓁蓁仔细看了一下讲解鸡生病、不吃东西的章节,还算有些收获。书里介绍说鸡喜欢沙浴,通过沙浴,不仅可以梳理羽毛,还可以洗去体表寄生虫,并且还可以通过啄食一些砂砾促进食物消化。鸡舍要建在通风、干燥、晒得到太阳的地方,可以有效减少鸡生病的可能性。如果鸡得了痢疾、呼吸不畅或者一些血液病,可以喂一些黄连。想到山村没有沙子,可以建议他们去河滩拉一车沙子,在鸡舍旁边挖个坑做沙池。 把书里有用的知识记下来,石蓁蓁便打算离开。可又这么走了又觉得对不起老板,白白看了人家的书,总得买些什么东西回去。可要让她买下一本讲述养斗鸡、蛐蛐儿的书,她又不愿意。石蓁蓁歪头想了想,突然想起她那本话本来,之前一直没空来逛街,现在可不是机会吗? 石蓁蓁走到卖话本儿的地方,在那放了百本的话本书架上查看一番,“怎么没有啊?难道是我写的太差,卖的不好,所以不在不在这架子上?还是这家店里没有?” 石蓁蓁又从头到尾把书架上的话本溜了一遍,还是没见到有一本叫《天公下雨巧做媒》的本子。又想是不是莫绝根本没卖出去,只是扔给她一锭银子敷衍她?!如果是那样的话,简直太让人生气了。难怪之前说不让她买来看,原来是他做好了卖不出去的准备。那给她的那一锭银子是可怜她还是打发她?石蓁蓁气冲冲地想找莫绝质问。可走到半路,她又停下了,之前约法三章,如果她就这么回去质问他,岂不是暴露自己买话本的事情?那他就有理由指责她言而无信了!她有利也变成没理了! 该死的莫绝,果然老奸巨猾。不能找他质问,难道她就白白被他骗了?石蓁蓁咽不下这口气。在街上犹豫了一会儿,又想是不是自己冤枉莫绝了,也许那家书店恰巧没有卖她的话本儿,她换一家书店问问也许就有了呢。 石蓁蓁换了家书店,结果还是没看到她写的那本话本。又换一家,还是没有,再换一家,还是没有。倒是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莫绝想听的《夏日荷风》的曲谱,让她买了下来。 在书店门口晒太阳喝茶的店老板看石蓁蓁一连换了三家书店,脸上还带着愤愤不平的神情,不由拦住她问道:“姑娘,姑娘,你找什么要紧书呢?” 石蓁蓁看到有人拦住自己,闷闷不乐道:“不是什么要紧书,是一本话本。” “什么话本?你说出来说不准我知道呢。” 石蓁蓁想想也对,卖书的人肯定比自己更清楚。便把自己写的那本话本的大概情节说了一下,不等石蓁蓁说完,店老板打断她道:“你说的这本书,我知道。” 石蓁蓁惊喜道:“老板,你知道这本书?” “知道,知道。”店老板见石蓁蓁如此惊喜,不由有种帮助人的快乐,笑道:“你找的这本书叫《姻缘错》,是目前卖的最好的话本了。” 石蓁蓁听了更加惊喜,“还是卖的最好的?” “是啊,小姑娘,我看你如此着急找这本书,是不是你家小姐命你把这本书买回去给她看啊?”店老板道,然后指了指自己店里的书架,“喏,摆在书架上最显眼的位置,就是那本《姻缘错》了。” 石蓁蓁走到店老板指点的位置,拿起那本《姻缘错》翻开一看,里面的情节果然是她写的没错,不过莫绝不止换了书名,竟然还把男女主的名字给改了,还加了一个书生,给那位重名的小姐也配了一段姻缘。 “老板,这本书多少钱?我要了。” “四十文。” “哦。”石蓁蓁从钱袋里拿出四十文铜钱递给店老板,未免莫绝看到把书揣在袖子里回了家。 晚上,石蓁蓁把帐幔遮的严严实实,在床头柜上点了灯,迫不及待地拿出压在枕头下的话本翻看。虽然这话本是自己写的,可是以一个读者的身份去看,好像书里的人物有了自己的灵魂。尤其是这本书被莫绝修改、添加了一些情节,那感觉就更不一样了。那书里的书生对小姐说话的时候,石蓁蓁总觉得是莫绝在跟她说话。 虽然当初是让莫绝加一些风月进去,可是莫绝并不似市面上卖的话本那样写的很露骨,反而极为隐晦暧昧。风吹树摇、彩云遮月,便是一夜情浓。露浓花瘦、寒鸦未眠,方知春宵无边。 石蓁蓁看到书生和小姐互诉衷肠的部分,两人你侬我、忒煞情多,却惹得她这个看书的人羡慕。当初葛仪臣对她那么好,还不是说变心就变心了,所以被葛仪臣那个王八蛋退了婚后,还没想过自己会再喜欢上什么人。 可认识莫绝后,却发现他一个很有责任感的好人,和葛仪臣那种道貌岸然的文质彬彬完全不一样。她承认她是有一点点喜欢莫绝嘛,就一点点。可是她在这边悄没声地喜欢他,还不知道莫绝对她有没有感觉呢。如果莫绝不喜欢她,别不是让她单相思吧?单相思好惨的,隔壁李姑娘就是例子。石蓁蓁可不想像那李姑娘一样对着情敌说酸话,想想这心就比醋还酸了。 石蓁蓁被自己的脑补搞得难受,看着话本里成双成对的情侣也心烦,索性把书又塞回枕头底下,窝在被子里苦恼地想着有没有可能莫绝其实也悄悄喜欢她呀,她这么好,又漂亮又能干,会算账会做饭会写话本还会弹琴,莫绝没道理不喜欢她呀,不然端午节的时候他干嘛要给自己打扇子?哪有老爷给一个小丫环打扇子的。所以莫绝也有可能喜欢她的对不对? 得出这个结论,石蓁蓁悄悄高兴了一下,可没高兴多久,她又想不对呀。她现在不是陶家的千金小姐了,是莫绝的一个小丫环,也没有哪家的老爷会正经喜欢一个小丫环呀,都是纳了做姨娘的。况且她和他第一次见面,就是她到他家偷东西被他抓了个正着,一定给他留下了自己德行败坏的坏印象,他更不可能三媒六证娶自己了。纳妾纳美,就算德行有亏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石蓁蓁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愤愤地从床上坐起来。 休想!不可能!她是绝对不会给人做妾的!该死的莫绝,如果他真的敢纳她做妾,她非得一巴掌扇他脸上不可。她现在是穷,可她还有骨气啊。一袋子榆木刨花就想讨好她,纳她做妾,美的他! 又看到她放在床头的那本记载着《夏日荷风》的曲谱,她原本还想着练好了弹给他听,弹什么弹啊,她为什么要讨好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做梦梦到嵩哥了,(* ̄︶ ̄) 昨晚做梦,梦到我和男朋友(明明单身狗,哪里来的男朋友?)去旅游,在旅游的地方碰到嵩哥也旅游。我穿着一身黑裙子,带着红色贝雷帽和红色小鞋子,从嵩哥旁边跑过去扑向我男朋友。我为什么没停下来和嵩哥说话啊???为什么梦里的我没停下来?就这么跑过去了。明明嵩哥才是老公啊!!! 所以这个梦是不是预示这我有一天会有一个男朋友,有了男朋友会撞大运见到嵩哥啊?各路大神,保佑我让我美梦成真呐。 ☆、第 22 章 —— 冷红飘起桃花片,青春意绪阑珊。 第二天早上,石蓁蓁把早饭给莫绝端过去,从袖袋里拿出那个装着榆木刨花的黑色荷包扔给莫绝,“还给你,我不要了。” 怀里突然被扔了一个东西,莫绝懵了一下,看清是那天他送给石蓁蓁装榆木刨花的荷包,奇怪问道:“为什么不要了啊?” “不想要了。”石蓁蓁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留下莫绝满眼迷茫。 莫绝还记得石蓁蓁收到这个荷包的时候还很高兴,昨天她的心情也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晚上就这样了?他也没哪里惹她生气啊,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早饭过后,石蓁蓁去书房抄写经书,莫绝拿着那个让他困惑了一早上的黑荷包也进了书房。莫绝咳嗽了一声,提醒石蓁蓁自己来了。 石蓁蓁抬头看了他一眼,“老爷,你有什么事吗?” 莫绝仔细打量石蓁蓁的神色,看她表情和往日没什么不同。早上还跟他发脾气来着,现在就又好了?女人心,海底针呐。然后莫绝问她,“我送你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要了?” “不想要了。” “为什么呀?你是嫌我送你的东西太便宜了?”莫绝想到他那些朋友送自己娘子或者心上人礼物的时候,都是送些珠钗首饰或者胭脂水粉之类的,这袋子榆木刨花好像是太寒酸了。他那天不是在山上看见工人砍树,有人刨花想带回去给自己娘子和女儿用,他就想到了石蓁蓁,顺手就装了一袋子。如果让他正经送礼物,肯定不是送这个啊。 莫绝这边正困惑着,可石蓁蓁听了莫绝的话反而生气了,把笔放在笔架上道:“老爷,你是觉得我是那种会问男人要金银珠宝的女孩子吗?我如今是在你家里做丫环没错,可我曾经也是在家里金尊玉贵养着的,什么值钱的东西没见过!稀罕你送啊?” 莫绝看石蓁蓁生气,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突然把这个还给我,我就挺纳闷儿的。一糊涂就说错话了,你别生气啊。” 石蓁蓁瞪了莫绝一眼,拿起笔继续抄写经书,低着头道:“不好意思,老爷。作为一个丫环,我刚才不应该那么跟你说话的。” 突然间这么客气???情况好像更糟了!莫绝从来没认真把石蓁蓁当做一个丫环,石蓁蓁自己也从来没做丫环的自觉,今儿早上是怎么了?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莫绝怕自己再惹石蓁蓁生气,不敢再说话了,决定找他那帮朋友问一问。莫绝约了一个已经娶妻的朋友喝茶,可是他那位朋友刚坐下,就从怀里拿出一个九连环解着玩。莫绝好奇问道:“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玩这小孩子玩意儿了?” “这是我买给我家丫头丹姐儿的,她不会解就来我问我。我也就小时候玩过,这么多年早忘了怎么解了,就练练呗。”陈昌平答道:“昨天是我爹给丹姐儿解开的,然后我爹就成了丹姐儿眼里最厉害的人了,然后我爹就抱着我家那丫头笑话了我一晚上笨蛋,你说有这么做爹做爷爷的吗?” 莫绝皮笑肉不笑地哦了一声,人家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就他还孤家寡人呢。 陈昌平没注意到莫绝情绪不对劲,反而一直和手里的九连环较劲,“这玩意儿你会解吗?” “我也忘了怎么解了。”莫绝想了想道:“你问你家老爷子啊,他不是会吗?” 陈昌平不好意思道:“我拉不下脸来。” “跟你爹还较什么劲啊。”莫绝吐槽道,看他解的费劲,建议道:“那你去卖这个九连环的人去问问呗,他们既然卖这玩意儿,肯定会解。” “有道理。”陈昌平恍然大悟,莫绝给他提了解决办法,他便也不再和这九连环较劲,问道:“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啊?” 提起正事,莫绝舔了舔嘴唇,开口道:“就是兄弟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这姑娘又漂亮又大方,之前我和她相处一直好好的,今天早上突然就不对劲了,我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出什么问题了,就找你问问。” 陈昌平听了莫绝的话,上下打量了莫绝一番道:“我去,老树开花啦?” “什么老树开花?”莫绝不乐意道:“我老吗?我才二十二岁,风华正茂呢。” 陈昌平道:“是,你是不老。可咱们这帮朋友里就你至今单着呢。我都俩孩子的爹了,我媳妇儿正怀着第三个。老钱都纳了三房妾室了,就你不娶老婆不说,身边连个人都没有。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挺好奇,是什么样的姑娘让你块儿榆木疙瘩开窍了?” “去去去,别打趣我了,我认真问你呢,兄弟我能不能娶老婆就靠你帮忙了。” 陈昌平笑道:“行,不开玩笑,你跟我说说具体情况,然后本军师给你出出主意。” 然后莫绝就把自己送石蓁蓁一袋榆木刨花的事情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然后期望地看着陈昌平道:“你说她为什么突然生气了,还把东西还我?” 陈昌平眨了眨眼,他也没听出来问题出在哪儿。“你时不时有什么地方得罪她了却没发现?女人的心思和咱们男人不一样,有时候你没注意的时候就惹她们生气了。” 莫绝皱了皱眉,“比如呢?” 说起这个,陈昌平可有话说了,“有一回我跟老钱喝酒,看见他家小妻头上戴着的簪子花样新颖,特别的好看。我就想着给你弟妹买一个回去。我买回去了之后吧,她问我怎么突然给她给买这么漂亮的簪子,我说了之后她就生气了,嫌我看别的女人。” 莫绝吐槽道:“你是不应该看别的女人头上的簪子啊,而且还是老钱的小妻。” 陈昌平啧了一声,“那女人老摸她头上的簪子,我就是不想看也不由自主看了啊。” 莫绝道:“那你还是看了啊。” “不是,你是我兄弟不?不帮我说话帮你弟妹啊?” “是兄弟,是兄弟你就赶紧帮我想想办法。我可没看别的女人惹她生气。” 陈昌平想了想道:“那也有可能她身体不舒服了?女人嘛,每天都有那么几天情绪不正常,特别容易生气。” 莫绝听了觉得也有可能啊,不然他真的什么都没做,是石蓁蓁干嘛跟她闹脾气呢?“那如果是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啊?” “煮姜糖水给她喝。” “还有呢?” “对她好。”陈昌平肯定道:“女人你只要一个劲儿对她好就行,只要对她好,你犯的一些小错,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从陈昌平这里取了经,莫绝回到家里,为了表示诚意自己下厨房亲自给石蓁蓁煮了一碗红糖姜水端到书房。对石蓁蓁道:“来来来,我刚给你煮的红糖姜水,你尝尝看。” 石蓁蓁莫名地看着这一碗红糖姜水,“老爷,你给我煮这个干吗?” “给你喝啊。”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点热了,石蓁蓁看着那一碗冒着热气的红糖水,表示并不是很想喝,“无缘无故地干嘛给我煮这个喝?” “啊?”莫绝无辜地看着石蓁蓁,“你不想喝吗?” “这种天气,谁想喝热水啊。” “你难道没有身体不舒服吗?” 石蓁蓁红了红脸,突然明白莫绝为什么给她煮这个了,可是她没有来例假啊,这个莫绝怎么回事啊?他一个大男人怎么管女孩子这种事情啊?他想干嘛?想干嘛?想干嘛?石蓁蓁吼道:“我没有身体不舒服啊,老爷你出去,我还要抄经书赚钱,不要打扰我。” 石蓁蓁把莫绝推出门去,反手把门关上。背靠着门扇捂住发烫的脸颊,疑惑道:“他今天怎么怪怪的啊?突然送什么红糖水。” 被石蓁蓁推出房门的莫绝,一脸的懊恼,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犯傻了吧?让你不先搞清楚状况。”可莫绝不想就此放弃,他总得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才好反思自己的错误吧。他转身敲了敲门,“蓁蓁,开门啊。” “你干嘛?” “有话问你啊。” “你问!” “你让我进去,咱们俩当面说。” 石蓁蓁听了,心想这是他的书房,她哪有把人拦在外面的权利,打开门让他进来,“老爷,你要问我什么呀?” “你,嗯,你今早上为什么突然把东西还我啊?” 石蓁蓁垂眸沉默了一下,没回答莫绝的问题,反而问道:“那老爷你为什么送我东西呢?” “我在山上看到有工人在给家里人取刨花,就想着你应该也用得上,就顺手装了一袋子。” 石蓁蓁皱眉,听莫绝的意思他就是随手带给她的一袋刨花儿,结果她却因为这袋刨花儿高兴纠结的跟个什么似的,石蓁蓁心里有点难受。莫绝看她皱眉,心想好像又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小心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送你这个东西?” 石蓁蓁道:“没有,东西挺好的。不过我就是一个小丫环,你为什么想到会给我带东西啊?” 莫绝听石蓁蓁说没有,却想她是不是在口是心非?他那些朋友总说女人就喜欢说反话。明明不高兴了却说没有,明明喜欢某样东西却偏说讨厌。他挠了挠头更加小心回答道:“这跟你是不是丫环有关系吗?” 石蓁蓁没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有些失望,“我作为一个丫环不好乱收主人家的礼物,所以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还给你比较好。” 莫绝更困惑了,“就一袋刨花儿,有什么不好收的?又不值钱!” 石蓁蓁越听莫绝说,越觉得他就是随手送自己的东西,其实他根本不喜欢自己,就是她在单相思!她才不要单相思!趁自己还没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和他保持距离好了。“不管值不值钱,我都不应该随便收你的礼物。” ☆、第 23 章 —— 赤栏干外桃花雨。飞花已觉春归去。 莫绝听了石蓁蓁的话,愣了一愣。不管值不值钱,都不应该收他的礼物? 石蓁蓁撇了撇嘴,继续回到书桌前抄写佛经,留下莫绝站在那里愣神。莫绝愣了一会儿,没话找话道:“你之前不是托我买一些小鸡崽吗?已经有眉目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又不懂,不用看了吧?只要大概八十只母鸡二十只公鸡就行。”因为有的人家不会挑鸡崽子,就被人蒙骗着胡乱买了一通,结果买的大部分都是公鸡,公鸡又不能下蛋,养起来不划算,不过石蓁蓁相信莫绝在当地的人脉关系,肯定不会有人哄骗他。 “那小鸡崽毛茸茸的特别可爱,你真不打算去看看?” “不看,有那功夫我还不如多抄一本经书赚钱。” 得,这话题聊不下去了,莫绝琢磨着再换一个。“镇南荷花池已经有荷花开始开了,你想不想去看?” “不想去。”石蓁蓁兴致不高,如果是以前,她必定开开心心答应下来,可是现在只要一想到莫绝有可能是想纳她为妾,她就什么兴致都没了。 莫绝皱眉,又问道:“那你晚饭想吃什么?我让赵婶给你做。” “老爷你想吃什么就让赵婶做什么呗,干嘛管我?”你看你看,她喊他老爷呢。石蓁蓁不由想是不是她离开了陶家,就什么都不是了,喜欢上一个人都没底气和他谈婚论嫁。她今年已经十六岁了,两三年内总得嫁人,以她现在的条件又能嫁给什么人呢?石蓁蓁头一次开始思考自己以后的人生。 莫绝不知道石蓁蓁在想什么,听她回答,便道:“老爷我一时想不出晚上该吃什么,就问问你的意见,快说你晚上想吃什么。” “我没什么想吃的。”以莫绝的身份,必定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而她就是一个落魄了的千金小姐,也许根本就不在莫绝考虑范围内。 莫绝听她说没什么想吃的,便道:“要不吃面吧?像你端午节煮的那一碗面,千里莺啼绿映红。我到现在还想着那碗面呢,还有神仙肉,再来一壶酒,你看怎么样?” 石蓁蓁无可无不可道:“好啊。” 总是被莫绝打岔,石蓁蓁的经书也抄不下去了。 虽然莫绝听到石蓁蓁说好,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味儿,她太敷衍了。莫绝看她开始收拾书桌,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和以往伶俐活泼的模样截然不同,不由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石蓁蓁道:“我没怎么呀。” “没怎么,为什么心情不好的样子?” “就是有一点烦恼。” 莫绝听石蓁蓁说有烦恼不由眼前一亮,便觉得困扰他多时的事情有了眉目,弄明白石蓁蓁在想什么便在顷刻之间。“什么烦恼啊?说来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解决呢?” 石蓁蓁白了莫绝一眼,“女儿家的心事你也要听?” “啊?”正等着弄清石蓁蓁在想什么的莫绝听了不由尴尬了一下,用扇子挠了挠头皮道:“这、这你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接下来几天,虽然石蓁蓁照常给莫绝送早午饭、晚间弹琴或者读书或者算账本,好像一切都很正常,可莫绝分明就感觉到了石蓁蓁在疏远他。 就在莫绝为此一筹莫展的时候,另一边的保定城陶恭锐找人打探到石蓁蓁所在的地方后,立刻带人来了南屏镇。拿着石蓁蓁的画像找当地人打听了一下,很容易就找到了石蓁蓁的下落。当得知在家里千娇百宠的妹妹在那个叫莫绝的家里做丫环时,又是心疼妹妹做这伺候人的差事,又是气愤她在信里一点都没说这件事。也不管现在是不是已经天色已晚,当下立刻带人上门拜访。 阿诚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便觉得很奇怪,打开门见到一个一身气派的陌生男人带着两个小厮,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大晚上敲我家门有何贵干?” “在下陶恭锐,从保定城寻人而来,特意前来拜访莫公子。” 阿诚听了更奇怪,“你找人,拜访我家老爷做什么?你想让我家老爷帮你找人?” “不,你只管进去通报就是,就说在下叫陶恭锐。” 阿诚点了点头,“好吧,你等一下。” 陶恭锐来拜访的时候,正碰上石蓁蓁在弹琴。阿诚去书房禀报有人来访,陶恭锐站在莫宅外面听着这琴音一阵火大,心道这姓莫的倒是会享受,让自己妹妹弹琴给他听。 莫绝一听大阿诚的通报皱了皱眉,对呆愣愣的石蓁蓁道:“门外的是你大哥吗?” “是。这么晚了,我大哥怎么来了?”石蓁蓁说着从凳子上站起来,跑到门外去见她大哥。莫绝慢悠悠跟着后面走出去。 石蓁蓁打开大门,果然见到背着手站在门外的陶恭锐,夜色昏暗,她没看到她大哥的脸色沉沉的,高兴地扑上去,“哥,你怎么来了?” 陶恭锐接住石蓁蓁,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一下道:“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来看看你怎么放心?” “我很好呢。”石蓁蓁笑嘻嘻道:“哥,你好吗?生意上的事情忙不忙的过来?” 虽然小桃花信上说了她这段时日的经历,但陶恭锐知道必定是报喜不报忧,有很多辛酸没说出来。可他没办法护她一辈子,若她能坚强自立,自己在保定也能放心不少。如今看她依旧眉眼带笑,心宽了不少。 莫绝走到门外的时候就见到石蓁蓁抱着她大哥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上去见礼道:“陶公子有礼了,在下莫绝,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进寒舍喝杯茶,你们兄妹两个好好说会儿话。” 陶恭锐客气笑道:“天色已晚,就不必喝茶了,舍妹在贵府叨扰多日,如有给莫公子添乱的地方,请莫公子海涵。” 石蓁蓁听后做了个鬼脸,刚见面就在莫绝面前说她不是,有点生气哦。摇了摇陶恭锐的胳膊,娇嗔道:“哥~” “别调皮。”陶恭锐拍了她一下,沉声道:“在莫公子面前注意规矩。” 石蓁蓁心道见鬼的规矩,我去他家里偷过东西,在他面前哭得稀里哗啦,早就没什么形象了。 “陶公子客气了,令妹在寒舍很好,算不上叨扰。”莫绝看他们兄妹感情甚笃,石蓁蓁也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活泼伶俐,心里有些发堵,但面上不显,和煦笑道:“陶公子和蓁蓁感情真好,令在下好生羡慕。” 陶恭锐听到莫绝喊小桃花蓁蓁,便知道是她的化名,睨了她一眼,又对莫绝道:“明日午时在下在福来酒楼摆一桌酒席替舍妹感谢莫公子,请莫公子一定要来。” “好说,明日在下一定赴宴。” 两个男人你客气我微笑,又寒暄了几句,一个道:“既如此,小桃花我就带走了。” 另一个道:“应该的。” 陶恭锐笑了笑,对莫绝拱手一礼,利落地转身带着石蓁蓁上了马车。站在一边的阿诚见他们走了,对莫绝道:“蓁蓁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莫绝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淡了下来,他这边还没弄明白石蓁蓁为什么和他生分的缘由,结果就被她大哥带走了,不由有些懊恼,没好气地对阿诚道:“他这当大哥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妹妹在一个男人家里住着。” 阿诚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还是吐槽道:“可都住了这么些日子了。” “那又怎么样?”莫绝注视着陶家的马车渐渐消失在夜色里,心想明天该怎么应对石蓁蓁的大哥。对阿诚道:“走了,回去睡觉!” 另一边,陶恭锐带着石蓁蓁到了当地最大的客栈——升隆客栈,带石蓁蓁住进提前安排好的房间。石蓁蓁挽着着陶恭锐的胳膊道:“哥,我好想你啊。” 陶恭锐拍了拍她的脑袋,“想我?想我不在信上写上地址,让我好找。” 石蓁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撒娇道:“那你不还是找来了嘛!” 陶恭锐就算心里有气,也是没办法责备石蓁蓁的。只得关心问道:“晚饭吃过了吗?” 石蓁蓁点头,陶恭锐又问,“吃的什么?” “馒头,酱鸭子,鸡蛋炒西葫芦,凉拌黄瓜,杂粮粥。” 陶恭锐点点头,让随从拿出他从保定带来的几样点心,“因为要来找你,我特意带了几样你喜欢的点心,有豆沙糕、玫瑰饼、蜜汁蜂巢糕、八宝炒面茶、桂花藕粉,要不要吃一点?” 石蓁蓁摇头道:“我晚饭吃饱了,这些点心留着明天做早点吃。” 陶恭锐看她穿了一身朴素的藕荷色细棉布裙,头上也没带什么簪子,又道:“我来的匆忙,只带了这些点心。你家常穿的衣服还有首饰都没收拾,明天带去你买衣服还有首饰,好不好?” “好啊。”石蓁蓁高兴道,想了想还是问道:“哥,家里还好吗?大娘好吗?” “家里都好,我娘也好。” “那、那我逃婚的事情?” “都处理好了。这件事是我娘做的不好,你别生她的气。” “我没生气。”石蓁蓁摇了摇头道:“这些年,是爹和我娘对不起大娘。现在爹和我娘都已经不在了,我只希望大娘都放开往日的芥蒂,不要再整日郁郁寡欢了。” “我会劝解她的。”陶恭锐摸了摸石蓁蓁的头发,“倒是你,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听大哥问起这个,石蓁蓁来了精神,“我最近在努力挣钱呢,然后我发现挣钱好不容易,我往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陶恭锐听了笑问道:“挣钱?你还会自己挣钱了?” 石蓁蓁点点头,说了自己这段时间绣花、买小鸡崽赚钱的事情,陶恭锐听到石蓁蓁说她这的这些,夸奖道:“不错嘛,没想到我妹妹这么能干呢。” “哥,你别夸我了,我要骄傲了。”石蓁蓁不好意思道。 陶恭锐笑了笑捻这手里的扇骨,问道:“小桃花,你觉得莫绝这个人怎么样?” 听大哥提起莫绝,石蓁蓁咬了咬嘴唇,她现在都说不清自己对莫绝是什么感觉了。见不到他的时候想他的好,见到他了吧又烦他,真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一颗心都快乱成一团麻了。石蓁蓁迟疑了一下才道:“他,他那个人还好吧,他帮了我不少忙呢。” 陶恭锐见自己家妹妹这幅表情,停下捻动扇骨的手,心里有了计较。垂眸笑了笑抬头对石蓁蓁道:“听你这么说,那我明天可要好好谢谢他。”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改了好多章节,剧情线也大修了,很抱歉追看这篇文的读者,影响大家看文体验了。 ☆、第 24 章 ——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第二日,莫绝准时赴宴,店小二推开包间的房门,一眼便看到石蓁蓁笑盈盈地坐在椅子上和陶恭锐说话。他是知道石蓁蓁漂亮的,没想到梳妆打扮后的她如此光彩照人,不由得一愣,跟在莫绝身后的阿诚同样一愣。 只见石蓁蓁脸上薄施红妆,以往总是用头巾包着的头发,此时挽成了百花分肖髻,簪着翠色如意簪,穿一身绣双飞燕的丁香紫襦裙。想到昨日陶恭锐喊石蓁蓁小桃花,想来这应该是她在家时的小名,可不是一朵明媚姣好的小桃花。 陶恭锐见莫绝愣神,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请莫绝入席,然后立时吩咐小二上菜。等菜上来,莫绝看了一下,发现大部分都是自己喜欢吃的,抬头看了石蓁蓁一眼。石蓁蓁对莫绝笑笑道:“这些菜都是我点的,你看看可还合胃口?” 原来她竟然如此清楚自己的爱好,莫绝心里不由一喜。笑道:“极好。” 陶恭锐在暗暗席上打量莫绝,衣着整洁,身姿挺拔,双目明亮沉稳。进退有度,言辞间不卑不亢,尚可。 莫绝自也是严阵以待,清早起来沐浴更衣,准备在陶恭锐面前好好表现自己。 酒过三巡,因为两家都是商户,自然说到经商的事情。陶恭锐听说莫绝做纸坊的生意,两人索性谈起生意来。 三人吃完饭,陶恭锐跟着莫绝去莫氏纸坊看纸,如果质量好的话,两人再坐下来继续谈。 莫绝和陶恭锐走在前面说话,石蓁蓁跟在他们后面,阿诚悄悄问石蓁蓁,“蓁蓁,那个陶公子真的是你大哥?” “这还有假的?” “那为什么他姓陶,你姓石啊?” “我改名字了嘛。” 阿诚哦了一声,又问:“那你原来叫什么?” 石蓁蓁睨了阿诚一眼,慢慢道:“我-不-告-诉-你。” 阿诚不解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因为我改名字了呀,以前的名字不会再用了,所以没必要说出来了。” “那你……” 听阿诚又要再问,石蓁蓁打断他道:“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啊?你要是问我今天早上吃了什么饭,去哪里玩了,我还能跟你说说。你问的是我的私事,我不告诉你。” 走在前面的陶恭锐听了,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喊道:“蓁蓁,过来。” 石蓁蓁应了一声,走上前去道:“干嘛?” “你昨天晚上不是说要挣钱吗?我考考你呗。” “考我什么?” 莫绝看他们兄妹说话,走到阿诚身边,那扇子敲了敲他的脑袋,“傻小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阿诚捂着脑袋道:“我怎么了?” 莫绝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回去再跟你细说。” 前面陶恭锐对石蓁蓁道:“我瞧着莫氏纸坊造的白绵纸很不错,价钱也合适,想订一批纸,你看订多少合适?” 石蓁蓁看着大哥拿在手里的一张白绵纸,拿过来捻了捻,厚薄适中,光滑柔韧不脆。 摊开在桌子上,再拿起毛笔蘸墨,写了一行字,自己体验了一下这纸书写的感受。润墨性好,不洇墨。 总的来说,这白绵纸纸质洁白细腻柔韧,适合写字,也可以扎纸花、灯笼、糊窗户,还可以做扇子。现下已经五月初了,将要入夏,正是需要扇子的时节’再者还有两个月七夕,到时候会需要很多彩灯。现在已经有很多灯笼坊采购彩纸,等七月时候百姓家里也需要彩纸自己做灯笼,总之目前的用纸量纸量激增。 石蓁蓁回想了一下以往这个时节家里的铺子订购纸张的数量,对陶恭锐道:“我没接触过这些生意,如果有哪里说的不对的地方。哥,你得帮我找补找补。” 陶恭锐道:“你只管说,哪里不对我给你把关。” 石蓁蓁闻言放心下来,笑道:“现在入夏了,还有两个月七夕,白纸和彩纸用量开始上升,咱们白纸和彩纸都得定一些才行,可以先订白纸三百刀,各色彩纸两百刀,不过我们得先问问莫公子的纸坊能供给我们多少纸才行。”石蓁蓁说着看了莫绝一眼,“莫公子,你说呢?” 莫绝也笑道:“目前我这家纸坊五月份的单子已经排满了,六月份还有一千五百刀的产量。我先让人去拿彩纸的样纸给你们看。上个月,我们师傅新研制出了一种红色洒金箔纸,颜色非常漂亮,很适合做彩灯、喜帖,你们一并看看。” “好啊,我们先看看。” 莫绝让阿诚去拿样纸来,陶恭锐看了那红色的洒金箔纸,果然非常漂亮喜庆。最终在石蓁蓁为主,陶恭锐在一边帮忙的情况下,定下六月份白棉纸三百刀、胭脂色彩纸五十刀、竹青彩纸三十刀、海棠红彩纸二十刀、秋香色彩纸二十刀、橘红色彩纸二十刀、丁香色彩纸二十刀、鹅黄色彩纸十刀、湖蓝彩纸十刀、月白色彩纸十刀、松花色彩纸十刀,另追加红色洒金箔纸二十刀。 几人谈完生意,莫绝想请他们兄妹二人过府喝杯茶,多和陶大哥聊聊天表现一下自己。可是石蓁蓁却挽着陶恭锐的胳膊道:“不用了,我和我哥还有其他的事情,喝茶改日吧。” 改日就是没有日子咯?莫绝暗自叹气,但他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性格,对石蓁蓁道:“关于你要买一批小鸡崽的事情,你和你哥说过没有?” 石蓁蓁道:“说过的,怎么了?” “一百只小鸡崽已经挑好了,这得你亲自送到田嫂子那里去,双方各自点看过数量和公母,确认无误免得以后出现纠纷。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这件事得尽快办才行。” 石蓁蓁点点头,莫绝说的没错,这个确实得要她亲自出面才行。“我随时有时间,今天天色已经晚了,要不明天巳时初去你家,可以吗?” “当然可以。”莫绝脸上带笑,其实在暗自咬牙。你之前不是说还有事吗?现在倒是随时有时间了啊,合着就是对我没时间呗。 送走石蓁蓁和未来大舅哥,莫绝气闷地回了莫宅。他看了一眼站在一边阿诚,问道:“阿诚啊,老实告诉我,你觉得石蓁蓁漂亮吗?” “漂亮啊。”莫绝心想我也觉得她漂亮。 “那你还喜欢她吗?” 阿诚摇摇头道:“人家是千金小姐,我一个小厮,根本不合适。” “你还知道她是千金小姐啊。”莫绝拿扇子拍了阿诚的脑袋一下道:“人家大哥都找过来了,你不能再把她当成咱们家里的小丫鬟了,所以你不能再直接喊她名字了知不知道?” 阿诚啊了一声,自打了一下嘴巴道:“我嘴欠,一时没改过来,以前跟她说话的时候叫习惯了。” 莫绝又道:“还有她以前的事情,她一点都不想说,你也就不要再问了。” 阿诚懵懂道:“老爷你怎么知道她不想说她以前的事情?” 莫绝要被自家小厮这迟钝的脑子给气倒了,拿扇子指着他道:“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啊。她好好一个千金小姐不在家里呆着,莫名孤身流浪到了咱们这南屏镇,肯定有原因的嘛,那是人家的私事,你不要问。”莫绝想到她曾说过她是家里的庶女,大哥是嫡出的大哥。看情景他们兄妹两个感情确实不错,只是嫡母不容,两人起了什么龃龉。石蓁蓁连以前的名字都不想提,阿诚还一个劲儿问什么呢? 要莫绝说,石蓁蓁脾气不错。无论阿诚说什么都能笑盈盈地应下来,没当面跟阿诚翻脸。万一遇到一个脾气不好的千金小姐,非得甩冷脸不可。 阿诚哦了一声,“我以后不问了。”然后他想了想又道,“老爷,今天那位陶公子跟咱们的纸坊订了一批单子,是因为石蓁蓁吗?” “自然。他陶家的商铺自有自己订货的渠道,何必订我的货。”莫绝扇着扇子道,心想陶恭锐定他的货到底有什么用意,而且还是让石蓁蓁出面做主,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收留了石蓁蓁一段时间?还有一个要紧的问题,如今人家嫡亲大哥来了,石蓁蓁会不会跟着他一起离开?如果石蓁蓁果真跟着他大哥回了保定,那这笔生意就是他和石蓁蓁之间的联系。 另一边陶恭锐和石蓁蓁回了客栈,陶恭锐故意问石蓁蓁道:“这莫老板到底太年轻了,我昨天听你说他人还不错,原以为是一个挺出色的人,今天一接触啊,却觉得他这人毛病太多了,哪哪都不好啊。” 石蓁蓁听大哥如此否定莫绝,不服气道:“哥,你才刚认识他,哪里就看他哪哪都不好啦?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呀。有责任感,善良,行事有分寸,成熟稳重,果断,还很风趣幽默。我看过他跟人谈生意,很老道呢。” 陶恭锐挑眉,好笑地看着石蓁蓁道:“哎哟,哎哟,让我数数啊,你这一口气说了他几条优点。”陶恭锐说着作势掰开手指算了起来,“八条哎!妹妹,你就这么看好他啊?那这姓莫的可了不得了咯。” 石蓁蓁看他数数,傻乎乎地还没听出来陶恭锐语气里的打趣,自顾自道:“那他人确实不错嘛,他真的帮了我不少忙。还教我怎么挣钱,还帮我卖话本。”石蓁蓁想到当初那芳满园的老鸨子找人设圈套给她的事情,现在还在后怕中,继续道:“而且当初若不是他,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他帮了我太多的忙了,可是施恩却不让人觉其恵,如春雨一般润物无声。我在莫宅虽说是丫环,却没真的像一个丫环一样低人一头,反倒过得很轻松很开心。” “傻丫头。”陶恭锐看她处处说莫绝好,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半含酸道:“因为他帮过你,就让我妹妹心心念念地说他好,他也太赚了吧?” 石蓁蓁不懂她大哥为什么说这种话,反驳道:“我这叫感恩好吗?我又不是白眼狼,他帮过我,我当然要记得他的恩情啦。” 陶恭锐好笑道:“既然他那么好,让他做我妹夫怎么样啊?” 石蓁蓁听了皱眉,一口否决道:“不要!” ☆、第 25 章 —— 桃花吹尽,佳人何在,门掩残红。 根据陶恭锐的观察,他这妹妹分明是喜欢莫绝的,怎么却说不要呢?因此不由问道:“为什么呀?你和他吵架了?” 石蓁蓁呆呆回答道:“吵什么架?没有啊。” 没吵架?既然没吵架那干嘛不愿意嫁给他,难道他观察错了,小桃花不喜欢莫绝?陶恭锐又问道:“难道你不喜欢他?” 石蓁蓁看了陶恭锐一眼,不知道大哥从哪里看出自己喜欢莫绝了,她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但还是干脆承认道,“是有一点点喜欢他啦,可这不是我嫁给他的理由。” 奇了!难道讨厌一个人才是嫁给他的理由吗?陶恭锐不懂了。“那什么才是你嫁给他的理由?” “得要他也喜欢我才行啊。” “据我观察,他应该是喜欢你的啊,在席上的时候,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你。” “少糊弄我,”石蓁蓁抬杠道:“他怎么可能一直看我,他跟你说话的时候也看我了?” “哎呀,我这不是夸张说法嘛。就算是跟我说话,他那双眼睛也是一会儿瞄你一眼,一会儿瞄你一眼。这要是不喜欢你,他看你干嘛啊?” 石蓁蓁听了心里有丢丢高兴,可还是道:“那他喜欢我也还不够,我不能嫁他。” 陶恭锐诧异道:“两情相悦还不够???”莫绝这相貌、家世、人品、性格、能力都还不错,这几样都不错的男子那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了,他这妹妹到底在纠结什么啊?别纠结来纠结去错过了好姻缘啊。 石蓁蓁苦恼道:“还得要他尊重我,爱重我才行啊。” 而陶恭锐听了石蓁蓁的话大惊失色,怒道:“他不尊重你?难道你住在他家的这段时间,他欺负你了?”陶恭锐以为自己看错人,那莫绝狗胆包天欺负了他妹妹。混账王八蛋,披着一张人皮挺会骗人啊,看他不把那姓莫的一张皮撕下来。 石蓁蓁看他大哥气冲冲的样子,连忙解释道:“没有啦,他没有欺负我。” 陶恭锐正怒火滔天地想着怎么收拾莫绝,却听石蓁蓁这样说,不由狐疑道:“他真没欺负你?没、没那什么、那什么占你便宜?” “真没有啦。如果他欺负我了,哪怕欺负了我一指甲盖儿,我还会说他好话吗?” 听了石蓁蓁的解释,陶恭锐冷静下来,小桃花没受欺负就好,吓死他了!陶恭锐吐出口气拍了拍胸脯才问道:“那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不够尊重你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这莫绝可不是个好人选。 “也、也没有吧。”石蓁蓁兀自在那里纠结,却不知道他大哥都快被她给纠结死了。 “那你倒是说说,这莫绝哪里让你不满意了?” “他挺好的,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哎哟喂,我的妹妹哎。既然两情相悦,又没有不满意的,人家也没什么大毛病,你就直接告诉哥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吧。” 石蓁蓁扭捏了一下,才跺了跺脚道:“他对我是挺好的,可我那时候是他家的丫环,他是对一个丫环好呀,喜欢也是对着一个丫环。” “我没听明白。”莫绝的脑袋现在就是一团浆糊,女人心海底针,就算是自己妹妹也琢磨不透。“那丫环不就是你吗?他喜欢的也是你啊。况且你也不是他家正经的丫环啊,这不是有哥在吗?我怎么也不会让你做一个丫环啊。” “哎呀,哥,你怎么就不明白?”石蓁蓁也急了,气道,“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正经喜欢上家里的丫环吗?你会正经地娶她吗?” 陶恭锐这下子明白了,如果是他的话,还真不会正经娶一个丫环做当家夫人,收房纳妾还有可能。擦!难不成这莫绝也是存了纳小桃花做妾的心思?门都没有!就这样陶恭锐也华丽丽地误会莫绝了。 陶恭锐骂道:“这姓莫的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美得他!”同时郑重地对石蓁蓁要求道:“小桃花,我告诉你啊,这男人你不能再喜欢了,赶紧忘了他。一个男人不把你当回事儿,他条件再好也白搭。” 石蓁蓁失落道:“所以我才不愿意嫁他嘛。” 陶恭锐对妹妹的自重欣慰了一下,并且反思自己,“你这想法很对!是哥考虑不周了。” 然后看石蓁蓁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赶紧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没了一个莫绝,还有别的大好男儿任你挑呢。我妹妹又好看又懂事又大方还会挣钱,不愁没人喜欢。” 陶恭锐是生意人,讲究见面三分笑、和气好生财。因此他就算是对一个人的态度冷淡了,但绝对不会失礼半分,反而会愈加礼貌客气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来。可莫绝也是一个生意人,大家都不是笨蛋,谁也糊弄不了谁。 第二天,陶恭锐陪着石蓁蓁一起去林上村时,莫绝给他们兄妹两人介绍沿途的风景和当地发生过的趣事,然后就敏感地发现未来大舅哥对他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莫绝心道不对劲,可明明昨天在酒席上还相谈甚欢,怎么才过了一天就大变样了呢?这么短的时间里,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了? 莫绝想不通怎么回事,只能对陶恭锐越发热情周到。可莫绝越热情周到,陶恭锐就觉得他越会装样子。 莫绝自十三岁走街串巷卖小玩意开始,一步一步把生意做大。直到他十五岁姑姑出嫁,用彩礼给他换了做生意的资金。九年来他遇到过各种生意上的困境,可是都想办法克服了。然而如今因为喜欢上一个女孩子,莫绝却觉得遇到的困境比他做生意还难。至少做生意的时候他还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能想办法去解决。 莫绝现在恨不得到月老庙里求一求月老给他指点一下迷津,告诉他问题出在了哪里。 等到了林上村,石蓁蓁把小鸡崽还有米糠麦麸交给田嫂子后,田大嫂把隔壁的大娘还有大嫂叫了过来,让她们帮忙一起检查小鸡崽的公母和数量。 检查结果和契书上的没有出入,石蓁蓁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正要把她在书上看到的关于养鸡需要注意的事情告诉田大嫂。谁知田大嫂叫来的那两个人走到石蓁蓁面前,说自家想养一批鸭子,希望石蓁蓁能帮忙,条件就按照田大嫂养鸡的条件开。养成以后鸭蛋归他们,养大的鸭子归石蓁蓁。 石蓁蓁看了看她们两人,那位大娘面相憨厚,那位大嫂倒是看上去挺有主见的样子,刚才也是那位大嫂跟她说话。“我相信啊。” 石蓁蓁语罢在心里粗算了一下养鸭子的成本和收益,而站在一边的莫绝见她思考,心想她大哥找来了,她如今未必愿意赚这么一笔钱,得想法让她答应下来,到时候借着买鸭子送小鸭子的机会和她接触。“蓁蓁,养一批小鸡崽也是养,养鸭子也是养,你就答应他们呗。” 陶恭锐听了呵呵一笑,“陶公子身家巨富,想来可以自己出资给这位大娘和大嫂养鸭子啊。” 正在琢磨成本和收益的石蓁蓁闻言,拽了她哥的袖子一下,“哥,你干嘛呀。” “怎么你还想鸭子啊?” “啊,想啊。”出钱给村民养鸡是她想出来的点子,干嘛让给莫绝啊?而且莫绝那身家也看不上这三五两银子啊。 陶恭锐戳了石蓁蓁脑门一下,“傻妞。”你这么一来不就和莫绝更扯不开了吗?! 最终还是莫绝做中人、村长做见证,石蓁蓁和那位叫陈兰妹的大嫂签订了契书。和田嫂子的契书一样,只是内容从小鸡崽变成了小鸭子。 这结果莫绝很满意,可陶恭锐看他的眼神就更冷了。 等回了南屏镇,陶恭锐找了当地有口皆碑的媒婆来,准备给自己妹妹安排相亲会。 陶恭锐先说了一下他准备给石蓁蓁的陪嫁,三进的院子两处、三间旺铺门面、千两白银、千两的珠宝玉器、百亩良田还有一个田庄。 媒婆听了这是个大家小姐呢,便问陶恭锐对男方有什么要求? 陶恭锐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把对男方的要求娓娓道来: 相貌:起码要端正,万一是个丑的,他妹妹生了孩子像父亲一样丑怎么办?绝对不行! 才华:起码要博闻强识(音:智),谈吐风雅,目光短浅没什么见识的绝对不行。他妹妹琴棋书画皆可,找一个庸俗的男人,两个人私下说话都没说不到一处去。这过日子,两个人连说个话都费劲,这日子过得忒没意思。 体态:起码身高七尺,而且还要身姿挺拔,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一个男人畏畏缩缩怎么保护她如花似玉的妹妹? 岁数在十六岁以上二十五岁一下。然后还要性格温和大方,彬彬有礼,待人接物礼节周全。还要家有恒产,起码家里有四进的院子、千亩的田地、十间门面、上万两的家资。 媒婆听了陶恭锐提的这些个条件,笑了笑表示满足这样条件的男子有好几个呢,但要见一下石小姐,才好去男方那边说话。陶恭锐也笑了笑,“刘媒婆请稍等。谷丰,快去请小姐过来见见刘媒婆。” 石蓁蓁正在客栈自己的屋子里抄经书呢,按说她现在已经不用抄了,可是她当初接了单子,总得完成才好。况且她现在整日闲着没事做,抄抄经书就当打发时间了。 刘媒婆见了石蓁蓁,拍着胸脯对陶恭锐保证道:“陶公子放心,我刘媒婆是十里八乡都闻名的大媒,做成的媒有上百桩,个个都和和美美,我绝对给石小姐挑一个如意郎君。” 陶恭锐听了极满意,“好,若刘大媒能玉成好事,红封媒金少不了。” ☆、第 26 章 —— 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 莫绝不是一个遇到些些困难就打退堂鼓的人,他只会愈挫愈勇。回家仔细琢磨了一番,怎么再去陶恭锐面前表现一下自己,证明自己是一个值得石蓁蓁托付终生的良人。同时搞搞清楚这大舅哥为什么突然对自己冷淡了,是不是他哪里表现不好了,他哪里不好可以改嘛。 结果他穿的体体面面到了陶恭锐下榻的客栈,发现他们兄妹两个都不在,找掌柜的打听了一下,说是可能陶公子带着他妹妹出门相亲去了! “出门相亲?”莫绝大惊失色,喊道:“掌柜的,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那位陶公子找了咱们这儿的刘媒婆,我看见了啊。”掌柜的看莫绝这么着急的模样,不由道:“哎哟,难不成莫老板也喜欢那陶公子的妹妹啊?” “是啊。”莫绝大方承认道,说着挺直腰身,问道:“掌柜的,你看我跟那位石小姐配不配?” 掌柜的闻言上下打量了莫绝一番,点头笑道:“配!配!我看你俩合适着呢。”那位小姐娇俏可人落落大方,莫老板又是年少英才、身强力壮,俩人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莫绝听到石蓁蓁去相亲了,心里虽然着急,可是磨刀不误砍柴工。他凑近掌柜的道:“既然掌柜的也觉得我俩相配,就帮小子我一个忙呗。” “不知莫老板需要我帮什么忙啊?” “您稍稍腾出些精力帮我注意一下那位石小姐的动向,若她再出门相亲什么的,您使唤门口那个小乞丐到我府里跟我说一声,钱我来出。” “这没问题。”掌柜的痛快答应下来,“莫老板,追媳妇得加把劲儿啊。” “这个肯定的,如果我与她能玉成好事,到时候一定请掌柜的为座上宾。” “好,好。届时我也准备一份厚礼恭贺莫老板大喜。” 埋下掌柜的这个钉子,莫绝心里放心了一些,便问起最关心的事情,“掌柜的,你知道他们往哪里相亲去了吗?” “故乡茶楼,您快去吧。” “那我这儿就不跟您聊了,我得去刺探刺探军情。”莫绝说着抱拳行了个礼,飞也似的去了那故乡茶楼。 掌柜的看着莫绝大步跑着离开,好笑地摇了摇头,感慨道:“年轻就是好啊,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 莫绝跑到故乡茶楼门外,拿着扇子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平缓气息。过路的人有认识莫绝的,笑问道:“哟,莫老板这是怎么了?头上这么多汗,刚跑步来着啊?” 莫绝喘着粗气道:“大事!急事!” 那人听了好奇道:“什么大事急事啊?” “终身的大事,追媳妇的急事,你说大不大?急不急?” “哎呀,莫老板这桃花终于要开了?谁家的姑娘?” “哎呀,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这不正追着呢嘛。”莫绝说着觉得呼吸平顺了,从怀里拿出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对那人道:“我这忙着呢,不聊了。” “哎,莫老板使劲儿追啊。”那人看着莫绝的背影喊道。 石蓁蓁此时正和一位姓蒙的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蒙公子问道:“不知石小姐日常喜欢做些什么?” 日常?石蓁蓁想了想道:“就练练字啊看看话本弹弹琴之类的。”抄佛经也算是练字了,看自己写的话本也算是看花本啦,在莫宅给莫绝弹琴也算是弹琴了吧? “好,没想到石小姐日常是一个如此雅致悠闲之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蒙公子心下极为满意,注意到石蓁蓁的茶杯空了连忙拿起茶壶给她续茶,“石小姐很喜欢喝茶吗?这家茶楼的茶虽好,不过我家里还有珍藏的上好的安溪铁观音,比这里的茶更香一些,下次见面我给小姐带一些过来。”这就是男女相亲的关窍了,说下次见面,暗中道明了他对石蓁蓁很满意,希望再进一步了解一下。 石蓁蓁扯着嘴角笑笑道:“蒙公子太客气了。”她现在有点慌,虽然答应了哥哥相亲的事情,可是临了又后悔了。这位柴公子样貌清隽,语言得体、谈吐文雅,是个百里挑一的男儿,可她就是提不起劲来,总下意识想起莫绝。哎呀,你个不争气的怎么老想他啊。 莫绝进来后一眼看到石蓁蓁和那蒙员外家的小儿子相对而坐,心里登时酸了,正要上前去插一脚搅合黄了。 坐在角落里注意着石蓁蓁这边动静的陶恭锐看到莫绝,立刻起身拦住他道:“哎呀,不想在此处看到莫公子,莫公子也来喝茶啊,来来来,这边与我同一桌如何?正好我有事情想跟你说呢。” 莫绝被陶恭锐拦住,暗骂了一声。那蒙公子也认识莫绝,毕竟都是一个镇子上的,大家也都身家差不多,谁不认识谁啊?那蒙公子抬头对莫绝友好笑笑,还不知道莫绝正准备截他胡呢。 莫绝看那蒙公子对他点头示意,瞬间顺杆往上爬,对他道:“哎,蒙小公子也来喝茶啊?不如与我们一起啊?” “不了,我这不方便呢。”蒙公子说看了一下对面的石蓁蓁,表示他要陪佳人。 石蓁蓁从看到莫绝来,就低着头不说话。陶恭锐则拉着莫绝道:“来来来,这边坐。” 莫绝没办法只能被陶恭锐拉到他那一桌坐下,陶恭锐注意到莫绝一直在紧张地注视这小桃花那桌的情况,不由怀疑起来。 若之前这姓莫的存了纳小桃花做妾的心思也就罢了,如今他这个当哥哥的都找来了,按理他绝不会再有纳妾的想法,那他怎么还如此紧张地盯着小桃花呢?陶恭锐有了怀疑,便试探道:“莫公子这么闲来茶楼喝茶啊?” 莫绝收回看着石蓁蓁的眼神,反正只是相亲嘛,要定下来来早着呢,便定下心来道:“不是闲,我来这有事。陶公子带着蓁蓁是相亲来了?” “是啊,你觉得那位蒙公子和我妹妹配不配?”陶恭锐故意问道。 莫绝又看了一眼石蓁蓁那边,小声道:“要我说啊,并不十分相配。” 陶恭锐也压低了声音,“哦?为什么?媒婆说那位蒙公子是本地乡绅之子,和我妹妹也算是门当户对。而且样貌端正、举止文雅,我觉得还行啊。” 莫绝连忙道:“这位蒙小公子啊,是家里的小儿子,上面还有两个大哥,都各自娶妻了。” “结婚生子是人之常情啊,他两个大哥娶妻了又怎么了呢?”陶恭锐不解道,他倒要听听莫绝会说出个什么理由来。 莫绝听陶恭锐问的仔细,心想他还真对这蒙小公子很满意啊?打听这么细。莫绝笑笑道:“他那位大嫂啊是个性情泼辣的女子,并不好相处。蓁蓁若嫁到他家,恐怕会妯娌间会有摩擦,我担心蓁蓁会受欺负啊。” 陶恭锐不以为意道:“我妹妹也不是个面团儿性子,再怎么着还有我这个当哥哥的给她撑腰呢。” 莫绝再接再厉给蒙小公子挖坑,“不止如此,蒙小公子两位大哥都各自纳了两到三房美妾,想来这蒙小公子也不例外。到时候蒙小公子美妾在怀,恐怕会冷落了蓁蓁呢,陶大哥就忍心妹妹独守空房?” 陶恭锐闻言不由沉思起来,“这个,如果这样的话,我还真得好好考虑一下。”陶恭锐捻着手中折扇,看着莫绝眼前一亮道:“莫公子是本地人,不知有没有什么好的人选啊?” “有啊。”莫绝挺直了腰身,毛遂自荐道:“陶大哥你看我如何?我与蓁蓁也认识了一段时日,想来她对我应该有些微的了解,不比那些相亲刚认识的男子强吗?” “你?”陶恭锐作势上下打量了莫绝一番,“你想娶我妹妹?” 莫绝斩钉截铁道:“想!” 陶恭锐犹自不信,再次问道:“三媒六聘娶我妹妹做你当家夫人?” “这是自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她回家。” “我知道了。”莫绝点点头,又问:“你方才说那位蒙小公子会纳妾,你以后就不会纳妾?” “我今年二十二岁,单身至今,一直洁身自好,若要纳妾早就纳了。若能娶蓁蓁为妻,我保证护她一生一世,绝不纳妾。” 陶恭锐听了满意点点头,心想既然莫绝从没想过纳妾,那蓁蓁怎么会觉得莫绝想纳了她?陶恭锐心里有了疑问,但面上不显,拍了拍莫绝的肩膀道:“你光跟我保证没用,还得我妹妹愿意嫁你才行。虽说长兄如父,但我也得尊重我妹妹的意愿才行。” 听了陶恭锐的话,莫绝松了口气,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解决陶恭锐,他还以为要费一番工夫磨呢。“这个你放心,只要陶大哥同意我追求蓁蓁,我一定会努力地向她证明我的诚心。” 解决了未来大舅子,莫绝心想该弄明白蓁蓁为什么对他突然冷淡的疑惑了。便对陶恭锐道:“我有一件事想问问陶大哥,希望大哥能为我解惑。” 陶恭锐心想你这称呼改的可真快,开始是陶公子后来换成陶大哥,现在又变成大哥了。“什么问题,你问。” “就是大哥之前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之前去林上村的时候……” “误解?没有啊。”陶恭锐跟莫绝打哈哈,心想你们俩的误会就自个儿解开去吧,我就不掺和了。“莫公子年少英才,之前又对我妹妹照顾有加,我对莫公子欣赏和感谢还来不及,哪里有什么误解?” ☆、第 27 章 —— 桃花嫣然出篱笑,似开未开最有情。 觉得蒙小公子和石蓁蓁在那边聊的差不多了,陶恭锐走上前打断他俩,对蒙小公子表示自己要带妹妹回去了,蒙小公子也连忙客气表示时候确实不早了。 莫绝看陶恭锐带石蓁蓁离开,放下心来。而另一边的蒙小公子看到莫绝还在那里坐着,想着上去寒暄两句,莫绝对他笑笑转身离开,他才不要和情敌寒暄呢。至于刺探敌情,他和石蓁蓁才刚相个亲呢,有个毛线的敌情。而蒙小公子看着莫绝转身离开,莫名地挠了挠头,便也走了。跟莫绝这个老谋深算的比起来,蒙小公子就单纯!太单纯了! 陶恭锐带着石蓁蓁回了客栈,陶恭锐先不问莫绝的事情,而是先问了石蓁蓁对蒙小公子的想法。 石蓁蓁皱了皱眉,“他让我想起葛仪臣那个王八蛋,都温文尔雅的,我总觉得有点人面兽心的样子。”石蓁蓁说着对陶恭锐呵呵笑了两声,“我这么说对人家挺不公平的哈。” 陶恭锐不以为意道,“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我妹妹喜不喜欢最重要。这个要是不满意,咱们再挑其他的,我的妹妹才不受委屈呢。葛仪臣那个混蛋,你没嫁给他也是好事。”陶恭锐说着嗤笑一声,自接手家里的生意,他便也看透了葛仪臣的为人。有好处就跟蚂蚁看见了蜂糖上来攀交情,一遇到困难光会嘴上说的好听实际只为推卸责任,“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葛仪臣这个人最会装模作样,时时刻刻显摆得跟个正人君子似的,其实就是个伪君子。” 石蓁蓁好奇道:“他干嘛了?” “不提他,提起他就影响心情。”陶恭锐看了看石蓁蓁,便把话题转到莫绝身上,“妹妹啊,有件事我得问问你,你是为什么觉得莫绝想纳你为妾的啊?” “啊?”石蓁蓁没想到大哥会突然问起莫绝,又想起在古香茶楼看到莫绝时的情景,不由呆了呆。 陶恭锐见她这个迷糊劲儿,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憨憨地,让人怎么放心啊。” “干嘛突然问起他来。”石蓁蓁对陶恭锐耸了耸鼻子。 “我问起他自然有我的理由,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石蓁蓁老实回答道:“他对我一个丫环那么好,不是想纳我做妾是想干嘛?” “就因为这个?那他有没有当面跟你说要纳你做妾?” “没啊,是我猜的。” 陶恭锐捂脸,他这个妹妹哦!性格冲动,有时候就容易想当然了,你看这就误会了吧。他哎哟了一声道:“那你怎么就猜他是想纳你做妾,而不是正经喜欢你呢?” “正经喜欢我?”石蓁蓁迷惑地抬头看她大哥,复又沮丧道:“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不可能呢?我妹妹多好呀,聪明、漂亮、懂事、坚强、善良,怎么就不值得他莫绝喜欢了。”陶恭锐细数石蓁蓁的优点道。 “哥,你就会夸我。”石蓁蓁低着头闷闷道:“他从来没说过喜欢我啊,如果他喜欢我为什么不、不跟我说呢?” 莫绝那厮从来没跟小桃花说过他喜欢小桃花的事情吗?陶恭锐想到他在自己面前直接开口毛遂自荐时信心十足的模样,也不像是不敢开口表白的呀,那他怎么不说呢?搞不懂他们俩是怎么回事!陶恭锐困惑了一下,便对石蓁蓁道:“小桃花,他又没说过要纳你做妾的事情,可能是你误会他了呢?” 石蓁蓁抬起头来看着陶恭锐惊讶道:“我误会他?” “对呀,也许你误会他了呢?他要纳你做妾都是你的猜测嘛,也许他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呢。” “这样吗?”石蓁蓁想了想,好像大哥有几分道理,也许自己是可能误会他了?还是得找莫绝问清楚他是怎么想的。可这种事情她一个姑娘怎么好意思问出口啊。他又没有告白,难道自己拉下脸面去问他:喂,你喜不喜欢本姑娘,喜欢的话要不要八抬大轿娶我过门? 这怎么好意思问的出来嘛!万一他根本不喜欢自己,脸都要丢到爪哇国了。 陶恭锐看石蓁蓁兀自纠结,笑了笑。纠结去吧,哥哥给你置办嫁妆去。至于蒙小公子那边,看小桃花自己想不想再继续接触了。 石蓁蓁下次再见到蒙小公子,便直接回绝了他,她对他没感觉,就算他条件再好,也没必要在接触。 因为保定城里还有生意等陶恭锐回去主持,他在南屏镇又留了三天,便急匆匆回去了。临走前,他给石蓁蓁在莫宅的隔壁买了一个三进的宅子,一个临街的小商铺、乡下带着一百亩地的小田庄,一千两银票,还有从保定城里把石蓁蓁的乳母给接了过来照顾她。 临走前他叮嘱石蓁蓁道:“你不是说想挣钱吗?这个小商铺就当我买给你练手的,赚了或者赔了不重要,关键看你能不能撑起一家铺子来。那一千两的银票就当我给你的周转资金,有什么困难给我写信,或者找莫绝商量,我这几天观察下来,他人品不错,也很有能力。” 石蓁蓁点点头,“哥,放心吧,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 陶恭锐摸了摸她的脑袋,又道:“你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多加小心。常言道人心隔肚皮,无论跟谁相交都要留个心眼,不可尽信于人,更不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付,无论是莫绝还是你的乳母,懂我的意思吗?” 石蓁蓁见她大哥说的严肃,为了让大哥放心,没提什么质疑的话,反而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说的这些话太没人情味了些,可这才是立身的道理。”陶恭锐看着自己水灵灵的妹妹,语重心长道:“我是男人,知道男人的劣根。若你依附男人生活,男人便不把你当回事儿,感情纵然初时美好,时间久了也会变味儿,所以你得自己立起来才行,生活不是光靠感情维持。我也是商人,更知道财帛动人心的道理,见多了见利忘义的事情,那乳母虽然是从小照顾你的,但她见你独身一人,未必不会升起奴大欺主的想法。所以无论是生活还是生意,永远不要感情用事,要用你的智慧去思考,去解决问题。” 石蓁蓁点头:“我记下了。” “还有,做生意不要和人吵架,记住和气生财。你一个小姑娘吵赢人家没用,万一人家气性上来对你动手动脚,或者耍阴招,你吃了亏后悔也换不回来。你是玉瓶儿,不要用玉瓶儿去打老鼠,知不知道?” “知道,我不和人吵架。”石蓁蓁被大哥殷殷叮嘱弄得想哭,“哥,你放心吧。不光是我,你也要好好的。” 陶恭锐看石蓁蓁哭起来,伸手替她擦掉眼泪,“哭什么?你是大姑娘了。哥不能再时时刻刻照顾你,你要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的。” 陶恭锐纵然有再多的不放心,终究要回去,最后用力握了握石蓁蓁的手,踏上归程。 石蓁蓁的奶娘姓卜,早年守寡,只有一个独子叫卫定官,在保定城里的梧桐学馆读书。石蓁蓁也曾见过这位奶兄,印象中好像很瘦弱,一身绸衫怎么也撑不起来。性情沉默寡言,与他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应和两句就没了下文。之前听奶娘说在学馆的成绩不错,再过两年就可以考秀才了,现在约摸应该考上了吧。 陶恭锐给石蓁蓁买的宅子,找人重新打扫了一番,换了新的家具、窗帘布幔等,石蓁蓁便带着奶娘搬进了新家。然后在饭馆里订了一桌席面,请了莫宅众人还有李先生一家庆贺自己乔迁之喜。 李先生搬着一盆红牡丹送她,赵婶送了她一盒点心,莫绝就把之前给石蓁蓁买的那张琴抱了过来。“反正我家里没人会弹琴,放着也是落尘,不如物归原主。” 李霜华见了她依旧没个好脸色,丢了个自己绣的香包,“入夏了,这香包里放了冰片之类的香料,可以提神醒脑。” 因为李霜华爷爷奶奶都在,而且搬家是喜事,也晓得不能冷言冷语破坏气氛,只是神色淡淡地夹菜吃饭。石蓁蓁注意到她席间夹菜的时候悄悄地看了莫绝好几次。石蓁蓁看着都为她的暗恋觉得心酸,喜欢莫绝干嘛不说出来,一直这么默默地喜欢不累吗?不过也难怪,她是秀才家的姑娘,莫绝是商户,门不当户不对。 石蓁蓁看李霜华的样子,不禁暗暗决定,自己绝不要像她这般,喜欢就喜欢的光明正大,不光明正大的感情撕碎了不要。 席间,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杯对众人道:“以后我就在南屏镇长住了,以后就多赖诸位邻居照顾了,我敬大家一杯。” 李先生也举杯道:“远亲不如近邻,以后石姑娘想在家里种个什么花的,尽可以来我家,我那花儿年年分盆,送人都送不完。” “好呀,我这新院子还真得移栽些花儿进来点缀才好。” “哎呀,没想到蓁蓁是千金小姐出身。”赵婶喝了一杯酒道:“卜大姐,以后要买菜买东西喊我一声,咱们一起去逛街啊。” 奶娘应了一声好。也举杯道:“以后我和我家小姐就多赖众位照顾了,我初来乍到,有什么地方犯了忌讳,请大家多包涵一下。以后大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只管喊我一声” 酒席吃到最后,大家都很高兴。石蓁蓁把琴拿出来,弹了一支白朴的《天净沙·春》,大家跟着曲子共唱。 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 宴罢,众人各归各家。石蓁蓁喝了几杯米酒,正是微醺的时候,坐在垂花廊下倚着廊柱吹风。 莫绝没回去,看她脸红红的,不觉又想起上次端午节她喝酒后时的样子。本来他以为石蓁蓁会随着陶恭锐回保定城,没想到她竟然留了下来,简直太合他的意了,而且买的房子还离他的家这么近,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第 28 章 —— 那时那日此门中,桃花树下初相逢。 方才李先生、赵婶他们离开后,只剩下满桌的杯盘狼藉。石蓁蓁突然想到一句话: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不由伤感起来。就在她看着院子里开的花黯然神伤时,感觉到一阵风吹来,她转头去看,却见到莫绝拿着扇子给她扇风。“你怎么没走啊。” “这么想我走啊,可我想留下来陪你哎。” 石蓁蓁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干嘛留下来陪我,好像我很需要你一样。” “你需不需要我我不能确定,但是我想陪你啊。” 石蓁蓁一把抢过他的扇子给自己扇风,并且扭过头不看他。你看这个讨厌鬼,他就是个讨厌鬼,无缘无故又在撩她了,是不是看她大哥走了就赶紧来占她便宜啊。 莫绝看石蓁蓁皱着张脸,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关你什么事啊。” “怎么不关我的事了?我关心你呀。” “哦。”石蓁蓁低低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莫绝默默坐在她旁边陪她,良久才听到她声音涩涩地道:“我回不去了。” “嗯?” “我哥给我在南屏镇买了宅子,买了铺子,还有田庄。他对我很好,可我现在还是有一点难过,那个家我再也回不去了。” 莫绝愣了愣,顷刻间理解了石蓁蓁话里的意思,就比如陶恭锐姓陶,石蓁蓁理所当然原来应该也姓陶,可她现在依旧还是叫石蓁蓁,门口的标志写的也是石姓。莫绝想到她之前曾说她是庶女,有一个嫡亲的大哥,而嫡母很讨厌她,深宅大院里无非那些事情,所以这就是她留在南屏镇的原因吗?莫绝心里升腾起一股心疼的意味。 莫绝正琢磨这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又听到石蓁蓁声音淡淡的,带着一股散不去的伤感道:“我没有家了,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了,可这里就我一个人,这里就是一栋房子,算什么家啊。” 莫绝垂眸想了想,问道:“你喜欢小狗吗?” 石蓁蓁闻言转头看他,而莫绝也看着她,“喜欢!以前在家的时候不能养,其实我可喜欢小猫小狗了,我看到隔壁李姑娘总抱着她的猫,我可羡慕她了。如果她不讨厌我的话,我特别想问她能不能摸一摸,她的猫好漂亮啊。” 莫绝笑了笑,“那我抱一只小狗回来给你养,你一个姑娘住这么大宅子也不安全,养只狗正好。” “好~”石蓁蓁应道,然后伸出手在莫绝眼前比划道:“既然是看家护院,那得养只大狗才行。你给我抱两只狗回来吧。一只大的,一只小的。” “行。”看到石蓁蓁笑了出来,莫绝的心情也变得很好。之前他见到陶恭锐总是动不动就摸石蓁蓁的头发,他见了后忍不住地嫉妒,此时不由手痒痒也想摸一下。想到便去做,他抬手摸了摸石蓁蓁柔顺的头发。 突然被莫绝摸了头顶,石蓁蓁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亲密的动作只有爹娘和大哥才会对她做,可此时莫绝做了,她却并没有排斥,反而觉得很安全很亲近。她转过头看着莫绝,就这么看着他不说话。 莫绝也看着她,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我喜欢你。” 石蓁蓁没说话,既没有惊喜也没有感动,好像莫绝的告白并没有在她的心里引起什么动荡。 莫绝看她不说话,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啊,石蓁蓁。” “嗯。”石蓁蓁终于动了,她点了点头。 莫绝看她点头却没说接不接受他的心意,只得问道:“喂,你喜不喜欢我啊?” 石蓁蓁不好意思地低头道:“喜欢。” “好,这就够了。”莫绝听了很满意,现在才刚开始,以后这一份喜欢会变得越来越喜欢,越来越好,直到她成为莫夫人。回去该好好想想准备哪些聘礼,还要给奶奶和姑姑写信说一下石蓁蓁的事情,还要带她出去玩,让她开心快乐。她刚说她没有家了,更好对她好一点才行。她大哥回保定了,这不是还有他吗?这么一想有好多事情要做啊。 莫绝坐了一会儿就走了,石蓁蓁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丢丢的骄矜,刚才莫绝说了喜欢她,她也回答他了。她为什么那么快回答她,一点都不矜持嘛,就应该让他着急一下嘛。怎么他一问就傻了一样,石蓁蓁捂脸,她刚才是不是真的好傻?女孩子要矜持一点才对嘛。 第二天莫绝果然抱了两只小狗来,一只黑黄毛的狼狗,一只京巴。 石蓁蓁轻轻地摸着两只软绒绒的小奶狗喜不自胜,“好小呀,真可爱。” 莫绝道:“那只狼狗三个月了,再养两个月就能看家护院,京巴是才一个多月的小崽子,给你逗着玩,给他们取个名字吧。” 石蓁蓁想了想道:“这只大狗就叫大壮,小的就叫小胖。我昨天就给他们做好了窝,连夜缝了一个小褥子给他们两个。等他们长大了,我再在院子里给他们搭个窝。” 见到莫绝来,奶娘连忙沏了茶上来,并且看抱了小狗,细心到他准备了清水和毛巾给他洗手,“莫公子,来洗洗手,我做了些茶点,你尝尝好不好吃。” “好,多谢了。”莫绝洗过手,一边吃点心一边看着石蓁蓁和两只小狗玩了一会儿,对她道:“你柳树街上那间铺子打算做什么了吗?” “还没想好呢,虽然我哥说赚了赔了不重要,可我还是想赚钱的。”石蓁蓁看这两只小狗也玩累了,趴在地上想睡觉的样子,把他们抱进柳枝筐里,让他们睡觉。“我得先看看那条街上适合做什么生意,当地老百姓需要什么再决定。” “你哥给你选的那间铺子位置不错,那条街上主要做笔墨纸砚、茶叶香料之类的店铺,来往客人非富即贵,大多读过书,都知晓礼数,你的铺子在那条街上挺不错的。”莫绝道,从陶恭锐给石蓁蓁选铺子的地段也可以看出,他对这个妹妹确实很上心。女子不比男子,就算开店做生意,万一遇到闹事的,女子很容易被人轻看。陶恭锐把铺子选在那里,遇到闹事的可能性就很低。 柳树街上的店铺要尽快开起来,不然空着铺子就是在浪费。石蓁蓁用几天时间调查看那条街上开的商铺生意,人流量大小、往来人员日常的购买需求。因为她是女子,有些店铺比如不方便开。比如卖笔墨纸砚就不好,买这些的多是读书人,这客户大部分都是男人,她就开不起来。最后决定开一家花茶店,花茶这种东西多是女子爱喝,男子不大喜欢,正好街上也没主卖花茶的店铺,她就做第一家好了。 决定了开什么店铺,就要定货源、装修、想店名、选吉日,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忙,多亏了莫绝帮她,不然有的事情真的要手足无措。而且自从莫绝跟她告白后,石蓁蓁突然发现她总是忍不住地想要靠近莫绝一点,再靠近一点,好像有他在,什么事都变得好开心。天呐,石蓁蓁觉得她现在变得就跟大壮和小胖一样傻乎乎的,那两个小东西现在就是看到她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她走到哪里它们跟到哪里,莫绝会不会也这么觉得? 因为注意到莫绝经常来串门,这一日在莫绝离开后,奶娘对逗弄大壮和小胖的石蓁蓁道:“小姐,你别嫌我倚老卖老,我劝小姐和这位莫大官人别来往太密切了。” 石蓁蓁全部精神都放到了两个憨态可掬的小东西身上,不以为意问道:“怎么了?” 奶娘自顾自忧心忡忡,“我来了这么些日子了,总看到小姐和那位莫公子亲近,他一个未娶亲的成年男子,小姐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那莫大官人就算了,他一个壮年男子无所谓名声,可小姐的名声要紧呀,传出去了小姐怎么嫁人呢?” 石蓁蓁听明白了,对奶娘道:“我之前一个人在南屏镇,他帮过我很多忙。现在我要开店嘛,也少不得要麻烦他。况且我和他都是商户人家,不必过分讲究那些书香门第的规矩,奶娘,没事的。” 石蓁蓁没说她和莫绝两人心意相许的事情,前几天莫绝虽然和她告白了,可两人到底没见过家中长辈,也没三媒六聘定下亲来,石蓁蓁就不好意思对奶娘说这些话,免得又听奶娘唠叨。 当年爹娘之所以选她做奶娘,一个是看她身强力壮奶水好,一个就是可怜她的身世了,等他那位奶兄长到可以开蒙的年纪,父亲便托人送去当地闻名的学堂学习,因此这奶娘对他们一家很忠心。可忠心归忠心,她这个奶娘啊因为坚持守寡,所以很看不起那些二嫁的女人,觉得那些女人没骨气。 石蓁蓁不懂事的时候,这个奶娘没少跟她说什么女人要三从四德、吃苦也要打落牙齿混血吞的话。当时石蓁蓁很小,所以很信服奶娘的话,一言一行都按照女诫、女德标准要求自己,什么曲从啊、谨慎啊、卑弱啊之类的,刚开始爹娘还高兴她懂事了。后来才发觉她的性子有些顺从过头了。后来爹爹特别的生气,他陶家的女儿何须委屈自己讨好男人?!他自己也是男人,很清楚男人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屈从恭顺自己就爱她。 所幸她那时候还小性子还没定下来,爹娘把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而这奶娘一辈子就是这么过来的,温良恭顺四个字早就刻在了骨子里,想让她改正就是在否定她的一辈子。又因为可怜奶娘一个女人要供养一个读书的儿子不好生活,倒也没把她赶出去,因此爹爹亲自发话把奶娘调到了厨房去做事。 以上种种原因,导致石蓁蓁虽然感念奶娘的忠心,但并不是很愿意把自己的私事和她细说。大哥之所以把她叫到南屏镇照顾自己,一来无非是她年纪大了,她孤身一人在外边,身边有一个年长的人看上去比较稳妥;二来就是他们虽然不同意奶娘的一些看法,但奶娘到底是他们陶家的老人了,为人忠厚老实,确实是一个照顾她的好人选,毕竟大哥总不能给她调一个男管事过来。 “哎呀,哪儿有女子抛头露面开铺子的,这都是男人的事。”奶娘还是忧心,继续道:“眼看小姐也十六了,之前又退过一次亲。老爷和夫人去了,我这个老婆子把小姐奶大了,说句托大的话,我现在把小姐看作自己亲生女儿差不多。就厚脸皮说一句,名声可是个要紧东西,女人的终身大事全靠名声了。” “奶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心里有数的,放心吧。”石蓁蓁敷衍道,她当然也知道名声重要,可按照奶娘的想法来的话,她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有个好名声。那是不可能的,就因为她现在没了爹娘,大哥也不在身边,才更好自己开铺子立起来。“我和莫公子来往发乎情止乎礼,没做半点儿逾矩的事情。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我清楚的很。” 奶娘听了没办法,自个唠唠叨叨半天,说什么她老了,小姐大了不听她的话之类的。石蓁蓁听了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看她一把年纪了随她去吧,毕竟从小奶大了自己,好生给她养老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想断更啊。。。 ☆、第 29 章 —— 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是一年春。 话说乳娘的儿子卫定官在保定城里读书,恋慕上同学堂的一个同学的妹妹,那位姑娘知书达理、温柔可亲,像话本里说的姑娘。上元节卫定官出门赏灯,偶遇那位同学和妹妹也一起猜灯谜赏灯,那姑娘才思敏捷一猜一个准。 卫定官停步和同学寒暄,那位姑娘对卫定官含羞一笑,这一笑便笑到了卫定官的心里去。五颜六色的彩灯照耀着她挽好的头发,她穿着白兔皮镶边的银缎子小袄,那毛茸茸的白兔毛擦着她姣好的脸颊,小巧的耳朵,精巧的碧玉簪子,连眉尾一点米粒大小的痣,都显得可爱温柔极了。 卫定官单方面认定他和这位可爱的姑娘的相遇就是稼轩先生在《青玉案·元夕》写的那样。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卫定官是个书生,读书没读来腹有诗书气自华,反倒读出一身的书呆子气,当然也少不了他母亲言传身教的原因。他喜欢的女子既要符合书里颜如玉的描写,美丽温柔、能诗善画,又要符合他母亲的期望贤惠能干、以夫为天;他想要的爱情一定要符合诗词里的邂逅相遇。多美好的一个姑娘啊,多美的一首词啊,他和她的相遇不正恰恰就是这么一首词吗? 他一头陷进了这场爱情里,殊不知人家姑娘只是看他是兄长的同窗,所以礼貌一笑而已。如果发展到这里,卫定官的想法一点错都没有啊,尚未定亲的男子喜欢一个妙龄的女子有什么问题呢? 卫定官给她写了情诗,姑娘初次接到卫定官送的情诗时,有一瞬的愕然,然后拒绝了他。这位姑娘也是一个有才学的人,照她的眼光来说,卫定官写的这首七言绝句,匠气味儿太重了,辞藻堆砌、句句用典,看似华丽婉约,实则经不起推敲。再看卫定官这个人一点儿男子气概也无,寒酸木讷。不是说卫定官穿着寒酸,一身绸缎长衫的人怎会寒酸?而是他的气度,有的人就是穿上金丝织的衣服也显不出气度来,有的人就是粗布麻衣也盖不住内里锦绣,正如苏东坡诗里说的: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总而言之,在卫定官喜欢的姑娘看来,他既无才气也无志气,怎么会倾心呢?姑娘拒绝了一次,卫定官并不气馁,认定是姑娘家在害羞。姑娘多拒绝几次,他锲而不舍地追求才更能显示出他的诚心来。 因为卫定官的追求,弄得姑娘很是苦恼,同时也搞得很多人以为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似的。姑娘的大哥气急了,把他打了一顿,警告他不许他靠近自己妹妹一步,否则见一次打他一次。 自此卫定官不敢再接近那姑娘,却并认为是自身条件不够优秀,反而觉得姑娘嫌贫爱富,知道他娘说给人做佣人的,所以才瞧不上他。便想着一定要考去功名出人头地,好让所有人看看,好让那姑娘看看,是他们眼瞎看不出他的好来。 卫定官更加用心苦读,卜大娘见了很是欣慰,觉得自家儿子哪哪儿都好。恰巧这时候陶恭锐让人来接卜大娘去南屏镇照顾石蓁蓁,卜大娘便去了,留下卫定官一个人在保定。 卫定官和石蓁蓁两人勉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吧,毕竟他母亲是石蓁蓁的乳娘,他幼年就寄居在陶府。小时候的石蓁蓁长得粉嫩可爱,他小时候还曾幻想过长大后娶她为妻。后来陶父给她定下了葛家的婚事,卫定官才熄了心思,同时觉得石蓁蓁的性格太任性好强,并不是一个好妻子的人选。 卫定官在得知自家娘亲去南屏镇的理由,这心思便活了起来。他这位妹妹如今离开陶府,孤身一人留在一个小镇上,如今情境想也知道定是孤单凄凉的。他以后要考功名,少不得要银钱打点,他这位妹妹虽然性格不算贤良,可长相貌美,收了做一房美妾却是极好。不是他狂妄,他是读书人,他那妹妹只是商户,两人门不当户不对,他怎能娶她?况且她还被退过一次婚了,又没了陶家做依靠,想要再嫁已经很困难,他能纳了她做妾给她一个安身之处,她都该感谢他。 卫定官打定了主意,便收拾行李到南屏镇找他娘亲。卜大娘也没想到儿子会来南屏镇,他不用在学馆跟着先生读书吗?不过人都已经来了,怎么也得找地方安置他。可石蓁蓁是一个独身的小姑娘,并不适合留卜大娘的儿子在家,因此她便自己掏钱在外面的客栈给他租了一间屋子住。 在卫定官看来,石蓁蓁如今已经落魄了,她再也不是过去触之不及的千金大小姐。他娘虽然是她的奶娘,也不算是下人。他有足够的资本在她面前挺直腰杆,因此显得很有几分读书人的清傲和自信。而他是客人,石蓁蓁出钱给他租房子也是理所应当。 石蓁蓁距离上次见到这位奶兄已经过去小半年了,好像上一次见他身量高了一些,话也多了起来。见了石蓁蓁执扇躬腰文质彬彬地见了礼,对她清浅地笑了笑,“姑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我好的很,卫家哥哥也好吗?” “我也很好,我这次来和学馆请了长假,准备在南屏镇小住一段时间,一来可以多陪陪我娘,二来南屏镇环境清幽,我可以潜心读书。” 石蓁蓁听了有几分讶异,之前并未听乳娘提过说她儿子要在此住一段时间的事情呀。同时也有些愧疚,毕竟乳娘是因为要照顾自己所以才和自己儿子分居两地的。 乳娘也有些诧异,问道:“定官,怎么突然间跟学馆请了长假了?你在这里读书,万一课业上有什么困惑的地方,这里也没先生请教啊。” 卫定官解释道:“我是突然决定的,之前并未告诉娘。四月底的时候,学馆的先生考察了一下我们的学业,说我功夫已到,只要我把书本上的东西记熟,考个秀才是没问题的,因此我才请了长假。这么一来,我可以多陪陪娘。” 在送卫定官去旅馆的路上,卜大娘见儿子一脸愁容,不禁关心问道:“定官儿,出什么事了?” 卫定官长叹了一口气,不说话,只默默往前走着。 他这副样子让卜大娘更担心了,连连追问道:“定官儿啊,有什么事你别一个人担着啊,告诉为娘。纵是天大的事,还有为娘呢。” 卫定官还是不说话,只是叹气,等卜大娘又追问了几句,才低声道:“娘,你别问了,等回了旅店再说。” “哎,好,好。” 到了旅店关上门,卜大娘连忙问道:“定官儿,你跟为娘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娘,儿子不孝啊。”卫定官说着哭着跪下来。 慌得卜大娘连忙把儿子扶起来,“这话怎么说的,你孝不孝顺我还不知道?你别急,好好跟为娘说说到底怎么了。” “娘亲在陶府做奶娘,用自己的血肉把陶家的小姐养大了,就为了赚钱供儿子读书,可儿子在读书上的天分实在不足,老师说儿子至多考上举人,想要再进一步是难上加难。” 卜大娘安慰儿子道:“举人也好啊,我和你爹都是普通老百姓,你考中举人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娘你不清楚里面的道道,这举人虽然比一般老百姓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有钱财打点上峰,也没有深厚的背景,多少考中了进士的人都没有授官,儿子一个举人又能做什么?不过白读一肚子的书,白交了多年的束脩。” “哎!”卜大娘不赞同儿子的说法,“岂会白读了书?读书明理知仪,你比那些不读书的小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就算做不成官,咱们也可以做个教书先生啊。” “娘,儿子读书是为了治家齐国平天下,为君主解忧,为天下百姓谋利。做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整日和一群毛孩子打交道,有什么意思?”卫定官气闷道:“那样的日子比杀了儿子还难受,要怪也只怪儿子天分不够,考不上一个状元,一朝成名天下知。” 看儿子这副痛苦的样子,卜大娘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也擦着眼泪道:“那、那你说怎么办呢?我跟你爹都是穷苦老百姓,你那个杀千刀的爹又早早丢下我们母子去了,剩我一个把你拉扯长大。” “娘,你别这样,都是儿子不孝”卫定官说着又跪下来,“连累娘亲为儿子操心至此,儿子罪该万死。” 母子两个抱头痛哭了一阵,卜大娘不忍心儿子这样,开口问道:“定官儿,你说打点上峰需要多少银子?实在不行,娘舍下这张老脸来,去求求小姐借些银子,等你当了官有了银子再还给小姐。” 卫定官苦着脸道:“不止上峰要打点,还有那些同僚,少说得一千两银子。” “咋这么多钱啊?”卜大娘惊喊,复又骂道:“该死的,怎么不贪死那群当官的。” 卫定官又抱怨:“一千两银子于陶家小姐来说不过尔尔,可是儿子要做官必然不做贪官,要做就做为民请命的好官、清官,届时哪里有钱还陶家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塑造这个人物的时候好像太刻薄了一些,这个反派志大才疏跟个懒□□似的 ☆、第 30 章 ——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石蓁蓁发现卜大娘送奶兄回来后,一直忧心忡忡的,不由问道:“奶娘,你怎么了?” 卜大娘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叹了口气道:“没什么。” “哦,那你有什么事跟我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好。”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石蓁蓁心中喜欢莫绝,便日日好生装扮自己,她的妆容看似清新雅致,不过薄薄一层淡妆,衣服首饰也似漫不经心,实则她每一根头发丝的位置都极讲究。 翌日,莫绝再次上门来接石蓁蓁出门,两人逛逛街玩一玩,再聊些生意经,再面试几位做茶点的厨娘,一切行程皆有莫绝安排。同时卫定官也上门来见他娘亲,便看到精心梳妆的石蓁蓁欢欢乐乐地跟着莫绝出门去的情景,不由皱了皱眉。 等卜大娘端了早饭来给自己儿子时,卫定官便问起莫绝的事情来。卜大娘本来就不喜石蓁蓁和莫绝来往太密切,因此说起莫绝的时候便带着嫌弃的意味,她撇了撇嘴道:“他就住在隔壁,姓莫,是当地一个商户,也算有些身家,不过我看他行为到底有些放浪不知进退,哪有整天上一个单身姑娘家串门的。小姐也是,老爷和夫人去了,她就乱了规矩。” “那位莫公子可曾娶亲了?” “没呢,男未婚女未嫁,来往这么密切算怎么回事啊。”卜大娘看儿子不吃东西,只顾着和她说话,催促道:“儿子快吃啊,这饭都快凉了。” 卫定官哦了一声,又道:“我这妹妹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她现在被逐出陶家,她还有什么嫁妆让她嫁一个好人家吗?” 卜大娘一边捡毛豆一边和儿子拉家常,“就算是被逐出陶家,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看这处三进的院子就在小姐的名下呢,还有一处好地段的旺铺,少爷交给小姐打理,说是随她安排。” “就这些没别的了?” 卜大娘琢磨了一下道:“不清楚了,小姐没跟我说过,不过她就是跟我说了我也不懂啊。” 可是卫定官听了嗤笑一声,“娘,我看她是防着你呢。她是从小喝你的奶长大的,一口奶一口血,连儿子我都得靠边站,只能喝羊奶。结果你把她养大了,她却什么话都不跟你说了。”卫定官说这话恰恰因为听卜大娘抱怨过石蓁蓁有什么事都不跟她说,和她有了隔阂。可石蓁蓁为什么不愿意事事都和奶娘说,之前也说过了,就是两人性格不合,说来说去不投缘。 卜大娘奇怪问道:“防我?我有啥好防的?” “有钱人家不都是这样,个个心里弯弯绕绕的。防着这个防着那个,亲兄弟之间也防着,当面笑嘻嘻哥俩好,背后互相骂不是东西。” 卜大娘皱了皱眉不说话了,卫定官则继续吃饭。卜大娘看了看已经长成了半个大人的儿子,想起一件要紧事来,便道:“儿子啊,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啊?娘亲我一直在陶府呆着,也不认识什么人,想给你相看个人家都不知道相看谁去。” 卜大娘说着叹了口气,卫定官却道:“儿子专心读书,哪儿有空想这些事情,我的终身大事还是得劳累娘亲费心才行。” 卜大娘听了很是欣慰,觉得儿子虽然长大了,还是如同小时候一般依赖她。慈祥保证道:“行,娘亲一定给你寻一门顶顶好的亲事。” 另一边石蓁蓁和莫绝一起去了她要开的店铺里视察店铺装修情况。店铺分上下两层,她决定上层供人喝茶赏景,也可以约了和手帕交聚会闲聊;下层就卖设置卖花茶和品尝花茶的柜台。然后下层隔出三个房间,大的那个房间用做烧水沏茶和制作茶点的厨房,小的那个就用来她忙里偷闲休息的小雅间、再另一个就做盥洗室。这盥洗室要修的比其他店要大一些,毕竟她的铺子是做女子生意的,女子就格外注意体貌是否得体,这盥洗室除了解决人有三急的问题以外,还可以整理衣着和妆容。 确认过她这间茶室的装修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工人里也没有偷奸耍滑的后。石蓁蓁跟着莫绝去了他开的羊肉馆,虽然她卖的是茶,莫绝卖的是羊肉大餐,可都是卖吃食的,在记账和款待客人需要注意的事项上都是通的。她至今记得福叔是一位很和蔼很老道的掌柜的,在处理应急事件和管理手下人这一方面很有经验,所以特地找他取经去。并且今天还要在莫绝的羊肉馆面试几位茶点厨娘,为开店招员工。 莫绝一路上都在听石蓁蓁叽叽喳喳夸福叔好,不由道:“喂,我怎么听着你说的不是福叔了,是那庙里的弥勒佛一样?又慈祥和蔼又神通广大的。” “我这是夸你呢。” “夸我?”莫绝奇道:“你一直都在说福叔的好话,哪里是在夸我。” “我夸福叔就是在间接夸你啊,福叔是你的掌柜的,这么厉害的人是你雇佣的,说明你有识人之明啊。” 莫绝听了靠近石蓁蓁,在她耳边道:“我觉得我最有识人之明的地方,还是看上了你。” 被突然而来的情话甜到,心里听的高兴,却偏道:“哼,油嘴滑舌。” 莫绝笑,虽然石蓁蓁嘴上这么说但他知道她听了会高兴。他已经写信给关中的奶奶和姑姑了,现在将近暑夏,并不是一个赶路的好时候,他在信中说让姑姑和奶奶入了秋,天气凉快了再回来,届时他和石蓁蓁的感情也水到渠成。秋高气爽,正正好办喜事。 福叔还记得那个眼里没活计的小石,之前便觉得她身份不一般,没想到她会是保定城里大商户家的千金小姐,更没想到她会和自家的东家结下缘分。对比她当日离开羊肉馆的情景,她此番一身盛装打扮回来,可真是让曾和她一起干过的小伙计们大跌眼镜。 有人小声嘀咕石蓁蓁这是不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福叔听到了后,拍了那个说话的人后脑勺一巴掌,斥责道:“什么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人家本来就是千金小姐,你们一个个地没搞清楚状况别胡说八道。” 因为有福叔的警告,众人再也不敢乱说话,纷纷找事去做。要面试的厨娘已经到了,石蓁蓁借用莫绝羊肉馆的厨房,让他们做了几道点心,给众人试吃,包括福叔在内的羊肉馆众人,都帮她一起检测这几位厨娘的手艺。 别说羊肉馆不能做点心,羊肉馆也是有面食的,不然吃着辣辣的羊杂汤,肉厚油重的烤羊排,不来碗面、馒头或者大饼怎么行呢? 不过茶馆、尤其是面对女子开的茶馆,那茶点一定要讲究一个雅字,怎么才算雅?越好看越雅,越精致越雅。总不能几个女孩子喝着养颜的花茶,端上一盘饱腹的椒盐大花卷上去吧? 可惜此次面试的三位厨娘,端上她们各自做的自己最满意的三道茶点上来,石蓁蓁一看这卖相就大失所望了。既然卖相都不过关,品尝也就没了必要,倒是莫绝和福叔各自拿了中意的点心尝了尝味道,觉得还不错。 石蓁蓁挥了挥手,表示对她们都不满意,让她们都走。其中一个眉眼倔强、衣着干净利落的厨娘见了生气道:“你连味道都没尝,凭什么让我们走?我不服!” “你不服?”石蓁蓁讶异道:“我说过我要的茶点,你们的点心丑成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卖给客人?” “怎么丑了?而且点心吃到嘴巴里就嚼烂了,味道才是最重要的,可你连尝都不尝,是耍我们玩吗?” 石蓁蓁想翻白眼,怎么会有这样的厨娘啊,竟然觉得点心的卖相不重要。“做菜还讲究色香味俱全呢,更何况茶点。你们看这道绿豆糕,已经裂开不成形了;再看这道煎馒头都已经焦糊了,还有这个芝麻酥饼,卖相还可以,可是为什么四个酥饼,有的表面芝麻多,有的芝麻少呢?这个样子的点心,我看了就没胃口了,还用尝吗?我看你们根本是没用心做!” 几位厨娘被当面指出错误,脸色羞愧,可那个敢跟石蓁蓁顶嘴的厨娘还是道:“你凭什么怀疑我们没用心?我们用心在味道上了。我们这里只是一个小镇子,又不是皇宫给皇帝做点心。我们是普通的厨娘,不是御厨。我们做点心重要的就是味道,不是卖相。” 坐在一边的莫绝听了想捂脸,讲真那些茶点味道做的确实不错,不过照卖相来说确实不够。石蓁蓁是真的要生气了,这个厨娘就是倔脾气,一拍桌子大声道:“连卖相都不注意的厨娘算什么厨娘?我看你们连出师都没做到!” 莫绝一看石蓁蓁生气了,连忙安慰道:“仔细把手拍疼了,这几个不满意,咱们再找别的,总有合适的。” 那个厨娘也生气了,“你说我们没出师,你一个连点心都不会做的大小姐凭什么说我们没出师!” 石蓁蓁笑了,“你说我不会做点心?我今天就做给你看看,好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卖相好的点心。” 那厨娘也笑了,“好啊,我等着。” ☆、第 31 章 —— 无限春风来海上,便与春工,染得桃红似肉红。 福叔对石蓁蓁道的印象至今停留在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上面,听到石蓁蓁要亲自做点心,便小声问莫绝道:“东家,这蓁蓁小姐她可以吗?” 莫绝也小声道:“我没见她做过点心,不过我吃过她煮的面还有红烧肉,味道好极了。” 福叔听了打趣道:“原来东家也没口福啊,那我今天要沾光了。” 因为都想看看石蓁蓁做的点心如何,另外两位一直没说话的厨娘也流了下来。石蓁蓁进到厨房,看了一下还剩下的材料,准备做椒盐酥、红薯山药双色糕、山楂水晶糕。 就在石蓁蓁忙活着证明自己手艺的时候,卫定官在石蓁蓁的院子里表情阴沉不定地走来走去。都已经过了中午了,竟然不回家吃饭,这是准备在外面和那个男人混一天?娘亲说他们两个没什么,现在他却不得不产生怀疑。 卜大娘看他走来走去,不知道在想什么,便道:“定官儿,坐下来安心读会儿书,别走了。” “哎。”卫定官应了一声,拿起一本书看起来,可是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而是光想着石蓁蓁和莫绝两个此时在做什么。商户女不比书香门第的姑娘讲究,若真纳了她,得好好让她学学规矩才行。一整天不着家,比男人还浪荡。 卜大娘守在儿子旁边做鞋子,突然听到一声猫叫,闻声看去,原来是隔壁李先生家的猫正卧在墙头上。石蓁蓁养的两只狗听到猫叫,大的那只蹭的一下子跑到墙根底下对着那猫汪汪叫,小的也颠颠地跟着大的一起,奶声奶气地叫唤起来。 那猫平素被李霜华宠着,胆子大的很,此时一点儿也不怕,安安稳稳地趴在墙头逗底下这两只傻狗玩儿。卜大娘被这两只狗叫的心烦,喝道:“过来,别叫了!”两只狗才来石蓁蓁家里没多久,一听卜大娘大喝,便吓得不敢再叫。 卫定官看那猫长得挺好看,毛皮顺滑、品种名贵,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便问道:“这是谁家的猫?” “是隔壁李先生家的孙女养的,那李先生是个秀才呢。”因为儿子也是读书人,所以卜大娘私心里很亲近李先生一家,觉得这样的读书人家才配做邻居。说起李霜华,卜大娘眼睛一亮,“定官儿,李先生家的孙女儿今年十三岁了,模样长得不错,再过两年就可以出阁了,她是秀才家的孙女儿,和咱家也门当户对的,我找人给你说说,你看行不?” 卫定官皱眉,他看上的是石蓁蓁,,一开始是打算让娘亲帮他谋划的,没想到娘亲却想到了什么李先生家去,不过一个小镇姑娘,再是秀才家的孙女儿,有什么见识?心里便不是很乐意。“娘亲,她才十三岁,要出阁还要两年,说这个太早了吧?你要是想抱孙子还不得在等三四年?” 听儿子说起抱孙子的事情,卜大娘便又觉得李霜华不是个好人选了。叹了口气,开始认真琢磨起儿媳妇人选来。 另一边石蓁蓁把做好的点心端了出来,莫绝等人一看,这卖相果然比那三位应聘的厨娘好了不是一点半点儿。小小的椒盐酥半指见方,金黄酥饼肚子微微隆起,上面均匀黏着白白的芝麻。再看那个红薯山药双色糕,红薯橙黄、山药奶白,一黄一白制成太极形状,放在碧绿色的碟子上,这颜色搭配就让人有食欲。最后一个山楂水晶糕,晶莹透明,中间红润的山楂馅,如同冰晶红梅一般。 石蓁蓁扬着下巴看向那个之前怼她的厨娘,“你对比一下我们做的点心,服不服气?” “这点心还是得尝尝味道才行,光有个卖相,味道不好也是白搭。” “你尽管尝。”石蓁蓁自信道,她看这几位对待做点心的态度都不端正,不用尝他们的点心,她都敢说自己做的比他们的味道好。 莫绝和福叔也分别拿了一块点心吃起来,一入口便睁大了眼睛。“好吃啊。” 那个嘴硬的厨娘吃过石蓁蓁的点心也不再嘴硬,半张这嘴巴问道:“这、这怎么做的呀?” 石蓁蓁轻哼了一声,“这其中的秘诀告诉你也无妨。这椒盐酥的油酥皮,我整整擀了一百层,然后用文火慢慢烤制,所以才有这种又酥又软又绵的口感。这双色糕里藏的红豆馅,不是用和了白糖做馅料,而是我特意用蜂蜜腌制过;而这水晶糕,最重要的就是晶莹剔透,最重要的就是火候和水温,多用些心思就可以办到了。” 这下那三位厨娘再说不出什么话来,明明是来应聘的,结果连东家的手艺都比不过,还应聘个什么!另外两位厨娘行了一个礼便羞愧离开了,可嘴硬的那个却留了下来。 石蓁蓁皱眉,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你教我做点心吧。” ???教她做点心?如果没搞错的话,她们之前还争吵过,彼此嫌弃的不要不要的。石蓁蓁断然开口拒绝:“我不教你,你走吧。” 厨娘想到之前她们两个闹得确实有些不开心,便道:“我真心求师,您怎样才愿意答应我。” “我要开店赚钱,没有教人做点心的功夫。” 厨娘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便被小二请了出去。 没招到满意的员工,还做了一通点心,石蓁蓁觉得这一个下午荒废了。莫绝安慰她,“总有满意的,别急。” 石蓁蓁点点头,让人把厨房她做的多的点心打包一些好带回家给奶娘他们。后来她又和福叔聊了聊一些开店要注意的事项,趁着晚饭之前和莫绝回了家。 晚饭卫定官是在石蓁蓁的宅院里吃的,席间他暗戳戳地表达了对石蓁蓁的一些关心,“我记得妹妹是喜欢吃香菇的。”然后把香菇滑鸡放到石蓁蓁跟前。 然后他吃了一口酱焖土豆觉得味道好,又推到石蓁蓁跟前,“娘,今天你这酱焖土豆做的真好,妹妹快尝尝。” 卫定官这举动弄得石蓁蓁很尴尬,不过三个人的饭桌,他就是不把那两道菜推到她跟前,她也夹得到,他这是要做什么?奇奇怪怪的。 用罢晚饭,石蓁蓁说她带了点心回来,让卫定官带一些回去做宵夜,谁知他竟感动的跟个什么似的,爱怜地捧着点心盒子道:“多谢妹妹,我一定细细品尝,不辜负妹妹的一片心意。” 至于吗?不就一盒子点心?又不是五百两银子。石蓁蓁见他这幅作态都有些后悔说把点心给他吃了,下次留给自己吃,吃不完就喂大壮和小胖。以前她只是觉得这位奶兄沉默寡言,如今看来还有些做事没有章法。 只是一边围观了全程的卜大娘心里就有些想法了,怎么回事?儿子这是看上了小姐?卜大娘默默打量石蓁蓁,越想越心热,尤其是想到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可不是青梅竹马么? 卜大娘在心里细细思量石蓁蓁嫁给自家儿子的可能性,若陶老爷在时,她万万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她那儿子如今连秀才功名都没考上,如何有脸面提出这种事情。可如今陶老爷不在了,石蓁蓁如今独自住在南屏镇,便算不得陶家大小姐。学馆的老师说自己的儿子能考到举人,如此配石蓁蓁也配的上。到时候,石蓁蓁在南屏镇的家业便也随着嫁到他们卫家,届时儿子也就不用愁打点上峰需要的钱财。自己从小把石蓁蓁奶大,若她嫁给定官儿,自己也会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疼爱,不比嫁到别人家受婆婆磋磨好吗? 因为心里存了把石蓁蓁许给自家儿子的想法,卜大娘便格外不待见莫绝起来。莫绝来石蓁蓁这里,也渐渐觉察出卜大娘不是很欢迎他。她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可那眼神里有刀子似的,一个劲儿往他身上戳。莫绝悄悄问石蓁蓁,“我是不是哪里得罪她了?怎么卜大娘看我那么不顺眼呢?” 石蓁蓁无奈道:“你别在意,我这奶娘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光看你不顺眼,看我也不顺眼呢,天天地数落我。” 莫绝更纳闷了,“这是怎么了?看我不顺眼也就算了,她毕竟是你奶娘,怎么看你也不顺眼?” 毕竟那是她的奶娘,石蓁蓁在莫绝面前也要维护她,“可能她是长辈,而我父母又不在,所以对我要求格外严吧。你也知道我,向来散漫没规矩,最近忙着开铺子,所以让奶娘担心了吧。” 莫绝知道石蓁蓁,散漫确实散漫,没规矩却算不上,顶多是不拘泥那些繁文缛节。不过那毕竟是她的乳娘,多少年的情分了,莫绝自知自己没什么资格插手。只得安慰石蓁蓁道:“老人家嘛,难免唠叨些,我晓得。” 石蓁蓁听了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奶娘最近是怎么回事,总是跟她唠叨什么注意名声、不要过分亲近莫绝的话,唠叨地她恨不得躲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点击量太差了,还没榜单,换个更新时间看看能不能带一下 ☆、第 32 章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今天午后,石蓁蓁午睡醒来,奶娘端了洗脸盆给石蓁蓁洗脸,又旧话重提。 “小姐一个姑娘家,要我说本就不该开什么铺子做什么生意。”卜大娘一边给石蓁蓁拧了一条毛巾,一边苦口婆心道:“练好针黹女工,做得一手好菜,将来嫁入一个好人家,相夫教子,孝敬婆婆才是正经,女人一辈子的依靠可不就是夫家吗?况且小姐现在不能回陶家了,后半辈子的依靠也就在嫁人上了,最好嫁给一个有功名的人,做个官太太,才好扬眉吐气。” 石蓁蓁不耐烦听这个,凭什么她要嫁人就不能开铺子了?她在家的时候爹娘说过如果她嫁人过得不痛快了,只管和离回娘家。而且正因为她爹娘现在不在了,她才更要自强起来,自己做自己的依靠。石蓁蓁擦了擦脸,不想和奶娘起龃龉,因此敷衍道:“奶娘,这话不要再说了,我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 “小姐这是长大了,嫌我这个老婆子唠叨了。” 石蓁蓁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动不动就拿年纪大了说事,好像她很叛逆、很不尊重她这个奶娘似的。“奶娘,我大哥把你找来是让你照顾我的,不是让你对我横加管束的。我不开铺子怎么赚钱,没钱如何给你养老?” “不是还有少爷吗?少爷不会不管你的。” “我哥是不会不管我,可我不能事事依靠他。”两人想法不同,石蓁蓁不想再这件事情上和奶娘掰扯,只道:“这段时间你又是煮饭又是打扫卫生,也许累到你了,我今天就去招一个小丫环回来做事。你只管安心在我这住着,平时出去串个门,认识几个老姐妹聊聊天打发时间,挺好的。” “我懒得串门儿,就喜欢在家里收拾收拾东西。小姐年纪轻,经历的事情毕竟不如我多,铺子哪是那么好开的,小姐你老实说你有几分把握开了铺子就能赚钱?” 石蓁蓁老实道:“我没把握啊,开这间铺子我就是练手,如果真赔本了,全是赚经验了。” 卜大娘听到可能赔钱,皱眉道:“所以说啊,我还不是为了你好,那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把那铺子租出去,收租子又省心还不用担心赔本。” “如果就因为怕赔钱就不开铺子,那永远没赚钱的机会。好了奶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心意已决,我那铺子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厨娘也雇到了,就差开门大吉,不可能临时变卦。” 卜大娘听了气闷,合着她说了那么多白说了。果然是商户出身,只知道钱钱钱,掉进钱眼里去了,一点儿妇道人家的贤良都不懂。况且还不一定能赚钱呢,把赔钱说的那么轻松,有多少家当供她挥霍啊!还怎么当家? 石蓁蓁最近很心烦,不止是因为奶娘总唠叨她,还因为之前那个厨娘也在纠缠她,总是时时刻刻出现在她身边想拜师学做点心。 石蓁蓁的店铺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就差给当地姑娘小姐们写帖子了。而莫绝也有生意要忙,他们两个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一起,这天她独自一人找算命先生给她选一个良辰吉日,刚出门就看到那个名叫陈福娇的厨娘跟着她。 这几天石蓁蓁走到哪里,这个陈福娇就像个影子一样跟到哪里。石蓁蓁生气地告诫她不要再跟着了,她刚开始还好说话,次数多了就耍赖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这条路又不是你家的。难不成只许你走不许我走?” 石蓁蓁被她无赖的样子气到,可她和莫绝又拿她没办法。和这个人讲道理她不听,总不能找个麻袋把人套起来打一顿吧?先是她奶娘,现在又是这个陈福娇,搞得石蓁蓁特别烦躁,很奇怪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听不懂人话的人出来。 这是陈福娇跟踪石蓁蓁的第五天了,石蓁蓁再好的脾气也要发飙,对她决然道:“你不要跟着我了,我不会教你做点心的,永远都不会!” “为什么啊?我可以免费给你店里做工,只要你闲暇的时候稍微指点我两下就行。” “为什么?因为你不用心!”石蓁蓁气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记得你说的话吗?我说你做的点心丑,你不仅不反思自己,反而态度蛮横。就算你免费给我打工我都不稀罕啊,我怕你砸了我的招牌。” “人总有犯错的时候嘛,我知道我自己错了。那些读书人不都说知错能改,什么什么燕子来着。石小姐,你给我一次机会呀。” 石蓁蓁无奈纠正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陈福娇亦步亦趋地跟着石蓁蓁苦苦哀求道:“对呀对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之前说我不用心,那你看我现在很诚心地向你证明我的诚心了,真的,拜托你收我为徒吧。” “免谈啊!” 石蓁蓁气冲冲地往前走,陈福娇在后面紧紧跟着,希望能让石蓁蓁见到自己的诚心。然而事实是石蓁蓁一点儿也没觉得她这种行为有诚心,威胁人还差不多!但凡陈福娇把跟踪人的心思用一半在做点心上,石蓁蓁也不会这么烦她。 于此同时,不光石蓁蓁在被人跟踪,莫绝也在被人跟踪呢。跟踪他的人是谁?就是卫定官咯。卫定官觉得石蓁蓁把心思放在莫绝身上,他想赢得石蓁蓁的心思,就得找到莫绝的缺点。 莫绝因为谈生意的必要,所以有时候要和生意伙伴去芳满园这种地方应酬。这一边卫定官看到莫绝和人说说笑笑进了芳满园的门,冷笑了一下,心想可抓到你的把柄了。在卜大娘的教导下,卫定官从不去那种花街柳巷,他认为去那些地方的人都是浪荡子,他在学堂读书期间一直洁身自好,并因此而极其自豪。 卫定官大喊道:“姓莫的,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莫绝刚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毕竟以他在南屏镇的身份地位,听过有人叫他莫老板也有人叫他莫老爷或者莫兄,却从来没听人叫过他姓莫的。莫绝愣了愣,闻声看去,却见到石蓁蓁的奶兄义愤填膺地看着自己。莫绝觉得莫名其妙,他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他吗? 卫定官看莫绝愣神,大步走到莫绝面前,抬手指着他道:“姓莫的,你一边不怀好意接近我妹妹,一边逛青楼狎妓,你好意思吗?” 莫绝:??? 他不怀好意?他怎么不怀好意了? 莫绝的生意伙伴好奇地看着莫绝,“莫老板,这位是?” “哦,这位是我邻居的奶兄,姓卫。”莫绝笑着把卫定官介绍给杜老板,又指着杜老板解释道:“卫兄,这位是常盛斋的杜老板,我这边有一笔生意要和他谈。” 卫定官冷笑一声,“谈生意?谈生意一定要来这种花街柳巷?酒楼茶馆不行吗?” 杜老板听了讶异地看着卫定官和莫绝,莫绝对他拱了拱手,然后对卫定官道:“不知卫兄找我有何指教?” 莫绝不是芳满园的常客,不过他做生意难免应酬,因此芳满园的姑娘们对他并不陌生,此时看到莫绝和杜老板站在门口,连忙上前招呼,“呀,这是怎么了?莫老板和杜老板怎么站门口呢?里面坐呀。”说着又招呼卫定官,看他是个书呆子,便拿出对付书生的那一套,手帕半遮红唇,微微低头,眼眸轻抬含笑柔声道:“这位公子,面生呢,不知怎么称呼?” 卫定官一个从没来过青楼的书生,哪里见过这种女人,愣住了。只见这绿衣女子粉面含羞,低着头显得恭顺,可抬着眼又显示出一种对眼前人很好奇的神色,一双柔情的杏眼仿佛在对他说着无限的情话。女子见卫定官这样,便噗嗤一笑上前拉他,“公子,进来坐呀。” 卫定官被她一拉醒过神来,只觉这女人是吃人的妖怪一样,刚才就是迷住了他的心神。用力打开女子的手,“放开我,你这女子不自爱,莫要带累我的清白。” 身在青楼,这女子是头一次听男子说不要带累他清白的话,既然怕带累了他的清白,来这花街柳巷做什么?不过她到底见惯了风浪,笑嘻嘻道:“既如此,那奴家离公子远点儿就是了。” 莫绝却不好意思了,对那女子拱了拱手,“游姑娘,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你别生气。” “原来他是莫老板的朋友,好说。”游姑娘甩了甩手帕,带起一阵香风,“杜老板,您随我进门坐一坐呗,要你请喝两杯甜甜的桃花酒才行~” 莫绝也对杜老板拱了拱手,“杜老板,今天我这边有些私事,生意咱们明日再谈如何?” 杜老板笑呵呵道:“莫老板请随意,我独自去坐一坐。” 莫绝送走了杜老板,转头看卫定官,“卫兄是为了蓁蓁来的?这大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家茶楼如何?” “谁跟你这种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喝茶!”卫定官嫌弃道:“我就问你敢不敢跟我回去见蓁蓁,说你来这种地方了。” “有何不敢?请吧。”莫绝也冷笑一声。今日行程他早就跟石蓁蓁报备过了,石蓁蓁当时听了不乐意,可到底知道这种应酬难免的,又听莫绝保证只是喝酒听曲儿,才冷哼了一声不和他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文冷成这样,我应该赶紧完结的,竟然还要加陈福娇的支线,我是彻底放飞自我了,随便写,就当练笔练人设了 ☆、第 33 章 ——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 两人见到了石蓁蓁,卫定官抢先说,“蓁蓁,你得和这个姓莫的保持距离,不能再和他来往了。” 石蓁蓁看了看一脸无奈的莫绝,奇怪问道:“为什么?” “你知道他今天去哪了吗?” 去哪儿了?石蓁蓁瞪了一眼莫绝,他今天去那个芳满园了!不等石蓁蓁回答,卫定官便气愤道:“他今天去芳满园找窑姐了,像这种风流花心的男人,你得离他远点儿,免得带坏你的名声。”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风流花心?莫绝听了生气道:“我是去谈生意的,做生意难免会有应酬。卫兄,难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没去过这种烟花柳巷?结识一二红颜知己?” “我没有啊。”卫定官理直气壮道:“我从不去那种地方,那样地方的女人都是虚情假意,如何做得知己。” 莫绝听了无话可说,只得可怜兮兮地看着石蓁蓁道:“我之前和你报备过的,我真的只是去谈生意,你相信我啊。” 石蓁蓁也理解莫绝,应酬确实是难免的,不过他身上这一身的脂粉味可真难闻。她呵呵笑了一下,“你还是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说吧。” 莫绝闻了闻自己袖子上沾染的味道,低咒了一声。知道石蓁蓁还是因为这件事生气了,现在天色已晚,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只得对她道:“行,那我先回去,明天我再来找你。” 石蓁蓁点点头,而卫定官则道:“找什么找啊?我们不欢迎你。” 卫定官这句话惹得石蓁蓁皱眉,她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这里是她的家,莫绝的话是对她说的,怎么她这位奶兄搞得自己是主人家一样?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到底是她的奶兄,卫定官做这些事情到底也是为了她好。“卫大哥,你怎么知道莫绝去了芳满园?” “我怎么知道的,当然是我跟踪他了。”卫定官诚实道:“我知道我的行为不对,但我也是为了你好。妹妹,通过这件事你应该能看透莫绝那个家伙的本性了吧?他就不是一个好东西。” 石蓁蓁听到卫定官跟踪莫绝的时候,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可他又说是为了自己好,如果反驳他的话,反而显得自己把他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只得道:“卫大哥,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当初我来南屏镇的时候,帮了我很多,还自己出钱给山村的村民挖水井、做石碾,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的人品很可靠的。” “妹妹,你才多大年纪,经历过多少事情。”卫定官反驳道:“不要看他做过两件好事就觉得他是个好人,有的人就是很会装样子。” 石蓁蓁笑笑,却觉得自己不会看错人,她并不是一个盲目自信的人,因为喜欢莫绝而不愿意怀疑他。经历过被退婚的事情后,石蓁蓁没想过再去喜欢什么人,她之所以后来喜欢上莫绝,是先被他的人品吸引到,后来才喜欢上他这个人的,因此石蓁蓁是很相信莫绝的人品的。但是卫定官的话又让石蓁蓁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她确实年轻经历的事情不够多,所以可能莫绝的了解不够深刻,她应该再深入地了解他一些。 卫定官和卜大娘交换了一个眼神,觉得石蓁蓁还是没有完全相信他们的话,所以他们要再接再厉才行。卜大娘道:“蓁蓁,你是我奶大的,把你当亲生女儿一般,你和定官儿又是从小认识,咱们俩肯定不会害你的。那个莫绝你才认识他多久,老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娘说的没错。”卫定官搭腔道:“你从小就心软,性格天真烂漫,难免被那莫绝利用,他故意表现的很正直骗你的信任。”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让我好好想想,天色也晚了,卫大哥也赶紧回去吧。” 卫定官知道自己不好再多留,卜大娘把儿子送到门外。悄悄对他道:“儿子,我看这石蓁蓁的性格太拧了,,恐怕咱们的事情不好办呢。” “先看看情况,软的不行咱们就来硬的。” “硬的?”卜大娘惊了一下,又连忙收敛神色,“怎么来硬的啊?这石蓁蓁又不是真的孤女,如果保定城里的少爷知道了,我怕……”后面的话卜大娘没说,但他们心里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怕什么?到时候石蓁蓁是我的人了,他们就算不愿意,还不是得捏着鼻子认了。”卫定官看他娘神色犹豫,又道:“娘,你想想事成之后,你不仅会有一个千金小姐做儿媳妇,儿子的前程也有了保证。不光石蓁蓁的嫁妆是咱们家的,保定城里的少爷他为了自己妹妹,也会多多帮衬我,想想陶家的家业还有人脉。少爷就是随便在知府大人那边提一下我的名字,我都比别人占多少便宜。” 卜大娘听到对儿子的前程有利,便也顾不得其他了,“没错,定官你之前说的没错。这是老天爷给我们机会呢,石蓁蓁就这么落魄了,我们不抓紧机会,她就便宜别人家去了。不过我今天上午劝她的时候,她一点儿都不听我的话,特别有主意。” 卫定官连忙问道:“她怎么说?” “她执意要开铺子,不管我说什么,她是一点儿都不听我的,还说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差开门大吉了。她这见天儿地往外跑,这心早晚得跑野了,恐怕不会安心待在咱们家。” “那就想办法让她的铺子开不成,开不成铺子,她就知道能待在家里。一个没做过生意的千金大小姐,我就不信她这铺子能开起来。” 卜大娘问:“你打算怎么着?” “这简单,悄悄地给她买的茶水茶点里加点儿巴豆什么的就行。” 卜大娘放心地点点头,儿子一切有办法就行。“不说了,我得回去了。” “行,娘你今天再劝她最后一次试试,如果她还是不听你的话,咱们就给她来硬的。” 理所当然地,石蓁蓁自然不会按照卜大娘和卫定官的期望来,她又不是他们的牵线木偶。卜大娘有些气闷,只得打算第二天找儿子商量怎么来硬的。 第二天,莫绝起了大早来找石蓁蓁。石蓁蓁对他没个好脸色,莫绝连忙说好话赔罪,“好蓁蓁,别生气了。那杜老板就是喜欢听曲儿,我陪他去听个曲子而已。” 石蓁蓁看莫绝哄她其实心里是有点高兴的,毕竟她奶兄跟踪莫绝不对,可莫绝并没因此事而和她发脾气。“你昨天不是和杜老板谈生意的吗?谈好了吗?” “没有啊。”莫绝无奈道:“我还没进门呢,你奶兄就跑出来对我一通指责,那种情况我总不能把你奶兄仍在一边不管吧,只好今天约了杜老板在茶楼见面。” 石蓁蓁听莫绝说,大概也能想象出当时的情景,毕竟她那个奶兄是个执拗的人,他认为莫绝做的不对,不管莫绝说什么都是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别生我奶兄的气,好不好。”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当然不会生气,毕竟他们也是为了你好。” 石蓁蓁听了莫绝的话,抱怨道:“哎呀,我求求你别再说为了我好这句话了,我这两天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奶娘和我奶兄这两天总是劝我不要做生意之类的话,还说是为了我好。”石蓁蓁不由对莫绝大吐苦水,“他们怕我赔钱,说什么做生意辛苦,容易惹麻烦之类的,让我好好在家学习针黹庖厨之类的,可我一点都不想听他们的话。我不怕辛苦我也不怕赔钱,我就是想开这间铺子嘛。” 莫绝对于石蓁蓁开铺子这件事是支持的,安慰她道:“你想开铺子就开铺子,赔钱怕什么,做什么生意都有风险。再说了以你的聪明伶俐,赔不赔钱还两说呢。有时候不用什么都听别人的意见,也许他们是真的为了你好,但不一定适合你。” 石蓁蓁这段时间听多了奶娘和奶兄反驳自己的话,听到莫绝支持自己,被打击的自信心又树立起来。笑问道:“那我不学习针黹庖厨之类的,你也不介意?贤良淑德的女人才不会像我这样一门心思的开铺子呢。” “我不介意啊。我不要贤良淑德的女人,你开铺子开心你就开铺子,不想学习针黹庖厨就不学,我就要你这样天天开开心心的。” 石蓁蓁高兴了,对莫绝道:“那你要一直支持我才好,我一定要把这间铺子开起来。奶娘他们总担心我赔钱,我一定要让他们看看我是怎么赚钱的。” 卜大娘一边在厨房收拾东西,一边透过窗户皱着眉看石蓁蓁和莫绝在院子里说话。石蓁蓁越不听她的话,她心里越气,回头可得叮嘱定官好好管教管教她才行。 莫绝约了杜老板谈生意,而石蓁蓁要去她的店铺检查最后的入库的材料,准备两天后挂匾开门。却不想到了店铺门口,看到李霜华和陈福娇,头不禁又疼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意:男配在PUA,可倔强的石蓁蓁不上当 ☆、第 34 章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李霜华抱着她的猫孤傲地站在店门口,看到石蓁蓁,冷声道:“你怎么才来?不是说要开店吗?起床起的比我还晚?” 石蓁蓁拿出钥匙开门,然后请她店里坐,“你怎么来了?” “你开店我不能来吗?”李霜华抱着她的猫骄傲地走进去,看了看从一开始就跟她一起站在门外的陈福娇,她是认识陈福娇的,不过俩人脾气不合,所以俩人一句话也没说。皱了皱眉问道:“那陈福娇不会是你请的厨娘吧?” “不是。”石蓁蓁否决道,说起陈福娇她也很不喜欢,“当初她来面试,不过她的做的点心不合格,我就没请她,可她看我点心做的好,她就赖上我了,非让我教她。” 李霜华听后乐了,睨了陈福娇一眼问石蓁蓁道:“我猜你不想教她是不是?” “我当然不愿意教她了。”石蓁蓁说着话,走到厨房才准备烧水泡茶给李霜华,“你先等会儿,我泡茶给你喝,看看我这店里的东西好不好。” 陈福娇在石蓁蓁和李霜华说话的时候就像个柱子一样站在一边,不说话也不走。看到石蓁蓁进厨房烧水连忙抬脚跟上去。“石老板,我来烧水,有什么事情让我做,你出去和李姑娘说话就行。” 石蓁蓁冷冷地看着她,“不要动我厨房的东西,出去!” 陈福娇讪讪地放下手里的茶壶,撇了撇嘴道:“石老板,眼看着你这店也要开起来了,开店做生意最重要的是和气生财,我情愿不要工钱给你打工,你别这么不讲情面好不好。我家里穷,就指望我学好手艺赚钱养家呢。” 石蓁蓁脾气倔强,软硬不吃,她认定的事情谁劝也没用。“你做点心不用心,我不想用你,也不想教你。你跟了我这么多天,总是想证明你的诚心,可你没有一次拿着你改进过的点心给我看过。恕我讲话不客气,你的诚心全用在了逼我同意上面,所以我更不可能答应你。如果家里穷的话,就踏踏实实地磨练自己的手艺,到时候不用我教,你的手艺也会进步的。而且你跟了我这么些天,这些天的功夫够你赚上上百文钱了。” 李霜华一边给猫顺毛,一边饶有兴致地看戏。却见到陈福娇听了石蓁蓁的话,变了变脸色,最终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对石蓁蓁道:“看来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打定主意不教我了?” “是!” “那你信不信我在你开店的这天给你捣乱?我对所有进来的客人说你做的点心不干净,我看还有谁会买你店里的东西。” 石蓁蓁大怒,喝道:“你敢!” “你不教我我就敢。我什么都没有就是胆子大。” 石蓁蓁皱眉,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陈福娇,就算报官,可她也没犯事,官府也不能拿她怎么样;若要自己答应陈福娇的条件,她又咽不下这口气。 陈福娇好整以暇地看着石蓁蓁,信心满满。她光脚不怕穿鞋的,石蓁蓁这么大的店不可能说不开就不开。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如烈火焦灼的时候,李霜华嗤笑一声道:“陈福娇,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讲理。” 石蓁蓁和陈福娇都朝李霜华看去,陈福娇反问道:“我不讲理?是她无情在先,怎么怪我不讲理呢?” “什么事情到了你嘴里都是你占理,天大地大你最大,所有人都得顺着你才行。”李霜华施施然道,“你知不知道你这副样子特别的惹人厌啊?” 陈福娇无所谓道:“讨厌就讨厌呗,我又不是为了别人的喜欢活在这个世上的。” 石蓁蓁听了不敢苟同,或许因为她是商户人家,对于这方面极为看重,人活在这世上都得讲究个人情往来,怎么能在这方面这么无所谓呢? 陈福娇这么个性格,石蓁蓁是拿她没办法了,可李霜华有啊。只听李霜华微微一笑道:“我才不管你讨不讨人喜欢呢,我只知道你家欠了我家十两银子,如果你再这么不讲理,我就让我爷爷去你家催账!” “你!”陈福娇被李霜华踩到痛脚,气道:“你怎么能这样?你有钱就随便欺负人啊?” “我跟你学的啊,你不讲理随便欺负人就行,我家有钱当然也可以随便欺负你!” 陈福娇怒瞪这李霜华,李霜华才不怕她,直接瞪回去。最终陈福娇跺了跺脚认输大踏步离开石蓁蓁的店。 石蓁蓁目瞪口呆,没想到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缠了她那么多天的陈福娇,李霜华三言两语就给挤兑走了?!都说掐人要恰软肋,她学到了!她敬佩地看着李霜华,“你好厉害啊,我请你吃东西,你想吃什么?” 李霜华切了一声,自顾自摸着她心爱的兰儿道:“我这算什么厉害,是你脾气太软,对付陈福娇这样的人,就不用跟她讲道理。我想吃桂花糕,你会做吗?” “会,你等着!”石蓁蓁点头,同时想到家里的奶娘和奶兄,那她是不是也应该不跟他们讲道理?石蓁蓁左右想了想,最终还是否决了这个想法,他们到底是她的奶娘和奶兄,不能用这种办法。 “我喜欢甜的,你做的甜一点儿。” “行,那我多放些桂花蜜。”石蓁蓁应道。一边做点心,一边想陈福娇的性格执拗,恐怕不会轻易放弃给她捣乱的想法。有李霜华的那一番话,她也许不会明着来,可她未必不会暗中来啊,看来以后得对店里的食材和财务看紧一点。 有了这个想法,石蓁蓁在开店的那一天,挑了一个办事仔细认真的员工——玉簪,让她专门负责店里的食材管理,一个不错眼地看着。就因为这一个举动,卫定官的阴谋便夭折了。 就在石蓁蓁喜气洋洋地招待前来喝茶的客人,却见到玉簪悄悄地走到她身边来。石蓁蓁心里一个咯噔,真出事了?那陈福娇太气人了吧!又看玉簪的脸上有几分为难,便悄悄把玉簪拉到隔间,“出了什么事?你只管告诉我。” 玉簪咬了咬嘴唇,“掌柜的,我看到你的奶娘悄悄往咱们的食材里加东西了。” 石蓁蓁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没看错?” “千真万确,因为掌柜的特意叮嘱我一定要看管好咱们的食材,所以我一个不错眼地看着呢。我就看到你的奶娘直接进了厨房,说是有客人要红豆糕,结果她趁着人转身给她拿红豆糕的时候,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倒进了红糖里面,还摇晃了两下。” 石蓁蓁连忙问道:“那罐加了料的红糖呢?” “我收起来了,免得厨娘误用了出问题。” 石蓁蓁听了松了口气,思量了片刻道:“这事我知道了,让厨娘重新开一罐糖做点心,如果糖不够了,就用蜂蜜代替。你继续回去盯着食材,其余的什么事情都别管,就算忙不过来也不用帮忙。白糖的事情我会搞清楚。” 做甜口的点心都是要加糖的,奶娘在糖里放东西,是要害死她呀。石蓁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奶娘会在背后捅她刀子,在伤心震惊之下想到奶娘一直劝她不要出门做生意,要她安心待在家里学习针黹女工,难道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在糖里放料搅乱她的生意?可为什么要她待在家里? 石蓁蓁想不通个中缘由,只得暂时按捺住心里的疑问,出门继续招呼客人,同时暗中打量奶娘的神色。却见她脸上带笑,竟然一点慌张愧疚都没有! 因为石蓁蓁开的铺子主要针对女子,所以她开张的这天,莫绝只是在早上开门放鞭炮的时候来了一下,不方便他进门帮她招揽客人。 当天晚上店铺打烊了后,莫绝来接她回家。笑呵呵对石蓁蓁道:“恭喜石老板开门大吉,今天忙不忙?” “忙,我都快忙死了。”石蓁蓁对莫绝招招手道:“你进来,我有事找你商量。” 莫绝随着石蓁蓁进到她店铺的小隔间里,石蓁蓁拿出那罐被奶娘放了料的红糖,把发生的事情对他说了一下,“你帮我合计合计,我奶娘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啊。” 莫绝皱眉,联想到之前石蓁蓁对她抱怨过的话,立刻猜出他们母子两个想做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图财图色!可恨!” 石蓁蓁听了莫绝的话,一脸懵,图财图色?“你为什么这么说?” 莫绝深吸了口气,想到那卫定官对石蓁蓁抱着不可说的心思,就恨不得杀了他,对石蓁蓁道:“因为那是你的奶娘和奶兄,虽然他们对我有敌意,我也没多想,可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容不得我不多想了。” 石蓁蓁催促道:“你想到了什么?快说呀。” “你如今孤身一人在外,你的奶娘应该是想把你做她的儿媳妇,占了你的家产,所以他们母子两个才对我那么排斥,怕我娶了你,他们的打算落空。” “什么?”石蓁蓁大惊失色,“为了我的家产?以往在我家的时候,我看他们忠厚老实,现在见我一个人在外面就生出这样的野心,原来那层忠厚老实是装出来的。” 莫绝拉住石蓁蓁的手道:“你不能再回家去了,你奶娘伺候你的一应日常,你这次回去,不知道他们设了什么圈套等着你。” 石蓁蓁冷笑一声,“那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回去,只有我赶走他们的份。” “你打算回去就赶走他们?”莫绝问道,按照他的打算自然是给他们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才好,如果石蓁蓁念着以往的情分不和他们一般见识,直接赶走他们倒也可以,大不了他悄没声地找人痛打他们一顿。 ☆、第 35 章 ——二月春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 “他们对我包藏祸心,还骗我说什么视我如同亲生女儿一般,我非得狠狠撕下他们这层面皮不可。”石蓁蓁想到奶娘曾说过的话,就觉得她简直是侮辱自己的母亲,她母亲若知道了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亏我之前还想着给她养老,原来她根本不稀罕我给她养老,是直接打上了我家产的主意。” 莫绝看石蓁蓁气愤成这样,便知道她没打算轻易放过那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回家去,看看他们到底给我安排了什么圈套。” 莫绝断然否决,“不行,你这是以身犯险,我不同意。” “我又不傻,不会让自己出事的。”石蓁蓁对莫绝笑道:“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们两个,还得要你帮忙呢。” “你不要对我笑,笑成一朵花儿也没用。” “我哥说我是玉瓶儿,不要用玉瓶儿去打老鼠。” 莫绝听了对这句话很赞同,“嗯!大哥说的没错,你是玉瓶儿,一定要自珍自重,任何人都不值得你以身犯险。” “话说的是没错,可我不想躲在你和我哥的背后,我想亲自去处理这件事。”石蓁蓁劝服莫绝道:“我现在对他们已经有了戒心,可他们不知道啊。就相当于我在暗他们在明,无论他们要做什么都不会得逞。” 莫绝也知道石蓁蓁脾气倔,无奈问道:“你非得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啊?” “嗯!” 莫绝想了想,就当陪她玩了。“你想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听我的。” 石蓁蓁满口答应,“我听你的。” 莫绝用自己的人脉找人打听了一下,卜大娘和卫定官这些日子的动向,得知他们找人暗中买了巴豆粉和迷药。不难猜出那放在红糖里的肯定是巴豆粉,那迷药就是用来对付石蓁蓁的。得知他们买的是迷药而不是什么迷·情·香,莫绝才答应让石蓁蓁回去,如果是见鬼的迷·情·香,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和石蓁蓁商量好了应对方法,莫绝让她无事人一般回家去,自己则带着两个嘴严的打手,连夜爬上石蓁蓁家的屋顶,暗中观察卜大娘母子的动向。 结果这天晚上竟然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莫绝便猜这两个人是打算有人吃坏了肚子,去石蓁蓁店铺闹事后才打算动手了。石蓁蓁的店铺出了事情,她一定会慌张失措,而自己肯定会帮石蓁蓁摆平这件事,他忙起来了就顾不上石蓁蓁那边,他们的计划实施起来会更加的顺利。 大概猜到他们的打算,莫绝连夜安排找人在卫定官面前演一出戏,绝对不能让他知道石蓁蓁的店铺压根没出事。 莫绝一晚上没睡,回家用冷水洗了洗脸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在卯时走到石蓁蓁家门外,十万火急般用力敲门。“开门,快开门。” 卜大娘打开大门,看到莫绝一脸严肃,便问道:“莫公子,出什么事了?大清早地敲我家的门?” “出大事了!”莫绝惊慌失措道:“蓁蓁呢?我有事找她商量,你赶紧叫她出来。” “小姐还没起呢,有什么事啊?”卜大娘明知故问道。 莫绝看卜大娘装样子,心道我就陪你好好演一出戏。“有人吃了蓁蓁店里的点心,吃出问题来了。有人大清早来通知我,所以我赶忙来找石蓁蓁商量对策呀,大娘这是大事,你赶紧叫蓁蓁出来。” 石蓁蓁倒是一夜好眠,不过心里惦记着店里的事情,也早就起来了,不过因为不想看到奶娘那张脸,醒了后也没出门,此时在屋子里听到莫绝的声音,连忙开门出去,惊慌道:“你刚才说什么?有人吃了我店里的点心出问题了?什么问题?” “你可出来了,快、快跟我走。”莫绝了拉着石蓁蓁就要出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卜大娘道:“大娘,你今天就不要去店里帮忙了,就在家里看家吧。店里的点心出了问题,今天一定有不少人来找麻烦,你年纪大了,别让人误伤了你。” “哎,好,我在家看家。”卜大娘连忙点头应道。 石蓁蓁跟着莫绝出了门,看到他眼下的青黑,有点心疼,若不是因为她执意要回家,也不会害得他守护他一夜。不好意思道:“你昨晚一夜没睡啊?” “还不是因为你,非得看看他们母子两个要做什么,我就只能舍命陪君子咯。” 石蓁蓁抱着莫绝的胳膊感激道:“谢谢你哦,有你在真好,不然我昨晚肯定一夜不敢睡。” 在知道奶娘和奶兄居心叵测后,石蓁蓁心里有被亲近到人背叛的愤怒,也有莫绝陪在身边的安稳,幸好有他在,自己才没有心慌意乱,莫绝现在好像就是她的主心骨一样,有他在就很安全。 “那你打算怎么感谢我?就一句谢谢啊?”莫绝顺杆往上爬问道。 “那你想我怎么感谢你?” 莫绝看着石蓁蓁红润的脸,也不知怎么的心痒痒的,他低头凑近石蓁蓁道,“你、嗯、你亲我一下。” 石蓁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绝看,莫绝被看得不好意思,以为石蓁蓁生气了。心想自己是不是一晚没睡,脑子糊涂了,连忙补救道:“我、我胡说八道,你别恼。” 石蓁蓁盯着莫绝看了一会儿才道:“你昨晚没睡,今天先回去补眠,等晚上我打烊了,你再来店里接我回家。” “行,那我先送你去店里。” “不用,我送你回家睡觉,然后我自己去店里。” 莫绝诧异道:“你、你送我回家?哪有女子送男子回家的事情?说出去我得让人笑话。” “笑话什么笑话?”石蓁蓁凶巴巴道:“我说我要送给你回家,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莫绝咽了一口口水,觉得自己一早上都在结结巴巴的。 石蓁蓁满意了,熟门熟路地走到莫绝卧房,把莫绝送到了房间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像在自己房间一般四处打量。然后拽过莫绝,把他推到床上,“睡觉。” 莫绝被石蓁蓁推的脑袋发懵,“我还没换衣服呢。” 石蓁蓁皱眉,“你要在我面前换衣服吗?” 莫绝怎么好意思在她面前脱衣服,连忙摇头。“我没那个意思。” 石蓁蓁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暗地发笑。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突袭一般在莫绝的脸上啄了一下,“快睡吧,我走了。”说着飞也似地转身就走了。 莫绝是真的懵了,他被亲了?之前还觉得有些困,可他现在觉得精神抖擞,和人打一架都不会输,可以连赢三场。 石蓁蓁到了店里,玉簪看到她问道:“掌柜的,你怎么了?脸红红的。” “啊?有吗?”石蓁蓁闻言双手抚摸上自己的脸颊,果然热得发烫,怎么冲动之下就吻了他呢?他都说他在胡说八道了,干嘛还要亲他啊。“我今天早上赶路有点着急,所以热的。” 玉簪笑道:“有什么好着急的呀,你是掌柜的,来晚一点,也没人说你啊。” “就因为我是掌柜的,所以我才急啊,这是我第一次独掌一面,生怕哪里做的不好砸了我刚挂起来的招牌。” 人都喜欢新鲜东西,今日店里又是客似云来。因为不停有客人来,石蓁蓁到厨房盯着厨娘做点心的同时,自己也亲自做了几样点心,忙起来就忘了早上的暧昧。直到傍晚打烊,莫绝来接她。看到莫绝笑吟吟地看着她,石蓁蓁的脸噗地一下红了。她小声道:“你来啦。” 莫绝看到石蓁蓁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却一点也不觉得她这样子不好,反而特别可爱,心里还觉得有点儿甜。他咳嗽了一声道:“嗯,我来接你回去,你这里弄得怎么样了?” “还没好,我要盘点一下今天客人点的最多的点心和茶水是哪几样,好日后着重推出还有订货。” “那我帮你,两个人一起盘点会快一点。” “好呀。”说话的时候,石蓁蓁都不敢抬头看莫绝的眼睛,不是看账本就是看桌子上的茶壶茶杯。听他说要帮忙,便把手里的账单交给莫绝。 石蓁蓁悄悄看莫绝的侧脸,此时店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清点账单这种事情也特别的无聊琐碎。可她心里却在想:这便是生活了吧。 清点完账单,石蓁蓁和莫绝一起回家去。临到家门口,莫绝叮嘱道:“我就在你家房顶上看着你,但就算这样你也要小心一点知道吗?” “知道了。”石蓁蓁想到回家后要面对佛口蛇心的奶娘,心情有点沉重。昨天她凭着一股子气性说要揭开他们两个的真面目,可如今却又有几分迟疑,那毕竟是她的奶娘啊。拉住转身要离开的莫绝,“我的心有点乱。” “怎么了?” “我这么做会不会太无情了些?” “傻丫头。”莫绝摸了摸石蓁蓁头发,“谁都要为自己说过的事情承担后果,你如果想原谅他们也要在揭开他们的真面目后再原谅。”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放飞自我,话说现在是不是只有我基友在看我的文了?上一章我上午九点更新,一整天都是零点击,如果还有其他看文的小可爱,麻烦给我留个评,让我知道这篇文还有人看啊 ☆、第 36 章 ——兰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 今天一大早,卫定官起床后只觉神清气爽,昨天给石蓁蓁店铺里的点心下药这件事顺利实施,他几乎能预见到今天早上她开门后几十上百位客人上门找她要个说法的情形。 卫定官刚下了客栈的楼梯,就听到有两个男人在小声议论,其中一个蓝衣服的道:“昨天我妹子去了新开的落芳斋吃茶点,谁曾想回家后就开始闹肚子了。” 另一个大块头连忙搭腔,“你妹子也闹肚子了?哎哟喂,我娘和我嫂子也是,就是昨天吃了凝芳斋的点心给闹的。” 蓝衣服吃惊道:“不是吧?难道这凝芳斋的点心有问题?” “一家吃坏肚子也就算了,咱两家都吃坏了肚子,这算什么?肯定有问题!走走走,咱们找她算账去!”大块头当下就要拉着蓝衣服一起走。 蓝衣服连忙拉住他道:“你不知道那凝芳斋的老板和莫老板熟啊?万一莫老板死命要压下这件事,咱们能怎么着啊?” “怕他啊?咱们占理!”大块头不服气道,“而且既然他们的点心有问题,肯定不止咱们两家吃坏了肚子,肯定还有其他人,咱们去凝芳斋看看情况。” 蓝衣服听了觉得有理,便道:“嗯,那咱们现在就去看看。” 卫定官听了得意一笑,就在他得意之时,却觉得肩膀一痛,下一刻被人压趴在地上。下巴磕在地砖上,疼死他了。“啊!” 压趴下卫定官那人连忙爬起来,扶起卫定官,“对不住兄弟,我刚才没看路。不过,你这站在路中间挡道也不对啊。” 卫定官肩膀疼的说不出话来,听那人还指责他挡道,还说自己下巴磕破,想要跟他分辨清楚,却发现自己的右手使不上力气来。慌的他忙叫:“我的手,我的手不能动了。” “啊?我看看。”压趴下卫定官那人道。 此时掌柜的也来了,也怕自己店里的客人出事,“看什么看啊,送医院啊。这是个读书人,右手使不上力气,怎么读书写字?” “送送送,我这就送你医馆啊。” 到了医馆,大夫检查过后说是肩膀脱臼了,没大事。那人听了担忧问道:“真没大事啊?这可是个读书人,不会影响他写字画画吧?” “没大碍,没大碍。” 那人听了放下心来,等卫定官的肩膀治好了有,愧疚道:“真是对不住,因我之故让公子受此痛楚,不如我在福满楼摆宴给你赔罪吧。” “不必。”卫定官摆手道,他心里还惦记着石蓁蓁的事情,想要去凝芳斋看看情况。 “我看公子一身清朗之气,想来也是饱学之士。我舅舅在府衙里做事,一直没找到合心意的文书,不知公子有没有想法试试?如果可以,我给我舅舅写封信推荐你。” 卫定官听了眼睛一亮,连忙谦虚道:“您过誉了,小生算不得饱学之士,只是勤读孔孟而已,但写写书信公文还是可以的。” 那人笑笑,客气地请卫定官一同去福满楼。然后招牌菜尽管上,好酒也来两坛子。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侃大山,一直侃一直侃直侃到卫定官不胜酒力醉倒下去。 为什么这个人那么能侃?别说他能侃了,我也能侃,只要莫绝给我钱,别说侃一天,十天也成,天文地理、上古传说、志怪异闻,没有不能说的。 卫定官这一醉便醉到了傍晚才醒,晕乎乎地揉揉脑袋,忽然想起石蓁蓁的事情来,这可是关系到他能否扬眉吐气的大事,连忙起身去石蓁蓁的家,对于他醒来后没见到那个请他喝酒吃饭的人的身影一点没怀疑。 到了石蓁蓁家,石蓁蓁已经回来了,正忧心忡忡地坐在院子里抱着小胖发呆。看到卫定官,问道:“奶兄怎么这时候来了?” “哦,我听说了妹妹店里出了事情,特意前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石蓁蓁暗骂了一声伪君子,佯装失意道:“奶兄读书重要,店里的事情莫绝说会帮忙的。” “那、妹妹吃过饭没有?” 石蓁蓁不说话了,旁边的卜大娘搭腔道:“没吃呢,说没胃口。店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吃不下。我说什么来着?不让你开店非要开,这下可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 石蓁蓁还是不说话,卫定官则嗔怪道:“娘,事到如今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劝妹妹吃饭。娘,你快去厨房把饭端出来。” 卜大娘应了一声,卫定官说着转身安慰石蓁蓁道:“妹妹,身体最重要,就算是天塌了也不能不吃饭啊。今天哥就看着你吃,你不吃饭哥就不走了。” 这时候卜大娘端了饭菜上来,石蓁蓁拿起筷子正要吃,却又放下了。 卫定官只等着石蓁蓁吃下加了迷药的饭菜晕过去,见状便问道:“怎么不吃啊?” “我还没洗手呢。”石蓁蓁见他们紧张兮兮的样子,心道算计我,我得好好逗你们一回。“我刚抱了小胖,手上脏兮兮的怎么吃啊?” “对,对,瞧我给忘了。”卜大娘拍了拍头,“我去给你端盆水来,用香胰子好好洗洗。” 石蓁蓁细细地洗了手,又慢慢地把手擦干净,施施然地坐回座位上,再次拿起筷子,刚要吃一口饭,又抬头看看盯着她的卫定官和卜大娘,“你们吃了吗?没吃的话陪我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没心情。” 加了料的饭菜他们哪儿敢吃?卜大娘连忙道:“我们吃过了,你自己吃就好。” 石蓁蓁皱眉,“奶娘你吃了就算了,卫大哥才刚来,你怎么知道他也吃过了?” 卜大娘皱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卫定官忙补充道:“我吃过了的,我今天碰到了一个人,他说他舅舅在府衙做事,看我读过书,想推荐我去他舅舅那里做个文书,还请我在福满楼吃饭,所以我是吃过饭才来的。” 卜大娘听了儿子的话喜上眉梢,“定官,你说的可是真的?有人推荐你去府衙里做文书?” “真的,儿子骗谁也不会骗娘亲啊,待儿子做了府衙的文书,也能多照顾妹妹一些。” 卜大娘听了直念好,石蓁蓁则在心里嗤笑,那人分明就是莫绝派人哄骗他的,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相信了,还如此洋洋得意,忒好骗了。“哎呀,这是大好事啊,恭喜奶兄了。” “别光恭喜我,你快吃饭,饭菜都要凉了。” “好,我这就吃饭。”石蓁蓁应了一声,却又道:“哎呀,这饭菜是有些凉了,奶娘你去厨房帮我热一热吧,端到我房里,我待会儿再吃。” “行,我去给你热一热。”卜大娘不疑有他,端了饭菜去厨房热饭去了。 石蓁蓁转身回到屋里,卫定官不好跟着石蓁蓁去卧房,便守在外面。 等奶娘把饭菜端了上来,石蓁蓁假装吃了几口饭菜,然后喊了卜大娘,“奶娘,我吃好了,你把剩下的饭菜端下去吧,我头有点儿晕,我想睡了,出去后帮我把门关好。” 卜大娘听了石蓁蓁的话,以为药效发作,“好,你快去睡吧。” 石蓁蓁躺在床上,等卜大娘端走饭菜,关上门后。用被子盖住枕头,假装自己躺在床上睡觉,然后放下帐幔,自己则藏到屏风后面去。 卫定官拉过卜大娘悄声问道:“她睡了?” “我看着她躺到床上去的。” 卫定官点点头,“再等一小会儿,等她睡实了。” 卜大娘也点点头,想到自己要有一个千金小姐做儿媳妇,这偌大的三进院子也将是自己家的,就满心喜悦,“定官啊,你可加把力,争取今天晚上就让她怀上咱们卫家的种,让娘赶紧抱孙子。” “知道了,娘。”卫定官也高兴,想到石蓁蓁那张美丽的脸、纤细的腰身还有雪白的肌肤就恨不得时间走快点儿。 “王八蛋!”男人了解男人,莫绝看卫定官那副样子就知道他在想写什么,恨不得现在就跳下去把他给胖揍一顿。 此时卜大娘又道:“我给你煲了人参鸡汤,你赶紧喝一碗。” 卫定官听了不满,娘给他喝人参鸡汤,是在怀疑他的能力吗?“我不喝!” “哎呀,别闹。”卜大娘皱眉道:“喝了鸡汤你好让她赶紧怀上个大胖小子,我听说那宫里的皇帝宠幸妃子,还吃什么鹿鞭鹿血的,一碗人参鸡汤算个啥?这种事对男人身体有损害的,一定得喝汤补一补。” 其实卫定官并没有吃晚饭,肚子也有些饿了,“别光给我喝鸡汤,有面吗?用这鸡汤煮碗面给我吃吧。” “行,我去给你下碗面来。” 从卜大娘煮面道卫定官吃碗面,差不多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然后他放下碗就急不可耐地走进石蓁蓁的卧房,撩开帐幔看到鼓起的被子,“千金小姐?今晚你是我的了。” 看到卫定官进了石蓁蓁的房间,莫绝急了。连忙招呼人跳下房顶,那俩人悄悄控制住卜大娘,莫绝则推门进了石蓁蓁的卧房。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不算水文啊?反派这段我写了七章了哎 ☆、第 37 章 ——只见仙人种桃树,未闻仙人看花红。 莫绝推门进来的时候,卫定官的衣服刚解开一半,听到开门声,他还以为是卜大娘,不耐烦道:“娘,你有什么事啊?” “我可不是你娘。”莫绝冷笑一声。 卫定官听到莫绝的声音,大惊失色,转身指着莫绝道:“你、你、你……”他你了个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你什么你?”莫绝用扇子打下卫定官的手。“是不是没想到,我会在这里?我告诉你吧,你和你娘早露馅了。” 石蓁蓁从屏风后面探出半个脑袋,骂道:“伪君子,还说什么为了我好。黑心烂肺了你们。” 卫定官看了看石蓁蓁,又转头看了看床铺。终于明白自己的计划被他们看穿了,今晚就是挖了个坑,专等着他往下跳。完了,一切都完了,卫定官跪倒在地上哀求地看着石蓁蓁道:“蓁蓁,我这么做就是因为太喜欢你了。你相信我,咱们俩一起长大,我怎么会害你?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这么做的啊。” 石蓁蓁没想到都到这个地步了,卫定官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知道他很无耻,没想到他还能更无耻,“不会害我?往我店铺的糖里放巴豆是不会害我?” “我们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做生意太辛苦了,想让你安心在家待着。” 石蓁蓁和莫绝对视了一眼,双双目瞪口呆。见过强词夺理吗?啊,眼前这货就是,把他们当傻子哄呢? 既然这样,他们也不必和他再多说废话。“蓁蓁,我打算把他们两个送官查办,你觉得怎么样?” “送官吧,还有那罐放了巴豆的红糖。” 卫定官听了慌了,如果送官了,他一定会留下案底,读了十几年的书全白读了。他膝行到石蓁蓁跟前,求道:“妹妹,求求你,放过我吧。如果送了官,我不能再参加科考,我一辈子就毁。” “科考?就你这样的品德败坏的人还想参加科考?如果真让你做了官,百姓可就倒霉了。” “不,不会,我一定会做个好官的。”卫定官强调道:“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想考□□名,做妹妹的靠山,好好照顾妹妹一辈子,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啊。” 莫绝听他左一句妹妹,右一句妹妹的,听得刺耳,踹了他一脚,“闭嘴!” 然后打了一个响指,等在外面的两个打手把捆着的卜大娘也带了进来,莫绝对其中一个人道:“把这小子跟他娘一样,绑起来,堵上嘴,等天一亮一起送官。” 卜大娘此时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直到看到石蓁蓁,挣扎着想跟她求情,奈何被人控制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石蓁蓁看了她一眼,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程度,自己是奶娘看着长大的,她怎么忍心对她做这种事?想到往日的情分,她叹了口气,“奶娘,不是我不念往日情分,是你们太过分了。不过你放心,等你们出狱了,我会每个月给你一两银子养老,把他们带到柴房去吧。” 由于人证物证俱全,卜大娘和卫定官很快判刑,卫定官革除秀才功名,又看他们两个老的老,瘦的瘦,只判了当堂责打三十仗,五年刑期。 解决完这件事,石蓁蓁说不上是庆幸还是难过,当初要不是陈福娇说要去她店里捣乱,她也不会安排人注意食材,就不会阴差阳错地发现奶娘和奶兄的阴谋。想到陈福娇,石蓁蓁又觉得她还是得好好感谢一番李霜华,如果不是她,陈福娇还纠缠着她呢。 卫定官躺在牢房里用稻草铺的泛着霉味和臭味的床上,整整挨了三十大板,他觉得自己的屁股都快被打烂了。想呻·吟出声,可只要他已发出声音,狱卒就上来骂他,让他安静点儿。因此也不敢在出声,只得咬着牙忍着。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狱卒喊他,“卫定官儿,有人来看你来了。” 谁来看他?难不成是石蓁蓁?卫定官转过头去,却见一陌生女子,一身浅蓝色粗布衣服,浓眉大眼,眼神死板,带着一股不好惹的刻薄像。“你是谁?” 狱卒听了卫定官的话奇怪地看着那蓝衣女子,“哎?他不认识你,你来看他?没搞错人吧?” “差大哥,没搞错人,是有人托我来看他的。”那女子说着把怀里拿着的一包点心给了他,“这包绿豆饼不值当什么,大哥拿去吃。” 狱卒接过那包绿豆饼,狐疑的眼神在卫定官和这女子之间走了两个来回,嗤笑了一声走了。这个女子是谁?就是陈福娇。 那天陈福娇被李霜华怼跑后,虽然不再纠缠石蓁蓁了,但她倔强好强的性格却让她咽不下这口气,一直想着怎么让石蓁蓁吃个暗亏,见识一下她的厉害。卫定官和卜大娘判刑到底时候,她那时候正在县城买东西,正好听说了这件事。思忖了片刻,就想到了对付石蓁蓁的办法。 陈福娇可不管卜大娘母子是否罪有应得,她只知道那卜大娘是石蓁蓁的奶娘,卫定官是石蓁蓁的奶兄,他们了解石蓁蓁并且现在绝对恨死了她,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一定很想报复回去。 陈福娇看了看面带不解和猜疑的卫定官,笑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就问你,你是不是特别恨石蓁蓁?” 卫定官没说话,一个连名字都不敢告诉他的人,他凭什么和她说话? 陈福娇冷笑一声,都落到这个地步了还拽脾气呢,“看来你不想报仇啊,都被石蓁蓁那个女人害成这样了,却不想报仇?就当我白来一趟了。” 卫定官听到报仇两个字,来了精神,“站住,你刚才说报仇?” 陈福娇俯视着躺在地上的卫定官道:“对啊,报仇。你想报仇吗?” “你有办法帮我报仇?” “我就一个普通人,可没办法对付石大小姐。”陈福娇笑道,“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有办法。” 卫定官听到陈福娇前半句话,心里便是一阵愤怒,没办法帮他报仇来找他干嘛?看笑话吗?听到后半句话,便又得意起来。是的,他有办法,他怎么会没办法报仇呢? 卫定官自诩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一直认为他落到这个地步不是自己的错,而是他娘下药的时候不仔细,石蓁蓁和莫绝太无情无义。总之他的计划天衣无缝,如果顺利实施,石蓁蓁现在已经是他的人了。 陈福娇看着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卫定官,“你想到办法没?” “想到了,不过你……”卫定官上下打量了一番陈福娇,“你不一定能办得到。” “先说说你的办法,我办不办得到再说。” “石蓁蓁原名叫陶灼华,她是保定陶家的庶出小姐。”卫定官把石蓁蓁的来历娓娓道来,“因为她是庶出,所以陶家的大夫人,也就是她的嫡母很不待见她。” “你想让那个什么大夫人对付石蓁蓁?” “不,不是。”卫定官否认道,“我想说的是,陶家的大夫人曾经给石蓁蓁定下一门婚事,石蓁蓁不满意就离家出走了。” “逃婚?”陈福娇没想到石蓁蓁竟然是逃婚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石蓁蓁这么做太不孝了。原来就看她这个人冷心冷肺的,原来还有这么一茬儿。 “没错,逃婚。”卫定官冷笑了一下,“我猜你应该和石蓁蓁有什么过节,你只要找到石蓁蓁之前订婚的那家人,告诉他们石蓁蓁的下落,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把石蓁蓁给带回去。” 两人在这阴暗的牢房狼狈为奸,暗戳戳合计着怎么暗算石蓁蓁一番。陈福娇问道:“她之前订婚的是哪户人家?” “网县合昌号任家,石蓁蓁的订婚的对象就是任家的大少爷,叫任百康。” 陈福娇记下网县合昌号任百康这几个信息,网县距离他们南屏镇几十里地呢,她一个女子怎么能跑那么远?陈福娇觉得凭自己的能力很难办到,反问道:“我该怎么才联系到这个任百康?” “我之前就说你不一定办得到,联系任百康的办法很多,你可以写书信,可以去网县通风报信,或者托人转告。”卫定官把自己想到的办法一一道来,不过她看陈福娇不像有钱的样子,寄一封书信得花不少银子呢。“办法我已经告诉你了,怎么找任百康是你的事情。” 陈福娇不甘心,追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啊。”卫定官不耐烦道,“比如说放一把火把石蓁蓁的家给烧了,或者是放一串老鼠去石蓁蓁的店里,不过你要是放火或者是放老鼠的话,被人抓住了恐怕你也得进这儿来,我想你只是想找石蓁蓁麻烦,应该不想把自己搭进来吧?” “废话,我当然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那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别的办法我不是没有,但联系任百康已经是最简单的了,连这个你都做不到,其他的你更不用问。”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联系任百康这个人。”陈福娇听了气闷,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她不信她就联系不上任百康。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没申请上榜单,这篇文我就开始的时候申请到了一个毒榜,然后再也没榜单了,抱一下我自己 ☆、第 38 章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对于卜大娘和她儿子的事情,赵婶好一阵唏嘘。以往她出门买菜总是叫着卜大娘一起,看上去是一个挺老实本分又精打细算的一个人,没想到会做出这种害人的事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像卜大娘这种人这可不光是脑子糊涂就能说得清的,这心思就没放在正处。 之前石蓁蓁就说要雇一个丫环,但因为忙于开店的事情,这件事就耽搁下来了。如今只剩她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宅子不安全,又兼之出了卜大娘的事情,这丫环的人选就更要慎重了。卜大娘听说后,提出一个人选,她说:“咱们村里有个胖丫头,长得壮实力气大,能吃能干,人也本分老实,就是腿有毛病。想出来找活干,可因为她吃的太多,又走不快,所以没人愿意用她。” 这正合适呀!石蓁蓁一个人住,正好需要一个能做力气活的,做些搬搬抬抬的活儿,走不快没关系呀,家里也就那些活计,慢慢做嘛。“她会做饭吗?” 赵婶被石蓁蓁问得笑了,“农村哪个姑娘不会做饭啊?当然会做,还会做针线活呢。” “会做饭就行,关键是人要本分。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啊?”石蓁蓁把话问的清楚。像奶娘这次的事情,就是在她儿子卫定官的撺掇下犯下的。如果赵婶说的这个人,家里有那种不老实的人,石蓁蓁可不敢用了。 “除了她爹娘外,还有一个哥哥嫂子,两个弟弟,两个妹妹。放心,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 “他哥是做什么的?也在家里种地?” “种地!他家里种着十亩菜地,平常就给临近镇上的饭馆儿送菜。” “行,赵婶你把她叫我家里,让我看看,如果做得好,我就用她。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她要是手脚懒笨又嘴碎,我可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留她。对了,我忘了问了,她那腿是什么毛病啊?” “我也忘说了,她小时候跟着家里大人坐马车去县里,那马惊了,她就从马车上掉河沟里去了,摔断了腿。结果没接好,瘸了!”赵婶叹了口气,复又道:“你可不用看我的面子,我这张老脸又不值钱。我今儿傍晚就托人回老家带话,明儿应该就能见到人。” “那行,我明天我关了店门,你就带她来我家,让我看看。” “就这么定了。”赵婶乐呵呵道,石蓁蓁不是那种喜欢难为人的雇主,心里觉得胖丫头有八成可能拿下这个活计。 石蓁蓁的店铺生意已经稳定下来,陈福娇偶尔经过,总会嘀咕一句,“什么凝芳阁,呸!”她想着卫定官的话,有什么办法能联系到网县的任家少爷呢? 大家都知道陈福娇的脾气,都不喜欢雇佣她。因此陈福娇这阵子一直在打零工,谁家有红白事了需要用到点心做席面了,请她去帮个忙。或者是自己在家做了点心等镇上赶集的时候摆摊子卖了,更精细一点儿的点心就拿到县城里卖。除了挣钱养家还债之外,还要留出钱来,孝敬教她做点心的师父。 陈福娇家的日子过得紧巴,因为她不能挣更多的钱,家里人甚至开始后悔送她去学手艺了,学了手艺也赚不来钱,学了有什么用啊。陈福娇可不承认自己学的手艺没用,荒年饿不死手艺人。所以都怪石蓁蓁,是她冷血不愿意交她更好的做点心的手艺。有真本事的人在哪儿都吃香,如果自己能做出像凝芳阁卖的那样的精细点心的话,多的是人愿意雇佣,而是不像现在这样只能打打零工。 陈福娇眼不是没动过给石蓁蓁的店铺送点儿小麻烦的主意,可是她知道平昌羊肉馆的莫老板和石蓁蓁情投意合,她可惹不起莫老板,因此不敢明着找石蓁蓁的麻烦。同时又觉得莫绝虽然能挣钱,可是这选女人的眼光太差劲了。那石蓁蓁冷血无情性格差,还是逃婚出来的,除了长得好看点儿,会做好吃的点心外,还有什么好的啊? 不管陈福娇怎么觉得石蓁蓁和莫绝不配,他们俩都好着呢,早晚都接送石蓁蓁去她的店里,风雨无阻,让陈福娇眼红不已。 或许是陈福娇心心念念地想给石蓁蓁一个好看,时时刻刻注意着去网县的人,结果还真让她在打零工的时候碰到一个。 那是一个从网县嫁过来的妇人,叫赵艳子,两道眉毛画的又细又弯,眉毛下的眼睛透着精光,高颧骨,挺鼻梁,长相在他们这些打零工的人里算得上漂亮。这个月要跟家里男人还有孩子回老家探亲。陈福娇眼前一亮,趁休息的时候问她:“大姐,你知不知道网县有个合昌号任家?” 那位大姐听了惊奇道:“哎,看不出你个小姑娘还知道网县有个合昌号任家啊!那是老字号了。” 陈福娇一听有门,这个大姐一看也是个泼辣大胆的,不然也不敢嫁这么远,遂悄声道:“大姐,我这里有个赚钱的活儿,你敢不敢做?” 那大姐一听有钱赚,忙问道:“什么赚钱的活?” “就是给任家的大少爷任百康带句话,大姐,你敢不敢带?” 那位大姐听了面色变得有些奇怪,上下打量了陈福娇好一会儿。“你还认识任家的大少爷啊?” “我哪儿认识那样的人啊,是别的人认识。”陈福娇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大姐,你这么看我干嘛啊?你要是不敢带,我找别人去。” “别啊。”那大姐连忙拉住陈福娇,“你先给我说说你不认识他,你带什么话给他啊。” “我不是说了吗,有人认识他。大姐,你就跟直说你敢不敢带吧。” “有钱赚有什么不敢的?你先给我说你打算给我多少钱?” 陈福娇直白道:“我没钱。” “啥?你没钱?你没钱说什么有钱赚?逗我玩啊?” “大姐,你别急啊。”陈福娇看她生气了,连忙安抚道:“我让你带的这句话,只要你带到了,那任少爷肯定会给你钱的。” “我信你个鬼,你当我三岁小孩儿糊弄呢?你想空手套白狼,美得你。” “我骗你干嘛?我又得不到好处。”陈福娇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会去网县的人,可不愿意放过,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消息,保准那任少爷愿意给你钱。” 赵艳子一听起了好奇心,追问道:“什么消息啊?” 陈福娇不怕赵艳子问,就怕她不问呢。“那任少爷之前定了一门亲事,结果那新娘子不愿意嫁,偷跑了。你说谁家新娘子跑了不着急找回去啊?那任少爷肯定也不例外。” “听你这意思,你知道那任少爷的新娘子在哪儿?” “知道,就在南屏镇上,开了一家叫凝芳阁的茶点铺子,看生意还不错。” 赵艳子转了转眼珠道:“你是想让我给任少爷带话,说他逃跑的新娘子就在南屏镇上。” “对啊,你想啊,这样的消息带给那任少爷,他能不给你钱吗?你只管问他要。”陈福娇得意一笑,又追加了一句,“不过要多少你心里得有个数,你要是狮子大开口,结果一文钱都没落下,可别怨我。” “这还用你教?”赵艳子回了一句,在心里琢磨该要多少钱合适。 陈福娇一听就知道这赵艳子愿意带话,便觉得大功告成,自己只需要等着石蓁蓁倒霉就行。 “哎哎哎,你别走啊,我还有话问你呢。”赵艳子看陈福娇要走,连忙拦住她。 “什么话?” “我这么大喇喇地带话,万一那任少爷把我当成骗钱的咋办?你起码给我形容形容那新娘子的长相啊,还有那新娘子叫什么名字。” 陈福娇还以为赵艳子要问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她原来叫陶灼华,现在改名叫石蓁蓁。长得挺漂亮,中等个子,身量细挑,皮肤白皙,鹅蛋脸水杏眼儿,嘴唇比较薄。最重要的是,她左手大拇指上有颗小痣。” 石蓁蓁那边对于新雇佣的丫环很满意,手脚勤快又能干,饭菜做的也很合她的胃口。这也就算了,关键是她还能帮石蓁蓁照顾家里两条小狗,还能训练它们两个转圈捡东西什么都,让石蓁蓁好一阵惊喜。这可比奶娘在的时候好多了,不是石蓁蓁说奶娘的坏话,实在是她和奶娘处不来。 奶娘在的时候,不光整天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动不动就挑她的错处。奶娘还不喜欢家里这两只小东西,给它们喂饭的时候从来不好好喂,小狗调皮叼鞋子或者是叫出声打扰了奶娘午睡,奶娘总是拿扫帚打它们,吓的这两只小东西满院子乱跑,石蓁蓁怀里抱住小胖,而大壮跑不过只能躲到角落里被奶娘打个正着,疼的嗷嗷叫。 石蓁蓁特别的不满,曾跟奶娘说过很多次,不要打它们不要打它们,就算是它们做错了事,轻轻拍两下,让它们知道就行了。可奶娘总是不听,说什么狗听不懂人话,就得打它们才行。把它们打疼了,它们就不敢再犯错了。 后来石蓁蓁生气了,奶娘才讪讪地放下扫把,可还是不服气,嘀嘀咕咕说什么大小姐把一只狗都看得比她重,把石蓁蓁气得不行。现在奶娘走了,石蓁蓁可觉得日子恢复平静了,而且这两个小东西也明显活泼了很多。 ☆、第 39 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话说当初石蓁蓁逃婚,任百康大为光火。他是任家的少当家,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他要娶的女子自然不能是一般人家的女子。这女子要识文断字,做得了当家夫人,能帮他处理好后宅的一应事务;而且这个女子还要好拿捏,不能影响他出去寻欢作乐。 这样的女子可不好找,就在任百康发愁的时候,姨母送来了好消息,他姨父的庶女可不就是最好的人选么。在姨母的帮助下,他们两家顺利地交换了庚帖,然后是三媒六聘,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就在任百康欢欢喜喜准备做新郎官的时候,竟然传来准新娘逃跑的消息。 大爷娶你一个被退婚的庶女是给你脸,竟然还敢跑?任百康大为光火,和姨母一起派人到处寻找陶灼华的踪迹,却总也找不到,不知道那死丫头跑哪里去了。直到后来他那表弟陶恭锐回来,做主取回了陶灼华的庚帖,取消了两家的联姻。 没了新娘子,任家就是想不取消婚事也没办法。就在任百康琢磨着怎么再找一个合适的女孩子成亲的时候,竟然有人送来了陶灼华的消息,说她现在改名叫石蓁蓁,住在南屏镇,还开了一家叫凝芳阁的茶点铺子。任百康笑了,感情这位大小姐没被人给拐跑了,还当起了老板娘啊。 正发愁没媳妇儿呢,这是瞌睡了老天爷就送枕头来。任百康给了赵艳子二十两银子换了石蓁蓁的下落,然后带了四个机灵能干的打手就去了南屏镇,准备把石蓁蓁给抢回家,按着脑袋拜了堂成了亲,生米煮成熟饭,看她还怎么跑。 到了南屏镇,任百康也不鲁莽地冲到石蓁蓁的店里直接抢人,而是先让人打听了一下石蓁蓁的现状,得知她竟然和当地一个叫莫绝的商户老板情投意合,便不满起来。这小庶女还真能折腾啊,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就重新找了一个男人。 只是这个叫莫绝的天天接送石蓁蓁,让任百康找不到石蓁蓁落单的机会,便只能计划在莫绝背后敲闷棍,然后把石蓁蓁带走。 莫绝和石蓁蓁对此毫无防备,两人在晚间回家的路上途径一个小胡同的时候,被任百康带人偷袭一个正着。又因为任百康记恨石蓁蓁和莫绝情投意合,从背后袭击莫绝的时候下了狠力。石蓁蓁眼看着莫绝满头是血的晕过去,紧接着她感到后脖颈一疼,也失去了意识。 陈福娇在赵艳子启程去网县后,就掐算着任百康来南屏镇的日子。估摸着差不多了,便不再去县里找活干,而是留在南屏镇时刻注意石蓁蓁那边的动静。这几天陈福娇发现当地最大的客栈——升隆客栈住进了一个外地来的、带着四位随从的阔少爷,那几位随从膀壮腰圆,一看就不好惹。 任百康到了南屏镇,虽然是客商打扮,可他来了后既不找人做生意,也不拜访当地商户,反而找人打听石蓁蓁的消息,因此陈福娇就算此前没见过任百康,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当陈福娇偷看到任百康带人偷袭了莫绝和石蓁蓁后,心里是很是快意。让你高高在上,让你不教我做点心,让你冷血无情,这就是报应。陈福娇本打算在看过莫绝和石蓁蓁的下场后就转身离开的,可是她看到莫绝流了一地鲜血躺在地上后,想到他的身家和地位,突然发现这是一个绝好的认识莫绝的机会。如果她对声名在外的莫老板有了救命之恩,那她家欠的几十辆银子的债务不就轻而易举可以还清了吗?爹娘也不会总是在家里说她没用了。 于是陈福娇假装路过然后发现了倒在地上的莫绝,大声喊道:“快来人啊,救命啊,有人受伤了。” 随着陈福娇喊救命的声音,大街上的人听到走到小胡同里,一起帮忙把莫绝送到了当地的医馆。 有人认出了莫绝的身份,便通知了莫绝的家人,说是家人也就只有阿诚和赵婶。阿诚赶到医馆后,看到陈福娇忙前忙后地照顾莫绝,连忙上前道:“多谢陈姑娘照顾我家老爷。” “不用谢,不用谢。”陈福娇连连摆手,“我碰巧路过看到有个人倒在路上,谁知道是莫老爷啊,都是一个镇子的,帮忙是应该的,说什么谢。” “要谢的,等我家老爷醒了,还要亲自答谢陈姑娘。”阿诚诚恳道,他知道自家老爷是去接石小姐回家的,便问道:“只是我有件事想问一下,你在发现我们家老爷的地方,有没有看到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 “没有,我只看到了莫老板。”陈福娇答道,她知道阿诚问的是石蓁蓁,石蓁蓁被绑走了她高兴还来不及。 阿诚一听着坏了,右手握拳一拳打在左手心。从石小姐的凝芳阁到他们家也就这么一段路,他们两个人天天走都好好的,怎么突然自家老爷就被人打了个脑袋开花呢?更糟糕的是石小姐不见了。一个花容月貌的大家小姐被人给劫跑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是好事。阿诚一时急的六神无主,不知道是该报官好,还是组织人手四处打听石蓁蓁的下落,万一再坏了姑娘家的名声,那不完蛋了? 思来想去,阿诚最终决定先带自家老爷回家,然后找人暗中打探一下在自家老爷和石小姐出事的胡同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出没。 另一边,任百康的马车其实就停在附近,他的人在打晕了石蓁蓁后,便用一个带帽子的天青色披风把石蓁蓁包裹住,背着她立刻上了马车,然后直接出城去了。 而莫绝这一晕,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他摸了摸一个劲儿发疼的脑袋,却摸到一圈绷带。正疑惑间,突然想起了昨天傍晚的事情。瞬间大惊失色,看到守在一边已经睡着的阿城,喊道:“阿诚,阿诚,醒醒。” “老爷,你醒啦?”阿诚揉了揉眼睛,高兴道。 “我睡了多久?还有蓁蓁呢?蓁蓁呢?蓁蓁怎么样了?”莫绝一叠声问道,要起身却一阵的头晕。莫绝昨天流了不少血,此时脸色、唇色都很苍白, “老爷,你慢点儿,你睡了一晚上了,石小姐她、她昨天就失踪了。”阿诚上前扶了莫决一把,然后回答莫绝之前的问题。 莫绝一听急了,连忙问道:“派人找了没有?有没有消息回来?” “我昨晚已经派人去附近打听了,可是没人看到石小姐的身影。”阿诚看莫绝脸色不好看,连忙道:“不过还是打听到一些可疑的消息。” “什么可疑的消息,快说!” “昨天那胡同附近停着一辆马车,据附近卖油条的老伯回忆说驾车的很眼生,不是本地的车把式。后来有两个穿青灰色短打的男人过来,背着一个披着天青色披风的、看不到脸的人上了马车走了。” 莫绝想到问题的关键,追问道:“这马车什么时候走的?” “他们走的时间特别凑巧,就是在发现老爷你出事前不久离开的。”阿诚把打探到的消息一一告知莫绝,“因为我觉得时间凑巧,所以特地找老伯问了一下那个披着天青色披风的人的身形,老伯说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不是个姑娘就是个半大的小伙子,我猜很可能就是石小姐。” 莫绝皱了皱眉,骂了一声该死。从昨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整晚,他们驾着马车不定跑出去了多远,简直如鱼儿入海一般难觅踪迹。“快,备笔墨纸砚!” 阿诚听莫绝吩咐去书房拿笔墨纸砚去了,而莫绝则坐在床头回想昨天打晕他的那人的容貌。那人虽然是从背后偷袭他的,但是他晕过去之前曾看到那人的脸,国字脸、短茬圆胡须、脸色黑黄,眼下一圈青黑色。 莫绝思索到底是谁在暗算他们,自己经商虽然有些商场上的对手,可平时商场上发生的龃龉远没达到需要出手伤人的地步。有可能是匪徒绑架了石蓁蓁,想要勒索自己,可对方一棒子打在自己头上没留手,如果自己出事了,他们问谁要赎金去啊。因此他们的目标很明显是石蓁蓁,不是自己,这就说明很可能是石蓁蓁那边的敌人。 可石蓁蓁一个小姑娘能招惹什么厉害的人物?虽然听她说过她的嫡母看不惯她,可后来陶恭锐亲自来了一趟南屏镇,她嫡母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石蓁蓁留在南屏镇,和她的嫡母互不干扰,不可能是她嫡母出手。再来保定那边知道石蓁蓁在南屏镇的人也不多,也就陶恭锐和他身边的人,还有当和自己做木材生意的福隆号马车行的周宗辉周管事。 莫绝想不通是谁在暗处伤人,那几个人下手干脆利落,马车就安排在附近,把自己打晕过去后立刻带着石蓁蓁离开,明显早有预谋。他们不是本地人,一定在镇上停留了几天,打听过他和石蓁蓁的早晚途径的路线,否则不会挑那么一个少人经过的胡同下手。 ☆、第 40 章 ——桃源只在镜湖中,影落清波十里红。 阿诚准备好笔墨纸砚后,莫绝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画出那个打晕他的人的画像,然后找画师复刻几份,拿着这些画像去各客栈或者去找租赁房子的牙人问问,看是否见过画像上的人,如果有人见过,再仔细询问那些人的来历。 画像画好之后,莫绝吩咐阿诚赶紧去办这件事,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时间,他生怕自己这边慢了一下,石蓁蓁那边就已经陷入危险。 阿诚领命出去,莫绝开始着手做第二件事。这件事就是写信给在保定城的陶恭锐,言明石蓁蓁失踪的前因后果,和他的猜测,让陶恭锐在保定城查看一下是否有人泄露了石蓁蓁在南屏镇的消息,这才招致绑架。 屋外赵婶特意煮了三红粥给莫绝补血,看到阿诚要进门,连忙叫住他,“你顺便把早饭给老爷端进去,我知道蓁蓁失踪了,老爷心里着急,可再着急也得吃饭不是?” “给我吧。”阿诚接过饭菜,走进门去,就看到莫绝脸色苍白地扶着桌子。 画像画完,信件写好,莫绝冷汗涔涔,扶着桌子才没让自己倒下去。阿诚连忙上前道:“老爷,刚才赵婶说煮了三红粥给你补血,你先吃点吧。” 莫绝摆摆手,把信递给阿诚。“快马加鞭把这封信送到保定城陶恭锐陶公子的手里,快,一定要快。” 阿诚把饭菜放下,接过信再次出去了。莫绝坐在椅子上,看了看阿诚留下来的早饭,虽然没什么胃口,可还是拿起勺子。在找到石蓁蓁之前,他得撑住了,不能先倒下来。 味同嚼蜡一般吃着米粥,莫绝想着除了石蓁蓁被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绑走之外,还有可能是图财的绑匪。如果是绑匪的话,那他们应该会很快联系自己索要赎金。 莫绝有一口没一口吃着米粥,突然赵婶敲门进来,说是陈姑娘来拜访他,莫绝皱眉:“哪个陈姑娘?” “陈四明家的大姑娘闺名叫福娇的呀,昨天还多亏了这位陈姑娘发现了倒在小胡同里的老爷你呢。”赵婶解释了一下,又后怕地说:“如果再晚发现一会儿,还不知道要多流多少血,老爷你现在说不定还躺在床上醒不过来呢。” “原来是她。”莫绝叹了口气,虽然他现在谁都不想见,可这救命恩人上门,怎么能不见呢。“咱们得好好谢谢人家,赵婶,你请她去客厅稍待片刻,我换上衣裳就去见她。” 莫绝换好衣服来到客厅时,陈福娇正在喝茶,刚刚赵婶给她端来的,上好的西湖龙井。莫绝未语先笑,“多谢陈姑娘昨日搭救之恩,论理应该是莫某上门感谢,怎能劳姑娘上门来看望。” 此时的莫绝因为失血,脸色苍白,带有一种病弱的美感,再加之他一举一动翩翩公子的风范,趁着从窗户照进来的早晨时柔和的阳光,好似话本中常说的落难的贵公子一般。陈福娇端着手里的茶杯一时入了迷,忘了自己来时的目的。 “陈姑娘?” 陈福娇回神,“嗯?莫老板叫我有事吗?” 莫绝笑了笑,没在意陈福娇的失神,而是替她解围道:“这茶可还好?” “好,很好,这茶很香。” “合姑娘的胃口就好。”莫绝笑了笑,心中担忧石蓁蓁,因此不耐烦和陈福娇多做寒暄,直接问道:“陈姑娘一大早登门拜访,可是有事找莫某?” “没,没什么事。”陈福娇连连摇头,突然又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连忙拿起放在一边的食盒,“昨日莫老板受伤,流了很多血,我回家后特意做了些补血的糕点,有红枣、红豆、红糖,可能比不上凝芳阁的点心好吃,但都是我的一片心意,希望莫老板不要嫌弃。” “怎么会,昨日如果不是陈姑娘的话,莫某此时还不定如何呢,姑娘还特意做了点心来探望,莫某心中感激还来不及。”莫绝想到阿诚说陈福娇发现自己倒在地上的时间距离石蓁蓁失踪相隔不久,因此问道:“我这里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陈姑娘,希望姑娘能回答我。” 陈福娇猜测莫绝要问的一定是和昨晚的事情有关,不由有些烦闷,但她想在莫绝面前保持一个知书达理的形象,因此笑道:“莫老板问就是。” “姑娘昨晚上发现我的时候,可否在附近看到过什么形迹可疑的人?” “没有。”陈福娇摇摇头,“我昨天卖完点心,在回家的路上偶然路过,突然闻到一股血腥味,大着胆子去看了一下,然后就发现莫老板倒在地上,流了好大一滩血。”说到这里陈福娇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是寻常姑娘闻到了血腥味,恐怕早就跑掉了。也就是我,平常大大咧咧的,所以胆子有点儿大,莫老板别笑话我。” “怎么会,如果不是姑娘胆子大发现我,我还不知道要白流多少血。”没从陈福娇这里得到迫切想知道的消息,莫绝有些失望,扶着脑袋假装头晕,想要赶紧把陈福娇送出去。 陈福娇见了果然愧疚道:“哎呀,看我这个人,明知道莫老板头上有伤,还让您陪我说这么长时间话,是我的不是,莫老板安心养伤吧,我这就回去了。” “姑娘别这么说,是舍下招待不周。姑娘搭救之恩没齿不忘,等身体好了,我一定备上厚礼亲自登门拜访。” 陈福娇听了放下心来,依依不舍地站起来朝门口走去,“那些点心莫老板别忘了吃,用的材料都是对您现在的身体有好处的东西。” “一定。” 话说另一边,陶恭锐收到莫绝的来信,大吃一惊,先是把自己带去南屏镇的人查问了一遍,看是否有人无意中泄露了石蓁蓁的消息,他们都说自从回了保定后没有对任何人提起曾在南屏镇的事情。陶恭锐带去南屏镇的人都是自己的心腹,他相信这些人没有撒谎,既然自己身边的人没有泄露,那么还有周宗辉那边。 陶恭锐火速带人去找福隆号马车行的周宗辉周管事,看是否是他把石蓁蓁在南屏镇的消息泄露了出去,招致自己的母亲派人去绑架了石蓁蓁。 可是等陶恭锐找到周宗辉后,周宗辉却指天发誓,“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泄露石姑娘在南屏镇的事情。当初石姑娘和我谈话,希望我能替她保密,我周宗辉虽是一个无名小人物,但也讲究诚信为人,回来后对于在南屏镇见到石姑娘的事情一字未提。今天陶东家找到我,是我从南屏镇回来第一次提起这件事情。” “我知道了。”听了周宗辉的话,陶恭锐的心情有些沉重,“多谢周管事为我解疑,今日多有打扰,陶某告辞。” 陶恭锐风风火火地来,又匆匆忙忙地走了,让那些不明情况的人见了不由猜测陶家的生意是否又出了什么状况。 在确定保定这里没有人泄露石蓁蓁的消息后,陶恭锐又想到了自己送去南屏镇照顾妹妹的奶娘。卜奶娘是从小照顾石蓁蓁的,虽然嘴碎一些,但对石蓁蓁绝对忠心,不会暗中联系自己的母亲,可万事无绝对,现在蓁蓁失踪了,任何知道她在南屏镇的消息的人都有嫌疑。把手中的事情大概交代了一下,陶恭锐立刻带人去了南屏镇那边。他知道现在莫绝一定已经开始找人了,但他和莫绝两方力量加在一起,可以更快找到妹妹的消息。 到了南屏镇后,陶恭锐见到莫绝已经带人通过画像摸索搜寻绑架石蓁蓁的人,暗中满意。可当他问到石蓁蓁的奶娘的消息时,莫绝却告诉了卜奶娘和他儿子做的事情,所以那两个人现在已经在大牢里了。 陶恭锐听了很震惊,因为石蓁蓁根本没告诉他这些事情。他气得一拍桌子,“那两个白眼狼,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蓁蓁说反正这件事已经解决了,怕你担心所以想等事情过去一段时间后再亲自告诉你。” 听了莫绝的解释,陶恭锐还是很生气,那两个人不过是孤儿寡母,父亲在把他们接到家里做蓁蓁的乳娘的时候,已经穷的吃不上饭了,父亲看他们可怜才雇佣了他们,等卫定官年纪大了,还送他去读书考功名,而不是留在家里做一个下人。他们陶家可以说对他们母子恩重于山,而自己之所以把卜奶娘送到南屏镇来,也是看重奶娘这个人老实重礼节,不求她把蓁蓁照顾的多好,只希望蓁蓁身边有个长辈看顾,免得莫绝没轻没重欺负了自己妹妹,却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起了贼心。 陶恭锐生了一会儿气,当机立断道:“我去大牢会会那两个人。” “大哥?”莫绝震惊的看着陶恭锐,现在石蓁蓁失踪,最要紧的是找到她的下落。“如果大哥生那两个人的气,可以等找到石蓁蓁后再去算账也不迟啊。” 陶恭锐听了摇头道:“我不是找那两个人算账,我是想找他们问问他们有没有告诉其他人蓁蓁在南屏镇的消息。” “不会吧?那两个人就是认为蓁蓁孤立无援所以才起了狼子野心,最应该把蓁蓁在南屏镇的消息捂得紧紧的才对呀。” “你说的有道理,但事情是否如此,得问过他们才能确定。”陶恭锐刚在莫绝这里坐下,茶还没喝一口就要去县大牢里去,“任何有一丝丝可能也不能放过,你先在南屏镇这里查问绑匪的消息,我去县大牢看看。” ☆、第 41 章 ——梅花落尽桃花小,春事余多少。 卫定官这个人只会欺软怕硬,在大牢里见到陶恭锐的那一刻,吓得他抖了一下。 陶恭锐见到卫定官一身穿到发黑泛黄的白囚衣,头发油腻糟乱,冷冷一笑:“卫定官,好久不见啊,我来看看你。” “……大少爷。”卫定官瑟缩着看平常对犯人呼来喝去的牢头鞠躬哈腰地打开牢门请陶恭锐进来。陶恭锐对牢头说了声有劳,抬脚踏进卫定官所在的监牢。 “大、大少爷……” 此时牢头已经掂量着手里的银锭子满意地离开了,陶恭锐走到卫定官跟前,什么话也不说,先狠狠一脚踢在他的胸口,直接把卫定官踢飞撞到了墙壁才停下来。“谷丰,给我打。” 谷丰也知道卫定官母子对大小姐做过的时期,气愤不已,此时听了陶恭锐的吩咐,上前去把卫定官提起来,握着拳头就打,丝毫没因为他是一个瘦弱的书生就手下留情,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就该打。 卫定官觉得谷丰沙包大的拳头,都要把他的脸打变形了,他惨叫出声,想要求饶,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谷丰的拳头又落了下来。卫定官只得蜷缩在地上双手保护住自己的脑袋,“少爷,我知道错了,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 陶恭锐并不理会,等他看到谷丰把卫定官打的鼻青脸肿,脸上找不出一个好地方后,才道:“停。” 谷丰依言停下,走到陶恭锐身后站定。陶恭锐走到卫定官身前蹲下,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脸,轻蔑道:“卫定官,蹲大牢的滋味不好受吧?啧啧,瞧瞧这地方,又潮又臭,还有跳蚤老鼠,你在我家的时候什么时候吃过这苦啊。” 卫定官伸手拽住陶恭锐的衣角,哀求道:“少爷,我知道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想要算计小姐。看在小姐福大命大,没被我算计住的份上,你饶了我吧。” 陶恭锐笑着问他:“你想离开这里吗?” 卫定官听了,眼中泛起无限的希望。他猜测是之前来地牢里问石蓁蓁弱点的女人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任百康带走了石蓁蓁,陶恭锐找不到人,所以找他打听线索。陶恭锐这么问他,很可能就是会看在他帮忙找回石蓁蓁的份上愿意带他出了这牢房。于是卫定官满怀希望地答道:“想。” 谁知陶恭锐却故意道:“想啊?那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一辈子都在大牢里蹲着,死也死在这个地方?!” “不,少爷求求你,求求你,我知道错了,我不想在这里待上一辈子。”卫定官听了眼中希望瞬间换成惊恐,想想那满身爬的虱子,一夜过去身上就多出七八个包,怎么挠怎么痒,一痒就是好几天。还有馊了的饭菜,臭烘烘的床铺。现在是夏天,又闷又热酷热难熬;等到了冬天这冷板床肯定是又冷又硬。他才过了不到一个月就受不了了,如果要在这里呆一辈子,还不如杀了他来的痛快。 “不想一辈子呆在牢里,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少爷有什么尽管问,只希望少爷能带我出去,这牢里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 陶恭锐听了暗骂了一声活该,“我问你,小桃花在南屏镇的事情你和你母亲有没有告诉其他人?” “没有。”卫定官摇头道。 “真的没有?”陶恭锐心里一沉,如果不是卫定官母子传出去的消息,那么小桃花到底是什么人带走的?“你想好了再回答,如果事后让我知道了你在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听了陶恭锐的话,卫定官又是一抖。他心里猜测肯定是石蓁蓁已经被任百康带走了,任百康是陶恭锐的表哥,陶恭锐迟早会知道石蓁蓁的消息。那个把石蓁蓁的消息告诉任百康的姑娘,自己根本不认识。而任百康也不认识传消息的人,届时就算陶恭锐想查石蓁蓁的消息到底是谁传到任家那边去的,也查不到自己身上来。自己在牢里受了这么的多的苦,都是石蓁蓁那个女人害的,所以卫定官很希望看到石蓁蓁倒霉,她倒霉了自己就开心了。所以自己完全可以不告诉陶恭锐石蓁蓁的消息,他一定查不到自己身上来。如果自己说出实话,万一陶恭锐迁怒自己怎么办?真让自己在牢里待上一辈子就全完了。 陶恭锐低头看着趴在地上一句话不说的卫定官,眯着眼思索他到底有没有在说谎,想看一个人有没有说谎,让他说出更多的话,检查他说的话里有没有漏洞就可以了。于是陶恭锐不怀好意地笑道:“想离开大牢吗?求我啊,我高兴了就带你出去怎么样?” 卫定官闻言立刻趴在地上给陶恭锐砰砰磕头,“少爷,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 卫定官巴拉巴拉说了一通,陶恭锐听了皱眉,“你除了翻来覆去说知道错了之外,还会说什么?你不是考过秀才吗?写诗作文的本事去哪里了?你只会说这几句话,我可看不到你认错的诚心。” 卫定官觉得陶恭锐太难搞,认个错还要认出花样来,可他不敢说,“少爷,我真的是诚心悔过。” “你对不起的人是小桃花,既然你诚心悔过,那就说说你哪里对不起小桃花了。” “我不该联合我娘算计小姐,不该在小姐的点心铺子里下巴豆,不该仰慕小姐,不该……” 陶恭锐听到这里,气得一脚又踢向卫定官,“仰慕?就凭你这副龌龊猥琐的模样也配说什么仰慕小桃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错了,我不是仰慕小姐,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卫定官捂着吃痛的胸口道,“是我心思龌龊,是我狼心狗肺。” 卫定官继续砰砰磕头认错,可他趁着抬头的时候看陶恭锐的表情冷若冰霜,丝毫不为自己的哀求动容,心里气愤不已,可又想要尽快离开这地牢。所以卫定官狠狠心左右开弓扇起自己巴掌,“我不是人,我恩将仇报,小姐和陶家对我们母子恩重如山,我却想要算计小姐,我狼子野心、痴心妄想。” 卫定官颠来倒去的承认错误,不停磕头还有自打耳光,让他头昏脑涨的,迫切想要离开监牢的意愿让他口不择言,只听他道:“少爷,我没把小姐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小姐的失踪跟我没关系。” 听到这句话,陶恭锐的眼神一冷,猝然看向还在不停自打耳光的卫定官,“卫定官!我什么时候说小桃花失踪了?嗯?” 卫定官的脸已经被自己抽红了,听到陶恭锐的话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又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后,才明白陶恭锐在说什么,抖着身子道:“少爷,我、我不知道啊,你一来就问我有没有把小姐在南屏镇的消息告诉什么人,我、我瞎猜的。” “瞎猜啊?”陶恭锐走到他跟前,用扇子敲着卫定官的脑袋道:“就凭你这秀才都考不上的猪脑子,你能猜这么准?谷丰,他不老实!给我打,打到他老实为止。” 眼看着谷丰又捏着拳头向自己走来,卫定官脚蹬着地面慢慢后退,“不、不要,我说,我全都说。” “说!你这次要是再有一句假话,我打断你一条腿。” 这一次卫定官不敢再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把当初有个姑娘来找他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陶恭锐皱紧眉头,“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不认识她,她也没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但我看得出来她很讨厌小姐。” “我暂且相信你,等我从任家回来,你说的是实话也就算了,如果你还在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谷丰,我们走。”陶恭锐留下这句话,转身走出牢门。 卫定官看着陶恭锐飞速离开的背影,脸上的伤口抽痛不止,还有被陶恭锐踢了两脚的地方也疼的不行。卫定官捂着胸口爬到硬板床上蜷缩起来,突然很后悔当初把任百康的事情告诉那女子了,不然也不至于招来今天的这一顿痛殴。两个月前,他还是保定城书院,体体面面的苦读学子,如今怎么就落到了这么一个不堪的地步? 这一边陶恭锐火速赶往网县任家,其实他在地牢的时候嘴上说暂且相信卫定官,其实心里已经信了八·九分。另一边莫绝通过画像在当地最大的客栈那里知道了绑走石蓁蓁的人是几个外地来的客商,领头人叫任百康。 任百康?这个名字闻所未闻。莫绝皱着眉头琢磨不透这个姓任的男人带走石蓁蓁是为了什么,或许陶恭锐会知道一些。从县城到南屏镇,如果快马加鞭来回只要半日路程,莫绝在镇上等了又等,可等了一下午还是没等回去了县大牢的未来大舅哥,便猜测陶恭锐或许已经从卫定官那里问到了一些石蓁蓁下落的线索。 ☆、第 42 章 ——少年惯作看花客,陌上桃花总相识。 石蓁蓁手脚被绑住,缩在马车的角落,一语不发,嘴唇已经因为一天一夜没喝水而干到起皮。她知道自己失踪后莫绝一定会很着急,只是她从来没跟莫绝说过任百康的事情,因此拿不准能不能及时找到自己,倒是自己大哥还有点希望。可自己在南屏镇的消息到底是怎么传到任百康耳朵里的?大哥肯定不会告诉他,难道是大哥身边的人出卖了自己?如果是的话,那大哥能不能及时找到自己便是两说了。 任百康是一个断袖,见她如此,也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石蓁蓁已经绑到手里,任百康也不急着赶路,马车慢悠悠走着,尽可能保证不颠簸。任百康挑开帘子看了看大概已经快到网县的地界,他对石蓁蓁得意道:“你跑了又怎么样?如今还不是又落到我手里了。” “落到你手里又怎么样?”石蓁蓁反唇相讥。她把自己的处境想的明白,下定决心任百康绑自己回家肯定不安好戏,也许就是为了强压着自己成婚。若真的如此,她就是真成了婚,她也要把任家闹得个鸡犬不宁,以报他今日绑架之仇。总之就是自己得不了好,他们任家也别想好。 任百康看到石蓁蓁眼神中的恶意和决然,并不以为意,她一个女人能闹出什么花样来吗?表弟陶恭锐可能会生自己的气,但等事情已成定局,表弟再生气又能如何?反正还有二姨在,他还能为了一个庶妹,不顾二姨还有他们两家的情分不成? 再看石蓁蓁,姨夫和那个小妾死后,她已经没了依仗,最后逃到一个小镇上独孤无依,只能抛头露面开一家茶点铺子讨生活,哪里还有往昔千金大小姐的样子。因此任百康吃定石蓁蓁没有办法逃脱,所以才大着胆子把她绑了回来。 而石蓁蓁知道和贺任百康耍嘴皮子是白费功夫,还不如剩下力气想想怎么找机会逃跑。任百康也知道石蓁蓁一心想跑,所以一路上用麻绳捆着她的手脚,哪怕是吃饭也没松开过,而是让人喂她,还不是找一个女子喂她,而是让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拿着馒头夹咸菜给她吃,没把石蓁蓁给气死。因此她现在就算口渴地要死,也不说想喝水。 另一边陶恭锐快马加鞭去了网县,因为他担忧妹妹安危,竟然先任百康一步到了任家。任父任母都没料到外甥会来拜访,忙招呼人上茶。陶恭锐看大姨和姨夫对自己来访很是意外,好似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于是先行了一个晚辈礼,“恭锐这里来访的急,实则是有事想找一些表哥,不知康表哥看在?” 任父任母疑惑地对视了一眼,还是任母对陶恭锐道:“恭锐啊,你表哥他前几天出门了,你找你表哥有什么要紧事吗?” “也没什么要紧事。”陶恭锐心知任百康绑架了石蓁蓁的事情还是自己的猜测,如果自己直接说出来,恐怕姨夫姨母要和自己翻脸,逼问着让他拿出证据才行。于是什么也没说,而是问道:“表哥临出门前,可曾说过他要去哪里?做什么事?” 任母笑道“说是出门访友去了,他那朋友是廊坊人。” “原来这样,我表哥应该也出门有几天了,快回来了吧?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吧。” “行啊,你在我这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和你娘嫁的人家离得远,往常一年也不一定能见上一回,我这就吩咐丫头给你收拾客房,中午摆宴。” 就在陶恭锐到了任家的时候,任百康也快到家门口了,结果在路上碰到自己家里的管家,他就听见马车外自己的随从任来和钱管家寒暄,听到钱管家说:“陶家的表少爷刚来咱们家说要找少爷呢,正巧大少爷就回来了。” 石蓁蓁也听见了,眼中闪着希望的光,可此时她的嘴被堵住,想要叫人也叫不出来。任百康看了一眼石蓁蓁,看她听到陶恭锐来了就有了精神。嗤笑一声,他这表弟对这庶妹倒是上心,也不怕二姨伤了心。任百康撩开帘子对钱管家道:“钱叔。” 钱管家见到任百康,忙行了个礼,“大少爷。” “钱叔,我这儿还有事,不回家。你回去后别跟我爹娘,尤其是我那位表弟,说见过我的事情,知道吗?” “这——”钱管家听了不明所以,“少爷有什么事要瞒着老爷和夫人吗?” “啧,让你别说就别说,哪儿那么多废话。” 钱管家见少爷不耐烦了,连忙称是。任百康见状放下车帘,吩咐任来转道去他的别苑。 到了别苑,任百康扯着石蓁蓁到了卧房,把她推到床上去。石蓁蓁原本听到大哥找来还以为可以得救了,谁知道就这么倒霉半路上碰到任家的管家,竟然让任百康转道把自己带来了什么见鬼的别苑。 任百康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饶有趣味地打量石蓁蓁眼中的愤懑和不甘,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后道:“我那表弟找来的挺快的,只能暂时委屈你了,咱们俩先洞房后拜堂,等事成定居,正好请我那表弟喝杯喜酒。” 石蓁蓁闻言愤愤地看着任百康,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这么无耻。此时任百康又道:“虽然是先洞房,但你到底是我看好的任家当家夫人,不好太委屈你了,放心我这就让人去买红烛喜帕,成亲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 “呸,当她稀罕!”石蓁蓁心里恨恨道,同时却又怕的很,如果大哥总也找不来,那自己是不是真要落到这个王八蛋手里,莫绝那个王八蛋呢?大哥都找来了,莫绝呢?莫绝去哪里了啊,为什么没有和大哥一起来。 石蓁蓁这边伤心这莫绝没有找过来,另一边莫绝则和阿诚紧赶慢赶将将到了网县边界,阿诚的话里还抱着一条半大的狼狗崽子。 陶恭锐在任家吃过午宴,又和姨夫姨母寒暄了一阵,和姨夫说了说商场上的一些生意经,眼看着已经下午了,心想自己比任百康慢了一个差不多八九个时辰,就算任百康不赶夜路走得慢,现在也该到家了,怎么还没回来呢?难不成表哥带走石蓁蓁后没往家里走,而是半路去了别的地方? 陶恭锐这边心怀意乱,在任家等待的每一刻都像热锅上的蚂蚁,可他等来等去没等到任百康回来,竟然听到下人来报说是一个叫莫绝的人拜访。陶恭锐听了一惊,这莫绝都找来了,任百康怎么还没回来? 任老爷正纳闷这个叫莫绝的是什么人,陶恭锐连忙解释说是自己的一位朋友,自己曾跟他说过自己要来拜访姨夫,所以特地来寻自己的吧。任老爷听了更纳闷了,自己这外甥上午刚来自己家,他这朋友下午就找过来。任老爷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命人赶紧请人到花厅喝茶。 任老爷见到莫绝又吃了一惊,这头上还带着伤呢,不在家好好养伤乱跑什么呢,那仆从竟还抱着一只狗崽子,从没见过这样的客人。 见到陶恭锐,莫绝顾不得责问他找来任家不通知自己的事情,而是急切地想问她有没有找到石蓁蓁。莫绝不等他问出口,便对他摇了摇头。 莫绝见了大失所望,本来头上有伤应该静养,骑马跑了这么长的路又没听到好消息,便是一阵头晕,连忙扶着椅子。 “恭锐啊,你这位朋友……” “没事儿,他这是累的,歇息片刻就好。”陶恭锐对姨夫拱了拱手,“姨夫,可否容我和我朋友说会儿话。” “可以,我让下人给这位公子煮碗参茶来。”任老爷如此道,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莫绝见人走了,立刻问道:“你没找到蓁蓁?” 陶恭锐遗憾地摇摇头。莫绝气道:“没找到,你在这儿呆着干嘛呢?” “你当我不想找到我妹妹?可除了在任家等,我还能去哪儿找任百康。” 莫绝刚才也是一时气话,心知此时不是生气的时候,找人才是最要紧的,他已经从卫定官那里知道石蓁蓁的嫡母曾经想把石蓁蓁嫁给这个叫任百康的,石蓁蓁不愿意才逃婚到了南屏镇。知道了他们两个曾订过婚事,那么任百康绑走蓁蓁是为了什么不言自明。莫绝见自己一句话把陶恭锐的火气也挑起来了,连忙致歉道:“抱歉,大哥,我刚才心急了。” 陶恭锐挥了挥手,“没事儿,我知道你是担心小桃花,我也担心。只是咱们俩都先后到了任家了,我那表哥也应该到了才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他到底把小桃花带去哪里了。” 莫绝皱眉,“会不会他早就到了,只是没在家,带着蓁蓁藏到了什么别苑田庄?” “不会吧?”陶恭锐想了想自己上午到了任家的时候,姨夫姨母的表现都很正常,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的样子啊。“我表哥是瞒着我姨夫姨母绑走小桃花的,如果我表哥回过家,我姨夫姨母不会帮着他一起瞒着我。绑走蓁蓁,两家结姻亲之好,这不是小事。” ☆、第 43 章 ——雨洗桃花,风飘柳絮,日日飞满雕檐。 莫绝认为任百康很可能已经回来了,陶恭锐也觉得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决定跟着莫绝一起去任家的别苑和田庄看看。 可陶恭锐也只知道任家的一两处别苑和田庄的具体位置,莫绝表示这不是问题,他这次来网县特地带了一只石蓁蓁养了一个多月的狼狗,这只狗经过训练,可以循着味道找人。 两人带着那只叫大壮的狼狗先去了陶恭锐知道的任家别苑附近,莫绝从怀里掏出一个石蓁蓁的绣帕,放到大壮的鼻子前让它闻了闻,陶恭锐怕不保险,又从姨夫姨母那里要了一件带着任凯康气味的物品让大壮嗅了嗅,然后拍了拍它的脖子让它开始找人。 此时,蓁蓁在任百康的别苑里,被他灌了手脚无力的汤药,然后由一个头戴红花的婆子按着,粗鲁地换了红色绣鸳鸯戏水的喜服,坐在梳妆镜前,由那婆子给她梳妆。 那婆子应是看出来任百康并不如何看重她,因此手法很重,梳头时硬扯着蓁蓁的头皮。石蓁蓁咬牙忍了,她知道就算她发脾气也没人会理会,眼睁睁看着那婆子捋下她一缕又一缕的头发,又是心疼又是愤恨,这可是她花了好多心思养的头发呀。石蓁蓁双眼泛红地盯着镜中的自己,她发誓,今日之辱,日后一定要从任百康身上找补回来。 最后还是在一边自斟自饮、好不乐呵的任百康看不过眼,石蓁蓁是他任家以后的当家夫人,怎么也轮不到一个梳妆婆子不尊重,呼喝道:“你给我好好梳,弄清楚你是爷花钱雇来的。” 那婆子被任百康斥责了一句,连忙停下手冲他弯腰讨好笑道:“是、是,我好好梳,我这手艺也是练了几十年的,一定把新娘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嗯。”任百康满意地笑笑,“要是爷看了满意,少不了你的赏钱。” 那婆子手下总算轻柔了些,可石蓁蓁丝毫不领情,她落到这般田地还不是任百康害的,岂会因他为自己斥责了一个看人下菜碟的婆子就念他的好。 日头将落的时辰,整个房间已经由下人装扮一新。石蓁蓁由人扶着坐到了铺着大红被面的床上,床上撒着红枣、莲子、花生、桂圆、栗子、瓜子等物,取的是“连生贵子”、“早生贵子”的意思。任百康一个断袖,娶她一方面是为了有人打理后宅和人情往来,一方面便是为了生一个儿子。 任百康也在下人的服侍下换上了一身喜服,走到床前,捏着石蓁蓁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只见面前的女子唇施朱、眉染黛,脸似牡丹、发髻峨然,耳上一对红宝石石榴耳坠,头上一圈红色绢花和小簪子,发髻上留了一处地方什么都没带,显得光秃秃的不够大气。 片刻后任百康笑了,道了一声好,从怀里拿出一个檀木制的小首饰盒打开来,里面赫然是一只赤金的丹凤挂珠钗,那凤的双眼是红宝石镶嵌而成,嘴里衔的珠子是一颗大拇指肚大小的圆润莹白的东珠,在夕阳的映射下显得珠光宝气。 见到这支钗,石蓁蓁冷哼了一声。任百康手里拈着这支贵重无比的金钗,睨了石蓁蓁一眼,“怎么?这样的钗也入不了你的眼?” 石蓁蓁不答。任百康恶劣一笑,用手里的钗在石蓁蓁的脸上划了划。石蓁蓁觉察到微微的刺痛,心下不由颤了颤,生怕他突然一个用力把她的脸给划花了,她知道这任百康喜爱男子,对身为女子的她可不会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 不过石蓁蓁害怕的情况并未发生,这支凤钗顺着她的脸颊一路向上,最终簪到她的鬓间。任百康达到了恐吓的目的,俯下身看着石蓁蓁倔强的双眼,笑道:“我劝你识时务一点,那样你好我也好,否则……” 任百康的话并未说完,不过石蓁蓁从他恶劣的笑容里读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否则……不管任百康的否则如何,她石蓁蓁的否则就是斗斗看!了不起两败俱伤,她一定要让他后悔把自己掳过来。 给石蓁蓁戴上那支凤钗后,任百康伸手从下人手里接过绣着并蒂莲的喜帕,亲自给石蓁蓁盖上。只等吉时一到,便拜天地。然后由任百康揭盖头饮交杯酒入洞房。 石蓁蓁蒙着盖头什么都看不到,眼前只有红彤彤的一片。她虽然嘴上服输,可心里慌得不得了,难道她今日真的要嫁给这个断袖了不成?哥!莫绝!你们在哪里啊?怎么还不来救我?我不想嫁给他! 吉时到了,下人点上龙凤红烛,石蓁蓁手里被人塞了一个喜绸,由喜娘扶着走到外屋,一个络腮胡大汉捧着交杯酒和称杆站在一旁。喜娘道:“一拜天地,天长地久情意浓。” 然后石蓁蓁被人按着头弯腰鞠了一躬,讥讽地想到,任百康喜欢男子,和她情意浓?搞笑呢? 喜娘再喊:“二拜高堂,尊老敬贤儿孙昌。” 石蓁蓁被人扶着转身又是按头一拜。儿孙昌?休想让她生孩子,谁爱生谁生去。 喜娘三喊:“夫妻对拜,举案齐眉相和合。” 石蓁蓁梗着脖子不想拜,可她身上没力气,被喜娘再次强按着脖子拜了下去。 喜娘又喊道:“礼成,入洞房~” 石蓁蓁心如死灰。她感到身子一轻,任百康打横抱着她大踏步进了里屋,络腮胡大汉捧着交杯酒和称杆跟着进去。 石蓁蓁养的小狼狗熟知主人的气味,在莫绝给它闻过石蓁蓁的绣帕后,立刻撒开了往前跑。虽然大街上气味混杂,可它还是从中分辨出了主人的气味,它知道顺着这股味道就能找到好几天没见的主人。主人,我来了! 莫绝和陶恭锐一看大壮这认准了方向的样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心知石蓁蓁果然被任百康掳来了网县,只是不知被他藏在了何处。他们跟着大壮的脚步走走停停,跑过了半个县城,终于来到了一户有着黑色门扇的人家门前。 陶恭锐拿起称秆正要揭盖头,一阵犬吠声打断了他的动作,然后就是激烈的敲门声,任百康皱眉,对外面的人吩咐道:“怎么回事?去看看,吵死了。” 那人曾是参与绑架石蓁蓁的人,走到门外大声嚷嚷道:“谁呀?谁呀?敲什么呢?” 莫绝道:“开门,麻烦开个门,有只野猫叼了我的钱袋子跑你们家去了,麻烦开个门让我们进去找找。” 大汉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别说猫了,老鼠影子都没有。“什么野猫?没有野猫!走走走!” “我和我朋友亲眼看见那野猫跑你们家去的,开门,你要是不开门我可是报官了,我丢的钱袋子里可有一张面额很大的银票。” “报官?你知不知道我家少爷是什么人?敢报官让你蹲大牢吃牢饭去,走,赶紧走!” 莫绝继续大声喊道:“什么人?你家少爷难不成还是县太爷亲戚呀?管你家少爷什么人,我丢了钱我就得找回来。” 门外大壮也不住声地叫唤,大汉不耐烦地骂了一声,抄起一根棍子就开了门,“找什么找?赶紧滚,不然爷手里的棍子可不是吃素的。” 门开的一瞬间,大壮就从门缝里钻了进去,而莫绝曾跟客栈老板打听过任百康一行人的样貌特征,这开门的大汉就符合其中有一个,身材壮硕,高七尺余,紫棠面庞,豹子眼,大鼻子,更重要的是眼角有一条小指长的刀疤。莫绝和陶恭锐对视一眼,陶恭锐从莫绝的眼神里看出他们没找错地方,当下便强势地推开这一脸凶相的大汉,喊道:“小桃花,你在不在?哥来找你了。” 莫绝也喊道:“蓁蓁?你在不在?我也来找你了。” 大汉眼看着自己没把人给吓唬住,反而让人闯了进来,又听他们说话,便知道情况不好 屋里的任百康在大汉久久没把门外的人打发走后,便有了几分不耐烦,忽然一只半大的狗崽子跑了进来,围着石蓁蓁蹭个不停。石蓁蓁透过盖头认出了大壮,心里一喜,“大壮,乖!” 任百康皱紧眉头,还没来得及吩咐人把这只狗崽子扔出去,就听到陶恭锐和莫绝的声音后,心知坏事了。 任百康放下手里的称秆走出门去迎接陶恭锐,“表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莫绝一看任百康身上的红色喜服就急了,不管他们表兄弟怎么打招呼,一把推开任百康闯到了内屋里。“蓁蓁,蓁蓁。” 石蓁蓁一边抚摸着大壮毛茸茸的脑袋,一边回应莫绝,“莫绝,我在这儿。” 莫绝走到屋里看到石蓁蓁穿着红色喜服、盖着盖头,身上的衣服完完整整,一直悬着的心方松了一口气,他缓步走上前去,“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你了。” 石蓁蓁也放松了下来,“你们可算来了,我快吓死了。” 莫绝听她说话声音有气无力,心又悬了起来,“你、你没受伤吧?” “没有,任百康给我灌了药,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第 44 章 ——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 任百康沉着脸跟在陶恭锐身后进到卧室,提醒道:“表弟,咱们俩才是一家人,你确定你要这么做,伤了咱们两家的情分?” 陶恭锐走到石蓁蓁跟前揭开她头上的喜帕,确认她确实除了有些虚弱之外没有受到其他的伤害,松了口气。然后转头盯着任百康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表哥,这是我妹妹。” 陶恭锐说完,上前把石蓁蓁打横抱在怀里,“小桃花,哥带你回家。” 石蓁蓁把脸埋在陶恭锐的怀里轻声嗯了一声。莫绝跟在他们身后,羡慕地看着,很想替代陶恭锐的位置抱着佳人,但心里清楚,这个大舅子决不会同意。 任百康伸手拦下陶恭锐,今天如果就这么让陶恭锐把石蓁蓁带走,那他费力把这女人绑来不是白忙活一场?“恭锐表弟,你一定要带走她?” “表哥,你什么情况咱们心知肚明,我不可能让小桃花嫁给你。”他一个断袖,爱娶谁娶谁,但不能是小桃花。 “你要和我撕破脸?” “表哥,是你要和我撕破脸。” 随着两人的话落,任百康带在身边的那两个大汉就围了过来,莫绝握紧拳头,石蓁蓁见了也不由在大哥怀里缩了缩。陶恭锐道:“表哥,撕破脸容易,但是撕破脸的后果,你仔细想想。” 任百康黑着脸咬着牙不说话,少东家不发话那两个大汉也不敢随意动作,只是凶狠地瞪着莫绝和陶恭锐还有石蓁蓁三人。气氛越来越凝滞,只有立了大功的大壮夹着尾巴呲牙低声呜呜叫着。 过了好一会儿,任百康才咬着牙道:“让他们走!” 陶恭锐抱着石蓁蓁潇洒地走出任百康别苑的大门,莫绝同样如此,大壮欢快地摇着尾巴跟着,身后听到任百康气愤地踢翻了什么东西。陶恭锐知道他不敢和自己撕破脸,任百康这个人精明有余,能力不足,眼光也、不够长远,算起来他没谱的事儿做的挺多的。所以姨母才一直想给他找一门靠谱的亲家拉拔一下,奈何他断袖的名声传得太响亮,没好人家的姑娘愿意,所以他才这么死死盯着小桃花。 休想!陶恭锐承认他不喜欢小桃花的生母,可是他挺喜欢小桃花这个妹妹的,表哥休想打他这个妹妹的主意。 一行人顺利回到南屏镇,自然而然开始细究起这次石蓁蓁被绑架的根源。陶恭锐问起石蓁蓁在南屏镇这段时间有没有结下什么仇家,石蓁蓁摇头。不过说起讨厌她的女子,石蓁蓁算了算倒是有那么四五个,比如隔壁李先生家的李霜华就不喜欢她,尤其是看到她和莫绝在一起的时候,立刻就抱着猫转身离开。不过石蓁蓁相信李霜华不喜欢归不喜欢她,但绝不会害人,上次她凝芳阁开门前夕,还是这位李姑娘帮她怼走了陈福娇呢。 啊!这陈福娇也不喜欢她。说起来这陈福娇最近来莫宅挺勤快的嘛,每次她去看莫绝,都能看到陈福娇送给莫绝的点心,什么枣泥山药糕、豆沙酥饼、红糖窝窝,每次来陈福娇来都带着新花样的点心来。这些点心莫绝很乖觉地都没碰过,最后都进了赵婶的肚子。搞得赵婶看到石蓁蓁就抱怨,最近甜的东西吃多了胃泛酸。 陶恭锐花了些钱,从县大牢里把卫定官提了两天出来。陈福娇再次提着一篮子点心再次登门,卫定官指着她道:“就是她!就是她在县牢里问我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小姐。” 石蓁蓁顺着卫定官的手指看去,脑袋一时间空白了一下。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有什么下限刷新了一般。 陈福娇一看到卫定官就知道坏菜了,扔了篮子转身就跑,阿诚挡住她。陈福娇定住,转头看着围着她的石蓁蓁、莫绝、石蓁蓁大哥、阿诚还有卫定官,抖着嘴唇道:“你们想干什么?” 阿诚反问她,“你跑什么呀?做了亏心事吧?” “你们有什么证据?”陈福娇一见到卫定官就知道事情败露,她也不给自己狡辩了,但莫绝和陶恭锐两个都是有钱有势的人,不是她能对付的,所以死死咬住他们没有证据这一点安慰自己。就算他们明知道自己害了石蓁蓁,□□、朗朗乾坤,他们不能明着拿自己怎么样。 陈福娇越安慰自己越觉得有道理,于是指着卫定官道:“就凭他一句话?他一句话上不了县衙。” “唔,是这样子没错。”石蓁蓁点点头,光凭卫定官一句话是不能给陈福娇定罪,还得要任百康那边也同样作证才有效果,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任百康不会配合,所以他们还真不能把陈福娇告上县衙门。 看石蓁蓁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陈福娇有点慌。以她往日和人吵架的经验来说,无论谁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生气反击才对,怎么石蓁蓁还笑眯眯的呢?“你、你到底想干嘛?你不是没事儿吗?既然你没事儿,咱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别、别跟我一般计较了。” 莫绝和陶恭锐看着陈福娇不说话,只给石蓁蓁压阵。而石蓁蓁则狠狠无语了一下,她一直搞不明白陈福娇脑子里在想什么,一如当初她应聘自己店里的点心师父,不专心钻研手艺,反而异想天开想强迫自己教授她手艺一般,结果强迫自己不成就生出坏心眼儿来。 石蓁蓁如今想起来就后怕,万一任百康的手下下手没轻没重,一下子把莫绝……不说这个万一,再另外如果自己大哥和莫绝没有及时找到自己,自己可真就被任百康给……谁能想到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的起因,仅仅只是因为当初陈福娇应聘凝芳阁的点心师父没应聘上啊。 这陈福娇心思如此狭隘又宽于律己严以待人,她一丁点儿不如意就害人。可她和莫绝两个受害者找她算账,她竟然认为自己没出事儿就想让自己轻轻放过她,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吧?她没出事还是多亏了大哥和莫绝两个人不放弃地寻找,不然自己现在还不定是个什么情况呢。 再说莫绝,他头上现在还绑着纱布呢,就是这个女人害的!她倒好,害人精摇身一变成了救命恩人,见天儿地拎着点心上门探望,真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没看出来她在打什么主意啊。所以不怪石蓁蓁狠狠地无语了一下,她还真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人,或许真就是那句老话: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陈福娇还在那边兀自求饶,陶恭锐开口道:“你打算拿她怎么办?” 怎么办?石蓁蓁想了想,道:“广而告之吧。” 陈福娇这个人心性狠毒,自私狭隘,是个要小心提防的人。不对,不止要小心提防,最好是离的远远的,一点儿关系都不要沾染上。她做了这些坏事,总要把她做的事告诉大家才行,免得她还顶着莫绝的救命恩人四处招摇。 最后,阿诚找了绳子绑了陈福娇,压着他和同样被五花大绑着的卫定官一起去了陈家。街上的人一看这阵仗就知道有事发生,都三五成群地跟着他们一起进了陈家的大门。陈母还在家里安静绣花做活呢,突然见到女儿被人绑着,还有这么多人上门,慌得不得了,她这大丫头又闯什么祸了? 赵婶尴尬地对陈母笑了笑,一五一十地把陈福娇做过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还有卫定官作证,陈福娇想狡辩也狡辩不得。陈母听到最后,听着女儿还在说什么莫家和石蓁蓁得理不饶人的话,气得直发抖。 陈母看着从小养大的女儿竟有些陌生,那个做错了事不认错,还口口声声说别人心狠的人是她的女儿吗?还记得小时候那个胖嘟嘟的小丫头,磕磕绊绊连句话都说不连贯,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周围的人指着陈福娇议论纷纷,陈福娇对着众人全都骂回去,“滚滚滚,我们家的事儿你们看什么热闹,一群长舌妇……” 陈福娇还要说什么,陈母一巴掌扇过去打断了她的话。死丫头,做错了事不承认,还敢骂街坊邻居,还要不要名声了?“你给我跪下!” 陈福娇捂着脸,不可置信道:“娘?” “我让你给我跪下,没听见啊?”陈母四处看了看,拿起一个烧火棍对着陈福娇的后背狠狠打过去,“你个死丫头,我让你害人,我让你害人!都怪我和你爹没教好你,才让你犯这么大的错。” 陈母一下下一点儿都没留情,赵婶看得不落忍,可转念想想这陈福娇也是活该,小小年纪就那么心狠,想想跟这么一个人做邻居,后背就冒冷汗。大家乡里乡亲的,谁还没闹出个口角什么的,吵个小架就往死里害人,这日子怎么过啊。赵婶不想再在陈家呆着了,上前拦住陈母道:“大妹子啊,你想教训女儿等咱们走了关上门慢慢教,我就是来把话说清楚的。” 陈母停下手,对赵婶鞠躬道:“真是对不住,是我和我们家那口子没教好闺女,等我家那口子回来,再带着这讨债鬼上门赔罪去。” “用不着,我们家老爷和石姑娘的意思是咱们以后就井水不犯河水,这次的事儿不计较了,但陈姑娘对我们家老爷这救命的恩情也不能再算。”都是做人娘亲的,赵婶看着陈母这为了女儿鞠躬道歉的样子,心里挺不好受的。“幸好这次我家老爷没什么大事儿,要是那歹人真把我家老爷打出个好歹来,这次的事儿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了。大妹子啊,你还是把你家闺女盯紧点儿吧,免得她下次莽莽撞撞地惹出大祸来。” 陈母唯唯诺诺称是,赵婶摇头叹气。可怜陈母快四十岁的人了,还因为女儿丢这么大的人,给人点头哈腰求情。 本来陈福娇就因为脾气孤拐在附近的名声不算很好,到出嫁的年纪上门说亲的人都没几家,陈福娇见那些人不是瘸腿就是家境不好自然不愿意嫁。这件事过后,名声更差,连以往上门说亲的人都没了。陈母怕她留在家里成了老姑娘,备着重礼求着媒人才好歹说上一门还算可以的亲事。 因为陈福娇脾气大,一般人家怕压不住她,媒婆最终给她找了一个隔壁的隔壁的镇上的杀猪匠。那杀猪匠长得五大三粗的,因为日常杀猪一身戾气,好容易攒钱娶了老婆谁知难产死了,想再找一个,本来他以为凭自己这条件,找个寡妇凑合凑合就不错了,谁知道是一个黄花大闺女。找人细打听才知道是那么一个孤拐脾气,想了又想最终点头同意了。杀猪匠没有孩子,否则可不敢同意娶这么一个女人进门,不然可就是心毒的后娘了。脾气差没关系,自己脾气也不算好,就比比看谁差呗。 九月的时候,天高气爽,莫家老太太终于从女儿的婆家那里坐车回家来了。她在信里早就知道大孙子看上了一个叫石蓁蓁的姑娘,她扶着孙子的手一下马车就看到旁边站着的小姑娘,笑意盈盈的,一看就喜欢。她扶着孙子的手问,“这是哪家的姑娘啊?真好看。” 莫绝笑道:“奶奶,这是石蓁蓁。” 哎呀,还真的是她未过门的孙媳妇,莫奶奶放开孙子的手,拉过石蓁蓁道:“好好,奶奶从关中带了些土特产,待会儿奶奶拿给你看看。” 石蓁蓁笑着问了好。因为早知道莫奶奶要回来,陶恭锐也从保定城赶了过来,此时也笑着问了好。莫奶奶把眼睛从未来孙媳妇身上挪到这位陌生年轻人身上,这小伙子也长得俊,娶亲了没有? “奶奶,这是蓁蓁的哥哥。” 莫奶奶听了更满意了,亲家也来了啊,正好抓紧时间定个吉祥日子把喜事儿给办了。总之莫奶奶很相信孙子挑媳妇的眼光,才刚见面儿呢就想着什么时候办喜事了。倒是晚饭时候陶恭锐一听,愣了一下,“莫奶奶刚到家,先好好歇歇,舍妹和莫绝的事情不着急。” “我都急了好几年了,我孙子都二十多了。”莫奶奶说着转头问莫绝,“孙儿,你今年二十几了?” “二十二了。” 莫奶奶得到答案后转头继续抓着陶恭锐说话,“大侄子,你看他都二十二了。别人家跟他一般大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就他还光棍着呢,我快急死了。”莫奶奶一把年纪了特别想抱重孙子,恨不得明天孙媳妇就进门,进门就有喜,明年就生孩子。“大侄子,如今都九月份了,这办喜事三书六礼哪一样不要时间?要想年底就把喜事办完,现在开始商量已经不早了。” 莫绝微笑着坐在陶恭锐对过不说话,静等着奶奶替他催着大舅子商量成亲的事情。以前他是不着急,但是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娶蓁蓁过门呢。他在桌子底下悄悄拉过石蓁蓁的手,低声道:“我今年就要娶你了。” 石蓁蓁红了红脸,悄悄把手抽回来,从桌子上夹了一块儿苹果吃。 既然要定下亲事,陶恭锐抓紧时间给石蓁蓁办嫁妆,以往父亲也给石蓁蓁准备了一些商铺和田庄,但那些东西大部分在保定城,如今石蓁蓁要嫁到南屏镇,这些产业就要重新置办了。看着大哥给她的一张张契据,石蓁蓁心里除了感动还有踏实,这是她嫁到莫家的底气。 石蓁蓁把这些契据放在小檀木箱子里收好,“谢谢大哥。” “谢什么,大哥是真心实意希望你过的好。”想到妹妹即将出嫁,陶恭锐心情有点复杂,尤其是见到莫绝整天笑成一朵菊花的样子,就没来由地憋气。“我跟你说,要是莫绝以后敢欺负你,你尽管来找我,我给你撑腰。” 石蓁蓁噘嘴,“不,他要是敢欺负我,我先跟他干一架。我要是打不过他,再来找大哥。” “没错,就是这样!”陶恭锐听了很满意,成亲后,这女子该硬气还是要硬气。 正在试新郎服的莫绝打了一个喷嚏,最近怎么总是打喷嚏?不会风寒入体了吧?不行回去得让赵婶熬两碗姜汤喝喝,可不能在娶媳妇的时候生病。 终于到了莫奶奶和陶恭锐定下的吉日,石蓁蓁头上簪着已经赎回来的那枚宜归簪,整块晶莹无暇的粉色芙蓉玉雕琢,桃花烁烁,含苞待放。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石蓁蓁盖着大红的盖头趴在陶恭锐的背上,走出闺房坐上花轿。心道:爹娘,你们看到了吗?我嫁人了。我嫁的是我喜欢的人,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一路吹吹打打,石蓁蓁安然坐在花轿里面,听着喜娘喊新娘子下轿。一双手撩开帘子,伸过来。石蓁蓁伸手附上,她以后会牵着这双手走过风风雨雨,岁月漫长。 作者有话要说:盗笔同人完结的时候,说好了没大纲不开文的,但阴差阳错之下,这篇文依旧没大纲。 当初开文的时候,我是计划后台暗戳戳地存稿的,那时我已经在后台接连开了两个存稿坑,《桃花贼》是第三篇。可能因为连续操作就手误了,把文案给曝光了不说,手一抖还把存稿变成了发表,既然发表了只能填坑,不然八仙榜就没啦。 · 这篇文的灵感来源于我因为没带钥匙没带钱包没带手机的某一夜晚流落街头的时候。就想到写一个同样流落街头的女主。因为剧情平淡我预感到会扑街,但我没想到会扑成这样。我想象中的是起码随着更新会有七八十个收藏吧,然而现实是冷冷的冰雨往我脸上拍。文冷到我每天都在怀疑是不是写的真的超级差,就连其他文在存稿的时候都不敢码字了,写一个梗就想是不是这么写不好,然后删掉重写。我深深地体验到了码字是一件孤独的事情,每一章也只有我好基友坚持给我留评,才让我的评论区没辣么凄凄惨惨戚戚。 · 我这篇文的缺点我也总结了几点,一是剧情线单调,二是人设没做好,三是头三章乱了,三是感情线太平淡了,跟流水账一样。 · 剧情线单调。我给男主取名莫绝,有着诸事莫做绝的意思。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女主打脸嫡母和前未婚夫,剧情曲折是男主的任务。男主的身世背景同样是富商之子,不过在他小时候,父亲经商被人坑了,所以家道中落。男主父亲不想让男主心怀仇恨,同样也是给男主讲做生意要厚道,不要把人逼到绝路,所以给男主取名莫绝。 · 后来男主父亲重病却没钱看病买药而逝世了,男主长大后一直记挂着父亲的死,所以想要报仇,和坑了他们一家的人开始商战。但我文笔有限,填坑的时候我还没想好商战的剧情,所以这一段我只能砍掉,只写了男女主的感情线。导致男主形象薄弱,这一篇文已经和我最开始设想的大相径庭。 · 因为是没大纲开文,我写到二十几章的时候,突然发现男女主的感情线写的太平了,所以锁文重修了剧情线,给他们加了一点曲折。这是我的老毛病了,《穿越成女主角》在写倚天的剧情的时候我就锁文重修过,写《朝朝展颜》也锁文重修了剧情线,而且这本至今还锁着。这是写网文的大忌,一旦锁文重修就让人没了看的欲望,因为我自己都不会回头看重修的章节。写的再好的网文,我都很少再去看第二次,基本都是完结了就扔到脑后的节奏,除了少数几本写的真的很好,值得琢磨的,例如《怪客书店》,我重温过好几遍了。 综上,绝对不能没大纲就开文,万一剧情线没捋顺,要不硬着头皮写,大概率写崩;要不就是重修,但很多读者会弃文而去。 · 第二个人设没做好的问题。可能我是从写同人文练笔开始正式写网文的,所以导致了我这个毛病。同人文用的都是原作者都已经写好的人物,我直接拿来现用,所以对人物设计方面考虑的并不多。写到二十多章的时候才发现我原创的女主人设没做好,我写了大半了才发现没给男女主一个清晰的形象,他们的形象是我用动作语言树立的,外貌描写要不根本没有要不就是很模糊,搞得我的男女主跟个无脸人一样。儿子女儿妈妈对不起你们,太委屈你们了。 · 我在写这篇文的时候,还在给另两篇文存稿,那两篇问的角色也是一样的问题,没外貌描写!不止主角没脸,配角也没脸,赶紧火速修改,能加的加上,有的加了显得突兀,就让他们没脸着吧,小配角就委屈一下下。 · 不光是缺少外貌描写,人物性格也不清晰,没有特色。我曾在碧水找人看过文,结果是说我第一章男主没出现!明明我男主开篇就和女主有对手戏!所以还是男主人设没做好,刚开始出现的的时候缺少外貌描写,没给人留下印象。后来女主遇到麻烦,男主出现帮助她,这个时候男主的形象还是不明确。通篇男主形象太过薄弱了,女主的形象也没完全定格。 · 头三章乱了,是我写到三十章的时候才发现的问题。太糟糕了!第一章和第四章是连着的,可是我写到七八章的部分的时候,总觉得女主的背景没交代清楚,背景不清楚,后面的就没法写,所以特意插了二、三章进去。这是我特意加上去的啊!可现在回想起来这两章加的太糟糕了,把一、四章的连贯性打断了不说,还显得啰嗦。 · 为什么啰嗦?女主离开陶家后,我压根没打算安排她回去,也没有安排她打脸嫡母和前未婚夫的戏码。所以根本没必要用两章的篇幅描述女主在陶家的情景。如果要交代女主的背景,我在第一章的时候,三言两语简单交代一下就行了,也不影响后期大哥的出场。可我偏偏在黄金三章里安排了这么两章对主剧情一点帮助都没有的章节,还是对剧情线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导致的。 · 感情戏平淡。剧情线已经垮了,感情戏还平淡,就一些家长里短,互动也不是那么甜蜜。说是甜文,一点都不甜也不宠。我不适合写甜文,可我也不会写虐文。总结:这是一篇既不爽也不甜的文,扑街也理所当然,并且感情流不适合我,但我有好几个脑洞是走感情流的。想骂一句脏话,自己的脑洞,就是巨坑也要填完。 · 写网文是一个积累的过程,虽然这篇文很烂,但我还是觉得相较于我写的第一篇文已经进步了很多,我前一阵子翻看了一下我第一篇文,每一个故事的剧情线都很零碎,都是我跟着原作剧情在走。其中还珠那一篇更是没眼看!文笔也烂的一比!而且啰嗦! · 我写网文是从同人开始的,因为觉得写同人会比较轻松。但现在我知道轻松的同时也有弊端, 我写同人文纯粹是为了练笔,所以根本没做大纲,只是跟着原作剧情线,原创一个自己的女主,然后插入自己的梗而已,所以哪怕我写了两篇同人文,对于人物设计、整体节奏把控、安排剧情主线和支线、下钩子等各方面来说还是很薄弱,我只练好了文笔,别的方面还跟新人似的,对整体剧情的宏观把握不够。 且行且反思,量变最终会变成质变,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