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景宜无事》作者:半径0m 文案 一桩命案将相令仪引向了「无事阁」 是偶然或是命运,父母被害之谜也随着故事的发展慢慢解开 复仇?亦讲究时机。 人还是得活下去啊。 (主要讲主角间互相影响,共同成长)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相令仪 ┃ 配角:俞振鹭,范攸宁,陆进凌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省点力气吧,跑也没用。” 林务做梦也没想过会有今天。刚进家门便看见满地血痕,下人尸体分散在院中,他勉qiáng定住心神上前一一查看,却发现自己的父亲在中堂被一刀毙命。 月黑风高,四周一片寂静,林务稍稍恢复意识回到院中,借着灯烛的微微光亮他发现前方高墙上站着一个人,只听见一句:“你是林务?” 尽管看不见对方的表情,那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反光的刀刃,都令他本能地后退几步,转身拔腿就跑。 没跑几步,另一个方向便传来了让他省点力气、不怀好意的笑声。侧门就在眼前,林务死死忍住想喊救命的想法,深怕一喊就加快对方杀人灭口的速度。 平日里通往侧门的短短石子路,此刻竟遥远的让人难以置信。好不容易到了侧门,林务却被一个黑影挡住了去路,他心底瞬间绝望了不少,想来今日就要命绝于此。 “堂哥?” 林务睁开眼,见是相令仪立刻面露喜色,拉住他的手臂:“来得正好,有人杀了父亲,快保护我离开这里。” 相令仪不回话,林务只当这个平日话少木讷只会傻笑的堂弟吓坏了,推了下他:“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跑。” “怎么会呢,林伯父平日最为和善,怎么会有人要杀他,堂哥你看错了吧。” 林务想起父亲死状,险些站不住,而这傻得要命的堂弟始终堵着侧门不动,顿时气急败坏道:“看错?我父亲我能看错?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快滚开。” 林务一方面受了惊吓,另一方面用全力跑了大段距离,一时竟推不开相令仪,正眼看去,才发现他这个堂弟表情有点怪异。 “你快让开!” “堂哥,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林伯父对你那么好,如果他真的被杀了,你怎么会忍心一个人逃命。” 林务平日里在众人面前表现得最为孝顺,此时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性命攸关却也顾不得那么多,心急道:“人都死了,活着的人当然要想法办活下去,父亲不会怪我的。你到底怎么回事,快让开!” “早前算命的给林伯父算过一卦,说他会活到九十九。不……不可能。” 林务见相令仪突然蹲下似是仍旧无法接受,面露鄙夷心道:废物就是废物。抬脚准备迈过他就跑。 谁知,相令仪突然起身,把林务扑在身下。 “我们一起回去看看。” 林务气得面色涨红,对着相令仪拳打脚踢,偏偏对方就是不肯松手。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惊得林务顿时不敢再动。 “哎哟哟,怎么回事,给足了你逃命的时间,却在这跟男人亲热。难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啧啧,真是不惜命。” “误、误会,饶命啊。”相令仪不动,林务只得保持原样举着双手拼命求饶。 俞振鹭看了半天热闹,忽觉有些厌烦:“上面那个,我数到三,不想死就闪开。” 范攸宁见相令仪不动也不出声,哈哈大笑:“这是要殉情啊!” “相令仪,你给我滚开。”林务又挣扎了几下,见还是无用,只好泪眼汪汪地说:“二位,你们与我无冤无仇,今日又杀了那么多人。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如放我一马,我保证绝不会跟人透露你们半字。” 范攸宁乐呵呵地道:“我们的确无冤无仇,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去年正月十五,你可还记得?从始至终目标都是你哦。” 林务愣了一会,似是想起了什么,顿时面色苍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闭嘴,这就取你狗命。” 俞振鹭数到二,正要下手,忽见上面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皎洁的目光令俞振鹭感到有些意外,手上动作也不由稍作停顿。 这一会,上下二人换了个位,刀刃直入林务背脊。 随着林务的惨叫,范攸宁惊道:“糟了,委托人不是说要好好折磨一下吗,你这一刀……” “麻烦。” 相令仪这才松开了林务,面无表情地将他腰间的玉佩解下,反复擦拭几次后收进了自己衣内。 范攸宁有些头疼,为了给委托人jiāo差,难道自己还得对着尸体这样那样不成?等他把目光从林务身上移开,却见相令仪满面笑容,表情有些瘆人。 相令仪看着林务笑了一会,才表情冷冷抬眼看向范攸宁、俞振鹭二人:“我回来前已报了官,现在走还来得及。” 范攸宁这下皱了眉头,看来相令仪是逃出去又回来的。 “放心,我不会跟官府提起你们。” 俞振鹭今日见了此人如此多变,自然不会信任他,作势要下杀手。门外却传来嘈杂声,二人只好作罢。 俞振鹭离开现场后远远望了一眼,见相令仪又是装成一副受到惊吓木讷的样子,仿佛那片刻的皎洁都是幻觉一般。 “有趣。” “……?有趣?我看这人八成是疯子。”范攸宁和俞振鹭从头到尾旁观了相令仪的表现,只觉得这人要么城府深厚,要么就是得了疯病。只是他对于俞振鹭明明有机会永绝后患,却留了相令仪一命,纳闷不已。 * * * 离开林府当天,范攸宁对着林务的尸体心理建设了好一阵子,奈何平日里任何委托负责打杂的都是自己。jiāo完差,回到距离林府四十公里——这次的临时落脚处。茶还没泡好,正准备对着俞振鹭好好抱怨一下一路多么艰辛,苏翕的信鸽就到了。 相令仪显然并没有信守承诺,配合官府把两人的画像画了出来。 “这……为何把我画得如此之丑?” 俞振鹭白了他一眼:“本就如此。” “也是,可惜了可惜。”这次的面具范攸宁还觉得戴着很合适,想多用几次,“嗯?苏翕还写了,这次因为没灭口,所以更换费用由我们自己承担,这么贵???抵得上三次委托费用了,天杀的,万恶的守财奴!” 范攸宁嚎了一阵,俞振鹭终于被吵得受不了,揉了揉太阳xué:“费用由那小子出不就得了,抓个手无缚jī之力的人能费多少功夫。” * * * 相令仪作为案件的唯一目击证人,配合官府整整调查了三天。待回到林府,案件的痕迹已经被林氏家族的其他人清理得gāngān净净了。照理说,相令仪从小以亲属名义寄养在林家,作为唯一的幸存者该继承林家全部遗产,族长林岐却借口案件尚未查明,所有财产应由家族代管,将相令仪赶了出去。 相令仪也不作争论,拿了自己的些许积蓄,搬到了郊外民房。稍做收拾已日落西山,民房虽旧,他却躺得安逸,看向窗外心想不知能悠闲几日,那二人会不会来抓自己呢,拿林务的命来作赌注,也不知是对是错。 第2章 第二章 几日后,范攸宁寻到郊外民房时,屋外正围着一堆人,屋内杂乱不堪、厨房冒着黑烟,四处不见相令仪踪影。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周围人议论纷纷。 “这该不是遭了贼吧。” “就这小破屋,哪个不长眼的贼会来偷啊。” 范攸宁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屋里的人呢,有人看见了吗?” 围观人群见范攸宁长得白净、衣着讲究,一看就不是住附近的,纷纷围观过来。 “这位小哥,是这房主人的亲戚么?” “哟,长得真好看,一点不输相公子。” 范攸宁被人夸奖自然高兴,应付了一阵,周围人看他蔼然可亲,一个个开始动手摸起了他的衣袖。 “?别?这可是价值……” 范攸宁此时转头向俞振鹭方向求救,却发现对方早已不见踪影。 * * * 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午时在林府附近见过相令仪,俞振鹭当机立断,抛下被夸得神志不清的范攸宁,再次翻了林府围墙。 林府寂静得好似无人,俞振鹭寻到后院,见两个下人守在门口。绕过守卫,刚到窗前便听到屋内的说话声。 “族长,差不多行了,放开我吧。” 俞振鹭从窗外看向屋内,只见相令仪五花大绑在房中,面上却仍是好似什么也没发生——毫无惧意甚至带着温和的笑容。 “是啊,族长,此事官府还未下定论。这……相令仪过来时不少人看见了,不如今日便算了吧。” 相令仪面前一人正是林岐,他转头对着开口人一阵怒视:“此事还用等官府裁断?上下多少人,只留他一人活口,哪有那么巧的事。” 相令仪忽而低头嘀咕:“堂哥……” 屋内耳尖的人立刻问道:“林务?族长,说起来林务的尸体还没找到。” “不是有人看到他被凶手杀了,扛着带走了么?”林岐眉头皱了起来,据目击者说,被扛着的人毫无抵抗,八成是死了。 “若是死了,还带走尸体做什么,不是多余。” 相令仪突然好似受到惊吓,哆哆嗦嗦口齿不清:“那日我报官回来,见堂哥和凶手说话,样子吓人得很,手里还拿着刀。” 围在相令仪四周的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听见他们说什么了么?”林岐自然不相信——林务平日里那么孝顺,怎么会做出如此背弃人伦的事情。只是身为族长在众人面前,总得稳住架子做足了威严。 “我躲得远没听清,只听他们好像说了去年正月十五。” 林岐听到这话,竟一时站不稳,扶住桌角深吸口气才确认道:“去年正月十五?” 相令仪满脸无辜:“是啊,族长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此事的只有三人,林岐见相令仪神情不像知道此事,心想恐怕他说的话是真的,敷衍道:“我怎么会知道。” 心中百转千回,林岐皱着眉在屋内踱来踱去了好一阵子,才摆手道:“好,好,好,就按你们说的,今日便算了吧。” 俞振鹭尾随相令仪出了林府,见他面对林府的牌匾站了好一会,神情变幻,倒是一点也没有刚才温和的样子。 待二人走回相令仪的居所,范攸宁一下从屋内跳出,大喊:“鹭!你去哪了!让我一阵好等。瞧,我的新衣都成了旧衣。” 俞振鹭眉头挑了挑——跟了好一会就这么bào露了。 “咦?相令仪?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范攸宁随即作势要打晕他。 俞振鹭看范攸宁拿着木棍,样子滑稽得很,瞬间觉得非常丢人,连忙举臂阻止。 范攸宁不明所以,疑惑了看了他们一会,惊道:“怎么回事?这么会功夫你中邪了?” “……” 中邪的是你啊!连对方拿着把匕首准备反击都没发现。俞振鹭虽然与范攸宁一起工作了好长时间,仍是无法适应他偶尔脑子缺根筋的表现。 “我认得你们的声音。”相令仪退向一旁,“今日二位莫不是想来灭口?” “不,你得活着!”范攸宁显然没察觉这略微紧张的氛围,笑嘻嘻地伸手道,“既然供出了我们的画像,自然得付账。” “……杀了人,还怕被官府通缉?如二位所见,在下一穷二贫,不值得敲诈勒索。” “嘿,我们可跟普通的qiáng盗不一样,这该收的帐还是得收。对了,你不是被绑架了么?怎么逃回来的?”范攸宁疑惑地看向俞振鹭,“你出手了?” 俞振鹭摇了摇头。 相令仪回:“我没被绑架,只是被请去了林府做客。” “?那厨房怎么回事,张大婶说是绑人放火呢!” “……一时失手。”相令仪见他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噎了一会,“若是屋内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拿走便是。” 范攸宁早将屋内翻了个遍,知道相令仪是真的穷,笑道:“你是自己走,还是被人打晕了走。” “……自己走。” * * * 三日后,距离无事阁一公里的凉亭内,相令仪正悠闲的拿着没有饵的鱼竿,在水面挥来挥去。chūn光明媚,闲极无聊,他gān脆躺在了长廊上。 凉亭不远的树梢后,范攸宁正无语地看着这一幕。 将相令仪带回无事阁不久,范攸宁就接到了苏翕jiāo代的新任务:帮大户人家找狗。 多么具有挑战性的任务。 俞振鹭将此事分派给了范攸宁,而范攸宁立刻将此事jiāo给了新来的相令仪。 “……” 走失的那条狗此时正从相令仪背后经过。 范攸宁心想是不是自己出手比较快,但因为俞振鹭jiāo代只需监视相令仪,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狗冲着夕阳跑远了。 待到日落西山,相令仪伸了个懒腰,走出庭外,从地上了弄些土抹到衣摆,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回去了。 连续三日,范攸宁将相令仪的行动告知俞振鹭,俞振鹭仍是无所谓地喝茶练剑,好似根本没听到此事。 而相令仪被连续跟踪了三日,怎么可能没察觉。每每吃饭,他就看着范攸宁愤愤的眼神暗自偷喜。等到第四日,才终于忍不住问俞振鹭为什么从来不问自己找狗的进度。 俞振鹭这才表示:“此次任务期限是五日,也就是明日,如果找不到,想必狗主人不会介意拿人代替的。” 范攸宁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相令仪,坏笑道:“毕竟拿人当宠物也并不少见。” “……” 相令仪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第3章 第三章 尽管最后一刻,相令仪找到了那条差点让自己下半生不能再为人的狗,他还是决定今后要积极工作,为了早日取得他们的信任而努力奋斗。 怀抱着希望,他来到了邻城张县令家的后门摆摊。一有下人出来,就吆喝自己的蔬菜水果多么新鲜,如此喊了几天倒真有个大婶和他攀谈起来。 聊了几句,相令仪便切入正题,问:“这家夫人可有什么常去的地方?” “城西有家西厢楼。”大婶狐疑道,“小兄弟,你卖菜问我家夫人做什么?” “且是看你家夫人貌美!” 远远飘来的这一句话,相令仪惊了。 大婶连否认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把菜砸向相令仪,破口大骂了好一阵子,还特别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才离开。 相令仪看向范攸宁,觉得他是为那三天的跟踪报复自己,后者则是笑得从茶馆的凳子上摔了下去。 原以为他们专做杀人买卖,如今相令仪倒是看不明白了,只觉得无事阁的人都没个正行。帮人找狗,如今还接这种休妻的委托,名号还叫“无事”,看来真是闲来无事胡乱行事。 相令仪稍作收拾走进了茶馆。 “你们怎么回事?” 范攸宁仍在哈哈大笑,俞振鹭看了相令仪一眼也不回话。 “……别笑啦。打草惊蛇知不知道,这下消息更难打听了。” 范攸宁虽正了正色,表情仍是半笑不笑的样子:“问出西厢楼也就够了,这次委托人只是想寻个借口休妻。” 相令仪疑惑:“想休妻何必弄得那么麻烦?七出还不够么?” 俞振鹭看向相令仪道:“如今朝廷派系复杂,张县令想投靠右相,自然得休了娘家拥护左相的张夫人。” “……如此。” * * * 相令仪独坐在西厢楼张县令夫人常订厢房内,算是明白了范攸宁当日为何底气十足,哪怕打草惊了蛇,还有他这个现成的“jian夫”可以上场。 正当相令仪再次感到上了贼船,怀疑当初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时,屋外传来的脚步声差点令他打破茶盏。待确认对方是独自一人后,相令仪立刻正襟危坐。 进门女子看来年纪比相令仪稍大一些,貌美而不轻浮,见房内有人只挑了挑眉,半分不见惊讶。关了门坐下后,才语气淡淡地道:“张县令派你来的?” “什?” 相令仪“么”字还未出口,张夫人倒是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一句。 “也好,等他来吧。” 半盏茶的功夫,张县令便带着几个人来了。 相令仪全程看着张夫人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不由内心有些复杂,觉得自己之前的惴惴不安毫无意义。 事虽可大可小却草草收场,张县令拿出休书,达成目的便早早离去了。 相令仪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轻手轻脚从房内离开,关门时听见张夫人的一声嗤笑,心道原来她也不是全不在乎,只是对张县令做到如此地步鄙夷罢了。 范攸宁收了事成金,回无事阁路上只当闲聊说道:“十年夫妻,利字当先。张夫人离开了没有担当的丈夫,虽名声有损,后半生总得自由。” 俞振鹭打了打哈欠便闭目养神了。 相令仪想起张夫人对着她丈夫说的唯一一句:窝囊废。 不知她现在痛快了没有。 * * * “你……” “何事?” 李至仕chuī了chuī胡子——对于突然被挡路感到不满。 相令仪发觉自己对于突发事件的应对能力还是不太够,又或许是良心未泯——对着白发苍苍的老人实在做不出恐吓行为。 他讪笑了一阵,主动让了路。待老人走远,相令仪回到范攸宁身旁。 范攸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小兄弟还是太嫩,三两下解决的事情,看我的!” 范攸宁说罢便追上了李至仕。 没过多久,相令仪远见情势不对——看起来范攸宁被说得直不起腰了。 “咳,得多花些功夫,年纪大了固执难说服。” 范攸宁风度翩翩地回来,相令仪假装无事发生。 李至仕被罢免官职回乡之后,夫妻二人常对邻里大小事情看不过眼,周围人碍着二人威望敢怒不敢言,长久以往,积怨自然深了。这次的委托人是李至仕的远方亲戚,那家孙儿本就科考不顺,几次训斥得了头风之症,大夫说是郁结于心、忧思过虑,做长辈的咽不下这口气,便委托无事阁给他们一点教训。 “话虽在理,但正论谁又不知道呢,太过gān涉他人真是麻烦呢。” 相令仪心想:这话从范攸宁嘴里说出来真是没有说服力。 “说起来,李至仕的孙儿刚行冠礼,从他下手如何?” 对于俞振鹭的突然出现,相令仪吓了一跳。 范攸宁习以为常:“会不会太yīn损了一点?” 俞振鹭不以为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何yīn损?当然了,我倒是不介意永绝后患。” “不行,最近官府因为北城赈灾粮饷贪污案查得严,苏翕再三吩咐要收敛一点。再说,杀人后续要打理的费用也不是小数目。” 俞振鹭“哼”了一声,便叼着刚摘的狗尾巴草,背着手四处转悠,边走边哼哼:“什么都没有,真是个破地方。” 范攸宁顿时一个激灵,将相令仪推到俞振鹭身旁,使了个眼色:“无知小儿哪用得着俞大侠亲自出马,我去我去。” 相令仪不明白范攸宁为何突然对着自己使眼色,他跟着俞振鹭在荒郊野岭转悠了半天,才觉得这里除了山野特有的清新空气外还真是什么也没有。 俞振鹭似是转烦了,抬腿坐上了山石,对着相令仪闲极无聊道:“这些日子,你都在无事阁找什么呢?”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俞振鹭晃着狗尾巴草道:“别笑了,对着我不必如此。我啊,最讨厌你这种人了,不想笑的时候为什么要笑?难道以为别人看不出来那是假笑吗?” 相令仪脸色僵了僵,从小寄人篱下他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这种讨好人的笑容,是不是真心的又有什么关系,那一家人在乎的只是他够不够温顺听话。 “无事阁总共就三人,那么点大的地方,从你第一天到我就发现了。而范呢,一向睡得沉至今都没发觉。”俞振鹭一只手撑住下巴,歪了歪头道,“无论你想找什么,无事阁是找不到的,情报一向都是由苏翕管理着。不过也不用灰心,一起行动,总会遇到你想找的。” “明知道我意有所图,为什么还?” “为什么还留你在无事阁么?”俞振鹭笑了,“这世上之人,哪个活着没有所图?” chūn光灿烂,相令仪看着俞振鹭发自内心的笑容一瞬间晃了眼:“那么你呢?在无事阁图的是什么?” 俞振鹭眨了眨眼:“自然是图开心。” 忽而一阵风刮来,远远传来了支支吾吾地哭声和范攸宁的大呼小叫,俞振鹭皱了皱眉。 “告诉范,在外头解决了再回来。” 相令仪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等回过神,俞振鹭早已不在原地。 “鹭呢?” 范攸宁提小jī一样拎着个十几岁嘴里塞着帕子、泪眼汪汪少年,相令仪定睛看了一会:“估计是回客栈了。” “哦?那你来吧,打晕。” “……都到这里了,有必要么?” 范攸宁带走李明并留书给李至仕,信上写着要替他管教管教孙儿,并警告报官即灭口。 尽管没有必要,为避免节外生枝,相令仪还是打晕了这个面露恐惧的少年。 第4章 第四章 不知是因为地处偏僻亦或是梅雨季节,刚进陆宅相令仪便觉得寒气入骨,一阵阵yīn风显得气氛更加诡异异常。 跟在后头的俞振鹭只觉得相令仪今日装扮可笑得很,他向来不信神佛。这次范攸宁借口看守李明接不了任务,为表歉意准备了一堆符咒、木剑、道士服,相令仪此刻正是全副装备,显得很是滑稽。 “道长,请进。” 负责引路的下人表情冷淡、面无血色,到了大堂便退下了。 “这里是不是风水不太好,看刚才那人,脸色苍白得很。” 俞振鹭看了相令仪一眼:“何止风水不好,下人连基本礼貌都没有,茶水都不给一杯。” 相令仪觉得哪怕给了茶水,他也不怎么想喝。 来人是这家管事的,说是这家主人,妻女去世后便卧病在chuáng,请了不少大夫道士都没有效果,打听了不少人,这才找到了他们。 “若是生病,寻名医便是了。” 陆管家皱眉小声道:“夫人死状实在蹊跷,吓得院子的丫鬟都疯了好几个,过没多久小娘子也夭折了。老爷恐宅里有邪物,日日夜不能寐,这才病倒了。” 相令仪直觉此事不简单:“待我二人在宅中布下七七四十九阵,若有邪物定能除之。” 陆管家面露喜色,将二人安排到西边厢房后便去向陆老爷汇报了。 “那瞎话,范教你的吧。” “是啊,他说若是不好解决,就住上几日,总有眉目。” 俞振鹭往塌上一躺:“去吧。” “……” 鬼神之说,相令仪也是不信的。他在陆宅转悠了半圈,发现这里不止下人面无苍白,就连植物也奄奄一息,步至东厢迹象更是明显。 相令仪往正房方向去,便见一剑眉星宇少年朝他正面而来。 “陆管家又请了什么江湖术士。”少年一脸厌恶。 相令仪料想此人应是陆家养子陆进凌,一路走来景色暗淡,总算见到个还算jīng神的活物。哪怕对方表现得嫌恶,相令仪也不以为意:“你父亲可有好转?” 陆进凌脸色稍缓:“还是老样子。倒是你们,若是没点真本事,还是尽早离开,不要làng费双方时间。” 相令仪摆出一惯的笑容:“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不经过查证,过早下判断也是不负责的表现呢。陆少爷,不妨将所知事实告知一二,也方便我们除邪。” 陆进凌似是有话反驳,四周无人他却很是谨慎,皱着眉将相令仪领进了东厢。 “以往请来的人不曾问过这些,自说自话摆个阵就完事了,说吧,你们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相令仪拿起茶盏,觉得陆进凌虽有礼貌却有些麻烦:“只是稍稍比较负责的道士罢了,比起这些,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吧。” 陆进凌点了点头,将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怀疑一一道出。 “这么说,你怀疑是人为?” 相令仪装模作样地在东厢摆了个阵法,回到西厢已是日落西山。陆宅下人已送来吃食,俞振鹭翘着脚坐在桌前,明显早已睡醒。 “还是不要全然相信陆少爷的话为好。” 相令仪正在边吃饭边整理思绪,听了这话差点噎到——这么说俞振鹭根本没有休息,而是在暗处观察自己的行动? 咳了几声,相令仪回道:“他有事隐瞒,这点我也察觉了。” 俞振鹭哼了两声:“到了陌生地方,不要随意吃喝对方的东西是这行基本。” “……” 相令仪无语地看着俞振鹭夹了菜吃得正欢,越发觉得此人难以捉摸随性得很。 俞振鹭见相令仪盯着自己不说话:“明日到正房摆个阵法,引蛇出dòng,速速解决了,这鬼地方是半刻也不想多呆。” 第二日相令仪摆好阵法,神神叨叨了一阵又使了些小技法,见了众人惊恐的神色满意道:“邪祟已被我赶走了,等过一阵宅内情况自有好转。只是那邪祟临走前告诉我,夫人与小娘子乃是为人所害。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望此人明日前向官府自首,否则……” 相令仪话未说完,用于供奉神灵的桌子裂成两半,瓜果洒了一地。他冷笑两声,仙风道骨地将木剑背于身后缓缓走了。 当晚,陆管家端着食物来的时候,相令仪松了口气——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么明目张胆的下毒伎俩,倒是省了不少力气。 俞振鹭则是很高兴——绑了犯人,可以睡个好觉了。 陆进凌见到被绑的是陆管家并没有惊讶,只是冷淡地吩咐下人将他送官,等到去告知了父亲,竟赖在相令仪房间不走了。 “父亲知二位神通,让我明日开始跟着你们学习。” 俞振鹭有些轻蔑地看着陆进凌:“小小年纪便如此狠毒,怎敢留你在身边。” 相令仪听了这话愣了。 陆进凌笑道:“我如何狠毒,下手的可是陆管家。” “宅中不宁的起因是你,陆管家若是没有趁此情形下手,你迟早也会自己动手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相令仪本以为已查清一切。 “趁着陆宅破败、谣言四起,下手的是陆管家。我只是对着一些没有生命的东西下了些毒罢了。” 俞振鹭冷笑一声,用木剑把陆进凌bī近墙角:“那些树木、花朵可比人的性命宝贵得多了。你算什么东西,不敢正面反抗净使这些卑鄙伎俩,还自鸣得意了?” “……”相令仪听着无法反驳,可这话从俞振鹭嘴里说出总觉得怪怪的。 陆进凌垂下眼角,有些沮丧:“我没有自鸣得意。当初只觉得有人替自己下手挺好的,就放任着没有阻止,只是没想到他连小娘子都不放过。等到想阻止,一切已经太晚了。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从没想过要她们的命。” 俞振鹭收了剑:“所以?” “事已至此,我也没脸再在此待下去了。” 俞振鹭看了眼相令仪,见他眼神有些触动,举了举手道:“我反对。” 陆进凌赶忙打开放着银两的钱袋:“无事阁不是只要金额合适,什么委托都接么。” 接受委托这种事情一向由苏翕负责,虽是事不关己相令仪还是皱了皱眉:“看来你已查清了我们的身份。” 俞振鹭摆了摆手:“无事阁从来没有故意隐瞒,名声越大生意越容易做。既然出了价,你且先回房,待我们和上头商量再做决定。” 待陆进凌离开,相令仪才开口问:“原来无事阁还有上头吗?” 俞振鹭眨了眨眼:“当然没有,无事阁向来平等。赶紧收拾收拾走了。” 第5章 第五章 “无事阁什么时候成了托儿所???赶紧让他们滚。” 俞振鹭带着相令仪趁夜离开,没成想回到无事阁,陆进凌和李明正在厅堂下棋。 范攸宁打哈哈道:“没法子啊,苏翕收了钱。你知道,她对于到手的鸭子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所以你就把他们都带到这了?天啊,最近怎么回事,你俩是不是脑子越发不好了,赶紧看大夫啊。” 范攸宁见俞振鹭情绪愤愤,推锅道:“要怪就怪北城案尚未查清,都是些jī毛蒜皮的委托,没有什么值钱的工作。” 陆进凌听了这话手下落子停顿,朝着范攸宁方向挑了挑眉。 范攸宁讪笑:“不是说你,不是说你。” 俞振鹭指着李明,不耐烦道:“这小子呢?要留到什么时候?李至仕若还是不知悔改,杀了扔去李府。” 李明惊得把手里的棋子掉到了地上——说好的只是小住呢? 范攸宁冲相令仪使了使眼色:“不要总是打打杀杀嘛,能够和平解决的事情,何必呢?这点小事我来办。令仪,你们舟车劳顿辛苦了,去洗个澡泡泡温泉休息吧。” “哈?”比起称呼,相令仪更在意无事阁什么时候有温泉了。 范攸宁把二人往门外推:“后院、后院。” 俞振鹭神色不悦地回了房。相令仪往后院一看,范攸宁不知费了多少工夫,从后山引来温泉水,四周补种了一片竹林,烟雾缭绕乍一看显得很是风雅,只是入口五颜六色的花丛分明表达了这是范攸宁的手笔。 相令仪蹲下用手划了划水,起身伸了个懒腰便回房洗漱休息了。 范攸宁原本偷偷跟在后头,见自己花大价钱造的温泉竟无一人感兴趣,恼羞成怒地随手抓了一人就要将他推下温泉。 谁料陆进凌伸手护着李明,看着范攸宁惊讶的神色笑了笑反手把他推下了水。待范攸宁站稳,陆进凌、李明早已逃之夭夭。 范攸宁欲哭无泪,抬头嘀咕道:“鹭说得对,该杀。” * * * “相令仪,果然是你!” 相令仪最后一次见到林务的生身母亲还是在他五岁时,若不是范攸宁在旁提醒,恐怕他根本记不起眼前表情凶狠的妇人是谁。 无事阁破例接了官府悬赏,全是因为有人模仿林务的案件将林氏一旁支灭了门,并在现场留下了自称两个案件都是他们做的书信。 无事阁并不介意他人背锅,只是范攸宁见俞振鹭闲得日日找他麻烦,加上此事也与相令仪名义上的亲属有关,管管何妨。调查了一阵,跟着犯人故意留下的线索,查到了林务的母亲。 “世上怎会有你这种láng心狗肺的人,林家收养你到头来却是这种下场。” 范攸宁上前,挡住了相令仪的视线:“林氏究竟做了什么引来仇家你尚且不知,迁怒实在没有道理。” 俞振鹭冷哼:“费什么话?杀了便是。” 话刚落地,院中藏着的林氏家族人出现,林岐为首:“和杀人犯有何道理可讲,杀。” 林务母亲急红了眼,喊道:“等等,尚不知我儿为何死,不能如此不明不白。” 俞振鹭大笑两声,当着众人面冲上前,三两下便把刀架在了林岐的脖子上:“族长如此急着灭口,莫不是心虚?” 林岐qiáng作镇定:“我有何可心虚的,你们丧尽天良,人人得以诛之。” 俞振鹭听了这话嘴角上扬,像是觉得这场景十分有趣:“范,告诉他,究竟什么是丧尽天良。” 范攸宁想着在“后辈”陆进凌面前立威的时候到了,将手中折扇甩开,假意咳了两声:“人道杀人便是丧尽天良,可我不这么认为。小义、大义,惩恶除jian自然是大义。” 林氏中有人喊道:“你胡说什么?杀了林务一家难道还想自称是大义?” 相令仪扶了扶额,有些不忍看。 “族长,你倒是说说,我说得对是不对。” 林岐有些慌——那些陈年旧事,知情人都已经死了,不可能:“可笑,正义何在。今日我若是死了,苍天有眼自会收了你们。” 俞振鹭见林岐如此恬不知耻,厌恶得皱了眉。 林务母亲听不下去了:“到底怎么回事。我儿究竟犯了什么错,他才及冠还是个孩子,将来尚有前途无量,你们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陆进凌看戏似的:“是啊,范师傅别卖关子了。” 范攸宁很是满意这个称呼:“无事阁年初接了个少女的委托,说是去年正月十五父母被林务杀了。苏翕看她可怜,委托金额都减半了呢。” “你胡说!我儿子我不清楚吗,他连蚂蚁都不会踩,怎么可能杀人。” “……林务母亲,你都多少年没见儿子了。”范攸宁有些怜悯她,毕竟这一连串事件与此妇人无关。 “堂哥杀人与我父亲有关吧?” 范攸宁不知相令仪对真相掌握到什么地步:“不错。” “去年正月十五,我无意间见到一对夫妇与堂哥jiāo谈,还听到了父亲的名字。当时堂哥察觉有人,立刻带着他们离开了。没想到……” “那对夫妇是来找林务父亲的,没想到林务为怕仕途受损,私自处置了他们。”范攸宁看向林岐,“可笑林务的父亲本就有愧疚之心,可为了自己儿子不得不压下此事。而你林岐,作为一氏族长,不拨乱反正反而与小辈láng狈为jian,企图压下当年旧事,就你也配说正义二字?” 林岐没想到藏了多年的事情就这么轻易败露,神情有些扭曲:“过了那么久的事情,说出来能对谁有好处,我们将相令仪改名换姓藏起来养大已是仁至义尽。你问问,林家人可曾对他有半分亏待?” 相令仪尚未开口,陆进凌倒是气得眼睛都红了:“给口饭吃、给个地方住,就做什么都能原谅了吗?你们害了他父母,难道仅仅养育之恩就想一笔勾销了吗?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人都死了,还能怎样。再说,真正对着他父母下杀手的又不是我们。” 范攸宁悠悠地道:“你们本有选择,却还是将他们推入了深渊。林务父子千不该万不该在去年有机会赎罪的时候还是选择了遮掩。而你,则是至今仍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林氏其余人见情势不对,竟不知何时悄悄地退出了院内。俞振鹭见危机已解除,放开了林岐,站到了相令仪身边。 林务母亲听了范攸宁的话,趁众人不意,竟给了林岐一刀:“你的确该死,林务和他父亲是多善良的人。若不是你当初bī着我离开,他们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衣袖沾了血,林务母亲像是没发现一样擦了擦脸,“你们走吧,杀人偿命,既然我儿做错了也该如此。令仪,你还称林务一句堂哥,我便相信你,只是今后希望我们不要再有任何jiāo集了。” 相令仪不知说什么好,毕竟当初林务之死自己也有帮忙:“伯母,今日之事你可以推到无事阁身上。” “……?” 范攸宁看向俞振鹭,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不必了。我会向官府自首。” 相令仪见林务母亲决然的样子,自觉劝解无用,作了个揖道:“保重。” * * * 回程一行人相对无言,当事人不主动提起,旁人也不好提问,气氛显得很是尴尬。 范攸宁终于受不了这份沉默,嚷嚷道:“令仪啊,真没想到为了不相关的人你居然想拉我们垫背!” 陆进凌白了他一眼。 “若是想知道当初事件的始末。” 俞振鹭话未说完,范攸宁阻止道:“那人如今可不好惹,动手等于以卵击石,凡事讲求时机。” 相令仪尚未记事时便被林家收养,早已不记得父母的长相,偶然听到父亲的名字也觉得很是陌生。他并没有多么执着于“报仇”这件事,只是对于造就他人生的原因好奇罢了。相令仪看了看马车中的人,回想起刚发生的事情,第一次觉得有了些“归属感”,似乎那个原因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陆进凌看着gān着急:“那人究竟是谁?你们这么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不知道也好,那个时机jiāo给你们掌握,我放心。”相令仪宽慰似地笑了笑,眉眼淡淡的,在旁人看来确是全然不在乎。 范攸宁拍了拍他的肩,点点头道:“既是无事阁一员,我们断断不会坐视不管,好好活着,时机总会到来。” 陆进凌还想刨根问底,转头看见俞振鹭凌厉的眼神,识趣地闭上了嘴。 第6章 第六章 时至盛夏,范攸宁为寻避暑地正在厅堂看地图,厅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他转身便见苏翕裙摆飘飘踏步而来。 “什么风把您chuī来了?” 范攸宁的狗腿劲,再次让陆进凌汗颜了。 苏翕虽尚值妙龄,眉宇中却没有半分平常女子的羞涩,她笑道:“怎么?我去哪何时需要与你报备了。” “来得好。” 相令仪微微挑眉,从苏翕进门他就发觉俞振鹭的样子有些不同——收起了平时的散漫,坐得一本正经,眼神中满是宠溺。 苏翕走到俞振鹭身边坐下,仍是笑嘻嘻地看着范攸宁。 范攸宁被看得有些发怵:“怎么?难道我做错了什么?” 苏翕指指李明,表情不变:“早让你送他回去,不要增加我这边的工作好么?所幸李至仕找孙儿找得焦头烂额,派去报官的是我们这边的线人。” 俞振鹭挑了挑眉:“怎么回事?” “李明说他想在这里多住一阵。” 陆进凌“嗯?”了一声,他若是没记错,昨天晚上李明还抱怨范攸宁怎么还不送自己回家。 “过去的就算了,也不是多大点事。明日你……和陆进凌把他送回去,鹭跟我去一趟明月楼。” 范攸宁松了口气:“相令仪看家?” 苏翕将相令仪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相令仪对着这样的观察神态有些反感也不假笑了,只挑眉看着她。 了了,苏翕莫名叹了口气:“一起去吧。” * * * 一簇楼台表郡城,月於此处最光明。 明月楼建于城楼之上,北望芙蓉峰,南眺双溪,夏日绿荫葱葱正适纳凉。只是近日前来投宿之人皆非避暑,乃是为传说失踪已久的前朝名师路休画作。 为不伤风雅,此次竞标使用的是盲拍的方式,客人在纸上写上心里预期的价格,最后由画作所有人抽签决定。美其名曰:有缘者得。实则能够预约上明月楼的人,不是有权有势就是家财万贯,万万不会有人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无论给谁,作为画作的主人都不会有损失。 相令仪原以为苏翕来此是不怀好意,却不料两晚皆是风平làng静。到了抽签日,三人堂堂正正坐在台下等着台上公布画作的最终获得者。 “苏翕。” 三人步入厢房拿画的时候,相令仪还是不知无事阁究竟使了什么手段,满堂的概率怎么就抽到了苏翕。 俞振鹭付好银两,苏翕趁着小二去拿画眨了眨眼道:“抽不中还可以抢嘛,那幅画注定会是我的。” 俞振鹭赞同地点了点头。 可惜苏翕不过高兴了半柱香的时间,拿到画,她一眼便看出是赝品。 “好啊,居然敢骗我,看我不把画主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相令仪看苏翕总算露出与年纪相符的稚气,有些幸灾乐祸:“我倒是觉得看起来跟真品无二。” 苏翕瞪圆了眼:“又没见过真品,你怎知无二。” 相令仪并未见过真品,却不知为何觉得此画似曾相识:“美则美矣,是真是假又有何重要?” “灵魂,你懂吗?原画路休用了多少心血才画出来,哪里是赝品师可以模仿的。”苏翕愤愤地把画往地上一扔,“你们在这等我,我去找明月楼掌柜。” 相令仪捡起画,展开看了半晌,却仍是记不起在哪看过。 “此画也算是赝品中的上品,若是喜欢便带回去吧。”俞振鹭笑笑,“那丫头被她姥姥宠坏了,像这种前朝的东西,真品可遇不可求。比起灵魂,我倒是觉得作者想要传达的意义更为重要。” “意义?” “不错。气吞山河、心系百姓,不为权势折腰,都是路休的风骨。”俞振鹭言语间有些神往,“这些也是无事阁对于他的画作势在必得的原因之一。” 相令仪还想再做询问,房门便被一脚踹开,苏翕甩着钱袋,哪还有半分初见时的优雅自持。 “哈,气死我了,那掌柜明知是赝品还这样大肆宣扬,八成是不想混了,回去就派人揭了他老底。” 眼见苏翕瞄到相令仪怀中的赝品正要迁怒,俞振鹭赶忙将相令仪挡在身后:“真是不知死活。” “对啊,鹭,你懂我。”苏翕见有人附和自己,语气稍作柔和又冷哼道,“放下正经生意不做,搞什么名堂,真是世风日下。” 相令仪欲言又止——无事阁也不是做的什么正经生意啊。他识趣地藏好画,拍了拍俞振鹭的背。 俞振鹭身形一顿,示意地点了点头,笑笑地推着苏翕往外走。苏翕见他这高兴的样子只觉诡异:“你那么高兴做什么?我还在生气呢,这次可是推了江北的生意特地来的明月楼。” 俞振鹭敲了敲苏翕的脑袋:“俗气。” 苏翕目瞪口呆——这人今天怎么回事?看来真的和明月楼气场不和,回去非得好好折磨那个掌柜一番。 第7章 第七章 俞振鹭出生于江南的俞氏一族。俞氏世代研究奇门遁甲,俞振鹭作为长子尚未出生便被给予了很大的期望。三岁时他尚可回应,可随着学习的深入,他越发觉得自己对此毫无才能。 五岁那年,俞氏次子俞霄涯出世。 七岁那年,父母发现次子的悟性远在长子之上,对着俞振鹭越发严厉,将他扔在阵中三天三夜不管不顾。 俞振鹭遇到五岁的苏翕便是在第四天,还记得她当时见到他的欢喜,也记得她将自己仅剩的一颗糖给了他。 那年无事阁刚遭大劫,需要利用阵法隐居山林,苏姥姥带着苏翕来寻,见此一幕难免动了恻隐之心,威bī利诱俞氏一族,带走了俞振鹭。 获得自由的同时,俞振鹭也失去了俞氏长子的身份。 潇洒惯了,突然收到俞霄涯的书信俞振鹭还有些不习惯。 信中先是嘘寒问暖,再是说了些自己的近况,最后是拜托俞振鹭往江北走一趟。 范攸宁接过俞振鹭递来的信,略过一遍嚷道:“天啊,什么东西。自己派的人陷在江北,借口孩子快出生没法去,倒让你这个八百年没往来的孤家寡人哥哥出马。嗯,脸皮真的厚。鹭,咱们别理他。” 离开俞家十几年,俞振鹭对狠心的爹娘毫无感情可言,只是他生平最恨信中所述之事,他晃了晃手中的银票:“去,为什么不去。” “鹭,你变了。” “……” * * * 江北平县地处险要,四周树木丛生、百草丰茂,虽远离繁华,倒也算民风淳朴。 一月前,俞霄涯收到平县传来的求救信,听从父亲的吩咐派了同样出生于平县的弟子俞淏前去查看。俞淏刚到平县附近尚有书信,半月前称自己学艺不jīng恐进阵后难以脱身,之后便消息全无。 车马不通,到了平县附近一行人步行前进。山顶远眺片刻,俞振鹭便说有人利用地势在平县开了个奇门阵,进去了必须找到生门才能出来。 范攸宁皱眉:“尹枞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想做什么?” 陆进凌接话道:“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什么惊世宝藏啊。” 俞振鹭轻笑:“进去问问他就明白了。” “已经有把握了么?”相令仪从未接触过奇门八卦,不禁有些疑虑。 “没有,许久不接触,生疏得很。可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俞振鹭说罢便领头下山入阵了。 尚在午后,屋舍、路桥皆空无一人,田间杂草丛生似是许久无人打理。俞振鹭指指远处山顶——奇门阵中央,与周遭风景全然不搭的华丽建筑。 “疯了,想占山为王不成。” 四人走到那华丽建筑附近,近处看竟觉得有些眼熟。 陆进凌看了好一会,恍然大悟道:“这是仿的皇家宫苑?” 范攸宁扶额:“尹家祖先若是见此情形,非得被气活了不可。” 俞振鹭看向建筑附近寥寥无几、木然种地的村民:“可真够滑稽的。” “要不我去问问?” “最好别,看那样子是被困久了都麻木了,问不出名堂来的。”范攸宁阻止相令仪道,“鹭,你和令仪先去找找破阵的方法,我和进凌进去找找俞淏。” 俞振鹭“诶”了一声,嫌麻烦道:“破什么阵,抓了尹枞一切迎刃而解。” “里头尚不知情形如何,有多少人,像这种地方,很难说村民会不会与那些人合伙起来对付我们。稳妥些总是好的。” “那我和你们一起……” 话未说完,相令仪便拉着俞振鹭去观察阵型了。 二人相对无言走了一阵,趁着相令仪观察四周,俞振鹭使轻功跳上树gān,居高临下地看着相令仪,没有半分破阵的意思。 相令仪被他这副样子气笑了:“俞少侠,这次可是你说要来的。” “相善人,我七岁时便知要反抗、死不求饶,你瞧瞧那些村民的样子,哪个需要人救了?就让他们被奴役至死好了。” 相令仪眯了眯眼:“是,俞少侠说得对。可并不是人人都那么有骨气,反抗也是要讲求时机的。” “哈,时机?可若是那时机永远不来呢?你莫不是在无事阁跟范相处久了,学了他那处事圆滑的一套。” 相令仪只觉火从心起,不知俞振鹭今日是哪根弦搭错了:“那一套还用学?我从小便会!” 俞振鹭喑噎:“在跟你谈反抗呢,别挑错重点。” “好,你说他们没有反抗。那我问你,当初向俞氏求救的难道不是人么?” 正争论得热火朝天,草丛中钻出一灰头土脸女童。 “求救的人是我娘。” 俞振鹭“哦”了一声,闭了嘴。 “你娘在哪?”相令仪想着总算有个清醒的大人可以询问情况。 “爹把她埋在了地底下,尹叔说她还会回来的。”小女孩手握拳、咬着嘴唇,似乎在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就是你说等待时机的下场。” 相令仪不与他争辩,只是眉头紧皱——还是晚了么:“你爹现在在哪?” 小女孩想到父亲,眼神有些呆滞:“爹在下地。” “可有陌生人到你家中找过你娘?” 她仰头略作思考:“你说的是俞哥哥么?他被尹叔带走关在小木屋了。” 小女孩带着二人前往小木屋的路上,俞振鹭跟在相令仪后头还嘀咕着:救了这个俞哥哥,带着小孩跑得了,无知即是蠢,看这孩子的爹也是蠢货一个。相令仪叹了口气,转身就用手捂上俞振鹭的嘴,眨了眨眼示意他闭嘴。 “……” 小木屋地处偏僻,四周无人亦无守卫,这个尹叔显然并没有将闯入者放在眼里。对小女孩的娘下杀手,恐怕是为了杀一儆百。 屋内人以为是送饭的来了,问了句:“今晚吃什么?” 俞振鹭觉得与屋内人同是出生于俞氏一族很是丢脸,转身要走被相令仪一把拉住。 “俞淏?” 屋内脚步声传来,俞淏透过门缝发现是不曾见过的二人:“我是。你们?你们是师父派来救我的吗?” 俞振鹭看俞淏欣喜的样子,冷哼道:“真是没出息。你师父早把你忘得一gān二净了。” “啊,师兄!你快救我出去。” 俞振鹭立刻退后三尺,远观相令仪砸锁。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二人先把俞淏带到河边让他洗漱一番,随后找了间空屋生了火,才开始询问俞淏所知情报。 一经堂,盖取忠烈一经教子孙之义也。尹枞是半分也没学到尹家祖宗的教导,以占山为王、自创宗教,给此地居民洗脑,妄图以平县为基地向外发展。 “不过是个人,竟敢自称神佛,企图控制别人思想?真是可笑。” 俞淏附和俞振鹭道:“是!下三滥。” 相令仪拍了拍俞淏:“不必如此,无事阁既然接了委托就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俞淏对着相令仪傻笑了一下:“我现在能好好睡个好觉了么?” 俞振鹭的答案是不能。 吃饱喝足,稍作歇息,换了衣裳,俞振鹭便让小女孩带着三人往尹枞那去。既然他们救了俞淏,引起尹枞的警觉只是时间问题,速战速决才是上策。 相令仪问:“这是不打算普通的破阵了么?” 俞振鹭回道:“破阵有用么?真正能困住人的往往是那颗愚昧、安于现状的心。” “?” 看来俞振鹭是铁了心不研究阵法,尽管相令仪对奇门八卦仍有些好奇,如此也只好作罢。 尹枞正在殿中进行每晚的传道,相令仪等人混进人群中听了一会,只觉得狗屁不通、昏昏欲睡。 待人群散去,相令仪拍醒二人,指了指尹枞方向——范攸宁和陆进凌正在尹枞身后探头探脑。 “他们想gān什么?打晕他吗?”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藏在那的。” 范攸宁发现相令仪等人激动得挥了挥手,陆进凌趁着没人注意,一下打晕了尹枞,将他拖进入了殿后。 “尹教主去哪了?” “有人看见了么?” 回到空屋,一行人围着尹枞。范攸宁明显蹲累了,坐在一旁死命捶腿。小女孩被放在房中唯一的chuáng板上,早已进入梦乡。 “弄醒他么?” 俞淏说了句“我来”,上前扇了尹枞一巴掌。 “大胆!”尹枞睡眼朦胧尚未看清状况。 待他清醒,见自己寡不敌众,就要开口喊救命,俞振鹭轻轻将刀放在他脖子上。 “你喊。” 尹枞咽了咽口水,小声道:“你们放我走,我饶你们一命。” “你指使别人杀害那小姑娘娘亲时,可曾想过饶她一命。” 尹枞看向说话的俞淏,讨好地笑道:“我不是饶了你一命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想与我俞氏一门为敌才没杀我。” “是又如何?你得庆幸自己不是出生在一个平凡人家,否则早已死了千万次。”尹枞眯了眯眼,“我与俞氏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平县人又与你们无关,何必来蹚这趟浑水。” “怎么无关,当年我便出生在此。何况就算无关,你这种行径也令人唾弃。” 尹枞笑了:“天子仅仅因为血统便可权倾天下,无人敢说个不字。而我付出了那么多努力,还不配坐在高位吗?” 相令仪忍不住了:“为一己之私,残害无辜妇孺。哪怕是当今天子,若是做了此等肮脏之事,也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 尹枞问:“你是谁?” “他是我们无事阁的人。” 尹枞看了眼俞振鹭,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无事阁的人,那就好办了,我出双倍的价钱,你们放了我。” 范攸宁叹了口气,有些心痛:“行有行规,今日你是非死不可。” “我若是死了,你们永远也别想走出平县。”尹枞面露得意,“俞家人都破不了的阵法,就凭你们几个?哈哈。” “鹭,告诉他!让他死得瞑目。” 俞振鹭面对范攸宁对着自己的莫名自信,有些难以启齿。 俞淏也凑着热闹,叫道:“对啊,师兄,告诉他!让他自惭形秽。” “……” 俞振鹭骑虎难下,只好暧昧地点了点头。 尹枞惊了:“不可能!我毕生所学哪是你这毛头小儿能破的。” 相令仪有些无语,只能配合地瞎说一通:“你不要小看了无事阁百年的情报网,没点真本事怎能在改朝换代中活下来?”忽而又面露yīn狠,“若是将你的尸体扔在殿中,不知那些村民会怎么对待你的妻儿。” 陆进凌本想掏出随身携带的毒药bī尹枞就范,听了相令仪的话,惊讶得张大了嘴。 俞振鹭冷冷地道:“生门的位置,说不说随你。不过你若是说了,看在你临死前还算诚实的面子上,付个委托金,我们倒是可以将你的妻儿带出平县。” 尹枞尚有怀疑,范攸宁接话道:“不错,俞家继承人的话,听不听随你。” “你……” 俞淏心有疑惑,开口前便被陆进凌用吃食堵了嘴。 人不到生死关头,总是很难放弃希望,更何况是尹枞这种人。陆进凌见此情形,往他嘴里塞了颗毒药,道:“这毒,半柱香就发作,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妻儿陪葬吧。” 尹枞愣是拖到毒发,才支支吾吾地将生门位置告知在场人。范攸宁不知凶险,见他断气了便拍手叫好。 相令仪松了口气,虽觉得陆进凌的方法过于冒进,但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也不好多说。倒是俞振鹭心直口快:“他若是最后一刻仍是不肯说出生门位置,你该当如何?” 陆进凌拍了拍腰带的另一边:“解药在此。” 俞振鹭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做人不怎样,做事倒是很有无事阁的风格。” 陆进凌无语哽咽——不过害了些花草,这人究竟要记到什么时候。 俞淏总算吃完嘴里的东西:“俞家继承人不是我师父么?怎么回事?” 范攸宁看到俞振鹭瞬间难看的脸色,赶紧从包袱中掏了块糕点塞到俞淏嘴里,又指了指chuáng板方向:“这女娃要怎么办?跟着她爹,哪怕今后没了尹枞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俞振鹭想到苏翕当年也是这么大的年纪,难得动了恻隐之心:“先送到苏姥姥那懂懂事,别长大了跟这些村民一样——傻得令人窒息。” 相令仪知道他说这话实则是关心,点点头:“成长环境的确对一个人的性格、将来很重要。” 陆进凌刚被俞振鹭打击,觉得相令仪有些指桑骂槐,急于表现:“要不我在井里下些药,洗洗这些村民的脑袋?” “……” 范攸宁怜悯地拍了拍陆进凌的肩膀:“任重而道远啊。” 第8章 第八章 尹家钱财大部分都被归还给了村民,作为救尹枞妻儿的酬劳,俞振鹭收了路休的真迹。苏翕见了画高兴得很,接了小女孩就给她换了个名字,叫苏路。 酷暑刚过,前往北城途中,忽而天降大雨,泥路难行,一行人投宿了一间客栈。睡到半夜,争吵声打砸声惊醒了相令仪,他出门查看,见俞振鹭早已在自己门前的走廊观察楼下情况。 相令仪走上前:“怎么了?” “看起来是夫妻吵架。” 范攸宁、陆进凌不知何时也出了房门。 “要吵不能回家吵么?”陆进凌对被吵醒有些生气,朝楼下一吼。 楼下男子挑了挑眉:“你下来。” “你叫我下去我就下去啊?我们人多,下去岂不是被人说成以多欺少?有本事你上来,好好领教下小爷我的拳脚。” 相令仪有种看小孩打闹的心情。 “我在跟你说话,你朝楼上的人横什么横?” 男子低声道:“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和离的,劝你死了这条心。” “本欲给你留点面子,我们上公堂。” “不过一次失误,你非得抓着不放?还有没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了?” 女子不怒反笑:“秦仲杬,你究竟要卑鄙到什么地步?失误?你对着那女子花言巧语时可曾想过你是个一家之主?哄骗了那女子却不肯与妻子和离,可曾想过良心二字如何写?” 范攸宁“哦”了一声:“原来是丈夫背着妻子偷人了。”又从房内搬了个长椅出来,就差再拿盘瓜子了。 俞振鹭本想回屋,见三个人都坐下了。此时回屋也会因为外头的动静睡不着,只好坐在了围栏上。 “良心?当时可是你情我愿,我又没有bī迫她。再说了,又没有纳那女子进门,你生的哪门子气?” “你回忆回忆自己当时说了什么,骗了良家妇女还想当无事发生吗?” 陆进凌嘀咕道:“那骗烟花柳巷的女子就可以了?” 范攸宁白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拍拍陆进凌的肩:“进凌,真不知你小时候读的什么书。” “?四书五经啊,大家不都一样吗?” 众人沉默。 “?不一样吗?” “不过逢场作戏,你怎么就不能跟其他女子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女子挑眉道:“眼睛长在我头上,我想睁便睁、想闭就闭,用不着你多嘴。你若是不肯和离,我便拉着那女子一起把你告到县衙,让人评评理。” 俞振鹭问道:“没什么意思啊,你们还看?不进去休息?” “鹭,接接地气长长知识,将来用得上的。”范攸宁说完便打了个哈欠。 “……用不上。” 男子咬了咬牙,面露凶狠:“你告啊,去告。且不说这种家庭琐事,人根本不会管。我与知县可还有过一面之识,到时看看他究竟会如何定论。” “……你。好,秦仲杬,你不仁我不义。不知你可听过明月楼掌柜家破人亡的事情。” “听过又如何?” “你若是今日不签了和离书,明日我便委托无事阁。我母家虽无权无势,但好在有钱!” 相令仪问道:“明月楼掌柜家破人亡了么?” “苏翕,这办得有点狠啊。”范攸宁扶额。 俞振鹭有些疑惑:“她并没有说要那掌柜的命。” “女人心海底针,善变。” 陆进凌刚说完就被俞振鹭狠狠拍了下头。 “又怎么了?”陆进凌捂着头不明所以,“你们最近有点针对我啊,人不能动不动就恃qiáng凌弱。” “……” 范攸宁见楼下男子眼神越发凶狠,像是动了杀心,朝下喊道:“无事阁的人在此,有何委托尽管说。”说完他便把俞振鹭一推。 俞振鹭安全着陆,抬头喊道:“范,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范攸宁向后缩了缩,把相令仪推向前,挡住俞振鹭的视线:“生意上门,自然要接。” 沉默片刻,俞振鹭潇洒地转身靠在隔壁桌,将吃饭的家伙重重放在桌上:“杀?趁着天还没亮,速战速决吧。” 秦仲杬吓得脸色苍白,退后了三步。 秦夫人道:“秦仲杬,过来签字。否则我现在就委托这位少侠。” 尽管生意没做成,秦夫人还是给了好大一笔谢礼,范攸宁对这桩买卖非常满意:“没想到夫妻不和的钱那么好赚,是不是该和苏翕说说,多接接这种生意?” 俞振鹭瞪了他一眼:“没出息。” 陆进凌道:“对啊,昨日鹭哥做的事,外头地痞流氓也能做到。” “……谁是你鹭哥了?”俞振鹭说罢便用胳膊卡住陆进凌的头,狠狠揍了几下。 相令仪将行李放上车,转头见他们打闹,挑了挑眉:“如此jīng神也不来搭把手?” “人还是得有钱。”范攸宁边帮忙边叹了口气,“谁能想到,无事阁多了两个新人,我还得做这种打杂的事情。苍天无眼啊!” “……” * * * 行至北城附近,周围的荒凉令相令仪眉头紧皱,早听闻今年北城gān旱,庄稼颗粒无收,官员不作为,不成想时至秋收仍是这副景象。俞振鹭原在闭目养神,忽而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停了下来。 范攸宁打开车门:“怎么突然停车了?” 门前并无车夫身影,范攸宁刚迈出马车便被两个蒙面男子挟持了。 “无论你们有什么目的,劝你们收手,现在走还来得及。”范攸宁比起担心自己,更担心这次任务完成前,在北城附近犯下案件影响行程。 车内三人不紧不慢地下了车,俞振鹭开口问道:“车夫呢?” 其中一个蒙面男子回答:“跑了。” 另一个咳了咳将准备已久的台词道来:“此路是我开,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和马车!” 范攸宁问道:“你们gān这行多久了?” 第一个回话的男子道:“今天第一次啊,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另一个怒道:“你跟他废话那么多gān嘛?你们!想他活命就乖乖听话。” 陆进凌喊道:“小爷我长那么大都不知道听话二字如何写!” “……看来你也是个苦命人,没读过书吧,连字都不识。”蒙面男子面露怜悯。 众人沉默,范攸宁一时没忍住大笑起来。 “别动!哥,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意思是说他不会乖乖听我们的话。” “……哦。” “若是想要钱财,我可以分你们一点。”相令仪看向他们破旧的鞋子,“大家生活都不容易,此次出门并没有带太多银两,你们这么大费周章实在不划算。” 陆进凌一副看疯子的样子看着相令仪,被俞振鹭打了脸。 “要不就按他说的?” 另一个皱了皱眉:“你看这个人穿的衣服,一看就是有钱人,怎么会没带银两。那个人倒是真的看起来没有钱。” 相令仪无语的看了看范攸宁今天穿的衣服,的确是出自名家手笔。 “咳,你们不要欺人太甚,穿什么衣服关你们屁事,不要人身攻击啊!”陆进凌说完就讨好地看着俞振鹭。 俞振鹭被他盯烦了,随意地点了点头。 陆进凌立马蹬鼻子上脸:“相兄穷归穷,但他……”一时竟想不出相令仪的优点,陆进凌挠了挠头。 “他虽然经常表里不如一,却是个心善、值得信任的人。” “……鹭哥说得对,这正是我想说的。” 相令仪在私心的驱使下、协助俞振鹭杀害林务之后,就从没有觉得自己心善过。这段时间受了在场人的影响,他只是开始学着凡事遵从内心,不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罢了。 “他什么人关我兄弟二人什么事,快把钱袋扔过来。” 范攸宁刚叹了口气,俞振鹭便三两下撂倒了那两个蒙面男。 范攸宁问:“你们是想活还是想死?” “要杀便杀,反正我们也在这混账世道活够了。” “你们饶他一命,要杀杀我。” “哥,你别求他们。就算今日能活下来,没有钱,我们也离不开北城,只能回去接受施舍,这种日子真是受够了。” “你胡说什么呢,白县令也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怎么能说是施舍。” “他就算是个好人又有什么用,无权无势,只能连累北城的人受累。” 俞振鹭和范攸宁对视了一眼,问:“你们说的是白风?” “是啊,北城县令白风白大人。” 无事阁此次前来北城,正是因为接了暗杀白风的委托。 范攸宁“啧”了一下:“怎么跟苏翕查的情报完全不一样?白风不是北城贪污案真正的罪魁祸首吗?” “你们不要污蔑白大人,饥荒最严重的时候,城内人全靠他才活了下来。” 相令仪见他们说得真挚,拉着范攸宁到一旁嘀咕了一阵。范攸宁回来便把钱袋扔到那二人身边:“这里面的钱足够你们去其他地方置办田产、生活一阵子了,有手有脚别再拦路抢劫了,就这身手,随便来个人都能杀了你们。” 等到三人上了马车,俞振鹭才松开二人、驾着马车继续往北城走。身后蒙面二人,今日可算是撞了大运。 第9章 第九章 白风年过四旬,二十年前刚当上北城县令的时候,他未想过此生只能当一个小小县令。年轻时总以为奉公守法、管好一方便能得到上头赏识,却不知水至清则无鱼,这世道并不是如他想象的那么好。十几年来日子过得安稳,也就渐渐忘了自己的雄图大志,忘了当年的过路人。 今年的灾荒,不仅是天灾还有人祸。白风第一次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十几年前碰到那对夫妇就不该把事情瞒下来。如今那人坐了高位,官官相护、纵容手下,这次若不是因为有人拼了命往京城向左相告了状,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可告了又如何,朝廷动不了那么多官员便草草了事,结果只是底层官员被拉来作了牺牲品,自己又能靠着名望再安稳几日?白风只觉前途一片黑暗。 深夜独自坐在院子里,他竟不自觉地双眼满是泪水。 “哇,他该不会是预料到了今日是自己的死期,哭了吧?” “谁?!”白风惊得四处张望,“来人啊!” “没有人哦,都被放倒了呢。” “你怎么回事?没事话那么多gān嘛?” “……鹭哥,我错了。既然都被发现了,我们下去吧。” 眼前跳下四人,白风往后退了退:“你们可知此处是何地?擅闯县衙可是重罪!” “无事阁接了委托,前来取你一命。” “念你是个好官,可有何遗言?” 白风未曾听过无事阁的名号,问:“今日我是非死不可了么?委托人是谁?你们是专门接杀人委托的组织?” 范攸宁点头:“嗯,非死不可了。委托人我们也不知道,除了杀人委托,只要价钱合适也接各种琐事,人生需些调剂品,不能总打打杀杀。” “最近时局动dàng,我早知会有一死,只是没想到会死在你们手下。”白风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拿出钱袋和一封书信,“既然你们什么委托也接,那么也接下我的委托吧。这封书信希望你们jiāo给柳秉文的儿子。” 相令仪听到父亲的名字眉头一跳:“你说的柳秉文是?” 白风看向他,有些犹豫地说道:“当年偶然遇到柳秉文夫妇上京途中经过此地,我与柳秉文相谈甚欢,对于朝廷存在的不正之风都颇有鄙夷,他为防不测,便留了书信,只是……” “只是你在他们遇害后明哲保身,将书信藏了起来。” 范攸宁上前接过信递给了相令仪。相令仪展开信:里头列举了如今身居右相高位之人当年的种种罪行。 “此事我们接了,你安息吧。” 俞振鹭说完就要动手,相令仪拦住他:“待右相罪证大白于天下,再杀他不迟。”接着转过身对白风说,“白大人肯把信jiāo出既是有意悔改,如此,我们送你上京,把该做的事做完了再死如何?” 白风连忙摆手:“不行,若是亲自上京,他一定不会放过我家人。” 俞振鹭冷笑一声:“我们会负责送走你家人,在此事完结前保证他们的安全。你若是再敢说个不字,我立刻到后院送你家人归西。” “哎?这事就这么定了?这次的委托人怎么办?我们无事阁的信誉呢?” 陆进凌见白风不再说话,知道此事就这么定了,看俞振鹭脸色连忙捂住了范攸宁的嘴。 俞振鹭没想到刚出北城就遭到了杀手追杀,他与相令仪负责送白风上京,范攸宁、陆进凌则是从另一个城门送白家人离开。他驾车狂奔一阵,见对方十几人早有部署,对着车内人说:“相令仪,你会水吗?” 相令仪点点头:“他们是什么人?才刚出北城,右相消息那么快?” “看起来是同行,应该与信无关,恐怕是要杀白风的人怕我们办事不利下的保险。一会经过那桥,往河里跳,我引开他们。” 白风脸色苍白,瞪圆了眼:“我不会水。” 俞振鹭面无表情道:“对方有备而来,我一人尚勉qiáng应付,不跳就在车里等死吧。” 相令仪将书信放进竹筒:“你行么?要不和我们一起跳?” “得有一人驾车吸引他们视线,一会听我指示。相令仪,好好活着,京城见。” * * * 跳个河相令仪擦破了头,而白风差点半身残废。好不容易拖着白风到了岸边,相令仪已是累得不成样子。 “看来平时真该听听他们的话,练练功啊。” 白风气息奄奄:“练功?现在逃命要紧,刚才那情形,我看那位少侠多半活不成了。” “闭嘴。”相令仪忍下想揍人的冲动,皱着眉站起来说,“快起来走了,你怎么知道对方不会派人来追,嗯?” 相令仪、白风二人躲躲藏藏、走走停停,等到了京城的联络点已是半月之后。苏翕等人已是等得不耐烦了,见来的只有二人,范攸宁急道:“鹭呢?” “途中分开了,他还没到吗?” 苏翕在屋内踱了几步:“看来那信是真的。他就是白风吧?” 范攸宁赶忙拦住苏翕想打晕白风的手:“右相既然能从明月楼之事开始设局,哪怕把白大人jiāo出去,他们也不会放过无事阁的。为今之计,只有釜底抽薪,把对手扳倒才是上策。” 苏翕咬咬牙:“所以呢?要怎么做?” “右相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需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都半个月了你还没计出来?俞振鹭最恨失去自由,你还要他在牢里关多久?”苏翕眼圈有些发红。 陆进凌看她平时冷静的样子都消失了,有些不忍:“前阵子听说左相在找路休的画,就是你手上那副。若是舍得,倒是可以拿着画和罪证去找他试试看。” 范攸宁道:“你是不是疯了?我们做的什么生意,去找左相岂不是自投罗网?” “画?尽管拿去,反正我也看腻了。”苏翕虽有些心疼,但比起画,还是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俞振鹭比较重要。 相令仪听着他们的对话思考了一阵:“让李至仕带着画和白大人一起去找左相如何?他刚因为得罪右相贬官不久。” “李明一定可以说动李至仕。自从上次李明丢了后,李至仕就更加溺爱自己的孙儿了。” 范攸宁看着说话的陆进凌,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的?你还有和李明联系?” “是啊,我们还有书信往来。” “哎?你与李明年龄相仿一定有很多话题可以聊吧。” 陆进凌不明白范攸宁怎么突然语气有些yīn阳怪气:“事不宜迟,相令仪,我们一起去找李至仕吧。” 第10章 第十章 林氏家族一事因为林务母亲自首,坊间已有流言,右相得知此事便想将知情人灭口,从明月楼故意安排苏翕得到赝品,追踪无事阁动向到安排他们去杀白风。 事成可以以杀害朝廷官员罪名将他们一网打尽,失败亦可以办事不利为名派人追杀他们。 李至仕带着白大人、路休的画还有柳秉文的书信前往左相府,没想到左相从画的卷轴中拿出了右相的亲笔信。当年柳秉文夫妇得到右相罪证后就将证据藏在了卷轴中,二人遇害后,画卷亦不知所踪。 相令仪听了此事,才明白为何当初自己在明月楼见到路休的画会觉得似曾相识——想必未曾记事时见父母拿过。 左相等人将罪证递jiāo朝廷的同时,苏翕亦将此事传到市井之中。群情义愤,无事阁趁着右相忙得焦头烂额,潜入了右相府。 几人伪装进了地牢,相令仪这半年多来见惯了俞振鹭随性自由的样子,见他不仅有些灰头土脸还受了重伤,一时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在看守人面前,陆进凌看他们心痛的样子,轻轻咳了几声道:“那谁,大人要亲自审这个犯人,把门开了。” “令牌呢?” 递上提前准备的右相府令牌,三人很顺利地将俞振鹭带出了地牢。相令仪一路扶着他,到了相府后院也不说话。 俞振鹭有些jīng神不济:“你怎么不说话,这都几日不见了。” “你不是说尚可应付,怎么就被抓了?”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们没事就好。”俞振鹭勉qiáng笑了笑,重心往相令仪方向移了移。 范攸宁在前头引路,听到后头传来声音:“你们在嘀咕什么呢?还未出险境,别谈情说爱。” “……” “赶紧走,有话回去再说。”还没出相府,陆进凌有些紧张。 相府后院门前。 “你们要带他去哪?” 陆进凌再次拿出令牌:“最近不是事多么,大人怕有麻烦,让我们把他送去别院看管。” 看门人怀疑道:“这么大晚上?还从后门走?” “晚上才不惹人注目。”陆进凌又拿出壶酒,“这天凉,兄弟留着暖暖身。” 看门人这才笑着放他们过去了。 连夜无事阁一行人收拾好行李,让大夫给俞振鹭稍作治疗,天未亮就匆匆离开了京城。 马车内苏翕皱着眉头说:“京城暂时不能来了,无事阁也得歇一阵子,等事情过去。” 陆进凌问:“朝廷会彻查此事,右相不会有空管我们吧?” “我看未必,他在朝廷这么多年的根基,到最后恐怕又是不了了之。” 范攸宁原本视线一直看着靠在相令仪身上的俞振鹭,此时看向苏翕开口道:“不错,这么些年上面那些人的办事方法谁不知道呢。” “他们难道没有想过不解决源头,事情只会一次次重演么?” 范攸宁叹了口气:“进凌你还是太年轻,解决提出问题的人远比解决问题成本要低。” 苏翕道:“彻底腐坏了呢。” 相令仪看了眼闭着眼的俞振鹭,低声道:“那左相他们呢?” “李志仕自有左相护着,白大人就……” 苏翕拍了拍范攸宁的肩膀,宽慰道:“放心,他我已经派人送走了。” “你们也太悲观了,这事情不是刚报上去,底下百姓也都知道了,总不能还没事吧?”陆进凌有些愤慨。 苏翕笑了笑:“若真能如你所说,那当然好。” 范攸宁将布帘掀起看了看外头初升的太阳,感慨道:“是啊,那样当然好。” * * * 冬去chūn来,俞振鹭在牢里受的伤总算好得差不多了,他闲得在房顶甩长绳,相令仪刚踏出厅门就被套了个正着。范攸宁趁机上前一抱,招来了俞振鹭的瓦片攻击。 “行了,行了。看!我松手了!房子都要被你拆了,有你这么败家的吗?” “嗯?” “没有,没有,您尽管拆,我去看看陆进凌在做什么。” 范攸宁走了后似乎连空气都安静了许多,后山喜鹊鸟的叫声传来,相令仪抬头看了看俞振鹭:“你故意的吧?” 俞振鹭笑了笑,跳下屋顶把相令仪抱了上去。 相令仪就这么无语地跟着他在屋顶坐了一会,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忍不住问:“不打算松开?” 俞振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套死。” 相令仪随意挣扎了几下,绳结就散开了。 “……” “往年这时候早出门杀人去了,去年实在闹腾得很。” 回忆起在林家平稳生活的十几年,相令仪道:“的确闹腾得很。” “我在牢里那几日真觉得度日如年,失去自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见不着你、们,现如今倒是想找个深山老林,平静的生活。” “……哦。”相令仪觉得平静的生活一点也不适合他。 “你跟我一起去吧。” “去哪?” “过几年,一起找个地方,安静度日。” 俞振鹭虽装作对自己说出的话毫不在意,相令仪还是从他的神态中看出了一丝认真:“你才认识我多久?就对我那么放心?” “放心,当然放心。有些人啊,你从第一眼就知道可以信任他。”俞振鹭顿了顿,“第二眼就知道……” 相令仪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不习惯:“好啊。反正我除了无事阁也无处可去,你武功又高,我放心。” 俞振鹭笑开了花:“就这么定了。” “你伤刚好,还是别坐在这chuī风了,下去吧。” “好。” 陆进凌一直坐在屋檐下看书,此时觉得听到了二人不得了的秘密——断袖吗?原来无事阁的人都是断袖吗? * * * 一切看似告一段落,右相贬了官。朝廷体制并无多大改变,接替右相职位的是他的弟子,实际掌权的人不用猜也知道。 为安抚左相,李志仕恢复了官职。 白风被安全的送到了家人身边,失去了县令的官位,如今隐姓埋名尚算安然无恙。 无事阁因为在明月楼事件后,被右相顺藤摸瓜查出了不少事情,不得已关了京城的联络点,歇业了一年多。 今年是怎样的一年尚未可知,只要活着一切都不会停止。就如四季的变换,风起时,无事阁也会改头换面重新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