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竹马攻略手册》作者：楸淙 文案： 柏盛中学声名远扬的校花李卓尔不仅成绩好，相貌好，脾气也是一等一的好，然而无数少男芳心暗许无果，联系方式都没加上，就当大家以为李卓尔不近男色之际，天降竹马方不凡的到来却让大家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原来不是不近男色，只是缘分未到。 看着从外形到姓名都像是月老钦定的一对，大家纷纷含泪祝福，然而方不凡却像是局外人，面对各种表白毫不心动。 原来帅哥恋爱全靠脑补，李卓尔欲哭无泪。 六年后，看着消失许久的人突然出现，方不凡终于忍耐不住，每天准时到她打工的店里报到，然而李卓尔望向他，只是轻轻地说了六个字：“不要再见面了。” 天真爱幻想青梅x冷面爱脑补竹马 ☆、第一章 八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的时候，教室里的风扇转个不停，还是无法吹散少年们满身的热意。大家七嘴八舌，像是要把囤了一整个暑假的新奇事都说个干净。 “同志们，你们猜我刚在老许办公室碰到谁了？”林高远一只手还搭在门框上，声音先传了进来。 这人心挺大，数学差到老许在办公室设了个专座也不在意，回来就爱说说那里的“官方消息”，同学们也都买账，送了他一个“柏盛小灵通”的称号。 “谁啊，葛军在那儿？”也不知是谁在下面接了一句，全班哄堂大笑。 “新来的转学生，那叫一个英俊好儿郎，估摸着是老许班上的，在那儿交材料呢。”小灵通也不恼，不紧不慢把话说完。 此话一出，大家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动物园里关了两年的猴子看见新来的都要兴奋好一会，何况是重压之下极其无聊的高三学生呢，连老师换了个发型都能说个十天半个月的。 “高三转学，到底是想不开还是想开了？”那人又接了一句。 “嗨，谁知道呢，反正看着脸是有点大佬那感觉。我过去的时候那人靠着办公室的外墙，不知道是不是等了很久，感觉挺不耐烦的。”林高远咂咂嘴。 这下子班里彻底炸开了锅，都是些小姑娘，自然对这种帅气冷漠不苟言笑的男生自带滤镜。 林高远站在讲台上，巡视着下面因为自己的消息而躁动起来的人群，颇有点成就感。然而唯有一人像是置身事外，望着窗子外边儿的香樟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只觉一阵失败之感，虽说一姐一向如此，对学校里的那些传闻不甚在意，可今天这事儿吧，说起来还和她有点儿关系。 讲台上指点江山的人三两步走了过去，在李卓尔桌上敲了敲，“哎，还有一消息，只告诉你一个人啊……” “什么？”李卓尔回过了神。 “新转来那人名字挺特别的，”林高远故作神秘地顿了顿，“叫方不凡。” “方不凡…”李卓尔嘀咕着这个名字，心想这有什么特别的，猛地回过神来。 刚才还被窗户透进来的阳光晒的昏昏沉沉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是不是月老给她发任务了，这可是明明白白的情侣名啊！ 邹老板从外边儿走进来的时候，转学生的身份已经被编出了几十个版本，其中为爱转学梗以及叛逆少年雨季逆反梗热度最高。 胡静正被一群人围着激情创作，完全没意识到身后的危险。 “今天是怎么了？”邹美琴扶了扶眼镜扫了眼下边儿，躁动的心一下子就被摁死了。 开学第一天，没人敢顶风作案。 她颇为满意地环视了一下自己威视下安静的班级，腰往讲台上一靠，右脚搭着左脚，摆出一个经典姿势。 不定期说教大会正式开始。 上边儿讲的真情实感，唾沫横飞，下边的李卓尔自动入定。 学霸对于时间管理都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对李卓尔来说就是将老师讲的话分为有用的不那么有用的两类，前者是需要集中注意的，后者则是可以适当放松的时间。 眼下显然属于后者。 “不会还在想那个转学生吧？”林乃趁着班主任停顿的时候分神看了她一眼。 “你说有没有命中注定这件事？”李卓尔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 望着那双眼睛，林乃很想告诉她没有，但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这看人吧，姐姐，你可别胡来，都高三了。” 李卓尔耸了耸肩，凑过去悄悄说：“所以说，他肯定是我命里的劫数。” 林乃斜眼瞟了瞟充满中二气息的同桌，默默挪开点身子。 第一天无非就是交交作业打扫卫生，听听班主任的动员，任课老师都没来全，全靠邹老板一人撑起了场子。下边儿的学生捱了四小时，总算是盼来了可爱又熟悉的午餐铃。 大队人马凭借身体本能反应成群结队逃出教室，脑子却还停留在刚才的演讲中。老班的话翻来覆去讲了这么久，无非就是两个字，拼命。 大家听没听进去李卓尔不知道，反正冲去食堂的这个速度是挺拼的。 也难怪，文科班的教学楼离食堂远，每次到食堂看到的不是打饭阿姨，而是乌泱泱一片的后脑勺。 “啧啧，今天的后脑勺不够多啊。”李卓尔刚跨进大门，发觉食堂的人明显比之前少了一大半。 “因为高一高二还没来，一看就知道你刚才神游天外呢，老邹都强调几遍了。”林乃有些无语。 “还沉浸在修仙的世界里。”她吐了吐舌头。 只来了一个年级，食堂窗口也只开了三分之一。李卓尔最爱的大排面并不在这三分之一之中，于是望着窗口上的数字开始点兵点将。 没有大排的人生，吃啥都一样。 两个人随便点了些菜，端着餐盘来到了自己班级的位置。人没来全，整个食堂都感觉冷冷清清的，原本有些闹哄哄的地方现在连十几米外的人说话都能听见。 “大师傅是不是换人了呀？”李卓尔不抱期待地夹起一块牛肉，送到嘴里却发现不是之前混杂着其他菜味道的水平了。 林乃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将筷子伸向那盘青椒牛柳，没想到味道还真是不错。 当然，这个不错是相较于以前的水平对比出来的。 “是不是看我们高三了，要给我们一些犒劳？” 林乃嘴角扯了扯，没露出什么表情：“咱们学校年年有高三，怎么就轮到我们有犒劳了？” “也是。”李卓尔说。 “不过，”她语气一顿，“你这个李家大小姐升了高三，说不准校长还真为你请一个大厨掌勺。” “别开我玩笑啦。”李卓尔笑了笑，又低头吃起了饭。 这大师傅虽说烹饪技术上升不少，但刀工明显不行，牛肉切得太大块，叫人难以下咽。正当李卓尔费劲和一块巨大的牛肉斗争时，面前的不锈钢餐盘上突然出现了一双筷子。 “哎哎哎，快别吃了，你身后四点钟方向出现一名没见过的帅哥。” 纵观整个高三，没见过的男生也就一位，那位没想开的转学生。 可眼下吃不吃这块牛肉，不是李卓尔能决定的。她半抬着头，有些进退两难，牛肉的韧劲一时半会也咬不断，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等她好不容易处理完了，哪儿还有帅哥的影子。 “啧啧，有缘无分，”林乃目送帅哥远去，略带遗憾地看了她一眼。 “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林乃本想逗逗她，一听这话愣了愣，放下筷子，手撑在桌面上看她：“你不会真是‘一见钟情’了吧？不应该啊……都没见过，老实说，你是不是认识这人？” “真不认识，”李卓尔擦了擦嘴，“但就是觉得冥冥之中有些说不清的东西，你懂吧？” 懂了，一个暑假看的言情小说后遗症来了。 转学这事吧，文科班拿不到什么内部消息，唯一的消息还是因为老许兼着她们班的数学老师才知道的，可旁边的理科班就不一样了，都是第一手资料。 李卓尔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边上人的谈话。倒也不是有意，实在是声音太大，让人有些无法摒除。 “那男生绝了，我在走廊的时候瞧见许老师带着他从连廊走过来，中间隔了好远一段距离，许老师几次想要开口都没成功。” 李卓尔听到这儿突然有些替老许心酸。许功成是出了名的爱说话，就今天上午那独角戏，他能连上八天不带重样的。 “然后我路过他们班的时候就看见他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统共说了三句话，其中两句话是万能开场白。等我交了作业回去，他已经被安排到最后一排去了。” “不过嘛……”那女生补了一句，“坐姿倒是十分端正，初中往上都不会出现的那种端正。” 李卓尔的大脑自动将林高远说的和刚才那些话整合在一起，眼前登时出现一幅大佬练坐的场景。 有点奇怪是怎么回事？这一下就把自己之前的想象推翻的干干净净。 “我问你啊，那转学生长什么样啊？”回教室的路上，李卓尔越想越好奇。 “不是刚才还不着急呢么？”林乃斜眼瞧她。 李卓尔挽着她的手摇了摇。 “行了，”林乃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出来，“隔得挺远我也看不清，反正就挺高的，挺帅的，在人堆里一眼能望见那种。” 李卓尔一下子又被勾起了好奇心，然而文科理科分在两栋楼，贸贸然过去总有点不打自招的意味。 算了，都情侣名了，等于就是姻缘簿上连一块，红线都绕包浆的那种，还怕见不着么。 俩人慢悠悠回到教室的时候，胡静已经编出了一条较为完整的故事链。 “绝对是在以前学校早恋被抓了，然后爸妈大手一挥给转这儿来了。没发现今天食堂的菜都变好吃了么，说不准就是人家妈妈为了不让儿子受苦特意换的大厨。” 也就是晚到了几分钟，这情节发展，怕是直接可以递笔开坑了。 “卓尔，你小说看得多，你说我分析的对不对？”胡静见她进来，立马把她拉进了小圈子里。 李卓尔刚想推脱，倒是一边的林乃开了腔：“照这样发展，下边儿应该就是高冷男主初遇女主后幡然醒悟，原来是你的桥段了。” 一圈人顿时觉得很有道理。 “大事件。”林高远一嗓子喊的胡静以为邹老板又来了。 “怎么了，大中午的就开始吓人。” “新来的转学生和八班的赵杜力在下边儿打……”天气太热，这一嗓子喊的他有点缺氧。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发文，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第二章 “怎么回事，无冤无仇的怎么就动起手来了，这情节感觉是八倍速快进？”胡静有些懵了。 李卓尔见焦点又开始转移，默默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对方不凡好奇是一回事，但打架又是另一回事。 “不是，不是，”林高远摆摆手，等大家七嘴八舌过了一圈才插进话来，“在篮球场打起球来了。” “你这一句话大喘气似的，”胡静说，“打球那是体育活动，打架就是暴力活动了，你也真行。” 不过，即使是打球，这事儿也挺出乎大家意料的。 整个柏盛怕是没人不知道去年篮球赛决赛以碾压之势夺得冠军的八班，其中赵杜力一个人拿了近三十分。 这转学生挺会挑人啊。 “咱们看看去吧。” 也不知谁带了个头，一群人就往门外边走。 林乃走到门边时朝后边望了一眼，刚坐下没一会的李卓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上来。 “你……”她刚想说些什么，林高远一把把人拦住了。 “正好，老徐叫你去办公室检查一下暑假作业。”他大手一挥，有点传话官的意味。 下边的球打得热火朝天，上边的办公室看的也挺热闹。 “哟，老许，你们班新来的那个小伙子蛮厉害的嘛。”周洁端着杯茶，路过窗口的时候顿了顿。 背对着她们翻作业的李卓尔手下一顿。 “确实确实。”老许的语气都提高了八个度。 “我不懂球，但是我们班小赵打起来已经算是彪悍的了，没想到这个还要冲。”周洁喝了口茶。 “小伙子嘛，年轻气盛难免的。”许功成接了一句。 “就是不知道成绩怎么样哦。” “挺不错的，在原来那个学校都是年级前几。”许功成的尾音又抑制不住开始上扬。 “哟，这么好的啦，”周洁有些惊讶，“照理说那所学校比我们这边好的呀，又有地域优势，怎么转过来了？” “爸爸妈妈工作原因吧，到他那个程度其实老师的帮助也不大了，都是靠自己。”许功成说。 李卓尔手里机械地翻着，没想到来办公室也能听到实况转播，真是剪也剪不断的——缘。 缘分当然不会这么快完结，李卓尔翻完了四十六套试卷走回教室，一路上都是刚才篮球场上发生的事。 回到教室，还有无缝衔接的复播。 “最奇怪的不是王芷妍当众要加他好友，而是那人说的那句没有手机吧？”胡静捏了捏下巴。 “也许家里管得严吧。”不知谁说了句。 “不是吧，你还真的相信？”立马有人质疑。 其余的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王芷妍长那么好看，表白墙上除了李卓尔就是她，只是加个好友而已，也能拒绝？ “兴许他这里有问题，”林乃指了指脑袋，“别人越想得到的，他就越是不屑。” 大家回味着这句话，还没琢磨出什么道理，老班拿着保温杯晃了进来，一群人火速分离。 下午气温明显比上午更加恼人，连窗外好不容易吹进来的风都透着热意。上午已经把班级常规讲的差不多，下午排了三节主课，不巧，第一节就是语文。 最容易睡着的时间遇上最容易入睡的课，邹老师平静柔缓的声音念着阅读更像是催眠曲，班里不一会就倒了一片。 李卓尔揉了揉发酸的眼眶，暗自后悔昨晚不应该趁着多下来的半小时看更新。她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伸进书包摸了一瓶罐装咖啡，咕嘟咕嘟灌下去大半杯。 “你这样喝晚上睡得着吗？” 本来已经到达临界点的林乃听着旁边吨吨吨的声音一下子回了神，皱着眉看着旁边喝美式和喝水一样，眉头都不皱的奇女子。 “睡得着，你要来一罐吗？”李卓尔从桌子里又掏出一罐递给她。 “不用，我喝了会睡不着。” 望着又滚向自己这边的易拉罐，李卓尔一抬手又放回了书包。 也不知是咖啡起作用了还是到时间了，脑子短暂的懵了一会后现在无比的清醒，连之前没太理解的地方现在听着也是顺畅很多。 一篇现代文讲了一节课，李卓尔对着自己考试时理解错的地方打了个星，顺手塞进了纠错本里。 “卓尔，陪我上厕所去。”下课铃刚响，上厕所的声音已经此起彼伏。 胡静估计有些着急，李卓尔还没来得及问林乃要不要一起去，就被拉出了座位。 一只手被拉着，七拐八拐，拐进了高二教学楼。 里面没人，胡静又环视了一圈，才将口袋里手机屏幕举到她面前：“出事儿啦，你看表白墙上，中午的事直接被投稿了，方不凡的大名都传遍学校了。” 本以为只是单纯的陪厕，没想到是被拉来吃瓜。奈何对于表白这件事，李卓尔实在没多大兴趣，也不明白胡静干嘛要用气音说话。 “下面还有人提到你了呢。”她补充了一句。 “我？”李卓尔不可置信地拿过手机。 自己都没去篮球场，怎么也能被带出场？ 只见投稿图下方的评论赫然写着：“也不知道如果是李卓尔去要联系方式，方不凡能不能有个手机【狗头】”。 这条评论也不知是买赞了还是怎么了，愣是被点到了第一。 隔着屏幕，李卓尔都感到了尴尬。 “这人是不是少根筋啊，怎么突然扯你身上。” 李卓尔摇了摇头，这事儿挺奇怪的，评论的人看着好像在帮自己说话，其实把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推向了一种非常尴尬的境地。 这是什么奇怪的走向。 墙上的内容一传十，十传百，仅仅一节课时间，转学生这个笼统的概括就变成了大名，甚至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开启了竞猜。 李卓尔叹了口气回到教室，林乃还是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你没事吧？”担心别是身体不舒服，李卓尔凑到了她边上。 低着的脑袋动了动，过了许久，才传出闷闷的一声“没事”。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生病了。” 林乃慢慢抬起了头，躲开了那关切的眼神：“卓尔，能借我些钱应急吗？刚我妈发短信给我，那些人又来了……” 对于她们家的情况，李卓尔其实并不是很清楚。只是一次偶然间撞见了在厕所和母亲打电话的林乃，了解了些大概。 林乃一家本就不富裕，为了能上这所私立高中花了不少钱，林爸爸为了弥补家用，不知听谁的蛊惑竟然跑去赌博。一开始赚了一些小钱，尝到甜头后越来越大，后面弄得血本无归，现在家里面更是隔三差五就有人来要债。 这些倒还是次要的，关键是老实本分的林爸爸现下却被赌博背后巨大的环境牢牢钳制，整个人都变了，原本在家里一点儿重活累活都不让老婆孩子干的人现在却能抄起棍子要钱，还真是挺魔幻的。 李卓尔见不得她被父亲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私底下借给她不少钱周转。 林雄民也不管女儿是从哪里来的钱，知道她能拿出钱来后变本加厉，甚至有一次因为女儿拿不出钱，打的她三天没能来上学。 “你要多少？”李卓尔问。 “能先借我五千么，等我有钱了以后一起还你。”林乃声音很低，要不是李卓尔凑在一边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先别说这些，当务之急是劝你爸爸别再去赌了，总不能指望还是学生的你去赚钱吧。”她赶紧掏出手机转了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处，李卓尔做不了救世主，但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她没办法坐视不管，更何况眼下还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把钱转过去后，林乃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她艰难地道了谢，几乎是要哭。 李卓尔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安抚着摸了摸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颤抖的背。 最困的时候熬了过去就会迎来难得的清醒，预备铃响的时候大家精神奕奕，齐刷刷地盯着门口。 许功成进来的时候有些受宠若惊，甚至不自信地回头看了看课表。 他穿的是数学教师专业服装——衬衫、休闲裤外加一双底都磨得差不多的皮鞋。标志性的是那条塞着衬衫的皮带，擦得又光又亮，可惜的就是略微显得有些短。 然而即使混在一堆老师里，大家还是能把他找出来，林高远总结了一下，觉得那是属于名师的“气质”。 今天，明显气质这块也拿捏的不错。 “怎么啦？一个个饿狼扑食似的。”看着一反常态的学生，老许不禁出言调侃。 “怕是想要在新任校草的班主任面前表现一下哦。”林高远这一声不轻不响，正好全班都能听见。 “你们这些小崽子。”老许拿着卷子指着这一帮人，大家都笑眯眯地看着他。 相处了一年，都知道他的脾气，该正经的时候不马虎，能开玩笑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架子。 “好了好了，今天这节课我们就把期末卷的最后一题讲一下。” 他抖了抖试卷，底下哀嚎一片。 绝杀。 高三的生活说穿了就是语数英混着上，再来点儿文综调剂调剂，偶尔上一节体育强身健体。最后的晚自习就是自觉度比拼大会。 然而今天是预备日，比赛得从明天开始。 放了学的李卓尔和林乃走出教室，感觉无比的惬意，虽说只是少了一节晚自习，但人呢有的时候就是很容易满足。 俩人正讨论着老师强调的语法，从隔壁教室迎面走出来三个人。 “哈喽。”身体比脑袋先反应过来，等李卓尔看清了是王芷妍，突然觉得有点儿尴尬。 本来低着头的女生抬了抬眼，也朝她挥了挥手。 看的出来，因为今天的事情，王芷妍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李卓尔斟酌着想说些什么，旁边的林乃抢先一步拍了拍对面的女生肩膀。 “你别看表白墙上那些人的话，你这么漂亮，评论的那些人不过就是嫉妒罢了。” 林乃估计是怕自己开口有些尴尬才说了这些，可眼下这情形，只觉得气氛更加微妙。 五个人都沉默着。 “不多说了，等会门口就堵了，我们先走了啊。”对面的女生打破沉默，拉着王芷妍下了楼。 “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吗。”林乃嘀咕了一声，反手挽住了李卓尔的胳膊。 李卓尔没说话，脑海里全是王芷妍临走前望向自己的那个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三章 “卓尔。” 刚出校门，李卓尔就看见老妈站在老地方朝自己招手，今天老爸也来了，站在一边笑眼看着她。 算是一桩小惊喜。 李卓尔回身和林乃道了再见，快步往停车场走去。 “今天怎么样？”李锦一边开车门一边问她。 车里提前开了空调。 “挺好的，”李卓尔贪凉，将人凑到了出风口，“今天是不是有什么活动？” 老爸系上安全带，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小机灵鬼，是不是在抱怨爸爸不常来接你？” “没有。”李卓尔撒了个娇。 老爸老妈生意忙自己是知道的，能分出一个人接她上下学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老爸顿了顿，“今天还真有件事。” “你叔叔一家从C市回来了，房子就买在我们小区，今天邀请我们一家过去做客。”老妈揭晓了答案。 这个叔叔是老爸的至交，之前在同一个厂工作，后来厂子倒闭，两个人又是同一时间下的海，颇有些缘分。 只是两家人家的定位不同，那位叔叔生意做大了以后便举家搬到了北方的经济大市，但是两家联系一直没断，没想到今年竟然回来了。 一般像这样的家庭聚会，李卓尔还是挺喜欢的。比起饭店地千篇一律的菜色，家常小炒更能满足她的味蕾。 想着想着，胃部隐隐传来一阵不适。 和饿了的感觉不同，是一种烧心的钝痛，估计是下午那一罐美式灌得太猛，刚才又吹了风的缘故。 “去吗？”老妈见她不说话，回头看了一眼。 “嗯……”李卓尔佯装思索，“今天老师讲的一道题还不是很明白，要不你俩去吧。” 老妈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那你在家和顾阿姨吃吧。” 李卓尔点点头，待人转了回去才慢慢挪到副驾驶后边捂了捂肚子。 提前通知了晚上的饭局，晚上就只有一锅粥和清淡的小菜。顾阿姨还想做个小荤，李卓尔赶紧拦住了。 “不同了阿姨，我今天正好没什么胃口。” 这话她没撒谎，胃部的不适一路上没得到缓解，反而越来越厉害了。 喝了大半碗白粥，温热的东西下了肚，李卓尔才觉得有所缓解。 呼，这一天过得还真是不轻松。 吃完饭，她拎着书包进了房间。高考倒计时的牌子还停留在昨天，李卓尔轻轻揭下一页，才弯腰翻起了作业。 今天其实没什么作业，但还有不少整理的工作没完成。书桌的一角还放着厚厚的课外习题，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压抑。 小的时候，老妈就经常告诉自己，所有的事情都是通过努力获得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想要在竞争中得到自己的想要的，那么你私底下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也许和成长环境有关，李卓尔对老爸老妈说的话深信不疑。所以，即使已经是学校第一，大家眼里的从来不会掉链子的“一姐”，她仍然不敢懈怠。 做领跑者远比挑战者难得多。 计时器不断翻动，桌前的女生几乎连姿势都没怎么变，唯有笔下一行行工整的字慢慢在纸上凝固成形。 夏末的晚风拂在脸上，说不出的温柔。 然而身体的不适实在过于强烈，李卓尔在模拟卷最后一题选择处停笔，咬咬牙对完了答案，才走到床边。 床头柜上的时针指着八，老爸老妈还没回来。 今天就偷一次懒吧。 高三报道的第二天，也是全校正式开学的日子。今年柏盛又扩招了两百人，站在大门口看着高一的学弟学妹混在藏青色的校服间，像是单调的背景墙上色彩缤纷的小彩点。 李卓尔猛地意识到遥遥无期的再见时刻已经进入倒数。 眼前是充满了新奇的新生，耳边是持续了两年的课前铃声。 高三文科楼在西南角，走过去得绕过综合楼，李卓尔拐了个弯还没走到连廊，就听见两个女生八卦的谈笑。 “哎，你听说了咱们学校有个风云人物叫方不凡吗？昨天有人问他要联系方式被拒绝了。” 声音不大，但是这会时间还早，整个走廊都没什么人，李卓尔听的还挺清楚。 “这事儿应该没人不知道了吧，不过这男的挺拽啊，直接当面拒绝了。” “谁知道呢，人呐都是看脸的。说不定那个管他要联系的方式的女生长相实在难以入眼呢？”那人说着，用手做了个猪鼻子。 俩人说着都笑了。 李卓尔加快脚步，实在不愿多留，前面的女生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似乎是迷了路，四下张望着。 “哎，学姐，”做猪鼻子的女孩开了口，“我俩走半天了也没看到高一十班，麻烦能告诉在哪儿么？” 这附近就李卓尔一个穿着校服的人，纵使她再怎么不想搭理那两人，也不得不停下来。 “路口拐个弯上二楼就是了。”李卓尔朝边上一指。 “谢谢。”旁边儿的高个女生说。 “不客气，你们是新生，难免不认识，”李卓尔顿了顿，“不过，有些事既然不清楚，那还是不要妄加揣测了吧。” 丢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往教室走去。 两个女生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嬉笑的声音消失，李卓尔却觉得自己脚下有千斤重，到现在她才明白昨天王芷妍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包含了什么。 不解。 明明只是两个人的很小的一件事，却硬生生变成了自己和另外一个人的竞赛，最后竟然还有无数的“局外人”为了论证自己的观点开始对比举证。 就像一个商品一样，每个人都可以贴上标签，然后淡淡地说一句：“你看吧，果然还是另一件比较好。” 不能理解。 李卓尔走进教室，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 “卓尔？”直到胡静又提高了音量，她才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我刚走神了。” 胡静疑惑地盯了她一会，没发现什么异常，又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李卓尔拍了拍脸，迅速调整了一下状态。 整理了一下今天要用的东西，抬起头发现林乃的位置还是空的，李卓尔看眼时间，莫名有些心慌。 一般这时候她总该到的，这件事仿佛一根刺，扎在肉里，不太疼但是总感觉不舒服，可李卓尔除了拿点钱暂时蒙蔽一下知觉，好像也没办法彻底把这根刺□□。 好在最后一秒林乃踩着铃声走进了教室，邹老板倚着讲台看了门口一眼，头一转，让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今天怎么这么晚？”李卓尔压低了声音问。 “没事儿。” 见对方不愿意多说，她也闭了嘴。好在看不出林乃有什么外伤，应该没有挨打，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一上午的课倒还算是平静，除了门口偶尔出现的几个新生。有时候李卓尔不得不感叹社交媒体高度发达后信息传播速度之快，真是给无聊的高中学生生活增加了不少趣味。 趣味的体验在中午达到了高潮。抬眼望了一下不断从后面跑上来，然后猛地一回头的新生，李卓尔微微将脸侧了过去。 “什么嘛，这么高傲。”好些人没看清她的长相，嘟囔着站在原地等后面的伙伴。 “在说我吗，学妹。”从旁边经过的李卓尔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抬起头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本以为是个不做声的软包，被她这样一拍，看似嚣张的女生脸涨得通红。 旁边那些鬼鬼祟祟的人听了以后也是尴尬地扭回了头。 脾气好不是事事服软，你得展现自己的态度，这是老妈教他的。 食堂里本就闷热，加上人群闹闹哄哄，更显得有些发闷。 李卓尔站在队伍里，整个人都显得没什么精神。 边上有人喊了一句什么，她也没在意，直到排在前面的人开始不安分地骚动，她才回过神。 “这是怎么了？我们的窗口提前关了么？”李卓尔踮起脚，想看看前面的情况，不料却和一道不耐烦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林乃拉了拉她的袖子，伏在她耳边轻声地说：“喏，前面那个黑衣服的就是方不凡。” 这下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骚动了，可之前的好奇心早就被那些尴尬的传闻消磨干净，眼下只想躲个清净。 奈何眼观鼻，鼻观心，如入无人之境时，不知谁人“哇”地一声，李卓尔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方不凡带着他的餐盘走来了。 隔着好几条队伍的女生似乎都想看看这位新晋校草的真容，不断地往李卓尔这里挤，她只觉得黑衣服的人越来越近…… 右边的女生还不断挤过来，李卓尔不受控制地走了两步。似乎有些太近了，近到她能明显看到方不凡好看的眉毛下的内双，以及高挺的鼻梁下抿紧的嘴唇。 似乎是有些疲倦，她感觉到那人本来就不太和善的面相上有一丝生气。 “同学们，真的不能再挤了。”察觉到了这一点，李卓尔速速扭过头劝告已经接近疯狂的人群。 大家瞟了一眼转过来的这张脸，纷纷停住了前倾的动作。 何必为俊男美女的发展创造下一步机会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四章 头发剃的挺短，露出浓密的眉毛，下边一双眼睛，不算小，高挺的鼻子下是抿的紧紧的嘴唇。 李卓尔回到座位上，脑海里还不断浮现刚才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像是一帧帧回放似的。 不知道是因为心情还是五官特点，她一下子就理解了林高远说的那句不耐烦。 “怎么？刚才看呆了？”林乃抬头望了她一眼。 “也不是，”李卓尔随意夹了筷子青菜，“就是……” 她顿了顿，不知道怎么说。 旁人的不耐烦，大多是对事或者人才展现出来，而刚才那个人显然已经超脱了这个范围，是一种对待整个环境都不耐烦的态度。 挺奇怪的，难道是被绑架来的这儿？ 李卓尔下意识地往一班的区域瞥了一眼，正对上一双眼睛。 那人坐在方不凡对面，背对着自己，扭头只露出小半张脸，李卓尔并不认识，只觉得有点儿像小时候收到的旺旺大礼包里的浪味仙。 他似乎在说些什么，和李卓尔对视了一会后笑了。别过头没一会，方不凡也看过来了。 然而只是短暂地一瞥就收回了视线。 午饭过后算是一天的学习生涯里比较长的休息时间，大家有什么事儿都挪到了这会儿。跑办公室的跑办公室，刷手机的刷手机，走廊上还站着消食的人，好不热闹。 李卓尔背靠着水泥栏杆，将脸暴露在暖烘烘的阳光下。一阵风吹过，楼下绿化带一排的香樟树沙沙作响。 耳边同学们的说话声逐渐变淡，脑子也渐渐放空，就当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时，李卓尔只觉得手肘被身边的人推了一下，她只当是同学玩闹，并没放在心上。 “哎，李卓尔你别给我睡了。”胡静压着嗓子说。 李卓尔猛地一睁眼，只觉得刚才晒得有点过，眼前白花花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盯着不远处黑乎乎移动的东西看了好久好久，才看清是方不凡和刚才的那位浪味仙，俩人边走边张望，像是在找人。 兴许是自己的眼神实在太过于明目张胆，方不凡回望过来，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嘘声。李卓尔眨了眨眼，脑子里飞速运转，如果按照自己看文的经验发展下去，下一步她人可能要晕。 站在边上的胡静不知为什么也紧张了起来，握着她胳膊的手越来越用力。 正当眼前的整个画面都变成慢动作，李卓尔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之际，疑似男主收回视线，一脚走出了画面之外。 原来是朝着十七班走去，连旁边已经自动刹车的浪味仙都没料到，看了那三个女生一眼，赶紧又跟了上去。 “同学，麻烦叫一下你们班王芷妍。”方不凡单手插兜站在门口，顺手拉住从里面出来的男生。 还真挺会凹造型，摄影达人李卓尔没由来地在脑海里开始构图。 不一会，王芷妍就在教室以及走廊众人的注视下红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 气氛一下子到达了高潮。 “不好意思啊，昨天的事儿弄得你特别尴尬。为了不影响同学之间的情谊，我特意买了个手机，所以，能加个好友吗？” 方不凡说罢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熟悉的二维码界面暴露在众人之下，色觉基本正常的人都不会看成是收钱码。 这下，就连离隔壁综合楼探出来的八卦脑袋都知道他在干嘛，毕竟都是老冲浪选手了。 原本闹哄哄的走廊现在出奇的安静，每个人恨不能连呼吸都屏住，确保俩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进入自己的耳朵。 李卓尔望着这一幕，心里莫名地轻松，如果这件闹剧在这里划上了句号，倒也不赖。 “原来他还真喜欢王芷妍那样的，奇了怪了，那之前拒绝人家干嘛。”胡静看到这儿，有点儿做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感觉。 明明每一个字都能看懂，但就是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欲擒故纵吧，”一直没出声的林乃突然冒出了一句，继而又转向旁边的同桌，“卓尔，你没事吧？” 话题不知道为何又回到了自己这里，那声音不算大，可周围实在太安静了，旁边人基本都听到了，甚至有些人把目光转了过来。 堪比电视剧高潮的时候换台。 “我没事啊。”李卓尔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要联系方式，或者进一步说喜欢不喜欢本来就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她从没觉得自己能在这事上有什么和别人不同的地方。 “大哥，弄了半天你喜欢的是王芷妍啊，我还以为你去…”韩子虎说一半住了嘴，潜意识里觉得那三个字这人似乎不太爱听。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方不凡瞥了他一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难道要了联系方式就一定是喜欢吗？” 这下换韩子虎被问住了：“那不然呢？昨天我问你的时候不还五百一个好友位呢，怎么行情说变就变。” 方不凡这人也就是看着让人心里有点儿紧张，韩子虎和他做了一天半同桌后发现，其实根本也没有想象的疏远。 就是有时候他烦躁了千万不能上赶着废话，眼下进度条显然还没满。 “我想请教一下文科班同学做语文阅读题的诀窍，不行吗？”方不凡一脸认真，让人抓不到破绽。 你别说，还真行，韩子虎吃了个瘪，默默把头转了过去。 中午的事件给同学们带来持续一整个下午的话题。直到最后一节课下课，赶去食堂吃饭的人还在讨论整件事。 “我就在现场，你不知道这事儿可狗血啦。” 李卓尔走在边上，心想自己也在现场，怎么没发现什么狗血的事儿。 “当时一姐也在，眼睛跟雷达似的，从人一上楼就发起了警报。结果呢，方不凡看都没看她一眼，直奔十七班去找的王芷妍，我扭头一看一姐气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旁边的朋友都问她有没有事呢。” 不得不说，不愧是文科班的同学，神态动作描写的一应俱全，就是不知道是哪位老师的爱徒。 “后来呢？” “后来方不凡就回去了，全程都没给她一个眼神。我听十八班的人说，人家都把联系方式写纸条上啦，结果男主角问的不是她，气的直接把那纸从三楼扔了下去，被五班那个徐林杰捡到了，白赚。” 前面就已经够精彩了，没想到后边儿还有一段即兴发挥，不去写小说真有点可惜。 李卓尔有些想笑，不得不说，精神贫苦的高三学生们想象力还是没有被禁锢住，反而还越飞越远了。 爆料人越说越起劲，甚至开始比划，一扭头发现当事人就在边上，双人会晤变成了一个怂，脸色立马一变：“不好意思啊，我也是听说的。” 李卓尔笑着摆了摆手，怕人尴尬，拉着林乃快步走进了食堂。谁成想还没跨进去，迎面遇见了王芷妍。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食堂门口碰一碰。 她本来是想找个机会解释解释墙上的事儿，但眼下看来是不太需要了。 “卓尔。”当下角色互换，王芷妍笑了笑，率先朝她挥了挥手。 “好巧，你怎么这么快吃完了？”她问。 “今天我们班放的早，你也抓紧去吃吧，现在人还不多。” “OK，那拜拜。”李卓尔笑回了一句。 等三人走远，林乃在旁边嘟囔了一句：“你俩和昨天简直是反转剧。 “是吗？”李卓尔顿了顿，“可能昨天她心情不太好吧。” “她现在应该还挺快乐，”林乃说，“我上次这么快乐还是在美术教室画画那会。” 柏盛虽说是本市历史悠久的顶尖高中之一，但绝不死板。学校里请了各种校外的老师来校开课，满足学生的需求。 林乃报了油画社，之前每周四中午都能去那儿放松一下心情，这学期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按照以往的经验，学生到了高三就自动退出社团，但今年校长松了口，也不知是真是假。 “哎，我那幅画在美术教室摆了两三个月了还没画完，要是确定了不给我们参加，我就赶紧带回去。”她看着电子屏上的菜单补了句。 还有那些费了老大劲从小商贩手里买回来的二手画具要拿回来。 当初林雄民陪着不知道哪里结识的老板去买画，一张就要大几千的开价惊的他赶紧让女儿报名了学校的免费兴趣班。 万一是棵摇钱树呢。 相比之下李卓尔就轻松多了，她参加的摄影社只有需要的时候才带相机过去，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拿。 “要不我明天去问问。”李卓尔是摄影社的社长，和负责这块的老师对接过很多次，也算是熟人。 “你真是太好啦。”林乃撒娇似的搂紧了怀里的胳膊，随即又仰起头来看她，“要是今年我们还能参加，那你还接着当社长吗？” “当啊，”李卓尔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摄影算是一项，“其实也花不了多少精力。” “嗯，”林乃直起了身子，话锋一转，“刚才我没好意思问，今天中午你没事儿吧？” “为什么你也会觉得我会不开心呢？”李卓尔有些哭笑不得，“大家都是同学，又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不至于。” “我头一回看你对人这么上心，再说大家在墙上都说你能赢，还以为……”林乃不好意思地瞥了她一眼。 “这也不是什么赢不赢的事吧，人生哪有那么多输赢呀，自己开心就行了。” “那你开心吗？”林乃追问。 “我？”李卓尔指了指自己，“我提不上开心，也提不上不开心。可能有些希望落空的感觉，毕竟还是挺有缘的。” 作者有话要说：来咯 ☆、第五章 没等李卓尔去教务处，广播站就下达了通知，所有的社团活动下周准时开启，原则上不强制要求高三学生退团。 除此以外，招新活动定在了周五中午，有意愿的学生都可以前往体育馆自行报名。 “好啦，这下你的画可以接着完成了。”李卓尔拍了拍旁边的林乃。 “哎，不说了，”林乃趴在桌上，看上去有些垂头丧气，“我想了想还是觉得退了，毕竟高三了，精力也有限。” 李卓尔点了点头：“那记得高考结束邀请我去看你画的向日葵。” 林乃“嗯”了一声，把头转向了另一边，自己的感受永远都是放在学习之后，这一点，她心里明白，没有选择的。 陈暖义从外面走过来，看见趴在桌子上的林乃，戳了戳李卓尔：“她怎么啦？” “突然有点肚子疼，可能早上喝的牛奶太凉了。”李卓尔笑了笑，拉着她走到了旁边。 “刚广播里的事你听说了吧，怎么样，你还接着当吗？” “当啊，你呢？”李卓尔问。 “我也不准备退，不过我想这次的招新可以让高二那些人去做，你说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李卓尔点了点头，“等会去高二找一下胡明义，怎么说也是副社长，这次就全权交给他来办。” 距离招新大会还有三天的时间，这事不能拖。吃完晚饭，李卓尔就和陈暖义就出现在高二七班的门口。 “胡明义。”看见坐在教室里发呆的人，李卓尔在门口朝他喊了一声。 里面的人一看是高三一姐，不怀好意地拍了拍正从旁边走过人的肩膀。 “学姐，找我什么事？”兴许是刚从外面打球回来，他的脸上明显带着一层红晕。 “今天不是通知周五招新么，我想这次的活动就交给你负责。”李卓尔简单扼要地讲明了此行的目的。 “招新？”胡明义有点没听清，弯了弯腰。 “这里有点闹，我们去楼梯那里说行吗？”她指了指明显清净很多的楼梯拐角。 胡明义应了一声，三人一齐走了过去。 “我和暖义把上次我们的流程都发给你，你安排一些人照着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到时候我也会去给你们帮忙的，别紧张。” 陈暖义似乎也觉察到了小学弟的不自然，笑着帮腔，“有什么问题来问我们就行。” “嗯。” “别那么严肃嘛。” 兴许是第一次主办这种大型的活动，李卓尔感觉旁边这位一米八的大个儿整个人身体都绷紧了。 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她用手拍了拍胡明义的肩膀：“加油啊，小胡。” 刚从下边上来的方不凡一拐弯，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五道视线在空气中交汇，谁也没开口说第一句话，气氛好不尴尬。 李卓尔的手僵在那儿，也不知要不要收回来。 以前想遇见的时候送上门都看不着，眼下在高二的教学楼倒是撞个满怀。 缘分，真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想来应该是外边儿太阳太烈，打完球的俩人想借道从连着的廊桥回去。 “好巧啊。”浪味仙先开了口。 “是啊。”李卓尔借势收回了手，尴尬地笑了笑。看了眼左边的胡明义，又瞟了眼右边的陈暖义，最后对上了下面的两道目光。 又是几十秒的尴尬时间。 “你们在这里开小团体会议，挡着路了。”半晌，方不凡缓缓开口说道。 李卓尔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人石化似的站在下面不上来，原来是他们三个把楼道给堵死了。 “不好意思啊，同学。”她歉意地贴到墙角。 “没事儿。”方不凡两手插着口袋，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跟在后面的人倒是笑着和李卓尔说了声再见。 直到走回去的路上，陈暖义还在回味刚才的场景，这方不凡还真是名不虚传。 “传什么？”李卓尔问。 “你还真是不看墙，大家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方铁面。” 李卓尔愣了一会，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因为他铁面无私是么。” “那可不，他们说唯一一次见他露出笑容就是问王芷妍要号码那次，也不知真的假的。” “真的。” 确实是真的，当时她站的那个角度看的一清二楚，面部肌肉牵动了嘴角一下，露出了一个短暂的笑容。 “笑起来感觉不是铁面，是春回大地。”李卓尔又补充一句。 还真够言情小说的，陈暖义有些起鸡皮疙瘩：“这话你也说得出口，不愧是看了三百六十八本情感文学的一姐。” 李卓尔笑着捂住了嘴。 午自习过半，韩子虎依旧维持着刚回来时那个懊恼的表情。 透过那张脸，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他的心理活动。 暗恋了两年的一姐一出口竟然只是叫他同学，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韩子虎难道真的不配拥有姓名吗？ 方不凡写完了数学小题集，余光瞟到的同桌依旧精神萎靡。 “也就是刚开学作业不多，让你这样放纵自己的情绪。” 韩子虎摆出一张你懂什么的脸，换了个姿势继续懊悔：“我有时候怀疑你是不是神仙，长得帅，成绩好，家里又有钱，关键是，”他忽然凑近，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方不凡，“你没有心。” 这可不是韩子虎瞎说的，按照这些天这位面相大师一天十四小时全方位的观察，方不凡对什么东西兴趣都不大。 即使是打球，也是他每次路过球场的时候问了才去，如果自己没有盛情邀请，那这位哥就直接上楼开始小题狂做。 是的你没有听错，一张被大家认为应该在后面的小树林和别人不见不散的脸，其实面对的永远都是白底黑字的——试题。 方不凡愣了会，随即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喃喃自语：“也没发烧啊。” 感觉被占了便宜的人一把拍掉了他的手：“和你说不通，等你明白了我们人的七情六欲，你就懂咯，到时候不要哭着求我给你出主意。” 他一边说脑子里一边浮现出方铁面痛哭流涕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开始抽搐。 大家不都很吃这个套路么，高冷的男生坠入爱河后无法自拔的剧情，啧啧。 方不凡知道这是又犯病了，索性也就不再管他。 “哎，你听说过一句话么，‘人无癖不可与交’。”韩子虎凑近了说。 “所以？”方不凡头也没抬。 “所以……你有想报什么社团吗？”他直起了身子。 “看吧。” 又是老三样，看吧，随便，我都行。 好在韩子虎是那种一个人也可以喋喋不休很久的人，不然也不至于独自一个人坐了一年。 “我是摄影社社员，你要是来我可以罩你。”他拍了拍胸脯。 方不凡的笔顿了顿：“你喜欢摄影？” “是啊。”爱屋及乌，我还喜欢他们社长呢，韩子虎在心里补充道。 方不凡没接话，把写好的小题集放下去换了张试卷。 招新那天，柏盛的体育馆摆满了各个社团的桌子。高一的新生混杂着高二高三的学生，将摊位围的水泄不通。 李卓尔和陈暖义到的时候，摄影社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队，登记信息的小干事匆匆吃了饭就过来了，忙到现在连口水也没时间喝，室内本就闷热，这会连嘴唇都起了皮。 “你们俩去休息会吧，这里有我们。”李卓尔将水放在一边，轻轻拍了拍学妹的肩膀。 正低头登记着的高一新生一抬眼见新来的学姐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一下子就涨了个大红脸。 “学…学姐，你也是摄影社的一员吗？” 李卓尔笑笑：“是啊，以后就是社友。” 那小学弟一听到这话，拿着宣传手册捂着脸走了。 加入摄影社本就是男生偏多，一个个登记的人见着传说中的高三之花，多多少都有些不自在。 倒是有一个声音挺冷静的，甚至还带点冷漠。 “你好，我想报名。” “好。”低着头整理报名表的李卓尔随手抽了一张新的表格递了过去，抬眼就看见方不凡那张脸。 “卓尔，好巧啊。”还来不及礼貌地问声好，王芷妍就从身后探出了脑袋。 本来围着摄影社的女生看见疑似女友开了口，脚下一偏转入旁边烘焙社。亲眼目睹这一场大规模潜在社员跑路的社长表示心在滴血。 “这样就可以了吗？” 李卓尔回了神，接过递来的表格，详细核对了一下填的信息：“可以了，欢迎入社，这里是新社员手册，有空可以看一下。” 方不凡说了句谢谢，头也不回的走了。 忙活了一整个午自习，今年的招新终于是结束了，陈暖义伸了一个懒腰，开始整理新社员的资料。 “今年不错啊，招了不少人。”她边看资料边感叹。 高一的时候摄影社还只是一个很小的社团，后来规模越来越大，现在已经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大社团。 “感觉今年报名的人都很优秀。”胡明义翻看着手里这一沓已经装订好的报名表。 “方不凡、王芷妍这些个风云人物，还有不少高一新生报了名，”陈暖义瞧了李卓尔一眼，“作为社长，你就没一点想说的？” 李卓尔想了想，忽地站了起来，一脸严肃看着胡明义：“小胡同志，我们后继有人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六章 初秋的桂花开的正旺，晚风裹挟着香甜的气息一阵阵吹动着窗边的帘子，连琴声都像染上了甜。 胡敏端着桂花莲子羹轻轻扣了扣房门，流淌的乐声戛然而止。。 “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一章结束了。”李卓尔阖上琴盖，跑到小圆桌旁坐下。 院子里有一棵桂花树，老妈新手栽的，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采些花下来做甜品。今年公司忙，一直到今天才吃上第一碗。 “听说你们学校高三新转来一个学生。” “是有一个新转来的男生，不过是理科班的。”李卓尔舀了一勺莲子羹散热。 “那是你叔叔的儿子，方不凡。”老妈眨了眨眼。 对上了，是天降竹马的剧情，李卓尔喝的有些心猿意马。 “那天去他们家吃饭，我看着不凡长得还挺帅。”老妈又看了她一眼。 “嗯。”李卓尔赶紧低下头。 “哎呀，之前还说呢，我们两家是世交，又正好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年龄么也差不多……” “妈……”李卓尔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 “好了，不逗你了，”胡敏笑笑，“人家刚来，总有些不适应，要是在学校有什么能帮的就帮一下。人生有个知己不容易，何况你们两个小辈还那么有缘。” “知道啦。”李卓尔说着喝完了最后一口。 弹完琴回到自己房间，李卓尔看了眼贴在桌前的时间表，抽出一套习题。 她对于时间有着近乎严苛的规划，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什么时候干什么都是严格按着计划来的。 一天二十四小时，除去睡觉八小时，其他自由支配的时间都被分到了小格子里，确保学习有序高效。 当初装修的时候，老爸特意把书桌安在了朝南的窗户下边，现在看来很是明智。 每次累了的时候一抬眼就能看见静谧的夜空，顿时觉得自身的烦恼似乎有些太过于渺小。 其实李卓尔挺享受这种一个人在黑夜里面对这满天繁星写作业的时刻的，每做完一题就好像是对过去某一部分的肯定，能叫人看见成果的那种。 学习是挺快乐的，但前提是你学的会。 夜里十点半，做完了一张卷子的人伸了伸懒腰，望着外面路灯散发的幽幽微光，揉了揉眼睛。 旁边的手机上计时器一直翻动，李卓尔切了出去，看着主屏幕发呆。 老妈让她照顾一下方不凡，可自己连人联系方式都没有。 这任务想来真是艰巨。 星期一早，校门口的学生都有些步履飘飘。经过两天的休息回到学校的他们显然又有些不适应，好不容易上了五天学拉回来的状态一下子又回到放假时期。 李卓尔在家录了两天新社员资料，一点假期的感觉也没感受到就回到了教室，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和连轴转没有区别。 昨晚老妈特意剥了柚子，李卓尔从纸袋里拿出一盒放在林乃课桌里，随即将作业拿出来。她是数学课代表，得提前把作业交了，免得到时候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找不到人。 林乃背着书包进来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还有些蔫，看着桌肚里的水果说了句谢谢，旋即不再去看李卓尔关切的目光。 “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李卓尔凑近了小声问。 林乃放书包的动作明显一愣，没一会又恢复了平时的神态：“没有啊，怎么会呢，我就是要退社了，情绪有点低落而已。” “嗯，其实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和我说的。”李卓尔看着她。 “我知道的。”林乃扯出一个笑。 今天收作业还挺顺利，竟然能在铃声响之前走进办公楼，还真是同学们给面子。 咚咚咚。 敲了敲门，老许喊了声进来，李卓尔推门而入。站在里面等着她的除了数学老师，还有缘分不浅但至今还没好好说过话的方不凡。 “你来的正好，”许功成看她放下作业，笑眯眯地开了口，“这是我们班新上任的数学课代表方不凡，你们两个有空多交流交流。” “你好，我是方不凡。”他微微侧过身点了点头。 “你好你好，我是十八班的数学课代表李卓尔，请多指教。”李卓尔跟着点了起来。 随即又陷入了沉默，尴尬的感觉从脚底漫过头顶心。 许功成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位得力干将，笑着推了推眼镜：“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不会的题目可以问问方不凡，然后回班上给同学们讲讲。” 老许上课总爱搞些新花样，比如让学生上去讲题，在十八班，讲题的这个职责自然是落到了课代表头上。然而现在数学的一卷有时会混些选修里面的内容，李卓尔自然有些弄不明白。 “那以后就麻烦了。”她说。 方不凡本以为对方会推脱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答应了下来。他垂眸看了看比自己矮一截，此时笑眯眯的李卓尔，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其实挺莫名其妙的，自己从来也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这样的情绪，按照匡泽的说法，他对不太熟的人像是一个机器，只有固定模式的应答。唯独这个女生，从一开学就让他产生了挺难描述的感觉。 在喜欢的人那儿可能叫有缘，放在她身上就有点阴魂不散的味道。 不管是学校还是家里，碰见的人总能搭上一句李卓尔，表白墙上是，连在家也是。要不是方不凡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早就怀疑他俩之间是不是真因为这名字产生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联系。 “不客气。”方不凡略微抬眸道。 眼见俩人间气氛并不热络，许功成决定助助力：“不凡啊，你有语文或者英语上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问问人家。你们正好一个文一个理，取长补短才能共同进步嘛。” “好的老师。”这次倒是异口同声。 教师办公室在学校的最东边，两位课代表回教室得同一段路。 走廊上，李卓尔两个手绞在一起，不知道怎么开口，老妈交代的话还在耳边，但眼前这人简直就是把“不想说话”写在了脸上。 她终于对老许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灵相通之感。 眼见着高三一班的牌子就在眼前，她深呼一口气，硬着头皮开了口：“方不凡同学，你刚转来，如果不清楚许老师交作业的要求可以来问我……当然了，也不局限于这方面。” 话一出口，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李卓尔连带着步伐都轻松起来。 方不凡瞥了她一眼，脑子里的剧本逐渐成形。 上次在楼梯看到的那一男一女肯定就是帮手，女生负责在表白墙上煽风点火，男生肯定是暗地里恐吓学校其他那些对她构成威胁的人，现在又假借不熟为由和自己套关系，这样大家都以为李卓尔在这次竞争中取胜，美名得以流传。 剧情一下就串上了。 好一个利用无知少年巩固自己美名的狡诈之人，也不知韩子虎怎么被迷的三魂去了两魄。 可他方不凡是谁，以前的附中情感绝缘体，现在的柏盛小铁面，任何小花招都敌不过凡哥严谨的推理。 “方不凡同学？”眼见着旁边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李卓尔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方不凡回了神，客气地道了声谢，转身进了班。 预备铃已经响了，林高远不时把脑袋探出来打探军情，估摸着邹老板还没到。 “怎么交个作业这么久，是不是老许又要搞什么新花头？” 刚坐下，林高远就戳了戳她的肩膀。 “没，就是叫我多照看下一班的课代表。”李卓尔回。 “这有什么好照看的，又不是第一天上学，”说到这，林高远似乎意识到什么，“不会是那个方不凡吧？” 李卓尔微微侧身，看着他点了点头。 “这样看来他成绩应该不错啊，在一个数学老师带班的班级里当数学课代表，真有点东西。”林高远说。 “卓尔，你自己可要当心，那个方不凡成天板着一张脸，看上去脾气就不太好的样子。”旁边经过的胡静提醒道。 “其实也还好，我感觉他应该只是面冷心热吧。”李卓尔笑了笑。 没有原因，但李卓尔内心还真就是这么认为的。 夜幕降临，柏盛校园灯火通明，曾经有老师调侃，本市夜间供电一半都供给了学校。 方不凡正趁着晚自习中间的十分钟发呆，旁边走过的女生拍了拍他的桌子，指了指窗边道：“方不凡，外面有人找。” 他歪了歪身子，看着被围的水泄不通的门口，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 怎么又是她？方不凡心中略有不快。难道是因为上午说的那番话没能奏效所以想了新的招数？他起身走向门口，无视起哄的声音，决定去探个究竟。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今天回家作业最后一道题你有思路吗？” 他看着李卓尔刷地从怀里拿出一张数学卷子，不禁皱了皱眉。这是什么现代高科技搭讪技巧，怎么匡泽给的那本书里没有记录？ “你把BM、DO连起来，然后再在PN之间做一条辅助线，之后应该就能做了。”虽说有些疑惑，但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他还是直接把卷子抵在墙上给她画了三条线。 “原来要画三条辅助线啊，我有些惯性思维，以为最多画两条就行了，谢谢你啊。”李卓尔看着回到自己手里的卷子，恍然大悟。 “不客气。” 方不凡随意地靠在墙上，正等着李卓尔切入正题，却不料对方一个转身直接走了。 还真是来问题的…… 略感觉到尴尬的男生挠了挠头发，假装不在意地走回了教室。 “你对我女神做什么了？”果不其然，刚坐到位子上，韩子虎拉的老长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光天化日，”方不凡看了看一脸狐疑的同桌，改了改说辞，“不是，是大庭广众，我们除了探讨一下今天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还能干什么？” 韩子虎半信半疑：“切，暂且相信你一回。不过，她和你很熟吗？” “今天老许让她来和我说说当课代表的事，然后让我们俩互相学习，取长补短，所以她来问我不是很正常吗？” 虽说自己心底也有疑问，但是已经立了人设的凡哥能让别人知道自己心底的想法吗？ 当然不可能。 面对着像是盘查犯人似的韩子虎，他叹了口气，补了一句：“我真对她没什么感觉，我不喜欢这一类型的。” “行吧。”那双探究的眼睛这才从他身上撤开。 一姐跑去理科楼找方不凡的事像是一颗重磅炸弹，还没等李卓尔回到教室，已经传遍了全校。 “你刚找方不凡去了？” “是啊。”看着围上来的一大群人，她莫名有些奇怪。 “你们……” “我问他最后一道题怎么做，”李卓尔拿出卷子，“正好都在，我来给你们讲一下。” 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纷纷表示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自己明明是来吃瓜的，怎么就被拉来听题了。 一分钟后，人群爆发一阵惊叹：“卓尔你可真行，这题我想了大半天了。” “不是我，是方不凡讲得好。我们这群人讨论了这么些时间没有什么头绪，他给我画了三条辅助线，思路立马就来了。” “所以说嘛，”李卓尔顿了顿，“他真没你们想的那么可怕，还是挺乐于助人的一位同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七章 因为晚自习的事，李卓尔又一次强势登顶校园话题TOP1，下面的评论精彩纷呈，八卦之余还夹杂着一些阴阳怪气的回复。 这种投稿往往比告白贴更加吸引人眼球。 然而本人却好像完全无所谓，甚至在去上体育课的路上还哼起了歌。 “卓尔，”林乃扯了扯旁边人的衣角，“昨天那个事情……” 即使没说全，李卓尔也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 “我就去问了道题，大家说个一两天的估计也就忘记了。”李卓尔说。 “可那下面骂的那么难听，还说你不要脸什么的，也太过分了。”林乃替她打抱不平。 “有误解是正常的，”李卓尔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没牵扯到其他人就好。” “嗯，”林乃点了点头， “不然你们……” 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李卓尔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操场上零零星星出现了好几张熟面孔。 柏盛的体育课是一文一理两个班混在一起上的，李卓尔事先知道今年自己班是和五班一起上，但是不知道原来同一时间上的还有一班和十七班。 脑子突然嗡了一下。 四个班分成了两支队伍，按照要求绕着操场跑两圈。 倡导阳光体育运动后，只要出来上体育课，八百仰卧起坐是少不了的。 下午的太阳本就热辣，几个女生跑了大半圈就有些不行了，慢慢拖到了队伍后边。算上上周老师不知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没来的两节课，已经整整两个月没跑了，体力不支正常。 李卓尔有节奏地保持着呼吸频率，跟到了前边。 跑步的时候那种缺氧的难受她体验过太多次了，之前为了应对中考在家买了个跑步机，训练了几个月硬是跑达标了，甚至还琢磨出了些门道。 锻炼的时候注意力不能太过于专注于这件事本身，脑子里得想点儿别的，这样就不会觉得时间难捱了。眼下她正想着首次活动的策划，耳边只有呼呼地风，整个人完全沉浸在里面。 刘老师站在终点，看着有些稀稀拉拉的人群，冲着足球场隔空大喊：“加快点儿，后边的队伍都要跟上来了。” 李卓尔回了神，扭头一看，果然瞧见不远处几个一班的男生。 怎么说呢，一想到方不凡在后面“追”自己，感觉还是挺奇妙的。 脑子一开小差，节奏就有点被打乱。虽说咬咬牙坚持跑完了全程，但几乎费了近两倍的体力，直到大家都去拿垫子的时候，她还撑着膝盖在喘。 “我去拿吧？”林乃指了指器材室的门。 “没事，我去吧。”李卓尔摆摆手，径直走进了器材室。 学校的器材会根据破损的程度更新换代，但是入不敷出，所以经常会出现好坏掺杂的现象，这时候就要看谁的腿跑得快些了。 李卓尔是最后一个进去的，按照以往的经验好垫子应该都被拿走了。逆着人群往里面走，只看见方不凡站在那儿。 “你还没拿么？”方不凡正准备走，看到她的时候顿了顿。 “嗯。”李卓尔看着他脚边放着的垫子，点了点头。 想来应该是摞的太高了，方不凡帮着拿，一直没出去。 “……我来看看还有没有厚一点的。”他转身翻了翻。 “没事，我就随便拿一个就行。”器材室建在看台下面，终日晒不到太阳，里边又灰又闷，呆久了就浑身不舒服。 方不凡找了半天，剩下的都是些用了很久的，有些变薄的垫子，垫在下面难免会磕到背：“不然你拿我这个吧。” “啊？”李卓尔愣了愣，“不用，我之前也用过薄垫子的，没关系的。” “拿着吧，”方不凡隐隐有些不耐烦，不由分说将脚边的垫子塞到她手里，“我拿两个叠在一起就行。” 李卓尔看了看手里的垫子，又看看方不凡，道了声谢转身走出门外。 “怎么这么久呀？没找着好的？”边上的人几乎都开始做了，只有林乃一人站在那儿，有点突兀。 “稍微找了一会儿。”李卓尔打了个哈哈。 做完三组仰卧起坐，老师宣布自由活动。说是这么说，但基本内容都是固定的，男生聚堆儿打篮球，女生聚堆儿聊天。 而女生的堆还不太一样，一般是点状分布。只是今天有点不同，一群人围着王芷妍成了一个大圈，盯着篮球场。 五班的篮球实力虽然远不如八班，可是去年硬是凭借一人之力冲进了四强。至于这个力是怎么使的，大家心知肚明。 双方人员就位，一场友谊赛正式开始。然而，有两位队员显然不是带着友谊心态来打。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有点像是略显拙劣的球技硬要打出NBA年度总决赛决胜局的感觉。 李卓尔坐在看台上，默默捏紧了手心。 看不出，浪味仙打球还挺积极的，眼见着开局没几分钟，已经抢了好几个篮板球。 五班持球的男生一个不注意，球又被浪味仙截断，迅速回防的徐林杰眼见着对方贴着自己的脸要上篮，立马跳起来就要拦截。 “咚”的一声，球碰到篮板，弹向后方，被三分线外的方不凡接住，他运了两把，将球又传回了浪味仙的手中。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徐林杰紧紧盯着他，随时准备抢球。浪味仙佯装上篮，对方果然上套，待徐林杰跳起之时，他直接转了个身，投出一个漂亮的弧线。 球顺利入了筐。 “好厉害啊。”李卓尔不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小时候放暑假就会被送到外婆家，基本都是舅舅带她。可二十小几的人自己都是个孩子，只会带她抱着冰镇西瓜看球赛。 所以即使自己不会打球，李卓尔还是能看懂比赛的。 场上的情况愈演愈烈，但几乎都是两个人之间的对手戏边上围成一圈的女生没看见男主角，索性讲起了八卦。 “芷妍，你现在可是大红人了啊，那天方不凡找你加好友，我在外校的朋友都来找我打听。” 王芷妍一听这话，脸蹭地就红了，轻轻推了推高一时的同学：“别瞎说了，就是普通朋友。” 周围的女生显然不信，纷纷起哄：“那怎么没看见她加别人好友啊，你俩肯定有问题。” “别说了……”王芷妍朝后方看了一眼，“那天也就是怕我尴尬才来的。” 几个女生相互看了一眼，低声说：“肯定是有点好感的，但我劝你呀还是上点心，你瞧瞧李卓尔，都主动出击了。” “不是的，”王芷妍摆摆手，“他们两个班是一个数学老师，又都是课代表，讨论一下问题很正常。” “确实，昨天李卓尔来的时候我就在窗口坐着，真是问完题目就走了，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的。”一班的女生补了一句。 “谁知道呢，”一开始说话的女生瞧了她一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们怎么弄得清楚。” 那一堆说话的声音不算大，李卓尔也没心思仔细去听，将头瞥向了另一边。 很多时候大家也不是故意带着恶意去评论，只是当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出现的时候，人总是会下意识地去找那些瑕疵来安慰自己的平庸。 林乃也没说话，静静地坐在边上。 球场那边却是完全不同于这里的安静。 “你他妈的找死？”打了十几分钟，被韩子虎盯的寸步难行的徐林杰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在老子面前耍什么威风。” 韩子虎知道他脾气不行，没想到打个友谊赛也能这么冲，开口就是问候家人的句式。 球场上的其余几个人眼见着也没自己什么事，早就走到了一边。方不凡拿着一瓶水站在边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别打了，陪我坐会。”他状似不经意地走上场，歉意地朝对方一笑，一只手勾着韩子虎的脖子将人带了出去。 直到走出场，韩子虎才感觉到自己的腿不受抑制地在抖。 “给。”方不凡坐在旁边的长凳上，递过来一瓶水。 方不凡的人设似乎永远都不会崩，即使场面都如此戏剧化，换成别人能问出一套十万个为什么，他依旧一个字也不说。 靠，不愧是公认的高冷酷哥。 可方不凡不问，不代表韩子虎不能主动提，他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开口道：“那小子，五班那个徐林杰，缠着我女神好久了，做了好些不要脸的事，打球也特别脏，我早就看他不爽了。” 方不凡啧了一声：“重点在前半句吧？” “你懂什么，也就你和唐僧似的，长得好成绩又好的女生在哪个学校不是受人追捧的。”韩子虎边喘边说。 回想起自己高一高二的生活，方不凡还真对身边的女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我看她真挺一般的啊。” “您这个一般的标准也太高了，”韩子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算了，可能你就是没对上眼，等你对上眼了你就知道了。” “行吧，”没对眼的大兄弟朝后一仰，手撑着凳子晒太阳，“你说你们俩这么争，李卓尔也没过来，有什么意思呢。” “我哪里是为了吸引她注意力，我就是单纯的看他不爽。” “你也真行。”方不凡说。 “不过现在想想有点后怕。” 方不凡扭头看他。 “这个人做事不计后果的，估计你也看出来了。他和外面的小混混都有联系，我刚才打昏了头，竟然差点和他刚起来。” 说到底，韩子虎就不是一个胆子大的人。不然也不至于在高一开学典礼就芳心暗许而直至今日都没能加上李卓尔的好友位。 “怕了？”方不凡问。 “哎，初生牛犊不怕虎。”说到底是没见识过那人的流氓手段。 方不凡意味深长地朝五班望了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八章 写完作业还要策划本学期第一次社团活动的社长李卓尔今天罕见地睡过了头，当老妈敲她房门时距离定好的闹钟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洗漱完套上校服冲下楼，瞄了眼时间已经来不及在家吃早饭，她接过顾阿姨装好的袋子急急忙忙出了门。 然而祸不单行，家里的车子不知出了什么故障，发动不起来。 “肯定是昨天被剐的时候碰到哪里了。”胡敏无奈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准备打车送女儿上学。 刚掏出手机，就听见西边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唤：“方不凡，你赶紧把早饭给我带上。” 李卓尔和老妈循声望去，只见一人正开车追着骑自行车蹿的飞快的方不凡。 “你们怎么在这儿？”看见站在门口的俩人，她停了下来。 “阿姨早上好。”方不凡见着胡敏，也乖乖停了下来。 他单脚撑着地，一副随时准备开溜的架势。 “今天起晚了，又碰上车子有问题，准备打车。”胡敏说。 “阿姨好。”李卓尔估摸着这就是方不凡的妈妈，笑着问了声好。 赵珂过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李卓尔，想起她小时候可爱的样子，心中莫名地喜欢，笑着回道：“不用叫车，叫不凡带你过去，晚上再让他带你回来，正好顺路。” 方不凡愣着看了眼李卓尔，又转头对上了老妈的目光，看似温柔的注视背后传递了无数的信息。 “阿姨，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坐车去就行了。”李卓尔连忙摆摆手。 “怎么能说麻烦呢，不凡正好也要去上学，要不是我赶着去公司，就直接开车带你们去上学了。” “这……”李卓尔偷偷瞥了一眼方不凡，对方无所谓地看着前方。 “没事的，再不抓紧可要迟到了。”赵珂指了指时间。 李卓尔又回头看了老妈一眼，她微微一点头，索性一咬牙上了后座。 一路上，俩人都没开口，李卓尔紧紧攥着一切能抓着的东西，尽量不碰到前面的人。 “你吃早饭了吗？”行至红绿灯路口，方不凡突然开口。 “还没，怎么了？”李卓尔有些懵，刚才隐隐约约听到赵阿姨叫他带上早饭，难道是想和自己一起吃？ “蹬起来挺沉的。” “啊？”她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就动了，吓得她一激灵，“不好意思啊。” 方不凡停了停，蹙着眉回头看了看那张略显局促的脸，确定没什么事才重新往前骑，莫名觉得自己刚才的玩笑似乎有些过分。 明明平常不这样吊儿郎当的。 又是一阵沉默，直到快到校门口时，方不凡才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揪了一下。 “你要是不方便的话就在这里放我下来吧。”李卓尔望着不远处的人群说。 现在载着她进去还真要引起轰动，方不凡思忖再三，在路边停了车。 “你放心，我不会和阿姨说的。”李卓尔边说边伸出手发誓。 转头没走几步，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包装好的三明治和牛奶：“这是我家阿姨做的，她最拿手的就是三明治了，我分一半给你，估计能撑到中午，下次记得吃早饭。” 将东西一股脑地塞到他书包里，女孩笑着挥挥手，转身跑向校门。 看着这一连串动作的方不凡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就走远了。他用手掂了掂书包，一蹬腿向前骑去，看见目标，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话：“晚上老地方等你。” 紧赶慢赶到了教室，总算是没有迟到。李卓尔跑的有些喘，趁着进教室的几步路开始深呼吸。 “卓尔，今天怎么这么晚？”林乃顺手拉开边上的位子。 “忙着第一次社团活动的事，睡过头了。”她吐了吐舌头，趁着邹老板还没进来，迅速咬了一口早餐，用书本挡着嚼起来。 “那你想好了没？” “就让大家展示一下假期拍的照片吧，新社员先展示，促进一下感情。” “真好。”林乃说着又没了声响。 “你要是有空也可以来看看。”她说着，趁着没人注意，又咬了一口。 “行。” 俩人在下面说的正起劲，被路过的教导主任抓个正着，拎到了走廊公示。好在主任没细看，不然含着一口面包的李卓尔怕是罪加一等。 背着手巡视的人还没走远，她俩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女孩子们瞬息万变的情绪中，前几日的摩擦仿佛没存在过。 确定了社团日的活动，紧接着就是开会布置相关任务。吃完了中饭就急匆匆赶到会议室的社长看着社团里的干事们，摊开了笔记本，颇有种开董事会的氛围。 “我想我们是不是先可以让他们将照片上传，然后统一打印，等社团活动那天贴在墙上。”陈暖义推了推眼镜，“这样可以让大家不带个人感情色彩的先去欣赏照片，等后面作者自己介绍的时候，可以有一个情绪的对比。” 这个提议一出立马就受到了一致赞同，李卓尔估计了一下人数，开口道：“按照现在的人数来看第一次活动只能让新社员展示作品，那就麻烦各位小组长收齐你们组的照片传给我，我来打印。” “最好今明两天就能交上来，时间紧迫，麻烦各位。”她又补充了一句。 掐着点开完会，李卓尔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邹老师办公室。下午连着两堂语文要讲解作文，她得先过去帮着老师把优秀的作文复印出来。 拿着一叠作文纸走到文印室的她还没进门就看见老许正围着那机子团团转，文印室的老师不在，不知谁把设定程序弄乱了，机子一直无法启动。 “许老师，我来吧。”李卓尔放下作文卷子，站在边上说。 “行行行，”许功成看了眼时间，“我下午要讲的卷子还没批完，这张卷子你印一百份然后两个班分一分。” “好的老师。”李卓尔接过卷子。 忙活了十几分钟，总算是把作文和试卷都复印好了。她抱着三叠印的密密麻麻的纸，朝一班走去。 还没走上理科楼的台阶，徐林杰迎面走了过来。李卓尔认识这人，属实对他没什么好印象，要不到联系方式就狗皮膏药似的贴着，让人心烦。 “我帮你拿吧。” 本想拿卷子挡挡脸，还未抬臂，那人就凑到了面前。 “谢谢，不用了。这东西也不怎么沉，而且我交到一班就行了，没那么远。”她往右一步，想绕过徐林杰，谁料这人像墙似的堵在面前。 “你老是这么躲着我干嘛？我之前就说过，早对你不感兴趣了。”他挑了挑眉毛。 李卓尔一听这话，索性站定看着他：“那还请你让我过去一下。” “哟，这么正经啊。明天中午，学校车库我有话对你说，说完我保证不再纠缠你，”徐林杰饶有意味地看着她，“你来吗？” “行，那还希望你一言为定。” 徐林杰低着头嗤笑一声，手一抬，让出一个人的空隙。 好不容易摆脱来人，李卓尔快步走到一班门口，不料方不凡的课桌空空如也，她又往里探了探，正对上浪味仙迷离的目光。 “你好同学，我看你们班课代表不在，就只能麻烦你了。”望着似乎是要睡着，被自己生生拉出来的男生，李卓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麻烦不麻烦，我叫韩子虎，方不凡的好兄弟，他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这个名字好熟悉，你是我们摄影社的吧。” “嗯。” “我之前就看过你拍的照片，但一直没机会见你本人，”李卓尔一边把卷子给他一边说，“很高兴认识你。” 韩子虎一听这话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飘起来了：“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这是今天的回家作业，就麻烦你发一下。”李卓尔朝他挥挥手，转身走了出去。 踩着预备铃进来的方不凡还没回到座位就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氛，一看座位上已开启傻笑模式的同桌，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我和你说…” “说上话了？”还没等同桌扑上来，他自觉后退三步。 “您真是神仙呐。” “收起你那不正宗的方言，‘我好快乐’这四个字都快贴你脑门了。”方不凡坐下，朝他露出一个鄙夷的神情。 “嘿嘿，刚一姐找你给作业来着，这不凑巧你不在…”说到一半，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对啊，这几天怎么一到中午你就消失了，干嘛去了？” 他闭着眼，捏了捏略微有些发涨的太阳穴：“找到个清净的地方思考人生。” “骗谁呢，今早还带着早饭来学校，绝对有鬼，是不是找个清净的地方思考人生情感问题？”韩子虎一脸坏笑地用肩膀碰了碰同桌。 方不凡的眼前不知为何浮现出那个纸袋，然而脸色不改：“你今天通过我和女神搭上了话，就这样报达我的？” 想着以后还得靠着身边这位有着特殊职位的人才有机会接触李卓尔，韩子虎识相地对着自己的嘴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晚自习下课的点，柏盛门口的私家车排起了长龙。 平日里，李卓尔一出门就会看见妈妈的脸，今天没人来接，她得偷偷走到早上约定的地点和方不凡汇合，颇有种接头的味道。 “卓尔，今天没人接你吗？”林乃没见着胡阿姨，疑惑地问。 “今天家里有事，我自己回家。”她随便撒了个谎。 “哦，”林乃似是有些不放心，“那我送送你吧。” “不用不用，时间也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家吧。”怕被发现，李卓尔朝她挥挥手，赶紧顺着人群走了。 七拐八拐，总算是走到了早上的那个小路口。李卓尔环顾四周，确定没人，一出小路口就看见了早就等在那里的方不凡。 夜晚的风吹动少年的发梢，头顶那一撮不安分的头发打着旋儿在空中飞舞，挠的她的心也痒痒的。 方不凡此时单脚撑着车，耳朵里塞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些什么。路灯打下来的橘黄色灯光笼罩在他的头顶，像是小说里突然出现的男主角。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李卓尔稳了稳心神才走到他面前。 “没事，”方不凡摘下耳机，“上车吧。” 坐在后座的女孩和早上一样攥紧了车身，俩人谁也没开口。 “早餐你吃饱了吗？”憋了好久，她终于找了个话题。 “嗯……” 本以为没了下文，他又补充了一句：“味道不错。” “是吗？”李卓尔一听这话，像是自己被夸了一样开心，不知不觉卸下了紧张，“对了，我今天去你们班给你作业，遇见你那个同桌，主动把作业抱走了，还说你的事就是他的事，你人缘真不错。” 方不凡心里冷笑一声，这哪是他人缘好，分明是那韩子虎在献殷情。 “我哪里有什么人缘，铁面罢了。” 李卓尔本想夸一下他，却没料到话题会被带到这里，下意识地摆手想要否认。不料方不凡正好一脚加速，她往后一仰，差点摔到地上。 “你没事吧？”感觉到后座突然一轻的方不凡立马停车回头张望。 “没事没事，”李卓尔笑了笑，“是我不小心撒了手。” 待她坐稳，车子却迟迟没往前。 “怎么了吗？”李卓尔有些疑惑。 方不凡叹了口气：“你拉着我衣服吧。” 李卓尔脸一红，轻轻哦了一声，两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两个人之间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干扰场，一会儿又没了话。 眼见着快要到小区，李卓尔才接着之前的话说了下去：“我刚才……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方不凡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件事。 “我知道你就是没什么特别大的表情，不是什么不好相处的人。同学们给你起这个外号，肯定就是想和你拉近距离。” 方不凡应了一声。 “我小的时候第一次当班长，以为就是要板着脸才有威严，后来同学们都偷偷叫我李主任，我以为大家都不喜欢我，后来才有人和我说其实就是为了缓解一下对我的恐惧，真的。”李卓尔又补充了一句。 其实这件事一点也不逗，但方不凡不知怎么地就是有点儿想笑，他清了清嗓子：“嗯，到了。” 李卓尔下了车，也不知道刚才的话方不凡听没听清楚：“从我这几天和你相处下来，我觉得你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今天谢谢你，晚安。 “晚安。”方不凡挥挥手。 少年的脚踏车在夜晚的回家路上划出一条条曲线，他一抬头，便看见正中那颗明亮的星星正温柔地散发着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九章 李卓尔站在玄关处换鞋，听到老妈和老爸在讨论车的事，维修人员说是问题有点复杂，要到周末才能去提。 一听到这个消息，李卓尔站在那儿有些尴尬地开了口：“那我这两天上学……” “我已经和你赵阿姨商量好了，这两天就麻烦一下不凡。”老妈笑眯眯地转过头。 “这不太好吧……”这实在有些对不住方不凡。 自己怎么说也是准成人了，坐在后面自然蹬起来不会太省力。 “没事，怕你心里过意不去，我特意邀请了他这几天来我们家吃早饭，也算是解决了他妈妈的一桩烦心事，一举两得。”胡敏说。 李卓尔点了点头，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打开电脑将各组发送过来的文件解压之后连接打印机，看着一张张 “待打印”的提示，她拿起睡衣准备冲个澡。 吹完头发回到书桌前，照片已经全都打印好了。李卓尔一张张拿起查看，检查有没有印花的地方。 翻了七八张，一张黄调的照片映入眼帘。相纸上是一个小女孩站在狗尾巴草丛中，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株，正用它在逗猫，猫咪似乎也很享受，用脸蹭着女孩的脸蛋。 拍摄的角度拿捏得非常好，阳光照射下金灿灿的狗尾巴草，小女孩睫毛投下的阴影，橘猫发亮的皮毛。 特别是那束光，好像要照进心里一般。 李卓尔很喜欢这张照片，私心把它放在最上方。一想到周五的社团活动，竟已有些迫不及待。 对于一个灵魂上能产生共鸣的人，实在是太想见面了。 第二天，李卓尔起的比平常更早，她背着书包下了楼，站在楼梯上看了看空荡荡的客厅，暗自舒了口气。 “今天怎么这么早？”正在准备早饭的顾阿姨听着声响探出头，笑眯眯地问道。 “昨晚睡的早，睡不着了，”李卓尔随便扯了个谎，走到厨房边，“阿姨，我闲着也没事，和您学做三明治吧。” 顾阿姨看着趴在门边小猫似的人，招招手让她进来。 “你就照着我的步骤做就行，特别容易。” “行。”李卓尔洗了手，乖乖站到边上。 忙活了半天，她第一次动手做的三明治摆上了餐桌。单看着还行，但和顾阿姨做的摆在一起，就明显有些稚嫩。 她站在餐桌前，盘算着怎么整整形，门铃冷不跌地响了。 “早呀。”望着站在门口的“司机”，李卓尔露出了一个大大地微笑。 “早上好。”方不凡进门，又冲顾阿姨打了声招呼，“阿姨早。” “你早，抓紧吃早饭吧。今天家里就你们两个，不用等了。” 李卓尔哦了一声坐下，余光瞥见方不凡正伸手拿向自己做的那个三明治。 “等一下，”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她赶紧将自己面前的三明治和那个换了一下，“你吃这个吧，这个好看点。” 方不凡疑惑地看完这一顿操作，想问些什么，又硬生生憋成了一个“行”。 怕他误会，李卓尔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这个是我自己做的，怕不太好吃。” 看着自己手里的和旁边人碗里的，方不凡揶揄道：“你别吃了这个等会在我车上晕倒，人家会怀疑我。” “不至于吧。”女孩半信半疑地盯着眼前的三明治。 方不凡乐了，看得出她是真的有点儿信了，忍不住伸手将那三明治塞进了她嘴里：“我骗你呢，快吃吧。” 李卓尔这才反应过来被耍了。 原本脑袋里还残存的些许困意被热乎乎的早餐完全冲散了，方不凡跨上车，朝后面的人招了招手。 李卓尔攥着他校服的一角，脚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地。 “你是三岁小孩吗？”一个声音从前面传来。 “咦，”她睁大了眼睛，“竟然被你发现了。” 方不凡一时无语，放慢了骑行的速度，无奈地说：“我在前面虽然看不见你，但也是可以感觉到你的一举一动的。” “不好意思啊。”李卓尔说。 小的时候，爸爸就是这样带着自己去上学，后来家里条件好了，买了汽车，就再也没这种体验了。这几天因为方不凡，她又重新体会到了那时候那种单纯的快乐，不知不觉踮起了脚。 “是有什么好事？”他问。 “也不是，就是昨天打印的时候发现了挺多不错的照片。”李卓尔没好意思说脑子里想的事儿，感觉像占便宜似的，只得胡诌一句。 方不凡饶有兴趣地接了一句：“哦？那我还挺期待明天的活动。” “你就等着吧，明天绝对让你大吃一惊。” 惦记着徐林杰的事，这一天李卓尔都有些晃神。 早早吃完中饭找了个借口走出教室，李卓尔怕周围有人，进车库前还特意张望了一番，匆匆闪了进去。 教职工车库只有在上下班时间才开灯，现下里面昏暗一片，只能依靠门口处透进来的光才能堪堪看清里面的样貌。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一个戏谑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在空旷的环境里显得有些渗人。 李卓尔循着声音的方向，隐约看见倚在柱子上似笑非笑的徐林杰。 “有什么事你就赶紧说吧。”她本来就无意在这种地方久留。 “我后悔了。”徐林杰一边说一边朝李卓尔的方向走来。 “什么？” “我说，”他一步步逼近，“我之前说对你不感兴趣的话，后悔了。” 被逼入死角的李卓尔盯着眼前那噙着一抹笑的脸，歪了歪头，皱眉道：“你在耍我吗？” “哈哈哈哈哈，也不是。就那天看见一班有个男生看你那眼神，我当时就明白了，你那么好看，是那么多人的女神，我怎么放得下呢？”说着，他的手就要触上李卓尔的脸。 被困住的人一把拍开了伸上来的手，冷声道：“你压根就不喜欢我，只不过就是占有欲作祟，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徐林杰微微撇过头，看了看被拍开的手，无所谓地笑笑：“随你怎么想，反正我现在和你说，我后悔了，那么今天你到底加不加我呢？” 眼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李卓尔的手在身后的墙上摸索，脑海中飞快闪过几个擒拿招式，盘算着自己有几分胜算。 这时，黑暗中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啧，还真是厚颜无耻。” 俩人齐刷刷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见拐角处慢慢走出一个人影，待走到天窗前她才认清，正是在这儿躲清静的方不凡。 “人家都拒绝你这么多回了，怎么脸皮还这么厚呢？”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看上去颇有些不耐烦。 徐林杰没想到这地方还能有其他人在，一时间愣了神，随即又恢复了镇定：“关你他妈的什么事呢？你给老子看清楚，这不是王芷妍。” 方不凡嗯了一声，目光晦涩，慢悠悠走了过来，嘴里却是些吊儿郎当的话：“如果我说我闲的发慌，正愁没事做，今天非要管呢？” 他心里本来就攒着发不出去的火，这些天被埋的好好的，这会儿倒是被人勾的又冒了三丈高。 眼见着情况越来越不对，李卓尔一跺脚，无奈地对着面前的人说道：“不就是加个好友么，没什么难办的！” 听了这话的徐林杰反而变本加厉：“你知道的，我想要的可不止这些。” 话是对李卓尔说的，可他的脸却对着方不凡，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瞧给你惯的。” 话音未落，只觉得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一晃，本来还站的好好的徐林杰一下子就跪坐在了地上。 “靠。”暴怒的人猛地站了起来，一拳挥向右前方的方不凡。 后者微微仰了仰，但距离实在太近，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蹭到了下巴。 空气中紧张的氛围越来越浓，再这样下去怕是一人要背个处分，这对于高三学生来说可是致命的。 “别打了，你再打下去这事就真的闹大了。”李卓尔一个箭步冲上去拉开了俩人。 徐林杰缓了缓神，摸了摸指骨，他也怕事情闹大，伸出食指警告似的指了指对面俩人，转身走出了车库。 “回去吧。”眼见着人走远，方不凡回头说道。 谁知刚抬脚，就被拉了出去。 “你下巴都青了。”借着外面的阳光，李卓尔终于看清了他受伤的地方。 方不凡活动了几下下颌骨，确定没什么问题，满不在乎地说道：“就是被刮到了一下，不碍事儿。” 李卓尔还想说些什么，余光瞥见不远处巡视的老师。 “老师来了，你自己当心。”她朝后拉开了一些距离，随即挥挥手朝文科楼走去。 方不凡一脸阴郁地走进教室的时候，那原本快活的气氛顿时冷却不少。 “卧槽，你和人打架了？”韩子虎一看这面相就知道肯定是有人惹这位爷不开心了。 “没，不小心在楼梯上磕了一下。” 韩子虎半信半疑：“那你这磕的也真够巧的。” 方不凡正埋头找东西，仿佛没听见。 “要不要去医务室看一下，看着有些吓人。” “没事儿，就是有些肿，过一天就好了。”方不凡摸出创可贴，随手贴了两张，脸上顿时就没那么恐怖了。 预备铃适时响了起来，将那些探究的目光通通挡了回去。 老许抱着一叠练习进来，挥了挥手，大家纷纷拿了题目出来做。 方不凡望着上面批作业的老许，突然碰了碰韩子虎：“你之前说的那个徐林杰，他到底什么来头？” 望着沉默了半天的同桌抛出的这个问题，韩子虎脱口而出：“你不会是因为我跑去打他了吧？” 然而很快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出来了，甚至都不用言语，因为此时对方一脸看着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开玩笑，”想想也知道没可能的人接了一句， “他爸爸好像是我们学校的小股东，挺有钱的反正，所以在这里也没什么忌惮。” “之前追过不少女生，后来莫名其妙就看上了我女神，各种死缠烂打要联系方式都没成。然后可能也觉得没面子，就对外宣布对她不感兴趣了。” 韩子虎顿了顿，接着说：“这学期不知道发什么疯，又开始追她了。我一开始还不相信，那天球场上才反应过来是真的。听别人说昨天还在一楼把人给堵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这剧情好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设想，方不凡揉了揉眼睛，准备一个人好好捋一捋。 李卓尔担心方不凡的伤，一听见放学铃就冲了出去，当她气喘吁吁跑到约定地点后，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原地的人。 “你可以吗？要是不方便我来推着车走回去。” “我下巴受伤了也不是腿受伤了。”方不凡顿觉有些好笑。 “可我毕竟也是有点分量的……” 他不再言语，脚抵着踏板，无声催促着对方上车。李卓尔叹了口气，坐上了后座。 “今天的事真的不好意思，谢谢你。”秋天的晚风温柔，李卓尔心里却不好受。 “又不是你的错，”方不凡无所谓地说道，“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答应他去车库，那里多危险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也没想那么多，他说这是最后一次找我，我就去了，之前虽然他也老缠着我，但是后来也说了对我没兴趣了，我想着大家都是同学，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李卓尔着急，说的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也不知道方不凡听明白没。 “你被保护的太好了，不知道这世界上人心叵测吗？” “现在知道了。”她揪着方不凡的衣角，小声回道。 不知为何，这几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方不凡一下子就心软了，指责的话也说不出口，他自觉不好，当即决定保持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十章 “你脸上怎么回事？” 方守义站在客厅，手里还端着一碗羹。原本酝酿了许久的笑容，一瞥见下巴上隐隐透出的青色，顿时敛住了。 “不小心磕了。”方不凡没想到日理万机的企业家今天竟然没有饭局，还好死不死在客厅等他。 “磕的？”方守义冷笑一声，顺手将碗扔在了桌上，“我看是在外面和人打架了吧！” 怒气十足的话语混杂着玻璃碰撞的声响，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老方，你干嘛呀。”赵珂慌慌张张地从里面走出来，下意识地护住了儿子。 “我干嘛？你问问你宝贝儿子要干嘛，现在好了，会和人打架了。这小子就应该呆在我身边，如果当初让他一个人呆在C市，还指不定干出什么别的事！”方守义气急。 人还真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吵架的时候总能把之前没能发泄出来的，堆在心底的事儿通通抖落出来，通常我们称之为火上浇油。 方不凡本来还想解释几句，老爸看到自己受伤了心绪激动是难免的事，然而听到这，他一下子哽住了，低着头，双手握的紧紧的。 说到底，自己至始至终只是一个附属物，是一件要拿出去炫耀的物品，在显眼的地儿还得盖个章——方守义制。 他这会终于琢磨出这些天心里堵着的是什么了。 身不由己。 就像小时候自己喜欢的东西总会被老爸以影响学习为由扔掉一样，他自己的想法是没有人会关心的。 放学回家只看见门口的大纸箱，然后就是三张机票。自己莫名其妙就离开了生活十多年的城市，离开了最好的一群朋友。 没有人问过一句，你愿意吗。 俩人间的气氛紧张，然而赵珂总能在临界点前掐断火苗。 “好了不凡，先上去休息会吧，你爸爸也是担心你……” 身上的疼痛加上心里的失望，方不凡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强撑着走到俩人身后定了定身子，一声不吭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屋子里漆黑一片，方不凡回身将门锁了，把书包扔在了地上，整个人陷进床里。 跟在后面溜进来的蛤蜊坐着看了会小主人，见他不动，默默把书包往床的方向拱了拱。 方不凡此时没空陪它玩，眼皮也没抬一下。 蛤蜊不罢休，用嘴叼着他的衣角就要把他拽起来。闹不过它，叹了口气的人只能坐了起来，“干嘛，我书包里又没吃的。” 望着鼓鼓囔囔的书包，他估摸着这狗绝对是好奇自己今天一回来怎么没第一时间打开书包写作业。 “今天我受伤了，休养一天。”他指了指自己的下巴，也不管蹲着的萨摩耶能不能懂。 幸好回家的路上把李卓尔匆匆从家里拿的东西塞到了书包，不然自己估计还得挨方守义一顿打。方不凡无奈地笑笑，拉开书包，拿出了那个袋子。 手一伸进去，里面除了冰袋，还有一包不知道是什么的塑料包装袋。方不凡偏过身打开床头灯，才看清了包装上面的字。 “什么啊，当我是小女生吗，怎么还塞了包糖。”他将糖随手放在一边，捏碎一个冰袋贴在下巴上。 一开始有一阵刺痛，很快就被冰冰凉凉的感觉掩盖了。 方不凡盘腿坐在床沿，眼睛微闭，蛤蜊则趴在地上，一抬头瞥见旁边的那袋糖，立马起身叼到了小主人面前。 “这不是你吃的。” 蛤蜊像是没听懂，不管不顾地把糖塞他怀里。 “行行行，我代替你尝一口。”像是找到契机，他拆了一颗放在嘴里，不甜，反而有一股淡淡的咸味。 两种看似不搭的东西融合在一起没想到竟然还不错。 尾巴摇到天上的萨摩耶看着把东西放进了自己嘴里的人类，疑惑地歪了歪头。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冰敷之后下巴上的淤青确实消了不少，不至于在第一次社团活动的时候就“引人注目”。 望着贴在墙上的一张张照片，方不凡终于明白为什么李卓尔那天那么开心，确实有不少作品一看就是带着作者情绪的。 “你下巴没事吧？” 正看得入迷，旁边传来的声音将方不凡和韩子虎同时召回了魂。 “没什么事。”方不凡礼貌地回了王芷妍一句。 眼前的女孩似有千言万语，连局外人韩子虎看了都替她着急，踟躇半晌开了口也只是一句多多注意身体。 “嗯。”他应了一声。 话音刚落，李卓尔就带着一男一女进来了。看着她身后小跟班似的俩人，方不凡猛地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校园欺凌小团体”么？ “后面这俩人谁啊？保镖似的。”方不凡侧过身，用脚碰了碰旁边盯着社长出神的人。 “两个副社长，男的胡明义，高二的，女的叫陈暖义，和李卓尔一个班。”韩子虎略微分散了一点儿注意。 方不凡靠坐在椅背上，手指微微弯曲抵在头上，看着私底下像个小孩的李卓尔有模有样地坐在台前发表讲话。 这段发言远没有想象中的长，三两句话做了个开场，就把讲台交给了即将上场的新社员。 方不凡的位置靠着墙，每次一抬眼，总能看见坐在前面侧对着他的李卓尔。微咳一声，坐姿端正的男生默默将身子斜了一点。 他这是为了更好地观察同学的作品。 接力式的介绍下，墙上已经空了大半，方不凡起身拿下自己拍的那张图，缓缓走上台阶。 下面不乏慕名而来的女生，面容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青涩与欣喜，不加掩饰地给上面的人鼓掌。 李卓尔边鼓掌边抬头，目光一下就聚集到了那人手里的照片，那是她整场都在寻找的一张照片。 “大家好，我是高三一班的方不凡。这是我在之前生活的城市拍到的一张照片，那地方是我每天放学回家都会经过的一个小花园，之前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后来我知道自己要离开那里，就带着相机记录一下，机缘巧合拍到了这张照片。” 李卓尔看着他，阳光透射出少年茶色的眼眸，那里面的情绪汹涌澎湃，但声音却在这里戛然而止。 她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有了心灵相通的能力，不然那些不舍，不甘，不能说又不能忘的感情，怎么会如此清晰地传递到自己的心中呢。 或许之前种种，都是方不凡在脱离了熟悉环境后的一种自我保护。 等到最后一位登场的时候，李卓尔脑海里仍旧是那张暗暗失神的侧脸。 “大家好，我是高三十七班的王芷妍。” 话音未落，不知是谁在下面起了哄，不少人笑着看向台下的方不凡。后者状似不经意地瞥了周遭一眼，本来还注视着这儿的人不动声色地扭回了头。 还真挺麻烦的，方不凡皱皱眉，一直到结束，心中仍旧一团乱麻。 这么些天过去了，大家对于这个话题依旧津津乐道，现在想来，当时临时做的那个决定已经带来了一些无法掌控的结果。 “怎么了，感觉你今天心情不好……”韩子虎早就察觉他有些不对，一直到了教室才开口。 “没什么，可能有点累。”方不凡趴在课桌上，显然是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好奇宝宝挠了挠头，没再开口。 放学回到家时只有李婶一人在准备晚饭，方不凡暗自松了口气，打了声招呼后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没一会，他翻了个身，点开“C市颜值突出特别贡献群”，里面几个都是之前C市的几个铁哥们。 方不凡：兄弟们，出来干活。 匡泽：来了。 赵禹乐：来了。 这几个人，没事时不见人影，一听说有情况动的比谁都快。 方不凡：要是你们转学了，然后第二天就传出了绯闻，但你其实根本和这个人不怎么熟，你们会怎么办？ 赵禹乐：请问嫂子是？ “靠。”方不凡暗骂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击。 方不凡：什么嫂子不嫂子的，我说是我了吗？ 赵禹乐：…… 几秒后。 赵禹乐：要我我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找个女朋友得了，这样谣言不攻自破。 匡泽：强，不愧是我单身十七年的好弟弟。 …… 对话不断弹出，两个人一搭一档，愣是说出了点相声的味道，方不凡望着逐渐走偏的画风，索性开启了静音。 他们仨挺神奇的，有时候鸡同鸭讲了大半天，最后还能绕回来。 然而方不凡今天实在没有精力在这里跨种翻译，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蛤蜊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将自己的大脑袋架在他腿上。 “还是你最可爱，”方不凡揉了揉，顺手从桌上拿起狗绳，“走，哥哥带你出去望望风。” 自从搬来以后，他还是第一次带着蛤蜊出去遛弯。与其说是带它遛弯，倒不如说是蛤蜊陪他散心。 好久没被小主人牵着的萨摩耶显得兴奋异常，撒开了欢地跑。 “蛤蜊，慢点。”怕吓着别人，方不凡攥紧了绳子。 行至一个拐角处像是发现了什么，雪白的狗一个加速冲了出去，走在后面的人没追上，待他气喘吁吁跑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一幕真是令人尴尬。 只见自家的狗将一个人扑在了地上，正用舌头舔着那人的脸。 亲眼目睹了这一流氓行径的好学生方不凡一下子红了脸，赶紧拽着绳子往回拉：“蛤蜊，回来。” 被拽回来的萨摩耶回头望了他一眼，极其无辜地舔了舔嘴唇。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方不凡望着被扑倒的人缓缓抬起的脸，恨不能立马告诉李婶今晚清炖狗肉煲。 你说你这狗，小区里这么多狗，你看上谁不好，非得对着李卓尔耍流氓。 一看见李卓尔，他就想到摄影社，一想到摄影社，就又想到今天那些烦心的事儿。 方不凡表示现在的心情就是懊悔，非常地懊悔。 “没事没事。”趁着饭前出来散步的李卓尔没看见眼前人微微别过去的脸，蹲下身子摸了摸蛤蜊的脑袋。 方不凡低头看了眼将爪子搭在李卓尔身上的蛤蜊，心里暗骂一句没出息。 “我之前老看见李阿姨遛它，”她笑着捏了捏蛤蜊的大脸，“太可爱了，后来就买了一些狗狗吃的喂它，就认识我了。” 听着这话，再看看尾巴直摇的蛤蜊，短时间是拉不回去了，方不凡索性坐在了旁边的长椅上。 雪白的狗狗温顺地趴在眼前人的怀里，方不凡的视线慢慢就从狗挪到了人的身上。虽说这几天和她接触不少，但还真没像现在这样近距离观察过。 和在学校里不一样，李卓尔的头发没有扎成马尾，而是随意地披了下来，衬的肤色愈发的白，一双眼睛此时正盯着蛤蜊，弯成了两个月牙。 好像有点懂韩子虎说的那种感觉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方不凡尴尬地咳了一声。李卓尔望了望他，又低头看了看手机，连忙站起了身。 “不好意思，蛤蜊太可爱了，我一下忘了时间，都快六点了，就不耽误你回去吃饭了。” 其实方不凡也没催促的意思，这么一说倒显得有些过意不去，局促道：“没事，那……再见。” 李卓尔笑着挥了挥手：“下次见，蛤蜊。” 狗狗叫了一声，跟着小主人往家走去。 “对了。” 已经走了几步的方不凡顿了顿，疑惑地转过头。 “你这里没事了吧，我今天看似乎比昨天好很多了。”李卓尔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方不凡下意识地摸了摸，已经没多大痛感：“没事了。” “好，那快点回家吃饭吧，阿姨该担心了。” 见她往回走，方不凡微微摇了摇头。自己当时不过就是看不惯徐林杰那嚣张的样子，才出的手，这女孩儿估计因为这件事对自己情根深种了吧。 所以才暗中调查自家狗，并私下以小肉干贿赂。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接近了事情的真相。 “不凡回来啦。”赵珂正准备打个电话问问儿子在哪儿，不要因为昨天的事闹什么岔子，一转眼就望见了在玄关处脱鞋的人。 “是不是遇到什么朋友了，看上去心情不错。”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方不凡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差别都逃不过老妈的眼睛。 “嗯。”他应了一声。 “赶紧过来吃饭。”方守义的声音从餐厅响了起来，这还是俩人自昨天的冲突过后第一次说话。 “知道了。” 父子间关系没有昨天那么剑拔弩张，赵珂安慰似的摸了摸他宽厚的背。 李婶端着汤从厨房出来，方不凡看见她便脱口而出道：“李婶，你出去遛狗是不是经常会遇见一个女孩？” “是啊，就是旁边李家的女儿李卓尔。蛤蜊特别喜欢她，每次看到她都要扑上去，尾巴都摇上了天。” 听完，他回头看了看在客厅撒欢的蛤蜊。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萨摩耶睁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纯真地回看着他。 还真是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十一章 吃完饭在院子里陪蛤蜊玩了会，方不凡回到房间往床沿一坐，顺势摸出了手机。 看得出匡泽和赵禹乐也挺无聊，两个人刷了上百条消息，他看也没看一眼直接开启了新话题。 方不凡：这次是我的事儿，你们有没有碰到过自家狗特别黏陌生人的情况？ 没一会就来了回复。 赵禹乐：有，我怀疑狗是真的是有点脑子的，我家那只小柴犬一看见美女哈喇子都快淌地上了，把我的脸都丢光了。 匡泽：我看你口水也不比它少。 赵禹乐没怼他，只是简单地分析了一句：会不会是催你给它找对象呢？ 方不凡：我还单着呢它急个什么玩意儿？ 赵禹乐：黏谁啊，把你给愁的，黏就黏了呗，咋了，你不喜欢那个人？ 方不凡挠挠头，也不知道怎么说这事儿，简单地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匡泽：卧槽，这不就是青梅竹马的剧本吗？恭喜凡哥。 赵禹乐：有没有照片给我们几个看看？ 方不凡：哥哥们，都说了关系一般了，我哪里来的照片，不过……长得确实还挺好看的。 赵禹乐：可以，我想象出来了。 匡泽：对人家小姑娘就别老是冷脸了，还有那个什么问你要联系方式的，也离得远点。你小子真的行，这转过去才几天，出现在群里的女生名字比我过去十七年时间知道的都多。 方不凡：单纯的同学＋邻居＋碰巧父母关系特别好罢了，况且我之前还挺不喜欢她的，就因为表白墙那事儿。 看着这几个人俨然把李卓尔当成自己女朋友的语气，方不凡无奈挠挠头。 赵禹乐：这事儿确实有点不厚道，反正我们几个就开开玩笑呢，你要是不喜欢蛤蜊黏着她就和你家保姆说说呗，下次看见这女生就绕道走。 方不凡：没用，今天还没看见呢，它直接一个百米加速，好像后面阎王在追，我都差点摔一大跟头。 赵禹乐：锁家里吧，真没想到它是这种狗！ 匡泽：没想到！ 方不凡：你们没事骂它干嘛？！ 屏幕那边的俩人迷茫地摸了摸脑袋，合着你的意思不是叫我们骂它么？ 漆黑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的人又翻了一个身，随即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这是李卓尔上了高三以来第一次失眠。 很奇怪，以前学到这个点，脑袋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而今天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方不凡欲言又止的神情。 情绪的共鸣是这样的强烈，以至于困意都压制不住破土而出的无奈。 被支配的，不自由的无奈，太清晰了。 李卓尔又想起之前老妈说的，方叔叔一家以前是为了生意搬走的，眼下又因为同一个原因回来，对于他俩来说可能是回家，而对于从小在C市长大的方不凡来说就是离乡。 之前为了参加钢琴赛，李卓尔报名了一个大师班，上课地点在另外一个城市。老妈在那儿订了一家短期的酒店，就把她送了过去。 其实离开家的感觉没什么，和一同参加培训的陌生女孩住在一起也没什么，就是每次大家一块儿吃饭的时候有点格格不入。 好像饮食也在偷偷提醒你不是当地人。 好在培训十几天就结束了，而方不凡在这儿呆的日子可就不是以天来计算的了。如果没有归属感想必是非常难熬。 她伸出手摸了摸边上的手机，屏幕还没解锁，输入密码的手指突然顿住了，自己并没有方不凡的联系方式。 李卓尔叹了口气，重新躺回枕头上。 天花板还是和刚才一样，印着几块月光。 对了，李卓尔的眼睛突然睁大，新社员统一都进了摄影社的群，自己应该可以在那里找到他。 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李卓尔飞快点开搜索栏，输入名字，要找的人果然在里面，然而却望着附加信息那一栏犯了愁。 你好，我是你发小李卓尔。 不行不行，这层关系名存实亡，纵观他俩这十几年的人生，要不是因为方不凡阴差阳错回来，谁都不能知道自己还有个发小。 方不凡同学你好，我是你的社长李卓尔。 这又显得有些打官腔。 哎，从前都是规矩地打声招呼，可似乎不管什么事到了方不凡这儿就有些行不通。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李卓尔快速地输入了一行字点击发送，然后安心地关了机。 即使不上学，李卓尔依旧保持着七点起床的作息。 “顾阿姨，今天我爸妈又早早出去了吗？”客厅里空荡荡的，但她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是啊，一早就出门了。” 已经好些天没见到爸爸妈妈的李卓尔撇撇嘴，掏出手机准备问问他们今天回来吃饭不，谁知屏幕刚亮起来就收到了好友申请通过的消息。 “早上好。”她发送了第一句话。 顾阿姨把早餐端上桌，李卓尔擦了擦手，将手机放到一边。 小笼包和米浆一直放在锅里煨着，吃上去温度正好。 边上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方不凡发来的宠物零食，李卓尔愣了一两秒，这才想起昨晚自己是借着蛤蜊的由头加的人。 “收到，”她打下两个字，随即又补充一句，“还有一件事，就是你照的那张照片真挺不错的。其实我们这儿也有挺多好看的景的，有空带你去看看？” 这回回的倒挺快，就是内容有人点不懂，她盯着那个“1”捉摸了半天。 自行解决无能，只好求助于万能的互联网。 “1多用于文字交流……一般表示好的，是的，收到等肯定性答复，”李卓尔念着屏幕上的解释，“那就是答应了咯。” 选地方，列计划，发邀约几乎一气呵成。星期天早上李卓尔站在方不凡家门口跳格子，有点佩服自己的执行力。 “在这儿等很久了吗？” 栏杆门打开，方不凡从里面闪了出来，看上去似乎还有点儿喘。 看她在这儿吓的？ 李卓尔不好意思地拽了拽背包带：“我是打算在门口等你来着，后来莫名其妙就走到你家大门口了。” 方不凡疑惑地歪了歪头。 “我是看见那辆自行车知道这是你家的，没跟踪你。”她指了指方不凡推着的车，有些许心虚。 “我也没说什么啊，”方不凡看着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的人，缓了缓神。 他其实不太想出门，准确的说是和李卓尔一起出门。之前她的验证信息就有点让人手忙脚乱，经过匡泽的一顿分析更是让人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 或许他真的需要一张贴着“不喜欢”的标签来提醒自己。 然而老天好像在开玩笑，输入法出了岔子一下子回了一个“1”过去，本来还想着撤回，但看着“对方的正在输入”中又只能祈祷李卓尔看不懂。 可惜，当代科技并不允许这样的事。 “今天去哪？”方不凡跨上了车。 “斋藤古园。”熟练地上车就抓着衣角的李卓尔端正地坐在后方，等着出发。 “你不告诉我往哪儿走吗？”等了半晌的人有些困惑地转过头去。 “不好意思，第一次当向导，”她慌忙拿出手机，清了清嗓子，“小李地图将持续为您导 随着一声令下，方不凡脚下一蹬，载着后面的导游，驶向几公里外的目的地。 九点差五分钟，方不凡终于看到了大门口。 李卓尔没想到看上去似乎就在隔壁街的公里数实际竟然这么远，望着才早上就明显有些疲态人力车车夫，她有些抱歉地挠挠头。 “没想到竟然骑车要这么久，哈哈哈，不好意思。”她越说越心虚，最后整个人都仿佛要钻到地里去了。 方不凡看了她一眼，摆摆手道：“就当健身了。” “嗯……”为了弥补自己的失误，李卓尔献宝似的拍了拍背后的包，“你没吃早饭吧，我给你带了，正好去那边的凉亭休息休息。” 方不凡点点头，俩人并肩朝里面走去。 这园子据说是明朝某位官员的私宅，养老用的，造的那叫一个闲情逸致。后来被开发成了景点，虽说是修缮过，但是按照原貌一比一仿制，一砖一瓦都尽量保留了那时候的风格。 “景色还真的不错。”方不凡坐在石凳上，看着亭外。 “是吗，有没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李卓尔问。 “没，”方不凡低着头，专心地拆着手里的包装袋，一打开，是热乎乎的饭团，“今天不做三明治了？” “换换口味，”李卓尔边说边把杯子递了过去，“还有豆浆，我不知道你喜欢甜的还是淡的，所以没给你放糖。” 方不凡刚想说没事，她又从包里拿出一包糖：“要是嫌淡你可以加点。” 望着将包放在腿上，一脸严阵以待的女孩，方不凡似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另外一种生物：“你是把我当成蛤蜊了么？” “啊？”愣了两秒反应过来的李卓尔面色一红，赶忙摆摆手，“不不不，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的，保证不是为了撸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十二章 方不凡本想说是不是把他当宠物喂养了 ，没想到李卓尔以为是对他家狗图谋不轨，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想不到风度翩翩的凡哥竟然还不如一只狗，莫名又有些心酸。 “你这饭团是我早上亲手捏的加量不加价plus版，特意为你定制的。”旁边的人不吭声，李卓尔干脆把什么都招了。 “行吧，我信你了。”忍不住笑意还想装酷的方不凡借着咬饭团，舒展了一下嘴角。 亭子旁是从外面的小河引进来的活水，旁边的假石层层叠叠，透过廊上各异的窗户，能看到外围的风景，是这一片独有的建造风格。 “这里你有印象吗？” 方不凡吃饱，血液全都供给在胃部，脑子有点空白：“没什么印象，我在这儿呆了三四年，基本都是生活不能自理的状态。” “不过，”看着她低下去的头，方不凡补充道：“这儿还是挺美的，也不枉我载着你骑了那么久。” 一听这话，李卓尔的头垂的更低了。 在安慰人这方面，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方不凡永远不得要领。 “走，你带我逛逛吧。”他尴尬地挠了挠头，有些生硬地换了个话题。 李卓尔站在右前方引路，一边还介绍着院子里曾经发生的一些故事。 “你怎么那么清楚啊，感觉都可以在这里当导游了。” “实话和你说，我特别喜欢这里，估计我上辈子在这儿当丫鬟的。”李卓尔说。 一听到这话，他乐得不行：“这么没理想，怎么就当丫鬟了？” 李卓尔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人人都那么好命当小姐呀，我又没在管投胎的神仙那充值。” 方不凡一听，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再说了，当小姐多没意思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在房间里十字绣。连嫁人都是安排好的，还不如当个小丫鬟，说不定还能遇见个江湖侠客什么的……” 方不凡这下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你到底看了多少本情感小说？” “哈哈哈哈，开玩笑嘛，”被拆穿的人也不否认，大大方方地承认，“在无趣的生活中，这些看着很假的小说不就是我们独特的生活慰藉么。” 方不凡点点头：“不愧是文科一姐，瞎说还能说的这么有道理。” 这个外号从别人口里说出来没什么，从方不凡口中说出来就显得有些受不起，李卓尔连忙否认：“不敢当不敢当。” 小路的尽头是一处宽阔的地带，过去应该是主人家的后花园，现在成了周围大爷大妈锻炼溜孩子的圣地。 眼前的路都是鹅卵石铺就，周围栽着好几棵上了年龄的古树，围着中间那群穿着白色太极服的人群，还真有点穿越的味道。 李卓尔神思一晃，没由来地想找找有没有躲在飞檐上的侠客。她拿出相机，调了一下焦距，“咔嚓”定格了这个瞬间。 眼见着旁边的方不凡迟迟未动，她疑惑地问：“你不拍点照片吗？” “有些时候用这个就够了。”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混进锻炼的队伍里去了。 看着在阳光下金光灿灿的人，李卓尔的镜头就挪不开了。 方不凡所展现出的是与学校里完全不同的一面，让她莫名产生一种想要藏起来独享的心情。 食指飞快按下快门，一连串的声音听的人心情也愉悦起来。 坐在长凳上休息的大爷看着旁边摆弄着机器的女孩，好奇地探过头：“你这个是单反摄像机吗？” “是啊，”李卓尔摘下绳子，“您试试？” 一听这话，大爷脸上的笑就兜不住了，小翼翼地接了过来，对着自己的同伴拍了个够，还不时大喊：“老张，看这里。” 张大爷看着镜头来了一个白鹤亮翅。 换着不同角度过足了瘾的大爷将相机又还给李卓尔，指了指混进人群的方不凡：“那帅小伙是你男朋友不？” “不是，我们……就是同学。”李卓尔突然觉得有些不会说话了。 “年轻真好啊。” 大爷一脸我懂的表情。 李卓尔脸上一热，无意识地朝那边看去。 不远处被讨论的对象正坐着放松活动，低头看见一个小女孩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将自己手里的一块鹅卵石放在他手心。 “哥哥，送给你。” 他蹲下身子，扶稳小女孩后笑说了声谢谢。 小朋友看着凑近的脸，以为是要亲亲，撅着嘴就在方不凡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口水印子。旁边的奶奶看的哭笑不得，趁自家孙女还没有下一步行动之前赶紧把人拉了回来。 方不凡朝小女孩挥挥手，走到李卓尔旁边蹲下休息。 “你看你多讨人喜欢啊。” 李卓尔说。 方不凡一抬头正对上树隙间漏下来的阳光，微微眯了眯眼：“你是不是在偷拍我？” 当事人被揭穿也丝毫不慌：“我这是光明正大拍你。” “记得把我修帅一点。” “了解。”李卓尔点点头。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拍的照片。” “下周社团活动不就能看见了，但是吧……我觉得摄影其实是一件很玄妙的东西，全靠眼缘，你也别抱太大期待。” 李卓尔其实不是很在意别人对于自己照片的看法。阅历、心境等等等等，影响的东西太多了。但是到了方不凡这里，又私心希望有一张照片能让他心里起一点涟漪。 方不凡看着旁边女孩认真的模样抿了抿嘴：“社长不用太谦虚了，就像你说的审美是一件很主观的事情，但是你拍摄时的心境肯定能够通过照片传达给观赏者的。” “嗯，其实看到你那张照片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对于那个地方的喜欢，有机会肯定要去C市看看。” 方不凡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刚才那个小女孩显然都把你当成朋友了，你在C市应该也有不少朋友吧？” 其实方不凡朋友不算多，但赵禹乐一个能抵五个。 一个人在群里说话的数量能顶五个。 李卓尔见他不说话，以为不小心又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赶忙改口道：“其实这儿也有很多适合当朋友的人，比如我啊。” 她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妥，尴尬地笑了两声。 看着急忙解释的女孩，方不凡笑着说了句谢谢，又忍不住想逗逗她：“可我有时候想打篮球也没人陪，想打游戏又找不到人。” “我可以的。”李卓尔立刻举了举手。 自己身高在女孩子里不算矮的，当个人形立牌应该够用了。 “行啊，那什么时候我们小区的篮球场打一会？” “等你下巴上的伤好了吧。”她指了指那还没完全消退的淤青。 “成吧。”方不凡怕她又要开始自责，微微侧了点身子将那边脸藏到阴影里。 微风慢慢吹过，太阳逐渐爬到了头顶，锻炼的人慢慢也都散去。小女孩跟着爷爷奶奶回家路过这边的时候，还特意朝方不凡挥了挥手表示再见。 “我们也回去吧。”李卓尔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走吧。” 俩人照着原路走到门口，看着眼前坐定的背影，她登时有些犹豫。 “怎么了？”方不凡愣了一会，补充道，“刚才真和你开玩笑呢，你一个小姑娘家能有多重，赶紧上车，不然你爸妈该以为我把你拐卖了。” 李卓尔坐上了后座仍不罢休，扯着他的衣服探出了脑袋：“如果累了一定要和我说，我可以下来走一段。” “知道。” 方不凡嘴上说着知道，却是一路把人送到了家门口。 说了再见，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李卓尔莫名有些失落。在门口看着他完全消失一会，才打开大门。 “卓尔回来啦，”顾阿姨的声音从厨房传了过来，“有一个你的快递放在玄关了。” 她一转身，果真看见了一个大纸箱。 “是什么呀…”她边说边用箱子上的开箱器划开胶带，泡沫垫下露出一块块风干的骨头，原来是给蛤蜊买的零食。 “今天玩的开心吧，快来吃饭。”看着在门口傻笑的姑娘，顾阿姨赶紧招了招手让她进来。 “来啦。”她小跑着过去。 方不凡刚推着车进院子，蛤蜊就站在草坪上一脸哀怨地看着他。 “怎么啦你？”他放好车，坐在草地上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大脑袋。 要是往常，蛤蜊早就整条狗拱进他怀里了，可今天只是淡淡地回头瞥了一眼。 绝对是发脾气了。 估计是今天早上李卓尔来的时候被它发现了，但被李婶拴住了冲不出来，直到俩人走远才重获自由。 不知道是吃自己的醋还是李卓尔的醋，方不凡无奈地开始哄狗：“好了，下次带你一起去。” 蛤蜊眨了眨眼，连脸都没转一下。 眼见着没招，方不凡叹了口气，起身拿了根磨牙棒，刚才还一脸冷漠的狗子嗖地一声蹿了过来，摇着尾巴就往他身上扑。 “瞧你这出息。”方不凡将东西递到它嘴边。 蛤蜊是他坚持从C市带过来的，一开始方守义怎么也不同意，答应在这里重新买一条，但方不凡就像铁了心一样，非要带着蛤蜊，拗不过他的方守义只能松了口，带着它回了M市。 其实回想起来，自己那时候也挺孤注一掷的。倘若不是已经高中，很难想象方守义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把所有可能耽误学习的东西都从他的生活里清除掉。 现在这个家里，老爸老妈不在的时候，他和原来的联系，就只剩下这条狗了。 “不凡啊，吃饭了。”早就忙活完了的李婶见人迟迟没进门，跑到门口叫住了玩的正疯的一人一狗。 方不凡应了一声，带着蛤蜊进了屋。 方守义和赵珂不在家是常态，俩人的事业跨足多个城市，开始时还能陪陪儿子，现在这个过渡时期，常常是分身乏术。 “李婶，坐下来一起吃吧。”望着默默回到厨房的保姆，方不凡放下碗筷说道。 李兰英是他们家新找的保姆，由于时间不长，对待他们一家人十分客气，这会儿也是连忙回绝：“这怎么能行呢，你先吃。” 见她不出来，方不凡径直走向了厨房：“家里就咱们俩人，一块吃吧。” 推脱不过，李婶拿了副碗筷走了出来。 吃完在院子里散了会步，方不凡回到自己房间，拿出平板开始看培优课。柏盛的作业量和附中差不多，他基本每天都有时间做做练习。 蛤蜊看着紧闭的房门，知道小主人此时又要做自己的事了，乖乖趴在楼梯上看着门。 日暮西垂，桌上笔记本上的字明显有些模糊，方不凡停下笔开了灯，顺便按了按有些发酸的眼眶。 培优的难度比课堂上讲的基础难，基本都是倒数一二道大题的水准，几十分钟高度紧绷的神经让脑子都有些发涨。 方不凡站起来准备活动一下身子，扭头的时候，眼神瞥到一进门时甩在床上的手机，一弯腰捞了起来。 第一条就是李卓尔发过来的消息。 “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这题你有什么思路吗？” 方不凡点开图片，是周末作业的最后一题。 这题对于文科生来说确实有些难度，一些步骤需要用到选修的内容，方不凡生怕讲不清楚，问李卓尔有没有时间当面给她讲。 不一会，对方就干脆地回复了一个“有”。 五分钟后，楼下传来敲门声，以及蛤蜊的爪子在地板上急速划过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收看，喜欢请收藏评论，给小透明一点动力吧~ ☆、第十三章 不用猜，一定是李卓尔来了，能让蛤蜊发出这么大动静的也就只有她和零食了，但万万没想到，这次是李卓尔带着零食来了，狗子的快乐瞬时超级加倍。 方不凡站在门口顺手将纸箱接了过来，垂眸一看，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冻干。斜眼瞧了瞧一旁的蛤蜊，刚才还只是摇尾巴现在已经开始拱手了。 毫无狗格尊严。 李卓尔换了鞋，环顾了一下这所和自家布局一样但装修风格完全不同的建筑。 “去楼上给你讲题吧。” “哦，好。”她回过神，跟在方不凡后面往上走。 一进门，就看到桌上堆着的培优卷和成套的像是彩虹战队似的五三。 “坐吧，”方不凡指了指边上的椅子， “这题我是用了选修上的内容做的，所以可能有些麻烦，我先把基本原理和你讲一遍吧。” 李卓尔点头坐下，从小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 方不凡讲的简洁清晰，没一会她就有了大致的思路：“我现在自己试着解一下，如果有不会的再问你。” “行。”辅导学霸就是轻松，方不凡边想边抽出一套英语卷子，顺手做了起来。 刚写完单选，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开始震动起来。点开一看，是赵禹乐发来的视频邀请。望了眼对面正认真解题的李卓尔，方不凡果断摁了拒绝，还没放下，震感又从手心传来。 “你接吧。”李卓尔抬头看了看他。 “不好意思啊。”方不凡歉意地说。 手机摄像头没调好，一接通就看见李卓尔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对面的两个人立刻成了PPT状态。 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方不凡迅速切换了摄像头，起身走到门外。 “我靠。”许久，才听到那边的两人异口同声说了个语气助词。 “你们两个什么事这么着急找我？” 他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 哪知对面的人完全没有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匡泽你刚看见了吧，方不凡家有个女生。”这是赵禹乐一惊一乍的声音。 “我没瞎，谢谢。清清楚楚看到一个女生，还是个好看的女生。” “恭喜。”赵禹乐先反应过来，朝着手机拱了拱手。 方不凡啧了一声，耐心俨然到了极限：“你们两个没事别催命似的给我打视频，挂了。” 眼看着他是真的有些不耐烦，两人立马换上一张正经说事脸：“不是，别生气啊，这不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么。这次吧主要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儿，这事儿吧不太适合发文字，得看见脸说才诚恳……” 方不凡看着因为信号突然有些卡顿而十分“诚恳”的脸，朝书房的位置挪了挪。 “嗯，所以是什么大喜事？” “我俩准备国庆过来看看你。”匡泽说。 “不用，”一听这个，刚才还不通顺的气顿时舒畅起来，“我已经买了回去的机票了。” 机票早在他们两个说要过来的时候就买好了，方不凡一直没找着机会说。 “可以，”眼见着对面危险警报解除，赵禹乐挑了挑眉，“刚才那女生是你女朋友？” “不是啊，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邻居，问我题呢，没看见那么大一张试卷么？” “哦，”匡泽应了一声，“那就不打扰了，再会。” “回见。”方不凡刚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看得出来是真的不想打扰。他无奈地将手机放进口袋，转身回了房间。 那一题李卓尔已经写了大半，方不凡瞟了一眼，步骤比自己写的还精简一些。 他习惯性地摁了两下笔帽，刷起剩下的卷子。 当人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显得格外快。方不凡做完最后一道阅读，猛然发觉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对面的女生早就写完了那道题，正做着笔记。 “写完了吗？”方不凡还是问了一句。 “刚写完。” 然而不管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刚写完的样子。 “对了，”李卓尔像是想起什么，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你做的这套英语卷子是学校规定的教师参考书本，很多题在练习里都有，推荐你另外一套。” 方不凡的手机叮咚一声，打开一看是李卓尔发来的链接。 “谢谢你啊，”他瞄了眼屏幕上的时间，“要不就留下来吃晚饭吧，时间也差不多。” 李卓尔笑了笑婉拒道：“这几天我爸妈都很忙，家里基本上就我和顾阿姨，我要是再不回去她就得一个人了，谢谢你的邀请，下次再来你家蹭饭。” “行。”方不凡也不坚持，跟在她后面，将人送到了大门口。 “那我回去啦，再见。” 然而人还没走出院子，旁边就窜出一团雪白色的身影。 “蛤蜊，你怎么也跑出来了？”李卓尔蹲下去摸了摸它的脑袋。 “它死活要跟着你，我牵着它送你回家吧，不然又要跟我闹脾气，这小子最近青春期。”站在玄关的方不凡看似无奈地换了鞋。 俩人并排走在小道上，蛤蜊走在前面，不时回过头望望。 “刚才是你之前的朋友找你吗？”李卓尔问。 “是啊，说是国庆要过来旅游，我和他们说我要回去，就没让来。” 盘算了一下日子，发现十一假期竟然也没几天了。学校还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有时候觉得度秒如年，但有些时候回过神，却发现倒计时牌的十位数已经换过好几次了。 “提前祝你旅行愉快。”她说。 方不凡看着旁边人的笑脸，像是想到什么，支支吾吾接了一句：“我很久之前就订了机票……下次有机会邀请你一起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些什么。 “那我提前期待一下，还有谢谢你送我回来，明天见。”到了门口，李卓尔站定，弯下腰和蛤蜊也挥了挥手。 “再见。”说罢，方不凡使劲拉住了不断往前刨的蛤蜊。 李卓尔进去没多久，转头回家的方不凡索性将绳子甩在了地上。 “你是人吧？我怀疑你真的是人吧？啊？” 蛤蜊趴在地上，一双圆溜溜地眼睛望着他。 “刚刚我要是不拽着你，你直接就蹿人家房梁上去了，你看看你，方蛤蜊，像什么样子，没见过女生吗？”方不凡两手插着腰，一人一狗就站在路上对峙。 “哥哥我才进去过一回，你倒好，直接就想篡位是不是？”他两手捧着蛤蜊的大脑袋，逼着它和自己对视。 它低咽了两声，随即挣脱钳制，叼着绳子塞到方不凡手里。 低头看了看服软的狗，方不凡收了收手：“下次能不能大方点，别老看见漂亮女生就撒泼，知道了不？” 蛤蜊汪了一声，方不凡就当它是答应了。 晚上七点刚过，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李卓尔瞥了眼来电显示，立马地接了起来。 “喂，卓尔，能不能借我些钱。”一接通，就听到电话那头林乃慌张的声音，隐隐还能听见有人在敲打什么。 “你要多少？”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李卓尔心下一沉。 “一万块，可以吗……” 敲打的声音戛然而止，沉默中依稀能听见女人低低的啜泣声。 “行，我现在就转你。” 她挂了电话，立马从余额里转了一万给林乃。没多久，就看见对方回了谢谢两个字。 从知道林雄民染上恶习以来，李卓尔越发感觉到这局面的不可控。光自己借给林乃的钱就已经上万，还不知道她爸爸在外面欠下的高利贷滚起来到底有多少。 李卓尔微微叹了口气，盯着暗下去的屏幕发呆。之前总以为能有办法解决这件事，但是最近却愈发有种无力感，自己除了能转点钱给林乃以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将她的思绪打断。 “卓尔，我进来咯。” “好。”一听到老妈的声音，李卓尔立马打起了精神。 “在选照片呢？”放下碗，看着电脑屏幕上，胡敏摸了摸女儿的头。 “是呀，马上就要轮到我上台了，抓紧选一选，”李卓尔让了半边凳子出来，“妈，你也来帮我看看呗。” 胡敏笑着说了句好，坐在了女儿边上。一圈看下来，对她这个门外汉来说，实在是都很出色，一时之间也犯了难。 不断地点击下一张，似乎都成了一个机械的动作。 突然，一张明显有了年代感的照片跳了出来。 李卓尔看着照片里年轻了十几岁的爸爸妈妈，突然想起之前爸爸托自己导入的那几十张老照片。 “你爸那时候还真有点呆呆的。”老妈边翻边笑。 画风一变，照片里的人又多了一位，是还抱在手里的李卓尔。 仿佛是一条手动的时间线，照片里的小女孩越来越大。 “咦，这人是谁啊？”望着随之跳出来的一张照片，李卓尔指着自己旁边的小男孩问道。 胡敏一下子也认不出，凑近瞧了半天，才看出来是谁：“就是不凡呀，这照片是那时候带你们去岷山古树拍的。” 岷山古树，李卓尔脑海里出现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这树应该还在吧？” “应该还在，之前还看到有人在朋友圈晒过，”老妈想了想，“不过肯定和那个时候不太一样了。” 不一样没事，只要在就行了。 乖乖吃完莲子羹，和妈妈道了晚安，看着门轻轻合上，李卓尔飞快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将屏幕上的照片拍给了照片上的另一位主角。 趴在桌子上眯眼休息的方不凡感觉世界一阵震动，蹭地就从座位上蹿了起来，意识到是自己手机的消息提示，又没事人似的坐了下来。 手机上是一条图片信息，他一眼就认出了是谁。只是没想到，小时候的李卓尔真是和赵珂女士夸的一样，像个洋娃娃一样可爱。 他仔细端详了几分钟，决定将自己帅气的童年照和好兄弟们分享一下，顺手就转发到群里。 赵禹乐：兄弟们别点开，我看过了，凡狗又开始虐待同类了。 匡泽：怎么感觉我也被骂进去了…… 方不凡：你们别老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是想给大家看看哥小时候的模样。 匡泽：那小女孩都快出框了你还没截掉，不是秀是什么？ 赵禹乐：有一说一，小女孩真的蛮可爱的，和嫂子还有点像。 匡泽：确实。 方不凡：什么嫂子啊，普通的朋友，图片上就是那女生，我们小时候的合影。 虽然隔着屏幕，但是远在C市的两位朋友明显感受到了一丝炫耀的意味顺着网线爬了过来。 赵禹乐：这么一看还真是好看的啊，上次视频匆匆一瞥，都没细看你就切了，现在看真的很漂亮。 过了一会，像是没想通，又接了一句。 赵禹乐：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 方不凡发了一个问号脸。 匡泽：强烈要求国庆旅游期间叫上你的“朋友”一起。 赵禹乐：赞同！ 方不凡靠着椅背，左手不停地在桌面上敲击，敲到第一百下的时候，慢条斯理地在屏幕上打下三个大字——再看吧。 他才不会干这么傻的事儿呢。 “蛤蜊。”退出群聊，又看了会照片的方不凡歪头一叫，门口顿时出现了扒拉的声音。 他三步并两步开了门，冲进来的狗摇着尾巴仰头盯着小主人，以为有什么好吃的。 方不凡蹲下了身子，蛤蜊也乖乖坐了下来，等待投喂，但没想到眼前的人只是拿出了手机放在它面前。 “看看，屏幕里是谁？” 等了半天也没见着什么反应，方不凡才想起来之前看到的科普，狗的静态视力不好，正准备算了的时候，蛤蜊张了张嘴，朝着即将暗下去的屏幕舔了一口。 “卧…槽….” 第一时间拿出纸巾疯狂擦拭的方不凡低头和狗对视一眼，一脸严肃地扳正它的脑袋：“现在就我们俩，你告诉我，你真的是狗吗？” 夜晚的风沙沙作响，床帘随着风不断飞舞。经过漫长的沉默过后，蛤蜊像是终于熬不住，垂下脑袋低低地汪了一声。 确实是狗，还是一只舔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十四章 教室里，学生们低着头刷题。上午第三节课连着吃饭，效率一向不高，大部分老师都用来写课堂作业。 李卓尔放下笔，正独自看着黑板发呆。自从那天给她打了一通电话之后，林乃就没再来过学校。 每天带过来的糕点原封不动的带回去，李卓尔默默叹了口气。 “卓尔，还在想什么呐，吃饭啦。”胡静走过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这才回过神。 “是不是担心林乃啊？”胡静挽着她，慢慢跟着队伍往下走。 “不是，”李卓尔摇了摇头，“可能中午要上台，有些紧张。” 胡静探过脑袋看她：“平时很少看你紧张啊，是不是……” “什么？”李卓尔等她说下去。 “那个方不凡不是在你们社么。” “倒不是这个原因。” “想想也是，”胡静说“方不凡看上去就是那种六根清净的人，感觉下一秒剃度了也不奇怪……不过我有一个在一班的小姐妹说他最近有点变了，没之前那种不耐烦的劲了。” 这传闻李卓尔也听过，就因为这事儿，给他递情书的女生又恢复到了刚转学过来的那会。 “不会是和王芷妍成了吧？”胡静赶紧捂住了嘴，生怕自己道破什么大秘密。 其实不太可能，以李卓尔多年的经验来看，王芷妍确实还挺欣赏方不凡，可后者显然只把她当普通同学。 和往常一样，从食堂回来旁边的桌子还是空荡荡的。李卓尔今天中午有活动，趁着这会回教室休整休整。 她在脑子里默念了一遍自己的介绍词，顺手准备把林乃课桌里的纸袋拿出来。 糖藕不比其他，放久了容易招虫子。 正当她低头摸索之际，一个黑影拢了过来，李卓尔转过头，是担心了四天的人。 林乃毫无血色的脸上颜色不一，她也没多问，只是将手里的东西推了过去，面色如常地说道：“今天特意给你带了糖藕，快尝尝。” 眼前的人笑脸如常，任谁看了都是快乐的模样，只怕是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林乃看着，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笑笑，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藕。 周围的人都在聊天，没人注意这里，李卓尔凑了过去，低声说：“我这两天想了很久，总觉得给钱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唯一可行的就是找到你爸爸赌博的地方，然后报警交给警察处理。” 林乃听了这话，轻轻眨了眨眼，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如果这样做，那么林雄民也一定会被抓进去。从小到大接受的孝义道德拘着她，实在煎熬。 一边是亲生爸爸，另一边是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妈妈，没有办法选择，就只能忍受。 然而，一次次的忍让之后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暴打，这一次爸爸更是像发了狠，抡着玻璃瓶就往妈妈脑袋上砸。 那一声闷哼没让林雄民良心发现，倒是叫醒了林乃。 林雄民拿着钱出门的时候，她偷偷摸摸跟在了后面。 “你一个人也太危险了吧。”李卓尔听了以后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赌徒都是些什么人，为了钱什么都可以抛下。 “我不去又有谁能去呢？”林乃自嘲地笑了笑，“妈妈一个人打两份工，家里只有我…” 说到这儿，她说不下去了。 “下次我和你一起去吧。”李卓尔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课桌上的手。 手背传来不属于自己的热度，只是林乃一点也不觉得温暖。她盯着和自己形成鲜明对比的那只手，缓缓开了口：“行啊，只要你不害怕的话。” “我不害怕，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肯定会帮你的。” 林乃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中午的活动，韩子虎不知道又打了多少鸡血，即使天气昏暗阴沉，他依旧精神高涨，一吃完饭就把人拉到了专用教室：“现在回教室也坐不了多久，直接过来算了。” 方不凡没说话，坐在课桌上，侧身端详起今天要展示的照片。 “要是你能猜到我的照片，我免费为你跑腿一个礼拜，怎么样？” 闲着也是闲着，方不凡决定和他玩玩。 眼睛扫过一张张照片，却突然被一张风景照吸引住了全部的视线。 画面上是层层叠叠的雪山，明明那么容易让人感到寂寥荒凉的风景，却因为有了后面几缕青烟而显得格外温暖。 仿佛是不染尘埃的神仙爱上了凡间蒸笼里的小点心，从此，不可亵玩的神明就沾染上了人间的烟火气。 看着半晌没动的人，韩子虎歪过身子瞄了瞄被人影笼罩的照片：“友情提醒，我的照片不在你那头。” 方不凡回过神，环视一圈，心中有了九成的把握。 “是这张吗？”他指了指那满是花的照片。 “我靠，你究竟是不是人啊？”韩子虎震惊地走到了他跟前，“你怎么知道的？” 通过这几天的状态就知道今天这人肯定想在李卓尔面前现一现，那么如何才能抓住女神的目光呢，一张女孩子都喜欢的花海照片总不会出错。 方不凡扁了扁嘴，脸上一副可惜的表情：“然而我的直觉告诉我，李卓尔应该对这种类型的照片没什么感觉。” 这张嘴还真是让金光寺里的大师傅开了光，韩子虎上台之后，坐在一侧的社长全程都是和之前完全一致的神态，眼神毫无波动。 韩子虎走下台，咬牙切齿地瞥了方不凡一眼，恨不得众筹找人把他打一顿。 接下来的几个人也都是中规中矩，方不凡视线转向那张仍然贴在墙上的风景照，等待着某个人去把它揭下来。 李卓尔上台的时候，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眼中透过一丝意料之中的惊喜。 “这张照片是今年暑假去雪山拍的，排队的时候随手拍到了这个画面。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希望，希望大家都能在看似冰冷的环境下找到属于自己的希望。” 全身像是触电般的交融之感，仿佛两个个体的脑电波突然连接上，是一种精神上的共鸣，这是方不凡意料之外的。 一直到回家的路上，他的脑海中还是那张照片，那几缕烟不像是飘在了天山上空，倒像是飘进了自己心里，生生不息。 车子骑至红灯处，方不凡顺势停下来，眼前的高楼化成一座白色的山峰，他摇了摇头，眼神无意瞥见旁边的车窗上反射出身后的几个人影。 这天仍然热得人头脑发涨，而后面几个人统一戴着帽子口罩，实在有些不对劲。 方不凡绕了几条路，确定那几个人跟着自己后，顺势拐出了小路口。 这条路是他平时赶时间抄的近道，没什么人也没有监控，要是出什么事怕是凶多吉少，骑上旁边同样无人但是装有监控的大路，他终于定了定心，脑子里开始盘算起来。 己转学以后没得罪过什么人，唯一的那位就是不小心撞见的徐林杰。 按照韩子虎的描述，十有八九是来报复了，看今天这架势，怕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行至一处空旷的地方，方不凡将车停在了路边，站定等着后面的人。 “哟，意识不错啊。”被发现的徐林杰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带着后面三个人停了下来。 那三人看着面生，看穿着打扮估计不是本校的，他垂了垂眸，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下监控的位置。 “怎么不像上次那样威风了呢？”徐林杰看着眼前头也不抬的人，笑着走上去，老朋友似的搂了搂他的肩。 “诶，给大家介绍下，这就是我们学校的一哥——方不凡。最近可威风了，上次在车库偷袭我以后，在学校里都飘了，一水儿的小迷妹喊着说性格变了，啧啧。” 后面一位纹着花臂的小伙吹了口口哨，颇为轻佻地勾起他的下巴：“长得还真是可以啊，上次被我们大哥打的淤青也消的差不多了。这样，这次我们和你保证，不打脸，怎么样？” 看着面前那手，方不凡撇过了头，冷声道：“要动手就赶紧，别这么多废话。” 徐林杰一听这话，笑了：“还上赶着求我们，那就不客气了。” 四人蜂拥而上，黄头发的人对着他膝盖就是一脚，方不凡直接跪坐在地上。 就是这样还是不解气，拳头像是雨点般打在身上，很快他就撑不住了，整个人趴了下来。 “这么快就不行啦？”徐林杰一手抓起他的头发，迫使脚下的人抬起头，“可是我们几个还没尽兴呢。” 话音刚落，他的四肢又传来一阵钝痛。 几近昏暗的天空中，毛毛的细雨飘洒下来，很快，几个人的衣服就泛了湿气。 方不凡半睁着眼，看着雨水一滴滴落入眼前的小水坑。他忍着身上各处传来的火辣辣的疼，艰难地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悬着的摄像头：“出了气就行了，到时候跑不了了。” “操，”徐林杰抬头望了望，“今天算是便宜你了，老子给你拍个照，看你还敢不敢在学校里装逼。” “大哥算了吧，拍了照片容易留下把柄。”黄头发估计是里面唯一还有点智商的人。 脚下的那只手沾了血，徐林杰一瞧，不解气似的又在他腰上踹了一脚，骂骂咧咧地带着几个小弟走了。 过了好一会，方不凡才慢慢撑起身子。他忍着痛活动了一下，幸好只是皮肉伤，没伤到筋骨。 看来是老手，知道打哪儿最疼又不会留下实质性的伤害。 方不凡喘着粗气踉跄着走到墙边，借着力站直了身子。他掏出手机点开摄像头，看了看脸上的情况。 那几个人说话还算话，脸上没留下伤，不然被方守义看见还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渐渐适应了身上的痛感，方不凡平静了一下呼吸，给李卓尔打了个语音电话。 “喂？” 那边的声音刚传出来，他就松了一口气。 “你到家了吧？”方不凡的声音混杂着周围的雨声，经过手机的传输，听不出什么异样。 “到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那张雪山的照片很好看，能传一张给我吗？” “当然可以啦。”她说。 “行，那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嗯，再见。”李卓尔挂了电话望向窗外。 雨，越来越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十五章 屏幕亮了两下，随即被挂断。李卓尔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上闪烁着橙黄色光线的吊灯，心中乱成一团麻。 这通电话来的猝不及防，从自己主动加上方不凡到现在为止，对方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她，更别说是拨语音电话这种更为紧密的联系。 一定出了什么事，她心中战战。 可是以自己对方不凡的了解，他想要藏住的东西，实在是太难找到答案了。 李卓尔稳了稳心神，将手机中的照片传了过去，过了许久才看到简短的一句谢谢。 她恨不能现在就去找方不凡，然而现在去实在有些刻意，李卓尔将手放在心口，试图安抚内心的慌张感。 然而事实证明，人一旦没有事情做的时候，大脑就会不断提醒你刻意想要避免的一些事情。越想越心慌的李卓尔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到了一边，清了半张桌子，铺开一张试卷。 天色渐黑，方不凡回到家，在玄关处特意观察了一会。 方守义和赵珂的拖鞋端端正正地摆在门口，应该是没回来。他松了口气，和背对着自己在厨房热菜的李婶打了个招呼，说在外面吃过了，三步作两步回到自己的房间。 脱下校服冲了个澡，他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四肢以及后腰的多处淤青，青紫相接，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还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方不凡自言自语地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顺手传给了方均禾。 长期分居两地，整个方家，方不凡也就和方均禾的关系最亲近。俩人虽不在一个城市，但从小他就对这个堂哥充满信任。 十几秒后，方均禾的电话打来了。 “喂？”方不凡刚出声，就听到那边焦急的语气。 “怎么回事，你被谁打了？” 他单手拿着手机走到床沿坐了下来，颇为随意地说：“学校里一个小混混找的几个人，这事儿你别和我爸说啊，我怕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那边沉默了一阵，似乎很是无奈，最后只能答应：“怎么刚转过去就被打了，这事儿你想怎么解决？” 终于说到了正题，方不凡也不避讳，他知道方均禾的能力：“赶紧退学吧，待在学校多一天就多害一个人。” “明白了，你小子，故意给人打的吧？”方不凡的打架的功夫他多少有点了解，被打成这样除了他自愿以外，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哥，还真有你的。对了，我为了你方便，特意找了你们开发的楼盘附近，就云锦大道那块，你调调监控，多备点证据。” 收到照片时紧绷的神经此时终于松了一点，方均禾颇为无奈地说：“你还真是不怕给我添麻烦。” “这事儿你肯定有办法，”方不凡调整了一下坐姿，避免碰到腿上的伤，“也不是大门大户，不会太为难你。” “知道了，”方均禾叹了口气，“等会儿我让小刘过去给你送点药。” “谢谢啊。” 挂了电话，方不凡整个人俯趴在了床上。视线转到桌面，正好瞟到了之前李卓尔送的冰袋。他挪了挪身子，拿了一个敷在腰上，脑子里还回荡着方均禾的声音。 怎么就被打了呢？ 他自己也搞不明白。 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还手，而是白挨一顿揍？为什么非要徐林杰退学？为什么第一时间给李卓尔打电话确认平安？ 说是性格使然，其实里面还夹杂着一些此刻还没有弄得太明白的东西，知道是徐林杰的那一刻他脑海里就冒出了这个想法。 靠，不会是被韩子虎说中了，自己难不成是为了这个同桌？ 方不凡摇了摇头，试图摆脱脑海里越来越脱缰的想法。疼痛混杂着困意一阵阵袭来，他渐渐有些撑不住，握着手机缓缓闭上了眼睛。 清晨，太阳照进还没来得拉窗帘的屋子，方不凡缓缓睁开被晒得有些发烫的眼皮，活动了一下身体。 昨天一不小心趴着睡着了，长时间身体固定一个姿势产生的酸痛加上伤口的钝痛让他整个人在床上坐了一刻钟才缓过来。 放在枕边的手机亮了又暗，他慢慢将身子挪过去一点，拿了起来。 最新一条是李卓尔发来的，再往上是一通方均禾的未接来电。方不凡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一手拿着牙刷另一只手撑在墙上看消息。 李卓尔：想问问你睡了吗？数学试卷填空的最后一题你会吗？ 再然后就是今天早上发来的两条消息。 李卓尔：你今天有时间吗？想问你那题怎么做。 李卓尔：顾阿姨做了糖饼，我顺便带点到你家给你尝尝吧。 他看了眼发送时间，已经是半小时之前，不知为何有些心慌，吐了嘴里的泡沫走到窗口张望，院门口果真站着个人。 本来还想搪塞过去的方不凡顿时有些心软，打开衣橱套了件长袖卫衣就小心翼翼地下了楼。 “不凡醒啦，”李婶正在客厅择菜，“昨天有人给你送东西来，我给你放桌上了。” 方不凡一听，暗叫不好，转头一看桌子上包的严严实实的物资，顿时松了口气。然而此时他顾不得去拿，径直走向了院门口。 蛤蜊正隔着铁门向外张望，方不凡喊了一声，它才退后几步。 “方不凡。”李卓尔听到声音从旁边现出了身影。 院门从里面打开，方不凡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昨天睡得早，没看见你的信息。你没等太久吧？” “我刚到。”拿着纸袋的人摇了摇头。 “进来吧。”他抵着门。 跟在方不凡身后，李卓尔更加确信了自己昨天的猜测。这个天气远不到穿长袖的地步，除非是想遮住某些东西。 方不凡拿了桌上的包裹，领着李卓尔进了自己的房间。 “坐吧。”他指了指空着的椅子。 “哦，好。”李卓尔正望着垃圾桶里熟悉的包装袋发呆，这才回过神，“对了这是顾阿姨今天早上做的糖饼。” 她小心翼翼地把拿在手里的纸袋打开，掏出一个塑料盒子。不知是不是因为晒得有点久，饼上撒的糖已经有些融化了。 “谢谢啊，”方不凡笑了笑，“你不是说有题要问吗，拿来我看看。” “你还没做吗？”低着头从包里拿卷子的李卓尔猛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盯着方不凡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不是受伤了？” 对面坐着男生愣了一会，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单手挠了挠头，故作轻松地说：“怎么会，我爸都十多年不打我了。” 李卓尔站了起来，指了指垃圾桶里的冰袋：“你不会说是敷下巴的吧？” 两人谁也没说话。 过了半晌，见她已经猜了七七八八，方不凡叹了口气，干脆承认：“是受了点伤，昨天骑车不小心摔了一下。” “昨天下午五点多你给我打了一个语音电话，问我要照片，”李卓尔站了起来，一步步走近，“可我很好奇，为什么不选择发文字而是直接打了语音。” 方不凡垂眸看着她。 “说明情况很紧急，并且和我有关，那么，能让你产生这个反应的，除了徐林杰，没有第二个人了。并且，按照我的了解，找人打你这件事，他做得出来。我猜的对吗？” “不愧是文科一姐，推理能力一流。”见瞒不过，方不凡一五一十地招了。 听完这番话，刚才还显得气势十足的人一下子泄了气，垂着脑袋，愧疚地说了声对不起，像极了做错事的小朋友。 方不凡望着她，轻声地说：“都说了我故意的，你怎么还听不明白，刚才逼问我的时候不是很厉害么？” 李卓尔抬头，小心翼翼地拉着方不凡的袖子，把人带到了椅子上：“我给你处理一下吧。” “你还会这个？”他微微有些惊讶。 “嗯，之前在学防身术的时候学过一些处理伤口的技巧，你家有碘伏吗？” 方不凡努了努嘴，示意一进门就被放在角落的袋子。 李卓尔打开，里面碘伏酒精纱布创可贴一应俱全。一转头，方不凡已经把袖子撩了起来，露出大片的淤青及划痕。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李卓尔顿时眼睛又热了。 方不凡见状，赶紧将袖子拉下去一截，能遮一点是一点，他看着那些小划痕，解释道：“看着吓人，其实就是地上的小石子划的，没什么感觉。” 李卓尔抿着嘴，用蘸了碘伏的棉签轻轻擦拭：“可能会有点疼，你忍忍。” 方不凡刚想说不疼，手臂上就传来一阵痒意。 “痛痛飞。”李卓尔边说边对着上了药的伤口吹气。 接近成年的男生看着自己被套用了对待小朋友的办法，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这摆明了不蔑视自己的智商呢。 然而，看着蹲在面前的人下垂的眼睫毛，微微撅起的嘴，方不凡心中暗骂一声。 我去，不愧是中华五年前流传下来的神秘咒语，果然有点效果。 处理完手上的伤，李卓尔还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地方。 “真没了。”方不凡拉了拉卫衣。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李卓尔顿时脸上一热，自己真是太着急了，一时之间忘了方不凡是个男生。 “行，”她将桌子上拆开的药品包装扔到垃圾桶里，又回头指了指桌上的盒子，“你应该还没吃早饭吧？赶紧尝尝。” 方不凡点头，拿过桌上的糖饼，一口咬了下去。糯米的软糯混杂着撒上去的绵白糖，口腔顿时被甜味塞满。 “怎么样，好吃吧？”整理完，坐到对面的李卓尔问道。 方不凡小时候非常喜欢吃甜食，但方守义以对牙不好为由给他下了禁令。长久没尝过甜食味道的他以为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早就不喜欢了，然而经过这些天他才发现，有些喜好真的没办法改变。 “好吃。” “那就好。”李卓尔终于露出了笑容。 吃完了早饭，方不凡擦擦嘴，无意间看到李卓尔包里露出的卷子一角，这才想起对方此行的目的：“你不是有题要问么？” “我后来解出来了。”李卓尔睁圆了眼睛扯了个谎，毕竟不能说自己一开始就在钓鱼执法，“但我带了其他的作业过来，生怕还有其他不会的题……”担心被赶跑的李卓尔拿出一套卷子，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对面的人。 “行，那你先做。”方不凡说完，翻开还没动的作业本。 空气中，碘伏的味道混合着糖饼绵密的甜味，这有些奇怪的混搭，交织成了李卓尔十七岁人生中最难忘的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喜欢请收藏，么么哒 ☆、第十六章 礼拜一一大早，方不凡比平时早了二十分钟出门。他外边儿套了件校服外套，拉链拉到了最上方，跨上自行车就朝学校骑去。 这段时间公司似乎挺忙，方守义和赵珂在家都见不着人影，倒是让他顺利把事儿瞒了下来。 躲的了爸妈但躲不了学校，思索再三，他拿出过段时间才能穿上的外套罩在外面，总比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低调。 不过庆幸的是经过两天的修养之前的酸痛感减轻不少，不至于在动作上露出什么异样。方不凡一路骑到学校，也没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方不凡。”刚停下车，学生车棚里传来压低了的声音。 他有点儿后背发凉，扭过头看了一下。 “是我，”李卓尔从一根柱子后面走了出来，“刚才在门口看见你就跟进来了，没吓到你吧？” “没。”方不凡将车锁好。 “这是给你带的鸡汤，学校食堂没什么好吃的，你中午记得喝了。”李卓尔不由分说地将保温盒塞进了他手里。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的，”李卓尔像是赶时间，指了指门口，“我先进教室了，你慢慢走。” “嗯，谢谢。”方不凡挥了挥手。 一个上午，方不凡穿长袖这件事就传遍了学校，大家感叹好帅的同时又猜测起了原因。 “听他同桌说好像是感冒了。” 李卓尔听着谈话声朝右前方看了一眼，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正和边上的人说着话。 “现在还挺热的，怎么就突然感冒了？”旁边的女生问。 丸子头耸了耸肩：“不知道，反正据说医务室的感冒药脱销，全在方不凡课桌里了。” 还真是有点夸张。 和往常一样，踏进食堂门的时候里面已经排起了长队，李卓尔想了想，排到了最边上的那条队伍里。 这窗口不能选菜，都是规定好的套餐，所以比一般的窗口来得快。 跟着队伍缓缓前进之际，韩子虎独自端着两份餐走了过来。 “韩子虎，”李卓尔叫了他一下，“方不凡呢？” “在位置上等我，他今天有点不舒服。”韩子虎朝他们班的区域点了点。 李卓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坐在那里的方不凡。不知是不是因为食堂人太多，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汗。 “那你赶紧回去吃饭吧，端着两份东西也挺重的。” “嗯，”韩子虎的语气有点儿抑制不住的兴奋，“那我先走了。” “再见。” 待人走远，后边的林乃才凑上前：“他是不是经常和方不凡在一起的那个男生？” “嗯，”李卓尔顺着队伍往前走了一步，“方不凡的同桌。” 林乃朝他走的方向看过去，侧脸突然和脑海里某段记忆重合：“不就是上次和徐林杰打球打疯了的那个？” 李卓尔点了点头。 “你俩怎么认识的，难道……” “不是，”李卓尔赶忙回过头，“我们一个社团的。” 林乃看了她一眼，一脸的高深莫测：“我还没说什么呢，这么着急干嘛呀。” “就是……就是不想有人因为我和这个人扯上关系了。” 林乃点了点头：“徐林杰这人仗着家里的关系确实挺肆无忌惮的，可你不知道吗，他好像差闯了什么祸，现在停课在家呢。” “啊？”李卓尔拿了餐盘回头看她，又不找痕迹地往方不凡的座位瞟了一眼。 “墙上有人匿名投的稿，好像在调查，最近几天先停课，看字面意思估计搞不好要转学。”林乃取了餐，走在后面。 李卓尔没接话，沉默着回到自己班的座位上。 一谈到徐林杰，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方不凡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伤，李卓尔捣了两下饭，抬头看着林乃：“对了，你爸爸那件事怎么样了？” 林乃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挺难的，有人在匿名论坛发过帖子，据说举报了好几次都没用，里面的人还挺精明的。” “没事，我们再想想办法。”李卓尔安慰道。 林乃没吱声，过了好一会才才抬起头：“我总觉得这事我们两个小姑娘太引人注目了，你……你有认识的男生能来帮忙么？” 这个问题李卓尔不是没想到过，只是对于任何人来讲，这本身就是一件具有一定危险性的事，她实在没办法随随便便找个人来帮忙。 “我们两个可是有主角光环的，没事。” 林乃抬头看了她一眼，俩人谁也没有说话。 周围闹哄哄的环境像是成了背景音，李卓尔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就是那两件事，连过道里的人朝她这儿避了一下都没注意。 “不好意思啊。”女生慌忙把撒了的汤放在一边的空桌上，掏出纸巾递给李卓尔。 “没事的，”李卓尔接过纸巾捂住了手，“你去吃饭吧。” 那女生站了好一会，又道了几次歉，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真没事吧？”林乃低头看了一眼。 “没事。”李卓尔缩了缩手。 其实那汤还是挺烫的，上面被油层封住了看不出热度，滴在手上不一会就红了一片。李卓尔忍着灼热的痛感，又拿起筷子吃了几口饭。 回到教室的时候里面没几个人，手臂上的灼热感越来越清晰，李卓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盘算着要不要去教师楼的卫生间拿凉水冲一下。 书包里应该还有几片湿纸巾，她将手伸进课桌却摸到了一袋液体状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冰袋。 和自己家的还是同款。 她偷偷将东西塞进宽大的校裤口袋，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中午的时候要找个没人的地方不容易，李卓尔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教师车库走去。 这边位置偏又晒不到太阳，一进去就感到一阵凉意，连着手上的痛感也缓解不少。借着门口的光，李卓尔悄悄撩开了一点衣袖。 学校校服款式偏大，短袖袖管能到小臂那，也幸亏这样才能稍微遮一遮上面的痕迹。 被烫到的地方只是红了，并没有起水泡，李卓尔松了口气，将冰袋捏碎，贴上了手臂。 外面不时传来进球后的叫好声，李卓尔望着门口，换了只手指抵着冰袋。 “你这样不行，”一个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给我。” 李卓尔有些惊讶地看着慢慢靠近的方不凡。 方不凡叹了口气，拿过她手里的冰袋，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包住了：“这样就不会太冰手了。” “嗯，谢谢，”李卓尔看着递到眼前的东西回了神，“你是来这里换药的吗？” “不是，”方不凡说，“来这躲清静。” 李卓尔点点头，突然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 这儿实在太安静了，好像就不适合发出声音。 “你今天是有什么心事吗？”黑暗中，方不凡突然开口，“我看那个女生朝你偏过来的时候都没躲。” “啊……”李卓尔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估计是开小差了。” “不会又沉溺在什么小说情节里了吧？”方不凡看着她。 “没，”李卓尔换了条腿撑着。 方不凡点点头，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离上课还有一刻钟，我先回教室了，那边有小墩子，我铺了层纸，你要是累了就去坐会。” “嗯。”李卓尔挥了挥手。 往里面走了几步果真看到一个小的水泥墩子，她坐了下去，舒展了一下酸涩的双腿。 周围昏暗，仅有一点零星的阳光徘徊在门口，连外面的篮球声也听不见了，真像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一个可以规避了外界一切的空间。 终于明白方不凡说的那句躲清静的意思。 为了掩人耳目穿的校服外套莫名其妙成了学校的新风尚，第二天一早，校门口就出现好几个穿着外套的人。 “啧啧啧，”林高远抱臂站在走廊里，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有些厂家要找明星带货了，瞧瞧这影响力。” 胡静点了点头：“昨天墙都被刷屏了，都是各个角度的偷拍，我上一次看见这场景还是高一的时候李卓尔国旗下讲话那回。” “确实，那时候也挺疯狂的。我们班那几个男生隔那么老远直接芳心暗许，之后连递几次情书都没成功，现在还托我找关系。”林高远不动声色地看了李卓尔一眼。 “哎，”胡静朝李卓尔那凑了凑，“说实在话，你俩在这方面还是挺配的。” 李卓尔只觉得心咚咚跳快了两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于方不凡的感觉慢慢从好奇变成了一种奇怪的状态。会下意识地想他会不会喜欢自己的照片，害怕自己没有同学们口中说的那么好。 她以前觉得人人都是不完美的，这是世间常态，然而现在却想把自己所有不可爱的地方藏起来不给方不凡看到。 估计是方不凡太优秀了，自己自然而然产生了一种想要追逐的想法。 “卓尔？”胡静的手在眼前挥了挥。 “不好意思啊，有些出神。”李卓尔挽了挽耳边的碎发。 “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啊，感觉你礼拜都没什么精神，趁着明天放假赶紧补个觉。” “嗯。”李卓尔应了一声。 周围的人声逐渐减小，李卓尔扭头看了眼。走廊尽头，班主任抱着一叠试卷走了上来，林高远喊了一声，大家纷纷进了教室。 “同学们，”邹老板将卷子放在讲台上，等下面的同学坐定，“刚才接到通知，国庆节放假回来举行第一次月考。” 这通知一下来，教室里顿时蔫了一大半。 放假倒计时半天的时候说这个，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十七章 高三学生的国庆放不了七天，一般来说都是放五上二，今年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把月考安排在了假期后两天，基本宣告剥夺了前五天的快乐。 “今天过的怎么样？”老妈趁着红灯问了一句。 “很好呀，中午吃了油焖大虾和大排，豪华午餐，”李卓尔说，“不过和外婆的茄汁大虾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 老妈歪过头笑：“快了，你舅舅马上就要回国，到时候少不得一家人聚一聚。” 回去的路有点堵，李卓尔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的时候，太阳基本都看不见了。老妈和她招了招手，掉头又出了小区门。 这一段时间公司里的事情似乎特别多，老妈接了她回家还要去公司，假期更是早出晚归，连见一面都很难。 顾阿姨倒是在家变着法的做她喜欢吃的菜，今天还没进家门就闻见了糖醋排骨的味道。 “我回来啦。” “放下书包先吃饭吧。”顾阿姨端着最后一个菜从厨房出来。 果然是糖醋排骨。 顾阿姨从李卓尔家搬进来就跟着了，平常间的相处早把对方当成了家人，连大家的小爱好她都摸的一清二楚。 比如李卓尔喜欢有声音的环境，所以家里只有她俩的时候，顾阿姨都会把客厅的电视打开。 这个时间段基本都是一些纪实节目，不然就是电视剧。今天随机到的是法制栏目，李卓尔留意了一下，是说赌博的。 “现在好像挺多人因为赌博家破人亡的。”她夹了块排骨，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可不是，”顾阿姨放下筷子舀了碗汤，“之前朋友的儿子因为染上了这个，把家里房子都拿去抵押了，现在一家人住在不到十平的车库里，作孽。” “所以……怎么没想到举报呢？”李卓尔抬头看她。 “举报过几次，最后都因为证据不足关了几天就放出来了，这个事情说不清的。” “嗯……”李卓尔撑着腮帮。 “每次从里面出来就是一顿暴打，要钱越来越频繁，最后就是不抗争了，已经麻木了。”顾阿姨沿着碗边轻轻吹了吹。 李卓尔突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那伙人背后的势力未知，就这样贸然的卷进去对他们来说可能就是换个据点。 可林乃不一样，林雄民要是还能回家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吃完晚饭在客厅稍微散了会步，李卓尔不时瞄着电视。这期的案件倒是和林乃爸爸有点相似，都是想要投机取巧赚笔小钱结果被套进去的事。 不过，电视里的嫌疑人更残暴，甚至不惜逼迫老婆孩子□□获取赌资。 李卓尔打了个冷战。 洗完澡坐在书桌前的时候边上的电子钟已经过了六点，窗外刮起了晚风，吹在树上哗啦啦一片。 桌面上写了一半的语文卷子被风吹起一角，李卓尔抽支笔压了压，顺手将头发盘了起来。 作业不算多，十点刚过一点，李卓尔就把今天的任务完成了。揉了揉眼睛，又把抽屉里的针孔摄像机拿了出来。 这东西是前两天在网上买的，之前“做功课”的时候种的草，据说的暗访取证必备，回家试了试，传出来的画质果然很清晰，即使管线不好情况下也能看清拍摄的景物。 对于她和林乃来说，硬闯肯定是行不通的，唯一可以尝试的就是扮成赌博的人混进去，可她俩这年纪一看就能露馅，李卓尔思来想去，决定打扮的成熟点儿看能不能跟着谁混进去。 左思右想之际，旁边的手机亮了一下。 屏幕上是一条好友申请信息，验证信息那一栏写的是“方不凡的知心好友”。 ？？？ 李卓尔点开资料，这人不是来自遥远的泽西岛，也不是遍地熟人的安道尔，而是C市。 不会是方不凡出什么事了吧？ 李卓尔越想越不对劲，飞快点了同意。 预感还挺准，通过没两分钟，那边的消息就来了。 -你好，我是方不凡的朋友匡泽。 -你好。 李卓尔打完这两个字，有些紧张地盯着屏幕。虽然她也搞不清自己紧张个什么劲。 -是这样的，不凡现在在上药，不方便发消息，托我问一下你上次给他换药是不是先用酒精冲洗再涂的碘伏？ -是的，怎么了，他的伤口不是应该结痂了吗？ 李卓尔突然有些急了。 -今天不小心碰了一下，稍微有点渗血，下手的人未免也有点太狠了。 那帮人基本都是混社会的，下手自然比高中生打架狠多了，李卓尔微微叹了口气。 -那个人混的领域和我们不一样，下手确实没轻重的，不过也受到了处分，算是罪有应得。 -嗯，替不凡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 -不客气。 李卓尔将手机刚在一边，脑海里又想起方不凡那通略显得有些焦急的电话。其实他真算不上是一个冷漠的人，之前李卓尔就这么觉得，通过这些天的相处更是确定了自己的观点。 别人看见的冷漠与孤傲似乎是他来到这座相对陌生城市的一层保护壳，只要慢慢往里面走一点，就能看见他的温柔。 冷漠的人是拍不出充满阳光味道的照片的。 落地窗外是灯火通明的商业街，地标性的建筑一下就能提醒别人这是哪儿。 “说说吧。”匡泽插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方不凡。 “审犯人呢？”方不凡微一抬头对上那双眼睛。 “凡哥，”赵禹乐装冷漠装的有些累了，在他边上坐下，“你这撒谎也得挑人啊，骗骗我就得了，碰上老匡就乖乖承认吧。” “哎，”看身上的药水干的差不多，方不凡将衣服撂下去一点，“真就是摔的。” “那你刚才和我们一起去试衣间的时候躲什么？”匡泽问。 方不凡叹了口气。 他在这儿本来就呆不了多久，索性开了一间套间，三个人一块住里面。匡泽和赵禹乐答应的快，在沙发上玩了一个多小时才想起来没衣服换洗。 “不会是打算这一套衣服陪我这些天吧？” 赵禹乐警觉地直起身子：“怎么，才出去几个月已经开始嫌弃我们了？” “没有的事儿。”方不凡说。 “哎，也是，我们两个糙老爷们哪有能让你容忍的地方呢。” 方不凡一脸厌恶地看着旁边的赵禹乐，极力忍住要上去揍他的冲动。 “好家伙，之前还说你这些天应该是变温柔了，怎么对我们还这样啊？”赵禹乐越想越气，忍不住想撤回之前夸他的话。 “你俩还说没监视我？” 赵禹乐无语，打开手机，乖乖把屏幕放到身边人的眼前：“就是关注了一下你们学校表白墙而已，别太敏感咯。” “说这些干嘛，”匡泽转过头，“你和那位发展的怎么样？” “什么那位，人家有名字的，李卓尔。我们就是正经同学关系，哪有发展不发展的，不健康。”方不凡瞪了他一眼。 “我有说是你邻居吗？我问的是问你要号码的那位，任谁都会觉得你俩这才是往那方面发展的关系吧，那个李卓尔感觉顶多就是学习伙伴。” 一听这话，方不凡暗叫失策。别看匡泽高高壮壮，然而心思缜密，深不可测。 “反正就是，”他顿了好一阵，“现在我是没这个想法，赶紧起来，趁着商场还没关门去买几件换洗的。” 赵禹乐做了一个可以的手势。 本来只是帮他俩挑，赵禹乐硬是拿了一件据说很适合自己的衬衫要试，方不凡拗不过，只能拿着东西跟着，谁知只剩一个更衣室，听着提醒时间的广播，方不凡咬咬牙进去了。 估计就是那个时候被看见的。 “其实可能就是有些热血上涌，找个人打了一架发散发散。”方不凡认真地瞧着沙发边站着的两位。 “不是吧，”赵禹乐上下打量了一下，“看你这伤的情况，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吧。” 方不凡叹了口气，还想解释些什么，盯着手机看了半天的匡泽突然出了声：“你这一身是不是没跟别人说啊，这些天没上药所以好的这么慢。” “不是啊，李卓尔给我上过一次药。”方不凡口快道。 匡泽抱臂看着他。 刚才瞥了眼方不凡的手机正巧看到了李卓尔的号码，顺势加了个好友。抱着尝试一下的想法发去了钓鱼信息，没想到还真被自己赌对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都到上药这一步了？ “你想什么呢，”方不凡白了他一眼，“那时候她都快哭了，我能拒绝么，再说了她就以为我只伤了手臂……” “我说什么了吗？”匡泽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知道你这人心软，包括挨打都是因为见不得女孩子被欺负，我们都懂。” 方不凡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行了，开个玩笑，这些天你想我和赵禹乐怎么陪玩儿啊？” 刚还不好意思地凡哥立马将双手枕到了脑后，状似潇洒地说：“我看到你俩就满意了，就在这酒店呆两天。” “不止两天。”赵禹乐补充了一句。 “还舍不得放我走了？可不好意思，哥定了后天的机票了。” “我们也定了那趟航班，准备去你那儿玩玩。”匡泽说。 方不凡显然有些不信，支起半边身子，戒备地看着两人：“你们是不是别有所图啊？” “图什么图，别人都进你卧室了，我们连你家门都没进去过，想去拜访一下还说我们别有所图。”赵禹乐的心情显然有些低落，指着方不凡就开始批判。 “哎，行行行，又没不让你们去，真是……”方不凡越说越心虚，“你们想去什么地方，我做做攻略。” 匡泽走到他身边坐下：“有什么景点？” 说实话，方不凡也不知道有哪些景点，他点开和李卓尔的聊天记录，一目十行地翻看着。 “好像是个女生啊。”赵禹乐摸了摸下巴。 没注意到旁边眼神的方不凡立刻将手机藏在了旁边。 “你们这样就没有惊喜了。”他说的有些慌慌张张。 匡泽见他这反应，心中了然，慢慢转过了头，给赵禹乐使了个眼色。 方不凡冷静下来，觉得奇怪，自己和李卓尔的聊天记录明明就是再正经不过的内容，有什么可藏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十八章 此时，对面两个人像是审犯人一样盯着他。 方不凡对视了一会，只觉得眼睛酸涩，压抑了许久的困意此时一股脑地冒了出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是不是年轻人啊，”赵禹乐稍稍松懈，看了眼手机，“十一点没到就困成这样。” “飞机上没睡会？”匡泽换了个姿势看着他。 “没，那会儿精神，写了张卷子。” 匡泽一脸了然。 “你那学校牛逼不？这么拼？”赵禹乐有些好奇。 “不知道，没太关注。”方不凡说。 确实没太关注，从爸妈说要搬回M市开始，他刻意地将有关那边的东西都抹掉了，感觉不去接受这方面的信息就能抵抗它的发生。 “你……”匡泽顿了顿，在他边上坐下，语气一转，“我们和你在一块儿这么久了，知道你什么样儿，现在刚去那儿闹点脾气正常，就是希望你照顾好自己。” 方不凡愣了愣，随即在他胳膊上打了一拳：“这么煽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冲出太阳系，再也不能联系了。” “反正……有什么事记得和我们说，我和禹乐别的不敢保证，只要你找我们，绝对第一时间出现。” “嗯，”方不凡一下子精神了，估计是肉麻的，他瞥了眼房门口的行李箱，“写会作业吧。” 和方不凡出门，什么都可以不带，就是不可以不带作业。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从哪个你意料不到的小角落里掏出一本作业，然后邀请你加入。 也不是架着刀在你脖子上逼你，就是当你脸皮不够厚，玩儿手机累了的时候余光瞥到安静刷题的人会自惭形秽那种。 本以为这一天应该是从快乐开始，以快乐结尾，没想到最后的结局竟然是三人在酒店写作业，真是好不凄惨。 但不得不说，这种一起安静写作业的时候效率真的高，特别是里面还有一位铁面无私的监督兼伙伴。 解完了最后一小问，方不凡放下笔长舒一口气。眼睛往旁边一看，赵禹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语文书上睡着了，左手边的匡泽倒是还在继续奋斗。 “诶，”方不凡拍了拍赵禹乐，“要睡去床上睡，这桌子又硬又凉的，别感冒了。” 赵禹乐揉了揉眼，一个姿势维持了好几分钟才缓过神来：“我靠，你刚推我，我一瞬间还以为回到高二了。” 高二的时候小赵同学还还挺硬气，因为分科的事儿和家里面吵架，一气之下就冲出了家门，并表示要“自立门户”。 结果在外面和好哥们呆了两天就弹尽粮绝，灰溜溜地回去了。 时间短也就算了，怎么说也是繁重的课业负担里解放的一小段开心时光。偏偏这两天除了写作业，没干别的事儿。 每天房间的门一开，不可用看，铁定是方不凡带着作业来了。所以后来赵禹乐能乖乖回家，也有一部分这里面的原因。 “是啊，”匡泽伸了个懒腰，“怎么和凡哥在一起连写作业也变得这么开心了呢。” 这语气说的十分之腻味，听的方不凡胃里一阵翻腾。 “闭嘴，怎么回事啊，一小时里能恶心人两回。”方不凡收拾完作业就要走。 “哈哈哈哈，”赵禹乐也乐了，“老匡现在不仅不受女的待见，还不受好哥们的待见，笑死我了。” 被戳到痛处的匡泽咬紧牙关，一脸恨不能把俩人千刀万剐的表情：“过分了啊。” 怎么说自己也算是这两个人的情感导师，虽说没有实战经验，但好歹理论过关，岂能遭学生如此羞辱。 本来要回房间的方不凡也回过了身子，一脸好奇：“对啊，你说你长得也挺帅，家里条件也好，怎么这女生缘这么差？” “不知道，可能是和尚转世。”匡泽脸上毫无表情，就像他的心一样麻木。 “那也不对啊，人唐僧不也是和尚，怎么比你强多了？” “他那是女生缘好？那是女妖怪馋他的身子！”匡泽忿忿地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赵禹乐。 “得了，咱不着急，不是马上去M市了，去那儿寻找春天。” 方不凡一听这话立马变了脸，目光不善地盯着俩人：“想祸害谁呢？” 一看形势不对，赵禹乐立马假装打了一个虚无的哈欠：“抱歉了，我要睡觉去了。” 然后，溜之大吉。 李卓尔的房间里昏暗一片，唯有床帘那块透着淡淡的月光。本来早就应该进入梦乡的人此时躺在床上，闭眼数水饺。 “五百七十二，五百七十三……”数到第五百七十四的时候，困意没有出现，反倒愈发清醒起来。 李卓尔睁开眼，微微叹了口气。起身在床沿坐了会，地板上的月光慢慢拂上脚踝，她披了件衣服，推门走到阳台上。 像这样睡不着的日子其实不多，自从进了高中以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充实的状态中，通常是躺在床上就能睡着。 现在却坐在藤椅上，看着外边半明半灭的房屋发呆。 其实心里还是挺紧张的，虽说帮林乃不是一时起意，但真正要去面对一群为了钱穷凶极恶的人，本能的害怕是避免不了的。 可是隐隐又觉得这么小概率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要说年轻的好处，就是永远都相信自己是主角。 十月夜里的风已经夹杂着一丝凉意，李卓尔挽了挽头发，眼神不自主地往西边的那所房子里望。 如果是方不凡遇见这件事，他会怎么处理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人的名字自带的好感度加持，李卓尔对他的感觉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那是十几年的生活中从来没有过的，她到现在也没捋清楚的感情。 李卓尔手指在玻璃茶几上轻敲着，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星星。 楼下的小花园里传来几声野猫的叫声，李卓尔站起身，拢拢衣服走回房间。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不知道亮了多久，在她踏进门的一瞬间又暗了下去。 是不是林乃出什么事了，她脑海里立刻闪过青紫交错的胳膊。 “啊。”走的太快，脚下一个没注意磕到了床脚，李卓尔也顾不得开灯看看，直接拿起了手机。 果然是林乃打来的。 正当她准备回拨过去的时候，手机又再次震动起来。 “喂，卓尔。”那边是林乃压低了的声音。 李卓尔摸了摸床坐下：“在呢，你说。” “我…….我刚才起来，听到我爸躲卫生间偷偷打了个电话，说是周一要去玩两把。” “没事的，我陪你去，到时候他快出门你就打电话给我，刚才我…….” 李卓尔还没说完，林乃就开了口：“我明白的，今天复习到很晚，我好不容易睡着了一会，做了个梦就迷迷糊糊的，听到我爸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 其实林乃这些天睡不好，李卓尔是知道的。 那些浮在眼下的粉其实什么也没遮住。 “别怕，有我陪着呢，你要是害怕就给我打电话，我不关机。” “谢谢你啊，”林乃说，“我……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李卓尔放下手机，将边上的台灯打开。 刚才被磕到的地方红了一片，好在没什么大碍。 关了灯，她慢慢躺回了床上，不知是不是因为林乃的事终于确定了一个具体的时间让她整个人放松了不少，刚闭上眼睛就觉得一阵困意袭来。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李卓尔没着急下床，而是慢慢动了动右脚，确定没什么问题才跑去洗漱。 关键时期，必须十分谨慎。 她下楼的时候，顾阿姨正在厨房洗螃蟹。 这螃蟹不是现在这个季节一般吃的那种大闸蟹，而是个头小一点儿，一看就是老妈准备做腌蟹的材料。 舅舅最喜欢这道菜了。 “卓尔，早饭在锅里。”顾阿姨抬头看她，用手肘指了指边上的锅。 “嗯，我自己拿。”李卓尔拿出手机拍了张螃蟹的合影，才跑过去把粥端上桌。 这会儿洛杉矶应该是晚上，舅舅还没睡，李卓尔把螃蟹的照片发过去，乐呵呵地还配了段文字。 -不知道能不能留到你回来。 哈哈哈哈，心里一阵暗爽。 小时候胡俊毅为了逗她，愣是把手里的冰淇淋球咬了五分之四，小姑娘委屈地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这会儿可算是风水轮流转。 李卓尔嘴角一扬，高高兴兴地舀了口粥。桂花糖粥，喝一口就觉得什么事都不是事了。 没一会，边上的手机就收到了回复，不是文字，而是简洁明了的一张图片。 李卓尔愣在原地，随即一拍脑子，自己怎么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那天看资料的时候莫名就记住了方不凡表格上的那几个数字，离得还挺近。他俩怎么说也算是发小，礼物总是不能少的。 花了好些天决定到底要送些什么，知道舅舅要回国更是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拜托下去。 无形之中就把把柄送出去了。 -刚才开玩笑呢，誓死守护小螃蟹！ 对方回了一张表情包。 果然，做人呢，千万不能太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十九章 走出机场大厅，赵禹乐就明显感觉到了属于南方天气独有的温暖与湿润，让他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度假的错觉。 “你这是干嘛呢？”看着等出租时在旁边不断自拍的好哥们，方不凡疑惑地皱了皱眉。 “感觉像是旅游来了，我要给我妈看看。”赵禹乐连发了几张照片，才不管俩人鄙夷的目光。 “车来了，你一人留这儿拍个够吧。”匡泽朝他挥了挥手，抬手就和方不凡一起将行李放在了后备箱。 “哎哎哎，等等我。”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机塞回口袋，卡着最后一秒上了后座。 “你今天和我们一块不？”上车后，赵禹乐终于从手机上分出一点精力施舍给方不凡。 考虑到此行的目的，他俩并没有接受方不凡的提议住他们家，而是在附近订了个酒店。 方不凡想了一阵回道：“今天不回了，明天不是约了李卓尔，送她回去的时候顺道拿点东西。” 之前做攻略的时候，赵禹乐和匡泽对他十二万分不信任，非得拉个本地人，并且指明要李卓尔。 “你给人带的一箱子吃的顺手也可以给她搬回去，不然人一小姑娘，拿回去费劲。”匡泽瞟了眼后备箱。 “说的也是。”方不凡觉得十分有道理。 见他这样，匡泽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前台等记完了之后，三个人慢慢悠悠晃到了房间。 现在才十二点多，本以为飞机会晚点，到这儿差不多就能吃晚饭了，没想到今天竟然提前了，只是下午的时间还没计划好如何度过。 “最近特别火的那个密室探险成么？”赵禹乐从手机屏幕下探出一张脸，他早就想尝试了，奈何一直凑不齐人。 想着确实没什么事，昨天又集训似的把作业都写完了，方不凡欣然应允：“我来看看有没有。” 还真是巧了，不远处就有一家。 “就我们三个玩多没意思，你要不多叫几个人来？” 方不凡知道他们心里的小九九，就是不上钩：“不好意思，我们放假回去就月考了，上哪儿找人和你们玩？” “可这种游戏基本都有人数限制，一般最少四个人。”赵禹乐一脸无奈地摊摊手。 这还真不是他瞎说，方不凡看了眼项目介绍，全部都是四人以上才能开。 “我看看有没有空吧。”他拗不过那两道灼热的目光，打开联系人列表慢慢往下划。 说白了就是做做样子，就这个地区，李卓尔是唯一选择。 差不多五分钟后，方不凡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给李卓尔发了一个信息过去。 “找的谁啊？”匡泽走到他边上坐了下来。 明知故问这一手，他玩的也不赖。 “李卓尔，其他人问过了都没空。” 一听这话，匡泽很配合地哦了一声。 没过多久，手机就收到了回复，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方不凡约她在小区门口见面。 “你说我穿这件会不会不太正式？”赵禹乐换了身衣服从房间走出来。 “你是要相亲？”方不凡简直要被气笑了。 赵禹乐一听这话，黑着脸对他说道：“还不是为了给你撑场面。” 没想到方不凡很是无所谓：“我不需要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切，”赵禹乐冷哼一声，转身背上了包，“赶紧走吧，别第一次见面就让人家等。” 站在门口的方不凡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话，笑着打趣：“你让我们等的时间还少吗？” “那不一样，毕竟是女孩子。” 这话说的，一点反驳余地都没有。 然而自己好像每次出门都要让李卓尔等，方不凡在电梯里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本来觉得还可以接受，今天一看到赵禹乐那态度，顿时觉得自己像个渣男。 “想什么呢？”眼见着电梯到了还没回过神的方不凡，匡泽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没什么，走吧。”方不凡率先走了出去。 不到五分钟的路程，方不凡就远远看见了小区大门。这次他多了个心眼，直到快到小区门口才给李卓尔发消息。 然而消息刚发出去没一会，马路对面就走出来一位女孩，拢着被风吹散的头发，缓缓朝他们走来。 “卧槽，”赵禹乐拉了拉旁边的匡泽，“这小子别是活佛转世吧，这么好看的女生竟然是他青梅竹马，酸了。” 说实话，赵禹乐也不是没见过美女。只是见到的大多都是带了妆的美女，美则美矣，少了点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烂漫。 而眼前的这个女孩，素面朝天，整个人却是说不出的灵动。 “你们好，我是李卓尔。”看着站在方不凡后面不声不响的俩人，李卓尔落落大方地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你好。”本来妙语连珠的赵禹乐像是摁了慢进，憋了半天憋了个你好。 “我叫赵禹乐。”他旋即又补充了一句。 “匡泽。” “我认识你们，见过你们的照片。”李卓尔边走边说。 “就是咱们三个在附中门口那张合照。”方不凡接了一句。 “这样啊，”赵禹乐慢慢打开了话匣子，“那就算是老相识了。” 方不凡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到底算哪门子老相识。 四个人聊着天走到了密室，这家店就在他们酒店那片的商业广场。店家和他们确认过了信息后，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身份牌，并且告知注意事项。 “两两分组，你们怎么分。”临近门，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问。 “我们两一组，他们两一组。”匡泽拉紧了赵禹乐的手。 “行，那就带上眼罩进来咯。” 四个人手拉着手，被分别送进了两扇锁着的门里。 等到外面的人说可以睁眼的时候，李卓尔终于看清了自己被带到了哪里。 一个密闭的小房间，因为中间还有一条类似水沟但并没有水的沟渠，她和方不凡分别站在两边。 “听得到吗？”不知道哪里传来了匡泽的声音。 “可以，你说。”方不凡回道。 “我们这里有面墙，上面有一些公式，估计是密码之类的，你们那儿有锁吗？” 方不凡用手里的电子蜡烛照了一下，果然看见一个密码锁：“有，你们解一下。” “行。” 说完了这句话，对面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漆黑窄小的空间里，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李卓尔感觉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庆幸这里光线昏暗，可以藏下很多小秘密。 “你还好吗？”依稀觉得对面的人有点不自然，方不凡出声问道。 其实在前台的时候他就有些后悔了，这个密室是带点恐怖性质的，当时不应该脑子一热就把李卓尔拉出来，毕竟是个小姑娘。 要是被吓坏了，赵珂肯定和他没完。 李卓尔刚想说没事，下方的水沟中就伸出来一只手，吓得方不凡大叫一声，下意识地抓住对面人的手。 “没事吧？”过了半晌，李卓尔问。 惊魂未定的方不凡视线慢慢抬起，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正死死抓着李卓尔。 “没事没事，”眼下十分尴尬，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得清了清嗓子，问旁边的人进展到哪里。 “快了，最后一个数字了。” “哦。”说完这句的方不凡不再吱声，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那个，”黑暗中，李卓尔突然小声开口，“我有点害怕，可不可以一直抓着你的手啊？” 既然是对方要求的，那方不凡作为一个男子汉，怎么也不能拒绝，特别对方还是一个害怕的女生。 不绅士。 “没事，你抓吧。”这话说得中气十足。 “谢谢你啊。”李卓尔微不可闻的笑了一笑。 “好了密码出来了，”隔壁传来匡泽的声音，“8461。” 李卓尔左手拉着方不凡，右手飞快旋转着旋钮。 “啪嗒”一声，保险柜开了，里面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太岁两个字。 “这里绝对有哪里可以和这牌子感应。”李卓尔打开电子蜡烛，借着微弱的光翻过盘子看到一个小圆点。 “这儿。”方不凡指了指门框上“太岁出入”四个大字。 李卓尔点点头，将牌子放到那四个字上面，只听到“滴”的一声，门开了。 方不凡先一步探了出去，确定没什么问题又拉着李卓尔出来。 从旁边门里出来的赵禹乐也是紧紧攥着匡泽，生怕一不小心又从哪里冒出什么NPC。 他们在的地方是一条狭窄短小的走廊，四个人摸索着走到尽头，拐了个弯又看见一个曲折的走廊，边上还有几扇挂着锁的门。 “那个铁栏杆门里好像有一把钥匙。”两旁的门都是木门，只有那里是一扇栏杆门，一下子就引起了李卓尔的注意。 “我去看一下。”眼见着后面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李卓尔轻轻放下方不凡的手准备过去。 还没走两步，后面的人就追了上来，一把拽过她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李卓尔点了点头。 到了铁门口，李卓尔拿着蜡烛往里面探了探，果然有把钥匙，但是需要解锁才能把门打开。 看了看栏杆间的缝隙，李卓尔比划了一下，直接将手伸了进去，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钥匙拿了出来。 正当后面的几个准备欢呼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个NPC，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钥匙上的方不凡登时被吓得直接向反方向扑了过去。 手里的电子蜡烛被捂住，眼前一片漆黑，怀里是被自己扑倒的李卓尔，方不凡耳边传来匡泽和赵禹乐凄厉的哭喊声，还夹杂着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一定是太害怕了。 “没事了，他走了。”过了一会，李卓尔费力地从他的肩膀里探出一点点脑袋。 实在太近了，近到方不凡能清楚地感觉到怀里人说话时在耳边吹过的热气。 “不好意思啊。”他立马站起身，顺手把李卓尔也拉了起来。 “没事，要不是你挡在前面，我都吓死了。”李卓尔往他那挪了挪。 方不凡挠挠头，转身瞟了眼后面的人，好在这俩在看到NPC的一瞬间已经吓蒙了，什么都没注意到。 “内个……”赵禹乐有些后怕的看了看四周，“鬼哥走了吗？” “大概也许暂时走了，”匡泽咽了口口水，视线盯在那把要是上面，“接下来咱们是不是……” “我去吧，”李卓尔回头看了看，“我是女生，NPC也不好意思吓我。” 虽然有点没面子，但是生理上的恐惧战胜了心里上的不好意思，两个大男人感激地点了点头。 等到李卓尔把门打开了，方不凡整个脑子里还是刚才自己把李卓尔扑倒的场面。 还柏盛一哥呢，丢人。 后面的事情印象都不深了，唯记得开最后一个门时，要有一个专门的人跑去一开始关他们的房间取一个帽子。 李卓尔本来想自己去，奈何抽中身份牌的是赵禹乐。 于是，在房间里的其他三个人就听到赵禹乐一边跑一边大叫，时不时还出现一点儿噼里啪啦的声音。 “快拉！” 这边接应的匡泽立马把人拉了过来。 “你还好吧。”方不凡看他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他们几个就听这个声音就不太好，不知道当事人状况如何。 赵禹乐没说话，只是木然地把要是交到李卓尔手里。 “不是傻了吧？”方不凡小声对匡泽说了一句。 最后一扇门打开，顿时有种回到人间的实感。 “我下次再也不听信他们的话了。”刚出来，就听见最后的勇士一脸面无表情的说。 “但我们这次多亏了你才能出来。”李卓尔转头看着他。 “是吗？”赵禹乐顿时又精神起来，“我也就是做了一点小小的工作。” 方不凡无语地看他一眼，觉得这人是傻了，比谁都精。他摇了摇头，大步跨出了店。 外面天色不早，走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太阳几乎都快下山了。李卓尔挥挥手准备和他们再见，却只看见方不凡朝她招了招手，不一会就跑了进去。 “怎么啦？你今天不和他们一起住吗？”看着拎着一大箱子东西下来的方不凡，李卓尔有些惊奇。 “没，我回去放点东西。” “这样啊。”李卓尔点了点头。 俩人走了没几步，又聊到了月考的事，然后不知为什么就讲到了英语的从句结构。 其实方不凡觉得挺奇妙的，之前还有些偏见的人现在竟然和自己一块儿愉悦地聊天，人还真是复杂的动物。 不过要比复杂，好像什么都比不过定语从句，可惜李卓尔家已经在眼前，今天是没什么机会讨论了。 “今天玩的很开心，谢谢你一直护着我，你等我一下。” 方不凡已经准备挥手道别，又生生止住了。 李卓尔走进门，从玄关上拿了一叠复习资料：“这是我自己整理复印的，你第一次参加我们到这边的月考，可能会有些不适应，这些应该能帮你先熟悉一下。” 看着面前一沓资料，方不凡心中微动，这才想起来箱子里给李卓尔带的东西，赶紧蹲下去拿。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给你带了点儿。” 李卓尔伸手去接，没想到这么重，手上蓦地一沉，这哪是“一点”。 “我给你拿进去吧。”方不凡说罢拎着放在了玄关处。 “谢谢啊，明天见。”李卓尔挥了挥手。 “再见。” 李卓尔没着急进去，站在门边，看着对面的人影子被拖得老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二十章 收到方不凡邀请的一瞬间，李卓尔就想好了要去哪里，要不是之前两个人去古园有些尴尬，这会计划早就该实施了。 不过这次带着方不凡的几个朋友一起去也挺好的，说不定能对回忆产生点什么加成。 岷山是这片平原唯一的一座山，所以即使它并没有那么高大险峻，节假日还是充满了前来散步观赏的游人。 刚到景区的时候，匡泽就眼前一亮，相较于C市的景点，这里所有的布置都透露出一股婉约的南方气韵。 “节假日人可能会很多，你们可要跟紧我。”李卓尔站在门口，朝着后面站成一排像是等待老师来认领的三个小朋友挥挥手。 “好。”赵禹乐不由自主地站直了。 景区的大门仿了古代形制的大木门，透过昏暗的门洞望进去就好似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 由于是国庆节，一进门的广场上撑满了红顶的大棚，各式各样的民俗商品成堆的出现在眼前。 糖人、糖葫芦、龙须糖、纸灯笼…… 一阵风吹来，现熬麦芽糖的味道拐着弯就飘到了李卓尔鼻子里。 “好甜啊。”她感叹了一声。 “你要吃吗？”方不凡指了指围着一群小孩的摊位。 “不用不用，”李卓尔摆了摆手，“你们想吃吗？” 原本感觉自己被忽略的赵禹乐刚想说要，又活生生咽了回去。 他这次是来给凡哥撑场面的，可不能掉链子。 匡泽看了赵禹乐一眼没说话，拉着他到旁边的纸画摊。 “你干嘛呢？”被拉过来的人显然有些懵。 “根据我多年的阅读经验以及掐指一算，这种地方必然会发生一段浪漫回忆，我们当什么电灯泡。”匡泽一脸无语地看着傻乎乎的赵禹乐。 赵禹乐点了点头，借着旁边人的身形看过去，方不凡果然和李卓尔在木雕的地方有说有笑，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两位生死之交已经不见。 “这个狗真的很像蛤蜊。”李卓尔拿起摆在最前排的小狗雕像，举到方不凡面前。 秋风拂过，刚才一直没有注意到的方不凡像是茅塞顿开，一股混合着桂花香的甜味直扑而来。 “像吗？”见面前的人没反应，李卓尔晃了晃手中的雕像，又问了一遍。 “嗯，挺像的。”方不凡眼神躲闪，一下子就捕捉到斜对面不怀好意的视线。 “你等我一下。”他拍了拍李卓尔的肩，转身去逮藏在人群中的赵禹乐。 看着方不凡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赵禹乐几乎一瞬间回过了头，然后“不经意”地看了方不凡一眼：“这么巧，也过来看看画吗？” “你刚是不是在监视我？”方不凡斜着眼看他。 “没有啊，”赵禹乐一句话头摇了三个来回，“我和老匡在这儿赏画呢。” 匡泽见方不凡迟迟没有行动，心里也替他着急，指着挂着的画就问：“你看看那幅画怎么样？” 方不凡顺着那视线望过去，是一幅油画，阳光照在薰衣草花田上，莫名让他想起韩子虎的那张照片。 “要买自己掏钱。” “谁要你给我买了，我的意思是，你送给李卓尔。”他翻了个白眼。 “她不喜欢这样的，”方不凡淡淡地回了一句，瞥到角落的一幅山水画。 高山入云，中有小溪，一童子背柴上山，隐约还能在云海中辨一茅屋。 方不凡虽然看不懂画工的好坏，但这里面的意境却是十分吸引他。不知为何，私心觉得李卓尔应该也会喜欢。 “老板，帮我把那副画包起来。” 赵禹乐狐疑地看了一眼：“女生会喜欢这样的山水吗？” 方不凡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没搭话。 在门口耽误了一会儿，走到里面的时候太阳已不似早些时候温柔，热辣辣地晒在人身上。 李卓尔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糖人，塞给了赵禹乐。 “不不不，你自己吃吧。”他推手回绝。 “还有呢，你不吃就化了。”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包。 赵禹乐眼睛一瞥，见包里果然还有，也就不再推辞，伸手就接了过来。 匡泽和方不凡也被一人安排了一根，四个老大不小的高中生集体捧着一根糖人走在小道上，好不引人注目。 “妈妈，我也想吃。”对面走来的小朋友老远就挪不开眼了，哭着闹着就往旁边的妇人身上扑。 三个大男孩哪对付得了这个，站在那儿顿时有点不知所措，反观李卓尔不慌不忙，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糖人递了过去。 “谢谢姐姐。”接过糖人的小朋友变脸堪比翻书，看的匡泽一愣。 方不凡此时关心的倒不是小朋友，而是李卓尔：“你到底买了多少糖人？” “没多少，买四送一。”她将嚼碎了嘴里的糖，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 看着那伸出来的五根手指，方不凡莫名又想起昨天密室逃脱的事儿，耳朵不自觉地红了。 其实他压根不信什么鬼神命运之说，只是在那种幽闭又带着音乐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什么都容易让人吓到。 有点儿丢脸，他不自然地转移了视线。 岷山里面的建筑和之前去过的斋藤古园很像，都是木结构的小屋回廊，没有过多的花纹彩绘，颇有种淡雅素净的美。 “这儿还真的是个好地方，”匡泽看着旁边穿着汉服拍照的女生感叹，“有没有那种带点年份的建筑？” 每到一个地方，匡泽最先去的基本都是博物馆，据他说要了解一座城市，最先要了解的就是它的历史。 带点年份的建筑，李卓尔想了想，好像还真有。 他们跟在女生后边儿，七绕八拐，来到了一处小山坡。周围全是树，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座小石碑和后面隆起的小圆顶。 “这儿是一位古代女性的墓，好几百年了，应该是整个景点最古老的建筑了。”李卓尔一脸正色。 “女性的独墓，还真的不多见。”方不凡看着碑端详。 “据说是和一位公子在这儿私定了终生，然后男的进京赶考就再也没回来过。”李卓尔补充道。 听了这段传说，三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这片儿来的人少，加上周围全是高大的树，一阵风吹过冷的人一激灵。 “你们觉不觉得，这儿有些阴嗖嗖的。”匡泽咽了口唾沫。 “卧槽，你不会……”赵禹乐睁大了眼睛指着他。 “别说了，赶紧走吧。”他说完也不管后面的人，一溜烟跑了出去。 从那条小道出来没走一会就是一个大草坪，这个季节，上面坐了不少野餐的人。 眼看着已经是中午，从早上出门就没吃过东西的赵禹乐显然有些熬不住，。 李卓尔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餐布，铺在了面前的草地上：“你们先坐，免得被风吹跑。” 不一会儿，只见蓝白相间的餐布上就摆满了吃的，除了主食小吃外竟然还有洗好的水果。 方不凡早上就注意到了李卓尔背的大包，还以为里面是相机，心想私人贵重物品好像也不合适帮着背，结果没想到全是吃的。 “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都带了点。”李卓尔收拾完，也坐了上来。 “太感谢了。”赵禹乐双手合十，飞快拿了一块三明治。 这地方还挺好，旁边的水杉挡了一部分阳光，没刚才那么热。 “你们等会儿，”吃到一半的李卓尔突然擦了擦手，拿起身边的手机，“我给你们拍张合影。” 三个人这才反应过来，聚到现在好像一张照片都没拍。于是立马自觉地靠在一起，手中举着食物朝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好了，你们看看。”李卓尔将手机递了过去。 “要不说就是专业搞摄影的呢，把我拍的这么帅。”看着屏幕上的照片，赵禹乐自恋地摸了摸头发。 方不凡斜眼看着他，将手机递还给了李卓尔：“得了，闭上嘴吃吧你。” 餐布上的东西种类多，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匡泽吃完最后一口披萨，擦了擦手：“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不是，我就是个打下手的。”李卓尔笑笑。 “那也很辛苦了，多谢款待。”他学着赵禹乐，朝人表达感谢。 方不凡刚扔完垃圾回来，就看见匡泽泰国人附身似的低了低头，顿时有些心火旺：“别整那些虚的了，赶紧一起打扫。” 匡泽朝着他做了个OK的手势，趁他转头又朝着李卓尔小声道：“不凡他就是面冷心热，你不要被他外表吓到就好了。” “我知道，他其实人很好的，而且也没对我凶过。” “那就好。”说完这话，匡泽安心低下头收拾起来。 其实方不凡这家伙不憋着火的时候还是挺不错的，匡泽就是怕他哪根筋不对，从野小说里学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下午的太阳热辣，大草坪上的人陆陆续续收了东西往回走。李卓尔想了想，决定最后带他们去古树转一转。 刚起身，她的包就被方不凡拿了过去。 “我吃太多了，要多消耗点。”他没多说，就把包背在了身上。 “谢谢你。”李卓尔没拒绝他的好意。 古树就在西南边，走了没几分钟就到了。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看到这棵树，方不凡就有些似曾相识之感。好像断了很久的通讯器突然接收到了微弱的电波，一下子连上了。 “这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惜，这话不是方不凡说的。 “你来过这儿吗？”李卓尔一脸好奇地看着赵禹乐。 “没有啊，我也正奇怪呢，我在哪儿见过呢？” 旁边的匡泽恨不能上去捂住这人的嘴，他面无表情地接了一句：“估计是你记岔了，檀香寺里那棵树和这棵有点儿像。” “是吗？”赵禹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方不凡，你记得吗，这儿就是我们照片背景里那棵树。”李卓尔扭头问。 经她这么一提醒，方不凡登时想了起来，还真是那棵树。 “来来来，我来给你们拍照。”匡泽将没反应过来的方不凡一把推了过去，拿起手机就要拍。 “走近一点嘛。”看着两人中间还能站下一个自己的空隙，匡泽移开手机朝对面做了个靠紧的手势。 方不凡还没动静，李卓尔倒是自然地朝左边跨了一步。看着突然靠近的人，他不自觉地笑了。 “哎，两位姿势非常好啊，保持一下。”赵禹乐盯着手机里的照片，朝方不凡使了个眼色。 大半天的行程下来大家都有点累，坐在出租车里连赵禹乐都不说话，坐在后边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之际，车子一个颠簸就把他给摇清醒了。 副驾驶的匡泽已经不知道梦到第几重境界了，连旁边的铁人方不凡都微微侧过了头，一脸安逸地靠在旁边人肩上。 人呢，果然是不能比较的。 赵禹乐侧了点身子，将头卡在车门和靠背的缝隙里，尝试再次入睡。 回去的路上不经过小区，方不凡特意让司机师傅绕了条路，才把李卓尔送到小区门口，刚才睡了一会精神了许多，就是脖子有点儿酸。 “拜拜，下次见。”李卓尔下了车，朝里面的匡泽和赵禹乐挥手。 “再见。” 刚想关门，方不凡一步跨了出来。 “再见。”他也回身挥了挥手。 “你不和他们一起回酒店吗？”李卓尔有些疑惑地指了指远去的车子。 “我回家拿点东西。”方不凡将肩上的包接过，自然地朝她家的方向走去。 如果一直这样走下去也很好，李卓尔低着头瞧了瞧旁边的人。 可惜，这段路程每次都只有两分钟。 “这个你带给他们，大老远来一趟，我也没什么好送的。”站在玄关门口，李卓尔一把拉住方不凡，将两套剪贴画放在了他手里。 “行，替他们谢谢你。” “还有这个，”李卓尔又拿出那个木雕小狗放在了他手心，“这是送给你的。” 方不凡盯着手掌里的迷你版蛤蜊，珍重地收起了手：“作为回礼，这幅画送给你。” 李卓尔接过画，抬头看着他。从外边儿透进来的光就这样打在方不凡的侧脸，将这个场景也构成了一幅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二十一章 早上五点多，天刚刚透出一丝微光，赵禹乐和匡泽直挺挺地从床上起来。俩人穿戴整齐，蹑手蹑脚走出了房间。 “你找的人靠谱么？”走廊上，匡泽摁了电梯，转身问后面的人。 “放心吧，我这可是高价找的，绝对没问题。”赵禹乐挑了挑眉。 走出酒店大门，一辆早就等候在那儿的网约车停在路边，赵禹乐招了招手，带着匡泽快步坐了上去。 徐林杰最近都在黑网吧通宵，等于直接把脸凑到面前了。 下了车，匡泽望着那只有零星灯光的小巷子，四下张望：“就在这儿？” “嗯，”赵禹乐从后面走了上来，“是个好地方。” 匡泽和他对视一眼，笑了。 不得不说，确实是个好地方，地方隐蔽，人员混杂，没有监控。 “出来了。”在岔道蹲了一会儿，赵禹乐就收到了消息。 站在对面的匡泽紧盯着巷子那头的动静，模糊看到一个人影。 那人慢慢走近，经过一盏路灯下面时面孔完全显露出来，和手机上的照片一样。 目标出现，匡泽做了个手势。 待人走过自己面前，躲在暗处的赵禹乐立马起身，从后面用布将头套上并精准捂住了他的嘴。 “操，你们谁啊？”徐林杰估计是通宵通的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愣是被揍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 “你未来的爸爸，特意穿越过来揍你这个不孝子。”赵禹乐给了他一脚。 徐林杰到底是混过的，头几下硬是连声都没哼，但左不过是个高中生，捱了十几下后就想求饶。 “再忍个几分钟的。”匡泽说。 摸黑又照着方不凡身上伤的位置踹了几脚才解气，匡泽使了个眼色，俩人一齐朝着巷口跑去。 和之前那帮人做的手法一样，这场单方面的殴打完全避开了骨头关节这些容易折的地方 ，只是疼，完全不留后遗症。 “你还真行。”眼见着跑出去老远，赵禹乐慢慢放慢了步伐。 “那可不，我们这也算是替天行道。”同样喘的厉害的匡泽双手撑着膝盖缓了缓。 “那我叫车回去了啊，万一不凡醒了我们就麻烦了。” 赵禹乐刚要掏出手机，就被匡泽推了回去。 “买点早餐带回去。”他抬头指了指旁边刚开门的早餐店。 领着早餐回到酒店的时候，房间还是漆黑一片，俩人定了定心，轻轻打开一盏吊灯。 “你们干嘛去了啊？”方不凡揉着脑袋从里面走出来。 “买早餐去了。”匡泽一脸淡定地扬了扬手里的袋子。 “实不相瞒，我就是闻着味儿醒的，”方不凡打了个哈欠坐在沙发上眯了眯眼，“你们买了点啥？” “都有，你自己挑。”他将袋子放在茶几上。 赵禹乐拉开窗帘，返身又坐回沙发，今天他和匡泽就要走了，说实在话还真有点舍不得。看着旁边吃的狼吞虎咽的方不凡，他拿过一个饭团，慢条斯理地剥开。 “绣花呢？”方不凡看他，皱了皱眉。 如果可以的话，赵禹乐倒真愿意在这儿绣上个十天半个月的。 机票是十二点，九点不到，方不凡就打车送两人去了机场。 “我们走了，你在这儿照顾好自己。”匡泽站在机场大厅，回首抱住了送机的人。 “知道了。”方不凡没推开。 “还有，照着自己心意走，不要老是做一些口是心非的事。”匡泽松开他，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方不凡还没反应过来，赵禹乐就凑上来了，直接就是一个熊抱。 “记得多联系，有不开心的在群里和我们说。”他的帽檐压的很低，几乎只能看见下半张脸。 “知道。”方不凡握紧的手又松开。 “那我们走了，再见，”赵禹乐佯装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背，“回去记得整理一下行李箱。” 方不凡还没品味出他话里的意思，只是下意识地挥了挥手。 俩人的背影慢慢消失，方不凡一个人站着，趁着情绪还控制得住，快步走出了大厅。 接机和送机还真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感受。 坐在出租车里，外面的景色倒退着从眼前掠过。方不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飞的太勤，整条路都没有了之前来的时候那种陌生的带着疏离的感觉，甚至刚回来的那一刻还带着些久别重逢的欣喜。 自己刚来时，除了爸爸妈妈，和这里没有太多的感情的维系，而仅仅过了一个多月，为什么会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依恋，他不解。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方不凡点开一看，是李婶发来的蛤蜊的小视频。 自己好几天没在家，这小狗整天就蔫蔫地趴在自己的窝里不出门。 方不凡啧了两声，抬头和司机师傅改了目的地。 此时，另一辆出租车上，李卓尔正埋头看着消息。 林雄民今天果然要出门，平常睡到中午的人早早就起来收拾了。一收到消息，她立刻出了门。 车子刚一停到路边，就看见带着帽子的林雄民慢悠悠地朝远处走去，李卓尔赶紧付钱推门下车。 “卓尔。”站在小区保安室后面的林乃小声喊了一句。 “走。”李卓尔拉着她，保持一定距离跟着林雄民。 一路走了十几分钟，到了一处三不管地带。前面的人终于停住了脚步，四下张望一番，朝着一栋老旧的民房走去。 “是那里吗？”李卓尔问。 “嗯，就在下边，但是门口有人看着，要进去不容易。” 李卓尔此时倚在树后，飞快想着要怎么办。 自己带了针孔摄像机，还特意化了妆，但是一个女孩儿进赌场未免有些太奇怪了，容易打草惊蛇。 “李卓尔？”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脸，李卓尔连连后退，看清来人后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你怎么在这儿？” “刚送走赵禹乐他们，李婶说蛤蜊在家发脾气，所以我就到这儿买点它喜欢的饼干，你这身打扮是……”要不是旁边站着的是林乃，方不凡差点没认出来。 “我…”李卓尔一时语塞，这毕竟是林乃的私事，自己也不好开口。 正当她踟躇之际，一旁的林乃抢先一步道：“方不凡同学，请你帮帮我们吧。” “到底什么事啊？”方不凡问。 林乃一咬牙，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中间隐去了一些不必要的细节。 “所以你们两个小姑娘要去赌场？”方不凡皱了皱眉看着李卓尔。 被盯着的人顿时觉得有些心里发毛，不敢说话。 “我去吧。”一阵沉默之后，方不凡开口道。 也不是临时起意，只是脑子里分析了利弊之后，感觉自己去更为稳妥。 “不行，太危险了。”李卓尔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去不是更危险？” 李卓尔愣了一会说：“可你一个人也很奇怪吧……” 方不凡不穿校服的时候，这个身高还是能唬一唬人。 “不然这样吧，”李卓尔想到一个主意：“我俩假扮夫妻，这样进去的可能性更大。” “一般这种场合来的都不是夫妻吧。”方不凡偏过头看她。 “那是什么？”李卓尔对上他的视线。 “情人。” 方不凡这话说的没有任何问题，可这两个字在李卓尔听来就是非常有问题。 什么逻辑，假扮夫妻不行，但是情人可以？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方不凡看她愣神，不免有些想笑。 “不不不，我刚才就是在想你说到的那个方案到底有没有可行性，”李卓尔说，“现在看来，似乎只能这样了。” 思来想去，果然还是装大佬和他的小情人最容易混进去。 毕竟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李卓尔将针孔摄像机藏好，按照林乃提供的地址走了进去。 破旧的居民楼里果然别有洞天，顺着楼梯走了一段就能听见喧闹声。 “站住，你们谁啊？”站在门口望风的人看见两个生面孔，立刻警觉起来。 几乎是一瞬间，里面的吵闹声就消失了。 “来翻本的人。”方不凡眼神示意了一下里面，嘴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门口的人眯着眼瞧着面前带着帽子的人，一脸不相信：“那你们捂那么严实干嘛？” 李卓尔挽着他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 方不凡倒是一脸坦然，身子微微前倾，眼神示意了一下边上的李卓尔。 明眼人一下就能瞧出来的关系。 守门的人上下打量着方不凡，视线一下移看见那人外套口袋里露出来的好几沓钱。 放假前外公外婆给的生日贺礼，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那你得有介绍人。”守门的人态度软了下来。 方不凡愣了愣，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严谨。 就在这时，站在边上的一直没出声的李卓尔开了口：“亲爱的，既然他们不放我们进去就算了。到时候虎哥问起来我们也有交代，反正又不是放他鸽子。” 门口的人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这女的长得还是好看，倒真是老大经常带在身边的那一种类型。这种女人到时候吹吹枕边风，自己这工作…… “行了，进去吧。”他微微一侧，让了一个身位。 进门的一瞬间，里面又恢复了之前的喧闹。几乎是同一时间，俩人迅速摘掉了帽子，在这种光线昏暗的地方，越是想藏就越显眼。 巨大的地下空间混杂着烟味酒味以及人的味道，李卓尔几乎是下意识地掩了掩鼻子。 这动作太容易暴露身份，她还没反应过来，边上的人就递过来一张纸：“感冒了还要跟着来，这不是胡闹么。” 李卓尔脸颊一红，将纸接了过来。 借着掩护，她抬头打量起里面的布局。这里一点儿装饰也没有，只是摆了十几张台子供人下注。 方不凡拉着她顺着人群逛了一圈，果然瞧见不少人都带着女伴。自己这一对在这一群人里显得一点儿也不稀奇。 “去那看看。”李卓尔瞧着一张桌子前围着不少人，拉了拉方不凡的胳膊朝那边走去。 桌上的人像是已经赌了许久，一脸的疲态，面前的筹码也所剩无几，这是他最后翻本的机会。 李卓尔站在边上，听着筛盅里哗啦啦的脆响，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加快。 又摇了几下之后声音戛然而止，一切尘埃落定。 又输了。 “他妈的真倒霉。”输光的人骂骂咧咧站起了身。 这种摇色子的桌在里面尤为受欢迎，结果快又不费脑子，想要靠这个翻本的人都喜欢玩这个。 好戏结束，周围的人也慢慢散了开来，寻找下一场。 另一张桌子上玩的是牌，一位看上去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男子坐在那儿，看样子应该玩了不少时间，身边的烟灰都堆了厚厚一层，然而筹码却少的可怜。 举目望去，这一片的人似乎就没有个赢钱的。 “靠，有没有搞错？”中年男子看了把牌，一推桌站了起来，“我看你们这儿就是专门抽老千的吧？” 这一嗓子，直接把地下室的目光全都吸引到这儿来了。 “先生，”一看情形不对的工作人员立马上前制止，“这儿是公共场合，还烦请您遵守一下我们的规则。” 说是工作人员，平时递个筹码端个酒，但说白了也就是打手，李卓尔走近，将针孔调了个位置。 “规则，什么狗屁，我看你们玩的最阴，还跟我谈规则？”中年男子笑了，露出一口烟黄的牙。 穿着工作服的侍者没动作，看样子是在等上面的命令。 “怎么，怕了？”那中年男子似乎从这儿找回了一点儿自尊，抓起桌上的拍就往那人脸上砸，“老子上这玩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呢。”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 “我就说，你怎么敢……”他话还没说完，直接被拖了出去。 像这样的闹剧，三天两头要上演一次。 这个地方不宜久留，方不凡低头看了李卓尔一眼，趁着这场闹剧的热度还没消退，俩人尾随着不断骂骂咧咧的人，从另一个门走了出去。 为了确保安全，赌场的入口和出口设在了两边。 出来的地方是一条小巷子的路口，周围都是之前这儿工厂的员工，自从搬了之后就鲜少有人，非常隐蔽。 眼睛一下子接触到日光还有些不适应，方不凡缓了缓，顺手将帽子套在了李卓尔的头上。 “你们也刚出来吧？”中年男人没着急走，叉着腰站在路牌边上。 “是啊，”方不凡将自己的帽子也带上，“准备换个场子。” “哟，”中年男人来了兴致，看样子丝毫没被刚才的挫折打击到，“我碰巧知道一地方，要不一块啊？” 方不凡这话只是做做样子，毕竟他俩进去连筹码都没换，少不免引人怀疑。可谁料想这男的还是个自来熟，非得要领着一块去。 还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咳咳咳……” 正苦恼之际，旁边的李卓尔突然咳了起来。 “怎么了？”方不凡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她。 “不知道，估计是刚才那边凉气吹太久，着凉了。”李卓尔说着，搭在他臂弯间的手不动声色地一紧。 “那就不去外面的场子了，直接送你回家。” “嗯。”李卓尔点了点头，拉着方不凡往外边走。 确定后面没人跟着，两个人才绕回来的地方。 “没事吧？”林乃等了许久，一见他们回来，赶紧站了起来， “没事儿。”李卓尔安慰似的笑了笑，将口袋里的针孔摄像机拿了出来。 “谢谢你啊。”林乃站在旁边，估计是因为有些激动，脸颊红红的。 “不客气。”方不凡礼貌地笑笑。 其实他压根就不认识李卓尔旁边的人，只知道她们关系不错，在学校的时候就整天待一块。 “赶紧回去吧，”方不凡看了一下四周，拿过李卓尔的包，“虽说戴了帽子，但保不齐有人看到。” 李卓尔看了看旁边似乎还心有余悸的林乃，决定先送她回去：“你先走吧，我先陪她回家。” “没事儿，一起好了。”方不凡说着，拦了一辆车。 林乃跟在后面，半天没吭声，待方不凡走到前面，才拉住了李卓尔：“你和方不凡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呀？我都不知道。” “没没没，”李卓尔赶紧摆摆手，“我们就是邻居，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你说。” 林乃抿嘴点了点头，率先左上后座。 出租车行至半途，也没人说话。李卓尔碍于坐在前面的方不凡，又不好意思和旁边的人解释，心里有些焦急。 半晌，倒是林乃先开了口，不过不是对她说的。 “方不凡同学，这事儿我也不知道后面怎么处理，拜托卓尔的话又觉得不安全，能加你一个联系方式问问你吗？” “行啊。”方不凡也没多想，顺手将二维码递了过来。 林乃扫完了以后道了声谢，待车在门口停稳走了出去，朝着车窗挥了挥手。 “再见。”李卓尔也挥了挥。 “你还好吧？”李卓尔的手扶着前面的座椅，探过去问道。方不凡身上还带着伤，其实根本就不应该找他帮忙。 副驾驶位置上的人正回想着赌场里的场景，没注意李卓尔的动作，一转头就看见那双被阳光照射的茶色瞳孔。 “咳咳咳。”方不凡脸色一红，下意识地转回去，假装咳嗽。 “怎么了？”看他这样，李卓尔有些急了。 “没事，就是不小心呛了一下。”慢慢平静下来的方不凡解释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二十二章 方不凡一回家，隔着栏杆就看见据说犯了相思症的蛤蜊，哨兵似的待在自己的窝里盯着院门。 一看见栏杆缝隙间隐约出现的手，萨摩耶耳朵一动，立马就扑腾了过来。 “哟，几天不见，这么想我啊。”方不凡安抚似的给它顺了顺毛，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了特意买的狗狗饼干。 “蛤蜊，去。” 只见一条抛物线划过，萨摩耶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方不凡趁着这功夫赶紧跑进大门。 这狗有点蠢，之前一下午就把一大袋饼干吃的干干净净，以至于被送进了宠物医院，要不是看在好久没陪它的份上，方不凡轻易不给它买。 回到自己的卧室，终于能舒舒服服地躺一会，这些天虽说玩的尽兴，但一回到家，确实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方不凡转过头，一抬眼就看见门边并排放着的箱子。 自己去C市时带的箱子太小，后来实在塞不下，又买了个新箱子，所以这旧的从回来后就没打开过。 方不凡浑身都累，但精神层面上又好奇得很，最终思想打败□□，乖乖翻身下床。 谁知道赵禹乐和匡泽竟然在里面藏了生日礼物。 箱子打开的一瞬间，两个礼盒赫然出现在面前，也不知道两个人什么时候塞进去的。方不凡伸手摸了摸，除了礼物，还有亲手写的贺卡。 “这么腻歪……”方不凡认真地将上面的内容看完，折好后郑重地塞进了自己的抽屉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魔咒，每到生日老爸老妈总是不在家，于是大多数生日方不凡都是和匡泽赵禹乐一起度过的。 打打游戏，写写作业，一天就那么晃悠过去了。 一想到作业，方不凡又是一个鲤鱼打挺。月考就在明天，自己还不知道这学校的出题套路。他走到桌边，拿起上面的复习资料。 李卓尔给的范围很详细，是按照手写笔记1:1彩印下来的。不同的地方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的清清楚楚，条理清晰，思路明确，不愧是没考过第二的一姐。 翻完了一遍，方不凡捏了捏眉心，放在一旁的手机亮了。 时间不早，房间里光线本就昏暗，这突然的一束光着实有些吓人。他皱着眉头拿过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一个略有些陌生的名字——林乃。 “林乃是哪位…”想了半天，才想起李卓尔的同桌，那位爸爸染上恶习的女生。 -不好意思了方不凡同学，有一道数学题我不是很明白，问了卓尔也没回我，可能她现在在忙，所以能不能麻烦你给我讲一下？ 后面还附了一张图。 这是函数题里挺经典的一道例题，李卓尔的笔记里也有记载，方不凡翻到那一页，顺手拍下来传了过去。 大概过了几分钟，对面客气地回了句谢谢。 方不凡瞄了眼，将手机甩到床上，又拿出一张模拟卷。 另一处的书房里，文件传输界面的蓝条缓慢增长，李卓尔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地敲击着键盘。 敲到第四百六十七下的时候，电脑终于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滴”。 画面一开始，是楼外的绿化带，接着便慢慢暗淡。随着自己的移动，李卓尔能清楚地回忆起狭小蔽塞的楼梯，昏暗带着霉斑的地下室，以及处于某种狂热状态的人群。 为了搜集更多的证据，他俩几乎走遍了赌场的每一个角落，有些镜头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换筹码的细节。 现在看来十分危险的地方，身处其中的时候却没有那么惧怕，想来是有一个人做伴，将恐惧分担了一半。 李卓尔深深呼了几口气，平复下情绪后将所有的东西发送到举报邮箱。 发送成功的那一刻，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终于可以全力投入到复习中去了。 之前方不凡叫她外号的时候，肯定就知道了关于自己的事，要是第一次月考就滑铁卢，那可真是太丢脸了。 考试的两天过得比上课快得多，等最后一门考完的时候，大家终于舒了口气。然而也轻松不了多久，按照之前的批卷速度，今天就能拿到语文和数学成绩。 “走走走，赶紧吃饭去，不然试卷发下来怕是饭也吃不下。”刚从考场回到教室，林高远招呼着同桌就往外面走。 “吃饭去吗？”李卓尔问了一声旁边的林乃。 俩人从上次见面后除了说她爸爸的事以外基本没怎么说话，这下终于考完了，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解释。 林乃没搭话，人却站了起来，拿起饭卡就往外面走，李卓尔赶紧追了上去。 “之前的事儿我真是没找到机会和你说。”看着楼梯上没什么人，李卓尔赶紧解释。 “我也是无意间知道我们是邻居的，我爸妈和他爸妈是旧相识，我妈对我说他刚转来要我多帮帮忙，其他真没了。”她一股脑把事情全说了。 “哦，”林乃停下了脚步，“那你喜欢他吗？” 她的眼神带着探究，还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情绪暗含其中。 李卓尔显然有些措手不及，她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逗你玩呢，”林乃叹了口气，靠近两步挽住她的手，“就是气你发生了这么多事竟然也不和我说，把不把我当好姐妹啦？” 感觉到手肘一热的李卓尔终于松了口气，笑着说：“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她第一次遇见林乃是在新生群里，那时候还是暑假，望着不断刷新的消息，意外地有些懵。 从小都是接受小班化教育的李卓尔从没见过这架势。 于是，她偷偷加了一位看上去对校园很熟悉的同学，这个人就是林乃。 开学的第一天，俩人欣喜地发现被分在了同一个班，到了高二分科又在十八班相遇，一切都像是注定的一般。 这样的关系是不会被小事打败的。 “快到你了，想什么呢？”看着从楼梯上下来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李卓尔，林乃指了指前面招手的打饭阿姨。。 “想了一下我们相识的经历。”李卓尔回头笑笑，赶紧跑上去打菜。 今天考试辛苦，李卓尔打了两个大荤犒劳自己。 端着餐盘刚走出人群，转个弯就碰见了同样打完饭的方不凡，两个餐盘一对比还真是有点奇异。 “你就吃这些素的啊？”李卓尔眼睛一扫就看见绿油油的一片。 “那个窗口没什么菜，我又不爱吃鱼。”方不凡像是无所谓。 “你是男生，还是得多补充点蛋白质。”李卓尔走到方不凡的桌子边，将盘子里的红烧鸡腿夹了过去。 周围吃饭的人看着不属于这片区域的一姐，纷纷抬起了疑惑的小脑袋。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李卓尔转头就要走。 “你好呀，方不凡同学，”林乃从右后方过来，看看李卓尔的餐盘又余光瞥到桌上的鸡腿，扭头笑眯眯地说：“卓尔，你等会就吃我的咖喱牛肉吧。” 李卓尔飞快点了点头，拉着林乃溜回了自己班的区域。 低头吃了一会，感觉边上的视线不再那么密集，李卓尔抬头往方不凡那瞥了一眼。之间对面的韩子虎似乎是有些生气，眯着眼看他。 难道兄弟之间也会和女生一样产生小矛盾？ 晚饭过后，李卓尔和林乃走在小道上，旁边是成排的行道树，晚风徐徐，给人拂去不少烦恼。 “我收到回信了，”李卓尔看了眼周围的人，“应该过段时间就有结果了。” 林乃点了点头：“要是这一次没成功，我可能也不会反抗第二次了。” 李卓尔看着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管结局如何，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站在你那边。” 低头走路的人没说话。 要是放在以前，李卓尔绝对会劝她再试一次，可现在，她也渐渐懂得有些事情可能就是无能为力的。 好像生活就是这样。 第二天中午，一群人像往常一样站在走廊里消食，刚站了没一会就听见林高远扯着嗓子般的大叫：“放榜啦”。 月考的成绩在班里只公布班级排名，年级排名要到公告栏去看。 每次一到这时候，就有种体验古代科举放榜的感觉。 林高远那一嗓子引了不少人，刚贴上去的红纸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李卓尔等了一段时间才挤到榜前。 顺着上面往下第一行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微一转头，心脏不可抑制地快了半拍。 咚，咚咚。 和自己对应的那一行红纸黑字写着理科第一——高一（1）班方不凡。 林乃的话突然又在脑子里炸开了一朵朵烟花。 那你喜欢他吗？ 至此，终于得到答案。 看到手臂上的淤青会难过；盯着远去的背影会紧张；发现并列的名字会开心通通都是因为…… 因为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觉当中喜欢上了隐藏在事件背后的那个人。 李卓尔盯着那名单望了许久，看着阳光在两个人的名字间结成千丝万缕的关系。 直到午自习的铃声响起，她才匆匆跑回教室。 女孩终于在今天有了自己的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二十三章 夹杂着两天月考，这超长的学习周倒显得没有那么漫长。周五放学的时候，李卓尔隔着老远就看到门外边冲她挥手的老爸。 满打满算都有小一个月没好好见过他了，李卓尔和林乃道了别，拉着书包带子小跑过去。 “跑这么快当心摔跤，”李锦语气严肃，嘴却是笑着的，“快上车，今天去你外婆家吃饭。” 不用多问，一定是舅舅回来了。 车子在路上行驶，李卓尔偏头看了看明显有些憔悴的老爸：“最近怎么这么忙呀？” “工厂那边有一批货出了点小问题，我和你妈妈要盯着。”李锦透过后视镜看她。 “那你们也要注意休息。”李卓尔一板一眼地说。 “好，”李锦笑了笑，“这些天就让顾阿姨陪着你，你要吃什么就和她说，知道了吗？” “知道的，顾阿姨对我可好了，天天变着花样做不同的菜。” 趁着红灯，李锦刮了刮女儿的鼻子。 学校离外婆家有一段距离，李卓尔到的时候，一家人就等着她。 “卓尔，快来。”外婆朝她招了招手。 刚坐下，就看见许久没见的舅舅从厨房端了一盘红烧狮子头出来，据说是在美国的拿手菜。 “舅舅，欢迎回家。”李卓尔举起杯子。 “谢谢。”胡俊毅擦了擦手，举起桌边的酒杯和她碰了碰。 喝完，他眨眨眼，示意了一下小房间。 李卓尔心领神会，悄悄比了一个了解。 饭局开始一会后，趁着没人注意到这里，李卓尔放下筷子，一个人悄悄溜到小房间。 朝南的书桌上果然放着一个袋子，打开一看，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怎么样，是这个吧？”胡俊毅早就发现自己的小侄女心不在焉，看见她悄悄溜了之后也跟了出来。 “就是这个，谢谢舅舅，”李卓尔开心地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拿出球衣看了半天，“你这还是签名版的？” “是啊，”胡俊毅抱臂看她，“正好朋友的儿子是小球童，托他帮我签的，自己都没舍得留。” 胡俊毅大学毕业后去了美国读硕士，后来就留在了当地的一家华资企业搞研发，只是到现在终身大事都没找落。 “如果有什么不方便和你爸妈说的，别忘记遥远的大洋彼岸还有一个我。”他说着把东西塞进了李卓尔特意带来的书包里。 李锦和胡敏工作上的事就够多了，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李卓尔有时候就喜欢和这位小舅舅说说国内的事，只是最近明显找他的频率变少了。 “明白。” “还有这些，等会你也带走。” 李卓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大袋子。 “让我看看帅气的舅舅带了什么好东西。”她边说边走过去。 袋子里面的东西五花八门，有吃的用的玩的，竟然还有一双鞋。 鞋盒一打开，是双黑色绒面高跟鞋。 “明年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你成人礼之前回来，所以提前送给你。”胡俊毅看着她。 俩人年龄差的并不算太大，小时候出门邻居总把他们当兄妹，后来胡俊毅出了国，难得回来一次，这才发现跟在自己后面的小屁孩马上就要成年了。 “谢谢舅舅，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李卓尔转身，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哟，又给我准备东西了，我来看看是什么。”胡俊毅接过盒子放在桌，轻轻掀开了盒盖。 里面是一个手工DIY小屋，不同的是，这似乎是特别定制的，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部装饰几乎都和自己国内的家一模一样。 “有心了，卓尔，”他郑重地盖上盖子，放到了自己的箱子里，“这次出国就有家陪着咯。” 看见花了不少时间做的手工小房子似乎还挺受舅舅喜欢，李卓尔笑了笑，“你在外面也要照顾好自己，外婆老惦念着你，有不开心的也可以偷偷和我说哦。” 胡俊毅放完东西站起身看着已经到她肩膀的女孩，皱眉端详：“怎么讲话情腔调越来越像我姐了？” 李卓尔张嘴就要喊妈。 “行行行，我错了。”胡俊毅举手表示投降，脚底抹油溜了出去。 吃完饭已经八点多，一家三口上了车，胡俊毅站在楼道口送人。 “舅舅再见。”李卓尔摁下车窗奋力地挥了挥手。 “再见。”胡俊毅伸手示意了一下后边，“零食回去记得吃。” 李卓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刚开出去没多久，后座就传来了翻东西的声音。 “怎么了卓尔，刚才没吃饱吗？”老妈疑惑地转过头。 “舅舅给我带的巧克力太好吃了，我想了好久，忍不住了。”李卓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吃到第三颗的时候，车子缓缓停在了家门口。 李卓尔将盒子盖好，突然意识到似乎好久没有和爸爸妈妈一起回来了。 “卓尔，帮爸爸把后备箱里面的东西拿一下。”李锦解了安全带，坐在驾驶位上没动。 半只脚踏进院门的李卓尔转了个弯，抬手打开了后备箱，里面竟然放着一个崭新的镜头。 “这些天爸爸妈妈没时间陪你，真不好意思，”老妈从前面走来，迎面抱住了女儿，“恭喜你这些天的努力又有了回报。” “谢谢老爸老妈。”李卓尔伸手回抱。 站在一旁的李锦笑眼看着妻子女儿。 这几日，理科第一的崇拜热潮还没减退，方不凡的生日就悄然而至。 早上起来一打开手机就收到了群里的零点祝福，方不凡挤了点牙膏，回了一串的呲牙笑。 不知道是谁把他生日这事泄露出去了，一进教室，方不凡就看见自己桌上各种各样的礼物。 “哥，太疯狂了，”韩子虎看见收件方进来，一脸心有余悸地说，“我刚来，就见她们不要命地从窗户里面把东西塞进来，我接都来不及。” “麻烦你了。”方不凡一股脑将东西塞进课桌。 这语气，波澜不惊，韩子虎瞟了他一眼，估计是见惯了。 还真是我命由天不由我，韩子虎悄悄将头凑了过去，隐了隐话语里的酸味：“你之前不是最烦这些的么？” 方不凡收拾的动作没停，回道：“都是同学间的一片心意。” 而且也不是厌烦，只是刚转学过来的那段时间整个人都被暴躁的情绪包裹着，看谁都不爽。 见旁边理的差不多，韩子虎又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个袋子：“生日快乐，同桌。” 方不凡笑笑，双手接了过来：“谢了啊。” 好巧不巧，帅哥生日当天还凑上一节体育课，双喜临门。 其他时间不敢乱窜的女生趁着同一节课，偷偷拿了贺卡塞在口袋里，那阵势，像是八千门客下战书。 “今天方不凡生日诶。”坐在操场旁的林乃眯着眼看不远处被一群女生包围着的方不凡。 “是啊。”李卓尔说。 不愧是方不凡，在哪儿都是闪闪发光的样子。 “我…”林乃支吾了半天，慢吞吞地挤出一句，“我也准备了礼物，因为上次的事想要谢谢他。” “那挺好的呀。” “内个，我也不是和他很熟，你能陪我一起吗？” 林乃扭过头瞥着李卓尔，似乎有些担忧。 “其实他人挺好的，”李卓尔起身，“走吧。” 也不知是不是人多壮了胆，平日里连话都不敢和方不凡说的女生今天围着他问了好些东西，方不凡礼貌地回答着。 李卓尔走进，看见的就是一个被围在中间的乖巧男孩。 “方不凡，”李卓尔见那儿告一段落，站在外围朝他挥挥手，“方便过来一下吗？” 被叫到的男生朝着周围的人歉意地一笑，快步走了过去。 “找我什么事？”月考之后俩人少有交流，方不凡一开口竟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喜和期待。 谁知被他看着的李卓尔没说话，而是指了指旁边的林乃。 “方不凡同学，上次的事情十分感谢，就想……趁着这个机会想表达我的感谢，同时也祝你生日快乐。”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林乃伸出去的手臂微微颤动着。 方不凡接过东西，视线从下面又流转到自动隔开一段距离的李卓尔身上，顿时觉得有些心酸，不过眼神一转，朝着林乃道了谢：“谢谢你啊。” “不客气。”林乃见他接受，笑着拉李卓尔走了。 本以为生日就这样在学校度过了，谁知晚自习休息的时候，方不凡收到了李卓尔的信息，约他在车库门口碰头。 还没想明白，脚已经跨了出去。 已经八点多，天完全黑了，车库附近又没什么路灯，方不凡生怕李卓尔一个人先到了害怕，几乎是小跑着过去的。 “方不凡。” 隐隐约约看见车库大门的时候，一个女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李卓尔也是一路小跑着来的，停下来的时候微微有些喘。 “给你的，祝你生日快乐。”她递过一个盒子。 方不凡路上就猜到李卓尔可能是要送礼物，只是真到了那一瞬间嘴角还是不可抑制地上扬起来。 “我能打开看看吗？”他问。 “当然可以。”李卓尔抬起头，既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方不凡一手托着底，另一只手悄悄掀开了一条缝。 里面是一件球衣，自己最喜欢的那个队，右下角还有一个签名，自己最喜欢的那个球星。 “你从哪儿弄来的签名球衣？” “我舅舅在美国工作，我托他帮我弄的，”李卓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之前看你发过这个球星，就自作主张送了你这个。” “我很喜欢，谢谢。”方不凡看着她，又笑了。 李卓尔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挽了挽手，突然意识到还有一个小蛋糕。 “这是…”看着外表不是十分美观的蛋糕，李卓尔顿了顿，“这是顾阿姨周末在家做的时候我跟着学的，只是第一次上手有点丑。” 她越说越没底气，早知道偷偷吃掉算了。 “我回家就吃。”方不凡接了过来。 此刻，秋风温柔，却也比不上男孩眼里流转的光。 “那我就回去了，最后再一次祝你生日快乐，每一天都快乐。”扔下这句话，李卓尔几乎是逃走的。 在心动的人面前忍住不笑真是太难了。 方不凡刚回到教室，预备铃就响了起来。韩子虎匆匆从后门闪了进来，将一个袋子塞在他课桌里。 “你上哪儿去了？刚才王芷妍在咱们楼梯拐角等了你半天，后来实在没辙把礼物给我了，托我和你说一句生日快乐。”他压低了声音。 “我刚去了一趟老师办公室。”方不凡抱歉地看了看同桌。 “行吧，活该你得第一。”韩子虎拿出了上节课没写完的数学卷子。 晚自习结束，方不凡看着家门边上停着的车，竟然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他面色自若地走进院门，还没拿出钥匙，老妈就从里面开了门。 “儿子，生日快乐。” 方守义此时手里捧着一个蛋糕，站在后面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谢谢爸妈。”他放下书包，乖乖坐到了沙发上。 “快许愿。” 方不凡听话地闭上了眼睛，片刻后站起身吹灭了蜡烛。 方守义和赵珂围着儿子吃完了蛋糕，顺手指了指楼梯旁的袋子：“那是给你的生日礼物，也是考试奖励。” “谢谢爸妈。”方不凡又道了一声谢。 “这些天是不是学的太累了，怎么感觉你黑眼圈都出来了。”赵珂坐在儿子左边，一转头就看见了眼下淡淡地乌青。 好在前些天他俩没在家，不然估计穿着长袖也能被发现。 对于孩子的变化，父母永远是最先察觉的。 “可能没休息好。”方不凡揉了揉眼睛。 “那赶紧上去睡吧。”赵珂拍了拍他的肩膀。 和父母道了晚安，方不凡信步走回了自己房间。 刚进房门，他就赶紧将书包里的小蛋糕拿了出来。藏里面这么一会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压坏。 小心翼翼拿出来后发现完好无损，方不凡终于松了口气。 李卓尔做的是一个巧克力杯子蛋糕，上面还有奶油和水果，最后撒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彩针糖。 不得不说，样子一眼就能看出来制作者是个新手。不过能尝到这位新手的蛋糕，不知道为什么还挺得意。 寿星正盯着手里的蛋糕傻乐，口袋里震动的手机一下子让人回了神。 赵禹乐：今天过得怎么样啊，凡哥。 方不凡扫了眼桌子上的蛋糕，伸手将书包里的球衣拿了出来，夹在里面的贺卡随之也掉了出来。 他弯下腰，只见淡蓝色的纸上写着：生日快乐，天天快乐。 和晚上最后说的那句话一样。 方不凡笑了笑，将三样东西放在一起拍了张照发到了群里。 没一会手机就有了回应。 匡泽：看来今天应该是非常快乐。 方不凡回了个咧嘴大笑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二十四章 时至十月下旬，天气渐渐转冷，为了响应市里“做中学”的口号，柏盛中学决定举行一场秋游，目的地是岷山。 其实这活动算是传统项目，每年高三都会集体举行一次登山大会，不过今年借着个由头提前办了，倒是高一高二的学生借了个光。 老许临下课了才说这件事，原本死气沉沉的课堂一下子就沸腾起来了。 对这帮小崽子来讲，只要不上课，干啥都行。 而方不凡此时却冷着一张脸，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 说到岷山就想到了李卓尔，手机里现在还存着之前在那棵树前拍的照片，可本人最近却不怎么找他了。 “来活咯。”韩子虎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 “什么活？”方不凡不感兴趣，只是下意识地接了句嘴。 “你不知道啊，”韩子虎露出两只眼睛看着他，“之前这些活动都要找摄影社跟拍的，这次绝对逃不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群里就通知了本周五的原定计划取消，改为活动策划。 本次秋游分了两个地点，高一去科技馆，高二和高三去岷山爬山，锻炼耐力。 李卓尔事先看了大致的名单，决定采用自愿报名的方式选人。 坐在下面的新人一个个跃跃欲试，高一的名额很快就定下来了，但是已经经历过这些活动的老社员表示，带着单反边拍边爬岷山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的。 眼见着只有几位报了名，李卓尔把自己也加了进去，勉强凑够。 研讨会一结束，磨磨蹭蹭了半天想等着社长一起走的小社员方不凡眼见人还在和副社长交头接耳说些什么，根本也没想找自己的意思，干脆一扭头大跨步走了。 “等等我。”韩子虎赶忙跟了上去。 这人最近不对劲。 走了没几步，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方不凡停下脚步，看了眼消息。 是群里发的参加名单，李卓尔、胡明义、韩子虎、王芷妍、方不凡……. 倒是有不少认识的人。 “咦，社长副社长竟然一起参加了。”韩子虎在后面嘟囔了一句。 “怎么了，着很奇怪吗？”方不凡停下脚步，靠在走廊上问他。 “一般参加一个就够了，不过我和你说也不是不可能，”韩子虎踮起脚凑到方不凡耳边，“这个胡明义是我情敌。” 这下方不凡懂了，社里的男社员争着献殷勤呢。 他想了一会，直起身往教室方向走。 李卓尔这些天不找自己，不会和这小子有关吧？ 方不凡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之前明明隔三差五不是给自己送小点心就是给蛤蜊送小零食，要不就问自己数学题，现在仅仅见了面才打个招呼。 倒是老瞧着胡明义和李卓尔在一起商讨什么，今天的会议是，之前在食堂也是，孤男寡女之间的距离竟然连一米都没到，问题很大。 不会是……成了吧？ 方不凡被自己脑海中蹦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回头张望着英语老师的韩子虎一个没注意直接撞在了他背上，疼的眼泪直流。他刚想抱怨几句，就发现眼前的人脸色非常黑，比之前的铁面还要再铁十个等级的那种。 “你没事吧？” “没什么。”回了三个字的方不凡朝后面瞟了一眼，看见不远处的老师，快步走进了教室。 韩子虎一头雾水，跟着走了进去。 接下来的几天，方不凡的状态都有些不对劲，如果是因为明天的秋游，那也太不正常了，人家都是越临近那一天越快活，他怎么反过来了？ 刘宇也注意到了同学的不正常，在食堂悄悄拉住了落单的韩子虎：“方不凡最近怎么啦？感觉不太开心的样子。” “可能不喜欢登山吧。”他朝后面的窗口望了一眼，耸了耸肩。 “这样啊。”刘宇若有所悟，余光见着方不凡走来，打了个照面，溜回了自己的位置。 俩人坐下来没吃几口饭，一个身影从另外一片区域走了过来。 方不凡看着王芷妍，缓了缓神色道：“有什么事吗？” “这个给你。” 韩子虎好奇地看了一眼，是学校小卖部最近新拓展的业务，“进口”现做珍珠奶茶，就是从外面的奶茶店订的奶茶，按时送到学校，通常刚上架就被抢购一空。 “我…”方不凡抬头刚想回绝，无意间看到了李卓尔投射过来好奇的眼神。 “你抓紧喝，我走了。”趁着他愣神，王芷妍放下东西就跑了。 要不说有竞争才有危机感，刚开学那时候连消息都不敢当面传的王芷妍现在都在食堂送奶茶了。 人，真是不逼自己一把都不知道能有多勇敢，韩子虎啧啧称奇。 方不凡瞟了眼奶茶，又偷偷看了眼十八班的位置。 李卓尔正低着头吃饭，一点儿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心中的无名火越烧越旺。 这把火一直烧到了秋游那一天。 摄影社的成员因为有任务在身，并没有跟着班级一块儿行动。李卓尔架着一台单反，慢慢悠悠跟在高二的队伍旁边，完全没注意到后面的死亡射线。 “你这张拍的真不错。”路过胡明义的时候，李卓尔瞥了眼他相机里的照片。 “我抓拍了好久。”被夸的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高三还在后面，李卓尔走到边上的休息区，决定坐下来等等。相机里都是高二的图，还没正儿八经拍到高三。 胡明义估计也累了，坐在了边上。 还没做满五分钟，韩子虎拿着相机三步并作两步爬了上来。 “累吗？”李卓尔看了他一眼。 “还可以。”虽说只有三个字，可韩子虎却说的很慢，生怕被听出喘气声。 没一会儿，方不凡和王芷妍也走了上来，李卓尔看见俩人一起出现的时候微微愣了愣神。 说起来挺奇怪的，当真正得知自己的心意后，反倒是没有之前想找他时那么随心所欲了。 “喝水吗？”王芷妍指了指旁边的矿泉水。 “我自己……”方不凡话还没说完，王芷妍已经拿了水递过来。 “谢了。” 王芷妍摆摆手，又拿了一瓶走到边上。 李卓尔把最后一瓶递给了韩子虎，拿起塑料包装走到垃圾桶旁。 “打不开吗？”扔完东西一扭头，就看见王芷妍在边上手拧的通红。 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我来吧。”李卓尔接过瓶子，猛地一用力打开了。 “谢谢。”王芷妍侧过头，发现李卓尔正好站在了日头下，下意识想给她让点位置，却没想到后边是个凹坑，脚下一空，旋即向后倒去。 眼看着面前的人就要摔倒，李卓尔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谁知被惯性带着一起摔了下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听到一声惊呼的方不凡扔下东西就冲了过来。 愣了一会的胡明义和韩子虎也马上追了上来。 “没事吧？”方不凡下意识地看着李卓尔。 “我没事。”李卓尔踉跄着支起了上半身。 摔下去的时候没注意，她半个身子压在了王芷妍身上。等回过神来，赶紧往侧边挪了一点。 “嘶。”王芷妍直起身子，不知牵动到哪，疼得直抽气。 李卓尔歉意地看着她。 “怎么了，”边上的带队的周老师朝这里看了一眼，“高个子的两个男生把人背下去，还有一个把他们的随身物品看好了。” 韩子虎看了看左右两边山一样将自己笼罩的俩人，自动带入了看包工作。 方不凡不假思索就要蹲下，李卓尔却像是突然好转，站起来拉住了胡明义的袖子。 被拉着的人耳根子一红，顺势就要背她，却被伤员摆摆手拒绝了。 “王芷妍轻，背着还能下山，我不行，再说我刚才摔在她身上了，根本没怎么扭伤，扶着你肩膀就行了。”李卓尔附到胡明义耳边轻轻地说。 “好…好的。”被抓着的人像是被拿捏住了软肋，整条胳膊绷地笔直。 方不凡愣了一会背起王芷妍，眼神晦暗地看了俩人一眼，率先走下了山。 后面的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眼看着绯闻男主背着绯闻女主从旁边走过，起哄声就没断过。 王芷妍的脸本来就够红的了，听了耳边不时传来的窃窃私语，她干脆将头埋在了臂弯。 俩人摔倒的地方连半山腰都没到，方不凡走了不到十分钟就看见上山时韩子虎和刘宇争论的到底是蓝是绿的小楼房，登上二楼将人带到了临时医务室。 然而里面此时空无一人，校医跟着前面的大部队上了山。 “谢谢，给你添麻烦了。”王芷妍坐在单人床上，手攥着床单，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儿，”方不凡看了看她的脚，似乎已经肿了起来，“很疼吗？” “还行。” 方不凡还想再说些什么，李卓尔拄着胡明义一蹦一跳地进来了。 “刚才你们走得急，周老师说已经通知校医下来了，估计要等一会。”李卓尔说完，自己蹦着找了个凳子坐下。 “不好意思啊，卓尔。”王芷妍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又道了声歉。 “没事儿，是我自己摔的，再说了我压你身上压的也不轻，应该是我向你道歉。” 看着进门没事人一样的李卓尔，方不凡默默走了出去。 三个人在医务室坐了半天也没见人来，倒是李卓尔有些按捺不住，刚才方不凡下山时的眼神她不是没看见，现在又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碍于胡明义还在这儿，自己这会儿还不方便脱离他的视线独自行动。 “内个，我……”李卓尔刚想借口去上厕所看看方不凡，一阵铃声就打断了她的话。 胡明义接起电话，说了两句就挥挥手下楼了。 老天还真是帮忙。 李卓尔又坐了一会，眼看着时间差不多，借口下去看看校医，一瘸一拐地扶着楼梯蹦了下去。 还没到一楼，就看见坐在长椅上的方不凡。 “你怎么啦？心情不好吗？” 方不凡心里烦闷，没注意周围的动静，听见李卓尔声音的时候吓了一跳，皱着眉往旁边让出了一点位置。 “你怎么下来了？” “我觉得你今天好像不太开心。”李卓尔支着一条腿慢慢坐了下来。 方不凡没接话，他也不知道最近一阶段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发脾气，莫名其妙冷脸。 “我刚才不是嫌弃你背我，就是…王芷妍比我轻多了你知道吧……”李卓尔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 “我谢谢你。”他几乎咬牙切齿。 “倒也不必。”李卓尔憨憨地笑了一下。 旁边的人显然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方不凡干脆转头看向她，幽幽地开了口：“她喜欢我，你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这件事估计连柏盛的门卫叔叔都知道了，这是在朝自己炫耀？ 方不凡看着她不明所以的表情摇了摇头，视线顺着她的侧脸往下移。 估计是因为肿了的缘故，李卓尔的脚踝明显比一开始大了一圈，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都这么严重了你还要蹦下来。” 李卓尔慢慢抬起右脚，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朋友，撅了撅嘴：“我怕你误会了，想解释一下，着急就蹦下来了，再说我真的没多大事。”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事儿，她作势就要起身，直接被方不凡拉了回来。 “别乱动了，我背你上去。” 李卓尔瞥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不凡面色比刚才缓和了许多，甚至还透着一丝开心？ 她刚想说自己可以的，方不凡警示地看了一眼：“没恢复好可能会演变成习惯性扭伤。” 一听这话，李卓尔不再挣扎，顺从地趴在方不凡的背上，她费力地支起身子，不想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疯狂跳跃的心声。 “我重吗？”李卓尔犹豫了半天问道。 女孩说话时气流穿过脖颈，痒痒的。 “有点儿。”方不凡笑了笑。 好像整个青春都压在了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二十五章 碍于王芷妍还在里面，李卓尔在楼梯口就挣扎着要下来，方不凡怕她乱动又伤到哪里，无奈地蹲了下来。 “谢谢你啊。”李卓尔道了声谢就要走，手却被一把拉了过去，挽在了臂上。 方不凡没看她，只是抓着手腕。李卓尔没法，只得乖乖扶着进了门。 “校医马上就来了。”她一只手摸着板凳慢慢坐下，另一只手指了指门外。 不到一分钟，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医务室。 简单查看了一番，发现俩人都只是普通的扭伤，就各自打电话让家长接回去好好修养。 然而这些天老爸老妈出去看货，家中并没有人。 李卓尔转头看了眼正在打电话的王芷妍，又悄悄看向方不凡，小心翼翼地问：“你等会还爬上去么？” “已经和老班请了假，等会送你回家。”方不凡蹲下来又看了看她的脚踝。 李卓尔坐在床沿，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方不凡头顶上的发旋，她掐了掐床单，忍住想要上手摸一摸的冲动。 不知道和蛤蜊哪一个顺起来比较舒服。 王芷妍爸爸将人接走后，方不凡也背着李卓尔上了车。 “哎，这么好的天气，真是太可惜了，”她望着外面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甘心地叹了口气，“带了那么多零食也没吃。” “下次再带你来登山。”方不凡坐在边上，将脚垫在了下面。 这言下之意就是邀请自己一起出门，李卓尔快速回忆了一番，这好像还是方不凡第一次主动约自己出去玩。 然而，两个人出去吧……总有点忍不住要乱想。 “怎么？你是不想和我一起出去玩么？”方不凡补了一句。 “当然不是了。”李卓尔慌忙转过头。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对上方不凡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就有点儿后悔了。 以前没想明白，大大咧咧相处的还挺融洽，一旦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以后吧，就好像有点儿处处受限制了。 李卓尔有些尴尬地别过了头。 一路到了小区门口，车里的俩人都没说话。李卓尔借着半边身子往下挪，左脚还没沾地，就被方不凡一把抱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搂住了方不凡的脖子，支支吾吾地说：“这…这不合适吧？” “这样比较省力，”方不凡意味深长地低头看了她一眼，“习惯性脱臼。” 李卓尔顿时不敢动了。 脸一路烧到院门口，李卓尔瞥了了一眼熟悉的围栏，准备下来，却没想到方不凡不放人，直直地往大门口走。 “行啦，等会儿顾阿姨看见了该担心了。” 眼见着怀里的人耳朵都红了，方不凡这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了下来。 然而站着敲了许久的门，都不见人来开，李卓尔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没人，难道顾阿姨出门了？ 这下可好，钥匙在包里，包还在韩子虎那…… “要不去我家？”方不凡指了指。 “那就麻烦了，”李卓尔直起了身子，“不过这段路我还是可以自己走一走。” 方不凡知道她在想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肩：“那你扶着我点。” “好……”李卓尔一只手搭上他，一蹦一跳地往西边走。 方不凡家也没人，李卓尔看了眼几十米外的自家，准备再次蹦过去之际，一扭头看见了方不凡怼在眼前的备用钥匙。 “关键时刻，还得看我。”他得意地打开了门。 李卓尔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家里没人，一切都显得静悄悄的，李卓尔站在客厅，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反正书包也没带回来，”方不凡从后面绕过来，“不然……我们去野餐？” “啊？”李卓尔一下子有点儿懵，不是才刚回来吗，怎么又要出去，况且自己拖着这条腿简直寸步难行。 “就在我家。”方不凡指了指上边。 方不凡对于野餐的定义看来挺随性，在阳光房里弄点零食就算是野餐了。 “你等我会。”方不凡把她扶到椅子上，转身下了楼。 李卓尔看着他消失在楼梯拐角，回身打量起周围的布置。 这小区几乎家家都装了阳光房，然而利用率很低，夏天太热冬天太冷，基本就是装饰的兴致。然而方不凡家的阳光房周围摆了一圈盆栽，坐在里面不闷不热，阵阵花香，倒是个好地方。 十几平米的空间里摆了桌子椅子，竟然还有一架天文望远镜，想来晚上在这儿看星星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扶住把手，想去看看望远镜。 “想看这个？”方不凡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指了指边上的望远镜，随即在蹲了下来，轻轻将李卓尔扭伤的脚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等冰敷完了我拿过来给你看。” 李卓尔坐在椅子上，手紧紧地攥起了衣角。 脚踝处传来一阵冰凉之意，而大脑却烫的厉害。 “过些天上学你记得就不要乱跑了，看你这情况，估计到运动会那会也好不了。”方不凡将冰袋换了个面。 “哎，”李卓尔叹了口气，“本来还想好好感受最后一次高中运动会的氛围。” 方不凡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懂的，习惯性扭伤，”李卓尔避开他的眼神，“保证不会乱跑的。” “到时候……”话还没说完，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方不凡将脚放下，瞥了眼屏幕走了出去。 李卓尔这才松了口气，眼睛看向红肿的右脚。没想到要养这么久，那么运动会就真的不能给方不凡加油了…… 方不凡出去了没一会，又拿了个盒子进来：“刚点的外卖，尝尝看。” 李卓尔看了眼盒子，是挺有名的一家蛋糕店：“你也喜欢这家蛋糕店？” “不是，”方不凡打开盖子，将勺子递了过去，“刚在车上看到就点了。” “谢谢啊。”李卓尔看着最喜欢的巧克力慕斯，舀了一勺放到嘴里。 脚上火辣辣的疼在这一口的治愈下都不算什么，她开心地想要跺脚。 “这么好吃吗？”方不凡嘴角扯起一个不明显的笑。 “好吃啊，”李卓尔看了他面前的盒子，是抹茶千层，于是又拿了一把勺子从另一边挖了一勺送过去，“你尝尝这个。” “嗯，”方不凡将一半的千层分到她盒子里，“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很好吃。” 李卓尔咬着勺子笑了。 两个人在阳光房“野餐”了好一会，太阳逐渐西斜，李卓尔望着外面的街道，突然觉得今天其实也没有那么倒霉。 “你这些天是不是挺忙的啊？”方不凡突然开口问道。 “啊？”李卓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可能就是事情稍微有一点儿多。” “嗯，”方不凡低头玩着指甲，“最近许老师讲的题也挺难的，就是……要是有什么不会的话，我其实也挺空的。” 李卓尔努力理清了这句话里的因果关系，这是在抱怨自己没好好履行在老许面前的承诺吗？ “有问题我肯定第一时间来问你的，这阶段不是秋游和运动会的事压在一起了，社团里的事比较忙，一直要和副社长他们几个开会。”李卓尔笑笑。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方不凡声音越来越小，李卓尔凑的越来越近。 “没什么。” 李卓尔直起身，余光瞥到拎着小拖车从下面走进的顾阿姨：“家里来人了，我回去了啊。” 方不凡应了一声，又把人送到了家门边上。 “那明天见。” “明天？”李卓尔有些疑惑，“明天不是周六吗？” “你的书包还在韩子虎那儿，我明天给你送过来，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这样啊，”刚恢复没多久的脸又隐隐有些发烫，“那明天见。” 方不凡朝她挥了挥手，转身走了出去。 周六早上的时候，韩子虎还睡的迷迷糊糊，突然感觉从下方传来一阵猛烈的震动，整个人猛地惊醒。 他伸手一摸，把还在震动的手机从枕头底下拿了出来。 是方不凡打来的电话。 “喂？” “你醒了啊，”方不凡踢了踢电线杆下的小石子，“我在你家楼下，方便把东西拿下来吗？” 韩子虎应了一声挂了电话，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早上七点三十分钟整。 早知道这小子这么早来昨天就不应该提前把自己家住址给他。 踢满第三十七个来回的时候，拎着大包小包好似逃荒的同桌终于出现在了楼道口，方不凡微一挑眉，走了过去。 “辛苦你了啊。”他接过自己和李卓尔的东西，顺手把路上买的早饭递给了他，“给你买的，别老是一觉睡到中午不吃早饭。” 韩子虎接过袋子，揉了揉眼睛。 是不是自己没睡醒啊，怎么方不凡还能说这样的话？ “我走了啊。”他手里还有一份给李卓尔买的糖藕，得趁汁水还没干之前赶紧回去。 “知道了，谢谢你。”韩子虎提着早餐，慢悠悠地上了楼。 方不凡本来想着直接送到李卓尔家门口，提前给她发了个消息，谁成想收到自己消息的人溜到了自家门口。 “怎么又乱跑了？” 他在小区找了一圈没看见人，看了眼手机才发现李卓尔到自家门口了。 “昨天你帮我冰敷了一下，好多了。”李卓尔怕他不相信，还转了两下。 “知道了，”方不凡怕她接下来要跳了，赶紧抓住了她的胳膊，“给你买了早餐，直接在我家吃吧，省得你回去再弄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李卓尔不答应也得答应，况且自己确实也还没吃早饭。 李婶今天做的煎饼和豆浆，整个一层都冒着香味。 “你坐下来吃吧。”方不凡给她拉开了凳子，自己跑到厨房把糖藕装到盘子里。 “还有糖藕啊。”看着端出来的藕，李卓尔的眼睛都直了。 “去拿东西的时候顺道买的。”方不凡给她盛了碗豆浆，“多喝点。” 李婶做的煎饼和这里常吃的煎饼不太一样，饼里面还放了虾仁和豌豆仁，一口咬下去又鲜又绵，配着现熬的豆浆更是绝了。 李卓尔一没控制住吃了两块，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方不凡一眼。 方不凡有些想笑，又怕旁边的人更加不好意思，他将吃完的碗收了起来，不经意地说：“我第一次吃的时候吃了五块。” “真的吗？”李卓尔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按照这样换算的话，那自己吃的也不算多。 “嗯。”方不凡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进厨房将碗洗了。 李卓尔望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这场景怎么有点儿像婚后的二人生活。她赶紧甩了甩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跑。 “一起写会作业吧？”洗完碗出来，方不凡擦着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边上并排放着的书包。 李卓尔想说自己家里还有点事，然而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房间里，两位高三学子面对面坐着刷题，除了翻页的声音以及不时从走廊传来的蛤蜊的脚步声，其他什么也听不到。 不到四个小时，李卓尔就把作业写完了，她抬起头看了眼方不凡，那人正在写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 不得不说，他低头写作业的时候都十分的好看，李卓尔自认为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此时也有些把持不住。 “写完了？”检验完的方不凡一抬眼就对上了她微微有些发愣的眼神。 “写完了写完了。”李卓尔赶紧收拾起东西，掩盖一下自己的窘迫。 方不凡借着竖起的试卷掩起上扬的嘴角，眼神习惯性地瞥向自己的手腕，却发现一直带着的手绳不见了。 那是自己生日的时候奶奶亲手编的手绳，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却包含了不一样的感情。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登山的时候怕被勾住，自己将那手绳摘下来放进了书包。 方不凡拿起地上的书包一阵翻找，并没有发现。 “怎么了？”看着有些不对劲的人，李卓尔歪头轻声问道。 “没，就是有个东西不见了。” 昨天看见李卓尔摔倒，自己将包放下跑了过去，估计是那时候甩掉了。 “是不是丢在山上了？” 方不凡微微点了点头：“可能吧，我下午去找找。” 这下李卓尔也急了，立马说：“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方不凡几乎是脱口而出，“你的脚上不了山。” “我就在下面等你也不行吗？” 方不凡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你要答应我不能乱跑。” “我发誓。”她伸出三根手指。 换做别人，方不凡没有那么容易妥协，只是对面坐着的是李卓尔，在强硬的态度也只能软下去。 两个人和李婶一起吃过午饭，又在院子里陪蛤蜊玩了会。 “蛤蜊，去。”李卓尔捡起飞盘就往远处抛。 萨摩耶叫了一声就冲了出去，乖乖把盘子放回她手里，一点眼神也没给旁边脸色有些不佳的小主人。 “蛤蜊，再去。” 咻地一声，一道白色的身影又冲了出去。 “差不多走吧。”方不凡站起身，低头看了看李卓尔。 “它能一块儿去吗？”望着明显没玩够的蛤蜊，李卓尔指了指。 方不凡给了她一个不行的表情。 “蛤蜊，乖乖在家等姐姐哦。”李卓尔朝狗挥了挥手，跟着方不凡走出了院门。 昨天还想着什么时候再去岷山，没想到今天就实现了，之前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几乎没怎么见到方不凡，这些天好似补偿，俩人几乎形影不离，李卓尔坐在车上，感叹世事难料。 “这些天你爸妈不在家吗？”方不凡早就想问，又觉得有些冒犯，现下是终于憋不住了。 “是啊。”李卓尔呆呆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方不凡得意地笑了笑：“不然昨天叔叔肯定要来接你，你也不会麻烦我带你回家了。” 李卓尔没吱声，这几天家里没人，顾阿姨今天又请了一天假，好在还有方不凡。 “要是有什么问题记得告诉我。”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一到岷山门口，两个人直接往昨天的上山口走去。碍于李卓尔腿脚不便，方不凡伸出一只手充当拐杖，同时放慢的自己的步伐。 走到山脚的时候，他似乎仍不放心，看着女孩叮嘱道：“千万不能乱跑了，不然我下次就不相信你了，知道吗？” “知道了。”李卓尔做了保证，赶紧将他往登山梯那边推。 方不凡这才安心往上走。 虽说已经是秋天，但下午天气仍然炎热，此时的山道上没什么人。方不凡来到昨天的那处休息台，四处翻找起来。 如果是落在了台阶上，那么十有八九是找不到了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在草丛里找到。 他顺着垃圾桶旁边的一圈草丛找了找，终于在靠近石凳子的一丛里找到了。里面缠的金线被太阳找的发亮，正好被弯腰的方不凡瞧见。 拿了手绳，方不凡赶紧朝山下走去，放李卓尔一个人在那儿等太久，还真有点不放心。 离山脚的小亭子还有一百来米的时候，方不凡的心咚地沉了下去。下面那条长廊人不少，但独独不见自己要寻找的那个身影。 李卓尔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二十六章 方不凡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下山的，只觉得血液上涌，不断往脑子里冲。 凉亭里没有，回廊里也没有，方不凡微微喘气，双手撑在膝盖上。 如果……如果不小心遇到徐林杰。 “方不凡。” 终于反应过来准备拨电话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传来。 方不凡循着声音转过头，李卓尔正拿着两支雪糕朝他招手。 “不是说了不乱跑的吗？”方不凡快步走过去，语气十分严肃。 “我看天气有点儿闷，怕你下来太热了，就去旁边的小商铺给你买了只雪糕。”李卓尔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将包装拆开，递到了他面前。 见方不凡迟迟不接，这才发现对面的人脑袋上都沁出了汗。 “我想着小卖店就在旁边，也不算是乱跑。”李卓尔支支吾吾地说道。 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太过紧张，方不凡叹了口气接过雪糕，顺势伸出了自己的胳膊。 俩人慢慢走到长廊下。 “找到没？”李卓尔不断调整姿势，终于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 “找到了。”方不凡将手伸了出来，露出一条手绳。 李卓尔之前就注意到了这条手绳，只是没好意思问，这种编织的绳子，很难不联想到女孩。 “那就好。”她低头咬了一口雪糕。 雪糕是脆皮巧克力草莓味，李卓尔最喜欢的味道，只是今天不知怎么了，吃起来没那么甜了。 “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巧克力口味的东西。”早就吃完的方不凡等她咬下最后一口，顺手接过木棒，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 “巧克力好吃啊，就是容易蛀牙，”李卓尔咂咂嘴，“你呢，你喜欢吃什么？” 和方不凡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倒是一直没弄清他的喜好。 “我啊，”方不凡身子转正，正对上一缕阳光，旋即眯了眯眼，“我喜欢草莓味的。” 甜中带酸，吃多了也不感觉腻。 “那我这次岂不是误打误撞买了一支你喜欢的。”一想到这儿，李卓尔就开心地想笑。 方不凡看着她，眼底也漾出一片笑意。 太阳越来越烈，方不凡起身站在了她对面：“走吧，差不多该回去了。” 李卓尔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往景区门口走去。 “下周一你自己也要注意，别没事乱跑，你们班的数学作业我给你带。”方不凡边走边观察着李卓尔的脚。 “那也太麻烦你了。”李卓尔摇了摇头。 自己给一班带作业是顺路，可是如果方不凡给十八班带作业，那就是绕远路了。 “那你想留后遗症？” 此话一出，李卓尔乖乖闭了嘴，轻声道了谢。 “这些天你上下学也跟着我。”方不凡看了看她，又补充一句。 “啊？” 之前家里车送去修的时候就蹭过几天方不凡自行车的后座，怕是将人累惨了。自己这脚估计是要个几周才能完全恢复，岂不是毅力大考验。 “这几天都是家里司机送我上学，不是人力车，你别有负担，再说你最近不是经常自己打车上学。” 因为爸爸妈妈最近一阶段工作的原因，连早上也几乎没什么时间，李卓尔几乎每天都是打车去学校，没想到这事竟然被方不凡知道了。 只是他一直以来都是自己骑车上下学，怎么突然请了个司机呢？ “我妈嘱咐我要照顾好你的，别有心理负担。”见对方迟迟没答应，方不凡把赵珂抬了出来。 “那这些天就拜托你了。”李卓尔抬眼看他。 方不凡压着嗓子嗯了一声。 星期一早，李卓尔正吃着早餐，就接到了胡敏打来的视频电话。 “卓尔，脚怎么样了？”自从知道了自己脚扭伤，老妈每天都要打一个视频电话确认平安。 “好多了，今天方不凡带我上学，你们放心。” 李卓尔隐约能感受到父母的歉意，而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不让他们担心。 “嗯，赵阿姨也很关心你。那你慢慢吃，妈妈先挂了。” “再见，和老爸注意身体。”李卓尔又叮嘱一句才挂断电话。 吃完顾阿姨特意准备的高钙早餐，李卓尔背上书包，想站在门口等方不凡，然而顾玉桂怎么也不肯让她背书包，坚持要帮她拿着一起在门口等。 李卓尔没办法，只得将书包交到顾阿姨手里。 在玄关处浪费了一点时间，俩人打开门，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停了一辆车。 “顾阿姨早上好。”方不凡从车上下来，走近接过书包。 “我走啦，阿姨再见。”李卓尔扶着方不凡，转身和站在门口的人挥了挥手。 车子一路平稳地驶到校门口，李卓尔和王叔道了谢，扶着门把手跳了下来。刚想拿书包，却发现方不凡已经自觉地把自己的书包拎在手上。 “你要和我一起进去？”李卓尔指了指校门。 “不然呢，你一个人还背着这么重的书包，能行么？”方不凡关上门，“走吧。” 他带着李卓尔，慢慢朝十八班走去。 高三的文科楼虽说离食堂远，但离校门口近，李卓尔眼见着教室就在眼前，跟在后面长舒一口气。 但没想到方不凡不止是要把她送到门口，而是直接把她送到座位上。 胡静一抬头看见方不凡出现在教室的时候，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晚上门口等你。”方不凡说完这句话，又在她桌上放下一个保温饭盒，“李婶炖的骨头汤，中午记得喝。” “诶，等等。”李卓尔一把拉住要走的人，“你说的门口是教室门口还是学校门口啊？”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方不凡指了指后门：“就这儿。” “不用这么麻烦，我让林乃搀着我去学校门口等你就行。”李卓尔坐着看他。 “行，那我先走了。”方不凡说完，看了她一眼才走了出去。 寂静的教室在一瞬间又恢复了热闹。 “卓尔，你的脚没什么大问题吧？”胡静他们那天知道李卓尔受伤后就再也没见到过她，心中很是担心。 “就是扭伤了。”李卓尔将书包挂到钩子上，朝她安抚地笑笑。 “我看见方不凡来，还以为怎么了，吓我一跳。”她说着拍了拍胸口。 李卓尔知道这事儿绝对是瞒不住了，干脆讲白了：“我和他是邻居，爸爸妈妈又认识，所以这些天麻烦他送我上下学。” “这样啊，”胡静想了一会，“那你和他还真的蛮有缘分的。” 岂止是有缘，说是金童玉女也可以。 上午第一节课下课有一节大课间，通常这时候都要下去操场做操，然而李卓尔此时行动不便，和邹老板请了假躲在教室里。 她一个人呆在教室看了会英语单词，待大家三三两两回来的时候，又听到了一个重磅消息。 “今天早上方不凡送你来的时候被拍了。”林乃走回座位，拍了拍她的肩。 “啊？”李卓尔抬起头，有些哭笑不得。 也不是没想过会发现，只是自己明显是一个伤员，就不能是同学之间友爱互助吗？ “喏，”林乃将手机递了过来，“你看看上一条是方不凡背着王芷妍下山，下一条就是今天扶你上学。” 李卓尔看了看，还真是。 “可我们就是邻居啊。”她趴在桌上，脑子里乱七八糟。 虽说自己确实喜欢方不凡，但是也不知道对方的意思。出这种事，任谁都会觉得困扰。 林乃收回手机，状似不经意地问：“你难道没有一点喜欢他？” “虽说是挺喜欢的，但是…”李卓尔没想瞒林乃，大方承认，“哎。” 林乃看了看她，没说话。 中午吃饭时，林乃先把李卓尔带到了座位上，今天顾阿姨给带了饭，省得再排队走动。第三节课邹老板放的早，李卓尔坐下没一会林乃就端着餐盘来了。 “你尝尝这个。”李卓尔将保温饭盒里的排骨倒了出来，放到林乃面前。 顾阿姨做的是清甜口味的玉米排骨汤，好喝不腻，而李婶的大骨头汤则炖得酥烂，肉香都化在了汤里，十分浓郁。 李卓尔喝的津津有味，满足地闭上了眼。 “吃饱了？” “嗯。”她睁开眼，发现方不凡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桌旁。 错愕之际，只见他熟练地把饭盒收拾好，装进了袋子里：“那我带走了。” 李卓尔还愣在那儿，对面的人就拎着袋子走了。 林乃瞥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同桌一眼，放下了筷子朝后瞟了离去的人一眼：“原来另一份汤是方不凡给你送的啊。” “不是，是他妈妈送的。”李卓尔连忙摆摆手。 “哦，这样啊。”林乃擦了擦嘴，没再问。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直至放学依然在传播。李卓尔一瘸一拐地走出校门，心中不是滋味。 “想什么呢？”方不凡站在车边，老远就看见了垂头丧气的小姑娘。 “啊？”李卓尔这才意识到已经到门口了，立马和林乃道了别。 “我看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方不凡先上了车，伸出一只手臂。 李卓尔扶着他，决定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今天墙上的事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啊，习惯了。”他不以为意地将手撑在窗边，“不说这个了，明天想喝什么汤？” 李卓尔被问的一愣，随即笑了：“你怎么话题转换的这么快啊？” “还好吧，毕竟吃饭是头等大事。” 然而在此时的女孩心中，眼前的少年才是头等大事。 在方不凡的一路护送下，李卓尔安全的到了家门口。顾阿姨坐在客厅里，看见外边的车灯就迎了出来。 书包在两人手中传递，她愣是没碰到。 回到房间洗完澡，边刷手机边吹头的人搜索了一下表白墙，第一篇就是今天的事。 往下翻翻，一小时前的一条评论被点上了第一。 “当时王芷妍摔跤是周老师让背的，大家不信可以去问八班的同学；今天扶李卓尔我觉得也没什么问题，不然看着人家小姑娘受了伤还要背着那么重一个书包走进来？” 李卓尔看了一眼昵称，竟然是韩子虎。 他的回复很快就有人声援，赵杜力也在下面证实。 舆论风向很快又变了，之前阴阳怪气的人纷纷删了评论，方不凡也因为这件事，一改之前有些冷漠的大众形象，摇身一变成了暖心学长。 然而，总是要他接送也容易生出一些闲言碎语。 好在爸妈周三就回了家，算是不用再麻烦人家了，李卓尔将下巴靠在桌面上。 可这解脱中又带着点遗憾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二十七章 方不凡对李卓尔的伤预估的还挺准，直到开运动会的那天，她的脚还是没好全。 “卓尔，”林乃临下楼前看了她一眼，“要是有什么事就发个短信，我带着手机呢。” “嗯，你抓紧出去排队吧，等会邹老板该催了。”李卓尔冲她挥挥手。 林乃点了点头，跟着人流走了出去。 走廊上各个班级都排起了长队，唯有李卓尔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看着接连不断的人从面前走过。 好想和他们一起下去啊，李卓尔低头靠在手臂上，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右脚，叹了口气。 操场上，各个班级依次进场。虽然在教室里不能亲眼看到，却可以听到从那儿传来的声音。喇叭里传来高三一班的时候，李卓尔立马抬起头，盯着墙面。 今早上学打开车门的一瞬间，李卓尔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偶像剧拍摄现场。 只见方不凡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脖间系了一条黑色的领带，配上同色长裤帆布鞋，真是叫人移不开眼睛。 反观自己，因为行动不便，没有穿班服的裙子，只是顺便套了件卫衣长裤就出门了。 也不知道现在站在人群里的方不凡是什么样的。 李卓尔撑着腮帮子想了半天，也没想象出万分之一，只得摇了摇头，从书包里拿出一套卷子。 一个上午没人打扰，李卓尔刷了题，又整理了几页知识点，隐约听见从楼梯那头传来的脚步声。 操场上带来的那股子劲儿显然还没消退，大家都在讨论上半日的战况。 李卓尔抬头看了看，又低下去纠错。离午饭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邹老板也就随着大家性子，权当课间休息。 “要我说，还是高一会玩，走到最后来了段花手我也是没想到。”胡静抬手转了两下。 “确实，”林高远半趴在课桌上，“不过最拉风的还是咱们高三，毕竟第三次参加，老运动员了。” “那可不是，可惜我们班今年就是打酱油的，风头都被一班的制服给吸引了。”胡静说。 李卓尔脑中自动捕捉关键信息，不动声色地停了笔。 “主要就是方不凡吧，我站在边上，看见好几个拿手机在那拍的。”林高远用手比了个取景框。 “啧，不得不说，方不凡穿上那套班服真有点日本高中生的感觉。”胡静说到这里，下意识地往林乃那看了一眼。 之前有段时间，林乃特别迷恋日本的一位男演员。 “确实挺日系的，不过我早就爬墙了。”林乃对上她的眼神笑了笑。 “帅哥总是相似滴。”林高远潇洒地抹了一把头发，踩着下课铃往食堂走。 下午的项目比上午多，午自习睡到一半，喇叭里的通知就把全班同学叫回了现实。 李卓尔坐在位置上，透过窗户和大家挥了挥手。 这场景，何其相似。 等脚步声渐渐消失，她才弯腰从书包里拿出本五三，然而刚翻开，就看见一只手在自己的课桌上轻轻磕了磕。 “你们班的作业。” 李卓尔抬头，正对上方不凡的眼睛，慌忙移开了视线，胡扯一句：“谢谢啊，这些天真的麻烦你了。” “不客气，举手之劳，”方不凡放下东西，没着急走，倒是走到了李卓尔边上坐下，“刚才纠错的时候看到这道语法题不是很明白，你能给我讲讲吗？” “我看看。”李卓尔略有些尴尬地将本子扯过来一些。 这题难度不大，她拿了支红笔，在题干上标注出关键词语，几句就把题意梳理清楚了。 “嗯，”方不凡点点头，“明白了。” 在本子上写完注解，方不凡又拿出一套测试卷。 “你不下去看他们比赛吗？”李卓尔终于忍不住，偏过脑袋问他。 “不去，”方不凡翻了页，“最近复习的时候发现好多不太理解的，想找人顺带着一起问了。” 李卓尔点了点头，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指着他的卷子：“可你现在做的是语文啊……” “嗯……其实我语文也挺多不理解的，”方不凡咳了一声，“怕一下子全说出来你负担太大。” 李卓尔点头“嗯”了一声。 嘴上说着来请教，可是下笔却异常迅速，李卓尔归纳的时候时不时瞄他几眼，已经做完小半张了。 “哎，”方不凡拿笔在她本子上敲了两下，“认真学习，怎么发呆了。” “你是不是想去操场看比赛？”方不凡见李卓尔不答话，压低脑袋看她。 “估计是听别人描述多了，就想自己也在现场了。”李卓尔笑了笑。 方不凡放下笔，看着她说：“操场估计不能带你去，那边人多，你们班又被分在最高层的观赛台，有点不安全，不过……” 李卓尔睁圆了眼睛看他。 操场去不了，天台还是可以去的。 李卓尔被方不凡扶着蹦上顶楼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常年挂在门上的大铁链子被放在了一边，紧挨着还有一个包。 “你怎么把门打开的？” 方不凡耸耸肩：“不是我开的，今天看见保安从上往下搬桌子去操场，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碰上了。” 李卓尔点点头，蹦了进去。原本排的整齐的空课桌椅只剩几张，其余的都叫保安拿到操场做裁判桌了 ，唯有一张被搬到了靠近操场那一边的栏杆边上。 还真是天助我，李卓尔不免有些想笑。 不过她很快就有点笑不出来了，天台上虽说视角一流，坐着就能看清操场，然而太阳实在有些叫人睁不开眼。 正当她用手遮着阳光准备看看赛道上预备组的人员时，突然觉得视线一黑。回头一看，方不凡不知道从哪里弄了顶广告伞放在她身后。 “谢谢啊，”李卓尔将手放下，“赶紧坐下吧，一百米预赛就要开始了。” 方不凡拉来一把凳子，在李卓尔边上坐下了。 “早上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入场了，”他递过去一包薯片，“现在才真正开始比赛。” 李卓尔接过，顿时觉得心情舒畅很多：“我还以为你参加比赛了呢……” “本来想参加的，后来人够了就没报名。”方不凡又从包里拿出一个迷你小风扇放在桌上。 “可惜了，”李卓尔拿了片薯片放嘴里，“你本来打算报什么项目啊？” “跳高和一百米。”方不凡抬头朝操场上飞奔的运动员看了一眼。 这项目倒是李卓尔始料未及的，她还以为方不凡会报长跑，毕竟是带着她骑了半小时车的人，耐力应该不错。 “怎么，看你表情好像很惊讶。” “只是觉得你会的还挺多的。”李卓尔说。 对面沉默了一会，直到李卓尔以为这一段谈话宣告结束的时候，方不凡才开了口：“小时候为了生活，学过不少才艺。” 李卓尔放下薯片，将视线转到方不凡身上。虽说他语气很轻松，甚至还带了一丝玩笑，但总让人觉得有些说不清的情绪在里面，她想了想，旋即开了口：“所以啊，你才会成为现在这样优秀的人。” 方不凡一瞬间有些茫然，看着旁边的女孩微微扬起的嘴角，自己也莫名笑了起来。 “哎，我们班出场了。”李卓尔放下瓶子就看见林高远正站在起跑线边上。 随着发令枪响，林高远率先冲了出去。李卓尔双手握紧，看着场上的人。 “这么么紧张？”方不凡看着林高远，又转过头瞥了一眼李卓尔。 “我们班都好久没有进过一百米决赛了，邹老板特意托了刘老师集训一个月，就看今天的发挥了。” 方不凡看着他，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林高远前程发挥的不错，后面稍稍有些乏力，被隔壁道的追了上来，拿了小组第二。 越过终点线的那一刻，李卓尔激动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扭伤的右脚踩在地上，顿时转化成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感。 “当心！”方不凡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疼吗？” “还行，”李卓尔摆摆手，扶着他坐下了，“别看林高远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关键时刻需要他的时候还真是一点链子没掉。” 看她坐稳，方不凡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跑的也挺快的。” “啊？”李卓尔有些没听清。 “没什么，”方不凡将视线收了回来，欲盖弥彰地又拿了一堆零食摆在桌面上，“你看看想吃些什么。” 李卓尔看了看，瞪大了眼睛：“你这是把小卖部都搬来了吧？” 方不凡将东西往她那里推了推。 俩人有吃有说，倒也过得开心。直到最后一个项目比完，李卓尔还是有些意犹未尽。 “走了，”方不凡倒是先站了起来，“我先带你下去，等会人多了你不好走。” “嗯。”李卓尔说罢，将手又搭在了他的肩上，蹦着往外走。 本来觉得没去操场挺遗憾的，但现在又觉得这或许是自己这个月来最幸运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二十八章 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冷，李卓尔脚上的伤总算是好全了。 好些天没有参加体育课，加上运动会都没下去，虽说方不凡碰巧陪了自己两天，可跟着同学们一起下楼的时候，李卓尔仍旧激动地像是第二次秋游。 “估计现在也就你想上体育课了。”林乃看着站在操场上索索抖抖的女生，转身对李卓尔说道。 冬天出来上体育课确实是需要一些毅力。 李卓尔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裹紧了羽绒服：“我在教室里呆太久了，必须要出来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为了不让自己的脚踝留下后遗症，她也算是熬的够久了。 林乃站在一边没说话，眼睛盯着操场的另一边。 那是篮球场的位置。 “想看球吗？”李卓尔伸出脑袋问。 “你陪我去吗？” “走吧。”她笨拙地站起身，拉着林乃朝篮球场走去。 球场周围没什么遮挡物，所有的女生都围在一团，驱赶寒意。 方不凡正和另外几个男生打球，一转眼看见了李卓尔。 “刚才他是不是看这边了啊？”旁边的女生裹紧了围巾，笑意从眼睛里露了出来。 大家都带着自己的小心思，李卓尔也不例外。 青春里这么优秀的男孩子，被多少人珍藏在心里啊。 球场上，方不凡接过韩子虎传来的球，盯他的人很快贴了上来，运了两下球，他反身过人，投了一个三分。 “牛啊，兄弟。”韩子虎伸手。 方不凡击了击掌，眼神却越过他落在了场外的人身上。 “天啊，又看过来了，”戴着围巾的女孩激动地拉住旁边人的手，“太帅了。” 周围一片附和之声。 风越来越大，光秃秃的树枝被吹的乱晃，刚才还在篮球场上打球的小伙扛不住，也都收起了球。 这天气，看是要下雪。 一群人站到了不远处的观赛台里，等待着元旦后的第一场雪。 “听说第一场雪是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看的。”人群里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此话一出，明面上没人应和，暗地里都不着痕迹地挪着位置，想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等待这场不知道会不会下的雪。 李卓尔站在原地没动，周围的人却是换了又换。 不知是哪一片雪花率先落了下来，而后，漫天大雪纷扬而下。 “真的下雪啦。”他们叫着，欢呼着冲向雪里。 担心自己脚刚好没多久，李卓尔不敢冲出去，但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她像是一条逆流的鱼，眼看着就要被冲倒。 这时候，一双温热的手握住了她。 “你还好吧？”方不凡将她护到自己身后，免得被人推挤。 “没事。”李卓尔不自在地拢了一下头发。 里面的人悉数走了出去，方不凡这才放开手。 “你的脚好了？” “好了。”她将脚伸出来，灵活地转动几下。 外面的人都在接雪，没人注意到里面的景象。 “说起来，你还是第一次在这儿看到雪吧？”李卓尔将手伸到外面。 方不凡点了点头，C市早一个月前就下起了雪，赵禹乐和匡泽还献宝似的搞起了直播。 先前觉得下雪特别没意思，看到手机屏幕里那雪白的好似花束一样落下的雪时，他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M市不常下雪，所以今天大家看预报说有雪才会呆在一起等。 方不凡看了眼旁边的女孩，脑子里莫名就响起刚才那群人喊的话。 其实这样也不错，他低头笑了笑。 伴随着第一场雪，期末考悄然而至。校门处的高考倒计时牌子被雪遮盖了一角，但学生的紧张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邹老板在教室里强调了许多，大家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好像明天举行的不像是期末考，而是真真正正的高考。 林乃坐在下面，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自从爸爸被判刑后，妈妈就和他办了离婚。这下妈妈两个人生活在一起，终于是可以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学习上。 只是不知是不是熬的太辛苦了，她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要不我给你打了饭拿过来吧？”李卓尔看着一下课就趴了下来的林乃，颇有些担心。 “没事，走吧。”林乃拍了拍自己的脸，撑着桌沿站起来。 马上就要期末考，食堂里倒比之前热闹多了，一个个脸上都掩饰不住欢乐之色，好似自己和寒假之间的距离并没有那一场决定假期质量的考试。 李卓尔怕人太多林乃站的难受，先把她带去了位置上，自己一个人排队买饭。 “社长，好巧啊。” 她一回头，看见了韩子虎和方不凡。 “你一个人来吃饭吗？”鲜少在食堂看见她一个人，方不凡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 “对，”李卓尔微一点头，“林乃有些不舒服，在位置上等我。” 方不凡想了想，回道：“要不等会我帮你拿过去吧。” 现在正是用餐高峰，到处都是人挤人，一个女生拿两个餐盘，实在是有些不方便。 “那先谢谢你了。”李卓尔也怕自己中途出什么问题，她自己倒是不要紧，但是林乃估计不能久等。 刷了卡，李卓文后面跟着方不凡，俩人一前一后走到十八班桌前。 林乃坐在位置上，看着方不凡端来的餐盘放在自己面前，站起来就想道谢。 “你坐着就行了，都是同学，不用客气。”他放下东西，和李卓尔示意，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林乃看着面前的餐盘，顿觉心中一热。 “快吃吧，我看你脸色真的不太好。”李卓尔说。 林乃轻轻应了一声，伸手拿起筷子。 期末考的第一天，和平常一样早早来到学校的李卓尔一进门就看见旁边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人，加紧脚步走了过去。 林乃正在看语文复习资料，转过头和李卓尔道了一声早上好。 看她的精神状态比昨天好了不少，一颗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这道题你能给我讲讲吗？”林乃见她坐下，指了指试卷上的大题。 这题是老许昨天强调过的一道例题，想来是身体不舒服，没太听明白。李卓尔拿出红笔，又从头给她讲了一遍。 方不凡来的时候，正好透过窗子看到一个垂着的脑袋。 他靠在窗台上，等里面的人讲完。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李卓尔讲数学题，跟讲英语和语文时不同，她的语言精练，而且喜欢用不同的颜色画辅助线，清晰明了。 等到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方不凡才慢悠悠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被叫到的人茫然地抬起头，正对上窗外似笑非笑的一双眼睛。 李卓尔赶忙跑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这话是脱口而出，一看到他手里的寒假作业，李卓尔就明白了。 “老许说文科班后面的拓展提高可以选做。”方不凡将一沓试卷放在窗台上，随手翻了一本指给她看。 “好，谢谢。”李卓尔伸手就要接，对方却提前一步拿到了讲台上。 “那我走了啊，今天考试加油。” “嗯，你也加油。”李卓尔挥了挥手。 之前李卓尔受伤的时候就一直是方不凡来他们班级搬作业，现在班里同学看到他都有些见怪不怪，倒是林乃看着有些不对劲，盯着试卷不说话。 “不好意思啊。”李卓尔回到位置上，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估计是刚才没说话就跑了出去，让她不开心了。 “没事啊，”林乃的语气不不咸不淡，“你们两个是发小，关系肯定要比我们好。” 感觉出她话里的小情绪，李卓尔赶紧哄道：“不是，因为我看见他拿着作业来的，着急就出去接了。” 林乃不着痕迹地躲开：“都说了没事。” 李卓尔抽回手，看着她叹了口气。林乃一直都给自己不小的压力，这次又是他爸爸进去以后的第一场考试，要是没考好…… “不用太紧张，你做的一切都会有回应的。” 林乃看着她，应了一声。 两日匆匆而过，最后一门结束铃响起的时候，整个学校一齐闹了起来，然而没过多久，又归于平静。 各班的班主任早就在门外等候多时。 柏盛虽说是私立高中，管理远不如公立学校严格，但是每到假期这些容易出安全事故的时候，老师还是松懈不得。 和学生们认真嘱咐了相关的事宜，邹老板末了还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邹老师，也祝你新年快乐！”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全班同学一起喊了起来。 喊完，一群人就冲了出去。东西早在昨天就收拾的差不多了，三个年级近六十个班级一起放学，光是车开出门口这条街就要半个小时。 李卓尔和林乃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外面的一长条车龙。 口袋里刚开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李卓尔换了只手抱书，划开手机，里面是爸爸的一条消息，说是因为事情耽误，嘱托她搭方不凡家的车。 “怎么了？”走出去一段距离的林乃见旁边的人没跟上来，疑惑地回头。 “我等个人，你先走吧。”李卓尔歉意地朝她挥了挥手。 林乃回头看了她一会，随即跟着人流走了出去。 送走了林乃，李卓尔回过头，看不断从教学楼里涌出来的人。要在放学大军中找一个人实在是有些难度。 大脑里接收了成百上千个脸部信息的李卓尔登时觉得自己患上了暂时性脸盲症。 她赶紧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一不小心错过了。 之前看小说的时候读到男女主角能在人海里一眼认出对方，觉得很是不可思议，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原来一个人的出现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你难道不是在等我吗？”和她对视着走近的方不凡直到擦肩而过也没见人有反应，返身又走回她面前。 李卓尔愣了愣神，紧跟上去。 “王叔好。”一上车，她习惯性地和坐在前面的王叔问好。 “你好。”王寅笑着应了一句。 搭了不少次车，俩人都成老相识了。 “估计回去得有一段时间，这个给你。”方不凡递过来一条巧克力。 “哇塞，”李卓尔的眼睛里一下冒了光，“谢谢。” 她侧过身子接了过来。 方不凡看了眼俩人之间能再坐一个人的空隙，没再搭话。 车子果然堵在了门口，不知道是因为开了暖气还是刚吃了东西，李卓尔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 她努力地睁了睁眼，但还是在渐行渐停的车速以及安静的环境里睡了过去。 不断有打闹声以及喇叭声从外面传来，车里倒是一片安静。方不凡清了清喉咙，状似无意地环顾四周，特意瞟了瞟旁边的人。 谁知看到靠着窗边的李卓尔正歪着头有规律地点着豆豆。 方不凡眨了眨眼，往下面瞧了一眼，蹲下身子去系本就没有散的鞋带。直起身自己的时候，又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挪。 直到感觉左肩传来若有似无的触碰感，他才转向窗外，用手遮住了扬起的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二十九章 没考试的时候，总盯着日历上那个画着圈儿的日子，现在一晃眼才发觉竟然已经快过年了。李卓尔坐在老爸的后座上，不知为何又想起了考试结束那天的尴尬场景。 自己竟然待在方不凡家的车上睡着了，下车后迷迷糊糊，愣是经外面的风一吹才清醒过来，她回过身，睁大眼看着明显憋着笑的人冲自己挥挥手。 自那以后，俩人都没联系过对方。 太丢脸了，她将头埋在手心。 “囡囡，怎么啦？”胡敏看着后视镜里出现的半个后脑勺，关心地转过了头。 “没什么，”李卓尔说，“就是想到明天要见到奶奶，很开心。” 他们一家每年都是去奶奶家过除夕，今年因为李卓尔学业紧张加上李锦工作上的问题，愣是拖到了今天才去超市采买年货。 李锦笑了笑：“爷爷奶奶老想着你，还有你大叔小叔，都和我说好几回明天一定要早早把你带过去。” 李家有三个儿子，李锦排行老二，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除了他生了个女儿，其他两家全是儿子，李卓尔一下就成了人人捧在手心的宝贝。 “那我明天早点起来，还可以过去给婶婶们打下手。”李卓尔两手扒着座椅。 “行，明天爸爸一起来就叫你，我们先去二月春吃早饭，然后直接去你奶奶家。” “谢谢老爸。” 大年三十一大早，还没等李锦敲门，李卓尔就已经抱着礼物下了楼。 家里人多，她几乎每年都要给大家准备年礼，虽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总是一片心意。 “给爸爸吧。”李锦从下面拿了几瓶酒，连带着李卓尔的礼物一起搬到了车上。 门一开，她才发现几乎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上了红灯笼，在冬日里显得格外热闹。 “走吧。”老妈已经放完东西，站在车边朝她招招手。 原以为自己应该是第一个到奶奶家的，谁知在二月春排了好久的队，等到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 “爷爷奶奶好久不见。”李卓尔一进门就先叫了人。 “卓尔又长高了。”奶奶看见她笑得开心，从沙发上起来就要过来接她。 “我现在不坐，”李卓尔摆摆手，“今天我准备先去厨房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绕过客厅，厨房里四家人各派出一位代表在忙碌。 李卓尔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偷偷学两招大婶婶的拿手菜——蜜汁鸡翅。 “做这个的关键就是酱料，”婶婶从冰箱里拿出一罐蜂蜜，“一定要多放点，这样做出来的鸡翅才会鲜嫩多汁。” 李卓尔拿出手机，将步骤一一拍了下来。看她如此认真，大婶婶不忍打趣道：“是不是想学了做给谁吃啊？” “嗯，想让爸爸妈妈尝尝”她顺口接了下来，脑海里却又浮现出另外一张脸。 “我们卓尔可真好。”大婶笑着将腌着的鸡翅放到一边，全然没意识到这话里的问题，“然后过两个小时，煎一下，倒上汁，小火收一收就能吃了。” 李卓尔边记边点头。 等着腌鸡翅的空档，门哗啦一声开了，李吉义伸了个脑袋进来朝里面看了一圈：“姐，有空吗？” “怎么了？”李卓尔擦擦手，侧身走了出去。 “大富翁三缺一。” 李卓尔盘算着鸡翅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好，跟着他进了书房。 这游戏说起来也有几年没玩了，今天玩起来勾起了瘾，竟是上午连着下午，玩了大半天。 地图玩了个遍，但几乎最后都是李吉义赢，他看着面前的游戏币笑得合不拢嘴，非要请大家喝奶茶。 “你这压岁钱还没焐热就给你花完了。”李卓尔凑过去，看他认真地点着单。 天色逐渐昏沉，不断有香味从外面传来，李吉义看着订单上外卖小哥的位置，找了个借口下楼望风，溜到了楼下。 这时间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家中准备团圆饭，小区里没什么人，只是风有些大。 李谷雨和李吉义两个人组成了两堵人墙，将李卓尔围在里面。 “你俩也不至于，我穿着羽绒服呢。”李卓尔拍了拍衣服。 李谷雨回头看她一眼：“那也顶不住冷风从衣缝里钻啊。” 李卓尔没辙，只能偷偷从俩人的缝隙里看看外卖小哥到哪了。好在没多久，一抹熟悉的颜色就由远及近过来了。 “稍等一下，”李吉义拿过东西，又袋子里拿出一杯奶茶递给外卖小哥，“这是给你的，新年快乐。” 小哥笑了一笑，接过奶茶回了一句谢谢，又匆匆赶往下一个地方。 李卓尔本来是想下楼帮忙拿东西，可惜两个人一人两袋拿着就往楼上走。哥哥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她。 “要我帮忙？”李卓尔小跑上前。 “嗯，”李谷雨从袋子里拿了几根塑料吸管，“放在里面要掉，你拿着吧。” 李卓尔讷讷地看着放在自己的手上的吸管。 回到奶奶家时，菜已经摆满了一桌。 “哟，今天是不是知道奶奶想喝甜的，特意买的奶茶？”奶奶看着三人手里的东西，笑着迎了上来。 “当然是了，”李卓尔赶紧从袋子里拿了一杯递过去，“弟弟说大家今天都辛苦，特意给我们每人都买了一杯。” “有心了。”奶奶笑着摸了摸小孙子的肩膀。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席。”爷爷一声令下，大家纷纷落了座。 李锦常年做生意，一家人一年到头人员这么齐聚还是第一次，每个人心中都洋溢着久未见面的欣喜。 “那我们就一起先碰个杯。”大叔叔举起红酒。 大家一起碰了碰之后，年夜饭正式开始。 此时，城市的另一边，作为搬回来的第一个春节，方家热闹非凡。 方守义在外打拼多年，不能孝敬父母，心中很是愧疚。虽说家中还有一个哥哥方守煌，但也忙着自己的生意，没有多少时间陪着。 现今终于回到老人身边，心中自是欣喜，少不得多喝几杯。 方不凡坐在桌边，不时低头看手机。 自从一周之前送李卓尔回家就没联系过对方，眼下到了除夕，盘算着怎么也该说句话了。 “不凡，”坐在旁边的方守义在底下碰了碰他，“别老看手机了，说说话。” “哦。”他应了一声，将手机摆到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大家聊了起来。 小时候就没在身边呆过多久，他和爷爷奶奶的感情算不上有多深。 方均禾知道弟弟的脾气，有意无意地给他接话打圆场，好让他能自在些。慢慢地，一桌人倒也打开了话匣子。 方守义自然是本场的主角，他在外面有太多的话想说却不知如何说出口。这么些年来，他是如何一步步把凌天做到现在这个规模，这其中的心酸只有他自己清楚。 大家在外面都说他方总是赶上了好时候，但只有自己清楚那年下海的有多少人，但成功的又有多少呢？ “守义回来了，我们这一家子也算是团聚了，”方守煌抿了口酒，“我现在有均禾给我盯着生意场上的事，多多少少轻松点，下面就看你的了，不凡。” 方不凡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 “爸，您不是老说做事要一心一意么，现在不凡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有些事还早着呢。”方均禾往他碗里夹了一块排骨，不动声色地将注意又引了回来。 时针慢慢指向七，一桌上的菜也吃的差不多，眼见着杯中的酒已经空了许久，赵珂起身准备收拾碗筷。 一旁的方不凡也顺势站了起来，处理着面前的盘子。 收拾的差不多，方守义和二老及弟弟一家道了别。方不凡一上车就拿出了手机，除了群里的消息，没人来找他。 想了半天，他点开了停留在几周前的对话框。说些什么呢，好像除了新年快乐什么也说不出来。 方不凡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瞳孔突然被不远处升上去绽放的烟花照亮。 有了，他低下头，飞快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 路上几乎只有零零星星的几辆车，是属于过年才有的奇景。 “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到来，”坐在副驾驶的李锦感慨，“希望我们一家新年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李卓尔笑了，不知道爸爸是不是喝多了，怎么一个人开始碎碎念，刚想拿出手机把这段录下来，却瞥见了方不凡之前发来的消息。 “等会回去一起放烟花吗？” 家里还有些之前买的仙女棒，李卓尔回了个好，嘴角不自觉地咧开了。 俩人约在了小区的广场见面，怕他等太久，李卓尔下了车就拿上东西往外跑。 “慢点，小心脚下。”方不凡站夜色里，听到脚步声就知道人来了。 “不好意思啊，”李卓尔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吃饭的时候没看手机，所以才晚回你消息。” “没事儿，”方不凡借着路灯看清了女孩脸上的红晕，微微撇开了眼，“放烟火吧。” 李卓尔笑着点了点头。 望着点燃了引火线匆匆跑回来的人，她赶紧捂上了耳朵。 随着“嘭”的一声，夜幕被划出一道亮线，旋即一颗巨大的烟花绽放在黑色的幕布上，几乎将半个天空都照亮了。 李卓尔眼神瞥到旁边方不凡被照亮的侧脸，心中登时像开了锅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脸不自觉地又红了。 一个个窜上去的烟花束看得人目不暇接，最后一朵绽开的时候，天空又恢复了幽暗。 “真美啊。”李卓尔感叹，就是持续时间太短了。 方不凡没接话，可能是烟火太美了，而语言实在是表达不出万分之一的情感。 “对了，”李卓尔突然想起来自己手里的东西，“我还有仙女棒。” 一点燃，细小的如同电火花般的光立刻绽放了出来。 “我看的小说里面，男女主角都是一起放这个的，”李卓尔看着方不凡，“据说可以许愿！” 听了这话的男孩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仙女棒，心中莫名随着火花一阵噼里啪啦响。 “在它燃尽之前快许愿。”李卓尔看他呆了，赶紧催促，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方不凡一边收拾燃尽的仙女棒一边不经意地问：“你许了什么愿啊，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说出来就不灵了。”李卓尔笑了笑，随着他一起往外面走。 夜色中，看完烟火的男孩女孩并排走在小道上。 “我问你。”李卓尔突然转过头停住，有些严肃地盯着方不凡。 “你说。”他心里莫名地紧张。 “烟花燃放后为什么会产生刺鼻气味？” 嗯？ 没想到的在如此暧昧的环境下竟然还能开展学业水平测试。 “烟花中含有一些硫元素，和氧气燃烧后形成了二氧化硫。”虽说意料之外，但方不凡还是配合地说出了答案。 “恭喜你，通过本次化学小测验。”李卓尔不知哪里觉得好笑，两只眼睛弯起，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好看。 看着那笑脸，方不凡也笑了，走了无数次的路，因为有星星的陪伴，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再见，今天很开心，祝你新年快乐。”李卓尔站在门口，朝他挥了挥手。 “新年快乐。”方不凡扬了扬头。 回去的路上，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 赵禹乐那小子又在群里炫耀他们家的定制的烟花。 每年过年，赵禹乐家都会特意找烟火厂定一个巨大的烟花，据说是他爸爸听什么高人说的，确保来年万事如意节节高。 方不凡左手拉开院门，右手把刚拍的视频发到了群里。自己虽然不在，但不管怎么说，面子工程还是要做。 “玩的开心吗？”站在客厅里等他的赵珂一听见响声就端着红豆羹走了出来，“你爸爸叫我给你热的，带上去吃吧。” “谢谢妈。”方不凡接过碗，接过碗的时候又低声说了句新年快乐。 “儿子，爸爸妈妈也祝你新年快乐，心想事成。”她拍了拍方不凡的肩，眼里满是爱意。 还没走进房间，手机又疯狂震动起来。 群里发起的多人视频，自己还没接，那两人已经聊起来了。 “过年好啊，兄弟们。”方不凡放下碗，将手机靠在了一旁的杯子上。 “过年好，看到我家今年定的烟花没，据说叫火树银花，我爸看的时候都惊了。”赵禹乐还对自家的烟花念念不忘。 “你家烟花再好有什么用，”匡泽剥了个橙子，“还不是和你爸妈一起看的，看看咱们凡哥，是和发小一起看的。” 方不凡拿着调羹的手一顿，心想这人真够眼尖的。 “说说吧，发展到哪一步了？”匡泽问。 方不凡擦了擦嘴，一本正经地说：“算是发展到暗恋这一步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三十章 “什么鬼？”赵禹乐吓得从床上一跃而起。 倒是匡泽一脸平静，缓缓开口：“我还以为你得有一段时间才能开窍，没想到自己个儿想明白了。”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方不凡问。 “其实你一开始讲的时候我就有点感觉了，要号码的那个你不说，老说那邻居，绝对有问题。” 要不说是恋爱大师，还真不是盖的。 “我还以为你这个呆头呆脑的要到高考结束才能明白，现在就懂了，挺好。”匡泽搓搓手。 方不凡回想了一下，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她很在意的呢？是看到她摔倒后推开自己时的难过，还是看到她放在自己课桌里的零食时的开心，又或者是很久很久之前？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能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 “你们说的我都听不懂了，”赵禹乐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趟，“怎么你们都知道这事儿啊？” 方不凡没接话，撑着下巴看他。 “你自己不长心眼呗，你和我们凡哥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什么时候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了？” 赵禹乐想了想，好像还真是，之前开玩笑归开玩笑，倒是真没想到方不凡这颗少男心就这么许出去了。 要说他们三个人里，老匡天煞孤星，凡哥铁血无情，唯独自己，样样都行，怎么就给方不凡捡漏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方不凡对着屏幕里赵禹乐的头就是一记暴栗，“嫉妒我爱情事业双丰收呗？” 这下匡泽蒙了：“你不是暗恋么？李卓尔也说喜欢你了？” 方不凡咳嗽两声，正色道：“那倒没有，但我估摸着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那头的俩人集体翻了一个大白眼。 “你得了吧，之前她不还拒绝你背她了么，按照常理女孩子不都渴望那种甜甜的偶像剧情节吗？”赵禹乐问。 “确实，”匡泽双手架在胸前，颇有些教授的意味，“也可能是近乡情更怯。” 方不凡靠在手臂上，喃喃道：“现在正是紧要关头，等六月份考完了我再谋划谋划。” 匡教授赞同地点了点头。 “为啥要等，就你俩出去玩的路上都能讨论题目的程度，怕是不会影响学习吧。”赵禹乐有些懵。 “你懂什么，”匡泽鄙夷地扯了扯嘴角，“那是担心李卓尔么，那是你凡哥担心自己控制不住。” 方不凡认真地点了点头。 正月过得急凑而快乐，外面的厂也都要放假，李锦和胡敏没了生意上的问题就专心在家陪女儿。一家人除了出去走亲戚就待在家里研究菜谱，连带着顾阿姨也学了不少新菜。 “好香啊。”一大早，胡敏在三楼就闻到了烘焙的香味，她缓缓走下楼，发现是女儿在做早餐。 “老妈早上好，”李卓尔指了指烤箱，“今天做了松饼。” 说话间，“叮”的一声，热乎乎的松饼出炉。 “做了这么多啊，是不是等会要去赵阿姨家？”胡敏带上手套帮女儿把烤盘拿出来放在铁架上散热。 “对，之前扭伤那阵人家可照顾我了，我得去表达一下感谢，然后再给林乃送去两个。” 她用手拿了一个放在盘子里，指头被烫的立马捂上了耳朵。 “小馋猫。”胡敏看她一眼，拿出餐具摆盘。 四个人坐在桌上吃着刚烤出来的松饼，就连顾阿姨也满口称赞：“卓尔的手艺过两年就要超过我咯。” 被夸的李卓尔笑了两声，吃完最后一口早餐。 “早点回来吃中饭。”李锦把她送到门口。 “知道啦。”李卓尔挥了挥手，往方不凡家跑去。 到达方家的时候，只有蛤蜊一只狗在院子里，看到她后飞快地冲到了栏杆边。 “你哥哥起床了吗？”李卓尔蹲下身子，指了指二楼方不凡的房间。 “汪汪。”蛤蜊摇了摇尾巴。 “没起啊，怪不得我给他发信息也没回。”李卓尔刚想把东西挂在门口等他起床再取，大门却啪嗒一下开了。 “卓尔，来找不凡的吗？”赵珂和方守义最近一阶段也都在家，看见院子里的蛤蜊在外面又叫又跑，以为是有什么事，一开门就看见站在外面的李卓尔。 “叔叔阿姨好，”李卓尔打了声招呼，“前段日子都是搭您家的车子上下学，为表谢意带了我自己做的松饼给你们尝尝。” 赵珂接过纸盒，一下子就闻到了里面的香味：“我们两家本来就是老朋友了，照顾照顾你是应该的。” 站在一旁的方守义搬进来后是第一次看见李卓尔，这小姑娘知礼节，长得也讨喜，和小时候一样的可爱。 “不凡在上面，我去把他叫下来。”赵珂说着就要拉李卓尔进屋。 “不用了阿姨，我还有点别的事儿，就不打扰了。”李卓尔说完和俩人道了别，转身又摸了摸蛤蜊，走出了大门。 方守义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感慨道：“马上孩子们都要成年了，也不知道以前的娃娃亲还作不作数。” “这是孩子们的事，要你在这儿瞎操心。”赵珂看了他一眼，俩人相视一笑，回了屋。 李卓尔到了林乃家附近的肯德基，还没进大门就看见坐在窗边的人。 “新年好呀。”她将装着松饼的纸盒子递了过去。 “谢谢你啊。”林乃微微抬了点头。 李卓尔看了一眼对面的人的表情，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干脆坐了下来，拿出手机点了两杯牛奶，喝点甜的应该能让她好受些，李卓尔心想。 “今年第一次没和我爸一起过年。”牛奶氤氲而上的热气逐渐飘远，林乃终于开了口。 “我妈那边的亲戚听说我妈离婚了，都在那儿冷嘲热讽，说是这个年纪瞎折腾个什么劲，那边问不到话，又转来问我，高三了吧，成绩怎么样。” 说到这儿，李卓尔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点泪光。 “可我怎么说呢，说我学到凌晨然后分数堪堪上了二本？” 听到这儿，李卓尔有些懂了，她原以为这个家庭脱离了林雄民就能走上正轨了，但显然不是这样，当亲戚朋友全都狭隘、愚昧时，人就被带上枷锁了。 “没事的，林乃。你这学期成绩不是进步了挺多的，还有一个学期，好好努力，会好的。” 当身边没有一个人肯定自己的时候，需要有一束光照进去，李卓尔想当那束光。 “谢谢你啊，”林乃说，“可有时候你讲的那些思路可能和我有些不同，听的不是很明白，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问问方不凡……” 李卓尔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他很热心，应该不会拒绝你。 “嗯，这些天我也在家好好想了想，要真正脱离这里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不断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到更广阔的的环境里去。所以，我会加油的。” “一起加油。”李卓尔和她碰了碰杯。 虽说和林乃认识的时间不短，但她还是第一次和自己说心里话。李卓尔坐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心里还分神想着刚才那些话。 她不自主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看了看。 已经十点多，下面还有一条消息提醒。 是方不凡发来的松饼照片，后面还加了一段文字：“佩服顾阿姨的手艺。” 李卓尔点开键盘，回了一句:“是我做的哦。” 可惜文字冰冷，没能把她语气里的小得意传达过去。 方不凡：“那谢谢李小厨，下次争取我也露一手。” 李卓尔看到这里笑了，回了一句“非常期待”。 放下手机，李卓尔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接近元宵，大街上百分之八十的店铺都开了，与前两天走亲戚时的萧条截然不同。 还是喜欢这种有生活气息的日子。 公交车停在包子铺前等红灯，她头靠在玻璃上，视线往下就看到了摆摊的老奶奶。 红色的布上摆满了自己手工做的东西，鞋垫、袄子，竟然还有手绳。 李卓尔几乎是下意识地跑到了后门，在最近的一站下了车。 好在车子没跑多远，她还能记得路。 “奶奶，这个手绳怎么卖啊？”她挑了一条款式与方不凡差不多的。 “五块钱。”奶奶伸出五个手指。 李卓尔从包里拿出钱递给她，心满意足地将那手绳套在了腕上。好在是冬天，衣服一挡就被遮住了。 “这个好看，”奶奶指指她的手，“会带来福气的。” 李卓尔笑了笑，道了声谢刚想回车站，视线又被刚出炉的南瓜糕吸引了。 虽说南瓜糕在这里很常见，但是能赶上刚出炉的一锅还是幸运的。 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又买了两条糕才慢悠悠地回到车站。 公交车快到华辰嘉园门口时，李卓尔给方不凡发了个信息，叫他出来拿东西。鉴于早上才去过他家，这会儿还是把人约在门口比较好。 “又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方不凡站在那儿，看着她手里的东西。 “刚出炉的南瓜糕，本来不想买的，但是我第一次碰上刚出炉的糕。” 李卓尔记得方不凡的手绳带在左手，等他伸手来接东西的时候特意仔细看了看袖口。 果然露出一截蓝色的线圈。 “你大早上干嘛去了？”方不凡边往回走边问。 “给林乃送松饼，”李卓尔裹了裹围巾，“马上开学了，也算是出去放放风。” 说到这儿，方不凡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寒假除了走亲戚就是在家复习。 “开心吗？”他问。 旁边的人从进了小区门就开始蹦跶，几乎就是要把开心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当然开心了。”李卓尔说。 不过她说的开心不是出去放风的开心。 “回去记得趁热吃南瓜糕。”站在院门口，李卓尔转过身提醒。 方不凡此时也欲侧身道别，本就靠得很近左手堪堪碰到了她的右手。 隔着厚厚的衣服其实根本没有感觉，但这本就很平常的一件事不知为何让李卓尔一下子红了脸，好在有围巾挡了大半，叫人看不出异常。 “再见。”她几乎是逃似的跑回家中。 身子抵在门后，李卓尔将右手的袖子拉高，看着那红红的手绳在太阳下闪着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三十一章 正月十五当天，全市高三统一报到，柏盛传统是报道当天不上晚自习，孩子们也算是能回家吃个元宵。 高三十八班的教室里气氛异常沉重，望着马上降至两位数的倒计时牌，大家各怀心事，最后一个学期，没有退路了。 李卓尔那天回家之后把自己所有的笔记都复印了一遍，今天一早就放到了林乃书桌里。 “谢谢你啊，卓尔。”林乃放书包时瞥见课桌里厚厚的一沓资料，扭头道了声谢。 “不客气，”李卓尔说，“就复印一下，很快的。” 邹老师提前几分钟进了教室，看着过完年又长大了一岁的孩子，心中感慨万千。 新的练习册堆在讲台，倒像是刚接这个班的第一天。 “同学们，”她稳了稳心神，“这是我们冲刺的最后阶段了，希望大家咬咬牙，老师会陪着你们一起到终点的。” 李卓尔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虽说自己成绩还算稳定，但面对高考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 班主任的这一番话倒像是给她吃了一剂定心丸。 黑板上像是连连看一样的课结束，李卓尔和林乃像之前一样走向校门。停车场的人很多，但她还是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一块朝她挥手的老爸老妈。 感觉好久都没有等到他俩一起来接自己了。 “今天过得怎么样啊？”李锦笑眯眯地看了女儿一眼。 “很好啊，就是查查作业，领领书就放学了。”李卓盯着窗外的早樱，突然意识到已经是春天了。 “我和爸爸，”老妈上车后转过头，说了一半又停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我和你爸爸从明天开始就要去公司了，这一阶段可能没什么时间陪你…” 李卓尔收回了视线，回道：“没事儿，我都是大人了，能照顾好自己，退一万步说，还有顾阿姨呢。” “嗯，这段时间就麻烦你跟着不凡一起上下学，我和你赵阿姨说过了。” “正好还可以和他讨论讨论题目。”李卓尔朝着前面一笑。 回到家时，汤圆已经下好了。 虽说是元宵节，但是在这儿吃的却是汤圆。李卓尔一直以为汤圆就是元宵，还疑惑怎么不叫汤圆节，弄了半天，原来是两种不同的小吃。 家里面除了老爸爱吃肉汤圆，其余的人统一都是芝麻芯，顾阿姨还准备了番茄牛腩和白灼基围虾，都是李卓尔喜欢吃的。 毕竟是跟了他们家十多年的保姆，算是家人了。 “顾阿姨手艺真好。”李卓尔放下东西，就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碗里的汤。 番茄去皮炒出汁再放水炖煮，最后加几勺番茄酱，那味道真是浓郁极了。 胡敏看着女儿满足的神情，伸手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慢点喝，小心烫。” 估摸着是因为过节，就连平日里甚少在家喝酒的李锦也拿出一瓶葡萄酒，倒了小半杯。 李卓尔看着老爸，低头咬了一口碗里的汤圆。白白糯糯的皮被咬开一个小口，黑黑的芝麻芯就从里面流了出来。 她有一个小怪癖，只有家里人知道。 只要是这种有皮有芯的东西，她都喜欢先把芯吃了再吃外面的皮。 “真甜啊。”李卓尔一感叹，就露出被芝麻糊的黑乎乎的一排牙。 其他人看了都笑了，只有自己还傻乎乎地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碗里的汤圆吃干净，又从妈妈碗里舀了一个后，她心满意足地回到书房准备开始复习，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方不凡发来了一条消息。 她点开，是一张汤圆的图片，祝她元宵节快乐。 虽说很大可能是群发，但是李卓尔还是很开心，她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同乐同乐，拿着黑屏的手机傻笑了半天。 收到回信的人显然也很开心，刚把手机放进口袋就对上了方守义探究的眼神。 “马上高考了，有什么打算？” 老爸没细问刚才的事，而是不咸不淡地问了志愿。 “金融。”方不凡答。 方守义放下筷子，追问：“哪一所大学？” 国内金融专业比较有名的两所高校，一所在C市，一所在M市。前者是综合性大学，后者则是以金融学为特色的高校。 “C大。” “不行，我不赞同。”方守义几乎没犹豫。 他一心想要儿子继承自己的家业，留在M城读专业的金融院校是最好的选择。 方不凡也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自己的前半生不属于自己，他认了，毕竟父母给了非常优渥的环境，况且从小的家庭教育也告诉他，要做一个有涵养、有礼貌的人。 但就在刚才，意识到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决定的人突然如梦初醒，妥协好像从来就不是一种进攻的方法。 父子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有退让。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不对，赵珂及时打了个圆场：“不凡，爸爸就是关心你一下，高考的事还有四个多月，咱们可以慢慢商量，不着急。” 俩人都没再说话，紧绷的弦慢慢松了下来。 吃完晚饭，方不凡放下碗，不知对着哪边说了一句上去了，就转身上了楼。赵珂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回到房间他连灯都没开，径直躺在了床上。 老爸的想法他不是不知道，只是C大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他实在不愿在这上面做出让步。 自从搬回这座城市以来，父子就有了一些小间隙，方不凡不知道哪一天这些东西会积攒在一起爆发，到那时候就不是老妈一句话能带过的了。 虽说已到三月，但早晚依旧有些冷。李卓尔每天天色还没亮就起了，总能在下面看见爸爸妈妈。 俩人现在虽然出去的早，却也没必要这个点起来。 他们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陪陪自己，李卓尔心里明白。 “爸爸妈妈早上好。”她背着书包，笑着和坐在沙发上看报的爸爸妈妈打招呼。 “早。”胡敏见女儿下来，赶紧叫顾阿姨把温着的粥拿出来。 今天是紫米红豆粥配红糖馒头，李卓尔舀了一勺放嘴里，温度刚好。 “这些天是不是没休息好，看你都出黑眼圈了。”李锦只有早上这段时间能和女儿待一会，一抬眼就看见她眼下似有淡淡的乌青。 李卓尔揉了揉眼睛：“最近睡得挺好的呀。” 她睡眠一向不错，鲜少失眠。只是一模过后愈发觉得时间不够，每天在灯下学习的时间也越拖越长。 古文释义不熟悉，英语语法要熟背，数学公式不能忘，还有政治、历史…… 日子过一天，就得拼一天。 “爸爸相信你自己有一个度，不管结果怎么样，有爸爸妈妈在呢。” “我心里明白的。”李卓尔轻轻点头。 时间不早，熟悉的车身出现在门前，李卓尔喝完最后一口粥，和老爸老妈挥挥手就跑了出去。 只有跑起来，才不浪费时间。 “早上好。”她一进来，带了一股风，冷的里面的人一缩。 上学的这段路俩人通常会交流前一天的学习情况。之前只是一个人复习的李卓尔发现这种交流的方法实在有效，自己想不明白的地方别人稍一点拨就有了新思路。 对于这阶段的学习来说，找出解题方法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找到最快最省时的方法。 讲了没一会，李卓尔不受控制地打了几个哈欠。 “昨晚几点睡的？”方不凡顺手递过来一瓶咖啡。 “凌晨一点多。”面对他的时候，李卓尔可以不用隐瞒。 咖啡还是温热的，喝进去从口腔暖到了胃。 “你呢？你一般学到几点？”李卓尔喝了一半，偏过头问他。 “和你差不多。” “感觉你都不怎么困。”她露出一个好奇的表情。 方不凡笑了笑，拉开书包给她看，里面摆了各式各样的咖啡：“熬夜不困的是神仙，我们这种凡人只能靠咖啡吊着。” 李卓尔也笑了。 俩人走进校门口，临分手前，方不凡朝她外套口袋里又塞了一瓶咖啡。 “记得喝的时候拿热水泡一下。” 李卓尔扬了扬手，表示感谢，转头上了楼。 太阳从教学楼顶露出了大半边，给大地万物都撒上一层亮亮的金光。 教室里已经有不少人，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偶然有交流的声音。 经过倒计时牌的时候，她看着那整齐的九十，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感觉百日誓师还在眼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九十天了。 “早。”林乃从正式上课开始，几乎每一天都是第一个到校的。 之前落下的东西太过于琐碎，等回过头想补的时候，只能付出更多的努力。 黑板上记录着一天的课表，到了这时候，每天也只是几门课换个顺序。 语语数数英历政地，像是顺口溜。难得的一节体育课也只有一小部分人在外边，李卓尔算是一个。 方不凡集体活动完了总会在篮球场打球，她就坐在不远处的观赛台看着。 那是压力重重的日子里鲜有的慰藉。 晚自习结束回到家已经十点，李卓尔洗完澡坐在书桌前，整理一天的错题。现在基本就是以练代讲，通过大量刷题筛出自己薄弱的地方，一天下来能多好几张卷子。 桌子旁电子钟上的时间一闪一闪跳动，像是外面夜空中的星星。 接近十二点，李锦开车回来，只是怕打扰女儿学习，他们很少到她房间，哪怕灯还开着。 划掉本子上最后一项计划，已经是凌晨一点五十三分。 李卓尔抬眼，面对这漆黑的夜幕和周围静谧的空气，却从不感到孤独。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盏亮起的灯，那是她的同行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三十二章 五月，最后一次模考结束，倒计时牌子上的数字也已换成了四字开头。 李卓尔将手绳从腕上褪下塞进书包，一开房门就看见放在门口的礼盒，打开一看是一件晚礼服。 每年这个时候，全市的高中都会利用周末为高三学生举办一场成人礼，今年终于是轮到自己。 胡敏正在厨房做鸡蛋饼，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赶忙把锅铲交给顾阿姨。 “衣服怎么样？”她在围裙上抹了抹手，笑着问道。 去年弟弟从美国回来时特意让买的，就是为了给女儿一个成人礼，愣是在柜子里藏了许久才拿出来。 “我很喜欢，谢谢爸爸妈妈。”李卓尔伸手就搂住了老妈的脖子。 “好了好了，”胡敏拍拍她的后背，“围裙上都是油渍，准备准备吃早饭吧。” 她听话地松开，跑到餐桌旁等着饼出锅。 鸡蛋饼算是妈妈的拿手菜，据说之前爸爸在厂里三班倒的时候，每天都要吃她做的饼才肯走。 李卓尔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锦：“爸，你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啊？” “听你妈瞎说，”李锦回，“我们那时候是没什么吃的，吃个鸡蛋饼就很不错了。” 眼前的这种生活，那时候是不敢想的。 李卓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瞥见墙上挂的钟已经指向六，赶忙把碗里的鸡蛋饼吃了。这些天和方不凡约好了早点去对稿，可不能迟到。 每年成人礼的主持人都是应届毕业生，今年推了他们两个，可以说是众望所归。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教师…” 一开车门，就是一句暗语，这几天皆是如此。 “大家下午好。” 方不凡显然对搭档的背词功力很是满意，招招手让她进来，虽然李卓尔并没觉得记下“大家下午好”这五个字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 俩人对完全篇，离学校还有一段路。 “你紧张不？”眼看着明天就是成人礼，方不凡挑眉问道。 “不紧张，”李卓尔说，“顺着你的话说下去就行，我都摸索出规律了。” “哟，”他将手支在靠背上，半个身子转到李卓尔那边，“一下子就把压力带到我这儿来了。 “加油啊，方不凡同学，我的命运就掌握在你手里了。” 听了这话，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旋即不动声色地将身子转正：“我绝对好好表现。” 李卓尔看他这骤然严肃的语气，不禁笑了。 下了车，俩人很有默契地走到体育馆进行最后一次排练，下面也没开灯，空荡荡黑漆漆的一片。 每次这个时候，李卓尔都有种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俩的错觉。方不凡的声音经过空旷的大堂无限放大回荡，一下下敲着她的心。 “到你的词了，”本该接词的的人迟迟不说话，方不凡疑惑地别过头，“是不是这里太闷了，不舒服？” “没有没有。”李卓尔如梦初醒，回过了神，镇定地接了下去。 直到对完稿子，方不凡还是不能够安心：“你真的没事吗？” 他下意识地想摸摸对方近在迟尺的额头，又觉得有些唐突。 “刚才就是呆了。”李卓尔抬头，一脸认真的解释。 方不凡还没见过谁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自己呆了，顿觉好笑：“明天可不能呆啊。” “绝对不呆了。”李卓尔伸出三根手指发誓。 周六下午，柏盛教室里空空荡荡，只有堆满了书和文具的桌面以及微风吹起的窗帘，独不见学生。 此时，这群孩子们正在宿舍，换上家长特意准备的礼服。男生多是西装皮鞋，女生则身着各式各样的礼服裙。 收拾完来到礼堂，恍然有种一别经年的错觉。 李卓尔换完衣服坐在凳子上等化妆，瞥见从外面走进准备室的方不凡时，就是这种感觉。 像是一个小玩笑，十七岁的女孩在自己的时空中遇见了来自若干年后暗恋的男孩。 “怎么样？”方不凡不自在地理了理领带。 她没说话，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这时候负责化妆的老师进来，方不凡坐在一旁，看着李卓尔。 一直束起的长发此时披在肩头，头上夹了两枚发夹，配合着香槟色的薄纱晚礼服裙，像是不属于人间的精灵。 方不凡适时撇过头，干咳了几声。 俩人化完了妆，时间也差不多开始，李卓尔拎着裙摆上台和方不凡并肩走到舞台，台下随即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卧槽，”韩子虎几乎把手拍烂了，“这是女神仙下凡了？” 旁边的刘宇也禁不住感叹：“我怎么感觉像是来参加他俩婚礼的。” “实不相瞒，我也有同感，”韩子虎低头看了看同样穿着正装的自己，“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李卓尔此时站在台上，下面人说的话到她耳中已经只是单纯的声音了。她念完开场白，望着下面的老师以及同学，一时觉得有些热泪盈眶。 这种场景在青春中经历过一次就真的一辈子也忘不掉了。开场白之后是主持人的串词，先前排练时就是这里出了些小问题。 前面大段的对词都有惊无险地说完，只剩下最后两句。 “十八岁是充满朝气的年岁。”方不凡在聚光灯下注视着她。 “十八岁是满怀希望的年岁。” 李卓尔笑着回望。 配合完美。 这一瞬间，俩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即将踏入十八岁的自己。 “下面有请林校长发表讲话。” 俩人退到幕后，方不凡走在李卓尔后面，时时注意着她的裙角。下面的人可能看不出来，但站在旁边的他一眼就发现了穿着高跟鞋的不自然。 退到灯光后，李卓尔脑海里还浮现着刚才对视时温柔的眼神，一颗心砰砰直跳，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台词本。 “还紧张呢？”方不凡侧身。 “没。”她故作轻松地甩了甩手。 方不凡半信半疑地看着她，话题一转：“等会大声说环节你期待吗？” 李卓尔脑子此时嗡嗡直响，实在没听清旁边的人说了什么，于是不好意思地问了句：“你说什么？” “我说，”方不凡凑近了，“等会那个大声说环节你期待吗？” 大声说是成人礼中的最后一个环节，也是柏盛成人礼保留的传统。开始前，校领导和老师全部离开，学生可以上台发表自己的想法，也算是考前解压的一个手段。 “我可是主持人啊，怎么会轮到我呢。” “那可说不准啊。”方不凡一脸高深莫测。 校长讲完后，几首诗歌朗诵使礼堂里气氛逐渐升温，终于是在最后达到了最高潮。 管理者退席，将舞台留给孩子们。按照规则，想要上台的学生在下面举手，主持人随机选择。 第一个被李卓尔选中的是一名女生，穿着淡粉色的小礼服，给人非常乖巧的感觉。谁知她刚一拿到话筒，就吼出了地动山摇般的气势。 “我要考上城大！” 吼完后她像是终于解脱了一般，又文文静静地下了台。下面的掌声反应了好一会才响起来。 像是给开了一个头，下面上来的几位同学都是来宣示志愿的，韩子虎在下面听的十分着急。 据说去年这场成人礼表白了好几位，今年怎么这么不给力。 就在他跃跃欲试想要举手利用和主持人的裙带关系黑幕上场时，一位高高大大的男生从身边走了上去。仔细一瞧，这不是八班的赵杜力么。 拿到话筒，赵杜力先试了试麦，确定没问题后笑了笑：“我虽然成绩不好，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去发现别人没注意到的闪光点吧。” 原本有些闹的礼堂一下子鸦雀无声，大家看着这个和过去三年所有印象都不相同的赵杜力，感觉熟悉又陌生。 然而，没过一会，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对着边上的李卓尔补充了一句：“我能和你拍个合照吗？”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鄙夷之声，果然是赵杜力本人。 “可以啊。”李卓尔看着旁边的人举起的手机，自然地比了一个耶。 此情此景下，请他上台的方不凡表示非常的后悔。 眼看着名额越来越少，下面举手的人恨不能把手都伸到主持人跟前。李卓尔挑了一个坐在后排，手堪堪举起来一点的女生上了台。 “我是高三十三班的张吉燕，我想对一个男生说，你真的非常非常优秀，我会努力赶上你的步伐的！”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赵杜力的影响，张吉燕说完怯生生瞧着方不凡，支支吾吾地问能不能对她说一句加油，这下大家都知道那位神秘的优秀男孩是谁了。 “加油，张吉燕同学。” 得了鼓励的女生心满意足，捂着脸下了台。 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本以为应该是抢着上来，下面却有人闹起了李卓尔。 “李卓尔同学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呢？” 不知道是谁带头提了一句，下面开始整齐划一地喊她的名字。 另外一位闹不起来，那就问问温柔的女主持。 这一刻，李卓尔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仿佛在催促她说那句话。 李卓尔闭了闭眼，然后又睁开：“我有一个喜欢的男生。” 只有一句话，全场都炸开了锅。 “并且他就在现场，每次当我有困难的时候他都会帮助我，所以我想对他说，”李卓尔抬起头，望着台下，“等高考结束后，我在放烟花的地方等你。” 虽然没有说出是谁，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下面的人起开始起哄，要她说出名字，但台上的人只是笑笑。 李卓尔最后的表白无疑将这场典礼推向了最高潮，然而当这群少年走出礼堂的时候，就又变回了几小时前苦心奋战的学生。 林乃走在队伍的最后端，看着前面光鲜亮丽的人，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前面的胡静一回头看见了闷不做声的她，以为是李卓尔不在让她有些不自在，减慢脚步等人走近。 “你的衣服很有个性诶。”走过她旁边时，胡静拉起了林乃的手，随便扯了个话题。 这礼服是许桂英拿自己的衣服给她改的，自然是非常有“个性”。 “是吗？”林乃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对呀，人群里一眼就认出来了。”胡静全然没发现那人的僵硬，自顾自地拉着她走回教室。 等所有人都走完了，李卓尔和方不凡才将所有的东西归还好，沿着昏暗的通道离开礼堂。 说完那番话后，俩人都很有默契地没再吱声。 场馆外太阳已经落山，临近岔路口，方不凡终于开了口：“夕阳真美啊。” 李卓尔抬头看了看，确实很美。 “所以，”他回头问，“能邀请你一起拍张照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三十三章 高考的那天早上就和往常一样，街头小贩叫卖着早点，人们匆匆赶地铁上班，只是对于高三的学生的来说，这平凡的景色下暗暗埋好了无数条通往未来的路。 胡敏坐在副驾驶，手里托着保温盒，里面是一块糕和一个粽子。糕粽，用这里的话说起来和高中音似。 李卓尔站在校门口吃了老妈递来的东西，深呼一口气走了进去。 作为考点之一，柏盛门口挂上了横幅，远看那红红的绸缎像火一样悬在那里。 “今天加油啊。” 懒洋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一转头就看见方不凡正慢悠悠朝这里走来。 “你也加油。”李卓尔说。 方不凡朝她点点头，往班级走去。 文科考场被分在了十一中，邹老师清点了人数后指挥同学们出去排队。 大家默不作声，第一次不用催促，整齐地站在走廊。 坐在大巴上，旁边的林乃抓紧最后的时间复习古诗词，李卓尔缓缓闭上眼睛，摸了摸放在口袋里的手绳。 太阳从窗帘的缝隙中透了进来，那些灯下挨过的每一秒，都化作细碎的光。 从考场里出来的时候，所有的细节她已经记不清了，但却永远能清楚地感受到考场窗边透进来的阳光是如何铺满了她的卷子，以及周围不断传来纸笔摩擦的沙沙声。 那是无数个夜半，对窗复习的孩子耳边唯一的震动。 如果说走进校园的她还有一丝恐惧，那么现在完全没有了。就像邹老师天天强调的，每一次都是高考，只有今天是练习。 文综结束后坐在回学校的车上，大家都没有说话，原本幻想里的疯狂、释放都没有，只是很平静的一个状态，很奇怪。 邹美娟跟着走进教室最后一次清点人数时，望着下面一张张依旧朝气，依旧稚嫩的脸庞，只觉一阵哽咽。 墙上的倒计时牌子还停留在“1”，他们现在才明白，这既是代表高中时代解脱的数字，也是道别的日子。 “同学们，”邹老板顿了顿，注视下面的人良久，“祝大家都考上心仪的学校，前程似锦。” 不远处的理科楼早已走了大半，他们被分配在了本校考试，免去不少奔波的时间。 “就这样结束了吗？”韩子虎看着桌上一堆试卷，心中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结束了，”方不凡说，“抓紧回家吧。” 看着站起来的同桌，韩子虎突然明白了什么：“是不是赴约去了？” “没有。” “你就认了吧，”见方不凡没反应，韩子虎推了他一下，“大家都在说李卓尔那天表白的就是你，绝对有情况。” 方不凡没说话，挥了挥手走出教室。 停车场里黑色的轿车停的位置挺扎眼，方不凡刚注意到，车子就缓开到自己面前。 “今天准备了大餐，庆祝方同学彻底解放。”老妈笑眯眯地回过头。 “谢谢爸妈。”方不凡应付了一句。 大拇指不断在屏幕上摩擦，方不凡叹了口气，旋即打开校园论坛，被顶在最上面的就是“最般配的校园CP”。 一点开，第一对就是他和李卓尔。 方不凡承认自己确实喜欢她，但这种强行摁头的行为莫名让他非常烦躁，和刚开学时发现表白墙的心情如出一辙。 怎么这么多人喜欢干涉别人的人生呢，他烦躁地把手机甩到一边，闭上眼睛。 为了陪儿子，方守义夫妇今天一天都没去公司，赵珂更是从下午就在家准备晚饭，为的就是好好庆祝。 然而，饭桌上，刚抿了一口酒的方守义看着一回来就默不作声的儿子，淡淡开口道：“考的不理想吗？怎么出来就垂头丧气的。” “没，可能就是有点累了。”他不想多说，拿起筷子吃饭。 “我托人给你问过M大今年的招生计划了，以你之前模考的成绩，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方不凡心中的那股火一下子就被这句话点燃了，他重重地放下筷子，几乎是吼了出来：“您怎么能这样呢？我都说了我想考的是C大，难道就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意见吗？” 在厨房听到声响的赵珂急匆匆跑出来，慌张地按住儿子：“有什么事好好和爸爸商量，先坐下。” 然而一米八几的方不凡已经不是她能护在身后的小孩了，他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父亲，似乎想要等到那人的妥协。 “你现在是想干嘛，动手打我吗？我告诉你，没有我哪里有今天的你，还尊重你的意见，你早在肚子里就和李家许了娃娃亲，那时候我问过你意见了吗？”方守义显然气急，把许久之前的玩笑话都搬了出来。 赵珂刚想开口解释，却感觉手下一松，扭过头发现方不凡竟坐了下去。 “果然连这件事都要插手吗？”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隐隐牵动。 “对，我就是要告诉你方不凡，我是你老子，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让你娶谁你就得娶谁，我让你考哪你就得考哪。别跟我谈什么尊重，等你不用花我的钱的时候，再来跟我谈。”方守义已是气头上，只管拿捏儿子的软肋，根本不在乎说出口的是什么话。 “我早就知道是这样，”方不凡缓缓站起身，笑着朝楼上走去，“从小我就知道，我从来就不是方不凡，我应该叫方守义二号，从来就要按照你的指示生活，真好啊。” 看着这局面，赵珂已然心力交瘁，她想不明白本应该是其乐融融共同庆祝的日子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只剩下两个人的餐桌，方守义也渐渐平静。他并非非要儿子上M大，但话到了嘴边就是绕不过弯。 许是在公司做决策惯了，失去了和最亲近的人沟通的能力。 “哎，”赵珂叹了口气，“最近融资的事情我知道很难办，也知道老黄这些天家里闹的班都没来上，让你很焦虑，但不凡也已经成年的，有的话现在已经不能说了。” 方守义没吱声，只是走到窗户前点了根烟，冲她摆摆手。 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回到房间，方不凡一进门就俯身躺在床上，愤怒无力加上考试的消耗让他一下子卸了劲，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硌着手机又没吃东西的胃生生把人给疼醒了。他翻了个身，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着一条来自李卓尔的消息，约他八点在小区公园见面，不见不散。 是成人礼的那个邀约。 仅有的一丝困意也消失了，方不凡看了眼屏幕，已经十点了。他坐在床边，不知是和谁较着劲，方守义的那番话刺激着他，仿佛是枷锁，将他钉在这个房间半步也移动不得。 脑子里不断闪现着校园论坛那帖子下的回复，般配、天生一对这些字眼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老爸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砸进他的心里。 有个声音在心底响起，总要抵抗些什么。 初夏的风还带着一丝丝凉意从窗边吹来，方不凡回过神的时候觉得有些冷，下意识地抱住了胳膊。 手机屏幕亮起，已经十点半。 两个半小时了。 他点开对话，看着最后的那一句我等你，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终于，像是想通了，方不凡抓起外套就要往外冲，打开房门却看见客厅里坐着的方守义，他像是在那儿坐到现在，身前的烟灰缸里堆起了一堆烟蒂。 正愣神，手中传来一阵震动。 李卓尔：“如果你有事的话我就先回去咯，晚安。” 方不凡退回房间，悄悄关上门，身子靠在墙面上，只觉得像是解脱般地卸了劲，缓缓打下一个晚安。 夜晚的小区静谧，迟迟不见女儿回来，李锦和胡敏披了件衣服，摸黑出了门。 李卓尔借着夜色看清了来人，飞快抹了抹眼睛，艰难地站起来朝他们招招手。 蹲太久了，腿有些直不起来。 “不是说和不凡一起来的吗？人呢？”胡敏四下张望，只看见女儿一人。 “他刚走了，我看今天星星特别多，就留下来多看一会。”她接过妈妈带来的外套，套在了外面。 缓了好一会，腿终于不麻的李卓尔走在爸爸妈妈中间，沿着小路慢慢往家走。 今天算是她高中生涯的结束，也算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倒有些庆幸方不凡没能赴约。 三个人沿着月色走了好一会。 “爸妈，”黑暗中，李卓尔突然出声，“我看见抵押证明了。” 没人说话，只有路旁的合欢树沙沙作响。 半晌，李锦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现下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自顾自地说起来。 那批出了问题的货一直交付不出去，拿不到钱公司的资金链出现了很大的空缺，虽说两人想尽了一切办法维持了大半年，但最后也没能补上。 眼看着好几千人就要喝西北风，李锦决计不能欠着上万号工人的钱，于是将手中的厂房都做了抵押，想熬过这一阵。 却没想到大环境不行，根本没什么订单，该找的亲戚都找了最后是还不上钱，只得卖了现下住的房子和车。 但能撑到女儿高考结束，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辛苦你们了。”李卓尔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胡敏已是难受不已，她伸手搭在女儿肩头，似有千言万语，却也说不出一字。 她瞒了这么久，总觉得女儿可以安安心心准备考试，却也没想到原来自己才是被保护的那一方。 全家人捧出来的宝贝，一个人瞒着父母扛着重担走了这么久，她心疼。 “那我们什么时候搬新家呢？”气氛逐渐沉闷之时，李卓尔蹦蹦跳跳走到爸妈前面，转过身笑着问。 老爸先笑了，他拉起女儿的手，像是小的时候那样：“月末签合同，我们就搬回原来的那个家。” 原来李锦在工厂时一家在天水桥住的老房子，他念旧，一直没卖。 “还欠着钱吗？”李卓尔问，“我卡里还有几万，等会给你们转过去。” 她其实知道家里现在还缺钱。 李锦捏了捏她的手，没再说话。 回到家，李卓尔像是终于卸下了所有的负担，慢慢绕着生活了八年的房子走了一圈，一个人回到了房间。 那年搬进来，她看到这里的第一眼还以为进了城堡。她拥有了自己的书房，自己的衣帽间，自己的一棵桂花树，遗憾的是没能养个宠物。 像是一场梦，现在梦要醒了。 平躺在床上闭上眼，想再做一个梦，可脑海里全是一个人站在小区花园的画面。 她原本是去要一个答案的。 也许，没有答案就是对方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三十四章 一连十几天，方不凡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下楼吃饭，基本不露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的事，老爸老妈这些天也见不着人。 查到分数的那一刻，方不凡就知道能上C大，可最后这事儿竟由不得他决定，实在可笑。 临填志愿的前一天傍晚，方不凡睡的正熟，忽然被一阵敲门声闹醒。 “你怎么来了？”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人，方不凡侧过身让他进来。 方均禾看着昏暗的房间，心想这小子还真是不会闹，当然没结果。 “介意我拉开么？”他指了指窗户。 方不凡无所谓地耸耸肩。 太阳残余的光辉照射进来的时候，他还是无意识地眯了眯眼。 太久没见过阳光了。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方均禾拉开椅子坐下，递过去一杯水。 看他一身正装，估计下了班就直接过来了。方不凡也不扭捏，坐在对面，把整件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你不行啊，”方均禾说，“我在你这个年龄，都差点和我爸打起来。” 方不凡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这人真的是来劝和的吗？ “那会儿年轻，加上我爸你也知道，老方家一脉相传的霸道总裁脾气，给我说的什么也不是。” “后来呢？”方不凡问。 据他所知，哥哥上的大学是自己填的志愿，也没什么人管。 “有一天他应酬喝多了，抱着我一顿哭，我才理解他不容易，第二天可能也觉得丢人，就没再干涉我的事儿。” 这也忒扯了，他有点怀疑地看着方均禾。 “反正今天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你有什么想法就和你爸说，大不了…”他顿了顿，“大不了就是你被逐出家门，没事儿，我领养你。” “我谢谢你了。”方不凡有些无语。 方均禾这人，有多正经就有多不靠谱，但眼下除了这一条路，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可走。 “倒也不必，你先把我从你黑名单里放出来再说。” “什么黑名单？”方不凡傻了。 “电话关机，消息不回，还能有什么黑名单？”方均禾斜眼看着他。 “我没拉你进去啊。”方不凡起身从床上摸出手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关机了，“误伤误伤，没电而已。” 他赶紧将手机充上了电，这些光躺在床上想事情，过得像个山顶洞人似的，根本就没注意过手机。 “行了，你爸也在楼下等很久了，边吃边说吧。”方均禾站起身，拍了拍方不凡的肩膀。 方守义和胡敏在客厅等了一会，听到楼上有动静，立马站起了身。 “大伯，婶婶，吃饭吧。”方均禾笑笑，领着弟弟入了席。 坐在主位的方守义环视一周，等着人开口。 方不凡垂着眼，似乎在组织语言，方均禾见状，拿起酒杯和大伯碰了碰：“刚才和弟弟谈了一下，小朋友就是有些话想说，我们先听听吧。” “首先，对于爸妈给我的优越的生活环境，我很感激。”方不凡起身朝老爸老妈鞠了一躬。 “但是，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一点个人的意愿，上什么学校，报什么兴趣班，去哪个城市生活，都是你们安排好的。我想着，等我高中毕业了，成年了，总能有点我自己的权利吧，可惜并没有。” 他越说越激动，隐隐有泪在眼尾闪烁。 “你们知道我喜欢什么吗？小时候我喜欢吃甜食，你们觉得对牙不好，不给我吃；现在我长大了，我想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大学，有那么难吗？你们总说对我好，拿这个来要求我，但是你们真的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从小到大，方守义就没见过儿子哭，可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不是一个会被语言打动的人。如果不是今天老黄儿子跳楼的事，他可能还是会采取和之前一样的处理方法。 可能有的时候，得发生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时，一个人的观念才会发生转变。 方守义叹了口气，一旁的赵珂更是控制不住，悄悄抹起了眼泪。 “我一下我的看法吧，”方均禾拢了拢西装外套，“不凡算是我见过的孩子里面很听话，很讲礼貌的一个，但是他也确实不会处理自己的情绪，这件事我听了大伯的转述，也听了不凡的描述，其实大家都不是一定要对方如何，只是在沟通表达上欠缺了最基本的能力。” 其余三个人都没说话。 “其实有时候，表达爱意的最好方式就是做一个聆听者，认真听对方的话，您说呢？” 主座上的方守义沉默了一会，慢慢开口道：“我今天才发现，过去的这么多年，好像没和自己的孩子这样子聊过天，我对他的了解可能还没有他的朋友多。” 方守义低下头，赵珂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其实那天我就是想让不凡考虑一下大学的事，不知道为什么说到后面就偏离了本意，包括说的那些娃娃亲的事，都是玩笑话，我…” 说到这儿，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我……”方不凡顿了顿，之前的那些隔阂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开的，但是老爸这语气已经单方面退了一步，“我知道您就是为我好，我希望以后也可以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嗯。”四十多岁的男人红着眼举起酒杯，和大家碰了碰。 方不凡抬眼看了老爸一眼，知道他这算是让步了。 晚饭结束，方不凡把方均禾送到门口，等着司机来接。 “还是你哥哥我厉害，瞧我这嘴巴一张，立马就给你解决一难题。”方均禾出门，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是是是，真的谢谢哥，希望哥哥再接再厉，把自己的事儿也解决解决，免得二婶老抱怨。” 方均禾啧了一声：“你这是过河拆桥啊，是不是有心仪的目标了？我说怎么还说到娃娃亲的事儿，搞半天问题出在这儿啊？” 方不凡没再搭话，看着面前缓缓停下的车，一把拉开车门将他推了进去：“再见啊。” “有对象了记得通知你哥啊。”方均禾拉下车窗，对着人指了指手机。 “一路顺风。”方不凡挥了挥手，也不知听没听见。 填志愿那天早上，第一次享受八点到校殊荣的毕业生们从校门口涌入的时候，惹得还在上课的学弟学妹一阵眼红。 下午还有毕业晚会，报了节目的李卓尔此时却穿着校服坐在班级角落，撑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家里该变卖的都卖的差不多，但还是有几万块缺口，虽说有几十万理财，可现下根本拿不出来。 旁边的林乃还在看网上的预测分，她的成绩比去年第二批次投档线高了一点，志愿实在难填。 “卓尔，你想好考哪里了吗？”胡静刚来，还没放下东西就拉住了李卓尔。 她还没回话，林乃插了句嘴：“哎，全校第一有什么可苦恼的，看看我，高不成低不就的。 胡静笑笑：“咱们班这次考得都不错，比之前有进步就行啦。” 李卓尔还沉浸在家里的事，没听清俩人在耳边说了什么。 为了节省开支，爸爸辞了顾阿姨，但念着这么多年的情分，顾阿姨不要工资也要陪着她填完志愿。 爸爸妈妈一直在外面办手续，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确实也不行。 这大半个月，对别人来说可能是解脱，但对李卓尔来说却是煎熬，每一分每一秒的煎熬。眼看着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这时才发觉原来自己真的没那么强大。 人世间种种情感，无能为力是最让人感到绝望的。 原本眼里只有高考，还能通过复习麻痹自己，现下考试结束，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邹老板进来叫他们去机房填志愿的时候，她才算是回过一点神。 林乃也察觉了不对劲，中午吃饭时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她却只是机械地笑笑，低下头接着吃饭。 其实她想开口，却不知道怎么说。 下午的毕业会，算是这帮人在柏盛最后一次聚会。摄影社被分派了拍摄的任务，李卓尔因为有节目，填了社里高三的社员参加。 写到方不凡的时候，她呆了好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又苦涩地笑笑。 终究不是一个自己期待的结局。 临上台前，李卓尔环顾四周，却没找到方不凡，她将口袋里的信掏出来交给旁边的林乃，嘱咐她代为转交。 拿了信的人神色怪异地看了她一看，没说话。 李卓尔上台后无疑引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她穿着最朴素的校服坐在钢琴前，是这个年纪最美的样子。 “我带给大家的钢琴曲是《卡农》，送给每一位同学，愿大家心想事成，特别是你。” 台下一阵起哄，这个“你”不言而喻。 方不凡站在角落，抱着相机看她。 琴声悠扬，带着演奏者的感情，一下子就把大家的心捉住了。 短短几分钟后，随着最后一个键落下，李卓尔起身鞠了一躬，从侧边下了台。 那是让他心动的女孩，方不凡再也不想抑制心中的感情，他侧身绕过人群，想在第一时间接到她。 然而，下一个节目都进行了一半，仍旧没看到李卓尔。 林乃看着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侧过身，漫不经心地戳了戳隔壁班的王芷妍：“你不是在找方不凡么，我看见他从那儿出去了。” 王芷妍道了声谢，弯腰从观众席走了出去。 今天是搬家的日子，和爸爸约定好了，李卓尔要回去帮忙。匆匆鞠了一躬的人看见通道处外面的光时，眨了眨眼。 一切都结束了。 “李卓尔。” 长长的走廊将声音圈住，人也被困在原地。 她顿了顿，笑着转过头：“怎么啦？” “我有话对你说，你现在有事吗？” 李卓尔微微点了点头。 逆着光，方不凡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只想赶紧传递心中的想法，他也想向所有人说，自己有一个特别特别在意的人。 “方不凡。”话到嘴边时，身后传来一个叫声，王芷妍从礼堂追了出来。 被叫的人转过身，她才看见挡着的李卓尔，顿时有些尴尬。 三人各有心事，但谁也没有开口。 “我回去找你吧。”方不凡咬了咬牙，扭头看着李卓尔说道。 “好呀，再见。” “再见。”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阴暗处的男孩就这样看着女孩慢慢走进外面的阳光中，期待着不久后的再见。 直到人完全消失不见，方不凡转身看着王芷妍：“不好意思，你找我有事吗？” 王芷妍笑了笑，心底升起一种释然之感：“我本来想和你说我喜欢你，不过看来你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是啊，”方不凡朝那头看了一眼，“我很早之前就有喜欢的人了，抱歉。” 出了校门，李卓尔没走多远，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俩人互道再见，却只有一个人知道其中的含义。 走了一段路，李卓尔拍拍脸，告诉自己不能再为这事伤心难过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帮家里渡过难关。 终于像是下定决心，她拿起手机给林乃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之后才接通，李卓尔紧张地走进路边的小巷，组织一下语言：“林乃，内个……我想问问你方便把之前的钱给我一点吗？” 电话那头背景音十分混杂，却清晰地传来一阵冷笑：“我一个学生，现在怎么会有钱给你呢？卓尔，你是在逼我还钱吗？” 李卓尔显然有些慌了，她一直没提这事，真的就是因为不想失去一个好朋友，但现在实在没办法了。 “不是这样的，就当我…就当我问你借的，行吗？” “我说了，”那头传来的声音明显有些不耐烦，“我没钱，不过既然你开了口，那我去问问不凡，你是不是不好意思问他，没事，我和他说说看能不能帮你。” 不凡，方不凡。听到这两个字，李卓尔的瞳孔陡然变大。 所有的一切都串起来了，为什么说听不懂自己讲的题，为什么问自己介不介意，为什么等了半天没有人来，连起来了。 “不用，我再想想办法吧。”她麻木地站起身，刚准备挂断，手机就被后面的一只手抢了过去。 李卓尔转身，徐林杰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今天是毕业礼，估计是在校门口等人，没想到误打误撞看见了李卓尔。 “我身上没钱，只有这部手机，你拿去吧。” 谁成想徐林杰嗤笑一声，低下头将她困在了墙边：“一个手机就想打发我啊，之前合伙劝退我的时候挺硬气啊，现在怎么回事，怎么还借起钱来了，不会是富家小姐落难了吧？” 她避开那张脸，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本就没多少人居住，现下更是没人会出现救她，徐林杰也正是看她闪进了这条小巷，才敢动手。 “不然陪我玩玩也可以，说不定我心情好了给你个百八十的。”见人不说话，徐林杰直接上了手，一把揽住了李卓尔的腰。 “你放开，”她尽量以一种冷静的口吻说，“你现在拿手机跑还能赚一笔钱，这里全是监控，呆久了会不会被抓就不好说了。” “而且，你也知道学校今天开毕业会吧，马上有多少人会经过这里，你也不清楚。” 徐林杰看了眼学校的方向，明显有些迟疑，其实本来也就想抢点东西，报报仇，只是没想到见了李卓尔又不觉起了别的心思。 “那我们后会有期啊。”徐林杰恋恋不舍地掐了把她的腰，转身退了出去。 李卓尔扶着墙冷静了好半会才勉强直起身子，朝外边走去。 晚风吹过，第十六片叶子缓缓从树上飘落的时候，方不凡坐在小区花园的长椅上，看着屏幕上独角戏般的对话，将手机放进口袋，信步走向李卓尔家。 去了许多次的别墅出现在眼前，眼下却是一盏灯也没开，他仔细张望，里面竟然空了大半。 看了眼门牌，没有错，的确是李卓尔的家。回来的时候匆匆一瞥，没发现什么异常，原来早就不一样了。 方不凡慌了神，连手机都拿不稳，赶紧拨了个语音，却迟迟无人接听。 后来，在一个个路过那栋空房子的夜晚，方不凡终于明白，那颗他最喜欢的星星，还给夜空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喜欢的小可爱欢迎评论收藏哦~ ☆、第三十五章 初春的风还透着一股寒意，李卓尔裹紧了外套，匆匆走进宿舍。周雨凝还在床上睡着，李卓尔将早餐袋子解了个口，上铺睡着的人果然动了一下。 M大研究生宿舍是两人间，周雨凝的舍友搬出去后这就升级成了豪华单人套间。只是这样一来，周雨凝的作息就更加混乱，天天都得李卓尔在家做了早餐带来才知道起床。 “早啊。”周雨凝从床帘里伸出一颗脑袋。 “不早了，”李卓尔指了指手表，“都快八点了，你论文还写不写？” 眼见着今年就要毕业了，周雨凝论文还没发表出去，这个硬性条件不达标，连答辩的机会都没有。 “起来了。”床上的人痛苦地哼了一声，匆匆爬了起来。 今天的早餐是煎饺和豆浆，李卓尔放在了保温袋里，一直到现在还是热乎乎的。 “卓尔，”周雨凝洗漱完了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煎饺，“你怎么什么都会啊，想着毕业以后吃不到你做的东西，我都不想毕业了。” “大早上说什么胡话呢，你抓紧时间发表一篇论文，就算毕业了你也可以经常来我家蹭饭。” 周雨凝一听这话，把筷子一扔，撒娇似的抱住了她的胳膊。 将近一米八的大个撒起娇来也是一点不逊色：“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完美的人呢，我现在是真的很好奇，以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你呢。” “你又在瞎想什么呀。”李卓尔敲了敲她的脑袋。 周雨凝摊摊手：“怎么叫瞎想呢，小时候看的言情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霸道总裁爱上单纯实习生的故事。” “这可是现实世界啊，现实世界。” “我还真是有点好奇，”周雨凝蘸了点醋，“你在这儿都将近七年了，追你的人估计能排到启明楼门口吧，怎么就一个没成？” 李卓尔没回话，指了指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周雨凝登时明白了：“也是，本科的时候一周十四节课你还得兼职，确实没什么时间匀给恋爱，话说回来，超市的兼职你还做么？” “做啊，最近还有时间可以白天去店里，估计等到了论文开题就只能晚上去了。” “那你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周雨凝吃完最后一个煎饺，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筷子。 “知道啦，”李卓尔将垃圾分好类，“你抓紧收拾一下书包，马上课该来不及了。” 周雨凝点了点头。 这节课本身的人并不算多，只是不时会来一些蹭课的。有些是冲着金融系著名一枝花赵教授的美名来的，而还有一些呢，则是冲着系花来的。 “不愧是我们卓尔，”周雨凝撑着下巴，扫视了一圈教室，“上早课还带这么多围观的。” 这情况从她上大一的时候持续到现在，照理说热度早就该下去了，然而最近不知道谁在她兼职的便利店拍了张照片，校内一下子又炸开了锅。 “就是好奇。”李卓尔把本子摊开，上面密密麻麻一片笔记。 周雨凝望着字就打上了哈欠：“我真是太佩服你了，是怎么做到学习和打工两不耽误的？” “被生活逼迫出来的。”李卓尔笑笑。 两节大课持续了到十二点才堪堪讲完，周雨凝支起身子看了眼上边的教授，盘算着这人到底怎么做到连讲四小时不脸红喘气的。 然而感叹还没算完，李卓尔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笔记上去了。要说这六年里，李卓尔几乎节节专业课都有笔记，摞起来估计能有高考那时候的高度。 “走了，吃饭去。” 她还在比划着自己当年做的习题集高度，李卓尔已经问完问题走了过来。 正是饭点，食堂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的人。几条队伍看上去都差不多长，李卓尔随意挑了一条，从包里拿出饭卡。 “等会下午是不是还要去店里？”周雨凝从后面探出头。 “是啊，”李卓尔说，“你有事吗？” “没有啊，”她右手拿着饭卡抵在下巴上，“想着今天是春分，要不要出去吃点什么庆祝一下。” 李卓尔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过节日是按照二十四节气来的。 周雨凝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又加了一句：“从今天开始，白天的时间就要超过夜晚了，难道我们不应该为增加的光明庆祝一下吗？” “我今天的班上的还挺晚的，要十点半才下班，”李卓尔顿了顿，“不过下了班吃顿宵夜应该还是来得及。” 周雨凝立刻咧开了嘴，跟着前面的人往前一步：“那说好了啊，晚上我来你店里找你。” 李卓尔比了个OK的手势。 中午在食堂吃饭耽误了点时间，赶到店里的时候，离上班时间只剩下十分钟。香姐刚忙完中午这段时间，这一个人倚在收银台上吃中饭。 李卓尔换了衣服出来，香姐正拿着塑料碗在水池边冲洗。 这家便利店就在大学城边上的科创园里，周围有不少公司，大都是现代科技公司，也有一些金融咨询公司，中午的时候，店里就迎来了营业高峰。 “看样子今天中午生意很好。”按照平时，这个点早就该吃完饭了。 “是啊，”香姐将保鲜盒擦干放进袋子里，“自从边上那栋楼搬来那家金融公司以后，这段时间一直有新公司进驻，中午门一开，涌进来的全是里面的员工。” “辛苦辛苦。”李卓尔伸手给她捏了捏肩。 “哎哟，真舒服，”罗伊香舒展了一下四肢，“你这是在哪儿学的？” 李卓尔指了指手机：“照着网上视频学的，我妈也有肩周炎，之前老是不舒服，我在家的时候没事就给她捏捏。” “咱们家卓尔真是什么都会。”香姐竖起大拇指，“就是要再好好照顾自己，最近是养回来点，之前刚到店里的时候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跑。” 她听了这话，不好意思地笑笑，自己来这店里已经有四年的时间，香姐早就把她当女儿看待。 “我那时候就是被骗了。”李卓尔说。 下午一般是店里最悠闲的时候，香姐回家补觉，准备晚上来接夜班。花花赶在上班前一秒进来的时候，李卓尔正在冷藏区补货。 “怎么急急忙忙的，路上出事了吗？”李卓尔放下东西看她。 林花花是附近另外一所大学的新生，做事认真，就是有时候会犯迷糊。 “来的路上看见有人当街表白，”花花显然还没从那个劲里面缓过来，“可浪漫了，鲜花气球摆了好多，关键是男女主角都好养眼。” 李卓尔点了点她的脑门：“行了，你以后肯定也会遇到的，现在最要紧的赶紧去换衣服，马上就到隔壁下班的点了。” 花花点了点头，推门走进员工室。 冷藏区的食物都补齐之后，李卓尔拍了拍手，拿着空的筐走回小仓库。出来的时候花花正站在收银台前，双眼盯着对面货架上某明星的照片发呆。 “你说，”花花眯了眯眼，“我会不会也遇到什么一见钟情的人然后陷入爱河啊？” “有可能啊。”李卓尔点点头。 “那你呢，你会吗？”花花扭头问。 这个问题放在六年前，她肯定毫不犹豫的回答会，然而今日，李卓尔只是摇了摇头。 “啊？为什么啊，这种命中注定的爱情你都没有幻想过吗？” “有吧，”李卓尔说着说着忽然笑了，“但是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 花花看着她，露出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 晚高峰的时候，店里果真又人满为患。这里上班的白领多半没有时间做饭，中餐午餐几乎都在这家几十平米的小店里。 李卓尔这才见识到香姐今天说的中午的盛况。两台收银机同时工作，依旧还是排着长队，关键是加热的东西太多，微波炉几乎满负荷运行。 正当她一件件东西扫描时，旁边哇地传来哭声，李卓尔往那边望过去，一个女人领着小孩不知为何哇哇大哭。 “哎，你们快点好伐，我小孩都饿哭了。”那女子显然等了一些时间，有些怒火。 “不好意思，马上给您拿出来。”李卓尔转身打开微博里，一着急竟然忘了拿纸垫，手一下被烫红了一大片。然而她只是皱了皱眉，接着从边上抽出一个纸垫，将加热好的饭包上后双手递了过去。 后面等着结账的人又多，她也没时间去处理手上的伤，只是忍着痛接着工作。 香姐裹着外套出现在店门口的时候，距离那一拨高峰已经过去近四个小时，然而李卓尔的手还是火辣辣的泛着疼。 马上就要到下班时间，王哥的大卡车又出现在店门口，今天进的货不多，还没等他们出去，王哥已经都搬进来了。 “我来吧。”李卓尔接过他手里的零食箱，走到货架边上。 香姐送走了王哥，倚在收银台边上对货单，自动门叮咚一声开了。 “你等我一下，我买点东西。”不算陌生的女声从另一头传来，李卓尔举起的左手顿了顿。然而她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接着往货架上摆东西。 “不急，我正好去看看狗罐头。” 这一次，李卓然只觉得脑子里的弦啪一下断了。 透过间隙，她能看见那才说话的男生正站在对面的货架边。西装熨的笔直，一看就是有人专门打理。 李卓尔转了个身，强迫自己把视线转移。 秒针一个个转动，就当她以为那两人终于要去结账的时候，背后却突然想起一个声音。 “卓尔？” 李卓尔下意识回过头，一眼就望见了并肩站着的林乃和方不凡。 她站起身，视线从两人拉着的手上飘过，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真诚的笑容：“好巧啊。” 那些被保存好的记忆，突然开始在脑海里翻涌，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闪过的时候，仿佛他们之间相隔的不是六年，而是六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三十六章 三人间形成了一个奇怪的氛围圈，可李卓尔不甚在意地擦了擦汗，蹲下来接着整理货物。于她而言，六年前的事情好像是一次考验，过了之后也没什么可怨恨，故事里的人本就该回归自己的生活。 林乃眼底闪过一丝扭曲的光，看着昔日万人追捧的女孩此时正蹲在地上理货，心底产生一股得意的快感。她早就注意到了货架边多年没见的“好朋友”，可这怎么够呢，这么讽刺的一幕应该多一点观众才是。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会在这儿遇见，你在这儿打工吗？”她假装好意地半蹲着身子，手却不轻地搭在李卓尔肩上。 “对。”李卓尔笑了笑。 “你……如果有什么困难，记得告诉我，”林乃眼神充满了怜悯，“不要再像之前那样不告而别了。” 不告而别这四个字一个个往外蹦的时候，方不凡只觉得脚下一沉。 李卓尔拿起空纸箱，不着痕迹地摆脱林乃：“我有赚钱的能力，现在生活的也很好，暂时不需要什么帮助，谢谢你。” 说完，她看也没看站在后面一言不发的方不凡，转身进了员工间。 拿着箱子抵着门，李卓尔才松了一口气。虽然从感情上来说，自己从来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消沉，可是不知为什么，还是挺不想看见方不凡的。 放完东西出去的时候，店里只剩下了花花和香姐。 “刚那一对你认识？”花花显然有些兴奋，“一进来的时候我都呆了，特别是那个男的，又帅又有礼貌，结账的时候和我说话也好温柔。” 李卓尔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笼统的说一句是同学。 “是吗，你们学校怎么出来的颜值都这么高。”花花撇撇嘴。 “好啦，”香姐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马上就要下班了，今天辛苦，给你们一人带了块蛋糕就放在冷柜里，走的时候记得拿。” 花花猛地扑向了香姐。 周雨凝还算是准时，李卓尔换了衣服出去的时候，她刚从外边进来。 “又来等卓尔下班呀？”香姐见过她几次，已经有印象。 “是啊，今天是宵夜时间。” 欢庆春分。 李卓尔看了眼满脸兴奋地周雨凝，拿了蛋糕就和香姐道了别。 晚上的时候外面的风还挺大，好在前面的人够高，挡了不少。 “原来今天的活动就是在我家吃烤肉啊。”李卓尔上车前看了眼前面挂着的烤肉店的袋子。 周雨凝咂咂嘴：“毕竟时间不早了嘛，我们吃太晚回去也不安全，所以就去打包了一些生肉回去烤。” 说到这里，李卓尔能明显听到她咽口水的声音。 李卓尔租的小公寓在M大和便利店中间，路程很短，周雨凝开了没两分钟，小电驴就停在了楼下。 “我去把锅子洗一洗，你就坐在那等着就行。”李卓尔开门换了鞋，径直朝厨房走去。 这地方周雨凝来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每次都会佩服李卓尔整理的能力。 肉摆上桌的时候，锅子也已经洗好了。这锅子是周雨凝在边上的大卖场周年庆的时候中的一等奖，直接都没拿回宿舍就给李卓尔送来了。 “来咯。”李卓尔将锅子端了过来，刚松手就被周雨凝抓住了。 “你这手是不是烫伤了啊？”她对着上面的灯一看，这手上的红痕和自己下厨时候烫伤的一样。 “就是不小心拿东西的手烫了一下。” 周雨凝起身，从转角拿了个冰袋出来给她：“赶紧敷一下，今天的烤肉任务就交给我。” 李卓尔乖乖坐下，拿着冰袋捂着手。 锅子的温度逐渐上来，第一片五花放上去的时候，呲啦一声让人听了心情也愉悦起来。 “你今天是不是还碰到什么事啦？”周雨凝边说边把肉翻了个面。 李卓尔愣了愣。 “总感觉你好像有点儿闷闷的，”她又补充了一句，“给，第一块肉能治百病。” “你哪来的花里胡哨的话，”李卓尔笑了，“就你来店里之前，碰见两个我的高中同学。” 一下子周雨凝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刚到M大的时候，宿舍的几个人还不熟，大家几乎都忙着和高中同学叙旧，之后李卓尔一个人坐在那看书，什么声响也没有。 直到后来她送李卓尔去兼职，才知道原来这个女生身上背负着这么多东西。 “这感觉我也说不上来，”李卓尔沾了点酱，“挺奇怪的。” 之前想方设法要见到的人，竟然也会沦落到避之不及的地步。 两个人吃到深夜，周雨凝就在李卓尔家住下了。第二天一早，还在梦里就被人连拉带拽起了床吃了早饭。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自习室了。 李卓尔坐在对面，核对着屏幕上的数据。去年帮学长毕业论文收集的没用上，今年正好可以放进自己的选题。 “别发呆了，”李卓尔轻轻敲了敲桌面，“抓紧时间结尾。” 她今天要赶回天水桥拿点衣服，现在得时刻紧盯周雨凝的进度。 吃过中饭又回自习室做了两小时监工，李卓尔这才背上书包和她挥手道别。晚上还要去店里兼职，得抓紧时间。 倒了三班地铁，总算是趁着天黑前到了家。钥匙转动的几圈，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爸，今天没去厂里？” 李锦关上门，搓了搓手说道：“今天单子少，准时下班。” 看着老爸布满裂痕的双手，李卓尔叹了口气，转身从转角的壁橱上拿出药膏。 “不碍事，爸爸不疼。”李锦摆摆手。 她像是没听到，认认真真地上完了药，刚起身，老妈也回来了。 “怎么今天没和爸爸一起回来？”李卓尔边扭紧盖子边问。 “给你顾阿姨送了点自己做的鸡爪。”老妈笑着换了鞋，李锦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纸袋。 之前高考的恩情二人总也不能忘，每每做点什么都会给顾秀芳送去，她也时不时带点李卓尔喜欢的菜。 “吃了饭再走吧？”胡敏围上围裙，看着女儿。 盘算了一下时间，吃完饭直接赶去店里正好。李卓尔点了点头，回到自己房间收拾起了衣服。 这房子不足六十平，她的房间更是狭小紧凑，一扇橱门被柜子顶住，只能开一半，她费了好大劲才把衣服从里面拿出来。 客厅的香味一阵阵飘来，李卓尔将衣服塞进袋子里，哼着歌坐到了餐桌旁。 学校离家跨越了大半个城区，当初贪图方便在外面租了个房子，眼下却有点后悔。 掐着时间吃了顿饭，又带着老妈特意给她准备的半成品小菜，李卓尔站在玄关挥挥手和爸妈再见。 “路上要注意安全。”李锦把她送到了楼下。 “知道啦，你快上去吧。”李卓尔挥了挥手，看着楼道的灯亮了又暗，这才快步走向地铁站。 这时间段正好是晚高峰，站在车厢里，哪哪都不好动弹，不凑巧，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李卓尔绷紧了身子，挎着袋子的手小幅度动了动将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是花花打来的。 “卓尔，你今天能提前来吗？” 听着这语气，估计是有什么事。 “我差不多能提前一点。” “行，我今天学校有事，晚班就你一个人。”地铁信号不好，花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知道了，”她刚准备挂电话，那边又传来一句话，“今早那个帅哥又来了，听香姐说买了好多吃的。” 李卓尔沉默了一会，吸了吸鼻子：“我信号不好，下次再说吧。” 花花回了句好，挂了电话。 那段被她努力掩盖的记忆就这样又浮了上来，像是触底反弹，竟久久挥之不去，随着列车轰隆轰隆的声响，在脑海中扩散。 当年手机被抢后的自己的账号就因为违规操作追溯不回，那个时候事事不顺，李卓尔干脆将号码也换了新的。也不是因为逃避，而是没有精力再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于她本人而言，实在是没有因为家道中落而逃离过去的必要，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昨天的不期而遇才让她猛然醒悟，原来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 除了看到大学操场上打篮球的男生，她会想起有关方不凡的事，其余的大部分时间不是学习就是兼职，与过去的联系太少了。 就好像是一场梦境，醒来以后什么也不记得，只留有感觉的梦境。 高三那一年的事，她以为只是青春里普通又狗血的事，却留下了永远也抹不去的感觉。 这比记忆更深刻。 李卓尔机械地随着人群转站换乘，身边挤过无数来去匆匆的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方不凡就像是这样的关系。 人生漫长，好似列车，那么多节车厢，总有人和自己同乘一段，只是他到了自己的站点，下车了而已。 看到林乃拉着他时，李卓尔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不是愤怒，不是难过，而是在遗憾和释然之间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 不知不觉到了店门口，李卓尔拍了拍脸颊，拖着箱子走进去。 “今天要回家？”香姐站在收银台后边看她。 “没，刚从家里拿了点厚衣服过来，不是过两天要寒潮了么。”李卓尔答。 “今天花花有事，我回去睡会来接你的班。”香姐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好。”李卓尔说着进了员工间。 香姐交了班就往家赶，店里一下就只留下李卓尔一个人。 夜色越来越深，客流也越来越少，将近一个小时才响起的一声“叮咚”唤起了她疲惫的机体，李卓尔笑着说了一句欢迎光临，正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 门外狂风大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三十七章 带着寒气的风吹散了一些暖意，人也清醒不少。 “这么晚才下班吗？”李卓尔笑了笑。 方不凡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觉得有些震惊，本来想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微一点头，绕到了后排的货架边。 借着商品摆放的空隙，他悄悄打量着几米外的人。李卓尔刚才和自己说话的语气，旁人听来倒真像是朋友间的对话。 这才是奇怪的地方。 他们明明……明明按照之前的关系不该如此。 但从刚才的态度中，又觉得俩人之间好像本就应该是这样，什么也没有发生。 方不凡心中七上八下，随意从货架上拿了几件东西就走向了收银台，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那些问题一股脑涌上心头。 李卓尔麻利地扫完商品，看着对方递来付款码，心中暗暗舒了口气。 “你是不是很久没上QQ了。”方不凡踟躇再三，终于是把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从爸妈口中得知李家破产后，他那几天无时无刻不在给李卓尔发信息，却通通石沉大海，就连方守拙给李锦拨过去的电话也显示空号，这一家人彻底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后来，他又找到十八班的人，想从他们那里打听打听消息，但得到的回复都是没联系上。其余人顺着时间的坐标轴继续往前走，而这个账号和它的主人好像永远停在了那年的六月。 有太多太多想说的话了，但此时，就当李卓尔站在自己面前时，方不凡却只能抛出最不痛不痒的一个问题。 “我账号被封了，这事说来话长。”李卓尔的解释戛然而止，显然没准备继续说下去。 一场对话，当其中的一个人不想参与的时候，就单方面宣布终止了，纵使另一方还有千言万语。 气氛已然陷入僵局，外面的树哗啦啦作响，一道玻璃门却好像把这一片之地与外面的聒噪隔绝开了。 可人的心却依旧喧嚣。 “还有什么能帮您的吗？”李卓尔显然也不想看着那么大的一个人杵在面前，又出声问了一句。 “没什么，就是今天天气不好，你下班注意安全，毕竟时间也不早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不用麻烦，我租的房子就在附近。”她礼貌地笑笑。 方不凡低头沉默了一会，转头又说了句注意安全，只身走出了感应门。 几秒后，店里又恢复了寂静。 如果说早上他的心情是失而复得的喜悦，那么现在就是不可言说的丧。过去的日日夜夜，他没有哪一刻不在想重逢的可能，但绝没想到是这样的局面。 到底哪一步出了问题，方不凡想不明白。 他脑海里依旧是那年成人礼，第一次穿晚礼服的女孩说有喜欢的人；那曲钢琴独奏，穿着校服的人谢幕说特别是你；那次走廊回眸，阳光下的侧脸笑着说再见。 可时隔了这么久的相见，女孩好像把这一切都放下了，但是他却一直还在那个时间节点等她。 明明说了再见的。 方不凡微微开了点车窗，寒风扑面，他眨了眨困涩的双眼，发动车子开回了公寓。 好在家里还有一只狗，能陪他说说话。 其实这次重逢也有蛤蜊的功劳，要不是老妈嫌它太吵连夜把狗送过来，方不凡也不会踏进那个便利店。 “蛤蜊啊，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他蹲下身子，温柔地抚摸着萨摩耶的毛发。 蛤蜊不理他，只是拽着他的裤腿往柜子旁拉，抬头一看，上面放着昨天买的罐头。 方不凡斗不过，开了一罐，蹲在地上看它吃的津津有味。 夜，越来越深。 昨晚睡的有点迟，然而第二天一大早方不凡依旧提前出线在启元的门口。除了要招人外，还要面对毕业生的咨询做拓展，这些天显得格外繁忙。 方不凡坐在办公桌前，旁边的计划书已经堆积起来。 “咚咚咚。”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请进。”方不凡捏了捏眉心。 林乃走近，将自己负责的计划案放下，却没立马出去，她站在一边，看着方不凡的手在桌上有意无意地敲击。 经过这些年的历练，眼前人身上的那些不羁全都被收的干干净净，脸上也总带着点笑意，冲淡了五官本身的冷峻。她一下子有些看呆了。 “还有什么事吗？”方不凡好一会才意识到旁边的人没离开。 “我看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休息过，要不我给你泡杯咖啡吧。”林乃指了指隔壁茶水间。 方不凡刚想说不用客气，林乃已经走出了办公室，再出现时手里端着一杯咖啡。 “谢了。”方不凡端着杯垫走到沙发边坐下。 今天天气不错，从百叶窗里透进来的光把一切都晒得暖洋洋的， 林乃正为刚才自己没被拒绝而暗喜，方不凡的声音就从前面传来：“这么些年李卓尔联系过你吗？” 她背对着人整理了一下表情，转过身回道：“没有，我给她发信息，打电话都没有回应，所以那天在超市看见她真挺意外的。” “可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么？”方不凡笑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很奇怪她为什么消失这事难道也没和你说起过吗？” 被问的人失了失神，随即眼角便噙了点泪：“我原本也是这样以为，可她确实从那天后就没了消息，我眼睁睁看着她就那样走了，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看这样子，似乎是真的不知道。方不凡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是病急乱投医，他伸手抽了张纸，走上前递了过去：“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也担心她，不该逼问你那么多的。” 抽泣着的人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手，心下一横，顺势抱住了对方。 虽说俩人是同学，但关系实在也没发展到这一步，方不凡刚想推开让她稳定下情绪，怀中人又哽咽着说道：“我…我知道她这些年肯定过的很辛苦，所以我现在能帮的也尽力帮她，就希望她不要误会我，我真的把她当成了最好的朋友。” “没事，是我让你回忆到一些不好的东西了。”方不凡拍拍她的背，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好一会，林乃终于恢复了常态，有些尴尬地看着方不凡：“不好意思啊方总，我就是太关心卓尔了，有些失态。” “没事，今天的事也希望你别放在心上，快去忙吧。”方不凡说。 得到安慰的人轻轻嗯了一声，转身的一瞬间露出一丝讥讽的笑。 自己奉行了大半年的计划眼看着就要成功，却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之前在启元，谁不说她和方不凡天生一对，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 看来自己的计划要提前实施了。 林乃回身合上门，看着自己的身影，心中颇为得意。 李卓尔啊李卓尔，回来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家道中落的便利店职员，拿什么和我斗呢？ 公司忙着招聘，毕业生们则忙着毕业论文的事，而其他年级也要应付期末考，图书馆自习室整天座无虚席，都是六点开门靠脚速。 李卓尔显然没有那么好的精力，晚班到家已经是凌晨，第二天早起就是要她英年早逝。好在周雨凝找到了一间空教室，俩人总算有个落脚的地儿。 自己的论文工作量不大，毕竟数据都是现成的，这也是她没有辞掉兼职的一个原因。 可怜了同为研究生的周雨凝，好不容易看着一篇文章就要发表，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愣要改，又赶上论文，整个人恨不能走路都飞起来。 “天要亡我！”她绝望放下鼠标，趴在桌上，却发现隔着两排的李卓尔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还是第一次发觉原来李卓尔也有累的时候。 本科成为舍友以来，周雨凝就没怎么在宿舍看到过她，没课的时间那张桌子也是空的，后来干脆成了宿舍快递集中摆放处。 然而因为长相太出众，屡屡被投稿，地点不是教室就是图书馆，照片基本都是远景中截的图，很是模糊，可下面的评论见过真人的都吹上了天。 为了验证到底是不是买了水军，某系男生还专门组了个团跑去图书馆堵人，据说正好在电梯里遇见，本来气势汹汹觉得人气掺水的团长听到那句“同学，让一下”后立马红了脸，在论坛上给李卓尔写了八篇专题，史称图书馆事变。 当事人倒是不甚在意，在别人眼中，她的生活好像只有学习和工作。后来不知道经谁推荐，还当了一段时间的模特，只是没多久就不干了，她也从没提起过原因，在附近的便利店找了份兼职。 本科时光匆匆结束，四年时间追她的人不计其数，可李卓尔偏偏都礼貌拒绝，大家从没听她讲过关于感情的事，只知道这人似乎除了学业和工作，什么也不上心。 后来考研考上了本校，家中情况也好了许多，李卓尔就从宿舍搬了出去，可是仍然时不时往同学那儿带点自己妈妈做的小零食，没人不爱她。 周雨凝总觉得她应该背负了很多东西。 睡梦中的人似乎觉得有些冷，无意识地缩了一下。 “卓尔，要不去我宿舍睡会吧，这儿没东西给你盖着。”她说。 被叫醒的人揉了揉眼睛，意识仍然有些迷迷糊糊：“没事，我可能是看数据看累了，也没有很困。” “你赶紧改文章吧。”她打了个哈欠，催促道。 “改的差不多了，准备冲会浪。”周雨凝扬了扬手中的手机。 李卓尔一脸佩服点了点鼠标，按着老板的要求修改论文。 谁知旁边的人没刷多久，又开始哼哼唧唧：“天老爷，怎么微博上这么多暗恋成真小文章啊，我真是要成了柠檬精了，我太惨了，我又毕不了业又没有男朋友，我太难了。” 李卓尔受不了她这样哭天喊地，将手里的笔放下：“暗恋成真还是不多见的，安心写论文吧，毕业了什么都有。” 周雨凝显然听不进后面的话，只抓住了前面的一小截：“你咋知道？你这样的也暗恋过别人吗？” “不知道算不算暗恋，因为还没当面表白，不过那男生知道我喜欢他。”李卓尔想了想说。 “卧槽，那怎么不表白呢？”这还是周雨凝第一次听李卓尔讲感情经历。 “找他表白那天被放鸽子了。 教室里安静了一会。 “我的天老爷，敢情是一个被爱伤过的女人啊。” “被爱伤过的女人”这七个字从她嘴里出来，李卓尔感觉整个人从头尴尬到脚：“也不能这么说吧，我好像也没怎么被伤害，那段日子还是挺快乐的。” 她没说谎，对于高三的所有苦来说，那段日子是唯一的甜。 “我还是觉得有点震惊，不过仔细想想，你到现在也没谈过，我就稍微平衡了一点。”周雨凝伸手做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不用和身边的人类比，”李卓尔说，“等哪一天遇到你真心喜欢的人了，你就会发现这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把论文写完。” 李卓尔挺神奇的地方在于无论你把话题岔到哪里，最后总能给圆回正道。 “也是，还好我遇到你了，不在你的鞭策下我估计连研究生都考不上，我太爱你啦。”她说着，给了旁边的人一个大大的拥抱，抱了没一会又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等一下，你暗恋的那儿位不会就是便利店重逢的那位吧？” 李卓尔拍了拍她的肩，顺手将合上的书重新翻开：“你猜的还挺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三十八章 前两天狂风呼啸，周六没了风却淅淅沥沥下起雨。索性雨点子大点也就拿把伞出门，偏偏是这样绵绵的细雨，左右不带伞也不会淋湿，弄的人心里烦闷。 可李卓尔却意外精神抖擞，套着外套上的帽子，哼着小曲进了店。 香姐看看她，没说话，倒是在员工间喝水的花花斜眼瞧了瞧明显状态好转的同事，咦了一声：“今天心情不错呀。” 那可不是，不用上夜班不说，周围的公司都不上班。 “毕竟是周末。”李卓尔笑笑。 花花放下杯子，走到门边食指摁着打了卡：“对我们这些兼职的来说哪有什么周末不周末的呀，倒是今天没什么人是真的。” 李卓尔点点头，换了身衣服，身子抵在门上打卡时看见外面来了一辆熟悉的大卡车。 机子“叮”一声显示完成，她就三步并两步跑了出去。送货员王哥是香姐老公，每次来都帮忙搬东西。 “这些天怎么进货这么快，才几天都见了哥多少回了。”花花将订货单放在屋檐下的箱子上核对，雨滴精准地往她头上灌。 香姐接过丈夫递来的装着薯片的纸箱，朝西边的办公楼努了努嘴：“最近接了一个公司的长期单。” 零食日用品这些还好，保存日期长，可以多储备些，而盒饭鲜奶那些东西避免不了要经常进货。 花花抹了抹头上的水珠，默默将身子往里面挪了挪。 “小心。” 李卓尔一出门，没注意到台阶下的一个水坑，听到提醒时已经溅了一裤腿泥。 “赶紧先进去擦擦。”香姐一把拉住了还要继续冒雨搬货的小姑娘，递上一包纸巾。 都说倒春寒，湿衣服贴在身上保不齐要生病。 她回到员工间，将腿伸出来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末了还把裤腿卷了一道上去，这才舒服不少。 考虑到周末，今天进的货不多，李卓尔再出去的时候王哥已经走了，花花正拖着纸箱准备补货。 “怎么样，里面的衣服没湿吧？”香姐问。 “没，”李卓尔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我去补货。” 她迅速搬下一箱面包，走到货架前。周围的白领特别喜欢这一款面包，经常刚上架就没了，李卓尔之前好奇地买了一包，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卓尔。”对面的人叫她，把她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拉了出来。 “怎么了？”她一边将东西整齐地摆在货架上，一边歪头问道。 “你什么专业的呀？是学设计的吗？” 她手上的动作一愣，随即开口道：“不是诶。” “之前香姐还说一眼就能看出来东西是谁补的，我还不相信，今天一对比，发现你真的很严谨，每排东西都在一条直线上。” “是吗？”她看了看左手边摆好的面包，确实都塞的工工整整，“可能是我有强迫症，我专业是投资，和这些完全不搭边。” 花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儿，从那边站了起来，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她：“竟然是学经济的，你以后是不是就像巴菲特那样？” 李卓尔摆满货架，扫了一眼，觉得很满意。随即拍了拍手，将上面沾着的碎屑甩进空纸盒：“学经济的能有几个像巴菲特那样的，我当时就是觉得这专业挣钱，进去了之后才发现不是这个专业挣钱，而是有钱人都把钱给这个专业的人管理，本质还是打工仔。” “我还以为你是按照喜好选的专业呢。”花花说。 “当时就想着赶紧挣钱，听别人说这个专业来钱快就写了第一志愿。” 误打误撞进了这个专业，本来想着过完一学年转到文学院，最后非但没转还读了个硕士研究生，只能说世事难料。 收拾好废弃纸箱，李卓尔刚走到员工间门口，一样抱着箱子的花花又噔噔蹬蹬跟了上来：“你就不幻想毕业以后飞黄腾达成为中国的股神吗？” 李卓尔用身体帮她挡着门，觉得自己真没这方面的考量：“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好自己平凡的生活就万幸了。” 花花递给她一把剪刀，自己也动手拆起了箱子，这些东西看起来没什么用，积攒一段时间也能卖个小几百。 “那你就不想幻想有一天突然走运什么的？之前我一个人在店里的时候，脑子里昏昏沉沉，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是不好意思，她自顾自地笑了笑：“之前看到你那发小，就老幻想着自己能不能也遇上那么个有钱又帅气的男朋友，让我一朝得道，鸡犬升天。” 李卓尔抬眼看了看今年刚大一的女孩，莫名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是这样暗暗期待着属于自己生命中的那些不平凡的人出现，后来经历过那么些事，渐渐就不再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原以为这些年自己依旧是那个潇洒肆意的李卓尔，今天才发觉，其实有一些事早就不一样了。 之前的命中注定已经变成了现在的不切实际。 窗外的雨逐渐减弱了攻势，方不凡起身推开点空隙。新鲜的空气从外面涌进室内，让他混沌的头脑顿时清醒不少。 饶是周末他也鲜有休息的时间，除却关注最新的经济资讯，还得亲自对接大客户的案子。启元能有今天，和他本人在外面的名声也分不开关系。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他端着咖啡走到桌边，屏幕清楚地显示着两个大字——赵珂。 今天说好了回家吃饭，竟然忙忘了。 “不凡，到哪儿了？”老妈显然心情很不错，隐隐约约能听到那边播放的古典乐。 “马上就出门。”他看了看表，还没到五点。 “路上注意安全，我和你爸在家等你。” 他嗯了一声，换下居家服，收拾整齐后将石狮子似的蹲坐在喂粮机边的蛤蜊套上项圈。 显然对于他这个大活人，狗明显还是对这个能变出粮食的机器更感兴趣。 “走了，”方不凡拉了拉绳子，“今天去吃大餐。” 平常听不懂话的狗狗像是体内设定了某种程序，只对特定的字眼比较敏感，比如“吃大餐”。 双休又恰逢下雨，路上车子不多，平时能堵上一个半小时的路今天格外顺畅。五点半，方不凡携狗准时抵达。 不工作的时候他偏爱休闲装，远看倒还像是学生，只是鞋子摆在爸爸旁明显大了一圈。 知道今天方不凡回来，李婶特意做了几道他爱吃的菜，还准备了饭后的甜羹温在锅里。 “辛苦了，李婶。”方不凡朝她点头示意，顺势坐了下来。 自从他搬出去以后，一家三口在一起吃饭的日子就急剧减少，赵珂嘴上不说，心里怕儿子一个人孤单，遂将蛤蜊给打包送了过去。 客厅中的电视没关，正播到了最近沸沸扬扬的凌天在城南买地的事，方守义放下筷子，看向左手边的儿子：“这事儿你怎么看？” 凌天和朗基算是M市纳税大户，前者主要涉足的是美妆、医药和餐饮，而方守义一手创办的朗基主要产业是商业地产以及百货零售，两家合作已久，算是非常资深的伙伴。 现下凌天买了那么大一块地，传闻说是要建本市规模最大的商场，资本客都摩拳擦掌，静待时机。前几年经济萎靡，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翻身的好机会。 “凌天最近发展的势头确实不错，但我认为眼下应该不会进军百货，电子商务的蹿升已经把这块的利润压缩的很紧了，朗基靠的是经营多年的口碑和人脉才堪堪保住利润，谷叔叔和您合作这么久不会不清楚这一点，眼下进来怕是分不了一杯羹。” 方守义小幅地点点头，一双被岁月沉浸的眼展露出一丝笑意，他摸了摸下巴，想到之前谷霖宇带来谈生意的那个任时，和方不凡差不了几岁。 “凌天最近的上升和他们那个新来的任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上次签合同的时候我有幸见了一面，确实值得他们花那么多钱挖过来，不过三十岁就坐到了这个位置，前途不可限量啊。” 赵珂听着丈夫和儿子讨论，顺手给他夹了个虾。 虾肉已经提前剥好，方不凡不爱蘸佐料，一口塞进了嘴里，虾肉本身带有的清甜瞬时在口腔中弥漫开来，用来解腻刚好。 任时这个名字他在读书的时候就听说过，自己的老板和M大有合作项目，接触过当时还在读研的神人，回来后赞不绝口，说是很有想法的一位人才。 “好了好了，”赵珂本想借着这个饭局聊聊家常，没想到吃了大半话题就没从商业上离开，不得不出言阻止，“光说工作了，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方不凡说，“就是有点儿认床，慢慢适应就行。” 科技园的小公寓虽不比家里宽敞，却是他自己按照喜好装修的，为了解压，还特意在书房买了架钢琴。 他小时候并没学过，只是高三暑假后在成人班上了几节课。 一顿饭吃了近两小时，方不凡放下筷子，跑去厨房端了两碗甜羹。 他和赵珂一人一碗，在甜食这方面，方守义一直坚守底线。 李婶今天备的是红豆小圆子，上面还撒了桂花，掀开锅盖的时候他就怔住了，这和之前李卓尔天天往他课桌里塞的一模一样。 勺子在碗中舀着散热，方不凡盯着翻滚的糯米圆子开了口：“我前些天见着李卓尔了。” 面前夹菜的筷子微微抖了抖，方守义很快又恢复了镇静：“他爸爸当年一声不吭走了，这些年想来过的不容易。” 缓缓放下碗，赵珂心事重重地看着儿子。 “她就在我公司附近工作…” 方守义和妻子对看一眼。儿子这么些年没谈对象，俩人多多少少猜到了点其中的缘由。 “卓尔是个好姑娘，怎么说也是世交，如果下次她愿意，记得带回家一起吃顿饭，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小姑娘害羞，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不过，记得替我和你爸说一句，我们都很想念他们一家。” 赵珂这一番话一语点醒梦中人。 毕竟是女生，这么些年不见，有些害羞是正常的。方不凡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只觉得心里异常地开心。 “谢谢妈。”方不凡说完露出一个久违的笑。 旁边的父母疑惑的看着他，一脸想问又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子，方不凡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端起甜羹躲避视线。 碗中的甜羹凉的差不多，现在温度正合适，他一勺勺舀着喝完，耳边是电视机播报的家长里短，突然一下子觉得自己好久都没回归这样的家庭生活了。 工作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眼下才觉得这样的氛围实在难得。 吃完晚饭又陪着老爸老妈在客厅说了会话，方不凡坐上车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蛤蜊从后面露出一双提溜黑的大眼睛，朝着外面的人汪了一声。 车子在路上飞驰，方不凡等红灯的间隙都在想着赵珂的话，嘴角的笑意就没消失过。夜色中。黑色的SUV一路向西，穿过本该转弯的路口，在便利店门口停了下来。 方不凡熄了火，一人一狗坐在后座看着店里的情况。 蛤蜊扭头疑惑地看了一眼非要跑来和自己挤在一块的小主人，默默朝车门挪了挪。方不凡刚要给它薅过来，便利店的门开了。 李卓尔站在屋檐下伸了伸手，似乎是在确认有没有下雨。 刚迈开步，“啪”一声，精准踩中水塘。 她懊恼地蹲下身，将原本就卷了上去的裤腿又往上卷了卷，登时露出里面的毛线袜。 看着那上面一只只的小肥羊，方不凡乐了，吧唧就给怀里的狗子一口。 刚被薅了毛的萨摩耶略带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第三十九章 周末的降雨过后是连续的晴日，周雨凝抱着电脑走在学校的小路上，一蹦一跳，要不是那接近一米八的大个有点违和，还真和去春游的小朋友别无二致。 李卓尔跟在后面看着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心情非常不错。 “卓尔，快点跟上，不然就吃不到糖醋里脊啦。”小跑了半天的人才发现旁边空无一物，回头嚷道。 先前被打回来修改的文章经过学姐支招，总算趁着最后的期限发表成功，这些天写写论文都能笑出声。 “来了。”李卓尔加紧了步伐。 “这么好的天气，咱们要不出去踏青吧？”周雨凝伸手感受了一下阳光，懒洋洋地说道。 “我下午要去兼职，”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人群，“你上那踏不就行了，足不出校。” 二食堂周围的人工河旁栽了一大片樱花，此时早樱盛开，风吹过的花瓣落成了花瓣雨，有不少摄影团在那儿取景。 被泼了一盆冷水的人瘪了瘪嘴，一脸幽怨：“你说说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 “不解风情吗？我那是冷静分析后得出的结论。” 李卓尔整个人就写着冷静两个大字，一个双十一当晚还能十点准时入睡的女人，倒也确实能说出这样的话。 分神间，刚才被她嫌弃的人已经撩起了食堂的挡风帘，周雨凝赶紧一个加速跟了上去。 她俩来得早，把窗口逛了个遍，而事实证明，来得早也不一定有糖醋里脊。 无奈，俩人随便打了点菜，端到后面的空桌子上。 食堂的电视正播放着球赛，外围坐了一堆没课的男生在一起看球。周雨凝扫视了一圈，悄悄凑到李卓尔那边：“我还蛮喜欢打篮球的男生的，你呢？。” “我？”李卓尔用筷子搅着餐盘里红绿相间的炒三丝，“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一个人有一样热爱的东西还是蛮好的。” “我记得你会弹琴吧？你热爱吗？” “小的时候每天练琴只觉得磨人，现在难得能碰碰琴倒是有点怀念，热爱算不上，但我还挺享受沉浸在音乐中的世界。” “是么，”周雨凝夹了点番茄尝了尝，“但我这个耳朵好像对这些不太灵敏，听来听去都一个调调。” 李卓尔放下筷子，双手叠放在桌子上：“可能有些事你没经历过，就不会明白里面的含义，等你多经历一些事情以后可能慢慢就会懂了。” 听了这话，周雨凝眨眨眼：“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不像是和我一个年龄的人，感觉你的经历很丰富。” 李卓尔低头笑笑，手指在桌上点着，没接话。 那些经历带给了她这些年平和的心境和优异的成绩，同时也带给了她一颗不那么炽热的心。 下午，街道上没什么人。提前走进店里的时候，香姐正在电话里核对订购的商品，李卓尔朝她点了点头，进员工间换下衣服打了卡。 “卓尔，麻烦你帮我分拣一下，等会我去送。” 香姐递过来一张纸，明显是从订货单上随手撕的。李卓尔一低头，果然看见缺了一页脚的本子。 她默不作声地接过纸，找了个最大号的袋子开始分拣。 蛋糕、奶茶、水果，看着满满一袋子的东西，心想方不凡对待员工的福利真不错。 “好了吗？”趴着对账的人感觉眼前有人闪过，抬起了头。 “香姐，我去送就行了。”她扬了扬纸条背面的地址。 花花年纪小看不出来，但罗伊香好歹多吃了那么多年饭，从那天李卓尔被认出来开始，她就知道这中间肯定有什么纠葛。 “那商务楼里的路可绕啦。”香姐摆摆手，合上本子就要出来。 “我问保安就行了，我走啦。”李卓尔挥了挥手，逃似的跑出了门。 这些天进货多，店里要核对的账目更是烦人，她不能让香姐两边头疼。说到底是自己的事，也不可能次次找人代办。 对着大楼里的楼层指引，李卓尔找到了启元所在的位置。 楼里有不少高精企业，安保十分严格，仗着身上的工作服她才得以进去。 电梯门一开，正对着的就是公司的前台，李卓尔将东西放在台子上，后面低着头的钱琥才注意到有人。 “卓尔，是你呀。” 之前钱琥喜欢的面包都是李卓尔给她留的 ，一来二去就熟络了。 “好巧。”李卓尔感叹一句，“这是你们今天订的东西，有一些需要放冰箱冷藏的，要注意一下。” 说完这话，李卓尔挥挥手就想走，这地方还是不能久留。 不料还没转身，又有一个声音叫住了她，循声望去，是从隔间走出来的林乃。 “卓尔，今天是你送外卖吗？”她指了指那袋子又看看门口站着的人。 这是一个明眼人都能看明白的问题。 “是啊。” “真是辛苦你了，这些天你们店里处理我们公司的单子也很忙吧，”林乃的手无意识地搭上她的肩，“要不要进来休息一会？” 李卓尔刚想拒绝，旁边的人又加了一句：“今天定的东西多，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没法找人分发，刚才给你们店打电话的时候也确认可以帮着分发，不知道你……” “好啊。”她笑了笑，侧身拎了东西跟着前面一身公务装的人进去。 启元的布局是那种一样能望的到底的格局，除了领导的办公室在两侧单独的房间，其余人都在中庭办公。 林乃这一亮相，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公司里的男职员对她这样温柔又好看的同事本就抱有好感，更别说还乐意帮忙的。 “方总定的下午茶吗？”穿着格子衬衫的男职员抬起头，指了指那一大袋东西。 “是啊，东西来了，今天送来的人正好是我高中同学，我动用私情求她帮着发一发，大家赶紧过来拿吧。”她笑得明媚。 这下大家的注意一下子就被引到了后面的李卓尔身上。 画着精致妆容的女生双手环抱站到了一旁，偏过头去看自己昔日好友的反应。 一众星星捧着的月亮掉落人间的场景，想想就让期待。 可这时，本该蒙了尘的月亮却毫无预兆地笑了，李卓尔大方地问旁边的人能否将东西放在他的办公桌上，被问的人赶紧将另半边桌子扫干净，顺手还帮她把东西搬了上来。 李卓尔笑着道了谢。 东西一样样摆上来，每个人都上前有条不紊的取着自己的，李卓尔为了不影响大家，站到了桌子的挡板后。 一群黑西装白衬衫的精英中站着这么一个穿着蓝绿马甲的人，别提有多违和，而焦点人物却不甚在意，和周围的白领侃侃而谈，在一边的林乃觉得真是讽刺。 江沪仪从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这个人，此时站到她面前，更是觉得这张脸十分熟稔，却死活想不到在哪里见过。 “我们见过吗？总感觉你的脸很熟。”她问。 “可能是因为我就在楼下超市，你路过经常会看到所以觉得熟吧。”李卓尔一边答一边将边缘快要掉下去的蛋糕往里面推了推。 江沪仪潜意识觉得不是，然而思索再三，实在提取不出有效信息，皱着眉头走回自己的座位。 眼看着东西发的七七八八，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林乃直起了身子，走到了正在收拾的人边上。 “这次真是谢谢你啊。” “不客气，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李卓尔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末了，还顺便带走了桌上原本的垃圾。 可能因为是林乃的同学，大家对于李卓尔的第一感觉都很不错，临走前纷纷和她说了句再见。 她一手拎着垃圾，另一只手和大家挥了挥，正准备走，方不凡推门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公司，他脑子一愣。 果然，当一个人心怀鬼胎或者大脑空白的时候，就会问出这些没有探究意义的问题。 “你们公司的外卖。”李卓尔答。 职员们显然对于总裁认识打工小妹这种连续剧一般的剧情十分感兴趣，一边吃着桌上的蛋糕，一边偷瞄事情的发展。 当事人还没说话，站在一边的林乃先开了口：“方总，我看大家都忙，所以让卓尔帮忙发了点东西。” 自己主动把事情先说出来，又打着为同事着想的名义，这一步棋走的实在高明。 方不凡看了她一眼，却径直朝李卓尔走去：“麻烦你了，我送你到门口吧。” 虽然觉得这十几米的路实在犯不着，但看着面前一个个像是真人打地鼠似的不时探出来的脑袋，她好像除了站在原地等人护送出门没有更好的办法。 大家对方总的感情生活很感兴趣，唯有刚才有些尴尬的林乃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本想让李卓尔在大家面前抬不起头，让方不凡好好看看现在谁才是真正配得上他的人，可计划中本该感到羞耻的女生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尽心尽力给大家分东西。 精心布置的一盘局倒是给别人做了嫁衣，她的手在桌子下攥的紧紧的，掌心都被掐的泛白。 一墙之隔的大门外，本以为到这儿就能解脱的李卓尔看了看执意要陪她等电梯的方不凡，心中暗自质疑这所公司的业绩。 公司老板都这么闲的吗？ 好在电梯来的很快，旁边的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闪了进去。 和外面的人挥了挥手再见，李卓尔缓缓闭上眼睛。 回到店里的时候，香姐正站在收银台张望，她做了个鬼脸，表明自己没事儿。 “帮着分了分东西，耽误了会。” 听了这解释，香姐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她和王世龙是二婚，自己和前夫有个女儿，离婚后被判给了男方，这些年一直没见过，所以每每看见店里的这两个女孩，她总会想起自己的宝贝，想着社会上的人是不是会好好对待她。 “趁你上去的时候把昨天做的萝卜丝饼热了热，赶紧吃吧。”香姐递过来一个饭盒，怕烫着，下面垫了个纸垫。 李卓尔欢呼着接过，麻溜跑进员工室。 花花来接班的时候，还能闻见空气中一股若有似无的油炸食品的香味，香姐刮了刮她的鼻子，从微波炉里拿出提前给她热好的那份。 “真的很好吃。”李卓尔临走还不忘夸一句。 店外的太阳已经消失了大半个身影，彩霞倒是染红了一片，怪好看的。 她拿出手机拍了张图，随手发到了朋友圈。 没几分钟，周雨凝的电话就打来了。 “什么事儿啊？” 这人有点电话恐惧症，一般不是特别紧急的事儿不轻易拨号。 “林余音找我帮忙，说是明天有个什么项目开盘缺两个礼仪小姐……” 林余音就是之前帮她支招的那个学姐，早两年毕了业，竟然出乎所有人预料跑去做起了媒体。 那边还没说下去，李卓尔就明白了，周雨凝本人搭进去，那还缺一个，毫无疑问，这空缺就看自己能不能顶上了。 “大概几点？” “下午两点开始。” 说来也巧，明天正好排的是晚班。她踢了踢路边的石子，佯装无奈地答应了她。 “卓尔，你就是女菩萨下凡啊。” “行了，”她看了眼人行道的绿灯，“明天我们学校碰面，再见。” “再见。” 李卓尔将手机塞回口袋，加快脚步朝家走去。 这公寓主要就是面向附近的大学生和白领，有政府补贴，租金和学校差不了多少，就是一房难求，当初自己也是捡漏住了进来。 站在门前，李卓尔掏出钥匙，习惯性地往右边拧了两圈，然而刚拧到一半门就开了，心中顿时一吓。 自己每天都会锁门，难道是…… 进屋打开灯，看到餐桌上摆着的保温盒，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原来是老妈来过了。 厂里不怎么忙的时候，胡敏就会带着做好的东西送到她的小公寓来，但每次都不提前告诉，生怕打扰到她。 今天带的是自己卤的牛肉，她一打开，就闻到了卤子的香味。小跑着从厨房拿了双筷子，一整天没好好坐一会的人舒服地坐在桌边慢慢吃了起来。 没有论文以及货单的脑子一下子闲下来，就开始复盘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其实不止现在，每到晚上躺在床上，她的脑海里也都是这事儿。 筷子不断敲打着饭盒，像是木鱼声，其实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可又觉得太残酷。 不管怎样，真的不想再遇见那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四十章 凌天本次举办的推介会声势浩大，地点选在了本市最豪华的酒店顶层不说，邀请函也发下去上千张，不管是有合作还是有机会合作的，都在受邀之列。 方不凡带着林乃和晋毅赶到的时候，整个场馆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家都把这次的推介会看成是扩大人脉的好机会，谁都想咬上一口蛋糕。 按道理像启元这样刚起步的公司本不会在邀请之列，可借着朗天的名义还是顺利拿了一张函。 这片区域大半个资本圈的人都来了，混个脸熟总没有坏处。 只是没想到在会场还有其他的收获，借着聊天的空隙，方不凡一人绕到后面的摄影区。 韩子虎正在核对流程，头顶上冷不跌被罩住了一大片光线，他头也没抬就挥了挥手：“大梁，都说了把机器往旁边挪一点。” 昏暗的环境没有一点儿改善，反而听到上面传来微不可闻的一声咳嗽。他疑惑地转过头，看见昔日同桌西装革履的站在边上。 “我靠，你也在呢。”他将表单甩在凳子上，将方不凡拉到旁边的落地窗边。 这儿没什么人，说话方便。 “最近过得怎么样？”韩子虎仔细端详了一下眼前人满脸掩藏不住的春光，就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和之前见的时候不太一样了，有一些隐藏了好久的东西竟有点要破土而出。 方不凡笑了笑，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同事：“还成，今天带了几个人出来看看。” 韩子虎早就知道林乃在方不凡的公司上班，遂也没什么好奇，只是感叹今天这阵仗之浩大：“光是礼仪团队就烧了不少钱，你看看我们那小区域挤了多少媒体。” 确实挤了不少人，方不凡瞥了一眼。不远处匆匆跑过去的人看着座椅上的流程稿，张望了一下，一脸不悦的朝这里走来。 韩子虎背对着那块，还没意识到危险。 “你女朋友来了。”方不凡伸手指了指。 话音未落，就看见那身着职业装的女生一把拉住了韩子虎的衣领：“不好意思啊方总，我得借用他一下。” 面对着这强劲的压迫力，被拉住的韩子虎赶紧朝好兄弟眨眨眼，生怕在这种重要场合上演一则民事新闻。 接收到讯号的人微微朝他那边靠了靠，朝韩丽歉意一笑：“不好意思了韩小姐，我刚才拉着他给我讲了讲今天出席的情况，现在了解完了就不打扰你们的工作了。” 红衣女子这才把手松了松，韩子虎抓着机会温柔地拉起女朋友的手，将人带了回去，转身还不忘偷偷朝方不凡致谢。 眼看着俩人逐渐走远，方不凡低头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目光和入口处的林乃交汇，他招了招手，指指边缘的位置。 前面几排都是留给重要合作伙伴的坐席，方不凡身为看热闹的一员，自觉坐到了角落。然而似乎很多人都这样想，没几分钟，他旁边的空位就落下来一个人。 方均禾是代表自家老爹来的，踩着点进了会馆，一眼就望见了坐在边边角的弟弟，长腿一迈走了过去。 “你的位置在那儿。”方不凡指了指前面那块写着永鑫地产的牌子。 “我就一个人在这儿陪陪你，项目部的人去撑撑场面得了。” 他鄙夷地看着右边的人一眼，开始想象叔叔在办公室知道这事的场景。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方均禾瞥了他一眼，“你自己不也躲在这小角落了么。” 方不凡没接话，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第一排的亲爹。 怎么说自己是关系户进来的，总不能太招摇。 看见方守义的人如同看见自家老子，放荡不羁的坐姿顿时也乖戾了不少。然而镜头还没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大会就开始了。 这次开项人数众多，为了显示凌天的重视，在各方面都下足了功夫。一揭幕左右两边出现的二十位礼仪小姐分站会场两侧，就足以见级别之高。 李卓尔此时身着淡雅的旗袍，脸上挂着两小时集训出来的笑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台上的情况。 本以为只是忙周雨凝一个忙，却没想到主办方是凌天，赚钱之余还能开开眼界，倒也不错。 谷霖宇致了开幕词，紧随其后的任时上台发表了项目介绍。 “天啊，竟然是熟人。”周雨凝惊呼。 李卓尔偏头看了一眼，是任学长。 众人正认真听得台上的讲解，方不凡的视线却紧盯着二十米外的礼仪身上。 方均禾顺着那道视线望过去，瞥见一张出众的脸。 不是一般的出众，而是站在一堆好看的人里面依旧出众的脸。 “怎么啦？你认识啊？”他顺势将手肘搭在方不凡的肩上。 “嗯，”他低了低头，“李家的女儿。” “原来就是她呀，”方均禾摸了摸下巴，“这不巧了么。”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确保只有俩人能听见。 然而除了方不凡，林乃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从后边进场的李卓尔，看着她开叉的旗袍，嘴角无意识地露出一丝轻蔑的笑。 主办方的流程走完，而对于部分的投资人来说这才真正的开始。在坐的都是潜在的合作目标，多攀谈几句肯定不会有错。 任时下台前看了看下面出席的人群，绷紧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别人都羡慕他年纪轻轻就做了高管，却没看到他脚下的薄冰。 在台下，他一眼就看见了本次项目最大的潜在投资人——苏伟涵，可惜正和朗天的方总相谈甚欢，他站在一旁没去打扰，准备等他们交谈结束再去刷刷脸，等待之余一转头注意到了边上熟悉的脸。 “学妹，好久不见。”虽然穿着的校园里完全不同的正装，可任时给人的感觉永远是如沐春风的大哥哥。 李卓尔和周雨凝走上去和他打了个招呼。 第一次见面时，她俩还是穿着军装的大一新生，一转眼都要研究生毕业了。 “我们今天过来帮林学姐的忙。”周雨凝指了指自己的衣服。 “猜到了，”任时笑了笑，“她跑去做传媒我还不信，结果在公司项目计划上看到她名字，吃了一惊。” 林余音是任时的直系学妹，俩人是同一个本科导师，本来也是被无数人看好，最后却没走这条路。 任时一边说着话，一边用余光瞥着那边的投资人，眼见谈的差不多，他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我先去忙，希望你们招聘会上考虑下我们凌天。” “当然，师兄再见。”俩人同时挥了挥手。 林乃和晋毅正和前面一排的人谈着项目的可行性，此时整个会场只有方氏两兄弟还坐在原位，没加入任何谈话。 “我说你这样看下去人家也不会接收到你的脑电波，不如直接杀过去算了。”方均禾此人绝对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型。 假如换了六年前的方不凡，估计直接就受着他的蛊惑上去了。 “杀什么杀，”方不凡闭了闭有些酸涩的双眼，“又不是独独他们两个，退一万步说，就算只有他们两个，我老爹还在前面站着呢。” 方均禾啧了一声，这个弟弟确实不一样了，不愧是他们家第一位没怎么大闹，平稳度过青春期的楷模。 虽说方家同时期的也就他们两位，但该吹一波还是吹一波，毕竟有血缘关系，吹到最后还不是落在自己身上。 “哎，你干嘛？”他还在脑子里吹着，旁边的吹捧对象倒先一步起身朝外面走了过去。 李卓尔正准备靠着后面的墙放松一下紧绷的小腿肌肉，长时间穿着高跟鞋保持端庄的站姿对她而说实在是个考验。 可惜还没迈步，老熟人又一次从天而降。 周雨凝正对着方不凡来的方向，她早就注意到了这人，眼神就没从李卓尔身上撤走过。 “好巧啊，又见面了。”方不凡走到跟前打了个招呼。 看卓尔的态度，这里明显不需要第三个人，周雨凝随手找了个借口，走到了另一边。 “这是你朋友吗？”方不凡指了指落荒而逃的女生。 “我同学。”李卓尔说。 “刚才注意到你好像认识任总？”时间紧迫，他得直奔主题。 “嗯，是我学长。” 正是李卓尔第一次主动在面前说有关自己的事，方不凡开始有些飘飘然，不禁想要知道的更多。 “你也是M大的吗？” “嗯，我和任学长是同一个研究生导师，刚才在说毕业论文的事。”她眼神躲闪，不想让旁边的人看出自己在撒谎。 然而方不凡此时全然没注意到这一点，他正沉浸在俩人单纯的同学关系的喜悦中。还想说些什么，可李卓尔显然有些累了。 周雨凝虽说已经叛逃，但一直观察着那边的动态，一察觉到朋友的神情有些不对就招了招手。 “不好意思，我有事失陪一下。”得到信号的人指了指，还没等对方回话溜走了。 斜靠在后面看戏的方均禾慢悠悠走近：“感觉好像郎有意妾无情啊。” 方不凡朝着李卓尔走的方向瞥了一眼，没搭话。 “你是不是和人家有什么过节啊，怎么聊了这么会就把人惹跑了。” 看着面前不着四六的方家长孙，方不凡心想这人怎么做到两句话都精准踩雷的。 “你懂什么，”他说，“人家那是久别重逢后的害羞。” “哦？”方均禾来了兴致，“那小姑娘亲口说的？” “不是，是我妈说的。” “那不就得了，”方均禾跨上他的肩，将人拐到僻静处，“我瞧着不像是害羞，倒像是真对你不感兴趣。” 方不凡纵使脾气修养的再好也受不住朝着痛点连戳三下，登时拿出手机就要给方守煌打电话。 “你干嘛？”原本笑嘻嘻的人一看见通讯录上的号码，立马慌了神。 这些年没个女朋友已经让王小兰女士念叨够了，要是再加一条玩忽职守，他就可以不用上班，整日在家接受精神洗礼了。 “我开玩笑呢，”方均禾一把把手机摁了下去，“这样，哥哥将功赎罪，动员手下有经验的人给你支招，这总行了吧。” 方不凡拿着手机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又收回了口袋：“一言为定啊。” 看着眼前这颗硕大的痴情种子，方均禾默默叹了口气。 走出会场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方不凡上车直奔公司。其实早就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只是临走时方守拙托助理送来了赵珂煲了一早上的汤，望着袋子里排放整齐的两个保温盒，方不凡一下子懂了。 可惜李卓尔早不见了踪影，他这才意识到，即便是今日，那人只要想再一次消失，自己便得重蹈覆辙。 方不凡在车上坐了会，决定去便利店碰碰运气。 玻璃门一开，李卓尔抬头正对上他那双弯弯的眼睛。方不凡在店外面看见她身影的时候，就开始笑了。 “我妈煲了汤，特意托我带来给你的。”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先前赵阿姨对自己很是照顾，她不想这样拂了长辈的情面，手指在柜台后无意识地攥着口袋：“替我谢谢阿姨，只是下次不用这么客气了，怪麻烦的。” “不麻烦，”方不凡说，“我就在隔壁上班，怎么能说是麻烦。” 李卓尔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这次我就收下了，毕竟阿姨费了心力，你还特意跑一趟，但是以后真不用了，还有你也不用碍着情面给我们店创销量，真的没必要。” 眼下店里只有他们两个，她终于把深藏在心里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四十一章 方不凡脑海中只剩下那句“没必要”一路上响个不停，放在副驾驶的蓝色保温盒和刚才送出手的是一对，先前觉得很是好看，现在却扎人视线。 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在客厅的萨摩耶放下嘴里的球朝着玄关摇尾巴张望，却只见进来的人像是累极，抵着门缓缓坐在了地上。 它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睛，呜咽了一声，钻到方不凡有些泛寒的外套下。 “哥哥被嫌弃了。”看着蹭到身边的狗狗，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温柔的晚风吹拂着窗边的细纱，很绮丽的一幅景象。可屋里的一人一狗却依偎在玄关，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一股凉意逐渐从身下蔓延，方不凡拍了拍身边毛茸茸的大脑袋，缓缓站了起来。 黑暗中，喂粮机进粮的声音格外明显。以前这个时候，蛤蜊已经摇着站在旁边等了，可今天却异常乖巧，蹲在脚边看着他。 “去吃饭吧。”方不凡说完，将保温盒里的汤倒在了玻璃碗，放进了微波炉。 不多时，莲藕的清香就充满了整个屋子。而他却全然没闻到，就像个无聊至极的人，盯着橙黄色灯光下的转盘一圈圈旋转。 随着“叮”地一声，原本有些凉了的汤重新滚烫起来，方不凡机械地伸出手去拿，不意外地被烫了一下。 身体上的疼痛一下子让他从梦魇般的状态中挣了出来，定睛一瞧，虎口处出了一个水泡。 他自嘲般地笑笑，另一只手套上手套，将汤端上了桌。面上的一层油脂锁住了喷薄的热气，方不凡摘下手套，抬脚走进客房拿了包冰袋。 自从高考后李卓尔消失，记忆就好像慢慢开始自我清除。和她在一起的那一段时光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开始怀疑这个人是否真实在自己的生命中存在过。 方不凡开始拼命将和她有关的东西放在自己的生活中，不管是书房的那台钢琴，还是办公桌上的木雕，亦或者是换了几次的手机中那唯一一张点了蓝心的照片，都可以让他短暂地回到那一年，苦闷又快乐的一年。 可是，当他终以为不用再以这种方式告诫自己不能忘记时，那个叫他不敢忘的人却亲口让他不要再出现了。 你忘了我吧，她说。 方不凡摇了摇头，不那么自在地用左手喝着汤。 外面最后一丝天光落尽，唯有窗外的路灯扑进来一丝暖色。 李卓尔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后，并没有想象中的解脱之感，她只以为是自己一向宽和，从未如此严肃拒绝过他人，于心不忍而已。 一起去教学楼改论文的周雨凝早就发觉不对，行至湖边的长椅边一把将人拉住了。 “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儿啊？”按照道理，俩人的初稿没特别大的问题，这时候应该开心才是。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是不是昨天那个男生？”周雨凝坐了下来。 “嗯，后来他又来我们店里找我了，我…我就和他说不要再来了。”李卓尔也坐到了边上。 对于感情的问题，周雨凝也没有特别多实战经验，但给别人的建议的经验倒是不少。 “不瞒你说，我这人有点颜控，那位帅哥能出席那种场合的会应该算是钻石王老五级别的人，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老躲着人家？” 李卓尔看了看被风吹皱的湖面，从头说了起来：“我们两家父母关系很好，小时候经常在一块，只是后来分开了很长一段时间，彼此之间都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高三那年他们一家搬了回来，就在我家隔壁，我们自然而然又熟络起来。” “然后我发现自己慢慢喜欢上他了，就在成人礼的台上和他作了约定，说好高考结束在之前放烟花的地方见面。可是那天，我在夜里站了两个小时，他没来，我就明白了。之后我们家经济出了点问题，搬回了老房子。好巧不巧，我手机被抢了，加上我爸妈因为不堪高利贷团伙的介绍电话，双双换了号码，我们就这样彻底失去联系了。” 周雨凝知道李卓尔家里的事，但从不知道原来故事里面还藏着这么一个人。 “然后的事你就知道了，最近在便利店又重逢。可是，曾经那么优秀的李卓尔都没能够追上的人，为什么现在转身了呢？” 风吹起她的长发，掩住了眼底的情愫。 “卓尔，”周雨凝说，“有时候我真的非常羡慕你的清醒，可现在，又觉得你太清醒了。你们之间说不定有什么误会，或者这个王老五突然开窍了呢，虽然我们都是平凡的人，可总有小小的奇迹会发生呀。” “没有的，我觉得我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过后，最庆幸的就是我不再相信童话里美好的结局了。这可是现实世界，我必须清醒下去。” 周雨凝看着她的侧脸，隐隐觉得有些颓唐的美：“慢慢你会明白的，什么事情都不要太绝对，时间会给你答案的。” 李卓尔没接话，只是非常平静地盯着湖面。 周雨凝也没坚持，笑着拉起李卓尔的手转了话题：“这么好的日子，我们去食堂好好放松一下吧。” 俩人走过的路边，抽芽的柳条轻轻划过平静的水面，荡起一波波涟漪。 一连几天，启元的办公室都没再见到外卖的身影。方总这些天几乎都在外谈项目，办公室里常常空无一人。 不知是不是工作压人，大家只觉得他憔悴了许多。 钱琥今早去买早饭的时候碰到了久未上早班的李卓尔，后者和她打了个招呼，说是有样东西帮忙交给方总。 她跑了一趟办公室，又没看见人，只得擅自做主放在了茶几上。 推身从门内出来的时候，江沪仪已经堵住了她的去路。 “什么东西啊，看你一天拿来拿去好几回了。”她本想仔细瞧瞧，可门啪嗒一声关上了。 钱琥看了看周围无数八卦的眼神，叹了口气：“楼下便利店的女生托我带给方总的，估计是落在店里了。” 江沪仪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这人一向老实，想来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人，遂让了条道。 “方总对待这个女生态度也太不寻常了，以前觉得林乃和他真是般配，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天造地设。”江沪仪讲话一向心直口快，常常惹得人心中不舒服。 这话一出口，办公室里一大半的人等着林乃的回应。 “我们都是同学，再说你看看人家的长相，进娱乐圈都绰绰有余了，谁不有点爱美之心呢，况且……”林乃顿了顿，“她经历坎坷，很容易激起男生的保护欲。” 区区几句话，让人浮想联翩。 “还真是，”江沪仪撇了撇嘴，“那天她一进来，明明素面朝天的，但那气质真不像是小门小户能出来的姑娘。” “她家之前是做生意的，后来倒了，所以才跑去打工的，以前在我们学校是有名的又有钱又有颜的校花。”林乃说得极慢，努力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奇怪。 关系终于明朗。 “我想起来了，”江沪仪拿出手机一阵搜索，点开一张图，“我之前就说怎么眼熟，你说出道我突然想到了，我一个朋友做那种网红经纪人，之前就发过这女生的图片。” 林乃假装漫不经心地将视线从计划书上移开，微一扭头看见一张婚纱照，穿着大摆尾白纱笑得灿烂的正是李卓尔。 “我仔细看看。”她拿过手机，趁江沪仪和别人说话间，将照片传到了自己手机上。 后知后觉的人终于恍然大悟：“估计之前是模特，那张脸确实能打。” 说到这，林乃轻描淡写地接了一句：“模特网红什么的似乎很赚钱，就是钱来的也挺辛苦的，听说圈子风气不太好吧。” “看人吧，”站在一边一直没走的钱琥冒了一句，“有的圈子浑浊也有自持的人；有的圈子看上去清清白白，倒也有不少蛀虫。” “说的有道理，那女生给我的第一印象就不错，不像是乱七八糟的人，而且我朋友只发过一张她的照片，怕是早就不做了。”江沪仪也附和了一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通通都在帮李卓尔说话，林乃心中气急，又不好发作，只得陪笑脸：“她当然不是那种人啦，我也只是说说我知道的事。” 果然，仗着一张脸就能收买这么多人心，即使褪去满身光环也有这么多拥趸，真是让人觉得讽刺。 自己努力了这么些年，到头来还不如一个便利店小妹，她连面子上的和善都快维持不住了。 方不凡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正碰上这热闹的一幕，迎面碰上的钱琥说了保温盒的事，匆匆走了回去。 大家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气氛中跳脱出来，眼见着当事人回来，胆子大的直接问出了口：“方总是不是和楼下便利店里的妹妹认识啊？” “嗯，高中同学，”他停下了脚步，“不算很熟。” 说完这一句，他推开了门，随手拉上了对着员工的百叶窗。 自行车后座的女孩，台上说着希望的女孩，偷偷准备零食的女孩，舞台上表白的女孩，那些年占据了他整个青春的女孩，现在都汇成了轻飘飘的一句不太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四十二章 方不凡不怎么爱熬夜，可今天出去开会时随手打开的新闻客户端头版那条超级月亮的通知一下子就印在了脑子里。 他本不怎么看手机里这些东西，可路程遥远，不分心做些什么就爱瞎琢磨。一人一狗蹲在阳台上，还没等来超级月亮，倒等来了群里的视频通话。 赵禹乐不知是工作压力过大还是过于没有压力，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爱在群里装装深沉，没人理他就发起视频通话。 通常来说那个时间点方不凡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状态，往往祸害的只有匡泽一个人。但今天不一样，三个摄像头同时打开，大眼瞪小眼。 “我想到了一首诗，”赵禹乐正坐在自家花园的躺椅上，“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其余的俩人没仔细听那句诗，只是觉得这人实在太猛了，这还没到夏天，大半夜的就穿一件卫衣坐在花园里不冷吗？ “怎么不说话？”他问。 “我等凡哥先说，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让他发表发表感想。” 方不凡撑着下巴望着窗外，没吭声。 “他这是在装什么呢？”连这方面有所研究的赵禹乐都看不下去了，“不会是遇到那方面问题了吧？” 匡泽从床上翻了起来，从这人接了这通视频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前段时间遇到李卓尔了。”方不凡不准备让这两个人人接着遐想。 听了这话，屏幕里其余的俩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说来也巧，她就在我公司下面那家便利店兼职，我知道了这事儿以后老没事儿往哪儿跑。前些天给她送东西的时候，她直接叫我别去了，太无情了。” 俩人又吸了一口。 “我有点整不明白了，之前她和你告白是不是你梦里的场景，然后你误以为真了，不然怎么好不容易重逢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了呢？”赵禹乐有点懵。 “我也不明白啊，”方不凡叹了口气，“是我魅力不如从前了吗？” “有可能，可能人家喜欢的是少年感的那种类型。” 要是匡泽没接触过李卓尔，可能会同意赵禹乐的观点。 眼下群里就他一个明白人，另一个从来就不在线的也就不去说了，还有一个因为这些事儿，明显也掉到平均线以下去了。 “你和她重逢的那天，说说具体情况。”匡泽从床头拿起眼镜，一副来活了的架势。 一片云飘了过去，遮住了大半月光，方不凡看着脚下幸存的月色，缓缓开口：“那天我处理文件弄到很晚，碰巧遇上了我们公司也有个员工没下班，我就想顺路把人送回家。” “等等，这个员工是男生还是女生？” “女生，是李卓尔高中的好朋友。” 匡泽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做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 “然后走到楼下便利店，她说要进去买点东西，因为那天正好我妈把蛤蜊送来了，我怕它到新环境闹腾，就想买点狗粮。那女生见我挑这个，就把我拉到了生鲜区，说要不要给狗狗买点牛奶，我一扭头，就看见蹲在那儿的李卓尔。” 说到这儿，匡泽嘴角露出一个明白人的微笑：“按照你的说法，我觉得李卓尔会不会以为你和那女生是一对啊，又是深夜又是拉手的，难免不会往那方面想。” 赵禹乐附和地点了点头，以现在的话题深度他只具备这项功能了。 “嗯……还真有这方面的可能，”方不凡的面部表情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活跃了起来，“我怎么当时没想到呢？” “我感觉，”好不容易有一题会答的赵禹乐接道，“我们普通人一般把人分为两类，男性和女性，你呢，也是分为两类，李卓尔和其他人。” 这人压根就没把周围其他单身女生列入可能发展的名单里，怎么指望他想出其中的问题呢。 “反正我给你分析到这儿了，其他的事就得靠你自己咯。”匡泽不知去哪里进修过了，说话的架势越来越有那味了。 窗外的云层渐渐被风吹走，月光又撒了一地。趴在脚边的蛤蜊嗷呜了一声，将脑袋蹭到了方不凡腿上。 “还是你们几个靠谱，我一个人瞎琢磨好几天了，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时候想到我们了，”赵禹乐有些不乐意，“平常我们开视频会议都不见你人影。” “你们不知道，最近参加一个会，我爸给我牵了不少线。天天在外面跑项目看项目，还有各种应酬，能清醒着到家就算不错了，实在是有心无力。” 那两人明显不信，无语的眼神透过屏幕看着他，说到底，不过是再一次跌入爱情海罢了。 被惦记在心尖尖上的人这些天过得也还算是充实，论文兼职排满了所有的空闲时间，没什么余地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那天周雨凝在湖边的一番话像是往她心里投进了一颗种子，只是还没生根发芽，偷偷埋在了角落。 “卓尔，今天生意怎么样？”来接班的花花穿着一身休闲装，像是从外面玩了刚回来。 “还成，你今天上哪儿玩去啦，这么开心。”她一边脱工作服一边问。 “嘿嘿，”花花低头笑了几下，“和一同学去公园看樱花来着。” 看她羞涩的神情，估计是一位有好感的男同学。 李卓尔笑了，拍拍她的肩：“那接下来的就拜托你，我先回去啦。” “好，路上注意安全。”花花朝她摆了摆手。 从店里出来，外面的空气一下子灌入鼻腔，她吸了吸鼻子，朝家的方向走去。临近下班时间，周围的店铺都摆上了热腾腾的食物，等着下班的白领。 夕阳透过烟气缭绕的小摊，配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便成了生活。 行至一处店铺口，门面上巨大的“糕”字吸引了她的视线。之前从未在这条街上看到过糕团店，想来是新开门的。 李卓尔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摊前，正赶上桂花糕出炉。糯米的黏腻混着桂花的香气，她一下子就走不动道了。 满心欢喜地买下两块糕，转身欲走，不经意间看见身后两米远的地方，方不凡正盯着她笑。 虽说穿着和往常无二的西装，但多日没见，情感一下子涌了上来，理智退到了深处，李卓尔看呆了。 “我…”见对方不说话，方不凡以为自己贸然出现引她生气了，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拉人，但两人之间本就隔着一段距离，到手只是一片虚无。 卖糕的阿姨看着登对的小年轻，笑意盈盈地说：“小姑娘，福气很好嘛。” 李卓尔这才回过神，朝阿姨摆摆手否认。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她没法，只能冲着不远处的人朝朝手，示意一下旁边的小公园。 得了指示的人也不靠近，始终和女孩隔着一两米的距离。直到前面的人停在单杠前，他也随即停下了脚步。 “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那天送完汤后，别说方不凡，连启元的人她都没有遇见过。本以为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下去，没想到这人只是暂时销声匿迹。 只不过今天没去店里找她。 “我就想说，”方不凡眼神不自然地看着右边，“我和林乃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就是普通的同事，顶多再多一层同学关系。” 李卓尔盯着两人间的空隙发呆，随即挽了挽被风吹散的长发：“其实这事儿我早就猜到了。” 如果说相遇的那一瞬间，她错把俩人的关系定义错误，那么之后的种种都在帮她修正这个错误。 她坚信，如果林乃已经成了方不凡女朋友，就不会用这种手段彰显自己，同样，如果方不凡有了女朋友，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和别人纠缠。 “那你…”这下轮到方不凡不知如何是好了。 匡泽只给他说了一点，可没说翻车之后应该如何。 “我不是因为你有女朋友才和你提不要再见的，”李卓尔说，“我是从各方面考虑都觉得我们没有再见的必要。” 耳边嘈杂的声音一瞬间变得渺远而不真切，那短短几步就能跨越的距离仿佛从中间断裂，将两人慢慢扯远，方不凡说不出话了。 “我承认，我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你。可是方不凡，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我们谁也不能靠着过去生活，至少我依靠不了。”她平静地说着。 “那段时间你带给我的快乐不可磨灭，虽然我也从没想过要一笔抹去，但是终究是过去式了。我很怀念那个六月，也很感谢你带给我的那些感受，但就让它留在过去吧，我们都要向前走了。” 方不凡低垂着头，看不出此时的表情。 女孩看了看手中被水珠笼罩的塑料袋，抱歉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得趁着东西还没凉赶紧回家。” 她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这次就不说再见了。” 涣散的视线逐渐聚焦，方不凡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垂了垂眸，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大家都说看到超级月亮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是要碰到好事的。可那与往常不一样的月亮，却没把他的星星还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四十三章 桂花糕回到家就被放在了一旁，袋子里的热气一点点从缝隙里逃逸，而旁边坐着的人却没有一丝要打开的迹象。 李卓尔曾经坚定不移地认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自从再一次遇见方不凡之后，她才发现，只要一见面，那份喜欢还是会从心底涌现出来。 那就只能不见面。 慢慢打开盒子，冷了的桂花糕变得没那么软糯，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嚼却发现不甜了。 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真有点矫情。要求不见面的是自己，现在在家里长吁短叹的也是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急促的铃声划过寂静的空间，李卓尔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熟悉的号码，迟疑地按下了接听键。 林乃压抑着的笑声很快就从那边传了过来：“卓尔，是我。” 对于这串数字，李卓尔铭记于心，至于林乃竟然会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她倒是一点也不惊讶。 “有什么事情吗？” “哎呀，真是冷漠，难道是因为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吗？”林乃顿了顿，“毕竟是三年的同桌，即使之前有一些小误会，也不至于到这地步吧。” 李卓尔此时心中烦闷，早已没有多余耐心陪对方说下去：“如果你只是试一试这个号码是不是我现在的号，那我告诉你是的，我还有事，就不陪你聊了。” “等等，我是有要紧的事情告诉你。” 悬在挂断键上方的手指顿住了。 “我们班过段时间聚餐，邹老师和许老师也会去，我可是一听到这消息就告诉你了，也没和班级里的人说你的事，至于要不要来你自己决定哦。” 没等对方回应，林乃先挂断了电话。 外面的野猫百无聊赖地叫了一声，李卓尔看了看手中已经黑屏的手机，转身进了房间。 启元维持着平日的运转，只是这几天大家都在满负荷运作。来的也一日早过一日。钱琥刚进门，就看见了坐在位置上吃早饭的同事。鞠丽丽在公司旁租到了房子，终于不用每天紧赶慢赶了。 “早。”她将东西放在桌面上，刚坐下，扭头就看见一张凑过来的脸。 “你猜我今天一过来看见谁了？” 钱琥一脸了然：“方总呗。” 方不凡这段日子来的特别早，朗基晚会后公司业务暴增，他的工作量确实加了不少，可每天都提前一个小时来公司，也确实有些怪异。 “太奇怪了，我这些天看他又觉得和之前不一样了，”鞠丽丽瞟了眼时间，加快速度咬了一口手中的饭团，“虽说每天还是笑着打招呼什么的，可总让人觉得距离还挺遥远的。” 整理电话录的钱琥手顿了顿，她其实猜到了一点什么，可是人家的私事，也不方便多说。 “还有，你们都说方总是单身，可我今天分明瞧着他手腕上那一条蓝色的手绳，倒像是一对的。” “那是人家长辈送的生日礼，之前有人调侃来着，说是习惯了，也舍不得摘了。” 鞠丽丽吃完最后一口，满足地摸了摸肚子，慢悠悠地说：“那这样看，方总还蛮长情的诶。” 钱琥刚想回些什么，看见林乃从电梯里出来，不动声色地闭上了嘴，垂眼清点手里的名单。 打从那天以后，钱琥就对她产生了怀疑，这人到底是真的善良单纯，还是暗地里耍小花招，实在叫人看不透。 遇上这种同事，少说多做，总不会被抓到把柄。 十点差几分，推算着方不凡这时应该把项目案处理的差不多了，林乃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得到了里面的人应允后，她含着一抹笑走了进去。 “方总，这是上次永城的项目案，您过目一下。”她双手递过文件，露出白晃晃的一截手腕。 坐着的人头也没转，伸手接了过来。 “方总，还有一件事不知道您知不知道，”林乃说，“听说卓尔好像要结婚了，我们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方不凡的反应，可面前的人竟然毫无触动。 “这是别人传给我的照片，我觉得有点儿不太像，但名字是一样的，要不您也看看是不是她。”林乃似乎不死心，将手机放在桌上，递了过去。 盯着表格发呆的眼睛终于抬了抬，瞟到屏幕里笑着的两个人。 右边那个穿着婚纱的是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这案子做的不错，”方不凡笑了笑，转身将文件夹还给了林乃，“同学要结婚了确实应该祝福，最近应酬太多，你要是看见她传达一下，麻烦。” “行。”林乃笑笑，接过东西转身出了办公室。 木质的门关上之后，这小小的空间终于又只剩下了方不凡一人。他慢慢收起伪装，感觉一阵阵苦涩从身体深处泛了出来。 之前的种种行为终于是有了答案，原来自始至终问题都不在于自身，而是对方已经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然而，他的心里不知为何还隐隐存了一丝期待。 已经是四月，李卓尔站在店里朝外张望。过路的行人都脱下了厚厚的冬装，换上了轻便的衣裳。 “你看看这个怎么样？”香姐正织着毛衣，牛油果绿的颜色。 “好看。”她笑了笑。 “还有一点点就结束了，”这毛衣本来就是给她织的，“过两天穿正好。” 之前李卓尔和花花刷手机的时候看到了这款毛衣，俩人都很喜欢，然而价格实在是不太友好。香姐知道了二话不说，当天就买了线开始织。 “太感谢你了，香姐。”李卓尔小跑了两步，冲上去给了她一个拥抱。 罗伊香赶紧把针挪开，生怕弄疼了她。 这时，门叮咚一声开了，花花踩着愉快的步伐走了进来。 “怎么样，是不是又和小陈约会啦？”香姐看着她笑。 自从上次单独踏青之后，花花就和那位男同学的关系突飞猛进，更是趁着一群人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确定了关系，最近是蜜里调油，喝口白开水都泛着甜味。 “嘻嘻，”她别过头羞涩地笑笑，“真是不谈恋爱不知道，原来生活可以如此美好。” 李卓尔看着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花花真的是一位很能传染情绪的人。 “对了，之前你的那个同学，就是在隔壁上班那个女生，说是有急事找你，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我就给她了。”花花正准备去换衣服，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嗯，后来她打给我了。” “那就好。”花花说完闪身进去。 外面一下子陷入沉默，香姐瞥了一眼关紧的门，慢悠悠地说：“那个女生看上去没那么简单啊。” 李卓尔知道香姐看出什么了，没多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句。 “如果你感觉不开心了，就别勉强自己，”罗伊香放下手中的针线，“我知道你总是先考虑别人的感受，但是卓尔，人这一生其实很短暂的，要开心，知道吗？” “嗯，我明白的。”她抬了抬头，正对上那双关切的眼神。 老爸老妈也经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让她能卸下一切的包袱。 “你们说什么呢？”打完卡出来的花花看着气氛凝重的收银台，歪了歪头问道。 “我们在想，你今天和小陈去了哪里玩。” “就那个很有名的那个古园，叫什么来着…”她一下子有些想不起来了。 “斋藤古园。” “对，就是那儿。我在这里上了大半年学还没去过，小陈非要拉着我去。” 李卓尔垂了垂眸，很快又抬了起来：“那儿还挺美的。” “是挺好看的，古色古香，就是有点远，我们倒了好几班地铁才到那里，”她抱怨道，“不过好在小陈在旁边，还可以陪我说说话。对了，那儿还有个情人廊，据说情侣背对着朝对方走，如果能靠在一起就是上辈子结了缘，要相伴一生一世的。” 一直没吱声的香姐看了看面前手舞足蹈的姑娘，给她理了理滑落的胸牌：“你和小陈肯定靠在一起了吧。” 花花捂着脸笑了笑。 年轻时的爱情大多热烈而盲目，李卓尔看着不远处的林花花，就好像看见当初的自己，只不过她没那么幸运，没能遇到一个同样喜欢自己的人。 夜色渐浓，店里的时针逐渐转向了八。李卓尔趁着下班前帮花花把货架上的东西补全，今天夜班就她一个人，晚点王哥来送货怕是忙不过来。 “卓尔，你也太好了吧，”她一边裁着纸箱一边感叹，“我也太幸运了，刚来这个地方就遇到了你和香姐这么好的同事，做什么事都帮着我。” “因为你是个开心果啊，大家都喜欢你。” 花花听了这话笑了，抱着理好的纸箱进了员工室。 李卓尔接着摆货，不会为何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兼职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没什么经验，看到招聘模特，就跑去面试。初来乍到也不懂这行的规矩，拍完了照片以后就被带去了酒局。车子开到半路发现不对，找了个借口溜了，连应有的报酬都没能拿到。 她自觉好笑地摇了摇头。 因为知道生活的艰辛，所以更加尊重每一个为之努力奋斗的人。 摆完东西，花花正好从里面走出来，推着她的肩膀往打卡的地方去：“都义务劳动十几分钟啦，赶紧回去吧，不早了。” 监工似的看着李卓尔打完卡，林花花倚在门口，目送着她远去。 晚上的风已经没有凛冽的寒气，穿着外套的女孩走在橘黄的路灯下，看着自己的影子由长变短。 走着走着，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远处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她出了店门就追随着，走了这么几条街，依然还在耳边回响。 李卓尔停下脚步，佯装看手机，却从屏幕里看见一个模糊男子的身影。 她被跟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四十四章 李卓尔深呼一口气，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这是条小路，现在没什么人，但几十米外就是小区岗亭，她加快了步伐。 眼见亮着灯的屋子原来越近，后面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急促。正当准备开口求助时，李卓尔下意识地回头想看看那人的样子，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方不凡斜靠在树干上，怔怔地看着她。 俩人就这样望了许久，李卓尔叹了口气，慢慢走了过去。 待走近了才发现这人周身撒发着一股浓浓的酒气，脸上也透着一丝不自然的红晕，竟然是喝醉了跑来的。 “怎么喝成这样啊，”她下意识地去扶，“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哪成想方不凡已经被酒精攻占的大脑丧失了读取文字信息的功能，只是盯着李卓尔的脸笑。 熨的妥帖的西装此时蹭在了白色防冻油漆上，留下一道道白印，李卓尔看他明显有些支撑不住了，叹了口气，拉起他的手绕过脖间：“走吧，先去我家。” 方不凡听不懂话，但总体来说还算配合，乖乖跟着她到了家门口，只是刚要打开门时，却耍起了小脾气，死活不肯进去。 “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李卓尔看着他，颇有些无奈。 倚在墙边的人不说话，方不凡耍脾气和别人不一样，不吵不闹，就是不肯进门。 李卓尔耐心地站在边上，生怕他摔跤：“你不想去我家吗？” 漆黑的楼道里，只有微弱的月光，照的她眼睛亮晶晶的：“进去吧，你在外面呆一晚上会生病的，好吗？” “不能进去的。”方不凡终于回了一句。 “为什么不能进去呀，”李卓尔乐了，觉得自己像是在哄孩子，“里面没有怪兽的。” “你…你男朋友会不高兴的。”方不凡面对着墙，侧过身子小心翼翼地看着旁边的女生。 一听这话，李卓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没有男朋友，一个人住这儿，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扣着墙皮的人抬了抬迷茫的眼睛，轻轻地说了一句“好”。 好不容易把人拉进房间安置到床上，李卓尔刚想关掉床头灯，余光看见方不凡束的紧紧的领带。生怕不舒服，她弯下腰轻轻解开了。 正待抬起身，埋在被子里的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迷迷糊糊地问：“你不睡觉吗？” 李卓尔将那不安分地手又塞回被子里：“我睡啊，我等会就去睡了。” “哦，那你睡哪儿啊？”他一边说一边有意地瞟了瞟自己身旁的空位。 “我不能睡这儿，我去外面睡。”李卓尔拿过多余的被子枕头，转身又给他掖了掖被角。 “那什么时候能一起睡呢？” 她转身关了房门，随口答了一句：“结婚以后就行了。” 反正方不凡此时不清醒，索性开始胡诌。 客厅的沙发明显没有床舒服，李卓尔裹着被子瞪了好一会的窗帘，才渐渐有了困意。 床上的人一夜好眠，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方不凡转了个身，准备接着睡，却觉得身上像是硌到了什么东西，微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竟然还穿着昨天的那套衣服。 环顾着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他脑海里一片空白，直至坐起缓了十分钟，断掉的那部分记忆才重新连接上。 生意场上难免应酬，昨晚赴了一个酒局，刚开席就被灌了一轮，对方说着喝多少签多少，虽说十有八九是酒场的玩笑话，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拼了下去。 一群人喝到了八点，几乎全趴了，他还算比较清醒的，叫来助理把这些人一个个送了回去。 坐在车后座，清醒的时候不敢想的事儿，现在触底反弹式似的在脑海里炸了。 全是李卓尔的那张结婚照。 小助理把人送到家中，然而还没坐几分钟，方不凡就摸黑走到了便利店旁，蹲在门口的大垃圾桶边上看了半小时。 然后屁颠颠地跟着人家回家。 之后的事情就记得不太清了，可能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到了信任的人身边，大脑好不容易开辟的记录功能就关闭了。 只是李卓尔在门口说自己没有男朋友这句话却被牢牢地锁在了脑海里。 开心之余又有些懊恼，万一做了一些丢人颜面的事儿可怎么办。他恼怒地挠了挠自己的头，感叹酒还真是个害人精。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方不凡迅速整理了一下仪容，说了句“进来”。 李卓尔看着头发倔强地翘在那里的一脸没睡醒看着她的方总，心里又泛起了一丝涟漪：“早餐做好了，卫生间抽屉有新的牙刷和毛巾，你洗漱好了就出来吧。” 窝在被子里的人呆呆地点了点头。 烤面包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客厅，方不凡刚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了桌上摆着的两份三明治。恍惚间有种为人夫的错觉，他悄悄地捏了捏自己的大腿，确定不是宿醉未醒。 “快吃吧，你等会最好还是回趟家，换套衣服，得抓紧时间。”李卓尔坐在靠近厨房的一侧，指了指他身上未换的西装。 “嗯，”他轻轻答应了一句，坐到空位上拿起面前的三明治，“昨天我喝多了，不是有意来打扰你的……” “我知道，其实我想和你道个歉，”李卓尔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他，“之前是我说话太重了，不好意思啊。” 方不凡组织好的语言一下子全都卡在了脑子里，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卓尔，一度怀疑自己昨天喝的是假酒还没清醒。 “吃吧。”李卓尔朝他扬了扬下巴。 方不凡木讷地咬了一口，思绪顿时通畅。味道还是和六年前一样，但是外观已经改进了很多，几乎和顾阿姨做的一模一样，吃着吃着，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俩人很有默契地都没说话，一时之间横亘多日的尴尬也消失不见。或许醉酒这件更尴尬的事发生后，他们之间的尴尬临界值又上调了一点。 “吃饱了吗？”李卓尔擦了擦嘴问道。 “嗯，很好吃，谢谢。” 想着男生总比自己饭量大，所以方不凡那份用的是双倍的料，但还是担心他没吃饱，又给添了一点牛奶：“我去洗碗，你把这些喝了，快过期了不能浪费。” 趁着李卓尔起身收起自己桌上的盘子，方不凡偷瞄了一下牛奶瓶上的日子，忍不住偷偷笑了。 明明是刚买的牛奶，把他当三岁小孩呢。 收拾整齐，俩人一齐出了门。不过一个是去学校，另一个先得回一趟家。 “我走了，”李卓尔走到小区门口，朝他挥挥手，“下次不要再喝那么多了，再见。” 方不凡挥了挥手，看着远去的背影，莫名感到一丝不真实。 十多天前还那么冷漠的人，却因为偶然的一次醉酒开始不那么抗拒自己，难道是昨晚喝的小糊涂仙显灵了？ 李卓尔坐在道旁的长椅上，数着飘落下来的第一百六十八瓣樱花，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熟悉的帆布鞋。 “久等啦。”周雨凝拍了拍她。 现在时间还早，老板还没来学校，俩人决定先去空教室改改论文。 “对了，昨晚你怎么了，怎么我给你打视频都没接？”昨天自己通宵码字，遇到个不太有把握的地方，本想着找李卓尔商量，可对方直接拒绝了视频邀请，而是发来了一大串文字。 周雨凝当即就觉得奇怪，然而也没多问，今天看见她眼下淡淡的黑眼圈，终于是忍不住了。 “昨天有个朋友住在我家，不太方便视频。”李卓尔提了提双肩包，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 “是不是之前那个王老五？”周雨凝一把揽过她的肩膀，“怎么突然进展这么快？我都怀疑我缺课了。” 李卓尔仔细想想，其实也不算是一瞬间改变了态度，只是在这段没有方不凡的日子里，她想了很多。 过去总是陷在高三被拒绝的泥潭里动弹不得，所以比谁都清醒，比谁都现实。 可独自一个人的这段时间，和方不凡重逢后的点点滴滴都汇集在脑海里。那天，她说要向前走，其实自己根本也在原地停留。 看着喝的迷迷糊糊的人叫她名字，还看着她笑，李卓尔几乎一下子释然了。如果之前的种种行为是在可怜她，想要给她补偿，那么眼下，方不凡是真的把眼底的喜欢都掏出来了。 也许他突然开窍了，也许时间把他的的喜好改变了，躺在沙发上的李卓尔看着紧闭的卧室门，悄悄在心里给他开了一扇窗。 最后再幻想一次吧。 “怎么不说话啦？”周雨凝凑到边上。 “没，可能那天在湖边你一下子给我点化了。” “哈哈哈哈哈，”自觉成全了一桩好事的周雨凝笑了起来，“我也只是小小地说了几句微不足道的话啦，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这急速跳跃打的李卓尔猝不及防：“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再像以前一样躲着他了而已，你在想什么？” 周雨凝一副看穿一切的神情：“你以前躲着他不就是还喜欢他嘛，要是你对他没感觉了才不在乎眼睛里是不是多一个雄性生物呢。” 她瞥了瞥旁边脸红到耳根的人，接着感叹道：“没想到我们院的大宝贝竟然如此纯情，拒绝那么多男生只为等待竹马归来，啧啧啧。” 李卓尔此时羞透了，转身就想捂她的嘴：“我没等他，就是…就是之前遇到的男生不合适，然后恰巧又重逢了而已。” 她没说慌，当初把信送出去的那一刻，就没想过再见面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老天爷又把这个人送了回来，还是感情升级版。 “反正嘛，”周雨凝说，“我赌你三个月之内必脱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四十五章 上次李卓尔感叹好久没回家后，罗伊香周六特意给她排了早班，对于这家只有三个员工的小超市来说，是很奢侈的一件事了。 店里缺不得人，香姐除了睡觉，其余时间几乎都在这几十平的地方，有时候王哥会过来帮着看看夜班，但人手还是不足。可她全部收入都来源于这一家便利店，刨去成本实在负担不起额外的员工费。 李卓尔一大早过来接班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守了一晚的香姐疲惫不堪：“你回去睡会吧，这会我看着就行。” 香姐打着哈欠地换了衣服。 “走了啊，”罗伊香眯了眯布满血丝的眼睛，拿起饭盒走出了收银台，“对了，毛衣织好了，给你们放在柜子里了，记得拿。” “谢谢香姐，路上注意安全。”李卓尔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回去好好休息。” 她点了点头，走出自动门外。 科技园本身就位于城市边缘的大学城内，住户不多，周围几乎都是就读的学生或者工作的职员，一到了周末，整条街都显得空荡荡的。 可李卓尔却很喜欢这种感觉，这是难得的能和自己独处的时间。 临近五点，接班的花花穿着一身新衣服走了进来：“我来啦。” “逛街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花花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怎么每次都猜的那么准？” 李卓尔笑了，大半个身子从收银台探了出去，指了指她手里的袋子，上面印着和外套上一样的LOGO。 “哎呀，我本来是去小陈兼职的商场找他的，结果路过一家店，他非说这件衣服适合我。”花花露出苦恼的表情。 还真是幸福的烦恼。 “香姐给你织的那件香芋紫毛衣在柜子里，你可以看看。”她边说边脱下工作服，“我等会要回家，就不留下来帮你统计货了。” 花花比了一个OK的手势，催促道：“那你赶紧走吧，我回来的时候地铁人就不少了，你再晚点可能更堵。” “行，那我走了啊。”李卓尔挥了挥手，“加油。” 路旁的行道树在风中伸展着枝丫，她对着太阳落下去的地方，伸出双手比作镜头。 “咔嚓。”声音代替快门，没有单反的女孩又完成了一张摄影。 行至地铁站的门口，金灿灿的余晖慷慨地撒在路边卖花的一位老奶奶身上。一桶桶的桔梗像是沾了金粉，透出一丝生命的美。 以前老妈也很喜欢花，家里客厅的桌上总是摆着应季的鲜花，她总说生活可以忙碌，但不能失去本身的意味。 后来搬回天水桥，就没再买过鲜花，只是在阳台上种了不少太阳花。每到花期时的晴天，泛着锈斑的栏杆中间就冒着一朵朵娇艳的花，是很漂亮的花。 李卓尔走至奶奶身前，蹲下来要了一把绿桔梗，接过花的一瞬间，她笑着道了句谢，奶奶也笑了，露出稀疏的牙齿：“小姑娘，送一只白色的给你。” 她从桶中抽出一支白桔梗，伸手递过去。 “谢谢。”李卓尔又道了一次谢，起身走进了地铁站。 由于自身的生活圈，李卓尔坐地铁的机会并不多，但她其实特别享受在黑暗中穿梭的感觉。坐在位置上，看着对面的玻璃映出自己的身影，觉得自己像是时空旅行者。 提前和爸妈说了今天回去吃饭并要住一晚，老妈早早就出去买了菜。李卓尔进了楼道，就闻见了鸡汤的香味。 “我回来啦。”她在玄关处换了鞋，侧过身子看着厨房里面忙碌的人。 “还买了花。”李锦走了过来，接过女儿手里的东西。 李卓尔搓搓手走进屋子，桌子上已经摆了不少菜，洋葱牛肉、上汤西蓝花还有一碟冷盘，都是她喜欢吃的。 “来，让一下，”胡敏端着刚煲好的鸡汤出来，“洗洗手吃饭吧。” 父女两排着队洗完手，坐到了桌边。 “最近这阶段过得怎么样，感觉你这次回来好像有什么开心的事。”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老妈将鸡腿夹给她，不经意地问。 “我前段时间遇到方不凡了。”李卓尔实话实说。 “哦，那还真的巧了，”李锦喝了一口酒，“我之前说接的那笔大单子原来就是朗基旗下的工厂，我去送货的时候正好碰到老方。” 李卓尔抬头，视线正巧落在老爸的手上，那上面又增加了不少裂痕。 李锦最初就是做零部件发家的，后来遇到大宗货物出了问题，没办法交付，创办的厂一下子卖出去抵债，只留下那批货。 胡敏劝他把这批东西当废金属卖了，他死活不肯，一个人在小车库里守着唯一留下的一套机器，想着怎么变废为宝。 白天去别人的工厂做做零活，晚上回来还要接着研究，一年下来人瘦了一大半。就当胡敏看不下去，准备再劝劝他的时候，倒被李锦想出一个办法。 原本不达标的零件经过再加工，倒成了专利技术产品。俩人靠着这笔钱又重新开始创业，只是这一回李锦每天都在车间亲力亲为，几乎和员工没什么两样。 一次幸运可以让人翻身，但不是次次都会幸运，他深知这一点。 “方叔叔还挺照顾我们的。”眼前的雾气一下让她回了神，李卓尔夹了块牛肉说道。 “可不是，知道我又办了一个厂，他就给我宣传开了。他们家合作的人多，一下子给我引了不少新客户，”李锦说着叹了口气，“我们这么些年不联系，他还一直挂念着，真是惭愧啊。” 李卓尔喝了口汤，默默垂下了眼睛。 吃完晚饭，一家人久违地出去散了个步。天水桥虽说是老破小，可地段绝佳，几百米就可以到达市中心。 三个人看着空旷地段聚集的广场舞群，驻足围观了一会。 “那还有一个交谊舞。”李卓尔大学本科的时候选修的是体育舞蹈，可惜身体不太协调，跳起来似是僵尸归来。 胡敏拉了拉老公的衣角，回身和女儿说了句等我们一会，就没入了舞池中。 在李卓尔的印象里，俩人很久都没有一起跳过交谊舞了，家里空间不大，实在伸展不开。她慢慢蹲下身子，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把这珍贵的一段舞蹈录了下来。 夜色还未深，方不凡坐在书房，盯着桌面出神。蛤蜊躺在不远处撒泼，时不时看看旁边的小主人，然而并没有得到一个眼神。 人类男子脑中全是如何推进下一步的计划，平日里手段凌厉思路明晰的人，这时候却是茫然无措。 自从上次在李卓尔小区门口道别后，俩人就没见过。倒不是他不想，而是有了前车之鉴，方不凡生怕好不容易缓解的局面没近一步，反而又把人吓跑了。 可这样想下去也不是办法，才几天没见李卓尔，他就感觉过了好几个月。生活里无时无刻不充斥着她的身影，遇见M大的人会想到她，看见糕饼店的招牌会想到她，闻到烤面包的香味也会勾起有关她的回忆。 他捏了捏眉心，在群里发了求助。 赵禹乐：谢邀，等匡泽上线。 方不凡笑了笑，刚想说他没用，千呼万唤的人出现了。 匡泽：怎么老是压榨我呢？ 这话发出去没几秒，群里下了一阵红包雨。匡泽逐一点完，扯了扯嗓子开了视频：“说吧，到哪步了？” “上次我喝多了没忍住，跟着她回家了，然后在她家睡了一晚，之后我就感觉他对我的态度不一样了。可那之后我们也没见面，我又没她联系方式，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去找她，怕她被我吓跑了。” 一阵简明扼要的叙述之后，赵禹乐挠了挠头：“你俩该不会是生米煮成熟饭，完了之后李卓尔破罐子破摔了吧？” “我谢谢你，你说谁破罐子？再说了，我是那种人么？”方不凡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清醒的时候应该不是，但喝多了不好说。”赵禹咂咂嘴。 “不好意思，我至今连她的衣服角都没碰到过。”仔细看，语气中还含着一丝委屈。 这时，本群唯一的大师开口了：“我觉得李卓尔应该不是突然转变态度，她不是那种意志不坚定的人。” 方不凡附和着点了点头。 “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再加上你喝醉这件事催化而成的结果。所以，你喝醉了到底干嘛了？怕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追着她边哭边跑求原谅吧？据我所知一般女生面对这一终极不要脸招式大都会心软。” “我真不记得了，但应该没你说的那个情况。”方不凡尴尬地移开了视线，“不说这些了，我发那么多钱不是来听你们给我酒后复盘的，我是来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匡泽回忆了一下自己阅读的那些个言情小说，好像大多是以女生视角来写的，并没有涉及男生的方面。 他坐直了身子，仔细搜索一下脑内的库存，脚一不小心碰到了趴着的哈哈，吓得金毛汪了一声。 蛤蜊耳朵一动，听到异性的声音以迅雷不及之速蹿到了台面上。 赵禹乐看着突然变狗的方不凡，疑惑地皱了皱眉：“凡哥人呢，怎么把蛤蜊支来了，明显不把我们匡泽大师的讲课放在眼里啊，扣掉这一周的全勤分。” 方不凡将镜头转了点，露出大半张脸：“是它自己上来了，估计听到哈哈的声音了。” 匡泽看着萨摩耶雪白的毛发，黑溜溜的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喂，你什么表情，”方不凡赶紧将蛤蜊赶了下去，“怕不是太久没谈恋爱魔怔了吧？”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恋爱脑啊，我是想到一个好办法。李卓尔不是喜欢蛤蜊吗，你明天趁她下班前把狗拴在便利店门口，我估摸着十有八九她会把狗带回去。” “然后呢？”方不凡问，“我连她联系方式都没有，把狗送过去也不能和她交流啊，这是真狗又不是移动通讯电子狗。” “你听我说完，你送之前把你微信二维码塞在它的项圈里，到时候人家肯定来加你，你就说最近忙没时间照顾狗，它自己跑出去了，借势就问能不能在她家寄放几天。”匡泽说。 方不凡恍然大悟，这一招借狗生情还真是妙。 “好，不多说了，我先去训练一下它，谢谢大师教导。” 赵禹乐还想多说两句，那边已经提示下线了。 都说养狗千日，用狗一时，方不凡捧起蛤蜊因为肥胖而略显得有些福相的脸，认真地说道：“蛤蜊，能不能帮哥哥把嫂子带回家就看你的了。” 被抓着的萨摩耶似懂非懂地叫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四十六章 周日天气格外的好，阳光从外面透进来，把临窗的一片货架都照得亮堂堂的。 “今天人多吗？”罗伊香进门，将外套挂在衣架上，转过身询问。 “比昨天多，好多带着孩子来买零食的，估计有什么活动。”李卓尔从货架上抬起头。 “隔壁小学组织春游，”花花明显也是春游刚回来，香芋紫的毛衣上斜挎着小兔子的水壶，手上还拎着外套，“可把我热坏了。” 她一进店就往冷藏区跑，站在那儿蹭凉气。 “小心别感冒了，”香姐从员工室出来，将人推进了小隔间，“赶紧换衣服。” 李卓尔看着这一幕，笑了。这哪里是店员和老板的关系，明明是做坏事被妈妈发现的小朋友。 林花花打了卡出来，还在说着自己刚才的见闻：“今天和小陈去爬岷山，我的天，简直就是人山人海。” “几乎全是一家出游，带着孩子，我的小水壶差点都被薅秃了。”她说完还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放在架子上的兔子。 “这个时间段岷山肯定人多，你怎么不挑平常日去？”李卓尔问。 花花叹了口气，“别说了，我和小陈的课表就是互补的，加上都还有兼职，我都是牺牲我的睡眠时间陪他去。” 李卓尔这才想起来，这人昨晚是夜班，可眼下的精神状态完全看不出：“还真羡慕你，无时无刻都这么有活力。” “嘿嘿，”她低头笑了笑，凑到李卓尔边上，“你找个男朋友，也会和我一样有活力的，话说之前那对养眼的情侣怎么好久不见啦？” 香姐咳了一声，推开了花花几乎要怼到李卓尔脸上的脑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八卦。” “他俩不是情侣，”李卓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就是普通同事。” “哦，这样啊，”见对方似乎不抗拒，花花干脆将埋在心底很久的疑惑问了出口，“那他最近怎么不来啦？不会是和你闹掰了吧？” 罗伊香也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李卓尔。 “也不能说是闹掰吧，只是之前一段时间和他说了不要再见面了。” 花花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又看看边上的香姐，实在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个故事。 一开始只是随口感叹一句而已，竟然还牵扯出这么一段。 “我离婚后的那段时间，经常一个人躲在家里哭，”罗伊香玻璃上的光，不知为何突然说起这些，“那时候是真的觉得人心难测，我告诉自己不要再做梦了，之前还是姑娘的时候都能被抛弃，何况现在呢。” “后来就遇到了王世龙，”她说着笑了笑，带着少女般的羞涩，“所以说啊，生活是现实的，可总有不期而遇的真心。” 她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旁人听。 “香姐，你和王哥肯定会幸福一辈子的。”花花笑了笑，跑上去抱住了她，转头又看向李卓尔，“卓尔，你也会遇到喜欢的人的。” 看着面对着自己的那张真挚的脸，李卓尔停下手里的活，指关节无意地敲着柜面：“已经遇到了啊。” “啊，”花花震惊地松开了香姐，“是谁啊？不会就是那个发小吧？” 也没等当事人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也难怪，那人看着仪表堂堂又事业有成，完全和你是绝配。” 花花端详着眼前的这张脸，得出这个结论，倚在一旁的香姐也笑着看着她。 “还没到那一步呢，我们毕竟快七年没见面了，还是先从朋友做起吧。”李卓尔说完，接着拿起了抹布。 今天太阳好，趁着下班前，她得把收银台好好擦一遍。 在店里忙活了大半个下午，李卓尔回头看了眼时间，离下班已经过了十分钟，她转了转僵硬的脖颈，走进员工室。 “回去注意安全哦。”香姐和花花正在对货，看见她要走，从一堆纸箱中抬起了头。 “知道了，再见。” 李卓尔将手放进口袋，一个人走进夜色里。这普通的街景已经走了无数遍，让她觉得自己闭着眼都能摸回家。 然而今天一出门就眼前一亮，店门口的梧桐树边蹲着一只白色的萨摩耶，正吐着舌头朝她看。 “蛤蜊？”上扬的尾音显示出说话者的迟疑，然而下一秒这只通体雪白还散发着沐浴露香味的狗就冲了上去打消了她所有的顾虑。 “哎哟，别舔了。”李卓尔本想蹲下来摸摸它，没想到蛤蜊还是像以前一样爱舔人脸，“方不凡呢？” 萨摩耶看着她，朝怀里拱了拱。 李卓尔牵起狗绳，四下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站着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人影，不得已，只得带着它回了自己家。 躲在暗处的车中观察着一切的幕后大老板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至少没浪费昨夜集训的时候的两根冻干。 但也不得不说，神犬蛤蜊今天的发挥比训练的时候好多了，估计是真情流露。 果然是他方不凡一手带大的狗。 他将拍摄的视频放到群里，不一会就有了回应。 匡泽：计划通。 赵禹乐：蛤蜊真棒，可以说是狗中方不凡了！ 看着这句不知道是夸他还是骂他的言论，方不凡将手机扔在一边，准备回家将蛤蜊的行李打包好送到李卓尔家。 牵着狗，倒比平时还提前一些到家。李卓尔开了灯，慢慢端详着眼前的萨摩耶。 视线移至脖间，一个带着二维码的皮套引起了她的注意。 “原来你有联系方式的啊，”她边说边去够柜子上的手机，点开扫一扫，“别着急，等会就能送你回家了。” 弹出来的个人主页十分简明，点开头像，是一个站在雪山顶上的人，周围群山环绕，很有意境的一张图。 好友申请发了出去，李卓尔起身去给蛤蜊倒了点水，它堪堪喝了几口就不再张嘴，估计是吃过饭了跑出来的。 “几年不见你怎么越来越可爱啦。”她用手指给狗做按摩，蛤蜊舒服地眯上了眼睛。 正当渐入佳境之际，手机“叮”地一声响了起来。李卓尔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脑袋，起身走到桌边。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断定这只萨摩耶是蛤蜊，然而点开对话框却有些不知所措，万一对面不是方不凡岂不是就尴尬了。 李卓尔思忖再三，打下一句客气的问候语。 “您好，我叫李卓尔，您的狗狗被我捡到了，请问什么时候方便接回家？” 再次看了一遍文字内容，确定没有问题就摁了发送。 没几秒，对方的微信名就变成了正在输入中。她抱着手机，心里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开心。 “不好意思，我叫方不凡，今天蛤蜊吃完饭趁着我倒垃圾跑出去了，最近因为工作的原因没办法好好照顾它，方便在你家寄养几天吗？” 李卓尔看看手机，又看看蛤蜊，在键盘上打下一个好。 她其实也想过很多种情境下要回方不凡的联系方式，但总担心自己这样的态度转变会不会给对方带来疑虑。没想到今天借着蛤蜊加上了微信，还真是缘分天注定。 “你哥哥说你吃过了，所以明天把你的伙食带过来，今天就将就一下吧。” 蛤蜊侧过头，蹭了蹭她的掌心。 少了一只狗的客厅显得空荡荡的，方不凡此时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指尖不停在屏幕上滑动。李卓尔走的这六年里经历了什么，他实在是太想了解了。 列表里置顶的微信就像是给他开了一道小口子，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子全都溢出来了。 厨房里炖着的排骨汤散发出阵阵香味，方不凡嗅了嗅，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炖了三十分钟了。 他跑去关了火，打开锅盖，香味立马又浓郁了一倍。 清洗干净的粉色保温盒叠放在蓝色保温盒的上面，拿着锅盖的人眼角瞄到的时候就笑了。他打开盒盖，装了大半，又细心的把盒身上溅到的汤汁擦了擦。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方不凡将饭菜摆在桌上，看清了屏幕上的名字，慢悠悠地坐了下来，摁下接通。 赵禹乐的声音第一时间就冒了出来：“大哥，怎么突然不回消息了啊？” 方不凡对着镜头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厨艺：“一开始等着人加我，后来又赶着做饭，很忙啊。” “我寻思着你今天怎么也得庆祝一番，竟然对着我们几个搞吃播，没有情趣。” 匡泽表示不赞成：“就是庆祝所以凡哥今天亲自下厨，你懂什么，明天给人家送东西的时候再顺带递上一份自己亲手做的饭，咱们无形的心意直接就化成了有型。” “不愧是专家，你怎么什么都猜的到啊。”方不凡咬了一口排骨。 不过他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担心李卓尔每天除了上学还要兼职，不能好好吃饭。 “哎，”赵禹乐不知为何叹了口气，“突然反应过来我们都还没吃过凡哥亲手做的东西呢。” “急什么，你要想吃明天就可以来，我给你做一个礼拜不带重样的。” 手机框框里的人一下子乐了，“行啊，这可是你说的，你看我下次来不榨干你。” 屏幕里一心二用，看着计划书的匡泽皱了皱眉：“怎么净说些乱七八糟的，咱们凡哥现在可是在追人呢，不要随意抹黑他形象啊。” 看着镜头前的两位好哥们，方不凡喝了口水，语气认真地说：“这次一定会好好传达我的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四十七章 担心蛤蜊在陌生的环境里不适应，李卓尔特意在自己的卧室一角铺了一层厚厚的毯子，给它做了一个临时的窝。 许是在外面跑累了，狗狗一进房间就趴到了垫子上，没多久就就睡着了。她望着不远处白花花的一团，慢慢窝进了被子里。 李卓尔住的单元楼前种了一片竹林，每天早上都能听见鸟儿的叫声。 喝完最后一口粥，她看了看外面捕食的飞禽，又瞥了瞥脚边的走兽，决定去去门口望望送餐员来了没。 没想到一开门就看见了墙边的东西以及背对着自己的人。 “早啊。”听见身后的动静，方不凡转过身来挥了挥手。 “早，你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啊。”她放下门把手，示意外面的人进来。 “我上班顺路就过来了，怕太早了打扰你休息。” 李卓尔看了看时间，不过才七点多一点，也不知道这人在外面等了多久。 蛤蜊看着熟人来了，尾巴就翘上了天，围着西装笔挺的人转圈圈。 然而方不凡此时并没有时间理它，他得把小家伙的生活用品摆好。 “这是？”李卓尔抱着狗，生怕狗毛蹭到他衣服上，然而眼前的这个科技感十足的东西还是让她分了分神。 “全自动喂粮机，下载一个软件就可以随时出粮，也有定时的功能。”方不凡边说边给她设定。 “真高级啊。”李卓尔感叹。 蛤蜊被限制住了自由，但两只眼睛还是紧盯着方不凡的手。 所有东西布置完毕，李卓尔背上书包准备去学校，方不凡看着她，指了指放在玄关处的保温盒 ：“我昨天煲了点汤，你尝尝。” “谢谢你啊。”她笑着换了鞋，和身边的人一起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和看家的狗狗道了声再见。 行至楼道口，前面的人停下脚步，扭过头冲她说道：“我送你一程吧。” 李卓尔慌忙摆了摆手：“你不是赶着要去上班嘛，我们学校和你公司是两个方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方不凡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赶到学校的时候，周雨凝正研究着招聘会的事，自从俩人不久前发现了这个不上锁的空教室，几乎每天都在这儿碰头。 “嗨，想好去哪儿了吗？”李卓尔拍了拍她的肩，在不远处坐下。 “没呢，”周雨凝苦恼地趴在了桌上，“凌天有任学长罩着，可朗基的办公环境我又很喜欢，还有富康、汉蓝泰……” 说白了，就真的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你呢，想好去哪儿了吗？”她转过头，又将问题抛给了李卓尔。 “没呢，我想先把论文弄得差不多了再说。” 周雨凝其实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这儿，眼睛一扫，冷不丁伸手从她的衣服上捻起一根细长的白毛：“你养宠物了？” “没，朋友最近有事，把他家狗放在我这儿寄养几天。” 一阵风吹过，开着的窗户里飘进来几瓣樱花。 周雨凝看看花，又看看她：“是那个王老五家的狗吧？” “他叫方不凡。”李卓尔说。 默默念了两句他的名字，周雨凝突然意识到这俩人不就是在月老那儿直接暗箱操作了吗？ “有钱有颜还有狗，这什么神仙人设。”关键还有一个天仙一样的发小。 “别感叹了，你稿子改完了吗？”李卓尔今天可是来改论文的，可不能被旁边的人带跑偏。 一说到改这个字，周雨凝又没劲了：“我老板实在是太认真，感觉是拿放大镜在给我改病句，我这小一万字的论文也不知道要改到猴年马月了。” 眼看着自己Word文档里一眼望不到头的进度条，她就开始恐惧。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李卓尔此时正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着字，淡淡地回了一句：“上一届有好几个被卡着没过的，直接就延迟毕业了。” 四个字分量之重，直接把周雨凝从桌上砸了起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脸，盯着电脑屏幕开始校对。 李卓尔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盯着文献修改语句。 工作日的排班固定从下午一点到晚上八点，这是香姐考虑到最近是毕业季而做出的临时调整，最苦的晚班由她和花花轮着来。 今天李卓尔到店里的时候，正碰上王哥在搬货。 “好久不见，”她说着，顺手把门口堆积的纸箱搬了进去，“今天怎么进了这么多东西？” 香姐正好从里面走出来，回道：“之前春游的家长都快把店搬空了，我赶紧去订的货。” 还没放下东西的人一手托挎包，一手托着箱子，半蹲着把它叠在了上面，起身就看见香姐从后面进来，赶紧给她让了条路。 “你别搬了，去把架子上的货补补吧，我和你王哥两个人够了。” 李卓尔答应了一声，收拾好了走到货架边。比起卸货这种体力活，补货算是轻松的了。她微微偏过头，看着王哥温柔地给香姐擦了擦汗，转身一使劲抬了两箱东西进来。那是冷冻食品专用箱，可比之前他们搬的零食要重得多。 脑海里不知为何响起了香姐之前说的那番话。 王哥还要赶去下一家送货，还没来得及在店里喝口水就上了车。香姐站在门口直至那辆熟悉的小面包车消失不见才回过头来理货。 下午忙碌而充实，等稍稍轻松了一些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罗伊香看着李卓尔放进微波炉里的那个保温盒，笑了：“今天怎么换了个粉色的饭盒。” 明明不是疑问句，她却慌忙解释了起来，从昨天看见的萨摩耶到今早的自动喂粮机，一股脑全说了。 “卓尔，”香姐的笑容越发的深了，“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着急，以前看你总是井井有条。” 她一听这话，脸莫名的一阵燥热，好在微波炉“叮”的一声化解了尴尬。 门一打开，莲藕清香和排骨的肉香混在一起，迅速弥漫了开来。俩人站在收银台边吃着晚饭，夕阳把影子拖得老长。 提前吃饭应付过了附近白领下班的小高潮，香姐就回去了，深夜她还要过来接花花的班，必须趁着这段时间睡会。 李卓尔锤了锤有些酸的腰，余光瞥见花花从门外进来，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然而还没来得及探究原因，看着后脚进来的人就明白了。 从面前走过的林花花意味深长地看了台子后面的人一眼，进了员工室。 “这么晚才下班啊？”李卓尔挠了挠头，不知为何有些害羞。 大概是好久没和他一起出现在其他人的面前了。 “嗯。”方不凡的脸略显疲惫，他看了看后面的菜单，点了一杯美式。 李卓尔递过咖啡的同时把清洗干净的保温盒也递了过去，然而接过东西的人却并不着急走，而是径直走到了便利店尽头的休息区坐了下来。 “呀，今天帅哥终于来了，是不是找你的呀？”在休息间磨蹭了半晌的人走了出来，朝李卓尔挑了挑眉。 被调侃的人没说话，指了指前方。 花花一扭头，正看到自己口中的帅哥朝她礼貌地微笑。 简直就是社会性死亡现场。 她干笑了两声，立马转过头去擦桌子，即使李卓尔刚刚才擦过。 “他怎么坐在那里啊？”花花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得声音说。 同样疑惑的人耸了耸肩。 看着平时活泼的花花此时闭口不言，李卓尔走到身后捏了捏她的肩：“这人记性不好，马上就会忘的。” 扭头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真诚的脸，花花终于破涕为笑。 外面的风逐渐大了起来，李卓尔签退出来，站在休息室门口犹豫地看着一眼正盯着电脑看文件的方不凡。 “去呀。”花花走过来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玻璃反射的倒影中一个人影逐渐走近，方不凡笑笑，顺手将笔记本合上。 “一起走吧，我顺便去看下蛤蜊。” 李卓尔还没组织好语言，面前的人倒先开了口。她心里长舒一口气，要是自己问他要不要一起走，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万一人家就是办公楼停电下来办业务呢？ 俩人一齐走了出去，花花看着那背影，心里感叹还真是般配。 “蛤蜊在你家没闹腾吧？”出了门，方不凡自然地走到了外侧。 “它挺乖的。”李卓尔转了过来，路灯从树叶的缝隙间照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带着一种朦胧的美。 看着紧盯着自己的人，她疑惑地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方不凡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赶紧转移了话题，“今天的排骨汤好喝吗？” 李卓尔没说话，而是朝他比了一个大拇指。估计是和李婶学的，味道和高三的时候一模一样。 其实这么多年，自己变了，身边的人又何尝不是呢。 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开灯，就看见一双发光的眼睛冲了过来，李卓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扑倒了。 好死不死，后面还站这个方不凡，所以，很荣幸地没有跌在地上，而是落在了他怀里。 李卓尔能明显感受到来自背部的心跳以及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传来的热度，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一下子具象化了。 “你没事吧？”两个人都有些愣了，过了半天才听见耳边传来方不凡的声音。 “没事。”她赶紧站了起来，摸索着把灯开了。 罪魁祸首此时正蹲在正前方，呆呆地看着他们。 脸上的热度还没消，李卓尔害羞极了，不敢转过头看他，只得说一些别的岔开话题：“今天天气不错，你晚饭吃了吗？” 方不凡知道眼前的小姑娘不好意思了，嘴角隐隐带着一丝笑意：“还没。” 其实下班后在办公室里吃了点的。 “那你等会，我给你做点吃的。”话音未落，李卓尔逃似的冲进了厨房。 冰箱里只有一些冷饭，她拿了个鸡蛋，一根火腿，准备做个蛋炒饭。 冷饭直接裹上生鸡蛋，然后在锅里翻炒，期间加入火腿，浇上一勺生抽，最后再加点盐，一碗香气扑鼻的蛋炒饭就完成了。 她转身，一人一狗已经坐在桌子边等了。 “快吃吧，下次别不吃饭了，对胃不好。” 方不凡点头如捣蒜，低下头飞快地吃了起来。说实话，香味出来的那一刻，他真感觉自己饿了。 萨摩耶蹲在桌角旁，嘴里嚼着冻干骨，嘎嘣嘎嘣响。 “怎么样？”李卓尔撑着下巴，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凑近了一些。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隐藏在纸巾后的脸飞快地红了一下：“很好吃，谢谢款待。” 李卓尔得了夸奖，自然欣喜不已：“我这是网上学的，还学了好多，下次来做给你吃。” 她内心实在喜欢做饭，可惜一个人住，除了平时回家偶尔露一手外，没什么机会做给别人吃。眼下被夸了，竟然把心里想的一下子说了出来。 意识到这是邀请后，方不凡也撑起了下巴看着她：“下次太抽象了，就明天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四十八章 方不凡嘴上说着明天，事实上每天中午和晚上都准时出现在店里。中午是来送饭的，晚上是来蹭饭的。 虽然李卓尔从来看不懂这行为究竟有什么意义，但还是和他约法三章，如果饿着肚子在店里等她，那么以后所有开小灶机会都没有了。 坐在桌边的人信誓旦旦，表示自己绝对按时吃饭。 这几日天气温偏高，方不凡没煲汤，而是做了凉拌菜放在盒子里。他来的早，几乎没什么人的时候就已经在办公室了，然而中午下去送餐的时候，少不免会被员工看到。 大家接连看了几日，倒也见怪不怪，只有一个人每次看见斜前方的门开时，会露出一个不自然的表情。 “林乃？”江沪仪叫了好几声都没人答应，不得不提高了音量，连前面的同事也都回过头张望。 “怎么了？”她强忍住被注视而产生的怒火，转过那张半笑不笑的脸。 眼前递来一张方案表，是自己之前交上去那个。 “这里有些问题，组长给你圈出来了，”江沪仪说完有些担忧地看着距离自己不足半米远的同事，“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无论是出错的方案还是不自然的表情，都和之前那个开朗细致的人大相径庭。 “没有啊，可能最近有点累了，没休息好。”她掩饰般喝了口水。 “那我给你泡点咖啡吧，正好我要去茶水间。” “不用，”她这话说得又快又急，乍一听像是生气了，“我…我不爱喝那些。” 江沪仪没想到这话能激起这么大情绪，尴尬地咧了咧嘴，拿起杯子走进了茶水间。 在里面磨蹭了一会，出来正碰上回来的方不凡。 她看着手两手空空的人，凑到前台，敲了敲桌面：“方总这些天是不是老出去送饭啊，我看着时间也不长，不会是就在我们周围的人吧？” 鞠丽丽和钱琥摇了摇头，纷纷表示自己不知情。打探不到消息的人搅了搅杯中的咖啡，慢悠悠踱回自己的位置上。 刚才的情形还在眼前，她是万万不敢和林乃搭话，只得沉默地打开文件夹。 倒是对方先开了口。 “不好意思啊，我最近家里有点事，所以可能情绪不太好。”她边说着边歉意地摸了摸江沪仪的手腕。 有时候肢体接触比起语言更有诚意。 “没事。”她大度地将右手覆了过去。 这里的每一位同事几乎都清楚林乃的经历，父亲嗜赌，母亲软弱，离婚后这个家就她一个在撑。所有当她说出这个原因的时候，没有办法不原谅她。 楼下便利店刚结束忙碌的午市准备吃饭。 “让我看看今天方不凡做了什么？”香姐凑到李卓尔边上，好奇地盯着粉红色的饭盒。 之前她和花花都叫人家方总，终于在自己的不懈努力下，改成了大名。 “凉拌菜，”罗伊香眼前一亮，“每天都是不同的菜色，不错。。” 李卓尔也笑了，她嘴上没有说，心里却异常期待每天相处的时间。那么短暂的几个小时，根本无法填满她的喜欢。 可惜今晚方不凡有饭局，不能和她一起回家，进度条又停滞下来。 就连花花都习惯了店里坐着办公的人，一时之间没看见人还特意去问。 “今天应酬。”李卓尔说。 回家的路上，看着路边养成好习惯的宣传语，她莫名地笑了。 养成一个习惯需要二十一天，可俩人一起回家才不过几天，突然的缺席就已经让她有些不适应了。 或许那年习以为常的陪伴竟成了习惯，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失，她心里想。 然而这闷闷的状态也就持续了几分钟，因为第二天晚上方不凡就准时出现在了店里。现在已经不需要李卓尔提醒，一到八点，他就自动收拾好东西站在员工室门口等她。 “今天吃什么？”他的语气听起来异常活泼，不像是在办公室里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的人。 “黄焖鸡。” 秉持着早睡早起的原则，李卓尔都是提前一天准备好食材，回去只要开火下锅就行。 “真好。”方不凡说着，脚步也轻快起来。 从后面看哪像一位成年人，倒像是得了小红花激动不已地幼儿园小朋友。 每次去李卓尔家，他都喜欢坐在固定的位置上看着她做饭。但今天有些小插曲，手机从进门的那一刻就一直在口袋里震动。就连趴在地下的蛤蜊也感觉到了，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方不凡无奈拿出手机，果然是气氛破坏者赵禹乐发来的。 赵禹乐：凡哥，在吗？ 赵禹乐：凡哥，进展的怎么样？ 赵禹乐：凡哥，我好无聊。 赵禹乐：凡哥，你看着我这套定制的西服帅不帅【图片】。 一连几条都是废话，方不凡是真实地感受到了他的无聊。 方不凡：别叫我凡哥了，你干脆叫我妈得了。 没想到对方不要脸的程度超乎想象，下一秒直接就在群里认妈了。 连匡泽都发了一串问号。 鸡块在冰糖的炒制下散发出令人愉悦的香味，他放下手机感受了一会，又歪头想了想，在群了发了几张前几日的小灶图。 匡泽：该不会你现在就在李卓尔家，她在给你做饭吧？ 方不凡回了一个呲牙的表情。 之后，俩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再来打扰。 放下青椒又闷了几分钟，李卓尔刚关火，就听见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后的人说：“我来端吧。” 她自觉不是小孩，但又不好意思拒绝方不凡。 橘黄色的灯光把热气照的更为明显，围坐在一起的两个人拿着筷子，等着鸡肉变凉。 方不凡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突然也萌生出了一点家的感觉，猛然一下子想起明天又是回家的日子。 “明天我就不过来看蛤蜊了。”他吹了吹眼前的香菇，小心翼翼地瞧着眼前人的反应。 李卓尔正好也想说这事，明天是约好的同学会，自己早早就和香姐请了假，上到五点准时下班。 他们的默契有时候真是挺奇妙的。 “是不是要回家看看叔叔阿姨？” “是啊。”假如对方不提，其实他一直尽量避免谈到和以前相关的话题。 “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声好，上次的汤很好喝。” 一想到这也算是间接见过父母，方不凡心里莫名开心，趁着低头的功夫偷笑了一下：“我一定会和他们说的。” 同学会的地点定在了市中心的一所老牌酒楼，李卓尔一下了班就匆匆去赶地铁，但还是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十几分钟。 她一进门的时候，大家都愣了。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是李卓尔。”不知道为何要做这么一番自我介绍，兴许是太久没见，兴许是心怀愧疚。 “卓尔，我好想你哇。”胡静就坐在靠门的位置上，在大家都还在震惊中时一把抱住了她。 许老师和邹老师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也都笑眯眯地看着她。 这一瞬间，好像中间的六七年什么也没发生，她依旧是那个认真不服输的高三学生。 “好啦，赶紧让卓尔坐下吧。”陈暖义说着往旁边挪了下，空出了林乃边上的位置。 实在是有太多话想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李卓尔坐在位子上，有些坐立难安。 “你这些年去哪儿了啊，怎么QQ也不回，聚会也不来？”林高远穿着不太合体的西装，性子倒是和之前一样。 “手机丢了，之前那个账号被冻结了，所以没有办法联系到大家。”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 “那倒也不是你的问题，不过现在我们能重逢，也还是有缘分的。”他一笑，举起面前的酒杯就要敬她。 李卓尔刚来，酒杯还是空的，正当她准备倒点饮料时，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林乃抢先一步给她倒了点红酒。 想着红酒应该不醉人，李卓尔一口喝去了大半杯。 陌生的味道充斥着她的味蕾，这一下她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不擅长喝酒。 坐在旁边的林乃从她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法维持自己的假面。 为什么明明失去了所有光环，大家对她还是和六年前如出一辙；为什么明明看着上去和自己般配的人每天却对着她献殷勤；为什么她周围永远都充满着爱和善意。 这么多为什么困在心里，把她缚在里面了。 “后来你怎么联系上我们的啊？” 听着不知谁起头的话，林乃暗中讥笑一下：“我和方不凡去便利店的时候遇见她的，那家店就在我们公司楼下，我之前一直都不知道卓尔在那儿打工，真是太巧了。” 一句话，包罗万象。 “可能因为我还要回学校上课，和你工作的时间正好岔开了，所以你没看到过我。”；李卓尔说。 胡静“啊”了一声，看向她：“你考研究生了吗？” “是啊，”李卓尔说，“当时仔细考虑了一下，还是考了本校的研究生。” “不愧是一姐啊。”老许竖了竖大拇指。 熟悉的称呼一出来，包厢里的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与此同时，方不凡一家刚结束了晚餐。三个人坐在客厅看着电视，里面正在播报最近大热的金融期货。 父子俩都撑着下巴，看着画面里的行情沉思。 正说到关键，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方不凡伸手，发现是韩子虎打来的，起身去了厨房。 “喂，同桌，打你电话没什么事，就是提前祝你五四青年节快乐。” “哦，”方不凡知道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同样的祝福也送给你，没别的事我就挂了，现在正享受天伦之乐呢。” 对面果然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别呀，我和你说，我们社要办青年创业者专题，我一下子就想到你了。” 方不凡笑了，这小子果然是有事。 “当然了，你要是没空的话我也不能勉强。只是我今天凑巧在外面吃饭，又凑巧看到了一姐。” 这人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和他口中的一姐昨晚还在一起吃宵夜，忍不住想逗逗他：“然后呢？” “嘁，你就是看准了我这个人心软，你不帮我我也会告诉你吧？”韩子虎的语气转变如此之快，仿佛刚才和方不凡谈条件的人不是他。 “我说不帮了吗？” “谢谢，就在嘉德酒店，速来。”电波直接把对方的快乐都传递过来了。 方不凡笑着挂了电话，直起身子走了出去。爸妈还在看电视，他披上了外套，道了别。 本来没想着这么早走的，可一听到那三个字，他藏在心底的小情绪就都被勾出来了，实在是太想见李卓尔了。 ☆、第四十九章 随着两位老师先行离开，聚会的氛围终于攀升到了高潮。然而李卓尔只觉得酒精一股脑地往上冲，后半段都晕晕乎乎的。 临散场了，陈暖义才发觉一直坐那儿微笑的人原来是喝醉了，环顾一周发觉大家都走的七七八八，只有林乃还坐在位置上。 两人视线交汇，她微微起身扶起了旁边的李卓尔：“你先走吧，我送她回去就行了。” 陈暖义点了点头，手放到耳边做了个电话的姿势：“那你安全到家了和我说一声，注意安全。” “好。”林乃说。 目送着包厢里最后一个人离去，刚才还笑容满面的人一下子变的阴沉起来，林乃转过头，皮笑肉不笑地说：“走啦，我最好的朋友。” 天色已晚，树枝上悬挂的橘黄色挂灯营造出了一种火树银花之感，方不凡将车停在路边的停车道内熄了火。 和李卓尔的对话停留在一个多小时前，看着久久没有回复的对话框，他慢慢皱起了眉头。思绪纷乱间，抬眼看见不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正蹲那儿，手臂被一名男子拉扯着。 方不凡快步走去，俩人也纠缠愈激烈，过路的人只当是小情侣闹矛盾，纷纷别开了视线。 “先生。”他一把抓住了男子的手，此时蹲在地上的人已被穿着黑夹克的男子拉了起来，露出略显迷茫的脸。 “李卓尔。”方不凡一怔，旋即松了手，转而去扶她。 黑衣男子眼看形式不妙，撒了手就跑。 “是…是你呀。”李卓尔虽然有些晕乎，但还是一眼认出了站在面前神情严峻的方不凡。 和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叹了口气，将人扶到了车上。 “明明不能喝酒，还逞什么强啊。”方不凡侧过身给副驾驶的人系上安全带，警示地看了她一眼。 “就喝了…一点。”她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 因为酒精的作用，李卓尔的脸而泛起了一层红，配合着这个动作，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可爱。 “知道啦，”方不凡抬手给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幸好你还认得清人，要不是我刚才看到你，你差点被人拐跑你知道吗？” 她呆了一会，看着窗外移动的背景似乎在思索什么。 看着旁边呆呆的女孩，方不凡的情绪也才平稳了下来，这才发觉刚才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现在衣服黏在身上，有些难受。 “不会被人拐跑的。”过了好久，她才说出这一句，“之前就遇到一次，我已经有经验了，只要交出手机，就不会被拐跑了。” 方不凡的视线从衣服转移到了她身上。 “但是徐林杰那混蛋，把我账号冻结了，混……蛋。” 一刹那，方不凡突然把过去那些连不上的片段都疏通了，只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说话的功能，因为说什么都没有用。 他不在的这几年，说什么都没有办法弥补自己心里遗憾。 车子缓缓开进李卓尔家的时候，她是真的睡着了。高大的男生趴在方向盘上，借着月光端详着她的侧脸，视线从眉间一路滑到下巴，还是和之前一样可爱，方不凡不由自主地笑了。 眼下这个情形是没办法让李卓尔拿钥匙了，他重新发动车子，缓缓朝自己家开去。 到达目的地，先下车的人小心翼翼地把睡着的女孩背在身上，朝电梯走去。即使动作幅度不大，李卓尔还是微微睁开了一条眼睛。 “我今天没有扭伤，你为什么要背我呀？” 说话间的热气呼在方不凡脖子上，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不扭伤就不能背你了吗？” 李卓尔趴在他背上想了想，慢慢点了点头。过了一会脑子才反应过来他看不见，干脆将头埋在他衣服上嘀咕了一句可以。 走到门前的人愣了愣，露出一个温柔无比的笑容：“因为你是小朋友，明白吗，所以我随时都可以背你，但是你不可以单独在外面喝酒。” 她抬了抬头，露出半张脸，双手环的更紧了。 将人背到自己卧室，方不凡托着她的后脑勺将她轻轻放在了床上。侧过身拿起被子盖在身上，距离不过十厘米间，还听到耳边轻柔地一句晚安。 “晚安。”黑暗中的人将被子塞紧，转身关门出去。 李卓尔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得脑子昏昏涨涨，她慢慢睁开眼睛，视线逐渐聚焦，记忆也断断续续闪现。 “不是吧。”回想起大半的人认命般地闭上眼，整个人躲进了被子里。 深吸一口气，全是方不凡身上的味道。李卓尔面上一热，又赶紧钻了出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下意识地把眼睛闭上，待外面的人敲了几次门后，才支支吾吾说了句“进来”。 “头不疼吧？”方不凡在床头放下一杯热梨汁，“卫生间有新的牙刷毛巾，洗漱完了之后记得把这个喝了，我在下面等你。” 许是怕她尴尬，方不凡说完就转身走了。 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语，李卓尔感叹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乖乖听话拿着空杯子出了房门，才发觉这人没在楼下，就在门边上，靠着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天不是工作日，他的头发没抹发胶，身上也穿着简单的家居服，。 见李卓尔出来，方不凡顺手接过手里的玻璃杯，拉着她的衣袖带她下了楼。 李卓尔到了下面才反应过来，断断续续地说：“我…我现在很清醒。” 拉着袖子的人仍是不为所动，把人带到了座位边，自己一人跑进厨房。 方不凡家是开放式的厨房，坐在餐桌旁的人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卷起的袖管下露出的一截手腕，以及拿着筷子的纤长手指。 非礼勿视，李卓尔脑海里不知为何蹦出了这四个字，赶紧将视线转移至别处，开始观察这所小居室。 第一次来方不凡家，说实话，这个风格她很喜欢。一楼是客厅和厨房，还有一个全景的阳台，往上是书房和卧室，简洁又十分温馨。 “呲啦”一声响将她的视线又拉回了厨房，不一会儿，一阵大排的香味立刻散了出来。 “大排面吗？”李卓尔坐不住了，走到他身后，背着手偷偷探出脑袋。 大厨显然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她闲聊，只是指了指翻滚着的油锅：“小心溅到。” “哦。”她挠了挠头，又尴尬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这一刻李卓尔才真切地感受到，方不凡有情绪了。 这人高三的时候脾气直，加上青春期，得了个铁面的外号。重逢后才发觉他早就将性子磨干净了，只是今日偶尔露出的一点小猫腻才透露出一些之前的影子。 看着眼前配着现炸大排的一碗红油面，李卓尔没先动筷子，而是认认真真地解释起来：“我就是太傻了，没想到红酒劲儿也不小，一不小心就懵了。” 她说完，睁大了眼睛真诚地看着对面面无表情的人。 听了解释的方不凡叹了口气，颇为无奈，他其实在和自己赌气。昨晚一个人在书房想了好久，要是没接到韩子虎的电话，要是晚到了一步，那后果不堪设想。 车上人说的话犹在耳畔，黑夜中的叹息一声高过一声。 “别不开心了，”李卓尔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我下次绝对注意。” 她还记得那个黑衣男子在路上拉着自己的场景，想来确实危险。 “面都坨了，赶紧吃吧。”方不凡颇为无奈地说。 李卓尔抬眼看他笑了一下，安心吃了起来。 按照平常的食量，她绝对吃不了那么多，加上宿醉和那一杯梨汁，李卓尔觉得自己能吃下半碗就不错了。可这面实在是太好吃了，再加上现炸的大排一口咬下的酥脆，不一会碗就见了底。 “谢谢款待。”她学着电视剧里双手合十，表达自己的感谢。 方不凡忍着没笑，转过身去洗碗。 又是麻烦人家照顾又是麻烦人家做早餐的李卓尔不想干看着，干脆跑到了水池旁有一搭没一搭地陪他说着话。 说着说着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糟了，蛤蜊还在我家呢。” “嗯，我给它喂食了，”方不凡用眼神示意了自己的手机，“等会送你回家，顺便看看它。” “那就麻烦你了。”李卓尔看了眼时间，估计自己用跑的是来不及了，况且身上还是昨天的衣服，怎么也得回一趟家。 俩人急匆匆赶回家，门一开的那一刹那看见朝自己飞奔而来的蛤蜊，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蹲下身子去抱它。 李卓尔给蛤蜊顺了顺毛，转身就跑进了卧室。身上隐隐约约还有股酒味，得趁这段时间冲个澡。 客厅里的萨摩耶正和主人玩，方不凡接过它递来的球，另一只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蛤蜊真乖，这些天代替哥哥陪着姐姐的感觉怎么样？” 他一边说一边将球滚出去，白色的身影闻风而动，嗖一下冲了出去，然后又叼着球啪嗒啪嗒跑回来。 “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可不能让你姐姐喝酒，听懂没？”他将球放在高处，蛤蜊怎么也碰不到，“听懂了就叫一声，我接着陪你玩。” “汪。” “得了，去吧。”他又将手里的球一滚。 正滚到从房间里出来的李卓尔脚下。 “准备好了我们就走吧。”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麻的双腿。 狭小的空间里，气味变得更加明显，引得方不凡有些心神不宁。 自己怎么从来没觉得沐浴露有这么好闻呢？ “不走吗？”坐在副驾驶的人系上安全带，疑惑地侧过头问他。 方不凡这才回过神来，开车将人带到了便利店门口。 “晚上见。”方不凡挥挥手。 李卓尔回头，挽了挽被风吹散的头发，半开玩笑的说道：“你知道我今天几点下班吗？” 坐在车里的人看着她，嘴角扬成一个温柔的弧度：“不知道，但只要你说晚上，太阳落山前我就会来找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五十章 方不凡刚跨进办公室，就听见不远处的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哐啷一声，不像是谈合作的，像是来干架的。 一回头就见昔日的同桌此时穿着一件骚包的亮紫色卫衣，缓步朝他走来。 “请吧。”站在门口的人侧过身，半抬手道。 本想着约去咖啡店谈，但思来想去恐怕没有比休息日的办公室更安静的地儿了。韩子虎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往后一仰。 是个随意的主儿。 一阵细微的震动声传来，方不凡从容不迫地在不远处坐下，瞥了旁边的人一眼，抬手指了指他的口袋：“你的电话。” 大爷这才不情愿地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的备注，是韩丽打来的。 眼看着原本松散的人一下子绷直了身体，方不凡抿着咖啡的嘴微微上扬，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对方点头哈腰，就差没下跪发誓了，最后以一连串的好好好挂断了电话，旋即叹了一口气。 “我身上不会是被装了监控吧？”意识到不对的人摸遍了口袋，又把目光扩大到方不凡的这间办公室，“你这也不安全了。” “还不是因为你女朋友太了解你这个人了，整天吊儿郎当，哪像是工作的人啊。”方不凡斜眼瞧着他。 被连续说教的人终于找回了一丝敬业的态度，从包里拿出一叠文件，喝口水润润嗓子，开始认真说起了本次节目的策划以及流程。 方不凡起身找来一张纸。 念稿的韩子虎微微一抬眼，就看见青年创业者、方守义接班人正规规矩矩做着记录，还真是让人看了自惭形秽。 他说完自己这边的要求，顿觉压力少了一半，双手撑在沙发垫上，状似轻松地说：“你们这边有什么要求吗？” 方不凡核对下纸上写的，确认自己能办到后合上了笔：“除了工作日我可能没什么时间外，其他都行。” “行啊，”韩子虎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反正干我们这行也没有双休不双休，没有节目就直接下岗。” “还有一点，我差点忘了，刚才韩丽千叮咛万嘱咐要和你说，本次活动的受众是学生群体，所以希望大家能再捐赠一些书籍。” 这不是什么难事，方不凡点点头答应了。 工作方面的事谈的差不多，老同学终于可以说说别的事。比如，比起其他方面显得没有那么顺利的感情方面的问题。 “找到李卓尔了吧。”韩子虎没有用疑问语气，因为以自己对方不凡的了解，这人绝对一挂下电话就出门了。 “其实我早就碰到过她了，”他换了个姿势，以躲避昨天在沙发上睡觉留下的肢体不适，“不过昨天还是得谢谢你。” 虽然毕业多年，但是被夸依旧十分不好意思的韩子虎挠了挠头，虽说自己当时有目的而来，但也绝不是不达目的就翻脸的人，“和我客气什么，你们当初可是学校里公认的金童玉女啊，我这也算是牵线搭桥，帮月老分担一下负担。” 听着和几年前一样不要脸的言辞，方不凡忍俊不禁。其实他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是心里认定的东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学校这两个字像是触动了某根神经，韩子虎望着百叶窗外灿烂的阳光，又想起那一个个燥热的下午：“之前觉得难熬，现在回想起来却发现那段时光是自己一生中最充实的日子。” 感叹唏嘘后，他又自言自语地接了下去：“当然了，你要是问我愿不愿意回到过去，那我肯定还是不愿意的。” 不知道对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方不凡颇为无奈地看着他。 察觉到了这目光的韩子虎话题一转，反问：“要是现在有办法让你回到高三，你愿意吗？” “愿意。”他不是愿意，他是求之不得。 这两个字包含了太多的情绪，连神经大条的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意味。 “至少现在你们又相见了，说明缘分未尽呢。” “借你吉言。”方不凡笑了笑。 一早上从副驾驶下来的人没能逃过花花的眼睛，从一进门就被一道好奇的目光打量着。 “别想入非非了，”打了卡换了衣服出来的人将她的脸推了回去，“方不凡正好要去公司处理点业务。” “哦~” 李卓尔无奈度看看，只得岔开话题：“你今天和小陈去哪儿啊？” 花花今天的班只排到了十一点，不用想都知道肯定约了人。 “看电影，最近有部校园片，大家反应都不错，”林花花说，“你和方不凡去看吗？” 对着进货单的手迟疑了一下，随即重重地落下一个勾：“应该没时间去看。” 安利的人瘪了瘪嘴，失望地挤出一句“好吧”。 还不算强烈的太阳逐渐升至高空，人也骤然热了起来。李卓尔站起身长舒一口气，顿觉一阵头晕。意识到可能是蹲的太久，她慢慢扶着桌沿靠到了墙上。 眼下已接近一点，店里只有她一个人，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好在眼前短暂的一片漆黑后，视线逐渐恢复。 昨天没准备午饭，刚缓过来的人看了眼货架上的泡面，准备将就一下。正当思考之际，方不凡提着饭盒走了进来。 这人怎么每次都来得这么及时呢，她心想。 “一起吃午饭吗？”微微冒着汗的男生提了提手中的东西。 “恭敬不如从命。”她说。 一荤一素一汤，都是简单的搭配。 “刚才谈事情有些迟了，怕你太饿也来不及准备什么。”方不凡边开盒边解释道。 李卓尔扭头笑了笑，接过他递来的筷子：“我本来打算吃泡面的，现在已经算是大餐了。” 另外一个人听了这话，也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天气太好，还是方不凡这身装扮太像从前，李卓尔看着吃完后忙着收拾的人，脱口而出：“你最近想去看电影吗？” “好啊，”他拿过一张纸擦掉不小心溅在桌上的汤汁，扭过头去问：“你想看什么？” 心里咚咚直跳的人说了个名字，那是花花走后自己偷偷用手机搜的。好在这名字本身和主题并没有什么联系。 “喜剧吗？” “不，不是，”李卓尔急忙否认，“我也不知道具体是说什么的，就是据说评价还不错。” 方不凡了然地点了点头，手指轻轻划过桌面，确定上面没有留下油渍：“可以啊，你想什么时候看提前和我说就行。” “嗯。”李卓尔重重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这个一时冲动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相较于两个人看电影，她更多的是一个人潜进漆黑的电影院。于自己而言，审美是一件太过私人的东西，如果不是志趣相投，相约就没有意义。 与其浪费一两小时陪别人看一场不感兴趣的影片，不如在图书馆读会书。 可最近的一举一动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她看着方不凡离去的背影，茫然地眨了眨眼。 寂静的店铺里只有冷藏柜发出的嗡嗡声，叮咚一声开门铃，一对穿着情侣装的人走了进来。 外面似乎很热，女生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冰箱前，想要伸手去够最上层的果汁，几次尝试无果，只能眼巴巴地求助站在边上的男孩。 哪知那人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从旁边的货架上拿下一瓶常温的果汁。 “哼。”女生佯装生气，故意不去接悬在半空的饮料。 男生也不恼，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之前没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发觉你这么无理取闹。” 说的话像是埋怨，语气确是笑着的。 “好啦，这些天忍一下，等过了这段时期给你买雪糕。”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女朋友的手，走到收银台结账。 待人走近的时候李卓尔就觉得那女生似乎似曾相识，直到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张吉燕。 文静内敛的印象和刚才耍小脾气的女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原来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是真的会将人变得越来越真实的。 店外不知名的花正舒展着，春天是真的来了。 天色还未暗的时候，方不凡笑着从门外进来。李卓尔用手比划了一下，示意还有一小时下班。接收到讯号的人就乖巧地坐在了老位置，然而今天没带文件，带的是资本论。 李卓尔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一直到香姐来接班才回过神。 俩人就像往常一样走着回去，几分钟的路程，永远也走不够似的。 公寓的灯光打开，一瞥见餐桌上的字条，李卓尔就知道肯定是胡敏女士来过了。 “今天吃大餐。”她朝方不凡扬了扬手。 “那我岂不是沾光了？” 其实也不能算，看着比平时多出一倍的量，她就知道了，自己的小心思在妈妈面前永远都藏不住。 蛤蜊蹲在地上吃着罐头，桌上的两个人聊着各自的见闻。方不凡说到韩子虎找自己录节目时，偷偷看了眼离自己不足半米远的女生。 “那可是好事呀，”李卓尔说，“这样还免费给启元打了波广告。” 新公司的确需要打造一些知名度，可方不凡答应的原因远不如只这些。 “你呢，你今天兼职顺利吗？” 她正挑着鸡爪，滑溜溜的实在不好夹。方不凡见她几次没成功，抬手夹了一个放她碗里。 “我每天都挺顺利，大家对我都很好。”李卓尔看着鸡爪，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 方不凡最喜欢这样的笑容。 说话间，时间已经接近九点。俩人在一起时，即使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完全没注意到一圈圈划过的指针。 送人出了门，叮嘱他路上小心后，李卓尔跑到了阳台上。没多久，那抹熟悉的身影就出现了。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炽热，或许是次次如此，方不凡回首，借着清冷的月光，能看见嘴角的一抹笑。 李卓尔踮起脚，朝他挥了挥手。 楼下的男生是她青春里唯一喜欢过的人，也是她再见后依旧心动的人。 幸好，六年前的那份勇敢还在心中没有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的评论收藏，我会继续加油码字的~ ☆、第五十一章 回家打开电脑，韩子虎的邮件就跳了出来。方不凡抿唇看完，提炼出了大致意思。 这个节目要赶在青年节期间播出，必须加紧时间拍摄，所以等不到周末，明天就要开始跟进。 滑动着的鼠标顿了顿，他看了看自己本周的计划表，给对方回了信。明天拍摄可以，但是只能利用中午以及下午小部分的时间。 没多久韩子虎就给了回复，说是已经和上面沟通好了，明天中午带着人来。 坐在书桌前的男子静静靠在椅背上，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下周的案子必须每天压缩在固定的时间交由他审核，而目前能挤出来的唯一空闲就是每日去看蛤蜊的那段时间。 挂了电话，他捏了捏发酸的眉心，又点开了置顶对话框。 此时正值四月，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太阳热烈又不至于像夏天那样恼人，正是出去游玩的大好时光，然而毕业生们却都被困在了教室，只能在修改论文之余望着窗外感叹。 “卓尔，你降重降了多少了？”饱受语句折磨的周雨凝叹了口气，转过身去问旁边从一进门就噼里啪啦打字一句话也不说的无情机器。 “到现在为止降了9.8%，已经达标了。”她瞥了眼放在旁边的小日历，不知不觉这周已经过去四天了。 换句话说，整整四天没见到蛤蜊的主人了。 马上就要第一次查重，看着知网上标红的百分比，周雨凝陷入了沉思。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要是预料到今天会为了这些拼命，她肯定早在去年就跟着李卓尔把论文写了。现在估计也能降到标准线内了。 然而她并不具备算命这一特异功能。 “你照着网站上标红的地方慢慢改，基本上第一次就能降下来很多。”李卓尔闭着眼活动了一下。 想着自己天天呆在学校还没有出去兼职的人写得快，周雨凝第N次开始鄙视自己的拖延症。 瘫在桌上的人慢慢叹了口气，又爬起来接着码字。 两个多小时后走出教学楼，周雨凝看着熟悉的校园景色，眼前竟然隐隐约约还是键盘上的二十六个字母，她甩甩头，坚决不让这些牛鬼蛇神影响自己吃饭的心情。 现在还没到下课时间，学校的路上几乎没什么人，但唯有一处聚了一群人。 “不会是什么剧组来我们学校取景吧……” 外面也围了一圈学生，周雨凝仗着自己的身高睁大了眼睛，刚才还幻视的人此时仿佛是从炼丹炉里跳出来的孙悟空。 咦，这人不就是李卓尔的双向暗恋对象吗？ 她又火速冲回原位，把散在外围的人拉了进来。 方不凡没穿正装，头发柔顺地垂着，混在学生堆里倒真的认不出。 李卓尔不想打扰，拉着旁边人的衣袖就要走，却被正中间的人一眼看到。 “好巧啊。”从人群中出来的人拍了拍李卓尔的肩。 “是啊，”她笑笑，“你是来我们学校取景？” “对，他们说要拍一段大学生活相关的画面，就跑到你们学校来了，你这是要吃饭去吗？”方不凡看了看时间，已经出来三个多小时了。 “是啊，刚改完论文，准备去吃饭。” 他刚想说些什么，默默观察着一切的周雨凝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惊呼一声：“我东西忘在教室了，你们先聊。”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她已经跑没影了。 和这人当了六年同学的李卓尔可太知道她在想什么了，遂拿出自己的饭卡：“你结束了吗？一起吃饭吧？” 对面的人比了一个OK的手势，返身回去和韩子虎说了两句。后者视线望过来的时候，抱着教材的女生笑着打了个招呼。 方不凡跟着她走到三楼，看着装修风格类似图书馆的食堂，不由惊讶。 “你想吃什么？”李卓尔指了一排花花绿绿的招牌，侧过身问他。 “煲仔饭吧。”他双手环在胸前，似乎十分纠结。 这可是李卓尔吃了这么多年的食堂，如果可以，他想把所有东西都尝一遍。 虽然不能共同经历一段漫长的时光，但共享一份滋味也算是一种弥补。 点完餐坐定，外校人才近距离看到了那些模型书的书名。基本都是和经济有关的书籍，让人不会怀疑自己是否进错了学校。 现在不是就餐高峰，诺大的空间里没有几桌学生。方不凡不着痕迹地观察周围，直到一抹黑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那儿是一台真的钢琴吗？”进来的时候那片区域正好被柱子挡住了，一时间没注意到。 “真的，一位老教授捐赠的，”李卓尔记忆里方不凡似乎不会弹琴，不知为何对它感起了兴趣，“你想试试吗？” 方不凡抿唇笑了笑，朝她眨了眨眼，径直走上了台。 遥远的记忆涌现，最后一次告别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幅场景，只不过现在，双方的位置互换。 熟悉的前奏响起，几乎是一瞬间，李卓尔的眼睛就有些湿润了，是那首《致爱丽丝》。 悠扬的琴声缓缓流淌在这个空间，竟形成了一种空旷渺远之感。食堂的叔叔阿姨也都围在玻璃小窗口前。 李卓尔坐在位子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打，似是和不远处的男生合奏。 一曲毕，方不凡下台，逆着光朝自己走来。 她的心随着那人的脚步不受抑制地躁动起来。 “弹的还行吗？” “很棒。”就当她还要说些什么时，窗口叫到了他们的号。 俩人同时愣了愣，快速起身。 学校的煲仔饭用的是特制的砂锅，煲出来的米有一股特殊的香气。李卓尔用勺子捣开散热，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你之前说的那个电影，”方不凡学着她的动作拿起了勺子，“什么时候去看？” 本来她是想周六晚上去看的，但看着对面的人明显有些疲惫的脸，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最近工作很忙，我是真的很期待能去电影院放松一下。”方不凡低头说道。 李卓尔吹气的动作顿了顿，旋即便脱口而出：“周六晚上八点十分。” 方不凡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点了点头道：“那我们电影院见。” “嗯。”她应了一声。 一顿饭结束，食堂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李卓尔转身从包里面抽了一张餐巾纸，撕下一半递给了对面的人。 她看着方不凡慢条斯理地擦完，端起餐盘走到收残处。 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李卓尔要去店里，正好和他一同过去。 “你拍摄的顺利吗？”看着那片小山丘，她突然想到了刚才还在里面对着镜头说话的方不凡，还挺有趣。 “还成，”被问的人低头思索了一下，似乎在回忆自己的表现，“应该还成吧，韩子虎说我挺有天赋的。” 李卓尔一笑，盯着他的人突然觉得旁边的樱花都不好看了。视线所及，是一片悠悠然落在头顶的花瓣，方不凡侧过身子，轻轻说了句别动。 下意识停住脚步的女孩望着眼前瞬间放大的脸，只觉得心上像是飞来一只小蝴蝶，怪痒的。 他转了回去，将手掌中的樱花摊在李卓尔面前。那花瓣被风一吹，一下子没影儿了。 抱紧了书的人轻轻道了声谢。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刚才的动作有些过于亲密，方不凡轻咳一声，搬出救兵：“蛤蜊最近没闹你吧？” “没有，它可乖了，”一说到狗，李卓尔终于是恢复了常态，“每天差不多我回家的时候都趴在客厅等我。” 听着一大串的赞美词以及脸上掩饰不住地欢喜，方不凡有些后悔搬出这位大仙。在和方蛤蜊的竞争中，自己似乎一直都是失败者。 把狗送过去后就连李卓尔的头像都换成了蛤蜊。 “怎么了？” “没什么，”他不自然地用手摸了摸脖颈，用身子给旁边的人挡了挡太阳，“我最近因为忙所以没办法过来，等过了这一阵我再去看它。” 虽然早在微信里解释过了，但方不凡还是在见到她的第一面时又说了一遍，像是怎么说也不够似的。 “我知道你最近很忙，会帮你好好照顾好狗狗的。”她眉眼含笑，微一抬头，正对上旁边人的眼神。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这些天来方不凡的思念比自己想的还要深，看着近在咫尺的店铺，他竟有种不想让她进去的冲动。 “等，等一下。” 李卓尔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望向他：“怎么了？” 站在原地不动的人看了眼手表，发现还有一段时间，指了指旁边的奶茶店。 “要买奶茶吗？”她问，“我觉得他们家的珍珠奶茶最好喝。” 计划得逞的人在店里买了近二十杯奶茶，除了启元的员工，给香姐和花花也带了一杯。李卓尔见他一个人不好拿，帮着送上了楼。 鞠丽丽坐在位置上，看见大老板带着楼下便利店的女生上来，以为是又在她家买东西了。谁知走近了才发觉，袋子上印的是另外一家的商标。 李卓尔手上拎着两袋东西，实在不方便抬手打招呼，只得微笑示意。放下东西，她朝旁边的方不凡指了指外面，下去了。 店里就花花一个人，李卓尔一进门，递过一杯奶茶：“方不凡买的。” “太感谢了，可真是雪中送炭。”原本苦着的一张脸顿时舒展开了。 “你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李卓尔将东西摆好，倚在门边打了卡。 “哎，就之前看的那个电影呗，我郁闷好几天了。” 理着袖管的人像是猜到了什么，略微抬眼道：“男女主角最后没在一起？” “是啊，给我看的鼻涕眼泪一顿流。” “想开点，”李卓尔绕到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故事还在展开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五十二章 拍摄持续了近一周的时间，总算是掐着尾巴结束了，桌上的电子日历显示着红色的六，是约好的日子。 方不凡抬手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的空余。 其他员工早就下了班，只留下中间的一排灯照着林乃。她其实早就完成了手头的工作，只是攥紧了手，看着不远处还未熄灯的办公室，。 上次同学会没能让李卓尔知难而退，反倒是让俩人的关系更近一步，加上之前照片的事，虽说后来和方不凡道了歉，但她总觉得对方心里起了芥蒂。 自己拼尽了全力想要挤到上层圈，却莫名其妙被一个消失了六年的人搅和了，凭什么？ 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因嫉妒而变得扭曲，一双眼森森地盯着紧闭的门。 林乃深呼一口气，稍缓了缓神色，走到办公室前轻轻敲了敲门。 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她娴熟地带上一抹微笑，推身进去。 “不凡，忙了一周了，我想问问你今天有空一起吃个晚饭吗？”这话说的语气自然，就好像下班后碰巧的一次相约。 看着财报的人微微抬了抬头，一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今天有约了。” “那我就不打扰了。”林乃不自然地提了提包带，转身走了出去。 方不凡视线微转，继续盯着屏幕上的分析图，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瞥了眼来电人姓名，从容地摁下接听键。 “怎么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韩子虎啧了一声，颇为不满：“难道我打你电话就是请求援助啊。” 以目前方不凡统计的数据来看，确实是这样。 “你们公司不是捐了一批书么，我同事分拣的时候发现有本书里夹了一封信，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 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会写信了，到底是谁落在书里的，他百思不得其解。思考了一会，随即缓缓道：“行，你现在在公司吗？我过来拿。” “可以。”韩子虎说完，将那封白底黑字的信放在了桌面上。 取完东西去电影院时间正好，方不凡快步走出公司，上了车。 行驶到传媒公司楼下的时候，正看见这人蹲在不远处抽烟。 “挺快的啊。”他一手掐了烟，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那封已经有些年代感的信。 “背着韩丽下来抽烟的吧。”方不凡笑笑，指了指楼上亮着灯的楼层。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那递过来的封面上显然是李卓尔的笔迹。 “怎么了？”好久没见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韩子虎一时之间有些慌了。 “没，”方不凡迅速地把那纸握在手里：“等会约了人，我先走了。” 看着消失在夜色里的人，韩子虎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 暖橘色的客厅里，李卓尔画了一个淡妆，出门前看了看乖乖趴在小毯子上的蛤蜊，她走上前去握起了两只肉乎乎的小爪子。 “姐姐今天的妆好看吗？” 萨摩耶凑了上去，用鼻子碰了碰她的脸颊。 李卓尔怕它蹭上粉，微微躲开了些，又继续问道：“那你哥哥会喜欢吗？” 这个问题蛤蜊似乎是听明白了，它汪了一声，伸出舌头开始卖萌。 得到了家属认可的人摸了摸毛绒绒的大脑袋，踩着轻快地步伐出了门。 俩人约定的电影院就在方不凡公司西边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李卓尔边走边注意手机，生怕错过什么消息。 她越走越快，心中想见他的情绪愈发浓烈。当看见影院的招牌时，厚厚的卫衣里已经泛起了薄薄的一层汗。 方不凡此时正站在门口的行道树旁，那儿是个死角，灯光照不到，但李卓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你等很久了吗？” “没，”他似乎正在想什么，被这一声吓了一跳，“我们进去吧。” 距离开场还有十几分钟，买了票的人几乎都陆陆续续站在了检票口。李卓尔观察了一下，大部分是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学生。 果然是青春校园电影，吸引的大部分就是年轻群体，她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穿着正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方不凡，莫名心生愧疚。 “等会你要是觉得无聊，我们就出去。”她踮起脚尖，悄悄凑到比她高了半个头的人耳边说道。 “不会的，这么多人，应该还不错吧。”方不凡笑笑。 广播播报了检票信息，李卓尔招招手，俩人一齐走进了昏暗的播放厅。坐在位子上，李卓尔不知为何有些紧张，摸了摸手腕上的手绳。 一小时四十八分钟的电影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结尾女主角和男主角相视一笑然后朝相反方向走去的时候，影院里处处唏嘘。 李卓尔跟着人群朝外走，不时看看旁边的方不凡。总觉得这人今天似乎有什么心事，虽然和平时没有太大的不同，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你觉得拍的怎么样？” 被问的人愣了一下，他其实没怎么看进去，脑海里一直是李卓尔来之前那半小时的循环播放。 拿过信的时候方不凡便隐隐有些感觉，或许这里面藏着俩人重逢时那冷漠态度的原因。但当在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展开信纸时，他的心似乎被揪住了似的，有些喘不过气。 读到最后一段文字的时候，方不凡几乎哽咽。 只见那上面写到： “现在我才想明白，原来所有的一切，我们的名字、家庭、成绩看似天造地设，其实都只是我一厢情愿。名字是两家人商量了定的，房子是按方叔叔意愿买的，成绩是无数个日夜换的，所以我们不是有缘，只是一种人为的宿命感。但后来我慢慢发觉，我喜欢的不是命中注定出现的人，而是真真实实的你，虽然很遗憾最后没有能在一起，但我也不后悔。最后，祝你前程似锦。” 曾经面对面学习时偷偷瞥到的令人讶异的字，现在看来却是句句诛心，原来多年前没去赴的那场约，对她来说是自己单方面宣告的终结。 记忆的网太过于庞大，几乎要把他罩住了。 他本想循序渐进，等李卓尔完全接受了再开始表达心意，然而现在看来自己完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大傻/逼。他就该在再次遇见她的那天告诉对方，早在六年前不知名的某个瞬间，自己对她的喜欢就已经超乎想象了。 李卓尔坐上副驾，悄悄把手上的红绳摘了下来，她垂了垂眼，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汽车飞驰在路上，不一会就到了公寓楼下。李卓尔下了车，本想让方不凡早点休息，却没想到对方跟着自己一起上了楼。 也好，她想，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着狗狗总能放松一点。 “你想吃点什么吗？”李卓尔推开门，像往常一样问道。 靠在门上的人想了想，指指桌子上切了一半没吃的三明治问：“那个可以吗？” “你等等，我给你热一下。”李卓尔拿着盘子进了厨房。 微波炉的数字从2:00不断往下跳跃，降到1:32时，身后响起一个轻微的脚步声。 “那天我不是故意不来的。” 背对着他的女生反应了好久才明白那天是哪天。 是她之前的生活结束的那一天。 方不凡站在后面，几乎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谁也不会料到，曾经避免谈论一切六年前事情的是他，现在开口的也是他。 数字不断变化，李卓尔可以清楚地看到塑料盒子里的三明治因受热而不断起起伏伏，就如她现在的心情一样。 他错了，她又何尝不是。 “那天和我爸吵架了，”方不凡像是认错的小朋友，将脸贴在冰箱上降温，“他想让我考M大，可我的目标是C大，然后就闹起来了，加上我......我之前就和他有些心结，就一个人回房间了。” 后面的事，李卓尔多多少少猜到了。她想说些什么，微波炉叮的一声，打断了要说出口的话。 方不凡拉着她的衣角将她往后扯了点，伸手将热好的三明治拿到桌子上。 “我那时候是真心喜欢你的，只是有时候我自己都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穿着象征成年的西装，语气却还是十七岁的少年。 “对不起，我是真的太傻了。我总以为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的，毕业晚会我就想和你说的，但是王芷妍突然出来，我也没预料到，真的对不起。” 那些渺远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回忆的人有些撑不住了。 “你先吃吧，等会又凉了。”李卓尔看着他。 对面的人木讷地点点头，低下头咬了一大口。 其实李卓尔早就想通了，可她看着方不凡这样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心里的坎是很难用言语跨越的。 方不凡两手抓着面包片，吞下最后一口，遂又开口：“其实刚才有一句话说的不对。” “嗯？”李卓尔挑了挑眉。 原来刚才一直沉默不语是在思考自己说过的话。 方不凡盯着她的眼睛，一脸认真的说：“我那时候是真心喜欢你，现在是也是，所以我从今天开始追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我们的直球选手开窍了，感谢收看~ ☆、第五十三章 “不是吧老哥，”赵禹乐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敢情是你自己让人家等了两个多小时啊。” 方不凡坐在车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说完那句话就道了别，眼下正坐在车里，迟迟没上楼。 视频邀请就是这时候打来的，昏暗的环境中，一束亮起的光。 “既然有误会，好好说清楚就行了，我觉得你也不必如此沮丧。过去不可改变，未来虚无缥缈，活在当下才是最好的选择。神尚且都会犯错，何况是人呢，我们总要在错误里成长的。”匡泽的声音悠长而渺远，像是从内心深处传出来的告诫。 “我明白的，”他将手机拿远了一些，避了避刺眼的光，“所以在这段时间让她全方面的了解我，我想让她好好选择。” 赵禹乐和匡泽不约而同地笑了，过去失去的那一部分东西，又慢慢回到他身上了。 工作日的第一天总是显得格外繁忙，方不凡处理完了一个项目，只觉得喉咙干涩，他端起手边的水杯，瞥见旁边漆黑的屏幕一闪，是许久未联系的大学学妹发来的消息。 毛小凡：“学长，这是你吗？” 附带的是一个连接，他点进去，是之前在M大食堂弹琴的视频，不知被谁发到了校内表白墙上。下面的评论都在感叹这位神秘帅哥究竟是哪个院系的，可下面疑似投稿人直接点明了同行者是李卓尔，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他靠在椅子上想了想，随即点开了对话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不过就是努力追求中的人。 思来想去，又加了一句。 “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帮我在你们学校表白墙上也发一下吧，谢谢。” 一时之间，这事儿就出了圈，甚至毕业多年的任时都不禁感叹方守义的这位小接班人还真是有点魄力。 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启元内部，大家早就觉得自家老板和楼下便利店的妹妹关系有些非比寻常，但没想到这次竟然搞到真的了。 简直就是身边的偶像剧，甚至他们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免费当了一回群演。 这天方不凡出去看项目，午休时间大家几乎都在讨论老板当众表白的事儿。 “看看我们方总，典型的自力更生不靠父母的富二代，名校提前一年硕士毕业，全世界无前任，窄腰宽肩个子高，脸又是一等一的好看。”江沪仪感慨道。 其他人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等着下一波彩虹屁。 “再说说楼下的妹妹，低调的M大金融硕士，本科和研究生拿的全额奖学金，皮肤白相貌好，我总结了一下，绝配。” 晋毅也笑了，站起身倚在桌子挡板上：“你们自己看看名字，李卓尔，方不凡，好好品品。” 他们也是因为这事儿才知道李卓尔的名字，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的关联。 “林乃，你不是和他们都是同学吗，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吧？”聊到兴头上的江沪仪看了看旁边沉默不语的人，全然没注意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 “我对他们俩的事其实不是很清楚。”林乃不好意思地笑笑，低下头接着看自己的资料，明显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大家愣了一下，下一秒又被带入新话题。而此时唯一显得有些不对劲的人借着吵闹的声响默默离开了座位，沿着旁边的走道出了大门。 方不凡每天都会给李卓尔带各式各样的糕点，酒酿饼、桂花糕、枣泥糕、甜酒酿，每每都放在店里，等着她去拿。 所以被惦记着的小姑娘一日早过一日，今天更是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到了店里。她一进门，一眼就望到了放在柜子上的小熊口袋。 不知道从哪里买的，李卓尔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花花的东西。直到香姐笑眯眯地朝旁边的商务楼指了指，她才意识到是自己的。 “今天来的也很早啊，”罗伊香松了松拉链，“外面已经有些热了，你先歇歇再打卡。” “收到。”她比了个OK的手势，刚要往里面的休息区走，就被后面进来的林乃叫住了。 这次再也不用任何的伪装，这段时间所有的经历都让她嫉妒的心慢慢膨胀，现在是再也包不住了。 “我们谈谈吧，李卓尔。”她说。 站在不远处的香姐点点头，俩人一齐进了员工室。 她早就猜到了林乃迟早会来找自己，只是没想到竟然趁着午休过来。 白衬衫黑裙子的女生优雅地坐下，朝对面露出一个职业微笑：“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吧？” 李卓尔不明白为什么会从这里开头，但还是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那时候看你的QQ简介，还以为你和我是一类人，所以我什么事都帮你解答，给你支招。结果开学第一天，才发现你竟然是千金小姐，还真是蛮可笑的。” “当你了三年的朋友，说实话，非常痛苦。所有人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只称呼我为李卓尔的同桌，你漂亮，成绩好，众星捧月，我普通，不开窍，无人在意。你觉得这样的俩个人真的能成为朋友吗？”林乃的手无意识地交握在一起，明显是一个防御性的姿势。 “不管你信不信，我当时是真心和你做朋友的。”李卓尔抬头看她。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林乃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食指直直地指着李卓尔：“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这张虚伪的嘴脸！”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和我做朋友，不就是可以突出你自己的吗，当初王芷妍的那件事，你其实也很生气吧？要不是我用小号在下面夸你，你会放过她？” 听了这话的李卓尔轻点桌面，而眼睛却正视着对面的人，一派平静：“林乃，有些事情我不说但不代表我不知道。其实从这个局里出来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别在这里给我装圣母，方不凡不在，”她已经彻底失控了，“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凭什么还搅进来，怎么，电视剧看多了也开始幻想自己有朝一日东山再起了是吧？还是觉得自己是仙度瑞拉，等着王子把你的水晶鞋送上门？我告诉你，方不凡只不过是可怜你罢了，等着这阵过去了，他还是会像六年前一样拒绝你的。” 望着目眦尽裂，指甲深深掐进肉里的昔日好友，李卓尔几乎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累吗？” 林乃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说，扮演了这么多年的另外一个人，你累不累。” 早在那个深夜，李卓尔就发现了，林乃在扮演一个人，那个没有经历过那些事，顺利长大，无知无畏的自己。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嫉妒只会滋生仇恨。你我不过都是普通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人生，不是任何人的影子，不用为了抢夺别人最珍爱的东西而欺骗自己很喜欢它。” 垂着头的女生冷哼一声，慢慢抬头，露出那双因为仇恨而变得刻薄的眼：“不要在这里说教，你要是真的在乎我，还会让我给你去送情书？” “那不是情书，”李卓尔说，“那是一封告别信，那个夏天没有送出去的东西，春天又落到了他手里，所以林乃，你知道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瞳孔不断放大，林乃的手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 明明把那封信夹在了书里……. 兜兜转转，那东西还是自己亲手送了出去。 “真是讽刺啊，现在我倒是成了你们俩的媒人了。”她眉头微挑，满脸的讽刺。 李卓尔看着眼前失控的人，有些看不下去：“其实你本来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的，不要沉醉于自己编织的幻境里了，早晚要清醒的。” 她说完走了出去，留下一脸呆愣的人。 外面的阳光正好，林乃走进其中却只觉得刺骨的寒冷，她望了望天空正中的太阳，明明是春天了啊。 待人走后，香姐将店里热饮柜卸了下来，准备清洗一下放在仓库里。 “都说清楚了？”她带着橡皮手套，费力地将手塞进里面的小缝隙。 “嗯，差不多吧。” 过了半晌，李卓尔用手臂理了理掉下来的碎发，又接了一句：“其实就是小时候打打闹闹的一些事儿，过去了也就算了。” “小时候，说的你好像现在很大了一样。” 搓着抹布的人抬起脸笑了笑。 好不容易将机器擦完，俩人都出了一身汗。罗伊香脱下手套晾在门外，回来的时候绕到冰柜里拿了两支雪糕。 李卓尔接过一根，是自己最喜欢的巧克力脆皮夹心雪糕。不管年纪多大，吃雪糕总是会让人一下子回到小时候充满动画片的游戏片的夏天。 “你高中时候肯定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吧？”香姐咬掉了雪糕上的小尖顶，斜着眼看她。 “差不多，但学校太有局限性了，只要你有以一项特别出众的才能就会受到同学们的欢迎。进了社会才发现外面有更广阔的天地，大佬都是十项全能。” 罗伊香笑着说：“小方看着也是一副精英人才的感觉，你俩还真是般配。” 李卓尔看着快要流出来的草莓夹心，飞快地嘬了一口，含糊地回：“他可厉害多了，成绩好，篮球打得好，还会摄影。” 看破不说破的过来人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被打趣的人脸一下子就红了，做贼心虚般闪躲着打量的视线，一下子就和十米开外袋子上的那只熊对了个正着。 她甚至怀疑这熊是方不凡按照自己的样子找人画的，不然现在为什么眼前会浮现他的脸呢？ 女孩子关注的点总是出其的统一。林花花哼着歌进来的时候，也是立马就发现了那只每天出现在柜子上，但每□□服和姿势都不同的熊。 “未免有些太浪漫了吧。”她坏笑着看着李卓尔。 后者点了点她的额头：“快洗洗手，今天带的是烧麦。” 不得不承认，方不凡的确想的很周到，每次放在店里的食物都是三人份。花花倚在门框边上吃着宵夜时，嘴里还不停记着数。 倒数到零的时候，方不凡迈着大步跨了进来。自从前两天说了要追李卓尔之后，这位兄弟是真的在很认真履行自己的诺言。 每天早上一趟便利店，中午有时间来一趟，晚上还是便利店，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想进军零售业。 “晚上好。”早在门口蹲了半天的人挥了挥手，乖乖跑到后面的座位上去。 李卓尔看着他擦得锃亮的小皮鞋噔噔噔的样子，就很想笑。 自己最近真的很爱笑，看他的早安晚安想笑，看他嘟囔着嘴说“我在追求你啊”想笑，看他偷看自己的而假装不经意的眼神想笑。 其实方不凡在店里还真挺好的，遇上货来了这人也会帮忙一起搬，香姐为此还笑着说是公器私用。她看着不远处安安静静坐着看屏幕的人，没由来的想到这些。 外面五金店的招牌准时在八点熄灭，李卓尔总觉得他来了以后时间就好像过得格外的快，签退出来后，外面站着的人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给。”刚出店门，方不凡就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放在李卓尔手里。 借着昏暗的路灯看清是什么，女生咯咯地笑了起来。吹过的晚风扬起她披在肩头的长发，旁边的人一下就被缠住了。 “会有人知道成年人的西装口袋里装的其实是奶糖吗？” “嘘，”他将手放在嘴唇上笑了，“这是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五十四章 方不凡坐在沙发上，和蛤蜊玩着滚球的游戏。茶几上的手机不断震动，显示着连续的几条未读消息。 他像之前一样把球滚远，左手不太熟练地解锁着屏幕。看到小红点的内容时，几乎整个人松懈了下来。 屏幕里显示的是一封辞职信，确切来说是林乃的辞职信。 方不凡握着手机，目光不受抑制地看向厨房里给面条计时的身影。 其实当他拿到那封信的时候，隐隐有些意识到李卓尔和林乃之间的事，但毕竟她们曾经是那么紧密无间的朋友，李卓尔不说，他也没有立场去问。 只是当下，似乎不用当事人说些什么，行动证明了一切。 计时器停止的一瞬间关火，用漏勺将原本还滚烫的面条过凉水，使之变得更加劲道。做完这一切，再在里面加入预先调好的酱汁，放上煎好的葱段，一碗葱油拌面就完成了。 循着香味过去的人有些不自然地拉开椅子，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看着李卓尔坐定，他才慢慢开了口：“林乃辞职了。” “她今天中午来店里找过我，我们谈了一会之前的事。”李卓尔显然没有想要隐瞒，双手叠放在一起平静地说完了整件事。 当然，她隐藏了其中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吃着面的人慢慢地听着从另一个人口中讲述他所经历过的事，却得出一个完全和自己不同的结论。 想来刚转学过去的自己还真是有着一股莫名的自信。 “其实你也没必要和我说的那么清楚，”方不凡扯了个笑，“毕竟现在是我在追你，你不应该保持一些神秘感吗？” 他从来不想因为自己让李卓尔去回忆一些不太开心的往事。 李卓尔也笑了，撑着下巴看着方不凡：“那你是希望我以后什么都不和你说咯？” 不是，方不凡听见自己的内心非常喧嚣地在否认，他巴不得每一天都能听见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没有，我就是…”方不凡不知道怎么说，瞥了眼脚边的蛤蜊，希望能得到一点帮助，“我就是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都想知道的奇怪的人。” 没办法，面对喜欢的人，就是恨不能从她出生的那一刻之后经历的所有事情都一一展现在你面前，让你知道她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温柔善良的人的。 “所以，林乃辞职会给你们公司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吗？”想了想，李卓尔还是把心中所担心的事情问了出来。 启元还处于起步阶段，任何的人事上的调整都必须非常谨慎。 方不凡放下筷子，抬头看向头顶的吊灯：“倒也没有，她本身就做的是一些基础工作，手上负责的任务也都完成了。” “其实她是主动联系我来应聘的，我…”方不凡有了前车之鉴，决定不再把话憋心里。 李卓尔不说话，他更加紧张了，无意识地眨了眨眼，希望在平静的局面下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过了半晌，盯着盘子的人略带疑惑地说：“我在想，那些煎过的葱能吃下去吗？” 垂眸看了眼空空的盘子，方不凡有些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你刚才就在想这个？” “是啊，”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比起林乃，我现在比较担心你的健康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魔咒，一到周末天气就开始变化无常。刚才还是晴空万里，一片鸟语花香，周雨凝改了个片段的功夫，顷刻间乌云笼罩了太阳，一副要下雨的架势。 心情深受其害的毕业生撑头看着窗外，心里默数还有多久要下雨。 “不行了，心情不佳，不想改了。”她闷哼一声，倒下前机械地点了一下保存键。 李卓尔无奈地停下手中的活，起身把窗帘拉上：“这样你就看不到了，抓紧时间开工。” 然而趴着的人仍是不为所动，嘟囔着：“我还能闻见空气里的土腥味，等会还能听见哗啦啦的声音。” “你就是逃避论文吧？”李卓尔无奈道。 “哎，我现在生命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降重，不像某些人，爱□□业双丰收，不会理解我们这些人的苦。”周雨凝的声调可怜巴巴，乍一听还真以为她伤心欲绝。 可李卓尔明白，这不过就是她的借口罢了。 “不得不说方不凡还真是看不出来，没想到这人这么浪漫。我感觉他长得挺一本正经的啊，竟然为了你还在墙上说是自己在追求你，啧啧。” 说实话，当李卓尔第一次点开那篇投稿的时候，心里就像是逃进去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又涨又痒，是被细心呵护的温柔。 内容好像是那次晚会上隔了多年的回应，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剧本。 但是当身边的人一次次和自己提起时，她才真真切切地接收到了方不凡的心意，他想告诉所有的人，他在追她。 “青春里暗恋的男生跑来投稿，怎么想都觉得好甜啊。”周雨凝傻笑着看着不说话的人。 逐渐强劲的风将床帘吹的呼呼作响，打破教室里的安逸，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隐隐要下雷暴雨。 刚才还冒着粉红泡泡的人一下子有些慌了，李卓尔轻轻合上电脑，站起身轻柔地将手覆在她的肩上：“送你回宿舍吧。” 周雨凝害怕打雷，她是知道的。 一路上，她人都紧紧勾着矮一截的胳膊，生怕自己会被风吹走似的。 周雨凝是真的很好奇，为什么看似柔弱的李卓尔竟然会喜欢一个人观察闪电。 “很壮观啊，大自然的壮观。”她轻轻地说。 周雨凝低着头，不敢看这一幕。 “我得趁着还没下雨之前赶去店里，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将人安全送进宿舍，李卓尔转身就要走。 “行，你自己的当心点儿。”周雨凝递上一把伞，目送她走下楼梯。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还是十分具有先见之明。小跑着进店之后，身后就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方不凡刚从超市的地下停车场出来，迎面就碰上了这一波大雨。他将雨刮器开到最大，朝着华辰嘉园开去。 家里只有李婶一个人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发呆，直到方不凡轻轻叫了她一声才回过神来。 今天是约好做条头糕的日子。 围上围裙的男生跟着步骤一步步做，顿觉这活确实还是得心细。 为了细腻的口感，光是过筛就要两三次。 他一边倒热水，一边不断地用筷子搅拌，只觉得自己有些手忙脚乱。旁边的李婶倒是游刃有余，碗里的东西看上去也比自己靠谱的多。 “多做两次就有经验了。”似是看出初学者有些丧气，她笑着安慰道。 为了保证口感，里面的红豆馅也是现炒的。打好的豆沙放入锅中的那一刻，整个屋子都充满了一股甜甜的清香。 最后定型，上蒸笼。 “不凡，是不是准备做给卓尔的？”李婶在方家呆了这么多年，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小辈。 “您还真是厉害，什么都知道。” 李婶靠在水池边，想起了那个老是来逗蛤蜊的女孩。有时候看她走累了，那孩子还会主动帮着把狗狗牵回家，是个热心的小姑娘。 “我就是年纪大了，看的多自然就懂得多。”她笑笑。 手工制作的过程费时又费力，但方不凡却乐在其中。 其实两个人相处就像是这样，两种不同的材料混合，然后生活将他们进行搅拌，融合到一定程度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是需要时间的。 时间一到，笼盖打开，白色的水雾散去，糯叽叽的条头糕出现在眼前。李婶在上面撒上桂花，大功告成。 拿着干净筷子的方不凡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进粉红色的保温盒里。 M市的糕团店随处可见，可是某位小朋友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第一笼的糕是最好吃的，所以在某天下午，方不凡跑进厨房，耐心地一遍遍揉着面团。 赵珂和方守义冒着大雨回来的时候，方不凡站在门口，贴心地递上两条刚烘热的毛巾。全部收拾妥当，一家人坐在一起，准备开饭。 “听说你现在在追求卓尔？”还没来得及喝下第一口汤，旁边的父亲就轻咳着开了嗓。 方守义知道这事儿并不奇怪，方不凡也没想隐瞒，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对面的赵珂抿了口酒，脸颊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激动，有些微微泛红。 “爸爸相信你，也相信自己朋友的女儿，你小子要是敢欺负人家，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方不凡这个头脑，指不定要让卓尔吃多少闷亏。 “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问问你哥，毕竟年长你那么多，做事肯定也稳妥些。”赵珂也开了口。 方不凡莫名想笑，一来是因为二老对李卓尔的态度，二来则是方均禾这位大龄单身男青年，怕是要辜负婶婶对他的殷切期望。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他嘴上还是应得快。 没办法，心情好，谁让追求的对象是自己的青梅竹马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五十五章 窗外暴雨如注，香姐打了个电话给原本晚上过来值班的花花，通知她不用过来了。 李卓尔呆呆地看着外面的树在风中剧烈的颤抖，玻璃上的水珠慢慢洇开，将一切景象变得模糊。早些时候给方不凡发了消息，但对方迟迟没回，担心他冒着大雨跑来，就一直看着。 “在等小方啊？”香姐端了杯热果汁放到她面前，“今天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事，喝吧。” 自动门后匆匆出现的几个身影都是拿了雨具结账就走，李卓尔的指腹触碰到散发着热意的杯子时，焦躁的心总算稍稍平静下来。说不上来自己现在的心境是什么，不想让他来，又隐隐期待着他来。 喜欢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王哥等会来陪你吗？”李卓尔端起杯子，暖了暖手。 “来啊，到后半夜我去员工间歇会儿，也不至于那么难熬。”她这话说的极慢，眼皮没有精神地半合着。 大多数时刻是看不出香姐的疲态的，但也有个别例外，就比如现在。 她的忧虑和疲倦此刻正明显地展示在脸上。 “皎皎应该也害怕打雷吧。”李卓尔低头抿了一口果汁，橘子味的。 能让香姐情绪如此外露的人，除了王哥便只有那个远在异乡的女儿了。罗伊香听了这话，目光涣散，不知道汇集在哪儿。 她自顾自地说起了之前的事儿：“以前我在外面上夜班，把她寄在邻居奶奶家。那天也是下的雷雨，大半夜去接她的时候发现怀里小小的一团根本没睡着，趴在我的身上和我说害怕。” 所以每到打雷的日子，就总能想起漆黑的楼道里，不满四岁的女儿紧紧抱着自己的那个画面。 李卓尔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皎皎知道妈妈这么担心她，也会难过的。” “不说这些了，”香姐回了神，“你等会也早点走吧，我看天气预报说可能要持续一整夜，晚了也不安全。” 李卓尔没答，如果自己提前走了，方不凡来找她，那可怎么办呢。 雨水打到屋檐，顺着斜坡倾斜而下，乍一看这座小店倒像是水帘洞一般，别有一般滋味。 然而没等来取经归来的齐天大圣，倒等来了心心念念的人。 方不凡一进门就扬了扬黑屏的手机，解释着没回消息的原因。 李卓尔看看他，显然一副没办法的样子。之前说了今天要回家一趟，看这样子还是冒着大雨赶过来的。 “伯父伯母会担心的。”她小声嘀咕。 “和我爸妈请示过了，你放心。”方不凡笑笑。 俩人撑着同一件雨衣走进车里，李卓尔半张脸都红了。怕她淋到，方不凡几乎将人拥在了怀里。 “给你的。”从另一边上了驾驶位，他将粉色保温盒递了过去。 盖子一打开，扑面而来的桂花香。 “你自己做的？”李卓尔转过头看他。 方不凡迎着那道目光，颇为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车外是大雨倾盆，方不凡特意将速度开得很慢，不时有几道闪电伴随着轰鸣划过天际，他默默观察着李卓尔的表情。 “不怕打雷吗？”车子缓缓驶进小区大门，他问。 李卓尔摇了摇头，随即又转头问他：“怎么了？你害怕吗？” “不怕。” 方不凡只是想，如果她喜欢，那么自己就可以陪她多看一会。 这栋单身公寓有些年代，整个楼道因为下雨都泛着一股湿气。李卓尔学着小时候爸爸教的那样在门口的垫子上用力踩了踩鞋子，才走进去。 弯腰脱鞋时，身后传来不和谐的摩擦声，她回过头才发觉方不凡正学着自己刚才的动作，但由于身高限制，怎么看都显得有些笨拙。 “行啦，进来吧。”女生略显无奈的语气透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门啪嗒关上，外面的烦恼与风雨就再次被阻隔了。 “今晚就吃糕吧？” 方不凡点点头，表示同意。说实话，自己做的条头糕他到现在还没有尝过。 刚一坐下，李卓尔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保温盒。 “好好吃啊，肯定是李婶教你的吧。”才咬了第一口，浓郁的豆沙馅就流了出来。 看着对面的人嘴角扬起的弧度，方不凡还没吃就觉得甜了。 李卓尔吃了大半，直到觉得有些撑才擦了擦黏糊糊的手。这时突然觉得脚腕一凉，她疑惑地弯下腰，发现是蛤蜊淌下来的口水。 今天一回来忙着吃糕，忘记给它拿冻干了。 “抱歉啊。”愧疚的临时小主人摸了摸它的头，跑去厨房的密封盒里拿了一块冻干骨。 回来的时候眼神扫过窗外，才发觉这雨已经越来越大了。 香姐之前就说了，然而自己怀着想和方不凡多呆一会的小私心，没让他直接回去。现下雨势如此之大，更不可能让人走了。 “怎么了？”方不凡低头收拾着餐盒，抬眼就看到了喂粮的人一脸的纠结。 “不然你今天就在我家将就一晚吧，”她指了指窗外，“雨实在是太大了。” 方不凡心里开心，盒盖子都扣歪了，李卓尔看着，将人挤到一边，干脆自己动手。 被推开的人顺势跑到窗边，开了条缝隙感受外面的情况。这情况还真是不适合开车回去，路况太差了不说，车子还有可能熄火，那就麻烦了。 噔噔噔小跑回来，目测了一下和李卓尔之间的距离，确定她能听见自己说话后，方不凡用一种自言自语地腔调说：“看来我今天是真的走不了了。” 趴在地上吃完宵夜的蛤蜊打了个哈欠，仰视着愈发感到陌生的小主人。 李卓尔憋着笑，绕过他将没吃完的糕放进了冰箱。随后走到沙发边，任意调了一个频道。方不凡端着水杯走来，坐在了离她半米远的地方。 “这部剧最近很火啊，好看吗？”他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随手将杯子放到一边。 “其实我也没看过。”李卓尔摇摇头。 想来是为了陪陪自己的，方不凡略有些小激动。 “不然我们玩个小游戏怎么样？”看了一会，李卓尔觉得没劲，放下遥控器朝他眨眨眼，“石头剪刀布，输了的人回答问题。” 方不凡笑了笑，转过身子面对着她，说了句好。 第一局就僵持不下，两人像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愣是火拼三轮才分出胜负。李卓尔想都没想，脱口便问：“你当时到底是为什么要问王芷妍要号码？” 这个问题实在是困扰她太久太久了，之前也不是没怀疑过方不凡喜欢她，可后面发生的种种迹象又确实表明这人真没那方面的想法。 古怪，实在古怪。 没想到那么多年的事儿能让她这么久，方不凡也不扭捏，开口道：“我那时候叛逆呗，大家都觉得你肯定能比她先要到我联系方式，我就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她偏头想想，觉得这还真是这位同学做得出来的事。 第二局，方不凡看着她的眼睛，采用心理战术扳回一城。 “我想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开心吗？”这话说得极轻，正碰上外面的一声惊雷，几乎就要听不见了。 李卓尔看了看依然维持着石头造型的手，觉得自己这些年过得就像这样。慢慢在生活中长出了一层壳，把自己给包裹起来了。 她愣了会，笑着将那只握着拳的慢慢松开：“总体来说还不错，爸妈身体健康，自己学业有成，已经很满足了。” 虽然总是有不如意的地方，但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坐着不吭声的人垂着眼，而后又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她：“以后的每一天肯定都会更好的。” “借你吉言，”李卓尔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起身回房拿了一床被子出来，“晚上应该还挺冷，记得裹严实点。” “明白。” 回到房间的人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方不凡刚才说的那句话，她睁着疲惫的眼翻了个身，外面的光透进来，正洒在床沿。 胃隐隐传来一阵不适，估计是晚上的糕吃多了。李卓尔起身摸了摸床头的闹钟，摁下灯光键，发现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 外面的人想来已经睡了。 蹑手蹑脚地穿上拖鞋，她轻轻打开房门，客厅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见沙发上隆起的人影。 她惦着脚悄悄走过客厅，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揉了好一会，胃部的不适感逐渐缓解，溜出来的人又小心翼翼地走回房。 然而走过沙发边，却鬼迷心窍的停住了脚步。 睡在这儿实在是委屈了一米八的大个，方不凡整个人都蜷成了小小的一团。 蓝色手绳悬在半空，黑夜中反着光的细线格外引人注目。李卓尔无奈，蹲下身握起那只手，轻轻地塞进被子里。 正当准备抽离时，睡着的人却反握住她的手腕。 “怎么出来了？”方不凡本就睡得迷迷糊糊，分不清此时是梦是真，完全凭着本能行动。 手腕上传来一阵阵不属于自己的热度，她的心跳的快极了，外面风雨渐小，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左胸口的跳动声。 咚咚，咚咚。 “可能晚上吃太多糕了，有点难受。” “我陪你说会话？”方不凡撑起半边身子就要起来。 “不用了，我刚才喝了点热水好多了。你今天开了那么久的车，肯定很累了，早点休息吧。”她又一次将人的手带进被子里。 黑夜里，方不凡望向她的眼神是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温柔，他轻轻嘀咕了一句晚安，在关门声后又沉沉进入了梦乡。 不远处，一双闪着光的眼睛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五十六章 李卓尔顺着悄悄淌进室内的朝阳走出去时，方不凡正呆呆地坐在那里盯着自己的手。 昨晚迷迷糊糊，总觉得自己好像牵了谁的手。 他叫了一声蛤蜊，将飞奔而来狗子扑上来的爪子握在手里，仔细揣摩了一下，好像不是这个感觉。 在门口呆了半天的李卓尔忍着没笑，走过他身旁的时候轻声提醒可以去洗漱了。还握着那毛茸茸爪子的方不凡反应了一会，匆匆冲进了洗手间。 双手撑在洗漱台上，方不凡冷静了好久脸上的温度才慢慢褪去。缓缓抬眼的时候，视线捕捉到放在右手边的熟悉牙刷。 站在镜子前嘴里冒着泡泡的人心里也冒着泡泡，欢快地哼起了歌。 待走出去的时候，整个客厅充满了一股面食的香味。李卓尔正站在灶台旁搁料，高压锅熬的煮骨头汤加上蛋皮和葱花，光是闻着就令人垂涎。 方不凡蹑手蹑脚站在她身后看了半天，愣是没有被发现。李卓尔转身准备看看锅里的馄饨好没好时，冷不防被吓得后退几步。 “当心。”方不凡眼明手快地上前拦了一下。 一阵风袭来，李卓尔稳了稳心神，眼前是方不凡宽厚的胸膛，鼻腔里钻进来的全是属于他的味道，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想离开。 “你没事吧？”看着怀里的人不出声，他反倒有些着急，“我不是故意吓你的，你还好吗？” 声音由远及近，这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 “没，”她一抬头正对上离自己不过十厘米距离的眼，“我就是在想别的事，有点分神。” 锅里的水沸腾翻滚，方不凡扭头瞥了一眼，让开了身位。 煮熟的大馄饨被捞上来后放进事先调好汤汁的碗里，他碰了碰旁边蹲着的蛤蜊，端着滚烫的碗走到了桌边。 被油层封住的热度显然不低，方不凡放下碗，赶紧将手放在耳垂上降温。 “烫到了吗？”李卓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显然有些担心。 烫伤这东西，一开始没什么多大的痛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利器割伤的伤口早就结疤，它却还能在你发红的皮肤内发出钝痛，实在难熬。 “不是。”他甩甩手，似乎这样就能把那份不属于自己的热意甩掉似的。 李卓尔将信将疑，拉开了椅子。 大馄饨是妈妈亲手包的，咬一口下去，满满都是她爱吃的荠菜猪肉馅。 相较于南方人，在北方长大的方不凡显然没怎么接触过馄饨。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过年吃饺子争拿新年好运王的阶段。 带着好奇，他拿起勺，尝了一口自己本应该熟悉的味道。 煮的刚好的饺子皮浸在鲜口的猪骨汤里，说不出的好吃。他不说话，一口气吃了十个。 “等会我送你去店里吧。”吃完早餐，李卓尔抢着洗碗，他就像个监工似的倚在厨房门边看她。 满手浸泡着洗洁精的人熟练地将碗一个个垒起来，又拿清水过了一遍：“今天我休息，刚才香姐和我说花花顶班。” 他眼前一亮，环抱在胸前的双手瞬间放了下来，盯着那发光的后脑勺说：“那我们去放风筝吧？” 李卓尔转身，将洗好的碗放在碗橱里，歪头看他道：“你有风筝吗？” 本来想以此为由劝解他好好回去工作，没想当对方讯速地回了一句车上就有。 真有还没成家的男性拥有独属于自己的风筝，李卓尔深表震惊。 想着蛤蜊也确实很久没带出去溜过了，李卓尔怀着对它的深深愧疚之情，拉着狗绳上了车。 方不凡一路上都显示出极高的兴致，说要带她去一个风景绝佳的大草坪，并信誓旦旦地表示不管是人还是狗都会非常喜欢。 后座的蛤蜊将脑袋趴在副驾驶位上，抬头看了一脸自信的主人。 雨过天晴，今天的天气实在不错。太阳明朗又不热烈，李卓尔将脸凑到窗边，感受了一下鲜有的周末的气息。 在她的记忆力，自从小学开始就没有享受过完整的周末。这两天总会被钢琴班或者是跆拳道占据，只能模糊地想起上课路上那阵轻柔的风。 高中毕业后她就开始四处兼职，周末往往比平常日还要忙碌，算起来今天真是很难得的双休日踏青。 坐在一旁的方不凡余光瞄着她的反应，身心也愈加放松起来。 到达目的地，很难想到M市还有这么大一块公共草坪，李卓尔望了望周围，空无一人，有些疑惑地望向方不凡：“怎么就我们俩？” 他也感到奇怪，平常这里都围满了出来游玩的人，怎么今天天气这么好，反而看不见人影。 俩人正疑惑着，一旁的蛤蜊已是迫不及待冲了出去。它身为一条狗，自然是喜欢亲近大自然的，这些天的城市生活快把它憋疯了，所以在没有得到指令的情况下，径直迈开腿直奔草坪而去。 李卓尔只觉得手上的绳子一松，好在它也没跑多远，索性就随它去了。只是不到一分钟，她和方不凡同时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由于昨天的暴雨，草下面的泥土显然还没干，这也就是为什么热门踏春圣地今天空无一人的原因。 因为你一旦踏进去，一定就会变得和眼前的狗一样，满腿泥浆。 蛤蜊显然并不满足于将自己的腿进行一个泥浴，干脆将整个身子都躺倒，欢快地打起了滚。 “你…”李卓尔看了看旁边的人，“我要把它拉回来吗？” 方不凡眯了眯眼，旋即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算了，让它滚一会吧，反正都要去洗澡了。” “洗完澡回家再打它。”他又接了一句，顺手接过李卓尔手中的绳子。 紧紧发力的虎口突然一放松，李卓尔顺势靠在车身。其实方不凡才舍不得打蛤蜊，它闹个脾气都得要十几公里外的手工饼干才能哄好。 “可惜没带你放成风筝，倒便宜了它了。”过了一会，方不凡淡淡地开口。 李卓尔笑着回道：“其实我也挺开心的，好久没出门感受一下外面的空气了。” “那就好，”方不凡开心地拉了拉绳子，“差不多了，咱们得去洗澡了。” 在里面撒着欢的狗狗抬眼看了他一下，依依不舍地打了最后一个滚。 泥水从雪白的毛上往下滴，眼下这样是绝无可能带它上车。方不凡大手一挥，将局部染黑的萨摩耶赶到了阳光充足的地方。 蛤蜊惬意地往地上一趟，开始享受日光浴。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狗。”牵着绳子的人看着它，叹了口气。 “我觉得挺可爱的呀，”李卓尔转过身子瞧着，“又乖又萌。” “是吗？可能是家里遗传基因好吧。”方不凡说。 看着这张一本正经的脸，她忍不住笑了。 宠物店在靠近市中心那块，一路上方蛤蜊忍受着身上附加的五斤重量，下车一看见店门就迫不及待地奔进专属私人美容院。 也不是爱干净，主要是里面关着好多其他狗狗。 “是不是女朋友？”店主周帆和方不凡相识多年，忍不住瞟了瞟后面逗着哈士奇的李卓尔。 “不能算是，我正追着人家呢。”他两手一插，显得极为洒脱。 周帆接过蛤蜊的绳子，打趣道：“这下好咯，店里的小女生以后都不盼着你来了。” 他笑笑。 狗狗洗一次澡的时间颇长，方不凡怕她在店里呆着无聊，带着人跑到了外面的长椅上。对面正好是一个小孩游乐场，不少孩子在里面玩。 李卓尔看着他们，感叹这双休还真是完全属于孩子的快乐日子。 “怎么了？你想玩么？”方不凡见人看呆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那些在成年人眼里十分幼稚的设施现在也充满了吸引了，可李卓尔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小朋友都排着队呢，要是自己再加入进去，他们等待的时间又要加长了。 她双手撑在椅子上，像是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突然，一个吃着冰淇淋的小男孩跌跌撞撞闯入了自己的视线。 其实那儿有很多小男孩，只是这一个太特别了，因为他手里拿着大家在这个季节都无法享受到的特权——冰淇淋。 凡是他走过之处，无不投来其他孩子羡艳的目光。 李卓尔抿了抿嘴，稍稍收敛了自己的眼神。 真是越活越小了，明明也不是很想吃冰的，却莫名被一个小朋友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她扭头想和旁边的人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发现方不凡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店里也没有他的身影，李卓尔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着。 “怎么站起来了？” 右后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只见穿着一身运动装的人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盒东西。 阳光照在脸上，染成了一双茶色的眸。 走进了她才发现，那是一盒三色杯，脸登时红了。 自己的眼神难道那么明显吗？ 方不凡不紧不慢地把三色杯放在椅子上，蹲在前面把白色的香草味挖了出来，放在盒盖上，随即把盒子递给李卓尔。 “怕你一下子吃太多胃不好，所以香草的就由我代劳。” “谢谢。”她借着披散下来的头发挡着发红的脸颊，伸手接了过来。 原本的三色变成了两色，巧克力和草莓都是自己喜欢的。座椅一沉，李卓尔垂着眼睛偷瞄旁边的方不凡，却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不用不好意思，我喜欢你啊，当然关注你所有的小细节了。” 风轻轻吹拂，女生的长发绕到男生的手指上，温柔地打了个圈。 李卓尔只觉得嘴里的甜一路蔓延到了心中。 俩人默默吃着冰淇淋，李卓尔的那份见了底，无意识地嘬着那根木头勺，微微启唇道：“我…” 还没来得及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店老板就把蛤蜊牵了出来。沐浴完毕的萨摩耶抖了抖身子，散发出好闻的沐浴露香味儿。 马路对面的孩子又把视线转移到了这边，方不凡拿着绳子和人道了别，又扭过头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李卓尔摇摇头，“我们走吧。” 方不凡下午还有事儿，只将人送到了门口。李卓尔将洗干净的饭盒拿出来交给他，换来一个甜甜的笑：“给你点了外卖了，记得按时吃。” 倚在门口的人嗯了一声，挥挥手和他再见。 望着离去的背影，恍然间又想起阳光下那泛着光的眼睛。 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动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五十七章 赵怀民风尘仆仆从机场出来的时候，昔日的得意门生正站在外面等他。 “教授，好久不见。”方不凡笑笑，顺手拿过他手里的行李。 确实是很久没见了，当初他站在自己办公室里，说想提前一年毕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转眼身份就切换了。 人人都说商院的赵教授和蔼风趣，那是上过他选修课学生的看法。在他手底下打工的人都知道，对于学术研究，赵老板可是真正地一丝不苟。 所以当方不凡提前一年硕士毕业的时候，周围同学无不投去羡艳的目光。只有赵怀民本人知道，无数个下午，他的办公室里都会出现一个眼神坚定的男生，不卑不亢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听说你的公司发展的还不错？” “还成，现在规模也在逐步扩大，准备春招的时候多吸纳一些专业人才。” 老师满意地点点头，他这次来是受到M大的邀请做一场讲座，独角戏没意思，又联系了方不凡。 “你那公司就在科技园，可以依靠地理优势，接触接触M大的人才。” 这条建议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此等财经专业的高材生大多会把目光投向凌天、永鑫那样的大企业，在校园招聘会里，启元能不能有一席之地都还是个未知数。 “现在人才竞争激烈，各个公司都想要名校的高材生，像刚起步公司实在难以和他们竞争。但我觉得有时候从第二梯队里挖掘一些还没显露才能的人，倒也是一项不错的选择。” 赵怀民站在通往地下室的扶梯上，颇为赞赏地看着他：“怪不得当初你一下子就签了晋毅，这小子确实有两把刷子，他给永城做的案子确实很有前瞻性。” 方不凡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坐上了驾驶位。自己当初签他只不过是看中了这人不服输的劲儿，想搏一把，没想到还真给他捡到宝了。 黑色的SUV飞快地在路面上飞驰，赵怀民看着道路两旁明显和自己所生活得城市大不相同的行道树，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方不凡小时候是在C市长大的，理所应当的以为他会留在那儿工作。虽说那里不是他的故乡，可待在那儿的时间却比别的地方多上了几倍。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当他拿到毕业证书的那一刻，就买好了回M市的机票。 对于学生的隐私赵怀民实在无意窥探过多，只是面对这样优秀的方不凡，他总有一些自己的私心。 “小方，这么问可能有点唐突，但是你回到这儿这么久，找对象了吗？” 如果不是因为这座城市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必定就是生活在这里的人让他不能忘却，心心念念想要回来。 握着方向盘的手无意识地抓紧，方不凡笑着放了松：“还没，但是有在追求的人了。” 在学校里的那六年和老师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和父母都多，他早就把眼前鬓角斑白的人当成了自己的长辈。 赵怀民眼角蜿蜒出的皱纹逐渐加深，原本心中对感情无甚追求的学生突然开了窍，实在让他欣喜。 六年间苦心学习，沉迷于图书馆，他是知道的，而屡屡婉拒其他追求者的传闻他亦有所耳闻。 培养一个学生就是这样，你希望他学业有成，同时也渴望他拥有一个幸福完整的人生。 讲座的海报贴在公告栏上，周雨凝走过的时候，又退后几步确认了一下地点。上次闯进上课教室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在可不是闹乌龙的时候。 毕竟是为了心安理得不改论文来的讲座，可千万不能出偏差。 比起虚情假意的自己，走在前面的李卓尔可认真许多，早在之前刚出消息的时候就在备忘录上把日子圈了起来。 这场讲座吸引了不少商院的学生，她俩推门进去的时候，几乎已经满座了。好不容易找了两个空位，李卓尔刚坐下，旁边的女生转头望见她，笑着打了招呼。 “学姐，好巧啊，”毛小凡说完，像是意识到什么，指了指台上，“今天方学长也来了。” 她这才意识到，图书馆报告厅的舞台上那一排名字中，赫然有一个方不凡。 那三个字像是一个开关，一旦关联起来，嘴角不自觉就要上扬。 旁边的女生认真的看着台上，李卓尔这才回想起来当初整理新生资料的时候，她的本科院校一栏是C大。 两个看似相隔千里的人，中间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笑了笑，觉得缘分还真是不可说。 自李卓尔落了座，毛小凡就难以不想到之前的事，终于趁着没人说话的时候偏头说道：“学长以前在我们学校的时候，从来都不和女生有过多的接触，我们大家一开始都以为他有女朋友。” 隔了一个座位的周雨凝听到女朋友这三个字，条件反射般的凑了上来：“然后呢？” “但是大家确实也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女朋友，所以有一位比较大胆的学姐就跑去问了。” 李卓尔盯着桌面的视线猛地一抬，正对上台上那双笑眼。 “然后学长就说了，说是年少时自己辜负了自己喜欢的女生，害得她藏起来了，所以现在要好好修炼自己，希望老天能让她再次出现。” 中间的人垂下眸子，脑海里全是自行车后座的那个秋天。 那些独自入眠的夜晚，一个人走过的空宅，努力寻找的星星，一股脑地浮现在眼前。终于在今天，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台上人的心境。 潮水般的掌声打断了白日的梦境，赵教授在众人拥簇下上了台。李卓尔直了直身子，将目光投向下方的大讲台。 方不凡是作为教授的优秀毕业生上台发言的，他自知资历浅薄，只是分享了一下自己读研的经历以及创业的经验。 她就这样看着他，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诚然，这些年对她来说也并不是完全顺遂的日子，但听到事件中另一方的彷徨和苦闷时，自己的那些难捱又好像微不足道了。 因为那是心动的人，所以值得陌生人的喜欢，值得阳光的偏爱，值得所有的善意和关怀，而不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反复描摹自己亲手刻上的罪状。 情绪纷至沓来，将她魇住了。 “卓尔，结束了。” 恍然间，同伴的声音仿佛岸上的人伸出的一只手，一下子又把她拉了回来。 李卓尔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收拾起东西跟着人流走了出去。临近门口，刚才在台上望了许久的身影出现在身边。 周雨凝趁机朝她指指，自己汇进了人流。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跟着你蹭顿饭呢？”方不凡颇为夸张地看了眼手表，表示时间不早。 李卓尔看着给他，微微点了点头。 穿过狭长昏黑的走道，走下回旋的楼梯，走出图书馆的那一刻，视野豁然开朗。她看了看并肩的人，梦魇般的难受消散一空。 现在，他们是站在一起的。 图书馆离食堂还有一段距离，方不凡看着李卓尔飞扬的书包带子时，恍然间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名学生，不禁低头暗笑。 然而很快笑容就凝固了，一名男生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视线紧盯着慢慢走来的李卓尔。 错不了，绝对是自己的情敌。 果然，李卓尔经过的时候，男生适时地出了声。 “李卓尔同学，我有话和你说。” 一旁的方不凡自动退到了后边。 “今天在讲座上看见你，所以自作主张在路上等你了，”那男生一点也不局促，说话间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有机会交个朋友吗？” 李卓尔略带歉意地开了口：“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听了这话的男生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后面踢着石子的人，道了句打扰就径直离开了。 目送着人走远，方不凡慢悠悠地跟了上来：“看来我危机四伏啊，又增加一位强劲竞争对手。” “不是，”李卓尔刚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认真地看着他，“从头至尾都没有别人，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方不凡本想逗个趣，打破一下略有些尴尬的气氛，毕竟自己出现的挺不是时候的。可眼前的一番话让他觉得，这时候难道不该给他打个追光吗？ “啊…….”他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你怎么…怎么现在才和我说。 “你给我机会了吗？”李卓尔看他。 仔细想想，那天自己义愤填膺地说完要追她，就害羞地溜走了，似乎是没留下给人回应的时间。 “再说了，我早就给你暗示了啊。”李卓尔挽起并不算长的衣袖，露出那条枣红色的手绳，“看见了吗？” 对方没答，李卓尔正准备收手，却被一把握住了。 “看见了，也摸到了。”方不凡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原本局势大好的人宣告投降。 一路牵着到了食堂，就连打饭他也是寸步不离，李卓尔吃什么他就来一份一样的，惹得拿着勺的大叔直笑。 “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的小心思了？”方不凡放下餐盘，凑近了问道。 “对啊，”李卓尔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家里明明有自动喂粮机，为什么还需要我照顾蛤蜊，而且这些天你看上去明明就很空闲，天天往我家跑。” “因为是你啊，所有的事里，最优先的就是你。”方不凡一脸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五十八章 “如此看来，你还是真的很吃高中生那一套诶。”周雨凝从笔记本后探出小半个脑袋，盯着盘坐在茶几前写答辩稿的人。 昨天学校发了通知，由于要维护电力设备，勤学楼的教室停电至下午六时，得了这一消息的周雨凝一大早就溜到了李卓尔家。要不是因为讲座已经偷了半天懒，她今天也许就在宿舍睡觉了。 “说真的，我发现你其实也挺像小孩的。” 李卓尔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然而现在这眼神已经起不到任何威胁的作用，纯属卖萌呢。 “这礼拜五四不是放半天假么，你有什么安排，和我们小方出去玩吗？”嫌疑人不说话，反而勾起了她的坏心思，机关枪似的开始发问。 撑着的下巴抬了抬，半垂着眼的人若有似无地看了眼窗外：“估计在店里吧。” 周雨凝没了趣，意兴阑珊地说：“还以为你有什么计划呢，也好让我这个人孤家寡人感受一下谈恋爱的快乐。” 其实李卓尔心里清楚得很，别看她嘴上说的十分向往爱情，但如果真的有人追她，这人指不定又要躲到哪里去。 追剧、答辩、看小说的生活已经充实了周雨凝的精神世界，她也就是嘴上感叹感叹。 “想要快乐很容易啊，”李卓尔指了指她的笔记本，“现在立刻打开你的答辩稿，码字的成就感可比谈恋爱快乐多了。” 趴着的人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但不可否认这话说的没错。然而自己可能就是属于火不烧到眉毛就不急的人，非得到了导师拿着毕业证书在后面威胁的时候才能正儿八经地干点活。 之前写论文是这样，送审后要写答辩稿也是这样。 “到时候延期毕业，同学都开始在办公室做案子了，你就只能接着待在教室码字。”茶几前的人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 听了这话的周雨凝嗖地一声直起了身子，打了鸡血似的摁下迟迟没点亮的电源键。 这女人比毕业证书管用。 中午草草在家吃完了饭，李卓尔背着包出了门，留下独自面对空白文稿的同学。 “你要是实在憋不住了可以考虑和蛤蜊玩会儿，但它是不会帮你写稿的，这一点就别想了。” 周雨凝一脸无语地盯着在玄关处换鞋的人，心想自己堂堂研究生，怎么可能沦落到找狗帮打字的地步。 然而，在刚进李卓尔家得时候，她还真的幻想过。既然古代能有田螺姑娘，那么现代就该有论文狗狗，然而看到客厅卧着的是一只萨摩耶后，她就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 “知道了，李教授，我会好好努力的，你也赶紧上班去吧。” 李卓尔无奈地转身出了门。 五月的天晴朗明澈，大片的白云漂浮其间，像是天神无聊时捏的面人。 熟悉的店铺近在眼前，自动门打开的那一刻，罗伊香瞬间笑了笑：“是不是有好消息要宣布啊。” 看她笃定的神态，倒是十拿九稳。李卓尔眼神一瞄，就看到了罪魁祸首。 那熟悉的架子上摆着的袋子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两只小熊，背景还是一颗巨大的爱心，让人不往那方面想都不行。 她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心里的小少年好像又露出了那张得意洋洋的笑脸。 “确实是有好消息，我们店里最后一位单身员工成功脱单啦。” 罗伊香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从下面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一对精致的挂件：“早就准备好了，恭喜啊。” 淡粉色的盒子里躺着一对毛绒小熊，和袋子上的一模一样。 她总是被周围的人善意对待着。 “谢谢香姐。”李卓尔隔着柜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人生就是这样，你的选择代表了你的态度。当你用善意的眼光看待所有的人时，他们也会回报以温暖的怀抱。 下午的气温逐渐升高，李卓尔挽着袖子，检查货架上的东西，兴许是热了，最近中午来店里的人越来越多，下午必定要补一次货。 方不凡考察完项目回来，隔着外面的那道玻璃窗，就看见拿着笔低头记着什么的女孩。倒是有点像小学门口检查红领巾的小干部。 “叮咚”一声，穿着深灰色西服的男生走了进来，李卓尔从货品堆里抬了抬眼，一下就被抓个正着。 “你在理货吗？”他明知故问。 “是啊。” 方不凡不说话，紧紧跟在她后面。 “你怎么啦？”数完最后一个货架，李卓尔放下纸笔，回身捏了捏那张明显不太活跃的脸。 方不凡顺势将整个人都埋在了她肩上。 李卓尔一下子慌了，手忙脚乱地想捧起他的脑袋：“是不是不舒服了？你抬起头来我看看。” 谁料肩上的男生像是耍无赖的小朋友，就是不理她，直到过了好半晌才说一句：“我想你了。” 嘴唇一张一合带来的触感传至大脑，痒痒的。 她一下就笑了，安慰似的摸摸他的后脑勺，又小心翼翼地避免把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弄乱。 方不凡这才心满意自地直起了身子。 “走啦，别站在冷柜前，小心感冒。”李卓尔一进门就注意到他额上细密的汗珠，怕人着凉，一把把他拉到了前面。 被握着袖口的人显然十分不满意，反客为主抓住了那颀长的手指。 “我就是进来买点饮料，最近天热，公司里得准备一些。”他怕李卓尔松手，说了句话转移注意力。 “你们茶水间没有小冰箱吗？”她转过身，任由方不凡牵着。 “没有，” 这两个字几乎就是脱口而出，他自己差点都信了，“所以以后可能要经常下来买饮料，是为了员工着想。” 方总这句话说的大公无私，其实就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李卓尔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她捏了捏包着自己的大手，轻声说：“不然还是我们给你送吧。” 自己学的就是这个专业，她是知道完成一个案子需要的注意力和时间的。 方不凡笑了，是那种掩饰不住的，张扬的笑，他缓缓揽住了李卓尔的腰，凑到她耳边低语：“我昨天想了一晚上，这到底是不是梦，好不容易确定不是，刚才抱你的时候又恍惚了。” 抵在收银台前的人愣了愣，随即伸手攀上他的肩：“你放心，我很清醒的告诉你，这不是梦，我真的回到你身边了。” “嗯。”方不凡微微颤抖的心终于缓慢平静。 “好了，买完东西赶紧回去吧，晚上还等你接我回家呢。” 不想离开的方不凡一听这话立马没了辙，松手走向不远处的冷藏区。 “下午的工作也加油，我也会加油的。”临走前，她朝走进阳光中的人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时间因为一个人的闯入而过得格外的快，等到空旷的街道上车子逐渐多起来的时候，李卓尔才发觉已经不早了。 带着小朋友的家长不断从门口经过，莫名给这块平日里略显得冷清的街道带来了一丝生活的气息。 “欢迎光临。” “是我。”林花花指了指自己的脸。 李卓尔笑笑，她还真是形成条件反射了。 打好卡的人从里面出来，回过神的她才发觉似乎有些不对劲。 一向堆着笑脸的人此时面无表情，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面前的标价牌。 随着一声叹息，花花慢腾腾走到李卓尔旁边，用一种介乎委屈和生气之间的语调说：“小陈今天冲我发脾气了。” “是不是快期末了，压力有些大？”李卓尔问。 花花眼里隐隐有泪花，摇了摇头道：“她嫌我太粘人了，明明一开始最喜欢我缠着他的。” 说到这儿，又带了些哭腔。 其实感情问题，其实最忌讳的就是旁人的言语。李卓尔想说些什么让她好受些，却又不知道如何绕过这一层面去安慰。 但从花花叙述中来讲，估计是恋爱初始阶段的激情慢慢褪去，对方想要追求一些独立的空间。 “别多想了，小陈这话应该也不是针对你。”她轻柔地给偷偷抹眼泪的小姑娘顺着背。 哭了一阵后，林花花的情绪终于平稳了下来，她抓着旁边人的手，问道：“卓尔，你谈恋爱会想无时无刻和对方在一起吗？” 倚着桌沿的人想了想，除去今天的小插曲，她和方不凡除了每天晚上见一次面外，就是一些网络上的交流。两个人都有各自的要忙的事，必然做不到时时黏在一起，况且人人都需要自己的空间，倒也不必事事都汇报。 “我小的时候会觉得谈恋爱就是要和喜欢的人做生活中所有的事，”李卓尔笑着了看花花，“越长大越发现，如果男朋友在的时候我们仍旧可以很舒适地做自己的事，这才是俩个人在一起最好的状态。” 红着眼的女孩若有所悟地看着她。 “不过这只是我自己的看法，你和小陈有你们的经历，也可能会有截然不同的观念。总之还年轻，慢慢摸索肯定会有一条适合你们俩的路。” 花花这才破涕为笑。 窗外的霓虹闪烁，平地上的人们只能看见周围的花花绿绿，而位于高楼上的方不凡，却能看清这一片的五光十色。 然而他此时正静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眼前的一张小纸条。这是他今天打开袋子发现的，李卓尔把它放在了保温盒盖上。 和之前那封信一样的字体，此时却写着“谢谢你做的糕，我很喜欢”。 是完全不一样的情感。 方不凡用食指轻轻描摹着那几个字，感觉其中蕴含的心意，正一点一滴的渗进自己的心里。 他轻柔地将那纸条放进自己的抽屉里，披上外套下了楼。 两个小姑娘正说着悄悄话，方不凡进门打了声招呼，就直奔休息区坐下。花花看了看他，又瞄瞄李卓尔，感觉自己有点明白她刚才那段话的意思了。 门口的梧桐随风簌簌抖落一片叶，她望着那片叶子飘飘然在空中打了个旋落下，借着反光看见了两只牵在一起的手。 “再见。”走过身前的时候，她朝李卓尔眨眨眼。 迈出那方寸之地，外面已是繁星满天。女孩仰着头，用空闲的左手数起了星星。 然而每每数到一半就眼花缭乱，前功尽弃，李卓尔叹了口气，撇头问一直含着笑意望她的方不凡：“你不是很喜欢看星星吗，怎么今天不看啦？” 握着的手紧了紧，男生不说话，但是笑意却愈发的浓了。 最喜欢的星星就在身边，又何必去看天上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五十九章 方不凡就这样握着她的手，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橘黄色的灯光从梧桐叶的间隙洒下零星的光点，像是生活的舞台上无数条细密的追光。 “卓尔，今天看到你放在袋子里的纸条了，我很开心。” 李卓尔转过头打量他，观察那张脸上细微闪现的小表情。 她也不是心血来潮写的，只是觉得亲手写下的感谢似乎和心中的那份沉甸甸的感觉更加贴近一些。 “没想到我们方总这么好打发啊。”她用拇指捏了捏方不凡的掌心。 方不凡看着她的眼神一紧，李卓尔旋即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是玩火！ “今晚吃什么来着？”她开始装傻。 方不凡挑了挑眉，晦涩地看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那两个字。 李卓尔脑海里闪现出无数霸道总裁的霸道语录，一一贴在身旁人的脑门上。 “你到底是跟谁学的？”李卓尔忍不住了，用左手敲了敲他的脑袋。 实不相瞒，高中的时候自从知道暗恋的女生最大的爱好是看言情小说，方不凡就花了一定的时间对这个领域进行钻研。 虽说其中大部分的教材都是导师匡泽倾情推荐，但是遇到重大问题的时候他还是无法独自解决，总是第一时间就求救这位感情外援，直到最近才觉得自己似乎有一些开窍。 “你高中的时候不是最喜欢这些了吗……”他的语调中含着一丝委屈。 装逼不成反被嫌弃，那一个个阅读的夜晚，终究是错付了。 李卓尔听了这话，噗嗤笑出了声，她面向对方道：“谁和你说喜欢看这种书就一定喜欢这样的套路啊，二次元和三次元是完全不同的。” “好吧，”他有些手足无措，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看，“我就想逗逗你。” “我知道，”李卓尔说，“其实你刚才也挺可爱的。” 方不凡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拉着她快步朝家走去。 屋主人不在的时候，这一室一厅就成了方蛤蜊一只狗的天下，可说到底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每次到差不多时间，它都会凝神静气，竖起耳朵注意着楼道里的一举一动。 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把它送来的小主人进门也不第一时间陪自己玩了，甚至只有在回去的时候才象征性地默默它油光水滑的头。 想来是生病了，看着整个挂在前面人背上的小主人，趴在地上的蛤蜊如是想。 “我最喜欢乌冬面了。”方不凡将头搁在李卓尔肩膀上，黏黏糊糊地念叨。 “昨天你还和我说最喜欢的是炒年糕。”李卓尔啧了一声。 方不凡不恼反笑：“没想到我说什么你都记得，本来就是你做什么我都喜欢的，不骗你，真的。” 他耍无赖的本领还真是一绝，配上那表情，还真是让人心头发软。 “不然这周你来我家吧，我做一桌你喜欢吃的，还可以一起看看我给韩子虎他们公司拍的记录片。” “其实主要是后半句吧。”李卓尔心领神会。 方不凡笑了笑，知道这是答应了。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感觉，看见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普通场景想要和她分享，期待已久的电影想第一时间带她去看，吃到好吃的食物决定下次一定要带她来吃，这就是组成喜欢的点点滴滴。 李卓尔右手拿着筷子，蛋液飞快地在碗里翻滚。方不凡盯着她半垂的睫毛，视线就有些挪不开了。 “我们论文交上去抽查了，所以这阶段和香姐说了要准备去参加招聘会。” “那你有想要去的公司吗？” 油锅一开，李卓尔将蛋液倒进去，边翻炒边说：“还没想好，但是之前有收到任学长的邀请。” “那公司挺好。”凌天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方不凡心里想。公司规模大，资金雄厚，还有认识的学长，多少不会亏待她。 其实不管自己做什么决定，方不凡一定都是站在身后的，所以李卓尔面对他的时候，什么都不顾虑。 乌冬面炒过后的热气随着香味一道扩散开来，蛤蜊扑到桌面上，被方不凡摁了几次才下去。 说着要减肥的狗眼见着越来越敦实，李卓尔看着它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果然还是太溺爱了。 转眼又看了看在自家蹭了一个月宵夜的人，终于缓缓开了口：“我在想既然我们都已经在一起了，那是不是可以不用每天都假装吃宵夜了？” 方不凡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虽说这本来只是战术的一部分，但现在早就成为了习惯了。 “这样吃下去不健康，”李卓尔指了指不远处的萨摩耶，“你对它都战狼化管理，身为家长必须以身作则。” 方不凡点了点头，颇为留恋的吃完了最后一口。 从李卓尔家出来，还没走出楼道门就接到了助理的电话。他快步走到外面，摁下了接听键。 委托他找的场馆已经安排好。方不凡说了句辛苦，缓缓走进夜色里。 每次从李卓尔家回去得路上他都倍感轻松，是那种心理上的解脱。好似经过那短暂的一小时，可以治愈过去十二个小时里所有的压抑。 回家跑了一小时，冲了个澡出来的人看着床单上不断抖动的视频邀请，起身走到了客厅。 “哟，今天咱们凡哥竟然还没睡呢。”赵禹乐的脸一弹出来，就注意到许久未亮起的小头像。 “怎么还是在客厅啊，这点儿了你干嘛呢？”他追问道。 相较于他，匡泽倒是一脸平静：“有什么要展示的拿出来吧。” 几乎就是同一时刻，小方框里出现了一只熊的挂架，一看就是情侣款的。 “看看哥的爱情信物。”他温柔地摸了摸玩具熊的小爪子。 赵禹乐一脸受够了盯着屏幕，颇有些无奈道：“这位哥，为什么每次来我的直播间都要伤害无辜的单身人类呢？” 他企图将自己和匡泽拉成一个团体，共同对抗这一虐待行为，但后者明显没有理他。 “为你开心啊，兄弟。”匡泽望着镜头里的人，眼里是说不出的真诚。 旁人兴许觉得，方不凡温柔随和，对待每个人都彬彬有礼，可只有他们两个知道，那是不断挑开自己愈合的伤口造成的结果。 唯有不间断的痛苦才能让人不遗忘。 他把自己的棱角打磨的干干净净，只因为再次遇到那个单马尾笑起来很好看的女生时，不想再伤害到她。 “搞这么煽情干嘛，”方不凡撇撇嘴，指尖无意识地按着小熊塞着棉絮的腹部，“你们都不知道她对我可好了，天天给我做宵夜。” “所以还得谢谢你们家那位大媒人呗，要不是派它出马，你现在都不知道有没有人电话号码呢。”赵禹乐说。 “这样吧，你也帮我们弟弟找个女朋友，好事成双。”匡泽帮腔。 方不凡鄙夷地看了一眼坏笑的人，皮笑肉不笑地说：“别提他了，这狗就是来和我争宠的，谁能想到我女朋友的头像不是我而是我的狗呢，真是男默女泪。” 很快，扬声器里传来一阵放肆地大笑，赵禹乐乐急了，他们家的挑高顶仿佛一个巨型编钟，回荡着他的笑声：“之前不知道是谁和我们吐槽说自己家蛤蜊黏着一个不喜欢的人，现在掉个啦？” 走回房间的人将手机远离了自己一些。 “你这不行啊，明显就是过河拆桥。人家方不蛤蜊冒着被拐走的风险被你送走，现在你目的达成反而开始倒打一耙了？” 他捏了捏有些发涨的太阳穴，决定忽略这段发言，直接问匡泽道：“你说有没有办法让我的地位超过我家狗呢？” “基本不可能，你放弃吧。据我所了解，女生对狗的喜爱程度远超男朋友。” 这样啊，方不凡另辟蹊径，开始思考如何不动声色地将方蛤蜊送回别墅里去。 “不过你要这么想，你和她见面的时间就那么一点儿，平常不都是蛤蜊陪着。李卓尔看着它就好像看见你，这样想是不是好多了。”赵禹乐对自己突发的灵感非常满意，有些沾沾自喜地盯着镜头。 方不凡却半阖着双眼，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再怎么说，自己应该是黑背那一类的，怎么可能是萨摩耶呢。 “行了，就不说我了，你们最近过得怎么样？” “你说的是哪方面，”赵禹乐说，“感情方面的话最近是毫无进展，自从上次告吹之后我的名声在本市相亲界就一落千丈。” 匡泽和方不凡一脸怪得了谁的表情看着他。 “不过工作倒是顺风顺水。对了，我们公司最近和钛合有合作，过段时间估计能去M市看看你。”赵禹乐这人有一个非常明显的优点，就是无论别人如何嘲笑，他都能不甚在意并且能迅速找到下一个话题。 “小匡来吗？”方不凡问。 “来啊，吃顿饭的时间总还是有的。”他自从上了班就没日没夜地搞项目，能抽出时间陪赵禹乐聊天都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赵禹乐笑了，盯着屏幕里的小人说：“到时候记得把嫂子也叫上，咱们也算是夫家人过来撑撑场面。” “你打群架呢还撑撑场面，你这个场面我都怕把她吓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六十章 科技城里有一个小型的音乐厅，市政府当初为了引进人才特意兴建的文娱设施。然而企业陆续进驻后，发现利用率并不高，就承包给专门的演艺公司了。 方不凡此时站在舞台的中央，闭着眼回忆七年前的心境。那时候自己第一次穿上西装，和喜欢的女生站在台上，是多少次梦里浮现的景象。 他深呼一口气，坐在钢琴凳上，缓缓弹奏起了在心里默念了千万遍的曲子。 台下空荡一片，他的听众还没来。 手机铃声和尾音完美的衔接，几乎让人分辨不出是不是弹奏人又开始了一段新的旋律。方不凡从容地摁下接听键，韩子虎那急躁的声音瞬时从电话里穿了出来。 “提前通知一下，明天我们会同步放出你的报道。” “我知道啊，之前你们有个部门派人和我们对接过了。”台上信号不好，他缓缓起身，从侧边走到下面的观众席。 电话那头明显因为自己不是第一个告知的人而感到失落，叹道：“本来还想给你一个节日惊喜呢。” “谢谢你了啊。”他笑道。 其实方不凡已经在这个日子里收到过生命里最大的惊喜了。 听着厚重的回音，躺在椅子上的韩子虎皱了皱眉：“你在哪儿呢，怎么听声音像是在从事演艺事业。” “差不多是这个情况。” 不过是独家表演。 “是不是趁着这个机会追人呢？”他心领神会。 方不凡下意识地耸了耸肩：“已经追上了啊，今天是浪漫的约会。” 嚼着糖的韩子虎将“约会”那两个字默念了一遍，觉得嘴里那股甜味都比不上电话那头的含糖量。 “行吧，那就提前祝你约会顺利。” 时间不停流转，坐在台下的男生又一次弹起了熟悉的前奏。他其实对古典乐一窍不通，但唯独对这首情有独钟。 有的时候喜欢的不一定是某个东西，而是它背后的回忆。 李卓尔一直在店里忙到下班才喝上一口水，她怀疑周围的大学生全都选在了今天出游，不然怎么店里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从没空过场。 直到方不凡拉着她的手上了车，迷迷糊糊的人还在思考架子上有没有什么货漏补了。 “想什么呢，怎么魂不守舍的。” 修长的手指划过面前的时候，李卓尔才意识到他在给她系安全带，可关键问题是，自己怎么会在车上？ “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方不凡似乎察觉到她在想什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缓缓将车开了出去。 音乐厅在便利店西边不到两公里的地方，此时正是下午五点多，橙红的光辉中，两个人像是在追逐落日。 副驾驶上的女生微微闭上了眼，感受这贴面而来的温柔。 到达目的地，方不凡自然地牵起李卓尔的手朝音乐厅走去。 “看音乐剧吗？”她看着建筑物上的三个大字，有些疑惑地扭头问道。 平日里有问必答的男朋友此时却不说话，只是加快脚步拉她走了进去。 能容下一百来人的空间此时空空荡荡，不明所以的李卓尔被领至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 难道是方不凡包场了？ 然而抬脚要走的人很快打消了她的想法。 “你不和我一起看吗？”她拉住一闪而过的衣袖。 “今天我可是表演者。”方不凡安抚地摸了摸她的手背，缓步走到台上。 灯光亮起的那一刻，仿佛打开了时光机器。酒红色的幕布上挂着的是印有柏盛中学字样的横幅，台前放着扎成束的气球，围着那架钢琴。 几乎一切都和毕业那年一样，她甚至能听到同学们在下面隐含着兴奋的声音。 就在那一瞬间，李卓尔明白他想要干什么了。 跳跃的指尖下流淌出优美的音符，一曲《致爱丽丝》盘旋在音乐厅上空，那是一首用来许愿的钢琴曲。 舞台下的女孩在心中默默附和着，她闭上眼，轻声向上天说出自己的心愿。再睁眼的时候，乐声戛然而止，方不凡已经站在了台中央。 尘埃飞舞的光束下，他是长途跋涉的少年。 “我有一个特别喜欢的女生，”方不凡顿了顿，“就坐在下面，她会给我做三明治，带我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里寻找归属感。那天站在你身边，其实我想说的是，李卓尔，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等你。” 短暂的几秒沉默，台下的人含着泪说了一句“好啊”。 她在最好的青春里告白，今天有了回应。 灯光下的人从台上下来，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束洋桔梗放在李卓尔怀里。 花店的花很多，但玫瑰艳丽，满天星清淡，唯觉得这盛放的桔梗和她最配。 “没想到原来是这个惊喜。”拿着花的人笑得开心，上前搂住了他。 方不凡轻柔地抱着她，任由她的头靠在肩膀：“虽然我第一次谈恋爱，但也是有备而来。” 靠近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羽毛拂过的触感，想来是靠着的李卓尔在笑：“可我怎么感觉你会的挺多的呀？” “没有，我都是现学的，一些比较华丽的招儿都是匡泽教的，我真是第一次谈。”营造的刚好的形象一下绷不住了，他有些急了，扶着李卓尔的肩让她看着自己。 女生咯咯直笑，高中的时候都是方不凡逗她，眼下形式转变，这个笨嘴拙舌的人倒是让人觉得可爱。 “逗你玩呢。”她又重新扑到那人温暖的怀里。 幽暗的灯光下，一对恋人站在那儿静静地抱着彼此，好像要把失去的时间都补偿回来一样。 过了好久，李卓尔才闷闷地说了一句：“其实我也是。” 站着的男生没反应过来，直到低头对上那双泛着亮光的眼，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方不凡轻柔地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宠溺地说：“你不用去网上学那些，你只要出现在我面前，我的喜欢就自动会溢出来。” 透进来的月色皎洁，笼罩着失而复得的人。 一阵急促的铃声划破暧昧的氛围，方不凡环着的右手松了松，拿出了手机。 “喂。”他一手握着旁边的人，接起了电话。 “不凡，今天有应酬吗？怎么没见你在家？” 想来是赵珂女士今天去送了东西，却没发现儿子的踪迹。 “呃…我现在在外面有些事，晚些再回去。” 兴许是察觉到了什么，电话那头的人没再多说。 屏幕变为黑色的一瞬间，方不凡瞧了瞧旁边默不作声的李卓尔，隐隐约约看见脸颊上的两团红晕。 “怎么了？是不是听见我妈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自己拐跑了方家最帅气的儿子。” 听到这儿，李卓尔的脸更加烫了：“你快别瞎说了，是这儿太闷了，我有些喘不过气。” 方不凡一边牵着她往外走，一边笑着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自愿和你跑的，再说你不是早就认识我妈妈了，她之前还说要见见你呢。” 李卓尔任由他牵着，支支吾吾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有些紧张。” 身份转变之后他们不再是邻居，而成了恋人了。这意味着人与人之间的包容度发生变化了，可能变得越来越大，也可能越来越狭窄。 毕竟一个只是偶尔接触到的人，另一个则是要朝夕相处的伴侣。 “别担心了，我爸妈都可喜欢你了。”方不凡上了车，捏了捏李卓尔有些僵硬的脸。 其实她之前完全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感情，喜欢也好，讨厌也罢，那都不是自己的课题。但是一旦你有了喜欢的人，你就会开始考虑对他而言重要的人是否会接受你。 爱情让人长出翅膀，但也生出牢笼，即使你知道那扇门是开着的，却仍然囿于笼底。 回到家，方不凡望着走在前面的人，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角：“在你准备好之前，我不会强迫你和我一起回去的。” 自以为掩饰地很好的人僵了一下，随即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就是…就是有些害怕，万一你爸爸妈妈发现我其实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好呢？” “不会的，”他指了指蛤蜊，“我们家每一位成员都喜欢你。” 怕她不相信，又补了一句：“之前李婶就说它可喜欢你了，看见你就往你身上扑。” 李卓尔笑了，用食指点着他的脑袋：“那是因为我也喜欢它啊，动物很敏感的，你对它的喜欢是可以被感知的。” “是啊，”不知道被戳到哪个痛处的方不凡忿忿地坐到沙发上，“头像也是它，发的动态也都是它，大家都知道你喜欢蛤蜊。” 莫名被卷进舆论中心的萨摩耶蹲在李卓尔旁边，呜咽了一声。 “还会告状了。”他瞥了地上的狗一眼。 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身位的人，李卓尔的眼尾微微上扬。这是其他的人都不知晓的一面，独属于她的一面。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她问。 “什么？” “爱屋及乌啊。”李卓尔顺势坐到了旁边，挽住了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差不多要完结啦，感谢收看~ ☆、第六十一章 毫无疑问，这四个字成功地取悦到了方不凡，所以周六的时候，他大度地邀请了蛤蜊一同前往。 即使那本来就是它的家。 神奇的是，这条傻狗明显也忘了这件事，待在玄关口有些尴尬地动了动耳朵。 方不凡曾历时数月教导它基本礼仪，但终是在它拽着狗绳狂奔中宣告失败。今天那断联的线罕见地接上了，只是没想到是在自己家门口端起来了。 他低下头，心想基因这玩意儿还真是刻在骨血里的。即使他方家人才辈出，依旧拯救不了一条傻白甜的萨摩耶。 “进去吃罐头。” 这一下它听懂了，站起身飞快地扑到阳台上。 李卓尔跟在后面，看着俩人的互动捂嘴笑了。她没随着方不凡去拿罐头，而是径直上了二楼的书房。 论文送审后就要忙答辩和找工作的事儿，她早早准备好了稿子和PPT，只是简历还迟迟未写。 想着方不凡在这方面应该比她经验多，今天算是是以私谋公来了。 这原本是一间主卧，按照房主的要求隔成了两间，入墙式推拉门的后面是家庭影院，不仔细瞧根本发现不了。 李卓尔放下电脑，环视了一下书房的环境。 房间的南边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望出去正好能瞧见M大的钟楼。旁边是书柜，零零总总摆了不少经济学著作，整个环境简洁又处处透着精妙的设计。 她走到桌前坐下，视线却被那个木雕吸引住了。 那只狗狗一动不动地蹲在那儿，好像一点变化也没有。时间的概念对不同的物种所富含的意义不同，对人来说可能是漫长的一个节点转到下一个节点，可对于其他共享同一空间的事务来讲，也许就只是漫长存在时光中的一瞬。 她无意识地摸了摸那并不算光滑的表面，抿了抿嘴。 楼下的开放式厨房里，炖汤的醇香和糖醋排骨的甜酸混合在一起，交织成了一股令人愉悦的气味，就连蛤蜊也放弃了舔盖，趴到了餐桌底下。 明明只有两个人，但方不凡愣是弄出了大宴会的架势。 李卓尔将空白的简历表填的差不多的时候，方不凡从下面走了上来，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桌边。 “汤还要煲一会，你要不要下去尝尝排骨，冷了就不好吃了。” “那你帮我看看简历吧，”她捏了捏近在咫尺的手，“有什么要改的地方告诉我。” 方不凡点了点头，将手里不安分的指尖贴到唇边，才轻轻放了人下去。 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李卓尔洗了洗手，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 开始时是淡淡的甜，随即又涌出微微的酸，炸过的肋排又有着酥脆的口感，完全就是她喜欢的味道。 一下子没忍住，拿着筷子犹豫的人又夹了一块，隐约听见上方传来细微的声响。 改完了出来的方不凡正弯腰倚在栏杆上，看着她笑。 “我的简介过关吗？”她盯着走下来的人问道。 走下最后一节楼梯，方不凡的手从桌子的另一头划过来，堪堪停在了她手边，旋即俯身凑近，朝她眨眨眼：“如果我是HR，一定把你放在第一位。” 李卓尔听着这云里雾里的话，呆呆地看着他走进厨房盛汤。 这算是俩人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吃一顿饭，她看着汤里倒映出的那双眼睛，不自觉地就扬起了嘴角。 和喜欢的人一起吃饭，两个人聊着天南地北的话题，估计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事。 中午的时光短暂而静谧，太阳的温度刚好，李卓尔趁着方不凡洗碗，踩着光走上了二楼，准备看看那放在第一位的简历究竟如何。 漆黑的屏幕亮起，那框框里的字几乎没有任何改动，只是在个人经历下方添了一句话。 2012.9—至今 方不凡最爱的人。 文字所传递出来的汹涌爱意扑面而来，李卓尔放在删除键上手顿了顿，转而点击了左上角的另存为。 这不再是简单的求职简历，已然变成了人生的简历。 “怎么样，我改的不错吧？”方不凡不知什么倚在了门边，笑着看向她。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左手腕上的手绳格外显眼。 李卓尔笑着朝他招手，起身将人摁在了座位上：“扪心自问，如果你在办公室看到这份简历，你会录用这位应聘者吗？” “M大硕士毕业，年年都是优秀学生，为什么不录取呢？”他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最关键的是，这个方不凡，看人绝对准。” “那就借你吉言。”她笑着说。 云层被风吹散，窗外的阳光直直晒进房间，方不凡伸手挡了大半。 “走吧，去看男朋友的纪录片。”他一手牵着李卓尔，一手推开了身后的门。 小型的沙发床围成一个凹字，方不凡躺了上去，朝旁边的空位拍了拍。 这片子出来到现在自己也没看过，他歪头躺在了旁边人肩上，摁下了播放键。 第一幕就是在M大拍的场景。 李卓尔后背靠着柔软的坐垫，可整个人却绷紧了。她几乎一垂眼就能看见方不凡高挺的鼻梁，柔顺的黑发蹭在脖间，像是枕在蛤蜊的肚子上。 她必须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才能不分心。 画面一转，镜头来到了启元办公室，李卓尔还是第一次看见方不凡工作时的模样，和眼下的人仿佛两个极端。 “我怎么从没见过你这样子呀？”她笑。 “没见过吗？”方不凡微微抬头，凑上前去，摆出同款办公脸，“看见了吗？” 这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俩人的鼻尖几乎都要碰到一起。 音响里传来受采访者略带清冷的声音，可眼下谁也没听进去。 “现在见过了。”李卓尔说的那样急。 然而听到回复的人却没拉开距离，她就静静地看着那一张一合的嘴唇，感觉自己的心快要破鼓而出了。 咚咚，咚咚。 撑在沙发上的上半身有意识的靠近，李卓尔睫毛轻颤，缓缓闭上了眼。 那是发出的信号。 彼此贴近的俩人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下一秒，方不凡噙着笑吻上了对方的唇。 他脑海里搜刮着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画面，小心翼翼地吻着李卓尔，却只觉得自己不得章法，正懊恼之际，闭着眼睛的人却笑了。 “你…你笑什么？”方不凡的脸也红了。 李卓尔闭着眼，看不见眼前的景象，只觉得有人在嘬自己，实在憋不住。方不凡切切实实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真是第一次谈恋爱。 原本暧昧的气氛一扫而空，他有些尴尬地侧了侧身子。 然而李卓尔却伸手贴住他的两颊，迫使他和自己直视。 “我就是开心啊。”她的额头贴着对方，缓缓将人拉向自己。 重新触碰的那一瞬间，方不凡只觉得心里的栏杆一下子被洪水冲溃了。 他越吻越动情，越吻越熟练。嘴唇的触碰已经不能满足心中巨大的缺口，他用舌描摹着李卓尔的唇瓣，趁对方微微张开之际闯了进去，又是另一番天地。 他们追逐，躲闪，接受，回应。 一个漫长而又充满欲望的吻。 俩人微微分开，脸上都蒙了一层红晕。方不凡微微咳嗽一声，偷偷将发汗的手心藏到身后。 “你…” “我…” 同时开了口，气氛一下又微妙起来。 “你先说吧。”方不凡做了个请的手势，落下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又拉住了李卓尔的手。 “你经常在这儿看电影吗？”她瞥了一眼被包的严严实实的手，没挣开。 “周末的时候比较多，有时候干脆晚上就在这儿睡了。” 昏黑的环境下确实容易入睡，唯有屏幕发散出微弱的光线，难怪连情人脸上的红晕也分辨不出。 “那次和你去电影院，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电影呢。”她想到结束后那张茫然的脸，笑了笑。 “没有，”方不凡像小猫似的蹭她，“只是突然看见那封信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一想起这些，他的视线又恍惚了。 深埋在心底的歉意喷薄而出，这是没有办法和自己和解的事，即使梦中人就在身旁。 李卓尔像揉着蛤蜊那样揉着他的脑袋，轻声说：“都过去了，咱们现在好好的就行。” 怀里的人闷闷地嗯了一声。 没一会儿，方不凡又坐直了身子，只是手还紧握着。他做足了心理准备，略微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道：“我刚才亲的还成吧？” 在关于尊严的问题上，男性总是莫名地执拗。 然而李卓尔也不知道什么样才叫做“成”，只是相较于第一次，算是“成”的。 于是她微微点了点头。 屏幕里不断变化的光光似是给人镀上了一层轻薄又朦胧的纱，似真似幻，方不凡看着那梦中女神一般的人，几乎要呆了。 手心里包裹着的热度似乎一路烧到心里，叫嚣着想要更近一些。 单纯的握手演变成十指相扣，他凑到李卓尔面前，几乎像是贴面礼般轻声说：“我可以再亲你一次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六十二章 风悄然变温柔的时候，也是离别即将上演的时候。每年的五六月都是大学城最为繁忙的一段时间，临近毕业的学生们成群结队，将自己的简历投进一个又一个未知的信箱。 但对于李卓尔来说，每年的这段时间都是特别的存在，因为那是李锦的生日，全家都会提前回家吃饭的日子。 这是从她有记忆以来就有的规定，只要是家中任何一个人生日，父母都会尽一切可能回家吃饭。 宏泰举行的招聘会也定在了周三下午，她参加完可以直接顺道回家。 一般的大型企业几乎都会选择校园招聘，而宏泰今年不知为何没有设立M大的招聘点，而是统一在集团内部举行。 周雨凝此时正坐在地铁上，反复确认自己的简历有没有纰漏，一旁的李卓尔倒是神色自若，盯着飞驰而过的广告牌发呆。 宏泰并不是她的第一选择，只是这家公司今年不进校招聘，总得先准备着。 “哎，”周雨凝将头凑过来，“你说如果宏泰、朗基和凌天都进了，我该去哪里呢？” “你最想去哪里？”李卓尔反问。 这个问题其实早就在教室探讨过无数遍了，然而她到现在也不清楚自己到底适合哪里。 “你是已经决定要去凌天了？”自己纠结不出，不如先听听别人的选择。 “是啊，如果面上了我就去凌天。” 撑着下巴的人再一次露出了崇拜的目光：“卓尔，我简直太羡慕你了，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你心里都清清楚楚的。” 这是同窗七年来周雨凝最大的感受，旁边的这个人好像生来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似的，在大多数人还在犹豫观望的时候，她已经迈步向自己的目标走了。 李卓尔有着绝对的自知，但有时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看着她身边的追求者一个个被婉拒，身为朋友的周雨凝其实有些替她遗憾。 然而情况却在一名叫方不凡的男子出现后有了变化，因为这个人，她终于又可以任由自己做一场年轻时候的梦。 想要快乐的人，是不能够过于清醒的。 广播口传来机械的播报声，还想说些什么的人硬生生憋了回去，随着人流一起下了车。 她和李卓尔照着导航走了一会才发现刚才一起出站的几乎都是去宏泰应聘的，看着周围一圈干练的职业装，心里不禁又加重一丝紧张之感。 招聘会设置在十五楼的会议室，密闭的空间里大家都在不动声色地互相打量，盘算着自己通过的机会。 叫到周雨凝名字的时候，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这压抑的氛围实在是过于让人恐惧了。 然而当我们设身处地地处于那个环境中时，往往会发现之前的一切恐惧感其实都来源于内心的想象。现实将其推翻的时候，会发现它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 台上的人事官瞄了眼简历，随机提了几个问题，人生中的第一次入职面试就结束了。从磨砂玻璃门里出来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可置信。 “学姐说的不错吧，没那么恐怖。”李卓尔站在她旁边，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背。 俩人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却在拐角遇见了意料之外的熟人，林乃左手抱着文件正和同事说笑着往会议室走，四目相望的一瞬间，她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你朋友吗？” 旁边人的表情太过于明显，以至于同事余光一瞥就发现了不对劲。 当初从启元离职，她几乎动用了所有的人脉才勉强在宏泰谋了份临时的差事。刚开始还寄希望于方守义能做个棒打鸳鸯的人，没想到从在朗基工作的朋友那儿听来的情况竟截然相反。 无论如何，现在的她处于绝对的劣势。只要李卓尔动一下轻轻动一下嘴，自己的职位可能就不保了。 “我们是高中同学。”李卓尔说。 熟悉的声音却说着陌生的话，林乃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一旁同事了然地点了点头，将她手中的文件抱走，转身笑笑说：“那你们聊，东西我给你交就行了。” 一时之间，站着的人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周雨凝瞥了李卓尔一眼，心里隐约有了答案，指了指电梯旁的人工通道：“你们去那儿说吧，我在门口等你。” “行。”李卓尔笑笑。 看着眼前的人率先一步走了过去，林乃攥紧了手跟了上去。 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关上，顿时将外面的谈话声都隔绝开来。李卓尔环顾了一下楼梯间，淡淡开口道：“这儿还真有点像柏盛的教学楼。” 林乃一怔，随即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铁栏杆，大理石，还有墙体上方的小窗户，确实很像。 “我今天是来参加招聘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大概率不会在这儿上班。”李卓尔自顾自地说下去，也不期望对面的人有什么回应。 “其实每个人都生活的不容易，不单单是你。你以为我唾手可得的东西，都是背地里努力争取来的。我不打算玩什么报复的戏码，因为从你上次的话里，我突然明白了你之前的感受。” 靠着墙的人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说这些。 “既然每一个人都很辛苦，为什么不选择做自己呢？”李卓尔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合上的门带走最后一丝光线，林乃盯着自己的鞋笑了。 门外，周雨凝双手环抱胸前，一看见她出来便起身摁了旁边的下行键。同场面试的人早已离去，此时只剩下她们俩人。 “你等会是不是直接去你爸妈那儿了？”率先走入电梯的人开口，问的却不是刚才的事。 “嗯，今天得回去给寿星庆生。” “拿记得把我的祝福传达给伯父。”周雨凝朝她笑笑。 电梯到达底层，俩人并肩走向地铁站。李卓尔绕过路中的小石子，轻轻开了口：“刚才那个是我高中的同桌，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闹得有些不愉快。” 走在边上的人想了一阵，似乎梳理出了一些头绪：“你之前和方不凡没能在一起应该也有她的因素在里面吧？” 李卓尔想了想，默默摇了摇头。 纵然没有林乃，她和方不凡也不一定能够在一起。那段时间实在发生了太多事，好似十七年的巧合都集中在那几天。 “说实在话，你和她一起走出去的时候，看背影我都有些分不清。”周雨凝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不过那女生给人的感觉非常不真实，好像带了个假面。” “其实她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有些迷失了。”每每想到这儿，李卓尔都有些欷歔。 面对同一件事，不同人下的定义会将他们分别拉向不同的世界。 “好了，我们今天的任务完成。卓尔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回家好好陪陪爸妈，路上注意安全。”周雨凝总能觉察到她的小情绪，即使终止话题。 她扳过李卓尔的肩将人推进了入站口，随即挥了挥手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地铁呼啸而来，带来的一阵风吹起了李卓尔鬓边的头发，安全门打开的一瞬间，她明白有些经年累月的东西也一并开启了。 手机上的屏幕显示下午四点零五，车上已不似来时空荡。她拉着头顶上方的吊杆盘算着回去要怎么给老爸一个独特的生日贺词。 每停经一站，车厢就要进行一次人员交换，李卓尔还有一段路，顺势往中间走了走。口袋里的手机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 前几天刚换的狗狗头像旁出现一个小红点，是方不凡问她到家了没。这人事事想得周到，得知伯父今天过生日，特意在李卓尔回去的路上订了蛋糕。 地铁上信号时断时续，她望着界面上方不断转着的圈圈，无奈地将手机又塞回了口袋。 到站的时候几乎就是被人流推着下了车，李卓尔理了理衣服，缓缓向出站口走去。自从蛤蜊寄养在她那儿以后，自己还没回过家，这么一想又生出些愧疚。 爸爸的手因为常年在车间工作早就粗糙不已，站在电梯上的女生颠了颠包里的生日礼物，期待着李锦打开时的模样。 提着蛋糕回家的时候，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在准备晚餐。没料到女儿回来的这样早，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端出洗好的水果。 “谢谢妈妈。” 李卓尔身子倾身去接，只觉得腰侧传来一阵麻意。随手放在外套口袋的手机此时正疯狂地震动，拿出一看，屏幕上赫然写着方不凡三个大字。 “你安全到家了吗？”对面的声音此时有些焦急，隐隐透着担心。 毕业晚会，同学聚会，他不敢再想了。 “刚到家，刚才地铁信号太差了，我就把手机放在口袋里忘看了。”她越说越心虚。 对面沉默了几秒，方不凡的声音才再度出现：“吓坏我了，好好和伯父伯母吃饭，晚上我来接你。” “嗯。”李卓尔没推脱，挂了电话。 她还没找到机会和爸妈说方不凡的事，打算今天开诚布公。谁成想还没想好开场白，胡敏拿着汤勺走了出来。 一瞬间，李卓尔明白，妈妈这是发现了。 “我们卓尔是不是有男朋友啦？”她侧身坐着，眼睛却一直看着她。 对于子女细微的神态变化，父母总是第一个发觉的。 “嗯。”她也不掩藏，大大方方地说出了方不凡的名字。 听到这三个字却是意料之中，早在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披着衣服找到她的时候，胡敏就知道是这样。同时她也明白，蹲着的女儿在说谎。方不凡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待在在那儿，其实他没有赴约。 其中种种，身为长辈也并不想深究，只是有一点肯定的是，当时家中的债务是造成这场局面的推力之一。 自己养的孩子自己清楚，除非是自己想明白了，越过去了，不然她绝不会随意开始一段关系。 “把他叫过来一起吃吧。”胡敏说。 当父母发现自己不能保护好自己孩子的时候，心底留下的只有无尽的绝望。这件事她一直没和老公说，怕的就是这份痛苦在最爱的人身上又分裂出相同的分量。所以听到女儿仰着脸和自己说和方不凡在一起时，年近五十的人隐隐有些哽咽。 兜兜转转六七年，庆幸两个人还能遇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六十三章 方不凡起身站在落地窗前待了一会。 员工都陆陆续续走了，他却还在想着招聘的事。 最近几天陆续有人投简历，但总是缺了点东西。眼下公司正处在扩张阶段，人才永远是第一竞争力。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是赵老师的电话。 “老师晚上好。”他右手放在耳边，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办公桌上打着圈。 “不凡，我这里有个本科毕业生，你要不要？”赵怀明的声音透着不显露的自信，仿佛料定了他的选择。 “我的学弟，加上又是您手底下出来的，我肯定要啊，这是我们公司的荣幸。”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赵老师在里面牵线搭桥，这人多半不会选择启元。 “这样，你把你们公司邮箱发我，我先让人发份简历过来。” “行，”他用指尖轻敲了两下桌子，“您费心了。” 豪爽的笑声从另一头传来，赵怀明感慨道：“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能力有目共睹，把人交给你我放心。” “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方不凡站直身子挂了电话。 屏幕一转，最近通话里李卓尔的名字堆在下方，就在一瞬间，他又感受到了刚才拨出电话时的无助感。 方不凡深呼一口气，恍惚间，手心传来的震动感又一次拯救了他。 “你在干嘛呀？” 熟悉的振动频率在再次传来，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笑了：“准备回家，怎么了？” “没什么，”对方也笑了，“就是我妈妈想问问你方不方便过来一起吃个饭。” “我当然方便。”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对面的笑意渐浓，李卓尔轻轻说了一句我等你。 路上车流不息，方不凡坐在驾驶位上，一个人回味着刚才的对话。这意味着，从现在开始，他已经渐渐融入另一方的生活中。 一股巨大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胡敏看着面前的汤不断地翻滚出泡泡，刚才女儿在客厅里的声音她听得模模糊糊，但有一点，那种欢快的语气是不会骗人的。 她给李锦发了个消息，说今晚会加一位成员出席他们的家庭日活动。 门外，挂了电话的人飞快地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方不凡是第一次来这里，小区的路不好走，她得下去接他。 厨房被水汽氤氲的门上显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李卓尔和妈妈打了声招呼就飞奔下楼。楼道里窗户下印下一个巨大的田字，她一闪而过，阳光也追不上她。 这个小区是天水桥为数不多未拆的老房子，住在这儿的基本都是先前平房拆迁分过来的老邻居，互相之间都认识。 即使李卓尔小时候只在这儿呆过不长的一段时间，楼道间的爷爷奶奶们也都认得她。说起来，那时候爸妈三班倒，自己也算是百家养。 “卓尔，下来等你爸爸吗？”林奶奶今年七十六了，自从老伴去世就经常一个人坐在这儿。 “嗯，”她坐到了奶奶旁边空着的藤椅上，“顺便等我男朋友。” “男朋友啊。”奶奶嘀咕了几句，眼神望向不远处随风飘动的蕨类植物，思绪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或许在某一年的夏天，她也曾这样坐在自家小院门口，等着一个害羞的小伙子。 过了好半晌，奶奶摸了摸自己的膝盖，看着旁边的小姑娘说道：“奶奶看着你长大，还是第一次见你带男朋友回来。” 李卓尔歪头笑了笑，一缕阳光移过，棕色的眸子亮了一下。 从厂里回来的李锦绕过停车位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和老人打了个招呼，旋即朝女儿扬了扬下巴：“是在等我吗？” 要不是看着微微上扬的嘴角，李卓尔还真以为他不知道。 “好了，我先上去了。”看着后视镜里的车，他不再打趣，缓缓朝停车位开去。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眼前不断飞驰过各型各色的车。每每一听到喇叭声，李卓尔都要下意识地张望一眼。 林奶奶又坐了一会，直到家里的晚辈下来，才拍拍李卓尔的肩回了家。 转头间，那辆黑色的车就出现在视线里。她站起来将车引到停车区，站在外面等方不凡。 “路上有点堵，你等了多久了？”下车的人从后座拿了一堆东西。 “没多久，”李卓尔上前拿走拿走两个礼盒，走在前面带路，“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方不凡低头看了看满满的双手，嘀咕道：“我终于体会到你之前的感觉了，一紧张不知不觉就拿多了。” “你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她的脚在台阶上印下小小的一个痕迹，“之前还在一桌上吃过饭呢。” 跟在后面的方不凡垂着眼，顺着她的脚印往上走：“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离这儿越近，心就跳得越快。 待人站定深深呼了口气后，李卓尔抬手敲了敲门。 回来不久的李锦笑眯眯地从里面出来，看见大包小包的俩人，赶紧迎上去将方不凡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不凡，你也太客气了。” 手中一空的人又顺手把李卓尔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胡敏站在厨房门口，温柔地看着他。 “叔叔阿姨好久不见，这些都是应该的。”他跟着李锦将东西放好，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饭还要等一会，让卓尔带着你参观一下吧。” 方不凡愣愣地看了眼胡阿姨，又瞥了眼李卓尔。 “走吧。”她拉起熨的十分妥帖的西装袖口，进了自己的房间。 客厅里余下的俩人欣慰地互相看了一眼。 这还是方不凡第一次进女生的房间，他四下看了一圈，虽然大部分空间都被家具占据，却又井然有序。 说起来有些可笑，方不凡一站在这儿，就感觉好像把那些年她独自生活的记忆都弥补了似的。 “今天过得怎么样？”李卓尔拉开书桌前的凳子，自己坐在了床边。 “还成，”他顺势坐到了椅子上，“除了见不到你以外，其他都挺好的。” 盘着腿的人斜过身子看了眼客厅，确定李锦没看向这里时伸手弹了弹他的脑门。 被偷袭的人无奈地看着她，眼里满是宠溺：“真的，本来见面的时间就不多。” 如果有饭局，那么他们可能几天都见不上一面，只能通过零星的碎片时间看看对方。 “我今天在宏泰看见林乃了。”李卓尔眨眨眼。 “没为难你吧？”倚在椅背上的人直起身，无意识地将手覆了过去。 “没有，我就和她说了会话就走了。” 方不凡刚想说些什么，外面传来胡阿姨的声音，他一惊，又讯速把手抽了回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房间里出来，桌上已经摆满了菜。 穿着西装的人坐在父女两中间，安安分分地将手摆在腿上，颇有种正襟危坐之感。 “不用这么紧张，”李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本身我们两家就是世交，今天看见卓尔把你领进门，叔叔很开心。” 紧绷的肌肉微微放松，眼前放了一个空酒杯。 “喝吗？”他问。 这家里长年累月只有一个喝酒的人，有时候不免觉得有些孤单。 “喝一点儿吧，等会我开车。”李卓尔看了方不凡一眼，打消了所有的顾虑。 坐在对面的胡敏注视着多年不见的小伙子，脸上是怎么也无法掩饰的满意。当年取的名字和玩笑似的娃娃亲现在看来倒像是不可说的缘分。 两代人坐在一块，从日暮西斜聊到月上枝头，直到吃完了蛋糕，李锦才依依不舍地送人出门。 狭窄的楼道里弥漫着微微的酒气，两个人都有些醉了。 “路上当心。”看着车子逐渐消失在视野里，胡敏才和老公上了楼。 车里十分安静，李卓尔算是半个新手，不敢分心看他的情况，直到红绿灯口停下才微微撇过头。 方不凡靠在座位上，眼里亮晶晶的，正盯着她笑。 真是喝了不少，她心想。 “我女朋友真好看啊。”红灯变为绿灯的最后一秒，他咕哝着说。 李卓尔笑了，踩着油门一路朝自己的公寓驶去。眼下这个状态，实在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 好在这次方不凡没到之前那个程度，还能进行一些不太深奥的对话。 “把脸擦擦。”刚到家，李卓尔就跑去卫生间拧了一把温毛巾。 然而坐在床沿的方不凡只是呆滞地把脸贴在旁边的手上，抬眼看她。 “不是这样，”垂着的左手抬起，做了擦脸的动作，“跟着我做。” 贴在手上的脸来回搓动了几下。 站着的人没辙，给他仔细擦了擦。 看着眼前这张因为酒精而显得有些懵的脸，李卓尔无意识地捏起了他的下巴，弯下腰轻轻落下一个吻。 她回身将毛巾挂好，在衣橱里找了最大的一套衣服递给他：“自己换衣服会吧？” 方不凡点点头。 “去卫生间把衣服换了。”她指指亮着灯的地方。 还好，这句话他听懂了。 在里面折腾了半晌，正当李卓尔起身准备敲门问问情况时，紧闭着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上衣倒是勉强能穿，但裤子足足短了一截儿。 “行了，”她无奈道，“就这样睡吧。” 然而站在门口的人却不为所动，反倒是看了她一眼，然后讯速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这人在讨一个奖励的吻。 喝醉了酒的方不凡还真像小孩子，她无奈地走上前去，本想像刚才一样糊弄一下，却被一把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随之而来的是漫长的亲吻。 直到蛤蜊摇着尾巴进来，李卓尔才脱开身。 “赶紧睡觉吧。”她面带潮红，几乎不敢抬头，只是随手指了指床铺便走进了卫生间。 用冷水洗了两遍脸，脸上的热度才有所减退，待她洗漱完，外边的灯已经关了。方不凡在窗口吹了会风，这会儿清醒了不少。 她开门出去时，月光下的男生转过半个身子问道：“要睡了吗？” 李卓尔点点头：“你睡在这儿吧。” “我睡沙发就行了，你早点休息，晚安。”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缩成一团的人，于是脱口而出道：“就睡这儿吧，我再拿床被子出来就行。” 略微有些迟缓的大脑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她的意思。 直到李卓尔铺好被子，翻身躺上床朝他招招手，方不凡才回身拉上窗帘，呆呆地爬上床。 漆黑的房间里，静的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今天我真的太开心了。”他盯着天花板，在漫长的沉默中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 旁边的人翻了个身看他：“看出来了，不然怎么一杯接着一杯，都不用我爸提，自己就满上了。” 方不凡也转了过去，两人额头相抵，呼出的气流像羽毛般往对方脸上飘去。 “我可以抱着你睡吗？”他闭着眼蹭了蹭对方的鼻子。 盖着粉色小被子的人没回答，只是将他的手放到自己腰间，然后轻轻说了句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六十四章 方不凡朦朦胧胧转醒，只觉得胳膊异常的酸。他使劲眯了眯眼，才发觉自己一整晚都是抱着李卓尔睡的。 怀里的人此时呼吸均匀，额头抵在他的脖间闭眼睡着。 以前上语文课的时候，穆老师讲到“从此君王不早朝”时他还嗤之以鼻，现在好像有点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那个皇帝肯定也是像他一样，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肌肉劳损，下不来床。 他在李卓尔的眼尾轻轻地落下一个细密的吻，小心翼翼抽身。 客厅里的蛤蜊正摇着尾巴站在喂粮机边上，仿佛这样做眼前的机子就会提前掉粮下来似的。洗漱完出来的方不凡无语地瞥了它一眼，套上狗绳领它出了门。 李卓尔租住的公寓旁边有一家开了很久的早餐店，六点刚过就开门营业，老远就闻见了油条的香味。 “老板，麻烦要两个甜饼，两根油条，两杯豆浆。” 像是怕别人不知道，一句话里带了三个两。 老板转身拿来一个袋子，麻利地把刚出锅的早餐递了过去。透明的塑料袋上还冒着一股热气，刚出炉的。方不凡付完钱，道了声谢，牵着狗又慢慢走回小区。 看着路上背着书包擦肩而过的小朋友，他突然有一种已为人夫的错觉。 总体来讲，这感觉还不赖。 一人一狗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放粮的声音，方蛤蜊一个突进，差点没让另一头的亲哥摔个大跟头。 “大哥，你能不能也怜惜一下我，看在我之前照顾你那么多年的粉上，倒也不必这么快至我于死地。” 这狗绝对是看人下菜，但凡牵着的是李卓尔，它连步子都迈不大。 背对着他的萨摩耶没转身，只留下一个冷酷的背影。 猫儿似的进门的人将东西轻轻放在桌上，抬脚想去房间看看。还没进门，就看见李卓尔拿着牙刷正盯着他。 “买了饼和油条，还热着呢，你洗漱完了记得赶紧出来吃。”他理了理女生有些凌乱地头发，转身去厨房倒豆浆。 李卓尔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人份的早餐。 “吃吧。”方不凡招手。 油条泡豆浆一直都是她吃不腻的搭配，李卓尔夹起半根油条，对半折起浸入奶白的碗里。 “你刚才出去没换衣服？”她放下筷子，指了指对面的人。 方不凡这才意识到，身上的衣服好像确实不怎么合身，怪不得刚才一直觉得脚踝凉飕飕的，敢情自己穿的就是一条七分裤。 “你不会是被我爸喝傻了吧？”李卓尔看到他的表情只觉得好笑，这人最近怎么一到她面前就变得呆呆的。 “不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旋即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总不能说是因为昨天抱着李卓尔睡了一宿，有些得意忘形吧。 李卓尔看看他，没说话，碗里的油条已经泡软，她余光瞥到方不凡的手，正慢条斯理地搅着豆浆。 “豆浆泡过的油条可好吃了，”她用筷子将一小段软烂的油条放在勺里，举到对面的人嘴边，“你试试。” 他低眼看了一眼那粉色的勺，凑上前去尝了尝。 原本脆脆的感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绵软的口感。 “怎么样？”李卓尔问。 “挺好吃的，”他答，“不过我更喜欢吃脆一点的。” “这样啊，”她就着自己的勺子尝了一口，又夹起面前没泡过的油条尝了尝，“好像真的各有千秋。” 然而方不凡的早就听不清她说的话了，视线只是呆呆地看着两个人共用过的勺子。 明明都抱着人家亲过好几回了，但依旧不影响他在这个时候脑子发热。 直到俩人坐上车准备回趟家换衣服时，方不凡的眼前依旧是那把粉色的勺子。 “你真没事吧？”她问，“我爸昨天不会买到假酒了吧。” 看着李卓尔一本正经的样子，方不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就是尝到了甜头，有些飘飘然，可能…”他顿了顿，一脸戏谑，“可能再多尝一点就脱敏了。” 李卓尔闻言，颇为无奈地在他的右脸飞快地亲了一下。 “咱们出发。”得了便宜的人笑着发动了车子。 方不凡家和学校位于两个方向，车子绕了个圈子到校门口的时候，周雨凝已经喝完了第二碗粥。 “不好意思啊，”李卓尔抱着电脑匆匆赶来，“你等很久了吗？” 其实还没到约定的点，只是她今天醒得早，索性提前一些到了食堂。 生活嘛，有的时候还是要营造一些勤奋的感觉骗骗自己。 “也没有，”她擦了擦嘴，拿出手机点开群里的图，“交上去的论文评语都下来了，我算是勉强过关。老黄从昨天就催着找我去他那儿改，真是头疼。” 李卓尔还没看群里的消息，倒先注意到了自己老板发来的消息。 “走吧，我也得去一趟勤学楼。”她说。 俩人背着书包，跟着上早课的学生们一齐朝教学区走去。 研究生论文不似本科好过，除了校内的抽查外还要上交校外评委以及市里的抽查，当初叫初稿的时候，老板就和她谈过评选优秀论文的事。 “有说什么时候交专家组审查么？”她问。 “这周就要交了，据说是因为今年我们学校一审拖的时间太长了，所以这中间根本没有缓冲时间。” 李卓尔确认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日期，眉头紧锁。 她们在大门口分了手，各自前往导师的办公室。402的门半掩着，李卓尔进去的时候，蒋教授不知道正和谁通着电话，抬头看了一眼示意她先坐下。 要说教授的办公室还就是不一样，基本都是成片的书，混杂着一些英文典籍，一进门就把人给唬住了。然而蒋新良不一样，他的桌上只有当天的财经新闻，别人放书橱的地方他搁了一个大鱼缸。 里面花花绿绿的，有好几种鱼。 “李卓尔，”他挂了电话，叫了叫眼神随着自己缸里那条银龙不断游离的学生，“群里的消息你看了吧？” “看了，”她随即收回自己的视线，“说是马上送专家组。” 蒋新良点了点头，在桌面上打开他们的评语道：“你的论文不错，评委反馈也挺好，所以我准备给你推优。” “但是因为卡着市里的抽查，所以建议你最好今天改好了发我，我还可以再给你看看。”他又补充了一句。 “行，那我抓紧改，”她说，“尽量今天改完了给您。” 小一万字的论文要想在一天之内改完确实十分艰巨，然而老板开了口，自然有他的道理。 蒋新良赞赏地点点头，挥挥手让人回去。 周雨凝还在黄老师办公室里没出来，李卓尔踏出去半只脚又转了回来。 “看吧。”她还没开口，蒋教授就做了一个随意的手势，低下头继续看今天的财报。 刚才的那条银龙此时正缓慢地游动着，身上的鳞片因为阳光的照射而泛着好看又奇异的颜色。 正当她的身心都随着那短小的尾鳍一齐摆动时，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信号声。 转头和教授道了别，一出门果然看见倚在墙边的周雨凝。 “怎么样？”她问。 “也就提了十几条问题吧，”周雨凝无奈望天，“老天爷还真是看不得我过几天清闲日子。” “行了，赶紧去教室改吧，我今天估计也要改到晚上。” 听着旁边人的这番话，她一下子又充满了动力。身边一旦出现一个监工，那么人的潜力将是无止境的。 空旷的教室里静的只有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窗外的上下课铃声有序的交替，而室内俩人此时却只有一件事——改论文。 校外专家的建议往往只有十几二十个字，但当你真正改起来的时候会发现，处处都是修订的范围。 李卓尔的双眼因为久久盯着电脑而变得十分酸涩，她捏了捏眉心，又顺着刚才的思路接着往下走。 窗外传来喧闹的打闹声，不知不觉下午最后一堂课也已经结束，教学楼里不断涌出的学生熙熙攘攘，慢慢朝食堂走去。 为了节约时间，她和周雨凝提前去食堂买好了晚饭，现在俩人一前一后坐在电脑前啃红薯，倒是别有一分风味。 挂在前面的时钟已经明前老化，秒针每走一格都要发出声响，她们就在这样具象化的时间里抓紧一分一秒删改着屏幕上的文字。 当打下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走廊里传来保安大叔的声音，竟然已经到了关灯的时间。 她急急忙忙将修改好的文档传给蒋老师，收拾好了东西和周雨凝一起走出楼。校园的路上此时只有她们两个，自从考研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么晚回去过了。 “突然觉得这样充实的日子好像也不赖。”周雨凝舒展了一下因久坐而显得有些僵的腰肢，回身朝李卓儿笑道。 她赞同地点了点头。 晚风徐徐吹过，背着包的女生闭着眼感受着。 “方不凡来接你吗？”行至岔路口，周雨凝问道。 “我自己回去，你也赶紧回宿舍吧。” “行，那你到家了和我说一下。”她说完，转身朝另一条小路走去。 李卓尔背过手，摸索着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好不容易摸到时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关机了。她叹了口气，加快脚步朝家走去。 往常十分钟的路程，她愣是缩短了一半，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觉得心里闷闷的，气喘吁吁扶着把手走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就望见了半倚在墙上的方不凡。 “我…”她走上前去，刚开口想解释些什么，手腕就被抓住了。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脸，但李卓尔非常清楚地感觉到眼前的人在颤抖。 像是身体中酝酿的一股巨大的情绪风暴，随即有席卷一切的可能。 “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吓死我了。”他只是轻轻说了这一句。 然而，昏暗的楼道里，视觉上的不灵敏将音调的细微差别放大了无数倍，那不可抑制的害怕从不知名的小角落蹿了出来，李卓尔从没见他这样。 原来她的小少年心里有一块光照不到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六十五章 那晚之后，方不凡又变回了之前的状态，有时候李卓尔看着他的笑脸，会觉得有关那天的记忆可能只是自己的一个梦。 然而她现在会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手机，保证能在任何时刻接到重要的人电话。 修改的论文交上去后蒋教授又给她纠正了些语法的小错误，眼下总算是告一段落，至少自己除了等没别的事儿。 玻璃门上贴着招工启事，当她伴随着清脆的开门音走进店里的时候，恍然间才反应过来已经很久没上班了。 “怎么样，我新设置的开门铃不错吧？”香姐穿着夏季的员工服，正蹲在货架边更新商品标签。 “好听，”她笑笑，“这些天是王哥在店里帮忙吗？” 临近期末，想要招聘兼职人员实在有些困难。 “是啊，他下了班过来帮帮忙，还行，忙得过来。” 李卓尔点点头，走进员工间换上衣服。等她出去的时候，罗伊香手里拿着剩下来的纸，正往垃圾桶处走。 “工作找的怎么样？”她问。 “之前面试了几家公司，现在在等招聘会。” 纸张因为手上的汗而沾着，香姐弹弹手，任由它掉下去：“之前听花花说你想去凌天，我查了查，这公司离这边还不算远。” 凌天总部位于中心圈外围，毗邻大学城，开车过去大概半小时的样子。 “是啊，以后还是可以经常见面的。” 罗伊香笑了，朝写字楼努了努嘴：“小方还在这儿呢，想见你还不容易。” 李卓尔也笑了，其实方不凡从来不是将她留在这儿的原因，恰恰相反，他是让自己走得更远的存在。 连续的工作总会让人感到疲惫，不光光是生理意义上的。香姐检查完了所有的标签，随后脱下了工作服，挥了挥手走出门外。 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工作以外的生活了，她看了看周围并不算热闹的街景，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空虚扑面而来。 如果没有这家店，她可能真的就要回到那个偏远县城，做一辈子某某人的老婆。在那里，女人出嫁后名字就没有了意义。 好在没走。 离开的背影陷入阳光后一下子单薄了许多，李卓尔回想起来，在店里从没见过她这样，好像只有王哥在的时候香姐才会表现出柔弱的一面。 感情真的很奇妙，能让人变坚强，也让人更软弱。 中午时，处理了一上午计划案的方不凡揉揉眉心，拎着保温盒走出办公室。大厅里的人都知道老板交了女朋友，但视线还是控制不住地往他手上粉色的物件上瞥。 虽然方不凡待人十分温柔，早前大家闲聊时也都觉得他将来谈恋爱一定是暖男的类型，只是没想到这暖的有些过分，简直就是浴霸。 他还没进门，就看见李卓尔倚在收银台前盯着他笑。 店里关东煮的味道很快就混杂了番茄肥牛的香味，她端着碗，低眼瞧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这手要是小时候就开始练琴，绝对是赏心悦目，然而主人却是个不通乐理的，长这么大也就会一首曲子。 “最近论文进行的怎么样？” “上交专家组审查了，”她尝了一口肥牛，酸甜口的，很是开胃，“然后就等着市里的抽调了，估计没几天就能答辩。” 方不凡抽了张纸，替她擦去嘴角的番茄渍。 “你呢，你最近有没有想和我说的？”她眨眨眼，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旁边人的神色。 “我啊，”方不凡停顿了一会，很认真地思考起来，“我觉得自己最近好像又喜欢你一点了。” 李卓尔顿觉好笑，他从来都不吝惜表达自己的爱意，只是配上那张一本正经的脸，有一种出其不意的效果。 “我的喜欢肯定还比你多一点。”她伸出了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比了比。 方不凡乐了，只觉得两个人像是幼儿园里聊到什么共同话题然后开始比拼的小朋友，一定要决出个胜负。 讯速地吃完一餐饭，李卓尔站在洗手池边洗着盒子，一旁的男生也不怕被水溅到，就贴着她站在边上。 “你是不是上了大学以后又长高啦？”她将里面剩余的水甩干净，一扭头意外发觉俩人肩膀之间的距离又变远了。 “大概三厘米，”他说，“可能北边的环境容易长个。” “这个季节C市应该很漂亮吧？” “还成吧，就是和这儿的感觉不太一样。这里是温婉的那种美，那儿的景色有种飒气的感觉。” “真好，其实看见你我就能想象到那边的景象。”她微微一笑，怎么说也是看过上百本言情小说的人。 傍晚的风不似白日温暖，藏着些许的冷意。林花花进门的时候伸着手，向李卓尔展示上面的鸡皮疙瘩。 “这么冷吗？”她有些好奇地瞥了一眼外面。 “主要是我刚从游乐园回来出了一身汗，现在被风一吹反倒有些发寒。” “赶紧把外套穿上吧，”她说，“最近感冒的不少，还是多多注意身体。” 林花花乖乖套上了外衣，两张优惠券顺势掉了出来。 “对了，今天我和小陈去玩的时候还送了优惠券，给你吧。这是新开的一家游乐园，就在西南边，很好找，人也不多。” 李卓尔接过那两张纸票，笑着道了谢。 员工间的门啪嗒一声关上，她顺手把手里的东西放进了口袋。似乎上了学以后，就没去过游乐园这种地方了，在印象里这些都是半大孩子去的地方，也不知道方不凡想不想去。 然而第二天早上，这人就穿着一声运动装出现在李卓尔家门前。 离开馆还有两个小时，两个人在家里哄了一会蛤蜊才关门离去。最近这小家伙醋意大得很，一根冻干骨已经哄不住了，得三根。 和林花花说的一样，因为新开的缘故，园里的人并不算多。可方不凡依旧紧紧抓着李卓尔的手，像是旁边拉着孩子的父母一样。 “我们先玩什么？”入了园，他捏捏旁边的人。 李卓尔指着头顶上的铁轨说：“先去过山车吧。” 走了没几步，她突然又停下脚步，问道：“你恐高吗？” 方不凡没说话，只是摇摇头，牵着她继续往排着队的地方走去。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项目，大到有些铁轨甚至都延伸到了别的主题区。李卓尔听着头顶上不断传来的惊呼，踮起脚凑到方不凡的耳边。 “你知道心理学上有个吊桥效应吗？” 他没说话，只是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打个比方，如果我暗恋你，你又不喜欢我，那么我就可以约你来玩过山车，下来之后你可能就会觉得爱上我了。” “为什么？”他问。 “你想啊，过山车多刺激，能让人肾上腺素急剧飙升，这时候人就会误以为是因为喜欢旁边的人心脏才跳的那么快。” 方不凡愣了会，然后缓缓开口道：“那如果我旁边还坐着一位女生呢？这玩意儿有目标锁定功能么？” “那我可能就为别人做嫁衣了。”她没料想到这一步。 俩人说到这儿，都笑了。等工作人员上前确认保险的时候，李卓尔还能透过那一条缝看见方不凡扬起的嘴角。 “别笑了，”她拍拍他的手，“保留点体力，等会还得喊呢。” “成，趁着现在还没开始，我跟你说实话。” 李卓尔看着，等他开口。 “我一看见你就心跳加快，所以不是因为什么跳桥效应，而是我……”还没说完，一个急速的下坡就让空气中只剩下那句抑扬顿挫的“啊”。 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回旋之后，方不凡只觉得自己的腿好像已经适应了空中的生活，踩在地上软绵绵的。 “你还好吧？”李卓尔戳了戳他的脸，挺僵的。 其实方不凡倒不是真的恐高，但凡一个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验极速下坠的感觉，就不会觉得他有些不顶用。 所以说，不要学着小说里在紧张刺激的环节告白，容易伤着自己。 在一旁的休息区喝了一整瓶水，他才慢慢恢复元气。 “不然咱们就逛逛商店得了。” 对面是一家主题商店，出来的孩子头上都带着各色的头箍，好不可爱。那儿应该不会引发方不凡的应激反应。 “不用，”他摆了摆手，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刚就是有些…怎么说…没准备好。” “行。”李卓尔勾了勾他的手指，“要是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和我说。” 方不凡做了个OK的手势。 俩人并肩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李卓尔头上多了一个头箍，是长颈鹿的两只耳朵。还没结账的时候方不凡就老捏着，现在也不撒手。 “啧，这么一看你可以成功混进旁边那群人里了。”他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穿着校服的学生。 李卓尔看了他一眼：“你要是嫌弃我就离远点儿。” “哪能啊，”方不凡将手环上她的胳膊，颇有种好姐妹的意思，“我可喜欢你头上那两耳朵了。” 她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对方的额头。 整个游乐场分为四个主题馆，他们现在位于现代科技馆，李卓尔看了看地图上的标识，指了指几百米外的海洋馆道：“下一个项目去坐海盗船吧。” “成啊，”他没什么意见，本来今天就准备提前给李卓尔过六一，想干嘛都成，“走咯。” 方不凡牵着她的手，快步朝巨大的地标走去。 海洋馆的风格就是以蓝色为主调，一踏进园区，里面的地砖都绘制了海浪的图案。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日头有些毒辣，李卓尔将头上的头箍取下来，准备把把披散下来的头发扎上去。 方不凡站在一边，用身高帮她把太阳挡住了。 没几秒，徒手就梳好了一个发型，身为男生的他看的很是惊讶。 “你们女生都拥有这项技能吗？” “是啊，”李卓尔抬眼看看他，“你们男生难道没有什么特殊的技能吗？” 他仔细想了想，答道：“无实物投篮算不算？” 李卓尔愣了会，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按照计划，本来是打算玩完海盗船去丛林探险的，但被安排在船尾的李卓尔一下船就感觉有些晕眩，后半程都是在儿童乐园里和小朋友一起玩幼儿项目度过的。 “还难受吗？”从转转椅上下来，方不凡很认真地捧起她的脸问道。 其实转转椅也不应该让李卓尔玩的，这显然会让人晕上加晕。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负负得正的缘故，眼前的女生明显比上椅子前精神了许多，连头上的耳朵也更加直挺了。 “我现在感觉还不错，”她笑，“感觉还可以再去尝试一下海盗船。” 然而方不凡可不敢再放她去了，刚才看她那样就犯了心绞痛，眼下死活不肯放手。 “行吧，那我去旋转木马总可以吧？”她几乎整个人都凑到了方不凡眼前。 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抗拒女朋友的卖萌，反正他方不凡第一个不行。 所有的马都坐上了人后，巨大的机器就启动了。李卓尔扒着自己的小马，咯咯直笑。倒不是这个项目有多好玩，而是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坐在自己身后的样子实在是太逗了。 用四个字来概括那就是——格格不入。 太阳逐渐落山，木马上的彩灯一下子打开，倒真的有些童话里的味道。方不凡当然不知道斜前方的李卓尔在笑什么，他只觉得这人绝对是从天而降的小天使。 专属于自己的那种。 周围街道上的灯也都打开了，李卓尔从旋转台上下来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哇了一声。方不凡从后走来，顺势牵住她的手，俩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还想玩什么？”他问。 其实该玩的项目都玩的差不多，李卓尔眨巴眨巴眼，也没从脑海里搜索出遗漏的东西。刚想说回去，口袋里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 蒋新良将申请优秀论文需要的材料发了过来，好几兆的文件。 她叹了口气，正对上方不凡关切的目光。 “估计到答辩之前都没时间见你了。”她扬了扬手机。 牵着的手安慰似的在掌心挠了挠：“没事，等你答辩结束带你去吃好吃的。” 李卓尔笑着嗯了一声。 当你发现有人在某个节点等你的时候，时间都好像会变得具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六十六章 校园招聘卡着论文抽测的时间段悄然而至，大名单还没公布，拿着简历的准毕业生们都有些战战兢兢。 过了前面两关，第三关就是拼运气的时候。然而此时的李卓尔却是一脸淡定，完全没有周围人的紧张感。 她的文章被蒋新良推选上去，是百分之百要参加抽测的。其实这样反倒心里安稳些，看着一旁周雨凝抓耳挠腮的样子，倒不如早些来个痛快。 参加完招聘会还要回去赶推优的表格，李卓尔和周雨凝两个人一早就等在了体育馆门口。眼下凌天的展位前聚集了不少人时，只见俩人逆着人流走了出去。 按照人事的意思，只要顺利拿到毕业证，那入职就不成问题，好不容易交了稿的周雨凝此时垂头丧气，只恨当初不懂事，没多花点时间在上面。 “你说要是最后我抽查没过，被朗基退货可怎么办？” “找你爸妈去庙里给你拜拜？”李卓尔回道。 “早去了，”她用文件夹给自己扇了扇，“我本人最近也吃素，希望老天爷能看见我的诚心。” 李卓尔笑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道：“反正你现在也没别的事，还不如抓紧把答辩的东西再改改，免得到时候又悔不该当初。” “确实。”于是准备回宿舍再补一觉的人跟着李卓尔进了教学楼，兢兢业业地拿出自己的笔记本。 不知道是爹妈还是自己的诚意感动了上苍，市里的抽测名单出来时，果真没有周雨凝的名字。 如释重负的人赶紧通知家里人去还愿，自己则在二食堂三楼破了戒，一顿吃了两个大荤。 同一批的学生因为一件事而两极分化，被抽中的人天天起早贪黑和导师商量论文，而侥幸逃过的幸运者则窝在宿舍享受最后的米虫生活。 周雨凝在宿舍一连呆了半个月，某天下午刷剧时，等来了答辩的通知。撇去抽测没通过的六个人，商学院的研究生答辩正式定在了六月十号下午。 为了确保最好的状态，李卓尔进答辩室前提前和方不凡说了一声就将手机静了音，坐在位置上安静地等着。 答辩会安排在了广智楼，边上就是北操场。一群人在教室里讲解自己的论文时还能听见不远处传来足球课射门的欢呼声。 这鲜明的对比。 轮到李卓尔的时候，她就像之前独自在空教室练习的那样走上台，自信地开始了自己的介绍。 那些PPT早就刻在了脑海里，所以在正式讲解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等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她才发觉手心沁出的汗。 天光逐渐暗淡，教授们整理完手头的资料后宣布答辩结束，一个教室的学生蜂拥而出。这让她恍然间想起了文综考完时的场景。 一个信号响起，一段旅程结束。 李卓尔背着包，跟着前面的同学往楼梯口走，心里竟隐隐有些迫不及待。 自从上次一起去游乐园过后，俩人鲜少见面，只是在手机上聊聊最近的状况。她实在是太想念那个人了。 刚踏出教学楼的大门，正当李卓尔下意识地准备拿出手机联系方不凡时，一抬眼便看见了站在路边的人。 他今天穿着一件纯色的短袖，一手倚在栏杆上，正看着自己笑。 “你等多久了？”她小跑着过去，还隔着一段距离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没多久，”方不凡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材料，“走，带你吃好吃的去。” 李卓尔本以为他在哪里定了位，没想到车子七拐八拐最后进了他家小区。 原来是方大厨的私人餐厅。 牵着她的手没松过，俩人腻腻歪歪进了家门，方不凡就欺身压了上来。 “感觉好久都没抱你了。”他将头靠在李卓尔肩上，一只手垫在腰后。 李卓尔搂着他的脖子，任由其胡闹。方不凡得了默许，抬起头对着那双唇便吻了下去。 先是蜻蜓点水般的试探，继而换成了舔舐，啃咬。他像是宣示主权般占据了对方的每一寸领地，直到李卓尔微微有些喘不上气，才温柔地在她下巴上落下最后一个吻，将人放开。 两个人都有些呼吸不稳，暧昧的气氛一时之间将他们拢了起来。 “先吃饭吧，等会海鲜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卓尔听着那低沉的耳语，几乎一下子红了脸。 这些菜都是他中午的时候处理好的，一下班就回来加工，正好掐着点赶到学校去接人。 最后一道大菜是海鲜锅，揭盖的一瞬间，坐着李卓尔无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饿坏了吧，赶紧尝尝。”方不凡从厨房里拿来碗和筷子，在她对面坐下。 从十一点就没吃过东西，李卓尔确实有些饿了，她先尝了口糖藕，是自己最喜欢的斋糖轩买的。 “你怎么对我的喜好了解的这么清楚？”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之前李婶和顾阿姨老一块买菜来着，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方不凡给她夹了块肋排。 李卓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偷偷做过功课了。 俩人边吃边说，好像要把这些天各自的生活事无巨细都汇报一遍似的，其中很多都是无意义的话，然而他们就是想和对方分享。 “对了，”吃得明显有些撑的人放下筷子，看着方不凡，“明天我拍毕业照，你来吗？” “那我肯定得来，后天老匡他们要来，咱们一块吃个晚饭吧。” 李卓尔想也没想，点了点头。 每个学校都有地标性的建筑，是毕业照的不二取景地，M大也不例外。校徽雕塑前搭好了一排铁架，毕业生们一个个排队上去，不一会围起了一座人墙。 方不凡站在旁边往那儿瞥的时候，李卓尔正对他比了个耶。 拍照的时间远比排队的时间短得多，摄影师咔嚓几声就完工了。 “给你和你男朋友来一张吧，”周雨凝从架子上下来的时候，指了指旁边多余的硕士服，“反正都是学经济的。” 仔细想来，小时候在古树那合了一张影到后面晚会夕阳下的合照，俩人几乎没什么同框。 李卓尔走到方不凡边上，抬眼问他要不要一起照张相。 “这主意好。”他将衣服套上身，随手拿了个硕士帽带上。 充当临时摄影师的周雨凝举起手机，趁着面前的人牵上手的那一刻摁下了快门键。 “啧啧啧，真的是养眼，”她把手机递到两人面前，“怎么我带着这帽子感觉像是诈骗犯冒充高智商人群，你们就非常的自然。” 她不服输地将那流苏又调整了一下，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有些颜值上的差距可能就是一道天堑。 “你明明就是学霸脸好不好。走，咱们去图书馆拍两张照去。”李卓尔拉着她的手，朝南边走去。 图书馆承载了她大学期间四分之三的回忆，习题上的每一个字句几乎都是在这儿完成的。本科毕业时没什么感觉，眼下硕士毕业，真到了要离别的时刻，李卓尔突然有些舍不得了。 “你俩摆个姿势。”方不凡举起单反，指挥着俩人的肢体动作。 李卓尔虽说也是一位摄影爱好者，但是对于摆动作却是一窍不通。看着两位女生豪迈的姿势，摄影师不得不亲自上场。 还别说，经过方不凡这么一指导，俩人倒还真找到点感觉，至少出来的片子不再是旅游团限定照。 “你们来看看。”他朝不远处的人招招手。 两个脑袋凑到一块，一张张翻看着。 “天啊，方不凡你拍的很好啊。”周雨凝比划了一下阳光的角度，“你是怎么调站位的？” 方不凡站到了广场中央，和她详细地说了起来。 一个人看着照片的李卓尔还在不断往后翻，直到截然不同的一张照片跳出来，她整个人愣住了。 那是她和方不凡一起放烟花的小花园，漆黑的夜幕间盛放了一朵巨大的花火。 显示屏的右下角记录了拍摄的时间，刚好是除夕那段时间。大拇指不受抑制地摁着那个按钮，柏盛校门，斋藤古园，岷山，记忆一张张展现在眼前。 李卓尔记得很清楚，以前摄影社活动的时候方不凡交上来的照片都是包含着人的，他自己也说喜欢人和景的合一，而眼下的这几张却仿佛出自另一人之手——只有空旷的景物。 “怎么样，拍的还可以吧？”方不凡传授完秘籍，朝这边走来。他光看着阳光下闪着细光的手绳，没注意到站着的人不自在的表情。 “不愧是方摄影师。”李卓尔迅速调整了一下，朝他竖起大拇指。 然而那些照片却依旧在她脑海里回旋。 像是偶然间撕开了尘封的一角，即使再怎么将它贴回去，总还是会留下痕迹。 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照片已经拍的差不多，方不凡今晚又答应了赵珂回去吃饭，将李卓尔送回家后就匆匆开车往高架开去，给她留足了一个人消化的时间。 近一小时的车程后，方不凡站在院门口，意外地发现家里的门是开着的。爸妈此时正站在玄关，朝外张望着。 “就你一个人吗？” 虽然赵珂已经尽力使自己的语气看上去稀松平常，但还是瞒不过方不凡的耳朵。 她期待自己带一个人回来。 自从上次音乐厅打了电话后，妈妈就没再提起过这件事。现在想来不是因为她无所谓，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太在乎了，所以想让方不凡主动说。 “卓尔最近答辩，过些日子我带她来看看。”他也不避讳，迎着二老的目光走进了屋子。 听了这话，赵珂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一旁的方守义看上去很平静，但经过他旁边的时候，做儿子的还是明显的看到眼角蜿蜒的几条皱纹隐隐加深。 一家人一起吃了顿晚饭，话题怎么也绕不开李卓尔。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么多年没带过女朋友回家，对于他们来说是有遗憾的。 “真好啊，”赵珂放下勺子，看着自己的老公，“咱儿子终于有女朋友了。” 方不凡看着自己的妈妈，感觉她下一秒就要在家门口拉横幅了。 “不凡，”方守义开口道：“你可得好好待人家，卓尔是个好女孩，不要让人家受委屈了，毕竟她也是你李叔叔的掌上明珠。” “知道，我哪儿舍得欺负她呀。”他脱口而出道。 赵珂笑着朝老公使了个眼色。 吃完饭时间还早，方不凡和爸妈打了声招呼，跑去楼上将刚拍的照片导了出来。其实也不用这么急，但他就是迫切的想看看。 房间的书桌上还摆着之前俩人的合照，等待传输的时候他瞥了一眼，不由自主地笑了。 说实话，他俩还真挺有夫妻相。 为了论证自己的观点是否具有普遍性，方不凡又拉开左边的抽屉，将高中时拍的全校毕业照铺开。形形色色的笑脸间，他一眼就瞄到那个曾经看了无数遍的女孩。 食指慢慢拂过那张脸，他却突然愣住了。 李卓尔的右手上赫然印着一道红痕，分明是那条手绳。然而那时候方不凡和她天天见面，却从来没见到过。 原来早在很多不知名的时间点里，她就在告诉方不凡自己有多喜欢他。 握着照片的人死死地盯着那一点，那些掩埋在心底的，折磨人的情绪又一次涌了上来，几乎要将人吞没。 他曾经以为和李卓尔在一起后，那些东西就自动消失了。然而在这个看似稀疏平常的夜里，它们又一次出现，甚至比之前还要猛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六十七章 方不凡回到自家小阳台上仰望星空思考人生的时候，赵禹乐一个视频打了过来。 说实话，他不太想接，这时候连张个嘴都不愿意。可转念一想这人明儿就要过来，兴许有急事儿。 “有什么事？”他一手架着手机，躺在椅子上。 “哟，哥几个为了庆祝你脱单斥巨资过来，你就这么冷漠？”赵禹乐明显不乐意。 “没啊，”他说，“公司里有点事儿，烦人。” 这话唬唬别人还凑活，唬匡泽倒显得有些不够用。然而他只是点了根烟，缓缓吐出一口烟圈道：“找你也没特别的事儿，就是小禹想问问你明儿咱哪儿见啊？” “我上酒店接你们去吧，我从家里出来正好顺路。” “成，那你忙去吧。”匡泽一只手弹了弹烟，照着还没黑下去的屏幕挥了挥手。 静谧的夜空下，仰面躺着的人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几颗星星挂在天上朝他闪着，倒像是红绳上掺进去的金线。 方不凡缓缓叹了口气，起身将窗帘拉了个严实。 “你怎么就叫他挂了？”赵禹乐才几秒钟没说话，屏幕里的画面就暗了一个。 匡泽将烟掐了，撑着下巴道：“你没看出来凡哥不对劲么？” “卧槽，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 他就是个神经大条的家伙，这个反应一点也不奇怪。 “可凡哥自从那段日子以后很少把情绪挂脸上了啊……”赵禹乐一拍头，“操，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吧？” “不好说。” “哎，他这条情路走的也确实挺坎坷的，还真是日了狗了，怎么啥事儿都一块来。” “明晚见机行事吧。”他说。 李卓尔赶到定位里的酒店时，包厢空无一人。她将准备的礼物放在门边，叫来了服务员。 除了她，其余三人都不是这儿长大的，来之前特意打听了他们的口味，照着菜单选了几样看上去不是甜口的菜。 “嫂子好。”没过多久，赵禹乐推门进来，嘴甜地叫了一句。 在这方面他有着无人可及的厚脸皮，从来不需要方不凡操心冷场的问题。 “好久不见。”李卓尔笑着站了起来。 三人像是小朋友排队放学似的一个个走进来，和印象里的变化不大。 “嫂子等很久了吗？”匡泽看了看她面前见了底的茶杯，解释道：“刚在酒店的时候落了点东西，费了些时间。” 他边说边递过来一个盒子，皮质的外壳上印了一个不大不小一个商标，是有名的钢笔品牌。 “他俩挑了挺久的。”方不凡瞥了一眼，走到她身边坐下。 “谢谢。”李卓尔双手接过。 这家店是城里为数不多的私房菜馆，一个时间段只接待三桌。包厢布置淡雅得当，菜品多，上菜速度也快。 四个人碰了个杯，一是为了重逢，二是为了庆祝方不凡脱离相思苦海。 赵禹乐抿了口酒，眼睛瞥着对座的人。一路上窝在后座，没太注意方不凡的神情，眼下俩人正对面，不由得悄悄打量起来。 匡泽的脚在下面碰了碰，示意他收着点儿。凡哥可不像他那么蠢，被偷看了半天还能若无其事地吃串儿。 桌上的菜越摆越多，爆炒肚片，金汤肥牛还夹杂着一些叫不上来名字的，但以外来人的眼光看，绝对不是本地特色。 这儿吃甜口是出了名的。 “这口味倒和之前凡哥带我们去的那家小馆子差不多。” 李卓尔疑惑地看了眼方不凡。 “C大附近有一家苍蝇馆子，我上学的时候吃怕了食堂，就去那儿换个口味。”他解释道。 “嫂子什么时候去我们那儿，我和老匡就当是地陪，把凡哥这些年走过的足迹都给重游一遍。” 赵禹乐这话说的十分豪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重走一遍西天取经之路。 大家都乐了。 “你们别笑啊，虽说他几乎没课的时候都是在图书馆，但也绝对是路途艰辛了。有一次我去C大看他，正碰上他们的一群女生把他团团围住，我的妈，有点儿进了盘丝洞那个味道。” 一旁的匡泽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往空酒杯里到了点酒。 “要是碰上我，肯定当场就扛不住了。然而你们猜怎么着，凡哥还能面带微笑礼貌地拒绝，当时我就觉得这小伙子有毅力。”赵禹乐说到这儿，不知为何朝李卓尔笑了笑。 “得了，咱们好久才聚一回，说些别的。”方不凡起身，将身后的空调打开。 “是是是，”他忙不迭点头，眼神因为喝了酒透着些许迷茫，“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年我因为旷课被记了处分，吓得我连夜打电话给你们俩，结果想了一晚上决定去太和庙里拜拜，现在想想可真太逗了。” 方不凡微微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我还记得呢，那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估计是哪位大仙的生日。半山上的庙周围全是人，凡哥走着走着和中了邪似的，非说看见了熟人，上赶着要去追。吓得我拉着他的裤带把他往回拽。” 李卓尔不响，她看着赵禹乐和匡泽投过来的眼神，似乎明白他们真正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我说，”方不凡有些无奈，“怎么老拿那些陈年旧事出来说，抓紧吃菜。” 他一人碗里舀了一勺老鸭汤。 相较于赵禹乐，匡泽一直是他们三个里面最稳重的。之前不管他俩怎么闹，老匡总能在后面及时制止，然而今天不知怎么了，坐在那儿一句也没吭。 方不凡坐下，李卓尔的手随之贴了上来。 “其实我确实去过一次，”她扭头看了看，“四年前的秋天，学校组织实训去的那儿。” 时间对上，这下三人都有些傻眼了，敢情闹了半天不是出现幻觉，而是真真切切看到本人了。 “哈哈哈，我就说嘛，凡哥火眼金睛蕙质兰心的，怎么可能会看错，”赵禹乐转了转托盘，“续点汤。” 也不知是正对着的冷风吹多了还是什么，他的表情十分僵硬。 酒过三巡，多时未见的人把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聊了个遍，方不凡看了眼时间起身出去结账，匡泽带着包烟跟在后面。 包厢门刚一关上，原本有些醉意的人立马用湿纸巾抹了把脸，眼神清明地望向李卓尔。 “嫂子，”赵禹乐说，“最近凡哥有什么烦心事吗？” 她摇了摇头。 “我说实话吧，其实刚才你也应该听出来了，凡哥这么些年特别想你，你也别觉得我肉麻，真是这样。有一次我们撸串儿，他喝得有点多了，后半程几乎就嚎你名字，说的都是对不起你。” 李卓尔掐了掐手心。 “其实早在他转学过来的时候就对你有些不一样了，可凡哥我清楚，他从小就没表露过喜欢这种情绪。我不是在给他开脱，作为我们朋友来看，他确实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和老匡已经代你骂过了，就希望你俩以后好好的。”赵禹乐说。 “这事其实怪不了任何人。”她缓缓卸了劲。 赵禹乐不动声色地看着慢慢变皱的桌布，突然觉得这些年对面的人可能也并不好过，顿时起了些羞愧之心。 刚才光顾着表明方不凡的苦，倒是忽略了另一位主人公的想法。 “我明白，其实我和老匡没什么资格说这件事，但以凡哥的性格来讲绝对不会主动说，所以……” “了解，”她说，“所以现在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点了点头。 “你俩上次来的时候是不是把徐林杰打了一顿？” 他又点了点头。 “你当时在现场？”赵禹乐眨了眨眼，“怎么也没见你上来补两脚啊？” “我没在，只是单纯的看你俩今天的表现觉得你们做的出来。” 赵禹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方不凡和匡泽抽完烟从外面进来的时候，靠近门口的人不动声色的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老匡心领神会。 回酒店的路上，兄弟两用手语交流了半天，确保双方的计划都进行的顺利。 “你们在后面结印呢？怎么？要在我车里召唤神兽？”方不凡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们一眼。 “没，就是最近手生了，和老匡练习一下。”赵禹乐有些讪讪道。 到了酒店，两个人和车上的小情侣挥了挥手，径直走了进去。 黑色的轿车掉了个头，又原路将李卓尔送回家。到了楼道口，她却没着急下去，而是拉过方不凡的手轻轻捏了捏。 “今天很开心，”她顺着手掌的纹路和他十指相扣，“看见你们这么多年关系还是这么好，真的很替你开心。” “那你自己有没有为自己开心的事？”方不凡侧过身和她额头相贴。 “有啊，第一次以这个身份认识你朋友，”她顿了顿，“所以又贪心了一点，想见见叔叔阿姨。” 方不凡另一只手抚住她的脸，轻柔地吻着。 “明天就可以。”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相信大家应该感觉出完结的味道了吧~感谢收看~ ☆、第六十八章 对于时间这块儿，方不凡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赵珂听说儿子要带人回来，开心的一晚上都没好好睡。 李卓尔此时已经下了早班，坐在员工间画了个淡妆，分针刚一指向最下边的数字，男朋友的信息就来了。 她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扮，迈着步子走出了店，路过收银台的时候，罗伊香朝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下了班的白领从闸机前一窝蜂地涌出来，李卓尔站到了偏僻的一角，等着方不凡。他从电梯下来的那一刻，就被李卓尔的视线捕捉，长腿窄腰，身高瞩目。 “走吧。”方不凡牵起她的手。 周围不乏启元的员工，虽说不是第一次看见老板的女朋友，但确实第一次看见老板牵着她。 “方总，回家吗？”江沪仪手里的胸牌还没来得及放回去，看见那一对养眼的情侣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俗话说得好，吃瓜得冲在第一线。 “嗯，带她回我爸妈那儿。”他回首微微点头示意，拉着人上了车。 江沪仪睁大了眼，默默拿出手机。谁不知道方不凡是方守义的独子，眼下能把人带回家，说明这老爷子还挺认可这位。 暖色调的光从不远处照过来，李卓尔看了看旁边人的侧脸，觉得他心情似乎不错，没了前一日的凝重。 “怎么了？是不是有点儿紧张？”方不凡注意到了投射过来的视线，微微笑了一笑。 “没，”她说，“就是…你似乎都没注意到我今天化了妆吗？” 李卓尔不常化妆，除了面试等一些必要的场合，她几乎都是素颜出镜。今天应该是第一次化了妆见方不凡，然而他却没什么反应。 其实方不凡在大楼里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对于美的事物，谁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只是自己词汇匮乏，搜刮了所有的赞美之词都觉得描述不出的感觉。 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一颗心都系在她身上的感觉。 一路飞驰，车里稳稳当当停到车库里的时候，李卓尔才觉得有些紧张。她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拿在手里，怎么都觉得不对。 “我来拿吧。”方不凡也是第一次见她这样，拘手拘脚，但却说不出的可爱。 厚重的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一双拖鞋摆在门前，一看就是情侣款。 叔叔阿姨在用自己的方式欢迎她。 “卓尔来啦，快进来。”赵珂正在厨房忙活，听到了声响从里面探出头来。 她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抬腿走进客厅。 四下张望一番，这儿还和之前来的时候一样，方不凡走到身后，朝她努努嘴：“坐会吧。” 木质的长方形餐桌显然是为了今天特意布置过，上面铺着暗红色的餐布，看得出是费了些心思的。 赵珂将炖了一下午的汤关火，招呼着大家上桌。 说起来第一次方家请客的时候，李卓尔并没有来，当时觉得庆幸，现在反倒是有些后悔。不然，眼下可能就不会这么紧张。 虽然她自认为是个挺自信的人，但一到了这儿却觉得有些不够用。方不凡的手从桌子底下伸过来，轻轻勾了勾她的指尖。 怪痒的。 “听不凡说，你已经收到凌天的合同了？”赵珂问。 “是的，阿姨。我学长在那儿工作，我听了一下他的介绍觉得还挺合适我的。” “就是任时。”方不凡补充了一句。 方守义微微点了点头，凌天和朗逸是十几年的生意伙伴，对于他们的管理体系，自己还是放心的。 他本想聊一聊家里的事儿，然而聊着聊着又扯到了商圈。他们两个都是金融系出身，对于这块儿自然是比较熟悉。 李卓尔说着说着卸下了包袱。 “卓尔啊，要不是想着你以后要嫁进我们家，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让你去凌天。”方守义笑了笑，透着商人的敏锐。 多年不见，从前的小丫头已经能在餐桌上和自己夸夸其谈。撇去基本学历不说，眼界也十分独到，好多地方都说带着自己的想法。 “叔叔您太客气了，今年我们院不少优秀毕业生去了朗基，都是一顶一的人才。”李卓尔说。 “好了，今天卓尔第一次来咱们家吃饭，不许谈工作了。”赵珂皱了皱眉，佯装生气。 “哎，吃饭，吃饭。”方守义拿起勺子，给老婆舀了一勺虾仁。 这一顿饭持续到七点才将将结束，李卓尔起身，随着赵珂走到院子里，父子两人开了窗在里面抽烟。 “这棵桂花树是不凡上大学的时候种的，现在都长这么大了。”赵珂摸了摸粗糙的树皮，仿佛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她走到椅子上坐下，朝李卓尔招招手。 “之前在C市，我们家院子里也种了一棵桂花，一到九月，不凡就爱待在下面写作业，他爸怕影响效率，就让人砍了。” 李卓尔眨了眨眼，隐约想起赵禹乐昨天说的那番话。 “从那之后我就发现了，不凡似乎和其他的小孩子不一样，他几乎不会说出自己的喜好，我一开始以为男孩子大了，有些不好意思，直到后来才慢慢意识到，他不是没有喜欢的东西，只是不会再表达出来了。”赵珂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手指。 “其实我也不知道，小时候对他这么严厉到底是好是坏，我就用他的成绩骗自己，告诉自己是为他好。直到高考那年他大吼着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我才意识到，这孩子还是第一次对我们说自己的情绪。” “所以，卓尔，”赵珂转过头，注视着她，“我真的很感谢你，你不知道他和我们说有喜欢的女孩子时我有多开心，我真的……身为一位母亲，非常感谢你。” 李卓尔看着那双眼里隐隐的泪花，只觉得自己也要抑制不住情绪。 “阿姨，这是你和叔叔的改变带来的成效。”她握紧了那双并不年轻的手。 月光下，俩人相视一笑。 “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从里面走出来的方不凡倚在门上，一脸疑惑地望向这里。 “没什么，”赵珂松了手，“你要不要和卓尔去外面散散步？” 方不凡点点头，换了鞋走到藤椅边上，朝李卓尔伸了手：“走吧。” 俩人并肩朝外面走去。 这里承载了太多记忆，方不凡走出院门的一瞬间，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小花园在东边，李卓尔曾经的家也在那个方位，怎么绕也绕不过去。他索性放慢了脚步，等着旁边的人引路。 然而李卓尔从容不迫，缓缓朝那栋熟悉的房子走去。 这些年楼市并不好，自家的那套房子迟迟没有卖出去，远远看着还是他们一家搬出去时的样子。 她用手拂过那些木制的栏杆，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在掌心蔓延，勾起一些美好或者遗憾的回忆。 方不凡就这样跟着她慢慢走，不料却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我之前，真的不是故意消失的，”她说，“那时候我太不成熟了，一下子发生了那么多事，所以……” 所以，你真的没必要自责。 方不凡没说话，静静地借着月光望过去。 铁门因为经久不用，加上雨水的腐蚀已经出现了斑斑锈迹，李卓尔轻轻用手碰了碰，掉下来一大片碎渣。 “走吧。”她背过身招招手，往不远处的小公园走去。 那晚以后，方不凡鲜少去那儿，看见拐角处出现的小花坛时，他无意识地缩了缩手。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但是他仍然很会害怕在那儿看见一个蹲着的身影。 “我那天在这儿等了你好久。”李卓尔回头，正撞见他惊慌的眼。 晚风渐盛，不知名的花香逐渐弥漫，又是六月。 “但是，这是我心甘情愿在这里等你的，没人强迫我，你明白吗？”她向前几步，抬起那人的脸和自己对视，“是我自己想要答案才来等你的，所以你没来，我不怪你，真的。” 方不凡的肩膀不可抑制地颤动起来，迅速而凶猛的情绪一下子冲破了层层禁锢，这些天来的忍耐一下子爆发。 抑制不住了。 李卓尔轻轻将眼前的人拥入怀中，摸了摸他并不算单薄的背：“我喜欢你啊，从来都不是想让你给自己负担，以前是，现在也是。我也做错了不少的事，可是在那个年纪，谁不犯错呢，不凡，不要流连过去了，眼前有更好的生活。” 耳边是方不凡低哑的呜咽，眼前是自己最爱的人。她就静静地抱着他，等着小少年自己走出来。 那低泣中包含了太多的自责、不甘和悔恨。 直到路灯渐亮，肩上的人才逐渐恢复平静。 “对不起。”他哽咽着说。 心里头百转千回的情绪到头来能说出口的不过就是这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会表达我的感情。 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对不起，这么些年没找到你。 太多需要对不起的了。 “没关系，”李卓尔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水雾，“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所以不用紧张，我永远站在你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六十九章 学生生涯至此告一段落，单身公寓的租期也已期满，然而凌天的入职迟迟还没办下来。李卓尔也不着急，香姐还没找到人，这些天还能跑去店里帮帮忙。 至于住宿便是在某人的强烈要求下连人带狗打包进了那栋小复式。 启元这阶段也招了不少新职员，特别是大老板的那位校友，一进门就给大家带来不小压力，工作热情瞬间水涨船高，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方不凡好些天没正常时间下班。 李卓尔统计完最后一批货的时候，已经接近八点。她起身锤了锤略微有些酸涩的腰，准备签退。 “今天男朋友也不来吗？”花花站在收银台边往里面瞧。 “他今天有饭局，我自己回去。” 她了然地点了点头道：“那你自己路上注意安全。” 李卓尔挥了挥手，转身出了门。 方不凡家和自己之前租的公寓位于相反的两个方向，一边是生活商业区，另一边则是空旷的大学区，街景自然也是截然不同。 她很喜欢这种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场景，脚步自然放慢了许多，原本一刻钟就能到的路程愣是走了近半个小时。 “今天怎么晚下班了？” 刚一推门进去，方不凡的声音就从客厅传了过来。 “以为你还没回家，所以走得慢。”李卓尔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并没有未读消息。 坐在黑暗中的人慢慢走近，身上传来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抓紧去洗澡，我等你看电影。” 每到周五，俩人就会选上一部片子在小隔间窝上两小时，这几乎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那你先和蛤蜊玩会。”她将买回来的罐头塞在方不凡手里，抬脚上了楼。 整个屋子只有餐厅的吊灯开着，萨摩耶此时不知道躲在哪个地方。方不凡也不着急叫它，只是轻轻地打开了一个罐头。“啵”的一声，一团白色的毛球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兴奋地往他身上扑。 “咱们规矩可要说好，吃了你姐姐买的罐头，等会得运动，知道不？”他伸出食指在蛤蜊头上点了点，然后才把夜宵放在地上。 李卓尔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站在楼梯上就瞧见方训练官又开始中断三个月的战狼特训，正拿着球四处抛。 他一听见上头的动静，立马撒手。随即安慰似的摸了摸狗狗的脑袋，直朝着自己的女朋友走去。 “走。” 俩人拉着手走进了书房的小隔间。 今天的片子是方不凡选的，李卓尔一看见屏幕上那几个字，不由地问道：“这不就是我们上次去电影院看的那部吗？” “是啊，”他答，“这不上次没好好看，这下子回来补课么。” 李卓尔往后挪了挪，缩进他怀里。 之前在电影院还真是囫囵吞枣式观影，好多细节都没注意。如今在这个小空间里，又发现了许多之前未曾注意的片段。 男主角身上的纹身竟是女主角没解完的那道题。 “好像有点虐心。”方不凡蹦出来电影开始后的第一句话。 “谈恋爱不就是这样嘛，”她借着屏幕里微弱的光捏了捏旁边人的鼻子，“你不是最不相信那些言情小说套路要求现实感的么，现在是怎么了？” 方不凡抓着那只调皮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低沉道：“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就开始祈祷这些情节能成真了。” “那还不容易，明天你去租个劳斯莱斯，再找几个群演当你的保镖，我俩就绕着市中心兜圈子，我说渴了，你就帮我把整条街的奶茶店都买下来，绝对的霸道总裁谈恋爱小说标配。” “可我想的不是这种情节啊。” 他说。 “那笔给你，你来写。” 方不凡想了想，随即笑着说道：“应该是我在学校食堂和你不期而遇，然后你对我一见钟情。” “那你就不是编剧了，”她说，“因为事实本就如此。” 男生偏过头，温柔地吻住她。 两个人在里面闹到半夜才罢休，索性没回卧室，紧挨着睡在了那儿。李卓尔第二天醒来，才发觉自己还被方不凡紧紧地搂在怀里。 她回身抱了抱还没醒的人，在那温暖的怀抱里赖了五分钟，随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楼下的冰箱里还有之前赵阿姨送来的小笼包，她开了火放上蒸笼，转身去洗漱。 锅里的水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地冒着声。李卓尔从卫生间出来，靠在门沿山点开了租房软件，比较着凌天附近的公寓。 这些天的空闲时间基本都在刷房子，那儿地段还算繁华，房源多得很，她看了这么些天，已然有些挑花了眼。 又想要离天水桥近点，又担心离这儿太远。 正当搜索到一套不错的房源，准备点进去时，屏幕突然变成了老妈的名字，胡敏打电话来了。 “妈，早上好啊。”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掀开锅盖看了看。 一窝而上的水汽直接混进了眼睛里，李卓尔别过头，感觉右手里的一轻，方不凡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下来。 他撇了撇外边的座椅，示意自己来做。 “卓尔？”说了半天没等来答复，她又叫了一句女儿的名字。 “不好意思啊，妈，刚没听清。” 胡敏精简着重复了一遍。 “行，那我们等会见。”挂了电话，方不凡已经把早餐端上了桌。 “昨天睡得好么？”他直起腰的时候，在李卓尔耳边轻轻问了一句。 微小的气流拂过耳畔，脸上的小绒毛都跟着颤抖。 “挺好的，”她脸上又有些发烫，于是将话题一转，“我爸妈准备把华辰嘉园那套房子买回来。” 拿着醋的男生愣了愣，旋即坐了下来：“所以你等会是要去看房？” “对啊，你想和我一起去么，顺便还可以带蛤蜊回趟家。” 旁边的狗子正趴在喂粮机前享用早餐，连听到自己的名字都不抬头，只是耳朵微微动了动，以示了解。 “那等会我们吃完了出发。”他好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望着自己的筷子。 说实话，其实李卓尔现在也还是蒙的。父母之前不是没和她商量过重新买房的计划，只是她没想到是华辰嘉园那套。 俩个人匆匆吃完早餐，带着蛤蜊上了车。 “其实买回那儿也不错，离凌天也挺近的。”行至一个路口，方不凡扭头看向她。 确实，如果不考虑价格的因素，华辰嘉园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然而自从破产以后，爸妈花钱十分谨慎，眼下做出这个决定，十有八九是为了自己。 他们深埋在心底的那份愧疚，她是可以窥见的。 “到时候我又可以到你家找你玩了，多方便啊。”他自顾自地又接了下去。 李卓尔一听这话有点被逗乐了，打趣道：“那还能带我去古园吗？” 他一听到这两个字，顿觉双腿一阵酸疼。身体的记忆不会骗人，那段路还真是让人心有余悸，方不凡硬着头皮回：“近些年应该还成，后面就不敢保证了，可能得靠蛤蜊拉我俩去。” “到你报恩的时候了。”他回身道。 不明所以的狗子蹲在后座，眼神略显忧郁地看向了曾经最爱自己的小主人。 敏锐的狗狗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它的地位直线下降。 俩个人将车开进小区门的时候就看见了李锦和胡敏，方不凡摁下车窗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自从上次把酒言欢之后，自己心中的紧张感消除了大半。 “我先去把车停了。” 李卓尔下来后，他缓缓朝车库开去。 “这房子看来还是和我们家有缘，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卖出去。”李锦望了望全貌，朝妻女招招手，三人一齐朝里面走去。 偌大的客厅地板上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灰，阳光透进来的地方显得格外明显，空气里还透着淡淡的霉味。 显然连看房的人都很少。 “爸，”李卓尔说，“如果是因为我和不凡的事儿，其实您不必非得买在这儿。” 李锦双手叉着腰，听了这话回了头，愣了一会竟是笑了：“我和你妈妈也是想了很久做的决定，不全是因为你。” 他缓缓走近，拉着女儿走到中央：“我们奋斗过后买的第一套房子就在这儿，经历了成功的喜悦，也体验了失败的艰辛，所以这座房子包含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它不仅仅是一座钢筋水泥的建筑，而是承载着回忆的地方。” “卓尔，”胡敏也走上前来握着她，“这也是我的心愿。” 被包围在中间的人一下子竟有些想哭。 “走，咱们上楼看看。”老妈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家人缓步走上二楼。 书房，卧室，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的时候恍如隔世，爸妈没一起，继续往三楼走去，她一人独自走进走廊尽头的房间。 门一开，扬起一道灰尘，险些迷住了眼睛。 窗边的桌子已经撤走，但是在墙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曾经无数个日夜，她就坐在这里，听着外面的香樟树哗啦啦的声响，一丝不苟地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答案。 不知道现在自己的答案能否让过去的小女孩满意。 恍惚间，口袋传来一阵震动，她慌忙解了锁，是一笔转账提醒。 陌生的用户名，没有备注的信息，只有孤零零的几个数字，但她几乎一瞬间猜到了是谁，那是她第一次借给林乃的数目。 视线还停留在将暗未暗的屏幕上，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李卓尔反应过来，飞奔着朝门口跑去。 院子外，方不凡穿着校服跨在自行车上，见她出来又摁了摁车铃道：“快上车，马上迟到了。” 李卓尔想也没想坐上后座，双手环着他的腰，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 这一次，再也没有回头嘲笑她的小少年，有的只是无尽包容她的男朋友。 生活告诉你要成为一个大人，而有人将你拥入怀中，做他永远的小朋友。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章还有很多写的不是很满意的地方，会继续加油的，希望大家看的开心，期待下一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