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人谁写日记》作者:酒弋 文案: 闻夏少年时代曾喜欢一株高岭之花,那朵高岭之花对他的态度基本分为三类: “别碰我。” “别看我。” “离我远点。” 闻夏热脸贴冷屁股贴得心灰意冷,谁爱伺候谁伺候吧,爷不干了,不喜欢你了还不行吗? 然而多年以后,曾是天之骄子的闻夏家道中落,这时那朵高岭之花找上门来,要跟他结婚。 闻夏冷笑:“你在羞辱我?” 高岭之花冷漠脸:“这是雇佣,我会付报酬。” 闻夏答应了。 婚后高岭之花还是那朵高岭之花,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直到某天,闻夏在家里发现一本日记—— x年x月x日,晴 闻夏跟我说话了,我太紧张了,没有好好回答他。 x年x月x日,阴 隔壁班的女生往闻夏书桌里放情书,我看见了,很烦,想拿出来丢掉……但是不行,这是别人的心意。 不小心对他说了句重话,他会不会讨厌我? 唉,喜欢他。 x年x月x日,雨 闻夏抱我了!QAQ 他好可爱。 x年x月x日,晴 我不能再让他碰我了,我心脏受不了,我会死的。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别那么可爱? 闻夏:“……?” 你谁? #高岭之花(×)# #纯情少女(√)# * 脑内弹幕狂滚开口只会气人的忠犬攻x自以为铁骨铮铮其实是个没骨气又爱作的二世祖受 文名源自电影《邪不压正》台词 微博@酒弋想赚九个亿 立意:身处逆境也不迷失自我,坚持梦想,奋发向上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情有独钟,恋爱合约,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闻夏,林风起|配角:闻大鸽,林阿哞|其它: 一句话简介:某年某月某日,晴,我喜欢他 第1章 那个初恋 现在是周日的上午十点整。 咖啡厅没几个顾客,轻音乐缓缓流淌,大片的日光穿过落地窗斜斜照射进来,还带着清晨的金黄色。 闻夏沉默地看着桌面上的协议。 白纸反光有点厉害,协议封皮上大大的“婚前协议”四字,险些被阳光给吞了。 “你可以仔细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字吧。”对面的男人西装革履,面容清冷,说着还看了眼手表。 闻夏一看他这样就把协议往前一推,人往后一靠,架子摆上来了:“怎么,赶时间啊?” 林风起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十一点有个会。” 闻夏:“哦,这不是还有一个小时吗,急什么。” 林风起:“……” 把对面的人堵了个严实,闻夏有点小嘚瑟,这才拿起桌上的协议,不紧不慢地翻看起来——其实根本没在看。 他现在有点慌。 真的要结婚?跟林风起? 现在跑还来及吗? 要不先把咖啡蹭完再跑? 跑了的话,快到嘴边的鸭子就要飞了……可是他妈的这人是林风起啊!林风起! 闻夏此刻很想来根华子。 这事儿追溯起来不用往前倒太多,倒回昨天就行。 一个月前,静音许久的高中班级群突然震动,班长吆喝着:同学们,我夜观星象,掐指一算,咱们该聚会了! 这闻夏熟,上一次同学聚会就在两年前,再上一次是在四年前。 毕业至今,同学聚会举办了五次,除了第一次和第二次间隔一年,往后都是间隔两年。头两次闻夏没有参加。 昨天周六,恰好是第五次。 闻夏一直觉得“5”是个好数字,就像他高中时学号就是05。什么五谷丰登、学富五车、五福临门……多吉祥,多喜庆啊。 但昨天这个“5”,就不是很美妙。 同学聚会的活动由班长全权策划,一整天的安排如下:上午集合,前往农家乐,下午打打牌,晚上搞个户外烧烤,喝点小酒,聊点小天,玩点小游戏,然后散会。 闻夏作为副班长,负责记录和清点人数。 每次这种时候他都很头疼。头两次他没参加的时候,这活儿也是班长的,后来他参加,就落到他头上。 不是每个人都会看班级群的,头两年还好,时不时会有人蹦出来聊几句,后来便渐渐沉寂,只有班长招呼大伙儿商量同学聚会时才又回暖一些。而不看班级群的那部分人,不代表就不会来参加同学聚会。所以必要的时候,闻夏还得一个个去戳,问他们要不要来参加聚会。 这其中就有个闻夏万般不愿问的人,那就是林风起。 林风起是他的孽缘。 闻夏家里有几个钱,从小过的是众星捧月的日子,唯独在林风起这里栽了。 他和林风起一开始不是一个班的,林风起入校就在尖子班,他不一样,他差点儿就去吊车尾班级了。而林风起和他的名字一样,在学校里是个风云人物,包揽了三年的年级第一。长得好、学习好、运动能力强,走哪儿都引人注目,活脱脱一朵高岭之花。 闻夏喜欢林风起三年,死皮赖脸地追了他三年,细数之下,林风起对他的态度基本分为以下几种: “别碰我。” “别看我。” “离我远点。” 简而言之,就是:老子不喜欢你。 闻夏当然问过他是不是压根儿不喜欢男生,要是这样的话我绝不打扰。有句话说的好,不要靠近直男,会变得不幸。 但林风起三年都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于是闻夏就想,这莫非是什么欲擒故纵?可他等啊等,追啊追,都没被擒,反倒被纵得身心俱疲。 阿基米德说,给我一根杠杆,我能撬动地球。闻夏想说扯犊子,我连喜欢的人都撬不动。 想他闻大少爷呼风唤雨十几载,哪这么灰头土脸过?他心灰意冷,手一甩,谁爱伺候谁伺候吧,爷不干了,不喜欢你了还不行吗? 恰逢高三毕业,闻少爷说一不二,就此和林风起分道扬镳。 俗话说爱恨皆在一念之间,闻夏这样自小骄傲惯了的人,往后每每回想起这段初恋经历都忍不住咬牙,说不清是遗憾更多还是爱而不得的愤恨更多。总之心里有怨就对了。 这也是他头两次同学聚会选择不参加的原因,他不想碰见林风起。后来问过班长谁去谁不去,得知林风起有事去不了,他才高高兴兴报名。 每回清点人数,他都是硬着头皮去私聊林风起,得到的都是冷冰冰一句:不去。 闻夏既松口气又觉着憋得慌。 好歹是老同学,态度就不能稍微热情那么一点点嘛?谁稀罕你去似的。 但是原本这次同学聚会说不来的人,昨天下午却突然出现在农家乐。恰逢他们准备去户外烧烤,一看见他都有些愣。 还是班长出来积极认领:“怪我怪我,忘了跟你们说。林风起今天是办完事专程赶过来的,对吧?” 林风起淡声:“嗯。” 然后视线一偏,和闻夏对个正着。 闻夏懵了几秒迅速反应过来并且开始安慰自己,没事,人这么多,他就算不跟林风起说话也没什么。多年不联系的老同学么,疏远是正常的。 他爹养的那只臭八哥,过个一星期就能把他给忘光了。 他无视林风起,该干什么干什么,直到烧烤过后大家围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大概是喝多了,有些人一飘,嘴上便没把门。其中一人忽然叫闻夏,说:“闻夏,我悄悄跟你说,我舅舅最近在着手一个大项目,你回去跟你爸说一下,要是愿意,我让我舅舅带着你爸一起……” 他话还没说完,被旁边人拿手肘用力捅了一下。捅他的人朝闻夏尴尬笑笑,说他喝醉了,他一醉就爱吹牛,你知道的。 闻夏还没说什么,被捅那人不乐意了:“你干什么你?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人闻夏才没你这么小心眼儿呢,人自己现在开公司也混得挺好的……是吧闻夏?” 他喝醉了,说的话没有恶意,但字字句句又显得那么挖苦。 高中时谁不知道闻夏家世显赫,金贵得要命,大少爷一招手,呼朋引伴不在话下。但是在他大四那年,家里生意出了意外,他爹被合作人狠狠坑了一把,折进去大半身家,导致到后来一系列的补窟窿、赔偿和官司等等,又投进去不少钱。 折腾下来,“家道中落”这个词用来形容闻夏,再贴切不过。 当时正值闻夏大学毕业,刚成立自己的小工作室,被这事儿一闹,工作室险些都散了。直到现在他家还欠着几笔债没还完。 班里家中有点底子的同学不是没有,在这个圈子里消息传得特别快,没多久就在老同学之间传遍,人人都知道当年那个金贵的小少爷现在落魄了。 气氛顿时有些僵持,闻夏置若罔闻,朝班长要酒。 刚拉开拉环,就听见坐在隔壁几个位置的林风起问:“你舅舅是不是叫钱文立?” 那人“哟”一声:“是啊,我想起来了,咱们林总是不是跟我舅舅认识?我听我舅舅说起过你,贼牛,咱们班现在混得最好的就是你了。”他醉醺醺说着,夸张得举起一个大拇指。 如果说在家境上,闻夏和林风起是云泥之别,那闻夏就是那朵云,林风起就是那摊泥。长得好学习好的高岭之花,唯一的缺点就是家里穷。尽管自身优异,家境的贫寒依然给他招来不少闲言碎语,或明或暗的取乐声一直都有。 而现在,云泥之别还是云泥之别,只不过两级反转,林风起还在大学的时候就跟着一个早已经步入社会的师兄做项目,从编外临时工到毕业自己创业,短短几年,公司在业内声名鹊起,现在老同学谈论起都要调侃一句“林总”。 令人唏嘘。 闻夏捧着酒边喝边在心里感叹,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过林风起能有如今的成就,他不意外。或者说他一直都知道他那么优秀,只要想做,就一定能成功。 至于别人的唏嘘,他并不在意。 人生好坏都是自己的,管别人怎么看呢。 他装作不经意地瞥林风起,后者还是那副超脱世俗不问凡尘的冷淡脸,说:“那钱总应该还没跟你说,那个项目他没拿到,在我这里。” 此话一出,现场再次安静。 那人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被噎得一时说不上话。闻夏心里说不乐是假的。 最后还是班长出面拉开话题缓和气氛,他提议玩游戏,闻夏又趁机多赢了那人几把。 后来酒局散了,大伙儿三三两两结伴,按照下午讨论的方案返回市区。 林风起就是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的,他把闻夏叫到安静的远处,然后说:“闻夏,跟我结婚吧。”口吻平淡得像在说:今天月亮挺圆的。 闻夏差点儿脚下一滑摔进河里。 林风起友好地伸手扶了扶他。 他慌忙站稳,大脑空白,震惊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出声:“什么?” 林风起说:“我在求婚。” “对谁?” “你。” 闻夏难以置信:“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喝醉了吧大哥?” 林风起:“我没有。” 闻夏还想说什么,但看见对方冷淡平静的神情,忽然就冷静了。他知道的林风起不是这么随便和莫名其妙的人,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同性可婚开放至今也才三年,比起过去,现在不过是街上多了许多牵着手一起走的同性情侣,真正去领证、隆重举办婚礼的其实没有那么多——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林风起这唱的哪一出? 欲擒故纵还带延迟的?敢情是个高ping战士是吧? 闻夏:“说出你的理由。” 林风起顿了下,说:“做给我妈看。” 林母身体不好,闻夏是知道的。当年林风起家里穷,就是因为母亲经常住院,而家里老人当时也到了年纪,大病小病不断,整个家就靠林父一个人的工资苦苦支撑。又要给老婆父母看病、又要供儿子读书,本就一般的家底很快就被掏空了。 林风起说,他父亲在他大学的时候因为操劳过度过世了,现在家里就剩下他和他母亲。而他母亲原本好转的身体因为林父的再次垮掉,已经卧床好几年。 闻夏懂了:“所以你妈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看你成家?” 林风起颔首。 “你……跟你妈出柜了?”闻夏神色复杂。 “嗯。” 林母如今的状态,可以说已经看透生死,全然是数着时间过日子了。以至于知道儿子喜欢男人后,她也只是短暂地震惊了一下,很快自己消化过来,怅惘叹道:“你过得开心就好,至于别的……” 至于别的,就是想在自己死之前看见儿子成家立业。 现在业立了,家还没成。 闻夏能理解这个原因,但他还是不理解:“为什么是我?” 林风起不说话了,长久地沉默下去。 闻夏想起酒局上的话,又想起高中时的热脸贴冷屁股,不由冷笑:“林风起,你在羞辱我?” 林风起似乎皱了一下眉头,冷漠脸道:“这是雇佣,我会付报酬。” 也许是酒精上头,闻夏看着他那张褪去了高中稚色的脸,点头答应了。 ——于是就有了第二天咖啡厅的碰面。 现在酒醒了,闻夏有点后悔,他是不是答应得太干脆了?这跟卖身求荣有什么区别!他闻夏就是再落魄、家里欠债再多,都不能干这么没骨气的事情! 他想着,忿忿往下看,眼睛猛地睁大,然后抬头诧异地看向林风起。 林风起背脊如松,坐得端正,说:“那是你每月的薪资。” 闻夏坚定了一下内心,问他:“有笔么?” 林风起递给他一支钢笔。 他接过来,刷刷两下签上自己的大名,对林风起笑了笑:“合作愉快,林总。” 他不想的。 可是林风起给得太多了。 结个婚就能月入二十万,真香。 *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佳节开个新,一个相当日常的日常小甜饼,写个乐子,大伙儿也看个乐子就好,啾! *同性可婚背景,城市名架空,勿考究。 第2章 领证同居 合同一式两份,两人各自保管自己那份。签完合同,林风起要赶去开十一点的会,闻夏不由感慨果然是林总,大周末的还这么忙。 走前,林风起留下一句:“回去准备好证件,明天早上去民政局。” 闻夏嘴角一抽:“这么快?” 林风起:“时间不等人。” 闻夏:“。” 好吧,谁让你是出钱的。金主爸爸的话就是真理。 闻夏把自己的心态放得很正,他现在是乙方,林风起是甲方。甲方爸爸么,有点臭毛病,正常。世界这么大,这么宽容,足以容纳一些奇形怪状的甲方。 晚上,两人约定好明天的见面时间,林风起让闻夏给他发个定位。 闻一夏:[干嘛?合同里没写我还得受你监控啊。] 最大甲方:[……] 最大甲方:[我去接你。] 闻一夏:[……哦。] 闻一夏:[不用,我又不是不认路。] 林风起没再回复。 闻夏撇了撇嘴,把手机往床上一扔,顺手捞过坐在他床上啃脚丫子的布偶猫揉搓,边搓边念叨:“闻大鸽,爸爸给你找了个后爸,你不要怪我,爸爸这么做也是为了给你赚猫粮钱……” 闻大鸽被他搓得喵喵叫。 第二天一早,闻夏携证件在民政局门口和林风起再次碰面。民政局人来人往,来登记结婚的人很多,也有不少是来离婚的,边吵边离,有两对还差点打起来,全靠工作人员拉架,拉完开导他们如果实在协商不来还是去诉讼离婚算了,场面堪称热闹。 像闻夏和林风起这样的同性伴侣并不多,举目望去,除开他们也就一两对。 两人身形高挑,相貌出众,还是同性,在等待队列里相当打眼,整个过程中频频招来注目礼,看得闻夏都有点儿不自在。 前后左右都是甜甜蜜蜜的小夫妻预备役,再看他和林风起,话都不讲一句,就像两个因某家店铺的情侣活动凑在一起享受优惠的陌生人。 如果真是陌生人反倒好了,闻夏不怕生,还能拉着对方在排队过程中迅速变成哥俩好。可偏偏跟他凑单这人是林风起。 他偷偷拿余光瞥身边的人,林风起今天没有穿西装,但他这个人就是典型的站如松坐如钟,身姿挺拔得像个当兵的人,永远是微抬下颌目视前方的模样,有一种不可亵渎的高贵。以前闻夏就觉得他这副矜贵高傲的模样,比他更像个家世显赫的少爷。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林风起,也是在排队。那时候是高一上学期期中考成绩出来,每个年级的年级前五十都被张贴上榜,闻夏那时候没那么好的成绩,纯粹去凑个热闹。 人很多,同学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那一块小小的板子围得水泄不通,闻夏在人潮中踩到一个人的脚,踩得还不轻,他赶紧说了声抱歉。 转过头便对上一双寒凉却清澈的眸。少年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比他高半个头,就那么瞥他一眼,淡淡道:“没事。”声音低低的,没有变声期的粗哑。 然后他抬眸,微微抬起下颌,目光直直穿过拥挤人潮,往前方的公告板看。像是这世间万物的涌动嘈杂都与他无关,他站在那儿,自有天地。 啧。 闻夏回想起当时那个场景,可以说惊鸿一瞥也不为过。 再看现在,他已经找不回当时的怦然心动了。可能已经过了那个躁动的年纪,他变成了污浊的成年人,只看利益,不谈感情。 比如那二十万的月薪,就很让人怦然心动,动如脱兔。 轮到他们,工作人员多看了两眼,在红本本上用力盖戳,笑眯眯道:“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闻夏扬起假笑,接过来客气道谢。 林风起却久久盯着手里的结婚证,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夏心想你丫不会后悔了吧?在这儿正好还能原地离婚。那可不行,煮熟的鸭子不能飞了。 他重重咳一声,吸引林风起的注意,然后说:“别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看。”等他俩合作结束后,林风起再跟个他喜欢的人结婚,这红本还能看一辈子。 林风起看他两秒,手忽然伸进口袋里,拿出来时多了颗糖。他将糖送给工作人员:“谢谢。” 工作人员笑着接过喜糖,再次对两人的婚姻表达祝福。 从民政局出来,林风起问:“你东西收拾好了么?” 闻夏不解:“什么东西?” 林风起:“行李。” 闻夏:“哈?” 林风起淡淡道:“协议里的内容,婚后我们要住在一起。” 闻夏记得,但是:“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吧?我东西那么多,你总得给我时间整理。” 林风起:“要多久?” 闻夏心说你这么急赶着去食堂抢饭啊。 “一个星期吧。” 林风起蹙了蹙眉:“太久了。” 闻夏:“这还久?我那两台电脑不能磕不能碰,我每天得用,还有电脑桌,我用自己的才用得惯,去你那儿我这些都得带上,又得拆又得装,敢情不是你来搬。” 林风起:“我来。” 闻夏:“……?” 闻夏被噎了一下,好家伙,这不是正好撞上了林风起擅长的吗? 动手能力和拆解安装机器这一块儿,林风起是行家。从以前起就是。 他创立的风航科技,就是做电子科技的,包括但不限于电脑手机、无人机、各种智能机器人等等。 高中时林风起参加过各种青少年机器人制作比赛,拿奖拿到手软。当时闻夏问他以后是不是就专门做这一行,他只甩过来两个字:“可能。” 闻夏手一挥,大咧咧道:“可能什么啊可能,喜欢就做呗!” 有了专业人士帮忙,闻夏的电脑桌和电脑第二天晚上就搬了新家。其实除却这两样大件,他也没别的什么东西要带走的。横竖去林风起那儿住也是装装样子,这样偶尔接林母回家的时候才不会穿帮。 对闻夏来说就是去出个长差,他的家他早晚要回来住的。 闻夏把闻大鸽哄骗进航空箱时,林风起扛着电脑显示器说了一句:“我家有狗。” 闻夏闻言一愣,沉默一秒问他:“几只?” “一只。” “哦,还好。” 闻夏反过来问他:“你家狗怎么样?” “胆小,但不凶人,”林风起顿了下,“应该也不会凶猫。” 闻夏露出悲悯的神情:“那完了。” 林风起:“?” 闻夏;“大鸽是恶霸。” 大多布偶猫,给人的印象都是温顺乖巧的美丽小天使。闻大鸽当然也是,但它的温顺乖巧仅对闻夏。对闻夏以外的人,它不凶不闹,只是很高冷,想撸它得看它心情,愿不愿意放下高贵的身段赏赐两脚兽。 对闻夏以外的猫猫狗狗…… 闻夏的某位发小曾经牵着自家的狗来他家玩儿,最后连人带狗落荒而逃,留下一地散乱的狗毛。 回去后发小给他发了段视频,并说:“我甚至不能在我家牛牛面前提闻大鸽。”刚说完就见视频里的狗子发出一声可怜的呜咽,疯狂往沙发底下钻。 发小肃然起敬,道:“你大鸽果然是你大哥。” - 等把东西都拉到林风起的住所,天已经黑了。闻夏全程就拎只猫,他倒想搭把手,但林风起没给他机会,三两下就把东西搬去房间里了。 闻少爷一看他这样,乐得当甩手掌柜。 就是进门的时候差点儿被一只大黑耗子撞得人仰猫翻,闻大鸽的暴脾气直接在航空箱里对着那只大黑耗子狠狠哈了一下。 稳住脚步他才看清那是一只黑色的比利时牧羊犬,瞅着威风凛凛的,但就像林风起说的那样,怂。大概是一开始没看清人,扑了闻夏一下,看清后它立马疯狂后退,最后绕着林风起脚边转悠一圈,呲溜一下趴茶几底下去了。 闻夏蹲在边儿上和它熟悉了一会儿,闻大鸽在航空箱里吃醋吃得哈哈声不停。他只好拎起自家的恶霸小猫去房间。 林风起正在他房间里将电脑桌装回去,他看了一圈,有点儿愣:“我住这儿,你住哪儿?” 林风起抬手往墙壁指。 闻夏顺着方向看了眼隔壁房间,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个房子的主卧和次卧是很明显能看出来的。林风起给他的房间显然是主卧,又大又宽敞,有独立卫浴。隔壁房间显然小一些,也没有卫浴,是次卧。 这是个什么意思? 林风起是一直住隔壁房间,还是专门把主卧腾出来给他的?怎么想,都不太可能是前者……谁会放着自己家宽敞舒适的主卧不睡,跑去睡次卧啊? 但林风起什么都没说,只是专心帮他拼电脑桌,又将电脑给他装好。一系列事情做下来,在凉爽的仲秋时节他愣是出了一身汗,前额的碎发都被打湿了。 “有什么缺的就跟我说。”他留下这句话,拿着一身干净衣服进了浴室。 闻夏在陌生的房间里心情复杂地站了一会儿,直到闻大鸽在航空箱里发出嗲声嗲气的抗议,他才如梦初醒般关上房门将猫儿子放出来熟悉新地盘。 房门隔绝了浴室哗哗的流水声,室内安静下来。 闻夏坐在已经换好了四件套的床上,此时大脑才终于缓冲过来似的。 草。 他居然真的就这么跟林风起结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是真的(点头 - 第3章 小机器人 闻夏在床上坐了会儿,起身拖过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闻大鸽在卧室地上嗅了一圈,跳上电脑桌,趴在熟悉的键盘旁边舔毛。 手机震了又震,消息不断。 走你:[在?] 走你:[连曜,来不来?] 是邹博彦。 邹博彦就是上回带着自家狗过来挨了闻大鸽一顿胖揍的发小,在一圈朋友里,闻夏和他关系最好。 连曜是一家台球俱乐部,以前以闻夏为中心的一帮朋友经常去那玩儿,但是自从他家出事后就去得少了。 那圈朋友说白了都是因为家里大人之间常年有商业上的往来才会互相认识,闲暇时聚在一起打发时间。从前闻夏家底最厚,所以基本以他为中心,后来老闻同志被坑,需要帮忙的时候没几个说话伸手的,只有邹博彦父母帮了忙。同样的,曾经围在闻夏身边转悠的那些所谓朋友也都没了影儿,生怕闻夏找他们借钱。 所谓树倒猢狲散就是这样。闻夏当初请客包玩的时候一个个倒是享受得心安理得。 闻一夏:[不去。] 走你:[放心,方淮那厮不在,就咱几个熟的。] 闻一夏:[不去,我忙。] 走你:[你忙啥?我看过了啊,你又没在直播。] 闻一夏:[我就不能忙点儿别的?] 闻夏翻出结婚证,拍了张照片发过去:[看到没?忙着呢。] 走你:[?] 走你:[??] 走你:[???] 走你:[什么] 走你:[等会儿?] 走你:[这什么??] 手机疯狂震动,闻夏把手机塞进闻大鸽肚皮底下,最后震得闻大鸽喵喵喵地跑了。 邹博彦干脆打电话过来:“怎么回事儿!那结婚证是你的吗?你结婚了?我不信!你让我看看里面是不是写着你名字!” 闻夏:“你让我给你看我就给?” 邹博彦哽咽:“宝,你三十七度的嘴是怎么说出这么冰凉的话的?” 闻夏:“滚。” “不是,你真的……这结婚证,真是你的?” “废话,不是我的还能是你的。” “我还是不能相信,这太突然了……”邹博彦失去灵魂,恍惚地呢喃,“我好兄弟就这么嫁了?” 闻夏没好气:“什么叫我嫁了,我就不能娶?” 邹博彦继续喃喃:“可你又不是1。” 闻夏震怒:“谁跟你说我不是了?你又没跟我上过床!” 邹博彦羞涩:“死鬼,怎么说话呢,人家喜欢女生。” 闻夏:“呕。” “咳,不闹了不闹了,”邹博彦缓过来一些,“你真结婚了啊?那照片不是随便找的网图?” “谁家网图这么高清。” 邹博彦心情复杂:“我家白菜怎么就这么突然被猪给……那人我认识不?” “认识啊。” “谁啊?” “林风起。” “……?” 闻夏在邹博彦新一轮震惊炮轰之前把电话掐了。 于是邹博彦的疯狂信息卷土重来,他手机震得跟出毛病了似的,好一会儿才消停。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真朋友,邹博彦是除了闻夏自己以外最清楚他高中三年是如何爱而不得的人。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你和林风起?你们???] [老夏,你要清醒一点啊!不要因为初恋滤镜太厚做傻事!] …… 闻夏回复道:[我很清醒。] 走你:[……真的?] 闻一夏:[真的。] 闻夏把他和林风起结婚的原委简单交代了一下,邹博彦稍稍放心,但还是担忧:[老闻同志知道这事不?] 闻夏沉默了一下,回:[别跟他说。] 走你:[行,他不知道最好,免得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惊喜。] 闻山海叱咤风云几十年,年过半百被合作伙伴坑了把大的,可以说伤筋又动骨,这几年长白头发的速度都变快了。他知道儿子喜欢男人,早些年两人因为这事儿吵过,虽然经历过此番巨变,他整个人豁达了很多,但每回见见到闻夏还是忍不住念叨:两个男的能干什么,以后我连孙子都抱不上…… 这种时候闻夏就会说:“抱什么孙子啊,你小时候抱我没抱够啊?还挺怀念我吐奶吐你一身的是不?” 闻山海:“。” 那一天,闻山海回想起了被人类幼崽支配的恐惧。 可以说是非常父慈子孝了。 闻夏跟邹博彦正聊着,敲门声响起。 “请进。” 房门半开,林风起站在门口:“可以吃饭了。” “哦。” 林风起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头发半干,略大一码的家居服套在身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少了那么一点距离感——如果没冷着张脸的话。 饭都已经盛好了,闻夏入座时看了林风起一眼,想起刚刚走近还能闻到他身上沐浴过后干净清冽的味道。 跟记忆里的一样。 两个人,林风起做了两菜一汤,闻夏虽然从小被闻山海惯出些小毛病,但在吃饭这方面挑事不太严重,只是不爱吃味道奇怪的一些食物。比如芹菜香菜茼蒿等等。 林风起做的菜是比较清淡口的,味道还挺不错。 闻夏刚吃了两口,突然听见一阵机械掺杂着什么东西在地板滚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接着小腿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他低头一瞅,是个脑袋圆身体更圆的小机器人,高度最多到他膝盖。 小机器人撞了两下闻夏的腿,发出机械电子音:“检测到路障,正在调转方向。” 说完原地转了九十度,自信出发。 “咚。” “咚。” 闻夏就看着这小东西不停地撞桌腿。 林风起养的那只比利时牧羊犬都看不下去了,上前拿抓子扒了它一下。 它:“憋扒拉我。” 闻夏乐了。然后他看着看着,怎么觉着这小东西有点儿眼熟呢? 正想着,林风起已经起身走过来,把那犯蠢的小家伙抱起来。 小机器人:“检测高空危机,放我下去,放我下去。”两只短胳膊居然还煞有介事地扑棱两下。 林风起面无表情地关掉它。 闻夏问:“它是用来干嘛的?扫地机器人?” 林风起:“不是。” 闻夏等了两秒下文,却什么也没等到。林风起把那小东西放回沙发上就回到位子继续吃饭。 这种问一句蹦一个回答的交流方式让闻夏仿佛又回到高中,那会儿他喜欢林风起,就是这样也能孜孜不倦地找他继续聊。 现在闻夏没那个心思了,心想不说就不说吧,埋头继续吃饭。 谁知林风起突然开口:“它叫阿哞。” 闻夏一愣:“谁?它?”他看向沙发上的小机器人。 “不是,它。”林风起朝趴在小机器人旁边,与陌生人闻夏保持着距离的大黑狗子抬了抬下巴。 “巧了不是,”闻夏随口,“你这狗的名字跟我朋友的狗还挺配的,他那狗叫牛牛。” 林风起夹了块牛肉,嗓音淡淡:“就是刚刚那个没跟你上过床的朋友吗。” 闻夏动作一顿。 气氛在瞬间往下尴尬地降了好几度。 闻夏放下筷子:“你偷听我打电话?” 林风起冷着脸:“没有。” 谁管你有没有,反正闻夏气已经上来了:“哦,饱了,你慢吃。”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短促刺耳的声音。 看着闻夏大步往房里走,林风起捏着筷子的手一紧,眼底浮起一抹懊恼。他真的没有偷听,只是洗完澡出来正好听见闻夏从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 他放下碗筷刚要起身,就见闻夏步子一顿,扭头又走回饭桌前坐下了。 林风起眸光亮了亮,正打算说话。 “林总,我知道,到了这个年纪,一个人的夜,难免寂寞难耐,但是嫉妒我就没必要了,男人何苦为难男人,”闻夏善解人意地说,“你如果需要的话,我那儿有一个T的……” “不需要。”林风起冷冷打断。 “好吧,”闻夏也不生气,拍拍他的肩,“需要随时跟我说,千万别憋着,小心憋出病来。” 林风起:“……” 林风起脸彻底黑了。 第4章 控到谁了 搬到林风起家的第一晚,闻夏失眠了。 闻大少爷虽然不太挑食,但身上少爷毛病也不少,比如认床。他认床认得非常严重,一旦离开熟悉的睡眠环境,他的睡眠质量会大打折扣,要么做噩梦做一整晚,醒醒睡睡,要么半夜梦游,要么干脆睡都睡不着。 这个毛病在这几年有所缓解,但也只是缓解了一点点,该难受还是难受。 天快亮的时候他好不容易睡着,结果还梦到一个长着脑袋是林风起,身子是破烂机械堆成的恐怖机器人追着他满屋子跑,给他吓醒。 抹了把冷汗,闻夏又睡不着了,索性把趴在床尾的闻大鸽抱过来撸,看着窗外渐渐天亮,然后隔壁房间传来动静,林风起先起床了。 脚步声从隔壁房间走向浴室,又从浴室走向客厅,远了便听不太清。 闻夏搂着闻大鸽在床上继续躺尸,直到大门开合,林风起出门,他才爬起来。 那只叫阿哞的大黑狗瘫在沙发上,看见闻夏一个猛子翻起来,又往茶几底下钻。闻夏跟它大眼对小眼片刻,往前走了两步。 它往后挪了一点。 闻夏再往前走。 它又往后挪。 闻夏往前猛冲两步。 大黑狗子慌忙后退,但茶几就那么大,它身躯也那么庞大,这一退直接把屁股暴露在敌人视线里。它自己大概也感觉到了,急忙想钻出来,结果一起身,狗脑袋“梆”一下撞在茶几上,有如敲钟。 狗子呜咽一声,闻夏幸灾乐祸:“哪个狗像你这么笨的,白长这么大块头。” 也不知大笨狗是不是听懂了,呜咽得更厉害。 闻夏笑得更开心。 一人一狗一笑一悲,客厅里充满了欢快的空气。 就在这时,闻夏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一眼来电显示,暂停对大黑狗的嘲笑,接起电话:“喂?” 林风起的声音传来:“帮我喂一下阿哞,我出门急,忘了。狗粮在厨房的壁橱里。” 闻夏一听他说话就想抬杠:“这种事情你就不能给我发个信息?大早上打电话来扰人清梦。” “你起床了。”林风起淡声平叙。 “你怎么就知道我……” 闻夏话说了一半,余光忽然瞥见天花板上的监控。 好家伙,昨天他都没注意。 “客厅监控是方便随时观察阿哞的。”林风起道。 “哦,懂,我家也有。”家里养毛孩子,装点监控才安心,不然毛孩子出点什么事儿都不知道。 “麻烦了,”林风起顿了下,又说,“阿哞认人靠喂。” 闻夏看向已经躲到沙发后面去,只露出个脑袋狗狗祟祟往这边看的大黑狗:“那意思是谁喂你家狗,它就跟谁好是吧?” 林风起:“差不多。” 这也太好骗了。 挂了电话,闻夏转身去厨房,按照林风起说的找到狗粮,发消息问他:[喂多少?] 他没喂过狗,如果是只猫他还知道份量。 最大甲方:[你上午要出门么?] 闻一夏:[出啊,我也得上班的,金主爸爸。] 最大甲方:[加满。我中午不回家,它早上吃不了那么多。] 闻夏端起狗粮袋子哗啦啦倒满整个狗盆。 听见声音,阿哞也不管倒狗粮的是不是它主人,一路小跑过来,埋头就吃。 闻夏蹲在旁边,试探地伸手,没有任何护食的迹象。于是他撸了把狗尾巴,不但没有怕人的迹象,毛绒绒的大尾巴甚至还有点高兴地摆了摆。 毫无原则的干饭狗。 闻夏心说但凡你家主人这么容易认人…… 可惜没有但凡,那段时光也早就是过去式了。 阿哞在食量方面看来被林风起训练过,一盆狗粮吃了小半就不吃了。闻夏算了下,剩下的足够主人一天不在家的量。 闻夏又发消息问林风起:[你家没有自动喂食器的吗?这么喂多麻烦。] 最大甲方:[坏了,还没修好。] 闻一夏:[哦。] 闻一夏:[对了,那个小机器人呢?我刚在客厅怎么没看见。] 最大甲方:[返厂维修。] 闻夏吐槽:[你家东西怎么质量这么差。] 最大甲方:[……] 闻夏临出门才想起一件大事,再次给林风起发消息:[金主爸爸,你是不是还忘了给我家门钥匙。] 那边没回复,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忙。 - 与此同时,风航科技大楼,大好天光从落地窗扑进办公室,林风起坐在电脑桌后,眼睛却盯着手机。 “林总,这是群鲸TV上回在会议上提出的合作方案,我按您说的整理了一下几个重点内容,您过目。”助理曾远将文件递过来,但他家林总迟迟没接。 他只好又叫一声:“林总?” 林风起这才回神:“好,辛苦了。” 他视线缓缓从手机屏幕上移开,颇有点儿恋恋不舍的味道。 他迅速将文件浏览一遍,道:“你让市场部和群鲸再协商,目前这个方案,我们这边需要付出的成本太高,要么让他们安排更优质的主播,要么我们这边降低成本。如果他们不同意,就告诉我,我亲自去说。” 曾远:“好的。” “还有,联系一下工厂那边,我下午过去看看。” “好。” 曾远一一记下老板的吩咐,余光瞥见旁边茶几上拆得七零八落的小机器人以及工具箱,他“咦”了声:“林总,小五是坏了吗?您怎么把它带过来拆了……” “智能系统太旧,升级一下。”林风起说。 曾远点点头,抱着文件夹离开办公室,关上门他忍不住大为震撼:他看错了吗?林总居然对着手机屏幕在笑?在笑? 他一定是见鬼了。 办公室里,林风起又看向手机。他伸手将视频往回拖。 屏幕里是一段监控回放,年轻的男人穿着睡衣,站在客厅里跟一只怂巴巴躲在茶几底下的大黑狗子对峙。他进一步,狗子退一步,他进两步,狗子退两步。一人一狗玩儿得挺欢。 林风起冷漠的脸上隐隐露出一丝笑意,他点开下一段,阿哞埋头在饭盆里干饭,闻夏蹲在它旁边,然后试探地伸手撸了把狗尾巴。没有被抗拒,他便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狗屁股,拍皮球似的。 像个小孩子。 林风起唇畔笑意加深,抬眸看向茶几上的小机器人,想了想,点开电脑上某个员工的聊天框:[小李,之前让你调试的那个智能系统怎么样了?] 小李:[差不多了。] 小李:[林总,你真的要用这个吗?这套智能系统说实话用起来会显得机器人很笨,都可以被淘汰了……咱们不是有更新型的嘛?] 林风起:[不用,就这个。] 顿了顿,他又说:[笨点儿好。] 笨点儿的,能逗闻夏笑。 - 闻夏刚到工作室,迎接他的就是一个噩耗—— “老大……我电脑炸了,咋办?”柳飞思就差扑过来抱着他大腿哭,“我刚刚做的还没来得及保存!” 闻夏走到他工位,一股焦味儿扑鼻而来,他嫌弃地掩住口鼻往后退了一步,“你电脑怎么回事儿?” 旁边正在画图的阿邓答:“我刚刚给他看了下,应该是主板烧了。修是够呛,我建议直接换” 闻夏:“……” 柳飞思:“呜呜。” 闻夏扒开他,道:“换吧,报销。” 柳飞思:“好耶!” 闻夏毕业后成立了一个游戏工作室,做的都是独立游戏,工作室一开始只有三个人,到现在已经扩展到五个人。 工作室规格虽小,但至今出的几款游戏无一不大受好评,销量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可观的。 这次闻夏正在做一款剧情向的新游戏,如果顺利的话,明年年初差不多能完工。但是吧……柳飞思是写程序的,烧掉的那台电脑恰巧还挺重要。 好在主程序是闻夏写的,作为工作室的主心骨,他这里几乎什么备份都有,只要接着柳飞思电脑烧掉之前的重新写就行。无非是加了点工作量。 柳飞思电脑还没弄好,便在工作室里四处晃悠,晃得闻夏想拿粉笔头扔他:“你没事儿干就去一边儿躺着去,晃来晃去挑衅谁呢?” 柳飞思拖着张凳子坐过来:“老大,我在想一个问题哦。” “什么问题?” “你说咱们要不要考虑一下以后把这游戏做个VR版的?” 这款游戏以末日为背景,讲述的是一个小机器人在末日后帮助人们搞基建的过程中发生的各种事件,最后通过这些事件寻找到了末日的真相。 不同于以往几款2D或像素游戏,这是闻夏第一次用2D+3D结合的方式制作游戏。 “你觉得咱们这可怜的小工作室,有这成本吗?”闻夏问。 “唉……”柳飞思托腮惆怅叹息,“咱们啥时候也能做出个3A大作来。” “你去给我挖个3A团队和资金,保证给你做。” 柳飞思看了眼自己的荷包:“算了,知足常乐。” 忙了一天,下午六点,工作室准时下班。一般来说,只要不是赶工,闻夏基本不会让大伙儿加班,就算加班也是他亲自带头加。 闻山海不止一次表示想让他去公司帮忙,闻夏不乐意,就爱窝在自己这小工作室。 刚下楼就接到林风起的电话,这位甲方爸爸真是将甲方的特点贯彻得相当到位,只要他想,随时随地呼叫乙方,招呼都不带提前打的。 “下班了么?”甲方爸爸问。 “刚下,什么吩咐?”闻夏拿出高质量乙方的态度。 “定位发我,我去接你,”林风起说,“去一趟医院,我妈想看看你。” 闻夏握着手机,心想来了。 如果有比甲方更难搞的,那只有甲方的甲方。 * 作者有话要说: 简称甲次方 第5章 见见家长 闻夏不想让工作室的大伙儿知道自己结婚的事情,走过一条街才给林风起发定位。 昨晚没睡好,几天又忙了一天,这会儿闲下来身体的疲惫才有空释放,闻夏靠着根电灯杆子有点儿犯困。 他认新床起码得认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够呛了。 打开微博看了眼,私信又爆了,有问他游戏制作进度的,有表示期待新游戏的,还有很多催他开播的。 掐指一算,他好像快一周没直播了。 风航科技大楼离这里略远,闻夏都快靠着电灯杆子睡着了,一辆黑色迈巴赫在路边停下。车窗摇下,是林风起那张精致却冷淡得生人勿近的脸。 “来得也太慢了……”闻少爷嘟嘟囔囔地坐进副驾驶。 闻夏以为林风起会直接带他去医院,结果车头方向一转,先去了最近一条商业街区。 闻夏不解:“不是去医院吗?” 林风起将车停在一家珠宝店门口,扔出两个字:“戒指。” 闻夏看一眼自己的手,再看一眼他的手,两人十指都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这俩人是一对儿”的痕迹。 闻夏:“不用吧?你妈妈会看这么细?” 林风起替他解开安全带,冷淡说:“细节决定成败。” 闻夏:“……” 珠宝店灯火通明,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整齐罗列在柜台里,两人一进门导购便迎上来:“您好,请问要看点什么?” 林风起:“对戒。” 导购看了眼漫不经心跟在林风起身后的闻夏,心里有了推测,抬手引两人往前走:“是需要婚戒还是情侣对戒?” 林风起转头看向闻夏。 闻夏正跟在他屁股后头摸鱼开小差呢,愣了下:“看我干嘛?” “挑。” 闻夏撇嘴:“不挑。你是金主,你说了算呗。” 说话间导购已经带他们走到对戒柜台,林风起沉吟几秒,对导购说:“情侣对戒就好。” 在他身后玩手机的闻夏动作一顿。屏幕里的跑酷小人失去操纵,一头撞在火车上,Game Over。 也正常。 毕竟婚戒的意义重大,谁不想留给以后真心爱的人。 导购很快挑了三对,林风起征询闻夏的意见,在闻夏看来都没什么区别,随手指了一对。导购测量了一下两人的指围,拿来合适的尺寸。 整个买戒指的过程很迅速,大概是逢场作戏所以林风起和他一样都不怎么上心。 回到车上,林风起先给自己戴上新鲜出炉的戒指,然后拿着闻夏那只,目光落在闻夏光秃秃的无名指指节上,不知在想什么。 拖着丝绒盒子的手微微收紧。 闻夏忍不住伸手催促;“你到底要不要给我?合着你买一对是想自己留一个欣赏啊?” 林风起微微抿唇,“啪”一下把盒子扣上,放到闻夏手心。 谁欠你八百万似的,闻夏在心里吐槽,翻开盖子将戒指取出来,套在无名指上。戒指触感冰凉,手指忽然被一个东西束缚,他一时不太习惯,路上摸了好几次,摸着摸着眼皮子就开始打架,后来怎么睡过去的,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但闻大少爷认床的毛病那是如影随形,车座位坐着再舒服那也不是用来睡觉的,他睡了没一会儿就皱着眉醒过来了,感觉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唉,怀念自己家里的大床。 林风起瞥了两眼闻夏的脸色,视线在他眼底淡淡的青黑色停驻两秒,开口:“昨晚没睡好?” 闻夏抬了下眼皮,小小地打了个呵欠:“放心,我一会儿会打起精神的,给你妈妈留下一个精神小伙的好印象。” 林风起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但话在嘴里滚了又滚,最后出口完全变了个样:“你最好是。” 闻夏:“嘁。” 林风起:“……” 闻夏撇撇嘴偏头看窗外,在他没看见的视线之外,林风起有些懊恼地皱了下眉。 - 正值下班高峰期,两人花了快一小时才到第一人民医院。 医院走廊里充斥着消毒药水味儿,林母住的是一间单人病房,环境很好,窗台上摆着两盆秋菊,簇拥成群,颜色交错,给单调的病房添了不少生机和亮色。 闻夏还中途下车去买了一束花,是一束香水百合,林风起当时盯着这束花和他看了片刻,问他:“怎么想到买香水百合?” “瞅着好看,闻着也挺香,就买了呗。”闻夏说。 两人踏进病房的时候,叶诗雪正在吃饭,林风起平时工作忙,没法天天陪着她,便请了个护工照顾她。见林风起来了,护工阿姨起身离开,给母子俩说话的空间。 “妈。” “阿起,”叶诗雪长相柔美,但常年被病痛折磨,脸上已看不见多少风采,面容苍白憔悴,她放下碗,往上坐起来一些,视线很快落在和儿子一起进门的年轻人身上,“是……闻夏?” “阿——”闻夏开口想叫“阿姨”,猛然想起自己现在和林风起的关系,一个急刹车改口,把花放在床头柜上,“……妈。” 叶诗雪目光柔和,伸手抚摸香水百合的花瓣,闭眼嗅了嗅花香,微微笑道:“谢谢。别傻站着了,快坐。” 闻夏乖乖坐下。 他坐下时,叶诗雪的视线扫过两人的手,看见无名指上相同的对戒,感慨地对林凤起道:“没想到一转眼,你真的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你还是我怀里一个小宝宝的模样,好像就在昨天似的。” 闻夏心想居然还真的是细节决定成败。 “虽然……”叶诗雪迟疑了一下,还是笑着说,“不管怎么样,你过得开心就行。” “我过得很开心,”林风起握住母亲的手低声说,“你把身体养好,我会更开心。” 叶诗雪只是笑笑,没多说什么。她自己的身体如何,她自己最清楚。 “你呀,平时别什么话都憋着,现在有闻夏了,小两口之间要学会多沟通、多分享,好好过日子。去外面也一样,多跟别人说说话,你这闷葫芦样子,别人看了都不愿跟你打交道。” 闻夏看了林风起一眼,道:“妈,您放心好了,他吃嘛嘛香,我们前几天同学聚会,大伙儿还都可这劲儿要拉他喝酒。” 叶诗雪目露担忧:“没喝多吧?” 闻夏睁着眼继续瞎扯:“没呢,您不知道,他现在可厉害了,不仅没被灌酒,还反将一军神不知鬼不觉把别人给灌醉了!您是没看到那个场面,一个两个边喝还边拍他马屁,特别有意思……” 闻夏语调轻快夸张,逗得叶诗雪乐不可支。她开怀笑起来,脸上因病痛蒙上的阴翳便被天光驱散似的,人瞅着都精神许多。 林风起插不上什么话,安静听了会儿闻夏的瞎扯淡,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轻轻牵了牵嘴角,拿起旁边的空水壶出去接水。 等他走了,闻夏的一通瞎话刚好说完,病房里安静两秒,叶诗雪笑着开口:“阿起跟我说他和你结婚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 闻夏摸摸鼻子:“他求婚的时候我也吓一跳。”吓得差点儿摔河里。 “这么些年不见,你长高了,”叶诗雪狡黠地眨眼,“也变帅了。” 闻夏厚脸皮地点头:“巧了,阿……妈,我也是这么想的。” 叶诗雪乐呵呵笑了两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阿起还不知道你偷偷来看过我吧?” 闻夏一顿,笑说:“这没什么好说的。我又不是为了跟他在一起才来看您。” “您……”他迟疑一下,道,“现在也别告诉他。” 叶诗雪拍拍他的手,颔首,笑意温和。 高中时,闻夏曾不止一次来医院看过叶诗雪——当时叶诗雪还不在第一人民医院,且第一次是意外。 那是高一快期中的时候,闻夏发高烧,请了一天假,闻山海老同志傍晚回到家才知道儿子生病,赶忙把人薅来医院,又是戳屁股针又是挂水,闻夏感觉自己本来就娇弱的身子被折腾得半条命都没了。直到挂完水,烧退了,他才感觉自己又回到阳间。 两人离开医院时,闻山海去开车,闻夏在门诊部楼口等他,忽然看见一个熟悉身影。 少年还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一个保温饭盒往住院部走。 闻夏愣了愣,林风起却没发现他,已经走进住院部大楼。 他抬脚跟过去。 一路跟上楼,林风起走入一间病房。闻夏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摸过去,隔着病房门的小玻璃窗往里头看。 当时叶诗雪的脸色还没有现在这么难看,笑意温柔,清澈的眸和林风起如出一辙。闻夏在看着林风起放下书包,打开保温饭盒,将饭菜给母亲摆好。母亲吃饭的时候,他就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写作业。 医院的床头柜陈旧,可能十几年都不带换的,只要还能用。 这显然不是个适合用来温习功课的书桌,椅子也不是多舒服的椅子,是张坐一会儿就会屁股疼的高脚塑料凳。林风起高挑的身子坐在床头柜前,不得不往下压低一些才方便写字。 病房光线冷白,病床上的女人吃着儿子带来的饭菜,时不时偏头看儿子做功课。 少年也不时看看母亲,说两句话。然后低下头,背着冷白的灯光继续学业。 那是闻夏第一次看见在学校里行坐如松的林风起,伏背弓腰的模样。 第6章 它逃它追 闻夏站在外面看了很久,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这样一个没什么特别的画面会对他有如此的吸引力,他就像在看一部默片,那扇小小的四方形玻璃窗就是荧屏,里面是林风起的人生百态,外面是他的冷眼旁观。 他走不进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直到叶诗雪注意到他,困惑地看过来。闻夏像被人抓包的小偷,一个激灵扭头就跑了。 那天晚上他莫名地失眠,脑子里全是在病房外观看的小小默片,以及学校里对林风起家境的风言风语。他感觉有点难过,但又不完全是难过。 第二天在学校里碰见林风起,他上前跟他打招呼,得到的还是林风起疏离冷淡的态度。当天下午放学后,鬼使神差地,闻夏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医院。 如果按照昨天的时间,林风起会先回家,然后再带饭来医院。 闻夏这次依然小心翼翼地在病房外看,他看见叶诗雪靠坐在床上,手里捧着本书,散发出一股温柔而温暖的气息。 他当时还想,为什么明明母亲这么温柔,林风起却那么冷冰冰硬邦邦的,实在令人费解。 就在他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时,叶诗雪蓦地抬眸。闻夏一惊,缩回脖子就要跑。 “等一下!”女人急忙叫住他。 闻夏刹住脚步,缓慢转身。 叶诗雪目光温和:“进来吧。” 他推开门走进去,叶诗雪带着点好奇打量他,问:“这个校服……你也是宁海中学的学生?是阿起的同学吗?” “我……不是,”闻夏磕巴了一下,“我们同校同级,但不同班。” “昨天你是不是……”叶诗雪指了指门外。 闻夏挠脸,尴尬地点点头。 怕她误会,闻夏赶忙解释昨天他也是来看病的,正好碰见林风起,纯属意外。 叶诗雪的重点却是:“看病?你哪里不舒服么?” 闻夏摆手:“没事的阿姨,我就是发烧,昨天来挂完水就退烧了。” 女人点点头,神色放松了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闻夏,”见叶诗雪似乎没有发火的迹象,闻夏说话放开了些,“我爸姓闻,我妈姓夏。” 叶诗雪笑:“很好听的名字。” 她迟疑了一下,合上手里的书,问闻夏:“阿起他……在学校怎么样?” 闻夏一愣。 叶诗雪说:“他从来不跟我们说学校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在学校是过得开心还是不开心,有时候问他,他只说一切都好……都怪我,要不是我这身体,他也不至于每天放了学就要来医院陪我,连周末都不能跟同学出去玩儿……” 而家里还有两个老人身体也不好,林父白天上班,下了班要先去照看老人,等老人那边忙完了才来妻子这里守夜,换儿子回家休息。 闻夏想了想,开始吹:“他……在学校真的挺好的!阿姨你是不知道,他在咱学校可是个人见人爱的明星,老师都特别喜欢他。” 叶诗雪:“真的?” 闻夏重重点头:“真的!” 说着他拖了张凳子过来——就是昨天林风起坐着写作业的那张高脚塑料凳。他坐在叶诗雪床边,绘声绘色地同她描述林风起的校园生活,虽然大部分都是拿自己的事件换了个人名。 叶诗雪听得津津有味,经常被他一句话逗乐。 闻夏看着时间,觉得差不多该撤退了,忙道:“阿姨,我该走了,一会儿回家晚了我爸该跟我闹了。” “好,快回去吧。” “那个……阿姨,你能别告诉林风起我来过吗?”闻夏又说,“就当做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给你当林风起的校园侦察兵,怎么样?” 叶诗雪含笑点头,看他两秒,温声道:“小夏,今天谢谢你,好久没人跟我这么聊过天了。” 闻夏看了一眼被她合上放在一边、看了一半的书,说:“阿姨,你还喜欢看什么书?我下次来带给你。” 叶诗雪愣了下,笑道:“不用,你想来就来,阿姨会替你保密的。”说着狡黠地眨了下眼。 从那之后,闻夏时常会去医院看望叶诗雪,他每次去的时间不长,因为是挑着林风起不在的时间缝儿去的。他同叶诗雪说林风起在学校是如何如何出色、如何如何受人喜爱……就像林风起不会告诉父母一样,他也对林风起在学校遭受的恶语嘲笑绝口不提。 后来知道叶诗雪喜欢香水百合,他有时候去医院会顺便带一束。 直到叶诗雪出院,闻夏便没再和她见过面。 “小夏,你是个好孩子……”叶诗雪看着他,眼眶微微泛红,“阿起就麻烦你多照顾了,他不爱说话,什么事儿都喜欢自己藏在心里,要是有哪里惹你不高兴,你直接骂他,不用跟他客气,他这人就是欠骂……” 闻夏握住她的手:“我下不去嘴,妈,这事儿还得你来,所以……” 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 看着叶诗雪眼角的细纹和憔悴苍白的脸色,闻夏只觉得这句话仿佛也是对她的一种凌迟。 叶诗雪宽慰地笑笑,没说什么。 - 离开医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医院每天都在上演着生老病死,生离死别在这一栋栋的白色建筑物里随处可见,大约是受此影响,从医院出来,两人身上萦绕着一股很淡的愁绪。 上了车,闻夏是最先从这股情绪里跳出来的:“金主,您看我今天这表现还行吗?” 林风起顿了下,颔首:“嗯。” “下次是什么时候?” 林风起思忖两秒,说:“随时。” 好吧。 已经错开下班高峰期,车子在马路上疾驰而过,回家的路比来时顺畅。 然而打开家门的那一刻,林风起忽然站在门口不动了。 闻夏:“进去啊你倒是,咋的了?” 林风起回头看他,微微侧身,示意他看里面。 闻夏奇怪地看了一眼,当即傻眼。 客厅地上狼藉不堪,昨天还完好无损立在电视柜上的花瓶现在七零八碎地躺在地上,里头的水淌了一地已经干了,只在地板上留下一圈淡淡的水渍;原本茶几上抽纸也掉在地上,白色碎屑从客厅飞到厨房,更别说还有别的各种装饰物滚落一地…… 这他妈跟遭贼了一样。 “这……怎么了这是?”闻夏张口结舌。 林风起沉默着,显然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两人在门口杵了有十秒,一个黑影才慢悠悠从厨房晃出来,见着林风起,委屈巴巴地呜咽一声。 林风起蹲下,阿哞一头扎进他怀里,像个饱受欺凌的小媳妇儿。 闻夏刚换了鞋进屋,就听见奶声奶气的一声“喵”从客厅传来。闻大鸽跳下沙发,小碎步跑过来,挨着他的腿来回蹭,整一个嗲里嗲起的爸宝猫。 听见这声猫叫,阿哞往林风起怀里钻得更深,整颗狗脑袋都埋进去,呜咽声更大了。 “……” 他看向自己的卧室,门是开着的。 再看一眼林风起,林风起也看着他。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懂了这间屋子发生过什么。 闻夏捞起喵喵叫的闻大鸽关回卧室,边扫走地上的碎屑玻璃边说:“我家闻大鸽没别的优点,就是比较聪明……会自己开门。明天出门的时候我会把卧室锁上的。” 林风起拎着拖把在一边等他扫完地,说:“不用。” 闻夏扭头瞅他一眼。 林风起:“总得熟悉。” 闻夏也不乐意把闻大鸽关在房里,想他家大鸽在自己家里的时候是只多自由的小猫咪,但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这次是他理亏…… “阿哞呢?伤着没啊?”闻夏问。 “没有。” “哦,那就好,”他看了眼扫进簸箕里的东西,清咳一下,“那个什么,摔烂的这些东西……就从我工资里扣吧。” 二十万,没事,豪横! “这些东西不值钱。”林风起说。 “好嘞。” 爱扣不扣,不扣最好。 打扫完一地狼藉,林风起坐在沙发上回放监控。闻夏蹭过去瞅了眼。 事情就发生在闻夏下班接到林风起电话的时候。客厅的监控拍不到房间,只能看见闻大鸽迈着优雅的猫步从走廊走向客厅,边走边嗅,在熟悉环境。本来在沙发上趴着的阿哞发现它了,翻身起来,惊动到闻大鸽,大鸽往后一跳,直接炸毛了。 一猫一狗对峙了大概五秒的时间,闻大鸽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沙发,阿哞化身惊弓之狗,扭头逃窜。 从客厅到厨房,从厨房到卫生间,从卫生间辗转回客厅,一猫一狗在奔跑中打翻一件又一件东西的身影,在监控里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 它逃,它追,它们插翅难飞。 林风起暂停了监控视频。 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闻夏:“这事儿,急不来。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林风起:“……” 林风起起身回房,再出来时递给闻夏一个小黄鸭子。 闻夏:“?” 林风起:“阿哞的玩具,你拿去给……” 闻夏:“闻大鸽。” 林风起颔首:“先从气味开始吧。” 小动物对地盘的感知无非是靠气味,闻夏同意了他的提议,接过小黄鸭,又从闻大鸽的行装里翻出一根饱经风霜的逗猫棒,交给林风起。 他们就像一对亲家,为儿女的婚事进行隆重的彩礼嫁妆交接仪式。 闻夏受此感染,忍不住说:“我家的是公公。” 林风起:“……一样。” 草。 * 作者有话要说: 反正也有生殖隔离,憋想了 - 第7章 直播唠嗑 两人说话间,闻夏的卧室门悄悄打开。闻大鸽在开门这件事上一直可以的。 可惜这次它被闻夏逮了个正着,刚蹿出来就被一把捞住了。 “喵——” 可爱的小猫咪就算发起火来叫声也嗲得像撒娇。 但是听见这声猫叫的阿哞就不行了,冲进林风起房间的姿态可以说是屁滚尿流。 闻夏把闻大鸽搂在怀里撸了撸,企图安慰它弱小的心灵,就见林风起盯着他怀里的猫儿子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腾出一只手在男人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林风起收回目光,拎着逗猫棒回屋,关上了房门。 闻夏敲敲房门说:“你要是暂时不放阿哞出来,我就让闻大鸽在外面溜达溜达了啊。” 林风起冷漠的声音隔着房门传出来:“嗯。” 闻夏撇了撇嘴,将闻大鸽放到地上,挠了挠它的下巴,小声嘀咕;“儿子,看来你后爸真的不太喜欢你。不过没事,你亲爹在这儿呢,你是爸爸最爱的小猫咪。” 小猫咪打着呼噜蹭了蹭他的手。 房间里,林风起拿着逗猫棒在阿哞鼻子前面晃,叮铃铃的声音勾起狗子的兴趣,然而它嗅到上面的气息,呜咽两声又趴下去。 林风起坐在狗窝旁边,拿着逗猫棒又逗了逗它。 阿哞表示我是只狗,不懂什么逗猫棒,并将头扭开。 闹脾气了。 林风起:“……” 他坚持不懈地把逗猫棒又凑过去,阿哞更生气了,爪子拍了下地板,抬起狗头看向他爹。一双分不清身上毛发更黑还是眼珠子更黑的狗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有的时候林风起很难不觉得他家这狗真是白瞎了这么威风的体格和品种。 “……闻这个,”他硬邦邦说,“以后不许和闻大鸽打架。” 阿哞:“嘤。” 林风起:“不许撒娇。” 阿哞可怜兮兮趴回去,爪子把那根逗猫棒扒拉到怀里。 林风起神色松动一些,摸摸它顺滑油亮的毛发,沉思片刻,拿出手机来。他点开浏览器输入框,输入:怎么和猫咪打好关系? 搜索,刷新出来的相关词条琳琅满目。 不要强行抱猫、多给猫喂食,让它知道你不会害它、陪猫咪多多玩耍、不要在它表示抗议的时候还要让它去做不喜欢的事情…… 有个帖子还说:什么方法都比不上冬天,到了冬天腿上自然而然会长猫的。 林风起点开日历看了眼,距离立冬还有一个月。 不行,他等不了那么久。 他再往下看,还有人说:如果是去别人家做客的话,亲测跟猫打好关系不如跟猫主人打好关系,小猫咪也是会分辨亲疏远近的。还有就是,你跟猫主人关系好,猫主人也会卖自家毛孩子给你酱酱酿酿的哈哈哈哈…… 林风起反复看了这段话好几遍。但很快他又抿了抿唇。 这也是件……好难的事情啊。 - 客厅无狗,闻大鸽满意地巡视一番新地盘,迈着优雅地小猫步回房。 闻夏回房前又去敲了下林风起的房门:“我带大鸽回房间了,你可以把阿哞放出来了。” 闻夏回到房间,闻大鸽溜达完喝了几口水,跳到他床上开始舔毛。他撸了会儿猫,又喂了大鸽点儿冻干零食,然后坐到电脑桌前。 他开播开得突然,连微博都没发,打得观众和房管都措手不及。饶是如此,不一会儿观看人数便涨得飞快。 [奶奶,您关注的主播开播了!] [您还记得直播间呢?] [房管呢,封一下这个顶替主播的不明人士!哦原来是本人啊,那没事了] [今天播什么?] [《末路之花》还要等多久啊嘤嘤嘤,给个试玩版也行啊老板] 《末路之花》就是闻夏现在正在做的游戏,弹幕刷得飞快,他粗略地扫几眼,调整了下麦,道:“《末路之花》的制作进度已经在微博说过了,可以去看看。试玩版等这个月底吧。” “今天随便播点小游戏,时间没那么多,就不玩那种时长大于两个小时的游戏了。” 闻夏在群鲸TV直播也就两年,但称一句游戏区台柱子之一也不为过。 一开始不是他自己要干的,是他好友圈子里一个退役的前电竞选手直播的时候拉他双排。那次直播对他们来说事故频发,但对观众来说就是节目效果拉满,直播反响是那段时间前后最好的一次。 后来那朋友又拉着闻夏一起打了几次游戏,反馈依旧不错,更有甚者还在直播间里直接说是为了看他才来的。可想而知,弹幕因为这句话吵得不可开交,以至于最后他们都不得不暂停直播进行调解。 那次之后,闻夏索性开了自己的直播间,这样一来就算再和那朋友一块儿打游戏,两家观众至少也能井水不犯河水。 更别说他发现有了直播间,还更方便宣传自家游戏了。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闻夏正翻着自己的Steam,余光忽然瞥见一条醒目的进场提示。 [5140005进入直播间] 下一秒,直播间开始被礼物刷屏。还是最大额的,连刷了大概二十个才停下。 [我晕了呀兄弟,数字大佬还是这么人狠话不多] [每当看见蓝鲸模型刷屏,我就知道数字老板来了] [老板今天来得快啊,是不是也跟我们一样等直播等好久了哈哈哈哈哈] [数字大佬今天这么猛,等夏同志不得播点儿咱老板喜欢的?] 5140005:[播你喜欢的就好。] [草,宠到谁了] [宠到谁了] [宠到谁了] [宠到谁了] …… 闻夏摸摸鼻子,说:“算了,今天要不就唠会儿磕吧,我昨晚没怎么休息好,播一会儿就睡觉了。” 弹幕纷纷关心起他的身体,有说是不是做游戏太累了,让他注意休息,《末路之花》再多等等也没关系的。 闻夏:“倒也不是游戏制作的锅……” 5140005:[是不是搬家了?我记得你认床。] 闻夏一呆:“是搬家了……你怎么知道?” 5140005:[听你房间的环境音和之前不一样,有点回音。] 草。 这都听得出来?这得什么耳朵啊。 [???我怎么没听出来] [这也行?????] [数字大佬,你好爱他] [数字大佬,你好爱他] [数字大佬,你好爱他] …… “再刷屏我叫房管了啊,”闻夏吓唬道,“还有这谁发的弹幕,我家徒四壁所以才有回音……我就不能是房间大吗?每天从一万平米的床上醒来什么的,上个厕所都得开车去……什么车啊?废话,肯定是共享单车啊!要环保,知道吗,现在全球变暖多严重……” 闻夏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弹幕,忽然后台有新消息弹出来。 5140005:[还好么?太累就下播去睡觉吧。] 这位出手阔绰的数字老板是他刚开直播间就开始仍礼物的主,两年来没有一次直播缺席。闻夏找过他想让他当房管,但他说自己工作忙,看直播只是想放松一下。别看弹幕刷得那么起劲,实际上这还是闻夏在那次房管邀请后第一次收到他的私信消息。 闻夏愣了下,回复:[没事儿,再播会儿。] 5140005:[别勉强。] 闻夏:[知道。] 私信关心闻夏的人不是没有,每次打开微博,后台就一堆处理不完的消息,直播平台这边稍少一点。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数字老板的关心让闻夏不太自在。 大概是平时观众起哄太多了,就像上学时明明只是一起讨论了一下习题的男生女生,转头就被整个班调侃是一对儿,严重的话可能会直接导致两个好端端的同班同学,变成见面就互相躲闪的尴尬陌生人。 闻夏关掉私信,弹幕上已经刷了一堆: [主播人呢?]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不会睡着了吧?] [震惊!当红游戏主播竟直播睡觉!] [房管呢?把主播叉出克] …… 闻夏赶紧出声:“谁啊谁啊,谁要叉我出去?” 这时直播间又弹出一条醒目的入场消息:[归去来进入直播间] 这人一进直播间就来了条SC:[别唠了,吃鸡二缺一,速来。] [龟神!] [龟神又来抓壮丁了] [啧啧啧,刚刚还在四排,这会儿直接来抓人双排了,真有你的] [啧啧啧] [啧啧啧] …… 闻夏:“不去,不吃。” 归去来:[咋,大爷,闹脾气?] 闻夏:“闹你大爷。” 归去来:[真不来啊?我今天打得贼顺手,刚连吃五把鸡] 闻夏:“那你单排呗,我困,一会儿就睡了。” 归去来就是当初拉着闻夏直播双排的退役选手,现在他投资了一个俱乐部,职业生涯可以说是能载入电竞史册的了。被称为“龟神”,完全是因为他的打法很苟,且狗,堪称心理战术拉满的乌龟王八流。 他扔SC跟不要钱似的,看得弹幕嗷嗷直叫。 就在闻夏跟他一来一回扯皮扯得来劲时,忽然十条蓝鲸模型礼物刷屏。 [???数字大佬牛哇] [笑死了,老板吃醋直接刷礼物可还行] [打起来打起来] [龟神这不得也来十个?] 眼瞅着话题往越来越奇怪的方向偏离,闻夏赶紧打断:“不聊了不聊了,我去睡觉了,大家也早点休息啊,晚安。” 说罢光速下播。 手机一震,归去来给他发了条微信消息:[溜这么快?] 闻一夏:[真的困,大哥,我昨晚失眠一晚上。] 归去来:[好吧,那你休息,下次玩。] 闻夏伸了个懒腰,关了电脑去洗澡。他困是真的困,脑袋刚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认床也是真的认床。 直播间人去楼空,林风起关掉网页,点开工作文件继续加班。 不知不觉夜深,等他再看时间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阿哞都已经睡了三觉。 他关掉电脑,不知道闻夏有没有睡好…… 也怪自己,没有提前准备一点安神助眠的东西在卧室。 但是现在总不能开门去他房间看吧? 敲门也不行,万一他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被他一个敲门敲醒怎么办。 可是如果他还是睡不好…… 林风起蹙着眉,洗完澡在闻夏房门口徘徊了会儿,还是闷头回房了。 夜色深沉,万籁俱静,人也入睡。 房门悄然打开。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回荡在走廊,又到客厅,来回辗转,啪嗒、啪嗒。 昏沉之间,林风起感觉有什么东西掀开他的被子钻了进来。 暖的。 他倏地睁开眼,有些错愕地转头。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那人呼吸均匀,甚至拽过他的被子一转身,把自己裹成个蚕蛹。 “……” 林风起大脑有点儿宕机。 片刻,他轻轻出声:“闻夏?” 没有回应,蚕蛹睡得很沉。 他沉默下来。 在床上静坐好一会儿,林风起才缓缓又躺下。他往床边挪了点儿,和闻夏保持一段距离。 蚕蛹突然蹬了下腿。 林风起身子微僵,呼吸不自觉地放轻。 “方淮,你这个……” 蹬完腿,蚕蛹呢喃地说了句什么,后面的话囫囵不清地含在嗓子里,听不清。 林风起却是一愣,眉头皱起。 方淮? 这又是谁?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前有龟神后有方淮,那我呢? 夏崽:甲方你好,甲方再见。 林总:。 - *SC是指醒目留言,可以理解为花钱把自己的说的话怼到主播脸上 第8章 理解偏差 闻夏这一觉睡得不太好。他是睡着了,但是做了一整晚光怪陆离的梦。 先是梦到闻大鸽和阿哞打架,闻大鸽把阿哞身上狗毛挠得东掉一块西缺一片,然后林风起薅着闻大鸽找他算账;接着梦到自己掉进宇宙黑洞,林风起抱着他的狗在黑洞外头看着他,满脸写着“大快人心”四个字;然后他不知怎么又从宇宙黑洞回到地球,方淮那厮开着他爹送他的新跑车来接他。 假意接送实则炫耀:“闻夏,你哪天吃不起饭了一定要跟我说啊,我随随便便送你辆跑车都够你吃大半辈子了。” 闻夏直接给他一脚。 后来他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流浪,想着林风起在黑洞外面那幸灾乐祸的样子就来气,他心想闻大鸽打了阿哞他可以陪医疗费,至于那么狠毒吗。他抱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闻大鸽跑去找林风起理论,却被林风起连人带猫轰了出来。 林风起竟然变回了少年模样,校服规规矩矩地穿在身上,看着他的目光像从未认识过他。 少年就站在那儿,看着他被人越拉越远,终于冷冷说了句话:“别再来烦我。” 闻夏惊醒了。 这个梦太过冗长繁杂,以至于他睁眼的时候感觉自己还在梦里,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结果一转头,吓得他没差点儿跳起来。 为什么林风起会在他床上?! 不对不对,这好像也不是他的床……不,这他妈的就不是他的房间! 闻夏大脑空白,一时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他低头瞅了眼,林风起甚至都没盖被子,因为被子全裹在他这儿。枕头也在他这儿。 还好,他俩衣服都还在。 闻夏躺着纠结片刻,小心翼翼地起身。狗窝里歪头看着他的阿哞对视十秒,他掀开被子。 仲秋时节气温渐凉,尤其夜晚,温度会持续走低,林风起该不会就这样没有枕头和被子地躺了一晚上吧…… 他知道自己睡觉的习惯,喜欢把自己裹成个蚕蛹。虽然闻夏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摸过来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林风起的枕头和被子自从他来了就被鸠占鹊巢到现在。 闻夏轻手轻脚地将被子盖到林风起身上,然后缓慢下床,企图在不吵醒房间主人的前提下溜之大吉。 可惜事与愿违,他刚下床,床上的房间主人就微微翻了个身,然后睁开了眼。 鸟鸣声清脆悦耳的秋早,闻夏很想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不知道现在做诺亚方舟还来不来得及。 他站稳了些,佯装镇定地和床上的人打招呼:“早。” 林风起刚刚睡醒,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半撑着身子坐起来,有些迷蒙地微眯着眼,看着闻夏的目光有些茫然和懵懂。 这个时候他不是冷漠疏离的,带着几分孩童的天真。似乎非常好欺负。 闻夏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模样,心脏突然地怦怦跳了两下。他悄悄按回去,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有毛病。 “……早。”他好像终于醒过来一点,含着轻微鼻音回道,怔愣与懵懂转瞬即逝。 “我……那个什么,”闻夏往后退了两步,解释道,“你可能不知道,我特别认床,刚搬到新环境,我身体需要一个适应的时间,所以一时半会儿睡不安分。昨晚我应该是梦游了,但你放心,这不是常态,过两天我睡习惯就好了。” 林风起看着他,没说话。 那目光里涌动着一些闻夏看不懂的东西,但他的表情又淡淡的,不辨喜怒。 闻夏只好又说:“不好意思啊,你要是不放心,今晚上睡觉的时候把房门反锁吧。” 说完转身就要溜。 “方淮。” 林风起忽然出声。 闻夏只好转头:“?” 林风起神情淡淡:“你昨晚说梦话,在叫这个名字。是谁?” 闻夏想起梦里方淮那欠揍的嘴脸,抽了下嘴角:“没谁。”一个傻缺。 殊不知他的表情和回答落在林风起眼里耳朵里,却包含着格外大的信息量。 是多重要的人,才会连做梦都忍不住叫他的名字? 闻夏不太懂为什么林风起的神色一瞬间冷了下去。他心想至于吗,道歉也道了,解释也解释了,不就占你床睡了一晚,就这么气? 既然这么生气昨晚怎么不叫醒他把他赶回房间,现在摆脸色给谁看呢? 就算是甲方,也不能这么喜怒无常吧?小气吧啦的。 闻夏越想越憋屈,他大少爷当了十几年,也就是后来闻山海生意上栽了才过得落魄些,在那之前哪一次撞壁不是撞在林风起这里。 怎么现在还是你林风起。 “没别的事我就走了。”甩脸子谁不会,闻夏冷脸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他没看见他走后,林风起唇线微微绷紧,垂下眼帘,却也遮不住落寞。 他甚至都不愿别人提起。 林风起想,这个叫方淮的人,到底在闻夏心里留下了多深的痕迹? - 闻夏揣着一肚子憋闷的怨气洗漱完,给闻大鸽添好粮和水,无视从房间里出来的林风起,径直出门。 林风起都没来得及叫住他,手里的钥匙握了又握,最终塞回口袋里。 他在客厅静默伫立片刻,蹲下去摸了摸跟过来的阿哞,低低呢喃:“他好像生气了……怎么办?” 离开小区,闻夏才觉得气消了一点,可能是林风起不在他眼前晃悠了。 但比林风起更闹心的事情接踵而至,他刚到工作室,闻山海一通电话打过来:“儿子,最近忙不忙?” 闻夏一听他这开口就先东拉西扯的语气,心里就有底了:“我忙不忙取决于你要跟我说什么事儿。” 闻山海:“哎呀你说你……” 闻夏:“说吧,闻山海老同志,您这又是有何贵干?” 闻山海老同志企图挣扎:“你误会爸爸了……” 闻夏:“我挂了啊。” “哎等会儿,”闻老同志急忙叫住他,没好气地说,“你这臭性子到底跟谁学的?” 闻夏也没好气:“您要是有话直说,谁跟您摆脾气啊?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就是你方伯伯明天不是生日了吗,你抽空回来吃个饭,”闻山海说,“这次你方伯伯的生日宴可是方淮一手操办的,你看人方淮,接手你方伯伯的公司到现在,把公司经营得多好啊,你方伯伯天天夸他……” 闻夏察觉到一丝不妙。 “但要我说啊,”闻山海话锋一转,“我儿子要是去做同样的事情,肯定比他方淮还要牛!” 他就知道。 闻夏无语了。 闻山海闭着眼一顿吹:“你看咱家现在,一天天也好起来了,我儿子那可是人中龙凤,也就是他自主独立,但凡来接手公司,还有他方连树吹嘘自己儿子的份儿?” 闻夏:“可以了,别吹了。” 闻山海讪笑两声:“咳,小夏啊,你看……” 闻夏冷漠:“不看,不去。” 闻山海急了:“你这小子怎么就说不通呢?!” 闻夏挂断电话。 闻山海的那些的企业,闻夏是有持股一部分的,但最多也就这样了,让他真的去接手闻山海的“皇位”,还是算了吧。他没兴趣。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他爹闻山海和方连树曾经是同学,俩人从上学争成绩争名额,到后来比事业,争了大半辈子。从前吧,闻山海哪儿哪儿都压方连树一头,结果好么,闻山海人到中年,一朝受挫,现在反过来了,方连树反压闻山海同志一头。 上一辈的恩怨波及到下一辈,就成了闻夏和方淮打小互看不熟眼。 但看不顺眼归看不顺眼,这种礼尚往来的生日宴会,面子上还是要做足的。 他给闻山海回了条信息,闻山海这会儿也没再提刚刚的话题:[绿洲大酒店,你明天下了班直接过来就行,别太晚,六点之前。] 闻一夏:[知道了。] 邹博彦的电话下午就来了:“明天……” 闻夏:“我知道。” “你知道啦?老闻同志打电话通知过你了?”邹博彦说,“我猜他肯定又趁机想拉你去公司帮忙。” 闻夏:“行啊你,神算子。” 邹博彦嘿嘿一笑:“还行吧。明天怎么说,我去接你?” 闻夏高考完那个暑假去考了驾照,刚拿到驾照,闻山海就送了他一辆车,还是限量的。但后来出了事,他就把那辆车卖了,钱拿去填闻山海被坑出来的大窟窿。虽说他现在又有了辆自己买的,但那车也就十来万,跟他之前的生活水平相比属于填个牙缝的档次。 他是不在意,主要是方淮看见了就来劲儿。 “也行,你明天到了给我打电话。”闻夏说。 “得嘞。” 电脑上,微信忽然有新消息,是群鲸TV的运营负责人娜娜发来的。 “先不聊了,有事儿。” “行,你忙吧。” 挂了电话,闻夏点开消息,娜娜说最近平台在策划一个平台宣传片,正在全平台找合适的主播,各个直播区都挑选一两个,问他有没有兴趣和时间。 娜娜:[这个宣传片我们是和风航科技合作的,每个参与拍摄的主播最后会送一件他们旗下的产品,可以自己挑,这也是我们为参演主播争取来的福利。] 闻夏本来还想说考虑考虑,但是一看见“风航科技”四个字,他立刻把输入框里的字删掉。 闻一夏:[我就算了,你们找别人吧,游戏区应该有比我更合适的。] 开玩笑,风航科技,那可是林风起的公司! 他还不想社死,尤其当着林风起的面。 第9章 反向哄人 娜娜不死心,报上出演费,继续劝他:[拍摄可能要花两天的时间,此外,平台包来回路费和住宿。] 闻一夏:[娜姐,主要是我这儿真的很忙,抽不出空,你看我最近都没怎么直播。] 眼看劝不动,娜娜也只好表示惋惜,不再执着了。游戏区的人气主播很多,闻夏转头去问归去来,这位龟神毫不意外是被邀请的首要人物之一。 他是着实没想到林风起还能跟这事儿扯上关系,问了下归去来才知道这是和风航科技联名的宣传片,之后风航科技还会在平台做一些面向主播和观众的活动。 闻夏心有戚戚焉,他直播从未露过脸,以他对林风起的了解,林风起也不是那种会看直播的人。 他印象里的林风起,似乎就没有什么娱乐性质特别强的业余活动。上学时,课间他不是在复习预习写练习题,就是在看书。看的书有时候是古典名著,有时候是一些物理方面的专业书籍,闻夏光是看着书皮都一个头两个大。 有时他也会被叫去操场打篮球,这可能是闻夏见过他最娱乐的休闲方式。 只是,每当闻夏也在篮球队伍里的时候,林风起便不会参与。 每当这种时候,闻夏打球就打得特别凶,一路领先,直接碾压式获胜。每次获胜后,他都会挑衅地看向站在篮球场外的林风起。 他很矛盾,一方面是想要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少年气性,一方面是对方的躲避拒绝让他恼怒,这个举动便带了些幼稚的报复意味。 你看,我厉害吧。 你爱来不来。 然而篮球虽胜,对林风起,他似乎仍满盘皆输。因为林风起甚至连个微笑都不肯给他。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场外看着,仿佛他的胜利于他而言与过客无异。 于是闻夏又陷入挫败,又恼又挫败。 他不懂,到底怎么做才能撬动林风起,哪怕是一丁点儿。 - 风航科技。 一大早,“林总今天心情不佳”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传遍公司。据悉这个消息是从林总的助理曾远传出来的,可信程度高达99%。 人人自危。 倒不是林风起的管理手段有多雷霆严苛,而是他这个人就一股不近人情的冷酷气质,令人望而生畏。本来平时就冷个脸,现在心情不好,瞅着就更吓人,连那副好皮囊都救不回来。 “林总为什么生气啊?”有人拉住曾远悄悄问。 曾远压低声音说:“这我哪儿知道,我来的时候林总已经这样了。” 那人:“完了,待会儿要开会,我们是不是要没了?” 曾远:“嘘,反正待会儿你们别掉链子,好好汇报。” 正说着,身后的办公室门忽然打开,林风起走出来,冷淡目光扫过正在交头接耳的两个人。 一种上课玩手机被班主任当场抓包的既视感。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拉开距离。 “准备开会。”班主任说。 今天是每周雷打不动的例会。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各部门以及项目负责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大气不敢出。没人想做出头鸟。 直到林风起翻看文件的手突然停下,停在那一页不动了。 然后他抬眸,淡声:“张昊,从你开始。” 旁边几位部门经理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张昊内心叫苦不迭,在林风起审视般的视线下不由自主地正了正坐姿,翻开手里的资料进行汇报。 不是夏天,却胜似夏天。 整个例会像是在空调房里开的。 立绘结束后,张昊收拾好资料,起身正要跟着大部队离开,忽然又被林风起叫住:“张昊,过来。” 走在前面的同事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害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被留堂的人,赶忙脚底抹油溜了。 张昊镇静了一下,走过去:“林总,还有什么事儿吗?” 林风起:“来我办公室。” 跟班主任语气一样一样的。 林风起说完就走出会议室,张昊看了眼曾远,用眼神询问他原因,曾远无辜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坐。”回到办公室,林风起指了指沙发。昨天的小机器人已经不在那儿,茶几和沙发恢复了干净整洁。 张昊忐忑坐下,就见林总也坐下,还给他倒了杯茶。 他有些惶恐地接过茶水,忍不住开口:“林总,是刚刚会议上我有哪里没表述清楚么?” 林风起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个问题,“……不是,你的内容没问题。” 张昊点点头,稍稍放心一点,捧着茶水还是不敢喝:“那是……?” 林总沉默了一下,说:“我记得,你上个月刚结婚。” 张昊有点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大老板忽然关心起这个问题来,他的婚礼林风起也参加了的:“是的。” 林风起不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昊惴惴不安,心说不会是要开了他吧?可这跟他结没结婚有什么关系? “那个,林总……” “你太太平时不高兴,你会怎么做。” 张昊:“……?” 张昊呆住,他看着林风起,反复确认刚刚的话到底是不是从林风起嘴里说出来的。 林风起也看着他,目光冷峻淡漠如常,一时让人捉摸不透。 “这……就,哄呗。”张昊说。 “怎么哄。” “……” 张昊:“?” 冷酷林总,在线提问:“你们新婚夫妇之间,会怎么哄。” 张昊有些凌乱:“……就,跟谈恋爱的时候一样,该怎么哄就怎么哄。” 林风起蹙眉,像是对他的话感到费解,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如果没有谈过恋爱的呢。” 张昊:“???” 草,信息量是不是有点大。 他想起他老婆中二时期看的一些的小说,他曾为了跟他老婆拉近距离,私下研究过几本。 什么强取豪夺、霸总相争,女主心碎、我爱你你爱她,她爱他他却爱我等等,甚至还有什么强制爱囚禁Play……玩儿的那叫一个花。他十几岁的花季少年男心受到了深深的震撼和冲击。 张昊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心道:“林总,我认为……还是先谈个恋爱比较好吧?上来就结婚,没有一个熟悉彼此的过程,婚姻很容易……” “容易什么?” “破裂。” “……” 看着沉默下去的大老板,张昊立马补救:“当然了,现在闪婚很常见!哄人嘛,这多简单,对方喜欢什么,就送什么呗!呃,就当做是追人了。” 林风起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 - 今天两个旧游戏扎堆出Bug,闻夏不得不抽出空来将旧游戏反馈的Bug一一解决,比平时下班晚了快两个小时。 他回到家才想起自己没钥匙,抬手敲了敲门,除了听见阿哞在里头拿爪子扒门作为回应,没人来开门。显然林风起还没回来。 但他又不想打电话给林风起。 想起早上还是有点儿气。 闻夏在门口等了十来分钟,最后不情不愿地给林风起发了条消息询问。但是消息发出去又过了十来分钟,没有回复。 他把手机踹回兜里,扭头就走。 爱回不回,爷又不是没地方去。 他赌气似的重重摁电梯按键,数字一层层往上跳,最后在本楼层停下。门打开他闷头往里进,险些和正要出来的人撞上。 那人手里拎着一袋袋的东西,他堪堪刹住脚步,一抬头,都林风起四目相对。 林风起愣了愣,扫一眼他手里的车钥匙,沉默两秒才出声:“要出去?” 闻夏板着脸不说话,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两人在电梯门口沉默对峙数秒,电梯门忍不了了,发出嘀嘀嘀的警报。 闻夏往后退了一步。 林风起见状,略一迟疑,走出电梯。 闻夏看他一眼,扭头走回家门口。 进屋后阿哞热情地迎接了他们,林风起摸摸它,拎起买回来的食材进了厨房。 闻夏说不上哪儿不爽,但就是觉得烦得慌,他换好鞋,把自己关进房间。 他今天出门时把房间锁上了,闻大鸽今天没机会溜出去,也有些闹脾气,闻夏一摸它它就走开,还当面舔舔被两脚兽摸过地方。 “怎么连你都这样,逆子。”闻夏忿忿不平地给闻大鸽铲屎。 闻大鸽的玩具不少,被他收纳在一个纸盒子里,余光瞥见昨天随手放在里头的小黄鸭,他神色有些复杂。 闻夏拿起那只小黄鸭,捏了捏,卟叽卟叽响。 闻大鸽被这声音吸引,凑了过来。 “怎么着,喜欢啊?”闻夏把小黄鸭往他儿子鼻子前面怼。 闻到上面的狗哈喇子味儿,闻大鸽脑袋一缩,一爪子拍过来,肉垫拍在玩具上“啪”的一声。 闻夏跟它犟上了,把小鸭子又怼过去。 闻大鸽喵喵掌拍得啪啪作响。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闻夏恨铁不成钢,“交个朋友又不会要你命,你这样我就没法放你出去你知不知道?笨不笨。” 闻大鸽:“喵!” “笨死了。” “喵!” “笨。” “喵!” 一人一猫吵得不可开交。 直到房门被敲了敲,闻夏以为是林风起,木着脸开门,面对的却是空气。他正纳闷,腿就被什么东西撞了撞。 低头,竟然是前天看到的那个小机器人。 返厂维修完毕的小机器人在外表上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发出的机械音还是那么傻:“吃饭,吃饭,请您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确实有一股饭菜的香味儿从饭厅飘过来,闻夏表情松动了一下,合上房门,慢腾腾地挪到饭厅。小机器人一路跟在他脚边,他什么速度,它就什么速度。 就是嘴巴没停过:“食堂放饭,不抢就没有了。” “请准备好饭卡,今日吃咖喱牛腩饭,没有咖喱,没有牛腩。” 闻夏:“?” 他忍不住:“那光吃大白饭?” 小机器人:“很抱歉,没有检测到米饭。” 闻夏:“……” 这到底装了个什么智障程序。 闻夏忍不住乐了。 所谓的咖喱牛腩饭当然是小机器人瞎扯的,饭桌上是两个家常菜加一个青菜汤。米饭当然也有,林风起都盛好了。 他人也已经坐在位子上,却没有动筷,见他来了才拿起筷子,说:“吃饭吧。” 闻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不知道林风起这举动是基本的礼仪还是别的什么意思,老实说他不想自作多情,但内心还是不争气地有点动摇。 闻夏入座,小机器人也停在他脚边。 “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在开车。”林风起忽然说。 “……哦。” “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打电话。” “哦。” 林风起看一眼他的表情,正要说话,闻夏抬眸看过来,先开口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划清一下界线。” 林风起一愣。 闻夏已经继续往下说:“婚前协议里说我们只需要住在一起,没有规定住在一起就一定要像真的新婚夫夫一样过日子。我们毕竟不是真的伴侣,在你妈妈面前做个样子就可以了,私下里还是有各自的私人空间比较好。” 林风起放下了筷子:“……所以?” 闻夏认真地看着他:“你也知道,我以前对你……当然了,我现在对你没有非分之想,所以这这点你可以放心。我就是觉得,我们可以减少一些不必要的相处。” 林风起面色渐冷:“什么叫不必要的相处?” “比如昨晚上,比如……这顿饭,”闻夏说,“昨晚上是我的问题,这我承认。但以后吃饭之类的,这种可以两个人分开各干各的事情,我们就还是别凑一起了。” 话音落下,一室寂静。 林风起握着筷子的手紧了又紧,闻夏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就像是真的在跟甲方谈条件。 他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果然是因为方淮吗?仅仅只是因为早上提了一嘴,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跟自己划清界限。 他竟……那么在乎他。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风起的奇妙大脑》 林总:为什么哄到最后他反而要跟我划清界限? 第10章 龟数相争 闻夏觉得自己的做法没毛病。他甚至觉得跟林风起住在一起都没什么必要。 叶诗雪就算偶尔可以离开医院回来住一下,但又不可能是突然袭击式地跑回来,林风起总要去医院接她的。既然能提前知道她回家,那他到时候再过来陪林风起演戏不就好了。 其实要这么说的话,领小红本这个步骤都显得多余了。 闻夏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几天委实过于被林风起牵着鼻子走,他说什么自己就干什么,真的是人类高质量卑微乙方。 他和林风起,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 见林风起不说话,闻夏继续道:“你看啊,其实咱俩平时也没多大交集,你要上班,我也要上班,家里一整天没人,也就晚上回来……” “随便你。” 林风起拿起筷子继续进食,只扔给闻夏冷冰冰的三个字。 闻夏:“?” 又生气?我惹你了吗我。 烦人。 闻夏轻轻撇嘴。 在沉默中吃完晚餐,闻夏一言不发主动把碗洗了,和林风起亲自下厨达到平衡。洗完碗从厨房出来,林风起已经回房,房间门关上了。 他想了想,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把闻大鸽放出来溜达。 闻夏环顾四周,那个小机器人也不见了。 嘁,小气鬼。他想。 难不成还怕他偷机器人啊。 高中时还给碰的。 闻夏心中憋气,闷头回房打开电脑。 刚打开直播间归去来就跑过来拉他打游戏,闻夏时常怀疑这人是不是二十四小时巡视游戏区,看哪个主播开播了就过去骚扰。不然怎么整个游戏区好像就没有不是他朋友的主播。 今天归去来没拉他吃鸡,而是拉他一起玩儿一个可联机的恐怖游戏。 闻夏无情吐槽:“不是吧不是吧,就你这胆子,还玩儿恐怖游戏?” 归去来装模作样抽噎两下:“别说了,我就是自己刚刚体验了一下,半条命都差点吓没,所以才来找你的。” 闻夏:“那你就别播这个呗。” 归去来:“我要证明我自己,我可以!” [赌一个SC,龟神不可以] [别赌了,我直接宣布直播间观众胜利] [啊啊啊一进来就看到夏夏在和龟神玩游戏!好耶!] [选最高难度吧龟神,有夏夏保护你,勇敢龟神,不怕困难!] 闻夏瞟了眼弹幕,赞同道:“选最高难度啊龟神,别犹豫了。” 归去来:“靠。” 这个恐怖游戏有很多张不同的地图,玩家在每一局游戏中的身份随机,探险者、普通人、神父等等……普通人是唯一可以自行选择的身份。每种身份在玩法上稍显不同。 比如神父不易受到鬼的精神侵扰,拥有能够净化恶灵的能力,但前提是要找到相应的道具,且体力较少,容易乏累,通关方式是净化地图里的所有的恶灵;而普通人在设定上就是误入灵异地点被困住的人,没有任何金手指,通关方式就是逃出生天,比较传统的玩法。这种身份最适合想体验高难刺激的玩家。 如果是在联机的团体游戏里,普通人就是需要被保护的一方,尤其神父在场的话,神父想要通关,就必须要保证普通人逃出去时精神力维持在良好数值,否则就算净化完恶灵、逃出生天,也属于游戏失败。 归去来选定地图后,一咬牙一跺脚,开了高难度。 看见两人随机到的身份他顿时发出哀鸣:“救命,为什么我是神父!” 闻夏一瞅自己,普通人。 “你这不是挺好吗,神父还能打鬼,”闻夏说,“我一普通人还得东躲西藏靠你保护呢。” 普通人在设定上是最容易撞鬼的,毕竟啥都不会,鬼也知道谁好欺负。 “但是我这不就得主动去找鬼了吗,”游戏界面里俩人都还没进门,归去来的声音已经开始打颤,“救命,我害怕。” [又到了我最爱的龟神变龟环节] [哟哟哟,这不龟神吗,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夏夏快保护龟神!] “但凡给我一把AK,”归去来操纵角色躲在闻夏身后说,“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人类的恐惧源于火力不足。 “要脸吗你,堂堂神父躲在普通人后面。”闻夏操纵着自己的角色跑到归去来身后。 “不要啊老夏,你先替我探探!” “探你个头啊,进去吧你。” 两个人吵吵嚷嚷,角色推推搡搡地挤进一间屋门半掩的房间,正一块儿探索房间,一个熟悉的入场信息醒目地弹出来:进入直播间。 入场照惯例,起手二十个蓝鲸模型。 [来了!!!数字老板!] [数字老板,你看夏夏在和谁玩游戏] [下注了下注了,今天数字老板会砸多少SC和礼物?] [怕了怕了,谁也不知道数字大佬到底多有钱] 每回闻夏和归去来联机打游戏,这位数字大佬发言的频率就会直线飙升。如果说平时看可能偶尔发两句弹幕,那么这种时候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SC不要钱地扔,恨不得闻夏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要发条SC,就仿佛归去来和闻夏之间始终有个横跨不过去的第三个人。 而那个人,名叫5140005。 闻夏心里头咯噔一下。然后一股莫名的心虚浮上来。 怪就怪这数字老板气场太强了,搞得他明明只是跟归去来玩会儿游戏,却有种自己在偷情的感觉。 偏偏归去来拱火第一名,应该是在自己直播间看到有弹幕在说,立马精神抖擞,语带娇羞:“大老板来了?大老板你好,我和夏夏玩儿得正开心呢。” 闻夏:“你认真的吗,你真的开心吗?刚刚快哭出来的人是谁啊。” [5140005赠送蓝鲸模型x1] [5140005赠送蓝鲸模型x1] …… 连刷十个。 [开始了开始了!] [笑死,一句话,让老板为夏夏花了两万] [龟神说一晚上话,不得把老板整破产啊?] [说什么呢,不准质疑老板的钱包!] [这一波啊,这一波是龟数相争,渔夏得利] 闻夏关了游戏麦,一本正经地对直播间所有人说:“希望大家理智消费,量力而行。” 回应他的是: [5140005赠送虎鲸模型x1] [5140005赠送虎鲸模型x1] …… 十个。 群鲸TV的礼物繁多,比较高额的礼物里,最高额的蓝鲸模型两千块一个,往下一档,就是虎鲸模型,一千五一个。 闻夏:“。” 您可真是量力而行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气。 国庆快乐!这章发小红包~ (骗评论(bushi 第11章 老板大气 量力而行的数字大佬在刷完礼物后就没动静了,有动静的反而是归去来,他突然尖叫一声,然后游戏角色在画面里开始抽抽乱转:“鬼!老夏!救命……” 闻夏操纵视角,游戏角色打着手电光照了一圈房间:“别喊了别喊了,在哪儿呢我咋没看见。” 归去来:“呜呜。” [草,龟神别这么娇羞,我害怕] [你俩到底谁是神父啊喂!] [和夏夏去鬼屋一定很有安全感] [谁还记得上次夏夏和朋友去密室逃脱的VLOG,笑得要死] 闻夏不是个爱拍VLOG的人,他平时出镜在别人的VLOG里比较多,比如邹博彦就很喜欢拍VLOG,上哪儿都要端个镜头记录生活。邹博彦自己开了家密室逃脱的店,上次闻夏被他拉去体验自家店里新出的主题,结果全程被谜题难住的是他、被惊吓到满场乱窜的也是他…… 闻夏都无语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什么体质,怎么身边都是些胆子小的。 归去来拿着神父的身份干着普通人的事儿,都不用特意做什么,节目效果就拉满了,直播间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闻夏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走啊,你都拿到圣经了,你冲啊!” 归去来:“我不要呜呜呜,夏夏保护我!” 每当这时,闻夏就会看见弹幕里刷出来几行醒目的“5140005赠送……”,大佬今天不发SC插话了,大佬今天就刷礼物,十个起步。钱多,哎,就是扔着玩儿。 败家玩意儿啊。 [老板大气!今天好猛啊] [礼物都看得我眼花了,大佬今天怎么不发SC了?] [有没有计数君?好奇老板今天花了多少钱] [这到底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呢,何止是不发SC,话都没说过一句] [夏夏,左边架子上有个东西在闪!] …… 莫名的,闻夏感觉数字老板的心情……不太好? 好吧,虽然大老板平时也少言寡语,现在不说话好像是常态,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情绪感知。 拖着归去来磕磕绊绊结束了这局游戏,当初在绝地求生中扛着枪打下一个又一个冠军的龟神,如今被小小的鬼怪吓得嗓子都叫变形了,游戏结束后声称自己需要缓缓,让闻夏来选下一张地图。 闻夏啧啧两声:“还玩儿呢?您就是人菜瘾大是吧?” 归去来咬牙:“玩儿!我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恐怖游戏,还能难住我?” [又到了我最爱的说瞎话环节] [夏夏选个最恐怖的!] [选灵村那张图,谁玩谁知道] [上一个玩灵村的如今坟头草已经两米高了,没错,就是我] 闻夏看着弹幕,故意说:“他们让我选灵村。” 归去来:“?” 归去来:“别吧……” 这时一条SC忽然跳出来:想看灵村。 [!!!老板说话了!] [ohhhhhhhh好耶灵村!] [灵村灵村,就要灵村!] SC不是别人,正是数字大老板发的。 闻夏忍不住:“你们怎么回事儿啊,我还没说选灵村呢,怎么他说什么你们就要什么。” [5140005赠送蓝鲸模型x5] 5140005:[想看。] 这回不刷屏了。 闻夏憋了憋,最终还是泄气:“得,出钱的是大爷。老板您瞧好吧。” 归去来霎时慌张了:“什么什么?老夏你要选什么图?我刚看我直播间观众说你要选灵村?” 闻夏:“没错。” 归去来泪眼汪汪:“不要啊——你想看我死吗?” 可惜闻夏看不见,他忧郁地叹气;“没办法,他给得实在太多了。” 说完后,大老板扔出了今晚的第三个SC:[太多了吗?] [啊!这是什么霸总发言!] [草了,老板这意思是这点儿钱都不够他塞牙缝吗?] 曾几何时,他闻夏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闻夏不由有些悲从中来,算了下时间,林风起承诺的二十万月薪每月月底才发,还是直播好啊,大老板扔钱不眨眼的。 但他也不是每天都直播,一周可能也就两三次。 灵村这张图是一周前出的,开荒的队伍玩儿过后立马写了洋洋洒洒一篇玩后感,最后一句话总结的是:不要靠近灵村,会变得不幸。 闻夏拎着吱哇乱叫的归去来在灵村里乱逛,灵村是中式背景的村庄地图,神父之类的西方身份本土化后就成了道士和灵媒,甚至还有一个非常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身份——人民警察! 不过这是隐藏身份,官方没有公布概率,只有攻略组进行过大量反复的实验,得出来结论是摇出来的概率约为0.5%。 也不是谁都能当正道的光的。 这一局游戏闻夏和归去来运气都一般,两人都是普通人,一路上可以说是惊险又刺激,两个人合作有时候反而还会让局面一片混乱。 两人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通关灵村。 闻夏看了眼时间:“不玩儿了,我准备下播了。” 归去来如蒙大赦,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想要鞭炮齐鸣送他离开的:“去吧去吧,你赶紧睡觉。” 5410005:[晚安。] 这是大佬今晚的第四条SC。 闻夏也不知道是在回复他还是在和归去来,又或是直播间的观众们说:“晚安晚安。” 关掉直播间,闻大鸽早已经在床上蜷成个毛绒绒的白团子,睡得不省猫事。他凑过去揉了揉小猫咪柔软的毛发,起身正要去洗漱,房门在这时被敲响。 他心想难不成是刚刚自己直播的声音有点大,让林风起听见了?想着,他打开门,看到的却是熟悉的小机器人。 小机器人底部装的是滚轮带,门开了之后不由分说往他房里来了:“检测到门开,回房间休眠。” 闻夏就瞅着这小机器人一路撞到他床边,响声把闻大鸽的都惊醒了。它发出铁憨憨的声音:“我撞树上了,我撞树上了。” 闻夏:“你撞猪上了吧。” 他弯腰抱起这傻东西,敲开了林风起的房门:“你是不是落东西在外面了。” 林风起看着他怀里的小机器人,不知为何有些沉默。 闻夏把它放到地上,这傻东西这会儿倒是安静了,老老实实待在原地,只有眼睛的部位一下一下地闪着蓝光,像是在眨眼似的。 “打扰了,晚安。”闻夏客套地留下这句话,回到自己房间。 林风起看了眼脚边的机器人,默然合上房门。 他蹲下,把怀里的遥控器拿出来,摁了个按钮。 小机器人肚子缓缓弹出来一个小抽屉,里头躺着把钥匙,是他家大门的。 小机器人在这时突然发出机械音:“任务失败,任务失败。” 林风起拿起那枚钥匙,垂下眼。 阿哞似乎是察觉到主人沮丧的心情,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用鼻子拱了拱他。 “……他们关系怎么会那么好,”半晌,他闷闷出声,“我给得多,他不喜欢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为何总是搞错重点# - 第12章 意外惊喜 然而闻夏并不知道自己刚刚错过了大门钥匙,他以为只是那个傻瓜机器人日常犯蠢。洗漱完出来,手机里收到归去来的消息,问他怎么不参加平台宣传片的拍摄。 归去来:[咱俩还没见过面吧?我还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可以线下暗度陈仓一下] 闻一夏:[别乱用成语,谁跟你暗度陈仓] 闻一夏:[你参加了?] 归去来:[当然啊] 想也是,归去来是谁,龟神啊,平台要邀请他估计还得额外给他福利。闻夏和他最初认识其实可以算是不打不相识。 当时他的工作室刚出第一款游戏,归去来刚退役,直播吃鸡累了,就说找点别的游戏玩儿玩儿,打开Steam正好看见推荐,就随手买了,横竖价格也不高。但他这人有个毛病,对于初见游戏嘴巴不留情,吐槽会吐得特别狠,那款游戏自然没能逃过他的毒嘴。 他的直播,观众体量可想而知,当晚闻夏微博底下评论就爆了。可他闻大少爷也不是个多好的脾气,打上门的炮火哪有忍气吞声的道理。 那归去来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啊,于是两人在微博进行了长达24小时的间歇性公开互怼,最后莫名其妙就握手言和了。还加了微信,相约有空一起打游戏。后来就有了归去来直播的时候拉他双排,再到后来他自己单独开设直播间。 两人的交流至今只在线上,还没在线下见过。 归去来:[你是不知道,我馋风航的VR一体机馋好久了,我还专门问过娜娜,她说参加的话可以向风航要一套] 闻夏吐槽他:[你又不是没钱买] 归去来:[年轻人,你不懂薅羊毛的快乐] 闻夏看了眼和隔壁房间挨着的墙,心说我懂。 二十万,谁薅谁快乐。 他薅的可是风航老总。 - 以为了避免自己再梦游,闻夏睡前特意将房门反锁。 这个晚上他睡得安稳多了,只中途醒过一次,也没有再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第二天一早,他和林风起在房间门口撞上。 “早。”闻夏公式化地打招呼。 林风起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两秒,颔首。 然后各自出门。 今天是方连树的生日,闻山海生怕闻夏忘记,一天发了三条消息提醒他。傍晚的时候邹博彦打电话说他到写字楼楼下了。 闻夏下楼,邹博彦的车停在路边,见他下来打下车窗热情地招手:“老夏!” 闻夏站在车边弯腰问:“让你带的衣服呢?” 邹博彦往后一指:“后座呢,你上后边儿换吧。” 闻夏坐进后座,看见座位上果然摆放着一套礼服。 方连树是个好面子的人,年年生日都大张旗鼓地按晚宴规格办,甭管熟不熟,总之将各种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给请过来。相比较之下,闻山海的生日堪称寡淡如水,经常就是几个老朋友一起聚聚喝喝酒,有时干脆谁都不请,就跟闻夏俩人一块儿在家吃个饭,或是闻夏请他下个馆子。 闻夏没有带礼服去林风起那儿,下了班再回自己家换又麻烦,他索性让邹博彦带一套过来,横竖两人身形相当,谁穿谁的都一样。 邹博彦把车窗关上,闻夏边换衣服边听他说:“你说这林风起也太不够意思了,钥匙都不给你一把……你不住他那儿不行吗?” 闻夏:“搬都搬过去了,合着折腾的不是你。” 他说完这句话,车内安静下来。邹博彦不接话了,透过车内后视镜怪异地打量他。 “干嘛?” “你这个语气,不对劲,”邹博彦表情狐疑,“老夏,你不会对林风起旧情复燃了吧?” 闻夏一顿,没好气道:“胡说八道什么,他是什么香饽饽吗,我饿疯了还是穷疯了,那么多好吃的不吃,吃他个馍?” “真的吗?我就挺不明白的,假结婚这种事情他干嘛偏偏找你啊。”邹博彦百般不解。 闻夏说我还想知道呢。 说完他沉默了。林风起至今没有给出原因,闻夏也懒得去过问,想多了容易把自己绕进去。 高中三年够受的了,他不想让自己再陷入因林风起一句话、一个表情更甚至一个眼神都会令情绪起起伏伏的状态里。也不想再去猜对方的心思,这很累,他猜了三年猜够了。 反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现在他和林风起就只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两人到达绿洲大酒店,刚进电梯,闻夏一晃眼,忽然看见正走进酒店大门的三个人里,似乎有张熟悉的面孔。 邹博彦:“嗯?老夏你看那个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电梯门已经合上。 他转头,闻夏淡定地收回手。 “——是林风起吧?”两秒后,邹博彦出声。 “你也看见了?”闻夏说。 “……” 又沉默几秒,邹博彦疑惑发问:“他怎么会在这儿?” 两人对视一眼,闻夏迟疑:“……不至于吧?你听说了方伯伯认识他么?” “没听说过啊……” 方连树好面子爱交友,人际圈四通八达,走哪儿都有几个认识的人,他的企业是做地产的,好像跟林风起扯不到一块儿去。 应该是来参加别的什么活动吧,方连树又不是把整个绿洲大酒店都包下来了,只包了三楼的宴会厅而已。 宴会厅门口,两位迎宾小姐面带微笑地领他们入内。宴会厅富丽堂皇,灯影绚烂迷离,觥筹交错,伴着交响舞曲——也是年年都大同小异。 闻夏一眼就看见了今天的主角方连树,他身边总是不缺人,这会儿正举着酒杯跟人谈笑风生,其中一个还是他老爹闻山海老同志。 两人过去打招呼,方连树笑眯眯地揽过闻夏:“哎呀,小夏啊,好久不见了吧?我还怕你今天太忙不来呢!跟你爸说了好多回让他叫你。” 闻夏从善如流:“方伯伯你生日,我哪儿会不来呢。” 闻夏看见他爹撇着嘴略带些不屑地无声哼了一下。 “好啊,好啊,伯伯没白疼你,”方连树笑逐颜开,“你和阿淮也好久没见了对吧?唉可惜了,他这会儿不在,公司那边有个会要开,他得晚点儿来。你是不知道,他现在忙前忙后,有时候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前两天还谈下来一个大单呢!” 闻言周围的人纷纷顺着他的话往下附和,什么方总你真是有个好儿子啊云云……多少真多少假不知道,反正方连树吃这一套,乐得跟朵花儿似的。 闻夏得空,哥俩好地拍拍他爹的肩:“闻山海老同志,别生气,改天请你吃烧烤。” 闻山海板着脸重重哼一声,两秒后又说:“换一家吧,别再去上回那家了,那家的肉吃着怪不新鲜的。” “行。” 邹博彦凑过来:“带我一个?” 闻夏不客气:“父子局,你凑什么热闹。” “我难道不能算是闻叔叔的半个儿子吗?”邹博彦说,“或者我当你半个爸爸也行。” 闻山海不乐意了:“嘿,臭小子,占谁便宜呢?” 邹博彦嘻嘻笑。 此时又有几人在迎宾小姐的带领下入场,方连树这回打着招呼亲自迎上去:“马总!” 闻夏扭头扫了一眼,正要收回视线,忽然觉得不对,又看过去,愕然一愣。 怎么。 还真是。 林风起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13章 闪亮登场 闻夏委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林风起。在楼下看见他的时候闻夏就觉得不太妙,谁能想真的就不太妙。 奇了怪了,方伯伯什么时候跟林风起认识的?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林风起已经看到他了。 两人视线遥遥相对,男人一顿,轻轻移开视线。闻夏撇了撇嘴,转回头不再看他。 但是还能听见方连树的声音:“马总,真是好久不见啊!你这精神气儿瞅着挺不错啊!” 闻夏悄悄在心里吐槽这句话真是万金油。 马总寒暄两句哪有哪有,对方连树道:“老方啊,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风航科技的董事长林风起。” 方连树热络地打招呼:“这位就是林总啊?哎哟,真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干出这么一番大事业来,现在的年轻人是越来越厉害了!” 闻夏忍不住又转头看一眼,林风起即使是面对这样热情的夸赞也只是礼貌颔首,伸手和方连树握了握:“方总,冒昧叨扰了。” “怎么会,我还要感谢马总带你过来呢,”方连树哈哈笑道,“我这把年纪了,没别的爱好,就喜欢交朋友!”说着,他示意服务员端酒过来。 “说起来,老方,林总跟小淮一样大,小淮不也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啊——对了,怎么没见他?”那位马总说。 “这不是他最近在公司大展拳脚,忙啊,晚点儿就来了,”方连树就喜欢别人夸自己儿子,笑呵呵又对林风起道,“说不定林总跟我儿子方淮才聊得到一块儿去,年轻人嘛,共同话题多。” 方淮? 林风起捕捉到这个名字,眉头及不可查地蹙了蹙,下意识地抬眸找到闻夏。 闻夏已经不在刚刚的地方,和一个青年站在长桌旁,边吃着糕点边和那人聊天。那个青年林风起有印象,是叫……邹博彦?没记错的话是闻夏的朋友,高中时他见过。 林风起静静望着闻夏的侧脸。 方淮,这个名字是在闻夏睡梦中时,从口中说出来的。醒来后他甚至不许自己多提,自己不过是多问了一嘴,他就不高兴了。 进门的时候,闻夏在和方连树说话,他们很熟么? 所以闻夏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方淮? 原来他们一直还有联系。 原来他刚刚往这边看,也不是在看他,而是想看门口,看方淮有没有来吗? 他还以为…… 还以为闻夏是在看自己。 思绪百转千回,林风起越想越觉得心头发堵。 而闻夏此时正在和邹博彦讨论密室逃脱的新主题。邹博彦的密室逃脱开到现在,有五个主题密室,他现在正在着手准备第六个,还在纠结主题。 闻山海老同志嫌弃地表示跟年轻人没什么好聊的,去找邹博彦的父母打发时间去了。 闻夏昨天直播刚玩儿过恐怖游戏,听邹博彦在纠结这个,顺口就说:“来个恐怖乡村呗。” 邹博彦:“有过类似的了,不行。” 余光瞥见有服务员端着酒水饮料走过来,闻夏边沉吟边伸手去拿:“那就……” 杯子没碰到,倒是碰到个温温热热的东西,是谁的手。 闻夏扭头,就对上手的主人朝自己投来的清淡视线。 不是林风起又是谁。 闻夏愣了下,手收回来,非常讲文明懂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慷慨让梨:“不好意思啊。你先拿。” 林风起却也把手收回去:“你先吧。” 闻夏“哦”了声,也不跟他再客气,把那杯葡萄酒拿走。等他拿完,林风起才去拿另外一杯。 伸出来的右手上,无名指有个东西在光下闪了一下。 他拿完酒没有多做停留,很快这个总那个总的笑眯眯凑过来找他,几人说说笑笑地走远了。当然了,说说笑笑是除林风起以外的人。 闻夏慢吞吞地抿了口酒,眼前还是林风起拿酒时,右手无名指的戒指闪烁的画面。虽然只戴过一回,但他认得出那是他带自己去医院那天,路上顺便去买的情侣对戒。 就在这时,方连树高兴的呼唤声又传来:“小淮!” 闻夏和邹博彦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然后望向门口。 方淮,方连树引以为傲、打小宠上天的宝贝儿子。驾照还没拿上时,名下跑车就有了十来辆,只要他开口,他爹就一个字:买! 闻夏和他都是众星捧月长大的小少爷,但俩人打小就不对盘。闻夏嫌他纨绔,他嫌闻夏清高。 讲真,听说那个臭屁爱炫耀的纨绔子弟方淮去接管他老子的公司时,闻夏当时一口水全喷在了邹博彦脸上。 “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世界末日要来了?”他不敢相信。 邹博彦满面沉痛:“是真的。” 出人意料的是,方淮居然还把公司经营得挺不错。这也难怪老闻同志上火。 但这也改不了方小少爷臭屁爱显摆的性子,他从公司过来,还特意换了一套精致亮眼的礼服,进门时身后跟着六个人,手中一束夸张的鲜花:“爸,生日快乐!” “方总!生日快乐!”四个人齐齐出声,人手捧着一个捧着精美的礼盒。 最后两个人抬起手中的礼花筒,“嘭”一声,五彩斑斓的彩带漫天飞舞。 交响舞曲的节拍正好在最后一个重音结束。 闻夏看着这一幕,抽了抽嘴角。 邹博彦:“噫。” 厅内有些安静,不知道是不是被方淮这别具一格的出场方式震撼了,只有方连树热泪盈眶满脸感动地迎上去:“好儿子!” 他二话不说拉着自己的儿子向所有人发表了一番动人演讲。 方淮边听边摆手,谦虚地说着:“没有没有。” 脸上却笑开了花儿。那叫一个春风得意,膨胀得快上天。 闻夏和邹博彦都看麻了。 唯独林风起,从方淮进场开始,就沉默不语。虽然他总是沉默的。 但此刻,他站在原地,感觉大脑在颤抖,世界观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被无限刷新,手里的酒杯都差点儿拿不稳。他难以置信,因震惊陷入长久的失语。 ……闻夏,喜欢这一款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至今不知道林风起的小脑瓜到底偏到哪里去了》 - 第14章 谁的情伤 林风起花了好几分钟,也没能说服自己接受这件事。 他复杂的眼神在方淮那张牛逼哄哄的脸上停留片刻,垂眸抿了口酒。 他曾经听人说,苦酒入喉心作痛。 好像现在就有这种感觉。有点窒息。 方连树演讲完毕,拉着儿子兴高采烈过来找林风起:“儿子,来,认识一下,这位是风航科技的创始人,林风起林总。” 方淮伸出手:“你好啊。” 林风起盯着那只手看了两秒,才跟他一握:“幸会。” 方连树很满意:“你们年轻人,没事儿可以多交流交流嘛,是吧?小淮,林总可是也喜欢打台球的,你平时没事儿可以约着林总,一块儿去切磋切磋。” 方淮却忽然视线一偏,拔腿就走;“不好意思失陪一下,爸,你们聊。” 方连树“哎”了声,却没叫住他,只好对林风起解释:“这小子就是这样,做事风风火火的,小林,你别介意啊。” “没事。”林风起说着,视线却追随着方淮,眼看他走向的地方是…… 被方淮一脚拦住的时候,闻夏不是很意外,他手里捧着块儿慕斯,淡定地挖了一勺塞进嘴里。 方淮上下打量他,又打量一眼邹博彦,讥讽地“哈”了声:“我还以为是谁,这不是闻夏吗?你这衣服挺眼熟啊,乍一看还以为是两个邹博彦呢。” 闻夏身上的这套礼服,邹博彦以前穿过。 闻夏没说话,又挖了一口慕斯,静静地看着他装逼。 “怎么着,你现在寒酸得连礼服都买不起了吗?要是困难就跟我说呀,咱俩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你有困难我不得帮一把吗?”表情贱兮兮的。 闻夏想起前两天做的那个梦,当即放下慕斯:“就等你这句话呢,你来的正好啊。” 方淮一愣:“啊?” “是这样的,正好兄弟最近手头紧,听说你又买了辆新跑车?借我开两天呗。” 方淮:“?” 方淮:“不是……” “当然啦,要是我开的顺手,你干脆送我得了,”闻夏哥俩好地拍着他的肩,“反正咱俩二十多年的交情,你不至于连送兄弟一辆车都不舍得吧?” “谁……谁他妈要送车给你!”方淮磕巴得险些咬到舌头。 以前俩人对上都是嘴仗打得热火朝天,你一言我一句,直到怼得对方哑口无言,还从来没有哪一次是一方顺着另一方的话往下说的。 给方淮整不会了。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我有困难你不得帮一把?”闻夏理直气壮,“我现在就挺困难的,你就说送不送吧。” “我、我……你……”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兄弟之间还分你我吗?” 方淮被他一套连招打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闻夏,气得直跳脚:“闻夏你有病吧?!” ——林风起一过来就听见方淮在骂闻夏。 他看着方淮蹙眉,忍不住出声:“小方总。” 三人看过来。 他面色自若又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方淮看一眼闻夏,臭着脸走了。 闻夏以为林风起也要走,后者却站在原地没动,一双平静清冷的眼睛定定看着自己。 闻夏此时已经吃完了一块慕斯,拿起第二块的动作缓了一缓,问他:“有事儿?” 然后他发现林风起看着自己的眼神变得非常复杂。 在这复杂的注视中沉默数秒,他终于沉沉开口:“你没病。” 闻夏:“……” 闻夏:“?” 还没等闻夏给出反应,林风起转身走了。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闻夏一头雾水地问邹博彦:“你说他这是什么毛病?” 邹博彦:“我不懂,但我觉得你们都挺有病的。” 闻夏转头看他。 邹博彦:“我也一样。” 闻夏又去看林风起,视线轻飘飘在他无名指的反光物上落了一秒,挖了勺蛋糕塞进嘴里。 而方淮在一边等了老半天,声称要借一步说话的林风起都没过来,反而跟别人聊起来了。 他大少爷等得不耐烦,只好纡尊降贵地主动找过去:“你找我什么事儿?” 林风起:“嗯?” “‘嗯’什么?你刚不是说要跟我借一步说话吗?” 林风起露出一个像是恍然大悟的表情,只是这个表情在他脸上无尽浓缩,看上去只是眼睫微抬。 然后他冷淡地说:“不好意思,忘了。” 方淮:“?” - 生日晚宴接近尾声,闻夏正要跟邹博彦先一步离开,口袋里手机响起来,林风起的电话:“等我,一起回去。” “你可以把钥匙给我,我先回去。”闻夏说。 “嘟嘟嘟……”电话挂断了。 闻夏看一眼结束通话的手机界面,又回头朝宴厅里张望一眼,最后对邹博彦说:“你回吧,不用管我了。” “你等林风起啊?” 闻夏“昂”了一声。 邹博彦沉默地看他两秒,忽然说:“你可别又犯病了啊。” 闻夏抬眼:“我能犯什么病?” 邹博彦:“相思病呗。”他一顿,补充:“单方面的那种。” 闻夏收起手机:“你走不走啊,话这么多,留着路上跟代驾唠去。” 邹博彦知道再说下去这大少爷就真的要火了,及时打住,摆摆手先走了。 闻夏在酒店大堂玩了十来分钟的手机小游戏,上方弹出来一条消息,他高冷的甲方爸爸说:[出来。] 林风起的车开到了酒店门口,他喝了酒坐在后座,驾驶座上是一个陌生青年。闻夏以为是他叫的代驾,刚坐进去就听青年问:“林总,先去哪儿?” 林风起:“直接回去。” 青年一愣:“啊?” 林风起:“同路。” 青年反应了两秒:“……哦。” 闻夏看看他,又看看林风起,也没打算问。 林风起却抬了抬下巴,介绍道:“我助理,曾远。” 车子徐徐启动,曾远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眼闻夏,微微一笑:“您好,这位……” 闻夏:“闻,我叫闻夏。” “好的,闻先生。” 车子开入主路段后,车内便安静下来。曾远专心开车,林风起和闻夏并排坐着,却无话可说。 闻夏偏头一直看着窗外,一开始还觉得有点尴尬,不一会儿就有些昏昏欲睡。他今天在晚宴上甜食糕点吃得有点多,糖分多就容易犯困。 就在他脑袋差点儿和车窗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沉默了大半路段的林风起忽然说话了。 “他不适合你。” 闻夏清醒了点儿,抬起脑袋等了两秒,确定林风起是在跟他说话,不解问:“谁?” 林风起下颌线微绷,不是很想说出那个名字。 闻夏脑子里问号越来越多。 什么谜语人啊。 见林风起不说话,他也懒得追问,缩回脑袋打算继续眯一会儿。 “方淮,”林风起说,“他配不上你。” 闻夏的思绪被困倦蚕食得迷糊,一时之间也没想明白林风起这句话的逻辑所在,但是拉踩方淮,他必然是眯着眼也要点头的:“确实。” 方淮那二傻子,当然不配跟自己相提并论。 林风起复杂地看他一眼,不再说话。他垂下眼,思绪翻涌。 看来闻夏……真的曾被那人狠狠伤过。 * 作者有话要说: 夏崽:?到底是谁伤过我你不知道吗 林总:对不起,我错了(跪搓衣板 - 第15章 交流感情 这番对话被前排开车的曾远听了个一清二楚。 印象中他老板身边没什么朋友,这位闻先生更是闻所未闻,听老板这语气,这位闻先生刚刚受过情伤……老板是在安慰朋友吗? 可是他们还同路哎,住在同一个小区的朋友? 种种好奇和疑问,在他送他家老板到达目的地后,看见老板关车门时无名指的戒指、以及老板和闻先生一起走进同一单元楼的背影…… 曾远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想起这两天在公司里不胫而走的八卦:大老板疑似闪婚!与对象感情不和! 曾远迅速分析了一下。 闪婚——无名指有戒指。 感情不和——大老板和闻先生一路上就说没说过别的话。 八卦里没说大老板的闪婚对象是男是女,他也看不出大老板是弯是直,但性别不卡太死的话…… 好像。 是能对上的哦。 曾远感觉自己像是勘破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再看一眼单元楼,无尽唏嘘。 两人一整天不在家,家里两个小家伙独守空房,闻夏一进门就受到了阿哞的热烈欢迎,险些被大狗子扑得一个趔趄。 “坐!”大黑狗子服从性很高,林风起一声令下它就退开了,喘着粗气乖乖坐下,尾巴在地板上高频率来回扫动。 闻夏摸摸它的脑袋。 他们到家的时间不算晚,堪堪九点,闻夏回屋准备先洗个澡,进了浴室脱了衣服一开水人就傻了,被沁凉的自来水浇得跳起来。 闻夏等了好半天都没等来热水,他又去看热水器……好吧,他看不出来什么毛病。 他三两下擦干身上的水重新穿好衣服出去找林风起,却见林风起换了身休闲服牵着阿哞准备出门。 “你要出去?” “嗯,溜一下阿哞。”大型犬每天都要保证一定的运动量,不然对骨骼不好,林风起白天上班忙,只能夜间拿出一部分时间来遛狗。 闻夏“哦”了声:“那什么,我用一下你浴室,我那边不出热水了,不知道是不是热水器有问题。” “热水器坏了?” “不懂,可能吧。” 林风起松开了阿哞的狗绳走回来:“我看看。” 有个现成的行家在这儿,闻夏点头让他进屋。 林风起开关热水器看了会儿,又去取了个工具箱过来,闻夏瞅着这架势问:“能修好不?” “能,但是需要点时间,”林风起看他一眼,“你着急就先去外面那间洗。” “需要多久啊?” “不一定。” 好吧。 闻夏拿起干净衣服钻进外面那间公共浴室,走之前忍不住咕哝一句:“你家东西真的脾气有点大。” 林风起:“……” 林风起正仔细排查热水器的问题,脚边忽然传来工具碰撞的声音,他低头看过去,闻夏养的那只布偶猫不知什么时候蹭过来了,正趴在地上拿抓子扒拉工具玩儿。 小猫咪被闻夏养得很好,毛色干净,光滑发亮,抬头冲他“喵”了一声,叫声又软又嗲,一双蓝眼睛清透如宝石。 闻夏的眼睛也很好看。明亮澄澈,带着微微的棕,太阳底下像一颗熠熠生辉的玻璃珠。 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仿佛能扫去世间的所有阴霾。 只短短住了这么几天,这间房里已经满是闻夏的味道。清新的,雨后青草的芬芳。 林风起忍不住蹲下去,闻大鸽往后退了一下以示戒备,发现面前这个两脚兽似乎没有什么威胁性,便又慢吞吞地凑近。 想着那天搜索出来的建议,他伸出一根手指,让闻大鸽熟悉他的气味。 他摸过阿哞还没洗手,兴许是闻到了狗子的味道,闻大鸽上来就是一口。 林风起轻轻“嘶”了一声,虽然小猫咪咬得不算重,但到底一口尖牙,猛地戳上来哪可能不痛。 猫这种生物,横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狗腿都给你打折,怂的时候又特别怂。闻大鸽咬完那一口听见林风起的嘶声,立马飞机耳往后缩脑袋,随时准备跑路。 林风起哪里舍得打它,再次伸手过去,小心摸了摸闻大鸽的脑袋。闻大鸽躲了,但没完全躲,至少允许这个两脚兽碰自己了。 有一就有二,发现闻大鸽不躲之后,林风起渐渐大胆,到最后整个手掌顺着大鸽的毛发从头撸到尾,甚至他发现摸到闻大鸽屁股的时候这只小猫咪会发出喵喵喵的嗲声,翘起屁股,尾巴竖得像根天线。 他在闻夏的直播里见到过,闻夏说他家猫很爱拍屁。猫咪尾部的神经很敏感。 林风起又从头到尾撸了闻大鸽一把,这次在它屁股上稍作停留,试探性地轻拍两下。 “喵——” 猫屁升起来了,闻大鸽回头冲他叫了一声,像是在说:没吃饭吗,用力! 林风起像发现一件极有趣的玩具,加重了点儿力道。大鸽很受用,屁股越抬越高,像吸了猫薄荷似的开始拿脑袋在地上蹭,叫声是一下比一下荡漾。 一人一猫进行了一个和谐友爱的相处。 以至于某位临时维修工连自己来干什么的都忘了。 直到门外传来靠近的脚步声,林风起忽然一个激灵,像夜里在家长不定时巡视下偷完手机的小孩儿,“蹭”一下站起,抓过放在洗手台上的工具回到岗位。闻大鸽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在几秒之内,同时房门也打开了。 闻夏走进来,在浴室门口瞅了两眼:“还没好吗?” 林风起冷淡地应了声。 闻夏觉得哪里怪怪的,再看两眼…… “这个工具……是这么用的吗?”他试图提醒林风起把螺丝刀拿反了这件事。 “……” 男人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把工具正过来。 “防触电。”他说。 闻夏看一眼他正在捣鼓的电路,点点头“哦”了声,表示明白,然后抱起在地上挑逗工具箱的闻大鸽:“别什么都瞎玩儿。” “把你的猫带出去。”林风起说。 闻夏一听这话就不太高兴,心说你嫌弃我家猫,我还嫌弃你呢:“说得我家大鸽喜欢待在这儿似的。” 林风起抿着唇神色冷漠无情,闻夏抱着猫扭头就走。 然而在他身后,林风起轻轻舒出一口气,耳朵却悄悄漫上一层淡红。 热水器问题其实不大,找到毛病所在后很快就修好了。他收拾好工具离开,一副不想在这儿多待一秒的架势。 闻夏抱着闻大鸽狠狠吸了一口发泄怒气,然后摸过手机,点开林风起的聊天框,豪横地塞红包,一开始在金额处输了个五百,想想又觉得肉疼,删掉改成两百。 发送。 最大甲方:[?] 闻一夏:[说好了各过各的,今晚算我越界,车油费一百,热水器维修费一百,拿去吧您,不用找了。] 最大甲方:[……]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这张嘴啊 第16章 突发情况 第二天是周六,闻夏起床看了眼手机,昨天发过去的红包,对方没有领。 他脾气来得快去得快——这是对其他人而言。对现在的林风起他拉不下这个脸。 刚放下手机,他就听见一阵金属碰撞的异响,动静还不小。像是从玄关传来的。 闻夏开门一瞅,发现是林风起正在拆换大门的锁。原来的锁已经卸掉了,他正在安装新锁。 他不想跟林风起说话,但又实在好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堂堂风航科技的老总居然在亲自换锁哎。 好吧,昨天还亲自维修热水器。够接地气的。 说起来,他搬过来快一周了,却一直没拿到钥匙。 虽然能理解,这是林风起的家,他想把钥匙给谁就给谁,但再住下去,闻夏觉得自己的生活非常不便利。他都不知道林风起是忘了这回事还是单纯不想给。 闻夏缩回脑袋,过了好一会儿外面声音停了,安静不过几分钟,他房门被敲响。 这个敲动频率有些熟悉,他打开门第一时间低头,果然是那个蠢到不行的小机器人。别人家都是智能机器人,它是智障机器人。 “又进错房间了?”他问。 小机器人在原地旋转三百六十度,然后朝着大门方向发出了:“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的声音。 闻夏疑惑地跟着它来到玄关,大门已经换好锁,林风起站在门前不知在捣鼓什么。走近了才发现他在设置密码。换的新锁是指纹密码锁。 林风起偏头看他一眼,在门锁上点了点,侧身让出一点位置,说:“过来。” 闻夏不乐意跟他说话,但也知道他什么意思。他走过去,在指纹录入的地方摁下自己的大拇指。 “嘀”的一声,指纹录入成功。 林风起打开门又说:“出去试试。” 闻夏走出去,大门合上。大拇指在指纹识别处紧贴两秒,“嘀嘀”两声轻响,门开了。 做完这些,林风起没说话,收拾好工具和旧门锁回了房间。 闻夏看一眼他合上的房门,又看一眼换好的新锁,最后低头,小机器人在他脚边转悠,发出快乐的声音:“今天气温17摄氏度到23摄氏度,阴天,北风4级,注意保暖。” “今天天气真糟糕,记得吃早饭哦。” “你吃早饭了吗?记得吃早饭哦。” “你吃早饭了吗?记得吃早饭哦。不吃早饭低血糖。” 闻夏听着它叽叽喳喳的声音,再看一眼外头的艳阳天。 他开始怀疑林风起的公司是怎么做起来的。 - 林风起换完锁没多久就出门了,走前把阿哞关进房间,告诉闻夏可以把他的猫放出来一会儿。闻夏今天休息,等他出门后便打开电脑准备直播。 房门一开闻大鸽就蹿出去了,发现打不到大黑狗,在林风起房门口嚣张地喵了几声以示猫威,慢悠悠踱回来继续睡懒觉。 归去来今天没上播,闻夏翻了翻自己的游戏库,最后挑了一款像素RPG。 他今天开播时间早,好多人大周末的还没睡醒。 [夏夏今天好早] [看见夏老板开播我一个箭步冲进来,反手把作业扔掉,兄弟们我做得对吗?] [做得对,快给夏老板来十个蓝鲸模型!] [今天播多久?] 闻夏看了眼弹幕:“随便播一下,晚点要出门。” 闻山海老同志对于他半个月没回家的行为表示了不满,昨天就催着说:你不来公司帮我可以,回家陪我吃个饭总行吧? 闻夏播了会儿,直播间渐渐热闹起来。 [是太早了吗,数字大佬都没来] [大佬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赌一个小海星,数字大佬三分钟内必骑马赶来] [才三分钟?我赌一分钟!] [差不多得了,没来就没来呗,你是来看夏老板的还是来看他的] [好烦啊,能不能专心看直播,这么喜欢那谁你们让他也开个直播间给你们看得了] [???说一下怎么了,大佬平时没少送礼物吧] [说烦的,是在替主播赶老板?老板走了你们给主播送礼物?] [不就开两句玩笑吗,平时数字老板来砸礼物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说烦啊] 闻夏正好碰上游戏里的解谜,一时没注意看弹幕,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弹幕里吵得不可开交。 他开播突然,房管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姗姗来迟立马禁言了几个嘴臭王者。 闻夏这时才发现弹幕吵起来了,皱着眉往回追溯了一下吵架原因,这事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表示:“吵架的房管记得管一下。” 房管:[好的。] 他发话后,弹幕渐渐消停了,就在这时,入场消息弹出:[5140005进入直播间]。 好么。 当事人来得挺是时候,刚吵完。 老板进场,起手二十个蓝鲸模型。 这二十个礼物砸下来,有些人再不满都没话说了。当然,刚进直播间的人是看不见前面消息的。 如果不是这么巧,闻夏都会以为大老板是故意的。 5140005发来一条SC:[早。] 闻夏轻咳一声:“早。” 5140005:[嗓子不舒服?] 闻夏:“没有,挺好的。” 5140005:[今天开播这么早,周六不多睡会儿么。] 闻夏:“睡不着了,闲着也是闲着。” 大老板今天有点话唠。 闻夏一边瞥弹幕一边打游戏,解谜思路都不通畅了,屡屡出错,最后在一场追逐战中为了回复大老板的SC,来了个低级失误被怪物抓住当场撕票。 闻夏立马给自己挽尊:“这不是我菜啊,闻大鸽踩我键盘了。” [闻大鸽:?你礼貌吗] [数字大佬一来你就不行了] [直播间有猪,是谁,我不说] 5140005:[我的错。] 闻夏:“别别别,是我菜是怎么菜。” [?这就改口了] [风动了,心乱了] [风动了,心乱了] 闻夏装没看见,重新读档。 闻大鸽却在这时突然叫起来。小家伙刚刚还在房间里,这会儿声音却是从房间外面传来的。 [闻大鸽生气了] [笑死,性感小猫,在线骂人] [孩子叛逆期了] 闻夏:“你们少胡说啊,大鸽最爱的他爹了好吧。” 见闻夏回头,大鸽在房门口冲他叫得更来劲儿,好像在急什么。 他从没听闻大鸽这么叫过,皱了皱眉。 他暂停游戏:“等会儿啊,我去看看,大鸽好像有问题。” 他关了麦起身走过去,闻大鸽叫了声,转头小跑到林风起房门口,又冲他叫。 闻夏无奈:“你说你这么执着干什么,人家在里头又惹不到你。” 闻大鸽执着叫唤着拿爪子挠门。 “行了你,小恶霸,这么闹,你回房间吧。”他捞起闻大鸽送回房间。 然后转回头将林风起放门打开,放阿哞出来。 然而预料中的大黑狗子没有蹿出来,他往里看了眼,却在地上看见一滩呕吐物。 而阿哞站在狗窝旁,身子蜷缩着发出一下比一下重的咳嗽声。 第17章 陌生男人 同为养宠物的人,闻夏一看就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事。还没等他进屋,咳嗽几声的阿哞又吐了,整只狗立刻蔫巴下去,只是看见门口的他仍摇了两下尾巴。 闻夏没有犹豫,当即回屋把直播下了:“临时有急事儿,先下播了,大家有觉睡觉,有活干活,下次再把这游戏打通。” 他先简单清理了一下阿哞的两滩呕吐物,然后套上牵引绳带着阿哞出门。 刚到楼下林风起就打来电话,他接起来率先开口:“我正要打电话给你。阿哞刚刚吐了两轮,不知道什么问题,我先带它去医院看看。” 那头安静了两秒才出声:“除了呕吐还有别的么?” “有,拉稀。感觉像是肠胃的问题。” “我知道了。附近有家廖明宠物诊所,你可以直接去那儿。我晚点到。” “行。” 挂了电话,闻夏将蔫蔫巴巴的大黑狗子抱上车后座,驱车前往林风起说的宠物诊所。路上后知后觉,林风起打电话过来干嘛的? 算了,这不重要。 到了诊所,闻夏牵着阿哞推门进去。 前台接待的小姐姐看到大黑狗子眼睛一亮,像见了老朋友似的,但是视线往上看到牵狗的人时却愣了下。她又看一眼大黑狗,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困惑。 可以看见候诊区里头坐着好几个人,手边有猫有狗。 “您好,请问是体检还是看病?” “看病,”闻夏牵着阿哞走近,“我家这狗在家吐了两轮,还拉稀,没什么精神。” 闻夏以前带闻大鸽经常去的宠物医院跟这个差不多,前台接待都会先简单察看一下宠物的情况,判断是否危急,如果是危急情况就需要立刻就诊,如果问题不大就去排队,按顺序一个个来。 接待小姑娘蹲下替大黑狗子检查,看见狗牌上面的名字,她更困惑了,抬头问闻夏:“这个是你家的狗吗?” 闻夏一愣,道:“不是,这是我合租室友的狗,他今天不在家,我看见狗子不舒服,就带它来看看。我室友让我来这个诊所。” 小姑娘恍然大悟:“我说呢!阿哞的主人平时都带它来咱们这儿做体检的。” 闻夏点头,猜到了。 小姑娘边检查边问了些问题,比如阿哞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症状的、在这之前吃了什么云云,闻夏只回答得上来第一个问题,后面的他也一问三摇头。 “唔,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你带它去里面候诊区排队等一下吧,要是中途阿哞出现什么突发的异常的状况你就直接进去找医生。”前台小姑娘说。 “好,谢谢。” 闻夏领了号在候诊区里找空位坐下,身边没有多余位置容纳阿哞庞大的身躯,它只能蔫儿了吧唧得趴在闻夏脚边。 没有林风起发来的新消息,不过既然说晚点到,那可能在来的路上了,闻夏懒得再给他发消息。 等待的时间里他点开群鲸的app看了眼后台。他下播突然,留下观众茫然四顾,纷纷发来私信问他怎么了。堆积如山的私信消息里没有一条是属于数字大老板的。 不过大老板平时本就不给他发任何私联消息,倒也没什么。 闻夏发了条动态统一回复:[谢谢大家,不用担心,家里二胎有点不舒服,正在医院候诊。] [?????] [什么二胎?哪来的二胎?] [好家伙,偷偷瞒着大家结婚是吧!] [楼上的,夏老板应该是单身] [楼上的你又怎么知道是单身啊?等夏好像没说过吧] [虽然但是,我怎么觉得二胎是指宠物……] 闻夏挑了这条评论回复:[你说得对。] 这时诊疗室里叫到他的号,他收起手机,好说歹说劝着生病了不乐意动弹的大黑狗进去。 医生姓廖,叫廖星沉,是个面容清俊的年轻人,笑容和善:“来吧,把它抱到这上面来。” 闻夏把阿哞抱上看诊台,廖星沉翻看了一下狗牌,面露讶异:“还真是阿哞?那你是……?” 闻夏把对前台小姑娘说过的又解释一遍。 “这样啊……”廖星沉应着,好奇的目光仍频频在闻夏脸上扫过,看得闻夏不明所以。 “有什么问题吗?” “哦,抱歉,”廖医生温和解释,“就是感觉他不像是会跟谁合租的人……” 闻夏听出来了,这廖医生跟林风起还挺熟。 如果是熟识的人,当然就知道林风起的基本情况。什么合租不合租的,按在林风起身上就变得有点扯。 闻夏总不能跟他解释说:其实我是林风起的新婚丈夫,所以我俩住在一起。 他打量两眼廖星沉,忍不住猜测他和林风起的熟识是熟到哪个地步。 乖乖,这廖医生可千万别是什么林风起心里真正爱的人,只是不想因为“应付家长”这个任务草草和爱人结婚,所以才拿他闻夏来当挡箭牌……草,光是想想就生气。 他思绪转过水路十八弯的时候,廖星沉的注意力早就不在这儿了,他专心给阿哞检查身体,和助理医师一块儿摁住阿哞采了点血做血常规,又让闻夏帮忙,把阿哞的肚毛剃了做B超。 阿哞全程没有反抗,只在剃肚毛的时候蹬了蹬腿,发出一声可怜兮兮的呜咽。 廖星沉便笑着给它剃肚毛边说:“阿哞最讨厌的就是剃肚毛,也就这会儿生病没力气挣扎,这要放了平时,咱仨可能都摁不住他,得林风起来了差不多。” 被议论的大黑狗子再次发出不满的呜咽,轻轻挣扎起来。 “别动啊,再动等你爸来了我跟他告状。”廖星沉开心地恐吓,剃毛的动作是半点没停。 闻夏:“……” 莫名地,闻夏有点儿不喜欢廖星沉提到林风起。 总体来说,阿哞还是很配合检查的。 不多时检查结果出来了,只是普通的肠胃炎,没有别的问题,林风起平时将阿哞照料得很好。 阿哞准备挂水的时候林风起才姗姗来迟,廖星沉抬抬眼皮,熟稔道:“来啦?” 林风起望向趴在闻夏腿上无精打采的狗儿子,走过去摸摸它的脑袋:“怎么样?” 闻夏正要说话,廖星沉道:“放心吧,没什么事儿,肠胃炎。先在这儿挂个水,然后我开了药和益生菌,在你室友那儿,回去按照说明喂一喂就好。这几天注意他的饮食情况和排便状况,有什么问题随时微信联系我。” 林风起颔首,却对他话里的另一个词微微蹙眉——室友? 他看向闻夏,后者瞥他一眼便低下头继续抚摸阿哞,好像不太乐意搭理他,还有点儿……生闷气的感觉? 林风起有些愣。 “哦对,你室友不太清楚,我就问问你吧,”廖星沉又说,“阿哞最近是吃什么了么?或者去了什么环境比较复杂的地方?” “没有,”林风起思忖一下,“昨晚我带它出去溜过。” “唔,那可能是你没注意的时候吃了点儿路边的什么东西。下次注意点,别让它乱闻乱舔。” “我知道了,谢谢。” 廖星沉笑笑:“这有什么好谢的。” 闻夏一直没插话,坐在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没来由烦躁。 * 作者有话要说: 有酸味,哪儿来的? - 第18章 他的喜好 廖星沉看了闻夏一眼,把林风起拉到一边悄声问:“什么情况?” 林风起:“?” “真是室友?”廖星沉放缓语速,意味深长,“你公司是快倒了么,需要把自己家租出去一半,回收房租来养公司?” “……不是。” “嗯?” “不是室友。” 他不再往下继续说,廖星沉了然,拍拍他的胳膊,语重心长:“这事儿吧,急不来……” 林风起抿着唇生硬道:“我不急。” 廖星沉:“?” 林风起:“?” “我就随口意思一下,”廖星沉说,“你怎么能不急?!” 林风起:“……” “我跟你说感情这事儿吧,它……” 助理医师从门外探头:“廖医生,来猫了。” “这就来!”廖星沉最后向林风起投递一个鼓励的眼神,离开了。 两人说话之余,阿哞已经挂上水,无精打采地把脑袋搭在闻夏大腿上,主人靠近了才抬头,拿鼻子撞了撞林风起掌心。 “谢谢。”林风起对闻夏说。 闻夏看他一眼,把收费单据递给他:“道谢就不用了,费用记得报销一下。鉴于咱俩目前的室友关系……哦,还有老同学的关系,给你打点折,来回的车油钱还有给你打扫卧室的钱就不用给了。” “……” 这要是再看不出闻夏心情不好,林风起就真的是头猪了。 但他看出来了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 是哪句话说错了吗? 还是因为自己没把阿哞照顾好,导致他今天得把帮自己收拾烂摊子,所以不高兴? 又或者是因为直播被打断? 林风起在短短的几秒内经过了一轮头脑风暴,开口:“你在生气……” 话还没说完,闻夏像被踩了尾巴:“生气?谁生气了?” “可你……” “你报不报吧。”闻夏再次截断他的话,把收费单据往他脸上怼。 “……” 林风起接过来看了眼上面的价格,默默转账。 看着男人发来的转账,闻夏还是觉得不爽。 他特别想问你和廖医生是什么关系,怎么还跑边儿上去说悄悄话——但他又想,这关我屁事?林风起爱跟谁有关系跟谁有关系,只要别影响我拿工资就行。 又不是高中时的小屁孩儿了,林风起那儿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他就要草木皆兵。 林风起来得匆匆,曾远打电话过来问他:“林总,你什么时候回来?这边……”小助理语气有些为难。 “让他们再等一下。”林风起说。 “呃,可是……” 林风起看着病恹恹的阿哞,又小心地看了眼无视他的闻夏,按了按眉心:“再等一下,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闻夏飞快收回视线,终于找到了纾解心中不爽的时机:“林总,周六还要忙工作啊?刚从公司赶过来?” 林风起“嗯”了声,严格来说今天不算工作,只是要和两个合作方吃饭。他斟酌着如何开口再麻烦闻夏…… “加钱。”闻夏忽然说。 “?” “阿哞需要人照顾对吧?你看你这会儿哪儿有空,我倒是可以腾出时间来,”闻夏说,“不过咱那合同里也没写我还得替你照顾宠物,这不属于我的工作范畴,占用我的个人时间来做本来不该是我的活儿——林总你说说,这叫啥?” “……” 还能是什么。 加班呗。 闻夏:“没有加班费的加班,就像是番茄炒蛋没了蛋,看似欣欣向荣,实则华而不实。” 他说得正义凛然、理直气壮,林风起听进耳中,只觉得心脏抽疼。 不是心疼自己的钱,而是——闻夏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苦,才会把每一笔钱都算计到每一处细枝末节? “好,”林风起说,“你要多少?” 闻夏总觉得他眼里有一种哀愁的情绪,再晃眼又像是错觉。他心想不是吧,这么肉疼的吗? 抠门啊,林风起。 “看你觉得你家狗子值多少了,”闻夏高傲道,“月底跟工资一块儿结就行。” “好。”林风起点头。 林风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等阿哞挂完水,闻夏牵着它离开的时候往诊疗室望了眼。 穿着白大褂的兽医正在安抚一只来医院有些应激的小猫咪,五官在灯光下温柔如玉:“乖,没事的啊,别怕别怕……要不要吃点零食?” 想起廖星沉和林风起在一边说悄悄话的亲密模样,闻夏忍不住想,所以林风起是喜欢这一款的吗? ——好像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闻夏忽然想起高中时,他还没考进重点班的时候,中午吃饭的时间是最好“骚扰”林风起的时间。 林风起在学校里有点独行侠的味道,他可以不缺朋友,但很多时候他还是喜欢一个人呆着。然而有段时间,闻夏经常会在饭点去找林风起的时候,看见一个男生和他走在一起,两人相谈甚欢,他甚至会在林风起那张冷脸上寻找到一点笑意。 当然,闻夏那个时候并不确定林风起喜欢男生,所以看到的这一幕的时候从没多想,只想着原来林风起身边也有关系不错的朋友啊。挺好。 现在想来……那个男生和廖医生是同一类型的。 都是温柔挂。 - 阿哞打完针后精神就好了很多,林风起晚上才回得来,闻夏只好遗憾地告诉闻山海老同志,他今晚临时有事,不能回家吃饭了。 闻山海在电话那头吹胡子瞪眼:“什么事儿比你爹还重要?说好了回来的,我菜都买好了,一大堆!你不回来我不得一个人吃上好几天啊?” “那敢情好啊,接下来几天不用买菜了,多省事儿。” “臭小子……” “我是真有事儿,”闻夏看了眼活蹦乱跳的闻大鸽,“你孙子生病了。” “什么?!我儿子病了?!严不严重啊?” “。” 闻夏当初刚把闻大鸽抱回来的时候,闻山海老同志可谓是走在抗争抗议的第一线,包括但不限于: “养什么猫!猫毛掉得到处都是!” “猫多脏啊,身上都是些细菌寄生虫,你没看那些新闻说的吗,虫都钻进人脑子里去了!” “这猫猫狗狗的,到处拉屎拉尿,搞得家里臭烘烘的,一点都不卫生!” 等等。 闻夏根本不鸟他,带着大鸽就搬出去住了。 这一走吧,闻老同志立刻换了副面孔: “夏夏,你那猫最近咋样啊?我看别人说品种猫都可娇弱了,好容易养死的。” “你哪天回来啊?哦,后天啊……那你弟弟一个人在家能不能行啊,要不带它一块儿回来得了。” 当时闻夏很茫然:“弟弟?什么弟弟?我哪儿来的弟弟?” “闻大鸽呀!”闻山海和蔼地说,“我是它爸,它当然就是你弟弟了。” “什么玩意儿,你别乱来啊,那是我儿子!你是它爷!” 到底是儿子还是孙子,后来就说不清了,闻夏和他爹各论各的。 “没啥大事儿,拉肚子,我刚带它从医院回来,”事实是事实,只是换了个主角,闻夏睁着眼扯,“这几天都得好好守着它,我就不回去了啊。等下个星期差不多吧。” 闻山海连连叹气:“好吧,你好好照顾弟弟。” “……挂了挂了。” 闻夏挂了电话,转头对上闻大鸽的蓝眼睛。 被迫生病的小猫咪向他发出健康的喵喵声。 “对哦,你今天还是大功臣呢,”还是闻大鸽最先发现隔壁房间的异样,把他叫过去的,闻夏一把捞起他乖儿子,“来来来,奖励一根猫条。” 阿哞回家后就趴在林风起房间的狗窝里,闻夏也不好赖在林风起房间,只好每隔一段时间就过去看一眼。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可能就是这一天里他和林风起说的话都比搬来这一周要多。 林风起相当关心他的狗儿子,每隔半小时就发来消息询问:[阿哞怎么样了?] 要么就是:[阿哞还好么?] 闻夏尽职尽责地回复,有时懒得打字,就直接拍个十秒左右的小视频发过去。 下午邹博彦约他出去玩儿他也拒绝了。 “为啥又不来啊,我在你那儿都没面子了吗?”邹博彦很伤心,“你爸不让你来?” “又不是七八岁,”闻夏说,“林风起的狗病了。” “哈?他狗病了关你什么事儿啊。” “我得照顾啊,他不在家。” 邹博彦沉默了,片刻后恨铁不成钢地骂:“你隔这表演二十四孝好□□呢?哦,他忙,那说好了你俩互不干涉,他的狗有什么问题他不知道自己想办法啊,你充什么好人,闻夏你他妈你老实说,是不是又犯病了?” “我犯个屁,”闻夏忽然有点烦,“就是顺手帮个忙,你瞎解读什么。” “呵,我可跟你说啊,人最怕的就是回头看你知道不?一回头你就会觉得是不是还能干点儿什么——那就完了!好马可不吃回头草啊。”邹博彦说。 “我看你是脑子有洞,”闻夏说,“这么会脑补,你那新主题的密室怎么半天决定不下来。” “谁说我决定不下来了!不知道吧?我已经敲定好主题内容了——先保密,等弄好了你第一个来体验,保准吓死你。” “你最好是。” 话题不知不觉中偏移,结束通话后,闻夏发了会儿没有意义的呆,手机一震,又是林风起发来的消息:[吃了么?] 他们上一轮的对话是: 最大甲方:[阿哞应该可以吃饭了。] 闻一夏:[给它加了粮,它还没吃。] 闻夏看着这句询问,鬼使神差地回了句:[你是问谁?] * 作者有话要说: 长不长,就说今天长不长吧! - 第19章 友谊计划 这句话发出去之后,闻夏立马手忙脚乱的点了撤回。 你神经病吧,他对自己说。 他深呼吸一口,去看了眼阿哞的狗盆,重新输入:[吃了一点。] 对方正在输入中…… 闻夏看着这行字,有点紧张。 最大甲方:[嗯。] 还好还好,他撤回那么快,林风起应该没看清。 想着,闻夏正要放下手机。 最大甲方:[你呢] 闻夏一愣。 闻一夏:[?] 对面不说话了,闻夏坐立不安地等了片刻,等到一句:[没什么。] ……好的吧。 应该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林风起怎么会关心他呢?就算关心,应该也只是客套一下。 闻夏翻看着手机聊天记录,脑海中不由自主回响起邹博彦说的那些话。 他没有告诉邹博彦的是,其实他吃过回头草。 那是上大一的时候。闻夏有点后悔和林风起闹掰,但他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没骨气,你说你都喜欢了人家三年,人家鸟都不鸟你,为什么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正好林风起买了手机,被班长拉进班级群。如果不是对方主动发来好友申请,闻夏可能也不会动吃回头草的心思。 他犹犹豫豫几天,最后还是给林风起发了一条消息。 闻夏安慰自己只是普通的问候一下,高中同学又不是什么大事。 然而他收到的不是林风起的回复,而是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是的,没错,他被拉黑了。 闻夏难以置信。 有如冷水浇头,他那点小心思立马就给浇灭了。灭得一点儿火星子都看不见。 至于吗?加我的是你,拉黑我的还是你?就你牛? 爷还不稀罕呢。 闻夏难堪又恼火的反手把林风起也扔进小黑屋。 虽然相当一段时间后,班长又拉了一个人进班级群,不是别人,还是林风起。闻夏那时候才知道之前林风起手机被偷了,时间就差不多是闻夏给他发消息的时候。 尽管是个误会,但这个误会也让闻夏彻底清醒。 红色感叹号如当头一棒,明明白白地让闻夏再回顾起高中三年时,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像个笑话。 他和林风起再次加上了好友,只是这次真的成了普通同学,不再有任何多余的往来。 - 大概是心系狗儿子。林风起回来的还算早。 他回来的时候闻夏正准备给阿哞喂药。闻夏见状干脆把药塞给他:“行,你回来了,我的工作到此结束。” 林风起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味,闻夏不喜欢这个味道,微微蹙了蹙眉,说话间已经远离几步。 林风起将他的神情动作尽收眼底,垂了垂眸,看着手心里的药丸“嗯”了声。 闻夏一溜烟回房间,片刻后房门又被敲响。 此时他正准备开播,听见敲门声只好把直播间先关了。 林风起洗了澡,穿着家居服,发梢微湿,身上的酒味已经被沐浴露的清香取代,几不可闻。 他站在房门口说:“商量件事儿。” 这跟大老板准备开会似的,闻夏问:“什么事儿?” “出来说。” “哦。” 闻夏刚要走。 “带上……”林风起顿了下,“你的猫。” “要干嘛?”闻夏不解。 林风起不说话,转身走了。 “奇奇怪怪……”闻夏嘟囔着,把趴在他键盘旁边懒洋洋舔毛的闻大鸽捞起来往外走。 林风起没有关隔壁房门,经过的时候闻大鸽还朝里头的阿哞凶巴巴叫了声。 阿哞趴在狗窝里,萎靡不振,对小猫咪的挑衅只是别开脑袋,轻轻呜咽一声。瞅着怪委屈的。 闻夏抱着猫走到客厅:“到底什么事儿啊,林总?” 林风起坐在客厅沙发,示意闻夏过去坐。 没有大老板命令,闻夏也不好放下闻大鸽,只好抱着他儿子坐下。 然后就见林风起从茶几上拿起一张纸。以他的角度看不清上面的字,只隐约透过纸背看见上面印有表格。 林风起说:“你说今天是你的猫发现阿哞不舒服的,所以我想了一下,为了以后的生活便利和避免今天这样——有一方被关在房里,导致无法及时发现异常的状况,我认为有必要尽快提升它们之间的熟悉度。” 闻夏默默数了数,77个字。 乖乖。这不亚于哑巴说话的奇迹了吧? 除了高中时必要的演讲,他好像还真没听林风起一口气说过这么长一串话。 还是对他闻夏说。 林风起把手上的纸张递过来。 闻夏接过:“……宠物友谊计划表?” 他诧异地抬头,林风起淡定而冷漠地点了点头。 怎么说。 梦回高中。 这张计划表像极了高中时期的课程表,从周一到周日,每天都罗列了一些事件,比如他和闻大鸽相处多久、做什么;闻夏和阿哞相处多久、做什么……然后还有每天让两小只在家长的陪同下面对面直接相处多久云云。 堪称计划周全、部署缜密。 闻夏看得头晕。 “如果没有异议的话,这张表我会贴在走廊上,”林风起一板一眼地说,“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再打印一份给你。” “不是,等等,我还没同意呢!” 林风起看着他,似有一丝疑惑:“哪里要修改么?” “它不是修不修改的问题……”闻夏把企图挣脱的闻大鸽往怀里搂了搂,一手捏着这张计划表,神色复杂,“你确定……要这么做?” “有什么问题?” “不……它也不是问题不问题的事儿……” 闻夏第一回 见这么做计划表的。 他看看计划表,又看看林风起,怎么说呢……这种极具条理性的事情发生在林风起身上,看似是合理的,但又好像有点离谱。 他印象里的林风起,会这么做吗? “我觉得,这么做也不一定会有效。”闻夏说。 “你做过?” “……那没有。” “那就不能断定。”林风起严谨道。 “……” “好吧,”闻夏心想计划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做得好看,他小时候也做过不少呢,最后都是一张废纸,“我没什么异议。” 老板你开心就好。 林风起点点头,说:“那就从今天开始。今天是周六,现在八点半,按照计划,八点半到九点这个时间段,是我们独处的时间。” 闻夏:“……” 闻夏:“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声说!林风起,行! - 第20章 独处时间 “我们俩独处?”闻夏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风起点了点头。 于是闻夏低头看自己手里的计划表——周六晚上8:30,宠物主人独处半小时。 “这是个什么道理?”闻夏问,“你这不是宠物友谊计划表吗?关主人什么事儿啊?” 林风起说:“动物对气味敏感,所以我认为我们的相处非常必要。身上有对方的气味,可以更好的帮助双方宠物互相熟悉。” “你认真的吗?” 林风起没说话,只是平静的望着他,似乎对自己说的话深信不疑,打心底里就是这么想的。 闻夏看了眼手里的闻大鸽。 “你可以暂时把它放回房间。”林风起说。 “那你让我带它来干嘛的?” “它有权了解这份计划表。” “……”行的吧。 把闻大鸽放回房间,闻夏回到客厅:“然后呢,我要怎么做?” 林风起朝身边的空位点点下巴,“坐。” “坐你旁边?” “嗯。” 林风起坐在沙发中间,闻夏走过去靠边坐下,和他隔着起码两个林风起的距离。 林风起扫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发话:“过来。” 男人嗓音清淡,带着命令的口吻。闻夏不喜欢这种被使唤的感觉,坐着没有动。 “……坐过来一点。”林风起又说。 “过去干什么?我坐在这儿挺舒服的。” 林风起不说话了。 沉默片刻,他冷淡出声:“你坐得太远,我们身上无法沾上对方的气味。”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闻夏险些炸毛。 他之前就在想,到底是林风起不懂,还是自己的思想太污秽?什么你的气味,我的气味。是不是太暧昧了点儿? 林风起这人是怎么做到说这话的时候满脸毫无性.欲。他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吗? 好像……还真没有。 林风起看着他的目光没有任何情感起伏,就像在完成一件工作。甚至由于太过寡淡,而显出几分正直。 反而衬托得闻夏像个小脸通黄的小丑。 你妈,小丑竟是我自己。 在这样毫无欲.望的注视下,闻夏慢吞吞地挪过去了一点:“行了吧?” 林风起微微蹙眉。 行吧,甲方不满意。闻夏只好又挪过去一点,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个林风起。 但甲方还是不满意,用那双没有世俗欲望的正直目光一直凝视着他。直到最后一个林风起的距离都没了,两人肩挨着肩。并排靠坐在一起。 在家里他们都穿着家居服,一件单衣,布料不厚不薄。像这样贴在一起,还是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林风起刚刚沐浴过,沐浴露是带着薄荷味儿的柠檬清香。 闻夏靠过去的时候,感觉到他臂膀僵了僵。 闻夏微顿,状若无事:“现在呢,需要干什么?” 此时距离8:30已经过去了5分钟。独处时间还有25分钟。 林风起:“等。”说着他拿起手边的杂志翻阅起来。 合着就这么干坐25分钟呗。 闻夏想着,索性也掏出手机来玩儿。他们各干各的,谁也不干涉谁。 墙上时钟踩着咔嗒咔嗒的步子走过,一下又一下,在落针可闻的安静中显得格外突兀。偶尔夹杂着翻书的声音。 薄荷味丝丝缕缕地往鼻子里钻。闻夏尽力忽视,可肩臂感受到的温热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身边坐着一个人。 他玩手机的手不由自主停下来。有些恍惚的想,这是不是他离林风起最近的一次? 高中时一旦他靠近一点,林风起就会不动声色地拉开一点距离。次数多了,林风起会直接说:“离我远点。” 有一次他们坐在一起写作业,那时候闻夏已经考入重点班,费了点小心思和林风起同桌。当时是晚自习,他遇到一道不会的题想要问问林风起,便拿手背碰了碰他的小臂。 谁知道林风起立刻往回收了收手,好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一样。 这动作惹恼了闻夏,你不爱被我碰是吧?那我就偏要碰你。 他这次直接抓住林风起的手臂,感受到少年瞬间绷紧的肌肉,闻夏有些得意。 然而还没得意两秒呢,林风起堪称冷酷的声音说:“别碰我。” 闻夏后来松了手,却也没再向他请教任何题目。 ——但是现在,时隔多年,他不仅碰到了林风起,还是林风起自己要求的。 这算不算是世事无常。 就像众星捧月的小少爷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跌落泥潭,曾经避他如蛇蝎的初恋有一天会对他说:跟我结婚吧。 闻夏思绪胡乱飘着,从没觉得25分钟这么漫长过。他视线一瞥,扫了眼林风起正在翻阅的杂志——嗯?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他目光停驻两秒,直到林风起又翻过一页。 “……哎,”他抬抬手肘,抵了林风起胳膊一下,“你书是不是拿反了?” 林风起一顿。 闻夏无辜的看着他。 沉默几秒,“啪”的一声,杂志合上。 “时间到了。”林风起说。 “这不是还有……”10分钟吗? 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放下杂志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客厅。 身旁忽然没有热源,闻夏盯着墙上的时钟,很不满。制定半小时计划的是你,现在提前走人的还是你。要不要这么难伺候?爷还不乐意干呢。 他嘀嘀咕咕地也回了房间,带着报复性地反锁房门。 - 合上房门,林风起闭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抬手碰了碰滚烫的耳朵,他又有些懊恼。 他快步走到电脑桌边坐下,打开电风扇。直到身体的燥热降下去,满背的汗也被风干才关掉。 靠在椅子里冷静了会儿,林风起翻开装订成一册的宠物友谊计划表,找到10月16日。在八点半到九点半的“与闻夏独处”一栏旁边标注: 太紧张,没和闻夏说话,杂志拿反了。 失败。 写下“失败”两个字,他露出失望的表情。 睡过一觉的阿哞精神气儿好了不少,走过来在他腿边坐下,一双黑亮黑亮的狗眼瞅着他,像是在求抚摸。 林风起伸手摸了摸它黑乎乎狗头,喃喃说:“增进感情真的好难啊……” - 第二天是周日。 闻夏今天稍稍赖了下床。醒来的时候林风起早已经起床遛完狗回来了。 阿哞今天好了很多,肯干饭了,药也乖乖吃。 “你今天在家?”闻夏问林风起。 林风起“嗯”了声。 “行,那我就放心出门了。” “你要出去?” “对啊。” 林风起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问:“什么时候回来?” “干嘛,你有事儿?” “晚点去医院。”他说。 今天周日,林风起平时忙,以前工作日晚上下了班会去医院坐坐。但有几次他的疲惫被叶诗雪看出来,她便怎么也不让他工作日去医院了。 林风起也不想让母亲看见自己劳累的样子,于是保持着每周休息日去医院的频率。 “晚点是几点?”闻夏问,“你总得给我个具体时间吧。” “下午五点。” “下午五点……行。” “还有……” “还有什么?你有什么事儿一次性说清吧。” 林风起沉默两秒,“算了,没什么。” 闻夏很讨厌说话说一半,不上不下的。他“哦”了声,懒得继续问。 等闻夏出门,林风起拿起昨天放在茶几上,忘了收的宠物友谊计划表。 林风起的表情微微耷拉下去,将计划表贴在走廊墙上,不舍地来回浏览周日这天的计划几遍,轻轻叹气。 今天白天的计划不得不搁浅了。 - 闻夏昨天拿闻大鸽当借口没有回家,今天赶忙回去安抚闻山海老同志脆弱的心灵。 他一进屋,闻山海首先往他手里瞅:“我儿子呢?” “你孙子没来。”闻夏说。 “怎么不带它?” “它生病我带它来干什么,”闻夏边换鞋边说,“哪儿有身体不舒服还折腾人家的。” 闻山海不高兴:“那你来干什么?留你生病的弟弟一只猫在家,万一再出点什么问题呢。” “放心吧您,不会的,有人看着呢。” 闻山海敏感道:“谁?你家里还有别人?” “彦子啊,”闻夏脸部红心不跳地扯谎,“我让他去给你孙子当保姆了。” 闻山海念念叨叨:“你说你,整天就麻烦人小邹——监控呢?我看看。我都好久没见我儿子了,想死我了。” “监控坏了。”闻夏继续扯谎。 闻山海用一种嫌弃与将信将疑的目光斜斜看他:“什么劣质品,说坏就坏。” “你都说劣质品了,可不就是说坏就坏么,还能跟你打声招呼再坏啊?” 闻老同志说不过他,不服气地哼哼两声。 但是监控这事儿还真提醒闻夏了。他搬去林风起那儿,监控没带过去,虽然客厅有林风起装的监控,但现在闻大鸽整天整天地待在房间里,他那房间里又没装监控。 有阿哞的前车之鉴,闻夏觉得还是得在他屋里备一个监控比较好。 正好,家里还真有一套备用的。 第21章 被迫相亲 闻夏刚把大鸽领回来的时候,闻老同志三天两头就恐吓他说要把猫扔了。虽然知道这小老顽童就是口嗨,但架不住天天没完没了念叨啊,于是他干脆购入两个监控,往客厅里装一个,往自己房里装一个,对闻山海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您要是对大鸽下手,这些可都能把罪证记录下来。 闻山海哼哼唧唧地消停了。 后来搬出去,闻夏带走了其中一套,还留了一套在自己房间。 中午闻山海下厨,两个人吃饭,他硬是做了五六个菜,闻夏拦都拦不住。 “中午有客人?”闻夏问。 闻山海神秘一笑,没有回答,哼着小曲儿把最后一道牛血汤端上桌:“你看你穿的,这么随意,回房间换套衣服去。” 闻夏站着没动,怀疑的目光在他爹脸上来回扫。 “去啊!” 闻夏回房换衣服,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预感很快就成真了,他刚脱掉上衣,就听见楼下传来闻山海热情好客的声音:“来了,快,进来坐。拖鞋在这儿——这就是你儿子?哎呀,真是一表人才啊!” 这话可真耳熟。 有时候闻夏真觉得他家闻老同志能和对面的方连树当这么多年的邻居也不是没道理。 他换好衣服下楼,闻山海立马把他拉过去:“来,小夏,打个招呼,这是廖医生,你叫他廖伯伯就行。这是廖星沉,你廖伯伯的儿子,比你大个——多少?有没有两岁啊?” 廖医生道:“我儿子今年28。” “那就是大两岁,”闻山海乐呵道,“得叫声哥呢。” “嗐,都是小辈,差两岁也没差多少嘛,用不着这么计较。” 两位父亲相谈甚欢,闻夏与廖星沉对视,还没来得及收回愕然。 “该说……巧吗?”廖星沉笑容里有点无奈,握手时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说。 “是挺巧的。”闻夏看了眼他爹。 这餐饭并不是单纯的吃饭,饭桌上闻山海和廖医生你来我往,大多话题都围绕在各自或双方儿子身上。这要是再听不出家长们的用意,那他闻夏可以把脑子摘出来涮火锅了。 “我儿子当时说去学医,还给我高兴坏了,想着我们家那医院,以后可以放心交给他,谁知道,嘿,这臭小子跑去学兽医学!这给我气的……” “兽医也好啊,现在哪家不养个小宠物的?” “是啊,我后来也想,你学就学吧,自己高兴就好,对吧?他现在开个宠物医院,也挺不错。” “巧了吗这不是,我们家小夏就养了只猫,还是布偶猫呢!特别漂亮的小猫。” “真的?哪儿呢,进屋就没看见啊。” “没带回来呢,他现在自己做游戏工作室,搬出去外边儿住了,小猫跟他在一起。昨天还跟我说呢,小猫生病了——肠胃炎,是吧?” 闻夏突然被问,在廖星沉古怪的注视下淡定点头:“对。” 廖医生关怀道:“严重不严重啊,去看医生了没有?没有的话正好晚点带我们家星沉去,他医术没得说的。” 闻夏:“看过了,现在没什么问题了。”就是你儿子亲自给看的。 “那就行,”廖医生点点头,话锋一转,“你现在是做游戏?” 闻山海接过话头:“是啊!他自己有个游戏工作室,唉,跟你一样,我以前也想着以后把公司交到他手上,这不是他不愿意吗,那我想着就算了,他高兴就好。” “这话说的对!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喜欢干什么就随他们去,我们做家长的啊,给他们支持就够了——实不相瞒啊,我儿子对游戏,那也是有研究的!” “嚯,这么厉害呢……” 这他妈不就是相亲? 闻夏端着碗坐如针毡,一分钟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着实是没看懂闻山海老同志这一步走的棋。 他看一眼廖星沉,发现这位更是重量级,当场摸鱼,一手捏着筷子,一手在桌子底下偷偷玩手机。神奇的是当话题引到他身上的时候他还能及时抬头对老父亲们回以微笑,说的话包括但不限于“是啊”“可不是吗”“确实”“没有没有”等。 闻夏愿称之为糊弄学大师。 老父亲们就儿女的问题谈笑风生,最后看两个孩子吃完了,便说:“行了,你俩也别傻坐在这儿了,跟我们两个老人家又聊不到一块儿去,出去走走聊聊,消消食。” 廖医生:“哎对了,最近不是有部电影挺火的吗,你俩闲着没事儿可以去看个电影啊。” ——闻夏就这么被轰出家门。带上廖星沉一起。 两人在家门口沉默地对视五秒,廖星沉先说话了:“你家猫也肠胃炎?” 闻夏;“那没有。” 廖星沉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却没说什么,问他:“去看电影吗?” “你真想去?”闻夏问,“你不会看不出来他们什么意思吧?” “当然,路上我爸就说过这餐饭的用意,”廖星沉笑意温和,“不过你放心,我没那个意思。” 闻夏当然也没那个意思,两人走出前院,对面房子门忽然打开,方淮转着车钥匙从里头走出来,嘴巴里的小口哨在看见闻夏的瞬间就停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小台阶,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闻夏走来:“还以为谁呢……” “你能换句台词不?”闻夏无情打断。 方淮立刻跳脚:“你管老子!” “谁要管你,”闻夏看一眼他手里的车钥匙,“出门啊?今天开哪辆跑车?送我的那辆?” “你能不能不提这事儿,穷死你了?” “可不就是穷死了吗,不穷还轮得到你送车?” “你……” 方淮“你”不出个所以然,气得扭头就走。不一会儿一辆崭新的蓝色跑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停都不带停地疾驰而过,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廖星沉:“这是?” 闻夏摇摇头:“孽缘。” 两人慢悠悠往前走,闻夏瞥了廖星沉几眼,忍不住开口:“你和林风起认识很久了?” 廖星沉答:“没多久,就两年。阿哞是他捡的,带来诊所治病的时候认识的。” 闻夏“哦”了声。 “你们呢?”廖星沉问,“怎么就突然‘合租’了?” 他缓慢地将“合租”两个字咬重,原本意在暗示闻夏自己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但听在闻夏耳朵里那就是另一个味道了。 这算是兴师问罪吗?闻夏想,强调“合租”两个字,是不是也在警告自己什么? 他心往下沉了沉,忽然没什么聊天的兴致,闷声说:“住不了多久的。” 他和林风起只有利益上的关系,婚姻是假的,离婚是早晚的事情。他闻夏还不想把自己一辈子拴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身上呢,虽然他是给得很多啦……但做人!还是得有骨气! 二十万怎么啦?他闻夏要是哪天去接手老闻同志的公司,赚得说不定比这还多呢! 闻夏暗暗咬牙,却没注意到廖星沉的表情带上了沉思,然后便摇头叹了声气。 廖星沉实在有点儿好奇林风起是怎么追人的,怎么追得对方下这种结论?到底行不行啊他。 而闻夏听着身边人的叹息,咬牙切齿的斗志再次熄灭,化为一股上不来的气儿,沉甸甸地堵在心口。 正主都希望他搞快点,赶紧卷铺盖走人了…… 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林风起,怎么老是耽误人,耽误他闻夏一个还不够,现在又耽误别人,林风起你他妈到底行不行。 走了这么一段路,两人早已经走出两位老父亲能透过窗户看到的范围,索性不装了,廖星沉先行离开,走之前说:“你就跟他们说我诊所那边临时有急事,他们要怪也怪不到你头上。” 于是闻夏又在心里把林风起拎出来一顿骂。 真不是人啊,林风起,凭什么让一个又一个好男人等你。 目送廖星沉离开,闻夏也没有立刻回家,廖星沉人还不错,不能真让他担责。去附近的咖啡店坐了两小时,闻夏才慢慢踱回家。 饭局结束,廖医生已经离开了,闻山海老同志喝了点儿酒,哼着小曲儿正在收拾餐桌。 “我来吧,你别折腾了,去歇会儿。”闻夏从他手中接过碗筷。 闻山海没推拒,看着儿子撩起衣袖收拾残羹的样子,表情伤感起来。丧妻之后,他一个人拉扯儿子,这儿子吧,宠了大半辈子,以前哪儿舍得让他洗碗干家务啊,反正家里有钱,这种活儿请个家政来做就是了。他儿子,就该被万众包围、做最无忧无虑的小王子。 但是现在…… 大概是喝了酒,闻山海止不住地惆怅:“小夏,是爸爸没出息,要不是爸爸……唉……”他说着就开始抹泪。 老闻同志一喝酒就伤春悲秋的性子,闻夏都习惯了,他好笑又无奈:“行了,歇着去吧。你这当老子的要是没出息,我这当儿子的算什么,老没出息带着个小没出息?” “不许这样说,”闻山海皱着眉认真纠正,“我儿子,干什么都有出息!” “好好好。” 闻山海摇头晃脑地去客厅躺着,闻夏收拾好饭后残局,给闻山海兑了杯温热的蜂蜜水:“来,解解酒。” 闻山海撑起身子,喝了两口蜂蜜水,忽然开口:“儿子,你觉得廖星沉怎么样?” *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夏:他喜欢他…… 林总:他喜欢他…… 要不说你俩是一对儿呢。 第22章 相亲之后 草,还真来啊。 闻夏在单人沙发坐下,捞了个抱枕抱在怀里,佯装不懂:“挺好的啊。” 闻山海盯着他:“你别给我装。” “我装啥啊我,”闻夏扯了下嘴角,“我不是在回答你的问题吗。” “你根本不是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那您直接说想要我怎么回答吧,给个标准答题格式,我保准交份满分答卷。” 闻山海哼哼两声,语重心长地说:“小夏,你也老大不小了……” “不啊,我觉得我还挺年轻的。你没听过那句话吗?男人至死是少年。” “……” 闻夏睁着双无辜的眼睛和面无表情闻山海对视,最终还是老闻同志先败下阵来。 “儿子,我说认真的,你是不是该考虑考虑成家的事情了?”闻山海叹了声气,“你说你喜欢男人,我认了。你爸我,也算是叱咤风云半辈子,眼看着到老了栽这么大个跟头,如果是我一个人栽,那也就罢了,还害得你跟我一起……到了这年纪,爸也不求什么了,就想看你日子过得美满一点……” 闻山海的这番话,和叶诗雪异曲同工。 可能做父母的就是这样。 闻夏说:“我现在过得就挺美满的,你看啊,有房有车还有宠物,咱家欠的那些债不也慢慢快还完了么,现在你公司也稳定下来了,盈大于亏不是迟早的事儿嘛。” 闻山海不死心:“可我觉得小廖……” “您可别觉得了,我跟他真不来电,”闻夏打断道,“我还想问呢,你哪儿认识的那位廖伯伯,好好的突然搞起相亲这种事儿来了,之前也没见你多着急我的婚姻大事。” 闻山海讪讪:“就是上个月去体检认识的,聊了下发现他儿子跟你情况差不多,我不就……小小地,动了一下心思嘛……” 生活不易,闻夏叹气。 两人促膝长谈片刻,最终以老闻同志背手踱步,摇头晃脑地回房睡觉作为结束。 闻夏抱着抱枕坐在客厅,心情复杂。 他刚刚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想说:实不相瞒,其实我已经结婚了。但是这话说出来,怕是要吓得他爹当场酒醒。 想着,他掏出手机给林风起发消息:[我儿子咋样?] 林风起几乎是秒回:[放出来了。] 最大甲方:[按照计划表,从下午两点到三点半,是你家猫出来活动的时间。] 闻夏:“……” 安排这么细致的吗,他都已经不记得计划表写了些什么了。 等等,那这样的话,这段时间岂不是也等于林风起和闻大鸽独处的时间? 闻夏想起前两天林风起去他房里修热水器,好像……很嫌弃他家闻大鸽。 想到这儿他坐不住了,对林风起说:[你别乱动我家大鸽啊。] 收到这条消息,林风起放在小猫咪屁股上的手反射性地收回。就像被当场抓包似的。 突然失去两脚兽抚摸的闻大鸽发出不满的喵喵叫。 林风起看着它摇摇头:“我不能再摸你了。” 闻大鸽:“喵!” 林风起:“……真的不行。” 闻大鸽:“喵!” 林风起:“闻夏不让我……” 闻大鸽:“喵——” “嘶……” 闻大鸽是一只没有耐心的小猫咪,两脚兽这么不听话,它反身扑过来照着男人的手腕就是一口。 猫咪牙齿尖利,一口下来仿佛要给他皮肉咬个对穿,林风起动了动手腕,闻大鸽立马松口扭头就跑,眨眼间溜回了房间。 林风起抬起手腕,刚刚挣扎的时候闻大鸽的牙齿还在上面划拉了一下,现在他手腕上留下了两个凹陷下去的小坑,还有划拉出来的两道红痕。坑里正往外冒出血珠。 这一口够狠的。 林风起赶紧清洗伤口,做了简单的消毒。药水浸透伤口,像有人拿着筷子在不停往下戳,每根神经都紧绷拉扯起来,疼得他忍不住皱眉。 也不知道闻大鸽是不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他在做这些的时候小家伙便远远地蹲在房门口看着他。林风起抬头和它对视的时候它便娇娇弱弱地叫一声。 这猫和闻夏真的很像。 一样可爱。 不,不一样。 闻夏比它可爱得多。 林风起朝它伸手,它蹲在原地不动,大概是怕过来会挨打。 终于等到伤口不出血了,林风起打了个电话给廖星沉。 “正好,我有件事儿要跟你说……”廖星沉话还没说完。 “被猫咬了,”林风起望着手上的伤口,“一定得去打狂犬疫苗么?” 廖星沉也没料到他会打电话来问这么个问题,反应了一会儿才说:“理论上来说,如果咬你的是家猫,健康状况良好、没有携带狂犬病毒,倒也不需要太担心,想多一重保险的话还是建议打一下;野猫的话,不管怎么样都得打,这不是闹着玩儿的——谁被猫咬了,你?” “嗯。” 廖星沉了然:“闻夏的猫?” “你怎么知道?”林风起微微蹙眉,他不记得那天去诊所找闻夏的时候有听他们提起猫的事情,还是说……他不在诊所的时候闻夏和他说的? 廖星沉神秘一笑:“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事儿。” “……什么意思?” “我今天去相亲了,”廖星沉说,“你猜跟谁?” 林风起沉默一秒,艰难开口:“是……” “嗯,对,是闻夏。” “……” 廖星沉笑吟吟地继续说:“你别说,相得还挺好,闻夏他爸和蔼可亲,我陪着喝了好几杯酒。” “……” “他家条件也不错,自己开游戏工作室,家里又有那么大个上市公司。” “……” “他本人吧,长得好看,性格也挺不错的,开朗随和,能说会道的,我家老廖在饭桌上给他逗得合不拢嘴——你怎么不挂电话啊?” 林风起:“……你夸他,我为什么要挂。” 好家伙,这什么脑回路? 廖星沉略一沉吟,清清嗓子:“行,那我就再多说点。相下来吧,我觉得我和闻夏各方面都挺配的……” “嘟”一声,电话挂断。 林风起冷着脸挂了电话,看着远处仍盯着他的闻大鸽,不太高兴地抿着唇。 他觉得有点委屈。 手机一震,是惨遭挂电话的廖星沉:[是不是玩不起?] 林风起没回,退出去,再点开闻夏的聊天框,犹豫地打下几个字:[你什么时候回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QAQ 第23章 医院探望 收到这条消息,闻夏没有多想,甚至从林风起平时的神态语气脑补出他皱着眉头,嫌自己还不回去的模样。 这是在催吧?是明催暗命令吧?是吧? 闻夏这就有点不爽了。 闻一夏:[有事儿?] 最大甲方:[……晚点还要去医院,别忘了。] 闻一夏:[我知道啊,你不是说五点去吗?] 闻一夏:[现在才几点,急什么] 闻一夏:[我从我家回你那儿也就半小时的事儿] 闻一夏:[再不然我直接去医院呗,也不用特意回去会合] 闻一夏:[我又不是穿得见不得人还得回去换衣服] 闻夏叭叭叭叭连着发过去好几条消息,他心情不爽就是这样,一句话也要拆成好几句发过去,以给对方造成雷雨般势不可挡的压力。 浓重的火药味从接连蹦出来的对话框中溢出。 林风起沉默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 输入了大概有五分钟。 最大甲方:[好。] 不知道为什么,赢了,又好像没有完全赢。闻夏瞅着这个字,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得劲儿。 闻夏最后是直接去的医院,提前半刻钟到了,和林风起在停车场入口会合。 林风起手里拎着一个保温饭盒慢慢走近,闻夏愣了愣,忽然感觉又看见了多年前那个熟悉的少年。 林风起看见他也是一顿,随即微微蹙眉:“你的衣服……”和出门前不是同一套,和那套的随意不同,这套看上去更清爽精神些。 耳边蓦地回荡起廖星沉的那些话……所以闻夏为了这场相亲,还特意换了套衣服。 他知道是相亲吗?按照廖星沉的说法,他是和廖父去闻夏家里吃饭的。 闻夏对自己的不耐烦,难道也是因为和廖星沉相了亲,觉得他更好吗? 廖星沉确实比那个方淮优质不止一星半点…… 队里,廖星沉发来的消息还说,他们出门准备去看电影的时候,遇到一个和闻夏吵嘴的对门……闻夏说那是“孽缘”。 是方淮么? 闻夏和方淮住对门? 那他们岂不是认识的时间比他认为的还要久? 闻夏根本想不到自己一套衣服在林风起脑中是如何九曲十八弯,他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满:“我衣服怎么了,不合适?不合适现在也没法换了,我下次注意好吧?” “……”林风起似乎欲言又止,最后把视线放到他提溜着的袋子上,“这是?” “给阿姨买的一点水果,”闻夏打开袋子给他瞅, “本来想买个水果篮的,但不太划算。” 林风起看着袋子里的水果怔了怔,里头是一些雪莲果、橙子和苹果,恰恰好都是叶诗雪爱吃的。 他看着闻夏,眼中浮现出困惑和探究:“怎么想到买这些水果?” “这些不行吗?我问摆摊那阿姨病人适合吃什么,她给我说买这些的。”闻夏口吻自然地扯谎。 林风起没再说什么。 两人一路到达病房,到病房门口闻夏才想起来一件事——他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没戴戒指。再看一眼林风起,好像从方连树生日宴那天起他就一直戴着戒指没有取下来过…… 他就这么喜欢这戒指? 看不出来,林风起原来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吗? 想着,他一把按住林风起要去开门的手,假装没感受到男人瞬间的僵硬,压低音量说:“我没戴戒指。” 林风起视线落在他按着自己的那只白净的手上,“……没事。” “哦。”闻夏松手。 男人眼中的光不易察觉地黯淡了一下,而后面色如常地拉开病房门。 十月中下旬的气温一天比一天凉,病房里已经开了暖气,叶诗雪披着件开衫在窗台前摆弄那两盆秋菊。 听见门口的动静,她转头笑道:“来啦?” 闻夏已经能平常心地打招呼:“妈。” “哎,快坐吧,”看见他手里拎着的水果,“来就来,怎么又破费呢?” “这算什么破费啊,几个水果,不贵。” “那我也吃不了这么多,留一半就行了,你们带点儿回去吃。” “妈,”林风起将保温饭盒放在床头柜上,“我们想吃可以再买,你留着吧,跟文阿姨一起吃。”文阿姨就是林风起请来长期照顾叶诗雪的护工。 叶诗雪无奈收下。 “先吃饭吧。”林风起说。 “不急,我先给这花儿浇完水。” 闻夏道:“我来浇,妈你去吃饭吧。” “不用,你坐着,”叶诗雪变卦迅速,“阿起,你来。” 林风起“嗯”了声。 闻夏摸摸鼻子,只好心安理得地坐在椅子上没动。 林风起进病房后便脱了外套,里面穿这件打底的薄毛衣,他捞起衣袖打了壶水,水流慢慢地流入花盆,毛衣暖色的布料在这样的情境下显出淡淡的温柔。 闻夏又想起曾经那个少年,以及少年伏在病房桌案前的背影。 时过境迁,少年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穷小子,如今的他立在窗台前的身姿挺拔如松,那是更坚韧的屹立,仿佛能撑起一切的风吹雨打,不会再因任何事情弓腰伏背、空有一身傲骨。 闻夏不自觉看得入神,直到被叶诗雪叫了一声:“小夏?” 他骤然回神:“啊,在,怎么了妈?”他现在喊妈是喊得越来越顺口了。 叶诗雪笑眯眯地:“在看什么呢?” “……” 被她这么一问,闻夏才是一惊。在女人意味深长的注视下忽然感到坐如针毡,好像都热得开始出汗了。 “没看什么,”他伸手捏了下发烫的耳垂,说完又立马改口,“我看花儿呢。妈,你种的花真好看。” “真的是花好看吗?”叶诗雪笑问。 闻夏唇瓣动了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共就两盆花,林风起很快就浇完水了,他放下水壶从阳台回来,并没有听见两人的交谈,道:“妈,疗养院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下周六可以住进去。” 叶诗雪的身体其实可以不用住院了。比起医院,林风起联系的那家疗养院更像是一个度假村,里面设施齐全,有心理辅导中心、也有运动馆,休闲娱乐场所更是只多不少,并不仅仅给病人提供良好的休养环境,就是普通人觉得累了也可以去放松身心。 医院又闷又没什么地方活动,整天面对医生护士,出去溜达也是满目病痛,待久了难免压抑。 “你啊……净破费,赚钱不容易,”叶诗雪叹息一声,视线忽然落在儿子的手腕上,“你手上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何止手,心里也挺受伤的。 还有几天就入v啦(小声 马上就粗长啦(小声 第24章 情绪难解 林风起给花浇完水,袖子还没来得及放下去。闻夏这才发现他手腕上贴着两个创可贴。 仔细一看,创可贴的图案竟然非常可爱,印着各种各样的卡通图案,和他的画风完全不搭。 林风起将卷起的衣袖放下去:“没什么,在家里修水管的时候刮伤的。” “小心一点。”叶诗雪说。 林风起“嗯”了一声。 你们家东西质量真的也太差了吧? 闻夏在心里默默吐槽。 他盯着林风起受伤的地方看,男人忽然伸手将衣袖又往下扯了扯。等他抬眸望去,对方便将目光移开,不与他对视。 林风起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闻夏莫名的从他这两个动作里看出一丝心虚。 嗯……? 这就很奇怪了。 闻夏用一种洞悉的目光继续盯着他,结果就是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林风起都没再正眼瞧过他。甚至每当两人视线即将接触的时候,他会有一个很明显的躲闪动作。 就像是做了错事怕被家长发现的小孩儿。 离开医院的时候,外面天色将黑。两人分别开车来的,回去自然也就各自驱车回去。 在停车场分开之前,闻夏忽然问:“家里哪根水管坏了?” 林风起正准备走,被他这么一问,步子停顿住,像是发条卡了一下壳:“……厨房的。” “啊,怎么坏的,坏成什么样啊?”闻夏佯装关心。 “……” 林风起沉默了好几秒才说:“已经修好了。” 闻夏“哦”了一声,站在原地没动,盯着他瞧。 于是某人视线又开始躲闪。 “林风起,”闻夏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你是不是不擅长撒谎?” 可他对叶诗雪撒谎的撒着挺自然的。 真的奇怪。 林风起被他这句话问住,怔了怔,好一会儿干巴巴地回了一句:“什么?” 闻夏问:“你手上的伤到底怎么来的啊?” 林风起:“修……” 闻夏:“还修呢?” 林风起:“……” 闻夏突然就感到心情舒畅,好家伙,当年怎么没发现林风起这厮原来有这么件不擅长的事情……怎么感觉还有点儿,可爱? 下一秒他就回过神,狠狠骂了自己一句,闻夏你真是贱得慌吧,可不可爱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林风起看着他的表情在几秒内变了又变,心下有些忐忑,正要开口,闻夏重重叹息一声,又变得不太高兴了:“我开车去了,拜拜。” 他声音有点闷闷的,说完摆摆手转身走了。 林风起看着他走远,撩起衣袖,望着手上的创可贴,神情挫败又失落。 为什么……又惹闻夏不高兴了。他好像总是在做一些让闻夏不开心的事情。 从以前起就是。 - 闻夏一路上没有关注林风起的车在哪,到家才发现自己竟然比林风起快。门锁换了之后方便很多,指纹一刷门就开了。 今天阿哞的精神恢复得和平时几乎无异,经过昨天闻夏的悉心照料,它变得更热情了,从闻夏进屋就跟在他屁股后面没离开过。 “你今天还难不难受啊?”闻夏蹲下摸摸它的狗头,得到抚摸的大黑狗更粘人得往他怀里挪。 谁能拒绝毛茸大狗狗的撒娇呢! 闻夏心软得一塌糊涂,抱着大黑狗一顿揉搓猛吸。阿哞脾气好得不行,还主动躺下翻起肚皮,用一双湿漉漉的狗眼看着他。 狗狗肚皮上的毛发柔软又暖和。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自家两脚兽在外面偷腥的动静,闻夏房间很快传来挠门的声音,爱吃醋的闻大鸽在里面疯狂喵喵叫。 闻夏感觉自己就像个救火员,东边救完救西边,他回到房间,闹脾气的闻大鸽转身就跳上他的电脑桌,躲到电脑显示器后面,只露出一根毛绒绒的大尾巴在外面烦躁地甩动。 “别生气了儿子,我跟它就是玩儿玩儿,你才是爸爸最爱的小猫咪,”闻夏拿过一边装着冻干的盒子晃了晃,“要不要加餐?” 闻大鸽趴着,一双湛蓝的眼睛从显示器底下的空隙看他。 闻夏打开盒子拿了两块儿冻干在手心引诱,不一会儿,大鸽喵了一声,慢吞吞地钻出来。 闻夏在房间里和猫儿子你侬我侬,越侬越侬觉得奇怪…… 林风起怎么还没回来?他和林风起应该是差不多时间从医院离开的啊,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还看见林风起的车就在后面,怎么他都到家这么久了,林风起人呢? 不会在半路出什么事儿了吧? 闻夏犹豫片刻,一边想着林风起怎么样跟自己又没关系,一边又想着他要是真在路上出什么事儿…… 那每月工钱谁来结? 想到这里,他拨出了电话。 响了三声,接通了:“喂?” 那看来没啥事儿。闻夏得到了放心的答案,张口就来的本事一如既往稳定发挥:“哦,打错了。” 林风起:“……” 为了增加说服力,闻夏又说:“不好意思啊,本来是要打给我朋友的。” 林风起:“……没事。” 正要挂电话,那头背景音传来一道女声:“你是要打狂犬疫苗是吗?” ……嗯? 闻夏愣了下,刚想开口,电话“嘟”的一声挂了。 闻夏:“……” 闻夏:“?” 狂犬疫苗?什么狂犬疫苗?说话的是护士还是医生?是在对林风起说话吗? 是吧?应该就是吧? 闻夏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林风起半路消失,是去打狂犬疫苗了?他打这玩意儿干什么,被狗咬了? ……等等,咬? 他猛然想起林风起手上的创可贴,两个创可贴之间的距离…… 闻夏抱过闻大鸽,掀开它的嘴皮子,对比了一下大鸽两根尖利的小虎牙之间的距离…… 好像,是可以,对上的。 闻夏撩嘴皮的模样像极了要给它刷牙的架势,闻大鸽最不喜欢刷牙,扭动着从两脚兽怀里挣脱,又跑回显示器后面躲着了。 “你是不是把你后爹给咬了?”闻夏趴在桌面上戳它暴露在外面的大半个猫屁股,“待会儿他找我要赔偿怎么办,会不会扣我工资?你说我要是把你交出去自首,能从轻发落不?” “喵——”小猫咪的叫声透露出浓浓的不满。 林风起半天没回来,闻夏先做了自己的晚餐吃完,正洗碗呢,大门“滴滴”两声,开了。 闻夏甩着手上的水走出厨房:“你打完针了?” 阿哞兴奋地围在男人脚边又扑又转,林风起沉默两秒才答:“嗯。” “闻大鸽咬的?” “……” “看来是了。” “……不怪它。”林风起说。 闻夏:“那不行,一码归一码,我儿子咬伤你,子不教父之过,我这个当爹的给你说声对不起啊。” 林风起看着他,表情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夏索性接着往下说:“虽说我家大鸽身上没什么病,但打一下疫苗确实放心一些。疫苗的钱多少你说吧,我报销。如果还需要什么额外的赔偿比如精神损失费之类的……只要合理,我也不是不能赔。你看呢?” 林风起安静半晌,蹙了蹙眉说:“不用。” 闻夏:“嗯?” “不用报销,也不用赔……精神损失费。” “你不差钱,看不上我这点费用是吧?” “……不是。” 闻夏想说要不你干脆从我工资里扣得了,省得咱俩这一来一往的算不清楚账。 林风起却盯着他的脸,忽然问:“你……现在心情还好么?” 话题拐得突然,闻夏困惑地眨了眨眼:“还行,干嘛?” 林风起没说话,只是定定地注视他,似乎在他脸上寻找什么似的。 闻夏不喜欢被他这么看着。或者说,不习惯。 在他的记忆里,林风起这样正眼直勾勾瞧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多的时候是他看着林风起,二皮脸似的追着他满校园跑。 他心情顿时变得不太好。 在医院停车场的那种情绪又漫上来——其实不止在医院停车场,这一周以来,面对林风起和与他有关的事情上,他有许多次感到突如其来的烦躁、又突如其来的低落。“林风起”这三个字就像是一个开关,一旦碰到就让他整个人变得急躁难安,被困在迷宫里找不到出口似的。 这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好的信号。 闻夏忽然没了交谈的心情,改口:“说错了,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你别惹我。狂犬疫苗的费用你从我工资里扣吧,然后,对不起。我要说的就这些。” 说完,他转身把自己关回房间。 林风起站在客厅,卡在嘴边的那句“对不起”就这么在空气中无声消散。 第25章 心动起源 闻夏回到房间,把自己摔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挺尸。 枕头是林风起家的,深深埋进去后能闻到淡淡的薰衣草香,倒是让人头脑稍微冷静了些。 他对林风起与其说是一见钟情,不如说是好奇心害死猫,自己把自己绕进去的。 其实在记住林风起的脸之前,他先记住的是少年有些与这个年纪有些格格不入的沉稳嗓音。带着独特的冷感,并不锋利,像是埋在雪层之下的一块大理石。 他之所以记得这个声音,是因为曾在周一早晨的晨会上听到过。 闻夏自打入学就没好好听过晨会,周一晨会对他来说只有补眠的作用,就是站着睡觉难受了点儿,不能真的睡着,否则立不住。 那天晨会他例行闭目养神,然后就听见了一把低沉沁凉的嗓音。那声音有条不紊地念着演讲稿,每一停、每一顿都恰到好处,明明是死板无趣的模板发言,由他念出来却像不知名的摇篮曲,非常好听。 闻夏听着这声音,想睁眼瞧瞧的,但眼皮子反而越来越沉重。 然后他就真的睡着了。 很神奇的是,他就算睡着了也没有倒下,除了脑袋往下垂得略微明显。果不其然最后享受到了班主任的亲自叫醒服务。 闻夏醒的时候升旗台上已经不见任何一个学生,只剩下校领导手里拿着张稿子激情盎然地朗读。 不错,很有感情。念得很好,下次别念了行吗? 闻夏听着,脑子里想的是另外一个声音。 后来在拥挤走廊上的惊鸿一瞥,闻夏想,原来是他。 喧嚣中的宁静总是特别的。 闻小少爷十几年来什么没见过,稀疏平常的东西根本无法引起他的注意。而林风起足够特别。 当时,林风起看完看完成绩排名就穿过人群离开了,闻夏转头望着他的背影走远,抬起手肘顶了顶身边的朋友:“那谁?” 朋友循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说:“还能谁,林风起呗,排名第一的那个。咱班老师总是挂在嘴边拿来拉踩咱们的那个‘别的班的同学’,就是他。” 老师都喜欢好学生,林风起更是各方面都挑不出毛病来,深受各科老师的喜爱。虽说他们高中在全市也能排得上名次,但重点班和普通班的氛围还是有着明显差别的,毕竟真正将学校口碑撑起来的,永远是优等生。 闻夏当时在末尾班,在他的主要引领下,整个班级的气氛充满青春期的躁动,那氛围,换了谁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个成绩多好的班。 他和林风起是两个极端。一个安静到将世界排除在外,一个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热闹都收入自己囊中。 人对特殊事物的好奇心与生俱来。 从前闻夏没有注意,但当注意到有这么号人之后,他就发现怎么好像周围与他有关的事情都变多了? 比如老师们确实在课上经常拿林风起作为正面例子敲打他们;比如有时去跑早操的路上,他一晃眼便会看见站在A班队伍里的林风起,他是领跑的人;又比如中午去吃饭,好几个窗口,可他有时一转头就能在隔壁队伍,或者隔壁队伍人流缝隙间看见隔壁的隔壁队伍里有个熟悉的身影;再比如…… 怎么哪儿哪儿都是他。 闻夏总是在打量他、观察他。渐渐地也会发现一些对方的小习惯。 比如,林风起喜欢穿高领毛衣。他们学校的校服有三套,夏、春秋和冬季各一套,天气冷下来后,大伙儿在校服里穿的衣服便越来越多,冬季校服做得足够厚,内里有一层保暖绒,闻夏注意到林风起最常在里头撘的就是高领毛衣。 比如,林风起不太吃辣,在食堂看见他从自己不远处路过时,盘子里的菜颜色都非常健康,很少见到辣椒的红色,当时闻夏不知道他是不擅长吃、还是不喜欢吃。 比如,林风起其实偶尔也会发发呆。 比如…… 等闻夏反应过来的时候,期末考试都结束了。 那个学期,闻夏的期末成绩堪称突飞猛进,可他平时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刻苦学习,只是想到林风起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多看会儿书、多完成两道习题罢了。 而在即将到来的寒假前,闻夏发现自己感到失望的竟然只有一件事——放假期间见不到林风起了。 如果这都不算喜欢。 可有人会因为只是多看了谁几眼,就喜欢上对方吗? 闻夏不知道,但再开学,他开始放任自己对林风起的过度关注。他的月考成绩一次比一次好,连同班的朋友都察觉到了分离,扒着他干嚎:“老夏,你这是要抛下我们去哪儿啊——” 去哪儿? 闻夏看了眼A班的方向。 “我要去迎接人生的挑战了。”他语重心长地拍着朋友的肩道。 闻夏学习一般,是因为他不爱学。他不喜欢这种枯燥乏味的事情,但事实上他不笨,从小到大老师们对闻山海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你家孩子就是心思不在学习上,苗子是个好苗子…… 高一下学期期末,闻夏考进了A班,成为林风起的同班同学。 闻山海高兴坏了,老父亲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我家儿子终于长大了,不让他爹操心了云云。 只有闻夏知道自己为什么考进A班的。 A班人数是恒定的,有人考进去,就必然会有人离开,班里座位便要重新变动。座位的安排没什么规律,但是在班主任排好的座位表上,他和林风起不在一块儿——不仅不是同桌,还不在邻近的区域。 闻夏悄悄去找了林风起同桌的同学,好一顿软磨硬泡,最终以请对方吃半个月的午饭为成交条件,一起去找班主任互换了座位。 那同学问他:“你干嘛非得跟我换位置?” 闻夏义正辞严:“就我一个人是从9班调进来的,我怕我跟不上,到最后一轮游了,就想抱一抱年级第一的大腿。” 只可惜,年级第一的大腿好抱,心却不那么容易捂热。 反正闻夏捂了三年都没成功。 ——所以,他也不认为分道扬镳这么多年,再见面就能捂热林风起。要热早就热了。 闻夏郁闷了好一会儿,爬起来去洗澡,好好浇一浇自己不清不楚的大脑。 邹博彦又打电话叫他出去玩儿,闻夏刚洗完澡,一口回绝:“不去。” “闻夏同志,我发现你最近极度不合群啊,”邹博彦说,“你可别告诉我你结个假婚还真搞起顾家好男人那一套了。” 闻夏:“呵呵。” 邹博彦品了会儿这两个字蕴含的情感,问;“大少爷,咋了这是,心情不好啊?” “你又知道了?” “我还能不知道你?咱俩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就是放个屁我都知道你昨晚上吃了什么。” “……你恶不恶心?” “人家担心你嘛~~” “滚。” “不开玩笑了,”邹博彦收敛道,“是不是又是林风起?” 闻夏皱眉:“关他屁事。” “得,果然跟他有关系。” “……” 如果是从前,闻夏可能会拉着邹博彦大吐苦水说林风起多么多么难追……但是现在他不太做得来这种事情了。 可能,感情这种事情,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邹博彦也体贴地没有追问,只是沉默良久,忽然说:“闻夏,我说真的,你对他还抱有期待,对吧?” 抱有期待,这个词非常模棱两可。 还喜欢吗?不一定,也许只是陷入过去求而不得的不甘心当中。 那你说不喜欢吗?这也不一定,谁知道不甘心的底色到底是不是还喜欢。 但无论哪种,最终都可以归纳于——有所期待。 闻夏有些狼狈地挂了电话。 枕头上的薰衣草味道很淡很淡,淡到只有像之前那样深埋下去才能闻到。但他忽然发觉,自己认床的毛病似乎只有头两天发作得厉害了些,之后的几天,他的睡眠质量竟然以从未有过速度平稳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只是因为林风起家的枕头还不错,床垫和被褥也足够舒服。 想着,闻夏又坐起来,把枕套拆开,什么东西都没有掉出来。但他把枕头翻过来,发现地下有一小圈神色的痕印,他凑近闻了闻,就是那股薰衣草的味道。 应该是安神的精油。 闻夏抱着枕头,忽然就有点儿……无措。 是偶然吧?这房间之前应该是林风起自己在住,不过是腾出来给他,那这枕头会不会也是林风起之前用的,他那么大个公司,平时工作压力肯定不小,为了晚上的睡眠质量,备个安神精油不过分吧? 嗯,一定是这样。 闻夏不断地说服着自己,将枕头套回去,闭上眼睡觉。 但这个晚上他还是失眠了。 他临近天亮才睡着,直接睡过了头,最后还是被闻大鸽肉垫拍脸拍醒的。一睁眼,静音的手机里有好几个工作室打来的电话,有柳飞思的,也有阿邓的,群里也都艾特他,问他怎么了,怎么没去工作室。 闻夏一看时间……居然快中午十二点了? “卧槽。”他瞬间清醒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揉了揉睡乱的头发有些懊恼。 老板带头旷工可还行。 闻夏翻身下床,洗漱完,将闻公公伺候舒服了,才开门出去准备做点吃的。 结果刚打开门,就听见隔壁卧室狗子挠门的声音。 林风起比闻夏走得早,临走把阿哞关在房间里了,闻夏扭头看一眼走廊墙上多出来的计划表,在每天早上几乎都有同一句话:出门上班前灵活转换两只宠物的自由活动时间。 闻夏猜这个意思可能是说,谁先起床,谁就先把自己宠物放出来撒欢,等另一个人起床了,就换对方的宠物出来。 今天林风起估计直到出门都没等到闻夏起床,就先把自家大黑狗送回房间了。 谁知道闻夏直接睡到日上三竿……可怜阿哞在房间里闷了一个上午。 狗本就比猫需要的活动量和空间要大,在闻大鸽来之前,阿哞可能从来没遭受过孤零零一条狗被在某个小空间里长达几小时的对待,早就想出来了,听见门外有动静后便开始嘤嘤嘤地呜咽个不停。 “来了来了,乖别闹。”闻夏说着,走过去打开房门,放大黑狗子出来。 阿哞兴奋地扑他,然后开始在屋子里快乐地溜达跑酷。然而闻夏却看着房间里的一地狼藉,抽了抽嘴角。 大型犬的精力无处发泄时,拆家便是常事。 闻夏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日行一善。都看见了,总不好不管。 抽纸掉在地上,阿哞咬出来的碎纸屑遍地,狗盆周围也散落一堆狗粮;再往里走——更惨烈了,林风起书架上的书都被阿哞祸祸下来了,东一本西一本地掉在地上,有的掉下来时翻开了,书页纸张被压得乱七八糟。 闻夏将一地碎纸屑和狗粮扫干净,然后才去收拾地上的书籍。 阿哞咬着玩具过来找他。 “等会儿啊,现在没空,你看你干的好事……”闻夏边捡边念叨,再要伸手去捡一本书时,忽然顿住了。 准确来说,那不是书,而是一个本子,掉落在地后是正面朝上翻开的。 闻夏看见上面是再熟悉不过的,属于林风起的字迹—— x年x月x日,晴 闻夏跟我说话了,我太紧张了,没有好好回答他。 *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好友《林风起の少女日记》已上线! 第26章 他的日记 这是……日记? 闻夏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眼花了,又看一遍—— 20xx年9月x日,晴 开学的第一天,闻夏来到A班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同桌要跟闻夏换位置,不过我觉得换得挺好的,就是…… 闻夏跟我说话了,我太紧张了,没有好好回答他。 没有眼花。 是林风起的字没错。 闻夏的大脑一时有点儿转不过来,他认得出这是林风起的字迹,这句话的每一个字他也会读,但连起来就像是天书一样,看得人找不着东西南北。 他好像有点晕字了。 反射神经缓慢地告诉着大脑,他究竟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日记,是日记。 林风起的日记。 闻夏心跳有些快,尤其当他反应过来刚刚看到的内容是什么之后,有种血液一股脑往上涌的感觉。 他将目光从日记本上移开,抬头望着书架开始纠结。 要不要继续看?他这算是偷看日记的行为吧?这非常不好……没谁喜欢自己的隐私被别人肆意窥探。 可是不看的话…… 这日记本里的内容太让人在意了。 不看的话,就好像有谁对他话说了一半,然后猛地收回去,用一种很耐人寻味的表情说“没什么,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一样难受。 心里头有奶猫爪子挠似的。 ……算了,不好就不好吧! 闻夏心一横,把怀里的书往地上一放,推开凑过来的狗头,拾起那本日记翻看起来。 他翻到最前面,这本日记本尽管被保护得不错,但也看得出来有相当的年代感了,用了很久,最开始的日期甚至是林风起初中的时候。闻夏迅速地往后翻,掠过了这段时间,他心里怀着窥伺的负罪感,能不看的就不看。 终于,他翻到了高中的部分。 林风起记录日记的字数也秉持着他一贯的作风,不会出现大段大段的叙述,但画风还是……跟他本人完全割裂。 比如—— 20xx年x月x日,晴 在学校里发现一只猫,目测几个月大小,很可爱,它居然给我揉肚子。 好可爱。以后想养猫。 又比如—— 20xx年x月x日,多云 今天去看小猫,发现有两个男生要抓他,把它吓跑了,有点生气。 不过他们为什么好像很怕我的样子?我一过去他们也跑了。我长得吓人吗? 闻夏记得学校里是有流浪猫的,还不止一只,他当初都还救过一只断腿的小猫,送去医院后医生诊断基本可以确定是被人弄断的,但不知道是哪个人渣下的手,那一片又没有监控,这件事除了气了闻夏大半个月之外不再有任何后续。 那只小猫后来有人领养走了,他偶尔回家路过医院去询问,医生说它在新家过得还挺好的。 前面这些都是林风起刚入学的时候,他像是对新环境怀抱着巨大好奇心和新鲜感的小孩儿,每天都在日记里记录着新的所见所闻,这部分其实是有些繁琐的,闻夏很想快进到后面出现自己名字的地方,但又觉得舍不得。 他想再多看看不一样的林风起——什么能不看就不看,他此时已经完全忘了。 然后他便看见某一天—— 20xx年x月x日,小雨 在草丛里发现一只断腿的小猫,很可怜,不像是意外摔断的,不知道是否人为。 买了一根火腿肠给它,还它做了简易猫窝,希望它能捱过今晚。 断腿的小猫? 闻夏心跳漏了一拍,他当时捡到那只断腿小猫的时候,小家伙确实被装在一个小小的纸盒子里,纸盒放在草丛中,上面盖了件折叠起来的短袖当遮雨棚,那件短袖是军训时统一发的服装,“雨棚”留了个小小的缝隙用以给里头的小家伙呼吸新鲜空气,而盒子里有小半根没吃完的火腿肠。 所以这是林风起做的? 他继续往下看。 20xx年x月x日,小雨 今天放学后去看小猫,带了水和羊奶,但是去的时候有别人发现了小猫,是个男生,他最后把小猫带走了。我有点担心,跟了一路,看见他把小猫送去了医院。 真好,小家伙可以活下去了吧。 宠物医院的开销肯定不小,那个男生很善良,走的时候完全不在意小猫身上很脏,还把它放在自己外套里面抱着。不知道他身上钱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我想我可以承担一点。 还有,他很好看。我从没见过这么干净的男生。 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20xx年x月x日,阴 今天在学校里看见那个男生了,他是9班的,身边朋友很多。 听见他的朋友叫他wénxià,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发音很好听。本来想顺便去问他小猫的事情,但这样太唐突了,而且……问了同班的同学,他家里很有钱,或许不缺我那点分担吧。 对了,他笑起来很好看。 从这两段开始,时不时就会出现差不多长度的记录,仿佛写日记的人突然多了许多的倾诉欲。 闻夏有些愣神,林风起日记里写的这些和自己的记忆两相重叠后,他发现这个时间,远比他在期中成绩布告栏前第一次见到林风起的时间要早。 这两篇日记分别是9月15和16日,而期中是11月上旬的事情。 20xx年9月x日,晴 今天最大的收获是知道了他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闻夏。 很好听。 日记接下来的内容里,闻夏出现得愈发频繁。大概是因为两人还不认识,没什么接触,林风起每天的记录都充满着旁观的长远距离感,比如: 20xx年9月x日,大雨 今天在食堂见到闻夏了。 他今天心情也很好,不知道这么糟糕的天气,他在为什么高兴? 20xx年9月x日,晴 下午的体育课,见到闻夏了。他今天也很开心的样子。 今天去那个宠物医院看望小猫,小猫身体好了很多。是件好事。 20xx年9月x日,阵雨 外公的病情又加重了,不知道还撑不撑得到过年。母亲也需要做手术,今天听见父亲和她商量着卖房子的事情。 幸好,今天闻夏也笑了。我很羡慕他的无忧无虑。 希望他永远都能这么开心。 …… …… 然后,时间来到十一月。 20xx年11月x日,晴 今天去看成绩排名,和闻夏撞上了,被他踩到脚,不过不痛,他对我道歉了。“抱歉”,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值得纪念。 近距离看,他的睫毛好长,眼睛很亮,像琉璃。 幸好我走得快,不然可能要被他听见心跳声了。 20xx年11月x日,阴,大风 今天在食堂排队又碰见闻夏了,排到了他旁边的队伍里,这样是不是偶尔他转头的时候能看见我呢? 希望他能看见我。 20xx年11月x日,小雪 今天下雪了,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闻夏好像穿得有点少,跑早操的时候看见他的时候他打了个喷嚏,下午倒是加了衣服。 千万别感冒了…… 往后的小半年里,几乎都是类似的日记,他们之间没有接触,但林风起的每一篇日记都能找到闻夏的身影,有时哪怕只是一句简短的“闻夏今天笑了”,也会郑重其事地记录下来。他对家里的困苦记录得越来越少,像是将那些都默默消化在肚子里。而且他从不在日记里记录学校里对他家庭情况的纷纷议论甚至是恶意嘲笑。 他的日记里只剩下美好的一切。 比如吃到的一颗糖、冥思苦想解出来一道很难的竞赛题所得到的成就感、一千米的体测又刷新了自己的记录…… 比如,闻夏。 他笔尖写下的“闻夏”二字,如同一剂疗愈心灵的良药。 纸张窸窣着翻过一页又一页。 寒冬已过,草木初生,而后枝繁叶茂,蝉鸣四起,在新叶泛黄中走向止息。又到了一年九月,高二。 20xx年9月1日,晴 开学的第一天,闻夏来到A班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同桌要跟闻夏换位置,不过我觉得换得挺好的,就是…… 闻夏跟我说话了,我太紧张了,没有好好回答他。 ——到这里,就是闻夏最开始看到的日记内容。 闻夏记得自己换完座位后,一屁股坐下,直接自信:“你是林风起?你好啊,我叫闻夏。” 林风起转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好像身边是谁都无关紧要:“你好。” “我从9班上来的,到时候可能会有一些知识点什么的不会,可以请教你吗?”他又问。 林风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随意。” 闻夏回神,继续往下看。 20xx年9月2日,晴 早上起床的时候,以为昨天是一场梦,好在闻夏出现在教室了,也坐到了我身边,原来不是梦。 真希望座位永远不要变动。 闻夏很喜欢说话,可我不觉得他聒噪,我希望他能再多说点。我喜欢听他对我说话。他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着,很可爱。 …… …… 20xx年10月x日,多云,大风 今天闻夏上课偷偷睡觉,我发现了,但我没有叫醒他。 他很聪明,这一科的成绩也很好,睡一下应该没关系。但是仅此一次,下次还是得叫一下他,上课睡觉次数多了会变成习惯的。 我不想他离开A班。 …… 20xx年x月x日,阴 隔壁班的女生往闻夏书桌里放情书,我看见了,很烦,想拿出来丢掉……但是不行,这是别人的心意。 不小心对闻夏说了句重话,他会不会讨厌我? 唉,喜欢他。 闻夏看到这里,心跳倏地加快。 这是日记看到现在,第一次出现“喜欢”这个词。 20xx年x月x日,雨 闻夏抱我了!QAQ 虽然只是一场意外……我没站稳,他顺手接了我一下。 他好可爱。 20xx年x月x日,晴 又和闻夏碰到了手,我不能再让他碰我了,我心脏受不了,我会死的。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别那么可爱? 闻夏:“……” 你谁? 闻夏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有点头晕,怀疑自己是不是高血糖了。他也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他心脏受不了,他也会死的。 ——日记里这个暗藏情愫的少女到底是谁啊?!林风起?是林风起吗?这个人间甜豆他妈的是林风起? 闻夏颤抖着合上日记本。 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悲,突如其来的冲击太大,他甚至厘不清自己的情绪。 这或许,是他发现的林风起最大的秘密。 一时之间,闻夏很难将记忆里一直以来认识的林风起,和这本日记很好地组合起来。他感觉林风起是林风起,日记是日记。但日记又不单纯是本日记,它可能也是个人,和林风起全无关系的人。 他有些恍惚地把日记本和书放回书架上,然后离开房间。中午吃了什么,闻夏也不太记得了,他好像胡乱点了份外卖,也没记住是什么味道,吃完就离开了。 这个状态,闻夏也不放心让自己开车,于是叫了辆网约车去工作室。 路上居然收到了林风起发来的消息:[现在才出门?] 闻夏想问你怎么知道,然后想起客厅的监控……这人该不会实时盯着监控吧?什么时候出门都管,隔这查岗呢? 然而这时日记里的一字一句蓦地浮现在脑海里,他神色怔然,片刻后将急躁之下打下的“关你什么事儿”删掉。 当初他以为林风起不仅不喜欢自己,说不定还讨厌自己,现在真相大白了,讨厌个屁,林风起分明就是喜欢他的。可他那张嘴啊……真不知道他三十七度的嘴是怎么说出那么冰冷的话来的。 别碰我。 别看我。 离我远点。 现在想想是不是该反过来理解? 快来碰我。 快看我。 别离开我。 ——草了。 有的人,闻夏恨他长了张嘴,比如方淮。 而有的人,闻夏恨他没长嘴,比如林风起。 那么假设,林风起其实还喜欢自己的话……?那他是不是可以将林风起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再进行一个深层的阅读理解? 已知,林风起实时观测监控,以此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的门。 那么,是否说明林风起这句话,比起质问查岗,实际是一种……关心? 思及此,闻夏重新输入回复:[怎么,我不可以这个时候出门吗?] 最大甲方:[不是。] 闻一夏:[那你干嘛这样问我?] 没有回复。 对方正在输入中…… 输入了两分多钟吧,输入一会儿停一下,输入一会儿停一下。闻夏不等了。 闻一夏:[哦,那你要是认为我不该这个时候出门的话,那我明天早上五点就出门,您看行吗,金主爸爸?] 最大甲方:[……] 最大甲方:[我不是这个意思。] 闻夏乘胜追击:[那你倒是说你什么意思啊,你不说谁知道?] 闻一夏:[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发完最后一句话,闻夏莫名地有点窝火。 是啊,他又不是林风起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还真就像叶诗雪说的那样,他什么都憋着闷着,连好好表达一句关心都不会,说出来的话气人得要死,如果沾点边还罢了,他那是一点边儿都不挨啊! 谁知道他的话是得颠倒一个意思来理解啊! 如果,假设如果,当年林风起没有把那些话都闷在日记里,而是说出来,他们是不是可以在一起的? 闻夏越想越觉得……委屈。 手机安静了半分钟,轻轻一震。 最大甲方:[你……身体还好么?] 最大甲方:[客厅监控里从早上就没看你起床] 最大甲方:[我不确定……] 有了第一条,第二条和第三条回复便跳出来得很快,快得像是有点儿慌乱无措、急于解释的意思。 但是足够闻夏明白他的意思了。 还真是关心。 闻夏回道:[我挺好的啊,早上是睡过头了。谢谢关心哈。] 最大甲方正在输入中…… 最大甲方:[嗯。] 最大甲方继续输入中…… 最大甲方:[那就好。] 最后这三个字,让闻夏情绪心情稍稍好了那么一点点。 到了工作室,柳飞思泪眼汪汪地扑过来:“老大!老大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我们都打算报警了!” 闻夏:“听你鬼扯。” 柳飞思:“我说真的!” 大伙儿视线都集中过来,阿邓正经些:“这确实是真的,咱们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消息也不回,我们都在想你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事儿,昨晚没睡好,早上没听见闹钟响,睡过头了。”闻夏说。 柳飞思眼睛一亮:“那是不是……” 闻夏睨他。 柳飞思嘿嘿一笑:“老大,老板旷工也得有个说法的,你说对不?” 阿邓点头,难得附和他:“这我同意。” 其余三人也纷纷举手:“附议!” “行,”闻夏干脆道,“晚上我请客,出去下馆子?” “好耶!” 柳飞思:“老大,还去上次那家旋转小火锅咋样?” 闻夏问另外四人:“你们呢?” “都行!” “我想吃海鲜哎……” “那你们猜拳决定?”闻夏说。 想吃海鲜的是个姑娘,3D建模师,年纪轻轻能力不小,是这次为了做《末路之花》转么扩招进来的。大家平时都叫她遥遥。 柳飞思讪讪:“不了吧老大,你明明知道我幸运E……” 遥遥:“不会吧不会吧,有人怕了?” “靠,谁怕了?”柳飞思最经不得激,“不就是包剪锤吗,来!” 两局三胜,结果以柳飞思三局惨败为结束。 遥遥:“海鲜,好耶!” 柳飞思两眼含泪,口中念念有词:“旋转小火锅……旋转小火锅……” “行了,正常点,”闻夏踢踢他的椅子,“你们上午工作怎么样?” 柳飞思收敛起玩笑,一秒正经:“我这边的话上次调试出来的BUG已经修好了。” 阿邓举手:“UI也按照你上次说的调整过了。” 遥遥:“3D渲染的效果我还想再改改,老大你来看看吧。” 闻夏边走过边说:“看来我这老板不在也没什么影响嘛。” “那不行,”柳飞思说,“咱都指着你请吃饭呢。” 下午工作的间隙,闻夏预订了附近一家海鲜自助,然后给林风起发消息:[我今晚回去晚一点,虽然这么说有点厚脸皮,但是你要是回家早的话,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闻大鸽,行吗?] 他原先以为林风起是讨厌闻大鸽的,但看过日记之后,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那也是林风起不会好好说话的缘故?其实他是非常喜欢闻大鸽的?毕竟他日记里有写“以后想养猫”这样的话。 闻夏发现他现在似乎可以慢慢地将林风起和日记联系起来了。 时间真是一剂神药,什么离谱的事情到最后都能令人接受。 他现在甚至还有点后悔没把整本日记看完。闻夏知道这么想很不对,但林风起的日记多少有点过于有趣了。 正想着,林风起的回复来了:[多晚?] 呵,小样儿,是想让他早点回家吧? 闻一夏:[这就不知道了。] 最大甲方:[嗯。] 就“嗯”?这闻夏就不乐意了。 闻一夏:[哦,说错了,可能今晚不回去了吧。] 最大甲方秒回一个:[?] 他急了他急了! 闻夏也不紧不慢地回一个:[?] 最大甲方:[……] 最大甲方:[那你的猫,怎么办?] 闻一夏:[这不是还有你在家么,今晚上就麻烦你了,你要是再被咬了可以把证据保留,我随时可以赔钱给你。] 最大甲方沉默了一下。 很快,最大甲方又说:[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计划表。] 最大甲方:[这个计划表是征得你同意的,我认为有必要按计划行事。] 最大甲方:[根据计划表,今晚的九点至九点半是亲子互动时间。] 好家伙,这是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啊,一次性发这么多消息? 急死了吧得? 林风起越是这样,闻夏就越有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他现在深信林风起大概率不喜欢廖星沉,而是仍然对自己贼心不死!不然干嘛非得拐个大弯来找自己结婚?不然干嘛那戒指戴上了就不摘?不知道的还以为焊死在手上了。 还有那个奇奇怪怪的宠物友谊计划表……就说那玩意儿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认识的林风起会干的事儿!行了,现在全解释得通了。 闻一夏:[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的人生难道只有计划两个字吗?你就能保证自己时时刻刻能按照计划行事吗?] 最大甲方不说话了。 闻一夏:[就这样吧,我继续忙工作了,先谢谢你对闻大鸽的照顾。] 从手机屏幕前抬头,闻夏被办公桌旁的柳飞思吓了一跳:“有事儿?” 柳飞思一脸严肃地靠近,仔仔细细端详他家老板,然后说;“老大,你是不是有情况?” 闻言,原本正在专心工作的另外三人也都不约而同停了停手上的活儿,悄悄关注起这边的动静。 “老大,你这笑的,我贼熟,”柳飞思说,“我爸跟我妈说话的时候就这么笑的。” “是吗?”闻夏问。 “是的。”柳飞思重重点头。 闻夏笑了下,说:“乖儿子,限你三秒内说出你找我有什么事儿,不然就给爸爸滚回工位上去,”说完他又伸头看向另外三人,“也怪咱们工位挨得太紧了是吧?改明儿把旁边休息区撤了吧,咱们五个人分散开,一人给你们隔一间办公室出来咋样?” 三人迅速把耳朵收了回去。 嗯,不错,老板的威严还是有的。 闻夏满意地想。 而手机上,林风起被他堵得再说不出话,闻夏得寸进尺,喜滋滋地发了条朋友圈:[今晚将会是一个愉快的夜晚^^] 设置范围:仅林风起可见。 他确定林风起是会刷朋友圈的,因为他们有共同好友,比如高中班长什么的。他昨天还看林风起给班长的一条朋友圈点了赞。 现在想想,点赞的那条好像是班长在晒他家猫。 林风起还真是喜欢猫啊……阿哞错付了。 - “啪——” 刚把资料放到林风起桌上,准备离开的曾远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迅速回身忐忑地问:“林总,怎么了吗?” 办公桌后面的男人沉默了一下,神色似乎有些怔怔的,两三秒才回神,淡道:“没事。” 曾远小心迈腿:“那……我继续去忙了?” 林风起:“嗯。” 等办公室的门再度合上,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完好,但钢化膜裂了。界面还停留在闻夏最新发的那条朋友圈。 林风起盯着这条动态,止不住地焦躁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愉快的夜晚?为什么愉快? 闻夏说今晚上不回家了……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个“^^”,他往前翻闻夏的朋友圈,没看到有任何一条动态是会带上这么明显的高兴情绪的! 他和谁有约了吗?是谁?廖星沉?还是方淮? 林风起觉得自己不能细想,细想他简直在办公室坐不下去了。 他从好友列表里拎出廖星沉:[你今晚有空么?] 廖星沉:[干嘛?] 林风起:[有没有?] 廖星沉好一会儿才会:[没有。怎么,阿哞有什么别的情况?] 林风起盯着“没有”两个字,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 林风起:[你跟人有约?] 廖星沉:[?] 廖星沉:[不是,你怎么知道?] 林风起:“……” 林风起心凉了半截。 他甚至都没勇气去问,是不是和闻夏? 是啊,和他相比,闻夏应该更喜欢廖星沉那样的吧。 开朗、随和、温柔……还会给猫治病,廖星沉确实比他好太多,何况他们门当户对,双方家长彼此很满意,闻夏会为此倾心也是正常的。 或许只有廖星沉才能治愈方淮带给他的情伤。 而他……永远只会让闻夏不高兴。 昨晚他还惹闻夏生气了。 林风起想着,眼眶渐渐泛起一股酸涩。 落地窗外是姣好的清清秋日。 而他身影背光而映,在玻璃窗前形成一道寂寥的剪影。 - 下班后,闻夏领着工作室四人前往海鲜自助餐厅扫荡。 这家海鲜自助的味道是出了名的,除了略贵,没别的毛病。对于现在的闻夏来说完全负担得起。 但负担得起是一回事儿,要不要一个人负担,那就是另外一回儿了—— 邹博彦姗姗来迟,到场的时候见他们都吃上了,当即吱哇乱叫:“太过分了吧!都不等我?” 邹博彦不像闻夏家道中落,他公子哥儿一个,自己出了开密室逃脱,也做点别的小投资,就是不靠父母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富翁了,平时闲得没事儿干就喜欢到处蹿,找乐子。他最常去的就是闻夏的工作室。去得多了,他现在都快成了工作室隐形的第六人,除了啥也不会干,去了只会混吃混喝,别的什么都好。 别看闻夏的工作室只有五个人,该有的一样不少,就说那休息区,有懒人沙发有零食有游戏,样样齐全,除了规格比大公司当然是小了点,但五个人用起来也正正合适。 “你来了不就行了,”一开始最不愿意吃海鲜自助的柳飞思此时嘴里塞着一只大虾,“其实你结账的时候来是最合适的。” 邹博彦:“去你的。” 天气渐凉,这种天吃一顿热乎海鲜或是火锅都是非常舒服的事情,除了要开车的阿邓和邹博彦,其他人都喝了些酒,包括闻夏。 等到酒足饭饱,外面早已不见暮色,街头巷尾的霓虹灯开始了夜晚的喧嚣。 工作室两个姑娘酒喝得少,说可以结伴回去,但闻夏也不放心,让阿邓送送她们。柳飞思是喝得最多的,也是最菜的,人菜瘾大说的就是他。邹博彦架起他,和闻夏一道往外走。 柳飞思醉得不省人事,阿邓已经护送两个姑娘先走了,周围没有其他人,邹博彦这才问闻夏:“有什么大事儿?” 就像他说的,他和闻夏几乎可以说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还能不清楚闻夏?今天看他这模样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闻夏酒量尚可,他看上去神色如常,除了耳根和脸有点红。 “我觉得你昨晚上说得挺对的。”他说。 “什么?”邹博彦想了下,“你该不会是指……我说你对林风起还抱有期待这话?” 闻夏点头。 邹博彦沉默下来,直到电梯“叮”的一声在这层楼停下,他才开口:“有原因吗?” 闻夏将日记的事情简单叙述一遍,当然,没有提及具体内容,只说自己从日记里发现林风起曾经喜欢自己这件事。 “……你也说是曾经了,”邹博彦冷静道,“你俩都曾经多久了?八年,你觉得这八年人不会变吗?” 闻夏说:“那你觉得我变了?” 邹博彦转头看他:“变了。你变了很多。” “是啊,我变了这么多,你不还是经常提醒我别犯病么。” “……” 邹博彦被他噎了一下,皱眉说:“不一样。我了解你,知道你肯定……” “那你了解林风起么?”闻夏说,“反正,我觉得我还不算了解他。” “所以?” “所以……我想先试试。” 邹博彦以为他头脑发昏又要去试试追林风起,差点儿没把肩上的柳飞思掀了骂人,然后就见闻夏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方像是等这通电话已久似的。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平淡如冰,却又隐隐透出一丝迟疑:“……喂?” “我喝了酒,”闻夏说,“下午出门没开车,你回家了没?顺路的话来接我一下呗。” “好,”林风起秒答,“你把定位发我。” 电话挂断,邹博彦欲言又止:“老夏,你……” “试试看他现在到底什么心思,”闻夏把定位发过去,淡定地说,“他要是没变,我也可以不变。” 闻夏觉得自己还是有理智的。 是,他对林风起抱有期待,也许真的还放不下、还有那么点喜欢,但他不是十六七岁的闻夏了,不会为了“喜欢”傻兮兮地跟在谁屁股后面跑,如果林风起已经不喜欢他,那他没什么损失,继续当自己躺着拿钱的乙方就是。那本日记就权当圆了年少的自己一个梦。 如果林风起还喜欢…… 呵,那他还得考虑考虑呢。 高中三年的苦是白吃的?闻大少爷的处事原则里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邹博彦:“那我在这儿陪你?” 闻夏:“走吧你,记得把钱转我。”指的是一起负担自助餐的费用,邹博彦来之前他先全部垫付了。 邹博彦:“靠。” 邹博彦架着柳飞思离开,灯火辉煌的商业街区入夜后人来人往,闻夏站在街边安静地林风起。 大约二十分钟后,林风起出现在视野里。步行街车辆进不来,他只能把车停在外面,走过来找闻夏。 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涌,闻夏总觉得看不太真切他的身影,好像和他身后的街边华灯融为一体,下一秒又分开,然后越来越近。 直到他走到他面前, 闻夏终于看清他的脸,他视线往下移,在林风起薄薄的高领毛衣上停驻几秒,忽然伸手扯了扯他的衣领。 林风起被这动作吓到似的,猛地僵了一下,脖颈明显地绷紧了。 “你从哪儿来的?”闻夏眯着眼问,“公司还是家?” “家。”说话时,男人喉结滚了滚。 “都回家了还跑出来?” “……刚到家。” “哦,不嫌麻烦?” 林风起望着他,声音很轻:“不。” “你说什么?声音那么小,没吃饭是不是!” “……”确实还没吃。 林风起迟疑了一下,伸手轻轻扶住闻夏的肩:“你喝了多少?” “你管我喝多少?”闻夏轻嗤,“你是我谁啊你?” 男人望着他的眸光微微闪烁一下,片刻后唇瓣翕动,声音极轻地说了两个字。 本来喝了酒,耳朵就不大好使,这人说话还那么小声,闻夏非常不悦:“你说什么,能不能说话大声点?” 夜幕锦灯下,林风起清冷的眸里似乎也染上了灯光的暖色。 他定定望着闻夏,望着闻夏被酒精染红的耳根和双颊,即便是这样,闻夏的眼睛还是记忆里的明亮的色彩,映着自己的身影,也装着他身后的灯火通明,像是将一轮破晓装在眼中。 大概是吃准他这会儿醉了,林风起深深呼吸一口,低声说:“我是你的……丈夫。” * 作者有话要说: 日记:我这高低得记个一等功吧? 林总的嘴,还得靠夏夏慢慢调.教(字面意思 这章评论发红包~感谢订阅! - 第27章 醉酒夏夏 说到“丈夫”两个字的时候,林风起迟疑了一下,音量也不由自主地变轻了。仿佛这两个字神圣而不可玷污。 “什么玩意儿?”闻夏说。 “……” 林风起沉默一下,说:“你醉了。” 闻夏:“呵呵,你没醉?” 林风起:“我没喝酒。” “放屁,你是不是没听过一句话?”闻夏说,“酒不醉人人自醉。” 林风起:“……” 看来是真的有点醉。 这是林风起第一次见到闻夏喝醉的样子,明明酒精的味道并不好闻,可他依然觉得闻夏像一块香饽饽,刚出炉的那种,有一点点的焦,在闻夏身上就变成了微红的耳垂的脸颊。 ……好可爱。 他不说话,闻夏看着他眯了眯眼,突然说:“我要回家。” 林风起回神,“嗯”了声。 然后他抬了抬手,有些纠结要不要扶闻夏?闻夏喝了酒,万一走不稳怎么办?可是扶的话,该扶哪儿,肩?还是手臂? 会不会太唐突了? 在林风起思绪翻涌举棋不定的时候,闻夏已经迈出步子了。他一路向前,直奔步行街口。 林风起赶忙两步并作一步追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每当他身形晃动,林风起都能紧张得心脏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两只手抬在半空,隔着一段距离虚虚地护在闻夏左右,生怕他摔了。 走到路口,闻夏一眼就认出来林风起的车,他径自走过去敲了敲副驾驶车窗,扭头毫不客气地说:“开门。” 林风起忙不迭打开车锁,拉开副驾驶车门,手挡在顶部防止闻夏磕到头。 等他绕回驾驶座,刚合上车门,扭头见闻夏正在和安全带斗智斗勇。 “这怎么插不进去呢?”他嘀嘀咕咕地说。 林风起犹豫一下,轻声开口:“我来。” 闻夏瞅他一眼,撒开手。 失去牵引力的安全带又缩了回去,而闻夏坐在驾驶座里纹丝不动,就盯着他瞧。 这不就得……林风起喉结滚了滚,一手撑在椅背上作为发力点,小心翼翼地倾身过去够那根往回缩的安全带。 距离愈发靠近,林风起甚至感觉到闻夏的呼吸拂过耳边,带着些微酒气,温温热热。 他心脏猛地一跳,捏着安全带的手都跟着抖了一下。 偏偏这个时候闻夏忽然在他耳边问:“你手抖什么?” 于是林风起手又狠狠抖了一下。 他闭眼深深地、深深地深呼吸一口,假装没有听见,迅速地拉过安全带扣上。手法堪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做完后,他没看闻夏,扭头将自己的安全带也系好,然后发动车子。 一路上,闻夏安安静静地歪着脑袋装作睡着了,其实不时偷偷瞥驾驶座上的人一眼。 那人面色紧绷冰冷,乍看之下像是对谁有极大的不满,要开着载着他去哪儿寻仇一样。但他现在大概懂了,也许这个男人,他只是在紧张。 闻夏想起高中时无数次面对林风起的冷脸,有些无语凝噎。敢情自己一直以来都会错意了,他以为林风起是在表达嫌弃,实际上…… 实际上,林风起不仅紧张,还感觉天灵盖儿里有个烧开的暖水壶在叫嚷,一直回响着闻夏几乎贴在自己耳边的那句“你手抖什么”,响得他心脏怦怦跳。他甚至想用个什么东西隔开驾驶座和副驾驶,不然自己的心跳太大声,被闻夏听到了怎么办? 不过还好,闻夏睡着了。 这个点的市中心很容易堵,林风起来的时候是从另一条没什么车的小路来的,但回去的时候那条小路封路了,因为到了夜市的点,车辆必须绕行。 等回到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闻夏中途还真睡了一觉,醒来后反而没感觉好一点,脑袋更晕了。他怀疑是不是林风起这一路上开车把他大脑晃成豆腐脑了,搞得他下车时步子都是飘的。 “小心。”眼见闻夏差点儿一脚踩空,林风起慌忙拉住他。 闻夏皱着眉看了眼面前的台阶,有点不爽:“它是不是在跟我作对?就跟你似的。” 林风起一愣,见他站稳了,霎时无措地松开手:“我……” “唉,不过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闻夏又指着那个他差点儿踩空台阶,“也不跟它计较。” 林风起看着他一本正经和台阶较劲儿的模样,目光怔怔的。 而闻夏此时是真的有感觉到酒精上头了,他心想这酒后劲这么大的吗?他隐约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但就是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皮子和行为举止,他一边想约束自己,一边又看见什么都忍不住叭叭两句,比如; “这电梯怎么来得这么慢,它是不是不想载我?呵,有趣的小东西。” “还有这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过一会儿自己还熄了呢?该修了啊。” 林风起说:“这是感应灯。” “感应灯?要什么感应灯!给我装个24小时不带灭的,一千瓦的那种!” …… 类似的对话在上楼的过程中几乎没有听过,闻夏总能对任何一样东西发表看法,哪怕是路过的扑棱蛾子他都要教训两句。 像高中时边巡视走廊边指指点点的年级主任。不,比年纪主任可爱千百倍。 林风起这样一路上,脑子里只剩下来回滚动播放的三个字: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他真希望闻夏是只猫,这样他就可以抱着他。不知道闻夏会是什么猫呢?也许是和闻大鸽一样,是只漂亮矜贵的布偶猫。 两个人一个胡言乱语一个胡思乱想,终于进了家门。 阿哞和往常一样前来热情迎接,闻夏本来就有点头晕脑胀的,阿哞吨位摆在那儿,力气不懂收敛,扑得他往后踉跄了一下,后背撞在一堵肉墙上。 那堵肉墙转瞬僵硬得如石化了一般。 闻夏下意识扭头看过去,脸颊险些擦过林风起的唇。 两人都是一愣。 时间仿佛凝固,闻夏和林风起都不知道到底谁先有所动作比较好。这是他们重逢以来距离最近的一次,近到呼吸都快交融在一起。 隐有暧昧起。 林风起喉结动了动,手刚抬起来,惨遭无视的阿哞发出不满的呜咽,用力一个狠扑——把两人撞开了。 主要是闻夏晕晕乎乎的没什么支撑力,是被阿哞撞开的那个。他一手扶住旁边的鞋柜,对大黑狗子指指点点起来:“你就仗着你不是我儿子,你要是我儿子,我狗粮都给你扬咯。” 妈的,后爹难当。 他胡乱地想。 林风起眉头一皱,拉起偏架:“退后。” 阿哞委屈地往后挪。 “坐。” 大黑狗子直接趴下,黑亮黑亮的狗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它亲爹。 而林风起再次看向闻夏,平静的目光底下隐隐有希冀涌动,想要得到他的夸奖。 然而闻夏压根儿没看他,对着阿哞点头:“不错,乖狗。” 林风起:“……”那我呢? 两人换鞋进了屋,林风起不放心地跟着闻夏到房门口,忍不住开口道:“你……难不难受?” 闻夏转头,用不太清醒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将近十秒,说:“我遇见怪事儿了。” 林风起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 闻夏:“你什么时候长了两个头?” 林风起:“……” “唉,算了,两个头就两个头吧,”他自顾自地满意点头,夸奖终于姗姗来迟,“双卡双待,整挺好。” 林风起:“?” 闻夏说完便不再理会他,嘴巴里念念叨叨地进了房间。 一进屋,闻大鸽便从飘窗上的软垫跳下来找他,但没过两秒就被他身上的酒气熏跑了,蹲在他枕头边发出不满意地喵喵叫。 被嫌弃的老父亲更不满意,非要扑过去跟他儿子进行和谐友爱的亲子互动,于是一人一猫开始在房间里你追我赶,最终闻夏以自己身为两脚兽的庞大身躯镇压住了可怜的小猫咪。 父子俩正亲热着,房门被敲响。 闻夏抱着闻大鸽去开门,即使是喝醉了也下意识低头——他已经习惯那个频频来串门的小机器人。 但这次不是小机器人,是大的。 林风起站在门口,将手里调好的蜂蜜水递过来:“解解酒。” 阿哞跟在他脚边,看见闻夏怀里的闻大鸽,呲溜一下转身就跑,闻大鸽挣扎着想离开闻夏的怀抱去追狗。 闻夏把不听话的儿子往怀里搂得更紧,看着那杯蜂蜜水说:“我没手拿。” 林风起顿了顿,视线看向房里,沉默几秒才说:“那我拿进去。” 闻夏“哦”了声,侧过身放他进去。 这是林风起第二次进闻夏的房间。 他将蜂蜜水放在闻夏电脑桌上,给自己暗暗打了打气,转身问:“你今天……和谁去吃饭了?” 闻夏:“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林风起张了张口,有点被噎住。 两秒后,他继续鼓起勇气:“是和廖星沉么?” “廖星沉?”闻夏根据这个关键词检索大脑,想到的是昨天的相亲宴,口中呢喃,“是吃了饭来着……” “……” 林风起感觉心口在颤抖,抖得有点儿发疼。他微微阖目,不知道自己还在希冀什么:“那你……今晚上为什么回来了?” 他明明说不回来的,却又打电话叫自己去接他,是否说明他和廖星沉的约会其实并没有预料中的那么顺利? 闻夏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回来睡觉啊。” 林风起:“……” 这合理吗? 这很合理,合理得挑不出任何逻辑漏洞。 林风起心情复杂地离开了房间,临走前还不忘嘱咐闻夏一句:“早点休息。” 途径走廊,他再次看见那张宠物友谊计划表,这表从周六晚上张贴道现在,两天了,只有他在按照计划表行事。就好像曾经的无数次,只有他因为闻夏的一句话或喜或悲,真真是应对了那句——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到现在也是如此。 林风起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戳了戳停靠在他床头边,未启动的小机器人,声音低落:“我要是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像你一样,随便说什么、随便做什么都能逗闻夏开心。 怎么他就做不到呢?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只要一见到闻夏他就紧张,他一紧张就总是没法好好表达自己的意思…… 明明看见闻夏的每一眼,他无时无刻不想对他说,我喜欢你。从过去到现在。 林风起低低叹息一声,起身想去记录一下今天的计划表完成情况。然而转身看见书柜的那一刻却愣在原地。 他的书架被人动过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夏:没错,就是它(指阿哞 一更,中午还有二更!评论继续发红包~ - 第28章 极限拉扯 书架上的书是怎么摆放的,没人比林风起自己更清楚。他仔细做过书籍分类,同类别的书和资料是放在一起的,现在分类乱套了,比如物理方面的专业书籍跑到了科幻小说一类里、自传类书籍混入了诗词集类别中等等。 还有他的……日记本。 他的日记本不止一本,记日记的习惯是从小学就开始的,小时候用的日记本比较薄,一本很快就用完了,从小学到高中毕业,他有三个日记本。闻夏搬过来之前他住在主卧,这些日记本原先是收纳在主卧书柜一个带锁的抽屉里的。 主卧给闻夏之后,那个书柜没法搬过来,只能带了一部分闲暇时打算看看的书过来,临时置办了一个临时书架,四周没有挡板,光秃秃的一个架子。房间里的电脑桌也是没有抽屉的,日记没地方放,只好和那些书一起放在上面。 三本日记是按照记录的时间依次摆放在一起的,现在最后一本不在原先的位置了,而是和一本游记类书籍放在一起。 总不可能是遭贼了,这家里的活人除了他就是闻夏。 闻夏怎么会动这些书? 当然,这不重要,闻夏是例外,他想怎么动自己的东西就怎么动,就是……他不会看了日记吧? 林风起坐立难安,他对自己的日记一贯抱着平常心,他认为那都是他的过去,没什么好羞耻的,但这大前提是这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别人不知道——尤其是闻夏。 他简直不敢想象闻夏要是看见了里面的内容…… 现在换个星球居住还来得及吗? 林风起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好几次想要再去敲开闻夏的房门问问他,但转念又想,如果他没有看,那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反而容易勾起别人的兴趣。 他回想着闻夏今天的反应,也感觉不出来他到底看没看。闻夏是个率真的人,他看了一定会直接来问他,不会怀揣着别人的秘密暗地里看笑话的。他对此深信不疑。 - 闻夏把林风起送来的蜂蜜水乖乖喝掉了,但酒没有这么快醒,他喝完蜂蜜水便戳开电脑,打开了直播间。 又是一次没有预告的直播,都快给观众老爷们整习惯了。 [主播怎么黑屏了] [这个点直播?我惊了] [来了来了] 闻夏抓过麦克风:“喂喂喂,听得见吗?” [听得见听得见] [夏老板喝酒了?怎么声音听上去有点奇怪啊] [喝酒了吧……感觉像是喝酒了] 闻夏:“啊,是喝了,喝了一点点。” [亿点点吧] [指尖宇宙.jpg] [夏老板你要不去睡觉吧,别播了……你这样我害怕] 闻夏拍拍桌,不满:“怕什么?还不许人喝酒了?都给我来看直播!一个都不许跑!” 他嘴巴里念念叨叨个没停,可能是直播以来和弹幕互动最多的一次。弹幕说上次那个游戏还没通关呢,说好了下次直播的继续的。 但闻夏不乐意:“你在教我做事?” [不敢不敢,谁敢教你啊] [主播骂观众,举报了/doge] [我笑死了,这是喝了假酒吧] [录屏录屏,有人录屏了没?] 闻夏冷呵一声,这时一个华丽的进场消息弹出来:归去来进入直播间。 归去来:[听说有人喝了假酒?] 闻夏正要说话,又一个朴素却满含富贵气息的进场消息:5140005进入直播间。 数字大佬带着熟悉的二十个蓝鲸模型前来。 闻夏:“哇,老板!谢谢老板!” 归去来:[?] 归去来:[明明是我先来的……] 5140005:[……] [草我要笑死了] [龟神,谁让你进来不送礼物的] [又到了爷最爱的修罗场环节] [打起来打起来!] 归去来还真刷了两个虎鲸模型。 弹幕还没来得及反应,数字大佬紧随其后来了四个虎鲸模型。 归去来又送三个。 数字大佬紧跟着送六个。 横竖就是要比他多一倍。 归去来:[……] 归去来:[草] 弹幕纷纷向龟神投去哈哈哈的嘲笑,闻夏本来酒没醒呢,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字,只觉得脑子更不清醒了,也跟着乐。 5410005:[喝了酒就别播了,快去休息吧。] 这条SC十分醒目,闻夏凑近看清了些,不乐意:“为什么不播?我就要播!老归,上号!” 5410005:[……] 归去来:[!来了老夏] 归去来退出直播间。 [??我没想到???] [龟神躺赢了可还行] [数字老板这波啊,这波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夏夏喝假酒实锤] 两人迅速组了队开始双排,林风起戴着耳机坐在电脑前,只能一个接一个地给闻夏刷礼物,以此换来闻夏在游戏间隙的一句感谢。 喝了酒的闻夏枪法直线下滑,好在他这个状态,两人一开始就打的是娱乐局,节目效果可以说是又气人又好笑。 但林风起笑不出来。他中途还开了另一个号挂去归去来的直播间,看见那个直播间里偶尔有一两条骂闻夏菜的,就更气了。 不过归去来反应还挺快,看见之后立马嘱咐房管禁言。 这个处理方式让林大老板舒服了些,用这个小号也给归去来刷了几个礼物。 归去来正好瞥见,随口道谢:“感谢‘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送的两个海豚模型……好家伙,老夏的粉丝啊?谢谢谢谢,我也觉得老夏挺可爱的。” [?????来哥?] [你不对劲] [夏老板确实挺可爱的但是来哥你???] [你不对劲] [当众告白,浪漫到了,谢谢你,龟神] 看着归去来直播间的弹幕,林风起更心梗了。 早知道就不送了。 这个夜晚,有人醉有人喜,还有人守着直播独自郁闷。 正郁闷着,就听见闻夏说:“哎,老龟,你们什么时候去拍那个宣传片啊?” 群鲸TV邀请主播去拍宣传片这件事不是秘密,有些确定要去的的主播早就在直播间闲聊的时候和观众们都说过了,官方也没管,这就跟美妆博主在视频里提一嘴过段时间要去参加某某某发布会是差不多的性质。 “还没定呢,好像人选都还没完全决定好吧,”归去来说,“怎么了?我记得你上次说不参加的。” 闻夏:“唔。” 林风起听着这个“唔”,心头升起一丝期待。 风航和群鲸TV的合作在参与的主播名单这儿卡了挺久了,他知道群鲸邀请过闻夏,但闻夏拒绝了,为此他低落了一个下午。 现在闻夏提起这件事,是什么意思?是反悔了吗? 他希望闻夏反悔。 可惜的是,闻夏直到下播都没再提起这件事。 第二天一早,闻夏在特意开到最大音量的闹钟铃声中猛然惊醒。 他昨晚浑浑噩噩就睡了,只记得睡之前还不忘冲了个澡,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他险些在浴室里滑倒,惊得酒醒了那么一两刻。 身上已经没有酒味,但被酒精蚕食过的大脑仍然有些沉甸甸的,身上没什么力气。他醒来在床上瘫了好一会儿才起来。 闻夏边刷牙边回顾昨晚上,他没喝到酩酊大醉的程度,至少没断片,还记得自己昨晚都做了什么。复盘过后他放心地吐出一口气,还好没在林风起面前干什么丢人的事情。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昨晚上在林风起面前也没暴露自己看过他日记,不错。 林风起比他起得早一些,他起床后阿哞就被林风起暂时命令回房间了,他打开房门放闻大鸽出来溜达。 屋子里一股烤过的面包香味,那个小机器人还兼具着扫地机器人的职能,闻夏走过去的时候拦了它一下,它那双机械眼发出红光:“请让开,请让开,我走不过去啦。” 闻夏闪开一点,等它要过去的时候又伸腿拦住。 一人一机玩儿得不亦乐乎,连闻大鸽都过来凑热闹,好奇地扒拉它。 林风起也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不自觉勾起唇,片刻才出声:“吃早餐么?” 闻夏:“吃。” 坐下的时候闻夏摸了摸鼻子,想到当初自己提的那条“互不干涉,保持界限”的原则好像就没遵守过几次。都变成气话了。 林风起烤了几片面包,煎了两个蛋,一人一个,还给闻夏冲了杯热牛奶。 他什么也没说,坐下后安静地开始吃早餐。 闻夏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了小半会儿,林风起自己憋不住了,书架和日记的问题他纠结了一晚上,差点儿失眠:“你昨天……进了我的房间?” “是啊,”闻夏就知道他要问这个,他昨天处于被日记震撼的状态里,把书放回去的时候都是匆匆忙忙的,林风起这样一个条理清晰的人,肯定会发现东西被人动过,“我昨天起床晚,阿哞在你房间里闹,东西掉了一地,我不就顺便帮你收拾收拾咯。” “……谢谢,”林风起试探地问,“那你有没有……” “嗯?”闻夏佯装不懂。 林风起轻轻吐出一口气,也不知道是放心了还是放弃了:“没什么。” “我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闻夏说。 男人肉眼可见地顿了顿,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握着咖啡杯的手不甚安定地动了动,仿佛在进行什么天人交战。 最后他说:“对不起。” 闻夏问:“这道的是什么歉?” 可能没想到闻夏会这么问,林风起一愣,一时答不上来似的。闻夏拿出了十足地耐心,慢悠悠地啃着面包片,一副“你自己掂量怎么回答”的架势。 饭厅里只剩下闻夏吃饭的声音,半晌,林风起开口:“很多事。” “比如呢?”闻夏又问。 “我……惹你生气了,”林风起食指在咖啡杯壁上摩挲,声音低低的,“很多次。” 说这句话时,林风起望着他,似乎有些小心翼翼和无措,锋利的眉眼此时像微微融化的冰层,含着一丝湿漉漉的无措。 闻夏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阿哞。阿哞撒娇的时候就是这么个眼神。 他忽然有种被这湿漉漉的目光烫到似的,迅速垂下眼,听着自己略微加快的心跳声,仍装作若无其事地切开盘子里的煎鸡蛋:“你说得这么笼统,我怎么知道是哪些事,没见过这么道歉的。” “我……” 闻夏偷偷地抬眼瞥,捕捉到林风起脸上一闪而过的挫败和懊恼,甚至耳朵都憋红了。 以前他哪见过林风起这个样子? 怎么还怪可爱的…… 闻夏看他这样,想到昨晚上林风起那句被风吹散的“丈夫”,忽然感觉自己耳朵也有点发烫。忍不住抬起微凉的手迅速捏了捏耳垂,企图降温。 他稳住心神,用林风起能听见的声音嘀咕:“反正我知道咱俩只是金钱交易的关系,你从以前开始就挺讨厌我的,我懂。” 说完,他等着林风起的反应。 果不其然,林风起手里的咖啡杯猛地晃了一下,深色的咖啡渍从杯子里溅出来,掉落在桌布和他的衣服上。 可他浑然不觉,怔愣地看着闻夏。 闻夏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瞳孔地震。 林总宛如石化般呆了片刻,说话的声音都显得不太平稳了:“我为什么……会讨厌你?” “难道不是吗?”闻夏吃完最后一口煎蛋,抬头看他,故意地说,“那不然是怎么样,喜欢我?” 林风起再次瞳孔地震。 他只知道自己不会说话,总是在惹闻夏生气,可他从来没想到在闻夏那里自己竟然是讨厌他的! 他放下杯子,皱眉有些着急地说:“我从来没说过我讨厌你。” 闻夏:“有些话不需要说出口,讨厌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林风起:“……” 吃饱喝足,闻夏起身:“我吃饱了,先去上班了。哦对,不管怎么样昨天还是谢谢你去接我,油费我会转给你的,你这次记得收。” 刚走没两步,身后突然有脚步声追上来,接着手腕被人抓住。 闻夏转过头,对上林风起定定的目光。男人轻轻吸了口气,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建设:“闻夏,我……” 闻夏心跳加快,表面上仍装作不解:“还有事儿?” 林风起:“……嗯。” 闻夏:“哦,那你说吧。” 闻夏耐心地等,等了十几秒,终于见他嘴巴动了—— “……今天,天气不太好,”林风起干巴巴地说,“你记得带伞。” 闻夏:“……” 闻夏转头看了眼外头的秋高气爽。 闻夏:“?” *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夏:我要的是这句话吗? 林总:委屈.jpg 二更~这章也有红包!然后明天暂时不更新啦,20号晚上十一点再更个肥——章!不要养肥我,求求大家(柔弱.jpg 你们的追更!是林风起行起来的动力!追不了吃亏!追不了上当! 第29章 今日有雨 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林风起觉得自己生不如死。他说完这话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移开视线不敢和闻夏对视。 片刻,闻夏终于出声:“收手吧,林风起。” 那沉重叹息的语气听得林风起心凉。他唇瓣翕动,还想说点什么作为补救,然而最终什么都没能憋出来,讪讪地松开手。 闻夏转身出了门。 徒留下林风起站在玄关,垂着头,整个人失了魂一般。 闻夏简直给他气得脑仁疼,路上拨通邹博彦的电话一顿疯狂输出:“我算是明白了,林风起他就是个笨比!铁笨比!我怀疑他把所有的情商点都点到智商去了,怎么会有这么木的人?” 邹博彦大清早的还没睡醒,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地道:“那你直接上不就好了。” 闻夏想也没想:“我上个屁。” “那你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 闻夏其实到现在都还有一种,被五千万……不,五千万太少了,他家以前拿出个五千万不是事儿,还是五十亿吧。 他到现在都有一种被五十亿砸中的感觉。人被巨大的惊喜冲击过后会陷入短暂的茫然和恐慌,生怕是沤珠槿艳,便想做些什么来证明所问非虚。闻夏感觉自己现在就还在这么个阶段。 他想要的不是模棱两可的猜想,而是一个确切的答案——由林风起亲口说出来的。 对,他想听林风起亲口告白。 但是经过这个早上,闻夏觉得可能在林风起亲口告白之前他去买个彩票,中的几率还高一点。 林风起,我恨你是块木头。 “要不这样吧,”邹博彦提议,“你带林风起来我这儿玩儿密室逃脱,随便你俩怎么玩儿,看在咱俩这么多年交情的份儿上,我给你打个2.2折,你俩要是途中毁坏什么道具我也不需要你额外赔偿。怎么样,哥儿们够意思吧?” 闻夏:“你家那几个密室哪个不是内测就被我破解完了的。” 邹博彦:“……” 邹博彦轻咳一声:“内测和公测哪有可比性啊,人都是与时俱进的,还不许我改了?况且一个人来,跟两个人结伴,体验完全不一样的好不好。你没看人情侣约会都喜欢来密室玩儿吗,多增进感情啊!” “我没记错的话上次你还说有对情侣一出来女方就给了男方一巴掌然后哭着跟他分手了,”闻夏说,“因为那男的全程把姑娘推出去当挡箭牌。” “……” “还有上上次……” “停!你别说了,你就说你来不来吧?你来不来?” “给我留个目前最恐怖的。” 邹博彦发“呵”一声,说我还不知道你,又问:“什么时候来?” “等我通知。” “行,大少爷,悉听尊便。” 昨天六人聚餐里就属柳飞思喝得最夸张,今天上午直接请假了,闻夏只好把他的活儿揽过来。 开始工作前,他想了想,联系了上回来找过他的运营娜娜:[娜姐,你之前说的那个宣传片活动,还有位置么?] 娜娜:[有啊,合作方那边还没确定呢。] 闻一夏:[这样啊] 娜娜人精一个,怎么会看不出来闻夏这么问的意图,顺势给他递梯子:[你呢,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看你没开过摄像头,如果是担心露脸的话,我们也是有不露脸完成拍摄的方法的。] 闻夏故作矜持地过了两分钟才回:[那好吧。] 娜娜:[那我就把你整理进名单咯?] 闻一夏:[好的,娜姐辛苦了。] 娜娜:[小事~] 关掉聊天窗口,闻夏心想,像林风起这样的大老板一般是不会去拍摄现场亲自监工的,这毕竟又不是什么招标活动。 不知道林大老板到时候在成片里看见他会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可以吓他一跳了? 闻夏有些期待。 归去来消息相当之灵通,闻夏早上刚和娜娜说完这事儿,没过多久他就来问了:[听说你答应去拍宣传片了啊?可以啊兄弟,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 闻夏心情不错,跟他扯起皮来:[你爸爸我想去就去,还需要谁来改变吗?] 归去来:[够嚣张的,怎么没见你昨晚上也有这个气势呢?] 说完甩过来一条微博链接,闻夏点开,是他昨晚上和归去来双排瞎几把乱打的剪辑。但他再一看转评赞,居然都一万多了! 剪这个视频的没别人,就是归去来自己。这人发视频时附带的文案是:喜欢一些娱乐局/害羞。 龟神发条微博,那不得是前呼后应?乌泱泱的哈哈哈将这条微博淹没。 [笑不活了,视频里这个乱打的菜鸡是谁?] [这位朋友!《REmeber》的作者等夏了解一下,星夜工作室了解一下!做的游戏都老好玩儿了!] 《REmeber》是闻夏做的第一款游戏,一个现在看来早已经过时的像素RPG,但当时也算是小小地风靡了一阵子,许多单机游戏博主接连做过游戏实况。 这游戏是闻夏大学时期自己随便做的,后来有了工作室,各方面技术成熟许多,这游戏到现在没什么人提了,提起就是时代的眼泪。 [我来澄清下,视频里这个马枪怪其实平时枪法贼他妈牛逼的,昨天是喝了假酒,真的!兄弟们,群鲸5555直播间,来了绝对不亏] [在现场哈哈哈哈哈,夏老板喝醉真的好好笑] [龟神这笑声也猖狂了,救命,我怎么也跟着笑柟綘了] [点开之前没想到这么好笑,草] …… 闻一夏:[???] 归去来:[夏老板,马得一手好枪啊/赞] 闻夏发了个殴打的表情包。 再一刷新,评论瞬间多了几十条,转发数也从1.2万变成了1.3万。 救命。 闻夏虽然打算去拍宣传片,但没打算在那之前在林风起面前掉马啊! 林风起应该不会网上冲浪吧?他看着就像个呆板的老干部,昨天去他房间的时候看他那一套电脑设备,典型的办公型电脑,可能也就用来玩点4399小游戏。 嗯,大老板那么忙,也不会有那个闲心来刷微博吧? 闻夏又沉思起自己这段时间在家里直播的音量,他不是那种直播过程中会大喊大叫的人,林风起那房子隔音就很奇妙,很安静的时候能听见脚步声,但是好像听不太见说话的声音。 好吧,也可能是林风起那闷葫芦在房间一个人也没法说话。 他这才想到这个问题——林风起能不能听见他在房间直播的声音啊? 如果闻夏昨天耐着性子把日记本翻完了,就会发现在很多页的空白后,又出现了新的记录。 那是两年前的某一天,某位林姓大老板在日记中写下这么两句话: 闻夏开了直播间。 我得支持他。他做什么我都支持。 可惜他太匆忙地关上日记,甚至连高中部分的内容都没有看完。 -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鬼天气居然真被林风起说中了。 午饭时天色就渐渐阴了下来,将近傍晚,阴冷的秋风开始刮起来,吹得道路两旁栽种的梧桐风中凌乱,卷落一地的黄叶。不多时,斜斜的雨幕落下来,水珠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很快模糊了窗外的街景。 林风起看着窗外的雨势,仿佛在直面自己的心情。 他一直很讨厌下雨天。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甚至是父亲,都是在下雨天离开的。爱他的人,都在一场雨之后消失了。 要说有例外,只有两个例外。 一次是母亲的肿瘤切除手术在雨天,但是成功了;一次是他在下雨天遇见了闻夏。 这是他唯独喜欢的两场雨。 他翻了翻归去来的那条微博,1.3万转发了。转发里也不全是好评,光是随手这么一翻他就看见一条不那么友善的转发—— [一点也不觉得好笑……我要是有这种队友我先把他杀了,菜成这样也配跟我双排?] 林风起皱眉,不太高兴地抿起唇。 他点进这条微博,在评论框里噼里啪啦输入了一连串反驳的话,最后顿了顿,又全部删掉,只礼貌地发出去一句:[他平时打得很好的。] 两分钟后,这人回复:[???那又怎样,这个视频就是菜啊还不许人说了?腿毛少来视.奸好吗,滚。] 林风起再想回复,发现自己被对方拉黑了。 林风起:“……” “林总,”曾远敲门进来,“群鲸那边把新的主播名单发给我了,我已经转发给您确认,您……” 他的话在看见林总阴郁的神情后戛然而止。 “……林总?” 林风起轻轻顺了顺气,面色如常地应:“什么事?” 曾远:“嗯……我刚刚说,群鲸那边给我发了新的合作主播的名单,我转发给您了,您确认一下?” “嗯。” 林风起点开曾远发来的文件,一个个主播名字浏览下去,忽然在最后一个名字上停住,诧异地睁大眼眶。 是闻夏! 闻夏答应参加这个活动了?为什么?之前不是还拒绝了吗?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林风起关掉文件,回复曾远:“可以了,不用再换人了,让群鲸就按这个名单拍。” 曾远:“好的。” 林风起想了想,又说:“拍摄时间定下来后也告诉我一声。” 曾远:“啊?” “怎么?” “您要去监督拍摄吗?”曾远小心问。 “不是,”林风起淡道,“总之你记住这件事。” “嗯……好的。” 曾远轻手轻脚地退出办公室,才终于把憋着的大气一口吐出,心想当老板也不容易啊,天天都高强度工作,搞得情绪都不好了。 唉,还好林总心情不好不会拿他开刀。 但是林总居然特意嘱咐要告诉他拍摄时间,虽然他说不是监督吧,但是…… 群鲸TV,危。 曾远离开后,林风起看了眼窗外的雨势,又翻开闻夏的朋友圈——昨晚上那条“^^”的朋友圈不知道什么时候删掉了,这让他又有点开心。 这样一来最后一条朋友圈就是三天前的,今天没有新的动态。 他又看了眼时间,闻夏应该快下班了。虽然闻夏没有跟他说过每天送什么时候下班,但他每次都蹲直播,大概知道是几点。 下雨了。 闻夏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伞。 而他早上又双叒叕惹闻夏不高兴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赔罪。 张昊婚礼的时候,听他妻子描述对张昊心动的瞬间,是张昊在一个下雨天撑着伞在她公司楼下等她,看向她的时候。 林风起回忆着女人说这些时脸上幸福又羞赧的神情。 闻夏……会不会喜欢这样呢? 但显然林总忘了,闻夏早上是开着车出门的。这种下雨天,对有车代步的人来说,不值一提。 星夜工作室所在写字楼有地下停车场,闻夏下班后乘着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一颗雨都没淋到,顺利上了车。同时还载着办公室两个没有车的姑娘。 至于阿邓和下午来上班的柳飞思,两人一起走了。 他压根儿不知道的是,当他开着车离开的半刻钟后,一辆被雨水打湿的黑色迈巴赫停在上次接闻夏去医院时闻夏定位的街头。 这辆车在雨幕中寂寞地等了一个多小时。 车内,驾驶座上的人握着一把折叠伞,也等了一个多小时。 - 闻夏在送完两个姑娘后没急着回家,而是去了就近的大型超市。 这几天他给闻大鸽喂的都是猫粮,闻大鸽看在他的面子上吃是吃了,但布偶猫那个玻璃胃,估计再吃一顿就不行了。他得来买点生骨肉。 他开车的时候没有看手机,只听见手机提示音响了几声。下了车他才拿起手机,愕然发现有两条新消息竟然是来自林风起的, 最大甲方:[下班了么?] 这是一个多小时前发的。 最大甲方:[今天加班?] 这是半小时前发的。 闻夏缓缓发出一个问号。 最大甲方秒回:[下班了?] 闻一夏:[实不相瞒,早就下了。] 最大甲方:[……] 不对劲,闻夏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问:[你在哪儿?] 最大甲方正在输入中…… 最大甲方放弃输入。 最大甲方装死不说话了。 闻夏直接一通电话拨过去。 电话一接通,他就听见那头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雨珠打在玻璃上发出的声响,夹杂着模模糊糊的汽车鸣笛声。 电话那头的人迟疑两秒,才“喂”了一声。 闻夏:“你在哪儿?” 林风起:“……路上。” 闻夏:“哦,哪条路上?” 林风起:“……” 某种猜测愈发笃定。 闻夏略一定神,忽然报了串地址,精确到楼层门牌号的那种,然后说:“这是我工作室的地址。” 那头沉默几秒,一向淡定的嗓音发出得略显艰难:“不是在中北路15号吗?” 呵,男人。 他果然猜对了。 印象里林风起就来接过他一次,就是第一次带他去见叶诗雪的时候,当时他为了不让工作室的人看见,特意绕到另一条街再发的定位。林风起居然就一直以为那就是他工作室的地址。 这谁又知道他哪来的一时兴起跑去接自己啊! 闻夏佯装没听见这句,兀自道:“不过我早就下班了,现在在依仁广场这边,准备去超市买点东西。” 说完他没给林风起张嘴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从中山路过来是不堵车的,不过那是平时。这下雨天,多多少少会有一点小堵怡情,过来的话少说也要半小时。 闻夏拖过一架推车,用从来没有过的缓慢速度在超市里闲逛起来。 和他预料的差不多,半小时后,手机铃声响起。 林风起出息了,直接打电话了。 “喂?有事儿?”闻夏问。 “你……在哪儿?”那边听不见雨声和任何街头嘈杂的声音了,男人说话时带着一点回音,是在某个宽阔的地方。 “我在超市啊,刚刚不是说了。” 林风起顿了两秒,问:“超市哪里?” 小样儿。 闻夏假装惊讶:“你问这个干嘛,你过来了?” 那边低低“嗯”了声。 闻夏继续装不懂:“你好好的跑来干嘛?” “我……”林风起踟蹰两秒,话锋一转,“下雨了。” “啊我知道下雨啊,所以呢?” “你没带伞。” “确实。所以呢?” “我怕你……” “嗯,怕我……?”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传来林风起冷淡中透着紧张,紧张中强装镇定的声音:“怕你没带伞。” 闻夏:“……” 你隔这隔这呢? 闻夏:“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啊。” 林风起:“……” 大概是听闻夏毫无感情的语气,怕自己又惹他不高兴了,几秒后林风起干巴巴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点焦急:“我其实、是担心你回家路上被雨淋着……” “哦,所以想去接我是吧?” 那边沉默一下,传来男人泄气般的:“……嗯。” “然后搞错地址了,没接到。” “……” “所以就跑来超市找我了?” 林风起没接茬,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什么,呼吸都透着一丝紧张。 闻夏叹了声气,说:“我在三楼蔬果区这边。” 三分钟后,闻夏正在挑水果,抬眸就看见男人从不远处走过来,步子跨得有点儿大,还有点儿急。 接触到他的目光后,林风起像是机器突然卡了壳似的,脚步倏地一顿,然后放慢了,变成了正常的速度。就好像并不急着来找他似的,跟前一秒简直像两个人。 装。你就装。 闻夏心下轻嗤。 他就这么看着林风起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他面前,神情一如既往冷漠看不透情绪。就这张冰块脸,跟电话里都是两幅面孔。 闻夏掂了掂手里的番石榴问:“吃不吃?” 男人高冷颔首。 “哦。”闻夏应着,把果子放了回去,推着车去另一个水果摊前。 林风起:“……” 脚步声跟上来,林风起伸手拖过他手里的推车:“我来吧。” 闻夏也高冷地一颔首,松开爪子。 他一个水果摊一个水果摊地溜达过去,最后只装了一袋橘子。这个季节的橘子还是青的,偏酸,闻夏不太爱吃,但他记得林风起应该是喜欢吃的。 高中时,经常见他每天早上到学校后会从书包里拿出两三个青黄色的橘子放进桌洞里。他第一次拿来的时候闻夏开玩笑问他可不可以分一个,他倒是没拒绝,冷着脸给了他一个橘子,当时闻夏还心想不乐意就别给啊,吃你个橘子至于吗。 等他剥开橘子吃了一瓣儿,被酸味儿冲得五官都皱在一起了,满口牙都是软的。差点儿没给他眼泪水逼出来。 但闻夏没把橘子还回去。人家再不愿意都给你了,你剥开不吃还还回去,这太不尊重人了。所以他还是把橘子包好暂时放进桌洞里,想着等中午放学的时候趁林风起不注意再拿去分给9班那些好兄弟。再不济还可以带回家给老闻同志吃。 大少爷不会亏待自己,喜欢林风起是一回事,逼自己吃不爱吃的东西那就是另一回事。哪怕那东西是林风起给的。 然而那颗橘子还没活到午休就没了。 是的,是没了,去做个课间操的功夫,回来就消失不见了。 闻夏还不高兴了一下,哪个橘子小偷手这么长,动别人抽屉里的东西。酸不死你。 橘子小偷直到毕业都没揪出来。而这件小事第二天就被闻夏忘记了。 后来林风起再带青橘子来学校,闻夏再也没动过心思。每每想起,便觉得胃酸都跟着泛滥起来。 林风起看着他放到购物车里的橘子,愣了一下:“你要吃这个?” “嗯?”闻夏已经往别的区域迈步了,闻言顺着他的话头瞅了眼车里的橘子,“我不吃啊,着玩意儿太酸,我不喜欢。你不是挺喜欢的么,给你买的,就当是来接我的谢礼。” 林风起怔怔地看着他。 闻夏对他笑了笑,转身继续往前走。 ——!!! 闻夏,笑了? 林风起呆在原地,仿佛听见“嘭”的一声,大年三十的炮仗在脑内轰然炸响。 闻夏笑了…… 闻夏对他笑了…… 闻夏居然对他笑了…… 是不是说明,他没有在生气了? 闻夏居然对自己笑了——林风起脑海中只剩下循环播放的这么一句话。 这是重逢以来,闻夏对自己展露的第一个笑容吧?如果忽略签合同那天公式化的笑容的话。 林风起推着车亦步亦趋地跟在闻夏身后,看着他毛茸茸的后脑勺,忍不住弯唇,抿出一个清浅的的笑。 他感到开心,很久很久没再有过的开心,甚至比闻夏答应和他结婚的时候还要开心。 他记得高中的时候,自己带过橘子去学校。第一次带去的时候闻夏似乎很感兴趣,问他要。林风起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有些紧张地给了他一个。 当他看见闻夏被酸到的模样时,顿时慌了,又心疼又慌张。少年那双明亮的眸子漫上水汽,湿漉漉的,他觉得很好看,但是又为此自责。因为是他的橘子害得闻夏差点儿哭了。 闻夏是个很善良的人,林风起知道,所以看见他将橘子包好放进抽屉里的时候没说什么。等到做完课间操,他没等闻夏,先一步回到班里,将闻夏抽屉里的橘子拿走了。他没扔,只是把橘子收进书包里,直到放学回家,才吃掉那颗表皮有些发干的橘子。 这样就不会让闻夏为难了吧。 他想。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风起他A上去了!(指主动出击去接人 林风起他A歪了。(指没接到 - 感谢大家的订阅!!!疯狂啵啵,这章也发红包! *一个名词解释:马枪是指枪法烂,打不准。 *一点求生欲:没有说4399不好的意思。 - 第30章 谁勾引谁 两人从蔬果区逛到零食区,闻夏不是个对零食特别热衷的人,但今天身后跟着林风起,又想到他跟来的原因,大少爷心情大好,出手阔绰。 看着顺眼的零食,拿! 包装好看的,拿! 以前吃过觉得不错的,拿! 等俩人晃到神仙道区的时候,购物车已经快被零食塞满了。 林风起什么都没说,只是每当闻夏将一包零食扔进车子里的时候,他都会多看两眼,默默记住。 闻夏给闻大鸽挑了几块鸡胸肉和牛肉,正好超市还有卖已经杀好的小鹌鹑,他顺便也买了一只。将东西都打包好丢进购物车,他问林风起:“家里还缺什么没?” 林风起一愣,原本以为闻夏只是来买自己需要的东西,没想到他还会考虑到家里的情况。 他明明记得,闻夏说要跟他划清界限,各管各的……可今早上他给闻夏做早餐,闻夏吃了。他来超市找闻夏,闻夏也没有生气。 还主动跟他商量家里的事情…… 闻夏是不是忘记“划清界限”这件事了? 那他一定要小心一点,不要提起这件事,也想办法不要让闻夏再记起这件事。他不想跟闻夏划清界限。 “今天有点冷,要不炖个汤吧。”闻夏又说。 林风起回神,打定主意,道:“我来吧。” 闻夏乐得当甩手掌柜,这下变成林风起推着车走在前面挑选菜肉,他悠悠闲闲走在后面观光。 满载而归。 结账的时候,闻夏刚把手机掏出来,林风起已经默不作声地先一步把自己的银行卡递了过去。 他看他一眼。 林风起面色如常,这个动作做得无比自然。 东西装一袋太多,闻夏让收银员分成两袋装,他和林风起一人拎着一袋往外走。 超市地下一楼直通停车场,两人的车停在不同的区域,林风起拎着一大袋子走出两三米远才发现身边的脚步声没了。 他回头看去,发现闻夏拎着另一袋往不同的方向走。 察觉到他的视线,闻夏停下来:“怎么了?” 林风起说:“我车不在那边。” “我知道啊,”闻夏往要去的方向指了指,“我的车停在这边。” “……” 看见男人愣神的模样,闻夏顿时明白过来了。 林风起意思是载他回去对吧?可他有车啊!林风起又不是不知道。 除非,林风起以为他没开车。 闻夏脑子转得很快,几秒之间便捋顺整个事件的经过了——所以林风起是以为他没开车,也没带伞,所以想要去接他,结果跑错地方,在那儿傻乎乎等了一个多小时,又因为他一句话跑来超市,还是为了接他? 闻夏所想的基本是对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林风起不是以为他没开车,而是压根儿忘了他有车。 或者说,不管忘没忘,他就是想找个理由来见他。 但林风起自顾自地认为闻夏会跟他一起,结果人家自己开了车,所以其实根本不需要他来接…… 倒显得他……自作多情。 林风起的耳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漫上一层绯红。 他神情霎时变得有些僵硬,做错事一般默默移开视线,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闻夏正想说什么,林风起却没给他机会,扭头就走,步子迈得稳健,却依然有股尴尬得落荒而逃的味道。 很快,男人的身影拐进停车场另一个区域,看不见了。 闻夏在原地站了会儿,忍不住笑出声。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啊! 啧,但是又好他妈的可爱啊。 -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家。 林风起还在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尴尬,回到家都没敢正眼瞧闻夏,一看他就想起什么似的,耳尖悄悄地有点红。 闻夏当没看见,把闻大鸽的鸡胸肉和牛肉塞进冰箱冷冻层冷冻杀虫,再去看林风起拎回来的那袋子食材,问他:“晚上吃什么,你做还是我做?” 林风起已经站在旁边趁他不注意偷偷看了他好几眼,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做。” 闻夏把灶台让给他,去翻自己买的那堆零食。 怎么说呢,购物有时候就是这样,买的时候觉得自己什么都想要,真正到手了吧,就发现其实也没那么喜欢。比如这堆零食里,他爱吃的占比很少,然而当时情绪上头,看什么都好像“哎还不错”。 钱是林风起付的,闻夏忽然有点心虚,他翻出压在袋子底下的消费票据,算了算自己这堆零食和给闻大鸽买的生骨肉加起来一共多少钱,朝厨房里吆喝了一声:“林风起,我一会儿把钱转你啊!” 话音刚落,里头传来“哐当”一声,像是不锈钢盆打翻在地的声音。 他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过去却看见林风起愣在原地,见他来了才猛一回神似的弯腰下去捡盆子。 “你在干嘛?”闻夏站在门口问。 “……没什么,”林风起神色淡淡地捡起盆,“什么钱?” “刚刚逛超市我买那堆零食的钱啊,不是你结的账么,”闻夏说,“太多了。” 林风起没说话,拎着盆转身。 闻夏莫名其妙:“有什么不对吗?” 林风起:“不,没有。” 不对的是他。 他以为闻夏忘记“划清界限”这回事了,怎么还把钱算得这么清楚?是不是说明他根本没忘?愿意跟他一起吃饭不过是看在他今天去接他的份儿上,给予的礼貌吗?是了,他在超市的时候虽然对自己笑了,却也对自己说了“谢谢”。 谢谢…… 多生疏的一个词。 怎么会这样…… 男人的背影忽地被一抹阴影笼罩,仿佛屋外的雨转移到了屋内。 闻夏一头雾水。想了想,他发现这道题实在是毫无头绪,解不出来。 算了,先转账。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都吃林风起的了,这点儿就还是不拿了吧。 给林风起转完账,闻夏站在厨房门边,看这里头某人忙活的身影,忽然心念一动。 刚刚在停车场里的事儿还没个后续呢。 他抬腿迈进去:“我来打下手吧。” 林风起:“不用。” “这都几点了,我饿了,两个人快一点。”闻夏说着,取下围裙套上。 抬头就见林风起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耳朵慢慢地又红了。 闻夏低头看了眼自己,心想不就做饭穿个围裙吗,至不至于……等等,林风起没穿是吧?家里围裙就这一件。 好像……他也有点,想看。 想看林风起穿这个。 林风起只愣了两秒神,迅速强迫自己抽离。这画面冲击太大,他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能在自己家看见闻夏穿着围裙和他一起做饭的情景。 为什么闻夏穿围裙都这么可爱…… 谁受得了。 他不动声色地转开头,装作无事发生,继续洗菜:“那你把萝卜切一下。” 但这话说出去后,半晌没有听见手起刀落的声音。他微微侧头想看看怎么回事儿,冷不丁对上骤然凑近的一双眸子。 闻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的,那件围裙已经脱下来,见他回头,无辜地眨了下眼,然后视线慢慢地从他脸上往下滑,落到他手上:“你在洗什么菜,怎么洗这么慢。” 距离有点儿近。 林风起身体僵直:“菠菜。” “哦……那确实,菠菜根泥挺多的,得洗洗干净,”闻夏说着,提起手里的围裙晃了晃,“要不这个给你穿吧,我反正只是打个下手,沾不到多少油。” 林风起一愣,道:“不用。” “用的用的。” “我……不需要。” “需要的需要的。” “……” 自从闻夏搬来之后,林风起做饭就没再穿过围裙。 在喜欢的人面前,多少有点儿……害羞。 近距离下,闻夏能更直观且清楚地看见林风起的耳朵是怎么一点点红起来的。林风起可能自己都没发现,他看着围裙的眼神变化有多丰富。 先是试图抗拒,然后是纠结,还有点点可怜。但他又不想把这份可怜表现出来,于是纠纠结结,犹犹豫豫,最后闭了闭眼,心一横似的下定了决心——闻夏简直像是近距离观看了一出跌宕起伏的眼神默剧。 林风起伸手接过围裙,非常礼貌:“谢谢。” 闻夏笑眯眯地:“不客气。” 他看着林风起套上围裙,在他反手系腰带的时候适时开口:“我帮你吧。” 不等林风起拒绝,闻夏已经先一步从他手里抽出两根腰带。 两人手指碰到一起。 林风起刚刚在洗菜,沾了冷水,手上是湿的,很凉。 男人一顿,倏然收回手,像是触了电似的。 闻夏却伸抓了抓他的四指指尖,在林风起几乎呼吸骤停之下神色自然地说:“这么凉?你家不会连热水都没有吧?” 他只抓了两秒就松开两个,视线张望一下,找到水池上方的热水器:“这不是有吗?干嘛不开。” 说着他伸手去够热水器的开关。 两人本就挨得极近,闻夏这会儿更是往前走了一步,倾身上前。 衣料相贴摩擦,林风起简直难以置信,往后退无可退,他一手撑在水池边缘,感受到闻夏隔着衣料传过来的体温、他拂过自己耳边的呼吸、以及…… “这样不就好了么。” 清澈嗓音发出的小声嘀咕,在他耳膜上震颤,一路流窜到大脑、心脏,乃至四肢百骸。 林风起忽然感觉自己撑在水池边缘的手有些发软。 几秒间闻夏已经退开,神态自若:“行了,我切萝卜,你用温热一点水洗菜吧。” 说完他转身不再看他,做起自己的事儿来。 林风起喉结动了动,强迫僵直的身体放松,有些狼狈地转身继续洗菜,却始终心不在焉。 刀刃切过萝卜,刮出清脆的声音,最后落在砧板上,“咚”的一声响。 这声音响了会儿,闻夏问:“切完了,还有别的事儿吗?” 而此时,林风起还在洗菠菜。 “没有了。”他没有回头,嗓音平直地说。 “哦,那你做好饭再叫我。” “嗯。” 闻夏离开厨房。 他走后,林风起关掉水,一手撑在水池边缘,一手扶住自己的额头,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似的,长长地、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他还是没有开热水,满手冰凉的水珠能够清晰感知到额头的温度——没有发烧。 可他明明感觉自己快死了。 闻夏手都没洗,就这么回了房间。 闻大鸽喵喵叫着迎上来,闻夏头一次没有给予自己的猫儿子反应。他麻木地关上门,两秒后,身子顺着房门发软似的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进微凉的两掌掌心,缓缓地吐出一句:“救命……” 鬓边柔软的发丝垂落,白皙的耳露出来。 如霞红艳的绯色从耳根渐起,直到爬满整个耳朵,再往下,往脖颈蔓延进衣领。 闻大鸽不明所以,奶声奶气地嗲叫着,用爪子扒拉了一下男人的裤腿。 掌心渐渐沾染山脸颊的温度,闻夏听着胸膛跳动的声音,心想,可能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夏夏A上去了! 但A完发现两败俱伤了就是说 - 这是一更~晚点还有二更! - 第31章 它的名字 来敲门的又变成了那个仿佛哪里程序有点病的小机器人。 小机器人敲开闻夏的房门,非常欢快地原地转了两圈:“早上好!请吃饭!” 闻夏无语:“现在是晚上。” 小机器人:“晚安!祝您有个美梦!” 闻夏:“……”算了。 门一开便涌过来一股饭菜的香味,这小机器人是来干嘛的再明显不过。 林风起炖了排骨萝卜汤,炒了两个清淡的小菜。 两人对视时空气里短暂地出现了两秒的说尴尬又比尴尬显得温和一点的东西,然后不约而同地转开视线。 小机器人停在闻夏平时坐的椅子旁边:“请吃饭,请吃饭,请你吃饭,记得吃饭。” 闻夏终于找到话题似的:“你这机器人一直都这么傻乎乎的吗?” 林风起舀汤的动作一停,问他:“你不喜欢?” “还行,挺喜欢的,有点可爱。” 林风起点点头,神色不易察觉地松了松。 闻夏越看这小机器人越觉得眼熟,忍不住又问:“这个机器人是你自己做着玩儿的?”这么蠢应该不会当产品卖吧,不然卖给谁,给小孩儿当玩具? “不是。” “那是干嘛的?”闻夏又仔细看了两眼,“我怎么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 林风起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动,忽然说:“可以给你。” “啊?” “你想要的话,可以拿走。” “真的?” “嗯。” 闻夏伸腿碰了碰小家伙,它原本熄灭的眼睛瞬间亮起蓝光:“请不要踢我。” 闻夏:“谁踢你了,碰一碰都不行?” 小机器人:“请温柔地对待我(害羞)。” 你敢信,“害羞”两个字是说出来的。边说,它那黑乎乎的电子屏脸蛋还泛起红晕。 闻夏乐了:“那我就真把它带走了?以后都归我了啊?” 林风起点头。 于是他又拿脚碰了碰机器人:“听到没,你主人说你以后跟我混了。” 小五:“我的主人叫闻夏,你看到他了吗?” 闻夏:“?” 闻夏抬头看林风起。 林风起低头吃饭。 这是……怎么个意思? 虽然这小机器人日常牛头不对马嘴,说话奇了八怪的,但这句话来得无厘头——首先,林风起就没在小机器人面前叫过他吧?而且,这话更像是触碰到某个关键词自动弹出的回答,就像他之前对它说“现在是晚上”,它的智能系统便根据“晚上”这个关键词检索出一句“晚安”作为回应。 说实话,比起现在的AI,这小机器人的智能性真不怎么样。 那他刚刚的话,触发道什么关键词了?是……“主人”? 什么叫“我的主人是闻夏”? 闻夏直勾勾地盯着林风起,直到盯得对面的男人一口饭都吃不下去了。 林风起放下碗筷,假装淡定地抬眸:“怎么?” “我要怎么叫它,一般这种智能产品不都得有个称呼吗,比如什么Siri啊小爱同学的。”闻夏说。 “它……”林风起迟疑了一下,“你可以叫它‘小五’。” “为什么叫小五啊?”闻夏问。 “……” “嗯?”闻夏步步紧逼,“还有,它为什么会知道它主人叫‘闻夏’,是不是有谁给他设定了什么奇怪的关键词触发系统啊?” “吃饭,”林风起说,“菜凉了。” 闻夏咧嘴笑了声。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他隐约觉得这名字跟自己应该脱不了关系。不然林风起为什么顾左右而言他。他现在是知道了,一般林风起冷言冷语岔开话题,那么八成说明谈不下去的那件事跟自己有关系。 这男人的心思,现在也太好猜了吧。 饭后,林风起去洗碗,闻夏正好趁这个时候把“小五”抱回自己房间培养感情:“小五你好。” 小五:“是的,我是小五,你好!” 闻夏:“我叫闻夏。” “闻夏”两个字被他刻意地放缓压重。 听见异响的闻大鸽好奇地蹲在闻夏腿边,湛蓝的大眼睛盯着小机器人看。 小五:“闻夏你好!我是为你而生的机器人小五!我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林风起失败了五次!” 闻夏:“什么失败了五次?” 小五:“向闻夏赠送生日礼物失败了五次!” 闻夏一愣。 正愣神,房门被敲响。现在机器人小五在他这儿,敲门的很显然是个人类。 林风起站在门口,顶着张冰块脸淡淡下令:“到时间了。”怕闻夏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他手里还拿着张“宠物友谊计划表”,指了指周三晚上八点至九点半的时间段。 闻夏看过去,这个时间段的计划是:双方宠物在家长陪同下互相熟悉。 好家伙,他差点儿都把这个给忘了。已经是搬来的第二周,闻大鸽和阿哞还是没能好好相处。 阿哞的肠胃炎已经快好透了,现在吃饭正常,粪便也正常,整个狗子都非常有精神——直到它遇见命中注定的那只猫。 闻夏抱着闻大鸽来到客厅,林风起本来蹲在地上给躺得四脚朝天的阿哞揉肚子,结果闻大鸽一声猫叫,吓得阿哞鲤鱼打挺,呲溜一下就钻进茶几底下去了。 “恶不恶霸啊你。”闻夏恨铁不成钢地揉搓闻大鸽的猫猫头。 “不怪它,”林风起看着闻夏……怀里的猫,“阿哞胆子小。” 不知道阿哞是不是听懂了,藏在茶几下发出可怜的呜咽。 “现在要怎么做?”闻夏问。他也从来没搞过宠物联谊会,邹博彦家的牛牛自从挨了闻大鸽一顿毒打,每当邹博彦提到“闻大鸽”三个字,他家牛牛就会开始疯狂后退找地方躲起来。 “上次给你的玩具呢。”林风起问。 要是不提,闻夏都快忘了那个小黄鸭子。闻大鸽一开始对小鸭子充满敌意,张嘴就哈,这几天他没怎么注意,倒是回家的时候看见小黄鸭每次都在不同的位置。 闻夏把那小黄鸭拿出来,小鸭子按一按还能发出声音,阿哞一听见这个声音就来劲儿了,从茶几底下探出半颗脑袋,嘴巴也咧开了,像在笑似的,漆黑的狗眼睛直勾勾望着闻夏手里的玩具。 闻夏又按了一下。 阿哞歪了歪头,这是感兴趣了。 他看向林风起,林风起朝客厅另一头抬了抬下巴。 闻夏将小黄鸭扔了出去。 只见茶几底下一个庞大的大黑影扭动出来,奔向小黄鸭掉落的地方。 闻夏就是这个时候试着将怀里的闻大鸽放在了地上。但没完全松手,还拦着大鸽以免它也冲出去暴揍阿哞。 闻大鸽喵了一声,想挣脱束缚的意思非常明确。 “阿哞,来。” 身边一股热源靠近,林风起在他身边蹲下,两人之间最多一个拳头的距离。 闻夏侧眸,看见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目视前方,可微红的耳尖还是暴露了此刻挨着自己有些紧张的心思。 阿哞咬着大黄鸭飞奔回来,然而看见闻大鸽,半路猛地刹住脚步,一时之间既想往茶几底下钻,又想玩玩具,整个狗子在客厅中央摇摆不定。 “来。”林风起放缓语气,又勾了勾手。 阿哞看着他爹,发出一声绵长的嘤嘤呜咽。但脚步显然开始动摇了,朝着林风起的方向挪了一步作为试探。 以防打击到阿哞的积极性,闻夏也撸了两把闻大鸽的脑袋,低声哄:“儿子乖,那是你弟弟。” 弟弟还是哥哥? 管它呢。他儿子就得当老大! 闻大鸽被它爹掣肘,只能趴在地上,倒是没再朝阿哞的方向再叫。 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久,阿哞终于叼着小黄鸭慢吞吞地挪回来,但它不敢挪到闻大鸽面前,隔了一段可能自认为安全的距离,便一扬狗头,把嘴里的小黄鸭扔到林风起面前。 然后后退两步,示意林风起再丢,它还要玩。 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闻夏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在林风起第二次把小黄鸭丢出去的时候,他一时放松了警惕。下一秒只见一道白色影子也蹿了出去,和大黑狗往同一方向飞奔而去。 “卧槽,大鸽!”闻夏想起身去把闻大鸽抓回来,却被身边的人按住了胳膊。 那人手掌温热,按在他小臂上:“等会儿。” 闻大鸽冲过去咬小黄鸭,奈何它嘴巴比起狗嘴巴实在小太多了,咬了两下没咬起来。阿哞一开始发现闻大鸽跟它抢小鸭子的时候是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随时准备跑,结果发现闻大鸽那小猫嘴耐其不何,于是在悄咪咪往前试探了两下之后,一口叼走小黄鸭,反身跑回来。 闻大鸽气急败坏地喵喵叫,追着它也跑回来。 大概是知道这小恶霸玩鸭子玩不过自己,阿哞登时底气上来了,胆子壮起来了,在闻大鸽伸爪子扒拉它的时候还知道用狗嘴拱开它当反击了! 见林风起又要把小黄鸭丢出去,闻夏来兴趣了:“我来丢。” 他说着伸手去拿林风起手里的鸭子,然而两个人都蹲着,他要去拿林风起手里的东西,不得不将重心偏向另一边,然而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近,他和林风起直接就撞上了。 “哎——” 林风起大概也没预料到这一出,因而本身也没用多少支撑力,他身边也没个可以靠住的东西,于是闻夏重心倒过来,两人双双掀翻在地。 林风起仰躺倒地,而闻夏最后用手撑住了地板,不至于整个人扑倒在他身上。 只是这个姿势,他双手刚好撑在林风起身体两侧,而林风起,乍一看像个被他猛然推倒的黄花大闺女,有些怔愣地看着他,如果此刻眼角挂两滴泪,就更像了。 一上一下。 林风起有点懵。 闻夏也有点懵。 于是两人齐齐转头移开视线。 一狗一猫非常和谐地并排坐在他们身边,正向各自的家长投去关注的目光。 “……” * 作者有话要说: 隔日,阿哞在闻大鸽陪同下发表帖子《家长不省心,做狗的该怎么办》 - 说一下更新~每天日六,如果中午发现没有一更的话,就说明晚上会有一个二合一的肥章,如果中午有一更,那就晚上还会有第二更!以后大概都是这样_(:з」∠)_ - 第32章 勇敢林总 闻夏没想到一猫一狗的关系竟会在这种时候达成和谐。 他悄悄将视线又转回去看林风起,和林风起也移回来的目光相撞。 林风起眸光微动,低低叫他一声:“闻夏……” 记忆里,林风起很少私下叫他的名字。他们从前能好好说句话都已经不容易了。 叫他名字最多的场合,是收作业的时候。 A班是尖子班,能冲进去的哪个不是刻苦自律的,就算一开始难以自律,在那种大环境下也会被潜移默化。他们班交作业都是每天早上到教室之后自觉放到各组最前排的同学桌上,等早自习结束后科代表去收。每天早上作业就没有收不齐的情况。 林风起当了三年的物理科代表,而闻夏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每天早上拖着作业迟迟不交。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在座位上坐着,看着林风起从第一大组一路收过来,然后在他这组停下,数完习题册本数后便会抬头。 “闻夏,”这时林风起会准确无误地叫出唯一一个没有上交作业的同学的名字,“你的作业。” 于是闻夏装作在认真学习抽不开空的模样,拿起自己的习题册晃悠晃悠:“在这儿呢。” 林风起便会走到他座位旁边,亲自将那本习题册收走。 三番两次,身为同桌的林风起每天早上再去收作业之前,会先敲敲闻夏的桌子,也不说话,但意思大差不差:交作业。 闻夏置若罔闻,依然等他叫他的名字,再走下来收。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他当时觉得林风起也真是个死板的人,他习题册明明就放在一摞课本最上面,就是不问他要,那么显眼的一本册子,不知道自己拿么?就非得一板一眼地走流程。 ——现在回想起来,闻夏对这件事的想法却不同了。 因为林风起的日记里提到过这件事。他当然看得见习题册,也知道伸手就可以自己拿,可他就是想有个机会,多叫几声闻夏的名字。 他在日记说:只有这样我才敢大大方方地叫他的名字,希望他不要嫌我烦。 怎么会嫌你烦。 不如说求之不得。 闻夏看着他出神,林风起见他似乎心不在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这个姿势维持下去……不管对他跪在地板上的膝盖还是对自己的心脏都不好。 “闻夏,”他僵硬地开口,“能起来么。” 闻夏骤然回神,愣了一下,迅速翻身坐起来,揉了揉跪疼的膝盖。他尽量将脸偏向林风起看不见的方向,等待温度慢慢冷却。 见两人坐起来,阿哞和闻大鸽钻到各自的主人怀里开始撒娇。闻夏摸了摸闻大鸽柔软的毛发,抱着它怼到阿哞面前。 阿哞这次只是把脑袋往林风起怀里埋了埋,明显闪躲了一下,却没有之前那么怕了。倒是闻大鸽,嗲叫着重拳出击。 但是总体来说,猫狗双方的关系在玩鸭子这一紧张刺激的活动中得到了一定缓和。 几个回合下来,阿哞和闻大鸽达成了某种平衡。 打架,阿哞打不过闻大鸽;玩玩具,闻大鸽玩不过阿哞。大型犬的精力相当充沛,闻大鸽玩累了它还正在劲头上。 玩累的闻大鸽趴在茶几上,脑袋左右摆动看着来回跑的阿哞,偶尔趁其不备冲过去撩一把大黑狗子的尾巴就跑。这种时候阿哞总会想反身去追它,但又不敢,于是怂巴巴地钻回他爹怀里撒一顿娇。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些鸡飞狗跳的事情,好在都不是什么大事,至少没再出现谁家猫把谁挠了、谁家狗把谁咬了的流血事件。 闻夏忽然想起来,看向林风起的手腕。因为陪猫狗玩,两个人都出了点汗,林风起将袖口往上卷了一点,闻大鸽咬出来的两个伤口露出来。已经结痂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林风起不动声色地将袖口往下拉了拉,盖住伤口。 “遮什么,又不是没看过。”闻夏说。 林风起沉默一下,说:“已经没事了。” 他说这话不是认为闻夏在关心他所以想让他放心,而是他不想闻夏看见这伤感到自责。毕竟是闻夏的猫将他咬伤的。 闻夏算了算时间为问:“该去打第二针了吧?” 林风起“嗯”了一声。 “明天去?” 其实今天就该去了的。 他打的狂犬疫苗是五针的,当天一针,第三天一针,第七天一针,第十四天一针,第二十八天最后一针。到今天正好是第三天。 但他今天没去。因为想见闻夏,把这事儿都给忘了。 林风起很少会忘记计划中的什么事情,也很少会打乱自己的计划。然而碰到闻夏,计划便都成了变化。 现在闻夏问起,他只好顺势应了声。 闻夏想到那天他贴的创可贴,起了逗弄的心思:“对了,我看你那天用的创可贴挺可爱的,是你自己的吗?” 林风起一顿,声音突然变得含混迟疑,发出模棱两可的单音节:“嗯……” “还有吗?给我几片吧。”闻夏说。 “你受伤了?” “没有,”闻夏看着他眼底一时没能藏住的紧张,心下暗自高兴,面儿上不显,“有备无患嘛,哪个养猫的没被挠过啊。” 林风起迟疑了一下,道:“已经用完了。” “啊,那好吧,我明天自己去药店买。” “……一定要买那种的么?你喜欢?”林风起试探地问。 “怎么,不行?”闻夏理直气壮,“男孩子就是要喜欢可爱的东西!” 林风起怔怔望着他,随后有什么东西在眼中化开,如凛冬将过,冰面下被春风唤醒,开始缓慢流动的溪水。 他这么深深看了闻夏一眼,低低“嗯”一声作为回应。 “好了,九点半了,‘家长陪同交流’时间是不是结束了?”闻夏看了眼挂钟说。 林风起看向挂钟,几秒后才点头。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他有些失落地想。 两人各自回房,林风起回到房间,先是抽出那本订成册的宠物友谊计划表,找到今天的日期,在晚上八点至九点半的这个时间段旁备注: 闻大鸽和阿哞关系更进一步。 和闻夏关系有所缓和,和他说了很多话。 相对成功。 做完备注,他静默片刻,起身走到书架前,从里面抽出一本陈旧的日记本。这是他小学时期的日记,记录的是一年级至四年级的事情。 小学对于他来说,没有多少美好的记忆。他小时候很讨厌上学,因为去学校意味着要面对同学们的嘲笑起哄。 童年时期,家里还没有突发变故,他的家庭和许多普普通通的家庭一样,父母有着稳定的工作,算不上有多小康,但是一家人吃饱穿暖没问题,勉强还能供养着四位老人。 那时候他和很多男孩儿一样,喜欢机器人、喜欢各种机甲、小汽车等等,但他也喜欢一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比如可爱的毛绒玩偶、一些卡通贴纸之类的。有时和父母出去玩,回来时街坊邻里看见他怀里的卡通玩偶都会半开玩笑地说两句闲话。 “哎哟,小风妈妈,又给孩子买玩偶啊?我看人男孩子都玩什么汽车人的嘞。你怎么老给你家孩子买这些女孩子家家的东西呀。” “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看老李家那小孙子,哎哟喂,调皮的哟——像小风这样的多好啊,像个小姑娘,从来不吵不闹,多让大人省心啊。” 大人的话,小孩子其实都是一知半解的,很多时候分不出其中好坏。但林风起能够通过父母的反应感觉出来,他们不喜欢这些街坊邻里说的话。 叶诗雪总说:“没关系,儿子,你别听那些人乱说话,喜欢什么跟爸爸妈妈说,只要咱家有钱,都给你买。” 但认为林风起奇怪的并不只是那些喜欢闲话家常的大人。 有一回父亲下班给他带回来一个很可爱的挂饰,说是路上看见,觉得儿子应该喜欢,就顺手买了。林风起确实很喜欢,转头就将那挂饰挂在了书包上。 他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这个挂饰就和他收纳在房间里的其它所有玩具是一样的,所以隔天他背上挂着小饰件的书包去了学校。 小孩子似乎有着天生的观察力,也许是源于对对世界的好奇心,他们很多时候能一眼注意到周遭的不同。比如林风起背包上多出来的卡通挂饰。 “哈哈哈,你们快来看,林风起书包上居然挂着这个!” “我妹妹也有一个,这是女孩子才喜欢的东西!” “噫——” …… 林风起没有把学校里发生的这些告诉过父母,只是当天回家后就把书包上的挂饰拆下来,放进了收纳玩具的小箱子里。从此再没拿出来过。 他的沉默寡言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他喜欢学习,但不喜欢去学校。而能让他忍受去学校,是因为老师的课很有趣、可以学到新东西。 这样一个恶性循环持续了整整四年,直到小学毕业。 后来那箱玩具等他长大一些用不上了,初中时学校办了一个回收旧物捐给山区的活动,他将一些旧衣服连同它们一并捐了出去。 再不久后,家里变故突生,一夕巨变,别说玩具,有一段时间里家里连吃饭都差点儿成问题。 然后他变得更不善言辞。因为领取贫困生补助这件事,让周围的同学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些原来没有的异样。 他曾经无意间听到过同学的议论:“你说林风起是不是装的啊?他成绩那么好,每次都能领奖学金,干嘛还去抢贫困生的名额。” 林风起从不为自己解释。 也许是心里头憋着一口气,暗自较劲,不想去解释什么。因为他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刨开胸膛,把自己的脊骨交由别人来评判? 就这么到了高中,他依然承受着一些或明或暗的流言蜚语,可他依然从不向谁解释。而高中的环境总归是比小学、初中好得多,他也能交到朋友,至少带着善意接近他的人很多。 然后他遇到了闻夏。 闻夏优渥的家境令人望尘莫及,林风起初中时班里也有家境不错的人,但那个同学也是整个班里对他恶意最大的人。而闻夏就像是那个人的极端反面,阳光、开朗、善良、率真……他从不以外貌和家境评价一个人,他在哪儿,身边朋友就跟到哪儿,他在人群中璀璨如星辰,无论相隔多远,林风起一眼都能找到他。 闻夏高二来到A班后,有一回听见有人不带好意地议论他,少年长腿一伸,把光顾着和身后同伴说话、没注意到地面的男生狠狠绊了个狗吃屎。 “我操.你妈,闻夏你有病吧?!”那男生爬起来怒道。 “到底谁有病啊,”少年懒洋洋靠在椅背上,腿没收回来,还更嚣张地抬起搭在对面的空板凳上,整条腿就这么拦住过道,“这么大个人了牙明明挺齐的,嘴倒是碎得一批哈。我看你也别来学校上课了,德智体美劳,你说你第一关就摔这么难看,回炉重造算了。” 班里不少人都看过来,那男生惹不起闻夏,憋着火沉着脸就要走。 “走什么啊,”闻夏叫住他,“道歉呢?” “我道你.妈。” “道歉,”闻夏指指身边的林风起的空座位,“不至于连这个都不会吧?” 那男生脸青一阵白一阵,啐了口“神经病”,大步流星回到自己座位,踹了脚桌子发出巨大声响。 闻夏嗤一声,腿收回来,扯了张纸巾去擦鞋底搭过的板凳。 而原本正打算进教室的林风起,站在门口将这一场可能一分钟都没到的闹剧看完了。 他看着少年弯腰擦那张板凳,嘴巴里还念念叨叨的,但是太远了,不知道在说什么。直到擦干净了,那张干净的脸上露出笑意,似乎对自己的劳动成果非常满意。 人们总是很轻易就被一些细微的东西所疗愈。 比如一缕阳光、一阵风、一朵花……也许只是因为今天出了太阳、也许只是因为今天在路上帮助谁得到了一句谢谢。 而林风起,总能被闻夏疗愈。 无论是当初擦拭板凳后露出的笑容,还是如今随口一句“创可贴挺可爱”的—— 都能在那一瞬间让他与过去的一些小事和解。 林风起指尖摩挲过幼时的自己写下的字迹,片刻后弯唇笑了,将日记本合起,重重塞回它原先所在的地方。 - 半夜又下了场淅淅沥沥的雨,到早上天色还是阴沉的,闻夏早上不是被闹钟叫醒的,是被小机器人叫醒的。他昨晚回房间后捣鼓了小五很久,虽然它的智能系统是比较拉胯,但是像定时提醒啦、失眠哄睡啦等等……除了跟它在业务范围外的对话比较艰难,别的功能居然都还挺不错。 他睡前才想起来忘了问林风起“赠送礼物失败五次”是个什么事情,但想想问了他也会岔开话题,还是暂且先放放吧。 “早上好,闻夏。”小五跟在闻夏脚边同他打招呼。 “早上好。” 哦对,要说哪项业务也比较拉,那就是天气预报功能。 比如—— “今日10月21日,天气晴朗,最高气温39摄氏度,最低气温5摄氏度,昼夜温差大,请注意衣物添加!” 正在刷牙的闻夏:“?” 认真的吗。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今日小雨,北风3级,气温11摄氏度至13摄氏度。 闻夏;“……” 这是哪门子的天气预报啊喂。 闻夏:“报得挺好的,下次别报了。” 小五:“我是机器人,我无法拥抱你(害羞)。” 闻夏:“……” 他拉开房门出去,林风起正好也从隔壁房间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林风起先开了口:“早。” 闻夏:“早啊。” 林风起看他两秒,忽然又折回房里。 闻夏有些莫名,刚凑过去,那人又走回来了,这次手里多了几片创可贴:“给。”明明是在给别人东西,语气却绷得像在下命令。 闻夏挑眉:“你不是说没有了吗?” “记错了,”林风起冷淡地说,“无意间翻出来的。” 闻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抿了抿唇,补上一句:“别误会。” “误会什么?”闻夏慢吞吞说,“误会你特意去翻箱倒柜找创可贴给我,还是误会明明还有创可贴,却骗我说没有?” 林风起张了张嘴,有点儿愣愣地说不出反驳的话。 闻夏摆出一张求知的表情看他。 片刻,林风起移开视线,双耳微红,硬邦邦吐出一句:“吃早餐么。” 不经逗啊。 闻夏将创可贴揣进兜里:“吃。” 临出门时闻夏回屋拎上昨天整理出来不太想吃的一袋子零食,林风起看了眼,他解释道:“带去工作室吃。” 两人一路下到停车场,闻夏不声不响,跟在林风起身后。但他手里的塑料袋并不听话,一路上晃悠着,窸窸窣窣响个不停。 直到走过了闻夏的车,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依旧如影随形,林风起不由停下脚步略带困惑地回过头。 “停下干什么,走啊。”闻夏说。 “你的车已经过了。” “哦,我今天不开车,劳烦林总您送我一程吧。” 林风起有些高兴,他巴不得每天都能和闻夏一起上下班,但他怕自己的高兴太容易被看出来:“原因。” “省油,”闻夏说,“我最近手头紧。” “……” 林风起去公司的路有两条,其中一条是他平时习惯走的,红绿灯少;另外一条红绿灯多一点,但途径闻夏的工作室。两条路的路程其实差不多。 林风起高冷地一颔首,语气很淡:“上车吧。” 闻夏十分自然地拉开林风起的车子后座,把一袋子零食放进去,关车门;再十分自然地拉开副驾驶坐进去,系安全带。 一气呵成。 夜间下过雨,路面湿滑,车子开到一半时又下起小雨。 闻夏看着窗外雨势轻轻“啊”了声:“我又没带伞。” 他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就像是自言自语地嘀咕抱怨。 林风起眸光动了动,没说话。 一直到目的地,闻夏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他动作特意放缓了一点。果不其然林风起坐不住了。 “你什么时候下班?”调查户口的语气。 “六点。” 闻夏也不问他知道这个要干什么,回答完后毕恭毕敬问他:“林总,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 “好的。” 闻夏正要推开车门,林风起又叫住他:“等等。” 他收回手,作洗耳恭听状。 林风起问他:“你下班……准时么?” “这就不知道了,”闻夏说,“反正我是老板,我想早点下班就早点下班,想晚点就晚点,也没人管我,您说是吧?” “……” “还有什么,林总您一块儿问了吧。”蝻鏠 林风起沉默好半会儿,憋出一句:“没有了。” “那我就走了?” “……” “真走了啊。” 见驾驶座的人还有张嘴之势,闻夏这次没再犹豫,拉开车门泥鳅似的溜下了车。 车门合上,徒留林风起一句“我下午来接你”卡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憋得难受。不由懊恼,如果能再直接点说出口就好了。 闻夏没有生气吧?看上去没有…… 下次。 下次一定要试着直接把话说出来。 - 闻夏进了工作室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走得太快,那袋子零食被他落在车上了。 算了,不重要。 倒是柳飞思,兴致勃勃地冲上来,绕着闻夏看了一圈儿,小脸儿一垮:“老大,说好的零食呢?” 闻夏毫无心理负担:“忘了。” “嘤——” “别嚎,工你的作去。” 今天的工作安排比较多,《末路之花》的试玩版下周上线,他们这段时间既要测试完善试玩版,也要继续制作剩下的内容。 一天下来,大家的肝都不太好。 雨有一搭没一搭地断断续续下了一天,临近傍晚暂且停了。 “老大,你不走吗?”到了下班时间,工作室几人都在收拾东西,柳飞思看了眼坐在电脑后不动如山的闻夏。 “你们先走吧。” “你要加班的话我们也一块儿吧,”阿邓说,“大家一起做得快。” “不用,我不加班,我在这儿歇会儿就走。你们赶紧回吧,路上小心些。”闻夏说。 四人陆陆续续离开,这层楼目前只有闻夏的工作室,待人都走后,楼层顿时寂静冷清下来。 闻夏看了眼手机,没有新消息。 又转过椅子,从落地窗往下看,除了看见柳飞思四个人在楼下分开,没见别的。尤其是林风起的车。 唔,到底来不来呢。 他将椅子转回去,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玩了会儿扫雷。扫雷玩儿腻了,他想了想,打开4399,搜索黄金矿工。 还是挖矿有意思。 窗外天色逐渐暗沉,不同于阴云密布带来的压抑,而是真正的夜色缓缓降下来了。 闻夏等得有点昏昏欲睡,又看一眼手机,半点动静都没有。他不由有些恼火。 总不会是自己会错意了吧?林风起问那么多,难不成是为了下次做准备的,这次不打算来接他? 林风起,你最好争点气。 别到时候给你机会都不中用啊。 闻夏越想越烦,这人啊,心一乱,操作就不行,眼看着屏幕里的矿工连抓三个炸药桶,嘭嘭嘭,钱没抓够,GAME OVER。 靠。 挖矿都这么难。 没意思。 闻夏“啧”了声,关掉网页。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从18:59跳到19:00. 他撇了撇嘴,正要关电脑,寂静的楼道里忽然传来像是脚步声的动静。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手下动作停下来。然后就听见了更清晰的脚步声,正在往工作室的方向靠近,步子说稳吧,又有点急。 他心跳有点快,不由从椅子里起身。 那声音近到眼前,终于停止了。。 林风起在门口停下脚步。 此时浓重的夜色早已将傍晚的阴云吞噬,工作室里开了灯,倒是亮如白昼。 闻夏张了张唇,脱口而出一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林风起一愣,闻夏迅速反应过来,慌忙改口:“不是,我看错人了,你怎么来了?” 林风起更愣了,看错人?什么意思?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所以本来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不是自己吗?闻夏在等人?等谁? 廖星沉?还是方淮? 他怔怔地不说话,闻夏又叫了他一声。 林风起回过神,神色间却仍有些失魂落魄,他略带局促地舔了舔下唇,搭在门框上的手轻轻握成拳:“你……没带伞。” “……” 闻夏发誓,这绝对是他今年最讨厌的一句话。 他面无表情:“我没带伞,所以你担心我没带伞是吧?”这是昨天的废话。 “不是,”他处在生气边缘的模样让林风起登时有点慌,慌得都有点口不择言,“你还没开车。” “嗯对,所以你也担心我没开车是吧?” “……” 林风起有几分懊恼地皱了皱眉,浅浅吸了口气,说:“不是,都不是。” 闻夏安静看着他,分明有些不悦,却又耐心十足。 “那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他放缓语调,一字一顿地问。 林风起沉默着抿了抿唇,忽然走进来。 闻夏站在办公桌后面没动。 林风起一步步靠近,最后在他办公桌前停下,眉眼一如既往冷淡,可又有些小心地打量他的神情。就像是一个做错事来道歉的小孩儿。 “我是来……接你的,”他终于开口,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忐忑,说完顿了两秒,低低地又重复一遍,“闻夏,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行! - 我发现我好像都没求过作收,嘤,小小地悄悄地求个作者收藏(小五限定版害羞.jpg) - 第33章 曾经云泥 有的话,想象对方说出来,和亲耳听见,感受既然不同。 闻夏是想逼着林风起说一些话,但没想到他说出来后的杀伤力比自己想象中的大得多。仅仅是这么一句话,心跳便漏了两拍。 这也太没出息了。 闻夏在心里啐着自己,佯装镇定:“我说呢,你早上把我下班时间打听那么清楚,又不说自己要干什么。” 林风起没吭声,像是被他说得心虚。 “可我下班时间是六点,现在都七点了,你来得有点儿晚啊,”闻夏说,“我要是一下班就走了呢?” 林风起沉默几秒,说:“工厂那边临时有事,我过去了一趟,所以才……” 他也想早点来,但处理完工厂的事情赶过来又正撞上下班高峰期,堵了好一会儿。 “那你可以发信息给我。”闻夏说。 闻言林风起脸上罕见地出现了类似于呆滞的神色,不过短短两秒,但闻夏捕捉到了,他进行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你不会忘了世界上还有手机这种东西吧?” “……” 是的,林风起忘了。 他甚至来的路上还接了曾远打来的一个工作电话,但是挂了电话他都没想到可以至少在微信上问一问闻夏下班了没有。 他光想着要快点到闻夏的工作室,在堵车时急得憋闷。 虽然他并不作答,但闻夏也从这诡异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 就无语好吧。 看来是时候刷新一下对林风起的智商印象了。 在这样的沉默中,这次是林风起先开口:“那你呢?” 闻夏:“啊?我怎么了?” 林风起转头看了眼已经空无一人的四个工位:“你也没走,是在……等谁?” 闻夏刚刚说,他认错人了。 所以他到底在等谁?六点下班,却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工作室心甘情愿等上一个小时。 然而闻夏并不知道自己随口搪塞的一句话在林风起那里完全是另一个意思,他只是惊讶于林风起居然也学他懂得套话了! 那他必不可能承认:“没谁,不等了,走吧。” 林风起一愣:“不等了么?” 闻夏“嗯”了声,关掉电脑。 林风起心绪难,是不想等,还是因为他的到来妨碍到了他们的相见? 闻夏起身看见林风起未能收回的情绪,五味陈杂,苦涩又失落。不知道的以为天都要塌下来了。 闻夏:“?” 他就弯腰拔个手机充电器的功夫,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头雾水,正想发问,林风起已经转过身往外走,像是害怕被追问。 闻夏莫名其妙地挠挠头嘟囔了一句奇怪,收起东西跟上去。 到了车上,再去看林风起的脸,这人恢复了那张闻夏看着哪儿哪儿都不顺眼的冰块脸。他好像还从来没见林风起对他笑过。 妈的,这男的怎么这么难搞。 林风起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把车开去了防疫站,顺路把狂犬疫苗第二针打了。 他上次来是一个人来的,这次闻夏跟他一起,快排到他的时候时候闻夏忽然问:“你怕疼么?” 林风起:“不怕。” 闻夏“哦”了声,顺势又问:“那你有没有别的害怕的东西?” 林风起看他一眼,有点儿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反正排队闲着也是闲着,随便聊聊。”闻夏说。 林风起摇头:“暂时没有。” “暂时?” 林风起严谨道:“我没见过的事物还有很多,在见到之前不能断定是不是会害怕,见到了才知道。” “你说的那是科学范畴的,那玄学范畴里的呢?比如什么灵异怪谈、都市传说这类的,”闻夏继续试探,“就是超自然的东西,你怕么?” 林风起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没什么好怕的。” 闻言,闻夏在心里咂舌。 难搞了啊,他还想着如果林风起怕就好了,到时候真去邹博彦那玩儿密室逃脱,他还能保护保护林风起,牵个小手,搂个小腰什么的——这不增进感情? 靠。 防疫站人不多,很快排到林风起,戳个针就是眨眼间的事情。打完针两人才回家。 今天出门前他们商量了一下,没有再把闻大鸽和阿哞分开——往常都是阿哞在外面待一整天,可怜的恶霸闻大鸽被关在房间里。但今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闻夏试着把闻大鸽放出来了,一猫一狗在客厅追逐跑酷闹了会儿,不再是闻大鸽单方面碾压阿哞,经过昨天之后,阿哞狗胆壮起来了!它敢反过去撵着猫跑了! 别说,一猫一狗还挺有来有回,闹累了各自占据沙发一头趴着休息。 于是今天一整天两个小家伙都可以在家里自由活动。 客厅的监控只有林风起能看见,闻夏上次从家里带过来的监控被他装在房间里,只能看见房间里的画面。 闻大鸽重获自由后也还是会回房间睡觉休息,闻夏在家的时候它偶尔还会睡睡放在飘窗上的猫窝,大多数时候都要钻进被子里窝在闻夏怀里睡觉,闻夏不在家的时候就更不会去睡猫窝了,只睡闻夏的枕头。爸宝猫罢了。 家里的情况一切如常,没再出现打碎的花瓶、翻倒的垃圾桶和撕碎的等等,两人进屋的时候一猫一狗还争相到门口来迎接,就是这个过程中俩小家伙还发生了一点口角,原因是阿哞激动地扑闻夏时把娇弱的闻大鸽怼开了。 闻大鸽哈了一声就开始揍它。两只动物又开始在家里跑酷。 “你今天看监控了没?”闻夏问,“他俩白天在家没发生什么吧?” “没有,一切正常,”林风起一顿,“你手机呢?” “干嘛?” “给我一下。” 闻夏不解地把手机给他,林风起接过来操作几番,然后去扫了个二维码。扫码的时候手机忽然震了一下,一条新消息在最上方弹出来: 老闻:[儿子,兴石那笔欠款你已经还了?] 林风起动作一顿。 “好了没?”闻夏正拿着昨天的小黄鸭跟两个小家伙玩巡回,仿佛丝毫不在意自己手机上的东西被别人看到了会如何。 林风起继续动作,不多时便弄好了,将手机还给他。 闻夏接过来,手机页面不是屏保和桌面,而是一段监控画面,他在里头看见了正站在客厅的自己和林风起。 他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上的监控探头。 “账号密码我设置的是八个八,你可以自己改,”林风起说,“以后闻大鸽不关在房里,你不放心就看看监控。” 监控的操作闻夏很熟了,虽然他用的和林风起用的不是一个品牌的,但都大差不差。林风起这用的应该是自家产品——要不怎么说风航短短几年便做到业内龙头的位置,东西用起来确实比闻夏买的那两套监控都好出一大截。 好吧,除了那个人工小智障小五。 不过考虑到有可能是林风起的早期作品,闻夏又释然了,哪个大佬没点黑历史呢。 捣鼓完监控,他点开微信,便看见闻山海给他发的消息。他随手回复,但是在看见消息发来的时间时停顿了一下。 刚刚林风起拿着他的手机,应该看到这条消息了吧?毕竟他设置的是显示新消息内容。 他看了眼林风起,那人已经在厨房准备晚餐,今天非常自觉地套上了围裙。衣袖半卷,露出的小臂线条十分好看。他整个人被笼罩在厨房的灯光下,冷冰冰的黑色衣衫都显得温和居家起来。 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傲慢。 闻夏垂眸又划拉了一下聊天记录。 算了,看到就看到吧。 今时不同往日,他早就知道并且接受的。 - 晚饭后,闻夏去看走廊里那张宠物友谊计划表,今天晚上是他和林风起的“独处时间”。这个独处时间设置得非常收敛,只有每周四和每周六才有。 他正看着,林风起走过来将计划表揭了下来。 闻夏用眼询问。 “用不上了,”林风起说,“阿哞和闻大鸽现在已经可以正常接触。” 原本这个计划表就是林风起为了尽快让两只猫狗和谐相处而做的,当然,也藏着自己的私心。 但是真正实施起来,两个小家伙熟悉起来的速度远比他预料的快。这也意味着计划表完成了它的使命,林风起的私心也无处放置了。 “急什么,你看这上面写着‘友谊’两个字,我看它俩还没到建立友谊的程度,顶多是熟悉的陌生人……陌生动物。” 林风起略带诧异地转头。 “贴回去啊。”闻夏说。 “但是今天的是……” “宠物主人独处时间啊,我看到了。” 两分钟后,两人在沙发坐下。 有过上一次的经历,林风起这次认认真真看清了杂志的正反面,郑重地翻开。 闻夏看他这样就来气,机会都摆在这儿了,这人就非得捧着个破杂志装模作样,都不想方设法找他说话是吧? “我记得你上次看的不是这里吧?”闻夏开口,食指和大拇指比划了一个厚度,“上次不是还剩这么点儿么,怎么你看书还越看越回去的?” 林风起一僵,说:“随手翻的。” 闻夏拖着长音似是而非地应了声,摆明了不太相信。 林风起翻过一页,“……真的。” 闻夏点头:“嗯嗯,知道。” “……” 两人肩挨着肩,阿哞和闻大鸽闹累了,跑来沙发上找到各自的主人趴腿上。闻夏摸着闻大鸽暖和的身体,表面玩儿手机,实则用余光瞥着林风起的杂志。 半个小时过去了,只翻了一页。 可那一页又没多少字儿。 “到时间了。”闻夏说。 林风起一直在出神,听见他的声音才如梦初醒,看了眼挂钟,淡淡应声。 他合上杂志起身就要回房,闻夏慢悠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随口似的:“你下次要不别看杂志了,换本书吧,小说什么的。” 林风起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闻夏对他一笑:“字儿多,半小时看一页也不是很过分。” 说完他抱起闻大鸽回房。 林风起愣在原地,等他终于明白过来闻夏话里的意思,整张脸瞬间烧熟。 - 闻夏却不知道自己一句话便让林风起感受到了社死的春风,他回到房间给闻大鸽配好今天的晚饭,然后坐到电脑前。 好几天没播了。 今天下午娜娜把他拉进了一个群,群里十来号人,都是主播。娜娜说合作方也就是风航那边已经通过了名单,现在拉进群里的都是确定下来的人员,不可再变动,然后给他们每人发了这次拍摄相关的电子合同。 拍摄时间定在下月初,还蛮快的,没多少天了。 今天归去来的俱乐部有训练赛,他指导去了,没空直播,闻夏于是又翻出上次没通关的那款单机RPG继续打。 他今天情绪稳定、状态不错,播之前在微博预告了一声。不过这预告没什么用就是了,上一秒预告下一秒开播,最多提前两秒知会了房管。预了个寂寞。 [夏老板晚上好!终于播了!] 闻夏:“晚好晚好。” [今天一个人吗?龟神好像没空] [上次的游戏还没打通,今天继续吗?] [想看恐怖游戏] “今天把上次那个游戏播完,不是一个人,不还有闻大鸽吗。来大鸽,跟观众朋友们打个招呼。” 闻大鸽被迫卖艺:“喵——” [阿伟死了] [这么可爱的小猫咪到底哪里领,我也要呜呜呜] [我们大鸽不值得一个摄像头?] [夏老板,能替我们问问大鸽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吗?] “这题我会,它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它就喜欢什么颜色。”闻夏说。 闻夏边唠边打开游戏,然后瞥见熟悉的入场消息:5140005进入直播间。 大老板从不缺席。 但大老板今天入场的排面很大,20个蓝鲸模型已然不能满足他的阔绰,起手先砸了40个。 闻夏:“???” 不止是闻夏,直播间也被这40个蓝鲸模型震得满屏问号。 还没结束,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老板手一抬一落,又是40个蓝鲸模型。为什么是40个呢,因为一次性只能批量送40个。 [是我疯了还是大佬疯了] [大佬今天有点猛……] 弹幕游走间第三个40也砸了下来。 [我看傻了兄弟们] [我丢,24万了……] [数字大佬今天也喝假酒了?] [老板过于大气] 闻夏也看傻了,在大老板第四组礼物砸下来之前赶紧出声:“停一下停一下,别送了别送了。” 5140005发送一条SC:[?] “老板,你是不是喝酒了?”闻夏问。 5140005:[没有。] “那是受什么刺激了?工作不顺?还是谈什么项目谈得很顺利?还是说发生了什么别的好事?”闻夏猜测道,“又或者是你路上遇到算命的,说你眉间带煞,需要破财消灾?” 5140005:[……] 5140005:[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怎么了? 还问别人怎么了!这人没有一点自觉的吗? “你这……送得太多了,真没必要。再说了这钱也不能全部到我手里啊,平台还得抽成呢,不划算。你看直播看得开心送几个还成,那叫小送怡情,你现在这大送伤身啊。” 礼物的钱是平台和主播对半分的,也就是说大老板砸下来这24万到闻夏后台还得折半,更别说还得扣税,到手都不够半的。 太亏了。 5140005:[可我想给你钱。] 闻夏:“……” 草,这给他整不会了。 可你是看直播的观众,是金主啊!又不是ATM奴! [多么朴实无华的告白] [尼玛的,落泪了,我也想有人对我这么朴实无华] [夏老板不要可以给我的,真的] [懂了,这就去开直播] 闻夏苦口婆心;“老板,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你真想给我钱还不如直接转账给我。” 5140005:[后台没有转账功能。] 他当然知道没有! “反正你别送了,”闻夏正直说,“我卖艺不卖身的。” 5140005不说话了。 5140005也不送礼物了。 混乱一时的场面终于稳定下来。 闻夏松了口气,继续直播。 而另一边的房间里,林风起纠结片刻,还是拖动着鼠标将光标从“送出”键上移开。他知道送礼物对闻夏来说很亏,他拿不到全部的钱,所以才多送了点,这样闻夏也能多拿点,但是好像又做错事了…… 闻夏今早上说的手头紧,是不是跟那笔还款有关系?发消息来的那个“老闻”……就是闻夏的父亲吧。 他知道闻夏家里不再像以前那样风光了。 当初闻夏家出事的消息很快就在高中同学之间不胫而走。学校那么大,不止闻夏一个富人家的小孩儿,家长之间总会因工作关系多多少少认识或听说过,比如这次聚会时那个醉醺醺说着“让我舅带你爸做项目”的同学,家里的产业就曾和闻夏他爹合作过。 往难听了说,与其是合作,不如说是运气好抱了一次大腿。 林风起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和闻夏一样刚刚毕业。他四处借钱、向银行贷款,刚把公司开起来,百废待兴。 从身家来说,那时闻夏和他是差不多的境遇。他甚至依然比闻夏更落魄。 可实际上却不是。 天之骄子坠落泥潭,平庸潦倒的穷小子走向云端。 林风起并不喜欢这样。他喜欢看闻夏飞扬恣意的模样。闻夏理应是众星捧月中闪闪发光的小王子,无忧无虑、富贵安康,一生都无须讨好谁、迎合谁,无需为生计而发愁。 可他的小王子,还是来到了人间。 林风起想对他好,却不知道怎么做,于是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他需要什么,他给什么。 小王子需要钱,他就给,多少都给。 现在他有能力了,他不再是当初那个精打细算着一个月的伙食费,还得想办法在月底攒下一部分的穷小子。 - 除了刚开播时的刺激一刻,接下来的时间闻夏都播得很平稳。 数字大佬消失了好半会儿,再出现的时候出来带回来一个SC,终于消停不再成倍成倍地砸礼物。 偶尔也会扔一个礼物,看得闻夏是心惊胆跳,发现是正常地送礼后才彻底放心。 “感谢5140005大老板赠送的小海星。”闻夏感谢道。 小海星是所有礼物中的基础款之一,五块钱一个。 [笑死了,大佬都不敢送礼物了] [大佬:小心试探.jpg] [大佬别怂啊!你才是金主!就要用钱砸夏夏!] [谁能想到这才是今天最佳的节目效果啊草] 于是接下来的直播里,大老板除了偶尔一条SC,就是更偶尔一条: [5140005赠送小海星x1] 每次也不送多,最多连送三个。 游戏剩下的进程还有一半,看似没多少了,但这游戏的解谜做得相当不错,饶是闻夏都卡了两次关,花了点时间去解谜。 打出结局时时间正好十一点,可以洗洗睡了。 “下播了,都早点休息,”闻夏抻了抻手指,看着疯狂滚过的弹幕,“晚安晚安。” 关闭直播间,他洗完澡想起什么,去敲林风起的房门。 门打开,林风起站在门和门框的间隙之间:“什么事?” 闻夏:“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我刚刚有没有吵到你。” 林风起:“?” 闻夏面色如常:“哦,我刚跟人打电话,可能声音有点大,不确定你家房子隔音行不行,要是吵到你了,我下次注意点。” 林风起却是一愣:“你……刚刚在打电话?” 闻夏:“对啊。” 林风起沉默了。 “有什么问题吗?”闻夏问。 “……没有。” 闻夏点点头,道:“看你这个反应,我应该是没吵到你。那就行,没事儿了。”看来林风起家隔音还不错,听不见他在房间直播的声音。 说完没等林风起再说什么,他转身回房。 林风起站在门口,直到想从房间出去玩儿却被主人挡住的阿哞咬了下他的裤腿,他才回过神。 他缓缓合上房门,心中不是滋味。 闻夏下播后,将近二十分钟他没有听见隔壁房间有人说话,只听见隐隐约约的水声,推测闻夏是在洗澡。 可是刚才闻夏说他在跟人打电话。 那么只有一个答案:闻夏在洗澡的时候在跟谁通话。 林风起闭了闭眼。 洗澡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可闻夏却能与那人边洗澡边打电话,完全不介意对方踏入自己的私人领域,哪怕只是声音也…… 这得是多亲密的关系才可以? 是廖星沉吗?还是……方淮? 总不能是另一个他不知道的人。应该也不存在这第三个人了吧? ……不能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夏:你觉得呢 林总:QAQ情敌好多(臆想 - 第34章 一起吃饭 次日闻夏一起床,发现银行卡里多了30万。林风起半夜三更转的。 他瞬间就清醒了,吃早饭的时候问他:“你大半夜不睡觉,给我转钱干什么?” 这是发什么财运了吗,怎么昨天直播的时候数字大老板受了刺激似的砸了20多万,夜半三更林风起又转过来30万。 “工资。”林风起说。 “我没记错的话现在还没到发工资的时间。”合同上明明白白写着每月30号发来着。 “提前发。” “那还多10万呢?” 林风起面色如常:“提成。” “合同里可没写还有‘提成’这种东西。” “……” 闻夏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直到林风起在这样的盯视下架子端不住了,冷着脸说:“临时增添的条款,可以重新印一份合同。” “不用,”闻夏大手一挥,笑眯眯地,“谢谢金主爸爸。” 闻夏当初真的傻乎乎地以为这场婚姻关系说白了只是纯粹的雇佣关系,现在看来林风起只是找了个借口跟他结婚罢了,这人真的很傻,连追求都不会。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谈好的报酬就必须得给。 虽然他现在是觉得不给也无所谓了。 早饭后,两人一起出门,一起走进电梯,一起下到停车场,一起…… 不一起了。 听见身后脚步声停下,而后是车锁打开的声音,林风起回过头,看见闻夏正拉开自己那辆车的驾驶座,抬手冲他挥了挥:“走了,你路上小心。” 林风起一愣一愣的,见他坐进去就要关上车门,赶忙往回走了两步:“你今天自己开车?” 闻夏关上车门,打下车窗:“啊,不然呢? 林风起似乎想说什么。 闻夏礼貌问:“怎么了吗?” 林风起沉默一下,说:“你昨天不是说想省油吗?” 闻夏:“是啊,但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我昨天手头紧,所以不舍得开车。你今天都给我发工资了,那我还省什么油?” 理直气壮,无法反驳。 林风起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你别站在前面,挡着我了。” 林风起听话地让开,看着闻夏的车子从车位中缓缓开出来,转过一个弯,朝停车场出口驶去。 这一刻他忽然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就不应该给闻夏转那30万。 俗话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的悲喜有时会影响到一整天的情绪,林风起这一整天就过得不是那么美妙。他一想到早上闻夏开车走得那么干脆决绝,他就止不住地陷入时而低落时而振奋的纠结中。 他原本想得可好了,今天也可以和闻夏上下班,他今天还着一定要提早完成工作,争取早点下班,早点去工作室找闻夏,不让他有等别人的机会。 然而今天闻夏不需要他的接送了。 天晴了雨停了,林风起觉得自己不行了。。 然后他想,开了车也没关系啊,他也可以找闻夏,就说反正下班顺路,等他一起回家? 可是转念又想,这样是不是太幼稚了?又不是小学生,上学放学还得手拉手排队回家——不过如果能和闻夏手拉手,也很好。 就这样,他想着想着,思绪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好几次曾远进来送资料送文件时敲门他都没听见。 就这么到了下午,接待完某项目合作方的负责人后,林风起收到廖星沉的消息: [差点忘了问,阿哞怎么样了,这几天你都没跟我反应它的情况,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林风起很想问他你和闻夏进展到哪一步了,但这种自揭伤疤的行为又让他开不了这个口。 林:[没事了。] 廖星沉:[行,但是保险起见,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带它过来一趟,我给它再检查一下。] 林风起正要回复。 廖星沉:[你要是没什么空的话,让闻夏带它来也一样。] 林风起:“……” 林风起:“。” 让闻夏去,那是不可能的。 而闻夏,今天在这一天可没有林风起那么情绪活跃,他情绪很稳定,认认真真工作,勤勤恳恳赚钱。 考虑到下个月初他起码有两天的时间不在工作室,试玩版的上线时间他决定提前。试玩版一般是用来收集玩家反馈的,就像网络游戏的内测,给正式的内容留出一个试错的空间。 这样一来,他这两天就得加班了。 这也是他今天自己开车来的一个原因,不单单是针对林风起的欲擒故纵。虽然他是很想再蹭蹭林风起的车子,但早上看他那反应也着实……够有意思的。 快到傍晚的时候林风起的消息果然来了:[下班了么?] 闻夏刚冲了杯咖啡,他放下杯子,拿起手机回:[加班。] 最大甲方:[晚餐呢。] 闻一夏:[在工作室吃。] 最大甲方:[?] 闻夏猜测这个问号是想问他吃什么,遂回:[点外卖。] 半分钟后。 最大甲方:[外卖不好。] 闻夏看着这条回复,仿佛能透过手机屏幕看见林风起打下这四个字时一本正经又带着些不知道怎么表达的关心时的表情。 他这算什么,林学家? 闻夏被自己的想法逗乐,回道:[加班还在乎那么多,有得吃就行。] 最大甲方:[……] 最大甲方输入了会儿,闻夏就趁这个时候给林风起改了个备注。 手机震了震。 研究对象:[经常加班?] 闻一夏:[那倒也没有,赶进度的时候加一下] 林风起的心刚刚放下一点,两条回复便又蹦出来: [只不过赶进度是常态而已] [/表情/表情] 后面是两个心碎emoji。 这两个emoji看得林风起放下去的心立马又揪起来了,打字道:[这段时间没见你加班。] [这不是两周没加班,福报就来了吗,进度滞后,得赶了。] [/表情/表情] 这次是两个枯萎凋谢的玫瑰花表情。 林风起看着这几条消息,心疼地拧起眉。 - 闻夏面带笑容地发完这几条消息,收起手机抬头,就对上柳飞思八卦兮兮的一张脸。 他笑容秒收,伸手抵住青年恨不得凑到跟前来的大脸:“瞅什么?” 柳飞思顶着一张被挤压变形的脸:“老大,你在跟谁聊天啊?” “你说你整天活儿不干,在这儿打听老板八卦倒是挺积极啊,”闻夏把他推开,“要不然今晚上你一个人加班,我们都回去。” “老大你这话说的,”柳飞思讨好地笑,“我不就好奇嘛……” “有什么好好奇的,没见过别人聊天?” “见过是见过,但没见过老大你跟谁聊天的时候笑成——”柳飞思裂开嘴,伸出两根手指头在自己脸上夸张地比划,“这个样子。不简单,绝对不简单。” 闻夏拿起咖啡杯,手里的手机顺势敲了下他的脑袋:“但我知道有件事儿挺简单的,那就是炒你鱿鱼。” “别啊老大——” 柳飞思屁颠屁颠地跟在闻夏后头狂吹彩虹屁,闻夏无视他,走到阿邓工位前说:“对了,一会儿订餐的时候不用订我的了。” “不用了吗?”阿邓问。 “嗯,点你们四个人的就行,不用管我。”闻夏说完,捧着咖啡回到自己办公桌后面,心情似乎不错。 柳飞思扭过头和阿邓对视一眼。 阿邓做口型:“咋了?” 柳飞思摇摇头,面露沉思。 阿邓:“你给他气饱了吧。” 柳飞思:“靠,怎么可能!” 闻夏探头:“你们今晚上是打算睡在这儿?” 柳飞思缩缩脖子,钻回工位。 闻夏收回视线,扫了眼手机,看见监控里林风起刚回到家的身影。几秒后,他不动声色地退出。 天色渐暗,半小时后,阿邓掏出手机给大伙儿点外卖,几人都围过去挑自己想吃的。 “老大,真不用给你点?”柳飞思抬头问了一句。 “不用,你们点你们的,点完我报销。”闻夏说。 四人围在阿邓工位前讨论得热火朝天,这是闻夏的手机屏幕也亮起来,发出有条新消息的震动声。他拿起手机往后滑了滑办公椅,转了个方向面向窗户。 研究对象:[吃了么。] 闻一夏故意隔了两分钟才回:[哪儿有空吃啊。] 研究对象:[要到几点?] 闻一夏:[这谁知道,什么时候干完今天的活儿什么时候下班呗。] 又过一分钟。 研究对象:[饿么?] 闻夏看着这两个内敛至极的字儿啧了一下,慢悠悠回:[你要是不提,我本来不饿的。] 研究对象:[……] 闻一夏:[还有事儿吗林总,查岗完毕的话我就继续干活儿了。] 闻一夏:[早点干完活儿我还能早点回家吃饭呢。] 研究对象秒回:[你不是说要点外卖么?] 闻夏删删改改,最后回过去一句:[不是你说吃外卖不好吗?] 后头跟了两个愤怒的小表情。 研究对象一时无言。 闻夏看着上面的“正在输入中”闪了半分钟。 研究对象:[等我。] 看见这两个字,闻夏终于满意地笑了。 转回椅子,柳飞思几个人也讨论出结果了,阿邓结算下单,对闻夏道:“老大,发给你支付了。” 闻夏点开,痛快地付了钱。 四十分钟后,外卖送达,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了,华灯初上,楼下是车水马龙的回家长队。 几人点的砂锅饭,柳飞思便拆饭盒边问:“老大,你不饿吗,要不咱们几个分点儿饭菜给你?” 闻夏:“你还挺会拉别人一块儿下水的。” 阿邓:“那可不,老大你要是饿,拿我一个人的去吃就行。” 柳飞思“靠”了声:“老邓头你可以啊,比谁会拍马屁是不?” 闻夏点评:“你俩拍得都不怎么样。” 闻夏看了眼手机,林风起发来那句“等我”之后他也没再回复,两人的聊天断在这里,也过去了四十多分钟了。 他端起空杯子,又去冲了杯咖啡。 工作室里就属柳飞思一张嘴最闲不下来,工作的时候还好,能闭上,这会儿那是逮着空终于释放,边吃边噼里啪啦说个没完。 他甚至还看闻夏的直播。 “你们是不知道,昨天给老大砸礼物那老板,真是不拿钱当钱,咣一下就是八万,再咣一下又是八万,咣咣咣的,手一抬一落,上来就是24万啊!”他语调夸张地比着手势,嚼了两下嘴巴里的饭,咽下去,“那壮观的场面,你们没看到,可惜了。” 听员工这么当场讨论自己的事儿,多少是有那么点奇怪,闻夏忍不住开口:“行了你,吃个饭还堵不住你那张嘴啊?” “我这不是跟大伙儿分享一下奇闻异事嘛,”柳飞思嘿嘿笑了下,“这也侧面说明老大你的人格魅力无人可挡!数字大佬一看就是真的爱你!” ——林风起就是踩着这句话出现在工作室门口的。 今天的工作室不像昨天那么清冷寂静,柳飞思的说话声完全盖过了林风起的脚步声,加上今天他来得没有昨天那么急,就连闻夏都没听见有人走近。而柳飞思一句“数字大佬一看就是真的爱你”发表得掷地有声,方向还是冲着他的,对谁说的这句话不言而喻。 闻夏心里迅速滚过一句卧槽。 林风起出现得突然,工作室四人齐刷刷望过去,脸上纷纷露出程度不一的疑惑。柳飞思这二货脱口而出一句:“我操,帅哥。” 阿邓无语地看他一眼,出声问:“你好,请问你找谁?” 林风起看向闻夏。 闻夏反应过来,佯装惊讶:“你怎么来了?” 于是几人又齐刷刷地看向闻夏。 “我……”林风起一开口,四人又把视线转向他,看得他往里走的步子都顿了一下,到嘴边的话顿时卡壳。 他索性不说话了,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到闻夏办公桌前,把保温饭盒放下,表情绷着:“吃饭。” 闻夏看了眼保温饭盒,虽然在收到“等我”那两个字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暗示没有意外的话是成功了,但真正看见林风起这么做的时候,心跳还是有些……变快了。 更别说还有四个人的好奇地盯着他俩,闻夏忽然就有点儿难为情,他掩唇轻咳一声:“你这……专门给我送饭来的?” 这句话,让后面四人的打量带上了意味深长的色彩。 林风起没说话,大概也是因为身后四人组灼人的视线,一层淡淡的绯色悄悄从脖子爬上耳朵。 “……嗯。”微不可闻的一个单音节。 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 闻夏抿住有些不受控想往上扬的嘴角,“哦”了声:“谢谢啊。” 林风起低声:“……你快吃吧。” 说完转身就要走,闻夏愣了一下,叫住他:“这就走了?” 林风起停下脚步,回头有些茫然地看他。 而这时遥遥敏锐地发现了林风起手上的戒指,拿手肘怼了怼身边的人,又搓了团纸去砸柳飞思,在柳飞思回头要说话的时候迅速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新发现。 柳飞思战术后仰。 闻夏没空关注那几人之间的哑剧,他不想林风起走,迟疑了一下问;“你吃了没?” 林风起:“没有。” “那正好,一起吃。”闻夏说。 和闻夏一起吃饭,是林风起每天都期待的事情,但是:“这是一人份的。” 他分了,闻夏就不够吃。 闻夏已经打开了饭盒,饭盒三层,每一层都塞得满满当当,林风起好像生怕他饿着似的,饭多菜也多,远超一个成年男性的食量。这一顿吃下去,他今晚可能都要走不动道了。 “你这打得太多了,”闻夏说,“我一个人哪儿吃得完。” 闻言,林风起面露不解,像是在问:多吗? ……你当这是在喂猪啊。 “一起吃,坐吧,”闻夏说着朝墙角抬抬下巴,“那儿有椅子。” 他话音刚落,柳飞思已经一阵风似的刮过去把椅子搬来了:“椅子来也,请坐!” “……谢谢。”林风起走不掉,只好坐下。 闻夏去休息区的橱柜里拿了副碗筷——加班忙起来的时候他们经常在这儿吃饭,有时还会弄火锅吃,这边备了不少碗筷。 他将碗筷给林风起,三层的饭盒,一个塞满了米饭,另外两个塞满了菜,他把饭盒里的米饭扒拉给林风起一半,坐下:“吃吧。” 然后他看向一直在关注这边的四个人:“你们饭吃完了?吃完了就继续干活。” 四人齐齐摇头,忙作干饭状,偷偷观察。 林风起坐在办公桌短边一侧,看了会儿碗里的饭,试图再分回一点给闻夏,怕他不够吃:“多了。” 他手刚抬起来,闻夏就捧着饭盒躲开了,语气强硬:“不多,给我吃。” 林风起:“……” 还委屈上了。 两人坐在一起,闻夏看着那边仿佛专注干饭的四人,又看一眼慢条斯理进食的林风起,忽然有种回到高中,他和林风起在食堂吃饭的感觉。 只不过食堂的人更多,他每次约林风起中午一起吃饭,林风起都冷冰冰地看他一眼,然后说:“我习惯一个人。” 但他说了没用,闻夏就是客套客套问一下,实际上次次放了学都跟在林风起屁股后头,林风起去哪个窗口,他就跟着去哪个窗口,等到林风起在哪张桌子坐下,他就迅速占领对面的空位。 还非要故意撩一句:“好巧啊同桌。” 林风起便总会抬起眼皮扫他一眼,目光淡淡的,应一句:“嗯。” 那时林风起不出声赶他走,就足够让闻夏高兴一中午了。 但实际上林风起从来不曾赶他走过。 而他也是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林风起次次找到的座位,对面都是空着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字数少了点,明天多写一点! 以后都是晚上九点更新,不见不散哟=3= - 第35章 什么关系 林风起来了之后,工作室就变安静了,原本吃个饭还骚话满天飞的柳飞思这会儿也安静如鸡,室内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林风起吃饭时一贯不会主动说话,除非别人跟他说什么,他才会回应。 “你出门前喂过闻大鸽和阿哞了没?”闻夏问。 “喂了。” 闻夏点点头。 而听到这两句对话的四个人不约而同对望一眼,交换了个眼神。 柳飞思按捺不住开口了:“老大,这位是……?” 闻夏看向林风起,不吭声,就想看看林风起要怎么回答。 随着他的视线,四人也将目光投到林风起身上。 林风起看了闻夏一眼,那一眼带着点迟疑,像是在征询什么。 闻夏还是不说话,低头吃了口饭。 柳飞思叫了声:“帅哥?” “你好,”林风起转向他,礼貌道,“林风起。” “哦哦,林先生啊,你好你好……”柳飞思挠了挠脸,嘟囔,“等等,这名儿……我怎么觉得有点儿耳熟呢?” 还是遥遥先反应过来,“啊”了声:“你是那个——风航科技的——” 柳飞思醍醐灌顶,也知道这名儿为什么这么眼熟了,他看看林风起,又看看自家老大,目瞪口呆。 他们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当初发现自家老大是那位曾经赫赫有名的商业巨贾闻山海的儿子的时候。虽说闻夏如今的家境远远比不得过去了,但曾经的辉煌还是让几人受到的震撼不小。 也怪闻夏平时从不端什么架子,跟他们打打闹闹说说笑笑,没什么禁忌,久而久之他们都快忘了自家老大牛逼哄哄的背景。 现在想想……以闻夏这个家世背景,认识风航科技的创始人好像没什么奇怪的哦。 但是这好像也不止是认识了吧? 林风起可能已经习惯了旁人对他惊讶,并不觉得冒犯,朝他们颔了颔首,又打了声招呼:“你们好。” 风航科技的崛起速度非常之快,这也使得林风起声名大噪。年轻有为的创业者是各路媒体、节目都欢迎的,曾有不少职场综艺、励志演讲节目都邀请他去参加,但林风起不喜欢把自己暴露在大众面前,并且这些行程安排会打乱他的工作计划,所以基本上都拒绝了,只接受过几本行业杂志的采访。 这也是柳飞思一开始只觉得他名字熟悉,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的原因。 柳飞思堪称社交牛逼症第一人,反应过来后放下碗筷就奔过来了,两眼放光:“林先生你好你好,我叫柳飞思,我们家老多你家产品了,尤其你们家那个智能洗碗机,我真是太喜欢了!有时候路过风航科技大楼我都要抬头仰望一下,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见到真人,我真是,三生有幸!” 林风起:“……过奖了。” “不过奖不过奖……” 闻夏在一旁乐:“你也不看看沾了谁的光。” “老大!”柳飞思满脸感动,“当然是你!我的亲老大,我要给你打一辈子工!” “少来。” 柳飞思憨笑两声,趁机进入正题:“那什么,林先生,你是咱们老大的……朋友?” 林风起刚才只自我介绍了名字,没有提及和闻夏的关系,就是不知道要怎么说。他不知道自己想说的话会不会惹闻夏不高兴。 毕竟他们之间,不过是一纸合同的婚姻关系。 现在柳飞思直截了当地问起,闻夏便又不说话了,态度难以捉摸。 眼前是柳飞思不加掩饰的好奇,后头还有三道投来关注的目光,林风起忽然感到压力有点大。 但人就是这样,压力大,动力也大。 作出决定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他豁出去似的,心一横,平静开口道:“从法律意义上来说,闻夏是我的……爱人。” 他说这句话时,闻夏正装模作样地要往嘴巴里塞一口饭。 “爱人”两个字出来的时候,他筷子掉了。米饭洒得满桌都是,还有些掉落在衣服上,但他浑然不觉。 倒是林风起见状神色一慌,赶忙扯了张纸巾去给他擦,却因为害怕自己不知分寸的惹恼闻夏,全程不敢抬头看他表情,心虚地垂着眼,只有耳朵不受控制地悄悄红了。 而柳飞思几人也缓缓吸一口凉气,四脸震惊。 一时间,工作室里雅雀无声。 时钟指针“咔哒、咔哒”地走过,不知过了多久。 柳飞思猛然回神,磕磕巴巴地出声了:“那什么,林先……哦不,老板夫,我之前的话就是一时口嗨,你别听我瞎扯,咱们老大在外边儿真没别人!什么爱不爱的,那都是我瞎说的,我这人吧没别的爱好,就平时最爱放屁……” 林风起:“?” 林风起的重点在听到那句“老板夫”的时候跑偏了,以至于后面说的话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反倒是那句“老板夫”让他心跳一快,不知该高兴还是为这奇奇怪怪的称呼感到羞耻。 但好像……还是有点高兴的。 闻夏也反应过来了,赶紧拉住嘴上栓了匹马的柳飞思:“知道自己放屁还说,饭吃完了吗,给你吃饱了撑的?别瞎叫唤。” 他还记得林风起来的时候,柳飞思正好在说什么数字大佬爱不爱你之类的话,林风起没听到还好,听到了他没法儿解释啊。 被林风起一句话扰乱的心跳还没能完全平复下来,脸有些热,闻夏慌慌张张地把柳飞思赶回工位上,才去看林风起的反应。大脑飞速运转,他想着要是林风起问起来,该说点儿什么糊弄过去? 然而林风起压根儿没问,他好像对此毫不在意,将擦完米饭的纸巾团了团扔进垃圾篓,又弯腰去捡闻夏手一抖掉在地上的筷子。 “我去洗洗。”他起身走向休息区,连一个让闻夏叫住他的机会都没留。 闻夏顿时更拿捏不准了,这人到底听没听见那句话?听见了的话,是不想听他解释,还是想回家再质问他? 这榆木疙瘩,不会误会什么吧? 虽然闻夏自知和数字大老板之间是清白的,虽然平时弹幕喜欢刷一些爱不爱啊、CP擦边的东西,但那都是刷个乐子,没人会去当真…… ……的吧? 谁会把这个当真啊! 闻夏越想越觉得,是不是该做点儿什么防患于未然了,毕竟再过个一星期这样他就要去参加群鲸宣传片的拍摄,这个宣传片还是跟风航合作的,就算现在林风起不知道,等片子出来他也早晚会知道自己在群鲸是个小有名气的主播这件事,万一他跑去蹲守直播间,然后看见数字大佬疯狂砸礼物,观众还跟着起劲,再来一句“数字大佬,你好爱他”…… 那闻夏觉得自己不用在地球混了。 不消片刻,闻夏悄悄打定了主意,并决定在下次直播的时候践行。 林风起好半会儿才带着洗干净的筷子回来,回来时又恢复了一张冷漠脸,叫人辨不清喜怒。 “给。”他将洗好的筷子递给闻夏,对柳飞思的话也没有再提及一言一语。 重新坐下,林风起管理好了面部表情,心里却依然没能平静到哪里去。 他不知道闻夏是怎么想自己刚刚的话的,闻夏连筷子都掉了,是不是他真的逾越了?可闻夏看上去没有生气,也没有说什么……是因为在这里不方便吗,想等到回家再跟他算账?是啊,闻夏那么善良的人,在外面一定是顾及到他的脸面和自尊心,才没有当场发火…… 可他不打算对这件事道歉。 就当他卑劣吧,毕竟更卑劣的事情都做过了,比如哄骗闻夏和自己结婚。现在他当众说了这样的话,在闻夏工作室的人眼里,他和闻夏的关系想必是毋庸置疑的。 至少对闻夏心里的那个人来说,这一局,是他林风起赢了。 两人各怀心事,安安静静地将这顿饭吃完。 饭后,闻夏端起饭盒打算顺手洗掉,林风起拦了拦:“你忙吧,我来。” 于是洗碗这一重任也交给了他。 柳飞思四人此时也吃完了饭,收拾完垃圾便默契地各自干活,把自己当空气。 闻夏拿纸巾擦了擦办公桌,听着洗手池那边传来哗哗水声和碗筷碰撞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工作有些做不下去。 林风起洗完饭盒碗筷,虽然很想留在这儿等闻夏,但也自觉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便对闻夏说:“我先回去了。” 闻夏踌躇了一下,叫住他:“你晚上还有别的事儿吗?” 林风起:“没有。” “那……要不要等等我,一起回家?”闻夏清了清嗓子,语气尽量自然,“反正来都来了,我加班也加不到很晚。” 其实林风起是有事的,他想着趁闻夏今天加班,带阿哞去廖星沉那里复诊,顺便……也想当面问问廖星沉,他对闻夏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有那天晚上,他和闻夏出去吃饭,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但是现在闻夏居然,主动地,邀请他留下来,想跟他一起回家…… 说明什么? 说明闻夏没有生气! 和什么情敌相比,林风起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陪着闻夏。 他的天平从来只朝闻夏一个人倾斜。 林风起就这么留下来了。 休息区有书,书的种类还挺多的,有漫画、有小说、也有一些关于游戏制作的专业书籍,林风起自觉地不去多打扰他们工作,在休息区随便挑了本小说,坐下安静地翻阅。 有时闻夏忙累了,停下稍作歇息的时候,会侧眸悄悄打量林风起。 过去多年,两人都已不是当初穿着校服的小孩儿,林风起也不再是那个看书时会将背脊挺得很直、时刻将自己绷在一种极端自律的状态里。他更从容了,会靠在沙发上,姿态闲适放松,不紧不慢地将书本翻过一页又一页。 但那种沉浸在某件事中的专注仍然是一样的。 从前班里有女孩子讨论少女心事,闻夏不慎听到过几嘴,那女孩儿说自己在网上看到的一些恋爱分析,如果一个人做事时特别专注、会把自己完全浸泡在其中,不会被别人打扰,那么说明这个人大概率会是个专一且长情的人。 闻夏当时就觉得这话,傻子才会信吧?一个人专不专一、长不长情,哪是这样就能看出来的,这不得经过时间的考验才知道? 当然就算到了现在,闻夏依然觉得这种毫无数据支持、张口就来的感情小作文没有一丁点儿说服力,是傻子才会信的东西。 但他觉得这个结论印证在林风起身上是没问题的。 也只有林风起可以成为不需要任何依据的个例。 可能这就叫双标吧。 - 加完班的时候将近晚上九点,今天的进度赶得不错,工作效率比闻夏预想得要好。 不知道是不是林风起在这儿的缘故,他有点儿打鸡血。 就像是回到了高中时,打个篮球都想在喜欢的人面前秀一秀自己的灌篮技术那样。 时间有点儿晚,闻夏不放心两个姑娘,打算先送她们回去,柳飞思试图蹭车,被他赶去阿邓车上了。 送完两个姑娘,折返的时候还得经过工作室,林风起就在这里等闻夏折返,两人的车一前一后回到家。 到家已经十点多了,这个时间,又加了班,闻夏有点儿累,今晚上就不打算直播了。 他抱着闻大鸽揉搓一顿,打算回房洗洗睡觉,转头就见林风起正在给阿哞栓狗绳。 “都这个点儿了,你还出去遛狗?”闻夏问。 “……嗯。”其实是要去廖星沉那儿。 “那你怎么不早点回来,你说你要遛狗,我也不留你了。”闻夏说。 “不碍事,”林风起说,“你早点休息吧。” 他说完正要开门,却不料闻夏放下了手里的闻大鸽:“算了,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林风起一愣,忙道:“不用……” “大晚上的,一个人遛狗多无聊啊,”闻夏还从来没跟他一块儿出去遛过狗,“两个人一起还能有个伴儿。” “……” 林风起张了张口,他不擅长说谎,刚刚顺着闻夏的话往下应已经是能做到的最自然的方式了,这会儿闻夏要是跟他去…… 闻夏已经换了鞋,奇怪地看他一眼:“走啊。” “……”林风起无比挣扎,企图劝他留在家里,“我可能……还得去一趟诊所。”意思就是会耽误挺多时间,你还是在家休息吧。 他怀着小心思,没有提起廖星沉的名字。 “去诊所干什么?你生病了?”闻夏面露关心。 被他这样真诚的眼神看着,林风起撇开视线,跟不知道该如何扯谎了:“不是我……是阿哞。” 闻夏恍然大悟:“哦——你是说带阿哞去廖星沉那儿复诊是吧?” “……嗯。”这下倒好,他没有提那个名字,闻夏提了。 “那没事儿,一块儿去呗,”闻夏说,“你不说我都忘了还得带阿哞去复诊。” “……” 直到车子开到半路,林风起也不懂为什么事情变成了这样,为什么他那么努力,还是没能拦住闻夏想见廖星沉的心…… 十分钟后,两人一狗到达诊所,“廖明宠物诊所”几个大字在一排灰暗下去的门店中显得尤为明亮。前台没有人,很安静。 廖星沉的宠物诊所一般都会开到晚上十二点才打样,他们到达的时候时间还不到十点半。 这个时间点,诊所里其他人基本都回家了,只有廖星沉会待在这儿值班。 林风起牵着阿哞,他来过多次,轻车熟路地往里走。 闻夏走在后面,前面的人却突然停下,他始料未及,撞在林风起背上。 “你停下——”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林风起已经回身捂住了他的嘴。 闻夏吓了一跳,满头雾水,但也因为林风起侧过身,他看见了林风起刚刚看见的画面—— 诊疗室内,穿着一袭白褂的廖星沉坐在椅子里,下巴被人钳住抬起,不得不仰着头,而一个男人站在办公桌前,另一只手撑在桌缘,正隔着一张办公桌俯身吻他。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jpg - 没想到吧!先来了一更!还有二更还有二更,别换台嗷! 第36章 小丑竟是 虽然林风起反应很快,但闻夏发出半截的声音已经惊扰了诊疗室里的人。 廖星沉慌张地推开男人,脸有些红,不知道是被亲的还是被人撞见之后尴尬的。看见林风起和闻夏,他愣了一下,随即起身迎出来;“你们怎么来了?” 而那个被推开的男人丝毫不觉得慌乱和尴尬,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懒洋洋抬眸看过来。 怎么说,撞见这种场面,闻夏也是多少有点尴尬的。他没吭声,看向林风起。 林风起的反应比他平静多了,深刻地印证了那句“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神色如常地说:“我带阿哞来复诊。” 廖星沉看看他,又看看乖巧坐下的阿哞,诡异地沉默了一下,说:“……你挺会挑时间。” 林风起:“还行。” 廖星沉:“。” 闻夏看着林风起,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心情好像突然变得有点好? 廖星沉牵过阿哞走进诊疗室,里头那个陌生男人非常自觉主动地让出位置,对他说:“我出去抽根烟。” 廖星沉:“赶紧滚。” 闻夏不由看了男人一眼。跟廖星沉接触这几次,似乎没见过廖星沉对谁这么不耐烦又暴躁过,他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挺温和的。 察觉到他的视线,男人对他笑了笑,抬抬手作为打招呼。 闻夏点头回应。 那边,林风起已经把阿哞抱上看诊台,廖星沉正在给它做检查。 “最近吃饭喝水和粪便的状态怎么样?”他问。 “都正常,喝水比较少,还有一点点软便。”林风起答。 “不呕吐了吧?” “嗯。” 大家非常默契地没有提起刚刚的事情。 廖星沉:“我上次开的益生菌和药还没吃完吧?” 林风起:“没有。” 廖星沉拍拍阿哞敦实的屁股:“那等药都吃完了再看看,目前看是没什么问题了,让它平时再多喝点水,昨天才来个喝水少肾出了问题的狗。阿哞喝水少也是老毛病了,得想办法多多督促它。” 林风起“嗯”了声,把阿哞抱下去。 按理说,整个复诊过程到这儿就该结束了。 但林风起忽然回过头,把阿哞的狗绳递给闻夏:“出去等我一下。” 闻夏不解,廖星沉也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儿?” “嗯。”林风起说。 闻夏接过狗绳,也没多问,牵着阿哞走出去。诊疗室的门在身后关上。 也不知道林风起要跟廖星沉聊什么。 如果没发现林风起的日记本,也没经过这么几天的确认,闻夏此时可能会因为林风起支开他的举动而低落,但现在他完全没那方面的担心。 心态是越发稳如老狗了。 闻夏牵着阿哞在外头的候诊区坐下,这时在外面的男人抽完烟回来,看见诊疗室门紧闭着,而狗却在外面,便问闻夏:“在聊事儿?” 闻夏点头。 男人挑挑眉,转身又出去了,半分钟后带着一杯水回来,递给闻夏:“给。” 闻夏接过道了声谢。 他在闻夏身边坐下,姿态懒懒的,长腿一伸,看了眼趴在闻夏腿边的大黑狗:“能摸一下么?” “可以。”闻夏说,虽然不是他的狗。 男人弯腰撸了两把阿哞,问:“它叫什么?” 闻夏:“阿哞。” “牛叫的那个哞?” “嗯。” 男人点点头,起身重新靠回椅背:“你就是林风起?” “不是。”闻夏说。 “哦,那就是里面那个,”男人顿了顿,自然而然地跟他闲聊起来,“你呢?” 闻夏正要回答,男人道:“抱歉,忘了先自我介绍,明川。” 闻夏抓住重点:“明……?” “嗯,就是那个,”明川松散地笑了下,“我逼着他起的名儿。” 廖星沉的宠物诊所,全名“廖明宠物诊所”,闻夏原先还以为“廖明”是个人。 敢情是两个人。 他思绪转回来,道:“闻夏。” 闻夏话音刚落,明川的表情顿时变得耐人寻味,抬了抬眉道:“你就是闻夏?” 闻夏点头:“是我。” 明川眯了眯眼,唇畔挂着抹玩味的笑凑近,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一番,评价道:“是长得挺不错的,像他会喜欢的类型。” 闻夏不傻,明川会这么说,肯定是知道相亲的事儿,于是问:“你不是?” “我?我当然不是,”明川伸了个懒腰,笑容带着几分痞气,“不过现在么……也由不得他。” 寥寥几句话,加上刚才撞见的那个吻,两人什么关系不言而喻。 闻夏很有分寸地没再多问。 诊疗室的隔音还挺好的,听不见里面的人在说什么,闻夏和明川坐在排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突然间,廖星沉的爆笑声隔着道门肆无忌惮地传出来。 外头两人都被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 门没开,但廖星沉的身声音一时没收住:“草,林风起你他妈的可以啊……” 他边笑便说,后面的音量又变小了,含糊不清。 闻夏茫然地明川对视一眼,后者耸了耸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片刻后,诊疗室的门打开,林风起从里面走出来,他表情不太放松,比平时还冷,嘴角紧抿着,对上闻夏关切的目光时僵了僵,然后缓缓滑开。 有点心虚的样子。 闻夏:“?” 而在林风起屁股后头的廖星沉满面笑意,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爆笑的笑话,走出来时还扶着门框忍不住笑,眼角是湿的,他抬手抹掉笑出来的眼泪,缓了缓气儿,对林风起说:“老林,说真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这么有意思的人。谢谢你今晚给我带来的欢笑一刻,我会永远记得这个夜晚的。” 闻夏便看见林风起脸更臭了。 他从闻夏手里接过狗绳,不跟廖星沉打招呼,也不看闻夏,直直往外走。 闻夏皱了皱眉,正要跟上去,廖星沉又叫住他,掏出手机说:“等会儿,咱俩加个微信。” 闻言,林风起步子一顿,回过头看他,目光幽幽的。 “放心,我不乱说话,”廖星沉对他说,手机点开扫描扫了下闻夏的二维码,“好了。” 闻夏全程二丈摸不着头脑,见廖星沉没别的事了,打了个招呼便跟上前头的林风起。 林风起步子从来没这么快过,仿佛身后有什么野兽在追他似的,迫不及待想离开。 离开时闻夏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便正好看见明川揽过廖星沉的腰,半强迫地将人带回诊疗室。 这次合上了门。 - 一路上,林风起的状态都是那种紧绷着,僵持着,说生气吧,又不像,说不生气吧,他情绪确实又挺不好的。 闻夏好几次想跟他说话,刚说了两个字,就见他手一抖。怕他这手抖抖出来什么交通事故,闻夏只好保持沉默,暂且不招惹他了。 终于,回到家,林风起将阿哞的狗绳送开,大黑狗子欢快地在家里追着闻大鸽跑了一圈,然后叼起小鸭子跑回来,要林风起陪它玩儿。 但是显然它爹现在没这个心情,林风起往里走了两步,忽然转头看闻夏,眼神复杂,紧接着从脖子到脸就迅速红了。 闻夏看得一愣,刚想问怎么了,男人突然吐出一口气,然后闷头回房把房门关上了,丝毫不顾他的狗儿子一并被他关在了房门外。 阿哞很快反应过来,鸭子也不要了,拿爪子扒拉了几下房门。 没动静。 阿哞在门口一屁股坐下,扭头可怜兮兮地看向它后爹,呜咽一声。 闻夏也很茫然,只能弯腰摸摸它以示安慰。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闻夏边往房间走边掏出来。 一闪一闪:[虽然我跟林风起说我不会乱说话,但跟你说,应该不算乱说话吧?] 闻夏看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个还没添加备注的陌生昵称是廖星沉,于是先点开给他修改了个备注,而这过程中手机震了震。 廖星沉:[是这样的,你觉得我怎么样?] 闻一夏:[?] 廖星沉:[就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闻一夏:[挺好的。] 廖星沉:[那我要是约你出去吃饭、出去玩儿,你会答应么?] 闻一夏:[可以啊。] 多交个朋友又不亏。何况现在他住在这儿,以后闻大鸽有点什么,他也得去找廖星沉呢。 廖星沉:[那我要是约你在外留宿一夜呢?] 廖星沉:[酒店开房,浪漫大床,可能会发生点儿什么的那种。] 闻一夏:[???] 闻一夏:[你在开玩笑?] 廖星沉:[嗯,是在开玩笑。] 闻一夏:[开玩笑也不可能。] 廖星沉:[我想也是。] 闻夏正在为这番对话感到百般不解,廖星沉接下来的消息便解答了他的疑惑。 廖星沉:[但是有个人吧,他不会觉得我开玩笑。] 廖星沉:[并且这个人,还认为你会答应的,然后我们会在浪漫大床房里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廖星沉:[至于是谁,我不说,你品,你细品。] 闻夏看着这接连而至的三条消息,陷入沉思。 然后他沉思着沉思着,把自己给沉思无语了。 因为廖星沉口中的“有个人”,显然不会有别人了——除了林风起还能是谁啊! 不是,为什么? 林风起难道以为……他和廖星沉有一腿吗? 啊??? 闻夏的大脑顿时充满无数个问号,他想不通啊,是他走的哪一步,让林风起产生了这样荒谬的误解? 为什么这男人会认为他会爱上一个就见过两次面的人啊! 细数这些年,能让闻夏一眼就陷进去的,好像也就他林风起了吧。 你妈,到底哪一步出了差错? 闻夏坐在床边,很想给自己来根沧桑的华子。 他真的,想不明白。 难道是因为从廖星沉那里得知,自己和廖星沉被迫相过一次亲?那每天相亲的人那么多,哪儿有相一对成一对的啊! “啧。”闻夏又点开手机,翻看一边他和廖星沉的对话。 难怪林风起从诊疗室出来是那个模样。 什么叫社死啊。 这就是吧。 闻夏忍不住想象了一下林风起和廖星沉在诊疗室里为了这么个乌龙促膝长谈的模样…… 巧的是,林风起此时也在回想当时的场景。 一开始他就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打算跟廖星沉好好聊一下闻夏的事情。他想知道廖星沉是怎么看待闻夏的,也想知道两人进展到什么地步了,但他又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处在劣势,于是一开始没有直接进入正题。 绕了几个弯子之后,廖星沉说:“你怎么老在跟我聊闻夏的事儿啊,你俩是有什么状况了?要是需要我给点什么建议的话直接说,我会的我一定教你。” 这话就让林风起觉出不对劲儿来了,因为廖星沉这个话,是把自己放在不相干的旁观者的位置。 于是他沉默了一下,不装了,摊牌了,直接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问了出来。他甚至直言,现在他和闻夏还有法律上的婚姻关系,无论如何,他断不可能放手。 听完他的话,廖星沉呆了好一会儿,表情抽搐一下,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问他:“所以你是觉得……我对闻夏有意思,闻夏也对我有意思?” 已经察觉到越来越不对的林风起迟疑了两秒,还是硬着头皮点头。 下一秒,廖星沉爆笑出声。 ——也就是闻夏和明川在外面听见的那一串笑声。 至此,林风起算是彻底明白了。 那一刻,在廖星沉的笑声中,他头一次产生了一种,想要换个星球居住的念头。 小丑竟是他自己。 *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事儿,小林,你社死的次数还多着呢(拍肩 - 第37章 他的贪心 这件事成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但你以为我不知的秘密,林风起不可能把这么丢人的事情告诉闻夏,闻夏也不点破,第二天早上看到林风起时他很想说点什么,但憋住了。 因为他每次刚要说话,这人就别开视线,明明想装作若无其事,偏偏微微泛红的耳朵又使他看上去并没有那么从容。 于是临出门,闻夏直接拽住他:“我今早上惹你了?” 林风起一愣,赶紧否认:“没有。” “那我跟你说话你躲什么,”闻夏说,“我能吃了你还是怎么的。” 林风起低头看一眼他拽住自己的手,略一迟疑,问道:“廖星沉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闻夏知道他想问什么,佯装困惑:“他能跟我说什么,就给我分享了点猫猫狗狗的日常护理之类的东西,你要看吗,要的话我转发给你。” “不用,”林风起忙说,声音低下去,“还好没有……” “没有什么?” “没什么。” 等电梯的时候林风起又问:“你……今晚上还要加班么?” “可能要。”闻夏说。 “那你晚上……” “嗯?” 林风起吞吐了一下:“我今晚上可能,有个酒局……” 言下之意就是,今天没法送饭了。 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夫管严了。 更可恶的是闻夏居然还特别受用。 “你去呗,”他说,“我晚上点个外卖吃。” “……外卖不好。” “那你说怎么办,”闻夏摊手,“谁加班还讲究那么多。” 林风起被堵回来,不吭声了。 电梯门打开,两人进了电梯,一路向下到负一层停车场。 闻夏今天也开自己的车去,林风起房子买在这儿,有固定的车位,但他没有,他临时搬来,平时都是在非业主车位的区域找个空位停。 分开时林风起忽然叫住他:“晚上我让曾远送饭给你。” 闻夏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林风起扭头就走了,像是不想留拒绝的余地给他。 当天傍晚,闻夏正要给大伙儿点外卖的时候,曾远果然来了。他来还不是带闻夏一个人的饭菜,而是带了五份,见者有份。 “闻先生,这是我们风航科技大楼内部餐厅的饭菜,安全卫生情况每周都会进行一次检查,由林总亲自监督,保证不会出现任何由食材卫生情况引发的健康问题,您可以放心,”曾远将五份饭菜放在桌面上,“因为林总不了解除您以外另外四位的口味,所以如果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您尽管说。” 不仅闻夏有点儿懵,柳飞思四人也有点儿懵。 虽然来的只有曾远一个人,但就是给人一种来了两百多号人专程伺候他们的感觉。 “……谢谢,”闻夏回过神,“辛苦你跑一趟了。” “没什么,不辛苦的,”曾远笑了下,忽然凑近,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音量说,“其实您的晚饭是林总特地抽了个空,借用餐厅厨房亲自下厨给您做的。” 说完他退开,笑容满面地告辞:“那我就先走了,祝各位用餐愉快。” 曾远一走,柳飞思几人一窝蜂围过来。 “卧槽,还有这好事?”柳飞思看着几份连打包都精致得像五星级餐厅的饭盒,“老大,你也太有面儿了吧!谁能想到有一天我居然还能蹭上风航的伙食……” “可以吃了吗?”遥遥饿得不行了。 闻夏先把自己那份拿过来:“可以,你们自己挑一份吧。” 四人一开始还举棋不定,但很快发现,其实四份的饭菜都是不一样的,而且正正好能对应上他们各自的口味。 柳飞思掀开饭盒,惊呼:“神了啊,林哥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阿邓:“你叫人家哥,经过人家同意了么。” “那肯定同意啊,林哥多好的人啊,”柳飞思扒了口饭,“是吧老大!” 哪有什么神不神的。 这人不过昨天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他们在吃饭,顺便观察了一下他们吃的是什么罢了。 林风起这人真是…… 看着自己饭盒里与他们几人截然不同、一看就知道是某人亲自下厨的成果,闻夏忍不住笑了:“嗯,是啊。” 想了想,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在将饭菜吃得精光后又拍了一张。然后点开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 [可能是今年吃过最好吃的加班餐。] 附上两张照片。 这条动态没有设置可见范围,发出去不久,底下就有几条评论了。 走你:加班怎么不叫我,早知道我也去蹭饭了。 闻夏回邹博彦:你来喝西北风我大欢迎。 走你:/愤怒 狗淮:呵呵,寒酸。 闻一夏:车什么时候送我? 狗淮:/呕吐/呕吐/呕吐 就连班长也久违地跟闻夏互动了一下:卧槽,看上去也太好吃了吧,哪家店的?安利一下,下次我也点来尝尝。 班长是他和林风起的共同好友。 闻夏回复他:私家大厨专供。 班长:???店名吗这是,我怎么没搜到呢? 闻一夏:不是,字面意思。 班长:……靠! 搞半天隔这秀恩爱来了! ……嗯?秀恩爱? 那边班长一愣一愣地还没反应过来,另一边,林风起也看见了这条动态。 酒局开始没多久,菜没动多少,有人已经被灌得脸色酡红,显出几分醉态来了。林风起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又推脱不掉,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于是每次这种时候就会借口去洗手间,从饭桌溜走片刻。 他就是在外面吹风的时候看见闻夏这条动态的。 在他的视野里,只能看见闻夏和班长的对话。 手机忽然成了宝贝似的,林风起捧着,来来回回将闻夏的动态和他与班长的对话看了一遍又一遍。 看着看着,他忍不住笑起来。 是被包厢里的酒气熏醉了吗? 不然那为什么,脑袋有点飘飘忽忽的呢? 好像见闻夏啊。 现在就想见到他。 “林总,不是去洗手间吗,怎么在这儿偷懒呢?走啊,进去跟大家喝几杯。”几分醉意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煞风景的来了。 林风起收敛了笑容,有些不高兴地垂下眼。 他又看了两遍这条动态和底下的评论,摁灭手机。 “抱歉,接了个电话。” “哟,不会是家里那位查岗了吧?”那人哥俩好地勾过他的肩,摆出过来人的姿态,“你说,年纪轻轻就急着结婚了,这事儿哥熟,你别理,我年轻那会儿,家里那位也老爱查岗,去哪儿都得跟她汇报,烦都烦死了……” “不烦。” “嗯?” “我不觉得烦。”林风起低声说。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闻夏拴在自己身上,去哪儿都不分开。 - 闻夏今天比林风起还先回家,他喂完闻大鸽,见林风起还没有回来,便牵着阿哞出去溜达溜达。 林风起住的这个小区是新楼盘,建好没几年,地段也不错,周边有学校和商业街,生活设施配套齐全,住进来的很多是买新房的年轻夫妻。 闻夏这是第一次出来遛阿哞,此时时间临近九点,小区里人不多了,散步的基本上都已经回家,剩下的大多都是夜跑的,以及像闻夏这样回家晚了出门遛狗的。 闻夏没想到出门遛个狗还能遇到林风起的熟人。 好吧,也可能没有多熟,但至少认识林风起,主要熟悉的是林风起的狗儿子。 一对儿小情侣牵着狗迎面走来,那狗看上去和阿哞是老熟狗了,迫不及待地扯着狗绳过来和阿哞玩儿,牵着狗的男生一眼就认出来了:“咦?这不是阿哞吗?” 挽着他手的姑娘看看和自家狗子闹在一处的大黑狗,又好奇地看看闻夏,自来熟地说:“我见过你好多回了,你好像前段时间刚搬过来是吧?” 闻夏点点头,就听男生说:“我怎么没印象?” 姑娘:“你那脑子能记什么事儿啊,我还给你说过好多回呢。” 那男生把目光又转向闻夏:“抱歉啊,我不怎么关注小区里的事儿,你是……?” “哦,我姓闻……” 闻夏大方地同他们攀谈起来,聊了一会儿,得知这对小情侣——应该说是年轻的小夫妻,他们是和林风起差不多时间住进来的,就隔了一栋楼。他们是遛狗的时候和林风起认识的。 “我说呢,怎么阿哞今天换了个主人,”男生姓马,得知闻夏年纪比他大,便让闻夏叫他小马就行,寥寥数句话,他已经叫上闻夏哥了,“哎,那闻哥你现在跟林先生住一起,你是他的……?” 他妻子拿手肘捅了他一下,眼神示意他不要什么都瞎打听。 两人的小动作没能逃过闻夏的眼睛,但他不是很在意,笑了笑大方答道:“我们也刚结婚。” 闻言,小马瞪大了眼,而他妻子虽然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但想到现在同性婚姻开放了三年,还是有部分人难以启齿的,一开始便没想着多探究,免得场面尴尬。 没想到闻夏承认得这么干脆。 她那不争气的老公还呆着,她只好出声打破沉默:“那还挺巧的,我们俩是这个月8号去领的证。” “我们是11号。”闻夏说。 姑娘笑道:“就隔了一个周末,也太有缘分了。平时在小区里见到林先生,我们偶尔还会八卦一下他以后有了另一半会是什么样子呢,真是一下子想象不到。” “看见我挺意外的吧?”闻夏说,“我觉着也挺意外的。” 姑娘被他的话逗笑,又聊了会儿,小马一手牵着妻子,一手牵着狗边离开还边吆喝:“闻哥,有空去我们家坐坐啊!我那儿什么游戏都有!” 得知闻夏喜欢打游戏的时候,小马眼睛都亮了,一声“闻哥”也是那时候叫出来的。 闻夏笑着同他们分别,牵着阿哞继续往前走,却在前方的树荫下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林风起今天去应酬,穿了身西装,站在那儿身姿挺拔修长,眸色半明半暗,却是带着些不同于以往的柔软。 阿哞见到主人便往前冲,闻夏一时没拉住,被它带着往前跑,直到在男人身前停下。 狗爪子扒拉着西装,精致的布料上很快留下了几个泥印子,在路灯下模模糊糊的。但他毫不在意,半蹲下去抚摸了一下阿哞。 然后抬头看向闻夏,眸子在灯光下格外明亮。 凑近了,闻夏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酒味,比上一次应酬带回来的稍浓一点。他似乎连应酬连应酬都能克制住饮酒量,从不将自己置于失态之下。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闻夏问,心想他刚刚有没有听见自己和那对小夫妻的聊天? “我平时遛阿哞也是这个路线,所以顺道过来看看。”林风起起身道。 闻夏出门前特意给他留了言,告诉他自己带阿哞在小区里转转,替他遛狗。 “那你来了怎么不出声儿的,在这儿杵着也不嫌吓人。”当然吓是不可能吓到的。 林风起目光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眼帘没说话。 “怎么了?”闻夏问。 “没什么,”他说着往后退了半步,“要回去了么?” 闻夏皱了皱眉,又走近一步:“不吧,再带阿哞转转,它有几天没出来放风了吧?” 林风起又退半步:“嗯。” 闻夏:“?” 这是闹哪出? 像是较上劲儿了,闻夏又往前跨一步,这次几乎是要贴到林风起身上去了。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林风起瞧。 林风起再想退——后背撞在了树干上。 无路可退了。 饶是这么近的距离,林风起依然不敢直面闻夏的逼视,目光躲闪开,低声:“……你、别靠这么近。” “为什么?” “……” 林风起安静几秒,说:“我喝了酒,不好闻。” 闻夏装模作样地凑过去嗅了嗅,感受到男人身体一瞬僵直,他心跳突然也变快了一点:“还行。放心,我喝醉的时候你都没嫌我身上难闻,礼尚往来,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林风起没吭声。 “所以,还有别的原因吗?”闻夏放缓语调问。 小道无人经过,四下静谧,夜间的风有些冷,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他们挨得近,仿佛能够分享到彼此的体温。 “……有。”长久宁静后,林风起轻声说。 闻夏“嗯”了声作为听见的回应,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林风起靠着树干,脑袋依然偏向别处,视线寻不到合适的落脚点,想要找到闻夏,却又不敢找他,目光闪烁着,眼睫微颤。渐渐地,藏在明灭交织处的耳朵泛起微红。 “我只是有点……高兴。”他说。 看着他这样,闻夏也莫名地有点儿热,他往后退开一点点,怕自己的心跳声被林风起听见。 他又“嗯”了声:“为什么?” “……” 林风起垂眼,唇微微抿了下。 “可能是因为……”半晌,他极轻的声音低低响起,如同呢喃,“你喜欢吃我做的饭。” 还有面对那对夫妻时,笑着说的那句“我们也刚结婚”。 就好像他们之间没有那一纸合同,如同真正从相识、相知走到相爱的新人那样,发自内心地接纳这段婚姻。 他喜欢看闻夏笑起来的模样。 从前只是觉得,闻夏只要高兴就好,只要闻夏高兴,他就高兴。 但是现在仅仅是这样,好像已经不能满足他了,尤其经过昨晚上——他很想删除的那段乌龙记忆之后。 林风起还想要闻夏的所有的情绪都与自己有关,无论好的还是坏的。 ——是不是太贪心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字数稍微有点少~明天还会多更一点补回来的=3= - 第38章 坎坷周六 但是贪心这种东西,人有,狗也有。 比如迟迟被忽视、没得到主人足够的抚摸的阿哞,在不满之下索性整只狗跳起来往它爹身上扑。而因为它爹和它后爹挨得很近,它这一扑直接扑了两个。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它,渐入佳境的气氛突然被打断。 而打断狗浑然不知,见两个主人都注意到自己,尾巴摇得更来劲儿。 闻夏默默退开:“你喝了酒,难受就先回去休息吧,我带阿哞再转悠一下。” 林风起摇头,说:“我跟你一起。” 两人又沿路带着阿哞遛了一圈儿,回家后林风起去洗掉一身的酒味,从浴室出来时闻夏正好抱着闻大鸽准备进房间。 他没多想,嘴巴比脑子快,先一步叫住了闻夏。 闻夏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嘴巴叫了人,但脑子运转迟钝,想不到要说什么,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晚安。” “晚安,”闻夏回道,“好梦。” 当晚,林风起还真做了一个美梦。 以至于醒来的时候怅然若失,然后迅速闭眼企图续梦,可惜失败了,结果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起床看见闻夏还有点难过。 周六这天,一周的工作状态还没完全放下,导致闻夏醒得很早,他迷迷糊糊看了眼时间,翻身打算再睡个回笼觉,就听见隔壁房间的房门传来打开的声音。 林风起这么早就起床了?今天不是周六么,加班? 闻夏挣扎着起身下床——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真的像个时刻关注丈夫动向的妻子。 打开门,林风起正边卷袖口边往浴室走,露出的一截手腕上,闻大鸽咬出来的伤经过这一周早已经结痂,还脱落了一小块。 听见开门声,他步子顿了顿,看向从门后探出来的脑袋。 “起这么早?”闻夏微眯着眼问,他记得今天是要去医院接叶阿姨,上次好像说要送叶阿姨去疗养院来着。 林风起“嗯”了声:“你继续睡。” 闻夏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不睡了,我跟你一起去。” 林风起刚想说不用,闻夏缩回去的脑袋又探出来:“以目前咱们俩的‘法律关系’,你妈妈就是我妈妈,何况做戏做全套,怎么想我都应该跟你一起去。” 成功把林风起的话堵了回去。 闻夏加班几天,好不容易周末了,他想闻夏多睡会儿,但闻夏那句“你妈妈就是我妈妈”又让他……高兴得不想拒绝。 两人在路上吃了个早饭,到医院的时候叶诗雪已经起床了,正和护工一起收拾东西。林风起来病房打完招呼,便去给她办出院手续。 闻夏留在病房里,便看着哪里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搭把手。 没搭两下叶诗雪就说:“小夏,你别忙了,歇会儿吧。我听阿起说你这几天天天加班,怎么今天还大清早的跟着一块来?有这个功夫在家睡个懒觉补补神多好。” 闻夏手上没停:“没事儿,我不缺觉。” 他动作意料之外的麻利,叶诗雪看着,忽然有些感慨地叹了声气。 “妈,怎么了?”听见她的叹息声,闻夏问。 叶诗雪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到一些事。其实我有点没想到……你会和阿起在一起。” “为什么?”闻夏停下了动作。 叶诗雪一时无言,许久后才道:“我听阿起说……你家境很不错?” 其实按照正常流程,双方家庭情况这种事情,做父母的应该在孩子结婚前就去了解,但林风起这婚结得太突然,连她都被打得措手不及,一开始还以为儿子在说笑,直到听他说那人是闻夏,接着两人就一起来医院看她。 这整个过程,留给叶诗雪反应的时间并不多,她只是被动接受“儿子结婚了”这个结果,只不过因为和儿子结婚的人是闻夏,她才没有过多忧虑,因为印象里闻夏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不管他是怎么跟自己儿子走到一起的,她也希望他们能好好的。 从前闻夏来医院看她,基本没说过自己家的事情,叶诗雪只是在一次偶然聊天中得知这孩子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至于别的一概不知。 还是在这段时间,她才慢慢向林风起询问了一些关于闻夏的事情。 听到儿子说闻夏的父亲是谁时,她觉得耳熟,于是上网查了一下——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她心情开始复杂起来。这种复杂盘根错节到方方面面。 比起绝大多数的父母,叶诗雪自认算得上开明,这大半辈子坎坎坷坷,也让她现在看开许多,关于儿子,她不求什么,只求孩子健康平安、喜乐一生就好。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儿子说了,她也接受了,但她始终没有和亲家——也就是闻夏的父亲见过面、交流过,心里多少是有一点担忧的。 闻夏的家境,在她看来是可望不可求。即便她知道儿子现在靠自己打拼了出来一番大事业,但这到底是是后天努力,和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闻夏完全不一样。 她并不是看低自己的孩子,也并非人为闻夏会狗眼看人低,她只是担心两个家世背景、成长经历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孩子在一起,会不会产生一些感情之外的矛盾?生活并不是只需要爱情就够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细小的欢喜悲忧,才是组成生活的全部配料。 可这些话,叶诗雪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担心自己的措辞不够严谨的话,有可能会伤害到闻夏。哪怕她并没有那个意思。 但闻夏将她的表情读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知道叶诗雪没有别的意思,家境是每个走向婚姻殿堂的伴侣都绕不开的问题。他从来坦然,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嗯,是还不错吧,”闻夏说,“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也只是个家负巨债的小虾米罢了,配林风起这颗卷心菜正正好。” 说着他无辜地眨了下眼。 叶诗雪被他逗笑,柔和目光里多上些许怜爱。 闻夏接着说:“所以……我还希望您不要嫌弃我家里背着债呢,毕竟真要说起来,现在是我高攀了才对。”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叶诗雪说,“什么高攀不高攀的,林风起那臭小子哪有那么厉害。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还是干活儿吧。” 闻夏笑:“收到。” 疗养院地处郊区,一开始林风起有些犹豫要不要送叶诗雪去那儿,毕竟离自己有些远,万一有什么事儿他没法及时赶到,心里总觉得放心不下。 但叶诗雪觉得他杞人忧天,还说:“你啊,三十不到,心态怎么跟个小老头子似的,这也担心那也担心,我还嫌你那儿不方便呢。地方又没疗养院大,也没疗养院空气好。你也知道我不爱跟邻里街坊打交道,真跟你回去住,你想闷死你妈呀?” 他们到达疗养院的时候,一个年轻男人在大门口接他们。男人看上去和林风起一般大,五官周正戴着眼镜,林风起下车时叫了他一声“师兄”。 叶诗雪好奇道:“你就是周亦先吧?” 男人笑道:“是的,阿姨好。” “阿起经常跟我说起你,”叶诗雪也笑起来,“过去几年我们家阿起真是承蒙你照顾了……这次也是,麻烦你了。” “没什么的阿姨,风起也帮了我不少忙,我还得跟他说声谢谢呢,”周亦先说,“他能力强,行事果决,当时我们公司很多事情都还是靠他帮忙解决的。” 闻夏这几年没跟林风起联系,但以前听班长说起过,林风起进入大学不久后就开始跟着一个师兄做项目,那师兄比他大三届,后来毕了业,林风起也还是一边给他公司做事一边完成学业。 林风起毕业后自己出来创业的启动资金,大部分就是那段时间攒下来的,剩下的拼拼凑凑借了些。 那位助力颇多的师兄应该就是周亦先吧? 一行人往里走,察觉到闻夏的目光,周亦先看过来,对他友善一笑,说:“我都忘了问,这位帅哥是……?” “我叫闻夏。”闻夏主动道。 周亦先愣了一下,随即瞥一眼林风起,笑容里多了点意味深长的味道:“你好,周亦先。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和风起一样叫我一声师兄。” 闻夏叫了声周师兄,后者笑笑,继续带路。 闻夏看行林风起,这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疗养院占地面积很大,从大门进去并不让人感觉像个疗养院,而是像个公园,小桥流水、灌木花圃,道路两旁的枫叶林哗哗作响,火红一片,在这深秋时节迸发出独特的生命力。 走过枫叶路,便能看见一栋白色建筑物,周亦先说这是疗养院里的门诊楼,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外面大医院有的,这里也有,只不过规模较小,只为疗养院服务。与门诊楼相连的稍矮的楼栋是康复中心。比较外围的这些建筑都跟医疗相关。 走过一条回廊,面前出现了不一样的景色。一幢幢一层小洋房排布紧密,偏北欧的建筑风格,周边也栽着枫树,两相映衬,一股童话般梦幻感扑面而来。 在这样一个地方休养生息,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周亦先领着他们走到其中一间房,这间房处在较边缘的地方,从窗户能看见不远处的人工湖,闻夏看了眼门牌号,105。 “就是这儿了,”他打开门先进去把窗户打开通风,“阿姨,这间屋子是林风起挑的,您看看您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我再给您换一间。” 房子虽然只有一层,但基础的设施都很完备,有电视、卫浴、有小阳台,还有已经备好锅碗瓢盆的灶台。 周亦先说如果可以自己开火,如果不想自己做,疗养院也有专门的餐厅。 叶诗雪:“不用不用,我住哪儿都行,这里挺好的。真是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阿姨,”周亦先说,“床铺都是刚清洗消毒过的,你要不先休息一会儿,然后我再带您去看看别的地方。” “没关系,现在去吧。” 于是将行李放下,他们转道去游览剩下的区域。 “这家疗养院是周师兄开的?”闻夏和林风起并排走在后面,他微微歪头过去小声问。 林风起“嗯”了声,说:“算是他家的产业。” “唔,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号人?”不往大的说,就说本地,家业大到这个规模的,闻夏不可能不知道。 “他家根基不在这边,”林风起说,“他毕业后才来这边发展的。” 前面,周亦先边走边和叶诗雪介绍着疗养院,他们现在正在参观的是疗养院的活动区,这边主要给来疗养院的患者和顾客提供各种娱乐活动。这会儿就有不少人聚在这边玩儿了。 周亦先说着回头看了眼林风起:“说起来,阿姨,风起跟咱们疗养院也是有合作的,你看这些智能设备,都是风航提供的。” 哪个母亲不喜欢自己孩子被夸,叶诗雪脸上的笑容眼瞅着多了几分欣慰和自豪。 逛完疗养院,周亦先带叶诗雪去办了下手续,然后领着他们去疗养院的餐厅吃午饭。叶诗雪的体力到这时基本用尽,显出几分疲态来,周亦先陪了他们一上午,暂时离开去忙别的事情了,闻夏和林风起陪她回到房间。 她本来还想将行李收拾一下,被林风起拦住:“你睡吧,我来弄。” 大概是累了,叶诗雪入睡很快,他将叶诗雪的衣服一件件收纳进衣柜。 闻夏过去帮忙,林风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手上动作放缓了点儿。叶诗雪呼吸均匀,两人安静地替她整理好行李物品,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 走之前当然还是要跟周亦先打声招呼的,两人在办公室找到周亦先,辞行的话还没说一句,周亦先便说:“这就走啦?” 林风起:“嗯。师兄,今天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改什么天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周亦先拍板道,“就去上回去的那家烧烤店,可以吧?” 林风起看向闻夏。 闻夏愣了愣,点头。 林风起:“可以。” 周亦先揶揄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闻夏才反应过来,你们师兄弟的感谢宴怎么就默认有我的事儿了? 但是……不赖。 吃饭时间定在了晚上七点,周亦先说的那家烧烤店生意贯来火爆,林风起出来的路上便先订了位子。 此时距离晚上七点还有几个小时,两人上了车,气氛忽然有一瞬间微妙地尴尬。 林风起下午有没有别的安排,闻夏不知道,反正他知道自己没有。 于是他问:“回家?” 林风起没有回答,不知在想什么。沉默片刻,他问:“要不要……”话说到一半,闻夏的手机铃声响了。 来点显示邹博彦,闻夏接起,熟悉的开场白:“出来玩儿啊老夏。” 闻夏正要说话,他压根儿没给机会:“你他妈你好好想想都连着拒绝我真诚的邀约多少次了,自打和林风起结婚,你是一点儿没把我放在心上啊。” 闻夏看了林风起一眼,对他说:“本来也没有。” “靠,”邹博彦说,“连曜,来不来吧,就一句话,别磨叽。” “几个人?” “你要是来,就只有咱俩,不叫别人。”邹博彦知道闻夏现在也不爱看见那帮树倒猢狲散的兔崽子。 “你等会儿。” 闻夏放下手机,捂住收音孔,问林风起:“我要去个地方,你能送我一程么?” 林风起不想偷听闻夏的电话,然而车里太安静,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他就是不想听也听见了。闻夏现在这么问,就说明要去赴约吧? 他垂下眼,将自己的失落小心藏起,那句没能说出口的“要不要去看个电影”吞了回去,点点头。 得到首肯,闻夏把手机放回耳边:“等着吧,爸爸马上到。” 挂了电话,他看向林风起:“连曜俱乐部,认得路吗?要不要我导个航?” 林风起启动车子:“不用。” 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闻夏看了他两眼,慢悠悠收回视线,看向窗外,当做没发现。 然后他拿起手机,点开邹博彦的聊天框,输入:[一会儿在大门口迎接爸爸。] 走你:[???你发什么癫] 闻一夏:[有贵客。] 走你:[谁啊,贵得过你闻大少爷?] 闻一夏:[林风起。] 走你:[……] 走你:[草] 一路无话。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在连曜俱乐部大门口停下。 邹博彦早就等在大门口,林风起的车开过来后他迎上前,闻夏打下副驾车窗,他心领神会,摆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咦,林风起?你送闻夏来的啊。” 林风起点点头,看着闻夏解开安全带。 “那正好啊,来都来了,一起啊。” 林风起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闻夏的反应,而闻夏此时已经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仿佛没听见邹博彦这句话似的。 是默许,还是以沉默拒绝,希望他有自知之明,不要顺水推舟? 短短两秒,林风起脑内滚过数种猜测,而闻夏已经不带停地下了车,在回身关车门的时候才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到底是允许还是拒绝,他依然看不出来。 但林风起转瞬之间已经下了决定。 他启动车子,闻夏皱了下眉,堪堪忍住才没骂出一句:林风起你丫是个傻子吧?!梯子都给你递了,你不知道往下爬??? 他不敢相信这世上有人的脑袋能木到这种程度! 闻夏气急攻心,正要开口,林风起说话了:“车停哪儿。”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看着邹博彦,像是铁了什么心,一眼都没看闻夏。 邹博彦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抬手指路:“前面那里拐弯过去,后边儿有个停车场。” 林风起颔首,车子往他指的地方开去。 闻夏到嘴边的痛骂就这么卡得不上不下,呆呆看着林风起的车拐弯消失。邹博彦一巴掌拍他后背:“牛啊老夏,你这追人技术比以前好了不是一点半点啊。怎么说,我这僚机是不是得给点儿群演费?” 他捏起拇指和食指搓了搓。 闻夏回过神来,心情大好,也不追究他吐槽自己以前追人技术不好了,慷慨道:“行,今天我买单。” 在门口等了五分钟,林风起回来了,三人一起走进俱乐部。 俱乐部有两层,一层在一楼,一层在负一楼,一楼可以吸烟,负一楼不允许吸烟,俱乐部楼上是个健身房。 “要酒水吗?”邹博彦问。 “不要,”闻夏说,“我们晚上还有局。” “这么忙,”邹博彦嘟囔了一句,“那走吧。” 而林风起站在两人身后,只觉得原本还有些低落的情绪因为闻夏那句“我们”顿时晴朗了不少。 他们直接去了负一层。 今天周六,人格外多,即便空间足够宽敞,下到负一层时耳膜还是震颤了一下。 他们找了个最里面的空桌,邹博彦挑了两根杆子,一根递给闻夏,闻夏拿在手里掂了掂,又转交给林风起,自己再去挑了根。 挑完他才想起问林风起:“你会打吗?” 林风起以前是不会的,至少到大学之前都不会。 但是到了大学,接触的东西多了,尤其是跟着周亦先当打工仔的那段时间,学会了很多东西。台球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现在闻夏这么问…… 林风起陷入纠结,他到底该说会,还是不会? 如果不会的话,闻夏会不会教自己?可如果这么说,败了闻夏的兴致怎么办? 林风起挣扎片刻,握着球杆的手紧了紧,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然后他说:“……不太会。” 闻夏一眼就识破了他在撒谎。 怎么说呢,林学家真的不建议某位研究对象说谎,因为太好懂。 于是他顺势说:“那我教教你?” 一瞬间,林风起内心升起一抹激动的狂喜。 但他面儿上不显,高冷颔首。 “握杆架杆总会吧?”闻夏问。 会还是不会? 林风起用两秒的时间思考了一下,说:“会。” 总得会点儿什么,不然他就太扫兴了。 闻夏让开一点,说:“那你摆一个姿势我看看。” 邹博彦一看这俩人搁这现场教学上了,没自己什么事儿,索性抱着球杆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戏。 不过十秒,闻夏就觉得自己提出的这个要求可以算是今天最错误的一件事。 林风起走到球台边,腰压下去——今天周六,他没有穿西装,负一层空气不如一层流通,他们刚一下来便觉得有点儿热,各自脱了外套,林风起也脱了,里面穿着一件黑色的针织衫,高领的,有点儿修身。 这一压下去,宽肩窄腰的精瘦身线便更被勾勒清晰。 偏冷的光线下,那双眉眼清冷锋利,下颌线条因这个动作而拉紧,喉结半没入衣领,若隐若现。 闻夏忽然有点儿顶不住。 他闭了闭眼,忽然有种,被媚到的感觉。 草。 再睁眼,对上男人澄澈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一丝希冀,简直像极了…… “这样对么?”他问。 闻夏轻轻瞥开视线,点了点头:“对。你……起来吧。” 林风起起身,但很快闻夏发现自己可能又得面对一次刚刚的景象,因为他问:“我看你姿势挺标准的,那你是哪里不太会?” 林风起像是用两秒的时间思考了一下,故作镇静的语气里带着自己可能都没察觉的心虚和不确定:“……打不准球?” 闻夏:“……” 这,难搞啊。 于是闻夏重新摆放了一下球的位置,指着白球,顺轨迹滑到白球正面对着的一颗红球上:“那你,先打这颗球试一下我看看。” 林风起便再次伏腰下去。 他看着球杆正对着的白球,神情专注。 闻夏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球杆稍稍往后收了收,而后干脆利落地往前击打——球杆擦边而过,只在白球边缘蹭了一下。 白球往旁边微微滚了一小段距离,也许就两三厘米吧。 林风起打完这个球,起身看向闻夏,满脸云淡风轻。 闻夏:“……” 哥,咱装也装得像一点好吗! 他内心咆哮着,表面一派镇静,还得想词儿来点评:“……非常帅气的出杆。” 邹博彦在一旁看着,佩服得五体投地。 什么叫高情商啊! 莫过如此了兄弟。 再看林风起,也不知道是对哪两个词有了反应,竟然……竟然耳朵红了? 你妈,他是不是现在就该走? 林风起确实对两个字有了反应——帅气。 闻夏说他帅气…… 他不争气地红了耳朵。 于是他满怀开心地接受闻夏的夸奖:“谢谢。” 邹博彦:“……” 麻了,你俩他妈的天生一对吧? 邹博彦有点儿看不下去,总觉得再跟这俩陷入爱情的傻子待在一起,自己也会变成二百五,于是拎着球杆去看隔壁桌打球。 闻夏浑然不觉自己好兄弟、好发小、好僚机的离开,他想了想,对林风起说:“要不然,我示范一下给你看?” 林风起:“好。” 闻夏也没动刚刚那颗往边儿上滚了点的白球,而是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手撑在桌面上架起球杆儿,身子伏下去。 闻夏的手很好看,修长白净,架在桌面上时骨节分明,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皮肤下蜿蜒,随着力道的绷紧而微微凸显,袖子因手臂伸直而往后缩,露出一截手腕,腕骨在灯光下泛着玉石一般的冷感。 衬得那截手腕既纤瘦又有力。 林风起看着,耳朵不自觉更红了。 他轻轻吐了口气,往后退开半步,仿佛那里有一团火在烧似的,他必须得离远一点,以免引火烧身。 球杆往后微收。 再击出—— “啪、啪”两声。 一杆进洞,利落干脆。 闻夏打完这杆球,直起身,球杆在手掌微微下滑,抵在地上。他站在球桌边冲林风起一笑:“怎么样?” 眉眼飞扬,恣意又张狂。 林风起仿佛看见了当初那个少年。 少年每次打篮球时,他都不想参与,只在一边看着,因为这样才能将注意力都放在闻夏身上。如果和闻夏一起打球,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因为太过关注闻夏而完全忘了传球,这样害人害己,不太好。 闻夏篮球打得很好,也很会热气氛,只要有他在,篮球场永远是热闹的。他在球场上奔跑跳跃,身姿矫健,一静一动都非常赏心悦目,尤其投篮进球后他都会往场外看过来,眉飞色舞,笑容灿烂,飞扬又恣意,永远充满生机。 耀眼到他甚至不敢直视。 眼前的人忽然与少年的面孔重叠融合,而这次林风起有了直视阳光的勇气:“嗯,很漂亮的一球。” 语气中难得显露出一缕柔煦。 ——似乎是头一次,被林风起这样直白地夸赞。 闻夏反而感到莫名的不好意思,他目光微错,摸了摸鼻子,却又止不住嘴角上扬,囫囵地谦虚道:“还行吧。” 他清了清嗓子,说:“你要不要继续试试?” 林风起:“好。” 闻夏重新给他摆了摆球,配合他扮演的一个假初学者形象,还将彩球专门放到洞口,再将白球放到不近不远的距离,假装什么也没看出来,陪他训练准度。 就在林风起也装模作样地伏下去边准备边思考这一杆要怎么把戏做足时,又一拨人从楼梯走下来。 这一拨人以领头的人为中心,往这附近的空桌子走来。 而领头的人一下子就看见了闻夏,瞬间垮起个批脸:“闻夏?你怎么在这儿?” 听见这个声音,林风起击出去的杆这次是真的歪了。 “……” 他起身看过去。 看见林风起,方淮的臭脸愣了一下:“林总?” 其实经过廖星沉那桩乌龙,林风起不是没有反思过自己的胡思乱想,他心想,既然廖星沉搞错了,那方淮会不会也是他搞错了? 也许他不该那么情敌眼,看谁都觉得对方要跟自己抢闻夏。 但是……但是方淮他不一样啊! 闻夏做梦都在叫他的名字!上次方连树生日宴,回家路上闻夏自己也承认了! 于是林风起又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防一些人和事。 他这次给了自己一个试错的空间,他决定再好好观察一下闻夏对于方淮的反应。如果有机会的话。 ——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林风起的视角,能将方淮和闻夏都看在眼里。 他点点头,礼貌道:“小方总。” 然而刚打完招呼,他就看见闻夏不动声色地——把戴在手上的,和自己一对儿的戒指给摘下来,塞进了口袋儿里。 林风起:? 而在他愣神的时候,闻夏说话了:“怎么,我不能在这儿?” 方淮的注意力立马挪到了闻夏身上,冷嗤:“能不能我管不着,但咱们闻大少爷不是好久都不肯来了吗?难道是怕遇见我?” 林风起:!!!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呆滞.jpg - 第39章 情敌实锤 不是林风起愿意多想,而是闻夏的举动、这寥寥两句对话,藏着的信息量实在过于大了。 这个对话,它合理吗?它正常吗? 林风起还懵着,就听闻夏一句:“谁说的,我特别想见你,要不是时间不允许,我还想天天来这儿专门蹲你。” 林风起开始有点儿恍惚。 方淮被闻夏这句话恶心到不行,脸色更臭了,气急败坏地道:“你有病啊?!” 闻夏:“是啊,相思病。” 林风起开始灵魂出窍。 看着方淮吞了苍蝇般的表情,闻夏身心舒畅,他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一套恶心方淮的话术,想在嘴巴上赢过他,那必然不可能。 他目光扫过簇拥在方淮身边的人,嗯,熟面孔还不少,以前都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转悠的。说实话,虽然以前大家玩在一起,闻夏请过不少客,但他也没把这些塑料友谊看得多重,请客不过是嫌麻烦而已。 也就方淮,把“压过闻夏”当做是人生第一准则,连闻夏不要的都照单全收。 有时候闻夏真不知道该评价他胜负心太强,还是单纯的蠢。 初步诊断应该是后者。 被闻夏的视线扫到,有几人尴尬地移开视线。 “哟,这不小方总吗。”这时邹博彦也拎着球杆回来了,非常热情地把手搭在方淮肩上,“这么巧啊,专门来找我们的?” 和林风起那句客套礼貌的“小方总”不同,邹博彦的这声“小方总”堪称阴阳怪气之典范,“小”字咬得又重又慢,嘲讽拉满。 方淮简直是胸闷气短,他用力甩掉邹博彦的胳膊,视线一寻,突然定格在好半会儿没说话的林风起脸上。 他这才反应过来,林风起和闻夏是一起的! 为什么他们俩会凑在一块儿? 方淮还记得上回他爹生日,为了认识这位林总,不惜千辛万苦联系不久前差点儿闹掰的“朋友”,就为了让他牵线搭桥,因为他认识林风起。 他当然知道这林风起牛逼,他爹也想让他认识认识,保不齐以后能有什么商业上的往来,总比陌生人好说话。这点他并不太认同,交个朋友就那么有用的话,闻家当初出事的时候怎么没见几个朋友帮忙,一个个敬而远之生怕不小心趟了浑水。 他爹一听这话就不高兴,说那是闻山海遇人不淑,还说:“你这破乌鸦嘴别老盼着咱家出事儿。” 方淮不以为然。 所以这段时间他爹时不时就要提点提点,让他有空多约林风起出玩一玩,别没事儿就跟那帮子游手好闲没点儿本事的狐朋狗友混。 方淮从小叛逆,到现在了也还是叛逆,他爹越是这么说,他就越是不想去联系那劳什子林风起。 ——但是在这一瞬间不一样了。 意识到林风起是和闻夏一起来的,他顿时就不叛逆了。 他怎么能在这事儿上输给闻夏! 闻夏一定是听说了什么,居然赶在他前面跟林风起攀关系,真是阴险! 想着,方淮打算先不跟闻夏计较了,把林风起撬到自己这边来才是正经事。于是他目标又是一转,朝林风起走去:“林总……” 谁知刚靠近,就被闻夏一手抵肩拦住了:“干什么你?” 方淮:“你管我干什么?” 而后方好不容易灵魂回窍的林风起,视线落在闻夏搭在方淮肩头的,那只白净修长的手,恨不得将方淮肩头烧出个洞。 “林总,”方淮干脆不理闻夏,径自呼唤林风起,“上我们那玩儿啊,这儿人这么少,没意思,我们打算去那边,人多热闹。”说着指了指与这边隔了老远的台球桌。 林风起眼眸一抬,看向他。 只是那视线……好像怎么都没法和友善搭边。凉飕飕的,带着刺儿,还隐约透出那么点儿……幽怨? 方淮愣了愣,再去探究时却好像什么异样都没有。 “不了,”林风起冷淡地说,“我不喜欢热闹。” 方淮卡壳了。 闻夏爽了。 他还能不知道方家这父子俩什么德行?笑着顺势拍拍方淮的肩:“听见了吧?小方总,您请便?” 方淮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狠狠错肩躲开闻夏的爪子,扭头走了。 而林风起,整个人又有点儿恍惚。 闻夏笑了,但不是对着自己。 他对方淮笑了…… 对着方淮…… 见到方淮,就让他那么高兴吗? 送走烦人的二傻子,闻夏回身说:“我们继续……你怎么了?” 怎么一会儿的功夫,林风起脸色变得这么难看?好像受了特别大的打击似的,脸色苍白,魂不守舍。 “我……没事。”林风起没有看他。 灯光下,他侧过去的脸颊显出几分忧郁。 邹博彦凑到闻夏耳边悄声问:“我就走开一会儿,怎么了这是?” 闻夏:“你问我,我问谁去。”他都不知道这男人怎么突然情绪大变。 会不会是方淮那一帮子人太吵,让他心情不好了? 想着,闻夏开口:“方淮这人……”他想说方淮这人就是个二傻子,你不乐意别搭理他就行。 “你很在乎他?”林风起忽然问。 闻夏:“?” 闻夏一时摸不着头脑,就见林风起抿了抿唇,嗓音艰涩地低声问:“你说想见他,是真的么?” 闻夏内心茫然,表情也茫然,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怪呢?怪让人起鸡皮疙瘩的。 谁想见方淮这傻子啊! 听到这话,邹博彦看向她,难以接受:“不是吧老夏,你堕落了?” “堕落个屁。”闻夏说着,忽然灵光乍现,想到了什么。 林风起这状态也太不正常了,就像是……就像是受了情伤一样。而闻夏记得前两天,廖星沉刚跟自己说过林风起把他当成情敌一事。 一个猜想,不一定对,会不会某位林姓男子又自己俏没声儿地误会了什么,这次把方淮当成情敌了?不然怎么会在方淮来过之后就露出那样的表情,还问那么让人浑身恶寒的问题。 闻夏的沉默在林风起看来约等于默认,他等啊等,就想等闻夏否认,可闻夏像是因为他一句话陷入自己的情绪里,半晌没有回应。 林风起只觉得心中苦闷。 这次,他应该没有理解错了吧? 不会再是乌龙事件了吧? 他都已经……把话问到这个程度了。 不,还是先别急。 “刚刚,你看见他的时候,把戒指摘掉了,”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 怕被那二傻子看见了捅到老闻同志那儿去呗! 闻夏还没打算这么快跟闻山海坦白自己结婚的事儿呢,怕他那年过半百的脆弱老心脏受不住这么大的惊喜。 “可以不讨论他了么?”他深吸一口气,说,“我们继续吧。” 口吻淡淡的,带着几分怅然苦笑。 林风起:“……” 心口一痛,林风起闭了闭眼,应得艰难:“好。” 闻夏这次有意做戏,他心想你这榆木脑袋不是挺爱脑补吗?那我就让你补,看你能补到多离谱! 一个故意,一个误解,只剩下邹博彦什么都没听懂,迷茫片刻,还是决定跑回隔壁桌鬼混。 算了,他从前就看不懂闻夏追人的路子,大少爷心思难猜,从不走寻常路,他不懂也正常。 - 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傍晚六点。 邹博彦短短几个小时下来都跟隔壁桌称兄道弟了,闻夏和林风起离开的时候他只摆摆手,表示自己还要在这儿多呆会儿。 方淮那边更是热闹,闻夏只眺了一眼,但这一眼落在林风起心里便成了满心酸涩的添加剂。 俱乐部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林风起和周亦先约的烧烤店闻夏也去过一次,就在前两个月给阿邓过生日的时候去的,环境还不错。 他们早到了半小时,这家店的生意一年四季都异常火爆,林风起定位子的时候还是定晚了,没能要到包厢,好在最后订到的位置也不错,在一个靠窗的角落,没有那么多的人来人往。 周亦先一时未到,两人之间徜徉着一种微妙的沉默。 这种尴尬的沉默主要来自于被阴云笼罩了一下午的林风起。仿佛一个人的局部有雨,大雨冲刷着他的心灵,却带不走为情所困的哀伤。 闻夏看着他这样,试图站在他的角度做阅读理解,做着做着他就乐了。 恨铁不成钢都是次要的了,他现在是越来越好奇林风起这人类高质量学霸的脑子里到底整天都装着什么?为什么可以把一件事情完全扭曲成毫不相干的样子? 他这理解能力,高考语文到底是怎么考到148的啊!那两分怕不是就扣在了阅读理解题上吧? 不过……他还挺喜欢林风起吃醋的样子。 “咳咳,”闻夏清了清嗓子,成功引起林风起的注意,“周师兄还没来,我们先要点儿什么喝的吧,渴了。” 林风起:“好。” 闻夏掀开菜单浏览了一遍饮料,叫来服务员:“你好,我们想先要两杯柠檬水。” “好的,”服务员边记边问,“别的先不点是吗?” “对。麻烦了。” 林风起愣了愣,问他:“你要柠檬水?” “嗯,怎么了?” 林风起看着他说:“我记得你以前,不太喜欢这个。” 那是高二下学期的时候,有一回闻夏打完篮球回教室,发现自己桌上多了杯柠檬水,冰的。当时已经快到夏季,烈阳高悬,日渐炎热。这样一杯冰饮对刚运动完的人来说不亚于沙漠中的一场雨。 和柠檬水一起的还有压在底下的一张字条,字条没有署名,但从娟秀的字迹和留言语气看得出来,是个女生。 有人起哄:“哦——” “哦个头,”闻夏收起那张字条,“你们没有姑娘送喝的,嫉妒了吧?” 嬉闹过后,男生们散开回到座位,坐下的时候,林风起听见闻夏叹了声气,小声地嘀咕:“怎么办,我不太喜欢喝这个……” 但他嘀咕归嘀咕,还是戳开塑封盖有一下没一下地喝完了。 偶尔会受不住酸而皱起眉头,就像当初吃到那颗酸橘子一样。 没过几天,林风起偶然间撞见闻夏在和一个女生说话。周边没人,林风起对那女生没什么印象,不是A班的。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往后退了退,将自己藏匿在墙后。 闻夏声音不大,没有平时说话的张扬,温和许多。 “那天的柠檬水是你送的吗?”他问。 那女生“嗯”了声,怯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对不起,我只是想着你打完球会很热,所以……” “没有,我很喜欢,谢谢你,”闻夏语调轻松,不会让人感觉到压力,“让你破费了,不好意思啊,柠檬水多少钱?我还给你吧。” 女生忙道:“不用的……” “要的,占小便宜不好,”闻夏笑说,“或者,我也请你喝一杯柠檬水怎么样?有来有往,咱们两清。” 这是少年委婉的拒绝。 对陌生的好意,也是对青春期暧昧的喜欢。如初夏的风,温煦却不灼人,拂过眼尾发梢,却不曾停留片刻。 那之后,闻夏桌面再没出现任何无署名的柠檬水。 林风起悄悄将那缕柔暖的风捉住藏在了心底,此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便都如同置身那年蝉鸣未起的初夏时节,再未感到过片刻寒冷。 * 作者有话要说: 姨妈造访,今天只更这些吧orz明天补上! - 第40章 小小往事 “那是以前,”闻夏支着下巴翻看菜单,“现在还行吧。” 八年过去,人总是会变的。 虽然和林风起重逢以来,闻夏感觉他似乎并没有变多少,性格还是那么个性格,不善言辞、自律严谨,但他的行为处事比起以前还是有变化的。高中时的林风起拒绝人拒绝得干脆,不会给对方留余地,有时候话说得太干脆,会让人有些难堪。 但是现在的林风起……闻夏没见过他在生意场上的样子,但在方连树的生日宴上见过他与别人交谈的模样,也见过两次他应酬之后的微微醉态。 他已经懂得如何与人周旋。 若非如此,光靠技术,风航也不一定能顺利走到今天。 每次想到这里,闻夏就会有些不习惯。 柠檬水一人一杯,闻夏喝完自己这杯,周亦先到了。 “你们俩来得够早的。”周亦先在他们对面坐下。 原本林风起和闻夏面对面坐着,周亦先进门后林风起便换了个位置。三人的桌位并不算大,闻夏往里挪了挪,林风起坐下时两人肩臂还是撞了撞。 闻夏把菜单递过去:“周师兄,你先点吧。” 周亦先没有推辞,接过菜单勾了几样,递回来。 闻夏将菜单摆在自己和林风起中间,和他一起看。 周亦先见状调侃了一句:“你们俩这样,就跟谁上课没带书似的。” 闻夏一愣,抬眼去看林风起,正撞上林风起也看过来的视线。 高中的时候还真有过这种事儿。 他们学校高一高二不强制住校,可以自行走读,只有高三是必须住校的。闻夏嫌学校住着没家里舒服,所以选择走读,而林风起走读是因为住校会产生一笔额外费用,加上住了校就没法放学后去照顾家里人。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一回很巧,他们都忘了带课本。 两人忘带的课本科目还不一样,闻夏忘记带的是化学课本,林风起忘记带的是语文课本。偏巧他们是是同桌,而那天的语文课和化学课是连着的。 先上的语文课,闻夏是上课五分钟后才发现林风起没有课本,当时在学一篇新的古文,林风起拿了个本子记笔记,所以他一开始还没发现。等发现后,他拿笔戳了下林风起。 林风起转头看过来,闻夏也没说话,只把课本送到中间。 少年顿了两秒,而后闻夏便感觉到旁边的人微微靠过来了一点,和他保持着毫厘之距,一起看课本。 等到下一节课上课铃打响,闻夏又用笔戳了下林风起:“同桌,我也没带课本,一起看呗?” 林风起没说话,只是把课本挪到了中间。 当时闻夏看着少年那张冷脸,还心想就这么不情愿吗。 现在想来,应该不是不情愿。 - 等了会儿,热腾腾的烤串上桌。 周亦先是个健谈的人,有这样的人在一般都不容易冷场,加上闻夏也是个易熟的性格,多数时候都他们两个在聊天,林风起只有在被提到的时候会应两句。 闻夏不由问:“周师兄,你们经常一起吃饭?” 周亦先:“有空就会一起聚聚,不过这半年我比较忙,抽不出什么空,上次见面是他来疗养院看看情况,还在犹豫要不要把阿姨安置在那儿。两个月了吧得有。” “你们平时吃饭一定是坐下就吃,吃完就走吧。”闻夏说。 周亦先一愣,随即看了眼全程就没说过几句话的林风起,笑出声,佯装惆怅地摇头叹气:“是啊。没办法,某人就跟上了发条似的,拧一下动一下嘴巴,不拧就不动弹。” 说完两人都乐了。 只剩下被联合吐槽的林风起默默咬了口手里的烤串儿。 快吃完的时候,闻夏问还要不要再点一些,周亦先说够了,没过多久,林风起一句话没说,起身离席。一般这样都是去结账的。 等他走远,周亦先抽了张纸巾擦手,看着闻夏笑了笑,说:“说起来我好奇你很久了,没想到今天真见到了。” 闻夏想起在疗养院自己报出名字后,周亦先意味深长的眼神:“周师兄知道我?” “嗯。” “林风起跟你提起过我?” “也不算他主动提起,”周亦先说,“他大三的时候,家里出了件大事儿,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是他父亲离世么?”闻夏听说过,班上是有同学和林风起考到同一个学校的,关于林风起的许多近况讯息,都是从他那儿传出来的。 后来林风起在求婚的时候也说了这件事,不过只是一句话带过,没有多说。 周亦先点点头,说:“那会儿我正好让他负责一个挺重要的项目,他父亲是突发心梗离世的,他请了一段时间假,回去给他父亲料理后事,也陪一陪他妈妈。你能想象吗,哪怕是这样大的打击,他回来后依然有条不紊地把我交代给他的事情全都做好,滴水不漏。那个项目最后非常成功,他功不可没。 “当时我还在想,这小学弟的心脏真不是一般的强大。” 闻夏忍不住说:“他……并不是这样的。” 闻夏从前也以为林风起是天生的铁石心肠,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撼动他。 但是不是的,他只是习惯了把所有事情都闷在心里,独自消化,甚至不会在日记上留下过多的笔墨。 周亦先深深看他一眼,说:“嗯,他确实不是这样。” 周亦先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的。 项目完成后,他组织了一次团建,带着项目组的大伙儿从天亮玩儿到天黑,整整一天的时间都用来放松,作为对大家的犒劳。林风起虽然看上去不合群,但这种集体活动他都不会扫兴拒绝。 那天的最后一场他们去的是KTV,唱到快凌晨才散伙,醉倒一片。 周亦先一天都没怎么喝酒,就为了保持清醒好善后,他习惯性地想去找林风起来搭把手——毕竟这小学弟素来可靠,在任何酒局都不会把自己置于无法掌控自己行动的状态。可那次他回头去叫林风起的时候,发现他竟然也喝醉了。 他坐在沙发里,手中的杯子还有半杯酒,听见周亦先叫他,他仰头将那些酒喝完,然后起身。 然而站起来的时候他身子晃了晃,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云里似的,只走了两步,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往下栽。多亏周亦先眼疾手快捞住,他才没栽到地上。 闻着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周亦先愕然:“我的天,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林风起含含糊糊地说了两句什么,周亦先听了两遍没听清,把耳朵凑过去:“你说什么?” “手机……”声音断断续续,“给我……手机……” “行行行,你先坐下,坐会儿。” 他整个人醉醺醺的,周亦先把他扶回沙发,刚一松手他就没骨头似的倒了下去。 有些人手机胡乱地放在桌子上,周亦先在周围找了半天没找着他手机,无奈之下拨通电话,就听见铃声从他口袋里传出来。 听见熟悉的铃声,林风起摸摸索索地从兜里把手机掏出来,周亦先已经把电话挂了,倒了杯水想给他漱漱口醒醒神。 而林风起侧躺在沙发里,包厢里光线昏暗,骤亮的手机屏幕成为一束突兀的光芒,刺得他微微眯起眼。周亦先拿着水想过去叫他起来喝一口,蹲下便听见他说了一句:“怎么是周师兄的电话……” 周亦先:“怎么着,这么嫌弃?” 林风起闷闷地“嗯”了声,一点儿犹豫都不带的。 这给周亦先气得哭笑不得。 “我还以为,是他打给我的。”林风起喃喃又说。 “他?” “嗯,他……”林风起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闻夏……” 这是周亦先第一次听说“闻夏”这个名字,加上后来的许多年,这也是唯一一次。 “闻夏?那是谁?”周亦先打趣,“女朋友?” 林风起摇了摇头,说:“他不是女孩子。” 周亦先略感吃惊,林风起对自己的事甚少提起,有时候大家互相开到感情方面的玩笑,难免会说起他。他那样出色的人,在哪儿都是引人倾心的,无论男女。只是很少有人会向他吐露心声,因为他看上去太难以接近,就像一株长在雪山上只可远观的雪莲。 然而他拒绝过的寥寥几个追求者,无一例外全是男生。这也就让旁人包括周亦先,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并不喜欢同性。 但周亦先的惊讶也不过两秒,林风起像被“闻夏”这两个字打开了话匣子。 “他……很好看,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孩子。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他是我的同桌……我们当了两年的同桌,没有分开过。” “他喜欢热闹,喜欢跟人说话,我喜欢听他说话。他让我感觉整个世界是鲜活的,没有那么死气沉沉。” “他……” 林风起断断续续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偶尔吐字会有点含糊。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是周亦先从未见过的温柔,像是雪山上的厚重的冰雪消融,春风过境,绒草初生。 说到后面,话题渐渐从“闻夏”身上,说到了父亲身上。周亦先到这时才从他身上感受那股极大的,失去至亲的悲痛。他不是不难过,也不是心脏多强大,他只是把它们都压缩起来,独自藏匿。 渐渐的,林风起的嗓子微微发哑,不知是话说得太多,还是太多情绪憋闷在喉间。 他顿了顿,叫了声:“周师兄。” 周亦先:“我在,怎么了?” “我想见他。” “谁?”醉酒的的人说话跳跃,周亦先反应了一下,小心地说出那个名字,“闻夏?” “嗯。” 周亦先一时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他不认识那位闻夏,只好先哄着喝醉的人:“好,我带你去见他,你先起来,把这杯水喝了。” 林风起没动,摇了摇头说:“不用。” “嗯?” “他不会见我的……” “为什么?” 林风起打开手机,又摁灭,解锁关锁的声音如同时钟指针转动,日日夜夜,从不为谁停留。 “因为我惹他生气了。”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的时候,周亦先在短暂的光亮里看见他微微泛红的眼眶。 不过两秒,亮光熄灭,这次没有再亮起。 林风起阖上眼。 “我喜欢他……”他声音很轻,含着酒意,漂浮不定的呢喃听上去如一粒在风中居无定所的尘埃,“可我不够好,站在他身边,会令他蒙尘。” 喜欢一个人有时候并不全是快乐的事情,它就像一杯柠檬水,酸甜交织,喝到底微苦。 闻夏喜欢林风起是如此,林风起喜欢闻夏也是如此。 *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desu 第41章 故技重施 从烧烤店出来,三人身上的孜然味儿被风一吹,消散不少。 周亦先在店门口和林风起聊了两句,摆摆手走了:“闻夏,有空下次再聚啊。” 闻夏应了声好。 “回家吗?”闻夏问林风起。 “你还有哪里想去么?”林风起问。 “没,”闻夏说,“出来一天了,想回去陪我儿子。” 林风起“嗯”了声:“那就回家。” 他很喜欢“回家”这个词。 尤其是从闻夏口中说出来,最好“回家”前面再带个“我们”。 回家路上闻夏翻了翻今天的监控,两小只格外安分,追逐打闹已是常态,但都是玩闹的程度,有来有回,不会造成任何一方流血。 闻夏不由感慨还从没见他家恶霸闻大鸽对哪只小猫小狗这么友善过,才多久就跟人家混成好兄弟了。真是有它爹的风范。 退出监控,闻夏侧眸看了眼林风起。 周亦先说的那些话像一把钝刀,磨得他心口疼。 但是一想到这木头整天想些有的没的,他就很想拍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都装着什么。 林风起到家后先给叶诗雪打了个电话。 叶诗雪睡完午觉起来又去外面溜达了一圈,认识了几位老人家。她说周亦先下午还去看过她,跟她说疗养院里过两天会办一场小型音乐会,她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听听。这件事晚上吃饭的时候周亦先也和林风起说了。 叶诗雪骨子里充满文艺细胞,这一类的娱乐活动最对她胃口,在电话里语气都愉快不少。 挂了电话,林风起回头,对上闻夏认真的目光。 他顿了顿,问:“怎么了。” “我在想一个问题,”闻夏说,“我记得你之前说我要住这儿的理由是因为你妈妈会回来,咱们俩不能露馅,但现在阿姨住在疗养院,也许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住,那是不是代表我们也不用防止露馅儿而住在一起了?” 林风起愣住。 闻夏还在继续说:“虽然这是合同里的条款,但是现在整个大前提变了,合同我们是不是该重新考虑一下更改一些条款?你前几天还说提成那件事如果我想加进合同里的话,可以更改一下。” 林风起好半会儿才回过神:“你……住在这儿不舒服吗?” 闻夏:“还行,你家挺大的,床的软硬度也挺合适。” 林风起:“那为什么……?” 闻夏看着他:“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我住在这儿?” 林风起安静一秒,说:“因为我们结婚了。” “那是人家正常结婚的,”闻夏说,“你看咱俩这是正常情况吗?” 林风起哽住。 闻夏就这么看着他,专注到显出几分执拗。 林风起从来就经受不住他这样的视线。 他下意识地想移开眼,但想到今天发生的种种,抿了抿唇,刚刚错开的目光又移回去,硬邦邦地说:“我想让你住这儿,不行么?” 闻夏眨了下眼,那股专注又执拗的目光瞬间收了回去。 他笑起来:“直接这样说不就好了。” 说完,不给林风起反应的时间,捞起在腿边狂蹭的闻大鸽回了房间。 徒留下林风起站在客厅,久久没能回神。 他心脏跳得很快,感觉自己被闻夏那个大大的笑脸迷晕了神智。 这是……什么意思? - 往后几天,林风起就处在每次看见闻夏就要思考他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笑容又是什么意思? 那么灿烂的笑容,真的是对着自己的吗? 他想问,可闻夏没给他问的机会。仿佛那句话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如何似的,说完就忘了,不需要特意记得。 可他忘不掉。 周日闻夏回了趟家,看望空巢中年人闻山海。清闲的双休日过后,闻夏又进入了苦逼的加班日,对于林风起时不时的欲言又止,他佯装不知,铁了心要把这人爱憋话的毛病给纠正过来。 有问题就问,有话就说,憋什么。 不听?那你不知道拿出强硬一点的态度吗! 闻夏算是发现了,林风起对待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软了。 摆着个冷脸看着挺硬气的,做出来的事儿可跟那张脸是一点都不匹配。 倒是加班的几天,林风起会带着加班餐过来,如果他来不了,就会让曾远送过来。搞得工作室几个人嘴巴都刁了,每天到饭点就对着大门翘首以盼。 终于在加了几天班后,周四这天,《末路之花》的试玩版上线。 试玩版只放出游戏的一小部分,在整体游戏里最多算个开篇。萳炃游戏是上午十点上线的,一上午过去,闻夏发布试玩版消息的微博底下已经有了不少反馈。 [太绝了,太绝了我只能说,夏老板搞快点,我要玩正式版的!] [有点晕3D……不过这是我自己的问题,玩了一下感觉还挺不错的,夏老板考不考虑再出个全2D的版本啊orz,给晕3D的一个机会吧] [UI是改了吗?跟上次在微博爆料出来的不太一样,我觉得之前的好一点,简洁易懂] [+1,不过现在这个设计感挺足的,希望二者各取长处结合一下?] [晕3D的我觉得可能是游戏画面从2D转换到3D太猛了,没有适应的过程,我一个不晕3D的都有点难受] [试玩版剧情好少啊啊啊,我想知道序章里的一家人对罗博做了什么/流泪] …… 下午的时间闻夏用来记录了一下评论里有用的反馈,删除并拉黑了几个专门过来挑事的评论和账号。 整体而言,一上午下来,《末路之花》的试玩版得到了相当大的好评,但试玩版上线一个星期,最终的评价如何还得等这一个星期结束。 大伙儿加了一周的班,今天试玩版顺利上线,崩了几天的弦终于可以松动松动,晚上闻夏打算请大家吃个饭,作为犒劳。 这次他没有急着在朋友圈发动态,而是点开了某人私聊:[请你吃饭,来不来?] 狗淮:[???] 狗淮:[发错人了吧你] 闻一夏:[没有,认真的] 狗淮:[……] 狗淮:[草,你别他妈恶心我] 闻夏没有再回复,而是给方淮改了个备注,再将这段聊天记录截图,发送朋友圈,可见范围:观察对象。 - 某林姓观察对象刷到这条朋友圈的时候,距离动态发布过去仅五分钟。 闻夏的动态是一张俩天记录截图,配字是:[唉……可能没有比方淮更难搞的人了。] 点开截图,入目是一行大大的备注:想忘掉的。 再一看对话内容,林风起握着手机的力道霎时收紧,用力到指节泛白。 想忘掉的? 这是方淮的昵称,还是闻夏给方淮的备注? 想忘掉,那就是忘不掉是吗? 林风起心绪纷乱,考虑不了太多了,退出朋友圈点开闻夏的聊天框:[你今晚上又要出去吃饭?] 他打字的速度比任何一次都要快、都要急躁。 收到这条消息的闻夏已经在收拾桌面准备下班了,回他:[嗯。] 观察对象:[一个人?] 闻一夏:[当然不是。] 观察对象:[和谁?] 闻一夏:[唔……] 林风起看着这个“唔”,心脏狂跳。 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说吗?还是不想告诉他?还是……不能告诉他? 很快,闻夏的消息回过来:[反正是你认识的。] 林风起吸了口凉气。 他放下手机,按了按额角,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曾远敲门探头:“林总,今天晚上……” “不去。” 今晚上本来他也有个饭局,但这个饭局可有可无,他去不去都没什么影响。现在显然闻夏更重要。 曾远愣了会儿,不明白老板怎么突然心情又不好了,迅速汇报完剩下几件事,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 闻夏知道药不能一下子下得太猛,于是到达目的地后,又发了条仅林风起可见的朋友圈:[这地儿还挺浪漫,以后可以考虑带某人来。] 附上一张餐厅周边环境的照片,并开启所在位置定位。 进餐厅的时候服务员问:“您好请问几位?” 柳飞思答得快:“五位。” 闻夏看他一眼,纠正:“六位。” 几人向他投来迷惑的视线。 “好的,里面请。” 他们跟着服务员往里走,柳飞思蹭到闻夏身边问:“老大,还有谁要来啊?彦哥?” “不是。” “啊,那是谁?” 遥遥拍他一巴掌:“傻啊你,林总不能来吗?” 柳飞思醍醐灌顶:“卧槽!真的吗老大?” 闻夏笑了笑没说话。 他们今天来的是一家西餐厅,这家店比较冷门,但东西非常不错,可能是地段的问题,也可能宣传不到位,客流量不多。但店铺环境幽雅,颇有情调。 服务员带他们入座后,送上菜单。 闻夏让他们点餐,在一旁坐了片刻,然后起身离开。他走出餐厅,又等了十来分钟,终于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他假装没看见,侧过身,装作在跟谁打电话的模样。 很快,林风起走到他面前停下。 闻夏扭头看他,眨巴两下眼,佯装惊讶:“你怎么来了?” 天已经黑了,盏盏路灯亮起,两人的影子在地面形成交错的阴影,正如男人看着他的目光,阴沉中带着苦涩,苦涩中又带着委屈。 他像是被闻夏的问住,一时没能答上来。 闻夏做出犹豫的姿态:“我们这儿……” “没有我的位置,是吗?”林风起冷冷接话。 嘶,有点儿猛啊。 闻夏反应迅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风起:“字面意思。” 闻夏沉默一下,道:“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会过来?” “我来……”话到嘴边,林风起忽然卡壳了,“捉奸”这个词不好听,他不能用来形容闻夏,那该怎么说? 他气势瞬间没了大半,木着脸憋了半晌,憋出来一句:“……我来,加入你们。”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林:柔弱.jpg 二更来咧,晚了点抱歉(哐哐磕头 - 第42章 亲手拆CP “……” “…………” 闻夏沉默了。 林风起说完这句话,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想补救,但越急脑子就越锈,最后板着张脸僵在那儿,闭上嘴不说话了。 然后闻夏动了,他转身拉开餐厅大门就要进去。 林风起心下咯噔,咯噔完就是悲哀,他又让闻夏不高兴了……下一秒就见闻夏步子微顿,回头看他一眼:“不是说要加入吗,来啊。” 林风起一愣,迟疑两秒,迈步跟上。 看见林风起的时候柳飞思第一个打招呼,热情得就差跳起来:“林哥!我就说嘛,老大出去那么久,肯定是接你去了。” 六人的座位,遥遥、阿邓和小聪坐在一排,对面是柳飞思和闻夏,以及闻夏留给林风起的位置。 柳飞思坐在最里面,闻夏坐下后看向傻愣在过道上的林风起,面色如常:“愣着干嘛,坐啊。” 此刻林风起仿佛变成了家里那个听口令做事的呆傻机器人小五,僵硬地在闻夏身边坐下。 “你们都点好了吧?”闻夏问柳飞思几人。 “点好了点好了,就差你和林哥。”柳飞思把菜单推过来。 闻夏又把菜单递给林风起:“想吃什么,点吧,今天我请客。” 林风起默默接过,胡乱点了两样。 大家和平时一样,边吃边聊,林风起甚少插话,气氛一派和谐。 直到中途,闻夏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就被堵了。堵他的人正是林风起。 闻夏不慌不忙:“怎么了?” “你就只是跟他们吃饭?”林风起面色凝重地问。 “对啊,大家一连加了几天班,不容易,出来吃顿好的,”闻夏说,“我看你这段时间经常往我工作室跑,给我送饭送菜的,也挺辛苦,还想着等差不多到你下班那个时间,给你打个电话,叫你过来一起吃顿饭的。” 林风起这个时候头脑转起来了:“我来的时候看见你在门口……” “是啊,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闻夏脸不红心不跳,“所以还在想我电话都没打呢你怎么就未卜先知跑过来了?” 林风起想说我看见你的朋友圈了,但又怕这么一说,显得自己像个时刻盯着他动向的变态。可他转念又想,闻夏公开发表的朋友圈动态,所有人都能看见,那他当然也能看见,这没什么问题吧? 权衡之后,他交代道:“我看见你的朋友圈了。” 闻夏做恍然大悟状:“哦——我说呢!可能是发动态的时候忘记关定位了。” 林风起还想解释一下自己看见定位跑过来的原因,闻夏先一步开口替他找了理由:“还挺聪明嘛,知道过来蹭饭。” “……”林风起略一沉默,想起自己气势汹汹赶过来,还差点说出“捉奸”这样的话,羞耻心几乎快将他淹没,那种被“廖星沉情敌事件”支配的感觉卷土重来,他赶紧顺杆往下爬,“正好顺路。” 闻夏:“嗯嗯,顺路。” 林风起:“……” 不知道为什么,更羞耻了。 于是话题不知不觉从林风起一开始的追问偏离到了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而他最关心的关于方淮的事情,就这么错过了询问的机会。 两人一前一后去的洗手间,缺席半晌,再回来时是结伴回来的,闻夏清晰地感受到柳飞思几人落到他和林风起脸上的目光意味深长又心照不宣。 想了想,他没做解释。 饭后,大伙儿各回各家。 林风起和闻夏各自开车,在回家的路上,他再次深刻地反省了一下,自己是否太过草木皆兵,就像先前想的那样,闻夏既然将聊天记录不避嫌地发出来,是不是说明这事儿它本身没有那么……那么私人? 他印象里,闻夏不是那种会把自己的爱恨情仇这样摆出来供人观赏的人。 他想着,趁着红灯时看了眼手机—— 林风起:“?!” 闻夏的动态呢?那么大条的动态呢?还带截图的动态呢! 怎么没了?! 闻夏删掉了? 为什么??? 他翻了翻前后左右,发现只有这一条动态删掉了,后来发的那条“想带某人来”的忘记关掉定位的动态还完完整整地留在那儿。 这是什么意思? 删除某人相关的动态,在感情上,是一件非常引人遐想的事情。许多情侣热恋时恨不得一天八百条动态都是关于对方的,分手的时候要么哭着删除对方存在的痕迹,要么咬牙切齿将对方狠狠踢出自己的世界。 还有的,是放不下、忘不了,偶尔一两条动态中依然忍不住提及对方,恍惚过后便又黯然神伤地删除抹去。 那么闻夏呢?他是哪一种? 林风起感觉自己的大脑又不够用了。 而实际上,闻夏删掉那条动态仅仅只是因为今天的目的达到了,留着也没用,完全没想到林风起还会回过头去研究这条动态。 这也就导致他不知道为什么回到家的林风起有点儿心不在焉的,看着自己的眼神涌动着复杂难明的情绪——这人又在想什么? 没等他问,林风起回了房,那状态,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似的,明明没喝一滴酒,步伐却打着飘。 男人心,真是海底针。 - 《末路之花》试玩版上线两天后迎来一个周末,玩家数量顿时暴涨,反馈也如潮水般涌来,较之工作日的两天更为汹涌。不过总体而言,还是好评居多,甚至有些游戏营销号开始写一些充满噱头的稿子吹“神作”。 闻夏立马转头就发了篇微博。 [等夏:瞎吹牛的一概不认,一切只看最终成品,写小作文捧杀的别到时候扭头来找我要推广费,没钱,有钱也不会给。] 发完微博,闻夏通知房管,然后开了直播。 [夏——老——板——终于等到你!] [一个星期了!你知道我这一个星期怎么过的吗!] [总算开播了,再没有直播看我要死了] [今天是末路之花专场吗?] 直播的内容主要是想针对这几天《末路之花》反馈得比较多的一些问题集中回答一下,当然在试玩版下架后他还会将所有问题进行归纳,以书面形式写一篇解答。 开播不久,一条入场消息伴随着熟悉的刷屏礼物:5140005进入直播间。 [5140005赠送蓝鲸模型x20] [欢迎数字大佬!] [老板大气] [大佬玩《末路之花》了吗?有点好奇大佬的游戏体验哈哈哈哈] 闻夏现在看着这跳出来的礼物消息,眼皮就是一跳。 尤其在看见一条“老板的爱就是豪爽不做作”的弹幕一闪而过,他头一次感到了心虚。 今天娜娜在群里发了文件,是关于这次宣传片拍摄的一些安排,包括大家集合的时间、地点、拍摄流程等等。下午归去来还私戳闻夏,拉着他讨论了一下午。根本不像是去工作的,像是去旅游的。 这件事闻夏没有告诉林风起,但等风航收到片子,林风起肯定会知道,到时候他要是顺藤摸瓜,心血来潮跑来看直播,看见这满屏幕的爱不爱会怎么想? 现在已经有个方淮梗在那儿刺激他了,再来一个,闻夏怕刺激得太过,这木头直接缩紧龟壳里不出来了。 [5140005赠送蓝鲸模型x1] [5140005赠送小海星x3] 大概是上次一掷千金被闻夏说过,数字大佬这次送礼物就有了一套新的组合。除了雷打不动的进场先砸20个最贵的,之后再送,就不会一次性砸好几个蓝鲸模型,他选择一拖三,一个最贵的带三个最小的。 看上去既有排面,又显出一丝莫名的勤俭持家。 [数字大佬这礼物送的,讲究] [哈哈哈哈哈哈哈妻管严人设有了] [夏夏你快表示表示] [没见过送礼物的这么听主播的话的,别人不都是礼物榜一可以要求主播酱酱酿酿吗?] [你们不懂,这就是爱啊] …… “打住打住,”弹幕话题走向开始不对,闻夏赶忙制止,“你们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数字老板的,我还在这儿呢。” [看你的看你的]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好啦好啦,玩笑有度] [终于说了……刷CP的能不能别在直播间舞啊?自己私下圈地自萌不行吗?] [房管不干活?] 闻夏顺势也说:“房管注意一下吧。” 数字大佬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刷了两个小礼物: [5140005赠送小海星x1] [5140005赠送小海星x1] 唉……头疼。 闻夏想在直播间直截了当地说一下CP的问题,哪怕刷CP的不一定真磕,只是开个玩笑。但当着数字大老板的面儿说又多少有点……你说人家给你送这么多礼物,况且人大老板也没那个意思,不过是下班闲着没事做看看直播,放松放松,看得高兴了打赏两笔,结果主播来一句“别把我俩捆绑在一起”…… 这不是拿完好处就打人家脸么?也太不地道了。 闻夏思前想后,觉得这事儿还是直接跟大老板私下沟通一下比较好。 于是直播结束后,他来到后台,戳开大老板的私信:[老板,跟您商量件事儿?] 5140005:[嗯。] 等夏:[就是,弹幕那些刷CP的,都是开个玩笑,你别太介意。] 5140005:[我不介意的。] 钱多话少,不会以自己花了多少钱要挟主播按自己的心意来直播或是私下做些什么,对于会影响到自己的“CP”言论也完全不介意……这是什么好脾气的天使老板啊! 反观他,居然还要干这么过河拆桥的事情! 闻夏心里负罪感更强烈了。 等夏:[老板,是这样的,先跟你说一声抱歉,你实打实给我砸了那么多礼物,真的很感谢,但现在由于我的一些私人原因,那些玩笑可能会对我造成困扰,所以……以后我可能会在直播间约束一下相关的言论。] 这段发出去的时候,闻夏整个人快被负罪感淹没。 他忐忑地等待着大老板的回复。 几分钟过去,大老板回复了:[什么私人原因?发生什么事了?] 浓浓的关切扑面而来。 闻夏良心又是一痛,更觉得自己像个睡完人就翻脸的渣男。 他思考良久,只好告诉他实情:[因为我喜欢的人之后可能会看我直播……我怕他看见那些弹幕胡思乱想。] 顿了顿,他补上一句:[毕竟他还挺轴的。] 大老板许久未回复。 闻夏等得忐忑,忍不住催促:[老板?能收到我的消息么?] 5140005:[能。] 5140005:[我知道了。] 闻夏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看见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你……很喜欢他?] 想到林风起,闻夏忍不住弯唇,回道:[嗯,很喜欢。] - 和数字大老板私下交流过后,闻夏心里一颗大头终于落地。大老板不介意,那事儿就好办多了。 下了直播,他开始收拾行李。 拍摄时间定在11月2号和3号两天,其实如果顺利的话,一天就能拍完,但拍摄组还是定了个两天,以防万一。 来回路费是各个主播自己承担,食宿由群鲸承担,闻夏已经订好了明天下午的机票,提前半天到那儿,和归去来先见个面,晚上吃个饭什么的。 这件事他还没有告诉林风起。 然而敲开隔壁房门,闻夏被林风起阴郁的目光吓了一跳。 该怎么形容呢,像极了那天从西餐厅回来后的状态。 闻夏心想我今天什么也没干啊,又怎么了这是? 他试探地叫了声:“林风起?” 林风起深深看他一眼,沉声应:“嗯,有事儿?” “……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我明天要出差,可能4号才会回来。” “嗯。” “……” “……” 突然的沉默。 林风起先开了口:“还有别的事吗?” 闻夏眨巴眨巴眼,大为不解。 不应当啊,这人怎么也不问问他要去哪儿、出什么差? 闻夏:“就是,我会有好几天不在家。” 林风起表情冷淡:“嗯,我知道。” 闻夏:“嗯……” 就,没别的话要问了? 闻夏很久没有过这种,当初追他时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了,忽然间他仿佛又看不懂这个男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林学家失格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大脑飞速运转,闻夏对他笑了笑:“所以,我家闻大鸽……” “我也要出差。”林风起突然说。 闻夏:“?” 闻夏有点儿愣:“你也要出差?” 林风起:“嗯。” 闻夏心觉不妙:“你去哪儿出差啊?” 林风起看他一眼,冷声:“Z城。” 闻夏松了口气。 林风起要去Z城出差,而他去的是安城,两个城市相隔甚远。 碰不到一起。 吓死他了,还以为大老板要亲自去查岗呢。 “你去多久啊,什么时候回来?”闻夏问。 “和你一样,”林风起说,“4号。” “哦……那还挺巧。”闻夏摸了摸鼻子。 林风起没应声,表情始终淡淡的。 “那家里这俩毛孩子怎么办?”闻夏又问,“寄养么?” 林风起只说了一个人名:“廖星沉。” “他那儿还可以寄养?” “嗯。” “……哦。” “……” “……” 再次沉默。 闻夏也不走,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直到林风起经不住他的视线,冷淡的表情终于裂开些许,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还有事儿么?” “我是没有了,但我觉得你有。” “我有什么……” “我惹你了?”闻夏直截了当地问。 林风起怔了怔,眸中迅速升起一缕慌乱:“没有。” “那你干嘛对我这个态度?” “我……”林风起被问到了,嘴巴张了又张,眉眼耷拉下去,“对不起……” 闻夏放缓语气:“所以,我惹你了吗?” “……没有。” “那你在不高兴什么?” 问到这个问题,林风起又不答了,他抿了抿唇,似乎在挣扎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闻夏问他;“不方便说么?” 两秒后,他点点头。 “那好吧,”闻夏问,“确定跟我没关系?” 男人目光闪烁一下,这次点头点得没有那么干脆了。 不会撒谎的撒谎精。 闻夏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头绪,再僵持下去感觉也得不到什么结果:“好吧,那我去收拾行李了。” 林风起闷闷应了声。 看着闻夏回房,他阖上眼,只觉得眼前都是刚才屏幕里留下的那两句话: 我喜欢的人……很喜欢…… 我喜欢的人……很喜欢……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翻涌的酸涩死死地压回去。 - 娜娜说这次拍摄有专门的妆造团队给他们搭衣服,所以不用担心拍摄的服装。闻夏要带的东西不多,到最后行李箱都没装满。 收拾完东西,他联系了廖星沉。 “寄养?我这里可以是可以,”廖星沉说,“但是我这里只接收过阿哞,猫咪的话胆子比较小,突然更换环境容易应激,要是出了事儿会很麻烦。” 闻夏正捏着根猫条给闻大鸽解馋,闻言回道:“我家猫应该还行。” “嗯……林风起刚还找过我,说他也要出差,又得让我照顾阿哞几天,如果你家猫和阿哞感情不错的话,可以试试,两个小家伙在一起应该会好很多。” 于是当天晚上,林风起和闻夏一人牵着狗,一人拎着猫,没有去宠物诊所,而是来到了廖星沉的住所。 开门的是明川。 明川侧身让他们进屋,玄关已经备了两双拖鞋,他扭头朝里头不正经地喊:“小廖医生,出来接客了。” 一间紧闭的房门打开,廖星沉边从里出来边用腿防着三只猫从里头溜出来。 阿哞并不认生,林风起将牵引绳放开后它就在屋里四处转悠巡视,熟悉气味。闻夏将猫包放下的时候,闻大鸽才娇里娇气地叫了声。 “你家猫这叫声够嗲的,什么猫?”廖星沉问。 “布偶。” 廖星沉蹲下,小心地拉开猫包:“这猫品相很好啊,有点赛级猫的感觉。” 自家毛孩子被夸,闻夏这个当爹的格外自豪:“嗯,它爹妈确实都是赛级猫,它还是它那一窝里品相比较差的。” “那也够厉害。”廖星沉赞叹。 好几个人围在猫包边儿上,饶是闻大鸽这个小恶霸都怂了那么一下。但很快它就看见在屋里怡然自得来回转悠的阿哞,低低趴着嗅了嗅陌生的地板,然后走了出来。 林风起和闻夏在这儿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确定闻大鸽没有出现应激反应的预兆,闻夏才放下心来。想起刚才看见的三只猫,闻夏不放心地着重说明了一下自家闻大鸽的恶霸性格。 廖星沉说没事,几只猫猫轮换房间就好。 这闻夏熟,不就跟他刚到林风起家一样么? “你这儿寄养怎么收费?”闻夏问。 “不收钱,”廖星沉笑道,“本来就不是什么寄养机构,只是帮朋友忙而已。” 廖星沉看了眼那边跟狗玩儿得正欢的明川,又看一眼在玄关等着闻夏,准备离开的林风起,凑到闻夏耳边轻声问:“你们一起出差?” 闻夏摇头,说:“地方都不一样。” “那还挺巧,我还以为你俩是借出差之名,行约会之实。”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 “对了,”廖星沉又说,“我爸前两天还跟我说,改天要跟闻叔叔吃饭,叫我一块儿去,说你也会在,让我再好好表现表现。” 闻夏愕然:“有这事儿?” “你不知道?” 闻夏摇头。 他还以为上次说过那番话,老闻同志这么久没动静,应该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敢情憋着呢,还想骗他回去相亲? 闻夏看了眼明川,问他:“你不是已经……?为什么还相亲?” 廖星沉不答反问:“你不也没说?” 闻夏:“我情况特殊。” 廖星沉:“一样。” 离开之前闻夏不舍地抱着闻大鸽狠狠吸了两下,等门合上,两人走进电梯,林风起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闻夏想到这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的丢人事迹,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他点面子,说:“小事,关于闻大鸽的。” 林风起没再多问。 行李准备好了,猫狗也不用再操心,第二天上午林风起先离开,闻夏一个人吃了餐午饭,下午也拖着行李箱前往机场。 登机前归去来还给他发了张安城国际机场的照片说:[我已经到了。] 闻夏回他:[1] 归去来:[太冷淡了吧?] 闻一夏:[登机了,不唠了。] 归去来:[行,我先去酒店,你到了跟我说。] 闻夏又回了个“1”。 然后退出,点开林风起的聊天界面,最新的消息是他一小时前给林风起发的:[我也出发了。] 再往前,是林风起之前给他发的:[走了说一声。] 上了飞机,网络断开了,闻夏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林风起跟他返程时间这么凑巧,不会打算自己的事儿办完了顺道去安城一趟,亲临现场跟进合作伙伴的宣传片拍摄进度吧? 不至于吧? 堂堂林总,应该没那么闲。 * 作者有话要说: 那得看对谁了。 - 啊,关于副CP我上次忘说了,这次说一下吧,正文基本没他俩多少感情戏的,番外写副CP我觉得有点累(你 所以想说要不要单独给他俩开一本算了捏_(:з」∠)_(一开始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对,写着写着灵光乍现了就是说 - 第43章 分隔两地 参加这次合作宣传片拍摄的主播有二十位,游戏区占大多数。游戏区又分好几个板块,单机、网游、手游等等,大多数主播都是长期固定地播某一个类型。 像闻夏,别看归去来会找他联机打游戏,但在整体的直播次数中占比其实不算多,只是次次联机节目效果够足,留下太多名场面,显得两人天天一块儿联机直播似的。他自己平时都是播单机游戏比较多,而归去来不用说,即便是退役了,吃鸡依然是直播大头,只是现在他打得更随心所欲,不必再追求输或赢。 群鲸作为如今直播行业的领头羊,财大气粗,订的酒店都是高档酒店。 但是再高档的酒店,也挡不住闻夏认床的毛病。 他每回出差或旅游,最头疼的就是住宿,所以每次出远门他都会想办法白天的时候把自己折腾得很累,这样晚上认床的毛病不会犯得那么痛苦,因为身体扛不住疲劳,没那么多精力再分给认床。 只是这样也很折磨就是了。 但来都来了,这几晚只能忍受一下。 闻夏放好行李箱,给归去来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到了。 归去来:[我去找你?] 闻一夏:[可以] 归去来在镜头前抛头露面是常有之事,相反归去来是没见过闻夏的。闻夏不是会在朋友圈发自己照片的人,直播也从来没开过摄像头,就更别说微博那样的公共平台了。 开门的时候,门口的男人愣了下,然后抬头看了眼门牌号,问:“等夏?” 闻夏松开门把手,侧身:“是我,进来吧。” 归去来真名童熙,但大家都习惯了他的网名,粉丝叫“龟神”和“来哥”比较多。 归去来自来熟一个,完全没有网友见面后的尴尬:“可以啊老夏,你这外部条件,哪天要是开了摄像头,直播间不得爆掉?” “也许哪天穷到揭不开锅了我会这么干。”闻夏说。 两人来之前没有做过什么计划,怎么说也不是来旅游的,但是来都来了,趁着有空,逛逛也不亏。 安城是个旅游城市,酒店周边就有一条比较有名的仿古街,两人在酒店休整片刻后,出发去这条发仿古街觅食。 刚下飞机的时候,闻夏就收到了林风起的消息,问他到了没有,时间卡得很准,不是提前发的。就像是早早便算好了时间。 这会儿到了饭点,林风起又发来消息问他:[吃饭了么?] 闻夏拍了张照片发给他:[在吃。] 半分钟后,林风起回:[你一个人吗?] 他和归去来的点的菜已经全部上齐,虽然两个人吃不了多少,但桌上的菜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一个人的饭量。 闻夏看了眼已经拿起筷子干饭的归去来,回他:[当然不是。] 林风起大概猜得到是谁,但还是问:[和谁?] 闻夏回复:[朋友。] 林风起盯着这条回复看了两秒,又看看自己面前的饭菜,忽然觉得这里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曾远和他坐在一块儿吃饭,听见老板的叹气声,停了下来:“林总,怎么了吗?” “明天早上的会,定的几点?” 曾远心想林总怎么连这个都不记得了,答道:“九点。” 九点半……林风起又看了眼自己订的机票时间,再次叹气。 从Z城离开的机票是下午一点半的,到达安城是两点半,再到拍摄场地…… 不行,还是太晚了。 而另一边,闻夏回复“朋友”之后,就没再收到林风起的消息。他心想这木头应该不至于以为这个朋友是方淮吧,于是过了会儿又发了条消息过去:[有机会带你见见他,他人还挺有趣的。] 这么说总不会胡思乱想了吧? 一次性给这木头塞太多假想情敌,怕他承受不住。 观察对象:[嗯。] 闻夏放心了。 “女朋友?”归去来八卦兮兮地问,“吃个饭你看多少次手机了都,笑成这样。” “不是,”闻夏淡定地放下手机,“我孩儿它爹。” 归去来呆了一下:“啊?” 闻夏:“别啊了,吃完了没?” “没呢没呢,急什么,年轻人不要那么急躁。” 被他这么一打岔,归去来没能继续往下问,直到两人在外面逛逛玩玩,最后各自拎了一袋儿烤串回到酒店,他才猛然反应过来。 孩儿它爹?孩儿?它爹? 草,这信息量是不是有点大。 - 闻夏拎着烤串回房,还没吃两口,归去来发消息来叫他双排。 闻一夏:[这会儿还直播?] 归去来:[闲着无聊,播会儿。] 闻一夏:[劳模。] 不过确实闲着也是闲着,闻夏今天没怎么消耗精力,正好趁这会儿让自己大脑运转一下。他想了想,索性也开了直播。 [我没看错吧,夏老板这是玩手游?] [没见过的直播形式增加了] [是要和龟神一起吗?我看龟神那边也开直播了,说等人] [下午看龟神微博,好像龟神和夏老板现在在一起哎] 手机直播就是有一点不方便,屏幕太小,所有人的话和入场消息都挤在一条非常狭小的弹幕框里飞快滚动,有时候根本看不清。 闻夏没用手机开过直播,有些不适应。 游戏倒是之前玩儿过,刚登录,归去来发来组队邀请。 “打什么图?”归去来问。 “随便,打你顺手的。”闻夏说。 “那就随机好了。” 第一把是雨林图,两人跳椰树林旁边打野,谁知道这地儿穷得不行,没捡到多少有用的东西,毒圈还往遗迹的方向刷,最后他们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赶路上面,路上杀的几个人也都是穷鬼。好不容易跑进毒圈,前脚刚迈进去,后脚天降正义,俩人在轰炸之下双双殒命。 第二把是经典海岛,这次他们商量了一下,不打野了,哪里富往哪里跳,于是标了军事基地。 结果好家伙,毒圈往山顶废墟缩。 归去来:“这圈是不是故意的?” [笑死了,跑步模拟器] [下一把咱别跳边边角角了行不] [龟神身败名裂] 归去来理直气壮:“被瞎说啊,什么身败名裂,娱乐局咱们不在乎那些。看着吧,这把铁定给你们吃个鸡。” 闻夏开着辆三蹦子突突过来:“先上车吧你。” 这把两人顺利靠着三蹦子冲进了决赛圈,但是很不幸,遇到了挂哥。 对面两个满编挂哥队,闻夏两枪就被打倒了,归去来想救他,但他们这个地理位置实在不占优势,归去来还没扶到人,闻夏就被挂哥一枪补头当场成盒。 [吐了,这么明目张胆的?] [两个挂哥,麻了] [龟神冲,就看你了,制裁挂哥!] 归去来不说话了,通常这个时候说明他认真起来了。 闻夏终于抽空点开直播消息框看大家发送的评论,但总觉得哪里少了点儿什么。 这把很可惜,归去来杀了其中一个外挂,却拖着小半管血条来不及打药,被另一个挂哥给秒了。 出来后两人迅速点了举报。 等到再开第三把的时候,两人上飞机前,闻夏听见归去来没关麦说了句感谢:“谢谢‘我还在看你’送的蓝鲸模型……” 闻夏霎时知道少了什么了。 他和归去来半小时一把,现在两把过去,时间也过去了一个小时,而平时他开直播十分钟内必出现的数字大佬,今天如同人间蒸发,毫无踪迹。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闻夏心里狠狠咯噔了一下。 倒不是说大老板必须来看他直播或是他贪图大老板的礼物——虽然财大气粗的老板谁不想要呢?但是这个时间点太微妙了。 他昨天才刚跟大老板私下交流过以后约束直播间言论的事情,今天大老板就消失了。 是工作太忙了吗?还是有别的什么事? 难道真的是因为昨天那件事…… 这把是沙漠图,上了飞机,归去来问:“这把跳哪儿?” 闻夏心不在焉地应了句,点开直播消息框艰难地往前翻,想看看是不是自己没看到大老板的入场消息。然而就是没有。 倒是在一片眼花缭乱中看见观众讨论过: [数字大佬今天没来哎] [还真是] [大佬平时这个时候应该早就来了呀] …… 消息刷新太快,他只来得及看清这三条。 再看礼物列表,也完全没有那个熟悉的ID。 “老夏?你掉了?”归去来叫他,“快跳了快跳了,你愣啥呢。” 闻夏回过神,归去来早已经朝着标的点飞过去了,而他还在飞机上。他赶紧操纵着人物跳机,但也来不及了,这个距离赶不到归去来标的点。 两人只好分开各搜各的,路上会合。 “你怎么了刚刚?”归去来问。 “在想事情,一下没注意。”闻夏说。 弹幕立马开始了: [是不是在想数字大佬啊夏夏] [对哦今天数字大佬没来] [是想了吧,夏夏端枪都端不稳了] “……”闻夏沉默了一下,说,“正好说一下吧,大家开心归开心 ,但有些玩笑稍微适度那么一点点——好不好?非常感谢,真的。” [?????] [怎么回事,是说数字大佬吗?] [啊,我的等差数列BE了?] [早就该这样了……看CP弹幕看得我都快烦死,开玩笑也差不多得了] [呃,老板送礼物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 [???前面好奇怪,又不是夏夏要老板送的,主播播得好,老板高兴了送点礼物不是很正常吗] [好的好的,听夏老板qwq] 闻夏懒得争论那些有的没的,直接道:“大家不要吵架,房管,吵架的禁一下言。” 归去来那边大抵是有两头看的观众说了点什么,他忽然开口:“老夏,怎么了你,为什么有人跟我说等差数列BE了,我的机会来了?” 闻夏:“那你告诉他,咱俩也只能BE。” 归去来:“太无情了。” 闻夏也是这么觉得的。他越回想刚刚差点吵起来的弹幕,就越有感觉自己像抛妻弃子的渣男。 可他跟数字大老板明明什么也没有啊。 他叹了口气,余光一瞥,正好看见消息框里滚动了一条礼物信息:“感谢‘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赠送的五个蓝鲸模型……我不可爱啊,这位朋友你可以现在躺下睡觉了。” 直播间里什么奇怪的名字都有,这很正常,闻夏随口开了两句玩笑,没在意。 但接着这个ID的送礼信息又开始滚动: [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赠送蓝鲸模型x3] [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赠送蓝鲸模型x5] 其实经常送大额礼物的不止数字大老板,也有别的观众,只是他们都不像大老板那么猛,就差把“我来送钱”打在屏幕上。经常送大额礼物的那些ID闻夏都认识,但这个“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 他从来没见过。 转眼间,这位ID也非常可爱的老板给他砸了10个蓝鲸模型了。 这自然也引起了别的观众的注意。 [哇,没见过的老板!] [老板大气,这又是哪位?] [新的老板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不会是数字大佬的小号吧?] 闻夏瞥见这句话,顿时也是一愣。 但显然砸礼物的老板也看见了,回了一句:[不是哦。] 好吧,确实不是。 数字大佬,高冷霸总,怎么可能用“哦”这么娇俏的口癖呢! 但这位可可爱爱的老板回完这句话就不再说话了,只是接下来的直播里时不时的扔几个礼物,远没有数字大佬那么豪横。 看来真不是。 直到直播结束,闻夏都没等来那个熟悉的ID。 他带着一缕怅然下了播,倒是那位今天冒出来的新老板,在他下播前发了条SC:[夏夏,好好休息。] 是个娇俏的小姑娘没错了。 闻夏有些不好受,那种堵闷无关爱情,只是单纯像是失去了一个老朋友。 而这个结果搞不好还是他自己造成的。 闻夏长长叹息一声,在床上躺了会儿,拿起手机点开林风起的微信聊天框。 闻一夏:[金主爸爸,睡了么?] 金主爸爸没有回复。 这个点,可能是睡了吧?都快十二点了。 闻夏伸了个懒腰,翻身起来,准备去洗澡。 然而当他打开行李箱拿换洗衣物的时候,忽然带出来一个小瓶子。他顿了顿,拿起来,发现是一瓶薰衣草精油。 闻夏很确定自己没有这个东西。他知道自己认床的毛病,这次出门当然也是做了点准备的,带了个安神的香囊,但也仅仅只是一个香囊,没有别的东西。 凑近小瓶子闻了闻,赫然是家里他睡的那个枕头上残留的味道。 手机在这时震了两下。 观察对象:[没有。] 观察对象:[怎么了?] 闻夏握着那小瓶薰衣草精油,忽然笑了。 闻一夏:[哦,没什么,就是发现了一个小偷。] 观察对象秒回:[小偷?] 观察对象:[你抓到他了?报警了么?] 闻一夏:[没抓到,所以这不是找你报警来了么。] 观察对象:[?] 闻夏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闻一夏:[林警官你看,这小偷居然趁我不注意打开我的行李箱,往我箱子里扔东西,也太可恶了吧?] 林警官不回了。 林警官开始正在输入与不输入的反复横跳。 好半晌。 观察对象:[对不起。] 观察对象:[我不是故意动你行李箱的……] 闻夏收拢五指,掌心的温热将薰衣草精油的瓶身也捂暖了。 “傻子,”闻夏看着这两行字轻轻笑了声,“我又没怪你。” 另一端的城市,林风起捧着手机忐忑地等来了回复: [谢谢。] [感觉今晚,能做一个好梦。] 第44章 突然出现 然而并没有。 闻夏高估了薰衣草精油的效用,也低估了自己认床的毛病,它还是来得那么不讲道理和猛烈,折磨得他一夜没睡好,并且又久违地梦游了。好在没有游荡出房间,醒来的时候躺在沙发上,没盖被子,手脚冰凉冰凉的。 他人都是被冷醒的。 归去来看见他顶着黑眼圈出现的时候吓了一跳:“你昨晚上干嘛去了?不是下播后就睡了吗?” 闻夏幽幽看他一眼:“认床。” 他这一说归去来也想起来了,不由揶揄:“你这真是天生的少爷命啊。” 两人来到酒店大堂,已经有差不多十个人在这里集合了。闻夏在群鲸直播两年,和游戏区的一些主播多少都认识,单机区还有不少星夜工作室的忠实玩家,每一款游戏都在上线时第一时间直播游玩,包括这次《末路之花》的试玩版。 闻夏刚出现的时候没人知道他的是谁,但他们都认得出归去来,于是脑子转得快的很快就猜出来了:“你是……等夏?” 闻夏点头:“你好啊。” “卧槽,夏老板?” 顿时有几个人围聚过来,闻夏只好强打起精神同他们聊天,终于等到人到齐,娜娜是这次宣传片拍摄的主要负责人,带着他们去提前联系好的妆造工作室化妆。过程中她让大伙儿再看看群里发的拍摄脚本。 二十个人,化妆的过程没有那么快,闻夏排在第五个,化完后又换了身衣服,然后在一旁等待。 化完妆是上午八点半,他们又辗转前往第一个拍摄地点。 合作宣传片的拍摄定在三个不同的地点,他们在第一个地点就耗了一个上午,还没拍完。 参与拍摄的主播虽然很多都有过开摄像头直面观众的经历,但直播和正儿八经的拍片子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大家既不是明星,又没有过这样的经验,都不怎么放得开,这就导致拍出来的效果与预想中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便不得不重新拍。 如此反复,负责这次拍摄的导演都有些心力交瘁。 到了中午停工的时候,原定在第一个地点拍摄的内容才完成了一半不到。 午饭娜娜负责叫餐,他们就地休息。安城的气温较低,但今天阳光大好,站在太阳底下也不算特别冷。 闻夏的拍摄服装比较薄,不抗冻,他揉揉鼻子,翻出自己的外套裹在外面。 尽管妆容将脸上的灰败的气色遮去大半,也难掩眉眼间的无精打采,见他神色恹恹的,归去来在他身边坐下:“怎么了,不舒服?” “有点儿吧,”闻夏又揉了下鼻子,声音比平时听上去闷,“老想打喷嚏。” “不会感冒了吧?你这声音听上去都没早上那么利索了。” 闻夏反手用手背贴了贴额头,没什么感觉。 “我看看,”归去来说着抬手贴了下他的额头,又贴了下自己的,皱了皱眉,“好像是比我高一点……你等会儿啊,我再叫个人来对比一下。” 他说着起身离开,视野霎时开阔,闻夏刚收回视线,忽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再次愕然扭头。 ——不远处的绿化带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儿。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当,面料高档的商务西装,身子挺拔如松,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树下。 树荫之下,被斑驳光影笼罩的面容神色难辨。 闻夏着了凉的大脑一时之间不太能运转过来,他呆呆看着那人走近——没有走向自己,而是先朝娜娜走过去了。娜娜看见他只是愣了一下,却并不惊讶,立马迎了上去。 闻夏距离两人有些远,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着林风起,“卧槽”两个字在他脑中缓慢地滚过。 他是做好了林风起会知道的准备,并且还乐滋滋想着届时那木头震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可不是现在林风起来吓他啊!反了吧! 为什么林风起会过来啊?来监督拍摄? 你堂堂林总还真就这么闲? 闻夏难以置信地看着林风起和娜娜交谈完,步子一转,就往这边走过来——他立马起身,说不清是什么心理,反正就是想立刻跑路。 还没走两步,归去来叫了他一声:“老夏!你上哪儿去?” 闻夏头也没回:“卫生间。” 闻夏一路未停,他当然不是真去上厕所,然而当他远离大部队一段距离后,有人跟在后头叫了他一声:“闻夏。”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他闭了闭眼刹住脚步。 缓缓回头,林风起也在他两米之外的地方停下脚步。 “……” 数秒沉默,闻夏忽然就冷静下来了:“……干嘛?” 林风起愣了愣,试探地往前走了两步,见他反应不大,几步走上前:“你……身体不舒服?” 闻夏也是一愣,完全没想到这种情况下碰面,他第一句话先是问他身体舒不舒服。 他仔细端详了一下林风起的表情,在他脸上完全找不到一丝类似错愕、震惊等意外之色,好像这人早就知道他会在这儿。 闻夏一开始其实没那么确定群鲸将主播名单报给风航的时候,有没有将各个主播的真实姓名也写在上面,但从娜娜说把名单报上去到来安城之前,林风起都没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件事,也没旁敲侧击地打听过直播相关的事情,这就让闻夏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不知道的。 何况一个总裁,公司事情可不少,不一定事事都得自己亲力亲为吧?不然手底下的人都是招来干什么的。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还真是亲力亲为。 林风起早就知道,但就是什么都不问、也不说?然后这个时候突然跑过来吓他一跳? 闻夏没说话,林风起放低语气又问了句:“很难受么?” 说着他抬手想要试试闻夏额头的温度,却不料被被闻夏抬手挡住,不当反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 “出差?” “……嗯。” “你出差不是去Z城么,”闻夏说,“骗我?” “我没有,”林风起的冷淡面具皲裂,露出里头难掩的慌乱,“我是去Z城出差了,从那边赶过来的。” “赶过来干什么,这边是出差第二站?需要你来监督拍摄?” “不是……”语气渐弱。 “那是来干嘛的?” “……” 林风起目光躲闪了一下,最终还是移了回来,红着耳朵直视闻夏目不转睛的盯视,嗓音低轻:“我来……看看你。” 闻夏心跳一快。 他那股别扭劲儿忽然就提不起来了。原来林风起真的早就知道,看来娜娜报名单上去的时候确实是带了真名的。至于林风起不问,可能是怕问出来他会尴尬吧?以他现在对林风起的了解,应该是这样——闻夏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迅速地给林风起解释了原因,还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见他生气的征兆消失,林风起略一踟蹰,小心翼翼地抬手,手背轻轻贴上闻夏的额头。 闻夏没有躲。 林风起抬起另一只手试了试自己额头,随即拧起眉。 “有点烧。”他说。 闻夏憋了一上午的喷嚏此时也终于憋了出来,他别过头打完喷嚏,揉了揉鼻子,终于回答他一开始问题:“还行,不是很难受。” 林风起皱着眉,伸手将他的外套领子拉在一起。 等闻夏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又倏地缩回手,抿着唇,仿佛自己的举动逾越了。 闻夏安静两秒,问他:“你Z城的事儿办完了?” 林风起:“嗯。” 闻夏:“那你这两天……?” 林风起目露犹豫,看着闻夏,像是在揣测他会对自己的话又什么反应。 闻夏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没记错的话,林风起当时跟他说的也是4号回去。 这人怕不是早就安排好行程了。 “这两天……”林风起终于开口,带着几分撑场面的强硬,“我都在这儿出差。” 他冷着脸,摆出一副“我只是在通知你”的模样,似乎并不打算理会闻夏的想法。 出息了。 闻夏心想着,嘴上淡定地答:“哦。” 两人一起回到休息处,林风起出现在拍摄现场的时候就已经非常引人注目了,有人向娜娜打听,但娜娜什么没透露,于是他们就在猜这是不是群鲸的哪位领导……现在见他和闻夏一块儿回来,众多探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盘桓。 闻夏权当没看见,归去来拎着两份饭回来,给了他一份,另一份地给林风起。林风起接过道了声谢。 归去来客套一句,转向闻夏:“对了你身体没事儿吧?” “有一点点烧,不碍事。”闻夏捧着餐盒在原来的地方坐下。 “这还叫不碍事?”归去来看了眼跟着闻夏一块儿坐下的男人,没有多问,“下午还得继续拍,你要不跟娜姐说一声,换回自己的衣服,我觉得你自己的衣品就够好的了,另不另外搭都无所谓。” “我一会儿会跟她说的,谢了。” 归去来又继续去给大伙儿分盒饭,闻夏和林风起坐在一起,这周围没有桌子,他们只能用手捧着盒饭。 林风起却没急着坐下,把饭放下之后便要走。 闻夏叫住他:“你干嘛去?” “买药。”林风起扔下两个字,不等闻夏再说什么,已经走远了。 大概是有点生病,连带着胃口都不好了,闻夏塞了两口饭菜就有点儿吃不下去,便干脆玩着手机等林风起。 这时候归去来捧着饭凑过来了:“领导走了?” “领导?” “我们瞎猜的,娜姐也没告诉我们那是谁,”归去来在他身边大剌剌坐下,“你们认识?” 闻夏点头。 “那他谁啊?能说不?” 闻夏看他一眼:“看你是问他的哪层身份了。” 归去来一惊:“还有好几重身份呢?什么大人物?” 闻夏问:“你看见他手上戴着的戒指了么?” “无名指那个?”归去来说,“还是小麦发现的,他们之前还讨论了一下呢,说这帅哥英年早婚,好可惜什么的……” “不可惜。” “啊?” 闻夏把外套裹紧了点儿,语气自然:“跟我结婚,有什么好可惜的。” 归去来:“?” 归去来:“???” - 林风起回来得比预想中快,手里拎着一个药店的塑料袋。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再次回来的时候总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之前都是带着好奇的打量,现在他感觉自己成了一副抽象画,人人都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故事似的。 林风起顶着一众观看抽象画的目光回到闻夏身边,但是就连闻夏也直勾勾看着他。那眼神倒不是看抽象画的眼神,而是有点狡黠,清澈明亮,似乎心情很不错。 “怎么?”林风起问。 “没什么,”闻夏视线往下落在他手上,“你买了什么药?” 袋子里头装着一瓶水好几种药,单纯治感冒的、止咳消炎的、退烧的……基本上日常生活中的几种引起发热的原因,他都对症买了药。还有根体温计。 闻夏跟他说的是晚上没盖好被子,着凉导致的。 “先量体温。”林风起将体温计递给他。 闻夏烧得不高,37度4,还不用上来就吃退烧药,就是喉咙有点儿不舒服,便就这水先吃了点咽喉消炎的药。 吃药的时候,林风起看见他吃了几口便放在一旁的饭,问:“没胃口么?” 闻夏:“一会儿再吃。”总不能浪费。 林风起弯腰,探了探饭盒外面的温度:“都凉了。” 闻夏说:“你的也凉了。” 那边娜娜在说半小时后继续拍摄,于是两人各自捧着凉掉的饭菜并排坐着吃。闻夏没胃口,但饭不能不吃,于是选择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个麻烦,吃完后将饭盒收拾收拾扎好,他转头看向林风起。 这人一身西装价格不菲,就这么不讲究地坐在闻夏只简单擦了擦灰的短石凳上,慢条斯理地解决自己的午饭。和他浑身上下散发的矜贵气质相比,手里的盒饭可谓是格格不入。 画面看着还有那么点儿滑稽。 闻夏笑了声。 林风起早就感觉到闻夏在看自己,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在闻夏的目光下他总是格外紧张,生怕自己做出什么糗事,于是听见闻夏的笑声后,他吃饭的动作愈发规矩得体。 闻夏便看得更津津有味。 终于,他忍不住了,木着脸转头看过去,欲言又止。 闻夏:“看我干嘛?你吃你的。” 林风起:“你……” 闻夏:“吃啊。” 林风起:“……” 林风起想起高中的时候,他和闻夏面对面在一张桌子吃饭,闻夏也总是比他吃得快,有时候吃完了便盯着自己看,那时候他就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是自己什么餐桌礼仪没做好,让闻夏看笑话了…… 现在他还有哪里没做好吗? 越想越忐忑,可他又不好意思问,思绪兜兜转转飘飘忽忽到最后,林风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这餐饭的。 半小时后,拍摄继续。 闻夏和娜娜说明情况后,换了身衣服,娜娜考虑到他生病,拍摄顺序也临时做出调整,让他先把自己的镜头全部拍完。 在这方面闻夏还是有一点悟性的,或者用导演的话说就是:“帅哥要什么镜头感,没有镜头感的纯天然帅哥才是最吊的!” 闻夏:“。” 就当是在夸自己了。 他的部分镜头拍摄完成后,娜娜让他先回酒店休息。 原本今天计划是白天至少拍完两个地点的内容,谁知道大家都这么麻瓜,比较有经验的可能也就是曾经常常拍照片的前职业选手归去来。 今天黄昏前能拍完一个地点都算不错的了。 闻夏和林风起是一起离开的。两人走的时候还有不少视线一路跟随,直到走远。 等车的时候闻夏才想起来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你住哪儿?” 林风起眸光微闪,没说话。 闻夏看着他。 “……先送你回去。”他道。 闻夏心觉有异,说:“远的话就别送了,我一大男人回个酒店还不会自己回吗?” 谁知林风起坚持:“我送你。” 闻夏狐疑的目光在他脸上打转。 直到叫的网约车在面前停下,闻夏先上了车,等林风起准备上车时,他忽然说:“你不会没地方住吧?” 林风起刚弯腰把脑袋钻进来,闻夏这么一问,他惊了一下,下意识地一直腰,只听一声闷响,后脑勺与车顶狠狠来了个亲密接触。他闷哼一声,反射性地又弯下腰去。 闻夏:“……” 你也太好懂了吧。 前面的司机也给这动静吓了一跳,忙问:“小伙子没事儿吧?” “……没事。” 林风起很快调整好表情,若无其事地坐下,合上车门。 闻夏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侧头盯着他。 “……” “……” 短暂的沉默后,闻夏行动了。 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他迅速地伸手按了下林风起的后脑勺。 “嘶——” 林风起猝不及防,整个人就是一激灵,五官差点儿没皱在一起。 他扭头看向闻夏,表情诧然中带着些许懵懂的委屈。 “疼不死你,”闻夏松开手,“说,是不是没地方住。” 林风起心虚地别开眼,几秒后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来出差,酒店都不订?” 男人倔强地抿着唇,不吭声。 闻夏抬手。 “……你在这儿,”林风起飞快开口,下颌线微微紧绷,“还有订酒店的必要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我要当霸总(╰_╯)# - 第45章 一个房间 这话虽然乍一听还挺委婉,但那僵硬的表情就差把“我想和你一起住”挂在脸上了。 闻夏顿了会儿,慢吞吞收回手往后靠,头别向另一边合上眼:“头晕,睡会儿,到了叫我。” 没有得到答案的林风起失落垂眸,却还是乖乖的不再出声打扰。 头晕是真的有点,尤其坐车,出租车内的空气不是那么好闻,总有一股闷闷的皮革味儿,还有不知是司机还是之前的乘客留下来的烟味,熏得闻夏更难受,忍不住开了半截车窗,宁愿吹吹冷风。 林风起一路跟他到房间门口,闻夏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企图用实际行动贯彻“你不说话就是默认”的准则。 闻夏掏出房卡把门刷开,前脚刚进去,后脚某人也想跟进来,他转身抬手抵住门框,拦住林风起。 林风起脚步一刹,站在门口与他对视。 “想进去啊?”闻夏问。 林风起抿唇不答,冷冰冰的脸上透出一丝坚定的固执,大有“你不答应我就就强闯”的架势。 闻夏又问:“你行李呢?” 林风起一愣,说:“在机场。” 闻夏松开手:“那你让机场现在送过来吧。”说完转身进了屋。 林风起在后面的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闻夏这是同意了! 他欣喜若狂,但他觉得自己应该稳重一点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于是淡淡“嗯”一声,假装理所应当地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一路上被难闻的味道和冷风夹击,闻夏回到房间感觉症状更严重了,也十分嫌弃自己身上沾上的出租车味道,放下东西便打算先洗个澡。 他转头看林风起,见他站在房间里看上去云淡风轻实则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朝沙发抬了抬下巴:“坐啊。或者你想看电视什么的,随便你。”声音比上车前更闷了,惨了一丝沙哑。 闻夏走进浴室,林风起迟疑片刻,听话地往沙发里坐。但是房间太过安静,安静得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就是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他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但当环视一圈房间,目光落到房里仅此一张的床时,浴室里的水声听进耳朵里就不仅仅是水声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一股热意直冲大脑,他用力闭了闭眼,试图将幻想扔进脑内洗衣机狠狠卷走。 他怎么能偷偷想这种事……太不尊重闻夏了。 就像曾经做过无数次与闻夏有关的梦醒来时,想到梦里闻夏嘶哑的声音和泛红的眼角,他都会狠狠唾弃自己。以至于到学校见到闻夏,他压根儿不敢正眼看他。 他讨厌梦里难以自控的自己,那些龌龊的梦连被他记入日记本的资格都没有。 好在闻夏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将那些不尊重人的念头死死压了回去。 闻夏并不知道他就洗个澡这短短十分钟的功夫,外头的某人经历了怎样一番天人交战。他洗完澡出来,林风起正站在他床前拿着那瓶薰衣草精油看。 他也不好评价这薰衣草精油昨天有没有用,从目前的客观事实来看,似乎是没多大用的。 可是明明在林风起家里的时候还挺有用的,他虽然也因为认床折腾了两天,但也就那两天,睡眠质量很快就稳定下来了,比以前任何一次更换居住环境都习惯得快。 是不是他在酒店才住一晚,效用还没那么明显? 闻夏胡思乱想着,林风起的手背已经贴上他额头。 男人手背微凉,触碰在发热的肌肤上很舒服。 他洗了个热水澡,自我感觉舒服很多,但林风起并不这样认为:“体温变高了。” 为了印证他的话,闻夏量了次体温,事实证明林风起的话是对的,体温从原来的37度4升到了38度2。 “可能是洗澡的水太热。”闻夏说。因为他真没觉得多难受,甚至还不如拍摄的时候头晕脑胀。 林风起没理会他的话,只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非要说……喉咙疼?还有一点头晕,”闻夏顿了顿,“就一点点。” 显然他的“一点点”在林风起那儿等同于“亿点点”,他如临大敌,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去床上休息。” 闻夏说:“我真没那么难受。” 林风起置若罔闻,执拗地沉着脸与他对视。 “……好吧。”闻夏败下阵来。 闻夏觉得自己可能内心深处住着个抖M,不然为什么林风起摆出这么强硬的态度他不仅不生气还有点儿高兴呢?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高中那会儿他不知道被林风起冷硬的态度伤过多少次。 这难道就是两情相悦与单相思的区别么? 闻夏躺在床上,看着林风起烧了壶水,然后站在桌子前翻塑料袋里的药,片刻后水开了,他兑了杯温热水,拿着药走过来,还是那样强硬的语气:“吃药。” 闻夏又坐起来吃药。 吃完药再次躺下,可能是洗完澡的短暂BUFF时效过了,没多久大脑便有些昏昏沉沉的,明显感觉到呼出的气息都变热了。 林风起给他送完药没有走,而是坐在床边抿着唇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低垂的目光染上了些许温柔的色彩。 见闻夏望着自己,林风起有NFDJ些忐忑,心想可能是自己在这儿打扰到他休息了,便要起身。 闻夏却出声:“等会儿。” 林风起抬起来的屁股又落下去。他等着闻夏继续吩咐,但闻夏没再出声。 他忍不住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还行,”鼻腔也开始堵了,闻夏吸了吸鼻子,“就是睡不着。” 林风起当然知道他认床,看了眼床头的薰衣草精油,又看向他眼底那层淡淡的青黑色:“是昨晚没休息好么?” 闻夏模棱两可地应了声,他清楚自己认床严重,不希望林风起因为特意给自己准备的助眠精油没用而自责。想了想他补充道:“可能是想到今天要拍摄,有点紧张。” 但是林风起又看了眼那瓶精油,依然止不住涌上来的自责情绪。 给了闻夏一瓶没用的东西。 随即他有些担忧:“那今天晚上……” “只能硬睡了,”闻夏半开玩笑地说,“困到极致自然睡。” 林风起听着跟不是滋味儿,既心疼又有点恼自己帮不到他什么:“你以前出远门,也这么难受?” “差不多吧。条件允许的话我会在白天多消耗一点精力,这样晚上容易困。” 谁知林风起听完他的话,突然来了句:“对不起。” 闻夏一时不解:“好好的道什么歉?” 林风起欲言又止,因为是他一直试图让群鲸联系闻夏来拍这个合作宣传片,他光顾着自己的想法,却忘了闻夏突然换环境会有多不舒服。还有强迫闻夏搬来和自己住也是…… 他越想越自责,声音低下去:“我不该强迫你搬来跟我一起住的……” 闻夏思绪绕了好几个弯,才捋顺他突然为这个道歉的原因。看着男人低垂的眉眼,这模样简直像极了犯错时耷拉萎靡的阿哞,不由起了捉弄的心思。 他说:“你连婚都强迫我结了,还在乎这个?” 林风起一愣,顿时惶恐无措:“我……那个是……”完了,闻夏这个意思,是不是要他离婚? “开玩笑的,”闻夏笑起来,“你情我愿,算不得强迫。” 林风起怔怔看他。 你情我愿……你情我愿…… 闻夏他说了“你情我愿”,还是笑着说的…… 虽然只是一纸合同的“你情我愿”,但他还是为此感到高兴。 看着男人明显晴朗起来的神色,闻夏心说这也太好哄了。 如果林风起真的像阿哞那样有有一对狗耳朵和狗尾巴,此时那双耷拉下去的耳朵一定高高竖起、尾巴也不自觉摇动起来了吧。 闻夏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但毕竟体质在那儿,睡了也就一个多小时就醒了。 醒来的时候他额头上还多了块儿折叠平整的湿毛巾。 应该是之前吃的药起效了,他睡着的时候闷了身汗,加上湿毛巾的物理降温,没有睡着前那么难受。 他掀掉毛巾,坐起身拿过床头的体温计夹在腋下。 林风起不在房间,沙发扶手上搭着他的西装外套。闻夏摸过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铃声从房门外传来。 闻夏打开门,侧眸看见林风起在门边刚刚站起来的样子。 “你怎么跑外面来了?” “我出来打电话。”林风起收起手机平静地答。 想到他刚才起身的模样,而自己打给他的电话并没有占线,不知道这人打完电话还在门口蹲着干什么:“打完了怎么不进去。” 林风起憋了一下,说:“……我没有房卡。” 闻夏:“……” “你在外面待了多久?”闻夏侧身让他进屋,皱眉问。 “没多久。”林风起视线轻微移开。 闻夏没说话。 等他进了屋,闻夏合上房门,突然伸手抓住林风起垂在身侧的手。 这个举动来得突然,林风起毫无准备,整个人一震,有些受宠若惊地看向他。像个走在路上突然被纨绔子弟调戏的姑娘。 闻夏只抓了一下就松开了,说:“这么凉,没多久?” 林风起这才后知后觉地将五指收拢,企图用掌心的那点温度将手指头捂热,企图反驳但失败了。 这个时间安城暖气还没开,室内阴凉,闻夏回来后便开了空调,虽然温度没有开太高,但外套穿久了还是会有点热,闻夏睡着后林风起就将外套脱了。为了不吵到睡着的闻夏,他出去走廊接电话,走时没有批外套,结果打完电话才发现自己没有房卡进不去,只好在走廊等着闻夏睡醒。 “别到时候我病好了,你又生病了。”闻夏说。 林风起只能苍白地回一句:“不会的。” “你先把外套穿上吧,别着凉,一会儿热了再脱。” 林风起“嗯”了声,穿外套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掌心,忍不住悄悄贪恋闻夏留在自己指尖的热度,不忘问他:“你好点儿了么?” “好多了。”话虽如此,还是裹着浓浓的鼻音。 过了会儿他取出体温计,烧确实退了不少,从38度2退回到了37度5。 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闻夏手机上还收到了几条归去来的关心,问他身体怎么样了,但他当时在睡觉,没能回复。 闻一夏:[还行,你们拍完了么?] 归去来:[早拍完了,正在外面一起吃饭,你呢?给你带点什么回去吗?] 闻夏抬头问林风起:“娜姐他们在外面吃饭,我让他们顺便带点什么回来?” 林风起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我问问。” “算了。” 闻夏刚打了两个字,停下来看他。 林风起捞起外套:“我出去买。” 闻夏说:“点外卖也可以。” “外卖送过来还要时间。” 闻夏随他,反正不管是他出去买还是点外卖都不是自己跑腿,他作为病号乐得享受,于是回复归去来不用了,让他们好好吃饭,不用管自己。 林风起回来得确实比外卖快多了,他买了一份粥和一份馄饨面让闻夏挑,闻夏挑了馄饨面。 “这粥会不会太清淡了?”拿走馄饨面后闻夏于心不忍地问。 林风起说了句“不会”,坐下拆开餐盒盖时,声音很轻地补了一句:“我陪你。” 闻夏生病不能吃太油腻复杂的食物,他便也陪着不吃。 他以为闻夏没听见,其实闻夏听见了。 闻夏瞥了他一眼,弯着唇打开餐盒。 吃饭的时候林风起的电话又响了,他起身到一旁接,也没特意避讳闻夏,闻夏顺耳听了两句,是工作相关的电话。 等他打完电话回来坐下,闻夏问他:“你这两天不回公司没关系么?” “我让曾远先回去了,”林风起说,“有什么事他会告诉我。” 这两天工作室的事情闻夏也交给阿邓打理了,不过他那小工作室,也不会有多复杂的事情需要自己处理。 饭后,闻夏精神好了很多,又量了一次体温,不退不涨,还稳定地维持在37度5。但他一时也不想继续睡觉,想了想爬上床打开电视。 倒也不是真的要看,而是房间里没点声音,他和林风起之间多少有点儿尴尬。 这种尴尬不知道怎么形容,明明他和林风起不是没有独处过,可这会儿两人都没什么事做的时候挤在一个房间,还没有猫猫狗狗来转移注意力,顿时有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微妙气氛。 哦不对,应该是孤男寡男。 说起来闻夏很久没有看过电视了,小时候没有手机,闻山海工作又忙,家里除了他就是负责照顾他的保姆阿姨,写完作业后他便会守在电视机前面看动画片。有时候电视上的动画片他不喜欢,就会让阿姨给他放碟片。 闻山海真的很忙,那些碟片很快就看完了,然后他开始打游戏,缠着闻山海给他买游戏机、手柄以及何种各样的游戏卡带。于是每晚写完作业他还是会守在电视前面。 再长大一点有了手机、有了互联网,好像就不太用电视了。 闻夏津津有味地换着台,想看看现在的电视台都在播什么。然而看完一圈也没什么有趣的,现在播的动画片也都是他不感兴趣的内容了,只好兴趣缺缺地扔下遥控器,还是手机有意思。 但他也不是真的玩手机,坐在一边沙发上的林风起实在令人难以忽略。 闻夏假模假样地点开微博,便刷新边用余光瞥了一眼林风起。 却见这男人坐在沙发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看。 一开始闻夏以为林风起跟自己一样也是为了缓解孤男寡男的微妙尴尬,才一个劲儿地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但观察了一会儿他发现不是的。 这个男人居然真的很认真地在看电视。 闻夏看向电视机,遥控器在他这儿,频道还是刚刚的那个,正在播放一部画风很粗糙、制作很幼稚的动画片。一看就不是给他们这样的成年人看的。 但是林风起看得格外认真。 这顿时就让闻夏觉得有趣起来了。 他依然举着手机,但视线焦点已经不在手机上。他悄无声息地看着林风起,林风起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视机,那张冷淡的冰块脸上时不时会随着动画片的剧情而产生一些细微的变化。 比如动画片里的主角犯傻的的时候,他会蹙蹙眉头,似有不满,直到主角克服危机,哪怕克服危机的方式让作为成年人的闻夏十分之不解,他也会眉目舒展,眼底浮现出满意之色;而当主角做了什么傻事,这个笑点也让闻夏一头雾水,但林风起却会觉得很有趣地动动嘴角,微微笑一下。 再比如…… 不知不觉,动画片播完了,片尾曲播放完毕的时候,林风起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遗憾。 他转头望过来的时候,闻夏慌忙收回视线,装作很认真在看手机的样子。然后他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胡乱地发了条微博,一串乱码,评论里一堆问号,问他是不是被盗号了,还是闻大鸽踩到手机给他发的。 闻夏赶紧删除这条微博。 “身体难受么?”林风起并不知道自己刚刚被闻夏偷偷观察了很久,关心道。 “还可以。” “头呢,还晕不晕?” “一点点,没什么影响。” 听他声音有些哑,林风起起身从装着药的塑料袋儿里翻出润喉片:“润润嗓子。” 闻夏抬手,林风起挤了一片在他掌心。 将润喉片送入口中,门忽然被敲响。 闻夏此时窝在床上,林风起自然而然地走去开门。 “老夏,你还——”归去来的声音卡在半路,强行拐了个弯,“啊,您好。” 林风起颔首,礼貌回复:“你好。” “那个,我找闻夏,”归去来说,“方便么?” 林风起细细端详了一下面前的人,侧过身。 归去来摸了摸脸,确定自己脸上没沾着饭粒儿什么的,走进去道:“老夏,你怎么样,好点没?” 闻夏:“好多了。” 归去来又关心几句,然后给他说了说明天的拍摄安排,虽然这些娜娜在微信上说了,但他正好回房间顺路,就想着过来当面转达一下。 “你明天应该能行吧?”归去来说完顿了一下,又说,“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闻夏说:“我不行也得行啊。” 拍摄原定就两天,剩下的两个地点要拍的东西并不多,其实如果顺利的话,他们今天就可以完成所有拍摄的。 没聊多久,归去来起身告辞,不打扰病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位疑似领导的西装帅哥似乎总盯着自己,那眼神鬼魅似的,盯得他后背发凉。 闻夏说这是他丈夫……嘶,醋劲儿这么大的吗? 那直播的时候,这西装帅哥看见数字大老板给闻夏疯狂砸礼物,观众还跟着磕CP,不得气个半死? ——等等,该不会那位数字大老板就是这西装帅哥吧??? 归去来走出闻夏房间,忽然醍醐灌顶。 搞半天都是小情侣的情趣把戏。 而他几乎次次傻乎乎地跟着起哄较劲,合着就是只是夫夫情趣的工具人? 思及此,他忍不住口吐芬芳:“草。” 臭情侣! - 送走归去来,闻夏看了眼时间,忽然想起什么,问林风起:“对了,你行李呢?机场没给你送过来?” 林风起一愣,也才想起来:“……忘了。” 而这个点,已经过了寄送行李的办理时间。 林风起顿时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站在那儿显出几分手足无措。 他身上除了一些证件、钥匙、手机之类的,别的什么也没带,都在行李箱里。这也就意味着他今晚上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林风起说:“楼下有个小超市,应该还没关门,我去买……” “不用了,”闻夏说,“你穿我的吧。” 林风起刚迈出去的脚步停住。 说完这话,闻夏自己心跳也点儿不受控制地快了两拍。 他和林风起身形相差不多,他自己买衣服通常喜欢买宽松一点的,林风起完全可以穿。 林风起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看了眼闻夏在地上打开的行李箱,耳朵悄悄变红。 他正要收回脚步,忽然想到什么,脸也红了,扭头又往外走。 闻夏一愣:“你干嘛去?” 林风起的声音躲进拐角,伴随着开门声:“……买内裤。” 闻夏又是一愣,扫一眼自己的行李箱,他今天拿换洗衣服的时候带出来的一条内裤正大剌剌地横亘在外面。 霎时他想到了林风起可能想到的事情,脸也不争气地涌上一股热意。 * 作者有话要说: 发出归去来的声音:—— - 第46章 一起睡啦 酒店旁边就有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超市,林风起很快就带着十块钱三条的崭新内裤回来了。 别说,质量还挺好。 为什么闻夏会知道质量好呢,因为他趁林风起去浴室洗澡的时候摸了摸另外两条,布料透气,非常有弹性。 闻夏吃了药,又窝回床上,但是听着浴室的水声,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昨天林风起没来的时候,他一个人占据整张大床,虽然最后还是梦游去沙发上睡了,但不妨碍他躺下时左右开弓都不会受阻碍的自由。现在有个人要跟他一起睡,他下午上床休息的时候就已经只睡半边床了。 这个人还是林风起…… 上一次梦游他游到了林风起房间里,霸道地抢走了他一半床铺和被子,现在算是风水轮流转了吗? 可上一次的情形和这次也不一样。 上回他对林风起心怀怨气,全无意识,现在是既无怨气,还意识清晰。 和喜欢的人同床共枕是一种什么体验? 这个问题,少年时的闻夏想过无数次,少年人嘛,思维大胆跳跃,什么都敢想,有时候晚上梦到林风起,醒来后他都忍不住要回味一下。当然这事儿他不可能告诉别人,就连邹博彦他都没说过。 要脸。 没想到时隔多年,这个曾经只在梦里出现过的场面,马上要在现实上演了。 闻夏一边听着自己的心跳,一边听着浴室的水声,然而林风起从浴室出来后,略带迟疑地看了眼床,抱着枕头去了沙发。 闻夏:“?” 闻夏支起身子,看着林风起将枕头放在沙发一端,然后拿过自己的西装外套,一屁股坐了下去,似乎是想用外套当被子就这么躺下。 闻夏:“???” 他忍不住出声:“你在干嘛?” 林风起曰:“睡觉。” “床在这儿,你跑去睡沙发?” “……我睡沙发就好。” “沙发有什么好睡的,这床睡两个人绰绰有余了。” 闻夏难以置信。 他一把掀开被子走过去,林风起正要躺下,见他气势汹汹走过来,瞬间不敢动了。当闻夏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时,他抱着自己的西装外套坐在那儿,气势分外孱弱。 他仰头看着闻夏。 闻夏垂眸看着他。 “去床上睡。”闻夏说。 林风起挣扎:“我睡这儿……” “你要是嫌弃我生病,不想被我传染,大不了咱俩换换,”闻夏说,“我睡沙发,你去睡床。” 林风起立马道:“不行。” “那你想怎么样?” “我睡沙……” “不行。” “……” 闻夏被他气得头又晕了:“你就这么怕被我传染?” 林风起忙不迭说:“我没有……” “那你干嘛放着那么大张床不睡?我位置都给你留出来了。” 林风起“我”了好一会儿,没“我”出个下文,反倒是耳朵越来越红了。 闻夏站在他面前,投落的影子将他整个笼罩。 他穿着闻夏的衣服,两人的穿衣风格是有一些不同的,T恤本就宽松,穿在他身上依然略显松垮,垂出道道褶皱,从衣领中延伸出的大半锁骨陷落出一片更深的阴影。这种衣大于形带来的慵懒感与他平日里给人的严谨守规形成一种反差。 让闻夏忍不住想,这衣服平时有这么好看吗? 闻夏不说话了,一言不发地回到床上躺下。 他背对着沙发的方向,扯过被子一卷,将自己狠狠裹成蚕蛹。 半晌。 脚步声轻响靠近,接着他感觉到身后的被子被人轻轻扯了扯,小心翼翼的力道。 他扭头看去,林风起一条腿已经跪上了床,倾身过来扯他被子,说:“……被子只有一床。”委婉地想让闻夏分一点给他。 闻夏翻身躺平,被他卷走的被子不再受压制,轻易地被林风起分走一半。 “关灯,”闻夏说,“开关在你那边。” 林风起乖乖关灯。 尽管动作再轻,他躺下的过程中仍不可避免地有冷风往被子里灌。他一点点地挪动着躺下,黑暗中,闻夏感觉到身边隐隐有热源,挨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动作越缓慢轻蹑,闻夏心跳得反而越快。 谁也没说话,突然地,林风起的脚和他的碰到了一起。 两人都是一僵。 林风起躺下的动作猛地顿住了,两秒他说:“……为什么这么凉。” 黑暗中看不见表情,但闻夏能从语气中想象出他皱着眉的模样。 闻夏说:“这我哪知道。” 应该是刚刚下床那会儿,他没穿袜子,拖鞋又不是保暖拖鞋。 林风起没说什么,完全躺下了。 不过两秒,他出声问:“睡前量体温了么?” 闻夏:“量了,你洗澡的时候量的。” “多少。” “37度2。” “嗯,”他顿了下,“药呢。” “吃了。” 他们没有紧挨在一起,中间隔着大概三四个拳头的距离,躺下后谁也没有乱动,就连翻身都克制住了。林风起查岗似的,两人进行着简短的一问一答,不知是为了缓解紧张,还是这寂静无声的黑夜让人一时无法入睡。 短暂沉默后,林风起再度开口:“你睡不着的话可以跟我说。” “跟你说了然后呢?”闻夏问,“你哄我睡觉吗?” 睡沙发的事情让闻夏不太高兴,说话不自觉裹着刺,林风起听得出来,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闻夏解释。 他真的并不嫌弃他,从来就不嫌弃,也完全不怕被传染感冒。他不是真的想去睡沙发。 如果可以,他天天都想和闻夏睡在一张床上,如果还能…… 林风起猛地刹住,在思想往不可描述的岔路口驶去前悬崖勒马。 ——你说这要怎么跟闻夏解释啊! 林风起对自己感到懊恼,他沉寂了一会儿,讷讷说:“你如果……需要我哄的话。” 闻夏动了,他扭过头,在黑暗中看向林风起,接茬道:“好啊。” 林风起呆了一秒:“啊?” “不是要哄我睡觉吗,”闻夏说,“来哄哄看看。”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林风起不是不愿意,而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手足无措,嘴巴张了合上,合上又张开,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做什么。 闻夏却耐心十足,完全没有催促的意思,平稳均匀的呼吸甚至让人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如果不是偶尔会因为鼻腔堵塞吸吸鼻子的话。 想到什么,林风起心跳擂动,狠狠一咬牙。 风平浪静的被子忽然动了动,林风起侧过了身,下一秒闻夏整个人一怔。 一股温热先是试探性地贴上他许久没能捂热的脚,大概两三秒,那股热源顺着脚背爬过来,蠰鋒像一把钉耙似的,一点一点,将他冰凉的双脚勾了过去,夹在自己小腿间。 暖意从四面八方包裹,将他的双脚死死圈禁在其中。 闻夏大脑有些空,他动了动脚,得到林风起又闷又低的一句:“别动。” “……太冷了。”闻夏说。 “不冷,”林风起说完顿了下,想到要是他脚不冷,自己似乎也不用给他捂,于是立即改口,“一会儿就不冷了。” 闻夏没说话,只是几秒后,默默地翻身,面向林风起。 林风起也微微抬起腿,让他换了个姿势,在他趁这个空档想要把脚缩回去的时候立马又压下来,牢牢锁住那双不听话的双脚。 闻夏挣扎无果,便说:“你这就算是哄睡觉了?” 林风起:“不是。” 安静两秒,他又说:“我只是……想让你睡得舒服点。” 确实很舒服。 人类源源不断的体温比冷冰冰的被子舒服得多。 闻夏没有吭声,只是非常微弱地动了动脚丫子——往那热源里更牢固地挤了挤。 他感觉到林风起微微的僵硬,然后轻轻松开了压制的力道,任由他找寻一个舒适的位置。 “还有别的吗?”闻夏问。 林风起心跳还没平复,回答都慢半拍;“嗯?” “你说这不算哄睡觉,那不来点儿别的吗?” “……摇篮曲。” “又不是小孩子。” 林风起合上嘴,苦恼地皱着眉。 闻夏:“那就来点睡前故事吧。” 林风起:“?” 林风起迟钝地问:“什么故事?” “什么都行,说说你自己好了。” 林风起不解:“我……?” “唔,”闻夏说,“就追忆追忆你的大学时光吧。说说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有趣的事情…… 林风起也不知道自己的大学生活算不算得上有趣,但充实是一定的。他从大一开始就很忙很忙,忙着学业、忙着赚钱替家里还债——之前为了给家里老人和母亲治病,家中积蓄被掏空了,父亲还四处向亲戚朋友借钱,借到最后对方都不肯再接他们家的电话。 那个时候,他每天都觉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根本不够用。 留给他想念闻夏的时间太短了,只有睡前的短暂放空,能被他用闻夏来塞满。 就像是给电量耗空的机器人补充能量。 ——那四年,他太像个日日不停高速运转的机器了。 林风起搜肠刮肚,总算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零星几件印象比较深的事情。 他征询闻夏的意见:“和周师兄认识的过程……你要听么?” 闻夏洗耳恭听:“可以。” “可能并不有趣。” “没事儿,你说。”他本来也只是想多知道一点他们之间缺失的那几年,林风起都经历过什么。 林风起整理了一下记忆,说:“周师兄比我大两届,我入学的时候他已经大三了。” 这闻夏知道,先前听说过,那天和周亦先吃饭的时候,周亦先也说过。 说起“睡前故事”,林风起的话终于被迫多了起来:“他是我们系学生会的副主席,新生军训的时候他经常去看我们的军训情况。偶尔教官还会让他帮忙带一带。我和他认识……是因为入学不久,我的手机就弄丢了。” 丢手机这件事,闻夏也是知道的。 林风起丢手机之前他们加上了联系方式,他还曾一度没骨气地想回过头找林风起,然后因为林风起不回他的消息气过一阵子。后来才知道他不是不回,而是连手机带电话卡全部丢失了。 这件事对林风起还是造成了不小的打击的,当时那款手机是父亲作为上大学的礼物给他买的,省吃俭用专门扣出了一笔钱,虽然是最便宜廉价的智能机,连品牌都是个没听过的杂牌。 他没想到自己会把它弄丢。 但林父并没有过多苛责他,毕竟丢也丢了,找不回来,那陷入自责情绪也没有多大用。只是家里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钱再买一个了。 林风起也清楚,所以和父亲沟通过后,只能暂时回归没有手机的日子。他心想着要么从生活费里省一笔,要么自己加大兼职力度,用兼职的钱重新买一个。 他下决定很快,从小大大都是这样。 要说的话,也就只有面对闻夏的时候才会四顾茫然,找不到一个方向。 一个月后,他带着一笔钱走进了手机城。 店铺林立,一眼望去各式各样的手机看得人眼花缭乱,但林风起记得自己当初买的牌子,那个牌子真的太野鸡了,以至于他转悠了一圈,才终于在一家边边角角的手机店里问到。这家店什么牌子的手机都卖,大牌小牌、品牌杂牌,应有尽有。 就是店铺装修看上去没有别的手机店那么大气。 不过林风起也不是来买什么高端品牌的,不是很在乎这些。对他来说只要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可以了。 那老板大概是看林风起大学生,想要的手机又那么低端,觉得他好骗,于是报价的时候多报了些,还特意强调:“这是最低价了同学,你上别的店绝对拿不到我这么低的价格。” 但林风起哪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他早就做过功课,知道这款手机现在的最低市价是多少,老板报给他的价格比他了解到的最低价贵了两百。 那时候的林风起还没经过社会的毒打,身上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稚嫩,不懂得如何与人周旋,何况他贯来不太会那些弯弯绕绕,于是当场就戳穿了老板。 他的戳穿并未带着怒火,虽然稍有不满,但口吻和神情都很平静,只是陈述除了老板在骗他这么一件事实。 但这事实就跟往老板脸上甩了一巴掌似的,老板脸色红一阵白一阵,道:“你这小同学可别乱说啊,你懂行还是我懂行啊?你说那价格根本不可能!这手机可是今年的新款,我不知道你在哪家店要了个那么低的价格,我敢跟你说,真有人那么低价卖给你,绝对是坑你的,拿了个二手机骗你!” 林风起面无表情:“是新机子。” 老板打死不承认:“你怎么知道那一定是新机子?人家真要卖,还不知道把手机翻新一下了?你当人家傻呀!所以说你们这种学生仔好忽悠,上了人家的当都不知道!” 林风起说:“是你在忽悠我。” 老板怒了:“嘿你这小子说不听是不是?找茬来的?” 林风起不想跟他掰扯了,放下手机就要走。谁知那老板不乐意,可能有的人就是这样,做了亏心事被戳穿后不会觉得羞愧,而是一心只想找回场子。 他拖住林风起,两人在店内争辩起来——当然了,是老板单方面争吵和狡辩,少年自始至终都没什么情绪波澜,面色平稳、言辞简洁犀利。 两人的对峙很快引来一众围观,老板仗着自己嗓门儿大、在手机城混迹多年,众目睽睽之下是愈发嚣张,仿佛故意报高价的人不是他,他平白无故蒙此大冤似的:“你说我骗你是吧?来啊,大不了报警!” 报警是不可能报警的,老板还不敢在警察面前撒谎,他只是企图用警察叔叔吓唬小孩儿。毕竟这么年纪轻轻的小孩儿,有几个跟警察打过交道的?抬出报警,吓都吓死! 林风起看着他没说话,老板脸上便渐渐显出得意之色,然而少年只是略一沉吟,便问旁边看热闹的人说:“请问能借我手机用一下么?” 老板脸色一变:“你干什么?” 林风起淡淡看他一眼:“不是你说要报警么。” 这时从两个围观群众之间挤出来一个人,扬了扬手机递给他,笑道:“用我的吧。” 此人就是周亦先。 见林风起真的接过手机准备拨号,老板赶紧扑过来按下他的手,嚣张的气焰霎时熄火,满脸的晦气:“行行行,底价卖你底价卖你。” 十分钟后,林风起拿着新手机走出手机店。 周亦先那天是恰好陪室友去修手机,没想到看了这么个热闹,林风起一出来便凑过去一把勾住少年的脖子:“你叫林风起吧?我应该没记错。” 林风起被他勾得踉跄了一下,表情却没变,点点头:“学长好。” 周亦先:“不错,小伙子挺意思。” 那天周亦先带着他和修手机的室友一起玩儿了一圈,又吃了个饭,晚上才一同返校。两人路上加了个联系方式。 后来两人渐渐熟悉,机缘巧合之下,周亦先开始带着他做项目,林风起便告别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兼职,有了更稳固、也是自己更擅长的领域的收入来源。后来毕业论文林风起选了周亦先的导师,两人便成了同门师兄弟,林风起对他的称呼也从“学长”变成“师兄”。 “……大致上就是这样,”林风起说完,顿了两秒,“算不上有趣。” 闻夏听着听着便有点儿犯困,暗道这还真成睡前的催眠故事了:“不啊,我觉得还挺有趣的。” “……有趣么?” “嗯。” 只要关于你的,都很有趣。 而且想到林风起那个一本正经和手机店老板说“你忽悠我”的样子……他真想把林风起团吧团吧抱在怀里揉搓一顿。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男的。 闻夏忍不住在黑暗中弯了唇,但应答的鼻音里裹着浓浓睡意,眼皮子越来越重,他想睡觉了。 “闻夏?”化不开的浓重睡意里,闻夏听见有人轻轻叫了他一声。 “嗯?”他半醒不醒地随口应了声。 那个声音问:“你呢?” “什么?” “以后……你也跟我说说你的事,好么?”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忐忑与微小如尘的希冀靠近了一点点。 被拉入深沉的意识深处前,闻夏回答他:“嗯……好啊。” 窗帘严丝合缝,密不透光,房内悄然寂静。空调输送出热风,比不上身边人平稳均匀的呼吸。 林风起在黑暗中努力看清闻夏的轮廓,小心翼翼地又靠近了一点点。 闻夏呼吸间还带着为褪去的热气,却意外地沉入了深深的睡眠中。 冰凉的双脚早已被捂得暖热,可林风起没有松开,依然将他的双脚圈在自己的体温之下。 靠近是缓慢的。一点,又一点。 与他额头相抵的时候,胸腔里的小家伙就像是要跳出嗓子眼儿,林风起花了很长时间才让它平静下来。 他阖上眼,终于放松而满足地睡去。 夜色总能包容一切膨胀的贪心。 * 作者有话要说: 谁来暖我的jio(小女孩卖火柴.jpg 第47章 一夜过去 闻夏原以为这也将是个不得安宁的夜晚,然而神奇的是,他居然一觉睡到了天亮。 早上他是被闹钟叫醒的。 拍摄进度滞后,娜娜昨天在群里说今天得早点集合。 醒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但是梦里林风起会抱着他吗? 闻夏有点儿懵。 他还没睁眼就跟感觉腰上圈着股力道,下巴被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扫着,怪痒的。一睁眼,低头,脸险些埋进一头柔软凌乱的黑发里。 闻夏怔了怔,稍稍退开一点,发现自己居然……正被林风起抱着。 林风起脑袋埋在他锁骨处,温热鼻息扑打在肌肤上,双臂抱着他的腰,好像将他当成了一只抱抱熊玩偶。 他睡得很沉,旁边闹铃疯响都没能把他闹醒。 闻夏维持着这个姿势僵了好一会儿,直到第一轮闹钟自己停下,他才屏气凝神小心地翻身,将手机拿过来,把十分钟后继续响的闹钟给关了。 然后他轻手轻脚地将搭在自己腰际的胳膊拿开,起身下床。 而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后,林风起居然还没醒。 闻夏平复了一下心跳,忍不住蹲在床边看了会儿他的睡颜。 锋利冰冷的五官此时攻击性大减,仿佛没有那么难以接近了,甚至显出几分与他平日气质截然相反的柔和恬静。 睫毛好密。 啧,这鼻梁线条是不是也有点太优越了? 嗯,唇珠看上去也很好亲。 可能是刚睡醒脑子不太灵光,闻夏就这么傻乎乎地盯着林风起的睡脸看了好几分钟。毕竟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林风起睡着的样子。 高中的时候,课间十分钟经常能看到很多人一头栽下去睡觉,闻夏也在课间栽过很多次,尤其到了高三,压力倍增,精力也成倍消耗,大伙儿都只能趁那短暂的几分钟眯一会儿。唯独林风起,闻夏是一次都没见他在课间睡过。 怎么会有人这么精神的? 这个问题直到毕业闻夏都不得其解。 看够了,也看清醒了,闻夏揉揉脸,起身去洗漱。 然而他前脚刚进浴室,后脚林风起就睁开了双眼。他呆滞片刻,忽然翻身一趴,紧紧抱住枕头,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房内没有开灯,晨光被窗帘过滤得十分微弱,昏暗环境下,他红透的耳朵和脖子一时之间都难以看清。 ——他居然抱着闻夏睡觉! 还抱那么紧!那么亲密! 明明昨晚闭眼前不是这个姿势的! 林风起抬起脸,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随即想到什么,又将发热的脸埋入掌心,直挺挺地趴在床上。 闻夏身上好香。 有沐浴露的味道,也有他衣服上本身的味道。 好好闻。 而且闻夏翻身的时候,好像…… 他的嘴唇好像,擦到了闻夏的锁骨。 ……要命。 - 闻夏洗漱出来的时候,林风起也起床了,像是不知道自己睡着后干了什么,神色如常。 看他这样,闻夏想要逗他的念头便蠢蠢欲动。 他直勾勾盯着林风起,直到盯得对方维持不住若无其事的面具,犹疑发问:“……怎么了?” 闻夏一脸凝重:“你知道自己昨晚都干了什么吗?” 林风起:“?!” 男人表情一裂,眼中透露出三分惊慌七分失措,开口都磕巴了一下:“什、什么?” 闻夏语气阴沉:“你忘了?” 林风起更慌了,他头发都还没梳,顶着一头乱发僵直在原地:“我、我……” 闻夏目光幽幽:“做了那种事,你说忘就忘了吗?” 林风起半张着嘴,神情空白地说不出话。 ——他还干了什么?!除了抱着闻夏睡觉,还干了什么?!!总、总不可能…… 他睡前也没喝酒啊! 而且喝了酒好像……勃不起来的吧…… 林风起感觉大脑被人扔在洗衣机里不停打转,撞得七荤八素不知东西南北。 难道,难道自己也有梦游的毛病却不自知,然后他梦游的时候,对生病的闻夏干了什么荒唐事? 要命! 闻夏看着他愈发颤抖的瞳孔,实在很想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东西。 他掩唇低咳,装作嗓子痒,把涌上来的笑意吞了回去,低声说:“算了,忘了就忘了吧。” 他烧已经退了,但感冒的症状显现出来,微微沙哑的嗓音说出这番话,便更显得寂寥苦涩。 林风起脑内的洗衣机“嘭”一声,炸了。 闻夏说完就蹲下从行李箱里拿今天穿的衣服,如果今天准备的拍摄服装还是比较风度没有温度的话,他就继续穿自己的衣服拍摄。得好好搭一身。 然而他刚翻出条裤子,急促的脚步声来到他身边,接着那人蹲下,捉住了他的手腕。 闻夏抬头,林风起沉着脸,目光格外认真。 然后他听见这人说:“闻夏,昨晚是我不对。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我会负责的。” 闻夏:“……” 闻夏:“?” 林风起顿了顿,继续说:“如果你不愿意……那你说,想让我干什么,我都听你的。” 闻夏震撼。 他震撼到失语,林风起说完这两句话,也闭上嘴,安静地等待回复。 “其实……”片刻,闻夏开口,“你也没对我做什么。” 除了把我当抱抱熊玩偶。 林风起闻言一愣。 看着男人认真赤诚的目光,闻夏忽然感到良心一痛,他也认真地澄清:“真的。” “……真的?” “真的是真的。” “……” 林风起沉默一下,说:“你不想再提的话,我不逼你。” 闻夏:“?” 林风起松开他的手腕:“但我的承诺一直会在,你随时可以找我兑现。”说完,他起身进了浴室,像是不想给闻夏再出言拒绝的机会。 闻夏:“。” 这算不算玩脱了? 怎么会有这么死脑筋的男的! 闻夏沉默而惆怅地换衣服,听见浴室里的人打了两三次喷嚏。他吃了药,等林风起从浴室里出来便问他:“你是不是也感冒了?” 林风起回答:“没有。” “那我怎么听你老打喷嚏?”闻夏问。 “鼻子痒。” 闻夏“哦”了声:“我昨天发烧钱也是鼻子痒。” 林风起:“……” 林风起选择避而不谈,似乎是坚信自己的免疫力非常牢靠。他走过闻夏,拿起沙发上昨天穿的西装。 闻夏道:“你还穿这个,是不是太正式了。你是要跟我去拍摄现场对吧?” 林风起点头。 他的行李还可怜巴巴地寄存在机场,起床的时候办了寄送,没这么快到。现在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闻夏借他的衣服。 闻夏弯腰翻翻行李箱,捞了一套衣服出来,拿走他手里的西装,再把自己的衣服塞过去:“穿这套。” 林风起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衣服,又抬头看闻夏,眸光闪烁。 闻夏:“穿。” 林风起只好换上闻夏指定的服装。 但是这套衣服,与他那双皮鞋又非常不搭。 于是闻夏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双鞋给他。所幸他们的鞋码相近。 林风起有点儿愣,换鞋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闻夏的行李箱。 这是哆啦A梦的百宝袋吗? 怎么什么都有。 其实闻夏又带衣服又带鞋的,是为了应对拍摄组准备的衣服不合适的情况。有的时候他更相信自己的审美。 没想到阴差阳错用上了,只是没用在自己身上。 两人一起出的门,在走廊正遇上同住一层的归去来和另几位主播,几人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打了两转,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昨天闻夏说他和这帅哥结婚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 归去来同两人道了句早,问闻夏:“烧退了?” “退了,”闻夏说,“你们也去吃早餐?” “是啊,我们就在楼下便利店随便吃点儿,你们俩怎么说?” 闻夏转头看林风起,林风起也看向他,一副随他决定的态度。 闻夏转回头说:“我们在周边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并不意外,归去来非常理解这对臭情侣想要二人世界的心情:“行。” 两人在酒店门口同他们分开,距离娜娜说的集合时间还有半小时,走不了太远。 “那家馄饨店在哪儿?”闻夏问林风起,“就你昨天买的那家。” 林风起带着他来到馄饨店,就在离酒店大概三百米的地方。比起周边装潢更新的店铺,它的略显陈旧在当中格格不入。 两人走进店内,老板居然还认得林风起:“哎,小伙子,你是不是昨天来我这儿买过馄饨面?” 林风起点点头。 “今天吃点儿什么?” 林风起看过来,闻夏说:“和昨天一样吧。” 他便转头对老板说:“两个中份馄饨面,在这儿吃。” “好嘞,你们先坐会儿。” 店内人还是挺多的,刚好有一桌人吃完离开,老板过来收走空碗,擦了擦桌子,叫他们过去坐。 两人面对面坐下,馄饨面不一会儿就做好了。 “两份馄饨面,”老板语调抑扬顿挫,“两位请慢用——” 馄饨面热气腾腾,闻夏卷了一筷子面,看着林风起往汤里加了小半勺辣椒,不由开口:“感冒吃辣,你小心到时候跟我一样喉咙疼。” 林风起说:“不会。” 依然坚信自己没有被闻夏传染。 闻夏没再说什么,等林风起舀了勺汤刚刚送进嘴巴里,他忽然出声:“对了,你之前说,我想让你干什么,你都听我的——这个承诺长期奏效对吧?” 林风起一顿,缓缓放下勺子,目光又沉重起来:“嗯。” 他有些紧张地握紧筷子,从他进浴室洗漱完再出来,两人就没再提过这件事,像是某种默契,闻夏不提,他便也不去多提。 虽然他没觉得两人真做到最后一步……毕竟没有任何痕迹,但他同时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做一些最后一步之前的事情。 闻夏说没做什么,他总认为那是闻夏善良,不与他计较——闻夏从来都是这样。 可他不能真的让事情就这么过去。 他做了让闻夏不喜欢的事情,那就必须要负责。 闻夏缓声问:“你之前还说负责,打算怎么负?” 林风起愣了愣。 闻夏说:“一般这种事情,负责是指结婚吧?可我们已经结了,你还打算怎么负。”他好奇地看着林风起。 “……”林风起缄默不语,碗中热气升腾而上,他垂了垂眸,再抬起时,眼神异常坚定,大着胆子夹带私心,“不离婚。”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风起の奇妙大脑》 作者:闻夏 - 来晚了,这是一更,晚点有二更_(:з」∠)_ - 第48章 拍摄结束 闻夏反应很快:“那我就是要离呢?” 林风起被他这问题问住了,呆了好一会儿才答:“不可以。” “为什么?” “……我得负责。” 闻夏说:“我不愿意,你这不就是一厢情愿的负责吗。还有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我想让你干什么,你都听我的。我现在说要离婚,你怎么不听了?” “……” 林风起被堵得说不出话,他木着脸沉默片刻,硬邦邦开口:“除了这个。” 不行,他要强硬一点,把闻夏留在身边,不可以离婚。 离了婚,他和闻夏就没有任何瓜葛了,只能看着闻夏去找那什么方淮,这不可以。他必须要想办法,让闻夏的注意力从那什么方淮身上移到自己身上。 不是都说,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一段新的恋情吗。 那他得追闻夏。 ……可他觉得自己追了好久了,可闻夏还是对那个方淮念念不忘。 情绪如同过山车,起起伏伏,林风起心情复杂地放软了语气,再次强调:“……除了‘离婚’这件事,别的都可以。” 闻夏:“好吧。” 林风起:“?”这干脆的回答反而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都在脑子里组织着语言,打算继续说点儿什么驳回闻夏的离婚申请。 但是这就,搞定了? 闻夏心情不错,林风起的坚定的态度让他非常满意:“别愣了赶紧吃,我不喜欢迟到。” 两人在不同频的思绪下吃完了同样的早餐,回到酒店大堂,人数集合得差不多了。林风起依然成为了片刻焦点,不过他本人毫无反应,只跟在闻夏身边,闻夏走一步他就跟着走一步。视线多数时候都黏在闻夏身上。 ……好像只大型犬啊。 几人不约而同地想。 他们昨天去的地点是植物园,也是主要的拍摄地,今天剩下两个地点要拍摄的内容都比较少,一个是之前闻夏和归去来去的仿古街,一个是影棚搭的未来科技感的内景。 其实最后一个地点,最初的安排是打算去风航大楼拍,毕竟这宣传片是和风航的合作,拍摄所用到的所有设备都来自风航,本质上来说,也算是品牌的软广。 经过昨天锤炼,大家对于拍摄都有了些小心得,今日的拍摄过程较之昨日可谓是吃了炫迈般顺滑。 闻夏今天穿的还是自己搭的一套衣服,休息时和林风起站在一起,两人身上风格一致的服装瞅着就像情侣装似的。林风起也是偶然间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不动声色地往闻夏身边黏得更紧。 他日常的穿衣风格和闻夏截然不同,然而闻夏这一套衣服在他身上一点儿不违和,比起平日里成熟稳重的穿搭,现在这一身让他看上去像个在校大学生,往哪儿一站整个一颇有个性的酷哥。 同样风格的衣服穿在闻夏身上,就显得阳光随性许多。 两人站在一起,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注意,闻夏有几次拍摄过程中往林风起的方向看一眼,就看见有小姑娘去同他搭话。 男的也有。 啧。 所以休息时林风起黏过来,他非常受用。 但是中午暂停拍摄吃饭的时候,闻夏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 他今天不烧了,但是开始咳嗽,嗓子也哑得明显,饭吃到一半痒意涌上来,他赶忙别过头闷闷咳了两声,然后就听见另一道咳嗽声和自己的重叠了。 他扭头看过去,就见林风起正好拧开水喝了一口,然后清了清嗓子。 闻夏问他:“感冒了?” 林风起又憋着闷咳一声,然后哑声说:“没有。” 闻夏:“嗯,感冒了。” 林风起:“。” 这感冒当然是闻夏传过去的。 闻夏自知理亏,说:“要不你先回酒店,吃点药喝点热水休息休息。” 林风起:“不用。” 这人在这种时候突然变得很倔,无论闻夏怎么劝,最后甚至说咱俩两个病人在这儿,到时候这感冒越传越多怎么办,林风起还是岿然不动,只是去买了个口罩,不肯回酒店的态度相当之坚决。 口罩还是黑色的,遮住半边脸,往路边一站更他妈酷了。 下午三点半,拍摄完毕。 娜娜订好了地方,一行人去吃了餐饭,这次拍摄工作正式结束。回到酒店后娜娜在群里说,每个人把想要的一件风航旗下的产品报给她,她统一整理后转交给风航那边的负责人,到时候东西会寄往他们留的地址。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闻夏正亲自监督着林风起吃下感冒药。 他看完把消息怼到林风起面前:“你说我还有没有必要走这一步程序?”风航老总就在他面前,何必再经过第三方。 林风起看了眼问他:“你想要什么?” 闻夏现在其实没什么缺的,想了想,最终要了个风航上半年新出的一款智能音箱。 林风起点头说好。 闻夏私戳娜娜和她说了一声,娜娜回过来一个“OK”的表情,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开了句玩笑:[我还以为你当时是不想露脸才拒绝了呢,原来是想“避嫌”啊] 这还真不是的。 当时闻夏哪里知道林风起的心思,只想着合约之外少和林风起有牵扯,免得重蹈覆辙。 闻一夏:[那也没有,我们当时在冷战。] 娜娜:[好家伙,我说呢] 闻一夏;[?] 娜娜:[风航那边把我们的名单打回来好几次,直到把你加上去才通过了。] 闻夏一愣。 闻一夏:[娜姐,你报上去的名单里,有写咱们这些主播的真名吗?] 娜娜:[报上去的时候?那没有,是第二次报名单准备合同的时候才把你们的真名备注上去的。] 闻夏之前一直漏了这一层。 签合同的时候肯定是要用真名的,林风起知道是他这件事其实是必然。 只是还有哪里不太对…… 闻夏抬眼,林风起这会儿已经坐在茶几前开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他的行李上午就送到酒店来了,一直放在前台保管,刚刚回来的时候才带上来。 察觉到他的视线,林风起停下手里的工作,带着点儿问询的目光看过来。 闻夏问他:“我有点儿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来参加拍摄的主播里有我的?” 从昨天见面到现在,他一直没问过这个问题,林风起一开始还有些忐忑,后来注意力全都放在他生病这件事上,也没有主动解释过。 现在闻夏突然问起,他反应了一秒,拿出早有准备的答案:“就在你们签合同的时候。” 闻夏古怪地打量他,用自己这段时间的经验来辨别他是不是在说谎。 但这表现确实不像在撒谎。林风起不擅长撒谎,他说违心话时非常好看穿。 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一时理不清,闻夏暂时放弃。 倒是另一件事:“那你知道以后……有没有看过我的直播?” 签完合同之后到来拍摄的这段时间里,闻夏是有直播过的,就是来安城的前一天,他开直播和大家聊了聊《末路之花》,之后还专门找数字大佬谈了一下关于CP言论的约束问题。 不知道那天林风起有没有在他房里看直播…… 就算那天没看,也是能从他群鲸的个人主页里找到往期录播的。 “……没有。” 目光微微躲闪,底气稍弱。 很好,是看过的。 闻夏没有戳破他,心里既紧张又松口气。紧张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那些起哄的CP言论,松口气是庆幸自己注意到这个问题不算太晚,及时悬崖勒马。 两人各怀心思,这件事暂时翻了篇。 他们定的都是4号的返程票,只是之前没有沟通过,两人的票时间不同,现在也改不了了, 闻夏想着下午就回工作室上班,所以订的是早上的机票,想着到家后利用一个上午的时间再好好休整一下,下午好精神饱满地去上班。谁知道林风起比他更早,打算一落地就直接去公司。 随着时间的推移,入夜后林风起的感冒的症状便又明显和严重了一点,回来后闻夏让林风起量了体温,倒是一切正常,没有发烧的预兆。 看来人和人的体质还是不能一概而论。 搬家后闻夏疏于健身运动,后果就是被感冒钻了空子。 毕竟搬家后他之前去的那家健身房也跟着变远了,来回跑这一趟他嫌麻烦。何况他不是很喜欢肌肉型男,自己也不想变成肌肉型男,保持现在的身材就挺好,该有的都有,不需要练得太频繁。 在这方面,林风起真是正正好戳在他的审美点上。 闻夏先洗澡上了床,林风起忙完手头的工作,才起身从自己行李箱里拿上换洗的衣物走进浴室。 躺在床上回想着林风起昨天晚上和今天一整天都穿着自己衣服的模样,闻夏略微有些失望。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大学的时候几个舍友谈起“男友衬衫”时,会那么来劲儿了。 沾染过自己体温与味道的薄薄布料,此时却笼罩在喜欢的人身上…… 这他妈谁能不爱啊。 闻夏反正是爱死了,恨不得林风起以后都穿着自己的衣服招摇过市,自己的印记半永久焊死在他身上。 胡思乱想着,林风起洗完澡了。 他今天只在床前略一踌躇,便掀开被子钻进来,带着刚刚沐浴后的热气与芬芳。 两人的脚在被子里蓦然相碰。 闻夏今天洗完澡就上了床,没有给双脚冰冷的机会,林风起也一样。两人的脚都是缓和的。 林风起顿了顿,心下稍稍失望,熄灯躺下来。 今天似乎没有了捂脚的理由。 谁也没说话,但片刻后,林风起动了动,像是不经意似的,左脚与闻夏的右脚又碰在了一起。 只是贴着,没有惊进一步的动作。 “冷么?”林风起忽然明知故问。 “不冷。”闻夏答。 无言片刻。 “……但是再过会儿,好像会冷。”闻夏说,“等洗完澡的温度降下去,就冷了。” 于是林风起翻身,像昨天那样将他的双脚勾过来捂着。 这次的动作比昨天干脆了一点,却还是带着小心的意味。 闻夏感觉今天的林风起不太一样。 可没等他去细想哪里不一样,便起了困意。 说起来也是怪,他昨天居然一夜无梦,睡得特别安稳。是因为前一天没睡好,又正好碰上发烧生病不舒服么? 只认了一天床,堪称飞一般的进步。他好牛。 闻夏困倦地想着,一个念头不知从何而来,忽然地钻进他渐渐不甚清明的意识里——总不会是因为林风起在身边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你说呢,崽。 - 别看这个点更新,实际上是昨天的二更……也是没想到居然码了一个晚上(虚弱 今天!还会!有的! 第49章 礼尚往来 这个夜晚闻夏做梦了,但不是噩梦。他梦见自己真的成了只抱抱熊,林风起上哪儿都抱着他,四处转悠,给他晃得眼花缭乱的。后来林风起郑重其事地将他放进一个婴儿睡的摇篮床里,说了两句什么就走了。 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房间里也没有林风起的行李箱。 林风起的飞机比他早一个多小时。 闻夏翻身躺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另外半边床。 一个多小时,都凉了。 他叹了口气。 在床上赖了几分钟,闻夏起床收拾东西。 退房的时候在楼下遇到归去来,他也赶着回去收拾俱乐部那帮小兔崽子,两人一道去了机场,分开前归去来不忘约他回去一块儿打游戏。 闻夏正要答应,归去来挤眉弄眼地补充:“放心,我现在有分寸了。” 闻夏:“?” 经过这两天的观察,闻夏和那西装帅哥看上去感情甚笃,归去来便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则是真的,那人十之八九是数字老板没错了,至于前两天什么等差数列BE——这点他暂时还想不明白,但是那西装帅哥既然知道闻夏是个主播,那平时总会看直播的吧?没道理闻夏知道自己爱人在看直播还任由观众疯狂刷CP,他认识的闻夏不是那种人。 有可能前两天俩人因为什么事情吵架,正在冷战,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拍摄全程没那西装帅哥什么事儿,他却还要跟着到处跑——可不就是为了哄闻夏么! 那黏糊劲儿,啧啧,和数字大佬那见不得闻夏跟他多说话的样子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归去来一顿分析,越分析越觉得自己可以转行去当侦探了。 直到分开,闻夏都没琢磨出来“分寸”是指什么。 果然还是林风起好懂。 落地后闻夏直接回到家,手机上有一条林风起发来的消息,让他到家报个平安。 闻一夏:[到家了。] 观察对象秒回:[嗯。] 观察对象:[下午去工作室?] 闻一夏:[是啊。你还行吗?那么早就回来了,不累?] 观察对象正在输入…… 突然又不输入了。 林风起打字的手停下来,曲拳掩唇咳嗽了两声,陷入深深的思考。 该不该说累? 说累的话,闻夏会心疼他么?会安慰他么? …… 闻夏等了小半分钟,手机一震。 观察对象:[有点。] 观察对象:[……真的感冒了。] 闻夏回他:[我昨天就说你感冒了,你还死不承认?] 观察对象挣扎了一下,最终选择装死。 闻夏看了眼时间,起身去厨房,冰箱里当然没什么新鲜食材,他们出差这么几天,走之前就把冰箱里不能久放的食材处理干净了。 中午要做饭的话,还得先去买菜。 他合上冰箱,想了想,给林风起发消息:[你中午在公司吃饭?] 观察对象:[嗯。] 不知道林风起是怎么理解的,闻夏还在打字,他很快回复道:[家里没什么食材了,我中午不确定有没有空回去,但可以让曾远送饭回去给你,你不要点外卖。] 难得见他聊天的时候发这么长串的话。 闻夏回了句不用,问他:[你中午这么忙?几点下班。] 观察对象:[未知。] 他不在的两天,虽然公司的事情有曾远和其他管理层处理,但很多事情他们毕竟没有决定权,也无法越过职位过多插手干涉,还得林风起亲自上阵才行。 摸鱼是要付出代价的,五分钟的摸鱼,也许得花费十分钟来填补。就算是老板也不例外。 相比之下,闻夏就还有喘息的空间。 今天晚上《末路之花》的试玩版就要下架了,他不在的这几天,游戏的制作并未落下,工作室人少,大家都怀着一股子对游戏的热爱和冲劲,不像林风起那么大个公司,管理其起来着实伤神劳力。 这也是闻夏死活不肯遂闻山海的愿去接手他公司的原因。 他物欲其实没那么强,打小也随心所欲惯了,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顺便赚点钱不愁吃穿便再好不过。 他这个态度,在方连树口中是“吊儿郎当没点追求”,据老闻同志所说,他经常作为反面例子被方连树拿来鞭挞方淮,生怕自家儿子也变成他这么个不思进取的玩意儿。 闻夏时常不能理解方家奇奇怪怪的斯巴达教育。 原本闻夏的计划是回到家后好好再睡一觉,但现在他临时改变想法了,放下行李箱便又出了门。 他去附近超市买了些食材,马不停蹄地回家做饭。 十一点半,闻夏停好车,拎着饭盒走进风航科技大楼。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来,在与林风起重逢前,他们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他看着风航科技大楼一点点拔地而起,也曾途径路过无数次,可最近的距离,也只是在大门外驻足,仰头看着大楼参天入云一般,然后再转身离开。 他原以为他们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前台扬起得体友善的职业微笑:“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闻夏说:“我找曾远。” “方便问一下您的名字吗?” “闻夏。” “好的,请您稍等,我替您联系一下。” 曾远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准备去吃饭,还问了下办公室里兢兢业业处理工作的林总是否要一起去,埋首于工作的林总表示晚点再说。 他刚扭头出来就接到前台的电话:“楼下这儿有一位叫做闻夏的先生说要见您。” 曾远回头看了眼林风起的办公室,心想不是找我的吧:“你等一下湳秎,可能是找林总的,我跟林总说一下。” 他没挂电话,反身走回办公室,电话那头传来前台和闻夏隐约交流的声音。他刚要敲门,前台赶忙道:“不是的,这位闻夏先生说就是找您的。” 曾远敲门的动作一缓:“?” 曾远匆匆来到一楼大厅,看见闻夏坐在接待区,忙不迭小跑过去:“闻先生!” 闻夏收起手机起身:“麻烦你跑一趟了。” “不麻烦,”曾远看向他的手,“您这是……?” “送饭,”闻夏抬了抬手上的拎着的饭盒,“不好意思,我没告诉林风起我要过来,也没来过,没法贸然上去,只好先拜托小姑娘联系一下你了。” “没有没有,这没什么的。” 曾远领着他上楼,风航大楼的设计非常有意思,简约与科幻并存,就连电梯也做得非常有科技感,乍一走进去不像是电梯,像是科幻电影里的宇宙船舱。 电梯一路往上,中间停下过,但都是要去二楼餐厅吃饭的,见到电梯往上便没进来,只在开门的时候和曾远打了声招呼,然后有些好奇地打量一眼闻夏。 电梯在五楼停下,曾远说:“到了。” 这个点正是吃饭高峰期,也有自己带了饭的,坐在工位上边吃边看剧,享受着午休的惬意。 两人逆流而行,曾远领着闻夏林风起办公室前:“就是这间,林总应该还在里面。” 闻夏道了声谢:“谢谢,你赶紧去吃饭吧。” 曾远笑着挥挥手走了。 闻夏敲了敲门,林风起的声音隔着磨砂玻璃门传来:“进。” 他拉开门探头进去,林风起埋在电脑后面正忙,并没有抬头,以为是哪个员工来汇报工作。 闻夏关上门,慢慢走近。 他脚步声放得轻,有意不打扰,林风起大概是久久没听见有人说话,蹙了蹙眉,终于肯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拔开,抬头看过来。 闻夏成功看见了他呆若木鸡的表情。 “你……”刚一开口,察觉到自己失态的语气,林风起迅速调整,“你怎么来了?” 闻夏抬眉:“我不能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风起急忙澄清,因为感冒,他说话时带着略重的鼻音,听上去莫名委屈。 他说着往下一瞥,看见闻夏手里的饭盒:“这是……?” 闻夏提起饭盒放在办公桌上,说:“礼尚往来。” 林风起给他送过将近一周的饭,就算他不去,也一定会让曾远去,次次都不忘捎上他工作室另外四个嗷嗷待哺的馋鬼。 现在终于轮到他也送一次了。 林风起神色罕见地恍惚了一下,像是一时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他直直盯着饭盒,几秒后又抬眼看向闻夏。 那眼神……闻夏不知该怎么形容。 有点像阿哞成功讨到零食后的模样。 亮晶晶的。看得人心尖酥软一片。 “你要在哪儿吃?”闻夏有些应付不了这样灼人的目光,轻咳一声问,“这里还是茶几?” “茶几。”林风起答。 两人移步茶几,饭盒是装在一个保温的袋子里的,闻夏一一拿出来打开,办公室内顿时菜香四溢。 闻夏做了两荤一素,可乐鸡翅、番茄炒蛋和白灼菜心,有模有样,不比林风起的手艺差。还有一小盒餐后水果,大颗大颗晶莹饱满的青提,闻夏特意擦干了洗净后的水珠。 他带了两人份的饭菜和餐具。 “你也……在这儿吃?”林风起问。 “不可以吗?”闻夏说,“礼尚往来啊。” 礼尚往来……也包括这一节吗? 林风起有些晕晕乎乎地想。幸福得晕乎。 他现在很高兴,工作带来的劳累在此刻不值一提,他甚至觉得自己吃了这餐饭还能熬个通宵。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吃闻夏做的菜——这是闻夏特地为他做的! 闻夏为他做的,还送来给他,还陪他一起吃午饭。 这是不是代表,至少此时此刻,他在闻夏心里多少占据了一个角落的位置? 林风起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喜砸得七荤八素,哪怕面上还是一派镇静、云淡风轻。 “……你在干什么?”闻夏忽然问。 “嗯?”林风起从容应声。 闻夏盯着他的筷子:“这不是你刚吐掉的骨头吗,怎么又往碗里夹?” 林风起一僵,垂眸看了眼差点儿就要放回饭里的鸡翅骨头,淡定地又夹了出去。却挡不住耳朵红红:“……看岔了。” 这还能看岔? 闻夏无言以对,点点头善良地替他解围:“懂,毕竟我做得太好吃了,连骨头都好吃。” 林风起憋红了一张脸,端起饭盒吃了口饭,声音闷闷地“嗯”了声。 闻夏买的翅中很大一个,他专挑饱满的,肉质软嫩,轻轻松松就脱骨了。甜度正合适,一口咬下去不会满口甜腻,甜味和咸味融合得恰到好处。 真的做得非常好吃。 林风起吃着便有些走神,闻夏厨艺这么精湛,是自愿还是被迫? 高中时他听说闻夏在家从不需要自己下厨,家里有家政阿姨照顾他的全部饮食起居,就像很多公子哥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天生就是来享福的,只需要健康快乐地过一辈子就行。可闻家的变故来得猛烈,一夕失落,闻夏那段时间应该要独自撑起很多事情吧?厨艺会不会就是那段时间不得不自己照顾自己,练出来的? 被迫成长是件残忍的事情。 没人比林风起更清楚。 他忽然没了刚才一股脑只顾着自己的高兴。 见他放下筷子,闻夏看一眼他饭盒中剩下的大半份饭:“你这就吃饱了?” “没有。” “那你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干嘛……” “以后还是别给我送饭了。”林风起说。 闻夏嘴巴里正啃着块鸡翅,一听这话就愣了,两三西把肉剃下来吐掉骨头,嚼吧嚼吧咽下去,才问;“为什么?” 林风起抿了抿唇,说:“我不想……” “不想什么?”闻夏说,“不想看见我?还是不想让你公司的别人看见我?” “不是。” 林风起微微蹙眉,看着他的眼神中有认真也有心疼,声音低轻:“我不想……看见你这么累。” 闻夏:“……?” 闻夏不知道他的结论是从何得来的:“不累啊,做两三个菜又不难。” “……可你原本,不需要这样的。” 闻夏一愣。 林风起眉眼耷拉下去,抿唇不语。 他有些懊恼,今天中午就应该放下工作回去给闻夏做饭的,而不是让闻夏辛苦一趟跑过来。他本来就对闻夏…… 今天早上他比闻夏醒得早,醒来的时候毫不意外又抱着闻夏,甚至他的搭在闻夏腰际的手非常危险,因为闻夏翻身的时候衣摆往上卷了些,他的手几乎快探入衣内。 他震惊不已,便更相信自己前一天晚上一定无意识地做过什么,冒犯唐突到闻夏了。 闻夏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隐约琢磨过来林风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男人耷拉下去的模样,他想起那本日记。 日记里林风起不止一次提到过他的家境,虽然不是嫉妒的口吻,也不是艳羡的口吻,但能看得出他非常在意这件事。要说的话,提起这件事时他的落笔带着酸涩与……自卑。 在他的眼里,闻夏仿佛天上的太阳,遥远而灼热,是他这辈子都没资格追逐的一颗恒星。 可闻夏从不觉得自己有林风起想的那么神圣不可亵渎。 他不否认自己优渥的家境、从小活在众星捧月的环境里,无论他愿意或者不愿意,身边总是围聚着大批大批的人,大多都不是冲他来的,是冲他背后的靠山来的。小的时候他还傻乎乎地把身边的同龄人当成真心的好朋友,但长大些他就懂了,所有伸向他的人际往来,都是带着目的和利益的。 难受吗?当然难受。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他学会去适应,让自己活得更潇洒随性一些——交朋友?好啊,那就交,但他要保证自己在人际圈中属于绝对的中心。 所幸这点他做得很成功,真真假假的朋友一箩筐,走哪儿都呼风唤雨。 风雨么,那自然是飘摇的,并不牢靠。 光是这点,闻夏就不觉得自己有林风起眼中那么好。更别说他甚至自己一些改不掉的少爷毛病,说是率性,稍不注意就会变成任性。 有时候他看着林风起,觉得他那样的人才值得所有鲜花与赞美。 后来学会做饭,是必然的一件事。 且不说他家里的变故,就是没那些事儿,他工作了、搬出来自己住了,也是要学会如何照顾自己的。你要是说有钱请阿姨,可以请,但没必要。 他是喜欢有人伺候不需要自己操心的生活,这搁谁谁不喜欢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多爽。可他也不喜欢自己真的被伺候成一个废人。 闻夏回过神,夹了一筷子鸡蛋,说:“你不也一样。” “什么?” “下厨做饭、送饭给谁这种事情……以你现在身家地位来说,也不需要啊,”闻夏看着他,“可你为什么又要这么做?” 林风起微怔。 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他喜欢闻夏。 还有…… “还有,”闻夏继续说,“怎么没看你买栋豪宅别墅什么的,只买套平层,面积也就那样,普普通通,一点儿不像个大老板——哦,可能也就车比较符合。这又是为什么?” 他一直都注意到这点,其实林风起除了车、西装和礼服这种明显能撑住身份的外物,他的住处、日常着装、生活习惯等等,都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看不出多少金贵模样。 饶是他闻夏家里落魄至此,家里住的那栋别墅,闻山海都一直咬着牙坚持留着,说什么都不卖。 林风起心里划过一道说不清的情绪。 暖的、胀的,又有点儿酸涩。 像是被谁触碰到灵魂——那是一种被理解的感觉。 他看着正在吃饭的闻夏,万顷天光从落地窗扑来,闻夏的身影被笼罩在一层柔和却明媚的薄纱里。 “因为……只是想这样而已。”他低低说。 闻夏“嗯”了声,看着他笑:“对啊,只是想这样而已。”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万字更新~哟~ - 第50章 又要相亲 饭后,林风起去清洗空饭盒。 有些自己带饭来的员工正在茶水间边吃边聊,林风起拿着空饭盒去的时候正有一个员工端着空饭盒走到洗手池边,看见他呆了一下就要往后退:“林总……” “不用,你先。” 小员工应了声,洗得很快,三两下冲干净便让开位子。 他回到刚刚吃饭的座位上,直到林风起清洗完饭盒离开,才松了口气说:“吓我一跳。” 他对面的姑娘道:“好像还是第一次见林总自己带饭来。” “什么自己带啊,你没看林总刚刚洗的餐具,是两个人的,”旁边另一人说,“你们没看到吗?曾助理带了个人去林总办公室,我看他手上就拎着饭。” “谁啊?” “不认识,是个帅哥,”那人一顿,“曾助理看上去对他挺尊敬的。” 安静了几秒,其中一人试探开口:“说起来……林总不是结婚了吗?” …… 林风起回到办公室便又坐回办公椅,闻夏坐在沙发里打了个呵欠,问他:“你中午不休息么?” “晚点,”林风起说,“忙完这些。” “唔,”闻夏起身伸了个懒腰,“那你忙,我先走了。” 林风起一愣,停下手中的活:“你……这就走了?” “嗯,我去工作室,怎么了?” “……不睡会儿么?刚刚看你在打呵欠。” 闻夏看了眼沙发,有点纠结,最后还是说:“我去工作室睡,睡醒正好原地上班。” 工作室的沙发他至少早就睡习惯了,林风起这沙发他可没睡过,午休时间短暂而宝贵,还是在熟悉的环境休息比较好。 林风起想多留他一会儿,但也知道他这认床的毛病,忍不住失落,却还是没勉强,起身道:“我送你下去。” “不用,你忙吧,你们这电梯又没上锁。” 林风起没答话,只是走向门口,用行动表示坚持。 两人一道出了办公室,正撞上一行人吃完饭回来,纷纷同林风起打招呼,然后看一眼和他走在一起的闻夏。 到电梯口时门刚要关上,里头的人看见林风起忙又按住开门按钮。 “谢谢。”林风起颔首,和闻夏一起走入电梯。 电梯里除了他们还有三个人,都是现在才下楼去吃饭的。 两人进电梯后,他们站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像极了上课开小差结果一回头发现班主任站在教室后门的模样。 闻夏看了眼神林风起,有这么吓人吗?不就是表情冷淡了点吗,难不成他平时在公司很凶? 他想起自己的微博和直播平台的后台,经常有人给他发私信倾诉学习或工作上的不顺心,闻夏很少回复,最后看见那些消极过了头的内容时会劝导一下,免得对方做什么傻事。他最常看到的就是刚进入社会的苦逼社畜说被领导骂哭了之类的…… 林风起难道就是这种严厉的领导吗? 感受到他的目光,林风起偏头看过来,忽然问:“今天加班么?” 闻夏回神:“今天不加,怎么?” “下午我去找你,”林风起说,“去接阿哞和闻大鸽。” 阿哞和闻大鸽这几天在廖星沉家过得逍遥自在,每天吃了玩玩了睡,睡起来再吃。廖星沉发来的小视频里经常能看见闻大鸽懒洋洋趴在窗台翻着肚皮晒太阳。 一点儿不带想它爹的,这逆子。 “行,”闻夏说,“那饭盒你下午记得带上,万一明天我还要用呢。” 林风起不确定地问:“你明天也来吗?” “我可没这么说啊,”闻夏顿了顿,“看我心情。” 林风起沉默两秒,淡定地开口:“你过来的话,我们可以去餐厅吃。” 做饭也是要时间的,闻夏自己也得上班,总不能大中午的还跑回家去专程给他做饭,再把饭送过来。今天只是正好有空,属于特殊情况。 电梯很快在二楼停下,后方三人就是再舍不得这个墙角,也得下去。 闻夏正好看了眼二楼餐厅,这会儿还是用餐时间,人很多,扑面而来各种食物的味道。装修简洁大方,颇有格调。 他想了想,点点头:“也行。” 林风起一路送闻夏出大门,见闻夏开着车从旁边停车场离开,才返回来到前台:“以后这位闻先生过来,直接放他上去就行。” 前台:“好的,林总。” 没多久,关于林风起和闻夏的八卦就几乎传遍了整个公司,原先“震惊!现实版霸道总裁爱上我,点击就看林总如何强取豪夺强制闪婚!”的内容变成了:谣言不攻自破!林总与其伴侣同进同出,二人新婚燕尔,蜜里调油!孩子都两个了! 至于孩子哪儿来的?目前未知,待探查。 甚至有人信誓旦旦表示:我亲眼看见林总和他爱人在办公室里互相喂饭,那场面,别提多腻歪了。 而这八卦穿着穿着就传到了本尊耳朵里,听到此番谣言的林风起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悄悄地放任大脑想象了一下他和闻夏互相喂饭的场景…… 人类拥有想象力真是件美好的事情。 他想。 - 闻夏到工作室的时候柳飞思正在睡觉,阿邓带着耳机坐在电脑前边儿看电影,剩下两个姑娘,遥遥和小聪,一个在摸鱼画图,一个和柳飞思一样睡得不省人事。 醒着的两人抬头看过来,闻夏没出声,抬抬手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在休息区沙发上躺下小憩。 柳飞思醒来看见自家老大还吓了一跳,转头轻声问阿邓:“老大什么时候来的?” 阿邓拿开一边耳机:“你在梦里当猪的时候。” 柳飞思:“你才是猪。” “先把眼屎抠干净吧你。” “靠。” 闻夏睡了大概半小时,醒来后还有些困,柳飞思已经迫不及待冲过来:“老大!我想死你了!” “少装,”闻夏懒洋洋瞥他一眼,“我不在你乐死了还差不多。” “你这话说的……嗯?老大你感冒了?” 闻夏打着呵欠起身:“所以你离我远点儿,被传染了我不负责。” 说完,他想起什么,拿起手机给林风起发消息:[去的时候忘了问,你没发烧吧?] 看林风起那个状态,应该没有,只是说话时有点儿鼻音,偶尔会咳两声。 不过不排除这人装没事的情况。 观察对象:[没有。] 闻一夏:[吃药了没?] 观察对象:[吃过了。] 闻夏在关心自己…… 林风起捧着手机,感冒仿佛不治而愈,鼻子不堵了,嗓子也不疼了,还能再连轴工作24小时。 手机一震,闻夏回复:[那你好好上班吧。] 他真好。 林风起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 而另一边,闻夏也回到工作的状态,先开了个会,针对这一周《末路之花》的反馈情况,讨论怎么样更改完善,然后让四个人汇报了一下工作进度。 一下午的时间在忙碌中很快过去,下班后柳飞思几人结伴离开,林风起还没来,闻夏便留下等他。 闻夏给他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下班了,不过暂时没有回复。可能还在忙。 他闲着无聊,点开群鲸的APP,发动态问:[有没有什么游戏推荐推荐,下次直播玩儿。] 不多时,评论刷刷排下去一溜游戏名,有的比较贴心,在游戏名之后还附带上简介和不涉及剧透的情况下自己的感受。 闻夏记下来几个,手机上方弹出来一条消息提醒,他以为是林风起的,抬眼一扫才发现不是,是他家老闻同志的。 老闻:[儿子,你不在家?] 闻夏一愣,右眼皮跳了下,回道:[上班呢。] 老闻:[你这个点不是已经下班了吗?] 闻一夏:[谁下班是飞回去的,回家不得要时间啊。] 老闻:[还有多久回来?] 闻一夏:[闻老爷有何贵干?] 老闻:[也没什么,就是来这边办事,想说顺路来看看你,按了半天门铃没人来开门。] 闻夏赶紧给他回了条语音:“你也不看看时间。行了,过两天双休日,我回家一趟给你看。你别等了,回吧,我还打算跟阿邓他们在外面吃个饭呢。” 过了一会儿,老闻遗憾表示:[那好吧,我回去了。] 闻夏刚松了口气,老闻同志又发消息过来:[对了,正好跟你说一声,你周六回来吧,周六咱们去外面吃。] 闻一夏:[?] 老闻:[干什么?不乐意?/发怒] 闻一夏:[不是,怎么好好的想到去外面吃?] 他想起那天廖星沉的话,说双方家长还没打消凑对的念头,一直想再拉一次线。 果不其然,闻山海说:[让你来你就来,你是爹还是我是爹?] 闻夏:“……” 闻夏可太了解他爹了,一般这种闪烁其词地摆架子,就是不明说有什么事儿,背后通常都是大大的猫腻。 不过去也没事儿,反正他和廖星沉心知肚明,做做表面功夫就是了。 闻一夏:[你是你是,听你的。] 老闻:[这就对了嘛] 这边应付完闻山海,那边林风起的消息也来了:[停车场外面等你。] 闻夏关了电脑,驱车从停车场出来时果然看见林风起的车停在旁边。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廖星沉的住处,明川不在,是廖星沉自己来开的门。 门一开阿哞就冲了过来,激动地扑着林风起和闻夏,尾巴都快甩成螺旋桨了,发出嘤嘤嘤的呜咽,活像惨遭抛弃了似的。 廖星沉说:“你俩开车来的吧?还在楼下阿哞就知道你们来了,一直在扒门。” 林风起蹲下安抚可怜巴巴的狗儿子,闻夏换完鞋往里走了几步,才看见自家那逆子跳下猫爬架,喵喵叫着小跑过来。 “撞树上你知道拐啦?”闻夏恨铁不成钢,“看见我才知道过来,马后炮。” 说归说,但谁又能拒绝一只嗲声嗲气蹭着你裤腿求摸摸的小猫咪呢? 廖星沉把东西都拿了过来,笑道:“这几天它经常在窗台睡觉,我估摸着不完全是为了晒太阳。有时它坐在那儿一直往楼下看。” 闻夏弯腰捞起闻大鸽,顺带撸了两把阿哞——阿哞在林风起的安抚下更是直接躺下翻出肚皮,那腻乎劲儿简直不符合他威武帅气的外表。 听见廖星沉的话,闻夏揉了揉他家大鸽的脑袋,换来小家伙愉快的呼噜声。 给阿哞套上狗绳,又将闻大鸽装进猫包,正要走,林风起的手机响了,他看一眼来电显示,和两人说了一声,走到一旁接电话。 也是趁这个时候,闻夏问廖星沉:“周六?” 廖星沉露出了然的表情,点头:“知道。” “怎么说?”闻夏道,“我爸说是去外面吃饭。” 廖星沉抬抬眉毛,说:“不止,保守估计要玩儿一天。” “一天?”闻夏吃惊。 “是啊,不过具体行程我爸也没告诉我,”廖星沉有些头疼,拍拍他肩,“我有预感,敌人此次来势汹汹。” 闻夏也头疼。 林风起这个电话打了有一会儿,等他挂了电话,两人牵着狗拎着猫辞别廖星沉。 然而下了楼,闻夏车子刚开出五米,旁边忽然传来一道讶然的男声:“哎——闻夏?” 闻夏刹车,一扭头人傻了。 只见廖父满面惊讶地走过来,转眼间那惊讶就被笑容替代:“还真是!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廖伯伯。”闻夏脑内警钟狂敲。 果然,廖父笑着问:“你怎么在这儿?” 亲切的语气中尽是数不尽的意味深长。 闻夏也笑:“我来这儿找个朋友。” “哦——朋友啊?”廖父继续意味深长,“巧了,你星沉哥也住这儿,就我后边儿这栋楼,你朋友也是?” 那能怎么着,不是也得是啊:“是啊,这么巧啊。” “这不就是缘分嘛!我正好来送点儿东西,就看见你了。” 廖父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对了,我跟你爸周六约好了出去玩儿,你也一起啊。” 闻夏只能表示:“这事儿我听我爸说了。” “说了啊?那就行!记得来啊,宿野山庄,”廖父说,“别说廖星沉那小子跟你了,我都觉得跟你投缘。我还跟你爸说呢,他可以不去,你一定得去。” 闻夏只能笑。 廖父看闻夏是越看越满意,比以前跟儿子混一块儿那什么姓明的小子好多了。 好不容易送走廖父这尊大佛,闻夏再度启动车子,发现林风起的车就停在他前面,也一直没动。 他摁了摁喇叭,这人还是不动。 闻夏只好把车开上前,和他的并列,打下副驾驶的车窗:“走啊。” 林风起却看着他,忽然问:“刚刚那是廖星沉的父亲?你周六要跟他们出去吃饭?” 看来是听见了,闻夏只好点头,装作不知道林风起把廖星沉当过情敌的事儿:“哦,我一直忘记告诉你了,我爸和他爸前不久认识了,廖星沉和他爸去我家吃过饭。” 林风起神色若有所思,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不过无所谓。 倒是周六,宿野山庄…… 十分钟前他才接到一个电话,来自方连树的,说想约他周六去宿野山庄聚聚。 据说,方淮也会去。 本来他拒绝了,但是现在—— 呵。 林风起启动车子:“嗯,回去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我要去搞破坏(╰_╯)# 是一更。 第51章 艳压情敌 时隔四天,阿哞和闻大鸽终于回到主人身边,阿哞已进家门便满屋子狂奔乱蹿,地上、沙发上四处打滚。打开猫包的时候闻大鸽还有点儿谨慎,但嗅出这是熟悉的环境后也很快和阿哞玩闹起来。 两只的感情看上去竟然他们出差前更好了。 这莫非是什么吊桥效应?一起去陌生的环境待了四天,没有主人的日子里只能相互扶持什么的。 闻夏把阿哞和闻大鸽玩闹的景象拍成小视频发给邹博彦,很快收获了邹博彦一个愤慨的“操”。 走你:[凭什么?都是牛!我家牛牛差在哪儿了!] 闻一夏:[你有没有想过……] 走你:[什么?] 闻一夏:[可能是主人的问题。] 走你:[……] 走你:[拉黑了,草!] 闻夏收起手机,就见林风起将墙上的宠物友谊计划表又一次揭下来了。 虽然好像最近他们都没按这个表行事——或者说就没按这表做过几次。计划这玩意儿好像就是有这种神奇的特质,正儿八经地制定,最后做的全是计划外的事情。 是个装饰品。 “这个不用了?”闻夏这次没有阻止。 “嗯,”林风起看了眼计划表,又看向他,似乎坚定了什么,“不需要了。” 第二天下午,闻夏收到闻山海的通知信息:[明天你直接去宿野山庄,九点到。] 宿野山庄是一家度假山庄,完全远离市区,开在周边一个旅游县城,闻夏从这儿开车过去都得一个小时。 老闻同志一贯会折腾人。 回家闻夏就和林风起说:“我明天一天都不在家,闻大鸽就拜托你了。” 林风起淡淡“嗯”了声,没再问别的。 周六这天,闻夏在闻山海的催命电话下起了个早,他看了眼时间,很崩溃:“这才几点啊老闻同志……” “早什么,不早了,快起床,”闻山海佯装凶狠,“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人儿有对象,不知道吗?” 闻夏:“。”不好意思只听过前半段。 他磨磨蹭蹭地爬起来,半梦半醒洗漱完,不慌不忙地给闻大鸽做早餐。兴许是厨房的动静有点大,把林风起吵醒了。 “……这么早么?”他问。 “我也不想的,”闻夏腹诽着闻山海,“你继续睡吧,不用管我。” 林风起应了声,听话地回房了。 等闻夏离开,林风起起身打开房门,盯着紧闭的大门看了几秒,走入浴室,仔仔细细地洗漱打理一番。然后回到卧室,对着挂在衣柜外面的两套衣服陷入纠结。 他昨天精挑细选一晚上,挑出来自己觉得非常完美的两套搭配,但是到底选哪套好? 林风起忽然想起闻夏今天穿的那套,最终选择了第二套。 和闻夏的衣服色系比较搭。 今天他必须要保证和方淮时刻待在一起,这样就算闻夏和方淮遇见了,也没法独处。 他得艳压方淮。 当然,最好他们别见面。 - 被闻山海那么早撅起来,闻夏就是再磨蹭,也还是提前了二十分钟到目的地。 他停好车,刚走出停车场,就看见廖星沉站在不远处。 “你来怎么早?”廖星沉讶然。 “被我爸强迫的,”闻夏说,“你也挺早。” “我十分钟前到的,一样,被迫。” 两人面面相觑,都感到深深无语。 两位父亲竟然为了撮合他们,连这种损招儿都想得出来。 闻夏服了:“那我们先进去?” “你吃早饭了么?” “出门前吃过了。” “我还没有,”廖星沉说,“那先进去吧。” 进入大门先是接待中心,前台笑容亲切:“请问两位有预约吗?” “有,闻山海。” “闻山海……手机尾号为1655的闻先生是吗?”前台查了一下预约,道,“一共是四位,您是闻山海先生本人吗?” “不是,我是他儿子。” “那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件。” 前台接过身份证,花了点儿时间验证,才给两人各自发了一个小小的挂牌。这挂牌就相当于通行证,有了这个才能随意进出各个设施项目。 两人先找了家餐厅祭廖星沉的五脏庙。 吃饭的时候廖星沉问:“对了,我爸前天说在楼下碰见你了,我都忘了问,他没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吧?” “没有,就是热情了些,想要我当他‘儿婿’的愿望很强烈。” 廖星沉无奈地扯了下嘴角,想起什么:“他没看到你和林风起在一块儿吗?” 闻夏摇头。 也是,要是看见了,廖父也不会对今天这趟行程充满期待。 廖父和闻山海迟到了十分钟,来得“风尘仆仆”,看见他俩坐一块儿笑得像两朵向日葵似的:“聊着呢?” 廖父说:“还是年轻人有朝气,爱玩儿,来得多早啊。” 闻山海接道:“可不是吗,不像咱们两个老同志,磨磨蹭蹭的。” 闻夏和廖星沉对视一眼,双双无言。 这一眼在两位大家长看来却是眉目传情,有情人被打趣时的小尴尬、小害羞。 他们更高兴了,有戏啊这是! 两位老同志兴致勃勃地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多少带点儿故意的意思把两个小年轻甩在后面,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 后来见他们落下太多,索性来了一句:“唉,你们小年轻八成跟我们两个老同志玩儿不到一起去,没必要非跟着我们,你俩商量着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说罢就一起进了垂钓区。 闻夏和廖星沉对钓鱼都没什么兴趣,不跟着他们反而还好。 宿野山庄的面积很大、设施很多,KTV、棋牌室这种都是必备的了,别的比如马场、台球室、高尔夫球场、水疗、足浴等等,几乎可以说应有尽有,如果他们晚上在这儿住,还可以去泡温泉。 不过看闻山海的意思,今天就来玩儿一天,不会在这儿住。 脱离了闻山海和廖父的视野范围,闻夏放松地伸了个懒腰,问廖星沉:“去骑马吗?” 廖星沉表情也松懈下来:“走。” 两人一拍即合。 闻夏有挺长一段时间没骑过马了,穿戴好装备,他和廖星沉去挑选马匹。他们来得算早,这个时间马场里人不多,留给两人挑选的余地也很大。 他还没挑好,廖星沉已经牵着一匹黑马走过来,他神情有些古怪,闻夏问他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说,“我好像看见上次在你家门口遇见的那个人……” “方淮?” “对,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方淮也来了? 这他妈才是孽缘吧,世界这么大,他怎么也非要往这儿杵。 “你在哪儿看见他的?”闻夏问。 “前台接待那里,”廖星沉说,“我刚去换头盔的时候看见的,不过他好像没打算进来,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他一个人?” 廖星沉耸耸肩:“这就不清楚了。” 闻夏还记得林风起似乎把方淮也当成情敌——那要是林风起知道方淮也来了宿野山庄,会怎么样? 算了,还是不逗他了。闻夏都怀疑自己现在再发点儿什么仅他可见的朋友圈,搞不好会把人刺激过来。太远,不折腾他了。 闻夏最后挑了匹温顺漂亮的白马,和廖星沉一块儿在宽阔草场里跑了两圈,折返的时候两匹马并排慢悠悠地往回走。 廖星沉忽然问:“你和林风起的事儿,你不打算告诉你爸吗?” “还不是时候,”闻夏一顿,补充,“我觉得。” 廖星沉有些好奇:“你俩怎么会结婚的?而且看林风起之前把我当情敌那个模样,怎么感觉你们这婚不是两情相悦的情况下结的?” 闻夏想了想,说:“因为他傻。” 廖星沉听着咂了咂舌,怎么有种被秀了一脸的感觉。 两人优哉游哉地返回,结果刚回到马场入口,闻夏险些没从马背栽下去——恰好那人牵着马看过来,目光淡淡幽幽的。 ——为什么林风起会在这儿?! 闻夏有点儿懵,再一看,还不止林风起一个人,方淮也在,还有方连树,以及几个闻夏认得的大老板小老板。 方淮一见他就露出吞苍蝇的表情,反倒是方连树,热情得不行:“哎,这不是小夏吗?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闻夏下了马,叫了声方伯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不回答,方连树索性一拍脑袋自问自答:“瞅我这脑子,你跟你爸一起来的吧?听说他今天约了朋友过来玩儿,唉,我还想着怎么不邀请我呢,我跟他也认识这么多年,老同学了,还是邻居……你说是吧?” 闻夏看一眼后面的大小老板,有好几个都是曾经跟在他爹屁股后头“闻总”长“闻总”短的人。现在见了他也只是笑笑,不像以前那样笑呵呵地“小夏”“小夏”叫得亲热又谄媚。 狗仗人势罢了。 闻夏最后的目光落在林风起身上。 大概是为了骑马方便,林风起没穿外套,一件淡淡的藕粉色高领薄毛衣,贴合身形,肩腰的比例完美凸显出来,黑色长裤修腿,踩着双马丁靴,整个人站在那儿牵着马,好像是没什么特别的打扮,但就说不上来的……骚。 草,这男人打扮这么好看干什么。 他慢吞吞收回视线,压住突起的一丝悸动。 “我看您这不是也不缺朋友吗,”闻夏定了定神,笑说,“我爸那自由散漫的个性,跟您这前呼后应的大阵仗也合不来啊。” 被小辈这么阴阳怪气,几个老总脸上神色各异,有拉下脸去的,也有面露尴尬的。要不怎么说人要脸树要皮呢。 但也有神色泰然的,毕竟这个圈子就是这样,谁得势,关系就在谁那儿。很现实。 就像方连树都想巴着林风起那样。 一个是林风起现在风头正盛,一个是看他年纪轻。年纪轻有时候意味着好摆布。要说这老狐狸肚子里没点小心思,闻夏还真不信。 方连树呵呵一笑,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似的:“小夏你也是,哪儿有这么说你爸的,他要是听见了不得跟你急眼?” 闻夏也笑:“怎么会,我爸从不在外人面前教训孩子。” 方连树一听这话,笑容微僵,看了眼方淮。 方淮脸色阴阴的,抿着唇没说话。 闻夏这么说,是因为方连树干过这种事儿。而且还是在方淮生日的时候,当着方淮一票子朋友的面狠狠给了他一耳光,外加破口大骂。 这是高中时候的事情,那次好像是因为方淮说不想上学了,想去玩儿赛车,当个赛车手。这件事持续的时间比较长,那段时间经常能听见方家传来争吵的声音,而生日宴上一耳光的导火索,是方淮期中考故意考了一串低分,然后方连树还从别人那里得知儿子偷偷报了个培训基地。 本来他自己就比不上闻山海,结果好么,生的儿子也各个方面都被闻夏压一头,还没闻夏那么听话,方连树当即就上了火。 反正那天闹得挺难看的,方淮那一票朋友匆匆离去,方淮顶着一张红肿的脸一头扎进闻夏家。害得闻山海也上火,跑出去跟方连树对骂三百回合,脸红脖子粗地痛斥他教育孩子的方式。这骂战最后还是方淮妈妈来劝停的。 那可能是闻夏这辈子唯一一次看见方淮哭。 以至于他怀疑方淮后来变本加厉地针对自己,是因为自己见过他最傻逼的模样。 虽然现在方淮走上了方连树期望的道路,他自己也走得挺快活的,但这件事多少也成了父子俩之间的一根肉刺。 闻夏在损人这方面是真的挺损的。 哪儿痛往哪儿扎。 方连树没讨到什么嘴皮子上的好处,装作风轻云淡地笑了两声,才终于将注意力转到廖星沉身上:“这位小帅哥是你朋友啊?” 廖星沉在旁观察这么一小会儿,也看明白了这一圈人的关系,得体微笑道:“您好。”也不自报家门。 而方连树恰好也不关心他家出何处,脸生,八成也不是多有钱人家的小孩,跟着闻夏来这儿混生活,便只是对他笑笑,然后拍拍闻夏的肩:“行,那方伯伯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领着乌泱泱一群人牵着马走进马场。 一直没说话、站在一旁仿佛成了透明人的林风起,走到闻夏面前时停了下来。 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闻夏。 廖星沉轻咳一声,非常识趣:“我先把马牵回去。” 他走开后,闻夏不由问:“方连树叫你来的?” 林风起:“嗯。” 闻夏扯了扯嘴角:“你跟他混一块儿干什么。” 因为方淮。 但这话林风起说不出口。 他抿唇静默一下,说:“你在这儿。”方淮也在。 闻夏心尖微动。 而林风起的逗留很快引起了方连树的注意。 他一回头就发现在自己想要拉拢的关系居然被闻夏拖住了,赶紧把刚准备跨上马的儿子拉下来:“去把林风起叫过来,你怎么也不注意注意,这是你爹千辛万苦给你拉的关系,别又给闻家撬走了。” 方淮脸色不耐,心说早就被撬走了,却还是在他爹凌厉的瞪视下不情不愿地往回走。 “林总——”方淮拖声拖调地叫了一声,刚靠近一点,就见林风起脚步一挪,背对着他整个人挡在他和闻夏之间。 方淮:“?” 闻夏看着林风起在听见方淮声音的时候瞬间垮下去的脸,以及横跨出去的那一步,愣了下,差点儿没被他逗乐。 他状若不知,偏偏还要伸出脑袋去看方淮。 于是林风起脸更垮,又横跨一步挡住他的视线。 闻夏换个方向探头。 林风起又立马跨步挡过来。 闻夏再探。 林风起再挡。 已经走过来的方淮:“……” 这是在干什么。 闻夏站直,微微蹙眉看着林风起:“你老挡我干什么?” 林风起抿着唇不说话,目光直勾勾盯着他,就像在守着什么宝贝,一眨眼那宝贝就会飞走似的。 方淮觉得自己是不是该说点儿什么:“林总……” “知道了。”林风起头也没回,秒答。 方淮:“。” 你妈,好烦。 他是一秒都不像待在这个能和闻夏还有林风起呼吸到同一片空气的土地:“行。” 说完扭头就走,回去交差。 见儿子一个人回来,方连树瞪他:“怎么回事儿?” “我怎么知道,”方淮不再给他爸拽他的机会,利落地翻身上马,“可能他更想闻夏在一起吧。”说完双腿一夹马腹,溜之大吉。 “臭小子……” 儿子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老子。 方连树可不会纡尊降贵地亲自去请,而是上马之后骑着马慢悠悠溜达到两人说话的地方:“林总,你们这是在聊什么?我们可都等你了。” 林风起也觉得好烦。 怎么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这一家子姓方的都这么烦人吗。 他抬眼看向方连树,淡淡应声:“抱歉,马上就来。” 但是方连树没有走开的意思,他脸皮比他儿子厚多了,也比他儿子有耐心多了,就骑着马杵在这儿等。 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闻夏作为林学八级学者,已经完全能够读懂林风起眼底的怨气,他转头曲拳抵着唇咳了一声,装作是感冒的咳嗽把到嘴边的笑憋了回去,然后说:“你去吧,有什么话晚点说。” 方连树这一听,还晚点说? 怎么回事!这闻家小子怎么跟林风起这么熟的样子?! 不行,不能给他们说的机会。 林风起牵着马入场,等骑走老远,回过头发现闻夏也走了,方连树赶忙打听:“林总,你和小夏居然认识?” 林风起语气很淡:“嗯,认识。” “这不是巧了吗,我们家跟闻夏他们家认识好多年了,”方连树笑道,“我跟闻夏他爸以前就是老同学,后来结了婚,住对门。就连我家阿淮,跟小夏那都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关系,好得不得了——” 嘶,怎么有点儿冷呢? 方连树停顿了一下,见林风起神色如常,便继续道:“他俩从幼儿园道初中,一直都是一个学校,小时候才叫感情好呢,一起上学一起放学,那叫一个形影不离啊……”打架是打得挺形影不离的。 一阵风吹来,更冷了。 但是又好像不是风冷,怪沁人的。 “也就是高中,他俩志愿不同,去了不一样的学校,可惜了,感情就是那段时间变淡了点,”方连树假意感慨,“这要是高中也能在一个学校,说不定这会儿联手做生意,闻夏他们家也不至于一落千丈……” 好奇怪,怎么忽冷忽热的。 方连树一只手松开缰绳摸了摸自己额头,没发烧啊。 实际上忽热是因为听见方淮和闻夏高中分开了,紧接着忽冷是因为林风起不满他暗暗讽刺闻夏家里的事情。 林风起真的很烦,不想再听任何一个姓方的人唠唠叨叨了。 他轻夹马腹,让马小跑起来,甩掉方连树时留下一句轻飘飘的:“是挺可惜。” 可惜高中在闻夏身边的他林风起,不是方淮。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哼(骄傲 二更! 明天,也有,万字更新,哟~ - 第52章 梅开二度 闻夏把马牵回马厩,抓了一小把干草喂马。 廖星沉喂完马走过来:“刚刚那个是那个谁……方淮他爸?” 闻夏“嗯”了声。 廖星沉:“看来你们两家关系一直都不太好。” “确实,说难听点是世仇,”闻夏说,“我爸跟他爸从学生时代斗到现在。” 廖星沉笑了两声,问他:“对了,林风起怎么来这儿了?” 闻夏:“方淮他爸想拉拢他。” 廖星沉家里是开医院的,方家虽然做地产生意,廖父和他们家的地产公司没有打过交道,但多多少少会互相知道一些。然而廖父这个人也不爱也没时间掺和这些生意场上的来来往往,他本职还是个医生,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手术台。 所以方连树才觉得廖星沉面生,不认识。 廖星沉摸摸下巴,揶揄道:“我还以为他专程来找你的。” 闻夏把最后一点干草喂掉,煞有介事地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吧。” 两人休息了会儿,马匹也休息了会儿,便又牵出去打算再骑两圈。 来骑马的人比之前多了点,但草场宽阔,零零散散的马匹并不显得拥挤。方连树带来的一行人这会儿也有些分散,肉眼范围内只看见三两个认识的面孔。 闻夏和廖星沉骑着马入内,廖星沉调侃问:“去找林风起?” 然而都不用找,两人往前骑了会儿,就看见林风起和方淮骑着马在赛马跑道内一前一后奔赶。 跑道外围聚着一些骑着马看热闹的观众,多数为方连树和他带来的人。 闻夏和廖星沉便也靠近观看。 这个马场只是给来度假游玩的业余爱好者提供一个体验休闲的场所,并不是为竞技提供的,因而跑道圈较小,也没有那么严的规格。 “也不知道这是第几圈了。”廖星沉说。 “刚开始呢。”旁边一位马术爱好者好心回答。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赛场内,林风起和方淮的距离便缩短了一点。方淮正奋力追上他。 闻夏在围栏外看着,看着缩短的距离,忽然有点儿紧张。 一前一后的马匹离他和廖星沉也越来越近,快到转弯处时,林风起一晃眼,两人的目光便撞在了一起。 林风起手里缰绳下意识收紧,身下的马得到指令,速度瞬间慢下来。 就这么一缓和的功夫,方淮后来居上,眼看就要超过他。 那边方连树一伙儿的大小老板纷纷开玩笑:“林总!小方总追上来咯!” 而林风起的目光还黏在闻夏身上。 闻夏心念一动,忽然朝场内喊了一嗓子:“方淮,是男人就赢一个我看看!” 方淮:“?!” 林风起:“……” 方淮虽然没注意场外的人,但闻夏那欠揍的声音他就是化成灰、被封入棺材里了,听见了都会当场诈尸。 他给闻夏这句话吓得手一抖,差点儿没从马背上栽下去。 他还没缓神,就见前方的刚刚速度慢下来的林风起又一夹马腹,速度瞬间变快——比之前还要快了! 场外老总们便又起哄:“加油啊小方总!” 方淮一咬牙,奇怪的胜负欲莫名开始燃烧,本来他就是被他爸赶鸭子上架跟林风起赛马,他爸还说什么让他故意落后一点,卖林风起一个面子——卖个屁。 然而,前方的林风起不知打了什么鸡血,快得他根本追不上。 不仅追不上,在他全力追赶的情况下,两个人差距还越拉越大、越拉越大—— 闻夏的声音又漫不经心传过来:“冲啊方淮!” 靠! 方淮头皮一炸,就看见快把他甩掉大半圈林风起忽然收紧缰绳,速度锐减,然后回头看他。 他有些迷惑,身下马匹的速度却照旧,于是眼看着自己和林风起的距离又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林风起转回头,再次夹紧马腹,驾着马风一样向前奔腾而去。 “……” “。” 你!妈! 方淮心态崩了,气得想跳脚,这一个两个,俩人串通好的是吧?玩儿他呢?! 这场比赛毫无疑问是林风起赢了,他领先方淮快一圈,直冲终点。 方淮落后到达终点时脸臭得像南风天一天一夜都没晒干的衣服。 方连树老油条一个,怎么会看不出林风起那一慢一快是什么意思,有点儿不爽,但看林风起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又心里犯嘀咕。 这林风起应该不是那种以玩弄谁取乐的人,怎么骑个马突然变得这么恶趣味? 那个闻家小子也真的怪讨厌的,喊那两嗓子扰乱他儿子的军心。 但是当他看着林风起从终点折回,慢悠悠骑着马走到闻夏面前的时候,方连树忽然灵光一闪,好像抓住了什么。 好怪。 闻家小子喊的那两嗓子——第一次,害他儿子吓一跳,但同时林风起的速度也慢了一下,然后猛地加快;第二次,又害他儿子吓一跳,林风起也在那一刻几乎快停下,然后等他儿子快追上的时候再次驾马飞奔。 真的好怪。 方连树在这边冥思苦想,那边闻夏看着林风起慢慢靠近,突然听廖星沉“嘶”了一声,嘀嘀咕咕:“之前没注意,你俩这,穿的情侣装?” 闻夏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才后知后觉自己身上的卫衣居然和林风起的毛衣是同色系的。 说实话,这又不是真的相亲,他只想应付了事,当然不会在穿着打扮上多费心思,换衣服时随手从衣柜里抓了套衣服换上就出门了。他卫衣外面原本还搭了件外套,只是外套暂时脱掉了。 他再抬头去看林风起,林风起已经连人带马停在他面前。 男人坐在马背上,身姿挺拔,看着他的目光却幽幽的,带着一点儿受气小媳妇儿的委屈。 闻夏大概知道他在幽怨什么,真诚地夸道:“你真厉害。” 林风起脸色稍霁,正要说话,方淮也骑着马跟个炸药桶似的火急火燎地过来了:“闻夏,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叫扫兴。 林风起今天是真的见识到了。 他看着闻夏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转到方淮脸上:“什么什么意思?” “你好好的喊什么加油,”方淮不好把火撒到林风起身上,便把矛头对准罪魁祸首,“你今天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话音刚落,他便感觉有一道冰凉冰凉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 扭过头,对上林风起凉飕飕的目光。 方淮打了个冷战,气势莫名变弱,对闻夏说:“……你少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小方总,”林风起忽然出声,“刚刚的比赛还要谢谢你有意相让,晚点我们可以再比一场。” 方淮瞳孔地震,这是人话? 有意相让?谁让你了!故意讽刺谁呢! 方淮憋屈,憋得一肚子气,偏偏这个时候那些老板们也围过来:“刚才的比赛真是太精彩了,没想到林总马术这么精湛,之前我约你去骑马你怎么还拒绝呢?” 林风起淡道:“抱歉,工作事多,抽不开身。” “唉,没事儿,能理解,林总大忙人嘛,我在你这个年纪也是一样,忙得晕头转向,都还没你这么有出息呢,”那人哈哈笑道,“小方总也还是这么厉害,不如我们俩也来比一比?” 方淮想说比个屁。 “马叔叔您这么说,那我肯定恭敬不如从命啊。”他心里骂娘,脸上热络。 他的马刚刚跑过一轮,再跑肯定比不上对方,虽然在生意利益上这马总得敬着自己三分,但同时他还是个长辈,输赢都有讲究。 这个时候方连树适时插进去,说他家小子刚跑过一轮,给他休息休息,我来舍命陪君子。 马总也只能赔笑说好。 一帮人便乌泱泱跟着方连树去看热闹。 方淮站在半路要走不走,看了眼闻夏和林风起,还是决定不跟这两个阴险狡诈的人多计较。 方淮一走,林风起身上的寒气便收敛许多。 他又盯着闻夏,忽然说:“我赢了。” 闻夏点头:“是的,你赢了。” 林风起:“……” 林风起:“我赢了方淮。” 闻夏:“嗯嗯,你赢了方淮。” 林风起:“。” 廖星沉在旁边憋笑真的憋得好辛苦,悄悄挪远了一点。 林风起木着脸,忍不住硬邦邦开口:“你之前给方淮加油,说……” 闻夏:“嗯?” 林风起:“……你说,是男人就赢给你看看。” 闻夏“啊”了声,恍然:“是有这么回事儿。” 林风起没说话,眸光幽幽。 闻夏露出苦恼的神色:“那你输了……也没法变成姑娘啊。” 林风起:“……” 闻夏:“你看你赢了,不也还是个男人么。” 林风起抿了抿唇,似乎有点儿委屈。 闻夏偏偏还要问;“我逻辑不对吗?”、 “……对,”林风起含着闷闷的鼻音,“你说的,都对。” 逗人不能逗太狠,闻夏见好就收:“那你出来?咱们在外面溜达溜达。” 林风起愣了愣,眼睛转瞬间亮了一点:“好。” 真的是非常好哄的人形阿哞。 廖星沉笑着跟上来:“不介意再带个电灯泡吧?” 虽然不是二人世界,但比起方淮,林风起现在完全能接受廖星沉了,三人离开赛道,在宽阔的草场不快不慢地跑着。 但林风起今天过来依然属于半应酬,在闻夏身边赖了会儿,还是得回去。 分开前闻夏状若随意地感叹了一句:“咱俩衣服颜色居然还挺相近的,好巧啊。” 然后他便看见林风起耳朵泛起薄薄一层红,却撑着一副淡定从容的姿态:“嗯,是挺巧的。” 闻夏顿时了然,果然是故意的。 他和廖星沉前脚刚离开马场,后脚闻山海就来电话了,问他俩饿了没有,如果饿了可以先去吃饭。 闻夏:“您和方伯伯还在钓鱼?钓着了吗?” 闻山海:“你懂什么,钓鱼钓的是个心境和人生。” 闻夏:“懂了,空军呗。” 闻山海怒挂电话。 两人到垂钓场的时候,两位老父亲果然还坐在岸边,那恬淡的模样,简直不像来钓鱼的,像在悟道冥想。 境界之高,闻夏参不破。 “你俩怎么来了?”看见两人走过来,闻山海问,“不是说让你们先去吃饭吗?” “两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饭就是大家一起吃才好吃。”闻夏说。 闻山海瞪他一眼:“歪理一大堆。” 闻夏看一眼湖面:“咬钩了咬钩了。” 不仅咬钩,还差点儿把鱼竿给拖走,得亏闻夏提醒及时,闻山海赶忙抓住竿子。一番拉锯之后,一条大鱼扑腾着被慢慢拖过来,这鱼力气大,闻山海腾不开手,赶紧使唤儿子:“抄网抄网,快快快。” 廖星沉离得近,拿过抄网帮闻山海把鱼抄了上来。 “哈哈,老廖!看我钓上来的这条胖头鱼!”闻山海在这儿坐了一上午,屁股都坐疼了,终于钓上来这么一条又肥又大的胖头鱼,可这劲儿跟廖父显摆。 廖父艳羡:“可以啊你,唉,我输了我输了。” 两位老父亲一上午的收获,就这么一条胖头鱼。 “走了走了,不钓了,吃饭去,”闻山海收拾渔具,“正好这条胖头鱼,咱们拿去餐厅让厨师给咱做个剁椒鱼。” 这里的垂钓场旁边就是一家餐厅,在垂钓场钓到的鱼可以带去餐厅让后厨做。 将渔具归还,四人在餐厅要了个包厢,然后将鱼交给后厨,又点了些别的菜。 掉到这么一条大鱼,老闻同志心情极佳,坐下后就开始问:“你们俩去玩儿了点什么啊?” “骑马。”闻夏说。 “就骑了会儿马啊?” 闻夏点头。 这是廖父也开始输出:“这里项目那么多,你们俩下午多走走,别窝在一个地方不动弹,这不是浪费钱嘛?要是一天不够,咱们大不了在这儿住一晚,明天再玩儿一天。” 廖星沉:“爸,你明天不是还有一台手术吗?我没记错的话你只有今天休息吧?” 闻言,廖父并不生气,依旧乐呵呵地道:“是啊,我明天是得回去,但你想和闻夏在这儿多待一天又不是不行。” 廖星沉:“……” 他好像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想和闻夏在这儿多待一天的话吧? 闻山海道:“没事儿,老廖你看你,急什么,两个孩子有自己的相处节奏。” 闻夏一听他这话就不妙。 果不其然,闻山海下一句就是:“大不了咱们下回再来就是了!或者咱们再约别的地方,比这儿有趣的,你到时候说就是了。” 廖父应道:“也是,怪我怪我,你说得对。” 闻夏:“……” 廖星沉:“……” 廖星沉掏出手机敲了行消息发给闻夏:[下次复下次,什么时候是个头。] 闻夏回他:[你坦白或者我坦白,挑一个。] 廖星沉:[……] 廖星沉:[那还是再说吧。] 闻夏不了解廖星沉那儿是个什么情况,不过他这边,跟老闻同志坦白也不是不行,但至少今天还不行。 当着廖父的面,这是要闻山海和廖父断交啊。 过了会儿,菜上来了,但迟迟不见他们钦定的那道剁椒鱼。 闻山海边吃边嘀咕:“这鱼怎么还没上……” 闻夏起身:“我去催一下。” “你坐着吧,让你星沉哥去。”廖父说。 “不用,这点小事儿,我去就行。” 刚走出包厢,和迎面而来的一行人撞个正着。闻夏看见他们是一愣,他们看见闻夏也停了下来。 “小夏,”方连树最先反应过来,“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吃饭?” 闻夏从容点头,笑道:“方伯伯你们也是?” “是啊,要不说咱们两家有缘呢,”方连树指了指对面那间包厢,“又是对门。” 孽缘吧。 闻夏心想。 他看了眼林风起,就听见方连树又问:“你这是干什么去?” “哦,我们有道菜半天还没上,我去催一催。” “这样啊,那快去吧,”方连树顿了下,“对了,你爸在里面?” “他上厕所,大的,这会儿不在。” 闻夏刚说完,身后的门就开了,在儿子口中去上厕所的闻山海此时出现在门口。 闻夏:“。” 闻夏面无表情地看着闻山海,闻山海有些讪讪地看着他。 他听见了儿子的话,但是听见的时候开门的动作已然收不住了。 “哟,这不是在嘛!”方连树道,“老闻你说你,怎么让孩子撒谎呢。” 闻山海轻哼,很拽:“撒什么谎,就不许我们这包厢带厕所?” 方连树:“……” 闻山海往他后方看,接触到他的目光,身后一帮老总这才开口:“闻总,好久不见啊。” “也没多久,”闻山海不给面子,“老方生日才过去多久啊,别把他说老了。” 方连树眼皮跳了跳,心想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气人这方面,闻夏真是深得他老子的真传。 “爸,你们聊,我去催菜。”中年人的战场闻夏属实不想掺和,何况老闻同志这个猪队友,本来他还想着给他爹避开这个麻烦的,自己非要往上撞,那他才不管呢。 走过林风起身边的时候,他步子顿住,看向他。 从马场出来,林风起已经穿上了外套,是一件米白色的风衣,没有了平时大片的黑色带来的冷酷沉稳,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清新,非常减龄,甚至还一丝.诱.人的柔和。 闻夏再看自己——很好,他的外套也是米白色的。只不过不是风衣,是一件牛仔外套。 真就情侣装。 林风起也看着他,步子挪了挪。 他这一挪闻夏才发现方淮在他旁边。不过方淮这厮是肉眼看见的不耐,还瞪了他一眼。 大概是他停留得有些久,闻山海在唇枪舌战中抽空叫了他一声:“杵那儿干嘛呢,快去催菜。” 闻夏应了声,迈步下楼。 闻山海正要收回视线,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又看过去一眼,视线在林风起身上略微停驻,神情古怪。 - 闻夏再回来的时候,走廊的交锋已经结束,方连树领着人进了包厢,闻山海也回去了。 “说是忘了,”闻夏坐下,“在做了。” 闻山海因为刚刚走廊的事情心情不是那么美丽,不由抱怨:“怎么这都能忘啊,要是不去催,我这条鱼不是白送给他们了。” 闻夏说:“说不定对面包厢到时候点了道鱼,然后你这条鱼还白送给他们。” 闻山海神色悻悻:“哎呀,儿子你这话说的……” 廖父大概是略有耳闻,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咱们吃咱们的,他们吃他们的,今天出来玩儿,就玩儿得开心一点。” 剁椒鱼姗姗来迟,都快成餐后辣点了,他们比方连树来得早,吃完后走出包厢,还能听见对面包厢隔音都隔不住的劝酒、敬酒声。 闻夏听着,皱了皱眉。 “儿子?走了。”闻山海回头见他掉队,叫了声。 买完单,四人走出餐厅,两位老父亲顿时又露出了想要二人成团的姿态:“我们俩打算去KTV唱几个小时歌,你们两个小年轻就不要跟我们两个老东西一起了吧?我们唱的歌你们欣赏不来,你们那些年轻人喜欢的我们也欣赏不来,就不要互相折磨了。” 廖父表示同意:“说得对。或者你们俩想自己开个包去唱,也可以。” 廖星沉表示我们自己商量,于是两位老父亲快快乐乐地走了。 此刻他们已经完全沉浸在以后就是亲家的喜悦里。 见他们走了,闻夏掏出手机给林风起发了条消息:[别喝太多酒。] “下午怎么安排?”廖星沉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便又叫了声,“闻夏?” “嗯?” 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廖星沉说:“要不先找个地方坐坐?” 两人就近找了家咖啡厅,刚坐下,林风起的回复就来了:[嗯。] 可闻夏眉头还是微微蹙着。 “担心林风起?”廖星沉洞悉地问,“刚刚经过那间包厢的时候,里面阵仗还蛮大的。” 闻夏叹了口气,没有否认。 他知道那些人是什么德行,也知道林风起能走到如今,面对过数不清这样酒局,他那样聪明的人,自然有一套应对的方法。何况两人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林风起不是没有因为应酬晚归过,身上有酒气,可都不重,说明他是可以控场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真正到了这么近距离的一门之隔,他总觉得林风起是只会被欺负的小白兔。 廖星沉喝了口咖啡,提议道:“我估计这餐饭吃完,上午咱们遇见的那些人得倒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十之八九还是一起活动的,你要不问问林风起,他们下午什么安排。” 闻夏听懂了他的意思,给林风起发了条消息。 林风起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暂时未知。] - 林风起又用了洗手间借口大法躲避没完没了的劝酒,他其实只喝了一杯,到楼下吹风的时候收到了闻夏的消息。 他是知道下午的安排的,方连树一行人劝酒虽狠,但下午还有安排,晚上的酒局才是重头戏,他们真正喝得并不狠。 正要回复,余光瞥见一个同样跑出来躲酒的人——方淮。 方淮都准备走过来了,看见林风起在这儿,脸色一下就变得不甚明朗,和他隔了起码有十米的距离停下,掏出手机打游戏。 于是林风起手指头一动,回复变成了:[暂时未知。] 闻夏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也会去同样的地方。 他今天那样为方淮加油,甚至连藏都不藏了,就那样当着他的面叫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他肯定是想去找方淮。 林风起又看一眼站姿吊儿郎当的方淮,想起闻夏在走廊的驻足。 闻夏应该是发现了,他们的衣服色系是一样的。 毕竟是他精心准备的情侣装。 他应该有压过方淮吧? 毕竟方淮,穿得那么平平无奇。 还对闻夏那么凶。 方淮正打游戏打得起劲儿,忽然又感受到那股刺凉刺凉的视线。他转头,却见林风起低头面无表情地玩着手机。 “?” 好奇怪。 手机突然一震,方淮转回目光,居然是闻夏给他发来的消息:[你们下午去哪儿?] 方淮恶狠狠回复:[关你屁事。] 闻一夏:[是不关我的事,但是关你的事儿。] 闻一夏:[你要是告诉我你们下午要去哪儿,我好避开,懂吗?不然要是半路遇见,不爽的反正是你不是我^_^] 方淮:“……” 好像是这样。 他想了想,头一次较为心平气和地给闻夏回了消息。 躲酒也是讲究分寸的,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方淮还在原地捧着手机打游戏,林风起没管他,收起手机回了包厢。 闻夏之前又发消息打探了一下他们下午的安排,都被他糊弄过去了。 他不会给闻夏和方淮多见面的机会。 想都别想。 酒局结束后,有几个比较年轻、没比林风起大多少的小老板还是不胜酒力,醉了,不过啊好在接下来他们的安排是在室内,有地方给他们坐着躺着。 几个人架着他们,一路来到KTV。 宿野山庄的KTV和外面的KTV最大的区别,就是环境和服务。完美符合方连树这样追求格调的人的审美。 如果是对年轻人来说,可能还有一个加分项,就是歌曲齐全,无论多新的歌还是多冷门的歌,这里通通都有。 包厢很大,喝倒的几人躺在沙发上都还绰绰有余。 林风起没怎么参与,叫他唱歌的起哄一茬接一茬,他也只是实在嚷得狠的时候才随手点一首唱唱。等他唱完,那些喝了酒的大老板小老板便又去找方淮。 没过多久,包厢内开始烟雾缭绕,一个人抽烟,必然会带动周围一圈人抽烟,一群老烟枪搞得包厢里跟仙境似的,熏得人头晕。 方淮第一个受不了,借了个口迅速溜出包厢。 刚出包厢,他余光瞥见一抹米白色推门开不远处的包厢门。他今天属实是对这个颜色过敏,便多看了一眼。 那人步子一顿,也看过来,方淮一句“草”脱口而出。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穿这个颜色衣服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好的国人不骗国人呢! 骗子!靠! 闻夏看见他也是一愣,随即便朝他露出一个阳光无害的笑容。 他和廖星沉在咖啡厅坐了好一会儿,一开始他还相信林风起是真的不知道下午的安排,但几个来回下来,林学八级学者的他敏锐地识破了这人的闪烁其词。 但是没关系,你闪你的,我问我的,人脉的重要性就在此时展露无遗。 方淮真好用啊。 包厢里是闻山海和廖父,廖星沉也已经进去了,但闻夏的目的本来就不是真的来唱歌,他是来找林风起的。 闻夏步子一转,朝方淮走去。 “这么巧啊,”他好哥俩地勾住方淮的肩,“没想到我们俩从小这缘分,能牵扯这么深。” 方淮脸黑如锅底,挣扎两下:“草,闻夏你是不是真的有病啊,你不是说避开的吗?!” “我也想啊,但拗不过我爸,他非要来,你说怎么办?”闻夏摊手。 “你这个——” 这时方淮身后的包厢门打开。 里头鬼哭狼嚎的歌声瞬间魔音贯耳,神色阴沉的林风起出现在门口。 林风起看着两人勾肩搭背的模样,只觉晴天霹雳。 他站在门口,僵了两秒,在身后有人发现门口异样说出一句:“哎,那不是——” 林风起向前一步,反手关上包厢门,声音瞬间被无情地关在了里面。 而闻夏已经把搭在方淮肩上的手拿了下来,但他不慌不忙,神情没有丝毫的心虚或尴尬,十分坦然地看着他。 可林风起只觉得胸口被他这坦然刺痛。 闻夏竟然……坦荡至此。 像是在告诉他:你看,我根本不在乎你怎么想的。 肩上的力道一撤去,方淮差点儿没反应过度地跳起来,他猛地往后退两步,感觉浑身爬满虱子似的不自在:“草,闻夏你真的有毛病,我说你特意找我来问行程是干什么,合着故意恶心我是吧?” 他的话如同另一道雷击,狠狠劈在林风起的天灵盖上,恍惚间这劫就要渡不过去了。 原来闻夏,在他这儿得不到答案,便咬牙亲自去问方淮了么? 是了,他怎么忘了呢,闻夏是有方淮的联系方式的。 一开始选择问他,大约只是……拉不下脸罢了。 毕竟闻夏曾经约方淮吃饭,被方淮狠狠拒绝过。 他眼中那个永远肆意矜贵的小王子,竟然主动放低姿态去联系一个狠狠伤过自己的人…… 闻夏到底有多爱方淮? 但是闻夏姿态都放低到这个程度了,方淮竟然还不领情? 他竟然舍得对闻夏这么狠心。 闻夏瞥了眼林风起,看着他的脸色心里忽然有点儿打鼓,会不会药下太猛了? 方淮,我也是谢谢你了。 “对啊,”他定了定神,无赖地开口,“就是恶心你,又怎么样?” 方淮气死了:“你——” 他话刚开了个头,林风起忽然大步上前,挡在他和闻夏中间。这次不是背对着他了,而是冲他冷着脸。 眼底的寒冰如利刃,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他。 方淮一愣,没说完的话差点儿咬到舌头:“……林总?” 谁知林风起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拽着他转身就走。 方淮被拽得差点儿一个踉跄,憋了一天的火忍不住了:“我操,姓林的你干什么?放开老子!” “闭嘴。” 闻夏在后面看傻了。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展开,怔了两秒,赶紧追上去,生怕林风起失去理智把方淮给揍了。这可就真的玩脱了。 林风起步子迈得很大,神情阴鸷,而方淮骂骂咧咧,一路途径遇见的人都投来惊恐的眼神,甚至有人讨论要不要报警。 本来走过的闻夏立马退了回去:“您好,不用报警,朋友之间起了点小摩擦,我去劝劝就好了。” 那人半信半疑地收起手机,仍不放心:“那你赶紧去吧。” 林风起一路拽着方淮到了走廊尽头,旁边就是卫生间。但这会儿没什么人往来,显得格外安静。 他拽着方淮往墙角一甩,松开手。 方淮愤怒地整理着衣领:“姓林的,你他妈最好给老子个解释,不然我看以后我们连合作都不需要有了!” 林风起将他堵在墙角,冰冷的神色并没有因为他一句狠话而有所撼动。 他只是冷冷睥睨着方淮,如同在看一只蚂蚁。 不得不说,方淮在身高上就吃了亏。 在气势上就更吃亏。 如山一般的压迫感让方淮很快显出弱势,尽管他咬牙阴沉着脸,试图拿下这场对视之战的胜利,半分钟后还是失败了。 “草,你一个,闻夏一个,今天都他妈在发什么疯,”他沉不住气了,“老子惹你了吗?” 听他提起闻夏,林风起的表情总算有了变化——变得更冷了。 “你不配提他的名字。”他终于开口,冰冷地说道。 “我不配?就他?他闻夏的名字是镶了金还是镶了钻,”方淮怒道,“金和钻我都还嫌恶心呢!” 林风起只是放缓语调,又说了一句:“你不配。” 方淮气得跳脚,正酝酿了一堆骂人的话打算砸过去,林风起忽然开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几乎是咬着牙,隐忍怒意。 方淮隐隐觉得有点怪,可主要的情绪还在为自己被拽过来而愤怒:“呵,什么为什么?我跟他闻夏就是势不两立!” 林风起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成拳。 “我真他妈搞不懂了,我比他闻夏差在哪儿?幼儿园他抢老子玩具、抢老子的兄弟,打个架还他妈带阴招使坏的,老师还夸他好孩子?我呸!那是他们没看过闻夏的嘴脸有多丑陋!”方淮恨道,“到了小学他还压我一头,凭什么?每次都比我高三分,他当是投篮啊还投个三分球!” 方淮很烦躁:“不就高个三分!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把他成绩单专门复制一份从我家门缝塞进来,有毒吧他! “还有初中的时候,草,老子鼓起勇气去跟初恋告白,结果他妈的她说她喜欢的是闻夏!我日!闻夏那个傻逼,居然还拒绝她?那么好一个女孩子,他居然拒绝?拒绝理由那么扯,说自己喜欢男的,骗谁啊!” “高中就更离谱,”方淮上头了,抱怨一打开就如洪水泄闸,一时之间难以关上,“我还想着总算他妈的眼不见心不烦了,结果他爸还天天跟我爸炫耀他在学校表现多好、考试成绩多好——三分,又他妈是三分,总成绩永远比老子高三分!害得我爸天天在我面前念叨个没完,我真不知道这书有什么好读的?合着都成他俩攀比的资本了是吧?” 他嘴像把机关枪似的,突突突个没完,直到说太多话,抱怨得口干舌燥,大脑都快缺氧了,才深呼吸几口平复情绪。 而林风起的表情,在他的长篇大论下,变得愈发怔愣和古怪。 这听着……怎么,不太对劲儿? 好像少了点什么…… 方淮调整了一下呼吸,恶狠狠地瞪着林风起,咬牙:“你说,就他这样,我凭什么要对他和颜悦色?” 林风起贯来好用的大脑卡了壳,许久才终于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可是,他喜欢你。” 然后林风起就看见方淮的表情在短短两秒之内犹如坐过山车,从痴呆到不可思议,最后到一脸铁青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他像是受了奇耻大辱,咆哮:“你故意恶心我是吧?!” 林风起迟疑了一下,嘴巴都张开了,却没想好要说什么。 脑内有什么隐隐跳动,像是在告诉他赶紧撤退。 方淮:“你告诉我,会有人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是故意把别人哭成傻逼的照片打印十六份当生日礼物送给对方吗?!别问为什么是十六份,因为那是老子十六岁生日!靠!” 在这掷地有声的“靠”中,林风起的大脑宕机了。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少了什么了。 在方淮的叙述中的所有事件中,没有任何一件,是可以和“恋爱”沾边的。 倒是“仇恨”一箩筐。 那一刻,林风起仿佛看见了外太空。 现在让研发部研发一架离开银河系的智能飞船,还来得及吗? 人类拥有想象力,真是件操蛋的事情。 *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事,区区社死,习惯就好,别忘了你还有日记本呢(拍拍小林的肩 我带着大肥章来了(安详 - 第53章 我喜欢你 闻夏在拐角后,忍不住扶额头疼,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出去。 他真怕自己现在过去,林风起得当场厥过去。 方淮情绪激动地说完,正要再痛骂林风起一顿,结果架势刚摆出来,就听面前的人突然来了一句:“对不起。” 方淮到嘴边的话梗住,是越发感到莫名其妙:“合着你莫名其妙对我动手动脚,过后轻飘飘来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小方总需要我怎么赔礼,尽管提。”林风起又说。 方淮反而提不出来了。对方表情太认真,口吻太真诚正直,让他有种自己在无理取闹的感觉。 “你……”方淮有点憋屈,可那火又发不出来,“算了,我不管你和闻夏什么关系,以后离我远点。” 他恨恨说完,抬腿就走,拐过拐角的时候却差点儿被闻夏伸出来的长腿绊个狗吃屎。 “我靠,闻夏你有完没完?”方淮骂骂咧咧。 “哦,不好意思,”闻夏收回腿,“腿长没办法。” 方淮真是不知道今天撞了什么晦气,黑着脸大步离开。 “改天请你吃饭啊!”闻夏在他身后喊。 “吃个屁!” 送走方淮,闻夏从拐角走出,看见林风起还站在原地,背对着他。明明背影还是那么挺拔,可就是虽然那个人感觉他成了只鹌鹑,无措到时刻想逃离。 听见闻夏的脚步声,他依然没有转身。 仿佛只要不转身,就可以什么都不面对。 闻夏咳了一声。 林风起如惊弓之鸟,肩膀微微一抖。 闻夏又咳了一下,说:“你在干什么,面壁思过?” 林风起沉默片刻,居然真的闷闷地应了声:“嗯。” “那说说看,你在思什么过?” 林风起不说话。 闻夏上前一步:“林风起。” 林风起终于转身,但是紧接着又被闻夏的靠近逼得往后退了一步。他双颊通红,完全不敢直视闻夏,视线飘忽找不到落脚点,整个人显得十分慌张。 像极了那天夜晚在小区树下的模样。 闻夏再上前一步。 林风起又退一步。 他退后的步子比闻夏前进的步子大,不过两步就无路可退了,背靠墙角,就像刚才被他怼在墙角的方淮一样。 “你脸怎么这么红,”闻夏明知故问,“发烧了?” 说着抬手要去碰林风起的额头。 手腕被抓住,林风起往后躲开,愣了一下,仓惶松开他的手腕。 但是没等闻夏把手收回,又被匆匆抓住。 “我没……”男人磕巴了一下,“我没发烧。” “嗯,看出来了,”闻夏说,“挺精神的。” “……” 手腕的力道微微收紧,林风起问他:“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么?” “嗯?什么话?” 林风起刚松了口气,就听闻夏道:“你是指你对方淮说他不配叫我的名字,还是方淮疯狂编排我?” 他刚松懈下去一点的神经立马紧紧绷直。 “你……听到了。” “我想不听到都难。” “……” 林风起自闭了。 他别开脸,脸越来越红,连带着闻夏都感觉贴在自己腕上的掌心愈发滚烫。 不是发烧,胜似发烧。人都快熟透了。 闻夏挣了挣手腕,林风起猛然回神似的,倏地松开手。 看着他这样,闻夏忽然就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了:“我之前就觉得不对劲儿,你对方淮好像敌意很大,我都想问是不是你俩生意上结了什么仇,但是据我所知你跟他之间暂时还没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这是为什么?” 林风起没说话。 闻夏继续问:“刚刚在包厢门口你为什么突然生气?” “还有,今天在马场,你老挡着不让我跟方淮说话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在意和方淮谁输谁赢?” “为什么今天明明也要来这里却不告诉我?” “为什么,”闻夏蓦地凑近,几乎快与他的鼻尖撞在一起,这样近的距离,能闻到对方身上在中午饭局中沾染上的淡淡酒味,“要穿和我颜色一样的衣服?” 林风起本来还没完全从又一次给自己无中生有情敌这件事中缓过劲儿来,闻夏这一串为什么扔过来,砸得他沉重的脑子再次停转。 其实所有的为什么,都指向唯一一个答案。 咫尺之间,闻夏安静地看着他,尽管自己心跳很快,脸也很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并没有多久,林风起眸光微微闪烁一下,缓缓地将视线移回来,落在闻夏脸上,与他四目相对。脸上的红意褪去大半,薄薄一层绯色,耳朵依然如同滴血般。 闻夏在他深邃的眼中看见了自己。 终于,林风起唇瓣动了动。 “因为……” 话刚出口,身后传来脚步声,两个姑娘有说有笑地结伴上厕所,然而看见走廊尽头墙角里的两人,双双噤声,然后对视偷笑着迅速跑进女厕所。 气氛顿时有点儿尴尬,林风起刚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 闻夏口袋里手机也在这时发出不合时宜的铃声。 这下是什么气氛都没了。 闻夏有点儿恼,推开两步掏出手机,是老闻同志打来的电话:“儿子,你人呢?刚刚看你门都推开了,怎么又走了?你就是去上厕所也上太久了吧?你廖伯伯和星沉哥都在这儿等你呢。” 背景音里没有嘈杂的乐声,应该是在包厢外面打的。 闻夏:“等我干什么,你唱你们的就是了。” 闻山海:“你这说的什么话?想偷偷溜是不是啊?上午不是跟廖星沉处得挺好的吗,别任性啊,快回来。” 说完就挂了。 闻夏叹了声气,看向林风起。 后者也看着他的,嘴巴张了张,被打断的话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 “我先回去了,”闻夏说完,转身就要离开,走了两步,他想起什么,回过头,“对了,还有一个问题。” 林风起下意识回应:“什么?” “为什么——偏偏要跟我结婚?” - 闻夏回到包厢的时候,老闻同志正和廖父勾着肩热情洋溢地唱着“朋友一生一起走”,桌上摆着几瓶酒,开了两瓶,都快见底了。 再看两人的状态,喝得不多,但挺上头的,没有一句在调上。 廖星沉坐在一边非常捧场,在两位陶醉于自己歌喉的老父亲需要掌声的时候递上自己的双手。看见闻夏,他松了口气:“你终于回来了。” “辛苦你了。”闻夏说。 唱完一曲,闻山海开始起哄:“回来啦儿子?来来来,快点歌,跟小廖唱一首。你们年轻小伙子唱歌才好听呢,比我们这种老木头厉害多了。” 闻夏说:“我感冒,嗓子还没好透,你忘了?” 闻山海道:“少来,中午那剁椒鱼没见你少吃,吃香喝辣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感冒了?” 闻夏:“忘了吗那不是。” 廖父乐呵一笑:“行了老闻,别逼孩子,咱们出来是高兴的,小夏感冒就别勉强了——星沉,你来,你大学不是参加过什么乐队吗,还是主唱。给你闻叔叔和闻夏弟弟露一嗓子!” 廖星沉被赶鸭子是上架,唱了两首。 KTV包厢门上有一个小窗可以看见外面,闻山海和廖父没有注意,只有闻夏中途看见方连树一行人从门口走过,林风起自然也在其中。他们离开得稍早,大概去下一场了。 而闻山海和廖父抱着麦克风直到快天黑才罢休,走时还有些恋恋不舍。 夜色初临,度假山庄里灯火通明,夜晚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晚餐他们去吃的烤全羊,这一次没再遇到方连树一行人,两位老父亲下午唱歌的时候就和了些酒,晚上这一高兴,闻山海又喝了不少,廖父因为明天下午有台手术,没有再喝,而是以茶代酒。 两人侃天侃地,闻山海在生意场上千锤百炼,酒量好得惊人,从餐馆出来后又和廖父赶牛似的赶着闻夏和廖星沉去逛夜市。 宿野山庄里夜市街每天晚上八点开市,两排一字摆开,东头西尾,卖什么的都有,但还是小吃居多。 和上午一样,两位老父亲转眼就没入人群中找不着影了,徒留下闻夏和廖星沉无奈相对。 来都来了,两人只好慢慢从头开始逛。 逛到一半,闻夏手机铃声响起来,来电显示林风起。廖星沉瞥见他的手机屏幕,了然地笑笑,走到旁边的摊子前装模作样地浏览起来。 闻夏转身接起:“喂?”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说话,静谧的背景音与夜市摊的喧嚣嘈杂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像八年前,他们的少年时代那样。 闻夏又“喂”了声,叫他的名字:“林风起?” 那边这才出声:“闻夏。”嗓音低低的,微微闷哑。 他紧接着又叫了声“闻夏”,然后说:“我喝了酒,喝了……挺多的。对不起。” 闻夏:“喝就喝了,道什么歉。” 林风起说:“因为我做了你不喜欢的事情。” 闻夏顿了顿,问他:“你这是喝了多少?”怎么感觉有点醉醉的。 “……不知道,”林风起说,“他们一直叫我喝,我就喝了。” “你现在在哪儿?” “唔,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那头沉默了。 闻夏没见过林风起喝醉的样子,他一直很自律,从未失态过,只听周亦先说过他大学喝得酩酊大醉的那次。 他想了想,说:“你现在应该不在酒桌上了吧?” 那边低低“嗯”了声。 闻夏:“那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不要。” “?” 林风起说:“我不要你来找我。” 闻夏:“那你为什么打我电话?” 这个“为什么”,现在成了林风起的一个敏感点,他激灵了一下,瓮声瓮气地说:“因为……我找不到你。这地方好大。” 闻夏心跳有些快,他问:“那你不会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吧?” 林风起“唔”了声。 闻夏轻轻叹气:“你看看周围的路标,或者有没有什么店铺之类的,告诉我。” 找到林风起的时候,他正坐在一张长凳上,这里是通往住宿区的一条小路,这会儿往来游客稀少,大家都还在外面玩乐。 花圃从道路两旁延伸出去,初冬时节树影稀疏,林风起眉眼耷拉的模样在昏暗路灯下显得孤独又可怜,像只等待主人领回的大型犬。 听见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闻夏的双眼映着灯光,又因酒意熏染,明亮又朦胧。他神色恍惚了一下,像是有些不敢相信闻夏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 “闻夏。”他唤了一声。 “嗯。”闻夏应道。 “……你来找我了。”他说。 “嗯,我来找你了。” 林风起垂下头,声音喃喃:“明明应该是我去找你的。” “可你不是找不到么。”闻夏说。 “嗯……我找不到。” 喝醉的林风起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 闻夏问他:“你为什么要找我?” 为什么。 又是为什么。 今天闻夏抛了好多个为什么给他。 闻夏,好有求知欲啊。 林风起脑子钝钝地想着:“你下午……也问了我好多为什么。” 闻夏:“嗯。” 他微微蹙眉,思考了一下,说:“所以我找你,是为了回答你的问题。” 说完,他眉心舒展,重复确认一遍:“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 风轻轻的,带动稀疏的树叶,发出细细的窸窣声。 林风起的发也被风吹起,一瞬间像极了高中时那个令人心折的少年。 闻夏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心跳的频率也被风吹乱。 “我生气、不让你跟方淮说话、在乎输赢、跑来这里、穿和你搭配的衣服……”坐在长凳上的人略一停顿,被酒精糊住的大脑费劲地转动了一下,“还有,和你结婚。” “这些都是因为……我喜欢你。” 林风起抬起脸看着身前的人,闻夏从未见过他这样柔和的神色。 “我喜欢你,闻夏,”他说,“我想追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风起,(__)! 填空题,一小题100分,请考生们谨慎作答。 - 第54章 醉酒林总 ——我喜欢你。 这句话闻夏从高中等到现在。十年。 在他以为自己不会和林风起再有交集的时候,林风起出现了,说,跟我结婚。他开了一笔不菲的报酬,虽然如果放在过去,一个月区区二十万的月薪对闻夏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答应了,但也许当时就并不仅仅是因为那二十万。 又当他想要掐灭自己那点复燃的小心思时,林风起的日记本掉落在眼前,来得那样刚刚好。 闻夏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办法把这句话从他嘴巴里逼出来,现在成功了。 但是林风起他…… 喝、醉、了。 他没接触过喝醉酒的林风起,但他自己曾经喝醉过——高中毕业聚会那天,他没有去,因为他怕看见林风起会舍不得。他知道自己和林风起志愿不同,也下定决心不再热脸贴冷屁股,以后也许很难再见了。 那天晚上闻夏拉着邹博彦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酒醒后一概不记得了,完全断片。 现在他不确定林风起的醉在他自己那儿是醉到什么程度,万一醒来后来一句:我不记得了。 那闻夏可能会想给他来一棒槌。 他垂眸与林风起对视,仿佛要被那轮从未见过的温柔旋涡卷进去。 闻夏不自觉舔了舔下唇,努力平复过快的心跳。 好半晌。 “你等会儿,”他掏出手机点开录音,放到林风起嘴巴边,“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林风起的目光里染上一点迷茫,但他很听闻夏的话,酒后也格外坦诚,对着手机乖乖复述一遍:“闻夏,我喜欢你。” “还有呢?” 林风起困惑。 闻夏说:“不是还有半句吗。” 林风起歪头想了想,说:“我想追你。” 闻夏按下停止键,编辑保存:“明天再给你答复。” “……哦。”林风起失望地垂下脑袋。 闻夏盯着他的发顶,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好软。 像在揉一只大型犬。 大型犬很是受用,微微眯起眼。 “为什么别人叫你喝酒你就喝,”闻夏忽然问,“你应该是可以推拒回去的吧?” “想壮胆。”他老实地答。 “壮胆干什么,跟我告白吗?” “嗯……” 闻夏加重了点力道,摁得林风起发出一声含混的呜咽,抬起头看他,有点可怜。 “平时怎么不见你胆子这么大,”他说,“还得靠酒壮胆。” 林风起委屈地抿了下唇,含糊地说:“我看见你……就很紧张。” 闻夏问:“为什么?有什么好紧张的,我会吃人吗?” 林风起摇头。 他皱起眉,懊恼地说:“你不会,你很好……我怕说错话,让你不开心。可好像越是这么想,就越弄巧成拙……” 林风起知道自己不善言辞,在面对闻夏的时候尤其如此。他本来以为经过大学、经过创业,经过生意场上的明算暗斗,他已经能够在任何场景下如鱼得水、与人周旋然后轻松脱身。这些年他就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 可闻夏…… 唯独面对闻夏,他好像又变回了高中那个话都说不好的穷小子,任何社交技巧在闻夏面前全都不管用,笨拙得令自己恼火。 林风起坐在那儿生起自己的闷气,然后他听见闻夏说:“那你可以试试啊。” 他一愣,转头:“试什么?” 闻夏说:“试试不去考虑那么多,也不去在乎我开不开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是你自己说的么,我不会吃人,我很好,那你还怕什么?” 这个逻辑,好像挑不出问题。 林风起怔怔地想。 闻夏又倾身凑近一点,认真地看着他:“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 闻夏中途离开,老闻同志和廖父回来后就看见廖星沉一个人,还以为两人发生了什么不愉快。闻山海正要打电话,闻夏回来了。 “你干嘛去了?”闻山海问。 “上厕所。”万金油回答。 闻山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身为老子还不知道么,一看就是在说瞎话。 他们原本没有在这里住宿的计划,逛过夜市就打算离开,但闻山海和廖父是一起来的,现在两人都沾了酒,从这个县城回到市区路途遥远,又是夜间,与其花这一笔钱回家,还不如在这里住一晚,还能去泡泡温泉。 “你就是想泡温泉了吧。”闻夏吐槽。 “你懂什么,花钱回家和花钱在外面多享受一晚,那能一样吗?”闻山海哼道。 “那你们去吧,我先回家了,”闻夏说,“有点事儿。” 闻山海不高兴了:“你有什么事儿啊?” “工作上的事儿,”闻夏说,“而且你孙子可是一只猫在家,来的时候你也没说要过夜,它在家没人照顾。” 闻山海神情动摇,但还是说:“你打个电话给小邹,托他帮你看看大鸽。” 闻夏看他一眼:“老闻同志,你真的醉得不轻,他没我家钥匙。” 闻山海:“……” 廖父拍拍他的肩,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孩子有事儿就让他去忙。星沉,你呢?” 廖星沉看一眼手机,某人已经间歇性地给他刷屏好几个表情包。他神色淡定地将其拉黑,道:“我也得回去。” “你看,老闻,都有自己的事儿,今天孩子们陪咱们两个老东西玩儿一天了还不够啊?” 两位老父亲肩搭肩地走了,闻夏和廖星沉去山庄接待处归还通行挂牌,去停车场取车。 走出大门,林风起站在路灯下。看见闻夏,他那双迷蒙的眼亮了亮,往这边走来,脚步略显虚浮。 廖星沉挑眉:“这是喝醉了?” 闻夏叹气,不言而喻。 廖星沉戏谑道:“我就说你怎么急着要回去。” “抱歉,连累你一起了。” “没有,我也是真的要回去,”廖星沉笑,“那我先走了。”说着不忘和某个醉鬼也打了声招呼。 来度假山庄的很多都是要过夜的,像他们这样玩儿了一个白天就走的很少很少,大门口显得格外清冷孤寂。 见林风起望着廖星沉离开的方向,闻夏逗他:“认得那是谁吗?” 林风起答:“廖星沉。” “行啊,还认识,我以为你醉到人都不认了呢。” 林风起说:“他救过阿哞,我记得。” 说完他转向闻夏,计较他刚才的那句话:“我认得你。” 闻夏心尖一软,说:“好,你认得我。” 闻夏去停车场取的是林风起的车,他今天没沾酒,只好给林大醉鬼当一回免费代驾。至于他自己的车……车钥匙已经偷偷塞进闻山海的口袋里了,明天让老闻同志开回去。正好他和廖父一人开一辆。 这才是真的免费代驾。 林风起醉归醉,上车还是懂上的,就是扣安全带的时候在那儿捣鼓半天,最后皱着眉看向闻夏:“这东西,是不是坏了。” 这场景似曾相识。 闻夏记得自己之前微醉那回,也是坐在林风起现在做的位置,半天没扣上安全带。后来林风起来给他扣的时候,手都在抖。 那天刚上车那会儿他其实意识还是清醒的,是回家路上酒精才开始慢慢发酵。 “别动。”闻夏说。 他低头从林风起手中夺过安全带,咔哒一下扣上。带着酒气的呼吸骤然逼近,他一抬头,额角险些擦过林风起的唇。 闻夏心跳漏了一拍,喉结微微滚动:“突然凑这么近干什么?” “我想看看你是怎么扣安全带的,”林风起看着他,目露苦恼与不解,“为什么我就扣不上?” “因为你傻。”闻夏面无表情地说完,退开,拉过驾驶座的安全带狠狠扣上。 一路上林风起很安静,他也不睡觉,就靠在副驾驶椅背上侧头盯着闻夏,一刻都不肯挪眼,好像稍不注意闻夏就会长翅膀飞走似的。 被他盯得实在受不了,又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扭头说:“别看我了。” 林风起眨眼:“为什么?” “容易出交通事故。” 这话成功吓唬住了林大醉鬼,他微微睁大眼,然后赶忙收回视线,直视前方,全程不敢再看闻夏一眼。 到家时夜已经深了,一开门阿哞便冲过来,但似乎吃不消他爹身上的酒味,凑近闻了两下便猛地往后退开两步,接着转而扑上前找闻夏讨摸。 然后被赶来的闻大鸽一爪子挠开。一猫一狗又在屋里追赶玩闹起来。 “你洗澡还是直接睡觉?”闻夏问林风起。 “洗澡,”林风起皱着眉,抬手嗅了嗅自己身上的酒味,“很臭。” 但是老实说,闻夏很担心他这个状态去洗澡,会不会在浴室里摔个四脚朝天。 林风起却对自己非常自信,踩着虚浮的脚步一路回到卧室,拿上一套换洗衣物,然后飘进浴室。 闻夏不放心地守在门边:“有什么事儿叫我。” 林风起的声音在浴室里自带混响:“唔。” 浴室的门镶嵌着雾蒙蒙的磨砂玻璃,看不清里面,却能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黑影,闻夏看着黑影的动作,耳朵里听见里头传来的窸窣的脱衣声,仿佛能看见林风起是如何撩起衣摆,又如何解开皮带扣的…… 脸有些热,他开始怀疑自己守在门口到底对不对。 有点煎熬。 闻夏轻吐一口气,心想林风起这么大个人,就算喝醉了,洗个澡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他起身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时里头传来花洒打开的水声,接着是林风起倒吸凉气的声音,再然后,是什么东西相撞的闷响,与林风起一声吃痛的呜咽。 闻夏步子立马又转回去了:“怎么了?” 磨砂玻璃上的黑影似乎蹲了下去,里头没声儿。 闻夏敲了敲门:“林风起?” 林风起闷闷应了声:“唔……” 闻夏拧眉,迟疑了一下,手搭在门把上:“……我进来了?” 没有回应。 顾不得那么多,闻夏打开门,就看见林风起蹲在地上捂着脑袋。他脱了上衣,裤子只解了个皮带,还完好地穿在身上。地上一滩水,花洒躺在地上,还在不停地扭动着往外喷水,把林风起裤腿都打湿了。 听见开门声,他抬眼看过来,眼眶微红,委屈得快哭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坏花洒,脑袋痛痛QAQ 一更! 第55章 真的很顶 林风起让花洒给砸了。砸的还是脑袋。 闻夏对着他眼眶红红的可怜模样呆了好一会儿,才深呼吸一口,去捡花洒。花洒出来的水是凉的,再一看,开关打在了冷水一侧。 “……” 所以这醉鬼是淋了冷水把花洒碰掉砸到自己了吗? 闻夏关掉花洒,挂回去,看向还蹲在地上的林风起:“你先站起来。” 林风起:“疼。” 闻夏闭了闭眼:“……你别这么看着我。” 林风起:“?” 闻夏叹息一声,反复默念几遍清心寡欲,蹲下道:“手拿开,我看看。” 花洒这一砸居然没把林风起砸清醒一点,可见是真的喝了很多,醉得够深的。 他拿开捂在额上的手,闻夏撩起他的刘海,发现额角红了一块。一碰,林风起立马皱起眉,却一声不吭。 大概因为碰他的是闻夏,所以他不会喊疼。 “没破皮就还好,”闻夏起身,“你先洗澡,洗完我给你擦药。” 林风起瓮声瓮气地应声,也站起来,起身时还晃了一下,吓得闻夏赶紧扶他一把。 男人没穿上衣,闻夏掌心毫无阻隔地与他肌肤相贴,他身上也被花洒打湿了一些,冰凉水珠往下淌,洇入掌缝间。还有的顺着他发梢滴落,沿着脸颊往下滑,缓慢地爬过脖颈、爬过刀刻般的锁.骨,终于来到一片浅浅起伏胸.腹丘陵。 最后埋入微松的腰裤,在边缘化成一圈深色水痕。 腰带扣敞着,松松垮垮地挂在裤子上。 闻夏喉结一滚,压下去的燥热有苏醒的迹象。 他慌忙松开手,顿了一下,问他:“你……就打算这样洗澡?” 林风起双眼迷蒙地歪了下头,似乎并不理解他的意思。 “……你穿着裤子洗澡?”闻夏一言难尽。 林风起低头看了一眼,轻轻“啊”一声,后知后觉地就要脱.裤子。 “等会儿,”闻夏一把按住他的手,“我出去你再脱。” 闻夏说完,扭头把花洒开关扳到热水一侧,迅速离开浴室。 他怕再不走,自己会忍不住上了林风起。 毕竟他现在看上去那么……好欺负。 闻夏在外面冷静,顺带调解了一下阿猫阿狗之间的矛盾,浴室里没再出现什么奇怪的声音。不多时,林风起带着氤氲热气从浴室出来。 他换上了干净的家居服,本就醉意微显的脸色被水汽熏染出一层层淡淡的绯红。眼中雾气弥漫,出来就叫了声:“闻夏。” “客厅,过来。”闻夏应道。 林风起慢吞吞地挪过来,在闻夏身边坐下,虽然洗掉了大半,但弥留的酒气与沐浴露的芬芳交杂糅合在一起,被一股热气裹着涌过来。 他非常自觉地掀起刘海,之前被砸红的额角现在更红了。 “疼。”他说。 闻夏:“手。” 林风起伸手。 闻夏把冰袋拍进他手里:“敷。” 冰袋用一块小小的薄毛巾抱着,依然沁骨,比冷水刺激多了。他打了个寒战,不知道是不是被刺激得清醒了一点,怔愣一下。 闻夏朝他额角抬抬下巴,重复一遍:“敷。” 林风起目光很快又开始茫然,他“嗯”了声,把毛巾包裹着的冰袋贴上额角。 “先敷半个小时。”闻夏说。 林风起非常听话,闻夏起身去洗了个澡出来,他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动,只是换了只手。 闻大鸽居然趴在他腿上半眯着眼打瞌睡,他一手扶着冰袋,一手抚摸着闻大鸽柔软的毛毛,很认真,眼中的喜爱快要满溢出来。再看阿哞,也瘫在他身边,睡得像只死猪。 闻夏擦了擦头发走过去:“看不出来闻大鸽还挺喜欢你。” 听见他的声音,林风起像是吓了一跳,慌张地收回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闻夏:“?” “你慌什么?”他问。 林风起讷讷:“我没有经过同意就摸了你的猫……” 闻夏奇怪:“又不是第一次摸了。” 自从闻大鸽和阿哞能够和谐共处,林风起经常会撸一撸闻大鸽,每当这种时候阿哞就会吃醋,冲过来把闻大鸽拱走,于是惹得闻大鸽反身就揍它。 何况闻夏也经常抱着阿哞怒搓狗头,这还有什么好经不经过同意的。 林风起闻言一愣,看看他,又看看腿上眯眼打呼噜的猫,讪讪认错:“我偷偷摸过……” 还有这回事儿?闻夏挑眉:“什么时候?” “就之前……”林风起费劲地思考,“在你房间。” 闻夏回忆了一下,林风起进他房间的次数寥寥无几,不,可以说就两次。一次是他搬来的第一天,林风起在房间里帮他组装电脑桌,第二次是他房间浴室里的热水器出问题,他来帮忙修理。 那应该就是第二次了。 他记得修热水器那次,他洗完澡回到房间的时候林风起看上去有点儿不自然,螺丝刀都拿反了。当时闻大鸽猫那儿玩工具箱,林风起还板着个脸让他把猫带走。 根据林风起在日记里对猫咪毫不掩饰的喜爱,闻夏现在确信了,他还真偷偷摸摸跟他家闻大鸽暗度陈仓过。 这人喝醉了就这么诚实的吗?什么事儿都抖出来。 闻夏来了兴致,随手擦两下头发,摘下毛巾在他身边一屁股坐下:“那我问你,猫和狗让你选其中一个,你选猫还是狗?” 亲爹坐下后,闻大鸽转眼就叛变,跑到闻夏腿上来了,边呼噜边踩奶,比在林风起腿上还惬意。闻夏非常满意逆子的表现,把他家大鸽往怀里搂了搂。 然后就听见林风起一本正经地回答:“你。” ……这该死的心动。 闻夏轻咳一声,说:“没有第三个选项。” 林风起:“你。” 闻夏:“……是让你在猫和狗中间选一个。” 林风起:“你。” 闻夏:“……” 偏偏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表情认真得像是在求婚——不过早就求过了,而且求婚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 闻夏的脸不争气地烧了起来。 酒这东西,真的好。 但也真的太顶了。 林风起冷言冷语了这么久,喝醉后完全变成了写日记的那个人间小甜心,闻夏是真的没想到冲击力会这么大。 他都怕林风起这一晚上把这辈子的好听话都说完了,以后没得说了怎么办? “你……你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闻夏说。 “为什么?” 问为什么的人反过来了。 闻夏说:“容易出事情。” 林风起不解。 闻夏伸手岔开话题:“可以了,把冰袋给我吧。” 冰袋敷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红还是红,但是略微地消了点肿。闻夏从医药箱里找出外涂的膏药,问他:“我帮你擦还是你自己来?” 林风起手都伸出来了,闻言思考了一下,收回去,说:“你帮我。” 这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闻夏故意说:“我拿面镜子给你,你对着镜子可以自己擦。” 林风起眉眼耷拉下去,闷闷地说:“不要。” “为什么?” 又把为什么扔了回去。 林风起说:“这样不痛。” 闻夏闻言伸手碰了下他的额角。 林风起长睫一颤,忍住了皱眉的冲动。 “不疼?”闻夏问。 “……不疼。”林风起说。 闻夏看了他两秒,食指忽然稍稍使力。 “嘶——”挣扎许久的眉头终于重重拧在一起,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后躲开。 闻夏的手指追过去:“不是不疼吗。” 林风起满目委屈,抿着唇不言语,只是以后退来表达不愿意。 闻夏看他这样就想欺负,捉弄心起,又追过去。 林风起再躲—— 睡在那一侧的阿哞被不断挤压的空间挤兑醒,坐了起来,还没等它挪到扶手边的角落,它的主人已经失去重心往后倒下来,吓得它跳下沙发。 闻夏也在慌乱中没找到支撑点,控制不住地往林风起身上倒。他腿上的闻大鸽被他掀翻在地,不满地叫了两声。 两人双双跌在沙发上。 世界忽然安静了。 这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意外,上一次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次在地上,这次换了个舒适点儿的地方。 闻夏双手撑在林风起身侧,投下的阴影将身下的人笼罩在其中。 他头发没有完全擦干,这么垂落下来,一滴水珠落在林风起脸上,又缓缓滑落。 闻夏看着那颗小水珠滚落下去,之前在浴室里直面的风光便倏地在脑海中浮现。 林风起怔怔地望着他。 不过几秒,他抬起手,五指缓慢地插.入闻夏濡.湿的发间。被冰凉的湿意裹住,沾了满手的水。 “湿的。”他说。 仅仅只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字,闻夏却忽然感觉小.腹紧绷了一下。喉间有痒意缓慢地爬上来,他忍不住往下咽,带动喉结重重滚动。 “废话,”他听见自己声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哑,“洗了头当然湿。” 手从他发间抽出,林风起“哦”了声,格外乖巧。 他盯着沾了水的掌心看了会儿,轻轻嗅了下指尖,说:“好香。” 闻夏喉结又是一滚:“……谁家洗发水不香。” 林风起却好像很喜欢这个味道,抬手又碰了碰他的头发,像发现什么玩具似的,指尖捻着他的湿润的发尾,挤压出发丝缠绕包裹着的水珠。 很快指腹便沾满了晶亮的水渍。 “别玩儿了。”闻夏低声说着,却莫名地不想起身。 喝醉的林风起真的很听他的话,说不玩儿就不玩儿了。 只是眉宇间掠过一丝失望。 闻夏问他:“头发而已,有这么好玩儿?” 林风起摇头,说:“因为是你的头发。” “……” 闻夏定定地望着他,问:“你就这么喜欢我?” 身下的人毫不犹豫点头。 闻夏抿了抿唇,问出一个始终很在意的问题:“那为什么当初我都那么追你了,你无动于衷?” 他看了林风起的日记,知道林风起当初也是喜欢自己的,那为什么没反应? 林风起愣愣看着他,像是在消化反应他的话,然后神色愈发茫然。 他茫然得像在梦里:“你……追过我?” * 作者有话要说: 看呐,夏夏多像上面的那个。 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 第56章 清醒之后 他茫然,闻夏呆了呆,也茫然了。 林风起在说什么?什么叫“你追过我?”,怎么末尾还带问号的? 闻夏终于起身,林风起也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闻夏直勾勾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以前追过你。” 林风起:“以前?” 闻夏脸:“……高中。” 片刻,林风起的脸上的懵懂茫然渐渐被一种迟缓的震惊取代。 他呆呆的,双目微微睁大,好像听到了全世界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样。 “怎么可能呢……”他终于说话,唇瓣翕动着,像在自言自语,“闻夏……追我?” 闻夏望着林风起,林风起也望着他。 沉默之间,两人大眼瞪小眼。 最后是闻夏先开了口:“药你自己擦吧,没别的事我就……去睡觉了。” 他干巴巴说着,把药往林风起手里一塞,抱起闻大鸽回了房间。 林风起眨了眨眼,迟钝地低头看自己手里的外涂药膏,又抬头看向闻夏的卧室,神色渐渐又变得呆滞。 闻夏这一夜可谓是辗转反侧,怎么睡都不舒服。明明已经过了认床期,一整晚却是一个梦接着一个梦,好像做了很多关于林风起的梦,然而醒来后一个都不记得了。 睡醒后他瘫在床上,感觉脑子清醒了,开始复盘昨晚上的种种。 林风起告白了。 但是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以前追过他。 是因为喝了酒吗?脑子不清醒?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闻夏小心地翻了个身,免得压到睡在他腰侧的闻大鸽,伸手拿过手机。 电话是闻山海打来的:“还在睡?” 闻夏:“刚醒。” “睡得够死的,”闻山海没好气地说,“车我给你开回来了,还想打电话叫你下来拿车钥匙,结果好几个电话不接,我给你送上去敲门也敲不醒你,你到底在不在家?” 闻夏支起身子不答反问:“老闻同志,你不会还在门口等吧?” 老闻同志冷哼一声:“当你爹傻啊?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哪有那闲工夫在门口等你两个多小时。” “那我车钥匙呢?”闻夏松了口气,要是闻山海现在还在门口,他可没法飞过去给他开门。 “给你塞门口地垫儿底下了,你赶紧出来拿吧,鼓起来怪显眼的,别到到时候被别人拿走了。” 挂了电话闻夏一看时间,居然快到中午了。可能是昨晚睡前给闻大鸽加了餐,这小家伙居然没有叫他起床放饭。 而靠在床头柜旁边的小机器人小五,他只设置了工作日的闹钟。 开门前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林风起——明明昨晚上林风起告白的时候,他还那么牛逼轰轰的,想着等林风起第二天酒醒了要怎么拿录音狠狠地逗他一番。谁曾想到最后小丑变成了他自己。 他还是想不通问题出在了哪儿。 闻夏给自己壮了壮胆,打开房门—— 阿哞摇着尾巴奔过来找他撒娇,但是除此之外家里安静得要命。林风起不在房间、不在浴室、不在厨房,更不在客厅。 家里就他一个人。 林风起这厮,不会因为醒来后没有断片,记忆太过羞耻而干脆跑出去躲着他吧? 这闻夏就不能忍了。 他当即转身回房拿起手机给林风起打电话。 电话那头十多秒后才接起,接起后双方都没有立刻说话,沉默了大概五秒,闻夏开门见山:“你人呢?” “在疗养院。”林风起的语气听上去毫无异常。 闻夏摸着闻大鸽的脑袋,“哦”了声,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感到失落。 “……午饭在桌子上,应该凉了,你热一热再吃,”林风起忽然说,“饭在电饭锅保温,应该还是热的。我做了个鸡蛋蒸肉饼,也在里面,你拿的时候小心别烫着手。” 男人嗓音很低,似乎有一些不自然,说着说着会卡顿一下,一串话显得磕磕巴巴的。 闻夏愣了愣,还没等他反应,电话就挂断了。 ——所以这是,记得吧? 直白而又笨拙的关心。 似乎是头一回。 那么问题又来了,林风起记得多少?全部?还是印象比较深的片段? 闻夏很想知道,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当面问他。 饭桌上的菜已经凉了,他稍微加热了会儿,掀开电饭锅,扑鼻而来一阵蛋与肉的香味,还带点儿葱香,一碗鸡蛋蒸肉饼还是热乎的。碗壁有点儿烫,他用夹碗器夹出来,底下的饭也还是热乎的。 饭菜都没用动过的痕迹,是专门给他做的。 闻夏坐下边吃边在想,林风起这算不算已经在追了? - 时隔半月,闻夏又回到了自己住处。这房子是他租的,大学毕业回来一直住到现在,房东不在国内,这房子租给他好几年,基本上只在每次收租的时候问问情况,其它时候一概不过问,养猫养狗也随便闻夏,就一个要求:沙发之类的物品挠坏了他自费更换。 这几年下来,还真换了两个沙发。 没办法,沙发一类的东西对小猫咪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哪怕家里猫抓板随处可见,闻大鸽还是对沙发情有独钟。倒是现在住在林风起那儿,可能有阿哞这个原住民守卫着家中一草一木,闻大鸽至今没能在沙发上留下到此一游的痕迹。 闻夏掀开地垫把车钥匙拿出来的时候在想,要不要干脆把这房子退了?现在家里经济情况有所好转,老闻同志当初被坑出来的窟窿填补得七七八八了,这些年他手里也攥了些积蓄,买套按揭房还是绰绰有余的。 全款现房还有点困难,真要买不是不行,但买完他身上就没有可周转的资金了。 他还有个工作室得养活呢,小老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主要现在他住在林风起那儿,短期内可能也不回来住了,这房子放在这儿还得花一笔租金和物业费,烧钱。 能省则省。 打定主意,闻夏进屋好好检查了一下,免得有什么地方损坏需要他赔偿。正好回来了,他顺便再带些衣服和闻大鸽的东西走。 这一收拾,最后打包的东西比预想中的多得多,他还把闻大鸽最爱的猫爬架给拆了,一并带走。一番折腾下来,离开时天近黄昏。 东西很多,他分了两趟往下拿,最后一趟回来的时候正撞上邻居回来。 邻居是一家三口,夫妻俩今天应该是带女儿出去玩儿了,回来时小姑娘一手攥着个卡通氢气球,一手拿着根大鸡腿啃,吃得满嘴流油,看见他眼睛一亮:“哥哥!” 闻夏在这儿住了好几年,和邻居经常低头不见抬头见,刚搬来的时候小姑娘才两岁,从小社交牛逼,不知道为什么特喜欢他。 小姑娘奔过来,叽叽喳喳的:“哥哥,我好久没看到你了,你去哪里啦?” 闻夏放下东西,从口袋里搂了张干净纸巾蹲下给她擦了擦油乎乎的小脸,说:“哥哥去行走江湖了。” 小姑娘瞪大眼:“真的吗?” 闻夏:“对。” “就是像楚留香那样吗?” “差不多。” 小姑娘“哇”了一声,欢呼:“哥哥好厉害!我也想行走江湖!” 跟上来的父母啼笑皆非,这小丫头别的不怎么喜欢,唯独喜欢看些武侠片,嘴巴里整天嚷嚷着要去当女侠,别人睡前故事是安徒生童话,她睡前故事是让她爸爸妈妈给她念武侠小说。 闻夏和夫妻俩打了个招呼,妈妈把小姑娘带回家,爸爸落后半步,忽然想起什么,问闻夏:“对了,你这段时间是不是不在家?” “嗯,准备搬走了,过段时间这房就退了。” “我说呢……今天我们一出门看见有个这么高,这么瘦的中年男人在门口徘徊,”他比划道,“我们问他,他说他是你爸,来给你送东西的。” “是我爸,他打电话跟我说了我才回来一趟的。” “那就好,我们还担心是不是什么居心妥测的人过来踩点之类的,”爸爸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冒犯到你和父亲了。” 闻夏也笑笑说没事。 闻山海并不经常来,之前来过几次都和邻居错开了没见到面,他们不认识也正常。 离开的时候小男桻姑娘的声音还从门缝间挤出来:“哥哥再见!” 闻夏冲她挥了挥手。 带着大包小包回到林风起家时夜色已完全降下来,这两天气温降得特别快,今天立冬,看天气预报,他们即将迎来本年度第一场雪。 幸好他感冒快好了,不然过两天都怕一出门鼻涕冻成冰涕。 林风起已经回来了,闻夏把东西放在玄关,来不及跟他打招呼,便反身打算下楼去拿最后一包东西,那是闻大鸽的猫爬架。 “你去哪儿?”林风起叫住他。 “东西还没拿完,我再跑一趟。” 林风起走到玄关换鞋:“我去帮你拿。” 闻夏看着他换鞋,只是嘴巴上阻止了一下:“不用,就最后一点东西了,用不着两个人。” 林风起没说话,以穿好鞋往外走的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决心。 最后一包东西顺理成章地由林风起拎了上来。 拎的时候林风起就听见里面有木块撞击的声音,不由问:“这是?” “猫爬架,”闻夏说,“之前去廖星沉家看见他家猫爬架才想起来。” 林风起一愣,飞快道歉:“对不起。” 闻夏:“?”这人好好的又道什么歉? 林风起说:“我一直忘了这事儿……” 闻夏带着闻大鸽来他家住了这么久,猫爬架这么基础的东西他都忘了准备,真的很不应该。 林风起在心里默默把自己骂了一顿。 闻夏打开门侧身让他先进去,说:“这有什么,我也忘了我儿子需要猫爬架,不然搬来当天就该一起拆了带过来的。” 进屋后除了猫爬架,另外两包东西闻夏拎起回房。 经过厨房的时候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他伸头看了眼,锅里正冒着热气在煮什么东西:“你包了饺子?” “下午在疗养院包的,”林风起说着走进厨房,将煮熟的饺子捞出来,“今天立冬。” 他今天一下午都在疗养院陪叶诗雪,中午去的时候顺路买了些面粉肉菜,下午和叶诗雪一起包的饺子。留了些在疗养院,剩下的他带了回来。 闻夏把东西放回房间,再出来林风起已经将煮好的饺子装盘盛上桌,阿哞和闻大鸽被香味勾引放到饭桌边,嗷嗷待哺。 他走向厨房:“你还在做什么?” “打个青菜汤,马上。” 吃饺子喝饺子汤,但你让闻夏喝白开水可以,喝饺子汤就有点儿接受无能,虽然都是白开水的味儿,可就是觉得味道怪怪的。 林风起拿饺子汤加工打了小锅生菜汤,再加点盐,味道立马就不一样了。 一盘饺子,一锅汤,两个碗两双筷子,两碟蘸料,今天的晚餐简单暖和。 饺子是白菜猪肉馅儿的,一口咬下去白菜的清甜和猪肉的香嫩混着汁水在口中交织迸开,稍有不慎还会不小心烫着舌尖儿。 闻夏心里装着事,吃饭途中一直悄悄瞥林风起,后者面色如常,饭桌礼仪依旧那么赏心悦目。 “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闻夏开了口。 “挺好的,”林风起说,“在疗养院认识了几个朋友,没事约在一起看电影散步。” 叶诗雪对邻里关系的抗拒源于以前的居住环境,以前他们住的那个地方爱嚼舌根的人太多,谁家都没有秘密,今天早上小区东门发生了什么,中午就能传到西门,有时还会当着你的面儿搬弄是非。 但疗养院的环境很好,叶诗雪本身就是骨子里有一股文艺气息,周边认识的邻居恰好与她志趣相同,她在这样的环境里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许多,人也变开朗了,不像在医院闷着的时候,满面愁容。 林风起顿了顿,说:“她还问起你。” 闻夏咬了口饺子:“唔?问我什么?” “就问问近况,”他夹饺子的动作一缓,声音含混地低下去,“……担心我会惹你不开心。” 闻夏没说话,低头把咬了一半的饺子全部送进嘴里,盛了碗青菜汤。 热气在舌尖滚了又滚,最后一口汤和着嫩甜的生菜终于吞下去,闻夏放下了筷子:“饱了。” 林风起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应了声,看着闻夏起身离席,往房间走。 没等他紧绷的神经和肌肉放松片刻,闻夏拿着手机又折回来了,一屁股坐回位子上,没急着说话,只是低头玩儿手机。 但是显然在等待什么。 林风起吃饺子的速度不由加快,终于,等他吃完,起身要收拾碗筷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闻夏终于发话:“别急,先坐下。” 他放下空碗,惴惴坐回去。 闻夏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说:“今天溜得挺快,故意躲我?” 林风起一愣,随即下意识要撇开视线,就听闻夏一声:“眼神不许躲,看着我。” 他长睫颤了颤,却还是听话地移了回来。 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虽然他一紧张脸色就绷着,看上去像块又冷又硬的冰块儿,活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但闻夏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误会了。 “是不是故意躲我?”他又问。 林风起喉结忐忑地动了动,声音含在舌根似的:“……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 “所以你记得昨晚上都发生了什么。” “我……” 林风起皱眉,面露挣扎,最后自暴自弃:“记得一些……” “哪一些?” “就,一部分……” “哪一部分?” 林风起舔了舔唇,双眼眨动的频率都变快了些,他搭在桌面上的手微微曲起,声音很低:“我说……想追你。” “不止吧?” “……” “前半句呢?” 淡淡血色慢慢从脖颈往上蔓延,林风起不敢看他,但又遵守他刚刚说的“看着我”,眸光颤动着。 片刻,他轻声开口:“我喜欢你。” 清醒的状态下再听到这句话,又是一记重击。 感觉到耳朵开始发烫,闻夏强装镇定,咄咄逼人地挑刺:“你昨晚不是这么说的。” 林风起:“……?” 闻夏佯装从容地点开手机录音,播放—— “闻夏,我喜欢你。” “我想追你。” 少了“闻夏”这个两个字。 林风起露出一个堪称震惊的表情,然后整张脸瞬间爆红。 冷硬的面色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搭在桌上的手无措地抠了抠桌布:“为什么、还会有录音?”差点儿咬到自己舌头。 “我怕你忘了,”闻夏说,“到时候醒来不认账。” 看着林风起红透的脸,他虽然觉得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热得他想下楼去喝西北风,但这个时候不能输人也不能不输阵:“现在看来还好录音了。” 林风起都说不出来话了。 闻夏乘胜追击,问他:“所以除了这个,你还记不记得其它的?” “头疼……” “花洒砸的。这个记得?” 林风起点头。 疼痛总是令人难忘。 现在脑袋还是肿的。 “那……之后的呢?”闻夏问。 林风起皱了皱眉,摇摇头:“很模糊……不太有印象了。” 断片了,但没完全断片。 重要的事情记得其一,却不记得其二。 闻夏莫名松口气,林风起不记得他昨天说的“我追过你”。要是记得,现在丢脸的就成了他闻夏。 追人家追了整个高中,结果人家根本不知道你在追他。 丢不丢人。 虽然他自己也挺疑惑的,他自认追林风起的时候并没有遮遮掩掩,就差把自己当盆栽一样长在他身上了,可为什么会这样? 闻夏的沉默让林风起坐立不安,他真的基本上只记得最开始见到闻夏时说的那些话,之后的就记不清了,记得花洒是因为砸下来真的很疼,他隐约清醒了一下子。 难道……难道他还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吗? 就像之前在安城和闻夏一起住酒店的时候那样? 林风起思绪翻涌片刻,忽然收拢了五指。 “闻夏。”他低声唤道。 闻夏回神看过去。 “我现在……重新说,”林风起浅浅呼吸一口,红着脸,视线却紧紧凝在他脸上,深邃之处有星点的温柔忐忑闪烁,“可以让我追你么?” 还没等闻夏作答,他又说:“就算你说不可以,我也会追的。” 或者说,从提出结婚请求开始,他就在追了。可惜实在过于笨拙。 笨拙到只懂得想办法跟闻夏结婚再说。 闻夏看着他,神色难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风起愈发坐如针毡,目光却纹丝不动地焊在他脸上。 其实都那么说了,不等待答复也是可以的。 半晌。 这次终于轮到闻夏撑不住,他泄气一般移开视线,抬手捏了捏烫得仿佛可以煎鸡蛋的耳朵,说:“那你追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谁敢说林风起不行! - 第57章 追人学问 得道闻夏首肯后,林风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邀请闻夏一起去遛狗。他还有些没从告白的紧张失措中完全挣脱出来,牵着阿哞站在玄关的模样看上去像被阿哞绑架了似的:“要不要一起……去散个步?” 还有一点羞涩。 好娇俏一男的。 闻夏不知道为什么就很喜欢看他这样,每次看见都有种不同于高中时的心动,很想像昨天在度假山庄那样把他堵在墙角狠狠欺负。 他摸摸鼻子,躁动的恶趣味压下去:“行。” 夜晚风变大了,迎面的风已经到了冻耳朵的程度,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渐渐消散。 闻夏和林风起今天遛狗的时间早,一路上遇见许多遛狗的人,天冷了大家都不爱下楼动弹,散步的人比平时少了很多。 他们又碰见了上次那对年轻小夫妻,他们今天没有遛狗,手牵手在散步。小马见到闻夏非常高兴:“闻哥!林先生。” 闻夏冲他笑笑,自然地攀谈起来:“这么巧。你家狗呢?” “嗐,我爸妈特别喜欢,隔三差五就要领回去养一段时间,这不是又正好带走了嘛,”小马说,“对了,上回咱俩都忘了加微信,我还想说约你一块儿打游戏呢。” 闻言他妻子道:“嫌我菜啊?” “哪儿有啊,我都被你按在地上锤了多少次了,抱你大腿还差不多,”小马晃了晃与妻子十指相扣的手,“这不是人多一起开黑热闹吗,倒时候叫上林先生,咱们可以四个人一起开黑。” 林风起望着两人交握晃动的手,悄悄低眸瞥了眼闻夏的。 他没有和闻夏牵过手。 明明已经是睡过一个被窝的关系。 闻夏和小马加上好友,问他:“你玩儿网络游戏比较多?” “网络和单机五五开吧,”小马咧嘴笑道,“什么游戏好玩儿我就玩儿什么游戏,闻哥你呢?” “我单机比较多。” “真的?”小马眼睛一亮,“那你有没有关注最近的一款新游戏,叫《末路之花》,星夜工作室出的——你知道星夜工作室吗?” 吃瓜吃到自己家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闻夏点点头,脸不红心不跳地自卖自夸:“知道,前段时间的试玩版我玩了,还不错。” 遇到同好,小马高兴坏了,对着闻夏一顿吹,俨然不仅仅是喜欢一款游戏,而是星夜工作室的忠实粉丝。他说星夜工作室的每一款游戏他都玩了,就连星夜工作室老板在大学时做的那些早期小游戏他也都玩过。 看得出他是个资深玩家,市面上的游戏层出不穷,但他的涉猎范围也很广,中间说着说着居然还提出过几个中肯的建议。 分开时小马还不忘记挂着游戏邀约:“闻哥,有空一起打游戏啊。” 闻夏回他:“下次一定。” 小夫妻牵着手走远,大概是有点儿冷,两人依偎得更紧了。 “感情真好。”闻夏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感叹了一句。 他这只是一句单纯的感叹,没有任何羡慕或暗示的意味,压根儿没想到那一层,然而等他和林风起继续往前走了没几步路,手臂忽然什么什么碰了一下。没有多重,更多的是感受到衣料之间的摩擦。 闻夏看了眼林风起,再看两人臂膀间的距离,比刚才近了。他没说话。 阿哞除了刚下楼的时候激动了一小会儿,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一路嗅嗅停停,狗尾巴在身后高高翘起,晃得像面黑色的小旗帜。 两人保持着这个双肩距离又走了一段路,林风起忽然换只手来牵阿哞。 这没什么异常的,一路过来他不是没换过手,一只胳膊累了换另一只,人之常情。 但这次他换完手,胳膊垂下去的时候,手背轻轻擦过闻夏的。 闻夏顿了顿。 他下楼后不用牵狗,先前大班段路双手都揣在兜里,也就刚才碰见小马和他妻子,两人掏手机出来加好友之后便没再揣回去,还是暖的。 而林风起的手一直露在外面牵绳子,被风吹得有些冷。 他没说话,也没把手拿开,于是走着走着,林风起的手背便一直与他的或磕碰或摩擦在一起。 那股凉意若即若离,格外挠人。 “你手有点儿凉,”闻夏被挠得有点儿受不了,“要不换我牵阿哞,你手放口袋里暖和暖和。” 林风起:“……不用。我不冷。” 闻夏伸手,林风起不动。 对峙几秒,阿哞不乐意了,往前拽了下狗绳,示意两人继续走。 “真的不冷。”林风起说。 于是两人并肩继续往前走,没多久,身边的人忽然不动声色地又靠过来一点。 肩臂之间的距离更紧了,那股凉意这次更频繁地触碰着闻夏,偶尔还会与他手背贴在一起。男人修长的指微动,与他的指关节相抵。 仿佛是在试探什么。 闻夏说:“路还挺宽的。” 身边的人僵了一下,似乎有些心虚地应声:“嗯。” “所以你觉不觉得——” “不觉得。”抢答得飞快。 闻夏看他一眼:“我话还没说完。” 林风起沉默一秒,说:“反正我不觉得。” 闻夏深深看他一眼,说:“所以我觉得这小区道路规划还挺不错的,没有那种弯弯绕绕的小道,设计得很大方。” 林风起:“……” 闻夏问他:“你不觉得吗?” 林风起木着脸哽了两秒,点点头。 “那你刚才急忙忙说不觉得干什么,”闻夏说,“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没什么。” 闻夏被他委屈又非要故作镇静的表情逗乐,别过头抿着唇克制地翘了翘嘴角。 然而还没等他乐几秒,忽然也愣了。 小拇指忽然被一股力道勾住,继而被圈夹在冰凉的指间。 他扭头看向林风起,这人一脸正经,仿佛手有自己的想法与他无关似的。 “你干什么?”闻夏问。 “……冷,”他说,“取暖。” “刚刚不是还说不冷么?” 林风起不说话了,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回应,干脆装死,看都不看闻夏一脸。 闻夏轻轻勾了勾小拇指,却感觉小拇指被圈得更紧。仿佛铁了心不撒开。 这算是牵手吗? 如果算的话,闻夏只想给他打五十分。 心跳和情绪太不听话了。好像压不住似的。 最后路过小区内的便利店,闻夏买了包暖宝宝塞进林风起怀里:“来,这个够暖。” 林风起:“……” - 遛完狗打道回府,趁林风起去洗澡,闻夏钻回房间管上方房门给邹博彦打了个电话。他实在有个疑问需要好兄弟来帮忙排忧解难一下。 追人该怎么追呢? 这个问题不仅林风起想破了头,闻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追过林风起,在昨夜之前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但是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了。 闻夏以前以为,追不到是因为林风起不喜欢他;看过日记后以为,追不到是因为林风起太看低自己。 可现在似乎……还有别的原因。 邹博彦在听完他的疑惑后沉默良久,然后说:“我以为你心里有数。” 闻夏:“?” 闻夏:“我有什么数?” 邹博彦:“关于你追人技术有多差这件事情。” 闻夏:“???” “你他妈,你那不是单纯跟我开玩笑吗?”闻夏说。 “屁,谁跟你开玩笑,”邹博彦说,“我次次都是认真的。” “……” 闻夏服了:“我那还叫差?我就差在他身上扎根了好么!” 邹博彦也很服气:“大少爷,不是光黏着别人就叫追人的,你那是什么物理追人法啊!” 邹博彦小时候住闻夏隔壁,和方淮一样,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从幼儿园到初中都是同一个学校的,高中时邹博彦一家搬走,他们高中也就不在一起了。但还是会经常约出来见面。 闻夏和林风起之间的事情,邹博彦是清楚的。 从闻夏口中听到他最近在追一个人的时候,邹博彦才知道他初中拒绝方淮初恋的那个姑娘时说自己喜欢男生居然是真的。他还以为闻夏这么说是为了一劳永逸,一次性隔绝所有桃花。 毕竟这之后整个初中都没有女孩儿再对他告白。 “真个屁,”在他表示震惊后闻夏骂道,“我那就是随口扯的,就是为了一劳永逸。” “那你这次是……?”邹博彦面露不解。 闻夏沉默片刻,说:“如果不是他,我也不知道我原来真的喜欢男生。” 人在一生中总会遇到一些于自己而言特别的人,有的也许在经年之后变成仅仅一声唏嘘,有的却足够深刻到留下一生的印记。闻夏不知道林风起的特殊是那一声唏嘘叹息,还是刻骨铭心的年少之梦。 也许是时间还不够长吧,不过八年而已,还不足以淡化一个人的痕迹。或许再过十年、二十年,才能得到答案。 但是现在他和林风起却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再次成为了同路人。 “谁物理追人了?”闻夏怒,但又怕外面的林风起听见,往下压了压音量,“我给他带早餐,但凡我们家阿姨做什么,我都给他捎一份,还有,咱俩出去玩儿,哪一次我没给他带礼物?” 邹博彦麻木地说:“如果带习题试卷也叫礼物的话。” 闻夏纠正:“还有人工智能相关的专业书籍。” 邹博彦:“所以说这叫哪门子礼物啊?!” “大少爷,”邹博彦沉痛,他想到有人要是给自己送习题试卷和专业书籍就头皮发麻,“谁送喜欢的人礼物会送这些,要送肯定是送一眼就看得出来有暧昧信息的东西啊。还有,什么带早餐、带好吃的——还有什么跟着他到处跑,这有什么特别的,好兄弟之间这不是很正常?” “正常吗?” “不正常吗?”邹博彦问他,“咱俩从小到大……至少到高中为止,不也是走哪儿都在一起吗,我吃过你家多少饭不用数了吧?你别跟我说你上大学四年也没给舍友带过吃的。”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心意不一样。” “……” 邹博彦一句话绝杀:“林风起要是领悟到你的心意,你俩早成了。” 闻夏:“。” 草。 闻夏没底气了:“真不至于吧……” 邹博彦问:“我就问你,你说过喜欢他吗?” 闻夏愣了一下,皱眉回忆起过去种种,说:“有过啊。” “对他说的?” “是……”闻夏突然迟疑了一下,“吧?” 邹博彦说:“我反正听过一次你告白。” 闻夏:“?” “还记得高中毕业的时候,你们班组织聚餐但你没去吗,”邹博彦说,“那天你来找我喝酒,喝醉后你抱着酒瓶子对酒瓶子说‘林风起我喜欢你’。” 顿了顿,他又说:“后面还有一句,你知道是什么吗?” 闻夏眼皮一跳,心虚接茬:“什么?” “‘还好没跟你说这句话’”邹博彦毫无感情地复述,“‘不然就更自取其辱了’。” 闻夏:“……” 闻夏人傻了。 傻麻了。 邹博彦善解人意地又问:“还需要我多说点吗?” 闻夏闭眼:“不需要了,退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技术差,一个悟性差(指指点点 来晚啦,这算是一更,最近没怎么睡好今天想早点休息,就不熬夜写二更了,明天补上_(:з」∠)_大家也要好好休息,天冷了小心感冒~ - 第58章 霸道总裁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挂了电话后闻夏坐在床上复盘,越复盘越觉得啼笑皆非。 手机一震,邹博彦发来消息:[现在怎么说,需要兄弟帮忙吗?] 闻夏回:[你这话应该去问林风起,现在是他追我,不是我追他。] 走你:[那完了,我觉得你更需要兄弟帮忙了。] 闻一夏:[看不起谁呢?] 走你:[老父亲的关心罢了] 闻一夏:[滚] 林风起的心情也没比闻夏简单多少。之前以为闻夏喜欢别人,也怕他不高兴,所以畏手畏脚,但是现在他知道廖星沉也好、方淮也好,这些所谓的“情敌”都是假的,至少目前来看,闻夏心里应该没装着人。 而且他并不讨厌自己,还允许自己追他。 这让林风起信心倍增。 然而他没有过追人的经验,今晚上遛狗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极限。 洗完澡出来,他看着闻夏关上的房门,想了想,没有去打扰他,而是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准备制定一份详尽的方案。 他先将闻夏的喜好一一列出来,然后发现……大多都是吃的。而饮食喜好之外的部分,大多也都是高中的时候观察到的。 “……”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对于现在的闻夏,其实知之不多。 回顾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很多时候还是理所当然地将自己对以前的闻夏的了解,套用在现在的闻夏身上。是因为闻夏看上去变化不大么? 林风起有些恍惚,他忽然想,那么现在的自己在闻夏眼中又是什么样的? 盯着面前的文档看了片刻,林风起挫败地将其删除。然后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栏输入:追人的方法。 跳出来的词条让人目不暇接,有些说得十分笼统,林风起一一浏览下去,点进搜索出来的某社交平台的相关帖子。里面进行回复的网友很多,他滑动鼠标滚轮,忽然被某一条回复上停住视线。 【楼上给的建议已经很多了,那我来说个不一样的吧,亲身经历,追一个人的时候最好也跟对方的朋友打好关系,你要知道有个词叫助攻。我曾经追我女朋友的时候就让她闺蜜帮过挺多忙的,比如她俩出去玩儿,她闺蜜会把地点告诉我,然后我立马精心打扮一番去制造“偶遇”。还有我女朋友的近况,比如哪天遇到什么事不太开心,她不跟我说,但她闺蜜会告诉我,这个时候我就会去想办法逗她开心……】 这位网友最后还说:【总之楼主,你最好想办法把自己的朋友圈和对方的朋友圈拉在一起,形成一个交叉点,有共同好友真的好办事!去哪玩儿他们都会叫上你俩一起,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共同好友…… 林风起反浏览看这一楼的回复,陷入沉思。 他从小不擅交际,朋友很少,到了大学稍微好一点,至少和舍友们的关系都是不错的,但他大学不在本地读的,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步入社会后哪还有什么纯粹的朋友,生意场上的朋友都不过是拴在同一根利益上的蚂蚱。 要说真心相待的就一个,周亦先。 这时候林风起才猛然发觉,自己对闻夏的人际圈也知之甚少。除了方淮,他只知道另一个人——邹博彦。 - 一夜过去,第二天,闻夏在小五充满活力的闹铃语音中醒来。小机器人如往常一样尽职尽责地播报:“今日11月8日,天气晴朗,北风2级,最高温度22摄氏度,最低气温13摄氏度,请注意衣物添加!” 闻夏看了眼手机,毫不意外:阴,西南风1级,最高气温12摄氏度,最低6摄氏度。 这小家伙播报气温就没准过。就一句“注意衣物添加”是对的。 他刷着牙没空搭理它,闻大鸽从他被子里钻出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轻盈一跃,跳到小五脑袋上,晃晃悠悠的。 小五:“请拿走我头上的重物,请拿走我头上的重物。” 闻大鸽抬爪给了它一巴掌。 小五:“检测到异常撞击。” 闻夏洗漱了多久,猫和机器人就吵闹了多久。 关掉叽叽喳喳个没完的小机器人后,世界终于清静。 林风起起得早,闻夏一出门便闻到早餐的香味儿。他下了两碗面,闻夏刚要过去坐下,林风起大步抢先,走过来替他拉开椅子,说:“早。” “……早。”闻夏走过去,林风起非常适时地在他坐下时将椅子往前推。 椅子上放了块儿软垫,闻夏看了眼林风起的位子,是没有的。 他瞅了眼林风起,这人表情一本正经,什么都看不出来。 吃完早餐,闻夏正要给闻大鸽准备吃的,林风起接手道:“我来。” 闻夏看着他,默默松手。 闻大鸽对于吃的热情完全不会因为换了个人喂自己而减少,喵喵叫着尾巴竖得老高。 安置完毛孩子,两人一起出门。 这一路上林风起和平时一样,两人在停车场分开,各自前往上班的地方。 闻夏多少有些摸不准林风起的套路,难道是在憋什么大招? 但是很快他就领教到了林风起的“高招”。 周一早上是工作室的例行早会,主要是复盘上一周的游戏制作进度和再次明确这周的制作目标,但是开到一半,一束蓬勃娇艳的玫瑰花打断了会议进度。 送花的小哥抱着那束快几乎把他上半身淹没的超大型玫瑰花束,站在工作室门口问:“请问哪位是闻夏先生?” 柳飞思几人眼睛都看直了,纷纷发出此起彼伏的人类返祖叫声:“哇——” 闻夏:“……” 小哥又问了一遍:“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哪位是闻夏先生?” 花束实在太大,他为了保持平衡甚至都被压弯了腰。 闻夏扶额,很不想承认:“我是。” “您好,这是您的爱人林风起先生送给您的花束,”小哥将花束递给他,也不知是真心祝愿,还是林风起嘱咐的,真诚地祝愿道,“999朵玫瑰花,寓意天长地久,爱无止休,祝二位的感情也如同这束玫瑰花一样,长长久久,热烈奔放!” 柳飞思几人:“哦——” 闻夏抱着快把他熏晕的玫瑰花束:“……” 他勉强扯出一抹和善的笑:“谢谢,你辛苦了。” 送走跑腿小哥,几人迅速围聚过来,柳飞思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我滴个乖乖,我这辈子第一次真的见到真的有人送999朵玫瑰花……” 遥遥:“好香啊!” 小聪:“怎么说,还挺浪漫的哈哈哈。” 阿邓:“老大,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 阿邓这句话问到关键,几人纷纷抬眼看过来,好奇地等待答案。 “让你们失望了,今天什么日子都不是。”闻夏环视一圈,将这束熏人的花束放在休息区的茶几上。 柳飞思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对阿邓说:“你懂什么,这是夫夫间的情趣。爱情就跟这话一样,是需要保鲜的。” 闻夏瞥他一眼,他立马讪笑噤声。 花束中间还夹着张卡片,闻夏拎出来,上面写着一句话:愿这个早晨,芬芳与你相伴。 看字迹,是林风起亲手写的。 闻夏:“……” 还能再土一点吗? 消息也很快就来了:[花收到了么?] 闻夏回了个句号。 观察对象:[?] 观察对象:[怎么了?] 观察对象:[花哪里有问题么?] 林风起心想不应该啊,刚刚送花员在电话里还说闻夏收到花的时候笑得很开心。 闻夏回他:[没有,花完好无损,也很香。] 观察对象:[嗯。] 观察对象:[那就好。] 闻一夏:[谁给你支的招?] 观察对象:[没谁,我自己想的。] 闻一夏:[……] 闻一夏:[你可真是个人才。] 这么土的方法,也确实只有林风起这个榆木脑袋才想得到。 明明做着先进的科技事业,爱情却还活在上个世纪。 然而林风起并没有领悟到这句话的意思,他看到这句话只觉得高兴:闻夏在夸我哎。 闻夏很喜欢,嗯,那说明这花没送错。 闻夏看着这束鲜艳的大型花束,只觉得棘手。 他从小到大就没伺候过花这么娇贵的东西,老闻同志就更不用说了,自从老婆去世后就跟花绝缘。不过他的母亲很喜欢花。 闻母还在的时候别墅前院原本栽满了花,老闻同志也保持着每周送她一束浪漫鲜花的习惯,但她去世后,前院那些花在闻山海手下愣是没能活过那年冬天。也不知道是闻山海无心打理,还是不得要领,花儿接连枯萎而死。来年开春后他便叫人将那片花圃铲了个干干净净。 闻夏当时还小,对此事没有记忆,但稍微长大点后,听当时照顾他的阿姨说,那天闻山海在门口台阶上坐了很久,起身进屋时嘴巴里还念叨着:“好了,这下不用睹物思人啦。” 从此之后家里就没再出现过“花”这种东西。 像这样的花……是养不了多久的吧? 工作室里实在没地方放,他只好把这束花跟工作室曾因游戏获得的一些奖项的奖杯、奖牌放在一起。 别说,摆上去之后还给这片荣誉展区增色不少。 柳飞思站在他身后感叹:“啊,爱情啊……” 闻夏面无表情:“继续开会。” 柳飞思:“嘤。” 闻夏却心想着该怎么告诉林风起,追人不一定是要这么追的——好吧,虽说他好像也没什么资格去给林风起当老师。 何况林风起看上去,好像很认真地在追他。他要是打击到这木头的积极性可怎么办? 闻夏内心无比纠结,纠结着纠结着就到了午饭时间。 他万万没想到啊,午饭,林风起又给他扔了个重磅炸弹。 他们这小工作室,不像风航有自己的内部餐厅,他们中午基本上要么一块儿去附近吃点儿什么,要么是叫外卖送上来。 前一段时间,有专人来送饭,不是林风起就是林风起指派曾远过来。 今天,即将到饭点,闻夏刚锁上电脑,准备一声令下宣布中午下班,外面便响起脚步声——不是一个人的,是好几个人的。 闻夏起身,柳飞思几人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扭头望去。 脚步声很快来到工作室门口,先进门的是曾远,紧随其后的是几位穿着十分得体的服务生,他们手里拎着一个个古朴精致的雕花食盒。 进门后他们面带微笑齐齐打招呼:“中午好,闻夏先生。” 闻夏:“……” 闻夏看麻了。 柳飞思四人也看傻了。 直到曾远问:“闻先生,这些饭菜给您放在哪儿?” 闻夏猛然回神,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拎着食盒等待指令的服务生,有点头皮发麻,指了指休息区专门用来吃饭喝茶的长桌:“……放那儿吧。” 于是曾远招呼着几位服务生将饭菜放过去。 闻夏深吸一口气,问曾远:“这是?” 曾远:“我们林总的意思。” 闻夏:“他人呢?” 曾远:“林总原本打算过来和您一同用餐的,但临时有事抽不开身。” 闻夏闭眼深呼吸。 曾远看着他的表情,小心问:“闻先生,怎么了吗?” 闻夏微笑:“没什么,谢谢。” 曾远松了口气:“好的,那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回去了,林总那边还需要我。” 曾远领头的几人风一般来,又风一般地离开。 来去匆匆。 “老大,这些是我们配吃的吗?”柳飞思已经在长桌前坐下了,对着一桌子佳肴疯狂咽口水。 闻夏:“吃吧。”送都送来了,还能倒了不成。 小聪问:“老大,今天真的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对啊,林哥今天好大的阵仗啊,”柳飞思已经吃上了,“这色香味,我的妈,不是五星级饭店我名字倒过来写!” “确实,”闻夏说,“今天的确够特殊的。” “啊?什么日子什么日子?” 闻夏面无表情地对着一桌子菜肴拍了个照,说:“全国消防日的前一天。” 而回到公司的曾远一五一十将闻夏的反应转达给林风起。 “你说他,笑了?”林风起问。 “是的,”曾远说,“他还特地问了我您为什么没去。” “嗯,我知道了。” 待曾远离开办公室,林风起对着电脑,反复回看和邹博彦的聊天消息,怎么也控制不住地扬起嘴角。连带着面前简单的一荤两素套餐都变香了。 昨天那个帖子果然没骗他,跟喜欢的人的朋友打好关系是非常必要的。 霸道总裁爱上我……闻夏原来真的喜欢这些。 *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夏:吃了一嘴的土。 林总:我逐渐了解了一切(自信.jpg 算是昨天的二更,零点左右再更个肥章~等不了的早点睡哦 第59章 约个会吧 林风起如此想着,还不忘给闻夏发了条消息:[菜怎么样,合胃口么?] 闻夏回得很快:[很好吃。] 他还没高兴两秒,闻夏又说:[下次别送了。] 从天堂到地狱也不过如此,林风起呆了一秒,飞快打字:[为什么?] 另一边,闻夏皱着眉思索良久,决定用一个不伤害到林风起积极性的委婉答案:[劳烦曾远和酒店的人跑一趟,太麻烦了,怪累的。] 想了想,他又加上一句:[花也送得很好,下次别送了,破费。] 林风起看着这条回复,皱起的眉头松开,眼神中泛起一丝柔和。 闻夏还是那么善良。这一点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也没有变。 得到林风起的一句“好”,闻夏才放下心来。 他边吃边把刚刚拍的照片发给邹博彦:[看看,这是什么。] 走你:[?] 走你:[我没看错的话这是我家的……] 闻一夏:[是啊,你家的。] 邹博彦家是做酒店餐饮的,林风起中午订的这一餐就来自邹家旗下的某家酒店。 走你:[今天什么日子啊,你这么下血本?你要吃我家饭跟我说啊,我打个电话的事儿,直接给你免单。] 闻一夏:[不是我点的。] 走你:[……不会是林风起吧?] 闻一夏:[真会猜。] 走你:[……] 走你:[牛的兄弟。] 对于这餐饭,柳飞思几人虽不明所以,但吃得非常快乐,只有闻夏在想,林风起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但可惜的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林风起都没空给他制造惊喜。 似乎是某个项目到了比较关键的时候,他天天加班,要么就是出去跑应酬,有时到家都已经是凌晨。闻夏等过他一回,但等着等着就靠在倒在沙发上睡着了,一开始睡得极不安稳,做些光怪陆离的梦,然而这些梦没多久便如潮水般褪去,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 再看时间,半夜三点多。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林风起问他:“昨晚上……你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眼中带着希冀,想知道闻夏是不是在等他。 闻夏说:“我坐沙发上玩儿手机玩儿睡着了。谢谢你把我搬回床上啊。” 林风起一愣,说了句“不用”,假装并不失落地收回目光。 闻夏往嘴巴里送煎蛋,口齿不清地又说:“也算是顺便等一等吧。 哄好大型犬有时候只需要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之后几天闻夏还是会等他,只是不在客厅等了,会在自己房间里等,直到听见林风起回来,才放下手机睡觉。 见面虽少,但林风起每天中午托曾远给他送饭的习惯不改,只不过不再像那天那么大阵仗,和以前一样。林风起总会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空,给他单独做一份区别于其他人的午饭。 唯独有一点,闻夏也不知道林风起被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时不时就会给他发一些奇奇怪怪的“嘘寒问暖”,包括但不限于: “还满意你吃到的午饭么?” “看你今早出门有点儿冷,下次衣服没穿够,不许出门。” “今天出门穿的是新鞋么?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闻夏:“……” 不好意思你谁啊。 闻夏问他:[你看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观察对象:[……不是奇怪的东西。] 闻一夏:[哦?] 观察对象一本正经地发过来四个字:[是工具书。] 神他妈工具书。 闻夏躺在工作室的小沙发里笑成傻逼。 闻一夏:[你少看那些工具书,不正经。] 观察对象:[……] 观察对象:[你也看过?] 闻一夏:[略有涉猎。] 观察对象输入中…… 输入了好一会儿。 观察对象:[其实我也觉得……不正经……] 闻夏再次闷声笑倒在沙发上。 他甚至能想象到林风起是如何红着脸给他发这些消息的,真他妈可爱啊。他甚至深深怀疑是不是有谁给这木头脑袋灌输了什么不正经的思想。 就这么过了将近两周,18号周四这天,今年的第一场雪悄悄落下。 早晨醒来时室内气温都明显比前一天低,闻夏拉开窗帘,屋外正飘着细小绒雪。 衣服是一天比一天厚了。 这天下午,闻夏收到了一条来自“小马”的消息。他刚看到这个备注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是谁,直到点开消息才想起来。 他和小马加了好友后就打过一次招呼,平时没有聊过,毕竟林风起忙碌的这一个多星期,晚上都是他一个人去遛阿哞,路上总能碰见小马,有什么话当时便聊完了。 小马发来消息是问他这周六有没有空,然后说:[闻哥,你知道“世界法则”这家店吗?是密室逃脱!最近在做活动,有优惠,我和我老婆想去,但团购优惠至少四个人才生效,想问问你和林哥有没有空,要不要周六一起去?] 世界法则,这闻夏熟,邹博彦的店。 搞活动这事儿他也知道,邹博彦和他说过,朋友圈也在那儿积极打广告,说是年底了冲波业绩。 他记得之前邹博彦还建议他带林风起去“培养感情”。 闻夏回复小马不一定有空,得问问林风起。毕竟他不确定林风起这周六是否有空,上周六和周日他都忙得脚不沾地的,还去别的城市参加了个会,这周看着是没上周那么忙了,但也不好说。小马表示理解。 不成想当年晚上在公司加班的林风起就发消息问他:[周六有空么?] 闻夏回了个问号。 观察对象:[密室逃脱,去么?] 说着还发了张图片给他,是这几天邹博彦经常在朋友圈发的优惠活动的宣传海报。 闻夏警觉:[你这图从哪来的?] 观察对象输入了会儿,答曰:[从员工朋友圈看到的。他很喜欢玩密室逃脱。] 闻一夏:[怎么想到玩儿这个,你也喜欢?] 观察对象:[正好看见。] 观察对象踌躇片刻,给他发了条语音。 林风起很少会发语音,大概对他来说打字交流更舒适,如果真要语音说什么事儿,他会选择打电话而不是给对方发个十几二十秒,甚至长达六十秒的语音消息。然后再等对方回复一条几十秒的语音消息。 这很耗时间,而他追求高效率。 林风起这次发来的语音竟然长达五秒。 闻夏一边震惊一边点开。 “我还在追你,可以和我约会么?” 从扬声器中播放出来的语音带着些许失真的杂音,恰到好处地淡化了男人话语中不易察觉的紧张。 像是练习过千百遍的一句话。 闻夏根本拒绝不了。 - 周六这天,闻夏和林风起在小区门口与小夫妻碰面。 林风起开闻夏的车,四个人正好坐一辆。路上小马和闻夏分享了一些玩密室逃脱的心得,听得出是密室逃脱的资深爱好者,除了邹博彦的世界法则,他每回去外地旅游也会关注当地有名的密室逃脱。 “要说在我心里排得上号的,还得是世界法则的《不老村》,可以说是我近几年玩儿过最有意思的密室逃脱,”小马说,“一会儿咱们可以玩儿这个。” “你不是玩儿过了么,”闻夏说,“这个主题我也玩儿过了,咱们还是选个大家都第一次体验的。” 作为邹博彦官方指定内测玩家,闻夏是第一批体验《不老村》的,当时缺点还挺多的,邹博彦返工完善好几次,后来正式上线的时候非常惊艳,火过相当一阵子。 这次的优惠活动力度很大,引来一批又一批的玩家,赶上双休日客流量更是络绎不绝。他们还算来得早的,依然躲不开排队的命运。 邹博彦听说闻夏带着林风起过来,大老板亲自出来接客:“你们要玩儿哪个?” 闻夏在路上已经和小夫妻商量好了——至于林风起,他的意见就是“都听你的”,可以忽略不计。 他朝一旁挂着“大力推荐”的主题海报抬抬下巴:“就这个吧,《狂欢夜》。” 《狂欢夜》是马戏团主题的密室,是邹博彦刚开世界法则时的早期密室,今年刚刚经过一轮升级翻新,听说无论是恐怖程度还是任务难度都大大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连闻夏都没体验过。 “行,”邹博彦看了眼候场列表,“这个密室是个最少六人,你们这里有四个人,要不跟旁边那两个小姑娘再凑凑,正好六个人,前面还有一个队伍。” 两个小姑娘还是高中生,性子活泼,今天是出来逛街正好经过,心血来潮想来试一试,两人都是第一次玩密室逃脱。 他们找了个地方坐着等,小马凑过来:“闻哥,你跟世界法则的老板认识啊?” “嗯,朋友。” 小马艳羡道:“那你岂不是能玩到最新的主题密室?我看世界法则官网说新的主题密室也在筹备制作中了,我之前抢过不老村的首批体验名额,贼难抢,人太多了。” 说完他挠挠头,连忙解释:“闻哥你别误会啊,我不是说想通过你走什么后门,就单纯感慨感慨。” “没事儿,”闻夏说,“还好你没呛到体验名额,最初版本的不老村其实挺无聊的。” “这样的吗?” 两个高中小姑娘在旁边聊自己的,闻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夫妻闲聊,偶尔把林风起扯进来。聊了没两句,林风起问他:“渴么?我去买点儿喝的。” “水就行,”闻夏扭头问小马,“你们呢?” “不用不用,我们不渴。” 前台旁边就是饮料站,卖些简单的现做奶茶和果饮,旁边也有自动售货机卖瓶装饮料和水,他们坐在背对前台的地方,闻夏不疑有他,没有回头,依然和小马闲聊着打发时间。 林风起走到饮料站,邹博彦游荡过来:“再给你支个招,怎么样?” 林风起沉默一下,说:“上回……”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根本没有用。 “咳,我那不是开玩笑的吗,”邹博彦轻咳,“这得怪聊天软件,把我说开玩笑的消息都吞了。你放心,这次假一赔十。” 他说完又补充:“一条假线索,赔十个闻夏给你!” 林风起说:“……我只要一个就够了。” 邹博彦啧啧两声,手肘撑在吧台上凑近道:“你知道的,这种恐怖场景对感情无非就两个作用,要么升温,要么加速破裂,你是不是不怕这些?” 林风起颔首。 “那我建议你怕一怕,”邹博彦说,“一个怕一个不怕才能有故事,这要是两个都不怕,就没意思了。你想想你要是怕,闻夏那个人你知道的,他不会丢下你不管,你得激发他的保护欲,感情绝对蹭一下就升上去了——当然啊,你别故意揩油,我这监控可都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这种事还是讲究一个自然而然。” 对于他的话,林风起略微迟疑:“……真的么?”他看过闻夏和归去来一起玩恐怖游戏的直播,归去来都快吓尿了闻夏都没反应,有时候嫌归去来嚎得烦还会直接献祭队友。 邹博彦拍胸脯保证:“听我的,准没错。” 《狂欢夜》改版升级后时长也从原来的半小时一场延长为将近一个半小时,他们来的时候前面有一队正在做开始前的准备,等真正到他们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 这个密室最少六人,最多八人,以马戏团为主题,角色人名也相应都是外国人名。 大家被蒙上眼睛带入场内,这期间不允许互相说话交谈,闻夏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因为脚步声越来越分散,这说明他们被带到了不同的地点。 闻夏身边的脚步声愈发稀少,到最后只剩下他和领他往前走的工作人员。 眼睛被蒙着看不见,他便开始认真地思考起今天的主要目的。 他当然是不怕的,上次问过林风起,他也不怕。那这就不好办了,总得有一个人怕才好发展点儿什么吧? 不然……他为爱胆小,装作怕一怕好了。 闻夏越想越觉得自己真他娘聪明。像他这样给追求者机会的人,不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我要害怕一点。 夏夏:我要害怕一点。 问:那到底谁是真的害怕? 第60章 紧张刺激 将他带到指定地点后,工作人员悄声离开,这时耳机里也传出场控的声音:“现在各位可以将眼罩摘下来了。” 闻夏摘掉眼罩,他所在的房间像是一个简陋的小房间,墙上挂着的霓虹灯是一张小丑的脸,泛着红蓝交错的幽幽暗光。这便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在房间里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他们每个人身上挂着个分贝计。 他们挑战的是最高难度,因而注意事项里有一条是尽量不要高声喧哗,如果发出的声音超过限制的分贝,分贝计便会发出警报,警报会引来“不好的东西”。这个不好东西就是指真人扮演的鬼怪。 不过这不代表声音小就不会遇上鬼,只是声音大必然会招鬼。 遇上NPC有两种解决办法,一个是跑,不被抓住,一个是找到可以躲藏的地方。躲藏的地方也有讲究,必须是四面封闭的,比如橱柜、衣柜这类有门可开合的东西。当然,房间也可以,只是房间有被破门或破窗而入的危险,橱柜衣柜之类则百分百安全,设定上是鬼的盲区。 如果被NPC抓住,不会立刻出局,而是会被关进马戏团的驯兽笼里,再由其他玩家寻找驯兽笼的钥匙去拯救伙伴。拯救是有时限的,如果超过时限,驯兽笼里的人将被视为命丧野兽之口,也就是出局。 借着微弱光线,闻夏环视一圈房间,门自然是被锁上的,林风起他们不用多说,应该和他的处境差不多,都被关在某个屋子里,所以这就是整个密室的第一关。 他凑近去看锁,大概是第一关的缘故,锁是最简单的密码锁,只需要在房间里找到相应的数字信息就可以了。 一般来说,在注意事项被反反复复强调之后,这个时候一般没人会发出太大声响,闻夏转悠完一圈都没听见什么动静。但这就陷入误区了。 因为至少他现在所处的环境是绝对安全的,门锁着,没有窗。 于是闻夏用正常音量稍大一点问了一句:“我附近有谁也被关在房间里吗?” 分贝计没响。 旁边还真有人回应:“我。呃……你好。” 是两位高中小姑娘的其中一个。 他们没有交换名字,只是搭伙玩儿个密室,闻夏凑近墙壁问她:“你那儿保证安全吧?没有窗户?” “没有,门也是锁着的。” “行。” 闻夏说话时音量没有收敛,如果左邻右舍还有其他人,应该也能听见,但回应他的只有这个小姑娘。 既然周围没别人了,那他就放心地扯开嗓子喊:“处境安全的听见这句话吱个声儿,确定一下各自的方位!” 他话音刚落,分贝计瞬间发出警报。 不一会儿便有脚步声靠近门口,随即有谁在外面疯狂拍门砸门。 与此同时响起的也有远近不同的声音,闻夏淡定地听着砸门声分辨了一下,这当中没有林风起的声音。 而因为刚刚几人的应和,他们那边也隐约听见警报声响起,于是门口的脚步声混乱地离开前往别处。 NPC离开后,闻夏迅速从房间里搜罗出线索,没一会儿便解出密码,同时还搜出来一把光线微弱但总归聊胜于无的小手电筒。 解开锁后,他小心地开了一条门缝儿,先打着手电筒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形。外面是一条走廊,对面没有房间,而是一面挂着诸多油画和照片的墙壁,左边是死路,右边走到头是一个岔路口,左右都可以拐,呈T字形。 闻夏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工作人员带他过来时左拐右拐的路线,有了点儿底。 确认没有危险,他才溜出房间。小姑娘在他隔壁房间,但隔壁房间的门跟他的没有挨在一起,而是到走廊尽头右拐后才看见。 从房间出去走到头又是一条大的走廊,闻夏先往右拐找到了隔壁房间的房门,内外配合终于将小姑娘接出来。 小姑娘头一次玩儿密室,在外面看着挺活泼胆大的,真正身临其境多少还是有点儿打怵,脑子一时半会儿也转不过来,如果没有闻夏帮忙可能还要在房间里转悠会儿。 她房间里没有手电筒,说明这个东西也不是按人头准备的,是稀缺资源。 闻夏左右看了看,最后决定继续往右走,这是他被带过来时的路线,他是最后一个被关进小黑屋的,那么往来时路过去应该能找到其他人被各自关押的房间。 周围黑漆漆的,场景破败阴森,墙上许多画的内容都是诡异的小丑,又或者是一张张泛黄还溅着血迹的老照片。 小姑娘有些害怕地跟在闻夏身后。 这一路上竟然还算顺利,没有遇到NPC,闻夏领着那姑娘拐拐绕绕,在一个转角差点儿跟人撞上。 手电筒的光一晃,身后的小姑娘以为遇到了NPC,吓得短促地尖叫了一声就要跑,好在堪堪卡在警报线之下,分贝计没有叫唤。闻夏赶忙拽住她,比着“嘘”,手掌往下压了压,让她冷静。 小姑娘心有余悸地点头,下意识拽住他的衣摆去看吓到她的人。 他们险些撞上的人是林风起。 林风起也没有手电,瞎子似的摸过来,被手电的光一晃眯了眯眼,随即看清是闻夏和……他视线落在女孩儿捏着闻夏衣摆的手上。 他很快反应过来,观察了一下那女孩儿的反应,原来害怕就是这样的吗? “你从哪儿过来的?”安抚完小姑娘,闻夏低声问林风起,“我刚刚让你们出声报位置,你怎么没说话?” 林风起指了指他来时的方向:“我那儿是个半开放场所。” 林风起被带到的地点是男厕,他在那儿率先与NPC扮演的鬼怪打照面,就是追逐的过程中闻夏喊那一嗓子引发警报,将原本在追他的NPC吸引了过去。 于是等NPC离开,他也循着方向找过来。他手里没有手电,摸索过来费了不少时间。 和林风起会合后,三人耳机里不约而同响起场控的声音:“请各位在十分钟之内到化妆间集合。” “化妆间在哪儿?”闻夏问林风起,“你过来的时候有看见吗?” 林风起摇头,边摇头边往他身边靠近一点。 “那只能……分头行头了。”闻夏看一眼与林风起来路相反的另一个岔路口,又回头看一眼他和小姑娘来时的路,那边还有个岔路口没有去看过。 但是三个人,注定有一个得落单。 这要怎么分? 当然不可能把小姑娘一个人丢出去,闻夏想起来自己还得装害怕呢,虽然很想跟林风起同路,但现在就林风起一个人胆子大,只能暂时先分开片刻了。反正一会儿找到化妆间还能碰头。 于是闻夏说:“我跟这位同学一起,你就先……一个人吧。” 然而林风起愣了愣,忽然又靠过来一点,说:“不行。” 闻夏:“?” “我……”男人抿了抿唇,声音很低,“手电只有一把。”那个“怕”字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这还真是。 小姑娘忍不住开口:“我们再不快点的话,感觉时间要不够用了。而且手电就一把的话,分开之后另一人也不方便移动。” “那只能三个人一起了,”闻夏叹气,“我们的得选一条路,以最快速度排雷。” 就在这时,小马的声音在不远处高亢响起:“都来我这里集合,我在化妆间——” 话音刚落,警报声响起。 有脚步声从另一个方向往这边逼近,三人面面相觑,赶忙也跑。周边没有可以躲藏的房间或柜子,他们只能一边逃离身后逼近的NPC,一边往小马声音发出的方向跑。他敢大声说话,就说明化妆间一定是安全的。 一时间脚步声混乱。 终于跑过一个拐角,前方有一束手电光从门缝支出来,上下晃动,然后是小马惊喜的声音:“来了来了,闻哥,快快快!” 三人冲进去,小马“嘭”一下关上门,还没等他落锁,外面便紧跟着开始推门砸门,伴随着NPC发出的尖锐笑声,听得人浑身打激灵。 NPC有两个,力气很大,六个人一起才堪堪堵上门。门闭合的瞬间小马迅速上锁。这下外面的人无论怎么推门砸门都进不来了,化妆间也没有窗户,外面的动静持续大概十秒便消停了。 大活儿长出一口气,人员总算到齐。 加上闻夏这里的一把手电,小马三人找到了两把,一共三把手电筒,光线都不强,小小一把。 此时十分钟还没到,小马以他的高玩经历表示,场控让他们来化妆间集合,很可能十分钟后要开始派发任务了。如果他们没在规定时间到化妆间集合,可能之前发出过大动静但侥幸逃脱的玩家会被直接抓去关笼子。 猜测罢了。所幸小马三人先找到了化妆间。 剩下的几分钟里,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信息,主要是针对地图的,化妆间有纸笔,闻夏根据双方的信息粗略地画了一张地图。然后发现他们所有人都还没去过最中间的地方。 “中间也许就是马戏团表演的地方,”闻夏视线扫过已标出来的房间,笔尖在唯一空缺的中央处点了点,“这里或许会是最后通关时的重要地点。” 如小马所说,十分钟的时限之后,场控开始派发任务。 “现在,请查尔和约翰一起,前往马戏团老板的办公室,查看他遗留下来的笔记,并将笔记销毁。” 闻夏和林风起对视一眼。 闻夏记得自己拿到的角色就叫查尔,约翰……没记错的话正是林风起。 “哇还好,没有一上来就是单人任务,”小马舒了口气,“两个人的话还能有个伴儿。” 两人带着一把手电筒离开化妆间,前往马戏团老板的办公室。 走廊寂静,暂时没有听见NPC在附近走动的声音,林风起拿着手电,这次没有了第三个人,闻夏一路走一路想要怎么装害怕装得自然一点。 但是这一路顺利得让他压根儿没有发挥余地,两人很快就来到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没锁,轻轻一推便开了。 然而就在门开的那一瞬间,一具假人尸体忽然从上面吊下来,那张血肉模糊的脸险些和闻夏来个热情洋溢的见面吻。 闻夏淡定往后退了两步避开,随即反应过来这似乎是个机会。 他控制音量小小地惊叫一声,表达一下自己被吓到,接着便想借机往林风起身后躲,最好再顺势搂个腰什么的。然而还没等他有第二步动作,身边的人也发出一声浅浅的倒吸凉气的声音,然后一把攥住了他的……袖口。 闻夏:“?” 林风起:“……?” 两人面面相觑,表情皆有一瞬空白。 就在这时,那具倒吊着还在晃动的诡异尸体忽然发出尖利刺耳的笑声,极具穿透性的笑声与尸体脸上用血浆画出来的小丑微笑脸相应和,魔性又诡异。两人都被音量吓了一跳,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刺得人脑瓜子嗡嗡的,同时也惊动他们身上的分贝计。 笑声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如气球般“嘭”一声归于寂静,但警报器的声音紧随其后。 NPC的脚步声从不远处赶来。 闻夏和林风起反应还算快,这个时候没再纠结于作戏,迅速地推开假尸体进入房内。然而办公室的门锁是坏的,只能合上,没法阻挡。 几秒之内,脚步声便已到走廊,NPC那诡异的笑声像极了假尸体发出的怪笑。 手电筒在林风起手里,他抬着光迅速扫过屋内,拉过闻夏:“这边,柜子。” 闻夏还没看清,就被林风起拉着躲进了一间衣柜。 几乎是同一时刻,办公室的门被“呯”一声大力拍开。 NPC停止了奔跑,脚步声在办公室门口徘徊,然后一步、又一步地往里走。他像个捉拿犯罪嫌疑人的警官,在办公室里缓慢踱步,寻找他们的藏身之处。他手里似乎有刀,刀片挂在墙壁上发出咯啦咯啦的声音,渐渐朝衣柜的方向逼近。 尽管知道衣柜对于NPC在设定上是不会打开查看的盲区,这样的动静还是能给人心理上带来一定的压迫感。 衣柜其实算不上多宽敞,两个人一米八的成年男人挤在里面多少有些拥挤。 闻夏和林风起紧紧挨着,咫尺距离,能听见对方的呼吸——还有心跳。仿佛只要脸颊偏侧那么一下,他们就会亲在一起。 更尴尬的是……他的大腿似乎抵到了某个微妙的部位。 闻夏明明不怕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一边听着林风起略显粗重的呼吸,一边听着外面NPC靠近的声音,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紧张。 有点儿热,不知道是刚刚的生死时速,还是别的什么。他竟然感觉后背开始冒汗了。他想动动腿,从那处尴尬中挪开,可刚动一下,就听林风起呼吸也随之一乱。 他登时不敢再动。 终于,NPC的刀划到了衣柜上。 刀尖在木制家具上的声音沙哑而沉闷,突然,他收回小刀,双手“啪”一下拍在柜门上,发出巨大声响,闻夏从林风起竖起的手电光里隐约看见被震落的细小木屑。然后,轻细的“吱呀——”声,衣柜门被打开一条缝儿。NPC那张画着夸张小丑妆容的脸就那么贴在缝儿上,看似笑着,却目眦欲裂。 他桀桀怪笑着,语调诡异至极:“找、到、你、们、了——” 一般胆子小的,在这里可能都要吓哭了。 但是两秒后,林风起干了一件事儿。他把手电关了。光亮骤灭,闻夏眼前一黑,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随即,闻夏感觉自己的袖口又被人攥住。 那具散发着薄荷香的热源几不可察地靠过来一点。 一瞬间,心跳如雷。 “……怕。”黑暗中,林风起低声说。 “……” NPC大概也没想到会吃一嘴狗粮,沉默数秒后,只听又一声“吱呀——”,衣柜门合上了。 脚步声远去,刚刚经历了惊险一刻的办公室再度陷入寂静。 而林风起迟迟没有打开手电。 他仍攥着闻夏的袖口,呼吸声近在咫尺,有好几个瞬间,闻夏都感觉那股热气喷在了自己耳垂上。 闻夏终于忍不住出声:“鬼已经走了。” 林风起:“嗯。” 那嗓音低低沉沉的,仿佛磨着耳根,闻夏忽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我们可以出去了。” “再等等。”林风起说。 “……等什么?” 逼仄的封闭空间里,空气是有限的。 男人嗓音里掺了一丝沙哑:“等……我不怕了,再出去。” “……” 太近了。 闻夏沉默着在黑暗中转头,看向林风起的方向。 攥着袖口的力道蓦地收紧了一点。 闻夏不由舔了舔发干的下唇,问他:“那你……还要多久才不怕?” 林风起没说话,显然他自己也不知道。 作为男人,闻夏多少能懂这种感受。 他又撇开头,吸气吐气,至少让自己冷静下来,别到时候林风起“不怕”了,他反而开始“怕”。 没过多久,又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林风起打开手电筒,突如其来的光亮再次充满小小的衣柜。 闻夏眯了眯眼,去看林风起。 男人神色如常,唯独那双眼里还翻涌着一丝晦暗的欲.念,看得他心脏一跳。 “出去吧。”触及到闻夏的目光,林风起略显狼狈地别开脸。 如此便清晰地看见他通红的耳朵。 这人似乎从不知道自己的耳朵多么懂得泄露情绪。 可为什么从前他不会这样? 闻夏边想便小心翼翼地拿开自己的腿,两人终于从这奇奇怪怪的衣柜囚牢里挣脱出来。 NPC如此一造访,任务耽搁了一些时间,他们冷静了一下,开始专心做任务。 马戏团老板的笔记并没有那么好找,原先他们以为就在办公桌上,可翻遍办公桌上的纸张文件都没有,于是两人分工,一个找书柜,一个翻办公桌的抽屉。 闻夏很快发现其中一个抽屉是锁着的,心想就是这个了:“找一下钥匙在哪。” 林风起最后在某本书的夹层里找到了钥匙,这时场控对他们俩说:“你们的时间不多了,请尽快完成任务。” 具体还剩多少时间场控并没有说,就算说了他们也没法计时,手机早在进来之前就交上去统一保管了。 用钥匙打开抽屉,里面果然躺着一本笔记。 闻夏一目十行,迅速翻动笔记,在快末页的时候发现里面夹着的一张字条,看上去是某个谜题的解谜线索。这应该就是整本笔记想要告诉他们的讯息了。 同时从笔记中可以整理出来一些剧情,是关于马戏团的,大概记录了马戏团是如何从兴盛走向衰亡,又发生了什么样可怖的事件,导致开始闹鬼。看完后,两人按照任务所说销毁了笔记——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撕碎。 “现在开始最后半分钟倒计时,”场控冷冰冰地道,“30、29、28——” 两人踩着最后的一声“1”回到化妆间。 小马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们俩一去就不复回了。怎么样,拿到什么没有?” 闻夏将那张疑似解谜线索的字条递过去。 场控便又说:“拿到了字条的查尔察觉到了马戏团背后的隐情,他决定收好这张字条,以备不时之需。” 几人面面相觑,怎么想这张字条都有点儿死亡FLAG的味儿。 但被点名的查尔、闻夏只能认命收好它。 “对了,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啊,”小马并不知道自己抓住了某个重点,“这个任务很难吗?我听见办公室那边有很大的笑声,你们警报器是不是还响了,鬼在那里逗留了很久吗?” 逗留了……倒也不是很久。 闻夏瞥一眼林风起,谎话随口就来:“是啊,你们之后做任务也小心一点,鬼很可能会杀个回马枪,我们就差点儿中招了。” 几人惊疑不定的点点头。 接下来是单人任务,被指派的是两个高中女生的其中一个,就是之前和闻夏一路的小姑娘。 很不幸地是,她被NPC捉住关进了驯兽笼。 场控:“现在你们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找到驯兽笼的钥匙并解救同伴。” 小马抓头发:“救命,我们怎么知道十五分钟是多久——” 闻夏:“动作快点总没错。” 救人这一环节的危险性是十分高的,因为按照设定,此时的NPC出于狂暴状态,而且NPC还不止一个,这期间倾巢出动,全场抓捕玩家,同时另一个人还要去完成自己的单人任务。 场内非常应景地响起马戏团热闹的音乐,一时间红蓝交错的灯影闪烁不停,每个人身上的警报器也开始响个没完,场面可以说惊险刺激又混乱。 时间紧迫,几人迅速分好工,每个人去一个区域寻找线索。闻夏刚跑出化妆间没两步,感觉袖子又被拉住。 他被迫止步,回过头问:“怎么了?” 林风起抬手拂过他头顶的发丝,说:“木屑。” 刚刚在办公室那个小丑NPC一巴掌排在衣柜门上,震落下来的。 好不容易被暂且丢到脑后的柜中记忆忽然涌上来,闻夏下意识地往下扫了一眼。 察觉到他的视线,林风起顿了顿,低声说:“……现在不怕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出柜(物理) 第61章 关小黑屋 六个人有一个被抓走了,有一个还要在混乱中去做单人任务,于是分散出去找驯兽笼钥匙的就四个人。地形有些绕,这十五分钟里还要躲避倾巢出动的NPC。 密室名“狂欢夜”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既然没有给什么提示却限制了时间,说明驯兽笼钥匙不会特别难找,要么比较显眼,要么在之前的流程中已经有过暗示。 四人分别回到一开始被单独关押的地方寻找线索,将六个初始地点再度搜寻一遍后,每个人都找到了异常之处,将这些细碎的小线索拼凑起来,最终指向的是一个NPC,也就是三个鬼中的驯兽师。 兽笼钥匙在驯兽师那儿,非常符合逻辑。 三个真人扮演的鬼分别是小丑、舞娘和驯兽师。小丑是最活跃也是最自由的NPC,整场密室百分之六十的追逐战都来自于他,另外两位NPC的活动范围是有限的,舞娘他们暂时没遇到过,推测是在中央舞台附近;驯兽师自然不用说,在活动范围在驯兽笼附近。 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每当有人被抓住之后的“狂欢时间”里,所有NPC都可以自由活动,因为小马刚才跑回化妆间时身后跟着的就是驯兽师。 “所以现在我们得从驯兽师身上偷钥匙吗?”昨晚单人任务回来的小马妻子问。 “对,”小马喘着气说,“不知道现在时间还有多久……刚刚逃跑的时候都没有注意他身上哪里挂着钥匙。” “在他腰上挂着。”林风起说。 小马比了个大拇指:“林哥你这眼力,牛,外面的阴间光线那么晃眼你都看清了。” 确定钥匙在哪儿后,他们做了下分工,现在NPC的位置他们不知道,所以得先有人出去主动拉仇恨,最好一次性多去几个,将NPC都拉到一起,然后再想办法把驯兽师和另外两位分开,同时留一个人去抢夺钥匙。 现在他们和鬼反过来了,原先是鬼抓他们,现在是他们抓鬼。 “突然就热血起来了,”小马说,“这要是恐怖游戏,再给我一把武器,我能大杀四方。” “你当是生化危机。”闻夏说。 人类的恐惧源于火力不足。 虽然他们手无寸铁,但他们人数多。害怕也没有办法,现在需要团队协作,再害怕都得咬着牙上。但是五个人一起出去就太容易乱套了,所以留下小马的妻子守着化妆间这个安全屋,其余四人出去拿钥匙。 最终找到驯兽师的是闻夏和林风起,林风起负责引怪,闻夏瞄准驯兽师腰间的钥匙,趁乱一把薅下来就跑。 被抢了钥匙的NPC自然调转方向跑来追闻夏,闻夏先是躲进某个房间的橱柜里,等NPC离开,马不停蹄跑到驯兽笼将关在里头的小姑娘救了出来。 他们卡着点回到化妆间,前脚刚进门,后脚响了十五分钟的阴乐戛然而止。 场控:“狂欢时间结束,请各位收好驯兽笼钥匙。” 接下来又是好几个单人任务,而这过程中大家并不是所有时候都集中在化妆间,有时候几个单人任务并行,而其他人则也需要根据队友带回来的信息进行解谜。 经过几轮任务后,他们的集合区终于变成了中央舞台,也就是马戏团表演的地方。 这个地方非常危险,首先算是个半开放区域,可以将入口的门锁上,但窗户是关不上的,而NPC可以从窗户进来;其次,这里是舞娘的地盘。 在进行单线任务的时候两个两个高中小姑娘分别遇到过舞娘。 三个真人NPC在扮演上非常好地发挥除了各自角色的设定,比如小丑,设定就是疯、神经质,捏着把小刀追人追得最猛的就是他;而驯兽师,身姿魁梧,肌肉猛男,脚步声都比别人沉一些,手上还拎着驯兽鞭,站在那儿就给人深深的压迫感。 舞娘的话,走的不是追逐路线,而是游魂一般,神出鬼没,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用哪张阴气森森的脸吓你一跳。反应得过来的转身就跑,反应不过来的就被抓住关笼子。 六人来到中央演出台,这一片区域大致呈圆形,观众席是阶梯状的,由高走低,像一块盆地,最中间就是马戏团过去进行各种表演的地方。 观众席的座椅旧的旧烂的烂,手电光扫下去,隐约可见舞台连着一个候场通道,走入捅到应该就到了后台。 半开放区域拦不住NPC,但这个场景设置得还算是比较人性化的,放置了两个储物柜,可以躲人。只不过储物柜的大小撑死了也只能容纳一人。 人性化,但没有完全人性化,该经历的追逐战还是得经历。 闻夏看着舞台链接着的黑洞般的候场通道,说:“你们还记不记得我手里这张字条的谜题解开后,指向的是后台。” 他话音刚落,场控在这时突然发话,下达任务:“马戏团过去的真相即将揭露之际,查尔忽然想起自己从马戏团老板的笔记本中找到的那张字条,似乎有什么关键的信息被他遗漏了。于是结合之前的线索,他让同伴们原地待命保证安全,然后只身前往后台。” 得,又是个单人任务。 闻夏正要走下去,场控又说:“……但约翰不放心恋人独自赴险,便决定与他一起去,同生死共患难。” 闻夏脚步一顿:“?” 林风起:“……” 另外四人也纷纷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 小马说:“查尔和约翰……之前有这个设定吗?” 小马妻子说:“好像之前都没听说哎。” 高中小姑娘一:“先前不是有查尔和约翰的双人任务嘛。” 高中小姑娘二:“对哎,好像只有他们有双人任务,我们全都是单人任务。” 《狂欢夜》的老版密室,闻夏是玩过的,查尔和约翰这两个角色也有,虽然现在剧情方面和恐怖解谜方面都经过一轮大翻新,很多地方不一样了,但玩到现在,一些基础设定还是没有变的,比如玩家角色之间的人物关系。 他清清楚楚记得老版密室中查尔和约翰是没有什么所谓的恋人关系的。 而且这设定现在才抖出来,又没什么用。 闻夏推测八成是邹博彦的手笔。 他已经走下两个台阶,听见场控的话回头看林风起。 林风起倒是神色自然地走下来:“走吧。” 两人走入黑漆漆的候场通道,左右无退路的狭窄空间,手电微弱的光延伸不到头,给人一种下一秒就会有鬼怪从黑暗中冲出来的感觉。 闻夏步子一顿,猛然发觉这又是个好机会啊。 这一路上就没几个能让他表现害怕的机会,毕竟队友里有更胆小的,他要是再表现出害怕,那这密室就推不下去了。 现在终于盼星星盼月亮给他又盼来一次二人独处的机会。 然而林风起也是这么想的。 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奇妙默契,两人同时动了。 闻夏往林风起身边靠近一步,林风起也在同一时刻挨近他。肩臂不期然相撞。 “这条通道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我可以牵着你么,这里有点儿黑。” 两人声音交叠在一起,同时响起。 闻夏:“?” 林风起:“?” “……” “……” 沉默中,林风起碰了碰闻夏的手背。然后不等他开口,迅速地一把抓住。 “……我还没同意。”闻夏说。 林风起不答,甚至还变动姿势,改抓为握。更牢了。 男人掌心温热,手电的光微妙地晃了一下,闻夏又说:“你之前还说不怕的。” “那是……之前。” 那还有更之前呢。 说好的不怕黑不怕恐怖的东西呢。 这话闻夏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猜得到是为什么。 好吧,既然这木头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 林风起也问他:“你也怕么?” “我要是说怕,怎么办?”闻夏叹气,“你怕,我也怕,这任务难做了。” 握着他手的力道微微收紧。 “……没事的,”林风起低声说,“如果你怕,可以再靠近我一点。” 他还不太习惯说这样直白的话,但还是说了。略带着不自然的停顿,却是最真心的表达。 闻夏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轻轻地,回握住他的手。 走出冗长漆黑的通道,他们来到后台,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NPC早就埋伏在这里,等两人一出来,三个NPC便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扑上来,小丑和驯兽师一人抓住一个,舞娘则是掀开了地板上的暗门。 闻夏和林风起就这么被扔了下去。 尽管下面做了足够的防护措施,保证玩家掉下去不会出任何事故,但这失重感也足够让人捏一把冷汗。闻夏手中的手电灯光晃动,然后感觉手臂被捉住,有人用力一拉,将他揽过去。 两人双双陷入柔软的海绵垫中,闻夏身下甚至还多了一层人肉护垫。 小丑尖笑着重重拍上地窖的门,“咔哒”一声,清脆落锁。 闻夏忙不迭翻身想要起来,但这个垫子实在太软了,越动越不好起来。 林风起忽然收紧手臂,揽着他的腰说:“先别动了。” 闻夏:“……你不会又?” “不是,”旧事重提,林风起的语气多少有点儿狼狈,“你这么动,手肘硌得我有点儿疼。” 闻夏只好先保持着躺在他怀里的姿势,热着脸冷静了一下。好不容易翻身坐起来,他赶忙问:“你怎么样,还好吗?” 林风起撑着海绵垫支起身子,轻轻咳嗽两声,脸色倒是正常:“没事。” “真的没事?” “嗯。” 没想到会被突然关进小黑屋。 两人从软垫下来,发现被关进了一间……停尸房?马戏团后台藏着一间停尸房。 耳机里没有场控的声音——也肯能有,但不是对他们说的,而是对外面的小马四人说的。但是目前看来他们需要小黑屋逃出去。 封闭的空间里散发着一股霉味儿,也不知道邹博彦是怎么做的,甚至还模拟除了那种腐臭与血腥味混合的味道,实在是难闻得不行。 这个密室也许是到现在为止最难的,线索稀少又细碎,还有很多的迷惑性信息,两人花了相当一番功夫才找到另一个出口并解出谜题。 掀开另一个地窖门后,久违的灯光泻进来,闻夏眯了眯眼,就听见小马的声音:“出来了出来了!” 邹博彦和场控小姐姐都站在外面,显然这是密室的终点。 “通关了,”邹博彦笑眯眯地给两人搭了把手,“恭喜。” 出来后小马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他们俩进入后台后又发生了些什么,总之就是闻夏和林风起走后,他们四个被指派了最后一项任务,任务途中经历了最后一轮“狂欢时间”,四个人被三个NPC追得是屁滚尿流,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然后场控说还要等待最后两人在时限内解开密室,才算全部通关。 “真的是惊险刺激,”小马还沉浸在其中,拿起手机,“我看看往上别人分享的感受怎么样。” 他们在等待大厅暂作休整,小马边搜边自言自语:“奇了怪了,这些攻略里也没提到说查尔和约翰是恋人关系啊……” 小马妻子道:“可能不是什么重要设定,就没说吧,攻略不都是直接说重点吗。” “好像是哦。” 闻夏听着这话,起身道:“我去找我朋友聊点事儿,你们要是先下去的话不用等我。” 邹博彦见到他便眉飞色舞地勾肩搭背过来:“密室体验怎么样?” “什么恋人关系,还有角色身份的安排,你临时搞的吧?”闻夏问。 “也不算临时吧,你说要来玩儿的时候我就准备好了,”邹博彦说,“兄弟够意思吧?我监控里看你俩在地窖里……啧啧,都滚一块儿去了。” “行,好兄弟,”闻夏说,“说好的折扣,你也别忘了。” “……靠。” 邹博彦一把松开他,不跟他哥俩好了:“我都这么帮你了,你就惦记着那点折扣?” “我还想问,你是不是跟林风起勾搭到一块儿去了?”闻夏说,“之前我看你俩在前台聊挺欢啊。” 邹博彦丝毫不心虚:“那能怪我么?我还不是为了我兄弟的幸福着想。” 说着他长叹一声,再次勾过闻夏的肩,万分感慨:“老夏,我说真的,但凡高中那会儿你叫我给你当几次僚机,还怕追不到林风起?” 不远处,林风起走近的步子倏然停住。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死机重启中…… - 第62章 流星坠地 “还怕追不到林风起”。 追不到林风起…… 追不到…… 林风起,是谁? ……好像是他自己的名字。 但为什么这句话连起来会这么陌生? 林风起神思恍惚,忽然间不知道刚刚听到的话是幻觉还是别的什么。有些模糊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他在哪里似乎也听到过类似的话…… 是在哪儿? 闻夏回来时还带了几个小钥匙扣回来,每人一个:“通关纪念品。” 发到林风起的时候对方迟迟没有接,他将钥匙扣往前又递了递:“发什么呆呢?” 林风起愣愣地接过来,钥匙扣是亚克力的,印的是他拿到的那个叫约翰的角色Q版形象,画得非常可爱。 他抬头又看闻夏,但闻夏的注意力已经不自他身上,拿着钥匙扣去找那两个打算离开的小姑娘。 “闻哥,你们现在直接回家吗?”小马问,“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他们早上来得早,但是来了之后等了两个小时,通关又用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已经到中午饭点。 闻夏看向林风起,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却发现这人又在发呆。 他抬起手肘怼了林风起一下,男人这才猛然回神:“嗯?” “一起吃饭,去不去?”闻夏问。 林风起“嗯”了声作为同意,却仍有些心不在焉的。 四人一道往外走,小夫妻走在前面,在林风起差点儿一脚踩空台阶后,闻夏拽住他皱眉问:“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林风起浑身一震,机械地转头,看着他的表情有点儿呆滞,像在梦游似的:“……没什么。” “真的?该不会摔下地窖的时候真的被我压出毛病来了吧?”闻夏伸手想去碰一下他被自己压到过的地方,却被抓住手腕。 “真的……没事。”林风起说。 闻夏拧眉:“你也真的很奇怪。” “……” “算了,随你。” 闻夏挣开他的手,大步流星往前走。 他有些不爽,林风起现在是越来越好懂了,那岂止是有事,简直是有大事。而且看那躲闪的样子,这事儿说不定跟他有关。 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林风起无措地跟上去,他落后闻夏半步,看着闻夏的后脑勺还在想邹博彦的那句——“还怕追不到林风起?” 假的吧。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闻夏追过他?高中的时候? 怎么可能…… 闻夏怎么会看得上高中的他,那个阴沉、寡言、家中负债累累,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的穷小子。 云泥有别。 人类可以伸手接住阳光,却永远触碰不到真正的太阳。 林风起不知道自己这餐饭是怎么吃的,思绪很乱,比那天酒醒后发现自己趁着酒劲对闻夏告白后更乱。浑浑噩噩地吃完饭,好像有谁对他说了什么,他含糊地应了两声,再回过神来时,小马夫妻俩人已经不见了,而他坐在车子副驾驶上。 闻夏启动车子,淡淡看他一眼,发号施令:“安全带。” 林风起愣了两秒,系上安全带,后知后觉地问:“他们人呢?” “约会去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约会”两个字咬得很重,像是在提醒什么。 但是林风起现在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为了这天的约会所制定的计划,脑袋像团浆糊,随着车辆运行晃动,他甚至还能听见水声。 这浆糊太稀了。 “我们……去哪儿?”他听着脑子里的水声,车子都开出去老远了才想起来问。 “疗养院,”闻夏说,“不是你昨天说的吗。” 林风起缓慢地搅动了一下脑子里的浆糊:“嗯……”是有这么回事儿。 中途路过花店,闻夏停车去买了一束香水百合。旁边就是水果摊,他想了想,顺手又买了一袋水果,然后将它们放去无人的后座。 花香刺激着嗅觉,瞥见闻夏启动车子前将那枚对戒戴上,林风起钝钝的大脑似乎清醒了一点。 他不自觉地开始回想高中时和闻夏相处的种种,便又觉得一切变得极不真实。像一场梦。而他不敢出声惊扰,怕梦过无痕。 到疗养院的时候,护士正好来给叶诗雪测量血压、血糖等等一系列基础指标。一切正常,除了有些贫血——这是她的老毛病了。 “都说了你们不用来这么频繁的,”叶诗雪接过闻夏手里的香水百合放到电视柜上,“小夏你也是,人来了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来得频繁的那是林风起,我这难得来一趟的,当然得给您带点儿小礼物了,”闻夏放下水果,将手里的书放到床头柜上,“对了妈,这本诗集我看着挺有意思的,应该是您喜欢的类型,我放这儿了,您闲着没事儿可以打发打发时间。” 叶诗雪拿起诗集看了眼,面露惊喜:“这个诗人我听说过,但这一版我记得市面上已经绝版了……” “正好淘到的,您别嫌旧就行。” “怎么会,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叶诗雪道,“倒是让你破费了……” “没什么的,您喜欢就行。” 林风起在一旁看着,又有些恍惚。 他今早上看闻夏带了本书出门,当时没在意,以为闻夏是想在外面无聊的时候看两眼,原来不是…… 这时住在隔壁房间来的一位大娘来串门,她比叶诗雪年纪大一些,见过林风起,却没见过闻夏,进门后便好奇问:“小叶,这是……?” “李姐,我跟你说过的,我小儿子,”叶诗雪笑道,“阿起的爱人。” 李姐惊奇地看了看林风起,又仔细看了看闻夏,啧啧感叹:“你可真是有福气,儿子一表人才,儿婿也这么相貌堂堂的。” 李姐是过来给叶诗雪送自己刚烙的葱油饼的,看见林风起和闻夏,转头又回去多拿了几个,热情得不行。 叶诗雪连忙表示够了,让她自己也留点儿。 李姐道:“没事儿,我还得回去烙呢,今天我外孙女过来,小丫头就爱吃我烙的葱油饼,得给她多烙点儿好打包带回去。” 正说着,门口忽然有个小姑娘探头探脑,脆生生地叫唤:“外婆——” “哎,外婆在这儿呢!” 小姑娘声音有点儿耳熟,闻夏转过头去,和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撞上。那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神色一喜,笑着叫他:“闻夏哥哥!” 说着她挣开外婆的手,扑过来抱住闻夏大腿。 这不是住闻夏隔壁那爱好武侠的小姑娘又是谁。 李姐惊讶道:“你们认识啊?” 闻夏蹲下去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道:“之前是邻居。” “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我们家囡囡经常说的那个住隔壁的大侠哥哥是吧?” 闻夏顿了下,虽然这形容很奇怪但应该是他,于是他点点头。其实按照年龄和辈分,小姑娘应该叫他叔叔的,但小丫头不乐意,就爱叫哥哥。 李姐笑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说两家这多有缘分啊,叶诗雪还有些没理解状况,闻夏跟她简单解释过便也直呼缘分神奇。 “哥哥,来陪我玩儿嘛,”小姑娘还是那么喜欢闻夏,拖着他的胳膊撒娇,“我想听你讲闯荡江湖的故事!”还惦记着上回那句唬小孩儿的话。 闻夏无奈,回头看了眼叶诗雪和到这儿之后就成了哑巴,杵在一边当电线杆子的林风起。 “去吧去吧。”叶诗雪乐道,像极了同意自家小孩子出去撒野的家长。 闻夏被小姑娘拖去讲武侠故事,室内的热闹来得快去得也快。 直到闻夏消失在视野里,林风起收回目光,打开装水果的袋子:“妈,削个苹果给你吃?” 叶诗雪却不说话,只是微微笑着看他,看得他不自然地停下:“怎么了?” “你们俩吵架了?”叶诗雪问。 林风起一愣,道:“没有。” “真的?那你这魂不守舍的是怎么回事儿,我看你干脆买个502,把眼睛粘在小夏身上算了,”最了解儿子的莫过于母亲,“你当我不知道你啊,小时候就是,犯了错就这德行。” 林风起想说真的没有,但闻夏不太高兴,这是事实。 看他这样,叶诗雪叹了口气:“你啊……闷葫芦。” 林风起没说话。 “也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怎么把小夏追到手的,”叶诗雪话语间带了点嗔怪和郁闷,“也就小夏脾气好,忍得了你。这要是换了个人,就你长再好看再有钱,人家都得跟你掰。” 林风起现在听不得“追”这个字眼,一听他又有些躁动不安。 叶诗雪说:“说说吧,你们俩之间出什么事儿了?” 这个问题属实不好回答,一旦如实回答,他和闻夏之间是假结婚这事儿就暴露了。 但是……他现在不就是在将“假”变成“真”的过程中吗? 他的视线忽然落在电视旁边那束盛放的香水百合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有些怪异。 莫名地,他又看了眼袋子里的水果,以及被叶诗雪放到枕边的诗集。 都是叶诗雪喜欢的。 从他第一次带闻夏去医院看望叶诗雪,闻夏就好像未卜先知似的,带去看望叶诗雪的每一样东西都精准符合对方的喜好。可他一开始就没告诉过闻夏叶诗雪喜欢什么。 闻夏次次都说这是巧合,猜的。 见他视线转来转去,叶诗雪不由问:“看什么呢?” “看……花儿。”林风起说。 叶诗雪望向那束香水百合,笑意温和:“这花儿确实好看,小夏很会挑。” “妈,”林风起忽然问,“你和闻夏加了联系方式么?” “嗯?加了呀,你今天怎么回事儿,真的傻了,”叶诗雪好笑道,“你带小夏第一次去医院看我的时候,我俩不还当着你的面儿加上微信的嘛。” 林风起仍然望着那束花儿,嗓音里含了一些复杂的情绪,低低道:“可……他第一次去的时候,就给你带了一束香水百合。” 知子莫若母。 也许母子间的默契,有时候真的难以解释。 叶诗雪听出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缓缓说:“是啊,因为我们早就是老朋友了。不然你上高中那会儿,我窗台上偶尔多出来的那支百合花,你以为是谁送的?” - 为了哄得小姑娘心满意足,闻夏口水都快耗干了。回到叶诗雪房间,他第一时间就是找水喝。 叶诗雪哭笑不得:“那小丫头怎么这么喜欢你。” “可能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爬树上帮她把气球拿下来了吧,”闻夏叹气,“那之后她一直觉得我和武侠片里的大侠一样,能够飞檐走壁。” 叶诗雪乐得不行。 两人将近黄昏才离开疗养院,周亦先平时不怎么在疗养院,这边算是家族企业,稳定下来后他就去管理自己的公司了,听林风起说也是做智能器械相关的,只不过是专供给医院的那种。和面向大众的风航科技不太一样。 闻夏发现自打他去给小姑娘讲完故事回来,林风起的状态就有些不对劲儿。 他还是不怎么说话,更沉默了,看过来的目光比平时更幽深,晦涩难懂,像是糅杂了太多的情绪,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竟然烫得他有几个瞬间都不敢直视。 可明明现在不爽的是他啊,为什么反而是他不敢面对林风起了? 好怪。 返程还是闻夏开的车。 林风起一路上都望着窗外,哪怕是等红绿灯的时候也不曾转头看过闻夏一眼。气氛莫名地有些压抑。 这种压抑不是下沉的,而是一种一触即发的紧迫感,像有谁在不断压缩着空气。 红绿灯再次亮起的时候,车流动了,林风起也动了。 但他没有面对闻夏,而是拿出手机,点开了闻夏的微信朋友圈。 闻夏专心开着车,没法分注意力去管他在干什么。 林风起逐条逐条地往下浏览翻找,当初让他误会极深的那几条朋友圈几乎都已经删除了——之所以是几乎,是因为还留着一条。 是那条闻夏曾和工作室的员工们一起去某家西餐厅时,拍了个照,然后说:想带某人来。 他清楚地记得这条动态的前一条,是闻夏邀请方淮吃晚饭的聊天记录截图。 林风起对比着这条和闻夏其他的动态。 现在他微信里有了邹博彦的好友,一路翻下来,所有给闻夏的动态点赞或评论的共同好友里,多了个邹博彦。他发现只要是闻夏发布的动态,永远少不了邹博彦的点赞评论,除了一条,无一例外。 那条邹博彦唯一没有涉足的动态,就是那张带着西餐厅照片的“想带某人来”。 不仅没有邹博彦,现在这条动态放在这儿过了这么久,也没有任何一个点赞或任何一条评论。这条动态夹在上下的热闹中,如同被世界抛弃般孤单寂寥。 仿佛只有林风起,只有他能看见。 林风起心跳有些快,回想那几条被闻夏删掉的朋友圈动态,似乎也是如此。 仿佛,就是发给他一个人看的。 也许有些卑劣,但他……很想验证一下。 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家。 林风起这次甚至都没心思跟热烈迎接他回家的阿哞温存,等闻夏回屋换完家居服出来,他深吸一口气,道:“借你手机用一下。” 闻夏怎么也没想到他回家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愣了愣道:“干什么?” 林风起面色如常地指了下客厅的监控:“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我手机看不了今天的监控录像,试试你的。” 毫无异样,闻夏不疑有他,将手机递过去,道:“我给闻大鸽弄点吃的,你看完了放茶几上就行。” 林风起“嗯”了声,暗暗松口气。 等闻夏走进厨房,他抿了抿唇,点开的却不是监控APP,而是闻夏的微信。 他没有去看微信的消息,直奔朋友圈。 一条条翻下去,终于翻到那条“想带某人来”。照片底下,赫然显示着一个特定范围可见的标志。 林风起心脏就快跳出来,他闭了闭眼,仿佛在做此生最重大的决定。深呼吸一口,他点击那个小图标。 界面一转—— [该照片可见的朋友:观察对象。] 观察……对象? 林风起怔了怔,这个备注前面的头像,他再熟悉不过。点开果然跳转到自己的个人信息界面。 是他。 是林风起。 这条朋友圈动态,仅林风起可见。 那一刻,无数条信息串在一起,如同流星群划过天际,拖着长长的尾巴,在银河中成就一片独特的绚烂。 只一瞬间,夜色亮如白昼。 - 上午出门时拿出来解冻的生骨肉刚切到一半,闻夏便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从客厅走近,很快就到达厨房门口。 他转过头,刀都还没放下,眼前便是一黑。 林风起的拥抱来得突然而桎梏,用力得像是要将他揉进身体里。 闻夏吓了一跳,清冽的薄荷香气钻进鼻腔,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赶紧把手上的刀放下。 “……林风起?”好半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怀抱更紧了。 耳边是男人粗重的呼吸,像是压抑的情绪正在释放,闻夏的大脑持续空白,手上都是生骨肉的油,似乎没有地方放,只能无措地虚停在半空,下意识地也想要抱住林风起。 不过几秒,这粗重的呼吸便埋入肩颈之间。 酥麻的战栗从背脊直窜头皮,闻夏正要说话,便忽然感觉抱着他的人颤抖了一下。 就连呼吸也颤抖起来。 下一秒,什么略带凉意的、濡湿的东西落在了他的颈窝。 闻夏怔怔的,喉结滚了又滚,最后也只能叫他的名字:“林风起。” 随着这声呼唤,一声重重的叹息也深深埋入他的颈窝。 怀抱松开了。 林风起抬起头,闻夏从未见他这样狼狈过,双眼通红,长睫被泪水打湿,脸上是略显胡乱的泪痕。鼻头也红红的,那双冷淡深邃的眸遍布潮气,湿漉漉地看着他。 就像在看一件遗失后又巡回的宝物。 “对不起,”他哑声说,“我可以吻你么?” 闻夏根本没法构建这两句话的因果关系,然而林风起根本不等他的回复,那双潮红的眼已然放大。 一个吻便落了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跟我说:林风起!行! - 第63章 一人恒星 这个吻落下时是冲动而莽撞的,很快变得小心翼翼,是失控后的克制,冒犯后的浅尝。 有些不得章法。 闻夏从不知道与喜欢的人接吻是这种感觉。软的,热的,轻飘飘像踩在棉花糖里一样。一朵快快要融化的棉花糖。 后腰硌到灶台上的时候他轻轻闷哼一声,这个绵长却浮于表面的吻终于结束。 林风起眼眶还是红的,闻夏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眼中的情绪,就又被一把抱住。 这人像只树袋熊,抱住就不撒手了。 心跳交叠,分不清是谁的。 闻夏还是不知道这个吻为什么会来得这么突然,平复了一下呼吸,说:“……我还没同意。” “对不起。” 闻夏气笑了:“你现在道歉都不用过脑了是吧。” “……对不起。” “……” 他好像,不单单只是为了这件事在道歉。 闻夏用那只之前握刀没有沾到油的手推了推他:“你先……撒手。” 林风起没动。 “林风起,你……”闻夏没脾气了,视线一瞥,阿哞和闻大鸽站在厨房门口猫猫狗狗祟祟,他蹦出一句,“……孩子看着呢。” 林风起:“……” 树袋熊终于松开了他。 闻夏赶紧把他推远一点,转身洗掉手上的油,再转身又险些撞进林风起怀里。他堪堪撑住洗手池边缘,脸热情绪也恼火:“你到底怎么了?” 林风起不答话,又抱上了。 闻夏觉得要么是自己疯了,要么是林风起疯了。 他是穿越了吗?穿到了未来?他和林风起在一起后的某一年某一天? 这个粘人精是谁啊,是林风起? 他有些迟疑地开口:“你没吃错药吧……?” “没有,”树袋熊这次倒是秒答,嗓音低而闷,还带着哭过后的鼻音,“早该这样的。” “什么?” 林风起沉默一下,说:“八年前,我就该这么做的。” “嗡”的一声,像是脑内有人狠狠敲了一把钟。 闻夏呆了片刻,第一反应是:“你想起来了?” 谁知林风起的反应有些迷茫:“……想起什么?” “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风起缓缓松开他,问:“你以前是不是……追过我?” 他并没有想起醉酒那天的事情,闻夏不答反问:“你从哪儿听说的?”总不会是邹博彦告诉他的吧?内鬼到这个地步? 林风起视线躲闪一下,很快又挪回来,说:“今天从密室出来,你和邹博彦说的话,我听见了。” 闻夏一愣,回忆了一下,很快知道他指的是哪些话。 难怪…… 难怪他和邹博彦说完话回来后,林风起就变得很不对劲。 闻夏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舔了舔唇,却又惊觉刚刚才和林风起接过吻……他居然,和林风起接吻了。 脸又开始发烫,他别开脸:“那也说明不了什么。我以前追过你,不代表我现在还喜欢你。” 手却忽然被捉住。 他手上还沾着水,林风起温热的指腹压在他还没取下的戒指上。 “……真的么?”他问。 不对劲。还是不对劲。 为什么这人虽然在提问,却有一种“你说气话我不信”的感觉啊? 闻夏转回脸,故意道:“难道不是吗,你自己也问的是‘以前追过’,都是过去式了,八年前的过去式,你难道还指望我这八年为你守身如玉怎么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手上力道收紧,林风起有些急,“可你的朋友圈明明……” “我朋友圈怎么了?”闻夏完全不记得自己的朋友圈有什么玄机,就算记得他也不认为林风起能知道什么,毕竟仅谁可见这种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可林风起却说:“明明……发过仅我可见的动态……” 他越说语气越弱,大概是发现自己一时口快,可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出口便收不回来了。 闻夏愣了又愣,一时还想不通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发过仅他可见的朋友圈的,然后猛然想起他刚刚问自己要了手机,说是看看监控——真的只是看监控吗? 电光火石之间,闻夏捋清楚了。 他脸瞬间拉下去:“你翻我手机?” 握着他手的力道抖了一下,林风起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动摇齉锋一下,刚刚的底气全无:“我……” 闻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心虚地垂下眼:“……对不起。” 闻夏:“撒手。” 林风起:“……” 他乖乖地松开手,闻夏又抬手抵了一下他,他怂巴巴地侧身让开。 一室沉默,伺候完闻大鸽,闻夏洗了个手,去客厅拿上自己的手机便闷头回了房。 留下林风起在外面委屈又懊恼。 闻夏回到房间,仍觉得有点生气,他不知道林风起翻看了多少,点开邹博彦的聊天框,想了想又退出来,去翻自己的朋友圈。 他是发过好几条仅林风起可见的朋友圈动态,但那些很快就删掉了,毕竟都只是为了激林风起的一些小手段,没什么留存的价值。但有一条他没删,当时是觉得无所谓,留着也无伤大雅。 他看着那条动态,林风起应该就是翻到这条了吧? 手机震了震,叶诗雪的消息弹出来:[小夏,顺利到家了吗?我给阿起发消息他没回我。] 闻一夏:[到了。] 叶阿姨:[那就好。] 叶阿姨:[对了,之前阿起在,我没好问你,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呀?] 吵架……那也吵得起来才是。 闻夏看着这条消息,有些泄气。他是不是脾气太大了?次次都单方面堵得林风起没话说……就是吃准了林风起对自己生不起来气。 有恃无恐,说的就是他吧。 闻一夏:[没有……妈,您别多想,我们没吵架。] 叶诗雪却说:[阿起那个人,就是不太会说话,他从小就这样,要是哪里惹了你不高兴,你可以告诉我,我替你骂骂他。] 叶诗雪到底是做母亲的,闻夏知道她的意思,她既不想他过得不高兴,也不想儿子受委屈。 从知道闻夏和林风起结婚开始,她就真的把闻夏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孩子看待,这会儿手心手背都是肉,闻夏估计类似的话她对林风起也没少说。 闻夏越想觉得他真的该对林风起再好一点……至少看在叶诗雪的面子上。 闻夏回她:[真的没事,妈,你可别去教训他,我们挺好的。] 怕叶诗雪还是多想,他又加了一句:[真的。] 叶诗雪没再多问什么,只说那就好,然后关心了一下晚饭之类。 回完叶诗雪的消息,闻夏叹了声气。他在床上趴了会儿,头一偏,看见停在床头柜旁安安静静的小机器人。 他记得,这小机器人名字叫“小五”。由来是“林风起向闻夏赠送生日礼物失败了五次”。 日记里好像没写这件事…… 也可能写了,但他没翻完。那本日记他最后好像只看到高二上学期结束的时候就匆匆合上了。他的生日是3月5日,倒回那一年,是高二下学期事儿。 那年生日他是怎么过的? 那年的3月5日是个周一,新学期刚开学。 知道他生日的人还蛮多的,那会儿几乎人人都关注着他的生日,许多人抢着给他送生日礼物,真心与否倒是难论,因为有人真的在送礼物的时候会顺带一句别的什么。那天他收到的生日祝福和礼物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以至于下午放学的时候难得一回叫老闻同志派个司机来接他。 虽然最后是老闻同志亲自来接的。 闻山海那天早上特意推迟了出门的时间,他原本一大早就要赶去参加个活动,愣是等到闻夏起床,送他礼物、对他说生日快乐,还不嫌绕路地亲自送他到学校。 虽然他很忙,忙起来很难见到他一面,但那天闻夏还是挺高兴的。 只不过下午他说要来接自己,却迟迟没有来,闻夏放学后在教室里又坐到年级主任检查教室时来赶人:“这都多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他看了眼自己一个人根本拿不完的礼物,心里没点埋怨是不可能的,也只能闷声应着收拾书包离开。 但是等年级主任走后,他又跑去学校操场上坐着。 他知道再晚一点学校就要关门了,学校对这个管得严,到时候他出不去,闻山海也进不来,除非高三上完晚自习,门才会打开一小会儿给走读生离开。可少年赌起气来就是抱着一种用自己来惩罚别人的意味。 闻夏坐在观众席上,那时候微信还不是那么普及,他把装着礼物的沉甸甸的书包扔到一边,拿着手机在Q.Q上和邹博彦闲聊。邹博彦去的是寄宿学校,只有周末才回家一趟。 邹博彦说:[得了吧你,你老实说,到底是因为闻叔叔没去接你不爽,还是林风起没跟你说生日快乐不爽。] 闻夏恼怒地回他:[要你管,我都不爽,不行?] 邹博彦:[行行行,闻少爷您说什么都行!] 回完消息,闻夏看着鼓鼓囊囊的书包,那股火烧得更大,忍不住踢了下书包。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有人往操场这边跑过来。 他以为是保安或者哪位老师发现了他过来问情况的,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转头却看见林风起站在上面。 少年一身和他一样的校服,单肩挎着书包,逆光站着看不清神情,肩头微动,在喘气。 闻夏愣了愣,他记得林风起一放学就走了,怎么又跑回来了? 当时他心里窃喜,以为林风起是幡然醒悟跑回来跟自己说生日快乐的,结果这人给的回答是:被老师叫去说竞赛的事情,在办公室看见他往操场走,老师让他来问问什么情况。 那会儿正好有个市级的青少年机器人竞赛。 闻夏心里头那点燃起的小希望“噗”一声就灭了。 他“哦”了声,再次坐下,也不理林风起,无聊地玩儿着消消乐。 没多久,有个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隔着些许距离。 闻夏有些生气又有些难过,心想我今天都生日了,你坐近一点会死吗?平时同桌坐那么近到底是有多委屈你啊。 他不说话,只是板着脸继续玩儿手机。 林风起也不说话,他甚至一句“生日快乐”都没说,只是陪着闻夏从黄昏坐到天黑,直到闻山海打电话来挨了闻夏一通炮火,正好高三也下了晚自习。 他和林风起便在校门口分开。 后来到了高三,高三那一年太忙了,生日也过得马马虎虎,闻夏没什么印象,当时他也因为林风起油盐不进而恼火,整个高三下学期都有点儿和林风起冷战的状态——虽然他们平时也没有打得火热。 再后来……他们分开了,无论是谁的生日,他们都没有再互相过问。 现在,闻夏戳着小机器人,不知道这是林风起什么时候做的,是哪一年的生日礼物?高中时期的么? 他戳着戳着,就戳到了小机器人的开机键。 小五:“我已开机,专属机器人小五为您服务。” 可闻夏现在也没什么需要它服务的,只有问题想问:“小五,你为什么叫小五?” 小五:“因为林风起向闻夏赠送生日礼物失败了五次!” 这是之前就听过的答案,闻夏又问它:“你知道自己的生产日期吗?” 小五:“我诞生于20xx年的2月29日!我是为闻夏而诞生的!” 这个日期……还真是高二那年。 2月29,这个时候是寒假的最后几天了,再开学就是高二下学期。林风起是这个时候才做好这个机器人吗? 闻夏心跳快了一下,他又问:“他为什么会失败五次?” 小五:“是的,我叫小五,我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林风起向闻夏赠送生日礼物失败了五次!” 闻夏:“……” 得,又绕回来了。 看来这小机器人的智能系统里并没有对此事的记录。倒也是,怎么想林风起也不会把这件事情录入进去吧。 这时敲门声响起,林风起的声音被房门阻隔在外,很轻:“闻夏……” 闻夏翻身坐起:“有事儿?”说完他咬了下舌头,心想语气是不是太凶了? “……吃饭了。”林风起说。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声嗲里嗲起的猫叫。 闻夏环视一圈房内,才发现他的猫儿子居然也被关在外面了。 好吧。 他磨蹭了一下,拍拍小机器人的脑瓜子。 小五:“检测到外力攻击,请不要拍我,请不要拍我!” 小机器人声音不算小,林风起在门外应该能听得一清二楚。 闻夏用林风起能听见的音量说:“小五,去饭厅把饭端来主卧。” 小五:“好的,收到指令!” 小机器人圆滚滚的身躯缓缓往门口行进,但它开不了门,闻夏也懒得去开门,在它撞了三下房门后,林风起拧动门把手打开门。 它便又慢吞吞地出了房门。 闻夏坐在床上和门口的林风起对视。 林风起神色还有些局促:“你要在房里吃么?” 闻夏:“是啊。” 男人抿抿唇,“嗯”了声,转身离开。 闻夏重新趴回床上,但再回来的不是小机器人,而是林风起。 他亲自端了饭菜进屋,问他:“放在电脑桌上么?” 闻夏坐起来看着他。 林风起视线微闪,将饭菜放到桌上,却没离开,而是走到床边叫他:“闻夏。” 闻夏盘着腿抬眼:“怎么,还有事儿?” “嗯,”他垂眸看过来,“我可以坐下么?” 林风起刚刚应该是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家居服,走到床边的时候闻夏就闻到了清醒的沐浴露香味。 他点点头。 林风起在床边坐下,说:“对不起。” 都不知道这是他今天第几次道歉了,饶是闻夏再怎么闹脾气,听他说了这么多次耳根子也软了:“……你别道歉了。” 他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闻夏,这让闻夏想起前不久他哭红双眼的模样。 “其实……我也没那么生气,”闻夏彻底没脾气了,他抬手捏了下耳垂,“一开始是有一点,但是也就一点……” 林风起轻轻“嗯”了声。 然后他问:“那我……可以再抱你一会儿么?” 闻夏有点儿愣,不太懂话题怎么又拐到这上面来的。 林风起耳朵有些红,却认认真真地望着他,补了一句:“如果你愿意当我男朋友的话。” ——愿意吗? 怎么会不愿意呢。 闻夏感觉一瞬间脸又烧了起来,简直快要把他烧熟。这次林风起肯定看出来了,因为他发现林风起的耳朵上的绯色也渐渐爬到脖子上。 他坐在床边,是侧过身子同他说话的,一手撑在床上,此时五指却紧张地攥紧了被套。 饶是如此,在闻夏面前一贯自卑笨拙的人,这次怎么也不肯移开目光。 “你……”闻夏组织了一下语言,“小五是你要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林风起:“嗯。” “为什么当时没送?” 攥着被套的手紧了紧,林风起说:“当时我以为……我不配。” “现在呢?现在就配了?” 林风起顿了顿,很轻地点了下头。 “为什么?”闻夏追问。 “我……”林风起喉结滚了滚,声音低到几乎快要听不清,“现在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了。” 闻夏没有再问。 饭菜的香味在卧室里静静荡漾开,阿哞趴在门口,闻大鸽迈着优雅的小猫步进屋,跳到椅子上坐着,伸着脖子往电脑桌上看。 而两位主人却沉默着没有说话。 “怎么会不配,”闻夏终于开口,他压着喉间的一抹哑涩,“我想要的,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只是你林风起而已。” 回应他的是一个带着沐浴露清香,温暖而坚实的拥抱。 从前林风起以为,闻夏对他的善意、对他的好,只是因为闻夏善良,他是天上的太阳,温暖到足以驱散寒冬。哪怕自己的世界刮风下雨也好、阴云大雪也好,太阳也永远在别处不熄不灭,恒久瑰丽。 他并不知道太阳只想成为他一个人的恒星。 就像闻夏也不知道,那个落日黄昏的春日,坐在他身边的少年曾无数次想要说出那句“生日快乐”,想要将装在书包里,花了整整一个寒假制作的小机器人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 可少年还是太胆小,直到日落夜起,那份礼物都没能送出去。 因为和闻夏一整天下来收到的昂贵礼物相比,他的那份礼物看上去实在太廉价。 “再敢说不配,我会直接跟你分手的,”被林风起的拥抱扑倒在床上,闻夏嗅着林风起发间淡淡的薄荷香,恶狠狠地说,“男朋友。” *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自罚三杯(bushi 大喜的日子,评论给大家伙儿发发红包,就当是小情侣给大家的喜糖(。) - 第64章 是粘人精 闻夏被林风起扑倒在床上,像极了在安城的酒店入住那两个夜晚,林风起拿他当抱抱熊的模样。 当然,他们接吻了。 只是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多久,在这个吻即将加深的时候林风起忽然停下,将闻夏整个抱住。 两人的呼吸都不太平稳,听着耳边的喘息声,闻夏感觉连骨头都软了。 “闻夏。”林风起哑着嗓子叫他。 “嗯?”闻夏一发声发现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是你的……男朋友。”抱着他的双臂收紧。 真神奇,仅仅只是这样一句话,又惹得闻夏面红耳赤起来。他想说其实我们证都领了,但想了想“男朋友”这三个字还是他自己先说的。 比起那层虚假的婚姻关系,此刻恋人关系似乎才更真实。 抱了好一会儿,久到闻夏都以为林风起是不是睡着了,然而他刚动了一下,就感觉被人抱得更紧。 “你起来。”闻夏推推他。 林风起的声音埋在肩上:“再抱一会儿。” “抱很久了。” “……还不够。” 林风起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忽然变得格外率直。如果是平时,别说抱了,就是对闻夏说一句体贴的话都得纠结老半天,最后说出来还不一定好听。 现在倒是学会直接用行动表达了。 等这人抱够了,闻夏终于能爬起来吃饭。 最后他还是把林风起端来房里的饭菜又端回饭厅,和他一起吃。 饭后,闻夏拉着林风起开始细细清算以前的种种。 他问林风起真的就一点看不出来我以前喜欢你吗,做的那些事情哪一桩像是对一般同学做的? 对此林风起沉默片刻,说:“我以为……那只是因为你人好。” 闻夏简直想咬死他。 在他的威逼利诱……不,只有威逼之下,林风起也说了很多以前闷着没说的话,虽然有一部分闻夏已经从日记里了解过了,但真正从林风起口中说出来,又是不一样的感受。 林风起越说脸越红,那些现在看来万分矫情的少年心思诉诸于口,像是在提醒他过去的自己有多傻。 后来说到毕业后的几次同学聚会,闻夏问他:“为什么之后几次同学聚会你都没有去,是真的有事?” 头两次同学聚会闻夏没去,一个是正好没空,还有一个是因为林风起会去,所以他赌气似的拒绝了。后来两次他去了,但那两次换成林风起拒绝参加。 “……不是,”林风起说着就凑过来想抱他,被闻夏一胳膊抵住推了回去,他神色耷拉下去,“我以为是因为我去了,你才不去的……” 所以第三次听说闻夏终于要参加后,他想着不碍闻夏的眼,便没有再去。第四次也是如此。 直到第五次,他犹豫许久,还是参加了。 闻夏也问他:“那这次你怎么就来了?专门来求婚的?” 林风起视线躲闪,想要抱他的双手依然蠢蠢欲动:“嗯……” “你还挺可以的,前脚还不想碍我的眼,后脚就跑过来求婚,”闻夏说,“你说阿姨催婚,真的假的?” “……是真的。” 叶诗雪催婚这事儿,还真是真的。这就像一个催化剂,三天两头的,催得林风起狗胆逐渐包天。对他来说如果结婚,那个对象除了闻夏不会再有其他人。 不是闻夏,他宁愿一个人。 他知道闻夏的家境大不如从前,在公司稳定后,他不是没想过要帮,可始终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理由,更怕自己的行为会变成对闻夏的施舍,最后轻贱了闻夏的自尊。于是他想了一个笨拙的理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终于在同学聚会的那个夜晚,对闻夏说出那句“跟我结婚吧”。 如果不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他根本没法在求婚的时候那么淡定。 那些话他不知道打了多少遍腹稿。 闻夏听着他磕磕巴巴地托盘而出,长久没有说话。 林风起踌躇一下,默不作声地凑近,发现闻夏没有再拦他,便又伸手抱住他。 “还行,”闻夏终于出声,评价道,“向我求婚大概是你这些年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得到夸奖的林风起收紧手臂,脑袋忍不住蹭了蹭他,闷闷地应了一句:“我也……这么认为。” 闻夏被他蹭得有些痒,缩了缩脖子,笑了。 复盘完阴差阳错的过去,两人下楼遛狗。 这次一出门,林风起就握住了闻夏的手。握了一会儿不满足,等到出了单元门,简单的抓握变成了十指相扣。 闻夏心跳有些快,侧眸去看林风起,这人耳垂泛着淡淡的红。 他们牵着阿哞,就像一对再寻常不过的情侣。 路上又碰见了小马和他妻子,两人倒不是来遛狗的,看着是在外面玩儿够了刚回来。他们打了个照面稍微聊了几句,分开后小马妻子回头多看两眼,撞了撞丈夫:“哎,你觉不觉得今天他们感情怪好的?” 小马也回头看一眼,非常直男地道:“有吗?平时不也是这样?” 妻子无语地瞪着他,最后说了句算了。 这两人平时遛狗,哪有牵着手靠这么近过。 遛到一半,闻夏忽然想起来还有件事儿没问:“对了,我一直没想通,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对方淮有意思?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提过他么,还是你从谁那里听了什么不靠谱的谣言?”他甚至都不知道林风起是什么时候把方淮当成假想敌的。 其实从林风起发现自己又闹了个大丢人事件后,闻夏就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原本淡化的记忆在这时忽然被翻出来,林风起一张脸红了又红。 这可能是他长这么大,绝无仅有的一次社死经历。 他说:“你刚搬来的时候……梦游过一次。” 这事儿闻夏记得,他刚搬来的时候认床厉害,还直接梦游到林风起床上去了。但也就梦游了那么一次,之后他的睡眠质量很快就稳定下来。 林风起又说:“那天晚上,你在梦里叫了方淮的名字。” 闻夏:“……” 闻夏:“?” 闻夏:“???” “就……这?”闻夏不可思议。 被发现想得太多的林风起别开脸,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嗯。” “……” 闻夏一时失语。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说呢,这段时间以来,他知道林风起那小脑瓜有时候异于常人,总会想些有的没的。但他怎么都料不到这么峰回路转的一件事,竟然只是因为自己在睡梦中叫了一个人名。 是不是多少有点过分了。 “你知道那天晚上我梦见什么了吗?”他问林风起。 林风起当然不知道。 闻夏说:“我梦见方淮那个傻逼开着新跑车在我面前炫耀,我揍了他一顿,还差点儿没把他车砸了。” 林风起:“。” 闻夏又说:“我还梦见了你。” 林风起一愣,转头看过来。 闻夏步子停顿,他和林风起牵着手,这一停下,林风起也被迫停了下来,连带着阿哞也被狗绳拽着停下,回头看他俩。 “我梦见高中的你对我说,别再去烦你。”闻夏说。 十指相扣的手紧了紧。 林风起舔了舔唇,不知所措好半会儿,问他:“我可以,再抱你一会儿么?” 被抱住的时候,闻夏忍不住想,男朋友真的好粘人。 - 林风起还是那个不善言辞的林风起,但现在唯一的不同是,他无师自通一般学会了用行动来表达。 或者说,是他终于敢做一些从过去到现在不敢做的事情了。有点像触底反弹后的放肆。因为他知道这些现在是被允许的了,不需要再忐忑是否逾越。 比如到了睡觉时间,闻夏和他道完晚安,回房间没多久,房门又被敲响。他说了声请进,林风起抱着枕头打开门。 闻夏和他对视两秒,又看一眼他怀里的枕头,这人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闻夏说:“没见过刚确定恋爱关系就同床共枕的。” 林风起抿了抿唇,手还握在门把上,听见他这句话,无意识地拧了拧门把手。 虽然他一句话没说,但就是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失落。 “……算了,你把阿哞也带过来。”闻夏败下阵来。 和阿哞一起来的还有它的狗窝。它的狗窝同样被放在飘窗台上,和闻大鸽的猫窝放在一起。闻大鸽一贯喜欢钻被窝,但今天它钻不了了。 因为平时属于它的闻夏的怀抱,今天被另一个人霸占。 这是闻夏和林风起第三次睡在一起。 熄了灯后,原本两人在床上躺得好好的,但林风起忽然翻身过来,一把抱住了闻夏。 闻夏都不知道这今天第几次被他这样抱住了。 比起亲吻,林风起似乎更喜欢拥抱。 林风起抱住他的时候,会将脸埋进他颈窝或是肩上,像是抱着一件爱不释手的等身玩偶,有时还会蹭蹭他,柔软的发丝挠得他怪痒的。 是充满眷恋和依赖的拥抱。全身心的信赖。 还有点儿像撒娇。 林风起身上的味道很清醒,他们用的沐浴露并不同,闻夏很喜欢他身上的这股香味,闻着很安心,仿佛只要闻到这个味道,无论在哪儿都能睡得安心。 又或者不是味道的原因。 一夜无梦,第二天闻夏醒来的时候,林风起还在睡。酒店事件再度上演,林风起又把他当抱抱熊了。 闻夏小心地挪开他的胳膊,下床洗漱。 正在做早餐的时候林风起醒了,脚步声在房间门口略一停顿,朝厨房走来。 闻夏正在煎蛋,忽然一股热源从后拥过来。 林风起从后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肩上蹭了蹭。那头睡乱的发丝搔在颈侧,惹得闻夏不得不反手拍拍他的脑袋:“别蹭了,痒。” “嗯……”男人刚睡醒的声音含混而低哑,懵懵懂懂的,分不清是在应答还是在撒娇。 “去洗脸刷牙。” “唔,”没睡醒的某人收拢手臂又蹭了蹭他,“闻夏……” 有男朋友之后什么感觉呢? 别人闻夏不清楚,但他知道他男朋友……是个粘人精。 第65章 BE还是HE 今天周日,两人都没什么事儿做,闻夏吃过早饭又睡了个不被当抱抱熊玩偶的回笼觉,起床后听见外面鸡飞狗跳的。 他迷瞪着眼开门查看,一抹黑影直直往他这儿冲,呲溜一下就从腿边进去了,跳到窗台的狗窝里头,发出嘤嘤嘤的可怜呜咽。 林风起大步走过来,模样有些狼狈,穿着单衣,衣袖半卷,头发有些乱。 闻夏看一眼他,又看一眼闷在狗窝里的阿哞:“你俩干嘛呢?” “洗澡,”林风起说,“给阿哞。” 大型犬本就不需要洗太勤,加之入了冬,平时阿哞被照顾得很好,身上没什么异味。每次出门回来后林风起会给它刷刷踩了泥灰的爪子。 闻夏搬来这一个多月,还是第一次见阿哞要洗澡。 “反应这么大?”闻夏摸了摸大黑狗子的脑袋,“你平时给它洗脚的时候没见它有什么反应啊。” “因为只是洗脚,”林风起说,“打湿身上的毛不行。” “还挺讲究。” 林风起说这大概跟阿哞的流浪经历有关系。他刚捡到阿哞的时候,它甚至都不敢沾水,反应特别大,他第一次给阿哞洗澡的时候才叫惨烈,邻居甚至都以为他在虐狗,专门过来敲门询问。 后来带去廖星沉那里检查,廖星沉说很可能之前有过差点儿溺死在水里的经历,并且大概率有人为的可能性,因为阿哞身上还有一些别的伤,比如烟头烫伤之类,那绝不可能是一只狗自己造成的。 闻夏听着,忍不住多摸了几把阿哞。 他家闻大鸽从出生开始就是只养尊处优的小猫咪,哪儿受过这种苦。 虽然跟着林风起这两年,阿哞对水的恐惧减轻了很多,平时遛完回来可以乖乖洗脚,但每次一到洗全身还是免不了一场战争。 林风起看闻夏撸狗看了好一会儿,阿哞在闻夏手里渐渐变得放松,还翻出肚皮给闻夏摸。 “你搬来之前,阿哞没这么不爱洗澡。”他说。 闻夏揉着大狗子的肚皮,抬眉:“怪我?” “……不是,”林风起抿了抿唇,像是有点儿郁闷,“你来之后,它变得比以前爱撒娇了。” 闻夏手上动作一顿,说:“不止是它吧?” 林风起识趣地闭嘴。 小动物是仗人势的,别说动物了,人还恃宠而骄呢。但原以为在闻夏这里捞到人势的阿哞怎么也想不到这娇撒着撒着就被闻夏亲自送进了浴室。 闻夏帮忙按着阿哞,被甩了满脸的水,他抹了把脸问:“阿哞这样会不会应激啊?” 大黑狗被他和林风起按着,温水无情地冲刷着他黑漆漆的狗毛,很快就成了一只可怜兮兮的落汤狗,整只狗瞬间缩了一号。 “不会,它有一半都是装的。”林风起动作利索,关了水开始给阿哞打沐浴露。 听着阿哞的呜咽,闻夏心想这要是个小孩儿,估计这会儿都快哭晕过去了吧。 闻夏不是没见过狗洗澡,邹博彦家那只小短腿他就帮忙洗过,乖得不行。虽然林风起说阿哞这仿佛遭了虐待的声音有一半是装出来的,还是怪揪心的。揪心又好笑。 他问:“你说这要是洗完了,阿哞会不会恨我?” “不会。” “你这么确定?”闻夏揶揄道。 “嗯。” 林风起利落地搓着阿哞的狗毛,垂着眼,声音很低:“你招人喜欢。” 闻夏愣了愣,脸跟着就热起来。 趁着他一愣神的功夫,阿哞从他手中挣脱,狠狠地抖了圈毛发,一时间泡沫满浴室飞,溅了两人一身。 闻夏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泡沫,轻声说:“可……阿哞是狗啊。” 林风起鼻尖也沾了泡沫,他抬起手背擦擦鼻尖,红着耳朵回头,将疯狂扒拉浴室门的大黑狗捉回来。 这澡折腾下来,阿哞是干净了,他们俩却得换身衣服。 闻夏身上不仅是水,还有泡沫和狗毛,阿哞吹毛的时候倒是又乖下来了,只是喉咙里发出的嘤嘤嘤不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引得闻大鸽都守在浴室门口看热闹。 闻夏恐吓他儿子:“看什么,臭小猫,你也想洗?” 闻大鸽:“喵——” 闻夏回房干脆洗了个澡,洗完出来,林风起还在浴室吹狗,狗毛满浴室飞,林风起边吹边梳,地上还团了好几个黑色毛球。 “需要帮忙吗?”他问。 林风起摇摇头,暂时关了吹风机说:“你洗了澡,别再弄脏了。” “那我回房间开会儿直播,你有事儿叫我。” 闻夏这个月就没播几次。虽然他和平台签的合同上面不要求直播时长,但这段时间后台私信收不到不少催播的消息,正好今天闲着也是闲着。 许久没开播,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弹幕刷得又多又快。 [夏老板!!] [夏夏夏夏夏夏,没有你的日子你知道我怎么过来的吗QAQ] [你谁,你为什么在我爷爷的关注列表里?] [我得赶紧通知我老伴儿来看她最爱的主播直播] [前面的醒醒,你连女朋友都没有] …… [夏老板夏老板,听说明天有好东西看,是真的吗?] [前面的是不是刚从龟神直播间过来] [草,我也刚从龟神那儿过来,好像是说之前去出外景的片子明天要发了吧?] 闻夏边找游戏边看弹幕,随口答道:“是啊,你们明天蹲群鲸官网就知道了。” 前两天娜娜就在上回拍宣传片的群里说了这事儿,正片下周一也就是明天发布,站内首发,晚上微博也会发,同时会发布一些活动预告,是和风航科技进行下一步的合作内容。 [真的吗!我开始期待了!] [夏老板露脸了?出镜了?是吧是吧?听龟神说你还拍了不少镜头!] “你们怎么什么都听归去来瞎扯,”闻夏说,“我是去玩儿的,镜头剪得就没剩几个。” [男人,你说气话,我不信] [我等着明天一睹夏老板的真容,苍蝇搓手.jpg] [片儿都拍了,夏老板考不考虑以后开色相头?] [色相头色相头!] 闻夏点开游戏,无情道:“跟我念,摄——像——头——” [懂了,要开摄像头] [懂了,要开摄像头] [懂了,要开摄像头] …… 把自己给绕进去了,闻夏笑着啐了句:“想什么呢一天天的。” 闻夏找了款2D冒险类动作游戏,这种游戏很考验反应和微操,稍不注意就白给。他一开始还边跟弹幕聊天边玩,但死了几次胜负欲就上来了,开始认真打游戏。 [这就是传说中的话越少人越狠吗,爱了爱了] [终于治好了我多年的高血压] [夏老板66666,这反应能力牛逼] [话说,今天数字大佬不来了吗?] 有的弹幕,总能凭一己之力歪掉话题。 [数字大佬……感觉消失好久了] [最近夏夏零零散散播的几次也没看见他,是太忙了咩] [嗐,别多说了吧,我感觉是真的BE了] 此时一位名叫“等差数列yyds”的用户发了条弹幕:[呜呜呜呜呜我的等差数列——不可以BE啊——] 接着房管说话了:[请勿讨论过多无关话题] [好家伙,数字大佬都成无关话题了] [我心碎了,夏夏和数字大佬到底发生什么了] [呃过河拆桥吗这是,拿完人家的礼物就翻脸不认人?] [?神他妈过河拆桥,前面的你又知道发生什么了?] 等差数列yyds:[呜呜呜,渣男夏夏,快把数字大佬追回来呀,不要BE好不好哇QAQ] [……差不多得了] [渣男个鬼啊,别瞎几把脑补行吗?大家不都只是刷个乐子?还有人当真了?] [服了,能不能别吵了,专心看直播] [主播和老板之间的事情关你们什么事啊,说不定是人数字大佬觉得你们太烦了呢,平时玩玩闹闹就算了,别过分行吗,这是夏老板的直播间,不是什么等差数列的婚房,无语] [房管这不封一波?] [救命,我只想安静看个直播] …… 闻夏专心玩着游戏,没怎么注意弹幕的动静,等他再看的时候,消息栏里刷过好几条房管禁言的消息,被禁言的账号中有个叫“等差数列yyds”的。 他暂停了一下游戏进度去翻看之前的消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别说观众了,他也想知道大老板最近的情况。 ……毕竟自己确实有过河拆桥的嫌疑。 “辛苦房管了,大家不要被带节奏,”闻夏想了想,说,“我之前和大老板有聊过,不过最近他不出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工作忙吧。” 他这么说,弹幕接下来就消停了很多。 至少闻夏透露出来的“有聊过”,说明关系不像他们猜测那么破裂。 但其实闻夏心里也挺没底的。他自己是觉得那天和大老板把话说得挺明白的,大老板的回复看上去也并没有生气,相反还挺善解人意的。 也许不出来锤他就是大老板最后的温柔? 闻夏正想着,房门被敲响——虽然林风起知道他直播这事儿,但真让他听见还是感觉怪怪的。 他对观众说了声有事儿稍等,摘下耳机道:“请进。” 林风起打开房门,洗剪吹一条龙服务后的阿哞抖擞着一身蓬松的毛高兴地奔进来,直往闻夏身上扑。 “嗯嗯嗯乖乖,你好香啊,”闻夏抱着阿哞的狗头爱不释手地搓了搓,“你还给它剪了毛啊?” “嗯。”林风起应了声。 “剪完帅多了,宝贝,”闻夏吧唧亲了口大黑狗,看向站在门口的人,“你站那么远干嘛,进来啊。” “不了,会弄脏地板,”林风起扯了扯领口,他穿的黑色单衣,阿哞的狗毛也是纯黑的,这一下子还真看不出来,“就是让你看看阿哞。” 他视线一偏,看了眼闻夏的电脑屏幕,说:“我去洗澡,不打扰你了。” 见他要走,闻夏松开阿哞叫住他:“等会儿。” 林风起转头看过来,带着询问的神色。 “等你洗完……要不要看个电影?”闻夏说,“唔,或者你想出门去看,也可以。” 谈恋爱第一天就把对象晾在一边,这也太冷淡了。 而且……他也很想和林风起,嗯,腻歪腻歪。 林风起看着他,呆呆地眨了两下眼睛,应道:“好啊。” 等闻夏再戴上耳机,发现弹幕疯了似的往上刷消息。 他再一看,日,忘了关麦。 [我听见了什么?我听见了什么?] [男的……我记得夏老板不是独居吗?] [卧槽,以我多年磕CP的经验,夏老板和这个男人的对话,不简单!] [声音好好听……] [啊这,你们不要又开始胡乱猜测好不好……就不许人家有朋友来家里玩?] [所以到底怎么说,啊啊啊,我好好奇!] [朋友吧……别多想了行吗,才走一个数字大佬,你们能不能收收脑补的神通,球球了] …… 眼看着房管又禁言了一个说话比较难听的账号,闻夏赶忙清了清嗓子,说:“不是朋友。” “我记得我之前动态有说家里养了二胎吧?刚刚那就是二胎它爹。” “也是我对象。” 另一边,浴室里,刚把蓝牙耳机戴上,打开闻夏直播间准备调整音量的林风起听见这句话,手机差点儿没脱手滑到地上。 高兴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闻夏对外跟我官宣了哎(傻笑脸 直播间:等差数列be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 第66章 看看电影 闻夏云淡风轻地抛出“对象”两个字,抛完就接着打游戏,徒留观众处在长久的震撼中回不过神。 直到林风起洗完澡,闻夏丢下一句“今天就先播到这里”,干脆利落地下播。他走后直播间一时之间被问号充斥。 最近院线没什么评分高的电影,他们便没有出门,就在家里看。客厅的投影幕布放下来,拉上窗帘,像个私家影院。一猫一狗也都在身边。 唯一可惜的就是家里零食吃完了还没买,林风起去切了盘水果,说水果更健康一点。 两人坐在沙发上,闻夏盘着腿按遥控器,问他:“看什么,你有想法么?” “都行。”林风起叉了块苹果送到他嘴边。 闻夏顿了顿,他有记忆起就没被谁这样喂过东西,林风起这样搞得他像个小孩儿似的,热着脸张口将苹果咬进嘴里,满口酸甜的汁水。他边嚼边问:“你平时看电影多么?” “最近两年才看得多一些,”林风起乖乖答,“之前没什么空。” 初高中就不用说了,他大学忙,毕业后创业也忙,留给自己的时间少之又少,碎片化的时间里都用来安静地看书沉淀和想闻夏,一部电影少说都要一个多小时,太占时间了。 也就是这两年公司稳定下来了,他闲暇的时间较之前多了一些,才终于有真正意义上空闲的时间来看电影、健身或是其它一些以前的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些话林风起没有多说,但仅仅只是这一言两语,闻夏也知道他为什么没空。他最听不得的就是林风起对过去的轻描淡写,他知道林风起至少现在还没学会用这些来讨自己的心软,可他就是会心软。 光是想一想,就恨不得让林风起现在立马发明一个时光机,好让他穿回过去陪着他一起度过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闻夏越想越觉得心里头难受,于是也戳了瓣橙子送到林风起嘴边。 林风起微微一怔,慢慢地红了脸:“你不用……” “你吃不吃?”闻夏佯装凶狠。 “……”林风起张口咬走那瓣橙子。 这人吃东西的样子太乖,闻夏忍不住抬手揉了一把他头发:“真乖。” 林风起嚼着橘子,凑过来抱住他,蹭了蹭。没说话,但开心在这一系列动作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身后有条狗尾巴,说不准这会儿都要甩成螺旋桨了。 闻夏被他蹭得有点儿心猿意马,赶紧将话题拉回来:“那你平时看什么类型的多,或者说比较喜欢哪种类型的片子?” “很多,我不太挑,”林风起说,“只要好看就行。” 闻夏想了想,搜出来一部电影:“那要不看这个吧,上回邹博彦推给我,我一直没看。” 邹博彦给他推的是部冷门的老电影,虽然是部爱情片,但关于友情亲情的篇幅也不少。电影进展到三分之一的时候,男主角的父亲去世了,闻夏看到这里忍不住偏头说:“要不我们跳过这一段吧。” 林风起抱着他后就没撒手,低沉的疑问音几乎贴在他耳边:“嗯?” “太悲伤了。”闻夏说。 林风起的父亲是过劳因病去世的,他担心这段剧情会勾起一些的伤痛,说着便拿起遥控器想要快进。 手却被按住了。 “没事的,”林风起低声说,嗓音里染上一丝柔和,“我没那么脆弱。” “……我先前听周师兄说,那段时间你过得很难。” 林风起神色微恍,像是在回忆,然后说:“或许吧。” “或许?” “处在那个阶段的时候,会觉得很难,”林风起下巴搁在他肩上,“但是现在回想起来,感觉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他垂眸,视线落在闻夏的锁骨上,感觉喉咙瞬间有点儿痒。 闻夏对林父的印象远不如叶诗雪深,但也记得。每次来学校给林风起开家长会的都是林父。林风起的眼睛和叶诗雪很像,但整体的五官更像林父,凌厉落拓的清俊,看上去都不太好接近的样子。 但实际上林父也是个温和的人,会趁林风起被老师叫走的时候向闻夏这个同桌打听儿子在学校的近况好不好,从闻夏这里得到放心的答案后便会笑着说谢谢。生活的重担便在这种时候在他眼尾展露出与年龄不太相符的深刻沟壑。 林父去世这件事儿闻夏也是后来才从班长那儿得知的。林风起没对任何人说过,班长也是偶然间知道的。 也许对他们来说,这只是老同学间的一个沉重的八卦,闻夏听说后,却相当一段时间里都很想找林风起说点儿什么,安慰也好鼓励也好。 但他无数次点进林风起的头像,又无数次地退出,一句“你最近怎么样”始终没能发送出去。 电影剧情在经过那段悲痛的剧情后,男女主的互动渐渐多起来,快到一半时,两位主角猝不及防地亲在了一起。 老电影陈旧的色调给这个吻渲染上一层独特的韵味,电影里的人抱在一起吻得激.烈而忘我,电影外,两个人的沉默显得有些微妙。 闻夏的心思有点儿不在电影上,他不自在地动了动,突然感觉脖子被啃了一口。 他一激灵,扭头:“……咬我干什么?” 林风起喉结滑动一下,看着他没说话。 影片里,暧.昧不清的唇.齿音传出来,在客厅回荡。窗帘不透光,只有投影的电影画面在他们脸上映出斑斓变幻的光影,明明灭灭,有时他们甚至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电影中的男女主角滚在一处时,他们也吻在了一起。 闻夏被林风起按倒在沙发上,这次的吻来得比之前大胆些,林风起在唇外流连片刻,忍不住轻轻咬了咬他的下唇,嗓音低哑地请求:“我想伸.进去……可以么?” 没见过这都要征求同意的。闻夏脸红似血,“嗯”了声。 舌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唇缝,闻夏闭上眼顺从地张嘴,便清晰地感觉到领土被侵.占。电影在放映什么内容,于他们而言此时都不重要了,水果残留的清甜与香气在交错的呼吸间重叠融.合,比吃进嘴里时还要甜。 这个吻结束在电影中响起的一道枪响。 两人分开得有些狼狈,闻夏喉结滚动,眼中潮雾一片。他嘴唇被亲得很红,锁骨被啃出了一个不显眼的牙印,衣摆也往上缩了一截,露出白皙的腰.腹,紧绷的肌肉线条一直没入裤.腰。 林风起撑在他上方,呼吸不太稳,垂落的目光带着难以掩饰的晦暗欲.念。 有些事儿断了就不好再继续了。 两人平复好一会儿,电影都不知道错过了多少剧情,干脆暂停不看了。正好时间也到饭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林风起去做饭,当然在做饭之前两人各回浴室冲了个本该多余的凉水澡。 屋里开了暖气,冲完凉水澡出来不至于太难受,但冷热交替最容易感冒,闻夏打了个喷嚏,赶紧多裹两件衣服。 手机一直在响,他拿起来一看,是他那住处的房东。 “小闻啊,你在家吗?”房东问,“你上回不是说想要退租了嘛,咱们合同也快到期了,我正好今天回国办点事儿,想起来这茬,你看你方不方便,我去确认一下房子的情况。” 闻夏这套房租的时候几乎是拎包入住,该有的家具家电都有,不需要他再另外添置。现在要退租,房东自然要来检查一下使用情况,看看是否有损坏。 房东常年不在国内,回国一趟实属难得,原本他们都在商量要不然到时候他们视频连个线,远程检查一下房子状况算了。不然就为了这个大老远跑回国一趟,怪折腾人的。现在正好人回来了,他也没什么事儿,择日不如撞日。 林风起之前没听他说过退租这回事儿,吃饭时闻夏一说,他捧着碗的手都抖了一下,确认地问道:“你要退了那套房子?” “是啊。” 林风起当然是高兴的,他太高兴了。因为这样就意味着闻夏要在他这儿长住下去了,他们的同居生活再无后顾之忧。 “我陪你去吧。”他自告奋勇当司机。 省油的事儿,闻夏为什么不答应:“好啊,正好我还有些东西没拿完,你给我搭把手吧。” “好。” 和房东约好时间,饭后他们一起出了门。 闻夏对房子还是非常爱护的,毕竟是别人的,弄坏了还得赔。房东巡视一圈,也表示很满意,家里干净又整洁,就连被猫抓坏后换的沙发都跟整个房子装修风格是一致的。他不由有些恋恋不舍,说可能之后都找不到闻夏这么好的租客了,如果可以真希望他再多租一段时间。 闻夏笑道:“我倒也想,你这房子我住着也是真的舒服。” 房东遗憾地叹息一声,问他:“那你现在是住在哪儿?你来之前我听隔壁那家子说你好一段时间没回来住了。” “我现在住我男朋友那儿。”闻夏朝边儿上正帮他收拾东西的林风起抬抬下巴,笑了笑毫不避讳地道。 房东有些惊讶地看了眼林风起,他原本还以为两人是朋友,但又觉得是意料之中,毕竟说是朋友的话,他们之间的氛围又显得太亲密了。亲密得不像朋友。 他常居国外,倒不觉得这有什么,笑着客套了句:“你们很配。” 回答他的是抱着东西经过的林风起,他颔了颔首,认真道:“谢谢。” 闻夏乐得不行。 “那你们也是一块儿租房子?”横竖没什么事儿了,房东闲聊问道,“还是说准备买套新房结婚用?” “是他的房子,”闻夏说,“不过应该也是暂时住那儿,我过段时间打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自己买一套。” “啪”。 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闻夏闻声转头看去:“怎么了?” 林风起呆立两秒,才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书:“……没什么,手滑了一下。”他的心脏也跟着狠狠滑了一下。 暂时住那儿……自己买一套…… 就是说,闻夏想搬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大半感觉不对,全部删掉重写了orz,抱歉最近更新都比较晚…… 也许大概,这个月底就差不多完结了8,所以为了控制一下进度,到完结基本就日三啦_(:з」∠)_ 第67章 闷声搞事 因为闻夏一句话,林风起整个下午都过得恍恍惚惚。 他从一开始来时高高兴兴地帮闻夏搬东西,到离开时满怀心事地搬东西。 回家的途中,在又一次险些手滑把闻夏的东西摔掉之后,闻夏忍不住开口问:“你怎么了?感觉从刚刚开始你就心不在焉的,又想什么呢?” 林风起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要搬出去吗?” “啊?” “就是……从我家,搬出去。” 闻夏终于反应过来了,看他一眼,说:“暂时不搬。” 林风起的小心脏又是一颤:“暂时……?” 闻夏点头:“嗯,暂时。” 林风起:“……” 两人走近电梯,门合上,电梯间狭小安静,林风起忍不住又问:“是因为住在这儿不舒服么?” “还行,”闻夏说,“防患于未然。” 林风起不太理解。 闻夏说:“万一哪天我们俩吵架了,我好歹还有地方可以去。” 林风起一愣,立马道:“不会。” “嗯?” “我不会和你吵架。” 林风起蹙着眉头,表情有些严肃,闻夏边开门边说:“那可不一定。万一我现在就是想跟你吵架怎么办?” 林风起仍皱着眉,他心里着急:“我不会还嘴的。” “那就不叫吵架了,而是你单方面挨骂。” 林风起想也没想:“你骂就是。” “……”闻夏无言以对地看他一眼。 这人真是……没脾气的吗? “不行,”大少爷要求苛刻,“就是要吵架,拒绝单方面挨骂。” 林风起的表情终于浮上一层委屈。 话题的走向到这里似乎已经背离初衷。 正所谓,有一就有二,这天晚上,林风起又拎着他的枕头出现在房间门口——白天的时候还是他自己乖乖把枕头拿回自己房间的。这次他连招呼都不打了,神色自若地领着他的狗儿子进房间,将自己的枕头放在闻夏的枕头旁边。 闻夏没说什么,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熄灯上床。原本两人各自躺着互不干涉,但显然某只林姓大狗子憋不住,没过几分钟,手就伸过来勾了勾闻夏的手指。 “干嘛?”闻夏出声问。 林风起不说话,就这么勾了会儿,不满足地翻身想要抱住他。 闻夏抬手挡了挡。 “好好睡觉,”他说,“整天拿我当抱抱熊。” “……就一会儿。”黑暗中,他男朋友的声音听上去怪可怜的。 其实闻夏很喜欢被林风起抱着的感觉,正因为林风起寡言,那种肢体行动所表达出来的喜爱便仿佛变成了百分之二百。 这个人在用最真实的“语言”不停地在告诉他,我有多喜欢你。 喜欢到一刻都不想分开。 确定关系后,林风起胆子大了,从前闻夏的沉默会令他惴惴不安一整夜,现在他会安分一会儿,但该抱还是抱。 把闻夏抱到怀里的时候他才会感到踏实。 嗅着对方发间的香气,他低头埋进去蹭了蹭,挣扎着小声问:“不搬走好不好?” 也许他都没发现自己的语气像是在撒娇,闻夏听得浑身一颤,心脏软得快成棉花。 “我还没说要搬,”他从林风起怀里退开一点,摸索着找到对方的脸,双手捧住,“你就这么怕我搬出去?” 林风起手圈在他腰间,低低应了一声。 “放心吧,”闻夏心痒痒地摸着黑凑上去亲了他一下,“我不搬出去。” 林风起收紧手臂,刚松口气,就听怀里的人又说:“咱俩合约还在那儿呢,满打满算都还有一年,至少这一年我得履行合约吧?” 林风起:“?” 如果不是闻夏这么提起,他都快忘了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月薪二十万的合约。 合约里规定,至少这一年内,他们都必须住在一起,至于一年之后是否续约,届时根据实际情况再定——林风起当时想着,能拖一年是一年。 片刻安静后,林风起冷淡地吐出一句:“……这个合约,我们可以提前结束。” “违约金?” “我付。” 闻夏故意道:“你这意思,到底是希望我留下来,还是希望我尽快搬出去?” 林风起哽住了,他本意是想解除他们之间这层冰冷的雇佣关系,他现在已经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将闻夏绑在自己身边了。但闻夏这句话顿时让他有种被石头砸了脚的感觉——是啊,合约还在,闻夏就必须得住在这儿,合约要是结束了,那闻夏不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吗? 感受到某人的憋屈难安,闻夏笑着撞了一下他的额头:“逗你的。我是有买房子的想法,但不是为了跟你分开。我总得有点儿自己的小资产吧?这房子是你的又不是我的。” 闻夏这段时间仔细盘算过了,除去要还的最后一笔债,他手上有家里产业的股份,是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闻山海送他的成人礼,持股的分红,加上这些年工作室和直播积攒的,在这附近买套户型小一点的付个首付应该不成问题。 林风起问:“所以……真的不搬?” “我不是说了么,你要是跟我吵架,我就搬。” 闻言,男人紧紧抱住他,语气异常坚定:“我不会和你吵架的。” 得知闻夏想买房这事儿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林风起觉得他又行了。这个双休日得到爱情滋润的林总,在周一早上心情非常好地踏进风航科技大楼。连对前台打招呼的语气听上去都没有平时那么冷酷了。 虽然也没柔和到哪儿去,但对于长久习惯了自家老板一张冰块脸的前台来说非常受宠若惊。 林风起今天到公司早,平时他到了无论早晚会直接开始工作,但是今天他没有。 他到办公室后,开始搜索楼盘信息。 早上他趁闻夏刚睡醒还迷糊的时候问了下他对于房子的想法,闻夏说他在看家附近的几个楼盘,有期房有现房,他当然更想要现房,懒得装修。但现房在价格上肯定比期房贵。 除此之外林风起还问了他一些关于户型、楼层之类的要求,问得多了闻夏便警觉起来:“你好好的问这些干什么?” 林风起顿了一下,说我就问问。 闻夏信他个鬼。 但不管闻夏信不信,他都打定了主意。 林风起当初买房子买得很干脆,看中后当场就签了合同。他买的是精装房,当时还惊动了地产公司的老总,老总人不在本市,亲自打了个电话过来热情询问他买房情况,还问他考不考虑一下另一个楼盘,别墅专区,比这儿好多了云云…… 林风起与他周旋片刻,婉拒了成为待宰羔羊的机会。 他正筛选着,突然收到邹博彦的消息:[可以啊,我听老夏说了,你俩在一起了是吧?我还挨了大少爷一顿骂,说我和你暗中勾结,你看看什么时候请我吃个饭?] 邹博彦就是闲着没事儿找个乐子,但林风起回得很认真:[好,我会的。] 邹博彦:[……开个玩笑,倒也不至于。] 林风起回他:[不,应该的。你是他的朋友。] 邹博彦:[好家伙,家属架子摆得挺足。] 邹博彦:[行,那吃什么我可以全权决定吧?] 林风起:[嗯。] 林风起想了想,又问他:[顺便问一下,你有方淮的联系方式么?] 邹博彦:[???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风起:[……有点事儿找他。] 林风起:[你别告诉闻夏。] 其实要方淮的联系方式并不难,就像前段时间联系到邹博彦一样,经过几个中转人就行了。他手机里就有方连树的联系方式,但通过方连树……指不定会生出什么别的麻烦事儿来。 然而作为好兄弟,邹博彦反手就把这事儿告诉了闻夏。 闻一夏:[???] 闻一夏:[他找方淮干什么。] 走你:[这就不知道了。] 走你:[哦对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去吃你上回说的那家烤全羊,你们家林风起请哈。] 闻一夏:[就这?能不能有点追求?] 走你:[可爱猫猫头.jpg] 林风起好好的找方淮干什么? 难道是为了上次那件事道歉?可这都过去多久了。 闻夏想着,把方淮拎出来:[在没?] 狗淮:[不在,滚。] 闻一夏:[火气这么大,小方总今儿吃炸药了?] 狗淮:[滚滚滚,我现在看见你就烦!] 闻一夏:[我寻思我最近也没惹你吧?] 闻一夏:[林风起联系你没?] 狗淮:[呵呵,他最好别联系老子,你们两个一丘之貉,有多远滚多远]后面还跟了个表情包以表愤怒和嫌弃。 ……好像从这傻子这里也打听不出来什么。 应该没什么事儿,以林风起那性子,估计找方淮还真有可能是为了上次度假山庄那事儿给他道歉。毕竟他那么轴。 闻夏摇摇头,点开娜娜发在群里的链接,说是宣传片发在官网了,让他们几个主播都转发到个人动态。 他转发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看完了,这会儿见他一转,热情的评论蜂拥而至。 [淦,夏老板,你好他妈的帅,男粉折服] [虽然听声音就感觉是个帅哥但没想到完全超出我的想象了,救命啊,为什么高质量帅哥都有对象了QAQ] [醒醒,没有对象你也没机会] [强烈要求要求夏老板以后直播开色相头] [强烈要求要求夏老板以后直播开色相头] [强烈要求要求夏老板以后直播开色相头] …… 整部宣传片他们辛辛苦苦拍了两天,正片剪出来时长也不过五分多钟,每个人的镜头占比都是差不多的,闻夏在其中却格外出挑,风头甚至盖过了归去来。 闻夏的主播订阅数飞速增长,看得出十有八九是冲颜值来的。 就在这时,有人发现沉寂长久的5140005,转发了闻夏转发的官方宣传片。 并附言:拍得很好。 别说观众,就连闻夏也有些意外。毕竟大老板真的消失太久了。 大伙儿非常激动地涌去大老板动态底下留言评论,他这个转发,其实也间接性地破了一些不好的传言,比如闻夏过河拆桥啦、两人关系破裂大老板甩手走人啦……还有猜测大老板提前知道闻夏恋爱的事情,单恋失败,伤心欲绝遂决定退网…… 然而脸闻夏本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他忍不住也点进大老板的动态看了两眼。 网友一问:[大佬!最近怎么没来看夏夏直播了呢?] 5140005:[忙。] 网友二问:[大佬,夏老板上次直播说自己有对象了,你之前知道不?] 5140005:[……刚知道。] 网友三问:[虽然等差数列be了,但我还是想问,大佬你觉得这宣传片哪里拍得好?是指夏夏出镜的部分吗?] 5140005:[嗯。] 闻夏心想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啊。 他看着那个“嗯”,莫名不太自在。 ……应该只是粉丝的角度吧。 他边想边刷新了一下,然而刷新过后,他发现这条“嗯”的回复不见了。 这条提问的评论还在,但回答变成了:都很好。 回复时间是刚刚。 闻夏:“?” 是他出现幻觉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小红花…… - 第68章 掉马边缘 大老板删自己回复删得再快,也赶不上网友们截图的速度。他要不删还没什么,这一删,顿时显得猫腻重重。 来得早的和闻夏一样见证全程,来得晚的四处打听,在看完别人动态发出来的截图后便也跑回来安慰的安慰,难受的难受。 [大佬这是一回来发现家被偷了吧……] [呜呜呜那一个“嗯”给我看破防了,大佬没事的呀,粉丝夸夸喜欢的主播怎么了!] [说实话我不是没想过夏夏的对象其实就是数字大佬,但是……害]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我哭了,谁懂?] [我觉得……大家这样不太好吧……不要臆测过头啊喂,夏夏和他对象看到了会怎么想啊各位] [同意,不是说磕CP不要舞到正主面前来的吗,这都是在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 闻夏心情复杂地退出评论区。 说起来,上次他问林风起有没有看过他直播,林风起那反应显然是看过的。但他一直没问过林风起的ID是什么、有没有偷偷送过礼物、偷偷留过言。 他觉得林风起那个闷性子,肯定做过这些事。 怀揣着这些疑问,闻夏中午去风航科技找林风起吃午餐。 这是他自打上回送饭后第二次来,今天前台看见他出现在门口便挂上微笑,朝着电梯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直接上去就好。就像林风起上回亲自嘱咐的那样,他来不需要再报备。 一路往上,让闻夏有些意外的是一些员工居然还记得他,有两个社交牛逼的还跟他打了声招呼。闻夏便礼节性地回应了一下。 知道他要来,林风起在办公室乖乖地等着,见闻夏推门进来,起身过去一把抱住他。活像十天半个月没见着他似的。 闻夏抬手抱回去,收获了一个吻。 腻歪片刻,林风起恋恋不舍地松开他,拿出手机要点开外卖软件。 这给闻夏整迷糊了:“你点外卖?” “嗯。” “不去餐厅吗?” 林风起一愣:“你要去餐厅?” 闻夏不解:“不可以么?” “可以,”林风起迅速地收起手机,“当然可以。” 两人走出办公室,闻夏故意问他:“明明可以去餐厅,为什么还点外卖,是不想你的员工们看见我?” “不是,”林风起秒答,忍不住牵住他的手,音量渐弱,“我怕你不喜欢这样。” “为什么会不喜欢?” “……太招摇。” 闻夏用力扣住他的手,微凉的对戒因他们交握的指节贴在一起,发出细细的摩擦音。他说:“这有什么招摇的,我跟我男朋友吃个饭而已。” 虽然在不知情的旁人眼里,他们是实打实的伴侣。 林风起被他这句话砸得晕乎乎的,很想饭都不吃了,把人抱回办公室藏起来。谁都别想看他的珍宝。 两人出现在二楼餐厅,虽然就是来普通地吃个饭,但他们本就不普通,刚走出电梯就迎来无数惊奇的目光。 正值饭点,餐厅委实热闹。光是从电梯走到窗口这一小段路,“林总好”就响个没完。 跟什么见面会似的。 风航的餐厅美食种类还是挺多的,除了饭菜还有别的,比如面食、米线等等。 闻夏要了份咖喱牛腩饭,体验了一把刷男朋友饭卡的感受。他让开一点看林风起刷卡的时候忽然在想,如果没有那些误会,他和林风起会不会上同一所大学? 应该会的吧。也许这样的场景也会经常出现在他们的大学生涯里。 他们不在同一个系、同一个宿舍,但说不定会在同一栋宿舍楼,他没事可以去林风起宿舍串门,他们每天会等着对方下了课一起去吃饭,吃完饭和别的情侣一样手牵手去操场逛两圈。没课的时候他们也可以一起去自习室、去图书馆,又或者去哪玩儿玩儿。如果有谁问他:“刚跟你一起那个是谁啊?” 他可能会忍不住炫耀:“我男朋友。” 哪怕林风起为了生计再忙,他会陪着他,也会尽自己所能帮帮他,只要他需要。 至少那几年,林风起不会过得那样辛苦。 自己也不会。 可惜时间不可追。 闻夏垂眸,这细微的情绪变化被林风起敏锐捕捉到,他凑近一点问:“怎么了?” 他抬眼,眨了眨,说:“我在想……人有点多。” 林风起神色一瞬紧张,果然还是太招摇了?他低声说:“那我们——”要不然打包回办公室吃。 话还没说完,闻夏头一偏,几乎贴着他耳朵声音很轻地留下一句:“不方便亲你。” 林风起浑身一震,视线往下一落便闻夏微微勾起的唇,耳朵悄悄红了。 两人要了一样的饭,端着盘子找地方坐的时候,不远处的曾远抬手挥了挥:“林总,闻先生!” 他们走过去,曾远收拾了一下自己餐盘起身道:“我刚好吃完,你们要不就坐这儿吧。” “谢了。”闻夏说。 曾远冲他们笑笑,端着餐盘离开。 这一路上周围的视线就没断过,闻夏也习惯了,舀了勺裹满咖喱的饭正准备吃,一把勺子忽然伸过来,往他盘子里放了块牛腩。 一块还不够,林风起又挑了一块过来。 “你不吃牛腩吗?”闻夏问他。这段时间家里做饭出现过牛肉,林风起明明是吃的。 “吃,”林风起边说还边往他盘子里放牛腩,“你喜欢,就多吃点儿。” 闻夏一愣,见他动作不带停,连忙把饭送进嘴里,然后用勺子压住他的:“够了够了。咱们家又不是吃不起牛腩。” “咱们家”,这三个字让林风起非常受用。 他听话地收勺子,唇笑了一下:“好。” 林风起很少笑。 或者说,闻夏很少看见他笑。 心脏猛地躁动一下。 怎么办,比刚才更想按着林风起亲了。 闻夏看着眼前的饭,忽然觉得自己提议下来餐厅吃饭真的不是个明智之举。 偏偏林风起真的很高兴,饭吃了没两口,停下来看着他又说:“我只是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 不善言辞的人忽然直抒胸臆,闻夏觉得就连自己也变成了个傻子。 而路过的员工听到这句话,倒吸一口凉气,放完餐盘赶紧掏出手机在熟悉的同事群里分享最新出炉的老板八卦。 不消片刻,一传十十传百,“林总宠夫狂魔”便传遍整个公司。所有人都震惊于冷面阎王般的林总竟然也会说出那样的甜言蜜语!不由纷纷感慨:“爱情啊……” 两人吃饭的速度比平时快,因为都想着吃完赶紧回办公室干“正事儿”。 回到办公室,先动手的是闻夏。他反身把林风起摁在门上,两人交换了一个咖喱味儿的吻。 亲着亲着就跑沙发上去了,结束后他又被林风起抱在怀里。 林风起从背后抱着他,下巴搭在他肩上,脑袋时不时贴过去蹭蹭。 不用说话闻夏都能感受到他的开心。 情绪是具有传递性的,感受到他的开心,闻夏心情也变得很好。他往后靠了靠,放松四肢心安理得地躺在男朋友怀里,就听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你把电脑搬过来吧。” 闻夏:“?” 林风起脸埋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我们可以在一起办公。” 闻夏笑了:“你还是小学生吗。” 林风起含混地“唔”了声,没说话,只是微微收紧手臂。 闻夏抬手揉他的头发,有些爱不释手。 这样的林风起,倒是像极了那天喝醉的时候。 可爱过头了吧。会有人醉咖喱吗? 闻夏揉了会儿,问他:“群鲸今天发的宣传片你看了没有?” 抱着他的胳膊微妙地动了一下。 “嗯。” “观后感怎么样?” “……拍得很好,”林风起说,“尤其是你的镜头。” 闻夏觉得这话有点儿熟悉——这不是跟数字大老板的意思有异曲同工之处吗? 正好,他想了想,说:“你这回答怎么跟我直播间一个老板说的话差不多。” 林风起沉默片刻,问:“是那个……榜一么?” “还挺了解,”闻夏从他怀里挣脱,转身看他,挑了挑眉,“说吧,看过我几次直播?” “……没几次。” “眼神别躲,看着我说。” “……”林风起艰难地和他对视,目光仍然要闪不闪的,“挺……多次的。” 这个答案闻夏有所预料。 他就知道林风起肯定偷偷看过好多次了!估摸着他从群鲸递交宣传片拍摄名单,知道他开始,就没落下过直播吧? 呵,男人。 “来说说看,”闻夏抓住他的小辫子,嘚瑟得不行,“有没有偷偷给我砸过礼物?” “……有。” “ID叫什么?看看我有没有印象。” 林风起支支吾吾。 “不说啊?” “……” “行,那我就自己看。”闻夏说着拿起他的手机晃了晃。 林风起那张素来淡然的脸上出现了堪称愕然的神情:“你什么时候……?” “刚刚顺手从你口袋里摸的,”闻夏说着摁亮屏幕,把屏幕转过去让他按指纹,“来,林总,解个锁。” 林风起握住他的手腕:“我错了……” “嗯?我没有在问罪啊,”闻夏说,“我就是想看看你都是怎么窥我屏的,快点儿。” 林风起又叫他:“闻夏……” 这声“闻夏”听得人有些心痒痒,但闻夏忍住了,催促道:“别叫唤了。你上回偷偷摸摸翻我手机我还没跟你算账,现在该轮到我翻一翻了吧?还是说你手机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放心,我就看我想看的。” 林风起拗不过他,解锁的时候整个人一副想要逃离现场的坐立难安。 他越是这样,闻夏就越好奇。 随手一划,果然找到了群鲸的APP。他点开那个熟悉的蓝色鲸鱼头图标。 点进后台看了一眼他就差点儿被自己口水呛到。 闻夏盯那个昵称看了几眼,又抬头看看林风起,再低头看看那一串昵称。 “‘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他一字一句地念出这串昵称,满目震惊,“这是你?” 林风起此时耳朵和脸全都红了,他别过头不敢看闻夏,好一会儿才满怀羞耻地低声应:“……嗯。” * 作者有话要说: 掉了,但没完全掉。 更新时间是越来越阴间了,啊(躺平 - 第69章 壕无人性 这个昵称并不陌生,可以说给闻夏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因为太羞耻了。 而且这名字,乍一看他以为是个姑娘。 这个账号的很明显是个新账号,应该就是从名单上知道他之后特意创建的。 闻夏看看这个昵称,又看看林风起,把手机递回去。 然而等林风起要拿的时候,他立马往后收。林风起抓了个空。 “你怎么还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的,”闻夏指着屏幕上昵称说,“背着我叫得这么亲热,有本事你倒是当着我的面也这么叫。” 林风起瞥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不说话。 “叫一个我听听。”闻夏提出要求。 林风起不动不语,装作没听到,好像这样就不会变成熟透的小龙虾。 “林风起。”闻夏叫他。 还是不动。 林风起脑袋里还在打架,他并不是不答应,而是正在给自己做心理准备。光是这个过程他就感觉心脏要跳出来了。 就在这时,闻夏忽然凑过来,朝着他耳朵吹了口气。 一股酥麻电流直窜天灵盖,林风起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儿没带着自己的心脏一起跳起来,终于转过头去看闻夏。 闻夏就着这个姿势挨着他,说:“叫一声我听听。” “我……” “快点儿,”闻夏顿了下,低声换了个称呼,“同桌。” 高中的时候,闻夏经常会这么叫他。有时是叫着好玩儿,有时是有事找他。 高中毕业后,便再没有人拖着懒洋洋的尾音叫他“同桌”了。 八年过去,男人更成熟的嗓音少了些许少年心气,多的是磨人与有恃无恐的引诱。 林风起看着他,忽然摁住他的手吻下来,唇齿相合间,闻夏听到一声模糊的:“夏夏。” 今天的午休闻夏留在了林风起办公室。 两人吻着吻着就双双倒在沙发上,这个吻结束后,林风起伏在他耳边平复呼吸,问他要不要在这儿睡午觉。 上次闻夏拒绝了,因为想到自己认床,会睡得不舒服。但现在他觉得认床这个毛病在林风起身边似乎会变乖,于是没有拒绝。 但他有一个要求:“你陪我一起睡。” 办公室的沙发坐垫往外一抽就展开成一张小床,比家里卧室的床当然是比不上,但勉强装两个成年男人还是可以的。 林风起经常在办公室休息,储物柜里备着枕头和被子。创业前期没稳定的时候,为了省去一笔在附近租房的钱,他直接把公司当家,吃睡都在公司——当然那个时候,风航科技大楼还没建起来,他的公司只是众多写字楼中不起眼的一小层。 被子在这寒冬不算厚,但办公室里开了暖气,还被男朋友抱着,闻夏并不觉得冷。 睡意来得比想象中更快,临睡着前他用最后的意识往林风起怀里拱了拱,闻着对方身上清冽的味道沉沉睡去。 这可能是闻夏睡眠质量最高的一次午觉,醒来时半点没觉得累,反而精神抖擞。连带着下午回到工作室干活儿都比平时有干劲,看得柳飞思啧啧摇头,时不时要感叹一句爱情的玄妙。 闻夏抬眼:“你闲着没事的话后面的所有程序都交给你了,我好帮阿邓画图。” 柳飞思霎时把头摇成螺旋桨:“不至于不至于。” 柳飞思捧着水杯就要回到座位,忽然瞄到他老大的手,“咦”了声:“老大,你戴戒指啦?” 闻夏停下敲键盘的手,抬起看了眼无名指上的戒指:“有什么稀奇的。”自从和林风起确定关系,这戒指他就没再取下来过。 “当然稀奇了,”柳飞思说,“之前都没见你戴过,光看林哥戴着。” 闻夏嗓音懒淡:“之前感情不好。” 柳飞思:“?” 那叫感情不好?那你们感情好起来得什么样子啊! 当天下午,柳飞思就知道什么叫“感情好”了。 临近下班,林风起出现在工作室门口,当然,这并不稀奇,他们已经习惯了。 但今天明显不同的是,老大的男人走进工作室,和他们打过招呼后便径自找了张板凳往他们老大身边坐——要知道往常林风起来工作室来等他们老大下班,不会去打扰,而是直接去休息区坐着等,他们老大下班后会招呼他一声,然后他才起身,和他们老大并肩离开。 今天,老大的男人不仅一进门就直奔老大身边,在不经意的一瞥中,柳飞思那个角度,更是看见林总的手似乎是圈在他们老大腰上! 我滴个乖乖,这么腻歪的吗? 合着以前那样还真是“感情不好”啊! 柳飞思吃了口狗粮,感觉牙有点酸。 - 宣传片出来后,闻夏无论是直播间还是用来发布游戏讯息的微博都涨了一大波粉,连带着这一天他们的游戏都卖得比平时好了不止一倍,可见各方面的宣传效果都非常喜人。 当天晚上,群鲸TV也将宣传片发布在微博,并且公布了一些后续活动,奖品都由风航提供。同样的活动公告也在群鲸官网首页高高挂起,醒目得很,一点进去就能看见。 如此一来,闻夏无论是群鲸TV还是微博后台都收获了一堆催他直播的私信,最好还是开摄像头的那种。 可闻夏对这些活动没什么兴趣。 直播平台做的这些活动,参加的基本都是专业主播,靠这个吃饭的,背靠公会,有了相当一套秩序井然的打榜体系,他这种闲着没事的业余主播没什么掺和的必要。神仙打架,咸鱼受伤。 而且……他男朋友可是林风起。风航提供的那些奖品,他想要不是分分钟的事儿,还需要特意参加个活动? 上次宣传片林风起给他的那个智能音箱现在都放在工作室共享了。别说,性能还真是目前市面上的智能音箱里最好的一款。 但是收到的私信实在太多,他不参加活动直播一下也不是不行。活动需要报名,不报名无法进入相关流程,主播收不了活动道具,老板给你砸礼物也不会记入其中,和平时直播没什么两样。 盛情难却,闻夏挑了没什么事的一天晚上开了直播。 还没开游戏,只是刚打开直播就受到了观众们的热情欢迎,看得出有很多新人涌入,上来就是一批问:主播开摄像头吗? 闻夏边调试边答:“死心吧,主播不开摄像头,主播也馕濆没有摄像头。” 他是真的没有摄像头,毕竟一开始就没想过直播露脸,这玩意儿也就没必要。 [呜呜呜我就是听说有帅哥看才来的] [虽然很想夏老板开色相头,但没有就没有吧,我继续去舔宣传片] [兄弟们,快来众筹给夏老板买摄像头!组团众筹(11/1)] [不懂就问为什么众筹团只要11个,看不起谁呢!] [前面的,因为我对夏老板一心一意] [草] …… “可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出了我直播间一个比一个花心。”闻夏边笑边说,忽然瞥见一条迅速划过的入场消息—— 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进入直播间。 好家伙。 林风起此时正在楼下遛狗。 闻夏摸过手机给他发消息:[遛狗都不专心。] 对象:[……] 闻一夏:[阿哞要哭了。] 对象:[不会。] 对象:[它和我一起看。] 想着林风起那一本正经和狗一起看直播的画面,闻夏捧着手机直乐。 [夏老板为什么没说话,人还在吗?] [夏夏在笑什么!] [草,不会对象在旁边看直播吧夏哥] [啊,主播有女朋友了吗?] 闻夏放下手机,正好看见这条弹幕消息,清咳两声说:“对,主播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三个字,咬得略重。 头一回看直播的新粉纷纷炸锅,问号与卧槽齐飞,激动与取关一色。 “言尽于此,别问了啊,咱们玩儿游戏。”闻夏说。 就在这时,一个名叫“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的昵称突然冒出来,一口气砸了40个蓝鲸模型。这一壮举不止观众,就连闻夏都吓了一跳。上一个这么给他刷礼物的还是已经跟他BE的5140005大老板。 并且没人比闻夏更清楚这ID下面的人是谁。 而对观众来说,这个名字不是第一次出现在直播间,之前也砸过大额礼物,但砸得中规中矩。在显示前一百名的礼物总榜上如果不是那串名字足够显眼,一眼看过去都有可能不会注意到。 但是现在这40个蓝鲸模型砸下来,想不被人记住都难。 [妈耶,感谢老板!] [老板大气,我要给老板的名字点个赞。] [哈哈哈哈哈好可爱的老板!] 然而还没等闻夏一句感谢说完,又是40个蓝鲸模型砸下来。 闻夏:“???” 弹幕也纷纷:??? 林风起这是唱哪出,钱烧着多? 一组礼物的上限就是40个,在第三组礼物砸下来时,闻夏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赶忙道:“谢谢老板的礼物,见好就收啊。” 回答他的又是一组40个蓝鲸模型。 壕无人性。 闻夏拿起手机给林风起发消息:[看直播就看,怎么还砸礼物上瘾了?] 对象:[就砸一点。] 对象:[……支持男朋友的事业。] 信你个鬼。亿点才对吧。 闻夏发消息没能阻止他,就打了电话。依然挡不住付款密码在他自己手里的林大总裁。 阻拦林总一掷千金无果,闻夏躺平了,就看他能怎么刷。 于是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消息栏几乎这位“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刷屏。直到这串名字在礼物榜上节节高升,压过一个又一个名字,终于在爬到第二名时停了下来。再往上的第一名是熟悉的5140005。 而这位荣登榜二的“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竟然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疯狂砸礼物,把自己砸到了数字大老板之后——准确来说应该和第一名的5140005并列榜一。因为两人后面的礼物贡献值是一样的。只是因为时间先后的缘故分出一二。 [我看傻了兄弟们……] [哇这老板,这么猛?] [和数字大佬并列了卧槽,不会还要砸吧?] [两年了,终于出现一个中介数字大佬统治的人了吗?] [赌两朵浪花,这位老板还会王往上砸,取代数字大佬的榜一地位] “浪花”是观众在线观看直播的过程中每过十分钟可以领取到的免费道具,可以换取积分参加一些活动,也可以送给主播。 [兄弟们,有没有可能,这是夏老板的对象?] 呵。当然是。 闻夏开麦:“满意了吗,老板?” 他这话是对着林风起说的,针对性非常强,那不同寻常的语气也引起观众们的注意。 [兄弟们,有猫腻!] [好家伙,我怎么感觉有狗粮的气息?] [前面那个说是夏哥对象的兄弟不会真的是预言家吧?现在刀还来得及不?] …… 回应闻夏,也回应弹幕观众的,是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送出的——小海星一个。 就这一个小海星,决定性的一个小海星,将这一串昵称送上了榜一,将霸榜许久的5140005瞬间压至第二。 [我!靠!] [嚣张啊,太嚣张了!] [完了,数字大佬最后的阵地也被偷了呜呜呜呜] [这他妈不是夏哥对象我倒立洗头!] [笑死了] …… 闻夏也被林风起这幼稚的举动搞得哭笑不得,他索性麦也不关了,给林风起拨了个电话,打开免提。 那边很快接起。 “玩儿得还开心吗,”他问,“榜一大老板?” 接电话的时候网络信号是断开的,林风起不知道他那边开着麦,沉默两秒问:“你开心么?” 闻夏看着疯狂往上刷的弹幕消息,说:“虽然理智上你烧钱的行为我难以苟同,但感性上……嗯,挺开心。” 林风起声音低轻:“那我也开心。” [现在虐狗都不讲究基本法了是吧?]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我像只狗,走在路上被踹了一脚,还被塞了满口狗粮,呜呜呜] 有人发出感慨:[兄弟们,此情此景,我只想到一句话——什么叫烽火戏诸侯啊,我们就是那诸侯吧] [醒醒,我们顶多是猪] [草,臭情侣]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榜一是我。 夏夏:嗯……(寻找榜二ing 林总:榜二也是我,不满意? 夏夏:? 那可不是不满意那么简单了(。 第70章 祸从口出 榜一是主播对象,这下整个直播间的人都知道了。 看着飞速增长的观看人数,闻夏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在这一刻从游戏主播转型成狗粮主播了。 曾经的5140005如今掉到第二,并且一夜过去都没出现在直播间,曾经磕CP的粉丝也只能暗中神伤,为自己BE的CP叹息扼腕。 林风起非常乖,把自己砸到榜一便顺势收手,闻夏好不容易才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游戏上,还没播完林风起就回来了。 当晚下播后,闻夏就男朋友铺张浪费一事拉着他好好教育了一顿。 林风起低眉顺眼地听着,听到一半就忍不住蹭过来抱住他。 “……”本来想说的话卡壳,闻夏沉默两秒,开口,“我在骂你。” 林风起抱紧他:“我在听。” “……你这样听,很犯规。” 林风起蹭蹭他:“嗯。” 闻夏:“。” 闻夏开始思考有没有必要给林风起定个规定,比如一天内不能这样抱着他超过多少次、每次只允许抱多少分钟…… 但想了想这样好像也在折磨自己,算了。 请邹博彦吃饭是两周后的事情了。 进入十二月后气温又下降不少,周日这天闻夏和林去疗养院看过叶诗雪,走时遇到了周亦先。 “正好,省得我再发消息了,”周亦先道,“你们今天听叶阿姨说了么,年底的演出。” 林风起点头,闻夏问:“演出怎么了吗?” “哦,没怎么,就是想着叶阿姨没跟你们说的话我就说一声。毕竟那天应该还挺多家属都会过来,总不好让叶阿姨一个人,想着你俩要是那天没空的话我就陪陪她。” 疗养院正在准备阳历跨年的晚会,来这里的多为中老年人,也有年轻人,但占比很少。这种情况下举办的活动基本都以中老年人的需求为首位,合家欢总不会踩雷。 “我俩会来的。”闻夏说。 叶诗雪今天向他们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还跟了一句:你们要是忙,不来也没事儿。 临近年关,工作难免忙碌,但跨年接着元旦假期,还是有片刻假期的。 从疗养院离开,两人前往和邹博彦约好的饭店。 邹博彦携着风雪推门进来,嘴上直抱怨:“这天儿冷死了。” 闻夏手刚抬起来,林风起已经倒了杯热茶推过去。 “谢了。”拍干净身上的雪,邹博彦坐下吹了口冒热气的茶,浅浅抿了口,浑身舒畅地往椅背上一瘫。 “你这怎么了,”闻夏问他,“看着被妖精吸干精气了一样。” “别说了,今天来的几个顾客,差点儿没把我店砸了。” “怎么了?” 邹博彦勉强坐起来一些:“昨天来了几个高中生,有一个在追逐的时候把我家员工伤到了,这我跟你说了吧?” 闻夏点头:“你不是说这事儿处理好了么?” “好个屁,”邹博彦说,“今天人家长拎着他孩子找过来了,非要跟我理论,说如果不是我们家密室搞这种恐怖的东西,他家孩子怎么可能被吓到,不吓到就不会伤到我家员工,还说什么那叫正当防卫……” 闻夏:“你怎么回的?” 邹博彦冷笑一声:“回个屁,直接报警。” 这时服务员上菜,将烤全羊架好,一时间诱人的香味儿在室内飘散开来。割下一块,粘连着一点脂肪,肥瘦相间,外焦里嫩。 来者是客,林风起先给邹博彦处理了几块,然后给闻夏割了几块羊腿肉。 这明晃晃的双标看得邹博彦牙疼:“我到底是来吃烤全羊的还是来吃狗粮的。” 闻夏:“小孩子才做选择。” 邹博彦:“不了,我只想要烤全羊。” 说完,邹博彦咽下口中香嫩的羊肉,喝了口茶,寡淡地咂咂嘴,问:“你俩不喝酒?” 闻夏朝林风起抬抬下巴:“他开车。” “那不还有你么,”邹博彦来劲儿了,“整点儿整点儿,吃肉不喝酒,如同啃馒头。” 说到喝酒,林风起心有余悸,他上回为了壮胆,硬生生把自己灌到断片,虽说这回因为开车不能喝,但闻夏喝的话…… 想起上回闻夏微醉的模样,心头有些发痒。 闻夏喝醉后,真的好可爱。 想多看两次。 这种想法似乎并不应该,于是林风起变成一边罪恶地自我谴责一边不受控制地期待。 可惜结果令他失望了。 闻夏平时喝酒还是喝得很理智的,不会把自己置于醉态,唯二两次,一次是高考完情场失意找邹博彦大醉酩酊,一次就是看完林风起日记那天,高兴之下喝多了。 但他理智,不代表邹博彦也理智,想着反正喝醉也有人送,他喝起来就有些不顾三七二十一,爽了再说。 一杯杯灌下去,不多时便上了头。 他一上头就话多,多到舌头打结都要说,一把揽过闻夏的肩:“老夏,兄弟我是真的为你开心,当初你说你喜欢上一个男生的我是真他妈为你感到难受,要不是看你真的那么喜欢,我都好想跟你说别靠近直男,会变的不幸……” 林风起在旁边的盎然一字不落地听见了,他望着闻夏,手抬了抬,发现并不方便抱抱,便伸过去握住闻夏的手。 闻夏转头,对上他微垂的眉眼,湿漉漉的目光隐含些许愧疚的怅意,他掌心翻转,反扣回去。 “不过还好,守得云开见月明,”邹博彦舌头飘了一下,抓过酒又喝了一口,豪迈地往桌上一放,“得亏你发现了林风起的日记,要不是看了日记,我真的一看你那没出息样儿我就来气……” 他滔滔不绝,全然没发现自己一句“日记”砸下来,揽着的好兄弟身体瞬间僵直了。 同样僵直的还有和闻夏在桌下偷偷牵在一起的手。 “……反正,现在看你俩好好的,我就放心了,”邹博彦说得口渴,又喝了口酒,看向林风起,“林风起我跟你说,我和闻夏那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我帮你,是因为闻夏喜欢你,你最好对他好一点,不然我连夜扛着我兄弟就跑——” 闻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现在起你不是我好兄弟了。” “啊?”邹博彦迷茫。 “绝交了,咱俩。” “啊?啊?为啥啊?” 这餐饭在极其诡异的氛围下吃完,闻夏不敢去看林风起的表情,心里把邹博彦从里到外骂了一遍,他当初就不该告诉邹博彦日记的事情! 林风起更是沉默,只有邹博彦叫他和他说话的时候才会回复,其他时间就像个没有感情的割肉机器,给他们分羊肉,自己都没吃多少。 虽然后来闻夏夺了邹博彦的酒瓶不让他再喝,但他还是醉得不轻。 邹博彦开车来的,这种情况放他一个人回家闻夏也不放心,正好自己现在没想好怎面对林风起,从邹博彦口袋里摸到车钥匙,丢下一句“我送他回家”,便赶紧架着人溜之大吉,留下林风起结账。 闻夏叫了代驾,护送邹博彦一路回家。 到了之后他才又给林风起发消息:[邹博彦喝得太醉,我在他这儿住一晚上照顾一下他,今天就先不回去了。] 林风起过了许久才回复:[好。] 醉鬼都是折腾人的,但闻夏懒得折腾,勉强帮好兄弟脱了外套,之后把人往被子里一塞,床边放个盆免得他吐地上,就不管了。 谁让他喝了酒嘴上没把门,什么都往外抖,话那么多。大少爷肯伺候他上床睡觉已经很不错了。 邹博彦家的胖柯基跟在闻夏腿边转悠,它想上床,但腿短跳不去,便一个劲儿地扒拉闻夏。闻大少爷纡尊降贵地喂完它,也将它塞进被子陪它那倒霉老子。 这一夜,邹博彦沉睡如猪,闻夏在沙发上辗转反侧睡不安稳。 第二天一早,闻夏先起床,嫌弃地闻了闻自己沾上酒气的衣服,从邹博彦衣柜里翻了一套干净衣服换上,冲了个澡强打精神。 顶着黑眼圈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柳飞思几人都吓了一跳。 “老大,你这是?”柳飞思担忧地捧着保暖杯,“脸色怪差的。” 遥遥也放下正在吃的早餐:“是身体不舒服吗?” “要是不舒服别硬撑,”阿邓道,“你的活儿柳飞思一个人干也可以的。” “靠!我不可以!” 闻夏头疼扶额:“我没事儿。” 闻夏没睡好,一上午都有些不在状态,邹博彦睡到十点多才醒,醒来后给闻夏打了两个点和,都被闻夏无情掐断,于是改为发消息。 走你:[??兄弟,在忙吗,怎么挂我电话] 走你:[你昨晚在我这儿睡的?我没干什么蠢事吧?对了你衣服我给你洗了啊,过两天干了你来拿还是先放这儿还是我给你送过去?] 走你:[哦对,你还穿了我一套衣服走。] 走你:[你昨晚上自我这儿睡,林风起没说什么吧?] 闻夏冷漠地两眼扫完,给邹博彦改了个备注。 滚:[Hello,老夏?你看到消息回我一下。] 越看这倒霉玩意儿越不解气,闻夏索性把他拎去小黑屋关禁闭。 不一会邹博彦拿小号来质问他了:[???咋了这是,好好的怎么把我拉黑了,我昨晚到底干了什么?你别吓我!] 闻夏只回他两个字:[呵呵。] 邹博彦:[!!!好兄弟,你别这样,我害怕] 闻一夏:[我们已经绝交了。] 邹博彦:[???] 闻夏知道自己只是在无能狂怒罢了。 邹博彦把日记这事儿抖出去,理亏的还是他闻夏。谁让自己偷看别人日记的。 他这一上午,都没敢给林风起发消息。 除了早上林风起给他发了个“早,到工作室了么”,他也回了个“早,到了”,他们就没再有任何交流。 看上去,林风起并没有生气。 也是,闻夏也不觉得他会对自己生气。 靠,真是被爱的有恃无恐了。 闻夏一方面为自己偷看日记的行为感到心虚,一方面因为林风起这纵容的态度既自责又理直气壮。 还不如林风起干脆发个火呢。 这个中午,他没有和往常一样跑去风航科技蹭饭,林风起再次让曾远给工作室全体送了饭过来。包括他的。 就好像知道他今天不会去似的。 终于熬到下班,闻夏就是再想拖,也不得不回家。 打开家门率先闻到的是饭菜的香味儿。林风起甚至已经做好饭等他回来。 说好的临近年关工作忙呢,今天怎么不加班也不应酬的? 闻夏硬着头皮进屋。 阿哞和闻大鸽一前一后迎上来,他弯腰摸了摸狗儿子猫儿子,抬头便和林风起的视线对个正着。 他发现林风起的眼下竟然也有一圈淡淡的青黑色。 “……” “……” 不知道林风起尴不尴尬,反正他有点儿。 林风起面色如常,目光微微往下滑,落在他的衣服上。 闻夏解释道:“邹博彦的。我衣服上都是酒味儿,太难闻了,就借了他一套。” 林风起:“嗯。” 又是短暂沉默。 林风起道:“吃饭吧。” 闻夏:“啊,好。” 闻夏去厨房洗手,林风起将最后一盘菜放到饭桌上,这才并不淡定地深呼吸两口。 闻夏看了他的日记…… 天,闻夏居然真的看了他的日记! 怎么办,闻夏回家了。 他待会儿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闻夏? 昨天听见邹博彦的话,他还以为听错了。闻夏带着邹博彦走的时候他还有些缓不过神,认为是自己幻听。 直到他一个人开车回到家,洗完澡躺在没有闻夏的床上,才如梦初醒,彻底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盯着天花板发了大半宿的呆,快天亮才艰难睡了一小会儿。 闻夏磨磨蹭蹭地洗完手,林风起给他盛好了饭,等他坐下才动筷。 两人都悄悄观察着对方,想着如何打破僵局。 终于,闻夏先开了口:“昨天……” 他刚说两个字,就看见林风起筷子一抖,刚夹起的一颗豌豆啪嗒掉了回去。 闻夏:“……” 男人神情专注地望着豌豆,企图将掉下去的那颗再夹起来。 闻夏:“那个,日记的事儿……” “啪嗒”。 豌豆第二次掉下去。 林风起望着那颗豌豆,心无旁骛。 闻夏:“。” 在林风起即将开始第三次豌豆争霸赛时,闻夏飞快开口:“对不起我偷看了你的日记。” “啪嗒”。 这次豌豆掉在了桌上,骨碌碌滚了几圈,撞在林风起碗边才停下。 闻夏顺势而下:“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问我有没有进过你房间,就是那次,阿哞把你书架上的东西碰掉很多,我就是在捡的时候正好看见那本日记,它当时掉在地上正好打开,我就……忍不住,看了一些……” 他说完,忐忑地放下筷子等林风起的反应。 林风起没有反应。 他沉默地坐着,望着那盘豌豆炒肉,魂不守舍。 闻夏惴惴不安地叫了他一声:“林风起?” 林风起眼睫一颤,骤然回神。他无措地舔了舔下唇,终于看向闻夏,结结巴巴地问:“你看了,多少?” 闻夏略一沉默,说:“也……没多少。” 林风起不语。 “真的没多少,”闻夏说,“大概就是从你上高中开始,到……” 闻夏算了一下,说:“高二上学期结束的时候吧。” 从高一开学,到高二上学期结束…… 一年半。 一、年、半。 筷子从林风起僵硬的手中滑落。 血色慢慢从脖子往上蔓延。 闻夏还想说什么,就见林风起抬手,烧透的整张脸深深埋入掌心。 发出一声极轻的:“呜。”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TTATT 夏夏:男朋友太娇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 第71章 故地重游 林风起哭了。 准确来说,也不能完全称为哭,说哼唧更为合适。 闻夏委实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大。他捂着胸口冷静了会儿,克制住想要将人按在椅子里狠狠亲都是念头,哄似的说:“想让我怎么赔礼道歉,你说吧,我都满足你。” 林风起捂着脸摇了摇头。 闻夏拖着椅子挪过去:“说说嘛,看你日记是我不对。” 他越靠越近,林风起扭过身子,含糊的两个字从指缝间钻出来:“不是……” “嗯?” 闻夏想了想,故技重施,凑上去朝林风起的耳朵吹了口气。 林风起差点儿没跳起来,但同时捂在脸上的手拿了下来,露出一张红得快滴血的脸和微微湿润的眼角。他慌张地看着闻夏,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最后只能一手撑在座板边缘,一手抓着椅背。 “你这反应,跟我想的怎么不一样,”闻夏说,“再怎么不生气,多少也该有点儿不高兴吧?” “……为什么?”林风起艰难问,声音都没什么底气。 “哪有什么为什么,我偷看了你日记啊。” 林风起舔了舔唇,说:“可……你不是故意的。” “我说不是故意的你就信啊?万一我骗你呢,”闻夏说,“我就是趁你不在家的时候故意去翻你东西怎么办?” 林风起嗫嚅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闻夏没听清,倾身凑近了些。 林风起紧张地扣紧椅背,喉结滚了滚,说:“你故意翻……也没关系。” 闻夏愣了愣。 林风起别开的视线落回他脸上,轻声又说:“我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翻。” 每个人都有自己导底线和原则。 但对闻夏,林风起没有底线。 ——于是半小时后。 林风起一手抓着门框,贯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竟然流露出称得上绝望的表情,哀求地叫了声:“闻夏……”眼看着又要哭了。 “你自己说的,你的所有东西,我都可以随便翻,”闻夏拖着他的胳膊往房间里拽,“反正都看过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 “你看,我去给你切水果……” “刚吃饱饭谁吃得下水果,”闻夏干脆摆少爷架子,“不管,你就跟我一起看。” “……” 见林风起委屈到嘴巴都微微瘪起来了,闻夏忽然松开手。 拽着自己的力道忽然消失,林风起一瞬愣神,还未反应过来,闻夏忽然凑近,亲了亲他的脸。 林风起:“!” 那一刻,林风起呼吸骤停。 这个亲吻像是在哄小孩儿,闻夏亲完,抵着他的额头,放软了嗓音:“同桌,一起看好不好?” 林风起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遭受重击的大脑此时轻飘飘的,别说一起看日记了,就是让他当场把日记本吃了都行。 闻夏成功拉着飘飘然的林风起进房间。 自从两人确定关系后,林风起就没在这间次卧睡过,但次卧的东西除了一些常穿的衣服,其它的都没转移去主卧,还留在原来的位置——包括书架上的那些书和林风起办公用的书桌电脑。有时他会回家加班。 书架上的书又重新整齐排列过,闻夏找到上次那个眼熟的日记本,问林风起:“你还有别的日记本吗?” 林风起默默地抽出另外两本。 “这么多?” “……从小学开始的,”林风起说,“都在这儿。” 日记主人都这么大方了,闻夏哪有不从小学看起的道理。 林风起会写日记,最开始是因为学校布置的作业,他这么一说闻夏想起来,他小学时期,班主任也布置过一段时间的日记,当时日记是作为作业来写的,他不喜欢这种作业,所以日记里十篇有八篇都是胡编乱凑。 小学的日记本纸张已经泛黄,小孩子早期接触的都是铅笔,他小时候写的字说不上多好看,但在那个年龄段的小孩子里可以说相当端正了。 日记开篇就写着这样一句话: “此日记本为林风起专属!” 闻夏看向身边的人。 身边的日记主人脸颊红红地看着那行字,抬手捏着耳垂说:“这是为了……不跟作业混淆。” 和闻夏一样,林风起也并不喜欢老师布置的日记作业。但写日记这个过程他很喜欢,像是在和自己对话,所有不想告诉别人、说不出口的话,都可以倾诉在日记里。作业不一样,作业是要上交的,别人会看见。 所以他有两份日记,一份是交给老师看的表面功夫,一份是自己的“私家专属”。 小学的林风起几乎什么都会往上记,日记内容写得满满当当,哪怕是路边看见一只蝴蝶、看见蚂蚁搬家、公交车上欸老人家让了座等等生活中的细小事件,他都会记下来。那是属于小孩子对世界天生的感知与好奇心,在他眼中这些随处可见的东西也那样美好。 但也不尽是如此。 又翻过一页,看了没两行,闻夏笑容消失,皱起了眉。 林风起心里一紧,忍着羞耻主动伸手想要往后翻几页:“这些就……不用看了。” 闻夏一巴掌摁住,不让他翻。 “我要看。”闻夏说。 林风起微微蹙眉,轻哄似的:“别看了,这些没什么好看的。” “手,”闻夏嗓音微沉,“拿开。” “……”林风起缓缓收回手。 从这一段日记开始,林风起的日记开始变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简洁记录,如果说先前的都是晴空万里,那么这一段开始,就逐渐有阴沉的阵雨落下来—— 某年某月某日,晴 不想去学校。 为什么一周过得这么漫长? 某年某月某日,晴 这个星期秋游,老师让我们自由分组,没有人和我一起。 某年某月某日,晴 老师把我和另一个找不到伙伴的男生分在一起了。可我不喜欢他。 他上次把我的笔袋扔在垃圾桶里。 某年某月某日,晴 今天早上找老师告状了,老师把他们叫去骂了一顿,下午我从抽屉里摸出两条活的毛毛虫。 为什么最近都是晴天?我讨厌晴天。 …… 一个被排挤的小男孩儿,在日记里简单地记录着一天又一天的孤独。 闻夏唇瓣抿得紧紧的,翻过一页又一页,直到下巴被一只手抬起,温柔的吻落下来,一下接一下轻啄他的唇瓣、唇角、鼻尖和眼睛。 林风起低声地劝慰:“别生气……已经过去了。” 闻夏还是觉得很生气,又生气又心疼。他暂且放下日记,抬手搂住林风起的脖子,按着他的后脑重重亲上去:“要是你小学跟我在一个学校,还有老师什么事儿,我直接揍得他们哭爹喊娘。” 林风起退开一点,喘了口气,嗓音微哑:“……那样你会被叫家长的。” “怕个屁,叫就叫,”闻夏狠道,“大不了连他们家长一起揍。” “都是大人……”林风起的思维被他带跑,“你打不过的。” “大人怎么了,他们敢对我动手试试?” “……”这不是熊孩子吗。 林风起忽然笑了。 那个笑容堪称开怀,闻夏从未见过他笑得这么开心,一时怔然,满腔的愤懑就像突然破掉的气球,“噗”一下就瘪下去了。 “……笑什么,”他耳朵发热,嘟囔道,“我可是在帮你出气。” 林风起揽着他的腰抱上去,声音闷在他肩头:“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那个人是我。” 闻夏心尖发软,他顺势把下巴搭在林风起肩上,说:“那你还不加把劲儿,赶紧研发时光机,回到小时候我一定第一时间去替你打坏蛋。” 林风起摇了摇头,发丝蹭在他脖颈,痒痒的。他说:“我会去找你的。” 从铅笔到钢笔,再到水性笔,林风起的字愈发规整凌厉,锋芒毕现,就像那个孱弱的小男孩儿逐渐长成翩翩少年郎。 成长伴随着疼痛,他的日记在家庭剧变的那段时间记录得格外频繁,明明才十几岁,却和早早地和父亲一通支撑起这个家。那些说出口后会给父亲增加负担的话便尽数倒在了日记本里,好几次闻夏都需要停下来调整一下情绪,每当这个时候林风起便会抱着他,脑袋抵过来蹭一蹭。 像是在告诉他,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 曾经的苦痛在时间这一良剂的冲刷下,都已释怀。 这其中也不是没有趣事儿,比如—— 某年某月某日,小雨 有男生向我告白……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种事情,该怎么办? 我不确定我是否喜欢男生。 这件事看时间,发生在林风起初三快中考的时候。 看到这里,闻夏想起来一件事,他高中的时候问过林风起他到底喜不喜欢男生,但当时林风起并没有回答他。 见闻夏停在这一页迟迟没有再往后翻,林风起紧张了一下,说:“我当时……没有答应他。” 闻夏回神,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忽然捉弄心起,问他:“那你当时是怎么拒绝他的?”林风起这嘴,他真的不信能说出多好听的话来。 果不其然,林风起僵了一下,支吾地说:“我就说……学生的本分应该是好好学习,我们年纪还小,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不愧是你。 闻夏在心里默默地同情了一把那个男生。 “那你当时到底喜不喜欢男生?”闻夏又问,“我后来问你这个问题的时候,你也没回答我。” “那时因为……我当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为什么?” 林风起轻蹙着眉,有些苦恼:“我从来没想过这些,你问我喜不喜欢男生,我答不上来……因为我只喜欢过你。” 第72章 林风起危 闻夏想,真该把这句话录下来,播放给十七岁的自己的听。 很快,日记翻过初中,再一次来到高中。熟悉的字迹扑面而来,明明没有过去多久,闻夏却有种面见老朋友的感慨。 “我上回就是从这里开始看的,”闻夏指着日记说,“如果不是看了日记,我根本不知道你原来喜欢我。” 林风起没说话,只是把人抱紧了些。 不过闻夏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责怪他什么,他只是想说:“所以,我还挺感谢阿哞的。” 林风起面露不解。 “如果那天他没有把你的房间弄乱,我根本不会发现这本日记。” 林风起想了想,摇摇头说:“是你太好。” “嗯?” 林风起说:“如果你没有帮我收拾东西,就不会看见日记。” 闻夏看他两秒,眨了眨眼,突然乐了:“好幼稚啊咱俩。” 如果非要去争到底是谁的功劳,那可能都得追溯到出生去了。毕竟世上如果没有闻夏和林风起,又哪来这些故事。 闻夏边笑边看。虽然是第二次看高中这部分,但这回不一样的是当事人在身边,他看着看着还会心血来潮地询问一下当事人更详细的想法。多少有点儿恶意捉弄的念头。 但林风起无条件地配合他。 日记有时效性,记录在日记里的情绪也一样,曾经天都要塌下来的事情现在想来也不过如此。林风起几乎没有回头看过自己的日记,虽然每一本都好好保存着,但他并不觉得回望过去有什么意义。 大概也是因为没什么值得回望的。 现在闻夏陪着他,将那些蒙尘的过往再一次一一走过,有好笑有唏嘘,更多的是释然。 人这一生会有许多遗憾,真正能释然的却少之又少,多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放下。那不是和解,那只是情非得已的遗忘。 20xx年x月x日,小雨 在草丛里发现一只断腿的小猫,很可怜,不像是意外摔断的,不知道是否人为。 买了一根火腿肠给它,还它做了简易猫窝,希望它能捱过今晚。 闻夏手指顺着这一段一直往下,圈出往后的好几段日记,这是在林风起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他们在不同的时间用不同的方法,救了同一只小猫。 “还记得这只断腿的小猫么?”闻夏问他。 林风起点头。 “我后来去那家宠物医院,和领养它的人联系上了,我们这些年一直都有联系,”闻夏说,“它在新家过得很好,现在也是只十一岁的老猫了,身体还是倍儿棒,吃嘛嘛香,虽然是个小瘸子,但完全不影响它上蹿下跳。它的领养人也从当初的一间小出租屋,到现在住上了大别墅,家里后来又添了一猫一狗,现在热闹得不行。” 林风起听着,神色柔和些许,说:“那就好。” 闻夏问他:“改天要不要去看看它?” “可以么?” “当然可以,”闻夏笑,“小姚姐之前还问过我,但我当时觉得知道它过得好就行了,没必要多打扰。” 小姚姐就是当初领养这只小猫的人,当时闻夏和林风起是两个毛头小子,她已经大学毕业了,比他们年长六岁。 “现在……有必要了么?”林风起问。 闻夏“嗯”了声:“太有了。我得去好好谢谢它,谢谢它让你看见了我。” 说到这里,林风起忽然想起什么,反过来问他道:“那,你呢?” “我?” 林风起腾出一只手也指了指日记上的日期,说:“我是这个时候喜欢上你的,你呢?为什么会……喜欢我?”声音越来越轻,染上了一丝忐忑的期待。 闻夏一想还真是。 他对林风起是怎么认识自己的、怎么心动的了如指掌,可他似乎从未对林风起说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 林风起从未追根溯源,安静地接受着闻夏给他的一切。 “还记不记得高一上学期的期中考,在走廊,我不小心踩了你一脚。”闻夏将日记本往后翻,找到那一段—— 20xx年11月x日,晴 今天去看成绩排名,和闻夏撞上了,被他踩到脚,不过不痛,他对我道歉了。“抱歉”,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值得纪念。 …… …… 林风起看着自己写下的几行字,喉结滚了滚。 “记得。”他说。 和闻夏有关的事,他怎么会不记得。何况当时他在人群之外就看见了闻夏,费了好大功夫才挤进人群里,就像离闻夏近一点。只是没想到会被踩到。 “也许,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吧。当时看见你,我心跳都差点儿停了,”闻夏看着他说,“你都不知道你有多特别。” 其实闻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喜欢上林风起了。 走廊人潮中的惊鸿一瞥,他这么多年都并未当成一见钟情,可既然不是一见钟情,又为什么在之后的日子里对一个人那样关注有加呢? 林风起对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也许少年人的心动就是这样。 也许只是一场雨、一个背影、一句简单的交流、一抹微笑……亦或不经意间对视的一眼。他们走入对方眼里的时候,都没有做多么特立独行的事情,可那一刻他们在对方眼里偏偏就那样特别。这份心动的它来得突然,可它又那么纯粹。 正因如此,它也才那么令人难忘。 林风起低声问:“那后来,你考进A班,也是因为我?” 闻夏说:“不完全是为了你,但确实是因为你。” 高中的一年半不知不觉翻完,闻夏终于看到了上次断掉的地方—— 20xx年x月x日,晴 又和闻夏碰到了手,我不能再让他碰我了,我心脏受不了,我会死的。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别那么可爱? 闻夏啧啧两声:“你看看你,碰个手而已,你就受不了了?” 林风起:“……” 林风起抱着他,声讷如蚊:“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年纪……小。” “是吗?” 闻夏忽然低下去,把耳朵贴在他胸口。 两秒后,起身坏笑着说:“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啊,同桌。怎么心跳还这么厉害?” 林风起脸色微红,看了他两秒,忽然倾身将人吻住。 这个吻猝不及防,闻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下一秒就被扣住后脑勺。呼吸迅速地被对方卷走侵略。 肌肤与微凉的空气相碰,下一秒温热触感便贴上来,沿着腰线摩挲滑动,带着微微的粗糙,他浑身一软,搭着林风起的手臂,忍不住发出的含糊呜咽也被对方尽数吞下。 分开的时候,闻夏靠在床头,轻喘着平复气息,林风起却伏下去,也学着他将耳朵贴在他胸膛。几秒后,他仰起头,深邃的眸里垂落的灯光与欲念交杂,哑声说:“现在我们一样了。” 不用他说,闻夏也听得见自己快爆炸的心跳声。 日记本被他们这一闹,掉到了地上。闻夏捡起,平复过后坚持不懈地拉着他继续往下看。 越接近高考,日记的时间跨度就越大,最后两篇日记之间间隔了差不多一个月,最后几篇是这样的—— 20xx年6月8日,晴 高考结束了,应该考得不错。 今天晚上班级聚餐,闻夏没有去。他不在,很多事情都变得有些没意思。所以我提前回家了。 也许,今天早上在考场外面遇见,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20xx年6月12日,阴 原来上次不是最后一面,今天的毕业典礼才是。 今天结束后,我们就不再有任何瓜葛了,很难过。 祝他一切都好。 ……还是很难过。不想离开他,想今后的每一天都还能看见他。 这是倒数第二篇,而最后一篇日记,停在林风起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 20xx年x月x日,晴转多云 录取通知书到了。 从班长那里听说,闻夏考去了Z大。那是个很好的学校,只是离我要去的城市有些远。挺好的,没有我,也许他会过得开心一些吧。 希望闻夏的未来繁花似锦。 闻夏摩挲着纸张上微微凹陷的笔迹,说:“傻子。” 林风起抱紧了他,闷闷地重复:“嗯,我是傻子。” 闻夏看着后一页的空白:“之后你就没有再记过了?” “嗯。” 写到这里,日记本还没用完。本子很厚,林风起买的时候本来打算记录很长一段时间的日记的,却连自己都没想到日记最后会停在这里。 因为已经习惯了记录与闻夏相关的事情,当闻夏离开他的生活后,他便觉得写日记成了一件索然无味的事情。加上,他幼稚地不希望自己之后的生活冲淡闻夏存在的痕迹。 “这么好的本子哎,有点可惜了。”闻夏边说边又往后翻了几页,林风起却忽然伸手将日记本从他手中抽走。 他刚抬头,林风起就凑过来啃了他一口,说:“现在你在我身边了,不可惜。” 自从知道闻夏看过日记本,林风起缓过来后,就变得有些为所欲为。 像是横竖底裤都没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看着他把日记收拾好的模样,闻夏觉得哪里怪怪的。还没来得及细想,林风起已经拿着三本日记下了床,说:“昨晚上你没睡好,今天要不要早点休息?” 不说还好,一说,闻夏还真觉得有点困。 他打了个呵欠,回房拿换洗的衣服。从浴室出来时林风起还在另一间浴室里,闻夏找了会儿手机,最后在饭桌上找到了。 一晚上没看手机,有几条未读消息,有两条是归去来发的—— [我操,我这两天在忙,都没直播,牛啊你,直播间恩爱都秀起来了] [那个什么,我真不知道那是你对象,还是说那礼物是你拿你对象的号给我砸的啊?] 前一条闻夏还看得懂,后一条同样都是中文字,可连在一起他怎么就看不懂了呢? 闻夏回他:[什么玩意儿?] 走到卧室门口,归去来的回复弹出来:[那个“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不是你对象吗?他上次给我送过礼物,我还寻思着你粉丝也太爱屋及乌了。] 闻一夏:[???啊?他什么时候给你送过礼物?] 归去来:[?就你喝假酒那次啊,咱俩播了一晚上娱乐局] 闻夏还愣神,归去来又飞快发消息过来解释: 归去来:[!!!] 归去来:[卧槽,老夏你别误会,我跟你对象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但此刻闻夏也没心思管他有没有关系,他拧着眉,回想了一下归去来提到的时间,然后发现——对不上了。 这个账号实际出现的时间,和林风起口中使用的时间,对不上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正在洗澡的林总:我今天好勇啊(骄傲.jpg - 第73章 掉或不掉 很显然,林风起还有事瞒着自己。 他第一次在直播间看见林风起的账号是在安城拍摄群鲸宣传片的时候,林风起用这个账号给他砸了礼物。 但是归去来给的时间提早了少说小半月。他说的喝假酒直播那天,闻夏不会记错,因为和他发现林风起的日记是同一天。 会不会有可能给归去来送礼物的人不是林风起?毕竟昵称这个东西,想改随时能改。 有没有一种可能,林风起其实还是后来才注册的账号,只是他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上一个叫“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的人已经改了昵称。 ……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多少有点自欺欺人了。 但本着严谨的态度,闻夏问归去来:[你还能在礼物榜上找到那个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么?他当时给你送了多少钱的礼物?] 归去来:[就送了俩海豚,你等等我找找。] 几分钟后,归去来发来一张截图,是礼物榜上排名非常靠后的那个“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 闻一夏:[能把他个人主页发给我吗?] 归去来甩了条链接过来,也察觉到了微妙的不对:[咋了这是?] 闻夏回了句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 他点开链接,出现的网页赫然“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的群鲸个人主页。看见那个熟悉的初始头像的时候心已经沉下去一半,再看到关注里唯一的主播“等夏”,并且点进这个主播的主页,从其礼物榜一的“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跳转回这个个人主页的时候,另一半也沉了下去。 是林风起没错。 可归去来说的那个时间,闻夏还没有答应娜娜参加宣传片的拍摄,群鲸给风航的主播名单上自然也就不可能出现他。 那林风起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好家伙,合着一直在窥屏呢? 但是想想,林风起会知道他直播,也能说得通。毕竟他做游戏这件事在高中老同学之间不是什么秘密,有些还玩过他家的游戏。他和林风起有着这样一个共同的交际圈,消息互通很正常。 而他的微博账号并不是工作室官方账号,是他的个人账号,只是顺便用来发布发布制作消息,偶尔也会在上面说到直播相关的事情,并不避讳什么。 林风起顺藤摸瓜摸到他直播间,似乎在情理之中。 毕竟林风起从未过问他的职业,提到他的工作室却那么自然,仿佛早就知道似的。 闻夏想着,“啧”了一声。 他怎么就这么主动地给林风起找补了,好没出息。 于是等林风起从浴室出来,轻车熟路地走进主卧,等待他的是盘腿坐在床上的闻夏,和如寒刃般的视线,冷冷地刺过来。 这一眼看得林风起瞬间僵住脚步。 可闻夏不说话,冰冷的目光持续在他脸上停驻。 林风起心中一紧,口吻下意识地变得小心:“怎么了?” 闻夏摊开掌心:“手机再给我看看。” 林风起愣愣的:“手机?” 闻夏:“拿来。” 虽然还没明白状况,但林风起还是乖乖将手机上交。递过去时不忘贴心地解了锁。 闻夏找到那个熟悉的蓝色鲸鱼头,点开。来到个人后台,熟悉的初始头像,熟悉的昵称。 他点开个人资料,在用户视角很轻易地边找到了账号创建的时间。今年十月份,看日期,正好是发现归去来口中的假酒直播——也就是他发现林风起日记的那天。 怎么又是这一天。 确实比他之前以为的时间早,但也还真没早多少。 他那天喝了酒,有点儿醉是真的,好像直播的时候没怎么收敛音量。难道就是那个时候被林风起听见了,然后当场注册账号开始看他直播? 那为什么给归去来送礼物不给他送啊!搞错直播间了吗? 闻夏望着手机页面陷入沉思,长久的沉默让林风起心中七上八下,他心想难道闻夏知道他另一个账号的事情了吗? 虽然那个账号不是见不得光,但他用那个账号偷偷窥屏那么久——都快两年了。 简直像个变态。 不能让闻夏知道。 思及此,林风起悄悄壮起胆,开口道:“夏夏?” 他突然这么叫自己,闻夏愣了愣,轻咳两声,迅速找回状态:“你是怎么知道我直播的?” “……偶然。” 笼统的万金油回答,闻夏非常不满意:“偶的什么然?” 心中有了誓死要防守的秘密,林风起扯起谎来都多了几分令人信服的理直气壮:“听说的。” “听谁说的?”闻夏也不认输。 林风起一时卡壳,忽然瞥到闻夏手中的手机,想到他刚刚似乎在找账号的注册时间,暗暗咬牙,压制住内心的慌神,说:“……你。” 闻夏再次沉默。 这回,所有的疑点全都对上了。 喝酒误事啊。 闻夏神色复杂地把手机递回去,道:“那你……干嘛给归去来送礼物啊?” 林风起:“……送错了。” 闻夏:“。” 好吧,林风起看来确实是没接触过直播的菜鸟,送礼物都能走错直播间。也不怪他,自己当时和归去来双排打游戏,两个人都开着直播,他们的声音都能从对方直播间里听见,没看过直播的人一时混淆也情有可原。 ……他怎么又在给林风起找补了。 这场不大不小的风雨就这么停息,昨天两人都没休息好,熄灯后不久便双双睡去。自从和林风起一起睡,闻夏的睡眠质量可以说呈倍数直线提升。 然而就在他即将陷入沉眠的时候,床头的手机忘了关铃声,忽然响起短信音,屏幕也亮起来。 那种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被猝然惊醒的感觉实在恼人,闻夏眯起眼,皱着眉拿起手机,进来的短信是条垃圾信息,搞得他更恼火了,怒然删除,发现微信有几条新消息,顺手点进去。 又是归去来这鳖孙子。 归去来:[对了老夏,你别怪我好奇,我是真的想知道我想得对不对。] 归去来:[那个什么,你直播间那个数字老板,是不是你对象啊?] 归去来:[我之前还以为是来着,但是现在又说你直播间的那个新榜一才是……] 归去来:[唉,所以之前是我想错了吗?] 四条消息。 一条比一条让闻夏清醒。 林风起已经睡着了,从身后搂着他的腰,温热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呼吸均匀,粘得不行。 闻夏把手机拿近了些,把归去来的消息仔仔细细又看过一遍,有点无语:[你这一天天都在想什么,怎么会觉得数字老板是我对象啊。] 归去来没有回复,他那个阴间作息,这会儿可能正播得兴起,没空看消息。 闻夏又看了遍他发过来的消息,莫名地有些在意。 归去来这个推测是怎么得出来的?就因为大老板两年来风里雨里从不缺席地看他直播、给他刷礼物? 那他归去来不也有这样的粉丝老板么,有什么稀奇的。 闻夏等啊等,等得花儿都谢了。 将近十分钟后,才终于有新消息弹出来:[啊,不是吗?我是想着既然你对象知道你干直播,那他平时总会闲着没事儿看两眼吧?你直播间的观众磕你和那数字老板的CP磕那么热闹,你对象就不吃醋啊?] 归去来:[嘶,我感觉你对象醋劲儿挺大的啊,上回拍片儿我就跟你多说了几句话,你对象看我那眼神就好像我是去跟他抢人的。] 闻夏看着这几条消息,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还是不对,他好像还是漏了什么。 听着身后平稳的呼吸声,他猛地灵光一闪——对啊,睡觉。 闻夏认床这毛病,难伺候得不行,但是这事儿他从没跟别人说过,只有亲近的几个人才知道,比如他爹,比如邹博彦。加上因为这毛病,他从小到大都是走读,学校的同学们就更不知道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知道,是因为他有次去外地出差回来后,因为这毛病被折腾得精气神儿实在不好,直播的时候有观众听出来关心了两句,他顺口就答了。 而最先听出他状态不太好,并且用SC关心的观众,就是那位数字大老板。 当时,他和林风起处于断交的状态。 如果林风起真的是十月份才看他直播的话——他搬来的时候,林风起是怎么知道他认床的? 如果不知道的话,为什么会在给他准备的枕头上滴助眠的薰衣草精油? 总不是,林风起之前睡不好的时候给自己用的吧……可搬来的是时候林风起就说过,枕头是干净的,让他放心。 那他能从哪里得知自己认床?从老同学那里听说?哪个老同学会记得这种小事情,还给他通风报信啊,太闲了吧。 林风起那什么都往肚子里咽的性子,也干不出特意找谁打听他近况的事儿来。 闻夏越想越清醒,终于忍不住了,小心地离开林风起的怀抱,内心挣扎着拿过林风起放在枕头边的手机。 借用睡着的人的手指解开锁,群鲸APP的个人后台还是那个熟悉的账号。但他这次掠过了这个账号,直奔设置,找到切换账号—— 空的。 或者说,除了“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没别的账号的了。 第74章 难逃一掉 手机屏幕幽亮的光照在闻夏略显呆滞的表情上。 莫非,他和归去来一样,也想错了?想多了? 他看向林风起,男人沉沉睡着,眉头却微微蹙着,似乎是为了空掉的怀抱而在梦中感到不满意。 闻夏静坐片刻,忽然又想到什么,迟疑了一下,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不忘回头将被子给林风起掖好。 他打着手机手电轻手轻脚往外走,睡在飘窗台上的阿哞十分警觉,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闻夏打了个手势,聪明的大黑狗子看懂指令,打了个呵欠把头埋回和他同睡一窝的闻大鸽身上。 闻夏轻轻合上卧室门,来到次卧,“啪”一下打开灯,从书架上再次再次找到林风起的日记,那本只记录到高中,还剩下小半本空白页的日记。 他直翻到高中毕业后的最后一篇日记,从这里开始后面什么都没写。 ——真的什么都没写吗? 他今天晚上不过是随手往后翻了几页,林风起就把日记本抽走了。他当时没来得及多想,因为林风起紧接着就催他去洗澡睡觉。 太怪了。 直觉告诉闻夏,这本日记还藏有玄机。 其实写过字的纸页从侧面很好看出来,明显会比未使用过的颜色暗一些,他之前没注意过,现在细看之下,剩下的小半本中间还真有一条颜色较左右稍暗的缝儿。 从高中的最后一篇日记往后翻大概二十来页,一段新的日记映入眼帘—— 20xx年x月x日,雨 闻夏开了自己的直播间,我没忍住送了几个礼物。 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参与他的生活,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很没出息地哭了。还好他看不见。 20xx年x月x日,晴 闻夏今天也开了直播,我又送了几个礼物。他感谢的时候念了我的名字,但是我的名字还是系统自动生成的初始名,他念得不太方便。 改什么好呢? 20xx年x月x日,晴 今天他又感谢了我的礼物,好像现在这个名字还是不太方便。但他说很特别。 5140005,特别吗? …… 特、别、吗? 那可太特别了。 后面的这部分记录的全是闻夏直播的事情,他的字里行间里全是闻夏的痕迹。但闻夏直播并不频繁,所以这部分的日记日期虽然涵盖了两年的事件,但其实内容不多。 闻夏捧着日记坐在床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也觉得林风起像个傻子。 此时此刻,闻夏很想把睡梦中的林风起揪起来,问问他,亲爱的,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他还撒谎。 他骗他。 这一夜,闻夏又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林风起被闹钟叫醒,一睁眼便对上闻夏幽怨的目光,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了?” 闻夏幽幽开口:“睡得挺香啊?” 林风起内心惶恐,唇瓣动了动,没敢说话,呆呆地开着他。 闻夏在被子里的脚踹了他一下,没好气:“把闹钟关了,好吵。” 林风起赶紧起身关掉闹钟,回头看见闻夏眼下更重的青黑,眉头微蹙,小心翼翼地发问:“你昨晚没睡好么?” “是啊。” “怎么了?” “怎么了,”闻夏冷笑一声,“林风起,你老实交代,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这话一出,林风起心里头又是咯噔一下,说话都结巴了:“什、什么?” 闻夏这是发现什么了? 账号?还是…… 但为闻夏没有再回答他,只是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下床洗漱。 林风起一早上惊疑不定,可闻夏没再提过这件事,一切如常,仿佛起床时的异样是他没睡醒产生的幻觉。 直到出门时,两人在停车场分开。 闻夏忽然提了一句建议:“你以后要是在想写日记,要不换个带锁的本子吧。” 林风起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闻夏已经关上车窗,扬长而去,留下他傻站在原地。 ……不能吧? - 这一天,林风起可谓是过得战战兢兢——主要是面对闻夏的时候。下午他去合作方公司开会,会后负责人邀请他吃饭,他婉言相拒,直奔星夜工作室,一心只想见闻夏。 然而等他来到工作室,柳飞思却告诉他闻夏早就离开了。 “老大今天精神怪不好的,好像昨晚失眠了吧,就干脆回家休息去了。”柳飞思说。 林风起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家。 他到家的时候闻夏刚睡醒,半眯着眼在吧台接热水喝。听见开门的声响,扭头看了眼玄关,嗓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今天回来这么早?” 林风起敷衍地摸了两下扒他裤腿的阿哞,含糊应一声,看着闻夏欲言又止。 闻夏没给他言的机会,端着咖啡往房间里走。 林风起赶忙跟上去。 跟了没几步,闻夏脚步一停,回头道:“我还要再睡会儿,你别进来打扰我。” 林风起听话地止步,眼看房门无情关上。 他纠结片刻,推开次卧的门。 这个房间,林风起好一段时间没住了,只有昨晚被闻夏拉进来一起看日记。房间内陈设还和之前一样,但他一推门就看见昨天离开时本应整理好放回书架的日记本,此时竟然躺在床上。 而且还是打开的状态。 而且翻到的页面还是他原本打算瞒下来的部分。 白纸上,那一串“5140005”在汉语字词当中是那么的一目了然。 电光火石间,林风起明白了一切。 然后他沉默了,自闭了。 - 闻夏又懒趴趴地睡了回笼觉,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完全暗下去,他迷迷糊糊地叫:“小五,开灯。” 小五:“收到!” 小机器人光秃秃的脑壳瞬间锃光瓦亮,照亮了房间。 闻夏翻了个身,对上一双专注的黑眸。 他吓一跳,瞌睡都惊醒了。 林风起蹲在他床边,和他大眼对小眼。 闻夏:“……你干嘛?” 林风起双手搭在床边,灯光的映照下,那双眸子带着湿漉漉的可怜:“对不起。” 这句道歉适时地让闻夏想起自己现在在生气,他沉默两秒,问他:“对不起什么?” “你。” “对不起我什么?” “……我其实,从很早之前就看你直播了。” 闻夏毫不意外,他拖长音调“哦”了声,故意说:“这不是挺好的么,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支持我了,怎么还道歉?” 林风起看着他,目光在朦胧的灯光下更可怜了。 他还吸了下鼻子。 如果换平时,闻夏简直爱死他这娇俏的小模样了,但是现在,不行。 他按捺住内心的躁动,面无表情地说:“怎么,数字大佬,要哭啊?” 林风起长睫一颤,可怜巴巴地摇头,说:“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 “那就是故意?” “……” 饭菜的香味从门缝钻进来,闻夏坐起来,轻轻冷哼一声:“饿了,先吃饭。” 但是饭后闻夏也没有跟他秋后算账,而是又回到房间,把林风起关在外面——这次他没把自己的猫儿子忘记,顺带还把阿哞也带进了房间里。 一家四口,只剩林风起被排挤在外。 林风起:“……” 闻夏回房后,开了直播。 不仅如此,他还开了摄像头。 他开直播总是搞突然袭击,老粉们都习惯了,倒是上回因宣传片吸引过来的新粉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不懂就问,主播一直这么自由的吗?] [我没看错吧!!摄像头!天啦!!!] [卧槽卧槽卧槽,夏哥开色相头了!] [色相头!就要色相头!嘶哈嘶哈,太好看了] [不是说不开摄像头的吗夏老板~] …… 闻夏没买摄像头,用的是手机,架手机的这短短两分钟,直播间人气飙升。 闻夏坐下后,闻大鸽跳上桌子,跑过来蹭他,他被糊了一脸猫毛,把逆子捞下来,看见弹幕上刷什么的都有。 [大鸽!好可爱啊啊啊] [好想魂穿闻大鸽] [前面的劝你三思,咱们大鸽是公公] [谁能拒绝帅哥和猫的组合!反正我不行,这声老公我先叫了!] [夏老板对象is watching you] [所以可以再dream一个夏哥对象出镜吗?] …… “来,大鸽,跟你云爹妈打个招呼,”闻夏托起闻大鸽让它入镜,“叫两声,说云爹妈们好。” 闻大鸽:“喵——” “真乖。” 直播间瞬间被“阿伟死了”刷屏。有人见缝插针地问闻夏今晚上播什么。 “今天啊……今天不播游戏,随便唠唠。”闻夏边说着,边紧盯入场信息。 终于,几分钟后—— [5140005进入直播间] 闻夏摸了把闻大鸽:“呵。” [夏老板在笑啥?] [哇,我突然发现夏哥手上戴着戒指!] [等一下我看见了谁?] [数字大佬!] [夏老板的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哎……] [哇数字大佬!好久不见了!] …… 弹幕一时混乱,讨论戒指和欢迎大老板的弹幕消息混杂在一起,看得人眼晕。 闻夏看了眼手上的戒指,面色淡定地取了下来。 他取戒指的动作缓慢,并且在镜头里表现得一清二楚。 [夏老板怎么取戒指了?] [啊,怎么把戒指取下来了呀!] [夏哥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为什么取戒指了!] …… 闻夏:“哦,没什么,就是忘记取下来了。” 直播间顿时一堆问号,纷纷小心询问,猜测了起来。 闻夏看着他们的猜测,那个刚刚进入直播间的某人始终没动静。等差不多了,他招招手叫来阿哞。 阿哞现在很听他的话,呼之即来。 闻夏拍拍腿,阿哞体型大,椅子小,它只能抬起上半身趴到他腿上,甩着尾巴乖巧极了。他又把被阿哞挤走的闻大鸽捞回来,然后调整了一下手机机位,把闻大鸽和阿哞都装进镜头里。 “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这是我家两个娃,大儿子闻大鸽,你们都认识了,这只黑的就是二胎,叫阿哞,”闻夏顿了顿,“它原先姓林,但现在改姓闻了。” [啊这?] [等一下……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原先姓林??] [???夏老板别吓我,我CP才磕了俩礼拜!] …… 而某位昵称为5140005的不知名榜二,此时依然毫无声响。 “看你们挺好奇的,那我正好更新一下感情状态吧,”闻夏面不改色,“主播目前离异,带俩娃。” 霎时间,直播间里充斥着问号和惊叹号。 这才官宣多久!怎么就BE了! 而在这混乱之中,几条醒目的礼物消息弹出来—— [5140005赠送蓝鲸模型x40] [5140005赠送蓝鲸模型x40] …… 连刷五条。 随着这五条礼物消息,5140005再度荣登礼物榜榜首。 弹幕的问号和惊叹号一时之间又变成“卧槽”。 闻夏看着这几条礼物消息,没说话。 [我看不明白了兄弟们……] [这,这,不能是我想的那样吧……] [数字大佬??和夏老板?] [别吧……这样好下头啊,我晕] …… 在众说纷纭的猜测中,闻夏终于开了金口,但他说出来的话却给整个直播间的观众造成第三波冲击。 他说:“感谢前夫送的二百个蓝鲸模型。” 观众们:??? 问号再一次铺满直播间。 这时,5140005发出一条SC:[我不要当前夫……] 闻夏没有理会。 5140005:[夏夏] 5140005:[我错了] 5140005:[让我进房间好不好?] [我彻底晕球了,姐妹们,谁来给我理一理这个剧情……] [进房间?什么什么,同居了?] [等一下,夏哥刚刚说什么?前夫?] [我懂了兄弟们,数字大佬和夏夏太可爱那个老板,是同一个人啊!] [卧槽] [卧槽] …… 闻夏把怀里的一大一小赶了下去,把直播间名字改成了:我不是那么好哄的。 这一细微的改动没几个人注意到,但某人不一样。 半分钟后,礼物消息弹出: [夏夏我错了赠送蓝鲸模型x13] [我不要当前夫赠送蓝鲸模型x14] [QAQ赠送蓝鲸模型x5] [喜欢夏夏赠送蓝鲸模型x20] 闻夏看着这几条礼物消息,终于忍不住了。他飞快关掉手机摄像头和麦克风,扇了扇发热的脸,低声懊恼:“这么可爱干嘛?” 他吐出一口气,冷静几秒,起身。 打开房门,林风起正蹲在门边,手上捧着手机。听见开门声,他抬头看过来,眸光清凉湿润。 像只走失待认领的大型犬。 “……夏夏,”他小心呼唤,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说罢又硬着头皮倔强地轻声补上一句,“孩儿他爸。”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说他很难过,很想要点那个一看就很好喝的营养液抚慰受伤的心灵,不给他就嘤嘤嘤QAQ(给了也嘤 - 顺便说一下两个好消息! 好消息一:明后两天可能有加更哦! 好消息二:加完就完结啦!好耶! 第75章 下个聘礼 闻夏发现自己真的很好哄。 比如现在,林风起只是这么看他一眼,他就彻底没脾气了。 再看林风起,哪还有半点当初面对他时冷酷无情的样子。 闻夏撇撇嘴,说:“起来。” 林风起乖乖站起,试探问:“你……不生气了?” “谁说我不生气了,”闻夏嘴硬道,“我说了我没那么好哄的。” 闻言,林风起敛眉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好。” 好什么? 林风起没有说,闻夏直到这周六才知道。 那天晚上闻夏匆匆下播,直播间观众剧情看到一半就断了,哀嚎遍野,当晚闻夏和林风起的后台私信被塞得满满当当,动态评论区还有捋剧情的长评论,转眼间被赞上前排。 连归去来都跑过来看热闹,在评论底下聊得火热。 而网络之外,闻夏也和林风起促膝长谈了一番。 林风起会知道闻夏直播不是什么偶然,在这之前他就一直在关注闻夏的动态了。但知道闻夏制作的游戏,倒真的是偶然。这还得说回他大学的时候。 林风起对游戏接触不多,他一直到高中毕业都没有手机,对游戏的所有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大家都玩的什么马里奥、拳皇之类。 闻夏大学时自揇崶己做了款像素rpg,纯粹是闲着想练练手,谁知道反响意外的不错。林风起的舍友便是在看了关注的游戏主播直播这款游戏后,自己也下载体验了一遍,然后开始疯狂卖安利。 林风起那会儿已经有电脑了,虽然是一台为了省钱收的二手笔记本,但对付一个小小的像素rpg绰绰有余。那舍友的安利卖遍了宿舍,当然也包括他。他与人相处带着很强的距离感,舍友只提了两句便作罢,不像对其他人时就差直接抢过电脑帮对方安装游戏似的。 原本他也并没有将舍友的推荐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他和周亦先一起去见完一个客户回来,那段时间积压的压力排山倒海地压过来,让他有些喘不上气儿。熄灯后他在黑暗中对着唯一亮着的电脑发了许久的呆,不知为什么就想起舍友说的那款游戏。 他鬼使神差地下载了。 林风起玩的很慢,几个小时的游戏流程他愣是花了将近半个月才打完。大概是因为那是他难得可以放松的消遣,他不想太快通关。 游戏通关后,他看见制作人的名字:等夏。 这个名字让林风起对这款游戏的好感又上升了一点。他循着片尾的名单找到制作人的微博,随手点了关注。 当时他并不知道这是闻夏,他也没有多少的时间用来刷微博,他太忙了。只是偶尔想起,会登上微博看一看这位制作人有没有发布新的游戏消息。他看着这位制作人从一个人制作游戏,到成立工作室,之后出的每一款游戏,他都会用空闲时间慢慢体验。 知道这是闻夏,是归去来拉这位制作人直播双排的时候。林风起从不看直播,也不关心这些,只是几天后再看等夏的主页,发现他转了归去来的一条微博,是他们之前双排的精彩集锦。 他点开后,听见了闻夏的声音。 林风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只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视频已经播放完了,而他鼻子是酸的。 后来的一切便顺理成章。他知道那是闻夏后,开始密切地关注微博,得知闻夏自己开了直播间,他第一时间赶去支持,订阅、送礼、SC……两年的窥屏之路由此起航。 林风起说这些的时候,一点一点又抱住了闻夏。 当然,他隐去了许多细节,比如自己的情绪感受。但即便他不说,闻夏也能想象得到。 他捏着林风起的手背肉,把他圈着自己的胳膊拿开,说:“林风起,你觉不觉得,好像上天都想让我们再次遇见?” 被拒绝了拥抱,林风起神色恹恹,片刻后,仍是点了点头:“嗯。” 命中注定这个词,说来俗套,可对有情人而言,它浪漫至极。 - 周六这天,闻夏睡到自然醒,等到吃过早饭,林风起才说:“能陪我出门一趟么?” “去哪儿?”闻夏问。 “半点事儿。” 说了等于没说。但闻夏还是收拾收拾跟他出门了。 然后林风起载着他,一路开到……某家楼盘的售楼部? 闻夏:“?” 闻夏扭头看向刚停好车的林风起:“来这儿干什么?” 林风起说:“看房子。” 闻夏看着他,欲言又止。但林风起没看见似的,熄了火解开安全带。 今天下着小雪,两人下了车,培训有素的保安小哥拿着两把伞过来给他们撑上,林风起只要了一把,然后牵过闻夏,和他同撑。 一路走进售楼部,门口的接待员扬起笑容:“您好,请问是有什么事?” 林风起道:“我约了你们方总经理。” 接待愣了愣,笑得更和善了:“林先生是吗?您稍等。” 接待去前台通知,有置业顾问过来询问,林风起婉拒了,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一直没说话的闻夏这时才幽幽开口:“原来你知道这是方淮家的楼盘啊。” 林风起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诚实点头。 “你要买房?”闻夏问。 林风起点头,又摇头。 “点头又摇头的,什么意思?” 林风起不由自主地坐正了,舔了舔下唇,有点儿紧张的样子:“我……是想买房,但不是给我一个人买。” 闻夏有所预感,还是问:“那是?” “这套房子,我打算——”他轻吸一口气,伸手勾住闻夏的无名指指节,指腹划过微凉的戒指,轻声说,“作为聘礼。”说着,他捏紧了那根与他戴着相同款式戒指的无名指,目光诚挚。 闻夏心跳有些快。 还没等他说话,一道男声插进来:“林总。” 这声音再耳熟不过,除了方淮还能是谁。 工作状态下的方淮口吻公事公办,不带一丝私人情绪,但闻夏好歹也算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二傻子就是装得再人模狗样,他都能看出他的不虞。指不定这会儿怎么在心里骂人呢。 原因无他,因为林风起来看的是他家的楼盘,还带着闻夏一起来。 这他妈要是谈成,闻夏就要成他家客户了! 方淮家的这个楼盘是个新楼盘,前段时间方连树还跟闻山海吹牛呢,说他家这个别墅区楼盘多好多好,临海而建、环境优美、设施完备云云。 可他们闻家又不是做地产生意的,老闻同志对他的吹牛只感到莫名其妙,并友善询问:“你说这么多,是打算送一套给我儿子结婚用吗?那我先替他谢谢方伯伯了。” 这给方连树气得吹胡子瞪眼:“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当我们家客户,你拉倒吧!” ——然而现在,还真有可能要成真了。 方淮想,这就叫父债子偿吗?可是转念一想,要是成了,他可就赚了林风起的钱。看闻夏和林风起这不一般的关系,是不是也可以算赚了闻夏的钱? 原本他还很埋怨他爹的,如果不是方连树听说林风起要来看房子,赶忙让他好好地亲自招待这位大客户,他还不稀罕呢。 念及此,方淮又振作了。 他再加上一位置业顾问,四人表面上聊得有说有笑。 闻夏原本以为是来给林风起看房子的,哪想到还跟自己扯上关系了,因而眼光非常挑剔。一会儿嫌这栋位置不好啦、一会儿嫌那栋朝向不喜欢啦…… 林风起和置业顾问当然是耐心的,方淮就不一定了。 他被闻夏的挑剔搞得头皮发麻,在闻夏又一次说“算了吧,我觉得这栋位置太偏了”之后,他忍无可忍:“你到底要不要买?玩儿我呢?” 闻夏一顿,视线轻飘飘地看过去,带着一点儿倨傲的味道:“啧,你们家就这么对待客户的?” 方淮青筋直跳,被他堵得说不出来话。 “怎么,小方总,这就是你对待客户的态度吗?”闻夏又说。 旁边的置业顾问不是没见过这种阵仗,但没见过这么大的客户发脾气,还是他们小方总惹的!好在她业务娴熟,立马赔笑,把话题引回房子上:“闻先生,您别生气,如果您觉得这套位置太偏的话,这边还有,您看,这个位置怎么样?” 闻夏瞥着方淮敢怒不敢言的黑脸,心里爽得一批。其实他有看中的,正好在置业顾问又指向的地方,顺势点了点头,指着其中一幢说:“这个位置还行。” 闻夏一开始也存着几分气放坏的心思,但看下来,倒也真的有看中的。只不过买房不是小事,两人来这么一趟还不能草率定下来,了解得差不多后,他们便先打道回府。 送走他们的时候,方淮笑得脸上褶子都快掉下来,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离开时外头的雪又大了些,两人同撑一把伞回到车上,林风起将伞还给保安,合上车门,却没急着立刻发动车子,而是转头看闻夏。 闻夏也看着他,相顾无言。 回到车上,隔绝风雪与旁人,一些躁动的情绪才又重新涌上来。 最终闻夏先开了口:“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不是突然,”林风起说,“想很久了。” “没见过结了婚才想起‘聘礼’的。”闻夏又说。 不过,他们的婚姻一开始就不同寻常。 “那这样……”林风起侧过身,黑眸深处闪着细碎的光,也映出闻夏的身影,“你稍微好哄一点了么?” 闻夏一怔,没想到他还惦记着那句话。 他凝视林风起片刻,又垂眸扫一眼无名指上的戒指。 然后他干了一件事儿。 林风起看着他忽然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号码。看见屏幕上“老闻同志”四个字,他霎时呼吸一紧。 可闻夏神色非常自然,甚至还是打开免提。 响了十秒,电话接通。 “怎么了儿子?”闻山海听上去心情非常不错,“你这电话打得也是巧,我正想跟你说呢,你廖伯伯下周终于有空了,约我出去玩儿呢,你也跟我一起——” 闻夏打断他:“我就不一起了。” 闻山海:“你说你,不合群吗这不是,廖伯伯特意——” 闻夏:“你看你在那之前有没有空,出来吃个饭。” 闻山海怪异道:“这么突然,有什么好事儿?” “有啊,天大的好事儿,”闻夏语气淡定,“带你认识认识你儿婿。”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我有名分了!嘤QAQ - 第76章 见老丈人 闻夏这个电话如平地一声雷,劈得闻山海瞠目结舌。 听筒对面没了声响,良久,闻山海颤抖的声音传来:“好啊,你小子……我就知道!” 闻夏:“?” “我早就觉得不对劲儿了!”老闻同志气急败坏,“次次去你那儿都找不到人,上回我去的时候,你邻居说你大半个月都没回过家,你当我不知道?” 闻夏一时语塞,也恼羞成怒了:“你知道了还叫我去相亲?” 闻山海:“哼,谁知道你找的是个什么人,连告诉我都不敢,哪像廖星沉,直接就能见面,性格、家世、学历……哪有拿不出手的?” 闻夏抬眼瞅林风起。老父亲当着他男朋友的面儿夸自己儿子的相亲对象,他男朋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垮了一点。 但他不敢贸然出声,只委屈巴巴地瘪着嘴。 老闻同志还在说:“我也没让你跟廖星沉立刻就定下,就当结交个朋友多交流交流认识认识,那也不是坏事。再说了,你又没结婚……” “谁说的。” “什么?” “谁说我没结婚的。” 闻夏轻飘飘说完,短暂沉默后,在老闻同志的高分贝响起的第一声时掐断电话。 闻山海紧追不舍地拨过来两个,都被闻夏一一拒接,于是老闻同志愤而转战微信:[小兔崽子,你把话给我好好说清楚!结婚是什么意思?!] 闻一夏:[就是结婚啊,还能是什么意思。] 老闻:[少在这儿敷衍我,老实交代!] 老闻:[你那不敢见人的对象叫什么,多大,干什么工作的,性格怎么样,家庭情况怎么样?结婚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能随随便便就决定了?!] 最后,他郑重地发来一句:[我不同意!!!] 为表坚决,还加了三个感叹号。 闻夏说:[你不同意也没用啊,结都结了。] 老闻:[离!] 对此闻夏的做法是—— 他按下语音录制键,问身边的林风起:“我爸说他不同意咱俩的亲事,要咱俩离婚,怎么办?” 林风起眉头微蹙,神色惴惴,又十分纠结。手不自觉抬起,拽住了闻夏的袖子。 离婚?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谁都别想把他和闻夏分开。 如果是别人这么大放厥词,他肯定就发火了,可这对面的是闻夏的父亲…… 对岳父发脾气,他还能踏进闻夏家门吗? 闻夏却忽然贴近,挨着他的耳朵用气声说:“别怕,我给你撑腰。” 酥麻的痒意顺着耳道一路爬进心里,林风起瞬间不怕了,他又行了! “……不要。”他答道。 闻夏满意地松开录制键,这条语音就这么发了过去。 实际上,林风起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应对方式,用更谦逊冷静的态度回复,博得老丈人的好感。可偏偏,他挑了最幼稚也最不稳重的回答。 ……怎么办,对老丈人不敬会判刑吗?判的话判几年?还有没有救? 他紧张得直冒手汗。 回复过来的同样是一条语音,老闻同志愤怒咆哮:“回来!今天、现在、立刻!带着他给我滚回来!” 林风起心头一紧,盯着闻夏。 闻夏不慌不忙地退出聊天页面,打开地图,输入目的地启动导航,冲他一笑:“走,跟我回家。” 林风起:“……” 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 就像闻夏毫无准备地被他拉来看婚房,他现在也毫无准备地被闻夏推去见家长。 林风起不是没想过这一天,但他没想到这一天到来的情景会是这样的。他和闻山海在一些生意场避不开的活动上见过,也说过话,交情却不深。 他一路上手心都在冒汗,尽管看上去和平时一样冷静淡定。两人中途经过菜市场停过一次,顺路买了些菜和水果。 闻夏手机上跟闻山海说他们买菜的时候,闻山海一开始没理,直到闻夏在猪肉摊前拍了张照片问他:[五花肉?] 老闻同志立马回复:[精排!] 接着就发来一堆要买的菜,闻夏问他打算做什么好菜,他只回了一句你管我。 好吧,老同志上了年纪,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 菜和水果的钱都是林风起主动出的,拎着菜往外走的时候他还是不放心,斟酌道:“我要不再去一趟城南商厦吧。” “去那儿干嘛?”闻夏明知故问。 “总不好……空手去。” “你手上这些难道是空气啊?” 林风起犹豫地皱眉,说:“不一样。” “一样的,”闻夏理直气壮说,“本来就是他突然叫我带你过去,没准备不是很正常吗,别人家女婿儿媳上门什么的,哪个不是先定好时间提前做准备的?” 闻山海这一出确实突然,闻夏打的那个坦白电话也很突然,且拱火。 但对林风起来说,千错万错,闻夏永远不可能错。 他家夏夏,做什么都是对的。夏夏说他没错,那他就是没错。 嗯,所以还是老丈人背锅吧。 有闻夏撑腰,林风起心神一定,不慌了。 他自信且勇敢地拎着菜和水果回到车上,到了之后又自信地拎着菜和水果跟着闻夏走到家门口。 闻夏还没来得及开门,门自己开了。 闻山海先是看了眼在前面的儿子,视线一偏,沉着脸正要发作,忽然就卡壳了。 闻夏看着他爹的表情从惊愕转为疑惑,最后见了鬼似的目光地在他和林风起之间来回扫视。那怒气冲冲的气势都不知不觉间减弱大半。 林风起先反应过来:“叔叔。” 闻夏:“叫什么叔叔,叫爸。” 林风起听闻夏的,叫出口的语气难得夹着一丝不好意思的腼腆:“……爸。” 闻山海被这一声“爸”震得又是久久回不过神。 林风起他当然知道,他还见过,说过几次话,还夸过对方青年才俊! 现在是怎么回事儿……这青年才俊,成了他儿子的……? 闻山海叱咤风云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此时却懵了。他站在玄关惊疑不定,闻夏已经半推着他进屋,边换鞋边看着在玄关前摆得整整齐齐的两双拖鞋,一双是他平时回家穿的,另一双么…… 闻夏“哟”了声:“挺贴心啊老闻同志。” 林风起也看见了这双给他准备的拖鞋,赶紧道:“谢谢……爸。” 闻山海沉默几秒,扯了扯嘴角道:“……不用。” 闻夏从林风起手中接过一半的菜,领着他将东西放到厨房,闻山海便像一抹幽灵似的,跟在两人身后,不断地打量他儿子和林风起。 等俩人从厨房出来,三人到客厅坐下,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总算找回一个父亲此时该摆的谱:“你们,真的结婚了?”说话时,审视的目光仍端详着林风起。 林风起默默挺直腰杆。 闻夏就没他那么如临大敌了,从桌上捞了个橘子,窝在沙发里边剥边说:“对啊。” 毫无心理负担。 闻山海一看他这模样就来气:“你还‘对啊’?结婚多大的事儿不知道吗?!你就这么当过家家一样说结就结了?这么大个人了做事还这么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 林·过家家的发起者·风·毛毛躁躁的成年人·起,在这掷地有声的教训下略有那么一点心虚。 但也只是一点。 闻夏压根不怕,他老子再凶,他眉毛都不带动一下的。 倒是林风起,听不得闻夏被教训,忍不住开口了:“爸——” “我允许你这么叫了吗?!”闻山海没好气地瞪过来。 林风起面色不改,改口却很快:“叔叔。” 闻山海:“……” 老闻同志冷着脸哼了声。 “叔叔,这件事是我不对,您别怪闻夏,”林风起说,“是我向他求的婚。” “你求的婚?那决定权不还是在他身上吗,他随随便便就答应,不就是说明把结婚这事儿当儿戏吗,不对自己负责、不对别人负责!” 林风起微微蹙眉:“不是的,要说的话,是我求婚在先,我不对在先。” 闻山海微抬下巴,斜眼睨他“哦,意思是,随便的、不对自己和别人负责的那个人是你?” “不是。” 闻山海冷笑。 林风起正色道:“我从来没想过随便、不负责。和闻夏结婚,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闻山海冷哼:“什么梦不梦想,漂亮话谁不会说。” 林风起说:“所以为了证明这不是漂亮话,我不会和闻夏离婚的,往后的日子我都会和他携手度过,一辈子对他好。您可以拭目以待。” 话音落下,闻山海没有说话,目光沉沉地逼视着他。 林风起背脊如松,无所畏惧地与他对视。 只有闻夏一直没说话,安逸地靠在沙发里吃橘子。吃完一个,又剥一个,吧唧吧唧。 吧唧得闻山海忍无可忍:“别吃了!” 闻夏含着橘子:“我吃个橘子都不行啊?” “没看这里在谈正事儿吗?” “那你们谈你们的,我又说不上话,还不许人吃吃橘子啦?” 闻山海重重哼一声,起身:“少吃点儿,一会儿吃饭了!” 闻夏嚼着橘子含糊地应了声。 老闻同志走进厨房,林风起见状正要起身,被闻夏摁回沙发:“你去了他也会赶你出来的。” 林风起皱眉望向厨房的方向。 闻夏撇下一瓣橘子塞进他嘴里,忽然问:“还记不记得在宿野山庄,遇到方淮他爸的时候,我说过什么?” 他忽然提起旧事,林风起慢吞吞嚼着橘子回忆。 闻夏忽然凑过来亲了亲他,橘子的清甜香气在两人唇边淡淡洋溢。 他含笑说:“我爸从不在外人面前教训孩子。”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更,二更也许在早上,大家早睡,起来就有更新看啦! - 第77章 很喜欢他 听儿子说喜欢男人的时候,闻山海不能接受,他怎么都想不通好好一儿子,怎么就弯了呢?是成长过程中的哪一步出了差池? 那段时间父子俩没少吵架,但吵归吵,到底是惯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他还是舍不得闹太狠的。于是只能自我开导,横竖都这样了,除了接受好像也没别的办法。 他设想过很多次儿子真带男朋友回家的时候,他该摆出什么态度,没想到啊,他儿子带回来的不是男朋友,是老公。 直接跨流程了。 闻山海在厨房边忙活边又是一通自我开导,林风起中途过来想帮忙,被他轰了出去。 “我说什么来着,去了也会被赶出来。”闻夏说。 林风起坐回沙发,仍频频往厨房里张望。 “别看了,”闻夏把柿子分他一半,“等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跟我爸怎么相处都行,他人很随性的。” 看得出来,这点闻夏是随了他爸。 林风起想。 他们的午饭吃得比较迟,开饭前闻山海端着一个小白碗,碗里装了一点菜,叫上两人跟他一块儿上楼。二楼的某间房供着闻母的照片,进屋后,闻山海将小碗放到照片前,闻夏轻车熟路地拉开窗帘。 冬日的光透进来,照亮女人年轻的面庞。 闻山海抽出三根香点燃,边点边说:“今天来给你分享一个好消息,咱们小夏成家了,是个年轻有为的帅小伙儿,人挺好的,我带他来看看你。” 他拜了三拜,将香插好,给两人让开位置,对林风起说:“过来吧,让你丈母娘好好看看你。” 林风起很少听闻夏说起母亲的事情,他知道闻母在闻夏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们有时候聊到这件事,闻夏所说的也是他打小从闻山海那儿听到的关于母亲的事迹。 在那些描述里,闻母是一位相当飒爽果敢的女性,和叶诗雪不大相同,一刚一柔。 虽然对方听不到了,林风起捏着香叩首的时候还是尊尊敬敬地叫了声:“妈。” 上完香离开时,闻夏伸手扯了扯林风起的袖口,像是有悄悄话要跟他说。 他偏头附耳过去。 “什么时候也带我去见见你爸?”闻夏问。 - 闻山海做了五个菜,三荤一素,再打了个鸭血汤。闻夏饭前吃了不少东西,什么橘子柿子,再加上几样小零食,没吃多少饭,净吃菜了。 闻山海还不了解他,一看他这样就忍不住唠叨:“让你饭前少吃点儿七七八八的东西,就不听。” “难得来一趟,吃你家点儿东西怎么了。”闻夏说。 闻山海哼一声,捧着碗,就看着那林风起一看他儿子碗里空了就往里头给他夹菜,他儿子抬抬手他就把水递过去。 啧。给这臭小子惯的。 他重重咳一声,成功把对方注意力拉过来:“我记得,你们是高中同学吧?我去给小夏开家长会的时候还见过你。” 林风起点头:“是同桌。” “哦,我就记得是有这么回事,年级第一呢还是,我那会儿就经常跟小夏说多向你学习学习,”闻山海顿了顿,话锋一转,“之前几次见面都没好好认识过,我看你和方连树方总关系还不错?” 林风起记得,闻方两家一直不对付。 “点头之交而已。”林风起说。 “是吗?”闻山海眼一眯,“去宿野山庄那一次,我看你就跟他在一块儿呢吧?被他邀请去的?” 林风起坦然:“对。” “邀请了,你就去?” 林风起摇头,说:“是因为闻夏在那儿。” 闻山海神色一松,瞥一眼埋头干菜的闻夏,问他:“那个时候你和小夏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这个“在一起”,是指结婚,还是实际上的确定关系? 林风起沉吟两秒,点了点头。 ……这事儿闹的。 闻山海尴尬地轻咳一声。 他当时还叫着闻夏去相亲,这倒好,相的不是亲了吧? “……反正,你俩都生米煮成熟饭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闻山海对林风起说,“就是,你家里那边是什么情况?” “我父亲……已经不在了,母亲身体不好,现在在疗养院静养。” “她知道你和闻夏的事儿么?” “知道。” 闻山海颔首“哦”了声,又问:“她对你俩……什么看法?” 林风起如实道:“她很喜欢闻夏。” 闻山海这才放心,吃了两口饭,感慨地轻叹一声,说:“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定个时间,两家人见见面。哪有孩子婚都结了俩月,亲家还没见过面的?到时候该办的一些事情,也补一补。” 这一餐饭林风起回答了闻山海很多问题,比如是不是高中那会儿就跟闻夏厮混到一块儿啦、以前家里的情况啦…… 林风起一一回答,没有半点不耐。 午饭吃了很久才吃完。 饭后闻山海说:“你俩晚饭也在这儿吃吧?” 林风起听闻夏的,闻夏看他爹那表情就不太对:“你不嫌做着麻烦啊?” “这有什么麻烦的,”闻山海大手一挥,“不然晚上你和林风起也做一餐好的孝敬孝敬我。” 他边说边往窗外瞅,脸上是跃跃欲试的期待,闻夏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可不就是对面的方家吗。 方连树现在应该不在家,晚上才回来。老闻同志就想留着林风起晚上秀一把吧? 闻夏答应了,不过房子的事儿暂且按下不表,毕竟还没真正定下来。 距离晚饭还有相当一段时间,目送闻山海回屋睡午觉,林风起对闻夏说:“再陪我去一个地方?” 闻夏警惕:“去哪儿?” “我从小生活的地方。” 林风起家境不比闻夏,小时候住的小区是单位房,当时就算是老小区了,现在又过去十几二十年的,小区内设施翻新进步过几轮,却依然难掩楼房的陈旧。墙体灰黄,有的墙面上爬山虎盘根错节,楼栋号还是用油漆人工手刷的。 老小区是安静与热闹的结合体,这里远离市中心,仿佛还停留在上个世纪,连烟火气都带着年代的怀旧感。天气暖和的时候,时常可见楼下围坐着三五街坊,多为中老年人,闲话家常、侃天聊地,或是架张桌子搬几张椅子,各占一方打牌消遣。 林风起牵着闻夏,一路快走到尽头。楼栋上的红色漆体写着数字45。 45栋。 他们进了一单元,上到三楼。 林风起打开老旧的防盗铁门,一股尘封许久闷味儿扑面而来。闻夏好奇地跟在他身后进去,这间房采光不错,拉开窗帘,即便是这样阴沉沉的雪天客厅都十分敞亮。 屋内没几样家具,除了沙发茶几、电视柜这样的大件,就不再有其它。 “我以前,就住在这里。一直到高中毕业。”林风起站在窗边回头看他。 他逆着光,脸上神色看不分明。闻夏不喜欢这样,朝他走近。 靠近后,便看见他眼底的紧张。就像一个与人分享秘密基地的孩子,期盼对方喜欢,又害怕对方不喜欢。 闻夏说:“我很喜欢这里。” 林风起领着他进了主卧,这里也供着他父亲还有四位老人的照片。 这套房子自从他上大学后就没怎么住过了,大学期间就连寒暑假都没怎么回来过。大学毕业后回来创业,这里距离公司着实太远,他大部分时候都睡在公司,后来手头宽裕了些,也只是在公司周边租房子,一直到买下现在居住的那套房子。 叶诗雪许多次都说可以吧这间老房租出去,有一份租金,生活也不至于那样拮据。但林风起没有照做,固执地给逝去的亲人留下容身之所,逢年过节他便会回来上几炷香。 闻夏委实没想到林风起直接带他见这么多人。 林风起一手牵着闻夏,领着他走到父亲的照片前。照片里的男人眉眼一如闻夏印象中的模样,严肃沉稳,一股生人勿进的疏离感,不怒自威。 林风起紧紧扣着闻夏的五指,嗓音很淡,也很缓慢:“爸,如果你还在的话,可能会生气,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有了爱人,他叫闻夏。” 闻夏转头看着他的侧脸。耳朵好红。 “我很喜欢他,”说着,连脸都染上淡淡绯色,“喜欢到……这辈子除了他,谁都不要。” 林风起一顿,飞快接上一句:“下辈子也是。” 不行,还是不满意:“下下辈子也是。” 见他还想往下加码,闻夏偏头以拳抵唇,把笑憋回去。 察觉到身边人的笑意,林风起把加码吞了回去,喃喃:“反正,就是很喜欢。” 闻夏抿唇笑着,指腹触到他无名指的戒指,轻轻摩挲了一下。 他看着黑白照片中男人凌厉的眉眼,说:“我也很喜欢林风起。很喜欢很喜欢,这辈子除了他,谁都不要。” 说罢,他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 他偏头,对上林风起深邃的眉眼。与照片中的男人相同又不同,不同在于,它是有温度的。炙热又柔和,漫着一点潮湿。 许久未流通的空气比屋外热一些,也闷一些。 闻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完香的了,他们没有待很久,离开时步子有些急。外面雪又落下来,他们回到车上,还没来得及感受到车内的暖热,便先感受到了对方滚烫的呼吸。 风雪银装下,恋人的吻如仲夏流金。 失控之前,闻夏用最后的理智推开他,嗓音哑得不成样子:“先回家。” 林风起埋首在他颈窝,艰难地平复理智与呼吸。 如同将断的弦,紧要关头稍有松弛,但终究快断,只等再次绷紧。 进门时一猫一狗如往常迎上来,但此时两人都没心情理会,毫不留情地将两个毛孩子关在房门外。 阿哞呜咽着扒门,屋内,闻夏被林风起摁在门上,吻又急又重地落下。 …… 闻夏靠在床头,攥紧了床单。片刻,他重重喘了一下,找回一点理智,倾身过去,伸手推林风起:“可以了,别……” 还未说完,他浑身一僵,闷.哼都含着几分暧.昧。 林风起终于起身覆上来,与他额头相抵,那双被湿润潮气覆盖的深邃眸中微光闪烁,又充满引诱与侵.占的信息。 他重重吞.咽一下,指尖碰到闻夏无名指上微凉的一圈。 “闻夏……”莫名地,只是叫出这个名字,意料之外的酸涩便涌上喉头。一时之间他以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眼前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可他仍觉得像一场过于美好的水月梦。 闻夏抬起下巴吻他的眼,然后红着脸在他耳边囫囵地说了一句话。 …… 天色尚未晚,窗外细绒霭霭,一片雪花扑在窗上,被屋内暖气慢烘,不消片刻便化为水珠,又遭寒风一吹,定格成剔透的雪晶。 不经意间,雪又下大了些。 *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睡醒一觉的闻爹:人呐?! 看懂的不要声张,俺怕被锁_(:з」∠)_ 第78章 他们的日记 闻夏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林风起坐在床边,见他醒了,手背贴了贴他的脸,低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闻夏动了动,顿觉身体称沉重,脸皱起来。 林风起立马紧张道:“怎么了?” “没事,”闻夏吐出口气,只觉得口干舌燥,“想喝水。” “好。”林风起二话不说起身离开房间。 阿哞走到床边,把下巴搭在床上,那边闻大鸽也睡醒了,边走伸懒腰,跳上床踩到闻夏身上坐下,呼噜打得震天响。 闻夏一手撸狗一手撸猫,想到什么,脸又有些热。 草。 大意了。 怎么他就成下面的那个了?不应该是他按着林风起这样那样吗! 后来有一回他确实成功在上面,但是发展怎么还是不对? 闻夏瘫在床上愤恨不已,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儿,现在几点了? 他拿起手机,都快晚上七点了。 惨遭俩小兔崽子放鸽子的闻山海摩拳擦掌地打电话来想骂人,一连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气得他疯狂弹消息。 一开始还是口吻尚好地询问:[人呢?怎么我睡一觉起来一个两个都没影儿了?] 到后来就怒了:[臭小子,拿你老子寻开心啊?答应我留下吃完饭的,偷偷跑了还不理人是吧!] 这事还真是他和林风起理亏,闻夏赶忙哄人,连发好几个红包过去,红包祝福语连起来是腻腻歪歪的一句:爸爸我爱你。 看得老闻同志一阵恶寒:[少跟我来这套!] 闻夏解释:[我们临时出门办了点事儿。] 老闻:[什么事儿忙到不接我电话?还放我鸽子!] 闻一夏:[大事儿。] 老闻:[多大的事儿能大得过陪你老子吃饭?] 闻夏扯谎的本事是随手就来:[家里着火了。] 老闻:[呵呵,当你老子傻?] 几分钟后。 老闻:[你俩没事儿吧?火势咋样?] 闻夏正坐在床上喝林风起端来的热牛奶,回了一句:[逗您呢。] 回完扔了手机,一时之间只听震动连连。 两人这个状态,再赶过去吃晚饭是没可能了。林风起本来想去做饭,被闻夏拽回来,说太麻烦了,干脆点外卖吧。 等外卖的时间,两人窝在床上看电影,明明是一部悬疑凶杀片,可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又吻在一起。小五充当着投影仪,屋内光线昏暗,没人再在乎电影有没有暂停,直到外卖员一通电话打过来。 彼时闻夏箭在弦上,铃声一响,他浑身一激灵,抓紧了林风起的手臂。喘.息与电影的声音混在一处,一时听不清晰。 林风起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接起电话回了句“稍等,马上”,然后匆匆洗了把手去开门。闻夏还没清理干净自己,那人拎着两份外卖大步回来,把外卖往桌上一放,便又拉着他继续刚才的事情。 到最后电影放完,外卖也凉了。 林风起拿着外卖去热了一轮,他吃饭也不消停,吃着吃着便停下要凑过来拿脑袋蹭蹭闻夏。他吃得快,吃完后便又抱着闻夏,仿佛一分一秒都不想跟他分开。 比平时粘人了不止一点半点。 闻夏说:“你这样我不方便吃饭。” 林风起:“我喂你。” 闻夏:“……又不是小孩子。” 饭后林风起去扔垃圾,闻夏看了眼手机,老闻同志撒完火气后就不理他了,倒是廖星沉给他发了条消息,就俩字儿:[恭喜。] 闻夏回了个问号。 廖星沉:[我爸刚打电话给我长吁短叹的,说我不懂得抓住机会,到眼前的好小伙儿给放跑了。] 廖星沉:[你和你爸坦白了吧?] 儿子婚都结了,哪还需要相亲,老闻同志当然得跟廖父说。廖父听说后遗憾当不成亲家了,同时对自己儿子不懂得主动的性子恨铁不成钢,当即打电话过去一顿教训。 闻夏不清楚廖星沉和明川是什么情况,想了想没有多问。 而老闻同志自那之后就经常打电话发短信过来“关心”,也不知是怕他们婚姻生活太顺利还是太不顺。 叶诗雪那边是林风起去联系的,日子敲了又敲,最后定在月底。跨年那天。 这天正好是个周五,第二天就是元旦。 进入十二月后雪便多了,月底连下几天雪,今天才收敛许多。街道两旁堆积着清扫出来的雪堆,连绵如一座座小山。 今天的疗养院格外热闹,来参加跨年活动的有高校志愿者,也有家属,闻夏和林风起在门口等到闻山海,三人一道往里走。 老闻同志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又是水果又是牛奶,跟过年走亲戚似的。林风起想帮他拎,被拒绝了,转而塞给闻夏一半:“拿好了啊。” 边往里走,闻山海边打量疗养院的环境,说:“这地儿还不错啊,以后我身子骨不行了,也来住这儿。” 闻夏呸呸两声:“你就不能说点儿好的?” “早晚的,我可没你这臭小子这么看不开。” 林风起接茬道:“这家疗养院是我师兄开的。” “哟,那敢情好啊!”闻山海很满意,对自己儿子道,“你看看人小林,多上道。” 闻夏道:“您老今儿心情挺好啊?”夸林风起夸得这么热情。 何止今天,这几天闻山海的心情堪称喜气洋洋。因为前两天林风起去给他送东西的时候正好撞见方连树,林风起对着自己那声“爸”叫出来,方连树那表情,堪称变幻莫测。 谁爽了,他闻山海爽翻了。 这儿婿,好啊! 更别说闻夏最终定下了上回看中的那套海景别墅——方家的地产,虽说得花钱买吧,但看着方连树那吃了苍蝇一样的反应,闻山海更乐了,背着手假惺惺地晃悠去方家别墅前,感叹道:“唉,以后咱们两家就不是邻居咯。哎老方,你之前说什么来着?我们不配当你家客户?啧啧啧……” 啧得那叫一个欠揍。 方连树黑着张脸骂他:“别老杵我家门口,看着就烦!” 闻山海哈哈大笑,哼着小曲儿慢悠悠踱回家。 - 距离跨年汇演还有一段时间,叶诗雪知道他们要来,早早便准备好了,和隔壁屋的李姐忙活一下午,做了不少好吃的。 闻山海拎着一堆东西上门,免不了一阵寒暄,双方互相认识后,叶诗雪招呼他们吃饭。 闻山海看着一桌子菜叹道:“这么多好菜,你一个人做的?” 叶诗雪笑笑:“住我隔壁的李姐也帮了不少。我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她现在身体养得虽好,到底有个上限在那儿,忙活的事儿稍微多一点,她就会有些力不从心,容易疲乏。 但老闻同志非常给亲家面子:“那也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我还要说不好意思呢,让你跑这个地方来,招待不周了,”叶诗雪说,“按理来说应该再正式一点的。” 闻山海摆摆手:“无所谓的,没那么讲究。” 双方家长相谈甚欢,就俩孩子的婚事进行了一番郑重却不严肃的讨论。 叶诗雪一开始是有些紧张的,她见过闻夏许多次,但对于他的父亲,只在网络上搜索过,同时搜索到的就是他曾经如何如何辉煌,家产多么多么雄厚……真要论门当户对,还远远轮不到他们家。 实际上,闻山海并不在乎这些。他只看人。 说到底作为父亲,他也不过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快乐罢了。 跨年汇演晚上八点开始。 演播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下子装这么多人还是显得有些拥挤,超出容纳范围的人只好坐在疗养院考虑到今晚情况,特意加的一些椅子上。 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人站着观看。 节目倒是还挺出人意料的,比许多人想象中的有意思,起先还对站着观看有所抱怨的观众,结束时也只剩下意犹未尽。 时间将近十点半,人群熙攘离去。 叶诗雪和闻山海又聊了许久,双方对今天首次亲家会面都非常满意,离开时闻山海还拍拍闻夏的肩说:“有空多和小林过来陪陪他妈。” 闻夏点头说知道。 闻山海今天没喝酒,自己开车回去,三人在停车场分开。 此时停车场还算热闹,这个点从疗养院离开的家属很多,夜色下,稀疏的雪花静静飘落,被路灯昏黄的光映成与这山寒水冷不相符的暖色。 目送闻山海的车远去,闻夏忽然转头看向林风起:“现在家长都见过了,我们这算是板儿上钉钉了吧?” 周围都是人,林风起忍着想亲他的冲动,退而求其次地握住他的手:“一直都是。” 看着他眼底被灯光照得明亮的坚定,闻夏忽然冒出个念头。他抽出手推着林风起往车子停泊的方向走:“快回家。” “嗯?” “有事儿。” 到家时离跨年的零点还有不少时间。 闻夏摘掉围巾,迎接完热情扑过来的阿哞,又捞起喵喵叫的闻大鸽狠狠吸了一口,才终于有种忙碌的一天终于要结束的感觉。 但还有最后一件要做的事情。 他拉着林风起回到房间,这段时间次卧里的东西几乎都搬回了主卧,包括那一书架的书和——日记。 闻夏边找笔边使唤林风起:“把你的日记本给我。” 林风起问:“哪一本?” 他现在已经对闻夏看他日记这件事彻底免疫,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早就被看光了。就算没免疫,只要闻夏想看,随时都可以。 “高中那本。”闻夏说。 这本日记藏着林风起最多的秘密,承载着他少年时期一场自认为的独角梦。 闻夏拿过那本日记,坐在电脑桌前翻开,一直翻到林风起真正中断的地方,也就是后来看他直播时重启的记录—— 20xx年9月20日,晴 做了一个决定。 希望能实现。 闻夏指着这篇问:“这个决定,是指什么?” 林风起眸光微动,说:“向你求婚。” 当时同学聚会的时间已经定下,林风起想了很久到底去不去。他怕闻夏不愿看见自己,可又实在……太想见闻夏。 在屏幕外听见他声音的两年里,林风起无时无刻不想见他。 他想,就这一次。豁出去这一次。 他有足够的理由,一定要想办法说服闻夏。 两人视线相接,闻夏眨了眨眼,拿起笔,将日记往回翻,翻到高中毕业后的最后一篇。下一秒,黑色的新鲜墨迹接着那篇日记延展开,一字一句,组成字迹截然不同的,一篇崭新的日记—— 20xx年11月某日,晴 今天期中考成绩公布,去凑热闹看年纪前五十的时候踩到了一个人的脚。 他叫林风起,是个很特别的人。 林风起呼吸微顿,心跳骤然加快,闻夏却没看他,笔提起又落下。 20xx年也许是12月某日,可能阴天 跑早操看见了林风起,为什么简简单单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就这么好看呢? 他似乎喜欢穿高领毛衣。很适合他。 真的很好看。 …… 笔尖在纸页上沙沙游走。 20xx年不记得某月某日了,天气不详 我想我可能是喜欢上林风起了。 写到这里,闻夏停下笔,抬眼望向林风起。 林风起视线垂落,眼眶微微泛着红。 闻夏安静地看他片刻,低头继续写。将记忆里深深烙印着的、与林风起相关的桩桩件件,一一写下,直到高中结束。 他又往后翻,回到之前的最后一篇,笔又落下—— 20xx年10月11日,晴 实现了。 以后这一天就是闻夏与林风起的结婚纪念日。 20xx年10月12日,晴 和林风起同居了。虽然是遵从协议来的。 但我想我是有些开心的。 就当我没骨气吧。 …… …… 时间一点点走到现在。 闻夏写下今夜的两行日记时,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依稀的跨年钟声。 零点了。 他的笔停下来。 抬头的瞬间,林风起的吻也压下来。 夹杂着一丝泪水的咸湿。 钟声回荡在夜空,窗外的雪也跨过了零时,下得不慌不忙,在这样一个热闹的夜晚,市中心的灯火绵延不熄。 直至夜落昼起,天边破晓的一刻,雪停了。 新历伊始,是个大好的晴天。 电脑桌上,日记本还摊开,昨夜的闻夏留下的墨迹已干,却又多了一篇新的日记,与他的字迹并不相同。 两篇字迹首尾相接,分明截然不同,却又融洽得仿佛生来一体,密不可分。 20xx年12月31日,雪 新年快乐。 我爱你。 20xx年1月1日,晴 我爱你。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代表林林和夏夏感谢大家的支持与陪伴,评论撒点小红包!番外应该会写一点吧,我尽量!这太难为番外苦手了(。 下本写《适得其反》,是廖星沉和明川的故事,感兴趣可以移步收藏~顺便求个作者收藏好不好嘛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