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楼下》作者:东边月亮圆 文案 宋知音在老家县城开了家咖啡馆,营业时间是朝九晚五还双休。 赵旭宁在老家县城开了个舞蹈工作室,上课时间是周三到周五的晚上和周末。 于是一个在楼下摸鱼,一个在楼上蹦蹦跳跳,两个人一直没见过面,就这么阴差阳错到暑假。 PS:久别重逢的故事,学生时代互相喜欢过,不拖拉不拧巴的人就不会有错过。 恋爱前进展如蜗牛,感情部分只有五分之三,介意慎点。不是那么完美无缺的男女,任何歧视性的话语都非作者本意。 非都市言情,会有很多属于县城的琐碎。 内容标签: 婚恋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知音 ┃ 配角:赵旭宁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谁先走一个阶梯? 立意:相爱的缘分 第1章 二十五 吃过午饭,正是昏昏欲睡的时间,但宋知音精神奕奕。 准确来说,是自打实现职业自由后,她就腰不酸腿不疼,整个人容光焕发,连大姨妈都来得很乖巧。 由此可见,她辞职之前到医院开过的那点药钱,约等于砸水里,还听不见响的那种。 当然,把钱花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是她一贯的作为,好比眼前这家咖啡店。 两间店面加起来有五十平左右,中间原本有墙,被砸掉一半后装上玻璃门做隔断,左边是收银台和操作间,还有一条通向洗手间的过道,右边是用餐区,摆着八张方便拼接的双人桌。 墙和地面都带着一点毛糙的水泥质感,深色的木质作为装修,沿着街的落地窗十分明亮。 这种装修风格,用她妈郭慧的话来说是钱都不知道花在哪,有什么意义。 然而耗费实在不小,前前后后砸下去快二十万,其中最无用的东西排行榜第一,就是宋知音最想要的激光电视。 100寸的大屏幕挂在墙上,她每天来上班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它,一度想给它颁个最佳员工奖。 这也很显而易见的,咖啡店的客人并没有几个。 一来新桥县本来就是小地方,没有咖啡的受众,一样是十几块钱,大家更乐意去买奶茶;二是朝九晚五又双休的营业时间不太巧,晚上和周末是人多的点,但她都在休息。 所以开业两个月以来,赶上天气不好的日子,她几乎是颗粒无收。 这种情况,宋知音早有预料。 但她接受得良好,却有人急着想帮衬。 店门上的小铃铛发出脆响,鞋底和地面摩擦,那种热闹和拥挤都像是有回音。 宋知音从电视上严肃的剧情里回过神来,换上笑容说:“二姐。” 宋珊珊先是左右看,心想怎么又没客人,才说:“跟几个朋友来坐坐。” 宋知音冲她身后点点头当做打招呼,指着里间道:“都没人,随便坐。” 宋珊珊隔几天就来光顾,挑了个最好的位置说:“又换花了。” 宋知音爱花,隔三差五就换给自己看。 这会摆的是芍药,担得起“妖无格“”三个字,她深知这位堂姐的下一句话,端着水过去,转移话题说:“今天还有芝士蛋糕。” 蛋糕啊,宋珊珊帮着说:“我妹做这些特别拿手。” 要她说,开个烘焙店才是正经的,指定能赚得盆满钵满,哪像现在啊,真是亏本生意。 宋知音都能猜到她的腹诽,赶紧拿着托盘走。 宋珊珊也不跟她讲,扫码之后说:“都别客气,随便点。” 说是随便,其实选项没几个。 宋知音听到系统的提示音,抽出单子一看,心想果然都是拿铁,还有三个甜品——菜单上就这两个字,标价20,至于吃到什么就得看她正好做什么。 今天做的是巴斯克芝士,切开之后有一点流心,摆在带花边的小圆盘里,配上黄铜色的小叉子。 端过去后,宋珊珊毫不犹豫说:“我先拍一张。” 拍完蛋糕拍饮料,几个女人就开始说起琐碎八卦,话音从门缝里钻出来。 宋知音哪怕不留意,都听一耳朵。 她莫名尴尬起来,企图用咖啡机的声音掩盖一切,给自己做一杯冰美式,戴好耳机改成用平板追剧,一边写着点什么。 看上去虽然有些不务正业,却实实在在是她的工作,毕竟经营着一家随时要倒闭的咖啡店,没收入还真不行。 不过所谓的影视博主,在大人眼里看起来还不如去超市收银正儿八经,更何况她从小到大都是高材生。 像宋珊珊就很替妹妹惋惜的,大声说:“985毕业,去新桥中学做老师都不用考试。” 小县城的人才引进就是这么大方,只要有教师资格证和通过面试就行。 宋知音正好停下来做外卖单,一字不漏都听见,捶柠檬的力气更大起来。 她深吸口气,又有些习以为常,打包好后翘首以待骑手。 骑手来得快,跟阵风似的,门还没关上又跑出去。 门上的小铃铛晃悠两声,宋珊珊诧异道:“居然还有人点外卖。” 什么叫居然,宋知音心想自己昨天的营业额还有三百呢。 不过她是徒劳地发着小脾气,坐下来继续看电视,琢磨着今天更新点什么。 专心致志的模样,宋珊珊要去上洗手间,毫不见外探头说:“写什么呢?” 宋知音大惊失色,连忙合上本子笑笑说:“没什么。” 宋珊珊照例打听道:“你就跟我说你的账号是哪个呗。” 在这点上,宋知音很坚定地摇头说:“绝对不行。” 任何输出必定携带私人感情的剖析,她没办法想象自己的文字被摆在亲朋好友们面前,那跟她浑身□□有什么区别。 宋珊珊不意外被拒绝,上完洗手间说:“我得去接梓琳了。” 提起外甥女,宋知音道:“周六我带她跟瑞博去看电影吧。” 女儿还好说,儿子已经是四年级,宋珊珊道:“瑞博不行,他有课。” 宋知音对现在的小朋友们很同情,觉得自己高三那会都没有这样头悬梁锥刺股。 不过时代在进步嘛,她无权管人家的教育方式,只道:“行,那就我带梓琳去。” 宋珊珊点点头,提前嘱咐说:“跑出汗记得给她换衣服,奶茶只能喝半杯。” 宋知音带孩子挺有经验的,拉长音说:“知道啦~” 宋珊珊不由得想起堂妹小时候,说:“以前一到周末我也带你到处玩。” 连去找初恋男友,中间都坐着这个小电灯泡。 宋知音记忆力更好,因此对堂姐家的两个孩子都愿意付出耐心。 她道:“跟瑞博讲,等暑假我带他去北京玩。” 瞎花钱,宋珊珊很是嗔怪道:“别惯着他,要看考几分的。” 说完这句,她就着急忙慌地拎包走,组织的聚会自然也散开。 宋知音收拾好垃圾,把机器清洗过,盯着16:59:07的时钟,从抽屉里拿出钥匙,关好卷帘门,骑上自己的电动车回家。 她家在的岗岭村离县城算是比较远,要二十分钟的路程,沿着国道先走十分钟,拐进乡村小路后再十分钟。 小路是单行道,开车的话容易堵,一时不慎还有可能车轮掉沟里。 正月里宋知音就掉过一次,还是乡亲们帮着把车抬出来的。 抬车的时候,人人议论道:“这是有财她女儿吧?” 那一刻,宋知音很渴望她爸宋有财能有两个女儿,好替自己分担这一名声,甚至回家后要求她哥宋明杰出去承认他有男扮女装的嗜好。 自然,这一招是不成的。 宋知音其实觉得挺可惜的,想想那画面都很有意思,下一秒猛地捏住刹车停下来跟她奶奶讲话。 老太太在别人家院子里乘凉,看到孙女问道:“吃饭没有?” 宋知音摇摇头,她就催促说:“那快点回家吃。” 六月天黑得晚,五点多仍旧天色大亮,也就老人家是这个生物钟。 宋知音知道家里肯定是冷锅冷灶,也没反驳,接着晃悠悠骑。 她仿佛在追日落,嘴角不自觉上扬。 还在深圳上班的时候,她也会抽出点时间看窗外,等着几栋大楼的灯光亮起。 那一刻的璀璨,让她觉得大家的命运都相似,或许痛苦彷徨和挣扎一样有共同之处。 总之,宋知音没有从工作中得到快乐。 她套在985计算机专业毕业的壳子里,拿到最佳offer进大厂,刚毕业就年薪三十万。 白天三杯冰美式吊着命,夜里吃褪黑素后还瞪着眼,一时之间不知道活着图什么,连八个月的年终都没法让她熬下去,马上利索地卷铺盖走人,到云南看两个月的蓝天白云,这才回家宣布这个重磅消息。 女儿在深圳,对守旧的父母来说是个煎熬,生怕她找个外地男朋友结婚。 可回来后,对他们又是另一种挑战。 宋知音迟来的叛逆期,在二十五岁这一年淋漓尽致。 作者有话说: 不是都市言情,背景会有家长里短和琐碎的部分。我本来想把书名改成《县城婚恋实况》的,大家可以稍微品一品。内容是成年人的爱情,参杂的现实因素挺多的。 暂定每晚十点一更。 第2章 一家四口 二十五是虚岁,宋知音实际上还不到二十四周岁。 不过甭管是多少,在村子里都一样,那就是快三十了。 从回老家的那一刻开始,宋知音就没有被停止过催婚。 她倒是不抗拒,把自己的择偶条件明明白白地摆出来。 可惜新桥县的适龄男子有不少,光是真实身高175这点就筛掉不少人。 这儿的真实两个字,可见宋知音上过当。 但她的要求也没法再低,毕竟她自己就是货真价实的170,任谁都没法讲一句挑剔。 只是对这座南方小县城来说,着实颇有难度,再加上本科学历、有房有车、年入二十万这三点,听上去基本跟登天差不多。 倒叫没谈过恋爱的宋知音失望起来,偶尔还反客为主说:“妈,你得发动群众。” 正是一家人在院子里吃晚饭的点,烦人的小蚊子飞来飞去,郭慧脑壳子都嗡嗡响,挥挥手说:“自己找去,别赖我。” 宋知音理直气壮说:“谁叫你老催。” 郭慧能不催嘛,没好气说:“我催你们动了吗?上梁不正下梁歪。” 作为上梁的宋明杰扒拉着饭,转移话题问妹妹说:“你车挑好没有?” 宋知音对买车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因此一直不着急,这会说:“要不年底吧。” 兄妹就差两岁,从小打到大,可关系也亲密,因此宋明杰最知道妹妹,说:“下回没车开又火急火燎的。” 家里拢共两辆车,一是十几年前买的大众,就是手动挡很不方便,不过父母很适应,二是他农大毕业的时候家里给买的雷克萨斯,车比较高,开不惯的人视野不顺。 反正宋知音开哪个都不顺。 她在深圳上班要么是地铁或者舍打车,握方向盘的手艺早就生疏,平常更爱骑着电动车,想想说:“我想换个嘉陵摩托。” 这牌子,宋明杰还以为自己在看什么年代文,好笑道:“我掏钱你还推三阻四的。” 好像这车硬塞进她怀里才行。 兄妹之间不说暗话,宋知音头发一甩说:“万一将来你媳妇知道。” 她未雨绸缪,觉得自己还是得提前做个好小姑子。 宋明杰给她一个白眼说:“你从小到大坑我的不够多?” 又道:“我哪来的媳妇?”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郭慧抢过儿子的饭碗说:“滚滚滚,我看了心烦。” 宋明杰不怕吃不饱,给妹妹一个眼神。 宋知音嘿嘿笑两声,搁下碗也跟过去,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说:“吃烧烤吃烧烤。” 那车灯一亮,郭慧就知道这俩不省心的要干嘛,骂道:“成天就在外面吃,胃还要不要!” 宋知音恍若未闻,摇下窗说:“妈,烧仙草给你加点啥?” 郭慧下半句话憋回来,不紧不慢说:“双份的珍珠椰果。” 又踩边上的男人说:“少装哑巴,你吃不吃。” 宋有财是典型的中国父亲,管教的时候恨不得嘴上有拉链,他一副刚从睡梦中惊醒的样子,实则一清二楚道:“吃,给我多放点芋头。” 宋知音清脆地应下,把车上的空调调得更高点,系好安全带说:“没车也挺好的,有人做司机。” 想得挺美,宋明杰嗤笑一声说:“趁这钱还在我手里,赶紧买。” 宋知音打趣道:“看来去年挣不少,要不我弄辆帕梅拉?” 宋明杰嘴角抽抽说:“帕梅拉是跳操的,你说的是帕拉梅拉。” 宋知音咦一声,不甚在意挥挥手说:“我听着都差不多。” 宋明杰有时候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交底道:“农场现在挺稳定的,一年也有七八十万。” 他本科就读于农林大学,学的是水产养殖,本来是打算回家继承鱼塘,只是年轻人都有些拼搏的大胆在,加上父母的支持,他另外承包的地,挨着高速公路新桥出口处不远的山脚下弄了个农场。 范围是农副产品出售、亲子旅游和露营烧烤等应有尽有,开业至今第五年,生意算做得红红火火。 说实话,兄妹的收入对父母是保密的,彼此之间却很实诚。 宋知音想想说:“真给我买啊?” 宋明杰朝着黑漆漆地前方按喇叭说:“别讲屁话。” 还真有点生气的样子,宋知音只好正儿八经道:“那我仔细挑挑。” 买车可不是小事,她对此一窍不通。 宋明杰这才把嘴角放平说:“往贵的挑,不够让妈给你添。” 真是亲儿子啊,宋知音故意说:“应该让妈听到。” 听就听呗,宋明杰又不怕,说:“反正攒着给你做嫁妆,估计一辈子都花不出去。” 要不是在开车,宋知音都想给他两巴掌,扭头说:“你等着,我绝对比你先。” 宋明杰敷衍地啊啊哦哦,又问道:“你电器全买了?” 家里在镇上有房,就在咖啡店的楼上的小区,不过父母习惯住村里的自建房,因此一直没装修,但宋知音毕业后就开始独居,还是挺愿意自己住,想想还是拾掇起来。 她道:“当然,618不买,什么时候买。” 讲得自己很勤俭节约的样子,宋明杰呵呵冷笑说:“少给自己立人设。” 宋知音就是对奢侈品不感兴趣,在各种别人觉得没必要的地方瞎花钱。 她扮个鬼脸,手一伸说:“报销一半。” 宋明杰说买车的时候大方,现在却抠门起来道:“做梦。” 宋知音拿起他放在一边的手机自己转说:“谁叫你要住主卧。” 宋明杰不为所动道:“你住两间次卧。” 连着中间本来的公卫,改成带衣帽间的大套间。 宋知音想起新房间就高兴,按下哥哥支付宝密码的最后一位数说:“十几年都不改。” 大哥不说二哥,宋明杰道:“你也一样。” 就是这样没秘密,不过宋知音耸耸肩无所谓道:“反正我就剩几万块钱。” 她大四下学期开始实习,毕业就转正,从此税后月入过万,忙得没时间花钱,因此工作快三年,攒下五十万。 只是回家后在咖啡店花一锤子,装修房子又一榔头,把绰绰有余都快变成穷光蛋。 宋知音道:“有房有车没存款,问题不大。” 又绕回车上,宋明杰道:“你是说皮卡丘吗?” 宋知音把电动车贴得花里胡哨的,家里人就给起这么个诨名。 她道:“两个轮子也是车!我还打算买辆自行车呢。” 买啥买,宋明杰支招说:“反正爷爷现在骑不动,他那辆二八大杠你干脆牵走。” 就老爷子从不给儿孙发压岁钱的抠门样,宋知音都怕他能气得从床上蹦起来。 她道:“要两千呢!” 宋明杰还以为是什么山地车,到烧烤店瞥一眼说:“就这?” 宋知音独自欣赏着照片中的美貌说:“好看吧。” 宋明杰再看一眼,说:“那摩托是哪个?” 宋知音毫不避讳地展示着自己影视博主的账号后台,点进收藏夹找着说:“也特别好看。” 又是好看,宋明杰忍不住追问道:“那你挑车的要素是什么?” 要素?宋知音心虚笑笑说:“好看,能开。” 后者简直是废话,宋明杰从上到下,都看不出她身上有任何别人对女程序员的固定印象。 不过转念一想,妹妹本来就擅长文科,是十几岁要背包行西藏的文青脾气,现在没有穿着亚麻色的长裙,留着海藻般的长发已经很好。 宋知音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警惕道:“打什么坏主意?” 居然咬吕洞宾,宋明杰拿着手机晃晃说:“什么车都报销。” 哎呀呀,还有这种好事。 宋知音笑得甜腻说:“这怎么好意思啊。” 宋明杰眉头一挑说:“行,那就算了。” 宋知音才不着急,自顾自让一切尘埃落定说:“得去市里买,你下礼拜开卡车,帮我载回来。” 还知道用帮,挺客气的,宋明杰礼尚往来道:“那记得帮我把视频拍出来。” 农场在本省算是小有名气,各平台账号不定时会更新,正赶上快放暑假,需要宣传一下夏令营的活动,请人弄又要一笔钱,成品还经常不尽人意。 宋明杰被坑不是一两次,现在自然要充分利用身边的资源。 作为“资源”,宋知音倒是一把好手,她在摄影上还有点兴趣和天赋,算是阴差阳错做博主的契机。 她也不拿乔,在哥哥肩上用力一拍说:“成交。” 其实本质上来说,这是一门宋明杰的亏本生意。 不过他乐意,咬着牛肉串把话转回来说:“我倒要看看,十个轮子你怎么骑得过来。” 十个?宋知音自己在心里加一遍说:“我会排期的。” 宋明杰竖起大拇指说:“很有领导派头。” 阴阳怪气谁呢,宋知音翻个白眼。 她长得很书卷气,看上去清冷文静,实则活泼。 准确来说是辞职之后才又活泼起来,前两年放假回家都透着一股疲惫。 宋明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深圳偷走他妹妹的灵魂,为人兄长的慈爱占上风说:“多吃点。” 宋知音则是狐疑看他,心想肯定又有事落到自己身上。 那一刻,她觉得兄妹情谊像泡沫,还是尽早消散的好。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3章 没见过 吃过宵夜,宋知音兄妹俩回家。 车灯照亮前路,也照着院子里乘凉的邻居们。 这算是宋知音每天最痛苦的时刻。 她打完招呼只想加快脚步往里走,结果刚跨出去,一位堂婶就道:“音音你快来,我问你件事。 宋知音收回脚步,心里叹口气,面上笑盈盈道:“什么事啊?” 堂婶三分忧愁道:“我们东东要出成绩了。” 成绩?宋知音恍然大悟说:“高考是吧。” 南方农村讲宗族,她算是老宋家最知名的高材生,当年大家都疯传她能上清北,成为本县十三年来的第一人。 这种名头先挂上,报志愿的时候她差点为着这个去读护理,但实在不敢见血,转而选择另外一所位于首都985——计算机专业强,录取分数稍微低点,讲出来村里好些人都不知道。 不过不妨碍大家都知道她是学霸,理所当然地在所有跟高考有关的问题上求助,仿佛全中国的大学她都该略有所知。 只是宋知音哪里懂这么多,这会说:“那也得等出来再研究。” 堂婶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得意说:“东东自己估分五百呢。” 按本省一贯的分数线来说,最次是个本科,宋知音道:“那挺好的。” 又说:“文科理科?” 堂婶虽然小学都没念完,还是说:“肯定是理科,文科能做什么。” 思维定式好像都是这样,宋知音当时何尝不是。 她笑笑说:“文科专业也挺多的,看怎么选。” 堂婶不跟她讨论这些,只说:“我想让东东也去学电脑。” 学电脑,又是大家对计算机专业的误区。 宋知音大二暑假还因为把家里的台式机修坏了,被她爸指责“肯定没好好上学”,她内心第一百零八次叹息,说:“计算机好就业,就是辛苦点。” 堂婶实诚道:“到时候你看看,能不能给他带进你们公司。” 还用能不能,挺客气的。 宋知音头一回领年终奖的时候,也有心显摆,给父母都买最新的苹果手机。 郭慧出去一通炫耀,回来就说:“你给德天也在你们公司找份工作呗。” 讲得好像宋知音是什么大领导,挥挥手就能插进人。 她对着亲妈一点不客气,说:“我自己的工作还是面试四回找到的,能有这本事吗?” 女儿能干,郭慧只以为她做什么都很轻松,嗫嗫道:“我又不知道。” 知道,无非是早晚两通电话问“有没有结果”来徒增压力。 宋知音感激父母的栽培和付出,但两代人就是在很多事情上无法拥有共同语言。 只是她对着亲近的人可以直言,对外稍微圆滑说:“估计很难,我这都离职了。” 堂婶心想这有什么,谁没个裙带关系三亲六故的。 她还待讲话,郭慧已经帮女儿把话题岔开。 宋知音如获大释,抬手给一直看好戏的哥哥一肘子,这才干净跑。 宋明杰憋着笑,猛地在自己手臂拍一下说:“蚊子真多。” 宋知音被他说得都痒起来,浑身不自在说:“我要上去了。” 他们家是自建房,总共三层楼。 一楼是客餐厅、厨房和佛堂,二楼是三间带独卫的卧室和小客厅,三楼则暂时空着,留给儿子结婚用的。 宋知音住的是楼梯右手边那间,推开房门说:“妈给开空调了。” 冷气扑面来,宋明杰径自路过,也进自己屋里打游戏。 宋知音则是锁上门,拉好窗帘,让蓝牙音箱放歌,哼着歌去洗澡。 她睡得早,洗完乱七八糟地拍个水乳就钻进被窝里闭上眼。 才十点,楼下聊天的人们都还热火朝天,郭慧余光盯着女儿房间的灯熄灭,说:“我们音音睡了。” 这也是她的信号,不用什么告别自顾自上楼去。 第二天,母女俩也是差不多的时间起床,在院子里喜相逢。 郭慧爱好六点去菜市场,恨不得站在屠宰场买最新鲜的肉,这么些年来风雨无阻。 、 宋知音反正从小到大都没理解,动着手脚热身说:“妈,我想吃油条。” 郭慧应一声,骑着摩托车出门去。 宋知音则是戴上运动手表开始跳绳。 她长着一米七的个子,从小到大都偏瘦,偏偏工作后不疾不徐胖到一百四,有时候捏着肚子上的肉,都怀疑这副身体不是自己的。 因此今年正月里胡吃海塞后,她就张罗着减肥,天天起大早做运动,四个月瘦了二十斤。 脱胎换改般,她的脖颈纤细,下巴还带着一点圆润的弧度,眼睛是不明显的内双,眼尾微微向下,看上去有些柔弱,但鼻梁的挺拔又增添五官的精致。 说实在的,大概是有前后对比,第一眼能看出惊艳来。 连宋知音都觉得自己长得不错,比上班那会更愿意打扮。 她吃过早饭还化个淡妆,小心翼翼戴上安全帽,骑着电动车出门去。 今天是周五,咖啡店仍旧开门。 她踩着08:59:47的点,把门口挂着的牌子翻到“营业中”这一面,开始消磨早晨。 早上没客人,电视的声音可以调大。 宋知音悠闲地磨着豆子,给自己做一杯冰美式,拿出昨天剩下蛋糕,像模像样地摆盘后拍照发朋友圈。 评论都大同小异,她攒着打算一起回,把手机丢边上准备开始写文案,听到铃铛声把电脑合上,心想真是稀客。 是位女客,二十出头的年纪,直奔收银台道:“宋知音,真的是你。” 小县城有熟人不足为奇,宋知音不意外,虽然没想起来名字,但已经认出人,说:“好巧。” 巧什么巧,女生直白道:“我是知道你在开店,特意来的。” 那多半是来八卦几句近况,宋知音反正闲着无聊,笑笑说:“那就坐坐,喝咖啡吗?” 女生看菜单说:“那就要拿铁,别放冰块。” 又自顾自扫码说:“十八对吧?” 宋知音没来得及拦,只能说:“冬梅,你这人真是,下回来我请你。” 总算想起来人家的名字来。 何冬梅只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装修说:“怪好看的。” 不像别人一上来就问花多少钱,让宋知音颇有好感。 她其实想不起来太多两个人从前的交集,但还是说:“咱们有五六年没见吧。” 何冬梅模模糊糊说:“应该是。” 讲完这句,居然不知道往下接什么。 还是宋知音先开腔说:“你现在上班吗?” 何冬梅摇摇头说:“结婚就不上了,昨天带孩子回我妈那,听她提起来,我就想着来看看。” 宋知音隐约记得她没上大学,点点头说:“孩子多大了?” 何冬梅爱聊这个话题,掏出手机翻相册说:“才满周岁,男孩。” 宋知音对小朋友不反感,夸道:“很可爱。” 何冬梅便有些高兴,东拉西扯几句后说:“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人人都好奇,宋知音已经有一整套话应对,说:“加班太多。” 何冬梅知道她原来在大公司,羡慕说:“工资应该也很高。” 拿命换钱,人人听着都觉得自己可以,真要做又是另一回事,宋知音道:“花销也大,房租就要四五千。” 何冬梅咂舌道:“是不是就那种单身公寓?” 哪能啊,宋知音是和同学合租的两室一厅。 她想着都这么累,通勤上省点时间,就是讲出来总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县里的房子只卖七千多一平。 哪怕是年轻人,也会诧异,反正何冬梅是听得津津有味,过会把话题绕到都认识的人身上。 她道:“对了,赵旭宁的舞蹈班就在你楼上你知道吗?” 那么大的招牌挂着,小地方又没有秘密,但宋知音一脸惊讶道:“真的啊,我没见过。” 何冬梅不可置信道:“不会吧,这么近的地方。” 人,宋知音是真没见过。 她道:“我也没见过来上课的学生。” 这更不可能,何冬梅道:“他那班特别火,新平都有人来学。” 别看只是隔壁县,对小地方来说三公里外等于天涯海角。 宋知音听人提过,说:“毕竟是舞蹈学院出来的。” 这倒是,何冬梅感慨道:“不过说起来,当年咱们一车人,也就你俩上大学。” 宋知音初中是父母交赞助费在市里的二中念的,本来往返要坐班车,但她妈神通广大,不知道上哪联络一批家长,包了辆面包车接送。 九个同届不同班的男生女生们,每周五晚上一起回新桥,周日下午再去学校。 本来挺方便的,不过宋知音初二的时候考进培优班,周六上午和周日下午都要上课,时间上就不赶巧,只能退出。 因此她跟何冬梅不算太熟,这会是绞尽脑汁,把能扯上关系的人都提过一遍,就面面相觑。 好在何冬梅很快说:“孩子开始找人了,我先回去。” 宋知音起身送她到门外,等人走远,在转身的同时仰头看。 太阳亮得她眼睛快睁不开,但二楼窗口处的横幅清晰可见。 ——暑期班火热招生中 那一瞬间,宋知音开始思考给咖啡店也放暑假的可能性。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4章 暑假 给咖啡店放个暑假这件事,宋知音仔细思考过两天,到底没敢执行。 毕竟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在父母眼里已经是不务正业瞎花钱,要真继续“为非作歹”,只怕家里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气氛紧绷。 既然回县城生活,很多事情就在预料中,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享受假期。 正是午后时分,店里来了六个客人,阅历都写在脸上,一看就是刚高考完的学生。 几个人坐下来果不其然,一张嘴聊的就是志愿 。 宋知音对这些挺感兴趣的,支着耳朵听,心想全天下的父母都差不多,首选志愿是师范类学校。 实在专业不对口的话,也得有个教师资格证。 像她就有,是念书的时候几个同学结伴去考的,后来大家读研的读研,进大厂的进大厂,做人民教师的一个都没有。 不过这年头,有证在手人不慌,感觉都像多条退路出来。 就是宋知音没想着走。 她念书的时候,讲得实诚一点,颇有点天分,学习上没吃过大苦,花五分力气就能有八分的成绩,偶尔跟同学讲题,都觉得大家不在一个脑回路上。 同龄同班同进度都让她困难至此,更别提真的去教学生。 对自己的认知清晰,也是宋知音的优点。 她目光不自觉掠过那些充满朝气的脸庞,心想十八九岁的魅力也许就在于此,比任何青春校园片都让人有感触。 思及此,她对着电视屏幕摇摇头,心想这种烂片也能上映,在账号上发了篇不推荐的文章。 作为影视博主,多数时候她是实诚的,就是演员的粉丝有点难接受,很快有人发私信骂。 骂得那叫一个不堪入目,但宋知音心坚如铁,心想挣钱都是要受一点精神上的摧残。 和从事互联网行业时相比,现在她完全有时间自我排解,因此还不到点,她就过去提醒道:“你好,我们五点下班。” 畅谈一下午的几个人诧异道:“这么早。” 天色大亮,空气里全是自由,宋知音的笑容越发灿烂说:“对,朝九晚五。” 开咖啡店还有朝九晚五的,准大学生们面面相觑,心想自己高三这一年书是不是读傻了,跟社会都开始脱节。 他们窸窸窣窣地拉椅子收东西,再等着彼此上个洗手间,这才走。 下午就这一桌人,宋知音把空杯子们洗干净,擦完水放进消毒柜。 她手脚麻利地打扫卫生,踩着点卷帘门一拉赶紧跑。 电动车风驰电掣刮进家门,郭慧正在客厅招待朋友,看到女儿进来说:“回来了回来了。” 宋知音礼貌叫着“叔叔阿姨好”,看人家边上还坐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生,就知道怎么回事。 她是年年给人家参考志愿,坐下来摆好架势开始输出情报,每个专业都能聊上几句。 一般这种时候,都是父母的意见居多,小姑娘只在最后问道:“考研的话,现在就要准备了吧?” 宋知音一时沉默,掐指一算自己上大学不过是七年前,那真是跟个傻子差不多就去报道,现在这社会变革未免太大。 她道:“好像有点早。” 小姑娘正儿八经说:“我好多同学都在考虑了。” 宋知音心想自己终究是是跟不上时代了,茫然眨巴眼,等客人走往沙发上一瘫。 郭慧洗着茶杯道:“要不你也去考个研?” 不知道的以为是买大白菜,宋知音道:“我要是想考,只能奔着清北去。” 压力太大,弄不好掉层皮。 清北多好啊,郭慧眼睛一亮说:“那赶紧报名吧。” 宋知音哈哈两声说:“您还是自己考去吧。” 又道:“好像要下雨了。” 空气里湿漉漉的,郭慧看向院子说:“今年台风还没来。” 他们夫妻俩养鱼二十几年,生生供出两个大学生,钱确实挣得还行,就是赶上老天爷不给面的年头,赔得一贫如洗。 为此宋知音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说:“我爸回来吃饭吗?” 估摸着是不,夜里得有自己人守着。 郭慧道:“明杰也不回,你煮个螺蛳粉吧。” 母女俩一块吃晚饭,各开一瓶冰可乐。 宋知音犹嫌不足,往杯子里头铲两大勺冰块。 郭慧嘟嘟囔囔道:“怪不得刚回来就闹着要换冰箱。” 带制冰功能的,兄妹俩连杯水都要放几块。 宋知音把两包辣椒油都放自己那碗里,被呛得直咳嗽,缓过来说:“也没耽误你炫耀。” 只要是孩子给出的钱,买块布全村人都得知道。 郭慧心想这可是人之常情,照例念叨着谁谁谁又结婚生孩子。 宋知音左耳进右耳出,吃完碗一推赶紧回屋吹空调,听到打雷声开窗看。 雨砸下来,跟不要钱似的下三天,雨过天晴后,七月的天气更加热起来。 人走在马路上好像要被晒干,加上放暑假,咖啡店的生意一下子好不少——都是学生们,往那一坐聊天玩游戏。 其中也有家长。 听她们讲话就知道,楼上的舞蹈班招生情况不错,都是冲着老师的专业来的,就是正儿八经的话题下一秒跑偏,变成讨论说:“赵老师那腹肌,我真的长这么大没见过活的。” 赵旭宁还有腹肌? 人真是不可貌相,初中那会才一米六的个头,瘦得跟小鸡仔差不多的人,现在也会变成肩宽腰窄的一米八。 只是光听叙述,宋知音也没法准确拼凑出人的模样。 她有七八年没见过赵旭宁,那点影子好像都变模糊,连自己十几岁时为什么会喜欢他都记不清。 反而最后一次联系的尴尬,多年后还是她的阴影,至今想起来都抖一下,猛地摇摇头,心想要不是店面自家的,她决计不会选在这儿营业。 老板坐在收银台后这模样,看上去有点奇怪,正要点单的客人迟疑道:“你好,请问有什么蛋糕吗?” 宋知音回过神来说:“今天有芒果千层。” 客人点头道:“行,那打包两个。” 甜品不是主菜单,宋知音蹲下来看一眼说:“不好意思,没有打包盒了。” 客人略有些失望,然后小心翼翼说:“姐姐,我就在楼上上班,能端上去吃,晚点给你送盘子回来吗?” 这一片半数的店铺都是闲置,据宋知音所知,楼上只有舞蹈班,老师应该就赵旭宁一个。 她多看眼前的小姑娘一眼,点头说:“行。” 客人面带喜悦道:“两个放一起就行。” 又低头戳着手机屏幕嘀咕说:“周扒皮,催什么催。” 宋知音居然听得很清楚,神色如常道:“忙的话明天给我也行。” 反正她漂亮盘子大把。 客人却觉得不合适,说:“我吃完就拿下来。” 她赶时间,端着俩蛋糕还健步如飞,就是看到老板有一瞬间心虚,讨好笑笑说:“我请你吃。” 赵旭宁可不接受贿赂,冷笑道:“赵如静,扣工资。” 又扣,才来上半天班,都快倒贴了,赵如静破罐子破摔说:“你还是辞退我吧。” 她挖一勺蛋糕来缓解愤怒,惊喜道:“还挺好吃的。” 赵旭宁本来不想问,顺着道:“楼下买的?” 就这么几分钟,难道还去巴黎吗? 赵如静心中腹诽,不敢在哥哥头上拔毛,说:“对啊,姐姐还借我盘子了。” 姐姐?赵旭宁语气平平说:“你都跟人家攀上交情了?” 赵如静理所当然道:“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就认识了。” 嘴甜一点又不碍事,难道都像他这样吗? 莫名的,赵旭宁听出对自己的嘲讽来。 他难得没有反唇相讥,进教室说:“上课了。” 赵如静对着哥哥的背影做鬼脸,坐下来边吃蛋糕边回复家长的消息。 等赵旭宁下完课再出来,就只剩下空盘子。 他道:“不是请我?” 赵如静一脸狗腿说:“我正打算再去给你买一个。” 她早就坐不住,一溜烟跑下楼。 可惜店里今天的生意太好,蛋糕早卖完,小姑娘看上去很失望的样子,宋知音不免道:“你要想吃的话,明天再来。” 赵如静眼睛一亮说:“我觉得特别好吃,可以订做一个大的吗?” 宋知音不打算开这个口子,说:“谢谢,不过暂时没办法做。” 实在太可惜了,赵如静道:“那我明天再来!” 又想起来说:“盘子我没给你拿下来。” 宋知音自己都忘记这茬,刚要说“没事”,小姑娘已经跑出去。 赵如静风风火火,喘着气回到舞蹈班,有些诧异道:“你给我洗盘子了?” 暑假课排得紧,赵旭宁只有十分钟的课间,看妹妹两手空空,说:“蛋糕呢?” 平常也不爱吃甜食啊,赵如静狐疑看他一眼说:“卖完了。” 卖完了?赵旭宁深吸口气说:“算了。” 一块蛋糕而已,怎么这么沉重。 赵如静觉还以为他是肚子饿,大方拉开自己的书包说:“想吃什么自己拿。” 赵旭宁定睛一看说:“你是来春游的吗?” 坐这儿本来就没事做,赵如静要不是一脚油门把哥哥的新车撞出个窟窿,压根不会来打这暑假工。 她道:“陈三川给我寄的。” 赵旭宁心想谁谈恋爱不给女朋友送东西,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觉得自己肯定能做得更好,哦一声接着上课去。 赵如静则是一转身,又下楼去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5章 回忆 咖啡店已经是人去楼空。 宋知音不管今天发生什么,时间一到照例拉上卷帘门走人。 赵如静和门面面相觑,仔细看了墙上的营业时间,心生羡慕,等哥哥又上完一节课后嘀嘀咕咕说:“人家楼下是朝九晚五,怎么你这儿就是全天无休。” 暑假班的课排得满,赵旭宁今天从早跳到晚,满头大汗喝口水说:“看来下学期不用给你转生活费了?” 钱是败家女大学生的脉门,赵如静鞠躬说:“您辛苦了。” 又赶紧转移话题道:“晚上吃盖饭行吗?” 赵旭宁碍于家长们还没走光,不好意思撩衣服擦擦汗,随意抽着纸巾说:“我要两份。” 他消耗大,夜里还要顿宵夜。 赵如静放暑假才几天,就觉得自己跟着他已经胖两斤,这会说:“你吃两份半,我不能再吃了。” 妹妹减肥就是个口号,喊得震天响,实则没行动。 赵旭宁已经习惯,但还是说:“别吃蛋糕就好。” 甜品是赵如静的脉门,她瞪大眼睛说:“绝对要吃。” 声音又低下来说:“真的好吃,超出我对新桥的预料。” 她对县城咖啡店的评价会宽容很多,晚上回家还跟她妈李丽琴分享说:“我明天给你带一个回来。” 合着这头一天上班,就光去吃东西了,李丽琴道:“你好好干活。” 又没什么事情做,舞蹈班已经报满,顶多有些家长咨询,赵如静坐在那儿是百无聊赖,抱着靠枕说:“那我也有休息时间吧。” 还休息,李丽琴那肚子火还没消,瞪她说:“你知道修车多少钱吗?” 赵如静自知理亏,低着头不说话,还是赵旭宁洗完澡出来说:“撞都撞了,人没事就好。” 当事人都不发言,李丽琴还能怎么样。 她做妈的自然愿意兄妹友好,转而说:“你今天去,老板是不是个女孩子?” 赵如静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两秒才道:“对啊,跟我差不多大的样子。” 李丽琴就有些了然道:“她妈以前跟我还是工友呢,那女孩叫什么来着,阿旭你还记得吗?” 赵如静心想怎么问她哥,目光里三分狐疑。 但赵旭宁纹丝不动道:“宋知音。” 这三个字,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从他口中说出来。 李丽琴却不知道,自顾自说:“对对对,就是这名,人家还是中考状元呢!” 那时候去市二中念书的学生都是寄读,因此宋知音的学籍还在新桥中学,出分后是当之无愧的县中考状元。 本地讲宗族,老宋家为此在祠堂面前摆流水席做庆贺。 这种喜事,人人都可以沾光,赵旭宁当时还一口气吃三个喜蛋,这会却道:“没什么印象了。” 怎么会没印象,大人都还记得,李丽琴道:“你们还是初中同学呢。” 赵如静跟个吃瓜群众似的,目光从她妈身上移到她哥那,眼睛里都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赵旭宁心中一惊,毕竟他那点少年心事,当时没特意在妹妹面前遮掩过了,不过他还是镇定说:“不同班。” 他在三楼,宋知音在二楼,要不是费心制造机会的话,连偶遇都不可能。 做父母好像能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全记着,李丽琴也不例外,补充说:“可你们那会还每个礼拜一起坐你胖子叔的车回来。” 每个礼拜?赵如静挠挠下巴,总觉得有件该记起来的事情,可惜没那么敏锐,好奇道:“那她读书这么好,怎么会跑来开咖啡店?” 这个李丽琴也不是很清楚,但不放过机会说:“想家啊,都跟你似的,跑外省上大学。” 开学都大三了,还不肯放过这件事,赵如静觉得说不准能跟她进棺材,在火烧到自己身上之前赶紧逃之夭夭。 李丽琴没好气,冲女儿丢拖鞋说:“早晚我收拾你。” 就是拖鞋一飞,正中无辜的赵旭宁,他觉得下一秒估计能冲着自己来,转身也要走。 可惜太迟了,李丽琴已经逮到机会说:“你小姑……” 才三个字,赵旭宁已经猜到下文,加快脚步走,被另一只瞄准他的拖鞋拍中也不回头。 像这样的催婚,恐怕是生活在父母身边的最大弊端,宋知音早在回老家前就有所预料。 不过她不排斥,只在听完男方的条件摇头说:“四个姐姐?您觉得合适吗?” 自打女儿去北京念书,郭慧听这个“您”字就有点阴阳怪气的,说:“哪里不合适,人家也是985毕业。” 宋知音知道自己跟父母在择偶这件事上很多方面无法达成一致,只能瞎编一通说:“生女儿基因会遗传的,万一我也生四个女儿呢?” 郭慧一时沉默,半信半疑道:“不会吧?” 她是老思想,疼女儿也好,给她买房攒嫁妆也好,私心里仍然觉得要有个儿子,也知道多数做公婆的都这样,最终无奈道:“好不容易有个学历合适的。” 宋知音早就看破父母骨子里的重男轻女。 她以魔法打败魔法,心理其实还是不大高兴,只觉得哪怕作为借口,从自己嘴里把“生女儿”当成个缺点讲出来,有悖于当代女性的思想,因此耸耸肩说:“我要睡觉了。” 自己肚子里出来,郭慧也只能当做不知道她的情绪变化,嘟嘟囔囔说:“那总要结婚吧。” 宋知音听得清楚,很想问“为什么是总要”,却也知道不会是自己喜欢听的答案。 她回房间洗个澡往床上一躺,翻来覆去却没睡着,伸手一拍床头灯。 明亮柔和的灯光一瞬间还是刺痛她的眼,叫人有理所当然发脾气的理由。 对着空气骂一句,宋知音这才舒服很多,就是不由得想起往事。 按她现在的年纪来算,应该是半辈子之前上初一的时候。 宋知音是六岁读的一年级,因为她本来要读大班的时候,几个村的幼儿园被合并,挪得比较远。 这样一来,父母都没有空接送,索性把她送进小学,早晚跟着哥哥上下学。 当时管理比较混乱,一年级的新生里六七八九岁的都有,实在跟不上就留级是很稀疏平常的事。 不过宋知音很早就显示出聪慧来,顺顺当当在十二岁的时候上初中。 年纪不大,长得也还是孩子模样,情窦倒是开得早。 宋知音瞒着父母,在好学生的背后藏着一段暗恋心事,虽说她至今日也没弄明白如何被赵旭宁吸引,却无法否认自己每周坐车时的喜悦。 好像单纯看到他,心情就会好起来。 不过赵旭宁的脾气不大好,现在想来应该叫狂拽路线,上车后就戴耳机,往后一靠开始听歌。 那时候多数学生还在用电话卡,他手中的诺基亚滑盖手机比八心八钻还厉害,好像整个人无形之中都有光环。 宋知音有两次偷偷看他的手机屏幕,上头全是英文名,记下来后到家就光明正大地用电脑听。 父母还以为她是学习的新方法,甚至剥夺她哥玩泡泡堂的权利。 宋明杰一度跟妹妹闹别扭,抗议着要离家出走。 闹得宋知音很是内疚。 她从小以为这个家是重女轻男,后来才从最细微的枝节里窥到大人的真实想法。 其实被偏爱的不是她,这个念头其实有点伤人。 就好像她后来以为自己跟赵旭宁是朋友,结果被现实狠狠甩一耳光一样。 思及此,宋知音不愿意往下回忆,索性戴上耳机听歌来转移注意力,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6章 奇妙 第二天早上,天是黑的。 也不知道是小时候的阴影,还是睡前不好的记忆,宋知音在院子里跳绳的时候,脸色就有点臭。 郭慧出门买菜前看女儿一眼,回来的时候说:“给你买了肠粉。” 宋知音停下来动动脚踝哦一声,把绳子卷好挂墙上,重新整理自己的头发,给牛奶插上吸管,拉开椅子坐下来吃早饭。 才吃两口,她扭过头骂道:“别在客厅里抽烟!” 大早上的,谁得罪她了。 宋有财讪讪把烟收起来,给媳妇递个眼色。 郭慧哪里知道,微微摇头躲进厨房里。 敢来老虎头上拔毛的就宋明杰一个,他晃晃悠悠从房间里出来,吃馒头道:“我今天去平江,给你带什么回来?” 新桥县所属的就是平江市,走高速的话只要半小时,市里开着几个大型商场,和现代化比较接轨,吃的喝的应有尽有。 宋知音回老家后想解馋的话都去,想想说:“要喝喜茶。” 宋明杰应下来,又道:“谭凯你还记得吗?” 兄妹俩就差两岁,初高中都碰巧同校过,彼此的交际圈子三分之二都熟悉。 因此宋知音脱口而出道:“跟你打篮球那个?” 宋明杰点点头说:“他今天结婚。” 还敢在父母跟前提这个话题,不愧是大学毕业就在家里住的人,宋知音都想给他竖大拇指,余光里看到她妈欲言又止的表情,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 她语调上扬说:“这个点就去啊?” 宋明杰本来是晚睡晚起的人,这会打哈欠说:“他老家是石乡的。” 远着呢,从家里出发最少一个半钟。 郭慧忍不住了,说:“都是盘山路,你开慢点,别喝酒。” 宋明杰遵纪守法几十年,说:“我还要接人,怎么可能喝。” 说完潇潇洒洒出门去 宋知音跟他几乎是脚跟脚,就是临出门前站在屋檐下使劲研究,很怕自己半道上变成落汤鸡。 郭慧看着说:“你那车还要多久来着?” 宋知音刚精挑细选订了辆绿油油的奥迪A5,说:“下个月吧。” 郭慧对这个颜色有点意见,趁机说:“你看多不方便,换个白的黑的多好。” 自打交完定金,这话明里暗里提过好几次,宋知音都当听不出来,说:“我上班去了。” 又道:“要按我的心意,才叫令人满意的礼物。” 郭慧不想花钱不讨好,但是嘟嘟囔囔说:“我还出二十万呢。” 宋知音认真道:“谢谢您了。” 郭慧真是越听这个“您”越阴阳怪气,都想拿衣架收拾她。 宋知音见苗头不对,赶紧拧着电动车跑。 她到店里的时候比平常晚,不过做老板的没人规定时间,因此她是轻松又自在,哼着歌开始拖地。 每天光是做好营业准备,就要花她不少时间,可惜做得再充足,连个推开门的人都没有。 宋知音已经是习以为常。 她打开收藏夹里的菜谱,重新看一遍视频,然后把做伯爵红茶蛋糕需要的材料一字摆开在操作间的台子上。 每回做,她都是这个流程,不知道的的以为是新手,但味道倒是没崩盘过, 甜美的香气慢慢散开,让人负罪感中又有满足。 宋知音自打开始减肥,总觉得对糖有新的定义,心想原来自己上班时吃下去的每一口都是热量炸弹。 她在最远的距离盯着烤箱,脑海里总是有这玩意炸掉的场面,恨不得拿个钢盔戴头上,眼神那叫一个专注。 赵如静下楼还盘子,叫两声都没人应,只能敲着操作间的玻璃做提醒。 宋知音如梦初醒,出来说:“来啦。” 一瞬间,赵如静以为自己是咖啡店的老客户。 她递盘子道:“不好意思,我昨天太晚下来了。” 宋知音实诚笑笑说:“是我下班太早。” 下班早多好啊,赵如静颇为羡慕道:“我晚上九点半才能走。” 九点半?挺辛苦的。 宋知音洗着手说:“那请你喝杯咖啡提提神,还是要拿铁?” 赵如静自恋地觉得她好像很喜欢自己,说:“我就是下来买冰美式的,不过我自己点就行,吃喝都是老板报销,不喝白不喝。” 昨天买可乐,她都愣是从她哥口袋里榨出三块钱来。 宋知音被逗笑。 她隐约知道眼前人是赵旭宁的谁,毕竟兄妹俩有着相似的眼睛,舀冰块说:“那给你尝尝我的私人豆子。” 赵如静恨不得多拖点时间,说:“没事,你慢慢来。” 两个人说着话,楼上赵旭宁又上完一节课。 他这里规模不大,全靠老师的名气撑起来,事情压根没多久,本来也没指望妹妹正儿八经的打什么暑假工,因此对空荡荡的座位不放在心上。 但他转念一想,还是选择发消息。 【九日】:你在哪? 赵如静其实也没有自己在打工的自觉,理直气壮地回复。 【清蒸】:喝上午茶。 跟赵旭宁猜测的差不多,他手放在屏幕上,那句“给我带一杯”打出来又删掉好几次,最终还是没有发。 但赵如静还惦记着哥哥,自己那杯喝完大半说:“姐,我再点一杯,常规豆子就行,给我哥的。” 反正他是牛嚼牡丹,喝速溶也觉得挺香的。 兄妹之间或许都有相似处,宋知音微微笑道:“行,稍等。” 猛然间,赵如静想起来她跟赵旭宁认识,不过觉得不熟的同学关系没什么好提的,因此只说:“好,谢谢。” 气氛莫名就这么安静下来,宋知音一下子不太想说话,却闪过“他会觉得好喝吗”的念头。 但只是一瞬间,她就将之抛在脑后,毕竟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倒是赵如静旷工太久,上去后邀功似的说:“怎么样,好喝吗?” 赵旭宁确实不懂咖啡,只觉得不是苦就是酸。 他沉默地咬着吸管,一口气喝个精光,想起来楼下在装修那一阵。 在这个位置开店,压根没有客流量可言,赵旭宁第一天路过,就断定早晚要倒闭。 他跟几个哥们吃宵夜的时候提过一嘴,很快有人说:“好像是宋明杰他妹开的。” 新桥就这么大,年轻人们的圈子更窄,一点风吹草动传万里。 赵旭宁自然是知道宋明杰,握着一次性纸杯的手不自觉攥紧。 啤酒顺着他的掌心往下滴,溅起的泡沫里有很多过去在回荡,就像他明白自己的初恋不会有结果的那天,生生喝下去的那半箱。 现在想来,真是很像傻逼。 已经二十六岁,赵旭宁有更成熟的心态。 他把冰块倒进自己的保温瓶里说:“好喝。” 赵如静不信他能分辨,但还是说:“那下午你吃蛋糕吗?” 赵旭宁的回答是给她发两百块钱红包,转身进教室上课。 赵如静对哥哥的酷劲习以为常,心想难怪他长得帅也没女朋友,于是掏出手机拍视频,发到朋友圈配文“单身哥哥”四个字。 第一时间刷到的,是在楼下摸鱼的宋知音。 她刚加上赵如静的微信,就有那点隐秘小心思的最大收获,点开看两遍,心想是挺帅的。 赵旭宁念初中的时候就好看,唯一的败笔在身高,因此当时是另一位初二的学生,以身高和外貌的平均分稳居校草之位。 现在想来,宋知音才惊觉自己是个颜控,她忍不住再次打开视频看。 赵旭宁应该是正在给学生们做示范,穿着件宽松的黑色T,手脚柔软得像筋骨重塑,只看侧面的话鼻梁最为优秀。 说真的,单从他的气质来说,是没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感觉。 宋知音当初听说他开了个舞蹈班的时候只觉得不可思议,这会看着却又不违和。 她心想人这一生果然奇妙,收起对旁人的关心,把注意转移到工作上。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PS:想想还是先提醒一下,进展不会很快,甚至要做好前二十章都没什么变化的心理准备。 第7章 拼凑 宋知音现在的工作是做影视博主,收入其实挺一般。 一是她现在生活没多少压力,自然不爱恰烂饭,二是这个方向的可变现能力一般,哪怕有几万粉丝也就那样。 不过喜欢是第一动力,她仍旧每天在账号上更新,比经营咖啡店都积极。 当然,有客人来,还是得好好接待。 临近中午,一对母女结伴而来。 女儿约莫十六七年纪的样子,一进来就先问道:“有午饭吗?” 宋知音摇头说:“不好意思,我们只有咖啡和甜品,可以先看一下菜单。” 小姑娘仰着头看,失望撇撇嘴,但朝外一看大太阳,说:“那我们能点喝的,叫外卖来吃吗?” 空调多吹几个人更环保,店里反正没客人,宋知音道:“可以,不要螺蛳粉这种就行。” 母女俩就这么坐下来,点了两杯柠檬茶。 大夏天的,就这个销量最好,点外卖的人还不少,宋知音有时候自己也喝。 她捶着柠檬,冰块不要钱似的往里加,重复着最机械的动作,最后满意地倒进杯子里。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唯二的客人对坐着玩手机也不说话,但宋知音上完饮料,还是把电视的声音调小,然后琢磨着自己中午吃什么。 新桥是小地方,好吃的店就那几家,她看来看去最终还是选择酸辣粉,晃着腿等送餐。 那边的母女俩的外卖来得早,披萨的香味四溢。 饭还是别人锅里的香,宋知音顿时有些后悔起来,心想自己晚上也要吃。 她现在惦记着的,楼上正好也在吃。 舞蹈班的面积并不大,为方便家长们等待,在前台左手边的位置摆着桌椅。 这会是午休时分,大门一关,又变成赵旭宁兄妹的用餐空间。 赵旭宁早上两节课,每节一个半小时,上四十五分钟休息十分钟,可以说喘口闲气的时间都没有,因此他连话都懒得说,就狼吞虎咽吃掉半个披萨。 赵如静只觉得他怪不容易的,说:“难怪家长都要送孩子去体验工作的辛苦。” 赵旭宁差点没被噎死,说:“你辛苦什么了?” 用摸鱼两个字形容都是客气的,是明明白白薅光资本主义的所有羊毛。 赵如静一瞬间有些心虚,转而说:“哥,你在发光你知道吗?” 赵旭宁点点头说:“那可不,我就是你的神父。” 堪称有求必应。 赵如静立刻做祈祷状说:“神父,你在自己热爱的领域里闪闪发光。” 人不能凭热爱坚持着,赵旭宁纠正说:“我是为了钱。” 他每天五节课,每堂收费七十块,几乎都是八个学生满员,一暑假下来能挣十来万。 这笔账,谁都能替他算出来,赵如静更不例外。 但是她更知道内里,说:“妈差点打断你的腿,你都要去学跳舞。” 赵旭宁头回跳街舞,是初一那年的元旦晚会被老师抓壮丁,自此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在新桥这样的小地方,艺术生很少见,在父母眼里就是不务正业,一门心思还是想让他学好文化。 然而赵旭宁骨子里就带倔,越打越逆反,最后还是父母拗不过。 不过他考艺术类学校都没上,最后只录取到省师大的舞蹈专业,让长辈们高兴得放鞭炮。 阴差阳错,也许就是这个意思。 赵旭宁道:“我现在要是穷困潦倒,兴许不那么喜欢了。” 他运气好,就业时走出最对的一步。 大人就是这么爱讲现实,赵如静瞪哥哥一眼说:“你点我呢是吧?” 她学的是国际关系,往外头一讲,大家都不知道能干嘛,父母总怕她好端端的大学上出来就家里蹲。 赵旭宁可没有这个意思,毕竟他自己念的就是在县城里接受度比较小的专业,因此说:“反正饿不着你。” 赵如静嬉皮笑脸道:“哥,你身上的光都快把我的眼睛刺瞎了。” 赵旭宁给她一个白眼,快速解决午饭说:“我睡一会。” 他摊开折叠床往上一躺,很快就是匀称的呼吸声。 赵如静收拾好桌子,把灯一关,玩手机就觉得有点不方便,想想还是到楼下去。 咖啡店明亮又宽敞,就是空气里还残留着熟悉的香味。 她道:“姐,你中午也吃的披萨啊?” 此时店里没有客人,宋知音看剧就格外投入。 她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一跳,猛地站起来说:“没有,吃的酸辣粉。” 怪哉,赵如静只当自己的嗅觉出问题。 她道:“好吃吗?” 宋知音是老客户,点点头说:“还不错,下回你可以试试。” 赵如静在心里记下来,看着菜单说:“我喝柠檬茶。” 她对宋知音有点好奇,忍不住搭讪道:“姐,你怎么会想到把店开在这?” 宋知音本来也不想的,搅拌着糖浆说:“铺子是我爸买的,租不出去。” 每个月要还五千块钱贷款,她现在用着虽然不用钱,好歹算是有用武之地。 赵如静心想花钱买这儿,现在看来简直是冤大头,毕竟价钱真不便宜。 但当时小区开售的时候可是很热闹,入住率也不低,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商业老是发展不起来。 不过她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嘛。” 这巷子委实是太深,反正宋知音没见过几个人闻着味来,倒是最近托楼上暑假班的福,生意有个飞跃。 她道:“这不就有个你来了。” 赵如静一下子觉得自己是重要客人,索性拉过椅子坐在取餐台前说:“那我得在这镇镇。” 宋知音其实挺爱聊天的,就是跟她讲话,既没有办法控制对赵旭宁近况的好奇,又不得不尽量避开这个话题。 不过赵如静可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过会自然提到说:“快两点我就得上去。” 宋知音总不能假装没听见,问道:“两点上到几点啊?” 下午也是两节课,赵如静想起来都替她哥觉得累,说:“五点半,暑假学生很多。” 舞蹈班的名声远扬,宋知音不是第一天知道,连她外甥陈瑞博都上过一年。 她道:“人多也是件好事。” 这倒是,赵如静点点头,碎碎叨叨又说着别的话。 看得出来,她很活泼,还带着点涉世未深的天真,话语中一点都不设防,大剌剌的。 宋知音从中拼凑出赵旭宁这几年的生活来。 他没有女朋友,在县里和市里都有房,刚买的新车,就是没怎么开过就被妹妹撞了,平常也没什么不良嗜好,烟不抽酒不喝的,还热爱锻炼。 说真的,如果这个人不叫赵旭宁的话,宋知音都想问问人家要不要跟她见个面。 但她既然知道是,就给不出任何评价性的语言。 搞得赵如静挺失落的,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索性大方问道:“姐,你有男朋友吗?” 宋知音觉得自己好像品出她的意思来,说:“暂时还不想找。” 这要搁大人身上,肯定百折不饶说“都几岁了还不急”,但赵如静不是这种个性,心中暗自惋惜道:“一个人也挺好的。” 到底年纪不大,遮掩得不够好。 宋知音只当没看出来,瞥一眼挂钟说:“蛋糕现在给你打包还是?” 赵如静双手合十道:“我能拿盘子上去吃吗?想拍个照,又环保。” 宋知音毫不介意,还给她拿个托盘说:“这样稳当点。” 赵如静走得很小心,到舞蹈班用手肘顶开门道:“大郎,吃点心了。” 赵旭宁在收折叠床,头也不回道:“去哪了?” 赵如静的声音雀跃道:“楼下跟美女姐姐贴贴。” 贴贴?又是这种怪话。 赵旭宁道:“少讲些网络用语。” 明明学艺术的都是潮人居多,偏偏哥哥总是这样爱教训人。 赵如静撇撇嘴说:“我本来还想给你做个媒,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做媒?赵旭宁难得没把小毯子团起来,细细地叠着说:“什么媒?” 赵如静已经坐下来率先吃着蛋糕,漫不经心道:“就美女姐姐啊,不过人家暂时不想谈恋爱。” 她还觉得缘分怪好的,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 暂时不想,那就意味着没有男朋友,赵旭宁莫名松口气,继而自嘲想,其实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他还是把毯子扔进柜子里,三两口吃掉蛋糕,站起来动动手脚做上课准备。 只有赵如静细嚼慢咽,还饶有兴致地研究盘子说:“人美,眼光也好,昨天跟今天的盘子都好看。” 赵旭宁扫一眼,心想人的喜好果然能延续很多年,宋知音以前买本子包书皮都专挑这种花色。 他道:“喜欢你就买。” 那年他没能光明正大用同样的东西,今时今日也一样。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8章 无缘 宋知音这个人,就是喜欢买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 她房间里连个空着的柜子都没有,用她妈的话来说是夜里睡觉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 这个说法怪恐怖的,宋知音就想着改在室外折腾。 正好她惦记家里的院子不是一两天,索性先斩后奏地把需要的东西都买齐。 拢共几十个快递堆在客厅,郭慧进屋就骂道:“我看你们是钱多烧的,又在发什么疯!” 宋知音回家以后已经练就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本事,一脸“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样子,她甚至道:“那后院空着也不干嘛!” 宅基地大,当时为了不跟邻居挨太紧,屋后也留出两米宽十米长的面积来,只用水泥浇筑地面,用来晒点花生地瓜干。 因此郭慧一时没办法反驳,但还是撇撇嘴说:“反正别叫我帮忙。” 宋知音可以使唤的劳力还有俩,把他爸跟他哥催得团团转,三个人弄半天才装好壁灯。 灯的话,郭慧觉得还是挺实用的。 不过开关一按,她啧啧两声说:“是不是坏的,怎么这么暗?” 暗有什么关系,宋知音提起不存在的裙摆说:“欢迎来到魔法世界。” 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灯亮着暖黄色的光,哪个哈迷看了不迷糊。 但郭慧无法理解,照例翻个白眼说:“多少钱?” 宋知音跟亲妈报价格都是少一个零再往下减,只说:“二十。” 郭慧早看透女儿的小伎俩,戳破说:“我看最少要一百。” 她都在小视频上刷过,孩子房间里那些花花绿绿的小娃娃一只就要百八十块。 这个猜测还是太保守,宋知音偷偷跟哥哥比划说是“三百五”。 宋明杰倒不是觉得贵,只是说:“墙都没刷,你非要先弄这么多东西回来挨骂。” 宋知音反正今天就要看到这灯亮起来,说:“我还怕挨骂吗?” 这倒是,宋明杰记得妹妹小时候除开成绩好,生活上的小怪癖足以气死一百个家长,连他都觉得很讨厌。 没有谁是生来就会做哥哥的,他也是这几年才懂什么叫爱护。 他道:“没错,保持这种精神,你就能在家好好活下去。” 家啊,真是不在的时候怀念,在的时候又让人觉得太窒息的地方。 宋知音求学在外,漂泊异乡有几年,在她心里这个字意味着太多。 像她租房子住的时候,东西一直不太多,当时寄回家里的就三个大箱子,其中有大半是棉被这种体积小重量轻的。 以至于父母一度觉得她的钱都是省吃俭用下来的,明里暗里想给她多贴补点。 包括现在,也害怕她因为没有收入饿死。 像周末这天她要出去玩,都得问一句“还有没有钱花”。 搞得宋知音哭笑不得,无奈道:“我有钱,真没你们想的那么惨。” 郭慧才不信,说:“你那咖啡店才几个人。” 还真别说,暑假的生意不错,每天的营业额都有一两百的,对宋知音来说已经是大突破。 再说了,她穿着鞋道:“我又不靠这个挣钱。” 提起女儿的另一份工作,郭慧更没办法理解。 她索性摆摆手说:“走走走,别碍眼。” 宋知音在鞋柜上的抽屉里翻找着车钥匙,找到后边走边扔着玩。 她今天要去市里,只有开车这个选项,手握着方向盘的样子十分谨慎,拐出小路后才松口气。 接下来车一路疾驰,宋知音轻声哼着歌,周末的喜悦不言而喻。 但另一边,赵如静对着咖啡店紧闭的门叹口气,神色懊恼地上楼去,看到哥哥就抱怨说:“看来你跟楼下真是命中无缘,怎么人家休息都是你最忙的时候。” 赵旭宁暑假只休每周一,喝水的手一顿轻声说:“嗯,无缘。” 甚至不是暑假,两个人更加连这种微薄的缘分都没有,或许这就是命运,他都不由自主悲观起来。 但赵如静没有注意到自己戳痛哥哥的心,自顾自翻着外卖软件说:“不行,我必须吃个蛋糕。” 又道:“没有切片的,我定个六寸咱俩分吧。” 赵旭宁其实对甜品毫无兴趣,说:“你可以两天吃完。” 反正明天,咖啡店也不开门。 赵如静狐疑看他一眼,心想男人就是善变,明明前几天都吃得那么积极。 她哼一声说:“自己吃就自己吃。” 可话是这么说,她纠结半天都没下单,倒是刷起朋友圈说:“真好,人家去看电影了。” 大概是怕自己的情绪没办法准确传达,她还举起手机晃两下说:“不知道好不好看。” 赵旭宁能认得宋知音的微信头像,毕竟是她的自拍,虽然人占据的画面很小,只有左下角的一个小小身影。 而蓝天白云很耀眼,好像能想象到她当时的笑容有多灿烂。 他道:“那人家是怎么评价的。” 赵如静直白道:“烂片。” 宋知音发的就是这两个字。 她只觉得自己整个暑假档都在踩雷,跟好友周荣云抱怨说:“又白瞎我六十块钱。” 两个人看的是早场,正要携手去吃午饭,周荣云拍拍她的肩膀说:“没事,中午还有一半的概率踩雷。” 新开的店,口味褒贬不一,但当代年轻人,总要自己上当过一次才死心。 宋知音反正不止一两次被骗,看一眼手机说:“他妹妹给我点赞了。” 好朋友之间,哪怕是简单的几个字,也能准确领会到意思,周荣云道:“感觉赵旭宁跟他妹性格完全不一样。” 当时市二中遍地中二期,女生间私底下管赵旭宁叫“冷面”,现在想来多少有些难以启齿,但也很恰如其分形容这个人。 反正宋知音是没法把兄妹俩联系在一起,说:“不过长得挺像的。” 其实周荣云早就忘记赵旭宁长什么样,转着眼睛没想起来,只是吃饭的时候刷小视频,惊呼说:“大数据真吓人,这是不是赵旭宁啊?” 应该是哪位家长拍的,上头还带着舞蹈班的定位,推送准确得叫人害怕。 宋知音道:“这就是算法。” 不过她现在提起这两个字就有点倒胃口,赶快喝一口茶说:“人在互联网上真的没秘密。” 除非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藏在心底深处的东西。 周荣云见不得她神色黯然的样子,忽然好奇道:“我好像没问过你,你跟赵旭宁为啥突然不好。” 不好的前提应该是好,宋知音后来仔细想过,觉得她跟赵旭宁之间并非是朋友关系。 她道:“你还记得切西瓜吗?” 切什么?周荣云回过神来说:“就那个游戏啊?” 宋知音点点头道:“我有一次跟他借手机来着。” 那时候用iPhone的学生没几个,她正好在操场遇见他,想说看看是什么样。 但赵旭宁拒绝得很快,丝毫不顾忌边上还有其他人。 宋知音当时的尴尬,现在想起来都要说:“反正挺丢脸的,尤其是我那种不会被拒绝的自信。” 她甚至是带着一点试探,觉得两个人起码已经是好朋友的关系。 其实周荣云听着还好,大概是她们已经二十几岁。 她道:“但是跟切西瓜有什么关系?” 宋知音耸耸肩说:“我本来觉得是自己冒犯了,毕竟人家手机里说不定有什么隐私,但是他借给全班过。。” 因为轮流玩切西瓜,被老师当场逮到,没收手机俩礼拜,最后还请家长才算完。 全班啊?周荣云心想那是挺伤人的。 她道:“后来你们就不说话了?” 宋知音道:“也不是,后来还有。” 周荣云更不知道这一段,示意她接着往下讲。 宋知音叹口气说:“中考后我跟他表白过。” 周荣云眼睛都瞪大了,看她说:“你还有这个胆子!” 宋知音不想赘述,只是垂着头道:“反正被拒绝了。” 既定事实,不容辩驳。 周荣云不由得骂道:“是他眼睛有毛病,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 宋知音见过很多,可是始终差那么点意思。 她道:“也挺神奇的,我居然是这种痴情人设。” 实不相瞒,周荣云也觉得震惊,说:“你高考完背包去云南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你会交八个男朋友回来。” 八个,也不怕沾上什么病。 宋知音嘴角抽抽说:“你盼着我点好的吧。” 周荣云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最大祝愿,说:“咱们就来个左拥右抱。” 宋知音心想那自己就得变成八爪鱼才行,说:“我比较矫情。” 她只愿得一心人。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9章 一条线 但愿得一心人,其实是个很奢侈的想法,宋知音自己也知道。 她对此并不抱什么期待,甚至做好永远单身的准备,不过做父母的并不认可。 郭慧想着凡事有个顺序,到底是老大更急一点。 因此她动用所有关系,连去买菜的空隙都不放过,周一这天的早上志满意得地宣布说:“宋明杰,你这次必须跟人家姑娘好好聊。” 宋明杰嗯一声,说不上喜欢不喜欢的,但打从心底觉得遇到真命天女的概率太低。 倒是郭慧很有信心说:“研究生呢,你自己好好把握。” 宋明杰想不出来要怎么把握,当着亲妈的面加上对方的微信后,照例做自我介绍发照片。 这个态度还算可以,郭慧满意道:“你今年能解决,明年就是妹妹。” 要是她安排就能成,家里早就小娃娃遍地跑。 宋知音不想打破她妈的美好幻想,擦擦嘴说:“我去上班了。” 她一溜烟跑没影,到店里做着营业准备,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弄杯咖啡的时候,第一位客人已经来。 赵如静道:“姐,今天做什么蛋糕啊?” 宋知音不免诧异道:“你们今天不是放假吗?” 赵如静苦着脸说:“家里停电了。” 她本来打算睡到自然醒,结果只被大自然痛击,堪称是汗流浃背,赶紧跑出门避暑。 宋知音无法控制自己的余光瞥向门外,心想车来的话,赵旭宁应该也在。 她笑意淡淡说:“巧克力冰淇淋蛋糕,不过要下午才能吃。” 赵如静也不着急,她就是来买咖啡顺便问问,很快拎着袋子走。 她买的是两杯,到楼上后插上吸管说:“哥,你不能再瘦了。” 赵旭宁闲来无事,正在教室里蹦达着。 他每天平均跳七八个小时,吃再多都无济于事,肩宽腰窄的,衣服下摆往上一撩,腹肌分明。 要不是亲哥,赵如静都想流口水。 她喊道:“等会,我拍给陈三川看。” 赵旭宁可没有这种到处给人家看的嗜好,随意擦把汗说:“少乱发。” 上回也是,结果一传十十传百的,他居然在社交平台上看到自己的腹肌,一瞬间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有精神分裂。 赵如静自觉理亏,讨好笑笑说:“下午我请你吃蛋糕。” 赵旭宁刚刚上来的时候隔着落地窗看见人了,或者说不止一次。 他对自己这种行为也觉得可笑,扯着嘴角,晃着满是冰块的杯子。 赵如静狐疑看哥哥说:“我觉得你最近怪怪的。” 连表情,都好像在演电视剧。 赵旭宁若无其事道:“有吗?” 他理直气壮得毫无破绽,赵如静只能在心里悄悄嘀咕,心想肯定有问题。 但兄妹之间,也不是样样都能问,毕竟成年人要学会相互尊重。 当然,赵如静知道是问不到答案的。 她随意拉过椅子下来玩手机,跟男朋友黏黏糊糊地聊天,笑得那叫一个春心荡漾。 谈恋爱就是这么了不起啊,赵旭宁觉得是自己的话嘴巴也能咧到耳后根。 可惜他没有这样的运气,只能把伴奏声调得更大。 楼下,宋知音觉得天花板好像在震动。 她仰着头想象赵旭宁跳舞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也挺怂的,不过是很多年前被拒绝过一次而已,说不准人家早就忘记,或许她当时大大方方以老同学的身份上门拜访会更好。 但话又说回来,这样楼上楼下的都没机会碰面,只能证明双方都在努力避开。 既然赵旭宁不想见她,又何必讨人厌。 思及此,宋知音突然觉得面前的爱情剧哪哪都烦人。 她没办法正常地工作,以客观的评价写剧评,难得在营业时间把电视关掉。 最后一点声源也消失,宋知音突然沮丧起来。 她拍拍自己的脸试图振作起来没能成功,想想还是在大学舍友群里发消息。 【高山流水】:有无新鲜八卦分享? 四散于祖国各地的其她三人纷纷探头。 【1号床】:你这是什么名字和头像? 宋知音为了满足她妈的挑剔,刚把自己的头像改成一朵荷花,再加上富有内涵的微信名,妥妥打造了中老年形象。 【高山流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3号床】:我猜又是结婚的事情。 说来奇怪,明明中国那么大,家长们却在这件事上有很大的统一,大家叽里呱啦地吐槽着,早晨一晃眼就过去。 宋知音不仅瞎聊,还抽出时间做蛋糕,弄好两个外卖单。 她只要有营业额就很满足,吃过午饭开始打瞌睡。 昏昏欲睡之际,有人猛地出现道:“宋知音!” 宋知音已经在半梦半醒间,她睁开眼从椅子上跳起来,惊魂未定骂道:“你有病吧贺东平。” 贺东平此人,名字起得很有男主风范,但方方面面都差一点。 他少年就发福,肚子和脸都圆滚滚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说:“顾客可是上帝。” 宋知音拍着胸口道:“人吓人,吓死人你知道吗?” 贺东平就是故意的,大剌剌道:“我喝柠檬茶。” 宋知音从冰箱里把柠檬拿出来,边问道:“今天怎么有空?” 贺东平是个累不得的,随意找椅子坐说:“我本来就很闲。” 这话倒也没错,但宋知音道:“不是在家带孩子吗?” 现在提起孩子,贺东平的脑仁就嗡嗡响,说:“不然我来这儿做什么。” 他当时选择去职专工作就是因为教学任务轻,现在好好的暑假全搭在亲戚家的孩子们身上,简直是叫苦连天。 宋知音是幸灾乐祸,给他一杯冰水道:“先降降火吧。” 贺东平一肚子苦水,觉得自己最近涨的这几斤肉都是因为愁的。 他先找出别人的烦恼说:“你这儿门庭冷落啊。” 宋知音差点把水泼他脸上,翻个白眼说:“要不你滚?” 都是老同学,贺东平笑呵呵说:“有八卦听不听?” 宋知音这下不犯困了,兴致勃勃道:“什么什么?” 贺东平向来是妇女之友的性格,讲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宋知音听得也起劲,眼睛蹭蹭亮,和平常相去甚远。 赵如静反正是没见过,心想原来她不全是斯文的样子,但还是不得不打断说:“姐,蛋糕好了吗?” 宋知音才发现她进来,说:“好了,我切一下。” 又问道:“在这儿吃还是?” 赵如静本来是想吃一个带一个,改口道:“都拿上去吃,不然我哥自己太可怜了。” 赵旭宁会显得可怜吗,宋知音想象不出来。 不过她略一思索就知道,自己也没有亲近到可以察觉他另一面的程度,毕竟两个人之间最后的那点交集,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 所以不知道,都是正常的。 宋知音道:“行,我给你拿个托盘。” 赵如静双手捧着走,到楼上跟哥哥分享说:“楼下有客人。” 咖啡店有客人不是很正常的吗,赵旭宁道:“有客人是好事。” 赵如静骨子里也是好打听,说:“应该是老板的很要好的朋友,一个男的。” 男的?赵旭宁手中的叉子重重往蛋糕上一戳,心中叹息。 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是别说嫉妒,压根连羡慕都没资格。 但这场暗恋太久,久到占据他迄今为止的半生,已经成为他人生很重要的部分。 他仍旧是喜欢,但成年人有属于自己的体面和分寸,不打扰才是最合适的。 因此赵旭宁道:“吃你的。” 赵如静扮个鬼脸,下判断说:“不过肯定不是男朋友。” 她觉得自己对谈恋爱还是挺有经验的,讲着她的依据,浑然不知自己几句话让哥哥天翻地覆。 赵旭宁的心情是起起落落,对自己只余嘲笑。 他道:“就你有男朋友。” 赵如静看他一眼说:“你今天怎么散发着单身狗的怨气。” 怨气?赵旭宁道:“正好,扣你半个月生活费来平息。” 他拿这钱去做法,老天爷说不准会保佑。 赵如静只差抱着哥哥的大腿哭求,眼见无果说:“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 赵旭宁知道自己最希望她做的媒肯定是没希望,说:“别跟妈学。” 赵如静想反驳吧,又觉得确实挺像的。 她调动仅存的伶牙俐齿,还没来得及张嘴,有人推门说:“赵旭宁,真是你啊。” 赵如静先回过头,咦一声没说话。 赵旭宁看妹妹一眼道:“你认识?” 赵如静嘴角抽抽说:“叫你的名字。” 又补充道:“他就是楼下的客人。” 来人正是贺东平,他跟初中时长得完全是两个人,赵旭宁思索片刻才能喊出名字来,他极力掩饰自己的震惊,生怕显得太不礼貌。 但贺东平很开朗说:“我这发福得有点早,没认出来吧?” 初中毕业至今没加过面的人,对赵旭宁来说确实有点为难,但不妨碍他说:“我眼拙,别见怪。” 贺东平哪里会,他晃着手机说:“我刷到的时候还以为看错了,不过知音跟我说是。” 知音?令人羡慕的亲密啊,赵旭宁道:“屋里坐,我泡茶。” 他有间小的会客室,面积虽然不大,但客人也很少有。 贺东平的体型一进去,自己都觉得逼仄,但不妨碍寒暄说:“咱们有快十年没见吧。” 有这么久吗?赵旭宁心中掐算着说:“正好十年。” 时间真是快啊,贺东平还以为自己初中毕业才没多久。 他叽里呱啦地说着话,却一个字都没往赵旭宁最关心的事情上带。 赵旭宁渴望从老同学嘴里听到更多宋知音的名字,又觉得很像神经病,只能勉强自己把注意力都挪到叙旧上。 倒是贺东平没察觉出对面人的心不在焉,心想自己运气真不错,一口气能跟两个人聊八卦。 他讲得仍旧是口沫横飞,完完全全更像主人翁。 赵旭宁不由得想,如果自己是宋知音的话,应该也会更喜欢贺东平的性格。 不像他,只有被拉黑的份。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10章 两条线 贺东平此人吧,是个话唠。 他在舞蹈班一坐就是仨小时,这才满意地喝下最后一口茶说:“今儿就到这了,咱们加个微信,回头多聊天啊。” 这个聊,大抵都是他在讲。 但赵旭宁不反感,掏出手机说:“要不一起吃个晚饭?” 贺东平手往地板一指说:“我约了人。” 约了宋知音啊,赵旭宁了然道:“那你慢走。” 贺东平爽快应下,掐着五点到咖啡店说:“走不?” 宋知音早就准备就绪,拉上门道:“我们估计会到得太早。” 她高中时有几个格外合得来的朋友,在市区工作的居多,现在隔三差五就聚一聚。 贺东平心想反正回回都有人迟到,只顾着分享自己刚打听到的事情说:“没想到这么巧,赵旭宁居然就在你店楼上。” 他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那点事,自然无所顾忌地提问。 宋知音其实不大愿意提的,只说:“新桥又不大。” 小县城,三步之内都是熟人。 贺东平想想也是,感慨道:“没想到他居然会真的做老师。” 看着不像是能耐得下脾气的,教成人估计都窝一肚子火。 宋知音也没想到,她记得赵旭宁大学时候参加过某个颇有分量的舞蹈比赛,当时一度传言会进娱乐圈。 不过她说:“要挣钱啊。” 这倒是,贺东平乐津津道:“年入二三十呢。” 单位是万。 其实这个数字谁在门口蹲一下都能算得出来,宋知音道:“现在家长都舍得花钱。” 新桥虽说是个县城,富裕的人倒是不少,逮着个常规水准以上的课外班就使劲报。 贺东平的话题由此转移,说起家里哪位亲戚刚斥巨资在市里买的学区房,他很是感慨道:“咱们原来上二中,两万块赞助费顶天了。” 以前是明码标价,现在均价三万买房还得靠摇号。 宋知音对这些不关注,但是说:“这种学位能租吗?” 贺东平虽然在职专教书,但也算半个系统里的人,对这些门清说:“不行,得转户口。” 又道:“第一梯队是跟父母,二梯队是爷爷奶奶。” 宋知音咂舌道:“平江现在都成这样了?” 因为本市的教育水平是省内有名的倒数,她还以为情况不像一线那么紧张。 趁着红绿灯停下来的功夫,贺东平扭过头说:“新桥肯定也有学区房。” 什么学区?县里中学的升学率可是这么多年都没进步,风评烂得大家不屑一顾。 宋知音道:“怎么可能。” 贺东平铿锵道:“你别不信,你们县第三小学刚升的市直属。” 直属了能咋的?宋知音不大懂这些。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是背着包就去报名,连上不起小学到的都没听说过,更别提上不了的。 贺东平看她的表情很不以为然,说:“你要是出生在现在,也做不了学霸。” 宋知音自打没上清北,就很少提从前的辉煌。 她其实有一阵子老以为板上钉钉,连专业都看好了,后来高考成绩一出来,很是失落过几天。 因此她现在对学霸这俩字,是连连摇头说:“我才不是。” 谦虚,贺东平道:“那我们学渣怎么办。” 宋知音看他一眼说:“靠乐观吧。” 贺东平恰好具备这个优点,话题一转说:“其实成绩有时候也不一定,你看赵旭宁不也挺好的。” 宋知音险些心梗,心想好不容易把话题岔开,他怎么又绕回来。 她道:“人家成绩不差的好吗。” 贺东平心想自己跟赵旭宁才是初中同班过,怎么反而她铿锵有力的。 他狐疑道:“你怎么知道?” 宋知音拽着安全带说:“师大艺术生的综合分也收很高,我表妹刚考完。” 这样的吗?贺东平的八卦雷达全开。 不过他的好打听不是刺探隐私,忽略这点细微的端倪说:“能考上都挺不容易的。” 宋知音心想是挺不容易的,高三那年赵旭宁瘦得跟火柴差不多,到最后也没有考上心仪的院校。 她道:“对了,你妹录取结果出来没有?” 提起妹妹,贺东平哪里还顾得上别人,一个劲地倒苦水。 直到开饭,才堵住他的嘴。 晚上是高中同学的小范围聚会,有男有女五个人,没有人嘴巴是闲着的。 宋知音就着八卦,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猛地听见“赵旭宁”三个字,很想搁下筷子走人。 但提起的贺东平仍旧是喜笑颜开说:“帅哥没长残,陈新梅,给你介绍一下怎么样?” 陈新梅咬着鸡翅,看一眼照片说:“这不赵旭宁嘛。” 宋知音不由自主抬起头说:“你初中不是在附中读的吗?” 怎么赵旭宁的名气都传到别的学校去。 陈新梅丢掉鸡骨头道:“我们俩一个文补机构的。” 她当年学的是美术,这样一讲就合理起来。 宋知音心想好像人人都同赵旭宁有缘分,除开她以外。 不过平江本来就是小城市,上下几届的学生们总是人不熟脸也熟,因此很快有另外的人道:“我们还一块打过球呢,他一上场,女生就老偷看。” 没办法,帅哥总是稀少。 宋知音当年就看过,没敢大声地喊加油,连眼神也要装作不经意。 世上的暗恋故事嘛,总是大同小异。 聚会这种东西也差不多,大家吃完饭转战咖啡店接着聊。 这个年纪,被催婚是第一,添置家当就是第二。 也不知道谁起头聊到房价,问道:“知音,你们那个小区怎么样?” 宋知音在市里有房,是刚成年的时候父母以她的名义买的,贷款还没还完。 她工作之后本来打算自己还,不过她妈不让,因此虽说是她的,她其实状况也不大清楚,说:“好像还可以。” 得,没什么参考价值。 大家叽里呱啦聊起别的来,倒是宋知音回家后多问道:“妈,小花园的贷款还差多少?” 这些事每个月都是郭慧在操心,她道:“还有四年。” 又说:“反正年底我肯定要给你还掉的。” 宋知音道:“这么急做什么。” 郭慧语重心长说:“早点还你没压力。” 又道:“嫁妆哪有贷款的。” 得,真是条条大路,她都能给绕到结婚上。 宋知音刚升起的那点感动烟消云散说:“那您慢慢攒吧,我没那么快。” 她这些年不是没想过找男朋友,甚至可以说是对谈恋爱挺向往的,可惜满世界人那么多,优秀的不知凡几,偏偏没有一个看对眼的。 这样想来,赵旭宁到底好在哪里呢? 宋知音琢磨不出来,她十几岁时就对此感到好奇怪,一度疑心自己说不定有什么失忆症,忘记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交集。 然而她再怎么苦思冥想,得出来的结果都差不多,那就是她也不知道。 但赵旭宁是知道的,他甚至到现在都能记得第一次见宋知音时的场景。 正是初一开学的第一个周末,他在父母的安排下坐上胖子叔的面包车准备返校。 因为两家是邻居,所以他是第一个上车的。 按理副驾驶座更宽敞舒适,但他那几年中二期,就爱耍孤僻,径自坐在最后排。 命运就这样把宋知音安排到他旁边。 赵旭宁察觉到身边有人,偏过头看一眼,先看到一只特别大的凯蒂猫——一只耳朵不知道掉哪里,全身上下大小伤十余处。 他当时只觉得太幼稚,心想小女生就是这样。 然而下车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从宋知音身边路过,看她的眼神里充满羡慕——因为她长得高。 明明跟同届学生比起来年纪小,但总是能坐最后一排。 像赵旭宁长得晚,到初中毕业那年还只有一六八,加上男生不显高,往已经一米七的宋知音边上站,好像矮她半个头。 谁会喜欢比自己矮的男生呢?又或者说他怎么会有勇气说喜欢宋知音呢。 不过中考后,赵旭宁就像打激素,一节一节往上拔。 他在此时才鼓起勇气,想给宋知音发消息,才发现自己被拉黑。 不被喜欢的人的靠近,就会变成厌恶。 赵旭宁不想连最后的体面都留不住,只能把暗恋藏在心里,直到最后又翻滚起来。 毕竟楼上楼下的实在太近,他甚至好几次在房间里练习怎么打招呼,然而一次都没见过人。 一段时间下来,恐怕连路边的狗都能猜出宋知音不待见他。 自然,路边的狗不会揣测这个,但赵如静会。 她现在每天都会去楼下的咖啡店增加营业额,顺便给她哥带一份。 不过这天赶上来大姨妈,整个人趴在桌子上不想动,可又馋甜品,因此道:“哥,你去楼下拿个蛋糕好吗?” 赵旭宁想都没想就摇头说:“我要上课了。” 正是午休时分,他这借口找得十分勉强。 赵如静眉头微蹙道:“你要干嘛?” 赵旭宁马上改口说:“要备课。” 仍旧是一戳即破的谎言,赵如静奇怪道:“那也不差这么会。” 赵旭宁仿佛是要上春晚的郑重说:“下午的课很重要。” 心里有鬼,越描越黑。 往日的种种不对劲涌上心头,赵如静撑着下巴道:“我怎么觉得,你是不敢去啊?” 赵旭宁强自镇定道:“你叫外卖吧。” 他不敢想象自己推进门的那刻,宋知音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赵如静好像从他脸上看到恐慌,心想肯定有事。 但她部分时候是体贴的好妹妹,老老实实在软件上下单,然后一言不发地看着哥哥。 赵旭宁微微叹口气,坐下来说:“你别瞎问她。” 他不提醒,以妹妹的演技,下次开口一准暴露。 赵如静刚升起的那点下次要不打探打探情况的心立刻歇了,捂着肚子说:“看在我今天这么惨的份上,讲一下可以吗?” 要讲什么?赵旭宁跟宋知音之间其实并没有多少故事,回忆基本都是以他的视角展开。 独角戏而已,他道:“别跟她提我的名字就行。” 这得是什么样的爱恨纠葛啊,赵如静想想说:“我之前提,她也没什么反应啊。” 那或许代表他的无足轻重,赵旭宁自嘲笑笑说:“我床底下那封情书,写给她的。” 情书?赵如静想起来说:“那你从没跟她说过吗?” 要怎么说,赵旭宁到底是做哥哥的,自揭伤疤的嘴张不开。 他微微摇头不说话,很想就此中断话题。 但赵如静不问清楚不罢休,说:“连表白都没有,不像你的作风啊。” 赵旭宁只觉得头疼,破罐子破摔说:“她中考后就把我□□删了,我再加她,也被拒绝。” 这不就是明摆着的,哪还有说的机会。 赵如静仔细一想说:“你哪里得罪她了?” 赵旭宁微微叹口气说:“可能不喜欢我这样的吧。” 他又不是钞票,怎么可能人人爱。 赵如静一时语塞,但还是决定跟哥哥做一条绳上的蚂蚱。 她道:“我以后不买楼下的东西了。” 又不是小学生,还来站队这一套,更何况赵旭宁巴不得她天天去。 他无奈道:“你吃你的,跟你没关系。” 赵如静替哥哥鸣不平说:“可是她拒绝过你。” 甚至现在看上去,他还是没有放下来的样子。 赵旭宁心想妹妹到底没白养,开玩笑说:“有劳你提醒了。” 赵如静抿着嘴,只觉得确实全怪自己。 她也是失恋过的人,语重心长道:“我还是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 然后又改口说:“但你心里有人,还是算了。” 赵旭宁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余光里看到外卖员,站起来说:“少操闲心。” 这怎么能算是闲心,赵如静的小脑瓜子动起来。 她戳着蛋糕看哥哥,觉得还是要创造点机会,说不定时隔多年,宋知音的口味变了。 可怎么才能使所有事情都变得自然呢? 赵如静边吃蛋糕边琢磨,心想自己要不等放完暑假再跟她哥站一派,毕竟想在新桥吃块好蛋糕不容易。 赵旭宁只看妹妹的眼神就知道她肯定有奇思妙想,全然不知道自己和蛋糕被摆在天平的两侧。 他只是期待着,真的能从中看到希望。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11章 优势 对撮合这件事,赵如静是没什么经验的,为此她遍寻全网,可惜没找到比较适用于这个场景的办法。 但路,是人自己走的,因此她思前想后,决定先替哥哥刷点好感,总结出男人的竞争力来。 第一是经济。 钱嘛,很俗气,但人的生活离不开它,赵旭宁说不上很富裕,但在县城一亩三分地里过生活已经很足够。 以这个为切入点,这天赵如静在咖啡店闲聊的时候说道:“姐,你这个车好看。” 宋知音今天骑摩托,款式在县城独树一帜,颜色蓝得很清新。 她为眼光被认同而喜悦,完全不考虑人家是不是客套话的成分,说:“超级漂亮,订货都要俩礼拜。” 赵如静又看两眼,挠挠脸说:“要是我会,我也买一辆。” 准确来说她是不太敢,老觉得风险系数大,一不小心就会被撞得血肉模糊的。 宋知音知道她每天都是跟着赵旭宁的车来,说:“不到街上的话,四个轮子的也挺好用的。” 这片是新小区,路还算宽敞,店开得也不多,连停车都很方便。 还提四个轮子呢,赵如静尴尬道:“我前脚提驾照,后脚就把我哥的新车撞了。” 本来车过一手就贬值,这样一来几十万都变半价了。 宋知音还是第一次听说,诧异道:“那你没撞到吧?” 赵如静人是好端端的,但一度希望自己能受点伤,这样她妈能骂得轻一点,她道:“就牺牲了车,不过我哥没生气。” 怕这句话没能表达出自己想法,她接着说:“我哥脾气特别好。” 赵旭宁的脾气好?宋知音觉得很该叫同届的二中学子们听听,她只道:“看得出来很疼你。” 赵如静没少上网,很怕自己成为惹人厌的小姑子,因此说:“他如果谈对象的话,也会这么好的,而且还大方。” 说话之余,真诚地看着人。 宋知音又不傻,只当是她的个人想法,说:“那挺好的。” 一听就敷衍,赵如静也不失望,她怀揣着积极的心态,生硬转移话题道:“今天的咖啡好像有点不一样。” 每天都是同样的豆子,能有什么区别,宋知音随意道:“可能没萃取好。” 赵如静似懂非懂附和着说:“可能是。” 其实两个人都并非是这方面的专家。 宋知音选择开店,无非是实现自己十几岁时的梦想。 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文青,未成年就惦记着背包去西藏,一度琢磨着要不要开家花店,但因为打理花草费时而无果。 毕竟正儿八经的经营,也不是她擅长的事情。 反正赵如静瞅着,开这个店跟闹着玩差不多。 她本来有心展示哥哥的财力,想想还是作罢,毕竟人家看着也不差钱。 这样一来,赵旭宁的最大优势就变成外貌。 不是赵如静自夸,她哥长得也就比明星差点,搁普罗大众里实在出挑,加上常年锻炼,腰腹紧实。 但长相这种东西,就有点各花入各眼。 赵如静总不好直白打探人家的择偶标准,想想说:“姐,你追星吗?” 宋知音摇头说:“我只追剧和歌。” 好听好看她就喜欢。 赵如静在心里叹口气,只觉得自己怪不容易的,大半天下来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免失望,借口工作上楼去。 赵旭宁正在上课,他双手一拍说:“都看我,别走神。” 音调有些高,家长们纷纷抬头看,冲着自家孩子指指点点地警告着。 教育这件事,本身就是家长和老师打配合。 赵旭宁工作不是第一年,已经掌握怎么喊才比较不费嗓子的叫法,不过饶是如此,暑假过半,他也是哑了。 哑得不彻底,跟公鸭子有点像。 赵如静反正如实评价道:“怪难听的。” 赵旭宁大早上起来连喝两杯胖大海,本想说话,最终还是选择冷笑。 他长得一看就性格不好,笑起来还挺吓唬人的。 赵如静别看受宠,最怵的就是这个哥哥,她缩脖子不说话,谄媚道:“待会我给你泡菊花茶喝。” 不过要泡,临时烧水壶没反应,她研究大半天,想想到楼下借热水。 宋知音在做外卖,扭头道:“等我一会。” 赵如静也不着急,顺便给自己点单说:“要一杯冰美式。” 自打她来上班,回回都是点双份,宋知音可以理所当然地好奇道:“今天就一杯?” 赵如静啧啧道:“我哥跟学生们喊哑了。” 一天上七八小时的课,就是铁打的都熬不住,更何况他再健壮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宋知音只知道他很忙,没想到到这步,心想用健康换钱可得不偿失。 不过她没有立场讲这个话,只说:“我这儿有薄荷,你要吗?” 薄荷听上去就挺润嗓子的,赵如静觉得她哥要知道从哪来的都能健康起来,快速点头说:“好啊好啊,谢谢你。” 宋知音从盆里薅几片,洗干净后用力拍一下扔进赵如静带来的杯子里说:“跟菊花一起泡就行。” 赵如静眼睁睁地看着她一通操作,才惊觉原来店里这几盆绿植不单是装饰用的。 她伸出手碰碰叶子,感慨着“原来薄荷长这样”就上楼去。 赵旭宁正好下课,懒得开口,只抬下巴表达着“又摸鱼”这三个字。 赵如静这班是不上也罢,一点不知道什么叫羞愧。 她举着杯子晃一圈说:“知音姐知道你不舒服,送的薄荷。” 宋知音送的?赵旭宁不太相信。 他表情三分狐疑,赵如静气哼哼道:“我可是为你在努力!” 就是一直没什么成果。 反正赵旭宁是觉得这事不会有结果的,却仍旧抱着最微弱的一丝火光。 不过他十几岁的时候尚且没有足够的勇气,更别提更有分寸感的二十几岁,因此从某方面来说,他有点希望妹妹可以大刀阔斧地推波助澜,却又害怕。 但赵如静觉得自己不是个莽撞人,她徐徐道:“反正开学之前,我要让你们说上话。” 问就是暂时没有计划,不过信心十足。 赵旭宁反正是不会打击她,只盼着她能成功。 他一口干掉薄荷菊花茶,五官微拧成一团,敲着三角铁示意上课。 受条件所限,他只能用眼神来给学生们施压。 大概是长得凶,效果比平常用讲的更好。 说真的,这表情也更适合他的眉目,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摄人心魂。 赵如静看着看着,拍照发了条仅宋知音可见的朋友圈,一时不知道是谁在搞暗恋。 当然,宋知音不会知道这是给她看的。 她只是点开后放大看三遍后,连个赞都不点就退出,动作说时迟那时快。 来妹妹这儿蹭空调的宋明杰不由得道:“你看什么呢?” 宋知音手机反扣在桌面上说:“帅哥。” 得,宋明杰拨弄头发道:“不就在你面前坐着?” 够不要脸的,宋知音对哥哥没什么好客气的,撇撇嘴说:“下午不收花生了?” 宋明杰的农场在暑假大搞夏令营,这几天带着一帮童子兵们在田里上蹿下跳,人晒得乌漆墨黑。 他摆摆手说:“快中暑了。” 宋知音想想给他也摘两片薄荷说:“给你放柠檬茶里。” 什么都好,宋明杰百无聊赖四处看,忽然说:“你这薄荷快秃了。” 本来就没几片叶,连着摘两回,宋知音道:“人家只是奉献了。” 宋明杰盯着自己那杯饮料,随口问道:“奉献给谁了?” 宋知音沉默片刻,只是下巴一抬。 楼上能有什么,宋明杰仰起头。 他跟妹妹就差两岁,人生好像交错重叠,可以说很多事一清二楚,因此他道:“好马还不吃回头草。” 那也得草原来是马的,宋知音连赵旭宁的边都没够着过,耸耸肩说:“又不是特意给的。” 她赶着赵如静的话茬,觉得还是挺自然的。 但宋明杰哪能不知道她的脾气,咬着牙说:“你要有心就再试一次。” 权当赵旭宁祖坟冒青烟了。 宋知音今年二十五,被拒绝的尴尬绝无法承受第二次。 她道:“还是少丢人了,不如你给我多介绍点好对象吧。” 他赵旭宁再好,难道真的全世界无可取代了吗? 宋知音有点不信这个邪,尽管多年来屡战屡败,但从未放弃。 宋明杰早就把所有同学朋友都扒拉过,双手一摊道:“要不我给你上网站征个婚?” 那简直比被拒绝还丢人,宋知音给哥哥翻个白眼,心想要是个姐姐或妹妹肯定更靠谱。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12章 第一步 作为一个体贴的妹妹,赵如静可以说是为她哥殚精竭虑。 就是苦思冥想后一直没有好的计划,却等来老天爷送来的好契机。 八月一开始,就是狂风暴雨的天气。 一道雷劈过去,整个街道便黯淡无光。 宋知音做咖啡到一半,茫然地看着机器,有些不知所措。 她挠挠脸,跑去看电表箱,不过看不出个究竟来,只能给点外卖的客人打电话解释。 客人倒是挺好说话的,问道:“那可以换什么吗?” 宋知音的菜单上本来就没几个选择,她道:“柠檬茶的话可以。” 又说:“实在不好意思,如果不退的话,这边可以赠送一块巧克力蛋糕。” 反正放冰箱里也会坏,不如拿出来做补偿。 客人本来是犹豫着喝不喝,听到这儿应下来。 宋知音不由得松口气,从冰箱里把蛋糕拿出来切块打包好,然后数着剩下的量,给赵如静发消息,想让她快点来拿。 但这不是赶上停电,二楼的采光又不好,赵如静的手机正贡献出来照明。 那点微弱的光里,赵旭宁想着把剩下这半小时的课上完。 不过宋知音等不了这么久,她今天做的还是冰淇淋蛋糕,哪怕在下面垫着冰块,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表皮融化。 实在是暴殄天物。 谁也舍不得的食物被这么糟蹋,宋知音连着又发两条消息,但都跟泥牛入海无回声。 她只好打个微信电话。 屏幕亮起来,手电筒却不会被影响,加上设置的是静音,因此赵旭宁没察觉。 他仍旧喊着说:“手,手抬高。” 赵如静坐在教室外看,只觉得此情此景实在感人。 她下意识地想拿手机拍照,却摸了个空,只好继续发呆。 但楼下,宋知音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打着。 她正在做建设,说服自己这会上楼一趟是很正当的理由。 然而多年的心理障碍不是一下子能突破的,迈出这一步需要莫大的勇气。 宋知音托腮看着黑掉的电视屏幕,反光里她今天的造型并不佳。 头发在这种湿漉漉的天气里已经贴在额前,带妆五小时后粉底的效果尽失,宽大的T恤没能衬托出身材上的优点。 说实在的,她更加不想去。 然而巧克力渐渐化开,宋知音怀揣着一种顺着被命运推动的心态站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还是不想,深吸口气说:“蛋糕真的放不住。” 真的放不住吗?她不想深思,咬着嘴唇想,自己就是再花枝招展的美丽,大概也没什么意义。 毕竟十几岁时的赵旭宁斩钉截铁地说过“我不喜欢你”。 没有一丝温和婉转。 思及此,宋知音放平心态。 她知道自己面对一般客人的时候不会这么纠结,拎着袋子推开咖啡店的门。 雨泼洒进屋檐下,她肩膀上的水晕染开,不过几步之后就是通往二楼的阶梯。 宽得可以容纳两人并肩,短得片刻之间就能到。 宋知音却觉得有一个世纪这么久,她舔舔嘴唇,捏着拳头,连措词都反复演练过,这才推开舞蹈班的门。 室内一片昏暗,只有家长们的手机亮着光。 在这样的环境里,人会乍然失明。 宋知音眯着眼看,压根不知道赵如静在哪里,寻思要不要喊两句。 可莫名的,她又张不开嘴,只能在门边犹豫徘徊。 但赵旭宁看见她了。 他从没觉得自己的视力有这么好,又或者说心心念念到这地步,脚下意识抬起来又收回去。 上课时间,学生们都跟着老师来,几个小孩子齐刷刷地模仿着,有人敏锐指出道:“错了错了!” 赵旭宁才回过神,扫一眼没看到妹妹,一颗心乱七八糟。 他重重闭上眼,仓皇到没办法更好地下决心,反而被第一反应推着走,抬手说:“我出去一下,都别动。” 学生们的眼神跟着老师走,有眼尖地喊道:“是女朋友!” 扯着嗓子,赵旭宁恨不得有缝可以钻进去。 他咬咬牙调整自己的表情说:“你,来找我妹吗?” 宋知音并没有做好直接跟他对上的心理准备,眼神一瞬间慌乱。 她感觉自己仿佛是假笑了,说:“停电了,我把蛋糕给如静拿上来,给她打电话她没接。” 电话啊,赵旭宁道:“对不起,我没听见。” 又不是打给他的,有什么需要道歉,宋知音不知道来龙去脉,只道:“那麻烦你把这个交给她。” 赵旭宁伸手去接,说:“不好意思,麻烦你跑这一趟。” 说实在的,两个人都客气到想要给对方鞠躬的程度了。 宋知音的脚趾不自觉的用力,心想自己不该上来,她迫切想逃离此地,连忙道:“谢谢,我先走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赵旭宁那句“付钱了吗”只能堵在喉咙里。 连带表情都怔忪,隐于昏暗之中。 不过成年人,没办法给自己太多沉溺的时间。 赵旭宁也顾不上找妹妹究竟在哪,先把最后几分钟的课上完。 这是下午的最后一节,接孩子的家长们散去,赵旭宁才推开会客室的门喊道:“赵如静。” 在沙发上睡着的赵如静坐起来道:“放学了?” 赵旭宁的记忆仿佛回到学生时代,说:“你先给宋知音回个消息。” 宋知音?赵如静拿到自己快燃烧殆尽的手机,点开微信跳起来说:“妈呀,我的蛋糕。” 她猛地往外跑,打开盒子后哭丧着脸说:“都化了!” 赵旭宁举着手机凑过去看说:“也很好吃。” 就这卖相,赵如静道:“那你吃。” 赵旭宁也不介意,坐下来说:“晚上通知停课吧。” 赵如静看上去比学生更兴奋,打字之余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巧克力特别甜?” 又不是十几岁的愣头青,赵旭宁道:“本来就是甜的。” 赵如静狐疑看他,转而道:“那你兴奋吗?” 对赵旭宁来说,这两个字不足以概括他现在的心情,甚至复杂到没有人类已知的词汇可以形容。 他道:“她不是很想看见我。” 赵如静努力安慰道:“要真的是这样,她就不会上来。” 真正的厌恶,是天上下刀子也不会靠近。 赵旭宁心想是这样吗?他更愿意理解为是成年人的体面。 他道:“那你觉得,下次我自己去点单怎么样?” 赵如静瞪大眼道:“脱胎换骨啊。” 敢情她这半个月白琢磨了。 赵旭宁也只是个想头,很快自我否认道:“还是算了。” 赵如静猛地一拍桌子说:“哥,是男人你就上好吗!” 前怕狼后怕虎的,一点也不像他。 但赵旭宁人生只在这件事上最犹豫,他道:“我再想想。” 想来想去,又是今日复明日。 赵如静觉得这样不行,不过顺着此时的事态,琢磨出一个方法来。 赵旭宁只觉得她笑容古怪,无奈道:“你要干嘛?” 赵如静傲娇地扭过头说:“天机不可泄露。” 神神秘秘,叫人不安。 赵旭宁无奈道:“我会看着办的。” 赵如静估摸着那得看到进棺材的时候才作罢,一锤定音道:“反正我的想法肯定是利大于弊的。” 还有弊,赵旭宁扶额道:“没有安全一点的那种吗?” 赵如静冷哼道:“你究竟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又说:“你只会付出一点点钱而已。” 钱?赵旭宁愿意付出,他只是怕适得其反,仍旧惹人厌。 这点,赵如静也看出来了。 她难得尖锐道:“反正现在也是不喜欢你,试着争取被喜欢有什么关系。” 赵旭宁陡然发现自己确实是退无可退。 他道:“我不想给她这种印象。” 印象有什么大不了的,赵如静无法理解。 她心想或许这就是自己没办法来一场旷日持久的暗恋的原因,认真道:“我会帮你的。” 妹妹这样说话,赵旭宁颇有些不适应,兄妹之间很多时候是最无法表达温情的,因此他掏出手机说:“给你买个口红?” 赵如静很想拿针把他的嘴缝起来,但觉得人还是别跟钱过不去,大声说:“我要萝卜丁!” 赵旭宁不懂这些,给她转账一千说:“够吗?” 够是很够,不过赵如静上下打量哥哥说:“你还是留点钱,做好出血的预算吧。” 赵旭宁的头又开始疼起来,最终叹口气想,命运啊,给他一丝垂怜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13章 无心插柳 命运即将如何呢,宋知音不大清楚,但她敏锐发现,赵如静在自己店门口逗留的时间变长。 没错,就是门口。 八月的太阳把要把晒干,大中午的连狗都知道在屋檐下避日,唯有赵如静的影子在地面上移动着。 宋知音是百思不得其解,想想还问道:“如静,你不热吗?” 天知道赵如静都快晕过去了,但她总不能说自己打算在这儿制造一场“事故”,正在研究是牺牲盆栽还是这把大得能挡住电动车的遮阳伞。 因此她胡乱说道:“就是专门来晒的,治痛经的偏方。” 这偏方有多少效果宋知音不知道,但中暑率几乎是百分百,因为下一秒赵如静就眼前一黑,身形一歪,直直把她砸在地上。 后脑勺撞在膝盖骨上,宋知音只来得及用手撑着地,被烫得赶忙收回来,有些慌乱道:“如静你没事吧?” 赵如静的脸色一点也不好,嘴唇煞白,额头挂着豆大的汗。 宋知音伸手想拽她没拉动,左右看着连个路人都没有,赶紧掏赵如静的手机,扒拉她的眼皮扫开屏幕。 正是午休时分,赵旭宁没有静音的习惯,他连来电显示也没看清,模模糊糊地接电话道:“你……” 那个“好”字没说完,宋知音就打断道:“赵旭宁你快下来,你妹中暑了!” 赵旭宁一生都没跑这么快过,连鞋都没来得及蹬上就往外冲。 好在就那么几步楼梯的距离,他马上就出现在手足无措地人面前,一抄手把妹妹抱起来。 宋知音赶紧开店门说:“放我床上吧。” 所谓床是一张藤椅,但现在条件也顾不上。 不过赵如静不嫌弃,大概是凉快起来,自己挪动着更舒服的姿势,就是眼睛还只有一条缝。 赵旭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偏过头道:“你这儿有盐吗?” 宋知音这才惊觉两个人之间只有几步远,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眨眨眼。 赵旭宁舔舔嘴唇,到底是心急妹妹,客气道:“请问有盐吗?” 宋知音一叠声地说“有有有”,赶紧泡了杯盐水过来。 一通折腾,赵如静还是没醒。 准确来说,她是在装晕,心里正一个劲骂着“我都这样了,赵旭宁你是哑巴吗”大半天。 但赵旭宁是人,他总不能放着晕过去的妹妹,还惦记着自己那点小心思。 况且他也没有足够的设想来应对眼前的场景,因此只是沉默地背手站着。 宋知音也不知道要怎么搭话,听到“您有新的外卖订单啦,请及时处理”的播报音松口气。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赵如静恶狠狠地睁开眼。 赵旭宁没来得及给出几句关怀,就看到她用力地使眼色,好像下一秒要抽筋的样子。 此情此景,他要是再怂就不是人,想想说:“刚刚谢谢你。” 咖啡机的声音大,加上宋知音以为会幻听,因此她连反应都没有。 常言虽然道一而衰再而竭,但赵旭宁现在很有勇气。 他心想自己要是豁不出去,晚上他妹估计能提刀潜入房内暗杀他,咳嗽一声作为提醒,说:“给你添麻烦了。” 宋知音扭过头,确认这句话是他讲的,才道:“不客气。” 这样简短的对话之后又是冷场,赵旭宁有一种怅然。 他本来以为会很艰难的事情,原来撕开口子之后也能做到。 念及此,他先给妹妹转账,往前跨一步说:“我点一杯冰美式。” 宋知音连平常的客套话都忘记讲,哒哒哒在屏幕上点着,伸手示意道:“十八,扫这就行。” 她行云流水之余,自己都愣住,心想有这么缺他这十八块吗。 不过赵旭宁没觉得哪里不对,付款后没话找话道:“你看收到了吗?” 下一秒,是小声的播报音。 宋知音都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只说:“请稍等。” 她话说得很有距离,取下的却是库存里最贵的豆子。 不过赵旭宁看不懂,只是在手机上搜索着“如何评价咖啡”,然后喝一口之后说:“有很特别的香味。” 宋知音其实不懂咖啡,连店名用的都是这四个字,她只是按照自己的口味和经济成本来经营,勾起嘴角说:“嗯,这款豆子比较不一样。” 贵啊,一杯五十块钱,人民币兴许比较香。 赵旭宁心想投其所好果然有用,她看上去比刚刚不那么僵硬,趁胜追击道:“其它的是什么样?” 差生文具多,宋知音架子上也有一排各色的包装袋,有的她自己都没喝过,半垂着头说:“请你尝尝。” 她一颗心砰砰跳,銥嬅又趋于平静,只觉得事情至此,好像没什么大不了。 赵旭宁倒是连脚趾都攥起来,咬着后槽牙说:“谢,谢谢。” 然而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响起来,屏幕上闹钟两个字,让他反应过来自己并非无业游民。 下午还有课,这个念头让向来积极工作的人深深叹口气。 他道:“不好意思,我得上去了。” 宋知音若无其事收回手道:“我会照顾如静的。” “很巧”,赵如静“醒”过来道:“没事,我感觉好很多了。” 她说话是有气无力,眼神跟刀似的想把哥哥片了。 赵旭宁也觉得挺对不起妹妹的,鼓起勇气说:“明天中午我再来喝。” 话好像有点恬不知耻厚脸皮,他补充道:“行吗?” 宋知音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才说:“开门做生意,随时欢迎。” 她心想人真的不能栽两次,还是别一点善意就当喜欢,态度普通客气就好。 内中还带着一点抗拒,赵旭宁没有忽略。 他一直不希望自己的立场太难堪,变成那种提起来就叫人皱眉的追求者。 然而现在改口已经太奇怪,他道:“明天见。” 心里觉得或许会是最后一次光明正大的进来。 但赵如静的欢欣鼓舞,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两个人送入洞房。 她脸色仍旧发白,却激动得双颊微红给哥哥发消息,整个人焕发生机。 宋知音觉得她这样看着更吓人,收拾好心情说:“你有没有觉得好点?” 赵如静好得不能再好,撑着扶手坐起来说:“我还是头一次中暑呢。” 怎么听着还有点兴奋,宋知音没办法理解,只道:“我看这个偏方靠不住。” 赵如静心想现在是用不着制造点意外来搭桥牵线了,铿锵有力道:“我觉得还是要相信科学。” 宋知音只当她吃一堑长一智,无聊地擦着桌子说:“你还是再休息一会吧。” 赵如静就是止不住的兴奋,觉得自己真是大有可为。 她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想想说:“我还是回家,不打扰你做生意。” 当事人看上去却都很平静。 宋知音道:“没事,也没什么人。” 话音刚落,刚把孩子送到楼上的两个家长就推门进来,看样子是要大聊八卦。 赵如静立刻道:“我叫我妈来接我。” 宋知音心漏一拍,只觉得自己很荒唐。 她又不是要见家长,坦然做着单说:“回家睡一觉也好。” 赵如静就是这么想的,不过被她妈骂得不轻。 李丽琴来接女儿,先道:“多大人了还能把自己搞中暑。” 赵如静是看到车自己走到店外的,心虚地扯着她妈的衣袖说:“小点声。” 好婆婆也是加分项,这玻璃门压根不隔音,她妈别给人留下坏印象才好。 李丽琴瞪她一眼道:“你还知道丢人了?” 嘴上凶,手一刻都没松开过。 人世间总有种种温情,宋知音看着她们母女上车后才收回目光,坐下来把电脑打开写稿子。 她今天要推的是一部电影,主题就是久别重逢,正好契合心境,打字简直是不假思索。 发出去以后数据也很好,一会不看消息就99+,搞得宋知音联想到“情场失意,钱场得意”,对第二天的见面更加不抱任何期待。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会晚点,可以明天来看。 第14章 中午 不过宋知音没有什么期待,赵旭宁可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他晚上下班就直奔家里,回屋里一通倒腾。 已经休息大半天的赵如静忍不住凑过来说:“哥,你是很帅,但不能太想让自己帅。” 赵旭宁正在拨弄着头发,手一顿说:“什么意思?” 赵如静指点江山道:“这样你就会变油?” 油?要不是亲妹妹,赵旭宁都很想撩衣服下摆给她看看自己浑身上下哪来的油。 他道:“你讲点我能听懂的。” 真是跟不上流行,赵如静拍拍哥哥的肩膀,换个方式说:“你跟平常一样就好。” 赵旭宁想到宋知音,连正常两个字都很难做到,更何况是平常。 他道:“我平常什么样?” 真是个好问题,赵如静一时也讲不出来,摸着下巴说:“你要是想一击即中,要不别穿衣服去了。” 小姑娘家家的脑袋里也不知道都在想什么,赵旭宁道:“是想耍对象,不是耍流氓。” 赵如静嘴角抽抽说:“耍对象是什么上世纪的发言。” 人家现在都叫crush好吗。 赵旭宁本来就是生于上世纪,抚平衣服下摆的褶皱说:“那你觉得穿什么好?” 赵如静上下打量他道:“你穿这件衬衫,是想表达什么?” 从颜色到款式,都像是高中生脖子上系着红领巾,违和感十足。 赵旭宁本来觉得挺不错的,这会有些窘迫道:“想斯文一点。” 赵如静好笑之余又替哥哥心酸,说:“你就大方一点去呗。” 赵旭宁压根做不到,光想就觉得手脚都放不开,整着衣领说:“你帮我挑一件吧。” 他的衣柜里东西不多,几乎全是方便上课的T恤。 赵如静看来看去,说:“你穿这个白的吧,显年轻。” 显年轻?赵旭宁摸摸自己的脸道:“我很老吗?” 他还以为二十六岁是风华正茂。 赵如静看着哥哥的长相,说不出什么违心的话来,只能道:“像大学生,很青春。” 这个形容赵旭宁可以接受,换上之后说:“像会弹吉他的人吗?” 赵如静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人家喜欢会弹吉他的?” 没准现在改成吹唢呐的。 赵旭宁从前花过不少时间研究宋知音的喜好,说:“我知道的很多。” 弄来弄去,结果一暗恋十几年。 赵如静都不知道说哥哥点什么好,打着哈欠回自己房间睡觉。 赵旭宁却几乎是一夜未眠,连台词都反复考量过,天一亮就出门去。 大早上的,不知道发什么癫。 李丽琴喊道:“你不吃饭吗?” 赵旭宁现在就想着去等中午,不过考虑到还有课,回过身拿个面包说:“这样就行。” 他今天没什么食欲,经过咖啡店的时候停下来研究。 这个点,自然还没开门,只有两道冷冰冰的卷帘门。 赵旭宁的心不知道怎么也泼了一盆凉水似的,步伐沉重起来。 他到楼上,先把灯都亮起来,打开窗透透气,然后坐下来吃早饭。 空气里夹杂着晦暗和新鲜,赵旭宁呼叫音箱放歌。 他没有做任何选择,智能却选择来一首《好心分手》。 赵旭宁一时不知道是诅咒,还是期待于能有分手的前提——谈恋爱。 他重重叹口气,拍拍脸说:“长点出息吧。” 可他人生遗憾千百,多年来念念不忘的唯有这一桩,好像连喜欢都已经成习惯。 但躲避好像也是下意识的想法,因此自如两个字完全做不到。 哪怕是说着要当作没事的宋知音也一样。 她早起照例在院子里跳绳,只觉得自己临时甩掉了几斤肉,看上去苗条许多。 这种自信,只维持到她化完妆照镜子,看着不对称的眉毛发脾气。 世界上很多瑕疵,是人对自己的挑剔。 宋知音只觉得眼影太重,腮红像猴子,修容仿佛是被谁打过一拳。 她本来就是只涂粉底的人,叹口气说:“司马昭之心啊。” 郑重得那点心思暴露无遗,赵旭宁肯定能猜出来她还喜欢他。 这五个字,让宋知音没办法淡定。 她深吸口气卸妆,又重新来一遍,把原本打算穿的裙子丢一旁,还是普通的短裤和T。 这样一折腾,吃早饭的时间就很紧张,宋知音索性跨上摩托就走。 油门的轰鸣声里,里,郭慧喊道:“你不是有事要开车吗?” 昨晚兄妹俩都说好了。 宋知音头也不回道:“现在没事了!” 得,变得还挺快。 郭慧才不去问他们小孩子天天在想什么,只做着自己的事情。 自然,问的话宋知音也不会说。 她连她哥都没敢让知道,跑得那叫一个心虚。 早晨的风一吹,拂去人的焦躁,宋知音心中稍安,头一回以沉重的心情跨进店里。 陈列和昨天没有不同,每一样装饰都是她精挑细选的,不过这会看着哪样都不顺眼。 这种感觉,让人讨厌自己。 宋知音从小是很胸有成竹的人。 她成绩好,举凡和学习有关的事情,都有一种举重若轻。 而作为一读书就十几年的人来说,这无疑就是信心。 只是在感情的事情上,好像人人都俗气。 实话实说,宋知音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她调整着表情,做好营业的准备,把黄油拿出来隔水融化。 早上要做的是提拉米苏千层,过程很需要耐心。 宋知音慢慢静下来,分散着注意力。 但该面对的事情不以逃避为转移,很快就是中午。 赵旭宁早早给自己点好外卖,学生和家长们一哄而散就坐下来吃。 那种热闹后的安静,叫人不由自主有寂寥之感。 正在家吃炸鸡翅的赵如静发消息来给哥哥加油,鼓励他多说话,好好开屏。 赵旭宁倒是想开,不过还是决定有分寸。 他换掉汗淋淋的衣服,正好把垃圾带到楼下扔。 垃圾桶正好在马路边,短短几步的距离,宋知音不知该看他还是看天花板。 她呈现出来的笑得有点虚伪,状似平常道:“来啦。” 赵旭宁最后一脚落地,两腿并拢站得挺拔,在心里答道——来了。 命运终将他推至此处,叫人又喜又悲。 但不管如何,他还是问道:“你吃午饭了吗?” 宋知音吃得早,点点头说:“吃了。” 她心想自己上一次这么尴尬还是工作时被调入一个以内斗闻名的部门,在自己的欢迎会上眼睁睁看着两位同事拍桌子对骂。 她索性道:“咖啡你喜欢酸的还是苦的?” 好直白的描述,赵旭宁连夜恶补的深烘浅烘没派上用场,他坐在吧台边道:“苦的。” 又掏出手机要扫码。 且不提都是不在菜单上的东西,就说宋知音也不想收钱。 她道:“我请客。” 请客,那是不是得有来有回? 赵旭宁本来该大方说一句“下次我请你”,却没能做到,他只是道:“谢谢。” 宋知音的脚趾都拧起来,取豆子的时候说:“如静好一点了吗?” 简直是活泼开朗,一早上发百八十条消息。 赵旭宁有时候觉得自己跟妹妹应该出自不同父母才对,他道:“她在家吃炸鸡翅。” 听上去很不错,宋知音轻轻笑出声,那点快乐转瞬即逝,只余些毫挂在嘴角。 赵旭宁心想开场还算不错,起码她看着不是很反感,哪怕是装的,也很有成年人的体面。 成年人啊,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还执着于感情太奇怪,甚至是天真。 宋知音在心中自嘲,转过身一派坦然道:“试试这个,很苦。” 苦不苦是其次,赵旭宁只捏着把手说:“杯子好看。” 好看还迷你,尤其是和他的手做对比,宋知音又觉得好笑起来,说:“尝一口就好,不然种类太多。” 那么多咖啡、因,说不准下午的心跳能到一百八。 赵旭宁只怕不能久待,就是看她不停地磨豆子洗机器,说:“添麻烦了。” 宋知音耸耸肩道:“也没客人。” 尤其是大中午的,只有呱噪的知了们叫个不停。 赵旭宁知道她这儿生意不好,一来是营业时间不合适,二来是不让抽烟打牌,尤其是后者,可是让县里有几家专营下午茶的店暑假里都挣得不少。 他只能努力夸道:“你做的蛋糕好吃。” 说起这个,宋知音道:“今天有提拉米苏千层,你吃吗?” 赵旭宁心想自己都快成吃霸王餐的了,点头说好。 又道:“下次我做东。” 宋知音嗯一声,没有正面回答。 她丁零当啷地做着事情,用一种复杂的心情,总算把这个中午跨过去。 作者有话说: 趴在床上,打到一半居然睡着了。 晚上见~ 第15章 闪光点 午后,阳光刺眼。 宋知音把门口的两盆向日葵往屋檐下挪一点,伸手丈量着高度。 这是一株据说能长到人高的品种,但眼下怎么看都是小小的四片叶子,别说风吹了,仿佛轻轻呼口气都会倒。 反正宋知音是很疑心,抱着实在不行从她哥的农场里薅两朵的想法,仍旧在积极尝试着。 不过世事没办法都这么乐观,就好像她跟赵旭宁之间。 十几岁的时候,宋知音把人家身上流露出来的亲近当□□意,鼓起勇气以为自己只是在走最后一步,没想到被现实狠狠甩一耳光。 但她现在已经二十几,不会再天真至此,即使觉得赵旭宁今天的举动有点奇怪,也绝不会往好的方向猜。 她心想远亲不如近邻,这片没发展起来的商区里,舞蹈班和咖啡店总可以相互照应。 大概,也仅此而已。 只是赵旭宁,不这么认为。 他深觉这一步迈得不错,下午上课的时候那叫一个精气十足。 学生们会看老师的脸色来表现,因此课间那叫一个闹哄哄。 偏偏这节是七八岁的小男生居多,追逐打闹得房顶都快掀了。 赵旭宁捏着脑门,太阳穴突突跳。 好在他工作这几年已经算是训练很有素,把握着十分钟躲进休息室。 门一关,世界好像都安静下来,被挤压得无处可存的思绪冒出来。 赵旭宁点着手机屏幕,可惜于没能加上宋知音的微信,但新时代,能看得到近况的方法有很多。 比如微博。 宋知音不太爱更新,最近一条还是六月份,只有短短五个字,那就是“好想出门玩”。 底下不知道是她哪位朋友评论,双方浅聊几句后,她说“等暑假后我再去”。 暑期班结束后,赵旭宁有两周的休息时间。 他现在生出很大的妄想,那就是到时候大家说不定能结个伴。 当然,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头往后仰呼口气,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需要上油的生锈螺丝。 人好想也有点提不起劲,只觉得一颗心在坐过山车,起起落落个没完。 光是宋知音三个字,好像就能牵动他的心绪,越休息看上去越不佳。 学生们很快敏锐地发现老师的心情不好,夹着尾巴做人,动作一板一眼,放学就跟风似的全跟家长跑了。 赵旭宁也能喘口气,决定下楼去吃个饭。 已经是五点半,咖啡店的门不出所料地关着,挂在墙上的木牌子写着营业时间,上书八个大字——朝九晚五,周末双休。 不知道在深圳受了什么996的苦。 赵旭宁无从探究她的过往,也不会告诉别人,其实他去过深圳。 他念书的时候参加过两次视频网站组织的街舞比赛,虽然都没能夺冠,但有脸的加成,算是小小崭露头角,甚至有经纪公司提出签约,不过方向到最后都是去选秀去演戏,因此他没答应,大四跟多数同学一样参加秋招,顺利拿到工作机会。 不过转正之前,赵旭宁还是回到新桥。 他知道自己只是做出成年人会有的判断,却觉得仿佛在那个岔路口好像放弃了宋知音,以至于现在面对她的时候都会心虚,甚至连说“喜欢”两个字都太厚颜无耻。 这种情绪,宋知音暂时不会知道。 她吃过晚饭后翻出羽毛球拍来喊道:“哥!下来打球!” 宋明杰对土地爱得“深沉”,白天在农场施肥除草都很积极,有休息的时间只想玩游戏。 他拨冗打开房间的窗户道:“自己玩!” 得,宋知音兴致缺缺,打算也回房间看电视,但院子里乘凉的一位婶婶道:“音音你等着,我叫胖仔来。” 胖仔,是她儿子宋俊明的小名,根据老一辈的美好祈愿,小伙子其实瘦得跟火柴差不多。 初中生没拧过妈妈的大腿,不情不愿地运动着,叫对手的心情也变差。 宋知音心想又非她所愿,但还是愿意对青春期的小朋友多出点包容来,趁着喝水的功夫道:“俊明,你要上初三了吧?” 宋俊明比较内敛,点点头道:“明年中考。” 讲话的时候愣是不抬头看人,好像地上有金子。 宋知音都想躺地上,琢磨着还是结束这场尴尬的球局。 只是没来得及开口,家长就撮合道:“胖仔,你快问问姐姐是怎么学电脑的。” 宋俊明不乐意,抿着嘴不说话,但他妈很愿意,说:“我们胖仔会写那个东西,电脑上打一打,账马上就能算出来了。” 她琢磨着自己是养了个天才,以后应该也能跟宋知音一样去那个什么什么厂挣钱。 宋知音猜测应该是什么小程序,又喝口水说:“现在小孩子都很厉害。” 她原来还去带小学生参赛挣外快,只觉得世界进程比自己印象中的快了一百年。 胖仔妈妈对这样的评价是很高兴的,正打算再夸奖两句。 只是胖仔本人有意见,嘟嘟囔囔说:“我不是小孩子。” 十五六岁的少年,神色倔强,虽然长得完全不一样,但宋知音不知怎么的面色柔和下来。 她道:“你在学编程吗?” 都是邻居,胖仔大概知道一点她的事迹,最终还是说:“自学的。” 互联网的行业太热,连幼儿园小朋友们都在报课程,满世界的人转岗做程序员。 宋知音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态,问道:“对这个感兴趣吗?” 胖仔眼睛忽的一亮道:“挺有意思的。” 他应该并非是学生中引人注目的那一类,甚至残忍而言估计暗淡无光,然而此刻却有独属于自己的耀眼。 宋知音嘴角上扬道:“我也会一点,要是有难题可以拿出来大家互相交流。” 人家是正儿八经的985毕业,在大公司上过班,再怎么不知天高地厚,胖仔也晓得自己的水平。 他生出一种被尊重的感觉,收起浑身的刺道:“谢谢。” 宋知音心想自己真是成熟不少,比以前给赵旭宁送笔记的时候大有进步。 毕竟她现在想想,自己那会真是一股子“我的成绩很好顺便教教你吧”的傲气,真是没挨打都算好的。 因此她道:“不客气,你比我读书的时候强多了。” 起码她念初中,只知道将来要挣钱,却不知道是什么职业,连高考填志愿,都是抱着一分都不能浪费的想法。 是一直摸索到今日,宋知音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不由得想起赵旭宁。 因为走舞蹈的艺术生在本市,尤其是十几年前非常罕见,但他也是读初中的年纪,就坚定要走的道路。 真是陡然又发现一个闪光点,宋知音把自己的颜控标签打对折,更加温柔道:“我这儿有几本书,你想看看吗?” 十几岁的男孩子,都是吃软不吃硬。 宋俊明在县里上学,能获取资源的渠道还是太窄,他天人交战不过三秒,赧然道:“谢谢姐。” 从亲戚关系上,宋知音是他的堂姐,她心想小朋友还怪可爱的,甩甩手说:“不客气。” 又很有大人样说:“送给你,祝你天天进步。” 那些书承载不了她的梦想,却或许可以成就另一个人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16章 丢人 有梦想的胖仔宋俊明,第二天就来咖啡店报到。 他骑了辆自行车,直接停放在门边,看样子对防盗毫不在乎。 宋知音眼睁睁地看着他进来,温和道:“你再往里面挪一点,待会座椅都晒焦了。” 然而真男儿毫不在乎,宋俊明单手拎着书包说:“没关系。” 行,那就没关系。 宋知音道:“柠檬茶行吗?” 宋俊明还没说清来意,想着点一杯最贵的,扫一眼菜单道:“姐,我喝冰美式。” 称呼得有些别扭,像是努力模仿着大人样子,但实际还是未成年的孩子,宋知音断然道:“你还没到需要咖啡、因提精神的年纪。” 等到她现在,一天不来个两杯撑不住,好像新时代的瘾君子。 宋俊明也不跟她对着干,又道:“还要一个蛋糕。” 他说完就扫码买单,然后不安道:“我可以问两个问题吗?” 虽然两家是亲戚又住得近,不过两个人并不熟。 宋知音道:“等会,我先给你做个饮料。” 宋俊明长舒口气,找了个挨着墙的座位坐下来,心想校门口那家店的柠檬水才卖七块。 他有时候打完篮球跟同学去喝,都是从零用钱里硬挤出来的。 宋知音倒是不知道三十三块钱让小朋友心疼,端着托盘过来说:“书看到哪里了?” 宋俊明从书包里把昨晚收到的书拿出来,上面赫然包着封皮。 他赧然道:“我怕给你弄坏了。” 这种入门级别的,宋知音早就束之高阁,好笑道:“说送你就送你。” 又凑过去看说:“哪里不会?” 宋俊明头垂得更低说:“几乎都不会。” 这有什么,宋知音道:“来,我给你捋一捋。” 她很长一段时间困在敲代码的噩梦里,连噼里啪啦的键盘声都好像会引起生理性的厌恶,然而不妨碍她的专业性。 一开口,宋俊明的思路就被带着走。 他没有手机,每周只有那么点时间可以玩电脑,加上课业任务重,能学习相关知识的机会就更少,因此脸上就写着“求知欲”三个字。 多好啊,即使是心血来潮,也有自己喜欢和追求的东西。 宋知音讲完两个知识点道:“你英语学得怎么样?” 宋俊明不好意思地抿抿嘴说:“我成绩还不错,是年级前十。” 讲完觉得有点像炫耀,补充道:“不过我们学校很一般。” 县中的中考成绩和十年前相比没什么提升,只有前五名的学生能考入市一中。 那是本市最好的高中,宋知音就毕业于此。 她道:“还有最后一年,加油。” 宋俊明是个很有理想的少年,点点头说:“我会努力的。” 他眼神真挚有力量,宋知音道:“行,有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又自我调侃说:“虽然是过时的经验。” 十几年了了,时过境迁,再好的成绩也未必符合现在。 但宋俊明仿佛没怎么听懂是开玩笑,绞尽脑汁道:“你看上去还很年轻。” 什么叫看上去?宋知音嘴角抽抽道:“你肯定没早恋。” 宋俊明尴尬地笑笑,摸着沁出水珠的杯壁,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宋知音也不会跟个孩子计较,正好有客人推门进来,她站起来道:“你继续看吧。” 宋俊明点点头,隔天不仅自己来看,还拉了一大帮同学——有男有女,点完单就开始补作业。 宋知音看一眼日历,心想毕业班的学生是快开学了。 她只觉得青春有趣,托腮看着回忆自己的初二暑假。 市二中对实验班的学生管得比较严,丧心病狂地只给放半个月假,就急哄哄地开学,结果刚上两天课,不知道谁奋起反抗去举报,课程便只能暂停。 那节应该是语文考试,宋知音写作文到一半,老师就进来叫大家各找各妈。 她回宿舍收拾东西,拎着薄被和换洗衣服要去车站,还没来得及在校门口搭上摩的,就被赵旭宁叫住。 赵旭宁道:“你要去哪?” 他一脸好奇,宋知音在这个时间看到他才奇怪,说:“你怎么在这儿?” 赵旭宁只随意道:“来找同学玩。” 宋知音摇摇头说:“那你来得不巧,刚刚宣布放假了。” 她出宿舍楼的时候就听舍管阿姨喊要关门了,估摸着人早就走光。 赵旭宁也不见失落,说:“那你要回去是吗?” 宋知音点点头,带着一点希冀说:“你回吗?” 赵旭宁犹豫两秒点点头,伸出手说:“我帮你提。” 宋知音也没拒绝,想想说:“那我,请你喝奶茶。” 两个人一起穿过马路,到对面的炸串店。 店里的生意在假期不太好,老板热络道:“来啦。” 宋知音很是找理由地小声说:“阿姨好像以为我们要吃东西,你饿吗?” 这句话好像正中赵旭宁的心思,他嘴角不经意上勾,笑容转瞬即逝道:“那吃了再回去。” 算起来,两个人单独吃饭也就只有这一次。 因为青春期的男女都不亲近,宋知音从中得到很多错觉,以为他对自己也有意思。 现在想想,不过是认识的人之间的客套。 宋知音再次坚定自己不能掉两次的信念,听到推门声抬头看。 赵旭宁只觉得她的眼神很陌生,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跨过去。 但他身后的赵如静毫无所觉,大方道:“姐,两杯冰美式,今天有啥蛋糕呀?” 宋知音笑笑说:“只有奶黄月饼。” 一眨眼快中秋,她琢磨着自己做点,刚开始练手。 赵如静就好吃甜的,说:“那我们要两个。” 又道:“多少钱啊?” 都是试验品,宋知音道:“给点建议就行。” 又说:“只剩一个位置了。” 大中午的,生意居然这么好,赵如静面露惊讶,坐下来后不自觉看旁边。 初中生们正在奋笔疾书,叫有过同样经历的人很是感慨。 她道:“还是读大学好。” 赵旭宁心想读大学也得先熬前面的十几年,不过他现在没功夫附和这些,只示意她看手机。 【九日】:不觉得她有点不高兴吗? 不高兴?赵如静抬头看,没看出什么端倪来,手哒哒哒地戳着屏幕。 【清蒸】:是你太多疑吧。 是这样吗?赵旭宁眉头微蹙,还是觉得自己没看错。 他要是有尾巴的话这会也夹起来,呼吸声都轻轻的。 但宋知音哪里能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只是路过做作业的宋俊明边上提醒说:“坐直坐正头抬高。” 话音刚落,一排人都条件反射的昂首挺胸。 连赵旭宁也不例外,好像下一秒要去升国旗。 赵如静无语地给哥哥翻个白眼道:“又不是叫你。” 赵旭宁是下意识,莫名咳一声说:“吃你的。” 恼羞成怒,赵如静才不戳破,顺手接电话后甜甜地说:“干嘛呀~” 一看就是男朋友,赵旭宁摇摇头,听到边上开始争论选A还是选C后,忍不住伸长脖子看。 宋俊明奇怪地看他一眼,还是坚持己见说:“这是动词,不是副词。” 他对面的男生更倔强,说:“不选C我头给你当球踢。” 一道题而已,不至于吧。 赵旭宁扫一眼道:“应该是B。” 这下子两个初中生的炮火一致对外,说:“怎么可能。” 赵旭宁的成绩在艺术生里算不错的,他当时在英语上更是下过功夫。 只是人被质疑就容易不坚定,反而是他求助地扭过头看。 宋知音心想跟他有什么关系,还是过来看说:“是B没错。” 又解释了一下语法。 她的话比较权威,宋俊明重新勾选答案后才道:“谢谢。” 是冲着赵旭宁的。 他也发觉自己有点多管闲事,完全没预料到几分钟之后居然要做数学题。 宋俊明是做到一半,对上他的目光挠挠脸。 赵旭宁幼稚地想展示自己的优点,难得乐于助人道:“哪里不会吗?” 宋俊明略带为难道:“是数学。” 数学啊,赵旭宁也为难起来。 他觉得背后仿佛有目光在看,强撑着说:“我看看。” 一看就是十分钟,宋俊明都很想说你还是快点把考卷还给我,但没办法张嘴。 还是打完电话的赵如静回来,凭借着高考两年后犹存的那点知识解决这个难题。 赵旭宁不由得松口气,假装不经意地回头看。 宋知音目睹全程,嘴角带笑。 真是丢人啊,赵旭宁只想找个缝钻进去,坐立不安地撑到下午上班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17章 没那么简单 为了再次避免尴尬,提升文化水平,夜里,赵旭宁打开了初中数学的教学视频看。 不过看几分钟,他就觉得自己不配,捏着下巴嘀嘀咕咕道:“这真的是初中数学吗?” 正巧赵如静进来送西瓜,咬着叉子含糊不清道:“你念书的时候就没学透,更何况现在。” 倒是句实话。 赵旭宁的成绩只能说不差,但跟好也不沾边,肩膀一垮说:“你们学霸找对象都看学历的吧。” 赵如静当初是踩着线进211,一般都管自己叫狗屎运,她道:“你又不是初中肄业。” 好歹大家都是本科,只是中间差着一百多分。 老师总讲提高一分干掉千人,赵旭宁都觉得他们之间是天差地别。 他道:“估计她在眼里也差不多。” 赵如静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说:“你不是看不起自己,是看不起她。” 连她都知道,宋知音不是以分数断人的浅薄。 赵旭宁颇有些惊讶妹妹能讲出这样的话,欣慰道:“很有深度。” 深什么啊,赵如静踹哥哥一下说:“我记得你有一阵特别用功。” 应该是初三那年,赵旭宁想考一中,但对自己心里有数,为此头悬梁锥刺股过。 少年人的喜欢就是动力,他后来也真的考上了,只是高一开学没多久,就去省会的一所高中寄读,便于周末到更专业的机构学舞蹈。 现在想想,好像上辈子的事情。 赵旭宁道:“你这些倒是记得清楚。” 赵如静何止这桩,大咧咧盘腿坐下说:“你支付密码都跟她有关吧。” 赵旭宁点点头,往后一靠说:“她初中的学号。” 用习惯了,输入的时候压根不会去想缘由。 赵如静心想怎么听上去可怜巴巴的,只觉得暗恋是世上最隐秘的事情,要是搁她身上,不到两天就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她就是突然有些好奇,问道:“那锁屏密码的意义是什么?” 意义?赵旭宁愣两秒才想起来说:“就是学号里没有的数字。” 赵如静掰手指头数着,心想还真是,啧啧道:“你这搞得也太复杂。” 赵旭宁本来也不想的,说:“她有一次跟我借手机,差点露馅。” 那串数字在外人眼里没意义,落在当事人身上几乎是一戳就破,他哪还能有什么秘密可言。 赵如静最爱听这种刺激环节,吃着西瓜说:“展开讲讲。” 真是伤口上撒盐,赵旭宁叹口气说:“我当时也很愣,直接说‘不借’。” 讲完他就后悔了,可是那么多人看着,改口更奇怪。 赵如静只觉得不可思议,说:“你喜欢人家居然还敢拒绝。” 别人追求都恨不得挖心掏肺的,到他这儿是反其道而行啊,真是妙哉。 赵旭宁要是能穿越,肯定回去给自己两下,但他不能,沉重道:“我后来想办法弥补了。” 他认真去道过歉,宋知音很大方地表示原谅。 赵如静对当时的情况都不是很清楚,只道:“女孩子都是口是心非,人家说不定因为这个才把你删了。” 赵旭宁立刻道:“这事之后没多久是中考,她还给我发信息说‘加油’了。” 赵如静嘴角抽抽道:“群发吧?” 赵旭宁立刻拉抽屉,翻出旧手机说:“还写我名字了。” 再大声,看上去还是很可怜 赵如静转移话题道:“你这还能开机吗?” 话音刚落,屏幕就亮起来。 赵旭宁也知道自己是一厢情愿,还是说:“她给我发过很多信息的。” 所谓的很多,几乎是扫两眼就能看清楚。 赵如静都快笑不出来了,忽然咦一声说:“你连别人表白的短信也没删吗?” 赵旭宁长着一张好脸,念书的时候虽然不像偶像剧里那么夸张,偶尔也会遇到几个打直球的女生,尤其是逢毕业季的时候。 他道:“我自己都暗恋,怕删了有报应。” 推己及人而已。 赵如静心想也是,自然不会窥探别人青春的隐秘,只是说:“这个发件人的手机号蛮好的,尾数是1234。” 不是赵旭宁盼望的那一个,就仅仅是号码而已。 他道:“别乱点。” 赵如静又不是没有素质的人,继续咬着西瓜说:“你是看着一副渣男的样子,实际很长情。” 长情吗?赵旭宁自己也不太确定。 他道:“好像没有比她好的人。” 十几年都没有吗,赵如静觉得未必,她不戳穿哥哥的自欺欺人,只说:“要不我给你补补数学?” 可真是亲妹妹,赵旭宁下巴一抬说:“陈三川的电话快来了。” 小情侣各自回家过暑假,一天到晚聊得手机都发烫,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话说。 赵如静知道他不好意思跟自己说这些,毕竟男人都要一点面子,更何况他还是做哥哥的,因此老老实实回房间。 她一走,屋里就安静下来。 赵旭宁只留一盏床头灯,洗完澡钻进被窝里。 这个点对多数年轻人还算早,比如宋明杰。 他越晚打游戏越兴奋,耳机一戴天塌下来都不知道。 宋知音睡过一觉醒来发消息没人回,无奈到隔壁推他说:“你要不要吃烧烤?” 宋明杰打到一半,什么都顾不上,直到出比分才有空说:“你还没睡?” 宋知音双手交叠于胸前,言简意赅道:“烧烤,懂?” 宋明杰很懂,掏出手机发微信说:“三子应该还在营业。” 村里叫不到外卖,由此催生两家附近的烧烤摊,点够一百块钱就管送。 宋知音跟谁都不大熟,只道:“记得要中辣。” 宋明杰嗯一声说:“喝伏特加。” 宋知音会一点点粗浅的调酒,蹑手蹑脚下楼去。 一楼是谁也不在,她大大方方地发出丁零当啷的动静,尤其是冰块和杯壁相撞。 宋明杰接到配送员的电话要出去取,路过厨房探头看说:“又是一桌子东西。” 弄两杯酒而已,阵仗大得像国宴。 宋知音直接甩拖鞋砸他说:“你洗。” 宋明杰当作没听见,把院门拉开说:“今天老板亲自送外卖啊?” 三子从保温箱里把袋子拎出来道:“没办法,忙不开。” 夏天的晚上,烧烤摊的碳都要多烧好几斤。 宋明杰也只是调侃一句,又把门锁好往里走。 宋知音在客厅里开着电视,抿一口嘴酒说:“今天的不好喝。” 她只从冰箱里翻出个柠檬来,味道上差点意思。 宋明杰竖起手指晃晃说:“哥喝的不是酒。” 装吧就,那点流量还想喝出啥来。 宋知音脸上全是嘲笑,随手拿一串烧烤咬下去后说:“你点的淀粉肠吗?” 宋明杰看一眼点的菜道:“我没点,应该是你的肉肠送错了,我问问。” 他问完,三子也没办法给补送,只道:“我转你支付宝吧。” 宋明杰奇怪道:“微信不行吗?” 三子实诚说:“一个退钱,一个收钱,我们好算账。” 说智能吧,又挺粗糙的,宋明杰道:“你有我电话吗?尾号1234那个。” 他现在常用的是大学时发的校园卡,但注册支付宝是更久之前的另一个号码。 三子想也不想就说:“咱俩是好友,你还偷我能量了。” 后面这句,委实没必要加,宋明杰难得点开页面道:“他偷我更多,还好意思说。” 他絮絮叨叨说着还有哪些作案人,只觉得自己这只羊都快被薅秃了。 宋知音心想两个人加起来超过半百岁,还在计较这些。 她本来不想理,忽然道:“对了,你的树怎么样了?” 宋明杰差点没反应过来,半晌道:“你是说荔枝啊?” 他的农场更多是对外经营,一整年都有应季的水果供客人采摘。 但果树有生长期,荔枝树能结果更需要长时间,这就意味着无收益的投入更多。 因此宋明杰惆怅道:“明年应该有收获。” 宋知音努力安慰道:“人家这么费劲吧啦攒能量才有几棵树,你有一整片呢。” 这话确实很有效,宋明杰讲起高兴的事道:“今年葡萄肯定能吃了。” 宋知音不由得期待起来,吃完宵夜擦擦手说:“你收拾。” 宋明杰看她又开始困得眯着眼,无奈道:“你这作息到底是怎么扛得住996的?” 宋知音纠正道:“准确来讲是朝九晚十二,项目不停人不能歇。” 她陀螺似的转个不停,连犯困的空隙都没有。 宋明杰知道这对她而言肯定是巨大的折磨,大发慈悲道:“行,我洗。” 宋知音乐颠颠上楼,第二天按掉本该起床跳绳的闹钟。 郭慧也没叫,只是看着厨房里的垃圾,把俩孩子骂一遍说:“夜里不睡,白天不起,天天的就瞎吃。” 虽然没当面听见,但宋知音猜都晓得是哪几句。 她洗漱后连早饭都不吃就想去上班,结果到车棚里看见自己的摩托车被父母的电动车夹击,只得哼哧哼哧地挪着。 郭慧正好到院子里扫地,说:“你就开你的青蛙去,买回来也没见动过。” 什么青蛙,也太难听了。 宋知音小声反驳道:“绿的车怎么了,挺好看的。” 好看什么,郭慧撇撇嘴道:“没见过人家买这种。” 宋知音音量高起来说:“小时候怎么没让我的成绩跟人家看齐?” 合着什么好处都想占。 这话说的,郭慧讲不过,扫把一甩进屋去。 宋知音也不再费劲想给摩托车弄条路出来,坐上自己的新车,鼻子一皱说:“还是有味道。” 她提回来有几天,所有窗户开着都不顶用。 不过人都上来了,没有下去的道理,她慢腾腾打着方向盘,到大路上才松口气,心想还需要磨合几天。 人嘛,什么事都能适应。 就像宋知音现在看到赵旭宁都能礼貌笑笑,看不出一点异样来。 赵旭宁没有看出反感来,每天中午都打着环保不开空调的名义来光顾楼下,试图想多搭几句话。 可很凑巧,咖啡店最近是初中生大型补作业现场,大概是混熟一点,谁逮着不会做的题目就问老板。 宋知音还是挺愿意小朋友们都好好学习的,自然知无不言,忙得团团转。 赵旭宁不想她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只好静静地坐着看。 很多时候,有些事情是当局者迷,很快宋俊明就觉得此人对自家堂姐有意思。 别看他前几天还觉得宋知音很陌生,现在已经是引为知己,恨不得来个歃血为盟,觉得自己很有责任和义务警惕起来。 他倒也称不上反对什么,只是回过头期期艾艾想跟堂姐说这一发现。 宋知音还以为他是有什么心事想跟自己讲,听完啼笑皆非道:“谁都有可能,赵旭宁绝对不会。” 她说得笃定,宋俊明奇怪道:“为什么?” 宋知音微微叹气说:“就是不会。” 她已经试过,被拒绝的感觉仅此一次就好。 宋俊明只觉得她有点奇怪,不过心思单纯的少年以为是自己复杂的想法玷污他们的纯友谊。 他尴尬挠挠脸说:“那可能是我想太多。” 当然是想太多,宋知音拍拍它的肩说:“错觉嘛,很正常。” 她当年鼓起勇气跌一跤,也很正常。 作者有话说: 晚上入V,晚上见。 第18章 乌龙的一角 人不是钞票, 没有办法得到全世界的青睐,这句话作为说服很有力,但没办法让大家都释然。 起码站在宋知音的角度是这样。 她每次看到赵旭宁都会有异样的感觉, 却还是不得不接受他出现频率增加的现实。 赵旭宁没有察觉到自己被排斥,毕竟他每次都是安安静静点杯咖啡坐在角落里, 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多余的话不会说。 宋知音跟他也没什么好交流的,只专注于工作。 本来嘛,店里还有宋俊明这帮学生们,气氛尚不算太尴尬。 但一开学, 仅剩的老板和客人, 仿佛要把空气都凝结。 宋知音不自觉地东摸西扯, 假装忙碌地寻找着东西。 赵旭宁看她像无头苍蝇乱蹿,想想还是过去说:“要帮忙吗?” 宋知音正弯着腰收拾底下的柜子, 仰着脸道:“不用, 谢谢。” 还是很客气, 赵旭宁有心跟她拉进距离, 问道:“电视不看了?” 宋知音的电视屏幕一直是从早到晚都亮着,不管做什么都不例外。 只是刚刚有个亲吻的画面,她脑子一抽就按关机,这会道:“让眼睛休息一下。” 赵旭宁顺着话题说:“你好像没近视?” 宋知音嗯一声,心想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来唠嗑。 她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强的自制力,毕竟死灰总是很容易复燃。 但赵旭宁不知道自己于她而言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措辞着说:“没近视好,你眼睛好看。” 略显轻浮, 宋知音都不敢相信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双眼瞪得圆溜溜的。 赵旭宁嘴比脑子快, 尴尬道:“不好意思。” 人家这样讲,宋知音反而笑笑说:“没事,确实挺好看的。” 她态度自然,赵旭宁就越苦涩。 他有时候拿不准自己是怎么想的,仿佛彼此之间应该有更印象深刻的共同回忆,即使是愤怒的部分也好。 然而并没有,拥有的只是别后不再见的那点微薄的同学情谊,还有自己不知缘何的讨人厌。 赵旭宁深吸口气道:“你平常都看什么剧?” 宋知音的爱好海纳百川,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奇。 她一笔带过道:“不特定的。” 其实话到这儿,已经有两分敷衍。 不过赵旭宁并不具备十六岁时的自尊,或者说是自卑。 初中的时候他因为矮宋知音半个头,是连些微的爱意都不敢表露,加上学习成绩没有那么好,只觉得自己不配。 但人不是虚长十余岁,况且他已经有一米八,胆气钻过双方破冰后的裂缝,青蛙在温水里会慢慢适应,他只当没听出来说:“我好久没开电视了,有推荐吗?” 宋知音现在跟他说每句话,都要在心里过一遍,嘴巴微张后头往右挪欣喜道:“来啦。” 跟面对自己时完全不一样,赵旭宁默默往后退一步,不打扰别人的对话。 才进门的张强玩着手机抬头说:“你哥还没到?” 宋知音摇摇头道:“你先坐,他应该等下就到。” 张强哦一声,坐下来扫码点单,然后开始疯狂地发微信长语音。 宋知音觉得她哥肯定不会点开听的,倒一杯水先送过去说:“今天有吐司,要吃吗?” 张强跟宋明杰是铁哥们,对她不见外,直接道:“有啥能给我放夹心的?我这午饭还没吃呢。” 宋知音偶尔也在店里做点速食,煮个泡面,冷冻库里的存货不少。 她道:“有午餐肉,再给你煎个蛋。” 说实话,她巴不得这会越忙越好,路过赵旭宁的时候冲他点点头。 赵旭宁刚刚的对话自然需要中止,默默地挪回自己的位置上。 店里的生意有多萧条,大家都知道。 张强不由得多看他一眼,迸发出男性的敏锐,在群里发消息。 【强子】:一级警报啊宋明杰,这儿有个你妹的追求者。 宋知音的追求者,等着红绿灯的宋明杰来了兴趣,油门一踩,拐过弯把车稳稳停在咖啡店门前。 绿油油的奥迪,宋知音奇怪道:“你怎么没开自己的?” 她倒不是小气,而是这辆车偏矮,试乘的时候她一米八三的哥哥就很嫌弃。 宋明杰刚刚过减速带的时候都直往车顶撞,摸着头说:“开来他们看看。” 大家伙嘛,图个新鲜。 宋知音了然点点头道:“那你吃饭了吗?三明治要不要?” 宋明杰早上在农场晒花生,有多少都不够填肚子的,说:“能吃的都拿出来。” 又在跟朋友打招呼的一眼中认出角落的赵旭宁,审视地目光看妹妹。 宋知音坦荡荡,仿佛没接收到什么信号,自顾自忙起来。 宋明杰只好暂且放过她,装作不认识坐在张强对面说:“不是两点到吗?” 张强早上办完事,想着顺路就奔这儿来,眉头一挑说:“来找咱妹要点饭。” 宋明杰呵呵两声,余光又是不经意地扫过赵旭宁。 赵旭宁隐约察觉到,戳着手机不吭声。 他的坐姿向来端正,尤其是背部挺拔,此刻又正好阳光洒进来,晕染成不聚焦的圈。 哪怕是同性,宋明杰都得夸一句,老天爷真是厚待他啊,这鼻子眉毛都像天然去雕饰,好看得自有安排,难怪让他妹五迷三道的。 不过他不吃这套,淡淡挪开目光说:“他们到哪了?” 张强叽里呱啦又发着长语音,也没谁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回复,因此他大概道:“快到了。” 这个快,仍旧是约定时间。 赵旭宁已经去上课,店里的男人倒更多,聚在一块二话不说掏手机玩游戏,时不时骂骂咧咧的。 宋知音把隔断门关上,调高电视音量开始工作。 她哒哒哒打字,张强出来道:“知音,你哥说你有陈东的电话。” 宋知音不太确定道:“那应该是有。” 犹犹豫豫的,张强好笑道:“你哥还比你更知道啊?” 好像不是她的事似的。 但这个说法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成立的,宋知音道:“我们俩的通讯录混一块了。” 她第一部 苹果手机是中考前几天父母买的,因为对她的成绩很有信心,浑不在意就给她用来放松。 不过考试那几天电子设备不能带入场,因此便宜了因为教室做考场而放假在家的宋明杰。 他玩得天昏地暗,把妹妹的流量套餐用完,又换上自己的手机卡接着霍霍。 也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反正两个人的通讯录就混一块了。 后来的是兄妹俩觉得这样能备份资料,万一有个突发事件还有个联络方向,因此实时跟对方更新。 这些,自然没必要解释。 张强也不好奇,得到自己想要的又往里走。 宋知音坐下来接着工作,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屏幕,心想这剧挺不错。 她多数时间的评价都很客观,发出去后刷新着浏览量。 最近几天的更新,数据都不温不火。 她还靠这个吃饭,生出一种朝不保夕的担忧。 自由职业啊,究竟真的能获得自由吗? 宋知音不确定,摊开本子研究起再开一个账号的可能性。 她的工作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无非是愿不愿意的区别,这会仔细盘算过,下班后没有回家,而是绕半圈从正门进小区。 小区是交房没几年的新楼盘,入住率挺高。 宋家买的是2栋的1501,空置有一阵,宋知音刚花钱装修好,现在还是通风状态。 入门处的小阳台摆着绿植,蕾丝窗帘被微风吹起,花俏的地垫叫人看着就有好心情。 她脱掉鞋往里走。 左手边是大厨房,各项家电一应俱全,就是不知道以后开火的频率有多高。 与之相比的餐桌就很小家子气,圆圆的摆在正中间,一束光照下来,但沙发又大得能容纳六七人的样子,和电视墙颇有一段距离。 由此可见,宋知音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花钱了。 她的房间更是完完全全的自我。 两间次卧被改成个大套间,有书房、衣帽间、卧房和独立的洗手间,颜色上比较统一是粉色。 宋知音小时候就很想要这样的地方,不过家里的经济是在她青春期才好起来的,那会已经不渴望。 反倒是这两年,她才对花花绿绿的东西情有独钟,连床脚都摆着一溜娃娃。 这样的装饰,其实已经到入住的条件,不过考虑到甲醛,大家还是想着晒一个夏天。 宋知音心里期待着搬家的日子,拍一圈照片后回家研究怎么做家居博主。 郭慧是看不太懂女儿的工作,在她看来甚至约等于没有,进房间送水果的时候说:“你又干嘛呢?” 宋知音才要问,下意识合上电脑说:“您能不能敲敲门?” 敲什么敲,郭慧道:“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又说:“我不随便看你的。” 宋知音撇撇嘴,心想自己这种行为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 她道:“好像翻我日记的不是您似的。” 郭慧一点都不心虚,她认为全天下的父母都差不多,自己不过是人之常情,放下水果说:“吃完早点睡。” 宋知音本来就睡得早,现在则是起逆反之心,从柜子里翻出笔记本看。 她上头写的全是英文,完美避开她妈的能力范围,因此没被看出少女的暗恋心事。 那几年,赵旭宁是她笔下唯一的he,就是现在看来语法错误一堆。 宋知音一时不知道是哀悼自己的青春还是文化水平。 她掏出红笔把“love”改成“loved”,心想过去种种已经成云烟,但到底还是要面对自己的内心,纠结再三把字母d又划掉。 因为不是喜欢过,而是仍旧喜欢。 作者有话说: 我再捋一捋朋友们,会更得比较晚,也可以明天看。 第19章 鹊桥 喜欢会让人勇敢吗? 宋知音不大清楚, 只知道自己肯定是胆怯的,而且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那种不顾一切也在消散。 况且十几岁的时候, 她其实也不是全然豁出去,被拒绝后甚至体面地找了个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的借口。 虽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挽尊, 不过赵旭宁还是礼貌地回复“玩得开心”四个字。 当时宋知音看到的时候只希望他再恶劣一点,哪怕现在也不例外。 她翻出旧手机来,心想恋旧真不是个好习惯,把彼此之间的几条短信往来看个遍。 内容并不多,基本是废话, 频率也不高, 日期最近的两条还是中考前的祝福和中考后的表白。 两者收到的回复天壤之别, 明明上面还是带着温暖的的“你一定会考得特别好,等考完我请你喝奶茶”, 下面就是冷冰冰的“我有喜欢的人了”。 赵旭宁十几岁时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呢?宋知音想象不到, 就像她完全不知道这些短信是由两个不同的号码发出的。 她耸耸肩把即将报废的机子关掉, 轻轻放进抽屉里, 心想等再过十年来看或许不一样。 即使是二十几岁,人生又有多少十年呢? 宋知音叹口气钻进被窝里,把床头灯熄灭。 地球不会因为谁的心情停止转动,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宋知音早起在院子里转呼啦圈,停下来后双手叉腰大喘气,听见哀乐的动静给最近夜里都在守鱼塘的父母发消息。 农村的红白事,是每个家庭的大事。 郭慧很快骑着电动车出现说:“是你三叔公。” 宋知音对这位长辈的印象不深刻,只说:“我哥起来了。” 未婚在村里都算是小孩, 只有父母需要出面, 宋明杰则要去照看鱼塘, 帮他爸宋有财腾出时间来。 这件事,宋知音是帮不上忙的。 因为大人希望儿子继承家业早上手,女儿好好读书有个前程,因此她是一窍不通,拧拖把做完家务,这才去上班。 咖啡店的卷帘门才开,赵如静就奔进来大声宣布说:“姐,我昨晚熬夜了!” 大学生就是有劲头,宋知音道:“那白天不多睡会吗?” 赵如静倒是想,苦巴巴说:“我晚上得早点睡调整作息,快开学了。” 又道:“课表已经排出来,天天早八。” 宋知音很是同情道:“我弄点挂耳,到时候你带去学校喝。” 赵如静立刻说:”咱俩结拜吧,我哥只让我好好学习。” 男人真的都白长一张嘴。 听着像是赵旭宁会说出来的话,宋知音的微笑转瞬即逝道:“我机器还没开,你等一会。” 她才做好准备工作,那边厢赵如静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 宋知音想想没叫她,继续忙碌着。 中间赵如静其实抬头看过一次,但困得神智不清什么都顾不上,一直到真的醒过神来,才说:“姐,急需一杯冰咖啡。” 宋知音半蹲着研究下水道,站起来后眼前一黑,扶着吧台缓一会才说:“睡醒啦?” 赵如静看她的样子道:“其实也不是很急。” 宋知音好笑道:“老毛病了。” 打小就这样,看过医生也没用。 赵如静把这个最新情报转给哥哥,脚步和心脏跳动差不多同频往楼上走。 已经是上午的放学时分,赵旭宁虽然不指望她正儿八经的来打暑假工,还是有些无语道:“又摸鱼。” 赵如静晃着咖啡理直气壮道:“谁叫你中午不让我去。” 赵旭宁可没有不让她去,说:“是你自己在讲电话。” 黏粘糊糊的,难道还要大庭广众说情话。 赵如静更加大声说:“我是考虑到你们单身狗的情绪。” 赵旭宁确实有情绪,他偶尔觉得世上获得爱情的人那么多,为何不能有一个他。 他擦擦额头的汗,把到一会的外卖拆开吃,吃完才换件衣服下楼去。 宋知音听见推门的动静,回过头道:“不好意思,暂时……” 前面的话多快,后面几个字就有多慢吞吞地补充说:“做不了单,师傅在修水管。” 整个地板乱七八糟的不像样,水闸也被关掉。 赵旭宁又不是为了咖啡才来的,撸起不存在的袖子说:“要帮忙吗?” 宋知音是花了钱的,摇摇头说:“没事,师傅会弄。” 话音刚落,师傅就拿着改锥往水管里用力戳着说:“一下就好。” 宋知音觉得这架势怪吓人的,往后退一步。 满地全是水,这样的仓皇肯定要跌倒。 赵旭宁连忙伸手,拽住她的胳膊说:“没事吧?” 如果有事是指被他触碰的那块肌肤好像八分熟,那宋知音觉得自己大事不妙。 她眼神游移不定道:“没事。” 最坚定的话,最犹豫的表情。 赵旭宁能猜到她的想法,毕竟自己也不遑多让,他咳嗽一声叮嘱说:“小心点。” 宋知音低声应着,用手扇着风,把空调的温度降低说:“不急的话,可以坐着等。” 赵旭宁偏过头看她一眼道:“不急。” 宋知音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躲开。 她想着找点事情做,挪动着店门口的盆栽们。 赵旭宁自然不会放过表现的机会,说:“我来吧。” 他用力的时候手臂的肌肉更加分明,隐约能看见衣袖下白皙的部分。 但宋知音无暇欣赏,尴尬道:“这是向日葵。” 既然起这个名字,那晒太阳是必不可少的。 赵旭宁明白过来,又把盆栽往烈日的方向推。 宋知音看着已经有自己大腿高的花苗,很是欣慰道:“快开花了。” 赵旭宁知道她爱花,或者说是爱花草树木,热衷于自然景观,五岳就没有没去过的。 他道:“一定很好看。” 这个品种,别的不敢说,但有一点宋知音可以保证道:“瓜子一定很饱满。” 毕竟她哥还指望用炒瓜子在农场办两次大活动。 赵旭宁一时语塞,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又夸错,他知道自己不擅长讨人喜欢,剩下的只有真挚。 然而被喜欢一定是好事吗?他没办法确信自己的情意是否珍贵,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多余的话都不敢讲。 宋知音看他没下文,抿着嘴也沉默起来,还是片刻后师傅打断说:“修好了。” 水管是好了,收费也不贵,但地砖着实是不能看。 等宋知音都收拾好,已经快到赵旭宁下午的上课时间。 他拿着被子上楼,趁着还有点闲暇跟家长做沟通。 一般机构里,在这个时候都会有个报课的压力,毕竟新学期很快开始。 不过赵旭宁没有,他只是如实陈述道:“作为兴趣学到这儿就行,开学六年级肯定顾不上。” 虽然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的六年级也是吊儿郎当的度过,但现在的孩子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家长本来就是打着消耗儿子精力的注意,也不可惜,点点头说:“那我们老大下学期就不报了,老二还上。” 赵旭宁新学期的课表已经排出来。 他原来都是周一周二休息,周三到周五晚上各一次九十分钟的课,周末全天上五次课,然而前两天鬼使神差把周日下午空下来,这会说:“行,周日早上还有位子。” 家长在心里排着其它兴趣班的时间,才点头说:“那我们要十点多那个。” 又道:“还是三十节课两千对吗?” 赵旭宁向来先收费,心想下学期又是几乎满员。 谁看到钱也不会心情不好,因此他下班后先给妹妹转钱。 赵如静看一眼数字,假假道:“那多不好意思啊。” 赵旭宁作势要撤回,吓得她立刻点领取,嘀嘀咕咕地抱怨说:“我还是你的鹊桥呢。” 现在居然过河拆桥。 七夕都过了,还鹊什么桥,不过赵旭宁还是很肯定她的努力,知道光凭自己肯定不行,爽快说:“想要什么我代付。” 赵如静的生活费其实多数由父母支出,但额外的钱就是跟捡到的差不多。 她喜滋滋道:“放心,我一定会继续加油的。” 赵旭宁到现在连宋知音的微信都没加上,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说:“不知道的以为是你喜欢她。” 比他都干劲十足,充满信心。 赵如静没好气道:“谁叫你不支棱。” 她一颗心操得稀巴碎,比自己找对象都费劲,心想恋爱也不是这么复杂的事情,怎么到他这儿就难如登天。 赵旭宁也想支棱,但喜欢本身就让人小心翼翼,他那点这个暑假大有进展的喜悦灰飞烟灭,只盼着将来能有寸进。 作者有话说: 捋顺了捋顺了,还有一更。 第20章 移情别恋 身为鹊桥, 赵如静还是颇有使命感,想着在开学前一天最后给哥哥使把劲。 她照例来咖啡店报到,跟宋知音依依惜别说:“要到寒假才能吃蛋糕了。” 宋知音调侃道:“我还以为是舍不得我呢。” 怎么听着像是只有蛋糕叫人留恋。 赵如静知道是开玩笑, 大大方方说:“网络一线牵,咱俩还可以互动, 跟蛋糕可不行。” 又说:“只能让我哥替我多吃一点。” 宋知音看得出来,赵旭宁并不爱吃甜食,或者说他是有意识的自我管理。 不过这都不是她要说的,只道:“有点不巧,估计吃不上。” 两个人的工作时间完全是错开的, 碰面都是件稀罕事。 然而她忘记现在的情况和放假前是天壤之别, 隔天大早上看到赵旭宁的时候还有些发愣。 九月一日, 晴空万里。 宋知音抬头看太阳说:“你不是放假吗?” 学生的假期,反而是赵旭宁最忙碌的时候, 因此每次开学的时候他才开始休息, 此刻出现在这儿明显的不合理。 不过他早想出最合理的话来说:“到教室才反应过来, 想喝杯咖啡醒醒神。” 好像今天去学校忘记带书包的学生似的, 宋知音想起那场面就好笑道:“正好,有挂耳。” 她给赵如静做的,还剩了点,省得临时开机器还要等。 赵旭宁不怕等,反正往里面一坐又有新的理由继续赖。 不过宋知音也不会赶他,毕竟顾客就是上帝。 她只是上完咖啡后做自己的事情,忙过后才反应过来他还在,想想还是决定不搭话, 到操作间先把蛋糕烤上。 芝士的香味慢慢飘散开来, 赵旭宁好像闻到另一种芬芳。 他像学生时代一样, 趴在桌子上睡过去。 宋知音出来做外卖单,心想他们兄妹的相似之处还挺多。 她把空调温度调高,舀冰块的动作格外轻盈。 不过外卖小哥没能同步接收她的体贴,哗啦推开门说:“12号好了吗?” 得,全是白搭。 宋知音无奈道:“好了。” 小哥来去是一阵风,很快连背影都不见。 才睡醒的赵旭宁茫然地睁开眼。 他看上去没能把握现状,被时代的重锤狠狠一击。 无辜得怪好看的,宋知音清清嗓子回过神来。 赵旭宁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声音轻得若有似无道:“好香。” 空气中甜品的味道更加浓重,宋知音道:“要冰镇了才能吃。” 赵旭宁倒也没有那么着急,只是顺水推舟说:“那我再等等。” 从老板的角度而言,他是个优质客人,毕竟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宋知音把自己当作最不想干的人,内心可以说是波澜不惊。 只要她没有表现出特别强烈的反感,对赵旭宁来讲就是进步,甚至还能再勇敢一点说:“你中午吃什么?” 宋知音的迟疑不露痕迹,说:“点外卖吧。” 心想好端端的休息日,难道要在这儿耗一天吗? 殊不知赵旭宁真是这么打算的。 他午饭也是在店里吃,吃完又点一杯柠檬茶,掏出平板开始看视频。 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面对面,宋知音看不到他的屏幕,只能凭手势猜测是某段舞蹈。 赵旭宁打拍子的手格外修长,像幼儿园表演时蹲在前排做示范的老师。 他的表情也很专注,好像全天下只有这么件事。 宋知音忍不住多看两眼,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心想今天的生意居然这么萧条。 虽然这种情况,本来是开业后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在暑假后难免显得更加凄凉。 由此可见,人确实是由奢入俭难。 她很怕自己对赵旭宁是不知何故的亲近也适应起来,猛甩甩头警惕起来。 赵旭宁看见,还以为她是犯困,想想说:“你要不要睡一会?” 宋知音扭扭头道:“不用,谢谢。” 赵旭宁只觉得她的态度跟早上比起来又不一样,心想总是忽冷忽热的, 有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得到靠近的允许,却又在下一秒被推到陌生人的圈子里。 究竟是哪里没做好呢?他捉摸不出来,或者说自欺欺人不想深思,很怕最后得出“就是讨厌他”的结论来。 因此赵旭宁只能随时调整着自己的距离,看着眼色退回位置上坐好。 他做自己的事,但人还在,对宋知音来讲仍旧无法忽视。 她有时候很想大声问赵旭宁究竟有何目的,又害怕自己得到的还是错误的暗示,夜里忍不住跟哥哥抱怨。 正是宵夜时间,宋明杰开一罐啤酒说:“兴许是现在又觉得你不错。” 他说得漫不经心,手却不自觉捏紧,想象着那是赵旭宁的头。 宋知音心想自己又不是不是晚上的菜市场里的大白菜,对这答案有些不满意说:“就这样吗?” 站在择偶的标准上,宋明杰觉得妹妹的综合分数在本县算一骑绝尘。 他道:“男人有时候也很俗气,你方方面面都适合结婚啊。” 但俗气,恰恰不是宋知音想要的,否则她不会跑来开什么咖啡店。 她希望自己是被喜欢,而不是匹配,隔天看人的眼神更加冷淡。 赵旭宁昨天还高高兴兴跟她道别,今天来又是冷遇,不知道究竟一夜之间发生什么事。 但他没法问,装作没察觉尽量欢快说:“你去过大理吗?” 宋知音喜欢旅行,去年辞职后还是现在云南放空两个月才回的家。 不过她只是点点头表示去过,就没有顺着话题往下聊,一种戛然而止的意味明显。 赵旭宁自己搭腔说:“有什么比较推荐的店吗?” 分享攻略,是宋知音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 她其实挺喜欢别人对自己品味的认同,想想说:“我把行程表发你。” 简直是大好的机会,赵旭宁点开自己的二维码说:“发微信吧。” 他态度自然,实则是蓄谋已久。 宋知音总不能说不扫,颇有些赶鸭子上架地举起手机。 她本来有第一时间给联系人分组的习惯,现在却不知道要把赵旭宁放哪里合适,索性对他设置只聊天。 但赵旭宁的朋友圈对她是开放的,就是内容不多,基本上两三个月才有一条。 很多时候都只是简单的分享歌曲,要么是拍得很难看的菜色。 以这个拍照水平而言,宋知音是老板的话估计会告他,心想幸好没有咖啡店的东西。 当然,这个幸好里头不全是喜悦,还有自己和他连微弱的联系都没建立的失落。 另一边,躲在洗手间看手机的赵旭宁也是叹口气,心想好不容易加上了,自己连点赞的权利都没有。 他还是被排挤在她的生活之外,有非常长的一段路要走。 为此他还是决定取消自己的旅游计划,生怕出去一趟回来,那点进展又退回爪哇国去。 当然,所谓的进展,在赵如静眼里约等于无。 她时刻关心着哥哥的动态,恨不得自己真的是月老转世,红绳一扎把他们俩捆一块,天天都要问一句,甚至想建一个“今天赵旭宁和宋知音在一起了吗”的打卡微博,发誓要做这对CP的最忠实粉丝。 然而做妹妹的人跟哥哥是截然不同的,宋明杰看赵旭宁是大大的不顺眼。 他觉得妹妹从小到大什么都好,非要说栽过跟头的话就是在这王八蛋身上,现在肉眼可见的像是要栽两回,对宋知音的终身大事紧张起来,心想不就是帅哥嘛,难道还找不到别人了。 为此他发动所有朋友,连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都用上,准备给妹妹来个移情别恋。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拖太久了,晚上见 第21章 相亲 移情别恋,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对象。 宋明杰原来替妹妹也上过心,苦于没有合适的,这会使劲在朋友圈里继续扒拉, 总算捞出俩“漏网之鱼”。 一号选手吴景明是他的高中同学,正在科大读博, 明年顺利毕业的概率比较稳,之后会走引进的路子回市里工作。 二号选手是一哥们的表弟向东台,刚本科毕业的小伙子,自媒体做得不错,人还颇有两分姿色。 出于某种判断, 宋明杰极力推荐向东台。 他道:“你看看照片, 老帅了。” 这个帅, 跟赵旭宁比起来还是挺逊色的,不过宋知音对他的工作很有兴趣, 说:“行啊, 你安排。” 她其实一直不排斥认识新的男生, 就是命运早早把她的路收窄, 多少年下来好像仍旧是赵旭宁最惊艳。 宋明杰也知道她不是勉强,说:“那微信都推给你,你聊着。” 宋知音生出一种自己是花心大萝卜的错觉,尤其转发自我介绍的时候。 两边的回复都很快,态度友好有分寸。 说真的,这短短几个字看上去像是很简单,实则多数人是做不到的。 遥想上一次相亲时变着法一定要打听她账号的那位,宋知音到现在都要翻白眼。 她心想还是哥哥比妈妈靠谱, 哒哒哒地戳着屏幕。 不过光聊天, 是没有进展的, 几天之后向东台主动约吃饭。 他是自由职业,时间上比较好安排,本来打算定人比较少的周三。 但宋知音毕竟是五点要下班的人,虽然工作相对轻松,下班后还是只想做自己的事情,因此提出改在周末。 放假的日子,满大街全是人,商场里稍微热门一点的饭店都要大排长龙。 向东台道:“你想吃什么?” 他本人跟照片里差不多,个高腿长,头发是仔细打理后的凌乱,穿着倒是简单的牛仔裤和T恤,看上去仍旧是大学生的模样。 当然,人家也才刚毕业。 宋知音觉得自己就是那头老牛,说:“你介意排队吗?” 有的人不爱等,两个人相处中最需要磨合的都是小事。 向东台挺开朗的,说:“我排习惯了。” 他的账号就是主打本地探店和日常向,几乎是哪里火往哪儿跑。 宋知音松口气,心想万一谈不来也得吃口好的才划算。 她道:“那你推荐吧。” 向东台左右看说:“烤肉、火锅还是西餐?” 两个人商量好,隔着二十公分往烤肉店走。 这家的定价在市里算偏高,排队的人没有那么多,但赶上周日中午的饭点,还是得取号。 宋知音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扫码之后说:“下一桌就是我们。” 他们是下一桌,里面的赵旭宁已经开饭。 他这学期特意空着周日下午,难得配合上几个朋友的时间,兴冲冲出门吃饭,眼睛随意一瞥,连山珍海味都咽不下去。 宋知音正在笑。 她自带的书卷气,头发垂在肩头,看上去没有攻击性,尤其是穿着粉蓝色的连衣裙,更是乖巧可人。 也不知道有多么叫她开心的事?赵旭宁手攥紧,筷子跌落在餐具上。 清脆一声,朋友拉抽屉说:“给你换一个。” 又道:“看啥呢你?” 赵旭宁收回目光道:“认识的人。” 他的心事,也不是人尽皆知。 但他这帮朋友都是初中时认识的,很快有人道:“宋知音啊。” 从前甭管大考小考,这一位的照片都贴在光荣榜的前三位,谁路过都不会错过。 赵旭宁嗯一声,喝一口可乐不说话。 倒是另一位朋友道:“她跟向东台也认识啊。” 向东台?赵旭宁对这名字不熟悉,听到讨论反应过来自己也收藏过人家的探店视频。 他道:“年纪不大吧?” 朋友一挑眉道:“刚大学毕业,已经自己买房买车了。” 赵旭宁心想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也做到了。 不过他觉得自己就是买下汤臣一品,在事实面前都毫无优势可言。 思及此,他道:“厉害。” 怎么听着有点冷嘲热讽的意思,朋友也没追问,继续着别的话题。 只有赵旭宁的余光还注意着外面,吃得心不在焉。 更打击人的事在后头,那就是向东台和宋知音坐在他们隔壁桌。 中间有个窄过道,点完菜之后向东台看一眼手机,歉然道:“有个朋友也在这,我打个招呼。” 小地方就是这样,走几步全是熟人,宋知音自己都很经常遇见,点点头,不自觉目光随着他的背影动,然后一下子顿住。 四目相对,赵旭宁勉强笑笑,心想自己其实连心酸的资格都没有。 倒是宋知音有些慌乱,下意识想避开,又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毕竟他们又不是处过对象的关系。 她重新收拾好情绪,笑得落落大方,吃饭的时候没有表现吃什么异常。 反正向东台压根看不出来,跟她讨论着各平台的数据转化差异。 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职业很有热情,以至于宋知音生出自己上班时在开季度会的错觉。 她对向东台来相亲的目的打个问号,索性当成同行交流说:“我拿自己的账号做过测试分析,像是……” 侃侃而谈,专业给她蒙上一层光,很难不叫人欣赏。 向东台念书的时候成绩一般,本来对学霸都有种敬而远之的感觉,这会反倒觉得人家学习好是有理由的。 他道:“你的账号以后肯定能做得很好。” 宋知音并没有什么大志向,她要是很有挣钱的欲望,本来该留在深圳,一路朝年薪百万奔,争取做个中层领导。 但她没有,对现在的生活也很满意,说:“过得去就行。” 向东台觉得她这样也挺好的,说:“改天去你店坐坐。” 那就是还有下次见的意思。 宋知音对他也不反感,笑笑应下来,就是回家后对着她妈无语起来。 郭慧自打知道女儿是出门相亲,就激动起来,这会连连道:“怎么样怎么样?” 能怎么样,宋知音没好气道:“准备三年抱俩吧。” 大人好像永远等不住,恨不得第二面就能订婚,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着跑。 郭慧被一噎,心想自己都是为谁操心。 她索性憋回来说:“你也快三十了,看着办吧。” 宋知音认为二十五跟三十仍旧属于天差地别,包一甩就上楼去,大剌剌往房间里的懒人沙发上一躺,听到敲门声才把裙摆盖好。 这个家的男人都会敲门,宋明杰进来道:“这就回来了?” 吃过下午茶,宋知音就想回家,她道:“一顿饭差不多了。” 大家就是初步接触,能有多少话聊。 妹妹脸上透着疲倦,宋明杰不免奇怪道:“没看上吗?” 宋知音想想抱着枕头坐直说:“遇见赵旭宁了。” 够巧的啊,宋明杰来了劲头问道:“怎么样,把他比下去了吧。” 宋知音心想人家也没得罪他,只说:“拒绝过我而已,又不是什么千古罪人。” 难道人人都要喜欢她吗?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宋明杰帮亲不帮理,理所当然道:“在我这儿就是。” 好哥哥,宋知音给他竖大拇指,又警告说:“待会躲着你妈走。” 宋明杰摇摇头说:“你提醒得太晚,已经被骂过了。” 他一天不结婚,就完全没办法避免,有时候多吃两口饭都是罪。 宋知音爱莫能助摇摇头,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说:“我要洗澡了。” 她连头发丝都不免沾染上午饭的味道,洗的时候忽然想,赵旭宁身上也一样吗? 作者有话说: 晚上见 第22章 占有欲 赵旭宁身上不仅有烧烤味, 还有酒味。 他吃完午饭就回家,进房间里门一锁,打算借酒浇愁。 然而平常喝得少, 几瓶酒下肚他就觉得胃里火烧火燎,整个人往墙上一靠, 沉沉闭上眼开始犯困,连衣服都懒得换就往被窝里钻,光怪陆离的梦做七八个,翻来覆去好像跟床有仇。 不过醒来后又是新的一天。 周一的早晨,宋知音照例去店里。 她刚做好营业准备, 扭过头看到第一位客人, 心想怎么看上去胡子拉碴的。 赵旭宁一夜没睡好, 自然没什么精神头,刷牙的时候觉得自己肯定酒精浓度不合格, 车都没敢开就出门。 他甚至是打哈欠道:“一杯冰美式。” 宋知音嗯一声, 想起来自己忘记开空调, 按一下遥控, 看他还站着说:“打包吗?” 赵旭宁有话想问她,却知道自己没有合适的身份,或者说压根没有这个资格,只说:“在这儿喝。” 他仍旧坐在窗边的的位置,斜斜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小憩。 宋知音头一次知道落拓两个字在人身上有如此具体的表现,都忍不住想给他扔两个铜板。 赵旭宁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有这么可怜,还以为已经收拾好所有情绪, 跟平常差不多的样子。 他深吸口气, 在上咖啡的时候问道:“昨天那家店你觉得怎么样?” 宋知音耸耸肩说:“名不副实。” 买单的时候她都想翻个白眼, 毕竟这个价格这个肉的品质都不怎么样。 赵旭宁看她一脸失望,鼓起勇气说:“我知道有一家还不错。” 换个男人的话,这句的下文其实很明显,不过宋知音没往下接,心想他总不会是打算约自己吃饭吧。 她笑笑说:“今天是新豆子。” 赵旭宁已经有心理准备,手掐着大腿说:“那我试试。” 宋知音推一下杯子示意,转身回去忙碌。 她把电视打开,从柜子里取出工具,态度严谨地称着烘焙材料。 赵旭宁盯着她的背影看。 宋知音今天穿的还是牛仔裤和T恤,头发扎高后盘起来,腰上绑着碎花的围裙。 她来上班都打扮得很简单,如果不是口红和眉毛的话,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素面朝天。 赵旭宁当然知道是为方便。 因为她几乎不开车,有时候甚至是骑自行车,慢悠悠地从经过大货车的旁边,叫看的人胆战心惊。 女生的态度,从细节中都是可以窥见端倪的。 起码除了今天,赵旭宁一直是精心地拾掇自己,服装的搭配都要在睡前仔细想过。 他深吸口气,两口把咖啡喝完,过去说:“再要一杯。” 宋知音茫然地眨眨眼,心想他一看就睡眠不足,这么喝法心脏怎么受得了,奇道:“你今天有事吗?” 开学后的周一周二就是赵旭宁的休息时间,他莫名生出期待来说:“很有空。” 宋知音犹豫着要不要干涉别人的想法,还是说:“不忙的话可以趴着睡一会,比喝咖啡有用。” 赵旭宁很中二的觉得自己喝的不是咖啡,是无法诉诸于人的心事。 不过他还是决定接受这个建议,说:“好,打扰了。” 客人做什么都是自由,反正店里本来就空荡荡,宋知音大方道:“没关系。” 又把电视的声音调低,空调的温度调高。 赵旭宁摸着自己的后颈,隐约闻到十六岁那年的气息,心安理得的睡过去, 人在某个瞬间,是会被带到回忆里,宋知音看着他的样子,想到念书的时候。 初三那年,为了应付体育中考,全年级的学生每天需要早到跑步。 但试图逃跑的人总是不少,为此衍生出抓捕小队到处巡查。 宋知音那阵子胸部发育,人多的时候大步走路都不好意思,自动跟老师请缨。 她成绩好,不过分的要求都会被允许,因此揣上本子明目张胆地逃避,然后直奔三楼去碰碰运气。 赵旭宁那天正好没去。 他自己本来就有晨跑的习惯,懒得扎堆挤着,自己趴在教室里睡觉,压根听不见脚步声。 非常巧的,只有他一个人在,宋知音蹑手蹑脚地靠近,本来想吓他一跳,最终还是没张嘴。 她抱着自己的本子看了一会,转过身只对其他学生铁面无私。 那年被放过,赵旭宁浑然不知,就像此刻不知道她的目光也在自己身上停留。 宋知音看着他的后脑勺,心想还是圆头好些。 她自己的就很扁,是她奶奶的杰作,老人家恨不得拉个横幅表示得意,至今认为孙女的好成绩全靠这颗头,为此不止一次在道德上风,指责她妈没顾好她哥的头。 婆媳之间,一笔烂账,对错至今很难讲。 不过对着有血缘的后代,都是同样的照顾。 这么想着,宋知音拉开抽屉看还有多少现金,把所有零钱都凑一起,发现还不到五百。 现在来店里的都是扫码的客人,现金还是前阵子那帮初中生们给的,她想给她奶奶拿个中秋红包都不够,又去翻包找银行卡。 卡,宋知音也没带。 她今天背的包很小,更多是作为配饰,只能临时搜索着怎么无卡取现。 赵旭宁一觉睡醒,就看她眉头紧锁,咳嗽一声说:“怎么了?” 宋知音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口袋,心想应该是带钱包的人。 然而下半身,对男人来说实在太敏感,赵旭宁只觉得自己的背都绷直,手不自觉地捏着裤腿。 宋知音倒是没发现,仰起脸说:“你有现金吗?” 赵旭宁还真有,手忙脚乱掏钱包道:“要多少?” 宋知音现在很少看到随身携带大量现金的人,撑着台面站起来说:“你有多少?” 赵旭宁抽出所有钞票说:“我也不知道。” 他只是以备不时之需,实则很久没有动过。 男人这个姿势真是帅,宋知音虽然不是白拿,却仍旧觉得他的魅力更上一层楼。 她在心中唾弃自己,目测着说:“一千有吗,我微信转给你。” 赵旭宁点点头,挑出看着新一点的几张说:“要红包壳吗?” 他以己度人,觉得大概也就是用在这上头。 宋知音本来打算直接给钱就好,诧异道:“你还随身带这个?” 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小地方生活,人情往来是第一大事。 赵旭宁已经习惯,说:“偶尔用得上。” 宋知音竖起大拇指道:“你真是居家好男人。” 好男人?仿佛不是能叫人高兴的夸奖。 赵旭宁一时没控制住道:“昨天那个呢?” 宋知音嘴角的弧度果然向下,说:“跟你没关系吧。” 她心想男人对自己曾经的追求者果然会有占有欲,这都管到她身上了。 赵旭宁自知失言,沉默把钱递给她。 宋知音先给他转账,这才收下来。 她把钱放在收银台里,洗洗手开始剥花生。 清脆一声,赵旭宁坐回位置上。 他想要缓和此刻的气氛,只能张张嘴欲言又止。 正赶上赵如静例行关心哥哥的进展,看完他打的字很是恨铁不成钢。 【清蒸】:你真是个人才,是我我也去找别人吃饭。 赵旭宁也很后悔,心想自己可真能雪上加霜。 好在赵如静比较靠谱,很快给出建议。 【清蒸】:你跟她说,我的月饼不用寄,我会回家。 快过节,宋知音已经找出稳定的配方来,打算后天挑灯夜战,给朋友们都寄一圈。 她跟赵如静还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早说好给她寄一盒。 赵旭宁遗憾于自己没有妹妹的社交能力,以此为由过去搭话。 宋知音头也不抬,只有个鼻音作为回答。 赵旭宁心想总不能放过这个突破口,问道:“花生馅的月饼吗?” 宋知音猛地捶一下花生,留下四分五裂的残骸,还是轻轻嗯一声。 她生气的样子,其实更生动。 赵旭宁挠挠头说:“我帮忙吧。” 宋知音难得有些刻薄道:“从事本行业需要健康证。” 她虽然是小店,也要照规程办理的。 但赵旭宁觉得实在太巧,说:“我有。” 他开舞蹈班之后,每隔三个月都会去查有没有传染病,是对学生们的负责任。 宋知音本来以为这玩意又不是大学生们都去考的教师资格证,一时被噎住,没想出更好的借口拒绝,赵旭宁已经伸出手。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剪到底,指尖圆润。 宋知音想着弹钢琴肯定很合适,手里的筐被他拿走。 她心跳下意识漏一拍,仍旧被他的亲近迷惑,只能告诫自己,这都是男人的占有欲。 作者有话说: 第一遍没复制好,明天见~ 第23章 情节 不过赵旭宁觉得, 自己能占有的只有眼前这筐花生。 他拇指和食指用着力,发出一声声的脆响,看上去虽然不辛苦, 但几下后指头都是红的。 宋知音难免过意不去,抿抿嘴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赵旭宁现在跟她就隔着吧台对坐, 能清晰看见她嘴角小小的梨涡,心想要是笑起来肯定更明显。 他道:“没事,我时间很多。” 宋知音知道他今天没课,垂着眼漫不经心说:“那你要不要看电视?” 此刻电视在赵旭宁的背面,他扭过头觉得大为不便, 心想不如看她的好。 然而他思考片刻, 拍拍手说:“那我挪过去。” 所谓的过去, 就是绕过吧台的阻挡。 他搬着凳子往里走,停在和宋知音半步之遥的地方坐下来, 背挺得直直的, 僵硬道:“这部剧讲什么?” 宋知音有些发愣。 她头回发现地方太狭窄, 好像连他的体温都能察觉到, 下意识地咽口水,一颗心砰砰跳,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说:“就,谈恋爱。” 电视剧嘛,总要出那么几对情侣。 赵旭宁不意外,只是希望有一天能到自己,怀揣着梦想道:“主角是哪个?” 宋知音已经看到十三集,秉持着照顾客人的想法说:“要不换别的?” 赵旭宁压根不关心看的是什么, 只道:“这个也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在哪?宋知音本来想给这剧打个差评的, 连吐槽语写好大半, 不过这会说:“还可以。” 起码俊男靓女,看着养眼。 赵旭宁只是想跟她多说两句话而已,跟有脸盲症似的,反复确认几十遍主角到底是哪两个。 宋知音都疑心他的眼睛是不是有毛病,下一秒就希望瞎的是自己——因为屏幕里的小情侣正在亲吻,都滚到沙发上,衣服扯到露出肩膀。 此情此景,赵旭宁此地无声胜有声地低下头,好像几分钟前对剧情十分关注的人不是他。 宋知音也是如坐针毡,恨不得自戳双目。 她实在没办法忍受尴尬,嗫嗫道:“我去洗手间。” 赵旭宁坐这儿,把她的通道挡住。 他猛地站起来,忘记自己的大腿上还有个筐。 完整无缺的花生们满地滚,本该是惹人厌的意外,两个人却松口气,齐刷刷蹲下来。 动作太一致,脑袋咣当就撞上。 宋知音摸着额头想起段经典的台词来,只觉得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她何必非要今天剥花生,委实是徒添烦恼。 赵旭宁也是对自己的表现无语,心想好不容易多聊两句,好像连呼吸都不对劲起来。 他小心翼翼道:“对不起啊。” 宋知音哪好意思把责任推在他身上,开玩笑说:“我的头很硬的,没撞疼你吧。” 赵旭宁捡着地上的花生说:“不会,很轻。” 该用轻来形容吗?宋知音挠挠脸,正要扶着吧台站起来,余光里看见电视里的人还在亲,忍不住骂道:“靠。” 没完了还。 赵旭宁啊一声,想起来她刚刚是要去洗手间,往边上挪说:“你过吧。” 宋知音确实迫切想要逃离此地,然而她起得太急,眼前乌漆嘛黑一片,下意识伸手想找个支撑点,对着赵旭宁的脸拍过去。 赵旭宁好端端挨一巴掌不算,自己也被带倒。 两个人都是一歪,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凑巧贴着。 宋知音的视野虽然还不大清晰,却麻利地按着他的胸口站起来。 力道之大,赵旭宁忍不住咳一声才说:“没事吧?” 宋知音都想重新定义没事,心里已经骂一百句,一叠声道:“没有没有没有。” 看他的样子又说:“你没事吧?” 赵旭宁觉得自己有,他倒吸口气,怀疑今天或许黄历上写着不宜出门,只是他没有多看一眼。 他想要犟嘴,但出于职业素养,犹豫着说:“我后面好像撞了一下。” 宋知音瞪大眼睛,心想他是靠身体吃饭,有个三长两短还得了。 她茫然把双手抬起来,像医生做手术之前的样子说:“哪里啊?” 赵旭宁手探到背后一指,头也试图向后扭说:“这儿。” 这个位置确实尴尬,宋知音都怕他脖子扭到,不自在道:“那,我看看?” 本来嘛,大大方方动手没什么,但问出来之后好像有别的意味在。 赵旭宁这会比上完一天的课还要热,觉得还是去找个镜子为妙,只是转念一想自己还有一副好身材,被他妹评选为男人最大的优势之一。 谁都是为己悦者容,他下意识地调动着肌肉,想要展现出更完全的线条,羞涩地嗯一声。 这个羞涩,是宋知音听出来的。 她在腿上掐一下,深吸口气,一咬牙扯起他的衣服下摆看说:“没破皮,就是有点红。” 肌肤和空气的接触,叫人身上起细细麻麻的鸡皮疙瘩。 赵旭宁伸手按两下,得出结论说:“没磕到骨头。” 宋知音的内疚稍散,手快速松开说:“那就好。” 仍旧是最开始的那招,转个身去洗手间。 赵旭宁觉得她是落荒而逃,不知道该不该笑,嘴角上扬着收拾引起一切的花生们,洗完手擦干后用又接着剥。 宋知音在洗手间里躲好一会,反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后朝外走,看他都快把自己的份也干完,默默坐下来。 气氛在尴尬之中又透露着点别的,赵旭宁道:“你中午吃什么?” 宋知音离职以来,从没有觉得早晨这么漫长过,心想真是丰富多彩的一天。 她道:“我请客,你想吃什么?” 赵旭宁不跟她争这个,想想说:“酸辣粉吧。” 他看她点好多次。 宋知音对自己的口味更加了如指掌,在他究竟是迁就还是无心之中纠结。 她不太相信赵旭宁会喜欢自己的,可又觉得成年男女之间的友好,总该比青春期之间更有目的才对。 毕竟十几岁的时候,大家脑袋里还有纯友谊,但这个年纪仿佛一男一女只能谈情说爱。 可是跟赵旭宁?宋知音还是决定否认这个可能性,那些旖旎的念头抛之脑后,把手机递给他说:“你看看加什么配料。” 赵旭宁一心惦记着剥花生,只随意道:“跟你一样就行。” 宋知音把手机又收回来,问道:“葱香菜要吗?” 其实她心里知道什么是正确答案,因为两个人很凑巧一起吃过一次拉面。 初二那年,宋知音有一天逃掉晚自习,到网吧去看电视打发时间。 她坐在角落的位置,看得入迷怎么叫都没反应,还是赵旭宁拍她的肩膀,她才醒神道:“你怎么在这儿?” 赵旭宁指着电脑屏幕说:“玩游戏。”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看剧,一个玩游戏,一起吃过宵夜才回宿舍。 不过第二天起来,宋知音仍旧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她人生多数时候其实循规蹈矩,真正的叛逆反而是这两年,只是面对自己心意的勇敢,比从前更加逊色。 宋知音有很多顾忌,或者说是自尊。 她只要想到自己曾经被拒绝过,心中多少有点黯然,很怕再度重蹈覆辙。 落在赵旭宁眼中,就是她的情绪总是有那么点飘忽,亲近好像烟云散,恨不得在两个人之间划楚河汉界。 虽然早上的状况连发,但他私以为还算是进展,心想电视剧也不外如此,可见艺术取材于生活太多,也许就是宋知音对他生出情愫的好时刻。 可现在看来,别说是一点暧昧的影子都找不到,好像更加跌入谷底了。 赵旭宁是摸不着头脑,吃着午饭的时候没话找话说:“花生是要做月饼的吗?” 硬聊而已,宋知音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她不知怎么心头微酸,不冷不热说:“对,跟核桃一起。” 居然还有核桃,赵旭宁大为惊喜道:“我最擅长剥核桃了。” 他一锤一个,看上去得多爷们啊。 宋知音看他一眼,很想问他究竟想干嘛,到底还是忍下来说:“我买的剥好的。” 要不是花生是她哥农场里拿的,她肯定是去菜市场买现成的。 赵旭宁失去一个表现的机会很是遗憾,搅着酸辣粉想,不如现在把这玩意泼身上,制造一点展现的机会的好。 然而这也只是他无计可施的愚蠢念头,连实现的可能性都不存在,看上去还会变成一个笨手笨脚很能闯祸的人。 宋知音不知道他在琢磨这些,只是也沉默下来,盼着有点什么来打破宁静,目光从遥控器掠过,当做没看到。 毕竟要再来一段早上的戏码,她这点老骨头都不够摔的。 但赵旭宁不能白“牺牲”,他在妹妹的指点下,开窍又做作地摸着背说:“好像还有点疼。” 其实就撞的那下比较要紧,人早缓过劲来。 归根究底,宋知音觉得自己还是有责任的。 她顾不上自己那点乱七八糟的情绪,搁下筷子关切道:“很疼吗?” 赵旭宁就是想卖可怜,对着她这一双眼睛,哪怕双腿折了都要往下咽。 他改口道:“没事,我说笑的。” 这是能开玩笑的事吗?宋知音只当男人爱逞强,不经意间说出口的才是真心话。 她道:“要不去医院看看?” 要真为这个去医院,赵旭宁才觉得自己真是个笑话,他对自己的身体最了解,赶紧摇摇头说:“不用不用。” 又强调道:“真没事。” 没事又嚷嚷,宋知音都拿不准他什么意思,颇有些苦恼想,何苦再来招惹她呢? 她一颗心风吹就倒,已经不堪再勾动。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24章 月饼 隔天是做月饼的日子, 宋知音大早上就到店里。 她开了咖啡机给自己做一杯浓度超标的冰美式,喝半杯后把电子秤摆出来,哼哧哼哧从柜子里拖面粉袋, 听见推门声回头看。 赵旭宁道:“我来吧。” 态度自然得好像他是这儿的一份子。 宋知音奇怪看他一眼,问道:“今天喝点什么?” 赵旭宁其实不在乎, 他也不是冲着咖啡来的,想想说:“跟你一样。” 拥有相似之处,是他少年时期未能公之于众的喜欢。 宋知音只当他是图方便,站起来洗完手在围裙上擦擦说:“稍等。” 赵旭宁不是干等,边说着“袋子拽进去吗”边往后厨走。 勤快得叫人不好意思, 宋知音道:“放门口就行。” 又说:“你是客人嘛。” 赵旭宁倒不是很想做客人, 说出来却是道:“反正我闲着没事干。” 哪有人嫌弃悠闲时间多的, 躺下来玩手机难道不香吗?宋知音又忍不住开始猜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深吸口气示意自己清醒起来。 她舀着冰块, 仿佛被咖啡机附体, 把杯子推给他说:“要不你帮我把盒子折了。” 虽然这一批月饼送出来全是送人, 但该有的都有, 包装盒尤其细致。 步骤看上去就很麻烦,赵旭宁跟着教程,一不小心在纸皮上撕出个口子来。 又弄巧成拙,他神色懊恼,先去承认错误。 宋知音正以谨慎的态度确认糖浆和油的比例,盯着秤上的每个数字,头也不回说:“没事,有超级多。” 盒子上的图案是她自己设计的, 要一百个起订, 她怎么着都送不出去那么多。 赵旭宁松口气, 手更加小心起来,忽然抬头看。 后厨是玻璃隔断,不管在店里哪个位置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但他这个角度连细节都没错过,连宋知音口罩下的表情,好像都能勾勒出来。 大概是遮掉半张脸,帽子把所有头发束起来,更显得她的眼睛灵动。 赵旭宁记得初中的时候她有刘海,不及时剪的话就能盖过双眸,其实挺不方便的。 但她好像很喜欢这个发型,每天早上不厌其烦只洗那点碎发,有时候天气冷,额前仍旧滴着水到教室。 不过高中的时候,她就梳紧绷的高马尾,连眼角都被扯上去的感觉。 平心而论,她从前并非是擅长打扮的类型,素面朝天得符合大家对成绩好的刻板印象。 只是一上大学,花儿好像绽放,有一阵子还染着红头发。 赵旭宁是从她间歇更新的微博上看到的,也弄了个差不多的,结果头发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险些英年早秃,吓得他赶紧去剃平头,再也没动过心思。 之后这种像个刺头的造型,一直留着。 他工作后本来打算让自己看上去更和善,生怕家长们挑剔这个,但世人觉得艺术生就该更有性格一点,家长们反倒因此更加信任。 这也算是刻板印象。 像赵旭宁常常被人问交过几个女朋友,只看外表谁都不会相信他还在搞暗恋这套,或者说讲出来也没人信。 就是他自己,偶尔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喜欢宋知音。 但一切的想法,都会在心跳声中化为乌有,他不管何时见到她,想起来的都是十几岁时的自己。 那种欢喜和惆怅,叫赵旭宁手一抖,又折坏一个盒子。 他赶忙收起自己的胡思乱想,寻思东西再多也不是这么糟蹋的。 而后厨,宋知音仍然在计算着三百个月饼的配方比例。 她掐着手指,高考数学一百四的智慧全面出动,秉持着水多加面,面多加水的原则,总算弄出像样的面团来。 她把面团分成三份,用保鲜膜包好后放在一边松弛,又开始做馅料。 做到一半,有外卖单进来。 赵旭宁听见系统的播报声,看她没注意到的样子,推开一点后厨的门缝说:“有人点外卖。” 宋知音正在炒奶黄馅的关键时刻,说:“你帮我看骑手到哪了。” 还远着她就不着急。 隔行如隔山,赵旭宁点外卖是熟门熟路,看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他茫然道:“在哪看?” 宋知音两只手腾挪不开,下巴示意说:“你手机拿来扫我一下。” 面容识别,被她说得像是拐卖人口。 赵旭宁觉得好笑,控制着嘴角的弧度说:“扫完点哪里?” 宋知音的手机里没什么秘密,或者说有也不会放在泄漏几率那么大的地方。 她指点完之后说:“看到了吗?” 赵旭宁嗯一声道:“预计十分钟后到。” 又马上把人家的手机放下,就是仿佛在屏幕暗下来之前看到自己的名字。 他确实也没看错,因为宋知音还在跟好友周荣云讨论赵旭宁到底意欲何为,聊天在对方的忙碌之下中断片刻,这会才续上。 连主角之一都忘记,不然不会大大方方的让人家拿手机,坦荡得赵旭宁都疑心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心想估计是昨晚没睡好,扭着脖子又坐回去折盒子。 宋知音关火后出去看,他就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大高个看上去委屈巴巴的样子。 她道:“你要不要换个椅子?” 赵旭宁觉得挺好的,往旁边挪给她留出过道说:“坐这就行。” 宋知音过意不去,想想说:”中午吃点好的,我请客。” 赵旭宁比她更熟悉一点本地的情况,说:“水煮鱼行吗?” 是道硬菜,宋知音猛点头,赶在骑手来之前把两杯冰拿铁打包好。 她扎好塑料袋,甩甩手又往后厨走,再出来已经是午饭的点。 水煮鱼的香味在店里散开,宋知音弹一下不锈钢大盆道:“多少钱?” 赵旭宁给她拆筷子说:“我买单。” 买单的男人,还是挺帅的。 不过宋知音道:“说好我请客。” 赵旭宁难得玩文字游戏说:“我没应。” 又假装漫不经心道:“下次吧,下次出去吃你请客。” 出去吃?即便是在熟悉的环境里,宋知音都觉得独处让人浮想联翩。 她不敢想象两个人一块出门的样子,仿佛耳朵都烧起来,语焉不详道:“好香啊。” 乐观一点想,没有拒绝就是同意。 赵旭宁自我安慰着,配合道:“辣椒放得多。” 宋知音闻着味道也是。 她拉开椅子要坐下来,听见店门上的铃铛晃悠,叹口气再扭过头。 表情控制不好,宋明杰不由得道:“怎么,我欠你钱了?” 宋知音还以为是客人呢,说:“你吃饭没有?” 宋明杰其实吃过了,就是目光从赵旭宁身上掠过,耸耸肩说:“还没。” 赵旭宁立刻道:“正好,刚到的鱼。” 轮得到他做主人公?宋明杰剜一眼妹妹,心想需要交代的可不少。 宋知音心虚笑笑,讨好道:“你坐,我给你拿饮料。” 宋明杰冷呵一声,对着赵旭宁还是挺客气的,说:“你是音音同学吗?” 苍天作证,宋知音这辈子都没从他哥嘴里听到过几次“音音”这个称呼。 她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微微摇头。 但赵旭宁不知道内情,两只手莫名放在大腿上:“初中同届不同班。” 好像有谁在乎似的,宋明杰一副没听说过的样子道:“这样啊。” 装得还挺像回事,宋知音把可乐放桌上转移话题道:“月饼还没好。” 宋明杰要给几个哥们捎点,说:“没事,塑封都不用,你拿个袋子装就行。” 他不嫌粗糙,宋知音还觉得拉低自己忙碌的格调。 她道:“不行,传出去我丢人。” 得,宋明杰还想给他省点事,说:“给向东台他哥那份包好就行,人家好歹给你介绍对象了。” 赵旭宁觉得这话好像是意有所指,垂着眼不打断他们兄妹的聊天,心想自己是送上门的对象,怎么没人看一眼。 宋知音是看了一眼,没从他的表情看出什么端倪,淡淡道:“媒人礼也得成了才算。” 反正他们是八字还没一撇,或者说已经快发展出铁血铮铮的兄弟情了。 宋明杰最知道近况,没好气道:“行,吃不着你的。” 多大人了还赌气,宋知音顺着他的脾气说:“可乐再给你放点冰块要不要?” 这会就是在南极,宋明杰心头也快烧起来。 他上下左右看,都觉得赵旭宁不过尔尔,对妹妹的执着无法理解。 可到底是一个妈生的,他扭过头道:“小伙子,你有对象吗?” 仿佛村口大妈的语气,赵旭宁连忙道:“从来没谈过。” 好像在强调“从来”这两个字。 谁不是从小单身。 宋明杰心想自己的个人问题都没解决,还得在这儿上蹿下跳给妹妹搭把手,实在是可歌可泣。 他道:“赶明哥给你介绍一个。” 赵旭宁倒盼着有个叫他“哥”的机会,琢磨着眼前就有,他怎么不开腔呢。 就连宋知音也疑惑地看哥哥一眼,心想他居然还认识别的适龄女子。 宋明杰确实不认识,只是背过人跟妹妹道:“你们挺同病相怜的。” 宋知音下意识骂道:“你才有病。” 看上去还病得不轻的样子。 但宋明杰很是委屈,毕竟他是实实在在的陈述句,说:“你不是说他以前有喜欢的人吗?看来也是没追上。” 什么叫“也是”,宋知音听不得这两个字,踩他一脚说:“闭嘴。” 连带着对赵旭宁也是冷冰冰的样子。 明明早上还是风和日丽的,赵旭宁摸不着头脑。 他本来就揣摩不来小姑娘的心思,只能老老实实地干活,全然不知他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25章 相处 宋明杰这一来, 干活的人就多一个。 他倒是挺自觉主动的,吃过饭拽了椅子坐赵旭宁边上。 靠得挺近的,赵旭宁若无其事地挪动着, 心想再往边一点只怕都要失去平衡摔地上。 宋明杰余光里盯着他的动作,又扭过头看一眼后厨里的妹妹, 这才道:“你在楼上开舞蹈班是吗?” 语气仿佛头天知道他姓甚名谁。 赵旭宁拿出跟学生家长打交道的态度来,详细道:“对,就我一个老师。” 也没人问他这个啊,宋明杰的手漫不经心拂过腿说:“那今天不上课?” 好像对他出现在这里很困惑。 但赵旭宁觉得是顺理成章,说:“晚上有一节, 白天都没事做。” 他的工作时间跟多数人相反, 尤其是宋知音的。 宋明杰心想没事做不回家打游戏, 居然上这儿钓他妹妹,也不看看当年是怎么拒绝人家小女生的。 他道:“那也辛苦, 还是要好好休息。” 赵旭宁觉得他下一句就是要叫自己走, 赶快说:“一点都不累, 挺轻松的。” 就是费嗓子和力气。 隔行如隔山, 宋明杰陡然对他羡慕起来,心想自己倒是天天去田间扒拉,早上还刚在地里给草莓施过肥。 不过干一行爱一行,他还是挺愿意的开农场的,不然大学毕业的时候也不会回老家。 当然,也赖于父母的支持,毕竟前前后后砸下去几百万,几乎掏空家底。 思及此, 宋明杰又看一眼妹妹。 那阵子宋知音是不大高兴的, 因为突然意识到父母并不会给她同等的经济付出。 儿子和女儿的区别正在于此, 以至宋明杰有负罪感,不然他不会几次三番张罗着给妹妹买新车。 说来奇怪,他小时候总觉得宋知音得到许多偏爱,因为她甚至不用去鱼塘里帮忙,能在家里快乐地看电视。 即使是现在,从情感上父母也对女儿倾注更多,物质上却还是儿子。 结果到头来,两个孩子都有不满的地方。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宋明杰冷冷地笑出声。 赵旭宁不由得挺直背,只觉得空气里的一声不吭叫人窒息。 但宋明杰已经回过神来道:“哪有轻松的工作。” 这倒是,赵旭宁其实也很反感别人说他钱挣得容易,仿佛他的劳动不值得被尊重,往那一站钞票就砸身上。 不过他道:“现在生源稳定,好很多。” 才开业那会,连两个班的学生都凑不齐,要不是他念书的时候四处兼职攒下来的家底,一年都撑不下来。 县城地方小,同龄人的圈子又只有那么大,加上内心的好奇,宋明杰其实关注赵旭宁已经好几年。 他道:“一个班都几个人啊?” 俩男的居然正儿八经讨论起来,态度严肃得像参加什么经济论坛,是几百亿的大生意。 宋知音出来加冰块的时候听了两句,眨巴眼又回后厨,看着满桌子的东西叹口气,思考着自己怎么从做几个就好演变成这样的大阵仗。 不过现在才后悔已经来不及,她只能硬着头皮甩甩手,接着把饼皮搓圆,一炉又一炉地发挥家用烤箱的最大功率。 宋明杰急着去送礼,自己装好几盒说:“先走了。” 他步伐匆匆,很快连车尾气都消失不见。 赵旭宁吸口气,只觉得空气都变得香甜起来。 他是心理上的,宋知音是生理,她顾不上等回油,一口咬掉半个饼,自我夸奖道:“很完美。” 其实现在吃还不是最佳口感,她一边打包一边说:“你可以放两天,有干燥剂,不会那么快坏的。” 赵旭宁正沉浸在玩封口机的乐趣里,说:“也要等我妈烧香。” 他这样的样貌,和本土气息明显的不搭嘎。 宋知音不知怎么笑出来说:“看来大家都一样。” 哪怕她这个年纪,在家里拆薯片之前都得先问一句。 赵旭宁喜欢一样,那是经历着暗恋的人才会有的隐秘心思。 他道:“我小时候很常因为这个挨骂。” 孩子哪有不嘴馋的,背着妈妈就胡吃海塞,兄妹俩一起作案,到头来就打他一个。 宋知音想不出来他挨骂的样子,似乎此人无论怎么看都是雄赳赳气昂昂,他更像是书里那种八岁的天才黑客,十二岁能去收购跨国公司。 她道:“那现在可以吃了再回去。” 总之在家,还是能免则免。 赵旭宁品出言外之意来道:“那我吃一个花生的。” 好歹他辛辛苦苦剥壳了。 花生味的,宋知音用的就是花生模具,她道:“再吃个柿子,意头好。” 本来做这两个形状,就是为了“好事发生”这四个字。 赵旭宁看不出来她还有小小的迷信,说:“做得太好看,都不忍心咬了。” 还挺会夸人,宋知音心情好起来,一天的疲惫好像都散去。 她取下一包新买的豆子说:“来一杯吗?” 赵旭宁看她很有饮酒的架势,突然问道:“你中秋开店吗?” 举凡节假日,宋知音的咖啡店都是大门紧闭,她甚至恨不得给自己巧立名目,火速摇头说:“绝对不。” 赵旭宁好笑又不安,抿抿嘴道:“我休一天,你想去秋游吗?” 又怕她有所顾忌,赶紧补充说:“赵如静也去。” 秋游,听上去像是小学生才会做的事情。 宋知音目光掠过他脸,一时为之所惑,没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点头。 这下轮到她忐忑,赵旭宁松口气,他一锤定音道:“那到时候去接你,我先上去了。” 他晚上还有课,这个理由找得正正好。 宋知音感觉他有合同的话说不定想当场让自己签了以绝后患,坐下来托腮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心想男人怎么没个公式可言。 她念书的时候觉得世上无难题,却始终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赵旭宁挂在脸上的表情像是喜欢,却又不像是会对自己曾经拒绝过的人有好感的类型。 难道他不会尴尬吗?还是说男人都这样? 宋知音偶尔在他面前想端一端,都觉得自己差点底气。 说真的,仍旧对他抱有好感,已经是她作为女生最大的勇气。 但这点勇气仿佛一缕青烟,风一吹变绵长,又很容易被掐断。 直到出门这天,宋知音其实都在措辞合适的理由改主意,一段话编辑好又删除。 她是起了大早,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犹豫,收纳箱几度打开又合上。 郭慧从外面拎着袋子进来,奇怪道:“怎么还没走。” 又说:“牛肉你要不要带去烤?” 赵如静打包票一切都准备好,宋知音也就没操心,说:“不用,他们带了。” 郭慧哦一声,漫不经心道:“你跟谁出门啊?” 这本来是例行问题,但宋知音自己心虚起来,含糊道:“朋友。” 那就朋友呗,郭慧也不在乎,自顾自干着活。 倒是宋知音匆匆拎着包抱着箱子,看着“已经出发”的消息,到路口等车。 她今天穿着件连衣裙,跟平常上班的样子大相径庭。 但赵旭宁还是老远就看见人,头也不回问道:“确定我这样穿能行?” 赵如静理所当然说:“你在质疑我的审美?” 又拍坐副驾驶的男朋友陈三川一下道:“你来讲。” 陈三川对夸一个男的没什么兴趣,但还是道:“很好看。” 语气多少有点敷衍。 男生的夸奖,赵旭宁也没有接话的意思,毕竟两个人原来就认识,算起来他还是这对小情侣的媒人。 他只按下窗之后踩刹车,一颗心也突的一跳。 宋知音虽然是看着车停下来,眼睛仍旧是瞪得圆溜溜的,抬手示意道:“这个放后备箱吗?” 赵旭宁嗯一声拉手刹下车,接过箱子说:“可能有点放不下。” 他准备的东西多,生怕哪里不够精心,刚刚要关上的时候就别提多费劲。 放不下,他拿走做什么?宋知音挠挠脸道:“那我放脚边吧。” 后排坐两个女生而已,位置还绰绰有余。 赵旭宁看着也是,夹着箱子又想给她开车门。 就是拽了一下没拽动,自己觉得尴尬起来。 宋知音茫然眨眨眼,看他有点愣住的样子提示道:“要不,你车上按一下?” 哦哦,按一下。 赵旭宁醒过神来,看上去手忙脚乱,心想精心编排跟笑话差不多,神色懊恼。 宋知音不知道他本来的流程该是什么,坐上车后老老实实地系安全带,侧过头跟赵如静说话。 赵如静对自家哥哥简直无话可说,干看对人而言都是一种折磨,心里恨不得把他塞进娘胎里回炉重造,寻思还是得看我的。 她热络介绍道:“姐,我男朋友陈三川。” 陈三川配合地扭过头打招呼,心想自己的作用也仅此而已。 确实,宋知音总不能拽着别人的男朋友聊天,只跟同性搭话。 不过赵如静也不用人搭台子,哗啦啦的嘴就没停过。 她一个人顶一百,不大的车里全是声音,叽叽喳喳的。 赵旭宁索性把音乐关掉,莫名有种今天会很热闹的错觉。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会晚一点。 第26章 秋游 车在高速上一路行驶, 一个半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赵如静满肚子的话本来倒完,这会说:“我看网上都拍得很漂亮,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滤镜让她一生被骗。 宋知音一路上没留意沿途的风景, 站在这儿定睛一看说:“咦,我来过。” 赵如静心想这家营地挺偏僻的, 好像也才刚开业,奇道:“什么时候啊?” 宋知音不大确定说:“正月吧,去得太多,有点晕乎。” 她哥就是干这行的,逮着妹妹四处考察, 有时候一天去两家, 她也弄不清哪儿是哪。 赵如静哦哦两声, 有些可惜道:“早知道换一家。” 她当时还纠结了挺久的。 宋知音无所谓道:“其实我也忘了里面有什么。” 这两年营地太火,但都大同小异, 真要说特别的话没几家。 赵如静看她迷迷糊糊的样子, 想想说:“反正就是打牌烧烤。” 无非是换个地方打发时间而已。 宋知音能想到的也是这些, 只是搬东西的时候说:“准备得好多。” 感觉一个箱子接一个。 赵如静替她那不长嘴的哥哥道:“我哥天不亮就起来折腾,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 居然是赵旭宁,宋知音看一眼他,头微低说:“还有推车,装备好齐。” 赵旭宁其实是典型的差生文具多,认为啥都有,好歹碰上死耗子的时候不至于束手无策。 他道:“买来一直没用过。” 谁没几样闲置的东西,尤其是这类户外用品。 宋知音也不惊讶,等看他要搭帐篷的时候才道:“居然还有这个。” 依旧是全新的。 赵旭宁昨天还在院子里演练过, 一脸尽在掌握说:“你帮我拉一下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 赵如静和陈三川去洗菜, 宋知音当仁不让伸出手,就是不太确定说:“就拽这儿?” 赵旭宁先在脑子里过一遍,才点头说:“嗯,我把杆子穿过去。” 又道:“热不热?” 太阳正当好,九月里依旧灼热。 宋知音眼睛微眯道:“忘了戴帽子。” 赵旭宁刚刚开车的时候就一直戴着,想也不想就把自己的摘下来。 宋知音眼前一黑,所有情绪好像也被掩盖。 她道:“嗯,有点大。” 这也算得上是一种委婉的拒绝。 但赵旭宁反而伸手说:“你头小,紧个纽扣就行。” 那,就行呗。 宋知音欲言又止,一下子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叫一直观察着她的赵旭宁松口气,心想还是妹妹说得对,毕竟这种出门的机会不是天天有。 他尽量自然道:“新的,今天刚拿出来用。” 又是新的,宋知音道:“你东西还挺多的。” 赵旭宁不好意思道:“每次上完课就想买。” 惦记着下一回能用上,实际是浪费而已。 宋知音心想这就跟自己在深圳上班时一下班就疯狂玩手机差不多,属于一种辛苦工作的补偿。 她道:“教小朋友是很累。” 赵旭宁是冷脸镇得住,大半时候还觉得要吃救心丸。 他道:“一半可爱一半气人。” 很准确,宋知音想想说:“你还记得陈瑞博吗?” 赵旭宁不仅点头,还说:“你外甥。” 居然知道,宋知音颇有些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又说:“我对他也是又爱又恨。” 气起来都想把他卖了,但大街上看到奥特曼的玩具还惦记着他。 赵旭宁知道的很多,甚至她堂姐宋珊珊是自己唯一会看朋友圈的学生家长,因为逢年过节总会有那么几条是提及她的,甚至带着美颜过度的照片。 他道:“我记得瑞博很聪明。” 宋知音谦虚道:“就是小孩而已。” 又开玩笑说:“都不如我小时候。” 她小时候会是什么样呢?赵旭宁不禁照着她现在的五官想象起来。 宋知音看他目露思索,还以为是遇上什么搭帐篷的难题,不过顾及到男人的自尊心。 她先铺垫道:“感觉这个很难。” 才说:“有没有说明书啊?” 赵旭宁连忙道:“我来弄,一会就好。” 他也不是说大话,简直三下五除二。 干活的男人是有魅力,不过宋知音见她哥搭过更大的,还是说:“厉害。” 不枉赵旭宁连夜练习,都快把说明书给吃下去。 他道:“现在可以生火了。” 其实他的架势,一眼就知道是生手,宋知音跟她哥出门的时候,看过更行云流水的。 但一般人嘛,能做到这程度已经很了不起,毕竟她尚且不会,两只手悬于半空道:“那我做点什么?” 在赵旭宁的计划里,本来只有自己表现的份。 但凡事要因地制宜的,他道:“你帮我再抓一把叶子。” 他还真是万事俱备,宋知音扯开袋子说:“怎么有点像龙眼叶。” 她奶奶家门口就有一株,现在年年还结果。 赵旭宁也是从家门口捡的,说:“是龙眼。” 大家小时候烤地瓜,都是这么东拼西凑的燃料。 宋知音也想起来,说:“我带了好几个地瓜,超级甜。” 本地没有的品种,她哥种得也不多,家里亲戚都不够分。 赵旭宁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说:“先放炉子里吧。” 这玩意慢,肉烤熟三斤都未必能好。 宋知音看着这一点小小的火苗,略有些迟疑道:“碳好像还没起来。” 赵旭宁胸有成竹干半天,想想要是被一地瓜砸灭也很冤枉。 他尴尬挠挠脸说:“那再等一会。” 宋知音看着他脸上的黑印笑出声道:“你看你的手。” 赵旭宁摊开手掌,也不知道哪儿有问题,摸着脸颊说:“是这儿吗?” 本来就是个小黑点,现在面积已经扩散到半张脸。 宋知音都快以为燃烧的是他的智商,好笑道:“现在全是了。” 赵旭宁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好,看着自己的包说:“里面有湿纸巾,帮我拿一下行吗?” 宋知音拉开拉链,感慨道:“你心还挺细。” 她念大学的时候爱背包旅行,回回行李都是一减再减,恨不得两手空空出门去,带着纸巾都算是周全。 湿纸巾,不像男生带的东西。 赵旭宁坦诚道:“家长都带。” 一到课间就前送水后擦汗的,他觉得世上最体贴也不过如此。 宋知音难免感慨道:“等你有孩子,一定很会带。” 孩子?赵旭宁不敢想那么远。 他把铁网放在炉子上,给找借口躲走的妹妹发消息。 赵如静已经和男朋友抱着菜溜达两圈,回来就说:“姐,那儿有向日葵,待会咱们一起去拍张照吧!” 向日葵?宋知音想起来自己种的不成器的小苗。 她可是天天精心照料,至今连花的半点动静都看不见,真叫人扼腕,忍不住叹息道:“就我的不开。” 赵如静倒是见过她的花盆们,努力安慰说:“兴许这是移植的。” 那估摸着不大可能,宋知音道:“我哥说用脚趾头都能种出来。” 她当时信以为真,跃跃欲试,现在教训惨痛。 赵如静道:“天下的哥哥真是都一样,赵旭宁还说‘猴子都会劈叉’。” 好过分,不知道筋骨硬的苦。 宋知音从小连体测的坐位体前屈都很有困难,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腰。 赵旭宁尴尬地咳一声道:“开玩笑的。” 又说:“肉能烤了。” 宋知音找到夹子,数着盒子说:“这也太多了,估计吃不完。” 赵旭宁道:“我跟三川都吃得很多。” 又说:“随便弄的,尝尝。” 其实都是他在网上看教程,研究半天腌制好的。 赵如静不戳破,跟着说:“居家好男。” 怎么听上去有点奇怪的样子,宋知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翻着肉说:“熟了。” 本来就切得很薄,能吃几乎是片刻之间的事情。 午饭的香味由此散开,一茬一茬肉让人顾不上其他。 宋知音本来以为自己会吃得很不自在,到后头打牌的时候已经是撸起袖子放飞自我。 她的智商全用在读书上,别的事不肯花太多心思,牌丢出去才道:“呀,还有几个2来着。” 赵旭宁捏着仅有的那张2有些无奈,都不知道是下还是不下的好。 倒是宋知音眼睛一转自己推算出来,催促说:“赵旭宁,在你那。” 得,赵旭宁也不再犹豫,把手里的牌摊开说:“我赢了。” 又是他赢,宋知音嘟嘟囔囔道:“不愧是上学时候被通报的人。” 几个男生午休时候凑在教室里玩扑克,被年级主任逮个正着。 赵旭宁没想到这种糗事她还记得,毕竟自己也忘得差不多,他心里生出一种异样来,一个大胆的念头出现。 那就是宋知音会不会比他想象的更关注他呢? 这种想法一旦有,就在人的心底滋生,怎么也无法抹去。 赵旭宁十几岁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自信,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太明显,然而按世俗的眼光来看,他们现在明面上又摆着相衬的条件。 起码从经济上是这样。 成年人啊,即使不谈钱好像又处处都是钱。 赵旭宁不由得挺直腰杆,开始盘算自己那点家当。 作者有话说: 晚上见。 第27章 搞钱 赵旭宁有房有车。 他念大学的时候是兼职狂魔, 什么样的活都接过,今天去商场的开业仪式表演,明天去公园里当模特, 赶上他参加电视台比赛后有点名气的时候,还拍过正儿八经的广告。 不过人家大明星都会过气, 他这张脸也就是新鲜两天的背景板。 但钱着实攒下来点,大学毕业的时候存款居然能顶人家工作好几年的,勉强在市里供了个三居室。 那会房价还不到一万五,今年年初已经涨到两万多,他才卖掉换的学区房, 现在每个月自己还着小一万的贷款。 这样想来, 有房就显得带水分, 哦,还有车贷。 赵旭宁微微叹口气, 回家以后还在琢磨这件事, 把各个软件里的存款加减乘除。 暑假班刚结束, 他正是自己经济富裕的巅峰, 不过知道十几万对很多人来说不算什么。 当然,他也不知道的是,宋知音开着五十万的车,实际上卡里连五位数都没有。 在深圳攒下来的那点钱几乎见底,她才总算有点焦虑起来,通过朋友接了个小活,夜里伏案在书桌前。 宋明杰回家的时候路过妹妹房间,从缝隙里看到灯光, 忍不住敲门推进去道:“你还没睡?” 宋知音给他看电脑屏幕说:“工作呢。” 满屏幕的代码,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天外语言, 宋明杰看不懂,只说:“干嘛忽然做这个?” 才回家那一阵,听到程序员三个字都要翻白眼。 宋知音夸张道:“生活所迫,没办法。” 宋明杰就知道她早晚没钱,也不说什么给你转的废话,反而是实际行动。 宋知音收钱挺快的,但还是说:“我主要还是练练手,荒废了就废了。” 人生那么长,一项安身立命的本领很要紧。 按这个思路的话倒没错,宋明杰道:“吃宵夜吗?” 宋知音这才注意到他灰头土脸的样子,说:“你大半夜种地去了?” 还不如种地,宋明杰甩甩头说:“水管炸了。” 他说好听点是农场主,实际什么活都要会。 反正宋知音觉得也挺不容易的,说:“那你国庆是不是不休息?” 这种法定节假日是亲子出游的旺季,更别提什么朋友聚会的。 农场一年到头就挣这些钱,宋明杰已经习惯,说:“有安排?” 宋知音才不出去人挤人,说:“我是想搬家。” 她花那么多钱装修的房子,总不能一直空着。 宋明杰看她这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东西,摇摇头说:“大工程。” 宋知音留意到他的目光,说:“这些不带走。” 她只是住到县城,又不是去南极,平常肯定要回家的。 宋明杰松口气,手机一晃说:“烧烤老样子?” 宋知音点点头,听他关门的声音,在键盘上重重敲一下,有种回到深圳的错觉。 那时候赶项目,她也是不眠不休在租住的小屋里哒哒哒,身后却空无一物。 思及此,她觉得工作好像没有那么让人痛苦,整个人生机勃勃。 其实她刚上班的时候也是这样,可惜人没能千锤百炼成钢铁,反而像破口的气球,逐渐变得干瘪。 休息的意义可能就在于此。 她借着这点回光返照的力气,一口气接好几个活,连开店时间都不放过。 只是人做什么事的时候状态都不一样。 赵旭宁明显发现她对着电脑的时候开始眉头微蹙,偶尔还咬手指。 他忍不住道:“你这几天好像很忙?” 手压根没停下来过,跟平常边看剧的那种闲适感天差地别。 宋知音的思路被打断,甩甩脑袋才说:“做兼职呢。” 赵旭宁知道她做自媒体,开咖啡店不过是亏本生意,顺着说:“我最近也在想要不要兼职。” 全民做副业,人人都想从资本身上多薅块儿八毛出来。 像宋知音原来有位同事,半夜还坚持起床教外国人说中文,很让人担心他的健康状态。 这种事,很正常嘛,就看有没有渠道。 她道:“你试过录课吗?” 赵旭宁原来觉得收入挺够用的,而且上课已经是大强度体力劳动。 他这两年自己练习的时间都很少,几乎快生出抗拒来,想想说:“想做点别的。” 再想尝试,也不能脱离实际,只得从人的身上发掘出无限可能,宋知音上下看他说:“你也可以试试做穿搭博主。” 现成的衣架子。 赵旭宁其实打扮不精细,连裤子都是买了三件同款不同色的换着穿,常常让人疑心他不讲卫生。 他道:“就我这审美?” 对自己的定位还是挺清晰的,宋知音开玩笑说:“那你干脆只露脸好了,肯定吸引很多观众。” 吸引?赵旭宁忽然道:“你也会吗?” 这人什么意思?宋知音笑容一顿道:“谁都喜欢赏心悦目。” 天可怜见,她的情商在这一刻飙得胜过智商了。 赵旭宁也找回人的分寸来,赶紧道:“我就是人堆里乍一看还行,上镜不成的。” 他其实从小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但上过电视才发现,原来能做明星的都好看都绝了,五官没有任何瑕疵。 就他这样的,充其量混个一百八十线,别回头温饱都蹭不上,毕竟哪一行都不容易。 宋知音心想他居然管自己叫还行,眨巴眼说:“记得别出去外面讲啊。” 说不准会挨揍。 赵旭宁摸摸脸不好意思道:“好像还真没什么特长。” 莫名的,他吐露说:“我原来还写过网文。” 宋知音眼睛嗖一下亮起来道:“真的呀。” 赵旭宁看她感兴趣的样子,也顾不上丢人说:“一天要更九千,写不下去。” 他打字得手筋都抽抽。 九千还真是挺多的,宋知音道:“我本来也想过,但不会讲长故事。” 开头她写了好几个,通通不知道怎么往下圆,跟文笔全然没关系,起承转合才是最重要的。 赵旭宁好像找到一点两个人的共同之处,说:“就对着屏幕,脑袋空空。” 挺准确的,宋知音不由得笑出声道:“还东摸西摸,干什么都有趣。” 世上有比此刻在这儿更有趣的事吗?赵旭宁暂时想不出来。 他道:“还是得再有一技之长才行。” 再有的话,宋知音道:“你不是会唱歌弹吉他吗?” 赵旭宁不好意思承认道:“半吊子,糊弄人的。” 他初中的时候就为了在元旦晚会上多表现,期待着成为小说里那样的校园风云人物,不过事实证明,多数人只会有普通的一生。 未必擅长才能突破重围。 宋知音道:“现在养成系也很火。” 赵旭宁二十好几的人了,觉得养成两个字跟自己是毫无关联。 他其实对自媒体这块也不熟,说:“能行吗?” 宋知音切小号点进自己的关注列表,把手机给他说:“你看个例子。” 赵旭宁只看一眼就说:“那我也不穿上衣弹吉他。” 咋听上去那么奇怪。 这个博主那么多视频,他怎么就盯着这个。 宋知音都觉得自己像是什么流氓,她道:“没让你看这个!” 赵旭宁看她眼神闪烁,有一种被抓包的心虚,心情好起来说:“这种我也会。” 不穿衣服弹吉他唱歌?宋知音光想想就面红耳赤。 她就是平常在网上瞎看看,连评论都不好意思,属于有心没胆,不由得咽口水说:“不用太客气。” 赵旭宁轻笑出声道:“随时可以演出。” 宋知音忽然定定看他。 在她的分类准则里,这大概是属于隐晦的好感表达,虽然她自己一直不太愿意相信这个事实,然而一切都在推动着这个结论。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空气里飘着安静,赵旭宁想起来她刚刚在工作,说:“不打扰你。” 扰不扰的,反正他都就这样就闯入宋知音的世界里。 她嘴上不管怎么说,仍旧为他蛊惑,想起来就有些生气,故作元气说:“开工。” 人家有正经事,赵旭宁又挪回角落的位置上待着,思考自己副业的可能性。 其实他嗓音的条件不错,平常去KTV还会被夸两句,但他自己是学艺术的,知道有点天赋跟能出人头地之间的差距,君不见多少实力派歌手还籍籍无名。 命运这玩意,讲不好哪天会眷顾人。 他自认不会轮到自己,左思右想还是打算试试水,回家后翻出多年没用的吉他。 李丽琴最烦孩子找东西,说:“你倒腾出一身灰来。” 乱七八糟的,看了就生气。 赵旭宁不在意地拍拍说:“换一身就行。” 反正他自己的衣服是丢洗衣机,不给谁添麻烦。 讲起来李丽琴更生气,说:“手洗两下子的事情,好端端的都洗坏了。” 家长对工业有一种莫名的抗拒,赵旭宁给家里买的洗碗机和扫地机器人都是闲置。 他也不想多争辩,钻进自己的房间里。 孩子生气,大人反倒而颜悦色起来,很快送水果来递个台阶。 赵旭宁已经习惯,或许多数人跟父母都是剪不断理还乱。 他嗯一声,继续低下头研究吉他。 李丽琴这才道:“你拿它做什么?” 多少年没见用过。 赵旭宁含糊过去,心想这个吉他其实见证他初中时的那点隐秘心思。 那阵子他老想开屏,指望着放点异彩,自以为舞台上那束光打在身上,就能照进宋知音的心里,结果仿佛泥牛入海,毫无动静。 然而暗恋这种事,本就是不为人知的,他哪里会知道,宋知音曾在心里为他嗷嗷叫。 时间退到初二那年的元旦晚会,宋知音负责开场的学生代表发言。 虽然她也没搞懂为何要在欢度的时刻,给大家带来一些学习上的压力,但还是老老实实在后台背稿。 所有节目在开始前都抓紧时间排练,不大的空间里有三个群舞组合。 宋知音左耳是《好运来》右耳是《sorry sorry》,险些没得精神分裂,赶紧找个人少的地方安安静静待会。 无独有偶,赵旭宁也窝在角落里练习。 大概是不想费嗓子,他唱得很敷衍,更像是在诗朗诵。 宋知音没跟他打招呼,独自隐匿在昏暗中,已经想把全场的最佳表演投给他。 不过这种奖项,是轮不到学生们自己定的,最后老师们选的没有赵旭宁。 出社会的时候,大人总会说外面的世界就是不公平的,然而实际上这种东西是无处不在。 尤其在学生时代,分数个人划出一条道来,只是大家没能敏锐意识到。 就像宋知音,在退回县城的时候就充分意识到,她将和从前失去部分固有联系。 学历、环境、工作,在老家都只剩下两个字,那就是结婚。 新的一天里,她照例起床跳绳,在院子里打一套操。 郭慧买菜回来,见缝插针道:“你住小区,看能去哪里跳。” 自打宋知音在家里宣布即将搬出去住,这种念叨就片刻没有消失过。 她耸耸肩说:“我该做力量训练了,回头举哑铃就行。” 什么训练郭慧也不懂,她只知道哪里都没有家方便,继续说:“你也住不了多久,嫁了还能回来几次。” 女儿早晚是别人家的,她留也留不了几天。 宋知音不反感结婚,但是讨厌凡事以此为前提,好像她的人生就剩这一样,或者说,无论她有多少优点,只这一点就磨灭全部。 总之她心情不好,在家里大摆脸色。 宋明杰下楼一看,好笑道:“一大早的又开始了?” 宋知音掰馒头不说话,意兴阑珊道:“结结结,明年我就三年抱俩给她看。” 赌气也得有逻辑,宋明杰道:“明年哪来的三年。” 真是雪中送炭指望不上,火上浇油他最在行。 宋知音踢哥哥一脚说:“难怪你也没对象。” 也嘛,大家都一样。 宋明杰在家这几年,可以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被噎得捶胸口道:“你说我巴巴给你介绍俩,你咋一个都没把握住。” 人其实都很好,就是宋知音最近有点没法上心。 她不敢跟哥哥讲,只道:“不投缘啊。” 宋明杰冷笑道:“跟赵旭宁就投吗?” 打量他不知道似的。 宋知音心虚垂下头说:“是他来找我的。” 她只是略微有点死灰复燃的心动,难道还要叫警察把她抓起来吗? 宋明杰也没这么大本事,只是捶妹妹的脑袋说:“这回端着点。” 男人不就那样,上赶着的不叫事。 宋知音也没敢伸出什么小爪子,只是老老实实哦一声,殊不知赵旭宁已经打算把窗户纸再撕开一点。 作者有话说: 最近作息日夜颠倒,不要脸地以自己的二十四小时为一天,还有一半,大家可以明天来看。 PS:中秋快乐~ 第28章 吃饭 赵旭宁对待感情, 其实不太勇敢,但心理学上有个破窗效应。 他现在都能每天在咖啡店赖着,再往前一步的想法就变得容易接受起来。 当然, 主要还是他妹赵如静的鼓动。 赵如静是真心着急,身在学校心在家, 一天发好几条消息催问,恨不得跟她哥灵魂互换。 赵旭宁心想自己也得出息点,排国庆的课表前先去咖啡店。 宋知音刚完成最后一项散活,长舒口气合上电脑,站起来扭动脖子和腰, 动作敷衍得像学生时代做操。 她个高, 从前都站最后一个, 并且市二中是按照男前女后站队,两个人中间还隔着几个班, 因此赵旭宁做体转运动的时候再怎么标准, 都看不到她。 那些青春期想从缝隙里找出那个人痕迹的费劲, 好像到今天还历历在目。 赵旭宁推门道:“忙完了?” 宋知音下意识双腿并拢, 站直了说:“告一段落。” 挣点钱够吃饭就行。 赵旭宁心想挺好的,说:“一杯冰美式。” 又尽量自然说:“你国庆有事吗?” 宋知音踌躇片刻道:“哪一天?” 心想这样算端着吧。 赵旭宁寻思哪有自己挑选的余地,说:“哪天都行。” 他在剩下的时间排课表就行。 宋知音装模作样翻手机道:“有个约,忘了是哪天。” 其实压根没有,大家都打算窝在家里发霉,各个聊天框里寂静无声。 赵旭宁一颗心却为此悬着,咚咚咚有如雷响,觉得哪怕是夜里十二点都行。 好在宋知音就是走个过场, 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道:“哦, 还没定时间, 那我就都有空。” 没定就好,赵旭宁松口气道:“那你想去看电影吗?” 宋知音又是沉吟片刻,才说:“哪一部啊?” 国庆档那么热闹,赵旭宁看哪部都不错的样子,说:“都行,听你的。” 宋知音是打算都看的。 她的账号最近一阵子更新少,数据已经哗啦啦往下掉,再这么下去连那点可怜的推广费都挣不到。 芝麻跟西瓜得都捏在手上才行,她道:“不知道买得到哪场的票。” 前两年的国庆,赵旭宁都在上课,压根不知道县城的电影票也很难买。 他这会打开软件,整个人傻眼道:“都没啦。” 从一号到三号,场场都是售罄,全在宋知音的意料之中。 她凑过来看说:“那就四号吧。” 赵旭宁没意见,看一眼时刻表说:“一点的话,那咱们吃了午饭去。” 咱们?宋知音假装是普通的聚会,说:“那吃什么?” 县里的饭店就那么几家,赵旭宁觉得都不太适合自己想象中的约会,说:“泰国菜你吃吗?” 这仨字一放,跟新桥县完全不搭嘎,宋知音道:“要去市里吗?” 她想到车厢里就两个人,有些不自在,表情不是很乐意。 赵旭宁看出来了,赶忙说:“一号要开的店,在超市门口,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反正装修看着不错,不是那种大开大合的小炒菜馆。 县里现在大小超市有四五家,但不提名字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是哪儿,算是共同的童年回忆。 宋知音道:“那可以尝尝。” 万一好吃,她叫外卖还能多个选择。 踩雷的心理准备,大家都有。 但赵旭宁打从心底希望事情更完美,一号这天特意去实地考察。 这家泰国菜的装修和照片里的一样,风格明亮温馨,和左边的老张刀削面格格不入,乍摆在灰头土脸的大街上也有一种违和感。 说实在的,大家都来凑新鲜,实际上压根不看好。 但一般客人就是在心里嘀咕两句而已,哪怕朋友也不例外。 像宋明杰今天是来送花篮兼捧场的。 他跟几个哥们挤一桌,左右看着觉得还挺热闹,定睛一看,给妹妹发消息。 宋知音正在收拾东西,用中指划开屏幕,看到照片没什么大反应。 她心想待会再回,眨眼把这事丢到九霄云外,还是宋明杰回来的时候又提过一句。 宋知音歪歪扭扭地在沙发上看电视,只问说:“好吃吗?” 宋明杰道:“开在新桥,就那样吧。” 没办法,不能指望县里有什么城市的标准。 反正宋知音觉得这评价已经算不错,说:“那人多吗?” 新鲜出炉,谁不往上凑热闹,宋明杰道:“今天是挺多的。” 亲戚里道的多,这也很正常。 像宋知音的咖啡店刚开那阵子,连她姨婆都去过,老太太喝了口柠檬茶,脸都皱巴巴。 就跟观光似的,人都得来转一圈。 宋知音了然道:“那我们到时候早点去。” 等会,谁是那个们。 宋明杰知道她在老家没什么朋友,说:“谁来玩?” 宋知音咳嗽一声说:“跟赵旭宁。” 挺不错,很厉害,宋明杰道:“你约他的?” 他是恨铁不成钢,想把妹妹的脑袋掰开看看。 但宋知音马上解释说:“他问我,我犹豫一会才答应的。” 怎么着,也拖拉个三秒,显得不那么急迫。 宋明杰看她的样子,对犹豫这两个字很怀疑,不过说:“怎么不去市里。” 就县里这么大的地方,碰见熟人的概率太多,年轻的一男一女,不定给传成什么样,说夸张点,满大街都是他妈的眼线。 宋知音不好意思道:“没那么隆重,就随便吃个饭看个电影。” 跑那么远,来回车上的时间长,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宋明杰都觉得她在重新定义随便两个字,冷笑一声上楼去。 宋知音干脆抱着杯子也上去,进屋后拉开衣柜门。 她上班的时候衣服不多,可以说盛装是对工作的亵渎,恨不得简单地穿个拖鞋就出门,但现在有大把时间可以打扮,因此柜子里几乎都是新的,好些连吊牌都没拆。 但衣到用时方恨少,她怎么看都觉得差点意思,第二天兴致勃勃拉上好友周荣云去逛街。 商场里人头攒动,周荣云竖起大拇指说:“你厉害,我好几年都不敢在线下买。” 好些看着平平无奇,上身一试五六百,钱好像被大风吹走似的。 宋知音一般也都是直奔楼下的快时尚,无奈道:“事急从权嘛。” 她就是选同城发货,万一不合适还得退呢。 周荣云看她阵仗摆得挺大的样子,说:“看来你还是很重视。” 那还时不时嘴硬大家就是普通朋友。 宋知音没办法不重视,捏着包带说:“记得咱们初三去爬山那次嘛?” 中考前夕,市二中组织学生们放风,一开始是按班级上去的,到后头就乱得不像样。 宋知音喘得快背过气,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旁边有个赵旭宁。 她当时都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大汗淋漓,刘海乱得像疯子,要面子的青春期,哪里肯在心上人面前丢脸,连搭话都不愿意,双眼平视前方,陡然对这座矮山生出无限兴趣。 就那一次,宋知音回来后悔得很,越看刘海越碍事,留长以后梳着紧绷的高马尾,心想以绝后患。 然而这种准备,一直没有下一次的用场,她和赵旭宁的缘分很快消散在风里,连一点灰尘都没留下。 时光的蝴蝶,终于在此煽动翅膀。 宋知音道:“反正就是想好看一点。” 周荣云可以理解,开玩笑说:“你现在看上去像个少女。” 青涩的十几岁,每个人都有一段属于自己的秘密。 宋知音想想说:“我这也算初恋吧。” 于人生有重大意义。 作为最好的朋友,周荣云顿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她撸起袖子说:“买,今天我买单。” 两个人互送礼物很平常,宋知音立刻说:“行,我下单个高定。” 都是闹着玩的,周荣云也说:“行,你定吧。” 两个人说说笑笑,把商场绕个遍,这才买下一件半身裙,裙摆上是简单的水墨笔画。 宋知音自带书卷气,她的五官平和,讲不出哪儿突出,却又淡妆浓抹总相宜。 她到家后把所有的白色上衣都翻出来,琢磨着是大胆一点在吊带外面加防晒衫,还是保守一些的衬衫。 当然,所谓的大胆不过是露出锁骨,她平常也在穿,但想到对面坐着的是赵旭宁,不由得叹口气,心想这蚊子真不懂事,怎么偏偏把自己咬成这样。 关键她手也不老实,一爪子挠过去,看上去多少有些碍眼。 人总是想表现自己好的一面,因此她四号那天是穿着严严实实的衬衫出门。 这件衬衫是中式盘扣的设计,看上去更添三分温婉,款式和颜色却还算日常。 宋知音也不想流露出刻意的打扮痕迹,最没下功夫的反而是脸,几乎涂了粉底口红和眉毛就出门。 另一边,赵旭宁倒是认真收拾了自己。 就是他一不小心,刮胡子的时候在下巴添了和小口子,好在不仔细压根看不出来。 但当事人很在意,觉得对自己的脸简直是损失,停在红绿灯都要看一眼后视镜。 宋知音坐在副驾驶座,捏着安全带道:“车应该会不太好停。” 别说节假日,平常大家都不愿意开到那条路上,光堵进去就要不少时间。 这点赵旭宁早想过,说:“停在银行,再走过去。” 银行门口就五个车位,平常抢手得很,宋知音不太乐观道:“要不再停远一点?” 不过说真的,回老家以后,一公里的距离她也觉得挺远的,和在深圳动辄有两站路完全不一样。 赵旭宁既然开着车,就是早有准备,说:“后院有员工车位,我有熟人,可以停。” 宋知音还是第一次知道,不过想想她压根也没几次进去的经历。 毕竟她独立使用银行卡的时候都在学校,频繁进出的是她负责转账汇款的妈。 她道:“那就挺方便的。” 是方便,下车走几步就能到,赶上店里刚开门的点。 赵旭宁不知道自己来过的事情已经暴露,假装道:“这个菠萝饭看着好像还行。” 其实图片很一般,也不知道后期制作是哪位,滤镜都快把菠萝调成粉色了。 宋知音爽快道:“行啊,你定就行。” 赵旭宁就用这种夹带私货的建议,把自己觉得不错的菜都点了。 可点完又怕留下独断专横的印象,赶快道:“我朋友说就这几道好吃。” 那位朋友恐怕就是他了,宋知音的自信感螺旋上升,毕竟人的重视全在言行中。 她不由自主生出更多的期待来,双手乖乖巧巧地放在大腿上。 座位狭窄,赵旭宁都觉得自己好像能碰到她的腿。 他尽力地往后贴,留出更多的空隙,找话题说:“你这几天有去哪里玩吗?” 宋知音的假期堪称平平无奇,总结来说就是“几乎都在沙发上玩手机”。 倒是赵旭宁比较忙碌,说:“昨天上了五节课。” 勤奋得叫人自惭形秽,宋知音竖起大拇指说:“非常好。” 又道:“那你今天多吃点。” 赵旭宁食量本来就大,他跟秋风扫落叶似的,一粒米都没留下。 两个人虽然不是头回一起吃饭,但宋知音还是很好奇他都吃到哪儿去,咬着筷子说:“你几斤啊?” 问男生的体重,并不那么冒犯,赵旭宁道:“一百五。” 他其实远处看还有点削瘦,不过手臂的线条就能说明一切。 宋知音对男生的体重还是有点概念,说:“那我哥比你重。” 赵旭宁自从长到一米八,才能对身高不敏感,他道:“他也比较高。” 兄妹俩从同样的长辈那里得到优良基因,一个赛一个的挺拔。 宋知音其实乍一看,觉得他们差不多,说:“他有一八五,你呢?” 赵旭宁道:“一八二。” 在心里把点三又加上。 不过在宋知音看来都差不多,她忽然有些感慨道:“我记得你初中的时候不高。” 两个人见面的时候,很有默契的不谈以前。 虽然他们都觉得没什么好避开的,但张嘴的时候就会下意识。 赵旭宁不由得想起以前自己每次跟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会目测两个人之间的身高差距,回宿舍把牛奶当水喝,顶着大太阳去打篮球。 想起来,酸涩中有不为人知的欣慰,起码他当年曾经很努力过,他道:“中考后忽然高起来的。” 他一度以为自己没希望,没想到老天爷还是给了机会。 宋知音掐指一算,中考都是十年前的事情。 人生还能有几个十年呢?她也不大清楚,只是在碗筷碰撞之间下决心。 再勇敢一点点吧宋知音,就当是买一个彻底了断。 作者有话说: 我的二十四小时结束了,晚安~ 第29章 回忆 吃过午饭, 离电影开场还有一段时间。 赵旭宁带着点小心思建议道:“要不走过去吧。” 县里哪哪都不好停车,四个轮子一动就有得折腾,宋知音正好也吃撑了, 说:“从巷子里穿过去还更快。” 巷子确实是条近路,但窄得连容纳并肩而行都勉强。 宋知音连手臂都不敢摆动, 觉得一下子就能碰到他,找话题说:“你闻见香味了嘛?” 这附近有家面包坊,起码开了有二十年,但赵旭宁还真是头往这儿走,说:“没看见店。” 宋知音偏过头道:“在二楼, 从那个楼梯上去。” 平常不零售的, 开得很隐蔽, 连楼梯间都暗沉沉的。 赵旭宁顺着她的手看过去,说:“你吃过吗?” 宋知音嘴角上扬说:“你也吃过的。” 也?赵旭宁自己都不知道, 迷茫道:“什么时候?” 宋知音解释说:“就原来学校小卖部的那种汉堡, 全是从这儿进货。” 估摸着健康卫生不到哪里去, 但十几岁的学生们个个不扛饿, 一到大课间全跑去买吃的,整间教室都是“带个烤肠”之类的声音。 要好的同学帮忙跑个腿是很正常的,但她几乎是称得上对此的热爱,每天格外的积极。 毕竟暗恋的隐晦,全在人群中擦肩而过的点头致意。 赵旭宁从前也很盼着下课,恨不得一天找百八十个理由理由往楼下跑,但对擦肩而过很沮丧。 因为每次两个人的高度并排,他就要再次认识到自己比她矮半个头的事实, 牛奶不要钱似得喝进肚子里。 但不管如何, 看到彼此就让人很高兴, 更别提还有共同回忆。 赵旭宁道:“我那会一天要吃俩。” 好像在积蓄着长高的能量。 宋知音当然知道,说:“我吃半个就有点腻味。” 里头不知道是什么酱,她吃不惯。 赵旭宁见过一次,她吃两口就哗啦啦喝水,脖子仰得老长老高,估计着都被水撑饱肚子了。 但吃炸鸡柳的时候不一样,一眨眼就剩下跟木棍。 不过初三那年,学校整治小卖部,不再让光明正大卖这些。 周边的住户们逮着机会,踩着梯子在围墙上兜售。 校领导一发威,用比墙还高的铁皮围起来,结果底下还有点缝隙。 大家就见不到面,蹲在地上做交易。 那场面,真是又好笑又心酸。 关键校长还一天巡逻三回,挺着个大肚子走来走去,学生们余光里瞅见就跑。 宋知音成绩再好,也怕老师。 她撒腿跟兔子似的,炸鸡柳在地上滚三圈,也不知道多委屈,眼泪吧唧就掉下来,抿着嘴可怜巴巴的。 赵旭宁当时手里正好有,想都没想就给她了,说:“吃吧,我不饿。” 宋知音在那多不好意思啊和今天我非得吃到之中纠结,一边掏口袋拿钱一边说:“谢谢。” 表情还怪尴尬的,心想不知道的以为自己多贪吃。 但赵旭宁当时觉得她很可爱,这会说:“你只爱吃炸鸡柳。” 两个人之间和炸鸡柳有关的事就这么一桩,当然都想得起来。 宋知音反正没什么脸比曾经告白被拒绝更能丢,好笑说:“那天是二模出分,我考砸了。” 当然,她的砸不过是数学没上一百四,离市状元的竞争更远而已,只是不好意思在教室里表现出来,硬着头皮假装云淡风轻。 谁成想一串炸鸡柳就叫人破功。 现在想想,她道:“我妈当时还去给我求签,大师说成绩有点悬。” 做家长的养个学霸孩子,好像就万事不愁,回家还敢大剌剌提起来。 殊不知那一阵宋知音的状态其实不太好,偶尔还做噩梦连高中都没考上。 但她成绩好的形象太深入人心,自己都没办法接受这种失败,只能怀揣着忐忑上考场。 说起来,她中考的时候有两科跟赵旭宁还在一间教室里——因为大家的学籍都在新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很正常。 赵旭宁当时把会的题都写了,一抬头就能瞧见她的背影,他道:“但最后考得很好。” 别看本县的中学教育不怎么样,在外面寄读的学子不老少,能做县状元已经是千里挑一。 本来嘛,宋知音对成绩也特别满意,就是后来游街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该少做对一道选择题。 她道:“好得太社死,还专门给我办了个表彰大会。” 老宋家宗祠的门大开,都说她是祖宗好几代里最光宗耀銥嬅祖的人,光拱门就摆整条路。 她挂着个横幅,恨不得一脖子把自己勒死,但兜里揣着两万块钱奖学金,想想忍下来。 赵旭宁当时就看过照片,喜蛋倒是一口气吃好几个。 他道:“我妈去看了。” 又唱戏,又有歌舞团表演的,整得特别隆重。 宋知音一拍额头道:“反正办这种事,大家都很积极。” 那些她不认识的亲戚,比她的父母好像更与有荣焉,倒不出来说女孩子早晚要嫁人了。 老家俗事多,今天修庙明天修路的,好像已经成习惯,赵旭宁道:“都这样。” 就是他们这代人,只要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好像也未能免除。 宋知音看他一脸无奈的样子,忽然好奇道:“你当时怎么会回来?” 她以为他会在更广阔的地方飞翔。 赵旭宁难得的双手一摊,说:“我姨给我拉了十几个学生,班就这么开起来。” 万事朝好的方向发展,就很难再说放弃。 俗气也很有趣,宋知音噗嗤笑出声,垂着头惨叫一声,猛地往后退。 赵旭宁吓得不轻,被她一肘子击中,撑着墙说:“怎么了?” 宋知音两只手攥得紧紧的,惊魂未定道:“差点踩到了。” 她声音很轻,赵旭宁还是听见了。 他啧一声,看着被压扁的死老鼠说:“绕一下吧。” 本来就是抄近路,再绕过去又要花时间,估计要迟到了。 宋知音确实害怕,但还是能克服的,挨着墙说:“不至于。” 话很硬气,但要有本事,她估计都想飞檐走壁了,眼睛还不敢睁大。 赵旭宁下意识手一伸出,虚虚挡住她半张脸道:“不介意的话,我拽你一下。” 又不是碰一下就要嫁人的年代,宋知音平常其实也很随性。 她的那点子微不足道的脆弱,在此刻有了依靠,轻轻地嗯一声。 两个人往前走几步,路也变开阔,间隔明明可以拉开,反而挨得更近了。 赵旭宁好像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生怕哪句话打破此刻的气氛。 然而一辆摩托按着喇叭出现,看架势是要从他们中间挤过去。 他贴着墙微微叹口气。 宋知音是松口气,她怀揣着无法言明的一切,连一点点靠近都变叫人七上八下,短暂地得到一点冷静。 这种转变,赵旭宁不意外。 他甚至摸索出一点变化的规律,说:“快迟到了。” 什么都比不上赶时间,宋知音加快脚步,走出六亲不认的气势来。 她的头发微微飘动,呼吸变得快起来,额角沁出一点薄汗,坐在放映厅里还在调整。 已经是片头部分,赵旭宁不好跟她搭话,只是心思全不在剧情上。 宋知音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的意识飘来飘去,脑袋里有七八个人在各抒己见,到散场都没有统一答案,整个人像神游太空。 赵旭宁以为她是沉浸在电影里,心想这么烂的情节居然能入眼,颇有些不可思议,手在她面前挥挥。 宋知音的眼珠子动动,一脸恍然道:“播完了。” 她什么都没记住,撑着扶手站起来说:“走吧。” 观众拥挤成一团,前后左右都有人,宋知音不知道被踩一脚。 疼痛和清醒挂钩。 她不断给自己灌鸡汤,心想人到七老八十也有追求真爱的权利,古人还讲事不过三。 如今她不过区区在十几岁的时候失败过一次,捏紧拳头还是能接着上。 然而鼓励容易,被鼓舞却很麻烦,成年人就是会缺少一往无前的勇气。 宋知音咬咬牙道:“赵旭宁。” 开个口却没下文,赵旭宁还以为她要去洗手间,伸出手说:“去吧,包给我。” 怎么这么“善解人意”? 宋知音嘴角抽抽道:“是别的话。” 入场和退场的观众们擦肩而过,他们的过往和将来也交织于此刻。 赵旭宁好像意识到什么,一颗心砰砰跳。 宋知音却不着急了,毕竟现在不是合适的场合。 她甚至慢条斯理买了份爆米花,站在街边扭过头道:“赵旭宁,为什么找我看电影?” 赵旭宁愿意诚实,掐自己一下说:“我喜欢你。” 好像是答数学题,因为后面有个所以。 既是意料之中,也是预料之外,宋知音一时不知道给出什么反应来。 但赵旭宁已经彻底豁出去道:“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追求你。” 他不敢以自己也被喜欢的前提思考,只能再谨慎一点。 原来人真的会被小心翼翼地珍视,宋知音笑眯眯道:“好啊。” 反正她大概能端着三天,就会马上同意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做了好多月饼,自我感觉已经是厨神了。明天见~ 第30章 追求 追求这件事, 对赵旭宁来说等于明目张胆。 不过他没什么经验,用的都是最老派的手段,其一就是送花。 花艺师的审美很好, 洋牡丹自带风情,宋知音举着四处研究, 不知道摆在哪里最合适。 礼物被珍视,才有赠予的意义。 赵旭宁倚靠着吧台道:“喜欢吗?” 明知故问,宋知音无端整理着包装纸道:“上一回收花还是毕业典礼的时候。” 但那都是亲朋好友的祝福,和男女有关联的还是第一次,连其中的喜悦都像是做出区分来。 她毕业那阵子, 在各个社交平台都尤为活跃, 平常不爱更新的微博也发得很勤快, 每条都是图片哗啦啦往上发。 笑得很开心,身旁永远有人环绕。 赵旭宁没有把仅有的单人照存下来, 后来再想看, 已经被删掉。 那些他抓不住的人生, 今时今日都有了可以问出口的勇气, 说:“是什么样的?” 宋知音心想他居然好奇这个,还是掏手机说:“我找找,应该还在。” 她虽然说得不大确定,但知道肯定有的,因为她专门给大学生活建了电子相册,四年来的点滴一件不落,点进去就是她去报到时,一家四口在校门口拍的那张。 赵旭宁道:“我们家也拍了个同款。” 他考上的是师范大学, 又在省内, 父母已经顾不上从前对艺术生的挑剔, 堪称是心花怒放。 其实这种相似太平常,上校园里随便拽个人,都数不胜数,然而在他们这儿,好像是全世界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 宋知音道:“毕业的时候又拍了一张。” 和四年前的变化很大,她的长发微卷,口红鲜艳,明媚又张扬,等工作一段时间才又灰扑扑起来,只想抓住所有时间休息。 前后切换,谁都看得出区别,赵旭宁道:“怎么觉得还长高了。” 能夸的地方明明那么多,宋知音好笑道:“我十六岁以后就没长过。” 赵旭宁是怕夸变好看显得轻佻,又仿佛在说人家从前不好看,思量过后才憋出句话来。 他不知怎么尴尬起来,说:“那我看错了。” 怎么很抱歉的样子,又不是什么大事。 宋知音道:“大概站直了。” 发育那几年,她养成缩着背走路的习惯,好像胸口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恨不得校服越宽大越好。 上大学后开始注意外貌才改过来的,就是没刻意绷着的话仍然是塌塌的。 赵旭宁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修长的脖颈上,说:“学跳舞也会有改善的。” 宋知音还真想过,她没离职前深感自己的不健康,又被几个视频所蛊惑,巴巴去上过一次课,第二回 就因为加班赶项目和想回家睡觉等原因遥遥无期。 她眨巴眼道:“你教我吗?” 赵旭宁愣一下才郑重道:“好。” 正儿八经的事,他这么一停顿,好像有别的意味,宋知音有点想反悔,犹豫说:“我可能没小孩子好教。” 她还有点肢体不协调的毛病,别出丑才好。 说句实话,赵旭宁还怕她学太快,有一种属于自己的私心。 他道:“没事的,慢慢来。” 既然他都这么有信心,宋知音也就不纠结,不过说:“会不会耽误你时间?” 赵旭宁晚上的课都是七点开始,说:“我八点四十放学。” 宋知音已经搬好家,住在后头的小区里,下楼就几步路而已。 她道:“不麻烦就好。” 赵旭宁只怕她不愿意给自己“添麻烦”。 他其实尚无头绪怎么博得女孩子的好感,只知道最原始的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莽撞又真诚道:“绝对不会。” 宋知音也很吃这套。 她有时候怀疑自己喜欢的是想象中的赵旭宁,毕竟两个人在此之前甚至连联系都没有。 因为回忆会把人拉进美好的陷阱里,给出错误的暗示。 不过赵旭宁对她的点滴,能让人确信那并非幻想。 她道:“我明天做个葡萄千层。” 赵旭宁爱吃葡萄不假,却还是头回听说这也能做千层,下意识说:“我没吃过。” 宋知音理直气壮道:“我也没做过。” 但一通百会,她照着视频学一学有什么难的。 赵旭宁赞赏之余,忽然反应过来说:“你知道我爱吃葡萄?” 这种细节,他并没有提过。 宋知音支支吾吾,两只手搅来搅去,尴尬地盯着地板看。 因为那已经好多年之前,赵旭宁的头像才是葡萄,她曾经的暗恋又一次被“知情人”戳穿,叫人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但赵旭宁其实并不知情。 他只是为原来不止自己有意而高兴,分享道:“你爱吃芒果。” 又不是什么竞赛,需要你一道我一道的来回答。 不过宋知音还是好受些,心想人总是会变的,赵旭宁从前喜欢别人没关系。 毕竟她十几岁也觉得LV的包丑得不行,买第一个奢侈品的时候仍旧为之买单。 钱和感情,对成年人而言都很宝贵。 她眉眼弯弯道:“还喜欢草莓。” 赵旭宁当着她的面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记下来。 里头零零碎碎的东西还挺多,宋知音踮起脚尖看,支招说:“我还喜欢那种小清新的颜色。” 揣摩未必是最费心思的事情,而是他能用这些做什么,猜来猜去的时间太麻烦。 赵旭宁甚至知道得更多,这几天都在想送她一份什么礼物。 价格上可以不太贵,容易给人负担,但心意要足,方方面面都要体现出他的诚恳。 反正纸上谈兵是不行的,他确认道:“像门帘一样的对吗?” 店里的装修,带有很强的老板风格。 宋知音更像打造了属于自己的咖啡角,顺便用来营业,每一件装饰都精挑细选。 她用力点点头说:“是不是超级好看?” 赵旭宁自然说“是”,回过头下单了购物车里的郁金香陶瓷杯,然后期待着发货。 手工制作要时间,教跳舞却不用选什么黄道吉日。 宋知音晚饭后在新家里拆快递,摸索着怎么安装刚买的小置物架。 才弄一半,要上课的闹钟就响起来。 她看着一地狼藉不自觉叹口气,站起来活动手脚,换好宽松的衣裤,扎高马尾,穿上运动鞋,然后喷上一点香水。 若有似无的柑橘味道,把人的小心思暴露无遗。 要不是早就素颜见过面,宋知音还考虑带妆去的可能性。 不过她觉得自己技术不佳,万一汗流浃背还脱妆,估计真的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样想来,答应去学跳舞好像就不是明智之举。 宋知音运动后还容易脸红,反正跟漂亮绝对不搭边,她越来越后悔,简直是硬着头皮出门。 另一边,赵旭宁刚把学生和家长们都送走。 他抓紧时间给自己洗把脸,换了件衣服翘首以待,转念一想还是上门接更体贴。 就是宋知音没给这个机会。 她一步夸三个阶梯,姿势颇为豪迈,看到他收住脚说:“我迟到了。” 是赵旭宁没让她太早来的,因为家长们偶尔要咨询的事情比较多,没有固定的时间。 工作日来上课的又几乎都是新桥人,要正巧撞上的话,以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只怕三天内全世界皆知。 即使二十一世纪了,养女儿的家庭还是比较讲究,不管谈过几个对象,只有最后稳定的大家才愿意昭告天下。 赵旭宁不想因为自己带来负面的影响,他道:“我也刚下课。” 宋知音其实也不太愿意过早暴露,尤其他们在还没有确定关系的阶段,她刚刚是装作路人看了会天,觉得人都走光才上来的。 她道:“那要不要休息一会?” 一个半小时的课,跟暑假比起来不过洒洒水而已,赵旭宁甩甩手说:“不累,先热身吧。” 一对一的课程,学生得到的是全方位的照顾,优缺点都藏不住。 宋知音不好意思地展示着自己僵硬的四肢,尴尬道:“你,你别一直看着我。” 上课不看她看谁?赵旭宁好笑道:“没关系,手手高一点。” 他大概教习惯小朋友,口头禅不自觉带出来。 宋知音听话地举起手臂,说:“这样吗?” 其实还不标准,赵旭宁拿着小棍子,碰着她的肩胛骨说:“这里在用力。” 用力听上去像是谁都会,其实光知道把劲使在哪都不容易。 宋知音只觉得镜子里的自己肩膀提得老高,脖子缩得像鹌鹑,对能保持良好的形象彻底放弃。 其实她的长相一直算不上很漂亮,尤其在赵旭宁面前,不过向来认为自己优点颇多,远不局限于一副皮囊,心想只挑好看的话赵旭宁也不会喜欢她,反而专心致志地学习起来。 对多数老师而言,成绩优异的学生固然好,但端正的态度也是最要紧的事情之一,赵旭宁也不例外,就是有些无奈道:“我不会凶你的。” 怎么脸绷得像挨过三个小时的骂。 宋知音倒是说:“尽管骂我没关系,我是来上课的。” 认真得不带有一丝旖旎的色彩。 赵旭宁就是有点未落实的小算盘,都只能收起来,心想自己是专业的。 然而和小孩子相比,大人的执行度更好,表现力却未必更佳。 宋知音的自信并不足以支撑她放得开,每个动作都仿佛是提线木偶,困惑地想怎么手脚在自己身上就这么不听使唤。 赵旭宁却是行云流水。 他有意展示自己,跳了段上学时会被老师批评用力过度的舞。 在宋知音眼里,就是这个男人在发光,她本身就外行,跟小海豹似的鼓着掌,后知后觉这个男人在勾引她。 他知道自己的魅力在何处,天女散花般倾泻开来。 赵旭宁也不避讳,问道:“好看吗?” 简直是一本正经的摇尾巴。 宋知音都想摸摸他脑袋哄两句,心想自己着实是没出息。 她抵挡不了多久,深吸口气说:“超级帅。” 总算是没白费,赵旭宁道:“毕业的时候就排的这支舞。” 当时练了估计有千八百次,都刻在人的骨头里,以至于他有需要的时候,还是第一时间想起来。 宋知音还是挺捧场的,盘腿坐下来说:“还有吗?” 她兴高采烈得像小时候去看歌舞表演,两只手放在膝盖上随时准备拍。 眼神灼热没错,却不是赵旭宁期待的那样。 他也不知道这路是怎么走偏的,似笑非笑道:“有,我放个歌。” 没有伴奏,他也只是无端摆弄而已。 宋知音先哗啦啦鼓起掌来,两只手一捏想吹个口哨,结果没吹出响来,只好说:“时灵时不灵。” 她打响指也是这样,声音总是闷闷的。 吹口哨,跟她真是不搭嘎。 赵旭宁已经觉得被调戏到,说:“没事,我听见了。” 宋知音大大的“哇哦”一声,仍旧积极地制造着气氛。 烘托到这步,赵旭宁脚踩着前奏的节拍。 他主要是为了炫技,地板动作一整套,扭得像麻花,让人担心他的关节健康。 宋知音摸摸自己的手腕,心想这小身板可经不起来一下。 她表情全是赞叹和不可思议,眼睛瞪圆嘴巴微张,其中也有表演的成分在。 男人嘛,满足一点他们的虚荣心有什么要紧。 况且宋知音觉得确实很帅,甚至有点眼馋,尤其是赵旭宁大动作幅度间露出来的腹肌。 她莫名咽口水,心想活的腹肌自己也没怎么见过,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 对天发誓,她纯粹是一种科学严谨的探索精神,绝非是成年女性的欲望。 然而眼神藏不住人的真实想法,赵旭宁都被她盯得不好意思,尽量控制着自己小口喘气。 汗从他的额角滴落,鼻尖也未能幸免,宽大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身形。 宋知音伸手比划着说:“觉得你的腰比我细。” 赵旭宁平常上课的时候都很注意,因为多是妈妈们在外面等,教室又是透明的。 然而此刻却大大方方撩起衣服下摆道:“没那么瘦。” 宋知音下意识低头,反应大得像看到裸男,心想真是没出息,猛地抬头道:“你故意的!” 跟撒娇似的,赵旭宁不否认道:“你喜欢就好。” 宋知音真觉得自己有点像流氓了,明明以前没有这个倾向。 她甚至没办法说不喜欢,眼睛滴溜溜地转。 赵旭宁往前走一步,把袖子拢在肩上,手臂的线条更是分明。 宋知音捏捏自己腰间的软肉,又看看他的,欲盖弥彰往后挪,贴着镜子坐直说:“那你力气肯定很大。” 赵旭宁伸出手道:“要掰手腕吗?” 掰什么?男人都这么幼稚的吗,宋知音道:“我怎么可能赢。” 她额角的黑线都快跑下来。 赵旭宁也觉得自己头脑发昏,还是说:“你可以两只手。” 人对自己总是很容易有错误的估计,宋知音摸着下巴重新思考道:“好像可以一试。” 反正是要搞暧昧,输赢有什么大不了。 赵旭宁也做好放水的准备,甚至恨不得将胜利送到她眼前。 宋知音轻轻松松把他扳倒,笑着谴责道:“你这也太明显了吧。” 赵旭宁心思全不在这上头,只有她一触即分的手。 他道:“那再来一次?” 宋知音在他手背拍一下说:“想得美。” 骄傲地昂着脸。 赵旭宁嘴角上扬看着她道:“你比较美。” 嗯,夸得怎么有点油了,宋知音耸耸肩道:“赵老师明天见。” 她的作息雷打不动,已经开始想打哈欠了。 来日方长嘛,赵旭宁送她到楼下,这才转身走。 宋知音自己进电梯,到家后给他发消息,洗完澡后往床上一趟,望着天花板发呆。 她偶尔不太确定赵旭宁是否真的喜欢自己,有一种在做梦感觉,少女时期的情思也都冒出头,用力拍拍脸想着清醒过来。 但赵旭宁估计会下蛊。 一个晚上过去,宋知音觉得自己更加挣脱不开。 她第二天穿了件白色的连衣裙,领口处是浅绿色的蝴蝶结,看上去格外的清新。 赵旭宁碰巧也穿了件有四叶草的T。 他喜欢一切巧合,说:“今天有没有哪里痛?” 跳舞又不是爬山,更何况宋知音还没怎么动起来。 她也是天天锻炼的人,说:“我没那么虚弱。” 其实教小孩子都不会有这个烦恼,因为他们活泼好动,浑身用不完的力气。 但赵旭宁还是按照自己的担心来问,他道:“没事就好。” 能有什么,每天都好端端的,就是进步比较缓慢,一个礼拜后还是没能掌握太多的技巧。 这点时间,本来也不够干嘛,毕竟赵旭宁又不是教七天速成班,但足够他买的手工制作的杯子到货。 实物跟图一样,立体的花瓣好像真的能缓缓绽放,漂亮得对得起价格。 当然,赵旭宁自己肯定不会买,毕竟两百多块钱装着的水不会更甜,但用来讨人喜欢就很有价值。 他兴冲冲去献宝,宋知音正在冲咖啡。 机器的声音盖过脚步声,只有一点门上的铃铛作为提醒,宋知音先朗声说:“你好,需要什么?” 赵旭宁熟稔道:“是我。” 正是周六,按理他在上课,宋知音心想课间才十分钟,男人也很黏糊嘛。 她抿着嘴回头,说:“明明等下就放学了。” 赵旭宁知道她是高兴,伸出身后的手说:“刚收到的快递。” 一个普通的小盒子,宋知音拆开看,捏着杯子的把手说:“好精致。” 那是流水线生产不出来的美。 赵旭宁看着也是,说:“喜欢就好。” 又匆匆道:“还有一节课,我等下过来。” 不管从哪个角度,都用心的无可挑剔,就是不肯问一句“能做我女朋友吗”。 宋知音总不能自己挑明,偶尔看着他都很无奈。 她都怕自己哪天憋不住,盯着刚买的酒想,要不灌他一把? 只是这一招很有风险,因为她自己酒量都不佳,万一抱着他深情告白就太丢人。 思及此,宋知音觉得暧昧也挺好的,毕竟古人都咏唱若即若离的美。 她就是有时候比较向往一点亲密,因为从没有谈过恋爱的人,连接吻都只存在幻想中。 一边脸红心跳,一边大胆想象,整个人都快精神分裂。 更何况赵旭宁很知道自己的荷尔蒙魅力,每天都要展露那么点,就怕勾引不到她,恨不得就是案板上那块肉,任人拿捏。 按这个架势,宋知音都很怕早晚是自己拿下他。 她只能告诉自己,大家成年人嘛,有点什么都不意外。 不意外的对吧? 作者有话说: 意外就是我更得太晚,今天把新文捋了一下。 明天见。 第31章 真诚 但意外这种东西, 其实是不在人的预料中的。 宋知音收到个好看的杯子,在店里换百八十个角度拍照,遗憾于没有带相机, 只能用滤镜来弥补。 她修着图,听见推门的声音站起来, “你好”两个字改成道:“妈,您怎么来了?” 郭慧心想这话真是奇怪,说:“我就不能来喝咖啡啦?” 其实开业后她来过几趟,都是戳着手指指点点,对哪儿都不满意。 反正长辈们看不惯的事情太多, 宋知音仍旧是我行我素。 她只道:“那我给你煮个奶茶吧。” 自打女儿搬出来住, 郭慧有几天没看到她, 这会说:“不然你就回家吃饭,看看又长痘了。” 宋知音本来看着就烦呢, 现在更添三分不顺。 她道:“您是诚心来给我添堵的吧?” 郭慧还觉得生她是专门给自己找事的, 说:“多做几杯, 待会你阿姨们来。” 得, 宋知音心想自己是没办法幸免于难。 她真是一天没少被议论,大人们好像更不知道含蓄为何物,每个人都把她的婚姻和生活当作自家的事,当着面就要光明正大的讲几句。 怼回去吧,其实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宋知音心里烦,水开后把芋圆扔进锅里,等浮起来后捞上来过凉水。 做好饮料之后,她赶紧往操作间躲, 把各色各样的材料拿出来摆上, 只在阿姨们进来的时候, 一脸忙碌的出来打招呼,不过外面的说话声还是能钻进人的耳朵里。 什么“趁年轻还有得挑,再过两年能有什么好男的”,“还是去考个老师比较好,女孩子嘛,稳定一点”。 宋知音只好假装没听见,用力搅拌着芝士,把平板的音量调到最高。 她也是太急着转移注意力,都忘记还有件最重要的事情。 倒叫赵旭宁不知所措。 他上完课就下楼,本来没对有客人这件事多关心,但看一眼就察觉到是谁。 这也算是一种见家长,他挺着背在收银台前。 宋知音躲进小楼成一统,浑然未觉。 还是郭慧嘀咕着哪有这样做生意的,把女儿叫出来。 她一开始就不是很赞成开店,后来寻思说出来总比那什么自由职业更体面,反正家里的店面空着也是浪费,用一种半推半就的态度默认。 然而她的赞同与否,宋知音并不关心。 毕竟她一分钱没跟谁拿,哪怕丢进海里的动静也是跟自己听。 不过母女之间,说矛盾肯定有,但错杂的情感本身是和稀泥。 郭慧不会去挑破,只道:“快点,人家等半天了。” 赵旭宁不得不道:“没事阿姨。” 他是站在这儿进退两难,毕竟身份也很尴尬,不知道拿出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长辈,好像殷勤和冷淡都不对劲。 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往跟前一站,郭慧的雷达就响起来,说:“你跟我们音音是同学啊?” 她眼神不经意的扫过,赵旭宁后脑勺都开始冒汗,正要解释几句,宋知音已经说:“丽琴阿姨的儿子。” 两个人的缘分,多年前是以双方妈妈多年前的那点同事情谊为基准建立起来的。 因此只这一句,郭慧想起来了,说:“对对对,我看你妈朋友圈,你在楼上上班是吗?” 赵旭宁点点头,浑身透露出恭敬来,只差原地给磕个头。 他道:“在楼上教跳舞。” 郭慧是老思想,觉得艺术生的成绩多半不好,不过老黄历的东西,出社会哪还有人提。 她是现实的家长,只看经济水平和人品,心思一转说:“真快啊,一下子都这么大了,结婚没有?” 司马昭之心简直是,宋知音无奈推她说:“您还是快回去吧,我姨等着呢。” 也是吃午饭的时间,郭慧只能遗憾道:“我们去庙里吃素,你们去吗?” 宋知音本来今天是不上班的,但她是打着开店方便的借口才搬出来住,心想反正周末要没事,在店里摸鱼也一样,这会道:“妈妈、阿姨再见。” 郭慧也只是照例一问,一拨人很快带走室内的喧嚣。 赵旭宁如蒙大赦松口气道:“我是不是不该进来?” 二十一世纪了,本地仍旧有许多封建,女孩子在没订婚之前最好边上别有男的出现,传出去很容易带来困扰。 不过宋知音没有那么多忌讳,只是长舒口气说:“没事,叫外卖吧。” 等着午饭的空隙,宋知音把刚烤好的芝士蛋糕拿出来晾凉,一边说:“还有芋圆,你吃吗?” 赵旭宁还没在店里见过这个,问道:“你做的?” 宋知音理直气壮说:“当然是半成品。” 买的多方便,放了添加剂还更好吃。 赵旭宁还以为她什么都自己来,忽然说:“我不太会做饭。” 从小到大厨房都没进过几次。 宋知音疑心他是提前给自己打补丁,说:“我要找会做饭的男朋友。” 她固然喜欢赵旭宁,却不会完全失去理智,而且越是成年人,她更愿意丑话说前头道:“男人要做一半家务,要带孩子,要交家用才行。” 这些她都做得到,很有资格提出同等水平的要求来。 这几条,赵旭宁其实都没怎么听进去,只惦记着原来自己已经以她未来对象的水准在被考虑。 他心想只剩下最后那点小山坡,没理由翻不过去,说:“我马上学。” 宋知音的要求不太高,说:“能煮熟就行,以备不时之需。” 又觉得探讨这些太早,欲盖弥彰道:“我的意思是,反正你自己看着办。” 赵旭宁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他很有分寸的收敛起来,郑重道:“放心,我都能做到的。” 不过人的心又不是几句话能搞定的,宋知音也没那么天真,她只是有些无奈,心想赵旭宁是不是傻的,这时候趁机来一句“等我学会,你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之类的话,她肯定欣然点头。 但赵旭宁没有说。 他好像只知道把心肝剖出来自证,不知道要换点什么回去,遇见个坏一点的估计被骗得口袋空空。 得亏宋知音不会这么对他,她道:“你有点傻。” 她的语气和表情跟批评全然无关,反而有撒娇的意味在,赵旭宁道:“是不大聪明。” 他学习成绩不好嘛,非要说的话四肢是挺发达的。 宋知音看他很是坦然的样子,好笑道:“我很经常跟亲戚说‘小朋友很聪明的,就是不肯学’。” 这种安慰太多,人人都觉得自己是沧海遗珠,好像努力肯定能做到,全然没考虑过有的目标本身就够不着。 能坦然承认自己并没有天赋,已经是佼佼者。 赵旭宁到这个年纪,当然有思考能力,说:“小时候老师也这么讲我。” 他很长一段时间都这么说服自己,但逐渐认知但并不具备考好的本事。 宋知音看他自我调侃的样子,心想也是对眼下情况的一种满意。 他走艺术生的路子,到底过上多数人眼里还不错的生活。 毕竟只有一事无成的人,才会抓住过去的只言片语不放,宋知音道:“老师都讲我必成大器。” 可惜按现在的眼光,她选择开店,就并非普遍认知里的有出息,反而是赵旭宁更混得不错。 人生像跑马拉松,竞争不是三两天的事情。 虽说宋知音并没有觉得现在的工作不好,甚至颇能从中得到自豪感。 但不可否认的,失去高薪,让她从某种程度上和赵旭宁更适配。 毕竟二十几岁嘛,只谈感情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32章 家长 不过谈感情, 本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是宋明杰没办法理解,缘何妹妹是跟赵旭宁。 他的消息之灵通, 下午就带着气闯入,冷呵一声道:“哟, 今天还营业呢?” 宋知音斜看哥哥一眼说:“发什么癫?” 好端端的,上这儿来阴阳怪气。 宋明杰用力拽过椅子,说:“妈早上来了?” 宋知音真是服气,心想她妈不愧掌握着全村的八卦,连自家姑娘那点鸡毛蒜皮的事都不放过。 她脸一下子垮下来, 弱弱道:“我是想等事情定下来, 再跟你讲的。” 什么才叫定, 是不是连孩子姓甚名谁商量好才行。 宋明杰最知道她,猛地拍吧台说:“别以前以后的, 就现在讲。” 宋知音都怕他手疼, 格外谄媚道:“是他追我的。” 心知她哥就是替她被拒绝过鸣不平。 宋明杰还以为又是妹妹主动出击, 狐疑道:“真的吗?” 宋知音手举过头顶道:“对天发誓, 千真万确。” 这还像点话,宋明杰翻个大大的白眼道:“他赵旭宁总算重见光明了。” 骂人家原来瞎了眼。 宋知音当然要在这时候和哥哥统一战线,说:“所以我现在钓着他呢,消消气哈。” 就她,有那本事?宋明杰嗤笑道:“你也是没出息的。” 吊死在这棵树上,外头花红柳绿的,全糟蹋了。 宋知音也不否认,心想自己确实没什么立场, 只是说:“妈怎么跟你讲的?” 宋明杰撇撇嘴道:“问我你是不是处对象了, 说在店里看到个小伙子。” 他一听“赵旭宁”三个字头都大了, 直觉有异,浇完水马不停蹄往这儿赶。 宋知音心想她妈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意识到兄妹俩才是一伙的。 问来问去,也不会得到什么诚实的答案。 宋明杰肯定替妹妹瞒着,但还是恨铁不成钢道:“你啊你。” 结结巴巴没有你出个究竟来,宋知音抿抿嘴说:“反正试试看,好坏都算了我一桩心事。” 人生遗憾那么多,她未能实现的种种,可以弥补都是大好事。 宋明杰眉头微蹙道:“什么叫‘好坏都算’,赵旭宁不好?” 他可真能抓关键词,宋知音耸耸肩说:“挺好的,但我现在要谈恋爱,是奔着结婚去的。” 和十几岁那种对上目光的仓皇躲开相比,需要考量的好像很多。 结婚啊,宋明杰看着妹妹,忽然说:“他爸妈开了个厂对吧?” 他嘴上是不屑,其实从前留意过赵旭宁,知道他在本县的相亲市场上,堪称方方面面都叫人满意。 宋知音还是听赵如静提过的,说:“服装厂吧,工人不多。” 收入应该尚可,否则当年供不起个艺术生。 钱不钱的,宋明杰觉得是次要的,反正不住茅草屋就行。 别看他自己没谈对象,讲起来还头头是道,说:“家里人什么品性最要紧。” 即使两代人分开住,两个家庭的琐事也会交杂在一起。 尤其是在新桥,亲戚往来都能折腾年轻人不少。 宋知音还真想过这么远,手托腮特别可爱道:“那你打听一下呗?” 嚯,还挺会使唤人。 宋明杰手一摊道:“跑腿费。” 宋知音眼睛笑嘻嘻说:“咱俩谁跟谁啊。” 又严肃说:“赵旭宁人很好。” 真诚动人心,肯花时间和精力本身就是付出。 宋明杰知道她并非只讲爱情的人,妹妹有时候天真浪漫得不可思议,偶尔又俗气得很柴米油盐。 他道:“追你的时候当然了。” 这倒也是,不过要是开始的阶段也不肯下功夫,更没有后续的必要。 宋知音道:“现在开心就好。” 宋明杰从她脸上看出四个字——如沐春风。 他一种明日就要送她出嫁的错觉,说:“那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吗?宋知音两只手团在一起说:“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一生没走过多少大运,心想赵旭宁怎么可能仍旧是她记忆中的那样好,听上去仿佛是一戳即破的泡泡。 好像比起不被喜欢,她更害怕自己的倾心给了错的人,连十几岁时的暗恋都蒙上阴影。 想到这儿,她都怀疑自己究竟是真的钟意于赵旭宁,还是沉浸于自己的幻觉中。 不过宋明杰没办法理解,一律概括为说:“你文青的毛病又犯了。” 反正兄妹这么些年,举凡遇到情况都是这句。 宋知音捏着下巴思索片刻,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她其实是很多愁善感的性格,青春期一天到晚在本子上写诗,怎么矫情怎么来,什么事都没发生,先在脑海里编排出大戏来。 因此她自己的暗恋,自觉是十分惊心动魄,细想来真是屁大点事而已。 只是对那时而言,本身就激起波澜无数,只是回想起来有那么些尴尬而已。 她抖抖说:“黑历史别提啊。” 宋明杰本来没打算提。 他可以调侃妹妹小时候掉进泥坑里的事情,却不会真的在伤口上撒盐,既遵守成年人的交往准则,也是出于做哥哥的关照。 越是亲近的血缘,其实更需要维护。 父母就不懂这个道理,肆无忌惮到叫人生出怨气。 郭慧早上看到赵旭宁,心思就动起来。 她观念旧,对孩子的婚事向来操心,尤其是在女儿的事情上。 女孩子经不住年纪大,二十五岁在新桥,顶多是正有得挑而已,再往后两年,只怕剩下歪瓜裂枣。 但找对象又不是买白菜,运气不好几年都未必有着落,自然是趁早的好。 可再早,女儿家也要矜持和讲究策略。 因此郭慧吃过晚饭,就到小广场瞎溜达。 广场是三分天下,一是打球的,二是跳广场舞的,三是摆摊的,可以说一网打尽老中青三代人。 郭慧有时候也来跳一跳,在人群中搜寻中目标,找个地方站好,架势摆开。 李丽琴先开始是没看到人,扭身的时候才打招呼道:“这有一阵子没见,今天怎么有空来?” 两个人年轻的时候在一个工厂里上过班,就是往来不频繁,碰上的点头之交而已。 郭慧不管是什么想法,跟平常的样子说:“来给孩子送点东西,正好来动一动。” 妇女之间,能聊的不就那么几件事,李丽琴道:“老大还是老二啊?” 郭慧没露出破绽来,只嘀嘀咕咕说:“女儿,嫌我唠叨,非要自己住。” 李丽琴很有同感道:“都这样,好吃好喝伺候着还不满意。” 明明连衣服都不用自己洗,好像还有多少委屈似的,得娶媳妇就知道,只老娘能给照顾得这么周到。 郭慧也是顺着往下讲,抱怨之余仍旧炫耀着孩子的贴心。 做家长的都差不多,三百块给买的鞋出去能吹成三千。 李丽琴心想这才叫买东西,哪像儿子只会弄什么扫地机器人之类的。 干活她不比那些机器好用,不如往家里提两斤大米。 但她家的也有许多优点,光房和车都靠自己就胜过多少人。 虽说父母已经给孩子准备好,可还是希望他们能更有前途。 可以说两个妈妈相谈甚欢,反正想讲的都没漏。 就是郭慧有些着急,琢磨着要不要再挑明一点孩子的事,只是女方家长,万一成事的话已经算占下风了。 好在李丽琴脑筋总算转过来,说:“你女儿还没找,我们旭宁也没动静呢,你看,要不让他们聊聊?” 郭慧佯装才想起来,说:“他们原来都在二中上学,还挺有缘分的。” 自打女儿上大学以后,举凡去市里参加同学聚会,她就挂心,恨不得亲自去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只怕在学校谈个外地人。 甚至有一阵子,底线都降到不是外国人就行。 李丽琴还是知道儿子的水平,说:“他那学渣,跟你们学霸差得远。” 郭慧偶尔觉得女儿就是书念得太多太好,以至于有这么多跟别人不一样的想法。 她摆摆手道:“老黄历了。” 出来谁还讲这个,早点结婚生孩子才是优等生。 李丽琴其实也不大看重学历。 说来奇怪,他们这一代家长拼命供孩子上学,却对知识并非太敬重。 不过她觉得对第三代会好,很是满意道:“来来来,咱俩微信推一个,让他们自己聊去。” 一脸开明家长的样子,做出来的又是两样事,恨不得让儿子第二天奔民政局。 郭慧也是嘴上说着“反正看孩子自己吧,咱们就是搭桥牵线”,心里却琢磨着得让女儿上点心,毕竟新桥可真是挑不出几个人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33章 节奏 不过家长的满意, 是很难和孩子达成一致的。 向来不反对相亲的宋知音,听闻此事跟她妈发了个大脾气。 郭慧是没办法理解,说:“小赵各方面都符合你要求啊。” 本科学历、身高一米八、相貌英俊、收入尚可、还不抽烟不喝酒的, 她在新桥压根找不出几个合适的。 宋知音被气得险些昏过去,工作时跟同事拍桌的舌战群儒荡然无存, 深呼吸几口气才说:“你早上见过人家,晚上就来这出,生怕别人品不出意思是吗?” 本来他们你拉我推的正有意思,被家长从中间横插一脚,真是不上不下的。 郭慧自觉有理, 说:“是他妈提的, 这不正巧撞见了嘛。” 跟谁巧去?宋知音从来不小看她妈在儿女婚姻大事上的用心。 她从前接受, 是因为那些人都不是赵旭宁,和陌生人以这种方式认识, 并不会有负担。 但现在两个人有着家长不知的联系, 不免头疼起来。 宋知音一颗心突突跳, 只觉得节奏全被打乱, 没好气道:“反正这事你别管!” 郭慧还气呢,絮絮叨叨道:“不是我生的谁管你们?我这心脏本来就不好,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那天……” 又是同一套,宋知音连脑壳都抽起来。 她十几岁时候听还能潸然泪下,这会只会血压升高,心想母女之间恐怕一生无解,有气无力道:“我不想说了。” 挂掉电话,她就躺在沙发上, 整个人宛如死尸。 另一边的赵旭宁也差不多。 他周六晚上的课比较长, 才到家就被他妈的“惊喜”迎面拍一下, 不由得道:“瞎搞什么。” 儿子一直不愿意相亲,是李丽琴的心事。 前两年她还扛得住,最近眼看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亲戚朋友们都做奶奶,肉眼可见的焦躁起来,顾不得自己生的是个倔种,说:“我还不是为了你!” 赵旭宁无话可说。 他并非善于争辩的类型,即使觉得有不合逻辑之处,也只是蹙眉道:“大家都过好自己就行。” 说句实话,父母年轻的时候也并没有一心扑在他和妹妹身上,到这个年纪再来说只为谁而活,多少有些荒唐。 当然,荒唐的事情太多,以至于他偶尔生出有问题的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思及此,他头疼地闭着眼,心想要怎么跟宋知音解释这件事。 本来他已经在循序渐进安排更浪漫的表白,现在真的是骑虎难下了。 好像本来要去扫地,父母喊一声“快点去”,烦躁得只想把扫把也扔了。 节奏被打乱,要么快一点跟上,要么慢下来好融入。 可跳舞的经验,用在和宋知音有关的事上全部不通用。 赵旭宁深吸两口气,觉得还是要讲清楚,手在手机屏幕上动来动去,最后只留下小心翼翼的三个字。 【九日】:睡了吗? 宋知音正在床上生闷气,被嗡嗡的响动声拉回神,从枕头底下把手机掏出来,一瞬间的亮光刺痛双眼,连那点朦胧的睡意都驱散。 她揉揉眼看清后,茫然地失着神,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平心而论,只提相亲的话,赵旭宁确实是不错的对象。 然而别看她嘴上说着俗气,多年后仍旧对十几岁时的暗恋念念不忘的人,骨子里对感情还是天真浪漫。 她不希望赵旭宁成为她妈口中那个合适的人,又怕他趁着这个机会挑明关系。 其实双方都知道,只差一句话的事情而已,毕竟他们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仅仅是朋友关系,瞎子也不信。 但基于他喜欢我的若即若离很有意思,宋知音甚至有点享受,私以为是对从前被拒绝的弥补,好像这样能在日后的感情里占据更多上风。 但日后,于成年人而言烦恼多多。 宋知音扭个身趴在床上,打开小夜灯回复。 【高山流水】:差不多了。 赵旭宁知道她作息准,想想还是一鼓作气,手噼里啪啦动起来。 【九日】:我妈今天在广场遇见你妈了,她一直比较操心我不谈对象的事,希望没有给你带来困扰。 【九日】:大人的想法是一回事,我们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走。 【九日】:对天发誓,相亲我一次都没去过,纯粹是她自己着急。 【九日】:也是她不太知道,但我想现阶段还是不太适合让家长掺和,恐怕没办法解释。 …… 他的话一串接一串,宋知音没打出几个字来,又看到下一条,寻思自己回得不够好,想着重新措辞。 喜欢就是小心翼翼和慌张嘛,她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高山流水】:我妈早上一看见你,眼睛都亮了,家长都这样。 这算提前得到认可吗? 赵旭宁勉强找到一点好处,心里头那半口气松下来,像平常那样聊几句,互道晚安后放下手机。 宋知音扯过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她在这种安全感里很快入睡,醒来甚至觉得烦恼全消,开开心心做早饭。 秉持着花里胡哨的年轻人的原则,她在自己一手布置的房子里,买了十几样小家电。 都是百来块钱的东西,拉开橱柜看的时候却仿佛拥有全世界的满足。 拥有独立的居所,很大程度释放人的购买欲,宋知音租房的时候行李就很简单,不过那会也没空进厨房。 更别提颇有耐心的打算做个华夫饼,最多在楼下便利店买个饭团,忙起来第二顿就得到晚上。 累啊。 思及此,宋知音对她妈又心软起来。 谋生不易,她却没有吃过多少经济上的苦。要不是已经签下好工作,她大学毕业后还会出国深造。 那可不是小钱,连她回新桥的底气,其实都和没有后顾之忧有关。 父母在经济上对子女没有依赖,还能给予更多的扶持,在这个社会已经是幸运。 事事有得失,哪能便宜占尽。 宋知音往碗里敲一个鸡蛋,边用筷子搅匀边说:“大力,放首歌。” 大力是她给音箱起的名字,放的歌向来很随心所欲,今天响起的是《光阴的故事》。 罗大佑唱“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 听上去很像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不过十几岁也会有烦恼。 宋知音哼着调子,仿佛也回到那个年纪,吃完早饭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周日的早晨,她可以休息,赵旭宁要上课。 他八点到舞蹈班,把窗户都打开通风,自己在教室里活动着筋骨,把手机架好开始录视频。 虽然他认为人的副业应该有突破,但一时半会没从自己身上找到更赚钱的能力,暂时还是只能吃老本——挣播放量那点钱聊胜于无,不过账号先做起来才是正经的。 一个爱慕之心熊熊燃烧的男人拥有最大驱动力,赵旭宁还算活力满满。 他为以后考虑,也打算减少一点排课量,最近还在琢磨着有没有资源开个网店之类的。 这年头,只薅一样羊毛也会秃,赵旭宁很怕自己是杀鸡取卵。 他只能加把劲,深为惋惜自己前几年满足于现状。 不过鸡汤都说种一棵树最好的时机是现在,赵旭宁觉得自己还算年轻力壮。 他停下来扭扭脖子,查看视频的同时看一眼昨晚买的东西的发货进度,恨不得给自己插上翅膀去取。 可惜他没这个空闲,很快空荡的教室里就被孩子们挤满。 周末班学生多,吵吵嚷嚷叫人脑壳疼。 赵旭宁不得不扯着嗓门道:“安静!” 他凶的时候吓人,长得很像一口气能打八个的样子,小朋友们也是欺软怕硬,缩着脖子乖乖巧巧的。 不过就管用十分钟,很快又得再喊几句。 宋知音难得来看一次他上课的样子,不由得咬着冰棍想将来他有孩子会什么样? 十一月的天,早晚的风都很大。 赵旭宁课间出来道:“不冷吗?” 宋知音的牙都在抖,不过说:“我们楼下有辆电动车烧起来了。” 整个电路都遭殃,不知道要修多久,她别的不急着抢救,光惦记十八块钱买的雪糕。 赵旭宁鼻子动动说:“没闻见味啊。” 这些商铺的后窗,都是对着小区内部,照理风吹草动瞒不过人,更何况外头还坐着几个家长,上回路口有人打架他们都相伴去看。 宋知音也没闻见,是断电打物业电话才知道的,她耸耸肩道:“能在你这儿蹭个网络吗?” 毕竟非工作时间不去办公室,是每个社畜的常识。 赵旭宁嗯一声,领她去休息室,心想回头也得在里头放点零食才行。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可以明天来看 实话实说,这本的数据特别差,以至于我每天都在思考到底哪里写得有问题。 第34章 对的人 零食这玩意, 十来年前对赵旭宁而言是奢侈。 他逢年过节就眼巴巴在供桌前等着,因为那是最理直气壮可以吃东西的时候。 不过长大成人意味着可以在小事上自由,更何况社会发展至今, 网络实在太方便。 赵旭宁只需要在手机上点一点,很快就有外卖送到。 留的是宋知音的号码。 她还以为是快递, 下意识道:“麻烦帮我放柜子里。” 外卖员在舞蹈班摆设用的前台处茫茫然左右张望道:“柜子在哪?” 宋知音跟他鸡同鸭讲好一会,才意识到不对劲,猛地拉开休息室的门往外走,收获了个大袋子。 她现在其实很少在超市买东西,看到包装都怀念, 一样一样往外拿, 举着棒棒糖挥来挥去。 这种全是色素的东西, 现在的父母应该很少买。 但宋知音小时候很渴望过,甚至自己赤巨资买过一根比脸还大的, 啃得舌头花花绿绿的, 费老大劲都没能吃完。 其实味道很一般, 简直是冲天灵盖的添加剂的味道。 但童年加上滤镜后, 好像变得可口起来。 宋知音叼着糖,觉得自己有一种中二少年的酷炫。 她仿佛在哪部电影里看过,可越要回忆越没有印象,这种抓心挠肝的感觉逼得她直跺脚,在原地团团转。 不该记得的事情倒是直冒出来,比如初二那年的暑假,她爷爷的自行车出了点毛病。 上年纪的人事物,总是时不时需要修补, 老人家那阵子身体也不好, 宋知音就骑去弄。 偏偏车在主人手里没大恙, 倒欺负起小姑娘来,她是东倒西歪差点摔沟里,只能下来慢慢推着走。 七月里的艳阳天,她狼狈不堪,遇见最想见又怕见的人。 赵旭宁本来把山地车的轮子踩得快起火,看到她猛地捏住刹车问道:“车坏了吗?” 宋知音下意识腾出手拨开额前的碎发,秀气地挽到耳后,努力收拾着估计不剩多少的形象说:“骑不动。” 赵旭宁蹲下来研究着,结果一无所获,大概是面子上过不去,他热情道:“你骑我的,我骑这个。” 还有一段距离,宋知音本来不想麻烦人,可少年不由分说,破车也骑出一阵风的架势来,就是速度确实快不了,慢腾腾的很破坏他的英姿。 微风从他们年轻的脸庞拂过,骄阳似火,勉强算起来也算是一段共同回忆。 这样想来,宋知音觉得自己会对他动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那会还有另一个男生后来号称喜欢她,爱好在她校服背后写字画画。 住宿生洗衣服本来就要排队,她每回一搓就是半个钟,后来忍无可忍把这事跟他哥说了。 宋明杰同学朋友不少,带着人去把男生警告一通才算完,就是临走的时候顺走妹妹二十块钱,跟哥们在校门口吃三块钱一份的炒泡面。 物价现在是飞涨,一份十块钱下不来。 思及此,宋知音有点馋,已经想好午饭吃什么。 她的脑袋里向来天马行空的,很多念头都是一闪而过,能从地球起源琢磨到猪肉价格。 从小父母为这个特别烦她,毕竟挣钱都忙不过来,谁有空理会她那么多古灵精怪的问题。 不过等开始上学之后,尤其是中考成绩出来后,通通变成早慧的象征。 宋知音偶尔觉得自己是父母的一块招牌,十几年来续航不充电,现在好像被摘下来,泯然众人矣。 回老家就是议论多嘛,她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有些厌烦,然而人生没有样样都好,在大城市也有别的苦恼。 这一下子,她的表情又变化起来,嘴唇微微抿着,颧骨的位置鼓起来,眼神不悲不喜,平静得宛如在佛台上。 赵旭宁的敲门声,把她拉回现实。 宋知音好笑拽开门说:“这是你的地方。”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来客,况且她一个人能在里面做什么,又不是在家里。 赵旭宁是已经成习惯,毕竟还有个妹妹。 他对性别的概念根深蒂固,看着一茶几乱七八糟的,说:“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宋知音故意打量他道:“讨好得有点明显了。” 赵旭宁就是还惦记着昨晚的事情,说:“我怕你生气。” 风吹草动,他精神就高度紧张,唯恐路被堵死。 宋知音做作地哼一声说:“我有这么小气吗?” 她其实很少表现得这么可爱,平常都很成熟稳重,那或许是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另一面,独属于的感觉叫赵旭宁心安。 他道:“中午想吃什么?” 宋知音铿锵有力道:“沙县小吃。” 暧昧的旖旎被击碎,就好像从时装周的秀台上跳跃到村里的大戏台上。 赵旭宁有点想笑,点点头说:“行啊。” 宋知音突然双手交握,略带撒娇说:“二中门口那家。” 千里迢迢去吃炒泡面,也要遇上对的人才可以。 赵旭宁庆幸于自己周日下午没排课的明智之选,手轻轻掠过她的发顶说:“好。” 宋知音心想他说话真好听,尤其是下课后的那一点沙哑,忍不住道:“你给我唱首歌行吗?” 赵旭宁清清嗓子说:“行。” 他拿上钥匙,把门窗关好后下楼发动车。 宋知音坐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兴致勃勃道:“开始吧开始吧。” 赵旭宁陡然压力大起来,结果起个调头一句就破音。 但他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演出不知道多少,假装没有失误接着唱。 宋知音也想忽略这件事,但莫名憋不住。 她肩膀一抖一抖的越来越不像话,捏着拳头说:“对不起。” 话音刚落,笑声再也克制不住。 赵旭宁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被她一带,自己也笑起来。 他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无奈又无语。 但宋知音觉得有点失礼,迫使自己镇定下来,看着他脸色道:“我不是故意的。” 赵旭宁同样语气道:“我有这么小气吗?” 宋知音心情更佳,心想周末真是美好。 她头靠在车窗上,双手抱臂,双眼微合。 赵旭宁还以为她是晕车,说:“吃话梅吗?” 宋知音现在是千锤百炼的人,不像十几岁那阵子,到学校就没出息的哇啦啦吐。 她眼睛瞪圆说:“丢脸的事不许提。” 赵旭宁老实的双唇紧贴,等车停稳后才说:“吃完饭要不要进学校看看?” 提起这个宋知音还委屈呢,说:“上高中就不让我进去了。” 她高考后来拜访老师,被保安疾言厉色拒之门外,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不法分子。 赵旭宁看她不大服气的样子,好笑道:“你认识郑文强吗?” 有点熟悉,当年二中的学子如云,但大家好像都能混个脸熟。 宋知音思索片刻道:“啊,逆袭那位。” 形容得也准确,毕竟初三时候能从年级吊车尾挤进前五十,可是很不容易。 赵旭宁点头说:“他在这儿上班,等下打个电话让他跟门卫讲一下就行。” 宋知音想起来他们以前常在一起打篮球,不由得望向二中的招牌。 时日久远,十来年前的事情大半模糊,可站在此地空气里好像有熟悉的味道。 略带一点阳光的炙热和喧嚣,回忆好像都变得灼人。 四周只有些悄无声息的变化,乍一看仿佛和从前差不多,仔细瞧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不过是这所学校的过客,它承载一届又一届的学生,最后留下的全是虚无缥缈。 宋知音忽然很感慨,又觉得神奇。 她从没想过自己重返此地,居然是跟赵旭宁一起,两个人甚至处于一种她原来期待的关系里。 以至于她生出不安的感觉,扭过头道:“赵旭宁,你讲句话。” 发表感言吗?赵旭宁还以为要站在操场里才开始。 他并非善于言辞的人,欲言又止,连一个字都没能讲出来。 宋知音心想男人真是不能要求太高,扯扯他的衣角说:“夸夸我。” 赵旭宁好笑道:“母校都以你为荣了,还需要夸?” 当年市二中在中考前十中拿下七位,横幅恨不得贴到竞争学校的门口,人人都看得见。 宋知音一下子觉得对他的要求还是可以再高一点的,推着他说:“我只惦记着母校门口的沙县小吃。” 赵旭宁的体格,不过是迁就她而已。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还穿着校服,像那些青春校园片里演的那样,和喜欢的人打闹。 唯一的区别是里头的主角肯定不会吃沙县小吃的,他们最次也得来个肯德基,毕竟要打广告呢。 作者有话说: 晚上见。 PS:不知道大家会不会有那种某一个时刻,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甚至能准确的想起过去的某一个画面来。 第35章 不可能 只是宋知音心心念念的炒泡面, 跟记忆中的味道相去甚远。 她吃到一半就感觉油堵在喉咙口,一言难尽道:“不应该啊。” 倒是赵旭宁不意外,毕竟回忆会美化, 说:“吃不下别硬吃。” 宋知音具有多数人的传统美德,喝一口水道:“我可以的。” 她眉头都不皱往下咽, 吃完说:“我小时候都这么吃西红柿。” 她不爱吃,她妈爱做,做了还得逼她吃,切老大一块,有两次她都觉得自己会被噎死。 可越是这样, 大人越要强迫, 好像挑食是什么不治会死的大毛病。 赵旭宁心想这太危险, 呛到可不是闹着玩的,他道:“我有个大学同学, 就是卡到花生进ICU了。” 几率很低, 又专挑无心人。 听上去很吓人, 宋知音道:“李瑞博以前要是躺着喝水, 会被我骂。” 外甥都这样叫人操心,等做家长的时候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 赵旭宁小时候也喜欢躺着喝,还干过含着糖睡觉的事情。 现在想来,能长大真是不容易,他道:“越大胆子越小。” 宋知音忽有种被点到的感觉,以为他是在说自己。 她其实有件事一直想问,但很怕打破此刻的平衡,犹犹豫豫没办法张嘴。 所谓得到, 其实也有失去的隐忧, 她想想猛地站起来说:“走吗?” 吓赵旭宁一跳。 他扫码付钱, 拿上水朝外张望说:“太阳还挺大的。” 天气渐凉,中午才是出门的好时间,树影婆娑起舞,二中的操场边种着高大的棕榈树。 宋知音拍着树道:“以前是不是没这么高?” 仿佛吧,毕竟树没有限制性,不像人十来岁的时候就定住了。 赵旭宁眯着眼抬头道:“以前不是这种树吧?” 什么记忆力,宋知音信誓旦旦道:“这树还是我大哥种的。” 他们这一辈的堂兄弟姐妹们,全在二中就读,二十几年前操场上都是土,连水沟也是学生们自己挖的。 不像现在的小朋友,值日都要家长轮流来。 她还替堂姐去过学校一次,心想怎么念书的是自己,到工作还是跑不掉。 赵旭宁有点怀疑,说:“你哥不就高我们两届吗?” 他见过宋明杰不止一次。 宋知音知道他是误会,说:“我大伯的儿子。” 又道:“我只会管宋明杰叫哥。” 乍一听没区别,又仿佛语气都不一样。 赵旭宁也是有妹妹的人,仿佛自己跟前的是赵如静,他道:“从小就叫吗?” 宋知音理直气壮道:“有一年我掉鱼塘里,他把我救上来,才开始叫的。” 原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很不服气的样子。 赵旭宁还知道她小时候骨折过三次,扶着额头道:“你到底有多调皮。” 小孩子乖乖巧巧的才是少数,宋知音笑得眉眼弯弯说:“超级。” 居然大方承认了。 赵旭宁真是哭笑不得,无奈道:“你啊。” 宋知音只管笑,继续往前走说:“教室好像都锁着。” 又道:“周日不该上课吗?” 他们那几年可是水深火热,二中狠抓升学率,恨不得一个礼拜都不放假。 但现在管得严,连晚自习据说都取消了,学业压力却更大。 不给补课,又要考得好。 说实话,宋知音认为不大可能,虽然她的成绩上是天赋取胜,但刷过的题也有人高,可见学习于多数人而言,本身就没有捷径走的。 不过赵旭宁道:“以前也只有实验班上。” 因此他也不会屡屡周末不回家,就为了在校园里晃荡,增加见面的几率。 宋知音错误的记忆被纠正,赶紧转移话题说:“你以前坐哪块桌?” 赵旭宁成绩不好,被老师发配边疆,隔着窗户指着说:“跟你一样。” 宋知音是因为高。 她也不喜欢在老师的眼皮底下,毕竟不方便偷看小说,只是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我坐哪?” 赵旭宁知道的可太多了,只是没想到居然会说漏嘴,他犹豫两秒,忽然看到走廊的墙面上有几个小小的字。 我喜欢LXY。 赵旭宁不知道LXY是谁,但他好像看到十几岁时候的自己,把SZY写了一遍又一遍。 他故作轻松道:“因为关注了。” 宋知音好像听不懂人话,茫然道:“为什么关注?” 赵旭宁心想这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问题,说:“因为喜欢。” 课间往返于三楼和二楼的频繁,去小卖部路上的擦肩而过,做操时快扭断的脖子,他曾经太沉溺于暗恋中,好像已经成为习惯的一部分。 明明已经很清楚,宋知音却更加反应不过来,说:“喜欢什么?” 关注这个世界吗? 赵旭宁以为她是想听那句话,说:“喜欢你。” 他的心思已经是全世界皆知。 宋知音看上去一点也不惊喜。 她的表情像天雷劈过,有些用力地捏着他的胳膊说:“你以前喜欢我?” 赵旭宁觉得自己好像要说“不是”,迟疑道:“怎么了?” 宋知音尽量捋顺思路,盯着他的眼睛说:“一直吗?” 一晃有十年,赵旭宁微微低头看她说:“嗯,一直。” 宋知音曾经被拒绝过的委屈便成荒唐,脸上全是不敢置信。 她喃喃道:“怎么可能。” 事情有异,赵旭宁只能再问道:“怎么了?” 宋知音颇有些语无伦次道:“我给你发信息的时候你不是这样说的。” 信息?赵旭宁心漏一拍,对不上的弦却有好几根。 他手放在她肩上,微微弯着腰说:“什么信息?” 宋知音仰着头,眼睛聚不上焦,连句囫囵话都讲不出来。 她道:“中考后,我肯定是发了,你有回的。” 赵旭宁隐约察觉到真相离自己不远,坚定道:“我没收到。” 宋知音连连摇头说:“你有!” 又茫然道:“难道是灵异事件吗?” 明明是很严肃的时候,赵旭宁却有点想笑。 他道:“我们来捋一捋。” 宋知音的灵魂仿佛都不是自己的。 她以局外人的姿态说:“中考后,我给你发过表白的信息。” 现在轮到赵旭宁道:“怎么可能。” 他迫切想要表明自己的想法,说:“真的没有。” 宋知音已经镇定下来道:“短信还在。” 她前阵子刚翻出来看过。 赵旭宁也看过没多久。 他一咯噔,想起个可能性来说:“是你的号码吗?” 宋知音心想那不然还能用谁的,但对自己也产生了怀疑,说:“是我的吧。” 尾音都带着不确定。 赵旭宁是收到过几次表白,没有署名的信息只有一条。 他道:“尾数123的号码,是你的吗?” 宋知音话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宋明杰的。” 那些回忆里被漏掉的细节,此刻全都浮现。 奇怪的是,她反而平静下来说:“我们到底是有缘分,还是没有。” 老天爷开了个大玩笑,不会是什么预示吧? 不管有没有,赵旭宁都要把这根线续上,他铿锵道:“肯定有。” 指腹划过她的眼角说:“对不起。” 不喜欢,本身没有错,但乌龙至此,宋知音只觉得不可思议。 她此刻很想时间倒流,倒不是去阻止,而是好奇事态是如何发展成这样的,只说:“我会把宋明杰宰了。” 赵旭宁温柔道:“要递刀吗?” 他说不生气是假的,但一件事震惊太过,好像连接受都变得特别快,甚至说:“是我不够主动。” 怎么还反省起来了。 宋知音提醒道:“不觉得现在该说点什么吗?” 赵旭宁设计的种种场景都没有实现,但有些话确实需要一点机缘巧合。 他道:“知音,我很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宋知音说“我愿意”,恍惚以为是在发誓共度一生。 她半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心思仍旧飘忽,说:“如果没有误会会怎么样?” 赵旭宁不知道,因为无中生有是件难事,他实诚道:“或许现在就不会在一起。” 十年太长,有情人也未必能成眷侣,十几岁时的变数太多,能从校服到婚纱的寥寥无几。 比起青春,宋知音觉得还是余生更好。 她只是再重复道:“我跟宋明杰没完。” 作者有话说: 评论我都看了,总结了一下这本的问题,其实这几个月来一直属于疲惫的状态,更新上确实很差劲,又试图在书里加入了一些不擅长的部分。 会努力的,明天见~ 第36章 无罪 晚上十一点, 宋明杰浑身酒味回家。 他是被人送到路口,自己歪歪扭扭走进来的,心想客厅的灯怎么还亮着, 进去一看说:“怎么还没睡?” 又打哈欠道:“怎么回来了?” 宋知音严肃地看着哥哥道:“你过来。” 宋明杰说醉吧,还有点清醒, 他往沙发上一歪,眼睛睁不开说:“要多少?” 心想她现在自己住,吃喝花销都要钱,能撑这么一阵子,已经很了不起, 毕竟爱好跟挣钱有时候就是冲突的。 宋知音本来是有点生气的, 火气顿时发不出来, 干脆硬邦邦道:“你的全部财产。” 宋明杰还是有点钱的,他对妹妹向来大方, 竖起手指打个酒嗝说:“只能, 一半。” 剩下的他还得花呢。 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掏手机, 宋知音更是被噎住, 恶狠狠踹他说:“不行,必须全部。” 宋明杰嗷一声骂道:“你娘的,会疼!” 又拍着自己的腿说:“哦,咱俩一个娘。” 看上去像个傻蛋,宋知音没好气道:“讲正经的,我有事说。” 她本来有更谨慎的措辞,想不带任何情绪的说明这件事,现在已经做不到。 自己开了个不正经的头, 现在居然倒打一耙。 宋明杰没从气氛里品出紧张来, 仍旧懒洋洋眯着眼小憩说:“讲啊。” 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 宋知音心里的火又蹿上来,只觉得网上那么多骂的男朋友估计就是这种。 她语带威胁道:“宋明杰!” 叫叫叫,宋明杰勉强坐直说:“你倒是直接讲啊。” 跟这儿拖来拉去做什么。 其实从理智上,宋知音并不太愿意说。 她知道她哥的性格,一准会特别内疚,当年的事情已成定局,让更多人不高兴仿佛没什么意义,因此她事到临头反而犹豫起来,抿抿嘴说:“我不讲了。” 宋明杰都已经正襟危坐,哪里肯放过,自己那些胆大包天的猜测都冒出来,一张脸煞白道:“你不会搬出去没几天,就给我做舅舅吧。” 别的不说,他妈能把这个家给拆了。 宋知音才独居个把月,哪怕当夜迫不及待跟赵旭宁发生性关系,现在也只有小概率能怀上娃。 她翻个白眼道:“下蛋都没这么容易。” 宋明杰十几岁还能说出叫妹妹憋住大姨妈的傻话来,单身多年至今也没什么进展,心想难道是赵旭宁不容易,看着可不像啊。 他这喝过酒的脑袋晕乎乎,连智商都快有点不正常,摸着下巴一脸纠结。 宋知音要是知道了,估摸着现在真能揍他。 但她猜不到哥哥有多么天马行空,心想自己当时真的早恋一直没分手的话,估计是有孩子了。 她道:“本来有机会的。” 什么叫本来,宋明杰越发绕不过弯来,甩甩头说:“我听不明白。” 宋知音拍他的肩膀说:“我跟赵旭宁表白那次,手机里插的是你的卡,他不知道是我。” 宋明杰疑心自己喝到假酒,啊一声重复说:“我不明白。” 好像学渣跟不上进度,还要怪老师教得不好。 宋知音用力他肩上捶一下道:“我真的会被你气死。” 看看这态度,跟火上浇油有什么区别。 莫名其妙,宋明杰只觉得妹妹格外暴躁,抬头看一眼吊灯,险些被光刺瞎眼,闭上眼道:“等会啊。” 他有点转不过弯来,得好好捋一捋才行。 宋知音看他脖子后仰,嘴巴微张的样子,心想怎么看着有点痴呆,别是自责得疯了。 她小心翼翼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 没什么吗?宋明杰收回目光望向妹妹。 他已经消化完刚刚的几句话,愣愣道:“有什么。” 宋知音感觉他好像受到太大的冲击,看上去更加的不正常了。 她道:“嗯,你这样我很尴尬。” 宋明杰慢慢扭着头说:“是我的错。” 他想起来了,那阵子自己确实一直霸占着妹妹的手机,大概是哪天他忘记把卡换回来,一般人用之前,也不会想到里面插着别人的卡。 对错有点太严肃,宋知音只能形容为阴差阳错,她道:“老天爷是这样安排的。” 迷信一点,说不定当时避开的不止有早恋这件事。 宋明杰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贼老天,他叹口气说:“我现在有点木。” 跟生锈的车链子差不多,掉下来就动不了。 宋知音只是认为有必要告知他,转移话题说:“赵旭宁今天跟我表白啦。” 虽然有点迟,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宋明杰哦一声说:“挺好的。” 又道:“钱全给你吧。” 不做点什么,他实在于心难安。 宋知音也知道,索性双手一摊道:“就当你随份子了。” 就是结婚的日子未定,不过她可以先给自己买个包。 宋明杰语气沉痛,却不是因为钱,说:“以后我挣的钱都给你。” 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按本地人对庙的和婚姻的重视,他现在基本是需要下地狱的程度。 怎么整得像要用一辈子赎罪,宋知音好笑道:“那我未来大嫂怎么办?” 兄妹之间再亲密,一旦有自己的家庭,就是两回事,她偶尔很害怕她哥有对象后会变得不一样,告诉自己要提早做好准备。 但宋明杰别说是喜欢的人,二十几年来只对土地爱得深沉,无所谓说:“那就不结。” 反正他现在过得挺好的,将来兴许能指望妹妹的孩子给自己送终签字,还能把地也留给他们。 宋知音切一声道:“有理由怀疑你用我做不结婚的借口。” 又说:“虽然有点遗憾,但感觉也没那么差劲。” 她跟赵旭宁确实在青春里错过了,但设想只有美好存在是不理智的。 十几岁的他们缺点多多,连自己的未来都不稳定,在每个岔路口都有感情摇摇欲坠的风险,谁能保证当时在一起,现在还是在一起。 宋明杰只当是安慰,叹口气说:“那我也不好意思刁难赵旭宁了,还骂他那么多。” 敢情妹妹的眼泪不是因为他才掉的,想想还怪冤枉的,又有些微弱的歉然。 宋知音想想可真是没少骂,忽然说:“我建议你现在去跟土地爷忏悔。” 家里就摆着佛堂,老天爷会原谅他的。 新桥出生长大的孩子,嘴上再怎么说不迷信,遇上事也得拜一拜再算个好日子。 因此这话虽说听上去有点不正经,不失为一个好提议。 宋明杰往蒲团上一跪上,心想自己着实是罪孽深重。 他甚至打算给山区捐点钱,扭过头说:“我请赵旭宁吃饭吧。” 宋知音心想那确实是能吃的,说:“我也想让你见见他。” 是以男朋友的身份,再更加正式的场合上。 宋明杰现在没有啥好的立场,他觉得自己也很难昂首挺胸摆什么大舅哥的谱子,心想怎么会这样。 他无奈叹口气说:“更觉得对不起了。” 宋知音挪到他身边跪下说:“那帮我们求个长寿吧。” 厮守终生,听上去好像也不错。 宋明杰心想要是能换命也行。 他曾目睹妹妹的难过,万万没料到居然是因为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下子太多。 宋知音头回真的觉得有人的脸能像打翻调料盘,笑出声说:“宋明杰,你可以缺德一点。” 宋明杰就是太有良心,才会深陷在自责中。 他大概是三五年缓不过来了,沉重道:“我尽量吧。” 宋知音给土地爷上香,心中默念道:希望我哥做个快乐好人。 就是一时半会,宋明杰很难得到快乐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这一章本来写得很严肃的,但哥哥好像变成大罪人,所以改了,因为有罪的是作者(bushi)。 第37章 会面 宋明杰不止不快乐, 他还不硬气,尤其在面对赵旭宁的时候。 正是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已经算晚秋的寒气让人慎得慌。 宋知音把阳台门关紧, 搓着手说:“幸好有地暖。” 新桥其实不冷,冬天里不会低于零下, 很多人家里的空调甚至没有制暖空调,像暖气这种东西更像是天外来物。 安装的时候,父母是极力反对的,只觉得完全的冤枉钱。 不过宋知音自己愿意,坚称哪怕只开一个小时, 也要把这玩意用上。 温暖, 会让人倍感喜悦。 就是宋明杰现在感受不太到, 他深吸口气说:“这牛肉怎么还硬邦邦的。” 谁叫他临时要吃火锅,宋知音能从冰箱里把这些食材都翻出来都已经很不容易。 她道:“我看是你太心急。” 宋明杰是急, 说:“这不请赵旭宁吃饭嘛。” 虽说是赶巧, 但人家下课了就过来, 总得马上开饭吧。 宋知音心想他怎么好意思说请, 戳着桌子说:“哪样你买的?” 可都是她的打下来的江山。 宋明杰理直气壮道:“我买的酒。” 几千块钱一瓶,他可是一口都没给自己喝。 宋知音心想他们俩分明都不爱酒,真是瞎花钱,忍不住吐槽道:“你要真想示好,不如送他个游戏机。” 每回打发时间还能记着宋明杰的好。 但宋明杰也有自己的坚持,说:“那是小孩子的玩意,真送人家喜欢的,传出去叫什么事, 你看大人怎么想。” 张嘴闭嘴的都是大人, 宋知音嫌弃道:“你油腻。” 有点变成小时候最不喜欢的那种人了。 平心而论, 宋明杰是很健壮,毕竟他作为农场主,见天的抡锄头下地,春耕秋收的从不推诿,人是黑漆漆没错,线条也很明显。 他哈一声道:“你小娃娃。” 按本地的算法,宋知音已经是眨眼三十的人了。 她扮个鬼脸,磨着刀想给鸡翅划拉两下。 宋明杰的注意力被拉过来,心想一不留神怎么出现跟火锅没关系的东西。 他道:“这玩意怎么煮?” 宋知音还觉得他没常识呢,说:“我买的是一体锅,也能烧烤。” 挺高级的,宋明杰拉开厨房的抽屉看说:“你这些锅碗瓢盆也买得太多了。” 光煎鸡蛋的设备就有仨,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黄金蛋。 宋知音就爱花这种钱,她一天到晚的消费都零零碎碎,乍一看没什么,堆起来全是真金白银。 宋明杰算是看出来自己那点可怜巴巴的存款都花哪了,说:“你给赵旭宁做过饭吗?” 怎么就审开来了,宋知音道:“做过三明治。” 她早餐机特别多,恨不得做出百八十个花样来,午晚两顿则是都叫外卖。 宋明杰心想面包片夹半成品没难度,说:“别让他觉得你太会做饭。” 太能干的人,要负担的事情越多,而有一就有二,她可不能把自己砸在家务上,适当显示出笨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这套理论,宋知音在网上看过很多次,她哇塞一声道:“你平时是不是没少看婆媳专栏啊?” 连这种话都会嘱咐了。 宋明杰是看得挺开心的,但随意找借口说:“是大数据推送的。” 他就点进去看过一次,现在整个推荐页都是,叫人逃都逃不开,他也是无可奈何啊。 宋知音才不信,不过说:“做饭挺有意思的。” 她爱做花里胡哨的那种,不然当时也不会学烘焙。 宋明杰心想她回家后可没做过几次,酸溜溜道:“我没咋吃过。” 宋知音道:“妈不让我做的。” 嫌她手脚慢事情多,光备菜的碗就要十几个,回回进厨房都要嘀嘀咕咕的,好像生怕人家吃得太高兴似的。 宋明杰也想起来了,或者说不止是在妹妹做饭这件事上,无可奈何说:“那洗碗机就是摆设。” 家里明明有,却不让用,简直是荒唐。 钱还是宋知音掏的,她光研究从哪连接水管都花好几天,先斩后奏趁着家里没人给弄上的。 但用不用轮不到她做主,只能破罐子破摔的吃完碗一放走人。 宋明杰在家也不干家务,因为他妈眼里容不下一粒灰,是有那么点小洁癖在的,有时候半夜里还要收拾卫生。 他道:“想不明白,这么苦图什么。” 像自建房有三层,逢年过节都要大扫除,他小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被父母拽去干活,耽误自己玩的时间。 但小朋友没有选择的权利,长大后仿佛也没有,他去年甚至都找人回来做。 结果他妈板着脸,等清洁工回家自己拽着拖把又来一遍,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做父母的,好像最知道怎么直白的让子女不高兴,净往他们的伤口上戳。 宋知音已经不止一次被添堵,说:“我们先让自己快乐吧。” 宋明杰除了此刻,都是很高兴的,他听见门铃声道:“我去开。” 这个点、这种天气也不会有别的客人,宋知音嗯一声,继续处理着手上的食材,支着耳朵果然听到赵旭宁在讲话。 赵旭宁刚下课就往这儿赶,裤脚还有点水,拍着肩头道:“宋哥。” 这个称呼,他叫着也不顺口,但觉得还是礼貌一点的好。 宋明杰听着也别扭,心想干脆直接叫大哥好了,反正他红包都已经准备好。 但女方家长太上赶着不叫事,他道:“你这裤子吹一吹吧。” 赵旭宁本来想说不碍事,还没来得及,吹风机已经到手上。 他想想还是插上电,把裤脚拽高吹着。 宋知音听到吹风机的声音,只觉得哪里不对,从厨房探头出来道:“几千块钱的东西,你拿来吹裤子!” 她买的时候可是差点咬碎牙,用的时候还搜了攻略,因为是新宝贝,只等着摔头一次后再来改变态度。 她叫得大声,但语气没什么,只有宋明杰才真的是吓一跳,说:“一个吹风机?” 怎么不到大街上抢去啊,他瞅着分明是平平无奇。 不像他这么惊讶,赵旭宁还是挺淡定的,好歹是上过电视的人,还有几个朋友在娱乐圈混着。 哪怕三十六线,形象也是很重要的,别说是吹风机这种可以持续重复使用的东西,哪怕一件白T恤都有讲究。 赵旭宁道:“还有好几万的。” 宋明杰越发无法理解,不过没从他语气里听出一点异样来,还是颇为满意的。 他是带着一点挑剔的眼光看赵旭宁的,心想妹妹有点恋爱脑的倾向,自己可得清醒些。 毕竟他自己也是男人,什么不知道,想想说:“宋知音就爱瞎花钱。” 带着一点批评。 说实话,几千块的吹风机,赵旭宁有钱也不会买。毕竟他的头发一直短短的,洗完毛巾一擦就干,不过说:“她喜欢嘛。” 喜欢,这钱就值得花,宋明杰觉得这个言外之意很好,刚要接着往下说,宋知音出来道:“等饭吃小心没饭吃。” 再唠嗑,她通通赶出去算了。 齐刷刷的,俩男人缩缩脖子,小鹌鹑一样进厨房。 很快样样准备齐全,宋明杰开酒说:“我也不太懂,旭宁,你尝尝这个。” 怎么还省下姓了,宋知音都没这么喊过呢。 也不知道是打开阳台门通风的缘故,还是被肉麻的,她抖抖说:“你俩别醉就行。” 宋明杰心想他选的可是度数低的,举杯道:“小瞧人,来,旭宁,走一个。” 金黄色的香槟在玻璃杯里晃荡,空气里全是火锅烧烤的香气。 赵旭宁只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也在往外跑,心想比叫他二赖子还致命。 他道:“哥,你不用太客气。” 你来我往的,宋知音只觉得他俩在演大人,咬着筷子笑。 她成为这件事的最大链接点,作为被爱的那个人得到许多,头回觉得幸福是真的会冒出泡泡,一晃一晃的。 没个正形,宋明杰都觉得她不该是谈恋爱的年纪,还和小时候过年时躲亲戚们一样。 宋知音从小就装出书读得多人有点傻的样子,符合大家对学霸的刻板印象,对她一些不礼貌也熟视无睹,只拽着宋家老大刨根问底,问来问去又都是那几句。 尤其这两年,宋明杰的婚事成为三代人的焦点,他预感妹妹谈恋爱的事情一暴露,自己生活在家里的最大困难会铺天盖地迎面而来。 尤其本地讲究个先后顺序,他仿佛大山在前,不由自主看向装修好却没住过的新房间的门,心想妹妹的私人空间是很快要留不住了。 因为他很快要躲在此处,得到些许喘息。 作者有话说: 下午去爬山了,现在宛如一摊烂泥,预感明天四肢都不是自己的。 明天见。 第38章 喝醉 这顿火锅一直吃到半夜。 宋知音困得直打哈欠, 看着跟前俩醉鬼,心想有完没完。 但喝多了的人是决计不会承认的,还一个赛一个嘴硬。 宋明杰都大舌头了, 结结巴巴道:“干,干杯。” 赵旭宁把杯子举起来, 仿佛是喝酒机器人,一饮而尽潇洒得不得了。 可惜他连眼睛都快没办法聚焦,放下去的时候也不知道看向哪,杯子哐啷就掉地上。 不锈钢在地上滚两圈,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宋知音终于无法忍受, 翻个白眼道:“都给我睡觉去!” 宋明杰接收到命令, 迟钝地撑着桌子站起来。 他其实也很渴望休息, 挪着腿打开房门后往床上一躺。 明天那床肯定很臭。 宋知音啧啧两声摇摇头,又托腮看着赵旭宁。 他大概还知道这儿不是自己的家, 摸着口袋找钥匙, 手半天都没掏出东西来, 喃喃道:“咦, 怎么不见了。” 宋知音都听见钥匙碰撞的声音了,无奈道:“你这还能回去吗?” 赵旭宁眯着眼,甩甩脑袋道:“有点想睡觉。” 不错,看上去还算清醒,宋知音扯着他的两颊道:“那你就在地上睡吧。” 刚用地暖那天,她自己也睡过一回,还挺舒服的,地方还大, 不像翻身就从沙发上掉下来。 赵旭宁好像就等着这句话, 呈大字型往地上一躺。 他的手长脚长, 餐厅的位置全被占尽。 宋知音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轻轻踢他一下说:“好歹去客厅啊。” 她本来以为不会有反应,没想到赵旭宁像仰泳一样,划动着四肢,头猛地蹿前去。 宋知音没见过这种酒疯,掏出手机觉得不能错过,好笑道:“睡醒有你尴尬的。” 此刻的赵旭宁浑然不觉,两只手交叠在腹部,看上去乖巧得叫人不忍心。 就是约莫太热,他扭动着把套头衫脱掉丢一旁。 宋知音眼睛都瞪大了,下意识盘腿坐好。 说真的,活的腹肌她也没怎么见过,伸出一根手指头想戳戳。 不过她头回谈恋爱,很多时候不太好意思,想想把手缩回来,连目光也不再停留,起身把剩余的食材打包好放冰箱里,厨余丢进垃圾桶,锅碗瓢盆们放进洗碗机。 号称再高科技的产品,都会发出细微的动静。 宋知音关好厨房门,甩着手上的水,把玄关处的灯留下,进自己房间洗漱。 洗完澡,她觉得有点不放心,还是出去看看。 宋明杰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被窝里,只露出个脑袋来。 赵旭宁翻过身蜷缩着睡,看上去可怜巴巴的样子。 到底是冷还是热? 宋知音想起带外甥女睡觉时一夜给盖七八次被子的忙碌来。 她把自己粉色的小毯子拿出来,捏着两个角往赵旭宁身上一放。 但赵旭宁本来就火气旺,不过两秒把毯子也丢开。 看来还是热,宋知音也就不再操心,又有些犹豫道:“要不摸摸?” 小孩子的体温,也是要靠后脖颈才准确的。 此刻四下有人,却无回应,只有轻微的呓语,宋知音自我解读道:“可以对吧。” 反正她还是想摸一下,毕竟赵旭宁的背看上去也很有意思。 她感觉自己像流氓,又理直气壮道:“叫你不穿衣服。” 话音刚落,仿佛睡得起不来的赵旭宁睁开眼。 他的目光里只有茫然,看着天花板,压根没反应过来在哪。 怎么看着呆呆的样子,把宋知音吓一跳,摆摆手说:“还认得我吗?” 赵旭宁是醉,又不是失忆,笑笑说:“我女朋友。” 这口气像是在跟谁做介绍,难道这屋里还有别人? 宋知音被自己的联想吓得毛骨悚然,赶快把所有灯都打开。 亮如白昼,赵旭宁捂着眼,却在这一瞬间的刺痛中得到清醒,他道:“知音。” 他有一副好嗓子,尾音像是含在情意里,宋知音在他跟前坐下关切说:“头晕不晕?” 艺术生的身体就是本钱,像酒精这种容易发胖的东西,赵旭宁是很少沾的,因此他也不大能喝,比划着说:“一点点。” 不知道是逞强还是坚强,宋知音无可奈何摇摇头,又说:“不回家的话要跟你妈讲吗?” 她反正还需要跟家里报备,毕竟养女儿的父母操心许多。 但赵旭宁都二十六的人了,又是男孩子,坦然道:“我没门禁。” 又直勾勾看着她说:“可以夜不归宿。” 哇塞。 宋知音不由得看向哥哥的房间,哒哒哒过去关好门,又跑过来说:“少耍流氓。”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赵旭宁是哭笑不得,他拍拍自己的脑门说:“我没有。” 一股委屈巴巴的劲。 宋知音不由得哄他道:“好,没有。” 语气特别的柔和,连嘴角都微微上扬。 赵旭宁不知道究竟是酒精还是气氛,自己的耳朵好像都烧起来。 他的意识其实一半还在本能的操控下,说:“知音。” 专家说,给予小朋友回应是很重要的,宋知音道:“怎么啦~” 赵旭宁压根不太确定自己在做什么,就是想叫叫她,乖巧道:“没事。” 双手放在大腿上,不知道的以为在幼儿园上课。 宋知音在他手上拍一下说:“那就睡觉。” 赵旭宁老老实实地哦一声,却又舍不得闭上眼,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宋知音喜欢他的眼睛,戳他的脸说:“不许看。” 赵旭宁的手更快,一把握住她的手指说:“我好喜欢你。” 干嘛呢这是。 宋知音很怕她哥现在出来,不安地看一眼房门,有些敷衍道:“我也喜欢你,快睡吧。” 赵旭宁还是能察觉出来的,肩膀一垮说:“小骗子。” 亲昵又委屈,有尾巴的话估计都摇起来了。 宋知音都觉得他喝醉会变个人格,又疑心男的那张嘴专门对付自己。 但还是赶紧正襟危坐说:“我是超级喜欢你。” 这下真诚很多了,赵旭宁比较满意。 他莫名其妙比个心说:“送给你。” 宋知音又感动又好笑,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肩膀一抖一抖,特别认真道:“谢谢。” 赵旭宁拍拍她的肩膀,严肃得像是什么国宝交接仪式,说:“不客气。” 宋知音开始怀疑他喝的是假酒,心想宋明杰别是被人骗了。 她道:“你真的要睡了。” 赵旭宁用力点点头,晃得自己有点头晕,再次说:“知音。” 一而再再而三的,宋知音好脾气道:“到底怎么啦?” 赵旭宁茫然地摸摸心口说:“跳得很快。” 宋知音试图去把他的脉,没品出什么特别来,心想男人的胸应该能碰,手掌往上一覆。 赵旭宁觉得跳得更快了,都快赶上唢呐的动静,眼神无辜地看着人。 宋知音都没办法跟他对视,仓皇道:“睡一觉应该就好。” 赵旭宁现在觉得睡完应该会更不好,在酒精的唆使下更加勇敢。 他不由自主咽口水说:“知音,我好喜欢你。” 宋知音心想怎么连呼吸都凑近了,下意识闭上眼。 赵旭宁要是再问,就跟白痴差不多,他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撑着地,上半身往前倾,无师自通地贴着她的嘴唇。 宋知音用的沐浴露很香甜,和洗发水混合在一起,成了最独一无二的香水。 赵旭宁觉得那是对他欲、望的火上浇油,一切都逐渐往不可收拾的方向,变成最原始的掠夺。 宋知音察觉到危险,喘着气道:“我哥还在呢。” 赵旭宁都快忘记自己身处何地,理智慢慢回笼,在她额头亲一下说:“晚安。” 怎么就晚安了,宋知音有件事憋了一晚上,心想自己也得满足才行。 她一脸恶霸的样子说:“不许动。” 赵旭宁仿佛被定身,手悬在半空中。 宋知音粗糙地在他的腹肌上按一下,赶紧撒腿跑。 掌心的那点温度转瞬即逝,赵旭宁垂着眼看,心想原来她好这口。 这有何难,他哪哪都可以只属于她。 作者有话说: 疫情真的改变了很多,今天去买布洛芬,店员登记了信息,还让我去做核酸。好像从前普通的事情,现在都变得复杂起来。 明天见。 第39章 知道 大概是知道自己哪里吸引人, 赵旭宁第二天彻底开屏,不要脸地拉着自己的衣角道:“你再摸摸。” 都快拽着女朋友的手往上放。 宋知音瞪大眼看他说:“这算□□吗?” 心想心也太没羞没臊了吧。 赵旭宁做实这一说法,捏捏她的脸说:“那诱成了吗?” 说话就说话, 靠那么近做什么,还是男人都有这种无师自通的男女本领? 宋知音在他胸口戳一下, 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说:“还是大白天呢。” 赵旭宁也挺不好意思的。 他平常可不是这个脾气,轻轻碰一下她的脸道:“那晚上呢?” 晚上啊,宋知音双手一摊说:“我有约。” 她要跟朋友去吃饭,五点一到就只剩下车尾气。 赵旭宁才帮她关好铁闸门,回头一看人都不见了, 自己上楼等外卖。 舞蹈班本来就一个老师, 空荡荡是正常的, 但大概有过短暂的热闹,他涌出一点寂寥来, 有点像大学毕业的时候, 寝室里慢慢腾空。 很多人就是那天开始再没见过, 以后也不会有机会。 赵旭宁突然觉得悲伤, 戳着手机等待着某个人的消息。 宋知音是一路畅通无阻到市区,把车停稳后才看手机。 她绕着车子走一圈,特别的得意,拍照发出去。 【高山流水】:我超厉害,一把进,稳稳的。 【九日】:很棒,进步非常大。 宋知音开车的最大困扰就是停车,因为她还有点小小的强迫症, 非要左右开门都好下才行。 【高山流水】:请夸得再有诚意一点。 诚意?那大概是文字太冷冰冰, 听不出态度吧。 赵旭宁选择发语音道:“我们知音很棒。” 宋知音捧着手机笑得心花荡漾, 有点像十几岁的小姑娘。 她甚至往前蹦跶一下,有裙摆都想晃两下。 开心成这样,吃饭还看手机。 周荣云调侃道:“你这恋爱谈得真了不起。” 宋知音不好意思笑笑说:“我是老树开花嘛。” 她二十五岁的初恋,携带着十五岁的时的热烈,几乎快要不可收拾。 周荣云比她还大一岁,对她比手势骂说:“别拉我下马。” 宋知音抱歉道:“sorry,主要我没谈过恋爱。” 其实她长得不像没谈过的样子,起码有几年很像被落拓浪子抛弃的女文青。 就是小说里那种眼神明媚又忧伤的女孩子,仿佛有百八十次情伤。 周荣云道:“反正十几年栽在赵旭宁身上了。” 都没见过变心的时候。 宋知音也觉得自己挺栽的,眼睛亮晶晶说:“是不是很浪漫?” 成了那种特别有故事的女同学。 周荣云无奈摇摇头,第一百遍说:“你当年应该学文的。” 宋知音文科成绩其实更好,性格也适合,但大环境的舆论下,让她最终弃文从理。 不然她怎么会学计算机,钱大把挣,头发哗啦啦往下掉。 不过她现在不像离职的时候那么反感,只把它当作对未来人生的保障之一。 语言、知识都是手段而已,使用权现在在她手上。 拥有决定何种未来的人生,好像有点酷。 宋知音很喜欢现在的自己,突然说:“其实我们当时要是早恋的话,应该会分手。” 周荣云本来以为她是因为不想让宋明杰太自责才一直这么咬定,这会却觉得不是,说:“为什么呀?” 宋知音戳着碗里的鱼肉说:“我那时候觉得赵旭宁的成绩不太好。” 学校的环境,会让人看重分数,她为此在青春期得到许多自信,在家长和老师那里都有特权,自然而然将之作为很重要的参考因素。 周荣云吃惊道:“我以为你不在乎这个。” 宋知音现在是无所谓,她受到的教育越多,越觉得以此为标准是浅薄。 她道:“因为我长大了。” 周荣云都笑了,说:“算,毕竟你人生才四分一嘛。” 宋知音心想这也是对自己能长命百岁的美好祝愿,乐颠颠道:“这样讲起来我好像还有很多时间。” 周荣云开玩笑说:“有很多时间谈恋爱对吧?” 两个人说说笑笑,一个晚上过去了。 宋知音驱车返家,进屋先放首歌,才给赵旭宁发消息。 此刻已经是十点,赵旭宁下课后录了两个视频,正在舞蹈班的休息室剪辑。 他并不擅长这个,一边还播放着教学视频,最终发现自己是从拍摄角度开始就有问题,对着手机皱着眉。 不过微笑只在一瞬间,他看到宋知音的站着就高兴,看一眼手表,还是想见她,索性打电话。 宋知音正在阳台收衣服,听见声把它们往沙发一扔,空出手接电话说:“怎么啦~” 赵旭宁都能想象她说话时候的表情,不自觉柔声道:“是不是很困?” 按宋知音的作息是差不多了,她眼睛一转说:“还行。” 赵旭宁还不得顺杆上,说:“我好久没看到你了。” 这才几个小时,宋知音觉得他才是老树开花,点外放开始收拾头发,说:“所以呢?” 赵旭宁直白道:“我能去找你吗?” 听上去是可怜巴巴又可爱,宋知音吊胃口,沉吟片刻说:“来吧。” 她挂了电话赶快把内衣穿好,只来得及给自己补个口红。 可大晚上的,嘴唇红艳艳更像是邀请。 宋知音擦掉之后,就躲在猫眼后面看。 看得很正好,赵旭宁整衣服的动作一览无遗,甚至还抹了把头发才要敲门。 就他那寸头,有啥好整理的。 宋知音出其不意拽开门道:“你是短跑冠军吗?” 从舞蹈班到这儿也有几百米,更别提等电梯也要时间。 赵旭宁气已经喘匀了,说:“我体力好。” 楼梯间的声控灯正好暗下去,哪个男的黑漆漆说这种话。 宋知音不得不联想,恼羞成怒掐他说:“厉害啊你。” 赵旭宁不敢惹她生气,小声说:“我很想你。” 宋知音多吃这套啊,心想自己真好哄,侧过身让他进来。 屋里明亮又温暖,赵旭宁感叹道:“地暖好啊。” 他以前怎么没想过搞一个,回头装修的时候得记着。 不过下次装修,应该就是结婚的时候。 家里给他备的婚房也在这个小区,叫人不得不期待。 宋知音就看他眼神飘来飘去的,拍他的肩膀说:“打什么坏主意啊?” 赵旭宁才不想吓着她,只伸手抱她说:“这个。” 宋知音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仰起头说:“怎么有女孩子的味道?” 什么女孩子,赵旭宁亲亲她的额头说:“赵如静买的香水,放很久了。” 他平常没这习惯,但下课光换衣服还怕自己身上有味道,特意拿出来用的。 宋知音现在提起赵如静,不知为什么有点奇怪。 她仰起头道:“如静快放寒假了吧?” 赵旭宁跟妹妹聊天少,只有转钱的份,他耸耸肩说:“接人的时候会叫我。” 做哥哥嘛,不就是这样,宋知音戳他的喉结说:“怎么,有妹妹不好吗?” 赵旭宁哪里敢说不好,摸摸她的脑袋道:“超级好。” 又说:“你也是好妹妹。” 这个名号宋知音觉得自己还是值得的,她道:“客气,客气。” 笑得嘴角两个窝可好看了。 赵旭宁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毕竟他这心猿意马的。 他道:“你睡吧,我回去了。” 宋知音适时打哈欠,就是等他进电梯还到窗边看。 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要不是赵旭宁发消息,她也不知道人在哪。 但很奇怪,她又仿佛知道。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40章 公开 谈恋爱这事, 总是有很多独属于两人的默契。 起码宋知音觉得,赵旭宁仿佛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月底大降温,风呼呼地吹着。 宋知音的冰美式都改成半冰的, 她喝着差点意思,赶上昏昏欲睡的下午, 整个人有些无精打采。 赵旭宁推门进来,先问道:“很困吗?” 宋知音边摇头边打哈欠,自己都觉得尴尬,笑笑说:“不是说晚点来吗?” 他二伯家的堂哥结婚,在乡下已经是很亲近的关系, 按理这会应该还在帮忙才对。 赵旭宁一言难尽道:“打起来了。” 宋知音陡然精神起来说:“你没事吧?” 眼睛都亮几分, 实在这一天天的没甚么事情。 赵旭宁当然是好端端的, 清清嗓子说:“新人明天估计要去离婚。” 好家伙,一张嘴就吓人一跳。 宋知音表情不自觉严肃起来说:“为什么呀?” 赵旭宁还是知道点的, 说:“女方家有个孩子, 把婚车划了。” 百来万的奔驰是借的, 一道痕迹特别明显, 两家人当场就吵起来。 午宴的时候新人脸色就不好,吃完饭据说就要去离婚。 乱哄哄的不成样子,赵旭宁就被父母打发走了,说他是孩子,少在这儿凑热闹。 宋知音心想那可算大事,说:“好像大家都喜欢奔驰做头车。” 她大伯有一辆,赶上国庆的时候到处串场,因为亲戚朋友们的脸面抹不开。 赵旭宁倒没注意过这个, 这会想想说:“还真是。” 又模糊道:“那奔驰我好像见过几次, 车牌很好。” 车牌好?宋知音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嘴角抽抽道:“尾数不会是88吧?” 赵旭宁点开“我们这一家”的群聊,把手机递给她说:“这辆。” 看着照片,宋知音可以确定了,叹口气说:“还真是我大伯的车。” 新桥就这么大,有什么事都不足为奇,赵旭宁心想还挺巧的,说:“有点倒霉。” 本来是办好事,现在成这样。 宋知音觉得也是,说:“其实租车要不了多少钱的。” 但大家都喜欢托关系,能自己办的事情也要找人问问,问来问去反而都是麻烦。 她回家后最不适应的就是这个,常常挣脱不开,耸耸肩说:“不过办婚礼本来就是人情。” 准确来说是长辈的,新人仿佛只是要参加,甚至在不在都没关系。 赵旭宁看她的表情,忍不住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宋知音觉得没什么好想的,说:“要是嫁给你的话,就跟大家一样。” 要是她期待的那种,光跟双方家长做抗争就累得慌,想起来就让人对婚姻失去兴趣。 赵旭宁赶快说:“你要是愿意嫁给我,在南极办都行。” 前后两者,听上去都挺美的,宋知音竖起手指晃晃说:“恋爱怎么着也得谈两年。” 赵旭宁一切按她的意思来,觉得听上去暂时不像是反对嫁给他的样子,捏着她的手道:“要不要出去玩?” 天气不大好,店里今天就俩客人,开着灯都不够电费的,宋知音也是无聊至极,索性点点头说:“去。”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就响起来。 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她接起来熟稔道:“干嘛?” 宋明杰心想怎么凶巴巴的,说:“你那个来啊?” 没有谈过恋爱的人就这样,殊不知想骂他是不分心情和时间的。 宋知音理直气壮道:“我急着去玩呢。” 得,入不敷出还天天高高兴兴的,宋明杰觉得是自己给她的胆子,盘问道:“跟谁去?去哪里?晚上几点回来?” 宋知音又不是小孩子,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然后才道:“不是,你到底找我干嘛?” 半天了没说到什么正经事。 宋明杰自己都忘了,反应过来说:“草莓熟了。” 种下去那天宋知音就盼着,捂着听筒道:“你想去摘草莓吗?” 赵旭宁还没回答,宋明杰已经嚷嚷道:“我还听着呢。” 宋知音也不心虚,把决定权交给男朋友。 赵旭宁看得出来她的意思,只是略有点迟疑说:“我可以去吗?” 宋明杰的农场里有好几个亲戚,去一趟只怕回头半个村的人都知道。 宋知音心想这有什么关系,说:“我会跟我妈讲的。” 其实也瞒不了太久,毕竟他们都生活在本地,说不准那点风吹草动早就为人所知。 赵旭宁就是怕她暂时不愿意公开而已,马上说:“我爸妈肯定特别高兴。” 他的婚事在父母眼里一直是个难题,明里暗里催得很急。 宋知音对自己还是很自信的,不过强调说:“最近不结婚。” 这个事情上,赵旭宁说急也不急。 他固然期待更为稳定的法定关系,知道能从一纸证书上得到的安全感更多,但享受目前的状态也很好,不然总感觉闪婚太匆促。 他保证道:“我都听你的。” 宋知音心想家长可不一定,已经头疼起来。 不过自己的父母自己搞定,她摘完草莓就回家去面谈。 郭慧仿佛听不太懂女儿的意思,说:“你跟谁处对象来着?” 正在餐桌上,宋知音搁下筷子道:“赵旭宁。” 郭慧心想这孩子哪有毛病,前一阵还为不想相亲发脾气,现在又跟人好。 反正她是无法理解,不过觉得是件好事,喜出望外道:“我就说合适吧!” 感情的事,宋知音不知道怎么跟父母说。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以学习外的事情为耻,至今当着他爸的面连“大姨妈”三个字都没办法说出口。 非要讲的话,他们在血脉上很相连,但人生历程几乎是全然陌生的。 她对父母的从前也一无所知,只是偶尔好奇他们的事情。 但郭慧并不觉得,仍旧道:“你是我生的,我一看就知道,赵家那个你肯定喜欢。” 又说:“他们家什么意思啊?”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宋知音道:“我们是谈恋爱,还没要结婚。” 多新鲜啊,郭慧道:“那你可别让人家知道。” 回头没结婚,传出去姑娘家的多难听。 言外之意,宋知音清清楚楚。 她都快吃不下了,意兴阑珊嗯一声。 一直置身事外的宋有财这才道:“赵旭宁是谁?” 宋知音对她爸是无话可说。 这个男人几十年如一日,连儿女几岁都不清楚,回家坐下来就有饭吃,吃完碗一推开始泡茶。 她小时候以为自己有个好父亲,因为没有挨过他的打骂,只要伸手都是有求必应。 但长大后就知道,这样带孩子太轻松,该得到的爱戴却丝毫不差。 思及此,宋知音对她妈总是有几分心软,硬邦邦道:“怎么不等我要嫁的时候再打听?” 宋有财也不心虚,只是难得催促道:“明杰你抓点紧。” 压力给到宋明杰身上,他神色坦然道:“再说。” 郭慧是急得不行,说:“你不办妹妹怎么办?” 本地结婚很讲究兄妹之间的先后顺序,样样为了等,小的孩子好几个才办婚礼的比比皆是。 这个习俗,宋知音是不能理解的,不过说:“那就不办。” 反正她对婚礼没什么期待,只觉得乱哄哄的,很想象中的那种好友三两个的氛围相去甚远。 但这话,郭慧听着肯定不愿意,她只觉得自家这两个完全不正常,说:“别老想跟别人不一样。” 宋知音嘟嘟囔囔道:“念书的时候怎么没要求我们跟别人一样。” 怎么可能每件事都按照大人的意愿来。 郭慧是不知道怎么反驳,那点总算解决一个的喜悦维持不过三秒。 她道:“念完那么久,还天天讲。” 宋知音毫不留情戳穿道:“你也还在炫耀啊。” 人家一讲孩子的成绩,就要回忆说“我从来没操过心”。 郭慧心想真是个讨债鬼,自顾自盘算着早就准备好的嫁妆,又感慨万千道:“你也要结婚了。” 到底要说几遍,宋知音强调道:“只是谈恋爱。” 郭慧当作没听见,夜里还把存折翻出来看说:“先把音音的贷款还了。” 宋有财反正只管往家里拿钱,有得吃有得喝就行。 他被子蒙头说:“你看着办。” 郭慧早就习惯,翻个白眼说:“没我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话音刚落,宋有财已经在打呼噜,一阵一阵的。 夫妻嘛,能过就行,郭慧也不在乎他的态度,关掉灯上床睡觉,心想孩子还是太年轻。 什么爱不爱的,过日子都没用,孩子生出来就知道,这辈子哗啦也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吃了超级多东西,一时不知道是哪家店的让我吐了,真讨厌。 晚上见~ 第41章 不赞成 作为一个热爱催婚的家长, 郭慧对女儿谈恋爱这件事其实是不太赞成的,或者说本地就这风气。 大家都喜欢速战速决,生怕事情拖久会生变, 再相亲的话行情就低好几等。 女儿家总是吃亏,为此她几乎是勒令孩子搬回来住。 但宋知音并非没有主见的人, 相反意志更加坚定要独居,想也不想就拒绝。 郭慧急得上火,顾不了什么隐晦道:“给我控制住!” 虽然村里未婚先孕的人家很多,孩子七八岁补办仪式的也比比皆是,但大家潜意识里仍旧觉得不好。 她一生以子女为傲, 走出去谁不说教得好, 只要想到在这种事上落人话柄, 更加直白说:“绝对不能做。” 宋知音没有跟她妈讨论自己不存在的性、生活的爱好,心想这事也很难由得人。 她可是打算多谈一阵子, 没可能一直吃素吧。 再说, 赵旭宁也未必忍得住, 他看上去就是那种精力旺盛的类型。 当然, 男人也有可能外强中干。 最近大数据给宋知音推送了很多奇怪的东西,搞得她对着男朋友的鼻子和手指仔细研究。 赵旭宁倒是没发现她目光的针对性,只以为是打量自己,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正是工作日的午后时分,宋知音在吃泡芙,奶油蹭到嘴边,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赵旭宁伸出手给她擦一下,有些奇怪道:“我也蹭到了吗?” 不然怎么老看他。 宋知音总不能把晋江不让写的想法说出来, 忽然说:“你嘴唇很薄。” 赵旭宁对自己的五官还是很清楚的, 点点头说:“嗯, 基因突变。” 老赵家没人是这个嘴形。 宋知音心想怎么像下一秒要变身的样子,她再咬一口泡芙道:“听说嘴唇薄的人也薄情。” 小说里也都这么写。 赵旭宁只觉得冤枉,毕竟谁也不想在女朋友面前被下这样的判断。 他道:“谁说的,都是造谣,我得去告他们。” 宋知音看很是不满的样子,仰起头亲一口道:“我说的。” 那赵旭宁可没办法追究了,亲昵地把她的碎发别到耳后说:“我才不会。” 自然,恋爱的时候谁都捡好话讲。 但宋知音听得多,还是很难保持理智,本来她在赵旭宁眼前就没有什么立场可言,这会更是撒娇说:“我男朋友肯定不会。” 在一段感情里,大家都愿意这么相信。 至于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不过在赵旭宁看来,以后和现在也不会有大区别,毕竟他已经喜欢她很多年。 他道:“女朋友。” 这算称呼还是什么?宋知音想想甜甜应一声,两个人凑在吧台边说着话,恨不得昭告天下是一对。 宋明杰来找妹妹,嘴角抽抽推开门,恶霸一样说:“请注意影响,这儿不是法外之地。” 也没哪条规定不许情侣们你侬我侬,宋知音理直气壮冲哥哥哼一声,但还是先问道:“喝点什么?” 喝倒不重要,宋明杰说“随意”后坐下来道:“猜猜我刚去哪了。” 宋知音哪里猜得着,随意说两个答案后道:“别卖关子,快点讲。” 宋明杰也急着跟妹妹分享,偏过头一点说:“你三叔家。” 这话是对着赵旭宁的,他道:“车的事是吗?” 堂哥的婚礼后,一对新人在长辈的各方撮合下勉强和好,但双方家庭都闹得乱哄哄的,一直没顾上赔偿的事情。 受害者也不好老去提醒,毕竟借车的时候就是因为抹不开面子。 就这样,事情拖了一个多礼拜,到现在才有要解决的意思。 宋明杰也是陪着自家堂哥去的,说:“对,六千块了结。” 这是个吉利数字,毕竟新人虽然有麻烦,更无辜的是车主,因此钱给的是只多不少。 毕竟那车已经有十年,只能说撑场面还算很气派,实则卖出去值不了多少钱,修修补补也不是一两回。 赵旭宁没怎么跟进过这件事,因为父母压根不怎么透露,问得多还要说他小孩子多管闲事。 明明这也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他道:“我爸妈应该也在场。” 农村是这样,三代人的关系紧密,更何况本来就隔壁住着。 宋明杰要讲的本来就这个,说:“你妈让我下回去喝茶。” 态度很热络,仿佛他才姓赵。 赵旭宁都能想象出来,不敢说自己回家讲谈恋爱的时候他妈都想马上提亲,生怕给宋知音压力。 即使是现在这样,他也怕有误会,余光里偷看着她。 宋知音倒觉得是正常操作。 说真的,她一点不意外大人的着急,甚至很可以理解。 毕竟她自己也是费九牛二虎的力气说服她妈,但没能阻挡人家在各大社交软件上积极给赵旭宁他妈点赞。 当然,赵旭宁也是好不容易才让她妈打消上门拜访的念头,因此他叹口气说:“我的亲妈欸。” 宋知音在这一刻最能跟她感同身受,也是无奈笑笑,看上去情意绵绵。 宋明杰看着不顺心,打断道:“我是晚辈,没有越过大人先见面的道理。” 哪怕他爸知道,都会说没规矩,况且现在还不到时候。 赵旭宁知道是希望自己转达的意思,点头说:“我来处理。” 宋明杰也就把难题抛给他,心想婚前家里搞不定的男人,婚后的婆媳矛盾肯定特别多。 这也算是个考察,他还等着看后续。 赵旭宁倒没想到有这么多背后的深意,只是回家后在餐桌上提起说:“我们还没到家长见面的阶段的,让人家哥哥来算什么事。” 李丽琴不觉得自己快,只嫌弃儿子进度慢。 她也是个不赞成谈恋爱的家长,一心奔着早点抱孙子,因此理直气壮道:“也能结了。” 好像人生这列火车马上到终点站,中间每一个站台都得飞掠而过。 赵旭宁觉得自己还很年轻,一点都不着急,慢条斯理说:“反正事情吹了,这辈子我估计不会结婚。” 千条万条,不如这句话对李丽琴有威胁。 她只好劝自己说讨债鬼养这么大,又不能塞回去,除了忍还有什么办法,咬咬牙说:“知道了知道了。” 看上去烦得不行,连家里的狗都被骂了几句。 小白要是会说话估计很冤枉,可惜它不会,只能躲进自己的窝里,小声地呜咽着。 土狗,聪明着呢。 赵旭宁给它开罐头说:“吃吧,都是我连累你。” 小白不急着吃,先绕着他的腿边转,感觉把人哄到位了才坐下来吃自己的。 赵旭宁是哭笑不得,摸摸它的脑袋回房去。 屋里一切如旧,尤其是桌上拼到一半的拼图。 二十六岁熊熊燃烧的爱意,有时候像初中生。 赵旭宁送礼也很讲究,觉得钱和心意要并重,因此这些天有点时间就拿来做手工。 前几天,他还给宋知音折了朵花。 虽然长得有点不伦不类,花瓣也歪歪扭扭的,架不住她喜欢,还特意腾出最漂亮的瓶子放。 心意被人珍重,送的人也会更努力。 赵旭宁把台灯打开,心想今天应该能把这幅图拼完。 拼着拼着,他想起来件事,到客厅说:“妈,你要不要带我外婆去旅游?” 李思琴正在看电视,心想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她道:“有啥活动吗?” 赵旭宁也是听宋知音提过才有这个想法,这会说:“我给你们报个团去云南吧。” 不管几岁的女儿,总是对妈妈更贴心。 李思琴虽然诧异儿子的开窍,不过转念一想这主意肯定是他想不到的,于是她点点头说:“行,那种好一点的团,不够我来出。” 赵旭宁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万八千的也不在乎,只是生出愧疚来,心想原来大家对彼此都不了解。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42章 谈恋爱 从十几岁时学跳舞开始, 赵旭宁就是父母眼里不听话的孩子。 他早早决定了更适合自己的路,几乎是咬着牙往前,回家连一句辛苦都不能说, 因为大人只会让他放弃。 虽说经济上还是给予支持,但大体态度是反对的, 恨不得帮他把最后的希望掐掉。 如此一来,赵旭宁也学会不倾诉,跟父母总有一种冷淡疏离。 只是感情上不亲密,该付出的倒是一样没少,尤其逢年过节的红包。 李思琴其实不缺钱。 她给儿子还攒着很多, 但回回都收得很快, 转过头就要出去炫耀。 千八百块钱尚且如此, 更何况要去旅游。 她马上就到处宣传,恨不得人人都知道自家孩子有孝心。 赵旭宁对此是浑然不知, 但也能猜到一二, 第二天在咖啡店的时候说:“我表哥今天肯定找我。” 大人虽然总叫孩子别攀比, 实际上心里最较劲, 这事都不用半天,外婆家上上下下都会知道。 正是营业时间,宋知音在擦杯子,头也不抬说:“大人都这样。” 又道:“我小时候要是买件新衣服,也是满世界给人看。” 可见人人都差不多,不过是含蓄和内敛的区别而已。 赵旭宁想象她捏着裙摆转圈的样子说:“其实长大可以秀点别的。” 意有所指啊,宋知音看他说:“有话直说。” 赵旭宁不好意思道:“就是,朋友圈。” 他想着好歹是家长知道的对象了, 总可以在朋友圈露露脸吧。 宋知音都不知道他还惦记着这个, 沉吟片刻道:“我直接放你的照片吗?” 那好像显得有点太正儿八经, 又不是参加招聘会,赵旭宁开玩笑道:“要不要发证件照给你?” 检验帅哥的标准之一,不就是证件照,宋知音想想说:“行啊。” 搞得赵旭宁都愣住了,他迟疑道:“真的吗?” 明明是他提出来的,还有什么真假。 宋知音真觉得这主意不错,不过深思后道:“不行,人家会以为是领证。” 是领证的话就好了。 赵旭宁偶尔对这段感情会有种不确定感,但还是说:“那领证的时候再发。” 宋知音倒没有说什么“谁要嫁给你”的话。 她其实是很愿意的,但闪恋闪婚始终有风险。 虽然她和赵旭宁已经认识很多年,但中间多数时间是失去联系的,正儿八经说上话不过这几个月的事情。 掐指一算,恋爱才个把月,怎么都够得上“闪”的标准。 说真的,宋知音倒没有全然失去理智,只是沉浸于热恋中罢了。 世上有情人都是如此,因此她娇娇道:“我是要求婚才行的人。” 赵旭宁摸摸她的头应承下来说:“我知道,你喜欢仪式感。” 宋知音十几岁就是个文青,到现在也不例外。 她每年除了清明节,都给自己买礼物,尤其是不用996以后,更有大把时间花在折腾中,这会说:“所以你愿意扮一下圣诞老公公吗?” 这又是哪门子的话,赵旭宁没绕过要弯来说:“啥?” 宋知音甜甜笑说:“我买了套衣服,尺寸有点大。” 她哥叫她哪凉快哪儿呆着去,这个重任就只能交给男朋友了。 赵旭宁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衣服,看到以后说:“啊,cosplay。” 又问道:“发传单吗?” 宋知音自己都没给店里发过传单,更不会叫他去。 她道:“我打算弄棵树回来,在家里拍照。” 有圣诞树,自然也要有圣诞老人才行,她甚至要买把鹿角椅子,可以说是做好万全的准备。 说真的,要在大街上赵旭宁也没压力。 他原来做演出兼职的时候还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七彩的过,洗头的时候那水都叫人眼花缭乱。 跟这比起来,穿得红通通不过小事,因此爽快道:“行啊,要化妆吗?” 化妆?那胡子都遮住半张脸。 宋知音没想到他这么有偶像包袱,说:“镜头不会凑太近的。” 但出于上镜的自觉,赵旭宁道:“看上去更像老人会好一点。” 宋知音更加哇塞起来说:“我以为你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帅一点。” 赵旭宁好笑道:“那还叫圣诞老公公吗?” 说的也是,宋知音忽然差异道:“你还会这么厉害的妆吗?” 想让自己看上去像老人家可不是容易事,得有鬼斧神工的水平。 赵旭宁肯定是不具备的,言简意赅道:“花钱。” 宋知音笑得不行,哄他说:“你现在在我心里有一米八。” 赵旭宁较真道:“我有一八一点五。” 怎么还给他减掉一点五。 宋知音难得说点网络词,也没用在对的地方,开玩笑说:“我发朋友圈的时候,会告诉大家的。” 赵旭宁一直以来都很在意身高,谁叫他十几岁的时候比心上人矮半个头。 敏感又脆弱的青春期留下的阴影,以至于他到现在还是很爱喝牛奶。 因此他正儿八经道:“可以说。” 宋知音都不知道他究竟在搞笑还是说真话,只觉得下次绝对不能在身高上跟他开玩笑。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禁忌,相爱并非是随意戳人痛处的理由。 她踮起脚尖亲一口男朋友道:“好的。” 赵旭宁从头到脚被哄得服服帖帖的,这会就是叫他上街裸奔都没问题。 不过他又绕回一开始的问题,说:“什么时候发?” 宋知音没想到他这么在意,掏手机说:“现在。” 又翻着相册道:“我找张最好看的照片。” 赵旭宁凑过去看说:“什么时候拍的,我都不知道。” 宋知音其实挺爱拍照的。 她从前就喜欢摆弄相机,不过自拍很少,因为看着镜头会不自在,出门的时候只爱风景,但拍别人的时候就没有这种障碍,理论一套一套的。 赵旭宁的长相和大明星们比起来,已经不是那么适合镜头,但在平凡的世界就很亮眼,人群中尤为突出。 哪怕只是在跳舞,他都好像在闪闪发光。 宋知音最近每次上楼看到都拍,选择一时多到没办法抉择,忽然道:“这个怎么样?” 赵旭宁当时的动作幅度大,不经意露出腰间的一点线条,他道:“看上去不像什么正经人。” 他希望自己的形象更加成功人士一点,好像跟她也能更相称。 宋知音心想哪有人这么形容自己的,故意说:“那你有没有穿西装的照片?” 赵旭宁还真没有,苦恼道:“要不现拍一张?” 宋知音瞠目结舌道:“这话你也接啊。” 又撒娇说:“我觉得这张最好看,男朋友有腹肌,感觉也很有面子。” 有面子?赵旭宁心想女孩子们原来都比这些,忍不住好奇道:“为什么?” 宋知音昂首挺胸说:“因为我喜欢啊。” 喜欢是赵旭宁最无法抗拒的理由,颇有些羞怯点点头。 能从人高马大的人身上看出这样的情绪,本身就是反差感十足。 宋知音只觉得自己更喜欢他,问道:“你发哪张?” 赵旭宁的相册里也有很多她的照片,都是最近拍的。 虽然他本人并不擅长于此,还是有得意之作,递出手机说:“这个可以吗?” 画面里宋知音在剪花,她看着人比花娇,那种优雅的气质是狠狠拿捏住了。 她很是满意,编辑好“男朋友在跳舞”几个字后说:“发啦。” 赵旭宁紧随其后发出“女朋友在插花”这句话,心想自己总算有点名分了。 当然,他们此刻没有在做这两件事的事实可以忽略不计。 作者有话说: 很奇怪这个后台,如果我直接编辑后退出去再进来,草稿就会被替代成前一版。我没发现,后面就少了一段。 明天见~ 第43章 朋友圈 明明是工作日, 昭告天下的朋友圈刚发出去,点赞和打听情况的人还是挺多的。 宋知音头回知道赵旭宁这么有名气,说:“奇怪, 大家怎么都认识你。” 就一张照片而已,她连名字都没有写。 赵旭宁实诚道:“我是半只脚踩进过娱乐圈的人。” 当年市里几所中学的学生里, 他算是个知名人物,大学时参加的那档节目热度也挺高的,加上几个哥们不遗余力的宣传拉票。 小地方嘛,圈子也就这么大,街上随便拉几个同龄人, 关系都能串起来。 宋知音当初可是一集都没漏看, 忽然八卦起来说:“对了, 阿伦是不是真的隐婚生子啊?” 阿伦当时可是节目话题人物,天天在热搜上挂着。 这前后话题跳的, 赵旭宁可怜巴巴道:“所以别追他了, 追我。” 居然用所以, 宋知音品出味来, 眼睛都瞪大起来说:“居然确有其事。” 又扯着他的脸颊说:“不是为了你谁看啊。” 赵旭宁心想自己也不上镜,不然现在估计一只脚都进娱乐圈了。 他道:“我本人比较好看。” 正儿八经说这种话,宋知音竖起大拇指说:“是超级帅。” 不像她的青春期,长相完全灰扑扑的,要不是还有好成绩,估计暗淡无光。 赵旭宁心满意足,手抚摸过她的眼睛。 宋知音眼睫毛微微颤动,不好意思地想躲开, 戳他一下说:“老实点。” 天地良心, 赵旭宁并没有其它的意思。 他不过满腔爱意, 仿佛熊熊烈火而已。 宋知音已经几乎燃烧,假装全神贯注地摆弄手机道:“哦豁,黄老邪也点赞了。” 那几年的市二中学子,人人都是闻“黄老邪” 三个字而色变,毕竟这位年级主任以肃清校园风气为己任。 这个外号是谁想出来的已经不得知,但一届一届的流传下来,已经跟校门口的柱子差不多,是学校的一部分。 赵旭宁念书的时候,是这位老师的眼中钉。 因为他那阵子喜欢有刘海,屡屡盖掉半只眼,每逢大检查必然被当典型。 他道:“很神奇的感觉。” 新旧时光于此刻交叠,即使脱离学生的身份,曾经的老师还是给人一种道德上的约束感。 宋知音想想也很奇妙,接着看手机说:“咦,你也有刘东东的微信。” 很多人都是平常不点赞,这种时候一口气全冒出来。 连赵旭宁自己都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交换的联系方式,凑过去看说:“好像是同乡会认识的。” 一般是大学才有这种组织,可他明明是在省内念的书,同乡根本多如牛毛,都快具体到街道了。 人那么多,就没办法熟悉起来,因此两个人只算是对彼此略有耳闻。 不过宋知音道:“他高二的时候坐我后面。” 即使是小地方,很多人毕业后一样再也不见,她对这个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学生时代。 赵旭宁是才知道,忍不住说:“真好啊。” 宋知音拍拍他的肩说:“对你来讲才是。” 她又不是人人爱,只有在他心里才是珍贵的。 赵旭宁私心里也希望只有自己,也看着评论想找出点彼此之间的共同联系。 他道:“郭毅你认识吗?” 有点耳熟,宋知音眼睛转转说:“我三姨婆的外孙子。” 前两年填高考志愿的时候,她给人家提过建议。 赵旭宁心想这关系已经是一表三千里,不过仍旧建立起更紧密的连接来。 他接着往下看,两个人时不时的说着话。 宋知音没想到抽丝剥茧,他们之间的关联居然有千丝万缕,好像那些失去联系的日子里,还在彼此的生活里。 她感慨之中又有喜悦,感激命运的兜兜转转,居然又把他们凑在一块。 赵旭宁搭着她的肩,也是思绪万千,忽然说:“你介意见见我的朋友吗?” 宋知音从前很爱交朋友,出门一定住青旅,在火车上也跟人侃大山。 但现在人多的场合她都不愿意出席,尤其是有陌生人的情况下。 岁月给她更多时间强大,却也失去很多活力。 不过在此情况下,她佯怒道:“不然想带哪个女朋友去?” 气呼呼的样子也很可爱。 赵旭宁对着她偶尔会有一种慈祥,摸摸她的脑袋说:“只有你。” 宋知音便觉得满足。 她本来就不是无理搅三分的类型,晃晃手机道:“别人都还好讲,但是要请周荣云吃个饭。” 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将来的伴娘,未来孩子的干妈,自然要郑重对待。 赵旭宁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道:“你们初中一直像连体娃娃。” 上厕所都手挽手,好像一刻不能分开。 宋知音心想十几岁的小姑娘大抵如此,她现在从学校门口路过,盯着进进出出的学生们也会流露出一点惆怅来,仿佛一去不复返的那些很让人难过。 但时间如流水,本来就是滔滔不绝向前去的。 她道:“我们还是吵过架的。” 这倒新鲜,赵旭宁支起耳朵道:“为什么?” 心想自己以后可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宋知音尴尬道:“鸡毛蒜皮的事情。” 她越是这样的表情,赵旭宁就越好奇,忍不住追问道:“是啥?” 宋知音两只手戳来戳去,心虚看他说:“争哪个明星更帅。” 结果谁也说服不了谁,吵得都拍桌子了。 赵旭宁啼笑皆非道:“那你是觉得谁帅?” 哎呀呀,陈年往事了,有什么好提的。 宋知音一个劲地转移话题说:“见你朋友,我穿什么好?” 赵旭宁上下打量她说:“这样就行。” 又道:“不要有负担,吃个饭而已。” 宋知音还是想给他长点脸,说:“那可不行,我要好好打扮打扮。” 女孩子嘛,出席重要场合的时候总是要盛装。 赵旭宁不再说什么随意的话,只道:“都是好相处的人。” 这点宋知音倒是不担心,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万一有个奇怪的人,她对男朋友也会产生怀疑。 赵旭宁虽然相信朋友们的人品,但心还是一下子就提起来,一边敲定时间地点一边嘱咐。 哥几个笑话他婆婆妈妈护着人,倒是都答应得挺好的,纷纷承诺不会泄露他酒后抱着电线杆子跳舞的事情。 赵旭宁嘴角抽抽,自己都不愿意记起来,偏过头看一眼女朋友,心想要不先把这脸丢了? 不过很快他就告诉自己,还是要保持一点形象,在群里发红包把“损友们”的嘴都堵住。 宋知音对比是浑然不知,琢磨着穿什么衣服,一心期待着跟他的朋友们见面。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44章 访友 赵旭宁的朋友不少, 但正儿八经的铁哥们只有三个,还都是中学时代认识的。 可以说十几年来,彼此有点什么事一清二楚, 更别提那段暗恋时期。 于是大家一看宋知音,那眼睛都蹭亮蹭亮的, 一种居然这么多年后你俩居然凑一块的不可思议。 宋知音还是头回遇见这种情况,慢腾腾地往赵旭宁边上挪。 晚饭吃的是家常菜,能容纳六个人的卡座,朋友三个大男人挤一排,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眼前的一对小情侣, 一丝细节都没错过。 因此朋友甲立刻道:“你们那位置我看挺宽敞的, 不用太挤哈。” 宋知音难免脸皮薄, 跟被施了定身术似的。 山不就我,我能就山嘛。 赵旭宁凑过去特别理直气壮道:“他们嫉妒呢。” 宋知音不知道他们平常开玩笑的分寸, 余光偷偷看一眼对面的反应, 文静笑笑, 一脸淑女样。 赵旭宁知道她多少不自在, 桌子底下握着她的手,这才正过脸说:“怎么还不上菜。” 都坐下来大半天了,几个男生纷纷张望,想跟服务员催一催。 只有宋知音想着看一眼单子没找着,扫一下码,把手机推给赵旭宁看。 赵旭宁立时道:“我去,你们谁最后点的,没下单啊。” 他心想就是在这儿坐到天明, 估计都吃不上饭。 这种找人背锅的时候, 可谁都顾不上文明, 几个男生你说我我说你,恨不得把对方捶得死死的。 说真的,方才还一副道貌岸然成年男性应该有的样子,现在就是小狗乱咬。 宋知音只觉得好笑,甚至可以想象出他们十几岁的样子。 赵旭宁自己其实都想不太出来,只知道这些年都是这样。 他体贴地抽出时间问女朋友要不要点杯奶茶垫肚子,得到回答后继续陷入“相互指责”里。 宋知音越看越好笑,忍不住说:“你们加起来都一百岁了。” 一百岁,乍一听有点稳重,朋友丙愣了一下才说:“还真有。” 什么人啊,朋友甲嘲笑道:“一百以内的加减法,还算半天。” 朋友丙反唇相讥,想起今天的主人翁来,说:“学霸在这坐着呢,谁都别提数学啊。” 宋知音倒是想谦虚两句,毕竟人外有人,她见过的聪明人不知凡几。 可偏偏在场的,好像就数她学校最好,万一掌握不好,仿佛在瞧不起谁似的。 说真的,她并非是不善交际的人,就是顾忌到赵旭宁,好像有点畏首畏尾,只能抿抿嘴笑。 好在赵旭宁哥们几个平常的风格就是不对彼此友好,朋友乙很快道:“放心,你考二十分的事情我绝对不说。” 两个人当场掐起来,那叫一个热闹。 宋知音微微笑,仿佛听见男朋友的名字,注意力慢慢地集中。 赵旭宁就知道自己早晚被他们弄个底儿掉,桌子底下踹过去说:“别扯我啊。” 他那成绩也不算稀巴碎,咋不能挑点好的说。 朋友甲嘿嘿笑道:“那来讲讲我们初中给你打掩护的事呗。” 为了让他看一眼心上人,哥几个可真是没少付出。 比起赵旭宁考过三十分的事,宋知音对这个更有兴趣,脱口而出道:“是什么呀?” 那些曾经隐晦的心意,多年后借由他人的口宣之。 宋知音好像能看见那些貌似不经意的回眸中,两个人都在费劲地假装漫不经心。 她道:“那你们就陪着他一直跑啊?” 别看两个班级不过楼上楼下而已,但十几岁的少年人最没有耐心,可没有小女生们手牵手去洗手间的爱好。 朋友丙想起来都要说:“主要他老请我们吃烤肠。” 初中生就那么点零用钱,有免费的干嘛不要。 这话听着有点不客气,赵旭宁直白道:“能不能讲点感人的。” 别让宋知音觉得他们是个塑料团体。 然而感情的深浅,未必是只言片语来描述的,宋知音能察觉得出来真相。 她微微笑道:“这种友谊已经很感人了。” 什么叫中听,朋友丙道:“听见没老赵,要珍惜。” 赵旭宁大大方方说:“我女朋友是客气客气。”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勾肩搭背的,这姿势还特别像好哥们。 宋知音偏过头看他不吭声。 赵旭宁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反正就特别顺手。 还是夹菜的时候,他才醒过神来,盯着手掌发愣。 对面几个哥们看得真真的,就是故意不提醒,这会拍着桌子大笑。 公共场合呢,有没有公德心。 赵旭宁尴尬坏了,想一人给他们一拳。 宋知音也笑,不过从桌子下拽拽他的衣角。 赵旭宁多听话啊,立马老实巴交的,晚饭就在这种欢乐的气氛度过。 但很快,他就得到一些来自周荣云的压迫感。 正在咖啡厅里,三个人坐成一圈,周荣云搅拌着拿铁说:“不好意思啊,都怪我临时有事。” 本来说好明天,结果改在今天,要是只有两个人,平时再怎么鸽都很正常,但现在多了个外人,她总要客气一点。 宋知音都对这一幕有些不习惯,说:“你自然一点。” 周荣云伸手扯自己的嘴角道:“没办法,头一回见你的男朋友。” 赵旭宁赶快说:“我的荣幸。” 一个古里古怪的,一个狗腿子。 宋知音左右看着,忽然笑出声说:“你对荣云有没有一点印象深刻?” 对女朋友的好朋友印象深刻?哪怕有赵旭宁都要猛摇头,更何况他确实没有特别关注过。 倒是周荣云想起来了,扑起来捂她的嘴说:“快别提了。”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赵旭宁琢磨着要不要“救”女朋友一下。 但他另一边还真是有点回忆,蹙着眉吐出关键词说:“自行车?” 该死,还真想起来了,周荣云嘴角抽抽道:“我不是故意你撞的。” 又没好气说:“宋知音,我今天一句都不会帮你瞒着。” 宋知音的所有把柄还真是在她手上,心知她很有分寸,一脸无赖说:“讲吧讲吧。” 周荣云被噎的,直接道:“撞自行车还是因为你呢。” 宋知音觉得自己最多一半责任,说:“我是跟你讲前面是我喜欢的人,谁知道你就撞过去了。” 多么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周荣云当时本来想骑上去看一眼,结果不知怎么就变成事故。 她赶紧道:“真不是故意的。” 当时压根没怎么样,赵旭宁摆摆手说:“没关系。” 又道:“你们很有默契。” 十几年的知己,女孩子的心思又更为细腻,默契是自然的,周荣云参与了宋知音人生的半数。 她笑笑说:“所以你要是对她不好,会完蛋的。” 赵旭宁还真觉得不寒而栗,心想周荣云好像已经想好从自己身上卸下来哪块骨头。 他郑重道:“我会的。” 周荣云只肯信三分,毕竟她认为宋知音栽得太彻底,自己要是也跟着节奏走,那真是万万不能。 她可得仔细看看,随时做好把人拽出泥潭的准备。 那种疏离之中的热络,赵旭宁完全感受到了。 不过他只以为是保持着男女之间的距离,尽最大力量表现自己的态度。 说真的,这咖啡喝的,跟吃饭的时候气氛完全不一样。 不过世事本身就多样,宋知音只觉得自己何其有幸,她的友情和爱情,在此刻都圆满。 只有赵旭宁提着一颗心,咳嗽都怕自己太大声,回家的路上长舒口气。 趁着红绿灯,宋知音凑过去亲他说:“辛苦你了。” 这灯啊,亮得可真是太短。 赵旭宁只好深表遗憾,心想下车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恢复更新。 第45章 破坏 夜里的马路空旷, 车疾驰而过,赵旭宁的车很快停在小区门口。 宋知音本来想说自己上去就可以,结果男朋友已经解开安全带说:“我送你到门口。” 热恋嘛, 自然是上刀山下火海都要送,就是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宋知音偶尔很害怕没有办法一辈子得到这种好。 她其实不像周荣云觉得的那样深陷于爱情里, 只是清醒太让人扫兴,因此更愿意沉溺在喜悦里。 毕竟人生之中美好的事情不多,她能享受一刻算一刻。 倒是赵旭宁没有这种犹豫,他私以为命运在这时才肯给予一丝垂怜,总不至于又吝啬地剥夺走。 他反正有自信过往和将来都喜欢她, 只问说:“冷不冷?” 车外的风嗖嗖地吹, 宋知音扯紧风衣的腰带说:“还行, 几步路而已。” 两个人手牵手走着,月光下身影被拉长。 赵旭宁道:“明天你要不要晚点起?” 宋知音的作息很准时, 本来这个点应该在被窝里, 架不住今天是特殊情况。 她打哈欠说:“要的。” 赵旭宁拭去她眼角的一点生理性的泪花, 说:“那进屋洗洗睡吧。” 已经到家门口, 宋知音生出一点难舍难分的情绪来,心想明明一整天都在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她腾出手在指纹锁上按一下,听到“叮咚”的提示声说,扯扯男朋友的衣袖。 此刻楼道的感应灯恰好熄灭,即使是近在迟尺的距离,人的五官也变得不清楚起来。 赵旭宁一时间没有办法判断她举止的意思,喃喃道:“是有点黑。” 宋知音觉得是自己在配合他, 小声说:“有点害怕。” 怕黑?赵旭宁好像都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咕咚声。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几寸, 一点点地试探着可以踏入的范围。 宋知音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她受过教育, 倡导自由,却仍旧未能免俗,把最亲密的事情视为托付,甚至有那么点难以启齿。 然而男人嘛,欠缺的不过是个允许,很快反客为主。 赵旭宁此刻深觉得天应该再黑一些,却没有丧失对外界的警惕,因此在屋内出现第三人的时候立刻反应过来,手马上松开。 宋明杰倚靠在自己房间的门框上,眼睛没怎么睁开,一脸疲倦道:“才回来啊?吃宵夜吗?” 看得出来,他已经睡过一觉。 但对宋知音而言已经是尴尬,她一言难尽道:“你怎么今天没回家。” 宋明杰翻个白眼说:“还不是因为你们?” 自打妹妹谈对象,他就是这个家的大罪人,连呼吸都有错,被催得屁股上有针扎似的,晚上刚跟他妈吵了一架。 宋知音深为同情道:“这儿也是你的家。” 哇塞,真是好感人,宋明杰的手指四处点着说:“地暖,中央空调,谁花的钱?” 宋知音嘻嘻笑道:“所以有你的房间啊。” 没办法,她那点存款,把咖啡店拾掇完,再想花大力气装修就很有难度,偏偏她的想法五花八门的,全是奔着花大钱去的,要不是她哥,这房子还真弄不下来。 宋明杰就是说说而已,也不会真跟妹妹算点什么,仍旧懒洋洋道:“来吃宵夜,喝两杯。” 又冲“客人”示意道:“你喝吗?” 赵旭宁现在只想喝两斤烧刀子,往地上一摊就完事。 他看上去比宋明杰还愁眉苦脸,沉重地点点头。 宋知音在心里偷笑,肩膀都一抖一抖的。 她自顾自进房间卸妆,出来一看俩男的已经盘腿而坐开始打游戏。 屏幕上五光十色,人物跑来跑去,各种招式乱飞。 宋知音凑过去看,只觉得眼睛疼,索性把投影仪打开,按着遥控想找点什么看。 但选项多得人眼花缭乱,想看的好像压根没有。 她熟稔地输入“重案六组”四个字,第一部 的片头曲很快响起。 宋明杰无奈道:“我都会背了!你不腻吗?” 台词上句一出来,他就知道下一句。 宋知音其实就是当个背景音,因为剧情她也是再熟悉不过,但她好像就是这么念旧的人,喜欢的不管是什么,翻来覆去也不觉得烦,只把音量调低说:“玩你的游戏。” 说真的,这种习惯对男朋友而言是好事。 赵旭宁心想或许这是自己多年来仍旧被中意的理由,作为既得利益者垂下头不说话。 但是宋明杰不会这样轻易结束,捅一下赵旭宁道:“是不是天天吃酸辣粉?” 整个县城,宋知音最爱吃的就是这家,几乎天天都点,已经到老板休息都得专门跟她讲一下的程度。 不知道的以为好吃到多么惊为天人,其实味道也就稀疏平常。 好在赵旭宁不挑食,说:“艺考的时候天天吃水煮鸡肉,习惯了。” 没办法,这一行就是要瘦,念大学还规定每周称体重,每逢开学的日子是大家最痛苦的时刻,尤其是春季开学,整个系的人都在减肥。 大概忌口的习惯刻在骨头里,那种味同嚼蜡的机械感也成为人的一部分。 因此赵旭宁对天天能吃上酸辣粉,甚至还有点感激,心想这可是碳水啊,多少舞蹈生看了不得嗷嗷叫。 这种心态,按宋明杰的理解,只可能出现在灾荒年月出生的人。 他从前对艺术生也不怎么清楚,快速扭过头看一眼说:“你这么瘦还减?” 赵旭宁虽然有肌肉,但外表看上去仍旧身形单薄,甚至以个子来说是瘦弱的,好像力气全攒着等跳舞的时候才爆发。 尤其往宋明杰这种扛锄头拉磨盘的体格边上一坐,那真是对比更加明显。 殊不知这已经是赵旭宁的体重巅峰,他现在不走专业的路子,没必要那么克制自己,要不然也不会有吃宵夜的胆子。 这玩意,念书的时候可是大家的共同敌人。 赵旭宁想起来都感慨,说:“要是搁以前,还得瘦十斤。” “我去。” 只有这一句能表达宋明杰的真实想法,猛地摇摇头说:“以后绝对不送我孩子去。” 宋知音从客厅发言道:“先有对象吧。” 哦,对象。 宋明杰破罐子破摔说:“你俩现在改口管我叫爸吧,鄙人颇有恒产。” 还掉文袋子,宋知音冷笑两声道:“春秋大梦。” 又半开玩笑说:“放心,将来会给你签字的。” 那就不错了,宋明杰拉开啤酒盖说:“挺好,我会让你做第一继承人的。” 他并非对结婚生子很抗拒,实在没有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又特别有主见,年纪这种东西根本束缚不了,就是渐渐也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 感情这玩意,世上肯定存在的,但轮不到他身上。 这种话,宋知音听得太多,正好听见门铃声,说:“请去拿外卖。” 话音刚落,赵旭宁已经站起来。 反观宋明杰,大剌剌地坐着,明知妹妹的目光什么意思,大言不惭道:“等我有女朋友,比他还会表现。” 宋知音一个拖鞋扔过去,简直是懒得理他,进厨房舀冰块喝可乐。 赵旭宁把外卖放桌上,捧着自己的杯子跟进来,语气有点委屈说:“知音。” 他是真可怜,多好的机会就这么飞了,今晚上能不能睡着都是个问题。 宋知音想起来就要笑,但还是伸长手摸摸他的头哄说:“没事啊,下次。” 赵旭宁心想那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毕竟明日何其多,这种事要约时间也很奇怪。 因此他只能道:“亲一下。” 宋知音的唇如蜻蜓点水般掠过,给赵旭宁一夜的美梦,他在梦里什么都得到了,醒来却是更多的不满足。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第46章 怪癖 男人不满足, 白天就腻歪。 宋知音第二天做个蛋糕,真是走哪他跟到哪,一回头就撞到人, 有些无奈道:“你干嘛呢。” 赵旭宁揉她的额头说:“疼不疼啊?” 宋知音又不是玻璃做的,脸一板说:“特别疼。” 撒娇呢。 赵旭宁哄着说:“那我吹吹?” 宋知音没忍住笑出声, 脑门磕在他胸膛说:“吹你的大头。” 赵旭宁顺势抱住她道:“看你忙活半天了,今天做什么蛋糕?” 他不提宋知音都快忘记,说:“草莓蛋糕,特别大的草莓。” 赵旭宁知道她喜欢吃,今年还巴巴自己种了两盆, 结果颗粒无收。 当然, 她好像就是植物杀手, 种啥啥都活不成,偏偏还总兴致勃勃的, 浇水晒太阳都按时间来。 累得一无所获, 宋知音想起来也叹口气说:“怎么宋明杰年年大丰收, 我连仙人掌都能养死。” 赵旭宁心想下地也不是件容易事, 说:“要不我试试?” 他虽然生长在农村,但现在哪还有人种田,因此他说是五谷不分也差不多。 宋知音觉得还是很有难度的,摇头说:“家养的都娇气。” 说一吹就东倒西歪的,还不如山里那些长得好。 赵旭宁开玩笑捏捏她的脸道:“有你娇气吗?” 宋知音眼睛都瞪圆了,说:“开始嫌我了?” 真是好冤枉,赵旭宁可不能答应,赶快说:“哪能, 特别喜欢。” 宋知音哼哼唧唧, 甩开手说:“我要忙了。” 赵旭宁自己惹的, 只能追着一直哄,颠来倒去还是那几个词。 讲得他自己都觉得不够用,赶紧掏出手机临时查。 宋知音凑过去看,捂着耳朵说:“可别吓我,听不得这个。” 太肉麻了,她脚趾都快拧在一块。 赵旭宁其实也不好意思说出口,顺势把手机收回来说:“现在又干嘛?” 宋知音也是第一次做,还得再看一遍视频,索性使唤道:“你把这些草莓洗了。” 水龙头一开,还怪凉的。 赵旭宁摘掉草莓叶子说:“这么多,全糊在蛋糕上吗?” 怎么用糊这个字,宋知音觉得怪怪的,又挑剔不出来,说:“我哥种的,不吃白不吃。” 这几天天气不好,一到周末就阴风阵阵,来采摘的人少,总不能叫果子都烂在地里。 赵旭宁看她一脸高兴,问道:“现在菜市场卖多少钱?” 那可贵了,宋知音比划着说:“一斤三十。” 赵旭宁平常不爱吃水果,也有点不知柴米油盐,诧异道:“太贵了吧。” 这还是普通的品种了,宋知音忽然看他说:“你是不是没去过菜市场?” 赵旭宁只能说最近十年没有,犹豫说:“那我以后学?” 宋知音严肃重申道:“我可以买菜做饭,剩下的家务归你。” 她平常就喜欢进厨房,做菜一点不嫌费事,但加上其他事会很麻烦。 赵旭宁喜欢这种安排,那起码表示两个人有未来。 他道:“行,都我来。” 说的话也能反悔,答应的事也会做不到。 宋知音偶尔觉得她对赵旭宁好像有点太苛刻,赶快抱着他说:“交给你了。” 赵旭宁正要说话,听到开门的声音,怀中的温暖也消失。 宋知音道:“你好,喝点什么?” 来客是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各点一杯热拿铁就坐下来聊天,最后绕到说婆婆坏话上。 婆媳之间好像合得来的是少数,赵旭宁这阵子没少收到推送,那真是无可调和的矛盾。 他并非是擅长这些家长里短的人,难得对别人的事情好奇起来,支着耳朵听,心里却吐槽起来。 这讲来讲去,家里怎么好像就两个女人,男人不能出来调和调和吗?赵旭宁最近也没白看那些帖子,还是得出了一些经验来。 他道:“还是得靠我。” 喃喃自语,无人得知。 宋知音正在认真给蛋糕抹面,态度那叫一个一板一眼,连一丝瑕疵都不放过。 等做好,奶油都有点化开。 她赶快放进冰箱里,拍拍手出来说:“要等下才能吃。” 赵旭宁看她忙活大半天了,说:“那你休息一会。” 宋知音倒不是很累,哒哒哒坐下来打字,想着把今天的内容更新了。 赵旭宁至今都不知道她的账号是哪个,很尊重人的只盯着电视看。 还是宋知音注意到他的避嫌,主动说:“你好奇吗?” 赵旭宁说不好奇是骗人的,但还是道:“看你愿不愿意。” 讲得像是在求婚,宋知音大大方方道:“那你看嘛。” 其实这也不是完全的秘密,起码她哥和周荣云都知道,要还是对男朋友保密,未免太不像话。 喜欢,也不能单凭嘴说的,起码赵旭宁能感受到,说:“谢谢音音。” 宋知音笑得可乖了,就是两个人凑在一块看,心里的感受又不一样。 毕竟文字是对人的剖析,她感觉自己是透明的。 赵旭宁注意的也确实都是细节,说:“你想吃抹茶冰淇淋?” 那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宋知音最近连咖啡里的冰块都数着放。 她摇摇头说:“会冷死的。” 赵旭宁知道她怕冷,要不然也不会在家里装地暖。 他忽然提议道:“你想去南方玩吗?” 从地理上,新桥就是南方,再过去可就是三亚和东南亚这些地方。 宋知音自打开店,还没上哪旅游过,觉得自己只有七天年假也要坚持在迪士尼赶日报的时候还忙。 她不由得心动道:“去哪去哪?” 赵旭宁盘算着能挤出来的时间,说:“三亚?” 宋知音却有别的主意,说:“深圳可以吗?” 那儿的冬天也来得晚,还能追忆做社畜的那些年。 赵旭宁都可以,说:“行,我来买票。” 买票还要订酒店,那一间房还是两间房呢?宋知音踌躇片刻道:“我不想在酒店做。” 尤其是第一次,总觉得哪里过不去坎。 说得面红耳赤的,话却出人意料的大胆。 赵旭宁愣一下才说:“好,我定两间。” 那感觉又有点浪费钱,宋知音看他说:“有可能定双床房吗?” 赵旭宁垂下头看说:“我一切正常,可能很难。” 他也是个大老爷们,不能为省点钱扛着吧。 宋知音觉得也是,不过故意说:“我看书里写的,男人都能忍。” 赵旭宁立刻端正态度道:“我也可以。” 宋知音才不为难他,翻找着自己吃过的店说:“深圳不好玩,吃的还是挺多的。” 赵旭宁知道她就是想带自己去看曾经工作过的地方,说:“咱哥晚上还来吗?” 宋明杰为了逃离催婚,打算搬到小区里暂避风头,这阵子兄妹俩都要同住一屋。 宋知音本来还是挺高兴的,就是最近恰逢一个比较特殊的时刻。 她道:“天天都会来。” 那没办法,赵旭宁想想说:“要不我把房子装修了?” 他在小区里也有房,就是一直没装修,毕竟真金白银花出去,还不如在市里供房的收益大。 宋知音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上下看他。 赵旭宁被看得汗毛倒竖,赶紧解释说:“婚房,婚房。” 那也不是一时半会能住人的,加上通风也得小一年吧。 宋知音哦一声,收回目光,却突然觉得自己怪矫情的。 不过她的怪癖多多,都到最好的包容。 无限纵容,没有底线,宋知音觉得自己将来干出什么无赖事来,也都得赖他才行。 嗯,没错,全赖他。 赵旭宁只看她表情变幻,一时猜测不出是什么意思,心想海底针哦,自己还是捞不明白。 不过没关系,一辈子时间研究呢。 作者有话说: 因为腰疼,一整天研究想买把新椅子,却发现都太贵了,真的好贵。 好晚了,晚安。 第47章 儿女 赵旭宁要装修房子这件事, 得到了父母的大力支持,毕竟明眼人一看就是要结婚用的。 那点家底,李丽琴赶紧给儿子掏出来说:“花, 尽管花。” 赵旭宁上大学后基本都是自给自足,他这个人有点倔骨头, 做事情全凭想法来,生怕拿人手短,连连摇头说:“没事,我有。” 李丽琴从来不打听孩子的收入,知道他有得花, 但过惯日子的人算盘一打就出来。 她道:“你撑死有二十万。” 别看新桥是小地方, 房价也不高, 但人工却不便宜,一套房子装下来, 这点钱可不够用。 赵旭宁自己也知道, 这会仍旧说:“我能搞定的。” 孩子独立自主吧, 虽然是件好事, 但太要强仿佛父母手里握不住的沙。 李丽琴道:“早晚是留给你的,再说了,办得不好我跟你爸,还有知音她爸妈都没面子。” 面子,是农村人生活的基准。 赵旭宁就是想简单,想在两个人的能力范围内把事情办妥,也得看看情况。 因此他道:“添补一点就行。” 新桥本地的风气,就是网上最批判的那种, 彩礼嫁妆都很高, 连酒席办下来得四五十万。 一般人家还要负债, 不过赵旭宁知道父母有点存款——不多,但娶媳妇嫁女儿的钱肯定是早早准备好的。 生儿育女,怎么感觉是纯消费。 赵旭宁陡然对未来充满烦恼,看着银行卡里多出来的钱叹气。 有钱还愁眉苦脸的,听上去好像不太妥。 但赵旭宁总有些不得劲,跑去找女朋友。 宋知音正在吃草莓,一口一个说:“是不是对自己有点失望?” 好尖锐,赵旭宁无声叹息道:“我原来以为,自己到这年纪能成为个精英。” 不说成立什么商业帝国吧,一张嘴也得是个百八十万的。 宋知音托腮看他说:“我小时候想做律师。” 港剧看得多,还以为上班族都是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跑来跑去,妆容打扮精致亮眼,早上起来先跑步,晚上在酒吧来一杯。 谁能想到后来做了程序员,抬头一看工位上每个人都灰扑扑的。 她每天就是运动鞋、T恤和牛仔裤,连口红都懒得涂,脸上全是对加班的疲惫。 赵旭宁心想律师是挺适合她的,说:“其实我一直以为你会学文。” 初中三年,大考小考之后,全年级都会传阅她作文的复印件,是出了名的文采好。 宋知音本来也想,但是双手一摊说:“没办法,都讲女孩子做不好理科。” 好像她一旦学文,聪明的程度就打八折,不蒸馒头争口气,她十几岁的时候想法难免偏激。 赵旭宁握着她的手道:“胡说,男女都一样。” 墙上的标语也这么写,但偏见如此,非人力所能抗衡,宋知音道:“我现在不生气了。” 原来的牛脾气,哪句不中听就跟人顶起来,恨不得全世界知道她比谁都强。 成熟,有时候是悄无声息的改变。 赵旭宁道:“这就对了,很棒。” 哄孩子呢这是,宋知音戳他的脸说:“我觉得你也很棒。” 又爽利道:“我们年轻人,没有负债就很能干了。”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赵旭宁觉得自己的心态还是不够端正,想想说:“很有道理。” 又难得打听道:“你哥挣得多吧?” 仔细说起来,他们年龄差不多,男人都会相互比较,宋知音虽然是哥哥的第一号拥趸,还是实诚说:“当时他办农场,我爸妈出了三百万。” 那还是一开始,更别提后续砸下去的,一年不挣六七十万就算亏的了。 赵旭宁吓一跳说:“你家这么有钱啊。” 他还以为跟自家差不多,现在想想多少有点高攀的意思。 宋知音也是那会才知道,耸耸肩说:“我也不知道从哪来的。” 她从小一心读书,日常花销上没短过,对家里的情况却不太了解。 赵旭宁也差不多,说:“父母都很会攒钱。” 不像他们,挣得再多也跟流水似的。 宋知音悄悄吐槽说:“因为我哥是儿子。” 换做她,最多能拿到五十万。 赵旭宁同为儿子,有点语塞,却也知道是事实,犹豫道:“如静也讲过这个话。” 潜意识的重男轻女也是伤害,只有大人仍旧振振有词。 宋知音拍拍他的肩道:“感觉我跟令妹更合得来。” 这样也好,能避免姑嫂矛盾。 赵旭宁最近收到的这类推送特别多,说:“如静也很喜欢你。” 宋知音好笑道:“怎么感觉你特别努力在替家里人刷好感?” 见缝插针的,好像希望她也喜欢每个人。 赵旭宁被戳穿,也不觉得尴尬,说:“网上教的。” 宋知音忽然好奇起来,说:“还有什么?” 赵旭宁咳嗽一声才说:“嗯,要给买三金。” 宋知音这恋爱都没谈多久,好像件件都奔着结婚去,不过她也不反对,说:“你都刷的什么呀。” 赵旭宁给她看自己的软件首页,说:“我觉得还挺有用的。” 宋知音起先是漫不经心地看着,越刷越不对劲,说:“天,怎么结婚闹崩的人这么多。” 赵旭宁也是上网才知道,说:“所以我更要好好准备。” 有决心,很不错,就是不大符合他的形象。 反正违和之中又怪可爱的,宋知音抱住他说:“那你加油。” 赵旭宁能努力的部分倒不是很多,踌躇着说:“我爸妈也会加油的。” 结婚这件事,在农村跟家长的关系更大。 宋知音不由自主笑出声,推开他说:“有人来了。” 咖啡店的生意还是那样,不好不坏的而已,一天的客人也没几个,收入就够交水电费,不然两个人也不能天天的在这儿腻歪。 赵旭宁看她忙碌,说:“我上去录视频了。” 他的网上教学还在进行,播放量尚可,虽说变现能力一般,但鸡毛蒜皮也是钱。 要成家的人,一分一毫全靠攒。 宋知音看过好几遍,快速扭过头点个头。 机器的声音盖过一切,说话也没什么用。 赵旭宁推开门往上走,把教室里的灯都亮起来,调整是手机架好研究着的角度,琢磨要不要斥巨资买个专业的镜头。 不过买的话就不能便宜,他可是即将有家业的人,心想还是再凑合着用吧。 这么想着,他热身后动起来。 宋知音在店门口挂上暂时外出的牌子,上楼去看他在跳什么。 说真的,赵旭宁跳舞的时候格外有魅力,仿佛有一束光是专门打在他身上的。 这样的人没有舞台好像很可惜,宋知音心想要不办婚礼的时候让他来一段? 办婚礼,这三个字击中了宋知音。 虽说她十几岁的时候一直觉得自己会早婚,想象婚礼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好像真的列入未来的其中一步,又是另外的感觉。 奇妙、期待、还有一点点不可思议,毕竟暗恋成真,尤其是在这么多年后,好像连命运也格外眷顾。 思及此,她双手抱臂,心情甚佳,靠在墙上看。 赵旭宁留意到,那叫一个精神抖擞,恨不得在地上来个托马斯回旋。 宋知音都察觉出是炫技,配合地拍拍手鼓掌。 声音清脆响亮,赵旭宁扯起衣角来擦汗,那种漫不经心的刻意,一分一毫都没藏住。 这种勾引也太明晃晃了,宋知音啧啧摇头说:“不许变油腻。” 男人,千万别耍帅。 赵旭宁老实巴交地哦一声,一脸淳朴样,心想自己到底油在哪?明明还挺有魅力的不是。 作者有话说: 今天腰还是疼,在床上躺得直挺挺,还有一更,大家明天来看。 PS:忘记说国庆快乐了。 第48章 兄妹 赵旭宁的魅力确实有, 尤其是在情人眼里。 宋知音反正怎么看他都好,就是不能多待,说:“我下去啦。” 店里虽然没多少客人, 但得有个营业的样子,就是一进去看到她哥, 整个人吓一跳。 宋明杰熟稔地翻着冰箱道:“大惊小怪,有什么吃的吗?” 宋知音没好气道:“吃你的大头。” 却又接说:“鸡排吃吗?” 这还不到中午,哪家店的鸡排卖得这么早,宋明杰心想也不知道是哪天剩下来的,说:“还能吃吗?” 宋知音打开冷冻柜, 掏出个塑料包装来说:“刚到, 我也没吃过呢。” 速食啊, 宋明杰大为满意,找个位置坐下来道:“我要两份。” 真以为这儿是餐馆啊, 居然还点菜。 宋知音白他一眼说:“今天不种田吗?” 宋明杰深深叹口气道:“小姑给我约了个相亲对象。” 长辈对他们都很照顾, 硬着头皮也得来。 宋知音佩服道:“了不起, 人在美利坚都不忘子侄后代。” 宋明杰觉得她就是在笑话自己, 冷笑两声说:“没有你了不起。” 怎么阴阳怪气的,宋知音最近可不敢触他眉头,赶紧用忙碌来掩盖一切。 就俩鸡排,居然弄出满汉全席的架势来。 宋明杰撇撇嘴没说话,低下头玩手机。 宋知音看他背影都散发着不乐意,说:“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宋明杰道:“刚大学毕业,挺好一孩子。” 孩子?宋知音心想毕业生虽然年纪不大,也没到他管人家叫孩子的时候。 她道:“二十三吗?” 宋明杰差点三十, 只觉得双方像是两个时代的人, 摇摇头说:“应该是, 太小了。” 要不是拗不过长辈,实在不合适。 宋知音欲言又止道:“比我还小,是怪怪的。” 那她以后这句“嫂子”要怎么张嘴。 宋明杰也考虑到这个,说:“反正见一见吧。” 他没抱什么希望,不过看了人还是客气有礼。 宋知音上了咖啡,就躲到一边去,生怕给女方带去什么压力,但地方太小,不用支着耳朵也能听清。 听来听去,都觉得双方不太热情,多少还是替哥哥遗憾——说到底,如果有幸遇到缘分,也是件好事。 可惜这位小姑娘不是,喝完咖啡就走了。 宋知音收拾杯子道:“感觉你相亲的次数也不少。” 宋明杰大学毕业就回老家,一刻都没逃开魔咒,多少跟他相过亲的女生已经生二胎了。 逢年过节,介绍人屡屡都要提起,好像他错过了什么大事。 有时候他都很想难听一点,说自己未必有能让人生二胎的本事,只是怕真传出去变谣言,那他在没有孩子之前只怕都要被不育的帽子扣着。 男人,哪能受这种委屈,他叹口气道:“没有合适的啊。” 宋知音觉得兄妹俩都一样,追求那种情感上的浪漫。 她努力安慰道:“总会有的。” 宋明杰也没什么途径认识女孩子,相亲已经到疲惫的地步。 他道:“还是想想午饭吃什么吧。” 宋知音笑眯眯说:“当然是酸辣粉。” 宋明杰都想把她的脑门凉拌了,连连摇头。 但赵旭宁一点都不反对,两个人捧着碗凑一块吃。 宋明杰坐在桌子的另一侧,仿佛自己在结界里。 他眉头微蹙道:“宋知音,过来。” 宋知音老老实实挪过去,这才道:“干嘛?” 宋明杰下巴一抬说:“看不惯人家□□爱。” 还挺理直气壮的,宋知音一言难尽道:“我看你好像哪里有毛病。” 宋明杰无所谓耸耸肩,吃着自己的那份盖饭。 赵旭宁不参与兄妹俩的“斗争”,毕竟自己是有妹妹,哦,妹妹也有男朋友的人。 他只是在桌子底下,轻轻地碰了女朋友的膝盖。 宋知音生出一种偷、情的错觉来,头都快埋进碗里,一脸心虚的样子。 赵旭宁没忍住嘴角上扬,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真的是,分开坐感觉也有猫腻。 宋明杰上下打量这对小情侣,碗一推说:“我还活着呢。” 宋知音冲哥哥甜甜笑,忽然摊开手掌说:“我想出去玩,能赞助点吗?” 哟呵,宋明杰没好气地拍一下妹妹的掌心道:“我是你的提款机吗?” 宋知音言辞恳切道:“您是我亲哥,唯一的哥。” 宋明杰呵呵两声,转钱倒是挺利索的,不过啧一声道:“跟谁去啊?” 宋知音想想说:“我会跟妈讲是和同学,但你知道的。” 宋明杰不太想知道,意味不明地看一眼对面的人。 赵旭宁面色端正,尴尬笑笑,有一种早恋被家长逮住的感觉,自己像是那个哄小姐私奔的马夫,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不过宋明杰没有那么古板,只是妹妹是自家的,总有哪里不得劲。 他道:“哦,小心点。” 这个哦,好像深意很多,宋知音的声音弱起来道:“你要去吗?” 宋明杰明知故问道:“我要去吗?” 宋知音顺理成章道:“看你介不介意跟旭宁一张床。” 兄妹也是男女,宋明杰有些事情不会细问,只挑眉说:“非常介意。” 实话实说,赵旭宁也不愿意,不过也轮不到他来挑剔。 他道:“定三间房说不定有大优惠。” 生怕谁不知道他们原来定的是两间房。 宋明杰虽然有些惊讶,也觉得是妹妹能做出来的事情,毕竟她有一阵子还研究过柏拉图恋爱,是个把感情凌驾于其它的人。 他多少安心许多,说:“我还要收甘蔗。” 天大地大,都没有他那几十亩地要紧。 说起甘蔗,宋知音跃跃欲试道:“给我留一点,要熬红糖。” 满大街哪里没得卖,就数她最爱折腾,宋明杰都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多力气,说:“知道知道。” 虽然不耐烦,但还是会照做。 宋知音满不在乎,只是悄悄跟男朋友撒娇说:“我哥是不是很凶?” 赵旭宁有些尴尬道:“我对陈三川更凶。” 天晓得他一开始知道朋友跟妹妹谈恋爱有多抓狂,恨不得挖地三尺地审问,像宋明杰这样的还算轻松。 宋知音觉得他的凶是情有可原的,说:“如静那时候才刚成年。” 在他们眼里,那就是小孩子,再加上是女孩子,怎么操心都不为过。 赵旭宁知道她是怕自己对宋明杰有意见,说:“他很疼你,打我都能接受。” 说真的,看上去他不经打。 虽然宋明杰平常不锻炼,并非是肌肉十足的类型,但下地的人是风吹日晒的强壮,加上长得高大,怎么看都彪悍。 宋知音道:“我哥只是看着暴力而已。” 念初中那会更不得了,像是会在校门口抢劫的小流氓。 赵旭宁觉得稍有不慎,这个暴力应该会落在自己身上,说:“嗯,也不会打我。” 怎么听着像是早晚会被打的样子,宋知音有点不高兴,说:“我哥才不是这种人。” 得,惹不起,宋明杰赶快说:“当然了,有也是我活该。” 宋知音这才肯笑道:“其实我们小时候老打架。” 从早到晚不消停,一天里她要哭五次,每次都特别生气说“我不喜欢哥哥”。 但是兄妹多年,已经成为彼此之间最重要的部分,宋知音对父母都没有这么依赖,却无法忽略哥哥的想法。 赵旭宁就是看得出来这点,对宋明杰越发的客气,他道:“我以前也不喜欢如静。” 烦人的小丫头,总缠着要玩家家酒,从幼儿园拿到一颗糖也要等哥哥回来吃。 宋知音心想做大的小的都苦,但还是因为长大后有良好的兄妹关系,说:“我们可以考虑要两个孩子。” 多么美好的设想啊,赵旭宁觉得还不太着急,毕竟他连生孩子的第一步还没实现,现在去旅游还要定两间房。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他在心里叹口气,配合道:“嗯,两个。” 宋知音强调说:“是可以考虑,但要看你的表现。” 赵旭宁现在满脑子都是那点事,下意识道:“哪里的表现?” 宋知音捶他一下说:“我是说你孕期不惹我生气,好好带孩子。” 想得更美了,赵旭宁都想摸摸她的肚子提前感受一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道:“现在讲这个是不是有点早?” 宋知音昂首挺胸道:“计划,你懂吗?” 好长的计划,赵旭宁都想问问孩子在哪上学有没有什么安排。 他道:“我会做到的。” 说过的话可以反悔,但宋知音更希望自己确实给还不知道在哪的孩子找到了个好爸爸。 那样的话,她对婚姻会更向往的。 作者有话说: 真的是坐也疼,站也疼,躺在床上打字,被手机砸了两回。 迟来的第二更,晚上见。 第49章 无题 不过婚姻, 本质上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冬至这天,宋知音回家吃汤圆。 她靠在厨房的门框,看她妈忙进忙出, 自己啃着玉米说:“还挺甜的。” 郭慧头也不回道:“你丽琴阿姨拿过来的。” 丽琴阿姨?宋知音一时没反应过来,讪讪道:“赵旭宁他妈啊。” 听着虽然有点像骂人, 态度还是挺客气的。 郭慧不知怎么有点不是滋味,肢解着鸭子说:“未来婆婆送的甜是吧?” 怎么阴阳怪气的,宋知音心想自己不该问的,但还是说:“好端端的怎么送玉米来。” 怎么能叫好端端的,郭慧刀往案板上一剁说:“你们不结婚, 我们也得走动啊。” 村里规矩多, 男方的家长无论如何要殷勤一些的才好。 就是这样, 宋知音才觉得麻烦。 要不是小地方谈恋爱瞒不住,她绝对不会愿意过早跟父母坦白。 她叹口气道:“你们高兴就好。” 郭慧没好气道:“你结婚我才会高兴。” 得, 现在是不管什么都要往这上头扯, 宋知音咬着玉米去客厅, 大剌剌沙发一躺。 宋明杰正在看球赛, 嘲笑道:“又挨骂了吧?活该。” 自己知道免不了被催,还要凑过去。 宋知音是家里的小女儿,父母的贴心棉袄,长大后才独立起来,偶尔会改不了依赖,这会说:“点奶茶,不然就揍你。” 吓唬谁呢,宋明杰把手机丢给她, 又问道:“你不是要去玩吗, 怎么还不出发?” 催什么催, 宋知音道:“赵旭宁还有一周停课。” 快期末了,学生们也顾不上课外班,卯足劲复。 宋明杰哦一声说:“凭啥配合他的时间来?” 这话好像是在抱不平,宋知音道:“我不用对谁负责啊。” 她门一关,潇潇洒洒就能拍屁股走,不像舞蹈班学生那么多。 宋明杰就是偶尔觉得酸溜溜的,说:“也不用对他。” 宋知音故作惊恐道:“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什么这种那种的,宋明杰捶她说:“你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宋知音抡起枕头就揍他,两个加起来半百岁的人打成一团。 郭慧做好饭准备出门去宗祠烧香,大喊道:“没事干就去把院子洗了!” 几岁都逃脱不了被支使的命运。 宋知音撸起袖子和裤脚,给水龙头接上管,对着地面冲起来。 宋明杰推着刷子,顺便给车轮也来两下。 宋知音看到,嘴角抽抽说:“跟着你风里来雨里去的,就不能给花点钱洗洗吗?” 宋明杰平常还用车拉化肥载树苗,一点也不珍惜,这会夸张道:“一百块呢。” 不到过年,这钱他掏不出来。 宋知音还真没洗过车,她自己开得少,多半停在地下车库,最多用布擦擦而已。 她啧啧道:“好贵。” 这算什么,宋明杰才要说话,远远看到人,喊道:“奶奶,这儿都是水!” 老太太别看七老八十了,人比一般的小年轻都精神,就是耳朵不大好,说:“什么!” 宋明杰只好扯着嗓子重复,过去扶着人。 多么好的孙子啊,老太太心里感慨,说:“哪都好,就是不结婚。” 逢年过节,哪怕是清明都逃不过。 宋明杰头疼地拍拍脑门,给妹妹递一个眼神。 宋知音可救不了他,硬着头皮说:“奶奶,你吃饭没有?” 老太太自己住,睡眠少,三餐都特别早,别看现在才十一点,人家已经吃过午饭,说:“吃啦吃啦。” 又摩挲着孙女的手。 宋知音觉得是冲自己来的,微微笑想逃离此地。 但老太太可不会轻易放过,说:“你对象怎么没来?” 又不到见家长的时候,宋知音敷衍过去,赶紧躲开,跟男朋友发消息。 赵旭宁那边的情况也搞不到哪儿去,尤其是他们家有冬至聚餐的习俗。 叔伯兄弟们一屋子,恨不得把他围起来,好像是自己的事情。 但他的脾气,说实话不大好,愣是没接茬,正好看到女朋友的信息,回屋里打电话。 宋知音咬着鸡翅说:“怎么啦?” 赵旭宁听见她的声音,心情也好起来,说:“下午有事吗?” 宋知音本来的计划是在家里躺,现在已经彻底改变,说:“出去玩吗?” 你一言我一语,两个人商量定,吃过午饭出门去约会。 背影那叫一个潇洒快活,宋明杰为自己叹口气,回头看人人都面色不愉,赶紧找个理由也躲出去。 宋知音才不知道给哥哥带去的困扰,坐上男朋友的车后系好安全带说:“咱们去哪?” 谈恋爱也搞不出什么花样来,赵旭宁道:“看电影、逛街,还是下午茶?” 宋知音就是想出门,一时没有好主意,忽然看到快递派送的通知,说:“我的花到了。” 天大地大,她的花是最要紧的。 赵旭宁了然地方向盘一打道:“那回小区?” 回?好像那儿也是他的家。 宋知音喜欢这种感觉,欢快道:“冲冲冲。” 还挥个拳头,赵旭宁只觉得好笑。 他缓缓地踩着油门,不一会儿就到地方,两个人并肩进电梯。 宋知音不知怎么心跳得快起来,连耳朵也在发烫。 她抿抿嘴唇不说话,到门口赶紧把快递拎进去,拆开后把花放进装满水的桶里。 赵旭宁缺乏审美,只觉得红的绿的都好看,说:“这是玫瑰?” 分辨不出是正常的,不过宋知音还是纠正道:“这是月季。” 赵旭宁对此一窍不通,只是点头道:“哦……月季啊。” 宋知音看他专心致志的样子,说:“不用太认真看,下次还是会认错的。” 赵旭宁还真是想记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笑笑说:“我会努力的。” 肯为每一处细节费功夫,宋知音如何能不动容,扑进他怀里说:“我好喜欢你。” 赵旭宁好像能闻到她身上的花香味,下巴靠在她肩膀上蹭蹭说:“知音。” 这个距离,话跟在耳边说的没什么两样。 宋知音知道他声音好听,却仍旧在此刻被蛊惑,忽然有一些大胆的念头。 恰逢此刻,宋明杰给妹妹发消息。 【明天会更好】:我要去东迭,晚上给你带烧鸭。 从新桥到东迭,来回高速最少要三个小时,宋知音咽口水说:“赵旭宁,你快吗?” 赵旭宁愣一下道:“快什么?” 宋知音给他看自己的手机屏幕,说:“你能把握吗?” 赵旭宁倒是想把握,但觉得快这个字实在很难实现。 他报复性地捏捏她的耳朵说:“你知道吗,男人不能快的。” 宋知音察觉到危险性,心虚笑笑,两只手缩在胸前,趁势推他一下说:“那你去买。” 赵旭宁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只掏钱包说:“随身带着。” 准备还挺充足,宋知音不由得跃跃欲试起来,又有些紧张说:“我要洗澡。” 水声哗啦,赵旭宁很怕她的心思被浇灭,在外边绕圈子,呼吸越来越重。 等宋知音出来,他已经是火急火燎,还得按捺下来,只是擦肩而过的瞬间,抱她一下说:“等我。” 宋知音等得也是心神不宁,企图找点不可见人的小视频补补课,搜来搜去都落空,深觉得国人的性、教育之落后。 赵旭宁这方面的知识还算丰富,渴望在看到她的时候一触即发,动作又很轻柔,连呼吸都很克制。 宋知音的心跳快得不可思议,都以为自己要背过气,手却放在他的背上,手指慢慢收紧,所有的横冲直撞都有发泄之处。 赵旭宁心想她的指甲也不见长,抓起人来还是挺疼的,却很快顾不上这一点。 毕竟他的快乐,远比想象中的多得多。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会三更补齐(因为要看看这一章会不会被锁) 明天见。 第50章 心虚 但快乐, 总是戛然而止的。 赵旭宁事后还没来得及温存几句,就被催着快点穿衣服,有些无奈道:“咱哥没那么快。” 宋知音现在听什么都带颜色, 没好气捶他说:“等回来就太迟了。” 毕竟就是再亲密的兄妹关系,也不至于让人家见证这种事。 赵旭宁蹭着她的脸哄道:“不生气啊。” 宋知音头回觉得他还有点胡渣, 躲开说:“再不起来真生气了。” 眼睛圆溜溜的,神情多可爱啊。 赵旭宁一刻也舍不得松手,还是坐起身,捡起地上的衬衫。 宋知音看着他的背,被自己简直抓得不像样, 赶紧拉起被子蒙头, 只露出一点碎发。 赵旭宁没察觉, 就是穿过一半扭过头问道:“有针线吗?” 宋知音的声音闷闷的,从被窝里传出来说:“有, 怎么了?” 也不怕呼吸不过来, 赵旭宁伸手帮她把口鼻露出来, 说:“害羞吗?” 宋知音被戳破, 下意识大声道:“我才不会。” 又赶紧转移话题说:“要针线干嘛?” 赵旭宁给她看说:“掉了一颗纽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还不知道?宋知音瞪他说:“伸手!” 赵旭宁老老实实手一摊道:“你拿个棍子吧,当心疼。” 宋知音顿时打不下去,下巴一抬说:“那边第三个抽屉,里面有针线。” 赵旭宁目光扫过说:“哪个柜子?” 没办法,这屋子里可以收纳的地方实在不少。 宋知音爱买零零碎碎的东西,一眼看过去房间实在拥挤,这还只是放床的屋子, 属于她的另一间更是乱七八糟。 她手指准确朝向说:“那个。” 柜子上面一排小娃娃, 赵旭宁生怕自己一不小心, 把哪个带下来。 他刚才动静都不敢大,唯恐踢了哪个惹女朋友不高兴,这会说:“兔子还挺可爱的。” 宋知音好笑道:“那是狗。” 哦,狗啊,耳朵还挺长的。 赵旭宁恍然大悟,捏着绣花针说:“我去外面缝。” 他一走,宋知音就蹦起来穿衣服,然后手忙脚乱地把被单扯下来,一股脑塞进洗衣机里。 不合时宜的,赵旭宁觉得他们仿佛是什么不正当的关系,这会人家的正牌对象要回来,只能急匆匆地收拾。 他道:“我来吧。” 宋知音现在不太好意思面对他,头也不回说:“缝你的衣服。” 一种直觉,赵旭宁觉得自己还是少惹她,抿着嘴不说话。 苦情剧里刚被婆婆骂过的新媳妇,就是这模样。 宋知音心想两个人简直是大对掉,恶狠狠说:“麻利一点,不然就休了你。” 这又是哪出戏,赵旭宁哭笑不得配合道:“别,我很能干的。” 大概语言的力量不够,他还举起手上的衣服说:“看,缝好了。” 宋知音摸着下巴说:“不错,勉强合格。” 又催促道:“快点穿好。” 赵旭宁偏偏逗她,不疾不徐地扣扣子说:“可你还在看。” 不看白不看!宋知音理直气壮说:“都摸过了,看一下不行吗!” 这种大胆的话,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讲完才觉得害臊,心里最后的纸窗户捅破,好像自己的脸皮也厚起来。 两个人在一起嘛,怎么样都可以。 赵旭宁张开手臂道:“随你处置。” 宋知音才不处置,总有些心慌慌的感觉,仿佛闻见小时候背着父母吃零食,刷三次牙后的味道。 这可不太吉利,她道:“我哥快回来了。” 也许是印证,还不到半小时,宋明杰就推门进来说:“哟,这儿是什么情侣影院吗?” 宋知音不由得心虚起来,咳嗽一声说:“乱讲。” 就这两个字,宋明杰上下打量妹妹说:“干什么坏事了?” 宋知音一咯噔,心想怎么能猜得这么准,大声说:“我的烧鸭呢!” 提起这个,宋明杰讪讪道:“没去,老郑喊我晚上喝酒。” 他想着东迭那边的事不要紧,从高速上就绕回来了。 宋知音越发的理直气壮说:“我还一直在等着。” 宋明杰哪还顾得上心头一闪而过的疑惑,车钥匙一丢说:“走啦,你们自己点外卖,我报销。” 赵旭宁哪里缺这顿饭吃,心想自己还是得赶快把房子装修好,否则好端端的小情侣过得跟偷、情差不多,他这样的年轻气壮可扛不住。 就是现在,宋明杰刚关门,他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宋知音只觉得他的手一开始是搭着自己的肩膀,慢慢地有些不像话起来。 她拍开说:“不许动,我饿了。” 赵旭宁两只手举高道:“想吃什么?” 还能是什么,宋知音强调说:“我比较恋旧,你觉得酸辣粉怎么样?” 赵旭宁都有点担心这家店万一不开,她以后靠吃什么过日子,点着手机屏幕说:“奶茶要吗?” 这还用问,宋知音嗯一声,把电视的音量调低,支着耳朵说:“洗衣机叫了。” 赵旭宁正好下完单,站起来说:“我去晾。” 有人干活,宋知音很是乐意,就是马上听见喊声,心想难道他要开始装不懂偷懒?男人,不能这么信不过吧。 她过去道:“怎么了?” 赵旭宁侧开身道:“洗衣液味道有点怪怪的。” 其实他没说,宋知音也闻到了,惨叫一声说:“我放的漂白水!” 得是多么着急,才能慌成这样。 赵旭宁嗖一下把洗衣机里的东西扯出来道:“颜色跟刚刚也不一样。” 这个动作,简直是扑面而来的漂白水味道,宋知音往后退说:“好可惜,才刚买的。” 赵旭宁赶快道:“我再买新的。” 宋知音的床品有好几套,谁叫她爱买这些,本来想说用不着,转念道:“挑你喜欢的。” 得是用得上的,才有挑的道理吧。 赵旭宁那叫一个心神荡漾,完全控制不住喜悦。 宋知音斜眼看他说:“收敛点。” 赵旭宁低眉顺眼,完全不敢高声语,回家的时候还哼着歌。 生怕谁不知道他去约会了,李丽琴看不过去说:“带回来才叫本事。” 又是变着法子催呗,赵旭宁已经习以为常,假装没听见上楼去,回房间后只觉得空荡荡。 因为是自建房,面积一直很宽敞,他也没啥好往里头填的,倒是因为时不时活动筋骨,除床、桌子和衣柜,一样多余的家具都没有,空地有一块。 跟女朋友的完全不一样,连空气都仿佛天差地别。 赵旭宁深吸口气道:“孤枕难眠啊。” 宋知音才没有这个烦恼,睡得那叫一个香甜,就是梦见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半夜里猛地睁开眼。 她喃喃道:“天,我是什么流氓吗?” 声音很轻,没有回音,只是萦绕在她的心头,连笑容都变得羞怯。 毕竟这要是在古代,也算是个花烛夜。 就是她一个人,忽然觉得有点失落起来,想想拨通电话。 赵旭宁没有静音的习惯,只是下意识没睁开眼就先挂断,这才定睛看屏幕,赶快回拨。 宋知音琢磨着要不要也挂他一个,还是接通道:“是不是吵醒你了?” 这个点,肯定是睡到一半的。 赵旭宁却没有被惊扰的不耐,只关心说:“哪里不舒服吗?” 宋知音感觉他下一秒都要飞奔而来,赶紧解释说:“就是有点想你。” 赵旭宁虽然知道她多少有点浪漫主义在身上,还是半信半疑道:“真的没事吗?” 宋知音再三解释,他才肯相信,两个人嘀嘀咕咕地说着话。 大半夜的,天天抬头不见低头的人,能有什么有趣的话讲。 赵旭宁道:“明天还吃酸辣粉吗?” 宋知音觉得还是给他换换胃口,说:“吃你想吃的。” 赵旭宁压低声音道:“你。” 明知自己有好嗓子,大半夜的还勾人。 宋知音想起白天的画面,甩甩头说:“晚安。” 对话到此为止,新的一天再度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说: 马不停蹄更新中。 第51章 区别 第二天, 宋知音就睡过头了。 她被闹钟叫醒,看一眼时间,心想自己是老板, 偷懒有什么关系。 思及此,她手机一丢接着睡, 闭着眼三秒钟又捡回来,给男朋友发消息。 赵旭宁恰好在和困意作斗争,回复之后理直气壮地翻个身。 两个人一直到下午才见上面,对视后各自挪开眼。 宋知音心想有什么好躲的,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别人的男朋友。 她道:“吃饭了吗?” 提起午饭, 赵旭宁叹口气道:“以后说什么也不在家吃, 就这一顿, 我妈问一百遍咱们是不是吵架。” 谁叫他自打谈恋爱是白天黑夜的不着家,几乎是三餐全在外头解决, 更别提睡到自然醒的时候。 宋知音都想得起那场面, 不由自主笑出声, 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赵旭宁揉揉她的头发, 赶在人发脾气之前说:“我给你扎辫子吧。” 还有这手艺?宋知音顶多给自己绑个马尾,颇有些狐疑道:“你会吗?” 赵旭宁不会,但是点开视频说:“我可以学。” 人家这么诚心,宋知音也不能只纠结于自己的头发会被扯掉几根,大方说:“头给你。” 怎么听着有点惊悚,赵旭宁摸着她的发尾说:“我先试试最简单的。” 最基础的就是麻花辫,本来也不算难,可惜他舍不得用力, 成品就有些松松垮垮。 宋知音都不敢大幅度地动作, 生怕下一秒就会散掉。 她小心翼翼道:“你要不要再扯紧点?” 赵旭宁觉得自己会把握不好, 推脱说:“还是你收尾吧。” 宋知音对自己当然狠得下心,感觉眼尾都上扬,说:“挺好看的。” 她照着镜子,突然跑出个主意来说:“等结婚的时候,你帮我绑头发好吗?” 古话是结发为夫妻,他们这样应该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旭宁心想那真是怪浪漫的,觉得自己责任重大,说:“那我得勤加练习。” 又道:“什么样的发型好?” 宋知音几乎从小到大都是长头发,连烫染都没有过。 她也很少折腾自己,因此给不出最适合的建议,说:“试出超级无敌好看的那种。” 只要跟结婚扯上关系的,赵旭宁都特别有劲,摩拳擦掌说:“我买个头回来练。” 宋知音好像看到一颗头在自己跟前蹦哒,从前看过的恐怖片的画面历历在目。 她抖抖说:“那是假发。” 赵旭宁也发现有点措辞不当,改口说:“对对对,假发。” 他说着话就下单,找了个空座坐下来研究。 宋知音则是打开电脑,在发出去之前再改一遍影评。 内容虽然很长,总结起来只有“好看”两个字。 这一点,她会在文案的开头注明,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看长篇大论的耐心。 即使是赵旭宁,也不会逐字逐句看,因为发表自己的观点是剖析人生,敲出的每个字都离不开写作人的生活。 谁都不会希望自己太透明,哪怕是热恋中的小情侣也一样。 因此他像是买来的粉丝,点赞收藏之后就刷过去,一点不关心推的是哪部电影——毕竟两个人是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的,边看还边讨论。 宋知音偶尔还“盗用”男朋友的评论,就好比今天。 她发出去后才凑到男朋友身边说:“用了一句你的话,给你发稿费。” 赵旭宁不是第一次收“稿费”,轻佻地摸着她的手说:“晚上给行吗?” 咖啡店到底是朝着街的落地窗,虽然进出来往的车和人都不多。 但亲密也不能太过,赵旭宁未免有些不满足。 宋知音只碰碰他的脸道:“好好上课。” 工作真是让人又爱又恨,赵旭宁以此谋生,偶尔也会生出懈怠来,开始渴望假期来。 他数着说:“还有五天。” 宋知音看他掰手指,开玩笑说:“这都算不明白吗?” 赵旭宁就是太明白,心里一直惦记着,都快变得不敬业起来。 他道:“待会去买张彩票吧。” 挺跳脱的,宋知音头一次知道他还有这样发财梦,说:“那我要刮刮乐。” 还没刮,她就已经开始乐。 赵旭宁心想大家对暴富果然都留有一丝希望,嘴角上扬。 只是中奖的概率,没能降临在这对甜蜜的小情侣身上。 宋知音一点都不意外,拍拍男朋友的肩膀道:“咱们还是靠勤劳致富。” 赵旭宁目前挣钱的法子只有一条,亲亲女朋友说:“上课去了。” 他一走,宋知音就关了店门回家,路上顺便取快递。 好大一个箱子,她嘀咕着究竟是什么,在玄关处拆开看。 一层又一层的泡沫膜裹着两个杯子,是很简单的白瓷。 看就知道是谁买的,宋知音洗干净后把它们摆在桌上,心想待会喝点什么好。 正琢磨着,宋明杰突然出现道:“发什么呆?” 宋知音差点手抖把杯子摔了,一脸惊魂未定道:“人吓人,吓死人你知道吗!” 宋明杰倒不觉得愧疚,只说:“是你胆子小。” 又哟一声说:“到了啊。” 什么意思,宋知音刚刚的笃定散去,说:“你买的吗?” 宋明杰嗯一声说:“给你俩的。” 这就有点神奇了,宋知音道:“为什么呀?”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宋明杰下巴一抬说:“挺好看的,一对卖的。” 那很明显,赵旭宁沾光了。 宋知音想想说:“不给他也行。” 其实这玩意不叫情侣款也行,兄妹俩其实从小很多东西都一样,因为年纪离得近,稍有不慎就打架。 有一阵宋明杰甚至到要抢妹妹裙子穿的地步,但长大一点反而避讳。 他道:“还是你们用吧。” 其实就是个杯子,哪有那么多意味,宋知音不由分说道:“你是我哥。” 不错,还是妹妹贴心,宋明杰就不敢想这话要是从弟弟嘴里说出来像什么样。 只是心里觉得好,未必能讲出来,他于感情上有点含蓄,说:“行,你俩用一个。” 十几年前,亲密到不分彼此的人其实是他们。 宋知音不知为何心里酸涩,忽然说:“我决定给你介绍个对象。” 挺突然的,宋明杰道:“你认识新朋友了?” 旧人里头,哪怕有个稍微合适的,她肯定都研究过。 宋知音自然是没有,沉吟片刻说:“从今天起,我会广交天下英豪。” 英豪?宋明杰道:“搁这起兵造反呢?” 宋知音想起自己披着床单扮公主,逼迫他做太监的时候,说:“宋公公慎言呐。” 拿腔拿调,宋明杰可不像男朋友那样哄着她,翻个白眼说:“你也姓宋。” 宋知音也不具备成为公公的条件,对此毫不在意,只是在杯子上面贴了个小小的胶带作为区分。 毕竟她觉得,不管是宋明杰还是赵旭宁,应该都不会愿意跟彼此间接接吻。 但勾肩搭背还是挺乐意的,尤其一块玩游戏的时候。 宋知音偶尔觉得自己是给哥哥找了个队友,眼不见心不烦地把注意力放在投影仪上。 其实她看电视的时候才叫两耳不闻窗外事,得推一下才有反应。 赵旭宁想问她喝不喝饮料,愣是听不见吭声,有些无奈地伸出手,轻轻在她肩上拍一下。 这点力气够干嘛,宋明杰大大咧咧一掌拍出去,被妹妹拿枕头砸。 兄妹俩当场就掐起来,赵旭宁夹在中间,心想还是独生子女好,起码家长省事啊。 不过像他这样做“家长”,子女只怕大有怨言。 宋明杰很快说:“你拉偏架。” 赵旭宁肯定是帮女朋友的,坦然承认道:“于情于理。” 宋明杰竟然无法辩驳,索性赶人说:“十点了。” 他并非保守的人,只是因为住在小镇上,一切跟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就是两种情况,按本地的民风,他并不赞成赵旭宁在这儿过夜,甚至可以说是反对的。 赵旭宁一向走得也痛快,但今天挠挠脸看他一眼,侧过头跟女朋友说“晚安”。 宋知音又想起来昨天做了什么,不自在地咳嗽一声,推着他往外走。 古古怪怪,必有猫腻,宋明杰眼睛一眯,觉得做家长的也得适当装糊涂,还体贴道:“五分钟道别。” 说完转身进房间。 赵旭宁觉得不做点什么,实在对不起时间,手放在女朋友的后脑勺上。 那是意犹未尽的品尝,一颗糖含在嘴里怕化了,宋知音扯着他的领口微微喘气,等人走赶紧躲回房间。 宋明杰也不管她是什么状态,把客厅收拾好关上灯,进屋前又看一眼妹妹的房门,心想也不知道还能同住几时。 作者有话说: 持续熬夜中。 第52章 吓人 当然, 短期之内,兄妹俩肯定还是同住一个屋檐下。 宋知音没想那么早结婚,好像谈恋爱就是赶鸭子上架, 人人都迫不及待往水里扑腾。 她愿意慢一点,觉得终生大事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宋明杰就更不会着急了, 毕竟按新桥的风俗,他现在就是挡在妹妹跟前的一座山,多数人家这种情况下会先不给小的办婚礼,等将来再按顺序。 暂时没有仪式怎么行,宋知音自己就不愿意。 虽然她也讨厌繁琐, 但始终是开启新生活的重要一步, 现在还盼着赵旭宁能给自己做个漂亮发型。 就冲这个劲, 赵旭宁都得努力。 他买了颗同城送的假头用来练习,寄到家里去, 一不留神差点给他妈吓出病来。 快递摆门口, 李丽琴顺手就给拆了, 倒吸口气惨叫一声, 等儿子回来还骂呢。 上了年纪的人多半这儿病那儿不舒服的,赵旭宁只能老老实实挨着,就是小声嘟囔说:“得亏是个头。” 他买的套要是给拆出来,才叫丢人呢。 李丽琴没听清,还以为他又要说自己侵犯隐私,越发拍着桌子说:“你再讲一遍!” 赵旭宁有啥好讲的,只能心里摇摇头上楼去,把视频的速度调慢, 看着练习起来。 但练完, 他怎么看这个脑袋都慎的慌, 最后塞进衣柜里去洗澡。 从洗手间出来,他坐在床沿擦头发,目光不自觉地看着柜子,总想着那头能跳出来。 越琢磨吧越不得劲,他都有些毛骨悚然起来,打开柜子给自己吓一跳。 没办法,一个不栩栩如生的长发人头立着,即使是塑料的,铁汉都得颤抖。 赵旭宁快速合上门,咬咬牙钻进被窝里,心想自己可不能怂。 可人稍微浮想联翩一点,压根就止不住。 他是越想睡越睡不着,猛地坐起来看一眼床底。 里头啥事没有,也没有蹦蹦跳跳的人头,但梦里有,张牙舞爪的。 赵旭宁难得做一次噩梦,醒来后笑话自己,趁着天亮薅一把假发。 还别说,一股假发的感觉。 他总算克服过来那种恐怖感,把假头塞回柜子里,人模人样出门去。 这样起大早,解除了李丽琴对儿子跟女朋友吵架的疑心。 她不由得哼着歌,心情明朗起来。 赵旭宁可不知道他妈还揣摩着这件事,眼巴巴去接人。 宋知音才在做早饭。 她做的东西味道不算一流,花里胡哨的设备不老少,准备一样材料还一个碗。 这要在家里,她妈早骂人了,但出来住就没有这个烦恼,还可以使唤男朋友收拾。 赵旭宁吃完俩三明治,把锅碗瓢盆全放进洗碗机里,擦着灶台说昨晚惊心动魄的睡前故事。 像宋知音这样从来不看恐怖元素的影剧的人,光听就摸着手上的鸡皮疙瘩说:“要不还是拿我练吧?” 赵旭宁对着她可没办法肆无忌惮,说:“没事,已经过去了。” 讲得挺轻松的,宋知音仔细打量他,企图分辨出真实的想法,以己度人是越发觉得吓人,说:“就是用完也不好处理。” 扔哪个垃圾堆里,说不准给拾荒老人弄出个好歹来。 赵旭宁经她提醒,才想起这茬来,说:“可以送到理发店物尽其用” 又开玩笑说:“如果我没给薅秃的话。” 还能讲笑话,证明还不错,只是宋知音仍旧忧心,说:“确定没事吗?” 赵旭宁有一种自己兴师动众的错觉,无奈道:“我是在撒娇。” 还不就是想跟女朋友卖点好,表表决心,不然花开在家里没人知道啊。 这两个字虽然跟他不太衬,但宋知音见劝不动,拽拽他的衣角说:“我一定会超级喜欢婚礼的。” 又怕他有压力,补充道:“怎么样我都喜欢。” 赵旭宁手上还拿着抹布,想想说:“心疼男人会倒霉的,咱不这样啊。” 又是哪来的歪理,宋知音戳他的腰眼说:“快点干活。” 活脱脱一副地主模样,恨不得拿个鞭子在后面追着跑着。 赵旭宁倒是任劳任怨,像头勤勤恳恳的好牛。 哪有下地的人不心疼牛的,宋知音从身后环着他的腰说:“我偏要。” 赵旭宁一颗心哦,飘得不像样,又忽然呸呸两声道:“不会倒霉的。” 还挺迷信。 宋知音是利已主义信仰者,只听那些让自己高兴的,心想菩萨本身就保佑人顺遂,哪有上赶着添堵的。 但她的事,赵旭宁都在意,回家后破天荒在佛堂上香。 新桥家家户户都有供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香火不断。 李丽琴自己就没少在这上头费功夫,只是看儿子做还是少数。 她道:“最近有什么考试吗?” 赵旭宁原来逢大考也来抱抱佛脚,但那都是学生时代的事情。 他道:“没事。” 说没事,李丽琴是不信的。 她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说:“求姻缘要去月老庙,能保佑你们好好的。” 赵旭宁被打动,觉得回头可以去一趟,趁机说:“对了,我下礼拜出去一趟。” 去就去呗,李丽琴也不细问,毕竟儿子养得随意。 就是郭慧也不打听,毕竟女儿是高考后一个人去背包旅行的人。 她只道:“钱够花吗?” 宋知音屡屡听到这句,都疑心自己浑身上下写着贫穷。 好在她已经拉到“哥哥”的赞助,因此昂首挺胸说:“当然了。” 郭慧就是问习惯了,得到回答后就算,搞得宋知音本来准备的一系列话术没能说出口,心想果然是做贼心虚。 毕竟跟对象去旅游这件事,并不在父母的接受范围,他们守旧,宋知音也不想吵架,最好的办法就是糊弄过去。 但现在连糊弄都不用,她有些怅然若失,拽着男朋友说:“你是我的大学同学许萍,咱们要一起去深圳参加婚礼。” 赵旭宁是摸不着头脑,迟疑道:“难道我失忆了?” 什么跟什么啊,宋知音解释道:“我本来要这么跟我妈说的。” 赵旭宁恍然大悟,揽着她的肩说:“那我觉得两个女孩子,定一间房就很好。” 前半句宋知音还嘀咕着“适应挺良好”,后半句就嘟囔着“小心思挺多”,不过她跟钱没有仇,还是点点头。 赵旭宁算是得偿所愿,收拾行李的时候兴致勃勃地研究着带哪件睡衣。 准确来说,是带哪件旧衣服做睡衣。 一件是沾了油洗不掉,一件是印花掉得差不多,他看来看去觉得半斤八两,索性全丢在床上,头钻进柜子里继续翻找。 另一边,宋知音倒是挺快的。 她这人认死理,哪件衣服搭哪件裤子,定下来就基本不会改,天天都是这么穿,因此不用费时间重新搭配,只要放进行李箱就行。 不过出门玩,肯定不止这几样东西。 她连着化妆品之类的全塞进去,差点拉链都拉不上,抱着箱子折腾体重计。 宋明杰就看她上上下下的,咬着苹果过来说:“超重了?” 宋知音哭丧着脸说:“是我超重。” 她一口气胖了三斤,也不知道从哪里长起来的肉。 宋明杰不得不嘲笑道:“昨晚的羊肉串好吃吧?” 宋知音这会都想把他串起来,哼哼唧唧拉着箱子,揣上称回房间去。 一进去,她就开始脱衣服,甚至想临时剃光头,还是悲哀地得出自己胖了的结论。 不应该啊,她穿戴整齐又杀出去,勒令哥哥称体重。 宋明杰无所谓,往上一站哎呦喂地叫唤着说:“怎么又瘦了。” 简直是士可杀不可辱,宋知音都想把称砸他脑袋上,气鼓鼓地把冰箱里最后一罐可乐开了。 咕咚咕咚喝掉半瓶,她才说:“让你多瘦一点。” 宋明杰无语凝噎,只觉得她的心智在倒退。 就这种幼稚的斗气,十岁以后都不会干。 但宋知音不仅做了,还把最后一包薯片也带到房间里,走的时候辫子甩得老高,大概还不够解气,关门之前冲哥哥扮鬼脸。 还别说,挺惹火的,换做二十年前宋明杰绝对揍她。 现在是不行了,只能喊一句“我就是瘦”赶紧躲回房间去。 作者有话说: 我的夜晚结束,晚安。 第53章 出发 宋明杰惹了妹妹, 报应就是第二天早上六点多被叫醒。 他掀开一点眼皮,宛若秤砣坠在床上不肯动骂道:“信不信我宰了你。” 宋知音才不信,拽他说:“快点快点, 要来不及了。” 宋明杰沉沉叹口气道:“你就不能买晚点的飞机?” 宋知音倒是想,但本市飞深圳拢共两趟航班, 她双手一摊道:“不然就要晚上十点起飞。” 万一运气不好延误了,她大半夜的还得在机场。 宋明杰夜猫子一个,反而觉得是好选择,丢开被子坐起来道:“那就改签。” 都起了,宋知音推他说:“是你自己要送的。” 宋明杰当时是嘴快,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刷牙洗脸后往沙发上一靠, 整个人仿佛灵魂出窍。 刚到的赵旭宁就坐在他对面,不自在地揉揉鼻子说:“辛苦了。” 宋明杰发出个气音道:“没事, 我不困。” 到底人家是客, 态度礼貌一点是应该的。 赵旭宁看他浑身上下都写着“要睡觉”三个字, 觉得做哥哥的人真是辛苦, 心想自己沾女朋友的光了。 既然占便宜,他还是少说话,专心致志吃着三明治。 那是宋知音刚做的早餐。 她本来就起得早,一天的时间好像比别人多,哪怕要出门也不耽误事,精神奕奕得仿佛喝了一吨咖啡、因。 与之相对,两个男人其实都有些萎靡,双双打个哈欠。 怎么回事, 宋知音啧一声道:“快支棱起来。” 赵旭宁还肯配合, 甩甩脑袋扭扭脖子, 把眼睛给瞪大。 但宋明杰就不大乐意,呵呵两声说:“以为都跟你似的吗?” 又提醒说:“小赵,跟她去旅游可是等于拉练。” 宋知音只要出门玩,行程都是从早排到晚,一天三顿饭要好好吃。 说真的,哪怕是跟父母一起,长辈也不及她的活力。 宋明杰这样的作息更是深受其害,同情地看一眼赵旭宁。 不知道的以为人家是要下地狱,宋知音不满道:“少挑拨。” 宋明杰不过实诚而已,猛灌一口咖啡后站起来说:“要走了吗?” 宋知音看一眼时间,也不跟他争辩,背好包说:“走走走。” 赵旭宁拉着两个人的行李箱跟上,进电梯后一时无声,只有轿厢的回音。 说真的,很像是闹不和即将各奔东西的合租室友。 宋知音觉得这种人设很有趣,站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嘴角挂着笑。 还挺心花怒放,宋明杰只以为她兴奋于要出门,把钥匙丢给她道:“你开车,我睡会。” 然后自己拉开车门,一个人占了后排座位。 宋知音看哥哥人高马大的缩成一团,扭过头踮脚亲男朋友一口说:“我的行李箱很重。” 赵旭宁正把它往后备箱放,不甚在意说:“不然要男朋友做什么。” 他总得发挥出作用来。 宋知音想想居然挺有道理的,晃着车钥匙说:“让你见识一下车神。” 赵旭宁还真是第一次坐她开的车,颇有些新鲜感,系好安全带后还有点不安。 没办法,宋知音开车的时候少。 她钟爱两个轮子的交通工具,自打搬到县里住后几乎都骑自行车,现在坐在驾驶座上,沉吟片刻道:“我要干嘛来着?” 不会连油门刹车都分不清了吧,赵旭宁吓一跳说:“要不我来开?” 宋知音调着座椅,摩拳擦掌道:“不用,我可以的。” 话音刚落,她慢慢打着方向盘,朝着出口的方向驶去。 其实看得出来,她跟这车不怎么熟,好在路途并不远,到机场只有二十公里。 宋明杰都觉得自己才一闭眼,怎么就是目的地,从后座爬起来说:“慢点啊。” 宋知音嗯一声,下车后挥挥手往里走。 宋明杰看一眼妹妹的背影,油门一踩向前去。 宋知音此时才回头,只看到车尾气,怅然眨眨眼说:“好像到早了。” 办完托运,还有一段时间,但这是个小机场,连可以溜达的地方都没有,因此两个人就在候机室里坐着,各自玩手机。 直到要登机,他们才站起来往外走。 宋知音道:“念书的时候,有一次晚点八小时,我一个人从白天坐到黑夜。” 有人来,有人走,却都跟她没关系,孤独依旧把人环绕。 赵旭宁光想都觉得心疼,握着她的手说:“以后不会了。” 当时能咽下去的委屈,未必再提起来一定云淡风轻,宋知音那天的心情特别不好,现在却得到释然。 她道:“后来确实没这么倒霉过。” 可不是倒霉咋的。 赵旭宁摆弄着她的头发,落座后说:“要绑吗?” 宋知音觉得他怎么有点显摆的意思,说:“这么多人,你确定?” 赵旭宁心想绑头发又不是亲亲我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甚至从包里拿出梳子说:“当然。” 看样子是早有准备,宋知音偏过身子看窗外,任由他摆布。 很快,双马尾就垂在她的肩上。 十岁往上,宋知音就没扎过俩辫子,有些新奇地捏着发尾说:“好看吗?” 赵旭宁肯定说“特别好看”,他自己也是很满意,变戏法掏出面小镜子道:“你看看。” 宋知音忽然好奇他包里都放些什么,凑过去看说:“能翻吗?” 赵旭宁带的东西都很实用,尤其是一包开封过抽纸。 宋知音都没到这玩意是出门旅游用的,好笑道:“你从桌上拿的?” 赵旭宁点头承认道:“反正包大。” 不像宋知音的斜挎包,连充电宝都放不了,装饰的意味更多。 她随身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忽然有种性别对掉的错觉,又摸摸头发说:“居家必备。” 赵旭宁其实不是这类型的人,只是愿意为她周全。 他闷不吭声地捏捏她的指尖,往后靠说:“我睡一会。” 此刻飞机平稳,宋知音拿出平板看电影。 她有时候觉得自由职业也意味着彻底失去自由,人好像无时无刻都被工作环绕,较真起来的话是另一种996,只是稍微拥有可以支配的空间。 毕竟通勤一小时后坐在工位前和旅途的间隙是两码子事。 只是这趟航班不够看完一部电影。 宋知音在听到即将降落在宝安机场的广播后,做好标记把东西收起来,顺便把男朋友叫醒。 赵旭宁其实没怎么睡着,只是看她在忙才没打扰,这会立刻睁眼。 两个人对视的瞬间,宋知音下意识别开眼,有种念书时看到班主任的错觉。 赵旭宁忍不住想笑,咳嗽一声说:“中午吃什么?” 宋知音好歹在深圳上过几年班,说:“本人私藏美食,跟我走就对了,别问。” 又道:“绝对有你喜欢吃的。” 赵旭宁倒不在乎吃什么,满足她的神秘感道:“好,你说了算。” 宋知音自然高兴说:“不会踩雷的。” 赵旭宁连忙夸她的品味,两个人甜甜蜜蜜地一起去取行李。 这儿就已经是宋知音熟悉的地方,她不由得感慨道:“故地重游。” 又偏过头说:“去年是我人生的重大转折。” 不管是开咖啡店,还是和他的久别重逢,仿佛都在诉说命运的奇妙。 于赵旭宁而言也是如此,甚至站在此地,好像也参与到她的回忆里。 他道:“箱子出来了。” 宋知音的思绪万千一下子都收回来,颇有些哭笑不得。 赵旭宁也觉得自己这话题转得挺有趣的。 他伸手把两个人的箱子拎起来道:“地铁还是打车?” 宋知音推着他说:“体验一下打工的生活,坐地铁吧。” 虽然她工作的时候,也没挤过早晚高峰。 但赵旭宁不太清楚,只以为是踏入她从前的第一步,很是兴致勃勃。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第54章 拉练 说起来, 宋知音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深圳时的心情。 她是大四秋招的时候收到offer,正赶在互联网行业的黄金年代,公司催人催得急, 好像下一秒就要造出航母来,因此她早早开始上班。 从学生到工作, 身份的巨大转变就在这座城市,她当时还以为这儿是自己人生很长的一站,没想到走得挺匆忙的。 回来更是另一种感觉,熟悉之中又陌生,再加边上坐着沉默的赵旭宁。 宋知音手放在膝盖上说:“你怎么不讲话?” 赵旭宁沉默片刻道:“知音, 有点不对劲。” 宋知音迟钝又茫然地看他说:“哪里不对劲?” 赵旭宁来过深圳, 也待过一段时间, 虽然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但他还是知道市中心该在哪个地铁站, 因此道:“是不是坐反了?” 宋知音下意识觉得不可能, 定睛一看, 捂着嘴说:“我好丢人啊。” 她刚刚可是自信满满地拽着男朋友坐上来了。 赵旭宁就是怕她尴尬, 才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戳破这件事,可现在看她的样子。 他道:“很可爱。” 宋知音连眼睛都捂着,偷摸摸看他说:“下车下车。” 两个人走到对面重新等,这一回才算走对路。 不过有这茬,宋知音出站的时候就不敢只凭记忆,左右看才确定说:“是B口。” 从出口吹进来的风带着一丝热意,赵旭宁挽起袖子道:“还是比家里温度高。” 深圳的夏天长,冬天也若有若无。 宋知音好像都听见蝉鸣声了, 说:“你这个毛衣肯定厚。” 两个人其实都穿得不少, 在酒店办完入住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脱。 宋知音把大衣换成薄开衫, 回过身道:“你这一下子也穿得太少了。” 矫枉过正,当心感冒。 赵旭宁本来觉得自己火气旺,想想还是说:“那我再换换。” 他一颗一颗解开衬衫扣子,露出大片的肌肤,宋知音不由得移开视线道:“你故意的。” 赵旭宁一脸无辜道:“做错什么了吗?” 宋知音拧他的手臂,警告地瞪一眼。 赵旭宁就是逗她一下,动作变得快起来。 宋知音趁着这会看一眼地图,巩固一下记忆,出门的时候胸有成竹地领路。 赵旭宁反正是跟着她走,在城中村的小巷子里穿行说:“还挺不好找的。” 宋知音第一次来的时候,前前后后不停地兜圈子,这会说:“酒香不怕巷子深。” 赵旭宁陡然好奇起来道:“我还不知道是吃什么。” 正好到门口,宋知音手一指有人排队的地方说:“烧鸭。” 又道:“你抬头,能看到我前东家。” 从握手楼的缝隙里,一座大厦耸立,赵旭宁掏出手机说:“我拍一张。” 宋知音大概比划着说:“我的工位正好靠窗,差不多是这儿。”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赵旭宁却想象得出她闲暇之余托腮往外瞧的样子。 他道:“会很晒吗?” 问得可太好了,宋知音苦着脸说:“比其它地方热。” 好处是位于死角,后面没有人,摸鱼的时候心里负担没有那么大。 赵旭宁一猜就是,说:“还有呢?” 对她的一切都很好奇。 宋知音平常会带出几句,但全倒出来还是第一次。 她道:“我们领导大叔挺有意思的,他家孩子是三胞胎,两女一男,有一回……” 赵旭宁仔细听着,随队伍往前挪,等能看见店里的全貌,说:“好像没座位。” 宋知音一点不意外,说:“打包带走,买个奶茶去公园吃。” 看样子她这么做不是一两次,连在草地上盘腿坐下的样子都很熟稔。 倒是赵旭宁有点迟疑道:“能坐吗?” 毕竟他从小受的教育是不踩草坪。 宋知音可是个有素质的人,点头说:“今天要是周末,家长会带小朋友们来这儿搭帐篷。” 赵旭宁这才放心,挨着她说:“有点像野餐。” 听上去挺悠闲的,不过宋知音喝一口奶茶说:“你知道我怎么发现这儿的吗?” 赵旭宁当然不知道,示意她接着说。 宋知音带他来深圳,很大程度上是准备剖析自己,因此吸一口气说:“上班第二年,我们组换了小领导。” 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她不知东南西北,本来加班就烦,在职场斗争里更生气,有回键盘一推,临时请半天假。 说是半天,前前后后也就仨小时。 她无非是出来放空一会,只在周边晃悠着,忽然看到这片草地,坐下来晒太阳,第一次反思自己是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吗? 哪怕是赵旭宁现在听着,都觉得她上班不快乐。 他道:“有时候庆幸你回来了。” 什么叫有时候,宋知音道:“不应该是一直吗?” 赵旭宁无意识戳着烧鸭说:“因为按照大家的观点,你在深圳会更好。” 那是世俗里的优秀,他的庆幸反而变得卑劣起来。 宋知音回家以后,常常有人替她可惜,仿佛她错失的是整个世界,然而她思前想后,仍旧说:“我一天也没后悔。” 反倒工作的时候,只觉得从选专业就是错。 赵旭宁忽然有个刁钻的角度,说:“如果是因为我在老家工作,你会回去吗?” 宋知音觉得这问题不太好答,抿抿嘴欲言又止。 赵旭宁却已经知道,说:“不回就对了。” 毕竟以别人为基准做的决定就像是定时炸弹,说不准哪天在哪爆炸。 宋知音看他神色不似作伪,松口气道:“如果是十年前,我会。” 可她成年了,深知对自己负责的意义。 十年前?赵旭宁觉得自己恐怕也会做出疯狂的决定。 十几岁的少年少女自觉得爱意汹涌,仿佛做的一切都有合理之处,殊不知命运未必善待。 他道:“这样我就很开心了。” 理智上知道,却也希望自己得到不顾一切。 这是宋知音第一次觉得,那段青涩的暗恋里他们确实错过了。 她道:“我还以为做点别的你会开心呢。” 赵旭宁现在对这些话可是很敏感。 他这次出来说没有别的念头是骗人的,眼神直勾勾看她说:“做?” 那么长一句话,难道就听见这个字了? 宋知音铿锵道:“不行,今天的行程必须先走完。” 赵旭宁连连点头,就是没想到要沿着深圳湾公园走一圈。 整整四个小时,让他知道早上宋明杰那句“拉练”是什么意思。 中途宋知音其实停下来过,也问过他能不能坚持。 赵旭宁自然要说“可以”。 他也不是撒谎,走完确实没什么压力,只是从来没这么做过,新奇道:“你以前走过吗?” 宋知音陷入回忆里说:“提离职后的那个月。” 她不用加班,富余的时间都用来和城市道别,恍惚之间只觉得自己是初来乍到。 赵旭宁喜欢这种和她走过同样的路的感觉,努力融入她当时的想法,碍于没有正儿八经上过班,总是少点带入感。 眼见日头西斜,余晖彻底淹没。 他道:“晚上吃什么?” 宋知音总觉得他一日三餐都很操心,说:“是你爱吃的。” 爱不爱吃不要紧,赵旭宁道:“比较急着回酒店。” 宋知音还以为他是累,说:“要不回去点外卖吃?” 赵旭宁倒不至于叫她改计划,意有所指道:“没事,要吃饱吃好才有力气。” 宋知音不由得挠他的手背,夜里则更加的使劲。 赵旭宁哄着她说:“音音,我会轻一点的。” 轻是轻,但也更加磨人。 宋知音只觉得长夜漫漫,日出将至。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55章 不知道 出门玩的时候, 宋知音向来是个极有规划的人。 但到深圳的第二天,因为一些理所当然的事,她不仅取消了去看日出的计划, 甚至赖到中午才起床。 酒店的窗帘密不透光,让人睁开眼猜不到点, 宋知音醒来的时候还以为早得很,掏出枕头底下的手机看。 明晃晃的11:13,让她疑心有哪位仙人把时间偷走了,手指头在脸颊尴尬地挠挠。 一点点细微的动静中,赵旭宁掀开眼皮道:“要起了吗?” 宋知音仍旧不太好意思面对他, 翻个身道:“你先穿衣服。” 黑咕隆咚的, 赵旭宁什么也看不清。 他手一伸打开床头灯, 只觉得女朋友的皮肤很白,白得连背上的一点红都醒目起来。 宋知音倒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痕迹, 只是一拽被子蒙住头。 赵旭宁连人带被子抱住说:“当心闷坏了。” 宋知音还真有点喘不上来, 不过又觉得是因为他, 探出脑袋说:“快点去!” 脸皮薄呢, 赵旭宁不再逗她,坐起身道:“好了叫我。” 宋知音嗯一声,蹲在行李箱边找衣服。 她今天要穿的是件牛仔连衣裙,有整排的扣子,因为灯光昏暗和手忙脚乱,上下都弄错。 还是赵旭宁发现的。 他也不提醒,径自伸出援助之手,指尖不经意地拂过。 宋知音面红耳赤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赵旭宁坦然承认, 又把她的碎发别在耳后说:“中午想吃什么?” 宋知音的计划重启, 一切照常进行, 接下来的几天不仅看到日出,还在山上看了日落。 说真的,深圳并不是景点多的城市,有趣的部分不过是她的回忆作为加持。 赵旭宁和她走过共同的路,只觉得满足,回程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把世界八大奇迹逛个遍。 在候机室,他翻着相册里女朋友的照片道:“哪几张能发?” 宋知音凑过去看说:“你偷拍了这么多。” 用“偷拍”,仿佛是什么地铁痴汉,因此话音刚落她又改口道:“呃,捕捉了那么多精彩瞬间。” 汉语果然博大精深,赵旭宁捏捏她的脸道:“就想拍你。” 宋知音甜甜的笑,仔细看着他的手机道:“吃东西这张很自然,看海的也不错。” 反倒是她精心运作地摆姿势,拍出来都不咋的。 但赵旭宁还是挺努力的,甚至下了软件修图。 就是修得吧,不提也罢。 宋知音只能说是笑纳,大方道:“我送你两张。” 她的自拍都很不错。 既然是礼物,赵旭宁当场就换壁纸说:“好看。” 宋知音全盘收下夸奖,喜悦的表情在听到延误广播的一变。 她叹口气道:“两个小时,好漫长哦。” 赵旭宁虽然喜欢跟她在一起,但是坐在这儿也有些烦躁。 他想想说:“逛一逛吗?” 机场里的店铺没什么好提的,面积倒是大。 宋知音走得腿酸,上机后倒头就睡。 平常这个点,本来也该是她休息的时间,但对宋明杰来说可是一天的序幕。 他知道晚点,还是照常出门,路上买了卤味和可乐,在停车场边等边吃。 密封的车厢里一股子味,宋知音上车的时候闻见就觉得馋,可惜只看到吃剩的鸡骨头。 她道:“好想吃啊。” 再想吃,这么晚也买不到了,宋明杰道:“本来是有你们的。” 可他来得太早,闲得无聊全给吃了。 宋知音倒不是计较一两口吃的,想想说:“那你请吃烧烤。” 宋明杰是越夜越精神的人,油门一踩说:“走着。” 又想起来还有别人在,问道:“旭宁你累不累?” 和兄妹之间的随意不一样,赵旭宁知道自己得到的都是客气,同样的态度说:“我又要蹭饭了。” 两人就打游戏的是时候才勾肩搭背的,宋知音故意阴阳怪气道:“好贴心哦,我才是你妹妹。” 宋明杰才不是那种句句暖心的哥哥,或者说多数人都不是。 他方向盘一打说:“也可以不是。” 宋知音冷哼一声都想锤他,到底往后一靠说:“我偏偏要是。” 兄妹俩斗着嘴,赵旭宁悄悄摸摸女朋友的手背。 宋知音在哥哥面前还是不敢太放肆,警告地捅他一下。 可正好车颠簸一下,她的手肘撞在赵旭宁的胯骨上。 所谓两骨相撞,必有一伤。 宋知音都听见一声脆响,大为震惊地看男朋友。 赵旭宁心想真够巧的,给她揉揉不说话,毕竟人家哥哥还在这。 其实宋明杰也看不见,毕竟后视镜的角度很有限,更何况他向来安全驾驶,只是说:“换烤鱼怎么样?” 宋知音思考两秒没反对,很快三个人出现在烟雾缭绕的店里,香料的味道钻进人的头发丝,连衣服都好像腌入味。 但这才是最正宗的美食。 连不太饿的赵旭宁,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起来,更别提期待宵夜的宋知音。 就是她想起来最近的体重,悄悄掐一下腰间的肉。 减肥,是很多女孩子一生的命题。 宋知音辞职后瘦了很多,一下子觉得世间都美好起来。 她平常对饮食还算控制,运动也很努力,但这一阵兄妹俩不用背着父母,吃宵夜那叫一个肆无忌惮,再加上还有赵旭宁,三个人简直是无法无天。 可男女本来就不一样,她的运动量跟他们俩比起来又少,只觉得好像所有肉都长在自己身上,等鱼上来之后说:“我就吃五口。” 还不够塞牙缝的,宋明杰大大咧咧道:“又发疯。” 还真是亲哥哥,宋知音踩他一脚说:“闭嘴吧你!” 关键时刻,还是男朋友的话更中听些。 赵旭宁道:“明天我跟你打羽毛球。” 宋知音盘算着一场球能消耗的热量,大胆地伸出筷子大快朵颐。 还别说,赵旭宁挺会治她的。 宋明杰眉头一挑不说话,心想这大概就是自己没对象的理由。 宋知音也是这么觉得的,说:“你好好学学。” 宋明杰不管怎么想,还是说:“学了也不哄你。” 他就不是那种温柔的哥哥,兄妹俩不走这个路线。 宋知音也不太希望他是,毕竟自己那点鸡皮疙瘩可不够掉的。 因此她道:“祝你早日找到心上人。” 祝福是好的,可惜没什么意义,宋明杰哪怕想找,举目四望也是一个女的都不认识。 他摆摆手道:“不急,不急。” 家里催得多,宋知音其实很少提这个话题,尤其是自己恋爱以后。 她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是不是有金色的卡。” 金色是市区一家KTV的名字,宋明杰常跟朋友们去,但知道妹妹最讨厌一进包厢都是烟味,说:“难得你想去唱歌。” 不是宋知音想去,她道:“如静约我呢。” 谁?赵旭宁一愣说:“我妹?” 宋知音理所当然点点头道:“对啊。” 赵旭宁都不知道该为她们提前打好的关系发表点什么,只是奇怪道:“她什么时候放寒假?” 有点意思,自己的妹妹问别人。 宋明杰悠悠哉哉道:“估计接机的时候会跟你说。” 赵旭宁觉得也是,不过很快得到否定答案。 宋知音道:“那天你要去做伴郎,我去接她。” 等会,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赵旭宁茫然道:“做什么伴郎?” 宋知音比他更茫然,说:“如静说你二舅家的表哥结婚,你是伴郎啊。” 多新鲜,赵旭宁甚至是刚知道他表哥要结婚,颇有些无措道:“我怎么不知道?” 宋知音也想知道,憋不住笑说:“你得问你妹了。” 赵旭宁觉得那更像是她的妹妹,心想这也算是件好事。 只是做伴郎?他已经能预感到自己逃脱不开亲戚们的问候,五脏六腑都在叹息。 作者有话说: 从头捋了一遍,要收尾了。今天先一更,明天补齐。 第56章 位置 但赵旭宁再想逃脱, 表哥的婚礼也得准时出席。 因为要做伴郎,他起得特别早,穿好西装就出门——走之前, 没忘记拍张照片给女朋友看。 宋知音醒来之后第一时间就看到,对他穿正装的样子感到特别神奇。 毕竟赵旭宁平常都是衣着宽松, 怎么上课方便怎么来。 连他自己都觉得哪哪都不得劲,对着一切可以反光的地方左右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新郎。 李丽琴为外甥的终生大事忙碌之余,路过的时候在儿子背上拍一下说:“头发乱一点,你又不是主角。” 赵旭宁的头发一根根竖得分明,想乱都没空间, 有些无奈道:“就说别让我来。” 讲句不客气的, 他这张脸往那一摆, 肯定喧宾夺主,不知道的还以为跟主家有仇呢。 就是李丽琴, 一开始也推脱过, 但娘家嫂子的盛情难却, 她只能替儿子应下来, 这会道:“你以为自己美,谁看你啊。” 真是正话反话都让她讲了,赵旭宁一时不知怎么答,正好听到叫出发,赶紧跟上。 接亲的队伍浩浩荡荡,鞭炮不要钱似的放,快到女方家门口更甚。 空气中充斥着硝烟味,赵旭宁揉揉鼻子屏住呼吸, 随着队伍突破拦门的防线。 本地这方面的习俗比较少, 因为长辈们偏爱端庄, 倒是他给几个朋友做伴郎的时候,被整蛊得比较多。 像赵旭宁这样的性格,其实觉得简单比较好。 在这点上,他跟宋知音是有共识的,两个人甚至更愿意不办婚礼。 只是那样的话跟父母的斗争太漫长,长到七老八十估计都很难和解,因此他们早做好屈从于传统的心理准备,但还是想着用一种双方更能接受的仪式。 尤其是宋知音爱浪漫,喜欢那种小惊喜。 赵旭宁就一直琢磨着怎么制造,连参加别人的婚礼也不例外。 与此同时,赵如静也在提及这件喜事。 她是中午降落的飞机,一出来就看到宋知音,挥挥手道:“知音姐,我在这儿。” 即使叫的是自己的名字,宋知音还是不太敢认,她迟疑道:“你这个头发,疼吗?” 赵如静刚染的粉色,撩着头发道:“褪色的时候疼。” 但好看啊,况且她这辈子还没试过。 宋知音看着就疼,还闻见一点味道,说:“什么时候弄的啊?” 赵如静打算把全家吓一跳,挑眉说:“昨天早上考完试去的,八个小时才好。” 宋知音那点心动马上熄灭说:“好久,我坐不住。” 赵如静热络挽着她的手道:“你黑发特别好看。” 其中固然有一些客套的部分,但宋知音确实适合黑发,因为她长得颇有书卷气,涂大红色的口红都常常显得像为了生计被迫出来卖风尘的学生,总之风格不对。 因此她道:“你的粉也好看。” 赵家兄妹的五官都生得明艳,尤其是很知道自己优点的赵如静,任谁看只有漂亮二字。 她平常就喜欢打扮,说:“希望我妈也这么想。” 多数家长跟开明两个字压根没关系,宋知音大概可以猜出,好笑道:“难怪你下了机不急着回家。” 就惦记着约她去唱歌。 赵如静要是现在回,肯定得去外婆家过场子,估计会被亲戚们的口水淹没。 她可不想放假第一天就挨骂,说:“能拖一会算一会。” 宋知音现在在家点外卖还得背着人,给她支招道:“没事,就说你哥让你染的。” 虽然有点不靠谱,多少也算是个好主意。 赵如静嘻嘻笑道:“那我说你说的,我哥肯定能背锅。” 谁说的都没关系,宋知音道:“只要你张嘴,你哥就能答应。” 赵旭宁也疼妹妹。 赵如静心里也知道,就是嘀咕道:“他也有可能骂我。” 年纪不大,人挺老派,一直觉得染头发对身体不好。 其实宋知音也这么认为的,说:“有点伤头皮。” 这个措辞还是客气的,可赵如静实在是按捺不住,说:“再不疯就毕业了。” 她已经做好考公的准备,觉得要是运气好一次上岸,那真是一辈子跟这些花红柳绿的东西无缘。 宋知音想想也是,晃晃钥匙说:“走,玩去。” 两个人直奔市区,在热气蒸腾中吃火锅。 赵如静翻着手机看朋友圈道:“我哥有没有跟你提过我舅?” 赵旭宁哪里是这种性格的人,顶多说说父母的事情,毕竟他自己对其他长辈也不太清楚。 况且就是有,宋知音都要摇头说:“他你也知道的。” 这倒是,赵如静啧啧道:“他不知道八卦的美妙。” 又说:“我今天结婚的这个表哥是研究生毕业,我舅原来一直拿他打压我们。” 亲戚之间比较是个重头戏,一天天的简直没完没了,哪怕宋知音一直是父母炫耀的资本,对此也不是很高兴。 她道:“大人哦。” 本来嘛,只有大人没关系,架不住这位表哥也不讨人喜欢,赵如静撇撇嘴道:“一直说我是捡漏211,不如他的双非学校王牌专业。” 她当时确实踩线,学国际关系也实在非本人意愿,自己知道就业上差点意思,但被人这么讲还是不高兴。 宋知音可以理解,笑笑说:“你要是没选211,还是会讲。” 哪个决定都不免被议论。 赵如静自然知道,说:“反正特别以学历为豪,成天挂在嘴上,不过跟你肯定没法比。” 新桥有十年没出过考上清北的人,宋知音的成绩在这一亩三分地已经算是一骑绝尘。 但她见过厉害的人太多,只道:“其实什么学校都差不多。” 一派举重若轻的高手风范,赵如静沉默两秒道:“还说我哥艺术生不如读职专。” 居然有这种事情,宋知音咳嗽一声说:“那万一有机会遇见,我会发言几句的。” 赵如静没忍住笑出声道:“不能跟赵旭宁讲,不然他得意死了。” 尾巴估计要翘到天上去。 宋知音倒不否认自己在护犊子,一板一眼道:“学艺术也很辛苦的。” 赵如静适时为哥哥卖可怜说:“对啊,还没有人支持。” 即使是父母,也不过不得已而为之,妥协得不情不愿,在高考之前还企图让孩子改主意。 因为上一代的家长,尤其是新桥这样的小地方,并不把艺术当作正经事,每逢亲戚朋友们凑一块更是个大大的□□会。 要不是赵旭宁这几年过得还不错,至今都会是个反面教材。 不知怎么的,宋知音莫名其妙笑道:“那我们俩正好相反。” 她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顺顺利利到工作,直到辞职回家之后,好像成了没法抵抗压力的失败者,哪怕是父母,偶尔也流露出一丝失望。 可人这一生只有成功的活法吗?或者说什么才叫成功? 讲的鸡汤一点,宋知音觉得自己想选的才是最好的,她也有做这个决定的能力。 只是仔细想来,她跟赵旭宁好像都有点叛逆,难怪会被彼此吸引。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人的心情都好起来。 赵如静只觉得她笑得实在灿烂,虽然不太理解,还是说:“互补才登对。” 从私心来说,她也很喜欢宋知音。 宋知音跟她也聊得来,尤其是八卦的部分,两个人那叫一个眉飞色舞,什么都顾不上。 只有喝着水演出喝酒样子的赵旭宁,走神想着怎么一个两个全不回微信。 他时不时看一眼手机,指尖在屏幕一点一点的,好不容易收到消息,却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女朋友】:你忙你的。 这话说的,赵旭宁品出来了。 他无奈地把手机收起来,心想她们要是再好一点,估计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第57章 正文完结 不过在哥哥和男朋友这两个身份上, 赵旭宁还是都大有可为的,夜里十二点还出门去做代驾。 宋知音小酌几杯,东倒西歪在KTV包间的沙发上, 看向还活力满满的赵如静,头回觉得自己上了年纪。 赵旭宁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躺, 一个跳的场景,过去扶着女朋友数啤酒瓶道:“都是你们喝的?” 赵如静的酒量很好,连忙说:“准确来说是我一个人。” 又道:“你们聊,我去下隔壁,有同学在。” 赵旭宁对妹妹的社交能力向来佩服, 盯着人进去, 这才顾得上说:“知音, 晕不晕?” 宋知音其实是困大于醉,打着哈欠道:“真是上了年纪, 好累。” 连嗓子都有点疼。 赵旭宁揽着她道:“赵如静的劲, 不是谁都有的, 下回别惯着她。” 从小到大活泼得过了头。 宋知音自己还是个被人惯的, 说:“偶尔来一次挺有意思的。” 话音刚落,又打个大大的哈欠。 赵旭宁看她连睁开眼睛看自己的想法都没有,叹口气道:“回去睡吧。” 宋知音不大愿意,懒洋洋道:“你给我唱个歌吧,还有半个钟才到时间。” 她买的是六小时的套餐,现在走总觉得挺可惜的,不然的话早就已经在被窝里了。 赵旭宁心想她们真是该省省该花花,拿起话筒说:“想听什么?” 宋知音本来也没什么想法, 就是一瞬间酒精上头道:“青藏高原。” 赵旭宁都疑心是自己听错, 确认过一遍才点歌, 然后趁着前奏打预防针道:“我高音上不去。” 他的斤两,宋知音还是知道的,语气自然道:“我男朋友唱的都好听。” 就冲这句,赵旭宁也得唱。 可惜硬着头皮,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还是很难做到,他中间的调子不知道跑哪里去,简直是磕磕巴巴唱完。 但宋知音还是觉得满足,两只手吧嗒吧嗒拍着说:“超级棒。” 赵旭宁心想也就她夸得出来,有意为自己挽回面子,说:“给你换个好听的。” 他嗓子本身的条件还行,但没有受过正儿八经的发声训练,只是有几首比较擅长的,以面对各种场合。 然而情歌,只适用于此时。 他清清嗓子正要唱,宋知音已经提要求说:“你听过《分手快乐》吗?” 什么意思,赵旭宁心里一咯噔,都有些结巴起来撒谎道:“没,没听过。” 宋知音只觉得可惜,说:“我特别会唱女声的部分。” 赵旭宁仿佛记得这首歌只有个女生在唱,不由道:“你唱一句我听听看。” 宋知音乖乖巧巧地小声哼道:“好心一早放开我,从头努力也坎坷……” 又恍然说:“是叫《好心分手》。” 其实粤语一出来,赵旭宁就知道是哪首,虽然不大记得曲名,还是说:“这个我会唱。” 宋知音总算睁开眼,手掌摊开等着他给自己拿话筒。 赵旭宁其实还是觉得带“分手”两个字不大好,但看她晕乎乎的样子,估计也没大清醒。 他道:“唱完这个就回家。” 宋知音闹脾气说:“不,要两首。” 有点小孩子不给买玩具,就要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意思了。 赵旭宁哪里拿她有办法,觉得她这样子怪有趣的,在她额头亲一口说:“好,唱两首。” 宋知音这才高兴,举着话筒打起精神来,还挥着手道:“前面的朋友们你们好!” 前面要真有人的话该变成灵异事件了,赵旭宁都不知道她跟赵如静学了什么,只能无奈地唱。 说真的,这种情歌也更适合他,舒缓之中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情绪在。 宋知音听着听着就不想自己唱,索性让他一人顶俩。 赵旭宁只感觉自己在分裂,趁着没有词的时候说:“你醉了。” 一般喝多的人,都是不会承认的。 宋知音也是其中之一,两只手扯着男朋友的脸颊道:“你才醉了!” 赵旭宁的五官乱飞起来,连正常发音都没办法做到,按住她动来动去的手说:“乖,就剩一句。” 宋知音哪有那么听话,反而闹着说:“你凶我!” 天地良心,赵旭宁的音量一点都没敢高,只能像案板上的鱼,哦不对,人家鱼只要躺着就行,他还往前倾方便被揉捏。 宋知音好像找到什么玩具,捏着他的耳朵说:“耳垂大有福气你知道吗?” 赵旭宁从前不知道,现在是知道了。 他伸手拉一下,让女朋友坐在自己腿上,两个人是面对面的姿势,甚至视线得以平齐,才说:“是挺有福气的。” 宋知音一下子无法直视他的双眼,所以下巴靠着他的肩膀道:“你做伴郎怎么一口没喝?” 前前后后的,没有一句在同个话题里。 赵旭宁手放在她脑后,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说:“别的伴郎都很能喝,我糊弄过去了。” 宋知音不由得佩服道:“怎么做到的?” 赵旭宁沉默片刻说:“我喝两杯水,就去装吐了。” 他跟这位表哥的关系一般,到底是长辈面子抹不开,也不想让他妈不好受,但出席跟豁出去挡酒可是两回事。 宋知音低声笑起来说:“就往外冲是吗?” 画面虽是如此,她描述起来却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赵旭宁也是个男人,尴尬道:“不太想喝。” 当然,真要喝的话他最多就是两杯白酒的量。 宋知音也见识过,只是话题又想换,同仇敌忾道:“他还欺负你,咱不喝他的酒。” 如果这个他指的是今天的新郎的话,赵旭宁道:“如静跟你说的?” 宋知音犹豫两秒,觉得说不是也没人信,因为一切都很显而易见,只好发出个鼻音表示是。 多么好的女朋友啊,赵旭宁温声道:“其实我哥人还行,但我舅原来挣得不太好,经济上一直受我妈的帮助大。我妈又有点强势,娘家的所有事都要插一手,不许人家有反对意见,我舅就一直憋着气想要有胜过我们家的地方。” 大人的态度影响孩子,不自觉就变成这样,只是妹妹的性格不接受任何辩解。 这么复杂的逻辑,喝了酒的宋知音暂时捋不清,只是喃喃道:“那也不能欺负你。” 大概是当年决定学跳舞后收到的反对意见太多,赵旭宁没觉得被谁欺负,说:“只有你能。” 宋知音又转过弯来,仰起头说:“意思是我对你不好?” 哪跟哪啊,赵旭宁觉得她的理智是东一锤子西一榔头的冒出来,都不知道哪句是好的,赶紧换话题说:“今天参加婚礼,我突然有个主意。” 宋知音来了兴趣,领导模样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真是好高冷的女朋友,赵旭宁道:“我们家旁边有块地,可以用来铺草坪。” 到时候摆个户外的台子,做点装饰品,能拍出不错的照片来。 宋知音想象着自己看过的那些户外婚礼,重重点头说:“如果不下雨的话。” 这又是另外的烦恼了,暂且考虑不到,毕竟老天爷是管不到的。 赵旭宁只做好自己的准备,说:“尽量办得好一点。” 本地的条条框框多,宋知音是有所耳闻的,她善解人意道:“别为难,别吵架。” 就是她自己,也不想老跟她妈吵。 赵旭宁心想建立一个家庭,本身就比谈恋爱复杂非常多,如果连第一步都走不好,只怕鸡毛蒜皮的事情更多。 他并非是顺从的人,坚定道:“没事,我来弄。” 有时候就是那么个态度摆着就行,宋知音还是挺容易满足的,窝在他怀里说:“我好高兴。” 即使什么都还没有做。 赵旭宁都觉得自己像是开空头支票的人,更加详细道:“我爸妈还在种菜,得等这一茬收起来我才能洒草籽,再种点花花不好?你想要什么色系?” 红橙黄绿青蓝紫都没关系,但有件事得先说好,宋知音定定看他说:“有一句话,你一直没有问过我。” 轮到赵旭宁有那种喝了酒的感觉,脑瓜子飞速转起来,就是没有答案。 这在恋爱关系里,跟犯罪有什么区别。 他两只手都不安地拧在一起道:“哪句?” 宋知音竖起中指侧面提醒,发现不对劲又改成食指晃晃。 这下赵旭宁是反应过来,握着她的手道:“我设想过很多场合,编排过更为细致的对话。虽然现在一切都不太合章法,但我的真心一样问你。宋知音,你愿意嫁给我吗?” 宋知音怀疑这个就是他早就想好的台词,毕竟实在太流利。 她愣愣道:“愿意。” 怎么像是被迫在回答,赵旭宁假装没这个感觉,头一次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道:“欠你一个戒指。” 宋知音平常不爱戴首饰,只是戒指的意义重大,没有是万万不行的。 她道:“送的时候记得神秘一点。” 神秘啊?赵旭宁不由自主地思索起来,可惜一时半会没什么主意,只能先说:“好,送你回去吧。” 不忙不忙,宋知音掏他的手机说:“你先改个备注。” 赵旭宁把【女朋友】改成【老婆】,结果被纠正成【未婚妻】,心想原来自己才走到第二关,那口松下去的气一下子又提上来。 他道:“完成一半。” 哪来的一半,宋知音道:“我会活到一百岁的,老婆也不一定是……。” 话未说完,赵旭宁已经猜到,迅雷不及掩耳捂住她的嘴说:“一定是。” 眼神之中还有点焦急。 宋知音看着新鲜上任的未婚夫,拨开他的手补充四个字道:“长久之计。” 前后连起来,变成一定是长久之计。 此刻两个人衷心祈愿,老天爷能以他们共同织就的愿望为准,实现他们的百年好合。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以为可以三更的,但删掉了一个情节,没办法硬是往上凑。这一章又改来改去好几版,才发现每次最难的是打出【正文完结】这四个字。 不管怎么样,仍旧谢谢诸位,请在本章留言以便发红包,以及停一天就更番外。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