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梁上美人》作者:芸鸟[出版书] 作者: 芸鸟 出版社: 威向 书籍编号: BK1016-10002921 I S B N # : 9789862961230 出版日期: 2011/11/15 上架日期: 2011/11/15 文案: 小乞儿绒月意外的成为韩府小帐房, 一向对自已疼爱有加的公子韩少卿, 却怎样都不答应自己习武。 但前夜榻上的公子温柔多情, 今日却放任自己离去无丝毫挽留。 受命运摆布的两人,竟意外地再度重逢, 这次,绒月约定好要不离不弃, 但韩少卿心中深藏的秘密却将为两人的未来掀起巨浪。 爱到深处的极致,竟是痛。 当无悔的付出换来的是令人无法逃离的窒爱, 绒月该放弃的是他?……还是自己? 付出一生,只为与你携手, 但,此生遇见心爱的公子,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梁上美人 第一章 桌子底下有点潮湿,棉袄破了大洞,得蹲在角落里才不会太冷。 绒月缩了缩脖子,把衣服裹紧些,听见上头有吆喝的声音。 包子出笼了,香甜的味道直冲鼻子。他舔了一下嘴角,又舔了一下,透过桌布的缝隙看着外面热热闹闹。 热闹才好,趁着热闹,说不准还能偷上一两只。 他默默蹲着,不时的往外看,等着包子凉下来,凉到能用手偷抓的时候。 花无幽冲进人群里,左推右挤,一身大红外衣亮的耀眼。他冲到最前面买了包子,很快又冲出去。 「沈素!沈素!」他边跑边叫,左手抓了两只,右手抓了三只,胸口还鼓起一大坨。 沈素正蹲在地摊前看玉器,听见花无幽叫,连忙站起来。 「烫!烫!快接着我!」花无幽烫得直跺脚。左手也疼,右手也疼,胸口更是疼的厉害。 「谁叫你买这么多。」沈素笑道,嘴上责怪,手上却接了过去,替他捧着。 「为什么不买这么多?」花无幽眨了眨眼,「你也爱吃,我也爱吃,公子也爱吃。」 「可是每次到了最后,不是总让你一个人给吃完了?公子总吃不到。」 花无幽微红了脸,垂头笑起来,眼神却偷偷斜飞出去,望着包子铺依依不舍。 突然,他眨了眨眼。 「沈素,你快看。」 沈素抬头看过去,看见摆放了蒸笼的桌子底下正伸出一只小手来。小手又黑,又瘦,又小,因为看不见东西,正顺着桌沿摸索。突然,小手不小心碰到了蒸笼,烫得往回一缩,然后还是不甘心地伸出来,继续摸索。 周围的人都等着买包子,没有注意到。 花无幽觉得有趣,颠颠地跑上去一把抓住小手。 桌子底下传来一声惊叫,桌面发出砰的一声,晃了一下。 卖包子的转过脸来,沈素跟在后面,连忙递上几枚铜钱:「弟弟调皮,闹着玩呢。」 有沈素护着,花无幽毫不担心,低头掀起桌布来。一只小脑袋怯生生的往外钻,一手抱头顶,一手抱上花无幽的大腿。 「小爷不要抓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绒月胆子本来就小,偷包子被人抓住,头还撞上了桌子,怕的直哭。 花无幽好奇,捏住他的下巴,轻轻抬起来。手中的小脸脏兮兮,眼里泪水盈盈,抹一把,立刻变成了花脸猫。 「你是女孩?」花无幽看着绒月漂亮的眼睛。 绒月犹豫一下,连忙点头:「是,我是女孩。」 被人抓住,只能一个劲的顺从,明明是男孩,也得承认是女孩。 花无幽「哦」了一声,转过头去看沈素:「沈素,公子不是要找个女孩伺候他?」 「公子说笑而已,你怎么当真。」沈素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嫌弃这孩子脏,怕公子不喜欢。 「带回去吧,带回去吧,」花无幽撒娇地勾上他的脖子,「她的眼睛真好看,手也挺好看的。打扮一下,一定漂亮。」 沈素拗不过他,只好点了头:「要是公子同意,就没问题。」 花无幽高兴极了,拉起绒月的手,「小妹,你和我们回家吧。给你饭吃,给你新衣裳穿。」 绒月不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可是肚子饿的发慌,容不得他不点头。 就算小弟被错认成了小妹,也没有办法。 花无幽往他手里塞了两个肉包,自己蹦跳着往前走了。沈素回头来笑笑,他笑起来很温和,花无幽又长的那么好看,绒月就像着了魔似的,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包子,一边怔怔地跟上去。 转了几条街,花无幽闪了一下,不见了。沈素领着绒月,走进一间大院。 院子瑞安安静静,弥漫着不知是什么花草的香气。穿过回廊是另一个院子,再穿,还是院子,两三回之后绒月已经辨不清方向,只见花无幽的身影在前面忽隐忽现。 穿过几个大院,面前出现一间更精致的小院,鸟语花香,种满了绒月说不上名的植物。角落里有一间屋子,花无幽颠颠地跑进去。 「公子!我给你买了肉包子!!」他边跑边叫,绒月怯怯地跟在后面。屋子的门槛有他的脚踝那么高,差点绊倒,沈素连忙搀住他。 「是长了腿的肉包子么?」耳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绒月眼角瞥见屋内的软塌上,一个人半倚半卧,手里握着书卷。 「这一位是韩少卿韩公子,」沈素轻声道,「你该行礼。」 绒月不知该行什么样的礼,两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不许戏弄我!」花无幽愤愤地爬上塌去,抓了韩少卿手里的书卷扔到一边,「这是我给你找来伺候你的女孩!」 「女孩?」韩少卿抬起头来,绒月心里害怕,脸垂的更低。 「小妹,你快过来让公子看看。」花无幽趴在塌上,对他勾勾手指。 绒月连忙用膝盖蹭过去,跪在塌前。 「把头抬起来。」韩少卿温和道,绒月怕的发抖,全身僵硬。小脸抬了一半,再也不敢抬的更高。 韩少卿笑了笑,也不勉强,起身来,拉起绒月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手很暖和,手指修长有力,绒月不敢抬头,只敢望着韩少卿的手发呆,任他不经意般捏弄自己的手指。 「你叫什么名字?」韩少卿开口问。 「绒月,我叫绒月。」 「几岁了?」 「十四岁了……」 「你……是女孩?」韩少卿突然问,语气还是温温和和的,绒月却全身一冷。 「我……我……」他小声嗫嚅,说不出话来。 「你说你是女孩,把裤子脱下来我看看。」韩少卿笑道,脸却转过去看着花无幽。 花无幽迷惑地眨了眨眼。 「无幽,你怕是看见肉包子眼花了吧?这分明是个男孩。」韩少卿说着点点头,「不过也不能怪你。在农田里,你连麦苗和韭菜都分不清楚。」 「那时我才三岁!」花无幽小声叫,「公子又戏弄我。」 「不是我戏弄你,是你戏弄了别人。」韩少卿说着,拉着绒月的手把他扶起来,「既然领来了,就留下吧。去给他洗个澡,沈素看看有什么轻活,让他学着做一些,家里也不多一张嘴吃饭,如果没有活的话……」 他说着顿了一下:「就代替花无幽,过来跟着我吧。」 花无幽大惊:「公子……」 「我不是要罚你,」韩少卿柔声道,摸了摸他的头发,「你的九幽心法不是到了最紧要的地方?我要你找个女孩过来,也是怕你做事太累,不能专心练功。」 「可是你要的是女孩……」花无幽满脸愧意。 「那是我不知道,世上也有和你长的一样好看的男孩。」韩少卿笑道。 花无幽呆了一下,随即红了脸。 「公子欺负我!」他愤愤地跳下塌去,拉了绒月,「走,我们去洗澡!」 绒月慌忙应了,踉跄着被拉出去。吵闹的声音渐渐远去,韩少卿摇头叹息,与沈素相视一笑。 花无幽抓着绒月,奔到另一间院子。那院子又大又宽敞,几个下人正围在一起洗衣聊天。两人一路跑过去,跑进一间小屋,屋子里生着炉火,外面虽是寒天,这里却是暖洋洋的。 「先把你洗干净了,然后我们再去花池里泡。」花无幽一边说,一边拖来大盆,灌上热水。绒月不知道什么是花池,茫然点头。 看着水温差不多了,花无幽扑上来,扒起绒月的衣裳。 「我还是不相信,脱了让我看看到底是男是女!」他边扒边说,绒月红着脸躲闪,最后还是被脱得精光。已经破开的棉絮经不起花无幽又拉又拽,碎成了一条一条的。 「你真是男孩,」花无幽好奇地盯着绒月的下身看,「怎么会有这么瘦这么小的男孩?」 绒月又羞又愧,弯腰捂着腿间,跳进水里。 水里暖暖的,很是舒适。 「我来给你洗。」花无幽脱了外衣,拿起软刷。绒月流浪在外,连肚子都难填饱,又哪里有洗澡的机会,只轻轻一搓,就落下黑黑的泥污来。 「脏鬼!」花无幽笑起来,往他脸上泼水。绒月小声叫,用力抹了一把,露出一张白皙清秀的小脸。 「哎,你长的真好看,」花无幽好奇地凑上去,「难怪公子想留着你。」 绒月害羞地转过头去,小声道:「我……哪里有你那么好看。」 花无幽呵呵笑起来,抓起绒月的头发搓洗。和尘土纠结在一起的头发又脏又乱,扯的绒月哇哇直叫。 刷子一遍一遍的刷,渐渐露出少年白嫩的身体。背上有一些细小的伤口,是和大一些的孩子抢食的时候被打的。 「你真的长的很好看,公子一定会喜欢你的。」花无幽给他梳头,然后搀着他走出浴盆,「我们去花池吧。」 绒月点头,随着花无幽来到一扇门前。门上挂着厚厚的帘子,花无幽把它拉开。 迎面扑来一阵香气,绒月吓的侧过头去。面前是一座大池,四周垂下浅黄浅蓝色的纱帘,薄如蝉翼,花池周围竟是一片竹林,郁郁青葱隐约可见。 「公子喜欢花草,买下韩府背后这片竹林,造了这座花池。你不用怕,不会有人来的,」花无幽一边说,一边将绒月引进水里,自己也钻了进去,「公子喜欢沐浴焚香,如果以后你跟了他,要好好记住各种花草药材的特性,不要弄混了。」 「我不是……做别的活么……」绒月小声道,「看看有什么适合的就做着……不是么?」 他知道自己胆小又笨拙,做些粗笨的事或许还好,伺候人的活……真的没有信心。 「看你这小胳膊小腿能做什么?」花无幽笑着捏捏他的大腿,「跟了公子那才轻松,平时只要替公子打水换衣,陪他读书就好。不会的东西,我会慢慢教你。」 花无幽这么说了,绒月不再辩驳,垂下头去,看着水里一片红红白白的花草药材。鼻子里一阵阵的香气,直熏的头昏眼花。 他好像坠入了一个梦境,不知是希望醒来,还是一直就这么下去。 洗过了澡,花无幽给绒月穿上自己的衣服,找了最小的一套,绒月穿了却还是嫌大,看起来更加矮小瘦弱。红艳艳的绸缎料衬托出白嫩的肌肤,花无幽不住赞叹,半是赞绒月漂亮,半又是赞自己有眼力。 过不多久有下人来通报,说是公子想见绒月,绒月吓的直往花无幽背后躲。 「不用怕,」花无幽笑道,「公子和善的很,你想要什么只管说便是。」 绒月怯弱地点了头,跟在花无幽后头,回到了那座小院。 韩少卿正俯在桌上写什么,看见两人进来,抬头笑笑。他笑起来比沈素还要温柔,绒月赶紧低下头,恨不得把脸藏进脖子里。 花无幽在背后推了他一把,然后关上门。房间里暗下来,鸦雀无声。 绒月看着韩少卿一身白衣,眉眼柔和的样子,不知不觉就抬起头来,歪过脸好奇地看着。他和花无幽和沈素都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是哪儿不一样。 这时韩少卿停下笔,直起身来。绒月怕的一颤,赶紧缩进屋子的角落里。 「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见他缩成一团的样子,韩少卿笑起来,在椅子上坐下,向他招招手,「过来。」 绒月不敢怠慢,连忙踩着小步走过去,离的远远就停下来。 「坐下吧。」见绒月怎么也不敢再靠近了,韩少卿指了指旁边的一只小凳,绒月连忙坐下。 「无幽不懂事,胡乱拉了你来。你若是在这里不习惯,就告诉我,我再给你找更合适的地方。」 听着韩少卿的话,绒月心里害怕起来,以为自己是被公子嫌弃了,连忙搬着凳子坐近几步,连连摇头。 「公子,我习惯,我习惯,不要把我送到别处去」他焦急道。 「满意就好,」韩少卿点了点头,「你都会做些什么?」 绒月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答。自己只会去店铺里偷些吃的,顶多摸了别人的衣袋,这怎么能说出口。 见他不搭话,韩少卿也不勉强,又问:「你家住在什么地方?」 「桐城,早几年发了大水,后来又干旱,早已没了……」绒月小声道,别的或许不记得,自己的家却怎么也不能忘记。 「你爹娘呢?」韩少卿口气微变。 「前年举家迁往京城,路上遇了盗贼……」绒月小声道,声音越来越小。 韩少卿站起来,走近几步,摸了摸他的头。头顶上传来温暖的感觉,绒月好像不那么害怕了,凑近一点。 「待会我叫人替你收拾间屋子,以后你与无幽和沈素住在一起,不明白的地方,问他们就好。明天早晨再来我这里做事,记住了么?」 绒月微微点头,韩少卿挥了挥手。绒月心里一松,赶紧转身走了。 「对了,还有。」还没跨过门槛,韩少卿突然又开口。 绒月慌忙回头。 「多吃点。」韩少卿微笑道,走上前去提了提绒月的前襟,遮住底衣,绑紧腰带。松垮的衣裳穿在身上,稍稍一动便散落开。 绒月脸上一红,拔腿便跑。 晚上下人在小院边上收拾了一间屋子给他住,花无幽和沈素纷纷送来衣物摆设,还拉着他吃饭。小桌上如待客一般摆了各色菜肴,还有白花花的米饭,绒月长的这么大,连米饭都没有见过几次,更不要说这么精致的。花无幽天真烂漫,沈素温和体贴,两人左一口右一口,直把他喂的肚皮滚圆。 绒月从来没有吃的这么饱过。饱了就昏昏沉沉,眼皮打架,两眼一闭居然就睡着了。 这一睡,等再睁开眼时已是日上三竿。绒月揉揉眼,望见窗外亮堂堂的,立刻惊叫一声,跳下床去。 跑出门的时候,花无幽正从韩少卿的小院里走出来。 「公子叫我了么?」绒月连忙扯住他的袖子。 花无幽冲他一笑:「公子一大早就来看过你了,看你睡的香,就说不叫你了。该做的事我早就替你做啦。」 「你怎么也不喊醒我!」绒月急的跺脚,冲进小院里。 屋子里还是安安静静的,飘散着不知名的香味。韩少卿正卧在塌上看书,绒月不敢大声,跨进门去,轻轻把门关上。 「公子……」他小声的叫,心咚咚乱跳。 「睡的还好么?」韩少卿抬头来问,坐了起来。 「我……我……」绒月垂着头,满脸通红,手指不住的拧着衣角,「公子罚我吧……」 韩少卿居然点头:」好,那就罚你,让我想想怎么罚才好。」 绒月惊恐地抬起头,怕是自己要被赶出去。 韩少卿凝思一阵,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罚你了,你去给我打盆水来。」 绒月满心狐疑,却不敢怠慢,连忙抱了铜盆跑去打水。 装满了水的铜盆又大又重,绒月吃力地抱在胸前,慢慢走进屋子。 「公子……我打水来……啊──!!」话音未落,脚下已被门槛狠狠绊了一下。 正要跌倒的时候,只听一阵风声,胸口便被一只手稳稳托住。绒月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韩少卿扶在怀里。 铜盆也摆在了架子上,一滴水也没有洒出来。 绒月迷惑不已,进门时公子明明还在塌上,怎么突然…… 「你比我想的还要虚弱,」韩少卿摇头叹息,「连盆水都打不动,以后,我还是另找人来,再给你找些别的事做吧。」 他说的轻描淡写,绒月却双腿软的跪倒在地。 「公子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绒月不会再犯错……」他细声哀求,抱着韩少卿的腿,泪珠一颗颗地落下来,小脸一片湿润。 「哭什么,」韩少卿俯下身去柔声道,「我逗着你玩儿呢,是我太不小心,忘记你做不动重活,绝不是要赶你走。」 「公子真的不是生气?」绒月还是害怕,胆怯地抬头,泪水盈盈。 「不生气。」韩少卿笑道,拿了白绢在水里沾湿,替他把脸擦干净。 「不哭了,再哭可就不好看了。」他语气温和,绒月却哭的更厉害。泪水不住地往下掉,像是要把过去受的辛苦和委屈,都一并哭了出来。 他从来不敢哭的太大声,只会发出细细小小的,小猫一般的呜咽。 「不哭了,不哭了,」韩少卿温柔地劝,轻轻把他抱起来,走到书桌边,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绒月比一般的孩子瘦小的多,抱在怀里小小软软的,就像一只小动物。 「我来教你磨墨好不好?」韩少卿一边说,一边取过砚台来,放了些清水,慢慢地磨。 绒月从来没有见过砚台,好奇地眨着眼睛。 「你来试试?」韩少卿递到他手里。绒月一个大力,墨汁溅了出来,沾到了袖子上。 他小声叫起来。 「不要太用力了,要轻轻的磨。」韩少卿用白绢抹了他的袖子,「你认识字么?」 绒月摇头。 「以后每天上午都来我这里,教你读书写字。」韩少卿说着,取来宣纸,提起笔,在纸上写了戎月两个字。想了想觉得不好,又把戎改成了绒。 「你的名字,或许是这样写吧。」他放下笔。 绒月呆呆地看着。月字还好,绒字错综复杂,看的眼晕。他揉揉眼,转而观察起桌子上的东西,韩少卿也不阻止,随意让他摆弄架子上的毛笔,还有一叠叠雪白的宣纸和未完成的抄本。 一直等到绒月摸上了案头的镇纸,韩少卿才拉住他的手。 「那个可不要乱动。」 绒月吐了吐舌头,偷偷看过去。那镇纸约莫有二指宽,像是翡翠打造,通体圆润透明,泛出淡淡青光,两头微翘,就像一架透明的青色小船,甚是漂亮。 这么漂亮的东西,一定是公子心爱之物,一般人是碰不得的。他赶紧收回手来,老实坐着。 韩少卿捏了捏他的脸颊,转手在宣纸上写下「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今天就学着写你的名字,还有这句诗。学会了,明天再教你别的,要是学不会……」他说着顿了下,浅浅笑道,「要是学不会,就罚你把水盆顶在头上,叫无幽和沈素过来看。」 「公……公子戏弄我!」绒月脸色羞的通红,半晌憋出一句花无幽的口头禅。 韩少卿大笑:「若是想我不戏弄你,就好好的学。学会了,赏你吃桂花糕。」 绒月嘟起嘴,垂下头去,望着一排天书般的文字,跟着韩少卿念。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 梁上美人 第二章 五年后 「绒月!绒月!」花无幽跳着跑进帐房,「给我批点儿肉桂丁香来!」 「大热的天,你要这补精至热的东西做什么?」绒月笑问,随手在帐本上写了下来。 「我偏不和你说。」花无幽趴在帐台上,小手支着脸颊。 绒月也不多问,花无幽素喜看医书,八成又是要调些什么希奇古怪的药。虽偶尔胡闹,韩府上有人头疼脑热的,倒也能把上脉,开上几副方子来。 「你不和我说做什么用,若是公子怪罪下来,我可不给你担待。」他写了条子,递给花无幽,让他去库房领东西。 「若是有事,你只管赖在我头上便是。」花无幽扮了个鬼脸,转身跳着跑了。 看他蹦跳着转出院子,绒月轻声叹息,低头确认帐目是不是写错。这些年来虽跟着帐房先生和沈素学帐,独自一人办事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不塌实。 反复查了几次,确实没有差错,他才放下心来,走出帐房,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一转眼他已是十九岁,早不似过去那般瘦弱笨拙,俨然一位翩翩悠然的帐房先生。 韩家乃是远近闻名的大盐商,祖上家产颇丰。到了父辈散财积德,广做善事,只留了些给后人享用,也不再做大笔生意。 那时绒月是第一次看见盐商,好奇的很,每次来了新货都要去看。沈素心细,见他喜欢,便求韩少卿准了他跟着自己学帐。绒月虽手脚无力,做不了重活,头脑却很灵活,甚得帐房喜爱,没过多久便与沈素不相上下,随着帐房管帐。 不过韩公子是做什么的,他却并不在意。能遇上这样的好人,便已经是最大的福分。 过不多久,沈素便和下人一同买菜回来了,绒月连忙迎上去。 「你可回来了,这会儿公子该起来了吧,我得去看看。」 「公子不是早说了,你只管在帐房做事便是,不必整天挂念着他,你怎么老不听话?」沈素忙着卸菜,见他焦急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绒月脸上一红:「我这不是……不是见公子昨天回来晚了,怕他宿醉难受,那个……那个……」 沈素见他脸红的连话都说不全,也不再为难他:「没事,你想去就去吧。帐房的事我等会就过去做。」 「多谢沈小公子。」绒月高兴地弯腰一拜,转身便跑远了。只有这时他才显出孩童的天真,而不像平时那般谨慎。 沈素微笑叹息,转身问:「无幽上哪里去了?」 「花小公子去了自己房里,好象忙的很。」下人恭敬回答。 「忙的很?」沈素突然眯眼一笑,向花无幽的屋子里看去。 绒月一路小跑,跑进韩少卿的小院里。一踏进去就立刻放轻脚步,担心公子还没有醒过来。 有沈素做事,韩少卿平日并不算忙,经常成天写诗作画。只是每过一阵,他便突然忙碌起来,整天叫了花无幽和沈素到自己房里说什么,之后便会深夜出门,凌晨方才回来。 绒月本也不知道这回事,小时侯偶尔有一夜做了噩梦,害怕地去找公子,才发现他不在屋内。之后暗暗观察,才知道他的行踪。 十多岁的孩子毕竟想不到哪里去,只知道公子是生意人,必定有忙碌的时候。他不懂得怀疑,心里只有担心,担心公子累着。 所幸里屋的帘子已经拉开,透进光去。知道公子已经醒了,绒月放下心来,开门进去。 韩少卿正从里屋走出来,身上只穿了一件月白长衫,松着衣带,发丝垂散,像是尚未清醒的样子。 绒月见了,连忙低头退下:「绒月给公子请安了。」 韩少卿见了他,摇头微笑:「我不是叫你别这么辛苦,只管做帐房的事就好了么?」 他嘴上虽这么说,却已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绒月知道他并不生气,高兴地打来水。 「帐房有沈素看着,也没什么大事。绒月也想专心,可是一天不给公子做些事,就不能集中精神。」他老实的说。自从有一天,发现韩少卿的头发梳理的不够整齐,他便抢了晨间服侍公子的活,然后才能专心工作。 「你想过来看我,什么时候都可以,」韩少卿一边说,一边接了绒月递来的毛巾,洗了把脸,「只是你自小体弱,怕你累着。」 「绒月早不是小时侯那样了,身体好着呢。」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韩少卿说着转过头来,修长的手指按在绒月软软的嘴唇上,接着手掌在他的脸上轻扇了一下。绒月垂头笑起来,脸色微红,一双乌黑的眸子像是染了水,欢乐地漾开来。 要是时时刻刻都能和公子这么在一起,那该多么的快活。 「既然你来了,我就让你做点功课。」韩少卿洗了脸,在椅子里坐正,望着铜镜里的小脸。 「公子尽管吩咐。」绒月恭顺答道,随手捻起一束长发,细细梳理。 「你背首诗给我听,就背……就背蒹葭吧。」 「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绒月流利背完了,把最后一束头发绑好,扎紧。 韩少卿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来,握住他的双手。 绒月立刻向后一退,不敢离的太近。 他喜欢和公子在一起,可是公子若是离他太近,他又会害怕,不知在怕什么。 「绒月,下月是你十九岁的生辰,有什么想要的么?」韩少卿没有注意到他的胆怯,温和地问。 「生辰?」绒月只知道自己的年岁,并不知生辰。韩少卿便把他进府的这一天当作生辰,每年都不忘记庆贺。 「是,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我送给你。」 「我……」绒月将头垂的更低。每年生辰,韩少卿都会送他漂亮昂贵的东西,或是衣裳,或是摆设,但那都不是他最想要的。 他最想要的是…… 「公子……若是真想送点什么……」他小声地说,细如蚊蝇,「那就……就教绒月习武吧。」 屋子里仿佛一下子冷下来,韩少卿微皱起眉,并不答话。 绒月后背涌起一阵凉意,鼻子一酸。 多少次了,已经不知是多少次向他恳求,却从来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他本不知道公子是会武功的人。十五岁那一年,他和花无幽放风筝,风筝不小心挂在了树上,韩少卿刚好路过,轻轻一跃便踏到树上,取了风筝下来,身轻如燕。 绒月从小听多了英雄侠客的故事,多希望自己也有一身功夫,那样便没有人再敢欺负自己,却没想到公子便是一位英雄。他不知如何分辨善恶,只见了这绝佳的轻功,便倾心仰慕。 可是上前恳求,韩少卿却脸色微冷。绒月从十五岁求到十六岁,都只能看到这微冷的脸色。 不管自己任何的要求,公子都是宠溺着答应,却只有这件事,从来不会松口。 「你……还是想习得武艺,保护自己么?」韩少卿迟疑着问,言语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温柔。 「是,即使学得公子一招半式也好,这样绒月便不怕再给人欺负。」绒月老实回答,他不会找借口,也不想找借口。 「那么,我也依旧是这句话,若是出门在外,无幽和沈素会保护你,」韩少卿说着微笑起来,「如果他们不在,我也会保护你。」 他伸出手,把绒月搂在怀里。 「所以,不要再去想那些不会发生的事了。」 绒月身体微颤,却挣脱不开,慢慢地,点了点头。 「这才乖,」韩少卿在他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你不是喜欢弹琴么?等下月,我请人制作一架好琴送你,你一定喜欢。到时候,我教你新的曲子。」 绒月茫然点头,然后听了韩少卿的话,茫然告辞,茫然地离开屋子,出了小院。 他明白自己的恳求,又一次被拒绝了。 为什么?为什么公子不让自己习武? 他怎么也想不懂,又似乎能猜到一点。一开始明亮的神色渐渐暗淡下来,身上像是有千斤重担,他缓慢地往帐房走去。 沈素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然后轻轻推开,听见屋内依稀有人说话声。是花无幽在自言自语。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去,不小心碰到了屋角的凳子。 花无幽正对着方子配药,忽听外屋一声巨响,吓的几乎跳起来。他慌乱把东西塞进抽屉里,他转身跑出去,还没看清就被抱了个满怀。 「小坏蛋,又在做什么坏事了?」沈素用力抱着他,嘴唇抵着他的鼻尖。 「我不是坏蛋!没做坏事!」花无幽细声叫。 「真没做坏事?」沈素低头去嗅他的脖子,「一身的药味儿,怕是又跟绒月支了什么东西吧?」 「好哥哥,」花无幽连忙赔笑,「好哥哥,我让你亲一下,你就把该忘的都忘了好不好?」 「亲一下?」沈素也笑,「亲哪儿?亲这里么……」 话刚说了一半,他突然抬头看着里屋。 「怎么了?」花无幽迷茫地问。沈素将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两人好奇地走进里屋去,屋角的窗子开了一半。外面正传进细细的呜咽声,像是什么受伤的小动物。 不远处,绒月正一边哭着,一边慢慢走进账房。 花无幽与沈素对看一眼,绒月不是爱哭的孩子,能让他如此难过的事情,八成只有一件。 「怕是又求着公子要习武了,」花无幽叹息,「三年前若是知道他是这么一个痴情倔强的孩子,我也不会带他回来。」 「人心若是从脸上就能看出来,从古到今也不会有这么多悲欢离合。」沈素低头吻了吻他的头发。 花无幽微微点头,转身来问:「他这一哭,倒是提醒我了。公子让你打听的事,你都打听明白了么?」 沈素微微一笑:「还不是想你了,急着来看,连公子那边也未曾去过。」 「坏蛋!」花无幽在他脸上轻轻拧了一下,沈素笑着躲开,轻快地跑走了。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花无幽望着后花园里漂亮的花草,不禁又叹息起来。 绒月年纪尚小,只是仰慕着公子,若是有一天他什么知晓了,是不是……就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又或者……同他们一起,堕入这轮回深渊? 「我已打探清楚,今年风调雨顺,皇上特意召见本州岛刺史,赏波斯织品数匹,青龙玛瑙玉雕一尊。刺史府上大宴三日,以谢皇恩之浩荡……」 沈素站在塌前,垂头低语,像是怕给什么人听见,韩少卿懒洋洋地倚着,脸上却不见往日温和的表情。 「哼,好一个风调雨顺,好一个皇恩浩荡,」他冷笑道,「为了这皇恩浩荡便大宴三日,三日内耗尽的人财,又能救上多少百姓!」 「刺史素喜庆宴,公子也不是不知道,」沈素轻笑摇头,「依我看,这波斯织品平平无奇,且不易携带,倒是那玛瑙玉雕……」 「这个我自然明白,」韩少卿微微摆手,「既然是皇上赏赐,必有其珍奇之处,放在我桌上正合适。你去和无幽说了,选个好日子将它请回来。其它的事,就照往常那样办。」 「沈素明白了,公子尽管放心。」沈素躬身行礼,似是办完一件大事,松了一口气。 韩少卿点点头,重新微笑起来。 「公子,沈素还有一件事,觉得应该让公子知道。」沈素也笑了笑,又小声道。 「什么事?」 「刚才,我和无幽……看见绒月在后院哭……」沈素迟疑道。 「哭?他为什么哭?」韩少卿微微皱眉。 「必然是为了习武的事,」沈素说完,突然露出犹豫的表情,「公子真的……不能顺了他的意,教他一些内功心法。让他不要胡乱猜疑,整日伤心难过?」 韩少卿垂头不语,半晌轻声叹息,「沈素,我自己又何尝不知道绒月在想些什么。当年我既然收留他,让他和你们一起做事,却又不肯教他武功,他必然多加猜测,心中困扰担忧。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 沈素困惑道:「公子既然也烦恼,为何不干脆教绒月一些功夫?」 「你不明白,」韩少卿摇头道,「我将剑术心法授与你和无幽,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你也是知道的。我等并非良善之辈,怎能令他堕入歪道,毁了他的前程?」 「公子言重了,」沈素正色道,「公子窃取富贵之物,与我和无幽一样,同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又何来歪道一说?况且若只是教授绒月一些基本功,不与他提到其它事,他又怎么会知道?」 韩少卿苦笑道:「你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那孩子聪明过人,他已经知道我们时常夜半出行。他现在尚没有什么想法,等年纪大起来必定会怀疑。怕是有一天,他光凭自己就能想明白,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素脸色微变:「此事我并不知晓。公子的意思是,绒月已起疑心,留着他在,岂非十分危险?」 韩少卿点头:「他确实很危险,但若是他知晓一切,却仍不愿走,坚持与我们共事,我却又不忍心。所以,只好拒绝教他武功,让他死了这条心,将来等他大一些,将他送个好人家,做了养子或是入赘,让他一生平安快乐,才是良策。」 「公子的意思是……要把绒月送走……」沈素吃惊道。 「我正有此意,他本性纯良,实不该侍于我左右。」韩少卿摇头道。 沈素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他略一思考,脑海中突然闪过另一种猜测。 「公子……」他犹豫道,「若是其它人意图习武,或是发现公子行踪诡秘,公子……也会这样对待他们吗?」 「沈素,你心里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用拐弯抹角。」韩少卿一下点破。 沈素咬了咬嘴唇:「沈素的意思是,公子是否对绒月另有他意,才不愿他与我们共事。知晓他发现我们夜半出行,也无动于衷任他猜测?」 韩少卿低头不语,半晌面露苦涩:「沈素,你果真聪慧过人。」 「公子果然……?!」沈素惊讶道。 韩少卿点头:「绒月年幼无知,我自是不能对他出手。况且他天真纯良,我万不舍得他受苦堕落,既不能与他交好,不如给他另做安排,让他过上好日子,余生不再困苦,也算上策。」 「但是……把他送给别人,公子真可舍得?」沈素追问。 「即使不舍得又能如何?若你有更好的方法,不如说来我听。」韩少卿无奈道。 沈素无言,摇了摇头:「公子如此说,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若真不愿他与我们共事,却也只有送他离开这个办法。只是绒月单纯天真,到时必定更加伤心,甚至心生怨怒,公子也不在乎?」 「若是他真怀恨在心,我也没有办法,」韩少卿说着站起来,「这件事我说给你听了,你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即使无幽也不要说。他和绒月一般单纯,若是知道了,怕又要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等时机成熟,我自会亲自向他解释。」 「公子不必担心,沈素心里明白,不该说的绝不会乱说。」沈素认真道。 「你做的事我自然放心,府上的事也是你帮我最多,以后许多事还得靠你,」韩少卿说着停了一下,「无幽……也得拜托你好好照顾。」 沈素眉梢微颤,沉默地点了点头。 等他回到花无幽屋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暗。 「和公子说完了?」一看见沈素,花无幽便扑上去勾住他的脖子,「我泡了花茶,你快来喝喝看。」 他说着把沈素拉到桌边,取过一只白瓷茶壶来,笑的诡异。 沈素依然想着刚才的谈话,茫然摇头:「我不渴,你放着自己喝吧。」 花无幽一惊,以为自己的诡计被发现,忙不敢再坚持,悻悻地把茶壶推到一边:「不喝就不喝吧。」 这是他花了好几日研究出的新药,打算拿来好好欺负一下沈素。虽然现在他起疑,多日的辛苦却不能白费,总有机会,等到他疏忽的时候。 那时他还不知道沈素的心事,而他也没有料到,自己这么一等,反而等出了事情。 半夜里,绒月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白天韩少卿冷淡拒绝的表情总在脑海里浮现,让他心中苦涩难当。 敞开的窗外透进月色来,空气里依稀传来飒飒的风声。绒月知道,沈素和花无幽又在练剑了。 他起身眺望窗外,果不其然,朦胧的夜色中,沈素和花无幽正在空地上各踞一角,专注地练着。绒月眼里泛出憧憬的神色,抱膝坐到地上,远远偷看他们,花无幽和沈素每隔几日就要像这般深夜练剑,直到破晓。 沈素与花无幽的剑法各不相同,沈素凌厉飘逸,花无幽却柔和灵动,夜色中之间刀光剑影,练到酣处连身形都朦胧飘忽。绒月看的如痴如醉,忍不住站起来照着手势步法模仿,却如婴孩学步,呆滞又笨拙。 他黯然叹息,蜷缩进黑暗里,不敢再试。刚才一瞬间雀跃的心情转眼变的失落,自己天资愚笨,光靠模仿,是绝无可能练出成果来的。 再说……公子也绝不会许自己习武…… 想到这里,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揪。 韩少卿温和体贴,说话也是极尽婉转。虽说借口不许习武,可其中真正的原因,绒月又何尝不知道? 习武是沈素和无幽的权利,韩府的下人t全都是不会的,自己……自然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自己虽由无幽带进韩府,与他和沈素同住共事,感情深厚。可再深厚的感情,终不能改变自己是下人的事实。 韩少卿有花无幽和沈素侍奉左右,已经再没有自己的位置。即使再努力,再哀求……也是没有用的…… 在这韩府中,自己最终也只能做个帐房,空闲的时候服侍韩少卿的饮食起居而已。 这不是他想要的…… 虽然到底想要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想去到离韩少卿更近,更近的地方。 耳边依旧是飒飒的风声,听在绒月心里却像嘲讽的笑语。他啜泣地抹着眼泪,把头蒙进被子里。 小时候流浪在外,露出稍许弱势便会被人欺负。受了委屈,他都只敢躲到没人的地方去哭,没想到被人收留到这里,依然改变不了悲伤和孤独。 不管到了哪里,都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敢真正的放松,毫无顾忌地依靠他,信任他,敢对他大声的欢笑或是哭泣。 哪里都没有这样的人。 他抱着被子,牙齿紧紧咬着被角,发出小猫一般呜咽的声音。眼泪好像怎么也流不完,怎么哭也带不走心里的委屈,直到天际微白他才感到疲惫,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绒月的眼睛肿的像两只桃子,昏昏沉沉地去做事。所幸最要好的花无幽和沈素都不在,一问才知道是去了集市。绒月稍感放心,这两人像猴一般精,若是被他们发现了,自己怕是搪塞不过去。 顶着两只桃眼,头又晕疼的厉害,绒月这天整日在帐房内心不在焉。账目被他写的乱七八糟,中途又突然发现有页数缺少,想了一下才记起前几日在花无幽房内与沈素一起做帐,忘了取回来。 花无幽和沈素还没有回家,绒月心里着急,直往花无幽的屋子冲。时值夏日,等绒月跑进屋子里时已是满头大汗,口干舌燥。 所幸帐目好好地放在窗台上。 绒月无奈一笑,视线的余光瞥到桌角摆着一只小巧的白瓷茶壶。他之前从没见过这个东西,好奇地拿起来捧在手里看,又打开了壶盖。 一阵幽冷清香扑鼻而来,只见那壶内盛满了淡青色的透明液体,面上漂浮着说不出名字的花草。绒月好奇,花无幽素喜研究药草,怕又是做了什么新鲜的花草茶。 嗅到了这清香的气味,口舌干燥更甚。绒月耐不住好奇,捧起茶壶对着小巧的壶嘴啜了一小口,咋了咋嘴。 一股甘甜在口里蔓延开,他忍不住又啜了一口,然后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花茶落进胃里,五脏六腑仿佛都坠入冰窖,真是说不出的舒服。他就这么一口气喝下了大半壶,才停了下来。 看着壶里的花茶少了一大半,绒月红着脸吐了吐舌头。他把茶壶放回原位,心里暗暗和花无幽道了歉,才拿着帐目退出屋子去。 等要了傍晚,天气却还是热。尽管喝了这么多茶,绒月还是热的出汗,刚才喝进肚里的茶凉了一阵之后,竟好像变成了一团火,从肚子里一直烧到胸口。 花无幽和沈素今天怕是不会回来了,绒月虽觉得奇怪,却没有办法去问那茶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怎么越喝越热。做完了事,他只能跑去水缸边,舀了冷水从头往下淋,淋了好几回,身子虽是冷了,内里的热气却仍旧不停地冒出来,直烧的人头晕眼花。 绒月这才害怕起来,担心自己吃的是什么毒药,中毒了。他跑回屋子急的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身体发热之后,脚下竟像踩了棉花似的,愈发无力起来。 眼前一片模糊,身体又热又痒,却怎么挠也挠不到痒处。绒月又难受又害怕,最后只能去找韩少卿。 梁上美人 第三章 韩少卿吃过了饭,正在桌前抄写读本。忽听外面有人叫,连忙推门走出去。 绒月慌不则路的冲进来,两人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慌慌张张?出了什么事?」韩少卿柔声问,伸手扶住他,却摸上一片汗湿。 「公子……」绒月抬头小声叫,一串眼泪落下来。 「怎么哭了?」韩少卿俯下身来,掏出丝绢替他把眼泪擦掉,「有人欺负你么?」 绒月摇头。 「那是不是生病了?身子这么烫……」韩少卿搂着绒月瘦瘦的肩膀,摸着他的额头微微皱眉,不等绒月说话,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抱进屋子里去放在软塌上,替他把脉。 「我……我没有生病……」绒月挣扎着坐起来,直往韩少卿的怀里钻,在他的胸口磨蹭,「我……身上痒……」 说不清的地方越来越痒,好似百抓挠心。 「你到底是怎么了……」韩少卿摇头把他推开,无意中却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低头去看,越发皱眉。 「绒月……你是不是……这里痒?」犹豫了一下,他轻声道。手指探进绒月的腿间,轻轻揉搓。 「嗯……是……是……」绒月突然颤抖起来,吐出炙热的喘息。平日灵动的眼睛像是浸了水,一片雾气。 韩少卿发出重重的叹息,捏住绒月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绒月轻声喘息,小嘴微微张开,嘴唇像是抹了胭脂一般红润。 「你吃了什么东西?」韩少卿问。 「没有……没有……」绒月无力摇头,「我……只喝了茶……」 「茶?什么茶?」 「无幽……屋子里的……」绒月吃力地回答,「我……是不是……中了毒……」 韩少卿叹息着替他擦去汗水,摸了摸他的头:「不用害怕,你并没有中毒,只是……误食了一些药。」 「药……?是……什么药……」绒月细声问,言语里已经带上慵懒的鼻音。 韩少卿摇头苦笑:「怕是……淫药吧……」 「淫……药……?」 「就是,吃了会这里痒的药。」韩少卿说着,握住嫩芽的手掌加大了力气。 被握住的地方痒而涨痛,绒月叫出声来,眯着眼,细腰不住地扭动。 韩少卿心中无奈,花无幽一向喜欢弄些古里古怪的东西,这药怕是做了来欺负沈素的。阴差阳错,却让绒月受了苦。 「不用担心,」他温和道,「淫药之毒并不是不可解,我替你弄出来就好。」 他说着扶住绒月的背,将他向后放倒在塌上,解开裤带,将手伸进去。绒月呻吟的更大声,嫩芽硬硬地顶着,顶端已是一片湿润。 韩少卿忍不住笑起来,轻轻揉捏套弄。绒月呻吟着扭动身体,松开的衣裳从身体上滑落下来,露出白嫩的肌肤。腿间一小截粉红高高立起,就像主人一般可爱。 「公子……」绒月心中羞涩,吃力地抬起头,满脸通红。 「舒服么?」韩少卿坐在塌尾,侧过身子,一手支着脸,笑着问。 「公子戏弄我……」绒月委屈道,挣扎着转过身去。韩少卿轻松按住他,指腹摩擦着湿润的顶端。 绒月身子敏感,经不起刺激,不一会儿就泻了出来,瘫软着倒在塌上。 「累了就睡吧。」韩少卿说着站起来,打了盆热水给他擦身。绒月乖乖躺在他怀里,微闭着眼,身子却还是不住的扭动。 「还是不舒服么?」韩少卿觉察到,伸手摸去。那东西却软软睡着,毫无动静。 绒月茫然点头,扭着身子:「后面也痒……」 韩少卿略一思索便明白,伸手摸了绒月的臀底,果然也是一片湿润,看来花无幽确是下了重药。 「公子……」麻痒的地方被摸到,身体里好似有千百只蚂蚁在啃咬,更加空虚难受。绒月的眼神又涣散起来,露出哀求的神色。 「不怕,我知道该怎么办。」韩少卿亲了亲他的头发,手指滑到绒月的秘处,轻轻按动。 绒月小声啜泣,嘴里不住喊痛。韩少卿不敢再深入,找了冬天防裂伤的药膏来,抹在他的后庭处,慢慢地揉着。 温热的身子立刻热切迎上来,不一会儿便温顺地放松,穴口微微颤动。 韩少卿小心翼翼向里探去,绒月啜泣的更大声,却不似刚才那般痛苦。 「若是不舒服,赶紧告诉我。」韩少卿一边说,一边将手指探入甬道内,寻找绒月快乐的地方。 「嗯……热……热……」绒月发出梦呓般的呻吟,身子急切地凑上来,两只小手勾住韩少卿的脖子,往他的脸上贴来。 韩少卿想躲闪开,却又犹豫,犹豫间绒月凑的更近,汗湿的额头撒娇一般蹭着他的脸颊。青涩的身体还不知该如何满足自己,只能漫无目的的乱拱乱蹭。 微张的小嘴吐出甜甜的气息,嫩红的舌尖不时探出,舔弄着干涩的嘴唇。 韩少卿垂眼望着他,自己的身体好像也热起来。他低下头去,在绒月的小嘴上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摇头叹息。 「我不能碰你,不能碰你……」他低声道,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绒月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见,只知道呻吟扭动哀求,寻找能让自己舒服的方式。 韩少卿心里烦恼,四下寻找能让绒月舒服的东西,视线最后落在书桌的镇纸上。那是绒月最喜欢的青玉镇纸,通体透明,圆润略扁,泛出幽幽绿光,两头微翘,约莫数指宽,即使用了也不至于伤了身子。韩少卿起身取了过来,用冷水洗干净了握在手里。 「绒月,身体放松些,很快就不热了。」他轻声哄着,绒月茫然地望着他,不住喘息。 单薄的夏衣都湿透了,韩少卿将它脱下,让绒月光着身子趴在塌上,张开腿。 手指在甬道内抽插几下便退了出来,他将镇纸抵在绒月的穴口上,缓慢向内推去。绒月轻声叫起来,松软湿润的穴口却顺从张开,将镇纸吞了下去。 韩少卿手中用力,玉势缓慢向内滑去,将穴口一点点撑开。透明的青色中,内部红嫩的媚肉清晰可见,如害羞一般微微颤抖。 绒月心中恐惧,张大眼睛,不住地蜷缩着身子。 「好冷……好冷……」他一边说,一边哭起来。韩少卿搂过他,将他抱到怀里。 玉势进入更深的地方,绒月发出微弱的呻吟。韩少卿一边哄,一边小心地抽插,白嫩的身体渐渐染上一片红晕,刚才柔软的小芽又慢慢挺立起来。 韩少卿将他抱起来,变换姿势,背对着坐在自己腿上,拉开他的膝盖。敞开的身体暴露在空气里,绒月害羞地转过头去,发出低低的呜咽。 轻轻揉弄着那枚小芽,韩少卿的手指很快就又被沾湿了。少年的欲液稀薄洁净,却更有一番色情的气息。 泄欲过后,韩少卿替绒月披上了衣服,然而绒月似乎还是不满足,窝在他的怀里微微扭动着。修长白皙的脖子露出来,韩少卿忍不住轻轻咬上去,慢慢吮吸,留下一个个淡红的印记。 鼻尖传来淡淡的香气,像是浴后的清新味道,又像少年人独有的甜味。那香气让韩少卿自己都不安的焦躁起来,拥着怀中的少年不愿放开。 绒月,这样一个单纯的孩子,总是无比仰慕着他的公子。却不知道他真正的心思里,究竟有多少下流的念头。 三年前对绒月不经意的一瞥,便再难忘怀。自此下定了决心要将他留在身边,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绒月自然没有闭月羞花之貌,却也别有一番清秀。纯净无垢的双眸,加上幼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尤其让韩少卿生出怜爱之心。 那时知他年幼,才强忍着不碰他。而如今他已成年,是否能…… 碰,或是不碰,两种念头在韩少卿心中天人交战。 最后,他还是心一横,起身吹灭了桌上的蜡烛。 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绒月心里一惊,心神也回了一小半。 身后安静的出奇,韩少卿一句话都不说。绒月也不敢动,却又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的覆上他的身体。 腰忽然被温暖的手臂环住。 「绒月,得罪了……」韩少卿低声对绒月耳语。 绒月茫然地转过头,嘴唇却突然被牢牢堵住。 火热的舌席卷上来,撬开他的双唇纠缠吮吸。下颌被捏住抬起,绒月虚软无力的身体连反抗都做不到,只能任凭韩少卿温柔又强势地吻着他。 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才刚像是要冷却的体温又骤然升高。微微扭动着腰,绒月心中涌起更多的困惑。 还有恐惧。 他似乎明白韩少卿想做什么。 那是,和刚才做过的,都截然不同的事。 他……不要这样…… 但是,身体似乎不听自己的使唤…… 被禁锢在温暖的怀抱中,绒月挣扎着,用手去推韩少卿的肩。然而还未等他找到机会逃离,两只手腕已经被韩少卿牢牢捏在了一起,反剪在身后。 他的动作看似轻易,可无论绒月怎么挣扎都一动也不能动。 这……便是他们之间,力气的悬殊差距? 黑暗中,韩少卿扯散了绒月的衣带,手指探进他的前襟,抚摸着他柔嫩的身体。 绒月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如仔猫般微微弓起后背。媚药的效力尚未消除,身体也变得比平时更加敏感,只是这样的触摸,他就忍不住体内涌起的热意。 揽住了绒月的肩膀,韩少卿将他缓缓推倒在软榻上。 绒月抬头呆呆地看着他,隔着眼中迷蒙的水汽,他的公子还是像平时笑得那么温柔,却似乎又带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那深邃的眼瞳,笑得深不见底。 温暖修长的手指,逗弄着胸前的乳首,而后又在胸前慢慢地游移,向下停留在腰际。 甜蜜的酥痒感从侧腰蔓延上来,几乎要把绒月埋没。他忍不住伸手抓住韩少卿的衣襟,口中发出微微的喘息。 「舒服吗?」韩少卿的手指,依然停留在绒月腰间来回逗弄,无论绒月怎么扭动身体,都无法脱离那只手。 「不……」他无力地摇着头,双颊染上羞涩的红晕,「公子……不要这样……绒月好怕……」 颤抖的手指几乎要把韩少卿的衣襟都抓破,不知怎么回事,绒月总觉得这样的抚摸之后,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 他……害怕。 「别怕,我不会害你的。」韩少卿柔声安慰,手指离开绒月的腰间,一点点的向下探去。绒月浑身僵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自己颤抖的双手。 因为紧扣着韩少卿的衣襟,指节已经泛出微微的白色。 「不要……」从口中吐出的声音,也已经充满了哀求。 「就算你说不要,也来不及了。」韩少卿苦笑着,轻轻咬住绒月的耳尖。 全身的气力立刻像被抽干似的,绒月难受地扭动着身体。甜美的酥麻感在体内堆积,寻找着发泄的出口。 这时,身后的穴口传来一阵轻痒,绒月害怕地绷紧了腰部。 借着刚才镇纸插入的余韵,韩少卿的手指滑了进来。指尖沿着狭长的甬道慢慢探入,让已经被扩张过的内壁变得更加松软、湿润。 过不多久,手指就退了出去。 绒月害怕地用手遮住脸,双眼从指缝间偷偷地看着韩少卿。 公子脸上的表情还是这么沈静,带着一点温柔的笑意。他将手探进绒月酸软无力的膝盖内侧,把他的双腿折到胸口。 绒月慌乱地勾住韩少卿脖子,听见自己的胸口在怦怦跳动。 屋子里好安静,安静的好像整个府邸里,一个人都不在。 绒月害怕地闭上眼睛。 而后,他感觉到一个火热坚硬的异物,慢慢地顶了进来。 他顿时又惊又怕,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样的温度和力量都是镇纸无法比拟的,他知道那是……那是韩少卿的…… 耳边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他微微地睁开眼睛。黑暗中,韩少卿的眉头紧紧簇着,好象在忍受什么痛苦。他抱着怀中颤抖的少年,缓缓向里推进,随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绒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点一点的撑开。 他正在被他最敬重的公子,温柔地占为己有。 绒月伸手抚摸韩少卿的脸,眼中溢出朦胧的泪雾。媚药的效力让头脑也变得不清醒,但是他知道自己并不讨厌这样。 只是……很害怕…… 这时,推入体内的异物完全占据了他的内部,韩少卿的手从绒月背后绕过,将他拥在怀里。温暖的嘴唇扫过绒月的脖子和脸,又吻住他耳后敏感的地方,绒月全身一阵发软,难耐地扭动着腰。 停顿了一会儿,韩少卿开始缓慢地抽插起来,敏感的内壁被摩擦着,带来阵阵难耐的酥痒,就像无数只小虫在体内爬动。 「公子……公子……嗯……」绒月无力的喘息着,唇边溢出羞耻的娇喘。 韩少卿低头吻着他,不紧不慢地动着。 过不多久,就撞击到他体内的最敏感的地方。 顿时,一股激烈的热意从小腹蹿了上来。绒月惊叫出声,眼前一阵晕眩,连神经都似乎要燃烧起来。 「是这里?」耳边低沈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韩少卿加快了动作,接下来每一次冲击都准确的顶在这个最敏感的地方。 「不……不要……啊啊!……公子……公子!……」即使绒月拼命咬住嘴唇,也无法抑制从口中流泻出的淫叫。身体不由自主,随着韩少卿越来越激烈的动作来回扭动。雨点般的亲吻和啃咬,不断的落在他的脖子里、耳边和嘴唇上。 全身都像是陷在火热的欲望包围中,他根本无法逃脱。 「公子……公子不要这样……」哀求的声音,这时已经完全变了调。绒月带着虚弱的哭音,泛起红晕的身体如同落叶般,在韩少卿的怀中瑟瑟发抖。 「别紧张……身体放松…………」韩少卿吻着他的耳后,低沈的声音似乎也失去了一开始的冷静。 绒月急急地喘着气,而当他试着听韩少卿的话,把身体放松的时候,已经深入的火热欲望再次冲进更深的地方。强烈的晕眩和快感骤然将绒月吞没,他尖叫起来,用力扭动着腰,双腿在韩少卿的身侧来回摩擦。 泛白的手指紧紧扣住他宽厚的背,指甲抓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血痕。 身体,从来没有被侵犯到如此深入的地方,每一个部分都完全被占据。绒月在韩少卿的怀中无助地呻吟着、喘息着,感到小腹那里越来越热。 身体渐渐绷紧,双腿也开始微微颤抖,一点点的滑下韩少卿的腰际。 韩少卿拉起绒月的腿,握住他的膝盖内侧,把他的双腿分的更开,几乎要挨到床上。 这让原本就已经无比敏感的地方,变的更加敏感。 全身都渐渐颤抖起来,绒月快要到极限了。口中的呻吟开始变得支离破碎,夹杂着混乱的喘息。 「绒月……你真可爱……」韩少卿气息不稳地抱着他,亲吻他的脸颊和嘴唇。身体相拥的动作中,他无意间擦过绒月大腿内侧,碰到了那个一直挺立却得不到释放的器官。 绒月的全身骤然紧绷,眼前一片空白。 血液疯狂地涌上头顶,他发出啜泣的哭音,双手揽紧了韩少卿的脖子。 耳边传来低低的呻吟,一股炙热的液体渗入了他的体内,而后一点点蔓延开去。 直到将他的全身都占据。 绒月满脸泪痕,轻声的抽泣着。已经麻木的双腿不知如何放下,依旧维持着张开的姿势。身体被疲倦纠缠着,然而深处还在叫嚣,不知节制地还想要更多。 饥渴的身体让绒月双颊涨红,韩少卿很快发现了他的异样。 俯身在他的脸颊落下一个吻,他将手探进了绒月的腿间。几次摩擦之后,挺立的小芽开始再次湿润起来,柔弱的好像哭泣的孩子。 「不要怕,在药效过去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韩少卿柔声低语,一手握住它,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插入绒月体内,摩擦着甬道内敏感的地方。绒月皱紧眉,发出委屈般的啜泣声,身体再次开始绷紧。 屋子里尽是喘息和呻吟的声音,一片淫靡…… 窗外雄鸡初啼,绒月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又立刻呻吟着倒回去。腰腿酸软发疼,稍稍用点力气,就像抽筋一般疼痛。 但是,腰腿的疼痛却不是最重要的。另一种从身体内部传来的酸痛,让他更加惊恐万分。 这疼痛,让他想起昨夜发生的事。虽然不记得全部,但是韩少卿手指抚摸着自己私处的触感,还有身体内部被插入异物的感觉,全都是那么鲜明…… 并且他也记得自己发出的声音,那么羞耻……让人脸红心跳…… 心里害怕,绒月不敢多躺,连忙披了件单衣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掀起帘子往外看。 「你醒了么?」韩少卿正坐在外屋,听见动静便转过头来柔声道,「快过来吧,能走么?」 听见公子的声音,绒月又想起他昨夜拥抱自己的时候,温柔哄着自己的样子,顿时涨红了脸,连连点头,快步走过去。 「不用怕,」韩少卿拉了他的手:「刚才我已问了明白,确是无幽淘气,私配淫药,本想捉弄沈素,却让你误食。你私闯他人的屋子偷饮药茶,虽也有不妥之处,不过根源毕竟在无幽,这样至烈的猛药,我本就不许私自调配,所以我已经罚过无幽了。」 「公子不必如此苛责无幽,是绒月有错在先!」绒月连忙争辩。 「罚都罚过了,你再求情也来不及,」韩少卿笑笑,「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绒月……绒月一切都好,谢公子关心。」绒月连忙恭敬道,小脸微微红起来。一提关心,他便想起昨夜的事,心中羞怯。 「没事就好,」韩少卿点点头,似是松了一口气,「你凡事总喜欢忍着,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无意识地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 绒月连忙向后退缩。 感觉到自己失态,韩少卿慌忙把手缩回,咳嗽两下。屋子里的气氛诡异起来,绒月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 「公子如果没有别的事,绒月就先告辞了。」他小声说。 「没有事了……」韩少卿茫然道,突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不,还有些事。」 「公子尽管吩咐。」 「我并不是要吩咐你,」韩少卿苦笑,「我只是想和你道歉。昨夜之事实是无奈,如果你生气……」 「不……绒月并不生气……」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但错毕竟是错,无幽受了罚,我也应该一起受罚。所以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想说的,就告诉我。力所能及之事,我一定尽量满足,你不必客气。」 「公子言重了,」绒月赶紧摇头,「绒月在这里过的很好,生活富足,衣食无忧,实在没有什么需要的。」 「你不必现在就回绝,」韩少卿无奈道,「回去好好想想。若是无幽和沈素有什么要求,也可一并提出,我不会为难他们。」 听着花无幽和沈素也能一起,绒月才微微点头:「我明白了,回去会好好想想。」 向韩少卿告辞离开,绒月慌忙出了屋子,见了屋外鸟语花香才松了一口气,抹去额头上的冷汗。 出了小院,远远就看见花无幽和沈素坐在水缸边。花无幽噘着嘴,一双小手被沈素捧着,似是被韩少卿打肿了。 看见绒月,花无幽眼尖地叫住他。 「绒月!!」他一边叫着,一边飞奔过来,「公子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公子……问我有什么想要的……」绒月不知他为什么如此问,嗫嚅着回答。 花无幽大喜,眉飞色舞道:「那便是已经要了你?」 绒月茫然:「要我什么?」 「就是与你欢好啊。」花无幽急道。 「什么是欢好?」绒月更加茫然,昨夜发生的事,他并不知道就是欢好二字。 「无幽,」一旁的沈素忍不住插嘴,「我不是和你说了么,绒月还这么小,公子定不会碰他,一定是用了什么别的方法解了他体内的媚毒。」 花无幽疑惑道:「我配的药可不好解,若是不与男子交欢,谷道必会奇痒难忍。公子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 绒月还来不及回答,沈素已咬牙道:「小贼,你就做了这种东西来玩弄我……」 花无幽瞥他一眼:「不说你上了我多少回,我反上你一次又如何?」 沈素愤愤瞪他,花无幽却往绒月那里凑:「快告诉我,公子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我好奇的很呢。」 「公子他……起先是用了手……」绒月声音细若蚊蝇,小脸涨红的像要滴出血来。 「后来呢?」 「镇纸……他用了书桌上的青玉镇纸……替我……那个……」 花无幽和沈素不约而同,发出惊奇的声音。 「你说……公子用那镇纸,塞你……」花无幽瞪大了眼。 「什么塞不塞的!!」绒月终于恼羞起来,「我不是已经说过一回了?你做什么还重复一次!」 「是是……是我不对……」花无幽抓了抓头发,「可那镇纸是公子心爱之物,连我们都不能随便乱碰。那是当年他从靖南王府……」 「无幽!」沈素厉声道,「你说的太多了。」 花无幽赶紧住声,吐了吐舌头。 「公子愿意用什么,自有他的道理,」沈素站起来,拦在两人中间,「我们问的太多,也不妥当,只要知道绒月没什么大碍就好。」 他说着又转向绒月:「公子问你想要什么,你心里可有底?」 绒月摇头:「我确实没什么想要的。」 「我们都知道你乖巧顺从,从来不提要求。不过这回公子自觉怠慢了你,想为你补偿,这样的心情,你可能明白?」沈素又问。 「明白,可公子想的太多了……」 「他想的多,是他的事。现在他这么认定了,你若是愿意他为你做事,他会高兴。若你想让公子高兴,就不要客气,有什么想要的绸缎玉器,尽管叫他买就是。」 沈素说着笑起来,绒月也忍不住笑了。这一番话让他稍感安慰,既然公子想为自己做事,做了事还会觉得高兴,那便没什么好怕,平时想要的珍贵抄本,笔墨纸砚,只管向他要。 于是他便细细思忖到底要些什么好,想要的东西确有很多,却都不必非要韩少卿去买来。 苦苦思索一下午,最想要的居然还是那件东西。 习武。 自从韩少卿那日拒绝之后,绒月就再也没敢提起这事。但是不提起并不代表忘记,花无幽和沈素练剑时帅气的样子,总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虽然公子早已拒绝,可是这次情况不同往日,这大好的机会岂能放弃?或许公子心中对自己愧疚,稍稍争取,就同意了也说不定呢。 绒月打定主意,高兴不已,一心以为韩少卿绝对会同意,蹦跳着去了他的屋子。 「习武?」见绒月满怀期待,韩少卿反倒皱起眉。 「不行吗……」绒月懂得察言观色,见公子这样回答,心中飘过一层乌云。 终究……还是不行么…… 「我早和你说过,习武并非易事,你为防身而练,实在没有必要。道理已经和你说清楚,你为什么还要纠缠不清?」韩少卿说着脸色渐冷。 「公子……公子不要生气……」绒月连忙低下头,「我只是随便说说……公子不是说,绒月不管提什么要求,都能尽力满足的么……」 意识到自己不该发怒,韩少卿放缓脸色。 「我并不是不许你提要求,只是这件事我实在无法满足。其它有什么缺少的,想要的,你但说无防。」 他语气温和,绒月却得不到什么安慰。 习武艰难,没有必要,多么堂皇的借口。可是真正的理由,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公子的意思,绒月明白……绒月既是下人,习武的事,自然和我毫无关系。」他垂头低语。 「你在说什么?什么下人?」韩少卿微微皱眉,向前探出身子。 「公子的心思绒月全都懂,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绒月说到底,只是一个和伙夫厨子,长工侍从没有区别的下人……」 「绒月,你怕是误会了。」韩少卿摇头叹息,面上尽是愁苦之色。 「绒月并不误会,」绒月的声音越来越低,已藏不住哽咽之声,「绒月只是在想,像我这样一个下人留在韩府总是给公子添堵,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趁天气还暖和,早早寻个新地方,不要到了冬天再走,一个人回到那冰天雪地里!」 「绒月……」 「是绒月太贪心,留在这里只会招人厌烦!既然如此,不如让我早些离开,也不用再麻烦你们费心照顾!」 绒月说罢转身就跑,连韩少卿追问的声音也没有听见,一口气跑出小院。 冷风一吹,面上凉凉的,他胡乱抹了一把,蹲在花丛边小声啜泣。 既是捅破了这层纸,他便再也无法装做无知。突然与韩少卿恶语相向,他惊恐万分,可是仔细想来却又不后悔。一个下人不好好做下人,整天想些有的没的,以后还不是要被人笑话? 不如早些消失的好,落个清净。 不知过了多久,他揉着眼睛回过头,看见韩少卿正默默站在他身后。两人相视无言,沉默半晌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若你真心要走,我也不拦你。」又过了许久,韩少卿沈声道。 绒月心里一紧,全身如坠冰窟,凉气直渗进四肢百骸。 他其实还抱着一点点的期望,期望韩少卿能挽留他,即使骂他一顿也好。那至少在他心里,自己还有些位置。 「如果你真不想留在这里,我也不勉强。」韩少卿又道,「前些日子我替你找了几户人家,城南钱庄想要个学徒,你认真心细,又学过帐,应该还合适。若是做的好,将来也能小有成就,总好过在这里一辈子跟着我。」 韩少卿语气平静,双眼却总也不看绒月。 我不要什么成就……绒月在心里轻轻的说,韩少卿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带了刺,针针轧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他虽好像说的在理,绒月又岂能知道,他这番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因为嫌弃自己?不想再要自己侍奉身边? 他垂头凄然一笑,手指玩弄着花瓣:「多谢公子成全,公子说的在理,在这里做个下人,一辈子都是下人。不如换个地方,学些手艺,将来也不至于饿了肚子。」 他的语气顺从乖巧,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连这样违心的谎话,说起来也如此流利呢? 「你喜欢的话,最好不过了,」韩少卿转过身去,「以后想着无幽和沈素的时候,就回来看看。」 果然……连思念公子的权利……都没有了么…… 「绒月明白,劳公子费心了。」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也没有必要再挽留什么,趁早了结的好。 绒月深深垂下头。 过了几日,他打点行装离开韩府。走的那天韩少卿没有来送他,只有花无幽和沈素站在门口。两人依依不舍,却说不出挽留的话。 既是公子的决定,也就没有人能改变。 绒月向他们挥挥手,跟着钱庄的人出了韩府。没走几步,沈素忽然追上来拉住他的手。 「绒月,公子是喜欢你的,你千万要记得。」 「我知道你们对公子忠心,事事都会帮着他。」绒月苦笑。 沈素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他与花无幽轮番劝解韩少卿,却改变不了他的决定。既是认定了自己无法让绒月过的开心,不如趁早放手的好。 绒月不知道这些事情,只以为自己是被嫌弃了,再也回不来了。 回不来也好,自己原本就是孤独一人,能平安地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不该再有什么奢求。 沈素走回来,和花无幽一起站在门口,眼看着绒月小小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巷子尽头。 花无幽重重叹了口气,突然转身跑进屋子,直往韩少卿的小院跑去。 分明还是大白天,韩少卿屋子里却拉着厚厚的帘子。花无幽直冲进门去,一股酒味扑面而来,浓烈的味道几乎要熏出眼泪。 韩少卿一人坐在桌边,独自喝着闷酒。桌上横倒着几只瓷瓶,一片狼藉。 「公子既舍不得绒月离开,为什么又要做这么狠心的决定?」花无幽冲上去,一把将瓶子扫在地上,又夺过韩少卿手里的杯子。瓷器落到地上,响起一片脆声。 「无幽……你不明白……」韩少卿抬头看他一眼,摇头叹息,摇晃着站起来倒在塌上。 「我怎么不明白了?你说不想绒月堕了坏道,难道我和沈素,跟了你就学坏了么?」 「我本也不愿你们跟着我,留你们在身边实是无奈。你身体有恙,若是也和绒月一样离开我,我实在无法向你哥哥交待。」 「那么绒月无亲无故,就可以交待了么?」花无幽不依不挠,眼底已经泛出泪光。 「城南钱庄与我素有来往,送绒月过去,也不至于断了联系。将来想他的时候,你们随时都可以去看。」 「不是我们想,是你想!」花无幽大声道,「送了绒月走,你将来会后悔!!」 「无幽,你大吵大闹的做什么?!」沈素急急追进来,拦在两人中间。 「沈素,无幽又耍脾气了,你带他走。」韩少卿挥了挥手,面露疲态。 「我才没有耍脾气!!绒月根本不像你想象的那么逆来顺受,你将来一定会后悔!!」花无幽气愤的叫,被沈素拽出了院子。 屋子瑞安静下来,韩少卿仰面躺着,无声苦笑。 「逆来顺受……逆来顺受……」他喃喃自语,「若你不愿你来顺受,我倒更愿你离开,去一个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梁上美人 第四章 绒月上了钱庄的马车,一路颠簸到了城南,钱庄比韩府更大更漂亮,却给不了他一丝一毫的欢欣。心中突生厌恶,他不愿与陌生人共处一屋,勉强熬到晚上,便再也呆不下去。 他不愿呆在钱庄,不愿呆在韩少卿会涉足的地方。他要去外地谋生,他已经不是孩子,又有算帐的手艺,总不会像以前那样饿了肚子。 于是他留下一封信,半夜从后门溜了出去。 自小没了爹娘以后,绒月就在这座城里乞讨,后来做了韩府的家丁,如今却为了逃避那里的主人,而要背井离乡。 站在城门口的高处,绒月望着街上万家灯火,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眼看城门快要关上,他咬咬牙,背上包裹,头也不回的出了城。 这一走,又是两年。 两年里绒月去了很多地方,因为有了手艺,不用再乞讨,大多时候都在大户人家做短工,也做过小店的伙计。独自生活无忧无虑,又不用念书,确是轻松,只是夜晚睡着了,偶尔还是会梦见那人。 于是他走的更远,最后到了京城。 那时恰逢永庆王爷大寿,京城里热闹一片。绒月第一次来京城,在集市上玩了大半天,碰巧看见永庆王府招短工的告示。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王爷是个什么样,绒月心里好奇,跟着别人一块儿去了甄试。他做过许多人家,会算帐,又会些厨艺,长的也俊俏老实,一下就被相中,招进了王府里去厨房做事。 等到真的进了王府,他才知道自己是想的太天真了。这么大的地方,怕是等到做完了寿,也见不到王爷。 厨房的人看他瘦弱,舍不得他做重活,只让他记些帐。没有事情做的时候,他就在王府的小花园闲逛。厨房和花园各处大门紧锁,即使进了这里做事,不该去的地方还是不能去。 那天做完事,绒月百无聊赖,在花园里一边走,一边四处看,忽然听见隔墙一阵女孩的嘻笑,是府里的丫鬟们又在捉蝴蝶玩。听她们玩的高兴,绒月也起了童心,却不能翻墙过去,只能搬了小凳踩上去,越过墙头偷偷看。 墙的另一头,几个女孩穿着漂亮的衣裳,正抓着花手绢扑弄蝴蝶。王府里丫鬟个个漂亮可爱,绒月看着看着,渐渐发起呆来。 「哎,你们说,那贼到底会不会来呢?」女孩们玩累了,坐在凉亭里休息,忽然有人出声问了一句。 「怕是谁恶作剧,和王爷开了玩笑吧?」旁边又有人开口,「我们王府这么多家丁护卫,就算他是个蚊子也飞不进来!」 「可听说那盗贼神通广大,精通妖术,又会飞檐走壁。王府护卫都是普通人,真能敌得过么?那封通告密函,王爷查了那么久,还是一无所获呢。」 「这阵子大家都忙,哪里有什么空闲去查那信?不过这回皇上也会过来,特地派了高手守着那夜明珠,那盗贼即使再神通广大,也逃不过宫里的侍卫吧?」 「听说那夜明珠是神话中龙王定海之物,多亏有了它,本朝才能风调雨顺,必定是皇上深爱之物。这回送给王爷做寿礼,却有贼想来偷窃,还胆子大到发信通告,皇上又怎会袖手旁观?」 「不过,也不知道这事究竟是皇上担心,还是太后担心,谁不知道当今皇上是个傻……」 「嘘……这话要是让人听到了可是要杀头的!赶快忘了!」 女孩子们唧唧喳喳地说着,渐渐走远了。绒月踮起脚来还想听,脚下却一滑,重重摔倒在地上,屁股摔得生疼。 他一边爬起来,一边揉着屁股,满心疑惑。 听那些丫鬟的话,似乎是当今皇上送了稀世珍宝给永庆王爷祝寿,却有人想窃取,甚至胆大到发信通告。 可是,她们后来又说皇上是什么,还要杀头,那又是怎么回事? 满心的疑问无人可解,而转眼间已是寿宴当日。按照惯例,王爷大寿,宴会将办上足足十日。之后,宴请的宾客还能在王府中随意游玩,直到过上大半月,这寿才算祝完。 寿宴当晚短工们把事情都做完,收拾了东西,时间还早,大家便聚在一起摆出寿筵上没有吃完的菜,放上碗筷,也当替王爷祝了寿。 「这么晚了都没听到动静,那梁上君子怕是不会来了吧。」席间有人聊了起来。 「想也是谁恶作剧,王爷是当今皇上和太后身边的大红人。敢偷他的东西,不就是和皇帝作对么?要是被抓住了,一定是不得好死。」 「说到皇上,听说今天也过来了,要是能看上一眼,也不枉活了这半辈子。」 「看了又如何?那小皇帝也是人,又没有什么三头六臂!」 眼看几个短工酒喝的多了,话也渐渐多起来。绒月插不上,觉得没了胃口,扔下碗筷便站起来,借故劳累,无精打采地离开了。 出了厨房的院子,周围顿时安静下来。远处灯火旖旎,想是王府的客人还在玩乐,绒月心生向往,轻声叹息。虽然也想去看,却知道自己是没那个福分。 既然不能见到王爷,在花园里再多逛几圈也好。等明天结了工钱,他们这些短工就得离开王府,怕是一辈子都再进不来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四处走动,走到花园尽头的时候,却发现有点不对劲。 原本一扇一直紧关的门,居然微微开了一条缝。对面黑漆漆的,不知是通往哪里。 绒月的心狂跳起来,四处看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他犹豫了一下,走近一步,又走近一步,站在门口向内张望。内里飘出一阵不知名的花香,应该又是一座花园,更远处正是王府宴请宾客的大院。 是谁忘记关上,还是偷偷打开的? 他按奈不住好奇心,终于走了进去。 门内的景色和门外也没有什么差别,只是不远处有一座大湖。月光皎洁,投在湖面上,泛出粼粼波光。 绒月看的失神,慢慢走过去,穿过花丛走到湖边。慌忙间脚边碰到一个东西,低头看去,竟然是一个人! 他轻声叫起来,后退几步,转身想跑,却见那人一动不动,独自蹲在湖边,像是在发呆。 「喂……你……没事吧?」绒月探出头去,怕是自己把那人撞伤了。 「没……没……」那人垂头咕哝,像是自言自语,绒月莫名起了一身鸡皮,怕是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仔细去看,那人一身黄袍,绣着龙凤的花样,头戴金冠,看来也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 「你……没受伤吧?」他又试探着问。 「没……没……」那人还是蹲在地上,低垂着脸,突然竟嘿嘿的笑起来,绒月吓的浑身发冷。 「你……你是什么人……」他一边问,一边向后退去,后悔自己莽撞闯进这里。 对方并不回答,还是低低的笑,突然转过头来。 「──!!」绒月愕然瞪大眼,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叫出声。 虽然分别两年,那人的样子却还是深深刻在脑海中。出现自己面前时,一下子便能认出。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身穿黄袍,头戴金冠的人,竟然是……韩少卿?!! 那人嘿嘿的笑着,缓缓站起来。金冠歪到了一边,他却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伸出手,向绒月走过来。 「来……来……和我玩儿……」他痴痴的,一边笑,一边说。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别过来!!」绒月吓的连舌头都打结,心快要跳出喉咙口。眼前这人,虽和韩少卿容貌相似,眼神却痴呆迷蒙,神态装扮截然不同,应该并不是他。 那……这个长的和公子那么相象,又在王府独自游荡的人……究竟是谁?! 他越来越怕,不住向后退缩,耳边却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他抬头看,只见远处一排火光正快速接近,像是有人来了。 那人也听到声音,看见火光的时候突然像受了惊的野兽,满面慌张,一把将绒月推开,向着幽暗的地方转身就跑。 绒月被推的跌倒在地,回过神来时那人早已不见,远处的火光却越来越近。他四下张望,看见身后有一棵大树,来不及多想,三两下就跳了上去,躲在树丛间。 火光不一会儿就到了湖边,几名侍卫神色慌乱,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叫你们好好看着的,怎么又让他跑了?!」为首者大声呵斥,「要是王爷怪罪下来,你们几颗脑袋都不够赔的!」 侍卫唯唯诺诺,很快往更远的地方去了,绒月伸长了脖子看。过了一会,只见他们从湖边的树丛里拉起一个人,想是那怪人被抓住了。 侍卫纷纷说着什么,却不见有人动粗,只是围着那怪人,向着来时的路走回去。 绒月不敢久留,见他们走远,赶紧想从树上爬下。没爬几下,另一边却又吵闹起来,他转头去看,脚下一空,绊倒在树枝上,。 他惊叫起来,赶紧抱住树干,踩住树枝。脚踝传来却一阵钻心疼痛,顿时动弹不得。 额头上疼的冒出冷汗来,他捏了捏伤处,那里疼的更加厉害,一时半会怕是不能动了。他害怕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留在原地,坐在树枝上,远远望着吵闹的地方。 吵闹声正是从后院传来,就是他走来的那个方向,刚才还热闹喝酒聊天的人现在一片慌乱,依稀传来男人的怒骂和女人的哭叫声,满眼火光。绒月疑惑又害怕,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慌乱。 皇上赏赐的那件东西,那颗夜明珠,似乎还是被偷走了。 侍卫家丁举着火把从几路寻找,有人出了王府,有人在府内各处查寻。绒月高高坐在树上,远远望着底下的人如蝼蚁般惊惶。他不过是个短工,对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感情,谁的东西被偷了,自然也不在意,虽然见到这样的阵势有点害怕,更担心的却还是自己的脚什么时候能动,要是动起来被人发现,又该如何是好。 正烦恼的时候,远处房檐上却突然跃过一道白影,他眨了眨眼,又用力揉揉,那白影却不是幻觉,并且正向自己这边快速接近。一阵冷风吹过来,他缩起脖子,忽然又发现四面正有几道黑影围上来,几人都是侍卫的打扮,似在追逐那名白衣人。 绒月把身子紧贴在树上,脸贴着树干,小心地看过去。那白衣人跃过屋檐,身形飘逸如履平地,身边不时有精光闪过,怕是什么危险的暗器。 这些追赶他的人恐怕不是普通侍卫,或许身怀绝技,难道……这白衣人就是偷窃宝物的盗贼? 他刚这么想,周围突然又吹起一阵冷风。贴着树干的身子毫无防备,竟被风吹的摇晃。 他惊叫起来,伸手去抓树枝,却只抓了个空,整个人就这么直直的掉了下去! 绒月大声惊叫,惊恐地捂住眼。身子下落一瞬之后,却突然掉进一个软绵绵的地方。 他满身冷汗,微微张眼,眼前只见一片雪白,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转过头看时,周围的景色正飞速向后掠去,竟好象在天上飞。 那白衣人及时出手,稳稳救下了他。 绒月想抬头,脸被风吹的生疼,睁不开眼。 鼻尖却嗅到一丝幽香。一种非常,非常熟悉的,久违的香气。 他试着用力挣扎,那人的双臂却纹丝不动。直到跃过一座屋檐,才落了下来。 「若是你再乱动,摔了下去,可就死路一条了。」那人轻笑道,把他往上提了提,搂的更紧,然后吸了口气,高高跃起。 绒月张口想说话,舌头却像打了结。那白衣人就这么抱着他,一路跃过后院,底下众人惊呼,他脸烧的滚烫,蜷缩成一团。直到耳边渐渐安静,他才知道两人离开了王府,躲进小巷,到了安全的地方。 白衣人落下地,放开了他。绒月一把推开他,踉跄几步畏缩进墙角,背对着他不敢动弹。 他分明知道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什么人,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还有声音,是一辈子也不能忘,连梦里都会念着的,可是他不敢回头。 当初是自己不告而别,到处游荡,现在又哪里来的颜面见这人? 况且……他夜闯王府……莫非真是…… 他不敢想。 「绒月……」那人突然开口,绒月浑身一颤,身子几乎贴在了墙上。 「我怕有人看见你的模样,以为与我有什么关系。你若是愿意,我可以想办法带你出城,趁早离开,否则被人发现了……」那人轻声道,语气还是那么温温和和的,好象那盗了宝物,从王府脱逃的人不是他。 「不……不用……不用……」绒月嗫嚅道,拼命的往墙上靠,「绒月会有办法……公子……只管自己快些离开便是……」 公子。 那两个字从嘴里说出来,胸口隐隐作痛。 他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和韩少卿重逢。 韩少卿低低叹息,不再说话。身后安静下来,绒月面对着墙,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在深夜响的可怕。 他呆呆站着,过了很久才敢回头,以为韩少卿已经走了。转身看时,却赫然见他斜倚在墙边,无力地靠着。 胸口一抹暗红的颜色,映在雪白的衣料上尤其清晰,简直是触目惊心。绒月吓的手足无措,急忙跑上去。 「公子……公子受伤了……?」他伸手碰触,手心沾上了温暖粘稠的液体,那血竟是红的发黑。 「沈素会过来接我,你只管自己走就是了。」韩少卿温和道,脸色却是越来越苍白。 这时远处慢驶来一辆马车,停在两人面前。沈素从车上跳下来,一眼看见绒月站在韩少卿身旁,满脸惊诧。 「沈素,」韩少卿抬头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 沈素呆了一会儿才茫然点头,看见韩少卿胸口的血迹,立刻惊惶地跑上来。 「公子受伤了?」 「那些人的武功全非王府侍卫的路数,怕是宫内派出的人,」韩少卿点头,「我们得快些走才是。」 他说着上了车,绒月站在后面,看见他转过脸的一瞬间,露出忍痛皱眉的样子。 「公子……」他匆忙追上去,车帘却已经放下。 「你上来么?」沈素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处。 绒月前后张望,咬了咬牙登上车去。车慢慢动了起来,转出巷子,渐渐加快,向着城门疾驶而去。 王府财物被盗的消息,一时间已传遍全城。车已经走的够快,到了城门却还是看见那里站了护卫,戒备森严,对进出城门的人仔细盘查。 沈素收紧缰绳,脸色微变,低垂着头,像是在思考脱身的方法。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绕过城门,再次转进城去,上了小路。 「我有王府令牌,或许能用?」绒月小声道,「呆在城里不是更危险?」 「城里也有我们落脚之处,你不必担心。若是王府里的人认出你来,那才是真的危险。」沈素一边说,一边加快速度,向王府的方向回过去。 就在已经能看见王府正门的路上,他突然拐弯,进了一条小路。又走了一会儿,最后停在一户人家前。 城里已是闹成一片,这里却还是安安静静,沈素跳下车去敲了敲门,门立刻开了。两三个家丁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将韩少卿扶下车来,扶进屋子里去。 「赶快写信给无幽,叫他想办法进城来。」他对牵马的人吩咐几句,又抓住绒月的手,把他拉进大门里。 这地方没有韩少卿的家那么宽敞,却也十分精致,周围种满花草,弥漫着熟悉的香气。绒月被拉进一间小屋,看见韩少卿已经换了衣裳,半卧在塌上。 绒月怔怔地望着韩少卿,看着他胸前按着的白布,还在被血一点一点染黑。 「你……把他抓这么紧做什么?」韩少卿看了看沈素紧握着绒月的手,轻声笑道。 「若是抓的不紧,又让他走了,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了。」沈素皱眉。 「你说的是,」韩少卿闭眼叹息,「我会看好他,你……去找花千鹤过来吧。」 听了这话,沈素突然脸色大变:「公子的意思是……?」 「那暗器不如我想的那样简单,」韩少卿点头,「回来的路上我试着用内功逼出毒来,那毒却反而渗的更快。我无法自行解毒,看来只能早点医治。」 「那些人居然如此狠毒……」沈素咬牙道,「我这就去找他!」 他说着转身就跑,很快不见踪影。 屋子里只剩了韩少卿和绒月两人,顿时安静下来。绒月低垂着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看见韩少卿受伤痛苦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痛的无法言语。即使之后会被责骂,即使和公子一样被王府视为贼人,他这一回,也不愿再走了。 「绒月。」韩少卿突然开口。 「我在!」绒月急忙回答。 韩少卿伸出手来:」过来……让我看看。」 绒月走上前去,见韩少卿双眼微闭,脸色已渐渐暗淡。心里一阵阵的抽痛,双腿突然一软,就这么跪了下来。 「你跪着做什么,还不快起来。」韩少卿温和道,却连拉起他的力气也没有了。 「公子……公子……不要再赶我走了……」绒月隔着被子抱着他,委屈地哭起来。 「我并不是要赶你走。」韩少卿无奈道。 绒月却还是哭:「要是你再赶我……我就不起来!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不管叫我做什么都好……不要……赶我走……」 韩少卿面露苦涩:「你已知道我并非良善之辈,也一定要留在我身边?」 绒月呜咽:「若是不愿意,我又跟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年纪还小,我不想你堕了坏道。」 「无幽沈素不是也跟着你?」 「他们和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怎么不一样?」绒月愤愤反问。 韩少卿摇头叹息,伸手摸着他的小脸。 「你……怎么还是这么瘦……」他轻声道,「独自在外,也要好好吃饭才是。」 「公子不赶我走,我就好好吃……」绒月泣不成声,紧握着韩少卿的手。 「你真是……」韩少卿苦笑,慢慢抽回手,「我有些累了,你的事,等我的伤好了再说吧。这一阵子如果你不嫌弃,就在这里住下。现在京城不同往日,我也不放心你独自在外。既然刚才救了你,也应该救到底才是,等一切都好了,再商讨你的去处。」 「我不要商讨!」绒月叫道,韩少卿却再不说什么,挥了挥手。 绒月明白他的意思,韩少卿从不轻易拒绝。既是这么做,一定是伤重的无法继续说话。 他赶紧离开了屋子。 一夜无话,待到破晓时分,绒月便心神不宁地徘徊在院子里。既担心韩少卿,又不敢去打搅他。不多久,忽然有人推开大门进来了。 是花无幽。 「绒月!」花无幽满身风尘,看见绒月喜出望外,冲过来抓住他的手:「沈素和我在信里说你来了,我急忙赶着回来,怕你又跑到哪儿去呢。」 「我这不是一直在么。」绒月腼腆地笑笑。 花无幽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和以前还是一个模样,真好。可是手变的粗糙了,这些年在外面是不是很苦?」 绒月摇头:「不苦,虽然居无定所,却也自由开心。」 「就算自由又哪有呆在公子的身边好,公子定是舍不得你,才把你找了回来。」 「我们……只是偶遇……」绒月偏过头去,脸色微红。 「就算偶遇,也是命中注定。这回你死都不要再让那家伙赶你走,我也不会再让你走的!」 「这……」绒月语塞,这时沈素走了过来。 「无幽,你回来了还不去看看公子。」 「公子伤的真那么重?」花无幽扑到沈素身上。 「怕是不太乐观,我已写信给了你哥哥,昨夜送了出去。只是他不知人在什么地方,何时才能过来。」 「那人可真不知什么时候能过来,弄不好人都垂死了,他才从乱七八糟的地方冒出来呢。」 「是说~谁冒出来呢~?」两人正说着,近处却飘来一个声音。那声音听来慵懒无力,却又清晰的好像就在耳边。 绒月循声望去,鼻尖嗅到一阵清香。只见视线内有火红的颜色一闪而过,转眼就越过自己,到了花无幽和沈素的身边。 「哥哥!」花无幽欢快地扑上去,勾住那人的脖子。 「乖,有娃娃了么?」那人眯起眼,伸手摸了摸花无幽的肚子。那眉目含笑的样子,真和花无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花无幽笑着跳开,那人也笑的更欢,视线落在绒月身上。 「这是我哥哥花千鹤,江南神医。」花无幽得意道。 「什么名医,庸医而已。」花千鹤嫣然一笑,「走,我们去看看你主子。」 韩少卿还睡着,听见声音,连忙坐起。 「别动,少卿,」进了屋里,花千鹤上前一步,轻轻按住他,「要是剧毒攻心,到时我也无能为力,你就跟阎王哭去吧。」 「你一开口就没好话。」韩少卿闭目摇头,躺回床上。 花千鹤嗤笑一声,在床边坐了下来,按下三指给韩少卿把脉,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绒月远远望着,端详着花千鹤的脸。他与花无幽两人果然是兄弟,一样的纤眉细目,肤若凝脂,却又说不上妖媚之态,真是比女人还漂亮…… 他这么想着,又摇摇头,明知这不是什么好句子,怎么能拿来说他们。 花千鹤凝神半晌,长吁一口气,进而嘴角牵过一丝冷笑。 「你笑什么?莫非我真要去见阎王了?」韩少卿打趣道。从昨日起他便少言寡语,今天见了花千鹤,精神也似乎好了起来。 「离阎王怕是还差几步,」花千鹤眯起眼,「这是西域邪教之秘方,中原甚是少见,西域中原向来互不相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归了朝廷?」 韩少卿冷冷叹息:「那妖妇向来诡计多端,收了几只西域恶犬,又有什么稀罕?」 花千鹤笑道:「你怎么伤着了,还是这么大脾气。当心怒火攻心,重伤不治,到时候连惩治那妖妇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说着垂下头,在韩少卿耳边小声道:「再说吓着那边的小美人,也不好呢。」 韩少卿自是明白他指的是谁,暗下踢他一脚:「待伤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花千鹤大笑,从袖子里摸出一只小盒打开,盒内银光闪动,尽是细长的银针。 「西域邪教大多用的是热毒,并非不治,却万不能运功,否则热毒顺着筋脉遍布全身,那就真是华佗再世也无用了,」花千鹤一边说,一边将针扎在几处穴位上,「我让你多发些汗,好好休息,再开些方子,很快就能好。」 韩少卿点头,眼中渐露疲态,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我让他先睡了,大约到了明天的这个时候才能醒过来,」花千鹤说着站起来,「这热毒最要紧的便是休息和发汗,这几日千万不能让他做事,多添几层被子。要是他不听话,就把他绑着。」 「明白了,一定照着哥哥的话做。」花无幽笑道。 「我再给他开几副药方,」花千鹤接了沈素递过来的纸笔,「你们俩带几个人,立刻出去弄药。」 「为什么不让我去?!」绒月急了。 花千鹤转过身来,摸摸他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绒月,我叫绒月。」 「绒月,我给少卿做了针灸,过一会儿他会发烧,你得看着他。现在京城里到处都下了令,清火去热,治疗热毒的药都得问清是谁用,用在什么地方。我得和无幽沈素,带上人一块儿出门去寻药,不能留在这里,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绒月立刻点头道:「明白。」 花千鹤眯眼笑:「真乖,要是无幽有你这么乖该多好。」 花无幽冲过来踹他一脚:「庸医!要出门就快些!你想让公子受苦么?」 两人闹了一阵便离开屋子,沈素也跟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了绒月一人。他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听着韩少卿平稳的呼吸声,渐渐迷糊起来。 一夜未眠让他疲惫不堪,而待在公子身边又让他感到无比安心,慢慢的,趴在床沿,就这么睡着了。 梁上美人 第五章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传来模糊的声响,好似有人在说话,却又听不真切。 绒月缓缓醒转,脑袋又涨又疼。他揉了揉眼仔细听那声音,竟是床头发出低低呻吟,他慌张扑到床头,赫然看见韩少卿脸色苍白,双目紧闭,额上渗满冷汗。 他的身子裹在棉被里,却还是不住的颤。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绒月扑上去,隔着被子抱住他,连自己的身子都好象连带着,止不住的颤。 韩少卿低低呻吟,怕是什么也听不见,绒月想起花千鹤的嘱咐,知道他是发热,连忙把手探进被子里。里面果然热的烫手,却依然干燥,韩少卿并没有发汗,只要不发汗,这热是不会退下去的。 绒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力抱着他,好象是感觉被子外传来温暖,韩少卿无意识地动了动,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想抓什么。绒月小心握住他的手指,韩少卿似是寻到了倚赖,抓住绒月的手指一个劲的往被子里拽,绒月知道他是冷,看着韩少卿虚弱颤抖的样子,突然闭上眼,心一横,飞快地钻进了被子里。 感觉到温暖的东西,韩少卿立刻凑上来紧紧的抱住,绒月被缠的透不过气,挣扎着趴到韩少卿的身上。韩少卿低声喘息,双手探进绒月外衣的下摆,寻找更温暖的地方,绒月害怕的全身僵硬,起了一层鸡皮。 「公子……别……」他小声阻止,韩少卿却听不见,用力的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按。苍白的面容就在最近的地方,就好象在做梦。 知道自己怎么喊也没有用,绒月不再乱动,在韩少卿的怀里抬起头,伸手抚摸他的脸。 那是自己多喜欢的一张脸,却总是离开的那么远。如今居然有如此极乐的时刻,无论用什么来换,自己也是愿意的。 「公子……」手指轻轻滑落到干燥的嘴唇上,描绘着精致的轮廓。 「公子……不要赶我走……」 「公子……我喜欢你啊……」 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落在韩少卿暗淡苍白的脸上,碎落成一瓣一瓣。绒月不停的哭,眼前模糊一片,温暖的被子里两人的衣衫凌乱,裸身相拥,温暖的和火热的身体纠缠在一起毫无间隙。 可是喜欢的人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做。 绒月擦了擦眼泪,鼓起勇气垂下头去,舔过韩少卿的唇角。这点水一般的轻吻,这是他能做的,最大胆的事了。 即使这样吻了,也不能让喜欢的人多看自己一眼,他也是愿意的。 干燥的嘴唇渗出一条条血丝,绒月小心翼翼地舔去,直起身来坐在韩少卿的腰上,伸手去拿凉茶,喝下一大口,含在嘴里,低下头。 凉爽的茶水缓缓流入口中,韩少卿动了一下,似是觉得舒服。 身上已经有些出汗,没有刚才那么烫的吓人。这样喝些水就能渐渐好转,绒月放下心,不停地含了水,送进韩少卿的嘴里。 他高兴公子的脸色开始变的红润,却不知自己已经忙的满头大汗。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脸上模糊一片。 慢慢的,他觉得有些累,长吁了一口气,趴在韩少卿的胸口。韩少卿只穿了里面的衣服,散落下来,全身都是赤裸的。绒月趴在他的身上慢慢磨蹭,不敢乱摸乱碰,却已足够面红耳赤,连身体都悄悄地兴奋起来。 享受着这么奢侈的时刻,他放松地闭上眼,抱住韩少卿的腰。明明想只歇息一会儿的,身体却沉重的怎么也动不了。 而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居然已经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张陌生的床上。 意识清醒过来,绒月大叫着从床上跳起来,望向窗外。窗外暮色渐沈,已经是傍晚,抱着公子的时候明明还是深夜,自己竟然睡了那么久? 他跳到地上冲出屋子,幸而自己依然在韩少卿的住处,没走几步便是正门前熟悉的院子。 他一路奔跑,跑到韩少卿的屋子前便立刻停下来,躲在门口偷偷向里望。 韩少卿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喝药,沈素和花千鹤站在一旁,小声说着什么。 见公子已经醒了,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绒月放下心,刚转身就看见花无幽正端着东西往这里走来。 看见绒月,花无幽笑道:」你醒了?」 绒月有一瞬奇怪,觉得他笑的诡秘,突然又明白过来。自己既然躺在别处,自然是被人抬去的。 那……人家肯定也看见他……和韩少卿裸身相拥的样子了!! 脸一下子烧起来,绒月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地里去。正手足无措的时候,花无幽已经经过了他身边。 「我真不明白呢,」他轻声道,「你明明那么胆小,怎么有时又是那么的胆大?」 「你说什么呢。」绒月涨红了脸。 「不过你判断的很正确,多亏你,公子才那么快发了汗,现在已经没事了。」 花无幽说完,又是诡秘一笑,快步离开。 「无……无幽……!!」看着花无幽的背影,绒月突然开口叫。 「什么事?」花无幽回过头来。 「不要……不要告诉公子,什么都不要对他说!!」绒月窘迫地跺着脚。、 花无幽微微一愣,随即心知肚明地笑笑,点点头。 「公子什么也不知道,他不会知道的。」他微笑着说,转身离开。 绒月发出长长的叹息,侧身靠在墙上,渐渐滑落下去。入夜的地面冰冷,他却感觉不到,脑海里只浮现着韩少卿的脸,苍白的脸,微笑的脸,温柔的脸,不管怎么用力的甩头,都无法消失。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大半月,那天一大早,绒月刚起床,花无幽就跑来通报。 「公子找你。」 「找我?」绒月一惊,「什么事?」 「我看他挺开心的,应该是好事吧。」花无幽轻松道。 绒月却轻松不起来,害怕韩少卿依然会赶他走。匆匆梳洗之后他连忙过去,还没进门就听屋内一阵欢笑。 是花千鹤的声音。 屋子里好象焚了什么香,幽幽的气味沁人心脾。韩少卿坐在床上,正和花千鹤说的高兴,他神采飞扬,满面喜色,绒月还从来没有见过公子这么高兴的样子。 早先就觉得韩少卿与花千鹤关系不一般,若公子真要个人留在身边,也应该是像花千鹤这样漂亮,聪明,优秀,能帮上自己的忙的人吧。 或许……就是他呢…… 绒月听着两人笑语,神思恍惚起来。 看见绒月来了,花千鹤站了起来。 「那我就此告辞了,和你说的事情,不要忘记。」 「下月初七,花岛相见。」韩少卿笑道,花千鹤点点头,飘然离开。 不知是不是错觉,绒月总觉得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花千鹤在笑什么。 屋子里只留下了两人,绒月垂手站着,心咚咚跳的厉害。耳朵嗡嗡作响,韩少卿一连叫了好几次,他才回过神来答应。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真不知怎么道谢才好。」韩少卿侧卧在塌上,脸色微白,说话也有些虚弱。 绒月心里微微一疼,连忙低垂下头:「公子何必道谢,公子是对绒月出手相救才受的伤,要道谢,也该绒月道谢才是。」 「你还是和以前一个样子,」韩少卿叹息,起身从怀里摸出什么东西,「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你。身边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你就收下吧。」 一瞬间,绒月觉得屋子里亮了起来。他诧异抬头,只见韩少卿手中多了一件东西,那东西有掌心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幽幽绿光,窗外阳光与之相比,竟黯然失色。 「这就是我那日自王府所得的,当今皇帝赏赐之寿礼,夜明珠,」说到皇帝,韩少卿忽然面露狰狞之色,转瞬却又消失,「绒月你总喜欢把事埋在心里,我也不知如何才能让你高兴,我虽时常盗取御赐宝物,却不是为了钱财,也无意把它们长久留在身边。这夜明珠确是希世珍宝,做工精妙,你收起来把玩也可,若是不喜欢,我拿去换成银两给你亦可,也算是我的小小心意。」 绒月望着那片幽绿,又听了韩少卿的话,心里突然亮堂起来,越来越亮,也越来越疼…… 「公子……」他低声哽咽,「公子,绒月虽出身贫寒,不懂规矩,人也笨拙,却从不愿受人施舍。」 「你在说什么。」韩少卿不解皱眉。 绒月抬起头来尖声道:「绒月明白公子的意思,公子要赶我走,直说便是,又何必如此施舍!!」 猛一甩手,他打掉韩少卿手里的东西,转身就跑。 韩少卿不假思索,跳下地去一把搂住他,把他拖了回去。 绒月激动地用力挣扎:「让我走!让我走!!」 「你在做什么?!」韩少卿大声道,「谁说要赶你走?谁说了?!我是真想谢你,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么?我说你什么事总爱埋在心里,意思就是,我是什么都知道的!!」 绒月一愣,发抖的身体渐渐僵直。 「我知道你不会和人说,或许还让谁都不要告诉我。可是若你什么都不说,又有谁能明白你的心思?」韩少卿无奈叹息,「你这傻孩子。」 绒月低下头,嘤嘤啜泣。 「你一心替我退烧,却不知道那有多危险,」韩少卿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抚摸,「那毒并非寻常之物,稍不小心,伤者周围之人也会染上。那天若是运气不好,你也会中了那热毒,你身体虚弱,又不曾习武,毫无内功,哪能抵挡得住。」 「那你教我不就可以?!」绒月脱口而出,说完才发觉自己失言,脸颊一阵发烫。 「公子息怒,绒月又说错话了……」他偏过头去,小声的说。 「真那么想习武?」出人意料的,这一回韩少卿竟没有厉声斥责。绒月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沉默着不敢答话。 「你若真是那么希望,就笑一下。若是笑的我满意了,便认你做徒,和无幽沈素一块儿学武。」 绒月惊讶回头望去,韩少卿正微笑看着他,似是不像开玩笑。 绒月脸色更红,心里说不出的害羞和欣喜。腮边还落着晶莹泪水,微微一笑,仿若梨花带雨,甚是惹人怜爱。 「还是……笑起来更好看。」韩少卿低声道,垂下头去,吻住绒月软软的小嘴。 这么突然的吻上来,绒月不知如何是好,微微挣扎。韩少卿立刻放开了,静静望着他。 「你不喜欢?」他温和道,轻轻抚摸绒月软软的头发。 「不是……」绒月连忙摇头,依偎进面前人的怀里,羞红了脸。 韩少卿轻声笑,捏住绒月的下颌轻轻抬起。手中小脸一片潮红,小小的舌在唇间若隐若现,露出嫩嫩的一小截。 「你怎么总是那么可爱……」韩少卿轻声叹息,又一次吻了上去,含住软软的舌尖小心吮吸。绒月发出细细呜咽,伸出手臂,抱住面前人的背。 这是第三次,和喜欢的人亲吻,第一次是自己中了花无幽的魅毒;第二次,是替公子退烧解毒。每一次的亲吻,都是这么惊心,这么恍然的,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要是公子就在这里要了自己……该多好呢…… 猥亵的念头一闪而过,绒月刚羞愧自己不知廉耻,韩少卿却放开了他。 「下月初七,我得出一趟门,给师傅做寿。你和无幽跟沈素,随着我一起去吧。」 「师傅?」 「花千鹤是我同门师弟,每到师傅大寿,我们都会设宴邀请宾客。」 绒月微微一愣,他早猜测过花千鹤和韩少卿的关系,却从未想过他们居然师出同门。 不过想来也不算意外,韩少卿武艺高强,自然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有师傅师弟,不是也很寻常?说到底,还是自己多心,胡思乱想,才会…… 绒月心里愧疚,脸又红了起来。 韩少卿不知他在想什么,说完了话,把他放到地上,拍拍他的腰:」你出去玩儿吧,我已经叫人替你安排了住的地方。以后的日子还长着,要是心里有什么事不要憋着,和我说就是了。」 绒月惊异地回过头去:」公子……」 韩少卿微微一笑:「过去是我顾忌太多,伤到了你。这些天我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才明白以前是做了傻事。以后要学什么,想要什么,你就告诉我,我不会再找什么借口,让你失望了。」 他说着拾起夜明珠,在衣襟上擦了擦,塞进绒月手里。 「这个东西,你还是收下,就当我给你赔罪了。」 「公子说的什么话……」绒月慌忙推辞。 「那还是当做你替我退烧的谢礼好了,你一定得收下。不然,我可又要赶你走了。」 「我……我收下就是……」绒月红着脸接过,小心翼翼放进怀里。 他怎么会不想要,喜欢的人送的东西,无论什么,都是最珍贵的宝物。 和韩少卿告了辞,绒月飞快跑回自己的屋子,掏出夜明珠仔细端详。御赐之物果然不同寻常,那幽绿的东西捧在手里仿佛一泉凝固的溪水,冰凉清爽,在珠内缓缓流动,青璧无暇,美不胜收。若是入了夜,有了这东西,屋里怕是连灯都不用点呢。 绒月越看越喜欢,捧着宝物放在胸口,脑海里满是韩少卿刚才温柔的低语和亲吻,心里真是酸涩又甜蜜。 自己是这么的快乐满足,从没奢望过能得到的东西,居然这样突然的,都变为了现实。 转眼到了月末,此时城中戒备已不如前些日子那样森严。念着与花千鹤初七之约,韩少卿早早催促大家做了准备,拣了天气晴朗的日子出城。 马车走了几日,清风里便微带了些咸味。绒月从未过海边,看见远处碧蓝海水直与天际连成一片,惊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海上风大,你身子弱,把这个披上吧。」担心他受风寒,韩少卿拿了暖暖的皮衣给绒月穿上。 皮衣温暖又柔软,绒月羞的满脸通红,恨不得裹成个球。见船来了,两三步抢着跳上去。 韩少卿面露迷茫,不知他是怎么了。花无幽和沈素却是旁观者清,凑在一起小声吃吃的笑。 花岛远离中原,在茫茫海中几乎无人知晓,岛上布满奇花异草,四季如春,美不胜收。听花无幽描述那世外桃源般的景象,绒月不禁心生向往。 他过惯了居无定所的日子,是多希望能有一个这么宁静安全的地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船渐渐远离了港口,从来没有出过海,绒月起先好奇,渐渐有些晕眩。在舱里呆久了觉得透不过气,他只能一人披衣站在船舷吹冷风,缓缓发热的头脑。他总有胡思乱想的毛病,时常神游天外,连有谁过来了都不知道。 「我说房间里怎么没人呢,原来是到这里来了。」身后突然响起韩少卿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刚想回头,就被一把搂在怀里。 公子的怀抱真的好温暖,绒月情不自禁向后靠去,握住那修长有力的手指。 「绒月,其实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整天想着些有的没的,」韩少卿垂眼笑道,「若不是有师傅与师弟陪在身边,也不知如今会是个什么模样。」 那师弟,自然指的就是花千鹤了。 「公子……那时都想些什么呢……」绒月小声问。 「想着一样是人,命为何会如此的不同。又想着有人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何会落得悲惨下场。」 「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我家中亲人遭奸人陷害,很早就都不在了。那些人还想杀我,为保我平安,师傅将我带到花岛,方才能平安长大成人。」 绒月心里吃惊,他只以为韩少卿是富家公子,却不知还有这段往事。 「无幽沈素都说花岛美不胜收,既是这么清净的地方,公子为何又要回来?」他是多想在这样美丽平静的小岛上生活,真是不明白韩少卿为什么要放弃。 「我回来……自然是要报仇的……」韩少卿低声道,「人总得有些必须做的事……」 绒月微微点头,心里却不这么想。 或许是他自小没了父母,独自生活实在艰辛。与其想这些报仇伤人的事,不如今后好好的过,也不枉过去受过的苦。 但是,这些话他当然不会和韩少卿说的。 「真是的,我怎么又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觉得自己不该多言,韩少卿笑了笑,「让你见笑了,花岛很早就成了千鹤的地方,只是每年师傅做寿,我们才小聚一下。我在岛上过了许多年,每次去那里,总是觉得开心,话也多起来。」 「公子开心就最好不过了,」绒月也笑起来,「公子总说不知如何让我高兴,其实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公子开心呢。」 「让我开心?」韩少卿眯眼笑,「让我开心,最容易不过了。」 他说着突然低头,在绒月的小嘴上亲了一下。 「公子在做什么呢……给人看见了……」绒月慌乱躲闪,却挣不脱韩少卿的怀抱。 「谁在看呢,这里哪儿有人?」韩少卿笑问,温暖的掌心在绒月背后慢慢磨蹭。 「没人也别……」绒月缩起脖子,怕被人看见也不是假话。但是他更怕的是,就这样的亲吻抚摸,身子已经像着了火似的热起来。 怎么办才好…… 「我总是只顾做自己的事,也不知你一个人是不是寂寞了。这几日在船上清闲,我会多陪陪你,不让你老是一个人发呆。」 「我哪有……唔……」绒月还想说话,嘴唇却又给堵住了。 舌尖缓缓撬开牙关,灵活地探进来,缠住无措的小舌轻轻吮吸。就算是这么深的吻,也是温柔又温柔,绒月微微颤抖,身子简直要化成一滩水,融化在喜欢的人的怀里。 迷乱之中,却发现身子慢慢离了地,腾空而起。 「你不吭声,我可就当你是想要了。」韩少卿把他拦腰抱起,转身就往船舱里去。 「啊……不行……不行不行!!」绒月用力挣扎,韩少卿却纹丝不动。 「你再乱叫,我就把你丢进海里喂鱼去。」他故意吓唬。绒月胆小,再不敢吭声,抱着韩少卿的脖子,由着他把自己带进舱里,小心平放在床榻上。 船身来回晃动,引得屋里烛火摇曳。面前人温柔含情的面容,也添上一分朦胧。 「自从当年你从钱庄无缘无故消失,我没有一天不想着你。」韩少卿伸出手,轻轻扯开绒月的前襟。 「公子!」绒月几乎跳起来缩到床角,「公子不要戏弄绒月……」 「是我戏弄你,还是你戏弄我呢?」韩少卿笑道,「是谁说了喜欢我,现在却又躲着我?」 「我没有躲……」绒月扭动着身体,厚厚的衣裳一件件落下去,最后连底衣被脱了。朦胧烛光里,纤细的身体像是染上一层光晕。胸前两颗红樱在寒冷的空气中微微挺立,如同初熟的果实。 在喜欢的人面前裸露身体,绒月脸上像是有一团火再烧,眼角溢出羞涩的泪雾。 「我不应该让你哭的……」韩少卿叹息,搂住绒月的腰慢慢转过身,把他压倒在自己身下,温和地望着,「可是……谁叫你哭起来这么可爱……害我总是想把你弄哭……」 绒月害羞地微微闭眼,蜷缩起身子。 「把眼睛睁开,看我。」韩少卿温和低语,修长的手指绕上淡色的乳首,轻轻垫动。绒月失声呻吟,委屈地皱起眉。 「舒服么?」韩少卿笑道,手中力气微微变大。二指捏住整颗红樱,么指揉过娇嫩的顶端。 「啊啊……」绒月忍不住叫出声来,嫩红的颜色渐渐充血。韩少卿低下头去,咬住其中一颗,手指继续揉弄着另一颗。 「公子……不要……不要……」绒月泪水盈盈,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 「别再叫我公子了,叫点别的。」韩少卿捏捏他的鼻子,「叫我的名字。」 「……」绒月张了张嘴,犹豫半天,还是叫不出口。 「你真是……」韩少卿苦笑,「赶快叫啊,叫我少卿。」 「少……卿……?」绒月像牙牙学语般的吐出两个字,立刻满脸通红。如此亲昵的称呼,让两人的关系变得越发不一般。 实在是……太让人羞涩了。 夜晚安静的屋子里,泻出凌乱的喘息和呻吟。好像刻意压抑,而变的更加淫靡。 绒月仰面躺在床榻上,双腿折到胸前,握着膝盖,由着韩少卿在自己的下体舔弄吮吸。灵活的舌就好像有生命的动物一般,滑腻的感觉简直让身体都要融化。 腿间小巧的嫩茎早已高高挺立,顶端渗出晶莹玉珠,把小腹染的一片湿润。 韩少卿伸手捏弄,绒月立刻小声啜泣,眼中雾气朦胧。 「都湿了。」韩少卿低声笑道,绒月脸色通红,委屈地瞪他一眼。 韩少卿笑意更浓,俯身上来,搂住绒月的腰。 绒月伸出手去,抚摸着面前人的眉眼。 ……这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好像做梦一般。 「我进来了……」韩少卿温柔低语。绒月刚想挣扎,下体骤然被滚烫的东西贴住,而后了顶进来。 「痛……」绒月小声叫,松软湿润的后穴依旧狭窄,反射性的紧紧缩起,抵御着外物的侵犯。 「放松些。」韩少卿低声哄他,肉刃长驱直入,占据了绒月体内最深的地方。 绒月急急喘息,纤细的眉紧紧皱起。韩少卿轻吻过眉间细细的皱纹,而后缓缓动了起来。 「痛……痛……」绒月轻声呜咽,抓着韩少卿的背,身体微微颤抖。 结合在一起的地方越来越热,让他又羞又怕,好像只有抓着面前的人,才能感到安慰…… 梁上美人 第六章 虚弱的身体抵挡不了这样激烈的行为,一晌贪欢之后,绒月几日都打不起精神,每天只在房内度过。每每想起与韩少卿火热的缠绵,最初打开身体的疼痛,而后渐渐麻痹,最后高潮时让人晕眩的快感,都让他羞涩又甜蜜。 让他未曾料到的是,就在快到花岛之时,韩少卿一日又把他喊了过去。 还以为公子又想要他,绒月夜晚忐忑不安地走到他的房门前。 只敲了一下门,韩少卿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一把将他抱进房间里,放到桌上。 臀部触到冰冷坚硬的桌面,绒月不安又困惑地挣扎。 韩少卿发出一声轻笑,将他推倒在桌上,又握住他紧并的膝盖,将他的双脚打开。 屋内烛火摇曳,衣裳的下摆完全敞开,露出青涩的下体。白嫩的大腿内侧,染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绒月涨红了脸,手肘支撑起身体,用力想并拢双腿。 「不用怕,我虽然的确想你,不过不会碰你。」韩少卿笑道。 「公子既是不碰……为什么还要……」 「我只是想检查一下,你的伤好了没有,上回是受伤了是不是?」 「我……没什么事……」绒月连忙回答。他毕竟不是女子,偶尔受伤,也不算意外。 「也怪我不好,」韩少卿叹息,「我该知道你就是这种脾气,无论哪里受了伤,都是自己忍着,不肯和任何人说,对吧?」 「没……没有……我真的没什么事……」绒月心虚地否认。痛确实是有点痛,却不至于要刻意提起。 「又来了,你总是对自己不够好,身子又弱,这样下去不会长寿的。」韩少卿笑道,从桌子底下取出一只瓶子来,「我给你上药。」 「公子不要……绒月……绒月自己能……」绒月羞的满脸通红,韩少卿却微笑摇头,一手按在他的嘴唇上:「别再说不要了,否则我就罚你。」 看公子眉目含笑,眼神暧昧的样子,绒月羞红了脸,不敢再言语。他望着韩少卿打开药瓶,修长的手指沾上浅粉色的膏药。 空气中,弥漫出淡淡的花香味。 「又红又肿的,怎么还说没事。」韩少卿弯下腰,向绒月腿间看去。 「公子……不要说了……」绒月无力摇头,眼中雾气朦胧,像是要哭出来。 「我偏要说,那么热那么紧的,都把我的手指给整个吞进去了。」韩少卿温柔低语,唇间却吐出猥亵的话语,沾满膏药的手指按在绒月的穴口上,缓缓揉开。 腰间一阵颤栗,那些猥亵的调情好象催情的药物一般,迷乱了绒月的神智。 「痛不痛?」韩少卿柔声问,手指在绒月体内缓缓蠕动。 「不……」绒月皱眉。 上了药的地方,起先的确冰冷又刺痛,而后变成火辣辣的热痛,最后却有一丝凉爽的感觉。 很快,受伤的地方就不那么难受了。 「只要我不管着你,你就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真不知道过去这些年你独自在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韩少卿无奈叹息。 绒月不知怎么回答,只能腼腆地红了脸。 独自在外,自然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可若是喜欢的人在身边,心都被填的满满的,又哪有心思顾上自己? 看见他无辜的眼神,韩少卿温和笑起来,将他抱到塌上,给他掖好被子。 天色已经很晚,绒月微闭上眼,听着韩少卿柔缓的呼吸声,心里是说不出的甜蜜。 终于到了花岛,韩少卿开始整天忙碌。绒月心知肚明,不多打搅他,整日都与花无幽和沈素厮混在一起。 花岛是花千鹤的地盘,美丽幽静,鸟语花香,广阔的小岛一眼望不到边。视线所及之处,植满各色花草,中间穿过小路,曲径通幽。一些花草都是绒月过去在韩府见过,想来是从这里弄去的。 岛上规矩甚多,花千鹤脾气古怪,平日虽随和,岛上的东西却见不得一点毁坏,所以看见有趣的东西不可随便拿取,更不能弄坏花草。岛上可以一直住下去,但起先的几天要宴请宾客,小辈不可随意参与,数日后方可去向寿星贺寿。 等到贺完了寿,就可在岛上随意玩耍。直到韩少卿想离开了,大家才能一同离去。 绒月随着花无幽和沈素住在岛上的木屋内,白天四处玩耍,夜晚摘了田里的菜煮来吃,整天玩的不亦乐乎。这样的日子足足过了七天,直到第八天早上,韩少卿才来找他们。 「今天,你们随我去给师傅拜寿。」 绒月微微惊讶:「我也要去?」 「当然了,你跟了我这么久,师傅却从来没有见过你。向他拜寿,理所应当。」韩少卿笑道。 一旁花无幽和沈素偷偷捂嘴笑,让绒月又羞又恼,匆忙换了一身大红新衣,跟着韩少卿离开了屋子。 四人人沿着林间小道走了一阵,便看见远处一间大宅,那是花千鹤的住处。平日无事,他独居岛上,就在这间屋子里潜心研究医药。 进了屋子,花千鹤正与人谈笑对饮,屋内宴请过宾客,喜气尚未退却。 「少卿过来了。」看见韩少卿进来,花千鹤微笑颔首。韩少卿点了头,转脸望向与师弟对饮之人。 「师傅想看的人,我已经带来了。」 绒月进屋后便一直低头,听韩少卿说,知道他在说自己,连忙抬头。 面前人两鬓微白,眉目含笑。温和俊美的神情,竟与韩少卿有几分相似。 「辛苦少卿,还特意过来跑一趟。」那人温和说道,韩少卿微微低头,尽是恭敬的神色。 绒月知道自己不该呆呆站着,连忙上前几步跪下磕头。 「晚辈绒月特来与师公拜寿,祝师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屋瑞安静了一下,随即爆发一阵大笑。 「师傅这回是不是信了我的话?这孩子可爱的很。」花千鹤边笑边揉眼。 「千鹤说的是,真是可爱的孩子,」那人温和笑着,俯身拉起绒月,拍了拍他的衣裳,「绒月你与我并无师徒关系,不必如此恭敬,随无幽和沈素那样叫我便是。」 「随无幽和……?」绒月茫然。 「叫允伯伯,」花千鹤轻笑道,「师傅与少卿同姓,姓韩名世允,与少卿既是师徒,又是叔侄。」 绒月轻声叫起来,难怪觉得这人的眉眼,与公子是如此相似。 「少卿常与我提起你,今日却是第一次看见。少卿脾气不好,人又倔强,有不对的地方,你只管说他便是。」韩世允温和道,绒月听了却不禁脸红。 明明是初次见面,这人却与他熟稔的如同亲眷一般,准是公子和他说过什么。怕是自己与韩少卿那些情事也被这位允伯伯知晓,他忽然羞得不敢久留。 此时花千鹤拉着沈素去山里采草药了,绒月随意寒暄几句,便也拉着花无幽逃出屋外。 「真是可爱的孩子。」看着花无幽和绒月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内,韩世允叹息。 「是,我非常喜欢。」韩少卿在一边坐下,认真道。 「你是不会再犹豫,而是认定了吧?」 「允叔何必怀疑?」 「你喜欢就好,这么多年你独自一人也过的辛苦。只是不知那孩子,是不是明白你的打算?」 「我并未和他说清楚,等到了合适的时机,自会将我的身份告诉他。」 韩世允叹息:「过了这么多年,你的心意依然未曾改变吗?」 韩少卿笑道:」允叔为何直到现在还想规劝我?我不甘隐居,一心随你学武,又回到中原定居,不就是为了有一日能替我亲人报仇,将本应属于我们的东西,再次争夺回来?」 「窃取皇帝所赐珍宝,难道也是报仇?」韩世允突然面露愠色。 「……那本就是我所应有之物,我并不贪恋财富,只是想将东西物归原主。」 「我教你武功,并不是想让你做危险的事,如今皇权已不如当年那样稳固,时机一到,我们自可将其完全推翻,恢复你应有身份,你实在没有必要做如此举动。你如此儿戏一般,就好象孩子在闹别扭。」 「是这样吗……」韩少卿苦笑。 「上回王府夜明珠盗窃的事,太后勃然大怒,派出大内高手,若不是我极力规劝,只怕不止是你,连你身边人也会遭遇不测。你口口声声说喜欢绒月,又带着无幽沈素,却还是这么任性,心里不觉得愧疚吗?」 韩少卿沉默不语,半晌默默垂头。 「允叔说的是,少卿以后不会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韩世允微微点头,渐渐恢复温和神色。 「我并不是要怪罪你什么,只是你早已成人,凡事都要三思。你虽看起来聪明,有时却又糊涂,可不要因为满怀恨意,而误了大事。」 「少卿明白,以后会多加小心。」 「当年韩氏一族,如今只剩你我二人,我自不希望再失去你。何况我多年陪伴太后左右,一边却又与你联系,天长日久,她已渐渐怀疑我,怕是过不多久,便会与我为难。到时,也就是时候了。」 「允叔的意思是……」韩少卿皱眉。 「夺回你韩帝之日,怕是不远了。」韩世允微微一笑。 韩少卿面露惊异,渐渐又笑起来,脸上是说不出的雀跃。 「这次回中原之后,我会带你前往各地与人见面。这么多年的准备,终于到了派上用处的时候了。」 「到时还请允叔多加关照。」 两人聊的兴致勃勃,屋内渐渐传出欢笑声,却不知道屋外墙角,正有两人竖着耳朵偷听。 绒月茫然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几乎摔倒。 花无幽连忙搀扶住他,脸色微忧。 「绒月,这么由着公子去,这些事他也不知何时才会告诉你,所以我才……」 「不……我并不怪你……」绒月无力推开花无幽,脑中一片空白。他只是好奇韩少卿与韩世允到底在说什么重要的事,却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不得了的大事。 「那么……公子的师傅……允伯伯……他就是……就是……」他喃喃自语,几个字在舌尖滚动,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就是当今朝廷重臣,与太后来往甚密的红人,永庆王爷。」 分明已经猜到这身份,听到从花无幽口中说出,后背依旧涌起一阵寒意。 「这些事我早想告诉你,可是沈素总拦着不让。今天好容易他不在了,我才能和你说。绒月……绒月……你在听吗?」 「在听……我在听……」绒月茫然回答。 「详细的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当年宫廷内乱,皇族被人所害,改朝换代,只有公子被永庆王爷所救,允伯伯私自建了花岛,将公子抚养成人,等着将来有夺回皇位的机会。如今的太后每年都要为王爷设宴祝寿,允伯伯却只喜欢到这里来和我们一起过,总是等王府的寿宴结束之后,再偷偷的来这里。」 「那……也就是说……允伯伯那时知道公子窃取了夜明珠,而公子也……」 「他们当然是互相知道的,所以允伯伯劝阻了太后,不再派人调查。否则,我们怎么能安然离城?」花无幽笑道,「公子早和允伯伯说过你的事,怕是你第一天进府的时候,允伯伯便已经认出了你。」 头脑中好象有什么沈睡的东西突然醒了过来。绒月回想起那时,在王府的后花园里,在韩世允的后花园里,看见的那个和公子一般模样,却痴痴傻傻的少年,一身黄袍。 那黄袍,并不仅是金黄的颜色……而是……龙袍吗? 那个人,就是宫廷争斗的幸运儿,抢走了本该属于韩少卿的东西,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绒月好象明白了所有的事,又好象什么都不明白。 什么皇帝,什么宫廷,和他的距离,实在是太遥远。 而他心爱的,那个温柔体贴的公子,也好象永远不会,和那么遥远的事情扯上关系。 和花无幽告别了,绒月独自回屋,在桌边呆呆坐到天黑。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心爱之人竟是失了帝位的天子。他多年卧薪尝胆,等待着有一天能重新夺皇位,号令天下。 这样一个人,和他心中那位温柔多情的公子,怎样也无法重叠。 绒月虽没读过太多书,却也知道改朝换代,用的是前人的血肉堆砌而成。公子若是想夺回帝位,双手必将染上鲜血,变成为杀戮者。 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要一位体贴的人,伴随他过着平静安详的日子。即使辛苦一些,也无所谓。 可是他又无法阻拦,韩少卿对他恩重如山,宠爱有加。自己从未为他做过什么,又凭什么要求他为了自己,放弃一直以来的打算? 究竟是怎么办才好…… 绒月十分苦恼,夜晚被韩少卿抱在怀里,不觉潸然泪下。 「是不是弄痛了你?」看见绒月默默流泪,韩少卿赶紧停了,亲吻他汗湿的额头。 「没有……」绒月哽咽着抱住韩少卿的背,纤细的手指在上面抓出淡淡的血痕。 身体里灼热的性器停了一会儿,再次缓慢地抽插起来。热而麻痹的感觉,通过结合的地方,慢慢传遍全身。 明明身体是那么充实的,几乎要晕眩的感到快乐,心里却空落落,好象缺失了一大块。 绒月发出难以自抑的娇媚呻吟,脑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到底……是该怎么办才好…… 韩世允的生辰之宴很快结束,韩少卿带着三个孩子又逗留几日,方才与花千鹤告别,回到中原的住处。 隔了数年,绒月已是翩翩少年。重回故乡站在韩少卿的院子里,看着眼前景物依然是自己当年离开时的那般模样,感觉是那么的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当年你一声不吭,从钱庄不辞而别,不知道我是多么焦急,我总等着你能回来的那一天。这府上的一草一木从未变化过,当年你住的屋子,也天天让人打扫,与你走的时候一个模样。」 韩少卿温和道,一手推开当年绒月的屋子。 屋内一片明亮,一尘不染。简朴的桌椅摆设,完全都是过去的样子。 然而这一次的韩少卿再不像过去那样终日悠闲,回来之后时常不见踪影。绒月十分明白韩少卿是去做什么的,正如那时在花岛,他与永庆王爷所说,换帝指日可待,各地都得开始准备,需要他前去奔走。 然后推翻如今的皇帝,自己登基。 绒月多么希望这些只是一场梦,他的公子,只是江南小小盐商,而非落难天子。 韩少卿过了几日才回来,满身疲惫。绒月看见了他,破天荒地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知道公子是去做什么的,所以才更加难过。 「见我回来,怎么不太开心?」见他低落的模样,韩少卿温柔把他抱到桌上,笑着逗他。 绒月无言以对,默默把脸埋在韩少卿的胸口。 他能说什么呢?他可以说什么呢? 公子,我不愿意你去当皇帝。 这样的话,能说吗? 见绒月微微羞怯的样子,韩少卿只以为他是寂寞,温柔亲着他的脸和额头。 「我知道你喜欢乱想,不愿意我出去。不过还是得委屈你,忍耐一阵子就好。我现在做的,都是为了你今后能过的开心,绝不是什么坏事。」 「我……不要今后开心……」绒月抓紧面前的衣襟,「我只要现在开心就好,我不要公子……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韩少卿轻轻敲了一下绒月的脑袋,一口吻住他的小嘴。 「唔……唔唔……」绒月用力摇头,身子里却像塞满了棉花,软软的使不上力。被公子手指碰触的地方,都酥酥麻麻的痒,让他忍不住扭动起来。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别去想了,」韩少卿咬着绒月的耳尖,把他抱到床榻上,「这些天出门在外,我可想坏你了,还是做些开心的事吧。」 「嗯嗯……」绒月微微喘息,头脑渐渐空白。修长的手指将衣裳一件件褪下,光洁如玉的身体很快裸露在棉被上。 温柔的吻细细落下,明明前一刻还是想和公子说,我不要你做皇帝。 可后一刻,被麻痹的全都忘记,什么都说不出口,什么都不能做。 在喜欢的人的怀抱里真是快乐,可是绒月却明白,公子想要的,和他想要的,完全是不一样的。 人活着为了什么?明明已经是那么辛苦,为什么还要追求这样那样的东西? 欲望少一些不好吗?忘记仇恨不好吗? 让自己轻松一点……不好吗……? 他朦胧的想着,一点一点的沈沦在身体的愉悦之中,心里却越发苦涩。 拥抱着他的,这个温柔美丽的人,将成为一国之君,这样的事,他不愿意接受。 那年似是着了妖道,天下大乱,举国惶恐。 先是太后突患重疾,宫中上下惊慌失措;后又有各处文官上书,弹劾官员收受贿赂,搜刮民脂民膏。 当今天子韩少君自小身患愚疾,痴痴傻傻,一切都有太后打理。太后一病不起,一时间宫中混乱不堪。 永庆王自知其中奥妙,借着举证的名义,屡屡出宫,来韩少卿的地方商讨。韩少卿无意隐瞒绒月,与韩世允来往之事,从不遮掩。 那天送走了王爷,韩少卿来到绒月房里。惦记着废帝的大事,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说上什么。 绒月面朝墙躺在床上,听见韩少卿的声音,装做睡着。 「你怎么又不开心了?」韩少卿坐到床边,轻轻拍他。 听见公子那样温和的声音,鼻子里一阵发酸,绒月拼命忍着。见他沉默,韩少卿摇头叹息,扳过他的肩膀,果然看见一张满是泪水的小脸。 「你这傻孩子,又在闹什么别扭。」他俯下身去,把绒月拉起来,抱进怀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想活的安逸,可是不行。家人的仇不能不报,应该属于我的东西不能不夺回来。」 「可是不报那仇,不夺帝位,又如何?公子已经无忧无虑,不像绒月过去那样为了生计乞讨,难道还是不够?」绒月哭着反驳。 「不够……不够……」韩少卿连连摇头,「我不做那些事,不能让我家人在九泉之下瞑目,你明白么?」 他说着捏捏绒月的小脸:「别再胡思乱想,一切都已万事具备。过了这个年,便是换帝建朝之时,那时我会用最高的礼节,将你接入宫去,永远和我在一起。」 绒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韩少卿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似是已看见将来的样子。 「只要……公子……做自己……认为合适的事……便是了……」他慢慢垂下头,「不管公子……做什么……绒月心里……都开心……」 「这才乖。」韩少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缠绵一阵,才依依不舍离去。 几日后,韩少卿起程上京,与永庆王爷会合。 为求明年天下平安,太后特办迎神祭祀,大宴七天。韩少卿将借此机会混入宫去,一举为皇族报仇雪恨。 韩世允抬头看了看天色,眼前正是精彩的舞龙舞狮,他却是无心观赏。 「王爷好象心不在焉,莫非不喜欢看这些?若是不喜欢,叫人另换一些吧。」元清姬侧身耳语,温婉劝阻。 她不久前刚刚大病初愈,正想借这些热闹的东西,给宫里冲冲晦气,对此兴致盎然。 韩世允微微皱眉,回过头时却是谦和微笑的面容。 「劳太后费心,这些余兴节目都非常有趣,我只是有些累了。」 「也是,这些日子王爷为官员贿赂之事四处奔走,定是非常辛苦。若是真的疲倦,就早些回府去吧。」 元清姬含笑点头,韩世允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伴君如伴虎,当今太后元清姬只是东宫妃子出身,却心狠手辣地杀尽皇族。当年他力表衷心才留下一命,将韩少卿藏匿民间抚养长大,忍辱负重多年,终于到了复仇的时候。 这底下的舞者都是他一手挑选,韩少卿也混在其中等候他下令。 他心里默默算计时辰,转脸望去另一边。近处的黄袍少年一脸痴相,正困倦地揉着眼,这便是当今的天子,韩朝之帝,韩少君。 元清姬最宠爱的儿子。 当年她为使爱子登基,不惜毒杀皇后与先王,扶持爱子成为帝王,却不想儿子是个傻子。 这莫非就是报应? 韩世允心中冷笑,看着韩少君起身走到元清姬面前,口角流涎,含糊地说着什么。 「皇上觉得没意思,就先回去吧。」元清姬温和道,拍了拍韩少君的脸,韩少君嘿嘿傻笑,转身摇晃着走了。 看着韩少君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外,韩世允站起身轻轻挥手。音乐嘎然而止,舞者纷纷行礼,流畅地朝两边退下。韩少卿趁人不备闪到角落,褪下鲜艳的舞衣,换上黑衣悄悄离开。 按照预先定下的路线,他转进角落,进入空无一人的廊内。 视线内黄袍鲜艳,衣秧飘飘。韩少君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如孩童一般蹦跳着。 就是他,就是这个人,夺走自己的一切。父王与元清姬所生的孽子,自己的异母弟弟,傀儡一般的皇帝! 牙齿咬的格格作响,韩少卿忍耐着默默跟随着韩少君的背影,见他进了寝宫,宫内立时点起明灯。 站在寝宫内的应该是他,穿着龙袍的,应该是他才对。 韩少卿不断深深吸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等待着天黑的时候,寻找机会。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晚膳时候侍卫换班有所松懈。韩少卿借寝宫前侍卫转身之际,从后跟上,一剑刺中后心。另一人听到动静,韩少卿侧身当面一剑砍下,对方来不及惊乎便已毙命。 趁换班侍卫尚未到来,他闪身进了寝宫。 宫内灯光昏黄,韩少卿转进屋内,看见面前人背对自己,已换下那身龙袍,正将另一件黄衣往身上套。听见身后动静,韩少君转过身来,看见和自己一般模样的人,眨了眨眼,嘿嘿傻笑起来。 「皇弟别来无恙?」韩少卿上前几步,淡淡微笑。 「恙……恙……」韩少君喃喃重复,脸色迷茫。 「那身龙袍,穿的可尽兴?」韩少卿脸色渐冷。 韩少君露出畏缩眼神,不住向后退去,退到床沿,紧紧抓着帘子。即使他天生愚笨,也能感觉到,面前的并非善人。 「我让你穿了二十多年,今天该还给我了吧?」韩少卿步步紧逼,面前的憨儿渐渐瘪了嘴,露出委屈神色。 他想出声呼喊,却已没有机会。 侍卫冲入寝宫之内时,韩帝正端坐床沿,面色平静。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满身鲜血,面容已被灼烧的焦烂,难以辨别。 「有刺客闯入寝宫,已经被我杀死。慌乱中打翻了烛台,可惜不能再看见他的模样。」 韩帝语气冷静,吐字清晰。侍卫一时发愣,面面相觑,竟是说不出话来。 这时韩世允冲了进来,看见韩少卿正襟危坐,微微一愣,再看见地上的尸体,便已全然明白。 那痴憨的傀儡皇帝已经死在他的手上,又被毁去容貌,换了衣裳。门外守卫已被杀死,宫内只有他们两人,死去的韩少君自是无法再开口说话。 已经没有人可以得知真相。 「这里的事我自会处理,你们可以退下,请太后过来。」略一思索,韩世允开口道,韩少卿微微点头,唇边略过一丝冷笑。 侍卫连忙退去,屋内只剩下韩少卿与韩世允两人。 「少卿,虽说他夺了你的帝位,可他毕竟只是个傻子,什么都没有做错,你这样做是不是……」韩世允微微皱眉,看见韩少君的死状,他心中微微有些不忍。 「永庆王爷说的是什么话,朕都听不明白,」韩少卿眯眼冷笑,「朕只知刺客杀死两名侍卫,闯入寝宫。既是要刺杀朕,自不可放任,朕出手自卫,也没什么不对吧?」 韩世允发愣看他,半晌微微点头:「是,陛下说的是,臣多言了。」 「王爷不必自责,将那两名侍卫好好安葬便是,再叫人将这里打扫一下。血的味道,我闻了心烦。」 「是,臣立刻叫人过来。」 「劳王爷费心,朕过去总是让王爷操劳,以后不会了。」韩少卿站起身微笑道,垂头行礼。 韩世允皱眉看他,却看不透他的心思。 这时外面传来嘈杂声音,由远及近,韩世允听出元清姬的声音,不再言语,垂手站到一边。 「少君!少君!!」元清姬焦急喊着,闯进宫来,见韩少卿坐在床塌上,情急之下竟是没有发现龙袍已经易了主,冲上前来,刚要伸出手去却生生立住。 韩少卿眉目含笑,直直望着他。与韩少君相似的面容,却带着陌生的灵气。 「让母后受惊了,刺客已被儿臣杀死。」他微笑道,母后二字,落音尤重。 「你……你是……!」元清姬顿时花容失色,两颊粉黛似是刷了一层白霜。既是生母,怎会觉察不到面前人的异样? 「母后是怎么了?」韩少卿笑意更浓,缓缓站起,伸出手去,「儿臣知晓母后焦急担忧,要不要叫人煮些汤药来,给母后压压惊?」 元清姬面色惨白,转脸去看韩世允,对方却只是垂头不语。分明是点了炉子的屋子,却忽起一阵寒意,直让她全身颤抖。 刚才还分明与爱子分别,为何一会儿,一切就全都变了样? 「母后看来是累了,不如先回宫休息,」韩少卿扶了元清姬的手,「等儿臣将这边安排妥当,自会过去向母后请安,过去让母后日夜操劳,以后不会了。」 元清姬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任人搀着离开了寝宫,全没有了来时那般气势。 韩帝遇刺的消息不多时便传遍宫内,直到深夜也有人过来问安。韩少卿一一淡然回了,末了只说让臣子过多费心,心中过意不去,也不多言。 请安之人满头雾水,不知这傻子皇帝为何突然醒转,又不敢多问。 不久谣言四起,最后尽道韩帝乃是天星下凡,懵懂数十年,一朝醒转。 梁上美人 第七章 到了第二日,韩少卿初次上朝,俯视底下群臣密密麻麻跪成一片,心中是说不出的喜悦。 这本就应该是他的,一直都应该是。 元清姬端坐幕帘之后,脸色惨白。身前这人与她的憨子分明是相似的面容,却全然不是同一人。 韩少君已经不在了,消失在了这世上。 感觉身后那女子的视线,韩少卿深感不悦,有如芒刺在背。 这就是他要报仇的人,当年的东宫妃子,父王宠妃。 先帝恋她温柔美貌,皇后视她为闺中密友,却万想不到最后都死在她的手里,连族人都被她赶尽杀绝。就连尚是婴孩的自己,也被传言为不祥之人,竟欲焚火烧死。幸而被韩世允搭救,才捡回一命。 然老天有眼,赏元清姬憨子一枚,以至数年来朝廷逐渐分崩离析,元清姬渐失大权。这才能让他趁此机会,杀死韩少君,重夺皇位。 韩少卿默默想着,不觉淡淡微笑。 「有事启奏,无事……」 「无事退朝。」 元清姬欲图先发制人,话未说完,却被韩少卿抢去。 苍白脸色瞬间变青,元清姬几乎从软椅上跳起来。 「过去劳母后费心,」韩少卿偏过脸来,冷冷笑道,「儿臣如今已经懂事,母后可以放心放手了。若是觉得累,今后不用陪儿臣上朝也没有关系。」 元清姬脸色铁青,几乎背过气去,却在满朝文武面前,不能发作。 「皇上的心意本宫明白,」她强压怒气,沈声道,「闻皇上突然心智顿开,心气明朗,本宫也是喜不自胜。若是到了时机,本宫自会退下,皇上不必费心。」 「那就请母后自重。」韩少卿冷冷回道,母后二字依然是加重的语气。 元清姬一口气反被堵在胸口,半晌不能言语,默默望着韩少卿听从各地文武官员上前禀报,那威武的背影竟是像一个人。 那死在她手中的人。 她瞠目结舌。 早该发现,早该发现的…… 与爱子面目如此相似,若不是易容,这世上又有几个? 眼前阵阵晕眩,眼前那些文武官员,容貌渐渐扭曲起来,变为狰狞魔鬼。 「朕过去不曾参与政事,懵懂无知,承蒙各位费心。今后会慢慢的学,如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各位提点,不必有所顾虑。」韩少卿望着殿上一排排的脊背,淡然笑道。 群臣齐整垂头:「吾皇万岁。」 韩少卿微笑点头,轻轻挥下衣袖,转身离去。 元清姬愣愣看着殿上的人一个个退朝,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人。殿上冷冷清清,静的沈闷,好象要窒息一般。 直到宫女上前轻声提醒,她才猛然醒转。一路回宫,到了门口她居然看见几个陌生的侍卫站在门前,面容冷淡。 「你们这是做什么?」元清姬微恼。 「陛下有命,请太后好生休息,没有什么事,不要踏出宫外。」其中一人上前道。 「这是监禁!」元清姬终于大怒,「叫他过来!!去叫他过来!!」 「陛下退朝之后与重臣商议国事,分身乏术。」 「我不管!叫他过来!那个阴魂不散的东西!!!」元清姬气的大叫,晴天白日被人闷头狠揍,任谁也无法忍耐。 「请太后自重,御医配了几副安神的汤药,太后喝了或许会好些。」 「我不喝!什么都不喝!!」元清姬气的浑身发抖,却看见几人慢慢走上来,围住她。 韩少卿听得太后殿内传出惨叫,不觉微微冷笑。 韩世允坐在他身旁,默默皱眉。虽说是怎样也不会阻拦他,但心里总觉有些不忍。 「永庆王为何愁眉不展?」见韩世允表情暗淡,韩少卿明知顾问。 「臣并无愁眉不展。」韩世允连忙回答。 「那就好,」韩少卿点头微笑,随手合上卷宗,「承蒙王爷过去对朕多加栽培,这文书看起来也不如想的那样难,真是多谢了。」 「皇上天资聪颖,臣做的又算得了什么,」韩世允笑道,说罢又道,「臣府上还有些事要办,容臣先告退。」 「可以,你走吧,」韩少卿点头,突然又喊住他,「对了,你回去以后挑个日子,把他们接进宫来。」 韩世允略一思索,便明白韩少卿所指何人。 「臣明白,皇上尽管放心。」 韩少卿微笑点头,目送韩世允离去,屋里只留下自己一人。 他忽然长叹一声,向后靠去,双眼微闭。 真是不能相信,自己的心愿竟是这么容易达成。二十多年来日思夜想,如今居然变为现实。 他将手伸进怀中,掏出一方镇纸。那镇纸通体透明,泛着幽幽绿光,两端微翘,好似一架精巧的长身小船。 他垂下头,将镇纸放在唇边轻轻的吻。 「绒月……」唇边流出温热气息,那腼腆微笑的小脸,渐渐浮现在脑海中。 为了这可爱的小美人,他也要圆了心愿,铲除一切的障碍,让绒月成为天底下最幸福快乐的人。 「阿嚏!」绒月大大的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 「你最近怎么老是打喷嚏,」花无幽笑道,「是谁念着你呢。」 绒月脸色微红,扑上去捶花无幽的肩膀,「你说什么呢!谁念我!」 花无幽大笑躲闪:「我可没说是谁,你脸红什么呢。」说罢又做出皱眉沈思状:「不过转眼,公子也走了好几个月了,怎么一点都没音信呢?」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沈素温和道,「公子这回上京,有王爷庇护,一定会成的。」 这些日子韩少卿不在家里,只有三个孩子做主,只接些小生意,过的也算悠闲。像今日这般风和日丽的天气,大家就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其乐融融,无忧无虑。 只是绒月一直念着韩少卿,独自一人的时候常常会想起他,不知他的事办的是不是顺利。 正胡思乱想,外面突然热闹起来。花无幽伸长脑袋向外看,听着声音越来越大,忍不住跑出去,不一会儿便惊叫着跑回来。 「喂喂喂!!你们……你们快出来看呀!!」 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那声音好象是惊讶的过了份,微微颤抖着。 沈素和绒月好奇站起来,跟着跑到门口,看见眼前的情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那么晴朗的天气,街上热闹一片。那些从没见过的,穿着华丽,面目严肃的随从,雪白的灰褐的马匹,顶上缀着流苏的大轿子,还有那些琳琅满目的说不出名字的好看的东西,热热闹闹排满了一条街。 韩世允一身官服,微笑的站着,手里拿了金色的卷轴。绒月是第一次看见韩世允穿了官服的样子,那就是当朝的永庆王爷。 「花无幽,沈素,绒月接旨。」韩世允清了清嗓子,举起卷轴。 三人连忙跪下,视线余光之处,绒月瞥见花无幽和沈素脸上,是说不出的喜悦。 耳朵突然嗡嗡作响。 他听见韩世允宣读圣旨,听到他们三人被召唤即日进宫,听见自己茫然谢恩的声音。可是脑中却全然无法思考,好象这热闹,这排场,这圣旨,都是与他毫无关系的东西。 茫然中有人拉起他的手,他抬头看去,韩世允温和微笑的脸背着阳光,看不真切。 「少卿很想念你,每天都在念着你。」韩世允轻声道,绒月微微点头。 「快收拾东西,现在就走吧。」韩世允又道,绒月还是点头。 然后他跟着花无幽和沈素回屋收拾了东西,登上轿子,在街上人惊讶羡慕的眼神里,起程上京。韩少卿正在那里等他,尽管他的身份,早已不仅是这个小镇默默无名的翩翩公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了路,一路马不停蹄来到京城。在城里又走了好一阵,绒月才终于看见那些深红色的高墙和乌黑砖瓦。轿子被抬进了什么地方,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街上那些热闹的东西,仿佛全都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周围寂静一片,天空都是灰蒙蒙的颜色,地面上雕刻着的神兽图案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怎么也望不到边。 这就是宫里么? 除了大和冷,与公子的院子,又有什么分别? 一群盛装打扮的男人女人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围着绒月向前走,到了一间宽敞的屋子里伺候他焚香沐浴,又为他穿上从来没有见过的漂亮衣服。 浅浅的颜色,领口和袖口都滚了云边,下摆缀了沈甸甸的金丝。 绒月浑身不自在,跟着下人离开浴池进了长长的回廊,经过了许许多多的房子花园才停下来。 走在最前的男人向内禀报,然后把绒月领了进去。 时值深冬,外面一片寒冷,这屋子里却烧着旺旺的暖炉。绒月踏过高高的门槛,全身都被那暖气激起一层颤栗。 韩少卿正面对他,坐在书桌之后,那桌子有过去家里那只好几倍的大,就连整个房间,也是大的不可思议。 这就是……皇帝的书房么…… 身后的门被轻轻关上,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耳边听见炉火燃烧发出的劈啪声,绒月手足无措。 「你穿这衣裳真好看。」韩少卿的声音从屋子的另一头传来,「把头抬起来,让朕好好看看。」 绒月吃惊抬头,发觉他的自称变了。 不再是我,而是朕。 「你又瘦了,朕不在的时候,一定又不好好吃饭吧。」韩少卿微微皱眉,语气中却满是宠溺。 「承蒙皇上关爱。」绒月垂着眼,尽力挑了自己觉得合适的字,视线的余光里韩少卿已是一身龙袍,金色的甚是耀眼。 韩少卿抿嘴轻笑,没有阻止绒月对自己的称呼,侧过身来招了招手:「别光站着了,快过来让朕看看。」 绒月怯怯抬头,远远望着韩少卿含笑的眉眼。 明明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好看,却怎么觉得……那样生疏呢…… 可是即使生疏,韩少卿的话便是圣旨,万不可违抗。 绒月不自在的绞着双手,踌躇地,慢慢地走过去。韩少卿单手支着脸颊微笑看他,等着他一步步的走上来,走到自己的面前,突然伸出手去,把他拉进怀里。 绒月无力的跌进去,嗅到韩少卿身上那熟悉的味道。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韩少卿不悦皱眉,过不多久门便被大力推开,元清姬满面怒容地走进来。她头上身上的缀饰叮当作响,宫女尾随其后,唯唯诺诺不敢吭声。 「母后为何突然大驾光临?儿臣都来不及出来迎接。」韩少卿冷冷笑道,完全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谁是你母后?!」元清姬的双眼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你这妖孽蛊惑永庆王!杀我爱子,伪装成帝,还将我软禁!今天你倒是把话说清楚!」 「母后在说些什么,儿臣为何听不明白?」韩少卿皱眉摇头,「你们这些人,为何不好生照顾太后娘娘,让她乱跑了出来?」 「皇上息怒,奴婢不知太后已是身患顽疾,稍一疏漏,就……」宫女跪地磕头。 「谁生病了?谁生病了?!」元清姬尖声大叫,发丝散乱。 「还不快将太后带回宫去?」韩少卿脸色渐冷,「这样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几名侍卫连忙上前驾住元清姬。 「你这妖孽!妖孽!还我儿子来!换我儿子来!!!!」 那尖利的声音渐渐远去,化为久久不去的回声。满腔悲愤一旦决堤,便一发不可收拾,元清姬已是不能自控。 韩少卿听了这凄厉的叫声,面露冷笑。而绒月躲在韩少卿怀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乖孩子,没事了。」韩少卿温柔安慰。 「那是……什么人……」绒月轻轻地问,「那人哭的好伤心……」 「那是妖女,在为她过去做的坏事赎罪,你不必担心。」 「坏事……?那人……都做过什么坏事?」 「她做过什么坏事?」韩少卿反问,忽然冷笑起来。 绒月怔怔望着,他从来不知道韩少卿会有这样的表情,让他惊讶的发愣。 「她只是一介侧妃,当年却杀我父王母后,咒我为不祥之人。幸有永庆王中途救驾,才保我一命。她笼络宫内群臣,立自己的儿子为韩帝,没想到儿子却是个傻子,这恐怕也是天意吧!」 韩少卿咬牙道,绒月勉强明白了那女人曾想杀死韩少卿,还是那痴傻皇帝的亲娘。 那个他曾经在韩世允的花园里见过的,与韩少卿一般俊美的少年。 「那么……那个傻子……现在又怎样了呢?」他怯怯问道。 「那傻子?」韩少卿眯眼一笑,「他本就不该生在这世上,自是回了该去的地方。」 绒月微微一愣,突然明白了韩少卿的意思。 「公子……你……你……」他瞪大眼,动弹不得,全身虚软。 「若不是他生在这世上,我韩氏一族便不会落得如此悲惨下场,」韩少卿面露狰狞之色,却又悲切,「事事皆有天意,我只是顺着这天意,去做了该做的事。」 「不是!不是!」绒月尖声大叫,跳到地上,跌跌撞撞跑开几步。 「不是的!」他尖叫,「这不是天意,是你!都是你自己的意愿!那个人什么坏事都没有做,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杀他?!」 「那朕的族人,又曾做错了什么事?」韩少卿冷冷一笑。 绒月语塞,无言以对。 「这世上的事,本来就没有公平,能者方可得天下。朕知晓你心地善良,可是善良不能让你得到力量,亦不能让你报仇血恨。」韩少卿说着伸出手去,柔声道,「来,别想太多了。」 绒月犹豫着,没有像过去那样毫不犹豫地投入他的怀抱,想了一想,斗胆开口:「太后殿下失了孩子,自然悲痛。公子为何不宽容一些,放她一条生路?」 「生路?」韩少卿的脸突然扭曲起来,「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她当年杀朕家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放我们一条生路?一报还一报,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不懂?」 绒月立刻涨红了脸,不敢再多言。 「别再惹朕生气了,朕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如这样,若是元清姬从此不再作恶,朕答应你放她一条生路。」看见绒月微红的脸,韩少卿的表情重新变的温和起来,抚摸着他光洁的小脸。 「皇上愿意开恩,绒月感激不尽。」听到韩少卿愿意放了那可怜的女人,绒月心里一松,眼眶湿润起来。 一夜无话,隔日韩少卿天不亮便已离去,绒月也去了花无幽和沈素那里闲聊。沈素出身凄苦,自幼与花无幽为伴,花无幽又如花千鹤一般闲云野鹤。他们两人并无意在宫中久留,只等协助韩少卿平定天下之后,便离开皇宫云游四方。 三人聚在一起长吁短叹一番,绒月天黑之际方才回自己的住处。等沐浴更衣完毕,韩少卿早已等待许久,一见绒月便迎上来将他温柔搂住,抱到床上。 「一日不见,朕真想你。」他咬着绒月的耳尖,语气暧昧。 绒月岂不明白韩少卿的心思,他虽无欢好之意,也不想扫了天子的兴,只能温顺地把手放在了衣襟上。 然而韩少卿却按住他的手:「你我早已不是外人,不如今天做些新鲜事吧。」 「新鲜事……?」 「用你上面的小嘴,替代下面的那只,可好?」 绒月大惊,向后逃去。韩少卿却眯眼笑起来,一把抓了他过去。绒月胆怯挣扎,扭捏着落在韩少卿腿间,那滚烫的东西已然胀大,好似有鲜活生命一般,隔着绵软的衣料贴近他羞红的脸。 「乖……伸出舌头来。」韩少卿温柔低语,抚摸着绒月软软的头发,一手解散了腰带,凑上前去。那阳物散发着烧灼般的气息,无可抗拒。 绒月粉嫩的舌尖勉强探出一截,抵在顶端的凹陷之处。 韩少卿深吸一口气,捧住绒月的头按向自己腿间。那硬硬的东西直冲进绒月嘴里,逼迫他困难大张开口,尽数含下,笨拙地吞吐起来。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进去过身体里的东西居然是这么的巨大,含在嘴里像是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捅穿。持续张开的下颌渐渐发酸,喘息间他抬头想放松酸痛的嘴,视线向上飘去,却正看见韩少卿双目微闭,急急喘息的模样。 胸口好象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茫然无措的身体突然热起来。 他喜欢的人,因为自己做的事而觉得舒服,露出这样的表情。 心里被无名的暖意填满,渐渐忘却了一开始的恐惧和羞涩。好象恶作剧似的,想再多看一点韩少卿舒服的表情,绒月故意大力吮吸,发出淫靡的声音,尚不娴熟的小舌舔过顶端的凹陷,连隐藏在深处的囊袋也不放过。 灼热的液体喷射进嘴里的时候,绒月毫无防备,被呛得咳嗽。白浊的颜色脏了一脸,韩少卿温柔揽过他,用丝绢替他擦干净。 「上面的滋味也不错。」他笑着捏捏绒月的小脸,「朕白天忙于政事,不能像过去那样日日陪着你,真是对你不住。不过朕已经自作主张,让永庆王吩咐下去,选个吉利的日子,立你为后。」 「后?!」绒月刚要沈浸在韩少卿的温柔乡里,突然瞪大眼睛,险些跳起来,「不……绒……绒月怎配当什么后?」 「为何不配?你身在宫中总需要一个名分。朕立了你也是想保护你,让宫中没人会说你闲话。」 「可是……可是我不是女人……」 「朕现在是皇帝了,喜欢的人是男是女,又有何干?若有人敢反对,朕斩了他便是。」韩少卿笑笑,举手比画了一个砍的姿势。 「不能杀人!」绒月连忙扑上去按住他。 「那……只要你乖乖听话,你说不杀就不杀。」 「可是……我突然进宫,算是身份不明之人。朝中官员定有人疑惑,皇上即使斩的了一个,也不能全斩吧……」绒月小声嗫嚅。 「这些事你不必担心。朕已想过,将封你为大吉之星。朕冥冥之中受仙人指引,寻到此星,所以迎你入宫,陪在身边。有你在,本朝将繁荣兴盛,再无奸人作怪,永保平安。这样解释,你觉得如何?」 「我……」绒月无言反驳。 「若你还是担心,朕也可以册封你为宫中文官。你学过帐目,在宫中也能做不少事,朕知道你不喜享乐,爱做事,这样安排,你觉得如何?」 「我……」绒月心中越发焦急,韩少卿自以为了解他,却完全不知他的打算。 他其实并不想留在宫中。 他想过自由的生活,他想要温柔的爱人。 他不想要鸟笼一般的宫廷,还有渐渐变为冷血的公子…… 「朕这样说了,你还是不满意么?」见绒月还是郁郁寡欢,韩少卿皱眉。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温柔体贴,考虑周全,为什么眼前的人还是一脸哀伤的神情? 「绒月……并没有不满意……」感觉到森森冷气向自己袭来,绒月连忙慌乱答。 「朕要听你的真话!不是敷衍!!」如此回答让韩少卿突然心头火起,大声斥责。 绒月吓的惊叫起来,韩少卿大力抓住他的手,把他拖到自己面前:「是不是朕过去太放纵你,让你变的贪得无厌了?」 他白天与官员周旋已经足够费力,已不像过去那样能忍受绒月的扭捏和踌躇。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只觉得心中烦躁。 「没有……绒月从没有贪得无厌……」看见韩少卿渐露狰狞,绒月连忙摇头。 「那就快应了朕,说你愿意为后!!」韩少卿咬牙,步步紧逼。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努力想让绒月幸福,他却还是这副委屈的样子。 「我……我……」绒月大张着眼,清澈的眼泪掉落下来。面前的公子实在太可怕,他从未见过。 「你到底是哪里不满意??」韩少卿越发生气,一把推倒绒月,扯开他的衣衫,抚上裸露的身子大力揉搓。 「没有……绒月没有不满意……」绒月委屈哭叫,那无助的满脸泪水的样子,只能激出韩少卿凌虐的欲望。 白嫩细洁的肌肤,在手掌毫不留情的搓弄下渐渐发红,像是要渗出血来。 「是不是要让你明白,现在你面前的到底是什么人,你才会听话?」韩少卿沈声道,抓起绒月的双手按过头顶,另一只手捏弄着粉嫩的乳首。柔嫩的地方被无情凌虐,绒月哭的更大声。 却没有人能救他。 谁敢救他呢? 身上最后一件蔽体衣物被扯散,绒月被韩少卿赤裸的扔到床上。娇嫩的身体落在金色绣龙的锦被上触目惊心,仿佛是最光洁柔美的玉石,即将染满污秽,破碎崩裂。 韩少卿居高临下,慢慢扯散了衣襟。屋内烛光从背后投落,在他的身上落满灰黑的阴影。绒月嘴唇颤抖,眼睁睁的看着韩少卿散乱了衣衫欺身向前,抓住他的脚踝高高抬起。 「不……不行……不行……」他惊恐的张大眼。明明早已不是处子,他却第一次那么惊恐。 韩少卿冷笑着,拉过床边垂下的绸帘,将绒月的脚高高绑起,又抓住他另一只脚。绒月扭身挣扎,却无法合上双腿,羞耻的地方被强迫打开,暴露在屋内暗淡的烛火内。 「许久未曾碰你,朕也确是想你了。」韩少卿眯眼笑起来,低头埋入他的下体吮吸啃咬,从尚软的嫩茎,到饱满的囊袋,又到身后紧窒的秘处,一寸也不放过。 「啊……啊啊……」体内仿若是燃起了热烈的火,绒月发出呻吟,扭动腰身。 韩少卿就像是一头被火焰缠绕的猛兽,就连被他碰触到,也能感受到这火的剧痛。 「站起来了。」韩少卿突然发出轻笑,手指对准绒月半挺的嫩茎轻轻一弹。鼓胀的顶端立刻渗出透明水渍,沿着稚嫩的棒身缓缓流淌下来。 「不要……不要……」绒月用力摇头哭泣,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连韩少卿的脸都看不清。 因为恐惧,身体变的比平时更加敏感;却又因为敏感,而更加恐惧。 瘦弱的身子仿佛被牵上绳线,崩的紧紧,韩少卿就是那操纵的人。他任意的举动都能让绒月痉挛颤抖,近乎昏厥。 「原来……你喜欢被这样对待……」眼见绒月渐渐失神,白嫩的身体也染上羞涩的红晕,韩少卿似是更加有了兴致,眼中渐露残虐之色,连声音都变的沙哑。 「没有……没有……」绒月泪眼朦胧。 「没有吗?」韩少卿冷冷重复,从枕下摸出一罐软膏,沾满一指,探进绒月后穴。 「唔啊……啊啊……啊……!」绒月仰脸,尖叫出声,唇角流下一条透明水迹。 尚未柔软的后庭紧紧缩起,抵抗着异物的侵犯。韩少卿毫不留情,大力刺入,绒月痛的眼前一阵发黑。 身体好象要撕裂一般。 「真紧呢,紧紧的咬着,」韩少卿低声叹息,手指在狭长的甬道内旋转弯曲,发出淫糜水声。 绒月仰卧塌上,双腿大张,连躲避都不能,只能嘤嘤啜泣,双手紧捂住脸。 「哭什么呢?以前不是很喜欢这样的么?」韩少卿拉开他的手,取过枕头垫在绒月腰下,又握了他的腿,高高抬起。 后庭被滚烫的东西碰触,绒月猛然睁眼。视线内只见韩少卿冷冷微笑的面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还想挣扎,那巨物却猛的刺入身体,直达底端。 「啊啊……啊啊啊────!!」 屋内,瞬时传出凄厉喊叫。那声音回荡在幽深的宫内,久久不曾散去。 梁上美人 第八章 绒月从噩梦中幽幽醒转,见眼前坠着厚厚的绸帘。他想起身,却不小心牵动体内伤口,疼的倒抽一口冷气。 昨夜到了最后,他昏厥过去,不省人事。这是上天怜悯他,才给他这样的幸运,逃脱更痛苦的蹂躏? 绒月怔怔地想着,忽听外面传来谈话的声音。 「给太后送去的药,她都按时服下了么?」那是韩少卿的声音,温和又冷淡。 「是,太后偶有抗拒,侍卫不得已才少许动粗。特禀报皇上,望皇上开恩。」这是韩世允的声音。 「朕明白各位良苦用心,只要能让太后喝下药,动些粗也无妨。只是不要弄出伤口,免得被人说了闲话。」 「是,下官自然明白。只是下官有一事想询问……」 「什么事?」 「皇上给太后送去的究竟是什么药?太后服下之后心思恍惚,时有暴怒狂燥,有时又郁郁寡欢,下官实在是不明白。」 沉默一会,韩少卿突然发出冷笑。 「允叔,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但说无妨。这药是我专托了花千鹤调配而成,初服时病者神清气爽,面色红润,久之却会乱了心智,最后完全发狂,与疯人无异。」韩少卿说着眯眼冷笑,面露得意之色,」当然,这其中的端倪,自是连御医也查不出来的。」 韩世允皱眉:「少卿,我早知你一心对元清姬下毒手,可是你这样将人逼疯,是不是太过分?她已经没了儿子,即使不理不睬,将来也无可作为。」 「允叔此言差矣,元清姬生性残暴无情,重压之下必起而反之。若是不尽快斩草除根,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韩少卿言之灼灼,绒月钻在被子里,全身冰凉。 韩少卿明明答应过他,会放太后一条生路,原来……是骗他的……? 原来,他还是要置元清姬于死地?! 耳边嗡嗡作响,等他回过神来时,绸帘已被掀起,韩少卿站在他的面前。 「你醒了? 有哪里不舒服吗?」韩少卿温柔微笑,与昨夜那暴虐之君仿若两人。他边说边慢慢坐到床边,伸手去摸绒月苍白的小脸。 「不……不要碰我……!」绒月瞪大眼,摇头甩开韩少卿的手,「我……我不要和出尔反尔的人来往!!」 韩少卿收回手去,眼中渐露冷色,沉默望着绒月。 「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他低声问道,细眯起眼。 「你分明答应过我,会放太后一条生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绒月大声质问,用尽全身的力气。 「朕本的确想放过她,可却听闻秘报,说她暗中筹划谋反,笼络武官,实不得已才这样对待她。」韩少卿坦然道,似是早有准备,理由充分。 「你骗人!你根本就是一开始就想杀她!!」绒月狠狠道。 韩少卿微愣一下,然后又笑起来:「好好,一开始就想,就一开始就想吧。其它的事过一会儿再说,先转过身去,让朕看看你昨天落下的伤。」 绒月还没回过神,身上的棉被便被一把拉下,腰也被扣住,反转过去趴在床上。 「啊……」温暖的手抚上酸痛的臀,绒月羞涩地涨红了脸。 「朕只是给你上些药,没事的。」韩少卿柔声抚慰,轻轻掰开绒月雪白的臀瓣。 柔嫩的花心裸露在空气中,害怕似的微微瑟缩。褶皱上还残留着暗红白浊的残迹,因为饱经蹂躏,而显得楚楚可怜。 「皇上……」绒月吃力回头,身体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以后若是只有你我二人,你还是按以前那样的方式称呼的好,」韩少卿微笑叹息,「我也不自称为朕了,看你叫皇上时候那种委屈的样子,真像是逼你吃了什么毒药。」 他说着取来药膏,小心地抹在绒月的后穴上。 后穴瞬时感到一阵舒适的清凉,那清凉在体内一点一点的蔓延开。绒月感觉昨夜的伤痛,似乎真的减缓不少。 「若你以后乖乖听话,我自然不会再伤害你。但是你如果做了错事,这样的惩罚,我也是不会手软的。」 修长的手指突然在体内弯曲,绒月吃痛的叫出声来。 「听明白没有?」韩少卿低头耳语,沾满药膏的手指,缓缓从甬道内退了出来。 「绒……绒月明白……」绒月无力点头,眼中渗出朦胧泪雾。 他开始觉得迷惑,韩少卿说出来的话是那么义正词严,难道真是自己做错了,想错了? 韩少卿依然是喜欢着他的,是不是他自己太过任性,是不是他在自寻烦恼? 是不是乖顺的听韩少卿的话,一切就都会变的很美好? 「好了,我还要去做事,你一个人乖乖睡着。」上完了药,韩少卿将药罐放在床头,「如果还是不舒服,就自己涂一些,慢慢就会好的。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让我们都不开心。」 「是……绒月明白……」绒月木讷点头,把身体裹回被子里去。 韩少卿默默望了他一会儿,突然俯身吻了吻他的嘴唇。 「记住,要听话。」 温柔的重复了不容抗拒的话语,他起身离去,轻轻关上门。 屋子里重新变的安静,绒月转头望着窗外,缓缓叹息。记忆中的那个韩少卿已经不会再回来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学着适应这变化,而不要总觉得别扭,觉得不快乐? 是不是应该更懂事一些,按韩少卿喜欢的方式回应他的感情?这样做的话,大家是不是都会很开心,而不要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 想到最后,直到疲倦地沉沉睡去,绒月都没有想出一个好的答案来。 直到深夜,韩少卿还没有回来。绒月闷得发慌,趁侍卫不注意便起身下床,跑出门去散心。 一弯明月悬在当空,将四周染上层层朦胧的光晕。春夜的花园里寂静一片,偶尔传来一两声清脆的鸣啼,更显清幽。 绒月漫无目的地逛着,就在此时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女人的哭声。 背后一阵寒意,他吓的差点叫出声来,仔细辨别才发现那哭声居然是从太后殿中传来。 哭声哀切而凄厉,声嘶力竭。绒月起先害怕,渐渐居然涌起一阵的悲伤,好似听了这哭喊的声音,都能感觉到那人的痛苦。 那是……太后的哭声? 绒月已知晓她的狠毒,她的残忍。她在韩少卿口中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可是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是因为孩子被人杀死了么? 明明知道她是恶人,绒月却克制不住自己的双脚,随着那哭声一直走到花园尽头。眼前是高高的灰墙,顶着墨色砖瓦,抹着朱红漆色的大门紧锁,门前空无一人。 望着那朱红的被月色染得发暗的门,身体里突然好象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让绒月难以自抑。分明知道这是不对的,他纤细的手还是无法控制的伸了出去。 「吱呀──」随着长而扭曲的声音,朱漆木门被推开了一道缝。心快要从嘴里跳出来,绒月将缝隙推大一些,闪身进去。 门的另一边,又是另一座花园。让他想起许久以前在永庆王的府上,偷偷潜入的后花园。 那时,他第一次看见痴傻无辜的韩少君,和他说话。 然后分别。 那时绝没想过,竟是诀别。 然后,他遇上王府追兵,捉拿盗宝之人,仓皇之下躲到树上。 然后,他失足跌下,被韩少卿所救。 韩少卿正是那盗者,因为那些宝物,本就是韩氏皇族所有。 如果那时,他未曾偷进那后花园。 如果那时,他及时逃开,或者没从树上跌下。 又或者,跌下的时机,早或者迟了那么一点。 那现在,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他是不是永远不会与韩少卿相逢,也不会知道,他的抱负,他的身份,他的心愿? 绒月痴痴的想,慢慢踏入后宫。远处忽然一阵棱棱之声,清冷的空气仿佛起了一层层的浅浪。他立时起了鸡皮,头皮发麻。 那是琴声,如泣如诉,看似凌乱却又含灵动;如同信手拨出,却又不闻生涩。 绒月凝神细听,听着听着竟觉一丝苦闷忧愁。 这拨弦之人仿佛有无尽的悲伤哀怨,却又无可倾诉,只能投与乐声之中以解心结。幽怨琴声深深刺入耳中,直入心底。 绒月寻声找过去,拨开重重花团苍木,园子尽头渐渐现出一座小殿。 「有……有人么……」走近了小殿,他出声询问。殿内隐约有人影浮动,却无人回答。 「有人么?」他加大声音,走的更近。依然是无人回答,耳边却隐隐传来女子哼曲之声。 绒月大着胆子走进小殿,殿内燃着几支小烛,光线暗淡。临窗坐了一个人,倚栏而卧,长长的白纱裙摆拖在地上,已是沾满污秽。就连手边的小琴也是陈旧不堪,几欲崩坏。 那人浅声哼唱着,头左右摇晃。凌乱的长发随意挽成发髻,那发叉仿佛随时都要掉落下来。 忽然,那人回过头来,冲绒月嘿嘿一笑。 「你……你是……」绒月猛然瞪大眼,不敢相信。虽然是这样的污秽不堪,疯疯癫癫,却盖不住她曾经的丽颜。 眼前这疯人,居然是元清姬! 「你是……是……」元清姬扭着头,嘿嘿直笑。秀丽的面容灰黑一片,神情恍惚。 「你……是怎么了……」绒月不住向后退去,眼前这疯人与过去那端庄雍容的韩朝太后简直判若两人,让他恐惧。 「怎么了……嘿嘿……嘿嘿嘿嘿…………」元清姬痴痴傻笑,拖起衣裙,摇晃着站起来。 匡铛── 手边的小琴被撞到在地,发出沉重声音,在深夜里听来格外骇人。 元清姬面露茫然之色,如孩童一般笨拙转身,低头去看。 「啊……啊啊──!啊──!」看着那只旧琴,她突然发出尖利惨叫,扑跪下去抱住那琴,也不顾地上肮脏不堪。 「少君!──少君──!」她抱着那旧琴,尖叫哭喊。那疯狂的凄厉的声音仿佛要震破绒月的耳膜。 那么悲痛的,那么绝望的,连心都要震碎的声音。虽然是乱了心智的声音,绒月却能感觉到她失去爱子时,那样的痛不欲生。 看见韩少君死去时,那样的震惊绝望。 清醒之时她不能发泄,必须忍耐着。那超越限度的忍耐直到现在失了常态才肆无忌惮的爆发出来,变本加厉。 绒月心中惊恐,又怕惊扰元清姬,只能缓缓移动脚下步子,一点一点的向后退去。 可这时元清姬却抬起头,目露凶光,握住小琴站起身来,朝着绒月冲过去。 「是你!──是你杀了少君!杀了少君!!」她尖叫着扑上来,挥舞着手中的破琴。绒月惊恐的目瞪口呆,眼看着元清姬狰狞的面容越来越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绝望地闭上眼。 这时殿外突然冲进几名侍卫,为首之人扬起刀背,毫不留情地向元清姬的面门砍去。元清姬惨叫一声,捂着脸朝后退去。 听见声音,绒月微张开眼看。暗淡的烛火中,元清姬如动物一般吓的瑟瑟发抖,双手捂住面颊。指缝之间,暗红粘稠的鲜血不停地流淌下来。 两个侍卫上前左右架住她,将她的双手绑在一起栓到窗栏上。绒月回过头去,看见韩世允正一脸惊慌,站在门口。 「你……没受伤吧?」他大步走上前去,捧了绒月的脸左右看。 「没……没有……」绒月摇头,「多谢永庆王及时前来,救下绒月一命……」 「没事就好。若你又受了什么伤,皇上怪罪下来可就糟了。」韩世允叹息,「如今太后身体欠佳,神思恍惚,几近癫狂,御医也是无可奈何。今夜不知是谁忘了把花园的门锁上,让你受惊了。」 「不,深夜乱跑是绒月不对,还请永庆王见谅。」绒月低下头,心里一阵阵的发凉。 好一个身体欠佳,恐怕韩少卿和韩世允早已窜通一气,如此糊弄宫中人吧? 那天他躺在床上,明明什么都听到了。韩少卿一心想置元清姬于死地,从未犹豫过。他所送去的药,才是元清姬发狂的根本原因。 那不是补药,正是将人弄疯的毒药啊!! 韩少卿想做的事,已经没有人能阻止。与其烦恼悲伤,还不如统统忘却──明明是希望这样的,胃里却为什么翻江倒海的难受呢? 眼前昏沈一片,绒月匆忙与永庆王告辞。他跌跌撞撞地跑出花园,双腿一软,跪倒在花园的湖边,一下子呕吐起来。 晚上的食物被吐了干净,胃却还是一阵阵的抽搐,翻腾。嘴里酸涩一片,最后不断地吐着清水。脸上被泪水模糊的狼狈不堪,微冷的夜风吹来,火辣辣的疼。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来,绒月抱着肩膀,跪在湖边。 「公子……公子……」他对着空旷的湖不停地叫,却不知在呼唤谁。 那个温柔的公子早已不会回来了,他不是早就知道的么? 明明知道,为什么总也不能接受不会改变的事实? 「今后若是没有朕的允许,你不可出门一步。」啪的一声合上书本,韩少卿冷冷道。 绒月垂头不语,误闯太后殿的事情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伺候太后的宫女和侍卫都被狠狠责罚,死的死,伤的伤,韩少卿是忍了又忍,才没有连绒月都一起责罚。 但暴虐之行还是免不了的,夜晚绒月又是被按在床上狠狠凌辱,凄惨哭喊,直到精疲力竭的昏昏睡去,韩少卿才不情不愿地放了他。 半昏半醒中,绒月发现自己居然一晚都没有泄过。 这是第一次他的身体在韩少卿的抚慰下,感觉不到一点点的快乐。 隔日有人前来接绒月,带他搬离了原来的宫殿。新到的地方更加奢华,是过去嫔妃所住的宫殿。先帝去世之后,元清姬遣散了各处妃子,想为韩少君另立后宫。可韩少君却是傻子,男女之事毫无兴致。于是立妃的事,一来二去就拖了下来,韩帝后宫一片冷清,只有殿内的宫女每日打扫。 绒月并不知这些正殿偏殿到底有什么分别,只觉得大而宽敞,却又是说不出的清冷。透过窗子向外看去,深冬的花园里一片银装素裹。宫女侍卫立在各处等候吩咐,脸色暗淡,表情也是冷而僵硬,好似泥塑一般。 他抱着侥幸走入花园,游览四处都无人打搅,却走到了门口的时候,看见两名侍卫悄无声息的上前,强硬阻挡。 其它的地方也是,只要是通往出口的地方,必有重兵把守,单凭绒月一己之力,根本是无法离开。 入冬的花园只留几株殷红腊梅,傲然挺立,绒月无聊地走来走去,几名宫女侍卫寸步不离。他无奈叹息着离开花园,穿过回廊时,看见边上有一道高墙。 墙外是其它宫殿,另一处牢笼而已。 他抬头望着,突然想看看外面。即使同是牢笼,也总会有不一样吧?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自己走走。有人跟着,看了心烦。」他回头驱散了侍从,等人都退下了,左右看看,走到墙角。 这墙并不算很高,绒月静下心来提起一口气,跃起身来,竟一下就跳上了墙。 脚下被瓦片滑到,他微微倾身,稳住身体。 视线内层叠的屋顶一览无余,一眼望不到边,站在墙头远望,瞬觉心旷神怡。 绒月突然觉得很开心,好奇地四处乱看,发现隔着一道墙的地方,花无幽和沈素正在花园里。 数日不见他们,绒月欣喜若狂,也不顾自己站在屋檐上,连连挥手叫喊。 花无幽正和沈素蹲着玩雪,听见叫声抬起头来。看见绒月衣衫单薄,站在屋檐上,又是喜又是惊。 「你们在玩雪?」绒月俯下身来,高兴问道。 「你怎么站在那里呢?小心跌下来。」花无幽跑到墙下,抬头喊。 「我一个人无聊呢,就爬上来看……啊──!」绒月话音未落,脚下突然一滑,果真应了花无幽的话,从屋檐上摔了下去。 花无幽眼疾手快,向前一跃,趴到地上。绒月直直跌落下来,落在他的身上,两人狼狈跌倒在雪地里,洒了一头一脸的雪。 「你们在做什么呢?」沈素叉腰站在远处,无奈摇头。绒月从花无幽身上爬起来,摸着头嘿嘿一笑。 「我一个人……觉得太无聊了……」他小声道。 太无聊,太寂寞了,所以……就爬到墙上,想看看外面。 花无幽和沈素对看一眼,自然心领神会。 绒月原本住在偏殿,突然有一天却没了声息,被送进凄清的后宫里独自一人,被韩少卿如鸟雀一般饲养着。 韩少卿的身份已不同往日,对待绒月的方式自然也不一样了。情意虽然还在,却变的专制霸道,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花无幽和沈素虽然担心,却帮不上什么忙。他二人只是被花千鹤托付给韩少卿而已,只是借住在他人屋檐之下,对一切的事情虽然知晓,想劝解什么,身份却是不够。 既是无法劝解,他们能做的就只有陪绒月玩一会儿,缓解他心中的孤单寂寞。 那天他们玩的很开心,戴了厚厚的手套,穿了棉衣,在花园里堆雪人,打雪仗,直到天黑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告别的时候虽然嘴上不说,他们彼此心中却心照不宣。 一起玩耍的事,绝对不能让韩少卿知道。 眼看着暮色渐起,绒月向两人打了招呼,重新跳上墙去,沿着过来的路返回过去。 回去以后稍做休息,韩少卿便来了。两人又是一同吃饭,绒月回想着白天玩耍,不知不觉面露微笑。 「你今天看起来好像特别开心。」韩少卿觉察到了他的样子。 「我……」绒月微红了脸,「我是见你来,心里高兴……」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样的谎言居然脱口而出。绒月连自己都吃了一惊,跟韩少卿说谎,以前是连想也不敢想的。 所幸韩少卿也没多疑,听了绒月的话信以为真,温柔揽过他一同吃饭,吃完了又一同去沐浴。 浸在温暖的热水里,绒月渐渐神思恍惚,内心的愧疚却越来越深。 他居然学会了说谎,在喜欢的人面前,坦然地说着谎言。 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然而虽然愧疚,向往自由的心却丝毫未变,甚至变本加厉。每当韩少卿不在,绒月便会跳过高墙,跑到外面和花无幽与沈素玩耍,或者找别人说话。 虽然花无幽和沈素反复提醒他要小心,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却总也忍不住。他是喜欢自由的,被无微不至的保护着的生活,并不适合他。 只是他没有想到,过去一心要学武,是想象花无幽和沈素一样更能干些,离韩少卿更近些。没想到学会了轻功,却拿来当作逃避韩少卿的工具。 梁上美人 第九章 每天都这样的过,一日不小心,绒月从墙上跳下的时候扭伤了脚。 跟韩少卿自然是不能说的,三人思来想去,只敢去找韩世允,让他帮忙找药给绒月医治。 「你做这样的事,早晚会被发现,」韩世允虽不责怪,却也担心。 「允伯不必多虑,绒月心里明白。」绒月笑笑,他确实也是害怕的。但是被发现的害怕,远远抵不上自由带来的快乐。 韩少卿隔天就听说了绒月受伤的消息,下了朝便匆匆来看。绒月无法外出,正躺在床上,忽然听见下人过来通报,赶紧起身下地。 「不必起来,」韩少卿迎上来,轻轻扶住他,「怎么又把自己给弄伤了?」 「我……不小心滑了一下……」绒月小声道,他并没说错,的确是滑倒受伤的。 只是,不是在走路的时候滑倒的。 「一不看着你,就闹出事来,看来以前的那些下人还得再叫回来。」韩少卿皱眉叹息。 「不……不用……!」绒月急道,「这和下人没什么关系……」 之前照看他的人,都被他找了借口,说是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围着,纷纷驱赶去了别的宫殿。 可真正的原因,却是绒月想行动更加方便,跳过墙头的时候不要被人发现。因为下人少了许多,去花园里的时候再没有人跟着,他才能顺利地来去。 怎么还能让他们回来呢? 「你说不用就不用吧,」韩少卿宠溺地揉了揉绒月的头发,「只要你觉得过的舒服就好,我叫人配了些膏药,你敷在伤处。平时多多休息,若是哪里难受,尽管诏御医过来。」 绒月点点头,心里突然一阵难过。 如果是过去的话,韩少卿一定会说,叫花无幽帮忙照看,而现在却不会了。 虽然嘴上不说,绒月却知道韩少卿已经不再希望他跟花无幽和沈素在一起玩了。 这是什么原因,即使不说,他心里也明白一些。 韩少卿不希望他和别人在一起。 想到这里,之前撒谎的愧疚突然减缓了,绒月反而有些愤怒。脚伤痊愈之后,他依然打算继续爬墙出去玩。 即使被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无所谓。 韩少卿不知道绒月都在想什么,不放心的嘱咐半天,直到很晚才离开。门关上的一瞬间,绒月的全身突然一阵轻松。 不必强颜欢笑,也没有亲热的欢爱,不用应付韩少卿,让他觉得愉悦许多。 伤了腿之后,韩少卿过来的次数就变多了,只不过每次都只是和绒月说说话,而不和他亲昵欢好。绒月脚上缠了绷带,行动不便,自是不能下床出去玩,每日也只乖乖呆在寝宫里,等着韩少卿来看他。 睡觉,吃饭,聊天,看书,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渐渐的窗外景色也变了模样。刺眼的纯洁雪景之中,慢慢有了红绿的颜色。 春天到了。 初春的晨曦时分,绒月独自坐在桌边,手支着脸,听外面夜雀鸣叫的声音,心里是说不出的寂寞。 他或许要在这里呆上一辈子,每日无所事事,孤独一生。 唯一期盼着的,只有韩少卿前来宠幸。 可是他身为男儿,无论如何宠幸,都是不能怀上身孕的。这样的生活,连个终结都没有。 韩少卿已不再和他说立后的事,但是立不立,又有什么区别呢?无论是什么身份,他都只是韩少卿养的一只小动物,一只笼中之鸟,生活富足,却永远也逃不出去。 这真可怕。 心中越想越沈,绒月烦躁地站起来,在屋内缓慢踱步。走到窗前,他用力吸着初春夜晚的凉气,带着微微的花香。 虽然是受了伤,不过就在附近走走,应该是没事的吧? 他这么想着,悄悄出了门,又来到那堵高墙前,飞身跃起,一脚踏到半空,又是一个扭身就跃上了墙头。 脚伤还未痊愈,踏上屋檐的时候有一点刺痛。可是他却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稳住身子站在墙头,远远望着地面尽头,与天相接的地方。 那里,正泛出一抹金红的亮色,染满了天边的白云。 绒月站在屋檐,呆呆看着天际尽头那微红的美丽颜色,渐渐失神。他任由朝阳缓缓升起,温暖的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温暖又柔软。 远处传来万物清醒的声音,四周开始变的喧闹。绒月弯腰坐了下来,坐在屋檐上,继续眺望着远方。 「绒月,你在那里做什么呢?」不知过了多久,低下传来声音。绒月低头望去,是花无幽正站在墙角下,抬头看着。 「王爷说你的脚伤好了不少,已经能四处走动。所以我们想来看看,看你是不是会过来玩。」沈素站在花无幽身边,跟着一起抬头。 绒月微微一笑:「我已好多了,能下地走走。这些天都在屋子里,闷的发慌。」 「看你多调皮,刚能走就上墙。小心再跌一下,连手都跌坏。」花无幽笑道。 「你这乌鸦嘴!」沈素笑骂,花园里顿时热闹起来。 「绒月,你不下来玩么?」见绒月一直呆坐着,花无幽眨眼问道,快下来,我们接着你。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绒月也点头站了起来,做出要往下跳的样子。 「无幽!」这时沈素突然大叫,声音中满是惊恐, 「你叫什么呢?」花无幽皱眉转过头去,却一下子愣住了。 花园的一边,韩少卿默默站着,脸色阴沈。 身后一群侍从紧紧跟着,露出同情怜悯,却没有人敢吭一声。 绒月也看见了韩少卿,发愣的站在原地。 他看见韩少卿那双冷冰冰的眼睛,让他的身体好像从里面开始,变的冰冷僵硬, 大家各自站着不动,谁也不敢说话。即使是那么机灵的花无幽,也被吓的魂飞魄散,呆滞木讷。 「原来,绒妃每天就这样打发时间呢。」沉默半晌,韩少卿露出浅浅微笑。 温暖春日仿佛突然坠入冰窖,绒月冷的牙齿格格作响。 「你们也真是贪玩,早晨天气寒冷,没什么事的话,还是进屋去的好。」韩少卿说罢,又转向花无幽和绒月。 两人远远站着,神色惊恐。过了好一会儿花无幽才猛然醒转,拉着沈素连连弯腰叩首。 「多些皇上关心,我们这就走了!」 花无幽慌忙说完,和沈素转身就逃。走时两人偷偷抬头,向绒月看了一眼。 尽管知道趁乱逃跑,落井下石,实在卑劣。两人却不敢违背韩少卿的意思,他早不允许绒月再和除自己以外的人来往,现在看见绒月这样,虽然看来平静,心里必定是勃然大怒。 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勉强着不离去,或许只能让他更加发怒。最后受苦的,依然是绒月。 绒月心里也是明白的,看着他们离开,微微松了口气。原本就是自己找他们玩耍,被韩少卿发现,也应该是自己受罚才对…… 见花无幽和沈素走了,韩少卿沉默不语,慢慢走到墙角,抬头看着绒月。 「你也该下来了,伤还没有好,就到处去玩,」他一边说,一边伸出双手,「跳下来,我接着你。」 「我……自己来就好……」绒月探头出去,怯声道。 「下来。」韩少卿平静重复,语气却更加冰冷。 绒月不敢再有怠慢,跪在屋檐上,慢慢地爬到边缘,顺着瓦片的斜坡,一点点的滑下去。 身体腾空落下,稳稳落在韩少卿的臂弯里。 他的怀抱很温暖,仿佛根本不会用那样冷酷的语气说话。 「这才乖。」韩少卿冷冷一笑,抱着绒月往花园外走去。 「朕今日不上朝了,若是有事禀告,将文书放在书房里便是。」看到站着的一群侍从,他淡淡吩咐下去。下人连忙应了,纷纷离去,很快散了。 绒月将头埋在韩少卿的胸口,双眼紧闭。他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只感觉身体轻轻摇晃。 韩少卿抱着他,进到他的住处去。照看绒月的下人看见皇上神色冰冷,不敢多问,关了门后也连忙离开,惟恐惹火上身。 韩少卿并不言语,抱着绒月进屋,将他平放到床榻上。 「皇上……」绒月挣扎起身,脸色惊惶。 「你又叫错称呼,」韩少卿微微皱眉,「为什么总是这么不乖,不听我的话?」 「我……」绒月欲言又止,害怕的侧过脸去。 韩少卿也不责骂,沉默着伸出手去,解开了他的衣衫。 「不……不要……」绒月慌张捂住胸口,转身想逃,却被牢牢按住。 韩少卿抓了他的后领,将外衣扯了下来,又去扯内衣。绒月畏惧,困难地转过头去。 「公子……绒月以后不敢了……」无论韩少卿不在的时候是怎么怨他,怎么恨他,在他面前还是会自然的恐惧害怕。 听见他求饶,韩少卿并不言语,拉起床边鲜红的绸帘,抓住绒月双手捆在一起,绑在床头。 「公子……公子……饶了我吧……」绒月用力挣扎,小声哭喊。韩少卿置若罔闻,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按进被子里。另一手脱了他的衣服,扔在地上。 白嫩光洁的身体裸露在丝绸的被面上,绒月惊恐万分,趴在床上不住扭动挣扎。冰冷空气中只觉韩少卿握住他的腰,欺身上前。 毫无预兆的,坚硬滚烫的性器猛然顶入身体。 「啊──啊啊──!」寝宫内顿时传出凄厉惨叫,绒月尖声哭喊,瘦弱苍白的手指紧扣住床单,瑟瑟发抖。 韩少卿抱住他的腰,更深地侵犯进去,一次一次毫不留情,甚至用手指分开干燥紧窒的菊穴,强迫绒月敞开身体。 暗红粘稠的液体从二人结合的部位流淌下来,顺着大腿落到床上,蔓延出触目惊心的颜色。绒月不停地哭叫求饶,却只换来更加剧烈的疼痛。 脑中的意识很快模糊,渐渐的他失了力气,连呼喊的声音都变的嘶哑,如一件残破的玩具,茫然地来回摇晃。 过了许久,韩少卿才终于放开,起身下床。绒月趴在床上,腿间污秽一片。 「我早已说过,你要听话。不听话,就是这样的下场,」韩少卿披上外衣,冷冷道,「若是还有下次,做了我不高兴的事,就没有今天这样轻易的饶过你。」 绒月满脸泪水,一声不吭。他还能听见韩少卿说话,却没有力气回应。 也不想回应。 偷偷跑出去玩,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连玩的权利都被韩少卿夺走,他已一无所有。 韩少卿说完便叫了人来给绒月清理,自己把书房里的奏折都取来,坐在桌边慢慢看。 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整日无语。晌午韩少卿看完了奏折,起身离开。 于是屋子里只剩了绒月一个人,呆呆趴在床上,看着日上三竿,又慢慢落下,最后变成黑夜。 这样死一般的过了几日,每天早上醒来便是发呆。晌午吃了午饭又昏昏睡去,直到晚上,再吃晚饭。 吃过晚饭,又是发呆,直到深夜过完这样一天。 伤势痊愈之后,韩少卿又来过几次,每次来都是一言不发,把绒月按在床上,椅上,墙上,强硬的侵犯。无论绒月是哭叫求饶,还是破口大骂他都不加理睬,直把他弄得发不出一点声音,才冷冷放开。 绒月起先还希望着韩少卿能渐渐消了气,过了许久却毫无改变。对他的到来从原先的期盼着,渐渐转为了恐惧,最后只要看见他推门而入,便忍不住瑟瑟发抖,蜷成一团。 「公子饶命……绒月……再不会犯错了……再不会犯错了……一定乖乖听话……」 这样的话不知说了多少次,却没有一次得到韩少卿的回应,只换来更加残忍的侵犯。 绒月感到绝望,韩少卿虽不言语,但那天看见自己站在墙头和无幽沈素说话,心里必定受到极大的刺激。 就如当初元清姬看见爱子死在面前,那样的惊惶惊恐,如一片阴影压在心头,无法磨灭。 绒月就这样每日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宫中侍女怜悯于他,空闲的时候会来和他说说话。 「皇上治国有方,今年北方又有重灾,多亏皇上开仓放粮,百姓感激不尽。」 「皇上派了重兵把守关外,以后那里的人不用再担心蛮族入侵,都说皇上圣恩。」 「皇上明年还打算出兵,平定南方内乱。」 「虽是不说,皇上必定是喜欢你的。他未曾有另立后宫的打算,对你一心一意,或许只是太生气了,国事又繁忙,心情烦躁,才一直不原谅你。时间久了,他的气自然会消的。」 绒月木然听着下人崇敬的或者安慰的话,脑海中一会儿是韩少卿身穿龙袍,气势万千的样子,一会儿又是他压在自己身上,那冷酷狰狞的表情,心里乱成一片。 他相信韩少卿是一位圣明睿智的君主,但却不知道他还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爱人。 与他相恋,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对于这样的事,他已再没有信心。 心中烦乱不堪,绒月整日郁郁寡欢。忽然有一天又听说,花无幽和沈素离开了皇宫,回到花岛上去住,再也不回来了。 开始他还以为是他们主动要求离开,却从下人那里听到了另一番话。 「花小公子和沈小公子是被皇上赶走的,那天你和他们玩乐,被皇上发现以后,他便强迫他们立刻离宫。永庆王爷劝了好久,也没有用。」 头上仿佛落下滚雷,绒月不敢相信,韩少卿居然无情到了如此地步。 无幽和沈素是他一手养大,一直陪伴着他的小侍。他过去是那么的疼爱他们,过去也曾说过,会让他们过上快乐的日子。 却因为这么小的事,而将他们逐出宫去…… 心中痛恨,却又后悔。绒月后悔万不该去找他们玩耍,落了这样的下场。 入夜,韩少卿又来了后宫。绒月已经习惯,由他亲着抱着,抱到床上宽衣解带,然后是重重的侵犯。他也习惯了疼痛的时候咬住嘴唇,不吭一声,如木头人一般,等待着凌虐快些过去,好让韩少卿早点离开。 可是今天却有些奇怪,韩少卿不如以往那样的粗暴,而是尽力抚慰。绒月按耐不住,发出娇媚呻吟,最后还忍不住泄了出来。 欢爱过后,韩少卿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将他搂在怀中,温柔爱抚汗湿的身体,极尽温柔。 绒月似乎是明白,他的怒气终于过去了。可即使如此,也早已改变不了他的心意。 他已不再爱慕身旁之人,即使他是当朝天子。 「朝内之事,如今已经渐渐平息,暂时是没有人质疑我的身份,也算一桩好事。」半晌,韩少卿突然说。 绒月默默垂脸,毫无动静,只听着他说。 「今年虽不至风调雨顺,各处百姓也总算是过得太平安稳,也不枉我这样辛苦,总算能松一口气。」 原来是因为一切都顺利了,才情绪好转的么? 「不过,轻松也不能太久。再过一阵,我打算远征南境,一举攻破南境蛮族,让那里的百姓,再不用受苦,整日胆战心惊。」 「皇上圣明。」绒月低声道。韩少卿是一个好皇帝,是一个爱护百姓的好皇帝,他从未曾怀疑过。 「我不在的那段时间里,你要好好听允叔的话,他会照顾你。」韩少卿叹气。 「嗯……」绒月低低应了一声。在或者不在,又有什么差别呢?只是晚上受欺凌,或者不受欺凌的区别而已。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吗?我这一走,这一年怕是不会回来了,到时候想说也没机会呢。」韩少卿微微一笑,想缓和气氛,绒月却还是表情木然。 房间里更显寂寥,韩少卿觉得尴尬,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等这一回,皇上讨伐归来……」绒月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等回来以后,就建后宫,纳几位女妃吧。」 「你……说什么?」韩少卿万般讶异,低头望着绒月表情冷淡的脸,「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绒月是说,等皇上远征归来,就建宫纳妃吧,」绒月一边说,一边披衣起床,「总是守着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男人,时间长了,定会给人笑话。」 「你在说什么?」韩少卿一把拉住他,绒月转过头去,眼神冷漠。 那冷漠的眼神,仿佛完全是另一个人。韩少卿呆呆看着,不觉恍惚。 见韩少卿发愣,绒月也是毫无感觉,挣开他的手,起身下床。 「皇上英明神武,绒月却万事笨拙,又无法生儿育女。为江山社稷着想,为了延续韩朝血脉,流芳百世,皇上……还是听了绒月的话好……」 「你说什么胡话?!」韩少卿勃然大怒,挥手出去。 绒月以为要挨打,连忙闭起眼,温暖的手却只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韩少卿柔声道,「即使不要血脉,被人指点也没关系,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因为喜欢……所以……要将我身边的人,全都赶走么……」心里突然一阵酸涩,绒月嘴唇颤抖,低低说道。 韩少卿冷冷看他一眼:「你都知道了?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实在不乖,太过调皮,有了挂念的人在,总也不得安生。花无幽和沈素原本就想离世隐居,我让他们离开,岂不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对……皆大欢喜!」绒月突然发疯似的叫起来,「皆大欢喜!你喜欢的事!你要做的事,你想做的事都是皆大欢喜的!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问过我想做什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与其这样霸道,你不如杀了我,灌了水银,做成不会说话的娃娃整日陪伴你,还少些烦恼!」 「你是怎么了?」韩少卿不悦皱眉,「半夜三更的发什么疯?是我今天对你太宽容?」 「对!我是疯了!你是太宽容!你杀我!你杀了我好了!这样再不会有人来夺我!我也再不会和人淘气!多好,多好啊!」 「绒月!!」韩少卿有点生气了,站起来去拉他的手。绒月却一把甩开,向后退去。 「你走开……你走开……我不要看到你──!」绒月尖声喊叫,泪流满面。 外面已有人听到动静,纷纷聚集过来。只见门突然被大力撞开,绒月只披了一件单衣,跌跌撞撞地冲出来。 「绒月!绒月!」韩少卿追出来,却看见一道身影跃上墙头。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去建后宫啊!去纳妾啊!!她们都会很听话,都会很乖,不会像我一样惹你生气,你去啊!」绒月站在墙头,愤怒又哀怨的声音,回荡在沉沉的夜空里。 「绒月……」韩少卿站在墙下,仰头望着,「绒月,你先下来好么?有什么话,慢慢的说。」 「不!我不下来!」绒月用力摇头,不住向后退去。 墙头积雪刚融,脚下滑腻,慌乱中他一脚踩空,仰面滑到。 只听一声惊叫,瘦弱的身影,从墙上重重的跌了下去。 梁上美人 第十章 跌下去的时候,头磕到了石头,虽不是致命,绒月却一直都没醒来。 韩少卿召来御医看诊,百般商讨,也不知如何是好。只配了些外伤的药,扎了针灸,让他好好休息。 韩少卿彻夜不眠,连上朝都没有心思,每日只陪在绒月身边,等着他醒来。 天气渐暖,躺在床上的身体开始发红,生疮,韩少卿不让别人伺候,每日都亲自用热水给绒月擦身,让他即使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也是舒服的。 屋外春色渐褪,红红绿绿的夏花慢慢盛放。韩少卿知道绒月喜欢花草,挑了最漂亮的摘下来,放在绒月床头,让他嗅着清新的香气。 「若是你醒来,我再不会逼你做什么事了,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想见什么人便去见。即使讨厌我了,想出宫去,我也不会拦你。」他轻声叹息,手指抚过绒月苍白的脸颊。 许久未进食,绒月的身体更加消瘦,裹在被子里,就像一只小动物。 只是想让他过的开心,只是怕他会从自己身边逃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韩少卿后悔不已,后悔却不能挽回任何事。 过不多久,太后殿里传来元清姬疯病发作,投湖自尽的消息。隔了这么久,都快忘记她,听到这样的消息,韩少卿几乎全无感觉。 他的恨已发泄的够多,那时给元清姬下药逼疯了她之后,都几乎忘记了她。 他的心,现在只在绒月的身上。 「派人去找太后的尸首,将她好好葬了,按皇室的规矩来办就好。」他如此吩咐下去。 人既已死,还是宽容一点的好。 「这样做,你是不是会气消一点?」他转过头去,微笑望着床塌上的人。而那人只紧紧闭着眼,什么都不知道。 「不会,你不会的,」他又摇头,「我知道,这么做,也是虚伪。你是不会原谅我的。」 但是他没有办法,家族的仇不能不报,恶人不能不除。即使被讨厌,被憎恨,心意也不能改变。 看着床头的花有枯萎的样子,韩少卿站起身,想去换一些新鲜的。 还没有走出房间,就突然听见背后有轻微的动静。 「绒月?!!」他立刻冲回去,跪在床边,轻轻摇晃他,「绒月,绒月,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绒月平躺着,睫毛微微颤动,纤细的手指放在被子外,不住地抽动。 「绒月!!」韩少卿提高了声音,抚摸着他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绒月的眼睛居然真的慢慢张开。渗水的黑瞳一片雾气,茫然望着韩少卿。 「绒月!绒月!」韩少卿又惊又喜,捧着绒月的脸,几乎高兴的要哭出来。 「公……公子……」绒月呆呆望着他,口齿不清的发出声音。 「是我!是我!你能认出我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韩少卿扑上去抱住他的肩膀。 「公子……」绒月茫然重复,好似听不见韩少卿的话。 「绒月?你怎么了?」心头飘过一丝乌云,韩少卿弯下腰,紧紧地盯着他,「你怎么了?我就在这里,你能认出我吗?」 「公子……」绒月直直望着他,却又好象透过他,在看更遥远的东西。 细嫩的手笨拙得伸出去,抚摸着韩少卿的脸。渐渐的,绒月居然微笑起来。 「公子……公子…………」他喃喃重复着相同的词,笑的那么漂亮。 「绒月……你到底怎么了……」韩少卿越发惊恐,使劲摇着绒月的肩膀,「快来人!快来人啊──!」 御医纷纷赶来,为绒月诊脉,直忙到夜深,也只换来叹息和摇头。 「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像个傻子?」韩少卿冲上去,抓着他们,全然忘记自己的身份。 他只想让绒月好起来,不要这么的可怕!! 「小公子怕是撞到后脑,伤到了什么地方……所以……」御医愁眉紧锁,欲言又止。 「所以什么?所以什么?!」 「所以,他就仿佛日子退了回去。外貌虽未改变,内里却是三岁孩童的样子,当然……任何事情,也都是不记得了…………」 韩少卿目瞪口呆,一时木然。恍惚中他看见绒月下了床,正跌跌撞撞向他走来。 「公子……公子……」他一脸惊慌,喃喃叫着扑进韩少卿的怀里,如同牙牙学语的孩童。 韩少卿心如刀割,紧紧把他抱进怀里。 他的绒月,把一切都忘记了,惟独还记得他。 「乖了,我们回屋去歇息。」他轻声哄骗,把人驱散,抱着绒月回屋去。 如孩童一般惶恐不安,那一夜,绒月一直钻在韩少卿的怀里,一刻也不肯离开。 可是无论和他说什么,却都是无济于事。 他只会呼唤着公子,公子,然后痴痴傻傻的笑。 这样的情形过了数日也毫无转机,御医想办法配了最好的药。每次绒月却都因为苦涩而哭着不肯吃,即使吃了,也全都吐掉。 而韩少卿也知道,即使真的吃了下去,恐怕也不会有多大好转,所以,便舍不得再逼着他。 无奈之下,他用尽办法,找来了四处云游的花千鹤,为绒月诊脉。 「劝你不必再心存幻想,他的病,并无药可医。」花千鹤似早有预料,稍稍诊脉,便微微皱眉,无奈叹息。 「为什么?为什么?!」韩少卿焦躁万分,急的快要发疯。 「绒月的身体并没有生病,自然无药可医。他所伤的,是这里,」花千鹤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他所得的,是心病。」 「心病?」 「你难道还不明白么?你的事,我从允叔那里也略有耳闻。自从你登基之后,与绒月早已隔阂深深,他并不懂得你的心,你也不懂得他的。他伤心欲绝,却又舍不得离开你,于是只能忘记那些不快乐的事,只记着对他来说,开心的,快乐的,由此再无忧虑。」 「可是……」韩少卿烦躁摇头,抓着自己的头发。 「即使你不愿意,那也没有办法。心病无药可医,或许哪天,他会突然恢复神志,又变成原来健康的孩子。」花千鹤微笑安慰,眉间却隐含忧郁。 「我知道,我会等着那一天。」韩少卿微微点头,苦涩的笑。 可这样的事终究没有发生,用了最好的药,日日细心照看,绒月却还是毫无起色。 韩少卿仿佛是养了一只小动物,乖顺可爱,却永远稚若憨儿。 绒月还记得一些过去的喜好,依然喜欢玩耍。他喜欢在花园里玩,蹲在花丛前痴痴的看着,一看就是好几个时辰。 韩少卿没有事情的时候,便也和他一起呆在花园里,看着他独自玩耍,嘴里哼着不知什么名字的小曲。 他再不会离开了,也不会生气,不会闹别扭,而只记得那些最快乐的事情。 「公子……公子……」耳边传来细细的声音,韩少卿回过神来,只见绒月捧了鲜艳的花束,高兴地奔跑过来。 「公子……公子……」他撒娇似的,直往韩少卿的怀里钻,举起手里的花。 「很香。」韩少卿赞许点头,抚摸绒月的头发。 「香……」绒月能听明白这是夸奖,甜甜的笑起来。 「和你一样的香。」韩少卿微微叹息,在他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绒月挣扎起来,立刻跳开,噘起嘴来,脸色微红。 韩少卿不觉微笑起来,心里却又是一阵酸涩。 绒月是什么都明白的,可是,又什么都不明白…… 过不多久有武官前来,商讨征战之事。 「皇上,讨伐蛮族,是不是要另换日子?」时常看韩少卿魂不守舍,与绒月难舍难分的样子,武官担心问道。 韩少卿思索一下,微微摇头。 「不,不用换。朕虽舍不得离开,南境的百姓却更加重要,讨伐之事,不能拖延。」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挽回先王的名誉,家族的荣耀。他要做一个好皇帝,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能改变。 尽管心里万般不舍,还是不能犹豫。 「公子……公子……」绒月似乎能感觉韩少卿要离去,呜咽着跑上来,紧紧抱着他。 「乖,我很快就会回来的。」韩少卿也是满心不忍,不住亲吻绒月的头发。 绒月小声哭泣,依依不舍。 隔月,韩帝率十万大军攻入南境,势如破竹。蛮族几无对抗之力,短短数月即溃不成军。 春去秋来,宫内频传捷报,举国上下,皆赞叹韩帝之英明神武。 绒月不懂这些,每日只独自呆在宫里,象是明白韩少卿有事不在他身边,也不胡闹,每日偷偷跑到正殿,卧在龙椅上,喃喃自语。 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一定要抱着韩少卿的衣衫,嗅着那熟悉的味道方能入睡。 韩世允常来探望,和他说些韩少卿领兵打仗的事,给他念韩少卿写来的信。绒月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却听的入迷,面露憨笑。韩世允每每离去的时候,绒月都抱着他的腿嘤嘤哭泣,怎么也不肯让他走。 「少卿过不多久就会回来,你不必这样着急。」韩世允微笑安慰,每一回总要这样重复好几次,绒月才好像明白了,乖乖放开他,不再吵闹。 那时所有人都以为,蛮族之战,胜负已成定局,只等韩帝归来,便可举国欢庆,却想不到韩少卿率军回京途中,又出意外。 那本是很寻常的事,或许是征战疲累,又或许水土不服。回京途中,韩少卿不慎染了风寒。 同行武官纷纷劝他停下休养,他却是全不听从,只想快些见了绒月,陪伴与他身侧,硬是赶路,令身体越发疲惫。风寒久久不愈,最后竟是连站立行走都不能。 随行之人自作主张,在中途停下,入了小城里,让韩少卿好好休息一阵。 进城之时全不知情,等安顿了下来,韩少卿才发现,这竟是当年自己所住的那地方。 许久不见,小城已大不一样,却依稀还能辨出当初的模样。躺在轿里,隔着帘子望向外面,还能认出当年那些店铺都是什么模样。 也能记起绒月,是在哪里被花无幽和沈素捡到,领进了自己的家门。 那时是多快乐的,一去不返。 物是人非,韩少卿默默叹息,闭上眼,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绒月羞涩微笑的可爱模样。 「绒月……」他喃喃自语,伸出手去,那可爱的脸立刻化的无影无踪。 不是吗?他早该明白的,他的绒月早已不在了,在接他入宫的那天,或许更早。 在自己无情抛下他,为报家族之仇而远离家乡的那天。 病中无所事事,韩少卿每日想着过去的事,仿若时光倒流。有时突然想四处走走,他会瞒了随行御医,跑到街上去。 也曾回过自己过去住的那小院,接了绒月他们离开以后,下人也被遣散。如今的小院,已是一片荒芜。 推开破旧的木门,好象能听到当年绒月还小,在小院里调笑玩闹的情景。 那时他们都以为,一辈子都会这么幸福的。 痴痴地回想着,韩少卿不禁苦涩微笑,叹息摇头。 即使这一切再来一次,结局怕是也不会有变。他要报仇,他心中怀有仇恨,不能忘却。 天色渐暗,远处听闻吵闹人声,韩少卿想着该回去了,转身出了院门。 跨出门槛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阵晕眩,渐渐变的模糊。 视线里,好象看见了绒月的身影。不再是那样痴憨的笑容,而是和过去一样,黑眸清澈如水,微微含怯,一身细纱白衣。 他是那么的真,韩少卿不觉看的痴了,踉跄着,走上前去。 「公子……」绒月轻唤,慢慢侧过身去,浅浅地笑着。 「绒月……我不就快回来了么,你怎么跑出来了?」韩少卿温和走上前去,想到他身边。 绒月却只是笑,转身跑开。雪白纱衣在身后轻轻飘起,勾勒的身影朦胧。 韩少卿追上去,却怎么也碰不到他。那熟悉的背影,就那样一点一点的,越来越远…… 绒月站在深宫高处,每日盼着公子回来,什么都不会说,却让人都明白。 他全然不知道,在遥远的,自己过去住的那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每天只知道痴痴的等着,等着韩少卿回来。 没人敢告诉他,韩帝已是再也回不来了。与蛮族征战未伤分毫,却因为染了小小风寒,终究是没能救回。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不愿在屋内休养,而是去了一处废弃小宅。侍卫四处找寻,找到那处旧宅的时候,韩少卿早已全身冰冷。 他靠在那扇歪斜的门侧,微微含笑,像是在做什么美梦,马上就会醒来。 没有遗诏,也未曾留下血脉,年少天子就这样悄然逝去。 直到最后,天下人也不曾知道,他们的韩帝,并不是原本的韩帝。 韩少卿还曾想着要如何向天下宣告自己的身份,现在,永远都不用担心了。 没能摘下这伪装的面具,他是不是遗憾?或许是遗憾,又或许,是松了一口气。 韩帝突然驾崩,宫中瞬时大乱。皇位后继无人,太后又早已发疯自尽,众官焦急万分,不知如何是好。 文武百官商讨之后,都欲请永庆王韩世允,暂替韩少卿主掌大局。然而韩世允却毫无意愿,推说抱病,最后竟辞了官衔,不再做永庆王爷,回了故乡去。 他未从宫中带走一分财富,离宫时唯一带着的,只有绒月。 天下无君,彼定取而代之。 当年韩氏打下的江山就这样从手中流走,乱世由此揭下开端,一时间天下纷乱。 成了平民的韩世允,带着绒月回了韩少卿的故乡,将那座废弃小院重新打理,安静隐居,颐养天年。 绒月是韩少卿托付于他,如今斯人已去,许下的诺言却不能变。 天真的绒月,还相信着他的公子有一天能回来,每天都搬了凳子坐在花园里,拿着布做的娃娃,一边乖乖玩耍,一边自言自语。 他是那样的期盼着,院子里那扇紧闭的门,有一天能被推开。他喜欢的公子,会微笑的走进来,与他一同玩耍。 永不分开。 即便淡然如韩世允,见绒月这样痴痴守侯,毫无怨言的等待着一个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也不免心酸落泪。 他已无从说起谁是谁非,能做的只有让孩童一般的绒月能吃饱穿暖,每天都过的开心些。 花无幽和沈素,也时常会过来看。如今两人学着花千鹤云游四方,总算过的惬意。看见他们这样,韩世允也算稍感安慰,心里盼着他们能一世恩爱,一生平安。 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的飞快,转眼又是夏日。院子里开满了红红绿绿的花,绒月喜欢花朵,总是采下最漂亮的,跑来送给韩世允。 然后又会采下另一些,跑到门边,高高举起。 「公子……公子……」他天真自语。 韩世允的名字,他总是记不住。公子二字,却从未曾忘记。 见他这般模样,韩世允心中一阵酸涩,走过去摸摸他的头发。 「公子去了极乐之界,你再怎样等着,他也不会回来了。」 这样的话,早已说了无数次,可每次换来的,只有绒月茫然的眼神。 韩世允摇头叹息,知道无论如何规劝,他都是不明白的。 是夜,韩世允浅浅睡着,突然屋外传来嬉笑之声,将他惊醒。 「绒月?」他慌忙起身,以为绒月深夜还在玩耍。细细听来,却好象还有另一人的声音。 那声音温和熟悉,韩世允不禁愕然。他披衣出了屋子,寻着笑声传来的地方,最后小心翼翼的,停在花丛之后。 朦胧月色中,绒月一身细纱白衣,来回奔跑,发出清脆笑声。周围几点莹绿光芒,绕在他身边,灵动飞舞,似是与他一同嬉闹。 明明是没有第二个人在,韩世允却分明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无论过去多久,他都能分辨出的。 温和的,轻柔的笑,隐去那些恨与怨,只剩下万般的温柔。 「少卿……」韩世允不禁轻唤出声,缓缓落下泪水。 似是不愿踏入黄泉之路,他化作另一般模样,前来寻找他最爱的人。 绒月苦苦的等待,终究是没有白费。 从此以后,再无怨恨,也没有复仇。相恋的两人再无烦恼,嬉闹玩耍,也不用顾这世间的纷扰,无忧无虑。 在这般绝美的夜色之中,依依相伴,永不分离。 或许,这只是一场悠然美梦,可即便是冥冥幻境,又如何? 那莹莹绿光与白衣共舞,韩世允简直看的痴了。他未曾想到就在一墙之隔的屋外,有个人正默默站在门前,听着门内清脆的笑声。 那人一身玄色长衣,低垂着头。他没有料到自己只是在门外驻足,绒月居然似有察觉。 只要跨出一步便能再将他拥入怀中,然而手在门环上停留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能落下去,犹豫着缩了回来。 「吾皇英明神勇,有胆量率兵攻进南境,却不敢敲响这一扇小小的门?」身后传来调笑之声,一身红衣的花千鹤正坐在门槛边,眯眼望着他。 那人抬头无奈苦笑,露出俊秀而温和的面容。韩世允只怕不会想到,他在院内独自哀思,自己的皇帝侄儿却还好好地活在世上。 「我……没脸去见他们。」韩少卿垂头叹息。 「罢了,他人的家务事我也无心去管,由着你去吧,」花千鹤摆摆手,「只是我救你一命之事,恳请吾皇牢记在心,有朝一日勿忘报答我。」 「我自然不会忘了花神医的恩德,今后若有麻烦,尽管来找我就是。」韩少卿笑笑。 「算了吧,你如今也不是皇帝了,我找你何用?就当我这神医是给自己积德了吧。」花千鹤瘪嘴嗔怪,不等韩少卿说话便一个旋身跳上屋檐,转眼就不见了。 韩少卿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心中是万分感慨。 当日在此弥留之际,他已觉察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情急之中想起怀中还有一枚药丸。那是出征前花千鹤送给他的神丹,嘱咐他伤重病重之时赶紧服下,必定保住一命。 他吃了下去,却不料陷入假死,气息全无。多亏入葬之式昭告天下,云游四方的花千鹤得知此消息,情急败坏地赶来,深夜撬开棺木带走韩少卿,又塞进一具假人,方才瞒天过海。 之后韩少卿被带上花岛精心调理,过了数月才终无大碍。而此时天下早已易主,韩世允也告老还乡,这江山再也不是韩氏一族的了。 然而韩少卿心中却并无悔恨,反倒觉得一身轻松。旁人只以为他是个温柔随和的翩翩佳公子,却不知他其实急躁易怒,又有野心。他总陷在古怪的思绪里无法自拔,甚至要到鬼门关里走一遭方能大彻大悟。 当年偷盗夜明珠中了暗器之毒,绒月脱衣为他退烧时如此;现今假死一回又活过来时,也是如此。这次他再无颜面回到绒月面前祈求他原谅,听闻他如今过的无忧无虑,又见他面色白嫩红润,方才落下一颗心。 就这样,也好。 就让他继续做一个已死之人,在旁默默守护绒月也好。 他这样想着,转身离去,就在这时只听「吱呀」一声,院子的门被打开了。 穿着白衣的绒月,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绒月!」紧跟在他身后,韩世允也急急地追了出来。 事发突然,韩少卿根本来不及躲。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他一个人呆愣愣地杵着,与绒月和韩世允面面相觑。 韩世允张了张嘴,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上渐渐浮现的震惊表情,像是大白天见了鬼。 「那个……允叔……我……」韩少卿尴尬万分,急忙寻思着该如何开口解释自己还活在世上。然而还不等他解释,绒月突然向他奔了过来。 「公子!──」少年雀跃着,一头扎入他的怀中。而后高兴地抬头看着他:「我就知道,公子回来了!」 深夜的街上,清丽的声音如雀声般回荡着。韩少卿呆呆地低下头,望着绒月如记忆中一般的清秀面容。 他还是笑得那样天真,单纯,而又羞涩。一如当年与他初遇的时候。 时过境迁,烟云流转,无论遇到多多少少的事,韩少卿都忘不了那一日的绒月。 那时的少年站在他面前,双眸澄澈,微微含怯,忽而露出一丝浅笑,令他一见倾心。 至此,再不想将他放开。 不想放开,不能放开。 也不该放开。 凝视着绒月纯真的笑靥,韩少卿闭上眼睛,终于用力地,拥住了他。 ——《梁上美人》全文完——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