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此心安所念 作者:秦慕玖 文案: 此文没有辞藻华丽的简介~ 若用一句话来介绍的话,这大概是一个年下痴心小狼狗痴缠佛系单亲靓妈的爱情故事! 这也是一个救赎与治愈的温情小故事! 感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点进去看看哦!不会吃亏的!嘻嘻~ 【此文是阿九心血来潮创作的处女作,于19年夏天完成,风格偏慢热,但还是很苏很甜的! 此文有许多不成熟和不足的地方,还希望刷到这个故事的小可爱们多多指教! 最后,希望每一位读到这个故事的小可爱们都能遇到自己生命里的江小弟和回老哥!嘻嘻~】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念 ┃ 配角:江翊泽;回想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是我自始至终的心之所念。 立意:甜宠;治愈;正能量 ================== 第1章 火!熊熊燃烧的烈火! 灼热!沉闷! 漫山遍野的火光似是蛰伏在山脚下的千年巨蟒,在这寒风凛冽的冬夜里蓦然惊醒,以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席卷了这座百年苍郁的茂山。 在茂山西北角的半山坡上,几名身着深色消防服的消防员正马不停蹄地进行着灭火工作。突然,一阵强风从山的一侧吹来,原本渐渐减弱的火势再次迅猛燃起,仅仅在刹那间就把战士们包围其中,没有丝毫退路。 此时,作为指挥员的江翊泽望着凶猛的火势,虽眉头深锁,但是那张年轻英俊的面容上却带着一份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称的沉着与坚毅。 他挺直脊背,深邃的双眸审视着周围的环境,观察着火势和风向的变化。与此同时,他冷静地吩咐着战友们围成一圈,双手紧紧握着灭火工具,待感觉到风力有所减弱时,便使用手中的灭火工具逆着风向为战友们开辟出一条生路。 争分夺秒之间,当江翊泽带领战友们从大火的包围圈中成功突围时,不料,前方不远处一棵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古树由于大火的焚烧忽然出现断裂。随着一声刺耳的响声,粗壮的树干应声落地,而落地的位置恰巧是江翊泽驻足的位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从南面过来与江翊泽一行人汇合的另外几名战友在看到这惊险的一幕时,都不约而同地大喊出声。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敏捷矫健的身影迅速窜到江翊泽身边,使出浑身解数,猛地推开江翊泽到安全地带。 树干落地的瞬间带起一股灰尘和明灭的火星,在寒风的吹拂下,于模糊不清的半空中纷纷扬扬。与此同时,随之而来的另一波火势犹如一条阴毒的火蛇迅速扑面而来,在众人未曾反应过来之际,席卷了几位惊魂未定的战士们和那位救下江翊泽的矫健身影。 匍匐在地的江翊泽回头看到眼前的一幕时,整个人如同雷击一般,瞬时愣在了那里。 当耳边此起彼伏地响起一声声痛苦的呼喊时,江翊泽似是被人当头一棒,蓦地清醒了过来。他迅速站起身,顾不得右腿膝盖骨撕裂般疼痛的伤口,拿起灭火工具就要扑上前去救人。可谁知,不等他靠近,火势再次猛烈地扑面而来,阻挡了他前行的脚步。 炙热的温度,被大火灼伤的痛感,似乎并没有吓退此刻意识模糊不清、义无反顾、奋不顾身的江翊泽。 他踉跄着脚步再次尝试着继续前行,然而,他刚有所动作,就被身后的战友抱住了身子,死死地拖着他往安全地带退去。 他挣扎着想要挣脱战友的禁锢,但却没能如意。 坚韧倔强的眸子在看到那个敏捷的身影被大火摧残地不见了踪影时,江翊泽似是一头失去了至亲的野兽,突然间像发了疯一样,拼命挣开战友犹如铁笼般的钳制,一边向大火中冲去,一边嘶吼着:“申煜!” ———— “申煜!申煜!申煜!” 一声呐喊,江翊泽从噩梦中惊醒。 他目光呆滞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想起梦中的场景,他只觉得全身像是被大火灼烧一样,疼得整个灵魂都在颤抖。 他冷静了一会儿,而后缓缓从床上坐起身。垂眸,当看到自己那双颤抖不已的双手时,他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嘲讽和厌弃。 走下床,来到落地窗前,抬手拉开厚重的灰色窗帘,窗外明亮的光线瞬间照射进屋内,给原本冷清沉闷的房间增添了几分的温暖亮丽。 推开窗,迎面而来的是早春温暖的阳光,和煦的微风中夹带着海水清凉咸涩的气息,使江翊泽一直以来一颗焦灼阴郁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是距离那场森林火灾发生之后的第46天,也是他完好无损活着的第46天! 无疑地,那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是一场腐蚀人心的噩梦,也是他江翊泽此生无法逃脱的牢笼! 那一夜,本是他和战友们在队里欢天喜地地庆祝他22岁生日的兴奋之夜,却因为一场大火改变了一切! 那一夜,他和三十一名战友一同走出他们挚爱的家赶赴火灾现场,然而最后回来的却仅有三位! 那一夜之后,走了的人再也没有回来,留下来的人却如同行尸走肉,屈服在了病魔的脚下! 事故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江翊泽虽然一直在接受身体的康复训练和心理治疗,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个午夜梦回的深夜里,战友们曾经爽朗的笑颜和葬身火海的场景交织在一起,像是电影倒带一样,一遍遍地出现在梦里、脑海里时,那种无能为力、蚀骨钻心的疼痛是任何人与任何良药都无法治愈的。那些惨烈的画面犹如罂粟的种子埋在心底,纵使不愿触碰,却还是在悔恨与惭愧的滋养下,渐渐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自此久盛不衰。 江翊泽是2017年大学毕业后进入莱城消防支队的,是同期中年龄最小的一名消防员。两年来,他和战友们参加的大大小小的任务已经不计其数,人员伤亡更是他们这些奔赴在一线的人常见的事情。 然而,像此次森林火灾,几近全军覆灭的情况,实在是极少数。正是因为如此,才会给留下来的人造成了重大的伤害。 毕竟,失去的,是一群有着共同信仰、共同追求、朝夕相处的兄弟们! 也可能是因为还太年轻,在经历了这样一场大灾难后,江翊泽一直无法从创伤中走出来,这种状况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工作和生活。 所以,在上级领导了解了江翊泽的情况之后,作出决定,予以江翊泽半年的休假时间进行心理治疗。因此,3月20日,江家和顾家为江翊泽准备好一切,送他前往英国接受治疗。 时间眨眼而逝,在英国进行了一周的治疗之后,江翊泽便不辞而别,独自一人背起行囊,开启了他的旅行。 在江翊泽看来,他的病并不是仅靠医生和药物就能缓解或治愈的,这是他的心结——一个他不愿放过自己,不愿原谅自己,固执地把自己拖入愧疚与懊悔的深渊的心结。 独行的日子里,每当他走过一座城市,看过一座城的风景,亦或者穿过每一片苍郁茂密的森林时,江翊泽总是会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诘问自己:“如果当初在自己带领战友突出大火的包围圈后就停留在安全地带,申煜是不是就不会因为救自己葬身火海?如果当时的自己迅速反应过来作出正确的指挥,其他的战友是不是也就不会牺牲?” 然而,一次次的行走,一次次的诘问,不仅没有为他找到抚慰内心的答案,反而一种名叫愧疚的伤痛在心里越积越深,像是一根诡异的毒刺,明明想要拔出,却一经触碰,扎得更深。 ———— 忽然间,不远处海滩上的欢呼声把陷入思绪的江翊泽拉回现实。 他倚靠在窗边,双臂交握,一双沉郁的眉眼眺望着海滩上嬉笑玩耍的人群,他恍惚觉得自己好似一位穿越时空而来的古人,浑身带着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冷漠与疏离。 某个瞬间,凝望着窗外的世界里正在上演的一幕幕,江翊泽阴郁封闭的内心里似是有一根弦被轻轻撩拨了一下,一直以来混沌不清的大脑像是刹那间有了一丝丝的清明。 “也许,是该走出去的时候了!”他想,“或许,外面的世界依旧艰险,依旧让自己觉得痛苦,可是,自我封闭,一味地逃避,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永远不会回来了!” 想到这儿,江翊泽缓缓挺直身子,以一个军人的站姿伫立在窗前,抬眸凝望着天边。渐渐地,那双如黑曜石般晶莹的眸子里涌上一抹熟悉的坚韧和执着。 这一刻,他想起当初自己刚刚进入消防队的场景,想起与战友们一起训练的场景,想起他们一起谈人生话理想的场景以及一起出任务的场景...... 一件件,一幕幕,如此的记忆犹新,刻骨铭心! 江翊泽不由得心口一阵钝痛。 这条艰险的人生路是他自己的选择,生与死,本应是早就置之度外的事情。 因为心中的信仰,他与战友们选择了这条时刻与死神战斗的道路,在这条路上,明知会有人离开,有人留下,他本应学着看淡生死,而不是心陷生死囹圄。 幸存的他理应带着战友们的信念和使命继续出发,继续做一名勇敢无畏的战士,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做一个抛下一切、远走他乡的凡夫俗子。 所以,江翊泽,是时候走出去了! 纵使这条自我救赎的道路很艰难,但试着跨出第一步,或许就能看到生命里的那抹朝阳呢? 第2章 意大利地处南欧,是一个集文艺与时尚于一体的浪漫国家。 或许,是因为意大利独特的地理环境与气候,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民总是充满着热情与活力。 因此,每一年都会有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来到意大利,只为尽情享受意大利的风情生活,感受意大利人民的热忱与朝气。 江翊泽来到意大利,可以说,是偶然,也是必然。 当时,他从伦敦不辞而别后,本是打算坐上飞往国内的航班回国。 可是,在前往机场的路上,他从出租车广播里偶然听到了一条关于意大利的旅游广告,被深深地吸引。 于是,在到达机场后,他便购买了飞往意大利的机票,开启了他的欧洲之行。 当飞机冲上云霄的那一刻,江翊泽望着窗外的风景,他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当初申煜说过的一段话。 “我从小到大最喜欢做的事情是画画,高中的时候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名艺术生,当然这也跟我的文化课不好有关。我之前最大的梦想就是考上一所著名的美术大学,而后出国去意大利学习。你们知道吗?意大利是一个特别美丽的国家,它的文化、艺术、建筑等等许多与文艺有关的方面是世界上很多文青们钟爱的地方。最重要的是,那里的气候特别的深得我心,一年四季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与阳光作伴。我喜欢阳光,因为他能驱除人心里一切的阴霾和痛苦。” ———— 此时此刻,漫步在罗马著名的步行街上,江翊泽再一次想起了申煜当初向队友们说起的这番话。 申煜是比他早一年进入消防队的,也是整个消防队里年龄最小的。 2016年高考,申煜落榜。 那时,考虑到家里的特殊情况,他并没有选择复读,而是参与了当年消防队的招聘活动,经过努力,进入了莱城消防支队成为了一名消防员。 因此,从那之后,去意大利学习绘画便成了他遥不可及的梦想。 而如今...... 想到这里,江翊泽陡然刹住了自己即将喷涌而出的思绪。 他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以此来缓解自己内心深处翻涌的情绪。待内心的情绪有所平静时,江翊泽抬起脚继续缓慢前行,一双深邃忧郁的眼睛只是直视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着走着,当感觉到周围的人群渐渐拥挤,人声越来越嘈杂时,江翊泽方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西班牙广场,而在西班牙广场的南面正是罗马负有盛名的特莱维喷泉。此时,喷泉周围挤满了人群,他们有说有笑,纵然周遭的一切嘈杂不已,甚至推搡着行走,但是江翊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真实的愉悦和欢喜。 江翊泽站在广场的台阶上,凝目眺望着不远处的喷泉,看着大气恢弘、泉水清澈的喷泉,江翊泽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在这喧嚣纷扰的环境里竟然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特莱维喷泉俗称“许愿池”,据说,只要人们朝喷泉中扔一枚硬币,而后背对着它许愿,那么愿望就会实现。 江翊泽一直以来是不相信这些没有科学根据、玄乎荒谬的说法的,所以当初,当申煜对他说,有一天他一定会到罗马的许愿池边去许下一个愿,做一个名副其实的文青时,江翊泽还记得,当时的自己对申煜的话是嗤之以鼻的。 在他看来,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喜爱小女生的玩意儿,实在是有损他男子汉的气概! 然而,此时此刻,当江翊泽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下台阶来到了喷泉边上时,英俊的面容上不由得扯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看来,申煜那小子对自己的影响可真不浅啊! 江翊泽呆呆地站在那里,当视线环顾到周围全是一些女同志对着许愿池许愿时,一时不由得尴尬不已。 可是,人都站在这里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跟个傻子似的离开吧! 于是,想到这儿,江翊泽故作镇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硬币,而后不慌不忙地、面无表情地把硬币掷进了喷泉池里。 随即,他背过身,手抄口袋,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道:申煜,你个好小子!我可被你荼毒的不浅!你一直心心念着罗马的许愿池,如今,我替你走了一遭,还替你往许愿池里扔了一枚硬币,这下你应该了无遗憾了!至于你的心愿,我懂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带着你的梦想走遍意大利的每一个地方!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也要继续活得精彩! 良久,江翊泽睁开眼睛,清明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痛色,但是随即这抹情绪便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他抬起脚,正要离开时,突然间,一声清脆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江翊泽习惯性地蹙起眉头,回首,便看到一个身形娇小,相貌端正的女孩儿正目光炯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那张姣好的容颜上带着揶揄的笑容。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后,这个眉开眼笑的女孩儿便开口用英文问道:“小哥哥,韩国人?日本人?还是中国人?” 江翊泽眉头蹙得更深了,以往,他碰到有人搭讪时,一贯的做法便是冷漠地转身而去。然而现在,心情沉重的他在看到女孩儿姣好的容颜上那抹笑容时,他不知自己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破天荒地第一次回应异性的搭讪。 他迎着女孩儿清澈的目光,良久,淡淡地开口:“我是中国人!” “可在我的印象里,貌似大部分中国男生都不会相信或者说喜欢这种对着池子许愿这种事情吧!难道你是个特别的存在?”女孩儿以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说道。 江翊泽听出了女孩儿话里明显的嘲笑意味,脸上不由得露出尴尬之色,双耳不由得红了起来。 站在他身旁的女孩儿敏锐地察觉到江翊泽脸上的表情变化,尤其是清晰地看到他红了的耳朵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笑得更加地开怀,“哈哈哈......小哥哥,你的耳朵红得好可爱啊!” 闻言,江翊泽有些恼羞成怒,冷冷地看了女孩儿一眼,便要抬脚离去。 女孩儿看到江翊泽要离开,便突然窜到他的跟前,伸出右手,笑得一脸纯真甜美地说道:“你好!我叫沈念,来自南麓市。既然我们是同胞,又在这里相遇,说明我们两个有缘啊!所以……交个朋友,如何啊?刚好在异国他乡,彼此也有个照应!” 江翊泽垂眸看着面前这个做着自我介绍的女孩儿,一双略显茶色的眸子里透着纯真率性,精致小巧的面容上带着春日般温暖的笑容,站在喧嚷的人群之中,明明很普通,却在某一刻,她浑身散发的直率大方的气质在某个瞬间深深地打动了江翊泽。 许久,江翊泽的脸上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伸出右手轻轻握了一下沈念的,说道:“我叫江翊泽,莱城人。虽然我们此时都是身处异国他乡,但是彼时也都是彼此的匆匆过客,所以,我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交朋友。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认识你!再见!” 说完,江翊泽礼貌地向沈念点了点头,而后,便面带微笑地离开了。 望着江翊泽高挺的背影,沈念双手抄在大衣口袋里,眯着眼望着那个浑身散发着冷漠气息的身影,不由得内心唏嘘。 然而,当想到他刚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双耳通红的尴尬神色时,她又不由得轻笑出声。 “真是一个有意思的男生!” 第3章 沈念是南麓市一家以旅行为特色的《视野》杂志社的专栏作家。 三月初的时候,杂志社为了下一季度的传统销售量和自媒体平台上阅读点击量,打算在《游.记天下》栏目开一期关于欧洲的旅行日志,以此来博得大众的眼球。 因此,为了把这项工作搞好,杂志社总编和各位领导商议,决定砸重金派沈念和摄影师肖恩、小米三人进行一场为期一个月的欧洲之行,这是自杂志社成立以来,史无前例地一次大手笔。 当初,社里宣布这个消息时,沈念三人立即成了其他同事炮轰诋毁的对象,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现象。 但是,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在沈念三人看来是实实在在的陷阱,一点儿兴奋激动的心情都没有。 先不说三人在杂志社的资质不够,但是就冲领导下达的具体任务来说,三人都觉得一个月的欧洲之行是一个大坑,一个会被很坑得很惨的大坑。 只因为,社领导命令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必须实时向社里转播当地的人文风情,不管以什么形式,相片、录像,哪怕是口头描述,都要实时汇报,与此同时,必须每天夜里十二点之前,一篇质量极佳的游记文稿发到总编和各位领导编辑的邮箱里。 否则,断两天伙食费! 看看,这都是什么新的压迫方式! 因此,三人直到在领导们友善关爱的目光下登记之前,还在不遗余力地与领导们谈着各项条件,但结果依旧是被欢送着离开了亲爱的祖国。 可是,拿人工资,就要任劳任怨地为人做事啊! 所以,即使一路上三人心里牢骚一片,可依旧还是认认真真地完成了领导交代的各项奇葩任务。 时间眨眼而逝,足足二十多天,沈念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旅程的最后一站——意大利。 虽然每个人都身心疲惫,但是当踏上这片处处充满风情与浪漫的土地时,沈念觉得所有的疲惫都消失殆尽了。 ———— 因此,此时此刻,她站在特莱维喷泉旁,想起刚刚自己对着许愿池许下的心愿,嘴角带着一抹欢快的笑容。 穿过人群,沈念悠闲地来到广场的一片空地,撩起大衣,便随意地坐在了一边的台阶上。沐浴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下,抬眸环顾着四周欢笑的人群,这一刻,沈念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良久之后,正在享受午后阳光的沈念接到小伙伴小米打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沈念便听到电话那端显然玩嗨的小米兴奋地对她喊道:“念姐!念姐!你在哪儿呢?” 沈念笑道:“我在特莱维喷泉附近,你和肖恩现在在哪儿呢?” “我们现在在威尼斯广场呢!念姐,我跟你说啊!这里的建筑真特么的太美了!我简直要爱死这些建筑和塑像了!念姐,我不行了不行了!我们不走了行不行?这辈子要是能让我留在这儿,我死也愿意啊!” 沈念听到小米激动的话语,不由得轻笑出声,“小米,你说得也太夸张了吧!” “念姐!你不懂!你不懂一个热爱建筑的摄影师在看到那些梦寐以求的建筑时,心里的那种兴奋、感动、狂喜的感觉!” “好好好!我不懂!”沈念一阵无奈,“既然你这么感动,那你就多拍点照片留作纪念。” 话音刚落,沈念就突然间听到电话那端换成了另一个声音,肖恩以他独特的烟嗓对沈念说道: “姐,你别搭理小米那熊孩子,跟个疯子似的!你都不知道,她刚一到威尼斯广场那上蹿下跳的身影,惹得周围一众人用看沙雕的眼光看她,我都替她丢人啊!” “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一个建筑痴,要多体谅点儿!还有啊,你一定要看好她,就她那野性子和路痴的智商,可千万别把她给弄丢了啊!” “你就放心吧,姐!我绝对会把小米看得死死的!对了,你等会儿要过来找我们吗?” 闻言,沈念想了一会儿,她抬眸环顾了一眼四周,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不了!我自己一人去随处逛逛,逛累了就回酒店歇息。你们也不要玩太久,我们明天还有其他的行程,逛完一两个景点之后,就赶紧回酒店休息。” “好的!那你自己一人注意安全!”一番叮咛后,两人便挂断了电话。 沈念独自一人闲坐了大概一刻钟后,就站起身离开了广场,顺着路边的指示牌,穿过一条小巷之后,就漫无目的地在购物街Via del corso上闲逛。 不知走了多久,沈念觉得有些疲惫,在看到路边的一家露天咖啡店时,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她缓步走到收银台为自己点了一杯咖啡,之后便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了下来。 抬眸注视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或匆匆忙忙,或面无表情,或笑容满面,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揣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这些故事,或悲伤,或欢喜,然而奔波的人们却总是要学着遗忘或者放下,以便自己能够在纷繁忙碌的现实生活里继续前行,不被那些过往牵绊或者束缚。 沈念端起咖啡轻轻地抿了一小口,忽然间,对面街边的一对男女吸引了她的眼球。她放下咖啡杯,抬起右手拖着自己的下巴,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凝视着街道对面的人。 从女人的外貌上看,沈念判断出她应该是亚洲人,黑色飘逸的长发,白皙的肌肤,精致如雕刻般的五官,美丽的容颜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全身上下散发着东方古典美女的气质,仅在一瞬间,就深深地吸引了过往路人的注意力。至于那位站在美丽女人对面的男人,他身形挺拔,虽然从沈念的角度仅仅能够看到他的侧颜,但是仅凭他棱角分明的侧面轮廓,沈念断定他定是一位相貌英俊的男子,尤其是他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来的那种似有若无的贵族气息,沈念更是确定这位男人卓尔不凡。 虽说沈念才仅有26岁,但是这些年她走南闯北,看人的功力还是有的。 如此一对气质非凡的俊男靓女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置若罔闻地谈笑风生、你侬我侬,要不是沈念自制力强大,她早就狗腿地跑到两人面前要签名合影了。 真是......太太太养眼了! 第4章 沈念一边在心里犯着花痴,一边不慌不忙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照相机,而后找好角度,若无其事地微笑着对着街道对面,随后,“咔嚓”一声,一对深情相拥的男女永远成了沈念手机相册里一幅唯美的画面。 捧着手机,正当她美滋滋地欣赏着自己拍下来的画面时,只听身后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说道: “未经他人允许擅自拍摄、存录他人影像,可以告你侵犯他人肖像制作权。” 闻言,沈念只觉后脊背一凉。她僵硬地转过身,一张略显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是你?那位在许愿池抛硬币许愿的小哥哥?”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孔,沈念显得很激动,清丽的面容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嗨,小哥哥,我们还真是有缘啊!一个下午不到,我们就遇见了两次哎!怎么样?现在要不要和我交个朋友啊?小哥哥!” 沈念一口一个“小哥哥”地叫,惹得江翊泽面上尴尬不已,一双耳朵不知不觉间红得像是在滴血一样。 见状,沈念更是笑得开怀,故意逗他:“嗨!小哥哥,你的耳朵又红了哎!哈哈,你怎么那么容易害羞啊?” 江翊泽不由得皱起眉头,一双黑亮的眼睛里似是有什么情绪在翻滚。 良久,他声音略显不自然地开口道:“你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小哥哥’的叫我!我年龄比你大!” 沈念眉眼舒展,她盯着江翊泽的眼睛,笑着说:“是吗?那你多大啊?” “22!” “哦~是不小了!既然这样......”沈念挑眉道:“那,我就不喊你‘小哥哥’,喊你‘小弟弟’,如何呀?” “你......”江翊泽不由得气结,长这么大,以往都是他把别人逗得哑口无言,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自己被一个半大的姑娘撩得哑口无言。 “哈哈哈哈......我?我怎么了?”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孩儿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沈念觉得特别的好玩儿,她真是越来越恶趣味了呢! “好了好了!你别冷着一张脸了!”沈念虽止住了笑声,但是眼睛里的笑意还是掩饰不住的,“我呢,喊你‘小弟弟’,也不是占你便宜,事实上,你年龄没我大!” 江翊泽惊讶,因为在他看来,沈念就像是一个高中生一样,虽说她的穿着看起来有几分成熟的味道,但是浑身散发的气质却是很单纯可爱。 望着她眼睛里的笑意,江翊泽不想在年龄的问题上与眼前的人争辩。 想起自己刚刚看到她偷拍人的行为,江翊泽的神色不由得变得冷硬,沉着声音说道:“刚刚你偷拍人的行为是不对的,我建议你还是把别人的照片删掉。” 听他这么一说,沈念复又想起来自己刚刚的行为。第一次做坏事就被人逮个现形,沈念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挂不住。 可是…… 让她删掉手机里的照片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好不容易遇到一对可心的人儿,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于是,她抬眸直视着江翊泽清冷的眉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弟弟啊,你刚刚肯定是看错了,我拍的不是人像,是风景!你看看,对面的那栋建筑是多么的恢弘大气,我是被建筑的气势所吸引,拍的是建筑物,是合情合法的!” 看着对面的人一本正经的说着谎话,江翊泽不由得勾起嘴角,“那你的手机能让我看看吗?” 闻言,沈念下意识把手机放在胸口紧紧地握住,面带防备地说道:“我干吗把我的手机拿给你看?手机里全是隐私,傻子才会让你看!” “呵呵,你这是做贼心虚!” 听着这鄙夷的口吻,沈念反驳道:“我沈小念行得端坐得正,什么时候做贼心虚了!” “刚刚!” “那肯定是你眼抽看错了!”沈念对着江翊泽翻了个白眼,而后转过身,端起桌上的咖啡,继续若无其事地喝着。 江翊泽望着她的后脑勺和挺直的脊背,不由得摇了摇头,“我有没有看错,把你手机相册打开一看就知道对错与否了?” 沈念放下咖啡杯,再次回首,显得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说:“哎,我说,你年纪不大,怎么像个大妈一样那么事儿呢?还有啊,手机是我的所有物,手机里面的信息是我的隐私,你一不是警察二不是当事人,你有什么权力查看我的手机?” 听着她话里的羞恼,江翊泽不气反笑。他目光晶亮的望着沈念那张通红的小脸,笑得一脸的得意,“你承认你自己偷拍人的行为了!” “我哪有?” “你刚刚自己说的,我一不是警察二不是当事人,所以说,你刚刚未经别人允许偷拍。” 经他一提醒,沈念猛然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不由得伸手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她抬起眼睛看着江翊泽那张小人得志的笑容,心里不禁有些气恼。 但是,说到底,的确是自己偷拍别人,所以她坦言道:“好吧!我承认,我刚刚拍的是街对面刚刚那对男女。但是,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看他们长得特别好看,特别有气质,就跟这罗马的风景一样让人着迷,所以才情不自己地偷拍了他们。所以,那个......小弟弟,你能不能当做没看到?千万别声张,行吗?” 听着她话里的请求,江翊泽习惯性地蹙起眉头,“但是,你这种做法是侵犯了他们的肖像权!” “我又没有用他们相片做一些不正当的事情,构不成侵犯他人肖像权的。” “可谁能保证你以后不会呢?”江翊泽清冷地说道。 “你不相信我的人品?!” 江翊泽讳莫如深地望着沈念,眼里的意味明显,“姑娘,我和你只有两面之缘,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人品?” “你......”一句话把沈念噎得面色通红,她看着他,怒目圆睁。 良久,沈念猛地站起身,淡淡地望了江翊泽一眼,说:“姐姐我懒得理你,再见!哦不对,是再也不见!” 说完,就怒气冲冲地转身而去。 江翊泽望着她挺直的背影,想起她离开之前那双眸子里的率真和一闪而过的狡黠,他不由得轻笑出声。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江翊泽对着她的背影,声音不大不小地喊道:“如果你不删掉手机里的照片,我会去告诉那两个当事人!” 走了一半的沈念听到这话,瞬间刹住了前行的步伐。 她站在那里,做了一个又一个深呼吸,惹得周围的行人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光在看她。 可正在努力平静情绪的沈念哪里顾得上别人的目光,在她做了二十个深呼吸之后,她渐渐换上一张可亲的笑脸,转身,朝某个笑得可恶的男人走去。 再一次站到他的跟前,沈念愤愤地从兜里拿出手机,打开手机相册,翻到自己之前偷拍的照片,而后笑得一脸灿烂地低头望着江翊泽说:“来,您老好好看着嘞啊!这是我刚刚拍的,看清楚了,看仔细了,我删了啊!” 沈念一边说着,一边痛心疾首地按下了删除键,而后对上江翊泽心满意足的视线,她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到外太空。 “这下,你满意了吧!照片删了!” 江翊泽点点头,笑着说:“不是我满不满意的问题,我只是在替别人维权!” 闻言,沈念不由得嘴角抽搐,“那个......请问您是居委会大妈?” “什么意思?” “你是刚刚那俩人什么人啊?你有什么资格替他们维权?” 江翊泽依旧一脸的淡然,“我不认识他们!” “既然不认识,那你干嘛多管闲事儿!”此刻,沈念深深的觉得眼前的这孩子脑子肯定是被门夹了,脑回路太不正常了! “我这是防止你走上不归路!”江翊泽挑眉对上沈念愤懑的双眼,“帮助祖国的大好青年走上正途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所以,你不用谢我!” 说完,只见他缓缓站起身,而后朝着沈念礼貌地点了点头,洋洋得意地转身而去。 看着他自鸣得意的样儿,沈念恨得咬牙切齿,站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长这么大,生平第一次碰见一个这么怼自己的人,而且还是个毛头小子!真是气死她了! 第一次见面时,本以为他是一个儒雅浪漫、怀揣少女情怀的文艺青年,没想到竟是个爱管闲事儿、一板一眼、狂妄自大的毛头小子! 她!沈小念!走南闯北十几年,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实在是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第5章 当天晚上,沈念回到酒店时,肖恩和小米正在酒店餐厅共进晚餐。 由于沈念在江翊泽身上吃了一个闷亏,心情郁闷的她也没了平时的机灵劲儿,罔顾肖恩精心准备的与小米的约会晚餐,就那样满面阴郁地走进了酒店餐厅,无形之中当了一回肖恩和小米的千瓦电灯泡。 餐桌上,坐在一侧的肖恩和小米看着自家念姐丝毫不顾及淑女形象地与一块炸鸡腿奋斗,那种似是把鸡腿当做某人来啃的气势彻底惊到了肖恩和小米,两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相视一眼,个中感觉,任君体会。 良久,肖恩终是按耐不住体内跳跃的八卦因子,试探性地问道:“姐!您慢点啃,这炸鸡腿统共就那点肉,您应该细细品尝它的美味,没必要大快朵颐!注意点您的形象嘞!” 正在愤愤啃着鸡腿的沈念听到肖恩的最后一句话,一个刀子眼送了过去,吓得肖恩不停地咽口水,识相地选择了闭嘴。 这时,神经大条的小米直接忽略沈念那黑得暗无天日的神色,哈哈地说道:“念姐,你知道你现在啃鸡腿的样儿,就跟刚从原始社会回来的吗?哈哈哈,太猛了!这样的你还真是难得一见呐!对了,我要拍下来,留作纪念!向来知性优雅的念姐难得的一段黑历史呢!” 听到“拍照纪念”几个字,沈念条件反射似的抬起头,横眉竖眼地盯着小米,说:“你要是敢给我拍照留念,我绝对一脚把你踢回国!” 见状,反应迟钝的小米这才看出来,此时的念姐心情是灰常的不爽! 但是,小米是谁啊!我行我素的马大哈一个! 于是乎,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小米忽然间双臂搁在餐桌上,倾身向前,再一次在被踢回国的边缘试探。 “阿姐,你大姨妈来了啊?怎么感觉你那么不爽啊?是不是来的太突然,没准备姨妈巾啊?那个,你告诉我你平常用什么牌子的,我让肖恩给你买去?” 小米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落到了正在试图远离战场的肖恩耳朵里,吓得他差点一个不注意给摔倒地上。 不过,幸好他定力强,连忙稳住自己的身子,同时还不忘伸手拽了拽小米的衣角,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言行措辞。 小米被肖恩的小动作搞得不耐烦,回头瞪着他,“肖烨,你干嘛一直拽我的衣服啊?什么臭毛病?衣服都被你拽大了!” 原本被小米的话整的差点跳脚的沈念,在听到小米喊起肖恩的名字时,实在是没忍住,把刚喝到嘴里的果汁一下子给喷了出来,且恰巧不巧地喷了肖恩一脸。 如此出其不意的状况,彻底惊呆了三人以及周围桌上的食客。 气氛静默了一会儿之后,看到肖恩一脸的狼狈,坐在一旁的小米和对面的沈念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非常不地道地大笑出声,惹得餐厅里的客人纷纷向他们投来不悦的目光。 感受到周围人不善的目光以及肖恩即将爆发的情绪,沈念渐渐压低笑声,赶忙从桌上拿起餐巾纸朝肖恩的脸上擦去。 她一边帮忙擦着肖恩脸上的果汁,还不忘一边对小米埋怨道:“米粒儿,你看看你,怎么那么调皮呢?怎么偏偏在我喝果汁的时候喊咱们的肖大公子‘宵夜’呢?真是太不懂事啦!” 一旁的小米本来笑得左摇右晃的,在听到沈念压抑着笑意的话后,她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天真地说道:“姐,我哪有不懂事!这明明是事实啊!他的名字不就是叫肖烨吗?” “哈哈哈哈......”沈念实在是忍不住,放下自己手中的餐巾纸,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双手捂着肚子,望着肖恩铁青的脸色笑个不停。 见状,肖恩终是咬牙切齿地开口说道:“两位,笑够了吗?” 沈念和小米看着肖恩怒目圆睁的样子,忍着笑声说:“嗯嗯,笑够了!” “我再重申一遍,以后不准喊我的名字,听到没有?” “嗯嗯,听到了,肖烨!”沈念和小米两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你......你们......”肖恩实在是生气,看着某两个贼坏贼坏的女人,他愤愤地站起身,幽怨地望了她们几眼后,终是忍受不了某两人的嘲笑,气愤地转身而去。 望着肖烨愤愤的背影,沈念终是止住了笑声,有些担心地说道:“米粒儿,我们两个是不是玩笑开过了?他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小米望着那个挺拔的背影,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轻松,笑着说:“没事!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估计等咱们回去他就又会屁颠屁颠地跑到咱们房间吆喝着玩斗地主,不碍事!”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啊!以往我们拿他的名字开玩笑,他也没有像现在愤愤离去的时候啊!” 沈念还是有些担忧,她回首看了眼正在低头吃肉的小米,当察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忧郁时,沈念方才反应过来,她貌似做了一件错事! 她!好像!不经意间!破坏了!肖烨那小子精心准备的告白计划!!! OMG! 事情是这样的,下午的时候,她之所以与肖烨和小米两人分开独自一人去闲逛,正是因为之前接到肖烨给她发的一条微信,说是他打算在晚上的时候向小米告白。 但是,看看现在的状况,那小子不会还没开始行动吧! 想到这儿,沈念不由得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番,同时更是狠狠地把江翊泽给骂了一顿。 要不是江翊泽那混蛋把她给气到了,她也不至于这么没有眼力见儿地破坏了自家弟弟的告白晚宴啊!还把人生生地给气走了! 沈念的心里一阵的百转千回,良久,她尴尬地咳了一声,望着低头吃肉的小米,试探性地问道:“小米,那个......我是不是妨碍到你和肖烨什么了啊?” 闻言,小米抬起头,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圆圆的脸蛋上带着天真的笑容,“没有!其实,我特别感激你来了!” “什么意思?”沈念疑惑。 “念姐,其实,我知道他今晚请我吃饭的目的是什么......”小米轻声说道,天真烂漫的笑容里带着一抹莫名的苦涩。 “你知道?” 小米点了点头,“我一直都知道,他喜欢我,而且今晚他是原本打算向我告白的。” 沈念不由得惊讶,在她眼里,小米一直是一个神经大条,对很多事情特别迟钝,凡事都需要人照顾的姑娘。 谁曾想,她的心思竟如此机敏! 肖烨对小米的感情一直掩饰得很深,要不是去年圣诞节的时候,沈念偶然间从酒醉的肖烨嘴里听到他说的一句情话,估计打死她都想不到那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肖大少爷竟然会喜欢小米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 只是...... 第6章 “既然你一直都知道他对你的感情,那为什么你还能一直若无其事地同他好哥们儿似的相处,让他一个人那样辛苦地单恋着?还是说,你有喜欢的人?你知不知道,你的忽视、不回应,其实也是对他的一种伤害?” 沈念的询问让小米陷入了沉思。 许久,她放下手中的刀叉,抬眸凝视着沈念不解的表情,一双明媚的眸子里带着陌生的理智。 “我没有喜欢的人!”她淡淡地开口,“念姐,我不回应他的感情不是伤害他,而是保护他,我和他之间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要不捅破那层窗户纸,他还是那个富贵的大少爷,我还是我自己,彼此之间就只是单纯的同事朋友关系,不牵扯到丝毫的男女感情,就是对彼此最大的恩惠、最好的保护。”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你还觉得这样做是对他的恩惠和保护吗?” “你忘了啊,我是一个马大哈嘛!他肯定不会知道的!”小米突然间笑了起来,只是那明媚的笑容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苦涩。 看着这样的小米,沈念的心里突然的一阵心疼。 她望着她,柔声问道:“小米,那你喜欢肖烨吗?” 闻言,小米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灯光的照耀下,在她白皙粉嫩的脸蛋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沈念看着她颤动的睫毛,了然地笑了笑。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小米的脑袋,笑着说:“傻丫头!既然你也喜欢他,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小米猛然抬起头,一双星辰般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晶莹,只听她哑声说道:“阿姐,我喜欢他又能如何呢?我和他之间是不可能的啊!” 看到她夺眶而出的眼泪,沈念仿佛一瞬间明白了小米的悲伤和忧愁。 “小米,你是不是担心他的家里?” 小米没有回答,只是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良久,沈念听小米轻声说道:“虽然他当初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进咱们杂志社的,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咱们总编对他的照顾和偏袒。 阿姐,我虽然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但是大学四年、工作近一年的时间还是让我学会很多东西的。 如果他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实习生,他怎么可能穿得起价值上万的品牌服饰? 他平时一身的行头差不多是我们普通人一年的工资,甚至是更多。 这样一个人,出身怎么可能普通呢? 虽说在南麓姓肖的人有很多,但是能穿得起顶级设计师设计的服装,用得起全球限量版的奢侈品,以及举手投足、一言一行之间不同于常人的贵气,好像只有南麓市赫赫有名的肖氏家族吧! 你说,他如此显赫的身份,我怎么能够配得上他呢? 念姐,我的出身,我从小所接受的教育,让我很早就看清了这个社会的现实。 我从哪里来,就应该到哪里去。 或许,我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阿姐,不管我如何努力,我都是不可能突破我自身固有的阶级属性走向那个不属于我的地方的。 就算未来我们突破阶级界限,打破世俗的壁垒,最终走到了一起,可是当爱情的激情退去之后,当我们面对现实,那接踵而来的观念矛盾、家庭矛盾,又该如何解决呢? 我不是胆小懦弱,也不是顾影自怜,而是认清自己,认清他。 其实,我只想要平平淡淡的幸福,只想要自己的后半生和一个与自己相当的人安安静静地度过。 所以,肖烨不会是我的良人,我也不会是他的良人。 我们这样挺好!看破,不说破,才是对待这段不会开花结果的感情最正确的方式!” 看着眼前这个冷静理智、笑容坦率的女孩儿,沈念觉得自己像是第一次认识小米一样。 她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劝解在听完小米的一番话后,霎时烟消云散。 她抬起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艰涩和低哑,“傻妹妹,你真是傻得让人心疼!你知不知道,我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全让你这伶牙俐齿给说没了。” 闻言,小米笑出声,“我早就猜到,你绝对会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来劝我,所以我就先下手为强,让你空有一腔热血,却无用武之地!” 看到她再次绽放出明媚的笑容,沈念也欣慰地笑出声,“死丫头,我都不知道,原来你那么会说,隐藏得够深啊!” “那是!好本事总是留着关键时刻用的嘛!” “看把你能的!”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谈笑风生,原本压抑的气氛也渐渐变得欢快起来。 乐到最深处,沈念问小米:“你会后悔吗?生生错过了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 原本继续跟牛排奋斗的小米在听到沈念的询问,只是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低下头,一边切着手里的牛排,一边云淡风轻地说道:“或许会后悔吧,毕竟错过了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呢!但是,我相信,未来我肯定会遇到更好的,肯定会遇到一份平等的爱情,一个我爱他,他也爱我的男人!我坚信!” 沈念笑了,为眼前这个女孩的洒脱、自信、坚定而笑。 在我们的生活中,有多少人在爱情的旅途中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又有多少人会像小米这样既不在世俗中随波逐流,又能活得洒脱清醒? 沈念想了想,或许,很少有人像她这样吧! 沉默之中,沈念含笑望着神色安然的小米,轻声说道:“我相信,你一定会碰到那个更适合你的人!” 小米抬起头,对着沈念微微一笑,“念姐,我相信你也会的!” 闻言,沈念微微一愣,而后俏丽的面容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哈哈,我就算了吧!我只要能自己一个人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对于沈念的这番话,小米实在是听得多了,所以,看到沈念脸上真挚的笑容,小米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良久,似是想到什么,小米笑着问沈念,“对了,念姐,我忘了问你,你今天下午一个人溜达时,是碰到什么糟心事儿了,以致于你晚餐时那么跟炸鸡腿过不去?” 听到小米的疑问,沈念原本明朗的心情再次变得阴郁了起来,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张欠揍的笑脸。 于是乎,沈念拿起桌上的果汁一口喝了个干净,然后放下杯子,向小米讲起了她下午的糟心遭遇。 实在是太想一吐为快了! 第7章 次日,沈念早早地起了床。 由于今天要赶行程,所以她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分别往小米和肖烨的房间打了电话,叫醒两人。 清晨六点一刻的时候,沈念三人便迎着火红的朝阳搭上了前往梵蒂冈的早班地铁。 众所周知,来到意大利,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是所有人不得不去参观的地方。 这座位于罗马西北角的教堂,拥有着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文化背景,让人更加叹为观止的是它的建筑外观与设计。 因此,作为游记工作者,沈念三人是做梦都想着这个神圣的地方! 由于每天的八点之前,是圣彼得大教堂人流量最少的时候,所以,对于沈念他们来说,若想更为深刻地认识、感受这座充满着古韵、神秘的大教堂,或者说,想要在这个地方拍摄出更为美丽绝伦的摄影作品,清晨是最好的时光。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沈念一行便到达了目的地。 站在教堂门口,抬头望向那些让人叹为观止、堪称上帝之作的雕塑设计,小米实在是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激动与兴奋,旁若无人的欢呼着跳了起来,并且一遍又一遍地让肖恩为她拍摄各种凹着造型的照片。 看着两人有些魔怔的状态,沈念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等待小米两人拍摄得尽兴之后,三人便去售票口买了门票,而后在教堂安检员的亲切笑容下,相携走进了这座神圣的乐园。 进入教堂内部,沈念不得不感慨,这里真是一座艺术宝库啊! 这里面保存着米开朗琪罗、拉斐尔等许多艺术家的壁画与雕刻,尤其是米开朗琪罗的雕塑作品《哀悼基督》,形象深刻,即使是隔着栏杆和玻璃罩观赏,也能深切地感受到圣母玛利亚怀抱死去的儿子耶稣时的那种悲痛沉重的心情。从这里就足以看出,这些有着百年历史的作品是多么的伟大与珍贵! 实际上,沈念对于建筑与雕塑只知皮毛,然而每当驻足欣赏这些大师们的作品时,她都好似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内心有种说不出的肃穆与欢喜。 渐渐地,她觉得自己似是喜欢上了这些看似冰冷实则蕴藏着人类最为温暖与美妙情感的建筑,因为看着这些艺术,感受着这里的风情,她好像也慢慢淡忘了许多被掩埋在心中的烦恼与忧愁。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正当沈念在聚精会神地欣赏正殿最里边的圣彼得宝座时,小米与肖恩兴高采烈地来到了她的身边。 看着沈念有些神色恍惚地望着圣彼得宝座,小米试探性地撞了一下沈念的手臂。 待沈念回过神时,只听小米欢快地问她:“念姐,我和肖恩要去登穹顶,你去不去?” 来参观圣彼得大教堂之前,沈念作过旅游攻略,自然对登穹顶这项活动不陌生。 只是想到那551级台阶时,沈念很没出息地退却了。 于是,她面带歉意地对小米说道:“妹妹啊,恐怕姐姐我不能陪你们一起登穹顶了!” “为什么啊?” 沈念叹息了一声,“实在是姐姐我年纪大了,这身板爬这么多层台阶,恐怕吃不消!所以,还是你俩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随处逛逛就好了!” “不是有电梯吗?”一旁的肖烨看着沈念脸上的尬笑,问道。 “可是电梯之后还有300多级台阶呢!” “你当真不去?难得一次来啊!”肖恩笑着哄道。 望着肖恩脸上甚为可惜的笑容,沈念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运动神经是多么地不发达!我啊,还是比较适合老年式的漫步,像这种适合你们小年轻的体力活动吧,实在是太不适合我!所以,还是你们两个去挑战极限吧!” 闻言,肖烨两人也不再劝说沈念,于是叮嘱道:“那你自己随便逛,我们两个去了啊!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了!你们玩得开心点啊!对了,不要忘记多拍些照片!” 目送两人离去后,沈念继续在正殿参观。 每一件雕塑,每一幅壁画,她都以一种膜拜的心情观赏。 她虽不是教徒,但是当身处其中,看着这一件件带有宗教色彩的作品时,沈念恍然觉得自己的心是从未有过的安定与平静。 很多时候,许多慕名来到圣彼得大教堂参观的游客们,除了是因为圣彼得教堂本身所具有的建筑特色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来观赏一次圣彼得大教堂的周日弥撒活动。 然而,沈念三人此次来到这里恰逢是工作日的时间,所以自然而然地也不会欣赏到那样一种庄严隆重的宗教活动。 只是对于沈念来说,无论是不是在特定的时间,自从开启欧洲之旅以来,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去当地的教堂去做祷告,虽不是教徒,却也渐渐地成了一种习惯,仿佛只要一走进教堂就找到了精神寄托一样,使她的灵魂不至于太过孤独。 有时候,想起自己这种渐渐养成的习惯,她觉得并不是始于这次的欧洲之行,或许,在很早之前,当她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生活的时候,当她独自一人面对人生困苦的时候,当她对生活感觉到失落和绝望的时候,她已经冥冥之中有了这个习惯。 人在处于人生低谷的时候,总会经历一次又一次来自灵魂的拷问,总会想要为自己寻找一种精神寄托或者某种超自然的信仰,来帮助自己度过难关,为自己找到人生的一丝希望。 沈念也不例外! 所以,今时今日,当沈念一步步往教堂深处走去,当熟悉的宗教雕塑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淡淡地环顾了一眼寥寥数人的教堂,而后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安静地坐下,神色平静肃穆地凝望着正前方。 庄严婉转的音乐响起,随着神父庄重严肃、低沉且富有感情的声音在宽敞的教堂内回荡,沈念也渐渐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江翊泽来到教堂的时候,教堂里已经坐了部分人在进行祷告。 他四处环顾一眼,而后随便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面色平静地听着前方神父的祈祷。 江翊泽是个典型的根正苗红的新时代好青年,所以在来到充满异域风情的欧洲之前,他从甚少去任何与教会活动有关的地方。 然而,在外漂泊了几天之后,他渐渐地入乡随俗,在当地人强烈的推荐介绍下,便来到了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 不得不说,初来乍到,当看到教堂的外观洋溢着一种恢弘磅礴的气势时,江翊泽的内心深处是感慨的! 随着他一步步走进教堂,他也慢慢地被教堂内部的陈设与设计所吸引。 待参观完那些惊世之作之后,江翊泽恍然发现自己来到了平日教徒们做礼拜或弥撒的地方。 上学的时候,由于兴趣使然,江翊泽学过几个国家的语言,其中,意大利语是他最为擅长的。 所以,此时此刻,坐在庄严的教堂内,听着神父的祈祷,他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痛苦阴翳的内心慢慢地得到了抚慰。 “生与死只是一种状态,而状态总会发生改变。对于变了的东西,人类无法改变,也无从改变,所以,只能学会去适应。当人学会适应,学会接受,生与死,也就成了最不起眼的事。 生也好,死也罢,只不过是肉身的存在与否问题。 一个人活着的时候,肉身以一种朝气活力的状态存在。一个人死亡的时候,肉身变得僵硬冰冷,直至最后化为云烟。 当肉身不复存在的时候,人们会悲伤、会痛苦,那是因为他们觉得从此再也见不到爱的人。 然而,倘若人们换一种角度思考,虽说人死亡后肉身不复存在,但是他们的精神和形象还是会继续存在,存在于人们的脑海里,存在于人们的心里。 是的! 逝去的人总是以一种抽象的形式活在我们的身边,我们称这种形式为‘回忆’。 只要那些逝去的生命在人们的回忆里留下许多美好温暖的记忆,那么还活着的人就不会孤独。 只因为,你依旧有爱着的人陪伴,哪怕只是一种记忆! 所以,无论是生,还是死,试着以一种淡然的心态去面对,不要让自己沉溺于无尽的烦忧和痛苦中,否则,那些逝去的人也不会安息!” 第8章 圣歌唱起的时候,江翊泽迟迟没有从神父最后的一番话中回过神来。 恍惚间,他想起曾经每一次出任务之前,申煜总是对他讲过的话。 他说:“班长,如果这次我回不来了,你和兄弟们也不要伤心难过,死亡本就是很正常的事儿嘛! 我们既然走上了这条路,生与死对我们来说,早就应该置之度外。 所以,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活着的人都要坚强地活下去,带着逝去的人的那份信念活下去。 还有,活着的人也不要一直惦念着死去的人,要记得,虽身死,但精神常在,记忆常在! 所以,不管我们之中谁离开了,都要永远记得,我们的情谊一直都在,一直都会陪伴着留下来的人。” 只是,记忆,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逝啊! 最后,依旧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祈祷结束后,沈念从圣歌带给她的震撼中缓缓回过神。 她目光清明地望了一眼前方的耶稣像,而后从座位上站起身,准备离去。 只是,她刚一转过身,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在走廊左侧的一隅,江翊泽身子笔直地坐在那里,神色沉重,薄唇紧抿,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里有着与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悲凉与沧桑。 沈念的心里不由得跳动了一下。 正当她想要仔细审视对面的人时,突然间,那双盛满悲凉与沧桑的眼睛蓦地望向她。 四目相对时,原本那双忧郁的眼睛一瞬间变得冰冷与戒备,仿佛之前的那种感觉是沈念的幻觉一样。 不知两人对视了多久,沈念终是抵不住尴尬,红着脸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她踱步到走廊上,抬眸望着已经起身的江翊泽,似是完全忘记了两人昨天发生的不愉快,脸上带着他乡遇故人的亲切笑容,说道:“嘿,我们又见面了!” 江翊泽没想到一天之后还能见到眼前这个笑起来很温暖的女孩儿,一时之间,内心百转千回。 或许,真如她之前说的那样,他们两个是真的很有缘分。 他走到她的跟前,同样给予她礼貌一笑,“嘿,又见面了!” 低沉且清透的声音犹如大提琴与钢琴的协奏曲,有一瞬间,直抵沈念的心间,感觉颤颤的,痒痒的。 这样的声音,沈念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 没想到,在这个异国他乡,在教堂的钟声缓缓敲响的时候,她再一次听到了这样一种令她沉迷与怀念的声音。 她努力抑制住心里复杂的情绪,凝视着面前的人,笑着说:“没想到,你正儿八经说话时的声音这么好听。” 一句带着戏谑的赞美,却在忽然间撩动了江翊泽内心深处某根隐藏许久的心弦,这弦音震颤、悠扬,像是来自远古的天籁,恍然间治愈了他所有的忧伤。 江翊泽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而后别开脸,装作很自然地问道:“你......是一个人来这儿的吗?” 沈念捕捉到他耳根的一片红,心下了然。 望着他清俊的面容上故作镇定的神情,轻笑了一声,“不是,我是和朋友一块儿来的。不过,他们去登穹顶了,我就一个人在这里随便逛逛。你呢?也是一个人吗?” 江翊泽点了点头。 见状,沈念提议道:“既然如今我们都是孤身一人,那不如今天上午就结伴逛逛,怎么样?” 闻言,江翊泽俯首,望向那张明媚的笑脸,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好!” 之后,两人说着,便走出了教堂。 “对了,你打算去登穹顶吗?” “我没兴趣。” “这么酷啊你!一般来到圣彼得大教堂的游客,都会去穹顶溜达一圈的!” “我没有那么闲!” “哈哈!出来玩的都是闲人,你怎么能把自己排除在外呢?” “......” “小弟弟,你是不是也挺懒的?” “什么意思?” “因为只有懒人才会杜绝那种挑战体力极限的运动啊!反正我就是这样!” 江翊泽再一次沉默了,侧眸望向女孩儿精致的轮廓,他只是轻轻地扯了一下嘴角,明亮的眸子里带着清浅的笑容。 当两人从教堂正殿走出来的时候,广场上已经开始人头攒动了。望着拥挤的人群,沈念一时没了游玩的兴趣。 “人是越来越多了啊!现在我们去哪儿?”沈念微微蹙起眉头问道。 “你有想要去的地方吗?” “没有。你呢?” “我也一样。”江翊泽转头看向沈念,想了一会儿之后,提议:“要不,我们就沿着广场随处走走?” 闻言,沈念蓦地回头,直视着江翊泽的眼睛,原本有些苦兮兮的笑脸顿时眉开眼笑,“好啊!我特别喜欢随便逛,没想到你也喜欢!” 江翊泽没有答话,只是笑了笑,“那我们走吧!” 之后,两人右转,沿着偌大的大教堂前广场,朝着未知的地方漫步。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虽然春风带着凉意,但好在晴空万里,使人的心情也开朗了不少。 沈念与江翊泽两人并肩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时不时谈论着与这座城市相关的话题,气氛也不至于太过尴尬。 虽说这座著名的旅游城市每天有成千上万的外来游客光临,形形色色,参差不齐,但是此时此刻,在繁华的古罗马街道上,沈念与江翊泽两人极具东方气质的面孔,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睛。 每一个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的行人,都会不经意地侧目欣赏着两人精致的容颜,不同颜色的眼睛里满是赞誉。 沈念是早就习惯了别人的注目礼,早在之前在国外求学时,每当她走在校园里或者街上,没少收到路人各异的目光。 不是说她长得多么的倾国倾城、国色天香的,而是老外对于见到的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的人,都有一颗莫名的好奇心。 所以,对于此刻路人的眼光,沈念表示很无奈。 她抬眸瞟了眼身旁的人,见他依旧一脸的淡定,沈念不禁有些好奇。 于是,她望着他的侧颜,问道:“哎,你有没有发现别人都在看你啊?” “发现了。”江翊泽淡淡地答道。 “那你就没有觉得不舒服?” 江翊泽转头望了她一眼,眸中带着不解,“我为什么不舒服?” “别人就跟看猴似的看你,你心里会舒服?” 江翊泽愣了一会儿,而后依旧一脸淡然地说:“人来人往的,他们想看谁就看谁,这是他们的权利。况且,他们总是看我,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我长得不赖!” 有那么一秒钟,沈念觉着自己就跟被雷劈了一样,一时大脑短路。 她一脸看沙雕似的望着江翊泽微笑的侧颜,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兄弟,你够自恋!” 江翊泽没有回应,只是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侧眸看了眼表情丰富的沈念,而后轻声说道:“你长得也不赖!” 突然的一句话,惹得神游外太空的沈念闹了个脸红。 她抬眼看着某人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时,一颗心忽然没来由得砰砰砰跳个不停。 意识到自己的的心绪,沈念赶忙咳嗽了几声,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羞赧。 良久,只听她故作高冷地说道:“小伙子,眼光不错啊!” 江翊泽不语,只是面带微笑,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的道路。 第9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概十点钟的时候,沈念走得有些累了。 放眼望去,此时两人所处的位置像是一条偏僻的街道,周围只有几家咖啡馆和小商铺,街道两旁有几个当地人坐在路边做着手工或者弹着风琴,看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走到路口,沈念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望向身后悠长的小道,对江翊泽说:“要不我们就在这条街歇歇吧!这里虽然偏僻,但是挺安静的,而且还有几家咖啡馆,又有几个路边艺人在演奏,挺有情调的。你觉得呢?” 江翊泽四下环顾了一圈,当察觉到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小巷时,他就同意了沈念的提议,“好!就在这条街上歇歇!我想你也该走累了!” 沈念感激地笑了笑,“那我们去刚刚走来时的第一家咖啡馆坐坐?” “好!” 走进咖啡馆,两人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待彼此分别点了饮品后,一时间气氛陷入尴尬,两人相对无言。 不知过去多久,在侍者为两人端来咖啡后,沈念终是抓住一丝机会,望着对面安静沉默的人,开始寻找话题:“小弟弟,你是第一次来意大利吗?” 正在搅动咖啡的江翊泽听到沈念的询问,抬眸淡淡回答:“嗯!” “可是看着不像啊!我听你意大利语说的蛮好的!” “我以前学过这门语言。” 沈念了然,脸上带着微笑,“怪不得呢!我说你对意大利的文化怎么也了解地那么透彻!一般来说,学习一门国家的语言,也是相当于学习了一个国家的历史呢!” 江翊泽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把手中的勺子放在底盘上,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气氛再一次陷入尴尬。 见状,沈念顿感浑身无力。 她端起手里的咖啡,猛地喝了一大口,结果因为太热,被呛得咳个不停。 原本正悠闲喝着咖啡的江翊泽看到沈念被呛着,急忙放下杯子,从一旁抽出纸巾递给他她,关切地询问道:“你没事吧?” 沈念一边接过江翊泽手中的纸巾,一边放下杯子,吐着舌头,颤着声音说道:“好烫好烫好烫!” 见对面的人跟个小狗似的吐着舌头,一双大眼睛晶莹透亮,江翊泽情不自禁地笑了。 倘若此时的他去照镜子,便会发现,这个笑容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真心的、无忧无虑的笑容,而在这笑容里还带着一抹熟稔的无奈。 “又没人跟你抢,你喝那么急干吗?” 闻言,沈念突然觉得委屈,她望着对面的人,埋怨道:“还不是因为你一直沉默,搞得我尴尬癌直犯!所以才一时心急烫着了!” 听到这儿,江翊泽顿感抱歉。 他很了解自己的性子,很多时候在陌生人面前,他总会表现得很冷漠,很慢热,不是不想同别人交流,只是自己实在是找不到话题聊。 所以,此时此刻,望着沈念有些幽怨的表情,他开口说道:“对不起啊!我......不太会与人交流。” “看出来了!”沈念在平静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纸巾,望着江翊泽有些歉意的表情,理解地说道:“从昨天跟你交流时,动不动就耳朵红,就看出来你只是个单纯的大男孩儿了!你说你不太会同人交流,可是我看你一板一眼的时候,还挺会说的嘛!” 看着沈念眼中的嘲讽,江翊泽想起了昨天下午两人不欢而散的场景,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我在乐于助人的时候比较能言善辩。” 一句话招来沈念一个白眼,“我觉着吧,你那不是能言善辩,是多管闲事儿!” 江翊泽没有反驳,只是微笑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见他又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样子,为了防止自己不再被咖啡烫到,沈念也不再端着了。 于是乎,她再喝了一口咖啡后,放下杯子,换了一个坐姿,便打开了话匣子。 “小弟弟,介意姐姐我跟你随便聊聊吗?” 沈念再次开启了她调戏人的模式,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个不停,看在江翊泽的眼里,却是带着一股子可爱。 “您随意!” 江翊泽放下杯子,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讳莫如深地望着对面的沈念。 沈念回视着他的目光,当看到面前这个比他小几岁的男孩眼睛里陡然变得幽深时,沈念的心里再一次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 然而,她终究是即将奔三的成年女性,即使心里乱成一团麻,可面子上还是淡定的跟道姑一样。 对视了一会儿之后,只听沈念问道:“小弟弟,告诉姐姐,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闻言,江翊泽微不可闻地挑了挑眉,回答:“阳历2月14。” “呦呵!这么浪漫!情人节出生的啊!” “不是,你错了!情人节是农历7月初7,我出生于2月14。”江翊泽认真地纠正道。 沈念见他再一次表现得一板一眼,不由得嘴角抽搐,“就外国的习俗来讲,你出生那天是他们的情人节。” “哦!我是中国人,不了解!” 沈念差点一口唾沫呛死自己。 她睁大眼睛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眼前的人,不可思议地问道:“弟弟,你竟然不知道2月14情人节?敢问您是外太空来的吗?” 江翊泽似是没看到沈念眼中的惊讶和鄙夷,悠闲地喝了口咖啡,“我来自美丽的海滨城市莱城,与外太空不沾边。另外,据我所知,现今的人类还不能探测到银河系以外,更不要说外太空存在有生命体征的物种了。” 沈念真是被眼前这位大哥的脑回路折服了。 她顿感无力地扶额,抬起眼眸望着眼前的人,说:“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说自己不会与人交流了,你这根本就是把天往死里聊啊!也难怪!你们水瓶座的人天生这样!要么不说话装深沉,要么一开口就能把天聊死,把人怼死。” “还有,我不相信星座!”淡淡的一句话顿时抹杀掉了沈念最后一丝想要开口的欲望。 她目光冷静地望着眼前的人,淡淡地开口,“弟弟,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跟我说话,请让我就这么一直尴尬下去吧!” 看着对面的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江翊泽非但没有为自己不会聊天感到羞愧,反而心里有一丝丝的轻快。 其实,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他快有两个月没有感受过外界带给他的轻松和欢快了。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走过很多地方,可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内心是多么的麻木,甚至于冷漠。 他原本以为,或许独自一人走过很多地方后,见过许多的人和事之后,那些蚀骨的伤痛也会随着时间渐渐消散,渐渐淡忘。 然而,结果并不是他想得这般。 无论他走过多少的旅途,见过多少人的欢乐,或者听过多少次祷告,都无法消除他午夜梦回时的恐惧、愧疚和伤痛。 白天,他一如常人一样,走过陌生国度的大街小巷,遇见形形色色的人群,可每当夜晚来临,愧疚和恐惧犹如厉鬼一般,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身边,百般纠缠,千般折磨。 所以,此时此刻,凝望着对面的人,看着她脸上变幻莫测的小表情,想起她总是面带微笑的容颜和一双灵动清澈的眸子,江翊泽感觉到自己麻木不堪的心在不受控制地跳动,从未有过的轻松与欢快。 许久之后,他看着她,忽然轻声开口,“沈念,长这么大,你有没有让自己遗憾的事情?” 第10章 有没有让自己遗憾的事情? 原本在欢快搅动着咖啡的沈念,当听到对面的男生突如其来的一句询问时,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她凝视着杯中的液体,即使颜色浑浊,但她还是透过那浑浊的颜色看到了一双冷静到让人心凉的眼睛,而在那样一双眼睛里盛满了连她自己都快要忘却的冷漠与凉薄。 良久之后,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抬头,依旧是一张明媚的笑颜,依旧是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整个人似是春日的暖阳,朝气活力。 江翊泽本是在死一般的沉寂中观察着眼前人,沉默过后,当眼前依旧是他熟悉的笑眼时,他的眸中闪过一抹幽光,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人的眼睛。 当有人欢声笑语地轻轻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时,他听到她笑意盈盈地说道:“呵呵呵,活这么久,让我遗憾的事情多了去了,你想要听哪方面的?” 看着她脸上露出真挚的惋惜之情,江翊泽不由得笑出声,“听你这么一说,看来你长这么大,活得还挺失败的啊!” “嘿,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沈念反驳道:“虽说遗憾的事情很多,但也不能代表我很失败啊!起码活到现在,我学业有成,事业有成,谈过恋爱,浪过江湖,还是很成功的嘛!” “这么听来,的确过得挺潇洒!那你还有什么遗憾啊?” 沈念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双臂交握,望着江翊泽,声音里带着一股淡淡地忧伤,“可惜姐姐我啊,没能在25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也没能在25岁之前和心爱的人一起去浪迹天涯!唉,实在是悲哉!憾哉啊!” 闻言,江翊泽摇头笑了,“早婚不好,国家一直都提倡晚婚晚育。浪迹天涯这种事儿,什么年龄都可以,现在很多赶时髦的老年人还十分悠闲地相携走天涯呢!你这不算是遗憾!” “当然是遗憾啊!”沈念陡然坐直身子,双臂撑在桌子上,看着江翊泽认真地说着自己的想法,“关于结婚这事儿,晚婚晚育是四五年前比较流行的说法,现在国家的二胎政策都提倡好几年了啊! 一般来讲,女人生孩子的最佳年龄是28岁之前,超过28岁,生育是要承担很大风险的。 你看我啊,如今都26岁了,还是单身狗一枚,等我去响应国家的二胎政策时,那都不知道到猴年马月了!所以,我以前计划25岁之前结婚,一切都是刚刚好的。” 听着沈念一板一眼地在自己面前分析生育的问题,刚过22岁生日不久的江翊泽不由得内心一阵尴尬不已。 为了掩饰心中的难为情,他故作冷静地端起桌上的咖啡,猛地喝了一口,想要压压惊。 待心神稍稍平静下来,他听沈念再次开口道:“另外,关于这个浪迹天涯的事情呢...... 是的!现在是有很多时髦的爷爷奶奶们正在不遗余力地做一名‘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忠实实践者,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得很有钱,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身体得倍儿棒! 可说到我身上,这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啊!如果25岁之前没能和心爱的人去浪迹天涯,25岁之后根本就没什么机会了! 你想想看啊,我们是不是需要工作,需要挣钱养家糊口? 这一年到头就跟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到最后估计还赚不到畅游全中国的路费钱。 等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呢,时间是有了,可这年龄也大了啊!等到那时候,兴许会因为年轻时太过劳累而留了一身的病! 啧啧啧...... 总之呢,一句话,浪迹天涯这种潇洒事,最好还是趁年轻去做! 说句矫情的话,人生无常,谁又能知道下一秒的自己在哪里呢? 或者说,下一秒是生是死,都是不可预测的。 所以......许多事情还是能立即去做就去做。” 沉默着听完沈念的最后一句话,江翊泽那双原本满含笑意的眼睛渐渐变得深邃。 他凝望着沈念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恍惚间却从那微笑的背后看到了一抹沉重的悲伤——一种他所熟悉的悲伤。 那一秒,他辨不清自己内心深处一闪而过的酸涩究竟是为何? 许久之后,江翊泽渐渐回过神,看着沈念,轻声说:“你想得太多了!” 沈念抬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后低下头缓缓笑出声。 她端起手边的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小口,之后,语重心长地对江翊泽说:“弟弟啊,你还是太年轻喽!等你到了姐姐我这个年龄,很多事情就都明白了,那个时候,你就不会认为有些事情只是自己想的太多。” 听着她故作老成的话语,江翊泽嗤笑道:“你就比我大四岁而已,至于把自己说得那么富有沧桑感吗?” “俗话说得好,三岁是一个代沟,你和我之间,隔了两代呢!” 对于沈念的辩解,江翊泽不做多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就这样,两人在打开了话题之后,便渐渐地熟络了起来,彼此之间的气氛也由最初的尴尬慢慢变得轻松随意。 大约快十一点的时候,沈念接到小米打来的电话。 “念姐,你现在在哪儿呢?我和肖烨已经从穹顶下来,怎么没见你的身影啊?” 闻言,沈念心里对于小米和肖烨的毅力的敬意油然而生,她无比赞叹地说道:“妹子啊,你俩可真牛,竟然能活着从那穹顶上下来!” “姐,我们俩不牛,真的!” 电话另一端,小米回头瞟了眼某只已经瘫倒在路边奄奄一息的大型犬,无比认真地对沈念说道。 “什么意思这是?” “是这样的,姐,我们俩起初登穹顶时,那可谓是信誓旦旦、勇往直前,所以是坚决没有搭乘电梯。 谁曾想爬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候,俩人基本是拖着身子走的了。 但是,我们年轻啊,所以就没有很怂地放弃,就继续哼哧哼哧地往上爬...... 总归呢,从爬上去到爬下来,历经三个多小时,姐,我俩目前已经瘫了! 对了,告诉你一声,肖烨那货估计得救护车拉回去了!” “不至于吧!”听了小米的最后一句话,沈念诧异不已,“有那么严重吗?你们现在是在教堂前广场吗?要不要我现在过去?” “你现在不在附近吗?” “我逛完教堂后就出来了,现在在其他街边的咖啡馆坐着。” “这样啊!”小米了然道:“那你要是距离大教堂比较远,就不必赶过来了。” “肖烨没事儿?”沈念不确定地问道。 谁知,话音刚落,听到的不是小米软糯的声音,而是肖烨那明显体力透支的粗嘎嗓音,“姐,我没事儿,你别听小米瞎说,我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你确定没事儿?” “确定。” “那既然如此,今天下午,我们的行程取消,你和小米回酒店好好休息,明天再继续接下来的旅程。” “好!那你一个人注意安全啊!晚上不要回来太晚。” 听着肖烨的叮嘱,沈念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你怎么现在越来越像一个老妈子啊?” “还不是你太不让人省心了!”肖烨怨道:“一定要记住啊,今晚早点回酒店!禁止你背着我俩去逛酒吧!听到没啊?” “知道了知道了,管家婆!挂啦啊!” 不等肖烨再次啰嗦,沈念就果断地挂断了电话,抬眸便看到江翊泽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 见状,沈念无比主动地解释道:“我同事,这次一起出来公差。” 江翊泽了然地点点头,而后笑着说道:“你们的关系很不错!” “时间处的久了,彼此就跟亲人一样。”沈念笑笑。 良久之后,沈念望向窗外,安静悠长的街道,有两个路边艺人在路口尽情地演绎着独具南欧风情的音乐,几位路边摊的手工艺人正在聚精会神地做着手上的工作。 在不远处的路边,一两对情侣相拥着走过每一家风格各异的商铺门口,他们有说有笑,彼此的眼睛、笑容里,隐藏着这世上最为真挚甜蜜的情愫。 凝望着街上的一幕幕,沈念的平静的内心里在一瞬间划过一抹伤感。 看着路边演奏风琴的艺人,她似是无意识地轻声开口问道:“江翊泽,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江翊泽望着沈念微笑的侧颜,说道:“没有。” “如果不介意的话,你愿意下午继续做我的驴友绕着罗马转转吗?” 突然间,沈念回过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地望进江翊泽的内心深处。 江翊泽回望着那双眼睛,内心蓦地一片柔软。 在一片寂静的喧哗之中,他听到自己柔声对面前的人回道:“我很乐意。” 第11章 当天下午,在一片风和日丽中,沈念和江翊泽骑着共享单车,从圣彼得广场出发,沿着大大小小的,或繁华,或幽静的街道,朝着罗马城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他们时不时地追逐嬉闹,时不时地相互扶持,谈笑风生,是两人从未有过的潇洒恣意。 累了的时候,他们会停下车子,走到路边露天咖啡馆小憩一下,各自点上一杯浓郁清香的咖啡,说着与旅行有关的话题,十分地悠闲惬意。 碰到有趣的人、有趣的事时,他们会热情友好地与人拍照留念,又或者与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做一些有意思的娱乐性活动。 遇见美丽的风景时,沈念会兴奋地拉着江翊泽走到美丽的地方欣赏游玩,让他陪伴她一起追逐大自然的绮丽,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一路欢笑,一路高歌,他们像是感觉不到疲惫一样,尽情地享受着这个下午带给他们的安逸与欢乐时光。 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伴着夕阳,抵达了罗马城的孔多蒂购物街。 两人将自行车放回特定的位置之后,便在街上闲逛。 此时,孔多蒂购物街上正是人流量最多的时候。 所以,为了规避任何意外的情况发生,自从两个人踏入购物街开始,江翊泽就一直把沈念护在自己的身侧。 每当走到拥挤的人群中时,他也总是伸出手虚扶着沈念,以免路人与她发生碰撞。 沈念的身形属于那种娇小柔弱型的,所以当高大俊朗的江翊泽把她护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沈念就像是一只在风雨中寻到栖身港湾的小鸟一样,内心里是满满的感动和太久不曾体会到的安全感。 因此,穿梭在嘈杂的人群中,感受到江翊泽对自己无意识间的照顾,有一瞬间,沈念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好多年前,回到了那些被人疼爱、被人呵护的日子。 内心异样的情绪不断地涌现,但沈念还是很好地抑制住了,她面带微笑,开玩笑地对江翊泽说道:“嘿,小哥,你很会哦!” 正认真走路的江翊泽乍一听到这句话,内心很是疑惑。 他依旧双目直视着前方过往的人群,一边带着沈念往路边走去,一边问道:“什么我很会?” 沈念抬眸望着他坚毅的下巴,笑得一脸的意味深长,“哦~在姐姐面前不用不好意思的嘛!懂得照顾女孩子,是很绅士的表现的啊!而且,还是很抢手的哦!” 江翊泽停下脚步,转身,低首望着沈念脸上的笑容,星辰般的眼睛里满是迷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念睁大眼睛回视着江翊泽的目光,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在人群中足足站了三分钟。 当沈念察觉到眼前的人依旧是一脸单纯懵懂的样子,她不由得笑出声。 沈念双臂交握,站姿十分大爷地望着江翊泽,笑问道:“小弟弟,姐姐我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啊,希望你不要介意!” “什么问题?” “你有女朋友吗?或者说你交过女朋友吗?” 闻言,江翊泽心里更是疑惑不解,老老实实地回道:“没有!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他耿直地说出“没有”二字时,沈念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一脸的不可思议,“大兄dei,你在开什么玩笑啊?你颜值这么高,又十分绅士有礼貌,竟然没交过女朋友,这天理何在啊?” 看着沈念一脸的震惊,江翊泽只觉得无比的尴尬。 他轻咳几声,从沈念脸上移开自己的视线,以此来掩饰自己心里的尴尬。 而后,望着对面不远处的钟表店,故作冷静地说道:“谁规定颜值高的男的就非得有女朋友?你瞅瞅,这路上颜值高的单身男性不是挺多的吗?” “那是因为他们性取向是男的,还没做好拉着自己的男朋友光明正大地在街上闲逛的准备,所以这路上才会出现颜值高的单身男性。” 一句话惊得江翊泽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不可思议地望着神色真挚的沈念,嘴角抽搐地问道:“你......你是怎么......怎么知道......他们是GAY的?” 望着江翊泽震惊无比的表情,沈念突然笑得一脸的高深莫测地说道:“姐姐我当然是两只眼睛看到的啊!” “那请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嘿嘿,Era un segreto!(这是一个秘密!)” 说完,沈念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像是一个拥有珍奇玩具的宝宝一样,傲娇的小表情甚是可爱。 突然,她滴溜溜的黑葡萄似的眼睛转到江翊泽的身上,带着探询和审视,只把江翊泽看得浑身不舒服。 江翊泽看着沈念右手抚摸着下巴的高深莫测样儿,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你......你干嘛用这种眼光看着我?” 良久之后,陷入疑惑的江翊泽又一次听到了沈念惊为天人的话语:“弟弟,你不会也是个GAY吧?” 那一刻,江翊泽只觉得自己周围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他不可思议地望着沈念认真的表情和质疑的目光,整个人都不好了。 有一瞬间,他闭上自己的眼睛,试图来缓解受到冲击的心情。 两三分钟后,他终是缓缓睁开自己的眼睛,讳莫如深地望了眼脸上带着期待和小兴奋的沈念,之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见状,沈念忽然感觉很奇怪。 她抬起脚,赶忙追上疾步而走的江翊泽,一边追一边喊道:“哎,江小弟,你怎么走了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是不是啊?哎,江小弟?江小哥?大兄弟?江翊泽?我怎么越是喊你,你走的越快啊?喂,等等我嘞!你还要回答我的问题呢!” 就这样,这天晚上,在纷繁喧哗的孔多蒂购物街上,人们看到一个长相柔美、娇小玲珑的东方女孩追在一个高大英俊、气质凛然的男孩身后,面带欢快的笑容,不停地询问着男孩儿问题,惹得男孩儿帅气的脸庞上时不时露出或害羞、或无奈、或生气的表情。 如此一道靓丽的风景,为这个纷扰且单调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的趣味。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沈念与江翊泽告别。 临别时,沈念十分感激地对江翊泽说道:“今天谢谢你啊!谢谢你陪我逛了这么多地方!我很开心!” “没什么!反正我也没什么计划,两个人结伴而行,我觉得挺好的!” “总之呢,很谢谢你!” 江翊泽微微一笑,“客气!那我们今天就此别过!能够认识你,我真的很高兴!你一个人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闻言,沈念脸上同样带着笑容,“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如此一番真诚的寒暄之后,沈念便朝着不远处的公交站走去。 只是,刚走没几步,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望着身形挺拔,面容清隽的江翊泽,试探性地问道:“小弟弟,你什么时候离开意大利啊?” 江翊泽愣了一会儿,之后回过神,望着沈念眼中一丝微弱的光芒,他沉默许久之后说道:“我估计还会在意大利逗留几天。” 听到他的回答,沈念原本平静的面容上忽然大放光彩。 她回视着江翊泽的目光,说道:“好巧啊,我们还要在意大利待几天呢!那个,如果你不介意,接下来的旅行时光,可以和我们一起的!我觉得,大家一起结伴而行,一定会有很多的乐趣,而且你也会认识许多不一样的朋友,也不至于一个人的旅途过于孤单。你,愿意吗?” 说完,沈念满含期待地看着对面神色淡然的江翊泽。 寂静的街道上,夜色深沉。 街道两旁,只有一两处的路灯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夜风习习,吹过沈念的脸庞,有几缕发丝贴在了她精致的面容上,为她增添了几分的温婉美。 江翊泽凝望着这样的沈念,一颗心在这个幽深的夜晚里突然没有规则地跳动了起来。 一下,一下,像是有人在他的心里欢快地擂鼓一样,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一种悸动。 他一边疑惑着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一边陷入对面女孩灵动的眸子里无法自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沈念以为对面的人不会给予自己回应时,只听到沉寂的黑夜里,一个低沉略显寡淡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朵。 “我愿意。” 闻言,沈念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望着江翊泽,脸上的笑容像白日里的阳光一样明媚,一瞬间撞进了他阴冷已久的心间。 “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们在万神庙碰面!” 说完,沈念就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望着远去的背影,沈念的笑容一直在江翊泽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抬起右手轻轻抚上自己一直跳个不停的心脏,黑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的迷惘,又夹杂着几分的清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头。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第12章 在意大利最后的日子里,沈念一行人从罗马一路辗转到米兰。 在米兰逗留了两天之后,四个人再一次收拾行囊出发,前往意大利著名城市佛罗伦萨。 佛罗伦萨是一座小城,所以,在这座城市里,他们仅仅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吃吃喝喝,拍照留念,虽说景致不多,但是对于爱闲逛的沈念和小米两人来讲,只要有足够的商店,有没有景致真的很无所谓! 佛罗伦萨一日行之后,四人再次出发,前往他们南欧之行的最后一站——水上之都威尼斯。 4月8日晚上,沈念一行人抵达了威尼斯Santa Lucia火车站。 从火车站出来后,四人搭乘水上巴士,没多久的时间,便抵达了提前预定好的酒店。 办理好一切入住手续之后,四人在酒店工作人员友好和善的笑容中,拎着大包小包朝着最后的栖息地走去。 酒店套房内,沈念刚把行李放在沙发上,就欢呼着朝主卧的大床奔去,“啊啊啊啊~实在是累死姐了!这一天天的到处流浪,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好累!” 小米推着行李箱走进主卧,看到自家念姐四仰八叉地躺在大床上,听着她的抱怨,笑着说道:“念姐,你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说实话,像咱们这种四处旅行的工作,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虽说总是需要满世界的跑,但是你不觉得很爽吗?这总比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变成黄脸婆强吧!” 闻言,沈念微微起身斜躺在床上,她右手撑着脑袋,望着正在收拾行李的小米,思考了一会儿后,赞同地说道:“嗯,你说得很有道理!相比坐在办公室对着电脑天天吃辐射,我宁可这样满世界地跑。哈哈!虽说很累,但是,是真的爽啊!啧啧,想到这儿,我突然间特别感谢自己的专业,使我如此幸运地成为了一名游记工作者!” 小米把最后一件衣服挂在柜子里之后,听到沈念的最后一句话,也很欢快地冲到床上四仰八叉地躺着,笑道:“我也非常感谢我的专业,让我有幸成为了一名摄影师!”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便闹作一团。 嬉笑间,沈念的手机铃声响了。 她笑着把小米从自己的怀中推开,瞟了眼屏幕上的名字,便迅速接听了起来。 “喂,江小弟,怎么啦?” 由于刚刚两人在床上嬉笑打闹,过于兴奋,所以,此时,沈念的声音听在江翊泽的耳朵里带着几分的喘息。 不明情况的江翊泽在听到沈念的声音后,眉头不由得蹙在一起,淡声问道:“你的声音听着怎么那么喘?” “啊~我刚刚和小米两人闹着玩呢!你打来电话是有什么事儿吗?” “我想问问你们两个要不要一起去楼下的餐厅吃晚餐?” 听到说要去吃饭,沈念方觉得自己的肚子一直咕咕在叫,于是便立即应道:“要要要!你们先去楼下等着,我和小米两人收拾好之后就下去。” “好!” 挂断电话,沈念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一边推搡着小米,一边说道:“妞儿,赶紧起来收拾收拾,咱们下楼吃晚餐,江小弟他们在等着呢!快点儿!快点儿!我都快饿死了!” 此时,正姿势妩媚地斜躺在床上的小米望着沈念脸上兴奋的表情,以及带笑的眸子里丝毫不加掩饰的小期待,她不由得若有所思。 看着面前的女人从柜子里拿出一套休闲服换上,小米蓦地开口问道:“念姐,你是不是对江翊泽那位小弟弟有意思啊?” 沈念原本正单腿站立着穿裤子,听到小米这句话,差点一个没站稳给摔倒在地上。 她瞪大眼睛,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笑容对小米说道:“妞儿,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小米猛地从床上盘腿坐起,右手抚摸着下巴,一双眯眯眼带着审视的光芒盯着面前笑容明朗的女人,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每一次说起江小弟,总是一副含羞带笑、甜蜜欢快的表情?还有啊,自从这位小弟弟与我们结伴旅行后,你的目光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人家身上。 最重要的,与他在一起时,你有时候无意间流露出来的那种小女人家的姿态!啧啧啧,要不是你每天晚上一副大姐样的从我这里筛选每天的照片,我都要以为我心目中的念姐消失了呢!念姐,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在我面前,你不用不好意思的啊!” 沈念依旧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缓缓穿上裤子,思考着小米的话,越加觉得不可思议。 待她整理好一切,她转过身,笑着对一脸好奇的小米说道:“妹妹啊,你实在是想多了!” “是吗?” 小米不相信。 她从床上起身,一下子窜到沈念的跟前,紧紧盯着沈念的眼睛,说道:“姐,你能看着我的眼睛说一句‘我沈念对江翊泽没有任何的兴趣’吗?” 听到小米的要求,沈念只是觉得很无语。 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直视着小米探询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沈念对江翊泽没有任何的兴趣!” 话音刚落,只见小米一下子跳开,而后用手指着沈念,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喊道:“哦吼!姐,你在撒谎!” “我哪有撒谎!” 沈念只觉得莫名其妙。 小米努力抑制住自己内心的小激动,望着沈念,认真地说道:“念姐,我们两个是认识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是与你每天相处下来,我对你的了解也是不断加深的啊。虽说我对你的了解可能比不上你的至亲好友,或者说我有时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但是我小米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你知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小毛病,就是每一次说出心口不一的话时,你的眼睛不是因为心虚而闪躲,而是一动不动、直勾勾地回视着别人的目光,让人误以为你说的是真的。可你不知道的是,你每一次神色平静地直视着别人的目光说话时,你的耳朵会不由自主地越来越红,这说明啥?说明你很心虚啊!你要是不信我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回头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耳朵,那红红的颜色还没褪去呢!” 沈念不信,听完小米的话,立即走到试衣镜面前。 当一双平静的眼睛看到红得要滴血的双耳时,沈念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她回过头望着一脸洋洋自得的小米,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这个毛病的?” “自从去年圣诞节公司聚餐后。” “那天,是发生了什么吗?我怎么没有印象?” 小米望着神色疑惑的沈念,说道:“你天天大忙人一个,怎么可能记得那么不起眼的一件小事儿?” 小米停顿了一会儿,瞟了一眼沈念,突然意味深长地笑道:“念姐,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不久前刚从公司离职的,有着‘素人司浩宇’之称的孟川小朋友?” 沈念一脸迷茫,摇摇头,“他是谁?我应该记得他吗?” 闻言,小米不由得为孟川一阵心酸。 “孟川小朋友呢?自从第一天进了我们公司,进到我们组之后呢,就对您老人家一见钟情。可您老人家平时在公司呢,又总是一副高冷、不近人情的样儿,所以,年纪小、又刚刚走出校园、天真可爱的孟川小朋友在您那两米八的气场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于是就很怂的开启了他长达七个月的暗恋之旅。看他如此辛苦,又如此可怜,所以,我、肖恩、还有我们可爱的主编,三个人一合计就怂恿孟川小朋友在圣诞聚餐的时候向你表白。本来,圣诞节那晚,小朋友信心十足,一副雄赳赳气昂昂地模样走向你身边,可不等人家开口,当时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被附身了,突然凑到人家面前,紧紧盯着人家那小鹿般的眼睛,笑得非常撩骚地告诉人家,‘小弟弟,你还小呢,更好的小姑娘还在前头等你呢!千万不要再姐姐身上浪费心力和时间哦!另外,姐姐我是有男朋友的,不是骗你,是真的。是不是啊?我的男朋友,肖烨大少爷!’” 沈念不敢相信,“还有这事儿?” “那可不!想起当初肖烨那一脸惊悚的样儿,我现在就想笑。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突然发现,你有时候说谎话,简直是可以以假乱真,当时看到你那双真挚的眼睛,要不是我知道你和肖烨的关系,我都差点信以为真。可也就是在不经意间,我突然发现,虽然你信誓旦旦地以假乱真,但是你的红彤彤的双耳会随着你每说出的一句话变得越来越深,这也就说明你愈加的心口不一。正是因为你这个微不可察的习惯,我刚刚才断定你说的不是真心话。所以,念姐,你不用瞒着我,也不要自欺欺人,你对江翊泽绝对是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听完小米的话,沈念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某些被她遗忘的记忆渐渐在她脑海里浮现。 她虽是隐隐约约记得去年圣诞节的情景,但是说实话,小米口中的孟川,她还真是记不清那孩子长什么样儿了。 她心里不禁有些自嘲。 这些年,自己的记忆越来越让她哭笑不得。 很多不想记住的人和事,却偏偏记忆犹新,犹如昨日,而对于很多她想要记住的人和事,却随着时间渐渐模糊不清。 然而,恍惚间想起江翊泽,想起她与他初见时的场景,却像是发生在昨天,这不禁让她觉得奇怪。 小米说,她对他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可是,扪心自问,真是如此吗? 沈念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她抬眸望着小米清明的眼睛,很久之后,缓缓开口道:“好吧!说实话,我对江翊泽是有着一种特殊的感觉。但是,我敢保证,那种感觉绝对不是你想得那种男女之情。虽然我们两个是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们相处的日子久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于比我年龄小的男孩子,完全是不感冒的,更别说是有非分之想!我自始至终不接受姐弟恋的!所以呢,米粒儿同志,你虽然眼光毒辣,但是思维呢过于发散,这一点,尤为需要改正。” 说完,沈念利落地转身,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对小米催促道:“小丫头,别学柯南那小子抽丝剥茧了!赶紧下楼去吃饭!” 第13章 望着沈念离去的背影,小米陷入沉思。 想到沈念刚刚说的话,小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赶忙拔腿跟上沈念的步伐,一边追,一边喊:“念姐,你又开始忽悠我!什么你对江翊泽那小子没有非分之想啊?!你明明就有!据我观察,你平日里跟他相处时的感觉太奇怪了嘛!念姐,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喜欢上一个比你小的男生,这有什么了?我非但不嘲笑你,还会举双手双脚赞成呢!你就承认了呗!还有啊~我觉得江翊泽那小子挺不错的,不仅人长得帅,有礼貌,而且智商还很高,工作好,足以配得上你的条件。所以,大姐啊,你好不容易在茫茫人海偶遇到这样一个优质的男人,千万别错过了机会啊!您也老大不小了,不能一直单着啊......” 一路上,听着小米的絮叨,沈念只觉得自己耳边像是有很多蜜蜂一样,一直嗡嗡地叫个不停。 她率先一步迈进电梯,转过身望着旁边叨叨个不停的小米,尤其是看到她脸上不加掩饰的兴奋和激动,沈念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生疼。 电梯到达一层的时候,小米终于慷慨激昂的结束了她的演讲。 沈念瞟了眼一侧等着她回应的小米,她无可奈何地再次说道:“米粒儿同志,你真的想多了!我再说一遍,我对江翊泽没有男女之间的感觉,我更是拒绝姐弟恋。” “为什么啊?江翊泽那小子挺好的,跟你也挺适合的啊!” “总之,我觉得,我跟他不适合!行了,我的小祖宗,你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OK?你能不能走快点?我都要饿死了!” “念姐~~”望着加快步伐的沈念,小米在她身后幽怨地喊道。 见沈念不理她,终于她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念姐,你要是不对那小子下手,我可下手了啊!” 话音刚落,小米以为自己定能看到沈念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瞬间停下脚步,高傲的背影僵硬,而后缓缓转过身,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 谁知,现实生活中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只见,沈念在听到小米的话后,不但没有停下脚步,更是加快了步伐,伸出右手朝她摆了摆手,而后,听到这姐非常爽朗地笑道:“好嘞,姐等你的好消息啊!” 闻言,落在后面的小米顿时气得跳脚。 望着远处那个高冷的背影,小米不服输地哼道:“哼哼~沈小念,我信你的话才怪!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坐看你啪啪打脸。我米粒儿还从来没看走过眼呢!我就不信了!” 晚餐之后,四人便直接回酒店房间休息了。 酒店套房内,肖烨从洗浴间出来,抬眸便看到江翊泽倚靠在偌大的落地窗边,双臂交握,侧颜清冷,一双深邃的眼睛俯瞰着窗外的夜色,若有所思。 不得不说,江翊泽的皮囊和气场还是很让人佩服的。 虽然他年纪轻轻,但是却没有他这个年纪的毛头小伙子身上那股浮躁和幼稚,反而更多的是成熟男人具备的沉稳冷静,甚至是少见的气宇轩昂、浩然正气。 看着这样的江翊泽,想起自己,肖烨不由得心生悲叹和嫉妒! 同样是男人,同样是颜值高的男人,自己咋就没人家身上的那种气质呢? 最可恨的是,人家还比自己小两岁! 但是,悲叹归悲叹,嫉妒归嫉妒,实际上,肖烨对江翊泽的为人还是挺有好感的。 虽然最初的时候,自家念姐带一个陌生人加入他们的旅程,他很是不满,尤其是在看到小米当初对着这样一个陌生男人一直花痴时,他心里更是气愤,处处拿话挤兑人家。 然而,几天相处下来,肖烨渐渐发现,江翊泽这小子不仅气量大,而且对他们也是处处照顾,更重要的是心思缜密,思虑周全,这一点,是他远远比不上的! 所以,渐渐地,肖烨对他也是刮目相看,相处久了之后,便和他称兄道弟了。 所以,此时此刻,看着江翊泽站在窗边,肖烨莫名地感受到一丝的伤感萦绕在江翊泽的周围,他不禁心生讶异。 于是,他轻声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两罐啤酒,缓缓踱步到落地窗前,递到江翊泽的面前,问道:“喝点吗?” 江翊泽回过神,转眸望向肖烨,当看到他嘴角的笑意时,江翊泽接过他手里的啤酒,“谢谢!” 两人默契十足地打开啤酒,而后抬手相互示意了一下,便不约而同地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一瞬间,只觉得心中一股凉意蔓延。 站在窗前,俯瞰着整座城市的夜景,肖烨不由得感慨道:“这座城市很美,是不是?” “嗯!”江翊泽轻声应道,“的确很美!” “你之前有想过来到这里吗?” “没有!我原本打算在罗马逗留一两天之后,便动身前往挪威的。如果不是沈念的邀请,我想我都想不起世界上还有这样一座梦幻的城市。” 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楼宇和游轮,江翊泽淡然说道。 “呵呵,一旦遇上念姐,所有的不可能都会变成可能的!”肖烨笑道。 闻言,江翊泽轻笑出声,完美的侧颜上带着点点温柔,似是想起了沈念明媚的笑容和她身上那股开朗的劲儿,他赞道:“是啊!她很阳光!” 听到江翊泽的评价,肖烨没有回应,只是摇头笑了笑。 他轻呷了一口啤酒,抬头望了一眼星辰密布的夜空,良久,似是无意地说道:“念姐确实很阳光,就像向日葵。可是,向日葵虽向阳而生,明媚鲜亮,但是背后却隐藏着深深的晦涩与悲伤。” 寂静的房间内,江翊泽渐渐听到自己的胸腔内那沉重而紊乱的心跳声。 他侧眸望向肖烨,当深邃的眼睛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疼惜和忧愁时,江翊泽的内心沉了几分。 他再一次望向窗外,看着窗外的灯火通明,久久地陷入了沉默。 深夜,悄悄而至。 繁华的都市,静谧的黑夜,安宁的房间内是一群疲惫的人们。 谁曾知晓谁的过往? 谁又掩饰谁的忧伤? 谁在梦里被梦魇纠缠,苦苦挣扎? 谁又深陷回忆的泥淖,不可自拔? 一切,无人知晓,也无从知晓。 第14章 沈念对于威尼斯的印象来自于小学时学过的一篇文章《威尼斯的小艇》。 那个时候的她,天真烂漫,当在课堂上第一次听闻老师讲起威尼斯的风情时,小小年纪的她就深深地爱上了这样一座建设在水上的城市。 岁月变迁,她渐渐长大。 当她走过越来越多的地方,见过越来越多的世面之后,儿时那份对于威尼斯小城的纯朴情感也渐渐消散。 再一次勾起她对威尼斯的向往之心的,起始于去年一部火遍全球的挪威青春剧SKAM。 这部青春剧火到什么程度? 据目前所了解的,已经有七个国家翻拍,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典范。 在众多翻拍的版本中,除了原版之外,沈念最喜欢的一个版本是意大利版,而爱上它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剧中对意大利许多景致的拍摄:深蓝的大海,广阔的沙滩,宏伟的建筑,还有和煦的阳光...... 一幕幕就像是一幅画深深地刻印在了沈念的脑海里。 从那一刻起,她的心里一直在蠢蠢欲动,渴望有朝一日能够潇洒地出走意大利。 所以,起初当她接到社里给她派遣的欧洲之行这份差事时,虽然心里抱怨又苦又累,但是当想到自己可以借此机会畅游她梦寐以求的国家时,她的心里是非常欢喜的。 在她们到达罗马之前,旅途中的沈念在规划接下来的行程时,偶然间想起了儿时学过的那篇关于威尼斯的文章,仅仅在一瞬间,某种被她渐渐淡忘的情愫重新萦绕在她的心间。 那个时候,她知道,这一场旅行,威尼斯会是她不得不去的一座城市。 因此,此时此刻,阳光正好,春风轻拂,沈念坐在一艘小艇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心里像是吃了蜜糖一样,甜甜的、暖暖的。 从搭乘上小艇开始,江翊泽一直守在沈念的身边。 此刻,坐在她的身旁,侧眸看到她脸上浮现的笑容——一种发自内心的、真挚温柔的笑容,江翊泽想起昨晚肖烨说过的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你在人前总是眉开眼笑的样子,就像春天的花朵、夏日的骄阳,朝气蓬勃、热情洋溢,直击每个人的心底。 这世上究竟会有什么事儿让你把自己的忧愁和悲伤深深隐藏呢? 恍惚间,耳边响起清澈的声音,侧眸,江翊泽便看到沈念正笑容满面地问他:“嘿,你小学的时候有没有学过《威尼斯的小艇》这篇文章?” 江翊泽回过神,静下心绪,抬眸望着不远处的游艇,思考了一会儿后答道:“学过,马克吐温的文章。” “嘿,你记忆力不错嘛!连作者是谁都记得呢!我还是昨晚百度了一下才知道!” 沈念赞叹道。 闻言,江翊泽回以笑容。 没多久,他又听旁边的人说道:“如今我们坐在这小艇上,想起课文里的描述,虽说今时不同往日,但是感觉还是一样的,对不对?” “对,一样的欢快,一样的浪漫。” “哈哈......没想到你还知道浪漫两个字!” “怎么?我不应该知道吗?” 沈念笑着摇摇头,“不是......和你接触这些日子以来,总觉得你挺正经的,突然间说出浪漫两个字,挺让我惊讶的。” 江翊泽笑出声,他侧首低眸凝视着沈念的眼睛,忽然笑得一脸的邪肆:“你感觉错了。实际上,我一点儿都不正经!这个......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回望着他那双讳莫如深的眼睛,当目光不经意间触及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时,沈念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而后便是没有规则地跳动着。 沈念赶忙转移目光,看向另一侧正在打打闹闹的小米和肖恩两人,咧开嘴,尴尬地笑出声,“呵呵呵......呵呵呵......” 正在伸手使出浑身解数拧肖烨手臂的小米,在听到沈念无比尴尬的笑声后,回眸望向身后,却眼尖地发现此时的沈念神色紧张,耳朵通红,不由得惊奇。 然而,当目光触及旁边某个帅得掉渣的男人正笑得一脸意味深长地盯着某个娇羞僵硬的女人时,小米像是发现了十分有趣的事情似的,突然故作单纯地笑着喊道:“念姐,你和江小弟在聊什么有趣的事情呢?你看你高兴得两只耳朵红彤彤的!” 听到小米那死妮子的话,沈念差点一个难为情给跳到水里去。 她望着小米,笑得一脸的温和可亲,但是眼中的警告意味很是明显。 她咬着后牙槽,友善地说道:“我们什么事情也没有说!我是因为太热,所以才双耳通红。” “可是,今儿的天气不热啊,还蛮凉爽的!”小米眨着天真烂漫的小眼睛说道。 “我穿太厚了!” “也不对啊!早上出门前,我亲眼见你里面只穿了件衬衫,外面套了件风衣,应该不热的。” 说完,小米眸中闪过一抹狡猾的光芒,笑意盈盈地说:“念姐,你肯定是害羞了!因为你每一次害羞时,双耳也是红的!” 沈念终于忍无可忍,对着某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低吼道:“小米粒儿,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见沈念貌似真的火了,小米也见好就收,她精明的目光转向一旁满面笑容的江翊泽,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嘿,江小弟,不要动不动就撩我家念姐,她不喜欢弟弟型的哦!你要是想撩人,姐姐我等着你,我只喜欢长得帅的!” 说完,还不忘朝着江翊泽抛了个媚眼,惊得江翊泽只觉得冷汗涔涔。 对于小米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混样儿,沈念刚想开口训斥,只见一直坐在她身旁的肖烨此时脸黑的跟黑炭似的,正怒目圆睁地死死盯着小米,而某个装模作样的女人还一脸无辜地对旁边的男人说道:“嘿,肖烨,你干吗一副死了亲爹的表情看着我?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一句话气得肖烨吐血,惊得沈念一直扶额翻白眼,她恨铁不成钢地望向没心没肺的小米,心里哀叹道:妹子,你可真够狠!居然敢诅咒肖大少的亲爹死!就算是让男人对你死心,也不是你这样儿的啊!唉,简直是不折不扣的傻子! 沈念正在心里哀息不止,突然间听到身边的人不解地问道:“你摇头晃脑地在干什么?” “为一段倾世虐恋叹息啊!” 当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时,沈念连忙捂住嘴巴,尴尬地望向江翊泽,当看到他眸中的疑惑时,沈念放下手,望着他不失礼貌地尬笑,而后急忙转头,继续看路过的风景。 第15章 凡是来到威尼斯的游客,首先必去的地方便是闻名遐迩的圣马可广场。 它位于威尼斯的市中心,是由威尼斯大运河和诸多盛名恢弘的建筑所围成的长方形广场,素有“欧洲最美的客厅”美称。 当沈念四人乘坐游艇到达圣马可广场时,此时的广场较为空旷,只有闲散的几拨游客。 游艇刚刚靠岸,沈念和小米两人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下去,刚一落地,两人就像是刚出笼的鸟儿一样,随手把自己的随身物品交给身旁的两位男士,之后便撒了欢地在宽阔的广场上奔跑。 她们就像是追逐自由的战士,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热情、激动和潇洒的情绪,不仅惊得广场上正在觅食的鸽群纷纷振翅飞翔,在她们周围盘旋,也引起了周围游客的注意力,纷纷向她们投来友善艳羡的目光。 跟随在两人身后的江翊泽和肖恩,看着广场上的两人恣意奔跑的身影,望着她们在鸽群中翩翩起舞的窈窕身影,忽然觉得,这是他们此生见到的最美丽的风景。 只在一瞬间,两人纷纷举起手中的相机,把镜头对准自己心目中的姑娘,“咔嚓”一声,某一道令他们悸动和沉醉的风景便永远定格在了他们的脑海里、心里。 恍惚间,两人听到不远处小米如夜莺般悦耳的声音传来,“肖恩,举起你的相机,给我和念姐来几张美若天仙的个人照和合照,赶紧的嘞!” 听到小米对自己百年难得一见的使唤以及见到她对自己绽放出的像花儿一样的笑容,肖恩瞬时像打了鸡血一样,虎躯一抖,举起自己价值昂贵的相机,一边屁颠屁颠地跑着,一边兴奋地喊道:“得令!看我肖大摄影师来给你们拍出百年难得一遇的时尚大片哎!” 听着肖烨傻子似的呐喊,站在广场中央的沈念和小米不约而同地大笑出声,对着跑到她们面前的肖恩一阵嬉闹捶打。 在他们的身后,江翊泽远远地望着三人嬉闹的场面,清淡的面容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笑容。 他背光站在那里,迷人的笑容就犹如这春日的暖阳般,一时间迷乱了人的双眼,温暖了人的心田,更是惊艳了这一刻平淡而又真实的旖旎时光。 沈念站在肖烨的镜头前,不经意间,清澈的目光触及远处那个瞩目挺拔的身影。 然而,当看到背光而立的他,那英俊的面容上若隐若现的笑容时,有一瞬间,沈念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涌上一股许久不曾感觉到的温热和悸动。 她深深地注视着他脸上那抹耀眼的笑容,恍惚之中,她仿佛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同样是雕刻般的轮廓,清隽的眉眼,如暖阳般温柔的笑容。 那一刻,沈念似是魔怔了一样,原本沉静眺望着远方的她,一双深邃的眼睛里忽然间蓄满了泪水,而后在肖烨和小米诧异的目光下,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缓缓落下。 抓拍到这一幕的肖烨,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一时困惑不已。 他抬眸望向面前依然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沈念,顺着她的视线向远处望去,当看到逆光而立的江翊泽脸上绽放出的完美笑容时,一向冷静的肖恩也不由得惊呆了。 尼玛!这厮的笑容怎么......怎么那么像大表哥?! 站在一旁的小米看到肖烨一脸见鬼的表情,感觉十分的诧异,她凑到肖恩面前,低声询问道:“肖烨,你怎么一脸见鬼的表情啊?你看到啥了?” 肖烨甩甩头,努力让自己从刚刚的幻觉中回过神,他回头看了眼不远处呆愣的沈念和身旁一脸好奇的小米,目光暗沉了几分,淡淡回道:“刚刚看到了一个波霸大美女,被惊呆了!” 小米似信非信地瞟了眼肖烨绷紧的下巴,道:“哦!那请问你知道咱们身边这位神游太空把自己给游哭的念姐是怎么一回事吗?” 闻言,肖烨再次望了眼沈念和不远处某个笑得不自知的男人,不由得蹙起了眉头,敷衍地回道:“她可能是被刚刚那位波霸大美女的美貌给吓哭了。” 他的一番话,小米相信才怪! 本想继续追问,可是当捕捉到肖烨眸中一闪而逝的忧郁时,小米识相地闭了嘴。 她回头望了眼身后不远处的沈念,当看到刚刚还一脸悲伤呆滞的她再次恢复了以往的沉静淡漠时,她心里的好奇又不由自主地加深了几分。 之后的时间里,沈念在同小米拍了几张完美的合影后,便离开了小米和肖烨的拍摄场地,一个人沿着路边在广场上闲逛。 想起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个笑容和自己莫名其妙的失态,沈念的心里懊悔不已。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在慢慢淡忘过去的人和事,可是就在刚刚那一刻,她恍然明白了,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不管自己多么努力地学着放下和遗忘,一些人和事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浮现在她的脑海,似是一条毒蛇紧紧缠绕在她的心间,让她难以喘息。 沈念低着头在广场上慢慢地走着,不知走了多远后,陷入思绪的她突然间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她诧异的抬头,入眼,便是一双深邃的眼睛和一张清俊的面孔。 从沈念离开小米和肖烨两人,江翊泽的目光就一直追逐着她的身影。 见她独自一人沿着路边低头漫步,娇小的身影弥漫着一股莫名的孤凄和悲凉,江翊泽的心里觉得非常的不安和担忧。 于是,他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去,没多久便走到了沈念的面前,堵住了她继续漫游的去路。 此时此刻,江翊泽低头望着神情惊讶的沈念,当目光捕捉到她看见自己时,眼中的一抹不知所措时,江翊泽的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他紧紧地锁住她的目光,轻柔的声音中带着真切的担忧问她:“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间看起来那么低落?” 渐渐喧嚷的人群中,沈念抬头凝视着他那双如汪洋般幽深的眼睛,听着他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感受着自己在看到他那一刻一直欢跳不止的心脏,想起记忆深处某个清晰可见的身影,她突然觉得非常的迷茫、疲惫和伤感。 沈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自从与江翊泽相识以来,虽然只有短短几天的相处时间,但是内心深处始终有一股错综复杂的情绪缠绕着她、折磨着她。 她想要尽力忽视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可这情绪又总是在这些日子里的某个时候突然间涌上心头,打得她措手不及。 小米分析说,她对他有意思,她一直极力反驳。 但是,很多时候,她的心里抑制不住地时不时浮现的一抹悸动,是她无论如何都否决不了、忽视不了的。 一直以来,她对待感情都是理智的,虽然有时她也会很迟钝,但是对一个人究竟喜欢与否,她还是分得清的。 然而,如今,与江翊泽相处的日子里,沈念在他的身边总是感受到的那种熟悉的快乐与欢喜使她愈加搞不明白她对江翊泽本人是一种怎么样的情感。 他虽然看起来成熟稳重,浑身的浩然正气给人一种安全感,但是他的年龄比她小了整整四岁,大部分时候他在她的眼里就跟小屁孩差不多。 所以,之前的日子里,当内心深处出现悸动时,她总是以年龄为借口来否决自己心里莫名其妙的情愫。 然而,这一刻,满心忧郁疲惫的沈念在听到江翊泽关切的话语时,一直以来她心里的防线在渐渐地崩坍。 她望着他,似是望到了他的灵魂深处,当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她所熟悉的忧虑时,沈念忽然间向他慢慢靠近,而后在他惊愕的目光中,缓缓伸出双手抱住他精瘦结实的腰身,埋在他的胸前,喑哑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疲惫,说道:“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好吗?” 将近有一分钟的时间里,江翊泽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震惊的状态。 他身体僵硬地站在人群中,感受着怀中的温暖,春风轻拂,一股如栀子花般的芳香窜入他的鼻间,使得他心跳如擂鼓。 有一瞬间,他仿佛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唯一听到的只有他愈加强烈而又清晰的心跳声。 活了二十二年,不管在何时何地,素来淡漠冷静的他在这一刻是从未有过的紧张与不安。这种陌生的感觉一时间扰乱了他清醒的意识。 似是过了一个世纪,正当江翊泽在内心纠结着自己心里汹涌而至的陌生感觉时,他突然间感觉到自己怀里的温暖骤然消失。 待回过神时,内心失落的他只见沈念此时一扫之前的忧郁,脸上带着他熟悉的笑容,抬眸望着他,笑意盈盈地说道:“哦吼~小哥哥,你的怀抱很温暖、很治愈哦!” 一如既往的率真,一如既往的调侃,站在他面前的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她。 只是,此刻,江翊泽深刻地感觉到,有些东西,关于他和她之间的,正在悄无声息地改变,在他不曾发现的某个时刻,在他措手不及间,他和她之间于冥冥之中被一条无形的线连在了一起。 春风再次轻抚过脸颊,吹起她鬓角的头发,有一绺发丝随风调皮地贴在她白嫩的脸庞上,下意识地,江翊泽伸出左手轻轻拨开了她嘴角的柔软发丝。 沈念被他这一亲密的动作惊住了,她望着他,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愕然,当清澈的目光看到他脸上同样惊讶的表情时,沈念突然间内心一阵柔软,她轻笑出声,对他说道:“你还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弟弟,呵呵呵!” 之后,在江翊泽讶异的目光中,她迈开脚步,继续悠闲地在广场上漫步。 望着四周渐渐多起来的游客,沈念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就这样吧”!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就当这一场旅行是自己做的南柯一梦。梦未醒时,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快乐和满足。梦醒后,心平气和地抛开前尘往事,继续做那个乐观开朗、勇往直前、潇洒自由、笑对生活的沈念。” 而对于江翊泽...... 恍然间,沈念渐渐地看开了。 茫茫人海中,她与他相遇即是一种缘分,既然有缘,那么就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她又何苦纠结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呢? 这一路走来,她在他身上体会到的那种久违的感动和欢喜,是上天对她的眷顾和馈赠,她应该好好珍惜。 所以,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没有必要纠结太多,真的没有必要! 第16章 沈念在广场上转了一圈后,便同江翊泽一起去寻找肖烨和小米。最终,四人在圣马可大教堂前会了面。 小米见沈念和江翊泽一起归来,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感觉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她内心深处的八卦之火蓦然间熊熊燃烧。 其实,沈念和江翊泽之间依旧还是与往常一样,相处得十分自然。 可是,在小米和肖烨两人分别看到之前映入自己眼前的那一幕幕场景时,就连一向反射弧超长的肖烨此时都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是从未有过的尴尬。 想起之前自己在为沈念拍照时,沈念突如其来的情绪,肖烨看江翊泽的目光再一次深了几分。 见两人一反常态地沉默不语,沈念不由得惊异,敏锐的目光不停地在两人身上转着,笑道:“你们两个怎么了?我们俩回来了,一个个的怎么都不说话了?照片拍好了吗?要是拍好了,有没有想好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肖烨望着沈念没有说话,依旧陷入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 小米依旧像个雷达探测器一样,一会儿看看笑容憨厚的沈念,一会儿看看神色淡漠的江翊泽,而后目光瞟到一旁依旧一脸拉大便似的神情的肖烨,她笑容可掬地开口提议道:“照片已经拍好了,接下来要不我们去四角形钟楼逛逛?” “行啊,我没问题,你们两个呢?”沈念望向身边的两位男士问道。 “我都可以。”江翊泽答道。 陷入沉思的肖烨在听到江翊泽的声音时,猛然回过神,抬眸看到他脸上那熟悉的笑容时,他急忙应道:“我也可以。” “那既然都没有意见,我们现在就去买票吧!”说着,沈念就要转身往购票处走去。 只是还没迈开步子,就被小米一把给拉了回来,不等她开口询问,只听小米笑着对两位男士说道:“两位英俊的小哥,买票这种事情就不用我们两位姑娘去凑热闹了,我相信,以你们的颜值和才能是绝对可以很轻松地完成这项任务的,是不是?” 说完,还不忘朝两人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看着小米可爱的模样,原本还一脸哲思样儿的肖烨顿时变成了傻小子,对着小米憨憨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之后,便拽着江翊泽匆匆朝购票处走去。 目送两人离去,沈念本想跟上两人的脚步,只是再一次被小米给拽到了她的跟前。 沈念不解,望着小米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她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干吗一直拉我啊?” 小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突然间双臂抱在胸前,直视着沈念疑惑的目光,笑得一脸意味深长地问道:“念姐,如实招来,你是不是和江翊泽那小弟弟摊牌了?是不是打脸了?” 沈念一脸懵逼,“什么摊牌?什么打脸?你在说什么啊?” “嘁,你少装算了!”小米撇嘴道:“我刚刚都看见了。” 闻言,沈念心里一惊,不确定地问道:“你都看见什么了?” “看见你们抱在一起了啊!” 说到这儿,小米突然间放下双臂,一脸兴奋地盯着沈念故作镇定的神情,说道:“念姐,念姐,你是不是突然间认清自己的心意了?是不是刚刚跟江翊泽小弟弟告白了?我说什么来着,你就是喜欢上了他,可你之前还一直不承认,说什么不接受姐弟恋,如今打脸了吧!你要是对他没有意思,像你这种骄傲凉薄的性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去抱一个男人?” 听到小米的话,沈念只觉得自己满脸黑线,她无奈地望着小米,“妹子,你脑洞也忒大了吧!难道只要一对男女抱在一起就说明了两人之间有奸情吗?朋友也是可以勾肩搭背、相互拥抱的!” “我知道!可是这一点放在你身上就完全不成立了。” 小米不由得反驳,“念姐,你什么样儿我还不清楚吗?跟你认识这么久,我也没见你同哪位异性亲密的接触过,就算是跟你关系很铁的肖烨,也不见你同他勾肩搭背、相互拥抱啊!所以,念姐,你就不要为自己辩解了,喜欢就是喜欢,何必一直遮遮掩掩呢? 况且,我是真心觉得,你和江翊泽那小子挺配的,虽说他比你小了四岁,可是你站在他面前完全看不出来啊,反而有一种他比你还要成熟的感觉。 我不是说他面老,说你幼稚啊,就是觉得他在你面前始终有一种大哥哥呵护小妹妹的感觉。既然你对他有意思,就大胆地对他说出来啊!在旅行中遇见这样一个让你悸动的男人,你应该好好把握,而不是躲躲藏藏。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啊!” 闻言,沈念突然间觉得自己是真的服了小米的口才和跳脱的思维。 看她语重心长的表情,沈念很是无语,递给她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后,便摇摇头转身离去。 望着沈念离去的背影,小米忙不迭地追上去,在她耳边继续叽叽喳喳地说道:“念姐,你干嘛突然间离开啊?我话还没说完呢!念姐,港真,江翊泽那人真心不错,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啊!” “你是从哪里看出来他人不错的?” “我的第六感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第六感向来很准的。我之前感觉到你对他有意思,现在验证是真的了吧!” 沈念不语,继续向前走路。 “看看,你如今没有反驳,就说明我说对了!哈哈,你终于承认自己对他的心思了。既然如此,那你干嘛还不向他坦白啊?我们后天就离开威尼斯了,这次一别,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念姐,你不要让他成为你心里的遗憾啊!” 听到这儿,沈念陡然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面对着小米,望着她眼中真挚的光芒,良久后,开口道:“小米,我们这一生会遇到很多的人,而在这些人中,也总会遇到一两个让我们怦然心动的人。但是,我们的人生不是一部小说,也不是一场电影,即使怦然心动,也不一定会成就一段绝美的爱情。 现实生活中,我们与很多人相遇、分离,每个人都只不过是一个人平淡生活中的匆匆过客而已。纵然会有人给你留下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但是随着时光流逝,刻骨铭心的记忆也终究抵不过岁月的蹉跎,直至最后在生命里烟消云散。试问,我们曾经遇到的很多人、很多事,到如今,真正记忆犹新的还有多少?人生在世,哪有不留遗憾的时候?再说了,我这一路走来,留下的遗憾多了去了,也不差他这一次。” 说完,她不由得轻笑出声,只是这绝美的笑容里却带有一种看破尘世的沧桑感。 沈念脸上的笑容突然让小米有一种心疼的感觉,她想要开口反驳些什么,可是最后说出口的是:“纵使如你所说,每个人都只不过是一个人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可是缘分不浅的人即使相隔千山万水也终会在某一天相遇、相识和相知。念姐,生活虽不是一部小说或者一部电影,没有完美的情节,也没有浪漫的套路,它现实得很露骨,也很可怕,但是我们还是要有所幻想的,活得理想主义一点,这样生活才不会太过艰涩和单调,不是吗?” 沈念没有回应。 小米说的话,她心里也明白,只是,在她经历了那么多波折之后,她还能活得理想主义吗? 小米见沈念陷入沉思,觉得自己的话在慢慢打动沈念,于是乎,她有些小激动地乘胜追击,“所以,念姐,你不要封闭自己的内心,你与江翊泽之间缘分匪浅,来自不同地方的两个人在异国他乡短短两天内相遇数次,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们两个之间是命中注定啊!既然是命中注定,那你更应该把握这难能可贵的缘分,千万不要让这种注定的缘分从自己的指缝间溜走啊!” 闻言,沈念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她看着小米眼中的精光,顿感一阵无力。 见她还要继续说教,沈念终是在犹豫许久之后,对小米认真地说道:“小米,你不要再说了!我最后重申一遍,即使我对江翊泽有特别的感觉,但是我和他之间也没有可能,因为......我心里一直都有一个深爱的男人,虽然他已经离开了我,但是这一生,除了他,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第二个男人。实际上,我和江翊泽相处的这短短几天里,之所以会对他产生一种特别的情感,是因为他的声音与笑容和那个人很相似,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日子。所以,这样一种替代的感情,我怎么可能会与江翊泽在一起?这样对他也不公平,不是吗?” 说完,沈念清晰地看到小米脸上渐渐放大的错愕表情,只是让沈念不明白的是,她错愕的表情之下怎么有着些许的紧张和不安呢? 沈念本想开口询问,却听到小米小心翼翼地说道:“念姐......后面......” 沈念不解,“什么后面?” 话音刚落,沈念就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又不失尴尬的咳嗽声。 一瞬间,她心里一惊,缓缓转身,而后便看到一脸尴尬的肖烨与神色不明的江翊泽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回想起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以及小米脸上的紧张不安,沈念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小心翼翼地望向一旁身形挺拔的江翊泽,只见他瞬间恢复常态,英俊的面容上是不失礼貌的笑容,只是那双原本如星辰般灿烂的眸子在这一刻望着自己时是从未见过的幽暗与深邃。 望着这样一双眼睛,此时的沈念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正当她紧张不安间,她听到江翊泽开口说道:“我们已经把票买来了,趁现在人还不是很多,我们赶紧进去吧!” 还是小米首先从这尴尬的氛围中回过神来,听了江翊泽的话,她尬笑地从他和肖烨的手里接过钟楼的门票,而后迅速挽起沈念的手臂,一边拉着她朝钟楼的方向走去,一边笑着说道:“呵呵呵!呵呵呵!江弟弟说的没错,现在人不多,我们应该快点去参观鼓楼,你说是不是啊?肖烨?” 听到小米点自己的名字,肖烨顿时回过神,他也同样拉起江翊泽一边跟在小米的身后,一边附和道:“是是是!我们应该快点去,早点参观完钟楼,我们就早点进行接下来的行程,呵呵呵呵!” 就这样,沈念和江翊泽两人在小米与肖恩的拉扯和尬笑中朝着目的地行去。 四个人各怀心思进入钟楼,当驻足观望钟楼内的景象时,之前的尴尬气氛随着时间也渐渐消散。 只是...... 人群中,江翊泽凝望着十米开外的那个娇小身影,一双眼睛深沉得犹如一望无际的黑夜,神秘莫测。 第17章 自从沈念在小米面前完美地剖析自己对江翊泽的感觉被当事人听到后,在接下来的旅行中,沈念觉得江翊泽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表面上,他依旧与他们有说有笑,但笑容却变得非常的淡漠疏离,表现得完完全全是个在旅行中偶然相遇的陌生旅伴。 尤其是在和沈念相处时,不再有之前的温暖亲和,反而更多的是沉默寡言和冷漠疏淡。 虽说之前江翊泽与她相处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倾听者,但是多数时候也会给予她礼貌又不失风趣的回应。 可如今呢,完完全全是沈念自己一人的独角戏! 在威尼斯的最后一天,临近傍晚时,沈念一行人来到了威尼斯又一著名景点叹息桥。 凡是到过威尼斯的人都听说过叹息桥的传说,日落时如果恋人们在叹息桥下的贡多拉上亲吻对方,就将会得到天长地久的爱情。 正是这样一个传说,使得原本带有悲剧色彩的叹息桥成为了世界上最具有浪漫色彩的桥之一。 当四个人乘坐游艇渐渐靠近叹息桥时,原本一直在游艇上叽叽喳喳的小米却突然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她抬头望向前方不远处的那座拱形桥,在天际晚霞的映衬下,显得尤为美丽、神秘,使人不由得沉醉在这绮丽之中。 许久之后,同样陶醉在美景中的沈念忽然听小米轻声说道:“念姐,你听过叹息桥的传说吗?” “听过,很浪漫。” “那你有看过《情定日落桥》这部电影吗?” 沈念微微蹙起眉头,答道:“没有。” “其实,在很久以前,叹息桥是运送死囚的必经之路,并没有我们如今听说的这么浪漫唯美。正是因为《情定日落桥》这部电影才改变了它原本的意义,在那部电影的最后,也是像现在这样的黄昏时刻,男女主在叹息桥定了终生,也因此有很多人都说,如果一个人来到叹息桥,从桥的一头走向另一头,说不定会遇见一个陪自己一生的人。” 沈念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说道:“为什么我们两个听到的关于叹息桥的传说是不一样的版本?” 小米没有回首,依旧望着前方,而后悠悠地答道:“哦,你听到的那个是针对情侣说的,我的这个是针对像我们这样的单身男女说的。” 沈念讶异,“这还有区分?!” “那可不!如果不区分一下,像我们这样的单身男女来到叹息桥,恰逢此刻日落,周围全是正在拥吻的情侣,我们单身狗看见了不得郁死和撑死。你现在就看看四周,难道你就不羡慕嫉妒恨?” 闻言,沈念环顾了一眼四周,果然如小米所说,三三两两的小艇上坐着的几对情侣,此时路过叹息桥,无不在甜蜜地拥吻。 落日的余晖洒在他们的身上,好似电影中的浪漫场景,是那么的唯美。 正在她看得入神间,只听身旁的小米叹息道:“唉,我这辈子呢,不求有机会在叹息桥下和心爱的人拥吻,只求呢,当我从叹息桥的一头走向另一头时,遇见那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就足够了。” 听了小米简单的心愿,沈念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容,没有回应。 似是想到什么,她侧眸瞟了眼斜坐在她身后的肖烨,只见他英俊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清冷,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望着自己面前的女孩,晦暗不明。 见状,沈念不由得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抬头望着远方天边的晚霞,犹如美丽的锦缎,炫目多彩。 霞光投射在水面上,似是有许多红色的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如此旖旎的美景,是沈念从未见到过的。 这些年,她走过大大小小的地方,见过各色各样的美景,但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给予了她更多的欣慰和安定。 仿佛,曾经所有的伤痛和忧虑,在见过这样的绮丽之后,全都在刹那间烟消云散一般,剩下的只有简单的幸福和满足。 简单的幸福和满足? 突然间,她似是想起许多年前,也曾有那么一个人在她昏昏欲睡时,俯首在她的颈间,温柔耳语道:“念念,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不管我是否还在你身边,一定要过得开心、快乐。未来的岁月里,我不求你活得轰轰烈烈,但求你能够在这繁华的尘世里,得到简单的幸福和满足,这样,我也就安心了。” 蓦然间,沈念只觉得自己的心似是被针扎一般,微微的刺痛,却深入灵魂深处。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她的一场梦,原来,不是梦,是他真真实实对自己说过的话,对自己最为真挚的祝福。 这些年,她表面上过得潇洒自在,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在每个午夜梦回时,她活得是多么的颓丧和凄凉。 所谓的幸福和满足,曾经的她一直觉得,只有与他在一起时,她才会真正的幸福和快乐。 这个世上,如果没有他陪在自己的身边,所有的幸福与欢喜都只不过是空谈,只不过是一场虚妄。 然而,时至今日,她身处异国他乡,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前,她独自一人感受到的那种简单的快乐、幸福与满足,让她恍惚觉得,原来在这个世上,真的没有那种“离开了谁就不能活下去”的经历。 时光荏苒,总会在某个时候,使我们忽然体会到独活于世的恣意。 想到这儿,沈念只觉得眼睛一片湿热,心头酸涩难耐。 她惆怅地望着前方的景色,落日余晖下,忆起逝去的人和事,想起如今的自己,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苦笑。 到达地面后,沈念独自一人沿着路边闲逛。 好像,旅行的大部分时光里,她总是习惯独自一人漫步于繁华的街道,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沈念才觉得她活得是真实的自己——孤独、冷漠又凉薄。 一路走走停停,她来到叹息桥。 跟随人流,她缓缓穿过桥面,当快要走到桥的另一头时,抬头便看到人潮中一个坚毅挺拔的身影,驻足在人群中,一双桃花眼,漆黑如墨,正讳莫如深地凝视着自己。 沈念慢慢停下自己的脚步,她双手抄兜,神情淡然闲适,平日里一双温和灵动的眸子在这一刻是罕见的淡漠清冷。 她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那里,回视着那人深邃的目光,沉默不语。 此刻,整个世界似是安静了一般。 人来人往的叹息桥上,只听见两人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桥上的沈念望着桥头的江翊泽,蓦然间想起了叹息桥的传说。 那一刻,平静的心湖似是被人投入了一颗小石子,瞬间荡起圈圈涟漪。 渐渐地,她缓缓抬起脚步,似是被神奇的魔力驱使一样,不受控制地向那个温和又清冷的人走去。 只是,不等她走近,她看到那个高挺的身影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便突然转身离去,留给她一个冷漠决绝的背影。 望着他高傲的背影,沈念恍然觉得一颗心很是失落。 她再一次停下脚步,站在人群中,像个被大人抛弃的孩子一样,显得很是手足无措。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她愈加觉得一颗心酸涩不已,像是被人打翻了一坛陈年老醋,直呛得她鼻子、眼睛发酸。 那天晚上,沈念没有直接返回酒店。 她心中情绪难耐,便去了酒店附近的一家酒吧排解心中的苦闷。 深夜十一点,酒吧内热闹非凡,灯红酒绿,纸醉迷金,弥漫着一股糜烂的气息。 吧台处,沈念不知道自己已喝下了多少杯酒,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头昏脑涨,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然而即便如此,也挡不住她继续点酒的豪爽,因为她发现,她喝得越多,心里的酸楚越多。 果然,真是借酒浇愁愁更愁! 再一次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沈念有些迷迷糊糊地趴在了吧台上,嘴中还一直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 在这异国他乡的酒吧内,像沈念这样一位标准的东方美人实乃少见。 其实,自从她走进酒吧的那一刻开始,已经不知不觉间吸引了许多男人的目光。 如今,她独自一人在酒吧里喝得迷迷糊糊,更是招来了一些心怀不轨的西方男人向她慢慢靠近。 沈念原本正好好地趴在桌子上稍作休息,却突然间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一沉。 她从臂弯间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标致的西方面孔。 此时,沈念的第一反应就是,哇塞!这男的真特么帅!而且,她不仅这样想,已经醉迷糊的沈念还非常胆大地对那男人开口赞美了一把。 虽然沈念说的是中文,但是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看到她脸上明媚的笑容和迷离的眼神时,自我断定眼前的这位东方姑娘刚刚绝对是在夸赞自己。 于是,他尝试着用蹩脚的英文问道:“宝贝儿,还要再喝一杯吗?” 这一句,沈念听懂了。 看着男人脸上帅气的笑容,沈念同样笑着摇摇头用英语回道:“不!不喝了!已经够了!” “那,我送你回家,如何?”男人再次问道。 已经被美色迷惑的沈念听到男人温柔富有磁性的声音时,脑海里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霎时烟消云散。 她对着眼前的男人,甜甜地一笑,爽快地答道:“好啊!” 说完,就把自己一双白嫩的小手放到男人的手中,由他搀扶着自己向酒吧外走去。 只是,还不等两人抬脚离开,突然间,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堵在了两人的面前。 沈念迷迷糊糊地从陌生男人的怀里抬起头,睁着自己迷离的小眼,当看到一双深不见底且冷漠的眼睛时,蓦地心尖一颤,大着舌头说道:“江......小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醉倒在陌生男人怀里的沈念,江翊泽只觉得一颗心郁闷到不行。 实际上,从沈念独自一人离开叹息桥,他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包括她独自一人走进鱼龙混杂的酒吧买醉,他也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生怕她一个人遇到危险。 然而,到最后,危险还是没能避免! 他只不过是去了趟洗手间的时间,回来却看到喝得烂醉的沈念已经醉倒在一个西方男人的怀里,而且还要跟着人离开。 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一幕,江翊泽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在沸腾。 他努力抑制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之火,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盯着面前的西方男人,用一口标准的意大利语说道:“放开她!” 西方男人本想对突然出现的江翊泽置之不理,然而当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凛冽危险的气息时,瞬间没了玩的心思,十分配合得把沈念交给了面前的东方男人。 其实,这位西方男人心里也十分清楚,一般出入这家酒吧的东方人,身份也是非富即贵,尤其是看到江翊泽,虽年龄不大,但浑身散发的贵气却是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 因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只能识相地离开。 只是......可惜了那个动人的东方美人儿! 第18章 西方男人离开后,江翊泽搀扶着沈念走出了酒吧。 此时,街上一片幽寂,偶尔有几声汽轮的鸣笛声传来,扰了深夜里的一片宁静。 沈念刚一走出酒吧,被夜里的凉风一吹,原本迷糊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她扶着身边人的手臂,抬头望着不知名的前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只是话刚到嘴边,她却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心,之后便松开江翊泽的手臂,跑到路边的垃圾桶旁,抱着垃圾桶吐了起来。 见状,江翊泽连忙追上她,见她难受得整张小脸都扭曲在了一起,不免心忧。 可是同时,他心里不免也有些气恼。 他站在她的身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从沈念的包里掏出纸巾给她擦拭着嘴角的污秽之物。 许久之后,沈念终是消停了下来。 她缓缓站起身,由于脚步虚浮,差点给摔倒在垃圾桶里,还好江翊泽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才使她避免了她个人生涯里又一段黑历史的发生。 歪倒在江翊泽怀里的沈念,抬眸望着身旁的人绷紧的下巴和深沉的双眸,突然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江翊泽,你......干吗一副......吃人的样子看着我?我......又没......惹你!” 看着她脸上的殷红和迷离的眼神,江翊泽不想搭理她,只是冷冷地说了句:“我带你回酒店!” 江翊泽疏离淡漠的神情使沈念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憋屈。 因此,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她猛地从江翊泽的怀里挣开,甩开他拉着自己的手臂,生气地说道:“我不跟你回去!” 江翊泽蹙眉,脸上的表情阴郁,他走至她的身旁,右手重新拉住她的手腕,沉声道:“别闹脾气,跟我回去!” 听到他口中的“闹脾气”,沈念心里更是委屈至极。 她奋力挣脱江翊泽的钳制,可这一刻他的手就像是烙铁一样,怎么都挣不开。 沈念气恼,抬头,红着眼睛对他吼道:“你放开我!我跟你只是普普通通的驴友关系,你凭什么管我!你不是......从昨天开始就不打算理我了吗?现在这个时候,来假装什么好人!” 闻言,江翊泽蓦然自己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带来一种陌生地刺痛感。 他薄唇紧珉,幽幽地盯着眼前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触及到她眼中渐渐涌上的晶莹时,江翊泽的心里蓦地一阵柔软,所有糟糕的情绪瞬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他望着她,一双眼睛顿时温柔得似是能滴出水来,声音无奈却带着明显的宠溺,“沈念,别闹了,我带你回去,嗯?” “我不要你管我!”沈念用力甩着被他禁锢的手腕,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的哽咽,“我跟你就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明天之后,大家分道扬镳,从此,就各自天涯,相忘江湖,成为陌路人。本来就只是彼此生命中的......匆匆过客,既是过客,你又何必管我?你放开我啊!” 沈念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句话惹到了身边的人,她话音刚落,就猛地被扯进了一个坚硬而又不失温暖的怀抱里。 由于惯性,她整张脸刚好撞上了他如铜墙铁壁般的胸膛,刹那间,鼻子的酸痛导致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顿时,沈念羞愤不已。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怒目圆睁,哭诉道:“你神经病啊!知不知道撞疼我了啊?我招你惹你了?” 看着她眸中不断积聚掉落的泪水,江翊泽虽心底陌生的刺痛感犹如海水席卷着他,但是一想起她刚刚说的那番绝情的话,那被压抑的复杂情绪像是寻到了一个宣泄口。 长这么大,他不是没有被女孩子追求过,但是能让他看上眼的几乎没有。 他虽然没有谈过恋爱,虽然在与沈念的相处过程中,还没有理清自己对她的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究竟是不是喜欢,但是,当从她口中亲耳听到她说与自己没有可能,听到她说自己只不过是另一个男人的替身时,在他的内心深处,那些控制不住的疼痛、愤怒、焦躁、不安甚至是不甘等等所有陌生的情绪接踵而来时,他深深地明白,他对沈念的情愫兴许比自己想得还要深刻。 他变得沉默寡言、冷漠疏离,不是真的对她漠视,或者说从此当做路人,而是在所有的情绪过后,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面对她的无所事事,面对她的平静淡然。 叹息桥上,他与她偶然相遇时,那一刻,他的心里是激动的。 他是多么想要走到她的面前向她坦白自己的感情,然而当目光触及到她眼中的淡漠清冷时,他退却了。 一直以来,自信骄傲、遇事从不退缩的他,生平第一次,十分窝囊地的选择了逃避和退缩。 酒吧里,看到她喝得酩酊大醉,他心里是满满的担忧和心疼;看到她和陌生男人说说笑笑,他心里是从未体味过的酸涩,如陈年老醋般酸涩;看到她歪倒在男人的怀抱里,傻傻地跟着陌生人走,他嫉妒到疯狂的同时,更多的是遏制不住的怒火。 那一刻,他终是不再迷茫、纠结,如果到了这个地步,他依然理不清自己对沈念的感情,那么他真的是白痴无疑了。 他与她,虽然只认识了短短几天,但是他明白,不知何时,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笑容温暖、热情开朗的姑娘。 虽然她比自己年长几岁,但是在他的眼里,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儿,是一个需要人去关爱、呵护的小女孩儿。 如今,听到她说,他们只不过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明日过后,大家也只不过是陌路人,他内心慌张的同时,更多的是对她薄情的气愤。 她怎么可以这样? 在撩拨了他的心弦之后,无所事事地拍拍屁股走人? 他的一颗心早已遗落在她的身上,他不允许在没有看到任何希望之光的情况下,就让她这样潇洒的离开。 纵然她把自己当做是另一个男人的替身,他也不会选择放手。 因为,他认定了她,在这茫茫人海中,时间刚刚好,他遇见了他的命中注定。 所以,这一刻,凝望着她眼中的泪水,听着她的怒骂,江翊泽沉声道:“沈念,你给我听着,你就是招我惹我了!既然招惹了我,那么从这一刻开始,你就休想从我身边逃走。你记住,从此以后,你是属于我江翊泽的,一生一世,明白了吗?” 夜,愈来愈深了。 寂静的空气里,沈念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个神色清冷坚定的男人,听着他霸道到离谱的话语,一颗小心脏如擂鼓般跳个不停。 两人相对无言许久之后,沈念终是长吁一口气,对着江翊泽怒斥道:“你以为你是酷炫狂拽吊炸天的霸道总裁啊,在我面前说什么霸总的台词,简直是可笑至极!我告诉你,江翊泽,你在姐姐......我的眼里就是一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就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你以为你谁啊!你给我听着,就算姐姐我这辈子孤独终老,我也不可能和你这小屁孩在一起,你不要异想天开了!” 说完,还不忘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还有,我倒数三个数啊,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让你下半辈子没有□□生活!三!二!唔......” “一”字还没说出口,沈念那一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就被面前的男人给堵住了。 等她反应过来这混小子在对自己做什么时,沈念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 她在他的怀里不停地扭动着,试图想要挣脱他的禁锢,更是想着张开嘴巴死死咬住他的嘴唇,谁知最后,他的嘴唇没有咬到,却悲催地被人攻下阵地,之后便是一番肆意掠夺...... 不知过去多久,在沈念以为自己快要因为缺氧晕过去的时候,江翊泽终是放开了她,只是一张薄唇依旧抵着她的,轻柔地厮磨着。 沈念被他邪肆的动作挑逗得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窜,咬咬牙,抬起右腿就朝他最重要的部位踢去。 只是,天杀的,腿刚刚一抬起就被眼前这厮迅速而敏捷的用他那大长腿给趋利避害地夹住了。 低头望着两人如此羞耻的动作,沈念原本气得通红的小脸更是红得能滴出血来。 抬头怒视着笑得跟只狐狸似的江翊泽,沈念咬牙切齿地喊道:“江!翊!泽!” 江翊泽非但没有因为沈念的愤怒而退让,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让她娇小的身子紧紧地贴着自己。 看着她红得快要滴血的双耳,江翊泽忽然俯在她的耳畔,似有若无地蹭着她的耳朵,用他那好听到犯规的磁性嗓音邪魅地问道:“沈念,现在你还觉得我是毛没长齐的小屁孩吗?” “你......” 江翊泽缓缓站直身子,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讳莫如深地凝视着羞愤不已的沈念,沉声道:“沈念,你要记住,不管站在你面前的男人年龄有多大,只要是一个成年的男性,那些露骨敏感的话语,你就不应该说出口。否则,你会很危险!” “你怎么不说是你太变态啊?”沈念气呼呼地喊道。 “呵!”江翊泽轻笑道:“我要真如你所说的变态,你现在还能好好的靠在我的怀里吗?” “你......你下流!” “呵呵,下流也只是针对你而已!” 沈念气结,一双眼睛只是愤愤地瞪着他,好半天才从口中挤出来一句话,“你你你你放开我!我不要和你这个无耻的混蛋呆在一起!” “可我偏要无耻地和你呆在一起!” “啊啊啊啊啊!!!江翊泽!” 看着怀中快要疯掉的某人,江翊泽决定不再逗她,恢复了以往一本正经的样子。 他依旧紧紧抱着怀中的人,英气的面容上原本痞里痞气的笑容渐渐变得温柔,一双黑眸里溢满了宠溺与怜惜。 他深深地锁住她怒火中烧的瞳眸,良久之后,轻声开口道:“沈念,我喜欢上了你,我们在一起吧!”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原本羞愤不已的沈念一刹那脑袋卡壳,她以一种看待疯子的眼光死死地盯着江翊泽,似是过了一个世纪般,终是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声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上了你,我们在一起吧!” “开什么玩笑啊你!我们才刚刚认识几天而已!你怎么可能喜欢上我?就算是耍流氓也不带你这样的的啊!” “可你也不是仅用几天的时间喜欢上了我吗?难道你也是在耍流氓?” “我没有!”沈念下意识地否决。 “是吗?”江翊泽挑眉道:“你确定自己对我没感觉?” 沈念不想回答,原本直视着他的眼睛陡然变得飘忽不定。 “沈念,你在撒谎!”江翊泽无情地指出,“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敢直视我的眼睛?这两天为什么会跟我赌气?沈念,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是个理智的成年人,喜欢与否,我想不需要我这个爱情的菜鸟来告诉你答案吧?” 闻言,沈念依旧保持沉默。她的目光盯着他大衣上的一粒扣子,脑海里在思索着他说的话。 良久,她慢慢抬起头,原本情绪丰满的眸子里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望着他说:“江翊泽,我承认我对你是有不一样的感觉,那是因为我把你当成了自己以前的爱人,所有莫名其妙的感情不是针对你这个人,你明白吗?你只是那个人的替身而已!” 有一瞬间,江翊泽的眸子蓦地变得凛冽沉郁,但也仅仅在一瞬间。 就在沈念想要进一步探询他眸中的情绪时,江翊泽已经恢复了他以往的清冷。 幽深的黑夜里,沈念依偎在他的怀里,清清楚楚地听到他说:“你觉得你对我的感情是从另一个男人身上转移过来的,可是沈念,你要知道,这些日子以来陪在你身边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我。 纵然我同你心里的那个人有一些相似之处,但是陪你说、陪你笑的那个人是我,带给你快乐、感动甚至是其他情绪的,是一个叫江翊泽的男人。 沈念,你是一个聪明的人,感情转移这种说法,扪心自问,你对它的信任度会有多少?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究竟喜欢与否,我想这个答案你比我更清楚,毕竟心里的悸动以及那些莫名其妙而来的情绪是骗不了自己的。 沈念,好好问问你自己,你如今心里的感情究竟是对我的,还是对那个人的? 如果你依旧觉得你的感情始终是那个人的,那么我会放手,不会再纠缠你。 我只希望,你所做的一切选择都是随心而走。” 第19章 4月11日,沈念、小米和肖恩三人终于结束了为期十多天的欧洲之行。 原本以为,回国后,三人会迎来一个两三天的小长假,可结果,三人刚一落地就被主编拉着回了杂志社。 之后,在老大和主编的双重压迫下,三人便马不停蹄地开始了长达近一周的后期工作,传统媒体与新媒体之间来回奔波,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一样,不停地转啊转啊...... 就这样,五天之后,沈念三人终于迎来了自由的小假期,虽然只有短短两天,但是沈念觉得自己犹如走进了天堂,那种感觉实在是太酸爽了。 4月16日晚上,沈念拖着疲惫的身体,刚一走进家门,连鞋子都来不及换,就饿狼似的扑向了自己那张舒适的懒人沙发。 兴许是太久没进过家门,沈念刚一接触沙发,就扑面而来一股尘土的味道和淡淡的霉味,沈念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作为一个有些洁癖的大好女青年,虽然已经累得像一条吐着舌头的哈巴狗,但沈念还是利索地换下衣服,咬牙,便开始了小屋的清洁工作。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她终是完成了屋内的大扫除。 虽然沈念住的是单身公寓,面积仅有二十多平米,然而由于屋内的小东西比较多以及满面墙的书籍,清洁结束的那一刻,她终是华丽丽地瘫在了床上,连呼吸一下都觉得费劲。 在床上成大字型地躺了半个小时后,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沈念突然听到放在床头小桌上的手机“嘟嘟”地响了几声。 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机,指纹打开,便看到微信里有几条未读消息。 打开微信,看到微信名的那一刻,沈念原本平静的面容上染上了几分的惆怅和慌乱。 点开消息,入目的便是几张绚丽的极光照片。 沈念轻轻地划着屏幕,当划到最后一张照片时,她沉静的目光陡然变得波光粼粼,似是平静的湖面被人不经意间被人投进了一颗小石子,在微光的照耀下,荡着圈圈涟漪。 照片里,北极光照耀的夜空下,江翊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面对着镜头,双手比着胜利的手势,笑得一脸的张扬。 那双原本如繁星般璀璨的眼眸不知是不是因为极光的映衬,在镜头拍下的那一刻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看着这样的江翊泽,沈念突然感觉到他像是一只从遥远的时空走来的妖精,单纯可爱却又带着一股致命的魅惑和狡黠,一时间让沈念移不开眼睛。 正当沈念陷入江翊泽的美色中不自知时,对话框里突然又传来一条语音消息。 沈念回过神,想到自己刚刚看着江翊泽的照片没出息地失了神,心里顿时一阵羞恼。 看到某人发来的消息,她犹豫着点开,清冷霸道的声音里依旧是那句让沈念心烦意乱的话:“有没有很欢喜?有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如果有,记住此刻带给你这种感觉的人是我江翊泽。还有,我在等你的答案!”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沈念只觉心里如擂鼓般“砰砰”跳个不停,但又夹杂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惊慌和不安。 沈念把手机放在胸口,抬眸盯着天花板上的壁灯,昏黄的灯光直直地照进她明亮的眼睛,一瞬间,沈念只觉得头晕目眩。 与此同时,在一声叹息声中,沈念的思绪飘到了五天前——她与江翊泽告别的那天。 …… 其实,到现在这一刻,沈念想起威尼斯最后一夜的场景,她的记忆依旧是断断续续的。 关于那一夜,她只清晰地记得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要不是江翊泽的突然出现,自己估计就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给骗走了。 她还记得从酒吧出来后,江翊泽好像是要带她回酒店,但是她很作地不要他管她。 后来,两个人貌似发生了争执......她貌似哭了...... 隐隐约约地,她记得,江翊泽好像吻了她。 再然后,江翊泽说了什么,她记不得,只记得自己最后一刻貌似晕倒在了他的怀里。 所以,第二天清早,喧哗的机场大厅里,临别前的那一刻,江翊泽对小米和肖烨是温柔的笑容相送,唯独面对自己时是一张百年难见的冰山脸,以及看向自己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阴沉,像是一把把冷冰冰的刀子一样,一刻不停地“嗖嗖”朝自己投来。 沈念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如果单单因为之前在圣马可广场说的那番话依旧让他耿耿于怀,那他只需要像之前一样继续疏离她就好了啊,没必要如今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吧,好似她欠了他很多钱。 沈念越想越气愤,越想越委屈,就连最后看江翊泽的目光里都布满了罕见的委屈和埋怨,活脱脱像一个撒娇生闷气的小女孩儿。 小米和肖烨兴许是嗅出了沈念与江翊泽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那一刻,两人也非常识相地去了附近的一家书店闲逛,为他们留下了足够的独处时间。 待两人离去后,江翊泽看着沈念的目光更加凛冽了。 见状,沈念愈发地委屈,愤恨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拉着行李箱就转身离去。 只是,不等她走出几步,就被江翊泽追了上来,而后被他野蛮的动作一拉,整个人一个趔趄就给撞到了他的怀里。 沈念气恼,推着他,要从他怀里出来。 可是,与江翊泽相比,体型悬殊、力气悬殊的她实在不是江翊泽的对手,没几下,就再一次被江翊泽牢牢地禁锢在了怀里,动弹不得。 见此,沈念心里又是恼怒,又是委屈,心里像是被打翻了醋缸一样,酸的难受。 她恨恨地抬起头,红着一双眼睛望着眼前眼神冷漠的男人,冷冷地说道:“放开我!” 因为沈念喝醉酒断片,原本一直生闷气的江翊泽在看到沈念通红的眼睛里盈满倔强的泪水时,一颗冰冷的心瞬时似被扎了一下,所有的坚硬冰冷在那一刻没来由得软了下来,心疼的同时也夹杂着满满的无奈。 他俯视着她,良久,终是叹了一口气,说:“你真不记得我昨晚对你说的话了?” 从早上起床,出门后见到他的那一刻,江翊泽问她这句话不下十遍,可是悲催的,沈念昨晚实在是喝得太多,到现在脑子还抽着疼,至于他昨晚说了什么,她实在是记不起。 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原因,他就给她摆脸色看吧! 如今,再次听他问起这句话,沈念窝火到不行,“我当然不记得了!我要是记得,还能在这里跟你大眼瞪小眼!你总得给我点缓冲的时间让我仔细想想吧!” 看着她一张小脸被逼得通红,江翊泽终是不忍心,最后妥协道:“好了,既然你断片了,我不再问你。我只对你说一句话,沈念,我喜欢上了你,想要和你在一起。至于你的回答,我现在不急着听,你也不用急于否定。我给你一段时间,让你好好理清自己的思绪和感情,让你想清楚,你心里如今记挂的究竟是我还是你心里的那个人?” 说完后,不等沈念反应,江翊泽猛地低下头在沈念的唇上偷了个香吻,之后在沈念错愕怨懑的目光里,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好了,你赶紧进去吧!小米和肖烨他们正在检票口等着你呢!” 闻言,沈念受惊地回头,就看到小米笑得一脸八卦和贱兮兮地盯着自己,而肖烨的表情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不爽,再一次表现出他那副拉大便的样子,一双黑眸直勾勾地在自己和江翊泽之间巡视。 见状,沈念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回首,恶狠狠地盯着一脸无辜的某人,咬着后槽牙,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你你无耻!” “我只对你一个人无耻!”他单纯地眨着眼睛,此刻一扫他平日里的沉稳淡漠,完全像一个他这个年龄段的大男孩,呆萌却又狡猾,“好了好了!昨夜又不是没有亲过!你赶紧过去吧,已经开始检票了!” 沈念转头便看到小米笑着朝她大力的挥手,因为赶时间,她也懒得跟某个混小子理论,拉起行李箱,最后一次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朝检票口走去。 眼前,是沈念急匆匆离去的背影。 身后,是江翊泽温柔地目送她远去的挺拔身影。 人来人往的大厅内,当沈念渐渐涌入人群时,只听一个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身后喊道:“沈小念,我会一直等你的答案!咱们回国后再见!” 人群中,沈念在听到江翊泽的呐喊后,正健步如飞的她一个趔趄,差点儿给华丽丽地摔个狗吃屎。 她连忙稳住心神,罔顾人群里几道异样的眼光,急匆匆地朝小米和肖烨走去。 直到进入检票口,她都没有再回头看江翊泽一眼。 返程的途中,她一路上昏昏欲睡。 似是在某个瞬间,她渐渐想起了那夜的场景。 虽然她的记忆不完整,但是江翊泽强吻她这件事,她是一分不差地给记了起来。 为此,一路上,沈念没少在心里咒骂江翊泽那个混小子。 回国后,沈念本想休息一下,好好整理一下她与江翊泽之间那乱七八糟的事情,结果刚下飞机就被主编拖着回了杂志社,剩下的几天里是没日没夜地赶工作,别说整理她与江翊泽的事情了,就连抽个空想江翊泽那小子的时间都没有。 虽说这些日子里,她没空搭理江翊泽,但是江翊泽却是每天按时给她发几条微信消息,生怕她把他给忘了。 从江翊泽给她发的消息里,她才知道,那厮与他们分开后,去了挪威浪荡。 每天,他凡是逛过挪威的一个地方,都会给沈念发几张绝美的图片,最后还不忘夹带一条语音消息:“有没有很欢喜?有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如果有,记住此刻带给你这种感觉的人是我江翊泽。还有,我在等你的答案!” 五天来,他每天不厌其烦,每天都在等着她的答案。 而她呢,由于之前一直忙着工作,从未给过他任何的回复。 如今...... 沈念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壁灯,过去十多天在意大利所经历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像是放电影一样,犹如发生在昨日。 她想起与江翊泽的初遇,许愿池旁,她善意的搭讪,他冷漠又不失礼貌地拒绝,让她觉得,他高冷地有些可爱。 之后,兜兜转转,她和他接二连三的相遇,她讶异的同时也让感觉到一丝丝的高兴。 她不知道,他们这样算不算是缘分。 在陌生的国度里,两个陌生的男女,偶遇数次,却总是不可避免地有所交集,如果这一切只是巧合,那么这未免太过于电影情节般的刻意。 后来,她邀请他加入他们的旅途中,他欣然答应。 之后的日子里,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他与她谈天说地,处处给予她适当的照顾。而她,渐渐喜欢上与他相处的时光,理所应当地享受着他给予的照顾。 她一直以为这只是朋友之间的一种理所当然。 其实,在外人眼中,江翊泽本身就是一个相貌出众、绅士风度的人,凡是见过他的人,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会对他好感度倍增。 沈念在最初与江翊泽相处的日子里,对他的好感就是与日俱增的。 只不过,这种好感度仅止于朋友。 沈念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江翊泽的感觉远不止于朋友间那么简单时,缘于在佛罗伦萨的那个夜晚。 第20章 当初,由于他们定在佛罗伦萨的行程只有短短一天,所以游玩的过程中不免有些急躁。 那天晚上,四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酒店的路上,沈念因午饭吃得过少,下午时又喝了几杯冷饮,再加上精力消耗的厉害,突然间犯了胃病。 由于胃病来的凶猛,沈念一时间由于疼痛难耐无法正常走路,所以不得不就近找了个公园休憩。 由于当时四个人住的酒店距离游玩的景点比较近,所以回去的时候,他们便选择了散步回酒店。 只是当剩下的三个人看到沈念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痛得脸色苍白,直冒冷汗时,都特别后悔做了这样矫情的选择。 在当时那种紧急的情况下,江翊泽提议把沈念送去附近的医院诊疗,小米和肖烨也纷纷表示同意。 但是,当时的沈念不知脑袋里哪根神经搭错了,宁死也不去医院。 僵持之下,她吩咐小米回酒店拿她行李箱里的备用胃药。 闻言,小米一刻也不敢耽误,飞奔似的朝酒店的方向跑去。 肖烨不放心小米一人回酒店,就委托江翊泽帮忙照顾沈念,之后便陪同小米一起回去。 寂静的公园里,沈念用双手捂着胃部,弯腰埋首在自己的膝盖间,以此来缓解胃部的抽痛感。 那时,她颤抖着身体埋首在腿间,想起上一次胃病发作的时间距离现在差不多已过去了四年,和那一次的发病原因相比,这一次实在是有些可笑。 正当她陷入自己的思绪在心里深深地自嘲时,她突然感觉到有人蹲在了自己的面前,一只温热而宽大的手掌缓缓抚上自己的头顶,似是犹豫了一会儿后,带着某种压抑的疼惜和安慰,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沈念愣住,她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当一双眼睛触及到眼前一双明亮且深邃的犹如浩瀚星海的眼眸时,她的一颗心突然间漏跳了一个节拍。 恍惚间,她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温柔地问道:“很疼吗?” 那一刻,看着他眼中她并不陌生的心疼和那压抑的某种星星点点的光芒,听着与记忆中那个有些相似的声音,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温热,紧接着蔓延到她的眼眶里。 幽深的夜里,她有些迷离地望着眼前的人,良久,带着一种想念,带着一种委屈,她沙哑着嗓音说道:“我疼!” 话音刚落,沈念看到眼前的人突然站起身子,而后坐在她的身旁,一手拥着她的身体让她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一手附上她的胃部,一下一下,像是对待世间的珍宝一样,为她轻柔地按摩着。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是沈念的心理在作祟,还是江翊泽的按摩手法起了作用,总之,沈念原本抽痛的胃部渐渐得到了缓解。 等小米和肖烨两人气喘吁吁地从酒店跑回公园时,便看到沈念十分没义气地靠在江翊泽的肩膀上睡着了,搞得小米和肖烨两人是又惊又气又欣慰。 也就是从那晚之后,沈念每回望着江翊泽时,都会不由自主地失神,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惊得她都想去医院心脏内科看看是否心脏出了毛病。 这种感觉,沈念想了想,除了当年情窦初开时,她已经太久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感情了,久到她都以为自己已经没了人的七情六欲。 只是,每次想到自己可能对江翊泽产生某种情愫时,她不敢相信的同时总会第一时间去否定。 怎么会? 或许是因为自己太久没有感受过异性的关怀,才会在最脆弱的时候动了心吧! 真正确定自己对江翊泽有了不一样的情愫是那天在圣马可广场她不经意间看到他脸上的笑容那一刻。 那时,看到他逆光而立,犹如一个天神一样,带着这世上最美最温柔最迷人的笑容静望着她时,她感觉到自己心悸的同时,还有一种似是从灵魂深处而来的忧伤深深地缠绕着她,所以,当时,她望着他的笑容,止不住地留下了眼泪。 因为,在他的身上,她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看到他朝她缓缓走来,带着她此生都无法忘记的笑容,对她柔声说着这个世上最动听的话语。 当她从一场绮丽的幻象中醒过来时,再次注视江翊泽脸上的笑容,她也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在圣马可广场,她对小米坦言说,把江翊泽当成了另一个人,他只不过是她脆弱孤独时偶然间闯进她的生命里,给予她温暖和感动的替代品。 那时,不是她一时的借口,而是她心里最为真实的想法。 只是,当发觉江翊泽听到她说的话,当察觉到他对自己态度的变化,沈念的心里是慌张不安的。 她害怕江翊泽从此再也不会理她,害怕她待他就只像是陌生人一样,更害怕他与她分别之后,她真的成了他纷繁的生命里一个最不起眼的过客。 是的!她最害怕的是,他会忘记她!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害怕自己会被一个人忘记。 人这一生,庸庸碌碌地走过,每个人都会遇到许多的人,有的让我们记忆深刻、刻骨铭心,而有的人却在我们的记忆力渐渐变成一个最不起眼的点,直至最后被掩埋在时光的尘沙里,消失不见。 曾经,沈念丝毫不在乎自己在别人记忆里的分量,然而,与江翊泽相处的十多天里,越到离别时,她越害怕自己有一天会被他忘记,最后在他的记忆里成为一个最不起眼的点。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哪怕曾经与那个人在一起时,她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所以,那时她才会去酒吧里买醉,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想起那个被她埋在记忆深处的男人,想起江翊泽,又想起自己心里错综复杂的感情,她迷乱了、糊涂了。 很久以前,她总是听到人说,我们人这一辈子不会只深爱一个人,在这短暂且漫长的一生里,总会在某个恰好的时间里,遇到一个恰好让我们怦然心动甚至深爱的人。 那时,她是不相信的。 因为,在沈念自我感觉中,她一直都是一个执念很深、死心眼的姑娘,同时她又有着严重的情感洁癖,所以这辈子一旦她认定某个人,便会死守到底,哪怕那个人与她有缘无分,她也会固执地守着与他的记忆过一辈子。 而今,当她平淡而又凄苦的生命里突然间出现一个叫江翊泽的男人时,当她发现自己对他有着不一样的情感时,她渐渐产生了自我怀疑。 她以为,余生里,她会一直守着与那个人的记忆过完下半生,纵使孤独凄凉,她觉得自己依旧可以一个人把生活过得风生水起。 她以为,她很爱很爱那个人,爱到纵使那个人已经从她的生命里消失,她也可以为了他独身一辈子。 她以为,这辈子除了他,她不会再对任何一个男人心动,她固执地以为,她这一生都是那个人的,她无法忍受在那人离开后,她把自己交给另一个男人,她觉得这是对那人的背叛,也是对自己的背叛。 而她,此生最恨的就是背叛。 然而如今,那些自以为是的以为却渐渐变得一文不值,甚至是有可能被自己亲手推翻。 所以,她如何不心伤,如何不独自一人在酒吧买醉。 …… 躺在床上的沈念叹息着翻了个身,望着窗外的灯火通明,当初她喝醉之后的画面渐渐在她的脑海里清晰起来。 她想起,晕倒前,江翊泽对她语重心长的说得那番话,顿时惊慌失措。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目光略显恍惚地望着窗外,一时间心里乱得犹如杂草。 他说,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实实在在的他。 他还说,他根本不相信自己对他所谓的感情转移。他让她好好整理这份感情,随心做出自己的选择。 沈念不由得笑了,他怎么如此自信,自信到以为自己对他的感情不是从另一个人身上转移而来的?他又怎么如此自信,自己是真正的喜欢上了他呢? 沈念想起那张完美无瑕的容颜,想起那风华绝代的笑容,不由得摇了摇头,低声道:“他当然有这种自信啊!不然,一直以来性子冷淡凉薄的自己又怎么会偏偏对他动了心呢?” 这一刻,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听着夜晚的城市道路上时不时传来的汽车鸣笛声,她的一颗心渐渐安静了下来,清明了下来。 如果这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是那人对自己最后的疼爱,那么她不如顺从天意,顺从那人最后的心愿,试着去接受这个突然间闯进自己生命的男人。 不管未来如何,倘若这是她生命里无法躲过的一段缘,那她何不冷静地接受? 至于曾经的信仰...... 沈念笑了,人这一生,既短暂又漫长,既单调乏味又多姿多彩,如此人生,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守着一份信仰过完一生呢? 想通了之后,她拿起床上的手机,翻到与江翊泽的通话记录,看到他发来的最后一张照片,沈念的脸上浮现出这些年来第一个由心而发的笑容。 她思索了一会儿后,点开对话框,灵活的手指在光滑的屏幕上敲打着,之后在确认无误后,点下了发送键。 …… 此时,在另一个国家,江翊泽独自一人坐在酒店附近的咖啡馆里,享受着难得悠闲的下午茶时光。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下午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原本清冷的气质增添了几分的温和。雕刻般的精致容颜隐藏在温暖的光晕里,使得每一个来来往往的顾客都情不自禁的看上他几眼,而后还不忘向他投以艳羡和赞叹的笑容。 然而,一直陷入自己思绪里的江翊泽并未注意到路人对他投来的目光,因为此时此刻,他整颗心全都在沈念身上。 江翊泽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为一个仅仅相处了十多天的女人牵肠挂肚,茶饭不思。 这简直是他二十多年生涯里的一个奇迹! 因为家庭的原因,江翊泽从小就是一朵根正苗红的祖国花朵。 虽然成长的过程中,他也干过不少混事儿,也没少被老爹老妈胖揍过,但是在对待感情方面他是绝对的传统保守,妥妥的祖国大好青年一枚! 年少轻狂的时候,大院里像他这般大的孩子哪一个没有对小女生做过混事儿,可唯独他,只要一接触女生,就跟个和尚似的,无情无欲,无是无非,整天摆张冰块脸,让大院里的其他小伙伴一度以为他性取向有问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回看见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吓得仓皇而逃。 后来,江翊泽实在是忍受不了伙伴们异样的眼光,在霸王似的胖揍了一群人之后,带领着一群小伙伴窝在自家地下放映室里,淡定自若地欣赏了一部岛国的动作大片,并神色淡淡地点评时,可吓坏了一群单纯无辜的小伙伴。 从那之后,大院里的孩子再也没有人敢拿有色眼镜看待江翊泽,更是不敢在他身上耍小心眼,因为你再黑,也黑不过始终悄无声息的顾家二少,江家小公子。 而那一年,江翊泽才刚满16岁。 一向对感情淡漠的他,如今在遇见沈念之后,却渐渐变得不像自己,这让他一度很苦恼。 尤其是在同她分别后的这几天里,每次想起沈念的笑容,想起她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想起她身上的味道,他的心里就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噬一样,痒痒的,也疼疼的。 他一直是一个自制力很强的人,当年如若不是为了粉碎自己是GAY的谣言,他也不会带着一群小伙伴在自家地下室放映厅对着岛国动作片侃侃而谈。 可是如今,向来自诩冷静淡漠、自制力一流的他在每次想起沈念时,那种无法压制的冲动,让他一度觉得自己很混蛋。 第21章 是的! 他对沈念不仅有心理上的冲动,更是有生理上的冲动。 当第一次察觉出自己对沈念有了特殊的感觉后,他实际上是拒绝的、否定的。 他以为,这些难言的情感会随着时间甚至是分别而渐渐淡去,然而威尼斯那一夜,看到她被陌生男人拥在怀里,看到她对陌生男人展露出他一直熟悉的笑容,生平第一次某些阴暗暴戾的想法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酒吧外,他不顾她的意愿强吻她,那一刻他的心里涌出的感觉不是愧疚,而是一种安定,仿佛只有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温度,嗅着她身上独特的栀子花香,他一直漂泊不定的心才寻到了归属,一直以来冰冷空寂的心才感受到了温暖和充实。 那一夜,在沈念的身上,他找到了一种归属的感觉,一种安定的感觉。 曾经,在他年少的时候,外公曾对他说过,如果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定和温暖,感受到一种家的感觉,那么,这个女人就是你想要过一辈子的人。 从小的时候,他就知道,在他的家族里,外公和外婆的爱情是最让人羡慕的。 年轻的时候,外公是莱城海军某团团长,遇到外婆前,他在乡下有个比他年长十岁的妻子,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离了婚。 外公遇见外婆是在一次学校的联谊舞会上,外公说,当年的外婆长得倾国倾城,国色天香。 但是由于外婆曾是资本家的小姐,成分不好,所以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舞会上,她都是人人疏远的对象。 那时,外公因为不会跳舞只能在外场干瞪着眼看人家欢快,谁曾想,一个不经意地回头,便撞进了一双比星星还要璀璨的眼睛里。 外公说,那一刻,他完全感知不到外界的动静,整个神识都陷在了外婆的眼睛里。 等他回过神时,他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外婆的面前,并向她做出了跳舞的邀请。 外婆在犹豫了很久后,答应了他的邀请。 然而,外公实在是舞蹈界的灾星,一曲未毕,他踩了外婆不下数十次,他以为外婆会愤愤地抛他而去,可谁曾想,外婆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是微笑着带领他跳完了整支舞。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外公说,他在外婆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也是在那一刻,他认定了外婆就是他此生想要的女人。 咖啡馆里,江翊泽想起外公曾对他讲的话,脑海里再一次浮现沈念那张微笑的容颜,他愈加确定,她就是他想要的那个人。 近二十年里,他冷冷清清、浑浑噩噩地过着每一天,甚至想过未来或许会听从家族的安排,找一个门当户对、识大体的女人平平淡淡地相伴一生,而今,遇上沈念后,他只觉得曾经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纵使沈念的心里忘不掉那个让她一直牵挂的男人,但是他有信心把那个男人从她的心里驱逐出去,从此只有他的位置。 正这么想着时,江翊泽突然听到手机“嗡”地响了一声。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当看到沈念给他发来的微信消息时,他的心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开心。 因为这是这段时间来,她第一次回复他的消息。 江翊泽颤抖着双手点开消息,当看到她发给他的内容时,江翊泽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音。 那绚烂的笑容在柔和的光晕里显得尤为的迷人、温和,这一刻,整个世界似是在他的笑容里停止了运动,安静而又美好。 他深情地盯着手机对话框里的内容,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消息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在他再三确认之后,他终是一颗心放松了下来。 放下手机,他慵懒地倚靠在座椅上,一双星眸望着窗外的行人,想起沈念的回复,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江翊泽,你愿意接受一个长得矮,身材干瘪,不漂亮,性格又不好,还比你大四岁,心里还装着其他男人的大龄剩女做女朋友吗?如果你不愿意,请你凌晨之前给我回一个客气的笑脸;如果你愿意,那么你就不用回复我的消息了。” …… 临睡前,沈念一直没有收到江翊泽的回复,于是便心情愉悦的去梦里会周公了。 第二天清早,当她从睡梦中醒来时,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迷迷糊糊地拿起床头的手机。当看到江翊泽发来的微信消息时,沈念一个激灵,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顶着一个鸡窝头,急忙打开微信消息,一看时间是凌晨发来的,一颗悬着的心瞬间放松了下来。 她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不是昨天发来的!嘿嘿,过了凌晨就好。” 看着江翊泽的回复,沈念傻傻地笑了起来,一张清丽的素颜上带着甜蜜的笑容。 江翊泽回复她说:“沈小念,那你愿意接受一个长得又高又帅,性格不好,有时幼稚又孩子气,比你小四岁的毛头靓小伙做你的男朋友兼未来的老公吗?” 反反复复地看着微信消息,沈念终是抑制不住翻涌的欢喜,忽然间像个疯子一样躺在床上,尖叫了起来。 倘若此时此刻,小米看到这样的她,她一定会赶紧拨打120送沈念到医院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尤其是有关大脑的检查。 因为如此愉悦又神经质的沈念,实在是太少见了。 距离上一次她如此神经的样子,那大概是十年前,她第一次把某个男人拿下的时候。 吃完早餐后,正准备出门的沈念突然间接到了肖臻的电话。 想起这一个多月来因为工作很少与肖臻联系,沈念的心里不禁涌上一股愧疚。 她接通电话,甜甜的声音里带着惭愧和心虚,连忙喊道:“肖姨~~女儿惭愧,这么久没有与您联系,还请您见谅啊!” 只是话音落下,沈念听见的不是肖臻温柔动听的声音,反而是某个小奶娃软糯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小念,你整整一个月零六天不跟我联系,宝宝我生气了,哼!” 沈念惊讶,正在穿鞋的动作陡然停了下来,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宠溺的笑容,“回忆!怎么是你?” 电话另一端,偌大的客厅里,一个胖乎乎的小奶娃坐在落地窗前的软垫上,旁边放着一辆年代略显久远的汽车模型,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凝望着窗外院子里的秋千,嘟着嘴奶声奶气地说道:“不是我,你以为是谁?沈小念,你在外面是不是有野男人了?这么长时间都不回家!” 说着说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仿佛只要沈念回答一个“是”,那眼泪就会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眼眶里掉落下来。 沈念听到小奶娃清脆的声音里带着一抹不安和委屈,一颗心瞬间柔得似是能滴出水来,她温声细语地安慰道:“回忆,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要出国工作一个月,这段时间很忙,才没有抽出时间同你联系,是我的不对。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那你告诉我,你在外面是不是有野男人了?” 沈念笑出声,“没有!” “既然没有,那你为什么回国后这几天没有回家住?沈小念,你骗人!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听着回忆有些沙哑的声音,沈念感觉到一阵心疼,她柔声哄道:“小忆,我回来后这些天一直在公司呆着,昨晚才回到家里,我没有骗你,真的!我原本就打算今天回家呢!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回忆哼着鼻子,不确定道:“真的?” 沈念穿上鞋子,拿起挂钩上的包包,出了门。 她一边朝电梯走去,一边说道:“真的!今天中午的时候你就能见到我了。” 回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瘪着小嘴,委屈满满地说道:“沈小念,宝宝想你了!你快点回家好不好?” 说完,豆大的眼泪似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掉落了下来,滴落在软垫上,霎时间便开出了一朵水莲花。 正在等电梯的沈念,听到电话里回忆的抽泣声,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对他的忽视,一颗心顿时难受的不行。 她冷静了一会儿后,对回忆说道:“小忆,乖!不哭了!我中午就回去了,嗯?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汽车模型,不哭了,好吗?” “呜呜呜......呜呜呜......” 电话里依旧是回忆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沈念听着,心揪着疼。 电梯来了,她走进电梯,刚想开口安慰回忆时,便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念念,你还在听吗?” “肖姨!我在听呢!回忆还好吗?” 电话里头,肖臻无奈地笑出了声,“他没事儿,就是一时心里委屈呢!早上醒来的时候,拿着我的手机翻到你回国那天给我发的语音,没有给他发,他一时吃醋,就一个人蹲在客厅的角落里闹起了小别扭!你不用理他,过一会儿,他就好了!” 闻言,沈念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电话那头回忆扯着嗓门喊道:“我不好我不好我不好!呜呜......我要沈小念回来......呜呜......” 沈念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了,听他这大嗓门,应该没什么事儿了!” 肖臻笑出了声,望着身旁小嘴撅得老高,泪意盈盈的模样,似是想到什么,问道:“念念,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中午的时候回去,我要先去一趟城北墓园。” 肖臻静默了一会儿,而后问:“你今年还是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此时,电梯到了一楼,沈念走出电梯,听到肖臻的话,清冷的面容带着几分的晦暗,“肖姨,我只是到那儿献一束花,不会用太长的时间。今年,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吧。” 听到沈念冷漠的回答,肖臻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沉默了许久后,试探性地问道:“念念,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能原谅你妈妈吗?当年她不负责任的弃你而去,是她的不对,但是你忍心看着她在没有你爸爸的情况下,疯疯癫癫地过完一生吗?念念,我还是那句话,有时候,既然活着如此痛苦,还不如选择死亡,让自己得以解脱。你妈妈只是选择了一种让自己解脱的方式,虽然有些极端,但是并不代表那时的她不幸福。” 公交站台前,沈念凝望着马路上的车来车往,肖臻的话似是一把利刃,快而准地插进了她麻木的心脏,让她顿时感觉到一阵刺痛。 喧嚷的街道上,她想起记忆里一张温婉美丽的容颜,想起那个繁星密布的夜晚,她眼前的那滩殷红,一时间心痛的难以呼吸。 她伸出手有力地敲打着自己的左胸口,喘着粗气,沉声道:“阿姨,她是从痛苦里解脱了,但是她有想过我吗?她有想过,我在没有爸爸妈妈的情况下,会活成什么样吗?她选择一死了之,她解脱了,可我呢?我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解脱?” 电话另一端,肖臻听到沈念话里的怨恨,听到她略显急促的声音,知道她的情绪又失控了,于是连忙柔声安慰道:“念念,你不要急,好吗?我不劝你了!你冷静一下,好吗?以后阿姨再也不劝你了,就让这一切随着时间淡去,阿姨再也不劝你了,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听着肖臻话里的急切和自责,沈念一时间红了眼睛。她站在人群中,在一片喧哗之间,沙哑着声音说道:“阿姨,不是我不想放下,是我放不下!对他们每一个人,我都放不下。” 闻言,肖臻一时愣住了。 听到沈念的最后一句话,一双沉静沧桑的眼睛里一时间盈满了泪水。 她静静地伫立在窗前,望着院子里的那个秋千架,一张阳光帅气的容颜渐渐浮现在脑海,一时沉默。 第22章 公交车来的时候,沈念挂断了电话。 她跟随着人流意识恍惚地上了汽车,而后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汽车启动,她脑袋枕着玻璃,一双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景色,陷入了那段最为灰暗的记忆里。 每年的这个时候,她以为自己会非常冷静地度过,然而,她太高估自己了! 纵然没有今天与肖臻的通话,她相信自己依旧会情绪失控。 每年,只要她搭乘上前往城北墓园的公交,她就已经不是她自己了。 怨恨,痛苦,犹如泄闸的洪水在她无意识间向她席卷而来,气势汹涌。 她总是逼迫着自己不要去想那段过去,可是每到这个时候,她的记忆力非常的神奇,过去的一点一滴,哪怕是最为细微的、零散的碎片,也能被她巧妙地拼凑在一起,而后汇成一幅幅鲜活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不停地上演,所有的一切犹如发生在昨天。 很多时候,沈念觉得自己还不如被车撞死算了,就算不死,失忆也好啊! 只要能够忘记,不管承受多大的痛苦,她都愿意。 然而,这么多年走来,她不但没有受过伤,反而活得好好的,让她一度觉得,是不是自己命硬得连老天都不愿收留自己。 正如沈念所说的那样,她在墓园停留的时间果真不长,仅仅五分钟。 她把一束新鲜的栀子花放在墓碑前,目光沉沉地凝望着墓碑上的照片,温柔大方的笑容,沉静的眉眼,一如她记忆中的那样,是那么的美好。 她在墓碑前驻足了一会儿,之后便冷漠的转身离去,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幽寂的墓园。 临近中午的时候,她终是抵达了南麓市著名的别墅区江南名府。 站在家门口的不远处,她缓缓地做了个深呼吸,以此来调解自己的情绪。 她不想带着沉郁的心情走进家门,让肖姨和回叔叔担心。 更重要的是,一个多月不曾见小回忆,她不想一回家就让他察觉到自己的心绪。 就这样,做了几次深呼吸之后,沈念的脸上重新扬起了如太阳般明媚的笑容。 她迈着稍显轻快的步伐,哼着欢快的小调,朝着熟悉的院落走去。 打开院门,不待她高声欢呼自己回来了,就看见一个胖乎乎的跟个糯米团子似的小身影撒着欢儿向自己跑来。 望着那张白嫩可爱的小圆脸,如花儿一般绚烂的笑容,好似这世间最好的良药,霎时间治愈了沉痛阴冷的心。 她慢慢蹲下身子,微笑着张开双手,迎接那个向自己奔跑而来的身影。 兴奋奔跑的回忆在看到沈念缓缓敞开的怀抱时,犹如刚出笼的小鸟一样,原本蹒跚的步伐陡然变得稳健,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地朝那个朝思暮想的怀抱奔去。 终于,回忆奔进了那个让他想念的温暖怀抱,伸出小手紧紧地搂着沈念的脖子,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沈念的脸上来回地巡视了几遍之后,忽然间瘪起小嘴埋首在沈念的颈间,“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见状,沈念惊愕的同时,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她轻拍着怀里的小人儿,柔声哄道:“不哭了不哭了......宝宝是怎么了?刚刚看到我时,还笑得那么开心,怎么一下子哭起来了呢?是不是不欢迎我回家啊?” 闻言,回忆猛地抬起脑袋,望着沈念的眼睛,不停地摇着头,“不......不是......我就是......见到你......太开心了......呜呜呜呜......” 沈念见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听到他说的话,顿时觉得可爱又心疼,“姐姐见到小忆也很开心呢!好了好了,不哭了!小忆是男子汉大丈夫,以后是要成为回想哥哥那样的英雄的,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呢?英雄可都是不轻易掉眼泪的哦!” 回忆听了她的话,立即抬起小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眼泪,眼泪汪汪地看了沈念一会儿之后,又再一次搂紧沈念的脖子,埋在她的颈间,嗅着沈念身上那股他熟悉的气息,用他稚嫩的声音委屈巴巴地唔哝道:“宝宝想姐姐了,真的好想好想!” “嗯呢!姐姐也很想宝宝呢!” 回忆再一次抬起头,依偎在沈念的怀里,突然间笑道:“那既然姐姐也想宝宝了,亲亲!” 看着他期待的小眼神,沈念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她笑着在回忆的小脸上“吧唧”一口,顿时惹得回忆“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见他开心的小模样,沈念曲指刮了一下他精巧的鼻梁骨,说道:“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你羞不羞啊?” 回忆才不在乎羞不羞呢! 小小的他只知道,在姐姐的面前,他不管是什么样子,姐姐都会永远疼爱他,而他呢,也会一直疼爱姐姐,替哥哥永远守护着姐姐。 这是自从他会开口说话以来,一直都记在心里的事情。 因为,只有他把姐姐守护好了,住在另一个星球的哥哥才会生活得很幸福,而他爸爸妈妈也会很幸福很开心。 再一次明确自己的心思后,回忆忽然在沈念的嘴唇上偷了个香,而后拍着手欢快道:“嘻嘻嘻嘻......还是这个香香甜!” 沈念见他一副小机灵鬼的样子,伸手捏了捏他圆嘟嘟的脸颊,笑容宠溺。 走出房门的肖臻和回致看到院落里那一大一小嬉闹的身影,正午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是那么的美丽而安宁。 回致伸手抚上妻子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便是千言万语。 正在嬉闹的沈念,不经意的抬眸,便看到回致和肖臻正慈爱地望着自己,她缓缓站起身,牵起回忆的小手,走到两人面前,柔声道:“回叔,肖姨!” 肖臻向前一步走到沈念的跟前,轻轻拥住她,说道:“好孩子,终于回来了!” 沈念伸手回抱住肖臻,笑而不语。 良久,两人分开,肖臻望着沈念,心疼道:“又瘦了!是不是这一个多月来都没有好好吃饭?” 沈念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嘿嘿!肖姨果然是火眼金睛!”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爱惜自己?你看你现在瘦得,一阵风都能把你给你吹倒!你说说,这以后哪个男孩敢把你娶回家?” “嘿嘿,要是没人娶,那我以后就不嫁了,守着您和回叔还有我们的小回忆过一辈子!” 话音刚落,只听一个小奶音陡然响起,“我不要姐姐嫁给坏叔叔,以后姐姐是要嫁给回忆的!” 听到回忆天真的话,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回致无奈地笑出了声,伸出手捏了捏回忆的圆圆的鼻头,故作生气道:“臭小子,才多大点儿,就开始说大话!” 回忆虽然不懂“大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望着爸爸的眼睛,他机敏地知道这个词肯定不是好听的词语,于是他红着小脸与爸爸争辩道:“宝宝没有说大话,宝宝说的是实话!” “呵呵呵呵......小傻子,想要娶你念姐姐,就去问问你哥哥答应不答应!” 闻言,回忆原本明亮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一颗脑袋瞬间低了下来,嘟囔道:“哥哥肯定不同意的!我看家里的录像带里,哥哥和姐姐在过家家,哥哥是爸爸,姐姐是妈妈,小白是宝宝,哥哥和姐姐是一家人,所以......宝宝是没法和姐姐成为一家人了。” 听着回忆非常有逻辑的分析以及声音里的无奈和委屈,站在他身旁的三位大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沈念伸出手揉了揉回忆毛茸茸的脑袋,笑道:“傻宝宝!” 之后,几人便笑着向屋内走去,只是刚没走几步,就听到回忆扯着嗓门喊道:“既然宝宝不能和姐姐成为一家人,那以后宝宝一定会像守护妈妈一样守护着姐姐,我要替哥哥好好守护着姐姐!” 小男孩天真纯朴的话语回荡在安宁的院子里,犹如天籁之音,萦绕在每一个大人的心间,满满的感动和甜蜜。 沈念低首望着身旁的小奶娃,当看到他那双明亮的眼睛时,犹如看到了回想一样,一时间红了眼眶。 她温柔地凝视着小回忆,哽咽着声音,说道:“好!那回忆一定要快快长大哦!长大后,好好守护妈妈和姐姐。” “嗯!”回忆笑着抬眸注视着沈念,坚定地点了点头。 午间的阳光洒在一家四口的身上,似是这世间最美的一道风景,安静祥和。 院子里的秋千旁,隐约间,似是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双手抄兜,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深情地注视着不远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绝美的容颜上带着温柔宠溺的笑容。 在阳光的光晕里,他犹如从遥远的时空穿越而来的天神,用着这世间最深情、最温柔的凝望,给予他深爱的女人最美好的祝福。 第23章 午饭过后,沈念把闹腾的回忆哄睡着后,便轻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她从楼上下来,发现宽敞明亮的客厅里空无一人,不禁有些好奇。 环视一圈后,刚想开口喊人,却忽然看到肖臻正躺在露天阳台的躺椅上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见状,沈念抬起脚步,轻轻地朝阳台走去。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正躺着看书的肖臻放下书本,回头,便看到沈念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她缓缓坐起身,伸出手拉着沈念在自己的旁边的沙发椅上坐下,看着眼前的女孩儿越来越沉静的气质,肖臻欣慰的同时却也有些许心疼。 沈念任由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打量自己,良久,她望着那双美的动人心魄的丹凤眼,轻声开口:“回叔呢?” “他今天下午有课,你在楼上和回忆玩耍时就回学校了。”肖臻看着她含笑的眉眼,又想到什么,笑着问:“回忆睡着了?” “嗯!兴许是玩累了,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肖臻不经意地拍了拍沈念的手,而后再一次躺下来,望着空中的白云,似吃醋似欣慰地开口说道:“唉,那个小混蛋啊,也只有你能够震住他!实在是任性得狠,这一点倒是跟回想一样!” 闻言,沈念清明的眸子不由得黯淡了几分。 气氛陷入一阵沉默,良久,她望着肖臻完美的侧颜,轻轻开口,“或许,回忆就是回想送给我们每个人的礼物吧!” 肖臻的神色一瞬间变得缥缈,“是啊!” 午后的阳光穿过院子里那棵挺拔的合欢树,洒在宽敞的阳台上,影影绰绰。放置在墙角的几盆海棠花,此时正开得繁盛,在春风的吹拂下,花香四溢。 沈念正看得出神,突然间,她听到肖臻柔声说道:“念念,搬回来住吧!你一个人住在外面,我和你回叔不放心。而且,回忆又离不开你,一天见不到你,就闹脾气。之前,你在国外时,他还好,可是自从你去年回国后,他对你是越来越依赖,天天吵着闹着要去跟你住,连我这个亲妈都劝不住他。我要是说多了,他就开始跟我冷战。有时,连我自己都怀疑,究竟他是我妈,还是我是他妈?” 听到肖臻酸涩的语气,沈念不由得笑出声,“肖姨,您不会是吃醋了吧!” “是啊!吃你的醋!”肖臻微笑着望向她,良久,她再次开口,“念念,回来住吧!你不要忘了,这里也是你的家。” 沈念没有回答。 她凝望着肖臻真挚的眼睛,原本微笑的眼睛渐渐浮上一层忧伤,浓厚得化不开。 看着这样每天强颜欢笑的沈念,肖臻的内心似是被针扎一样。 她看到她眼眸深处的一抹倔强和固执,长长地叹了口气,“傻孩子,你又是何苦呢?四年了,你也该放下了啊!你每天这样强颜欢笑,我想,如果回想还活着,他一定不愿意看到现在的你。他一直都是希望你永远快快乐乐的。” 肖臻眼里丝毫不加掩饰的担忧和怜爱,让沈念觉得一阵惭愧。 她做了个深呼吸,再一次眉开眼笑,“阿姨,我没有强颜欢笑!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回想是希望我活得开心幸福,这些年,我也在一直努力活成回想期待的样子。其实,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学着放下,真的!您不要担心我了!” 肖臻看她的目光依旧满含不相信,沈念只觉得一阵心酸。 但是,为了不再让肖姨和回叔担心,沈念坚定地说道:“阿姨,您相信我!我真的好很多了!而且,这几年在国外,我一直都有听您和叔叔的话,好好看心理医生,真的!” “但是,念念,你的眼睛骗不了人。”肖臻一语中的,“如果真像你说得有好好看医生,那你为何还没有放下对你妈妈的怨恨?” 望着肖臻冷静敏锐的目光,沈念一时之间,沉默不语。 “念念,你虽是十四岁时来到我们家生活,但是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曾经的你,活泼开朗,纯真坦率。可是,这些年,你却渐渐变得沉默寡言,淡漠凉薄。是,你是每一天看起来依旧与过去没什么两样,依旧欢笑,依旧率性。但是,你的眼睛是永远骗不了人的。不管你的脸上笑得多么的开心,可是眼睛里却永远清清冷冷,死一般的沉寂。念念,我和你回叔所期望的,不仅是你从回想留给你的痛苦中走出来,更期望的是,你能从过去那些所有的灰暗、痛苦、压抑的记忆里走出来。你明白吗?” “念念,你要知道,人,生而为死。人从生下来的那个瞬间,不管这一生的旅途顺遂也好,坎坷也罢,幸福也好,痛苦也罢,最终都只有一个归宿——死亡,这是谁都逃脱不了的命运。既然如此,那当我们活着的时候,何不学着看开一点呢?好好享受当下,就让这生命顺其自然,而我们,学着心平气和地去接受生活所带来的一切馈赠或者是苦难。 其实,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当初得知回想牺牲的消息时,我甚至都有过自杀的念头,想着追随回想而去。那个时候,我觉得,我这一生只有回想一个儿子,耗尽心血,把他抚养成人,如今人说没就没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忍受的。 可是,在回想头七那天晚上,当我偶然间路过回想的房间,看到你回叔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抱着回想的照片,失声痛哭时,我突然间想明白了一切。 你知道吗?念念,在我的记忆里,你回叔一直是一个性子清冷的人,鲜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淡漠的人,那天晚上,却像一个孩子一样,独自一人在幽暗的角落里痛哭。那个时候,看到这样的他,我的心更是疼痛难忍。站在门外,我告诉自己,我不能做傻事,如果我也死了,回致该怎么办?他这一生本就孤独,好不容易拥有了一份温暖,我不能剥夺。如今,回想死了,他的生命里已经失去了一缕阳光,一份温暖,而我不能狠心地把剩下的带走......” 话音落下,沈念清晰地看到肖姨温柔的眼底深处那抹清浅的光芒。 “所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恍然明白,逝去的人终将随着时间消散在时空的微风里,而活着的人还是继续活下去的,带着逝去的人的那份信念和希望活下去。回想是为国而牺牲,是为人民牺牲,我应该为他骄傲,为他高兴。他活着的时候,就是一个有胸怀的男子汉,有志向的男孩,如今他虽然离开了我们,但是他的灵魂还在啊。我们作为他的亲人,不能自暴自弃,郁郁寡欢,而是带着他的那份希望继续活下去。正是这份信念,才帮助我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候。” 说到这里,肖臻温柔的容颜上浮现出一抹释怀的笑容。 她侧眸凝望着一旁的沈念,继续道:“还好,老天对我和你回叔叔是眷顾的,在我们即将步入知命之年时,给我们送来了回忆。初次见到回忆时,我仿佛是看到了当年的回想,他们实在是太像了。当回忆第一次开口叫妈妈时,我觉得我这一生已经很满足了。上天虽然夺走了我的大儿子,但又送来了一位可爱的小天使。这一生,足够了,真的足够了。所以,念念,有时候,学着放下过去,更放过自己,在这漫漫的人生旅途中,重新出发,或许未来就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孩子,听阿姨的话,放过你自己,好吗?这么多年来,我看着你一点点改变,失了初心,我的心里是难过的,你知道吗?” 沈念一直压抑的泪水在这一刻,像是泄闸的洪水一样,从眼眶中涌出。 她站起身,扑倒肖臻的怀里,抱着她,痛哭道:“阿姨,对不起!对不起!这些年我让您和回叔担心了,是我不好!对不起!” 肖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哽咽道:“傻孩子,阿姨也是希望你能开心一点,快乐一点,就像过去那样,你知道吗?” 沈念在她的怀里不停地点着头,“我知道,我都知道!” 肖臻轻轻地推开沈念,伸出手温柔的抹去她脸上的眼泪,凝视着她的眼睛,笑着说:“念念,那你从今天起答应阿姨,以后不要再一个人躲起来舔舐伤口,不要再强颜欢笑,要真心实意地开心度过每一天,好吗?” “嗯!我答应你!” “除此之外,答应阿姨,放下对你妈妈的怨恨,好吗?她已经去世了十几年,如果人真的有来生,如今的她也早就忘却所有的前尘往事,幸福的生活在另一个地方,你又何必对那些前尘往事耿耿于怀呢?” 闻言,沈念的目光变得有些迷惘,“可是......我带着对她的怨活了十几年了啊......” “放下吧,孩子!” 肖臻轻抚着沈念柔软的长发,“纵然当年你妈妈选择弃你而去,但是她的心里依旧是爱你的,否则,她也不会在临死前,在她清醒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让我把你带走。她知道,自己活着时,疯狂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要多,为了不伤害到你,为了你能够健健康康的长大,所以才选择了自我了结的方式。念念,你要知道,她是爱你的!在这个世上,没有哪一个母亲会无缘无故、狠心抛弃自己的孩子?除非是迫不得已。” 午后,微风轻拂,吹乱了她的长发,吹干了她脸上的泪水。 沈念凝视着肖臻那双柔和沉然的目光,透过她的眼睛,似是看到了当年那个与她一样意气风发的女人,温柔率性里有着一般女人所不及的风情万种。 原来,她也有骄傲坚韧的时候啊! 只不过是,岁月洪荒中,终究没能逃过一个情字而已。 不是她的错! 这一刻,沈念似是突然间想通了。 荏苒十几年,她在怨恨里浮浮沉沉,始终到不了彼岸。 母亲对她的狠心绝情,只不过是放不下对父亲的爱与痴罢了。 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幸运的人会遇到命中注定的伴侣? 一旦遇到,谁人不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人对爱情的执念,是很多人都难以想象的。它可以让人生,可以让人死。它也可以让人清醒,让人疯狂。 母亲对于父亲的爱,是生死与共。 所以,当深爱的丈夫离她而去时,向来坚韧骄傲的她一夜之间变得癫狂。 也许,对于当时的母亲来说,死亡真的比活着更幸福。 猛然间,沈念想起自己当初在听到回想牺牲的消息时,那与母亲当年一样的癫狂状态,甚至比母亲更严重,她突然间苦涩地笑了起来。 她抬起眼眸望着肖臻期盼怜惜的目光,认真地说道:“阿姨,您放心,从今天开始,我会学着放下过去,放下自己的怨与恨。” 闻言,肖臻轻轻抚摸着沈念的脸颊,温柔地笑了。 第24章 回家所居住的江南名府别墅区位于南麓市市中心,是繁华地带惟一一处类似于世外桃源的居住区,有一种“大隐隐于世”的感觉。 这里的环境宁静幽雅,居住在这里的人群大多是本市的名流人士,所以一些建设在别墅区附近的娱乐休闲设施大多也是高雅的。 沈念来自于一个普通的家庭,所以自始至终对这种阳春白雪的玩意儿提不起兴趣,总觉得无聊之至。 因此,喜欢大众文化的她为了让回忆能够体会到普通人家那种简单的快乐,很多时候她都会带着回忆去一些适合普通老百姓娱乐休闲的地方玩耍。 所以,晚饭后,沈念像往常一样,带领着回忆去了附近的人民公园娱乐。 人民公园是南麓市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座公园,这里不仅种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还有许多专供不同年龄段人群娱乐休闲的区域,设计非常的合理。 所以,平常,这里不仅是当地市民喜欢游玩的地方,更是许多外来游客参观游玩的地方。 公园的喷泉广场上,此时正有一群十几岁的年轻人在拍摄街舞vlog,周围聚集着些许的小孩儿或青少年,一边跟着音乐节拍舞动,一边拍手欢呼。 沈念牵着回忆刚到喷泉广场,回忆就被前方跳舞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吸引了注意力,瞬时松开沈念的手,欢呼着朝人群奔去。 见状,沈念连忙追赶上去,生怕自己一个不留意找不到他。 虽说小小年纪的回忆已经具备了大人该有的警戒心和安全意识,偶尔也会耍个小心机、小手段坑别人一把,但是沈念依旧是不放心,毕竟这里鱼龙混杂,稍不注意,就可能会面临着危险。 跟着回忆挤到人群中,此刻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正在上演一段难度系数较高的街舞动作,赢来周围人一阵阵欢呼和掌声,其中也不免夹杂着年轻女孩儿的尖叫声。 站在沈念身旁的回忆看着广场中央正在舞动的大哥哥,一双眼睛带着兴奋的光芒,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当看到其中一个大哥哥轻松地完成一套华丽的空中翻转动作时,回忆整个人都激动地跳了起来。 他一边拍着小手,一边对着沈念奶声奶气地喊道:“沈小念!沈小念!你看那个大哥哥,他刚刚跳得跟回想哥哥一样哎!太帅了!” 沈念直视着人群中央的那个男生,想起他刚刚的那一套动作,沉静的目光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欣赏和赞叹。 她低头,温柔地望着回忆,说:“所以......回忆,如果你也想以后和刚才的那位大哥哥一样帅、一样酷,那你以后要认真学习街舞哦,争取将来跳得比刚刚那位大哥哥还要好!” “那回忆要跳得比回想哥哥还要好吗?”回忆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问道。 沈念望着他的眼睛,思索了一会儿,调皮地笑道:“你回想哥哥永远是最好的!” “哼!”回忆看着沈念脸上的笑容,故作生气道:“就知道,在你心里,哥哥永远是最棒的!从这一刻开始,我要三秒钟不理你!” 沈念看着回忆气鼓鼓的小圆脸,一时被萌的不行,下意识地伸出手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颊,轻笑道:“可爱的小气鬼!” 正当两人嬉笑时,沈念感觉到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震动。 她放开回忆的小肉手,掏出手机,当看到一个陌生的手机号时,她不由得蹙起了秀眉。 清冷的目光望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区域,她犹豫了一会儿后,终是接通了电话。 “喂,您好!” 淡漠疏离的语气传到电话另一端的某人耳朵里,似是世间最美妙动听的歌声,瞬间抚慰了他这些天的相思之苦。 江翊泽一直沉浸在沈念的声音里,没有回应,使得某个耐心欠缺的女人顿时皱紧了眉头,语气冷冷地说道:“请问是哪位?不说话,我挂了啊!” 听到要挂断电话,江翊泽瞬间回过神,急忙应道:“沈念,是我!” 听到某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沈念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确定,“江翊泽?” “是我!” “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我记得我们只互相留了微信。” 沈念那似是发现新大陆的惊异声音惹得江翊泽不由得轻笑出声,“之前旅行时,我偶然瞟到了你在酒店留下的个人入住信息,又恰巧我这人记忆力挺不错,所以就记住了。” 听到他有些得意的语气,沈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想起他千里迢迢地给自己打越洋电话,心里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阵甜蜜和喜悦。 “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儿吗?” 江翊泽沉默了一会儿后,似是压抑着某种情绪,沉声道:“我想你了。” 听着他这句再普通不过的情话,沈念的心里突然很没出息地跳动了起来。 她竭力抑制自己心里紧张而又甜蜜的情绪,故作冷静道:“嘁,糖衣炮弹!我们才只是刚刚分开几天而已。” “沈念,你要考虑一个第一次谈恋爱的男人的感受!” 听到他话里的几分委屈,沈念突然很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良久,她问道:“你现在在哪个国家浪荡啊?” “你猜!” “呵,我可没有那么神通广大,不说拉倒!” 江翊泽没有回应,炫目的霓虹灯下,他静静地伫立在一棵大树下,目光幽深地望着前方不远处嬉闹欢呼的人群,如大提琴般低沉醇厚且富有磁性的嗓音轻轻说道:“沈念,我好像看见你了!” 沈念被他这莫名的玩笑话逗乐了,“江翊泽,你是在做白日梦吗?” “我说的是真的!” 他话里的认真让沈念心中升起一抹疑惑,突然间,她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她所熟悉的语言。 想到某种可能,沈念不可思议地问道:“江翊泽,你回国了?” “嗯。”电话里,江翊泽轻声应道:“我不仅回国了,而且我现在在南麓。” “什么?” 沈念觉得自己的整颗心因为江翊泽这句惊人的话瞬间提了起来,因此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得提了一个分贝。 一直站在她身边正聚精会神看表演的回忆突然听到沈念的惊呼声,惊讶地回头望着她,“沈小念,你怎么了?” 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沈念低头便看到回忆担忧的眼神,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回忆的脑袋,告诉他没事儿。 而后,她竭力控制着自己心里的惊讶,“江翊泽,你可不要逗我啊!你不是莱城人吗?你怎么可能会在南麓?” “我来看你。” 闻言,沈念的心里再次漏跳了一拍,久久没有说话。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沈念缓缓从震惊中回过神,她刚想开口询问江翊泽现在的位置,只听电话那端的人忽然以一种极其温柔又邪肆的声音问她,“沈念,这些天,你有没有想我?” 沈念顿时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习惯性地摇摇头,刚要斩钉截铁地回答他说“没有”,却突然间感觉到有人从她的身后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臂,沈念一个机灵,回头刚要质问始作俑者时,只见一张带着温和欢快笑容的熟悉面容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惊得她一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她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张轮廓分明的容颜,一双如汪洋般深邃的星眸里带着某种精光正讳莫如深地望着自己,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对自己说,可是最后却说出口的是一声叹息和撩拨人心的情话。 “唉,知道你没有想我,可是,沈念,我很想你呢!” 说完,他望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终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感情,在她震惊的目光里,一下子把她抱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仿佛是终于寻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贝,如此的呵护、疼惜。 直到鼻间窜入一股清凉的薄荷香气,沈念才从震惊中回过神。 依偎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富有节奏的心跳声,依旧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沈念结结巴巴地开口道:“你.....你......” “嘘!”江翊泽埋首在她的颈窝间,轻轻蹭着她柔软的发丝,当嗅到那股让他沉醉的、熟悉的栀子花香时,他做了个深呼吸,沙哑着声音说道:“念念,你可知道,我一直在想你。”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沈念的颈间,让她觉得痒痒的,一直痒到了心里。 低沉喑哑的声音带着一股诱人的魅惑,让本就大脑混沌的沈念更加的浑浑噩噩了,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此时身处公共场所的事情,更是忘记了此时此刻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位脾气不太好的小奶娃。 所以,意识混沌的沈念当听到一个纯真无害、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自己身边喊“妈咪”时,她猛然间醒悟过来,使出浑身解数一把推开了某个一脸懵逼的男人。 回头,看到身边的回忆睁着一双无辜好奇的大眼睛,稚嫩帅气的小脸上带着过于懵懂天真笑容,沈念只觉得尴尬不已,盯着回忆,皮笑肉不笑得露出她那几颗大白牙。 “妈咪,这位叔叔是谁啊?他为什么要抱着妈咪呢?” 沈念听到回忆的称呼,惊得嘴巴能塞个鸡蛋。 她看着回忆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狡黠,又看向一旁一副被雷劈的江翊泽,沈念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低头望着回忆,轻声训斥道:“回忆,你不要乱叫!” 从看到沈念被一个坏叔叔抱在怀里开始就一直心情不美的回忆,听到她从未有过的训斥,注意到她脸上明显慌张不安的神情,回忆突然觉得很是委屈,像是自己最珍爱的玩具要被人抢走了一样,只想放声痛哭。 于是,他瘪着一张小嘴,眨巴着无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念,说时迟那时快,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只消一刹那,沈念就听到某个小奶娃扯着嗓子非常凄惨可怜地哭喊道:“呜呜......呜呜......妈咪不要我了!妈咪不要小忆了!呜呜呜呜......妈咪要为了这个坏蜀黍弃小忆而去了!呜呜......小忆好可怜啊!还没出生就死了爹,如今......还没有上幼儿园......就要没了娘......呜呜呜......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呜呜呜........哇啊啊啊......” 看着某个小奶娃如此声嘶力竭的表演,听着他如此感人肺腑的哭诉,尤其是感受到周围群众投来的异样眼光和某个有些小气的男人一直释放的低气压时,沈念只觉得自己满额黑线,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 终于,沈念在做了n个深呼吸之后,她硬着头皮,缓缓蹲下身,抚上回忆的双肩,笑得一脸和蔼可亲的对回忆说道:“我亲爱的小忆同学,你演得很逼真,惹来了周围一干群众的热烈回应。既然效果达到了,你是不是该从戏里出来了?” 看着沈念有些凛冽的目光,正哭得十分起劲的回忆不由得小心脏一抖,想要关闸。 然而,当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瞟到某个脸色像青草一样绿的男人时,一个天使的灵魂瞬间被一个小恶魔占据,于是更加卖力地哭道:“哇哇哇......妈咪,你好狠的心啊!我都已经难过的上气不接下气了,你竟然说我是在演戏!你好狠心、好无情啊!哇哇哇......我这么一个小奶娃,我懂什么是演戏吗?你不要我就不要我了呗,你怎么可以诋毁我的清誉?呜呜呜呜......我好可怜啊!呜呜呜......没出生就死了爹......如今还要被亲娘抛弃......我......” “回小忆!收!”沈念终是忍无可忍,在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中,对着依然戏精附体的回忆喝道。 看着沈念陡然变得阴郁的面容,回忆方终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演的太过了。 他立即收住自己的泪光,但是因为刚才哭得太用力,湿润的眼眶亮晶晶的,看起来十分的可爱。 然而,再卖萌,此时在心情郁结的沈念看来也是黑萌黑萌的。 她严厉地望着眨着一双无辜大眼睛、委屈巴巴的回忆,说道:“回忆,我问你,你应该喊我什么?不许耍心眼,实话实说!” 第25章 长这么大,回忆是第一次见到气势如此冷厉的沈念,一时不由得被吓到了。 他刚刚虽然很大一部分是在演戏,可是此时此刻,望着陌生的沈念,他是真真切切的要哭了。 看着那跟流水似的眼泪再一次滴落下来,感受到回忆的害怕,沈念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想起刚刚他的表现,沈念再一次说服自己硬起心肠,“回忆,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应该叫我什么?” 回忆眼泪汪汪地望着沈念,抽泣道:“姐......姐姐!”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喊我‘妈咪’?” 回忆抿着小嘴,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男人,不想说话。 “说话!” “我......我不想你......和这位哥哥......在一起......你是回想哥哥的......你是回忆的......我不想你跟别人在一起......呜呜......你可以不要回忆......但是你不能不要回想哥哥......呜呜......” 说完,回忆愤恨地望了一眼沈念和旁边惊愕的江翊泽,转身,迈着小短腿向人群中跑去。 见状,沈念心里一紧,连忙起身去追回忆。 没几步,她一把拽住回忆的胳膊,压抑着心中的酸楚把他轻轻搂在怀里,安抚道:“回忆乖!回忆不哭!姐姐没有不要回忆,更没有不要回想哥哥,你们都是姐姐的宝贝,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们呢?” 闻言,回忆从沈念的怀里抬起头望向沈念,乞求道:“那......那姐姐能不能不要和刚刚的哥哥在一起?回忆不喜欢......” 此时,恰巧江翊泽来到沈念的身后,当听到回忆说的话,他猛然止住了自己的脚步,看着那个娇弱的背影,心中疑惑的同时更多的是一股莫名的慌张和不安。 见沈念迟迟没有回答,回忆哭得更凶了,“姐姐骗我!姐姐骗小忆!你之前告诉我说在外面没有野男人的,这才多久,已经有野男人对你抱抱了?你骗我!呜呜呜......” 沈念顿觉一阵无力,“小忆,姐姐没有骗你,江哥哥不是野男人,他是姐姐喜欢的人,以后是要和姐姐、和小忆、还有爸爸妈妈一起生活的人,他......”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沈念不知自己哪句话刺激到了回忆,只见他突然情绪变得激烈,在她的怀里不管不顾地挣扎了起来,“我不要你喜欢他!我不要你和他生活在一起,更不要让他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你们是哥哥的,是哥哥的......呜呜......姐姐,我讨厌你!小忆以后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听着回忆哭得嘶哑的声音,听着他说出讨厌自己的话,沈念心里很是酸涩。 其实,回忆之所以变得这样无理取闹,沈念觉得她是知道其中的缘由的。 从回忆刚刚出生,肖阿姨和回叔叔就时常给他播放回想生前与自己和家人的录像带。 很多时候,婴孩看似对这个世界懵懵懂懂,但其实是对这个世界,尤其是他身边的人有意识的。 所以,在回忆刚刚会爬的时候,只要每次见到家里摆放的回想的照片就会笑得十分开心,那个时候,他们知道,回忆对回想这个哥哥是有意识的。 很多孩子第一次开口说话时,大多喊得是“爸爸”或者“妈妈”,而回忆喊得却是“哥哥”。 等稍大一些,他对“哥哥”这个称呼有了概念时,对回忆那种与生俱来的感情更加的浓厚。 有时候,沈念在想,或许这就是血缘的原因吧! 随着慢慢长大,回忆也会奇怪,他那个一直未曾谋面的哥哥去了哪里? 每逢这时,他们总是告诉他说,哥哥去了外星球打怪兽,哥哥在努力保护他们生存的家园,保护回忆。 回忆所看到的回想大多是穿军装的时候,不知是他太聪明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却一直都知道穿军装的人都是很厉害的人,是很厉害的superhero。 因此,每回听到回想在保护家园时,他对回想的崇拜之情又更深了一分。 然而,童话总有破灭的时候。 沈念记得,去年圣诞节的时候,回忆和小区里的小朋友玩耍时,向朋友炫耀超级英雄的他突然从比他稍大些的小朋友口中听说他的哥哥已经死了,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对“死”这个字眼却很敏感。 每个人对于死亡都很敏感。 于是,那天下午,他哭丧着一张脸回到家,懵懂地询问妈妈:“哥哥是不是死了?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当看到妈妈眼中突然涌上的泪水,看到沈念脸上的哀伤时,回忆突然放声痛哭。 自那之后,他再也不向任何人炫耀他的哥哥,再也不在家人面前说“等哥哥回来”的话,而是把回想埋在了心里。 每天睡前、醒来时,都会首先跑到回想生前的房间,认真懂事地擦拭着回想的照片和回想生前搜集的模型。 或许,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回忆对沈念也是愈加的依赖。 也许是因为从小开始就观看她与回想的录像,也许是一种天性,敏感地嗅到她的身上有他熟悉的味道。 回忆对沈念的这种依赖有时让肖臻和回致都难以置信。 某一天,肖阿姨见到回忆像牛皮糖似的寸步不离地跟在沈念的身后,开玩笑地说道:“看他这样儿,有时都觉得是回想跟在你的屁股后面,兄弟俩这点黏你的样儿特别像!” 沈念只是无奈地笑,而回忆听到这句话时,突然一副小大人样,认真地对她们说道:“回忆是在替哥哥守护姐姐,姐姐永远是哥哥的!” 当时,她们只觉得是小孩子天真的话语,而今,看着怀中情绪激动的回忆,沈念觉得,替哥哥守护她,这种念想或许是从很早之前就已经扎根在了回忆的心里。 或许,正是因为回忆对回想这种特殊的深厚情感,才会在得知自己和江翊泽的关系时,情绪激动,无理取闹,甚至是像之前在喷泉广场那样颠倒是非。 看着怀中依旧泪雨滂沱的回忆,良久,沈念沙哑着声音问道:“小忆,你真的不要喜欢姐姐了吗?” 回忆望着沈念的眼睛,小嘴张张合合,刚刚还脱口而出的“讨厌”此时是如何也说不出口。 末了,他再次说道:“只要姐姐不和这位哥哥在一起,不再见这位哥哥,小忆就继续喜欢姐姐。” “小忆,可是姐姐很喜欢这位哥哥,怎么办?如果以后,姐姐再也见不到这位哥哥,姐姐会很伤心,会像之前一样离开家去国外生活,而你也有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即使是这样,你还要让姐姐与这位哥哥分开吗?” 听到沈念说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她,回忆猛地搂住沈念的脖子,再一次痛哭了起来,“我不要姐姐去国外,我再也不要和姐姐分开,我不要......呜呜呜......” 沈念轻轻拍着回忆的后背,柔声哄道:“小忆不哭,小忆不哭,姐姐不会和你分开的,我们永远不会分开。那......小忆,为了我们能够永远在一起,为了不让姐姐伤心,你接受江哥哥,好不好?” 趴在沈念肩上的回忆抬起泪眸望着眼前这位高大的男人,当目光触及到他脸上绽放的善意笑容时,原本痛哭的声音渐渐变成了抽泣,水亮的眼睛里带着疑惑。 他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眨巴着眼睛,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很好看的哥哥,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但始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盯着江翊泽良久,似是在思考什么。 当沈念以为他依旧在闹脾气,准备再次开口相劝时,她突然听到回忆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接受他可以,但是......但是你以后不能和他抱抱,否则,我还哭给你看!” 沈念无奈地笑了,听着他的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小孩子的情绪真的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此时,站在他们身后静静地看了许久的江翊泽走到了沈念身边。 他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回忆毛茸茸的头发,虽然对眼前的状况还不甚了解,但依旧笑着问道:“你是叫回忆,对吗?” 原本对江翊泽的靠近很是抵触的回忆,在江翊泽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时,一直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竟慢慢眯起了眼睛,软软糯糯地抽泣道:“嗯!” 哪还有刚刚一副哭天抢地的小霸王样?! “很好听的名字,谁给你取的?” 江翊泽像是给小狗顺毛似的,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笑得一脸的慈爱和.....倾城倾国? 回忆继续享受状,“姐姐给取的名字。” 闻言,江翊泽不经意间瞟了一眼神情不自然的沈念,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幽深得不可见底。 “小忆,你不喜欢江哥哥吗?” 江翊泽突然单刀直入,一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回忆的葡萄眼。 一般的小孩在别人问他喜不喜欢一个人时,大部分会很单纯地回答是就是,非就非,只有一小部分或许会以沉默回答,或者是冷漠应对。 回忆是个聪明睿智的孩子,当他听到江翊泽问自己的问题时,尤其是看到那双黑色的眼睛时,回忆没有立即回答,也没有沉默或冷漠以对,而是转动着他的大眼睛,回视着江翊泽的目光,答非所问道:“如果以后,我给姐姐介绍别的大哥哥,你会同意吗?” 江翊泽一时间愣住了。 当看到眼前的小男娃眸中闪现的光亮时,江翊泽心下了然。 他望着他,笑问道:“如果我不同意,你会怎么做?” 回忆看着他,哼了一声,“那我就不喜欢你!” 闻言,江翊泽揉了揉回忆的脑袋,笑着说:“好吧,那你就不要喜欢我吧!得到你的喜欢,代价太大!我还是不要了!” 回忆瞬间一脸懵逼,他眨巴着眼睛,一会儿看看江翊泽,一会儿看看沈念,呆萌的样子十分可爱。 看到江翊泽松开他的脑袋,扶着沈念站起身,回忆突然间有些急了,“我要是不喜欢你,也不会让姐姐喜欢你,不让姐姐和你在一起,你不担心吗?” “我只要知道你姐姐的心意就足够了,你这个小奶娃说的不算!”江翊泽突然酷酷地说道。 听到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话,回忆顿时撅起了小嘴,眼睛里泪光点点,对着沈念啜泣道:“姐姐,我不喜欢他,你不要和他在一起!” 沈念无奈至极,她回头瞪了一眼笑得跟狐狸似的江翊泽,说:“你别逗他了!你刚刚又不是没看见,他真闹起来很难哄的!” 江翊泽摊手作无辜状,“我没有逗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看着他一脸的单纯无害,沈念一阵无语。 她轻拍着回忆哄道:“小忆不哭哦!咱们不理江哥哥了,姐姐带你回家好不好?” 俯在沈念肩上的回忆重重地点了点头,在恨恨地瞪了一眼江翊泽之后,便埋在了沈念的颈窝。 第26章 兴许是之前哭累了,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没多久,回忆就趴在沈念的肩上睡着了。 一路上,江翊泽看沈念有些疲惫的神情,不顾她的反对,从她怀里接过回忆抱在自己的怀中。 沈念以为回忆会因为不适应突然间醒来,谁知,刚到江翊泽的怀里,便立即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香喷喷地继续睡觉。 见状,沈念只觉得不可思议,“之前恨不得一副灭了你的样子,这会儿怎么这么乖?他一直都特别抵触陌生人的接触,就算是睡觉的时候,只要感觉到有陌生的气息靠近,就会立即醒来,这种怪癖怎么在你身上就不灵验了呢?” 江翊泽看着她,笑得十分地高深莫测,“或许我身上有他熟悉的气息和感觉吧!” “什么意思?” “比如,他也觉得我可能在某些方面像他的哥哥。” 说完,他晶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苦涩。 沈念当然没有错过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情绪,她停下脚步,面对着江翊泽,双目直视着那双桃花眼,点点星光背后隐藏着最为深沉的喜与涩。 她看着他,一时静默不语。 街角的橙黄色路灯洒在两人的身上,既温情又透着一股悲凉。 良久,寂静的夜色里,沈念望着目光深邃的江翊泽,清澈的声音在幽远的夜幕里回荡。 “江翊泽,请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慢慢放下那段过往,放下对......” 那个名字在心口处环绕,似是,只要一说出这个名字,就能感受到灵魂深处的颤动。 许久,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艰涩地开口,“放下对回想的执念......我承认,在威尼斯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了你。在圣马可广场上,你偶然间听到我说的那番话,一方面,的确是因为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回想的影子,对你的感情更多的是始于对回想的思念,另一方面,是因为怯懦和迷茫,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会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对一个陌生的男生动心。我一直以为,这辈子我只爱回想一个人。” 沈念心中涌起深深的自嘲和苦涩。 “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并没有太多的绝对......”沈念眸色涌起点点晶亮,“江翊泽,我不知道,我需要多长时间才可以放下对过去感情的执念,但是请你相信我,与你交往不是一时冲动,只是因为喜欢你。不管未来,我们会走到哪一步,但是在一起的日子里,我都不会首先放弃你,更不会轻易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除非是你欺骗了我、背叛了我。我虽然是个对感情很执着的人,但是却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将来你不爱我了,厌弃我了,或者说,你遇到了你更爱的姑娘,请你一定要告诉我,不要瞒着我,我会与你好聚好散,不会缠着你的。另外,这段日子里,或许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我有让你伤心的地方,我很抱歉。我知道说这种话不太好,但是江翊泽,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慢慢放下过去的一些人和事,耐心等等我,好吗?” 从两人确定关系到现在仅过去两天,江翊泽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沈念会对他敞开心扉。 他本以为,等她对自己敞开心扉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虽然她还未曾向他坦言她那段刻骨铭心的过往,但是如今,她的一言一行却好似一颗定心丸,让他一直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原本心里那股始终萦绕在心间的苦涩,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受宠若惊的甜蜜和欣喜。 他深深地凝望着她纯净明亮的眼睛,黑色的眸子一扫之前的幽深苦涩,取而代之的是点点星光和欢喜。 突然间,他伸出空着的左手抚上沈念纤细的腰肢,在她的注视下,轻轻把她带入怀中,“傻丫头,不会再有别的人了。这辈子,我只要你一个就心满意足了。” 听着他的情话,尤其是听到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男人喊自己“傻丫头”,沈念俏丽的面容上瞬时染上一抹红晕。 她望着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间看到眼前的男人缓缓低下头,在她怔愣间,逐渐夺取了她的气息。 她眨巴着眼睛,感受到唇上那温柔又不失霸道的动作,一直紧绷着的沈念逐渐放松了身体。 她缓缓闭上眼睛,伸出右手环住他,最终屈服在他的温柔攻势下,渐渐沦陷在他的柔情里。 夜晚的微风吹拂,撩起两人逐渐纠缠在一起的衣摆。 昏黄的灯光照耀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此刻有一种说不出的唯美和浪漫。 …… 江南别墅北门口,沈念从江翊泽怀里接过熟睡的回忆,对他说道:“我已经到了,谢谢你送我们回家。你今天也奔波了一天,赶快回酒店休息吧! ” 江翊泽抬眸望了眼沈念身后悠长深远的道路,问道:“不让我送你进去?” 沈念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你也累了,赶快回去休息。休息好了,明天才有体力好好玩耍嘛!” 看到沈念的坚持,江翊泽终是妥协,“那我们明天什么时候见?我好来接你。” “下午吧!”沈念轻声说着,“我明天上午有事情,恐怕不能陪你。” “也好!”江翊泽注视着沈念波光粼粼的眼睛,晚风吹过,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温柔又让人安心,“刚好我准备明天上午去见一个故人!那我明天下午来接你?” “不用。”沈念望着他,笑着摇摇头,“你第一次来南麓,人生地不熟的,怎么能让你来接我?到时候我去你住的地方找你!” 说完,似是想到什么,沈念有些惭愧地说道:“对了,一直忘问你了,你住在哪家酒店啊?” 江翊泽抬起手揉了揉沈念的脑袋,看着她脸上的歉意,宠溺地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了呢!” “我这不是见到你太兴奋了嘛,一时激动就给忘了!” “傻瓜!”江翊泽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动作轻柔呵护,“我就住在距离人民公园不远处的青乐酒店。” 听到“青乐酒店”四个字,沈念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哇塞!江翊泽,没想到你还挺会享受的嘛,竟然住在本市最为名贵的五星大酒店!” 江翊泽笑出声,“我住的是普通单间!” “那也不一般啊!”沈念像是看稀有动物一样看着江翊泽,良久她神情认真地问道:“江翊泽,认识这么些天以来,我是不是从没有问过你,你是做什么的啊?” 江翊泽委屈,“我以为你知道。” “小米说,你是公务员。” “我就是公务员啊!” “什么公务员能住得起青乐酒店的普通标间?” 看着沈念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江翊泽有些无奈,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吧!我坦白!” 沈念直勾勾地盯着他黑亮的眼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如果告诉你,我住的是自家酒店,你会怎么样?” 这一刻,说沈念不震惊,那肯定是假的! 一般人听到这种爆炸性的消息时,都会很夸张像是捡到宝一样两眼放光。 而沈念呢,终究不是一般人。 当她看着江翊泽堂堂正正地说出这句话时,她真的是面无表情地淡定到江翊泽都要怀疑人生,这跟预想得哪是相差甚远,简直是太远! 沈念淡淡地盯着江翊泽的眼睛许久,之后,她似是回过神,只是淡淡地应道:“哦!” 江翊泽不敢相信,“你的反应就......这样?” “要不然呢?”沈念睁着单纯的大眼睛,“我觉得我这已经是很礼貌的反应了。” 江翊泽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最后只有一个问题,“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说什么?”沈念的一双眼睛清澈澄亮,她望着江翊泽,浅笑盈盈,“只能说我命太好,遇到的男人都太不平凡。” “我能认为你这话是在夸奖我吗?”江翊泽深深地回望着她,低声问道。 沈念突然笑出声,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回道:“任君随意解读!” 捕捉到她笑容里一闪而过的不安,江翊泽伸出双手把她轻轻拥入怀中,“沈念,你记住,不管我的身份是什么,我对你的感情永远都不会改变。或许是因为我们认识的时间比较短,你对我的信任还没有那么深。但是,我可以拿我的名誉和信仰向你承诺,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江翊泽从遇上你的那一刻开始,这一生只认定你一个女人。你想要的安逸、幸福,从此以后,我给你。不管你需要多长时间才可以接受我,我都等着你。沈念,我只求你一点,不要轻易对我放手,不要轻易剥夺我爱你的机会,好吗?” 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听着他坚定有力的心跳声和低沉的声音,沈念觉得一股温暖和蜜意漫上心田。 其实,从开始答应与江翊泽交往的那一刻,沈念一直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虽然她已经确定了自己对于江翊泽的心意,但是内心始终萦绕着些许不安。 虽然她曾谈过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但是像这种真正意义上的与一个陌生的异性谈情,她是第一次,更是不知所措。 毕竟当初她和回想是相处多年,感情也是水到渠成。 所以,此时此刻,听到江翊泽的话,她的心里虽还是有所保留,但是这一刻她也渐渐下定决心,用心的去了解这个男人,然后好好地去爱他。 江翊泽良久没有听到沈念的回应,心中突然涌上一股不安,他轻轻推开她,低头望着她说:“沈念,我在等你的答案。” 望着他眸中的不安,沈念突然间笑了起来。之后,察觉到江翊泽渐渐变得沉郁的神情,她轻轻回了一个“好”,目光温柔坚定,带着一抹从未有过的轻松。 “好了!天色很晚了,你赶紧早点回去休息,我们明天下午见!” 沉默一会儿之后,沈念看了看腕表,便催促江翊泽离开了。 江翊泽依旧双手搂着她的腰肢,低头看着她,一双眼睛讳莫如深,“那,我们明天见。” 沈念笑着点点头,可是当发现江翊泽依旧抱着她不放手,顿感无奈,“那你还不松手。” “亲我一下,我就放开你。”江翊泽突然目光炯炯地说道。 沈念无语,“江翊泽,你真的很幼稚哎!” “你就当我幼稚好了,反正我也是在行使作为男朋友的权利,这个要求不过分。” 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子,沈念惊讶的同时,选择了妥协。 她双手抱着回忆,吃力地踮起脚尖,在江翊泽期待的目光中送上了一枚香吻。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即将离开时,她看到江翊泽突然笑得跟只狐狸一样,像是盯着一只猎物似的盯着自己,不等她琢磨出他眼中的意味,江翊泽突然伸出右掌箍着她的后颈,在她未反应过来时,低头迅速含住她即将离开的嘴唇,在她丝毫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动作急切又猛烈地撬开她的牙关,之后便是一番旖旎的纠缠。 沈念被他的热情给吓到了,再加上她抱着回忆,此时又被江翊泽紧紧箍着,只觉得非常地不舒服。 于是,她便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口中也一直发着“呜呜”的声音。 感受到沈念的挣扎,听到她发出的声音,沉迷在她的甘甜之中的江翊泽终是回过神,动作慢慢变得轻柔,右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沈念的后脑,似是无意间的安抚。 第27章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在沈念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的时候,江翊泽终是放开了她。清澈的目光触及到江翊泽幽深如古潭的黑眸时,沈念顿时感觉整个人都在发烧,尤其是想起自己怀里正抱着的小人儿,心中的羞耻感和罪恶感油然而生。 她抬起眸,狠狠地瞪了眼江翊泽,声音有些不稳地说道:“江翊泽,从这一刻开始未来三天内,我不许你再靠近我半步,不对,是二十步!你简直是太饥渴了!” 江翊泽伸出手指挑逗似的轻抚着沈念那张被他吻得有些红肿的嘴唇,听到她的话,不由得轻笑出声,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些无辜的委屈,“沈念,你对我不能这么狠心,你要体谅我这个第一次恋爱的男人对女朋友的正常生理需求。” 闻言,沈念只觉得嘴角抽搐,“敢情你找女朋友是为了发泄欲望啊!那请问江先生,你之前没有女朋友时,你是怎么过来的?” 江翊泽深深地盯着沈念,眸中掠过一道光芒,“你说呢?” 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邪恶,沈念的目光下意识地瞟到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瞬时觉得脸蛋似火烧。 她连忙转移自己的目光,看着江翊泽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更觉自己太不纯洁了,恼羞成怒道:“江翊泽,你个大流氓!” 江翊泽看着沈念红得要滴血的脸颊,哑然失笑,“念念,你在想什么邪恶的事情呢?” 看着他狐狸一样的笑容,沈念决定选择默不作声。 她越来越发现,随着她与江翊泽的不断相处,江翊泽比她想象得还要黑,尤其是那张嘴,想要从口头上占到他的便宜,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总有办法说到你怀疑人生! 看着沉默不语的沈念,江翊泽慢慢收敛住笑容,用他那撩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开始诱哄道:“总之呢,我已经清心寡欲二十多年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媳妇儿,你不能剥夺我享受幸福生活的权利!” 沈念差点儿一口老血没喷出来,“谁是你媳妇儿?还有,我可不是你发泄欲望的工具。” “你当然不是我发泄欲望的工具,你是我美丽又可爱的媳妇儿!” 看着江翊泽突然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沈念只觉得大跌眼镜。 忽然间,她似是想到什么,望着江翊泽,有些生无可恋地说道:“江翊泽,我算是明白,你当初为什么说自己不正经了!如今,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没想到你还记着那话!”江翊泽双眼放光,“那,现在你还觉得我很正经吗?” 沈念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是!典型的外表一本正经,内子里流氓体质的闷骚男!那个......我打包退货还来得及吗?” “你说呢?” 江翊泽望着她,清俊的容颜上带着妖孽般的笑容,挑眉道。 “懒得理你!你快放开我,我要回家了!” 江翊泽终是放开了沈念,在沈念即将离开的时候,又很流氓地在她唇上偷了一个香吻,惹得沈念双目直冒火。 只是,任沈念如何也想不到的是,正当她怒目圆睁地瞪着一脸得意的江翊泽时,却突然间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中夹带着震惊的声音,“念念!” 转身,沈念便看到肖臻和回致两人手牵着手站在道路两旁的绿化带旁,正一脸错愕地望着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江翊泽。 想到两人有可能看到刚刚的场景,沈念尴尬的同时不免有些紧张。 她脸上带着自认为十分镇静的笑容,对走到她跟前的两人说道:“肖姨,回叔,好巧啊!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肖臻看着沈念脸上紧张的笑容,而后又目光平静地望了眼站在沈念身边气质清冷又不失温和的江翊泽,温柔地笑道:“我和你回叔刚从图书室回来路过这儿,你身边这位是?” 不等沈念开口,江翊泽伸出手,笑得礼貌又疏离,“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江翊泽,沈念的男朋友!” 听到江翊泽说到“男朋友”三个字,沈念下意识地喊道:“江翊泽!” “怎么了?” 望着江翊泽脸上的疑惑,目光瞟到肖臻和回致脸上的惊讶,沈念只觉得整颗心似是有人在不停地捶打,不受控制地跳动着,“那个,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们明天见!” 说着,就拉着肖姨往家的方向走去。 肖臻不由得跟着沈念离开,她回头望了眼门口那个一脸疑惑的男孩,说道:“念念,你不把他请回家里坐坐?” “他还有事!” 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去。 江翊泽望着那个匆匆而去的背影,目光对上那个与回忆长得很相似的男人,想到沈念刚刚对两人的称呼,一双眼睛陡然变得幽深。 他站在那儿良久,直到看不到沈念的身影,他才若有所思地离去。 虽说他会耐心地等待沈念慢慢淡忘对那个人的感情和执念,但是如今,看她依旧与那人的家人亲密至极,他恍然觉得,他与她的未来,遥遥无期。 第28章 宽敞的儿童卧室内,沈念为回忆盖好被子,而后调好室内的温度,便轻悄悄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卧室,环顾着屋内熟悉的摆设,沈念平静的内心没来由得涌起一股凄凉和沧桑感。 她缓缓踱步到那面书架墙,从书架上拿起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相框,看着照片上笑容明朗的男女,沈念的眼角不由得浮现一抹笑意。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上那张意气风发的英俊面孔,深邃的眉眼,迷人的笑容,是她曾经的最爱,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念想。 恍惚间,她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回首,便看到肖臻一手拿着一瓶红酒,一手拎着两个红酒杯,轻轻推开门,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 沈念默默收好自己的情绪,她放下手中的照片,转身轻声道:“肖姨,您还没有休息?” 肖臻步履轻盈地走到飘窗处,放下手中的东西,回头说道:“我睡不着,来找你说说话。念念,愿意陪阿姨喝一杯吗?” 沈念的目光挪到那瓶红酒上,上好的拉菲,只一瞬间,便勾起了她心中那小小的欲望。 她点点头,慢慢走近,而后便坐在飘窗上,倚靠着墙壁,姿势是说不出的慵懒随意。 肖臻见沈念那浑身的潇洒劲儿,便抛开她平时的优雅,学着沈念的样子,同样盘腿坐在飘窗上。 见状,沈念不由得轻笑出声,“阿姨,您这样儿,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肖臻动作熟稔地打开红酒,为两人分别倒了半杯,轻飘飘地说道:“人不能一直守着一种状态而活,有时候,也是需要突破一次自我的嘛!一直以来,我在别人的眼中总是一副优雅大方的模样,其实也蛮累的,此时此刻,悠闲随意,这种感觉还不赖!” 肖臻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酒杯递给沈念,而后端起自己面前的,举起酒杯,望着沈念,温柔的眸子里带着些许调皮,“干杯!” 沈念笑着举起杯子与她轻轻碰了碰,“干杯!” 于是,两个气质相似的女人相对而坐,仰头便干掉了一小部分,气势是从未见过的豪爽。 沈念放下杯子,望着对面笑容美丽的女人,“要是让回叔看见我们俩这样喝红酒,他一定抓狂,珍藏多年的拉菲,就这样被我们糟蹋了!” “这有什么了!”肖臻懒懒地倚靠在墙上,“谁规定喝红酒就必须讲点儿风情?像我们这样拿出一股喝二锅头的气势,我觉得挺好!” 第一次见到这样潇洒随性的肖臻,沈念惊讶的同时,内心也是满满的欢喜与感动。 肖臻目光深邃地望着对面的沈念,淡淡的笑容,沉静的眉眼,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姑娘,不知从何时起,活得越来越沉静淡然,犹如空谷幽兰,在纷繁的尘世间,守着自己的一片天地,默默散发着属于自己的芳香。 这样的女孩儿,如何不招人喜欢?又如何不招人疼爱? 蓦然间,肖臻想起回想,看着对面的女孩儿,心里一阵惋惜。 看着沈念再次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神态慵懒随意,肖臻轻声开口问道:“念念,觉得这酒的味道怎么样?” 沈念抿了抿嘴唇,似是在无限回味着口中的浓郁,而后答道:“果然是上好佳酿!” 她的回答逗乐了肖臻,“呵呵呵,嗯,你的评价果然很高大上!” 沈念笑笑,不语。 “那你觉得,跟你以前喝得那些酒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沈念抬起眸子,调皮地对着肖臻眨了眨眼睛,“比我喝的那些都贵,嘿嘿!” “你这丫头!” 沈念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杯子,突然望向窗外幽深的夜空,原本清亮的眸子渐渐变得迷蒙,似是陷入了回忆。 肖臻望着她精致的侧颜,一时沉默不语。 许久,她听沈念轻声开口,声音犹如来自远方的天际,清灵又很缥缈,“肖姨,这酒依旧是甜甜的、涩涩的,但是不知为何,再碰它,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肖臻放下酒杯,看着她,“这样,不好吗?” “我以为我不会再碰它,毕竟那段被它控制的经历很痛苦!” 闻言,肖臻也恍惚想起那段灰暗的时光,声音蓦地有些沙哑,“念念,还好你从那段日子里走了出来。” 沈念蓦地回头,目光一片茫然,看着肖臻,“阿姨,您觉得我走出来了吗?” “喝酒的心情不一样了,说明你在慢慢放下!” “是啊!”沈念突然苦笑,“我以为,我会坚持一辈子呢!” 透过她悲伤的眼眸,肖臻一瞬间明白了她这句话的意思。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奈地笑着,“傻丫头,一辈子太长,就算你自愿花费一辈子,我不舍得,你回叔不舍得,回想......也不会舍得。” 沈念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里突然染上一层水雾。 她直视着对面的女人,温柔的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心疼和怜爱。 沈念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哑着声音问道:“阿姨,之前......您和回叔是不是都看见了?” 看着女孩儿眼睛里的小心翼翼,肖臻倾身向前,抬起手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念念,告诉阿姨,你在顾虑什么?” “我......” “你是不是以为我和你回叔不赞成你和别的男孩子谈恋爱?” 沈念没有回答,望着肖臻敏锐的目光,视线不由得垂了下去。 肖臻拍了拍沈念的脑袋,而后坐直身子,看着她,说道:“傻丫头,你不是回家的媳妇儿,即使是,回想已经不在了,你也有权利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更何况,我和你回叔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呢!从你14岁进入回家那天起,你就是回家的一份子,我们有什么理由阻止自己的女儿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呢?” 沈念抬起眼眸,直视着肖臻的目光,“阿姨,你们真的不介意?” 肖臻无奈地笑出声,“念念,我和你回叔在你的眼中是不开窍的老古董或者大家长吗?” 沈念连忙摇摇头,“你们在我心里是最开明、最优秀的长辈!” “这不就得了!念念,你今年都26了,要是再不赶紧找个男人,你就要成老姑娘了,到那时候,我和你回叔才不养你呢!” 沈念听着肖臻故作嫌弃的语气,原本担忧的神情渐渐变得轻松,她脸上带着笑容,一如很多年前,纯真坦率,“就算你们不养我,我也要赖在你们身边不走!” 闻言,肖臻笑了,看着沈念的目光是那么的宠溺与疼爱。 寂静的房间内,明月的光辉洒满一地。 良久,沈念望着肖臻,感激道:“肖姨,谢谢您!” 肖臻知道她的意思,开口轻声道:“念念,我们这一生会遇到很多的人,来来去去,匆匆忙忙,没有所谓的永远陪伴。你和回想之间,虽只度过了短短的七年,但是那也是一段珍贵的缘分。如今,你们的缘分已了,你应该学会放下,学着朝前走,去寻找你的另一段良缘。现在呢,你的那份缘分到了,你应该勇敢地去拥抱,而不是被你的过去所牵绊,畏手畏脚,你这样,对另一个人是不公平的,你明白吗?” 忽然间,沈念想起江翊泽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偶尔浮现的苦涩与失落,一颗心蓦地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微微地刺疼。 “阿姨,我一直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仿佛是回想在自己的身边,那种感觉,就像是和回想在一起时一样。我不明白,我究竟是真的喜欢上了他,还是说忘不掉回想?” “傻丫头,你是真的喜欢上了他啊!”肖臻看着沈念那双因为惊讶而明显睁大的双眸,“你说,你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如同你与回想当年,那不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吗?念念,你要知道,在感情的世界里,并没有谁替代谁一说,爱一个人的感觉是独一无二的,是纯粹的,你明白吗?丫头,回想已经成为你的过去式,你要知道,你有现在,还有未来,陪你走完剩余人生的,是能够再次带给你幸福与满足的人。” “是吗?可是,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只爱回想一个人的......” “念念,人的一辈子那么长,谁能保证自己只会爱一个人呢!” 听到肖臻这句话,沈念清澈的目光一时陷入迷茫。 见状,肖臻知道她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这句话听着很不顺耳?可是,这就是现实。念念,这世上,从一而终的爱情寥寥无几。即使是再相爱的男女,在漫长的岁月里,总有开小差的那一刻。生活里,没有永远的陪伴,也没有永远的爱情,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只存在于幻想里。很多人都说,我们这一生会喜欢上很多人,但是却只会爱一个。其实,这种说法过于理想化。我们是会喜欢上很多人,然而,这红尘岁月漫长又繁芜,我们爱的人也会不止一个。” “可是,您和回叔不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肖臻只是轻声笑了笑,绝美的容颜上有着岁月遗留下来的云淡风轻。 似是陷入回忆,她的眼角带着淡淡的伤感。 良久,沈念听肖臻说道:“我们只不过是错失了曾经那个最爱的人罢了。” 沈念沉默了。 她转头望向窗外的夜空,清冷的月光晕染了一大片天际,点点星光镶嵌其间,却莫名地给人一种绝美的悲凉感。 幽静的空间里,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在这片清晰的时光里,陷入自己思绪里的沈念恍惚间听到肖臻说道:“念念,抽个时间,带那个男孩儿回家一趟吧!” 沈念轻轻地应了声。 昏暗的房间里,她清幽的目光不经意地触到书架上的那张照片,凝望着照片中那双眉眼,沈念似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第29章 4月18日是回想的忌日,也是沈念的生日。 沈念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有多久没再过过生日? 十一年?亦或者是三年? 她唯一记得清楚的是,自从母亲去世后,在很多年里她对过生日这项活动始终提不起兴趣。 倘若不是因为回想,或许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她会渐渐忘记自己的生日。 可人生终归无常! 自从三年前,在4月18日那天晚上听到回想遇难的消息后,从此她对这一天是愈加的抵触,更不用说生日这回事! 这天,天刚蒙蒙亮,沈念就早早地起了床。 楼下客厅里,肖姨和回叔已经在开始收拾东西了。 见她走下楼,肖臻面色平静地问道:“起来了啊?怎么不再多睡会儿?时间还早着呢!” 沈念走到他们身旁,看着桌上准备好的供品,轻声问道:“叔叔,阿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也没有多少东西,都已经弄好了!”肖姨一边修剪着手中的栀子花,一边对沈念说道:“念念,你要不再回房间休息会儿,昨天夜里那么晚才睡!” “不了,我精神很好的!” 肖臻望了眼沈念脸上的轻松的笑容,和回致对望了一眼,便不再说话。 良久,回致望着沈念有些出神的表情,说:“念念,你去楼上叫回忆起床吧!吃完早饭,我们就去陵园,早去早回。” 沈念回过神,眼神有些朦胧。 看着回致幽深的眸子,过了会儿反应过来,点点头,应了声“好”,便转身上楼。 望着沈念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的纤弱背影,回致不免有些担心,“这丫头,还好吧?” 肖臻同样注视着楼梯口,若有所思。 许久,只听她声音淡淡地答道:“平静如水,沉默寡言,还好!” 回致疑惑地回头,“这难道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肖臻对上他的目光,眼睛沉静如水,“与最初的两年相比,状态是好太多。” 闻言,回致想起那两年回想忌日那天的情景,相比那个时候精神恍惚,甚至疯疯癫癫的沈念,如今的她还真是好太多。 “放心好了,那丫头没事的!”肖臻望了眼回致还有些担忧的表情,“这一年来,她成长不少,很多事情,或许早就已经慢慢放下了,只是她不自知罢了。你也不用太担心!” “已经成习惯了!”回致叹了口气,继续手中的活计,“这丫头从小命运多舛,看着深爱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担心她、心疼她,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了。” 肖臻深有同感,“所以,如今得知她有了喜欢的男孩子,我真的很替她高兴!这样一说,还真的挺想见见那个走进她心里的男孩儿的。” 回致想起昨夜见到的那个清俊的男孩儿,蓦然说道:“那个孩子不一般!” 肖臻抬头,看着丈夫不经意间蹙起的眉头,也想起了那张正气凛然的面孔,心里刹那间升起一抹担忧,但也只是在一瞬间,快得她抓都抓不住。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五辆低调又不失尊贵的私家车缓缓停在烈士陵园入口处。 而后,过往的路人便看到身着朴素的一群人分别从车子上走下来,气氛沉重地朝着园内走去。 沈念抱着回忆走在众人身后,精致宽大的黑色墨镜遮住了她半张脸,让人看不到她此时此刻的表情。 肖烨走在她的身旁,时不时地侧目望她几眼,眼睛里布满担忧。 察觉到身旁人的视线,沈念心里一阵无奈,沉着声音说道:“别再看了,都要被你看出洞来了!” 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可是,肖烨依旧不放心,因为从沈念紧绷的唇角可以看出,她此时的情绪很低沉,也很压抑。 他看了她一眼,担忧地问道:“姐,你没事吧?”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有事了?” 肖烨撇撇嘴,“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虽然你今天戴了一副大大的墨镜,但是从你的微表情,我就可以看出,你此时的情绪很不好!” 沈念冷笑一声,“呵!没想到你还懂微表情啊!” 肖烨尴尬地挠挠后脑勺,“我平常喜欢看心理方面的书籍。” “这样啊!”沈念了然地点点头,“那明天上班后,我去跟老大说一声,把你直接FIRE掉好了!你这么一人才蹲在我们小小的杂志社,实在是太屈才了,你说是吧?” 听着沈念冷冷淡淡的声音,肖烨顿感不妙,伸手拽着沈念的衣袖,讨好道:“姐姐姐,是我多嘴了!你别去向老大打报告啊!从现在起,我保持沉默,总行了吧!” 沈念淡淡的瞟了他一眼,“你早该这样!” 肖烨嘿嘿笑着,“谢谢姐姐的不炒之恩!” 沈念懒得理他,抱着回忆,稳步朝前走去。 一直趴在沈念的肩膀上、情绪低落的回忆,在看到身边的二表哥一直抓着姐姐的衣袖不松时,顿时火爆脾气上来了。 他依旧无精打采地趴在沈念的肩膀上,侧首瞪着嬉皮笑脸的肖烨,而后伸出小手,使出吃奶的力气,“啪”地一下拍在了肖烨的手背上,那清脆的响声在幽寂的陵园内犹如平地一声雷,瞬间惊起了树上的鸟儿,拍打着翅膀朝远方飞去。 肖烨捂着自己红通通的手背,满脸震惊地望着面无表情的回忆,“小肉团子,你为什么打我?” 回忆懒懒地抬起眼眸,淡淡地瞅了一眼懵逼的二表哥,奶声奶气地说道:“谁让你拽姐姐的袖子的!找打!” 闻言,沈念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望了眼身边的肖烨,幸灾乐祸地说了句:“活该”! 顿时,肖烨觉得他十分的委屈,一双丹凤眼幽怨地盯着某个装模作样的小屁孩。 当目光触及到小屁孩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那不加掩饰的得意和丝丝占有欲时,肖烨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好像在那双眸子里看到了大表哥的影子?! 肖烨摇了摇头,再次望向回忆,却发现他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闪闪发光,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清澈纯净。 肖烨暗暗拍了下胸口,他就说嘛,怎么可能在回忆这小屁孩身上看到了大表哥的影子呢?肯定是他的幻觉! 只是...... 肖烨似是想到什么,他再次望向趴在沈念颈窝间的回忆,目光带着认真的审视,越看越觉得小肉团子的那双眉眼和大表哥实在是太像了! 虽然小肉团子和大表哥是亲兄弟,但是亲兄弟间的相似度能像到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 肖烨越想,越觉得哪里奇怪? 疑惑间,他再一次凝视着小肉团子的五官,在脑海里拆分组合不下十次,恍然觉得小肉团子竟然也有些神似沈念。 想到这里,肖烨瞬间被某个突如其来的想法震惊得忘了前行的步伐,傻愣愣地站在台阶上,不可思议地望着前方那个孤独清冷的背影。 不是吧?! 第30章 烈士陵园内,回致从黑色的手提袋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供品,而后井然有序地摆放在回想的墓碑前。 站在一旁的肖臻缓缓蹲下身子,把手里的栀子花放在墓前,平淡无波的声音里夹杂着压抑的喑哑,“想想,妈妈今天带着你最爱的栀子花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还好吗?” 话音落下,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一行清泪从眼角缓缓落下,滴落在冰冷的墓碑上。 回致看着伤心的妻子,抚上她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 他搀扶着肖臻站起身,而后站在一旁,为后面的人腾出一片空间。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春风吹起,却带着刺骨的凉意,直窜进人的心底。 沈念抱着回忆站在队伍的最后面,目光平静地望着前面的人鞠躬敬礼,一阵风拂过,吹起她黑色的长发和黑色的衣摆,有几缕发丝贴在她的唇角,在她清冷的轮廓上增添了几分的颓丧感。 站在她身后的肖烨,看着她笔直的身影和紧抿的嘴唇,深邃的目光掠过情绪低落的回忆,心底蓦地涌出一股酸涩和悲凉。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当肖烨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时,他看到沈念牵着小小的回忆正缓缓朝那座熟悉的墓碑走去。 他跟在他们的身后,眼睛深深地望着前面两人的背影和墓碑上那张愈来愈近的照片。 墓碑前,沈念蹲下身,望着照片里她再熟悉不过的眉眼,原本平静的内心在这一刻犹如海浪翻滚一样,各种情绪不受控制地向她袭来,一时间打得她措手不及。 一旁的回忆似是感受到沈念情绪的变化,一双小手突然抱住沈念的脖子,清脆的声音夹带着哭腔,满面担忧地喊道:“姐姐......” 听到回忆的声音,沈念方从情绪的漩涡里抽出身。 她回眸望着回忆那双与照片上的男人如出一辙的眉眼,心绪翻滚,但却始终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她轻轻拍了拍回忆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我没事,姐姐没事!小忆,来,叫......哥哥!” 回忆只是回头望了眼那张贴在冷冰冰的墓碑上的照片,紧紧抱住沈念,趴在她的颈间,蓦地情绪失控,在陵园的一片幽寂中放声哭喊,“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回家!呜呜,我想回家!妈咪,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呜呜呜......呜呜呜......” 一直站在一旁的肖臻在听到回忆的哭喊声时,沉痛的目光里刹那间闪过一抹慌乱。 她快步走到沈念身旁,从她的怀里抱过回忆,一边轻拍着他颤抖不已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慰道:“不哭不哭,回忆不哭……妈咪带你回家,妈咪带你回家......不哭不哭,宝宝不哭......” 窝在肖臻怀里的回忆一手紧紧抓着沈念的手指,小脸哭得通红,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念,似是怕被抛弃一样,一直对着沈念喊着:“妈咪回家......妈咪回家......” 沈念站起身,一双清凉的眸子里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沉痛,她望着肖臻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当看到肖臻眼中同样深沉的忧伤和担忧时,她终是选择了沉默,压抑着内心的情绪,从回忆的小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指,冷漠地转过头,望着墓碑上的照片。 这一幕,在外人眼里或许只是孩子简简单单的哭闹,可是,当肖烨敏锐地捕捉到沈念与姑姑的眼神交流,看到回忆哭着朝沈念喊“妈咪回家”时姑姑和姑父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肖烨一直混沌不已的脑袋渐渐变得清明,一颗心也不由得沉了下去。 他望着照片上那张雕刻般的容颜,清冷严肃的眉眼,似有若无的微笑,听着耳边回忆的痛哭声,尤其是想到沈念那张淡漠的容颜时,他双手紧握成拳,心里瞬时五味杂陈。 将近十一点半的时候,回致夫妇和客人们相继离开陵园。 原本正要离开的肖烨见沈念依旧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墓碑前,不禁疑惑,“姐,你怎么不走?” “你们先走吧!我在这儿再待一会儿,和他好好说说话!等会儿,我自己打车回去。” 肖烨不放心,“要不,我在外面等着你?” 沈念回眸望了眼肖烨,语气里带着恳求,“你先回去,好吗?不要等我!” 见状,肖烨不再说话,透过那副厚重的墨镜,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便转身而去。 一切,终于安静了下来! 沈念摘下墨镜,一双眼睛晶莹透亮。她望着照片上的容颜,目光近乎痴迷。 良久,她扶着墓碑,缓缓坐下来,目光从照片上抽离,望着前方,渐渐变得有些迷离。 幽深的陵园内,周围一片沉寂,只听得见远方乌鸦的叫声和车子的鸣笛声。 在这些嘈杂的声音中,一个清澈带着些沙哑的声音在这片幽幽的静谧里缓缓响起。 “回想,你刚刚听见了吗?回忆的哭声......虽然平日里,他也会哭哭闹闹,但是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哭成这样,撕心裂肺,像是被抛弃的孩子一样。是了,他可不就是被抛弃的孩子吗?” 沈念轻笑出声,一双眼睛犹如暗夜的大海,深远神秘,里面隐藏着难以言说的暗流涌动,似是下一秒,那些被刻意装点的平静安然就会被猛然打破,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回想,这是不是你走后,我第一次在清醒的状况下来看你?我记不清了......” 过去很多日子里,沈念每一次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总是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毫无人气的房间里,周围是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装饰,看着十分的干净,却总感觉很阴冷。 好像,自从回想走后,她感受最多的就是阴冷,再也感觉不到这世上的温暖,哪怕是一点点,也感觉不到。 沈念本以为,她这辈子就这样了! 一个人呆在阴冷潮湿的世界里,带着对回想的记忆,孤独地走完剩下的人生。 然而,江翊泽出现了! 在她下定决心独自一人过完这一生的时候,那个笑起来来像阳光一样明媚的大男孩出现了! “回想,你知道吗?他就像你一样,有着这世上最迷人、最温暖的的笑容,似是一道光,在不经意间,霸道地闯进我的世界,让我措手不及。那个时候,我以为是你回来了!你带着这世界上所有的温暖和光芒回来了!可是,当我慢慢靠近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不是你!为此我失落过,也痛苦过。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回来呢?为什么不是你?” 一声声压抑的哭声在幽静的墓园里回荡,犹如这世间最悲伤的曲子,让人听着为之动容。 沈念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悲伤的神色里夹杂着几分的幽怨,“回想,你为什么没有信守对我的承诺?让我一个人傻傻地等了你这么久!你知不知道,曾经的我很恨你!既然你无法信守承诺,为什么总是给我期待?为什么在我决定放弃你的时候,又总是紧紧抓着我不放? 有时候,我总是在想,你究竟是爱我多一些还是习惯我多一些?明明有那么多次放手的机会,可为什么不放手呢? 如今好了,你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在我当初离不开你的情况下,突然间,放手离开,回想,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狠心啊! 明明知道你的狠心,可这么多年我依旧放不下你,你说,你究竟是对我下了什么迷魂药,让我始终非你不可?” 说着,沈念似是想到什么,沉郁的面容上忽然浮现一抹凄凉又嘲讽的笑容,“不过,命运还真是爱作弄人啊!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真的非你不可了呢!谁能料到,在我凄苦的人生里,竟然还会遇到这世上另一道耀眼的光芒? 回先生,我喜欢上了那个人,或许以后,也会像曾经爱你那样深深地爱上他,而你,随着时光,也会渐渐被我遗忘在岁月的尘沙里。 有时候,想到这一点,我很难受。 可是,肖姨告诉我说,你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的过去式,我的人生还有很长,应该勇敢积极地去拥抱未来,拥抱另一个人。 所以......” 回想,我已经想通了,我决定淡忘你,我决定去好好地爱另一个人,好好地珍惜另一个人! 这辈子,是你对我食言在先,我为什么还要对你念念不忘呢? 你欠我的,下辈子再来还我! 回想,以后我再也不会因为你一个人在深夜里哭泣了! 曾经,你是我生命中的救赎,如今你离开了,那我自己成为自己的救赎。 你放心,我会幸福地活下去,带着你的那份信念活下去! 还有回忆...... 他也一定会快乐地成长,在未来的日子里,慢慢忘记你! 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慢慢忘记你,慢慢忘记所有的伤痛。既然快乐的日子需要淡忘伤痛实现,我们有什么理由不这样做呢? …… 沈念望着墓碑上的照片,许久之后,她慢慢站起身,重新戴上墨镜,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对着照片上的人说道:“再见,回想!” 之后,她双手抄在大衣口袋里,不再看那人一眼,带着她骨子里的孤傲和坚韧,转身离去。 忽然间,春风吹过,她的身后落了一地的树叶,有几片落在冷冰冰的墓碑上,显得更加的萧索。 第31章 沈念走出陵园的时候,在路口拐角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停下前行的脚步,看着迎面走来的男人以及他身边相貌姣好的女孩儿,心中不由得疑惑。 江翊泽此次来南麓,除了来看沈念外,最重要的是来看望申煜及他的家人。 自从事故发生之后,他除了参加申煜的送行仪式外,这两个多月来,因为愧疚,一直未曾到申煜的墓前为他献上一束花,一杯酒。 他在外逃避了两个多月,走过很多地方,听过很多次祷告之后,他慢慢学着接受现实,学着放下。 如今,他终于鼓足勇气来到申煜的故乡,来到他的墓碑前,献上自己迟来的敬意和感激,代替申煜向他的家人尽一份孝心。 只是,江翊泽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在烈士陵园偶遇沈念。 驻足,望着面前一身黑色穿着,戴着一副宽大墨镜的沈念,江翊泽略显惊讶,“沈念?!” 沈念看着江翊泽眸中的诧异,清透的目光瞟了一眼他身边略显拘谨的女孩儿,她选择忽略江翊泽眼中的疑惑,只是淡淡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身边这位姑娘是?” 没等江翊泽回答,站在他身边的女孩儿,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后,声音清澈地说道:“江大哥,你们聊,我去外面等你。” 江翊泽侧眸看着身旁的女孩儿,“申越,要不你先回家,我晚上的时候再去看望叔叔阿姨他们。” “好!”申越微笑着向两人点了点头,随后便独自一人离开了陵园。 沈念望着女孩孤单的背影,侧目望了眼神色略显忧郁的江翊泽,问道:“这女孩谁啊?” 江翊泽回头,望着沈念那双被墨镜遮挡的眼睛,他习惯性地蹙起眉头,抬起手摘掉沈念的墨镜,当看到她那双明亮的眸子带着明显的红肿时,眼睛里疑云密布。 他深深锁住她的眼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沉声道:“你哭过。” 沈念没有理会他,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望着申越刚刚离开的方向,继续问:“你还没告诉我,刚刚那个女孩是谁?” “她是我战友的妹妹,陪我一同来看望她哥哥。” 听到“战友”二字,沈念原本淡淡的表情霎时变得震惊和苍白。 她看向江翊泽,似是过了一个世纪般那么漫长,终是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思议地颤着声音问:“战友?什么......战友?” 江翊泽注意到沈念脸上情绪的变化,虽内心很是疑惑,但还是认真回道:“我在消防队的战友,在之前一次执行任务中牺牲了......” 当“消防队”三个字从江翊泽的口中窜进沈念的耳朵里时,沈念只觉得脑袋“轰”地一声响,瞬时一片空白。 或许是太过震惊,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跳加速的心脏似是被人攥住了一般,一时间令她难以喘息。 她目光朦胧地望着身边气质凛然的男人,只见他嘴唇一张一合,却无法听清他说的话。 这一刻,她的世界是如此的安静,安静的只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和喘息声。 消防队......消防队......消防队...... 这三个字犹如一道道魔音,窜入她的耳膜,直击她的灵魂深处,控制了她所有的心识,仿佛提线木偶一般,任其摆布。 沈念的沉默让江翊泽有些困惑。 当他看到沈念神色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自己时,一种深深的不安感瞬时涌上他的心头。 他双手握住沈念的双肩,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紧张不安。 看着沈念眼中蓦然涌出的眼泪,江翊泽不安地喊道:“沈念!沈念!你怎么了?念念!念念!你是怎么了?说话啊!” 一直深陷在自己意识里的沈念,起初并没有听到江翊泽的声音。 当她在一片混沌中挣扎不已时,那一声声急切的“念念”似是一道闪电,刹那间劈开了那道坚硬的外壳。 她慢慢地回过神,随着空洞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她看见江翊泽正满面焦急与不安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当听到低沉喑哑的声音不知疲倦地喊着“念念”,这一刻,沈念多年来被掩埋的情绪似是找到了宣泄口似的,突然放声痛哭。 江翊泽愣住了。 望着沈念眸中犹如洪水泄闸般不断涌出的泪水,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某个瞬间,江翊泽只觉得自己的心似是被藤蔓缠住了一样,闷闷的,疼疼的,难以呼吸。 他轻轻把她拥入怀中,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极尽温柔地亲吻着她的发顶。 虽然这一刻,他内心深处有很多的疑问,但是面对如此痛苦的沈念,他所有的疑问随着她的哭声渐渐消失在了风中。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当一阵哀婉的鸟叫声从远处传来时,沈念终是止住了自己的哭声。 她埋首在江翊泽的胸前,嗅着他身上清凉的薄荷香气,她试着让自己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自从相识以来,沈念不得不承认,她很贪恋江翊泽的怀抱,贪恋他带给她的那份温暖和满足。 其实,她也在一直告诉自己,要放下过去,好好珍惜身边的人,给予他一份对等的感情。她也在努力尝试着这么做。 可是,为什么,在她下定决心忘记过去的一切,决定好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命运给她开了这样一个残忍的玩笑? 为什么? 沈念慢慢从江翊泽的怀抱中退出,抬起头,恢复了以往的清冷淡漠。 她平静地望着江翊泽那双幽深的眸子,良久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沙哑着声音说道:“江翊泽,我......需要好好考虑我们这段关系。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给江翊泽反应的时间,沈念就已经转身,匆忙地离去。 望着那个冷漠倔强的背影,江翊泽方从沈念的话中回过神。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可是想起沈念在讲这句话时,眼睛里丝毫不加掩饰的决绝与冷漠,江翊泽顿时变得惊慌失措了起来。 只在一瞬间,他连忙抬起脚步追上去。 他不明白,他不懂,他要追上去,好好问清楚她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好好考虑我们这段关系?他们的关系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郎有情,妾有意,再完美不过的一段关系,有什么好考虑的? 终于,在烈士陵园出口处,江翊泽看到沈念匆匆而去的身影。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追上她,猛地一下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在她惊魂未定地错愕目光下,努力压制着内心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沉声道:“沈念,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沈念被江翊泽脸上的阴郁给吓到了。 但也只是在一瞬间,沈念恢复镇定,淡漠的目光盯着江翊泽讳莫如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江翊泽,我突然间觉得,我和你之间不合适,所以,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我和你之间的这段关系。” 闻言,江翊泽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面前的女人给狠狠地抽了一下。 他不由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目光暗沉,盯着沈念淡然如云的眼睛,咬牙切齿地问:“不合适?!什么叫做不合适?什么又叫做合适?” 沈念没有回答,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只是冷漠地望着他,江翊泽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抽着疼。 然而,当看到她不由得蹙起的秀眉,江翊泽恍然察觉到自己手上的力道,不由得松了几分,但是依然是抓着她不放。 他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缓和自己的语气,压低声音道:“沈念,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间好好地要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好好地说我们之间不合适?念念,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做错什么惹你不高兴了?你给我指出来,我肯定改,嗯?不要怀疑我和你之间的感情,好不好?你昨天晚上刚说的,只要我不做欺骗你、背叛你的事情,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首先放弃我,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可这才一天不到的时间,你为什么要出尔反尔?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你告诉我原因,不要让我稀里糊涂地一直猜测。” 看着面前男人眼中的小心翼翼和沉痛,听着他有些低声下气的声音,沈念所有冷漠决绝的伪装一瞬间瓦解。 压抑许久的眼泪在看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疼惜时,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江翊泽的手背上,似是被大火烤了一样,惊得他连忙松了自己的手。 他抬眸看着她不停流出的泪水,当看到她眼睛里那分明的怨恨时,江翊泽顿时感觉到难以呼吸。 他抬起脚试图靠近她,可是自己刚有所动作,沈念就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迅速后退。 看着她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模样,江翊泽的内心一片酸涩。 他望着她,眸中困惑不已。 良久,他喑哑着声音问她:“念念,告诉我,你怎么了?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才会让你想要逃避我?嗯?” “你骗我!” 江翊泽以为沈念不会回答自己,没想到,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听到她声音冷硬地吐出了这三个字,“你骗我!” 江翊泽错愕,“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沈念望着他不解的眼睛,控诉道。 “我没有!”江翊泽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哪里骗了她,极力否认,“念念,我江翊泽可以用我自己的生命发誓,自从和你相识,我从未骗过你!” 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沈念突然间变得很暴躁,“江翊泽,你还不承认!你明明是一名消防员,为什么骗我说你是公务员?” 闻言,江翊泽一时间愣住了,“现在的消防员可不就是公务员吗?我没有骗你啊!” “它能和一般的公务员相比吗?” 望着他突然变得无辜的神情,沈念忽然间觉得很累,“江翊泽,我看我们之间还是算了吧!” 看沈念一副失落疲惫的神情,江翊泽急了,“沈念,难道就因为这件事儿,你就决定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 “是的!” 江翊泽顿感可笑,“荒谬!这特么跟我的职业有什么关系?我是消防员也好,普通公务员也好,这根本就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啊!” “怎么不影响?”沈念猛地挣脱江翊泽的钳制,后退一步,望着他说:“正是因为你是一名消防员,我才需要好好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才要放弃这段感情。” “我是消防员怎么了?”江翊泽突然觉得沈念有些无理取闹,语气陡然变得冷冽,“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难道你就因为我是一个小小的消防员就闹着和我分开?沈念,你不是这样一个贪慕虚荣的人!” “我是不贪慕虚荣,但是我贪生怕死!” 沈念突然吼道,眼泪如泉涌,“你是一名消防员,是时时刻刻拿自己的生命在前线工作的人,这样的你,我怎么可能安心和你在一起?对不起,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突然间,第一次,江翊泽第一次有了怀疑。 可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怀疑也只在一瞬间。 他皱眉望着满目沉痛的沈念,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直到最后,他望着她,目光黯淡,声音干涩地说了一句话:“沈念,我以为你是个坚强的女人!” 闻言,沈念蓦地笑了,笑容苦涩而凄凉,“你错了,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怯懦的人!” 江翊泽无言。 他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双手小心翼翼地抚上沈念纤细的腰肢,温热的嘴唇吻上沈念冰凉的额头,动作温柔又带着一丝丝的执着。 “好,我知道了!你不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守候你、宠着你和你的这份怯懦!” 江翊泽低头看着她,眼中满是疼爱与怜惜。 他脸上带着沈念熟悉的笑容,只是这笑容里带着一抹涩然,“念念,我愿意纵容你的一切,只要,你不离开我,嗯?” 这一刻,沈念再也无法自己,她直视着眼前的男人眼中的柔情和固执,笑容凄美,“如果你不放弃你的职业,你拿什么来守护我?是烈士陵园里那座冰冷的墓碑吗?我受够了!江翊泽,我真的受够了!” 听着沈念的一句句话,江翊泽抱着她的力道也不断地加深。 他依旧笑着,目光温情脉脉,“沈念,你现在情绪很激动,我们先不讨论这件事,好不好?我送你回家,你回去好好冷静冷静,行吗?” 沈念摇了摇头,拿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双手,望着他的眼睛,决然道:“需要冷静的是你,不是我。我不需要你送,我自己回去就好!” 说完,转身而去。 江翊泽站在原地,望着那个绝然的背影,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 第32章 临近中午的时候,肖烨跟随着肖臻他们回了家。 刚走进家门,肖臻就接到沈念发来的微信消息:“肖姨,我今天下午临时有事儿要回杂志社一趟,晚上就不回去了。麻烦您跟回忆说一声,周日的时候,我会回家看他。还有......肖姨,不要担心我!” 肖臻看着最后一句话,一颗心没来由得有些不安,这种感觉跟早上的时候差不多,说不清道不明。 她回头看了眼一直跟在身后的肖烨,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小烨,你下午不回杂志社吗?” 肖烨不解,“我这两天跟念姐一样休假,为什么要回社里?” 肖臻点点头,“这样啊!刚刚沈念来消息说,杂志社临时有急事儿,需要她回去一趟。” “不应该啊!”肖烨皱眉,“我们这次出差一个月,回来后又马不停蹄地工作了五六天,老板给我们放假时都说了,休假这两天绝不会打扰我们的。杂志社能有什么急事儿需要念姐回去一趟?” 听到这儿,肖臻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兴许真有什么急事儿吧!” “或许吧!” 走进客厅,肖臻刚把回忆交给阿姨,回致已经停好车子,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肖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随口问道:“小烨,你爸妈呢?” 肖烨抬起头,望着走进门的英俊男人,回道:“他们直接回老宅了,说是去看看爷爷。今天是大表哥的忌日,他们担心老人家。” 回致的眸子一片黯然。 沉默了一会儿,他对肖臻说道:“我们晚上也回一趟老宅吧!” 想起自己年迈的父亲,肖臻脸上一片伤感,“好!” 肖烨看着自己的姑姑、姑父忧郁的神色,想起和自己一块儿长大的大表哥,心里愈加的沉重。 他有些恍惚地倚靠在沙发上,当目光触及到被阿姨抱在怀里熟睡的回忆时,之前的那个想法在脑海里愈加的清晰,也愈加的疑惑。 他看着将要上楼的姑姑、姑父,似是被什么驱使着一样,忽然开口叫住他们,“姑姑,姑父!” 肖臻和回致回头,望着肖烨严肃的神情,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疑惑不解,肖臻感到很奇怪,“怎么了,小烨?” 肖烨站起身,缓缓走到距离肖臻一定的距离时,停下脚步。 他凝视着肖臻那双沉静聪敏、总是满含温柔的眼眸,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是下定决心,紧握双拳,沉声问道:“回忆......究竟是我表弟还是我侄子?” 话音落下,偌大的客厅一瞬间陷入死寂,即使是一根针掉落在地上,也能听见那细微的响声。 肖烨站在客厅中央,死寂般的气氛使得他的内心愈加的沉闷。 他深深地凝望着自己的姑姑沉静如水的眸子里那一闪而过的慌乱,以及向来冷静的姑父那双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眸里愈加让人寒心的凉薄,这一刻,从死亡般的沉默中,肖烨仿佛明白了。 他看着沉默不语的两人,很久之后,淡淡地开口提醒道:“姑姑,姑父,你们应该比我清楚,在回家和肖家,凡是错误的事情,都势必会得到纠正,无论是通过哪种方式。” 闻言,一直沉默的肖臻终是从震惊中回过神。 她回视着肖烨审视的目光,故作冷静地笑道:“小烨,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什么表弟侄子的?回忆当然是你表弟啊!你脑子发烧了啊!” 肖臻的否认,让肖烨顿觉很是失望。 他望着面前的两人,眼神凛冽,“姑姑,姑父,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们应该很清楚。我不知道你们为何隐瞒回忆的真实身世?但是,我唯一知道的是,你们这样做,是剥夺了回忆像普通孩子成长的机会,更是剥夺了沈念作为一个母亲的资格!回忆还没出生就失去了亲生父亲,你们怎么忍心他小小年纪就离开自己的亲生母亲?你们......” “够了!”突然间,站在一旁的回致冷声打断了肖烨未说完的话。 他神色沉郁地望着一脸悲怨的肖烨,幽深的眸子里有着难以言说的伤痛和阴郁,“肖烨,我再说一遍,回忆,他是你的表弟,是回想的亲弟弟,是我和你姑姑的小儿子。他是我们回家最小的孙子,是你们肖家最小的外孙,他与沈念没有任何的关系。你听清楚了吗?” 实际上,从小到大,肖烨对自己这位沉默寡言的姑父一直以来都是敬畏的。 他虽是一位大学教授,但是在他的身上,却鲜有机会见到老师应有的温文儒雅、和蔼可亲,更多的则是冷漠淡然以及对于人事似有若无的凉薄。 如今,面对姑父眸中的凉意,肖烨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可是,当听到姑父说回忆与沈念没有任何的关系时,肖烨内心颤抖不已,也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勇气,他直视着回致凉薄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姑姑,姑父,你们是不是把所有人都当做傻子一样看待?回忆长得和表哥那么神似,尤其是那双眉眼,连我这个眼拙的人都能看出来,更何况是其他人!” “回忆和回想是兄弟,长相神似,是情理之中的事儿!”肖臻看着肖烨固执的眸子,冷声说道。 闻言,肖烨突然间笑了,“那回忆的血型与沈念的血型一样,你们又怎么解释?RH阴性血型,在我们家族根本就不存在,为什么偏偏回忆是这样罕见的血型?去年回忆从秋千上摔下来,因为头部受伤造成失血过多,当时沈念去医院输血时,我本以为只是巧合。可是,今天在陵园,看到回忆与沈念愈发相像的五官,还有搂着沈念喊‘妈咪回家’时那种天性的亲昵,若不是有一定的血缘关系,以回忆冷淡的性子,怎么会那么依赖一个和他没有任何亲疏关系的女人?或许你们会说,沈念是看着回忆长大的,回忆自然与她亲近。可是,我们都知道,自从表哥去世之后,沈念便去了国外,一直到去年才回国,而这之前回忆一直生活在国内......” 说到这儿,肖烨的脑海了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望着肖臻,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错了!完全错了!我怎么能够忘记最重要的一点?姑姑,回忆是在加拿大出生的吧!而那时,沈念也刚好在加拿大读书!回忆是将近一岁的时候才回国生活!我说的对吗?姑姑?你们不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巧合!” 一时间,凝视着肖烨清亮的眼睛,肖臻哑口无言。 良久,她望了一眼身旁神色沉郁的回致,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缓缓说道:“小烨,很多事情并不像你认为的那样都要有个理想的状态、完美的结局。有时候,我们选择说谎,并不是为了伤害,反而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念念她还年轻,她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些负担不应该由她自己一人来承担,你明白吗?” 肖烨愣住了。 他有些恍惚地望着面前的两位长辈,当目光触及到他们眼中的悲伤和怜惜时,他恍然觉得自己这一场寻根究底、自认为正确的做法非常的荒唐和可笑! 是啊!他怎么能够忘记,沈念还很年轻呢! 那个时候她也只是刚刚22岁啊! 人生中最美的年华,怎么能够有这样一个大污点呢? 第33章 想到已经逝去的表哥,肖烨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怨恨别人的感觉。 他抬眸望向对面的两人,眼睛里带着压抑的幽怨,凉凉地说:“你们也知道沈念还很年轻啊!既然如此,那你们凭什么纵容自己的儿子去碰一个年轻的姑娘!既然不能许给她安然的未来,表哥凭什么插足她的人生!如今,留下她一个人凄苦地活着!” 肖臻看着自己年轻的侄儿眼中的怨恨,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却被身边的丈夫拉住了手臂。 回致对着肖臻摇了摇头,眼睛里是压抑着的伤痛和悲凉。 他望向肖烨,忽视他脸上的愤慨,淡淡地开口道:“肖烨,不要觉得自己寻到了一丝的真相就试图去解释所有的事实!回想是什么样的人,你和他从小一块儿长大,我想,你应该比我们还要清楚。如今,他已经死了,我不允许任何人去编排他的人品,哪怕你是他疼爱的兄弟。既然你已经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你走吧!我和你姑姑累了,恕不远送!” 姑父的一番话,让他很是伤心。 他知道,他不应该怀疑表哥的人品。 可是,只要想起那个孤独凄凉的背影,想起沈念这些年经历的一切,他的心里似是被打翻了一坛醋一样,酸酸的,很难受。 看着姑父和姑姑有些冷漠的脸色,肖烨知道,他触了他们的逆鳞。 但是有些话,即使会惹怒他们,他还是要说。 因为,他不想再看着沈念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生活下去。 “姑姑,姑父,纵然你们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沈念,但是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沈念内心深处的想法?她真的愿意自己就这样与回忆以姐弟相称度过后半生吗?她没有你们想得那么软弱。表哥曾说,她就像是寒冬的腊梅一样,孤傲坚韧,永远不会屈服于命运。更何况,回忆是她和表哥的孩子,她那么爱表哥,怎么会真的忍心与回忆斩断那份母子关系?” 看着面前的两人因为自己的话明显迷茫错愕的神情,肖烨知道他们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姑姑,姑父,刚刚我的话有过分的地方,我向你们道歉,对不起!其实,今天,我并不是非要向你们讨一个真相,我只是不想沈念带着遗憾和痛苦过完自己的下半生。她是理应得到更好的未来,但是这个未来里也应该有回忆。我想说的就这些,希望你们能好好想想!另外,既然今天我能看出这一切,我想,我爸妈他们也应该能猜测出几分真相。” 说完,他讳莫如深地望了他们一眼后,便转身离去。 很长一段时间里,肖臻和回致都没有从肖烨的话里回过神。 直到阿姨抱着回忆走下楼喊他们时,肖臻看着回忆那张与沈念有几分相似的五官,才幽幽开口道:“子谦,难道是我们做错了吗?” 回致缓缓抬起手拥住肖臻瘦弱的肩膀,幽深的目光凝视着阿姨怀中那个小小的人儿,最终只是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 江翊泽自从中午与沈念分开后,就一直无法联系到她。 傍晚的时候,江翊泽离开申家后,便一直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手里的手机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每次传来的都是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SORRY......” 望着挂断的电话,有一瞬间,江翊泽恨不得把手机扔到旁边的护城河里去。 抬头环顾着周围的车水马龙,周围陌生的街景,陌生的人群,生平第一次,他感受到一种致命的无力感。 曾经他是骄傲恣意、我行我素的顾家小少爷、江家小公子,只要他跺跺脚,整个圈子里的人都对他点头哈腰、礼让三分。 也正是因为他这种轻狂霸道的性子,14岁之前,每年暑假的时候,才会被母亲扔到大舅的部队里进行魔鬼训练,目的就是为了把他从一个浑身带尖角的石头打磨成一个光滑圆润的上等璞玉! 实际上,多年的部队魔鬼训练是有成效的!同母亲预想的一样,他轻狂不羁的性子渐渐有所收敛,渐渐变得愈加的沉稳理智。 可是,这一切的沉稳理智,在与沈念失去联系后,却渐渐趋于崩溃瓦解,身体内那股子熟悉的阴翳暴躁的感觉随着时间慢慢明朗了起来。 他警告自己,要冷静! 沈念不是不想搭理自己,或许是她的手机没电了,或许是因为她比较忙没有时间接听电话! 他想着所有可能的借口来平复自己心中的焦躁不安。 然而,夜晚逐渐降临,他置身于茫茫人海,当感受到不到周围丁点儿熟悉的人和事时,那些脆弱的借口也渐渐破碎,最后只剩下他满心的恐慌、不安,甚至是阴冷。 他迷茫地走在繁华的街道上,神色落寞。 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整颗心犹如被一座大山压着,沉甸甸的。 其实,一直以来,他对于制服是有抵触情结的。 虽然年少的时候,总是在部队摸爬滚打,但是那时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穿上那身军装,即使是与那身军装有着相同使命的制服,他也从未想过去触碰。 可人生无常! 随着年龄的增长,再加上家庭环境的熏陶,他曾经很多理所当然的想法渐渐被现实生活推翻。 尤其是十七岁那年冬天,他和朋友去深山探险被困在山里三天三夜,最终被身穿黄色制服的消防官兵解救后,“想要成为一名对社会、对人民、对国家有用的人”的这种想法,在脑海里愈演愈烈,甚至主导了他后来人生里所有重要的选择。 所以,在大学即将毕业那年,他然决然放弃了成为一名海军航空兵的机会,最终选择进入消防队成为了一名消防员。 在江翊泽看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有许多种途径,不一定非要进入军队保家卫国,进入消防队,始终奔赴在生命的最前线,保卫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这让他有一种真正活着的感觉。 从进入消防队的那一天,一直到现在,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选择,哪怕是两个多月前经历的那场浩劫,他也不曾怀疑过。 然而,此时此刻,身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想起那张冷漠悲伤的容颜,他一直以来的坚持渐渐有了动摇。 其实,江翊泽一直以来都明白,他的职业有很高的危险性。 或许,这一秒,他还好好地站在人群中,然而下一秒,他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他也一直都明白,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讲,恋爱、婚姻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儿,只因为无法带给爱人、家人安全感。 以前,江翊泽信奉独身主义,所以当选择这条路时,他无怨无悔,没有一丝一毫的顾虑。 可是,那时的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会遇见一个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姑娘,甚至于想要与她白头偕□□度一生。 自从与沈念相识,与她在一起的时光,让他渐渐忘记了自己的职业,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那些一起旅行的日子里,他只当自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带着生活的伤心事,融入普通人的平凡生活,和一群普普通通、志同道合的朋友谈天说地,行走天涯,治愈心中的伤痛。 然而,一切,终归只是他的幻想罢了! 直到今天,从沈念口中听到那一句句控诉,感受到她心中的不安和痛苦,他才恍然醒悟过来:原来自己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像他这样的人,本就没有什么资格给予别人幸福和安然的生活,他又有什么理由强求沈念留在他的身边呢? 所以,在联系不到沈念的这段日子里,他一遍又一遍地这样告诉自己。 虽是如此,但每一次心里却总是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放开她!绝对不能放开她! 兴许,这是所谓的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又或许是自己的那可耻的占有欲在作祟。 然而,不管是哪一种,纷纷攘攘的人群中,江翊泽环视着周围的灯火通明,他清楚地确定,他并不想放开沈念,即使未来有很多的不确定,他也不想放开她! 都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可是,这一刻,江翊泽停下前行的脚步,抬头望着幽深的夜空,深邃的星眸里闪过一抹可怕的执念。 他偏偏要两者兼得! 第34章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刚从朋友聚会回到家的肖烨,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就忽然接到江翊泽的来电。 他端起水杯,走到客厅,从茶几上拿起手机,看着显示屏上不断跳跃的名字,心中诧异。 划下接听键,肖烨不确定地问道:“江翊泽?” 此时,幽静的人民公园翠湖边上,江翊泽疲惫地坐在长椅上,听到肖烨略显吃惊的声音,他方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答道:“是我,江翊泽!” 听着电话那端熟悉的淡漠嗓音,肖烨非常诧异。 他缓缓走到落地窗前,注目眺望着窗外的夜景,说道:“自从威尼斯一别后就一直没有时间联系,今晚,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儿吗?” 突然间接到江翊泽的电话,肖烨的心里吃惊的同时也有些激动,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是旅行中的惬意时光总是让人难以忘记的。 重要的是,他很高兴能结识江翊泽这样一个朋友。 如果是放在平时,听着肖烨激动的语气,江翊泽可能会跟他闲聊几句。 可是,此时此刻,他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他的帮助。 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深吸一口气,双目有些迷惘的望着前方平静的湖面,沉声道:“肖烨,你能帮我联系上沈念吗?从下午开始,我一直联系不到她。” 听到“沈念”的名字,面带笑容的肖烨不由得愣住了,“念姐?你找她什么事儿?” 江翊泽微微闭上眼睛,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的沙哑,“中午的时候,我和她发生了一些争执......肖烨,我现在很担心她。” 肖烨凌乱了。 听着江翊泽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他疑惑道:“争执?你和她......” 话还没问出口,忽然,肖烨的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想到某种可能,他不确定地问道:“兄弟,敢问,你现在身在何处?” “我在南麓。” 闻言,肖烨差点被一口水呛住。 他轻声地咳嗽着,转身走回客厅,把水杯放在桌上,温润的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南麓?你不是在北欧吗?” “我昨天刚回国。” 江翊泽耐着性子回答。 可是,想到此时此刻杳无音信的沈念,他的心里愈加的焦躁不安,“肖烨,我知道你此刻有一些疑问,但是我没有时间给你解释那么多。我给沈念打了一下午的电话,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她今天情绪不是很好,你看看能帮我联系一下她吗?在南麓市,我只认识你和小米两个人,所以,请你帮帮我!” 在肖烨的印象里,江翊泽的性子很是淡漠疏离。 可此刻,因为沈念,他竟然在恳求一个算得上陌生人的驴友,肖烨震惊的同时,一颗心也不由得沉了下去。 忽然间,他想起,在意大利的那段日子里,沈念与江翊泽之间非同寻常的气氛,想起江翊泽每每看沈念的眼神,以及当初在圣马可广场,他为沈念拍照时,沈念突如其来的情绪,还有...... 还有某个瞬间,他在江翊泽身上看到的某个熟悉的影子...... 所有的片段似是一部电影画面,瞬时串联在一起,让肖烨猛然想起某个震撼又不可思议的想法。 安静的客厅内,肖烨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脏如擂鼓般,“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他动作僵硬地坐在沙发上,抬眸望着墙上那幅梵高的代表画作《向日葵》,良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过于干涩和喑哑。 “江翊泽,你……你和念姐......你们在谈恋爱?” “是!” “你们什么时候......” “混到一起的”几个字还不等肖烨说出口,江翊泽就急切地打断了他,“肖烨,我现在没有时间向你解释这一切,我现在需要赶紧联系上沈念,你能办到吗?” 江翊泽陡然变得冷厉的声音一时骇住了肖烨。 虽然此时江翊泽没有站在他的面前,但是单从他的声音里,肖烨就能判断出那个年纪半大的毛头小子此刻必定是神色阴郁,眼神冰冷,犹如地狱修罗。 别看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肖烨就是能够确定这一切! 主要是,这一路走来,江翊泽整个人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了! 实际上,肖烨设想的一切完全没有错! 此时的江翊泽,在听到肖烨的问话后,原有的耐心渐渐耗尽,平静的面容渐渐变得阴郁,幽深的眼眸犹如隆冬,让人不寒而栗。 许久,愈发焦躁的江翊泽终是听到电话那端,肖烨平声说道:“我试试吧!”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微凉的夜风吹过,原本平静的湖面漾起圈圈波纹,在路灯的照耀下,犹如夜空中的繁星,熠熠生辉。 江翊泽倚靠在长椅上,沉郁的表情里带着几分的颓丧。 他目不转睛地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听着不远处广场上传来的音乐声,想起昨晚的一幕幕,一颗心蓦地抽痛了起来。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在江翊泽暴走之前,肖烨终是打来了电话。 铃声刚响起,江翊泽就接通了,“怎么样?有联系到她吗?” 肖烨沉吟了一会儿,声音低沉地说道:“没有,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我刚刚给小米打了电话,她说念姐今天下午也没有联系她。我又联系了我们杂志社的主编,也说今天下午没有见过念姐,更没有联系她。” 闻言,江翊泽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 江翊泽的沉默使肖烨的心里更加的疑惑,“江翊泽,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翊泽没有正面回应,“那你知道她平常都是会去什么地方吗?” 听江翊泽有意避开自己的问题,肖烨的目光不由得沉了几分,“她去年刚刚回国,平日里除了公司、回家,就是自己的出租屋。如今,她既没有在公司,也没有在回家,那极有可能在自己的出租屋。” “你能告诉我她的住址吗?” “那你能告诉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江翊泽不由自主地皱紧眉头,“肖烨,你所有的疑问,我以后会一一给你解答。现在,请你把沈念的住址告诉我!她中午从烈士陵园离开的时候,情绪很是激动,我再说一遍,我现在很是担心她。” “烈士陵园?”肖烨吃惊地从沙发上坐直身子,“你今天中午也去了烈士陵园?你去那里干什么?” “去看望我的战友。” “战友?!”一时间,肖烨的内心犹如翻江倒海,一股深深的不安缓缓袭来,“什么战友?江翊泽,你不是说你是公务员吗?什么样的公务员会有战友?” 听到肖烨最后一句话,江翊泽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他压低自己的嗓音,蹙紧眉头,凉凉地问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都揪着我的职业不放?我是一名消防员,有什么错吗?” “等等!”肖烨震惊地站起身,“消防员?你说你是消防员!” 江翊泽没有回应,沉默着。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江翊泽的沉默犹如一道闷雷,惊得肖烨一时不知所措。 想起此时杳无音信的沈念,他颤抖着声音说:“念姐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你的职业,才同你发生了争执,今天一下午才断了一切的联系?” 江翊泽依旧沉默,但是从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中,肖烨明白了一切。 许久之后,他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沉声说道:“江翊泽,你不要再找沈念了,放过她吧!你不适合她!” “你什么意思?”江翊泽似是被人当头一棒,低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放弃沈念?” “凭我是他弟!”肖烨喊道,凛冽的嗓音惊扰了此时正卧在窗台上休憩的猫。 肖烨不给江翊泽任何反应的时间,继续说道:“江翊泽,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回想——也就是我表哥,沈念的爱人——的忌日。知道他为什么躺在烈士陵园吗?因为他也是一名消防员!四年前,因为一场救援任务,牺牲了!那你知道自从他死后,这四年,沈念是怎么过来的吗?她得了严重的抑郁症,整整治疗了两年的时间才得以康复。你说,曾经身在死亡边缘的一个人,如今知道自己喜欢的男人是一名消防员,你让她如何接受?这样的你,怎么会适合她?” 这一刻,江翊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震惊! 但是,震惊之后,是难以言说的疼,心里某一块儿,似是被人用刀子在剜着一样,一下一下的,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剧痛。 这一刻,肖烨的话,沈念的控诉,那场森林火灾,逝去的战友,一幕幕交织在一起,似是一团密密麻麻的线,缠绕在他的心间,让他难以喘息。 他紧紧锁着眉头,突然间,猛地弯下身子,右手捂住左胸口,雕刻般的容颜陡然变得苍白,豆大的汗珠缓缓渗出额头,滴落在青草地上。 幽静的房间内,情绪激动的肖烨当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的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并伴随着压抑的□□时,一双剑眉不由得蹙了起来,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江翊泽?” 无人回应。 死一般的沉默,使得肖烨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江翊泽!江翊泽!你说话啊!你是被我给训傻了吗?江翊泽!江翊泽!” 肖烨内心的不安感越来越深,正当他准备挂断电话,出去找人时,江翊泽终于给出了回应。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某种压抑的情绪,对肖烨一字一顿地说道:“告诉我,沈念的住址!” 见他如此执着,肖烨一时不忍。 沉思了良久之后,他叹息一声,终是妥协,“圣德路居安小区1号楼1单元1801号。” “谢谢!” “那你现在在哪儿?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在江翊泽挂断电话之前,肖烨开口道:“江翊泽,我刚刚语气有些冲,抱歉!但是,我还是刚才那句话,你不适合沈念。为了她,请你好好考虑一下你们这段关系!既然你给不了她安稳的生活,长痛不如短痛,趁你对她的感情不深,还是断了好。” 闻言,江翊泽没有吭声。 肖烨以为江翊泽不会回应他,在他即将挂断电话时,他听到他以一种萧瑟的声音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对她的感情不深呢?肖烨,我爱上她了!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放手了!” 坚定有力! 一如肖烨记忆中的某个人! 听着电话那端的“嘟嘟”声,肖烨抬头望着窗外的灯火通明,心中犹如千斤石压着,沉重不堪。 江翊泽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犹如一道魔音,直指意识深处。 陡然间,他想起记忆中那张如向日葵般明媚的笑脸,是他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笑容。 然而,有多久他不曾再见过? 想到这里,他蓦地双手握拳,清亮的眸子里是任何人不曾见过的阴郁。 第35章 小的时候,爷爷总说:“我家念念是有福之人,是被老天眷顾的孩子!” 沈念也一直这样认为。 她虽然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但是从小到大,她的生活过得都要比同龄、同阶层的孩子优越得多、幸福得多。 实际上,她也一直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平凡的生活中,有祖辈疼着,父母护着,只要家人能够永远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她就觉得足够了。 然而,世事无常! 时间走到她15岁那年,她一直满足的幸福生活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年春季,爸爸因公殉职,妈妈不堪精神压力去世。仲夏的时候,最疼爱她的爷爷因为肺癌晚期去世。 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刹那间,支离破碎,只留下沈念一个人独活于世。 也是在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候,肖臻把她带回了回家,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给予她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漫长的岁月里,随着时光流逝,虽然在每个午夜梦回的夜里,她还会被晦暗的过往纠缠,但是渐渐地,她也在慢慢学着放下和忘记。 在回家生活的日子里,除了肖臻和回致待她如宝,回想更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确幸。 从排斥到被吸引再到后来的倾心,沈念一直觉得,是老天怜悯她,才会把回想送到她的身边,来带她走出命运的泥沼。 她一直以为,上天的眷顾是长久的。 然而,直到回想去世,她才幡然醒悟,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眷顾和怜悯,上天一直是冷漠无情的,只要它挥一挥手,世人的命轮转动,或幸运,或痛苦,或天堂,或地狱,不是看个人造化,而是看上天安排。 即使世人曾有幸看过繁花,但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繁花尽头荒芜的幌子。 那个时候,她再次陷入命运的泥潭,挣扎着、抗争着...... 当她好不容易一身创伤地从地狱爬出来,好不容易像个正常人一样清醒地苟活于世时,老天还是不轻易放过她,还是给她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遇见江翊泽,她本是感激的,因为他的出现为她黯淡冰冷的世界带来了一丝丝的光亮和温暖。 可是,任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江翊泽这道光芒犹如绚烂的烟花般,转瞬即逝。 与江翊泽争吵后,情绪激动的沈念在给肖臻发了一条消息后,便直接关了手机,打车去了淦江大道。 整整一个下午,沈念独自一人坐在淦江边上,犹如一个没有生气的布偶,目光呆滞地望着广阔渺茫的江面,背影是那么的落寞伤感。 这个乌云密布的下午,沈念想了很多。 那些她已渐渐淡忘的人和事,那些她已决定忘记的人和事,在这个阴沉沉的下午,犹如电影倒带一样,一幕幕浮现在她的脑海,生动得犹如发生在昨日。 傍晚的时候,江边的温度偏低。 一阵夹杂着凉意的晚风吹来,沈念终是从那些回忆里抽出身,原本迷茫无神的眼睛渐渐恢复了以往的清明。 她缓缓站起身,纵使腿脚麻木地已经失去知觉,她仍旧是笔直地站在江岸上,望了眼远方浑浊的江面,然后没有任何留恋地转身离去。 之后,沈念去了附近的酒吧。 她原本以为,自从康复后,她不会再碰酒,至少不会再借酒浇愁。 可谁曾想,威尼斯那夜破例之后,一旦心情压抑时,就想喝点酒缓解一下心绪。 晚上十点半的时候,沈念终是回了家。 本以为酒这种东西能让她的脑子糊涂点儿,谁料,今晚,她身处纸醉迷金中,酒喝得越多,脑子越是清醒,内心也越是烦躁和压抑。 从电梯里走出来,沈念一抬头,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自己家门前,神色颓废憔悴。 江翊泽从肖烨那里要到沈念的住址后,便一刻不停地来到了她所居住的小区。他满怀期待地到了沈念的家门口,结果却无人回应。 那一刻,他险些要疯掉! 从未有一刻,江翊泽像现在这样,焦躁不安、惊慌失措。 他原本打算去寻找她,可是南麓市这么大,他一个城市的过客,如何在茫茫人海中寻到那个让他想念的身影? 所以,一番心里的挣扎之后,江翊泽决定在沈念的家门口等待她回来。 不管到什么时候,他都要等她回来! 浑浑噩噩地坐在她的家门口,时间悄然流逝。 正当他的心里越来越沮丧失落时,他终是看到了那个缓缓而来的纤瘦身影。 这一刻,江翊泽清晰地感觉到,他活了过来! 他仰着头,深深地注视着面前这个神色漠然的姑娘,有一瞬间,江翊泽只觉得自己的眼眶一片湿热,冰冷晦涩的内心像是被一瓢温水泼过,渐渐地感受到了些许的温度。 他们才仅仅一个下午没见,可是,在江翊泽心里,他觉得,他与沈念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未见。 原来,他对她的感情,冥冥之中已那么深! 沈念站在江翊泽的面前,俯视着他渐渐变得愉悦的容颜,星辰般的眸子里浮动着难以抑制的晶莹和喜悦,沈念原本冷漠的容颜渐渐有了一丝的松动。 她静静地站在那儿,晶亮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坐在家门口的男人,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宠物犬,望着沈念的目光,带着一丝讨好。 一时间,沈念的心里流淌过一片酸涩。 沉默良久之后,沈念努力遏制这内心翻涌的情绪,声音冷冷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沈念清冷的嗓音犹如一盆冷水浇在江翊泽的头上,原本兴奋的心情刹那间如坠冰窟。 他小心翼翼地拉住沈念的左手,一双眼睛幽深得犹如神秘的黑夜,声音喑哑干涩且带着一丝的委屈,“姐姐……” 这是认识这段时间以来,江翊泽第一次喊沈念“姐姐”,宁静幽深的眼眸深处是毫不掩饰的波涛汹涌。 沈念只觉得冷硬烦躁的心在这一刻是从未有过的悸动,这种直抵灵魂深处的悸动在之后的许多年里一直停留在她的记忆最深处,伴着她走过后来无数的春夏秋冬。 “今天下午,我一直在找你,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一直关机......我不知道还能去哪儿找你,所以,我从肖烨那儿要到了你的住址......姐姐,这一下午,你跑去哪儿了?我很担心你!” 江翊泽努力微笑着,望着沈念的目光慌乱中夹杂着一丝丝的单纯。 看着这样的他,这一刻,沈念只觉得心里很难受,无法形容的难受。 她很想抛开一切,接受他、拥抱他,可是,她深深地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曾经那个为爱敢于放弃一切的女孩儿,在经历了这世间最悲痛的离别之后,已经慢慢消失在了时光里。 如今,站在江翊泽面前的,是一个冷漠世故、胆小怯懦的人。 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爱情于她,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 倘若不是旅行中遇到江翊泽,沈念恐怕余生里都不会再碰爱情这东西! 她依旧冷冰冰的,绝然地从江翊泽的手里抽出自己的左手,望着他说:“我没什么事儿了!中午的时候,我情绪不好才会莫名其妙地对你发脾气,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江翊泽稍稍晦暗的眼睛再一次变得晶亮,他站起身,忍受着此刻身体的不适,看着沈念,笑道:“姐姐,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是不是已经原谅我了?” “江翊泽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不存在原谅与否的问题。” “可中午的时候,你埋怨我骗了你。” 沈念看着他,目光淡然,“对不起,是我无理取闹了!” 江翊泽很是慌乱,“念念,我没有觉得你无理取闹,我是说......” “江翊泽!” 沈念突然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看着他的眼睛是他并不陌生的清冷疏离,“今天下午,我想了很多的事情,过去的、现在的,一件件,哪怕是曾经最不起眼的事情,我也莫名其妙地想了起来。之前,我对你说,我需要好好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如今,我想好了......江翊泽,我们分手吧!” 第36章 这一刻,江翊泽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只觉得,大脑里一片轰鸣声,一颗跳动的心脏犹如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被人一刀刀地剜着。 他的身体就像是一根浮木,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浮浮沉沉,找不到归宿。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这一刻却犹如被人扼住了自己的咽喉,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寂静的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江翊泽才艰难地开口,“你说什么?” 沈念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我们分手吧!” “理由。” “不合适!” 闻言,江翊泽蓦地笑了。 他只是轻轻地扯了扯嘴角,一双眼睛里盈满了嘲讽与苦涩,“不合适?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合适?难道是我放弃我的职业,就跟你合适了吗?” 沈念抬眸,望着他的目光平静无波,“那你愿意放弃你的职业吗?” 江翊泽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目光,没有回答。 见状,沈念轻笑一声,“既然你不能放弃你的职业,那你就没有什么必要在这里和我纠缠了!江先生,我累了,请你离开!” 说完,沈念拿出钥匙侧身去开门。 房门打开,沈念一只脚刚迈进家门,左手再一次被身旁的男人拉住了。 她回过头,望着他精致的面容,听他沉声道:“姐姐,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做到这么绝情吗?” “是!” 江翊泽转头望向她决绝的目光,握着她的左手止不住地颤抖。 良久,他涩然地开口,“姐姐,自始至终,你有信过我吗?” 沈念垂眸,想起之前的种种,她低声回道:“江翊泽,我一直都信你。” “既然如此,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就不能相信我呢?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会给你一份安定的感情?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会带给你安然的生活?” 听到他的质问,沈念突然笑了,笑得凄凉,笑得苦涩。 她抬起眼眸,看着江翊泽眼睛里的疑惑和埋怨,声音就像是来自远方,带着一种缥缈,“曾经,我很相信回想,可是最后他留给我的是一座冰冷的墓碑和难以忘怀的伤痛。” “我和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是职业不一样?还是信仰不一样?” 沈念讥笑,“江翊泽,无法保证的事情,不要轻易保证。无法实现的承诺,不要轻易许诺。否则,只会害人害己。” 江翊泽愣住了。 沈念看着他错愕的表情,淡淡地开口,“放手吧,江翊泽!趁现在我们还未曾爱上彼此,放手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爱上你?” 沈念震惊地望着他,当看到他眼中的执着和熟悉的占有欲,沈念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江翊泽看着沉默不语的沈念,继续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爱上你呢?沈念,你知不知道,我竟然会在短短十几天里爱上了你,迅速到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不是一时的冲动,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思———那种想要和你相守一辈子的心思,那种想要天天见到你的心思。我知道,爱,是一个庄重而又严肃的字眼,一旦说出口,承担的是不同于‘喜欢’的那种责任。可是沈念,我就是爱上你了。这种情况下,我还怎么对你放手?” 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色,沈念不知该如何开口。 任她想到一切的可能,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江翊泽会对她说“爱”这个字。 他明明还那么年轻,他未来的感情之路还明明有那么多的可能,怎么会轻易地对世俗不再单纯的她说“爱”这个字。 良久之后,沈念努力抑制内心的情绪,开口道:“可是,江翊泽,真正爱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放手,放手让她寻找自己的幸福。” “那是圣母圣父的想法,我没那么心胸开阔。”江翊泽的声音陡然变得凛冽,“在我的价值观里,我只知道,喜欢的、深爱的,要努力去争取,而不是圣父似的学着放弃,那是懦弱。沈念,如果我们之间是因为道德伦理和原则性的问题而无法走到一起,我绝对会选择放手,更不会对你死缠烂打。可是,事实是,我们不是因为这些问题。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放手?最重要的是,我根本就无法忍受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过去的事情,我无从计较。然而现在,在我爱上你之后,我怎么可能把你拱手让人?这比让我死还难受!所以沈念,我是不会放手的!想让我放手,除非我也死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一直压抑着情绪的沈念终于爆发了。 她猛然甩开江翊泽的手,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倔强的眸中盈满泪水,低吼道:“江翊泽,你混蛋!就这么想死是吧!好啊,走廊尽头有窗户,打开,纵身跳下去,这里是18楼,飞身一跃,绝对会送你去见阎王爷,去啊!” 看着情绪陡然变得激动的沈念,江翊泽只觉心里绞着疼。 他一下子把沈念扯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低沉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的兴奋,“姐姐,你之所以这样是不是关心我?是不是恼我说了‘死’这个字?” 沈念在他的怀里挣扎着,“谁关心你?你是生是死,与我无关!我们已经分手了,已经没有任何......” 关系了...... 只是,这三个字还未说出口,江翊泽就已经低头堵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一切刺伤他的话。 他一手搂着她的腰肢,一手紧紧箍着她的后颈,霸道凶狠地吻着她。 这样的江翊泽,是沈念不曾见到的。 明明上一秒还是一个无辜的大男孩,下一秒就变成了一个既陌生又深沉的男人。 沈念睁着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同样睁着双眼的江翊泽,那双黑眸一如既往的幽深,却带着让沈念心颤的狠厉与阴翳。 沈念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可是自己刚刚有所动作,江翊泽握着她腰肢的手犹如铁钳一样,使她更紧紧地贴着他,似是要揉进骨子里。 他一边吻着她,一边推搡着她往屋内走去。 随着房门“嘭”地一声关上,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黑暗的房间里,江翊泽把沈念抵在门板上,深邃的眼睛里散发着诡异的幽光,凝视着沈念,沉声道:“沈念,我不同意分手!这辈子,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同你分手!” 听着他霸道到离谱的话语,想起他刚刚对自己的行为,沈念恨恨地瞪着他,“江翊泽,你无耻!当初是我眼瞎,才觉得你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大男孩儿,没想到你这么恶劣!你知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江翊泽冷笑一声,他望着沈念晶亮的眼睛,看到她眸中的抵触,他努力压制着心中的痛,眼中带着一抹邪肆,说:“怎么办?我就喜欢强扭的瓜!” 沈念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当看到他眼睛里近乎癫狂的执念时,沈念的心里升起一抹不安,“江翊泽,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江翊泽抬手抚摸着沈念光滑的脸颊,动作轻柔,邪肆的目光盯着那抹熟悉的茶色瞳眸,他淡淡道:“姐姐,你刚刚不是说我无耻,说我恶劣吗?既然我在你的印象里已变得这么不堪,那么何不坐实这个名声呢?” “你......你想干吗?” 江翊泽罔顾她眼里的不安,低头附在她的耳边,冰凉的嘴唇有意无意地触碰着她耳后、颈间敏感的肌肤,低沉喑哑的声音里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欲望,“姐姐......我想要你!” 这一刻,沈念的大脑“嗡”的一声,霎时一片空白。 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对面那面纯白的墙壁,内心恐慌不安。 突然,胸前的一片凉意惊醒了沈念。 她猛然低头,当看到此时两人羞耻的姿势时,沈念杀人的心都有了。 原来,不知何时起,沈念已经被江翊泽抱起,修长的双腿羞耻地夹住他精瘦强健的腰肢,原本黑色的风衣不知何时被脱下,里面的黑色衬衫此时也已被某个恶劣的男人解开了几颗衣扣。 感受着面前的男人开始不老实地在自己的身上煽风点火,沈念顿时觉得一股凉意蔓延全身。 她极力忍耐着颤抖的身体,双目清冷地直视着江翊泽那双望着自己的邪恶目光,忽然,她低头埋首在他的颈侧,找到那根明显的筋脉,张嘴,恨恨地咬了下去。 刹那间,江翊泽感觉到一股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埋在沈念的颈间,清晰地感受着她齿间的力度,突然间闷闷地低笑出声,“呵呵呵.....咬吧,狠狠地咬吧!纵使你把我咬伤,我也不会放手!除非我死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对你放手!” 寂静的房间内,一股沉重的伤痛在空气中流动。 他们以这世间最亲密的姿势痴缠,两颗心的距离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墙上的时钟“嘀嗒嘀嗒”地走着,窗外的灯光照射进黑暗的屋内,洁白的墙壁上隐隐约约看到两人相拥的身影。 在这深沉的夜里,不知是谁先选择了妥协。 他们依旧埋在彼此的颈间,嗅着已经渗进骨髓的气息,冰凉的泪水滴落在温热的肌肤上,犹如冬夜里的寒露,凉了彼此的肌肤,更是凉了彼此的心。 幽暗之中,悲伤的呼吸交织之间,沈念温软的声音犹如一把利箭划破彼此间仅有的一抹安宁,以强硬的气势拉着彼此往痛苦的深渊坠落。 “即使我为另一个男人生下了一个孩子,你也不放手吗?江翊泽,回忆是我和回想的孩子!我们两个之间,是我先骗了你!” 第37章 佛家有云,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曾经,江翊泽一直认为,这世上最深切的痛、最沉重的痛,莫过于死别。 人死了,所有的羁绊都会消失,惟一的记忆也终会随着时光慢慢消散。这对于活着的人而言,是人生最大的痛和苦。 江翊泽以为,他这辈子遭受的最大的伤痛莫过于两个多月前的那场浩劫,亲眼目睹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群人葬身火海,而他却无能为力。 然而如今,沈念的那句话似是一道魔音深深地纠缠在他的心间时,他恍然明白,这世上原来还有比死别更深沉的痛,是爱别离,是求不得。 这个漫长的夜里,他似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一样,颓丧地坐在沈念的家门口,听着房门的另一端那一声声压抑的哭泣声,江翊泽已经完全没了痛感,整颗心木木的、麻麻的,犹如当初躺在手术台上时的那种感觉,整个世界一片死寂。 一夜的哭泣使得沈念第二天醒来时,眼睛肿的犹如核桃。 她从冰箱里拿出冰块冷敷,虽然已经没有刚醒来的时候肿的那么可怕,但是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出来哭过的痕迹。 简单地画了个淡妆之后,沈念准备出门上班。 只是刚一打开房门,她就看到江翊泽双目微闭倚靠着墙壁,坚毅的下巴上布满青色的胡茬,剑眉紧紧蹙起,薄唇紧抿,神色憔悴苍白的可怕。 沈念轻轻关上门,看了他一眼后,极力忍耐着心中的情绪就往电梯口走去。 只是,抬起脚经过他的时候,沈念听到江翊泽声音沙哑,略显虚弱无力地说道:“沈念,等一下。” 沈念停下脚步,回头淡淡地望着他右手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 兴许是他保持一个姿势坐的时间太久,刚一起身的他身子有些虚晃,沈念心中一惊,伸手就要去扶他。 只是,手刚伸出一半,陡然想起两人如今的关系,便狠下心不露声色地放下了双手。 江翊泽望着沈念收回去的双手,嘴角扯起一抹苦笑。 他抬起眼眸,带着沈念并不陌生的坚韧,深深地望着她,“沈念,我不在乎。” 沈念愣了一下,当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时,只觉得很是无奈和疲惫,“江翊泽,你这是何苦呢?” “不苦,一点儿都不苦!” 他喑哑的声音中带着某种压抑的痛苦,略显粗嘎,“沈念,对我来说,最大的苦是同你分开。” 沈念望着他星辰般的眸子,看着他眼中的固执与倔强,她只觉得心里很疼。 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江翊泽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抬起右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却突然间感觉到心脏一阵绞痛,仅仅眨眼间的功夫,豆大的汗珠沿着他精致的面部轮廓缓缓淌下,让他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沈念注意到了江翊泽的变化,看到他脸色愈加的苍白,心中蓦地涌起一股不安。 她抓住江翊泽的手腕,清澈的嗓音里带着慌乱,“江翊泽,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江翊泽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沈念的双手,倾身,额头缓缓抵靠在沈念的肩上,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姐姐,我发现我已经离不开你了,我想和你过一辈子……姐姐,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要的是你的现在和未来......我爱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固执的话语,悲伤的情绪,看着这一刻的江翊泽,沈念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五味杂陈。 她是多么想答应他,可是,她真的不能。 此刻,幽深的走廊上,沈念突然很是后悔,后悔当初自己在意大利时被一时的欢乐迷了自己的双眼,对江翊泽动了心,更是后悔当初给了他期待和回应。 如果当时他们仅仅停留在旅伴的关系上,那么江翊泽是不是不会像现在这样深陷其中,痛苦不已? “姐姐,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悲痛的声音拉回了沈念的思绪。 良久之后,沈念刚想开口给予回应,却突然间感觉到自己的肩头蓦地一沉,下一秒她便看到江翊泽双眼紧闭,倒在了她的肩上。 刹那间,沈念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如坠冰窟,神色慌乱,向来冷静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和慌乱,“江翊泽!江翊泽!你怎么了?江翊泽!” 无论她怎么喊他,江翊泽始终没有任何的反应。 沈念害怕了,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掉落下来,“江翊泽!江翊泽!江翊泽......” 沈念的邻居是一对中年夫妇,两人晨练回来,刚走出电梯,就看到对门不常见的姑娘抱着一个英俊的男人痛哭,清丽的容颜上满是慌乱和害怕。 见状,中年夫妇赶忙走到沈念身旁,其中的大叔看着显然昏过去的江翊泽,问道:“丫头,这小伙子怎么昏过去了?” 沈念回过神,泪眼朦胧地望着面前的大叔,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刚刚还好好的......” 站在一旁的阿姨看着沈念惊慌到不知所措的样子,不耐地说道:“哎呀,当家的,你怎么那么磨叽呢?这丫头显然受到惊吓了,你还问问问,赶紧打120啊!” “对对对!打120,打120,求求你们,快打120!”沈念望着面前的两人哀求道。 闻言,大叔慌忙地拿出手机,颤抖着双手拨打了急救电话。 没多久,医护人员便抵达了沈念所居住的小区,迅速把江翊泽抬上担架,前往医院。 上午九点钟,肖烨刚到杂志社,便接到沈念打来的电话,往常冷静的声音里是许久不曾听到的慌乱和不安,“肖烨!江翊泽昏倒了,现在在医院急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肖烨,我好害怕,明明之前他还好好的,他......” 乍一听到江翊泽昏倒,肖烨整颗心都不由得提了起来。 想起昨晚,江翊泽同他通话时的状态,肖烨连事假都没来得及请,便急匆匆地出了杂志社。 “姐,你别慌!你现在在哪家医院?我现在就过去!” “市人民医院!” 肖烨赶到医院的时候,便看到沈念独自一人坐在急救室门口,面色苍白。 他疾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当看到她红肿的双眼和满脸的泪痕时,一颗心似是被人打了一拳,闷闷的疼。 沈念看到眼前熟悉的面孔,那一刻,心中的情绪像是泄闸的洪水,眼泪犹如断线的珍珠。 肖烨伸出手轻轻拥住沈念,一边轻拍着她,一边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他会没事的!” 沈念俯在他的肩上,一双眼睛不安地盯着前面,“他昨天晚上的时候还好好的,还很恶劣地跟我争吵,早上的时候他也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怎么就一下子昏倒了呢?他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没听到我的回答,怎么就晕倒了呢?小烨,你说,他还会醒过来吗?他要是醒不过来了怎么办?他要是永远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嘘~~~”肖烨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轻声说道:“不会的,你想多了!那小子气场那么强大,阎王爷不敢收他!” 第38章 人来人往的走廊上,沈念颤抖着双肩依偎在肖烨的怀抱里,迷蒙的双眼只是死死地盯着不知名的前方。 某个瞬间,过往的记忆翻江倒海向她袭来,与此时此刻的纠缠在一起,让她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沈念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一位年龄稍长的医生走出来,他疾步走到沈念和肖烨面前,望了两人一眼后严肃地问道:“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沈念直视着医生沉肃的目光,“我是!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只是淡淡地望了沈念一眼,随即开口道:“病人的情况不太好,他以前做过心脏移植手术,如今出现了排斥反应。” “心脏移植手术?”沈念震惊,“什么心脏移植手术?” 医生不由得皱紧眉头,“你不是病人家属吗?他做过心脏移植手术,你难道不知道?” “我......” “医生!”一旁的肖烨打断沈念话,对医生说道:“对不起,我们只是他的朋友。” “胡闹!”医生摘下口罩,神色沉郁,“虽然病人被抢救了过来,但他的状况并不太好,我们院方需要向家人了解情况,你们既然不是他的家属,就不要耽误时间。如果可以,赶紧给他的家人打电话!” 说完,医生便沉着脸走开了。 医生离开后,沈念望着紧闭的手术门,突然间笑了起来,只是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是不断涌出的泪水。 她坐在长椅上,不可思议地望着肖烨,笑着说:“呵呵呵,他怎么可以这样混蛋?明明知道自己的情况,还来招惹我!他怎么可以?!” 肖烨走到她的面前,抬起手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声音涩然,“姐,现在的紧要情况,我们是赶紧联系他的家人。” “我怎么联系他的家人?”沈念笑着看向肖烨沉郁的目光,“从他出现在我生命里的那天开始,我就对他一无所知。如果不是这次他来到南麓市,如果不是昨天在烈士陵园碰到他,我还一直傻傻地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听着沈念埋怨的话语,肖烨一时无言。 良久之后,他看着沈念渐渐平静下来的眼睛,开口道:“姐,你再好好想想,江翊泽有没有向你提过他其他的事情?医生说了,如今他的情况不太好,只有联系到他的家人,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治疗方案,我们......” “青乐酒店!” 肖烨话没说完,就听到沈念淡淡地吐出这四个字。 “青乐酒店!他说过,青乐酒店是他们家的,去那里,应该能联系到他的家人。” 闻言,肖烨的心里一阵唏嘘。 他们每个人都一直觉得,江翊泽只是一个普通人,尽管他举手投足之间有着让人欣赏的贵气,但是他时常表现出来的平易近人和淡漠疏离,只让人觉得他是一个性子稳重的人。 但谁能想到,他的身份会有这么大的反转? 肖烨开车前往青乐酒店的路上,想起急救室门口情绪崩溃的沈念,想起意大利旅途中意气风发的江翊泽,他只觉得内心乱糟糟的。 作为肖家人,他不可能不知道全国连锁的大酒店青乐酒店的名声以及创始人。 他虽然不接触生意场上的事情,但是从小到大,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商场上的事情他还是有所知晓的。 生意人都知道,青乐酒店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起,突然在彭城兴起的一家小宾馆。由于优秀的经营理念和创新的经营模式,短短三年不到的时间,一跃成为彭城有名的酒店。 随后,它的发展势头更是猛烈,两年内,其连锁酒店如雨后春笋般在全国十二座城市抬头,并越做越红火。 很多人都好奇,青乐酒店前身只是一家小小的宾馆,如何在经济浪潮中出类拔萃?而且,那个年代,相对于酒店生意,房地产更是一个暴利的行业,那么一个小小的酒店是如何在短短五年之内在全国闻名遐迩的呢? 外面的世界众说纷纭,但是只有几家经常与青乐酒店创始人有来往的生意人知道其内幕。 幸运的是,肖烨的父亲正是其中一位。 青乐酒店创始人顾洋出身于军政之家,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高考后,他毅然决然放弃父亲安排的前途,考到清大的商学院学习金融管理。大学毕业后,前往美国进修。 八十年代中期,顾洋回国,放弃回家乡就业的机会,只身前往当时的彭城做了一家小宾馆的老板。 在此之前,他在美国时曾投资过房地产生意。 有人说,他的第一次创业一败涂地才锒铛回国,也有人说,他是赚的金钵满盆,低调回归。 不管是哪种说法,总之,短短时间内,青乐酒店一跃成为全国知名酒店,离不开顾洋的经营模式和经营理念,但更为重要的是顾洋的家世。 那个年代,除却父亲在军区的高位,顾洋的妻子是莱城某海军军区的政委,而其妻的父亲更是莱城前海军军区司令,两位哥哥是分别是北部某陆军军区和空军大校。 虽说,官商分而治之,但是从某个方面来讲,顾洋的家世背景是他商场上最尖锐的武器。 时至今日,虽说顾洋已经退居顾氏集团的幕后,但是他的儿子顾翊宸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顾翊宸在酒店经营的基础上,更是涉及了新兴科技行业,如今国内前五的科技公司有两家他是最大的股东。 沈念说,江翊泽与青乐酒店有关,那么,顾名思义,江翊泽就是被江、顾两家一直保护很好的、那个外界都不曾见过的最小的公子哥。 想到这儿,肖烨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这一刻,他不知道,沈念与江翊泽牵扯上关系,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分割线 ICU病房外,沈念站在门口,透过玻璃望着病床上的江翊泽,心里疼痛如刀割。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念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质问着自己,明明昨天晚上他还好好的,一夜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此刻,沈念突然有些怨恨自己,倘若不是自己和他发生争执,倘若自己没有说那些话刺激他,或许,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 越想,沈念越加的自我厌弃。 是不是每一个爱上自己的人都是这么的不幸? 整个上午,她就像是一尊雕塑,笔直地站在病房门前,即使是医生和护士让她去休息一下,她依旧固执地站在那里,深深地望着病床上那张苍白又不失帅气的面孔。 临近中午的时候,肖烨终是从外面回来了。 只是,身后跟着一群穿着干练的陌生人,尤其是走在肖烨旁边的高挑女人,一丝不苟的发型,精致的妆容,气质凛然又不失女人应有的韵味。 肖烨领着他们走到ICU病房前,对沈念说道:“姐,身边这位是江翊泽哥哥的助理安秘书。” 安然礼貌地向沈念点点头,美丽的面容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只是一双明眸里带着明显的疏离,“沈小姐,劳您费心了!我们现在需要给江先生立即转院,今天谢谢您对他的照顾。” 沈念听到他的话,很是不可思议,“转院?他现在是重症病人,怎么可以转院?” “这个就不由沈小姐您操心了!”安然淡淡地说道:“我们已经和院方协商好了,而且我们邀请的专业医疗团队已经在候着了。沈小姐,江先生的情况,您恐怕不太了解,但是相信您也听医生说过了,他的情况不是很乐观。沈小姐,情况紧急,还请您能够理解!” 沈念渐渐收敛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她以往的清冷。 她望着眼前的女人冷漠的目光,问道:“请问,你们要把他转到哪里去?” “莱城军区医院!” 安然说完,只是淡淡地瞟了沈念一眼,而后带领着身后的一群人找到院方领导,给江翊泽办理了转院手续。 半个小时后,一架直升机停在了市人民医院的天台上。 沈念站在宽敞的天台上,任强劲的风力吹乱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望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群,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干涩得生疼。 直升机离开之前,沈念踉踉跄跄地奔到舱门,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望着担架上昏迷不醒的江翊泽,眼睛酸涩。 她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这一举动有些惹怒了一旁坐着的安然,“沈小姐,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麻烦您请让开,我们需要赶紧离开!” 沈念选择忽略她的不耐和怒气,望着江翊泽,轻轻问道:“他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看着眼前的女人倔强的容颜,安然一时觉得无奈。 想起之前听到江翊泽昏倒的消息时,顾翊宸一脸的不可思议以及他说的那番话,她终是压下心中的柔软,冷冷地说道:“沈小姐,江先生究竟能不能好起来,或者说他还有多久的寿命,我们也不知道。沈小姐,江先生自从心脏移植手术后,三年来并没有出现过排斥反应,如今,突然这样,我很好奇,他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事情?” 沈念愣住了。 听到安然的质问,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见状,安然在心里叹息一声,“沈小姐,如果你真的为江先生好,请你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好吗?” 说完,不顾沈念惊愕的表情,示意飞行员关上机舱门。 直升机起飞时的噪音惊醒了沈念,她回过神,望着渐渐升空的直升机,沈念觉得,她人生里的最后一缕阳光消失了。 肖烨急忙走到沈念身旁,看着她苍白失落、悲伤绝望的神情,心疼不已。 他轻轻拥住沈念的肩膀,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待直升机渐渐消失在视野中时,沈念喑哑的声音带着一股凄凉,轻声说道:“小烨,我生命里的最后一道光也不见了。” 肖烨心里一惊,低眸望着沈念脸上的笑容,那一刻,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恐慌和不安。 冥冥之中他仿佛看到自己墙上挂着的那幅《向日葵》,在这个明媚的午后,渐渐走向了衰败。 第39章 两年后,京城。 虽已至四月,但春寒料峭。 作为一个南方人,尽管在京城将近生活两年,但沈念依旧无法适应这座城市的天气。 这天,适逢周末,沈念一觉睡到九点,才从梦中悠悠转醒。 起身,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外面阳光正好。 沈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难得一见的空气清新。 倚在窗边,注目眺望,只见院内的合欢树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软垫上聚精会神地玩着拼图,旁边一个慈眉善目、衣着朴素的阿姨坐在一把年代久远的竹椅上,一边低头做着手里的针线活,一边时不时地抬眸望望身边的孩子,一双深邃的眼睛里满是宠溺和喜爱。 望着这样的画面,沈念忽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活了这么久,经历这么多之后,她在人生这条路上,跌跌撞撞,寻寻觅觅,为的不就是一份安稳吗? 如今愿望实现,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想到这儿,沈念的面容上露出释怀的笑容。 兴是心有灵犀,原本正在聚精会神拼图的小奶娃,猛然抬起头,一双葡萄眼迷蒙地望了前方一会儿后,忽然转头,当看到窗边笑容温柔的沈念时,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上瞬间绽放出兴奋的笑容,憨态可掬。 他随即放下手中的木块,急忙站起身,在阿姨诧异的目光下,迈着小短腿欢快地朝屋内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道:“妈咪,你终于醒了!” 沈念笑着从卧室里出来,主屋门口,看着那个向自己跑来的小小身影,她赶忙蹲下身子,张开双臂,一下子抱住了向自己怀里扑来的小人儿,温柔地抚摸着他柔软的短发。 “妈咪,你今天赖床了,宝宝罚你三个亲亲。” 说完,一双小肉手搂住沈念的脖子,撅起小嘴儿,“吧唧”三声,三个热情似火的亲亲分别落在了沈念的左脸、右脸和嘴巴上。 沈念无奈,抬眸望着怀里某个一脸满足的小奶娃,笑着道:“回小忆,你把口水留在妈咪脸上了。” 回忆不以为然,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沈念脸上留下来的口水印,捂着嘴一脸的笑呵呵。 张姨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看着嬉闹一团的母子俩,略显苍老的容颜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念丫头,起了啊!我去厨房给你把早餐热热。” 沈念抬起头,声音轻柔,“张姨,不用麻烦了,早餐我不吃了,中午的时候我约了朋友,顺便带着回忆出去玩玩,到时候就不回来了,今天,您也好好休息休息。” “早餐不吃怎么行!”张姨望着身材瘦削的沈念,“你最近胃上的老毛病又犯了,医生说让你好好养养,尤其是一日三餐中最重要的早餐,无论如何都不能落下。你今天该出去出去,但是必须吃了早餐。” 说着,不等沈念开口拒绝,就自顾走到厨房,为沈念张罗早饭。 沈念有些无奈,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窝在她怀里的回忆听到她的叹息声,望着沈念,煞有其事地说道:“妈咪,你叹气也没有用!我和奶奶约定好了,以后两个人一起监督你吃饭,坚决不再让你因为胃痛进医院。” 看着回忆眼中的坚定以及一闪而过的不安,想起两周前,自己因为胃出血住院时,回忆担忧恐慌的表情,沈念心里涌上深深的愧疚。 她吻了吻回忆的额头,应道:“好,妈咪答应回忆,以后好好吃饭。” 回忆抱紧沈念的脖子,像只猫咪一样蹭着沈念的脖子,唔哝道:“妈咪,上次你生病,小忆很害怕。” 沈念轻抚着他的脑袋,“对不起,小忆,以后妈咪再也不会让你担心了!” 听到沈念这句话,回忆像是中了大奖一样,从沈念颈间抬起头,圆圆的脸蛋上带着兴奋的表情,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犹如天上的星星,“妈咪,这是你说的哦!以后再也不会让小忆担心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要是没做到,我就离家出走!” 沈念被回忆的萌萌的表情逗乐了,伸出手捏了捏他圆圆的鼻头,笑道:“看把你能的!离家出走?那你告诉妈咪,你出走到哪儿去啊?” 回忆撅着小嘴儿“哼”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要到叶子阿姨和橙子叔叔家去,我去做他们家的儿子,以后和你相忘江湖。” “呵呵呵呵......”沈念不由得笑出声,“你去你叶子阿姨家做儿子,你叶子阿姨同意吗?” “当然同意啊!我长得这么帅,这么可爱,又很聪明,叶子阿姨当然会同意的。” 看回忆一脸的臭屁样儿,沈念有些无语,她再次捏了捏回忆的圆鼻头,说道:“你说你这么臭屁,究竟像谁呢?” “像爸爸!奶奶说我像爸爸!” 想起记忆中某个男人,沈念笑了,望着回忆的眼睛,说:“好好好,像爸爸!” 说着,沈念便抱着回忆去了厨房。 十点多的时候,沈念拾掇好一切后,便带着回忆出去赴约。 临出门前,短路的脑袋突然想起某个疯女人,向张姨问道:“张姨,我从起床就一直没见小米,那疯丫头是一大早就出门了吗?” 想起那个性格大大咧咧的姑娘,张姨不由得摇了摇头,“那丫头昨晚没回来!” 闻言,沈念习惯性地蹙起眉头,“她昨晚没回来?” “是啊!夜不归宿就算了,还不忘家里打个电话,净叫人担心。” 看着张姨脸上的埋怨和担忧,沈念开口安慰道:“没事儿,小米那丫头比表面上要细心,应该没什么事儿!我等会给她打个电话。” “好!那你路上小心些,慢点儿开车!” “我知道了,张姨,您回去吧!” 张姨离开后,沈念把回忆放在后座的儿童椅上,坐上驾驶座。 想起小米,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找到小米的电话,拨打了过去,只是,电话一端却提示关机。 沈念心里涌上一股不安,眉头蹙得更紧了。 蓦然间,她想起某个人,二话不说,便一通电话拨打了过去。 十几秒之后,电话被接起,不等电话那端的人开口说话,沈念就劈头盖脸地问道:“肖烨,小米是不是在你那儿?” 肖烨明显愣了一下,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刚睡醒的慵懒和沙哑,跟沈念打着哈哈,“姐,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臭小子,装,你继续给我装!”沈念凉凉道:“自从过完春节你来到京城后,小米已经夜不归宿几次了?要不是因为你,她大晚上的还能去哪?” “嘿,姐,这你就说的不对了!那疯丫头除了我这个男人外,还有多少异性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夜不归宿的时候,也有可能去其他朋友那里啊!” 听了肖烨的话,沈念顿时火冒三丈,“肖烨!你说话注意点儿!我怎么就不知道,你还有这么渣男的一面!你给我听好了,赶紧把小米给我送回家,否则我给肖伯伯打电话,告诉你在京城的一切!” 原本懒洋洋倚在床头的肖烨,听到沈念的话,瞬间一个机灵,握着手机,一脸焦急的样儿,“姐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可千万别给我家老头打电话啊!我求求你了!只要你答应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但是,除了小米这件事!” 沈念冷笑,“那你就别怪我了!” 说完,就要作势挂电话。 第40章 想起沈念一不做二不休的性子,肖烨跪在床上,压低声音喊道:“姐!你别打电话!我答应你,我这就送小米回家!” “早这样不就行了,何必非要被我搞的心惊胆战的。” “只是......”肖烨犹豫了一会儿,“只是,我能不能晚上再把小米送过去啊?她......她现在处于深度睡眠的状态!” 一句话差点儿没把沈念气得吐血,“肖烨!你怎么那么混呢?我之前是怎么警告你的,不许再碰她!你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 闻言,肖烨回头望着身边某个睡得不省人事的女人,说道:“她是我女朋友,我为什么不能碰她?” “你可拉倒吧!”沈念气得扶额,“她同意你成为她男朋友了吗?” “她敢不同意!”肖烨有时候混起来,连沈念都敢怼,“明目张胆地和我睡,就想一走了之,她拿我当什么,夜店小王子吗?拿她自己当什么?豪气冲天的嫖客吗?既然睡了,就要负责任,不能做名副其实的渣女!” 沈念只觉得嘴角抽搐,“肖烨,你简直是让我刮目相看啊!我再跟你说一遍,不要再招惹小米,你和她不合适。” 肖烨气极,望着小米的一双眼睛阴郁得可怕,对沈念吼道:“你是我姐吗?你弟好不容易找到一媳妇儿,你不帮忙就算了,还整天做法海,棒打鸳鸯!沈念,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沈念一时无语。 她努力做了个深呼吸,抬眸对上回忆迷茫、担忧的目光,冲他温柔地笑了笑,而后压低声音对肖烨说道:“肖烨,如果小米对你深情似海,我绝对双手双脚支持你们!” “你怎么知道她对我不是深情似海呢?否则,怎么会和我睡?” “你们俩究竟是谁睡了谁,你心里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肖烨闭嘴不言。 良久之后,他认真地说道:“姐,我和小米的事儿,你就别问了,我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沈念被肖烨的固执搞得一阵无奈,“肖烨,你年纪也不小了,不是十八岁的大男孩儿了,做任何事情之前,应该三思。我还是那句话,你不是小米的良人,如果真是爱她,就对她放手,别误人误己。” “放手?呵呵!”肖烨一阵低笑,“我既然爱她,为什么选择放手?姐,我可没那么圣父!” 闻言,沈念怔住了。 记忆深处,也有这么一个人对她说过相似的话。 沉默之中,肖烨再次开口说道:“姐,我和小米之间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也没你想得那么复杂。你所谓的不合适,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既然如此,那我就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跟她磨合,我就不信,精神与我高度契合的她,物质上还合不来!我们俩的事儿,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有那个闲时间,你还不如去给我小侄子找个后爸,你也可以好好过过二人世界。不是我说你啊,你如今性子如此火爆,又那么爱管闲事儿,就是因为缺少男人和爱情的滋润。你看我家小米,以前就跟个□□桶似的,如今还不是在我的不懈努力下,被磨得跟个小绵羊似的!所以,你赶紧去找个男人去,别总是瞎操心别人的事儿!” 任沈念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肖烨这厮竟然会这么毒舌。 听着他的话,沈念只觉得头顶是好多列火车“呜呜呜”地极速前进,正要开口吼他,谁知他竟然迅速地挂断了电话,气得沈念有火发不出,憋得脸色通红。 坐在后座的回忆看着妈咪通红的脸色,担忧地问道:“妈咪,你的脸好红,是怎么了吗?” 沈念望着回忆的眼睛,有些委屈地说道:“被你小叔叔气得!” 回忆当然知道妈妈口中的“小叔叔”是谁,一年多前还是自己的表哥,一夜之间成了自己的叔叔,明明曾经是平起平坐的同辈,眨眼间,他成了小辈。 每每想到这点,想到肖烨那张欠揍的脸,回忆就一阵憋屈,对肖烨自然是没有好脸色。 因此,在听到妈妈的话后,回忆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笑得一脸可爱地对沈念说道:“妈咪,你能把手机给我用用吗?我想给舅爷爷舅奶奶打个视频电话,宝宝想他们了。” 沈念愣住,当捕捉到回忆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时,沈念心下了然,无比兴奋地递上自己的手机,并对回忆说道:“好的,宝贝!对了,别忘代替妈妈向舅爷爷舅奶奶问好啊!” 回忆欢快地点点头。 沈念从后视镜里看到回忆一脸呆萌地捣鼓着手机,看到他嘴角的笑容,脑海里突然间想起曾经的回想,也是如此不露声色的腹黑和狡猾,在许多年里,用他迷人的笑容坑了肖烨一把又一把。 这天下午,原本还悠哉悠哉地沉溺在温柔乡里的肖烨,突然被家里的老头儿派来的保镖给五花大绑地给送上了飞机,在小米欢欣鼓舞、幸灾乐祸的目光下,风风光光地离开了京城的土地。 至于小米,本以为从此逃脱了肖烨那恶魔的手掌,谁知,在她刚刚自由了三天后,就突然被京城某区的一帅气警察叔叔以涉嫌猥亵罪给逮到了看守所,而后在万分之一的可能下,于气势恢宏的看守所内,她见到了恶魔以及恶魔的笑容。 当天晚上,小米在一脸懵逼的状态下,在警察叔叔欣慰的目光下,被强行带上了前往南麓市的飞机。 至于小米的后来,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总之,从那之后,沈念再见到小米,已经是五年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们于异国他乡的茫茫人海中,久别重逢,相视而笑。 ————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沈念终于到达了与朋友约定的地点,长安街一家著名的苏菜馆——玖玲珑。 从停车场出来,沈念牵着回忆,一路有说有笑,朝着玖玲珑的正门走去。 “妈咪,你今天是约了叶子阿姨吗?” “你怎么知道?” “我之前看到了你和叶子阿姨的微信聊天记录。” “那些字你全都认识?” “当然啊!”回忆昂起骄傲的小脑袋,“妈咪,不要小瞧我的智商哦!” “好好好,我们家回小忆最聪明了!” “嘿嘿,可不是!” 走进玖玲珑,沈念报上名字,便在服务员的引领下,上了二楼的包间。 推开门,沈念便看到某个姿色绝佳、眉眼淡然的女人坐在位置上,手托腮,神色慵懒地望着自己,“沈小念,你来晚了!” 沈念有些尴尬,还未来得及打声招呼,只见原本还淡漠地坐在位置上的女人在看到自己手里牵着的娃时,一双清冷的眼睛瞬间晶亮,迅速起身,“嗖”地一下蹿到自己面前,蹲下身子,对着回忆是又亲又抱,活脱脱跟自己亲生儿子一样。 面对叶子阿姨的热情,回忆早已习惯,同样礼貌地用自己方式向叶子阿姨展示自己的热情。 见状,沈念不禁扶额。 她缓缓走到桌旁,坐下,看着某个激动的女人,无奈地说道:“叶青扬,那是我儿子!” 叶青扬抱起回忆,转身坐到沈念的对面,淡淡地说道:“我知道啊!” “那你能不能别每次一见到回忆就表现得跟失散多年的母子一样,搞得我像个人贩子一样。这很不好的!”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叶青扬挑眉,一双好看的杏眼望着沈念。 沈念无语,最后只是淡淡地开口,“别忘了,你也有儿子,想要表达你满溢的母爱,回家找你儿子去!” 闻言,叶青扬不由得蹙起秀眉,一边为回忆摆放着桌上的碗筷,一边冷声说道:“别给我提那个小叛徒,枉老娘怀胎十个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鬼门关走一遭才把他生下来,结果倒好,却联合外人来坑骗我,简直是气死我了!” 沈念看着对面神色忧郁的女人,听出话里的言外之意,八卦道:“呦,你家可乐是联合哪个外人来坑骗你了?” “还不是陆珵那老男人!” 看着叶青扬冒火的眼睛,沈念不由得摇了摇头,“唉,你啊,就使劲作吧!如今,他回过头来对你死缠烂打,不正是如了你多年的心意,你还一个劲儿地矫情什么!别到头来,赔了儿子又折兵。” 听了沈念的话,叶青扬沉默了,似是有些犹豫。 但是,没多久,她抬起那双灵动的桃花眼,直视着沈念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我还就矫情上了。我在他屁股后面死乞白赖地追了十几年,如今也该让那老男人尝尝苦追一个人的滋味儿了。” 想起叶青扬和陆珵的爱情故事,听着她的话,沈念表示理解。 “也对,男人不能一味地惯着,否则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不过,你也要适可而止,做的别太过火。” 叶青扬嘴角扯起一抹妖娆的笑容,“放心好了,我有分寸!毕竟追了他十几年,他的性子我还是了如指掌的。” 两人说话期间,提前点好的菜也一一端了上来。 沈念一边为回忆夹菜,一边说道:“青扬,说实话,我挺羡慕你们的爱情的。” 叶青扬喝了一口清酒,撇撇嘴说道:“有什么可羡慕的!一段长达十几年的单相思罢了!要是有下辈子,打死我都不再做这么掉价的事情。” 沈念轻笑一声,“要是真有下辈子,你还遇上陆珵,或许你依旧和这辈子一样。有时,爱情就在那一瞬间,而后便是天长地久。” 叶青扬端着酒杯,想起那张祸国殃民的容颜,突然无奈地笑道:“或许吧!” 第41章 下午一点的时候,沈念抱着有些昏昏欲睡的回忆,和叶青扬出了玖玲珑。 地下停车场里,沈念一边翻找着自己的口袋,一边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只是,刚没走几步,沈念突然停下,神色尴尬地望着一旁的叶青扬,说道:“坏了,我车钥匙忘在餐厅了!” 叶青扬一脸的无语,“大姐,你能不能长点心啊!” 沈念讪笑着,“我这不是随手给放在餐桌上了吗?青扬,你先抱着回忆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叶青扬甚是无奈地接过回忆,看着沈念说:“沈小念,不是我啰嗦啊,您能不能每次出门的时候拎个包啊?能别太随意吗?” “我这不是习惯了嘛!”沈念不好意思道:“好了好了,你先等我一下,很快就回来!” 窝在叶青扬怀里的沈念,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即将离去的沈念,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妈咪,你要去哪儿?” 沈念拍拍回忆的小脑袋,柔声道:“你先和叶子阿姨在这里等妈咪,我去餐厅找车钥匙。” “那你快快回来哦!” “嗯,妈妈去去就来!” 说完,沈念就急匆匆地跑出了停车场。 玖玲珑门口,沈念急忙地推开门,直奔服务台。 服务台的小哥看到行色匆匆的沈念,礼貌地微笑道:“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沈念朝服务员小哥点了点头,气喘吁吁地说道:“您好,请问你们刚刚有从二楼的合欢厅捡到一把车钥匙吗?” 闻言,服务小哥转身从失物招领架上拿下一把钥匙,递给沈念,“是这个吗?” 看着手里熟悉的钥匙圈,沈念笑着点点头,“是的,谢谢您啊!” “没事儿!” 沈念向服务员小哥再次道了谢之后,便微笑着转身离去。 沈念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看着手上的钥匙圈,一颗不安的心终是静了下来。 这个钥匙圈虽然很是简单,对她来讲却有特别的意义。 这是当初她在罗马和江翊泽逛街时,从一个小商铺淘到的,是商铺老板亲手雕刻的栀子花吊坠。 记得当时,江翊泽看到这个吊坠时,就直接买了下来送给她,并告诉她说,这个吊坠与她很相配,更是他们相识的礼物。 想到这里,沈念的清冷的容颜上浮现一抹温柔的笑容,内心深处某块阴冷的角落似是被一缕阳光照进,顿时觉得温暖了起来。 然而,在走到门口时,陷入自己思绪的沈念由于没有仔细看路,一不小心和一个迎面而来的路人撞了个满怀,不知是不是那人的骨头太硬,硌得沈念的鼻子发酸,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想到是自己的失误,沈念捂着鼻子,一边抬起头,一边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 有意的...... 三个字还未说出口,只见一张熟悉的容颜出现在她的眼前。 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坚毅的下巴,还有浑身散发出来的清冷疏离的气质,和记忆中的某个人渐渐重合在一起,熟悉又陌生。 江翊泽本是和朋友相约来这家京城最有名的苏菜馆吃饭的,然而,任他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在这个地方碰上沈念,碰上这个让他心心念念了两年的女人。 望着他熟悉的容颜以及那双让他又爱又恨的朦胧的眼睛,这一刻,江翊泽犹如被重新注入了灵魂一样,一直以来犹如行尸走肉般的他瞬间感觉到一种活着的感觉,那颗脆弱的心脏也只是在刹那间似是重新得到了血液的滋养,没有规则地跳动了起来。 人来人往的大厅内,他们就那样深深地望着彼此,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沈念从震惊中回过神,望着面前气场更加冷冽的男人,努力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声音略显干涩地说道:“好......好久不见!” 江翊泽盯着那双依旧清冷淡然的眸子,低沉的声音里是故作的冷静和疏离客气,“好久不见!” 沈念被他的淡漠搞得有些尴尬,回视着他幽深的目光,微笑道:“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 “吃饭!” 淡淡的两个字,犹如一盆冷水陡然泼在沈念的脑袋上,内心那种原本因为久别重逢而激动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看着他的波澜不惊的目光,渐渐恢复她以往的沉静,客气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再见!” 说完,不再看他那双冷漠的眼睛,侧身朝门外走去。 出了玖玲珑,站在宽敞的马路上,沈念抬眸望着街上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再一次感觉到一种陌生感,还有那种在每个深夜纠缠在她心间的孤独感。 她缓缓抬起头,望着午后蔚蓝天空中和煦的阳光,想起刚刚那张冷漠疏离的容颜,沈念的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微笑,这种涩感一直钻进她的内心深处,让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一阵汽车鸣笛声拉回她忧郁的思绪。 沈念垂下眼眸,看了眼手中的木雕栀子花,纯白的花瓣,犹如今天的太阳,沈念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她攥紧手中的钥匙,沉下思绪,抬脚缓缓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只是,刚刚走到停车场入口处,沈念忽然感觉到手臂被人猛然拉住,回首便看到江翊泽微微喘着粗气,面色绷紧,似是在看一个仇人一样,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 沈念诧异,看着手臂上那青筋突起的手背,不解地问道:“江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听着沈念冷淡的话语,江翊泽只觉心口堵得慌,想起她刚刚淡漠的背影,江翊泽很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教训一番。 然而,他终是慢慢冷静了下来。 因为他深深地明白,如果他那样做了,沈念离他只会越来越远。 他与她已经错过两年,他不想再过那种没有她在自己生命里的日子。 江翊泽深深地凝视着沈念的眼睛,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你去哪儿?我送你。” 沈念把自己的手臂从他宽大的掌中抽离,看着他说:“不劳烦江先生了,我自个儿有车。” 看着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骄傲的小表情,江翊泽不由得轻笑出声。 雕刻般的容颜上绽放出一缕温和宠溺的笑容,犹如此时午后的阳光,再一次照进沈念的心里,一时迷乱了她的双眼,还有那颗阴冷已久的心。 感觉到自己的心绪变化,沈念的目光从他的微笑的容颜上移开,声音尴尬地说道:“江先生,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我朋友还在等我!” 还不待转身,江翊泽再一次握住她的手腕,柔声道:“既然你自个儿有车,那我免费当你的司机送你回去好不好?” 沈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眸望着眼前熟悉的容颜,哪还有刚刚那一脸的冷淡,明明是两年前时不时逗她的表情,沈念蓦地觉得心中憋屈。 她挣了挣被他紧握的手腕,清丽的面容上带着明显的气恼,“请你放开我,我跟你不熟,为什么让你送我?” 听到她疏冷的语气,江翊泽心中酸涩。 他望着眼前这张倔强的小脸,猛地一使劲把她带入自己的怀中,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一边轻抚着她已剪短的头发,一边轻声说道:“姐姐,别闹!我心脏不好,情绪不能太激动。” 闻言,原本还挣扎不已的沈念蓦地安静了下来,一双清冷的眸子里瞬时涌起一股热流,没有任何征兆地汹涌而出。 江翊泽抱着沈念,感觉到她颤抖的双肩,不由得疑惑地松开她。当幽邃的目光触及到她红红的眼睛时,一时心疼不已。 他抬起手,轻轻为她擦拭掉不断落下的眼泪,温柔的嗓音犹如春日的微风,“怎么了?哭什么啊?难道是见到我太激动喜极而泣了?” 沈念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玩笑的表情,突然抬起手,朝他的胸口狠狠地捶了一拳,“谁见到你喜极而泣?你别太自恋,好不好?” “那你告诉我,你哭什么?” “我乐意,你管的着吗?” “好好好,我管不着!那你能不能不哭了?我一看见你的眼泪就心绞着痛,所以不要哭了,好不好?” 沈念看着他眼中的心疼和柔情,许久之后,她终是问出了藏在她心里两年之久的话,“江翊泽,你还好吗?” 江翊泽望着她,带笑的眼睛渐渐变得忧郁,声音低沉且喑哑,“我不好!念念,这两年来,我一直在想你、在找你。我以为,这辈子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老天怜悯我,让我在这个偌大的城市再次遇见你。念念,答应我,以后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更不要再不辞而别,好吗?” 他眼中的深情似是一块磁铁,深深地吸引着沈念,靠近、沉沦。 想起两年前两人分别的场景,想起这两年来,她故作安然和释怀,带着回忆躲在繁华的京城,以为不闻不问就能这样过完后半生。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个午夜梦回的深夜里,她都会从江翊泽离开的噩梦中惊醒,而后便独自坐在深夜里,睁眼到天亮。 她以为,她对江翊泽的感情没有那么深,然而,这一年里,每个白天、每个夜里,脑海中时常浮现的那张笑脸和清隽的眉眼让沈念逐渐明白,不知从何时起,江翊泽这个人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里。 两年前,她因为他的职业闹着和他分手。 然而分别那天,在喧哗冰冷的医院走廊上,当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急诊室门口时,她恍然觉得,人的生死太过无常,谁能绝对保证,消防员就一定会走上牺牲的道路? 人活着的这一生,死神每时每刻都在我们的身边。 病魔、意外事故、自残,每一场生与死抗争的大戏里,死神一直都冷漠地站在一旁,冷眼看待世人的煎熬,然后在合适的时刻,以一种怜悯的姿态带领世人走向那片乐土。 那个时候,意识浑浑噩噩间,她突然想起英国诗人克里斯蒂娜.罗塞蒂的一首诗歌: “When I am dead, my dearest Sing no sad songs for me Plant thou no roses at my head Nor shady cypress tree Be the green grass above me With showers and dewdrops wet And if thou wilt, remember And if thou wilt, forget. I shall not see the shadows I shall not feel the rain I shall not hear the nightingale Sing on as if in pain And dreaming through the twilight That doth not rise nor set Happy I may remember And happy may forget. ” 【当我死的时候,亲爱的,请别为我哭泣; 我无需浓密的柏树,也无需高贵的墓地; 让盖着我的青青的草,淋着雨也沾着露滴; 假如你愿意,请记住我; 假如你愿意,就请忘记我。 我再也看不见地面的青荫,觉不到雨露的甜蜜; 我再听不见夜莺的歌喉,在黑暗中倾吐悲啼; 在幽幽的昏暗中长眠,阳光既不升起也不会消翳; 也许,我会记得; 也许,我会忘记。——《离歌》】 沈念一直告诉自己要忘记,可是她从未有一刻试着去忘记。 正是因为对那些过往念念不忘,她才会在第一时间听到江翊泽的职业时,就觉得他欺骗了她。 正是因为她的念念不忘,她才会固执地要和他分手。 也正是她的念念不忘,才会和他生生错过两年。 死亡本就是很平常的事情,是她对生太过执着,才会给自己、给身边的人带来伤痛。 如果她早看开一点,或许,这些年她不至于过得那么凄苦,更不会抛弃回忆两年对他不管不顾。 第42章 温和的微风中,她和他站在树荫下,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的身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晕。 于车水马龙之间,她从记忆的夹缝里找到那封被她亲手撕碎的遗书。 光和影交汇之间,她仿佛看到那张熟悉的容颜,对她温柔地说道:“亲爱的,当我离开人世,请别为我哀歌悲泣......如果你愿意,就把我怀念。如果你愿意,就把我忘记。” 原来在很早的时候,回想就已经告诉自己了啊! 只是她执念太深,才生生把自己活成一个悲情人物。 沈念抬起眼眸,晶亮的眸子里是江翊泽不曾见过的柔情和坚定,喧嚷之中,她轻启红唇,声音柔和,“江翊泽,我们......” “沈小念!” 话未说出口,沈念便听到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陡然间,想起被自己留在停车场的两个人,沈念突然惊醒,转身,望向一脸疑惑的叶青扬和有些迷糊的回忆,尴尬的同时不免有些愧疚。 她抬起脚急忙走到叶青扬跟前,“不好意思哈,我半道遇见一个朋友,就把你俩给忘了!” 叶青扬抬眸望了眼不远处的江翊泽,上下审视了一番,淡然的目光瞟到沈念有些通红的脸颊,讥笑道:“沈小念,你这是典型的见色忘义啊!” 沈念自知理亏,对着叶青扬打哈哈。 回忆迷迷瞪瞪地看了眼自家傻笑的妈咪,而后又看了眼妈咪身后不远处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当黑葡萄似的眼睛接触到男人深邃的视线时,回忆突然清醒,望着江翊泽对沈念喊道:“妈咪,是以前的那个坏叔叔!” 闻言,沈念嘴角不由得抽搐。 她从苏青扬的怀里抱过回忆,转身望着江翊泽,目光有些尴尬。 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而后望向回忆有些不太高兴的神情,哄道:“回忆,他不是坏叔叔,他是妈咪的朋友,也是回忆的朋友。还有啊,以前时候,江叔叔还抱过你睡觉呢!” 回忆吃惊地望向沈念,“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当时的你睡着了怎么会知道呢!” “是吗?”回忆摸着自己的脑门,可爱的眉毛蹙在一起,咕哝道:“可是,我不喜欢陌生人抱我的。” “可是宝贝,那个时候,你呆在叔叔的怀里,不哭不闹,反而睡得很香甜,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回忆眨着一双大眼睛,一会儿看看江翊泽,一会儿看看沈念,而后垂着脑袋,有些认命地说道:“小忆知道!这说明小忆不讨厌叔叔!” 沈念的心里突然一阵放松,她望了眼江翊泽,而后看着回忆,欣慰地说道:“乖宝宝!” 沈念话音刚落,就听到身边的叶青扬突然“噗嗤”笑出声。 她不解,侧眸看着一旁双臂交握的某女人,只见她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沈小念,你可真是不简单呐!连你亲生儿子都忽悠。” 沈念不由得瞪了叶青扬一眼,示意她不要胡说。 叶青扬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好笑地看了眼恼羞成怒的沈念,而后又淡淡地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江翊泽,声音里带着独特的清冷,“嘿,老弟,看来你在沈小念心里的位置不低啊!他竟然为了你,连自己最爱的儿子都忽悠,你要好好珍惜哦!” 闻言,江翊泽只是礼貌地笑笑。他迈起大长腿走到沈念跟前,从她的怀里接过回忆抱着,清浅的目光望着一旁的叶青扬,淡淡地说道:“她没有忽悠任何人,回忆本就对我不排斥。” 苏青扬看着眼前神色淡漠的男人,听着他大言不惭的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然而,当目光看到回忆那小奶娃像只猫咪似的乖巧地窝在江翊泽的肩上时,两只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要知道,当初她想要和回忆靠近时,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小子给骗到自己怀里。 这男人究竟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 竟然能让回忆这鬼马精灵乖乖地呆在他的怀里! 简直是神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叶青扬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来打破眼前的和谐。 谁知,一开口,竟然有些很无赖地说道:“那是这臭小子还没睡醒,所以才不排斥你!” 话音刚落,叶青扬就听到回忆奶声奶气地说道:“叶子姨,你说回忆是臭小子,我记住了哦!以后我要去告诉橙子叔叔说,你只是一直在吊着他,其实心里是美滋滋的。” 叶青扬老脸挂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回忆肉肉的脸蛋,恶狠狠地说道:“臭小子,你信不信我把你送回加拿大再也不让你见你妈咪?” 回忆眯着眼看向叶青扬,笑得一脸天真可爱,“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跟陆叔叔打电话告诉他你一直在耍着他玩?” “你......”叶青扬一脸的不可思议,她望向沈念,夸张地喊道:“沈小念,你儿子这笑里藏刀的狐狸样儿究竟像谁啊?” 沈念无语地看着两人,没有回答。 恍然间,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望着江翊泽说道:“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是我的朋友叶青扬。青扬,这是江翊泽!” 江翊泽礼貌地向苏青扬颔首,“你好!” 叶青扬望着神色清冷的江翊泽,目光又瞟了眼沈念,笑道:“江先生,你好,久仰大名啊!” 江翊泽不解,看向沈念。 沈念接触到他探询的目光,有些发窘,表情不自然地说道:“哈哈,青扬比较爱开玩笑!那个,你把回忆给我吧!我下午和青扬还有活动,你要是有事情,就先走吧!” “我没有事情。” 话刚说出口,江翊泽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接通电话,就听电话那端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小江总,您现在到哪儿了?万董事长见你迟迟不来,马上就要暴走了啊!您现在到玖玲珑了吗?” 听着电话里助理的催促声,江翊泽习惯性地皱起眉头,他望了眼一脸探询的沈念,沉声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江翊泽看着沈念,有些抱歉地说道:“念念,我下午有个合同要签,不能陪你们了。要不你们先走,我晚点儿过去找你。” 听到江翊泽口中的“合同”,沈念很是诧异。 但是当看到江翊泽有些沉郁的目光时,她终是压下心中的疑惑,从他的手里接过依旧懒洋洋的回忆,说道:“那你先去忙吧,我们晚点儿联系。” 江翊泽忽然间沉默了起来,一双星眸讳莫如深地看着沈念,语气有些幽怨地说道:“沈念,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顿时,沈念一阵尴尬。 想起之前自己离开南麓时,绝然地换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看着江翊泽的目光不禁有些心虚。 在他幽深的目光注视下,沈念终是磕磕巴巴地说道:“那个......我......我还有你的联系方式。” 江翊泽错愕,“既然这样,那为什么我之前微信联系你时,联系不上你?” 沈念不敢看江翊泽的眼睛,眼神飘忽不定,声细如蚊,“我把你拉黑了。” 听到这个答案,江翊泽只觉得自己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 他脸色阴沉地望着沈念,良久之后,沉声道:“你活动结束后,就把你的位置微信发给我,到时候我去找你。沈念,别想着逃跑!” 沈念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我没想逃跑。” 江翊泽这会儿气结,不想再跟她说话。 他走近沈念,黑如墨的眼睛望着回忆,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小家伙,听妈妈的话,叔叔办完事情后就去找你们。” 回忆一脸享受地盯着江翊泽的眼睛,回道:“嗯!我知道了!叔叔再见!” 闻言,江翊泽脸上扬起一抹宠溺的笑容,“乖孩子!”而后,又深深地望了眼沈念,便转身离开了。 望着江翊泽离去的背影,沈念一直紧张不安的心渐渐平稳了下来。 脑海里突然间浮现出他刚刚的笑容,原本紧绷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扯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叶青扬望着江翊泽离去的方向,深邃的目光望了眼神色淡淡的回忆,疑惑道:“小忆,你为什么不排斥这个叔叔?你知不知道以后他有可能会成为你的爸爸?” 听到苏青扬的询问,沈念的脸上闪过一抹紧张,她惊呼道:“青扬,你在说什么啊?” 叶青扬直接选择忽视沈念的震惊,依旧紧紧盯着回忆脸上的表情,当目光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哀伤时,她听到回忆以他独有的稚嫩嗓音声音软软地答道:“因为我在他身上看到爸爸的影子。” 第43章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叶青扬突然接到陆珵的电话,说家中有急事,速回。 叶青扬不想理睬,可是,陆珵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狂呼,最后更是直接打到了沈念的手机上。 沈念挂断电话后,对正在和回忆玩得很嗨的叶青扬说:“青扬,你还是回去吧!我听陆珵的语气挺焦急的。” 叶青扬看着在室内沙滩上努力作画的回忆,沉默不语。 见状,沈念也有些急了。 她大踏步走到叶青扬身边,低头望着坐在沙滩上神色漠然的某女,沉声道:“叶青扬,你矫情也得有个限度啊!陆珵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又打到我这里,说明真是有什么急事。而且,可乐还在陆家,你就不担心你儿子吗?” 叶青扬回头,清亮的眼睛犹如一滩秋水,平静无波。 她深深地望着沈念,似是有千言万语。 最终,叶青扬只是叹息一声,转眸看着回忆,“小忆,今天叶子姨不能陪你去打怪兽了,姨姨有事情要回去,我们下次再玩,好不好?下次,姨姨带你去见可乐弟弟,我们一起去城堡玩耍,好吗?” 回忆眨着一双大眼睛,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是看着叶子姨那双会发光的眼睛,点点头道:“好的,下次,我们和可乐弟弟一起玩,还有橙子叔叔。” 叶青扬笑了,轻轻地揉了揉回忆的头发,而后从沙滩上缓缓站起身,随便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淡淡地看了眼沈念,“听你的,我回去了!有时间我们再约!” 沈念盯着叶青扬云淡风轻的表情,看着那双比以往还要清淡的目光,不由得蹙起眉头,“青扬,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叶青扬摆了摆手,倾城的面容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能遇到什么事儿?我如此刚,如此无坚不摧,谁敢向我找事儿啊?你想多了!我走了啊!你跟宝宝也早点回去哦!” 说完,不等沈念说话,就拿起包潇洒地转身离去,背影一如沈念初见时的高冷孤傲。 六点一刻的时候,沈念和回忆从商场儿童职业体验馆出来。 搭乘电梯前往地下停车场时,沈念忽的想起下午的时候和江翊泽的约定。 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沈念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连忙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熟练地从黑名单里拉出某个被她搁置快两年的微信号,迅速地点开头像,给某男发过去了一条定位消息。 消息发过去刚一秒钟,安静的电梯内,沈念手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沈念一看,江翊泽竟然给她打来了语音通话! 看着屏幕上的接听键,沈念不想搭理他。 然而,当隐隐约约听到身后有人不耐地议论声时,她终是硬着头皮接通了电话。 手机放在耳边,不等沈念说话,就听到江翊泽喘着粗气,声音阴沉得有些可怕,“沈念,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 沈念只觉得自己的后脊背一阵发寒,想起江翊泽平时发怒时那沉沉的表情,沈念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握着回忆的左手也不由加重了力道。 “妈咪,疼!” 一个委屈的声音陡然惊醒了沈念,她低下头看着回忆蹙紧的小眉头,慌忙蹲下身子,抱歉地说道:“小忆,对不起啊!妈咪不是故意的。” 回忆抬眸看着妈咪不安的表情,担心地说道:“妈咪,你怎么了?” 沈念笑着摇了摇头,“妈咪没事儿!” 温柔地摸了摸了回忆的脑袋,沈念缓缓站起身,对电话那端沉默不语的江翊泽说:“对不起!下午玩得太兴奋了,我一时忘记给你发消息了。” 此时的江翊泽坐在一辆低调又不失尊贵的车子里,看了眼手边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随后侧首看向车窗外的人来人往,下巴绷紧,一双好看的眸子幽深得让人心颤。 驾驶座上的助理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家小江总冷硬的侧颜,以及时不时释放的冷气压,一颗脆弱的小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许久之后,沈念看着电梯显示器上的数字,忽然听到电话那端的男人问道:“沈念,你是不是还想逃?” 沈念牵着回忆,缓缓从电梯里走出来。 安静的地下停场里,只听沈念声音清澈坚定地说道:“我没有。” 江翊泽顿了一会儿,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淡淡地问她:“你现在的具体位置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沈念打开车门把回忆安顿好之后,坐到驾驶座上,看着前方的挡风玻璃,声音清冷且温柔:“我现在在朝阳大悦城的地下停车场。” “嗯。”随后,江翊泽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沈念看着两人的通话时间,耳边再一次响起江翊泽低沉的声音,不免一阵叹息。 坐在后座的回忆听到沈念的叹息声,稚嫩的声音带着询问,“妈咪,是江叔叔的电话吗?” 沈念回头,温柔地看着回忆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黑亮黑亮的,犹如神秘的夜空里那点点繁星,心中一阵柔软。 “是!”沈念眉眼柔和,看着回忆,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小忆啊,妈咪问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好不好?” “好!”回忆端正身姿,目光炯炯地看着沈念。 “小忆,你喜欢江叔叔吗?” 回忆眨了眨眼睛,似是在思索,而后奶声奶气地说道:“小忆不讨厌。” “那你就是喜欢他喽!” 回忆没有回答,但是那双晶亮的眸子已经告诉了沈念答案。 见状,沈念会心的一笑,伸出手捏了捏回忆的脸蛋。 突然间,她想起苏青扬下午的时候说过的话,看着回忆单纯的眼睛,试探性地问道:“小忆,如果......妈咪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江叔叔要做小忆的爸爸,小忆愿意吗?” 回忆盯着沈念,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太过闪亮,里面有着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而这种美好不忍心让人破坏。 忽然间,沈念觉得自己很坏。 她望着突然间沉默不语的回忆,心中不忍,“小忆不想回答就不回答了,妈咪只是随口问问。” 回忆依旧是保持沉默,当沈念以为回忆不会给予她任何回应的时候,约莫两分钟后,回忆仰着小脑袋,盯着沈念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念念,我从没有见过活着的爸爸。” 闻言,沈念的心里一阵刺疼。 她睁大眼睛看着回忆垂下的眼眸,心中对回忆是慢慢的愧疚。 是自己的执念和一意孤行,才带给回忆一个不完整的童年,才让他在成长的重要时刻,没有体会到应有的父爱。 虽然回叔叔待回忆犹如己出,然而终究是隔了一代。 沈念的眼眶有些湿热,她忍着心中的情绪,声音喑哑地说道:“小忆,对不起,是妈妈不好!” 回忆依然垂着脑袋,玩着自己的手指。 很久之后,沈念艰涩地开口,“回忆,你有怨过妈妈吗?” 回忆猛然抬头,看着沈念的眼睛里满是不解,“我为什么要怨妈妈?” “怨妈妈在你出生的头两年没有陪在你的身边。” 回忆摇了摇头,一双大眼睛天真单纯,“我只记得自己刚学会说话时,你一直在我的身边。” 沈念陷入沉默。 她不敢看回忆那双清亮的眼睛,只是微微一笑,而后转过身泪眼朦胧地望着不知名的前方。 江翊泽到达停车场的时候,就看见沈念坐在驾驶座上发呆。 站在车旁,抬起手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玻璃,示意沈念打开车窗。 沈念从过往的记忆里回过神,看到一张英俊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时,一时愣住了。回过神,她按下车窗,一双好看的星眸迷惘之中夹杂着些许的无辜。 见状,江翊泽抬起手敲了敲沈念的前额,笑道:“傻子,发什么愣!” 沈念惊呼,抬手揉着自己的前额,“你怎么那么快?” 江翊泽淡淡地回道:“一路飙车过来的。” 沈念惊得瞪大眼睛,刚想开口斥责,就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夫人,老板没有飙车,是我一路稳稳当当地开过来的。” 一声“夫人”惊得沈念浑身机灵。 她回过头,便看到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站在江翊泽的身后,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盒子,正言笑晏晏地望着自己。 沈念望着他友好的目光,回过神,一脸的不可思议,“你刚刚喊我什么?” “夫人啊!”清秀男人一脸的天真,“您不是小江总的妻子吗?” 闻言,一旁站着的江翊泽淡淡地瞥了眼自己的助理,目光亮如星辰。 好小子!这个月奖金翻倍! 助理接收到江翊泽的目光,脸上的笑容更加的和善恭敬了。 而沈念则是一脸的震惊,“谁告诉你说,我是江翊泽的妻子的?” “儿子都有了,难道不是妻子?”助理依旧是一脸的纯真,抬了抬手中的袋子,“您看,这是老板给小小公子买的汽车模型,那您肯定就是小小公子的母亲了。” 沈念实在是被眼前男人的脑回路给惊住了,她像看傻子似的盯着他,随后想起某个男人,回眸,便看到他一脸笑意地倚靠在车上,眼中闪烁着精光。 沈念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江翊泽,你赶紧解释一下啊!” 江翊泽不以为然,从助理手里接过为回忆准备的礼物,一边抬起手示意助理离开,一边对沈念笑道:“解释什么啊!他原本说的就是事实啊!” “什么事实?事实是我们两个之间就是很纯洁的关系啊!” 江翊泽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不理会她眼中的惊异和慌张,只是问道:“回忆呢?” 沈念回头看了眼车后座,发现回忆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一时不免吃惊。 她愣愣地转过头,看着江翊泽,“他什么时候睡着的?” 看着她迷糊的样子,江翊泽只觉得一阵无奈。 他把礼物交给沈念,轻轻打开后车门,把回忆从儿童椅中解放出来,单手抱在怀里。 “沈念,我很是怀疑你究竟会不会照顾孩子?儿子坐在儿童椅上睡着了,你竟然一直不知道。” 沈念撇撇嘴,嘟哝道:“我要是会照顾孩子,还会请阿姨帮忙照看吗?” 虽然声音很轻,但是耳尖的江翊泽还是听清楚了。 他站在沈念面前,高大的身影极具压迫感,低眸看着某个小女人,又是无奈又是生气,“敢情你不会照顾宝宝还很骄傲?!” 沈念抬起头,脸上带着委屈和愧疚,“我不是一直在学吗?他一出生就不在我身边,直到去年才真正和我生活在一起。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可是,这一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学着成为一个好妈妈,很多事情总得慢慢来嘛!” 听着她话里的歉意和愧疚以及那抹娇嗔,江翊泽恍然想起一些事情,心中酸涩。 他伸出空出的左手把自责的沈念轻轻拥在怀里,左手轻轻抚摸着她齐颈的短发,在心里叹息一声,柔声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不该质疑你。以后,我和你一起照顾回忆。” 沈念前额抵在江翊泽的胸前,听到他的话,声音闷闷的,“江翊泽,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不负责任啊!任性的把回忆生下来,却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坏女人啊?” 江翊泽松开她,单手紧握住她的肩膀,深深地凝望着她的眼睛,“不,念念,你是一个好姑娘,更是一个好母亲!很多时候,都只是你的迫不得已罢了。你能在回想去世之后生下他的孩子,说明你是一个重感情的女人,更是一个勇敢的女人。所以,念念,你很好,不要有这种自我怀疑和自我厌弃的想法,好吗?” 听着他说的话,沈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明两年前,他在初听到这个消息时,表现得是那么的疯狂,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为什么如今在说出这些话时是如此的平静淡然? 江翊泽当然明白沈念眼中的疑惑,但是,此刻不是交流的最佳时机。 他轻轻拍了拍沈念的肩膀,笑道:“还没吃晚饭吧!走,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闻言,沈念拉住江翊泽的手腕,“晚饭回家吃吧!这个时候,张姨在家里已经做好了!那个,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同我一起回家。” 看着她有些殷红的脸颊,江翊泽一颗心似是被人浇了一盆温水,暖暖的,很舒服。 他眼睛晶亮,望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沈念,“你愿意带我回家?” 捕捉到他眼睛里的一抹精光,看到他脸上某种得逞的笑容,沈念只觉得尴尬。 她松开手,看了他一眼,“你爱去不去!”说完,就傲娇地转身而去。 看着那个娇小的背影,江翊泽一个大跨步,伸手拉住沈念的手腕,笑得跟只狐狸似的,“姐姐,你去哪儿?你的车子还在这呢!” 沈念回过神,看着自己此刻距离自己的车子有两米远的位置,沈念大囧,抬眸幽幽地瞪了一眼江翊泽,二话不说,甩开某人,快步向车子跑去。 望着她的背影,想起她刚刚流露出来的女儿家的娇态,江翊泽只觉得心里热热的,甜甜的。 他伸出大掌轻轻拍了拍睡梦中不安的回忆,侧眸凝望着那张和沈念有些相似的小脸,深邃的眸子里满是温柔和宠溺。 第44章 半个多小时后,沈念的车子缓缓进入一条幽深寂静的胡同。 江翊泽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望着胡同里一排排古朴雅致的房屋建筑,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有着掩饰不住的讶异,“你住在这里?” 沈念侧眸看了眼神色稍显诧异的江翊泽,笑道:“我是住在这里啊!不过我先声明,我可不是什么隐藏的富婆。我之所以能够住得起这里,是肖姨和回叔的安排。” 听到这里,江翊泽的眸子不由得暗了几分,“原来是他们给你安排的啊!但是,我两年前去回家拜访他们时,他们为什么表现得一无所知?” 沈念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是我拜托他们那么做的!” “你知道我去找过你?”江翊泽猛然回头,不可思议地望着沈念完美的侧颜。 对于江翊泽震惊中带着的些许埋怨,沈念选择了沉默。 忽然间,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沉寂。 没多久,车子便停在了一座低调又不失典雅的四合院门前。 沈念熄了火,解开安全带,回首对江翊泽说:“我们到家了,下车吧!” 江翊泽只是讳莫如深地盯着沈念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声音凉凉地说道:“沈念,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看着江翊泽眼睛里的固执,看着他像个小孩似的突然耍小性子的脾气,沈念只觉得很是无奈。 “好吧!你想让我怎么回答你刚刚的问题?我如果说,我知道你去找过我,但是却故意躲着你,你听到这样的答案,你不生气吗?又或者我回答你,我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生气?” 听到沈念的回答,江翊泽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他幽怨地望着沈念,“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回答,我心里更堵得慌。” 沈念无语。 良久,幽静的车厢内,沈念侧着身子,深深地望着脸色沉郁的江翊泽,软着声音道:“江翊泽,我们现在不是见面了吗?你不要再纠结过去了,好不好?” 江翊泽回头看着沈念温和的目光,听着她软糯的声音,压在心底的一股郁结在渐渐消散。 但是...... “沈念,如果我们今天没有在玖玲珑偶然遇到,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再和我见面?” 沈念再次陷入沉默,原本清亮的目光变得有些游离和飘忽不定。 她望着前方路灯下一排摆放整齐的自行车,似是陷入了过往的记忆。 时间不知是过去多久,沈念终是开口,清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涩然,“我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感觉到旁边的人陡然变得冷厉的气场,沈念连忙回头,一双眼睛清亮无比。 “但是,当我今天与你重逢后,我突然觉得之前有过这种想法的我是多么的愚蠢、幼稚和可笑。江翊泽,你知道吗?与你的重逢让我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一直以来,是我放不下过去,所以才会对你避如蛇蝎,才会在最初听到你是一名消防员时,那样的......无理取闹。可是今天,再见你,我是真的想要放下一切了!江翊泽,白天我没有对你讲完的话,我现在想要告诉你......” 沈念望着他愈加幽深的眸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江翊泽,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和你一起走完剩下的人生路。所以,我们重新开始吧!” 有一瞬间,江翊泽只觉得整颗心像是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 要不是他的心脏如今恢复正常,江翊泽觉得自己此刻或许会像去年的时候,像个弱鸡似的再次晕倒在沈念的面前。 这一刻,他望着沈念的眼睛,那里面承载了太多的东西,犹如浩瀚宇宙里的星云,炫目多彩却又神秘魅惑,蓦地,他觉得整颗心像是有一根羽毛划过,柔柔的,也痒痒的。 沈念凝望着江翊泽,见他许久没有回应,一颗心也渐渐地紧张了起来。 车内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紧绷的俏脸上,隐约之中有几分难得的可爱。 终于,在沈念渐渐无法承受车内让人窒息的沉默时,江翊泽紧紧盯着沈念的眼睛,轻声道:“念念,我和你之间不存在重新开始!” 看着对面的女人陡然睁大的桃花眼,他不由得笑出声,“因为在我心里,我和你从未分开过。所以,我们不存在重新开始。” 闻言,沈念原本紧张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她望着江翊泽脸上的笑容,美丽的容颜上也情不自禁地绽放出阳光般明媚的笑容。 忽然间,一个稚嫩软糯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美好的气氛。 回忆懒洋洋地窝在江翊泽的怀里,揉着眼睛看向笑容温柔的沈念,糯糯地喊道:“妈咪。” 沈念回过神,低头看着睡眼迷离的回忆,温声道:“宝宝,你醒了啊!” 回忆点点头,抬起头看着怀抱着自己的某位帅叔叔,圆圆的脸蛋上蓦地浮现出一抹红晕。 见状,江翊泽只觉得稀奇,低眸看着回忆,笑道:“小忆,睡得好吗?” 望着江翊泽脸上的笑容,回忆一时愣住了。 待他回神,他目光炯炯地盯着面前的人,声音清脆地说道:“江叔叔怀抱很温暖,小忆睡得很好。” 闻言,江翊泽笑出声,曲起食指刮了刮回忆的鼻梁,宠溺地说道:“小忆,真乖!” 回忆“咯咯”笑出声,而后再次看向沈念,撒娇道:“妈咪,宝宝饿了!” “那我们下车回家吃饭吧!估计奶奶已经做好饭在等着我们了。” 说完,沈念和江翊泽纷纷打开车门走下了车子。 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时,张姨就急急忙忙地从厨房走了出来。 刚想开口招呼沈念,张姨就看见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怀抱着回忆跟在沈念的身后走进了院子里。 张姨迎上前,一双略显沧桑的深邃眼眸望了眼沈念旁边的男人后,笑着对沈念道:“念丫头,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啊?该饿了吧!赶紧去洗个手,我们这就开饭。” 望着张姨脸上的笑容,以及那时不时瞟向江翊泽的好奇目光,沈念笑了笑,“张姨,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我的朋友江翊泽。” “不是男朋友?”张姨一脸八卦地笑看着沈念。 沈念不由得尴尬,看着张姨脸上调皮的笑容,笑道:“张姨您的眼睛果然够毒辣!是啊!他就是我之前向你提过的那个帅小伙,我的男朋友!” 张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就是他啊!哈哈哈......果然长得很俊!” 看着张姨揶揄的目光,沈念依旧尴尬地笑着。 站在一旁的江翊泽,在听到沈念口中的“男朋友”时,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因为这是第一次,沈念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 因此此刻,一直以来在外人面前清冷疏离的江翊泽在看着一脸友善的张姨时,气场都不由得温和了几分,“您好,张姨,很高兴认识您!谢谢这一年来您对沈念和小忆的照顾!” 张姨看了眼江翊泽,笑道:“谢什么啊!我又不是白照顾她们娘俩的!” 听着张姨坦率的话语,江翊泽脸上绽放出一抹友好的笑容,“还是要谢谢您的!” 张姨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客气,“都是一家人,不用说这些客套话!行了,你们都该饿了吧!赶紧进屋洗个手,我们这就吃晚饭。” 回忆一听要吃饭了,便挣扎着从江翊泽的怀里下来,牵起张姨的手就拉着她往屋里走去,“奶奶,奶奶!快点儿!小忆都快饿死了,我们快点儿吃饭去。” 见状,张姨看着回忆的目光更加的宠爱,连连应道:“好好好好!看把我们小忆急的,奶奶这就给你盛饭去!” 望着两人进屋的背影,江翊泽开口说道:“张姨人挺好,你是在哪儿找到这么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的?” “她不是我找来的,我们租住的就是她的房子。” 江翊泽惊讶,“她是你们的房主?” 沈念点点头,“是啊!我听肖姨说,张姨是她年轻时期在英国留学时相识的朋友。虽然她们有很多年不见了,但是两人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当初,肖姨知道我要带着回忆来京城发展时,担心我一个人照顾不好回忆,就联系上了张姨,而刚好张姨的子女都在英国生活,老伴又去世多年,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四合院里,不免有些孤单,在听到我一个姑娘家独自带着一个孩子时,便提议让我们住在她的家里,她帮我照顾回忆。” “原来如此。” 江翊泽望向沈念,而后想到什么,试探性地问道:“念念,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搬来和我一起住?如今我在京城也是一个人住在偌大的房子里,要不你和回忆搬到我那里去吧?” 听了他的话,沈念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让我和你同居?” 江翊泽笑笑,“你可以这么理解。” “这样不好吧!况且我还带着一个孩子!重要的是,张姨都照顾我们那么久了,突然离开,好像不太好!” “但是你早晚也要离开这儿,早晚要和我生活在一起。” 第45章 看着江翊泽理所应当的目光,听到他说的“生活在一起”,沈念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热,清澈的目光也不由得染上了几分娇羞,“谁说要和你生活在一起?” “不是你自己说要和我重新开始的吗?” “和你重新开始,也不一定要生活在一起啊!” 明亮的灯光下,江翊泽站在沈念的面前,当目光触及到她白皙的面颊上鲜明的红晕时,江翊泽的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容。 他缓缓走近沈念,伸出双手把她拥到怀里,低头望着她眼睛里的点点星光,柔声道:“念念,如果我们没有分开两年,我想,此时的我们已经结婚了。” 有一瞬间,沈念的内心漏跳了一个节拍。 她抬眸望着某人认真且幽深的目光,感觉整个人像是陷进了一个漩涡,无从挣扎,更无从逃脱。 良久,她声音有些紧绷,不利索地说道:“你......你怎么......那么肯定?谁说恋爱就一定会结婚?而且我们认识的时间还那么短。即使这两年我们没有分开,我们也很难保证关系不出任何问题啊!” 江翊泽抚在沈念腰肢上的双手在听到沈念的话语时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他深深地锁住沈念的眸子,感受着自己胸腔里鲜明的心跳声,沉声道:“念念,你觉得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可是在我心里,我却一直觉得我和你像是认识了很多年。 从第一次见你时,看到你脸上明媚的笑容,我的心里总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划过。 与你在一起的日子里,看着你的一言一行,即使是不经意间的小脾气,我都觉得很是可爱,心中异样的感觉更甚。 即使当初你向我坦白回忆的身世时,我心中除了深痛外,却一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 沈念,不管什么情况下,我从未想过和你分开。 你消失后,我的一颗心也随之变得空落落的,两年来一直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念念,你说,我们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见过,要不然,我也不会对你这么情根深种、牵肠挂肚啊!” 寂静的院子里,他的声音犹如低沉婉转的琴音,弹奏出一首世间最美妙的曲子,在这个夜晚,随着习习夜风,缓缓流淌,一直流淌进沈念的心里、灵魂里。 沈念凝望着江翊泽眸中的深情,一双眼睛里犹如盛满了所有的星星,熠熠生辉。 这一刻,沈念觉得自己的心里似是被什么填满了似的,从未有过的一种温暖。 时间流逝中,她缓缓抬起右手抚上江翊泽那张完美的俊颜。只是,纤细的手指还不曾碰到他的肌肤,两人便听到一个震惊豪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一时打破了院中的安宁。 “念姐!江小弟!” 沈念和江翊泽不由得回过神。 回首望向院门口,便看到一个俏丽的身影站在合欢树下,此时正睁着一双眯眯眼,好奇地看着他们。 见状,沈念赶紧退出江翊泽的怀抱,尴尬的望着对面的人,笑道:“小米,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了怎么也不吭一声?” 小米疾步走到两人面前,一双敏锐的眼睛像X光线一样,不停地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江翊泽依旧一脸的云淡风轻,而沈念...... 蓦地,小米精敏地看到沈念那双红得滴血的双耳,一脸八婆地说道:“念姐,你先别问我的。你快说说,快说说,你和江小弟又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还有,姓肖的那混蛋知道吗?” 看着小米眼中掩饰不住的八卦之火,沈念不由得扶额,“小米,你能不能别那么八卦?尤其是八卦我的事情!” “当然不能!”小米义正言辞道:“你的事情如此惊心动魄、轰轰烈烈,如此合我心意,我为什么不能八卦?念姐,你就告诉我嘛!你们两个又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沈念被小米晃得不行,望着她咬牙切齿:“我们今天下午才遇到!还有,米粒同志,请注意你的措辞,什么叫搞在一起?!我们是正儿八经的男女朋友关系!” 小米一脸的惊讶,“呦!终于敢堂堂正正承认你们的关系了啊!终于不遮遮掩掩的啦!” “我什么时候遮遮掩掩的了?” “你还说没有遮遮掩掩!当初在意大利的时候,我就说你喜欢上了江小弟,那个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说什么对他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还说什么绝对不搞姐弟恋!如今,是怎么回事?念姐啊,你的脸疼不疼啊?” 看着小米脸上的笑容,沈念表示很无语。 站在一边的江翊泽看到自家媳妇儿被怼得一言不发的神情,望着小米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凉凉的,“米粒儿女士,您现在很闲吗?” 听到江翊泽的称呼,小米顿时睁大了眼睛,“你......你称呼我什么?女士?!” 江翊泽声音淡淡的,“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啊!”小米暴走,“姐还是个小、姐,啥时候跨入女士的行列了?” 江翊泽看着小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你是个小姐啊!不好意思,是我弄错了!” 闻言,小米总觉得哪里不对,等反应过来差点儿一口老血吐出来,“江翊泽,你说谁小姐呢?” 江翊泽一脸无辜状,“我可没说你小姐,是你自己说的。” 小米:“你......” 看着小米马上要跳脚的样子,沈念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她望了眼依旧一脸无辜的江翊泽,忍着笑,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俩别吵了,都那么大人了,注意点儿形象!你们没看见小忆正在窗边上看着你们的吗?” 闻言,小米和江翊泽望向厨房间的窗户处,只见,回忆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手里的一只鸡腿,一边兴致勃勃地望着他们所站的位置,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完全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小米不由得大囧,怨恨地瞪了一眼一脸云淡风轻的江翊泽,“臭小子,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找你报仇,竟敢说姐姐我是小姐!” 江翊泽:“我再说一遍,是你自己说的!” 小米突然耍起无赖,“我不管!总之,我记住你了!” 江翊泽只是目光淡淡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见他那面瘫样儿,小米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望着沈念说道:“念姐,我突然有些后悔支持你和这臭小子在一起了!你看他那张扑克脸,难看死了,还不如肖混蛋那副贱样子耐看呢!我算是明白,肖混蛋为啥一直反对你和他在一起了,这家伙完全一副性冷淡的样子吗?” 说完,不看江翊泽此时黑得跟锅底似的表情,撩起自己的大波浪,踩着那双八公分的高跟鞋,拎着自己那个高仿版的香奈儿包包,扭着小蛮腰,高傲地转身离去。 望着小米那搔首弄姿的身影,沈念只觉得满额黑线。 回头,望了眼江翊泽沉郁的脸色,沈念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她挽上江翊泽的右手臂,目光炯炯地看着江翊泽,哄道:“你别生气啊!那丫头最近早更呢!脾气一直这样儿!你也是了解她的,之前她还挺温顺开朗的!” 江翊泽垂眸,望着沈念脸上的笑容,脸上瞬时阴转多云,“我看出来了!她的确是早更!” 沈念惊讶,“你看出来了?” 江翊泽:“明显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神志不清,没必要跟她计较!” 沈念听到“纵欲过度”四个字,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她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看出来她......纵欲过度?” 江翊泽:“你没有看朋友圈吗?” 沈念摇摇头。 江翊泽:“下午的时候,肖烨在朋友圈发了一张他和小米同床共枕的照片。” “WHAT?”沈念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那臭小子传了他和小米的床照?!” 江翊泽嘴角抽搐,看着脑洞大开的沈念,脸上的无奈中带着宠溺,“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穿着衣服,盖着棉被的!再说了,肖烨是那么混蛋的人吗?” 闻言,沈念撇撇嘴,不以为然,“你还别说,肖烨那臭小子的确挺混蛋的!知道吗?如果说你是一只狐狸,狡猾奸诈,那么肖烨就是一条蛇,阴狠毒辣。别看他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要是狠起来,会变态到连亲爹亲妈都认不出来。” 江翊泽心中讶异。 他和肖烨接触的时间不长,对他也只是表面的了解,如今听沈念这么说,脑海里陡然间想起当初旅途中,肖烨时不时看小米的目光,顿时恍然大悟。 “所以,这也是你一直不同意肖烨追求小米的原因?”江翊泽问道。 沈念吃惊,“你知道?” 江翊泽抬起手捏了捏沈念圆润的鼻头,笑道:“你什么心思,我一直都知道。” 江翊泽亲密的动作惹得沈念一阵脸红,她有些尴尬地笑道:“小米是个单纯的女孩儿,肖烨并不适合她,所以,一直以来,我才一直反对他么在一起。重要的是,小米也一直排斥肖烨的靠近。” 江翊泽抬起头望着不远处的厨房内和回忆闹作一团的小米,声音浅淡,“念念,或许是你错了呢!如果小米真的排斥肖烨,她也不会把自己交给他。一个女人若想真心逃离一个男人,就算那男人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找到她。我想这一点儿,你作为过来人,应该比我更清楚。” 望着江翊泽幽幽的目光,听到他说的话,沈念觉得很是尴尬。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目光飘忽不定,“那个......我饿了!我们进去吃饭吧!” 说完,不再看江翊泽那双眼睛,慌慌张张地向屋内跑去。 望着她的背影,江翊泽心中一阵无奈。 兴许是江翊泽的到来,张姨最后准备的晚餐很是丰盛。 安宁的夜里,他们围坐在桌旁,欢声笑语,气氛是许久不曾有的温馨和幸福。 那天晚上,江翊泽离开的时候,再次提议让沈念考虑搬去和他同住的事情,沈念耐不住江翊泽固执的性子,终是点头答应。 江翊泽心中欢喜,抱着沈念来了一场唯美的法式热吻。 昏黄的路灯照在深情拥吻的两人身上,一如很久之前,充斥着满满的悸动和温馨。 第46章 周一上午,沈念刚要出门,就收到江翊泽给她发来的一条语音消息:“念念,我有事需要回莱城一趟,大概三天后回京城。” 沈念没有询问他什么事情,想了一会儿后,就回复道:“我知道了!你注意身体!” 京城机场,正在排队等待检票的江翊泽看到沈念回复的信息,英俊的面容上扬起一抹迷人的笑容,心中犹如吃了蜜一样,甜甜的。 大概上午十点半的时候,江翊泽抵达了莱城国际机场。 从出口出来,江翊泽就远远看到一位身穿黑色休闲服的男人笔直地站在人群中,目光凛然地望着出口。 江翊泽摘掉墨镜,笑着向来人扬手打了声招呼。 待走近,江翊泽看着面前一脸浩然正气的男人,开玩笑道:“呦,我这是什么荣幸,竟然能让江少校来接机?!” 看着江翊泽眸中调侃的意味,江翊恩冷硬的脸上不由得浮起笑容,“你以为我愿意来?我这还不是被姑姑逼来的?” 说话间,两人缓缓出了机场。 机场出口处,一辆黑色的悍马停在马路边上,显得很是招摇。 江翊泽望向车旁某个正在玩手机的男人,对身边的人道:“敢情还不是你自己一人来的?怎么?那位大哥也是被逼来的?” 江翊廷刚一抬头,就看见两个身形挺拔、相貌出众的男人向自己缓缓走近。 他赶忙把手机放进口袋,倚靠在车门上,目光望着一身精英打扮的江翊泽,不由得吹了声口哨,一脸的吊儿郎当。 “嗬,小江总,欢迎莅临我市指导啊!” 江翊泽走到他面前,右手握拳打了一下江翊廷的肩膀,“你可别埋汰我了!” 三人坐上车,江翊泽慵懒地靠在后座椅背上,望着驾驶座上江翊廷的后脑勺,问道:“二哥,你怎么也来接我了?难道也是被我老妈逼来的?” 江翊廷挑了挑眉,望着后视镜,“怎么可能?!我这不是太久没见你想你了,哥是自愿来的!哈哈哈......” 看着他夸张的笑容,江翊泽不以为然,嗤道:“二哥,你可真假!你看看大哥,多实诚一人,一见我就直接说是被逼来的。” 江翊泽忽视某人脸上的尴尬,双腿交叠,目光淡淡地望着前方,说道:“说吧,两位哥哥,我老妈派你们两位大佬来接我,是想干什么呢?怕我不回家直接回消防队?”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江翊恩听到江翊泽话里的嘲讽,沉声道:“小泽,你不必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既然你已经答应辞去消防队的工作,那你就要说到做到。君子一言九鼎!别总想着回消防队!” 闻言,江翊泽的脸色蓦地冷了下来,“可笑!这辞职信是怎么来的?我想你们俩应该比我清楚。如今事已成定局,我不计较。但是,去哪儿是我的自由,你们没有权利干涉。另外,既然我答应了回顾氏集团工作,那么你们回去告诉我老妈,也请她以后不要再干涉我的事情。” 说完,江翊泽望着前方,冷声道:“停车!” 正在开车的江翊廷不由得吓了一跳,“江翊泽,你开什么玩笑!咱们现在是在高速路上呢!怎么能随便停车?” “我再说一遍,停车!”江翊泽神情绷紧,一双眼睛阴沉的吓人。 江翊廷被江翊泽突然的气势惊得小心脏砰砰直跳,虽然这个表弟比他小了整整六岁,可是这小子身上强大的气场可真不是盖的,一旦被惹怒,那身上阴森森的怒火能把人的灵魂灼烧。 想到自己的小命要紧,江翊廷正打算很怂地靠边停车时,忽听得坐在旁边的大哥冷声道:“江翊廷,你要是敢给我停车,我绝对把你从车里扔出去。” 虽然江翊泽这小表弟不能得罪,但是素有“魔鬼教官”之称的大哥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一旦得罪了他,那离死亡可真不远了。 江翊廷左右为难,心中哀嚎:神啊!我咋就倒霉催的摊上这样两位恶魔似的兄弟了? 江翊泽目光冷冷地望着副驾驶座上的人,不满地问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翊恩神色凛然,目光坚韧地望着前方,声音沉然,“小泽,我不管你心里有多少怨多少恨,但是你要知道,姑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自从你去年心脏二次手术之后,你的身体状况,你自己应该更清楚,消防队的工作已经不适合你。即使没有我们诈你签下辞职信,消防队也不会再用你。你何必执着?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在京城再次遇见那个女孩儿的事情,姑姑已经知道了。从你去年发生那件事之后,你知道姑姑对那个女孩儿的态度的,更何况她还是个单亲妈妈。如果你还要一意孤行,我想,你与她之间可不是两年不见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江翊泽的目光陡然变得幽深,额间由于愤怒青筋突起。 他透过后视镜望着江翊廷,想要确认江翊恩话里的真假。 只见,江翊廷望着他的目光,认真地点了点头,“大哥说的是真的!我们也是昨天到家的时候从姑姑那里听来的。” 江翊泽沉默不语。 他略显颓败地靠在座椅上,目光深沉的犹如一个黑洞,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道路,想起沈念那张明媚的面孔,他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 车窗外,风声呼啸而过,道路两旁的风景眨眼而逝,就犹如抓不住的时光,不经意间,已错过大片的美好。 江翊泽双目望着车窗外的景色,不由得陷入了回忆。 ———分割线 2011年仲夏,年仅十四岁的江翊泽被查出患有DCM(扩张性心肌病)。 也是在那年之后,他终于告别了他成长生涯里一年一度的部队训练生活。 在江翊泽的记忆里,从那年夏天之后,他几乎成了一个药罐子,被江家和顾家密不透风地保护着。 很多时候,江翊泽很是庆幸自己生长在江、顾这样的家庭里,才使得患病的他成年之前未曾发生任何的意外。 只是,天性崇尚自由,轻狂不羁的他又怎么甘愿做一只被家人圈养的宠物? 哪怕他因为意外而猝死,也好过安分守己地呆在家族的羽翼之下平平淡淡地去等死! 2016年四月的一天,他便和几位网上认识的驴友约定去与莱城相邻的北氹山探险。 那天下午,原本一路顺利的他们在回程的路上,却突然遇到暴风雨,被困在北氹山一个地形险恶的山脚下。 当时,由于恶劣的天气,他们与外界断绝了所有的联系,再加上山间气温骤降,几位年轻的男女心态也渐渐趋于崩溃,发生内讧。 期间,江翊泽为了拉架,不小心被人给推了一下撞在岩壁上,顿时觉得身体如撕裂般疼痛,尤其是心脏的位置,渐渐觉得阵痛的难以呼吸。 在几人被困近七个小时后,终是在晚上八点的时候,被莱城市消防支队给解救了下来。 然而,那时的江翊泽由于受了伤,再加上本身的身体状况,在刚被解救出来后,就直接被送往附近的医院抢救。 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江家和顾家所有人像是走在刀刃上一样,守在医院的急救室门口,祈祷着、静等着。 当手术室门打开的那一刻,江翊泽的母亲江海蓉和父亲顾洋慌忙走到医生面前,询问江翊泽的情况。 看着手术室外焦急等待的家人,医生冷静地回答:“病人的情况已经控制住了,但是,他的心脏功能已经完全衰竭,目前急需做心脏移植手术。” “那你们医院就赶紧做手术啊!”江海蓉抓着医生的手臂,一脸的焦急和痛苦,再也没有了以往在部下面前的冷静和严肃。 “我们院方已经寻找到与病人相匹配的心脏,只不过目前远在南麓。因此,手术需要等到匹配的心脏运到莱城这边才能进行。” “那大概要多久?”顾洋颤着声音问道。 “至少两个小时!目前,我们尽力稳定病人的生命体征。” 第47章 等待总是漫长的,在所有人煎熬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后,匹配的心脏终于抵达医院。 那一夜,手术室内,江翊泽躺在手术台上,与死神抗争;手术室外,所有人同样齐心协力与死神对抗。 终于,在黎明到来的时候,手术成功了。 那一刻,整个江家和顾家犹如获得重生一样,每个人都喜极而泣。 手术之后,江翊泽休养了近四个月的时间,在没有出现任何可能的术后后遗症的情况下,他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学业和生活,终于可以再次像正常人一样健健康康地、毫无顾虑地行走在这人世。 从2016年术后到2019年,将近三年的时间,他的身体健康状况一直很稳定。 一般来说,心脏移植手术后一年的存活率在90%左右,三年的成活率在80%左右,五年的成活率在70%左右。 如今,江翊泽安安稳稳走过三年,只要在最后的两年内不出现任何情况,那么从此之后,他的生命再也不会受到任何的威胁。 可是,想象总是美好的! 所有人都知道,自从江翊泽义无反顾选择走上消防员这条道路开始,他的未来、他的生命就不可能不受到任何的威胁。 2019年2月14日,茂山森林火灾,对于每个消防员来说,是再普通不过的任务。 然而,谁曾想,这会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灾难! 全队有32名消防员出任务,最后牺牲了29名,这对莱城消防队、对所有的消防员甚至是所有的消防员家属是沉重的打击! 那场灾难里,倘若不是申煜的舍身相救,江翊泽也早已葬身火海! 所以,遭受了双重打击的江翊泽,在灾难过后,不仅留下了心理创伤,他一直以来稳定的身体状况也开始出现了危险的信号。 也正是因为如此,队里才会特批他休假一年进行疗养。 英国一周的疗养,他的身体状况渐渐趋于稳定。 他虽然逃脱了心理治疗,但是旅途中他还是谨遵医嘱,每天按时服药。 从鬼门关回来的他还不想死,因为他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他还有自己的信仰去追求! 原本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然而,直到他遇到沈念,直到他遇到她的那一刻开始,任江翊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是他的人生与生命不安定的开始。 从第一次相遇,自己莫名其妙地回应她的搭讪,到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自己对他的情根深种,他的那颗心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仿佛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的生命也交到了沈念的手里。 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他的心,进而牵动着他的灵魂。 当她答应他的追求,他整颗心像是重新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一样,健康地跳动着。 他一直以来被愧疚、伤痛困住、生活在阴暗之中的灵魂似是瞬间被阳光沐浴,得到了他一直以来渴望的救赎。 本以为,他的生活从此柳暗花明又一村。 本以为,他终于可以再次健康地返回自己的岗位,继续做人民的守护者、战友们精神的传递者。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烈士陵园的相遇会是分别与伤痛的开始。 那天下午,那个漫长的夜晚,江翊泽现在想想,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麻木、悲痛、迷惘,亦或者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 他坐在她家门前一个晚上,心里纷乱不已,却仍旧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心里回荡:不放弃她!绝对不放弃她! 所以,第二天早上,与她相对而立时,他才会那样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一样,祈求着她不要离开他。 明明是刚刚相识半个月的两个人,明明是刚刚开始的一段感情,可是,那一刻,江翊泽却觉得,他与沈念似是相识了多年一样,离不开、放不下。 那种感觉是一种贪恋,也是一种思念! 失去意识之后,江翊泽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那个梦里,他似是一个孤魂野鬼,游走在尘世的边缘,在一片混沌之中游荡。 他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往哪里,只知道,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江翊泽!江翊泽!江翊泽! 他知道这是沈念的声音,他想要冲破混沌去往沈念所在的地方,去往他熟悉的地方。 然而,这个他贪恋又心动的声音却吸引着他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 江翊泽望着窗外逐渐出现的高楼林立,春日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射在他的身上,为他原本冷厉的气息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在那个梦里,他来到了一座陌生的庭院,里面种着名贵的花草,在春日里,那里犹如仙境一样,神秘又美丽。 江翊泽站在院子里,望着满院的花草,孤寂漂泊的灵魂似是找到了归宿一样,渐渐地安定了下来。 正当他陷入自己的思绪,他恍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过来!你快过来啊!” 江翊泽寻声望去,之前院内的一个略显破旧的秋千架旁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那个身影是那么的熟悉,江翊泽一时感到惊喜。 他望着那个光晕笼罩下的侧影,喃喃道:“沈念!” 然而,正当他疾步想要靠近时,却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忽然奔到沈念的面前,在他震惊的目光下,一下子把沈念悬空抱在怀中,笑道:“看你还往哪里跑?还闹不闹了?” 说完,江翊泽便看见男人轻轻啄着沈念的眼睛、鼻尖、嘴唇,动作轻柔中带着深沉的宠溺。 而被男人抱在怀里的沈念一边“咯咯”地笑着,一边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软糯声音恳求道:“我错了!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开你玩笑了!” 明媚美丽的笑容犹如春日里和煦的阳光,明明很温暖,却在那一刻灼伤了江翊泽的眼睛。 明明已经感觉不到伤痛,可是那一刻的江翊泽,却只觉得一颗空洞的心脏凉凉的,似是隆冬的寒风吹过,令他仅存的灵魂颤抖不已。 他抬起脚步缓缓靠近对面的两人,在距离两人一米之外,他停下自己的脚步,一双星海般的眸子望向那个男人,完美的面孔犹如雕刻家手下精美的作品一样,五官精致,轮廓分明。他望着男人那双含笑的眉眼,那一刻,江翊泽只觉得很是熟悉。 脑海中,记忆百转千回,终是在某个角落里,他想起来了,这是一双与回忆极其相像的眉眼。 仅在一瞬间,江翊泽便确定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谁! 原来,他就是让沈念念念不忘的男人,他就是回忆的亲生父亲,回想! 他竭力忍耐着心中的寒冷,双目注视着眼前相拥的男女,只觉得是满满的讽刺。 他深深凝望着相视而笑的两人,良久,听见男人低声道:“念念,叫声哥哥,我就放过你!” 一句话惹得沈念白皙的脸颊瞬间通红,她害羞地望着他,而后俯在男人的颈窝,撒娇道:“我不要!” “乖!叫声哥哥,我不仅放过你,还会答应你一直以来的要求,带你去意大利旅行!” 沈念猛然抬起头,盯着男人的眼睛,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就犹如此时的阳光,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你说的是真的!” “嗯!乖,叫声哥哥!” 终于,在她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沈念含羞带笑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清脆的声音犹如洁白的棉花一样,柔柔的、软软的,“哥哥!” 闻言,只听男人突然笑出声,声音犹如大提琴,醇厚且富有磁性。 他深情地望着沈念,而后在她娇嫩鲜红的唇上深深地印下一吻,宠溺地说道:“我的乖女孩儿!” 沈念依旧双颊通红,犹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有一种别样的柔情。 她凝望着男人,娇嗔道:“回先生,我怎么突然觉得你这么恶趣味呢?” 男人挑挑眉,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讳莫如深,“我还有更恶趣味的,你要见识见识吗?” 随后,不等沈念回过神,在江翊泽错愕的目光下,男人抱着沈念,稳步朝屋内走去。 没多久,江翊泽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庭院内,清晰地听到从那座豪华的屋内传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 那一刻,江翊泽清晰地感觉到了一种钝痛的感觉,那种痛,就犹如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清楚地体会着心脏被人一刀刀剜走的感觉,直到最后一刻死亡的来临。 江翊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沉浸在那个美好却又痛苦的梦里,看着沈念与回想、回家一家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在那个梦里,他见到了一个陌生的沈念,有时热情开朗、幽默风趣,有时又像一只小野猫似的,张牙舞爪、恣意任性,而有时又会像一只小狐狸,腹黑狡猾却又无辜呆萌。 然而,不管是哪一面的她,那个成熟的男人依旧像是呵护着自己最珍贵的宝贝一样,宠着她、纵着她,似是要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捧到她的面前,任她翻天覆地。 江翊泽以为自己会永远沉浸在那场梦里,在喜悦与痛苦的夹缝里苟且地活着,直到魂飞湮灭。 然而,老天终是眷顾他的! 五月里,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他终是从那场梦里悠悠转醒。 苏醒的那一刻,看着周围陌生又熟悉的环境,江翊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医生和家人急匆匆地赶到病房,当看见母亲的脸上喜极而泣的表情时,他才逐渐清醒过来,原来他回到了莱城。 可是,沈念呢? 之后的日子里,他从哥哥顾翊宸的口中得知,当初自己晕倒之后被沈念送进了南麓市的第一人民医院。 但是由于他突如其来的心脏排异反应,不明情况的沈念让人到青乐酒店联系到了顾翊宸。 恰好当时顾翊宸的助理安然到南麓市调研工作,所以在他得到消息后便第一时间派安然带人到人民医院为江翊泽办理了转院手续。当天上午,他在深度昏迷的情况下,被人送上直升机,离开了南麓。 顾翊宸告诉他,自从他回到莱城军区医院进行了一场与死神搏斗的手术后,他整整昏迷了快一个月的时间。 在那一个月里,沈念曾来过莱城看望他。 但是不知是什么原因,还不曾来到军区医院,便匆匆离开了。 从那之后,顾翊宸再也没听到过沈念的任何消息。 第48章 江翊泽出院后,曾好几次只身一人前往南麓寻找沈念,可每一次都是一无所获。 即使是找到肖烨和小米两人,他们对沈念的消息始终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那时,江翊泽便知道,这是沈念有意躲他。 他不知道,她这样做的具体原因,但是母亲绝对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他曾跑去质问母亲,可每一次回应他的都是母亲强硬的态度和她冷漠的话语。 母亲告诉他:“江翊泽,你以前如何胡闹,我概不追究,但是,这一次,我绝不会容忍你胡来。你想要恋爱或者是结婚,我可以给你介绍很多优秀的姑娘,但是唯独沈念不行。如果你非要固执地和她在一起,除非我死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是绝对不会允许她进我们顾家的门。” 江翊泽感觉到十分的匪夷所思。 在他的印象里,母亲虽然严肃,但从不是这么强势霸道的人。 从小到大,她对自己的管教虽严厉,但总归是尊重自己的,很少干涉自己的生活和自由,除了当初大学毕业后,他罔顾所有人的反对去消防队工作。 那个时候,面对母亲的强势,他很想问问她原因。 可每一次只要他提起沈念的名字,她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命门一样,情绪十分的激动,根本就无法正常沟通。 因此,近两年来,他和母亲每次见面就如同仇人一样,三句话不到,必定会争吵起来。 然而,无论母亲如何反对,他都从未放弃寻找沈念。 近两年的时间里,他去过很多的地方,就连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也跑了好多次,以期能够遇见她。 可每一次的寻找,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深深的绝望。 沈念就像是从这世上消失了一样,从此再也不见她的踪影。 江翊泽不甘心,所以在2019年冬季的一天,他再一次抵达南麓,找到肖烨,恳求肖烨告诉他沈念的消息。 兴许是见他过于执着,又或许是可怜他,肖烨终是不忍心,半年多来,第一次软下态度,劝他:“江翊泽,你何必这么执着?既然是念姐故意躲着不见你,你这样苦苦寻找,何必呢?就算是找到了,又能如何?她不想再和你纠缠在一起,你这样固执,只会让彼此更难堪而已。既然你们分手了,那就回归到最初的位置,从此各自天涯,相忘江湖,这样不好吗?” 江翊泽苦笑:“如果真像你说的这么轻松,如果真能这么轻易的忘掉,我又何必苦苦寻找?正是因为忘不掉,正是因为对她的思念越来越深,所以我才要找到她,告诉她,我不同意和她分手,不管她过去经历过什么,不管回忆是不是她的儿子,我都不在乎。我只是想和她在一起而已,就是这么简单。” 肖烨不解:“你和念姐只不过刚认识十几天而已,你对她的感情为什么这么......这么......” “疯狂,是吗?”江翊泽笑得苦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对她这么执着和疯狂?” 肖烨沉默,他望着夜空中的繁星,湿冷的夜风吹在脸上,一股刺冷蔓延到心底。 他问江翊泽:“你说,你不在乎沈念的过往,可你知道她都经历过什么吗?如果你了解了她的过去,那么你就不会说的这么轻巧。单讲她对我表哥的感情,这一点,恐怕你这辈子都追不上。即使她这辈子都无法爱上你,你也能不在乎吗?” 江翊泽眼中一片沉痛,坚定的回答:“我不在乎。” 肖烨只是笑笑,因为他不相信。 他虽不是十分了解江翊泽这个人,但是他很了解男人。 没有哪个男人能一辈子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即使是死人,也不行。 这就是男人骨子里的本性! 更何况,江翊泽还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公子哥! 即便他真能像圣父一样毫不在乎,但是他的家庭会允许吗?尤其沈念还是一个未婚的单亲妈妈。 那天晚上,阴冷潮湿的江边,两个男人站在江边,望着波涛汹涌的江面,江翊泽第一次从肖烨那里了解到了沈念的过去———那黑暗隐晦又痛苦绝望的过去。 那晚之后,他满心疮痍地离开了南麓市。 离开之前,肖烨对他说:“别再找她了!你和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从南麓回来之后,他又接连几天出现了低烧的情况,一直在医院养到春节,才终是得到大赦,出了院。 然而,从那之后,每个人都发现江翊泽变了,变得更加的沉默寡言、阴沉忧郁,或者说,性子变得更加的阴晴不定。 凡是跟他相处的人,每天都犹如身在地狱,稍不慎,下一秒就有可能被他给训斥得怀疑人生。 与此同时,自从他二次手术之后,原本在欧洲之行结束后归队的计划也被推迟了,甚至是永远再没有归队的可能。 江翊泽清晰地记得,在他第三次寻找沈念回到莱城,某天晚上,他心情不好,不顾医嘱,去酒吧买醉。 后来被江翊恩和江翊廷接回家后,迷迷糊糊中在俩人的劝说下,在某份文件上签了字。 第二天醒来后,他才知道,在他酒醉的情况下,他的母亲趁机让他签下了消防队的工作辞职申请以及顾氏集团京城分公司首席执行官的就职合同书。 他不同意,母亲却拿她手里沈念的消息威胁他,只要他国庆假期后同意去顾氏上班,她就告诉他沈念的消息。 不管母亲的话是真是假,但是那个时候的他相信了。 因为他一点都不敢拿沈念的消息做赌注,他实在是输不起。 如今,想起来,不管当初的母亲手里是否有沈念的消息,江翊泽都很庆幸自己当初去了京城。 如果那时的他依旧和母亲对抗到底,或许,他真的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沈念。 有时候,有些缘分也就在人的一念之间,刻意的追求,遇不到,但是顺其自然,兴许能遇到命中的缘分。 因为,生活不易操之过急! 第49章 中午的时候,江翊泽三人终是抵达了江家老宅。 走下车,看见母亲和父亲站在门外迎接,江翊泽只是淡淡的跟他们打了声招呼,便径直向院内走去。 4月6日是外公的90岁大寿,每一年外公生日前一天,全家人不管身在何处,都要提前赶回家。 江翊泽回到家,在分别向许久不见的家人寒暄几句后,便去了后院看望外公外婆。 这天中午,提前回来的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围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大餐。 午饭后,外公和外婆去后院休息,其他的人便各办各的事情,大家互不干扰。 江翊泽本来打算午饭后去一趟消防队,可却在临出门前被母亲叫到了书房。 书房内,母子俩相对而坐,气氛阴沉压抑。 许久,江海蓉终是首先打破沉默,望着江翊泽冷峻的面容,目光凌厉地质问道:“你刚刚打算去哪儿?” 江翊泽并不打算隐瞒,淡淡道:“消防队。” 江海蓉脸色沉郁,“江翊泽,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一名消防员了!” 江翊泽抬眸,幽深的眸子里带着明显的讥讽,“江政委,不用您提醒,这个我知道,当初还是您帮我写的辞职信呢!我去消防队不是去工作的,而是去看看战友,没有违背我的承诺,您不用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这跟你平时严肃冷静的形象一点儿都不符合!” 闻言,江海蓉的一颗心稍稍平复了下来。 她忽略掉江翊泽阴阳怪气的语调,看着对面的人,似是不经意地问道:“我听说,你在京城遇上那个叫沈念的丫头了。” 江翊泽嗤笑道:“呵,您消息可真够灵通的,没少在我身边安插眼线吧!” 看着他身上陡然间竖起来的刺儿,江海蓉心里一阵苦涩。 自从两年前两人因为沈念那丫头大吵一次后,这么久以来,俩人就跟仇人一样,这让她心里很是难过。 其实,她一直都在尝试着修复与儿子之间的裂痕。 可是,自从两年前江翊泽最后一次从南麓市回来之后,他的心思变得更是难以揣测,很多时候,和家人在一起,连十句话都说不到,更别提和她修复关系了。 如今,看着自己的心爱的小儿子阴郁的目光,江海蓉只觉得心疼。 良久,她压下心中的苦涩,试图缓和自己的声音,说道:“小泽,你能和妈妈好好说说话吗?” 江翊泽挑眉,望着面前容颜依旧美丽的母亲,当捕捉到母亲眸中的一抹苦涩时,心中冷笑,“我这不是在同您好好说话吗?” 江海蓉怨道:“你这种阴阳怪气的调调,是在和我好好讲话吗?” 江翊泽笑道:“不好意思,我讲话这调调随您,改不过来,您要是不想听,那我现在就离开。” 说着,就要站起身离开。 见状,江海蓉忙站起身,喊道:“江翊泽,你给我站住!” 江翊泽脸上浮现出不耐烦,他回头,望着脸色阴沉的母亲,“您把我叫到书房来,究竟是想和我说什么?如果是想说消防队的事儿,您放心我不可能复职的。要是没其他事儿,我就先走了。” 只是话音刚落下,他就听到母亲淡淡地说道:“我听说,你最近一直在调查当初为你捐赠心脏的人。” 闻言,江翊泽心中顿时一片冰凉。 他直直地盯着自己的母亲,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翻滚着复杂的情绪,犹如黑夜的海洋,汹涌深沉,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人淹没一样。 江翊泽望着自己的母亲,冷笑道:“江政委,请问,我的事儿您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您要是还有不了解的,来,您现在就可以亲自问我,我绝对如实回答。我只恳求您,能不能别总是去调查我的事情?我是个成年人,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娃,我有自己的隐私,懂吗?” 听着江翊泽的斥责,尤其是看到他眸中的一丝怨恨时,江海蓉只觉得很是委屈,“如果你是一个健康的孩子,我绝对不会过问你任何事情。可是,你是吗?你要隐私,我给过你隐私,但后来又是怎么样了?两年前发生那场灾难后,我们事事顺着你,你一声不吭地离开英国,我没有问,你独自一人去欧洲旅行,我依旧没有过问。可是后来,你怎么样了呢?你究竟记不记得,你是被人从南麓抬回来的啊!江翊泽,你一直埋怨我干涉你太多,你以为我愿意吗?倘若你做事有点分寸,哪怕有想过一点儿你可怜的父母,我绝对不会过问你任何事情。但是,你有吗?江翊泽,你好好想想,从小到大,你哪件事情我没有尊重你,就连当初你执意进入消防队工作,我有强硬阻拦过你吗?如果你一切都好好的,我什么都不会问你。可是,你没有。小泽,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身为母亲的心?我的孩子寿命不定,你知道我什么心情吗?你有想过吗?” 说完,江海蓉无力地坐在沙发上,望着儿子那张俊朗的容颜,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 长这么大,江翊泽是第一次见母亲在他面前如此痛哭,一时有些无措和不忍。 他缓缓走到母亲面前,蹲下身子,伸出手抚上母亲瘦弱的肩膀,声音干涩沙哑地说道:“妈,对不起。” 江海蓉抬起头,看着儿子脸上的愧疚,颤抖着手握住儿子的手,说道:“小泽,明明你手术后,恢复得好好的,明明就能够安安稳稳地走过五年,可是当你两年前第一次出现排异反应后,妈妈的心里一直都很害怕,你知道吗?妈妈只有你这一个亲生儿子,妈妈真的舍不得你。你一直怨我当初是我逼走了沈念那丫头,我只是向她如实说明了你的情况,是她自己选择的离开,我从未逼过她。” 江翊泽眸中闪过一抹怀疑,他问道:“您真的只是如实向她讲了我的情况吗?” 望着江翊泽深邃的目光,江海蓉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悲伤的面容上闪过一抹心虚。 见状,江翊泽心中了然。 他拍了拍母亲的手,缓缓站起身,再一次恢复了清冷淡然的样子,“我知道了。您缓缓情绪,我先走了。” 望着江翊泽离去的背影,江海蓉急忙喊道:“我承认,我说过让她离开你,但是我是为了你们好。倘若不是因为那丫头,你的身体也不会出问题,更何况,她还是个未婚的单亲母亲,你怎么可以......” 江翊泽猛然回头,望着江海蓉,愤愤地打断她:“我不在乎!我!江翊泽!不在乎!即使她结过婚、离过婚,我也不在乎!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您没有权利过问!” 江海蓉一脸的不可思议,她望着江翊泽像是看一个疯子一样,“我是你的母亲,我当然有权利过问你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给别人的儿子做后爸的。” 江翊泽讥笑,冷声道:“您不也是给人做了后妈!我说了,我这性子随您,就是这么的博爱无私!” “你......”江海蓉被气得脸色通红,瞪着一脸冷漠的江翊泽,胸口起伏不定。 看着江翊泽打开房门,江海蓉抚着胸口,颤抖着声音道:“江翊泽,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是为了你好。另外,不要再调查那位心脏捐赠者,行业有行业的规定,不要试图去打破行业的规则。” 江翊泽没有回头,一双眼睛直视着前方,沉声道:“如果我偏要打破这个规则呢?” 说完,他决绝地走出书房,留给江海蓉一个冷漠的背影。 望着江翊泽消失门口的背影,江海蓉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只觉得心口处绞着疼。 纷乱的脑海里想起那个心脏捐赠者的信息,江海蓉内心疼得难以喘息。 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望着墙上悬挂的一张江翊泽的照片,想起去年见过的那个美丽倔强的丫头,内心叹息: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孽缘? 第50章 江家人一向追求简单、低调,因此,江老爷子的90岁寿宴也只是全家老少在自家酒店餐厅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寿宴结束之后,江翊泽本打算预订晚上的机票回京城,可结果,当天下午,江翊泽便接到大学期间所认识的一位医学院师兄的电话,邀请他晚上七点上善轩一聚。 晚上七点,江翊泽如约而至。 上善轩三楼,一间雅致的包厢内,江翊泽推开门进去的时候,便看见萧聿正在悠闲地品茶。 看到来人,萧聿放下手中的杯子,笑容温文尔雅,“来了啊!” 江翊泽坐到对面,看着眼前的人,深邃的眼眸里带着难得一见的亲切笑意,“好久不见,萧师兄!” 萧聿有些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转动着手中的杯子,一双深棕色的眼睛隐在一副精巧的金丝框眼镜后面,平静地望着江翊泽笑道:“的确好久不见!” 江翊泽笑而不语,他轻轻拿起一旁的紫砂壶,分别为两人倒上茶水,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萧聿轻抿了一口茶,回道:“昨天晚上刚到京城,今天就马不停蹄地赶到莱城了。” 江翊泽:“打算什么时候走?” “后天。”萧聿淡淡说道:“这次回来主要是参加一场研讨会,另外......”萧聿说着,从一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档案袋,推至江翊泽的面前,“你让办的事情办妥了,喏,所有信息都在这份档案袋里。” 江翊泽放下杯子,脸上时掩饰不住的讶异,“我本以为这事情的结果还得需要很长时间,这么快?” 萧聿挑眉,“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江翊泽嘴角勾起一抹笑,“哪的话,多谢!” 萧聿摆摆手,“以我们两个人的关系,说谢谢就多余了啊!” 他抬起眼眸,望向对面的江翊泽,半开玩笑地继续说道:“不过,我为帮你调取这份资料,可没少担惊受怕。我事先说好啊,如果我要是被请去喝茶了,到时候你可得第一个去接我啊!” 江翊泽笑笑,“你用的着我去接你吗?以你的身份,恐怕很难有人请你去喝茶吧!但是,不管怎么说,依旧很感谢你,师兄!” “客气的话甭说了,以后结婚的时候让我免费去吃一顿就行了。” 望着对面的人眼睛里促狭的笑意,江翊泽但笑不语。 之后,两个大男人一边自在地品茶,一边东南西北地胡侃着,心情均是从未有过的轻快潇洒。 …… 江翊泽回到江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院子里依旧灯火通明,但却没了白日里的热闹喧哗。 他走进主屋,看到一直以来照顾外公外婆的孙妈迎面走来,苍老的容颜上带着慈爱的笑容,“小泽,吃过晚饭了吗?” 江翊泽点点头,“我在外面已经吃过了。对了,孙妈,我爸妈他们呢?” “哦,先生和太太已经回顾家了,你舅舅他们陪你外公外婆出去散步还没有回来。” “哦!”江翊泽了然,回头对孙妈说道:“那我先去楼上休息了,明天还要回京城。” 孙妈诧异,“你明天就走了?” “公司事情比较多,需要我回去处理。孙妈您也早点歇息!” 说完,江翊泽告别孙妈上楼休息去了。 卧室内,江翊泽简单地洗漱过后,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休闲家居服从洗浴间走了出来。黑色的头发尚未吹干,有些慵懒地贴在前额,为他冷漠的气质增添了几分的温和。 他缓缓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份之前放在书桌上的档案袋,犹豫了一会儿后,便神色平静的打了开来。 江翊泽拿出里面的文件,一页页地细细翻阅着,然而,当看到最后一页的内容时,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瞬时翻江倒海,握着纸张的双手不由得抓紧了几分,能清晰地看见他手背上突起的青筋。 安静的房间内,一时间气愤压抑,只听得见钟表“嘀嗒嘀嗒”走动的声音,以及江翊泽明显加快的心跳声。 许久之后,他缓缓抬起头,虽然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此时已恢复平静,但是从被他握皱的纸张可以看出来,此时此刻的他正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第51章 沈念自从周一早上收到江翊泽的消息后,之后的三天里两人一直没有联系。 周三这天一大早起床,沈念只觉得心里面慌慌的、闷闷的。 她把自己这种不安的感觉告诉小米,结果却受到小米深深的鄙视。 小米说:“念姐,你只是太思念江翊泽那小子了,所以才会心里闷闷的,这种感觉不是不安,是相思的苦楚啊!哈哈!” 看着小米夸张的笑容,沈念顿感无奈。 然而,这并没有缓解她心底的那份不安,反而在看着小米时,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 果然,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 中午的时候,沈念在去学校食堂的路上,突然接到小米打来的求助电话。电话中,小米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焦急和恐慌,“姐!姐!你快来救救我啊!我被警察抓了!他们说我涉嫌什么猥亵罪!简直是荒唐!姐姐啊!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你快来救我啊!呜呜呜......” 闻言,沈念整个人都懵了,“什么?猥......猥亵?有没有搞错?!” 小米在电话里哭道:“我也不知道啊!念姐,你快来救救我啊!他们现在要把我带上警车了!念姐......” 沈念心里焦急,“小米,你先冷静,你告诉我,他们要带你去哪个分局?我这就过去,你等着我啊!” 小米抽泣着,结结巴巴地说道:“陵路......分局。” 挂断电话,沈念就急急忙忙地开车出了校门。 路上,她给肖烨打电话,结果一直无人接听,给江翊泽打电话,竟然关机。 见状,沈念的整颗心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从早上开始的那种不安感,在这一刻尤为的清晰。 她刚来京城两年,在这儿也没有什么关系,惟一相熟的也就是江翊泽和叶青扬了。 如今,她联系不上江翊泽,而叶青扬也不是本地人,这可如何是好? 突然间,她脑海里想起叶青扬的男友———陆珵。 她曾听叶青扬偶然提过,陆珵是在政府部门工作,而且身份非常不一般。 想到这儿,沈念赶紧拨通陆珵的电话。 可是,四十秒过去了,电话那端也是无人接听。 沈念不由得恼怒,这一个个的,都干嘛去了?平时用不到他们时,一个个的像牛皮糖似的黏在她身边,而今需要他们时,却一个个的都人间蒸发了! 这都什么塑料友谊! 大概半个小时后,沈念急匆匆地赶到了陵路分局。 只是,她刚从车里下来,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抱着小米往马路对面停靠的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走去,而小米则在一直不停地挣扎着,明显是被强迫的啊! 说时迟那时快,沈念迅速跑到马路对面,对着前方不远处的人喊道:“肖烨!” 肖烨刚把挣扎的小米放进车里,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回头看见沈念气喘吁吁地站在三米开外,一双明眸瞪着自己。 肖烨随手关上车门上锁,望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沈念,一双眼睛幽深似海,“念姐,你怎么在这儿?” 沈念看着车子里正在不断拍车窗的小米,沉声道:“肖烨,你要把小米带去哪儿?” 肖烨挑声笑道:“我能带她去哪儿?当然是带她回南麓啊!” 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沈念眉目深锁,“我问你,是不是你把小米弄到警察局的?” 肖烨没有否认,反而笑得明媚地说道:“是我,有问题吗?” 闻言,沈念气得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你神经病啊!猥亵罪?!肖大少爷,你脑子进水了啊?” “没有,我很正常!”肖烨淡淡地回答。 沈念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蹙眉问他:“肖烨,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肖烨的脸上一派乖张的笑容,“我能干什么,就是带她回南麓啊!” “她在京城待得好好的,工作也刚稳定下来,你有什么权利带她回南麓?” 肖烨被沈念的咄咄逼问弄得有些不耐烦,英俊的面容上依旧带着笑容,只是那双眼睛是罕见的阴翳,“念姐,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能不要多管闲事吗?我听说,你前几天遇上江翊泽了?如今,你自己的事儿都一堆,能不要再管别人的闲事儿了,好吗?” 沈念错愕不已,看着肖烨的眸子,犹如陌生人,“你说我多管闲事儿?” “难道不是吗?” “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就像我的家人一样,我过问你们的事儿就是多管闲事儿?” 肖烨没有回答,只是讳莫如深的望着她,眼里的意思很明显。 沈念不由得沉下面容,望着肖烨的眸子也不禁变得沉郁,“你和小米之间的事儿,如果是两厢情愿的,我一句都不会过问。可事实并非如此!如果小米真像你认为的那样,对你情深似海,那请问你,她为什么在半年前放弃南麓好好的工作来到京城漂?别告诉我说是为了寻求什么更好的发展。如果不是你做了什么混账事,她会狼狈的逃走吗?” 听了沈念的话,肖烨似是想起什么,回眸望了眼车子里还在挣扎的女人,一双眼睛犹如寒冰。 他再次看向沈念,罔顾她眼中的愤怒,声音冷淡,“我说过,我们的事儿不用你管,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说完,绕过沈念,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就要离去。 见状,沈念看着车内小米脸上的惊慌,一时着急,突然窜到车前,拦住了肖烨的去路。 肖烨火大,探出脑袋,瞪着沈念吼道:“沈念,你不要命了,你特么给我让开!” “不让,除非你让小米下车!” 此刻,肖烨的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样,一双眼睛阴沉的好似来自地狱的恶魔,里面翻动着黑色的浪潮。他深深地望了眼前方一脸倔强的沈念,而后一咬牙,踩下油门,倒退,车子打个大弯,与沈念擦身而过。 沈念躲闪不及,一下子跌倒在路边。 待到回过神时,车子早已扬长而去,消失在路口。 傍晚的时候,沈念拖着腿伤回去。回忆见到她一瘸一拐地走进家门,小脸上满是担忧。 张姨搀扶着她走进卧室,关切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沈念苍白的脸上扯起一抹安慰的笑容,“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的,已经处理过了。” 张姨无奈地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啊!总是那么不小心!对了,晚饭吃了么?” 沈念摇摇头。 “那你先躺着休息会儿,我去给你煮碗面。” “谢谢张姨!” 张姨离开后,回忆钻进沈念的怀里,伸出肉肉的双臂抱住沈念纤细的腰肢,仰着圆圆的脑袋,问道:“妈咪,你疼不疼?” 看着回忆黑亮的眼睛,沈念抬起手轻抚着他的脑袋,笑着说:“妈咪不疼!对不起啊,妈咪又让宝宝担心了。” 回忆埋首在沈念的小腹间,晃了晃脑袋,没有吭声。 看着回忆突然而来的撒娇,沈念的眼中盛满了宠爱和温柔,一直以来焦躁不安的内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良久,沈念听见回忆小声地嘟哝道:“妈咪,小米阿姨又没有回家。” 想起中午发生的一切,沈念只感觉有些无力和无奈。 她轻轻拍着回忆的后背,浅声说道:“小米阿姨出差去了,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呢!” 闻言,回忆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当看到沈念脸上的笑容时,璀璨的星眸只是闪烁了一下,而后继续埋首在沈念的怀里,沉默不语。 回忆没有告诉沈念的是,其实他知道,小米阿姨并没有去出差,而是回了南麓。 今天中午的时候,肖烨叔叔忽然脸色阴沉地来到他们居住的四合院,二话不说便收拾了小米阿姨的行李。 临走时,他还莫名其妙地对回忆说道:“小忆,我和你小米阿姨回南麓了,你以后照顾好妈咪,要听妈咪的话,知道吗?” 从出生到现在,回忆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肖烨。 他愣愣地望着肖烨凌厉的眼睛,听话地点点头。 回忆不知道妈咪和叔叔、阿姨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却很清楚,此时此刻,妈咪的心情很不好。 所以,他什么都不问,只需要安安静静地陪在妈咪身边就好。 第52章 自从小米离开后,沈念一直没有得到小米的任何消息,就连肖烨也杳无音信。 直到一周后的一个下午,正在图书馆查找资料的沈念突然收到小米发来的微信消息:“念姐,对不起,这么长时间没有和你联系。我很好,你放心吧!你在京城好好照顾自己和回忆,有时间,我会抽空去看你们。对了,帮我跟回忆说一声,没有向他告别,是我的不对,下次再见我一定亲自向他赔不是。(*/ω\*)念姐,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你依旧是我心中最喜欢的姐姐!这辈子能够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沈念琢磨着这些话的遣词造句,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随后,她立即给小米回了消息,问她:“小米,你真的没事吗?” 小米给她发了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包,并用极其轻松调皮的语调回道:“我能有什么事儿!最近,我吃得好喝得好,还天天睡美男,小日子过得简直赛神仙!念姐安啦!我没事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火爆起来,连我亲娘都不认识呢!总之呢,你不用担心我!你在京城就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和江翊泽两个人恩恩爱爱,甜甜蜜蜜,争取再给回忆生个可爱的小妹妹或小弟弟!嘿嘿!” 之后,为了让沈念彻底安心,小米给沈念发来几张照片,有她自己的黑照,也有她疯玩的,更有她和肖烨两人的搞怪照。其中一张照片中,她揪着肖烨的耳朵,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眼睛里有着难言的兴奋和小得意。 望着两人的合照,沈念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才逐渐稳定下来。 最后她回复小米:“那你要好好的!如果遇到了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联系,千万不要瞒着我,知道吗?” 小米给沈念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包之后,两人便结束了聊天。 沈念看了眼两人的聊天记录,尤其是在看到小米给她发的最后一条长消息时,沈念的脸色不由得黯淡了几分。 她放下手机,抬起头望向窗外,内心有些惆怅。 自从江翊泽回到莱城之后,已经好久不曾联系她了。 这一周来,她有联系过他,可是,电话依旧是打不通,发的微信消息也没有回复。 她很是担心他,想要去探听他的情况,可是沈念对他的了解却知之甚少。 每次想到这里,沈念都禁不住一阵自嘲。 她越来越认清一个现实,在她和江翊泽这段感情里,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是那个付出最少、对待这份感情极不认真的人。 过去是她自己矫情,过不去心里的坎儿,才生生和他错过了两年。 如今,两人重逢,当她放下一切决定好好对待这份感情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她渐渐找不到江翊泽的踪影。 果然,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很难再找回来。 她不知道,江翊泽是怎么了?是身体又再次出现了问题?还是其他原因? 总之,这些日子以来,她每天焦躁不安,徘徊无措,就连回忆都察觉到了她情绪上的不对劲。 沈念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目光有些迷茫地环顾了一眼四周,极力忍耐着心里的苦涩,继续埋头翻阅资料。 ———— 时光悄无声息地走过,春天的气息也愈加清晰可闻。 人们逐渐换下臃肿的冬装,树木吐出新叶,百花争奇斗艳,到处洋溢着生机与活力。 在这样的季节里,庭院内的合欢树也悄悄苏醒,满树绿叶,清风吹过时,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在幽寂的庭院内,犹如一曲天外传来的琴音,温婉动听,于不经意间,抚平人们心中的忧伤与不安。 五月的一个周末,张姨向沈念提议带着回忆去郊区的一个朋友家做客。 想到郊区的空气清新,如今又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回忆去农家游玩,也不失为一次有趣的生活体验,沈念当下便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临出门时,回忆拉着沈念的手,再次不死心地问她:“妈咪,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 沈念抚摸着回忆有些婴儿肥的脸蛋,抱歉地说:“小忆,实在是对不起!妈妈这个周末还有一些工作要做,真的是走不开!等下次,下次,妈咪一定陪着你出去。” 回忆听话地点点头,但是从他的眼睛里,沈念清晰地看到一抹失落。 望着回忆离开的背影,沈念心里很是难过。 她,终究亏欠了这个孩子太多! 这两年来,回忆虽然和她生活在一起,但是工作的原因,她却没有很多的时间陪他。 虽然现在她在一所大学任教,看似时间清闲,但因为是大一新传系的辅导员,每天除了上课,还要处理许多学生的问题。 除此之外,她虽离开了《视野》杂志社,却依旧是杂志社的专栏作家。即使有了休息的时间,但是她基本上都用来撰稿了。 就这样,整个人每天忙忙碌碌,就只有晚上睡觉前的那一刻会有陪伴回忆的时间,其余的时候真是奢求! 或许,她该重新规划自己的生活了! 回忆自从出生,相比同龄的孩子,本就缺失了父母的爱。 因为自己一时的固执和任性,把他带到这个世界,却没有对他尽责,这原本就是自己作为一个母亲的失责。 这两年来,她虽然在其他方面尽力弥补,可是,平常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回忆是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他的性子冷淡,并不是天生的,只不过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方式罢了。 想到这儿,沈念的心猛地一揪,犹如被利剑刺穿胸腔,疼得无以复加。 恍然间,她想起了张姨曾对她讲过的话:“你现在挣再多的钱有什么用,给他买再好的玩具有什么用,小忆一直需要的是母亲的陪伴。念丫头,在一个孩子成长的过程中,父母的陪伴比一切的玩具都弥足珍贵。小忆的亲生父亲早逝,生命中本就缺失了一部分的爱,难道你还想让他在没有母爱的陪伴下长大吗?你既然把他生下来,就要对他负责。不管你过去待他如何,如今他跟在你的身边,你就应该尽到一位母亲应尽的责任!” 然而,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 傍晚时分,沈念终于完成了她拖延了两天的稿子。 邮箱发送给责编之后,望着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沈念伸了个懒腰,心中也轻松了不少。 她从位置上站起身,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便走进厨房,随便为自己做了一顿晚饭。吃饱喝足,待收拾好一切之后,沈念一个人在院子里漫步。 晚风吹拂,不知从何处飘来一股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幽静的庭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手机里播放的舒伯特《小夜曲》,在这片安宁之中,增添了几分的凄婉。 时光流淌之中,沈念随着婉转的曲子,思绪万千。 忽然间,一阵阵沉稳中夹杂着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沈念不禁疑惑,犹豫了许久,听敲门的声音依旧固执地响着,她终是抬步去开门。 打开门的一刹那,当看到眼前出现的人时,沈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在怔楞了一分钟之后,沈念看着眼前人的眼睛,幽深如黑夜里的大海,冷冽如冬日里的寒冰,而在这幽冷的平静背后,沈念清晰地看到了一抹犹如幽冥之域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着。 生平第一次,沈念在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了冰与火相依相存的痴缠! 望着他,沈念刚想开口询问,只见他面容平静地跨过门槛,而后在她诧异的目光中转身关上了院门。 沈念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试探性地喊道:“江翊泽?” 江翊泽上好门闩,听到身后人轻声的呼唤,心中的浪潮似是要涌出来一样,堵得他心口胀着疼。 他缓缓转身,低眸凝望着她清亮的眼眸,似是要望穿她那清冷孤傲的灵魂。 第53章 一个月未见,他本以为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对她,不念亦不想。 然而,他太低估自己的意志力,也太低估沈念在他心里的位置。 这一个月来,他越是不想,她的音容笑貌反而在他的脑海里越加的清晰,似是爬山虎的藤蔓越长越旺,最终密密麻麻的爬满他的心间,紧紧的缠绕着。 所以,他一下飞机,连家都没回,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她这里。 此时此刻,江翊泽凝望着那张日思夜想的娇俏容颜,心绪错综复杂,所有的情绪纠缠在一起,搅得他的心海波涛汹涌。 不管他多么努力地整理自己的心绪,不管他的心里是多么的悲哀痛苦,他只知道,这些日子里,他很想见她,更是很想她! 那藏在心底深处的相思,在他不告而别的一个月里,没日没夜都在折磨着他。 如今,他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当相思的浪潮即将汹涌爆发的时候,他表面上的理智和冷静终是败给了汹涌澎湃的感情。 此时的沈念并不知江翊泽心中的百转千回。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深深地望着那双幽深的眼眸。 情感起伏的旋律之中,沈念轻轻开口,“江翊泽,你......” 只是,话还未曾问出口,江翊泽突然靠近,左手拉住她的手腕,右手箍着她纤细的后颈,在她慌乱的目光中,低头快准狠地吻住她的红唇,啮咬着、厮磨着,力度凶狠霸道,哪还有过去的温柔! 沈念忍耐着唇上的疼痛,微眯着眼睛望着眼前的男人紧闭的双眼,深蹙的剑眉,尤其是手腕处感觉到他那只微微颤抖的左手,沈念蓦然从他激烈的吻中感受到了深深的不安和痛苦。 兴许是感觉到沈念的出神,江翊泽终是放开了她,但却仍然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沈念气喘吁吁地凝望着他的眼睛,那里再也没了之前的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波涛汹涌和丝毫不加掩饰的痛苦。 良久,她轻启红唇,柔声问他:“江翊泽,你怎么了?” 其实,她最想问他的是,这一个月来,你去了哪里? 可是,当接触到他的目光时,所有的疑惑都被她压在了心底。 江翊泽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灯光的照耀下,他清晰的看到她净白如瓷的肌肤上一片绯红,犹如寒冬的腊梅,孤傲中带着点点娇羞,这样的她更是让他心动不已。 江翊泽没有直接回答沈念的问题,而是讳莫如深地望着她沉声开口询问:“沈念,你爱我吗?” 曾经相识,他不敢开口问她这个问题,因为那时的答案显而易见。 毕竟,他亲耳听她说过,他只不过是回想的替身。 纵使他告诉她,感情没有所谓的转移,爱情中更没有所谓的替身。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那隐藏着的深深的不安和嫉妒。 如今重逢,他更是不敢询问。 他和她的感情本就短暂,期间又分别两年,尽管他对她早已情根深种,然而,他却无法开口询问沈念关于爱这个话题。 他们的感情短暂且脆弱,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然而,此时此刻,在这个深沉的夜里,望着一个月未曾见的人,他特别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论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急迫又渴望知晓她真正的心思。 所以,江翊泽再一次问她:“沈念,你爱我吗?” 沈念回望着他深邃的目光,听着他的询问,内心错愕的同时却有一种难言的心酸。 她不知道江翊泽这一个月究竟去了哪儿,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再见后他会有此强烈的不安和恐慌? 他虽然亲密地拥抱着自己,但是那双时不时收紧的双手,那始终紧蹙的眉眼,尤其是他那双眼睛里不加掩饰的慌乱和哀痛,让沈念一阵心疼。 她想要驱除他眸中的哀伤,想要抚平他紧蹙的眉头。 于是,行动跟上自己的思维,沈念抬起手抚上江翊泽的眉头,一下一下的,温柔地抚摸着。 江翊泽任由她的手指在自己的眉间抚弄,望着沉默不语的她,他再一次不厌其烦地问她,大有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 “沈念,你爱我吗?” 沈念蓦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纤细的手指忽然顺着他的眉间缓缓向下,抚过他的眼睛、鼻梁,而后是他紧抿的双唇。 目光在他好看的唇形上停留了几秒钟之后,沈念突然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把他轻轻拉向自己,第一次主动吻了他。 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沈念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番相濡以沫的痴缠。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待沈念觉得有些难以呼吸时,她蓦然结束了这个漫长的吻。 她踮着脚尖埋首在江翊泽的颈间,努力抑制着内心的情愫,轻轻浅浅地说道:“江翊泽,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儿,既然你不说,我便不过问。至于你刚刚的问题,现在你还要我回答吗?如果,你想听,那我就告诉你。” 沈念缓缓抬起头,清澈的双眸深情地看着江翊泽,在这幽寂的夜里,第一次向眼前这个年轻却沉稳的男人诉说着自己心中的情意。 “江翊泽,我爱你。 不管我过去说过什么,但是,此时此刻,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思,我爱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不管你的职业是什么,也不管你的心脏健康与否,我都想要和你在一起。 过去,是我顾虑太多,是我太矫情,才会伤你那么深,对不起! 可是,江翊泽,以后不会了! 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不管我们是否能携手走到白首,我都不会再离开你,都不会再轻易放弃你,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 江翊泽,我爱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你还愿意要我吗?还愿意爱我吗?” 沈念的一字一句,犹如乌云背后的阳光,一点点穿透厚厚的云层,洒向江翊泽冰凉的心间,渐渐地温暖了那颗寒冷已久的心;就像是一瓢温水,猛然浇灌进他的心田,温温热热的。 他颤抖着双手慢慢抚上她的脸颊,深邃的目光在看到她眼睛里的期待、深情以及一抹娇羞时,江翊泽声音沙哑地说道:“沈念,你一直都知道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从未想过放弃你。我想要的只是你的答案!” “那你现在知道我的答案了吗?” 江翊泽没有回答,而是以实际行动热情地回应着她。 …… 昏暗的房间内,江翊泽温柔地把沈念放在柔软的床上,望着她含羞带怯的双眸,低头轻轻吻上她的眼睛、鼻尖、红唇,随后温柔又不失霸道地撬开她的牙关...... 感受到沈念呼吸有些困难时,江翊泽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垂眸看着她羞红的脸颊和眼中的幽怨,江翊泽不由得低笑出声,一双冷峻的眉眼因为这笑容,柔和了几分。 良久,他缓缓俯下身,一下又一下轻啄着她娇嫩的唇瓣,声音喑哑低沉,“念念,可以吗?” 沈念颤抖着身体,双臂紧紧拥着他,一双迷离的眼睛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在江翊泽问出这句话时,她的心里似是被一根羽毛轻轻划过,软软的,痒痒的。 沈念望着他深沉的双眸,轻轻抬起身,吻了吻他坚毅的下巴,便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伸出手臂遮挡住自己的目光,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看着她鲜有的娇羞模样,江翊泽心中柔软一片。 他轻轻拿开她遮挡自己眼睛的手臂,扳正她的脑袋,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目光,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瓣,宠溺地说道:“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被比自己小四五岁的男生说可爱,沈念表示很害羞,而她表达害羞的方式则是抬手捂住江翊泽那双幽深似古潭的眼睛,“不要这么看着我!” 江翊泽弯起好看的唇角,握住她的手移到唇边轻啄了几下,惹得沈念一阵娇笑。 “可我就想这么看着你!” 墙上的时钟“嘀嗒嘀嗒”地走着,犹如一个个明快的音符,在幽寂的房间内流动。 ...... 第54章 清晨,沈念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便看见江翊泽倚靠在床头,低垂着眉眼,凝望着她,若有所思。 想起昨夜的疯狂,沈念望了他一会儿,便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不再看他那双眼睛。 江翊泽失笑,掀开被子,看到沈念白皙的容颜上一片绯红,以及她那双含羞的秋水明眸,他低头轻轻吻了下她饱满光洁的额头,低声道:“醒了?还难受吗?” 沈念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娇嗔道:“你说呢?” 江翊泽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双手抄起她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柔声说道:“对不起!” 沈念领会到他话里的意思,转身埋首在他的颈间,一时有些羞赧。 见状,江翊泽低笑出声,“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容易害羞?” 沈念闷声道:“那我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流氓啊!” 江翊泽垂眸望着她红润的侧颜,心中柔软一片,忽然呢喃道:“还是像个孩子一样。” 沈念抬起头,一双美丽的桃花眼里是点点星光和迷惘。她深深地凝视着他的双眸,有一瞬间她仿佛生出了一种错觉,此时此刻抱她入怀的男人是那个已经离开她的生命多年的人。 一室的沉寂和安宁。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江翊泽似是想起什么,温热的右手覆上她那道因为剖腹产留下的伤疤,声音低哑,“这里,疼吗?” 沈念僵了下,随后放轻松,再次懒洋洋地窝在他的怀里,望着墙壁上的一幅画,坦然道:“当时做完手术后很疼。” “那个时候,害怕吗?” 沈念思考了一会儿,似是陷入那段记忆,随后淡声答道:“不害怕!那个时候,只要想着那是我为回想生下的孩子,就不害怕了。” 江翊泽的内心似是被针扎了一下,他吻了吻她柔软的发丝,一时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他轻轻开口,沙哑着声音说道:“念念,对不起!” 沈念惊讶,回头望向他深邃的眸子,笑道:“江翊泽,你道什么歉?” 江翊泽只是讳莫如深地盯着她的眸子,嘴角慢慢扯起一抹微笑,“为我没有早些遇见你而道歉!” 沈念失笑,“你可真会开玩笑!你那么早遇见我有什么用啊?别忘了,那个时候你才19岁哎!即使你那时遇见我,我也不可能看你一眼,你那么小!” 看着她说完最后一句话撇嘴的小表情,江翊泽抬起手捏了捏她圆润的鼻头,笑道:“我年纪小,怎么了?但是我心智成熟啊!” 沈念翻了个白眼,“心智再成熟,在我面前也还是个小弟弟。” 闻言,江翊泽想起了两人的初见,那时的沈念一口一个“小哥哥”、“小弟弟”,现在想来,其实还挺有趣。 “话说,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一直喊我‘小哥哥’,现在怎么不喊了?” “现在已经不是喊‘小哥哥’的关系了。”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沈念抬眸递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你说呢?” 江翊泽轻抚着她的长发,神色柔和,“如果我心中所想的关系与你所想的一样,那我是不是可以继续行使一下我作为伴侣的权利?” 沈念疑惑,然而当看到他愈来愈幽深的目光时,顿时醍醐灌顶。她瞬间起身,裹着被子跳下床,然后一溜烟地跑进了洗手间,关上门,大喊道:“你想得美!” 可最后的最后,事实证明,一切是沈念想得太美,某个饿狼似的男人还是行使了他的权利。 沈念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 她缓缓坐起身,倚靠着床头,环顾了一眼房间,没有看见江翊泽的身影。 正疑惑间,只见江翊泽手里拿着托盘,推开门走了进来。 见她醒来,江翊泽扬起笑容,“你醒了!饿不饿?我刚做好午餐,想着你醒来后该饿了,便给你端进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午饭放在一旁的书桌上,走到床边,随手拿起一旁的靠枕垫在她的背后,“现在要吃吗?” 沈念看着他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皱着眉头问他:“江翊泽,你是不是太兴奋了些?” 江翊泽看着她浅笑出声,“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沈念撇撇嘴,因为两人之间体力的悬殊,恨恨地瞪了眼神采奕奕的江翊泽。 江翊泽从书架旁拿起一张小桌子支在床上,而后把饭端到沈念面前,“快吃吧!要不然等会儿该凉了!” 沈念抬起头,有些尴尬地说道:“我还没刷牙呢!” “吃完再刷!” 闻言,沈念也不好再说什么。在江翊泽期待的目光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放入口中。 见状,江翊泽的眸中闪烁着光芒,望着沈念,小心翼翼地问道:“味道怎么样?” 沈念抬眸,看了眼他期待的小表情,笑道:“好吃!” “真的?”江翊泽不敢相信。 “真的!你尝尝!” 江翊泽摇摇头,“不枉我花费两三个小时去熬这碗粥,竟然成功了!” 沈念惊讶,“你是第一次做饭?” 江翊泽挑挑眉,眼神骄傲,“那可不!而且还是我第一次给女人做饭!不过,小爷我高兴!哈哈哈!” 看他像个大男孩一样表露出得意的小表情,沈念觉得心里有一块很是柔软。 她低眉浅笑,说了声“谢谢”,便慢条斯理地喝完了一碗粥。 江翊泽看着沈念像只猫儿一样倚在靠枕上,神情随意慵懒,心里一阵满足。 他把桌子收拾到一边,窜到沈念面前,捧着沈念的双颊,在她娇嫩的红唇上重重地一吻,目光轻佻地望着沈念,笑道:“味道果然不错!” 看他那样儿,沈念不由得翻了白眼,“江先生,你幼稚不幼稚!” 江翊泽不以为然,缓缓挪到沈念旁边,把她拥入怀中,附在她耳边轻声问道:“那你喜欢我幼稚吗?” 沈念无语,试图远离某人有意无意的挑逗,故作冷声道:“不喜欢!” “那你喜欢我成熟点?” “也不喜欢!” “幼稚不喜欢,成熟也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沈念玩着他的手指,低头笑着说道:“不管你什么样儿,我都不喜欢!” 闻言,江翊泽低头咬了下她颈间的肌肤,笑道:“口是心非的丫头!” 两人相拥在一起,嬉闹了一会儿之后,江翊泽望着沈念精致的侧颜,突然,低声问她:“念念,你愿意说说你的故事吗?” 窝在他怀里的沈念愣了一下,而后,轻声说道:“你想要知道哪一段?” “所有的!可以吗?” 沈念继续玩着他的手指,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是浅浅开口,“好!” 窗外,阳光正好。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向室内,在红棕色的木质地板上投下片片斑驳光影。 沈念半躺在江翊泽的怀里,沉静的目光望着缕缕柔和的光线,在那光影之间,细小的灰尘在半空飞舞,就好像脑海里那许多被搁浅在多处对的记忆片段,在这段静谧的时光里,渐渐苏醒,而后拼凑出那一段青葱岁月里的一幕幕悲喜交加的舞台剧。 第55章 沈念出生在南麓市的一座小县城。 15岁之前,她一直生活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里。爷爷是一名退休的老干部,父亲是一位伟大的消防员战士,母亲是一所高中的语文教师。一家四口,虽然生活平淡朴实,但是对于她们来说,这样的日子却是难得的安稳宁静。 很多人所说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是一辈子! 然而…… 2008年的冬末,一场变故,彻底改变了整个家庭的命运。 沈念清楚地记得,那是2008年2月23日的晚上八点整,母亲在学校上晚自习,家里只有爷爷和沈念两个人。 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响起,沈念从房间里跑出来去开门。 打开门的那一刻,当看到门外站着两位穿军装的叔叔时,沈念心底蓦地涌上一股不安。 在沈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沈父每次出任务的时候,如果没有消防队的战友找到家里,说明他在外就是安全的,否则,他有可能是出事了。 那一刻,当看到门外站着的两位叔叔时,尤其是看到他们脸上严肃的表情,缓缓走来的爷爷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年迈的身体有些僵硬。 平复心虚,他颤抖着声音问门外的人:“你们怎么来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门口的人神色沉痛,沉默许久之后,其中一位声音沙哑地说道:“伯父,我们队长,牺牲了!” 听到这个消息,沈念一下子就懵了,只在一瞬间,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掉落下来。 爷爷呢? 沈念清晰地记得,当时,年迈的他身子不受控制地抖动着,一双沧桑睿智的眼睛瞬间变得浑浊不清,嘴巴张张合合,终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但爷爷毕竟久经世事,曾经又是身在高位的领导,情绪失控也只是一瞬间。 等他渐渐从噩耗中清醒过来时,他把沈念拉到身边,用他那满是褶皱的双手轻轻擦拭着沈念满脸的泪水,安慰道:“念丫头,别哭!别害怕!爷爷还在!爷爷还在呢!” 虽然爷爷一直在安慰着沈念,但当触及到老人眸中隐忍的泪水时,她知道,那一刻,爷爷的心里是沉痛的。 毕竟,他就只有父亲一个独生子。 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许久之后,爷爷紧紧地牵着沈念的手,望向来人,颤声道:“沈铎......他人现在在哪儿?” “消防队!” 晚上九点整,沈念和爷爷跟着来人,在一片阴云密布的夜里,沉默着向消防队驶去。 路上,他们从父亲的同事口中得知了一切。 原来,父亲是前往深山救援回来时,因救一个失足坠落悬崖的登山客牺牲的。 事后,那名登山客得救了,而父亲因为摔下崖底承受了登山客所有的重量,最终抢救无效死亡,死亡时间是2008年2月23日傍晚六点三十分,死亡地点是县城武装医院。 晚上九点二十分,沈念和爷爷前脚刚到消防队,母亲随后也到了。 见到母亲的那一刻,沈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飞奔到母亲的怀里,嚎啕大哭。 母亲只是紧紧地拥着沈念,面色苍白憔悴,却未曾见一滴眼泪。 之后的记忆清晰而又混乱。 沈念记得,母亲牵着她的手,和爷爷一起走向父亲躺着的地方。 那个时候,他仍旧一身军装,面容冷峻严肃,手腕上还带着她和母亲一起为他编织的手绳。 手绳是2006年的时候,他们一家去云城旅行,在一家傣族村落,她与母亲在当地人的指导下,一点一点编织而成的。 当地人有一种说法,带着诚心为爱的人亲手编织的手链,可保所爱之人一生平平安安。 然而,那一刻,看着父亲手腕上的手链,一直不曾落泪的母亲,眼泪像是泄了闸的洪水一样,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下来砸在父亲的手背上。 第二天,沈父被葬在了烈士陵园。 父亲下葬后的那天晚上,母亲就病倒了。在医院躺了整整一周,才苏醒过来。 只是,醒来后的她,变得沉默不语,郁郁寡欢,整天拿着父亲留下的那条手链,待在房间里,不与外界的任何人交流,即使是沈念,沈母也不曾她看一眼。 医生诊断说,母亲不堪精神压力,得了严重的抑郁症。 彼时,听到这个消息,沈念只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暗淡了。 说好听点儿,是抑郁症,难听点儿,就是她母亲疯了! 曾经那位神采飞扬、温婉大方、知书达理的母亲疯了! 为了防止母亲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沈念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没有去学校上课。 那时,沈念快要升入初三,爷爷觉得,沈念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劝说沈念回学校学习。 可沈念不放心。 后来,爷爷告诉她:“丫头,爸爸妈妈只有你一个女儿,他们曾经花费那么多精力去培养你,你不能让他们失望。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把自己的前途耽误了。回学校吧!你放心,还有爷爷呢!爷爷来照顾你的母亲!” 闻言,沈念是拒绝的。 爷爷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如果她离开家去上学,倘若母亲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只有爷爷一个人在家,该怎么好? 最后,年迈的爷爷没有拗过沈念,无奈地同意她留在家里。 本以为,从此,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 四月的一天晚上,沈念正在母亲的房间里看书。 突然,坐在窗边的母亲以一种特别清醒的声音对沈念说道:“念念,你回学校上课去吧!妈妈一个人在家,没事的!你不用在家里陪着妈妈!妈妈只是需要一段时间静静!” 当时,听到母亲的话,沈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她回过神时,她已经扑到母亲的怀里,失声痛哭。 母亲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看着沈念日渐消瘦的面容,心疼地说道:“傻丫头,回学校上课吧!妈妈没事儿的,不要担心,好吗?” 那晚之后,有两天的时间,母亲不再郁郁寡欢,渐渐恢复了常态。 见状,沈念自以为,母亲恢复了正常,于是也就放心地去了学校。 2008年4月17日,沈念生日的前一天。 清晨离开家时,沈母站在门口,温柔地询问沈念:“念念,晚上有没有想吃的?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庆祝庆祝!” 闻言,沈念心中疑惑,明天才是她的生日,为什么提前一天庆祝? 可是,看着母亲脸上露出的久违的笑容,沈念终是什么都没问,就笑着说了想吃的几个菜,随后抱了抱母亲,便骑车离开了。 然而,沈念想不到的是,那天早上,是她此生最后一次拥抱母亲,也是最后一次与她讲话。 多年后,每当沈念想起母亲那时的怀抱,她都会觉得,那是她此生感受到的最冰冷的一个怀抱! 沈念清楚地记得,那天下午,她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有消防车堵在门口,而她家居住的单元楼下围了许多人。 见状,沈念疑惑地朝家的方向走去,期间还时不时听到过往的行人喊道:“快点!快点!二单元有人跳楼了!快点!快点!” 沈念一听二单元楼,心中一慌,什么都来不及多想,便随着人群朝家的方向奔去。 她一路狂奔到二单元,此时楼下已经是人山人海。 嘈杂的人声中,沈念抬起头,只见六楼楼顶,一个长发飘飘的纤瘦身影,身穿白色的长裙,站在那里,抬头望着远方的天空,一张美丽的容颜上带着笑容,那笑容悲伤却又带着解脱。 那一刻,沈念只觉得,除了听得见自己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只一秒钟,她拨开人群,冲到楼下,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撕心裂肺地喊道:“妈妈!” 母亲听到她的喊声,低下头,微笑着凝望着她,眼神璀璨如星辰,却盛满了这世上最深沉的伤和痛。 她笔直地站在那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深深地凝望着人群中神色恐惧悲切的女儿。 随后,在一片喧哗之中,沈念清晰地看到,母亲轻启红唇,无声地说了五个字,便纵身跃下,像一只得到自由的鸟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天地,一刻不曾留恋曾经的繁华,一刻不曾回头,就那样,直直地坠落、坠落...... 只一瞬间,曾经最美的花朵掉落,只留下一片殷红和最后的芳香。 她的母亲,曾经坚韧独立、孤傲如梅的母亲,选择了最为悲惨的了结方式,就那样死在了她的脚下,让她满身的鲜血染红了她的双脚,更是染红了她的灵魂。 那一刻,看着浑身是血的母亲,看着她白色的长裙上,那片片醒目的鲜红,沈念意识到,她人生中的最后一颗启明星也陨落了。 自此,世界只剩她这一颗昏暗的小星星,孤独地行走在这浩渺宇宙,找不到来时的路,更看不到生命的尽头。 ————分割线 轻浅且沉重的声音戛然而止,沈念一直涨疼的眼睛渐渐盈满水雾,望着半空中飞舞的灰尘,眼泪无声落下。滴滴落在江翊泽的手背上,灼伤了他的肌肤,更是灼伤了他的心。 他紧紧抱着沈念,埋首在她的颈间,一遍又一遍地说道:“念念,不说了!我们不说了!不说了!” 沈念枉顾他的劝慰,深陷在那段记忆里无法自拔,她哽咽着说:“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很恨她!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这么惨烈的方式了结自己的生命?为什么这么狠心地死在我的面前?她究竟是为什么啊?” “不要说了!念念,不要说了!” “她临死之前,对我说:‘对不起,念念!’可是,‘对不起’三个字有什么用?‘对不起’,就能原谅她给我的人生带来的伤痛吗?” 沈念泪如泉涌,那一段记忆,是她此生都无法抹去的伤痛,是她这一生都无法摆脱的噩梦,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母亲的死就像是一个魔咒,深深地折磨着她。 她虽然告诉自己,要学着放下、遗忘那段记忆,可是只要每次想起来,那种深埋心底的伤痛和埋怨就像是从山而下的流水,不受控制,充斥在心间和脑海。 第56章 沈母跳楼轻生的那天下午,本就身体不好的爷爷突然晕厥,被好心的邻居送往医院抢救。 沈念留在事发地点,同母亲的好友肖姨,一同处理母亲的后事。 那时,肖姨告诉沈念,是沈母临终前打电话给她,把沈念托付给她,代替她好好照顾沈念。 沈念感激肖姨的好意,她接受了肖姨的援助,但是回绝了跟她去南麓市的请求,一个人守着爷爷,留在县城生活。 很早时候,沈念就知道,爷爷得的病是肺癌晚期。 医生说,只要爷爷一直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然而,沈父沈母的双亡终是成了爷爷的催命符。 一个多月后,生命终是走到了尽头。 爷爷的后事是在他生前的同事以及爸妈的战友、朋友的帮助下完成的。 沈念记得,爷爷下葬的那天,天气十分的炎热,已经开始露头的知了鸣叫个不停。 那天下午,她站在墓园里,听着喧嚣的蝉鸣,忽然觉得,那是她此生听过的最大的嘲讽。 爷爷去世之后,沈念真真正正成了一名孤儿。 那年她刚满15岁,未成年,民政部门和居委会四处奔波为她寻找监护人。 可是,她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守着家人留给她的那个残缺的家过完后半辈子。 很多好心人可怜她、接济她,但那时,生活在黑暗中的她对所有人只会冷眼相待,再也没了曾经的欢笑。 七月末的一个晚上,沈念像个孤魂野鬼似的在街上游荡,当走到一家会所门口的时候,本要跨门进去的她,被突如其来的肖姨给拦住了。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那时肖姨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失望,更有着难以言说的心疼。 那个晚上,站在会所门口,肖姨不可置信地问她:“念念,你想堕落到什么时候?” 面对她的质问,沈念沉默不语。 自从所有人离开她之后,她变得绝望沮丧,更是一蹶不振。 学校不再去,整天和一群社会青年在街上游荡,网吧、酒吧、会所,凡是能让人醉生梦死、堕落的地方,她都去过、疯狂过。 肖姨问她,想堕落到什么时候? 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想去死。 可是,她每一次选择轻生时,不是被人救下,就是被人骂成疯子、神经病,被送往医院。 那时,她连精神病院都去过的。 …… 沈念的话戛然而止,像是深陷那段过往中,不由得蹙起眉头。 见状,江翊泽的心像是被人猛然给揪住一样,疼得他难以喘息。 他抱起沈念和他面对面而坐,当目光看到她眼睛里的沧桑和云淡风轻时,江翊泽的心里更多的是惶恐不安。 他看着她的眼睛,沙哑地喊道:“念念!” 沈念回过神,抬眸望着江翊泽担忧的目光,扬起了一抹安慰的笑容。 她搂住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肩上,轻声说道:“别担心,我没事儿的!我虽然这样疯狂地堕落过,虽然进过精神病院,但我还是我。不管外面的世界多么肮脏,我不敢忘记自己的初心。因为他们一直教导我,成长的路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何时,都不能失了自己的纯真。我一直谨记着!所以,你别担心!那个时候,虽然麻木不已,可我还是有分寸的。毕竟,我爸爸是一位英雄,母亲是人民教师,爷爷曾经是人民公仆,我作为他们的后代,作为沈家唯一的后人,我不能给他们抹黑,让他们死后还不得安生。” 听着她柔柔的声音和安慰的话语,江翊泽的心里并没有得到安宁,反而是更多的心疼。 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念念,以后,你的生命里有我!” 沈念埋首在他的肩头,无声地笑了。 良久,她望着窗外清晰可见的合欢树的叶子,再次陷入了回忆之中。 …… 那时,肖姨心痛质问,沈念态度消极漠然。 于是,心寒之下,肖姨开车带沈念去了城郊的烈士陵园。 那晚,肖姨呵斥沈念跪在父亲的墓前,再一次质问她,想堕落到什么时候? 烈士陵园里,沈念看着父亲的照片,一个多月来,第一次感受到心痛是什么感觉,眼泪是什么滋味。 见她无声的哭泣,肖姨蹲在她的身边,抱着她,声音哽咽,“念念,别再这样对待自己了,好吗?你爸爸是一位英雄,你作为英雄的女儿,你这样自甘堕落,你对得起他吗?对得起这十几年来他对你的教诲吗?你这样,是想让他死后的名声不保吗?从小到大,你父亲最疼爱你,把你当心头宝,对你更是寄予了厚重的期望,如今你这样,不是辜负了你父亲的期待吗?孩子,醒醒吧!他们都已经走了!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活下去的,你明白吗?念念,和阿姨回南麓,从此以后,阿姨就是你的妈妈,阿姨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我们回南麓,离开这个伤心地,重新开始生活,好吗?” 听着肖姨的话,沈念终是抑制不住心中积压的情绪,依偎在她的怀抱里,放声痛哭。 那个夜晚,烈士陵园幽静阴冷,沈念跪在父亲的墓前,哭昏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肖姨帮她打点好家乡的一切。之后,她拎着行李,同肖姨一起离开了她生活了15年的故乡。 回家和肖家在南麓是名门望族,沈念以为,像他们那样的大家族,必定是不好相处的。 然而,自她到了回家之后,不似她想象的冷漠凉薄,在回家,沈念感受到了与普通人家一样的热情亲切。 肖姨是沈念的母亲大学时期的同学,回叔是她母亲的师兄,所以,在回家,他们待她犹如亲生女儿,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她。 慢慢地,他们的善良让沈念一直以来封闭的心也渐渐敞开,渐渐接纳他们,也渐渐开始融入他们的生活。 …… 回忆到这里,沈念蓦地抬起头,凝视着江翊泽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江翊泽,我和回家的缘分不仅是因为回忆,更重要的是肖姨和回叔对我的养育之恩。父母和爷爷离世后,如果不是肖姨把我带回家,我想,现在的我可能只是社会的败类,或者说已经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在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是肖姨和回叔把我从黑暗的世界里拉出来,是他们带着我重新找到生的希望,是他们让我感受到,不管命运多么的不公和残忍,只要还心怀阳光和真善美,就总能看到彩虹。所以,江翊泽,我想告诉你的是,回家,是我这辈子都不能丢弃的,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要报回家的恩德。你懂吗?” 江翊泽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望着她晶亮的眼睛,低头轻轻吻向她的眉眼,“我懂!沈念,以后,我和你一起报答回家的恩德。还有回忆,此生他就是我江翊泽的亲生儿子,我和你一起抚养他长大成人。” 看着他眼中的坚定,沈念感动的同时却也内心复杂。 她再一次拥住江翊泽,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声音沙哑,“江翊泽,谢谢你!谢谢你能够接受这样的我!此生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江翊泽只是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头发,一双黑亮的眸子里带着某种坚毅。 良久之后,他问沈念:“念念,那你和回想的缘分又是开始于什么时候?” 闻言,沈念渐渐陷入那段遥远的记忆。 当窗外一群麻雀飞过时,她动听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缥缈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第57章 沈念最初到回家时,就听肖姨说,以后她会有一个哥哥,名叫回想,在京城读大学。只不过,她到回家的那个时候,恰逢回想和同学去加拿大做交流。 所以,从她进入回家,直到那年结束,沈念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见到回想。 2009年的元旦,回想结束了加拿大的交流生生活回国。 新年的第二天,他回到了南麓市。 沈念清楚地记得,那天午后,她正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书。 看到入迷之处时,突然听到有人在门外兴奋地喊道:“回先生,肖太太,你们的宝贝儿子回来了!” 闻声,沈念诧异地从书中抬起头,只见一个身形挺拔的男生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完美的脸形,俊美突出的五官,尤其是那双眉眼,冷峻里不失温柔,沉稳中又带着他那个年纪的轻狂不羁,只肖看一眼,便让人深陷其中。 但是,初见回想,令沈念印象深刻的是他脸上的笑容,在那个冬日的午后,犹如阳光照进她的心里,为那个阴冷潮湿的世界带去了温暖。 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里似是装着整个宇宙,星星点点,熠熠生辉,只在一瞬间,便迷乱了人的双眼。 也只是那抬眸时的一眼,从此,他便留在了沈念的心里。 初见沈念,回想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沈念想,应该是肖姨告诉他的,家里多了一个妹妹。 那时,他逆光走到沈念的面前,低头望着她,一双黑眸幽沉中带着审视。 良久,他挑了挑眉,脸上带着散漫的笑容,拖着腔调说道:“你就是半年前来到家里的那个沈妹妹?或者说天上掉下个沈妹妹?哈哈哈哈!” 笑声低沉醇厚,却带着不加掩饰的轻佻,一开始的好印象顿时消减了大半。 沈念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看书。 见状,回想讶异地“啧”了一声,似是碰到了好玩的事情,自来熟地与沈念挤在秋千上,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他那个年纪的狂妄。 “小孩,挺高冷啊!哥哥问你话呢!” 沈念抬起头,望了眼摇摇晃晃的秋千,偏头看向开,淡淡地说道:“你能不能起来?” 回想:“?” “秋千要被你压断了。” “?!” 回想轻挑眉头,嘴角的笑意加深,“小孩,嫌哥哥胖呢!” 沈念没有回答,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 回想觉得好笑,“小鬼,你是第一个觉得我胖的人!” 闻言,沈念也不知那根弦打错了,回嘴道:“我还是第一个觉得你很聒噪的!” 说完,见回想依旧大爷似的坐着,沈念无奈,于是合上书,站起身,往屋内走去。 望着她孤傲的背影,想起她的话,回想不由得笑出声。 下一秒,只见他从秋千上站起来,借着腿长的优势,两三步追上沈念,拦住她的去路,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先作一下自我介绍,我是回想,是这个家的长子,以后就是你大哥了。沈妹妹,以后在这个家有什么事儿找大哥,只要是我能为你办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有我为你撑腰,以后在这个家你绝对可以横着走。”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沈念再次感觉到了聒噪。 于是,她抬眸看着他那双迷惑人的眼睛,以一种极其冷淡的声音说道:“我现在想让你离我远点,你能做到吗?另外,横着走的是螃蟹,我是人,物种属性不一样!” 回想看着她,愣了一下。 五秒钟之后,只见他脸上原本意味不明的笑容渐渐变得玩味,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渐渐变得幽深不见底,眯着眼看着沈念,低笑道:“小孩,嘴巴挺溜啊!” 闻言,沈念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似是没看到他变得莫测的笑容,只是提醒道:“我不是小孩,再过四个月就16了。”说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绕过他,走向屋内。 回想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眸中的玩味不由得加深。 这便是沈念与回想的第一次相见,不冷不热,甚至平平淡淡。 之后的日子里,回想依旧像初见时喜欢逗她玩,她也依旧冷淡的回应。 就这样,在你来我往的吵闹中,她与回想渐渐变得熟稔。可在这熟稔之中,沈念依稀感觉到,自己的心境渐渐变得微妙。 2009年暑假,沈念考上了南麓市的重点高中。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肖姨和回叔很是高兴,为了奖励她,决定七月末的时候,带沈念去澳大利亚旅行。 自从父母去世后,沈念每天除了家和学校,鲜少去其他地方,性子变得愈发的沉默和冷淡。 以往,肖姨也曾多次提议带她出去走走,但总是让她以各种理由拒绝。 所以那时,听到他们要带她出国旅行时,沈念的第一反应也是拒绝。 可当看到肖姨和回叔脸上的笑容以及眼里的期待,尤其是听到他们轮番给亲朋好友打电话炫耀时,她所有想要拒绝的话都埋在了心底。 看着高兴的他们,沈念仿佛看见了她的爸爸妈妈。 如果他们还活着,在得知这样的好消息时,是不是也会像肖姨和回叔那样兴奋地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具体行程定下来以后,她们便开始为出国做准备。 临出发的头天下午,回想回来过暑假。 看到许久不曾见的儿子,肖姨自是开心,于是建议回想和她们一起出国旅行。 回想当时没有立即答复,只是讳莫如深地看着沈念,挑眉笑问:“小孩,你想要让哥哥去吗?” 闻言,沈念习惯性地皱起眉头。 好像这种习惯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尤其是每一次听到回想意味深长地喊她“小孩”时,她蹙起的眉头似是能夹死一只苍蝇。 沈念看着他,眼神宁静无波,淡声道:“你想去就去。” “啧~小孩,跟哥哥说话的语气这么冷淡,莫非是不想让我去?” 沈念平静的目光有了一丝波动,看着他,“我没有。” “可我感觉你有!” 沈念刚想反驳,就被肖姨出声打断了。 “啧,回想想,你别每次回来都欺负念念行不行?看你那不着调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流氓呢!” “嘿!老妈,您见过我这么帅气逼人的小流氓吗?” 肖姨翻了个白眼,“你可拉倒吧!你要是帅气逼人,那你老爹不得帅的上天!” 回想正在喝水,听了老妈这话,差点没把自己噎着,“嘿,回太太,怎么换了秀恩爱的方式了?” 肖姨挑了挑了挑柳叶眉,懒得理他,冷傲地转身上楼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回想目送着母亲远去背影,转身凑到沈念跟前,笑得一脸的浪荡,“小孩,我有我老爹帅吗?” 沈念慢慢地向后移了几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问题,而是扔下一句“老流氓”,便走出了客厅。 “?!” 回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的背影,喊道:“小孩,哥哥怎么就老流氓了?” 庭院里,沈念坐在秋千上,听到他的声音,腹诽道:可不就是老流氓吗?天天对着我流里流气地不是喊小孩,就是喊沈妹妹! 好像,从第一天见到回想开始,沈念就没有见过他正经地跟她说过话。 仿佛,跟她在一起的乐趣,就是逗弄她,看到她因为他的逗弄蹙起眉头,脸色通红,他就特别有成就感。 简直是莫名其妙! 后来,沈念问过回想,为什么总是像个流氓似的逗她玩? 回想告诉她说,只有他流里流气的时候,沈念面对他时才会有普通人该有的情绪,而不是像个得道高僧,无悲无喜,无情无欲。 他还告诉她,年少时,他曾有幸见过她一面。 那时候的沈念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爱说爱笑,调皮任性,就像是向日葵一样,不知人间哀苦,每天只向着太阳茁壮成长。 他说,他怀念那时的沈念,而不是再见时一个冰冷的人儿。 那天晚上,沈念从庭院里回到房间时,就见回想跟个二世祖似的坐在她的书桌旁,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地翻阅着她的书籍。 见他那样,尤其是看他随意动她的东西,沈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疾步走到他跟前,从他手里夺过她的书,气嘟嘟地瞪着他,“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谁允许你乱翻我的东西?” 回想只是看着沈念笑,似是不把她的愤怒放在眼里,而后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呦,沈妹妹,哥哥还以为你不会生气呢?” 闻言,沈念没来由地怒火中烧,看着他,语无伦次地回道:“你这个老男人、臭流氓,谁是你妹妹?我跟你非亲非故的,别动不动喊小姑娘妹妹!下一次,我要是再听到你这样喊我沈妹妹,我就报警,告你调戏良家小姑娘!” 回想失笑出声,眉眼轻挑,“调戏良家小姑娘?!小孩,刑法里没有这项罪名呢!” 看他仍旧是一副漫不经心、地痞无赖样,沈念忍无可忍,伸手拽着他的手臂,拉他从自己的椅子上起来。 可无奈力量悬殊,沈念不仅没有把他拉起来,反而被他一下给扯到怀里,用抱孩子的姿势紧紧箍着她。 见状,她恼羞成怒,挣扎着要起来。 可回想不知突然哪根筋搭错了,沈念挣扎得越厉害,他抱得越紧,而且还无赖地威胁她:“你要是再动,我就真对你做一些流氓的事情。” 那个时候,望着他俊美的容颜,深邃的眼睛,沈念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少女心不受控制地跳动着,有紧张,有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种像青苹果似的酸涩感。 那时的她不清楚那复杂的情绪意味着什么,只是看着他傻傻地说了一句,“我现在可以报警告你涉嫌猥亵,这个罪名是刑法里有的吧!” 听了她的话,回想沉沉地笑出声,那双星眸里带着沈念不曾见过的温柔和宠溺。 沈念被他眼中莫名而来的情意蛊惑,一双桃花眼犹如迷雾一般,晶亮透彻。 回想的心软成一片,曲起食指刮了刮沈念的鼻梁,笑道:“你还真是一个傻丫头!” 那晚之后,在后来半个月的旅行中,回想每天都是以逗弄、欺负沈念为乐。 在他每天的不懈努力下,沈念的性子也渐渐变得和以前一样爱说爱笑,对人不再冷冷淡淡,对事也不再云淡风轻,更多的是有了人世的俗气,而不是回想时常说的佛气。 随着沈念的改变,她和回想之间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 第58章 沈念第一次察觉到她对回想怀了少女心思,是在高一那年寒假。 那一年,回想已经是一名大四的学生,还有半年就要大学毕业。 寒假之前,沈念听肖姨说,回想在京城一家外企找了份实习,春节回来的可能性很小。 那时,她乍一听到时,一直以来平静的内心像是被人投进了一颗小石子,荡起了圈圈的波纹,同时也伴随着淡淡的失落。 可谁曾想,腊月二十六那天大清早,南麓市飘着蒙蒙细雨,回想竟迎着寒风细雨回到了家。 当时,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沈念赶忙放下手中的试卷,打开门急匆匆地向楼下跑去。 当跑到楼梯口时,看到拎着行李进屋的回想,沈念欣喜地喊道:“哥哥,你回来了……” 话音刚落下,沈念看到一个身材高挑、肤白貌美的小姐姐跟在回想的身后走进客厅,一边微微笑着,一边跟肖姨打着招呼,而回想则是牵着那位小姐姐的手腕站在肖姨和回叔的面前作着介绍。 那一刻,看到他们亲密地站在一起,沈念突然觉得很刺眼,但是也不得不否认,他们两个很般配,无论是外形上,还是气质上,看着是那么的和谐。 沈念停下脚步站在楼梯口,原本一颗欢喜温热的心渐渐变得冰冷,夹杂着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让她不由得蹙起眉头。 回想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忽然间抬眸,深邃的双眸与沈念清冷的目光交会,四目相对间,沈念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以及那声响背后某种‘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 看她一直沉默不语,回想的脸上扬起他标准的回氏笑容,望着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小孩,见我回来,是不是高兴傻了?一直傻站在那儿干吗?下来啊!” 他一句话顿时惹来另外三个人的注目礼,沈念僵硬地扯起一抹自认为很自然的笑容,慢慢走下楼,来到回想和那位小姐姐面前,礼貌地微笑:“哥,你回来了!” “嗯!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女朋友顾念语!念念,这是我妹沈念,你们两个的名字重一个字呢!” 听到回想喊那位小姐姐‘念念’时,沈念只觉得她心里已经不能用酸涩来形容了,像是被人拿着火钳烫了一下,疼得无以复加。 然而,不管心里如何千回百转,表面上,她依旧平静如水。 在回想深邃的目光注视下,沈念对着小姐姐浅浅一笑,“顾姐姐,你好!欢迎你来回家!” 那小姐姐望了回想一眼,含羞带笑地回了沈念一句,“你好,沈念,很高兴认识你!” 一阵寒暄之后,所有人坐在客厅,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日常琐事。 沈念一向对这种场合不太适应,所以当时,只在客厅坐了一小会儿,便借口回房间看书,离开了。 那一天,沈念除了吃饭的时候出现在人前,大部分时候,都是独自一人呆在卧房里学习。 但是,那时,只有沈念自己知道,她的整颗心在哪里。 楼下的欢声笑语传到楼上,从未有一刻,让她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孤独! 那天晚上临睡前,沈念在走廊上碰到回想,本想视他如空气,擦肩而过。 可她不知自己哪根神经搭错了,蓦地拦住他,对他违心地说了一句,“哥哥,你眼光不错啊!顾姐姐长得就跟天仙似的,好好珍惜!” 说完,在回想深沉的注视下,沈念笑意盈盈地回了卧室。 回想依旧没有在家过春节,腊月二十九那天上午急匆匆地回了京城。 后来,沈念才知道,原来他会回家,只不过是临时来南麓市出差。 那天,他离开家的时候,沈念没有去送他,而是一个人站在卧室的窗前,看着他和小姐姐相携离去,平静的外表之下,一颗心翻江倒海。 回想离开后的那天晚上,沈念做了一个梦,梦见回想和顾念语结婚了。 梦中的他们男才女貌,在一座美丽的教堂里接受众人的祝福,而她像是一个局外人,站在幸福的外围,看着他们脸上的幸福,默默垂泪。 当第二天醒来时,沈念发现枕头不知何时已湿了一大片。 于是,在2009年的最后一天,沈念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她对回想动了心,在即将结束16岁花季的年纪时,喜欢上了那个比她大五岁的男生! 从那之后,沈念就像是一个小贼,偷偷把自己的心思隐藏,生活在角落里,看着外面的花开花落,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以及回想精彩的感情生活。 回想毕业后,并没有留在京城,而是回了南麓。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回回家继承家业,毕竟作为回家的长孙,在回叔放弃了继承资格后,回想是唯一有资质的人。 可是,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参加了南麓市消防总队的考试,并且以优异的成绩被录取,成了一名消防员。 那时,当回家的爷爷知道回想进了消防队,一气之下,心脏病突发,被送进了医院。之后,更是以断绝关系相威胁,逼迫他离开消防队。 但回想是一个固执的人,一旦是自己决定的、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算是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回头。 所以,不管回家爷爷怎么闹,肖家外公是如何阻挠,回想依旧坚持己见,去了消防队报道。 从始至终,肖姨和回叔对于他的决定,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他们很了解回想的脾气,别看他平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实际上特别的有主见。 明知劝说无果,又何必白费力气。 可沈念知道,自从回想进入消防队工作后,肖姨和回叔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地生活。 …… 沈念的回忆戛然而止。 江翊泽低眸看着她白净的容颜,沉默一会儿,低声询问道:“那你呢?回想进入消防队,你又是怎么想的?” “我?”沈念不由得苦笑,“我能怎么样呢?我只是一个外人,我又能说些什么呢!我记得很清楚的是,当时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除了深深的震惊之外,还有气愤、心痛。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职业?在明知道我的家庭遭遇后,还一意孤行选择了这个行业?“ …… 就在回想收拾行李进消防队的那天,沈念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喊住了他。 望着那双幽深似海的眼睛,沈念问他:“回想,你为什么选择成为一名消防员?” 那是沈念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他惊讶之余,讳莫如深地看着沈念,只淡淡地回答了两个字:“报恩!” 那一刻,沈念心中闪过一丝丝不安,问他:“报什么恩?” 他说:“十岁那年夏天,我去瑞城过暑假,曾被困一家商店的电梯内八个小时。在我生命垂危的时刻,是一位像超级英雄的叔叔救了我,而那位叔叔,是你父亲。我想,你应该知道,你爸爸手臂上有一条长长的伤口,那伤口是因为救我留下的。” 沈念当然知道父亲手腕上那条丑陋的,像蜈蚣似的伤口。 听母亲说,那块伤疤当时碰到了手腕上的血管,鲜血染得父亲的工作服犹如一朵朵妖娆盛开的罂粟花,触目惊心。 虽是如此,但沈念依旧不懂。 她忍着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继续问他:“报恩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偏要选择这条路?如今,我生活在回家,承着你们的恩情,早已扯平,为什么还要走上这条路?” 那时,回想神色清冷,是沈念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冷漠。 “你承的是我爸妈的恩情,不是我的。我走上这条路,报恩是一个原因,其二是为了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闻言,沈念笑了,眼睛有些湿热,“你想保护的人啊!可你知道,当你走上这条路时,你会失去什么吗?” 听了她的话,回想的目光陡然变得讳莫如深。 随后,他拎起行李箱,沉沉地看了沈念一眼后,便转身离去。 只是,临走的那一刻,他背对着沈念说:“沈念,我很清楚自己会失去什么,但是,我也很清楚,那些失去的,最终都会回到我的身边。我是一个不会屈服于命运的人,我活在这个世上,只追我所追的,只求我所应得的。” 然后,她看着他,一步步走出家门,走出了她的视野,走出了她的生活。 从那之后,沈念和回想的关系降至了冰点。 每次见面,两人连简单的嘘寒问暖这样的客套话都懒得讲。 不是回想不理沈念,而是她一直在躲避他。 于沈念而言,她实在没法忍受,自己喜欢的人成了一名消防员。 因为,她不想重蹈父母的覆辙。 曾经的那些记忆太过晦暗,她不想再为自己的生命制造另一段灰色记忆。 所以后来,她硬生生地把那段少女情事扼杀在了摇篮里。 那时,沈念安慰自己,只要考上大学,离开这个家,离开南麓,她对回想就会不念亦不想。 可谁曾想,人生总是事与愿违! 2012年,沈念填完志愿的那天晚上,与几位同学出去聚餐。 晚上九点的时候,他们一群人从饭店出来后,兴致昂昂地赶往下一场,市中心一家非常有名的KTV——青苹果KTV。 只是,令沈念想不到的是,她会在那家KTV碰上三个月未曾见过的回想。 当时,回想见沈念和同学一起,尤其是看到其中一位男同学始终跟在沈念身边,与她举止亲近,便当下命令沈念九点半准时回家。 沈念当然不同意! 本来到达KTV时,就九点二十了,九点半回家,意思是只玩十分钟,这不是浪费钱嘛! 所以当下,沈念连睬他都没睬他,直接拉着身边的人向包厢走去。 大概九点四十的时候,沈念从包厢出去上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刚走到走廊的拐角处,便被之前的男同学拦住了去路。 沈念疑惑,笑着问他:“怎么了?” 男同学看着有些紧张,磨磨蹭蹭了好久后才看着沈念吞吞吐吐地说出来一句话:“沈念,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当时,听了他的话,沈念懵了好久。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像是见了鬼似的,一下子退出去好远,看着面前的男生,不可思议地问他:“你喜欢我?” 男同学看着她,坚定地点点头,“嗯!三年!沈念,我喜欢了你整整三年,从高一在班级里第一眼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喜欢上了你!” 闻言,沈念一副被雷劈的表情,“大哥,一见钟情不靠谱的啊!你确定你是喜欢我这个人,而不是我这张脸!再说了,我这张脸也就很一般啊,放在人堆里,任你火眼金睛也看不见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谁知男同学却回答她:“沈念,我没有那么肤浅!你虽然不是那种一眼就让人看到的美女,但是你五官精致端正啊!最重要的是你身上的气质,就像是寒冬的腊梅,高冷孤傲,却也有着独特的魅力” 男生见沈念依旧是一副吃惊的表情,继续道:“念念,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看着他脸上的认真和期待的表情,沈念一时有些无语和不忍。 然而最后,她还是如实地告诉他:“谢谢你的心意!可是,我不喜欢你!所以,对不起!” 听到她的回绝,男生显得很受伤,“念念,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啊!” 沈念摇了摇头,依旧狠下心说道:“对不起!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培养感情!”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谁知,沈念刚转身,男生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不死心地问道:“念念,一丁点儿的机会都没有吗?” 沈念刚要回答,谁知话没说出口,就听到身后一个冷厉的声音喊道:“沈念!” 沈念一惊,猛地甩开男同学。 回头,只见回想双手抄兜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懒懒地倚靠着墙壁,目光幽冷地看着她,和她身后的男同学。 没多久,回想站直身体,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地朝沈念走去。 兴许是在消防队长期训练的缘故,回想整个人的气场相较于以前变得愈发的冷厉。 沈念太久没跟这样的回想接触,所以,看他那气势,尤其是他那双如寒潭一样幽深冰冷的眼时,有那么一瞬间,沈念特别想逃。 只是,脑子里想着赶紧逃,可是脚步却不听使唤。于是,沈念像根木桩似的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回想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跟前,站定。 回想1米88的个子,站在1米62的沈念面前,就跟一座大山似的,特别是他冷肃的气场,瞬间压得沈念喘不过气来。 沈念原本还想着抬起胸昂起头,光明磊落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可是当回想往她跟前一站时,她所有的气势瞬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只能怂怂地站着,低着头不敢吭声。 压抑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沈念听到回想声音温和地对男同学说道:“同学,你先回去,告诉你们同学一声,沈念和我先回家了,有机会你们再聚!” 闻言,沈念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回想,刚想反驳,但当接触到他冷冷的目光时,所有话都咽进了肚里。 男同学感觉到回想强大的气场,深深地看了沈念一眼后,便离开了。期间还不忘一走三回头看着她,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看着男同学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沈念一颗心更加紧张了,想要说些来打破两人之间奇妙的气氛,可是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沈念紧张得想要上厕所时,她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回想凉凉的声音:“沈念,我不是让你九点半回家吗?你怎么还在这里,而且和男同学拉拉扯扯?” 听到他凉飕飕的声音,她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委屈地说道:“我刚到这儿,还没去玩,你就让我回家,还有没有道理了。” 话音刚落,回想的脸色变得更冷了,“好!那玩归玩,你跟男同学拉拉扯扯算什么?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有没有点自尊自爱的心?” 沈念被他吼得一阵懵,尤其是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心中委屈的同时夹杂着许久以来压抑着的酸涩、烦闷、气恼。 “我怎么不自尊自爱了?我跟男同学拉拉扯扯怎么了?我已经19岁了,不是少不更事的小姑娘,我做事自有分寸,用不到你来管我!这两年来,我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如今,你有什么资格越界?回想,你要清楚,你并不是我的谁,我的事情,你根本就没有资格来管!” 直到现在,沈念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她说完那些话,回想地脸色蓦地变得阴翳无比,一双原本平静的眸子瞬时波涛滚滚。 他额间青筋突起,嘴唇紧抿,胸口起伏不定,一看,就是被沈念气得不轻。 可沈念也被他的话激怒了,所以,在说完那样一番话后,狠狠地瞪了回想一眼,转身沿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她被一阵蛮力扯住,回头,只见回想沉着一张脸,犹如地狱修罗,凌厉地望着她。 随后,在沈念诧异的目光中,拉着沈念就往楼梯间走去。 昏暗的楼道内,灯光明明灭灭。 不等沈念有所反应,回想突然把她甩到冰冷的墙壁上抵住,黑色的瞳眸里闪烁着陌生的幽光,像是一只潜伏在暗夜里的孤狼,狠厉凛冽。 那一瞬间,沈念被这样的目光给摄住了,错愕地倚靠着墙壁,忘记了反抗。 回想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随后在她错愕呆愣的目光下,低头吻住她的红唇,霸道蛮力地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深深地纠缠着她。 沈念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忘记了反应,惊得整颗心快要跳了出来,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满是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强吻自己的男人,混沌的大脑里闪过一个又一个问号。 这究竟算什么啊?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在她因为缺氧快要昏过去时,回想终是好心地结束了这个漫长而又凶狠的吻。 他紧紧地抱着她,额头相抵,一双眼睛深幽如古井,似是要望进她的灵魂深处。 寂静之中,沈念清晰地听到他沉声说道:“小孩,现在我有没有资格管你?” 沈念的大脑一时当机,吞吞吐吐地问他:“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从现在起,我是你男朋友!你说,我有没有资格管你?” 第59章 幽暗的楼道内,这一刻,除了眼前人那双明亮的眼睛和他紊乱的心跳声,沈念仿佛什么也看不到,也听不到。 她傻傻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从初见到此时此刻,记忆犹如倒带一般,涌入脑海。 本以为,当他作出人生的选择后,她与他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然而,在这个燥热的夏夜,他以他的霸道强势地把她拉进了他的世界。 明明心底深处,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推开他!推开他! 可是,凝望着他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沈念却什么动作都没有。 内心深处,除了那股道不明说不清的紧张之外,更多的是说不出的欢喜。 自从他进入消防队以后,她一直躲着他,也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再想着他,不要再喜欢他,但是感情哪能说收就收,说不喜欢就不喜欢的! 对他的感情,在过去的两年里,犹如疯长的野草,越长越旺。 可每次想起他的职业,不安的同时,更多的是被这场暗恋折磨的痛苦。 她本以为,她这场暗恋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所以,高考填报志愿时,她决定离开南麓,报考了申城大学。 沈念想,只要她离开他所在的城市,时间久了,她对他的感情也会慢慢变淡。 可谁料到,还不等她离开,回想就给她来个措手不及,让她掩埋在心底深处的感情看到了日光。 幽寂的楼道内,沈念听着两人急促的心跳声,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是恼羞成怒道:“你个老男人、臭不要脸,谁答应做你女朋友了?” 回想缓缓勾起唇角,轻佻地挑起她的下巴,挑声道:“你敢说,你没存过这心思?” 看着他鹰隼般的目光,沈念别开眼睛,生怕自己小心翼翼藏着的那点小心思被他看出来。 可是,她哪里会是回想的对手? 恐怕,早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回想早已看透了一切,要不然,这个夜晚,他也不会如此强势地把她扯进他的感情世界里? 见沈念一直沉默不语,回想忽然低笑出声。 随后,在她讶异的目光中,他一把抱起她,使两人的目光平视,柔声道:“丫头,躲了我整整两年,是不是该闹够了?” 被他点破心思,沈念满心尴尬,否认道:“我没闹!” 回想只是笑着说:“过去的事情,我们不再提!总之,从现在起,你给我记清楚,你是我回想的女朋友,将来是我的妻子,以后不准再躲着我,和我冷战,更不能和别的男生像刚才那样拉拉扯扯!你要有作为准妻子的自觉性!” 沈念被他霸道的话惊得一阵羞恼,但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本就是她喜欢的人,此刻听着他难得的情话,她虽羞恼,心里却是吃了蜜一样甜。 但,沈念不想眼前的男人看出自己的心绪,于是依旧故作高冷,对他耍无赖:“你少自作多情了!谁要做你女朋友?谁要做你妻子?自恋也要有个度好不好?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异姓哥哥!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被人骂!” 闻言,回想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得像只狐狸,眼中带着明显的喜悦和狡黠。 “念念,你可真是个可爱的丫头啊!像你说的我只是你的异姓哥哥,只是名义上的!” 直至后来,沈念才知道,回想那只狐狸在当初肖姨和回叔决定收养她的时候,就厚着脸皮向肖姨和回叔说了他的心思。 所以,自始至终,沈念就一直呆在回想为她设计的圈套里。 关于他们的这段感情,沈念曾问过回想,当年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对他的心思? 回想也算是坦诚,一脸洋洋自得地对她说:“就你那点儿心思,是个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况且,我比你大五岁,就你那少女怀春的心思,只肖一眼,就一目了然。” 听了他的答案后,沈念顿时羞恼地给了他一脚,“这么说来,你一直在耍着我玩?还有,既然你早就知道,那你当初还敢带着小姐姐来家里在我面前大秀恩爱!?还是一个跟我重名的!?回想,你怎么那么无耻啊?” 那时,回想见她真的生气了,轻轻拥她入怀,好言哄道:“丫头,我没有耍你玩,我发誓!虽然我早就看出了你的心思,但我也并不确定!所以那时就让顾念语假装我女朋友来家里试探你。哪知道你这丫头坏得很?不仅没有任何嫉妒的情绪,反而还夸我眼光好,你这不是故意气我吗?” 沈念没有理会他的委屈,只是逼问道:“那你后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又是怎么回事?” 回想答道:“我让肖烨那小子给我编造的,目的还是试探你。” 沈念气极,抬脚刚要再给他一脚,脑子里突然间有个想法一闪而过。 她看着回想,眼中满是惊异和兴奋,“哎,等等!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你的心思也不简单呐?” 回想只是微笑,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犹如夜空的繁星,熠熠生辉。 他温柔地轻啄着她的唇瓣,笑着说:“傻丫头,你以为,我为什么总是千方百计地逗你、欺负你?小孩,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本就是两情相悦,在一起,也就理所当然。 那个时候的沈念,正值最好的年纪,对待爱情,有着一种难得的孤勇。 所以,尽管回想的职业依旧是她心里的一块石头,可因他对她的承诺,她渐渐学着不去在意。 回想承诺沈念,会为了她好好活着。 那时年轻,别人一句承诺,她就当了真,更是当做了永远。 陷入爱情里的沈念,在时光荏苒之中,渐渐忘记了,作为消防员的回想,怎么可能会永远守着他给她的承诺? 时间缓缓走过四年,原本打算,等她毕业后,她和回想就结婚。 可世事无常,在沈念毕业前夕,回想却永远地从她生命中消失了。 第60章 2016年4月中旬时,回想休假两天,而那天也适逢沈念休息在家。 她清楚地记得,他牺牲的前一天,她与他之间的一点一滴。 4月18日是沈念的生日,所以,4月17日那天上午,回想从外面回来,兴致高昂地对她说,他给她准备了一个生日惊喜,至于是什么惊喜,他一直说着保密,要到生日那天才能揭晓。 见他如此,沈念便不再追问,满心期待着他准备的生日惊喜。 那天午后,他们两个悠闲地躺在二楼的阳台上看书。 期间,她看到一段话,是描述一只狡猾的狐狸,沈念顿时觉得那狐狸的形象跟回想很贴近。 于是,她笑嘻嘻地念给他听,之后还开玩笑对他说:“说实话,你还不如这只狐狸呢!起码人家很宠自己的老婆,简直是百依百顺!你呢?平时就知道坑我?啧啧,以后我要是遇见这么一个对我百依百顺的男人,我绝对要抛弃你!” 说完,当察觉到男人脸上越来越深的笑容,沈念便知道他又要耍混了,于是赶忙起身跑下楼到庭院里。 最终,她还是被他抓到了。 回想把她高高地抱起,仰着头,笑得玩味,“你要抛弃谁?” 沈念扶着他的肩膀,不怕死地笑道:“抛弃你!” “嗯?你再说一遍!” “我不!你让我说就说,我干嘛要听你的?” 闻言,回想不由得乐了,“小丫头,翅膀硬了啊!” 沈念笑出声,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看着甚是可爱。 “是啊!被你惯的!” “知道我惯着你,还不听我的话!” “就不听!谁让你以前老是气我?” 回想不由得挑眉,拖着腔调道:“小孩,翻旧账啊?” 沈念双手捧着他的脸,蓦地低下头,眼睛晶晶亮,凝视着他说:“你想让我翻吗?” “行啊!” “那,旧账就是……我一直喜欢你!” 话音落下,沈念在他诧异的目光下,低首吻上他的额头,神情温柔地似是能滴出水来。 温柔的吻犹如轻轻的羽毛扫过回想的心尖,使得整个灵魂都在震颤。 他睁开眼睛,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眸,喉结滚动,沙哑着声音说道:“还有一个旧账。” “什么?” “喊我一声哥哥。” 自从之前两人关系降至冰点后,沈念再也不曾喊过回想一声“哥哥”。之后,两人的关系发生改变,“哥哥”这两个字,沈念更是喊不出口。 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所以,听到他这话,沈念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要!” “为什么?” “羞耻!” “那你以前怎么喊得?” “那时候我还不是你女朋友,只是一个寄宿在你们家的小妹妹。”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 沈念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拍了拍他的手臂,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放我下来。” “喊一声哥哥,我就放你下来。” “你知不知羞?” 回想笑得放荡,“喊不喊?” 沈念坚决不喊。 “乖,喊一声哥哥,下次休假,陪你去意大利旅行。” 意大利一直是沈念向往的国家,做梦都想着去,所以听到他的话,沈念终是没抵住诱惑,软软糯糯地喊了声:“哥哥。” 一声“哥哥”似是勾起了回想所有隐匿的阴暗暴戾心思。 下一秒,只见他蓦地打横抱着沈念,抬脚快步走向屋内。 二楼,主卧。 沈念看着某个眸带幽光的男人,晶亮的笑眼里带着些丝丝慌乱,像只惊慌无措又无辜的小鹿,“你,别冲动啊!” 可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她这样一副故作可怜的娇媚样,只会让某个骨子里恶劣到极致的男人更想狠狠的欺负她。 那天,尽管两人只差最后一道防线,但沈念还是被回想折腾到哭哑了声音。 一直到第二天,回想归队之前,她还在气鼓鼓地跟他冷战。 那天早饭后,回想临走之前,抱着沈念神神秘秘地说:“晚上七点,我们消防队见,我有惊喜给你!” 沈念虽还别扭,但是听他说到惊喜,最终还是微笑着点头答应,而后羞羞答答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那我们晚上不见不散!” 那天中午,导师因为论文的事情突然联系沈念。 所以,之后的整个下午,沈念都呆在学校图书馆修改论文。 至于那天下午外界发生的所有事情,她一无所知。 傍晚六点,沈念疲惫地从图书馆出来,随后去打印室打印修改后的论文,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跑去办公室交到老师手里。 等她弄完一切从学校出来时,已经六点四十了。 于是,她当即在校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匆忙赶去消防总队。 路上,沈念给回想发了条微信,告诉他,马上就到! 然而,等了好久都一直没有收到他的回信。 之后,她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结果电话无人接听。沈念不死心,又拨了几个电话过去,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当下,沈念心里划过一抹不安。 一直以来,回想的职业是压在她心里的一块石头。 尽管平日里,她尽可能地强迫自己去忘记这件事情。 可那个时候,当一直联系不到他时,那一直以来被她刻意忽略的恐慌、害怕和某种深深的绝望犹如汹涌的浪潮,瞬间向她席卷而来。坐在车上,只觉得整个人犹坠冰窟,全身的血液都是冷的。 以往回想每次出任后,都会给沈念报个平安。 他们两个在一起四年,这个习惯也保持了四年。 可那天晚上,联系不到回想的那一刻,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渐在沈念的心底蔓延。 一路上,她也一直在自我安慰。 兴许是他落了手机,所以才一直没有回复消息,又或者,是他的手机没电了,没有接收到她的微信消息和电话。 可是,不管她找何种理由来安慰自己,总会有其他的借口来加以否认。 只因为她太了解回想,他做事是一个极其细致而有分寸的人,像这般粗心大意、丢三落四的毛病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就这样,心中所有的不安一直持续到等待最后一个红绿灯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第61章 沈念焦躁不安地坐在出租车上等待着红灯,突然间,回叔给她打来了电话。 电话刚响起,她就迫不及待地接起,只是不等她开口说话,那段回叔嘶哑着声音对沈念说道:“念念,你现在来一趟忠善路南麓大学附属医院吧!来见......回想最后一面!”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沈念的大脑一片空白。 周围的世界更是一片死寂,只听得见她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和心脏‘砰砰砰’跳动的声音,还有回叔最后说的那句,‘来见回想最后一面!’ 沈念不知自己失魂似的坐了多久,直到她感觉到有人狠狠的拍打她的时候,她整个人才恍然回过神。 她抬眸迷惘地望着前排驾驶座上的司机大叔,只见他一脸担忧和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问:“小姑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我喊你好几声,你也不应我,可把我吓坏了!你没事吧?” 闻言,沈念才反应过来。 她抬头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早已泪流满面,整张脸苍白的吓人。 见状,沈念抬起手轻轻擦了擦眼角不断滑落的泪水。 然而,不管她怎么擦拭,那眼泪像是永远流不尽似的,反而越擦越多。 看着司机师傅关切的表情,沈念笑了笑,“师傅,我没事!我现在不去消防队了,麻烦您调头忠善路南麓大学附属医院吧!我未婚夫出事了,我要赶去见他最后一面!” 语毕,沈念清晰地看到司机师傅脸上的震惊和惊惧。 他睁大双眼,咽了咽口水,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念,“姑娘,你确定没事?” 沈念只是微笑,眼泪一边掉落,一边轻声回道:“没事,走吧!” 到达医院后,沈念步履缓慢地一步步朝抢救室门口走去。 那一路上,周围的喧嚣,在她耳边只是一阵阵刺耳的嘶鸣声。 她手脚冰凉犹如死人,麻木到没有知觉。 那时,沈念以为,只要走得慢,时间就会流淌得慢些,那条路也就没有尽头。 然而,无论快慢,她终有走到路尽头的时候。 抢救室门口,站了好多人,有穿着制服的消防员,有回家那些衣着光鲜的叔叔伯伯、堂兄弟、堂姐妹们,还有肖家的人,他们一个个面如死灰,神色沉痛,守在手术室门口,或浅浅交谈,或低声啜泣,或好言劝慰。 那些人见沈念走来,一个个不约而同地站起身,神色悲怆,望着她的一双双眼睛里充满了可怜与同情。 沈念觉得好笑。 回想死了,她有什么好可怜的?有什么好同情的? 她又不是他的妻子,更不是他的妹妹,她只是他回家的临时住客,只是他回想短暂生命里的一个临时住客,他们为什么要同情她、可怜她? 简直是可笑! 想着想着,沈念真的笑出了声,在众人错愕、可怜的目光中,像个神经病似的,大笑出声。 站在她身旁的肖烨,听着她渗人的笑声,看着她泪如泉涌,伸手拉了拉她的手臂,担忧地喊道:“嫂子!嫂子!” 闻言,沈念缓缓转过头,望着他眼睛里的悲痛,音量轻如鸿毛却掷地有声,云淡风轻地问他:“肖烨,谁是你的嫂子?” 肖烨错愕地望着她,张口结舌。 沈念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伸手擦干脸上的眼泪,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到肖姨和回叔面前,看着神色痛苦、颓败的他们,淡淡问道:“他呢?” 他们看着沈念,眼中是无以复加的伤痛和担心。 许久,回叔沙哑着声音说道:“他现在还在手术室!念念,有件事,你有权知道,且要有个心理准备。回想生前签订了器官捐献志愿书,医院目前在等我们最后的答复。” 这一刻,沈念不知心里是什么感觉。 像是被大火灼烧,疼的无法忍受。 又像是被人注射了大量的吗啡,没有丝毫的直觉。 她直直地盯着回叔的眼睛,轻声说道:“你们同意了。” “念念......” 肖姨不安地叫她。 沈念没有回应。 沉寂许久之后,沈念抬起眼眸,像是一个没有温度的机器,机械性地说道:“我也同意!叔叔,阿姨,和他的最后一面,我不见了。” 之后,医院和回、肖两家谈论了什么,沈念不清楚。 她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望着纯白无瑕的墙壁,想起早上回想临出门前对她说的话,讽刺地笑了笑。 回想,你给我的生日惊喜可真是惊喜啊! 下一刻,世界天旋地转。 幽寂的医院走廊上,沈念蓦地失去了意识,昏倒在长椅上。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她躺在病房里,身旁只有肖烨一个人陪着。 见沈念醒来,肖烨憔悴地对她说:“你因为情绪激动昏了过去,已经一天一夜了。姑姑姑父他们去处理表哥的后事了。沈念,你还好吗?” 沈念从病床上缓缓坐起身,神色平静,目光淡漠如水,忽然问道:“肖烨,回想是怎么死的?” 肖烨颓丧地靠着椅背,而后突然弯下身,双手胡乱地揉着头发,沉郁的声音似是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缓缓向她叙来。 “前天中午的时候,富民小区一幢十层居民楼突然发生火灾,表哥他们消防队调派了16辆消防车64名官兵赶赴现场救援。听表哥的战友说,当时有人被困在七楼,情况十分的危急。于是,表哥主动请缨,带领搜救组逐层搜索至七楼,找到了受困的一家三口,三个人当时被有毒浓烟熏得瘫软在地,其中一个2岁的男童一直在父母的怀里大哭。那时,浓烟滚滚而来,情势非常的危急,每个人都面临着死亡的危险。见状,表哥果断地采取行动,抱起男童就开始撤离。由于在浓烟中能见度较低,男童在表哥的怀里又哭又闹又极力挣扎,表哥一边哄着他一边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转移通道。只是不幸的是,在黑暗中,他一脚踏空掉进了还未安装电梯的电梯井中,刹那间便没了踪影......下午五点半的时候,大火才被扑灭,当时搜救人员打开一层的卷闸门发现表哥仰面朝上,脸上全是血迹,双手紧紧的环抱着男童......之后,两人被紧急送往附近的医院救治。经抢救,男童脱离了生命危险,表哥因抢救无效牺牲了......” 病房内一片沉寂,一种叫做悲哀的情绪在宽敞的病房里缓缓流淌。 沈念低眸望着身上盖着的白色被褥,突然幽幽说道:“他这算是抱了恩吧!” 肖烨没听清,“什么?” 沈念摇摇头,随后问他:“那个被救的小男孩儿现在在医院吗?” “在。” “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住院部六楼,沈念站在一间普通病房门口,看着病房里躺在妈妈怀里的小男孩儿,面色红润,眼睛晶亮,此刻的他正与母亲嬉闹,笑容天真可爱。 那一刻,沈念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似欣慰似开心似幽怨...... 错综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扰得整颗心混乱不安。 当天下午,沈念在肖烨的陪同下参加了回想的送行仪式。 去往烈士陵园的路上,沈念望着回想那张意气风发、正义凛然的照片,看着他冷峻的眉眼,浅浅的笑容,她仿佛觉得,她和回想之间似是她做的一场最为绚烂、绮丽的梦! 在梦里,她与他相亲相爱、嬉闹人间。 悠悠岁月中,没有危险,没有不安,更是没有伤痛,两人守着一方庭院,安然度日,一片清欢。 如今,梦醒了,看看这嘈杂喧嚷的尘世,沈念恍然觉得,她和他之间曾经所有的欢乐与幸福,都只不过是她那场心酸暗恋下的一场春梦罢了! 从情窦初开的年纪,她便爱上英俊成熟的他,整整七年,只因这份感情太过沉重和强烈,所以她为自己编织了一场华丽的美梦。 梦中欢乐,梦醒悲忧! 她把自己此生所有的热情都交付给了回想,可最后,他留给她的只有一抔黄土,一座冰冷的墓碑。 ——回忆分割线 记忆的闸门戛然而止。 温暖的房间内,江翊泽拥着沈念,垂眸凝望时,发现沈念早已泪流满面。 他心痛不已。 从她的一言一行中,他深刻地明白,沈念对回想的感情要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厚。 或许,他这辈子都无法比得上回想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他忍着心中的苦涩,抬起手轻轻拭去沈念脸上的泪水。 窗外鸟语花香,窗内的世界笼罩着一层悲苦忧愁。 第62章 回想的葬礼结束后,沈念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每晚失眠到天亮。 那时的状态就犹如当年的沈母,同样地把自己封闭起来,呆在自己的世界里,陷入了某个执念的恶性循环。 那时,沈念总是在想,是不是每一个爱她的人都是这么地不受上天的眷顾?否则,为什么都是这么早早地离她而去? 她每日每夜都在询问自己这个问题,每日每夜都在寻求答案。 然而,始终无果。 渐渐地,一种自我厌弃感越来越浓烈,浓烈的就犹如那熊熊烈火、滚滚浓烟,似要将她焚烧毁灭。 那时,肖姨和回叔见她的情绪越来越低沉,悲痛的同时是更多的担忧。 其实,如今想来,沈念总觉得,那个时候的她特别对不住他们。 作为回想的父母失去自己的独子后,本就陷入丧子之痛里无法自拔,却还要始终担心着她的身体和精神状况。 那段时间里,他们为沈念找来许多心理医生,可最终都是无功而返。 只因沈念不愿敞开心扉,不愿与人交流,即使医生来了,也只不过是束手无措。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念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不仅患上了重度抑郁,还染上了酒瘾。 那个时候的她太痛苦,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酒才能缓解她身体和心灵的苦楚与悲痛。 只有喝醉了,一颗心才会混混沌沌,所有的苦和痛才会感觉不到。 那时,沈念也临近毕业,然而由于她的身体状况,毕业典礼自然无法参加,所有能证明她的荣耀的证书都是回叔帮她带回去的。 可是,那些虚无的名声又有什么用? 自从回想走了之后,沈念什么都没有了,她所期望的爱与幸福,全都因为回想的离开消失了,只为她留下了怨与苦。 —— 后来的时候,沈念也想过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 那时,回想的战友曾把回想的遗物带给她,并且劝慰她:“嫂子,你要振作起来!不管队长在不在,他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幸福。如今你如行尸走肉一样活着,队长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 那位战友还告诉她,回想出事的那天晚上本打算在消防队向她求婚,包括他那天早早归队,也是为了去消防队和战友一起准备求婚仪式。回想还为她准备了一个惊喜,在求婚仪式上为沈念弹唱她钟爱的美国乐队FUTURE OF FORESTRY的经典歌曲YOU。 然而,所有的计划皆因中午的任务最终成了他们的美好的幻想,只留下了尚未准备好的求婚现场。 战友离开后,沈念一个人坐在卧室的地板上,一边翻弄着回想的遗物,一边想着回想出门的那天早上对她说的生日惊喜。 原来是要向她求婚啊! 想到这里,时隔近两个月来,沈念第一次哭了。虽然努力压抑着,但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砸向地面。 她如珍宝似的轻抚着回想的遗物,忽然间,一封泛黄的信封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拿起信封,颤抖着手拆开,信的开头便是英国诗人克里斯蒂娜.罗塞蒂的诗歌——《离歌》。 她细细读着,每读一句,眼泪掉落,心也在滴血。 在信的末尾,他写道: “爸、妈、念念,我不知道,这封信你们此生有没有机会看到。 倘若某一天你们看到了这封信,那就说明,我已经离开了你们。请你们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人的生死各有定数,无须在意长短! 自从我走上消防这条路,我便知道,我这一生距离死亡也就只有一步之遥。 爸、妈,对不起,这辈子无法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但也谢谢你们,在我短暂的生命里,有你们一直纵容着我、支持着我!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去往你们的身边,再尽此生未尽完的孝道,报答此生未报答的恩情! 念念,对不起!我没能守住对你的承诺,给你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痛!如果可以,请你忘了我!然后找一个深爱你的男人,幸福地度过余生,不要念着我! 沈念,这辈子,回想欠你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一定会偿还与你,但求你此生幸福安乐! 最后,请你代我照顾好我的父母,谢谢!” 信纸从指尖滑落到地板上,沈念环顾着满屋她和回想的照片,终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放声痛哭,似是要通过这种形式把所有的委屈和伤痛通通释放出来。 肖姨和回叔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哭声,慌慌忙忙奔到卧室。当目光看到她腿边的信时,当读完那封信后,肖姨突然紧紧地抱住沈念,与沈念一起放声痛哭。 那天深夜,沈念在所有人休息后,一个人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怀中放着她和回想曾经的一张合照,之后拿起一把锋利的水果刀,用尽全力,划向左手腕。 只在一瞬间,血液犹如崩裂的水管,汩汩朝外面漆黑冰冷的世界迸出。 意识消逝间,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仿佛看见了回想站在她的面前,正双目沉痛地望着她,似是在怪她的任性。 可是,他纵使怪她,又如何? 没有他在的日子,她一个人犹如生活在地狱之中,再也看不到生存的希望,更遑论生命里的阳光。 一直以来,回想是沈念凄苦的生命里那唯一的一抹光。 如今,光消失了,她的灵魂重回地狱,那么躯体又何苦在尘世苦苦挣扎? ...... 当沈念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再次进了医院。 冰冷的房间,冰冷的机器声,冰冷的心,一切都是冰冷的,再也感受不到一丝丝的温暖! 肖姨见她醒来,痛苦地望着沉默憔悴的她,哽咽道:“念念,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回想已经走了,如果连你也离开了,你让我和你回叔还怎么活下去?我们就只剩下你这一个女儿了啊?” 沈念只是不言不语,不哭不闹,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再一次陷入自己的世界里,苦苦挣扎。 一周之后,沈念回到了回家。可这一次,她并没有呆多久。 回到回家的第二天,回叔和肖姨收拾了所有的行李,带沈念离开南麓,前往加拿大多伦多。 在他们看来,或许,只有沈念离开了南麓那个伤心地,未来的生活才会有所好转,她的精神状况才会有所好转。 之后的两年,沈念一直生活在加拿大,直到2018年秋天回国。 在加拿大的两年,生活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沈念在现实与幻象之间,浮浮沉沉,苦苦挣扎。 ...... 刚到加拿大的一个月里,她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和戒酒治疗。 那时,兴许真是换了地方的缘故,沈念的精神状态逐渐有所好转。虽然成效不大,但她开始愿意与外界交流了。 沈念清晰地记得,在2016年六月底的时候,一天,回想曾在多伦多做交流生时期的同学,也就是沈念的心理医生来到他们的住处做客,顺便检查沈念的情况。 那天中午,当沈念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时,从卧室出来便听到一楼客厅里,医生在和肖姨、回叔聊天,而话题好似一直在围绕着回想。 沈念走到楼梯口,站在那儿,安静地听着楼下三人的谈话。 当医生谈到沈念的情况时,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目前,她的精神状况虽趋于稳定,但也只是表面的平和罢了。如果要彻底治愈,最有效的方式便是情感转移。” 闻言,肖姨疑惑道:“什么样的情感转移?” 医生给肖姨和回叔的答案,不仅震惊了他们,更是震惊了一直站在楼梯口偷听的沈念。 寂静的房间里,医生的声音沉稳冷静,却也带着一丝丝的悲凉。 他说:“回想留学期间,曾去医院做过精子冷冻手术。他自知自己未来的职业选择,知道他的职业有着很高的危险性,轻者伤残,重者死亡。回想告诉我,他在这个世上,有牵挂的人,如果以后他死了,他爱的人必定痛不欲生,而这项手术……如果可以的话,他说给自己爱的人留一个念想。” 医生说,他起初不知道回想牵挂的人是谁,也不明白他所谓的痛不欲生。 然而,自从他见到沈念后,便恍然明白了回想当初的话。 所以,如今他来到做客向肖姨和回叔提议,“如果可以的话,倘若沈念能生下一个和回想的孩子,或许看到孩子,她的病情会完全治愈。至少,有了孩子,她不会再想着轻生。” 听了医生的建议,肖姨和回叔当即便拒绝了。 肖姨说:“这个提议,我不赞同。沈念还年轻,一旦她生下孩子,就成了单亲母亲,她人生的路还有很长,不能因为回想而耽误了她的以后。” 医生不想放弃,试图劝说。可不管如何劝,肖姨他们都只有三个字:不答应。 他们的坚持让医生感到很无奈,正当他要放弃时,忽然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我愿意!我愿意生下回想的孩子!” 肖姨听后,极力反对。 可那时的沈念一心都在刚刚得知的这个消息上,对于外人的反对,全然不顾,只想生下回想的孩子。 接下来将近一周的时间里,沈念与因为这件事,与肖姨和回叔始终争论不止。为了防止她偷偷溜出门,他们更是日日夜夜的守在沈念的身边,一刻不让沈念离开他们的视线。 其实,沈念明白他们的心意。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沈念对回想的感情已经到了一种既疯狂又偏执的地步。 没有回想,她早已不想活着,而今,既然有了一种可以怀念他的方式,她为什么要放弃? 所以,一天晚上,沈念在晚饭里下了安眠药。在肖姨和回叔陷入沉睡之后,一个人拎着行李偷偷离开了家,前往医生的住处。 第63章 后来的日子,沈念只觉得整个人过得浑浑噩噩,时而有来自身体的痛苦,时而有来自心里的煎熬,整个人每天都是恍惚度日。 在试管婴儿之前,沈念听从医生的劝告,每天认真接受治疗,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和心理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这样成功的几率才会大。 幸好,那段时间里沈念始终想着自己即将为回想生下一个孩子,整个人的精神状况竟真有了很大的好转。 当她终于可以正常生活和交流后,医生为她做了胚胎移植手术。之后,她便一个人独自生活在魁北克,等待着孩子的出世。 沈念记得,临产之前的一个月,肖姨和回叔找到了她。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们除了责怪之外,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力。 在他们看来,她终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那一个月里,他们细心照顾着沈念,与我一起等待着孩子的出世。 2017年6月18日,沈念在加拿大魁北克成功诞下一名男婴,取名回忆。 回忆的到来,终是为他们那个被伤痛笼罩的家庭带来了欢声笑语。 可人生总不是完美的! 随着回忆一天天长大,看着他出落得与回想愈发相似的眉眼,本该幸福满足的沈念却越发的消沉、失落、痛苦。 就这样,在生下回忆两个月后,她再次陷入抑郁症的牢笼,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的大半年里,沈念始终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大部分的时间一直在疗养院呆着。此后,更是错过了回忆的成长时期。 回忆很聪明,九个多月的时候就会开始走路了,十一个月的时候,已经开始咿咿呀呀的学着说话。这些都是后来肖姨告诉她的。 —— 时至今日,沈念依然记得,回忆一岁的时候,肖姨抱着他去疗养院探望她。 那时,我已经逐渐恢复,看着回忆精致的五官和天真的笑容,两年来,第一次感受到幸福的感觉。 然而,所有的幸福在回忆开口叫“妈咪”的那一刻,霎时天崩地裂。 她再一次像个疯子似的情绪失控! 沈念无法接受,她的儿子这一生只会喊“妈妈”,而再无机会喊“爸爸”。 那时,她整个人更是陷入了一种怪圈之中,埋怨自己,为什么要生下他?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个残酷的世界,让他一出生就没有父亲的陪伴? 每天一遍遍地质问自己,每天找不到答案。 最终,在沈念再一次恢复清醒后,肖姨和回叔告诉她,他们决定把回忆留在他们的名下,从此之后,回忆是他们的小儿子,由他们抚养长大。 那时,沈念知道自己的状况,也觉得回忆只有跟着肖姨和回叔,才能健康快乐地成长,而她那个时候,并不是回忆最好的监护人和照顾者。 所以那年六月底,肖姨和回叔带着刚满一岁的回忆回国,沈念一个人留在国外继续接受治疗。 那年年底,医生告诉她,经过各项检查,她身体的各项指标已经恢复正常。只要以后,她能学着看到生活中好的一面,学着去遗忘过去的伤痛,她依旧能找回过去的自己和对生活的希望。 于是,2019年年初,沈念收拾行李离开了生活两年多的加拿大。 回国后,她独自一人住在外面,之后找了一家杂志社的工作。闲暇的时候,她便去回家看望回忆。 起初,回忆见到她会兴奋地喊她“妈咪”。后来,不知肖姨跟他说了什么,再见她的时候便以“姐姐”称呼她。 沈念能察觉出来回忆每次喊她“姐姐”时,眼中一闪而过的伤心和委屈。可那个时候,她太怯懦,依旧没有做好重新接受他的准备。 所以...... —— 沈念坐直身子,转过头望着江翊泽,“所以,一直以来,我亏欠回忆太多,我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导致他在成长的日子里缺失了亲生母亲和父亲的关爱。” 沈念和回想的这段往事,一时间让江翊泽的内心情绪错综复杂。 他伸出手握住沈念的左手腕,撩起衣袖,当看到她腕上那条深深的伤疤时,心中似是被刀割一般,疼痛不已。 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那条疤痕,随后抬起眼眸,看着沈念的一双眼睛盈满了沈念看不懂的伤痛。 沈念看着他缓缓从床上站起来,走到窗边,注目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沈念看到他的肩膀微微颤动,随后只听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嘶哑,“沈念,以后我会竭尽全力弥补回忆所缺失的父爱。” 沈念察觉到什么,愣住。待反应过来,心中是满满的感动。 她起身下床,走至江翊泽的身后,伸出纤细的双臂轻轻抱住他精瘦强健的腰,脸颊抵着他宽阔结实的肩背,柔声道:“江翊泽,谢谢你!” 江翊泽双手握住沈念的双手,良久之后,只听他轻声问道:“念念,你有想过寻找回想曾经捐赠器官的人吗?” 沈念明显愣了一下,沉默许久后,摇摇头回答:“没有。” “为什么?” “每个人都需要安稳的生活,我不想去打扰。再说了,即使找到受赠的人又怎么样?那已经不是回想,即便他接受了回想的器官捐赠,可对我来说,终究是陌生人罢了。” 闻言,江翊泽身体僵硬了一下,握着沈念的手指也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身,低头俯视着沈念有些疑惑的目光,说:“听说,有些器官有记忆功能,受赠的人在接受器官移植后会继承捐赠者的一部分记忆。即使是这样,你也不曾想寻找受赠人吗?” 沈念显然对他的话有所了解,依旧是摇摇头,浅浅笑道:“还是那句话,每个人都有好好生活的权利,我没有权利去打扰。” 江翊泽的晶亮的眼睛不由得黯淡了几分。他把沈念轻轻拥住怀中,埋首在她的颈窝,深深地嗅了一下她身上的栀子花香,是他所熟悉的味道。 许久之后,他低沉的声音轻声说道:“是啊!每个人都有好好生活的权利!以后,我们也好好生活,好好在一起!” 沈念脸上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似这春日里的阳光,回道:“好!以后我们也好好生活在一起!” 两人在床边温存了一会儿之后,江翊泽抬起头问沈念:“那你后来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与回忆恢复母子关系,并带着他来到了京城生活?” 沈念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从他怀里退出来,挪到他的身旁,清幽的目光望着庭院里的合欢树,轻声道:“曾经,我以为,这一生,我可能都会与回忆姐弟相称生活下去。可是后来,真相终有大白的一天。 自从我回国后,在与回忆相处的过程中,回忆对我的依赖性也越来越强烈,很多时候,他都不愿意留在回家,而是闹着和我一起生活。我也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我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总会改变称呼,围在我的身旁‘妈咪’长‘妈咪’短的叫,时间久了,次数多了,我发现自己也渐渐习惯了。但是这种情况也仅限在我们两个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在肖姨和回叔以及外人面前,他依旧喊我‘姐姐’! 其实,我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回忆当初回国,是以回家小儿子的身份回来的。在回家和肖家这样的家族里,名声和身份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在外面,肖姨才会一直告诉回忆要喊我‘姐姐’,她不想小小年纪的回忆就被外人诟病私生子,更不想我被人嘲笑未婚先孕。 所以,当初,回忆第一次见你时,看到在你面前那场堪称影帝级的演技以及听到对我的称呼时,我才会动了脾气。 其实,我自己受不受嘲笑真的无所谓,当初决定生下他时,我早已放弃了一切。我只是不想回忆从小就被冠以‘私生子’的名分,我本就对不起他,更不想他再受到外界闲言碎语的打扰。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到头来,事情还是回到了原点。” 去年,回想忌日那天。 在回想墓前,沈念因为突然的情绪失控抱着沈念喊“妈咪,被在场的人看到。在外人看来,或许这只是小孩子闹情绪。可是,在精明的肖家人和回家人面前,他们却从这一幕里看出了蛛丝马迹。 后来,沈念从肖姨口中得知,当天回到回家,肖烨就当着她和回叔的面,道出了回忆的真实身份。那天晚上,他们回到肖家,更是接受了所有人的逼问和谴责。 其实,单从回忆与回想相似的长相上,并判断不出来他们之间的真实关系。 可是,上天总是爱作弄人! 沈念记得,2019年春天的一天,回忆因为不小心从家里的秋千上摔落下来磕破了脑袋,当时抱到医院时,他失血过多,急需输血。但是,因为他是熊猫血,肖家和回家所有人无一人拥有这种血型,后来,沈念得知消息,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为他输了血。 或许,是从那之后,所有人都留了一个心眼。 毕竟,每个人都清楚,沈念曾在回家生活了近十年,与回想在一起四年,又差点谈婚论嫁,如今看到家中最小的孩子与她一个外人血型一样,如何不去怀疑? “真相揭晓的那天晚上和第二天,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回家和肖家发生的事情,我并不知道。直到你离开后的那天晚上,我被肖家的老爷子喊回肖家老宅,才知道回忆的真实身份曝光了。 其实,在肖家老宅,面对肖老爷子的质问,我心里更多的是一种轻松和释然。 这样也好,一辈子不用隐瞒,不用和回忆姐弟相称,恢复母子关系,或许,这是老天对我最后的眷顾和期待。 所以,当时,在肖家长辈面前,我说出了所有的真相。听闻真相,他们震惊不已,但更多的是恼怒,恼我们的欺瞒,怒我们的一意孤行。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一直在为恢复回忆的身份而奔波,而我无所事事,那些日子,一直和回忆生活在我的出租屋里,开始学着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七月初,回忆恢复了孙辈的身份。两个月后,在得到肖姨和回叔的应允之后,我带着回忆离开了南麓来到京城生活。 到京城后,肖姨早已为我们安排好住处,并拜托张姨照顾我们。之后,我在朋友的介绍下,进入一所大学工作,生活也算是慢慢稳定了下来。” 说到这里,沈念蓦地顿住。 她似是想起什么,转过头看着江翊泽,沉默了一会儿后,轻声道:“其实,我来京城之前,曾去莱城找过你。” 闻言,江翊泽眸中闪过一抹暗光,“我后来听说了!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选择离开?” 望着他幽深的目光,沈念的眼神有所躲闪。没多久,她精致的容颜上浮现一抹释然的笑容,继续道:“当时,我拜托肖烨查到你在莱城的位置,得知你在军区疗养院,我也去那里看过你几次。打听到你渐渐脱离危险,一直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了下来。本来以为,像这样偷偷摸摸的日子不会那么早结束。谁知,在莱城的第六天,我再次去疗养院看你时,就遇到了你的母亲。” 说到这,沈念轻轻笑出声,“我猜,你母亲可能调查过我的身份。当初,她第一眼见到我,并没有多少惊讶,反而礼貌地邀请我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坐坐。我到现在还记得,在咖啡馆里,你母亲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和江翊泽不合适!’开门见山,一针见血!长这么大,我还从没见过这么爽快坦率的人。” 沈念看了眼江翊泽,“说实话,你妈妈的性格我挺喜欢的。” 江翊泽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地问她:“之后,她跟你说了什么?” 沈念诧异于江翊泽淡漠的态度,没有多问,垂眸想了会儿,继续道:“那次见面,你妈妈表面上看起来很高冷很严肃,但即使在知道你是因为我才病倒的情况下,她对我的态度依旧是礼貌客气的。她向我讲述了你的事情,包括你经历的那场事故......” 提及此,沈念很是惭愧,“江翊泽,对不起!如果我当初知道你的状况,我绝对不会说那些话刺激你,真的对不起!” 江翊泽摇摇头,转眸回视着沈念的目光,一双黑眸幽深得不见底,“你没有必要感到惭愧!即使没有你说的那些话,心脏出现排异的反应是必然。因为,自从遇见你开始,这里,已经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 江翊泽手指着自己的左心口,继续道:“如果说,人生真的有所谓的劫数,如果当年被困深山心脏病突发是我前半生的生死劫,那么上天让我侥幸活下来,让我遇上你,便注定了我后半生唯一的劫数。沈念,你是我此生必经的情劫!不管延续的是哪一世的纠缠,这一生,我总会以一种方式遇见你,来到你的身边!” 只不过,最后来到你身边的方式,过于悲痛和惨烈罢了! 但这句话,江翊泽并未说出口。 他深深地望着沈念,问她:“当初你见过我母亲后,她有没有对你说一些让你离开我的话?” 沈念摇摇头,“没有!江翊泽,你母亲是一个十分睿智的女人,她只是有条不紊地给我摆明了事实和真相,而后让我自己权衡事情的利弊。那个时候,是我过于怯懦和自卑,没有了过去的勇气,想起你的家世,想起我的个人情况,想起我们之间的差距,我自认为,你会有更好的未来,不能因为我而毁了你。所以,当时我向你母亲告别后回到南麓,没多久便来了京城。我想着,自此后不再见你,还你的生活本有的安宁,而我和回忆两人生活在这座繁华的城市,不闻人间事,也算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吧!只是,没想到,我和你的缘分不浅,即使是在偌大的京城,也能在茫茫人海相遇。” 说完,沈念看着江翊泽不由得笑出声,明亮的眼睛里带着柔情。 江翊泽同样深情地注视着她,随后在她柔和的目光下,俯首吻住了她娇嫩的红唇...... 第64章 晚上,沈念和江翊泽共进晚餐后,携手在街上散步。 人来人往中,两人与许多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十指相扣,谈笑风生,高颜值和出挑的气质,使他们走在人群中自然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喧哗之中,江翊泽忽然询问沈念:“念念,一个月前我让你想的事情,你想好了吗?” 沈念愣了一会儿,随后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反问道:“你是说搬去你那里住?” 江翊泽微微侧首,看向她,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带着笑意,“你应该没有忘记吧!这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我想你应该想清楚了。” 沈念微笑着看了他一眼,“等回忆和张姨游玩回来,我们就搬过去。” 江翊泽蓦地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沈念,脸上带着惊喜。 他双手捧住她的脸颊,低头在她娇艳的唇上深深印下一吻,兴奋地说道:“太好了!老婆和儿子终于回家了!” 沈念被他的突然而来的吻和激动的话语惊住了,她环顾了眼四周,发现路人眼中的揶揄,一张白嫩的小脸不由得染上一片绯红,娇羞地瞪了江翊泽一眼,转过身快步向前走去。 江翊泽望着她纤瘦的背影,想起她不加掩饰的羞赧,英俊的面容上扬起愉悦的笑容。 于是乎,他迈开修长的双腿,赶上沈念的步伐,重新牵起她的手,一双星眸里盈满幸福与满足。 —— 回忆和张姨回来那天,江翊泽抽空和沈念一起去车站接的他们。 客运站门口,当沈念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背着小黄人的双肩包,拉着同款小黄人的迷你行李箱从出口出来的时候,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回小忆!回小忆!这里!妈咪在这里!” 紧跟在张奶奶身边的回忆在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时,便转动着小脑袋四下张望。 当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看到不远处微笑着挥舞手臂的沈念时,一张稍稍晒黑的圆脸上顿时绽放出大大的笑容,一双葡萄眼看着前方的人大放光彩,猛地甩下行李箱,迈着小短腿朝不远处的沈念奔去。 见回忆从人群中奔跑而来,沈念慌忙蹲下身子,一把拥住回忆小小的身体,笑道:“乖儿子,妈咪想死你了!快说,你有没有想妈咪啊?” 回忆搂住沈念的脖子,二话不说,先在沈念的双颊上留下两枚香吻,小肉脸贴着沈念的脸颊,像只小狗似的蹭着沈念的面庞,喊道:“妈咪,小忆也想死你了!” 沈念推开回忆的脑袋,“来,让妈咪看看你有没有变化?”说着,沈念一双笑眼凝视着回忆的脸蛋儿,随后笑道:“哈哈,不错,又吃胖了!” 回忆羞囧,赶紧否认道:“哪有!我这不是肥肉,是肌肉!”说着,还不忘伸出自己的手臂,撸起袖子,向沈念炫耀着自己结实的小胳膊。 看着回忆的可爱模样,沈念不由得笑出声。 江翊泽和张姨走到沈念和回忆身边时,就看见回忆正伸出白嫩的小手臂向沈念显摆。 见状,张姨面带笑容,宠溺地望着回忆说道:“念丫头,你都不知道,小忆这几天在乡下玩得有多疯,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老友的菜园子里除草、种菜,活脱脱地成了人家菜园子的管家!” 江翊泽站在回忆身旁,伸出手拍了拍回忆的脑袋,附笑道:“没想到许久不见,小家伙懂事了不少!” 回忆扬起头,灿然的眸子盯着江翊泽,反驳道:“我一直都很懂事的,江叔叔,您说错了!” “是吗?”江翊泽挑眉,故意逗他,“我记得,我去年见某小朋友时,还总是窝在妈咪怀里哭鼻子呢!” 闻言,回忆想起去年两人的初见,不由得羞红了脸,望着江翊泽的眼神飘忽不定,“我那是演戏呢!江叔叔连这点都没有看出来,说明你眼神儿可真不好!” 沈念站在一旁,望着回忆狡辩的表情,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回小忆,说话不准没大没小!” 回忆撇撇小嘴,“我说的是实话嘛!” 见状,江翊泽情不自禁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小家伙,我要是眼神儿不好,能在茫茫人海中看到你美丽的妈咪!” 听到江翊泽的话,沈念羞涩地瞪了他一眼,而后听回忆软糯着声音说道:“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我妈咪倾国倾城,妥妥地绝色俏佳人一枚啊!所以,连眼神儿不是很好的江叔叔都看到了!” 话音落下,惹得三个大人不由自主地笑出声。 沈念发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赶忙牵起回忆的小手,对江翊泽说道:“赶紧走吧!别人都在看我们呢!” 从车站回家的一路上,回忆突然变成了小话痨,坐在沈念的怀里讲述着他这些天在乡下的所见所闻和经历得一些有趣的事情,兴致十分的高昂。 沈念看着回忆兴致勃勃的样子,内心也是一片欣喜,更是对张姨一阵感激,“张姨,谢谢您这次带着小忆去乡下游玩!我从未见他这么开心过!” 张姨摆摆手,“念丫头,客气的话就多余了啊!小忆这孩子聪明可爱,懂礼貌,我一直很喜爱他。自从和你们相识,我一直把小忆当亲孙子看待,我带着自己的孙子出去游玩,是理所应当的!所以,你这声谢谢就见外了!” 沈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望着张姨的目光依旧满是感激。 江翊泽从后视镜看了眼沈念,对张姨说:“张姨,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您!谢谢您一直以来对念念他们母子俩的照顾!” 张姨深邃的目光透过后视镜望了眼江翊泽,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小伙子,这是我的分内事儿!你太客气了!” 闻言,江翊泽的眼睛不由得闪了闪,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没有回应。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 江翊泽脚步刚踏进院门,就突然接到助理打来的电话,说是董事长突然来公司视察,让他赶紧回公司。 挂断电话,江翊泽帮他们把行李搬进屋内,对沈念说道:“公司有急事儿,我要先回去一趟!明天上午九点,我派人来接你们!念念,今天晚上,你好好跟回忆和张姨说说搬走的事儿!” 沈念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你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了事情!” 江翊泽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轻拥沈念入怀。抱了一会儿之后,他松开她,深深地注视着她说道:“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告别了张姨和回忆后,江翊泽便匆匆离开了。 江翊泽离开后,张姨和沈念一起在客厅了收拾家务。 期间,张姨看着沈念脸上难得一见的明媚笑容和眼睛里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温情,想起那个帅气的小伙子,心下了然。 “念念,你和江先生的误会解除了?” 沈念抬起头,望着张姨脸上的笑容,心中疑惑,“误会?我们之间没有误会啊?” “是吗?难道是我看错了?自从他一个多月前离开后再没出现过,我以为,你们两个闹别扭了呢!” 沈念莞尔,“没有!之前他因事离开了京城,你们离开的那天才回来。” 张姨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原来这样啊!还真是我搞错了!对了,念丫头,既然如今你们两个人之间和和美美的,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闻言,沈念想起江翊泽临走之前说的话,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张姨身边,从她的手里拿过正在叠的衣服放在旁边的沙发上,而后坐在张姨身边,握着她的双手,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说道:“张姨,我......有事儿和你说。” 看着沈念有些难为的样子,张姨心中疑惑,望着沈念,问道:“怎么了,丫头?遇到什么事儿了?” 看着张姨温和关切的目光,想起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沈念一时有些不忍心。 自从她带着回忆来到京城,近一年来,张姨待他们犹如亲人,而且他们母子多受张姨的照顾,如今提出搬走,对老人家着实有些残忍。 张姨见她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性急的她拍着沈念的手背,催促道:“哎呀,丫头,你倒是说事儿啊!吞吞吐吐的,你是要急死我吗?” 看着张姨脸上可爱的小表情,沈念不由得轻笑出声。在进行了一会儿的思想斗争后,终是说道:“张姨,我打算和回忆搬走!” 张姨面露震惊,沧桑的某种带着不可思议,“你们要搬走?!” 沈念点点头。 “为什么啊?这不是住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间要搬走?” 见张姨有些急躁和不安的神色,沈念紧紧握住她满是薄茧的双手,以示安抚,“张姨,突然间跟您提这事儿,我很抱歉!我非常感谢您这一年来对我和回忆的照顾,您对我们的恩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其实,这一年来,一直麻烦您,我也很是惭愧!您本是享清福的年纪,却因为受肖姨的嘱托,一直在照顾我们母子俩,我真的很过意不去。叨扰了您一年了,我们也该离开了!” “你这丫头!听听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说实话,你们没有来之前,我一个老婆子住这么大的庭院挺孤独的,而你带着回忆住进来之后,我倒觉得,这个家有人气儿了不少。而且,无论有没有阿臻的嘱托,我都是真心照顾你们娘俩。第一眼见到你们,我就挺喜欢你们的。或许,这正是我们之间的一种缘分吧!” 听了张姨的话,沈念默然,温和的眸子里带着感激和惭愧。 张姨深深地望着沈念的眼睛,良久,似是想到什么,问道:“你之所以搬走,是因为江先生吗?” 沈念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我搬去和他住。” 突然,张姨温柔地笑了,那双沧桑柔和的眸子里夹杂着某种欣慰和淡淡的伤感与不舍,“我懂了!哎,女大不中留啊!” “张姨!”沈念软软地喊了她一声,“张姨,以后,我们会常来看您的!” 张姨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沈念的脑袋,“好好好!阿姨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安静的客厅里,萦绕着一种别离的忧愁。沈念想起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心中对张姨更是万分感激。 晚上,沈念为回忆讲完睡前故事后,望着他依旧睁着的黑眸,沈念笑着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柔声问他:“小忆,妈妈同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回忆躺在沈念的怀里,仰着一张小脸,“什么事儿啊?” “明天我们要从奶奶家搬走去江叔叔家里住,你愿意吗?” 回忆看着沈念的目光,先是充满了疑惑和不解,随后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渐渐变得清明。 良久,沈念听到他试探性地问道:“妈咪,那以后我们还会回奶奶这里来吗?奶奶对我很好,我想以后经常来看望她。” 沈念温柔地笑了,右手轻轻抚摸着回忆的脸蛋,“我们以后当然会经常回来看望奶奶的啊!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想奶奶了,妈咪和江叔叔就带着你回来,好吗?” “嗯!”回忆的眼中突然浮现出一抹兴奋的光芒。 他仰头望着沈念,小小的脑袋里有着成年人的敏锐感,再一次问沈念:“妈咪,那你以后会和江叔叔结婚吗?” 沈念不由得愣了一下,说实话,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低眸望着回忆纯真的眼睛,想了一会儿后,问他:“那小忆喜欢,或者说希望江叔叔成为你的爸爸吗?” 回忆垂眸,两只小手不由得绞在一起,似是在努力思考沈念的问题。 没多久,他试着组织自己的语言,清澈的小奶音里充斥着难得的认真严肃,“虽然江叔叔总是喜欢逗我,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也很喜欢我的。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之所以表现得对他不是很友好,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是觉得他要来跟我还有爸爸抢妈咪,所以,我才不是很喜欢他。 可是后来,慢慢地,我想通了。 我虽然年纪很小,但是我知道,爸爸其实已经离开我们很久了,而且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其实我一直有感觉的,自从爸爸离开后,妈咪过得一直不快乐。 所以如今,既然江叔叔能让你开心快乐,只要他对你好,我就同意他成为我的爹地。” 说完,回忆抬眸望了眼沈念,脸上带着一抹害羞,“说实话,我也挺喜欢他做我的爸爸。因为我觉得,江叔叔长得很帅,和回想爸爸有得一拼!嘿嘿!” 闻言,沈念只觉得心间是满满的感动。 她眼睛湿热,温柔地看着回忆脸上天真可爱的笑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沈念低头在回忆的额上吻了吻,沙哑着声音说道:“宝宝,谢谢你!谢谢你能够来到我的生命里,也谢谢你能够成为我的孩子!回忆,谢谢!” 谢谢你成为我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回忆没有看到沈念眼中的泪水,此时,他仰躺在沈念的怀里,一双眼睛望着天花板,骨碌碌地转个不停,随后似是想到什么,眼中突然大放异彩,“对了,妈咪,那你以后会和江叔叔生小宝宝吗?” 原本正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沈念,听到自家儿子的问话,蓦地愣住了,“你为什么这么问?” “嘿嘿,因为我喜欢小宝宝啊!妈咪!妈咪!以后你们一定要生个小宝宝给我玩,我觉得他们都好可爱的,就跟可乐弟弟一样!” 沈念无语,“那你就跟可乐弟弟好好玩不就好了吗?” “不好!一点儿都不好!”回忆的面容突然变得有几分忧愁,“可乐弟弟太狡猾,很多时候,不太好骗!我喜欢蠢萌蠢萌的弟弟或者妹妹!” 沈念不由得汗颜,敢情,这小家伙想要弟弟或妹妹,是为了来显摆他聪明的脑袋瓜的! 沈念把回忆重新放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后,说:“小宝宝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你赶紧睡觉觉!” 很快,沈念把回忆哄睡着后,便回了自己的卧室。 这一夜,在这座幽静的庭院里,所有人都一夜好梦。 然而,在这座城市的另一边,却有一些人一夜忧愁。 第65章 某高档别墅区内,此时,一栋恢弘大气的房内正灯火通明。 偌大的客厅里,江翊泽与父亲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的气氛略显凝重。 顾父虽已到花甲之年,但是整个人的气场看起来依旧卓尔不凡。一张轮廓分明的容颜,与年轻的江翊泽不相上下,但却由于岁月的雕琢,在江翊泽面前,略胜一筹。 他双腿交叠,优雅地坐在那里,一双丹凤眼却幽深似海,望着对面的江翊泽,淡淡开口道:“你母亲说,你再次遇上那个丫头了。” 陈述的语气,淡然如水,但江翊泽却从他平淡的语气里感受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江翊泽稳定心神,面色沉着,一双眼睛深远浩渺,“是的!顺便告诉您一声,明天,她会搬来我这儿与我一起生活。” 顾父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笑着问他:“你是要打算和她结婚了?” 江翊泽讳莫如深地望着眼前的父亲,目光中带着坚定,“打算很久了。” “但是,她带着一个三岁的儿子,而且,那个孩子是南麓回家和肖家的长孙。” 江翊泽不由得挑眉,“那又如何?” 顾父笑了,笑容里不自觉得带着一抹嘲讽,“你觉得,肖、回两家会同意把那孩子的抚养权转交给我们顾家和江家?” 听着父亲的询问,江翊泽的眸子变得更加的幽深,犹如此时屋外的黑夜,神秘却带着某种未知的危险,“他的生母是沈念,沈念和他们两大家族没有任何的关系。回忆虽是回想的儿子,但是却不是合法的婚生子,从法律上来说,他唯一的监护人只有沈念,以后还会有我。” “但是,外人皆知,那孩子是英雄回想的儿子,即使是遗腹子,却始终无法改变他的真实身份。况且,当初,肖、回两家那么大动干戈恢复他长孙的身份,你觉得这是为什么?他们从不会在意沈念未来的去处,在意的只是回忆的抚养权只能归他们所有。简单点儿说,那孩子是回家看好的继承人。相信你也调查过,回家家大业大,却人丁单薄,唯一的长子回致自始至终无心商业,最大的希望回想,后来却又一意孤行选择了其他的道路,更不幸的是英年早逝。如今,回忆是小一辈中唯一的男丁,你觉得回家那么大的家业会允许落到外人手中?” 闻言,江翊泽蓦地笑了,那笑容明媚却带着凉薄,温和却带着狂傲。只见他双腿交叠,慵懒地倚靠着沙发,修长的右手有节奏地敲打着扶手,望着父亲沉沉的目光,轻轻挑眉道:“我管他们呢!” 看着他的笑容,听着他狂傲的语气,顾父不由得皱了皱眉,“你是铁了心要和那丫头结婚做那孩子的继父,或者说和肖、回两家争夺他的抚养权?” 江翊泽依旧带着笑容,只是淡淡的,“爸,您话别说得这么难听!什么继父不继父的!搞得这个身份多么不光彩似的!别忘了,我妈也一直是我哥继母的呢!还有,我强调一点,我从未想过与肖、回两家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如果说,法律上无法允许我成为回忆的第一监护人,那么从道德情理上来讲呢?” “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告诉他们我是回想心脏捐赠的受赠者呢?” 闻言,顾父平静的面部肌肉跳动了一下,“你说什么?” 见状,江翊泽笑了,笑容清浅淡漠,“爸,您这反应会让我误以为您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呢!” 顾父恢复冷静,“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您懂!还有母亲,您们一直都懂!如果您们不是很早就知道回想是心脏的捐赠者,当初母亲也不会和沈念分析得如此透彻,让她权衡利弊,离开我的身边。一直以来很少过问我的事情的您,也不会贸然飞到京城同我拉家常。爸,不止您和老妈有信息网,我也有。” 江翊泽唇角的笑容陡然变得冰冷和讽刺,他望着父亲惊愕的目光,继续道:“虽然!自从去年那场事故之后,我的心脏功能开始变得不稳定,但是经过药物控制和治疗,我不至于会出现心脏排异的反应。 所有的隐患都埋在我第一次遇见沈念之后。 或许,心脏真的有记忆功能吧!自从第一次遇见沈念,它就已经开始渐渐脱离我的掌控。 回想在世时,他对沈念的感情执念太深。在他去世之后,我幸运地移植了他的心脏,而那份执念也渐渐影响了我。 未曾遇见沈念之前,这颗心一直安安分分,只为自己的信仰而跳动。 然而,遇见她之后,一切都脱离了原来的轨道。 短短时间内,我莫名其妙地对她情根深种,当初在南麓市越来越强烈的反应,尤其是在听闻沈念说回忆是她和回想的儿子之后,我昏厥被送去急救,以及后来,昏迷中,我所做的一连串的梦,都在说明一个问题,移植给我心脏的那个人或许与沈念、与南麓市有很大的关联。 所以去年我康复后,曾去咨询过我的主治医生俞叔,我问他,一个人在作了心脏移植手术之后,有没有可能会承继捐赠者的一部分记忆? 俞叔告诉我说,虽然这在医学上还没有明确的定论,但是有研究证明,心脏移植手术后,病人会在性情、习惯等某些方面与捐赠者越来越相似,而且还会继承捐赠者的一部分记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便托人帮我调查捐赠者的信息,但是一直迟迟未果。 后来我才知道,一直是你们在暗中阻拦着我调查真相。 爸,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那么做? 如果当初没有找到匹配的心脏,我估计早就死了,还会像现在这样好好坐在您面前同您聊天吗?” 说到这里,江翊泽一直平静的情绪有了松动,“爸,是回想救了我,如今在我得知这一切之后,我有权利去代替他照顾他的家人和爱人。所以,沈念和回忆,我是不会放弃的。您和母亲也别再想着劝我放手。自从我接受别人的馈赠后,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像个陌生人一样好好地生活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 顾父深深地望着眼前的儿子,俊朗的五官,漆黑的眼睛里不容置喙的坚定和冷厉,蓦地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良久,他望着对面神色沉郁的江翊泽,缓缓开口,“我和你母亲之所以阻止你调查真相,为的就是不愿看你把自己逼上道德制高点。为什么很多人在签订器官捐赠手术书后,机构会对患者和捐赠者的信息保密?目的就是不愿意看到很多人陷入道德伦理的泥沼。你说你不会放弃沈念和回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对他们的这份感情,究竟是因为你这个人还是因为接受了回想的心脏?小泽,恩情不等于爱情!如果有一天,沈念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会怎么想?她只会觉得,你和她在一起,只是为了报答回想的救命之恩,而不是因为爱她。” “我不会让她知道真相。”江翊泽沉声说道。 看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黯淡,顾父心下了然。 他站起身,对江翊泽说:“其实,我和你母亲本不应该再插手你的事情,只是担心你罢了。如今,既然你心里已经有所决定,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过问。但是,我刚刚说的那番话,也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考虑,好好想想,你对沈念的感情究竟是因为爱情还是因为报恩?” 这一夜,江翊泽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父亲说的话,他不是没有去想过,否则,当初在得知事情的真相之后,他也不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一个月。 那一个月里,他独自一人去了南麓,走过那座城市大大小小的街道,寻找着沈念与回想曾经的足迹。 他去了南麓市的烈士陵园悼念回想,向他讲述了他与沈念之间的点点滴滴。 他更是独自一人去了意大利,那个他与沈念初遇的地方,一个人沿着当初的足迹,重新走过了那些城市。 他一路上颠沛流离,兜兜转转,也不过是为了理清自己的感情。 可是后来,他发现,他的这份情感越是整理越是混乱,他也尝试着去忘记沈念,却反而对她的思念愈加深刻,相思之苦折磨得他心中悲痛,寝食难安。 所以,最终,他刚到威尼斯,便立即订票回了国,马不停蹄地回到了京城。 一路上,思念之苦让他愈加的清醒。 他想,还是算了吧!爱上了便是爱上了,自己又何苦追根寻底? 俗话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也许,他与沈念之间的纠葛,不管有没有回想这条纽带,都早已是命中注定的,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此时此刻,深沉的夜里,他走下床,站到落地窗前,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明月,想起沈念那张俏丽的容颜,不由得叹息一声。 爱情从来就不是一道选择题,他又何必苦苦思索答案? 爱就是爱,不爱便是不爱。 不管他对沈念的感情是什么,他只知道,自从遇上她的那天起,他便已认定,她就是他的一生所爱。 第66章 次日上午九点半,江翊泽准时派助理小陈接沈念和回忆前往西山别墅区。 临走前,张姨分别与沈念和回忆相拥告别,并叮咛沈念:“念丫头,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小忆,尤其是你,千万不要再饥一顿饱一顿的,如果你再因为胃病进了医院,只会让小忆更加担心你!” 沈念轻轻抱着张姨,含泪笑着答道:“我知道了,张姨,我以后一定会健健康康的,还有回忆,也一定会健健康康地长大。” 听了她的许诺,张姨放开沈念,随后蹲下身望着身边的小家伙,一双苍老的眸子里闪烁着泪光。 她缓缓抬起手,温暖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回忆的脑袋,“小家伙,以后一定要听妈妈的话,也要好好照顾妈妈,不许她让被人欺负了去,知道了吗?” 回忆看着奶奶,脸上带着伤感,但还是坚定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奶奶!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妈咪的!以后小忆只要有时间就会回来看望奶奶,奶奶您不要伤心了!”说完,还伸出小手帮张姨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张姨不由得笑出声,满眼的欣慰,“好!以后奶奶就等着小忆回来!” 之后,沈念扶着张姨站起身,深邃的目光望了眼一边站得笔挺的助理小陈,“江先生因为工作忙没来接她们母子俩,我可以理解。不过,你回去告诉江先生,既然把她们母子接去就好好对待他们,倘若以后他要是欺负了她们母子二人,我张老太第一个不饶他。” 看着老人眸中的凌厉和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小陈点头哈腰道:“张姨,您放心!我以我的人格做担保,我家老板绝对会对沈小姐和小公子很好的,他爱她们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欺负他们?张姨,您请放一万个心!” 沈念看着助理小陈信誓旦旦的滑稽模样,只觉好笑。她转过头对张姨说道:“张姨,您也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有事儿给我打电话,我会第一时间赶回来的!” 张姨面带笑容,“傻丫头,我一个老太婆能有什么事儿!好了,赶紧走吧!人生终有一别,只要你以后无论到了哪里,都能想起我这个老太婆,我就满足了。” “张姨,您说的是什么话?我以后就定居在京城,一定会带着回忆常回来打扰您的!是不是小忆?” 回忆猛地点点头,“当然!奶奶这里就是我和妈咪的娘家!” 张姨会心一笑,之后又是一番叮嘱,三人才终是依依不舍地分开。 望着沈念他们的车子远去,张姨苍老的面容上流下一行清泪。 回想起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张姨的眼睛陡然变得浑浊,而后喃喃道:“念念,不管未来再发生什么,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看到光明和希望啊!” ——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沈念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随着车子缓缓开进西山别墅区,周围的绮丽的风光也渐渐进入沈念的视野。一栋栋恢弘华贵的建筑,依山傍水,无不在彰显着皇家贵族的气势。 回忆趴在车窗上望着窗外的景色,随着越走越深,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事儿似的,突然兴奋地喊道:“妈咪妈咪!这不是橙子叔叔住的地方吗?” 沈念温柔地抚摸着回忆的头发,答道:“是啊!” “那Cola现在也是住在这里喽?” 沈念摇摇头,“Cola最近没有住在这里呢!他被爷爷奶奶接回老宅去了,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住!” 闻言,回忆一张笑脸顿时垮了下来,望着沈念问道:“那Cola具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沈念思索了一会儿,脸上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望着回忆回答:“你叶子姨姨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你橙子叔叔,那Cola就什么时候回到这里住了!” 听了沈念的回答,回忆的一张小脸更加忧郁了,抱着双臂,一阵愁眉苦脸,“那没辙了!叶子姨姨决定要矫情个三年,那我岂不是要三年见不到Cola了!” “也不会啊!叶子姨姨和橙子叔叔之间的误会还是有希望化解的。” 回忆脸上立即浮现一抹微笑,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闪过一抹精光,“妈咪,你是不是有办法?” 沈念摇了摇头说道:“实际上,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你和cola会是他们和解的最佳帮手。” “我和cola?” “对啊!”看着回忆疑惑的呆萌表情,沈念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这就要充分发挥你和cola的聪明才智了!” 所以,从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小狐狸似的回忆和可乐两人在撮合叶青扬和陆珵重归于好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沈念与回忆两人说说笑笑间,车子已经到了江翊泽的住宅前。 车子刚刚停在庭院门口,沈念就看到江翊泽慌慌张张地推开门从屋内走了出来。 她和回忆刚下车,还没等她站稳,江翊泽忽然走至她的面前,一把把她拥入怀中,附在她的耳边,似轻松又似欣慰,说道:“终于等到你来了!” 沈念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由得失笑,“怎么搞得我们两个像是分开了几世一样?” 江翊泽松开她,垂眸望着她含笑的目光,回道:“可不像是分开了几世嘛!” 说完,江翊泽还想再抱抱眼前的人,却突然被一个小人儿给挡在了两人中间。 低头,江翊泽看到回忆神情郁闷,仰着一颗小脑袋,先是看了沈念一眼,而后又望向江翊泽,嘟着嘴巴,不满地说道:“江叔叔,我妈咪,你抱一下就够了哦!贪多必失哦!” 听了回忆的话,江翊泽蹲下身,与回忆平视,英俊的脸上带着温和宠溺的笑容,伸出手揉了揉回忆的脑袋,“小家伙,词汇量可以啊!” 闻言,回忆扬了扬圆润的下巴,脸上带着骄傲的小表情,“那可不!我妈咪教的好!” “哈哈哈!人小鬼大!”说着,江翊泽一把抱起回忆,站起身,望着他诧异的小脸,柔声道:“小家伙,欢迎你回家!” 回忆被江翊泽结实的手臂牢牢抱在怀里,顿时觉得一颗心似是飞了起来一样,突然觉得不真实。 他垂眸望着江翊泽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熟悉,就像他还是小宝宝时期多次在家里的录像带里见到的那样,很帅气、很温暖。 他抬起肉肉的小手,试探性地抚上江翊泽清俊的脸颊,随后伸出手指描绘着江翊泽的五官轮廓。 当小手触摸到江翊泽带着胡茬的下巴时,回忆的心里突然闪过一阵奇怪的感觉,暖暖的,也痒痒的。 这是他第一次被爷爷之外的男性长辈抱在怀里,但是江叔叔的怀抱又和爷爷的不一样,让他觉得很踏实、很心安。 难道这就是父亲的怀抱? 这么想着,回忆放下小手,突然在江翊泽和沈念错愕的目光中,双臂紧紧搂住江翊泽的脖子,之后两人听到回忆软糯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喊道:“爸爸!” 江翊泽被他突然的称呼彻底震惊了,等他逐渐反应过来时,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一双黑眸犹如繁星点缀,盛满了盛世光辉。 他一脸不敢置信地望向沈念,当看到沈念脸上错愕的时,他颤着声音询问:“小家伙,你叫我什么?” 回忆松开江翊泽的脖子,然后垂着眼睛望着江翊泽,脸上带着认真,“爸爸!” 从未有一刻,江翊泽像现在这般感动。 他深深地望着回忆的面庞,那与回想越来越相似的五官,一颗心激动地跳动着。 怀中的这个小家伙,不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 可是当听到他开口喊他“爸爸”时,他的一颗心在欢快地告诉他,这就是他的孩子!他与沈念的孩子! 感动之余,他深深地吻了吻回忆的额头,沙哑着声音说道:“乖宝宝!爸爸的好孩子!” 站在一旁的沈念看着眼前突然上演的父子情深的画面,一颗心幸福感动的同时,也夹杂着一股莫名的酸涩和伤感。 她不明白,回忆为什么会突然改口? 但是,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家伙一定是触发了心中的某根情丝,就像当初的她一样,在看着江翊泽的时候,找到了某种归属感或者说安全感。 三人满心欢喜进了家之后,江翊泽首先带着回忆去了设在二楼的儿童房。 推开门进去,只见宽敞的卧室内,极简的现代装修风格,依墙设计的展架上每一排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汽车、飞机和机器人模型,全都是回忆钟爱的。 看着展架上琳琅满目的玩具,回忆从江翊泽的怀里跳下来,走到展架旁,拿出一个珍藏版的汽车模型,脸上带着欣喜的表情,望着江翊泽,兴奋地问道:“爸爸,这些都是你为我准备的吗?” 江翊泽走到他跟前,抚摸着他的脑袋,笑着问他:“喜欢吗?” 回忆坚定地点点头,一双黑眸大放异彩,“喜欢!我非常喜欢!谢谢!”而后,他示意江翊泽蹲下身子,在江翊泽诧异的目光中,轻轻吻了吻江翊泽的脸颊,忽的调皮地笑道:“爹地,谢谢你的礼物!” 江翊泽开怀大笑,望着回忆的一双眼睛里满是宠溺。 沈念看着满屋的玩具,惊喜之余是满心的疑惑。 她走至江翊泽旁边,轻声问他:“江翊泽,你怎么知道回忆的喜好?” 江翊泽轻轻拥住沈念纤细的腰肢,一脸的神秘道:“这是秘密!” 闻言,沈念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但是不管如何,对于江翊泽对回忆的用心,她很感激,也很感动。 她伸出手臂同样拥住男人,抬眸望着男人完美的侧颜,眼中盛满柔情和感激,“江翊泽,谢谢你!谢谢你对回忆的这份用心!” 江翊泽曲起手指刮了刮她高挺的鼻梁,温柔地笑道:“傻姑娘,回忆也是我的儿子,我这样做是我心甘情愿的,不带有任何的讨好!未来的日子里,我只想把最好的一切给你们!所以,以后不许再说这么客气的话,知道了吗?” 望着他眼中的柔情和真挚,沈念的心里一片柔软。 良久,她看着江翊泽的眸子,深情地告白道:“江翊泽,此生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江翊泽心中顿时一片温热和欢喜。他深深地凝视着她清澈的目光,当看到她眼中温柔似水的情意时,江翊泽只觉得满满的幸福充斥在心间。 忽然间,他对回忆说道:“小忆,你先在房间里好好赏玩你的玩具,爹地和妈咪去观赏其他的房间,可以吗?” 回忆仰起头看着他们,滴溜溜的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后,像只小狐狸似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笑道:“爹地和妈咪是要去玩造小宝宝的游戏吗?” 江翊泽和沈念面上一阵尴尬,沈念更是惊呼道:“回小忆,你在说什么啊?” 回忆歪着小脑袋,眨巴着无辜的眼睛,问道:“难道不是吗?之前在橙子叔叔家里时,每一次叶子姨姨一回到家,橙子叔叔就让我和cola两个人在房间里玩耍,然后他就和叶子姨姨去其他房间。我问橙子叔叔他们去干什么,橙子叔叔就回答我说,他要和叶子姨姨去玩造小妹妹的游戏!” 沈念扶额,望着回忆呆萌的表情,嘴巴张了张,许久才蹦出一句话,“回小忆,以后你少跟你橙子叔叔那个阴险的老男人接触!” 回忆撇撇嘴,眨巴着眼睛,问:“为什么?” “因为你老叔太......太......太豪放了!” 沈念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词儿,惹得一旁的江翊泽哈哈大笑,而小小的回忆更是一脸的疑惑。 见状,江翊泽弯下身子,目光直视着回忆迷蒙的眼睛,笑道:“小家伙,你妈咪在跟你开玩笑呢!以后你可以继续去橙子叔叔家玩!还有啊,小家伙,当像爹地和妈咪这样的大人去其他房间时,有时可能是谈事情,比如工作,有时呢,也是像你橙子叔叔说的那样,是玩造小妹妹或小弟弟的游戏。但是呢,造小妹妹或小弟弟这种游戏,只有像爹地和妈咪、叶子姨姨和橙子叔叔这样的关系,才可以一起玩,如果是其他的人,那是不对的,你明白了吗?” 回忆转动着滴溜溜的眼睛,努力消化江翊泽给他说的话。 良久,只见他眨巴着眼睛望着江翊泽问道:“像爹地和妈咪、叶子姨姨和橙子叔叔这样的关系,是结婚的关系吗?” 江翊泽轻笑出声,“是!小忆,你记住,只有结婚的关系,也就是夫妻关系才可以一起玩游戏,其他的关系都是不对的!” 回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后无比明快地说道:“那爹地妈咪你们去玩吧!我自己一个人在房间了可以的!” 江翊泽欣慰地摸了摸回忆的脑袋,低头亲吻了一下他柔软的头发,随后牵着依旧一脸震惊的沈念离开了房间。 两个人来到主卧室,江翊泽关上房门,望着满目错愕的沈念,笑道:“嘿,宝贝儿,回神了!” 闻言,沈念顿时羞红脸,望着江翊泽揶揄的笑容,虽然很想同他理论称呼的问题,但是此刻最紧急的是刚刚他和回忆两人之间的对话。 沈念抬起头,望着江翊泽眼中的笑意,不解地问他:“江翊泽,你为什么要跟回忆说那种话?” 江翊泽故作懵懂,“什么话?” “就是......造小宝宝的话啊!” 看着沈念脸上的尴尬,江翊泽失笑。 他拉着沈念的双手缓缓后退,坐到柔软的大床上,拉沈念拉至自己面前,抬眸望着眼前的人儿,笑道:“难道这话有什么不对吗?” 沈念微微蹙起眉头,“他还那么小,你怎么能跟他讲这些话呢?” 看着沈念有些生气的样子,江翊泽收起脸上调皮的笑容,认真地说道:“念念,小忆快五岁了,对很多事情渐渐有了好奇心和意识,我们做父母的应该积极地给予解答和正确的引导,提高孩子的自我意识和保护意识,而不是遮遮掩掩、羞于开口,这样的态度并不利于他的身心健康成长。你明白吗?” “可是,这......” 江翊泽笑了,“我知道在这样的问题上,你是害羞!这样吧!以后这种事儿交给我来解答!” 沈念大囧,望着江翊泽戏谑的眸子,只觉得双颊发热。 江翊泽看着沈念害羞的样子,心中情意波动。 忽然间,他一下子把沈念拉到自己的腿上坐着,在她震惊的目光中把她压到床上,双目讳莫如深地凝望着她慌乱的眼睛。 “江翊泽,你干嘛?” “像回忆说的,我们玩游戏。” “你......你别听他瞎说啊!他只是小孩子,什么......” 话还未说完,江翊泽就低下头捉住沈念喋喋不休的小嘴,温柔地抵开她的牙关,一番痴缠。 第67章 自从沈念带娃与江翊泽同居后,她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一家三口之中,她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以往,回忆每天睡觉前,都是缠着自己给他讲故事、唱儿歌,但是,自从搬到江翊泽的住处,这项工作逐渐被江翊泽包揽,回忆黏人的对象也渐渐变成了他。 倘若哪天晚上,江翊泽因为工作回家晚了,沈念自告奋勇哄回忆睡觉都不行,小家伙偏偏等到江翊泽回到家才愿意上床睡觉。 有时,回忆等不到江翊泽的时候,沈念软声软语劝他去睡觉,他反而满脸的不情愿,看着沈念的眼睛带着几分的幽怨,仿佛她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似的! 而新时代奶爸江翊泽呢? 以往是一刻不见沈念就想得抓狂,一见到沈念,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她的身上,拥抱、亲吻,成了每天早中晚的习惯,还美其名曰:“这是夫妻恩爱的表现!” 有时,江翊泽粘人的功夫让沈念都叹为惊人,尤其是他耍起混来时,沈念都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到外太空。 可如今呢? 自从回忆进入江翊泽的生活,她由第一的位置华丽丽地变成了第二,甚至于都要变成空气般的存在了。 比如,以往他每天下班回来的时候,进门第一件事就要给她来个热情的抱抱,而今这个荣幸却成了回忆的;再比如,每次吃饭的时候,凡是桌上有沈念爱吃的菜,江翊泽总是第一时间夹给她吃,而现在呢,沈念的喜好全是浮云,一切都以回忆的喜好为重,甚至于,有时桌上有一道两人都喜欢的菜品时,江翊泽直接把菜盘挪到回忆的面前,而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诸如此类的情况,实在是太多! 总之一句话,自从同居后,回忆与江翊泽的关系那是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父子俩! 不对!就算是亲生父子也没有他俩的关系铁! 曾经,很多时候,江翊泽和回忆在沈念眼里就是两个孩子。 如今,在他们眼里,她反倒成了经常闹小情绪的孩子。 人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和最大的情敌。可到了沈念这里全变了,原本是小棉袄的儿子不仅做了别人家的小棉袄,还反倒成了她最大的情敌! 记得有一回,江翊泽去英国出差,十天后才风尘仆仆地回到京城。 那天晚上,沈念和回忆在露天阳台上玩游戏,听到车子在门口响起的声音,原本还躺在沈念怀里的回忆立马推开沈念,迈着小短腿蹬蹬地想门口飞奔而去。 刚下车的江翊泽看到向自己飞奔而来的小家伙,瞬时眉开眼笑,张开双臂把回忆抱在怀里,一边亲吻着小家伙的额头,一边柔声问道:“小家伙,有没有想爸爸?” 回忆搂着江翊泽的脖子,如银铃般的笑声在庭院里回荡,“想!小忆想爸爸想得都快得相思病了!” 江翊泽高兴地大笑,“那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 回忆:“有!” 江翊泽:“有没有乖乖听家庭老师的话?” 回忆:“有听话!” 江翊泽又问:“那妈妈最近有没有又训斥你?” 回忆憋着小嘴,一脸委屈:“有!” 江翊泽满脸心疼:“小家伙受委屈了哦!那等会爸爸替你向妈咪理论去!” 回忆顿时满脸欢喜,气势高昂:“好耶!” 那一刻,沈念站在院子里,听着两人的对话,顿觉风中凌乱。 她走上前,原本想给江翊泽来个阔别已久的拥抱,谁知,那臭男人只是抬起手像拍小狗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后,抱着回忆,一副父亲子爱的样子进了屋内。 见状,沈念心里的那个落差简直就是从天堂到地狱,实在是很不爽。 想想自己如今子不疼夫不爱的凄惨境况,她心里的暴躁的小宇宙渐渐趋于崩溃的边缘。 于是乎,她怒气冲冲地回到客厅,当看到某父子俩一脸美滋滋地谈论着最近发生的有趣的事情时,沈念终是忍无可忍,冷着一张脸走到两人跟前,“啪”地一下拍了拍桌子,喊道:“喂!你们两个够了啊!” 原本在兴头上的两人,听到沈念的喊话,均一脸懵逼地回头望着某个脸红脖子粗的女人,不约而同地耸耸肩,问:“怎么了?” 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动作和越来越相似的神态与气质,沈念只觉得一阵火直往脑门冲。 于是,情绪控制下,她面带委屈和不满,埋怨道:“你们两个这一大一小的,要父慈子孝、相亲相爱、忽略我到什么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这个家里女主人的感受?回小忆,你别忘了,你是我儿子!是我历尽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儿子!虽说我没有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你长大,但是这两年多来,你娘亲我对你也算是鞠躬尽瘁吧!你这臭小子现在不能有了爹就忘了娘啊!你这样做是不义,你知道吗?还有你,江翊泽,你是我老公,你应该跟我相亲相爱,而不是跟这臭小子天天齁甜齁甜的,不要搞错了角色,OK?你看看你最近几个月来,自从有了儿子,天天冷落我,搞得我跟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我也很难过的好不好!江翊泽,你也不能现在有了儿子就不要老婆了啊!你这是不忠!总之,你们两个不能这么不忠、不义!知不知道啊?” 沈念一口气吐完口水,顿时觉得郁闷了许久的心情舒畅了不少。 她依旧耷拉着脸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当看到两人脸上不仅不惭愧反而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时,沈念瞬间不满了,“哎,我说你们,你们究竟有没有在听啊?你们应该好好反思,而不是现在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话音刚落,沈念就听到回忆眨巴着眼睛,笑得一脸欠揍地问她:“妈妈,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你说呢!有你这么做儿子的吗?” 回忆笑得一脸意味深长,晶亮的眸子望向江翊泽,而后沈念又听江翊泽问道:“念念,你刚刚喊我什么?” “老公啊!” 江翊泽顿时轻笑出声,一张俊颜上带着迷人的笑容,他挑挑眉,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我没听清啊!乖,再叫一次!” 原本处于不满中的沈念在看到江翊泽眼中的精光和在旁边一脸看戏的回忆时,忽然间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望着两人,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们两个又在算计什么?” 两人笑而不语,良久,只听回忆喊道:“妈妈,你还没有完成爸爸让你做的事情呢!” 沈念懵,“什么事情?” 回忆:“叫老公啊!” 沈念瞬间大囧,看着两人笑得像只狐狸一样,顿时恍然大悟,不敢置信地说道:“你们两个是合计好的!” 话音落下,只见江翊泽突然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缓缓执起她的右手,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在沈念震惊的目光中套到她的无名指上。 他望着她,眼中是她并不陌生的深情和温柔,缓缓开口道:“念念,谢谢你愿意做我的老婆!” 沈念睁大眼睛,“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不等江翊泽回答,就听到回忆兴奋地喊道:“妈妈,你都喊爸爸老公了,不能赖账啊!” 沈念顿觉无辜,刚想开口反驳,就听到江翊泽笑道:“况且,戒指你都戴上了,更不能否认了!” “是啊!妈妈!老公也喊了,东西也收了人家的,你不能不讲信用啊!” 沈念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回忆,“回小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口齿伶俐了?” 回忆眯起眼睛,“嘿嘿!这得归功于老爸啊!” 沈念抬眸看向江翊泽,又看了眼回忆,被这样一大一小前后夹击,沈念顿觉无奈,“你们这是逼婚啊!” 江翊泽低笑,挑起沈念的下巴,幽幽说道:“不对你逼婚不行啊!” 沈念无语,但心里却是满满的感动幸福。 可是,想起近来自己在结婚的话题上那矫情的态度,看看如今的状况,她突然觉得很是尴尬。 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蹦出一句:“其实......我原本也打算等你出差回来后向你求婚的!既然现在这工作你做了,那我也就没有必要费劲了!” 看着一脸尬笑的沈念,江翊泽一把把她抱在怀里,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那我们明天早上就去民政局领证,后天就回南麓市拜访回叔和肖姨。” 闻言,沈念笑道:“看来,你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啊!” 江翊泽一脸骄傲,“那可不!” 高兴之余,沈念想到一件事,看向江翊泽道:“但是我们两个都不是京城户口,不能在这里办理婚姻登记啊!” 江翊泽笑得一脸的高深莫测,“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京城户口?” 沈念满脸的错愕,答案显而易见。 见状,江翊泽笑出声,“我虽然一直在莱城生活和工作,但在我八岁那年,我的户口随着我爸公司总部的变迁,也给迁到了京城。” 沈念点点头,望着江翊泽的眼睛幽深地不见底,突然幽幽说道:“江翊泽,我好像对你很多事情还不是太了解啊!这种情况嫁给你不好吧!” 江翊泽依旧一脸的笑容,“等你嫁给我后,你想知道我什么事情,我统统告诉你,怎么样?” 沈念撇撇嘴,不想理他。 可是,还不等她闹个情绪,就突然听到回忆拍着小手兴奋地喊道:“哦哦哦!爸爸和妈妈终于要结婚喽!哦哦哦!” 看着他因为兴奋通红的小脸,江翊泽和沈念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相视而笑。 那天夜里,两人一番缠绵之后,江翊泽把沈念拥入怀中,向她讲述了近两个月来,他与回忆两人之间的谋划。 原来,自从两个月前某个周六的下午,正在奋笔疾书的沈念随口拒绝了江翊泽的第一次求婚之后,他原本对他们这份感情的信心就大受打击,对沈念的心意产生了不确定的心理。 也是!在他们这段感情里,一直都是江翊泽在追着沈念跑,往往付出最多的、爱的最深的到后来也是最没有安全感、对感情有太多不确定的一方。 所以,那天之后,回忆敏感地察觉到了江翊泽情绪的变化。 于是,在某天晚上,江翊泽讲完睡前故事后,回忆就问他:“爸爸,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你不用瞒我,我虽然年纪小,但是对很多事情还是很敏感的,不像妈妈马大哈一个!” 看着回忆小大人的样子,尤其是他那双纯真的眼睛,江翊泽一时没忍住,就向一个五岁的小奶娃吐露了自己的烦心事。 当回忆听完江翊泽的倾诉后,眨巴着眼睛问他:“爸爸,你是不是很爱妈妈?” 江翊泽眼中带着坚定和执着,“是啊!我爱她就像爱自己的生命,为了她,我可以放弃自己的一切!” 回忆虽然不大懂他话里的意思,但还是小大人地问他:“那妈妈像你爱她那样爱着你吗?” 江翊泽沉默了。 如今,他和沈念虽然像真正的夫妻一样生活在一起,但是他看不清她的感情。 尽管很多时候,她看着他时,他能从那双明眸里看到一片深情,可某个瞬间,他总是控制不住地去想:她是不是在透过他看回想? 毕竟他与回想有太多的相似的地方! 他不仅用着他的心脏,而且渐渐地,他发现,很多时候,他的习惯也在发生着变化,就连沈念都常说,他怎么越看越像回想? 所以,那时听了回忆的询问,他终是不确定地说道:“或许也这般爱吧?” 回忆:“或许?那就是不肯定了!” 见江翊泽迷茫的深申请,回忆摸着下巴,像个小老头似的问他:“爸爸,你想不想知道妈妈对你的心意?” 江翊泽点头,“做梦都在想!” “我有办法来试探她,就看爸爸你愿不愿意了?” 江翊泽看着他滴溜溜的眼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大人们都说试探一个人的心意,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个人吃醋。所以,你可以试试这个办法?” 江翊泽惊讶,“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找其他的姑娘?不行!绝对不行!国家教育我,要绝对忠诚!我绝不背叛你妈妈!再说了,除了你妈妈,爸爸我对其他的姑娘也没感觉啊!” 回忆急了,“你要是不这么做,你怎么知道妈咪的心意?” “肯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江翊泽的坚决让回忆十分无奈。最终,他只好妥协道:“实在不行,就只好我上阵了!” “什么意思?” “就是和你一起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相亲相爱的戏码,我们共同冷落妈妈啊!” 江翊泽又挑毛病了,“什么叫表演父慈子孝、相亲相爱的戏码啊?小家伙,我和你现在的关系难道不是父慈子孝、相亲相爱吗?” 看到江翊泽眼睛有些委屈的表情,回忆立即讨好道:“当然是!当然是!回忆知道,江爸爸一直是最爱回忆的!” “小鬼,这还差不多!” “那我们就不演戏,而是更加的真情实意!意思就是比现在的程度更上一层楼!要让妈妈觉得她在我俩的心目中才是多余的存在,尤其要让她感觉到,她在你心中的位置已经从第一变成第二了!你明白了吗?” 江翊泽皱眉想了一会儿后,说:“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让我慢慢的冷落她。” “BINGO!” 也就是从那晚之后,江翊泽对沈念的态度渐渐变得不冷不热、不痛不痒。 虽然有时候,看到沈念受伤的表情,他很想上去抱抱她,但是一看到回忆的小眼神,他就只好忍住自己的情绪,故作冷淡。 就这样,恍恍惚惚,两个月过去了。 从英国回来的前一夜,江翊泽接到回忆的电话,“爸爸,你离开的这些天,妈妈的情绪非常的消沉,每天都会在台历上圈出一天天的日子,而且还总是问我,你有没有告诉我什么时候回国?爸爸,妈妈想你了。我觉得,咱们的戏可以结束了啦!求婚的事情,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了啊?” 那晚,他心中情绪难耐,很想给沈念打一通电话,但是后来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从英国回来,刚下飞机,他就让助理载着他首先去了商场专柜取很早之前就订制好的戒指,随后马不停蹄地回了家。在和回忆演了最后一场戏后,他成功为沈念戴上了婚戒。 那夜,沈念听了江翊泽的坦白,心中无奈的同时是满满的感动。 她窝在江翊泽的怀里,晶亮的眼睛温柔地望着他说道:“江翊泽,自从我决定搬过来和你生活在一起,剩下的余生里,我只爱你一个人!我的前半生,命运坎坷、漂泊无依,最后只有回忆陪着我。但是,我很幸运,也很感激,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陪我走完后半生的路途。人生很短,却也很长,现在的我只愿意和你白首到老。” 安宁的夜里,月光洒进房内,她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一如多年前那个勇敢爱的女孩儿一样,深情地对他说:“江翊泽,我爱你,只是你!” 第68章 炎热的夏季接近尾声的时候,沈念和江翊泽正式成为了合法夫妻。 拿到小红本的那一刻,沈念站在民政局门口,看着照片上的两人掩饰不住的激动和幸福的笑容,她突然间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对江翊泽说:“江翊泽,你说,我们这是属于闪婚吗?” 江翊泽被她呆萌的表情逗乐了,“你有见过在一起两年多闪婚的吗?” “我们是认识了两年多,可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好像只有三个多月吧!” 看着沈念认真的表情,江翊泽面带微笑执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望着她的一双星眸深情似海,“可是,在我的心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远比三个月、一年甚至于两年要长得多。沈念,你可知,一眼万年!” 甜蜜的情话从他低沉醇厚的嗓音传入沈念的耳间,似是一根羽毛轻轻地掠过她平静的心湖,刹那间漾起圈圈涟漪。 阳光下,她茶色的眸子似是闪烁着万千光辉,白皙净透的面容上浮现点点绯红,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犹如黄昏的晚霞,绮丽万千,却又透着撩人的神秘。 这样的她,实在是让江翊泽心动。他牵着她的手,一只手把她轻轻拥入怀中,低头温柔地吻住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静好的时光在一片浓情蜜意里悄然流逝。 当他放过她的时候,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呢喃道:“江太太,你真的好美!” 沈念羞赧,避开他深沉的目光,莞尔浅笑。 领证后的第二天,沈念和江翊泽带着回忆带着江翊泽登上了回南麓市的航班。 时隔两年多,江翊泽作为沈念的丈夫,第一次正式拜访肖臻和回致。 当低调的车子缓缓进入回家所在的区域时,坐在车上的沈念老远便看到了肖姨和回叔两个人并肩站在家门口,瞩目眺望。 将近两年不见,沈念发现,在她的印象里,一直年轻依旧的肖姨和回叔在时光前行中,渐渐变得有些苍老。 不知是因为近家情怯,还是其他的原因,沈念突然觉得心里发酸,眼睛也不由得变得湿热。 车子刚刚停稳,早已坐不住的回忆急切地解开安全带从儿童椅上下来,迅速地打开车门,满脸兴奋地朝门口的两位老人跑去。 “爷爷!奶奶!爷爷!奶奶!” 回致夫妻俩看着朝他们飞奔而来的小孙子,激动的脸上不由得带着些许的伤感。 回致一把抱住回忆,看着他出落地越发与回想相似的五官,内心情绪复杂,颤抖着声音说道:“好孩子,终于回家了!” 回忆被亲人抱在怀里,咯咯地笑个不停,一双眼睛晶亮无比,“爷爷,奶奶,我好想你们啊!” 肖臻牵着回忆的小手,轻轻地捏了捏他依旧圆嘟嘟的小脸蛋,笑道:“爷爷和奶奶也好想小忆呢!” 闻言,回忆张开双臂就要肖臻抱,“奶奶抱抱!” 看着回忆撒娇地钻进肖臻的怀抱里,沈念和江翊泽拎着礼物走上前,对回忆轻呵道:“回小忆,你都这么大了还向奶奶讨抱,羞不羞啊?你也不怕把奶奶累着!” 回忆嘟着嘴,望着沈念,一脸委屈的小表情,“妈妈,你是拐着弯嫌弃我胖吗?” 沈念看着他的目光里带着笑意,“要不然咧!” 被亲生娘亲嫌弃自己胖,回忆顿觉一颗坚强的小心脏备受打击。 然尽管如此,他依旧抱着肖臻的脖子不丢,望着沈念一脸的赖皮,“你嫌弃就嫌弃好了!反正,我是要奶奶抱的!只要奶奶不嫌弃我就好了啊!是不是,奶奶?” 看着回忆急需知道答案的表情,肖臻笑着说:“是啊!奶奶怎么会嫌弃我小宝贝呢!我小宝贝长得这么帅、又这么可爱,奶奶疼你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嫌弃你?” 闻言,回忆一脸的小骄傲,望着沈念,眯着眼道:“娘亲,听听,奶奶不嫌弃我呢!” 沈念被他脸上的表情逗得无语,“好好好,你最好最可爱了!” 看到沈念一脸的无奈,回忆“嘿嘿嘿”笑出声,得意的小表情顿时乐翻几个大人。 沈念望着肖臻和回致脸上开心的笑容,心中的愧疚感渐渐被抚平。 欢声笑语之后,她看着眼前的两人,声音里带着某种想念和丝丝惭愧,“回叔,肖姨,我回来了!” 回致看着眼前的姑娘,又看了眼她身边站着的英俊男人,心中复杂的情绪终是被欢喜、感动所取代,望着沈念的眼睛突然显出了几分的沧桑,“傻丫头!知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肖臻望着面前的两人,内心一片欣慰,笑着说:“丫头,你终于带着他回家了!” 察觉到肖臻脸上的欣慰和沈念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着的江翊泽渐渐理出了些许的头绪。 他笑了笑,一双眸子温柔似水,望着眼前的两位老人,也不似初见时的淡漠疏离,温柔的眸底伸出夹杂着某种深沉的情感。 他先是向他们深深鞠了一躬,随后笑着说道:“回叔,肖姨,你们好!我叫江翊泽!这么久才来拜访你们,是我的疏忽,请你们见谅!” 回致和肖臻看着他突然行的如此大礼,听到他的话,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露出亲切的笑容。 回致上前一步,从他手里接过东西,“你太客气了!小泽,念念,别光站在外面了,我们进去吧!” 两人点点头。 江翊泽看回忆依旧像只小猪似的窝在肖臻怀里,对回忆道:“小家伙,还是我来抱你吧!让奶奶歇一会儿!” 闻言,回忆听话地离开肖臻的怀抱,而后像只慵懒的猫儿偎在江翊泽的颈窝间。这一幕看在肖臻和回致的怀里,惊讶的同时是满心的欣慰。 看来,他与自家孙儿相处不错! 一进到屋里,回忆就从江翊泽的怀里跳下来,撒腿跑向二楼,接下来的时间里不见其踪影。 江翊泽有些担心,“小忆跑去哪里玩儿了?” 沈念回答:“不用担心他!肯定是跑到他之前的卧室去和那些玩具模型玩耍去了。” 之后的时间,宽敞奢华的客厅里,年轻小夫妻与回致、肖臻两人相对而坐,气氛一派温馨和祥和。他们谈论着家长里短、工作和生活,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样,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在返回南麓之前,沈念曾提前给肖臻和回致打电话说,她会带着江翊泽一起回去,那个他们从两年多前就想正式见一面的男孩子,并且告诉他们,这一次江翊泽是以丈夫的身份去拜访他们的。 其实,回致夫妇在听到沈念会带着那个男孩一起回来时,两人也心知肚明,他们的关系或许已经更进一步。 虽然他们不是很清楚两年多前,沈念与那男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从肖烨的口中得知,那个叫江翊泽的男孩是真的爱着沈念,或许,他是真的能带给沈念幸福的人。 所以,此时此刻,肖臻望着对面的两人,一双眸子温和沉静。 当她捕捉到沈念的脸上时不时显露的娇羞和幸福的表情时,肖臻的内心是实实在在的欣慰和轻松。 看来,念丫头已经放下过往的苦痛了!这样真好!她也可以向她的母亲和回想交代了。 忽然间,江翊泽正襟危坐,看着对面的肖臻和回致,俊朗的容颜上一片郑重和严肃,说道:“回叔,肖姨,我今天来拜访,是想郑重地请求你们把沈念交给我,我向你们保证,从今往后,我会用像热爱自己的生命一样爱惜她、呵护她,不再让她难过!余生用尽全力带给她幸福和快乐!” 闻言,肖臻和回致对望了一眼,随后肖臻望着江翊泽,开口道:“感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们也不方便多说。既然你已决定和念念共度一生,我不求你爱她就像爱你的生命,但愿你未来能给予她最大的安定和幸福。过去的她在情感的世界里颠沛流离、漂泊无依,我们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她能找一个带给她足够的安全感的男人,不要让她再吃感情的苦!” “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江翊泽认真地接道:“之前是我在感情上不够成熟,是我过于固执,才给她带去了伤害与痛苦,以后不会了!从今往后,她想要的幸福与安稳,我给她!还有回忆,也请你们二老放心,我会努力成为一名好父亲,照顾他、爱护他,让他像普通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他曾经所缺失的,以后我会尽我所能去弥补和给予!” 肖臻和回致望着他眼中的认真和坚定,有一瞬间,他们似是看到了回想坐在他们面前,像当年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表露对沈念的心意时那般,深情似海却也带着一种让人胆战心惊的执念。 肖臻恍然回过神,看着他,“我相信你的真诚!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回忆,他始终是我回家的子孙!” 江翊泽的眼睛里起了些许波动。 良久,他凝视着肖臻,黝黑的眸子幽寂如夜、深邃如海,“我知道!他是回想的儿子,是回家的子孙!但他也会是我江翊泽的儿子,我们顾家和江家的子孙!不管未来,对于自己的人生,回忆会如何抉择,我都尊重他的意愿!但是,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我想给他一个完整的家。肖姨,您和回叔是回忆的亲祖父母,这一点儿永远不会改变!但是,我希望,你们能足够信任我,我会视他为己出,而且他也会是我江翊泽唯一的孩子!” 听了他的一番话,肖臻和回致沉静的眸子里有情绪闪过。 最后,回致深深地望了江翊泽一眼,说:“小泽,我和你们肖姨,年龄也大了,剩下的日子里,唯一的牵挂也就只有念念和唯一的血脉回忆了!我们丝毫不怀疑你的真情实意,从第一眼见你,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孩子!我们相信你!同时,也请你谅解我们做父母的一颗心!余生里,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念念和回忆能够幸福快乐!” “回叔,您说的,我都明白!我会用一生来证明我对他们的爱,还有对你们的孝心和感激!” 回致虽然没有理解他话里所谓的“感激”,但是看着眼前这个仅有25岁的大男孩那双晶亮的眸子里的坚定和责任感,一直有些冷漠的容颜上终是浮现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看到回致难得一见的笑容,沈念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终是放松了下来。 她站起身,缓缓走到回致和肖臻面前,缓缓蹲下身,望着眼前养育了自己十二年的叔叔阿姨,看着他们眼角清晰的皱纹,她终是放下一切的顾虑和念想,沙哑着声音喊出了那被她可以隐藏十二年的称呼:“爸,妈,谢谢你们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听到沈念的称呼,回致和肖臻都是一惊,随即便是满面的不可置信和激动。 肖臻颤抖着双手抚上沈念的脸颊,一双美丽的眼眸中是惊喜,是感动,更是满满的幸福。 她望着沈念的眼睛,声音略显颤抖地问道:“念念,你喊我什么?” “妈!” 肖臻喜极而泣,激动地把她拥入怀中,轻抚着她柔软的头发,说道:“等到了!我终于等到你喊我‘妈妈’了!念念,谢谢你!谢谢你!” 回致望着眼前相拥的两个人,天生凉薄的眼睛里有冰凌在破碎,张开双臂,把两人轻轻拥入怀中,呢喃道:“好好好!我这一生了无遗憾了!” 江翊泽看着深情相拥的三人,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一颗心不知是不是因为激动,突然急促地跳动着。 他抬起手抚摸着左胸口,感受着那热烈而又鲜活的跳动,他恍然间明白,为何两次生死劫难,他终是好好活在人世? 原来,所有的幸免于难,都是为了后来的相遇,而所有的相遇,都是一场久别重逢。 第69章 那天下午,江翊泽、沈念和回忆三人驱车前往烈士陵园。 江翊泽站在回想墓碑前,看着回想的照片,想起这个未曾谋面的男人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江翊泽心中感激之余夹杂着淡淡的惋惜之情。 他说:“回想,谢谢你!谢谢你把沈念和回忆送到我的身边,也谢谢你的馈赠!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沈念和回忆,把你对他们的那份爱继续延续下去。” 沈念站在墓前,看着墓碑上那个让自己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男人,曾经所有的苦痛这一刻恍然变得微不足道。 她美丽的容颜上带着释然的笑容,说:“回想,我做到了!你一直希望我活得幸福快乐,如今我做到了!这下你终于可以放心了!” 回想,匆匆十年间,谢谢你给我的爱与幸福!此生,有你曾经的陪伴与爱护,是我多舛的人生里最大的幸运!如果有来世,就让我们早些相遇,没有痛苦,没有忧愁,就那样平平淡淡地携手一生! 回忆站在墓碑前,看着照片上那张熟悉的容颜,清亮的眼睛带着些许恍惚。 沉默良久之后,他从包包里掏出一架年代久远的飞机模型,放在墓前,软糯的声音认真地说道:“爸爸,我把我心爱的玩具留下来陪着你吧!虽然我没有见过你,但是我看过你的影像,我知道,你也喜欢模型!爸爸,你放心,以后小忆会做一个乖宝宝,听妈妈的话,也听江爸爸的话,小忆一定会好好长大,长大了成为您那样的英雄!” 闻言,江翊泽和沈念温柔地摸了摸回忆的小脑袋,而后牵起他的小手,一家三口缓缓离开了陵园。 在他们身后,初秋的微风拂过,飘落一地的树叶。阳光穿过茂密的叶子洒向大地,投下斑驳疏影。 忽然间,在这光影之间,一位身形挺拔、清雅俊朗的男人站在那儿,望着远去的三人,雕刻般的容颜上带着这世间最温暖迷人的笑容。 …… 几天之后,顾家父母由京城飞往南麓市与回家人见了面,商讨两人的婚事。 毕竟都是有学识和涵养的富贵人家,三言两语间也就通透了一切。 因此,对于江翊泽与沈念两人的婚期以及举办的地点,不到一上午的时间,便拍案而定。 在所有人离开南麓之前,顾家人在沈念的带领下分别去拜祭了沈念已故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回想,对他们每一个人以表感谢和感恩! —— 那年深秋十月,在一个阳光明媚、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沈念与江翊泽在莱城海边举行了浪漫的沙滩婚礼。 那一天,虽然婚礼只有男女双方的亲朋好友参加,但是宾客也将近百余人,着实热闹! 在海边度假村酒店的套房内,叶青扬一身香槟色伴娘礼服,精致的妆容,一双杏眸带着灵动和戏谑,直直地看着紧张又不失优雅坐着的沈念,说道:“沈小念,没想到,你这么一拾掇,还挺姿色倾城!你说你,以往一天天的素颜朝天,多亏待你这精致端正的五官啊!啧啧啧,怪不得江翊泽那小子对你那么痴情和死心塌地,看来是看到你的特别之处了啊!” 闻言,沈念只觉得太阳穴直跳,看着笑得一脸妖媚的叶青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叶青扬,随便夸夸就行了啊!别这么阴阳怪气的逗我笑,我不想搞砸了化妆师和造型师忙碌了几个小时的工作。” 叶青扬迈着小碎步走到沈念旁边坐下,右手肘支在腿上,手托下巴,眯起眼睛,左脸颊那浅浅的梨涡随着脸部肌肉的动作深陷进去,温婉的笑声在敞亮的房间内响起:“哈哈哈,沈小念,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的拘谨?想笑又不能开怀大笑,想动动脑袋又不能大幅摆动,甚至想站起来走动走动又怕踩坏了这圣洁的婚纱!我问你,你有没有一秒钟想要撂挑子跑路的冲动?” 沈念环顾了一眼房间内的工作人员,当发现他们职业的笑容背后掩藏的理解与温和时,她稍稍挪了挪身子,凑到叶青扬的耳边,轻声说道:“大姐,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你怎么知道此时此刻我在想什么?” 叶青扬一脸的高深莫测,直起身子端坐着,侧望着沈念忍耐的表情,“哎,身为白羊座孩子的苦啊!估计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件事让你耐着性子等待了!反正放在我身上,我是不能忍!简直是太累了!” 沈念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太对了!结婚真是一件累死人的事情!从拍婚纱照到筹备婚礼,虽然筹备婚礼不用自己亲自上阵,但是也是心累啊!幸好结婚也就这一次了,要是有第二次,我绝对不干!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听了她的话,页青扬嗤笑道:“怎么着?你还想结第二次婚啊?” 沈念一脸的震惊,“喂,叶青扬,别胡说啊?谁要结第二次婚?” “可是我记得,之前我们喝醉去让人给算了一卦,那算命老头说,咱俩有两次婚姻呢!” 沈念无语,“大姐,那种话你不会真信了吧!” “你不信?” “也就听听好了!事在人为,怎么能相信这种没有科学根据的话呢?” 叶青扬挑挑眉,淡淡地说道:“不过我有些信了!我觉得,就我这性子,和陆珵那老男人不一定能白首到老!说不定以后我还真有可能给可乐找一个后爹呢!” “你可拉倒吧!大姐,想要给可乐找后爹,先把他亲爹变成合法的吧!” 叶青扬撇撇嘴,“他想的美!” 沈念惊讶,“不是吧!你还想一直吊着他啊!姐姐,这都快一年了,好吗?差不多就行了!你可别只顾着游戏人间,到头来发现自家老公和儿子被一些三四五六七八的姑娘给勾走了!陆珵那叔那么有魅力,你儿子又那么可爱,你要看紧点才行啊!” 叶青扬摆摆手,性感地撩了撩头发,说道:“不会!那老男人不是普通人,国家把他教育得很好!” “你这么相信他的人品?” 叶青扬勾唇一笑,“他要真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早就和陪在他身边十年的俞姐姐结婚了,哪还有我的事儿?陆珵不是江翊泽那种深情男,老婆和孩子永远放在第一位,像他那种城府深沉的天蝎老男人,典型的唯事业不可辜负!如若不是我死乞白赖地追在他身后十几年,他到最后绝对是一孤家寡人!他应该要非常感激我才行!所以,让他在我身后多追几年,没什么可值得同情的!” 沈念对叶青扬如此的厚脸皮是彻底无话可说了! 望着她一脸的云淡风轻、看破红尘的样子,沈念突然觉得,陆珵遇上叶青扬,究竟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在他们这场感情里,看似是叶青扬紧紧地追在他的身后,不抛弃、不放弃,又何尝不是陆珵十几年的情感挣扎呢? 叶青扬一直说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陆珵的人!然而仔细想想,或许,叶青扬一直没有看明白真正的陆珵和他那份深沉的心思吧? 上午八点五十分的时候,回致和肖臻走进沈念所在的房间,身后跟着几个肖家和回家的小小辈,还有一脸淡漠的肖烨。 一群人见到沈念,一时间不由得惊呆了。其中一个肖家的小姑娘双眼放光地看着沈念,惊呼道:“念姐姐,你好美啊!” 第一次被人这样不加吝啬地夸赞,沈念只觉得脸上发热,尴尬地笑道:“谢谢你啊,小南!” 肖臻望着眼前的姑娘,美丽的面容上带着温婉的笑容,“念念,你真漂亮!” 沈念会心一笑,“谢谢妈妈的夸奖!” 看着她脸上一如过去明媚和调皮的笑容,肖臻内心欣慰,“念念,虽然今生我和你没有婆媳的缘分,但是我很感激老天馈赠给我的这段母女情缘,能够看到你穿上婚纱,和另一个男孩走进婚姻的殿堂,我真的很替你高兴!” 沈念站起身,张开双臂,轻轻地拥住肖臻,趴在她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妈,我也很感激!在我失去了亲生父母之后,是您把我带回家养育成人!妈,爸,谢谢你们!” 沈念望着旁边的回致,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容。 肖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傻女儿!” 一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没多久,便有人敲门而入,对他们说道:“吉时到了!请新娘和爸爸做好入场的准备!” 沈念轻轻应了声“好”,而后走到回致身旁,轻轻轻轻挽着他,等待着入场。 临走前,一直沉默不语的肖烨走到沈念身边,轻声道:“姐,恭喜你!祝你和江翊泽白头到老!” 沈念回头望着肖烨深沉的眼睛,想起那个远走他乡、不知所踪的女孩儿,心疼的同时仍旧笑道:“谢谢你,肖烨!我也希望你能等到你心中的女孩儿!” 随着工作人员明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之后,沈念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中推开门,朝那个一直等待着她的男人走去。 金色的沙滩上,江翊泽一身黑色的西装站在由栀子花铺就的地毯另一端焦急而又耐心地等待着。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当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一身白纱,倾城的容颜上带着温婉幸福的笑容,美丽的眸子里承载着完钱光辉向他缓缓走来时,那一刻,他恍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在这世上恍恍惚惚行走二十五年,遇见她之前,无悲无喜,笑看人生与生死。 然而,在那片充满异域风情的国土上,清澈的喷泉旁第一次见她时,那颗沉寂的心渐渐苏醒,自此陷进她明媚的笑容和迷人的星眸里。 短暂而又快乐的旅途中,他以为他们只是彼此繁芜生命里的匆匆过客,可没想到,奇妙的缘分和无常的人生却让他们后来深深地纠缠在一起,在情感的世界里浮浮沉沉。 他对她的爱来得匆忙又猛烈,不管是不是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在作祟,江翊泽深深明白,此生他只要她一个人! 踏着音乐的旋律,在众人的注视下,她缓缓向另一端的那个人走去。 温柔的阳光下,他面带微笑站在那里,身后是湛蓝的大海,身前是她与他之间渐渐缩短的距离。 她一步步地走着,深深地凝望着她熟悉而又沉迷的眼睛和笑容,温和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一如她初见时的模样,被柔和的光晕笼罩,犹如从时空深处踏步而来的天神,神秘而又矜贵。 很多时候,沈念总是在想,或许,她与江翊泽之间是早就注定的缘分。 她在这纷繁的尘世里,跌跌撞撞走过近三十年,已是小半生。 在这悲喜更迭的前半生里,她曾见到过阳光,也曾失去过阳光,在无垠的黑暗里挣扎。她以为,此生或许就是这样了!找不回来时路,更是看不到未来,犹如迷惘地行走在一片荒原,被阻滞在生与死的连接地带,静静等待某一方的垂怜。 终究,她还是被上帝怜悯和眷顾的! 在她以为再也看不到光芒的时候,江翊泽如一道璀璨的光芒刺破漆黑而又沉寂的空间,照耀着她脆弱不堪的灵魂,带给她消逝已旧的光明和温暖。 如今,这道耀眼的光芒即将温暖她整个人生,指引着她去探寻更美好精彩的未来。所以,此生能够遇见眼前的这个男人,如何不是她的确幸呢? 当父亲执起她的手交到他手里的那一刻,沈念恍然觉得,她漂泊已久的一颗心终于寻到了归属。 她温柔而又深情地望着眼前同样温柔注视着她的男人,美丽的容颜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在心里呢喃道:“江翊泽,谢谢你!在这漫长而又繁华的岁月里,你能够来到我的身边,倾尽你所有的温柔与宠爱,让我从过往的噩梦里得到救赎!” 主持人微笑地望着面前一对深情凝望的新人,俊男美女,气质非凡,看着他们脸上具有感染性的幸福笑容,让他都觉得此时似是身处云端。 随着悠扬婉转的旋律渐渐响起,主持人清澈明快而又有共情的声音缓缓响起:“尊敬的各位来宾、亲爱的朋友们,在这个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欢迎大家来到美丽的幸福海滩参加江翊泽先生和沈念小姐的婚礼!在这特殊的日子里,我很荣幸被邀请来与在座的所有来宾共同见证这对新人的婚姻。首先,请大家为他们献上最热烈的掌声来表达你们对这对新人最真挚的祝福。” 主持人的话音刚刚落下,只听现场蓦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其中夹杂着明亮的口哨声。 见状,江翊泽与沈念相视一笑,同时望向在座的亲朋好友,看着所有人脸上激动愉悦的笑容,心中盈满了幸福和感动。 掌声大概持续了一分钟才缓缓消散,之后,主持人面带笑容,望着眼前的新人,问道:“新郎,你愿意娶新娘为妻,以你的信仰起誓,不论她生病、健康、富有或贫穷,爱她、忠于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热爱自己的生命一样,始终不离不弃,直到永远吗?” 江翊泽深深地注视着沈念的眼眸,坚定地说道:“我愿意!” “那么,我们美丽的新娘,你愿意嫁给新郎,无论他生病、健康、富有或贫穷,爱他、忠于他、尊重他、守护他,始终不离不弃,直到永远吗?” 沈念浅笑嫣嫣,清澈的声音飘荡在轻柔的秋风里,“我愿意!” 主持人:“好,现在我宣布,新郎新娘正式结为夫妻!恭祝他们的爱情与婚姻幸福美满、百年好合、长长久久!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在众人热烈的掌声中,江翊泽轻轻把沈念揽入怀中,缓缓低头,深深地吻住了沈念娇艳的红唇。 一吻结束,江翊泽轻轻抵着沈念的前额,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熠熠生辉,深情地注视着她,低笑笑道:“江太太,新婚愉快!” 沈念年同样深地凝视着他,白净的容颜染上一抹绯红,眸中似是星星点点,笑着回道:“江先生,新婚愉快!” 众人望着深情相拥的两人,掌声、欢笑声、欢呼声交织在一起,犹如一曲美妙幸福的乐章,悠扬婉转的旋律在海滩上回荡。 穿着一身帅气小西装的回忆此刻坐在前排,一双星星眼望着美丽的妈妈和帅气的爸爸,卖力地拍着小手,五官轮廓愈发帅气的脸上带着兴奋激动的笑容。 忽然间,他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欢快地跑到相拥的两人面前,两只小手拉了拉江翊泽和沈念的衣摆,奶声奶气地说道:“爸爸,妈妈,新婚愉快!祝愿你们白头到老,百年好合!还有,希望你们早点给小忆生个可爱的小妹妹!” 众人闻言,都不由得被回忆的娇憨给逗乐了。 沈念看着回忆,微微弯下身子,轻轻地在回忆的小嘴上印下一吻,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谢谢你宝贝!” 江翊泽弯身抱起回忆,看着回忆憨态可掬的机灵劲儿,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可爱的小家伙!” 主持人望着眼前气氛愉悦、高昂的一幕,随即说道:“在此时此刻的幸福和欢快中,我还有一个惊喜要送给大家,那就是,我们的新郎和他帅气可爱的儿子要一起送给新娘一份特别的礼物。接下来,让我们送上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 在主持人的号召下,众人拍手叫好。 沈念则是诧异地望着面前的一大一小,“你们两个准备了礼物?” 江翊泽和回忆只是笑容满面地望着她,并没有回应她的惊讶。 随后,沈念便看到有人缓缓走上前,递给江翊泽一把吉他,其他的工作人员搬来一把凳子以及一个固定好的麦克风。 待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江翊泽坐在凳子上,怀抱吉他,试音之后,只见他抬起头,侧首望着拿着一个小麦风的回忆,问道:“小家伙,准备好了吗?” 回忆点点头,“爸爸,我准备好了!” 而后,一大一小相视一笑,海滩上的众人也渐渐变得安静起来。 江翊泽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沈念后,修长的手指开始熟练地拨动琴弦。 当熟悉的旋律响起的那一刻,沈念满目震惊的同时,更多的是欣喜和感动。 她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漂亮的眸子里渐渐盈满温热的眼泪,片刻后,她听到那个低沉醇厚、喑哑迷人的嗓音缓缓在海滩上响起。 “You are a promise/You are a song/Smooth like a waterfall/I see you in the corner/You are the summer/You are the sun/You are the desert plain where the wild horses roam.” 歌声和吉他声戛然而止。 江翊泽望了望身旁的回忆,轻轻开口:“One、Two、Three~” 只听,沉稳的声音与稚嫩清脆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似广阔幽深的大海与叮咚泉水的第一次相遇,只在一瞬间便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一大一小不约而同地望向温婉美丽的沈念,不一样的声音里带着一样的宠溺与深情。 “I want you to know you’re the first thought/I want you to know the grace you’re made of/I want you to feel that you’re my dear oh woh/And I want you to know...” 美丽而又充满深情的歌声在这片温暖多情的海滩上回荡,那歌声里的幸福就像是一阵清风轻柔地拂过每个人,在他们的心间留下了香蜜般的幸福滋味。 幸福是什么?许多人一直在追求这个问题的答案。 然而,此时此刻,对于沈念来说,幸福就是一首歌,一个温柔的眼神和一抹如阳光般明媚的笑容,还有这种“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静美。 恍然间,她想起,她与江翊泽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忽然明白,原来,江翊泽对她此生的承诺,便是为了她,放弃他所有的荣光和勋章,倾尽毕生给予她想要的安定。 广袤天地间,明媚阳光下,习习秋风里,沈念迎着微光,深情凝望着那个男人。 冥冥之中,似是看到了记忆中的某个身影,渐渐与他重合。 恍然间,她似是听到一个从远方而来的声音,在她耳边温柔呢喃:“念念,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即使时空变幻,日月星移,我也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去爱你。” —— 人群之外,叶青扬抱着双臂静静地站在那里遥望着幸福的一家三口,内心欣慰。 突然间,她感觉到有人悄悄站在自己身旁。 转头,她看见神色冷漠的陆珵单手抱着可乐,目光清淡地望着远处。 良久之后,正在注目遥望的她忽然听到他轻声说道:“青扬,我们也结婚吧!” 叶青扬平静的内心似是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微微波动。 许久之后,她目光沉静地望向远处幽兰的大海,温柔多情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缥缈,轻轻应道:“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撒花!!!O(∩_∩)O 从决定把这部封在文件夹里的作品在网站发表起,时至今日,已过去两个多月。作为一部为爱发电的小萌新,这部发表在网站上的处女作或许没有想象中的数据和浏览量,但是阿九却觉得圆满了。从两年前构思这个故事到如今,把沈念和江翊泽的故事讲出来,让更多的人看到,这种想法得以实现,阿九也就心满意足了。所以,在此,阿九十分感谢那些发现这部作品并愿意阅读下去的小可爱们,虽然这部作品还有许多的不足之处,但是十分感谢你们的阅读和支持!谢谢小仙女们! 第70章 阿九的碎碎念 2019年上半年,我闲置在家,但脑海里却始终有一个故事在盘旋。 从五月底到七月底,历时两个月,这部文在经历了反反复复的更名后,确定为《此心安所念》。 作品完成后,我习惯性地保存在电脑文档里。 两年后,当打开电脑,看到文档里静静躺了两年之久的有关沈念和江翊泽的故事,突然有一种再次把这个故事发表的冲动。 作为我第一部 在网站上发表的小说,心里欣慰欢喜的同时还有丝丝的不安。 欣慰欢喜的是,自从13年再次提笔开始创作小说至2019年夏季,单机多年,终于让自己的一部作品见了天日!(此处捂脸哭着笑) 不安的是,这部小说是无意之中的一个灵感,起初没有文案,没有构思,没有情节套路,只有单纯的两个人——两个曾遭受人生苦难,于平淡繁芜的岁月里,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的男女。 在这种“三无”情况下,作品本身自然有很多情节与逻辑上的瑕疵,虽然后面的故事情节里,我已尽力去完善这些瑕疵,但仍旧会有一些不足的地方,因此给阅读这部作品的朋友们带来的些许疑惑和困扰,对此,我感到十分的抱歉! 写作,一直以来,是我最钟爱的事情!(小声说话:所以,多年单机,多年存稿,多年的自娱自乐!) 从2007年暑假,因为偶然的机会完成第一部 中篇之后,往后的十多年里,天马行空的想象随着年龄的成长愈加的丰富多彩。虽然《此心》有很多的缺陷和不足之处,但是于我来说,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此心》的完结,也意味着沈念与江翊泽的故事暂时落幕! 往后的余生岁月里,他们之间依旧会有许许多多跌宕起伏的故事发生,但那也只不过是与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是平淡生活里的柴米油盐罢了!他们的爱情在罗马初遇的时候,曾像熊熊烈火热烈地燃烧过!当激情退去时,余下的只是云淡风轻和一世的浮世清欢! 无论是故事中的人,还是现实生活中奔波忙碌的普通人,每个人跌跌撞撞走过这一生,经过繁华与喧嚣、喜乐与忧愁,也只不过是为了最后的安宁。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是理想,却也是许多人当下的现实。 漫漫人生里,只要还心存梦想,只要不曾忘记初心,“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也会是你的生活写照! 我真诚地希望,所有偶然遇见、读到《此心》的朋友们,未来也能像沈念一样在经过生活的坎坷之后,依旧能够笑看人生,像向日葵一样迎着朝阳成长!也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在这漫漫人生里找到心中所爱,执手创造属于你们的“现世安稳”与“岁月静好”! 最后,谢谢朋友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以后的我会更加努力,争取为大家献上更加优秀的作品! PS:关于这部文的番外或者叶青杨和陆珵,倘若未来再次灵感迸发的话,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更新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