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作者:烬渝 文案 【有她的地方就是温柔乡,沉沦其中,甘之如饴。】 * 何遇出生的时侯,徐衍就认识她了。 小的时候,何遇就是他的小尾巴。 他去哪,她就去哪,闯祸的时侯,还爱可怜巴巴地瞅着自己,让他去求情。 十四岁的时侯,徐衍去了意大利当赛车手。命运弄人,一场意外葬送了他的赛车生涯。 在那之后暗淡的日子里,何遇是他的光。 *HE、双C。 *甜文,全程无虐。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遇,徐衍 ┃ 配角:于枝,赵靳延 ┃ 其它:甲乙丙丁 一句话简介:有她的地方就是温柔乡。 立意:唯爱能抵岁月漫长。 第1章 冬夜 临近新年,街道的树上都挂上了红色的小灯笼,商铺的橱窗上也早早贴上了春联。 徐衍看着车窗外,一幢幢亮着灯的高楼从眼前划过。 十年没有回国,总是有点近乡情怯。 到家已经是下午五点。十二月,天暗得早,各家的灯都已经开了起来。 徐衍帮着父亲徐利钦搬行李,母亲陈若去开门。 这是他们徐家的家规,重活、累活都是男的干,入座、上车都是女士优先。 “刚才车上你何叔给我发了微信,让我们晚上去他们家吃饭。” 徐衍点了点头,搬出了最后一个行李箱。 他目光转向隔壁,底楼客厅的灯亮着,隐隐约约能看出窗帘后有人影在晃动。 徐利钦看他愣在那里出神,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说: “别愣着了,早点搬好早点去隔壁。” 他回神,拖着箱子进了大门。 庭院的右侧种着沙朴与杨梅,下边的花坛里是红叶石楠与绣球。正值冬季,树叶掉落得所剩无几,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挨着何遇家的围墙边上,种着得是栀子树。 小时候,她在路上闻到栀子花的香气,特别喜欢,想在家里也种一棵。但当时她家的小院已经满了,所以买来的树就种在了徐衍家的院子里。 “小衍心情好像不大好。”陈若跟徐利钦耳语。 “睹物思人。”徐利钦笑着打开了围墙上的壁灯。 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庭院的花花草草,一下子让整个家有了生机。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小衍心里装着的还是遇遇。”陈若叹了口气。 “儿子随我,专一。”徐利钦顺势搂住陈若,眉眼里尽是笑意。 陈若白了他一眼,一边说他自恋,一边又往他肩膀上靠。 简单收拾之后,徐衍一家带着礼物往隔壁走。礼物几乎都是陈若选的,只有徐衍手里的那盒巧克力,是他专门准备的。 陈若敲门,里面应了一声。 来开门的是何遇的母亲林婉,因为在做饺子,她手上还沾着面粉。 “等你们很久了,快进来。” 林婉把手上的粉往围裙上擦了擦,挽上了陈若的手臂。 “老徐快来。” 何敬之像是看到了救星,听到声就喊徐利钦一起揉面。 “小衍别客气,随便坐。遇遇和同学看电影去了,一会就回来。”林婉指了指客厅。茶几上放着一壶泡好了的枸杞。 “过来帮忙。”徐利钦边卷起衬衫的袖管边喊他。 没过多久,院子的铁门被推开了。徐衍透过玻璃去瞧。 院子里,何遇穿着黑色呢子大衣,配了一条荷叶边的短裙,一双及膝的长筒靴。 他下意识地笑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姑娘还是这么爱美,不肯多穿衣服。 何遇进门,一眼就看到餐厅里站着徐利钦和陈若,还有坐在一侧熟练包饺子的徐衍。 她一下子有点恍惚,这个总是让她不经意想起的人,现在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 客厅的灯光描摹着他的轮廓,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子,还有微微上扬的嘴角。 “徐叔,陈姨。” 可到喊徐衍了,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出不了声。 徐衍把包好的饺子放在盘子里回眼看她。 两个人相视,谁都没先开口。 “怎么不叫你衍哥。”林婉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何遇抿了抿唇,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别别扭扭地喊了一声:“哥。” 徐衍还没答应,她就抱怨着冷,一溜烟往楼上跑。 “遇遇长的更加漂亮了。” 徐衍隔着桌望了眼陈若,心里想着,她夸人也太不走心了。 何遇跟小时候并没有什么变化,从小她就是一张精致的巴掌脸配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会有两个小梨涡。 …… 楼上,何遇坐在床边望着门出神。想着想着眼眶就开始泛红。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忘记徐衍,和别人谈一场恋爱试试。可徐衍一出现,她的心就想被攥在手里一样,紧的慌。 她仰头想把眼泪憋回去,没想到适得其反,仰头的一刹,眼泪夺眶而出。 女孩子一流眼泪就止不住,妆都哭花了。 何遇换了身衣服,把妆卸了,洗了把脸。再下楼的时候,饺子已经煮好端在桌上了。 “喝水吗?”徐衍拿起桌上的玻璃壶,给她倒了一杯。 何遇下楼的时候他就看到她眼眶红红的,像只兔子。 他猜小姑娘是躲在楼上哭了一场。都说女孩子是水做的,现在估摸着正是口渴的时候。 “上去换了个衣服怎么眼睛都红了?玩的不开心吗?”林婉问她。 “没有,卸妆的时候卸妆水进眼睛里了。” 何遇接过徐衍递给她的水抿了一口。 大家都已经入了座,只剩了徐衍旁边的位子给她。她默不作声地坐下,瞥了眼长辈都还没动筷子的意思,只能耷拉着头看自己的毛衣。 “遇遇。”徐衍叫她,想说点轻松点的话题,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何遇抬头看他,因为刚哭过,眼睛格外的清澈。 “冰箱里有巧克力,记得吃。” 她点头,没由来地问了一句:“哥,在意大利过得好吗?” “不太好。”徐衍语气很平淡,“所以回国了。” 何遇眼神暗了一下。 原来他回国只是生活不如意罢了。 “光顾着说话,都把吃饭给忘了。你们俩快吃吧,不然要凉了。” 林婉察觉到了两个人气氛不太对劲,想让他们分散点注意力。 何遇把饺子扒拉到嘴里,嚼了没几下就往肚子里咽。她向来爱吃面食,可今天心思不在吃饭上,只觉得嘴巴里的东西索然无味。 徐衍侧头看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吃起东西来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的,像只小仓鼠。 “你过得好吗?”徐衍夹了个饺子,沾了点醋。 何遇的动作顿了一下,抿了抿嘴说:“挺好的,一直都挺好。” 又是一阵沉默。 何遇想夹下一个饺子时候,一双筷子横在了她前面先她一步把饺子夹走了。 她皱着眉头看向徐衍:“你盆里也有,干嘛抢我的吃。” 徐衍被她逗笑了,没想到她还是这么护食。 小时候,他看何遇离了饭桌,就把她吃剩下的半个蛋挞给吃了。 倒也不是他贪吃,只是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何遇转了一圈回来,看碗里的半个蛋挞没了,气得脸都红了。 整个下午何遇都没理他,直到晚上徐衍去蛋糕店给她重新买了盒蛋挞,她才开口,甜甜地叫了他一声哥。 “韭黄馅的,你不爱吃。” 徐衍夹了两个芹菜馅的饺子给她,算给她赔罪。 “都多大了还护食,也就你哥惯着你。”何敬之打趣到。 “老徐,你们这次回国还走吗?”何敬之拿起身边的酒瓶给两个人都添了点。 “不走了,公司周转出了点问题,需要我去处理。小衍跟车队的合约也到期了,准备回国发展。再者说,我和陈若年纪也慢慢大了,总是要落叶归根的。” 徐利钦跟他碰了个杯,把酒一饮而尽。 何遇竖着耳朵听两个人讲话,听到“不走了”三个字,悬着得心落了地,她咬了口饺子。 一口咬得重,牙齿结结实实地磕在了硬物上,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何遇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饺子馅里是一枚雕着只小猪的金色硬币。 “妈,都多少年了还往饺子里塞东西,万一我咽下去怎么办。” 话音刚落,徐衍也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里面是和何遇同样款式的硬币。 “讨个吉利,希望你们都能心想事成。” 何敬之接了话茬说:“对对对,干个杯吧,来年一切顺利。” “哐”的一声,六个玻璃杯碰在了一起, 所有的思念、激动、还有委屈都融在了酒里。 …… 两家人分离已经是深夜了。 徐利钦和何敬之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酒, 喝到最后的时候,徐利钦摘下金丝边的眼镜,抹了把眼泪。 “敬之。”徐利钦哽着喉咙,“在国外,很多苦衷,我都不知道找谁说。到今天,我自己都不知道让小衍去追他的赛车梦是爱他还是在害他。” 何遇在旁边听着,心里的酸楚就像洪水猛兽,控制不住地往上涌。 眼里慢慢泛起了泪光,被灯明晃晃地照着,格外的疼。 徐衍看她难受,伸手想去摸她的头,没成想何遇往旁边躲了一下,避开了。 他收回手说:“我爸喝多了,别多想。” 越在这种时候越安慰不得。 何遇的眼泪像珠子断了线儿,一个劲往下掉。 每一颗泪珠都如同碎石子一般砸在徐衍的心头,他的心也开始跟着难受。 “吃点甜的吧,心情会好。”徐衍起身走向厨房,把冰箱里的那盒巧克力拿了出来。 何遇正拿着纸巾擦眼泪的时候,一个小方盒已经搁在了腿上。 盒子是暗红色的,上面还绑着一个丝绒蝴蝶结,又下角有一行金色的小字——To:何遇。 她打开盒盖,里面齐齐整整的放着九块巧克力。 每块巧克力是不同的样式。中心那块是圆形的,上面有金色的意大利文,是遇见的意思。 左上角和右下角的巧克力是类似于邮票的样式。左上角那块印着罗马斗兽场的图案,右下角则是东方明珠。 何遇坐在位子上瞧了好一会,心里有点懊悔徐衍把巧克力拿出来。 如果是她自己拆,她大抵是不会吃的。 左思右想,她把左上角的那块吃了。 让意大利成为过去好了,何遇心想。 “在吃什么东西?”何敬之醉醺醺地凑过去看。 “啪”的一声,盖子被合上了,吓得何敬之一个机灵。何遇把巧克力盒塞到徐衍手里,防止何敬之拿去。 “你这个丫头。”何敬之叹了一口气,“太小气了。” “我困了,我要上楼了。” 何遇抽走徐衍手里的巧克力揣在怀里,趿着拖鞋就往楼上跑,生怕谁抢了她的宝贝似的。 “记得吃。”徐衍了解她的性子,她习惯把喜欢的东西藏着,可巧克力不像别的,放久了就坏了,那时候她又该心疼了。 窗外,寒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何遇裹着毯子,蜷在棉白色的沙发上。沙发旁支着一个落地灯,空调的风一吹,灯罩下的流苏就缓缓地晃动。 昏黄的灯光下,她手撑着额头对着桌上的巧克力出神。 就这样瞧着瞧着,眼皮开始打架,何遇懒得回床上,就缩在沙发里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得很安心。 第2章 心上人 徐衍回房间后收拾了会儿东西,躺上床的时候天已经朦朦亮了。 身上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酸痛,但由于生物钟的缘故,没办法入睡。 他翻了个身,头枕着手臂,目光落在了床头柜的相框上。 照片里,何遇穿着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扎着两个羊角辫。她歪着脑袋靠在徐衍的肩膀处,眉眼弯弯地笑着,露出了一排稀疏的乳牙。徐衍站在她身边,一本正经地看着镜头,他的眼眸很有神采,嘴角挂着很浅的笑意,不仔细瞧根本瞧不出。 他们俩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一个从小活泼好动、古灵精怪、,另一个却寡言少语、成熟稳重。 有一次,何遇乘着爸妈不在家,溜到梳妆台玩化妆品。 林婉回家的时候叫了几声何遇都没有应,她就猜到何遇又在整什么幺蛾子。上楼一看,差点被气晕过去。 白色大理石的化妆桌上布满了粗细不一的红色印记,桌角旁边散落在几支断了一半的口红。 何遇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吓得钻进了卫生间里。 林婉把她从卫生间捉出来的时候,小姑娘的两颊打着腮红,嘴上的口红被她自己蹭花了,滑稽的很。 “你是不是想挨打啊”林婉攥着她的后衣领,把她从洗手间拖出来。 “我错了妈妈。”何遇环上了林婉的腰,声音软软糯糯的,头挨在她怀里蹭了几下。 见她跟自己撒娇,林婉气消了不少,拎着她进卫生间,去给她卸妆。 为了让她长点教训,卸妆的时候,林婉故意下手重了些。 卸妆水不小心进了何遇的眼睛,她又难受又委屈,抽抽嗒嗒哭了会鼻子。 卸完妆,乘着林婉给何敬之打电话告状的空档,何遇跑去了徐衍家。 “哥。”何遇把头搁在桌面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徐衍。 她这幅样子,就像只被人欺负的小狗,委屈巴巴的。 “怎么了?”徐衍把算好的数字写到练习册上,然后放下笔,去打量她。 “我妈凶我。” “你又做什么坏事了。”徐衍宠溺地摸了两下她乱成一团的头发。 “哼,你每次都这么说。”小姑娘的脾气上来了,下了椅子,走到沙发边上坐下。 徐衍把手上的作业写完,然后去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一盒慕斯蛋糕想给何遇吃。 没想到,走到沙发一看,何遇已经抱着个小熊睡着了。 这个小熊是她送的新年礼物,虽说是送给徐衍的,但她其实是为了自己来徐衍家看电视的时候能抱着东西,有安全感。 徐衍去楼上找了一条毛毯盖到她身上。她的脸轻蹭了两下毛毯,有些痒痒的感觉,于是在睡梦里皱了皱眉。见她好像被吵醒了,徐衍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哄她继续睡。 明明就比何遇大三岁,自己也只不过是个孩子,但照顾起她来,已经是事无巨细,游刃有余。 何遇睡醒得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徐衍身上镀着一层浅金色的光。 他靠在沙发背上,手里握着遥控器,聚精会神的看着屏幕。 电视上放的是F1的比赛,正是到激烈的时候,但他怕吵着何遇睡觉,特地静了音。 “醒了?”徐衍听到她悉悉索索的小动作,“给你拿了块蛋糕,巧克力味的。” 何遇慢腾腾地从毯子里爬出来,蹭到徐衍身边说到:“哥,你真好。” 徐衍听她夸自己,转过头看她。 何遇咧着嘴,露出了一排白色的小牙齿和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 晚上,两家人聚在一起吃饭。 何遇知道今天自己犯了错,又是帮林婉盛饭,又是帮大家倒茶。 她忙前忙后的同时还不忘看看林婉的脸色。 实际上,林婉的气早就消了。 何敬之接到了告状电话后很识相的去商场专柜买了一大袋化妆品。 他个大男人,也不懂其中的门道,反正柜姐说好的,他都捎上了。 何敬之哪管哪管什么女儿犯了什么错,他只知道把老婆哄开心了。 为了象征性的教育一下,他一把拽住了在旁边晃哒的何遇,“你今天干什么坏事了,跟你徐叔,陈姨说说。” 何遇撅着嘴朝陈若眨了几下眼求救,陈若被她可怜的表情逗笑了。 刚想开口打圆场,何遇反倒先开口了。 “爸,我错了,别说了,行吗?”何遇晃了晃何敬之的手,又指着桌上的碗筷说,“我都将功补过了。” 何敬之松了手,她就乖巧的坐回徐衍身边的椅子上,一声不吭的等着开饭。 “老徐,这个小坏蛋,整天闹出点幺蛾子搞的她妈不高兴。你们家什么时候把她给收了,彩礼我一分不要,房子和车我都给备好。唯一的要求就是,现在就把她领走。” “你现在说话倒是轻巧,到时候拽着女儿舍不得的,肯定还是你。”徐利钦抬了抬眼镜,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 “就她又作又爱闹的性子,我还是不来祸害你们家了。” 果然,何敬之也就是嘴上抱怨抱怨,心里头还是把何遇当成个宝贝。 那晚临走前,何遇扯着徐衍的袖子想说些什么。 两个人身高差的远,徐衍只能弯下腰凑过去。 “哥,我爸妈不要我了你会要我吗?”小孩子就是这样,听到什么都会当真。 “嗯。”徐衍点头。 这句不是在敷衍她,而是句真心话。 “最喜欢哥了。” 这句也是真心话。 …… 后来两个人上了同一所小学,何遇一年级的时候,徐衍四年级。 因为长相出挑,学习成绩又好,陆陆续续有女孩给他写情书、送零食。这些零食后来都被徐衍一一退了回去,情书则像石沉大海了一样,没了音讯。 刚上学的何遇因为不适应新的环境,三天两头跑上楼找徐衍。 徐衍班里的同学在背后偷偷八卦了一下,知道两个人不是亲兄妹,就开起了玩笑。 有一次,何遇跑到门口,听到一声:“徐衍,你小女朋友来了。” 班级里的气氛一下热闹起来,大家三五成群地开始讨论起来。 何遇“噌”的一下红了脸,低着头就逃走了。 徐衍追出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娇小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处。 他阴着脸走回教室,路过起哄的那个男生,说道:“我妹脸皮薄,以后别瞎说。” 那天晚上,两个人和往日里一样,一起回家。但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遇遇,你是不是听到了?”徐衍试探性地问了一声,“别当真,他们瞎闹。” 何遇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儿,没回话。 “看路。”徐衍提醒她。 过了半晌,何遇歪着头问:“哥,是不是有很多女生去找你。” 徐衍直接被问愣了。 他真不知道这个圆乎乎的小脑袋瓜子里装的是什么,明明两件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硬生生被她扯在了一起。 “哥,那你的女朋友我应该叫什么?姐姐吗?”她还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徐衍一把把她拽进了怀里。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全是徐衍衣服上的皂香味。 何遇在他怀里没动弹,耳朵贴在他的胸口,隔着一件薄薄的T恤,她听到他心脏有节奏地跳动着。 不知不觉,何遇自己的心跳也被打乱了,面颊也开始有点发烫,但又舍不得从他怀里离开。 徐衍见她在自己怀里没反应,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于是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叫你看着点车。” “哦。”何遇把小手放在脸上给自己降温。 等了好久,徐衍也没回答她的问题,她就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微凉的秋风吹起地上的落叶,鸣笛声、嬉笑声、叫卖声夹揉在一起。 两个人一左一右走在柏油马路上,哥哥紧紧牵着着妹妹的手。 斜阳下,两个人的影子被印在地面上,一高一矮,甚是和谐。 …… 想到这里,徐衍翻了个身面向天花板。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何遇的,是在她七岁那年问“哥哥的女朋友应该叫什么”的时候,还是在她五岁那年帮她盖上毯子的时候,亦或者说第一次见到她在林婉怀里蹬着小腿朝他笑的时候,那种喜欢和要保护她的冲动就已经出现了,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想起意大利的夜晚,自己一遍一遍地翻看着何遇的朋友圈,想要用这种方式去消减对她的思念。 可每看一次,这份思念就越发的厚重。 在他的钱包里,塞着一张何遇的照片。 照片上,何遇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用浅蓝色的丝带绑着头发。 她蹲在栀子花的旁边,手托着脸,下巴微微朝镜头的方向扬起,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在便利店买单的时候,徐衍的队友偶然看到他钱包里的照片,兴奋的用意大利语问他,这个漂亮的女孩是谁? 他说:“心上人。” 第3章 失意 第二天早上,何遇是被晒醒的。 米白色的窗帘不能完全遮光,光晕落在她的脸上,晃得她睡不着。 因为缩在沙发里伸展不开,全身都不太舒服。 她下了沙发爬上床,想要继续睡个回笼觉。 “遇遇?”林婉边敲门边在门口叫她,“我进来咯。” “嗯。”何遇把头埋在棉被里应了一声。 林婉进门,看见毯子一半在沙发上一半在地上,床上又铺得整整齐齐的,“你怎么睡在沙发上了?” “在沙发上玩手机太困了就睡着了。” “遇遇,妈有事跟你说。”林婉挨着她坐下,“你衍哥刚回来,你带着他出去多转转。” “妈,不合适。”何遇顿了会,“我有男朋友了。” “是谁?什么时候的事?” “陆晨,我们一个半月前在一起的。” “所以昨天看电影是和陆晨去看的?” 何遇点了点头,没继续啃声。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人家?”林婉问。 她把脸旁的头发丝勾到耳后,十指相握放在膝盖上,不作声。 窗外的风刮的树叶沙沙作响,一声声悦耳的鸟鸣声让屋内不至于安静到极点。 想了很久,何遇终于开了口:“算不上喜欢。” “那你怎么能答应人家!何遇,你对感情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自何遇成人开始,林婉就鲜少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只是…… ”何遇哽咽了,“想忘了他。我等他太久了,等够了。” 每一年她都期待徐衍能从国外回来,可四季轮转,都没有他回国的消息。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把他忘了重新生活,他又回来了。 一下子,阵脚都乱了。 林婉把何遇搂进怀里,手指抚摸着她细软的头发,“遇遇,这样对陆晨不公平。你想想清楚,不要伤害了他。” 何遇双手环上了林婉的腰:“妈,我知道了。” …… 傍晚,何遇拖着个小行李箱坐在便利店里。 她支棱着下巴看着门外,路人们裹着外套缩着脖子走着。 红绿灯不断的交替,眼前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门忽然被推开了,徐衍进门,身上还带着一股寒气。 在马路对面,他就看到了何遇。 温和的灯光衬的她皮肤更加的白皙,她食指有节奏的敲着脸颊,眉头微微皱起,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苦恼的事情。 “你等会要回学校吗?”徐衍问。 何遇回了神看他。他戴着白色的棒球帽,穿着一件加绒的卫衣和一条休闲裤。 男孩子总是这样,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常年就一个款式的衣服。 “嗯。”她点了点头,喝了一口桌上的牛奶,“你来买什么?” “晚饭,我爸妈去公司了。”说完,徐衍走向了冰柜,拿了一盒饭和一瓶矿泉水,“你还要不要吃什么?” 何遇嘴里衔着塑料吸管,摇了摇头。 虽然她说不要,但徐衍还是买了一袋的零食。 从薯片到饼干、巧克力,一应俱全。他把袋子放在她手臂,挨着她坐下:“等我吃完,送你去学习。” “不用了,有人来接我。”何遇一边说一边小心的瞧着他,看他脸上没什么不愉快的表情,她舒了一口气。 明明是和别人正正经经的谈恋爱,却好像是在偷情一样。 徐衍吃到一半,何遇的电话铃就响了。 她正想去外面接,打电话的人就已经进了店。 “何遇。”陆晨挂了电话叫她。 不知怎么的,她的心忽然跳得很快,脸也热了起来。 她应了一声,用余光瞧了眼徐衍,他好像没听到,继续吃他的饭。 “哥。” 徐衍放下筷子抬头看她。 何遇低着头回避了他的目光。今天她穿了一条黑色的网纱长裙,她一动,纱裙就蹭在她的小腿上,痒痒的。 “我先走了。” 陆晨左手提起她的行李箱,右手想去拉她的手,她躲了一下,把一袋零食塞到了他手里。 “你还爱吃零食啊。”陆晨看了一眼沉甸甸的袋子问她。 徐衍目光转到陆晨身上。 帽檐压得低,陆晨并没有察觉到他眼里的不悦。 连她爱不爱吃零食都不知道,算哪门子的男友。 “嗯。”何遇含糊的答应了一声。 “哥。”她抬眸,眼睛里好似有星辰在闪烁,“再见。” “再见。” “何遇哥哥再见。”陆晨跟着何遇喊了一声。 徐衍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拢着自己不厚实的大衣消失在转角处。 他闭上眼,捏了捏眉心,心情低落得很。 刚才何遇在,他没表现出来,是免得让她尴尬,也免得让陆晨生疑去追问她。 现在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了,他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 陆晨的车停在离便利店不远的路上。 他走在前面,何遇跟在后面。 因为风大,何遇只能用手挡着额头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到了车边上,陆晨先给她开了车门。 车里还有暖气的余温,一坐进去,整个人就舒服了不少。 放好行李,陆晨上车。 “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你还有一个哥哥?”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是隔壁的哥哥,从小一起长大。”何遇回的简单,不想抛给他话题让他继续追问下去。 “你哥在哪上学?”陆晨继续问。 “意大利,他刚回来。”何遇按下了播放音乐的按钮。 陆晨懂了她的意思没继续追问下去。 何遇把手撑在玻璃下的软垫上,侧着头看着窗外。 一排排高大的梧桐树从眼前划过,街道上只有稀疏的几个行人在走,冷冷清清的。 她在想着如何跟陆晨说分手才好,她不想伤害他。 想着想着思绪飘到了别的地方,她眼前浮现了昨天饭桌上徐衍递给她巧克力时候的眼神。明明五官长得十分清冷,但他的眼神总是温柔的,带着不易被察觉的笑意。 “遇遇。”陆晨打断了她的回忆,“这个礼拜三晚上一起去TAXX吧。我朋友他们攒了个局,迎接放假。他们都带女朋友,你一起吧。” 何遇没作声,她从来没去过酒吧,倒不是何敬之他们管的多严,是她自己受不了那种闹腾的场面。 “就这一次。”陆晨见她不太愿意又补了一句。 何遇点点头,应了声:“好。” …… 何遇走后,徐衍打了电话给周北,他们两是初中同学,虽然徐衍后来去了国外,但关系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居酒屋的木门上挂着两块布帘,上面是日文写的欢迎光临。揭开布帘走入,乌冬面的香气何刺身的微腥扑面而来。 徐衍到的时候,周北坐在木桌旁的高脚椅上,身前摆着白底青花纹的长碟装着一排寿司,右手边摆着一壶清酒和两个浅口的杯子。 这倒像是专门为了他这个失意之人准备的。 “来了?”周北听到他的脚步声,转了身。 白色的灯笼下,两个人相望,顿生了一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他离开的时候,两人还是稚气未脱的孩子,但今日相见,都长成了成熟稳重的少年了。 “就这么空着手来?都不带点什么吗?”周北帮他把身边的椅子拉开。 徐衍从口袋里拿出了个黑丝绒的盒子放到他手边。 周北拿过,打开看,里面装的是一对银色的袖口,上面是金色齿轮的图案,小巧但精致。他把盒子盖上塞进口袋里,扯到了正题上:“你的小妹妹被别人拐跑了?”他夹了一个寿司笑着塞到嘴里。 徐衍没回话,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这事我早就知道了。”周北和何遇同校,现在是硕士在读,他的女朋友楚宁正好是何遇隔壁寝室的。何遇人长得漂亮,追的男孩子不少,所以有点风吹草动就传开了。 “你早就知道不告诉我?”徐衍问他。 “我怕跟你说了,你人在国外,心里难受。”他给两个杯子都满上,“你注意着点你妹,陆晨不是什么好鸟。” “你把话说清楚。”徐衍“啪”一下把他的筷子摁住,语气严肃了不少。 “陆晨是个海王。追女孩子的时候恨不得给人家九天揽月、五洋捉鳖,看上新的了就翻脸不认人。” 徐衍捏着杯子的力道大了不少,手背上的筋脉凸起。 他摸出口袋里新买的烟,驾轻就熟的拆开包装,抽出一支放在桌上打了几下。 “先生,我们这里不能抽烟。”服务生在后面轻声提醒他。 他点头,把烟捏在手里撵了几下,金色的烟丝像是木屑一样从烟嘴里掉出来。 “你把知道的都说了。” “他好像有点暴力倾向,在学校里为了点小事打过几次架。” “还有吗?”徐衍沉着嗓子问。 “没了。” 周北忽然有一种自己是犯人在交代犯罪事实的错觉。 他鲜少见到徐衍这么生气,印象里,他向来是一个习惯掩藏情绪的人。 周北哼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感慨着原来没有什么情绪不外露,只是没栽在一个人身上。 “其实,何遇只谈过这么一个。在大学里,她不是没人追。”周北抿了一口酒继续说,“我女朋友和何遇是朋友,问过她谈过多少个男朋友。她说没有。我女朋友一听到的时候觉得她肯定是在骗人。后来知道是确实没有,但她亲口说有喜欢的人了。这么推算下来,那个人应该是你。” 徐衍皱起的眉一下子舒展了不少,握着烟的手也逐渐松开了。他喉结滚动了两下,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徐衍,这次别错过了。她是等你太久,失望了。”周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 “嗯。”徐衍看着杯里的酒,酒很清澈,能看见杯底像涟漪一样的纹路。 “你为什么回国?真的是冲着何遇来的?” “一部分是因为她,另一部分是因为和克林车队合约到期了。” 刚才在便利店没吃多少,现在觉得有点饿了。徐衍抽了一双筷子朝着那盘寿司去了,筷子还没碰到,周北就把他手按住了。 他悻悻的搁下筷子去翻菜单,心里想着,怎么到哪都遇到护食的主。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好。” “我看过你在克林车队的成绩,前年你F3拿了年度冠军,进F2只是早晚的事情。可是上年开始,车队名单里就没有你的名字,到底出了什么事?” 以周北对徐衍的了解,他不会做没打算的事。 棒球帽的帽檐压着他的碎发,圆领的卫衣露出他脖颈处的皮肤,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脖子开始泛红。桌边的木窗半掩着,溜进来的凉风把悬在头顶的灯吹得左右摇晃。光影之下,他黯淡的神色有些模糊。 “出了点事故。”他的嗓音像浸在酒里一般,闷的厉害。 他抬眼看周北,不知是不是酒有点上头的缘故,他眨眼的频率很慢。 看着周北皱眉的表情,他轻笑了一下说:“不严重。” 徐衍说谎了,那场车祸差点要了他的命。 那天下着细蒙蒙的小雨,他和以前一样训练,过一个弯道的时候车速没有降下来,轮胎打滑,车一下冲出了赛道撞在了旁边的围墙上。因为冲击过大,车直接翻了个身,他人被死死压在车下面。 耳边传来惊呼声,主教练拿着对讲机问他有没有事。 他还没回,就逐渐没了意识。救援人员飞速赶往现场,他被用担架抬上救护车。 车里,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前白蒙蒙的一片。 耳边是医生用意大利语急切的喊着他的名字让他别睡,声音越来越远,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医院里呛鼻的消毒水味弥漫角角落落,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了。 他肋骨两处骨折,肩膀处的韧带撕裂,中度脑震荡,被推回病房的时候麻药还没过去,人还睡着。 陈若看见他腰腹处绑着固定带,肩膀处绑着白色的绷带,脸上还有伤口渗着一点血渍,一下就哭了。 她和徐利钦是开明的父母,支持儿子一切梦想,但没想到正是这份开明,差点葬送了儿子的生命。 出院后是漫长的恢复期。虽然他积极的复健,但还是留下了后遗症,他的身体已经不适合赛车这种极限运动了。 那段日子,他闷在房间里,不打理也不说话。 疼痛好像盘旋在空中的乌云,厚重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陈若看到徐衍这种状态,心里也跟着疼:“儿子,我们回国好吗?你肯定很想遇遇吧,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徐衍的眼神从窗外移到了床头的金色相框上。相框旁边放了个玻璃瓶,里面插着雪柳,细长的枝条上缀着白色的小花。 “好。”他应了声。 第4章 霉味 地下停车场泛着一股潮湿气和霉味。 陆晨倒好车,把后视镜上方的灯打开。 暗黄的灯光下,何遇低着头解安全带。 她头发披散在耳边遮住了半张脸,从陆晨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额头和她微翘的鼻尖。 “我帮你。”陆晨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往下一按,安全带开了。 何遇一僵,想把手往回缩,反而被握住了。她能感觉到他手心温度,明明只是温热,但她却觉得格外烫人。 像是被人拿棉布捂住了口鼻,逼仄的空间与稀薄的空气,让她感觉呼吸不太顺畅。 就在不知所措的时侯,陆晨的手机响了,她趁着他拿手机的空档,下了车去取行李。 “喂?”陆晨接了电话,手闲散地搭在方向盘上。 “房间订好了,你来吗?”电话那头传来了女人的声音,有点调情的味道。 “等我会。”他回头看了眼蒙在鼓里的何遇嗤笑了一声。 这种明目张胆的劈腿带给他一种刺激感和优越感,他很享受左拥右抱、看着女人对他趋之若鹜的滋味。 何遇拖着箱子走到车窗边上,叩了两下。车窗被放了下来,陆晨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了。 “那我走了。” 陆晨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周三晚上我来接你。” …… 何遇刚用钥匙打开门,林一念就拨开床帘探出头问:“是不是陆晨去接的你呀?” “嗯。”她拖着箱子进门,把一袋零食放到桌上。 放下包,打开袋子,里面装着的是各种味道的薯片、饼干和蛋糕,有她以前常吃的,也有新口味。挑了几个林一念爱吃的放在她桌上,又选了几个偏大众口味的放在了另两个舍友梁思瑾和蒋如月的桌上。 “陆晨对你好好哦!”林一念在床上晃着腿酸不溜秋的说了句。她指了指桌上的提拉米苏,示意何遇帮她递上去。 “ 不是陆晨,我哥买的。”何遇伸手把蛋糕递给她。 “你哥?”林一念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是那个从小一起长大,去了国外的哥哥吗?” 何遇点头。 林一念想起从前何遇提起过,没细说,但就在她的三言两语中能感觉到她对她哥的关系并非是邻家兄妹这么简单。 林一念直率,心里藏不住事儿,问她是不是喜欢她哥。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轻轻一笑跳过了这个话题。 何遇这种反应,林一念就更加确定了,她哥是她藏在心底的那个人,想忘忘不了,想爱隔却着千山万水。 “遇遇。你还喜欢他,是吗?” 何遇手攥着衣角,黑色的大衣外套被折出了一道浅浅的痕。 空调吹出的暖风顺着圆领的毛衣往里钻,风像是一根柔软的芦苇有意无意的扫着何遇的心尖,痒的难受。 “是。”她开口,喉咙有点干涩。 这是她第一次把这份压在心底的感情放在明面上。 过去,她绝口不提感情的事,是怕说起一次,思念就加深一点。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即使没有说起,这份感情也像是秋日里的落叶,在心底越积越深。 “我是不是很渣,很恶心。跟陆晨谈恋爱,心里却爱着别人。”何遇眼睛里含着水,看出去的时候模模糊糊的,“但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想要爱上他。” 人不能永远活在回忆里,必须远看,哪怕做不到,也要试一试,万一呢。 林一念正想着说点什么安慰她。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扰了屋里气氛。她走回自己的桌旁,屏幕上闪着徐衍的名字。 心更加乱了。 她拿着手机去了阳台。外面下着小雨,风一刮,雨丝细细密密的洒在她的脸上,在屋里的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接了电话,但没开口。 宿舍楼对面是一条小河,河畔种着杨柳,光秃秃的树枝在风里飘荡不时划过河面,搅起阵阵水波。 “到寝室了吗?”徐衍的声音透过手机屏传到耳里,何遇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机。 “嗯。” “好,早点休息。”他打这通电话只是想确认这个点何遇和陆晨没有呆在一起。 他听到了对面的风声,想着她应该在阳台,就完全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天冷,他怕她着凉。 “晚安。”何遇顿了会,“哥。” 这个字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她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过界。 徐衍察觉到她叫得生硬,知道她情绪不太好,就主动挂了电话。 握在手里的手机一下子没了温度,何遇靠着斑驳的墙,抱着臂看着楼下。 这个点,熙熙攘攘的学生进了校门。大家三五成群的,嬉笑打闹着,颇有生气。 她打开锁屏,想要给陆晨发消息说分手。 字都输进了对话框,她又一个一个的删掉。最起码等到陪他去完局之后吧,本就是她对不起陆晨,她心里有愧。 …… 周三晚上,陆晨等在何遇宿舍楼下面。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电子烟吸了口,一缕青烟徐徐上升,飘散在空气里,是薄荷糖的味道。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一手握着烟一手划开屏幕。是女人的消息,问他今晚约不约。他吐出烟圈,兀自一笑,在屏幕上敲了个不字。 没过多久,底楼的声控灯亮了,何遇推门出来。她今天穿了一身驼色的长大衣,里面搭着一条米色雪纺长裙,长裙上有红色的碎花图案,更衬的她皮肤白皙。 借着里面的灯光,陆晨仔仔细细的看她。灵动的眼睛像是林间的小鹿,小巧的鼻子让她的气质温和了不少,一头浓密的黑发像是上好的锦缎。 不得不说,比起外面女人的风尘气,何遇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仙气,她的一颦一笑都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一般。 “你今天好美。” “谢谢。”何遇礼貌一笑。 陆晨隔着大衣外套握住了她的手,轻轻一拽,何遇的右肩碰在了他的手臂上。两个人挨的近,他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微甜的荔枝味和微涩的雏菊味掺在一起,和这微雨潮湿的天气格外相配。手不自觉的向上,想揽过她的肩,何遇侧了一下身,躲了过去。 酒吧在市中心,一幢独栋的建筑,一楼玻璃的外墙投射着幽蓝的光,二楼是3d环绕式的屏,一只雄狮晃着头嘶吼了一声,击碎了玻璃冲出,十分逼真。里面的装修是最近火起来的赛博朋克风,各色光束不停的转换,台上dj已经开始热场,不过时间还早,舞池里的人还不多。 陆晨带她走到一个卡座,看到他们两来,坐在沙发上的人开始起哄。 “陆晨,干嘛去了呀,来这么晚。”说话的是个剃着寸头的男生叫李肖,他边说边给他们开了两瓶酒。 “跟女朋友还能去干嘛。”旁边的男生接了话。 “那陆晨你也太快了吧。” 何遇听懂了言外之意,接过递来的酒喝了一口,压了压心里的不适。 这种场合,她没来过,倒也不是何敬之和林婉管的严,是她不喜欢。纸醉金迷,推杯换盏,狂欢之后带给人的是无尽的空虚。 她挑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陆晨坐在她左边,右边坐着的是一个样貌及其出挑的女生。她穿着黑色的露肩上衣,修身的牛仔裤,和一双漆面的中筒军靴。 卷发披散在身后,露出修长的脖颈。那个女生长了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高挺鼻子和立体的眉骨相当适配,略高却不外扩的颧骨与内收的下颚形成落差,微翘的下巴和鼻尖正好形成一条线。 酒吧不乏美女,但能漂亮成这样的,娱乐圈都罕见。 “第一次来玩吧。”女生打量着她,“我叫于枝,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何遇,跟着陆晨来的。” 于枝弹了下烟灰凑近她:“他们玩的挺花,留个心。” 果然,沙发都还没坐热,游戏就开场了。 最左侧的男生挨个发牌,手里拿到大小王的就吹一瓶。比起其他酒局上花里胡哨的规则,今天的游戏就是简单粗暴的灌人酒。 何遇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懂酒过三巡之后才会进入正题。几圈过后,何遇已经吹了三四瓶了。她酒量不错,但扛不住这么多酒下肚,这酒入口不烈但后劲大。在这个喧嚣的环境里,何遇能感觉得到自己脉搏在快速地跳动着。 看大家都开始有了几分醉意,李肖开始动起了别的脑筋。 “这么单喝酒没意思,玩点别的。”他弹了两下牌,“玩国王游戏吧。” 话音刚落,一圈人就开始鼓掌起哄。 见何遇是新来的,李肖特地解释了一下规则:“抽到八的人,可以给三和五的人下命令。要是做不到,就一口气吹一瓶。”说白了,就是喝酒和大冒险掺和在一起。 第一把拿八的人是陆晨,三和五分别是坐角落的男人和于枝。 “你两抱一个吧。” “诶呦,于枝男朋友都还在这呢。”坐在陆晨左边的男人开了口。 “顾翰,对不起了啊,借你女朋友一用。”男人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走到了台子前。 顾翰拍了拍于枝的腰示意她上去。 何遇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居然有男的可以面不改色的把自己的女朋友送到别的男人的怀里。 于枝把翘着的腿放下,利落地走了上去。男人张开双臂把她一把拉到怀里,手放在她漂亮的肩胛骨上摩挲了两下。两秒之后,他放开,于枝面无表情地从台上下来。 何遇皱眉,她真的不想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继续待下去了。 还没来得及起身,牌就被塞到了手里。这把她和陆晨拿的是三和五,李肖拿的是八。 很明显,这牌是做了手脚的。 坐在沙发上的男男女女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边鼓掌边侧头看着中招的这两位。 “既然是情侣那我就不客气了,来个法式舌吻吧。” 陆晨看着何遇,右手绕过她的后背搭在她的肩膀上,他轻拍了两下,似乎是在征求她的同意。太阳穴凸凸跳得厉害,她把身体往于枝那挪了挪,跟他保持距离,以防他趁她不注意直接亲上来。 “我去下洗手间。”她起身,脸上的笑意没有减,但从这个游戏开始,她眼里的厌恶已经藏不住了。 “哦,行。”李肖给她让了位置,他不想第一次就恼了何遇。 陆晨翘起腿,抱着臂,眯着眼看何遇摇摇晃晃的走在人群里。 她脱了大衣外套,连衣裙勾勒出她的身材,他想到一个成语——摇曳生姿,形容醉酒的她最合适不过了。 何遇扶着墙走到洗手台前。因为走的不稳,一缕碎发从耳掉了下来,发丝扫着她露出的锁骨,在这幽暗的灯光下更显妩媚。 她鞠了一捧水泼在脸上,本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下,可酒喝得太多,这根本不顶用。 猝然被冷水一刺激,头反倒更加疼了。她叹了口气,手撑在大理石台面上缓了缓。 平复了一下心情,何遇出了洗手间。 刚迈出一步,手腕忽然受力,“咣”的一下,她背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墙壁上,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陆晨左手禁锢住何遇的双手,右手掐在她的脖子上。 “你为什么不愿意?”陆晨不顾何遇的反抗,把脸凑到了她的耳边,手上的力气也大了几分,“在一起到一个多月抱也没抱过,亲也没亲过,这叫什么情侣?” 何遇被他掐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奋力挣扎。 “何遇,你他妈装什么清高。你跟你哥你侬我侬的当我看不见吗?真没想动你口味这么重。”陆晨步步紧逼,“他有没有亲过你、摸过你、上过你,何遇?” 何遇抬腿想踢他,却被他的膝盖猛的撞在了墙上。刺骨的痛从腿开始向上蔓延,她艰难的喘息着,祈祷着有人能够出手相救。可是,来来往往的人对此已是司空见惯,只当是两个醉酒的人在那里调情。 两个人僵持了许久,何遇放弃了抵抗闭上眼,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她没办法还嘴亦无法逃脱,只能承受着,每一分每一秒于她而言都是煎熬。在她近乎绝望之际,身上的重量骤然消逝。 陆晨被一把拉开,还没看清人,右脸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赢弱的灯光之下,何遇看见眼前的男人微抿着唇,手上的青筋凸起,还没回过神来,他又给了陆晨一拳。 “徐衍!”何遇拽着他的衣角想让他停下,可是两个人力量悬殊,徐衍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一时之间克制不了自己。 “哥!别打了!” 一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身,隔着衣服他都能感受到,手是抖的。 他把陆晨摁在地上,回头看何遇。 微光之下,能看清她脖颈处红色的掐痕和她微颤的指尖。好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愤怒骤减,更多的是心疼。 “带你妹走。”周北过来把陆晨按住免得他还手。 第5章 宿醉 徐衍松开陆晨的衣领,脱下自己外套披在何遇身上。外套上有他温热的体温,还散着一股清爽的皂角香。 他把何遇拉到自己身侧,左手把自己的棒球帽摘下扣在她头上。眼前的路一下子被遮住了,她手摸索了两下,紧接着就碰到了徐衍的手臂。 像是沉溺于大海中的人抓到了一块浮木,慌张与无措陡然消失。 门外的冷风把人吹得晕晕乎乎的,酒精开始麻痹大脑,眼前的一切好像隔着一层纱,模模糊糊的。 徐衍拦了一辆出租车,一手盖在她的头顶上方,一手把她往出租车里塞。他心里的气还没全消,下手也不轻,何遇被推得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上车之后,徐衍报了家庭住址。 “不能回家,我爸妈会打死我的。”何遇拽着他的胳膊摇了几下。 “你也知道。”徐衍瞥了她一眼,“那送你回学校。” “门禁了。” 徐衍捏了捏眉心,报了个酒店地址,心里酝酿着要说她一顿,好让她好好长个记性。再转过头的时候,小姑娘头靠着一边的车窗睡着了。 他侧头看着,宽大的衣服下罩着小小的人,因为路有点颠簸,她时不时会努努嘴,好像是在表达着心里的不满。 回忆再次和现实重叠,以前两家人出去玩,回家的路上,她总会累得睡着。那时候她喜欢把头搁在他腿上,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到家。下车的时候还要抱怨一下脖子疼。 半个小时之后,车停在了酒店门口。见何遇睡的沉,徐衍想把她抱下车。没想到刚碰到她,人就醒了。 徐衍把手收回,说道:“到了,等会去房间里睡。” 房间已经在车上订好了,徐衍去前台拿房卡。 何遇隔着一段距离站在他身后,凝视他的背影。他的肩宽,身姿挺拔,站在那有种贵公子哥的气息。 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祟,何遇有种想从背后抱住他的冲动。 办完手续,拿完房卡,徐衍转身看到她傻站在那里,笑了一下:“现在不想睡了?” 何遇还没从想抱他的情绪里抽离出来,被他一问,像是被心上人撞破了心事,脸一下子红了。她不敢抬头看他,低着头“嗯”了声。 订的是单人间,地方不大,一张床和一个单人沙发以外,就没什么空间了。何遇一进门就躺上了床,在车上没睡好,现在头疼的厉害。 徐衍进了浴室拿了条干净的毛巾,他用热水泡了会,想给她擦把脸。等到出去的时候,人已经在床上昏昏欲睡了。温热的毛巾碰到她的脸颊,她吃力地睁开眼睛,看着徐衍专心的给她擦脸。 不得不说,他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立体的五官配上高挺的鼻子和浓密的剑眉,十分的周正。这个日思夜想的人现在站在自己的面前,让她觉得好不真实。她抬手去摸摸他的眉骨,确认了是他之后,她温柔的笑了。 “哥,你真好看。”她说话的声音酥的像是三月的细雨。 徐衍的手顿了一下,心里暗笑着她的肤浅。帮她擦完脸之后没多久,她就沉沉的睡去了,被子没顾得上盖。他从抽屉里拿出空调遥控器,开了暖风,又走到另外一侧把被子盖在她身上。本来今夜是准备走的,但是看她睡的娇憨,想多看她几眼,舍不得走了。 …… 何遇在酒吧的事是周北告诉他的。周北在朋友圈里看到有人发酒吧蹦迪的视频,镜头一扫,正好拍到何遇。他清楚陆晨的为人,所以第一时间通知了徐衍。 那时候徐衍刚洗好澡,看到消息之后马上穿了衣服往楼下跑。出门之后,想到刚回国,还没有驾照,就打了周北电话让他接。 一路上,徐衍催了周北几次让他开快点。周北被催得烦了,说了句:“你当开赛车呢?” 到了酒吧门口,徐衍径直去了周北告诉他的那一桌。 “何遇呢?”他声音盖过了dj打碟声,震得全场一愣。 “去洗手间了。”于枝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 徐衍拨开人群跑过去,进了过道,他就看到陆晨把何遇抵在墙上,一手还掐着她的脖子。怒气冲破了心里的所有防线和理智,他一把把人拉开,朝着陆晨脸上就是一拳。 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是为了何遇。 …… 第二天,何遇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迷迷瞪瞪地睁眼,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机搁的远,她朝床边移了移,再动一下人就要摔下去了。徐衍看到她这幅样子,起身绕过床,走到床头柜边上把手机递给她。 “喂?”何遇用手臂挡着透过窗帘照进来的光线。因为宿醉,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 “何遇?”电话那头的林一念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有点不敢确定对面是不是她,“下午的课你还来不来了?” “不来了,我太困了。”还没等林一念继续说,她就把电话挂了。 徐衍坐在床沿,坐在沙发上睡了一夜,身体的肌肉都是僵的。他一边抬着胳膊一边说:“快醒醒,等会送你回学校。” 床上的人没反应,把自己裹的像个蝉蛹似的,继续蒙头睡。徐衍哑然失笑,伸手把她的枕头抽走。后脑撞在了柔软的床垫上,何遇睁眼,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看清眼前的人之后,一下子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想到昨天自己做了错事,睡觉的底气一下子没了。 “哥,你没走啊?”她顿了一会,又补了句,“那你昨晚睡哪?” 徐衍不作声,盯着她看。 她紧张的时候会抿嘴,心虚的时候眼神会飘忽不定。这些微小的动作,她自己不知道,还自以为掩饰的很好。脖子那里的红痕经过一晚变成了青紫色,看着有点触目惊心。 “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徐衍问她,从他的声音里能听出少有的严肃。 何遇往后挪了挪,手指绕着自己的发丝,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问你呢。” 这是第一次徐衍用不耐烦的语气跟她说话。从前,不论她犯了多大的错,他都没同她置过气。 “去完这个局后,我就准备跟他提分手,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她声音轻得几不可闻,“莫名其妙把人甩了我觉得对不起他,他那天说这个局他朋友都带着女朋友去,我不想让他没了面子。” 说完,她还补了句:“没有下次了。” “你知道昨天没去的话你可能是什么下场吗?” “我以为,最起码我们能好聚好散的。” 在爱里长大的女孩子看周遭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她不懂什么叫表里不一,深信自己看到、听到的。 沉淀了一晚上,气早就消的差不多了,徐衍只是想让何遇长个记性。看何遇垂着头,耷拉着脑袋,他的神色缓和了不少,那双深情的眼藏已经藏不住笑意了。 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栽了,她就像一缕阳光,拨开厚重的云层,直直的照在他的心头。曾经遭受的孤独、失意,都在看到她的那一秒烟消云散。 “疼吗?”徐衍用拇指去摸她脖颈的红痕,他能感受到她皮肤的细腻,她的体温和她脉搏的跳动。 “还好。”何遇被他的动作搞得脸“唰”一下红了。 徐衍往里坐了一点,何遇的前额抵到了他的肩。 “没想跟你算昨天的帐,只是想让你长个记性,但你每次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真拿你没办法。”他语速很缓,声音里带着宠溺和几分无奈。 见她没什么反应,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收拾收拾,带你去吃早饭。” …… 收拾完,两个人下楼。昨晚下了一场雨,树枝和树叶杂乱的散落在地上。冷风趁着开门之际钻进来,风里夹杂的湿气顺着地砖往人身上钻。昨天走的急,何遇的大衣外套落在了酒吧,所以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连衣裙。 在室内还没有感受到,一出门她被冻的打了个寒颤。一件衣服披到了她身上,徐衍绕到她身前,为了迁就她的身高,下了两节台阶,弯着身子帮她拉拉链。 何遇低头,看他帮自己拉拉链的手,在风里冷白的肤色变成了紫红色。 拉链从下面被拉到了最顶端,两个人四目相对,何遇最抵不住的,正是他看她时眉眼舒展,嘴角含笑,有点纨绔子弟的风流,但又有正经公子哥的深情。 “还不走?是不是诚心拖时间不想回去上课?”徐衍扬了扬眉,把垂在她身前空荡荡的衣袖打了个结。 “你冷不冷?别冻感冒了。”她跟着他的步伐下了台阶。 “冷。” 徐衍忽然转身,何遇速度来不及放慢,差点摔在他怀里。 “一件衣服难道能两个人穿啊。”徐衍手伸到她身后悬空着,以免她往后仰的时候摔在台阶上,“我身体比你好,不要紧。” 他说了谎,自从那次车祸之后,免疫力下降了不少。到了这种阴雨天,受伤的地方就钻心的疼。 今天跟何遇开这么多玩笑,就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免得她看出什么端倪出来。她虽然平常看上去天真烂漫,实际上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受了伤,她肯定会心里难受。 为了让徐衍少吹会风,何遇就近挑了个最近的早餐店。 早餐店店面不大,外面的墙是用深灰色的瓷砖砌的,因为长年累月雨水的的冲刷,已经是斑驳不堪了。深褐色的门檐下是一块牌匾,上面是题着“老味道”三个字。这种老店在上海的街头很常见,店里年轻人已经很少见了,去吃的往往都是挂念上海味道的老年人。 推开玻璃门,一阵馄饨的香气铺面而来。里面暖和的想阳春三月,何遇立马把外衣脱下来塞到他手里。 “你快穿上,冻了这么久别着凉了。” 明明只是一条马路的距离,从她口中说出来,倒好像是隔了好几个钟头。徐衍把手臂伸进袖子里,衣服上留有香水的味道,隔了一夜,味道很淡,但他还是闻到了。 过了吃早饭的点,店里人很少。何遇挑了个玻璃窗的位置坐下,一份菜单递到了桌上。 “不许吃生煎、锅贴、油条这种油腻的东西。” 何遇听到这么一句,一下子就没了兴致。她最爱吃的就是生煎和锅贴这种外焦里嫩的东西。 “就吃一两个好不好?”她试探性地说了一句,还特意拿手指比划了一下。 “不行,你昨天喝了这么多,吃油腻的胃会不舒服。” “哦。”何遇看着没商量的余地,只好去翻别的东西。 “你想吃豆浆还是豆腐花?小馄饨要不要?这里的条头糕和次饭团也很好吃的。”她这么问的时候,说明这些她都想尝尝。 徐衍一下就听出了她的意思,说:“都来一份吧,再加份白粥。你吃别的之前先喝一点。” 何遇听到这话,抿着嘴唇笑了,嘴角边的两个小梨涡露了出来,她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戳着。 梧桐树下,一个老人推着婴儿车,里面装着一只小狗,老人弓着身子,嘴上还不停的说着什么;几个穿着运动装的年轻人跑着步,耳朵里塞着耳机,隔绝着外界一切的喧嚣;一对情侣十指紧扣,肩并肩走着。 上海的街道总是有这种魔力,它能把时间变缓,把美好放大,透过一扇窗,就能感受到人间百态。 何遇的心一寸一寸地塌陷,坐在自己身前的男人长着一副俊朗的皮囊,事无巨细的照顾着自己,纵容着自己。在这个荒唐的早晨,看着眼前的人给豆浆里加着糖,她体会的,是所谓的偏爱。 “别发呆了,快吃吧。”徐衍把加好糖的豆浆推到她面前。 何遇拿勺子搅了两下,喝了一口,问:“哥,你在意大利的时候吃什么?” 她想听他讲跟意大利有关的故事,想知道在他们的平行时光里,他过得怎么样。 “自己做着吃,有的时候是面,有的时候是粥。”徐衍用筷子把条头糕夹成两段放在她的碗里。细白软糯的皮裹着豆沙,还带着一股桂花香。 “那是意大利好,还是这里好?” 一边是梦想,一边是心上人。十年前,他意气风发、正当少年时,怀着一腔孤勇去异国他乡;十年后,他怊怅若失、不似少年时,归来时发现她还在。 “这里好。” 有她的地方就是温柔乡,沉沦其中,他甘之如饴。 第6章 谣言 回到宿舍,何遇爬上床继续睡。再醒来时,天已经暗了,下面点着一盏小灯,朦胧的灯光在墙壁上投下一块阴影。 “一念,几点了?”她声音声音像是被磨砂纸打磨过一样,沙沙的,带着些许鼻音。 “都五点多了,还不起啊,看来你昨天喝得够多的。” 林一念爬上楼梯掀开她的床帘,钻了进去。床很窄,躺上两个人就没什么伸展的空间了。 “你看微信了吗?”林一念问她。 “没,手机都没打开过。”何遇翻了个身,跟林一念面对面。 “陆晨在朋友圈挂了你,现在匿名投稿的帖子全是骂你的。” “嗯?”何遇把枕头下面的手机摸出来,打开微信。陆晨已经把她删了,朋友圈只有一条白线。 “他说我什么?” “他说你出轨还和自己哥哥不清不楚。” 林一念把手机里的照片翻出来给她看。一条很长的朋友圈,上面编造着何遇怎么脚踏两条船,怎么对他欲擒故纵,怎么找人打他的。最后他还加了句,何遇的劈腿对象是她哥。文字下面贴了一张照片,是徐衍拿衣服罩着她的头,拉她出门的时候拍得。 就是这样一句毫无由来的话引爆了整个学校。一夜之间,谩骂和嘲讽涌入匿名论坛,其中还有不伐添油加醋、胡编乱造,让事情更加狗血劲爆的。 “脑子有病。”何遇把手机扔回林一念手里,“他们没点判断力吗?” “他们哪关心什么真相,他们要的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林一念帮她理了理头发,继续说,“你不准备澄清一下?” “子虚乌有的事情,有什么好澄清的。”何遇从来都保持着一种身正不怕影子斜,无愧于心的态度。 “昨天到底什么情况啊?” “昨天玩游戏,要让我和陆晨接吻,我没同意。后来我去了洗手间,出来之后他就把我按在墙上,掐我脖子。我哥和周北过来把人打了一顿,就是这样。” “你没事吧,受没受伤啊。”林一念一边说一边凑上前去看她脖子。领口的纽扣开着,那条青紫色的痕迹露了出来。 “没事。”何遇不想让她担心,把领口往上拉了拉。 林一念打开相机,朝着她的伤痕照了一张:“这是他打你的证据,你得留着,不然到时候口说无凭了。” “那你昨天晚上是和你哥在一起?” 被林一念这么一问,昨晚的记忆开始在脑海里浮现,她想起昨晚徐衍在前台登记的背影,想起他用热毛巾给自己擦脸,每一幕都十分的鲜活。 “嗯。”何遇应了声。 “你们睡一起啦?”林一念使坏,开了句玩笑。 “说什么呢,昨天他在沙发上坐了一晚上。” “哇,好绅士哦。”林一念捏着嗓子,“看那个照片,应该是个帅哥,别错过了。” 何遇笑着推了她一下:“你好好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每天嚷嚷着要找对象,到现在目标都还没锁定。” “那是没遇到好的。要是我遇到你哥那样,温柔体贴、长得帅,还能英雄救美,我早就扑上去了,还用你说。”林一念做了个扑人的手势,“说真的,你哥这样的,很难再找到第二个了。现在的人对感情都轻浮的很,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又去撩那个的多了去了,像这样能对一个人一心一意,太不容易了。” “那你说他喜不喜欢我?”何遇手拉着被子掩住了自己半张脸。 “废话。”林一念朝她翻了个白眼。 “我的意思是,他对我是对妹妹那样的喜欢,还是对女朋友那样的。” “他有叫过你妹妹吗?” 何遇想了想,除了很小的时候,他叫过几次,但稍微长大点,他一直叫自己的小名。 “没有。” “你哥说不定从来没想过让你当妹妹,而是想让你当老婆。” 这话说的直白,何遇把脸继续往下埋了埋,只剩下一双清澈的杏眼露在外面。 “那他为什么不跟我讲?” 林一念被气笑了:“他脑子有病啊,你有男朋友,他来跟你表白,你不就真的被坐实劈腿了。那你在学校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呵。”何遇冷笑了声,“现在我们啥都没有,也落了个劈腿的名声。” “你真不打算解释解释?” 何遇摇了摇头说:“不想去理这些,心烦。” “哦。”林一念钻进她被子里,手搂上了她的腰,“你这么好,陆晨配不上。” 何遇善良、正直,她值得更与她相配的人。 …… 第二天一早,林一念顶着两个黑眼圈下床。她熬到了凌晨一两点,把关于何遇的帖子一条条看过去。从照片到家境,都被扒了个遍。 林一念下床,看见何遇对着镜子编着麻花辫。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打底衫,一条格子的A字裙,下面配了一双棕褐色的筒靴。 听到林一念那边的动静,何遇转头去看她:“没睡好啊,黑眼圈这么重。” 林一念没理她,心里暗自诽腹她心大。 课是上午九点的,她们两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没有后排的位置了。何遇挑了靠中间的位置,这堂课上的是古希腊美学思想,上课的是一位年过半百但依旧精神的老师,她很欣赏这位老师的上课方式,所以格外认真一些。 坐下后没多久,后面开始躁动起来。隔着两排,一个男生朝着何遇拍了张照,他声音忘了关,何遇听得清楚。她转过头,男生心虚地放下手机,把目光错开。何遇起身,走到他桌子旁,关节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不好意思,我没同意你拍照,把照片删了。”她声音很清冷,像是冬季湖面结了一层薄冰。 “你在拽什么?就凭你有个好爹?”男生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要点脸吧,我要是你,我早就休学了。” “你删不删?”何遇加重了语气。 “被我说中了是吗?” “删不删?” 见对方还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何遇抽走了他手里的手机,举起手就想往地上摔。这个男生给她上了一课。 清者自清,是行不通的。无数双眼睛在背后看着她,想看她被羞辱,想看她无地自容。他们就是喜欢享受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满足感和优越感。 “怎么这么吵?”老师从前门走过来,看着众目睽睽之下的何遇,“怎么回事啊?” “不好意思老师,我们闹了点矛盾,打扰您上课了。”何遇礼貌的朝他笑了笑,转身想回自己的位置。 “□□还要立牌坊。”男生小声骂了句。 老师瞟了一眼那个男生,伸手拿走他摆在桌上的书“啪”一下摔在地上:“你给你滚出去,这门课记零分,以后不要让我看到你。” 男生一下子愣住了,他加重了语气:“现在,马上,出去。” “以后我不希望听到这样的话,请你们在场的所有人对别人保有一份尊重。”他回到了讲台上,搁下手中厚厚的一沓书,“记住人言可畏这四个字。” 下了课,老师特意把何遇留下。 “何遇,学校里的流言我也听到了。”他抬了抬了眼睛,收起严肃的神情,“你不能去期待流言不攻自破,我懂你的心思,清者自清。但有的时候你会被那帮乌合之众所中伤。” 何遇点头,莞尔一笑。 “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老师想拍拍她的肩,但还是放下了。 何遇看到了他这个细小的举动,心头一暖,朝他微微鞠了躬。 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每时每刻注意着分寸,生怕对方感到丝毫的不适,可也有的人肆无忌惮中伤着他人,生怕对方不能感受到极致的痛苦。 …… 何遇通过同学找到了陆晨上课的教室。 十一点三刻,铃声响了。 门被推开,学生陆陆续续的走出来。看到她等在门口,几个人互换了一个眼色。陆晨出门看到她,蹙了蹙眉头。 “造谣好玩吗?”何遇站直了身问他。 陆晨挑着眉反问:“我造你什么谣了?我说的不都是事实吗?”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别当不知道。在跟你谈恋爱期间,我也没有任何越轨行为。还有,你自己干过什么你自己清楚,别让我帮你回忆。”何遇的声音很冷静,“我给你个机会,你自己澄清,我就既往不咎。” 陆晨嗤笑了一声,看何遇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狐假虎威的狐狸。 “随便你。”他撂下这么一句话,往楼梯处走。 何遇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楼梯的暗处。手机屏幕在这个时候亮了,上面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喂?”因为心情不好,声音里也透着一点不耐烦。 “何遇?我是于枝。你上次外套落酒吧了,我帮你拿了。正好,我在你们学校这,你来拿一下吧。” “嗯,好。你等我一下。”何遇报了学校一家咖啡店的地址,让她去那等。 咖啡店离学校不远,十来分钟的路程。店是简欧风,黑框的玻璃门,开放式的窗户,前面摆着一张木制的长凳,光透过树叶照射下来在米黄色的墙上投下一片阴影,一副岁月静好的感觉。 店里人不多,何遇一下就看到离柜台不远处的于枝。不得不承认,于枝在零星几个人中格外的扎眼,她是冷白皮,一双上挑的桃花眼,随便投来的一个眼光,足以勾人魂魄了。 “不知道你爱喝什么,给你点了个热拿铁。”于枝把咖啡杯推到何遇面前。 “你吃饭了吗?”何遇见到她之后心情一下好了不少。 “还没。” “我请你吃,谢谢你来给我送衣服。” 衣服被悉心贴好放在一个牛皮纸袋里。给何遇送来前,于枝还特意把衣服送到洗衣店里洗过。 “要是我不给你送来,你是不是就不准备要了。”于枝撑着下巴问她。 “我都忘了这事了。”何遇起身去柜台拿了份菜单递给她,“想吃什么?” “来份意面,再加份色拉。” 何遇翻着菜单,抿着嘴笑,心里想着,真给她省钱。她点单的时候还加多加了几个这里的特色菜,于枝这么真心诚意给她送衣服,自然不能亏待了人家。 “你特地过来给我送衣服的?” “也不是,是顺便,主要是为了找顾翰要分手费。”于枝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找了个舒服自在的姿势,“这人实在太渣了,让我和别的男人抱也就算了,自己还搞多人运动。” “哦,对了,给你看个东西。”于枝凑近了小声说道,“陆晨和顾翰的聊天记录,你最好跟陆晨分了,他们是一类人。” 于枝想把照片发给何遇,才想起两个人还没加好友,电话还是她托人要到的。 “要不我两先加个好友吧。” 何遇拿出手机去扫于枝的二维码。 “我听说了你学校里的事,希望这个能帮你。” 于枝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不停的滑动着。何遇仔细的瞧她,原来一个长相这么高冷的人是一副热心肠。 “你不怕顾翰报复你啊?” “他怕还来不及呢。” “你长这么漂亮肯定能找个真心喜欢你的。” “我不缺真心对我的,但我缺钱。”于枝拿起叉子叉了一个小番茄放到嘴里,“我是从小地方来的,家里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要上学,没有钱他们怎么走出来,难道要像我一样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吗?” 她自嘲的笑了笑,后悔把自己这么不堪的一面展现给何遇看。她和何遇不一样,家庭的重压之下她不得不去变成一个拜金女。何遇身上的单纯、干净不断吸引着她,这就是为什么在酒吧的那天晚上,她就想认识何遇。 还在沉思的时候,面颊上有了温度。 “别难过,你会遇到一个既喜欢你又有钱的。”何遇柔声说,“你真的很好。” 于枝眨眼的频率慢了几分,她把目光放在何遇脸上,明眸皓齿、肌肤胜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好像为她而生。 …… 傍晚,何遇回到寝室,踌躇着要怎么去澄清。她打开手机,一条学校公众号的推送弹出来,内容是一份处分公告书——近日,学校收到匿名举报,经查实,我校商学院工商管理系大三学生校外对他人进行身体侵犯,处以警告处分,并取消评优资格,特此公告。 何遇一脸诧异,校外的事情怎么会被捅到学校里。思来想去,能这么帮她的恐怕也只有徐衍了。 她拨了电话,在被接通的一刹那,心好像一下子被吊到了嗓子口。 “喂?”电话那头,徐衍开了口。 等了几秒,何遇没说话。 “怎么不说话?”他轻笑了一声,笑声带着几分轻佻。 “是你举报的吗?”何遇犹犹豫豫的问,心里希望是他,又怕不是他。 “是。” 一瞬间,心跳如鼓。 “以后论坛上也不会出现你的名字了。”他补了一句。 “你怎么做到的?”何遇问他。 “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还会做这种事啊。”何遇调侃了一句。听得出,她是高兴的。 “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一句玩笑,他说得不算正经。 何遇心想着怎么会有一个男人能够兼具温柔和傲气。 “我还有作业要写,先挂了。” “嗯。” 电话就这么挂了,何遇心里有些空。她点开朋友圈的编辑界面,想了许久,她敲下了几行字——我在和陆晨恋爱期间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也没有违背违背伦理道德。照片里的人不是我哥,我和他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陆晨对我动了手,他来是为了带我走。 林一念传给她的证据她没有用,于枝传给她的聊天记录她也没有用。对于回踩,她没有任何兴趣,她只想和他划清界限,毫无瓜葛。 作者有话要说: 三月份写的文,现在看看真的玛丽苏到极致…… 第7章 除夕 除夕夜,两家人聚在一处。相比起往年,今年人多,更有烟火气。 林婉和陈若早早的在厨房里面备菜,两个男人当然也不能闲着,穿着围裙卷起衣袖在旁边帮忙。 晚上六点,菜被端上了桌。猪肚鸡、蒜香扇贝、白灼虾、糖醋鱼加上蔬菜和点心占满了大半个桌子。实木餐椅前摆着镶有暗金边的茶白色餐碟,纯铜镶嵌的紫檀筷。 何遇从楼上下来,她今天穿了一条红色的丝绒长裙。裙子的领口处用了蕾丝装饰,泡泡袖的设计给裙子平添了一份俏皮。乌黑的头发绾着,她画了精致的妆,弯月眉、带着细闪的大地色眼影,皮肤白净,没有一丝瑕疵。 林婉很注重仪式感,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摆着不同品种的盆栽,但到了何遇这就有点剑走偏锋,她最重视的是怎么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但不俗气。 到楼梯转角处,何遇看到徐衍已经坐在餐桌旁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里面是一套浅灰色的毛衣,下面配了一条熨的笔挺的西裤。他听到了声响,放下手机朝她那个方向看去。心一下子漏跳了一拍,何遇的耳根不自觉红了。 “今天遇遇真漂亮。”陈若笑盈盈的夸她,“十年不见真的是大姑娘了。” “谢谢陈姨。” 大家都已经落座了,只留了徐衍旁边的一个位置给她。徐衍帮她把位子往外移了点方便她坐。 “喝什么?” 何遇环顾了一圈,看到了后面的柜子上摆着一瓶红酒,瓶塞已经被拔了出来。虽然她的酒量不能算特别好,但她特别迷恋喝酒的感觉,到一定程度,人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特别舒服。 “那个吧。”她指了指。 徐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嘴角向上扬了扬,说:“你又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何遇一下没了声,总归是她犯了错,徐衍来帮她收拾的烂摊子。俗话说,吃人的最软、拿人的手短,自己的小辫子还在他手里呢,也不好反驳什么。 徐衍看她一副吃了哑巴亏的样子,笑意更浓了。 “不逗你了。”他起身,朝她那微微侧了点。 头顶的光源被挡住了不少,阴影里,他低着嗓子缓声说道:“不准你在外面喝而已。”说完去取了酒给她倒上。 何遇端着高脚杯喝了一口,酒是涩的,但回味带有一点甘甜。她举起筷,迫不及待的夹菜吃。徐衍两指晃着酒杯,人靠着椅背,打量着她。她拿筷子拿的低,老一辈的人说,筷子拿得近嫁的近,筷子拿得高嫁的远。想到着,他低头兀自一笑。 何遇把桌上的菜尝了个遍,唯独眼前的白灼虾没有动。她爱吃鱼虾,但是今天菜多,她又懒,就跳过了这道菜。徐衍拿了一只虾剥起来,剥到最后他留了个虾尾,蘸了点小瓷碗里的醋。何遇捧着碗,眼巴巴的看着他手里的虾。 “小衍,不许给她吃。”何敬之斜了眼何遇,“多大的人还要人剥给你吃。你以后怎么办,出嫁了也次次让老公给你剥?” 徐利钦在旁边笑而不语,他手里正给陈若剥着虾。 “喝你的酒。”林婉用手肘顶了顶何敬之的胳膊,心里暗自埋怨他不懂情趣。 何敬之和徐利钦都是疼老婆的人,但两个人的方式确是截然不同。何敬之不懂女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哄老婆的方式就是把她喜欢的都买一遍,相比之下,徐利钦更有情调,平日里他会给陈若买花,餐桌上他会给陈若剥虾。 徐衍继承了徐利钦身上的浪漫,但同时出手大方,加上平常说起话来四两拨千斤,把话挑的没那么明,意思又都在里面,配上他这张脸,想要追谁,都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他有当渣男的潜质,但却独独是个专一的人,他所有的招只对何遇用过,对其他女生他会主动保持距离,绅士却疏远。 何遇撇了撇嘴,哼了一声。徐衍用膝盖碰了碰她的小腿,她转过头,不解的看他。他拿着虾的手从下面绕过桌角,手背轻敲了桌子两下,示意她接。何遇偷看了何敬之一眼,看到讲的正起劲,迅速捧着碗放到了下面。折腾了这么一下,何遇觉得这虾格外好吃。 吃了点别的再喝了碗酒酿小汤圆,何遇已经不大吃的下了。她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在徐衍面前晃了晃,问:”这两个包哪个好看?” 两个包是截然不同的风格。一款是浅粉色的,上面复杂的白色花纹,手提处还打着一个蝴蝶结,另一款是黑色鳄鱼皮的材质,上面的锁扣是暗金色的,低调且不俗气。 “两个都好看。” 何遇听了这么句废话,暗自翻了个白眼:“但我只有买一个的钱。” 徐衍朝她招了招手,让她靠近点。 何遇把头凑过去,徐衍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快去给我爸妈拜年,他们给你准备了个大红包。” “真的?”何遇的眼神一下子亮了。 “哪次骗过你了?” 但到真的要拜年,何遇却犯着愁。毕竟不像小时候,人长大了,脸皮也跟着薄了。 “害羞什么啊,你小时候最擅长了。”徐衍双手交叉,指节抵着上唇,笑着打趣。 被人一下翻出了小时候的黑历史,何遇更无地自容。徐衍饶有兴致的看她,喝了酒的缘故,她的脖颈、耳根、脸颊都泛着桃红。她指尖轻刮着耳后,一道浅痕留在了上面。有这么一瞬,他想握住她的指尖,想摸她脖颈处细嫩的皮肤。想到这,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 等了良久,何遇在那里纠结。徐衍中指抵着额头,食指揉了揉太阳穴。倏地,他起身,端起桌上的酒杯。 何遇浴在他投下的阴影,抬头看他,他的眉骨高,显得轮廓更加深邃。目光下移,刚才剥虾的缘故,他把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一截手臂,能看出来他的手臂很有有力。 何遇想着,这样一双手握着方向盘,会是什么样?她没见过,但她猜得到,肯定比现在更有魅力。 “祝何叔、林姨新的一年一帆风顺、平安喜乐。” 在鬼门关走过一趟的人,把一切看的更透彻。祝词平淡,但是能想出最好的词汇。 新的一年,平安喜乐,已是最大的福分。 “小衍,我和你林姨很高兴你们一家能回来。真的,发自内心的高兴。”何敬之和林婉起身无比和蔼的看着徐衍。 “祝你心想事成。”林婉柔声说道。 何敬之绕到徐衍身边,把早已包好的红包塞到徐衍的大衣口袋了。 “何叔,我大学都毕业了,不要红包。”徐衍轻按住他的手腕。 “长辈给小辈是应该的,再说你还没成家呢。”何敬之硬塞进了他的口袋,快步会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的时候,他轻咳了一声,示意何遇给徐利钦和陈若拜年。 有了个表率,何遇一下子就不紧张了。她起身,照着徐衍刚才的样子端起酒杯。 “祝徐叔、陈姨万事如意、财源广进。” 徐利钦被她的祝词逗的笑个不停,徐衍在旁边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遇遇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可爱。”陈若在旁边说。 她小时候给徐利钦和陈若拜年,颠来倒去不过是“恭喜发财“、“财源滚滚”,总之都是跟钱有关系的词。 “好。”徐利钦起身,“祝我们遇遇越来越漂亮。” 陈若从包里拿出红包。不同于常见的款式,这个红包是红布做的,上面用金线绣着祥云的图案,封口处是盘口的样式,下面还挂着一颗红玛瑙。比起纸质的,这种能装的更多。 陈若隔着桌子递给她。何遇看着鼓鼓囊囊的红包,不知道该不该接。 “收着吧。”何敬之出了声。 “谢谢徐叔、陈姨!”何遇笑得很甜,挂在嘴角两个梨涡就像是上了柳梢头的弦月。 徐衍撑着下巴看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笑纯净、明媚,却好似带着钩子一般,悄无声息的把他的心勾走了。 “开心吗?” “开心。” 门外的风从门缝里溜进来,吹起何遇额前的碎发。 …… 吃完饭,何遇趿着拖鞋到门外透风。她穿得单薄,一截脚踝露在外面,在冷风下冻的有点发紫。 徐衍把沙发上她的披肩挽在臂弯处,出门走到她身边。细软的毛衣盖在她的肩头,身上一下子有了暖意。 “ 哥,现在都看不到烟花了。”她声音轻,在冷风下,几不可闻。 何遇想起小时候,吃完饭,他们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透过窗户,璀璨的烟花在黑色的幕布上接连绽放。鞭炮声和节目声交杂在一起,好不热闹。 “想看吗?” “当然想啊。” 徐衍没接话,径自走向了自己的家。没过多久,他捧着一个纸箱回来。何遇探头去看,里面装着两把仙女棒和几个小烟花。 “哥,你怎么弄到的?”何遇边歪着头问他边迫不及待的抽出一根,“我去拿个打火机。” 刚想往屋里走,手臂就被徐衍拽住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打火机,“噌”的一下,幽蓝色的火苗在风里摇晃着。仙女棒被点燃,点点微光就像是漫天的星辰洒进了海里,静谧且浪漫。 “快帮我拍张照。”何遇扯了扯他的衣袖。 徐衍打开了相机。屏幕上,何遇的脸藏在烟花后面,她眸子里有光,鼻尖被冻的泛着桃红,薄唇上涂着梅子色的唇釉,纤细的脖子露在外面,丝绒裙勾勒着她姣好的身段。这一刻,徐衍眼里只有她。 烟火燃尽,细灰飘落在她拖鞋上。 “让我看看。”何遇凑上前去看屏幕。两个人挨的近,徐衍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和上次的不同,今天是玫瑰香,倒是很衬她今天的裙子。 “哥,你是不是帮别的女孩子拍过?”她抬眼看他,眼神不解。 “没有。” “那你怎么拍的这么好。”何遇嘀咕了一句。 …… 徐利钦和何敬之还在餐桌上喝着酒。 “老何,说不准我们到时候真会成亲家。”徐利钦端着酒杯和何敬之碰了一下。 “说什么呢,遇遇大学都还没毕业。” “你自己看。” 玻璃窗前,何遇踮着脚尖看着手机屏幕,徐衍低着头看着她,两个人挨的近,从屋里看过去更像是徐衍把何遇圈在怀里。头顶的吊灯在冷风里晃着,身影投在前方的空地上,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何遇抬眼,和徐衍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何敬之叹了口气:“孩子大了,随他们去吧。” “这是舍不得啊?” “我家是娶媳妇,我是嫁女儿,能一样吗?”何敬之瞪了徐利钦一眼。 “如果遇遇真嫁到我们家来,我们一定对她像亲女儿一样。”徐利钦把话说的郑重,“其实不管最后小衍和遇遇怎么样,遇遇在我和陈若心里就是半个女儿。” “如果非要让我选个人当女婿,小衍是最好的选择。”何敬之靠着椅背,“把遇遇交给他比交给所有人都要安心。” 两个人都笑了,举起酒杯碰了一下。 孩子们八字还没一撇,两家大人倒是先达成了一致。 …… 在外面待了一会,何遇冻的打了几个喷嚏。烟花和红梅自然好看,但也挡不住阵阵冷风往裙子里灌。 “外面冷,进去吧。” “哥,我有东西给你。”何遇拢了拢披肩,笑得明媚。 “是什么?”徐衍问。 “等我去拿。” 徐衍站在门口,看着一抹红色的倩影踏上了实木的阶梯。在冷风里吹了良久,她绾着的头发被吹的有点凌乱,几缕发丝贴着她的后颈。 没过多久,她拿着提着藏青色的纸袋下来。 “新年礼物。”何遇把纸袋递到他手里。 徐衍隔着袋子看了一眼,是长方形的盒子,上面用深蓝色的缎带系了个蝴蝶结。他估摸了一下,应该是一条领带。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何遇把手背在身后,“你知道的,钱都被我花掉了。” “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改天你来拿。” 徐衍迁就着她的身高,微微弯腰,凑近她。温热的气息入耳,何遇感觉好似有一把火,从耳根烧到了两颊。 “走了。”徐衍指节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新年快乐。” 洗完澡,徐衍在沙发上坐下。房间里的灯都灭了,只留了一盏壁灯,散着赢弱的光。他去大衣口袋里摸了支烟,放在茶几上打了两下,烟絮从一段掉出来,落在深灰色的地毯上。 点了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缭绕里,他的眉眼间带着一丝愁绪。原本想趁着除夕夜,跟何遇表明心思的,但踌躇了会还是作罢。她是个心软的人,他不想她因为两个人从小到大的感情,糊里糊涂的答应自己。 他按灭烟头,翘着腿靠着后背的软垫。烟灰缸旁边摆着何遇送的领带。黑色缎面的材质,上面印着暗纹,一针一线都绣的极其精巧工整。何遇买的时候,想着他穿着一身丝绒西装,配上这条领带,就是个翩翩公子。 十二点整,提示音接二连三的响起。他打开手机,映入眼的就是何遇的消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他勾了下唇,在屏幕上敲下同样四个字。 “新年快乐。” 往后有的是时间说话,不急于这一时把话都说尽了。 第8章 高烧 那天,上海下了雪。比起北方的鹅毛大雪,南风的雪更像是绵绵柳絮。 徐利钦和陈若去了杭州拜访恩师赵榕善。老先生一生传道、授业、解惑,为许多学子指点迷津,也培养了很多国家的栋梁之才。如今82岁高龄,住在离西湖不远的一处别院里,养着一池鱼和几只鸟,日子过的清简却富有诗意。 在意大利的时候,徐利钦和老先生还会互通书信,以解相思之情。如今正值春节,老先生膝下无子,难免落寞。他们这些学生都是重情重义的人,常去探望,为他消减孤独之感。 “遇遇。”林婉一边包着馄饨一边叫住了何遇,“给小衍送点去。你徐叔、陈姨不在家,叫他来吃饭他又说不用了。一个人吃饭恐怕只是对付过去了。” “好。”何遇去厨房拿了个保鲜袋,把馄饨一个一个装进去。 徐衍家的门虚掩着,她推门进去。屋子里空荡荡,没一点烟火气。 “哥? ”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嗯。”徐衍应了声,声音是哑的。 何遇把袋子放在餐桌上,紧着步子去看他。 徐衍穿着睡衣,弓着背缩在沙发里。他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嘴唇干得有点皲裂。一条毛毯盖在身上。他人高,毛毯又短,膝盖以下的部分都露在外面,也没什么保暖的功效。 “你怎么了?” 何遇的手心覆在他的额头上,比寻常高的多的体温,让她不由缩了一下手。 “哥,你发烧了怎么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自从那次车祸之后,徐衍的免疫力不如从前,感冒、发烧的次数多了不少。前两天吹了点冷风,今天人就有点昏昏沉沉的。他睡到中午,想下楼吃点东西。没想到下了楼梯,人就发晕,只好窝在沙发上继续睡。 “就是发烧而已,没事。” “你永远都没事没事。”何遇声音有点颤,“万一烧坏了怎么办?徐叔、陈姨回来之前,你准备一直扛着?” 徐衍缓缓睁开眼,两个人之间不过是一尺的距离,他能看到她微蹙的眉头,不安的双眸。 “睡在这不舒服,我扶你上去。” 何遇搀他起身,握着他的手穿过自己披散的头发搭在自己的肩头。她人瘦,徐衍的手臂被她肩胛骨勒的疼。他垂眼看她,她表情严肃,带着几分吃力。徐衍抿了抿唇,暗自笑她天真。要是他真的站不稳,她瘦胳膊瘦腿的哪能扛得住。 上了床,何遇摆好靠枕 ,又帮他掖了掖被子。 “你家有药吗?” “嗯。”徐衍点头,“在楼下厨房。” “我帮你去拿,你先别睡。” 没多久,她拿着一盒药,一盒酒精棉,和一杯水上来。 “把药先吃了。”她利落的拆开药盒,抽出一板,按了两粒药递给他。 徐衍接过放进嘴里,喝了口水,仰头把药咽下去。手心忽然传来了一阵凉意,他低头去看,何遇拿着一块酒精棉擦着他的手心。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力度,很轻、很小心。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两下,因为发着烧,他眼眶红着,眼里也好像含着一汪水,看起人来格外真挚。 “我小时候发烧,我妈就是这样的。”她一边说一边看他,嘴角带着几分笑意。 房间里的窗帘拉着,光线很暗,衬的她的眸子更加亮堂。 窗外的雪大了几分,红梅花瓣被吹落到地上,只剩金色的花蕊形单影只的留在枝头。 酒精棉被搁在床头,何遇起身,用手背去试徐衍额头的温度。 还是烫的。 “我帮你去找条毛巾。” 她转身走,手在这一刹那被牵住了。他滚烫湿漉的手心盖在她的手背上,感官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她能感受到他手心的纹路,和他手指的力道。心一下子被提到了至高点,摇摇欲坠。 “遇遇。”徐衍低着声喊她,“我喜欢你。” 何遇瞳孔不受控地震了一下。 “ 不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喜欢。”他补了句。 每个字就像是小石子砸在了她的心头,激起了层层的涟漪。 房里的空气似乎一下子被抽取了,两个人都屏着呼吸,心跳如鼓。 “我也是。”何遇过了半晌,开了口,“也不是那种对哥哥的喜欢。” 她转过头,嘴角噙着笑,两个小梨涡比往常深了几分。 徐衍顿了会,一遍遍的品着她的话,就像是获得了稀世珍宝,要瞧上好一会儿,才能确定不是黄粱一梦。他拽了何遇一把,猝不及防的力度让她整个人往前扑。膝盖磕在了床垫上,人的重心也没稳住,要不是右手撑了一下,她就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徐衍身上。 “你干什么?” 话音刚落,后背被徐衍按住了。两个人力气悬殊,何遇撑不住,脸贴在了他的胸前。隔着被子,她还是能听见他的心跳,沉闷但有力。他侧了侧身,给何遇腾出位置。手臂的力度大了几分,何遇就被他圈在了臂弯里。何遇脖颈被压着,鼻腔里他被子的清香。 “别折腾了,抱一会,我病就好了。” 何遇知道他在逗自己,用手心去推他。推了几次,徐衍都纹丝不动,她也就放弃了。 “我们遇遇一点都不好追。”徐衍感慨了一句,手轻拍着她的背。 “才没有。”她嘟囔了一句,眼神越过他宽厚的肩头,落在了床头柜的照片上。鼻尖忽然涌上一股酸楚,她吸了两下,想要把泪憋回去。 “怎么了?”徐衍松开手,去看她,“怎么哭了?” 何遇摇头,身体微颤着往他怀里钻。 “哥,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徐衍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手心抚着她的长发,“是我不好。” 积压在心里的情愫顷刻间爆发,似是洪水决堤般不可控制。她哭得厉害,眼泪打湿了徐衍的T袖。徐衍没出声安慰,只是把手放在她突出的蝴蝶骨上,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在。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呼吸放缓,攥着被子的手逐渐松开。徐衍看她,她的眼皮有些红肿,面颊上还挂着泪痕,样子有点狼狈,但人睡的香甜。 “遇遇,我真的好爱你。”他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 怀里的人,动了一下,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他阖上眼,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还是因为拥着软香温玉,困意袭来之时,他毫无抵抗之力。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雪已经停了,玻璃窗挂着残余的水滴,风一吹,就顺着窗框滑落。 “几点了?”何遇在他怀里拱了两下,又翻了个身,揉了揉胀痛的眼睛。 徐衍手臂越过她,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三点。” “完了。”何遇鲤鱼打挺般的坐起来,“给你送个馄饨送这么久,我妈要起疑心了。” 徐衍失笑,头枕着自己的手臂,睨着眼看她:“我像是在被你金屋藏娇。” 看她要走,他的手环过她的腰身揽了一下。 “别急着走,有东西给你。”他声音还有几分倦意,神情散漫。 “什么?” 徐衍没回,伸手去拉床头柜的抽屉。他拿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盖上印着水状的暗纹。何遇接过,闻到了一股冷杉的香气,清苦中带着一点回甘,与这冬季雪景联想在一起,沉静却浪漫。她打开,里面嵌着一对珍珠耳环,长坠的款式,珍珠的上方镶着碎钻。徐衍适时的打开了壁灯,柔和的灯光下,珍珠的温润感冲淡了钻石的锐利感,一切都恰到好处。 “这是意大利买的。”徐衍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看到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觉得很配你。” 前年,徐衍随着车队去弗洛伦萨度假。那时候正值春季,整个城市都被成荫的绿树和各色的鲜花所包围。离下榻的酒店不远,有一个小巷,两侧开着不少中古店。他陪着队友闲逛时正好路过一处橱窗。 橱窗的两侧摆着小型的芭蕉树,宽大的叶片遮住了四角桌的桌角。桌子上铺着一块毯子,波西米亚的风格,边缘缀着一排流苏。一个银质的高脚圆盘放置在桌子中央,圆盘四周雕着欧式的花纹。几条项链挂在圆盘边上,一副珍珠耳环放在中间。耳环过于抢眼,周遭的一切都似乎成了陪衬。 徐衍推门而入,门上挂的铜质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店主是一位年过花甲的妇人,穿着一身墨色的长裙,外面搭了一件白色的镂空披肩,银丝被绾成一个发髻,上面叉着一根古朴的中式发簪。 “你好,我想要门口那副耳环。”徐衍用意大利语说。 老妇人微微颔首,走向橱窗去取耳环。 “是送给你的妻子吗?”她从身后的橱柜里挑选出最配那副耳环的首饰盒。 “还不是妻子,连女朋友都不是。” 老妇人盖上盒盖,笑得十分祥和:“我想她会喜欢的。”““祝你好运。” …… “我帮你戴上。” 徐衍取出耳环,指腹捏着她的耳垂。何遇对耳朵十分敏感,她能感受到他指腹温热的温度和他因为凑的近呼出的气息。 “你耳朵红什么?”徐衍看见她的耳根到脖颈一片绯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做了些什么。 “你手太热了。”何遇不肯承认自己的害羞,随便胡诌了一个理由。 “戴好了。” 耳垂上的力气骤然抽去,何遇用指节轻蹭了两下垂在下面的珍珠。 “好看吗?”她转头,面向徐衍。 “好看。” 他抬手把何遇垂在脸颊两侧的碎发勾到耳后,珍珠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摆动了两下。 “你比珍珠好看。” 今时不同往昔,此情此景,多了几分暧昧和温存。 “哥,你在意大利谈过恋爱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太会哄女孩子了。” 每个方面,他都做的无可挑剔。 “遇到你,就无师自通了。” 何遇往后缩了一下脖子,酥麻从心脏开始向身体的角角落落蔓延。她垂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我还有更会的,遇遇要不要试试。”徐衍盘着腿坐着,手虚握成拳,支着脑袋。他朝何遇轻挑了下眉,嘴角有几分轻浮的笑意。 “不要。”何遇自觉扛不住,匆忙地下床,“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好好休息。” 她心不在焉的回到家里。 林婉拿着剪刀修剪着花瓶里的玫瑰,看她进门,神情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送个馄饨送了这么久?” 何遇沉浸在刚才的甜蜜里,蓦然被打断,一下子竟忘了接话。 “怎么不说话?” “哥他有点发烧,我陪了他一会。” “小衍发烧了?严重吗?” “吃了药,好多了。”何遇怕说多了他们两的事露馅,快步走向楼梯,“妈,学校里还有点,我先上去了。” 林婉从花瓶里抽出一支洋桔梗,细心的剪去多余的部分,重新插了回去。她转动着宽口玻璃瓶,打量着瓶里的花。 今日的花,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第9章 动心 第二天,何遇早早起床。洗漱完下楼,桌上放着豆浆和油条。搁置的时间太长,豆浆的表面已经起了一层薄膜,油条也变得软塌塌的。 林婉一早就出了门,她报了瑜伽课,每周去上三次,逢年过节也不落下。 何遇把豆浆放入微波炉里加热,等待的空档里,刷着如何煲粥的视频。 “吃早饭了吗?”她一边撕着油条,一边给徐衍发微信。 “还没,刚醒。”徐衍几乎是秒回。 “那你先别吃。” 冷了的油条吃在嘴里没什么味道,她把剩下的半根放回盘里,喝了口豆浆就起身去了厨房。按照视频里的步骤,她捧了把米放在水里泡了会。 等到到了时间,在锅里放了热水,又把米放了进去。何遇披散着头发,腰靠着大理石的桌面,人浴在缭绕的雾气里,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昨日的一幕幕,在眼前呈现,现在想起,还是会觉得些许不真实。她从未想过,他能放下自己的理想回来,亦没想过十年间他一直是孤身一人。 水逐渐沸腾,米香弥漫在轩敞的厨房里,窗户起了雾气,只能依稀辨出后院的香樟树。何遇把火调小,打开冰箱门翻找着还没吃完的存货。 保鲜室里还有些青菜,冷藏室里还有何敬之买的海参和瑶柱。她一股脑儿把东西都拿出来,用清水冲洗干净扔进了粥里。等粥煮的差不多了,她又觉得喝粥过于单调,于是又拿了两个鸡蛋出来,做了个炒鸡蛋。 “哥,给我留个门,我马上来。”何遇一边发语音一边把粥和鸡蛋盛进碗里。 简单收拾了一下,何遇换了鞋,小跑着去徐衍家。 门留了一条缝,徐衍从楼上就听到了何遇的动静。 “遇遇,上来吧。” 何遇换了双拖鞋,抱着碗,探头探脑地上了楼。 徐衍房间的窗帘拉开着,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床上,轻细的尘埃浮在棉质的被单上,毛绒绒的。 何遇沿着床沿坐下,环顾着四周。他的房间很简单,除了床和橱柜,就是一个四角玻璃茶几和一个软皮单人沙发,与昨天不同的是,沙发对面多了个浅灰色的靠背椅。 “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他从洗手间出来,带上门。头发半湿着,身上也有一股朦朦的水汽。水珠顺着他的鬓角滑到下巴,他抬手抹去,顺便把挡在额前的碎发撩到后面。 “怎么不说话。”他看她没出声,笑着问。 何遇收回视线,用手背贴着脸给自降温,声若蚊蝇地回:“给你煮的粥。” “你还会煮粥啊?”他笑意更浓了。 “跟着视频学的。”何遇抬眼看他,“你发烧好了没?” “你摸摸看。”徐衍俯身凑近她。离得近,何遇能闻到清爽的牙膏味,她犹豫着抬手。手腕一下子被握住了,徐衍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还烫吗?”他压着声问,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 何遇只觉得自己的手心比他的额头更烫些。 “不烫了。”她把手往回缩,不成想被握得更紧了。他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下她的手背。他抬眼看她,眼眸里带着几分动情。何遇脸强装出来的镇定荡然无存,她怕他会亲上来,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挡了一下嘴唇。 僵持了几秒,徐衍笑着起身:“粥要冷了。” 这话说的好像何遇才是想要亲热的那一个。 他把她手里的饭盒拿到茶几上。打开盒盖,雾气和香气扑面而来。何遇绕过床角,在他对面的靠背椅上坐下。 “你快尝尝好不好吃。”她像个等着被表扬的小朋友,迫不及待的把木勺塞到他手里。 徐衍舀了一口放到嘴里。粥熬的很好,软糯粘稠却不厚重。 “很好喝。” 何遇笑了,一排小小的牙齿露出,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 徐衍把鸡蛋放进去,搅拌了几下。木勺好像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他捞了两下,捞出了一整只的海参。 “粥里怎么还有海参?” “你不是发烧吗?给你补补身体。” 徐衍看着她唇角微微上扬,脸上带着几分骄傲,心里暗自高兴。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事,捞到了这么个宝贝。 “我是不是很有天赋?”她双手撑着脸,歪着头问。 “嗯。” “你好敷衍。”何遇嘟囔一句,语气有几分不满。 “想不出有什么词能配得上你这碗粥。”徐衍又舀了一口放到嘴里,“你等会有空吗?” “有啊。” “那去看电影吧。” …… 中午,何遇在房间磨蹭了好一会。衣柜里的衣服小山似的堆在床上,她拣了几件新入手的在落地镜前比划着。最后,她挑了件藏青色的短大衣,选了件款式简单的黑色毛衣和一条剪裁有层次的白色半身裙,配了双呈亮的中筒靴。 徐衍靠在她家围墙边上等她。围墙有些斑驳,细碎的墙灰蹭在他黑色的羽绒服上。他低头刷着手机,不时朝二楼看去。何遇房间的窗帘半拉着,透过一层薄纱,他能看到她的窈窕的身影。 “哥,走吧。”何遇关上了大门,三步并两步下了台阶。 她走到徐衍身前,自然的挽上他的手臂。徐衍手插在衣服口袋里,两个人并排走着。路的两旁栽着香樟树,果木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一阵凛冽的寒风下,略显干枯的树叶簌簌的飘落,零零散散的铺在柏油路上。 “我们去看什么电影?”何遇扯了两下他袖子的布料,抬着头问他。 “还没订,你看看想看什么。”徐衍把手机递给她。 最近没有什么新鲜的影片上映,倒是不少老片子重映了。 “看《怦然心动》吧,我还没去电影院看过这部。” 何遇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是高二的暑假。 那时候正值盛夏,湿热的空气混着草木和泥土的气味。她半倚在床头,窗外蝉鸣啁啾,雷声滚滚。 电影正放到一个眸光清澈的金发女孩牵上男孩的手,朝他浅浅一笑。窗外雨声渐起,掩盖了电影的背景乐,何遇把声音调大了几分。 在那个暴雨如注的晌午,她看完了整部电影。 到今天,电影的情节已有些淡忘,但她仍记得影片里那句著名的台词“有人住高楼,有人在阴沟,有人光芒万丈,有人一身锈,世人千万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只有。”那年“斯人”在远方,今日“斯人”在身畔。 “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彩虹般绚丽的人,当你遇到这个人后,会觉得其他人都只是浮云而已。”徐衍低头买票的同时一边一字一句的说出这句话。 “你也看过这部电影?” “嗯。” “那你觉得好看吗?” 徐衍指尖一顿,微挑着眼梢看着脸上带着几分困惑的女孩,“如果我是那个男孩,我会主动追那个女孩子。” 这么耀眼明媚的女孩,值得全心全意的爱慕。 …… 乘着徐衍取票的间隙,何遇去柜台买了份爆米花和两杯饮料。她找了个休息区的沙发坐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不时塞一颗爆米花到嘴里。 “你喝喝看,乌龙茶味的,我上次的时候还没有。”何遇咬着吸管,把另一杯推到他身前。 “上次?”徐衍关注点不在茶上反倒在她话上。 何遇拿爆米花的手不由得一滞,他不提她都快忘了,上次是和陆晨一起看的电影。她暗自懊悔提了这么一茬,被他逮了个正着。 徐衍并没有认真追问的意思,只是电视还没开场,和她逗逗趣、解解闷。 嘴里忽然被塞了颗爆米花,何遇笑着问他:“甜吗?” 爆米花外面裹了一层焦糖,嚼起来脆脆的。他平常不太吃甜食,只觉得喉咙齁的慌。 何遇歪着脑袋见他不说话,抿了抿嘴继续说:“上次看的是个科幻片,放了不到五分钟,我就睡着了,现在都没什么印象。” 徐衍端起纸杯喝一了口,清苦的茶味把嘴里的甜味冲淡不少。 “开个玩笑,没要追问到底的意思。” “哥。”何遇叫他,每次要认真说一些话的时候,她都会这么喊,“你回来看到我和别人在一起了是不是很不好受。” “你怎么确定我回来前就喜欢上你了。”徐衍背靠着沙发,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食指有节奏的敲着手背。 “你是不是在我回来前就喜欢我?”他嘴角带笑,倏地凑近何遇。 何遇一下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她震震的看着徐衍深邃的眼眸。她感觉有一股里绞着她,让她不断的下坠,最终沉溺于他的深情里。她本想矜持一下,没想到火烧似的耳根不留情面的出卖了她。 “好了,是我先喜欢你。” “你怎么确定?”何遇小声嘟囔了句。 “就是确定,没有为什么。” 我动心,远比你想象的要早。 …… 徐衍看了眼表,时间差不多了。 “走,要开场了。”他起身,手腕勾着爆米花,左手拿着纸杯,腾出一只手去牵她。女孩子的手到底和男生不同,皮肤细腻光滑,指节细若无骨,攥在手里好像捉了条小鱼,一不留神就会溜走。 正值春节,来看电影的人不少。他们的位子在后排的中间,徐衍先她一步落座,帮她把扶手拉下来,接过她手里的纸杯放好。 没一会儿,头顶的等一排排的暗了,借着屏幕的光,徐衍侧头看她。 何遇神色认真,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徐衍兀自笑了笑,背靠着软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 手从扶手下方穿过,去捉她的手。何遇被他的动作弄得分神,环顾了一下四周,虽然没有人注意他们俩,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在他捉到之前躲开了。 果真像一条灵泛的小鱼。 徐衍没再继续,虚握成拳抵着上唇。他对电影没有太大的兴趣,尤其是这种更讨女孩子喜欢的爱情片。 之前之所以去看是因为觉得这部片子青梅竹马的设定跟他和何遇挺像的。可看完却觉得跟他们两没一点相似之处,最起码他不会让女孩子先开口追人。 何遇抱着爆米花,目光炯炯地盯着屏幕。她很喜欢美式风情的氛围感,蓝天白云、古树蝉鸣、乡村风情的音乐,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她不时把爆米花塞进口中,轻抿两下,又拿起右手边的纸杯喝了一口饮料。看得过于入迷,喝错了饮料她都不晓得。 她盯着屏幕,徐衍盯着她,倒是十分的默契。 两个小时后,电影结束,头顶的灯亮起。徐衍挪了下身体,倦倦地打了个哈欠。他人个子高,蜷在这个不太大的空间里,拘谨的很。 “等会去干嘛?”何遇边收拾着东西边问他,“去吃饭吗?” 徐衍看了眼她怀里吃的剩一半的爆米花,不由得感叹女孩子的胃真是神奇,可大可小。 “好啊。”他接过她手里的垃圾,“去吃什么?” “这里新开了一家泰料店。” 看来是预谋已久。 “走吧。”徐衍把垃圾扔进垃圾桶里。 一张湿纸巾被塞进手里,他笑着擦了两下,然后去牵她的手。 “有没有觉得女主小时候特别漂亮。”何遇声音里带着欢喜,声音清亮不少,“蓝蓝的眼睛,金色的头发,真的好可爱……” 她像只小麻雀一样,一会说着电影,一会说着自己喜欢明星的八卦,一会又转到楼下的蛋糕店哪份蛋糕比较好吃。徐衍听着她说着,觉得热闹。 他看着她笑靥如花、顾盼生辉的样子,把她的手握紧了几分。 他日思夜想的姑娘回来了。 第10章 故意 泰料店在商场七楼,这一层餐厅聚集,从点都德到小南国、宽窄巷子,八大菜系一应俱全。 这家店在电梯的尽头,比较偏僻的位置,加上是泰国菜,比较小众口味,所以门口也没有大排长龙。 店是东南亚风和北欧风交错的风格,走道两边植着宽厚的芭蕉叶。 餐桌是黑色漆木的,配套的椅子围着圆桌一圈,瓷白的餐具整齐的摆放着,中间放着一个宽口的玻璃瓶,里面插着两只浅粉色的康乃馨。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穿着泰国服饰的服务生朝他们双手合一行了个礼。 “两位。” “这边请。” 因为是用餐高峰,店里的空位只剩了靠门的两桌。 “这是我们的菜单。” “你点吧,我去下洗手间。”何遇把菜单推到徐衍面前。 “你喜欢吃点什么?” “都行。”何遇起身,补了句,“奶茶帮我点一杯。” 徐衍皱着眉翻菜单。 女孩子嘴上说着都行,等上了菜就会变成都不行。 正惆怅的时侯,旁边的光源被挡住了。徐衍侧头,两个女生站在餐桌旁边。 “问啊。”其中一个女生摇了摇另个女生的手。 “请问……能加个微信吗?”女生握紧了手机,手心沁出汗。她扎着高马尾,脸庞素净,看上去十分清秀。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去洗手间了。”徐衍笑着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 两个女生的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何遇正好走过来,她拿着一张纸巾擦拭着手上的水渍。 走到餐桌边上,她看了看两个略显拘谨的女生,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翻着菜单的徐衍。 “哥?” 此话一出,徐衍动作一停,略带诧异的去看她。她一脸困惑和无辜的样子,让他又好气又好笑。 她这么聪明,哪能看不出这两个女生的意图,但她偏偏这么叫,来乘机发泄一下自己毫无由来的醋意。 两个女生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想着,不想给微信直说就好,何必要拖自己的妹妹下水。 等到两个人走了,何遇在他对面坐下,故意问他:“她们两个来干嘛?” “明知故问。”徐衍冷笑了一声,不留情面地戳穿她。 “以前是不是也有很多女生找你要微信?”何遇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托着下巴,眨着眼瞧着徐衍。 不得不承认,他是长得很帅,身姿挺拔,剑眉星目,是走在路上会让人忍不住回头看两眼的类型。 “是。”他直言不讳。 “哦。”何遇醋意更浓了,“那你以前会给吗?” “你说呢?”徐衍抱着臂,眼神中带着几分风流地看着她,“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叫我哥了,听着好像我是那种心术不正的人,让人误会。” “叫习惯了嘛。”何遇嘟囔了一句,指着菜单上的芒果糯米饭问他,“这个点了吗?” 徐衍摇头。 “这个很好吃的。” 果真被他猜中了。 “都没点,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徐衍。”何遇照着他的要求,郑重其事的叫了他一声,“认识我这么久,你都不知道我爱吃点什么吗?” 徐衍扑哧笑了一声,拿起手边的柠檬水喝了一口:“你像只小猪似的,什么都爱吃,我难道全都点一遍?” 何遇瞪了他一眼,不继续跟他拌嘴,叫了服务生过来。 “炭烤猪颈肉、芒果糯米饭、冬阴功汤、黄咖喱炒蟹,再加杯泰式奶茶。” “你还想吃什么吗?”何遇问他。 徐衍摇头。 何遇翻了几页,指着菜单上的照片说:“这个四季豆也来一份。” 她记得小时候,徐衍总是盯着桌上的四季豆吃,还被陈若说了好几次,让他学学遇遇,别盯着一个菜吃。 那时候她边扒拉着饭,边忙不迭地的夹着各种菜往他碗里放,还破天荒的把最后一块,自己爱吃的虾饼给了他。 “奶茶是要冰的,还是热的?” “冰的吧。”店里中央空调的暖风徐徐吹着,她的额间起了一层薄汗。 “热的。”徐衍在旁边打断了她,“现在是冬天,多喝冰的不好。” “可是我很热。” 两个人四目相对,何遇垂着眼,像是只受了委屈的小狗,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徐衍看她眼巴巴的样子,心一下子软了。他总是扛不住她的撒娇,以前是,现在也是。 “去冰吧。”徐衍让了一步,“等会上来,你少喝几口。” “知道了。”何遇咧着嘴笑,把菜单递还给了服务生。 “为什么不跟你爸妈说我们两的事?” “你别看我爸平常小衍、小衍的叫着。以前我们两算是半个兄妹,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怕我爸知道我们两的事问个没完。” 菜陆陆续续上来了,何遇把那盆四季豆专门放到徐衍面前。头顶悬着盏灯,古铜色的灯罩让光线暗了几分,暖色调的光照在菜上,泛着金色的光泽。 “那怎么也不和你妈说?” “我怕我妈去告诉我爸。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两,如胶似漆的,弄的我像是个外人。” 徐衍听着她这一小通的抱怨,心里很是受用。 “不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徐衍夹了筷四季豆放进嘴里。油炸的表皮,外焦里脆,掺杂了蒜蓉和辣椒的香味,倒是别一样的风味。 “谁说的,我爸妈觉得把我交给谁都不放心,看谁都不顺眼。” “特别是我爸。”她还加重语气补了句。 气氛一下子静了,她后知后觉的回想着他说的那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脸不由得红了。她生得欺白赛雪的,两颊的两抹桃红衬的她皮肤更加通透。 “你算哪门子女婿。”何遇嘴里嚼着糯米,含糊不清的说了句。 “我争取早点转正。”徐衍眼角向上挑着,他越过身前的菜拿过那杯被她故意搁远的奶茶,往自己杯子里倒了半杯。 “喝一口和喝一杯是一样的。” “你再说可一口都没了。” 眼见着大半杯都快被倒走了,何遇置着气说:“你还想不想转正了。”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徐衍觉得心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痒痒的。他瞧着那张带着几分愠气的脸,竟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好了,给你喝一半,好不好?”他把奶茶倒了点回原来的杯子,放到她面前。 何遇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香醇的奶茶入口,带着几分清凉,一下子消了她原来的火气。 好像怕徐衍反悔似的,她一下多喝了几口。 泰式奶茶不同于其他的奶茶,茶味重,奶味浓,两个味道一交融,有几分苦涩,又有几分香浓。 一下喝的太多,嘴里的苦味迟迟不肯下去,不得已,喝了两口柠檬水压了压,凉意又瞬间被冲散了。 “又不跟你抢。”他夹了块蟹肉放在她碗里。 “你别老是吃四季豆,吃点别的,要营养均衡。”她一板一眼的说着还不忘每个菜夹一点放到他碗里。 他看着她专心致志的样子,垂眸笑了。 …… 冬日的太阳下山格外的早,出商场大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是青灰色了,远处的天际残留着几分橙黄,点点星辰撒在穹顶上,像是绒布撒了一把碎钻。 鳞次栉比的商厦亮起灯,湖蓝色的玻璃与刺眼的白光交织,让整座城肃穆、清冷、不近人情。 何遇和徐衍两个人站在路口等红绿灯。路旁的树上挂着红灯笼,柿子的大小,很是喜庆。 前方车来车往,鸣笛声与警哨声交错,有些刺耳。 她向前迈了一步,绕到徐衍身前。 徐衍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刚想出声问,身上就有了重量。她环着他的腰,因为不好意思,把头深埋在他的胸口。 徐衍一手揽着她,把她往路旁边带。绿灯亮起,熙攘的人群朝着对立的方向走着。 他们俩就在嘈杂的人流边上相拥,徐衍能感受到腰间的那双手逐渐收紧,弄得他有点呼吸不畅。 他手指抚着她细软的长发,指尖不自觉的打着圈。 “抱一下,回去就抱不成了。” 腰腹的力道松了,何遇想从他怀里出来。 徐衍扣着她的腰一按,她整个人重新贴了回去,他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双臂环着她的后背。 何遇心里涌起一阵阵的温热,她心甘情愿的沦陷其中。 “你要是想,也是有办法的。” 他贴的近,何遇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鼓膜在轻振。 “等会你走在我后面。” 徐衍凝视着她清澈的眼眸,冷风下,眼眶有点发红,倒更衬的她楚楚可怜。 虽然觉得她这种做法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但他还是点了头。女朋友想要金屋藏娇,也只能遂了她的意。 “走吗?”何遇出声问他。 他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这次换何遇有几分喘不过气。 “等下个绿灯亮的时侯。” 本来是想再多抱会的,但他摸到了她冰冷的手,有感觉到她在怀里微颤着,想起中午看到她的时侯,她就穿的单薄。 晚上的气温低了不少,说起话来,都能哈出冷气。 为了这会的缠绵,把她冻感冒了,不值当。 “你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吗?” 徐衍咧了咧嘴,摇头:“反正现在我也还没工作,确实是拿不出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徐衍握住她的手,放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我们遇遇护内,我只管被你藏着就好。” “等我探探我爸的口风,再带你回去。” “好。” “那我先进去。”何遇指了指通往家的小路。 “嗯。” 虽然嘴上答应了,但他没有想要放她走的意思。幽暗的灯光下,他盯着她的唇。 她今天擦了奶茶色的口红,上面带着细闪,更为诱人。他喉结滚了两下,眸色深了几分,像是深不见底的河海。 何遇心乱了节奏,好像料到了他会做什么似的,她薄唇轻抿,有意想要避开他的眼神。 徐衍的注意本就在她嘴唇了,她的动作彻底让他的理智断了线,他凑上去,在香樟树投下的阴影里,去找她的唇。 何遇手握着他的手臂,脸侧了一下,躲开了:“不能亲,我到时候没法解释。” 徐衍把她放开了,自己阖上眼,想要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 正当这个时侯,脸颊像是触到了什么东西,轻软的,像是一片鸿毛飘落在身上。 他睁眼,看到咫尺之间,她细长微翘的睫毛像是蝴蝶扑棱着翅膀。 “补偿你一下。”她轻笑了一声,一溜烟往家的方向跑。 徐衍站在原地,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她小跑两步,旋即回头朝他挥了挥手。 他不自觉抽出一根烟,“噌”的一声,火苗随着齿轮的转动,窜了出来。他点了烟,吸了一口,又缓缓将其吐出。 黛色的烟雾里,她的倩影愈来愈远,直至消失。他长舒了一口气,骤冷的空气入肺,只觉得格外的清爽畅快。 第11章 撞破 一支烟抽完,徐衍把烟头弹在地上,用脚碾了碾,火星窜了两下,转眼间又覆灭。他拾起,走向垃圾桶,信手扔了进去。 身前的路十分的空旷,联排的房屋投出些光亮,洒在柏油路上,像是给路镶了层银边。他踩着层层树叶,声音清脆,像是树枝骤然断裂。他步调缓,看着人家花园里的腊梅,鹅黄的花瓣在树干旁围了一圈。 冬风起,便随着风穿过低矮的栅栏,飘向远方。门内偶尔穿出几声谈笑声,听不清具体的内容,估摸是在唠家常。 徐衍一户一户的看着,觉得好生热闹。在意大利的时候,每逢佳节,也能看见邻家笙歌乐舞的场景,但听着不大熟悉的语言,反而觉得有几分落寞。 走着走着,就到了何遇家的门口。 门忽地被打开了,何遇从门里出来,情绪有几分低落。 “我爸叫你来吃饭。” …… 刚才何遇进门,就看见何敬之站在门口。他脸色比今天的天色还沉几分,手背在身后,等着她这只小兔子送上门。 “爸。”何遇紧张的咽了下喉咙,“你在这干什么?” “你干什么去了?” “去看了场电影,顺便吃了个晚饭。” “和谁?” 何遇抬头瞅了一眼,他绷着脸,面无表情,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到底和谁?”何敬之语气重了几分。 “我哥。” “你们两在大街上都抱在一起了还叫哥呢。” 司机在十字路口等着红绿灯,何敬之坐在后排看着窗外。好巧不巧,在人群中她看见何遇和徐衍两个人抱在一起,如胶似漆,绿灯亮了都不知道走。 起初他还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可车靠着边逐渐驶过的时候,他看清了脸,正是何遇。心忽然堵的慌,一方面觉得他们当街搂搂抱抱不成体统,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女儿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有点失落。 没想到,徐利钦的话这么快就印证了。他闭上眼,靠在软垫上,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那种养了多年的鲜花,忽地被别人撷了去,当真不是滋味。 “叫小衍来吃饭。”何敬之发了话,头也不回的进了屋里。 …… “我爸撞见我们了。”何遇羞的慌,声音不自觉的低了,“在过马路的时候。” “今天他心情不好,你等会少说话多吃饭。” 她领着他进门,觉得不安心又叮嘱了一句:“万一他问你什么,你不想说,就给我个暗示,我帮你。” 还是不放心,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手忽然被牵住了。一股暖意传遍全身,她侧头去看他。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嘴角还噙着几分暧昧不明的笑意。 徐衍总是这样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很多时候,何遇都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拱门上方的一盏小灯让他的侧脸浴在光里,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照的十分的清晰。 她的神情暗了几分,他越这样云淡风轻,她越有种负担感,她怕他一个人承受的过多。 在她心里,感情不应该是独当一面,而是共同面对。 “徐衍。” 他脚步停在台阶上,将走不走的样子。 “不论我爸问什么,说什么,都不代表我的想法。” 她把话说的郑重,是想告诉他,不管别人怎样,既然她选择了他,便会坚定的站在他那一边。 “好。”徐衍抬手去摸她的脸。在外面待了不过一会,她的脸上就有了凉意。 屋里,何敬之和林婉已经落了座。菜都上了桌,飘着徐徐的香气。料到两个孩子已经在外面吃过了,所以桌上只有简单的四菜一汤。 看到徐衍进屋,何敬之去取了一瓶酒和两盏金珀白酒杯。 “何叔、林姨。” “别站着了,快过来坐。”何敬之朝他招了招手,语气和平常并无两样。 何遇小心地瞥了何敬之一眼,先徐衍一步走入,想要坐在何敬之身边来隔开两个人的距离。刚抽开椅背,手就被按住了。 “你坐那去。”何敬之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坐过去。 何遇像是漏了气的气球,瘪了瘪嘴,提心吊胆地坐在了旁边。 “知道你们两在外头吃过了,所以没多准备什么。”何敬之给他和自己斟了两杯,“来,陪叔叔喝两杯。” 徐衍笑着,一手托杯底,两指捏着杯身,和何敬之碰了一下。 “先敬何叔一杯。” 语毕,他将酒一饮而尽。酒顺着喉咙进到胃里,像是一把延绵不绝的烈火烧的他有点受不住。 一盆糖霜花生被换到了身前。金色的花生米上裹着似雪的糖霜,灯光下折出晶莹的光。 “你吃点东西先垫垫。”何遇又夹了筷青菜放到他碗里,又把矛头指向了何敬之,“爸,他发烧刚好,不能喝很多。” “何叔没事,可能是刚回来有点水土不服。” “小衍,喝碗汤吧。”林婉拿了个碗,盛了碗鸡汤递给他,“正好补补。” “谢谢林姨。”他起身接过。 “你要吗?”林婉问何遇。 何遇摇头,夹了条酸黄瓜放到嘴里。醋味和着蒜蓉味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但餐桌上也没有什么她说话的份,便只能埋着头嚼黄瓜。 “小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俱乐部在回来之前就联系好了,等到年后再去沟通一下。” “还是当赛车手吗?”何敬之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 “赛车手,或者是教练,合伙人,现在还没订下来。” “哦,这样啊。”何敬之若有所思,“那这些工作倒时候还是得全国各地跑啊。” 徐衍听出话里的意思,回答道:“出差是逃不掉的,但到时候要是遇遇乐意,可以跟着一起去,全当是旅游了。” 忽地被点到名字,何遇抬头,先看了一眼何敬之的脸色,又去看徐衍。 “真的吗?”她低声问,尾音上扬,眼神里带着点小期待。 徐衍余光里尽是她高兴的神情,勾了勾唇角,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何遇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看着女儿和别人在餐桌上眉来眼去,当爹的心里有点不爽快。 在寒冬腊月里,自己的小棉袄被别人拿了去,身寒心也寒。他刻意的清了几下嗓子说道:“何遇,上楼去。我和小衍有话要说。” 见何遇愣在那里,不太情愿的样子,又补了句:“听话,快点。” 林婉先一步起身,绕到何遇身后,轻拍了两下她的背,让她赶紧上楼。 “你爸不会跟小衍说什么的,也不会拆散你们俩,放心吧。” 像是一阵镇定剂,何遇心里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趿着拖鞋上了楼。在拐角处,她停了脚步,望向餐厅。 徐衍坐在那里,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板正的坐着,手指不时打着节奏,像是在想着什么。 何敬之的目光投了过来,她收回视线,上了楼。 等到何遇的房门关上,何敬之开了口。 “小衍,今天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和遇遇能在一起,其实我还是挺开心的。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人选。”何敬之放缓了语速,“我就遇遇这么一个女儿,有些事情她不考虑,我得替她考虑在前头。其实这么多年,她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个。虽然她不说,但我能看得出来。你走之后,她性子变了不少,虽然还是跟以前一样开朗,但她对人总是不能付出真心,总是保持着距离。你林姨问过她,她说是因为害怕失去,怕当她交心的时候,又不得不分开。时间会把感情一点点的消磨光,她受不了这样,所以宁愿不曾开始。” 徐衍心一下一下跳着,他感觉好像有一根绳牵着重物把他的心往下拖。 “你也知道她是个恨不得一天换一个包的人,可她能对你十年如一日。你回来,她一句埋怨都没有,就跟你在一起了。我有的时候想想都替她有点不值得。” 是啊,何遇是多么矜持且骄傲的一个人。 “小衍,遇遇为人单纯,所以希望你以后保全她的这份纯真。不管外面多么复杂,她能在你这里一直当个没有心事的小孩。也希望今后,别让她再等你了。” 徐衍拧开瓶盖,白酒顺着杯口流出,注入到酒杯里。他举起酒杯,颔首,把酒饮尽。何敬之欣慰的一笑,同样把酒饮尽。 所有的托付和承诺都在这两杯酒里。 …… 何遇抱着个公仔仰面躺在床上,房间的灯都关着,只有门缝透进一丝光源。她侧着身,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把头往被子里埋着。 躺了会,心还是静不下来,索性还是起身下了床。 她蹑手蹑脚地开了房门,扶着旁边的栏杆,朝楼下挪动。 探着头看楼下,何敬之和徐衍两个人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 “爸。”她小跑两步到何敬之身边,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肩上,“你们聊好啦。” “嗯。”何敬之啧了一声,抬手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放开,重死了。” “那你算同意了吗?”何遇松开,讨好的帮他捏着肩。 “我同不同意对你来说有差别吗?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 “我最听你话了。”何遇撒着娇,朝徐衍使了个搞定的眼色。 “来的正好,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何敬之侧过身,手搭在椅背上,语气正经了一分,“冰箱里的海参和瑶柱去哪了?” 何遇被抓了现行,眨巴着眼睛,不答。 “小兔崽子。”何敬之拍了一下她的背,“怎么总是胳膊肘朝外拐。” 何遇吃痛的叫了一声,躲到徐衍身后去了。徐衍忍俊不禁,一只手绕到后面把她的手牵住。好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何遇握紧了几分。 他的手热的很,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耳根到喉结处都泛着红。 何遇瞥了眼,觉得自己色令智昏,脸“腾”一下热了。 “你以前还干什么了?”徐衍抬头,眼神又几分醉意,反倒是更加迷人。 “哼。”何敬之冷笑了声,“那可多了去了。” “上高中的时候,她有个很喜欢的历史老师,就拿了我的茶叶送给老师喝。怕人家老师不收,还把茶叶拿出来,装在一个普普通通的铁罐子里拿去。结果人老师懂行,喝了一口就知道这茶叶不次,装回了铁盒还给她。那老师还以为送茶叶是我的意思,专门给我打了电话说,没这茶叶也会好好教学生的。”何敬之好像在说相声,把场景描述的绘声绘色的,弄得何遇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以前也就算了,这海参是我准备拿去孝敬你外婆的,现在还得去重买。钱就在你下个生活费里扣。” “下次不敢了,别扣我钱,都吃不起饭了。” “你少买两件衣服,少买两个包就够了。”何敬之睨了她一眼,夹了两颗花生放嘴里。 徐衍边笑边拽了下她的胳膊,她耳朵到了他唇边上。 “没事,跟我还怕吃不起饭?”他把话说的轻佻,有几分浪荡公子哥的味道。 瞧着两个人情意绵绵的样子,何敬之兀自酌了两杯压了压心里的醋意。他暗自腹诽,都说女儿都会找个跟爸爸类似的男朋友。他打量着徐衍,自觉他们两除了性别,毫无相似之处。 “敬之,你来一下。”林婉坐在客厅沙发上喊他。 “来了。”何敬之放下酒杯就往客厅走。 “孩子刚在一起,新鲜着呢,你杵那像跟电线杆似的,没觉得别扭啊。”林婉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陪我看会电视,不是挺好吗?” 何敬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挨着她坐下。他环着臂,盯着电视屏,心思却不在上面。听着那边的呢喃细语,他不时转头看过去。 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膝头,将他的注意拉了回来。 “你怎么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林婉看他心神不定,打趣他。 “以前老跟老徐开玩笑说,让遇遇给他做儿媳妇,今天成真了,我心里倒感觉缺了一块。我就遇遇这么一个女儿,把她嫁给谁,我都舍不得。” 说着说着,这个年近五十的男人眼里泛起了泪光。借着酒劲,他把掏心窝子的话都说了出来。 “好了好了,你看我和你,再看老徐和陈若,我们都挺幸福的,孩子也不会差到哪去。”林婉声音轻柔,手指摸着他的鬓角,“小衍不会亏待遇遇的。” 何敬之不再说下去,把头靠在林婉的肩头,闭上了眼。他心烦的时候总是这样,只要一靠着林婉,他就觉得安心。 …… 徐衍在聊天的间隙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不知不觉已经到九点了。 “我回去了。” “哦,那我送你。” 走两步就能到的距离,多走两步怕是要送到家去了。徐衍点头,任由她像个小尾巴似得跟在身后。 “何叔、陈姨,我先走了。” “好,常来吃饭啊。”何敬之朝他挥了挥手。 徐衍换了鞋,何遇仍穿着她那双米白色的毛绒拖鞋,鞋面上绣着小花,显得更为俏皮。 她顺手捎上了门,两个人站在门廊下,静默了片刻。 地灯将片片太阳状的光影投在石板路上,铁门被吹得哐当哐当作响。 “你明天在家吗?”何遇先开了口,在这冬日里,她的声音染上了几分清冷感。 徐衍没答,只是微侧着头瞧她。 明明冷的牙齿都在打架,她还强忍着哆嗦,只想多和他呆一会。 他想起何敬之刚才的话,她多么追求新鲜感的人,独独在你这例了外。 不曾后悔去追求梦想,但对她,心中属实有愧。 何遇见他盯着自己,又迟迟不说话,满腹疑虑。刚想开口,人就被拥进怀里。 在屋里的时候,徐衍觉得闷热,拉下了拉链透风,现在正好把她裹在里面。何遇脸蹭着他里面毛衣,鼻尖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像是穿过雨后的森林,清爽凌烈。 手被他轻而易举的拉着,环住他的腰身。 因为怕被屋里的人撞破,她挣扎着想让他放开,后背却被按住,动弹不了。 “明天要去吃团圆饭。”他开了口,声音像是酿在酒里,有点沉闷。 “哦,那后天呢?”何遇也不继续挣扎了,她贪恋这花前月下的时刻。 徐衍没答,他刚回来没多久,饭局是一场接着一场,都争相给他接风洗尘。 “你什么时候开学?” “过完元宵。” “初八有空吗?带你去迪士尼。” “真的?”何遇惊喜的抬头看他。 “嗯。”徐衍拂了拂她的长发,“我回去了,再不回去,何叔就要闯出来了。” 他的方向正好面着窗帘,里面的一缕灯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出,洒在地上。 “那初八见。” “好。” 第12章 鸳鸯谱 徐利钦和陈若是下午到家的,放下行李,他们就马不停蹄的去了老爷子家。 老爷子名唤徐牧,今年已近期颐之年,身体依旧康健,膝下三子。徐利钦排行老四,是老幺。 今天一早,老爷子就派了人来接徐衍,阔别数年,总是想早些见着。 在家里聊了一会,一行人就去了早早订好的餐厅。 餐厅藏在上海的一栋老洋房里,方圆十里就属这家本帮菜做的最为正宗。洋房保留着上海的风情,实木的楼梯铺着红丝绒的地毯,老爷子的拐杖敲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楼中央的金丝楠木四角桌上放着铜质的留声机,古典乐随着胶片的转动传了出来,让人恍若置身于十里洋场。老爷子今日心情好,跟着哼了会。 行至二楼,一扇门被打开了,里头是一个包间。一张硕大的圆台,铺着白色缎面的桌布,中间放着银制的细口花瓶,斜插着一支红玫瑰。 “好了,都别站着了,坐吧。”老爷子挑了个靠里头的位子,率先坐下。 紧跟着大伯徐知儒、二伯徐景鸿和他们的妻孩挨个坐下。 徐衍坐在三姐徐舒音的旁边,身侧还空了几个位置。 “你猜猜身边的位置是给谁的?”徐舒音小声问他。 “还能给谁?这儿也就我爸妈没来。” 徐舒音抿唇一笑,打了个哑谜,没再继续说下去。 不一会儿,门被推了开来,一对夫妻携着女儿走了进来。 “老爷子给你安排了场相亲。”见人进了门,徐舒音揭开了谜底。 徐衍错愕了几秒,一下子没缓过神来。合着全场都知道今天是相亲宴,就他这个主角不知道。 “怎么事先不问问我呢?”徐衍无奈的摇了摇头,“老爷子是先斩后奏这招用惯了。” 二伯徐柏淞,三姐徐舒音就是在老爷子的安排下结识了现在的另一半。 “老爷子说,你回来也没见带个姑娘,再说现在你也不小了,是该成家了。” “爷爷,新年快乐。” 在他们交谈之际,女孩开了口,并把手里提着的礼盒递到了老爷子手上。 “新年快乐。”老爷子招呼着,“裴仲,陶茵你们坐,忆慈你坐小衍旁边。” “这小姑娘啊叫裴忆慈,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她爷爷和老爷子是忘年交,过世的时侯,老爷子难过了好久。她自己也挺优秀的,大一申请了意大利的学校,学的是珠宝设计。老爷子觉得既然都在意大利待过,那肯定多些共同语言,就顺道请了他们来吃饭,让你们认识认识。” 徐衍总算是了解了个始末,轻叹了一口气。 “你好,我叫徐衍。” 他不想老爷子下不来台,先一步打了招呼。 “你好,裴忆慈。”裴忆慈莞尔一笑,报了自己的名字。 两个人客套了两句,就没了下文。徐衍也没接着和徐舒音聊,显得冷落了裴忆慈,但作为一名新晋男友,和别的女生保持距离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更何况家里那位心胸并不宽广。 “你们年轻人不是喜欢网上聊天吗?”老爷子察觉到了那边略有些尴尬的气氛,想着法子缓和,“不 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加个微信吗?”这次是裴忆慈先开的口。不得不承认,看徐衍的第一眼,她就有点动心。他坐在那里,头微侧着和身边的人谈笑,不经意间朝她那投了一个眼神。明明不着任何感情,可她就是被吸住了。她想起那句“陌上君子,温润如玉。”,用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好。”徐衍划开了锁屏,“我扫你吧。” 收到验证信息,裴忆慈点了通过。她点进徐衍的朋友圈,里面一片空白。裴忆慈下意识以为是网络不好,正想着重新刷新一下,便看见了他的封面。 图上是烟花,因为离镜头太近,没有聚焦,只有银白色的光晕,光晕后是一只握着仙女棒的细手。裴忆慈呼吸一滞,余光去看他。 他陪着在场的长辈说笑着,丝毫没把加好友的事放在心上。裴忆慈平复了一下心情,加入了他们的谈笑中。 等冷菜上了桌,徐利钦和陈若才到了场。两个人看到坐在徐衍旁边的女孩,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该是老爷子的主意,便寒暄了几句。 这顿饭足足吃了三个钟头,裴忆慈一家最早离席,留了徐家人继续坐了会。 打道回府时,老爷子特意指了要徐利钦一家送。其他人就在小楼底下散了场。 “小衍,看你对忆慈不太感兴趣。” “爸,您可别乱点鸳鸯谱了。” “爷爷。”徐衍语气有些无奈,“我有女朋友了。” “哦?是谁?长什么样子?” “何遇,爷爷您以前见过的。” 老爷子靠着椅背,思索了会,想起了点什么。 “是不是住你们家隔壁那个小姑娘?” 徐利钦笑着点头夸老爷子好记性。 早些年,老爷子腿脚还利索的时侯,去过徐利钦家几回。有次,他推门走入,看到院子里站着个小姑娘,扎着麻花辫,穿着鹅黄色的开衫,下面穿了条宝蓝色的小裙子,扑闪着眼睛望着他。 “你是谁呀?”小姑娘一开口,带着江南女孩独有的软糯,轻声细语的问了一句。 还没等老爷子回答,徐衍就从屋子里跑出来,喊了声爷爷。 “遇遇,这是我爷爷。”徐衍拉着何遇的小手教她认人。 “爷爷。”她藏在徐衍身后,探出半个身子,跟着喊了一声。黑不溜秋的眼睛打量着身前这个老人,继而又看了看徐衍,好似在比对他们两有没有相似之处。 这就是老爷子和何遇第一次打照面,虽然距今着实是久远,但他还能记起那个小姑娘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咧着嘴,露出一排稀松的乳牙。 那天在他回家之前,小姑娘还从家里拿了一块饼干来,塞到他手里。还没来得及拒绝,小姑娘就像是一只小麋鹿一溜烟逃走了。 想到这,老爷子脸上的神色更温和了几分,他扣了两下身前的拐杖,接着问:“有没有照片给我瞧瞧,这小丫头现在长什么样了?” 徐衍从相册翻出何遇的照片递给他,老爷子接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仔细端详着。 “小丫头真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漂亮。” 何遇长了张素净的脸,脸型流畅,眉眼柔和,是长辈都会喜欢的类型。 “早知你已经有对象了,爷爷也就不白忙活这一场了。” “您也没问我啊。” “下次带着遇遇一起来。” 坐在前头的徐利钦和陈若不约而同的笑了。老爷子真是急,八字才刚有了一瞥,就催着带人家姑娘回家了。 “我争取早点带她来。” “小衍,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徐家家大业大却从没出过兄弟反目,抛妻弃子这种事情。老爷子一生清正廉洁,风骨气节俱存,栽培出来的小辈自然也是襟怀坦荡、高风亮节。 他从来不干涉小辈的理想、婚姻,更不屑用联姻这种手段来发展家业。 在孙辈里,有当无国界医生的,有当军人的、律师的。 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他和四个儿子打下的基业足够支撑孙辈去追求更崇高的理想。 车在一栋小楼前缓缓停下,老爷子下了车。这栋楼已经有五六十年的历史了,每年他都会请人修葺一下,但大体的样貌和内部的陈设都保持原样。 他是个念旧的人,对物是,对人更是。妻子已经去世十年有余,衣柜里她的衣服还是整整齐齐的叠放着,阳台里养的一盆迎客松长得已经茂盛,每年的聚餐地点都是那家她爱吃的本帮餐厅。 怕老爷子没人照顾,儿子们特地找了阿姨去照顾他的起居,但他拒绝了。他坚持一个人住在这栋小楼里,这栋装满了他和妻子回忆的小楼。 徐衍透过车窗看着老爷子佝偻着背,步履蹒跚着跨过大门的门槛。即使儿女承欢膝下,但这种天伦之乐少了一个人分享,也就失了光彩。 …… 回了家,徐衍上楼。今天陪着长辈聊天,现在觉得周身疲惫。他从衣橱里拿出睡衣,去浴室冲了个澡。 等到出来,床上的手机屏幕亮着,弹出两条消息。 “回家了吗?”何遇问他。 “嗯,刚洗了澡。” 不一会儿,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嗨。” 何遇头发披散着,因为凑的近,所以徐衍能看到她细长的睫毛,和睫毛下眼波流转的双眸。 “在干嘛。”徐衍问她,声音有几分哑。 “给你看。”何遇切了镜头,把手机对准了身前的茶几。茶几上放着一个冰川纹的高脚杯,里面盛着浅金色的果酒,像是夏日的余晖。她那边还有背景乐,是看的电视剧的插曲《stay with you》。 “倒是挺享受。”徐衍坐在床沿,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拿着毛巾擦头发。男生没有女生这么讲究,随便擦了两下,就算了完了,也不管头发是不是还在滴水。 “你今天吃饭开心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徐衍无奈的摇了摇头,拿了个枕头垫着背靠在床头。 “爷爷给我介绍了个相亲对象。” 听到这句,何遇一下坐直了身子,活脱脱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 “听我说下去。”徐衍看她一脸严肃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后来回家的时候,我就跟爷爷说了我们两的事,还给他看了你现在的照片,他说你和小时候一样,特别漂亮,还让我下次带你回去。” 何遇头枕着自己的手臂,神色柔和乐许多,嘴角两个小梨涡时隐时现。 “知道我今天受了多少盘问吗?”徐衍朝她扬了扬下巴,“要不是跑得快,现在估计还在楼下被接着审。” 何遇摇头,笑得更欢了。 “我说不要告诉长辈,你不信,现在吃苦头了吧。” 另一头忽然默了几秒,徐衍凝视着屏幕里她娇憨的样子,莫名笑了。 “虽然累,但是我想让别人都知道,我的女朋友是你。” 第13章 亲吻 初八早晨,何遇起的格外早。她拉开窗帘,门前的路灯还没有灭。 远处的天际还是青灰色,梧桐和冷杉林立,穿插其中的小屋透出暖黄的光,星星点点的,给冬天平添了一份柔情。 她伸了个懒腰,给徐衍发了个消息,然后去看今天的天气。出人意料,今天是个不可多得的晴天。 上海的冬天时常下着绵绵细雨,格外的湿冷,这种好天气往往是可遇而不可的。 简单洗漱完,她去了衣帽间。房间和衣帽间只隔了一扇门,里面的两面墙是一体式,窗户前置了一张化妆桌,旁边立了块全身镜。 她拉开柜门,感应灯亮起,把一件一件衣服照的格外清楚。思索了一会,她挑了件亮绿色的毛绒开衫,里面搭了件紫色的短衫,下面穿了条高腰的牛仔裤。 等化好妆,天已经全亮了。她背了个黑色的小包下了楼,包上的星黛露挂件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晃动着。 何敬之正拿着个铁质的浇花桶浇着花,看到何遇从楼上下来,便问:“一大早的,你干什么去?” “去迪士尼呀。”她心情好,说起话来都轻快了不少。 “穿这么少,当心感冒。” “不会的,我最抗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着,何遇还朝他wink了一下:“我走啦!” 何敬之冷哼了一声,没理她。 “老婆。”他放下浇花桶,喊林婉,“等会我们看电影去吧。” 林婉端着碗,从厨房里出来,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怎么还跟人家年轻人攀比上了,我们当初看的电影还少吗?我都快对电影产生阴影了。” 他们年轻的时侯,玩的地方还不像现在这样多,所以每次两个人约会都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到最后,林婉宁愿和他在大马路上散步,也不愿意再去了。 “那要不去睡个回笼觉?”何敬之走到她身后,帮她解了围裙,又环上了她的腰。 “不正经。”林婉在他怀里转身,推了一下。这一下不轻不重,反而把气氛搞得更加暧昧了。 …… 徐衍还是靠着墙等着,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冠军卫衣,略有些宽大的领口露出半截锁骨,头发被梳在后面露出额头,显得人更加清爽。 听到清脆的开门声,他侧头看过去,何遇跨过门槛走出来,一截细腰随着她走动的浮动时隐时现。 慵懒的卷发披散在身前,平添了几分分温婉感,加上今天她的穿着,可以说是又纯又欲。 “怎么穿这么短的衣服。”徐衍边说边扯着她的衣角往下两下。 “别往下拉,这衣服就是这么穿的。” 徐衍停了动作,旋即用指腹去摩挲她的腰身。一瞬间,何遇感觉他手指所及之处都在发烫。 “痒。” 何遇伸手想去按住他的手腕,在一寸之遥的地方,她的手被握着了,手指被迫分开,与他是十指相扣。 “走吧。” 车已经等在小区门口了,这里离迪士尼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何遇刚好可以在上面睡一觉。徐衍拉开车门,让她先进去。司机和他对了手机号,确认过之后,就缓缓驶离小区。 “回来到现在怎么都没见你开过车?” “无证驾驶,会被抓进去到。”徐衍手指一圈圈的卷着她的发梢,反问她,“你想看我被拘留啊?” 何遇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嗯,到时候我去捞你也不是不可以。” 徐衍面上不动声色,手绕到她身后,掐了一把她的腰。何遇打了个激灵,挺直了腰杆瞪他。 “我听说当赛车手的都很有钱,你在意大利赚的够不够买辆法拉利。” f1车手的薪资基本在百万到千万美金。徐衍这些年的成绩不错,有冲击f1的希望,薪资水平自然不低。 见他不答,何遇放低了一下标准:“保时捷总有吧。” “算了,以后我好好赚钱吧。” 徐衍禁不住笑了,揽过她的肩,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慢慢悠悠地说:“买辆车的钱还是有的。” “养活你的钱也有。” 他凑在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钻进耳朵里,有些痒。 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照进来,何遇靠在他的肩头皱了皱眉。徐衍侧身,半个身体帮她挡住刺眼的光。没过多久,她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缓,睡的香甜。 一小时后,车绕过七彩喷泉,驶向停车场。远处城墙上挂着红黄相间的灯笼,城堡矗立在蔚蓝的苍穹之下,欢快的音乐环绕,极具新年气氛。 一入园,何遇就带徐衍去了老车站商店。 所有的迪士尼人物里,何遇最喜欢星黛露,其次是达菲、玫攻和鸭鸭。商店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偶,对何遇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她逛了一圈,挑了两个挂件。因为是新年,达菲和玫攻都戴着毛绒的帽子,穿着大红色的衣服,甚是可爱。 “我们一人一个。”何遇拿着挂件朝徐衍晃了晃。 徐衍抱臂,斜倚着货架,点了点头:“你还要不要挑点别的。” 话音未落,何遇手上就已经拿了两个发箍。徐衍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往后退了一步。他的直觉没错,何遇拿着发箍就想往他头上戴,他用手臂挡了一下,才没让她得逞。 “不要。” “你看人家男朋友都戴的。”何遇朝他眨了眨眼,示意他往旁边看。镜子边上站着一对情侣戴着发箍正拍着照。 徐衍看她眼巴巴的眼神,彻底败下了阵,弯腰迁就她的身高,让她帮他戴。 “还挺适合你的。”何遇说的有点违心,他这张英气的脸和可爱的东西并不相配。 “知不知道你说起假话来特别明显?” 何遇被戳穿了,小脸一下就垮了,边帮他把发箍摘下边说:“算了,不难为你了。你和这种可爱的东西没有缘分。” …… 日落黄昏,热门的项目都已经玩了一圈,只等那一场烟花。橙黄的路灯亮起,像是一把星辰坠落人间,抬头是淡紫与青黛色交织的天空,目光所及皆是浪漫。 两个人坐在长街的木椅上,何遇头靠在他的肩头,抱怨着路走的太多,腿酸的很。徐衍俯身,帮她揉着小腿。 小时候,两家人去公园玩。何遇性子活泼好动,东跑跑西跳跳,回家的路上便开始喊膝盖疼。 “哥,我膝盖疼,帮我捏一捏。”她穿着灰色的裤袜,裤脚还带着花边。她把腿伸到徐衍身前,央求着他帮自己捏腿。徐衍自己也觉得累,侧着身子打盹。她拿腿蹭了蹭他的裤子,又叫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委屈。徐衍没辙,把她的腿放在自己膝盖上,帮她揉小腿肚。 何遇有一霎那间的恍惚,小时候的影相和现在重叠,心开始有点飘飘然。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也这样帮我揉腿。” 徐衍抬头,他眼里映着清亮的光:“记得,你小时候一直压榨我。” “有吗?” “以后我都会讨回来。” 他压着嗓子,凑到她耳边,低沉的嗓音好像带着个钩子,一下就勾走了何遇的魂。 “还酸吗?” 何遇摇了摇头,看向身后的广场。偌大的场地已经是乌泱泱的一片人,为了找到欣赏烟花的绝佳位置,大家都会提前到城堡前等着。 “我们也去占个位置吧。” “不急,再坐会。” 徐衍看了眼表,八点十分,离烟花秀还有二十分钟。他阖上眼,靠着椅背,阵阵清风扑面而来,像是阳春三月的夜晚,微凉但不凛冽。 “再晚就只能看人了。” 徐衍起身,把她从位置上拉起来,牵着她朝着广场的反方向走。 “去哪?” “等会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十指相扣,徐衍手心的温热传到何遇手上。他俩一前一后,穿梭在人流之中,何遇盯着他的后脑,头发有些长了,但他梳得妥帖,看上去依旧清爽干净。 因为看的认真,她差点与迎面走来的人相撞,徐衍手用了点力,把她拽到身边,笑着问她:“怎么不看着点路?” 许是在这充斥着浪漫的气氛当中,何遇的心跳的比往常快了几分。 走着走着,就到了爱丽丝梦游仙境迷宫。雕花的铁质拱门后是羊肠小径,两边是用大块的石头砌的矮墙,后面载着冷杉、乔木,和垂柳。春天的时侯,绣球、月季与雏菊盛开,花香袭人。又往里走了一段,就仿佛来到了城堡脚下,抬头就能看到城堡闪着溢彩的灯光。 “怎么带我来……” 何遇话还没问完,人就被拥入怀里,徐衍用拇指抬起她的下巴,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吻了上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金色的烟花从城堡后方冲出,缕缕白烟升起,纯黑的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一处的星光陨落,另一处的星光又迸发。 徐衍一只手环过何遇的腰身,一手摸着她的脸颊。他撬开了何遇紧闭的牙关,吮着她的薄唇。何遇的心好像要跳出胸膛,她闭着眼,任由他摆布。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呼吸被夺的所剩无几,脑子有点晕沉。 徐衍放开了她,他明显动了情,眼里像是有暗涛涌动着。 “何遇。” “我爱你。” 第14章 睡觉 元宵前一天早晨下了场雨,天气又骤然冷了几分。院子里仅有的树叶飘落,只剩下青灰色的树干与枝桠。 徐衍穿着件白色的T袖,一条灰色的长裤下楼。徐利钦坐在沙发上,电视上放着财经新闻。陈若坐在他旁边削苹果,一圈苹果皮掉落到垃圾桶里。 她切成两半,一半放到徐利钦嘴边。徐利钦嘴角含笑看了她一眼,将苹果咬住。 “爸妈,早。” 徐衍打了声招呼,走向了餐桌。餐桌上放着一包剩了一半的吐司面包和一袋麦片。 徐利钦和陈若对吃的方面并不大在意,只要营养均衡,能下咽就行。 他拆开纸袋取了片吐司叼在嘴里,又去厨房倒了杯水。 全麦吐司口感粗糙的很,味如嚼蜡,只能和着水咽下去。忽地想起何遇煮的那粥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小衍,你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讲。” 徐衍搁下水杯,走向客厅。徐利钦把声音调低了些,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回来也一个多月了,年后要不去公司熟悉熟悉?” “工作我找好了。” “什么工作?” “有两个赛车俱乐部通知我年后去试试。” 空气好像一下子凝住了,徐利钦拧着眉心盯着他,两个之间仿佛有一场无声的博弈。 “怎么,你想把命搭进去?” 他从前从未说过如此重的话。 “徐衍。”徐利钦声音沉的像是山寺的梵钟,“梦你也去追了,命也捡回来了,心爱的人跟你在一起了,你还不满足吗?你还想重蹈覆辙?” “我放不下,也不甘心。” 他曾经多么意气风发、前途无量,一次次的在站上领奖台,看着国旗在最中心的位置缓缓升起。可是神坛和泥潭仿佛只是一步之遥,他一个不慎,便跌入了其中。 “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陈若在旁边出了声,“这件事情,没商量。” “爸妈,等你们消了气,我们再谈。” …… 徐衍一手插袋一手扶着楼梯的扶手上了楼。 房间里灰色的窗帘被拉到了两旁,只剩一层薄纱掩着落地窗。 他将薄纱拉开,窗外的风景一览无遗。因为里面开了地暖,窗户起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水汽。 外面的天气阴沉,云层好似冬日里厚重的棉被低低地压在头顶,淅淅沥沥的雨滴穿林打叶,不时有风呼啸而过。 他坐在窗边的沙发上,闭目养着神。每次烦躁的时侯,他总会这样让自己静一静,可今日却好像没什么效果。打火机的齿轮擦出火花,他衔着烟凑上去,把烟点着。他两指夹着烟,徐利钦和陈若的话在心里一遍遍的播放着。 人不能太贪心,过犹不及。道理不是不懂,可热爱不受控制,一次次冲破枷锁,踏平心理防线。 烟灰飘落在地板上,他把烟头弹进烟灰缸里,复而又燃起一支。连抽两只烟的时侯极少,前一次是在被告知身体状况不适合继续当车手的时侯,上一次是决定归国的时侯。 缕缕青烟之中,徐衍翘着腿坐在那里,他仿佛置身于一座孤岛,周边是黑色的礁石,不时有惊涛骇浪拍岸,激起数尺高的浪花。一支烟又尽了,他拍掉裤子上的灰,起身去换衣服。 下楼的时侯,徐利钦和陈若依旧坐在客厅。和刚才一样,气氛冷的吓人。 “我出去了。” 没有回应,像是他这个人不存在。 徐衍没再说什么,拿了门旁边的一把黑色长柄雨伞,走进了雨幕之中。 雨水顺着伞面一股股的滑落,濛濛的水汽萦绕在他的身边,濡湿了他额前细碎的头发。 伞抵着袭来的风,手背上的腕骨处的筋脉凸起。走到路口,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周北家的地址。 周北的公寓和徐衍家离得不算远,考上研究生开始,他就待在这套闲置的房子里。房子不算大,七八十的平方,装修的也很简单。白色的墙面,镶嵌式的电视机,深绿色的皮质沙发,前面放着一个暗金色的茶几。 门是虚掩着的,知道徐衍要来,周北提前开了门。 “今天怎么想到来我这了?” “在家心烦。” “就知道。”周北从冰箱里拿出啤酒递给他,“找我没什么好事。” 徐衍拉开易拉罐,往嘴里灌了两口。啤酒冰的很,加上在外面吹了会冷风,他心情静了不少。 “光喝酒没意思,吃点什么?”周北打开美团,把手机递给他。 徐衍瞥了一眼:“烧烤吧,我要重辣。” “你胃受得了吗?”周北一遍打趣一遍下单,“说说吧,怎么回事?” “我爸妈不同意我继续做车手。” 周北哼笑了一声:“要我是你爹,我也不同意。你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想再搭进去啊?” “我四岁开始练卡丁车,十三岁到意大利去了青训营,后面的十年,我几乎没有休息时间,日复一日的在健身房、赛车模拟器训练。从卡丁车到拉力赛再到方程式,能去的比赛我都参加了个遍。我不敢停也不能停,车手为了一个席位挤得头破血流,更何况我的国籍,在国外就更加困难了。” 徐衍握着易拉罐的手逐渐收紧,铝制的外壳有了凹痕,凝结在表面的水汽挂了下来滴在了他的手背上。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不带情绪。 “我设想过很多结果,败给队友,败给资本,但从没想过,败给意外。” 一室的寂静,周北回眼看他。在外面淋了些雨,右肩一块还是湿的,头发塌软遮住了一半的眉毛。他身上的倦怠和倾颓压住了本应有的少年气,弱冠的年纪却有着而立之年的老成。 没听到回应,徐衍掀起眼皮看周北,咧嘴笑了笑说:“行了,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就别说了,喝酒吧。” “你和何遇怎么样?”周北不想这种气氛继续蔓延,转了话题。 “挺好,跟她在一起就没什么烦恼。” “那你把人拴身边。” “你谈没谈过恋爱啊?”徐衍坐直了打量他,“知不知道什么叫小别胜新婚。” 话音刚落,一条微信就弹了出来,是何遇问徐衍在干嘛。 徐衍翘起腿,举着手机在周北面前晃荡。 周北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脸绿的不行,心里骂徐衍一大男人臭显摆,真没品。 两个人东扯西扯聊到了半夜,冰箱里的啤酒喝了个空,最后周北看在徐衍上次送礼的份上,把压箱底的洋酒拿了出来。 到最后,徐衍下楼叫车的时侯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雨已经停了,晚风吹起路边的树叶,清冷的月光洒在柏油路上。 他双手插着兜,抬头看着残月,有几分触景生情。“人有悲欢离合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哪有什么处处完美的人生,他懂,但他还想和命运争一争。 …… 车上,何遇给他打了语音电话抱怨了一通今天的家宴,明明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又是要帮她介绍对象,又是叮嘱她找份稳定的工作。 徐衍听着她绘声绘色的,像是在说单口相声,笑的停不下来。最后同情的说了句,“好惨。”抱怨完,何遇就问他回家没。 他说还没,快到小区门口了,对面“哦”了声就挂了电话。 下了车走到路口,徐衍就看到远处的路灯下一个小小的倩影。 何遇裹着一件长款的羽绒服,穿着一双棉拖鞋歪着脑袋张望。冷风从脖颈往里灌,她缩了缩脖子,打着哆嗦。 “冷不冷?” 在外面呆了一会,鼻尖冻的有点发红,她抬着头,眼波流转,嘴角漾着笑意说道:“不冷,跟你打了电话,就有点想见你。” 徐衍搂过她的腰,把她压在怀里,低头去找她的唇。他喉结上下滚动,情难自已的看着眼前的姑娘,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催生出来的欲望,他吻的深且用力,舌尖刮过她的贝齿,放在她腰间的手把她整个人往上提,何遇注意力霎那间要转移,这时他撬开了她的牙关把她重新拉回。 察觉到她有点喘不上气,徐衍手上的力道松了。他低头看羞赧不愿抬头的何遇:“一回生,这第二回 该熟了吧。”何遇推了一下他肩膀,抬起头,他眼神深邃且迷离,有种勾人魂魄的魅力。 “我上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转身正要走,手腕被拉住了,徐衍凑近她:“礼尚往来,你也亲我一下。”恋爱中的男人幼稚的很。 见他放自己走的意思,何遇在他脸颊上蜻蜓点水的碰了一下。 “晚安。”手上的力道没了,徐衍重新把手插回口袋里,看着她的倩影消失在铁门后。 徐衍走到家门口,发现大门里面落了锁,屋子一片漆黑,偶有几声蟾蜍的叫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家里的大门一向没有上锁的习惯,这锁是陈若故意上的。 “被关门外了。” 徐衍站在门外发了条消息给何遇。他身份证没带,去周北那也不好打车。正踌躇着的时候,何遇回了消息:你要不住我家? “合适吗?” “我爸明早要去应酬,我妈早上去上课,没什么问题。” “好。” 不一会儿,何遇从楼上下来给他开了门。这一次,她只穿了一身白色碎花的睡衣。 “等会你小声点。”她踮起脚尖,压着嗓子在徐衍耳边说。 徐衍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笑,点头。他们俩这样,颇像暗渡陈仓。 上了楼,何遇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转过头,发现徐衍大剌剌的坐在她床沿,眼神炯炯,含着笑看她。何遇背靠着门,指尖轻刮着门上的木纹,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两个人相视了一会,徐衍忽然两手拉着衣角,卫衣脱了。 “你干什么?”何遇转了过去,和门面对面。 “你屋里太热。”徐衍说的十分坦然,“我里面还有衣服。” “哦。”何遇重新转了回来,看见他穿着件白色的短袖,痞痞的笑着瞧着自己。 “过来。”徐衍朝她招了招手。 鬼使神差的,何遇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徐衍伸手牵住她的手,拉了一下,她整个人往他身上扑。何遇本能的想用另一只手撑一下床,碰到的却是他的手臂。 徐衍一只手把她圈在怀里,一只手扶正她的重心。她就这样坐在了他的腿上,两个人相隔不过一拳的距离。 徐衍垂眼,她飘忽的眼神,局促的样子尽收眼底。 女孩子的房间是香的,人也是。 各种各样的香味掺杂在一起,熏得他有点心猿马意。 “为什么会被关在外面?” “跟我爸妈闹矛盾。” “你们家这种性格也会有矛盾?” 徐衍家是以脾气好出名的,何遇从小到大就没看见过他们一家吵过架。 “哪家能永远没矛盾,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徐衍手顺着她的肩膀往上,把她披散在脸两侧的头发拨到后面,好整以暇地看清她整张脸。 “你们闹矛盾因为什么?” “工作。” 何遇刚想继续问下去,徐衍先她一步开口:“遇遇,中国的赛车环境不像国外,车手赚不到什么钱,很多时候还要自己往里面贴。而且这一行,满世界跑无可避免,受伤意外很多时候也无可避免。” 话没继续说下去,他凝视着何遇的眼,干净、清透,不带一丝杂质。 “没关系啊。”何遇笑了,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只要你能安全回来,其他都没关系。” 她话说得这么平淡却坚定。答应徐衍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在以后的岁月里,两个人可能时常要相隔两地。但既然选择了他,就是要接受他的一切。 相爱的人不会去让对方去牺牲来成全自己。 “徐衍,不要觉得亏欠我,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没有错。” 徐衍低头亲她,手暗暗用力,让她整个人都贴在自己身上。他吻的深,何遇承受不住,呜咽了两声。屋里的地暖温度高,加上暧昧的气氛,全身都血液都好像被烧了起来。何遇想退缩,但她退一寸,徐衍就进一寸,没有一点想放过她的意思。最后,徐衍放开她的时候,她脸红的像西沉的落日。 “帮我找床被子或者毯子,我睡地上。” 见她半天没反应,徐衍拍了拍她的后背:“想再亲会?” 何遇用手背挡住嘴唇,从他身上起来:“被子我帮你找,你要不要去洗把脸。” 徐衍点头,起身走向浴室。 “牙刷和毛巾在洗手台下面的第二个抽屉。” 等他洗漱好出来,何遇已经在地板上打好地铺了。她把准备带去宿舍的床垫搬了出来,铺上了床单,一条轻薄的鹅绒被堆在床上。 徐衍刚洗漱完,身上还带着一层水汽,看到何遇这么声势浩大的整了个床,略带无奈地说:“我就睡一晚上,不用这么多东西。”他指了指枕头旁边的毛绒兔:“这就不用了吧。” “我床上放不下了才给你的。” 床明明很空。 “好。”徐衍边摘手表边去关灯。 房间一下没了光源,何遇摸着床沿爬上床,睡进被子里。两个人有默契的侧着身,面向对方。 何遇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清湛的眸子。 一只纤细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隔着被子,她戳了两下徐衍的肩膀。徐衍笑着把她的手握住,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皓腕。 他们之间似乎不用说一句话,仅凭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对方所想。 从一开始的握,到最后变成了十指相扣,徐衍有了倦意。就在将睡未睡之际,何遇露出脑袋,附身凑到他耳边问:“你要不要睡上来?”她温热的呼吸在徐衍的耳廓,睡意一下被驱散了。 “没洗澡,不干净。” “哦。”何遇怕他整夜手都举着,于是把手松开,转过身去,背对他。 身后传来细碎的声响,是布料皱在一起的声音。被子被掀了开来,他侧身躺了进来。徐衍从背后抱住她,下巴轻抵在她的脑袋上。 “快两点了,睡觉。” 何遇抿嘴笑了笑,转身缩在他的怀里。她能感受到他的平稳的呼吸,心脏的跳动,以及他高于自己的体温。 “晚安。”她很快的亲了一下他的下巴,闭上了眼。 徐衍被她有一下没一下的动作撩拨的一阵热,他眯眼看着怀里逐渐进入梦乡的何遇。果然还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他帮她把贴在面颊上的碎发拨到耳后,仔细的瞧她卷翘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和若隐若现的梨涡。 想起从前,在蝉鸣啁啾的夏天,她也是这样缩成小小的一团,像是只刚出生的小奶猫。 偶尔帮她掖一下被子,她还会不太高兴的嘟囔一句,也不是是在说什么。 那一幕幕光景仿佛还是昨日。那时候的徐衍还未想过,有一天她能和自己像这样相拥而眠。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真可爱!!! 第15章 朝暮 开学的前一天,徐利钦和陈若叫何遇去家里吃饭。夜宿在何遇家那天之后,三个人重新谈了一次。 最终他们各自退了一步,徐衍说先去试一试,如果复查的结果不好,他就放弃。徐利钦和陈若知道赛车对徐衍意味着什么,到底是狠不下心来,只好同意。 何遇进门的时侯,饭菜已经上桌了。西湖醋鱼、东坡肉、糖醋排骨、龙井虾仁都是地道的杭州菜。 陈若端着一碗鱼羹从厨房走出来,见她来了,笑着让她落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份发生了变化,何遇莫名拘谨了几分。她在徐衍旁边坐下,正襟危坐的样子像等着老师训诫的学生。 “你紧张什么?”徐衍牵过她的手问她。 “很明显吗?” 一束阳光从白色的方格窗透进来,照在她凝脂般的面颊上。墨色的头发披散在两侧,衬得她脸更加小。 “嗯。”徐衍点了点头,“你什么样我爸妈还不知道吗,有什么好顾虑的。” 说的她好像有多少黑历史一样。何遇气不过,瞪了他一眼,余光里瞧见徐利钦和陈若解了围裙准备出来,便又很快的把手抽了回去。 “遇遇好久没尝我做的菜了吧,快尝尝。”陈若一边说一边舀了勺虾仁放在她碗里。 “谢谢陈姨。”何遇就着米饭把虾仁塞进嘴里,边嚼还不忘夸一句,“好吃。” 听了这话,徐利钦和陈若笑得更欢了。 “我还记得遇遇小时候最爱吃糖醋排骨,每次我们家烧这个菜,你都会端着自己的小碗过来吃饭。” 徐利钦把糖醋排骨换到何遇面前,“今天多吃一点。” “徐叔,这你都还记得。”何遇小声说了句,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那我记得的还多着呢,你还爱吃蛋挞、奶油蛋糕。还好你妈手艺好样样会做,不然到我家就只有吃麦片的份了。” “每次还把吃剩下的蛋挞边留给我。”徐衍在旁边补了一句,很自然地把她碗里剩了的肥肉夹走。 何遇嘴里塞着饭,两腮鼓鼓的,像只吐泡泡的小金鱼。她一笑,嘴角边上的梨涡露了出来。 “遇遇,以后要是徐衍对你不好,告诉陈姨,陈姨教训他。” “我可不敢。”徐衍停了筷子看向何遇,“不然我又要露宿街头了。” 被他一提,何遇想起那天晚上,她坐在他的腿上跟他亲的火热。一层红晕浮在她的脸上,她能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却又不敢看回去。她不作声,徐衍却低头笑了。徐利钦和陈若不明所以,只当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 饭后,何遇和陈若去客厅看电视,徐衍和徐利钦自觉的收拾残局。 “和遇遇在一起怎么样,开心吗?”徐利钦把水池里的碗放到洗碗机里,洗净了手,靠着大理石台面旁,抱着臂悠闲的看徐衍切水果。 “当然。” “那你要好好对人家。” “我会的。” 徐衍说得郑重。 他是一个抱诚守真的人,没有把握的话他不会轻易说出口,只要是说出口的话,他定会履行。 徐利钦扶了扶眼镜,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会就好。” 他们两是跨越了千山万水才修成的正果,要是徐衍还不懂得珍惜,就不必姓徐了。 徐衍找了几把小叉子叉在水果上端了出去。何遇和陈若正在说着哪天两个人一起去逛一次街。 “吃水果。” 何遇挑了一块大的递给陈若。 “借花献佛。”徐衍打趣她。 何遇又选了一块,叉着放到他嘴边。徐衍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样子,认命般的摇了摇头,咬住她给的苹果。 “甜吗?” “甜。” …… 第二天,何遇回学校,徐衍去俱乐部训练,两个人没见着面。临走之前,何遇望了一眼徐衍家的院子,不知什么时侯,两侧栽了绣球花。现在不是开花的季节,葱绿的叶子层层交叠,平添了几分生机。 忽然要回学校,何遇心里倒是生出了几分不舍。自从两家父母知道他们的事之后,他们就不再遮遮掩掩,每天晚上都会牵着手去散步,或者看电影。 要一个礼拜见不到,心里还是有点空落落的。 见何遇站在门口,何敬之拖着行李箱没好气地说了句:“怎么,还准不准备去上学啊?” “走吧。” 何遇是第一个到寝室的,她简单擦拭了一下后打开行李箱,把衣服一件一件挂进衣橱。她一边挂衣服一边出着神,以至于林一念进门她都没听见。 “何遇?”林一念出声叫她。 忽然被点了名,何遇先是一震,手上的动作也停了,然后后知后觉的“嗯”了一声。 “想什么呢?” 林一念走到她身边,用肩膀碰了她一下。 “没想什么,挂衣服呢。” 她这话自己都觉得心虚,声音不自觉轻了几分,像是在呢喃。 “是不是在想家里那位?” 何遇不作声,低头抿嘴一笑,算是默认。 “说说吧,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林一念拉开她的椅子坐下,一副要审人的姿态。她一向八卦,特别对于帅哥美女的恋爱尤为感兴趣,而何遇和徐衍这段简直就是特别对她的胃口。 “他生病,我去照顾他,然后他就跟我表白了。” 何遇没撒狗粮的爱好,言简意骇的把过程交代了一下。 “啧。”林一念咂了咂嘴,“网上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在你面前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没想到你哥看上去清新脱俗的,也用这么俗的套路。” “但你吃他这一套,不管换什么法子,你都会上钩。” 何遇点了点头,把最后一件衣服挂进衣橱:“要是他再憋久一点,可能表白的就是我了。” “我不信。”林一念想都没想就否定了她,“就你这种性子,先表白就见鬼了。” 林一念印象里,何遇性子不争不抢的,绝不会是会先开口的,但徐衍在何遇是例外。 “今晚要不要出去吃?” “明天吧,我有约了。” 林一念皱了皱眉,眨巴着眼睛看着何遇,酸溜溜的话都已经在嘴边了却被何遇抢了先。 “不是他,是于枝,她就在离我们学校不远的一个商场里工作。知道我今天开学,就约我一起吃饭。” 以前听何遇提过几次于枝,林一念对她有些印象。 “那明天的饭你请啊。又是见色忘友,又是喜新厌旧的,你得好好补偿我一下。” …… 晚上六点,于枝在一家火锅店定了位置。何遇进门,于枝朝她招了招手。 “看看想吃点什么?”于枝把菜单和铅笔递给她。 何遇接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你吃不吃辣?” “你挑你喜欢的,我都吃,没有忌口。” 何遇点了个鸳鸯锅,几份肉和蔬菜,外加了两份小食。 “给你。”于枝从身后拿出了一个黑色袋子,上面烫金的字母,“我现在在ysl工作,给你带了两支口红,这两色号都卖断货啦。” “谢谢。”何遇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接过。她都没给于枝准备什么。 “不客气。” 比起年前,于枝干练了许多。她把一头长发剪了,变成了短发。因为五官明媚大气,所以即使是普普通通的发型,看起来还是别有韵味。 “你和徐衍进展怎么样?” 过年的时候,何遇向于枝咨询过一些感情的问题,所以于枝知道一些她和徐衍的事。 “还不错。” 说完,何遇把一勺冰粉放进嘴里,略腼腆地笑了。 “看你笑的,哪是还不错,看上去是非常好。” “你呢?” “自从顾翰之后就没找过新的。” 也许是何遇的出现,于枝想逐渐脱离那个肮脏的圈子。她不奢望自己的人生里有一个像徐衍一样的人出现,但她希望,到了自己的耄耋之年回望自己一生的时候,除了在不同的男人间流转之外,没有别的记忆。 “那我以后帮你多留意。”何遇半开玩笑说着。 饭后,于枝带何遇去了一家静吧。酒吧开在何遇学校不远的地方,里面放着蓝调的音乐,一排排酒成列在吧台之后。时间还早,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位子上聊天。 “这里什么比较好喝?”何遇翻着单子问于枝。 “你酒量不好的话,还是喝点啤酒或者果酒吧,不醉人。” “那我要奶啤吧。” “好。”于枝招手致意服务员过来,点了奶啤和威士忌。 酒过三巡,两个人都有点微醺的状态。于枝说起了过年回老家的事,她一回家,她家就给她安排了相亲,对象是村里一小领导的儿子。那男的今年三十岁了,游手好闲,眼高手低。于枝不好拂了两边的面子就去走了个过场,说了几句场面话。没想到那男的看到她眼睛都直了,缠着她不放,还提了礼物去她家。于枝实在忍不住了,把东西退了回去。那男的和他妈气不过,就说她是站街的,送他家他家都不要。 话说到这,于枝声音哽咽了。 何遇轻拍了几下她的背,帮她把缠在嘴角的发丝拨到耳后,安慰她道:“我们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别人怎么说我,我无所谓,但是你知道吗,我爸妈听到这些话之后就说我不要脸。”于枝彻底忍不住了,泪珠从眼眶滑了出来,“他们连问都没有问,就断定了我是这样的人。” “临走之前,我弟和我妹还来问我要红包。不问都知道,这是我爸妈指使的。” “于枝。”何遇唤了她一声,抱住她。 于枝哭的全身都在颤抖,眼泪打湿了何遇外套。人在委屈的时候安慰不得,越安慰越是止不住。何遇抚着她的背,她能感觉到背脊上她的力度。 “我好想逃离他们,如果不是他们,我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她家重男轻女,生了她之后又生了一个妹妹,之后又生了一弟弟。宠爱她没有得到过,书她也没能读完,家里到经济压力又都在她身上。来到上海,举目无亲,只要谁对她好一点,她就相信别人,那时候她哪里知道所有的馈赠暗中都标好了价格。到后来,她真囿于这样纸醉金迷、自甘堕落的名利场里,无法自拔。 “下年过年你来我家好不好?”何遇帮她把脸上的泪擦去,柔声细语地说道,“我爸妈可喜欢你这种漂亮热情的女孩子了。” 于枝抽泣着说:“你高看我了,我不是好女孩。” “可你在我心里真的很好啊,特地来把衣服还给我,还送我口红。”何遇从她的手指开始慢慢握住她的手,“是那些人不懂珍惜,不是你的问题。” 缺爱的人总是喜欢从自身出发找问题,他们自卑敏感,胆小细微,把所有的不幸都归结到自己身上。 于枝重新抱住何遇,在她心里,何遇就是上帝给她的一根稻草,让她脱离泥潭的稻草。 “哭出来心里有没有好受一点。” “嗯。” “时侯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没事,我再陪你一会。” 何遇托着下巴,瞧着于枝,她长得真漂亮,一双杏眼,高挺的鼻子,轻抿的薄唇。 “你好漂亮。” 于枝蹙眉,旋即笑了,露出皓白的牙齿:“这是什么新潮安慰人的方式吗?” “你为什么不去试试当个博主或者演员之类的?要是你干这行,我就第一个当你的粉丝。” “我心理承受能力不是太好,怕到时候流言满天飞,受不了。” “清者自清。”何遇去握她的手,“你不是怕什么流言蜚语,你是不敢肯定你自己。” “于枝,不要有负罪感,你没有做错什么。” “哐”一声,冰块落到酒杯里,接着是酒沿着杯壁向下的潺潺声,于枝眼眶里含着泪,她抬眼面向天花板,眼前的光晕重重叠叠,她看不清灯的形状,但能感到明亮的光照在她的脸上。 “天呢,怎么你一说话我就想哭?” “那我不说了。”何遇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朝她咧嘴笑了笑。 于枝被逗笑了:“开玩笑的,我现在也哭不动了。” …… 晚上十点,两个人散了场。 回到宿舍区,何遇不急着上楼,找了个长椅坐下。篮球场旁边有乐声和欢呼声,是合唱团的快闪表演。那处的热闹与喧嚣衬得这里有几分孤独与落寞,何遇双手撑着长椅,脚尖踢着石子。过了半晌,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徐衍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他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清冷低沉。 “你训练完回家了吗?” “刚到家。” “哥。” 这时候,有人正唱着周杰伦的《告白气球》,旁白的人也跟着哼了起来。好像回到了高中军训的时侯,丹桂飘香的秋叶,大家穿着迷彩的外套盘坐在草地上,看着一个接着一个同学自告奋勇的上去唱歌。那时候,何遇就跟现在一样,坐在一个角落,静静的看着。她的青春里没有徐衍,就永远缺了一块。 “你什么时侯来见我?”她的声音融在背景乐里。 一字一句,徐衍听得清楚。 “你想什么时侯?”他的声音也放柔了不少。 “每天。” 朝朝与暮暮,我都想见你。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徐衍应了一句:“好。” “你别真的过来。”何遇怕他真因自己的一句话过来,“我只是想你了。” 说完,她觉得自己的脸热的很。害羞使然,她把电话挂了。 听着电话那头的盲音,徐衍勾了勾唇。 亲都亲过了,也不知道害羞个什么劲。 第16章 见你 徐衍天还未亮就去了车场。车场开在远离人烟的地方,四周是成片的树林,薄雾笼着路灯,像是入了朦朦胧胧的仙境。徐衍跟门卫打了个招呼,门卫就放了他的车进去。 他前天刚拿了驾照,借了赵靳延的车开。赵靳延是这个车场的最大股东,比徐衍大三岁,他爹是德国车企中国区负责人。 赵靳延毕业于麻省理工,学的是空气动力学,回来之后借着父亲的人脉组了Sword俱乐部,开了赛车场。 他的俱乐部跟红牛一样,设立了青训营,招了不少自小就有赛车天赋的孩子培养。最开始的时侯,青训营报名的人少的可怜。随着Sword在不少比赛中崭露头角,报名青训营的人才逐渐多了起来,但大多数的孩子都只是把这当作一块跳板。 真正从青训营坚持下来到现在不过十来个人。在国内的时侯,赵靳延就开始关注徐衍,觉得他是中国最有潜力的车手。 后来,徐衍回国,他第一时间就给徐衍打了电话。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处成了兄弟。 健身房在一幢玻璃大楼里,所有设施一应俱全。在跑步机上,能将S形的赛道尽收眼底。徐衍换了身黑色的健身服,就上了跑步机。赛车这项运动对人的体能和身体素质要求极高,为了模拟比赛环境,车手戴着头盔在三十四度的房间里训练三四个钟头也是常有的事。到了八点,健身房的门被推开了。 “衍哥?”打头阵的是李承允,后面跟着周景涵和商乐。他们三个进Sword的时侯不过才十六七岁,到现在也不过二十出头。三个人里,商乐是老幺,说起话来还有点奶声奶气。 “衍哥,今天怎么这么早?”商乐从后面探出头问。 “晚上有事,要早走。” “哦。”三个人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面对这位从意大利回来,又可能成为他们顶头上司的人,他们谁都不敢多嘴。徐衍平常训练专注,话也不多,神情也较为严肃,无形之中给他们了一种压迫感。 几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各自训练。临近中午的时侯,赵靳延提着两袋三明治进来。 “哟,今天都这么卖力,都不去吃饭?” 健身房里的车手相视一眼,心里暗自嘀咕着,徐衍没先停,他们哪敢先走。 “大家都停停吧,来吃东西。”说着,赵靳延从袋子里拿出了个三明治扔给徐衍。 徐衍接住,从椭圆机上下来。 他看了眼电子表,说道:“今天四点,我有事,你车借我?” 赵靳延点头,咬了口三明治问他:“哪辆?” “就你现在借我的。” 赵靳延借他的是辆纯黑的奔驰AMG轿跑,似蛇一般的造型,配上硕大的车标,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 “哪个妹子要你开这车去约会?” “那你给我换辆低调点的。” “……” “就这辆吧,我没更低调的车了。” 赵靳延其他的车都更贵不说,颜色还骚包的很。 “漂亮吗?”赵靳延凑过去继续八卦。 “当然。” “做什么工作的?有没有照片给我看看?” “还在上学。”徐衍说得坦然,“照片你就别想了。” “好啊,徐衍,还在上学的姑娘你都不放过。“ 赵靳延忽然喊了这么一声,本来嘈杂的健身房一下子安静了。大家嘴里嚼着三明治,装出一副漠不关心地样子,竖着耳朵听着那边地八卦。 “人爸妈都没说什么。”徐衍绕过赵靳延走向单杠。 “还见过父母啦?” 又是一嗓子,这下整个俱乐部的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徐衍不悦的挑了下眉:“你这嘴怎么不去当媒婆?” 商乐在旁边,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他头一次看到,自己的富二代老板被人训。 “商乐。”赵靳延叫他名字,“年纪最小,一肚子坏水。” “好了,说正事,后天测新车。这次的车换了梅奔的引擎,升级了DRS,各方面的数据都很优秀,不知道上赛道会怎么样。” “好,知道了。”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赵靳延瞥见他肩膀上贴着两块膏药,看上去已经有两天了。 “还行。” 其实状况不是很好,他只要一开始训练,旧伤的位置就时不时有撕裂般的痛感,阴雨天尤甚。意大利医生说得话在他身上一一印证,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心里十分清楚,他的赛车生涯应该只能到这了。 “行,那你自己多注意着点。”赵靳延拍了拍他的手臂,看了眼表,“我还个会要开,先走了。” 徐衍刚想换个项目练,就被商乐喊住了。 “衍哥,你伤哪了?严重吗?” “严重的话,我还能站这?”他不痛不痒的开了句玩笑,“好好练,说不准,中国第一个开上f1的就是你。” 说完,他走向了负重器。 商乐眼里闪着光,看着他的背影。 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曾离所有车手憧憬的f1那么近。 …… 四点半,下课铃响起。风吹起天蓝色的窗帘,橙黄色的晚霞像一匹绸缎铺展在深紫色的苍穹上。三月中旬的天气,乍暖还寒,吹得人很是舒爽。 何遇收拾好包走出教室。一条消息发了过来,何遇点开,是徐衍发的定位,门口的停车场。像是有雨滴接二连三地砸进心里,心跳一下子被打乱了。顾不得和林一念说清楚,她小跑着出了教学楼。她想见他,立刻,马上,一秒都等不了。 徐衍人靠着车门,环着臂看着头顶逐渐褪去的霞光。 没等多久,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小姑娘不怕冷,穿了一件殷桃红的开衫,和一条灰色的短裙,一双及膝的棕色长靴。 她的脸逆着光,看不清,但徐衍能想象出那张红扑扑的脸上挂着浅浅梨涡的样子。想到这,嘴角浮起了笑意,人也跟着站直了些。 何遇跑到他跟前,二话没说就环住了他的脖子。他被她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下,弄得往后仰,两个人就以这么变扭的姿势靠在车上。 “你怎么来了?”她眼里映着光,撒着娇问他。 “是谁昨天说想我?”他神情懒散,环着她盈盈一握的细腰,“想我却不来找我,何小姐真是会欲擒故纵。” 他第一次这么称呼她,语气里带着阔绰公子哥的游刃有余。 “不是上课嘛,抽不出时间。” 徐衍点头,捉住她的手腕握住。 “你怎么还开车来了?” 何遇觉得好奇,探了探身,去看车的正面。 “看上去还挺酷的。” 这辆赵靳延加了价才好不容易到手的车在何遇嘴里只是挺酷。要是赵靳延在场估计能被气背过去。 “前几天拿的驾照,借了朋友的车来开。” 说着,徐衍拉开了车门:“走,带你兜风去。” “诶。”何遇拉住他,“不想去看看我的学校吗?” 也是,好不容易来一趟,总是要看看她上了三年学的地方。 “走吧。” 何遇勾住他的手臂,说道:“我带你好好参观参观。” 进了学校大门是硕大的方形喷水池,正对着喷水池的是主教学楼。红砖白瓦中嵌着白圆形的玻璃,楼梯两侧栽着两行明黄色的花。教学楼旁边是高耸入云的尖顶钟楼,钟上的指针随着时间的推移转动着。路的两边重满了垂柳和冷杉,给整个学校又增添了几分肃穆感。 “这是教学楼,平常我们就在这里上课。”何遇在一旁给他介绍,“那边那个圆弧形的是体育馆,体育馆旁边的湖叫明远湖。不知道为什么,每个学校,不管大小都会有个湖,取得名字也都差不多。” “去湖边走走吗?” 点点灯光洒在湖面,像是漫天的星辰落入了大海。 “好啊。以前看到情侣在湖边的散步的时侯还挺羡慕的。” 她自己也不说清那是一种什么心情。在大学里见过不少情侣腻歪在一起场景,可就是携手走在湖畔这么平淡的场景戳中了她的心。 徐衍勾了勾嘴角,手上的动作从一开始的握到和十指相扣。温热的手心与她相贴,热意一点一点的向她那边输送。他凝视着湖面,不时有飞鸟点破宁静。 忽然忆起在意大利的校园里,也是这样依山傍水的样子,但他那时很忙,上了几节课就要去训练,没时间在湖畔走走。 他想,要是能走一走的话,也许跟何遇是一样的心情。坠入爱河的人总渴望爱的热烈,而对相隔千里的人而言,相伴而行都是一种奢望。 明远湖后面有一条石子路,石子路通向一片芦苇荡。何遇牵着徐衍往里走,不时有芦花划过面颊,痒痒的。走到后面,两个人完全置身于芦苇之中,难以辨清方向。 何遇停下来,转身面向徐衍。徐衍一只手拉着她,垂着眼盯着她看,嘴角有着盖不住的笑意。 他每次看她的时侯,眼里总是有光,脸上总是挂着笑。何遇能感觉自己的心跳在这无比寂静的环境中被无限的放大。 确认了一下四周没有人之后,她向前走了一步,皮靴踢到他的运动鞋,她环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去亲他。 徐衍能感觉到她不稳的呼吸,感觉到她发颤的指腹蹭着自己的皮肤,能感觉到她的吻毫无章法,能感觉到她的舌尖轻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后又缩了回去。 理智一点一点沉沦,徐衍箍住她的腰把她往上提。何遇被刺激的咬了一下他的唇,而后站在了他的鞋面上。 徐衍一只手移到她的脑后,他的气息一寸寸地侵入,何遇就一寸寸地节节败退,到最后无处可躲,任由他摆布。 良久之后,徐衍放开了她。她一下没缓过神来,手还是紧紧攥着他卫衣的领口。 徐衍欲开口说话,何遇一下扑到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胸口,闷闷地说道:“不许笑我。” “好。”徐衍回抱住她,“你这样热不热?” 顿了会,何遇才把埋在他怀里的脑袋抬起来。徐衍低头看了一眼,她额前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没,整张脸红扑扑的,像是个洋娃娃。 “怎么这么容易害羞,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 那你小时候也不是这样。“ “我怎么样?” “不正经。” 徐衍轻笑了一声,挑了挑眉问她:“今天到底是谁先不正经的?” …… 回到停车场的时侯已经将近十点了。何遇学校有门禁,所以不能再待太久。 “我们十一点前要回去。” 徐衍看了眼表:“那就再待半个小时。” 说完,他打开副驾驶的门让何遇坐进去。三月的夜还是有点凉,他怕何遇冻着,把暖风开到最大。 “有东西给你。” 徐衍从驾驶座下方的柜子里拿出一串钥匙。银色的钥匙扣上拴着两把钥匙和一个独角兽的挂件。 “我在俱乐部附近租了套房子,离这里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 何遇踌躇了一会,没去接钥匙。 “不是要你和我一起住。” 徐衍把钥匙塞到何遇手里:“是给你随时随地来查岗的。” 何遇食指穿过钥匙圈,仔细打量着两个银色的钥匙:“那我以后三更半夜来查。” 徐衍人往后靠了靠,手肘撑在方向盘上,两根手指抵着太阳穴,带着点不怀好意地笑着:“那我倒是求之不得。” 何遇瞥了他一眼,心里暗自腹诽他。 “你这个礼拜五下午上课吗?” “有一节,但不是什么重要的课,不去也没关系。” “带你去俱乐部玩。” 何遇来了精神,目光闪闪地看着他说:“那我上午的课也不去了。” “不行。” “怎么现在还管这么多。” 何遇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小时候的暑假,两个人就呆在书房里一起写作业,何遇偶尔想溜到客厅看电视,都会被徐衍逮回去。 有一次,数学作业特别难,何遇做了个把小时愣是没解出一个题,她没了耐心,掷了笔就想往外面跑。徐衍拦住她,两个人就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对峙着,丝毫没让步的意思。 到后来,何遇眼里生出了泪花,别过头不再去看他。这样的冷战整整持续了一个礼拜,不论徐衍给她带什么吃的玩的,何遇就是不肯开口叫他。 最后,徐衍陪她看了一个下午的动画片,她才开口叫了声“哥”。 “要走了。” 停车场里的车一辆辆驶出,街道边上的小店也开始打烊,路上的学生也变得稀少。 “今天高兴吗?”徐衍声线低低的,问她。 “高兴。” “高兴就好。” “我走啦,记得周五早点来接我。” “好。” 何遇趁他调小暖风的功夫,在他的面颊上轻碰了一下。等徐衍反应过来,门已经“嘭”的一下被关上了。 她在挡风玻璃前朝他挥了挥手,逆着风,她的头发被吹得有几分凌乱。 漆黑的夜里,她像是坠落人间的天使,格外的亮眼。徐衍朝她摆手,看着她的背影渐远,直至消失在视野里。 第17章 天妒 徐衍到学校接何遇的时侯正值饭点,一批批的学生从学校里涌出,簇拥在街头的小店边上。何遇随着人群出来,透过门口咖啡店的橱窗,徐衍一眼就看到了她。 一改往常,她今天梳了个高马尾,脸上只涂了一层薄薄的防晒,穿了一件白色的T袖和一条藏青色的格子裤,不像大学生,反倒更像还在卖力读书的高中生。 “今天老师拖了会课。” “没事,测试要下午三点才开始。” 徐衍从椅子上起身,欲伸手去牵她。 “等下,要不要给你队友他们带点什么吃的东西,我第一次去总不能空着手吧。” “俱乐部什么都有。” “吃这么久都吃腻了吧,炸鸡什么的他们可以吃吗?” 不等徐衍拒绝,何遇已经拿出了手机挑起吃的来。 “难得一次还是可以的。” 徐衍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俊不禁。果真还是个小姑娘,心性热情又单纯。 “你们大概几个人?” “二十个。” “买好了。” 徐衍凑上去看屏幕,她点的是炸鸡和奶茶,各种味道的都有。 “赵靳延估计要找我拼命了。” “为什么?”何遇抬起头,不解地问他。 “因为我不仅祸害他的队员还弄得他车都是味儿。” 何遇被逗得直笑,好不容易从平复了一下,接住问他:“那不会牵连到我吧?” 徐衍眉心微皱,眼眸深沉,弯腰凑近她,低着声说到:“我第一个把你供出去。” 何遇抿着唇笑,伸手去牵他的手。没成想,徐衍故意把手背到了身后,直起了背睨着她:“撒娇没用。” …… 车驶入地下车库,周景涵和商乐已经等在车位旁边了。要提的东西多,徐衍在到之前就给两个人打了电话来帮忙。没想到两个小子,平常训练不见得有多积极,找他们提东西倒是快得很。 “衍哥。” 周景涵和商乐嘴上这么喊着,眼神已经飘到副驾驶上去了。徐衍下车,绕到副驾驶,帮何遇开了车门,拿过放在她膝上的奶茶。 何遇从副驾驶出来,看着车前站得笔挺的两个人,一时间有点无措。 “何遇,我女朋友。” “哦……”周景涵上前一步,“你好,周景涵。” 商乐跟在周景涵后面磕磕巴巴的说着:“何姐好,商乐。” 何遇朝他们点了点头,笑着说:“叫我何遇就好。” 徐衍把手里的袋子分别塞到两个人手里,极其平淡地说了句:“叫嫂子吧。” “唰”地一下,何遇的脸像是蒸熟的虾一样,她皱着眉用手肘碰了下徐衍的腰,示意他别乱说话。 “好好,嫂子,刚刚还愁到底叫什么好。”周景涵一下领会了意思,叫了一声。 “走,上楼吧。” 周景涵和商乐两个人走在前面,徐衍和何遇跟在后面。前面两人耐不住八卦的心思,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上次听衍哥说,嫂子还在上大学?” “嗯,今年大四了。” “嫂子也就比我大两岁。”商约在心里盘算了会,嘀咕了一句。 “那嫂子怎么和衍哥认识的啊?” 何遇被问得愣了一下,红着脸小声说:“我们是邻居,从小就认识。” “好了好了,你们有什么问题还是问我吧。” “哪敢问你啊。”周景涵和商乐不约而同地嘟囔着。 “他平常是不是很凶啊?” 周景涵和商乐朝何遇眨了眨眼,算是默认了。 “没想到你平常还凶人啊。” 何遇窃喜的样子有种小人得志的感觉。徐衍人斜靠着电梯里的栏杆,闲散地看着眼前人。头顶的白织灯照下来,他微侧着头,下颌线格外清晰。 电梯在14层停靠,出了电梯便是偌大的休息室。原木色的长桌,两侧放着一排实木的座椅。环绕式的落地窗旁边放着米色的沙发,前面是大理石面的茶几。 傍晚时分,百叶窗帘卷起,霓虹色的晚霞尽收眼底,赛车在赛道上疾驰,耳畔的引擎声此起彼伏。横在沙发与餐桌之间的一块LED屏,上面循环播放着车手夺冠的场面。 赵靳延听到这边的动静,放下手里的平板,起身系上西服的纽扣走过去。 “我女朋友,何遇。” “你好。”何遇一下来到这么多人的环境中有点拘谨。 “你好,赵靳延。经常听徐衍提起,百闻不如一见。” 赵靳延虽然年纪不大,但也在商界混迹许久,第一次见人的时侯习惯性的用场面上的话术。 “你正常点,别这么说话。” 徐衍最受不了的就是他道貌岸然的样子。 赵靳延幽怨地瞟了徐衍一眼。 “这是我给大家带的吃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弟妹第一次来就这么客气。”赵靳延帮着拆开塑料袋,招呼着身边的队员:“大家都过来吃吧。” 车队在训练期间有严格的饮食标准,甚少有机会吃到这样油炸的东西,所以一听到赵靳延发话,大家就往这边聚。 “嫂子,特别好吃。”周景涵一边往嘴里塞着炸鸡一边夸何遇。 何遇被他叫得脸一红,帮他戳开奶茶的同时小声跟他说:“你还是叫我何遇吧。” “嫂子别害羞,总要习惯的。” 说完,他露出了一排白白的牙齿,很具少年气地笑着。 …… 等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赵靳延放下原本翘着的腿,拍了拍手示意队员集合。 “p房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赵靳延起身,拍了拍徐衍的肩,“走,去换衣服。” 徐衍捏了捏眉心,神色有些凝重。他忽得想起在青训营选拔的时侯,也是这样的忐忑不安。不同的是,当初的选拔是他赛车生涯的开始,而今天,比起再创辉煌,更可能意味着生涯的终止。 “赵靳延。”徐衍沉默良久后开口。 “徐衍,莫问前程。” “好。” 徐衍起身,神色如常的走到何遇身边。 “我和赵靳延去换衣服,等会让商乐带你去p房。” 他和往常一样,眉眼温柔笑着。何遇的心像被攥着一样,紧的难受。从徐衍和赵靳延两个人单独说话开始,她就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她从椅子上起来,往前迈了一步,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住了徐衍。 “加油。” 徐衍勾了勾唇角,轻抚着她的长发。于他而言,何遇就是上帝关上门之后为他打开的那双窗。透过窗,他也能看到漫山遍野的鲜花,能感受到清风徐来的美好,能感受到人生值得。 “走了。”徐衍拍了拍她的背,松开了她。 …… 何遇跟着商乐去了p房。 “嫂子,你到时候就坐这。” 何遇点头,坐上了高脚椅。工程师正好把赛车的遮布揭下,黑色的遮布下是一银灰色涂装的赛车。阳光之下,流畅车身散出金属的光泽,尾翼上刻着Sword的字样。这辆车引进了先进的技术,前翼、车身、后翼都有细小的改动,让空气动力学发挥其最大的优势。 “哇,我们老板真的下血本了。”商乐在旁边感叹。 何遇被眼前的车震住了,她平常也没少关注赛车比赛,但这样一辆赛车实实在在出现在她眼前的时侯,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就在此时,徐衍从更衣室过来。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赛车服,上面印着各大赞助商的标识,边走边粘上颈部的魔术贴。 何遇第一次看他穿上赛车服,他人站在阳光下,所有的光芒好像汇集在他的身上。他侧着头和一位工程师交流着,离得远,何遇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她能感觉到徐衍的从容与不迫。 “鲜衣怒马少年时,且歌且行且从容“说得就是现在的徐衍。 交谈完,徐衍从外面走进来。霎那间,两个人的目光撞上,何遇感觉自己的所有血液都在上涌,心跳完全乱了。徐衍看到她盯着自己,扬了扬眉梢轻笑了一下。 赵靳延跟着走进来,他也换了车队的衣服,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手里提着平板电脑,着实有几分工程师的味道。 “李承允就在旁边的p房,等会和你一起跑赛道。” 徐衍点头,单手塞上降噪耳塞,套上防火面罩,最后戴上头盔。他扶着halo坐进去,确认一切没问题之后,关上了头盔护镜。指令板撤下,引擎一声轰鸣,车从p房驶出。李承允的车紧随其后,两辆车边驶向发车位边暖胎。 赵靳延在何遇旁边坐下,把耳麦递给她:“戴上这个,能听到他说话。” 何遇接过,戴上,传来的是无线电的嘈杂声。过了半晌,清冷的声音出现,“一切正常。” 红灯熄灭,测试开始,徐衍的起步快于李承允。引擎的轰鸣声响彻天际,尾部拖拽出一串火星,轮胎在赛道上碾出两道白痕,空气中弥漫着青灰色的烟雾。前十五圈,徐衍都保持领先的位置。 “左前胎开始出现磨损。”这是何遇在无线电中第二次听到他的声音。 “维修区准备就绪,可以进站。” 两辆车又是一前一后进站换胎。 后半程,徐衍的状态明显下滑,连续几个s弯减速严重。后背的痛感逐渐明显,体力也开始到达极限。注意高度紧张的情况下,赛车服里闷了一身汗,他能感觉到李承允的车在逼近,但他无可奈何。终于,在一个弯道口,李承允在内侧压着白线超了过去。 赵靳延摘下耳麦,捏了捏眉心,叹了一口气。 “真是天妒英才。” “什么?”何遇没听清他说得话,追着问了一句。 “要是没出那件事,徐衍绝对不会是今天这样。” 以他的潜质,绝不会像今天这样束手无策。 “什么事?” “他没跟你说?”赵靳延意识到自己可能坏了事。 “到底是什么事?”何遇语气重了几分,性子也开始耐不住。 “车祸,在意大利。” 何遇的心往下一沉,声音有些发颤:“你说什么?” 赵靳延没再说下去,怕何遇忍不住直接哭出来。 何遇见赵靳延没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别过头,重新戴上耳麦看向屏幕。 半个小时之后,徐衍的车慢慢驶向p房。落日在他身后,橙黄色的光给车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他从车里爬出来,摘掉头盔和面罩,头低着,眼里蒙着一层水雾。 何遇从p房里出来,看到他脸上的落寞与疲倦。一瞬间,他抬起头,看见她满脸愁容的朝自己走过来。 半晌之后,他朝着她笑了笑。何遇本来就难过,他一笑,她鼻子跟着一酸,眼泪险些没忍住。 “不准哭。”徐衍抱住她,“哪有输的人安慰看的人的。” “我去车上等你。” 说完,何遇转身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 路上,何遇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一排排的树木在眼前掠过,飘忽不定的乌云遮住了原本皎洁的明月。 “为什么不说话?”徐衍把电台关了,问她。 何遇没回,换了个姿势,开始闭目养神。 徐衍本来是想开车回家的,但发现今天的气氛不对,换了方向驶向自己租的小区。 “去哪?” “我家。” 到了地库,徐衍解了安全带下车,见何遇没下车的意思,他绕到另一边,开了车门帮她解了安全带,把人打横抱起。 何遇挣扎着想要下来,可徐衍没一点放她下来的意思。 她用拳头捶了他一下,瞪着眼看他。徐衍输了比赛,心情不好,也搞不清何遇跟他怄气的缘由,只想赶快带她上楼,问个清楚。 进门,徐衍把灯打开,从鞋柜里拿出拖鞋给她。 何遇低头,看见一双白色毛绒拖鞋在脚边,她脱了鞋穿进去,是她的尺码。 房子不算大,家具大多用了胡桃木,是一种岁月沉淀之后的气息,很适合休憩。橄榄绿的丝绒沙发,旁边立着一个百褶落地灯。 棕褐色的掖地窗帘,里面是一层白色的薄纱,早晨的时侯,将外面的一层窗帘拉开,和煦阳光就会倾泻而入。 “遇遇,怎么了。”徐衍坐在沙发上,想把站着的她拉入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膝头。奈何何遇跟他僵持着,不肯和他亲近。 僵持了一会,何遇忽然去掀他的T恤。徐衍被她动作弄得一愣,眼疾手快的去按她的手,语气轻佻地说:“遇遇,不太合适吧。” 何遇没理会他,手已经绕到了后面。往上,她摸到了一片一片的膏药。徐衍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人一拽,她就摔到了沙发上。手腕被钳在头顶,人也被他压着。 “在意大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回国,都不打算告诉我吗?”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哑着声问他。 手腕被松开,何遇抓了个抱枕在自己怀里,脱了拖鞋缩在沙发里。 “训练的时侯出了意外。” “就只是这样吗?”何遇把手机摆在他面前,上面是报道他那次车祸的新闻,“为什么你能把命悬一线的事说得这么轻巧?” “徐衍,你当时不想见我吗?”何遇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如果他当初不瞒着她,她一定会抛下一切去意大利陪他。 “所以回国也只是因为受伤是吗?” “和我在一起也只是因为……”她声音哽着,“合适。” 徐衍转过头,幽深的目光锁在何遇身上。像这样的夜晚,他在意大利度过无数个,每一个夜晚他盼望着她能出现在自己梦里,哪怕知道只是黄粱一梦。 “不是,是因为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怕你难过;因为喜欢,所以回国;因为喜欢,所以想要和你在一起。 徐衍有时侯甚至觉得,那一场车祸,是让他不要和她错过。 何遇这时侯根本听不进去,趿了拖鞋就往门口走。 “遇遇。”他起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让我自己冷静一下。”何遇不想自己的情绪伤了他。 徐衍把额头贴在她的手背上,来了这么久,她的手依旧是凉的。 “你要去哪,我送你。”他声音低沉,像是好久没好好休息了一样。 “不用。” “天晚,不安全。” 第18章 知无不言 何遇在车上给于枝打了电话。于枝知道她要过来,高兴之余也有点隐隐的担心。她租的房子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里面的路比较难开。 她知会了何遇一声,换了衣服去门口接她。没过多久,一辆奔驰停在小区门口,何遇从上面下来。于枝拢着披肩跑上前去,借着不明朗的月光,她看见何遇眼睛红肿着,眼角还有泪痕。 “和你哥闹变扭啦?”于枝把她揽在怀里,低头和她耳语。 “嗯。” 于枝回头跟车里的徐衍挥手,便搂着人往里走。 两个人离去后,徐衍没有即刻就走。他从车上下来,背靠着车窗,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来。“噌”的一声,幽蓝的火苗从打火机里窜出来。手挡着风,头凑上去,一点红星出现,烟被点燃了。烟和秋风一起入肺,辛辣和清凉混成一团,心中的郁结缓解了几分。 “你当时就不想我吗?” “所以回国也只是因为受伤?” “和我在一起也只是因为合适?” 每一个问题都直戳徐衍的心。他想否认,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想,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的话,何遇和他是不是还在分隔两地。 烟灰被风吹落,他灭了烟,重新坐回车里。扣上安全带的时侯发现副驾驶的座位上放着一串钥匙,是他当初给出去的那一串,她原样还给了自己。 她是真的生气了。 …… 屋里,电视正放着最近最火的综艺,茶几上放着吃完了的外卖袋。阵阵香味扑面而来,搞得本来就没吃饭的何遇更饿了。 “好香。”何遇忍不住感叹了句。 “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啊,想吃什么,我给你点。“ “你刚才吃的那个是什么?”何遇指了指那个袋子,有点委屈地看着于枝。 “米线。” “那我也要吃那个,还想吃烧烤和龙虾。” “好,我都给你点上。”于枝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在安慰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何遇点点头,光着脚上了沙发。她侧靠着枕头,阖上了双眼。刚才哭了一场,现在觉得光线刺眼,加上脑子有点缺氧,人昏昏沉沉的想睡觉。 于枝见她这样,从房间里拿出了一条毛毯给她盖上,“外卖叫好了,你先睡一会,等会我叫你。” 不到半个小时,外卖到了。何遇听见敲门声,睡眼惺忪的起来。 睡了一会,忽然就没有什么食欲了。 “要不要喝点水再吃?” 何遇点头,抱着毯子,盘腿坐在沙发上。于枝给她去厨房倒了杯温水,递到她手里。 “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闹变扭了啊?” “他瞒我,什么都不告诉我。”何遇把头靠在于枝肩膀上,转着手里的水杯玩。 “不告诉你什么?” “在意大利受伤不告诉我,为什么回国也不告诉我。明明身上有伤,还要去俱乐部训练。我有时候 就在想,他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熟悉还是真的因为喜欢。” “你喜欢他难道不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了解,彼此信任吗?” 何遇被问得一下子噎住了。她侧过头看于枝,因为刚哭过,眼里似乎还含着一泓清水,澄明的很。 “其实你们两之间早就形成了一种模式,他会在你最脆弱的时侯照顾你,但他并不想把自己的脆弱给你看,他怕你难受,如果你难过,那他会更加不好过。” “于枝,要是他没受伤他会回来吗?”何遇喝了口水,润了润喉,“人总是自私的,我总希望他是爱我多一点。” “这个问题你还是去问他吧。” 何遇忽然一把抱住正准备解外卖袋的于枝,乱糟糟的头埋在她的颈窝处,撒着娇说:“于枝你真好,不仅收留我还给我买吃的。”说完,她还不忘捧着于枝的脸亲了一口。 于枝被她弄得直笑,没想到何遇和人熟悉了会这样黏人。怪不得徐衍喜欢,谁不想要这样一个长得漂亮,又爱撒娇的女朋友,她一笑,心都化了。 “米线要糊了。”于枝把盒递到她手里,又拿了筷子给她,“点了辣的,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 何遇坐正了身子,把面颊旁的碎发拢到耳后,接过盒子吃起来。 刚睡醒的饱腹感消失,她现在又累又饿,毫无形象吃起来。她平常吃辣不多,今天吃得着急,被辣椒呛得眼泪直流。 于枝一边拍她的后背一边把水递给她,让她慢点吃。 酒足饭饱之后,两个人躺在床上。于枝的床很软,被子上还有花香,让何遇近乎昏昏欲睡,但她想 着难得来于枝家一次,这么睡着又有点舍不得。 “如果没那场意外,他不回来的话,我也会去意大利找他。”何遇面朝着天花板说道,“在大二的时侯我就去留学机构咨询过了,毕业了去那边读一年预科,然后再修硕士,这样我们最起码有三年能在同一个城市。” “那你去了,发现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呢?” 何遇沉默了一阵,说道:“我觉得他不会。” 她对他的信任,与生俱来。 “那万一呢?”在于枝心里,没有什么感情会一尘不变。 “那就当是看看世界,不也很好吗?”何遇转过身,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哪怕是孤注一掷,我也会去。世界上不难找到一个爱我的人,可是十几年里从始至终好用他全部的耐心和温柔对我的,可能只有他一个。所以宁愿是我爱错他,也不愿错过他。” “好羡慕。” “你也会的。” 于枝下意识的摇头,她早就无法像何遇一样交付自己所有的信任,也不敢奢求有一个人对她倾注所有。 第二天,于枝早早起床。她有个拍摄活动,场子离得有些远。自从上一次和何遇喝酒之后,她也想开了,哪有怕被骂放着钱不赚的道理,所以她联系了没多久之前找过她的娱乐公司,开始做起模特的工作。 何遇被她的动静吵醒了,迷迷糊糊的问她:“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有个拍摄的活动。你继续睡,到时候帮我把灯关了,把门带上就行。” “你怎么都没和我说起。”何遇从床上下来,摸索着找拖鞋。 “昨天晚上想和你讲来着,后来你好像睡了。我想想就算了,要是跟你说了,估计你都睡不好。” “我跟你一起出门。” “没事,你继续睡吧,起这么早干嘛。” “我得早点回家,昨天都没跟我爸妈说,要被他们骂死了。” 于枝看她眼皮打架的样子,笑着问:“你爸妈会不会以为你和徐衍在一起。” 何遇人一下子清醒了,拿起手机就朝刚换好衣服的于枝拍了张照。 “留个证据。” “诶。”于枝忽然想到些什么,神神秘秘地凑到何遇身边,“你们那个了吗?” “说什么呢,才多久啊。”何遇气急败坏地打了她一下。 “好了好了,不问了不问了。” 于枝刚准备去洗手间,胳膊忽然被拽住了,何遇细若蚊蝇地问:“那个要注意什么?” 见于枝不答,何遇补了句:“我们都没经验。” “就……”于枝一时不知道从哪说起,“你哥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你们还是自己摸索吧。实在不行,那个之前临时补补课。” 说完,于枝就一溜烟跑进了洗手间。何遇似懂非懂,认为船到桥头自然直,也没继续往下想。 回到家,何敬之和林婉正在餐桌上吃早饭。两个人不约而同瞥了这个一夜未归的人一眼。 “爸妈,吃早饭啊,我也正好没吃。”何遇凑过去想拿根油条,手却被筷子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昨晚去哪个朋友家了?” “你没给我打电话发消息,怎么知道我去朋友家了?” “小衍回来的时候说,你心情不好,去朋友家,让他跟我们说一声。” “哦。”何遇把椅子拉开,挨着何敬之坐下,“是于枝,我上次跟你们说想让她来我们家做客的那个。” “怎么,和小衍闹别扭了?”林婉看她垂着脑袋的样子猜了个七七八八。 “好了,你们别八卦了,我们自己的事情。” 何敬之和林婉交换了个眼神,开始打起了圆场:“好了,吃吧吃吧,不问你就是了。” 何遇一边撕着油条,一边想着:都一晚上了,他怎么都不知道打个电话。 吃完早饭,何遇正准备上楼,林婉说了句:“等会下午,你小姨过来玩。” …… 何遇上楼睡了个回笼觉,下楼的时候,小姨林珮已经来了。 “琳琳,快叫姐姐。” 琳琳小姨的小女儿,今年才三岁半出头。 “姐姐。”琳琳奶声奶气的叫了何遇一声。 何遇开心坏了,一把抱起她,亲了亲她肉嘟嘟的小脸:“姐姐给你去拿好吃的,好不好?” “好。” 吃了午饭,琳琳嚷嚷着要何遇带她出去玩。林珮也正想耳根清净清净,笑着让何遇带她去外面晒晒太阳。 何遇牵着琳琳去小区的草坪。今天天气格外好,温和的风吹在身上很是暖和。阳光被薄薄的云层遮着,不至于过于刺眼。 琳琳抱着自己的小皮球,往前小跑了几步,然后把球抛给何遇。何遇弯腰捡起球,把球抛了回去。两个人一来一往,玩得不亦乐乎。 “琳琳,休息一会好不好。”何遇怕她玩太久出汗了着凉。 琳琳点点头,挨着何遇坐下,小脑袋靠在何遇膝盖上。 身边有了动静,一块阴影投在琳琳的小脸上。何遇侧头看过去,徐衍走过来,挨着琳琳坐下。她抿了抿唇,重新把脸转了过去。 “你是谁?”琳琳细声细气地问他。 “是你姐姐的男朋友。” “什么是男朋友?” 徐衍低头轻笑了一下,想着小朋友也搞不懂 这么复杂的关系,所以他干脆说到:“你应该叫我哥哥。” “哥哥?”说着,琳琳就扑到了他的膝头,“那你能陪我玩吗?” 何遇感觉自己膝上的力一下没了,不禁转过头去。看到琳琳已经靠在他身上,有些吃惊。 原来喜欢帅哥这点上,不分年龄。 整个下午,徐衍带着琳琳拍皮球,抱着她去池塘边上看鱼,教她认识种在路边的花花草草,把她举到空中转圈。何遇在旁边看着他和琳琳,脑子里生出了他以后带孩子的场景。他这么温柔,以后的小孩肯定很幸福吧。 到了傍晚,林婉给她打了个人电话让他们回家吃饭。此时,琳琳和他正站在湖边上看着夕阳的倒影。金色的光辉洒在湖面上,他们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映在葱绿色的草地上,很是温馨。何遇小跑两步上去:“我妈叫我们回去吃饭。” “好。”徐衍眉眼舒展,眼梢微微上挑地看着她。 何遇被他看的不自在,蹲下身去准备抱琳琳。没成想琳琳抱住了徐衍的腿,抬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来吧。”徐衍弯腰把琳琳抱起,可能是因为玩累了,琳琳把头搁在他宽实的肩膀上闭上了眼。 徐衍一只手抱着琳琳,另一只手去牵何遇。 “干嘛。”何遇被牵住的一瞬愣了一下,转而想挣脱。她越挣徐衍牵得越紧,但从开始的握到后来强迫她十指相扣。 “我又不会丢。” “但你会跑。” 回去路上,琳琳安安静静的趴在徐衍肩上。 “琳琳和你小时候还挺像的。” 都是大大的眼睛,巴掌大小的脸,只是何遇小时候爱梳两个麻花辫,而琳琳是齐耳短发。 “哪里像了。”何遇嘟囔了一句。 “都活泼、爱笑,长得又漂亮。” 何遇扑哧一下笑了:“你到底想夸琳琳还是想夸我?” 徐衍余光里看她笑得正甜,唇角微扬:“想一箭双雕。” 到了门口,徐衍把琳琳给何遇抱。 “等会晚上有空吗?” 何遇点点头。 “那一会散步。” “嗯。” 进门的时侯,琳琳还不忘和徐衍挥手说拜拜。 “遇遇,那是谁啊?”林珮接过孩子问何遇。 何遇还没开口,倒是被琳琳抢了先:“男朋友。” 林珮一下子笑了,拍了拍琳琳的小脑袋,问:“谁教你的。” “哥哥。” 何遇脸上一阵热:“他尽教些不好的。” 林珮拍了拍何遇的肩,笑得开怀:“小姨等着喝你喜酒啊。” …… 送走小姨她们已经是晚上六点了。门外天色阴沉,但气温不算太冷。春天来了,出来活动的人多了不少,站在家门口也能听到远处的嬉笑、闲谈的声音。 “哐”的一声铁门打开,何遇迈过门槛,看到徐衍站在铁门边上,他双手插在外衣口袋里,悠闲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听到动静,他侧过头,清朗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几秒钟后,脸上有了笑意。 “等很久了?”何遇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刚来,“不是说了给你发微信了,你再出门吗?” “约会总要点诚意。” 说完,他就去牵何遇。因为一直放在口袋里,他的手比何遇的热一些,牵久了手心就有点濡湿。 小区外面就是繁华的都市。远处办公楼的灯还亮着,商场外面人头攒动,路边的小摊冒飘来一阵阵的香气。 今天是周六,气氛更加欢脱些。 路边梧桐长出了绿色的新叶,花坛的花开了,红紫相间,很是喜庆。上海冬季的肃穆感在花开之际削减了不少。 “小姑娘,栀子花买伐?”老奶奶坐在小马扎上,前面摆着块蓝色的粗布,上面是各式各样的栀子花手环,“五块钱一串,老便宜的。” “拿一串吧。” 小时候放学回家,何遇身上还没零用钱,但她喜欢这种小首饰,总要央求着他给自己买一串。后来成了习惯,每次路过,徐衍总会问她“要不要买”。她一听,眼睛都亮了,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后来卖花的人少了,徐衍也去了国外,何遇每次遇到都会绕开,免得睹物思人,让自己难受。 徐衍抬起她的手腕,把栀子花环上。她手腕纤细,手环只能松松地挂在上面,他熟练地把铁丝两段拧在一起,又把尾端翻到外面,免得划到她的手。 “小伙子还会戴这个。”老奶奶看他熟练,夸了一句。 “熟能生巧。” 何遇抬着手腕闻了闻,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面而来。她今天穿着一条白色吊带蛋糕裙,外面套了一件浅灰色的开衫,在徐衍眼里,她人比栀子花更漂亮。 回了小区,徐衍牵着她去了湖边。湖畔的垂柳飘荡着,四周的景观灯把湖面照得波光粼粼,白色的飞鸟在湖面上方盘旋。 “今天上午去医院复查了,结果不理想。”徐衍的声音比往常更为温润。 何遇没想到他会说这些,有点意外地看着他。 “你不是说,我什么都不告诉你吗?”徐衍顿了一下,侧头看向她,“那我现在都和你说。” “要是你想说的话……” “从前不说是怕你难过,以后我对你……” 两人相视,眼里都映着灯光。 “知无不言。” 徐衍把她搂在怀里,他想起昨天她缩在沙发上哭的时候,红着眼,挂着泪,委屈极了。她一哭,他心里就跟着难受。 “那场车祸之后,我进了icu。所幸,捡回一条命。清醒之后,医生跟我说,我的肩膀还有我的脑子,都不适合继续从事赛车这种极限运动。那时候我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通过努力,我还可以重回赛场,但事实证明,不行。我和车队的合约也到了期,车队没继续和我续约的打算。从那时候起,我的生涯算是终止了。” 徐衍说的平淡,仿佛只是在讲述人生当中一段不这么重要的经历,但何遇知道,在这平淡的背后,他定是经历了无尽的迷茫与绝望。如今,他算是放下了,或者说,他不得不放下。人想向前走,便要割舍去对从前的执念。 “再后来,我很颓废,老是把自己闷在房间,也是那个时候,我学会了抽烟。我妈看我这个样子,就跟我说,我们回去吧,回去就能见到你。”徐衍看了一眼怀里的人,继续道:“我就回来了。” “还想听吗?” 何遇用手背擦去面颊上的眼泪,点了点头。 “回来之后,赵靳延找到我,让我去当他队员的领队。我和他说,我想再试一试,他同意了。后面我一直去俱乐部训练,可越是训练我越是觉得不可能重回赛场。测试结果,我早就料到了。所以那天,算是跟赛车好好告个别。”徐衍捧起她的脸,用手指去抹她眼角的泪珠,“要是你没这么爱哭,说不定我早和你说了。” 何遇听出来他是在开玩笑,深手打了他一下。 “遇遇。”徐衍的语气又变得正经起来,“我爱你,很爱。” 我曾颓废挫败,但有你的日子里,我看到了未来,光明敞亮。 第19章 缱绻 后面的日子,徐衍逐渐忙碌起来。三月末,徐衍带队去北京参加比赛。两个人一周没见面,但是视频、语音都没有断过。 有天中午,徐衍和赵靳延在酒店楼下吃自助。刚端着餐盘到位置,何遇的消息就来了。点开,是一张美甲的照片。她粉嫩的指甲盖上贴着一排小珍珠,灯光之下,亮闪闪的。 何遇:今天刚去做的,好不好看。 徐衍:好看。 何遇:你在干什么? 徐衍对着桌子拍了张照片。他忘记把静音打开,“咔嚓”一声,对面的赵靳延欲吃又止。 “没拍你。” “你这是在?”赵靳延挑了挑眉,“汇报行程。” “不是。”徐衍把手机放下,拿起叉子叉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嚼了几下,“这叫分享生活。” 赵靳延差点气背过去,朝他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就你有女朋友啊。” 徐衍没再搭理他,悠闲的吃着自己碟子里的东西。 排位赛,李承允获得杆位,周景涵第三。正赛当日,李承允杆位起步,却在第一个弯被超。前二十圈,李承允都和第一名保持相当一段距离,在无线电里,他还向车队报告自己的左后胎磨损严重。车队回复他,轮胎暂时没有问题。收到该消息之后,李承允开始加速追赶,第一名逼不得以,被迫进站换胎,从最开始准备的一停变成二停。自此开始,局面开始扭转,李承允最终拿到北京站的冠军。 为了庆祝,车队当夜没有即刻返沪。第二天中午,飞机落地,一行人乘着大巴车返回俱乐部。到了俱乐部之后,徐衍开车回了家。昨晚的庆功宴加上今天的行程,他实在累得不行,澡都没洗,倒在床上就睡。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了。房间没有开灯,周遭一片漆黑,他摸索着起床,开了灯,去衣柜里找换洗衣服,去了浴室。洗到一半,徐衍依稀听到有开门的声音。不一会儿,卧房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身影从门后进来。他套上裤子,拉开浴室的门。 “原来你在洗澡,我还以为你睡着。” 何遇见他赤着上身,头发上还有水珠,脸上一阵热。她用手遮着脸,背过身面向门,轻声提醒他:“你把衣服穿上。” 徐衍把她打横抱起,何遇惊呼了一声,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放到床上。他双臂撑在她头两侧,气息一点点凑近她,眼里似酝酿着惊涛骇浪一般。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在何遇的面颊上,丝丝的凉意让何遇更发觉自己热的厉害。 “要是我在睡觉,你准备干嘛。”他问得故意,在这种气氛下,更有几分调情的意味。 “不干嘛。”何遇心虚,想把头别开,却没想到,他虎口掐住她的下颚,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就是来看看你嘛。” 薄唇覆上来,和往日不同,今日的他没太多的耐心,直接撬开了她的贝齿。他的手挪到她的腰间,今天天热,何遇穿了一件粉色的镂空毛衣,里面是一件棉质的吊带。似是有一簇火在她身上点着了一般,她的皮肤泛红,滚烫的手心紧扣着徐衍的后背。到了后面,她清澈的眼眸里尽是迷离。 良久之后,徐衍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吃饭了吗?” 何遇抓了个枕头,盖在自己脸上,声音闷闷地说:“没有。” “给你去煮点。”徐衍套了件白色的T恤,起身,出了卧室。 何遇把头埋在柔软的被子里,被子上有他衣服的味道,是一股清爽淡雅的茶香。脑子里不断闪过刚才的片段,陆陆续续的拼凑在一起,何遇的脸又开始发烫。过了会,她穿了拖鞋去洗手间。镜子里,她头发披散着,脸上浮着红晕。她拉开领口往下看了一眼,上面有淡粉色的印记,星星点点的。她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然后打开水龙头。潺潺的水流从指缝间穿过,她捧了两捧水泼在自己脸上。比起刚才,现在倒是没这么热了。 厨房里,徐衍袖子卷着,一截手臂露在外面,腰靠着木质的餐桌。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他转头看过去,光线照这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他眉梢微挑,一双桃花眼半眯着,眼眸里藏着极致的温柔。 “没什么吃的,只有泡面了,要不要点外卖。” 何遇摇了摇头:“就吃这个吧,外卖都吃腻了。”她不喜欢去人满为患的食堂,经常点了份外卖到寝室里,一边放视频一边吃。渐渐地,门口的外卖都吃了个遍,开始想念家里煮的饭菜。 徐衍把面饼放到沸水里,撕了调料包把酱料挤了进去。 “那你以后来,我煮给你吃。” 经历了刚才这么一茬,何遇觉得他在给自己下套,嘟囔了句:“我可不来。” 徐衍撑着餐桌边缘,看她手肘撑着桌面,托着自己的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不高兴,我刚才看你…” 嘴一下被捂住了,何遇瞪了他一眼,徐衍哑然失笑,举起双手投降。 笑笑闹闹中,面煮好了。徐衍从柜子里拿了个碗,把面倒进去,端到她面前。何遇看见碗上印着红色的小草莓,不禁问了句:“你怎么还会有这种样式的碗?” “逛超市的时候买的,想着你应该喜欢。” 拖鞋、碗、家具都是徐衍根据她的喜好挑的,他想让她来着就有一种家的感觉。 属于他们两个的家。 何遇抿嘴笑了笑,低头吃了一口面。一边吃面她还时不时抬眼看徐衍,有时候两个人的眼神撞上,她又低头避开。 “吃好了看个够,我又不会走。”他手撑着下巴,悠然自得地看着眼前人。 半碗面下肚,何遇把筷子搁在碗上,打了个嗝。 “好饱。”她接过徐衍给的餐巾纸擦了擦嘴。 “冰箱里有酸奶,自己拿。” 说完,徐衍把碗拿到水槽里,开始洗碗。何遇去冰箱拿了瓶酸奶,绕到他背后,环住他的腰。她脸贴在他的背脊上,手心覆在前面,能感受到他腰腹的起伏。 “要不今晚别回去了。” 何遇手一下松了:“才不要。” “哦。”徐衍若无其事地回了一句,“原本都给你准备了房间,看来只能当储物室了。” “你给我准备了房间?” 徐衍把手上的水渍擦干净,歪了歪头,一脸“那不然呢”的表情。 房间不大,但胜在温馨。一张不大不小的床挨着窗户,旁边是浅灰色的兔绒地毯,上面摆着个木制的矮脚茶几,一个米黄色的懒人沙发对着墙壁,睡不着的时候可以靠着看电影。 “你想的好周到。”何遇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徐衍笑了,低头看着她雀跃的样子。 没有哪个男生不想和自己的女朋友同床共枕眠的,但在那之前他要给何遇足够的时间考虑,他不希望她糊里糊涂把自己交给自己,那对她不公平。 在床上躺了会,何遇还是决定出去,虽然床真的很舒服,但现在不是她睡觉的时间点,她没有丝毫的睡意。 “要不要打游戏?”徐衍晃了晃手里的游戏手柄。 “好啊,这种我还是第一次玩。”何遇平常也会打打游戏,但也只局限在手机上,加上她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久而久之,对游戏就没什么兴趣了。 徐衍挨着她坐下,给她讲解手柄的玩法。 “明白了吗?”讲了一通之后,徐衍问她。 何遇听得云里雾里,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 徐衍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听明白:“算了,玩两把就懂了。” “我想玩那个。”何遇指着屏幕上赛车的标志。 “确定?”徐衍挑了挑眉。 “嗯。” 玩了几把,徐衍都放了不少水了,何遇还是被远远甩在后头。 “换个那个拳皇吧,你玩过吗?” “玩过几次,不常玩。” 因为觉得自己实在丢人,她决定换个徐衍不熟悉的游戏。站在同一起跑线,她总不会输得这么惨了。没成想,换了个游戏,她还是输得超级惨。看着自己选得人物一次次鼻青脸肿地摔在地上,她气鼓鼓地把手柄扔到一边。徐衍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加上她刚才过于笨拙的游戏操作,笑得倒在沙发边上。 “有什么好笑的,你第一次玩的时候不是这样?” 徐衍手背遮着眼,还是笑:“虽然玩得不是很好,但也没这么差。” 何遇气不过,凑上去推了他的肩膀一下:“你怎么这样,不让着我,还笑我。” “我去睡觉了。”她起身,穿了拖鞋就想往里走。 徐衍依在沙发上,去拉她的手腕。他的眉眼疏朗清阔,嘴角微微上扬,神色坦荡。 “再待会儿。” 说完,手上的力重了几分,何遇被拉到他身前,正对着他。 “坐这。”徐衍拍了拍腿,给了她一个眼神。 何遇刚坐下,整个腰就被扣住,她眼看着徐衍凑近,两个人鼻尖相触,他微侧着头,抬了抬下巴,去亲她。所有东西都是一回生,二回熟,接吻也是。从第一次的局促,到现在的游刃有余,徐衍的进步可谓是飞快。他手指穿过何遇的头发,手心托着她的下颚,拇指放在她的颈部,感受着她愈跳愈快的脉搏。 停下的时候,何遇的呼吸乱了,眼里像是含着水一样。反观徐衍,坦荡中带着几分风流。 忽得想到些什么,何遇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他:“你有没有这样亲过别人?” 徐衍被她逗笑了:“在你之前,我可是连女朋友都没有。”说完,他凑近她,放低了声音说:是不是觉得自己长进的太慢了,叫句老师,我来教你。” 何遇瞪了他一眼,但她眼睛像小鹿似的,向来没什么威慑力。 “那你有没有看过……”何遇一时语塞,说不出口。 “什么?” 过了几秒,何遇终是吐出一个字:“片。” 客厅一下静了,徐衍没出声,算是没出声。 “看来于枝说得没错,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何遇想从他腿上下来,却被按住了。 “不是我自己想看。” 何遇把头转了过去,哼了一声。 难道还有人逼不成? “在意大利的时候,大家都年纪轻,血气方刚的。同一个宿舍里,他们围在一起看,喜欢把我拉上。我每次想走吧,他们还要把我按住。” 一个人做坏事的时候总有种不安感,但一群人的时候就有种安全感,这个时候谁游离在外,就会显得不合群。 “我真没什么兴趣。”徐衍知道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无力地解释了一句。 “看在你实话实说的份上,就不追究了。”其实在何遇心里,这也算是正常需求,她心里不会太介意,只是今天游戏惨败,又被嘲笑接吻技术差,不太甘心罢了。 “我去洗漱了。”何遇从他腿上下来,往他房间里走。 洗完脸,她从厕所出来:“有没有睡衣?穿这个睡觉很难受。” “我的睡衣你又穿不了。”徐衍打开衣柜,翻找了会,“要不你穿这个,将就一下。”他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晃了晃。 “好吧。” 有总比没有好。 拿了衣服,道了晚安,何遇回到自己房间里。她把外衣和裤子脱下,套进他的短袖,衣服是他常用洗衣液的味道。穿着他的衣服缩在被子里,她仿佛回到了他被锁在门外的那天,他掀开被角,从背后环抱住自己,她转了个身到他怀里,闻到的也是这个味道。 一夜安眠。 …… 飘窗外,晨光熹微,早霞蔓延天际,红日从东方的海岸升起,越过地平线。 徐衍戴上腕表,一边扣着扣子一边去敲何遇的房门。何遇睡得正熟,把脑袋往被子里面缩了缩,翻了个身,继续睡。 等了良久,里面也没有动静。徐衍开了门进去,看见她埋着脑袋,头发散乱在面颊旁,贪凉的腿伸出来一截。衣服没到膝盖,只是象征性地遮挡了一下。他掀开被子把她的腿放进去,然后挨着床沿坐下,去理她耳边的头发。 “起床,一会我先送你去学校再去俱乐部。” “你先走吧,待会我自己去学校。” “你今天有早课。” 何遇像条小鱼一样,在被子里扭了几下,还是不想起。 徐衍隔着被子把她抱起来,她下巴搁在他宽实的肩膀上,揉了揉眼睛。 “今天好像还是专业课。” 上次何遇还跟他抱怨,怎么都大三了,还有早课,真是没有人性。 “我起就是了。” “好,我下楼去买点早饭,想吃什么?” “面包吧。” 因为磨蹭,何遇只好在车上吃早饭。等到到了学校门口,何遇才算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她抽了张湿巾擦了擦嘴,然后凑上去亲了徐衍一口。 “你快去俱乐部吧,我走啦。” 说完,她下了车,小跑着进了学校。 作者有话要说: 自认为整本书写得最好的一章!!! 第20章 滩涂 五一假期,亚洲方程式锦标赛在三亚举办。 前一个周末,两个人照常去散步,徐衍说起,问何遇要不要一起去。比赛是在后面两天,前面三天他们可以在当地玩一玩。 何遇正愁五一去哪里玩,说到去三亚,她想到于枝也在那拍戏,于是马上就答应下来了。 回家跟何敬之说起这件事,何敬之一口回绝了。出去旅游避免不了要住一个房间,自己家毕竟是闺女,不能不多考虑一点。何遇跟他赌气,没说几句话就上了楼。 后来还是林婉去劝的何敬之,她说起他们俩谈恋爱的时侯,何敬之老是出差在外,她自己也有工作,见面的日子屈指可数。他们甚至因为聚少离多分开了一段日子,后来何敬之自立门户,业务也在上海居多,才算是稳定下来。 “等到遇遇以后工作了,这种出去旅游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少。”林婉把手搭在何敬之手背上,“让她去吧,我相信遇遇有分寸,小衍也有分寸。” 何敬之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点了头。 林婉笑了,轻拍了何敬之两下:“我上去跟她说。” 上了楼,林婉叩了两下门:“遇遇,我进来了。” “嗯。” 房间的窗帘拉着,一缕日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在地上,何遇人靠在单人沙发上,低着头,头发散在两边,遮住了她的脸颊。听到开门声,她无精打采地看过去。 林婉到她床沿坐下:“你跟小衍去吧。” 何遇的背一下直了,眼神也有了光。 “分寸你自己把握。” 何遇点头,看向林婉,笑着说;“知道了,妈。” …… 去三亚的前一天,何遇提早回了家。晚上,她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把一件件薄薄的衣服叠好,装进行李箱。明明只去五天,她却准备了十几件衣服。吊带裙、泳衣、T恤衫,一个不落。 第二天早上,一反常态的,变成了她等徐衍。徐衍迈出家门,就看见她站在围墙边上。她穿了一条紫色的碎花裙,外面披着件针织开衫,头发盘了起来,略施粉黛的脸显得十分清爽。院里的蔷薇开了,顺着墙壁攀援而上,偶有几簇越过墙头垂下,绿叶掩着淡粉色的花。 “今天怎么这么早?”徐衍一只手牵她,另一手拉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 “怕早上来不及,我昨天晚上就收拾好了。” 何遇抬头看他,眉眼弯弯,笑得正甜。徐衍跟着勾了勾唇,今日春光明媚,她好像比春光还要明媚一点。 下了飞机,车已经等在地下停车场了。约莫半个小时的车程,两个人到了酒店。酒店临海,是私人沙滩,只有酒店的客户才能去。一栋栋高楼排列在泳池后方,每个房间都有一个阳台,徐衍订的房间在八楼。一进房间就能看到正对着的玻璃推拉门,即使站在门口也能看到一望无垠的大海。 何遇坐在床沿,捏着自己的有些发酸的腿:“我们等会去干嘛?” “太阳好大。”她回身看了一眼,刺眼的阳光让她不禁拿手挡了挡。 “出海,去潜水,要带好泳衣。” 何遇点点头,晃荡着小腿:“好,那几点出门?” 徐衍低头看了一眼表:“两点半,还早,要不要去吃点什么。““好热,吃不下,我先躺一会,等会叫我。” 说完,何遇挨着床沿睡下,没过多久,她的呼吸渐渐平缓。徐衍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看她睡得正香,也就没打扰她。他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了一下,似是想到什么一样,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瓶驱蚊液来。 何遇细皮嫩肉的,特别容易招蚊子。他对着她的手腕和脚踝喷了两下,何遇睁开眼,看着他清隽的脸在床头,又闻到一股有些刺鼻的味道,带着些起床气地问他:“什么东西,这么难闻。” “驱蚊液,你最容易被咬了。”徐衍看她翻了个身,还想继续睡的样子,打趣她,“哪有人专门跑到三亚来睡觉的。” “昨天兴奋的一晚上没睡,现在实在太困了。”她迷迷糊糊地抓了个枕头垫在脑袋后面,靠在床头。 “这么兴奋?”徐衍在她旁边躺下,手臂穿过她的后颈,让她枕着自己的臂弯。 “嗯,虽然三亚已经来过了,但这是第一次和你一起出来。”何遇抬头看徐衍,他也阖上了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他脸上有几分笑意,不知道是和她出来高兴,还是听了这话高兴。 “我怎么看你一点反应都没呢?”何遇从他身上起来,盘着腿,幽幽怨怨地看着他。 徐衍眯起眼,看她撅着嘴,摆弄被子的样子,笑地开怀。他直起身,毫无征兆地凑到何遇身前,何遇抬头,两个人鼻尖碰到一起。徐衍垂眼,看她眼里带着一点惊慌:“那我表示表示。” 话音刚落,何遇后脑勺碰到了柔软的被子,他欺身而来,像是一个狩猎者碰到了在丛林中迷了路的小鹿。徐衍把缠在她吊带上的发丝拨到耳后,灼灼的目光盯着何遇,她被盯的不好意思,吞咽了一下。吻落到了她的唇上,旖旎的情愫在房间里弥漫开,何遇后知后觉地回应着。 闹铃不恰时宜地响了,何遇一惊,牙齿下意识用力,结结实实地咬了徐衍一口。徐衍从她身上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哦,把闹铃关了。他指节抚了抚自己的嘴唇,上面有一点凹陷的印记: “以后亲你之前好把屋里检查一遍,免得什么东西吓着你,弄得你咬我。” 何遇脸上一片绯红,低着声辩解:“我又不是故意的。” “好了,不怪你。”徐衍起身,拍了拍她的腰,“收拾收拾,我们要出发了。” 何遇从床上下来,赤着脚去开自己的柜子:“除了泳衣,还要带什么?” “别的好像不太需要。”徐衍瞧了她一眼,想了想,“要不换成T恤吧,等会潜完起来换衣服方便。” “哦。”何遇应了一声,从行李箱里拿出两件泳衣。一件是红白格子的,胸口还有蕾丝花边;另一件是天蓝色连体泳衣,样式更加简单一些。 “哪件比较好?” “那件蓝的。” “好。”何遇把泳衣叠好塞进托特包里,又拿出一件印着史迪仔的短袖和一条灰色的抽带短裤到洗手间换好。 再出来的时候,徐衍背着个斜挎包,戴着个黑色的棒球帽,坐在沙发上等她。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无袖衫,肩膀处紧实的线条露了出来。 徐衍拿起桌上的另一个浅粉色的棒球帽帮何遇戴上:“戴着,免得晒黑。” …… 出海的船停在酒店不远处的码头。深蓝色的海水上,大大小小的船晃荡着,粗糙的麻绳把船拴在岸边掉漆的桩子上。礁石后的沙滩上搭着一个草棚,里面放着一个个的木凳。潜水教练在前面讲着注意事项。 “待会去换衣服啊?”何遇戳了戳徐衍。 “船上有更衣室。”潜水教练回她,“现在认真听好。” 前面的人回头看何遇,她压了压帽檐,把脸埋在里面。 “别觉得不好意思,有问题就问。”徐衍帮她把帽檐抬上去,眼神温柔地看着她。何遇眨了眨杏眼,轻抿着唇笑了。 上了船,徐衍到前面领了两件救生衣。他把一件放在旁边的座椅上,拿着另一件帮何遇穿上。 “你怎么还会这么打蝴蝶结?” “幼儿园学的。”徐衍给自己套上,“你没学吗?” 何遇摇摇头,拿起他身前的两根细绳,用最古老的方式给他打了个蝴蝶结。 “下次教教你。” 海风参杂着咸腥味扑面而来,不是有卷起的海浪拍打着远处暗黑色的礁石。何遇望着远处的岛屿林立,空中的鸥鹭齐飞,感受着水汽袭人。 “好美,都不想回去了。”何遇感叹了一句。上海没有海,没有山,目之所及,皆是相似的高楼。 “在意大利的时侯,去过阿尔玛菲海岸,那里的海更倾向于绿色,砂石更加磨脚一些。海岸的后面就是山,山脚有那种中世纪的建筑,还挺有氛围的。” “有没有照片?”何遇对他说得很感兴趣,想瞧一瞧那里到底是什么样的。 “本来有的,后来手机被偷了。” “好吧,还蛮可惜的。”何遇托着腮继续看风景。 徐衍适时拿出手机对着她拍了一张。何遇在镜头的中心,她眼神里流露着光,薄唇轻抿,嘴角有一个浅浅的小梨涡。 “我今天妆都没化。”何遇想凑上去看,徐衍却先她一步,把手机塞到了口袋里。 “不给你看,怕你给我删了。” “你拍我还不让我看?”何遇气笑了,较真地把自己手机拿了出来,“我也拍你一张,万一哪天惹我生气了,我就发给商乐他们看。” 徐衍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人闲散的靠着椅背,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他睨着眼,看何遇一会往前一会往后,一会往左一会往右,想找各种刁钻的角度的样子,耸肩笑了笑。 “拍好了吗,船都快到了。”徐衍想去看她手机屏,她眼疾手快的摁灭了。丑照倒是没拍到,帅照倒是被她拍到不少。他戴着帽子,背着光的样子,清爽又极具少年气,像极了高中时,会让女孩心动的男孩。 “大家都去把衣服换了吧,男生在左边房间,女生在右边。”总教练拍了两下手,招呼大家。 随着人流,两个人各自进了更衣室。何遇出来时,徐衍已经换好了潜水服。他站在船头,斜靠着栏杆,贴身的潜水服勾勒出他的身形,身上的线条若隐若现。 即使是隔着来往的人,他也一眼就看到了白到发光的何遇,她穿着泳衣,一双腿修长匀称,细长的脖颈露在外面,不知什么时侯咬的蚊子包,锁骨下方一寸距离有一抹红晕。她面庞素净,扎着一个松松的丸子头,走过来的时侯一晃一晃的。 “你换得好快。”何遇接过他手里帮她拿的潜水服穿上。阳光洒在她的肩胛骨上,皮肤更显得白腻。 “男生,不讲究这么多。”徐衍边说边蹲下身子,帮她把长出来一截的裤腿卷上去。 “等会你们俩跟着我。”一个年纪轻的教练手里领着两个氧气罐从船舱里走出来。氧气瓶上拴着绳索,一旦在水下发生意外,教练可以第一时间把人往上提。 背上氧气罐,戴上护目镜和呼吸器,徐衍跃下扶梯,率先下水。何遇胆子小,几乎是从扶梯上挪下去的。双脚离开阶梯的时侯,徐衍在旁边扶了她一把。她水性不太好,第一次下海又紧张,迟迟不敢向下潜。 教练把绳索往下拽,何遇一下沉入水中。她没做好准备,心里一下慌了神,想挣扎着向上。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何遇一下子攀住了他的手臂。 慌张与无力逐渐消退,她睁开眼,看见海底彩色的珊瑚像是流苏一样在海水中飘荡。周遭一片沉寂,汉白玉色的珊瑚石堆积在海底,鱼群在他们身旁穿梭而过。 何遇换了个方向,和徐衍面对面。她能看到徐衍眉宇舒展,眼里似有波光在流转。手臂上的力没了,何遇和他空出一段距离,在水中朝他比了个心。徐衍眼梢有了笑意,他朝她的方向游过去,揽过她的肩膀,带着她到海底。 踩到下面的石头,徐衍示意她转身。何遇转过身去,看到有另外的潜水员拿着DV相机在拍。她挨着徐衍的肩头,朝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 时光驻足,刹那即成永恒。 上岸后,何遇脱下厚重的潜水服。她全身上下挂着水,发丝上还有晶莹的海盐。船外已经是接近黄昏的光景,云层像是冬日的棉被,阳光艰难地透过罅隙照进船舱。她靠着一侧坐下,看着夕阳一点点地向下沉沦。海风卷起水汽,比起刚才,多了几分凉意。徐衍拿着一条浴巾从更衣室出来,走到她身边。 “怎么都不知道去换衣服。”他将浴巾披在她的背上。 “以为里面没有浴巾,就不想换了。”何遇把头发散下来,拿浴巾胡乱的擦了几下,又重新披在身上。 徐衍从背后抱住她,手穿过她细瘦的腰,放在她的小腹上。暖意从后背蔓延至全身,何遇朝他怀里靠了靠。落日的余晖像是细碎的金箔撒在不停翻涌的海面上,白色的海浪一次次的拍打着沙滩。在温柔倦怠的暮色里,两个人相拥,所有的烦恼都被海水冲散。今天,在他们的世界里,除了彼此,再无其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差不多十章左右啦,虽然没人看,但还是觉得很开心。 最起码这个故事在我最消沉的日子里治愈了我。 第21章 海风 回到房间,简单洗漱了一下,两人就准备出门吃完饭。何遇换了一条湖蓝色的吊带长裙,外面套了一件缎面的衬衫。她披散着头发,化了淡妆,喷了点花果香的香水,显得人更加妩媚慵懒。 “想去吃点什么?”徐衍一边扣着扣子一边问何遇。 “我们酒店沙滩有露营的地方,我早就订好了。”何遇见他从洗手间出来。 徐衍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衬衫,下面是一条米色的休闲长裤。领口的扣子没有扣,露出了一寸光洁的皮肤。他向来喜欢穿休闲的衣服,今天这么一身颇有点禁欲系的味道。 “你怎么还有这种风格的衣服?从没看你穿过。”何遇从床上下来,盯着他仔细瞧了瞧。 “有的时侯和赵靳延见比较熟悉的客户会穿。” “还怪好看的。”何遇笑着帮他把领子展平。 徐衍附在她的耳边,沉着嗓子说:“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何遇的脸蒙上了一层红晕,她轻拍了他的胸口一下:“你还蛮会阅读理解的。” 沿着沙滩走了一路,终于找到了露营的地方。米白色的帘帐边上挂着一串明亮的小灯,下面整齐地排列着木质的四方桌。服务生领着两个人到了指定的位置,又拿了菜单给他们。 “还好今天风不大。”徐衍拿起身前的水杯喝了一口,“不然倒时侯你吃的菜里都是沙子。” 何遇把面颊两侧的碎发勾到耳后,抬头看他。他人浴在黛蓝色的夜色之下,远处还有紫红色的余晖没有褪去。眼神像是海水一般,让人一望就会沦陷。翘着腿,骨节分明的手跟着音乐晃荡着玻璃杯。周遭的喧嚣都和他无关,他只专注着眼前这一个人。 没过多久,菜就上了桌。这家餐厅主打西餐,菜品精致耐看。一个服务生一手拿着香槟,一手提着冰桶走过来。 “先生,你们的菜上齐了。” 徐衍颔首,起身拿起香槟,往高脚杯里倒。绵密的气泡不断上升,浅金色的酒在灯光下闪着光。 “要不要拍个照?”他知道女孩子都有这爱好,特地把桌面摆的更为好看些。 何遇点头,立马从包里翻出手机,照了一张。她返回相册看照片,暖黄的光线,一桌精致可口的菜品,还有入镜的,他的衬衫和裤子。 不自觉地,她勾唇浅笑,端起酒杯就想往嘴边送。 手忽然被按住,徐衍看她一脸疑惑,说道:“喝酒总得要点仪式。” 说完,他也端起酒杯。两个人的手悬在空中,眼神交汇,爱意蔓延。 “哐”的一声轻响,酒杯碰在了一起。 “你上次来三亚是什么时候?” “初二的暑假吧,和我妈一起来的,还有我妈的朋友和儿子。”说得时候,何遇的目光向上移了移,想看徐衍是什么反应。 “然后呢。”他神色淡然,但对她那段经历颇有些兴趣。 “就一起爬爬山,看看海之类的。”何遇想了想,继续说,“那次在泳池游泳,我们俩游到了深水区去,结果我腿抽了筋,呛了好多水,要不是他拽着我到岸边,我可能就被淹死了。从那以后,我对水就有点恐惧。” “怎么潜水前不跟我说你怕水?” “我想着跟你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何遇拿小勺子挖了口冰激凌放嘴里,“要是不下去,还真不知道水下这么好看。” “好像这次来的地方,海更加漂亮些。上一次,海是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太阳特别特别晒。后来我回家,外婆说我黑了一圈。” 徐衍想象不到她黑一圈是什么样,心里多少有点好奇:“有没有照片?” “有是有,但你看了不准笑。” “不笑。” 何遇从备份里找出照片给他看。照片上,她扎了两个麻花辫,穿着白色的雪纺连衣裙。徐衍仔细瞧了会照片,又认真看了看何遇。这么一比对下,那时候的何遇确实黑了不少。 “还行,不算太黑。” “给我看看你那时候的照片。” “只有几张重要的备了份。” “没事,就是想看看那时候的你什么样。”何遇手撑着凳沿,身体微微前倾。 徐衍翻了会,找到了一张高中时期的证件照和第一次在大奖赛夺冠的照片。那时候的他,轮廓周正,眉宇微蹙,眼神凛冽。何遇抬眼,面前的他,眼里少了锋芒,更像是一泓海水,安静且深沉。 “感觉不大一样。” “哪个更好些?” “不知道。”何遇说不清也道不明,她喜欢他温润如玉,又想他能意气风发,锋芒尽露。 “你自己觉得呢?” “现在,你我都是。” …… 回了房间,何遇趴在床上,晃着腿看照片。徐衍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等洗完出来,何遇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怎么还在看?” “在想发什么文案好。”何遇边说边划着照片,“这张我能发吗?” 她说得是他身体入镜的那张。 “可以。”徐衍挨在她身边,“何小姐是时候替我正正名了。” “少来,你给我买栀子花那天我就发过了。”何遇扬着下巴,“倒是你,从没给我正过名。” 徐衍笑了,起身拿床头柜的手机。他的朋友圈里都是何遇的照片。只是这些,都是仅自己可见。 “其实男生之间也喜欢八卦。很多时候,谁发了女朋友的照片,就会被别人转到各种群里,对女孩子评头论足。我不喜欢这样,更不喜欢别人对你这样。”他一字一句,说得格外坚定。 “我不怎么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何遇眼眶有点湿润,“不过这样也挺好,本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嗯,我知道。”徐衍摸了摸她的头。其实她在乎,即使是别人无心的一句话,她都会放在心上。她表现得云淡风轻,更多时候是在遮掩自己的窘迫。自小就是这样,脸皮子太薄,太容易害羞。 “我去洗澡了。”何遇下床,去了浴室。 女生和男生就是不太一样,她足足在里面待了一个小时。再次打开门时,浴室里的雾气先她一步飘了出来。氤氲里,她穿着白色的吊带睡裙,头发擦得半干,披在肩头。发梢上的水滴打湿了后背,她皱着眉,不太耐心得拧了一把。 “下午不是刚洗过头吗?” “我忘记了,想起来的时侯,一半的头发都湿了。”何遇语气透着无奈。 徐衍从床上下来,去行李箱里翻出吹风机吗,插在床头的插座上。他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何遇走过去,在他身前坐下。 “我帮你吹。”说着,徐衍打开了吹风机,“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帮人吹,疼了你跟我说。” 暖暖的风从吹风机里出来,他拨动着她的长发,一点点,从发根到发尾,细致地帮她吹着。何遇玩着手机,不时把有意思的新闻递给他看。 她头发长,吹到后面,自己先没了耐心:“要不别吹了,发根都吹干了。” 吹风机的声音太大,徐衍没听清楚,只好关了吹风机问她:“你说什么。” “我说,不要吹了,我想睡觉了。” “头发湿着睡,明天头疼。”他重新开了吹风机,“我吹快一点。” 这次确实比刚才快了不少,没多久,徐衍关了吹风机,伸手把插头拔了。何遇趿上拖鞋,想去行李箱里找充电线。没成想,徐衍的手臂横在前面,没想让她过去的意思。 “别去了。”声音很低,带着蛊惑的意味。 手臂霎那间搂住她的腰,温热的掌心托着她的腰,她人一下被放倒在了床上。“啪”一声,头顶的灯灭了。无尽的黑暗笼着,所有的神经都更为警觉。像是一叶扁舟在无垠的海面上,找不到任何支点,只能在波涛之中或起或伏。 “徐衍。”何遇叫他的名字。 “嗯。”他答应着。 “哥。” 像是在梦境里忽然被人唤醒,他停了动作,手臂撑在两侧,空出一段距离去看她。 “我不想……”何遇声音颤颤的,“在这里。” 不熟悉的地方,她没有安全感。 “好。”他应了声,下了床。 拿着烟,他去了阳台。烟盒里,一支烟被抖了出来。他双指夹着烟放到唇边,牙齿轻咬住。“噌”的一声,烟被点着了。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缕青烟被海风吹散。外面下着濛濛细雨,飘在脸上,顿生几分凉意。在烟和雨里,理智终于被拉会。一支烟尽,他拉开推拉门,重新回了房间。借着门外的光,他看见小姑娘曲着膝,裹着被子,用水汪汪的双眸看着他。 拉上窗帘,他走到床沿,想要开床头柜上的台灯。 “别开灯。”何遇从被子里伸出手,按在他的手腕上。 他收了手,挨着床沿坐下。房里已没了刚才的暧昧,此时的两个人,都冷静了不少。 “你……”何遇想开口,却被止住了。 “遇遇。”徐衍见她后背露在外面,用被子帮她裹上。她就像一个粽子一样,被他抱在怀里。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就在自己的耳边,低沉的声线入耳,每个字都不轻不重的砸了她的心上。 “对不起。”他语速很缓,生怕她听不清似的,“是我莽撞,没先问你意见。” “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不愿意。”何遇声音细若蚊蝇,“只是不想在酒店。” 说完,她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床,示意徐衍上来。徐衍掀开被子,躺上床,侧着身背对着何遇,闭上了眼。何遇从背后抱住他,脸挨在他的肩膀上:“要不我帮你吧。” 徐衍听到这么一句,转了个身,眼神戏谑地打量着她:“你从哪知道的这些?” 何遇被他瞧得,心里没了底,往下缩了缩,回他:“书里都是这么写的。”因为过于羞耻,尾音近乎听不到。 她没说实话,其实在问了于枝之后,自己上网查的。 “什么书啊?”徐衍兴致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她微凉的手心贴着他的腹部一点一点往下,越往下,她的手越是抖得厉害。他眼见着她把眼睛闭上,咬着下唇,一点不敢乱动。 “好了,不吓唬你了。”徐衍把她手松开。刚才在阳台里,欲念好不容易被压了下去,他没必要再自讨苦吃。 “睡觉吧。”他摸了摸她额前碎发,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经过刚才这么一茬,他忽然把正事给忘了:“明天我没办法陪你了。李承允训练的时侯肌肉拉伤,临时换了商乐。原来的计划都被打破了,所以赵靳延带着人提前过来,重新讨论和调试。” “没事。”何遇的脸在他怀里蹭了蹭,“明天于枝杀青,我去找她好了。” “她现在已经在拍戏了吗?” 上次听何遇说的时侯,她还只是在拍广告。 “对啊。”何遇声音里的喜悦藏都藏不住,“她拍广告的时侯就有片约在找她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她就变成一线明星了。” “你怎么看上去比她还兴奋?” “当然啊,谁不想有个明星闺蜜。于枝说等她以后富了就养我。” “那我干什么?” “不要你了,我去跟她过了。”何遇笑得停不下来。 徐衍掐了一把她的腰,她想往后退,却逃不出他的掌心:“没良心。” 第22章 日出 睡前的最后一句是徐衍问何遇,第二天看不看日出。何遇迷迷瞪瞪“嗯”了声,然后蒙着头就睡了。 早上五点出头,闹铃响了。徐衍关了闹铃,起身。何遇还蒙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起床了。”徐衍怕她热着,把她被子往下拽了点。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露了出来,她鼻腔哼了两声,撇着眉继续睡。 徐衍看她像只树袋熊一样赖在床上的样子甚是可爱,他无奈地笑笑,下了床,去洗漱。 从洗手间出来,何遇已经坐了起来。她见徐衍一副神清气爽、精神充沛的样子,懊恼地挠了挠头:“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看日出啊。”抱怨完,她下床。拖鞋已经不知道被踢到哪去了,她懒得找,光着脚就往洗手间走。到徐衍面前,还不忘朝他嘟着嘴哼一声。 徐衍换好衣服,坐在床头看她。暖黄的灯光下,她一手叉着腰,一手刷牙,不时还投来幽怨的目光。吊带睡裙的下摆处有几处皱褶,昨晚她翻身到他怀里,他习惯性的把手放在她身上。本以为摸到的是睡裙,没成想是她腰间细腻的皮肤。不知怎的,睡裙都堆在她的小腹处,压了一整晚。 到海滩边上时,已是将近日出时分。深蓝与橙红在天际交织,一轮红日从静谧的大海中升起。徐徐的凉风拂面,带着海水独有的潮湿。 “好美。”何遇手遮在额前,眯着眼看着太阳升起,“看来早起还是值得的。” 徐衍和她牵着手,余光里尽是她喜悦的样子。 “本来是想带你去冲浪和乘缆车的,现在有了变故,只能带你来看日出。” “这也挺浪漫的啊。”何遇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琥珀般的双眸里盛着耀人的光。 和他在一起,朝阳与夕阳,日月与星辰,总是格外熠熠生辉。 “不过我好好奇,你为什么可以起这么早?”何遇想了想,又补了句,“难道是因为年纪大。” “何小姐,我就比你大三岁,为什么从你嘴里说出来,有种比你大三十岁的感觉。” “这不该问你吗?”何遇甩开他的手,沿着海岸往前走,“每次起得早就算了,还要叫我。” “一共就两次,一次叫你是因为你有早课,还有就是这次,叫你来看日出。” 何遇自言自语道:“是吗?” 徐衍指节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这种事,一次你当十次记。” “你敲我?”何遇摸了摸被敲的地方,满脸委屈的样子,“我要告诉陈姨去。”说着,她抱着臂,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她步子小,即便走的快,徐衍还是没两步就追上了。他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错了,不该敲你,要把你敲傻了。” “给你赔罪。”徐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塞到她手里,“密码是四个一。” “我自己有钱。” “我知道。”徐衍的呼吸在她耳边,弄得她痒痒的,“怕你不够,支援你点。” “你这里有多少啊?”何遇把卡在他面前晃了晃,“不会到时候付不出吧?” “你今天应该花不完。” “这么笃定……”何遇嘟囔了一句。 回去路上,她打开银行app,把卡号和密码输了进去。页面跳出余额的时候,她怀疑自己眼花了,三个逗号,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看完日出,两个人去酒店的餐厅吃早餐。因为起得太早,何遇属实没有胃口,只吃了个白煮蛋,喝了个酸奶。 “等会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我带去新的酒店。” “我们不住这了吗?” “嗯,俱乐部有统一下榻的酒店,我把地址发给你。等你和于枝玩好了,给我打个电话,我让人去接你们。” “你过去多开一间房吧,我和于枝住一起。” 徐衍手上的动作停了,挑着眉毛说道:“那我呢?” “你以前出差不都跟赵靳延一间房吗?”何遇咬了咬吸管,有点心虚地垂下眼,“总不能让于枝一个人一间吧。” “好,知道了。” …… 剧组离酒店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何遇在车上补了个觉。到了地点,于枝的助理小陈已经候在门口了。小陈点开于枝发给她的照片,跟何遇比对了一下,小跑着上前;“是何小姐吧。我是于枝的助理,叫我小陈就好” “你好,我是何遇。” “我带你进去吧,于枝还在化妆,这场戏结束就杀青了。” 并不宽敞的化妆间里挤了不少人,以于枝现在的咖位还不足以有独立的化妆间。她坐在化妆间最里面,穿着一身薰衣草的伴娘服,化妆师正帮卷着头发。她低着头给何遇发了条信息:什么时侯到啊。何遇手机屏亮了,看了一眼,没有回。化妆镜里陡然出现何遇的脸,于枝又惊又喜:“你总算来了,我快无聊死了。” 小陈给何遇搬了个椅子。何遇道谢之后坐下:“你这是演什么?伴娘?” “是啊,这部戏里我是女一的闺蜜。女一和男一结婚,我是伴娘。” “女一是哪个呀?”何遇环顾了一周,属实没看出谁更有女一的气场。 “在隔壁,乔欣冉,有没有听过。” “好像听过,是不是没多久之前演古装剧火的那个。” 于枝笑着点了点头:“她本人真的超漂亮,皮肤特别白。” 乔欣冉长得十分清秀,笑起来有酒窝,属于路人缘很好的甜妹脸。单说长相,于枝还是更胜一筹,她第一眼惊艳,看久了也不会觉得艳俗。 “你拍完之后还有活动吗?” “没了,接下去会休息一个礼拜左右。” “那你结束之后我们去逛街吃饭,酒店也已经订好了,我们住一起,明后天一起看车赛。” “行,那我这几天就赖着你了。” 杀青完,合完影已经将近下午两点了。何遇早餐吃的早,现在饿的发晕。于枝回到换衣间,换了吊带和牛仔裤,听小陈交代了之后的工作行程,便去找何遇。 “终于结束了,我要饿死了。”何遇从沙发上起来,靠在于枝身上。 “剧组工作就是这样,时间不太能确定。你这么饿,我们就就近吃点吧。这里有家椰子鸡,想不想吃。” “去。” …… 会议室里,策划组、技术组、维修组外加两名车手围着长桌坐着。因为临时换了商乐,所有的东西都要根据商乐的习惯和特长进行调试。同样,策略也要重新制定。 会从天亮开到了天黑,两块白板上,一块满是参数设置,另一块满是战略分析。 头脑风暴了一下午,赵靳延捏了捏眉心:“景涵,商乐,明天排位赛争取拿个好成绩。” “ 行,今天就到这吧,维修组晚上练一下换胎,争取把换胎控制在三秒以内。” 众人点头,起身离开。等大家都走完了,赵靳延仰面靠在椅背上,神色极其疲倦:“商乐心理包袱重,可能会影响状态。” “晚上我去给他做做思想工作。”徐衍合上了文件夹,“其实商乐也不是一点没有优势,他保胎能力特别强,只是前期起步慢一点,入弯出弯比起李承允更加保守。这样也不是没道理,如果撞了退赛那才叫得不偿失。” “这次的竞争对手是日本和韩国,我相信商乐会更加激进一点。”徐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想这么多。” “行吧。”赵靳延看了眼表,“吃饭去吧。” 进了酒店餐厅,何遇远远地招呼两个人过去。 “何遇旁边坐的是谁?”赵靳延眯眼看过去。只见何遇旁边坐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穿着黑色的抹胸吊带和阔腿牛仔裤。微卷的头发正好遮住修长的脖子,露出的皮肤似凝脂般白皙,她侧头望过来,朝徐衍颔了颔首。 “于枝,遇遇的闺蜜,正巧也在海南。” 两个人落座,赵靳延先于枝一步,介绍了一下自己:“你好,赵靳延。” “你好,于枝,遇遇闺蜜。” “他是车队老板,徐衍上司。”何遇凑到于枝耳根旁,补了一句。 “你们点菜了吗?” “还没,等你们呢。” 赵靳延问服务员要了几份菜单。 “我中午吃的太饱了,现在吃不下,你们点吧。” “中午吃什么了,这么饱。”徐衍抬眼看何遇,见她一副怏怏的样子,笑了。 “椰子鸡,她下午两点收的工,饿死我了。”何遇不忘控诉于枝一下。 “徐衍你真没看见她中午的吃相,饿死鬼投胎。” “你还好意思说。” 徐衍和赵靳延点了几个菜,问她们两要不要加什么。 “麻辣米线。”于枝翻到了菜单最后一页,眼睛都亮了,“好久没吃了,没想到这儿也有。” “米线专业户。”何遇揶揄了于枝一句,“我不要加什么了。” “行,那就这些吧。”赵靳延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于小姐是演员?”赵靳延问道。 “应该还算不上吧,第一部 戏今天刚杀青。”于枝顿了顿,“赵总还是叫我于枝吧,怪不习惯的。” 赵靳延一愣:“你也别叫我赵总,就叫我名字。” “队里都喊你赵总,今天怎么就不习惯了?”徐衍问他。 “女孩子这么叫我,总是别扭。” 这个称呼让赵靳延想起名利场上其他老总带的女伴,有些膈应。所以只要离了推杯换盏的地,也不是上下级关系,赵靳延就让女生直呼其名。 菜上了桌,气氛反倒是静了。赵靳延胃口不佳,吃了几口就停了筷子。他端着茶杯,看向窗外。远处的天空,乌云密布,是要下场雷雨的征兆。 “要是今晚下雨,明天的场地不一定能干。” “放心,就三亚这气温,今晚都能干。” 于枝看赵靳延将信将疑,继续说:“我拍戏的时候经常下午或者晚上下一场雨,过了几个小时,地干了我们就继续开工,都有这方面的经验了。” “信你说得。”赵靳延朝她举了举杯,喝了口茶。 于枝见赵靳延心事重,就讲了自己在剧组的故事。她第一次拍哭戏哭不出来,NG了好几次,被导演训了好久。她觉得委屈极了,一下哭得止都止不住。导演见她这样,连忙开拍,一条就过。过了之后还不忘给她纸巾擦眼泪。 她讲得绘声绘色,赵靳延听得入神,等她讲完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笑了。 “哦,对了。”何遇弯腰去翻购物袋,拿出两个盲盒,“商乐和周景涵在这吗,给他们俩带的礼物。” 上次商乐在朋友圈发了哈利波特的周边,今天逛盲盒店的时候,何遇正巧看到有哈利波特系列的,就让于枝帮着抽了两个。 “在那。”徐衍指了指她们身后。 “那我先把东西给他们,免得忘记了。” 何遇拿着盲盒走到商乐和周景涵身边。今天两个人面色都有点凝重,见何遇走近了,才打了声招呼。 “嫂子。” “给你们的小礼物。”何遇指尖戳了戳盲盒,“今天逛街的时候买的。” 商乐见盲盒上印着哈利波特的照片,心头一暖:“嫂子知道我喜欢哈利波特?”他随手发的东西,竟然有人能记在心里。 “知道啊,上次你朋友圈不是发过嘛。”何遇笑容灿烂,“不过我不知道小周喜欢什么,就买了一样的。” “没事嫂子,你买的都喜欢。”周景涵大大咧咧地笑了笑。 “那你们慢慢吃吧,我回去了。” “嫂子拜拜。” “你说衍哥上哪找到的女朋友,漂亮又善解人意。”商乐叉子戳了几下牛排,感叹了一句。 …… 吃了晚饭,徐衍和赵靳延还有事要商量,继续去了会议室。何遇和于枝玩了一天也累了,直接回房间休息。 晚上十点,何遇一觉醒来,觉得肚子有点饿,撺掇于枝点外卖吃。 “要吃你吃,我晚上吃了米线了,再吃体重要超标了。” “我请客。”何遇双膝跪在床上,挪到于枝身边,把手机伸到她面前,“你就陪我吃一点嘛。” 于枝拗不过她,点了杯奶茶和几串蔬菜帮她凑了个起送费。 “等会我去拿吧,你澡都洗好了。” 何遇头挨着她的手臂,蹭了几下,嬉皮笑脸地说了句:“爱你。” 过了半个小时,外卖电话响了。于枝披了件牛仔外套,就去酒店大堂拿外卖。正巧,赵靳延视察完换胎工作回来。他低着头,神色倦怠,听到于枝叫他,他抬眼望过去。她站在自己面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像是在沙漠里看到了水源,赵靳延有种久旱逢甘霖般的清爽。 在许多年后,他仍能想起这一夜。 这夜,他对于枝动了心。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于枝问他。 “工作上有点事。”他见她手里提着东西,便猜到了姑娘家晚上吃得少,半夜了饿得慌。 “来得正好。”于枝打开外卖袋,把自己那杯奶茶塞给他。 “我不喝,你们喝吧。” 赵靳延想把饮料重新塞回去,于枝立马把手背到身后。 “你去那等一下。”于枝朝沙发扬了扬下巴。 见赵靳延不动,她又催了一句:“你快去。” 赵靳延照她说得,去沙发上等她。没过一会,前台服务员就拿了打包盒和打包袋给她。 “我真不吃。”赵靳延看她的架势,有点哭笑不得。 “帮帮忙吧,赵总。这么多何遇一个人又吃不掉,放那我又馋。但我要保持体重,又不能吃。”于枝双手合十,苦着张脸看他。 “好吧。” 听他答应了,于枝忙不迭地的打开外卖盒,拿了一把烤串刚到另一个盒子里。 “够了,等会何遇不够吃。” “我了解她的胃口。”于枝打开了另一个装着皮皮虾的盒子,倒了一半出去,“她是小鸟胃。” 盖上盖,于枝把打包盒和奶茶装在一个袋子里递给赵靳延。 赵靳延接过,笑着说:“女明星真是辛苦。” 第23章 收留 假期的最后一天,正赛拉开序幕。排位赛中,周景涵仅次于韩国选手之后,拿到第二,而商乐因为状态不佳,排列第七。这场比赛一共六个车队,中日韩各两个车队参加。除了Sword之外,日本车队吉野、韩国车队锡泰,还有另一个中国车队高胜,都是有力的角逐者。 比赛前一小时,p房里所有的检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徐衍穿着银白色的队服,戴着印有车队logo的鸭舌帽,在一边和商乐讲策略。赵靳延也没闲着,和工程师、技术不断检测与沟通。相较起先前的比赛,今天的形势格外严峻。 围场外,观众热情高涨地挥动着手里的红旗。谈笑声、口哨声一浪接着一浪,盖过了广播里的音乐。何遇和于枝被排在身后的观众往前挤,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位置坐下。本来她们作为家属或者朋友可以跟着一起去p房,但是考虑到车队整体状态比较低迷,所以昨天吃饭的时候赵靳延给了她们两张前排的门票。 “没想到人这么多。” 何遇以为赛车这种比较小众的运动,并不会到座无虚席的程度。 “我也没想到。”于枝边说边从包里拿出防晒霜往胳膊上抹,“这也太热了吧。” 虽然观众席上方有遮阳棚,两边也有喷着水汽的风扇,但还是抵不住一层一层的热浪夹杂着海边城市独有的咸味扑面而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气氛逐渐安静下来。 “我好紧张。”何遇手心都沁出了汗。 “被你说的我也有点。” 引擎的轰鸣声响彻天际,紧接着,一辆一辆车从维修区驶出,左右摇摆着前往发车点。等所有的车就位,全场变得鸦雀无声。 五盏信号灯熄灭,“嘟”的一声,十二辆赛车如同野马脱缰一般向前猛冲。轮胎与地面的剧烈摩擦,火星和白烟在车尾升起。 周景涵今天的起步堪称完美,他与第一名的韩国选手并驾齐驱,并且在第一个弯道想要切内线超车。韩国选手反应迅速,立刻转内线把他挡住。因为两辆赛车车速过快,险些发生碰撞。第五名的商乐赛车发动机的优势超到了第四位。吉野车队的日本选手紧随其后,在每一个弯道都想要从外线超车。 在十五圈的时候,无线电里传来了指令,让商乐进站换胎。第三名的选手尚未进站,商乐优先进站,如果一切顺利。换胎之后的轮胎优势为商乐创造超车优势。 换胎工准备就绪,赛车驶入维修区,所有的程序一气呵成。2.1秒的换胎时间为商乐创造了巨大优势。驶出维修区后,商乐立马超车,跃居第三。车队p房里传来一阵掌声,徐衍和赵靳延松了口气。虽然还未过半,但以周景涵的加速能力以及商乐的保胎能力,两人中其中一人站上领奖台应该是没有问题。 意外发生在后半程。周景涵逮住机会想要内侧超车,没成想韩国选手也朝里大方向。两辆赛车相撞,一瞬间冲出赛道。后边的商乐急打方向,躲过一劫,避免了车队双双退赛的惨剧。 p房里,赵靳延摔了耳机,骂了句脏话。 “这人是想干什么?”他手上的青筋突起,呼吸急促,“有他这样防守的吗,直接把人挤出赛道?” 徐衍按住他的手臂:“消消气,商乐还在场上。” “商乐,车有没有问题。” 赛车事故造成的碎片容易被后车卷进车里,造成车辆损伤。 “没有,一切正常。” “收到,你的轮胎磨损不严重,可以继续加速。” “收到。” 最后一圈,日本选手想在最后一个弯道加速超车商乐。少见得,商乐十分强势地挡在他身前,让他没有任何超车的机会。进入直道,商乐继续加速,第一名过线。 霎那间,观众席的欢呼声如同洪水决堤一般爆发。 何遇尖叫着抱住于枝,她的手紧紧箍着于枝的后颈,弄得于枝险些喘不过气来。 “赢了赢了。”她声音里的喜悦都要溢出来了。 “太好了。”于枝轻拍着她的后背,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 p房里,大家高举着双臂欢呼。徐衍摘下耳机,和身边的赵靳延拥抱了一下,走到维修区。现在已是下午四时,落日余晖温柔地撒在场地上,山野的清风吹来,周遭的一切喧闹却格外美好。他立在维修区的阴影里,看着不远处的领奖台簇拥着不少的媒体。闪光灯不停地朝商乐闪烁着,一排记者围着他在做采访。 等到采访收尾,前三名站上了领奖台。他们手里拿着香槟,摇晃着。白色的泡沫喷出,商乐被第二名日本选手洒的满身都是,但他笑得开心。这是他第一次以第一的身份站上领奖台。 国歌响起,全场肃穆。p房里的人都出来,观众纷纷起立,面向国旗。五星红旗在悠扬深远的歌声里缓缓升起。 观众席上,何遇正视国旗的方向正好能看到徐衍。他身姿挺拔的站在人群里,眼眸深邃地望着国旗。昔日荣耀加身之时,他未能眼见国旗在中间升起,今日也算是还愿了。 赛场就是这样,有人谢幕,有人登场,有人大杀四方,有人失之交臂。 不知不觉,何遇眼眶湿了,情绪涌上心头,有欢喜有感动也有心疼。 国歌奏完,徐衍依然站了良久。半晌之后,他回身看向观众席。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无法一眼看到何遇。但他知道,何遇能看到他。摘了帽子,向后拢了拢头发又重新戴上,他笑着朝观众席挥了挥手。 上两场赛事的时候,他接受媒体采访。因为长相出众,吸引了不少的迷妹。现在各大视频平台上,不乏他的视频集锦。 后排传来一阵尖叫。 “那个是徐衍吗,挥手的那个。”一个小姑娘挤了挤身边的闺蜜,激动地提高了音量。 “是的是的。” “见到本人了,他还真的蛮帅的,站在那一眼就能看到。” 于枝听了这番话,戳了戳何遇的手臂,笑着打趣:“你男朋友还挺受欢迎啊。” “她们眼光还挺好的。” 于枝听出了里面的醋意,继续问:“刚才他不会是跟粉丝在招手吧。” 不出意外地,何遇瞪了她一眼。 …… 飞机是晚上八点的。因为延误,登机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 上了飞机,于枝按着座位号找座位。找到座的时候发现,她的座和何遇的隔了一条走道。何遇和徐衍的座连在一起,她和赵靳延的座连在一起。 “我们的座怎么不连一起。”何遇看于枝在离自己一臂之隔的位置上坐下。 徐衍主动跟于枝提出:“我跟你换吧。” “不用。”于枝拒绝了,“我想睡觉,跟她坐一起,准睡不了。” “不好意思,助理定的票。”赵靳延有些抱歉地说。 “没关系。”于枝铺毯子的动作微顿,侧头朝他莞尔一笑。 飞机平稳后,里面的灯熄了,只有座位前的电子屏发出微弱的光。徐衍侧着身,手臂压在头下方,看着何遇。她闭着眼,睫毛细微的颤动着,是在装睡。 徐衍凑上去,两个人之间隔了不到一寸的距离。这样将亲未亲的姿态保持了好一会,何遇实在演不下去,睁开了眼。 借着微弱的光,她看着他高挺的鼻梁,深邃且能撩人心弦的双眸。 “干嘛一直看我。”何遇自觉心虚,想把头别过去。 徐衍虎口掐住她下巴,毫不费力地把她的头扳了回来。他的唇覆上了她的,趁她还没反应过来,舌尖已经钻了进去。 在静默当中,他们吻得动情。 半晌之后,徐衍主动退了出去。 何遇手背遮着自己被亲花了的唇,以防他再次偷袭。 看她茫然且害羞的样子,徐衍勾唇浅笑,抽了张纸巾给她。 何遇接过,把嘴唇周围的口红擦干净。想到他的唇上也有,又十分好心的帮他也擦了一下。 擦完口红,何遇半躺在位置上,低声说道:“今天在观众席的时候,我听到别人喊你的名字。” “喊我名字?”徐衍有些诧异,“一般不都是喊选手的名字吗?” “是女孩子在喊。”何遇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就是在你挥手的时候。” 她手指拨弄着柔软的毛毯,故作轻松地加了句:“没想到你这么招人喜欢。” 徐衍在话里听出了浓浓的醋意。 “我那是在跟你挥手。”他捉住她不安分的手,指腹摸着她纤细且突出的骨节。放低了音量之后,他的声音更为蛊人。一字一句,他说的轻缓温柔。 “在赛场,我看不到你,但我知道,你能看到我。” 明明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何遇觉得自己耳根子发热。 “哦。”何遇的手指穿过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我就是随口说说。” 此地无银三百两。 徐衍凑到她耳边,哼笑了一声:“吃醋了?” “没有,我才没这么小心眼。” 何遇自己不觉得,她狡辩的时候,语速总是比平常要快上不少。 “心眼不小,但也不大。” …… 寂静之中,广播响了。温婉的声音从四周传来,紧接着灯一排排亮起。空姐推着餐车,从走道尽头缓缓走来。 因为过了晚饭时间,所以飞机没有准备盒饭,发放的只有充饥的面包和水果。 于枝听见声响,摘下眼罩,茫然地问赵靳延:“怎么了?” “空姐在发零食。” “哦。” 等到发到他们这边,于枝先一步开口:“我不需要,谢谢。” 晚上跟着车队吃吃喝喝,卡路里已经到达上限。 “那您要什么饮料吗?” “温水,谢谢。” 空姐微笑着倒了一杯温水给她,又拿了一盒餐食,倒了一杯可乐给赵靳延。他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个鸡蛋,一个三明治,一杯酸奶,一盒水果。于枝余光瞟了一眼,收回视线,去喝自己的水。 身后的商乐早就饿的不行,三下五除二的拆开包装往嘴里塞。他吃得动静实在太大,于枝忍不住往身后看。 商乐嘴里鼓鼓囊囊的,见于枝看他,吃力的咽下:“于姐,怎么了。” “没事,你吃吧。” 收回视线,赵靳延正在剥着鸡蛋。他手指修长,骨节清晰,因为刚才在看比赛视频,所以现在戴着幅银边眼睛,颇有种斯文败类的味道。 剥好蛋,他递到于枝面前,问道:“吃蛋不会长胖。” 于枝没立刻接,吃还是不吃两只小恶魔在她脑袋里打架。 赵靳延见她不动,侧头看她。 许是他的眼神过于深沉,于枝心跳的厉害,接过了蛋。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他拿纸巾擦了擦手,去拆三明治的包装。 吃完鸡蛋,于枝努了努嘴,小心翼翼地问:“我能吃一块哈密瓜吗?” “可以。”赵靳延叉了一块给她,见她塞嘴里,他抿唇斜笑了一下。 “为什么看我吃东西就笑?”于枝不解。 赵靳延拿起纸杯喝了口可乐,故意卖了会关子:“你吃起东西来特别香。” 他想起那天她吃米线,一点明星架子都没有,埋着头连话都不说一句。 “是吗?”于枝自言自语道:“明明何遇吃起来更香一点,像只仓鼠似的。” 赵靳延不语。 心里偏向谁,自然关注点就会在谁身上。 可惜她不懂。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 下了飞机,车队人员就自行解散。 出了航站楼,入眼的便是绵绵的月色。道路似盘旋的蛟龙一般,橙黄的街灯穿破黑夜,带来生机。 “回学校还是回家。” 冷风与鸣笛声里,他的声音有些模糊。 何遇抬眼看他,他的眼里映射出灯光,格外澄亮。 “宿舍门禁了。” 何遇抿了抿唇角,两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徐衍好像猜到了什么,垂着眼眸,满眼的宠溺。 “回家……”何遇故意顿了顿,“好像又太远了。” “嗯。”徐衍手肘撑着行李箱的拉杆,十分惬意松散地站着。 “所以,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话音刚落,徐衍的眼角漾起了笑意。 “好,别说一晚了,一辈子都行。” 第24章 厮磨 到了家,何遇拖着行李箱往房间里钻。 徐衍把鞋换下,站在玄关处。隔着毛玻璃,暖黄的灯光透了出来。他走进了房间,坐在床沿,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旁边。赛后要开新闻发布会,他特地换的。西装里是一件白衬衫,穿之前熨烫过,所以没有一丝皱褶。他解开袖口,卷起衣袖,又觉得屋里闷的慌,松了松领带。 淅淅沥沥的水声传出来。水滴仿佛打在了他心上一般,他静不下来。打开电视,调到体育频道,正好在放足球赛。他盯着屏幕,看着绿茵场上,球员们不断奔跑着,明明比赛激烈且胶着,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过了小半个小时,里面的水声停了,转而响起的是吹风机的声音。徐衍关了电视,一心一意等她。 没一会,门被打开了。白色的雾气先一步出来,何遇穿着藕粉色的吊带睡裙出来,恍若是天仙下凡一般。她头发松松垮垮地绾着,赤着足踩在深褐色的地面上。 徐衍喉结滚了滚,眼神中压着火。 何遇朝他走去,坐在他的腿上,两只细白的胳膊环上他的后颈。举手投足间,徐衍都能闻到她身上的花果的香气。相比起往常,今天的香气浓烈些,让人不禁沉溺其中。 她眼眸清澈,嘴唇殷红。 “今天高兴吗?”何遇问他。 他手扶着她的细腰,隔着睡衣,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 顿了会,他坏笑着看她:“哪方面?” 要是放在往常,何遇必会板起脸,正经起来,但是今日不同。 “比赛。” “哦。”徐衍垂眼,她今日穿的睡裙领口大,这种姿势之下,一览无遗,“拿了第一,高兴。周景涵退赛,遗憾。” 言简意骇,一个字都不愿多说似的。 “徐衍。”何遇手上用力,他整个人往前。一尺之遥,她能看到他微红眼眶里的隐忍,亦能感觉到他错乱的呼吸。 “那天我没告诉你。”她声音轻柔,像是一根芦苇一般挠的人有些痒,“如果你不回来,我也会去找你。留学的机构我都找好了,等到大学毕业,就去意大利。” 他眉头微蹙,眼神里有惊喜,但更多的是心疼。 何遇食指去抚他的眉心,继续说:“那段时间我还自学了点意大利语。” “Ti voglio bene.” “我爱你,徐衍。” 外人眼里,好像都是你爱我多点,但其实,我的爱一点都不比你少。 “遇遇。”少有的,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今后,不需要你奔向我,换我奔向你。” 话落,倾身去吻她。 他的掌心顺着她的手臂朝上。手指轻轻一拨,肩带顺着肩头滑落。绾着的头发散下,发梢蹭着他的手腕。吻一点点加深,转了个身,何遇被压在了柔软的被子里。房间似是被放一把火,暧昧的气氛不断燃烧着,他伸手“啪”一下关了灯。何遇闭着眼也能感觉眼前一黑,她小心翼翼睁开眼。他撑在自己身上,修长的手指熟稔地解着衣扣。一颗一颗,从锁骨到至腰腹。 徐衍见她既羞涩又忍不住窥探的样子,笑了一声:“想看就看。”他拉开床头柜,拿了一盒东西出来。 “什么时侯买的?” “你来之后的第二天。” 他说的坦荡,毫不避讳地承认,确实觊觎她许久。 只差最后一步的时侯,他停下,问她:“遇遇,真的想好了吗?” 不论何时,他都希望何遇是真真正正的情愿。 何遇眼里似是蒙着水雾,脑子也昏沉的厉害。 她缓了一下,点头。 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只要见她皱了眉,抿唇忍耐,他就会停下来,问她还能不能继续。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细碎的声响里,何遇时而喊他名字,时而喊他衍哥。 那天一声衍哥他就停了下来,今天却像是在调情。 破晓时分,徐衍套上睡衣睡裤下床。他去洗手间接了一盆热水,取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泡在水里。等毛巾泡热,他拧干,走到何遇那一侧。许是累极了,又或许是难受,她皱着眉,睡得沉。毛巾覆在她细嫩的皮肤上,他手上的力道极轻,耐心地帮她擦拭着。何遇吃力地睁眼,见他坐在床沿,极暗的光线勾勒着他的轮廓。 “几点了。”整夜下来,何遇的嗓子干燥的很。 “五点。”徐衍看她,微微一笑,“还早,继续睡吧。” “渴。” 徐衍掀开被角,想先帮她把衣服穿上。 “我自己来。” 何遇按住他的手,拿过他手里的衣服。 “好,我给你去倒水。”他摸了摸她的头,起身离开房间。 趁他倒水的功夫,何遇飞快套上衣服。雪白的皮肤上缀着的红痕是昨夜旖旎的证据。穿好衣服,她把枕头垫在腰后,等着徐衍拿水进来。明明几分钟的功夫,何遇又开始昏昏欲睡。 “喝了点水再睡。” 何遇睁眼,看见他正瞧这自己,想到昨夜的荒唐,面颊一下红了。她接过水杯,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 “今天你去俱乐部吗?” “不去,休假。” “你有课吗?” “有,不过是晚上的。” 徐衍颔首,目光始终在她身上。 “我要睡觉了。”何遇把被子拉高,盖住脸,只露出一双眼。 被子忽然被掀开,他躺了进来,一下把人揽进怀里。 “你干什么?” “睡觉啊。” 嘴上这么说,但他没半点要睡的意思,反倒是支着一只手,十分闲适地看她。 “那你看我干嘛。” 被瞧得不好意思,何遇想翻身,背对他。徐衍先她一步,手穿过她的腰际,把她搂在怀里。 “遇遇,搬过来吗?” “下下个礼拜期中考,要复习。” “嗯,”徐衍声线慵懒,“那等你期中考完。” 没再继续说话,何遇靠在他的胸口入了眠。睡梦间,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在自己睡衣里。没有布料的阻隔,一切触碰都变得更加敏感。她困得很,没去阻止他,只是到了后来,身体火烧似的,还有些口干舌燥。 睡到后来,何遇能感觉到身上的力道没了。她迷迷糊糊睁眼,看见徐衍下床,出了房间。睡意随着他的离开消散了不少,只是身上酸痛,她窝在被子里,不愿意起来。 徐衍去了阳台,现在是早晨七点,和煦的阳光穿过单薄的云层,树上的鸟儿鸣叫着,声音颇为明快。他手里捏着一支烟,烟嘴在栏杆上磕了两下,然后放在唇间。在三亚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只不过当初是为了分神,而今天是为了提神。 身后的玻璃移门被打开,何遇穿着米色的娃娃领睡衣,睡裤有些长,盖过了脚跟。 “有没有新的床单被套。”她声音软软糯糯的,夹着几分不好意思。 “等会我去换。”徐衍边说边摁灭了烟,“这会才七点,不多睡会?” “你走了我睡不大着。” “我在你怕是睡不了。” 何遇耳根热了,跟着他坐到沙发上。坐了没一会,她觉得腰酸,于是就枕着他的腿躺下。自下而上的角度,她看见他下巴处冒出的青茬。刚抬手,徐衍就顺势低了头,任她碰自己的脸。 “以前有没有女孩子追你?”她眼眸极其清亮,面上挂着笑,一副恬静无辜的样子。 “有过。”徐衍神色自若,“大学的时候,有个华裔的女生问我要不要做她男朋友。” “然后呢?” “拒绝了。”他说起事了总是只有开头、结尾,没有具体的过程。 “就这样?”何遇眨巴着眼睛问他,“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上课的时候一个班,小组作业又正好在一组。因为要做个课外实践类的课题,所以一起出去考察过几次。” 徐衍怕她多想,特地补了句:“不是单独出去,一个小组一起。” “她的父母都是中国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移民到了意大利。她会说中文,也对中国文化感兴趣,有的时候就会来问我。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她说,想找个华裔男友,这样更有归属感。在那次课题结束之后,小组一起聚会。散场的时候,她问了我。我跟她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在国内。” 他声线清润,娓娓道来。 何遇望着他。他长相十分周正,眉骨高,鼻梁高挺,轮廓分明。站在赛场上的时候,他气宇轩昂,可是一下场,在她面前,又变得温润如玉。 “还想问什么,一起问了。” “就这一个?” “这个印象比较深。” “看来桃花不少啊。”何遇挪了下位置,方便更仔细看他,“不过也是,在餐厅吃饭都能被要微信。” “还有更有意思的,想听吗?” “嗯。” 现在正在讲他以前的感情经历,有意思的事,莫非…… 何遇有点忍俊不禁,是在笑自己的想法荒唐。 “被男生追过。”徐衍语气平淡,跟说有女生追他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何遇先是一愣,后来扑哧笑了出来:“你说具体点,我想听。” 徐衍凑近她,眼尾微挑,朝她扬了扬下巴:“脑袋里装着点什么,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我还以为这种事只在书里有,现实生活中,还没听说过。”何遇扯了扯他的衣袖,撒娇道:“你快说。” “那个男生是意大利人,刚认识就表现地很友善。开始我以为是那边的人比较热情。相处时间长了,我就拿他当朋友。没想到,他要和我在一起。当时我都以为是我听错了。” “然后?” “拒绝了,后来也没再联系。” 何遇听得起劲,笑得也欢。 徐衍手肘支在靠垫上,虚握成拳撑着太阳穴,惬意地看着她:“不累了?” 何遇敛了笑,坐直了身,警觉地看着他。 忽然,人被打横抱起,往卧室走。何遇挣扎了两下想下来,奈何力量过分悬殊。 “徐衍。”她有点气急败坏的意思,“我晚上还有课。” “别去了,你又不是第一回 翘课。” 说着,他踢上了房门。 昨夜的记忆上涌,像是潮水冲刷心尖,又颤又痒。窗帘遮不住艳阳,光亮照到被面上,泛起毛绒的光泽。她后背碰到床,紧接着徐衍的手臂便穿过了她的膝下,一用力,她整个人被往前拽了几分。距离一下被拉近,何遇瞧着他的脸,今日的他比昨日更有耐心,也更加游刃有余。 “遇遇。” 情到深处,他总爱说缠绵缱绻的话:“一辈子都不要再分开了,好吗?” 细汗从两人的额间沁出来,被子里潮的不行。 何遇手攀着他的脖颈,指尖不由自主地在他肩头用力。 “嗯。” …… 门禁前,何遇才从床上下来。睡了一下午,现在倒是清醒。 “要不你别回去了,明早我送你。” “不要。”何遇一遍抹着水乳一边说,“明天有早课,我想多睡会。” “好。”徐衍应了身高,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新的床单与被套。白色的被单上印着黑色的水墨,十分清新雅致。 何遇从洗手间出来,见他拿着床单,脸腾一下红了。 “我来,你出去。” 徐衍见她害羞,笑了笑,把床单放在一侧的沙发上,出了门。 换着床单,何遇的思绪早飘到九霄云外去,脑海里都是与他耳鬓厮磨的场景。窗外的斜阳与路灯相映,她的耳根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烫得很。 上了车,扣上安全带,徐衍从前面抽屉里拿出一打册子:“你看看,喜欢哪辆?” “你要买车?”何遇信手翻了翻,都是类型差不多的跑车,偶尔有一两辆suv与越野。 “总开赵靳延的车不太好。” “我不懂车。”何遇理了理册子放在腿上,“你喜欢就行。” 想了想,又加了句:“别选特别高调的颜色。你开这个车来接我,同学都以为我榜上大款了。还好你长得不错,要是你长矮点、丑点,我跳河里也洗不清。” “听上去是在夸我。” “不是。”何遇给了他个白眼,又仔细地打量车的内饰,“这车很贵吗,看上去也就是酷一点。” “这话你跟赵靳延说,他可能当场气死。”徐衍单手打着方向盘,和她对视一眼,“他买这车加了不少价,还等了好一阵子,” “哦……”何遇点了点头,“你想买哪个?” “第二本册子封面。” 一辆全黑的阿斯顿马丁,宛如西装暴徒一般。 “好像跟这辆没很大区别。” “这还没区别吗?从外形到发动机,都不一样。” “不懂这么多。”何遇把册子放进抽屉。 徐衍兀自一笑:“确实不需要懂,以后你只管乘就行。” 何遇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眼里含着明媚的笑意:“以后副驾驶不准坐女孩子,这是我的专座。”说着她从包里翻出了个小猫咪的摆件,放在挡风玻璃后面。 “好。” 想都没想,徐衍就答应了。 下车前,何遇轻啄了一下他的唇:“记得想我。” 温热的呼吸在耳侧,淡雅的香气萦绕在身边。她下车,留徐衍一个人在车里回味。 …… 回了寝,林一念正躺在懒人椅上追剧。见何遇拉着箱子进来,她八卦的劲来了:“你这是从哪回来啊。” “朋友圈里发了啊,在三亚。” “那昨天应该回来了吧,拖到今天?”她尾调上扬,有点不太相信的意思。 “就…想多玩会呗。” 林一念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又在自己眼下比划了两下:“旅游这么累啊。” 何遇拿了镜子照了照,逆光之下,黑眼圈着实有点重。她心里暗自埋怨徐衍不让自己休息。 简单聊了几句,又把三亚带回来的特产分给舍友,何遇就上了床。想了想,她拨了个语音电话给徐衍。 “到家了吗?” “到了。” 那一头十分寂静,只有他呼吸的声音。默了一会,他问:“怎么,才分开这么一会,就想我了?” “没有。”何遇口是心非的嘟囔了一句,“我只是睡不着。” “你在干什么?”她问。 “看赛车数据,准备下一场的策略。”徐衍看着平板上一行行的数字与英语,“睡不着?” “嗯。” “那我把看到的念给你听,” 工科类的东西,最为枯燥。何遇当初一看到物理就昏昏欲睡,更别说听了。 “好啊。” 徐衍照着平板上的内容念了起来,有时还给她细致地讲赛车各个部位的作用,以及最新的技术。 没过多久,何遇那头只剩下呼吸声。 “晚安。” 他轻声道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第25章 跟踪 后面两周,何遇几乎每天在图书馆待到深夜。徐衍带队去了天津,两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只能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打个视频。 有次,何遇在便利店一边挑面包一边跟徐衍打电话。忽得觉得身边有人在拍她。她将面包放下,换了个手拿手机,环顾一下四周,旁边的同学都在各挑各的。 “怎么了?”电话那头,徐衍的声音传来,“忽然不说话。” “没事。”何遇回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后天下午。” “好。”何遇点了点头,“那你好好工作,我去图书馆复习了。” “嗯。” 还想再说两句,工作人员就叫他去开会。 “快去开会吧。”何遇催他。 “好,晚上再说。” 一条栽满梧桐的柏油路通向复古的红楼。进了门,红木的屏风竖立着,上面篆刻着云龙和海水纹。屏风后挂着一块牌匾,用隶书书写着宁静致远四个字。 何遇进了自习教室,她去便利店之前就预定了位置。 走到位置旁边,发现桌上放着一瓶酸奶,上面贴着一张便签:你学习的时候特别漂亮。 很工整的字迹,何遇将其扯下,夹在书页里,以防别人看见。坐在位子上又环顾了一圈,所有人都低着头,没人看着她这边。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以前她在图书馆收到过多张要她微信的便签。她不是个喜欢很多社交的人,所以习惯性的,她都会忽视这些示好,专心致志的做自己的事情。 晚上回到寝室,白织灯已经灭了,每个人的床帘里都亮着小灯,偶尔有翻书声和叹气声。何遇轻手轻脚去洗漱,回来时看见手机屏亮着。 打开,是一条□□好友的添加消息。 她点了通过,不一会儿,对方就跟她打了招呼。出于礼貌,她回了个表情。 “我能提个过分的要求吗?” “?” 何遇皱起了眉。紧接着,她收到了一串自己的照片。在学校的各个角落,她都在被偷拍。 “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手机“啪”一下摔在地上,何遇骤然起身。她面色凝重,手克制不住地颤抖。仿佛置身于冬季的雾霾天,她呼吸不畅,心一点点往下沉。 “何遇。”林一念拉开窗帘叫她。紧接着,另外两个室友也拉开了窗帘。 她站在桌前,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何遇。”蒋如月也叫她,“怎么了? 何遇这才回了神,她抬头跟林一念对视。昏黄的台灯下,林一念在她眼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惊恐。她没继续追问,直接下了床,拉着她出了门。 “发生什么了?” “一念。”何遇去握她的手,五月的天里,手心冒出了冷汗,“我好像被跟踪了。” 何遇把聊天记录给林一念。那句之后,她没敢继续往下看。 后面,那个人给她发了许多肉麻的句子,说自己已经喜欢了她很久,看到她有了男朋友之后,想要放下,却忍不住想她。 “今天我在图书馆,收到了酸奶,应该是同一个人。”何遇扶着栏杆,慢慢蹲下,蜷成一团,“我现在觉得,每时每刻都有人看我。” 林一念抱住她:“别怕,在学校里,不会有事的。这几天,别这么晚从图书馆回来了。你要去哪,我都陪着你。” 何遇点头,却不语。 “你要不要给徐衍打个电话?” “明后两天,他有比赛,我不想打扰他。” 林一念轻拍了两下她的背,小声安慰她。 第二天,林一念全程陪着何遇。再后面一天,何遇有晚课,林一念有部门活动,没法陪她回寝室。本来想叫另两个舍友陪她,但何遇觉得考试周,太过于麻烦别人,就拒绝了。 快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一辆电动车突然在她面前停下。 正巧,中间的路灯是坏的,何遇没法看清他的脸。本能的,她往后退了几步,转身想跑。 身后的人骑着电动车继续去挡她的路。 “你是谁,想干什么。” 对面的人停了车,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学姐,可能你不知道我,但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对你没印象。”何遇强装镇定,“你叫什么。” “学姐不要管我是谁,只要告诉我,愿不愿当我女朋友。” “你有病吧。”何遇不想跟他周旋,“跟踪偷拍犯法,懂吗?” 男生两手一摊,嗤笑了一声:“我又没做什么,你报警也没用。” 何遇转头就想走。 男生上前一步拉住她的包。 “别碰我。”她从没这么大声过,“我喊人了。” 男生空出一段距离,做出投降的姿势。趁着这个空隙,她快步往前走。后面的人没有追上来,她跑进了宿舍楼。到了楼上,她拨通了徐衍的电话。 一接通,还没等徐衍出声,何遇声音颤栗地问他:“你回来了吗?” “刚到家。”他只脱了西装外套,连衬衣都还没来得及换,“怎么了?” “能来接我吗?”听到他的声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遇遇,发生什么了?”他套上西装,夺门而出。 “我不想住在学校了。” “好,不想住就别住了。你收拾行李,我马上就来。” “嗯。”她答应着,鼻音很重。 徐衍神色凝重,手臂上的青筋突起。一声轰鸣,车驶出了地下车库。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今天十五分钟就到了。回了上海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开这么快的车。他把车停在了学校门口,车前蛇形的大灯没有熄,冷冽光直直的刺破黑暗。 从前,他从不会把车停在门口,怕过于招摇,给何遇带来困扰。可是今天,他顾不上这么多。 何遇提着行李箱下楼,还未走到门口,她就看到了他。 他站在车前,逆着光,表情严肃。漆黑的车跟他这身衣服十分般配,看似儒雅体面的背后藏着躁动与不耐。 何遇小跑了几步,到他面前。 徐衍一手接过行李,一手搂住她。隔着西装,她贴在他肩头。后脑被宽大的手掌覆上,他挨在她的耳边,声音无比温柔地说着:“有事回家说。” 到了家,徐衍把箱子放到卧房。出来的时候,看何遇坐在沙发上,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挨着她坐下,问道:“渴吗?我去给你倒点水。” 刚想起身,衬衫下摆被扯住,何遇抬头看他,因为刚哭过,随意现在眼睛有点红。 “我不渴。” 从未有过的,她一点不想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徐衍重新坐下,把她抱在怀里。五月的夜,还有点凉意,靠上他胸口的那一刻,从面颊开始,温热传遍了身体的各个角落。 “发生什么事了?”徐衍拣了一缕她的头发,手指打着转。 “我被跟踪了。” 徐衍手上动作停了,眉心蹙着。 何遇拿出手机,给他看聊天记录:“今天晚上,他还把我拦在了路上。” 说到这,她心有余悸。 “明天去调监控,然后报警。” 何遇见他眉宇间藏着怒气,眼里像是淬了冰一般,冰冷且疏离。 “先去调监控吧。”何遇把他手里的手机抽走,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手心里。 “害怕吗?”他问她,带着愧疚。刚才看聊天记录,那个男生前几天就在骚扰她了,但她没有提起。 不用说也知道,何遇是怕影响车队比赛。 “有点,不过现在好多了。”她朝上挪了挪,倚在他肩头,甜甜地笑了。 这晚,何遇睡得并不是很安稳。午夜时分,她翻了个身,身边的人马上贴了上来。 “睡不着?”他的声音有点哑 “半梦半醒的。”她没否认,“可能最近压力有点大。” 徐衍双手扶着她的肩,让她转过身,面对着自己。他的手从她颈下穿过,稍稍用力,她就贴在了自己怀里。他的鼻尖刮过她的鼻梁,然后去找她的唇。绵长的吻落下,何遇一只手抓着他的领口,暗自用力。 相较之前,今天的吻不带□□,只是为了安抚她。 “想不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何遇轻点头,嗯了一声。 “也许从你出生就开始了。” 她诧异地看他。 “太久远了,我也不记得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听我妈说,是你满月的时候。”徐衍有节奏的拍着她的背,像是哄小孩睡觉似的,“她说你本来在哭,看到我就不哭了,反而笑了。我有印象是从你学步开始,那时候你走路还摇摇晃晃,像是小鸭子。” “后来,你就像我的小跟班似的,跟着我东跑西跑,跑累了就拉着我坐在路边,头枕在我腿上。有的时候,枕着枕着你就睡着了。” “我爸妈都是好静的人,所以生出来的我也是这样,从小就不大爱交流,喜欢一个人呆着,做自己的事情。但是因为你在,我的童年丰富了很多。我每天最期待地事情就是放学,你跑到我家里,一边吃着给我垫肚子的零食,一边讲着没我的时间有多无聊,有多想我。” 何遇听得认真,然后嘟囔了一句:“你说得我话很多似的。” “确实话很多,像只小麻雀。” 如果此时亮着灯,何遇定能看出他眼里的深情。 “继续说。” “本来我以为,对你的那种喜欢是给哥哥对妹妹的喜欢,但到了意大利,我发现好像不是这样。我会因为想你想到睡不着,会一遍一遍点进和你的聊天框,却不知道说什么,会期待圣诞与春节,等你给我打一通电话,会因为看到你发的合照里有男生而吃醋。” 一桩桩一件件,让他看清了对何遇的感情。 远隔重洋,爱意不减。 “有段时间,一直梦到你。网上说,经常梦到一个人,那个人是在遗忘你。因为这个,那段时间我 状态很差,险些没过选拔赛。” “你还信这个?”何遇昂着头,在暗里看他深邃的眼眸。 “那时候信,但现在不信。” “徐衍。”她喊他的名字,“你梦到我的时候不是我在遗忘你,是我也在想你。” 吻落在何遇眉心,蜻蜓点水一般,极轻极柔。徐衍摸她披散的头发,顺着头发向上,摸她的耳垂,面颊与鼻骨。现实与梦境交错,他曾梦见她躺在自己身边,饶有兴致地说着趣事,当初的他不曾奢望,有朝一日,她能与自己同床共枕眠。 何遇的手搭在他的腰间,额头抵在他锁骨处,呼吸渐匀。 …… 第二天,林一念陪着何遇一起去了保卫室。一段光线亮些的监控里,何遇看清了男生的脸。 “吴桓宇?”林一念在旁边出了声。 “你认识?”何遇问她。 “他是吴悦的弟弟。” 吴悦是她们同系不同班的同学。平常走在路上遇到,还会跟何遇打招呼,时不时寒暄几句。节日的时候,还送了家里的零食过来给大家吃。 “你们俩看好了吗?”保卫室的老师催促她俩,“看到东西在哪掉的吗?” 学生不能私自查监控,何遇编了个掉东西的理由,保卫室老师才勉强同意。 “看到了,谢谢老师。” 何遇拉着林一念出了保安室。 “这不是去辅办的路。” “不去了。”何遇步子停了,“让我再想想吧。”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他做错了,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何遇不语。 跟踪、偷拍,轻则处分,重则开除。 何遇靠着墙,双手扶着膝盖:“虽然我和吴悦没有深交,但她是很好的人,我不想她难过。” “给她弟弟一次机会吧。”她抬眼,望向林一念,是在寻求肯定。 林一念叹气:“你自己想好就好。” 出了大楼,何遇看到徐衍背对着站在台阶之下。他穿着短袖和球裤,碎发挡在额前,颇具少年气。听到身后有动静,他回身,看着何遇小跑着下楼梯。 “人看到了,是我同学的弟弟。” 不用接着往下说也知道,何遇心软了。 “这次要不算了,要是还有下次,我肯定上报学校。” 徐衍颔首,同意了。 “手机给我。” “干什么?”何遇一边问一边乖乖地把手机递给他。 手机密码都是同一个,很早之前,何遇就告诉了徐衍。他进了□□,给吴桓宇发消息。 “你要见他?”何遇凑在他旁边,看徐衍约他晚上到家附近的咖啡店见面。 “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清楚。”徐衍把手机还给她,“今天有课吗?” “下午有一节,一点到三点。” 徐衍抬腕看表,十二点二十,是她要去上课的时间。 “去上课吧,老地方等你。” “你今天不去俱乐部?”何遇目光闪闪的,喜悦的心情藏都藏不住。 “比赛结束都会休假两天。” “那你乖乖等我,我走了。”何遇晃了晃他的手,朝他笑了笑。 徐衍低头轻笑了一声,每次她这么撒娇,他都抵抗不了。 …… 晚上六点,徐衍去了咖啡馆。进了门,找了窗边的位置坐下,他把桌号发给了吴桓宇。 约莫一刻钟,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走了进来。徐衍背靠着沙发垫,侧头看着窗外。乌云笼罩在上空,是要下雨的迹象。听着脚步走近,他回神,目光沉静地望过去。 “你是?”吴桓宇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讶异。马上,他反应了过了,眼前的人,应该是何遇的男朋友。 “徐衍,何遇的男朋友。”他启唇,一字一句地说。 吴桓宇坐下,自嘲地笑了笑:“我还以为,是她约的我。” 来之前,他就知道这是场鸿门宴,不论是把他报给学校也好,警告他也好,他都想再见一次何遇。 “你觉得,她会想见偷拍她、跟踪她的人吗?”徐衍语气重了几分,“吴桓宇,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找你。” 吴桓宇抬眼,对上徐衍的目光:“清楚,你们想上报学校也好,报警也好,我都无所谓。” “处分无所谓,退学也无所谓,还是说,拘留也无所谓。” 吴桓宇握紧了拳,不语。 “哪怕法律不定你的罪,你以为我就没有办法了吗。” 他的心理防线,一步一步,走向崩塌。 “以后所有你想从事的行业,我都有办法让你没法立足。” “对不起。”吴桓宇眼眶红了,“我错了。” 这两天,他始终提心吊胆。 “第一次见她,我就喜欢上她。之后的一年,每一天,我都会想看到她,所以只要遇到,我就会拍她的照片。不久前,我听说她交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就丧失了理智,想把她抢回来。” “她不追究你。”徐衍开口,“不是对你心软,是对你姐姐心软。” 吴桓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徐衍。 “好自为之。” 徐衍起身,准备离开。 “帮我谢谢她。” “她应该不想听到任何跟你有关的事。” 走到门口,徐衍看见何遇坐在玻璃门边的座椅上。见他过来,何遇起身,朝他招了招手。 “怎么来了?” 何遇指了指外面:“下雨了,你没带伞。” 门外天色阴沉,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何遇从家里走过来,虽然不远,但还是湿了裤脚。 徐衍蹲下身,细心地帮她把裤脚卷起来。卷完,他没即刻起身,而是半蹲着,手垂在膝盖前,笑着问她:“裤脚湿了,难不难受。” 何遇摇头:“你说之前,我都没发觉。” 在路上的时候,她生怕他跟自己错开,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裤脚。 “走吧。”徐衍起身,推开玻璃门让她先出去。屋檐下,他撑开伞,搂着何遇的肩,走进了雨幕里。 吴桓宇坐在位子上,看着两个人共执一伞, 与其说是失望,更多的是羡慕。 在欲念纵横,真情难觅的世界里,依旧有人能为爱奔赴。 第26章 生日 六月十八是徐衍生日。 何遇早早去商场买了礼物,又去蛋糕店订了个小巧精致的蛋糕,准备晚上给他过生日。 还没出商场,徐衍打了电话过来。 “刚刚爷爷打电话来,让我们一起去吃晚饭。” 何遇愣了一下,问道:“我也去?” 那头传来了轻笑,徐衍“嗯”了一声,说道:“爷爷说一定要带你去,他想见见你。” “那还有其他的亲戚吗?” “还有两个伯父家。都是自己人,别怕。” “嗯。”何遇看着自己的鞋尖,“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五点。” 何遇看了眼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可以重新收拾一下。 徐衍回来的时候,何遇正在为穿哪套衣服头疼。她今天画的妆很淡,面庞素净,眉目清隽。 “穿哪套比较好。”何遇额头抵着衣柜,向徐衍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都可以,我们家没有这么多规矩。” 每次问他这种问题,得到都是无效答案。何遇干脆破罐破摔,拣了件吊带出来:“那我穿这件了。” 徐衍走上前,从背后抱住她,头搁在她瘦削的肩头。他伸手拿过她手里地吊带,声线极低地在她耳边说道:“这件还是算了,晚上回来再穿吧。” 何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拿着条长裙去了洗手间。 没一会,她从洗手间出来。米白色的裙子上印着黑色的丝绒玫瑰,裙子后面是系带的设计,蝴蝶骨若隐若现。 “这条可以吗?”何遇问得小心,她怕后面还是有点暴露。 “可以,很漂亮。”徐衍站在衣橱边上打量着她。 “那走吧,我们别迟到了。”何遇挽上他的胳膊,拉着他往外走。 …… 要去的餐厅并不在市中心,反而是避世的郊区。一栋江南风情小楼旁树木林立,有种不染世俗,遗世独立之感。 “我爷爷喜欢吃本帮菜,但我更喜欢吃江浙菜。” 两个人被领着穿过长廊,房檐下挂着灯笼。上面或描画着山水花木,或写着名诗短句。 何遇勾着他的手臂,有些不解地问:“有什么区别吗?” “本帮菜更甜。” 说话间,到了包间门口。徐衍明显感觉到手臂被勾得紧了些。他偏了偏头,跟她耳语:“没事,跟着我叫就行。” 进了门,何遇看到一圆桌的人,还是有些震住。 “爷爷,徐叔、陈姨。” 大家都笑着看她,朝她颔首示意。 “这是大伯、大伯母。” “大伯,大伯母。” “这是二伯,二伯母。” “二伯,二伯母。” 徐衍一一给她指过去,她就跟在后面叫人。 “遇遇,坐这。”老爷子朝她招了招手,让她坐在身边。何遇笑着点头,在他身边坐下。 “现在念大几呀?” “大三,下年就要毕业了。” “那还准不准备继续念下去呀。” 何遇摇头:“不准备。” 老爷子笑着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菜吃得差不多,服务生收拾了一下桌子,把蛋糕拿上了桌。 “这是小衍回国过的第一个生日,爷爷祝你以后,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老爷子起身,其他人跟着起身,玻璃杯“哐”的一声碰在一起。 分了蛋糕,何遇吃了几口,就搁在了一边。 “怎么不继续吃?”徐衍问她。 何遇凑到他边上,小声说:“其实我也给你买了,在家里,我怕到时候吃不下。” 徐衍低眉浅笑,原来她是打算过二人世界。 “那我也不吃了,回去多吃点你买的。” 何遇和他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似的,也跟着笑了。 坐在对面的大伯看着两个人眉目传情的,跟身边到大伯母感叹着:“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两个人离好事不远咯。” 大伯母掩着面,说道:小衍年纪也不小了,等遇遇毕了业,也是该谈婚论嫁了。” 散了场,爷爷让何遇扶着,走在前面,其他人跟在后面。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大。”老爷子一遍说一边比划着,“你还记得吗?” “那时候太小,不太记得了。” “那时候你喜欢躲在小衍身后,小小的一个,跟着他叫我爷爷。”老爷子看了一眼何遇。当初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当初她爱躲在徐衍身后,现在是挽着他的手臂,与他并肩而行。 “遇遇,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走到门外,清风明月照拂,星光耀眼璀璨。 “上次我不知道你和小衍已经在一起了,就介绍了世交的孙女给他认识。” “我知道,徐衍和我说过了。” 老爷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怕小衍没告诉你,你以后知道,误会我是不喜欢你才给他介绍对象。” “爷爷,我没这么想过。” “遇遇,我们一家都很喜欢你。”爷爷拍了拍她的手背,“小衍在外这么多年,回来有你陪在他身边,是他的福气。” 何遇脸有些红了。 “要是他以后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会向着你。” 何遇抿唇笑着点头。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徐衍,徐衍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俩。 “好了,爷爷回去了,下次再见。” “爷爷再见。”何遇朝着老爷子挥了挥手。 不知何时,徐衍已经站到了她身边。 “爷爷跟你说了什么?” “不告诉你。” 陈若走到两人面前,问道:“遇遇,你是回家吗?回家的话乘我们的车。” 何遇摆了摆手:“我今天回学校,明天还要上课。” “行,那让小衍送你。” 上了车,徐衍边扣安全带边揶揄道:“回宿舍?” “你难道想让我回宿舍?” “不想。” “那还问。”何遇瞥了他一眼,“因为跟你住一起,我都成谎话精了。” 最初的时候,周末回家,林婉问起学校里发生的事,何遇总说没什么新鲜的。说了两次,怕露出破绽,她就编排了几个故事,在饭桌上讲。 “所以…”徐衍关了车载音响,专心听她抱怨,“怪我?” “当然咯。”何遇说得理直气壮,“刚才爷爷说了,以后你欺负我,他会向着我。” 徐衍见她一脸骄傲的样子,笑了笑:“我可不敢,不止爷爷,我爸我妈,还有你爸你妈,都会找上我。” “知道就好。” 玻璃窗映出她的半张脸,一侧的头发遮住面颊,只照出她明媚的双眸,和挺立的鼻尖。犹抱琵琶半遮面,格外的有韵味。 到了家,何遇边脱高跟鞋就往里跑。 “你坐在沙发上等我会。” 徐衍换了拖鞋,坐在沙发上等她。 没一会儿,她从冰箱里拿了蛋糕,又取了两个高脚杯,一瓶未开封的红酒。刚放下,又跑到房间取了两个奶白色的香薰蜡烛,和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 徐衍微倾着身子,敞着腿,噙着笑,看她一阵忙活。 何遇把东西都摆好,盘腿在软垫上坐下,小心地拆开蛋糕盒。蛋糕不算大,但胜在精致。一圈奶油花边里簇着青提和蓝莓,一旁还放着一朵小雏菊做点缀。 “打火机给我。”何遇摊手,问他要。 徐衍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没给她,直接帮她把香薰蜡烛点上。 倒了酒,插上蜡烛,何遇起身关了灯。 赢弱的烛光下,他的目光更为深邃。何遇抱着膝,仔仔细细的打量他。从额头到眉宇再到鼻梁和嘴唇,他都长得十分出挑。 徐衍想把蛋糕上的蜡烛也点上。火刚擦亮,何遇就握住了他的手腕:“这个我来点。” 打火机到了她手里,上面还带着余温。 何遇把蜡烛点上,给他唱起了生日歌。因为感觉不好意思,她的声音不太稳,好几处都走了音。 徐衍望着她,眉眼弯弯,嘴角的梨涡比往常深一些。 他想起小时候过生日,她半跪在椅子上,拍着手给他唱生日歌。小时候,她不害臊,声音格外的响亮。 “快许个愿吧,蜡烛都要滴在蛋糕上了。” 徐衍听她的,闭上了眼。没过几秒,他就吹灭了蜡烛。 “你许的什么愿,这么快。” “想知道?” 何遇点了点头。 徐衍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嘴唇。 放在往常,何遇肯定会不屑地白他一眼,爱说不说。但今天,不知是房间里充斥着的白麝香过于浓烈,还是他的声音过于蛊人,鬼使神差的,何遇腿跪在软垫上,手撑着地板,凑上去亲他。 接触到的霎那,后颈被他宽大的手掌拖住,他早已攻城略地似的占据了她的所有观感。 良久,徐衍俯在她肩头,声音轻缓地说道:“我想早日娶你。” 从脖颈到耳根,何遇红了个遍。 落地灯被打开,房间一下亮堂了起来。 “我有礼物给你。” 何遇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红色漆面的盒子放到桌上。 徐衍打开,是一块手表。黑色的表面,设计更偏运动风。 “这是我拿奖学金买的,不贵,你平常可以换着戴。” 徐衍解下自己的表,把她送的戴上。今天他穿了黑色的薄卫衣,倒是和这款表很配。 他晃了晃手腕,说道;“以后就戴它了。” 何遇抿唇笑着,去切蛋糕。大一点的,给了他,小一点的,给自己。吃着蛋糕,品着酒,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徐衍半躺在沙发上,眯眼看着何遇。她已经是有些微醺的状态,眼神迷离却勾人。 “还想继续喝吗?” 何遇咧嘴笑着,摇了摇头。 “行。”徐衍起身,把人捞起,打横抱起,“干正事去。” 何遇亲了亲他的面颊:“生日快乐。” 徐衍勾了勾唇角,把她放到床上。他膝盖跪在床上,倾身压在她身上。 喝了酒的何遇更为主动些。她搂着他的脖子,长发散在被面上。 人被翻了面,徐衍解着她身后系带。等到系带全部松开,他褪下了她的长裙。何遇下意识地缩成一团,侧过脸,避开他的目光。徐衍直起腰,抓着衣角,脱了上衣。他拽过一次被子,裹在两个人身上。被子里,他们俩体温都高的吓人。到了关键时刻,徐衍忽然停下,探身去开台灯。 “干嘛开灯。”何遇窘迫地往上拉了拉被子。 “想好好看看你。”徐衍亲她的唇角,然后是唇。往常,她都不许开灯,两个人完全是在黑暗里摸索。念在今天是他生日,何遇也就放任他去了。可底线一旦被打破,就一发不可收拾。 一整晚,徐衍都变着法地折腾她。到后来,何遇实在扛不住,几乎是哭着跟他求饶。各种肉麻的称呼也都喊了个遍,他也没打算放过自己。 何遇眼皮子打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在没意识之前,她只听见他在自己耳边一遍一遍地说着“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哇塞!看到小可爱给我留言了~好开心! 第27章 自嘲 六月中,天气愈发炎热。 结束了上午的工作,徐衍去餐厅吃午餐。 端着盘子刚坐下,赵靳延就推开玻璃门快步走了进来。刚开完会,他还穿着笔挺的西装,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开着,领口微微敞开。在徐衍对面坐下,他手指叩了叩桌面,说道:“走,外面吃去。” 徐衍放下刀叉,环着臂,背靠着椅垫,打量他。 “无事献殷情?” 赵靳延“啧”了一声,有些心虚地瞟了徐衍一眼。 徐衍挑着眉,十分闲散地瞧着他,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 “确实有事,但是都是好事。”赵靳延起身,朝他招了两下手,示意他起身。 徐衍勾了勾唇角,起身。 正巧,周景涵和商乐结束了训练,走了进来。 “赵总,衍哥,你们吃饭呐。”周景涵寒暄了两句。 赵靳延把桌上的餐盘塞到他手上:“徐衍还没动过,给你吃吧,别浪费。” 莫名奇妙被塞了个餐盘,周景涵有些错愕。 “我俩要出去,有事。” 明明就是出去吃个饭,他非得说得像是去谈生意。 “走了。”徐衍拍了拍周景涵的肩,跟着出了门。 等两个人进了电梯,周景涵看了看手里的菜,除了色拉和意面,一点油水都没有。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到商乐面前坐下。 到了地库,远远的,赵靳延按了两下车钥匙,最靠近地库入口处R8的大灯闪了闪。比起之前赵靳延入手的车,这辆车全黑的涂装,更像是黑夜里潜伏在山林间的猎豹。 “你来开。”赵靳延把车钥匙扔给徐衍。 “新买的车,自己不开?” “想体验一下坐赛车手副驾的感觉。“ “那你安全带系紧点。” 引擎发出闷响,车辆驶出地库,紧接着开始加速。 “去哪?” “去吃火锅。”赵靳延在导航上输了地址。 火锅店是中式风格,由服务员领着,两个人进了包间。 因为徐衍不爱吃辣,所以赵靳延点了个鸳鸯锅,清汤的那一边对着徐衍。没过一会,热气升起,香味弥漫。徐衍起身,走到窗边,开了两扇来透气。 “说说吧,什么好事?”徐衍拿起手边的茶杯,吹了吹漂在浮在上面的茶叶,抿了两口。 “我和于枝在一起了。” 徐衍手一顿,抬眼去看脸上如沐春风的赵靳延。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在三亚不过几面之缘的两个人能走到一起。 “恭喜,总算是有人要了。”徐衍倒是由衷的为赵靳延开心。 他混迹于各个名利场谈生意,华筵散场,空余满身疲惫。 “第二件是什么?”徐衍夹了块牛肉,边蘸酱边开着玩笑,“不会是要当爹了吧。” “不是。”赵靳延放了筷,拿着白毛巾擦了擦手,“有个综艺导演找上门,想问我们借场地,也想问我们借个教练。” “挺好的,有点知名度,拉投资更加容易点。” “我把你报了上去。” “什么?” 徐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皱着眉问了一句。 “我说我把你报给了综艺导演,到时候他会联系你。” 徐衍阖上眼,一脸交友不慎的无奈:“你换个人吧,我不去。” “他们说要样貌出众的。” “那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又不是专业车手。” 徐衍搁了筷子,食指骨节抵着眉心,揉了两下。 “不行,你还是换个人吧。“ “你去录的那个月,我给你双倍工资。”赵靳延比了个二朝他晃了晃,“你不是要准备买房吗,干嘛跟钱过不去。” 犹豫了会,徐衍十分不情愿地应了。 “地点不是在上海,是在南京。” 赵靳延年纪不大,却像是狡猾的老狐狸,最是会先斩后奏。 最近俱乐部谈下了几个大投资,赵靳延就在南京盘下一块地,造了赛道和卡丁车场。等到南京那边设施完善,一部分车队南迁,只留几支主车队在上海。同时,他打算引入人才搞技术开发。到现在,俱乐部的赛车从里到外,均用了各大车厂的产品组装起来。赵靳言明白,核心技术不在自己手里,总有一天,就像砧板上的羔羊,待人宰割。 “行。” …… 傍晚回家,何遇侧靠着沙发,腿上放着电脑,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夕阳的余晖照在地板上,落地灯开着,灯光下,她的脸上有几分倦意。见他进门,她眼巴巴瞅着他,像是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你回来了。” “嗯。”徐衍应了声,“在干嘛。” 他换了鞋,走到她身边坐下。她的头换了个方向,枕在他的腿上。觉得不大舒服,她还挪了挪,换了个舒坦点的姿势。 “做ppt,有个项目要答辩了。” 徐衍看着茶几上散着的资料,又看了眼她的电脑屏幕,然后垂眼看她。默了会,他抬手帮她把缠在面颊两侧的发丝拨到而后,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嘴唇刚碰到,她觉得有些痒,笑着往旁边躲。腿上的电脑往一侧倾,徐衍眼疾手快地接住,放到一旁。 “周姨什么时侯来做饭,我好饿。” 最开始的时侯,两个人并没有请阿姨,都是徐衍回来之后做。有次,饭桌上,何遇小声问了句:“你是只会这几个菜吗?”要么是面条,要么是炒蔬菜,或者是最简单的红烧排骨。而且,徐衍做的菜,味道过于清淡,吃多了,何遇就没什么欲望。 说完,整个餐桌的气氛都静了。何遇扒了两口饭,偷偷看了一眼徐衍。怕他不高兴,她补了句: “我随口说的。” 过了会,徐衍搁下筷子,说道:“走吧,出去吃。” “你都做了……” 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走到自己边上,捉着她的手腕,让她起身。 出了门,何遇凑到他耳边说道:“明天我做给你吃吧。” 说完,她还甜甜地笑了笑。 事实证明,他们俩都是正正得负,爸妈做菜的天赋一点都遗传上。 所以,徐衍干脆叫了个阿姨,晚上来做菜和打扫卫生。 周姨做饭好吃,人也热络。 徐衍还没回家,她就会跟何遇闲聊。 “遇遇,你老公对你可真好。” 周姨第一次来,就以为他们是小夫妻俩。徐衍怕周姨年纪大,思想老派,知道两人是同居之后,出去搬弄是非,所以也没去纠正,将错就错地介绍道:“我太太,何遇,叫她遇遇就好。” “中介跟我说啊,有个客户列了张单子,要求会做单子上道菜,我一看,基本上我都会,就应下了原来上面都是你爱吃的。” 何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周姨又开始问起两个人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有个孩子,日子就有意思多了。 何遇也没正面回答,岔开了话题。晚上,她还跟徐衍吐槽了两句,还怪他嘴上占自己便宜,弄得这么尴尬。 没想到,徐衍不但不愧疚,反倒是笑了起来。 何遇扯了枕头,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下。 结局就是,那天晚上,又被欺负了。 他还找了个特别冠冕唐皇的理由,虽然现在不能造人,但是可以模拟模拟,多熟悉流程。 “周姨有事不来。” “好吧,那我们出去吃吧。” 嘴上这么说,人却没起来的意思。她翻了个身,转向沙发内侧。贴着他的衣服,她闻到了一股火锅的味道。 “你去吃火锅了?” “中午和赵靳延去吃了火锅。”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赵靳延提出的。 “正好有两件事跟你说。” “什么事?” “ 我要去南京录个节目,是个赛车综艺,去当教练。” 何遇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要去录节目?” 徐衍无奈地摇了摇头:“赵靳言先斩后奏把我报给了节目组。” “那你还同意了?” “他给我开了双倍工资。” “没想到你也为了五斗米折腰的时候。” 说着,何遇抬手,戳了戳他的脸。 徐衍倒是坦然:“谁跟钱过不去啊。” “那还有件事呢。” “赵靳延和于枝在一起了。” “什么!” 何遇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她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真的假的?” “赵靳延自己说得。” “于枝怎么没和我说。”何遇一遍嘀咕,一边找手机。在一打纸下,她把手机抽了出来,迫不及待给于枝打电话。 “喂?”于枝正在家睡觉,接她电话的时候还带着鼻音。 “你跟赵靳延在一起了?” “嗯。” “那你怎么不和我说。”何遇撅着嘴,语气里有点不开心。 于枝开了台灯,靠着枕头,说道:“我想等我们稳定下来,再跟你说的。” “好吧。”何遇的有些情绪一下消散,兴冲冲地问她,“你有没有空,我请你吃晚饭,庆祝你脱单。” “有,你等我会,我收拾一下。” “行,那我把地址发给你,你直接过去吧。” 挂了电话,何遇找到拖鞋穿上,一边回房间,一边说着:“晚饭你自己吃吧,我去和于枝吃了。” “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我打车去吧。” 徐衍背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怎么搞得脱单的人是她似的。 …… 吃了饭,何遇拉着于枝去了海伦斯。往常都是于枝拉她去小酌,她拉于枝,还倒是头一回。 点了可乐桶和小食,何遇还点了很容易上头的轰炸机。 于枝吃着薯条,看着酒上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点之前,你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酒量吗?” 何遇嘿嘿一笑:“没事,我喝少点。” “你怎么会跟赵靳延在一起的?” 刚才吃饭的时候,服务员站在边上,不方便细问。 “三亚回来之后,我们又在一个局上遇到了。他送我回家,我就说等有空请他吃饭。是个人都知道,这就是客气一下。没想到,他直接问我什么时候。我没辙,找了个时间请他吃。一来二去,就在一起了。” “所以,他追的你?” 于枝嘴抿成一条线,点了点头,像是在被逼供。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讲啊,这种事不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吗?” “因为我们俩走不远,新鲜劲过了,就散了。” 昏暗里,她极淡的一笑,是在自嘲。明明知道,他们俩不可能有结果,却还是想要飞蛾扑火,贪图一时的痛快。 “我们之间悬殊太大,怎么可能呢?” 于枝眼眸低垂,盯着自己杯里的酒出神。 “你别这么想。”何遇去握她的手,“要是你们注定要在一起,谁也拆不散。” 于枝轻摇头:“横在我们之间,要比横在你和徐衍之间多很多。” “我和徐衍横着半个地球,但凡分开的时候谁的心稍微动一下,都不会是今天这样。”何遇的手紧了紧,手心的温度都渡到于枝手上,“你对自己有点信心,也对他有点信心。” 于枝点头,气氛缓和了不少。 两个人掷着骰子,酒一杯杯下肚。到后来,何遇看东西有些恍惚,说起话来也前言不搭后语。于枝也有些飘飘然的感觉,趁着还算清醒,于枝给赵靳延打了电话。 “喂?” “赵靳延。” “嗯。” “我好想你。”喝了酒,平日里说不出口也就说出口了,“明明我们昨天才见过面。” 赵靳延听了,低笑了一声,问她:“你在哪,我来找你。” “海伦斯。你打个电话给徐衍,他老婆喝醉了。” 说着,于枝一把按住何遇的手,免得她再往自己嘴里喂酒。 两个男人差不多时间到的地库。 “你老婆拐我老婆喝酒,自己先醉了。”赵靳延揶揄了一句。 徐衍瞥了他一眼,看他一脸嘚瑟的样子,不屑理他。 进了海伦斯,在烟雾缭绕里,两个男人看到何遇和于枝坐在同一侧,脑袋挨在一起,还在半睡半醒地说着胡话。 “你老婆也没好到哪去。” 这次换赵靳延不回话。 “何遇。”徐衍拍了拍她肩,“回家了。” 何遇睁开眼,昏昏沉沉的,目光也没有焦点。 “你怎么来了?” 酒灼得喉咙疼,她撇着眉,不大舒服的样子。 “来接你啊。” 像是在哄小孩,他声音温和且有耐心。 何遇木讷地点了点头,勾上他的脖子,鼻间埋在他的脖颈处。她一动,于枝就没了支撑,往墙那一侧倒。幸好赵靳延眼疾手快,于枝撞到的是他的手心。 “真是两位祖宗。”赵靳延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快把何遇扶起来,我手快脱臼了。” 徐衍揽着何遇的腰,何遇就软绵绵地倚在他身上,起了身。 “还能不能走?”徐衍问她。 “嗯。”何遇重重点了点头,但真走起路来却是摇晃得厉害。一路上,她靠在徐衍怀里,断断续续得说着琐碎的小事,比如前天在学校里看到的小黑猫,比如昨天老师在课上讲得段子。 有的人,哪怕是醉,也是醉的可爱。 徐衍边听边替她看着路,生怕她踢到东西,磕了碰了。 回到家,何遇蜷在床上,不大舒服。 徐衍去洗手间,先是拿卸妆巾给她卸了妆,又拿了热毛巾给她擦脸。温热的毛巾敷在面颊上,她一下清醒不少,在氤氲间,睁眼便看到他曲膝蹲在身旁,将跪未跪的样子,很别扭的姿势。 她坐起身,徐衍跟着起来,把枕头放在她身后,然后挨在她腿边上坐下。 “怎么了?” 何遇前倾,额头靠在他肩上,有气无力的说:“躺着好想吐。” 徐衍轻拍着她的背,故作严肃地说:“下次不准喝这么多。” 何遇呜咽似的“嗯”了一声,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要是于枝是我们家的孩子就好了。” 徐衍听到,轻笑了一声:“为什么这么想?” “她这么漂亮、善良,但活得这么小心和辛苦。好不容易遇到了赵靳延,又有这么多顾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何遇说着,眼里就泛起了泪光,“好心疼她。” “赵靳延会好好对她的。” “必须好。”何遇有点倔强的看着徐衍。 “会的。” “你答应有什么用。”何遇嘟囔了句,重新靠在他怀里。 “还难受吗?” “嗯。” 意识逐渐开始模糊,她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徐衍就这样抱着她到深夜,等她彻底睡熟了,他才轻轻把她放到床上。关了灯,帮她盖上被子,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像往日里一样,道了句:“晚安。” 第28章 醋意 周末之前,节目组派了车来接徐衍。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徐衍听着副导演讲着流程,偶尔侧头看看窗外的风景。 上一次去南京的时侯,还是小学。他不太能记清细节,只记得那时候是冬天,落雪堆满了整个南京城。而今日,南京树木林楼,满眼尽是绿色。 车驶入狭窄的小道,两边栽着法式梧桐。宽大的树叶投下大片的阴影,光斑照在面颊上,有些晃眼。 到了地方,助理领着徐衍去了化妆间。 化妆师边帮他画着眉毛边夸他:“你这张脸不去做明星有点浪费。” 徐衍礼貌地笑笑,回道:“不敢当。” 说话间,有人敲了门进来。 “徐老师好。” 进门的人是姜昭,主持人出身,长得周正,风趣幽默,是各大综艺的常客。 “不敢当,叫我徐衍就好。” 寒暄了几句,姜昭就回了自己的化妆间。断断续续的,录综艺的嘉宾都来打了个照面。 这次节目请了三个男生和两个女生。除了姜昭之外,一位是新晋歌手汪誉铭,另一位是演员曾南轩。两位女生,一位是选秀节目出身,名叫陆紫逸,另一位是网□□手,于晓枫。 等正式开录,徐衍穿着银灰色的赛车服,领口的魔术贴没粘上,随着风晃动着。他身材匀称,身量又高,走来的时侯带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压迫感。 “大家好,我叫徐衍,是你们的领队。” 说着,他欠身,鞠了一躬。 众人鼓掌欢迎。 “徐队,给我们表演一下吧。”姜昭cue了一下流程。 赛道上停着一辆流线型宝蓝色超跑,徐衍一边介绍车的性能一边戴手套和头盔。上了车,点火,红色的尾灯亮起,声浪震耳,沙尘弥天。在第一个弯道,车速骤减,排气管喷出蓝色的火花。出了弯,徐衍立马又提了速,马达声越来越紧凑。到了第二个弯道,徐衍松了离合,猛踩油门,车尾甩出赛道,轮胎在地面上留下的深黑色的印记。 “喔!”曾南轩振臂高呼。 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漂移。 一圈过后,车停回了原来的位置。徐衍下车,摘了头盔,朝镜头笑了笑。他新剪了头发,现在的造型更像是一个有点叛逆、不服输的少年。 “好帅。”陆紫逸盯着他,由衷地感慨了一声。 一番夸赞之后,每个嘉宾收到了一张任务卡。 “各位车手,现在请前往指定房间,完成理论学习。学习之后,会有考核,不过关的车手将受到落水惩罚。”于晓枫一字一句地念着,读到最后两个字还加重了声音。 去房间之前,徐衍去化妆间换了车队的休闲服,顺道戴上了印着标志的鸭舌帽。推门进去的时侯,五个人围着长桌坐下。他朝他们颔首,开了电脑,开始讲起了赛车的组配。 十分钟之后,惩罚游戏正式开始。 五个人轮流坐在会弹起的椅子上回答问题。 “赛车起源于哪个国家?” 姜昭坐在椅子上,十分着急地重复着问题。 “五、四、三、二、一。“ “法国!” 姜昭最后一秒喊出答案,不过为时已晚,“嘭”的一声,他被弹到了蓄水池里。 徐衍坐在边上,指节抵着唇,轻笑了一声。 两轮下来,几乎所有人都落了水。 徐衍起身,抱起一打毛巾,挨个发过去。 “擦一下,别感冒了。” “谢谢徐队。”陆紫逸接了毛巾,甜甜地说了句。 “不客气。” 休息的时侯,徐衍站在边上,化妆师拿着粉扑给他补着妆。 “徐队。”陆紫逸不知什么时侯到了他边上,背着手笑盈盈地看着他。 “怎么了?”徐衍边理着耳麦边问她。 “过弯的时侯怎么才不会撞上护栏啊。” 陆紫逸生得标志,一双美眸总是清澈明亮。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徐衍,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到车道内侧,提前打方向,转弯小点会好很多。” 徐衍退了一小步,和她空出了一段距离,语气颇为平淡地回她。 “谢谢徐队。”陆紫逸十分识趣地走了。 第二天,赵谨延来探班。 晚上收了工,赵靳延从箱子里拿了一瓶水,拧开递给他:“录得怎么样?” “你的钱不好赚。” 徐衍接过他的水,仰头喝起来。 赵靳延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长的给了他一眼:“想想房子。” “拿着。” 徐衍动作大,水瓶撞到赵靳延胸口,他吃痛的喊了一声。 “喂!” 徐衍头也没回地回去录节目。 …… 录制第三天的时侯,第一期节目已经上线了。出乎意料的是,节目一上线,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种户外运动型的综艺,比起室内综艺,视野更加开阔,加上赛车这种运动相对小众,更能夺人眼球。当然,徐衍的颜值也功不可没。弹幕里一片夸他帅,几分钟要找出他全部资料的。也因此,他登上了微博的热搜。 晚上十一点,节目录完,开始收工。 徐衍拿了手机,走到赛道边的树下。 出乎意料的是,何遇一整天都没有给他发消息。他退出界面,看了一眼天气预报。今天上海下了一天的雨,晚上可能还要打雷。他关了屏幕,把手机揣在兜里,抬头看着夜空。厚重的云层压着月亮,偶有几丝月光漏出来。 “导演。”他走到导演边上,“可以帮我叫辆车吗,我今天要回上海。” “好的好的,没问题。”导演招呼助理过来,嘱咐她领着徐衍去找张师傅。 导演组派的是一辆商务车,位置十分宽敞。 “小伙子,干嘛急着回去啊,这里住宿条件也不差啊。”张师傅一边启动一边跟他闲聊。 “有点事。”徐衍声音沉,里面带着浓浓的倦怠感。 张师傅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笑着打趣道:“是不是有人在家里等着啊?” 徐衍阖上眼,嘴角浮起了笑意,点了点头。 回去多久,徐衍就睡了多久。再次睁眼的时侯,已经到上海境内了。雨刮器咯吱咯吱作响,水滴顺着玻璃挂下来,信号灯的光映入水潭,折出各色的光。徐衍看了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车驶入小区,徐衍没让张师傅进地库,而是直接停在了楼道口。他冒着雨下车,周身染上了凉意。 屋里没有开灯,房门也是紧闭着。 换好鞋,他轻声打开房门。房里一片漆黑,他只能看到被子隆起的轮廓。 雨滴拍打着窗户,闪电透过窗帘,一瞬之间照亮了整个卧室。 何遇知道他回来了,但就是面着窗户,不理他。 门被重新关上。 徐衍走到沙发旁,开了边上的落地灯,背靠着靠垫,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路上颠簸,他睡眠浅,睡得并不踏实。过了会,房门被打开。他听到动静,睁开眼,看过去。何遇穿着蓝色的波点睡衣,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的针织开衫。因为没有睡的缘故,她脸色有点苍白,两个人带着相似的倦意,看着对方。 “怎么不进来?”何遇问他。 “怕吵到你。” “那怎么不去另外一间房睡?” “想坐会再去。” 气氛一下默了,两个人都没继续说下去。 良久之后,何遇吸了一口气,说道:“进来睡吧。” 说吧,她自己先进了房间,掀开被子,睡了进去。 徐衍跟在她后面,见她这幅样子,只当她是被吵醒了,起床气重。拿了睡衣,他进浴室冲了个澡,躺回到床上。正欲开口,何遇探身关了床头的台灯,人缩进了被子里。她是在用行动告诉他,她要睡了,不想说话。 徐衍手臂穿过她的细腰,想把她搂到怀里。放在往常,何遇定会转过身来,头挨着他的胸膛。可今天不同,何遇往床沿靠了点,想要躲开他。两个人较着劲,一个追,一个躲,到最后何遇半个身子已经在床外面了。徐衍怕她一不留神翻下去,在她腰间多用了力。何遇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在他身上了。他目光比这黑夜还要沉,颇有耐心地盯着她的脸瞧。何遇脸转过去,避免和他对视。 “为什么生闷气?”徐衍问她。 她不回,他左手按了一把她的腰,一不留神,两个人的脸近乎贴到了一起。何遇手臂想往边上撑,但徐衍就是不如她的意,先她一步擒住她的手腕。 没处躲,何遇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挑着眉,有些疑惑地等她开口。 “陆紫逸好看吗?” 她胸口起伏着,但刻意的压着情绪。 第一期放出来,就有人磕起了徐衍和陆紫逸的cp。这种捕风捉影的事,何遇本来没放在心上。后来微博上有一条视频,是他们两个人的剪辑。视频里,两个人目光你来我往,颇为暧昧。 徐衍鼻尖划过她的鼻梁,轻笑了一声,说道:“原来是吃醋了。” “不想回答就别回答了。” 没仔细看,不知道好不好看。” 腰上的手渐渐收紧,何遇的腿贴着他的小腹,她只要一动,就像是在点火。 “别乱动。”徐衍“啧”了一声,唬她。 “你是听了什么,还是看了什么?” “没有。” “遇遇。”他声线温润,“你要是不告诉我,我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何遇听他叫自己,心一下软了,嘟囔了一句:“自己上微博看。” 徐衍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微博,搜了陆紫逸的名字。跳出来的前几条,都是营销号发的两人同框照。有综艺里的截图,也有休息时偷拍的照片。拍摄的距离远,照片模糊,反倒显得更为暧昧。再往下滑,是一个陆紫逸粉丝剪的视频。各种镜头毫不相干的镜头拼凑到了一起,营造出了一种眉目传情、欲说还休的错觉。 看完视频,他把手机放回去。何遇还是背对着他,但比起刚才,算是离他近了点。 “场下的照片是她来问我问题。” 何遇听着,却还是不回头。 “视频是拼接的,最后那个我笑的片段,我看的是姜昭,不是她。”他说着,从背后去抱她,“我从没关注过除你以外的女生,她们漂亮也好,不漂亮也好,那都与我无关。” 何遇心一震,缓缓转过头。 不只是因为吃醋委屈,还是因为他不在的日子里过分想他委屈,眼眶生起了热意。她抬眼看向天花板,可克制不住的,泪珠还是往下掉。 “怎么还被我说哭了?”徐衍笑她,抬手去帮她擦眼泪。 “你别问了。”她不想承认心里那种若即若离的不安全感。 “好,那不问了。” 徐衍把她放回床面上,一只手搭在她腰间,一只手帮她捋着额前掉落下来的碎发。她闭着眼,眉心蹙着,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溽湿。 “你会不会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静了良久,何遇睁眼,十分不确定地看着他。 “不会。” “如果哪天感情淡了……” 话还没说完,上唇就被咬住了。他覆身去吻她,与其说是吻,今日更像是在索取。他要她所有的呼吸,所有的注意。吻得太深,何遇觉得呼吸不畅,她想躲开,却无处可逃,只能依附着他,让他给自己渡气。 “何遇。”他贴在她耳边,沉沉地喘息着,“不会有那天,所有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我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不可能离开你,也不可能对你的感情变淡。” 字字珠玑,他说得如此笃定。 第29章 公开 第二天,何遇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她迷迷瞪瞪地睁眼,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去摸床头的手机。打开手机,一下子跳出了几十条消息,把她吓了一跳。 林一念:快去看微博 林一念:我靠,太甜了吧。 林一念:这么好的男人哪里找 何遇一头雾水打开微博。热搜栏里赫然写着“徐衍女友”四个字,心漏跳了一拍,呼吸也跟着滞了。她点进去,最顶端是徐衍发的一条微博。 承蒙厚爱,已有女友。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下面配图的是她的背影,是上次踏青的时侯,徐衍乘她不注意拍的。照片上她穿着白色的长裙,蹲在草地上,摸着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和煦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微风吹起她的发丝,完全就是岁月静好的样子。 微博点赞早就破了十万,评论一片哗然。 “卧槽,太甜了吧!” “好浪漫!磕到了磕到了!” 除了祝福之外,当然也有陆紫逸粉丝说他碰瓷的。 何遇下床,握着手机出了房门。 徐衍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脑。他穿着白色的T恤,烟灰色的家居裤,手肘支在一侧的靠垫上,虚握着拳撑着面颊。碎光穿过薄纱投在他身上,他聚着神,眉宇紧缩着,似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何遇到他边上坐下,凑过去去看他的电脑屏幕。 上面都是英文,还是专业术语,她悻悻地收回目光。 “终于睡醒了?”徐衍抬腕看了眼表,十二点十五,还真是够贪睡的。 何遇头靠在他宽实的肩头,手指按着自己的眼睛,抱怨着:“眼睛好痛好难受。” 徐衍把电脑放到一边,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盒蒸汽眼罩,拆开包装,抽出一个。他把眼罩抖落开,挂在她耳朵上。因为长时间看电脑,他戴着一副防蓝光的眼镜。透过镜片,何遇能看到他的幽深的眼眸里布着的红血丝。昨天晚上,他冒雨从南京赶回上海。她还能想起,开房门的时侯,看到他如此疲惫的坐在沙发上,周身散发着被雨打湿的冷气。可即便这样,他看自己的眼神还是温热的。 “我看到了。”何遇戴着眼罩,看不到他,只能伸手去摸。 “嗯。”徐衍握住她试探的手,放在手心里揉了揉。 既然她没有安全感,那就给足她。 …… 晚上,赵靳延叫两个人去吃饭。 餐厅订在黄浦江边,包间里有一扇百叶窗,推开就能看见对岸灯光璀璨,犹如白昼。风卷起层层浪花,渡轮发出沉闷的响声。 “来啦。” 包间的门开着,于枝朝他们挥了挥手。 何遇小跑了两步,到她身边坐下。 一见面,两个女孩子酒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徐衍进门,赵靳延倒了杯茶给他。 “尝尝,新淘来的西湖龙井。” 徐衍抿了一口,新茶的香味沁人心脾,入口清爽,回味也不觉得苦涩,确实是好茶。 “为什么发微博?” 徐衍一般不会这么高调。 “她看了网上的视频,跟我生气了。” “你和陆紫逸那个?” 徐衍点头。 赵靳延喝了口茶说道:“何遇,你真的错怪他了。中间那天我去探班,他只要休息就一个人在边上,别人去找他也都是板着张脸,长话短说的。” 何遇脸上染了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昨天解释过了。” “陆紫逸可是圈里出了名的爱炒cp。不过过去炒cp都是双方沟通过的,这种硬炒cp还是头一次见。” “她以前跟谁炒过cp啊?”何遇凑到于枝边上问她。 “就她拍戏的男主角,好像都有过吧。”于枝想了想,接着说道,“这么说来,她挑的cp对象好像都有个共同点。” “什么?” “长得帅。” 坐在对面的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笑了。 “所以你换个角度想想,被陆紫逸挑中,说明你找得这位是真的长得不错。” 何遇瘪了瘪嘴,没搭话。 气氛静了会,何遇顿觉自己来了场鸿门宴。徐衍一脸被错怪的表情望着她,弄得她有点心虚。 “你新拍的那个戏什么时候播?” 自从第一部 戏上线之后,于枝的演艺生涯就像开了挂,不断有戏约找上门。最近她又去大西北拍了古装剧,剧里她饰演一个女将军,有不少打戏,因为过于敬业,回来之后手上腿上都是伤,人黑了也瘦了。 “快了吧,好像是八月份。” “火了之后是什么感觉啊?”何遇问她。 于枝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就出去会被认出来,有人要个合照签名什么的。” 顿了会,她补了句:“谈恋爱挺不方便的,容易被拍到。” 说到这,赵靳延坐直了身子,开始吐槽道:“我们出门吃个饭,被媒体写成幽会。我是搞不懂,我们光明正大的,算哪门子幽会。” 于枝听着,笑着补充道:“到现在,文章上出现,他的名字还都是神秘男子。” 何遇听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说笑间,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后一天,徐衍又去了南京,录制接下去的几期节目。休息期间,陆紫逸主动来找他赔罪。 “徐队,不好意思啊,粉丝不太懂事。” 这事陆紫逸工作室也没少掺和,现在被打了脸,就拉粉丝出来当挡箭牌。 “没事。”徐衍回得不咸不淡,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你女朋友,没有生气吧?”陆紫逸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 徐衍面色如常,但眼里的冷淡与疏离昭然若揭。 “生气了。” “哦…”陆紫逸没想到他会如此不客气,“那你替我跟她道个歉。” “好。” 陆紫逸低头准备走,却看见了右手中指上的戴的戒指。银色的一个小圆环,打磨并不细致,上面也没有什么样式。 心情忽然有点低落,虽然过去也会跟人炒cp,但这么倒贴,她还是第一次。她是真的对徐衍有感觉,节目里他严肃却又不失幽默与风度,偶尔笑起来的时候,又十分温柔和煦。原本想借着炒cp跟他一点点发展下去,没想到,他早就是有主了。更没想到的是,他能这么爱一个人。不让她遭受流言蜚语的同时,又告诉所有人她的存在。 陆紫逸凝视了会,然后走向自己的保姆车。 节目录了一周,原本中间是要放两天的,但是曾南轩后面的档期撞了,所以只好一次性录完。 最后一晚,六个人围坐在草地上,吹着和风,吃着烧烤。经过这么多天,大家都有点舍不得分开。今夜,不谈赛车,只谈生活。 姜昭把一串烤好的肉串递到徐衍手上,然后在他旁边的躺椅上坐下。 “徐队,你和女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大家拿着吃的,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她刚出生我就认识她了。” “喔…”其他人在边上起哄,“原来是青梅竹马啊。” 徐衍垂眸笑了笑,算是默认。 “那你形容一下她呗,我们都很好奇。” “漂亮,聪明,心善。” “噢……”大家意味深长的笑着。 于晓枫又问道:“为什么把漂亮放最前面?徐队难道是外貌协会?” 风吹起沙粒,有点迷眼。 默了会,他回道:“她喜欢听我这么夸她。” 众人被塞了满嘴的狗粮,却不觉得腻。 “天哪,徐队女朋友太幸福了吧。”于晓枫跟陆紫逸感叹了一句。 “是我比较幸福。”徐衍鲜少主动说起,“如果你们认识她,肯定会觉得,做她男朋友是我运气好。” 在徐衍看来,世界再难有一个人,能像她一样,爱得诚挚、热烈有毫无保留。 “到时候结婚一定要喊我们啊。” “一定。” 易拉罐碰在一起,五个人齐声喊着节目口号,算是有始有终。 拍摄完的当晚,徐衍回了上海。这周正好期末结束,暑假开始,何遇没有理由再呆在他那边,于是收拾了行李回了家。何遇回家,他自然也回家。 晚上十一点,他到了家。 这两天徐利钦和陈若去北京出差,家里没人。 徐衍提着箱子上楼,找了衣服去浴室冲了个澡。 出了浴室,他走到阳台,在藤椅上坐下,吹吹风。傍晚下过一场雷雨,微风里夹杂着草木香与尘土气。树上的蝉与草坪里的蟋蟀鸣叫着,给这寂静的夜添了几分生机。透过玻璃,他看到何遇房间还没熄灯。暖黄的光从窗帘里透出来,应该是她沙发边上的落地灯。 进屋拿了手机,给她发了条信息。 “到家了。” 何遇看到消息,回了个可爱的表情。 “我爸妈不在家,要不要过来。” 思索了会,何遇发了个“嗯”。 没过一会,徐衍就见到一个瘦瘦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她穿着棉白色的睡裙,外面套着件外套。 她轻手轻脚地开了门,探了半个身子进去。手腕一下被捉住,徐衍把人一下拉进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背就“哐”一下贴到了门板上。他压着她,拨开她面颊的头发,低头去寻她的唇。 “想我吗?”徐衍贴在她耳边问她。 “嗯。” 徐衍不着痕迹地笑了,吻从嘴唇移到了脖颈。外套是绸面的材质,他手指轻轻一拨,就顺着她瘦削的肩头滑落。褪了外套,他才知道为什么刚刚上楼的时候,她紧紧抓着,不让瞧。里面的睡裙边是蕾丝的材质,为了追求舒适,领口很低,里面也没有内衬。只要低头,旖旎的风光便能一览无遗。 隔着布料,他轻拢慢拈,兴致十足。 “好像……” 何遇知道这时候他嘴里定没有什么好话,想都没想就抬手捂住他的嘴。 到了床上,耳鬓厮磨了会,徐衍下床,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盒东西。 何遇顿时涨红了脸:“你放口袋里不怕掉出来啊。” 徐衍转头,神色自若看着她:“刚才买的。” “你算计我。”她抬腿想踢他。 徐衍抓着她脚踝往下拽,他单膝跪在床面上,膝盖在一侧压着她的腿。 “流氓。” 何遇气不过,骂了他一句。 “你最好从头到尾都这么硬气。”徐衍笑着去亲她。 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沁出,何遇仿佛觉得自己被投进了湖里,起起伏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逐渐地,她开始分神。 玄黑色的床头柜上摆着个镀金的宽边相框,里面摆着张他们俩小时候的合照。照片是幼儿园的时候拍的,两个人站在庭院里的草坪上。正好是春天,隔墙处的蔷薇开的正好。何遇穿这条宝蓝色的裙子,扎着个丸子头,靠着徐衍的手臂,咧着嘴笑。徐衍望着镜头,脸上也有笑意,很浅,得仔细瞧才能瞧见。 “啪”的一下,徐衍伸手把相框合上。何遇吓得一个激灵,转头看他。他眼眸很深,压着情-欲,格外勾人。 “专心点。” 他加了点劲,何遇的注意一下就被拽了回来,掐在他背上的之间有点泛白。嘴唇偶尔咬不住,声音从枕头里漏出来。 结束之后,何遇缩在被子里,一点不想动弹。 徐衍抱着她去浴室,原本是帮她清洗,洗着洗着,旖旎的心思又生了出来。她没力气反抗,直接被压在洗手台前。 …… 次日清晨,电话铃把何遇吵醒了。她伸手拿了手机,贴在耳边,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喂?” 对面沉默了会,试探性地问了句:“遇遇?” 接着也没了下文,对面把电话挂断了。何遇也没管,把手机扔回床头柜,翻了个身到徐衍怀里,继续睡。 再醒来已经是晌午了,她睁眼,瞧见徐衍正好在衣柜前换衣服。他脱了上衣,紧实的后背露了出来。何遇拿被子蒙着下半张脸,一双美眸盯着他看。 套上了上衣,徐衍回身。何遇害羞,把眼睛蒙上。 “醒了?不着急回去吗?”他在床沿坐下,拨开她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爸妈昨天说了,他们今早有事出去,让我自己解决午饭。”何遇暖烘烘的手伸出去,“不然我怎么敢来你这?” “那你再睡会还是起来?” “起来,但我好累。”说着,她拍了他手背一下,有点赌气说道,“都怪你。” 她也不知道他昨晚是怎么了,这么有精力。 “对了,刚才有人给我打电话,没说什么又挂了。”她伸手拿了手机,进了通讯录。 “怎么没有…” “你刚才拿错了,拿了我的。” 晴天霹雳一般,何遇怔住了。 “我妈打来的。” 空气似是凝结了一般,过了良久,何遇反应过来,抄了手边的枕头就往他身上砸。 “徐衍!”她气得咬牙,“你骗我来睡觉,不让我好好睡就算了,还弄得你妈都知道,丢死人了!” 觉得不解气,她还捶了他几下。 “我妈不会说出去的。”徐衍一点不正经,笑着抓她的手腕,“放心吧。” “丢得又不是你的脸。”她跪在床面上,被子早已从肩膀处滑落下去。昨晚太激烈,睡裙被扯松了不说,锁骨下面还全是红痕。 徐衍看她跟自己闹脾气的样子,勾了勾唇角,眉眼里的宠溺藏都藏不住。 太阳晒到被面上,细小的微尘飘浮在空气中。这么大好的早上,她同自己打闹着,一天好心情就此开始。 徐衍想着,如果非要说点喜欢何遇的理由,那这肯定算一条。 谁不喜欢一个明媚似阳光的人呢? 后一天,徐利钦和陈若回家。 放下行李箱,陈若就把徐衍从楼上喊下来。 徐衍气定神闲地从楼上下来,到一侧的沙发坐下。 “那天遇遇住家里了?”陈若问他。 “是。”他答得痛快,没一点要遮掩的意思。 陈若闭上眼,靠在沙发上,伸手拍了拍徐利钦的肩,示意他来说。 徐利钦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倒是被徐衍抢了先。 “爸妈。”他搁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等遇遇一毕业,我们就结婚。” 陈若和徐利钦都有些惊讶。原本他们俩也没想训他,只是想让他注意点影响,何遇一个女孩子大早上从他们家出来,总是不大好。 “你是认真的吗?”徐利钦追问了句。 徐衍点头。 她一直都在自己的规划当中。 只不过那时的他,前路未知,不知能否给她想要的生活,而今他能确定,她想要的,他都能给的起。 世俗意义上的一切他都有了,独独缺她当自己的妻子。 第30章 终章 大四那一年,何遇去了一家美术馆实习,主要负责展览策划这一块。六月,学校通知去拍毕业照。当晚,宿舍的四个人聚在一起吃饭,问了一下彼此的去处便散了场。 回到家,躺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灯光璀璨,人声鼎沸,何遇忽然感到有些失落。她似乎还能想起第一天入校时的场景没,可一转眼,就这么散了场,什么也没留下。 “在想什么?”徐衍合上手里的杂志,搁到一旁。他穿着白色的衬衫,袖口平整地往上卷,第一颗纽扣开着,领带松松垮垮地挂着,清隽里带着点不羁。 思绪骤地被打断,何遇翻了个身,声音有点闷闷地:“毕业了,有点不习惯。” “出去透透气。”他起身,把何遇从沙发上捞起来。 电梯里,徐衍按了到地库的按钮。 “不是出去透气吗?还要开车?”何遇不解地看他。 “带你去个地方。” 天空被晚霞染成了粉黛色,远处的云层笼罩着,有种雾里看花的不实之感。何遇降下车窗,迎面而来的风里夹杂了花香,心顿时舒朗了不少。电台正播放着毕业季的歌,有点疼痛文学的味道,诉说着爱而不得与怀才不遇。细细想来,这两种痛,似乎自己都没尝过。想到这,何遇瞥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徐衍,眼底浮起了笑意。 爱的人就在身边,还要苛求什么呢。 约莫二十分钟,车驶进了一个高档小区。小区正门对着大理石喷泉,两侧被墨绿的草坪围绕着,外面一圈开着浅蓝的小花。草坪的后面林立着高层住宅,暖黄的灯光从屋里透出来,星星点点的连成一片。 “这里是……” 何遇心里隐隐察觉到了,但她还是想问。 “新家。”徐衍瞧了她一眼,说道。 徐衍买的是联排的小别墅,不算很大,但有前后两个花园。推开门口雕花的小门,两侧栽着两棵矮枫。墙上的小灯照着玄黑的的铜门,给整个院子平增了一份肃穆感。徐衍按了指纹,“滴”的一声,门开了。步入正厅,暖白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屋子。屋子很空旷,除了靠墙摆着个白色的五斗橱,还没有搬入其他家具。 “只是简单装修了一下,要是哪里不喜欢,就跟我说,我让人改。” 他虚拢着她的肩膀,垂眸看她,笑了笑。 “要不要上楼看看?” 二楼的南侧是卧室,北侧是客房。 卧室的采光很好,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投到深棕色的地板上,给人一种倦懒的感觉。玻璃门外是一小方的阳台,何遇的手搭上栏杆,丝丝凉意从手心向上蔓延。因为在第一排,前方的视野没有任何阻挡,她能望见极远处的草坪与湖泊。 她看着远方,徐衍看着她。 自踏进门的一步开始,她的心仿佛被一根细线牵扯着,不上也不下。 “景色好好。”何遇感叹了一句,嘴角浮起了笑。 握在栏杆上的手被抬起,他温热的手心贴上来,与她食指相扣。 “去后院看看。” 由他牵着下了楼,楼梯的侧对着一扇拱门。 “打开吧。”徐衍朝门扬了扬下巴。 何遇手握着门把,把门打开。 不同于前院,后院更为宽敞。月季的藤蔓交错着爬上围墙,香槟色的花朵簇拥在一起,铺满了整面墙。挨着墙沿,种着晚樱与垂丝海棠。墨绿的叶片层层贴贴交错在一起,粉白色的花朵隐于其中。树干上缠着小灯,星星点点灯光照亮了整个小院。 情不自禁的,何遇下了台阶,站在齐整的石砖上,仰头望着这片花海。 时间似乎在一刻凝结了,她站在树下,吹落的花瓣掉到她的鞋面上。白色的裙摆在微风中飘动着,发丝在风中凌乱着,她用手拨开,深吸了一口气转身。 何遇原本想说“我很喜欢”,但她看见徐衍一只手背在身后,眼里似有星河一般明亮。他微颔着首,一步一步走向前。 他每走一步,何遇的心就跟着跳一下。 等到他站在自己身前,呼吸好像停滞了一般。 他的右膝跪在地面上,手里握着盒子的手也放到了身前。 何遇眼眶一下红了,噙着的泪随时会滑下来。 他一向稳重自持,但今日他的声音是抖得:“自你降生,我们的缘分就好像开始了。我并不是一个乐观的人,常常会料想最坏的结局,会困在一个又一个死局之中,无法挣脱。可是只要你一出现,就好像拨云见日一般,所有的苦闷都会消散。我时常想,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会是怎样的无助与沉寂。” 眼泪从何遇面颊滑到下巴,最终滴落在地面上。思绪被完全抽走,心也乱成一团一团,她无法甄别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有激动吗?有。 有惊喜吗?也有。 但更多的,好像是一种无措。大学毕业的这一天,正在为自己的前途迷茫之时,又要接受身份的改变,这一切对她而言来得太快。但当他朝自己下跪,打开盒子的一霎那,没有别的,她只想马上答应他。 “所以,遇遇,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抬起头,眼里映着光,清湛的眼里是局促与不安。原来往日里游刃有余的人,向自己心爱的姑娘求婚的时侯,也会慌张。时间似乎凝结成了冰,每一秒,徐衍都觉得过于漫长。 “嗯。”何遇抿出一个微笑,一边拭着泪,一边把手递给他。 徐衍取出钻戒,指环穿过她纤长的手指,戴在了指尾。他起身,手臂穿过她的腰,一把抱住她。后背有了感觉,是她也回抱住了自己。他下巴抵着她的肩,眼眶湿润地望着远处。 刚才的一切都似是一场梦,只有抱住她的一刻,他才觉得真切。 “何遇,我爱你,从前是,今天是,往后也是。” “我也是。” …… 第二天早上,何敬之坐在餐桌边,看着报纸喝着粥。 “爸妈?”何遇从门口探出脑袋,笑着叫他们。 何敬之先是一愣,然后合上报纸,朝何遇招了招手:“快进来。” 何遇牵着徐衍进门。 林婉听到了声,打开壁橱,多拿了两个碗。 “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一出来,林婉便看到了何遇手上的戒指。三个人都站在原处,何敬之察觉出了一丝异样,朝何遇望过去。看到戒指的一刹,他就知道俩人这趟来的目的。 “先来吃早饭吧。”何敬之接过碗,盛了两碗小米粥。 落了座,接过碗,徐衍先开了口:“何叔,林姨,想必你们也猜到了,我和遇遇想去登记结婚。” 他说得不急不缓,声音平缓但有力。 “小衍,你爸妈知道了吗?”林婉问他。 “嗯。”徐衍点头,“他们人在外地,昨晚就打电话告诉他们了。” 何敬之在一边听着,待徐衍说完,他抬头,目光落在何遇身上:“遇遇,你想清楚了吗?” “爸。”她对上何敬之深沉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我想清楚。” “好。”何敬之缓缓点了点头,吁了一口气,“我去给你们拿户口本。” 说着,他起身,往楼梯处走。何遇凝视着他的背影,忽然鼻尖有些酸。她能猜到何敬之自己去拿,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难过与不舍。 一低头,眼泪啪嗒一下就掉在了白色的裙面上。 “还没正式出嫁呢,怎么就哭起来了?”林婉帮她抹去眼泪,“别把妆哭花了,到时候拍照该不好看了。” “嗯,知道了。” 过了良久,何敬之拿着户口本下来。他把本子放在两个人中间,往前推了推,说道:“小衍,叔叔就遇遇一个女儿。从小到大,她都是被我们全家捧在手里长大的。我不期望她往后事业能有多又成,我只在乎她过得开不开心,快不快乐。今天算是把她交给你了,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爱她。叔叔祝你们幸福。” “我会的。”徐衍答应着,“爸。” 何敬之抬头,看向他,缓缓眨了两下眼:“总算是了结我一桩心事啊。” 吃过早饭,徐衍和何遇一前一后上了车。 一路上,何遇握着户口本的手沁出了汗。她瞟了徐衍,看他一副气定神闲、心情极好的样子,不禁在心里腹诽,果然娶和嫁就是不一样。 “紧张?”徐衍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嗯,有一点。”何遇侧头盯着他的脸看,“你一点没有吗?” “没有。”徐衍倒是坦然,“在心里早就排演过好几次。” 何遇转过头,抿唇笑着看向窗外,她总能被他平平常常的一句话打动。 因为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领证的人并不多。 到了摄影室,何遇和徐衍按着摄影师的要求坐到了红色的背景布前。 “我喊一、二、三,记得笑一笑哈。” “一、二、三。” 闪光灯亮起,两个人朝着镜头微微笑着。 摄影师边翻着照片边说:“徐先生太严肃了,学学何小姐,笑起来多阳光啊。” “你听见没啊。”何遇扯了扯他衬衫的袖子,“这照片可是要用一辈子的。” “你教教我。”徐衍让她面向自己 “这还要教?”何遇先是叹了一口气,接着朝他甜甜地笑了,“学会了吗?” “嗯。”徐衍点头,朝摄影师比了个ok的手势。紧接着,他学着何遇刚才的样子,扬起唇角。 “这张拍得特别好。”摄影师不由得感叹,“两个人真是般配啊。” 一个剑眉星目,一个美目盼兮,着实是少见。 徐衍先一步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两颗喜糖递给摄影师:“多谢。” 摄影师抱着拳:“两位新婚快乐,早生贵子啊。” 拿了照片,到服务台前,填了表,按了手印。 戳印落在了本子上,工作人员一边说着恭喜一边把两本红本子递给他们。 和风里夹杂着花香袭来,何遇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翻开本子。一束光照在上面,有些晃眼。从求婚到领证,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般,不太真实。 “徐太太,还要看多久。”徐衍站在她身后,搂住她。 后背贴在他温热的胸膛,隔着衬衫,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似乎比自己的还要快些。 见她不回,他抽走了她手里的本子,十分自然地放到自己的口袋里:“一辈子还很长,以后慢慢看吧。” 余生漫漫,执手永偕。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其实这个故事在三月就开始写了,十月完结。 第一次写文,我自己都觉得青涩。 但就是这样一个故事,在我最难过的日子里,给予了我一点慰藉。 可能觉得生活中痛苦要大于快乐,所以想把故事写得温暖点,再温暖点。 在十月的时候,我收获了三年来最好的消息,现在在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学习,情绪好了很多。 所以希望在看的小可爱们,能够被治愈到,对生活保有热情,所有的困难都会过去哒~下个故事应该是赵靳延和于枝的故事,暂时取名为《满城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动笔,大家有缘再见啦! 番外可能会有,也可能就到这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