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盛夏》作者:麓麓远知 文案: “我叫景繁,今年十八。” “我叫宋寒,今年二十四。” 宋寒以前很混。打架斗殴抽烟喝酒辍学的那种。 景繁是个好学生,逃课出柜进酒吧还次次考第一的那种。 ********* 宋寒父母双亡,身家上亿,手握靖川最牛逼的地下乐队酒吧,可她对爱情有阴影。 直到遇见了小她好几届的小学妹,一个省状元预备役,表里不一的学神景繁。 景繁离家出走来到靖川,改掉性子好好学习目标是考上状元走上人生巅峰,没想到遇见了毫无追求玩乐队只是为了过手瘾的的酒吧老板宋寒。 宋寒看见了她弹吉他,景繁想过杀人,灭口,最后却还是被宋寒拉入伙了。从此走上白天上课晚上泡吧的不归路。 不过这位老板还真是贴心。 早上:“多喝牛奶,好考状元。” 下午:“站着别动,我来接你。” 晚上: “给你弹首曲子,好好睡觉。” 闲着没事干的攻×表里不一的学神受 鼓手×吉他手主唱 轻松无虐小甜文,主线爱情,专业知识涉及不多。 一句话简介:你永远拥有我最炽热的一束光芒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寒景繁 ┃ 配角:贺乘.贝小池 ┃ 其它:乐队,甜文 第1章 出柜 瓷砖被八月的太阳晒得滚烫。摊在上面的右手针扎一般的疼。景繁被那突然回过味来的知觉刺得浑身一颤,才低头去看。 小小一摊血。抬起手背,看见一条挺长的口子,从指关节到腕骨。血还在渗,估计是刚那一拳砸偏,从桌角的木刺上蹭下去弄的。 她盯着那伤口看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向后靠在走廊墙上,双腿伸展,这个动作,让她从腰往下都暴露在了阳光里。 “艹。”她伸出左手挡住眼睛,低低骂了一句。 真他妈热。这该死的八月,该死的夏天,该死的补课,该死的一切! 右手还摊在地上,那摊血已经干得差不多。不再鲜艳的一片红色,看起来黏黏糊糊。 谢雨珊估计不会再理她了。任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是差不多的反应吧。 奇怪。恶心。变态。 “谁要她喜欢!谁要她对我好!她自己愿意,又不是我要她干这些!” 谢雨珊的话还在她耳边回放,一遍一遍。 被她喜欢很烦?她又没有要求过什么。 还是因为性别? “同性恋啊。”她在无边无际的三十九度空气里低声念叨一句。 “同性恋而已。”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很温柔沉稳的男声。 “你早就看出来了吧?”景繁没动,只靠在那里,开口问。 “嗯。”贺乘在她旁边坐下,抬起她的又手看了看,然后给轻轻放到她肚子上。 景繁放下左手,露出那双精致的眼睛。十几分钟前,这双眼睛的主人还是文静大方的高岭之花神级学霸。现在,神似套了三中校服跑进来干架的社会人士。 还是干输了的那个。 “心机。”景繁冷笑一声。 “心机?”贺乘偏头看她,“我就是看出来了而已,我多无辜。” “程锦走了?”景繁问,声音有些哑,可能刚刚真的用力过度了。 “嗯。艺考之后回来。她让我跟你说对不起。”贺乘又扭过头去,靠在墙上。七楼整个是空的,是这栋楼里最安静的地方,甚至还能听到风吹过的声音。 “没必要,以后也没什么交集了。”景繁皱了皱眉。 “她……算了,”贺乘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再说,整个学校里,估计也就他知道景繁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那谢雨珊呢?也不交集了?” “嗯,”景繁笑了一声,“没喜欢到那个地步。” 不要她的,她才不要,她又不是圣母,白白对人好。就算真的很喜欢,不把她的付出当回事儿的,她也不想再接触。之前没点破,还能相安无事,现在什么都戳穿,她只觉得烦。 “……你,”贺乘看着她没什么表情的侧脸皱了皱眉,一本正经地问,“哪天我要是得罪你了,你是不是也这么对我啊?说不理就不理了?” 景繁听他这么问,偏头看他,看了一会,笑出声来,“不会。” “真的?我很怀疑……” “我也没别人了,总得给自己留个底儿。”她回过头去,笑意消失。 贺乘刚想开玩笑,被她这句弄的措手不及,“景繁你,别这样。”认识十几年,他还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哪怕是从家里吵架跑出来的时候,眼前这人也从没想过要放弃什么。 “贺乘。”景繁叫他。 “嗯。” “真的很烦。”她闭上眼睛,“我以为只要我够优秀,他们就能来看我一眼。可是这么久了,也没人回来。” 受了伤的拳头又握紧,贺乘看着重新裂开的血痂,觉得心里有些憋得慌。 “学习好又什么用?当个乖学生有什么用?又没人在乎,累的是我自己。” “所以你要放飞自我了?那英语卷子你还做不做?” “做个屁。” “文明点儿。” “我,不,做。”景繁盯着他的眼睛,“够文明了吧?英语课代表兼班长大人?” “嗯。你这样也写不了。”贺乘起身,朝她伸出手,“请假吧,去包扎一下。” 假是贺乘请的,景繁没进办公室。 “给你请了三天。”贺乘从办公室出来,把假条递给她。 “这么久?”这可都高三了。 “我给卖惨呗,说你写不了字了,一动笔手就别要了。” “戏精。”景繁给他个白眼,伤口本来就不深,只是看着吓人罢了。 “回去休息休息吧,整理整理心情。”贺乘拍了拍她的肩膀。 “谢了。”景繁说。 “客气。”贺乘推了推她,“赶紧走吧。” 景繁朝后一看,果然看见拿着水杯的谢雨珊和刘小玲,尴尬地站在楼梯口。 “嗯。”她瞥了一眼,就回头走向校门口。 谢雨珊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了过来。贺乘双手插兜站在原地,嘴角带着惯常的弧度,不冷,却也不够热络,此时还能从眼睛里看出明显的不耐烦。 “她……手没事吧?”谢雨珊小心翼翼地问。 “没必要打听,跟你没关系。” “毕竟是因为我……”谢雨珊抬头,眼里的懊悔倒是真诚。 “你跟她相处这一年多,还不了解?你不把她当回事,她从今往后也不会再跟你有什么交集。”贺乘语气有些冷。 “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不能接受。”谢雨珊说。知道自己的好朋友喜欢自己,这种事情真的不好接受。她也知道景繁看着文静温柔,其实性子很冷,从不跟无关的人多一点交集,可她也是真的担心啊。 “自作多情,烦人,与你无关。这些不是你说的?”贺乘反问,他这会心里的火气正盛,这人偏偏往枪口上撞。 “我那不是被程锦激的吗?谁让她要那么强调景繁为我做了什么啊?”谢雨珊也委屈,她不过就是想晾一晾景繁,程锦偏要跑来数景繁对她多好多好,搞的好像她多对不起她似的。谁知道景繁居然能生这么大气,一拳锤在桌子上。 “谢雨珊,话已经说出口了,收不回来,也消除不了。以后保持距离吧,别让人说闲话。”贺乘说完,转身回了教室。 谢雨珊被他说的更委屈,低头站在那里。 “好啦……”旁边刘小玲低声安慰着谢雨珊。“没事……” 景繁打算回家换下校服再出门去医院。换的时候小心又小心,还是碰到了伤口,疼得直嘶气。 好不容易弄好了,出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戴着鸭舌帽走在街上的时候感觉早上的事情跟做梦一样。 她被动出柜了。被动告白了。还被拒绝了。 她和程锦其实算不上特别要好,不过是当时刚分班的时候分到坐同桌,处着处着就熟悉了。她的事情程锦是自己看出来的。每天给买早点,谢雨珊感冒又架着人去医务室,还给补作业,放假都给送到车站……好朋友当到这个份上,本来已经不容易,更何况程锦还是她同桌,每天景繁闲下来盯着哪看哪她都一清二楚,怎么能看不出来? 她也不怕她看出来,所以嘱咐一句就没再说什么。不过多管闲事就招人烦了。 这些天谢雨珊故意躲着她,她都知道,但没说什么,她也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告白不可能,坦白都够呛,而且人家都躲着她了,态度也够明显了,她不想把事儿搞得太僵。 但程锦看不过去去跟谢雨珊理论她还真没想到,大概是腐女之魂作祟?居然当着全班的面替她抱不平。 班上人听到程锦说“她那么喜欢你”的时候的表情她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只觉得烦躁,吼了一声“都他妈给我闭嘴!”然后一拳捶在桌子上。 苦心经营的人设,怕是崩得差不多了。 迷迷糊糊在医院包好了手,嗯嗯啊啊地应了医生的逼逼叨叨,再回到家已经七八点了。 打开手机一看,今天走了17777步,十一点九公里。 她一直没住宿舍,在附近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小房子,燥热的空气充斥着这几十平米的小空间,让人憋闷至极。 空调遥控器不知道扔哪了,她也懒得起身去找。倒进沙发里,整个人脑子都是昏的。 手还在隐隐作痛。 贺乘开门后看见的是漆黑一片的房间。他摸索着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开了灯。 景繁被突然亮起的灯光晃的眼,不爽地啧了一声。 “不怕闷死啊,夜晚温度也三十多度呢。”贺乘把放在地上的外卖提起来,换鞋,走到餐桌旁放下,然后开始翻找空调遥控器。 “看看茶几下边的柜子。”景繁坐起来,看着他的背影说。闻到外卖的香味才想起来今天好像一天没怎么吃东西。 “你一天把家里收拾那么整齐干什么,要用的东西就该放手边啊。”贺乘终于翻到了遥控,凉风开始呼呼地吹过来。 “死宅男。”景繁起身,走到餐桌边坐下开始吃外卖。 “死宅的生活非常快乐。”贺乘坐到她对面,也拆了一双筷子开始吃面。 “这会还早吧?不上晚自习?”景繁问,三中的晚自习十一点才结束呢。 “翘了。”贺乘唆了一口面,说。 “切。你能翘课?”景繁白他一眼,“你的三好学霸人设不要了?” “不重要,”贺乘抬头,“反正只要我颜值不塌,只要我还是校草,你还是校花,咱俩就永远在三中有一片广袤的天地。” “不要脸。” “那不能不要,我吃饭的家伙。” 景繁被他逗笑。左手用筷子也不方便,她吃得差不多就放下了,于是干脆靠在了椅背上。 “贺乘。”她盯着面前剩了一半的炸酱面,叫他。 “嗯?”贺乘举着筷子抬头看她。 “你不觉得奇怪吗?”她皱着眉问。 贺乘把筷子放下,坐直了身体,俨然是要正儿八经说话的架势。“同性恋?” “嗯。”景繁望着他,不一会儿又低下头。挺麻烦的,不管怎么问。 “不。” “嗯?” “喜欢就是喜欢,关性别屁事儿。” “嗤……”景繁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笑,然后就笑得停不下来。 “不是……你笑什么啊?”贺乘也跟着笑,一边笑一边问。 “没……”景繁擦擦笑出来的眼泪,“噗……两个傻逼。” “是,多傻逼啊,还会传染。”贺乘扯了张纸巾递给她。 景繁接过纸巾抹了一把眼睛,“我就是突然觉得……没什么了,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没什么大不了的。”贺乘勾勾嘴角。 “你就这么镇定?”景繁调整一下呼吸,问到。他俩是表兄妹,从小一块长大,几乎她所有的事情贺乘都知道,甚至有时候比她父母还了解她。可贺乘能这么冷静地接受,她还是觉得有些神奇的。 “有什么好不镇定的?”贺乘瘪瘪嘴,“我还专门查了资料呢。” “啊?”还查资料?这叫镇定? “给你查的,就等着你哪天跟我说。”贺乘说着,在景繁目瞪口呆的表情里打开书包取出一大沓A4。“我专门跑了五条街去打印的,就怕被人知道,这要传出去,我这一世英名就算完了。” “干嘛……”景繁接过那一沓纸的时候真的是有些懵。《同性恋心理研究》,《同性恋成因》……什么鬼? “知道你纠结,又不可能自己去找这些。”贺乘回答,然后又低头开始唆面。 “……”景繁是真的说不出话了,她的确不会自己去找这些资料,她一开始注意到的时候也慌了一下,但这事儿只有自己知道的时候其实也没那么难受,直到今天,她才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被所有人盯着的感觉。与人不同的感觉。 而此时手里的重量让她觉得心里一阵温暖,“谢了。” “咱俩要说谢?”贺乘头都没抬。 “那我收回。”她笑笑。毕竟是一起穿开裆裤的交情。 “等去了学校,老王肯定要找你谈话,你想想怎么跟他说。”贺乘提醒。 老王是他们班主任,四十多岁的矮胖男人,慢性子,特别啰嗦。但人还不错。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景繁满不在意,早就装累了。 “没必要,”贺乘说,“都高三了。” “哪怕我在学校捅破天,也没关系啊。”反正也不用担心被请家长,回家挨骂。 “小姨他们只是忙。”贺乘劝她,说完自己也觉得太无力,叹了口气。 “切。”景繁翻了个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也不知道说什么,嗯……这本依旧小甜饼,爱情小白宋老板其实超级会,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3^ 宋老板第四章 出场,第五章见面,大家一定要等我! 第2章 曲谱 事情发生第二天,高三学神,三中校花当众出柜的消息就在论坛传开了,楼层盖的飞起,各种谩骂和猜测不断更新。 西街的一家酒吧里,贝小池抱着手机目不转睛地翻动着那些帖子。 大石头:没想到啊,学神诶,居然是个同 一只大白兔:恶心…… 三中扛把子:没想到能发生在自己身边,真是受不了 木瓜木瓜:虽然跟我没关系,但是现在想到她的名字还挂在光荣榜上,就…… 七点半:其实都是别人的事啦,没必要这样…… 小脾气:同就是恶心 …… “太过分了!”她把手机往吧台一拍,怒气冲冲蹦起来。 “干嘛啊?”旁边一个正在睡觉的男生被她的动静惊醒,不爽地抹了把脸。白天酒吧没人,他才刚眯了一会。 “有人诋毁我女神!”贝小池一脸瞪着眼,小圆脸气的通红。 “谁?”十八九岁的男生懵逼地问。 “景繁啊!”贝小池看着他,“三中的传奇!绝美校花,每次甩第三名四十多分的学神啊!” 她越说越激动,谈忱赶紧蹦起来去捂她的嘴,“你小声点啊!” “哦哦哦……”贝小池反应过来,赶紧收了声,“放开放开。” “咋咋呼呼,不怕死的。”谈忱松开手,翻了个白眼。 “怕啊,”贝小池压低声音,凑到他面前,“可我女神被人骂了啊!我怎么能不生气?” “不是学神吗?为什么骂她?嫉妒?”谈忱倒了杯可乐,趴在吧台上看着她。 “嗯……”贝小池有些失落,“她喜欢女的。” 谈忱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什么?” “怎么?不行啊?”贝小池瞪他,“喜欢女的怎么了,虽然我萌的cp被正主否了,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崇拜她好吗,现在社会多开放啊,同性恋什么的多正常,再说了,我偶像那么优秀……” “诶诶诶……”谈忱伸手打断她,“你还萌cp?萌什么cp?” “就是她和我们校草啊!” “啊……”这样啊,“所以你是……cp粉?你们学生内部还搞这些?” 贝小池简直无语,“你的关注点就是这个吗?” “要不然呢。多彩的校园生活。”谈忱喝了口可乐,淡定地回答。 贝小池翻了个白眼,起身往外走去,“跟你说不来。” “诶你干嘛去?” “我要给我女神写信,用我满满的爱给她信心!” “傻逼吧你……” “像你这种没有信仰的人是不会懂的。”她说完就蹦着上楼了,谈忱也没再理她,继续睡觉。 酒吧二楼,贝小池小心翼翼地蹭着墙根摸进了书房。 进了门就好了,她熟练地走到书架前伸手摸了一个信封,坐到凌乱的桌前开始写信。 “亲爱的景繁学姐,我是高二文一的贝小池。 刚刚在论坛上看到了讨论你的帖子,我很生气。 …… 总之不管怎么样,学姐你永远都是我偶像,虽然知道你和贺乘学长之间不可能了,可这丝毫不影响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你永远是我的偶像! 学姐加油!” 洋洋洒洒写了四张纸,贝小池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儿,十分满意地扬起嘴角。 正在装信封时,外面穿来关门声,她吓得手一松,胳膊扫掉了桌子上的好几张纸。她赶紧俯身去捡,一边捡一边盯着门口。 还好没进来。 匆匆忙忙装好了信,贝小池依旧猫着腰下了楼,跑去学校送信了。 贺乘中午去找景繁,路过门卫室时被门卫张大爷拦住。 “嘿!”大爷拿着封信从门卫室走出来,“高三的贺同学吧。你们班景繁的信,可激动一小姑娘送来的,你们俩是朋友吧,你们班学生说她请假了,你给捎上。” 旁边人挺多,听见这话纷纷低头看过来,贺乘扫了一眼,他们尴尬地转头,却没停下低低的讨论声。 “谢谢大爷。”贺乘拿了信,朝大爷笑了一下,转头便是冷脸,旁边几个同行的男生都不敢再说话。 贺乘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是全校女生的男神,但稍微了解他一点的人都知道他可不是什么温柔暖心的大哥哥。 “乘哥,”周宇摸摸脑袋,“你今天不去篮球馆了哈,那我们就先走了。” “嗯。”贺乘答应,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练完早点回家。” “好嘞,”周宇爽朗地笑笑,“你路上也小心。” 当初景繁租房子的时候就给了贺乘一把钥匙,以防万一,这回倒是真用上了。 他在学校附近的餐馆里打包了一份牛肉饭,才慢悠悠地往景繁家走。 “你别跟我说你早上啥也没吃。”进了门,贺乘就瞥见景繁窝在沙发里敲电脑。 “吃了包泡面。”见他进来,景繁放下电脑起身,从桌子上抓了个发圈费劲地把长发扎起来。她在学校一向是披着头发的,温柔又无害,一扎起来,顿时显得整个人清爽精神了不少。 “买的什么?” “牛肉饭。”贺乘把饭放在桌上。 “饿死我了。”景繁接过贺乘递过来的勺子开始吃。 “对了,”贺乘拉开书包拉链,“今天门卫大爷给我一封信,说是你的。” “嗯?”景繁抬头,她的信? “嗯……”贺乘拿起信封看了看,“高三一班景繁收。没有落款也没有地址,看来是学生写的,不会是专门写信骂你的吧?”他笑,“要不要我先打开看看?小心脏受得了吗?” “滚,”景翻了个白眼,把信封从他手里抽过来扔到沙发上,“用不着。” “哈哈,”贺乘凑过来,“真不在乎?我今天可听见好多人在学校议论,论坛上都疯了,说真的,你没事儿可别上去乱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这些谩骂和争论就是不可能止住的,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景繁,尽力把伤害降到最低吧。 “他们说他们的,关我屁事。”其实也不是不在意,看着自己从云端跌落到地底的感觉,还是不好受的。可又能怎么样?就算没有程锦多事,也早晚有一天会被人知道,她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又何必纠结别人的看法。 “你这么想就好,”贺乘看了眼茶几上的电脑,就知道她刚刚在翻论坛,“要是实在心烦,我找人把那些帖子删了。” “不用,”景繁吃了口牛肉,轻笑一声,“贺少别太张扬。” “哎,”贺乘叹了口气,做作地说,“我就是平时太低调,才有那么多人敢在背后说你闲话。” “切,”景繁白他一眼,“你要是不低调,那不得翻天啊。” 毕竟是贺氏的小少爷呢。动动手指头就送出去一栋教学楼的背景。 “嗨,”贺乘谦虚到,“我就是没有当二世祖的天分。只能勤勤恳恳地走好学生人设,就这还比不上你。”每次都比她少那么十几分。 “别泄气啊万年老二,下回给你个第一当当。”景繁吃完,扯了张纸擦嘴。 “诶你可别,受不起,万年老二挺好的,我乐意当万年老二。” 景繁勾着嘴角瞥他一眼,“要上课了,回去吧。” “行,”贺乘起身,指了指她的手,“那我就先走了,别忘了去医院换药。” “嗯。” 贺乘走后,她坐回到沙发上,重新打开论坛。 知名度太高有时候也不好,比如说这种时候,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科普,大家都知道高三一班的景繁是谁。 那个每次超第三名四十多分,第二名十多分,多次竞赛获奖的年级第一,那个每年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的三中校花,那个文理几乎没有一科短板的全才…… 而此时,这些光环都成了嘲讽的对象。 其实并不是所有说那些话的人都恐同,有一些,就是发现这么个完美的人突然有了可以尽情攻击的弱点,于是就毫不掩饰地拔出长剑。 恶意总是猝不及防地出现,仗着大众的风向,把自己掩饰得合情合理。 偶尔有些为她说话的人,也只是滴水入汪洋,激不起水花。 “呼……”深呼一口气,闭上眼靠在沙发背上的时候,她想起景轩曾经跟她说过一句话:决定做一个优秀的人,也是要下很大决心的。 她的决心为谁下呢?为什么离开公主窝,为什么拼命学习,为什么死争着要证明自己? 而且做了那么多,她好像都没有得到想要的回报,渴求什么呢?明明别人想要都没有的自由,她唾手可得,还不满什么? 要是早一点这么想,会不会不一样?如果不和老妈吵架,从家里跑出来,她会怎么样? 她抹了把脸坐起来,余光瞥见那封信,伸手摸过来,撕开。 看看能有多难听,还特意费神手写送到她面前。 看到内容的时候却愣住了。 “……不管师姐做什么决定,我都永远相信学姐,你就是我永远的女神! 学姐是最棒的,别理那些疯狗,我永远支持你! ……高二文一贝小池。” 写了满满四大页,密密麻麻。 居然是粉丝啊,她勾唇,露出这两天来第一个愉快的笑。好像心里还当真觉得好受了许多,还挺神奇。 而最后一张纸,却不是信了,是……一张曲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每一位小伙伴的支持,收藏过百后就在评论区随即掉落红包啦,么么啾! 第3章 歌词 她敢确定这曲谱和信不是出自同一个人。 这个叫贝小池的女生写的字,虽然说不上好看,但清秀利落,而这曲谱上的笔迹……只能说,能勉强认得出来。 狂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墨迹的涂染,扬到纸外的笔锋,景繁都不忍直视了。 放错的草稿吧?没心思去猜那些鬼画桃符的字儿,她把纸顺手压在了电脑下面,起身去医院换药。 这个季节的太阳能晒死人,她出门前拿了顶鸭舌帽戴上了,今天上身穿着件简单的灰色宽大T恤,下身是条白色牛仔裤,早上随便从衣柜扯出来的,也不知道穿上身什么样。 去他的吧,反正也没人看。 回去的时候路过水果市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这几天最操心她的人就是贺乘了,天天往她那跑。好歹给人买点水果,他下次再借送饭来看她的时候还能招待一下。 其实就是自己突然想吃了,而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空手而归太亏了。 虚伪。什么时候学的这么虚伪了?以前是不是有一说一来着? “啧。”她晃了晃脑袋,这几天脑子里都在想着什么啊? 带着混乱的脑子进市场,果然不是个正确的选择,她在水果摊前撞到一个人,道过歉后抬头看,还被惊了一把。 一个大概十六七的女孩,圆脸,大眼睛,挺水灵。不过惊到她的倒不是颜值,而是这女孩儿染着一头彩色头发,五彩缤纷,还不短,散着垂到腰际,真是……阳光穿过三棱镜的既视感。 长得明明挺不错,怎么就想不开染这么个头发? “没事……诶!”小姑娘目光一对上她,一下激动起来,眼睛瞪得老大,“景繁学姐!” 景繁一愣,不会吧,他们学校学生?出来买个水果还遇见仗剑天涯的?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眼看着对方要开口,她赶紧转身,才不要在这种场合开战。 “诶!”见她要走,那女孩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她手臂,“学姐我是贝小池啊!” 贝小池?耳熟。 她转过身,看了几秒钟才开口,“是你给我写的信?” 贝小池的脸瞬间因为这句话绽开了花。“是啊,是我!学姐你看到了?居然真的看到了!我苦苦求了门卫大爷好久呢!” 原来真是她,虽然发型很中二,不过笑起来倒是很能感染人。 她沉默一秒,而后温尔一笑,顿时成了一个温柔的大姐姐,“谢谢你。” 贝小池被她笑得有些恍然,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明明都憔悴了真么多,还是一点也没有减少她的魅力啊,不愧是她爱豆!她都在考虑要不要直接为了她弯了算了。 “额哈哈……不用谢学姐,”贝小池挠挠头,“总之学姐在我心里永远人最棒的,千万不要因为别人的话想不开,这种事情跟别人没关系,骂你的人就是没脑子!” 这得是死忠粉吧,她都传奇成这样了?景繁笑笑,“没那么严重,你别跟他们吵,没必要。”呵,不严重?谁现在当面跟她说一句试试? “哼,我才没学姐那么大度,我在论坛上跟她们吵来着!就是一个人有点吵不过……”贝小池想到自己那三脚猫的骂人技巧,有点不好意思。 “谢啦,但是,不用给自己找麻烦,我没关系的,谢谢你的关心。”其实她之前都想好今后不在任何人面前演戏,可是看到有人为她去做这些事,又硬气不起来了。 果然有些事做的久了,就成了习惯。会不会再久一点,这些伪装就成了真实?她真的就成了那个温柔大方,美丽从容的女神? “不用……”贝小池眼看着景繁眼里的光淡了一些,以为自己的话戳到了她的痛处,赶紧转移话题,“学姐来买水果吗?我刚看到那边的橘子很新鲜。” “好,我去看看。”景繁答应一声,对她笑了一下就往前走了。 贝小池看着自己女神的背影,心里更愤愤不平,这么好的人,那些人凭什么骂她?就是嫉妒她优秀! 不过刚是不是看到了女神的耳洞来着,三个?不不不,一定是她看错了…… 买完东西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五点,她收拾好之后坐在客厅中间的地毯上,不知道该做什么。 随手从桌子上扯了张物理卷子,盯着看了两眼,只觉得烦躁,一点都不想看见任何跟学校有关的东西。 怎么就没事做呢?换她以前会做什么? 低着头郁闷了一会,她起身去了书房。 本身是间客卧,她一个人住,就拿来当书房了,不大,放了张书桌,一个立在旁边的书柜,都没放多少课外读物,就是卷子卷子,习题习题,堆满。 她犹豫了一下走到书柜前,弯腰扒开下边一层的几摞卷子。 在靠墙的地方,放着一把吉他。被挡的严实,倒是没落多少灰,看起来和刚放在这里时没什么两样。 拿着吉他出了书房,依旧回到客厅中央坐着,这是整个房子里最宽敞的地方了。 太阳已经快从她窗前转开,几缕阳光穿透漂浮的灰尘落在她脚边,晶莹的小颗粒缓慢地在光里游动着。 指尖拨动一个音,颤栗从脚尖一直爬到头顶。 继续,一段旋律自琴弦轻轻泄下来,那阵酥麻终于消失。 “呼……”她深呼一口气,放下左手。 右手有点疼,突然变得很真实的疼,反而让她通体舒畅。轻微的刺痛感里,久违的什么东西正在回归身体,一点一点,把她填满。 她低头笑笑,真是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可再抬手时,脑子里却没东西,不知道该弹什么。 果然过了太久了吗? 想到了什么,她向后靠去,伸手把早上压在电脑下边的纸扯了出来。 看见那字还是皱了皱眉头,凑近了,认了半天,才把纸展开放在脚边,拨动第一下。 很流畅,意料之外的流畅,虽然右手的伤在疼,她却不想停,这曲子还真是……好。 激烈而快速的旋律从手指下传过来,景繁只觉得脑子里的神经都被调动。是心情的原因?她觉得这曲子就该是这样的,嘶吼,和放肆。不该只是吉他,还少了点什么,是什么? 一时想不到,有点抓心挠肝。她皱了皱眉,扫完最后几个音,伸手抓起了那张纸。 盯着看了有五分钟,她拿着谱子从地上蹦起来,跑去书房抓了支2B,趴在书桌上,翻过那张纸,没丝毫犹豫地下了笔。 左手的字到底是难看,感觉比正面那人的也差不离。 最后一笔划完,她拿着纸再次走到客厅。吉他还靠在沙发边,太阳已经落了。屋里没开灯,有些暗,她没在意,抱起吉他弹出第一个音。 “…… 破碎的眼角 过火的玩笑 有人大声说不知道 谁知道 ……” 她的声音很轻,在将黑未黑的傍晚显得格外空灵,像是打散了压抑的夏日热气。可那旋律却凭空将另一股热燃起,嘶吼的力度不大,却足以穿透这小小的空间。 她的手指修长,皮肤细腻,谁看了都得道声好看,但要是稍微看的认真些,就能看见指尖那一层薄茧。 此时这双手拨动着琴弦,配合着主人愈来愈激烈的情绪,弹出的旋律也逐渐加快,两者结合,效果令人心惊。 “…… 黑夜喧嚣 不停地嘲 ……” 贺乘站在门口,钥匙还握在手里,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说不出话来,词,曲子,声音,吉他,完美地结合起来,他只觉得一团火在围着他,想要焚烧一切。 很多次,很多次景繁弹吉他,他都又这种感觉,这是属于景繁的气场,这是属于景繁的吉他。这感觉他已经两年没有过了。 “怎么样?”最后一个音散进周身黑夜里,景繁笑着问。 贺乘不用看都知道景繁现在什么样子,嘴角勾一边,黑发挡住一半的脸,眼睛盯着手指下的弦,仿佛还有哪里不满意。 “感动死了。都快哭了。”他迈进来,关了门,把灯打开。 “切,”景繁没抬头看他,漫不经心扫下几个音。 “怎么把它拿出来了?不是说大学之前都不碰?”贺乘坐下来,问。当时从家里跑出来就带了吉他,还发誓说在父母没正眼瞧她之前都不碰。 “受刺激了。”景繁说。 “什么刺激?”神奇了啊,不会是被论坛上的人骂的吧?就该找人删帖。 “这曲子……”景繁没回答他,转而说起这个,“是那封信里的。” “信?”早上那封信? “嗯。高二一个女孩儿给的,放哪呢,自己看。”景繁指了指茶几上的纸。 贺乘拿过来,认真读下去了,看到结尾,小幅度挑了下眉。 “Cp粉啊……”他小声念叨了一句。 “怎么?我俩绯闻传多久了。”景繁不以为意的说。自从他俩入校,关于他们的绯闻就没断过,毕竟是校花校草,平常又走得近,被凑一对简直不要太正常。 “没什么。”贺乘放下纸,笑着说,“我见过这个贝小池,是个萌妹子。” 这人就不能笑,别人看到他的笑,都觉得是男神在散发魅力,只有景繁知道他每次这么笑起来都没安好心。 “对萌妹子没兴趣。”景繁冷冷扫他一眼。 “我又没说什么。”贺乘瘪瘪嘴。 “曲子很好,我一开始以为是她放错的草稿,现在看来不是,高二明天不是要返校的吗,你既然认识,有机会帮忙问问,要真是弄丢了的,可不只是着急的事。”这么好的曲子,写的人不可能不看重。 “行。”贺乘爽快答应,景繁自己也写歌,他还记得有一回写的谱子让她家里保姆给收拾得不见了,她直接把房子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在一本杂书里翻到才罢休,那之后她的书桌家里都没人敢碰。 “不过,”贺乘想到什么,“高二明天是到校,但直接就在校外集合去夏令营了,不一定能遇见。” “那算了,”她想起贝小池今天的样子,估计翘了不去都是有可能的,反正这夏令营本来就可去可不去,就是在郊外待两天而已。“到时候再说吧。”还自作主张给人填了词,她自己当面说的话还能解释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真的就是瞎写了,哎,朋友们看看就算吧【捂脸】 第4章 小姨 贝小池倒是真的不想出去的,从初中开始,每年暑假中间都得跑一趟,又没什么意思又浪费时间,说是夏令营,其实就是老师领着一群学生去逛逛美术馆啊,博物馆啊什么的,拍几张照片,每年一遍无聊死了。 但不去还是不行,今年升高二,最后一次,学校要求任何人不许缺席,于是只好一大早出了门。 贺乘上完早自习出来时,她们已经在行驶的大巴上了。 “乘哥有事?”周宇见他望着空荡荡的校门口,问。 “没事,回去上课。”贺乘应了声,转身进了教室。 中午放学时贺乘被老王留下来,一起去到了办公室。猜到他要问什么,贺乘面上却是依然一副平常的神色,沉稳得体。 “贺乘啊,”老王坐在办公桌前,端起保温杯抿了一口茶,脸上带着和蔼的笑,看着站在面前的学生,“这两天去看景繁了吗?” “去了,她挺好的。”贺乘回答。 “那就好。”老王说完,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今天见你来呢,是因为知道你和景繁是好朋友,我呢,琢磨着这事儿吧,还得跟她家长沟通沟通,”他看着贺乘,眼神里是深深的关切,“我也知道,你们这些孩子呢不愿意老师插手你们的事情,但事情该处理还是得处理。” 他平时就心疼这些孩子,看他们学习忙成那样,哪里忍心再给他们增加负担,但毕竟是班主任,景繁又是这届里一等一的尖子,这次事情闹得满校风雨,他要是什么都不做,是不行的。 “我知道。”贺乘镇静地回答,心里却并不平静。 “诶,你能理解呢那当然是好,你放心,我不会贸然联系景繁家长的,等她明天返校呢,我会亲自跟她商量,看她能接受什么样的方式。”老王顿了顿,“找你来主要就是想问问她最近状态怎么样,听说她那天情绪很不好啊,我怕明天交流不得当刺激到她……” “老师您放心吧,她没事,这两天调节得挺好的。”老王这人,明明没多大年纪,整天却跟个退休老干部似的抱着个保温杯,操起心比大他半轮的老教师都要细致入微。 “诶,那就好。”他欣慰地笑笑,“你跟景繁说啊,让她不要有心理压力,这个……” “老师,您手机来信息了。”贺乘及时打断他,这要是让他说下去,没半个小时不能完。 “啊,我看看。”老王果真停下来去看手机,身为班主任,他的手机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关机的,就怕学生有什么急事。 贺乘唇角小幅度弯了弯,谁手机没几条垃圾短信? “那老师我就先走了。”他笑眯眯地开口。 “哦,好,你去吧。”老王抬头,冲他笑笑。 贺乘来的时候景繁刚收拾完,因为手伤她已经三天没洗头发了,感觉自己头顶都快馊了,正准备出门去找个理发店洗头。 “要出门?”贺乘正好开门进来。 “去洗头,”景繁说,“不是说了不过来了吗?我又没残,天天跑干什么?” “刚老王找我了,来跟你说一声,他说要联系你家长。”贺乘说,看着景繁的脸色。 景繁听见确实愣了一下,抓着钥匙的手下意识地握紧。 “联系呗。”她低头装作翻找着什么,声音很低,“大不了听几句骂。”说不定连骂都没有。 “我就跟你说一下,你要是不想,老王肯定也有办法解决这事。他就是作为班主任通知一下而已,不是要告状的意思。”贺乘解释道。“你明天可以跟他说……” “随便吧,”景繁打断他,“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贺乘看着她,沉默一会,才开口问,“景繁,你到底为什么跟小姨斗气?”他其实一直都不明白,景繁说是因为爸妈不许她玩吉他,她才跑出来,可跑出来以后却又把吉他藏起来,拼了命地学习。贺乘不问,但并不是看不出来这里面的奇怪之处。 景繁抬头看着他,很久,没有说话。 “算了,当我没说,”贺乘妥协,谁都有不想说的事,他不会对她刨根问底,“一起出去吃饭吧。附近新开了一家牛肉面。” “嗯。”景繁应一声,先他走出了门。 为什么斗气?是斗气吗? “景轩很优秀,你何必要在小繁身上废这些心思?随她去吧。” “你只要好好的,我们管过你什么?” “怎么就不能安静一点,你哥哥什么都由着你还不行?” …… 景轩很优秀,所以她可有可无,景轩很优秀,所以她只要乖乖听话不闯祸就可以,景轩很优秀,所以她什么都不用做,混吃等死就好…… 景轩很优秀,所以在他们眼里,她的存在就是可有可无的啊。 凌晨一点,西街三区。 女人站在书房里,脚边都是胡乱堆叠的纸张。她二十四五的样子,长相出挑,但眉目绝算不上温柔,哪怕化着淡妆也都能完全掩盖那骨子里透出的野性。 过了晚上十点的西三区就是另一副样子,整个活起来,各种夜店酒吧客人络绎不绝,许多门面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店,里面都是乐声震天的另一番光景。 但这临街的房间里却听不见任何来自街道甚至楼下的噪音。 扫了一眼四周的凌乱,她烦躁地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贝小池!” 一声呵斥,那边迷迷糊糊的人立刻清醒,“姐姐姐……怎怎么了?” “你来过我书房?” 宋寒声音本来就有些糙,这时再刻意沉下来,简直让人寒毛直竖,贝小池只觉得世界末日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 “我我……是去过,可我只是去写了点东西,别的真的什么都没干啊。”她颤着声音回答到。宋寒平时不轻易生气,但只要一生气起来,那气场简直三米六啊,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贝小池大气不敢出,脑子里把自己那天干的事儿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愣是没发现哪出错了。 “动哪了?”宋寒压了压火气,问她。 “我进门,取了张信纸,趴在桌上写了封信,装进信封,就出去了啊,真的姐。”贝小池利利索索交代,一点没落。 “看见我写的谱子没?”宋寒接着问。 完了完了完了,宋寒的谱子丢了,好像跟她有关系?天呐!天要亡她! “姐……我没看见……” “仔细想想。”宋寒坐下,放轻语气,刚才怕是吓到小孩了。 “我真的没看见,姐……”不对,当时纸是不是掉了来着?“我想起来了,我可能……把它错装进信封里了……”贝小池你是猪吗! “丫头,你可真行啊。”宋寒咬着牙说,“明天,我要见到我的谱子。” “姐……”贝小池都要哭了,“我真回不来,我都到临市了……”一来一回一天呢。 “你……”宋寒真是想把这丫头逮跟前一顿揍,“信在哪儿?” “送出去了……”贝小池哆哆嗦嗦地把事儿交代全了,顺便还为自己女神卖了一波安利,宋寒简直服了。 早上六点半,景繁被闹钟叫醒,懵着脑子换上了校服。 学校。同性恋。谢雨珊。 好烦。三天假白请了,要面对的时候,还是那么烦。 上学高峰期,到处都是穿着三中校服的学生,可景繁走在人群中,依旧那么显眼,投向她的目光就没断过,伴随着能清清楚楚听见的讨论声,带着她的名字。 是不是不知道悄悄话怎么说?这么大声你怎么不拿个喇叭去村口呢?当长舌妇都没点职业素养。 走近校门就看见带着红袖章的贺乘拿着表格站在门卫室旁边,面容冷漠。 进门时对视一眼,景繁回应他的眼神,表示自己没事。 教室里的氛围显然要好得多,毕竟是理科一班,没人有多少闲心来谈八卦,就连谢雨珊,也客气地保持着安全距离,没让任何人难堪。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她心里叹了口气。 刚坐到座位上,找她问题的就来了,看了眼她还包着纱布的手,又有些尴尬,犹豫着要不要走。 “没事。”景繁温柔地笑笑,把右手藏进袖子里,左手接过卷子开始讲。 两分钟后,来人一脸敬畏地回了座位。什么叫大神?大神考高分靠的是手吗?不是,是脑子啊!动不了手也不影响她两分钟为你解决一道物理大题啊!有这样的脑子,性向什么的,算个屁啊! 重新回到女神状态的景繁却非常不爽,这些东西就像一把锁,你费尽心思把它打开,但一到那个环境,它又自然而然锁上了。就好像你她本来就是这样,温柔,大方,睿智,令人仰望。 这个想法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内心极度烦躁。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个温和的人,可现在,她自己都有点不确定这一点了。 快上自习的时候,贺乘进了教室,把自己的桌子搬到了景繁旁边的空位。 一切都井然有序。 “景繁。”后门处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这会儿不太舒服,也许还有些假期综合征的原因在里头,所以回头时,眼神算不上柔和。 那人明显怔了怔,才开口,“有人找你,说是你小姨,在楼门口等你呢。” 贺乘听见,一脸懵逼地抬头看她,正对上她一脸懵逼的眼神。 景繁有小姨?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出场啦! 第5章 初见 宋寒在门卫登记了身份证,四处看了几眼。旁边还有些打扫卫生的学生,穿着宽大的校服,拿着扫把的手缩在袖子里,看起来拖拖沓沓,但听见她说景繁,好像都瞬间精神了,抬头往这边看。 “你是她什么人啊?宋……”门卫大爷翻了眯着眼看登记本上的名字,半天没看明白那俩字,这说丑吧也不丑,咋就看不懂呢? “我是她朋……”宋寒说到一半,余光瞥见那些目光,想起了贝小池昨天说的那个景繁被人骂的事,顿了一下,改了口,“她小姨,来找她有点事。” “哦,高三一班,”大爷冲她笑笑,“那可是个好孩子呢。” “谢谢。”宋寒应了一声,朝里走去。 “诶,家长啊,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老师请的?” “毕竟这么大的事呢。” “这么大的事爸妈都不来的吗?听说她高中三年都没人开家长会的诶……” “听说她背景还挺神秘哦,贵圈真乱。” …… 听着那些嘀嘀咕咕,宋寒还觉得挺亲切,感觉回到了自己十几岁的时候。不过这个景繁的脾气,倒是比她好不少,她那时候,是没人敢冒着让她知道的风险在背后嚼她舌根的。 事实证明她真的离开学校太久了,转了几圈也没找到高三一班。真是不明白,干嘛要把学校搞成个迷宫的样子。 随便找了个学生问路,人家大方地说帮她去叫。她欣然答应了。 两分钟后就听到了背后传来的脚步声,不疾不徐。 宋寒转头看,倒真是被惊艳了一把。 三中校服大,鲜少有人能穿得合身,这个特点这么多年都没变,袖子长到盖住手,下摆能把大腿盖一半,宋寒上学那会就烦这个,但还是很遵守校纪校规地穿着,只是从不拉拉链,袖子挽到胳膊肘,随便往哪一靠,都是一副痞子样。偏生她还痞得和别人不一样,总觉得比别人多了些什么,让人不愿意把混混俩字儿往她身上套。 而此时正从楼梯往下走的人,却把校服穿出了不一样的感觉。袖子明明很长,但只有垂在身侧的右手被拢住,左手露出一截白皙手腕,宽大的款式也没有让人弓腰驼背,反而因为太长太重,让她挺直的肩背给撑得显现出垂感来了。 她正一步步往下走,宋寒抬了抬眼才看清她的脸。确实禁得起贝小池那丫头叫她一声女神。 景繁皮肤很白,至少比宋寒白两个色号,但又刚刚好不显得病态,配上披散的黑发,衬得眉眼更加柔和,嘴唇很薄,带着一点点向上的弧度,整个人从外表到气质都温柔得恰到好处。 “景繁?”宋寒开口,客客气气。 景繁看了一眼站在楼梯口的女人,二十多的样子,穿着宽大的白T恤,黑色牛仔裤,长得不错,但很有攻击性。 她敢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你是……” “我是贝小池的表姐。”女人笑笑,看起来挺无害,“她前两天给你送了封信,不小心把我的谱子放进去了。不麻烦的话能帮我找找吗?” 原来是来要谱子的,景繁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谱子在我书包,我去给你拿。”景繁这会整个人都还没完全恢复,胃里的不适感还一阵一阵的往上涌。只能控制自己露出一个中规中矩的笑,然后转身上了楼梯。 宋寒被她笑得皱了皱眉头,这种笑容,不该出现在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身上的。 “谢谢。”她眯了眯眼睛,道谢。 景繁当时就想着把谱子随身带,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遇到贝小池了,所以来学校的时候就把它放进了书包。 拿着谱子下楼时,女人还站在那里,在她走上前时没急着拿她手里的纸,而是先微笑着道谢,“麻烦你了,贝小池那丫头有时候挺傻的,她没给你惹麻烦吧?她要是没完没了你别理她就是。” 话是没错,可语气并非全是善意,景繁不傻,听出了她话外的意思。看来是知道了贝小池给她写信的原因,怕她带坏自己妹妹?胃里的翻腾顿时更甚。 不怪宋寒特意说这一句,实在是贝小池有时候无脑到让人发指,活脱一个披着混子皮的傻白甜,可眼前这姑娘,眼睛里却是深得很。她一向不爱管别人的闲事,同性恋什么的,那更是天天儿见,不存在什么歧视,说这话完全就是希望景繁别对贝小池有想法,毕竟十七八岁的孩子,谁知道下一个看上谁,而且贝小池还长得不赖,胸大无脑的典型。 “没有,”景繁摆出假笑,不刻意计较的话,甚至可以说是灿烂。她递上谱子,“可以的话,替我给她道个谢吧,谢谢她的信。”这就是说以后不会再跟贝小池打交道了。 宋寒接过纸张,听着话眉梢一挑,这么上道?还回答得挺像回事儿,小姑娘可以啊。“客气……” “对了,”景繁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昨天……在谱子背面写了词,那个,应该对谱子没影响,不过,还是抱歉啊。” 宋寒听这话愣了愣,抬起手,果然看见了背面的字,而且丑的一批。原来现在学神的字也这样? 她倒是没怪景繁擅自题词,又没什么影响。这种事情,不太值得计较,毕竟人家还给她好好保管了两天,没给扔垃圾桶呢。 “没事,”她爽朗地笑笑,转身后扬了扬手里的纸,“拜拜。” 盛夏,晨时的阳光已经足够明亮,宋寒从教学楼的阴影里走出去,走进那鲜活的世界,白色的T恤映上金色晨光,她扬手的动作带起一阵风,温温柔柔地散在了燥热还未来临的空气里。那时的景繁和宋寒,都不知道,那一张轻飘飘的纸,会以如此不经意的方式,将对方推进彼此的人生里,而这一推,就是一辈子。 景繁回教室和贺乘解释了一下,就趴在了课桌上,不一会头上冒出冷汗。胃疼,看来不是心情的原因了,应该是昨天吃牛肉面的问题,贺乘难得这么不靠谱一回,受苦的还是她。 “起来。”贺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去医务室。” 景繁没反对,被贺乘架着去了医务室。 “怎么你就没事?”楼道里,景繁无力的问他。 “我昨天吃的饺子啊。”贺乘说。 景繁捂着肚子抬头看他,“在牛肉面馆吃饺子?你有病啊?” “我……是,我有病。”贺乘无奈,这人昨天就因为他一句话发呆,吃面的时候往里加了有三勺辣椒,更别说注意他吃什么了。 在医务室挂了一早上点滴,她才好点,老王谈心的计划也就这样搁置了。 总得来说,回学校的这一天还不算太烦心,如果下午谢雨珊没在接水的时候故意凑过来的话。 水房在走廊尽头,她刚走进去,谢雨珊就来了。 “景繁。”她叫的小心翼翼,握着杯子,眼睛往她右手上瞥。 “要接水?”景繁往旁边让了让,把杯子放到饮水机上单手拧杯盖。 “我帮你。”谢雨珊没等她拒绝,就伸手替她拧好了盖子。 “谢谢。”景繁微微抿了下唇。对于谢雨珊,她还是生不起气,不过要想她像以前那样对她,那也是绝对不可能了。 没有希望的事情,就不能做,如果做了,就尽快结束,拖沓是最不负责任的做法,特别是在感情方面。所以她不会再在谢雨珊身上花时间精力,这对两个人都好。至于那些喜欢,其实也没多喜欢吧。她这两天,翻了贺乘给她找的那些资料,理清了许多事情,所以说,人还是要多读书啊,要不然,连是不是喜欢都分不清。 她几乎没朋友,身边的稍近一点的女孩子除了程锦就是谢雨珊,程锦的性格咋呼,她一向不太能接受。而谢雨珊文静清秀,是骨子里的淑女,当然,也有骨子里的公主病,只是她之前滤镜太厚。 她刚意识到自己喜欢女性时也挺慌张,张不开嘴跟别人说,一份心思没处安放,最后寄托在谢雨珊那里好像也正常。 总之是一段荒唐的暗恋,最后还丢了一个朋友,得不偿失。 “不用谢,”谢雨珊垂下头,“对不起。” 景繁没立刻回话,这场景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们曾经无话不谈过,高中时代单纯的友情,她也真的乐在其中过,但现在,因为自己的事,这段走偏的关系不得不结束。她搞砸了,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谢雨珊。 “别道歉,你也是受害者。”她开口,语气轻柔。 “我之前说的都是气话,我没有……”没有那么讨厌你,只是接受不了那个人是自己。 景繁明白,“我知道,但是以后,咱们还是少来往。”这样对她们都好,流言的力量有多可怕,她们都知道。更何况,谢雨珊说的那些话,她不可能不在意。“快高考了,好好复习。”说完走出了水房。 就这样吧,事情终归会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见面啦! 第6章 炽荒 宋寒回到三区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九点了,酒吧里空荡荡,只有谈忱趴在吧台上补觉。 她走上前拍了拍谈忱的肩,把人吓得蹭地蹦起来,“老板……”几点了?要开店了? “回屋睡去。”宋寒说了一句,就没再理他,转身往旁边舞台走去。 这家酒吧叫炽荒,面积不小,年纪也不小,她十二岁来这里时,正赶上开业两周年演唱会,今年她二十四。 这里是三区的中心,是靖川市资历最老的酒吧之一,也是最有名的地下乐队聚集地。 炽荒,早就不仅仅是一个酒吧或一个唱歌的地方,它创造过传奇,见证了一个时代,它辉煌过,消失过,卷土重来后,依然是靖川所有地下乐队心中的殿堂。 几乎每天晚上都有三到五支乐队轮番演出,偶尔还会有某支乐队开演唱会,两三百人的场子,山呼海啸。 但那都是半夜时的场面,这会儿,空荡的酒吧里很安静,灯光昏暗,一点动静都没有。 谈忱挠挠头,跟着她走到舞台边,“老板你今天起这么早啊。出去逛街啦?” “没,”宋寒拿起一把吉他试了试音,“想要新衣服了?” “我都多大了?”谈忱撇撇嘴,“刚吓我一跳。” 宋寒笑了一下,没再理他。把谱子摊开,拨弦。 谈忱就站在台下,看着老板一脸漫不经心地拨动琴弦,可即使这样,他还是觉得浑身的血都被燃了起来。宋寒只要在台上,就绝对是不容忽略的存在。 原本安静的空间,因为这段旋律瞬间躁动起来,谈忱都能想到,演出的时候会是个什么场面。 “老板,神曲啊!”最后一声结束,他由衷地发出感叹。 “说声好就行,”宋寒白他一眼,“硬是给我形容出广场舞的感觉。”她把吉他放下,拿着谱子从台上跳下来。 “是,特别好,”谈忱嘿嘿笑,“什么时候上场啊?” “早呢,还没填词。” “干脆别填了呗,反正让贝小池唱还不如不唱。”谈忱翻白眼。 “啧,”宋寒把手里的纸卷起来,朝他头上一敲,“瞎说什么大实话。” “老板你承认啦,那咱今晚上场呗。”谈忱凑过去打商量。 “看你的店去,”宋寒推开他的脑袋,晃荡着往楼上走,“没有主唱还想上场。” “那你倒是找一个啊,这可是咱的场子,怎么能总凑合啊?”谈忱冲她背影抱怨道。 “我又没想组乐队,凑合凑合就行了,现在唱得好的哪那么好找,世道艰难,就贝小池你还得看住了呢,说不定哪天就出点儿幺蛾子。”跟别人跑了都说不定。 “……”身为凌安地下乐队的头头,能不能不这么没追求啊,键盘手业余,贝斯手现拉,主唱兼吉他手还是个……中二少女。 宋寒回到房间是想补觉,可这会确实睡不着,于是想了想还是拿着谱子去了书房。 再烂的词总得写一首出来不是,也不能真不要主唱。 这栋楼总共四层,二楼是杂物间,休息室和各种功能室,三楼是她和酒吧员工的生活区,两层的复式公寓,空间很大,不过暂时就住了她、贝小池和谈忱三个人。 平常她白天补觉,没人敢上来闹腾,今天贝小池也不在,就更安静。书房朝阳,早上十点多的太阳照进来,已经是让人有些受不了的温度。 宋寒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见过这个时候的太阳了。 坐在书桌前随便抽了张纸,拿起笔,写。 写…… 写不出来。 “啧。”她把笔一扔,撑着脑袋盯着桌面上的纸。写词这种事儿,简直要她半条命,有灵感的时候还能编两句,这种要硬写的时候,根本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一阵风吹进来,纸张被轻飘飘地掀起来,宋寒啪地一巴掌又把它拍下来了,纸就着掌风翻了个面。 那一排丑字儿露出来。 宋寒这会倒是有闲心了,凑近那些字了一个个认。不一会,眉头就舒展开。 写的不错。很不错。她没心思关心什么样的心境才能写出这样的词,只知道自己不用再在这儿憋字儿了。 一天后。 贝小池夏令营回来,以为等着自己的会是盛怒之下的疾风骤雨,没想到宋寒居然没骂她。 “玩的怎么样?”貌似心情还不错? “挺好的啊,”她凑近了观察宋寒的脸色,“姐你心情不错?” “你的账,还得跟你算。”宋寒瞥她一眼。 “啊……”贝小池瞬间蔫儿了,双手合十,“姐,我错了……” “行了,”宋寒朝她五彩斑斓的脑袋拍了一巴掌,“你和景繁熟吗?” “啊?” “你女神。”宋寒说。 “景学姐?”她姐问这个做什么?难道她姐喜欢女人?“姐你看上她了?不行,不可能,我才不会跟你狼狈为……” “你说什么?”宋寒眼里寒光一闪,她有这么禽兽? “……不,不是,那你问我这个干什么啊,我知道景繁学姐好看又温柔,还那么优秀,但是,我不允许你对她有想法!” “脑残啊。”宋寒扶额,拿出个东西递过去,“把这个给她,跟她说,她的词我要了,如果她愿意的话,就来看演出。”总不能白拿人家东西。 “啊?什么词?”贝小池懵逼,接过宋寒手里的纸片。“这是,十八号的入场券?” 听宋寒解释清楚之后,贝小池差点窜了天,“我女神写的词?真的啊姐!景繁学姐啊!” “别咋呼。”宋寒无奈地皱眉,“你就不能有个人样?” “我就这样,”贝小池瞪着双大眼睛,“我乐意!”说着飞一样跑了出去。 完,自己打脸,前天才说不要人接近自己妹妹,今儿自己反倒把人送上门了。 不过就这样的,她估计景繁也看不上。 景繁的确看不上,但大中午的在教室外撞见自己迷妹,还真是一件足够头疼的事情。她可还答应了人家姐姐不跟这小姑娘说话的呢。 “景繁学姐!”贝小池顶着那头扎眼得不行的头发,站在高三一班的教室外边,一件灿烂的笑。不得不说,这女孩子笑起来真的很有感染力。 “你找我有事?”她拿着杯子走过去,温声问。 “嗯。”贝小池笑得眯起眼,递过那两张入场券,“我姐说想用你写的词,让我来给你送这个,你有时间的话一定要去啊!” 词?景繁愣了愣,一段旋律在脑海里响起来。那首歌啊。她真的很喜欢那首曲子,写词的时候都是一气呵成。 不过你姐姐也真是不客气啊,直接来送酬金?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给呢? 她和善地笑笑,“不用,我要补课,而且,词本来就是给那首曲子写的,没必要这样。” “啊?”贝小池有些失落,“不去吗?我主唱诶。” 景繁实在是,对撒娇卖萌一套不感兴趣,哪怕你是天然萌啊。 “抱歉……” “干嘛拒绝,拿着嘛。”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取走了那两张券。 两人同时转头看,是贺乘。 “贺乘学长!”贝小池惊喜,“你好!” “你好,”贺乘弯弯嘴角,“这入场券我替她收下,那天有时间的话她会去的,高二还没开学,不许在学校逗留,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哦,好,谢谢学长!”贝小池满意了,风似的跑了。 景繁回头疑惑地看着他,耳边已经能听到议论的声音了。 “再在这儿耗,只能更引人注意,先收着呗。”说完把入场券放进了自己口袋,还拍了拍。 旁边的声音小些了。 “随你便。”景繁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教室。 下午到底还是被老王叫去了办公室。 “景繁啊,”矮胖男人手里抱着保温杯,“叫你来呢,是想问你,愿不愿意让老师跟你家长沟通沟通,这个,这次事情呢,学校的意思,是要通知家长的。”他顿了顿,“但是,鉴于你的情况和自制力,如果你不希望老师插手呢,老师肯定是有办法解决的……” “没事老师,”景繁打断他,“您联系我父母吧,我没关系,学校的规章制度不该违反。” 这会换老王说不出话了,他想了想才开口,“景繁啊,老师呢,是怕影响你的备考状态啊,规章制度也没有让老师不顾学生感受跟家长联系的道理对吧?” 景繁微笑接话,“不会,老师,我爸妈都挺开明,不会为难我的,您放心吧。”她也真的很想看看,她爸妈能开明到什么程度。 老王的确是没话说了,“那……好吧,你放心,老师一定想好措辞,好好跟他们沟通。” “谢谢老师。” “哎,小事。”老王摆摆手,“关键是你自己啊。得照顾好自己的心理状态,如果心里有什么想不通的呢,可以来找老师,知道吗?” 景繁都快被老王这状态逗笑了,她出柜,班主任比她还着急。 “嗯,我知道,老师您放心,我一定认真备考。” “诶,好孩子。” 下晚自习回到家,景繁点了外卖就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愣。愣了有七八分钟,才拿起手机,解锁,翻到拨号页。 爸。妈。上一次通话,七月十一日。 一个多月没联系了。现在这个点儿,他们应该在实验室。 总是有各种实验要做,各种工作要忙,一直都是这样,所有人都是,爸,妈还有哥哥。 她就像是多余的那一个,不需要关心,不需要照顾,只要好好活着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又到一点啦。 最近码的存稿太精彩,搞的我都想加更让你们赶紧看到了啊啊啊啊啊一定要记住,这是一本甜文,会特别甜的哪种! 第7章 电话 午夜,西三区,炽荒。 宋寒坐在吧台前,嘴角噙着笑意,看着周围欢呼的人群。 人群朝向的地方,是正在灯光下嘶吼咆哮的blacker乐队。 “他们今天一共五首歌呢,真拼。”谈忱递给她一杯酒。 “谁知道机会什么时候会来,当然要抓紧。”宋寒接过酒杯喝了一口。 “老板你是不是给他们开后门了啊?”谈忱凑近了些,“他们这几首歌没有厌氧的那几首好吧?” “厌氧的主唱,前几天在隔壁跟那些人玩来着。”宋寒放下杯子,冷笑一声,“自己作的。” 在三区,什么样的地方都有,有人来这儿嗨,也有人在这儿出事儿,这一片儿的夜店,可不是每一家都像炽荒这么干净的。不过谈忱还有些惊讶,他倒是没听说这件事,那个主唱明明看起来挺文弱的,居然跑去隔壁瞎混? “为什么啊?” “谁知道,”宋寒把剩下的酒一口喝完,起身,“自己不想好好活着呗。”她看了眼狂欢的人群,“看着点,我上去躺会。” “哦……”宋寒不爱管闲事他是知道的,在这里混,谁还能没点儿脾气规矩? 谈忱在这里待了三年。他刚来的时候,炽荒才重新开张不久,他是亲眼看着宋寒把这个荒废了三年多的传奇酒吧重新撑起来的。 关于炽荒的过去,宋寒没有避讳过,但也没详细提,只说是她父母留给她的遗产。 三年前谈忱从桥洞底下流浪到三区,看见这里在招人,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了,然后一直待到现在。 宋寒此人,还是挺神奇的,谈忱觉得。她对这里很了解,乍一看,她浑身都是刺,浑身都是在三区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沾染上的痞气。但相处久了,谈忱却发现宋寒身上其实有种特别的气质,是……一种被隐藏起来的优雅从容,很难说清,毕竟,那种气质实在跟她的身份太格格不入。 凌晨一点,blacker才大汗淋漓地从台上下来,主唱喘着气坐到吧台边,问谈忱要酒。 “加冰。”主唱是这支乐队的队长,叫司徒昭,一个二十上下,留着寸头的年轻小伙子。 “喏。”谈忱一脸没睡醒的懒散样,把酒推过去。 司徒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怎么样?”他笑着问。 “还行吧。”谈忱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觉得挺不错的啊,你看这气氛多热烈。”司徒瘪瘪嘴。 “炽荒哪天不热烈?”这个司徒是个自来熟,话多得很,谈忱懒得理他。 “诶,”此人却不死心,凑近了,“宋老板怎么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再上场?”他自己也知道这次机会是撞上了,否则不可能轮到他们,所以今晚很卖力,毕竟在凌安,没有一个乐队不希望在炽荒有一席之地。 “不知道,等着吧,都安排到下个月去了。”谈忱垂着眼皮,抱着双臂假寐。 “哎,难啊……”司徒喝了口酒,趴在了吧台上,叹息。想当初出门前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要成为未来之星的男人,跑了两年半,才发现这条路有多难。 他也没有在这里赖太久,一杯酒喝完,就跑到人群里撒欢去了。 凌晨两点快关门的时候,宋寒一脸起床气地从楼上下来,和几位老顾客聊了几句。 “老板,”关了店,谈忱打着哈欠走过来,“我上去睡觉了。” “中午起来排练。”宋寒说。 “哦——”谈忱有气无力地回答。 今天十五号,还有两天他们就该上场了,虽说他们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乐队,但还是要好好排练的。 谈忱上了楼,宋寒给自己倒了杯酒,走到舞台旁边。 这里分出了不大的一块地方,放着每一个在这里演出的乐队的专辑,只要出了,就能放到这里卖。 厌氧、拾疯、FAFA、无常…… 都是在炽荒人气很高的乐队,差不多每个月就开一次专场,人满为患。 但销量依旧不怎么样。 她叹了口气。两三百人能挤满这个酒吧,看起来异常壮观,可其实,真的太少了。 宋寒不靠炽荒赚钱,也不搞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意。因此这里可以说是靖川地下乐队的天堂,只要歌好,人品没问题,哪个乐队都能来。能露面,有观众,报酬还不少,除了一些过于坚持自己想法的乐队,几乎所有的都来过炽荒,只要够优秀,宋寒来者不拒。 其实宋寒想的挺简单,听听歌,打打鼓,睡睡觉,混吃等死呗,她又不缺钱,也没有一定要干成点儿什么,她一向不是个多有理想的人。 不愁吃不愁穿,喜欢的事儿也没人不让她干,自由自在,懒懒散散,多好。经营炽荒,也不过是转了一大圈回来发现还是这里待着最舒服罢了。 她觉得自己其实挺命好的。总之对于这二十四年人生,没什么大的不满意。 “若无春草向阳生,炽火焚荒亦无妨……” 就是如果,唱这首歌的人还在就好了。 八月过半,近一个月的补课生活里迎来第三次阶段考试,学校老师自己出的题,据说比高考题还要难上一个档次。 “同学们,”老王笑眯眯地,抱着他的黑色保温杯站在讲桌后,“这次考试的题呢,是我们学校老师自主出题,难度很大,为的呢,就是消一消补课积压下来的浮躁。不过啊,大家也不要太担心,当然,也不能太放松,题虽然难,但我相信大家的能力,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补了一个月的课,当中只放过两天假,还全用来刷卷子了,每天高强度的训教加上炎热的天气,这群正值青春的少年们也有些吃不消,心思难免浮躁起来。学校出难题,就是要打压打压他们。 看看你们都考成什么样了,还好意思惦记游戏、逛街、男朋友? 假期?不存在的。三中之所以连着五年稳坐凌安升学率第一的宝座,不是没有理由的。 忽视了教室里的哀鸿遍野,老王笑着走到景繁旁边,敲了敲她的桌子。 景繁抬头,老王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景繁啊,最近复习怎么样啊?”出了教室,老王在走廊里跟她聊起来。 “挺好的,老师。”景繁自然是规规矩矩地回答,乖得很。 “那就好,”老王笑笑,“你呀,先安心考试,家长的事情呢,就不要担心,考完试再说,你父母呢,也是这个意思。” 景繁愣了愣,这是已经和她爸妈联系过了? 连个电话都不愿意打啊。 两位大教授,可真是忙。 她背在背后的手抓住了校服衣摆,用力到骨节发白,脸上却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嗯,谢谢老师,那我就先进去了。” “好,去吧。” 进了教室,贺乘看她心情不好,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景繁冷冷回了一句。 景神今天的气压很低,导致临阵磨枪派好几个想来抱大腿的都望而却步,不禁为自己为期两天的考试生涯感到深深的绝望。 不过两天到底不长,最后一门英语考完,广播里传来教务处决定放假半天的消息。终于拥有半天假期的人们简直觉得幸福从天而降,对着教务处主任办公室的方向顶礼膜拜。 “感谢谢主任!” “谢主任万岁!” “让我补课也是你,给我放假也是你,又爱又恨,我该如何描述对你的情感!” “谢主任今天两米八!” …… 景繁也很珍惜这半天假期,回了出租房,倒头就睡。 但这很久没有过的无梦好眠还是被打断了。 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一十。 Z国应该是早上十点左右。 “喂。”她从床上坐起来,按下接听。 “小繁,”对面是很温和的男声,“前几天你的班主任给我们打了电话,怕影响你考试,就没打扰你。” “嗯。”景繁应声。屋里开着空调,但她手心在出汗。 “你老师说……” “我喜欢女人,”景繁闭着眼,压下心跳,抢了话头,“我是个同性恋,我喜欢女人。”她呼出一口气,重复。 对面沉默了半分钟。 “小繁。”她妈的声音传了过来。 “妈。”心跳更快,她想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这两天我和你爸爸想了,只要你足够认真,足够确定,我们不会过多干涉。” 很平静的语气。一颗心像是被人从沸水里捞出来,扔进冰桶。 “嗯。挂了。”心跳平复。 谁不比谁冷静呢。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睡着的时候天还没黑,醒来屋子里已经一点光亮都都没有了,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整个人陷入一种空洞里,怎么都填不满的那种空洞。 不知道坐了多久,也没有电话过来。 她认命地摸过手机,按亮屏幕。 七月十一日。一分三十秒。 八月十八日。一分二十秒。 “十八号?”她想起了什么,返回页面拨通了贺乘的电话。 “喂。” “喂。”贺乘听起来挺清醒的,应该还没睡。 “上次贝小池给你的票还在吗?”她问。 “在啊,怎么。” “来接我。”她急需一点热闹,最好是能把整个人都融进去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和父母的矛盾,其实一点儿也不虐,相信我,我是个甜文作者??耶 第8章 演出 贺乘开车来的,到的时候景繁已经等在楼下了,穿着牛仔裤帆布鞋,戴着鸭舌帽,遮住半张脸。 “怎么突然要出去?”贺乘问坐进副驾驶的景繁。 “烦。”景繁系上安全带,头偏向车窗眯起眼。 看她不耐烦,贺乘也不再问,“那家酒吧每天都有乐队演出,很热闹,既然出来了,哥就带你好好嗨一夜。” “你才满十八多久?”景繁坐正,“什么时候拿的驾照?” “一个多月了。”贺乘回答,“放心,技术没问题。” “切。”景繁瞥他一眼,笑了。 传说中的靖川三区确实不同于其他地方,大大小小的深夜活动场所覆盖了这片区域,帅哥美女进进出出,停车场放眼望去没几辆车是叫不上来名字的。 那家叫炽荒的酒吧不难找,坐落在整个三区的中心,门面不大但真的显眼,复古风格的外装修,“炽荒”两个大字狂放得格外特别,从一众招牌里脱颖而出。 景繁在门前停住了,贺乘以为她不想进去了,偏头问她怎么了。 “我没满十八。”景繁目视前方,说。 “……” “能进吗?”她看向贺乘。 “按理说不能。”贺乘平静地回答。 “我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傻逼。”景繁抿着唇,强忍尴尬。 “噗,”贺乘没忍住笑了,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往前走,“能进,走吧。” 景繁被他半推着往前走,疑惑地看他,“你想干嘛?” 贺乘没说话。两人走到门口,看见了查身份证的小哥,贺乘才把入场券拿出来,递给她,“人家送票可不是为了客气客气,让你摆着看的。” 景繁低头,昏暗的灯光里,她看见了纸张上的两个马克笔写的字。 字迹狂放得似曾相识。凑近盯了半天才认清:宋寒。 “老板签名版。”贺乘说。 果然,小哥看见那两张票直接让他们进去了。 里面空间很大,灯光昏暗到刚好能看清人的地步,能坐的地方全坐满了,角角落落里也都是人,目测有三百人左右,都各自交谈说笑着。 现在是午夜十二点。景繁想像中的狂欢场景并没有出现,现场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安静和谐,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她和贺乘肩并肩,从人群里挤进去,一路说着抱歉,好不容易才到了他们的位子。 景繁之前并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但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里的与众不同。 刚坐下象征性点了点喝的,周围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灯光瞬间暗下来。他们循着人群的视线看向舞台的方向,一束灯光落下来,打在抱着吉他的女孩身上。 贺乘眼皮一跳。 一段吉他旋律划破躁动的人声响起来。 很熟悉。景繁手指下意识动了起来。 贝小池的声音并没什么特点,唱功也同样不出彩,但开口的一刹那,还是爆发了一阵欢呼声。 “你说那里有谁的阻挠 我说我就要 才不想再逃 管你笑不笑” 景繁嘴角上扬,果然是她的词,一个字都没有改。 这几句唱完,是三秒左右的安静。 然后,是一声鼓棒敲击的声音,接着另一束灯光撒下来,架子鼓后,是穿着黑色牛仔外套的女人,侧脸的轮廓被自上而下打下来的灯光衬得分明,她闭着眼,嘴角扬起的弧度张扬无比,鼓棒被她握在手中,轻轻一磕。 不知道为什么,这场景让景繁觉得浑身的神经都颤栗起来,五指下意识地收紧。 键盘手谈忱和随便拉来的贝斯紧跟着露脸,整个酒吧里的气氛随之进入高潮。 “……匆忙的停顿 被抓住马脚 放慢的紧张 往哪里逃 顷刻之间 圣殿的崩摧 近乎完美…… 有人大声说不知道 谁知道……” 这首歌有两个高音,贝小池差点吼到破音,现场的观众却丝毫没有在意。 他们和景繁一样,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鼓手身上。 黑色及肩发散下来,随着动作摆动,不时挡住本就看不太清晰的侧脸,可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能让人发麻,超强的爆发力和气场让人忽略了主唱最后一句歌词的撕裂。 舞台上,只有一个王! 直到她最后一个音落下,鼓棒跟着主人的手臂划出一条弧线,景繁才重新找到自己的呼吸。 她之前觉得少了些什么,现在知道了。 宋寒今晚就这一首歌,下面的场子交给了无常。 贝小池从台上蹦下来就往外跑,被宋寒一把拉住领口,“干嘛去?” “我刚看到我女神了!我去找她!” “不许去。”宋寒说,拿起旁边一杯水喝了个干净。 “为什么?我就要去。”说着就跑了出去。 “死丫头!”宋寒冲着她背影叫到,但人已经不见了,她不爽地放下杯子走了出去。 “嘿!”贝小池一路跟人击着掌走到了景繁对面。 “学姐!学长!”她笑得灿烂,冲两人打招呼。 “很棒。”景繁笑着说。 “特别棒。”贺乘也笑着,夸奖到。 贝小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自己什么样心里当然有逼数,“谢谢。” “待会儿还唱吗?”贺乘问。 “不唱了,今晚就这一首,接下来是别的乐队了。”贝小池回答。 景繁觉得有点失望。 “叫你别跑。”宋寒从后面走过来,在贝小池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低头教训一句,才抬头看景繁他们,“就贝小池这唱功,真禁不起你们夸她。” “我觉得很不错啊。”景繁脸上带着柔和的笑。面对这个女人,她的防备不自觉地重了一层。 “得了吧,”宋寒笑笑,“还想再待的话也别喝酒,看够了就回去,知道吗?”她冲两人交代,从鼓手到家长的转变竟然毫不违和。 “放心吧宋老板。”贺乘答应。 “行,那你们玩,要走的时候我找人送你们。”宋寒语气里带着丝熟稔,揽着贝小池的肩将人强行拉走。 “你和她认识?”景繁问贺乘。 “我哥和她认识,我见过几回。” 贺乘的哥哥贺延是贺氏的现任总裁。 “延哥常来?” “这一片儿他都熟。” 午夜过后,整个场子的气氛越来越高涨,台上的乐队挥汗如雨,台下欢呼不止,觥筹交错。 “过去玩吗?”贺乘笑着问她。 “不去。”景繁瞥了一眼人群,眼里都是淡漠。 “那不是白来了?走!”贺乘说着,拉着她的手臂走进了人群。 “诶……”景繁没来的及挣扎,就被拽进了一片欢呼声里,没一会贺乘就不见了。 倒也没有手足无措,这样的氛围很能麻痹人,置身于这样的喧闹里,好像所有的烦恼都远去,慢慢地人就放开了,跟着人群一起欢呼呐喊乐队的名字,笑容逐渐放大。 无意间瞥了一眼吧台,正看见宋寒把一个玻璃杯重重放在一个西装男面前,红色酒液被震得洒了一半,那男人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灯光晃眼,但景繁还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她脸上的表情,一侧嘴角扬起微小的弧度,眼睛微眯,向前倾身,隔着这么远她都能感受到那人的攻击性。 “怎么了?”贺乘突然出现,见她发呆,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也看到了这一幕,那男人正悻悻离开,“估计又是哪个登徒子吧,没眼色的。”宋寒虽然不爱浓妆艳抹,但那颜值也不是盖的,少不了有人觊觎。 “随便得罪?”景繁疑惑,在这里开店不应该八面玲珑吗? “那可是宋寒!”音乐到达高潮,贺乘冲她耳朵吼,“整个三区,没人敢惹她!” “什么!”哪怕提高了音量,要在这样的场合交流,也是不容易。 “待会出去跟你说!”贺乘扔下一句,走进了人群。 本性暴露无遗。景繁冲他背影翻了个白眼。 “嫌太闹?”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肩上落下一点不轻不重的力道。 景繁下意识回头,眼神警惕。看到是宋寒的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宋寒似乎没看见她的眼神,冲她做了个口型:“跟我走。”说着转身。 景繁愣了愣,还是跟上了她的脚步,在人群里艰难的前进。 也不过绕过了几个卡座,两人停在了舞台边的一片小区域,这里被隔开,乐声更清晰,人群的声音却远了一些。 周身的灯光不再摇晃,让人有一种突然浮出水面的清晰感。 景繁环顾四周,这里装修和外面一个风格,但看起来更旧一些,不过可能故意做成这样的,因为这里,所有的架子上,都摆满了专辑。 复古风格的音像店啊。这家酒吧还真是神奇。 宋寒找了个地方靠着,指间夹着一支已经燃了半截的烟,看起来很不好惹。 “外面是挺闹腾,第一次来难免受不了,就这里还安静,不适应可以在这儿待一会。”她说话时带着笑,客气疏离,还带着股痞气。 “谢谢。”景繁露出礼貌的微笑,顺手拿起一张专辑。 “觉得不错的话就买几张吧,最近销量差得很。”宋寒说。 “你这里生意这么好,专辑会卖不出去?”景繁问。 “有人来嗨是一回事,真正喜欢听歌又是另一回事。”宋寒把烟送到嘴边。这是事实,不过炽荒的客人和别处确实不太一样,至少那些出来找乐子的富二代公子哥儿们不会来这儿。 她背靠着陈旧的蓝木书架,随意搭着的右手边就是一张画着夸张线条的专辑封面,黑色袖口里露出一截手腕,修长手指夹着烟,一点黄色亮光明明灭灭。 舞台上的乐声传进来。无常主唱的唱功比贝小池要好太多,鼓手却远不及宋寒。 那个在灯光下敲响鼓棒的动作猛的从脑子里闪过。 宋寒低头吐出一口烟,感受到对面投过来的视线,抬头看过去,景繁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帽子戴上了,灯光本来就暗,帽檐再一遮,什么也看不清。 “怎么了?”她问。 “你的乐队叫什么名字?”景繁问。 “没有名字,也没正儿八经地玩,就过过手瘾。”她笑了一声,回答道。 “你鼓打的很好。”景繁说。 “谢谢夸奖。”宋寒扬起嘴角,掐了烟,朝外走去,“也不早了,玩够了就回去,别让家里人担心,到底不是你们这些学生该来的地方。” 景繁没说话,看着她走出去。 待了一会,她转身拿了张专辑,看了眼封面上胡乱缠绕的线条,照着价钱翻出零钱,放在了架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嗯,宋老板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女人 第9章 林向西 和贺乘一起走出炽荒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区依旧灯火辉煌,但车开出一段距离,整个城市的寂静和冷清便接踵而至。 像是大梦一场后的清醒。 “谢谢。”到了出租屋,景繁对驾驶座上的谈忱道谢,又和贺乘道别,“走了。” “早点睡。”贺乘嘱咐。 “嗯。” 进了屋子洗漱完毕,本来清醒的脑子在沾上枕头的那一秒就立马被涌上来的疲累覆盖,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大概是昨晚那音乐实在太吵,景繁起床后觉得有些头疼,收拾完又倒头睡了一个小时。 下午叫醒她的不是闹钟,而是电话铃声。 “喂。”她闭着眼按下接听键,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怎么了?”景轩听见妹妹略带疲惫的声音,不免担忧。 “哥。”听见景轩的声音,景繁立刻清醒一大半,从床上坐了起来。 “还没起床?不舒服?”景轩问。 “没有,”景繁解释,“昨晚和贺乘出去了,回来的晚。” “小小年纪别学着熬夜,”景轩的声音温和清亮,教训的话都被他说得动听,“最近学习累吗?高三是不是压力很大?” 景繁本来想顺口就说没事,自己很好,但话到了嘴边又停下。这些天的委屈突然涌上心头,昨天和老妈那个电话的内容也不合时宜地被回想起来。 “学习还好,但心情不好。”她低下头,小声说。 那边景轩听到妹妹这委委屈屈的语气,心里一阵难受,“怎么了?受委屈了?” “哥……”景繁犹豫着,左手不自觉的掐着指尖,“爸妈最近给你打电话了吗?” “没有,怎么了?”景轩坐直了身子,凝眉。 景繁呼了口气,算了。“没什么,就问一下。”听见那边有人在叫景先生,她及时转移话题,“你还在工作?” “很快下班,别担心我,”景轩回答,“最近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没什么,就……高三了,别人都在努力复习,但是我不需要,闲得慌。” 听见她这么说,景轩笑了,只当她是在跟自己撒娇,“所以是无聊了?” “嗯。”景繁也笑了笑,“太优秀,也很烦恼的。” “是,我妹妹最厉害了,烦恼都是和别人不同的形状。你这话可别跟你同学说了,招仇恨。”景轩笑道,说完又叹了口气,“要不是最近太忙,就让你过来找我了。” 景繁愣了一下,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没事,”她调整好语气,“学校课程还是很紧的。你去工作吧,不打扰你了。” “好,有事要记得告诉我。”景轩嘱咐道。 “嗯。” 挂了电话,景繁点了外卖后在床上躺成大字。 正是太阳最大的时候,窗帘半开,整个房间都亮堂堂。 她想起昨晚的经历,除了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记忆里喧闹的两个多小时貌似没什么别的存在的痕迹了。 好像……也不是? 她翻身坐起来,去摸昨晚换下来的衣服的口袋,摸出了那张专辑。 去书房拿了平时听听力的复读机,景繁坐到了客厅的地毯上,按下播放键。 充满磨砂质感的嗓音瞬间填满空间,在八月躁动的烈阳里越来越放肆地释放。 晚上的晚自习是两节数学,贺乘坐在景繁旁边一直打瞌睡。 贺学霸上课居然睡觉!这一奇观吸引了一众被数学卷子折磨得□□的同学们的目光。 景繁被那些眼睛看得烦,拿胳膊肘撞了贺乘一下,“别睡了。” “讲道理妹妹,我昨儿被谁拉出去的?”贺乘转头看她。他昨晚的兴奋劲儿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早上又被贺母叫起来去见人,基本没怎么睡,这会真是困得受不了了。 “找点事儿做,转移注意力。”景繁没感情地说。 “哎,”贺乘揉了把脸,小声说,“我都困得神志不清了。” 景繁抬头看了眼数学老师,即将退休的老教师还在埋头读题,于是小声和贺乘说话,“你昨天说三区都没人敢惹宋寒,为什么?” “宋寒啊,”贺乘铺开卷子,强打起精神。“她的身世还挺神奇的。” “嗯?” “她父亲,不,她养父,是宋钦。”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多,景繁皱了皱眉,转头看他。“明盛的宋钦?”她问。 “嗯,我记得他去世的时候,我们还很小。” 景繁抿着唇,去回想关于这个名字的事。 宋钦是明盛集团创始人宋远临的长子,青年俊杰,不论是学历、才能还是长相,都是是圈子里那一代中的翘楚。 但他们知道这个名字,却不是因为他在事业上的建树。 他们听到的,关于宋钦的故事,是他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明盛的继承权。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每个人提起宋钦,都不免觉得遗憾。 宋钦七年前死于癌症。 “宋寒是他和妻子收养的孤儿。宋钦死前,把遗产留给了妻女,但他妻子在他葬礼一个月后就自杀殉情了,于是宋寒所有的财产都到了宋寒手里。” “宋钦不是放弃了明盛的继承权吗?他的遗产够花七年的?”挺节俭啊。还是炽荒有那么赚钱? 贺乘听她这么问,低笑了一声。 “他是放弃了继承权,但他还有明盛百分之十的股份,在死前全部转给了宋寒。” 景繁有些吃惊。“明盛百分之十的股份,全部交给养女?” “嗯。”贺乘接着说,“宋寒在父母双双离世之后消失了一段时间,四年前才回到凌安,没有去明盛,直接回到三区,重开了那家酒吧。哦,对,炽荒也是她父母留下来的。”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没人敢动她,还能把炽荒办的那么大,“资本的力量啊。” “不全是吧,”贺乘努力睁大眼睛,“毕竟是宋钦的女儿啊,手段肯定不差。哎我真受不了了……”他说完就直接自暴自弃地趴下去了。 景繁看了眼当什么都没看见继续讲题的老师,没再说话,拿出一本习题集来做。 其实她那会跟景轩说自己不需要复习不是假的,她天资本来就比别人高,这两年的学习强度更是比旁人强太多,哪怕让她现在上高考考场,她也没在怕的。 只是两年来的高强度学习,早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一时间很难改变。 习惯成自然,以致两年前那些发疯一般的日子,好像都已经记不太清了。 炽荒的门口挂着休息的牌子,但门没有上锁。林向西背着贝斯推门走进去的时候其实特别紧张。 空旷的酒吧里,椅子被整齐地倒扣在桌子上,只有吧台亮着一盏昏暗的小灯。 灯下趴着一个黑色人影。 他左右看了看,见实在没其他人了,才做了个深呼吸,迈步走过去。 他在睡得不省人事的人面前站定,小声清了清嗓子,“……忱哥。” 等了一会,没动静。 “忱哥。”他又叫了一声,叫完见还没动静,才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谈忱的肩。 “谁他妈……”谈忱猛地抬头,一双眼睛里全是即将跳起来揍人的不爽,可睁眼看到面前穿着白衬衫留着学生头乖乖巧巧的男生,话卡住了。 他揉了把脸,坐了起来,“你是……厌氧的……”应该是厌氧的成员,可他们每次演出都是走朋克风,这陡然换一身打扮,谈忱有点儿脸盲了。 “贝斯!”林向西喜不自禁,居然认出他来了,那可太好了,“忱哥我能留在这儿吗?” “啊?”谈忱一脸看傻逼的表情看向他,“什么?” “我想留在这!”林向西站得笔直,一本正经地大声说。 “这哪儿?”谈忱瞟了一眼他捏着衣角的手,问。 “啊?”林向西不解地看他,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炽荒啊……” 谈忱冷笑一声,转身摸出一瓶可乐,“你还知道这是炽荒,炽荒要你干嘛?回去弹你的贝斯去。” “我不,我就要留在这儿!”林向西倔强地冲着谈忱背影吼了一句,吓得谈忱刚倒出来的可乐洒了一半。 “你有病啊!”谈忱甩甩手上的水珠,转身瞪着他,把少年瞪得瑟缩半步,没办法,他是从大桥洞底下混出来的,浑身属于混子的气息一放出来,平常人都得惊一惊,更别说面前这打扮得跟个三好学生似的小孩了。 “我……我没地方待了。” 林向西低下头,头发软软的塌下来,遮住额头,整个人简直委屈得不行,谈忱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没好气地问,“厌氧不要你了?” “解散了。”林向西回答,带着些哭腔。 “解散?”那天那天宋寒是说他们主唱玩过了头,让以后都别排他们的歌,可也不至于就这么解散吧。 “杨哥惹了事,队里闹起来了,就散了。”他说的杨哥就是厌氧的主唱,那人前两天在附近酒吧被人打了一顿,他们才知道他居然背着队里去碰了那些东西。大家都是因为喜欢才出来唱歌的,各自有各自的生活,知道了以后,谁都不想再跟那些事扯上关系,吵着吵着就各自散了。 队里的键盘是个大学生,对主唱失望至极,现在已经回了学校,吉他手是个白领,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下也决定全身心投入事业了,杨哥那天摔门而去之后就没再出现过。只有他一个,当初瞒着家里跑出来,兴冲冲地投入了厌氧,一个热血少年,满脑子音乐梦想,不舍得就这么回家。而且他今年才十八,要是回家了,就得回学校读高三,那简直是要他的命。 他也是想了一整天才想到来炽荒的,这里是三区最大的酒吧,也是靖川最大的地下乐队聚集地,他想来这里碰碰运气,实在不行,找份兼职也行啊,好歹能离乐队近一些,说不定哪天就能重新站上舞台呢。 “炽荒不差人,也不提供兼职。”谈忱没被他的故事感动到。地下乐队能坚持下去的本来就少,这里几乎每个月都有乐队解散,曲终人散是常事。一小屁孩的伤心,关他屁事,没那闲工夫搭理。 作者有话要说: 前些天说好的加更啦啦啦,存稿丰富可劲儿浪! 第10章 留下 “你说不行就不行?”林向西倔强地把头抬高,但气势还是比谈忱弱了一大截。“我……我要见宋老板!” 谈忱简直佩服他的勇气,这死皮赖脸的程度完全和他的外表不搭啊。 “行,那你就在这待着吧,”他翻了个白眼,又趴了下去,闷闷的声音从交叠的手臂里传来,“再过两个小时开店,到时候别忘了补入场费。” 林向西被他说得愣在原地,看着找了个舒服姿势开始入眠的人,不知所措。他身上现在统共也就两百块现金,根本不够在这待一晚的。 不过进都进来了,现在不能怂,大不了开店之前溜出去呗。他小声嘟囔一句“等就等。”转身找了个沙发坐下了。 贝小池跟在宋寒身后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吧台对面沙发上一脸呆愣坐着的人,再仔细一看,那少年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宋寒皱了皱眉,叫了一声,“谈忱。” “老板。”谈忱惊醒,看过来。 宋寒指了指沙发上的人,“谁啊?” “额……”谈忱扶额,还真没走啊,“厌氧的贝斯手。” “干嘛来了?”贝小池问。 “厌氧解散了,”谈忱叹了口气,“他没地儿待,来投靠。” 宋寒听了没什么反应,看了眼还没醒的林向西,在吧台前坐下了。 倒是贝小池比较惊讶,“厌氧解散了!” 一嗓子把林向西吓醒了。 “宋老板!”他从沙发上蹦起来,冲着宋寒叫了一声,声音动作都显得拘谨。 “你好。”宋寒偏头看着他,嘴角带着点笑意。 那笑容里没展露多少善意,甚至还带着些压迫感,林向西猛然清醒,睡意跑的一干二净。 “宋老板,你让我待在这儿吧,哪怕……哪怕不给工资都行,我什么都能干!”只要能不回家,叫他干什么都行。 “什么都能干?”宋寒眯起眼睛,嘴角笑意更甚,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最后目光落到他脸上。 女人斜靠在吧台上,一副懒散的样子,黑发随意披散,那目光露骨到令人无法忽视,林向西被她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汗毛倒竖。他咽了口口水,有点反悔自己刚才那句什么都能做了。 贝小池忍笑忍得厉害,最后只能把头偏向一边,咬着唇控制表情。 “那你都能干什么?”宋寒问,语气间的挑逗于林向西简直是火上浇油。 “我我……我能……”林向西紧张得结结巴巴,感觉自己像进了盘丝洞的唐僧,稍不小心就要被吃干抹净了,“我能洗碗擦桌子扫地做饭,还会洗衣服……” 求生欲很强烈嘛。贝小池的表情都要崩了。 “这些都用不上你。”宋寒打断,她眼尾上扬,目光留在林向西脸上,像是自言自语般小声感叹道,“长得不错。” “我,我还有事,”林向西被这句话惊得原地蹦起来想往外跑,“我先走了!” “停下。”宋寒叫住他,语气里全然不见刚才的轻佻,甚至带着些严肃,是那种教导主任教训问题学生的严肃。 林向西瞬间不动了,仿若石化。 不会吧,真让他遇见了个妈妈?炽荒可是号称整个靖川最干净的酒吧,神特么最干净,都是骗小孩的!亲妈呀,您宁折不弯的儿子今天怕是就要交代在这了…… “过来。”宋寒说。见他不动,又加了一句,“别在这儿跟我杠,我的地方。” 林向西心里一阵冰凉,最终还是僵硬地转过了身。 “宋……宋老板,那个……我突然觉得其实我没必要打扰你们,你们员工既然够了,我就去找个端盘子的活,我觉得服务生特别适合我,真的!” “你今年多大?”宋寒晃着手里的酒杯,看着他的眼睛,问。 林向西被她看得莫名有些心虚,结结巴巴回答:“十八岁……零三个月。” “身份证。”宋寒瞥了眼身后的谈忱。 谈忱收到她的目光,一挑眉,朝林向西走了过去,他比林向西高一个头,虽然不算肌肉男,但体格也比一看就弱不禁风的林向西好太多,走过去那气势,活像个小巷子里收保护费的。 林向西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口袋,“你……你要干什么?” “身份证。”谈忱复述宋寒的话。 “要身份证干嘛?我……我没带!”他简直确定这是家黑店了,这是要扣住他啊,怎么办,得找机会报警…… “噗……”贝小池实在是忍不住了,笑得伏倒在吧台上。 林向西被突然响起的笑声吓得不轻,惊恐地看向贝小池的方向,却只看见一个五百斑斓的后脑勺。 “贝小池你要死啊。”谈忱转头抱怨到。 “对不起我错了……”贝小池朝他们摆了摆手。 “行了。”宋寒看了她一眼,从椅子上站起来,朝林向西走过去,“身份证拿出来我看一眼。” 漫不经心的语气,却莫名让少年心跳减了速,慢慢悠悠把身份证掏了出来。 宋寒接过他战战兢兢递过来的身份证,瞟了一眼,确实是满了十八。 她把身份证重新塞进林向西还没收回去的手里,“那留下吧。” “啊?”林向西一脸懵逼地站在那里,宋寒却已经转身了,“就你这样的,三区随便来个人,都能给你拉去换身衣裳给人倒酒。” 十七八岁,长得水灵,自个儿还一点儿防备没有,等着被人摘呢吧。 “以后跟谁也别说自己什么都能干的话。”宋寒坐了回去,她低头倒酒,略显粗糙的声音传过来,依旧懒散的语气,却多了几分关切与真诚。 任林向西再傻,这会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靖川最干净的酒吧,他们没骗他。 “谢谢宋老板!”心里满涨的情绪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达,林向西酸着鼻子冲宋寒鞠了一躬。 “行了,”宋寒看他一眼,“贝小池带他上楼,收拾个房间。” “哦,”贝小池应了,笑着朝林向西招招手,“跟我来吧。” 看着贝小池和林向西上了楼,谈忱转头问宋寒:“就让他留下来了?” “留啊,怎么不留。”宋寒毫不在意地说。 “老板你今天这么善良?”谈忱疑惑,宋寒可是一向不喜欢招麻烦的,这小孩留这儿能干嘛? 他想起刚刚宋寒说的“长得不错”,突然打了个冷噤,“老板你不会……” 宋寒看向他。 “……好这口吧?”小鲜肉? “想死?”宋寒眯起眼,盯着他。 “不想不想,”谈忱后退一步,“那你干嘛留着他,咱们又不缺人。” “他不是贝斯手吗,留着自己用啊。”宋寒喝了口酒,回答。 “啊?”谈忱一脸问号。他们每次上台的贝斯手都不一样,大多是来酒吧的爱好者客串,这都是因为宋寒说不想正儿八经玩乐队,这会怎么又要留下个贝斯了? “总之留着吧。”宋寒放下酒杯,起身往门口走,“我出去转转,你看着。” “哦,”谈忱答应着,“那那小子呢?” “随便给他找点事儿做,别欺负人就行。”宋寒摆摆手。 “行。” 林向西跟着贝小池上了三楼,被面前的巨大复式公寓震得说不出话来。 整个三楼大而空旷,装修是现代风。客厅区域零散地放着几张沙发和凳子,看起来略显凌乱,却能让人感受到扑面而来一股艺术气息。 公寓一楼有三个卧室,一个厨房,二楼有三个房间。贝小池指着二楼梯旁第一间跟他介绍到,“那间是书房,关于它,就一句:别进,别进,别进。”她自己之前的事就是个教训。“剩下的都是卧室了,书房旁边背阴的那间是老板的,旁边是我的,一楼这里向阳的是谈忱的。你的,”贝小池推开面前房间的门,“这间。” 林向西朝里面看了一眼,又转过身来看贝小池,“……我的?” 房间很宽敞,所有设施一应俱全,带卫生间,只是装修风格和外面大不一样,粉色系,可爱风。 粉色的床,粉色的衣柜,粉色的书桌,粉色的窗帘…… 总体来说,如果不是和他钢铁直男的审美相差太大,这间房绝对是他跑出家门后住过的最好的房间。 “嗯,”贝小池忍着笑点了下头,“你的。” “这条件也太好了吧?”林向西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哎呀,老板都让你留下了,你就放心住着吧。”贝小池把他推进去,“什么都有,牙膏什么的都在柜子里,自己找,有什么缺的跟我说,嗯……跟谈忱说也行。”说完就退出去进了自己房间。 林向西懵逼地躺在粉色公主床上,觉得今天真的很梦幻。 三中教学楼七楼走廊。 一个敞着校服,手里夹着跟烟的女生靠在空教室门口,在跟面前的几个人说话。 “贺乘请假了,”她吐了口烟,“就明天,我非得好好教训一下那个景繁,恶心她很久了。” “听说她背景不简单啊。”有人说。 “呵,出了柜都没人来认领的小杂种,能有什么背景,说不定是哪家要都不愿意要的私生女吧,还是个同性恋,恶心死人了。要不是贺乘罩着她,我早收拾她了。”她弹了弹烟灰,笑声尖锐刻薄。 “她不是和贺乘没关系吗,你找她麻烦干嘛?” “就是看不惯,一副□□样,一天天装什么清高,明明是个同性恋还黏着贺乘,不要脸!”她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作者有话要说: 贝斯手,get!感谢在2020-02-23 13:02:41~2020-02-29 23:1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茶叶 12瓶;天鉴 11瓶;曳尧憧 10瓶;Heureux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张钰 贺乘这学期第三次被老妈拉去参加宴会,从一大早就开始准备,贺延亲自按着他记名单,简直要命。 景繁在学校里也没有很好过,早上数学小测,失眠一夜的脑子就像一团浆糊,昏昏沉沉,被函数、几何折磨得不轻。 之前出柜的事情说对她没影响是假的,老妈的电话更是火上浇油,她这两天都没睡好觉,心情和状态都差到不行。 偏偏还没处发泄。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数学小测的答题卡扫完发下来,景繁的被众人传阅,教室里一片哀嚎。 “我完了,选择题五个和景神不一样……” “这道题怎么会这样啊,x不是大于零?” “你在怀疑景神的答案吗?” “不,我是在怀疑自己的脑子!我正努力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智商有某种不可弥补的缺陷……” “别证明了,脑残不给发证的。” “啊……既生我,何生数!” 景繁对这场景无感,但还是安静而美好地看着,宛如喧嚣中的一抹离世之光。 假得可以。她在心里评价自己。 周宇他们几个男生打开后门溜去篮球馆打球,教室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会。景繁的桌前慢慢聚集了一群人,听她讲题。 “那个,找一下你们班景繁,你们班主任让她去东边高一教学楼的复印室取数学卷子。”隔壁班的数学课代表扒在前门门框,探头说。 被围在人群里的感觉憋闷至极,只觉得太阳穴在跳动着疼,这一句真是救了命,景繁朝周围一圈的人抱歉地笑笑,起身走了出去。 三中是所老学校,建校至今已有六十余年,虽然这些年一次次扩建,但依然保留着几栋老建筑,那所高一教学楼就是其中之一。 爬山虎的叶子在夏天疯长,几乎遮住了所有的窗户,等开学还得好好收拾一番。这栋楼两侧都是教室,走廊被夹在中间,狭长,阴暗。声控灯早就不受控制了,整个楼就是拿个手机就能拍鬼片的地方,所以假期的时候,这栋楼几乎没人来。 复印室在三楼,景繁一路走上去,一个人都没有。 而刚到三楼楼梯口拐弯处,景繁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直奔她而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她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撞了一下,走廊里灯光昏暗,根本还没看清人,手脚就被人制住,不过眨眼功夫,她就被推进了旁边的厕所里,锁进了最靠门的隔间。 她踉跄着靠住了墙,整个人都有些懵,这怎么回事? 厕所的灯猛的打开,刺得她闭紧了眼睛,再睁开时,眉间凝了一股戾气。 有人故意引她来的。 教室里,数学课代表杨浩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就往外跑。 “他怎么了?”前面的人转过头问。 “我……不知道啊,被数学成绩刺激到了?”杨浩同桌同样懵逼地看着他的背影。 杨浩飞跑出教室,直奔老师办公室,气喘吁吁地喊了声报告,推开门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今天周三,下午自习全体教师开会。 他立刻转身,冲到二班教室门口,“你们班数学课代表呢?” “这呢,怎么了?”刚刚来找人的男生站起来,一脸迷茫地看过去。 杨浩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口问,“我们数学老师让你找景神的?” “啊?不是啊,”男生回答,“我上楼的时候遇见一个女生……” “谁!”杨浩皱着眉打断他。 男生被他浑身的怒气吓到了,赶紧开始回忆,“额……好像是,是八班那个……长头发的,瓜子脸,脸特别白的……叫……” “艹!”杨浩没继续听下去,直接转身,朝篮球馆跑去。 周宇正在篮球框下热身,旁边的人还在抱怨今天贺乘不在,他们极有可能赢不了三班。 杨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把抓住周宇的胳膊,差点把人推倒。 “我艹杨浩你干嘛,告白啊,老子不搅基,你放开!”周宇以为他要上场,一把打开他的手,玩笑到。 “不是……”杨浩站直,咽了口口水,“景神,出事儿了!” “什么!”旁边的人听这话都停下了动作,一群平均身高一米八往上的男生齐齐看过来。 “刚你们走了之后,二班有人来找景神去高一楼复印室拿卷子,我们当时忙着算最后一道大题,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但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走了一会我才想起来,”他握紧拳头,“我们刚刚考完数学小测,哪来的卷子,而且今天周三,老师最后一节课根本不在,我去找二班那人,他说不是老师亲自跟他说的,听他描述,估计是八班那个张钰!我昨天就听见她们那一伙里的一个女生说什么今天乘哥不在……” “那还废话!”周宇听到这,把球一扔,朝后面甩了个眼神,“走!那女的敢动景神,怕是活腻了!” 张钰和贺乘的事他们是知道的,两年死缠烂打,贺乘正眼都没给她一个。这人除了长得还行,别的地方是没一点能看的上眼的,八班乱成现在的样子,她算是一大功臣了,抽烟喝酒打架混社会,全有她。 景繁听到外面张钰的声音,就把事儿理得差不多了。张钰一直看她不爽,在贺乘面前都没掩饰过,只是贺乘一直护着她,张钰不好动手。今天贺乘请假,老师又开例会,她是抓着机会了。 心里的焦躁已经忍不住,但她还在等。 等到…… 张钰和几个小跟班一起走了进去,她手里夹着烟,靠在景繁那间对面的隔间门上,一个女生端着一盆水站在她旁边,面前放着一把椅子。 “景繁,”张钰开口,“想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吗?” 这语气让景繁觉得一阵恶心。 “就是看不惯你清高的样子,恶心透了,”张钰吐了烟头,从女生手里接过那盆水,“今天就是给你一个警告,身为一个恶心的同性恋,你就给老娘离贺乘远点!” 恶心的同性恋。 景繁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 周宇和杨浩他们匆匆赶到三楼,刚想往复印室去,就听见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响,接着是水盆落地的声音。 “我擦……”他硬生生改了方向,“这边!” 景神今天有一点事,张钰那女的就完蛋…… “景……景神?” 八个男生站在女生厕所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头皮一阵酥麻。 景繁敞着校服,袖子撸到手肘,还包着纱布的右手正抓着张钰的衣领,将人压在隔间门上,眼神里的凶狠有如实质,她身后,是一扇勉勉强强歪斜着挂在门框上的隔间门。 整个画面带来的冲击力和压迫感让这一群一米八的汉子大气都不敢出。 张钰也是一样,她根本不知道景繁是怎么一脚踹开门,又是怎么一把掀翻水盆泼她一身的,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攥着衣领压在门板上了。 她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景繁眼里的冷意像一把刀,随时可能落到她身上。周宇的声音响起,她以为景繁会放手,而景繁只是小幅度移动目光看了他们一眼,就又盯住了她。 景繁右手的伤还没好全,但一点儿都不妨碍她制住张钰,她左手缓缓抚上对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一点一点靠近。张钰闭紧了眼睛,身体在发抖。 但景繁并没停,她凑到张钰耳边,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的每个人听见,“有人说,不作死就不会死。”她轻笑一声,张钰随之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偏偏就撞上来,你说你运气是不是太差,嗯?” “你……放开我!”张钰挣扎,但景繁猛的一用力,她的肩膀就重新撞到背后的门上,生疼。 “别动。”景繁退开一步看着她,“对自己的脸很有自信?我告诉你,就你这种货色,贺乘他妈连甩支票都懒得动一下手,别一天净做梦。人,要活在现实里,”她食指挑起张钰的下巴,靠近,“知不知道?” 张钰张着嘴,脸涨红,却说不出话来。 “你刚说的话,我原句奉回,”她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以后别再缠着贺乘,听见没,嗯?” 张钰没说话。 “问你话,听见没!”景繁吼出声,旁边甚至有女生被吓到哽咽的声音。 周宇只觉得一阵寒气从脚底一路冲到头皮,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听……听见了……”张钰的声音都带了些哭腔。 “行。”景繁放开她,退后两步,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冷冷扫了一眼对面的四五个女生,“滚。” 张钰赶紧站起来,拉着旁边一个人的手,踉跄着往出跑。 周宇他们站在原地宛若石像,张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才赶紧让开了路。 “那个……景神……”他战战兢兢开口。 景繁一身压迫感还没收起来,她看着周宇,没说话。 “哦,我们,我们什么都没看到!是吧,你们,跑这来干嘛,走走走,回去打球去!”说着揽住一个男生的肩膀,转身。 景繁几步走到门口,几个人的步子瞬间停下。 景繁装作没看到他们的局促,“谢谢。” “没没没,没事儿,她们敢欺负咱们班的人,还是欺负景神你,怎么能忍?” 景繁低着头,他们看不到她的表情,等她再抬头时,已经是那个温柔美丽的学神了。 “还是谢谢你们,今天的事情别往外说。”她眼神清亮,让周宇觉得刚刚可能只是学神暂时走火入魔之后的姿态。“帮我跟老师请个假,就说我头疼晚自习不来了,麻烦了。” “哦……好。”周宇愣愣地点了点头。 看着景繁转身进了楼道,体委迷茫的开口,“周宇……我是不是……我为什么在这?” 周宇转头看他一眼,沉默了许久,“说实话,我现在有点站不稳。” “景神之前在教室发脾气那回我以为就是她的极限了,没想到,景神根本不是我们知道的那个景神啊!”杨浩感叹道。 “还说!”周宇在他胳膊上打了一拳在,“都怪你多事!” “啊?”杨浩一脸无辜,“我怎么知道……” “总之,”周宇打断他,对几人说,“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景神,永远是我们的景神,不管她是学神,还是大佬。” 几人连连点头。 景繁走到校门是放学的景铃声刚好响起来,她跟门卫大爷打了个招呼,走了出去,边走边给贺乘发了条消息。 景繁:找时间安慰一下你的小弟们,可能被我吓着了。 贺乘回的很快:你干嘛了? 景繁:张钰找我麻烦,我动手了 贺乘:没受伤吧? 景繁:你觉得? 她虽然没正经打过架,但却是正儿八经学过散打的,家里人都忙,在她还小的时老妈就提出女孩子一定要能保护自己的理念,从没想过把女儿养成个一碰就坏的花瓶。 只是她的外表实在太有欺骗性了。 贺乘:好吧。放心,他们不会说出去的 景繁:嗯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一架,出出气,景神最近可憋屈了 上一章结尾的营养液感谢有点迟了,重新来一次嘿嘿感谢在2020-02-23 23:19:28~2020-03-01 21:2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茶叶 12瓶;天鉴 11瓶;曳尧憧 10瓶;Heureux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十七八 景繁在公交站牌下站着。 不想待在学校,不想回出租屋。 可她不知道该去哪。这两年的生活,就是在这两个地方之间来回,两点一线,她想不到还能去哪。 不知道哪一路公交缓缓停下来,人群一拥而下,公交里机械的女声穿过车窗和人群的嘈杂传过来。 “靖川市第三中学,到了,请拿好您的行李物品,依次从后门下车……” 她呼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两块零钱,走向前门。 车厢里人很多,摩肩接踵,前后都被人挤着,景繁皱着眉,毫不掩饰一身的烦躁和冷漠。 一直走了五六站,下的人一个没有,只有使劲儿往上上的,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坏了,整个车厢里的温度和味道让人喘不上气。 机械的播报声再次响起来的时候,她奋力挤到了后门,跳下车后,冷着脸长舒了一口气。 环顾四周,这地方……有点熟悉? 回忆刚刚的报站,好像是,靖川市西城第三区。 炽荒里。 宋寒补完了觉,下楼坐着玩手机。林向西已经没有昨天那么局促了,擦了一遍桌椅,就拿着自己的贝斯坐在舞台边练习。 谈忱一边拿着抹布收拾吧台,一边等员工来。 一阵脚步声响起,谈忱回头,看到的却不是领班小王。 景繁穿着校服,依旧是刚刚那副样子,拉链没拉,袖子也没放下来,安静地站在入口处。酒吧没开几盏灯,她清瘦的身影被笼在黑暗里。 “怎么了?”宋寒见他愣着,也转头去看。 “景繁?”她看见站在阴影里的景繁,站起身往过走,“怎么穿着校服就来了,未成年不准入内,忘了?” “又不是没来过。”景繁说。 宋寒嘴角的笑意被她冰冷的语气冻在唇角,脸色严肃起来。 “之前是例外,”她站到景繁面前,眯着眼想看清她的表情,但却没成功。 “你这里未成年还少?”景繁反问。 “你跟贝小池可不一样,省状元预备役。”宋寒说,语气里颇有些吊儿郎当。 “我就想找个地方待着。”景繁抬头,正撞上她打量的目光。 宋寒本来还想说什么,看见她的眼神之后却沉默了。这姑娘今天怕是遇上事儿了,曾见过两回的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深不见底,满是疲惫失落。 对视戛然而止,宋寒转身,往沙发走去,“谈忱带她上楼,瓜子儿水果端一盘儿。” “哦。”谈忱应了一声,朝景繁招呼,“走吧。” 走到楼梯口时又听到了宋寒的声音,“让贝小池别抄答案了,学霸有时间的话给她讲讲题吧。” “好。”景繁答应着。 刚停下练习的林向西走过来,盯着景繁的背影问宋寒,“老板,那是谁啊?” “三中的大学霸。”宋寒头都没抬。 “学霸来泡吧?”林向西瞪大眼睛。 宋寒不耐烦地抬头看他,“话这么多?” “哦……”林向西被她一盯,赶忙捂住了嘴。 “坐吧,”谈忱把果盘放到客厅的桌子上,说,“贝小池在房间里,估计一会就出来了。” “谢谢。” “我下楼去了。”谈忱没跟她客气,转身走了。 客厅因为没有太多家具,显得很空,景繁选了一把靠窗的木头椅子坐下,额头靠在玻璃上。 为什么跑到这儿来?也许并不只是因为巧合吧。 站在公交站旁边想起自己在哪里的时候,脑子里紧跟着浮现出的,就是那天晚上的舞台,灯光,音乐,放肆的嘶吼。 然后就来了,还怼人家老板。 脑子里都是些杂乱的想法,有关父母,有关哥哥,有关学校,有关张钰的那句:恶心的同性恋。 已经过了八点,窗外渐渐热闹起来,视野一点点变亮,景繁静静地看着,沉默着在心里咆哮,用力将那些画面和声音打碎,不一会就觉得太阳穴在隐隐作疼。 “哈——”贝小池伸着懒腰走出房间,看到窗边的人影吓得哈欠都吞回去了,“谁……谁啊?” “贝小池?”景繁转头,窗外的光影打在她脸上,有种别具一格的美感。 “景学姐?”走到她面前,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你好。”景繁实在没力气起身,也没费力去挤出平日里的笑,怏怏地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贝小池只觉得惊喜,笑着问。 “路过,就来了。”景繁回答,“我待一会就走。” “哦……学姐吃水果啊!”贝小池拉了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把还没动过的果盘端到她面前。 “谢谢。” “不用,学姐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多无聊,去我房间打游戏……” “暑假作业做完了吗?”景繁打断她的话。她急需找点什么事情,把脑袋里的东西挤出去。 “什么……” 于是宋寒两个小时后上楼看到的,就是贝小池一脸生不如死坐在景繁旁边被迫听讲的画面。 真是极其美好。 “咳咳。”她靠在门框上,咳了两声。 “姐!”贝小池看到了救星,一脸期待地望向她。 “写的怎么样?”宋寒笑着问,朝着景繁的方向。 “小池……很聪明。”基础也是真差,十道选择错九道。 宋寒没忍住笑了,“就她的水平,委屈你了。” 她真心笑起来时很好看,本来很凌厉的脸型被上扬的嘴角修饰得柔软很多,不惊艳,却很特别。 “我水平怎么了,很不错了好不好,明明是这数学题超纲。”贝小池小声嘟囔。 “多跟你偶像学学,就你这成绩,哪里入得了眼?”宋寒敲了敲她的脑袋,贝小池缩着脖子躲。 这画面不甚欢乐,景繁却觉得很温暖。有家人关心打趣,吵吵闹闹,多好啊。 “吃饭了吗?”教训完贝小池,转头问景繁。 “嗯?”景繁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哦,没。”还是中午吃了两个包子,只是心里烦闷,也就一直没觉得饿。 “那我点外卖吧,有忌口吗?”宋寒掏出手机来。 “不用了……”景繁推辞到,她冲动地跑过来已经很打扰,而且自己本身也没有在别人家蹭饭的习惯。 “哎呀,学姐别客气了,都这么晚了,就在这吃吧,我把作业收起来。”说着就把卷子一把抓起来快步走进了卧室。 宋寒听她这话,放下手机,“既然闲着,你出去买吧,还比外卖快。” “姐……”贝小池拖长调子叫她。 “去。”宋寒扔下一个字。 “哦。”贝小池丧丧地出去了。外面热死了,真不想出去。 贝小池一走,客厅里就只剩下宋寒和景繁。 房子本来隔音很好,加上有二楼的缓冲,下面的喧闹也传不到这里来,以至于少了聒噪的贝小池,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景繁刚刚可是在下边呛过她。 宋寒挑了挑眉,先开口,“学霸考试考砸了?” “不是。”景繁说,整个人的气场依旧很冷,也就贝小池那个迟钝的傻白甜感受不到。 宋寒勾起嘴角,向后靠在椅背上,“看来是学校待的不愉快啊。” 景繁望向窗外,没说话。 宋寒点燃一支烟,声音沙哑,“有人骂你,就骂回去,有人打你,就打回去,有人让你不爽,你就想办法让他更不爽。” “什么?”景繁回头看她,不明白她干嘛说这个。 宋寒笑了一声,“以前有人告诉我的,活的高兴的秘诀。” 景繁看着她,沉默了两秒。 “我打回去了。” 宋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显然也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哪怕看出来景繁心思比别人深,可面前坐着的到底还是一个肤白貌美,眉眼如画的温柔型美人坯子。 “嗯,”她吸了口烟,“厉害。” 尴尬的安静持续了半分钟,景繁才开口,“同性恋……很不正常?”语气里的低落难以掩饰。 她到底还是介意的,哪怕内心里知道自己没有一点错,可张钰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心里除了愤怒,还有不能不承认的害怕。 那些她走在学校里背后传来的窃窃私语,一晃而过的嘲讽的笑,尽管理智告诉她那些不重要,却还是会惶恐,会难受。 “有什么不正常的,你现在下楼,随便去找个女孩儿搭讪,绝不会有人拒绝你。” 景繁皱了皱眉。 宋寒笑了一声,“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别去纠结正不正常这种事。” “什么意思?”景繁追问。 “你认为同性恋没错,别人也认为他们的观点没错,不过是各自有各自的想法罢了,本来就没什么标准,何必一定要让谁认输投降?无法改变别人,也不想改变自己,就得去接受这种差异,你和他们不同,不同就是不同,怕什么?” “我没怕。” “我说的不怕,不是刻意不在乎别人的话,硬要自己忍受别人的中伤。你得想清楚,你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告诉自己不要去在乎?”宋寒向前倾身,看着她的眼睛,“否则你怎么会在这儿?” 景繁说不出话。 宋寒又靠了回去,总结到,“女神包袱太重了,累不累?” “我没有。”景繁皱眉,这个女人还真的是,句句戳在点上。 宋寒弹了弹烟灰,“十七八岁的烦恼大多就那么些事儿,别陷得太深,憋着自己就不好了。” “你没十七八岁过?”景繁语气不善地反问。 宋寒弹烟灰的手顿了一下,“我十七八岁的烦恼,早忘了,记不清了。” 景繁看见她移开的目光,突然想到贺乘那天说的话,宋寒十七八岁的时候,应该正是父母相继离世的时候。是她说错话了。 但她没法道歉,毕竟在背后说人本来就不好,不可能再拉到明面上。 而宋寒也没给她道歉的机会。 “买个饭这么慢,这丫头又跑哪去了?”她拿出手机给贝小池打电话催饭。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就写成了一本小小甜饼感谢在2020-03-01 21:20:18~2020-03-02 21:3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乐队 贝小池买完了饭回来,就看见她姐和她女神各自坐着,相对无言。 “吃饭啦!”她把饭盒放到桌子上,“学姐别客气!” “就点个外卖,又不是你自己做的,好意思跟人说别客气。”宋寒翻个白眼。 “姐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贝小池瘪瘪嘴。 “谢谢。”景繁接过贝小池递过来的筷子。 她这会是真饿了,毕竟还空着肚子。 宋寒那一番话太有个人色彩,她明白了个大概,却不太可能实践,她的包袱,确实很难卸下来。 这两年来,她用最严格的标准要求自己,不管是学习,仪态,还是待人接物,慢慢就习惯了把一些事情埋进心里,不说,不碰,假装不存在。 可其实都是自欺欺人。就像那天,手碰到吉他的一瞬间,就不由自主地动起来了。 吃完了饭宋寒又下楼了,临走前还特意嘱咐她俩别下去乱跑。 贺乘刚结束了宴会,就接到了周宇的电话,听他把景繁今天的事迹夸张地复述了一遍。 “……乘哥,景神今天真是帅爆了。” “嗯,别往外说。”贺乘语气严肃。 “哦哦哦,我知道,我都跟他们说了,今天的事儿,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 “行,还有事吗?” “没,就是景神下午让我给她请假,晚自习没来,我想着她今天心情肯定不好,你要不要跟她聊聊啊?那个张钰真的是烦人。” “知道了,我挂了。” 接到贺乘电话的时候景繁刚给贝小池讲到等比数列。 “喂。” “在家吗?吃饭了没?” “在炽荒。”景繁回答,写公式的手还没停下。 “炽荒?你怎么在那?”贺乘惊讶,开车门的动作停了下来。 “瞎跑,”景繁停笔,示意贝小池看卷子。接着说,“来接我。” “行,等着。”贺乘应着,转头吩咐司机把钥匙给他。 “是贺乘学长吗?”贝小池问。 “嗯。”景繁另取了一张演草纸,落笔。 贝小池的八卦之心被挑起来了,趴在桌上问她,“学姐你和贺乘学长到底什么关系啊?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们是情侣的。”还萌了那么久他们俩的cp。 “我们俩是表兄妹。”景繁回答。倒也没有必要瞒着她,其实在学校里也没有多刻意地隐瞒,只是别人看见他俩在一起就下意识觉得他们是一对,毕竟太配了。正好这样也给彼此挡了不少告白,所以也就没澄清过。 贝小池张大嘴,一脸吃惊,“原来你们……我的cp彻底被拆了……” “你该好好学习,别想这些。你脑子是真的聪明,但基础太差,要补的话得从头开始补。”景繁说。 “可是太难了……恐怕得回炉重造才行。”贝小池脑袋耷拉下来,一提起学习,整个人都蔫儿了一截。 “你姐,不要求你的学习?”景繁问,宋寒虽然外表看起来不正经,但应该也没那么不负责任吧,否则也不会跟她说那么多话。 “我姐说了,只要我能对自己的未来负责,怎么样都无所谓。”贝小池无奈地说。 本来没毛病的话,却让景繁握着笔的手猛然收紧。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老妈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来。 “无所谓?”她声音有些发沉。 “她开学就转去艺术班了,”宋寒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楼的,正从门口往她们这里走,“高一玩了一年,我正准备过几天给她请个家教呢。”她走到贝小池身后,在彩色的脑袋上拍了一把,“再混下去,这脑子就白瞎了。” “学艺术也对文化课有要求,高一的基础很重要。”景繁看着她,眼里刚缓和不久的情绪好像又回来了。 宋寒不知道自己哪一句惹到这姑娘了,只能笑笑,“是,头一回当姐姐,没经验,这不是正在弥补呢吗。” 贝小池抬头,顶着被揉乱的头发一脸怨愤地看着她。 景繁的手突然就松了,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调整表情,“小池很聪明的,只要肯努力,补回来不是问题。” 贝小池被夸,嘿嘿嘿地笑。 宋寒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没继续这个话题,“贺乘来了,在楼下等你,跟我下去吧。” “嗯。”景繁起身跟她走,贝小池不舍地挥了挥手。 一直把景繁送到停车场,两人也没有再说话。 贺乘正靠在车门上,身上还穿着正装,看起来颇有些斯文之气。见他们走过来,才站直了。 他冲宋寒笑笑,“宋老板。” 宋寒点头回应,嘱咐道,“大晚上的,开车小心。” “放心吧。”贺乘答应了,绕到副驾驶给景繁开车门。 景繁看了眼贺乘,回头对宋寒说,“谢谢。” 她语气很轻,淡淡地,仿佛一出口就被八月的空气蒸散了。 “客气。”宋寒摆摆手,“以后一个人别瞎跑了,小小年纪,不知江湖险恶。” “应该多向你请教。”景繁说,她抬头看着宋寒,眼里多了些笑意。 宋寒还没来得及问她什么意思,面前的人已经绕到另一边坐进了车里。 车子驶离繁华的三区,景繁靠在椅背上,闭着眼。 “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贺乘皱着眉问她。三区这种地方,确实是不适合他们的,上次带她来,都算是越界了。 “一个人烦。”景繁回答。 贺乘看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问,“张钰干了什么?你没吃亏吧?” “准备往我头上泼水,”景繁回答,这会想到张钰,好像已经没有那么烦了,“然后被我泼了,没跟她动手,就威胁了几句。” “听周宇说了。”贺乘目视前方,“你没错,她是该被人收拾了。” “不怜香惜玉?”景繁打趣。 她肯开玩笑,贺乘当然是奉陪,“毕竟是我妈都懒得扔支票的人。” 听见他复述这句话,景繁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现在想想那会说的话,好羞耻啊…… “狗血豪门剧害人啊。”贺乘笑着感叹道。 “闭嘴。”景繁瞪他。“对了,你们学生会有没有想要兼职家教的文科生?” “家教?”贺乘疑惑,“怎么?” “贝小池要找家教,”景繁回答,“我上次听你说学生会有人做兼职的,就帮她问问。”贺学长为了锻炼自己,一人身兼数职,英语课代表,班长,文学社社长,学生会会长,全是他。 “哦……”贺乘思考了一下,“我回去问问。” 宋寒刚走回炽荒就被人叫住,是blaker的队长司徒。 “宋老板!”台上正在狂欢,他的声音有些听不清。 “司徒?”宋寒转身。 “是,我们有首新歌,宋老板有时间吗?”司徒笑得爽朗,当真是挺干净的一个大男生。 宋寒一挑眉,“跟我来。” “好嘞!”司徒兴奋地蹦了一下,转身去叫乐队其他人了。 酒吧二楼有排练室,没有三楼安静,但宽敞干净,所有的设施,应有尽有。 炽荒存在的意义,从一开始,就不是卖酒赚钱。 blacker一共五个人,主唱司徒昭,贝斯小桃,鼓手老王,吉他大伍,键盘常飞,年龄最大的老王,今年也才三十左右,其他都是二十上下的小年轻,贝斯姑娘小桃,今年才十九。 宋寒抱着手臂靠在背后的镜子上,看着对面的五个人照着位置站好开始做准备。 司徒昭深吸一口气,朝背后做了个手势。 架子鼓,吉他,贝斯,键盘,炸裂的旋律,在司徒昭开口时迎来第一个高潮,不得不说,这是首好歌。宋寒微微扬唇,没掩饰眼里的赞许。 司徒昭没错过宋寒的眼神,心里激动,却也没出错。 “怎么样?宋老板?”一首歌唱完,他喘着气问宋寒。八月快过了,但天气是一点没凉下来,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他背上已经被汗浸湿了,半旧的T恤黏在了身上。 “你自己写的?”宋寒直起身子,朝前走了两步,问。 “嗯!”司徒昭自信满满地挺直了胸膛。 “行,”宋寒扫了一眼他们整个乐队,“我让谈忱安排,确定下来时间通知你们。” 五个人的喜悦溢于言表。 “谢宋老板啦!” “歌写得不错。”宋寒说完,转身往外走,“排练室要用的话,白天来也行,谈忱都在。” 三年前谈忱来到炽荒,也只是一个破衣烂衫的半大孩子,但宋寒硬是把人□□成了现在的忱哥。从员工的去留,到乐队的演出安排,大多是谈忱在管,她自己乐得清闲。 “老板,”角落里,谈忱走到宋寒旁边坐下,“blaker的歌怎么样?” “不错,”宋寒抿了一口谈忱递过来的白水,“看到时候现场怎么样,给他们多加几场。” “代替厌氧?”谈忱问,下意识顺着宋寒的眼神看了一眼在吧台擦杯子的林向西。 厌氧其实也没在炽荒演过几场,但他们的歌是真不错,也很能调动现场气氛,要不是主唱作死,绝对得火起来。 但宋寒却不是在可惜厌氧。 不自爱的人,总会以各种方式把自己作死,哪怕那些事没有被发现,也没法走得长。 她只是,在想一个可能。 刚刚在排练室,司徒昭低着头,向背后比了个手势,老王几乎没抬眼,就跟着他的意思走了。 整首歌流畅惊艳,但宋寒能听出来,那不是他们一开始的安排。这是乐队的默契,长久的磨合练出来的高度配合度。那场景有一瞬间,让她想起了另一个场面。 以及上次在舞台边,景繁问她的,“你们的乐队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最近看到收藏在涨真的好开心呀哈嚯嚯嚯感觉我的红包很快就能送出去啦 感谢在2020-03-02 21:33:38~2020-03-03 22:5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根据地 贺乘到学校的第一件事,是去找张钰,只有景繁和篮球队的几个男生知道。没人知道他到底和张钰说了什么,只是三天后,张钰退学了。 贺乘不爱仗势欺人,可有时候,既然有那个势,看见个真不顺眼的,欺一欺也没什么。他允许自己犯这样的小错误。 九月一号来临前,高三终于拥有了三天假期,但苦逼的学生会会长还必须待在学校安排迎新事宜,他的担子,要等到高一入学一个月后的学生会招新之后才能卸下来。 “我妈说让你有时间的话过去待两天。”自习课上,贺乘跟景繁说。 贺乘的母亲戚枫是景繁母亲的姐姐,也就是景繁的大姨。 但贺母不喜欢他们这些孩子这么叫她,他们就都叫她枫姨。 “不去了,我出去转转,买点东西。”景繁说。 “行吧,要是改主意了的话给她打个电话就行。” “好。” 景繁的确是不太愿意去贺乘家,不是因为他父母有什么不好,而是因为一些不太说得出口的小心思。 贺乘的父母很好,对他们这些小辈从来是宠爱有加,小的时候,她曾经在那里待过一整年,贺父贺母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七八岁的小孩子待得舒心不已。但也是因为这样的舒心,让她在回到自己家面对空荡荡的大房子时第一次发出了为什么的疑问。 为什么别人的父母可以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陪伴孩子,一家人和和乐乐地每天坐在一起吃饭,而她自己的家里,总是只有哥哥和保姆陪着她? 这种感觉随着年岁的渐长愈发强烈,她慢慢就不太喜欢去贺乘家了,两年前回国,也是直接选择了租房。 按照惯例,高三的假期是放一天少一天,景繁并没有在出租屋里蹉跎完三天的打算。 开学前一天,她去了市中心的电玩城。 见人就虐,一路过关斩将,少有输局,可谓猖狂。 这里离三中远,况且学生里,高三的忙着补觉聚餐,高一高二的忙着补作业,来这里的几乎没有。 可凡事总有例外。 贝小池每年开学前都会拉着宋寒出来玩一趟,去年去了游乐园,今年死活要来电玩城,宋寒本来懒得来,但最终还是妥协了,让林向西看店,带着贝小池和谈忱出来了。 要当一个好家长,赚钱养家陪孩子,不仅要满足物质需求,还要顾好精神健康。 真麻烦啊。 一米八多的谈忱跟在她们身后,他刚剃了寸头,又因为没能补觉脸色不好,看起来特别不好惹,乍一看就像是宋寒俩人带了个保镖。 宋寒本来被贝小池拉着袖子往射击游戏的地方走,一脸的漫不经心,却在看到不远处穿着格子衬衣端着枪的身影时一把揽住贝小池的肩膀转了个方向。 “咦?”贝小池抬头看她,“姐怎么了?” “先去玩那边,人少。”宋寒说到。 戴着面具的姑娘,应该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真正的样子。何况这里还有个疯狂的迷妹。 景繁感觉到了余光里一闪而过的人影,放下枪侧头去看时,却什么都没有。 玩了一上午,景繁手里捏着张传单一边扇风一边走到了二楼的一家餐厅。 贝小池和谈忱玩的不亦乐乎,宋寒任他们去疯,自己下来买喝的。 于是就这么凑巧地遇上了,在收银台前四目相对。 “巧了。”宋寒笑笑。 “宋老板。”景繁也笑着打招呼。 哟,果然吧,那会儿在游戏机前勾着嘴角笑得一脸邪恶的样子消失得干干净净,又变回了温柔大方的三好学生。 “一个人来玩?”宋寒问。 “嗯,宋老板呢?” “苦逼家长,陪孩子。”服务员递过来可乐杯,宋寒说了声谢谢,转头问景繁,“你来吃饭?” “嗯。”景繁答应。 “那我蹭个坐。”宋寒说。这会正是饭点,一大批人朝这边来了,一个人占一个位子是一定得跟个陌生人拼桌的。 “好。”景繁弯弯嘴角,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餐盘。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了,外面的人说说笑笑走进来,周围很快都坐满了。 宋寒自诩不是个不会找话题的人,可这会看着对面每个动作都无不淑女的景繁,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尴尬。 可能是这人的形象在她这里太模糊了。贝小池用了至少一万字来跟她形容自己的偶像有多好,温柔,善良,美丽,大方,说话轻声细语,每一个动作里都透着优雅……第一次见景繁的时候,她觉得贝小池说的没错。 可是十八号那天,她从台上下来,酣畅淋漓的同时,对写词的这位姑娘有了些不一样的认识,温温柔柔的三好学生,心里是有什么样的事,才会写那样的词? 所以在她跑到炽荒,跟她说,自己只是想找个地方待着的时候,她没有拒绝,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她到现在都记得清楚。那决不仅仅是因为别人一时的恶语相向。 刚刚在楼上,她看到的景繁,一身毫不收敛的嚣张气焰,瞬间让她想到了以前的自己。而那个时候的她,可不是什么善茬。 宋寒上学的时候,不仅是学霸,还是校霸。 整个学校里的问题学生,几乎全被她揍过,敢在背后说她的,她见一回揍一回,到后来那些杀马特少年里,没几个见着她还能再放的出狠话的。她因此收了一大批小弟,其中不少现在就在炽荒工作。 那个时候有人告诉她说,十几岁,正是该放肆的时候,只要你不干违背天地良心和自己本心的事儿,谁也管不着你。 她有时候想起这话,觉得那两人真是荒唐,她一小孩懂什么,也不怕给惹出事来。可那个时候,被人支持的感觉实在太棒,她肆无忌惮地干着自己想干的事,旷课打架,逃学练鼓,十四岁的时候就跟着乐队上了炽荒的舞台……那几年,他们不曾约束她禁锢她,以至于十七岁之后,也没有人能困得住她。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虽然她不知道景繁到底有什么心事,但她把自己包在壳里的样子让她看着实在难受。所以那晚才会跟她说那些话,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 居然还当了一回人生导师,也是神奇。 一杯可乐很快见底,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宋寒起身告辞,“你慢慢吃,我上去看看那两个小兔崽子。” “宋老板。”景繁叫住她。 “怎么?”宋寒问。 “炽荒为什么白天不锁门?”景繁问。 宋寒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酒吧里有排练室,有时候有乐队去练歌,所以一般白天不关门,怎么?” “那不营业的时候,未成年可以入内吗?”景繁没回答她,继续问。 “你这是想找根据地?”宋寒明白了她什么意思,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很虎啊。 “我可以给贝小池补课。”景繁说。 “用不着,可不能耽误你考状元。”宋寒笑。她站着想了想,又说,“白天不拦你,可以来。不过你家里人不担心?” 景繁没想到她这么痛快,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她问这一句。 “他们都在国外。”她回答。 “哦,”宋寒点点头,“家长不在,就不藏着自己叛逆的灵魂了?” 宋寒的理解,是她爸妈出差所以她偷偷放飞自我,这下之前的事情也算是通了,看来是在跟家里闹别扭呢。 她和贺延挺熟,也听他提过有个很优秀的表妹,之前看景繁和贺乘一起来她就猜到是这姑娘了。现在景繁摆明了不想在家待,叛逆期的少女,她要是不答应,指不定还会跑到哪儿去。 就当送贺延个人情吧。 景繁知道她肯定误会了些什么,但也没解释,接下了话,“十七八岁嘛。” “那行吧,不过我们了说好了,”宋寒看着她,很认真地约法三章,“不许晚上八点之后来,可以留宿,但十点之后不许下楼,还有……” “我对贝小池没想法。”景繁直接了当。 宋寒的心思被猜中,一时间有些尴尬,她的确是想说这个来着,可景繁这一脸平静地说出来,还真是有些…… “咳……那我就先走了,慢慢吃。” “宋老板再见。”景繁乖乖道别。 “拜拜。” 宋寒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景繁低头继续默默吃饭。 她也不知道出于自己什么心理,就是突然想到了那个为什么不锁门的问题,然后就问了,后面的对话顺理成章,这发展连她自己都没搞清楚。 总之莫名其妙地就拿到了去炽荒的通行证。 景繁吃完饭已经是下午一点,走出大门时被迎面扑来的热浪抱了个满怀,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十一二岁的时候,景轩还不是每天工作成狂的金融分析师,经常带景繁出去到处跑,打游戏就是那个时候景轩教她的。有个把妹妹捧在手心里的哥哥,景繁那时对父母常不着家的感受也没那么强烈。 可后来,景轩日渐忙碌起来,待在她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她又正迈入青春期,每天回家看到只有保姆在等着自己,心里的憋闷终于开始累积,直至最后爆发。 跑回国是因为贺乘当时正好给她打了个电话,提到了自己要进高中了的事情。 她回国快三年,父母联系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真是自由啊。 法国梧桐的大叶子在夏季的微风里慢悠悠摇着,马路上车来车往。长头发的女孩戴着一副耳机,垂头立在摇曳光斑里,等绿灯亮起来。银色细碎的光撒了一身,朦朦胧胧,又切人体肤,这是十七岁的夏天。 作者有话要说: 景繁:成功拿到通行证 宋老板:我只是送个人情 收藏过一百啦,我心心念念的红包终于可以发出去啦,本章节评论前五十的小伙伴都有哦! 感谢在2020-03-03 22:51:47~2020-03-05 01:0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个飞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开学 回到出租屋里吹了一会空调,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从冰箱里拿了瓶可乐,景繁抱着吉他坐到了沙发前。 轻松的小调从指尖泄下来,她整个人都松快不少。 果然啊,吉他是本命。 心情不错的时候又接到哥哥的电话就更让人开心了。 “哥。”她弯着嘴角滑下接听键。 “小繁。”景轩的语气却并没多高兴的样子。 景繁向来敏感,猜到了他打电话可能有事。 “怎么了,哥?” “小繁,”景轩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你之前问我,爸妈有没有给我打电话……” 话到这,景繁已经明白了。 “哥……”她打断了景轩的话,“我……” 景轩听她犹豫的语气,着急起来,赶紧解释,“小繁,哥哥没别的意思。” “嗯。”她当时跟爸妈坦白的时候很硬气,但现在在哥哥面前却忐忑得不行,她怕景轩不能接受,远胜过于父母反对。 “小繁……”景轩也很紧张,他刚才从父母那里知道这件事,简直后悔死了自己的粗心大意,当时跟景繁打完电话居然没想到去问问爸妈。 “回来吧。”他说。 景繁捏着手机的手顿时收紧,“……什么?” “回Z国,待在哥哥身边,好吗?”他知道国内对同性恋群体多有不善,他不想自己的妹妹被人看作异类。 “哥,我今年高三了。”她怎么能说走就走? “你回来,我给你安排更好的学校,这些都不是问题。”景轩语气坚定,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弃。 “为什么啊?”景繁不太喜欢哥哥这强势的气场, “小繁,我担心你。”景轩叹了口气,他把妹妹当个宝,怎么能忍受她受人欺负? “我没事,”景繁笑笑,她也知道哥哥担心她,“没人能欺负我的。” “小繁,哥哥会尊重你的选择,也相信你会对自己负责,但是你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心里怀着恶意,他们会用各种方式中伤你。” “哥,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情,我处理得来的。”景繁说。 “小繁别任性好吗?”景轩劝不动她,已经有些着急,一个小时之前看到的那些资料还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我没有任性,哥。”景繁态度依然坚定,她才不要在这个时候回去,否则她之前所做的所有选择就都成了个笑话。 “国内对同性恋很不友好……” “没有,”景繁反驳,“我现在去酒吧随便撩个小姐姐都不会被拒绝!” 说完她就后悔了。她在说什么? “你还去酒吧?”景轩惊讶,惊讶之外还有些生气。 “我……我之前和贺乘一起去看演出,没干什么,也没喝酒,真的。” 都怪宋寒!没事儿瞎打什么比方? “长本事了,啊?”景轩质问,他单纯可爱的妹妹,怎么可以去酒吧?贺乘居然敢带坏他妹妹! “真的没什么,哥我就瞎说的……”景繁心虚得不行,在心里默默为贺乘念了声阿弥陀佛。 “总之,”景轩打断她,“好好考虑一下回Z国的事,你现在待在国内,我一点都不放心。” “我不回去。” “你……” “我就不回去。” 自从回国之后,景繁就很少跟他耍这种小脾气了,景轩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生气还是高兴。 “你再好好想想。”景轩说完就挂了电话,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景繁这边赶紧给贺乘发了个消息,跟他说了景轩一会可能会找他,嘱咐他千万不能把张钰的事儿说出去。 景轩没有反感她的性向,这让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忐忑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整个人似乎都更轻快了。 回Z国的事情,只要她坚持不同意,景轩也不可能把她绑回去,倒是他一心为景繁着想的样子,让景繁心里一阵温暖。 哥哥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欢快的小调再次响起来,阳光透亮的房间里,少女的笑容真诚而无暇。 九月一号开学,几家欢喜几家愁。 愁的应该是大部分。 “姐,你给我老师打个电话吧,”贝小池拉着宋寒的袖子黏在人身上,巴巴地望着她,“我真补不完……” “七点了,”宋寒把她扒拉下来,手指抵着她额头,“再不去学校,你就是作业没做完加上迟到。” “姐啊……”贝小池绝望,转而看向谈忱的方向。 “咳……”谈忱拿着抹布往楼上走,“好瞌睡,我去睡觉。” “你们!”贝小池正气的跺脚,突然看见旁边林向西正好拿着贝斯走过。“林向西!” 林向西赶紧仰头看天,“今天天气真好……” “哎呀,”贝小池完全忘了脸是个好东西,抱着林向西的胳膊使劲儿摇,“向西哥哥~” 林向西只觉得自己浑身汗毛倒竖,赶紧抽出胳膊跳了两步远。 “依我的经验看,这种时候逃避是最没有用的举动,你应该去找老师,积极地承认错误!”他义正言辞地建议道。 宋寒坐在一边看手机,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 “承认什么错误啊,我一半都没写啊。”贝小池垂头。天要亡她啊! “咳……”林向西清了清嗓子。 贝小池抬头看他。 “老师,我错了,我不该没做作业,虽然我的姐姐在暑假刚刚过半的时候不小心出车祸摔断了腿,躺在家里没人照顾,但我知道,这都不是我不写作业的理由。从小,我常年出门在外爸爸妈妈就告诉我,做人一定要恪守本分,身为一个学生,认真完成好作业就是我的本分,我为自己只想到尽心尽力照顾姐姐而忘记写作业感到非常地愧疚,我这种行为,严重地影响了班风班纪……” 他这一段,完全没有任何停顿,一气呵成,剩下的三个人都是同款震惊脸,瞪大眼张大嘴巴看着他。 林向西被看的心虚,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宋寒一个抱枕扔到他脸上…… 贝小池上楼前拍了拍举着抹布蹲马步的林·前任学渣·向西的肩,“兄台,保重!” 林向西也回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朋友,你也是。” 贺乘戴着红袖章站在校门口,拿着笔记本的手上还勾着两份早点。 景繁走过校门口的时候放慢了脚步,有些尴尬地走过去。 “我哥没说你什么吧?” 贺乘略显哀怨地看了她一眼。景繁的哥哥和他的哥哥根本不是一挂的,那严肃的语调让他一句话都要在脑子里转个圈再出来,做了好大一番保证,才被放过。 “我中午请你吃饭。”景繁话说的心虚。 “哎。”贺乘叹了口气,无奈地递给她一份早点,“我弱小的心灵所受到的创伤真的不是一顿饭能缓解的。” 景繁接过早点,朝他笑笑,“那就两顿。” 贺乘刚想回话,旁边传来一声“景繁学姐!” 他回头,看到了贝小池。 彩色的头发被染回了黑色,校服也穿的整整齐齐,整个人都显得乖巧了不少,带着一脸笑容跑过来的时候,简直比旁边树叶间泄下来的晨阳还要醒目几分。 “你好。”景繁笑着打招呼。 贝小池笑得更灿烂,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看着就让人心情好得不得了。 “贺乘学长。”她这才看到旁边的贺乘,赶紧补了个招呼。 “我就这么没存在感啊。”贺乘笑着打趣。 “没有……”贝小池赶紧解释。 “吃早点了吗?”贺乘问。 “啊,”贝小池揉了揉脑袋,“没来得及。”净担心作业了。 “给你。”贺乘把手上的另一份早点递过去。 一时间,旁边不少人在往这边看的人更激动了。 “给我?”贝小池有些惊讶,呆愣着没伸手。 “拿着吧,我站这儿也吃不了,冷了就是浪费。”贺乘说,抬着的左手晃了晃。 “哦,”贝小池很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解释,接过了塑料袋。 窃窃私语的人在贺乘带着笑意扫过去的眼神里很快离开,勾肩搭背走进教室。 “那是高二的贝小池吧?”有人议论。 “听说她暑假的时候给景繁写过信,不会也是个……” “咦……”旁边的人皱着眉做了个鄙夷的表情。 “什么啊,你看她那样子,不是在追贺乘学长吗?” “贺乘跟景繁还不清不楚的呢……” “怎么看这三个人都不清白……” “同学。”聊得正欢,身后突然传来这么一声,吓得围在一起的几个人同时捂住心口。 “干嘛啊?”一转头,是几个穿着球衣的大个子,站在几个小女生身前,好似一堵墙,她们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周宇抱着球,嘴角不善地扬起,威胁到。 “……关你们什么事啊?”其中一个女生不甘示弱,不甚有气势地反驳了一句。 “呵,”周宇身后的一个男生冷笑一声,“关我们什么事?”他上前一步,弯腰看着那女生,“你再多说几句,看看到底关我们什么事?” 几个女生终于被吓到,赶紧手拉手跑了。 “你干嘛?吓吓就行了。”周宇在王超胳膊上拍了一巴掌。 “哎,”王超捂着胳膊,“我不没干什么吗?不好好吓她们一回,哪会长记性啊?话说这些女孩子也太矮了吧,我弯下腰都看不到脸……” 周宇白他一眼,“兄弟,所以说你为什么是单身狗呢?” “你脱单了?” “……” 这天就聊不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有对bg副cp,戏份不多的。作者专注于主cp的爱情发展*^O^* 今天依旧发红包呀!另外,今晚加更哟! 。感谢在2020-03-05 01:01:19~2020-03-06 10:4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小花是我的 5瓶;天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自习 “乘哥。”周宇他们走进教室,跟正往座位走的贺乘打了个招呼。 “嗯。”贺乘简单回应,坐到座位上。 景繁也抬头跟他们说了声早上好。 几个男生看到他,顿时站直了,紧张得不行。 得,都有后遗症了。 “怎么了?”贺乘一边咬着手里的包子,一边问。 “哦,也没事,”周宇回过神来,“就那些女生,在背后说你们坏话,我们教育了一下。” 王超补充,“就威胁了几句。” 景繁听见皱了皱眉,她被人说可以自己消化,可拖带上别人就不好了。 贺乘喝了口豆浆,思考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眼景繁。 景繁感受到他的视线,抬眼看过去,眼神询问。 “没什么。”贺乘说,转头跟周宇说,“景繁是我妹妹,亲表妹。” “啊?”篮球队跟懵逼。 “她的妈妈,是我妈妈的亲妹妹。”贺乘接着说。 景繁倒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不过这也确实可以消除一部分流言。 “哦,乘哥你居然瞒着我们这么久!”周宇这才明白过来,他们早该猜到的,都怪他俩郎才女貌的实在太般配了。 “行了,要上课了。”贺乘说。 篮球队就散了,回了各自的座位。 “你……”景繁拿着语文速记本,欲言又止地看着贺乘。 “怎么了?他们不会乱来的……”贺乘还以为景繁在担心篮球队会为她打抱不平闹事,开口解释。 “你包子哪儿来的?”景繁问。 “啊?”贺乘看了眼手里的包子,又抬头看她。 “你买了三份。”景繁说,她目光犀利地盯着贺乘的眼睛。 “咳……”贺乘尴尬地咳了一声,把包子塞进了桌兜里。 绝对有问题。 “如实招来,”景繁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凑过去问,“你不会是……喜欢贝小池吧?” 今天的早点,看来是专门给贝小池买的了。 “那什么,我那是怕你们俩被人传流言。” 景繁却根本不信他那一套,直接了当地问,“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啊?绝对比我早是不是?” “上课了啊妹妹,读书。”贺乘翻开书,开始读古诗词,不理她了。景繁也就没再继续问。 中午放学,二人路过高二楼梯口的时候看见了贝小池,她正趴在走廊上补作业,孤零零的一个人。 “贝小池。”贺乘眯着眼冲她背影叫了一声。 景繁偏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里有不太明显的戏谑,但被贺乘自动忽略了。 “贺乘学长?”贝小池转过身来,看到两人有些惊讶。 “怎么还不去吃饭?”景繁问。 “学姐,”贝小池尴尬地笑笑,“作业没做完……” “还有多少?”贺乘朝她走过去。 “啊,”贝小池挠挠头,“还有半本……” 饶是贺乘有了心理准备,也被这答案惊了一惊。 “你暑假在干什么?”他皱着眉,翻了翻贝小池的暑假作业,一大半,一个字没写。 贺会长严肃起来很有威慑力,贝小池被他的气场压得有些怵,伸手小心翼翼地想把自己的作业本抽出来。 “笔拿来,我给你讲。”贺乘用力,把脱手一半的作业拽了回来。 “啊?”贝小池欲哭无泪,求助地望向一旁的景繁。 “先吃饭吧。”景繁笑意盈盈地说。 “嗯嗯嗯!”贝小池连连点头。 最终三个人一起去了食堂。 一路上收获了无数目光。 学神校花景繁,学霸校草贺乘,艺体中心新晋女神贝小池。这三人凑到一起,简直一举担起了校园论坛流量的半壁江山啊。 篮球队的人正在吃饭,七八个人,占了一整张桌子,看到景繁他们进来,周宇站起来招手。 “学妹好啊。”一群大男生笑着跟贝小池打招呼,显然没打算把她当外人。 “你们在这儿坐着吧,周宇和我去打饭。”贺乘说。 “好嘞。”周宇起身,跟着贺乘去帮忙打饭了。 贝小池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惶恐。自己的男神女神,怎么突然这么平易近人了?有种自己天天拜的神仙突然下凡了的感觉,特别不真实。 “没关系,我还没好好谢谢你的信呢,这顿我请你。”景繁说。 “啊?不不不……” “哎呀学妹,别客气,大家都是一家人嘛,以后谁敢欺负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替你出头!”王超嘴里衔着一块红烧排骨,慷慨地拍着胸脯。 他们不知道贝小池跟景神和队长是什么关系,不过早上听到有人把她和贺乘景繁连在一起骂,这会他们又一起来吃饭,就下意识把三个人绑一块儿了。毕竟贺乘和景繁都不是什么自来熟的人,出现在他们身边的,那必然是真朋友啊。 一顿饭吃完,贝小池已经和篮球队聊开了,贺乘景繁不是自来熟,她是啊,天南海北,但凡找到一点共同话题,她就能牵出八百字来。 回到教学楼正撞见老王,贺乘也没机会再给贝小池讲题了,只能回到了教室。 中午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在老王的监督下,教室里窗帘被严丝合缝地拉上,光几乎透不进来,营造着完美的午睡氛围。 但老王一走,就有人翻出了练习册,就着手机的亮光刷刷写了起来。高三的时间,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景繁趴在练习册上,闭着眼却睡不着。 “你是不是再过几天就跟学校申请不上晚自习了?”她问贺乘。 “嗯。”贺乘已经成年,虽然上面有个哥哥,但许多事情贺父已经开始让他接触,贺家产业不小,涉及海外的部分以后都是要交到贺乘手上的,所以在国内高考上大学本来就不在他的未来规划内。所以他现在需要更多时间去接触生意上的事情,晚自习差不多下个周就不会再上了。 “怎么了?”他问。 “你……能不能让枫姨帮我也写一份申请?”景繁问。这要求听起来有些过分,但她确实不想再整天待在学校里了。她最近的状态不太好,有父母的原因,也有她自己的原因。 她总跟自己说不管别人说什么都跟她没关系,可今天因为她,贺乘和贝小池都受了影响,她不喜欢这样。 宋寒说,不要刻意去忍受。这话是很有道理的。 她没办法阻挡别人说什么,还不能闭着耳朵不听吗?她之前是很要强不想屈服,但今天景轩的电话却让她想通了一些事情。 她一直在跟父母杠,但景轩还是担心她的,会怕她受委屈。想向父母证明是一回事,死撑着在这种事情上不服输又是另一回事,她得好好的,才有资本跟景轩讨价还价。 “怎么了?”贺乘坐起身来,皱眉看着她,“因为那些人的话?” 景繁淡淡嗯了一声,“听着烦,不想听。而且,我也不需要补课。” 贺乘沉默了一会,才开口,答应了,“我回去跟我妈说。” “谢了。” “客气。” 下午五点,宋寒拿着车钥匙出了门。贝小池五点四十下课,高二的非住校生不上自习,因为三区鱼龙混杂,她放学一直都是宋寒或者谈忱过去接的。 但宋寒不喜欢在校门口等人,感觉跟幼儿园家长似的。 今天贝小池没能按时放学。补作业的孩子,得在老师办公室里熬完下午饭时间。 景繁回出租屋取书的时候路过咖啡店,看到了坐在靠窗座位上的宋寒。 穿着校服的身影走过来,宋寒刚想抬头开始教训,却看见来人是景繁。 今天心情貌似不错,缓缓走来时很有岁月静好的感觉。 “景繁?”她关掉手机,打了声招呼。 “宋老板。”景繁走过来,站在她面前,“贝小池被老师留下来了,可能会有些晚。” “补作业?”宋寒问。 “嗯。”景繁回答。 “哦,她活该,一放假就在家疯玩。”宋寒喝了口咖啡,对景繁笑笑,“谢谢你告诉我。” “不客气,”景繁回她一个微笑,“宋老板再见。”说着就要转身走了。 “专门进来找我?”宋寒在她转身前开口问,她还以为这姑娘是来买咖啡的呢。 “我回家,路过。”景繁解释。 “来都来了,我请你喝咖啡。”宋寒说。 “不用,谢谢宋老板。”景繁笑。 “哦,”宋寒也没强求,靠回了椅背上,一副懒散样子,“那早点儿回家。” 景繁走后没多久,贝小池就来了,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姐姐姐!” “啧,”宋寒抬头,“跑什么?有鬼撵啊?” “姐我补作业去了,”贝小池跟她解释,“我们老师也太执着了,都要分班了,还非得逼我把作业补完。” “行了,”宋寒起身,“已经知道了,走吧。” “诶,姐你怎么知道的?”贝小池问。 宋寒没直接回答她,搭着她的肩,“你和景繁很熟?” “嗯?”贝小池不解地转头看她,“没有啊,不就暑假见过吗,不过今天中午她和贺乘学长请我吃饭了。”她一说起来就没完,宋寒刚想张口就被她抢了先,“还有他们班篮球队的人,可热情了,他们说以后罩着我呢。” “罩着你干嘛?”宋寒问。 “哎呀,都是好人嘛。”贝小池避重就轻,没提今天被人说闲话的事,反正她也不在意。“我这么漂亮,说不定就有人看不惯我呢。” 宋寒白她一眼,嘱咐,“你在学校里少跟景繁来往。” “为什么?”贝小池不太高兴,她姐对景繁有偏见? “给自己惹麻烦,也给她惹麻烦。”宋寒敲了敲她的头。 贝小池想起学校里的流言,不情愿地哦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自习的时间该干些什么呢,嘿嘿嘿 很快宋老板就能频繁出场啦,先给个铺垫。 第17章 周六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自习,景繁被老王叫到了办公室。 “王老师。”景繁喊了报告推门进去,走到老王的座位旁。 “哦,”老王从教案中抬头,“景繁来啦。” “嗯。”她乖乖点点头。 “找你来呢,是因为今天贺乘交的那两份申请。”老王推推眼镜,那镜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景繁真怕他一推就散架。 “是我让阿姨帮我写申请的,老师。”她接过话。 贺乘交申请时把她的也一起交了上去,通过的话他们下周一开始就不用上晚自习了。 “这个贺乘告诉我了。”老王看着她,神色担忧,“我找你来是想问啊,你不想上晚自习,是不是因为学校里风言风语啊?这些对你影响是不是挺大的?”他虽然平常都待在教室和办公室里,可学校里的八卦他也不是全无耳闻,那些话说得有多难听,他也能想象。一个孩子,要独自承受这些,还是太艰难了啊。 景繁以为老王叫她过来是要劝她来着,没想到老王是关心她,顿时心里一阵温暖。 “不大,老师。”她笑了笑,解释道,“他们说他们的,跟我无关。” “哎,”老王叹了口气,年少轻狂啊,“你们这些孩子……有什么事情也不愿意跟老师说。”一个个都这么坚强,他班主任的光环还怎么发光发亮? “老师,我申请回家复习是因为我的复习进度比同学们快,补课意义不大,您放心,我回家也不会松懈的。”她保证到,好孩子的人设立得很稳。 面前的少女表情平静,波澜不惊。老王知道自己没理由拒绝,景繁就是有资本说这话。 “你的成绩我自然是相信的,我就是担心你的心态。”他说,“高三这一年啊,压力太大了,心态一旦出现问题,那可就麻烦了。” “嗯,您放心,我有事情一定来找您谈。”来找你才怪,那么唠叨,聊一次没一个小时完不了。 见她真的没什么不对,老王也就放了心,拿了申请书去政教处盖章了。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景繁的心情自然也好,放学后请贺乘在餐厅吃了顿快餐。 而被姐姐警告不要惹事的小姑娘正在艺体中心舞蹈室里挥汗如雨。 巨大的落地镜前,黑色身影的每一个动作,都隐藏着巨大的潜力。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平日里的嘻嘻哈哈,眉间都是随音乐而皱起的隐忍情绪,眼神犀利仿佛能将人刺穿。 一个跳跃,人稳稳落在地上,许久之后,才调整好呼吸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愉悦地笑起来。 舞蹈室的门被推开,穿着长裙的舞蹈老师走进来,抱手靠在墙边,赞许地看着贝小池。 “言老师。”贝小池起身问好。 “不错。”言老师温和地笑笑,夸赞到。已经四十的人,却因为一身的气质而看起来优雅年轻。 “我觉得还不够,”贝小池瘪瘪嘴,“也还达不到您的要求吧?”言秦的要求一向高,但贝小池知道,对她们这些学生,她还有所保留。 言老师一挑眉,直起身来朝她走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已经很优秀了,不论是天资还是努力,你都比别人强太多。” 贝小池嘿嘿嘿地笑。 “傻笑什么,”言秦拍她一巴掌,“跳舞的时候是女神,一笑起来就是个傻子。” “那您就收了我这个傻子当关门弟子嘛。”贝小池拉着言秦的袖子撒娇。 “什么关门弟子,”言秦推开她的脑袋,“对你们每一个学生,我都用心在教。” “可我觉得我还可以更好,老师,我可以的!”贝小池站直身子,一脸坚定。 言秦被她的神色闪了眼,脑子有一瞬间的恍惚。 “你为什么跳舞?”她问。她还记得第一次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这小孩儿吊儿郎当地跟她说是因为怕自己考不上大学。 “我喜欢跳舞。”贝小池看着她的眼睛,眼里是专属少年人的,独特的认真,“老师,我喜欢跳舞。” 言秦盯着她的眼睛许久,最终妥协般转身,“明天早上五点。” 贝小池愣着,听到她这句话还没反应过来,人都走到门口了,她才转过弯来,兴奋地回应,“我一定到!” 言秦笑笑,开门走了出去。 贝小池的兴奋劲儿一直持续到放学,去咖啡馆的路上都快飞起来了。 “姐姐姐!”一看到宋寒,就一把把人抱住,“言老师答应收我了!” “起开。”宋寒被撞地后退一步,一点也没被她的兴奋感染到。 “我不!”她使劲抱着宋寒,肩膀开始小幅度地颤抖。 宋寒的身体僵住,本来抬起来要去扒拉人的手最终轻轻放到怀里的小脑袋上,揉了揉。 “谢谢你,姐。”贝小池的声音闷在衣服里,却很清晰地落到宋寒耳边。 四年前,如果不是宋寒把她带到炽荒,贝小池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在孤儿院,或者被某个家庭收养然后再被抛弃一次,或者一个人窝在这偌大世界的某个角落里。 “哭什么,小孩?”宋寒拍着她的背,语气放缓,终于有了一点温柔。 “就是小孩儿。”贝小池放开她,转过脸去,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 “走,回家。”宋寒没看她,伸手揽着人的肩膀往出走。 回到炽荒时,谈忱已经做好饭了,作为炽荒身怀百技的老二哥,谈忱拥有苦练三年得来的炉火纯青的厨艺,一桌子菜看起来格外丰盛。 四个人坐下来,开饭。 “对了姐,”贝小池咬着筷子,“我明天五点就要到学校。”得四点半出门才行。 宋寒皱了皱眉。 “这么早?”林向西问。 “那是,”贝小池骄傲地看他一眼,“我现在,也是有师父关照的人了。” “厉害厉害。”林向西很不诚恳地竖了个大拇指。 “那你俩,”宋寒看着两个大男生,“以后轮流送她。” “咳……”谈忱差点一口饭喷出来,“什么?”他两点多才刚下班啊。 林向西也是一脸呆,关他什么事啊? “时间正好。”宋寒说。 两点下班,四点送人。 “你不能自己去吗?”谈忱转向贝小池,质问。 “我一个弱女子,你怎么忍心?再说了,一个周也就周六一天而已。”贝小池夸张地捂住胸口,一副楚楚可怜样。 “服了你。”谈忱无奈,低头扒拉米饭。 林向西自然也没有异议。他早就看出来了,虽然宋寒总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其实心里对他们每个人都可上心了。嗯,心地善良的老板。就是有的时候有点凶。 高三周六补课到下午六点。 最后一节课,老王放下手里的英语书,笑眯眯地跟这群小孩唠嗑。 “我呢,也没什么太大的期待,就算明年夏天你们走不远,翻墙到隔壁我就很满意了。” 班上一片起哄声。隔壁可是靖川大学,华国排名前三的高校,老王你说的好轻松哦。 “哎,”老王笑着摆摆手,“安静安静,做人不能没有志向嘛。我最大的愿望呢,就是把你们每一个人都送进心仪学府的大门。” “祝老师心想事成!”体委喊了一声。全班又开始起哄。 “你们这些小孩儿啊……”老王无奈地笑笑,活像一尊瘦下来的弥勒佛。 短暂的休闲时刻过去,在众人强烈的要求下,老王又讲了两道例题才放了学。 景繁和贺乘在学校门口分开,一个人往出租屋走。 天边的云被夕阳染成彩色,浓淡不一地铺在城市边缘。 身上依然在出汗,抄近路走进巷子里,景繁拉开校服拉链,舒了口气。 身后响起匆忙的脚步声,她没在意,继续往前走。 事实证明有时候人还真不能太掉以轻心。 转角处站着张钰,以及她身后六七个……青年。 不过几天没见,她已经变了个样,染了头发做了指甲穿着黑色露脐装,脸上画着精致的装。陌生人看见绝不会信这是一个还没满十八的少女。 景繁皱眉看着对面的人。 她还真没想到这人能这么不要脸,来纠缠就算了,还打算七打一?这么没品? 张钰盯着她,还算精致的眼睛里满是狠毒,“景繁,我张钰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人,贺乘威胁我,让我退学,可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现在没什么不敢做的。” 哥哥你可坑死我了。景繁心里想到。表面上却还要保持镇定,装酷一般把手揣进口袋里,试着去摸手机。 她冷笑一声,“你是想说你不是吓大的?巧了,我也不是。” “景繁你别太嚣张!”张钰恶狠狠地盯着她,“本来还说要在你家门口等你,没想到你自己撞上门来,我告诉你,你今天别想完整地从这儿走出去!” 她说着,朝后面比了个手势。眼看着人就要过来了,景繁深吸一口气准备出手。 而肩上突然传来的重量阻止了她的脚步。 “呦,这是在干什么呢?”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不知怎么,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她身上所有紧绷的神经都松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乘哥:我不是故意的…… · (最近被网课搞得身心俱疲啊……) ·感谢在2020-03-06 10:51:38~2020-03-07 09:3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查理吃鱼 5瓶;31个飞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受伤 宋寒感受到手下肩膀塌下去的动作,嘴角的笑意更甚,她漫不经心地往旁边身体上靠了靠,转过头问,“朋友?” 景繁没计较她话里的戏谑,回答:“仇人。” “哦。”宋寒转过脸,看着张钰一行人,眼神瞬间冷下来。 景繁看不到宋寒的表情,却没错过对面几个人突然瑟缩一下的动作。 “你谁啊?别管闲事!”张钰气势不足地吼了一句。 “我谁?那边黄毛的,”宋寒抬起手指着张钰身后一个努力想把自己的脑袋缩到旁边人身后的黄毛,漫不经心地问,“我谁啊?” 张钰立即转头看着他,“你认识?” “额……宋老板,”黄毛不得不站出来,“我就是来凑个数,真的。” 看着临阵脱逃的队友,张钰脸瞬间黑下来,“你怂什么!” “走吧,张钰,人家又没惹你,何必呢。”黄毛皱眉劝她,伸手想把人拉走。旁边的人有些不明情况,也不敢轻举妄动,拉架的拉架,嚷嚷的嚷嚷,队伍顿时乱了。 看着张钰在那边歇斯底里,景繁偏头问宋寒,“宋老板这是……” 宋寒轻笑一声,“巧合。”她轻飘飘说完这俩字,又冲对面道,“行了。” 张钰的声音停下,战火眼看要转到这里,宋寒又开口,“小朋友呢,就该乖乖学习,社会姐没那么好当的,回家吧。” “你算什么东西!”张钰吼叫到,妆容精致的脸都气得扭曲,“关你屁事啊!” 后面的黄毛很想拉住冲上去的张钰,但奈何一时手滑,只能看着张钰上去送人头。 宋寒可不是什么君子,没什么不打女人的原则,小孩儿她倒是下不去手,可对面这个,怎么看也不像个小孩儿啊是吧。 于是她松开搭在景繁身上的手,往前一步率先抓住张钰的手腕,右手再往她右肩一按,张钰整个人就被制住,压在巷子的砖墙上。 黄毛不忍直视,无奈地捂脸。 但奈何姑娘受欺负,他们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六七个人冲了上去。 景繁也顾不得跑了,关键这会跑也来不及了,只能袖子往上一刷,对了上去。 宋寒刚想回头让景繁先走,就看见她一脚踢在一个小瘦子的肚子上,那人瞬间疼得蹲下身去。 这小姑娘……可以啊…… 呆滞一秒钟,宋寒松开张钰,加入了战斗。 二对七,愣是一点没落下风。宋寒一看就是练家子,而且还不只是专业派,实战经验可谓丰富,每一拳每一脚,都恰到好处地把人逼退。 景繁却不一样,她没有宋寒体格好,但每个动作都一点余力没留,拳拳到肉,一把掀翻一个小瘦子,回身一肘击在侧面的红毛胸口,暴力得让宋寒刮目相看。 战况一时焦灼,七人组都有些焦虑了。一是他们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打不过,二是真打不过的话,他们男人的面子往哪搁啊? 正胜负难分时,黄毛突然大叫一声倒地,声音之凄厉,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怎……怎么了?”有人小心翼翼地去扶他,凑近问。 “疼……”黄毛一脸痛苦,却不忘提醒,艰难地朝队友摆手道:“快走……” 剧情之感人至深,让景繁叹为观止。 可惜他的傻逼队友没有get到他的脑电波,他表情都快绷不住了,那人才反应过来,转身拉起张钰就跑。 张钰也早被吓着了,被人拽着手,一步三回头地跑了。 地上的黄毛还在□□。 “人都走了。”宋寒抱着双臂,吐出没感情的四个字。 “……啊疼。”黄毛颤颤巍巍站起来,试图不动声色地移动到拐角。 “朋友,这么着急?”靠在墙上喘气的景繁叫了一声,看过去的眼神不善。 黄毛转过身来,脸都快皱成草稿纸了。“抱歉啊,都是误会。” “误会?”景繁轻笑,浑身散发着压迫感,被压抑的怒气正一点点释放。“如果没人救场,张钰,和你们,准备干什么?”最后一句直白的质问,声音都有些嘶哑。 她不喜欢打架,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主动去找过谁的麻烦,可张钰太过欺人太甚。如果今天没有碰上宋寒,她不一定能跑出去,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根本无法想象。 宋寒看着景繁颤抖的身体,皱起了眉,她走过去,把手放上女孩的肩膀。 “凭什么就这么放过他们!”景繁吼出来,用力过度后的不适爆发,她只觉得头昏脑涨,各种感知混杂,指尖传来针刺般的微小疼痛,酥酥麻麻让人心烦意乱。甚至不知道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 “景繁!”宋寒揽住她的肩,手托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直视她的眼睛,“好了,人都走了。” 黄毛看着这一幕,惊恐地咽了口口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跑了。 “凭什么?”景繁哑着喉咙问。天知道她现在什么感觉,她不是神,对面七个大男人,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晚霞已经褪成青灰色,夏末的余热纠缠在空气里,混着汗意,丝丝缕缕黏黏腻腻。 景繁的眼睛就那么盯着宋寒,距离不过半掌。宋寒见过那里盛满笑意的样子,温柔得能溺死人,也是因为见过,此时才会被这眼里的惊恐和不甘刺得心口一疼。 她面前颤抖的人揽进怀里,一下下拍着景繁的背,“好了好了,别怕……” 知觉还未完全恢复的指尖碰到了宋寒的外套,于是用尽全力抓住了这一点布料。 宋寒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烟味,本来挺不让人开心的味道,此时却无端让人感到安全。 “好了,人走了,”宋寒缓缓捋着她的背,说,“要是还过不去,我找人揍他们,你想让他们成什么样我就让他们成什么样,先打他个三千块的。” 旁边黄毛闻言浑身一颤。 “三千块?”过了很久,景繁理智稍稍恢复,趴在人肩头问。 “断条腿吧,或者胳膊?”宋寒笑着回答,“应该差不多,就是不知道现在门诊涨价没。” 黄毛觉得自己现在应该真的晕一下。 景繁笑也笑了,缓也缓够了,这才觉得姿势尴尬,想从宋寒怀里起来却使不上劲。体力透支了,酥麻之后就是无力和酸痛。 “缓过来了?”宋寒扶着她的胳膊,退开一步,观察着她的表情。 那点儿凶劲儿过去,景繁这会只觉得臊得不行,只好转过脸去,“嗯。” “那就好。”宋寒撤开手,“小姑娘挺凶啊,练过?” “嗯。”景繁回答。她是学过,但并不十分专业,也没有什么实战经验。 今天应该算超常发挥了。 “回家?”宋寒没再问,转移了话题。 景繁转头看她。 “还是别回了。”宋寒自问自答,“走吧。”说着又拉住景繁的手臂,转身往巷子外走。 路过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的黄毛时,宋寒停下来看过去,“你今年满十八了?” 黄毛贴着墙根,点头如捣蒜。 “那该知道什么事儿该干什么事不该干。” “嗯嗯嗯!宋老板放心!我今后绝对改过自新好好做人!”黄毛就差原地发毒誓了。 到停车场时天已经全黑了。 宋寒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景繁愣了一下才坐进去。 “贝小池呢?”她问。艺术生周六也补课,但放学应该比他们早。 “自己回去了。”宋寒一边回答,一边发动了车子。 在咖啡馆等贝小池时看见景繁走过去,身后跟的那一群实在是太显眼,于是给贝小池打电话让她先回,自己追了上去。 “哦。”景繁应了一声,有些尴尬,但还是真诚地道谢,“谢谢你。” 车子驶出停车场,景繁听见宋寒轻笑一声,“我要是没碰见,你准备怎么办?”她就是有点好奇,她和这小姑娘才见过寥寥数面,却每次都那么让人记忆深刻。学霸,会写词,会打架,会趁父母不在跑去酒吧,她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样子? “跑。”景繁说。说完她转头看着宋寒,“你说帮我打人……” “开玩笑的。”宋寒说,偏头看了她一眼,带着笑,“犯法。” 她眼里的戏谑让景繁有些恼怒,转过脸去不说话了。 “怎么,不是想劝我别去?”宋寒问。 “不是,”景繁看着窗外,“我是觉得三千太轻了。” “你们学霸都这么暴力的吗?”宋寒作吃惊态。 “她要是跑得不快,我绝对不放过她。”景繁说。她可不是什么有容乃大的圣母,找她麻烦,还是第二次找她麻烦,她可忍不了。 宋寒倒挺欣赏她这个样子,感觉这样的景繁比之前看到的要真实许多。 “那她走运了,”宋寒说,“要是跑的不快,三千怕是远远不够的。” 听出她话里的玩笑意思,景繁转头瞪她,却看见了宋寒刚好上翘的嘴角。 车子驶过繁华的街道,沿途各色灯光明明暗暗,女人算不上精致的侧脸陷在模糊的颜色里,成了别致惊艳的景。 “怎么?”宋寒见她看着自己又不说话,分心看她一眼,问。 “没什么,”景繁转过脸去,“宋老板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宋寒闻言笑出声来,“那你是打算以身相许?” 说完……就是一阵奇异的沉默。 这要是别人说这话,宋寒估计都上去削嘴了。 偏偏是自己。 该,叫你嘴欠。她心里骂道。 作者有话要说: 恶霸宋寒,在线放狠话:打他个三千门诊费 (取章节名太难了……) ·感谢在2020-03-07 09:33:37~2020-03-08 09:3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加更 “抱歉啊……我没那个意思。”宋寒摸摸鼻尖,跟她道歉。 她平日待的环境里,这样的玩笑很平常,可景繁和她平时交往的人不一样,是个还在为自己性向烦恼的小孩儿。 “没事。”景繁轻声回答。随即她扯开话题,“那个黄毛你认识?” “见过一回,他哥在炽荒打工。”宋寒说。 “他为什么怕你?”景繁继续问。宋寒看起来也没那么凶神恶煞吧?为什么那黄毛一副不想碰上她的样子? “他哥在我这儿打工,我又恰好认识他,为了一时义气毁了哥哥的前途?不明智。”宋寒说。 景繁觉得她没说真话。 “你会迁怒他哥吗?”虽然跟宋寒认识不久,但她觉得,不管是宋寒本身,还是她给别人的印象,都不该是那样。 “嗯?”宋寒疑惑地看她,随即又笑了,“迁怒他哥干什么?” “那他就没理由怕你。”景繁看着她,说。 小小年纪,一点都不好糊弄。 黄毛他哥确实在炽荒打工,但黄毛怕她却不是因为担心他哥。是因为宋寒学生时代就是那片儿的大姐,他哥就是马仔之一,黄毛从他哥那儿听过宋寒的事迹,不敢跟她对上。 那可是传说中一挑十的存在,正儿八经的跆拳道黑带。他们一群弱鸡,哪里打得过。 宋寒那时候太轻狂嚣张,干过不少中二的事儿。自己想想都觉得丢人,哪还肯拿出来说。 其实主要还是怕吓着孩子。 “小小年纪,别问那么多。”宋寒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小心把脑子里的公式挤出去了。” 景繁被她敲得愣了愣,可从来没人这么碰过她。 而宋寒全然不知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当,继续认真开车了。 景繁于是也不再说话,默默把头转向窗外。 车开进三区,立刻置身于灯火通明的喧闹中。 去侧门的路被车堵了,只好开到了前门。下车时,宋寒叫住景繁,把自己身上的牛仔外套脱下来递给她,“换上这个。” 景繁疑惑。 “出来玩好歹伪装一下啊,学霸小姐。” 景繁接过衣服换上了,下车时,校服外套被遗忘在了座位上。 跟着宋寒走进炽荒,音乐声潮水一般涌到耳边。 炽荒人很多,景繁这会手脚都什么力气,跟在宋寒身后,走得很艰难。 正烦躁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是今天下午刚刚触碰过的温度。 被一路拽着手腕带到三楼,景繁才舒了口气。 “坐一下。”宋寒让她坐在客厅,自己进了厨房。 听见动静的贝小池从房间里冲出来,看见景繁后更激动了。 “学姐!你没事吧?”贝小池把着她的肩,紧张地上下打量着。 “没事。”景繁冲她笑笑。 “你是还没完全回过味儿来呢。”宋寒拿着药箱走了过来。 “我没受伤。”景繁说。也就胳膊挨了两下,都没什么感觉。 “贝小池走开,”宋寒把贝小池扒拉到一边,对景繁说,“跟我来。” 景繁看她一脸认真的神色,只好起身跟她进了卧室。 宋寒的卧室很大,灰色系,性冷淡风。各处都收拾整整齐齐却又不至于毫无人气。景繁扫了一眼,没看到任何和架子鼓有关的东西。 “坐下。”宋寒手上拿着一瓶药水,眼神示意她坐到床上。 “干嘛?”景繁问。 “掀开衣裳看看。”宋寒没看她,拿药棉沾了药水。 景繁没动。 “不信我?”宋寒见她没动,失笑道,“我打过的架,比你考过的第一多。” “我只是害羞。”景繁没一点害羞地反驳,不情愿地掀开T恤下摆。 腰上赫然一片淡青色,不太深,但看起来还是有些骇人。 “怎么……”景繁吃惊,她自己都没感觉。 宋寒笑了声,“信了?” 景繁不再说话了。 “现在不处理,明天有的你受。”宋寒说着,蹲在了她身前,手伸出一半又停下,犹豫道,“要不你自己来?” “我……自己来。”这会是真不好意思了。 见她动作还是有些拘谨,宋寒转身进了卫生间。 处理好了伤,景繁把药棉扔进了垃圾桶,宋寒也出来了。 “手也擦擦,”宋寒说,“要不明天骨节也得青,一个周拿不了笔。” 倒了些药水在手上,景繁一边按揉骨节一边抬头看宋寒,“宋老板很有经验?” “毕竟虚长你几岁。”宋寒靠在衣柜门上,回答,语调漫不经心。 “好了。”景繁把药瓶扭紧放进药箱,“谢谢。” “客气。”宋寒弯腰提起药箱,站在她面前,“客房收拾起来太麻烦,今晚就先睡这里吧,卫生间里有洗漱用品。”之前景繁说要来,她也没怎么当真,毕竟天天往酒吧跑的学霸,这么多年她也就知道一个,叫宋寒。 景繁也没什么好说的,“谢……” “行了别谢了。休息吧。”宋寒摆摆手,走了出去。 本来想问宋寒睡哪里的,想到一楼的盛况,景繁也就没开口。 在这里坐了一会,终于觉出了不好受,手臂好像有些脱力,肩膀处也开始酸疼。 当初老妈让她练那几天散打的时候肯定也没想过真能用上。 她揉了揉胳膊,走进洗手间。一次性的牙杯牙刷放在洗漱台上。牙刷包装沿着封线撕得整整齐齐,放在牙杯旁。 果然人不可貌相,宋寒这人,远远看一眼,根本可能想到她能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刚洗漱完,就听到了敲门声,外面响起贝小池的声音。 “学姐睡了吗?” 景繁走过去开门,看见贝小池站在门口。 “学姐吃点东西再睡吧,谈忱下了面。”贝小池说,“他手艺特别好。” 景繁确实有点饿,就没拒绝,只是想到吃完饭一会还得重新洗漱,又有点心累。 桌上放着两碗面,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天,其实主要还是贝小池一个人在说,景繁是真的没力气回应她了。 一碗面吃了十分钟,贝小池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催促她赶紧去睡觉。 再次洗漱完,景繁倒在床上不到两分钟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依旧置身一片黑暗之中,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从枕头旁摸出手机,按亮。 十三点十四。 十三点十四! 她一头坐起来,却因为浑身酸疼又立刻倒了下去,腰根本使不上劲。 “嘶——”她按着腰,想起这里是昨天涂过药的地方,也就是青了一大片的地方。 手机上的时间确实没错,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她摸索着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 “哗”的一声,天光大亮的世界出现在面前。 “咳。”身后响起宋寒的声音。 “我睡了十六个小时?”景繁问。 “嗯,居然没饿醒。”宋寒笑着说。早上看人睡得熟,她也就没叫,自己也补了个觉,刚才醒。 “窗帘太厚了,我还以为是晚上。”景繁有些不好意思。 宋寒笑了一声,“昨天体力消耗得太厉害,多睡一会挺正常。收拾好出来吃饭吧。” 宋寒走出房间,景繁才慢慢悠悠地走去卫生间洗漱。浑身都在疼,轻重不一,手臂也没什么力气。 她叹了口气,开始刷牙,镜子里的人虽然睡了十六个小时,还是没什么精神。 饭桌前不止宋寒,还有谈忱,和一个没见过的男孩儿,看起来应该和她差不多大。 “贝小池已经去学校了。”宋寒见她走过来,说,“一会自己回去,还是我送你?” “不用,”景繁冲两个大男生笑了笑,有些艰难地坐下,“我让贺乘来接。” 他俩今天还有去书店订复习资料的任务。 宋寒点点头,没再说话。 谈忱依旧一副懒散的样子,林向西对这位学霸倒是很有兴趣,只不过在宋寒面前,他不敢多嘴。 刚吃完饭,贺乘就打来了电话,宋寒起身送景繁出去。 “你怎么了?”贺乘一眼就发现了景繁走路姿势的反常,还有她手上明显的淤青。 “一会说。”景繁回答她,转身想向宋寒道谢。 从昨天到今天,宋寒都被这姑娘谢怕了,“谢谢就别说了啊,”她抬手制止到,“赶紧回家去,以后走路小心点儿。” 景繁也就不说了,笑着说了声好,开门坐进了车里。 “宋老板再见。”她降下车窗告别。 景繁的笑容比之前真实不少,宋寒因为她这个转变心情好了许多,也摆了摆手,“再见。” 路上,景繁把昨天的事情跟贺乘说了。 贺乘只觉得后背在冒冷汗,握着方向盘的手关节都开始发白。 “都没事了,放心。”景繁安慰到。 “是我考虑不周。”贺乘说。他当时威胁张钰说除非她退学,否则不会轻易放过她,他以为自报家门就足够张钰害怕了,张钰也真的退了学,却没想到她还能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他还是太心慈手软。 “行了,”景繁也皱着眉,“又不是你的错。” 贺乘平复了一会心情,才开口说,“我会处理的,放心。” “嗯。”景繁笑了笑,“乘哥真帅。” 贺乘踩下油门,“也不看看是谁哥。对了,”他想起什么,“你很喜欢炽荒?” “嗯?”景繁看他。 “最近出现在那里的次数很多。”景繁之前总闷头学习,出门的次数少之又少,最近却不那么宅了,还总往炽荒跑。 “声明,”景繁看见他皱眉,笑了,“我对贝小池没意思。而且每次去都是因为意外。” “我是担心那个地方不适合你。”贺乘说。他们毕竟还小,酒吧这种地方,不适合去。 “放心吧,”景繁笑着说,“宋寒人挺好的。”待在炽荒,好过一个人待在出租屋。 作者有话要说: 看见有小伙伴很期待乐队的成立,但是剧情的确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写到那儿,所以,加更奉上,小伙伴们再耐心等等我啦。写的时候也真没想到居然会铺垫这么久【捂脸】相对于乐队,这篇文可能爱情的比重会大一点,后期还会有一些娱乐圈的元素,不过不多,哈哈,大家看个乐儿。 . 另外,今天依旧有红包呀。 第20章 送你回家 开学两周,贺乘学生会的事情已经交接得差不多,不用再每天早上在校门口站岗了。 本来还为了自己本来可以多买一份的早点有些遗憾,却在上楼时遇见了贝小池。 女孩脸红扑扑的,额上还有没干的细密汗珠,提着帆布袋,正两级台阶一步往六楼爬。 学校为了让他们能更专心地学习,把高三教室安排在教学楼最高层,据说这也是谢主任的主意。 叫你下去了就不想上来,看你还乱跑。 “贝小池。”贺乘从身后叫住她。 “诶?”贝小池闻声转头,看见贺乘,笑着打招呼,“学长好!” 贺乘走上前,温声询问,“你上六楼干什么?” 贝小池提起手里的袋子,解释道,“学姐的校服,落在我姐车上了,我给送来。” 贺乘看了一眼,伸手把袋子拿过来,“给我吧。” 贺乘平常看人时虽然温和,却总带着距离感,这时低头看她时却好像少了那种疏离,这种差别让贝小池觉得有些奇怪,心想可能是因为站的太近的缘故,于是小幅度后退一步。 贺乘察觉到她的小动作,顿时有些不爽了。 “听景繁说你在找家教?”他问。 “啊?”贝小池本来正打算道谢,却被他的问题堵住了,一时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哦……嗯。” “我帮你补。”贺乘说,依旧是那副正经而沉稳的样子。 贝小池却没反应过来,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 “你们下午五点半放学?”贺乘问。 “嗯……”贝小池迷迷糊糊回答。 “放学去自习室等我,就在你们艺体中心一楼,知道吗?”学校的自习室基本上是摆设,位置背阴,偏远又清冷,除了领导检查时安排学生去坐一下午,平时基本没人。 “我……” 贺乘没等她说完,就再次打断,“宋老板帮了景繁,就当我还人情。” 贺乘说完就走了,留下贝小池一人站在原地,问号脸。 为什么贺学长对给她讲题这件事这么执着? “景繁,上来讲一下这道题。”数学课上,连上两节的数学老师扔了粉笔,揉了揉腰,喊到。 景繁平时没少上讲台讲题,很多时候老师们讲累了或者一道题多解法都会叫她或者贺乘上去。 可她现在手还青着,虽然昨天也被贺乘拉去医院买了药,但现在还是连粉笔都不一定能捏得动。 贺乘在这时举手了,“老师我来吧,这道题我还有种解法。” “也行,”数学老师走到教室后面拉了一把空椅子坐下,“去吧。” 贺乘上台前给景繁扔了个小纸团,景繁展开:下午帮我个忙…… 景繁一挑眉,这是要采取行动了啊。 而贺乘担心的贝小池不来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景繁也就没当成说客。 放学后经过咖啡馆,景繁一眼看见了在老地方低头玩手机的人。 宋寒就坐在窗边,景繁经过的时候她就看见了,留了一线余光给越走越近的蓝色身影。 景繁像上次一样站在宋寒跟前,“宋老板。” 宋寒这才抬起头来,“贺乘在给贝小池补课,她给我打电话了。”她勾起嘴角,“又来给我通风报信啊?”可能是有了一起干架的交情,她现在跟景繁说话随意多了。 “只是顺便。”景繁说,随即坐在了宋寒对面。 “怎么,这回不是打声招呼就走了?”宋寒戏谑道。景繁自前天打完架之后在她面前就放松了很多,最明显的,就是脸上不在时时挂着笑了,虽然没有之前看起来那么明艳动人,却让人觉得很舒服。 多了少年人该有的真实。 其实景繁也并不是完全放下了防备,只不过她所有的伪装在宋寒这儿都已经被撕的差不多了,也就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 “我请你吃甜点吧。”景繁说。 宋寒挑眉,“好啊。” 于是景繁翻看菜单,点了两份杨枝甘露。 宋寒其实不太喜欢吃甜的,嫌腻。只是看着景繁那么积极,也就没拒绝。 景繁倒是吃得挺开心, “伤怎么样?”宋寒问。 “昨天去医院看了,也买了药酒。”景繁回答,舀了一勺芒果丁喂进嘴里。 “这是什么回答,”宋寒失笑,“问你严不严重。” 景繁抬头,“不严重,过几天就好了,宋老板不是挺有经验的吗?” 宋寒搅着碗里的甜品,看过去,“我又不是医生。” “医生说昨天的处理很好,否则可能会有淤血,好的会很慢。” “影响做题吗?”宋寒问。 “不影响。”景繁回答。 宋寒很怀疑,右手都肿了。 景繁看她皱眉,加了一句,“反正做不做都没影响。” 宋寒本来还想再关心几句,听她这句话,顿时笑了。 “要是贝小池在这,那就是一记暴击啊。”她放下勺子,“你们学霸,都这么有自信的吗?” “我们学霸,特别是提前一年刷完历年高考题的学霸,就是这么有自信。”景繁说。 宋寒笑得偏过头去,“什么叫放飞自我?” “现场演绎。”景繁一本正经地回答,然后慢条斯理地把芒果丁喂进嘴里。 “景神牛逼。”宋寒弯着眼说。 这回换景繁不好意思了,这个称呼向来只有同学叫,宋寒叫出来,有些怪怪的。有种次元壁破裂的感觉。 “你们学校不都这么叫你?”宋寒说。还是贝小池当初给她科普的,刚刚突然就想起来了。 “嗯。”景繁脸有些红。 “呦,还不好意思了?”宋寒笑到。 “没有。”景繁反驳,甜点已经被她解决干净,她拿起放在旁边的书包,“我回家了。下次请你吃别的。”她也看出了宋寒不爱吃这个,面前的东西几乎没动。 “诶,”宋寒叫住她,“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贝小池应该快来了。”景繁拒绝到。 贺乘行动力很强,把事情了解清楚后就去报了案,还找到了那个黄毛,黄毛答应了宋寒要好好做人,到了警察局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脑交代了,这次事件很恶劣,根本不可能善了,所以她现在不用担心有人来堵。 “给她发个消息就行。”宋寒晃晃手里的手机,“你家远吗?” “不远,十分钟吧。”既然对方坚持。景繁也不再推辞,反正宋寒闲。 “走吧。” 九月的风还很热,车子驶过的时候热气一阵阵扑过来,可心情却不像之前走这条路时那么烦躁。 宋寒确实是很会找话题的人,明明也没什么主题的对话,硬是一路聊到了出租屋楼下。 宋寒看着面前的老旧居民楼,“你住这儿?” “嗯,”景繁点头,“租的房子。” 宋寒惊讶,“一个人住?”高三了,家里人还这么不上心? “习惯了。”景繁没再跟她聊下去,转身进了楼道,“走啦,拜拜。” 宋寒只好笑着说了声再见,看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楼梯间。 和贝小池回到炽荒的时候正遇见从排练室下来的FAFA乐队。 FAFA的队长叫邢花,吉他手。她和宋寒差不多大,玩乐队四年多了。 “真巧,”看见宋寒,邢花立刻凑了过来,“一块喝一杯。” 贝小池和几个人打了个招呼,就赶紧溜上楼写作业去了,贺乘真的是认真又负责地在给她补课,还说以后所有的作业他都要亲自检查。贝小池可以和老师们耍赖,跟贺乘,那是万万不敢。 贺乘看起来好相处,可其实正经严肃得不得了,就她的感觉,就是外表是温泉,内里是冰山啊。这个家教,她简直消受不起。 内里冰山贺学长要是知道他小学妹心里是这么想的,估计要哭了。 “好久没看见你了,来来来,咱们一醉方休!”邢花搂着宋寒的肩把人按到吧台前。“阿忱,快快快。” “谁跟你一醉方休。”宋寒把她的胳膊打下去,“新歌练好了吗?” “需要怀疑吗?”邢花接过谈忱递来的酒杯喝了一口,“我们的歌,哪首糊过?” 说的倒是实话,FAFA在炽荒唱了好几年,每一首歌出来,反响都很热烈,从没扑过。 就是这队长太烦人。 “有时间就去写歌去,别来打搅我。” “你一天哪有什么事儿,”邢花冲她翻个白眼,“闲得慌不如陪我喝酒咯。” “谁闲得慌了?”宋寒反驳到。 “难不成你还能有什么事儿,你最近又没有新歌,除了睡就是闲逛。”邢花喝着酒,说。 这话不假,宋寒的生活确实是这样,炽荒资金充足,营业稳定,事情也有谈忱在管,从两年前状态回暖以来,需要她亲自出马去解决的问题越来越少。 开心或手痒的时候就去打打鼓,偶尔有了灵感,会闷在书房里,写谱子,编曲,憋词儿,然后排练,上场,生活挺充实也挺简单,只遵循四个字:随心所欲。 所以她不在书房或架子鼓前的时候,还真都很闲。 “懒得跟你喝。” “诶你这人,”邢花不满,“是不是朋友啊。” “你但凡少说几句,就是。”宋寒回答。邢花就是话多,一般人还真受不了,宋寒虽然自认没多一般,却也没有听人说三个半小时废话还不动手的天赋。 “哎,就聊聊,”邢花笑到,“我跟你讲讲我新歌的创作过程吧,说不定你也能从中找点灵感呢。” “不需要,我睡觉去了,慢慢喝。”宋寒说着就要起身,赶紧远离这片即将化身修罗场的地方。 邢花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笑着盯着她的脸,“有没有兴趣一起来一首啊?宋老板?” 宋寒抽出手,直接拒绝,“没有,别找我。” “哎,”邢花收回手,重新拿回了杯子,依然笑着,“你就不想来感受一下么,我保你爱上FAFA。” “你要抛弃大象了?”宋寒眯着眼戏谑地问。大象是FAFA的鼓手。 “啧,怎么可能。”邢花喝了口酒,“就是试试看能不能说动宋老板,你说你,啊,”邢花握着酒杯的手指着她,“空有一身天赋,却没一点志向,你就没有一点暴殄天物的负罪感吗?” “要你管。我乐意。”宋寒把脱下来的外套往肩上一甩,往楼上走去。 邢花一脸痛惜,“你就糟践吧,老天爷赏的的东西你就不当回事儿,王八蛋啊。” 听这话,宋寒笑着回头,“我敢去,你真敢要么?” 邢花听这话就非常不爽了,“诶宋寒你什么意思,看不起人啊?”宋寒的技术确实没得挑,但和她上台也有个问题,她在舞台上太抢风头,太独太秀,就会让整个乐队显得特别不平衡。 炽荒重新开张以来,还没人能压得住她的台风。而宋寒也没想过要正儿八经玩乐队,索性也就不去费劲找合拍的人,就像她说的,自己只是过过手瘾。 “总之不去你那,我自己玩。”宋寒说。 “就你那临时东拼西凑出来的乐队?”邢花嘲到。 宋寒低低笑了一声,“谁说的。”说完就转身上楼了,一点八卦的时间都没留给对方。 “艹,”反应过来的邢花突然笑了,迷惑地转头看向谈忱,“她这是……想通了?要组乐队了?” 谈忱擦桌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二人面面相觑,两脸懵逼。 谈忱突然想起宋寒在林向西来那天说的话:“他不是贝斯手吗,留着自己用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记住“景神”这个称呼,以后有大用! .感谢在2020-03-08 16:47:16~2020-03-09 08:3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赵小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imas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父母 一个风和日丽的周五,一群忙碌的学生迎来了他们正式进入高三后的第一次大考。 “完了完了完了,”出了语文考场,体委抱头长嚎,“这回作文简直有毒,我憋了一个小时,才勉勉强强憋了八百字,压线会不会掉档啊!” 和他一样哀嚎的人还不少。 “出师不利,心态好崩啊!” “乘哥!”有人专门跑到一考场来,扒着门框向贺乘打探,“考得怎么样?这次作文超纲了吧?” 贺乘没对作文超纲这个奇葩理论做评价,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听说物理这次是凌中出题。” “啊——”那人抱头跑掉了。 景繁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看见这一幕。 “怎么了?”她转身问贺乘。 “没什么。”贺乘整理着桌面,“这次试卷应该挺难的,凌中的题每次都超纲。” “还可以。”景繁说。 贺乘抬头,“还可以是怎么样?” 景繁温柔地笑笑,“对我又没影响。” 这会轮到贺乘咬牙切齿了,“你可以不告诉我的。” “你要问啊。”景繁无辜地看他一眼,转了回去。 凌中出题确实狠,两天的考试结束,一个个被打击得家都不想回了。 “我没脸回家,我觉得我至少得掉五十分儿。”班长向杰忧郁地瘫在椅子上。 “班长,你不是一个人。” “班长,你不是一个人。” “班长,你不是一个人。” …… 景繁都被他们逗笑了。 见队形排起来没完,老王一拍桌子,“肃静。” 班上慢慢安静下来。 “大家不要泄气,”老王慢悠悠地开导到,“也不一定就有那么惨嘛。” “老师,我们不想自欺欺人。”有人接话。 老王眯着眼笑着,“行,就喜欢你们这种有自知之明的。” 他在一片白眼中继续说:“这两天你们也累了,既然放假,就回去好好休息一天,记得跟家里说啊,高三呢,伙食一定要跟上,让家里给做点好的,知道吗?” “老师这两个月我都胖了三斤了!”有人抗议。 “这一场硬仗才刚刚开始呢,别小看你的膘。”老王怼了回去。 景繁和贺乘走出校门,一路上都在笑着。 “估计整个高三也就你能笑得出来了。”贺乘说。 “谁不让你笑啊?”景繁说。 “哎,景神是理解不了我们这些凡人的痛苦的。我这回至少比你低二十分。” “谁让你要跟我对答案的。”景繁撇嘴。 说多了都是泪啊,贺乘叹了口气。“你直接回去?” 正好走到路口,景繁没立刻回答,想了想才说:“不。出去逛逛。” “行,”贺乘也没多想,“逛完好好休息。” 贺乘拐弯走了,景繁在原地站了一会,才笑着拐向了公交站牌。 城外公墓。 今天天气挺好的,郊区的风景也不错,沿路都是一片绿。 宋寒从车里走出来,手里抱着一束马蹄莲。 拾级而上,穿过一排排墓碑,停在了目的地前。 面前的墓碑上贴着两张照片,青年英气逼人,眉眼带笑,旁边的女人笑着,却没半分温柔,她左耳上一排耳钉,衬得嘴角的弧度愈发嚣张。 明明风格迥异的两个人,这样放在一起却意外地和谐,一点儿没觉得不搭。 这就是夫妻相吧。宋寒想着,把手里的花放在了墓前,这花是她妈,就是墓碑上的女人,喜欢的。 “你俩好啊。”宋寒直起身来,看着墓碑上的两个人,说。 没有平常不正经的笑,但也没多悲怆。 “七年了。”她垂着眼,“我最近过得挺好的,吃的好睡得好,前两天还打了一架。”想到这儿她又笑了一下,“不是我自己惹事儿,打抱不平来着。” 她盯着两张照片看了许久,最后在旁边坐了下来。 她曲着腿,看着远处的绿色,自言自语般说着话。“其实我平常很少觉得孤单,我又不是一个人,身边有贝小池,有谈忱,炽荒里更是热闹。”说到这里她停下来,转头,“可每次一来看你们,心情就不好,所以我不愿意来。” “可总不来也挺不像回事儿的,爸妈。”她以前不喜欢这么叫,这俩也没强求过,都不是死板的人,好多事儿都是随她去。 “我之前一直不太明白你俩,”她眯着眼,“向谨如你在台上那么野,兴致来了还能揪着人家键盘的领子亲上去,宋钦怎么就不生气?”那个时候宋钦总是一身西装革履,坐在吧台前,手里握着酒杯,带着三分笑意看向台上,不管向谨如玩的再嗨,他也从来没有阻止过,甚至下台后也从来没有吃醋过。 宋寒一度觉得,比起宋钦,向谨如更爱的,是鼓,是音乐,是舞台。 她在外面那些年见过不少小情侣,和宋钦向谨如年纪相仿的恋人也不少,没有哪一对的相处方式是那样的。可看得越多,她反而越来越不明白所谓爱情到底该是什么样。 有人海誓山盟,分道扬镳时却一点不拖泥带水。有人吵吵闹闹,却相濡以沫过了一辈子。有人历经生死,最后还是两不相干。有人闭口不提一个爱字,却能做出殉情这种事。 “你俩的爱情到底是个什么形状啊?” “还殉情,”她冷笑一声,“可把你牛逼坏了。” “你就是摇滚精神作祟吧?” “一声不吭你就走了,你当我在乎你留下来的东西?” “你女儿才十七。” “有没有点儿良心,爱情真的有那么重要?” “宋钦你别以为我还没想通,你领养我就是为了阻止她殉情。” “可根本没用。” “你们两个都是没心没肺的。” “对我那么好干嘛……” 一声声质问到最后都带上了哭腔,宋寒抹了一把脸,撑着脑袋呼了口气,借以调整情绪。 “向谨如你总说我有天赋,我就偏不想如你愿,不组乐队,不出专辑,你能拿我怎么办?” 一阵风吹过来,带着松针摩擦的沙沙响声,仿佛一阵亲昵的低语。 头发扫过鼻尖,有些痒,宋寒抬手把它撩到耳后,有些无奈地笑了声,“可我又是在跟谁犟呢?” 站起身时她眼神温和了不少,拍了拍裤子,说:“我现在还缺个吉他和主唱,也不知道得找多久,保佑我啊你俩。” 她开车驶离公墓,和另一辆黑色车辆错身而过。 “老先生,是宋寒小姐。”司机用公式化的语气,朝后座的人汇报了一句。 男人大概六十岁,中等身材,西装笔挺。他本来一脸严肃,听到这句话稍稍缓和了一些,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闭上眼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司机看了眼副驾上的百合,也没再说话。 景繁到炽荒的时候是中午一点,酒吧里只有谈忱一个人。 谈忱本来也要出去,可宋寒出了门,贝小池去找她师父开小课了,林向西也请了假跑了,他只有待在这儿等人回来,这会儿看见景繁,像是看见了救星。 “来的正好,”他提着钥匙朝景繁身后的大门走去,“帮我看着点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景繁疑惑地看着他走过来,想了想也没拒绝,只是问了句:“会有什么事吗?” “可能有乐队来练歌,他们都熟,你不用理。” 景繁只好乖巧地点了点头,“行。” 景繁本来是想来炽荒找人闲聊来着,这会一个人都没有,顿时兴致消了不少。 大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她叹了口气,找了个地方坐下,掏出手机,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划着屏幕。 正刷着线上题集,屏幕上方闪出了一条消息,点进去一看,是一封邮件,来件人:J·G 景繁眼前一亮,点了开来。 邮件也没什么特别的内容,不过讲了些日常,询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来自老朋友的问候让景繁心情好了不少,窝在沙发里回完邮件,她伸了个懒腰起身。 舞台就在不远处,旁边放着几件乐器,也不知道是不是用来装饰的。 景繁慢慢悠悠晃过去,拿起一把吉他拨了两下。 “不是花架子啊。”吉他看起来有些旧,但音还挺准。 她不禁勾起嘴角,抱着吉他坐到了舞台边,试了试音后,弹出一段完整的旋律。 白日里酒吧的光线暗到让人无法轻易看清一切,但这对宋寒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这是她熟悉的亮度。 景繁双腿悬在舞台边,校服外套敞开,露出没有什么修饰的白色T恤,袖子被挽到小臂,在深蓝色袖口的修饰下,显得手肘更加白皙,而那双拨动着琴弦的手正上下翻飞着,修长手指的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到让人挑不出错来。 宋寒能想象为了达到这样的技巧和熟练程度,这个女孩付出了多少时间和努力。 她站在吧台前,离舞台有一段距离,手里还握着车钥匙,因为用力,骨节都有些泛白。 她很激动,特别激动,简直想现在就定个一车马蹄莲送到向谨如墓前。 景繁并没注意到有人来了,她很久没有弹过这样的曲子了,最近虽然也慢慢在开始恢复练习,但状态并不是很快能找回来的,这个速度不及她以前,却已经觉得有些吃力。 一曲结束,她深呼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双手,许久之后才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 挺累的,不过心情畅快。 “景神真是多才多艺啊。”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景繁脸上的笑都凝固了一瞬。 作者有话要说: 宋老板:才不信爱情 众所周知,有一个词叫做:真香。 .感谢在2020-03-09 08:33:09~2020-03-09 23:1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鉴、Heureux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邀请 宋寒嘴角噙着笑意,不慌不忙地走过去。 景繁愣了神,但心里不知所措,表面上却硬是保持住了平静。 “宋老板回来了。”她把吉他放到一边,笑着打招呼。 看见景繁脸上完美的笑容,宋寒就知道这姑娘又开始了,啧,不就撞破了个新技能么,这气氛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啊。 其实也不能怪景繁,她正在兴头上,又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宋寒突然搞这一出着实让她慌了一下,一紧张,就下意识竖起了屏障。 宋寒晃荡到台前,景繁也撑着舞台边站了起来。 舞台前是一片空旷的场地,宋寒停下,隔着几步距离看着台上的人,景繁也微微低头看着她。昏暗的灯光到了此处已经起不到什么照明作用,艰难地落到两人身上,根本看不见脸上的神色。 “弹得不错啊。”宋寒开口。 “很久没玩了。”景繁说,调整过后,语气较刚才放松了不少。 “为什么?”宋寒笑着问。 “学习太忙,没时间,”景繁叹口气,也带了几分笑意,“毕竟是景神嘛。” 宋寒听了没说什么,只是又走了几步,停到了舞台边,仰头看着景繁,“那现在怎么又玩物丧志起来了?” 景繁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顿了一下才回答,“第一站的太稳,闲得慌。” “小小年纪,这么不谦虚。” “就是这么强。” 还真是自信满满,宋寒笑了一下,没再进行这个话题,说:“下来吗?” “嗯?”景繁看着她,难得地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抬腿就要往下跳。 这舞台还是有点高度的,宋寒看她要跳下意识就伸手去接,完全忘了景繁这幅弱不禁风的皮囊裹着的是怎样剽悍的身板。 景繁被一个温热怀抱拥住的时候浑身都绷紧了。 宋寒搂住景繁肩背的时候也突然反应过来,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多事,赶紧把人松开。 正想澄清一下自己刚刚没想占便宜,又怕说多错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这辈子让她宋寒有三思而言这概念的,这丫头还是头一个。 “什么时候来的?”宋寒短暂思考后问。 “没多久。”景繁退开两步,回答,“忱哥出去了,让我帮他看一会儿。” “一个人待着无聊吧?”宋寒去开了两盏灯,四周骤然亮起来,景繁闭起眼,皱了皱眉。 适应了灯光睁开眼时见宋寒已经站到了吧台后,景繁也抬腿走了过去。 “还好。”她坐下,回答到。 “今天也是赶巧了,一个个都有事。”宋寒说。不过真得感谢这趟巧合,否则她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发现景繁这么个好苗子呢。其实人家都不能算苗子了,这得是大神啊。 说话间,她已经拿了两个杯子出来。景繁看着盛着褐色液体的玻璃杯被推到自己面前,没伸手,“我还没成年,不能喝酒。” 宋寒拿起酒杯的动作都因为她这句话顿了顿,她看着景繁一脸认真的样子,噗地笑了。 景繁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景神,”宋寒揉了揉脸,前倾身体,眯着眼看她,“我很像诱拐未成年的不良奸商?” 她这会儿光线很充足,两人隔着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宋寒嘴角的笑意一分不差地落到景繁眼里,让她不由得呼吸一窒。 奸商什么的,本来不像的,现在…… 宋寒见她愣住,也不再开玩笑了,转而拿起杯子递给她,“可乐。” 景繁闻言,猛的抬头,一脸怨愤地看向她。 宋老板的没良心,从来是间歇性发作,这会见自己逗过了,赶紧道歉,“对不起啊,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景繁更不爽了,直勾勾地瞪着她。 “好吧……故意的。”宋寒尴尬地咳了一声,“我平时跟他们混惯了,一时没管住。”她平时就没个正行,什么骚话都说得出口,景繁又是一张温柔弱小的美人皮相,她刚没忍住就使了坏。 可能谈忱说的还真有道理,说不定她就喜欢白白嫩嫩的,比如林向西那样的,比如……景繁这样的。 这想法刚出来就被她赶紧压了下去,她还没禽兽到那个地步。 “宋老板还真是有性格。”景繁冷冷地笑了声。 搞砸了啊。宋寒真想穿越回去给自己两巴掌,这下还怎么提乐队的事儿。 “咳……那个,你弹吉他很久了?” “嗯。”景繁喝了口可乐,抿了抿嘴,还说不是奸商,一杯可乐卖那么贵,也没什么特别的味儿。 “你才艺挺多啊,”宋寒说,“学习好,会打架,还会弹吉他。” “会这些的人多了去了。” “嗯,也是。”宋寒点点头,“不过能达到你这个水平的,可不多。” “谢谢夸奖。”景繁一口干了那杯可乐,把杯子推过去,“再来点儿呗。” 宋寒替她又倒了一杯身价翻番的可乐,“我们乐队缺个吉他,有兴趣吗?” 景繁错愕地抬头,正撞进宋寒没半分玩笑的眼睛里。 “我看你很喜欢弹吉他。”宋寒说,语气颇为认真,这种时候是该打打情怀牌了。 “每周排练时间不会太长,全按你的时间来,包接包送,愿意的话包吃包住也可以。”反正其他几个都是闲人,根本不用协调时间。 “你……不是有贝小池吗?”景繁犹疑地开口。 “她那功力你也见识过,看得下去?”贝小池的吉他都是现学的,宋寒牌儿速成班,一星期包教包会,没多少技术可言,她的唱功,那更是普通到不能更普通。宋寒找人就是为了替她的,现在其他人都凑齐了,就差吉他和主唱,偏偏一直没遇上合适的,今天碰上景繁弹那一段儿,可真是太合她的意了,说什么也要把人拿下啊。 “那主唱呢?”景繁提出了灵魂一问。 “……还没找到,所以我这不是先来你这儿预定一下吗。” “你这是要从头开始?”她记得上次问宋寒乐队的名字,宋寒说自己就没想正儿八经地玩,只是单纯过手瘾来着。 当时景繁看他们演出时就发现了,全场的焦点全在宋寒一个人身上,一场乐队演出搞的像个人秀,一点儿都不像一个成熟的乐队,宋寒的回答也印证了她的想法。 她还以为宋寒会一直这么玩下去,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重新组乐队了,还来找自己当吉他手。 她已经两年没有碰过吉他了,这才刚拾起来,就被人碰上了,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这要是两年前遇见这样的事,她绝对毫不犹豫地答应,可现在…… “宋老板,我高三了。” “景神会没这点自信?”宋寒反问,“你可是提前一年刷完历年高考题的女子。” 语气里带着似有若无的挑衅,景繁还真有些吃她这套,毕竟她要是真担心成绩,也不会跟老王申请不上晚自习了。 “别急着做决定,”见她不说话,宋寒打破沉默,“慢慢考虑,如果真的忙到没时间,那我等你。”总不能真的让人家放弃高考跟自己一起瞎混。 “……”这话听起来好奇怪。 她还是没说话。她心里有道坎儿,还没过去。重新拿起吉他容易,可这也等于亲手打自己的脸,她两年前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过高考之前绝不碰吉他的。 “我觉得你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和必要,”宋寒说,“甚至说不定主唱的位置你也可以试……” “我五音不全。”景繁打断她,理智提醒她应该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否则一定会被宋寒套路。 “好吧。”宋寒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那你慢慢考虑。” 谈忱刚进门就看见了宋寒,“老板回来啦。” “嗯,总算回来了你。”她早起就没吃东西,这会已经饿的不行了,就等着谈忱回来做饭呢。“赶紧做饭去。” “老板你说你,要是没有我,你会不会饿死?”谈忱老大不愿意地朝楼上走去,没办法,谁让这人是自己老板。 “我不会做饭,但是我可以点外卖。”宋寒冲他背影怼回去。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点?”景繁问。 “谈忱的手艺一般外卖可比不上。”据他自己说,他流浪之前在大厨手底下当学徒,虽然学艺不精,但比一般人还是强很多的,而且这三年来独掌厨房重地,已经把宋寒的口味抓的入木三分。 “你这儿可真是藏龙卧虎。” “一般一般。”宋寒假模假样地谦虚到。 “你为什么要重新组乐队?”景繁接着问,懒散了那么多年,没理由一下子就转了性。 “贝小池太菜,满足不了我了呗。”宋寒回答。 语气还不如刚才一半认真,听得景繁都没了刨根问底的欲望。 不过说实话,宋寒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也许是因为blaker那一场排练让她想起了向谨如,也许是那一根陈年老刺已经被时间炼得腐朽,也有可能,就只是头脑一热想干就干了。 她一向懒懒散散惯了,做事情不常给自己找理由,以至很多事儿做完了都不一定能想起来当初是为了什么要去做。 年少时是因为狂,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现在是因为无牵无挂,没什么需要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诱拐未成年的不良奸商宋老板:我看你骨骼清奇,要不要来我的乐队做吉他手?感谢在2020-03-09 23:16:08~2020-03-11 10:3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wsl 4瓶;漓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有美人兮 不多时,谈忱就做好了饭。三人一起在三楼餐厅吃了饭,谈忱就下楼守店去了。 “你们今天放假?”宋寒靠在椅背上一脸餍足地问。 “上午刚考完试,放半天。”景繁习惯吃饭只吃七分饱,但被宋寒一副懒样感染到,也向后靠了靠。 “本来有什么安排吗?”来这儿总不会是来替她看店的。 这倒把景繁问住了,她就是想找个有人的地儿待着而已,贺乘最近很忙,她一个人待在出租屋里实在无聊。 “做卷子。”想了想,还是继续凹学神人设吧。 宋寒闻言轻笑。大老远跑到酒吧来做卷子? “真勤奋,”她撑着桌沿站起身,“客厅也没有能写卷子的地方,跟我去书房?” “好啊。”景繁随口答应到,并没看见宋寒嘴角不怀好意的一丝笑。 跟着宋寒上了楼,推开书房门的时候景繁还真惊了一下。这跟宋老板卧室的风格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书房朝阳,很明亮,夏天的天气长,临近傍晚,阳光金子一般落在木质地板上。 窗户边的书桌很大,但上面几乎没有能容纳一张完整的卷子的地方,全摆满了纸张和书本,电脑以一个极其高难度的姿势安放在一堆草稿上,旁边是岌岌可危的一个啤酒罐。 宋寒走到桌边,抱起电脑拈起易拉罐,很是豪迈地伸臂一扫,腾出半张桌面来,然后大手一挥,“坐。” 景繁看着那独具个人特色的桌子,嘴角不自然得抽搐了一下。不过出于礼貌她没法现在反悔下楼,只能抬腿走了过去。 宋寒还很是绅士地替她把椅子拉开了。然后自己从旁边拖了另一把过来,在景繁旁边坐下。 对自己就没那么讲究了,宋寒把怀里的电脑往纸堆上一搁,手腕一扬,啤酒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进旁边的垃圾桶。 景繁偏头看时,就见宋寒翘着二郎腿,一手拈笔一手从电脑底下抽了张写了一半的纸,保持着胸口离桌沿半米,肩离纸张一臂的距离,开始写写画画。 “你能看清你写的是什么吗?”景繁抽抽嘴角,想起之前被误送到自己手上的那张谱子上的笔迹,觉得世纪之谜终于得以解开了。 “我写的不是字,”宋寒冲她挑了下眉,铅笔在指间转了两圈,笔尖落在纸上划出一个难以分辨的字符,“是思想。” 景繁:“……” 直接不理她了,景繁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物理专题卷,趴在那块好不容易重见天日的桌面上开始刷。 这题型她高二下学期就练过了,除了计算比较麻烦,其他步骤基本不需要什么思考,唰唰唰就是半张。 她做题没什么一定要保持安静的规矩,刚宋寒问她自己会不会打扰她时她也说了没关系,可刚写到第四道大题,她的思路却被旁边传来的一阵旋律扰乱了。 宋寒正在编曲,旋律就是从她电脑里传出来的。 景繁停笔看过去,就见宋寒紧皱着眉头,颇有些为难的样子。 她已经放弃了十几分钟前那桀骜不驯的坐姿,坐近了些许,左手撑着桌面。黑发被她草草挽成一个髻,几缕发丝散下来挂在耳边,被晚霞染上金色,略显凌厉的下颔线被其稍加修饰,倒显得没那么生硬了,这画面让景繁失了一瞬间的神。 宋寒今天穿着黑色休闲外套,袖子卷起来露出一截小臂,右手正不安分地快速旋转着那支铅笔。 一段旋律被反复播放,来回斟酌,电脑前的人不时“嘶”地一声,难掩烦躁。 “刚停的那个地方,吉他的调不对。”景繁说。 宋寒窃喜,心想终于是上钩了,她都反反复复放了十几遍了,学神还真是专注。她脸上依旧装作难题未解心生烦躁的模样,不耐烦地转头“嗯?”了一声。 景繁知道是哪里不对,可光凭一张嘴,又该怎么跟她说清楚,见旁边放着把吉他,就顺手拎过来,试了试音,把刚那段旋律毫无差错地弹了出来。 第二遍弹到刚刚说有问题的地方停下了,“这里转得有点生硬。”说着又从头来了一遍。 宋寒听着被景繁稍作修改后的那段旋律,心里惊喜得不行,她之前的确是被这个小问题缠住了,昨晚也找到了问题所在,可景繁光是这么走神之间听了几遍就知道该怎么解决了,而且还比她改得好,这就让她很是惊讶了,果真人才呀。 吸引兴趣和试探功底的目的同时达成,宋寒自然是要顺杆爬,故作沉稳地思考片刻后作恍然大悟状,赞许的朝景繁点点头,“的确,比刚才好多了。” 景繁还真没看出宋寒在演她,一时被勾起了兴趣,卷子也干脆不做了,笔一扔凑了过去,“你的新歌?” 她看不见的地方宋寒咬牙忍住要上翘的嘴角,“嗯,有点麻烦,帮我听听?” 景繁没想过宋寒会在音乐这件事上给她挖坑,于是不疑有他,爽快答应,“好啊。” 于是景神瞬间把物理题扔到了脑后,转而和宋寒一起研究起了曲子,俩人在书房一待就是一下午。 终于停下时天已经黑透,整个房间里只剩下笔记本电脑发出的莹莹淡光。 吉他的尾音散进一阵清凉夜风里,凌安的九月已经是夏天的尾巴,夜风吹在身上已经有些凉意了,宋寒先回过神来,起身去关了窗户,然后走到门边开了灯。 景繁抱着吉他坐在桌前,抬手挡了挡突然亮起的灯光,片刻后问,“几点了?” 宋寒拿起手机看了眼,“九点半。” 果然做喜欢的事情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景繁以前在家练吉他,常常是一整天一整天窝在房间里,不是阿姨叫她吃饭,她根本不知道饭点到了。 想起一楼应该已经热闹起来了,她才回过神,“你要下去看看吗?” 宋寒摇了摇头,有谈忱在,没什么大事她就不需要操心,“你卷子还做吗?” 景繁也摇摇头,本来就是个幌子,“不做了。” “学神可以不交作业?”宋寒笑到。 她打了个哈欠,“考满分就可以。” “哇哦,”宋寒夸张地赞美。走过来,拿起她的卷子看了看,然后啧了一声,“字写的很好看啊,怎么上次给我写的词……” “我那天手受伤了,拿左手写的。”景繁打断她,宋寒不提她都忘了这茬了,自己的形象差点就有了污点啊。 “受伤了,怎么了?”宋寒关心的却不是字,下意识往她右手瞄了一眼,看见了白皙手背上那道不太明显的疤,又想起之在巷子里她骨节也受了伤,不禁眸色一深。 “桌角挂的。”景繁轻描淡写揭过去,“有点儿饿了,有吃的吗?” “叫外卖吧,谈忱这会儿忙着。”宋寒放下卷子,回答。 “别麻烦了,不是有厨房吗,下点面吧。”她说着就要起身。 “你会做饭?”宋寒不太信,一个人总不能什么都会吧? “我一个人住,总还是应该会点的,不然会饿死。”景繁云淡风轻地说。 “你父母呢?常年不在家?”上次送她回家就疑惑来着,高三这么重要的一年,父母怎么能让自家女儿一个人住在校外? “我爸妈崇尚自由教育。”景繁走到门边,开门出去了。 宋寒总觉得这话里带着点讽刺,又联想到自家那俩,有些不理解景繁,还有一丢丢的不爽。 自由教育怎么了?多好。 贝小池发来消息说今晚在老师家留宿,宋寒回复了声好,心想明儿知道错过了你女神亲手做的面,看你跟谁哭去。 不过这丫头现在知道自己往前奔不回头了,也是好事。 宋寒插着兜下楼时,景繁已经在切西红柿了。宋寒倚着厨房门看她熟练又地单手打了几个鸡蛋,夸了一声,“厉害。” 景繁拿了筷子一边搅拌一边分神看她一眼,“打个鸡蛋而已。” 宋寒懒洋洋地回她,“我就不会啊。” “你试过吗?”景繁鄙视地瞟她一眼,这人真是,乍一看就很懒,越看就越发现她懒。 宋寒被怼了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看着景繁不慌不忙地一步步操作着。 “以后谁哪个女孩儿跟了你啊,绝对有好日子过了。” 她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景繁差点把锅铲甩出去,抬头狠狠瞪了过去。 锅里热气蒸腾,西红柿炒蛋的香气肆意弥漫着,景神这一眼在这般温馨的场景下显然没有任何杀伤力,宋寒哈哈笑了两声,转身到客厅找了地儿坐下了,不再烦她。 下两碗面很快,景繁端着两个大碗出来时,宋寒两段儿新闻都还没刷完。 “好香,好手艺。”宋寒冲她竖了个大拇指,接过筷子就开始吸溜。 吃完饭宋寒两人谁也没忙着收拾碗,宋寒最终妥协到,“等谈忱回来收拾吧。” 景繁深深感受到了这人的不要脸,但她也实在提不起精神再去洗碗了,就辛苦一下谈忱吧,心里给忱哥道谢顺带谴责无良老板,然后继续心安理得地坐着。 宋寒则是没有任何负担地瘫在那儿刷新闻,直到看见景繁开始打哈欠了才想起来去收拾客房。 这是宋寒以前住的房间,景繁上次留宿过后她就打扫过一次了,现在也就没什么需要特别收拾的,房间里什么都有,拿了个抹布擦了擦灰,从衣柜里抱了被子铺上,就差不多了。 其实宋寒觉得林向西住的那间更适合景繁,但贝小池恶作剧安排给了林向西。 那本来是向谨如和宋钦在收养她之前准备的,没想到收养来的女儿是个霸王,哪里受得了那些粉粉嫩嫩的东西,于是只能重新找了间没装修的房间给她布置。 宋寒那时对这些又没什么要求,于是也没有大改,只是稍稍搞了搞重金属风,这房间放着不少她收集的手办海报什么的,比她现在住的房间更能体现她性格,只不过几年前回来后再住这里又觉得有些幼稚,毕竟是十几岁的时候喜欢的,况且东西太多,容易睹目思人,于是就搬去了父母住过的主卧了。 那里的东西大多在他们过世就收拾了起来,还有些遗物被人拿走,留下的已经不剩什么,被她一股脑收拾去了杂物间。 总之这房间本来也会定期来打扫,十多分钟就差不多收拾好了。 宋寒从房间里出来时,景繁正坐在沙发上犯瞌睡,头一点一点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白皙侧脸时隐时现,是清醒时没有过的乖巧。 宋寒只觉得心头软了一截儿,她走过去拍了拍景繁的肩膀,俯下身来轻声叫她,“嘿,醒醒,去房间睡。” 景繁听见有人叫,打着哈欠抬头,一双氲着水汽的眼正对上宋寒的。宋寒本就俯着身,她一抬头,两人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几乎鼻尖碰鼻尖。 宋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退开,而是脑子被水淋了似的,飘过一句:好漂亮的眼睛。 有美人兮,眉眼如月,若清风晨星,见之…… 作者有话要说: 未来的宋姑娘:我真有先见之明。 . 感谢在2020-03-11 10:33:31~2020-03-12 10:3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离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曳尧憧 18瓶;岁愿~缘 10瓶;Yeah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旧事 “我……睡迷糊了。”景繁突然间回神,猛地向后退开。 宋寒也反应过来,赶紧站直了身子,尴尬得不行还得故作镇定,“那个,房间给你收拾好了,困了就赶紧去洗洗睡吧。”她眼睛看着窗外,手指着房间门,“左边第一间。” “哦。”景繁赶紧起身,逃似的进了房间。 听见关门声,宋寒才拍了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刚刚色迷心窍,“禽兽……” 但想了想又觉得也不算是自己的错,毕竟景繁的条件鲜少有人见了能不动容,何况刚刚凑的实在是太近。 其实不管是在感情还是肉.体方面,宋寒一向都没太大兴趣,她本来就不好色,对爱情什么的,更是避而远之,说好听点是在物欲横流里守身如玉,通俗点就是穿梭于酒池肉林里的性冷淡了。 拍了拍脑袋,向来不爱动脑子的宋老板呼了口气,拖沓着脚步上楼洗澡睡觉去了。 景繁一路逃回房间,匆忙间把门甩得“砰”的一声响。 她也不知道自己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不就是凑近一点吗,可能是刚睡迷糊了? 宋寒一开始就很清楚她的性向,两人认识这么久以来她也很注意和景繁保持距离,可也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有时太过刻意的尊重反而会引起尴尬。换言之,如果宋寒不知道景繁是弯的,刚刚估计开个玩笑甚至毫无感觉地就过去了。她自己也不会有这么大反应,因为她喜欢的根本不是宋寒这一挂,根本一点边儿都沾不上。 “哎。”景繁叹了口气去摸开关。这条道路上,还有很多有待适应的事儿啊。 开关就在惯常的位置,找它没费什么力气。 灯光亮起,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满满当当的房间。 入目是一张单人床,床上黑白三件套,旁边墙上贴着很多乐队和电影海报,景繁两年前才回国,不太认得全。向阳的窗户前放着书桌,旁边是一个实木书架。 书桌上的东西被收拾过,但看得出来收拾的人没怎么用心,几本书堆叠在一起,上下左右没一个边儿在一条直线上。 书架上堆的很满,除了各种书籍和杂志,还放着不少手办和奖杯,凌乱却扑面而来一股少年朝气。 景繁走到书架前随手抽了一本出来,是本法文书,这门语言她确实没一点涉猎,草草翻了几页,一点也没看懂,正打算放回去时,在扉页看见一排字,应该是原文摘录,下面写了日期:2010.10.3 她看不懂法文,但不影响她看出这字写的好看,总之是外行都能感受到的赏心悦目。 把书放回书架,又瞅了瞅奖杯上的字,明明白白的:宋寒同学荣获××物理竞赛一等奖 原来真是宋寒的房间。 环顾四周,处处都能感受到一个十几岁少年对生活的热情,看起来和现在的宋老板隔了十万八千里,却又隐隐觉得,是有些联系的,并不是完全分离的两种气质。 她没再过多探索,刚刚就困了,现在只想赶紧洗洗睡,明天还要起早,赶六点半的那趟公交。 洗手间里果然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她洗漱好,订好闹铃躺下时也才十点二十。 她刚拿冷水洗的脸,意外地把瞌睡全洗走了,这会儿陷在柔软的被子里,夜风丝丝缕缕地吹进来,带着夏日雨后的清凉和尘土气。看来外面又下过雨了。 下雨的时候她应该正和宋寒改曲子。想到这,那段改了好几遍的旋律又在脑子里响起来,伴着宋寒的那个问题,不停在放空的脑子里转圈圈。 乐队这个词,并不是第一天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三年前她组过乐队,虽然最终也没有坚持多久,可也算是花费了心思也获得了回报。 只是那个临时乐队达到的巅峰,成了她十几年人生里最大的低谷。 她和老妈大吵一架,而老妈到现在都不一定知道她当初到底为什么发脾气。 两年前的夏天。 他们的乐队在歌唱比赛上拿了冠军,兴冲冲跑回家,看到常年泡在实验室的父母居然回来了,满心欢喜地以为是父母知道了消息回来给自己庆祝的,推门却看见一群哥哥的朋友们在给他开party,庆祝景轩终于正式入职心仪已久的公司。 父母站在哥哥旁边,笑着招呼她,高兴地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想让她帮景轩切蛋糕。 她当时只觉得一颗心从云端直线下降,落到地面的时候砸的浑身血液冰凉。 那是她第一次试着彻底掩藏自己的情绪,笑着走上前给哥哥一个拥抱,就着他的手切了蛋糕,一点也没有搞砸那个欢乐的入职party。 也是那一天,她开始怀疑自己,产生了换一个方式证明自己的想法。 第二天,她和老妈因为一点小事吵了起来,不可开交,本来就性格要强的戚教授为女儿那段时间突如其来的叛逆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不再压抑着怒气,质问她为什么他们给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她还不满足,问她到底想要怎样。 她提出了回国。 老爸和她谈,景轩和她谈,她却只说自己受够了不想再待在这儿,只字不提比赛的事情。 乐队解散,吉他被封存,Sifan变成景神,所有棱角都被她一一掩藏。视音乐为命的那段日子就那么淡化在接踵而至的课业里,她拿学习麻痹自己,两年弹指一挥间,流的汗受的罪,让她的指尖逐渐适应了笔头的质感。 而不久前的那次风波,把她密不透风的围墙打出了一个豁口。重新拿起吉他,本来只是一次小小的放肆,最后却发现根本不能控制,骨子里的热爱让她忍不住一次次拨动琴弦。 骨子里的热爱。 手指在微凉的夜风里有节奏地敲打着被面,她没盖被子,被吹得打了个哆嗦后才认命地钻进了被窝。 冷了,可不就要盖被子吗?管它现在是冬还是夏呢。 第二天早上,闹铃准时响起,景繁迷迷糊糊坐起来,睁眼看见陌生的房间晃了一下神,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飞快洗漱好打开门时,就看见门口站着的宋寒。 “起啦?”宋寒收回正打算敲门的右手,揣进兜里,她是来叫景繁起床的,没想到她已经起来了。 “嗯,我要上学的。” 宋寒错开身,让她过去,转身时扫了眼她背后的书包,“我送你。” “嗯?”景繁回头看她,见她手上确实拿着车钥匙,笑了一下,“不用,我坐公交就行。” “公交慢,贝小池每次坐公交都迟到。”说着就朝厨房走去,出来时拿着端着两碗粥和一个装着鸡蛋的盘子,“来得及,先吃早饭。” 熟稔的语气让景繁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家人的错觉。可其实从前在家时,也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爸妈不在家,在家也很少有一起吃早饭的机会,哥哥不忙的时候会赖床,忙的时候连面都见不到。 宋寒都开始吃了,景繁还没动静,她抬头去看,却看见那丫头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方向。 “怎么了?”有点儿不对劲啊。 景繁这才清醒过来,慢慢往过走,“哦……没事。” 宋寒却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父母常年不在家的孩子,这么点儿小事就被戳到了,怎么这么招人心疼呢。 宋寒照例只送到咖啡厅附近,没再往前开,景繁道谢下了车,临走前被宋寒叫住。 “手机给我。” 景繁把手机递过去,看着宋寒存了自己的电话,又加了微信,然后又把手机递过来。 “下次来之前打声招呼,我让谈忱给你加餐。” 景繁可真有些受宠若惊了,“忱哥……不是挺忙的吗?” 宋寒无所谓地摆摆手,“他不忙。” “哦……”不过她转瞬就露出了笑容,“那谢谢宋老板了。” “行了,”宋寒示意她快去学校,“我说的事情别忘了考虑。” “嗯。”她笑得灿烂,转身跑进金色晨光里,蓝色校服掀起一阵风。 宋寒看着景繁的背影笑了笑,启动车子往回走。今儿起的太早了,得回去好好补一觉。 景繁进教室时同学们自发的晨读已经开始了,一个个脸色都非常不好,估计成绩出来之前这几天,都是这个状态。 贺乘倒是没太被考试影响,但眼下两片乌青很是显眼。 “昨晚又熬夜?”景繁放下书包问他。 “何止啊,几乎没睡。”最近家里事多,他被他大哥无情地压榨,不仅心累还身累。 周围的同学都在专心致志地读书,嗡嗡嗡的声音盖住了他们的谈话声。“你真准备高考后就出国?”贺乘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她总觉得他不会那么乖巧地跟着父母的安排走。 贺乘果然沉默了一会,“暂时先这样吧,我还没想好。”他确实没想过完全按父母的安排出国,但现在能多学一些总也是有好处的。 “也是,”景繁点了点头,“贝小池还在这儿呢,是该好好考虑。” “说什么呢。”贺乘瞪她一眼。 景繁笑了两声,不再打趣。以她对贺乘的了解,说了喜欢,那就绝对不是单纯想谈谈小恋爱的喜欢。 仔细想想,贺乘的情路,说不定也不会比她容易到哪去吧,家世身份,也是一条鸿沟。 下午快最后一节自习,好不容易不用开会的物理老师待在了教室里,有问题的同学直接上去找她了,这给景繁减少了不少工作量。 景繁刷完一张提分卷,放下笔转了转脖子。 高三生常常要接收老师在群里发的各种资料,理科一班自制力又强,所以一直没有上课不许带手机的规定。景繁平时不怎么看手机,这时却鬼使神差地拿出来解了锁。 盯着微信界面看了半分钟,又把屏幕暗灭塞进了桌兜,转头问贺乘今天要不要给贝小池补课。贺乘只当她八卦没理她,但他没说不补那就是默认要补了。 她又拿出手机,犹豫再三后给宋寒发了个消息:宋老板 宋寒:学霸上课玩手机? 景繁:…… 宋寒:我有你们学校课表,为了监督贝小池 她收回之前的话,宋寒真的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姐姐。 宋寒:要过来吃饭?高三下午的休息时间不够来回一趟的吧? 第25章 决定 被宋寒刚刚一打断,景繁本来想好的委婉说辞都派不上用场了,正重新组织语言呢,宋寒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她皱了皱眉,很多事情到了宋寒这里就总是这样,让她的节奏一团乱。 景繁:我不用上晚自习 炽荒里,宋寒看着消息笑了笑,她这一记直球怕是直接打乱了景繁的固有节奏,不过这也正是她的目的。景繁身上总是有很多条条框框,让宋寒看着十分不舒服,出于恶趣味,她就想看总是表现得胸有成竹的小丫头忙乱的样子。 宋寒:贝小池说今天贺乘帮她补课,你和她一起走吧 这倒是景繁想好的。 景繁:好 退出聊天界面,是空荡荡只躺着置顶班群和两个聊天框的微信首界面。 她的好友列表里有很多人,大多是班上的同学,每天晚上打开微信都能看见一排红点点,全是来问题的,她习惯了像做任务一样,每回答一个问题就把那条聊天记录删掉,所以一般时候,她的微信首页面只有班群和贺乘。 而现在加了个宋寒,她下意识地长按,功能框弹出后却没点下删除。 好像不该就这么删了,毕竟,是等自己到家吃饭的人。 犹豫间,自习铃声响了起来,她暗灭了手机,贺乘也正好起身。 她拦了贺乘一下,“等我。” “干嘛?你不回去?”贺乘停下了往出走的脚步。 “我跟你一起去。” 贺乘警惕,这是要搅局啊,“为什么?” 景繁眯着眼笑:“为了蹭饭。” 贺乘没听懂,景繁也没解释。但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地跟贺乘去了自习室。 贝小池倒是高兴了,看见偶像的愉快让她觉得贺乘都没那么可怕了。 ……但她不知道其实贺学长现在的心情很差。 “你们讲吧,不用管我。”景繁拉了把椅子往旁边一坐,随手从贺乘的演草纸里扯了一张,开始写写画画。 这个季节的自习室还是很舒服的,天然地理优势,让这里的温度比教室低很多,下午的小凉风再一吹,清清爽爽。 窗外的法国梧桐在玻璃窗上印下斑驳树影,摇摇晃晃在少年身上撒下金色碎散的阳光。 贺乘不时的几句吐槽和贝小池对自己智商的抱怨,一点也影响不到景繁。她握着铅笔,勾着嘴角很愉快地写下词句。 意外地流畅。 她搁下笔的时候感受到两束奇怪的视线,抬头看去,只见贺乘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他对面的贝小池也是难以置信的样子。 “额……怎么了?” “你刚干嘛呢?心情好到边写边哼歌?”而且丝毫不受干扰,贺乘看了她好几眼,她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样子真的傻。 贝小池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原来你是这样的景神。 景繁尴尬地把纸折起来,“没什么,讲完了吗?” “完了,走吧。”贺乘说着就起身,自然地提起贝小池的书包。 贝小池却好像已经习惯了,落后几步缠着景繁问东问西。 “贝小池。”贺乘突然回头,盯着贝小池。 “啊?”贝小池顿时停住了嘴,疑惑地看向他。 “自己背书包。”说着把书包扔了过来。 景繁心里好笑,却没表现出来。“可能是累了。” “……哦。”不过她的书包是怎么过去的来着? 三人一起走到咖啡厅时宋寒也才到没多久。 “补完了?”宋寒起身拍了拍贝小池的脑袋。 贝小池点点头,宋寒又向贺乘道谢,“辛苦了。” “没有。”贺乘谦虚地笑,很是得体的姿态。 “走吧。”贺乘打算送景繁回去,向她示意。 “我和她们一起。” “嗯?”贝小池最先反应过来,“真的?太好了!”说着就想去抓景繁的胳膊,被宋寒一巴掌拍开。 贺乘皱眉看着景繁,“什么?” “吃顿便饭。”宋寒笑着回答。 贺乘转头看景繁。 “放心吧。”景繁小声和他保证,“不会乱来的。” “景繁。”贺乘有些生气,当初她回国的时候自己可是跟小姨和景轩再三保证过要照顾好她的,没有哪个哥哥会放任自己的妹妹往酒吧跑。 “待会给你发消息说,你不是忙吗?你家司机还在校门口等你呢。”说着就把贺乘往门口推。 “你……”贺乘还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说没事就没事,我自己有数,”她说完又威胁到,“不许告状。” 她都这么说了,贺乘也没法再反对,但她最近实在反常,他又不能不问,“你最近怎么了?” “没怎么,我乐意。宋寒人挺好的,炽荒也挺好的,想通了些事情,想做点改变。”她说完转身就往宋寒她们走去了。 她得提前跟贺乘打好预防针,要是直接跟他说自己想跟着宋寒玩乐队,估计贺乘会以为自己受打击太大疯了,那自己哥哥那边估计就稳不住了。 她可不想被强制送回Z国。 “说好了?”宋寒靠在车门上,一副懒懒散散的样。 “嗯。” 宋寒点点头转身进了驾驶座,贝小池兴奋地从里打开了后车门,“师姐上车!” 这是第一次从侧门进,没路过空荡荡的酒吧大厅。 林向西已经把菜摆好了,乖巧地等着老板回来开饭。 “哇,”贝小池围着一桌菜眼睛放光,“今天什么日子,这么丰盛啊!” 景繁却是脸红了,小声问宋寒,“怎么这么多菜?” “谈忱闲。”笑话,她可是在拉人啊,不丰盛点怎么行,虽然有把握景繁一定会不会拒绝,但要想抓住一个吉他手的心,就得先抓住她的胃啊,不能马虎。 “被”闲得没事儿干的谈忱端着最后一盘红烧肉一脸生无可恋地从厨房出来,毫无激情地宣布可以开饭了。 吃完饭贝小池苦逼地回房间写作业,谈忱下楼张罗开店,叫走了林向西。 于是宋寒就看着景繁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轻松了起来,温柔的笑意散了开去,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宋老板,你这菜谱很不科学。”景繁撑得说话都没什么劲儿了。 宋寒忍笑,“怎么不科学?” “太挑战自制力。”她虽然没有刻意减肥,但也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吃这么撑过了,现在一点都不想动。 “应该怪谈忱手艺太好。”宋寒说,看着景繁的眼神禁不住带上几分柔和。 两人坐了一会,一起去了楼上书房。贝小池出来倒水喝,看见一同进入书房的两个身影还以为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宋寒居然带别人进她书房?! 景神就是景神啊…… “你收拾过了?”景繁看着与前一天大不相同,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书桌,问。 “嗯,给准高考生腾位置。”宋寒说着,已经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那谢谢啦。”景繁抿唇笑了笑,在旁边坐了下来。 这感觉确实很奇妙,只觉得一股暖流温温热热在身体里散开来,带起一股陌生的惬意。上次被人这么照顾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景繁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太久了,所以太敏感,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冒出些愉悦。 她拉开了书包拉链却没有拿出卷子,而是掏出了一张纸,然后在宋寒略显探究的目光中递了过去。 “嗯?”宋寒接过那张纸,看着景繁眼睫微挑,露出小小得意的表情,不禁眼睛一眯。“这是什么?” “我下午在自习室写的。”景繁说,她嘴角翘起的弧度带着一点点孩子气。 其实宋寒差不多已经猜出来自己手里是什么了。她之前跟景繁一起琢磨曲子的时候说过,写词对自己的难度,跟下厨没什么两样。 不过此时,景繁就坐在她对面,一向带着伪装的眼里仿佛盛了星星,满脸掩饰不住的期待。她这才真正觉得,景繁也不过是个只比贝小池大几个月的小姑娘而已,也需要鼓励和喜之郎…… “咳……”思绪被该死的广告词打乱,她收回目光,“我看看。” “嗯。”除了贺乘,景繁已经很久没再别人面前这么毫无防备过了,她把这归罪于对音乐的热爱,然后压了压情绪。 词写的很好。大难题被解决,宋寒自然高兴,决定乘胜追击。 “不愧是学霸,”她放下纸张,“你是不是回回作文都满分?” “满分不至于,”景繁笑笑,“老师心情好的时候,就少扣个一两分吧。” “那心情不好的时候呢?” “就扣一两分咯。” 真不是宋寒的错,明明景繁说的是真的,但每次她说这种话的时候宋寒都莫名想笑。 “嗯,景神牛逼。”她憋着笑冲景繁竖了个大拇指。 “那,既然词都写了,其他的问题是不是已经想好了?”她接着问。 景繁怔了怔,没回答。 宋寒却没有松口,紧盯着景繁的眼睛,嘴角带着笑,“一整天呢,什么难题也该解出来了吧,景神?” 景繁没回避她的咄咄逼人,但也没即刻回应。她写词是因为灵感来了,并非因为做了什么决定。 其实她知道,自己最终也不会拒绝。作为一个除了跟父母不合以外其他一切正常的十七岁少女,她心里也有从没冷却的热血,那沸腾的滚烫自两年前一直燃到现在,她做了很多与其无关的事情,却从没想过放下。 是,她一开始就没想过放弃。 只不过在原来的计划里,那不仅仅是一个梦想,也是报复的工具。 如果在金榜题名时告诉父母自己要放弃学业重新拿起吉他,他们会怎么样? 她想报复他们,想替自己这些年来在他们那受到的冷落要个说法,她想给他们一个和期待中一样的女儿,然后再亲手把她毁掉,一开始就浑浑噩噩不叫堕落,飞上云端再跳下去才叫。 因为,有了期待才能大失所望啊。 可这从未有过改变的信念自从上次老妈打过那通电话后,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那天的失望,就想一瓢冰水当头泼下。她这才慢慢想明白,或许真正会大失所望的,只有她而已。心里怀着期待的,从来都只有她而已。 她该为了自己活才对。就像天凉盖被,不是因为别人说被子好看。 宋寒看景繁眼里明明灭灭的光有点忐忑,她还真没有见过这么难搞的小姑娘,虽然她也从来没有搞过小姑娘。 不过那散开的视线很快聚合在一起,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而异常明亮,亮得宋寒心底一颤。 景繁的笑容逐渐放大,直至完全绽开没一点遮掩,比任何时候都要放肆,“嗯,解出来了,”她看着宋寒的眼睛,“我加入。” 第26章 排练 贝小池听说景繁要加入她姐的乐队的时候惊得筷子掉到了桌上,半晌才合上了嘴。 “姐你的……你的意思是,学姐要和你一起组乐队了?吉他手?”半年前文艺晚会上景繁身着海蓝长裙在灯光下演奏钢琴的场面还似在眼前,浑身散发着的气质,跟她现在所待的这个地方根本搭不上一点边好吗。 “是。”宋寒低头扒饭,简短回答。 “怎么了?”林向西平静地看了贝小池一眼,“我也是从学校出来追逐梦想的啊。” 贝小池瞪他,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 “诶你干嘛……” “能一样吗?啊?我景神跟你这个学渣能一样吗?” “诶你别人身攻击啊!” 宋寒没理他们,也许这就是景繁没法放下的包袱吧,在别人眼里,她是那么完美,于是她在不知不觉中也把自己套进了那个壳子里,不管当初是因为什么开始伪装,现在都很难停下来。优秀有时候也会成为一种累赘。 “吃完了,”她把筷子一放,起身,“周三排练别忘了。”本来是想着景繁如果没时间的话就等到她高考结束之后,反正主唱也还没找到,但景繁却说自己的时间可以调节过来。她还怀疑是不是自己激将法用得太过了,可景繁回答得很认真。 “那我呢?我还来吗?”贝小池仰着头问。 “怎么不来,主唱还没找着呢,下一次演出就在十一,”宋寒叹了口气朝楼上走去。“先将就着用呗。” 谈忱和林向西低头憋笑,贝小池恶狠狠地踹了他们两脚。 景繁那天没能跟贺乘解释清楚,毕竟她自己也挺乱的,第二天她没去炽荒,放学后贺乘送她回了出租屋。 但她没想到贺乘知道这件事之后居然很平静,“你这样我反而放心了。” 景繁倒水的动作顿了顿,“嗯?” “反正就觉得,你这两年,过得挺压抑的。”贺乘看着窗外金色的晚霞,“我记得两年前你参加《Our Songs》的时候,每次给我打电话都特别兴奋,能因为一小段旋律跟我聊一个小时,你那个时候学习不像现在这么优秀,却很真实,”他盯着景繁的侧脸,“很自由。”那才是景繁真正的样子,有吉他,有音乐的她,每一秒的灵魂都是炽热的。 “我还以为你会劝我。”景繁把水递给他。 贺乘接过杯子,“我只是怕你一时冲动脑子不清醒,再说你不是也没打算辍学吗。” “啧,”景繁眯起眼睛盯着他,“难道我这个决定让你觉得我很冷静?” “你最近变化挺大的你发现了吗?”贺乘笑了一下,转而问她。 “什么?” “出柜的事情之后,你低落了一段时间,但那件事就像一个转折点,那之后你反而整个人都松快了下来。”他顿了一下,“反正我觉得你开心更重要,毕竟泡吧和追逐梦想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贺乘眼里带着笑意,景繁能从中看到真切的关心和鼓励。这几年来,贺乘对她这个表妹不可谓不上心,其实景繁知道,贺乘身上的伪装不比她少,但对她,却少有隐瞒欺骗,半晌,她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贺乘起身,走到门边却又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对了,这件事你要告诉你哥和小姨他们吗?” “先不说吧,我妈他们没什么好说的。我哥……我想高考以后再告诉他。”她哥很忙,不说景轩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把她绑回去,她也不忍心让他为自己不打算改变的决定劳神。 在她心里,哥哥永远是第一位,这点贺乘也很清楚。“好,总之你自己看着分配时间吧,要两头兼顾的话,应该会很累。” “放心。”虽说现在已经没有上晚自习了,但她每天的卷子一份没少刷,她的复习进度和别人不同,老师也不要求她一定要上课跟着他们的节奏,因此她的时间还算是充裕。累肯定会累,但她愿意,她不想再等了。 周三下午,贝小池早早结束了舞蹈室的训教,在咖啡店和宋寒一起等着景繁。 “学姐说她要回家拿吉他。”贝小池点了个小蛋糕,坐在宋寒对面。 “嗯。”宋寒没说什么,嘴角却禁不住扬起一抹笑。 “姐你怎么就突然想要认认真真组乐队了?”贝小池问。 “没有为什么。”宋寒漫不经心回答。 “什么叫没有为什么啊?” 宋寒睨她一眼,“我做什么需要理由?” 求生欲瞬间盖过求知欲,“不需要不需要。”她赶紧低头,安安静静吃蛋糕。 景繁换下了校服,白色短袖外面一件黑色外套,深蓝色破洞裤白色球鞋,临出门时又从衣柜里拿了顶鸭舌帽戴上。 长发被她扎起来,露出白皙的双耳,如果稍仔细一些就能看见她左耳上打着三个耳洞,和她的长相格外不相符。 虽然决定已经做了,一切也都打点好了,可背起吉他的那一刻,还是觉得一股酥麻感从脚底直冲头顶,仿佛两年前的那个灵魂毫无缓冲地冲进这具十七岁的身体。对时间的感受错乱一秒,随即她呼了口气,打开门走了出去。 咖啡店的门打开,贝小池转身瞄了一眼,只看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黑色身影,于是又失望地转回来。 反倒是宋寒,眼睛一瞬间亮起来,靠在椅背上,手指敲打着桌面,目不转睛盯着那人走近。 贝小池感觉到有人停在身侧,抬头一看,瞪大了眼。 景繁平时总带着笑意的脸此刻没什么表情,那双温柔得能让人沉溺的眼睛也静得让人心下一沉,黑色帽檐的阴影挡住半张脸,头发被扎成马尾,没了头发修饰,才发现其实她的面部轮廓并没有那么柔和,只是平时总笑,又有长发加持,让人根本注意不到这些细节。 “景……景学姐!”她的景学姐怎么可以这么……这么A啊! “等很久了吗?”景繁问,她此刻还有种不真实感,因为紧张,整个人的状态都和平时不同,浑身看不出一丝温柔的样子。 宋寒瞄了眼她背后的琴包,笑得很是愉快,“不,没多久。” “走吧。”景繁说着就朝外走去,显然这个样子出现在人前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任何时候都胸有成竹的景神,现在觉得心跳加速,脑子还有点懵。就是这么没有理由,只要粘上喜欢两个字,理智就能毫无预兆地消失一半。 贝小池看看景繁的背影,又看看自己笑意吟吟的姐姐,世界观崩成渣。 总觉得什么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悄悄发生了…… 到了炽荒,景繁才真正冷静下来,状态回来了,人也就没那么冷了。在她身上找到熟悉气息的贝小池这才放下了心。还以为自己师姐被夺舍了呢。 吃过饭,几人下到二楼排练室。 这是他们第一次合作,谱子宋寒之前已经给了其他三个人,他们抽空也练过,但合起来怎么样,还真不知道。 排练室里的巨大落地镜让整个空间显得更宽阔,景繁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十几岁的孩子抽条很快,身高,相貌,都和那时很不一样了,但拿起吉他的样子却如出一辙。 “来一遍?”宋寒都准备好后,宋寒出声。 “行。”林向西也很紧张,这可是他老板啊,炽荒的传奇,一个人就能撑起一个场子的鼓手啊,别说不是,之前宋寒他们的演出获得的欢呼呐喊,保守估计,九成都是为了宋寒。 宋寒又特意看了景繁一眼,景繁抿了抿唇,帽檐下的眼神晦暗不清,“行。” 看来小姑娘也紧张了。 宋寒勾勾唇角,敲响了鼓点。 吉他声恰时进入,贝斯,键盘,都不错,贝小池刚想开口。 “停!”宋寒开口叫了停,“不对。” 贝小池转过身,所有人都看向宋寒。 宋寒本来想发脾气,她在这方面一向没什么耐心,但扫了一眼这刚刚组起来的队伍,最终还是深吸了口气,“再来,把握节奏。” 编曲是宋寒和景繁一起弄的,当时宋寒刚听了景繁的吉他,灵感爆棚,把吉他的比重加大了,景繁也提出了不少意见,整个过程很是和谐流畅,但今天几次排练过后,却并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 “好了,休息下。”宋寒擦了擦脑袋上的汗,说。 排练不理想,自然所有人的情绪都不高。景繁心态本来就不太稳,现在更是崩了。 宋寒看着她低头不语的样子,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 她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出来一下。” 宋寒的声音不可谓不温和,却让景繁心里颤了颤。她已经两年没有练习了,曾经掌握的技巧是不是已经没有那么熟练了?如果当初没有做那个毫无意义的决定,又怎么会这样?这两年的荒废,是不是…… 走廊里。 “想什么呢?”正出神,脑袋突然被敲了一下,抬头正撞上宋寒的含着笑的眼睛。 “我……拖后腿了吧。”她低下头去。后知后觉的懊悔涌上心头,让她对自己的能力格外敏感了起来。 “谁说的?”宋寒没客气,一把将她帽子摘了下来,景繁下意识去夺,两人视线在空中相遇, 她抓着帽子的一边,争辩,“我能感觉出来……” 宋寒没放手,盯着她的眼睛,收起笑意,“那你知道你错在哪吗?” “我……”她如果知道,就不会失落了。 “乐队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完美不是因为一个人,崩掉也不是因为一个人,队友之间要互相配合,你不能只顾自己,也不能只怪你自己。” 景繁看着她,心想你也好意思说,你组乐队不是为了过手瘾吗?之前是谁只顾自己玩的嗨? 宋寒看她瘪嘴,把帽子一把夺过来,另一只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她笑了笑,凑近些许,直视景繁的眼睛:“我现在很认真的告诉你,我组这个乐队,不是闹着玩。过手瘾的话我说过,但那是以前,你放弃过吉他,那也是以前,以前发生的所有事都已经过去了。咱们现在,重新开始。能做到吗?” 景繁看着眼前沉静的眸子,周围都是宋寒的气味,那种不太好闻的,香烟的味道,强势不容反抗,却又意外的能让人安稳下来,她几乎是没过脑子地:“能。” 第27章 炽荒 景繁回来时没戴帽子,微蹙的眉毫无遮挡。 宋寒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把手里的帽子往旁边一扔,坐了下来,景繁只是瞥了一眼,就低头去看自己搭着琴弦的手了。 “再来。”宋寒说毕,鼓棒一敲。 都休息一会之后,这一遍比之前好了一些,但默契的培养无疑需要时间和练习,现在离上台只剩一个多周,他们的选择就只剩下了练习。 同一首歌,一遍一遍,中途贝小池唱到破音休息了一下,接着一直练到了凌晨,直到一楼有人来找谈忱。 “行了,休息吧。”宋寒抹了一把额头,扔下鼓棒站起身来,“谈忱下去看看。” 贝小池直接瘫坐在地上,两腿一伸,“好累啊——” 景繁放下吉他,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来。” 贝小池瞬间笑开,拉住她的手借力站起来,“谢谢学姐。” 几个人都已经是浑身汗津津,上楼之后就各自回房间洗澡睡觉,这时景繁才发现自己没有换洗衣服,嫌弃的看了看身上已经被汗浸湿的T恤,站在浴室门口皱起了眉头。 今天的情况比她之前想的差很多。荒废两年不是说着玩的,许多感觉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回来,她知道自己不该心急,但以前和现在的差别让她没有办法不怨自己。 少年意气,一时冲动,当时十分幼稚的决定,现在想想全是后悔。重新拿起吉他站在乐队中的时候,才明白有多不值得。 “睡了吗?”敲门声把她拉回现实,是宋寒。 宋寒手里拿着几件衣服,打着哈欠站在门外。身上T恤没换,她也还没有洗过澡。 “怎么了?”景繁明知故问。 宋寒把衣服递过去,“都是新的,先换上吧,一身汗。” “谢谢。”景繁接过来,冲她笑笑。 笑容里不只是疲惫,还有失落,宋寒察觉到了,但没有多说。少年人的心思总是很活跃,容易鼓起勇气孤注一掷,也容易一时糊涂走进弯弯绕绕。 “洗完澡早点儿睡,歇歇身子,也歇歇脑子。”她手指骨节分明,敲在脑袋上的触感十分清晰,景繁瞪她,她也不恼,转身晃荡上楼。 时间不早了,收拾完躺上床,哪怕繁杂的想法仍旧没停下来,身体的疲惫却很实诚地让人沉沉睡去。 第二天被闹钟吵醒洗漱好起床,贝小池和谈忱正在吃早饭。 “今天忱哥送我们上学。”贝小池从大口大口往嘴里送着绿油油的蔬菜,说。 “你……”景繁看着她面前那一盆绿白相间的沙拉,犹豫着问:“素食主义?” 贝小池闻言,眼里闪过一丝生无可恋,“我减肥,已经半个月没尝过肉了……” 景繁怜悯地看她一眼,坐下夹了个荷包蛋。回出租屋拿了书包换了校服,到学校时班上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 昨天老王就说成绩应该快出来了,一到学校看见全班颓靡的样子,就知道大家已经经历过了一番生死。 “昨晚十点出的成绩,在班级群。”贺乘说着,还把手机打开递给她。 景繁接过来看了一眼就还了回去,“再不出,我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反正对你来说出不出都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七百三十四和七百三十一的差距。” 景繁笑了笑,把书包扔进桌兜里,抽出了古诗词必背。 “……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中午吃饭时路过高二楼,贝小池正好走到楼梯口,“学长学姐!”小小的身影几下蹦到他们面前,轻盈活泼。 “去吃饭?”景繁问。 听见吃饭二字,贝小池叹了口气,“你们去吧,我不能再吃了。” 贺乘皱眉,“你吃什么了?怎么就不吃了?” “我减肥啊。”贝小池抬头,语气理所当然。 “那我们先去了。”景繁冲贺乘挤了下眼,转身走下楼梯。 “学长学姐再见。” “人家减肥你不爽什么?”去食堂的路上,景繁揶揄到。 “高强度的训教需要能量,这样的减肥方式很不健康。”贺乘依旧皱着眉。 景繁侧头瞟他一眼,“你谁啊,就管人家?” “未来男朋友。”贺乘目不斜视淡淡吐出几个字。 景繁毫不掩饰地嘲笑他一声,“脸可真大。贝小池在三中男生间的受欢迎程度可完全不输你这个校草对女生的吸引度。” “别老八卦我,”贺乘啧了一声,“你的乐队生活怎么样?” “还行。” 突然低落下来的情绪太明显,贺乘想装没看见都不可能,“怎么?不顺利?” “贺乘,”景繁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嗯?” 景繁恹恹地回答:“当年回国。” 贺乘眉梢一跳:“回国怎么了?” “为了些不切实际又不重要的东西……放弃本来坚持的事。” 这是景繁第一次谈起自己回国的理由,虽然依然语焉不详,贺乘却一字没落地仔仔细细记住了。 “自从你回国之后,就一直高兴不起来,我虽然没问,但能感觉到。”景轩曾经跟他说,景繁从十二岁之后脾气就慢慢变差,跟父母的关系越来越恶劣,就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如其来的叛逆期,让全家人都手足无措。而景繁回国之后,反而收敛了性子,整天闷起头来学习,那股往死里学的劲头让贺乘都有些心惊,他一直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却总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但他能察觉景繁对这个问题的排斥,所以也就没问过。 “我很喜欢看你弹吉他,准确的说,只要见过的人,没人不喜欢,也是因为这个我才会支持你。”贺乘笑着,“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你又放弃过什么,都没关系,这个年纪的人都得有这么一回,十七八,正是年少轻狂好时候,干什么都不算晚。” 景繁诧异地回头看他。那些事情她从来没有跟谁说过,爸妈根本交流不来,又不想景轩多心,虽然这些年她心里一直怨恨父母的偏爱,但对于陪她从小长到大的哥哥,却没有一点憎恶,她不想因为这些事情让兄妹之间徒增隔阂。至于贺乘,他们不一样,贺乘走精英道路,少年老成,和她的追求更可谓是差之千里。可这一刻,她才突然明白,十几岁的人都是有一颗赤子之心的,她是,贺乘也是,少年本该无知无畏,哪怕是重新开始又怕什么呢? 她抬起头来,九月份阳光正好,几片梧桐叶摇摇晃晃落下来,随风而去,毫无羁绊,“你说得对。” 午睡时间景繁拿出数学提升卷来刷,贺乘则拎着一瓶奶出了教室。 九月就快完了,高三的第一个月,在疯狂的习题和考试中飞快过去,几场雨一下,天气微微转凉。 宋寒下楼走了一趟回到练习室的时候景繁正坐在地上,弹着一曲慢节奏的民谣小调,静静流淌的乐声,让人想到窗外正在下的秋雨,带着点尘土的气味,以及树叶湿润的淡淡绿意。 贝小池坐在一旁一脸花痴,笑得好似傻子,就连林向西和谈忱都安安静静听着没说话。 谈忱看见了宋寒,刚想开口,宋寒就示意他别出声,轻轻合上门,靠在墙上一直听她弹完。 “学姐,这是什么歌啊?”贝小池问,这歌她能确定自己没听过,毕竟这么好听的调,她要是听过,就绝对不会忘。 景繁头发依旧扎了起来,但没戴帽子,低头拨弦时,睫毛在脸颊上打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整个人温柔得正正好。 不得不说,小姑娘确实美。 “自己写的,还没名字。” “哇,学姐好厉害!”贝小池一脸崇拜,一扭头看见门口的宋寒,忙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诶,姐你来啦?那我们开始?” “嗯。”宋寒嘴角噙着笑,走到景繁面前,伸出手,“来。” 景繁看着眼前的手怔了怔,最后还是搭了上去,借力站了起来。 “谢谢。”她习惯性地道谢。 可不知怎么,这声却谢谢让宋寒不太舒服,这感觉在景繁松开她手的时候更强烈了些。 不愿深思,她走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第一个鼓点落下,吉他紧接着响起,严丝合缝一秒不差,谈忱没什么表情,按部就班,林向西一如既往地兴奋。 宋寒嘴角笑意愈发明显,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酣畅的快意,这感觉真的太久没有过了。 一曲作罢,贝小池扯着嗓子吼得头昏脑涨,其他人也都已经汗流浃背,但却一点没觉得累,反而觉得意犹未尽,互相交换眼神后纷纷露出笑容。 一遍又一遍的练习没有白费,终于是找到感觉了。 宋寒看了眼景繁,“不错。” 对方笑着,冲她挑衅似的挑了挑眉。 “对了姐,我们的队名叫什么啊?”贝小池坐在一旁问。 一时间,四人都向宋寒看来。 宋寒喝了口水,带着淡淡笑意,“你们觉得呢?” 谈忱没抬头,他没想法。 贝小池也摇头。 景繁在取名字这件事上没什么天赋,她以前的乐队名就是队员的首字母拼起来的。 “就叫炽荒呗!”林向西挺兴奋,“原汁原味!” 连宋寒都因为原汁原味四个字无语地望了过去,但用炽荒做队名还是可以的,很狂,毕竟连向谨如都没直接拿这两个字当队名。 扫了一圈,都没意见,于是就这么定下了。 “再来一遍。” …… 结束时已是深夜,景繁做好了在这里常住的打算,带来了不少日用品,洗漱完后正坐在书桌前写卷子,门被敲响了。 “有事?这么晚了。”开门见是宋寒,于是也就不加客套。 “看你房间亮着灯,来看看学霸不睡觉干嘛呢?” “学霸当然是学习,做卷子呢。” 宋寒皱了皱眉,“一点了,你每天能休息够吗?这样太费体力了……”宋寒本来就不太同意她两边一手抓,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坚持,但这样的作息显然是不健康的。 “我没事,哪个高三学生不是熬到半夜。”景繁打断她,“我还年轻,宋老板不能拿自己每天的休息时长要求我。” “……”伶牙俐齿,戳人痛处,卑鄙!“我也不老,二十四岁,正值壮年。”宋寒咬着牙反驳。 景繁笑了,“那宋老板赶紧去顾你的生意呗,我还要为了稳固我的第一而努力呢。” “行吧,”宋寒见自己也劝不动她,也就不多说,“早点睡。” “嗯,晚安。”景繁说着就要关门,宋寒却突然又转过身来。“怎么了?”景繁问。 “明天早点想吃什么?” “啊?”景繁握着门把,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后才回答:“……煎饼,有吗?” 宋寒只笑了一下,转身下了楼。 景繁关门,坐到书桌前,看着做了一半的生物遗传题,突然没了思路, 书桌旁,放着一个金灿灿的奖杯:宋寒同学摘得xx生物竞赛一等奖。 景繁盯着看了一会,伸手把它转了个面,低头继续做题。 第28章 大雨 第二天景繁收拾好后拿到了宋寒递过来地煎饼,热的,脆的,加足了料的,煎饼。 她看着那个被白色塑料袋包裹着的大煎饼,又看看桌上的热腾腾的银耳汤和几样小菜,一点儿都没觉得感动。 “学姐,吃不惯谈忱做的早饭吗?”贝小池疑惑地看着她手里的煎饼,问。 “啧,”宋寒瞥她一眼,笑得极为欠揍,“我特意跑了五十米去街口给你买的煎饼,可别浪费啊。” “不浪费。”景繁打开袋子,瞪了宋寒一眼,用力咬了下去。 宋寒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忍着怒气的样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姐你笑什么?” “没什么,吃你的。” “怎么,今天心情很好?”看到景繁唰唰唰刷完三张综合卷,最后满意地合上笔盖,贺乘出声问道。 “嗯?没有啊,怎么?”景繁说着,把做完的卷子放到贺乘面前。 贺乘一边接过景繁递来的答案来帮她批卷子,一边回答:“你哪回做卷子不是跟打怪似的,做完一张是一张,今天一连刷完三张,还笑着。” “音乐的力量。”景繁笑笑,看着贺乘对着答案看了两遍,最后无奈地打上一个大大的对号。 “不给人活路啊——”贺乘叹了口气,他最近忙成狗,做题愣是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长的脑子,同样两头抓,却能次次全对。以前活在景轩的光环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活在景繁的光环下,这两兄妹,简直不是人。 “谢谢。”优雅地拈回试卷,折了折放到一边,开始刷下一科。 贺乘咬咬牙,看着她笑意未散的眉目,觉得这人的天性已经快掩藏不住了。 宋寒做了一个梦,她其实很久没做过梦了,就算做了也大多记不住,醒来就忘,这回却没有。 梦里下了很大的雪,整个三区被漫天的白色填满,夜里各色光影交杂,相互映衬,给这本来就充斥着酒色的地方更添一笔奇异的美感。 宋寒轻车熟路地走进炽荒的大门,迎面而来一股音浪,几乎要把房顶掀翻。 梦里不知身是客。 看着台上大汗淋漓,披散头发,用力挥动鼓棒的人,竟然觉得一切理应如此。 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喜欢吗?”一个温润的男声,响起的那一瞬间,仿佛周遭一切都隔了开来,只剩哪一句,轻飘飘落到耳边的:“喜欢吗?” 她再抬头往前看,大雪遮住了视野,台上没有人,狂野张扬的女人不见了,再转头,旁边也没有任何人。 她弄丢了什么,她知道,但她找不到了,那么清楚地知道,她找不到了。 大雪覆盖了目力所及的所有地方,不停歇,纷纷扬扬。 一道惊雷落下,宋寒在突如其来的颤栗里醒来,打了个哆嗦。 “嘶——”冷风飕飕地从没关紧的窗户往进钻,快十月份里下一场大雨对于靖川这个北方城市而言,降温是必然的,她两把把掉到地上的被子扯起来,起身去关了窗。 转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她随便扒拉了两下头发下了楼。 外面雨下得很大,谈忱在吧台也睡不安稳,宋寒给自己倒了杯酒,坐下,让谈忱上楼补觉。 那是她刚来到炽荒不久,十一二岁吧,向谨如把她带到一楼,放到宋钦旁边。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那样的场面,音乐,欢呼,架子鼓。 她到现在都记得当时仿佛全身都被点燃的感觉,向谨如化着暗黑系的妆,坐在架子鼓后,鼓棒与鼓面的每一次接触,都好似要将空间撕裂,她脸上浸着汗,却也带着笑,整个人根本不是一个狂字能描述的。 宋寒当时就呆了,挪不开眼,直到宋钦在她耳边问:“喜欢吗。” 她的架子鼓是向谨如亲手教的,十几岁的孩子,被圈在臂膀与架子鼓之间,第一次落下鼓棒的颤栗感,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喜不喜欢?当然喜欢。她试过很多乐器,最终还是选择了鼓,放弃了很多东西,忘记了很多东西,却唯独没有丢下它。 只是到底也没有办法和那人pk一场。窗外又来一道雷,看着这空旷的地方,终于有了些物是人非的感受。 暴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学校下了通知,全体学生没有家长来接,不得私自离校。 高三生倒是没什么感觉,他们本来也要补课,但高一高二就不爽了,好不容易盼来了周国庆假期,却没法回家,一个个都愁眉苦脸,急着给家长打电话。 贝小池因为专业课的安排中午就请假回了炽荒,走到窗边看了看雨势,回头问宋寒:“学姐今天还过来吗?雨好大。” “不知道。”不来就不来吧,她今天兴致也不高,可能会影响发挥。 景繁本来就不是很想在学校待,而且看这架势一会估计还要停电,就他们学校那老旧的电路,依照经验,绝对撑不过八点,一想就更不愿意待在这儿了。 “今天不去炽荒了吧,一会儿跟我走吧,让张叔联系老师。”贺乘提议。 景繁一个好字还没出口,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宋寒:今天过来吗 “等等再说吧。”她回应贺乘。 贺乘点头。 景繁:学校不许学生独自回家,要家长来接 这学校还是一如既往的负责啊,宋寒想,想当年她上学那会这学校就是这规矩。 但还不待她开始打字,景繁的消息又来了。 景繁:我没有家长来接 一瞬间心里有什么地方动了一动,嗯,有点儿心疼。虽然不知道景繁和父母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但一个女孩子一个人生活,一个人上高三就已经够惨了,还在这种大雨天,因为没有家长接回不了家,宋寒脑中浮现出一个爹不疼娘不爱,流落在外受尽委屈的小姑娘形象,顿时母爱泛滥。 宋寒:我来接你 景繁看着这条消息,嘴角扬起一抹笑。 景繁:好 自习值班的是数学老师,景繁把她电话发过去没多久就听前面传来了手机铃声。老师出去接了电话,进来叫景繁,“景繁你家长来接你了,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谢谢老师,那我先走了。” 贺乘一脸迷惑地看她收拾书包,“你哪来的家长?” “宋寒。”景繁留下个名字,抬腿就走。 宋寒在门口等了没多久,就看见了景繁双手挡在头顶朝这边跑过来的身影,今天校服穿的整齐,跑过来时脸上还带着笑,此时大雨瓢泼,天光尽散,那一抹笑却无一点阴霾。 她推开车门出去,撑着伞快跑几步到景繁身边,“怎么没借把伞?” 景繁拿校服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雨水:“忘了。” 两人隔得近,周遭倾盆大雨,头顶劈啪作响,景繁眼里还有没褪尽的欣喜,宋寒低头她抬头,目光一瞬的触碰,宋寒坦坦荡荡一笑。 “站在原地打个电话我就过去了,淋一身水……”宋寒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自己转到驾驶座,收了伞。 “够麻烦你了。”本来就是她任性,害宋寒跑这一趟,再让宋寒去教室接就太得寸进尺了。 “我们说好了的,”宋寒系好安全带,又示意景繁也系好,“包吃包住包接包送。” “谢谢。”景繁低头系好安全带,只当她顺口说说。 宋寒又不爽了,“商量个事情。”她发动车子。 “嗯?” “以后,别跟我说谢谢了。” 这话里的情绪太过真实,景繁疑惑:“啊?” 她这一声啊得宋寒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了,摸了下鼻子,“咱俩什么关系啊,说谢谢多客套。” “什么关系?” “……” 宋寒觉得自己刚刚因为母爱泛滥而产生的坦荡一扫而光,尴尬再度来临。 她转头看了景繁一眼:“团结友爱,互帮互助的队友关系。” “哦,”景繁察觉到了她的那一点不自然,心里好笑,宋老板好像总是在把自己往坑里送。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地接下了话:“好。” 车子一路淌着水驶到了三区,两人撑着一把伞,跑进了炽荒里。 “回房间洗个澡,小心着凉。”宋寒一边说,一边把人推到房门口。 住了几天,这间空了许久的屋子已经带上了它独特的味道,并不完全属于景繁,却能让她感到一种归属感。这很奇怪,有一些地方不管你待再久,它们也无法获得这种特质,就像那间出租屋。 宋寒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刚走到客厅,谈忱上来了,“老板,有人找。” “谁?” “不认识。” 炽荒白天也开着门是为了那些来排练的乐队,来找人的其实很少,谈忱不认识的就更少了。正好贝小池下来,宋寒嘱咐她一声一会把热水给景繁送进去,就下了楼。 看到吧台前坐着的女人,宋寒眸色深了深,她不想见她。 那人穿着一身裁剪得当的衬衣,腕戴着的表不需细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她长发恰到好处地夹到耳后,整个人就是大写的精致。 宋寒不想见她,她却好像没有半点自觉,看到宋寒走过来,脸上顿时浮起灿烂笑意。 “好久不见啊。” 第29章 乘月 宋寒没好气地走过去,“来干嘛?” 对面的人笑了笑,她本来就生的带几分媚意,平日里严肃起来还好,一笑起来,简直就是一身正装也掩盖不住的骚气。两人往这儿一站,就是两极分化。 “来看看我侄女,不行啊?” 宋寒见她这样儿,就不想说话,翻了个白眼,“说话小心点儿啊。” “嗯——”宋乘月略微倾身,伸手撩起她一缕头发,“人家想你了嘛。” 宋寒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啪啪往下掉,一把拍开她的手,“你别碰我。” 宋乘月在人前是个人,明盛总裁,女强人,不苟言笑,可极少有人知道她私底下是这幅骚断腿的样子。她男女不忌,换情人仿佛换衣服,这事儿少有人知道,而很不幸的是,宋寒就是少有的之情人之一。 宋乘月是宋钦的表妹,和宋寒十几岁时认识,那时她就是这么个样子,几年没见,没想到现在一点没变还变本加厉,真是见了鬼了。 宋乘月被她打开手并没有生气,只是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怎么还是这么凶?” 宋寒瞥她一眼,“你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宋乘月这下反而不说话了,喝了口酒,单手撑着脑袋看着宋寒。 宋寒简直无语,这眼神比她上次逗林向西时露骨了十倍不止,哪怕她早就有准备,还是被看得浑身难受。 她咬牙切齿道:“宋,乘,月。” “嗯,怎么?”宋乘月毫不收敛。 宋寒想打人,“你有病吧!” “噗——”宋乘月笑了,转开眼去,“怎么这么不禁逗?” “你再把我当成你身边那些小姑娘小伙子,当心我揍你,别以为我不敢。” “哎哎哎,”宋乘月摆了摆手,知道自己不能玩太过,“我道歉,行吗?” 宋寒也就不再跟她废话,“到底来干嘛?” “不干嘛就不能来?咱俩多久没见了?不能来叙叙旧啊。” “黄鼠狼给鸡拜年。”宋寒回凌安之后就没跟宋家有一点交集,宋乘月这个时候跑来,能安什么好心。 宋乘月叹口气,“不愧是大哥的女儿,什么都瞒不过你。” 宋寒一个白眼甩过去,“你的总裁当不下去了?还是情人组成联盟来报复你了?” “猜的真准。”宋乘月看着她,不再笑。 宋寒倒酒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她,想也不可能是后者,可要是前者的话,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所以来这儿买醉?” “宋寒,”宋乘月盯着她,属于明盛总裁的眼神与她对上,“你……就没想过回明盛?” “回?你这个字用的不严谨。”宋寒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你手上有明盛百分之十的股份,来明盛不比你待在这里好?” “我不喜欢明盛,不喜欢工作,最重要的是,我不是宋家人,我只是宋钦的女儿而已。” 这话她七年前从宋家走出去的时候就说过,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回去过,宋乘月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那些股份是宋钦留给她的,她估计早就找机会脱手了。 “哥他是想过培养你的。”宋乘月说。想那时宋寒才十四五岁,就被贺乘带到办公室待着,那意思很明显了。 宋寒丝毫不为所动,“别拿死人说事儿,我不想干的事儿,谁也逼不了我。” 宋乘月是见过向谨如的,自然知道她这个样子像谁。“行吧。” “张家那一群合伙给我找事,闹了很久了,搞得人心烦。” 宋寒对明盛并没兴趣,但不证明别人没有,贺延来喝酒时会提起这些,谈到过张家的动作。 如果说宋钦想过要培养宋寒,那对于宋乘月,就是正儿八经地教了,公司里多少事情都是宋钦手把手交到宋乘月手里的,她说难办,那估计形势确实不容乐观。 “那你找我有什么用。”她不可能去明盛,也不可能回宋家。 “你手里握着百分之十的股份,找你能没用吗?”宋乘月反问。 “别给我找事儿啊。”宋寒威胁到,她一点儿都不想插手宋家的事。 “能不找我当然不找,”毕竟宋寒不想插手的态度很明显,她也不想宋寒干太违心的事,“可真到了那个时候,还是希望你站在我这边。” 宋寒沉默,她早知道这股份拿着就是个烫手山芋,宋钦留给她的,不只是未来的保障,还是个不定时炸.弹般的难题。 “你搞不定?” “不,可以搞的定,但这个‘可以’肯定会给你找麻烦。” 宋寒知道她的意思,她手里有股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当然不会只有宋乘月想来招揽,张家人绝对不会坐视不理,那到时候,炽荒可就热闹了。 光想想就头疼,她皱着眉:“宋乘月你真的很烦。” 宋乘月看她这个样子反而笑了,“别皱眉,小心长皱纹哦。”说着抬手就去抚她眉间。 宋寒正烦着,只瞪了她一眼,懒得再抬手了。 景繁不知道宋寒来见客人,她不过是想下楼逛逛,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一个长发女人一脸温柔地伸手抚向宋寒的脸,而宋寒却没躲,反而略微抬眼看了对方一眼,对方笑意朦胧,放下了手。 那一刻的震惊大于好奇,第一反应就是,宋寒她……不是直的?联想到之前宋寒的表现,从一开始她就没对自己的性向有任何反面态度,反而每次都刻意保持距离,难道并不是因为心细? 理智下一秒回笼,反应过来自己的想法有多荒谬,正想转身避开时那女人也起身了。 宋乘月提着包朝门口走去,无意间瞥到了楼梯口的景繁,看到这么好看的小姑娘,顿时眼前一亮,“这位是……” 宋寒回头,看见景繁后赶紧转向宋乘月:“小心揍你!” 宋乘月看了眼宋寒,明白了什么似的拖长声音“哦~”了一声,转头冲景繁眨了下眼睛,那眼中的万种风情让景繁不禁头顶一麻,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喜欢这样的?”宋寒的声音猛地在耳边响起,景繁差点吓得原地蹦起来。 “不喜欢!”她瞪过去,一脸戾气。 这么排斥?宋寒想想宋乘月那个样儿,的确讨人厌,可好歹是为了她来的,她总得道个歉,“她就这样儿,你别介意啊。” “没。”景繁回过神来,也被自己刚刚突如其来的脾气弄得有点尴尬,别人撩她,她冲宋寒发脾气干什么,于是咳了一声,转而问道:“宋老板喜欢这样的?” “啊?”宋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 “没什么。”景繁转身上楼,“开始排练吗?” 宋寒觉得有哪不对,可看着景繁上楼的背影,又有点不明所以。 都是宋乘月那个祸害! “今天少练几遍吧,听贝小池说你们明天考试。” “好。” 第二天考试时景繁有些不在状态,她昨晚想了想,觉得那人是宋寒女朋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进而开始想宋寒会不会是弯的,最后一个炸雷把她轰醒,一看时间发现已经两点了,意识到自己思考关于宋寒的问题超过了三个小时,于是烦躁地揉了两把枕头,戴着耳机找了几首白噪音,才缓缓睡去。 中午吃饭时贺乘发现了她的反常,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景繁扒拉着碗里的饭,“你今天没买牛奶?” 贺乘轻笑一声,“你总是什么都知道。” 景繁沉默一阵,“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啊?” 这时周宇他们一群凑过来对答案,贺乘也就没问下去。 什么都不知道的景神这天晚自习要考试,不能去炽荒了,日理万机的宋老板于是只能坐在吧台前看着山呼海啸的人群。 “看什么呢?”贺延从人群里挤出来,坐到宋寒对面。 “你最近很忙?”宋寒示意旁边的侍应生给他倒酒,“来的很少啊。” 贺延拿起酒杯,“忙,忙着捡明盛的漏。” “明盛的事情很麻烦?” “外人看来而已吧,谁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宋乘月的手段不是吹出来的,否则张家也不会闹了这么多年到现在才呲出点水花,谁知道她这回又布什么局呢。 宋寒不爽地皱了皱眉,“招人烦。” “你要是真想帮宋乘月,现在就带着你那百分之十的股份去明盛,效果绝对立竿见影。” “没那个闲心。”宋寒提高了音量回答。 “拿着人家的钱,不替人家办事儿,真没心肝啊。” 宋寒轻笑一声不做理会。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问:“你是不是有个妹妹?” “妹妹?我妹妹多着呢……” 眼看着话题又不正经起来,宋寒连忙打断,“表妹。” “表妹?”贺延疑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宋寒也不好说景繁在自己这里都快安了家了,于是只能扯个理由:“贝小池和她一个学校,说那是她女神,想起来你好像提过她的名字,问问而已。” “是吗?”他倒不记得了。 “是,叫景繁的。”宋寒毫无压力地编着瞎话。 “哦,那可能是,”贺延点点头,“那丫头也是让人头疼,脾气爆得,一碰就炸,两年前自己一个人从国外跑回来,愣是没再回过家,”贺延回想起来,“说起来,还真有几分你当年的风采啊。” “景繁?”宋寒简直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贺延说的是景繁? “是,怎么?” “贝小池天天说她女神温柔大方美丽动人……你说她脾气爆?” “是吗,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贺乘跟她走的比较近,可能……女大十八变吧。” 第30章 放假 高三的国庆假期从十月三号开始,十月六号结束。三号下午,众人带着被试卷摧残的一身疲惫离开校园。 景繁走到咖啡店对面,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宋寒,她正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尚浓密的梧桐投下斑驳树影,摇摇晃晃落在玻璃墙上,轻笼着嘴角微微带笑的人。 “同学。”旁边有人出声,她才发现自己看着对面在发呆。 “嗯?”她回头看,是个手里拿着一叠传单的小哥。 小哥见她没有不耐烦,就笑着递过去一张传单,“笑城小吃街今天国庆活动,有兴趣可以来看一下。” “哦,好,谢谢。”景繁接过传单,并没细看。 小哥还挺少遇见这么礼貌的路人,临走时回了她一个灿烂的笑。 咖啡店门口的铃铛一响宋寒就抬起头来,“考完了?先坐会儿,这会儿车流量太大,路上堵。” “嗯。”景繁把传单放到桌上,脱了书包坐下。 宋寒随手把传单拿起来,“笑城?” 景繁看她好像挺感兴趣,问道:“怎么?” “这活动还在搞呢?”宋寒勾着嘴角把传单翻了个面,“都多少年了?” 抬头一看景繁疑惑的表情,她倒有些惊讶,“你不知道?” 景繁摇摇头。 “笑城是个夜市,离三中近,每年国庆都有活动,整个国庆假期整夜不歇业。那可是三中学生的天堂啊,你没去过?”这活动从他们那时候就开始了,前些年听说那一片要拆迁,没想到居然还没拆。 景繁这两年忙着闭关学习,学校的活动都参加得少,这种活动她当然不会知道,她所有假期都是和高考模拟卷作伴的。 “没去过,学霸忙着呢。” 宋寒轻笑,“学霸真辛苦。” 两人瞎聊了一会儿,路上的灯光开始亮起来时才走出咖啡馆,车子披着淡淡暮色驶向炽荒。 贝小池正坐在客厅里,刷着手机,眉头轻皱。 “小池怎么了?”景繁放下书包随口问了一句。 “啊!学姐!”贝小池这才发现她们回来了,被这一声吓得不轻。 “看什么呢?”宋寒看她局促的样子,走过去敲了下她的头。 “没……”贝小池犹豫了一下,趴在椅背上,望向宋寒,“姐,我能出去一下吗?” “嗯?”平常贝小池要去哪宋寒不会管,可今天怎么总觉着有鬼呢,“你去哪儿啊?” 景繁正好打开手机,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贺乘:你们今晚是不是要排练? 景繁没回她,按灭手机望向宋寒她们,贝小池还在支支吾吾跟宋寒磨。 “宋老板,我今天考了一天试,有点累,能不排练了吗?” 宋寒不再跟贝小池扯,转头看向景繁,几乎没怎么思考:“行。休息一天。” 贝小池看着自己姐姐在线双标,顿时有点儿怀疑人生。 “姐……” 宋寒挥了挥手,“玩你的去吧,我下楼去了。” 贝小池:“……” 贺乘见消息迟迟不回,刚想再发一条催催,手机就响了。 景繁:已经出门了 贺乘笑起来,发了条语音,“谢了。” 景繁随手回了个客气。她乐得帮贺乘,而且她本来也是真累了,回房间洗了澡换了宽松的衣服,从书架上随手拿了本散文看。 一本英文原文书,看着看着就睡意全无,一个单词在眼前飘飘忽忽进不了脑子里,莫名就想起了以前。 五岁之前,她都只会说英文,景父景母都是华国人,但她记忆里,几乎没有和父母教她读书或写字的印象,家里的保姆佣人全是Z国人,景轩那时也不大,妹妹不会说中文,他自己也没耐心教,于是和她的交流都是英文。 她的中文还是五岁那年在贺乘家学会的,贺乘的父母都是很温和的人,明明都是商人,却比自家的两个教授还要通情达理,特别是贺乘的母亲,和自己的妹妹,也就是景繁的母亲,完全是两种人,她会为了每一个小小的进步给家里的小孩儿准备礼物,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在家时永远带着笑容且充满耐心。 而自家那位戚教授,从来都是理性而冷漠,她四岁生日,戚教授送她一本人体学绘本,六岁那年,她在学校和别的小朋友打架,戚教授把她揍了一顿,然后问她疼不疼,她到现在都记得那句话:“你打别人,别人不疼吗?”景繁其实从小脾气就不好,只是这点没有人知道,她当时打架,原因也特别幼稚,那个小男生问她散打课学了些什么,她就跟人演示了一下,谁知道回去就是一顿打,六岁的小女孩儿哭的懵了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过从那一次开始,她就知道了不能和人打架,不能和发脾气,但并不是因为明白了什么道理,而是单纯屈服于戚教授的淫威之下。 十二岁之前,她努力地当一个乖宝宝,幸而她脾气不好,忍耐力却很好,母亲和父亲的两个特点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每次想发脾气的时候她都尽力忍着,从没暴露过,十二岁,是一个转折点。 父母每年只有一个月假期,她越大,他们着家的时间就越短,在被连续错过第五次家长会之后,她没法再忍自己的脾气。 也是那天,她遇见了吉他。 冬天的Z国街头,路过的人步履匆匆,围巾或口罩,遮住半张脸,她站在光秃秃的梧桐树下,听一个街头艺人弹了一个小时的吉他。 那是一个白人小哥,脸在冬风里冻得通红,却根本压不下嘴角的弧度,那眼里飞扬的色彩她至今记忆犹新,她当时根本没有心情听音乐,但她越是低落,那小哥手下的旋律就越是欢快,直到她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那时并不懂,跟着他学了一个月之后才知道自己师傅是什么段位,Yt的前任吉他手,多少人想挖都挖不去的天才吉他手,就戴着个大围巾,坐在街边教她弹小星星。 景繁后来问他为什么。James告诉她,他觉得吉他是能让开心起来,让人变得真实的乐器,他第一眼看到景繁,就觉得这么漂亮的女孩儿,不该充满忧愁,他觉得,吉他很适合她。 但真实是要付出代价的,接下来的那四年,只要和父母待在同一空间里,就没有不争吵的时候。母亲的要强,她的倔强,让彼此的关系不断恶化,除了景轩,她不愿意和任何一个人好好说话。 戚教授在无数次争吵后仿佛一夜之间想通了,对她采取了放养型教育,十三岁起,每一句“你自己看着办”,都像一把刀戳在景繁心上,她不过是在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凭什么被放弃? “你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 “如果你觉得我给你的自由还不够,告诉我你还想要什么!” “你哥哥你爸爸,甚至我,什么都由着你,还不够吗!” …… 是,他们都由着她,可没一个人只知道她想要什么。 算了。总之她和戚教授,就是同极相斥,根本无法和平共处,这两年幼稚的赌气,就当是她自娱自乐好了。 宋寒在楼下转了一圈,谈忱今天下午忙着排乐队出场名单,没做饭,她拿出手机要定外卖的时候想起楼上还有个人,慢悠悠晃上楼时,又想起那张传单,那个笑城国庆档就连她都连着逛过两年,这姑娘是得多独才会连这样的活动都不参加? 表面笑嘻嘻,心里却把界限划得清清楚楚。也许是景繁竖起的高墙在她面前崩塌过的缘故,自从景繁在她面前第一次放下防备之后,她就总是很容易对她心软。窥见过内里的柔软和叛逆,才会觉得表面的温柔得体都带着苦味。 景繁并不知道宋寒在想什么,打开门看见宋寒站在门口,她左手还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右手插在口袋里,给人的感觉有些冷。 “宋老板?” “在干什么呢?”宋寒勾起唇来,恢复那副散漫的样子。 “没干什么,看书呢。”学霸人设不崩。 宋寒掐了烟,“整天学习不累?” 景繁还没来得及回答,宋寒就上下一大量她,进而开口:“去换身衣服,带你出去玩。” “啊?”而她后面的话还没问出口,宋寒已经转身走了。 虽然不知道宋寒干嘛突然要带她出去,但既然没法儿拒绝,也就只能乖乖转身去换衣服了。 她本来衣服就不多,一年大多数时候都在学校,校服一套,谁也不知道里面穿的是什么,几件T恤都是翻来覆去地穿,更何况当时过来的时候也没拿几件。 最后好歹是找到一件蓝色卫衣,和一条百搭牛仔裤。头发刚洗,还有些蓬,她随手抓了个丸子头,走了出去。 宋寒回头的时候真是被惊艳到了。 明明是最简单的卫衣配牛仔裤帆布鞋,穿在景繁身上,却让人眼前一亮。 她本来就较一般女生高,身材又是瘦而有力的类型,卫衣是短款,衬得双腿更加修长。精致的五官再加上头顶毛茸茸的小丸子头,一股青春气扑面而来,顿时让人神清气爽。 这姑娘是真好看啊。宋寒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第31章 笑城 流淌的灯光像闪着粼粼波光的河,一路蜿蜒到视线的尽头。 景繁站在小摊旁边,等宋寒停好车过来。她并不讨厌热闹,此刻站在这里,心情还挺轻松的。 旁边的摊主看着这小姑娘站在旁边等人,不想放过商机,“同学,买点小玩意儿?我这摊儿可火了!” 景繁转身看,摊前并没什么人,她没有戳穿老板的自卖自夸,当真蹲下看了起来。 老板满脸欣喜地给她介绍自己的商品,景繁没认真听,余光瞥见宋寒正往过走,拿起手边的一个搞怪吓人的娃娃面具,直接戴在了脸上,“这个多少钱?” 宋寒往刚约定好的地方走去,却见摊位前只有陌生人来来往往,没有看到等在那的人,心里突然有些慌。 她正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潜意识里对危险的敏感让她握着拳回身,眼里带着寒意。 可看到眼前毛茸茸的丸子头时拳头生生停住了,景繁! 景繁瞪大了眼睛,一阵风风轻轻扫过耳边,拳头半点没有碰到她,宋寒背着光,手就那么停在那儿,两人面面相觑地站着,空气仿佛凝固。 彩色娃娃面具挡住了眼前人的半张脸,夜市无处不在的小灯泡照出温和的光,落在抿住的唇上,不知怎么,那一线红润的色彩此时是如此的抢眼,宋寒竟是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景繁也咽了口口水,却是因为紧张,宋寒收手再慢一点,她估计已经倒地了。 “宋老板……” 宋寒猛地收回手,欲盖弥彰地揣进了口袋里。“干嘛吓人?” 景繁指指自己脸上的面具,“宋老板怕这个?” 也没法反驳了,宋寒摸了摸鼻子,“咳……不行?” “可以。”景繁得逞似的了一下,“那我就不摘了。”说完就径直往前走去。谁让你要打我? 宋寒没立刻追上去,而是站在原地捂着胸口疑惑地皱了皱眉。 莫不是真吓着了?蹦跶什么蹦跶? 景繁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宋寒,见对方提步走过来,嘴角不可抑制地扬了起来,看来热闹确实是可以传染,这一闹,那些烦心一点都没了。 宋寒快走几步追上景繁,两人并肩走在人流间,完美地融入周遭喧闹之中。旁边不时路过牵着手戴着面具的小情侣,景繁还会回头望一眼。 “怎么,羡慕?”宋寒看她再一次瞥向旁边走过去的一对情侣,笑着问。 “不,”景繁回过头来,“觉得眼熟而已。”她记得学委好像曾经穿过一次那个款式的衬衫,身材也差不多,原来自己班上还有谈恋爱的。 “小小年纪,就该好好学习,谈什么恋爱。”宋寒满不在意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觉得不太舒坦,就想呛宋寒一句,“十七八岁不谈一场恋爱,会遗憾一辈子。” 宋寒略带惊异地看了景繁一眼,旁边人抿着唇,看起来还挺正经。虽说景繁当初被迫出柜的原因宋寒早被贝小池科普过,可她认识景繁这么久,一直觉得谈恋爱这种事和她的形象太不搭了。 她笑道:“是卷子没难度,还是吉他没意思?” 景繁:“是青春期太叛逆。” “来来来!十元五次了啊!”旁边摆摊套圈的老板大声吆喝着,旁边聚了一群人。 这种传统而俗套的活动反而比其他的摊位要热闹一些,景繁也停下来,朝那里看了过去。 宋寒本来就饿了,见景繁有兴趣,跟她说了一声去旁边买吃的。 “你去玩吧,我去买点东西垫垫肚子。” 景繁有些遗憾,但也没表现出来,答应了一句后自己走向围着的人群。 宋寒买了一份炸土豆,路过甜品摊时停了下来,“老板,来份酿圆子。” “好嘞。” 往回走时已经过去十多分钟,远远就看见正站在摊位前扔圈儿的蓝色身影。景繁手里拿着三个竹圈,已经扔出去两个,但显然还一无所获。 宋寒走近时景繁手里第三圈个也扔了出去,还是没扔进,她周围都是手拉着手的小情侣,有个女孩儿还拉着旁边男生的手撒娇,“我想要那个瓷兔子,好不好嘛……” 宋寒被嗲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看孤零零站在人群中间的景繁,总觉得有点儿心酸,明明是自己叫她出来玩的,怎么让人落了单呢。 七个心眼儿自己堵了六个的宋老板并没觉得这想法有什么不对,快步走上前,拍了拍景繁的肩,把手里的酿圆子递给她,换过来她手里的两个竹圈,“我来,想要哪个?那个白瓷兔子好不好?” 景繁被她突如其来的这一出弄得有些惊讶,“你……” 她还没说什么,旁边有人就不乐意了,“怎么还带插队的啊?”那声音嗲得人难受,是刚刚那个撒娇的女生。 “怎么?我们一起的,”宋寒瞥了那人一眼,转头看摊主,“不行?” 摊主当然不想自己的地方闹起来,连连答应着可以可以。 倒是女生看起来是真喜欢那个瓷兔子,不依不饶地,“来这儿的都是情侣,你们两个女的来干嘛啊?有没有点眼力见……” 宋寒一向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其实对陌生人,她的脾气真算不上好,有人要惹她,她自然是不会忍的。 女生只见面前的女人眼神顿时冷了几分,明明自己也没有比对方矮多少,却有一种被自上而下睨了一眼的感觉,她声音很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弄,“我帮我女朋友,有意见?” 景繁拿着酿圆子的手一紧,纸盒里的汤差点撒出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宋寒,幸好面具挡住了脸,抿住的嘴唇并看不出什么情绪。 那女生身边的男生见女朋友被人噎,上前一步想要理论,宋寒却根本不理她,偏头凑到景繁耳边,用让人刚好能听到的声音:“宝贝给句话啊。” 那一点温热落在耳畔,棉花扫过般,酥麻感从耳尖长驱而下蔓延到指尖,让她手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宋寒眼看着离自己不过半掌的人从耳尖红到脖子,觉得自己好像做得有点儿过分了,刚想退开,就感觉一只手揽上了她的肩,紧接着,脸上传来一点轻柔触感,一触即分,“是想要那个。” 这次换宋寒如遭雷劈,看着景繁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圈,而眼前人嘴角带着狡黠的笑,是在挑衅。 “好。”她几乎是懵着脑子说出这个字,唯一的一个念头:别说是一个瓷兔子,就是想要一百只真兔子,她也能给买来养家里。 最后景繁抱着个白瓷兔子,跟在宋寒身后往人群更深处走,她有点儿心虚,毕竟是她没理,宋寒来帮她,她还占人家便宜。当时一时头脑发热,这会想起来才觉得尴尬。 “宋老板。”她快走几步,和宋寒并肩。 “怎么?”宋寒面上已经恢复如常,侧头看她一眼,“赶来对我负责?” 景繁不说话了,她真是多余问,宋老板身在花丛锦绣中,还会计较这些? 锦绣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宋老板并不知道景繁在想什么,她只觉得心里有些情绪无法宣泄,不做点儿什么,估计今天晚上到明天早上都不用睡了。 天可怜见,她看到了景繁的耳洞,一排三个,什么都没戴。 “你什么时候打的耳洞?”她看似无意地问。 “好几年前。”她那时刚组了乐队,小小年纪,能做出的出格的事不多,于是就去打了耳洞。但这两年为了自己的人设,从来没戴过耳钉,平常都拿头发遮着。 “跟我去个地方。”宋寒说着,转身朝出口走去。 “诶你……”景繁一句解释都没得,却只能跟过去。 “去哪?”上了车,景繁才有机会问。 宋寒发动车子,“你加入我的乐队,我好歹得送你个入队礼物。” “额……不用。”景繁不知道她怎么就想到了这个,但她并不想收礼物。她抬了抬手里的瓷兔子,“这个就挺好。” 宋寒看了那兔子一眼,正儿八经拒绝到:“不够郑重。” 景繁看她坚持,也就不好再拒绝了。 车子停在一家商场外,景繁摘下面具,和宋寒一起走了进去。 宋寒的目的很明确,直奔LG的专柜。 景繁对这个牌子并不陌生,去年景轩送她的生日礼物就是一条LG的手链。她也知道这是明盛旗下的设计品牌,走轻奢路线,近几年很火。 宋寒带景繁来这里只是因为她对这些了解不多,短暂思考之后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一家,于是就来了。 专柜小姐脸上带着得体的笑:“两位想看点什么?” 宋寒看了眼景繁,专柜小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景繁的耳洞,于是笑着给她们推荐了几款。 景繁以前戴黑色,嚣张还带着点邪气,跟她的容貌形成反差,很是抢眼。 宋寒却给她买了几枚银色的,银的色小环,不像黑色的那么抢眼,却跟她精致温柔的面相相辅相成,给人一种张扬自信的美。 宋寒给她左耳一枚一枚戴上,景繁侧着头,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指尖落在自己耳廓上,那一刻仿佛全身的触感都集中在了那一处,让她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宋寒收回手,看着戴着银色耳饰的景繁,心里涌起一股满足感,歪着头打量一阵,评价道:“好看。” 景繁不自然地偏过头去,“谢……”想到宋寒之前说不喜欢她道谢,又改口道:“回去吧。” 第32章 演出 “先生,宋寒小姐今天在LG专柜买了首饰。” 富丽堂皇的别墅中,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沙发前,朝对面的人汇报到。 宋远临今年已近花甲,但依然身材健硕,面容冷峻,哪怕只穿一身居家服,也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若不是刘秘书已经在他身待了二十余年,换任何一个新人,都没法笔挺地站在这里。 宋远临手里拿着一份早报,闻言也没有抬头,语气平静:“她最近在干嘛呢?” “组了一个乐队,听说今晚演出。”刘新答到。 乐队两个字明显刺到了这位老人的痛处,他抬头:“她之前……” “她之前只是拉几个人上台陪她玩,这次是正经在组乐队了,名字就叫炽荒,入场券提前一周就已经售罄。” 宋远临沉默,片刻后将报纸一扔,起身朝楼梯走去。 刘新看着他的背影,脸色有几分无奈,这位宋寒小姐,可谓是一介奇人了。 宋远临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了,刘新的神思一断,等着他开口。 “乘月前些天是不是去找她了?” “是的。” “她怎么说?” “我不知道。”刘新实话实说,这些年他虽然受命看着宋寒的动向,却并不是监视,何况和她见面的还是宋乘月,他更不可能去打探。 宋远临没再说什么,冷哼一声,抬腿上了楼。 刘新看着人进了门,才呼了口气,转身走出宋家。 对于这位宋寒小姐,他是心生敬畏的,毕竟待在宋远临身边二十多年,他还没有见过第二个敢那么冲着那个男人大吼大叫甚至差点大打出手的人,而她当时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 宋寒几人正在一楼排练,偌大的空间里回荡着乐声,空气仿佛都被带得躁热起来。 林向西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景繁的时候,当时宋寒说景繁是三中学霸,以至于他对那个穿着校服的女生一直的印象就是个书呆子。宋寒说她要加入乐队的时候,他根本不信景繁有那个实力,但第一次排练之后,他就知道他错了,那一次的排练不顺利,但却不影响他看出景繁的水平,那根本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女生的水平,他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Yt吉他手James·G的影子,他的偶像之一。 中午休息时。 “景繁喝水吗?”林向西拿了瓶水递过去,和她一起坐在舞台边。 “谢谢。”景繁扭开瓶盖,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才觉得缓过来一些。 “诶,”林向西凑过去,“你是不是很喜欢Yt?” 景繁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意外,毕竟这个乐队解散挺久了,她拧上瓶盖,问:“怎么?” “我特别喜欢他们的吉他手J·G,”说到这他就兴奋起来,“我觉得你们很像啊,你肯定受过他影响对不对?” 景繁愉快地笑起来,“是啊,他是我师父。” 林向西根本没想多,照着学也可以是师父啊,他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同伴,“怪不得,你连他扫弦的动作都那么像!肯定学了很久吧?” “还好,他人挺好的。”景繁挑眉。 “啊,是啊是啊!他笑起来特别有感染力,小太阳呢!”小太阳是Yt最火的时候女粉丝们对J·G的爱称。 景繁简直绷不住了,低着头哈哈哈地笑起来,笑得林向西一脸懵,片刻后想起小太阳这个词是女粉们挂在嘴边的,脸顿时通红。 他红着脸:“你别笑啊!你难道不这么叫吗!” “我不……”她刚遇见J·G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更不可能知道别人怎么称呼他了。再说这爱称也太小可爱了,和她记忆里的James根本不搭。 林向西更羞耻了,爬起来就跑。 宋寒从洗手间回来刚好听到这段对话,看林向西跑开,走过去坐到了他刚刚的位置。 “今天心情很好啊?一点都不紧张?” 好像已经习惯了和对方待在一起,景繁把玩着手里的水瓶,语气带着没散尽的笑意:“这会儿反而不紧张了。” 临场心态还挺好,宋寒又问道:“你的吉他,是J·G教的?” 景繁有些惊讶地看她一眼,“你信?” 宋寒挑唇,“怎么不信?”景繁的水平,可不像是单纯的业余爱好者,有名师指导的话,就说得通了。 景繁轻笑一声,眼睛弯弯,灯光下像月牙似的,看得人不自觉放松了心情。 “那宋老板的鼓是谁教的呢?” “向谨如。”宋寒回答。 “嗯?”景繁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转念一想毕竟自己两年前才回国,不知道也正常,刚想夸一句,宋寒就又开了口。 “我妈。” 没说出口的话就这么噎在了喉咙口。 宋寒本来以为说出来多少会有些不舒坦,可其实并没有,这感觉还挺好的。可看景繁的笑淡下去,才想起她家那点事儿知道的人不少,于是笑道:“怎么,心疼我啊?” “啊。”景繁下意识地应了声。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灯光仿佛只关注着这一隅,宋寒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很清晰。 “我……”景繁转开头去,刚想说点什么,旁边就传来贝小池的声音。 “吃饭啦!” 宋寒被她这声叫唤吓得浑身一震,回头瞪了她一眼。 贝小池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赶紧跑了。 景繁已经起身,“去吃饭吧,宋老板。” 景繁叫宋老板这三个字的时候,尾音总是稍稍上扬,一开始认识的时候是因为她放不下的戒备,带着些讽刺的意味,宋寒也一直知道,但现在,那一点点几乎听不出来的尾巴就好像一个小勾子,勾住了宋寒心里某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 入夜后的三区,就是另一个世界,灯光,豪车,美女,音乐,描绘出浮世红尘的一幅画。 舞台后台,贺乘穿着件显而易见很贵的白色衬衫,站在贝小池面前。 “怎么了?”他能看出贝小池脸色不好,绝不是因为紧张,这搞得他很紧张。 “没……没什么……”贝小池现在真的很想哭,明明早上还好好的,下午突然开始肚子疼,一开始只是隐隐地疼,这会汗都下来了。 她身子都在发抖,贺乘回头看了眼,宋寒她们还在准备。离她们上场只剩不到半个小时,她这个样子是无论如何上不去的。 他拉住贝小池的手,“我送你去医院。” “我不!”贝小池硬是挣开了,“不能搞砸!” 贺乘本来就皱着眉,这会更是生气,“你这样根本上不了台!” 贝小池看着她,目光里的坚定让贺乘说不出话来。他放开了她的手,“行,我去找宋老板。” “你别……贺乘!”这是贝小池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用了近乎嘶吼的力气,这么多人的努力,不能毁在她这儿。 贺乘没理她,去叫来了宋寒。 看着乐队其他人走过来,贝小池脸更白了。 “姐我没事……” “去医院。”宋寒直截了当,说着就要上楼去拿车钥匙。 “我送她去。”贺乘拦住她,看了景繁一眼,对方回应了他的眼神,却还带着点犹豫。 贝小池还想挣扎,贺乘却控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动,眼睛仍盯着景繁。 “我来。”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的说话声都停了下来。 “学姐?”贝小池艰难地转过身来,“你……” “没事,去医院,这里我来,我替你唱。” 宋寒惊讶地转头看她,当初那句五音不全,她可是信了的,现在看来,原来她还是太单纯? “我来。”景繁看着她的眼睛,两个字很轻,却很认真。 舞台前是blacker主唱的声音:“下面是我们今天的最后一首歌,《黑》,希望大家喜欢。” 贺乘架着贝小池就往外走,到停车场的时候才跟她解释道,“今晚不会扑,你以后也不用再两头跑。” “什么意思?”贝小池虚弱地问道。 “景繁唱得很好,宋老板不会放过她这个主唱。”要不是贝小池一直不愿意去医院,贺乘也不会这么快就把景繁给卖了。 不过迟早要卖,就不纠结了。 贝小池疼的没力气再问,贺乘也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后台。景繁抱着吉他,一言不发。 “五音不全?”宋寒问,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吓得旁边谈忱和林向西都不敢说话。 “救场嘛,你不总说,五音不全也比小池唱的好?” 这话她是说过,但她就算是个傻子,现在也知道景繁之前是在骗她了。 不过现在也顾不上了,她不知道景繁到底什么实力,但就是莫名相信她可以,毕竟面前这位姑娘,总能一次次给她惊喜。 已经有人来催了,“宋老板,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宋寒看向赶来的主持:“好了。人数改一下,吉他手和主唱,”她瞟了眼旁边的人,“Sifan。” 这是景繁告诉她的名字,学生的身份总会惹出些麻烦,换个艺名确实更好。 主持人倒是没觉得临场换人有什么,嘱咐他们一句快去候场就走了。 一团阴影挡住了光,景繁抬眼只看到近在咫尺的眼睫,“景神,别让我失望。”这声音很低很轻很近,落在耳边时整个人像是从这喧闹里抽身,心脏漏了一拍,然后不受控制地开始狂跳。 第33章 主唱 “下面让我们有请——炽荒!主唱、吉他手Sifan,键盘谈忱,贝斯手林向西,鼓手——宋寒!为我们带来新歌,《Break》” 灯光骤然亮起,人声霎时沸腾,主唱的位置上,长发女生背着吉他,闭眼站着,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子挽到小臂,灯光自头顶落下,给她周身打上一层柔和的晕,那张脸实在美的太过,仿佛一个离世仙子。 场下的人都因为这一幕安静下来,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等待她下一步的动作。 景繁睁开眼,看着场下,突然笑了,她抬起左手将头发撩到耳后,露出左耳,银色耳饰在灯光下反射出一道光线,离世的玉女形象突然就被打破了,眯着的眼,勾起的一侧嘴角,美,但也邪。 而她像是没有听到突然爆发的尖叫声,手从耳畔滑下来,落到锁骨处,懒散地单手解开一颗扣子,露出修长脖颈,然后抬手,手指像是没有使一点力气,只微微一动,便落回到吉他的弦上,垂眼。 然后是鼓点,一声一声,鼓棒在宋寒手中翻飞,又重重落下,其中的力量感再一次点燃了人群,宋寒的名字混着炽荒这个队名,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吉他声响起,旋律完美融入,人们的眼睛,从景繁的脸,立刻回到了手指。 紧接着键盘手亮相,剃着寸头的少年眉眼间带着戾气,和身旁笑得灿烂的贝斯手形成鲜明对比。 “I see the darkness, l say it's gonna leave” 清亮的声音穿透了躁动的热浪,落到人们耳边,明明是容纳着三百人的场子,却好像还回荡着余音。 宋寒一个鼓点落下,嘴角扬起,惊喜,又一个惊喜。 “I heard a voice, he said you should break it, because you've seen the beauty of the dawn” 这首歌比起之前那首,也只是稍稍舒缓一些,甚至比那首还多几个高音,但景繁一开口,原本激昂的部分似乎都慢了下来,丝丝入扣,悠扬中带着一股缠绵,节奏丝毫没乱,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老天爷赏的嗓子。 最后一个音散进空气里,景繁向后撩了把头发,一抹笑还没看全,灯光便暗下去。 宋寒放下鼓棒,随意抹了把脸上的汗,起身走到了景繁身边,冲旁边打了个手势,灯光师接到,舞台便又亮了起来。 “今天,”宋寒还有些喘,她一只手臂随意搭在景繁肩上,侧头看过去,刚刚靠一个动作就点燃全场的主唱,现在正垂着眼,耳尖泛红。宋寒凑近了话筒,几乎和景繁的头凑在一处,“全场免单。” “哇哦!”台下再一次沸腾,开始欢呼,“宋寒!宋寒!宋寒!炽荒!炽荒!” 景繁转头看她,却只看到一双含笑盯着自己的眼睛。“Sifan.”那人轻声开口。 台下又是一阵沸腾,怎么能忘了这个主唱,今晚最惊艳的一道景。 “Sifan!Sifan!Sifan!” …… “宋老板真大方。”后台,景繁放好吉他,笑着说。 谈忱和兴奋得能跳三尺高的林向西已经回了前面,此时就她们俩待在这方昏暗里。 “捡到个宝,我高兴。”宋寒靠在桌子旁,漫不经心把玩着一个空水瓶。 景繁动作顿了顿,“我上楼去了。” 宋寒还没开口,就有人替她叫住景繁了。 “嘿!小美女去哪儿啊?”这烦人程度仅次于宋乘月的声音,只属于邢花。 景繁不认识面前的女人,但能看出对方并无恶意,于是转头以眼神询问宋寒。 “宋寒,你也太不厚道了吧,这么个大宝贝,居然不给我们提前介绍一下啊?” “你今天不上台,来干嘛?”宋寒没好气地怼她。 邢花不甘示弱:“怎么,我不能来啊?我不仅要来,我还要喝酒,免费的,不喝白不喝,我还喝一半倒一半我气死你……” “我可以让谈忱单收你那一份。”宋寒威胁到。 “切,谁理你啊,”邢花冲她翻了个白眼,转向景繁:“小美女,去前面喝一杯啊!” “抱歉我……” “未成年,不能喝酒。”宋寒一边把邢花往出推,一边替景繁回答。 “我靠,你雇童工啊宋寒……” “滚滚滚滚滚……”宋寒不再理她,回拉着人就往楼上去。 “下次聊啊小美女!” “你朋友?”景繁问,她手腕还被宋寒攥在手里,被对方拉着往上走。 “FAFA乐队的队长,下次找机会介绍你认识,这人话太多,很烦。” “哦……” 一路走上三楼,进了客厅,宋寒才松手,退开几步看着她。 “你之前为什么骗我?”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景繁有些无措,她并没有想到很好的解释。 “我……” 我了半天也没有我出个结果来,宋寒叹了口气,走上前,替她把那一颗扣子扣好,然后抬头:“我不问就是了。”说着就转身朝楼梯走。 这语气颇有些委屈,景繁当真了,觉得自己好像是做得有些不对,犹豫之后开口:“我以前也玩乐队,唱过几次,有一回我妈去看我演出,我唱扑了。” 那个时候她已经和戚教授吵了很多次了,景轩好不容易拉着两位大忙人去看她表演,景繁却因为身体原因唱扑,现场已经很尴尬了,回家时,戚教授还一如既往地冷嘲热讽一通,少年人的自尊心本来就强,而且她对唱歌的兴趣又远不如吉他,那之后就没有再唱过。 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阴影了,上次骗宋寒,其实也只是因为不习惯在台上唱歌,觉得可以找到主唱的话,她能不唱就不唱。 “我对唱歌没感觉,又很久没唱过了,所以……” 她听见宋寒轻笑了一声,抬眼便看到对方已经转身走过来了。 手掌温热,覆在了她头顶,眼前人眼里是得逞的笑,“那以后还唱吗?” “你不是在找主唱吗?” “我找到了,不打算再找了。” “说不定还能遇到更好的。” “你就是最好的。” “你别这么早下定论。” “就想要你。” “姐你们在说什么呢?”贝小池被贺乘扶着,她刚进家门就听到这一段对话,那感觉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了。 “说服你学姐来我们队里主唱呢。”宋寒收回手走过去,从贺乘手里把人接过来,“医生怎么说?” “哦。”贝小池刚刚在楼下已经听说了他们演出的事,听到她的解释也就不再怀疑。“医生说是饮食不规律导致的肠胃痉挛,没大事。”她语气还有些委屈,贺乘在听到医生的话之后已经教训了她一路了。 “以后别乱节食了,减肥也需要脑子。”贺乘说。 “知道啦,学长回去吧,很晚了。” 贺乘也就不多留,跟景繁说了句恭喜演出成功就告辞走了。 “你跟贺乘,怎么回事?”贺乘走后,宋寒问道。 “嗯?什么怎么回事?”贝小池一脸懵。 问号都写在脸上,一股子傻劲儿让宋寒都不忍心问了。“没什么,洗洗睡去。” 景繁是真没想到贺乘居然还没把人追到手,一时间也有些同情他。 “贺乘在追她?”贝小池回房间后,宋寒问景繁。 “我不知道。”景繁答。 “那他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宋寒啧了一声,没再多做评价,又继续之前的话题,“主唱的位置就交给你了,景神。” 景繁也知道自己是跑不脱了,要是今天换了她,她估计也不会放过自己,于是也就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绝不亏待你,”宋寒笑起来,屈起手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一会儿就让谈忱给你结出场费。” “你今天都亏了多少钱了?”景繁撇了撇嘴,对她的动作表示不满。 “这点钱我还亏得起。”炽荒本来也不是为了赚钱而开,那点儿不想要又脱不出手还被人觊觎的股份,就够她霍霍了。 宋寒下楼去了,景繁回房间冲了个澡,温热的水流兜头浇下,浑身上下都是久违的快意,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吉他弦的颤栗。 擦干身体,她将湿发撩到脑后,镜子里的人已经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少女初长成的美好面容,惊艳过许多人。她看了一会,抬手触到左耳的银色,最后却没有摘下来。 宋寒一到一楼,就有一群人围了上来,主题无一例外,关于她的新吉他手兼主唱。 “宋老板,你这位可太牛逼了,那台风,骚得恰到好处,简直把你的存在感削了一半啊!” “怎么说话呢?”宋寒扫了那位一眼,“人家那叫气场,骚什么骚。” “哦,是,听邢花说她还没成年?”这就是FAFA的鼓手大象,之前担心宋寒会被邢花挖过去,现在看一点可能都没有了,还挺开心。 “没成年?宋老板你顾童工啊?”旁边有人问。 “邢花个大嘴巴,”这么会儿就都知道了,就不该搭理她,“你们别出去乱说啊,人家还在上学呢。”她今晚还特意嘱咐了这场不许录像,就怕给景繁惹麻烦。 “知道,放心吧宋老板。”这都是熟人,确实也没人去多这个嘴。 “宋老板这回是捡到宝了,能压得住你的,可是头一份啊!” “压你妹,”宋寒冷冷扫过去一眼,“用的什么词儿?” 那人:“……?”不对吗? 第34章 麻烦你了 第二天景繁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炽荒里的房间就这点不好,为了适应这群夜猫子的需求,窗帘都很厚,任何时候都能完美达到睡觉的氛围,一点光不漏。 走出房间时已经肚子已经咕咕叫了,餐厅却没有放着饭菜。 “饿了吗?”宋寒刚好从楼上下来,看见景繁面对着餐厅,问道。 “你们吃过了?”景繁问。 宋寒轻笑,“没有,昨天本来应该出去庆祝一下的,但都忙着,所以今天中午出去吃,谈忱他们还没起,就没叫你。” “你要是实在饿的话……” 景繁看着她。 “就自己去厨房做点儿垫垫肚子。”宋寒把后半句说完。 “……” 最后景繁也没有自己开小灶,不过半个小时,那几位也都收拾好出来了。 林向西一如既往地元气,贝小池还有些恹恹的,谈忱依旧冷着脸。 五人一起去了一家火锅店。 大中午的来吃火锅的人不多,店里显得有些空。 “来,庆祝咱们第一场演出成功!”宋寒举起啤酒,其他几人也纷纷举杯。景繁和贝小池喝的是果汁,也跟着喝了一大口。 “咱们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一定火!”林向西很是激动,红着脖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地方他们来过许多次,老板知道他们来,提前就把辣锅准备好了。动筷子之前宋寒偏头问了景繁一句:“能吃辣吗?” “还好。”景繁回答,她口味其实挺重的,虽然并没吃过这么红火的辣,但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但事实和预期总是会有些偏差,刚吃了几口,她就觉得胃里有些烧,脸都红透了。 旁边的几个人还很兴奋,谈忱也放开了,开始和林向西划拳,贝小池抱着酒瓶,仿佛掌握着生死大权。 “等一会儿。”宋寒看了景繁一眼,起身。 “诶姐你去哪儿?”贝小池问。 “玩你们的。” “哦。”贝小池当她去卫生间,也就没多问。 没多一会宋寒回来了,手里拿着杯豆奶,“喝这个。” 景繁接过来喝几口,觉得好些了。 “吃不了就算了,一会带你去吃别的。”宋寒小声跟她说。 “没事。”气氛正好,她不想扫兴。 宋寒有些不爽地看着她伸出去的筷子,伸出自己的筷子把她夹回来的羊肉按在了盘子里,“别吃了。” “怎么了?”林向西又输了一局,感受到角落里剑拔弩张的气氛,问了一句。 “你们先吃。”宋寒说着,拉着景繁的手就要起身。 “诶你……”景繁想挣开,力气却没她大,刚想说点什么,宋寒里抢了她的话头,“我带咱们主唱去开小灶。” “去吧去吧,火锅和我女神实在太不搭了。”贝小池抱着酒瓶摆了摆手,很是赞成。 于是景繁只好跟着她出去。 去前台结了账,宋寒带人出了门左拐。 “去哪儿?” “吃点儿清淡的。” 最后两人坐在了一家牛肉面馆,老板是个矮个子年轻男人,圆脸,微胖,看着就很有喜感。 店不大,却比火锅店热闹得多,看了一圈,才找了个空桌坐下。 “两位吃点儿什么?”年轻老板忙的头都不抬,拿了个小本本站在桌前问。 “两个小份牛肉面。”宋寒说。 老板听见这声音,猛地抬头:“宋寒!” 他脸上的笑容太灿烂,带着明显的惊喜。 “快点儿的,饿了。”宋寒也笑着,这会正忙,她没打算耽误人家生意来叙旧。 “行嘞,等着啊!”说完小老板就走了,飞似的。 景繁看向宋寒:“这是?” “老同学,你以后没事儿可以来这儿吃,肯定给你多加肉。” “他又不认识我。” 景繁本意是自己和人家又不熟,宋寒却没有想到这,“你这么漂亮,见一次还记不住?” 景繁嗤一声,“夸张。” 说话间面已经端上来了,宋寒递给她一双筷子,跟小老板说:“你忙去吧,别管我们。” 小老板也是个爽快人,“行,不打扰你们,小姑娘下次来我给你多加肉!” 宋寒看了景繁一眼,景繁冲老板礼貌地笑笑。 宋寒转头看景繁,挑眉道:“我说什么来着?” 景繁翻了个白眼,“你说可吃你的吧。” 宋寒笑笑没在意,跟她聊起来:“这家店很老了,以前是他父母经营,我们上学的时候,都爱在这里吃,味道是真不错。” 景繁喝了口面汤,很赞同,“嗯。”想到之前小老板的表现,又问道:“你们很久没见了?” 宋寒想了一下,道:“好几年吧,从学校里出来,好像就没见过了。” 从学校出来?是了,景繁想到,养父母死后,宋寒应该就辍学了。她平常并没有在这方面没什么好奇心,今天却很想问一问。“你高中没上完?” “没有。高二下学期辍学了。”宋寒提起这事一点儿异样都没有。 景繁停了筷子看着她。 “说起来,”宋寒咽下嘴里那一口,抬头看她,“你还得叫我声学姐呢。” 景繁有些惊讶:“你在三中上的?” “嗯,班主任姓王,一个嘴碎的中年男人,当初没少烦我。” 嘴碎的王姓中年男人,想来也只有他们老王了。 她并不想认这个亲,更不想叫宋寒学姐,于是问:“你为什么要辍学?” 宋寒笑了声,“回去继承家业呗。” 这人没几句就不正经起来,景繁不再多说,低头吃面。 “你呢?”这回换宋寒问。 “什么?” “为什么离家出走回国来?” 景繁顿了一下,回了两个字:“叛逆。” 有事这个答案。宋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无奈地笑笑。不想说就不说吧,那个小孩儿还没点秘密呢。 她们走的时候小老板在后厨帮忙,宋寒结了账,让前台一会跟老板招呼一声,就带着人走了。 “逛逛吗?还是直接回去?”宋寒问。 “好饱,走一会儿吧。”这家店实在是实诚,小份和别家的大份差不多,景繁本来就饿了,吃完只觉得肚子有些撑。 宋寒点点头,两人并肩往前走。 这里离三中不远,本来就不算太繁华的地方,国庆假期里,主要消费者学生又放了假,大多数店也就都暂停营业了。 走在这条街上,宋寒还挺有感触的,毕竟这曾经都是她的地盘,那些纵横交错的小巷子,也曾经是她的战场。忆往昔,中二岁月,再难回头。 哎…… “景繁!”一声熟悉的呼唤,叫停了两人的脚步。 景繁转头,果然,老王正快步走过来。 宋寒听这声音很是耳熟,更何况是刚刚回忆完往事的时候。 “王老师。”景繁一把将刚刚随意扎起来的头发拆散,扒拉了两下,她发质很好,这个动作一点也没显得凌乱,反而有种潇洒感。 “景繁呐,怎么在这呢?”老王走近,有些警惕地看着宋寒。 宋寒已经认出他来了,也看出来了老王在想什么,于是礼貌地打招呼,“王老师好。” 这声音对老王来说也很熟悉,多少次跟他插科打诨大吼大叫,让他下意识板起了脸,“宋寒?” “王老师,好久不见啊,我还挺想你的……” 景繁眼看着老王脸色更难看了。 “你们俩怎么在一起……”说了一半又觉得不对,改口道:“你们怎么在一块儿?” “我来接我侄女吃饭。”宋寒抢答到。 景繁马上就想到她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宋寒以她小姨的名义来学校找她。 “王老师,这是我小姨,宋寒。” 老王根本不信宋寒,这个学生,当时真的是让他寒过心,不过景繁跟宋寒那根本就不一样,她的话还是可以信一信的。 他犹豫了一下,问:“你们是亲戚?” “是,她妈妈是我大姐。”宋寒扯谎扯得毫无压力。 “哦,那还行。景繁这次成绩考得不错,但是比上次可降了一分啊,现在这紧要关头,可千万不要松懈啊。”老王语重心长,完全不记得这是在大街上。他嘱咐完景繁,还没等对方说话,又转向宋寒:“你,既然是家长,那就好好照顾她,你没有经历过高三,不知道高三学生有多苦,要是营养跟不上,那要出大问题的,要上心,知不知道啊,人家景繁可是要正儿八经高考,以省状元为目标的……” “王老师,”眼看他说着说着就没完了,宋寒赶紧打断他,“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照顾她。” “哼,”老王冷哼一声,带着怨气,“你可是欠我一个省状元,要是把景繁带坏,我可饶不了你我跟你说。” 景繁还没反应过来欠他一个省状元是什么意思,宋寒就接了话:“我也等着她拿状元呢,绝对把人放在心尖上捧着,您放心。” 这话出口,老王只当她打嘴炮,景繁却觉得心里被挠了一下似的,大太阳底下脑子空白了一秒。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老王,两人也没心思再逛了,乘公交回炽荒。 这个季节公交车里已经不开空调了,但今天太阳很大,乘客虽然不多却还是有些热。景繁拿出刚刚被自己一把揪下来的发圈,又把头发扎起来了,露出左耳上的耳钉。 “你动作还真快。”宋寒想到刚刚那一幕,还有点想笑。 “你反应才快,”景繁还记得她刚刚说谎都不打草稿的样子呢,“对了,提醒你,我妈是家里小妹。” 宋寒愣了一下,噗一声笑出来,景繁紧接着也笑了。 “这不是为了你的清白吗,难不成还先串个供?” “谁和你不清白了?”景繁笑着转头看她,阳光从她身后的玻璃窗照进来,头上翘起的一缕头发被染成金色。 宋寒下意识就抬手,按在了对方头顶。 景繁眼里的笑还未尽,就尽数凝固起来,她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金光闪闪的一个。 “老王说了,让我好好照顾你。” 看着自己的身影被笼在融融笑意里,景繁脑子里突然一片白,半天才憋出一句:“哦……那麻烦你了……” 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宋寒眼睛一弯:“不客气。” 第35章 安心 三天的假期过得很快,刷几套卷子睡两场懒觉,就该返校了。 那天的演出很成功,但景繁毕竟还要复习上课,几个人商量之后把下一次演出定在两个周之后,两首歌,一首之前景繁写词的那首《跑》,和这次的《Break》。 返校的第一天成绩就出来了,景繁七百三十,如老王所说,比上次低一分。 这次阅作文的老师可能心情不太好,扣了她一两分。 “景繁这次数学又是满分,你们能不能学学人家,把步骤写完整,啊?特别是你,贺乘,不少写几个字你不舒服是不?”数学老师讲台上做总结,挨个儿点名。 “虽然我不在乎成绩,但每次这个时候我还是会有不想见到你的感觉。”贺乘小声说。 “想开点,少年。”景繁安慰到。想到之前贝小池的话,又问他:“你和贝小池怎么样了?” “不着急。”贺乘回答,贝小池在这方面一窍不通,但他有耐心。“你们乐队什么安排?” “半个月一次演出,下一次在两周后。” “以后呢?我是说,发展方向。” 景繁愣住,她还没想过,拿起吉他的日子就是开心的,她暂时还没有想那么远。 “现在地下乐队的生存状况仍然不算太好,许多小众乐队没有粉丝基数,有地方唱歌就已经很满足,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贺乘从小生活的环境让他对这些事情比别人敏感得多,也习惯了这样的思维方式,这恰是景繁所没有的。 “不过你现在的确不需要想这些,等到高考之后再说也可以,宋寒为了你,不许人录像拍照发帖,没有曝光度,想也是白想。” “嗯。现在就这样吧,我对这些事情没热情,对我来说,能弹吉他就很好了。” “你不用想这些,宋寒又不傻,她会操这个心的,我就是跟你聊聊。”可能是他最近开始学习公司里的事,遇见事情总是容易往多了想。 景繁想想宋寒那懒懒散散一天除了打鼓就无所事事的样子,觉得贺乘的话有偏差,“宋寒一点都不像是会操心的人。” 贺乘轻笑一声,“像不像,和会不会,是不一样的。”他顿了一下,“最近明盛闹得不可开交,多少人都觊觎着她呢,她手上的股份,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说实话你跟她待在一块儿我还有些不放心。” “他们会做什么?”景繁问,那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领域。 “包括但不限于逼她站队和回……” “贺乘!”数学老师一声吼打断了贺乘的话,“还听不听课!你不听,别打搅人家景繁听课!” 贺乘尴尬地咳了一声,低头看卷子。 下午贺乘把景繁和贝小池送到咖啡馆,等在那里的人是谈忱。 “忱哥,我姐呢?”贝小池问。 “有人找。”谈忱简短回答。 景繁立刻想到了贺乘那句没说完的“包括但不限于”。 是明盛的人吗? 他们回到炽荒的时候来找宋寒的人已经走了,吧台上放着一杯没动过的威士忌,想来谈话不是很顺利。 宋寒冷冷扫了一眼那杯酒,跟林向西说:“倒了。” “哦。”林向西听话地拿着杯子走了。 “姐,有客人啊?”贝小池问。 “不速之客。”宋寒往楼上走,“去收拾收拾准备吃饭。” “我姐不高兴啊,”贝小池悄悄跟景繁说,“她每次这样我都特别害怕。” “她以前经常生气?”景繁问,她倒是见过宋寒打架,可真生气的样子,她还没真正见过。 “没,我姐脾气很好的,不经常生气,但是一生气就……你懂的。” 景繁点点头。当时在巷子里,她没有看到宋寒的表情,但对面瑟缩的动作她还记得。 宋寒今天的确实有些不爽,但还不到生气的地步,她早知道张家的人会来,看到对方的时候也不算意外,但那一副纨绔到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当真是让人消食欲。 而无功而返的张童怿就不这么想了,他只觉得是宋寒不识好歹,那样的角色他爸根本就不该放在眼里。 他亲爹张建宗听到这番话就差跳起来揍他了。“你个没用的东西!你能干成什么事?啊?让你去找宋寒打好关系,你居然骂人家,你怕是头猪!我生头猪都比生头你强!” 他这个儿子,被亲妈从小娇惯到大,在外面胡闹也就算了,对自己家的情况是一窍不通。 他现在和宋乘月针尖对麦芒,宋寒的股份对他来说至关重要,本来宋寒是宋钦的女儿,哪怕宋钦死了,她也是宋远临的孙女,论亲疏他是争不过宋家的,可七年前宋寒和宋远临闹掰时他刚好在,他亲耳听见宋寒说自己从此跟宋家半点关系没有,这才想着要去跟她打好关系。没想到,都让自己这个儿子搞砸了。 “爸,”张童怿拖长了调子,“咱们拉拢她干嘛啊,这些年您找她那么多回她都不见,您何必呢,我看她就是个不识好歹的野丫头……” 剩下的话被他爸一巴掌扇回去了。“滚!” “好好好我滚,爸您别生气,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他给张建宗顺着气,试探着问道:“爸,我这个月的零花钱……” 张建宗一个烟灰缸砸过去,“滚!” 晚上景繁躺在床上睡不着。 每个人,总有一两件事情能让理智出走,对景繁来说,父母是一件,吉他是一件。再次拿起吉他的感觉很好,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几乎是忘了周围的一切,以至于乐队组成这么久以来,她都没有想过以后要怎样。 J·G当初是因为乐队解散才流落街头的,队友各自回归自己的生活,现在都混得挺好的。 宋寒是宋钦的女儿啊,明盛有多少人等着她回去,这个小乐队,对她来说,足以重要到让她放弃那些吗? 睡不着,一个个不停往出冒的念头又搞得她心烦,于是爬起来抽了张物理卷子做。 两道电学题还没做完,就响起了敲门声。 门外是宋寒。 “有事?” “还没睡?”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景繁看着地板,“睡不着。” “你明天还要上课的,这都几点了,赶紧睡。” “知道了。”她退后一步想关门,心里烦躁,语气就不自觉有些重了。 宋寒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一把按住门板,“怎么了?” “没怎么,宋老板不睡?”景繁语气没一点好转。 通常景繁哪怕心情不好,面上也要装得得体,从来没这么直接地表现出来过。 宋寒把门一推,进了屋。 “你干嘛?”景繁皱眉,简直想发脾气。 门被宋寒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景繁忍着脾气,想要从她身边过去,却被宋寒转身一推,后背靠在了门板上。 “宋寒!”不算重的力道,确是真惹恼了她,日常生活里,她想发脾气的时候其实很多,但理智大多能控制,像刚才,她虽然很烦,但知道这是她自己想的太多的缘故,不能冲宋寒发作。 “都连名带姓了,还没事?”宋寒勾着嘴角,话里带着些威胁的意味。景繁被她挡在身前,眼里是汹涌而克制的怒意。宋寒凑近了些许,“我到底怎么惹你了?” 景繁看着旁边,“我脾气不好,爱生气。” 宋寒都被她逗笑了,“你脾气不好?”她脾气还不好,那真不知道好脾气是什么样子了。 “你烦不烦,我睡不着跟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手被握住,温热的手掌包住她紧攥着的拳头,让她后半句话堵在了喉间。 “手张开。”宋寒皱着眉,把她的手往开掰,这丫头怎么这么大劲?“自残?” 景繁挣不过她,最后硬是被掰开了手,但心里不爽,也不想宋寒如愿,还在继续使着劲。宋寒为了不让她再掐自己,只能把自己的手插进她指缝中,成了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两人就这么站在门背后,面面相觑。宋寒一点儿也不急,就和她互相瞪着。 最后景繁先示弱,毕竟是她自己先闹脾气,“你说你这次组乐队不是闹着玩?” 宋寒心里一动,这丫头……是怕她跑了? “但宋老板不只是宋老板,对吧?”景繁继续问。 宋寒低头,片刻后一声轻笑传来。“宋老板当然不只是宋老板,还是宋寒。”她抬头看着景繁,像是在她眼中找什么,目光犀利得让景繁想要避开。 “我好不容易重新拿起吉他,不想还没成绩就散,我脾气也是真不好,好学生什么都是装出来的,为了以后辍学气我爸妈,我其实每天都想发脾气,哪怕一点小事情我都能觉得烦躁。所以,宋老板别管我了,你再待在这儿我可能会跟你打起来。” 她越避,宋寒反而凑得越近,“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你温柔大方是假的。没想到你脾气还挺大,那怎么办?我自己找的吉他手,当初那态度都快赶上三顾茅庐了吧?我还没担心你跑了,你反倒还担心我跑了,我每天一日三餐都给你包圆儿了,上学送放学接……你这么搞得,我有点儿心寒啊,景神。” 她说最后时两个字几乎凑到了景繁耳边,说完还不轻不重捏了一下她的手。 今天这样的景繁宋寒没见过,今天这样的宋寒,景繁也没见过,但这一瞬间,还是有什么东西突然消失了,宋寒明白了那一次景繁独自站在阴影里时眼里的情绪,景繁也明白了刚刚那一句“还是宋寒。” 景繁别扭地转过头去,“是我不该闹脾气……” “不怪你,是我自己的糟心事儿太多。但是,我还是得跟你说清楚了,我不会放弃乐队,也不会回明盛。我不想干的事儿,谁也拿我没办法。还有,以后想发脾气没必要忍着,在我这儿多放肆都没关系。好了,安安心?” 景繁曾经发过很多次脾气,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跟她说,多放肆也没关系。 宋寒等了很久,才等来一句轻轻的“嗯。” 直到头上传来熟悉的温热,景繁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整个人都快贴在宋寒怀里了,她们右手十指相扣,宋寒的左手刚揉了揉她的头。 宋寒被一把推开的时候,还真有点儿懵,“嗯?” “我困了。”景繁低着头快步走到书桌旁,几把把卷子铅笔塞到书包里,“宋老板也快回去睡吧。” 原来害羞了,宋寒想。她刚刚也是有些心急了,忘了自己跟景繁该保持距离的。 “嗯,早点睡,记得关灯。” 她身后,景繁无声地呼了口气。 第36章 逃课 这一晚的后半夜景繁还睡得挺好的,早上闹铃差点都没叫醒她。 到餐厅时,贝小池正抱着一杯热牛奶咕嘟咕嘟在喝,景繁心里心疼贺乘一秒钟,这回连送牛奶的机会都没有了。 正想着,她面前也被放了一杯,抬头看见宋寒站在旁边。想起昨晚的事情,她脸上有些发烧。 “多喝牛奶,补充营养,好考状元。”宋寒说完,坐在了她旁边,开始吃早饭。 “是啊学姐,高三那么忙,你还要排练,营养得跟上才行。”贝小池附和到。 “知道了。”景繁低头喝牛奶,不再说话。 贝小池这天下午被言秦叫到了办公室。 言秦递给她一张报名表,是一场国家级的舞蹈比赛。“这个比赛的名额全市只有十个,靖川有十六所高中,每个学校至少有四十个艺术生……” “所以,我要一挑五百四?” “你这算数谁教的?”言秦笑笑,“不过也差不多,六百多人里选十个。老师推荐的分只占总分的百分之四十,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下周五初选,你还有不到两个周的时间。” “谢谢老师!”有这样的机会,不管结果如何,她都必须去试试! 言秦看她斗志昂扬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显柔和,“这次比赛含金量很好,如果能在决赛里拿到名次,说不定可以直接拿到保送名额。” 贝小池没想到这儿,问:“保送到?” “自然是华国最好的舞蹈学院。” 贝小池兴奋道:“真的?” “嗯。”言秦对这个学生是真满意,也想看她越走越远,把她曾经没有做到的,都做到。 “我一定加油!” 下午补课时贝小池就把这件事跟贺乘说了。和贺乘相处这么久,她早就没那么怕他了,加上贺乘国庆陪她出去逛了一圈,还送她去了医院,她对这个学长的好感度简直是直线上升。 “师父说,这次比赛拿奖了的话,我也许就能被保送了,那个时候学长应该也已经上大学了吧。” 贺乘看着她一脸憧憬的样子,眼里也不禁带上几分温柔,“你想去哪儿?” “当然是最好的舞蹈学院!”贝小池眼神里都是坚定,“能活一回多不容易,当然要把最喜欢的事情做到最好!” 贺乘赞同到:“说的对。” “不过这几天我可能就没法每天补课了,学长也可以轻松一段时间啦。” 看她笑得眉眼弯弯,贺乘一点沮丧劲儿也散光了。“嗯。” 贝小池因为比赛的事情要加训,每天至少两个小时,往返跑太费精力,言秦跟她商量后决定让她这两个周就不每天回去了,在学校给她申请了一间单人宿舍。 宋寒自然没有异议,这位言老师她有些了解,不管是专业上,还是人品上,她都是信得过的。 景繁每天在炽荒排练,周考时成绩反而上升了,贺乘跟着贺延去公司转了几次,越发轻车熟路,但心里却在打着自己的算盘。 明盛的人又来找过宋寒几次,但都被她赶了出去,亲眼见证那一幕的景繁还吃了一惊。 周三晚上宋寒带景繁去了商场。 “来这里干嘛?”景繁跟着宋寒上了二楼,问。 “给我家主唱换身行头。”宋寒回答。 “需要吗?大家上台不都穿的挺随意的?”她还见过拾疯的主唱上台的时候穿的那件T恤上有油点呢。 “不修边幅的毕竟是少数。”宋寒看她一眼,“再说了,你这么好看的颜,不打扮地认真点简直是暴殄天物,上次就该想起来的。” “随便吧。”景繁也不置可否了,反正对她来说穿什么都一样。 于是两人一边挑衣服一边闲聊。 宋寒:“你更喜欢被叫主唱还是更喜欢被叫吉他手?” 景繁:“没什么区别吧。” 宋寒拿起两件外套,“白的?红的?” 景繁:“白的。” 宋寒叫来工作人员,“你好,帮我拿那件红色。” 景繁:“那你问我干嘛?” 宋寒一笑,“看看咱俩有没有默契。” “那看来没有。” “不,”宋寒一挑眉,“我就知道你要说白色。” “小池周五的比赛可以去看吗?”景繁没理她无聊的话题,问。 “可以,”贝小池跟她说了好几回了,让她一定要去,“不过你们那天好像要考试?” “我可以逃课。”景繁说。 宋寒以为她就是说说,但在场馆外看到景繁和贺乘一起走过来的时候她真是觉得自己对这姑娘的认识还是太浅。 “贺乘来也就算了,你来干什么?” 贺乘穿着合体的衬衫,微微笑着,已经很有斯文败类的样子了。 景繁则是简单的卫衣牛仔裤,披着头发,戴了鸭舌帽,闻言看了眼贺乘,平静道:“舍命陪君子。” 一旁的林向西兴奋道:“原来学霸也逃课啊!” 来都来了,当然不可能再回去,于是五人一起进去了。 说是六百多人,但在学校就已经筛选过一轮,来到初选的只有不到五十人。贝小池排在中间。 言秦坐在评委席,虽然对自己亲自教出来的徒弟有信心,却也不免要为她捏一把汗。 每个选手的表演都有各自的精彩之处,但看得太久太多,就不免有些审美疲劳,越到中间,他们就越紧张,林向西一直碎碎念,谈忱烦死他,一巴掌扇在他脑后。 终于,贝小池前面的选手鞠躬下台,主持人走了上来。 “下面有请二十六号选手。” 灯光暗下来,片刻后一束灯光打下,贝小池身穿蓝色长裙,及腰长发披散,双手交叠覆于胸前,仿佛一座正在祈祷的雕像,虔诚到让人觉得太重的呼吸都是打扰。 贺乘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呼吸了。 音乐响起,台上的女生睁开眼,双手逐渐抬起,脚尖探出,裙摆摇曳。 台下没有一点声音,每一个人都屏着呼吸,沉浸在她的每一个动作里,直到音乐结束,台上的人停下最后一个动作,缓步走到台前,鞠躬。 掌声山呼海啸般响起,还混杂着几声尖叫。 言秦低着头,悄悄拭掉眼角的一点泪花。 后来的表演几人已经没有心思去看了。 宣布结果的时候台下再一次紧张起来,而台上,贝小池站在人群里,笑容亮眼。 “我宣布,得到初赛资格的有,十号,叶川,十六号,杨静,十八号,姜声,二十四号,王舒,二十六号,贝小池……” 贝小池的名字报出来,几人终于松了口气。 贝小池换好衣服后和言秦说了声有人来接就出了场馆,到了提前说好的地方却看见了五个人。 “学长学姐!你们怎么来了?” “贺乘说……” “我说今天考试太无聊,想出来逛逛。”贺乘截住景繁的话,看着贝小池,真诚道:“你今天很美。” 宋寒都觉得牙酸,没忍住别过头去。 “谢谢学长。”贝小池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对,笑着道谢。 “咱们得去庆祝啊,是不是老板?”林向西提议。 “当然,”她看了眼景繁和贺乘,“一起去?” 景繁点头,“好。” 宋寒打电话定了餐厅,很是铺张浪费了一把。 “这才初赛呢,姐,那我要是决赛夺冠了你怎么给我庆祝啊?”贝小池看着面前量少价钱贵的一桌子菜品,感慨道。 “让贺乘送你套房。”宋寒喝了口酒,淡定开口。 贺乘差点一口饮料喷出来。 景繁忍笑,林向西吃得两耳不闻窗外事,谈忱挑了下眉,贝小池…… “为什么?” 贺乘拿纸巾擦了嘴,瞎话也是张口就来:“我和你姐打赌,你拿了第一,我就送你套房。” 贝小池的关注点却根本不在赌注上,“学长赌我赢不了?” “我……” “他就是爱败家,故意想送你呢。”景繁替他解释到。 贺乘被坑得有苦说不出,“是的……” 景繁轻轻撞了下宋寒的手臂,“你干嘛坑他?” “我没坑他,”宋寒小声回答,“我就是想看看贝小池情商低到什么程度。” “结果呢?” “跟她智商差不多吧。” 景繁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宋寒也没忍住勾起嘴角。 她跟景繁说过,在她面前没必要掩藏脾气,但过去这么些天,好像觉得景繁脾气反而变得更好了,笑的次数都变多了。 一顿饭吃得开开心心,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数学考试过半。 景繁和贺乘被站在门口迎接外出比赛学生的谢主任捉了个正着。 “景繁贺乘!你们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考数学吗?” “老师我们……”贺乘刚想说点什么,却被谢主任伸手拦住。 “你们先在这边等着,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再处理你们两个。” 说话间,贝小池已经跟着言秦进来了,被安置在一群老师领导之间,咔咔咔拍照。 景繁和贺乘站在旁边,两位大学霸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冷遇。 谢主任办公室里。 “你们两个,啊,私自逃课,不,逃考试,一声招呼都不跟老师打,你们能耐了啊,刚刚我问你们班主任王老师,他说他根本没有给你们俩批假。”谢主任拿起保温杯喝了口茶,继续道:“别以为你们成绩好这事儿就可以过去,哼,回去写检查,一人三千字,下周一主席台公开检讨!” 景繁第一次被老师训,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都有些怀疑人生了,不过她站在更怀疑的是贺乘。 “你说你要逃课,我就跟你走了,你居然没有安排一下?” “都说了是逃课了,我为什么要安排?你对逃课有什么误解?” “你没说过我会被送上主席台上做检讨!” “我和你是同等待遇啊,不过这事我的确该补偿你,你的检讨书,我替你写。” 景繁看他还挺高兴的,质问道:“你怎么回事啊?”贺乘向来是很少失误的,这回景繁也下意识觉得他是所有事情都安排好才会出去,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结果。 贺乘但笑不语。 景繁顿时明白,“色令智昏啊。” “等你真正有了喜欢的人,说不定比我更过分。” 景繁看他受了罚还春风得意的样子,思考了一下。真正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变得这么……蠢? 第37章 雪天 十月二十六号的票提前一个周就已经卖完了,之前人们大多是冲着宋寒,这回却有很多人提了乐队炽荒,和Sifan。 因为宋寒的原因,他们的乐队在宣布成立时就已经带了热度,第一场演出的反响更是热烈,虽然没有曝光度,但这家酒吧作为靖川有名的地下乐队聚集点,在这个圈子里本来就有一定知名度,一场惊艳的表演,足以让炽荒乐队名声大振。 这天晚上的表演炽荒打头阵,是为了效果,也是为了景繁,补考了一天的试,人已经很累了。 于是这天晚上,气氛从一开始就达到高潮。景繁化了妆,穿着一身张扬的红,皱眉嘶吼时场下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贝小池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上一次的表演她只是听人口述,这次亲眼目睹之后,切身体会到景繁的台风,才知道当时林向西的激动根本不是夸张。 最后一个鼓点落下,全场欢呼,“炽荒!炽荒!炽荒!” 最后宋寒再一次大手一挥,免了单。 周一,主席台后,景繁接过贺乘递来的密密麻麻一页检讨书,表情一言难尽。 “想开点,少女。” 景繁冷着脸,“滚。” 片刻后,谢主任在台上报出检讨人的名字。“上周五,我校高三一班学生,贺乘,景繁,无故逃课,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身为准高考生,没有明确自身的任务,无视考试纪律……现令两位学生,上台检讨……” 他话还没说完,台下就爆发出一阵欢呼,盖住了他的声音。 “安静!”谢主任中气十足的一声大吼,勉强镇住了人群。 “下面有请……咳……下面是第一位检讨学生,景繁。” 台下爆发一阵大笑,实在是因为景繁每次上台前缀都是“下面有请景繁同学上台”演讲,宣誓,或者领奖,谢主任一时也没改过口来。 景繁没有磨蹭,但心里已经把贺乘骂了八百遍。 “景繁!啊啊啊景繁!景学姐!”欢呼声里,景繁走到了主席台中央。 “尊敬的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对于上周五的逃课行为,我在此做出深刻检讨 …… 高三一班,景繁。” 贺乘的检讨书写的一板一眼,景繁照着念完了,在一片欢呼声中下了台。 和贺乘错身而过时她看见了对方嘴角的一抹笑,顿时察觉到对方要搞事。 贺乘上台时呼声明显要比景繁要高一些,大多是女生的尖叫。 贺乘站在主席台中央,微微一欠身,嘴角带着温柔的浅笑,台下不少女生都已经有些腿软了。 检讨前面的内容和景繁这一份并没什么大不同,中规中矩,景繁正怀疑自己猜错了的时候,台下突然爆发一阵尖叫。 “啊啊啊啊啊!贺学长笑了啊,冲我们艺体班这边笑了啊啊啊啊!” 贺乘朝着方阵角落里一笑,接着说,“另外,在此恭喜艺体一班贝小池同学,顺利晋级预选赛。高三一班,贺乘。” 景繁在后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小子,平常看着挺老实的,”谢主任一抹自己略有地中海趋势的头发,拿起话筒就往过冲,“你给我下去!” 贺乘并没有多做停留,直接下了台,挥一挥衣袖,丝毫不顾台下的欢呼尖叫。 “你真可以。”景繁就知道,这人一笑就没安好心。 贺乘没回答,朝她身后一笑。 贝小池是因为进预赛上台受表扬的,走到台后刚好听到那句话。 她突然想起高一上半学期,她逃课和谈忱出去玩被谢主任捉住,被罚上台检讨,那一天贺乘正好因为在省级比赛中获奖受表扬。 同样是一个受罚一个被夸,只是今天,两个人的位置换过来了。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就站在主席台后,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身旁是谁,还跟旁边一个因为抽烟被抓的难兄难弟抒发自己的豪情壮志:“我就是放荡不羁爱自由,学校的围墙困不住我一颗向往自由的心,更困不住我一颗愿意为了海底捞而放弃一切的胃!” 或许是这个场景和当时太相像,不管是天气,气温还是刚好掀起校服衣摆的那阵风,以及,和当年一模一样的人,她突然就想起了当时耳边的那一声轻笑,那个高个子学长问她:“你几班的?” “上台去啊,叫你了。”景繁顺着贺乘的视线回头,看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出声提醒到。 “哦,哦……”贝小池回身赶紧往台上跑。 路过贺乘身边的时候,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臂,她抬头,正撞进贺乘的视线里。 贺乘眼底带着笑意:“高一一班,贝小池。” 随即手臂被放开,主席台前传来谢主任的声音,“下面有请,艺体一班贝小池同学!” 贝小池逃难一般跑上台,引起一阵善意哄笑。 见贺乘缓步走过来,景繁没忍住感叹一声:“你好骚啊。” 贺乘谦虚到:“还好还好。” 后来因为贺乘这个始作俑者的骚操作,这个周一被誉为三中十年来最神奇的周一,传唱颇广。 十一月中旬,贝小池跟学校南下参加预赛,贺乘来学校的时间也越来越少,除了考试一次不落,上课都是三天两头请假。 光荣榜上置顶的位置却仍然雷打不动地排着那两个名字,流水的前十,铁打的景贺。 炽荒的演出一次比一次火爆,已经到了一票难求的地步,Sifan的名字眼看着要成为宋寒之后的另一个传奇。邢花眼红得不行,但在宋寒的凌厉视线下,只能忍下和景繁一醉方休的冲动,拽着人喝两杯可乐。 靖川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还没到十二月,已经冷到让人纷纷穿起了棉衣。 周六早上下起了雪,不一会儿就给这座北方城市覆上一层银白。 下午景繁正在上最后一节自习,手机在书包里轻震了一下。 宋寒:今天下午我去学校接你,别出来 明明刚刚那一道题费了些力气,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那点烦躁却好像被无声地抚平了,她微笑着回复了句好,把手机按灭,继续做题。 走出校门的时候雪已经下的很大了,纷纷扬扬,自铅灰色的天空旋转而下,温柔的白色包裹住整个世界。 宋寒站在校门口,大雪里视野受限,但她还是从鱼贯而出的人群里一眼看到了景繁。女生校服外穿了一件白色羊绒大衣,戴着一条毛线围巾,挡住半张脸。 “走吧。”景繁走到宋寒面前,站到对方撑着的伞下。 宋寒笑笑,手腕一动,伞上刚刚积起来的一层薄薄的雪被抖落,在景繁头上落下几点蓬松的白色。 景繁晃了晃脑袋,好笑地看了眼宋寒,“宋老板几岁啊?” “保持童真。”宋寒看她左肩露在外面,伸手揽了一下,抬腿往前走。 两人肩并着肩,一路朝停车的地方走去,快到的时候景繁却突然从伞下走了出来,倒退着踩在雪地里,“我们今天在外面吃吧?去吃上次去过的那家牛肉面?”初雪这个日子总是会让人心生旖旎,景繁被自己心里那一点尚不明了的小心思驱使着,不愿就这么回去。 宋寒快走几步把人挡在伞下,皱眉道,“去就去,好好走路。” 景繁笑着转了身,“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为什么要挡?” 宋寒轻笑,“你对初雪有什么误解,难道每年的第一场雪拥有随便淋不感冒的神奇魔力?” 景繁把手伸到伞外,看着落到掌心就立刻化掉白色,“初雪是一场诗。” 宋寒被酸了一把,“突然这么文艺干什么?” 景繁转头笑着看她,眼睛弯弯:“初雪是一场诗,是灰色城市里一场褪色的爱情。” 宋寒皱眉,“什么?” 景繁低头笑出声,“随口胡诌。” 宋寒无奈,“你说你为什么要去学理科?浪费情怀。” “我又不是为了情怀上学。” “哦,你是为了气你爸妈。”这话宋寒一直记得,虽然没仔细问过,但也从来没避讳。 景繁笑着不说话。 以前的确是这么想的,让父母后悔,心疼,难受,现在那种想法却好像已经无声无息地淡了,或许这就是十五岁和十七岁的差距吧。 两人一路踏着雪往牛肉面馆走,景繁不愿意好好打伞,宋寒也就不打了,把伞收起来,拉着她的手腕一路跑过去。 推开店门,瞬间就被热气包围,宋寒回身拍了拍景繁头上的雪,指了个空位让她去坐下。景繁乐得让她照顾,乖乖去坐下了。 不一会,小老板就端着两碗面放到了两人面前,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下肚,温暖了四肢百骸。 “周考怎么样?”宋寒问。 “挺好的,比上次要好。”景繁喝了口汤,回答道。 “老王要乐开花了吧?” “他天天担心我跟你不学好,生怕我跟你学坏了,你到底做了什么给他留下那么深的阴影?”老王那碎碎念都快给她也造成阴影了。 宋寒吃完,餍足地靠在椅背上,“逃课打架,抽烟喝酒,泡吧退学。” 这些倒是真够了,不过景繁想起上次那次偶遇,又问:“他说你欠他一个状元?你还祸害过谁?” 宋寒低头笑了,没回答。 这时小老板走过来,一边擦手一边替她答道:“祸害她自个儿呗,她还敢见老王,老王没啃了她啊?” 上次来时店里人多,他也忙,都没聊几句,这回倒是能好好叙叙旧了。 景繁听见他的话,疑惑。 老板随意拉过旁边的凳子坐下,指着宋寒跟景繁解释道:“这人,当年要是参加了高考,状元俩字儿哪还能跟别人沾一点边儿。” 景繁心里一动,宋寒却嗤了一声,“夸张了啊。” 小老板回头看着她,翻了个白眼道:“就你当初那成绩,我说错了?” 联想到房间里那些奖杯,景繁确定道:“宋老板,果然是个学神。”身为学神,却放弃了学业去开酒吧,怪不得老王对她深恶痛绝。 宋寒挑眉,“算是吧。” 小老板这才想起来,转向景繁露出善意的笑,“这是你那妹妹?”他之前听说过宋寒从福利院带回了个女孩,还没真正见过呢。 宋寒刚想说这是她侄女,景繁已经开口:“不是妹妹,朋友。” 宋寒挑眉,没说什么。 第38章 晚上景繁和景轩通了电话,聊了些琐事。 景轩心疼自己妹妹,“学习忙也要顾好身体,我说找人照顾你你又不愿意……” 之前景轩提过要找个阿姨来照顾景繁,被景繁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不用,我自己可以。” 景轩这两年被她拒绝无数次,也已经习惯了,真发生了事情贺乘也会告诉他,这种时候也就不勉强了,妹妹的意愿,向来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好吧,你不愿意就算了。”景轩顿了一下,“小繁,明年,想报哪个大学?” 景繁知道哥哥是想自己回去,但她现在在这里很好,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这样的生活节奏可以一直不被打乱。“哥,我如果,留在国内上大学,你会支持我吗?” “你认真的?你回国待了快三年了,上大学你都不回来?”景轩真有些心急了,他知道景繁做事情总是有自己的主见,可他也希望妹妹能离自己近一些,希望一家人能待在一起。 景繁没直接给答案,“我还没决定,哥你别生气。” “小繁,哥哥希望你回来,回来以后,不管你是想弹吉他还是想唱歌组乐队,哥哥都全力支持你,我找人捧你……” “哥哥,”景繁笑着叫停,“我知道了,现在还早,着急这些做什么?” 景轩试图从她这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景繁却死活不松口,最后只好作罢。 挂了电话,景繁向后倒在床上,空调温度有点高,吹得人有些懒。 她之前还和宋寒闹过脾气,怕她一撒手把乐队解散了,如果宋寒知道她现在正在愁的事情,会怎么想啊? 正愁着,响起一阵敲门声。 好吧,她忘了关灯,每天如果过了晚上十二点她还没关灯睡觉的话宋寒就会来敲门,今天是她大意了。 “我就要睡了。”她打开门,朝宋寒保证。 宋寒被她这乖乖的样子逗得心里一软,“睡不着的话,我给你热杯牛奶。” 景繁犹豫一下,答应了。 “宋老板,我觉得其实你也算是个贤妻良母型的女人了。”景繁靠在厨房门框上,观察着宋寒的神情。 宋寒没立刻回应,把牛奶倒进杯子里,递过去,“我确实挺喜欢养小孩儿,谈忱贝小池,差不多都是我带大的。” 景繁一愣。 “睡去吧,杯子明天早上拿出来就行。”她说完就抬腿上楼了,景繁两手握着温热的玻璃杯,站在原地。 宋寒推门走进卧室的时候重重舒了口气,她那句话不仅是说给景繁,也是说给自己,她们之间的距离有些太近了,这不对。景繁本该跟贝小池谈忱和林向西一样,在炽荒里住着,享受着和他们一样的照顾,叫她一声姐。都是她捡回来的小朋友,都当弟妹一样照顾,不该有别的感情掺杂其中。 厨房里。 好久没有过的烦躁再次来临,景繁两口把牛奶喝完,也没浇灭那点火。空牛奶杯被重重放在玻璃案台上,发出一声脆响。 “谁要当被你带大的小孩?”她低声念了一句,随后转身进了房间。 这一夜两个人都没有睡好,第二天早晨却不约而同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中午的时候,林向西和谈忱在三楼露台上堆了个雪人,给贝小池发了图片过去,然后被迫听了一个多小时的抱怨,最后被景繁一句贺乘好像要跟大哥去南方解救出来。 “谈忱,今天在家煮火锅吧,大下雪天的。”宋寒提议。 “哦,谁出去买菜?” 林向西默默后退一步,他可不想跟老板一起出门。 “走吧。”宋寒拿了车钥匙,冲景繁挑了下眉。 两人到了就近的超市,景繁推着购物车,宋寒在前面拿东西。 景繁虽然会自己做饭,但也仅限于几道简单易上手的家常菜,更多的就不行了,买菜这种浪费时间的事她一向没有太大热情。而宋寒虽然不会做,却会吃,她嘴挑人闲,对食材的了解比景繁要多的多。 “你好像不挑食?”宋寒拿了一盒羊肉放进购物车,问。 “嗯,暂时没遇见过很讨厌的食物。”景繁回答。“宋老板呢?” “除了甜的,其他都还行。”她可能这辈子就跟甜这个字挂不上钩,不管是性格还是口味。 怪不得上次的杨枝甘露她几乎没动。“我还答应过要请你吃东西的,我都忘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宋寒笑笑,“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谈忱少放点辣,你应该可以试试。” “我想吃糖。”景繁说,跟她抬杠一般。 宋寒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嗯了一声,走到零食货架前,拿起一罐奶糖递给她,“老牌子,感受一下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 景繁看着手里的糖罐,“宋老板不是正值壮年吗?这就开始怀念童年了?” 宋寒扫她一眼:“我要是老了,应该回忆青春!” 景繁笑,眉眼弯弯,宋寒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对方再抬眼时,她已经收回了视线。 下午吃饭时的气氛很热烈,林向西和谈忱拼酒,喝了个烂醉,被搬回了屋。 休息一会后景繁拿出自己新写的词,两人在书房一窝就是四五个小时。 最后景繁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宋寒轻手轻脚拿来毯子和耳机,给人盖上之后又坐下继续忙活。 景繁醒来时看到的就是宋寒带着耳机认真盯着电脑的模样,灯光从头顶落下来。自下而上的角度,她并不能把眼前的人看得真切,却觉得这人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那么吸引人。 怪不得会有人冒着被揍的风险靠近她。 耳机里放完最后一段旋律,宋寒摘下耳机,伸了个懒腰,往旁边一瞥,人还没醒。 景繁闭着眼,尽自己最大努力放松,不眨眼。 眼前的光被挡住,她感受到了对方的靠近,心如擂鼓。 然而宋寒只是稍稍凑近,在景繁耳边轻轻叫了一声,“起来,回房间去睡。” 没有动静,一动不动。 宋寒有些挫败地坐回去,看着眼前熟睡的人。 没过多久,景繁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宋寒的气息再一次笼罩过来,毯子被拿开,淡淡的香烟味道里,她身体腾空了。 宋寒一手放在她肩背上,一手抄她膝窝,把人抱了起来,朝楼下走去。 景繁觉得自己心跳快到即将要罢工了。 卧室门只虚虚掩着,被宋寒用肩膀推开,这曾经是她的房间,哪怕不开灯,她也知道每个部件都在哪儿。 把人轻轻放到床上,宋寒又给她掖好被子,找到遥控器给空调定了时,才出门。 咔哒一声轻响,最后一点光被挡在门外,景繁这才睁开眼睛,在黑暗里,把右手放在胸口处,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第二天被闹钟吵醒后景繁几乎是立刻就醒了,去卫生间快速收拾好自己,出了门。 “醒了?看来闹钟比我管用。”宋寒把牛奶递到她手上,说。 景繁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她看出来了? 没等她说什么,宋寒就接着说:“最近是不是很累?演出可以推,不要为了两头抓累坏了自己。” 景繁装傻,“昨晚是宋老板送我回房间的吗?可能是昨天吃太饱了就容易困,不累。” “我说你也不愿意听,总之你自己注意。”宋寒说。 “嗯。”她心里舒了口气,捧着牛奶杯一口气喝完了。 贺乘这个周的确是要跟大哥去南方,去贺延之前在那边收购的一家娱乐公司。 “你高三这么忙,前两天不是还跟我喊累吗,怎么这回又非要跟过来。”贺延坐在办公室里,问对面喝着咖啡的弟弟。 贺乘放下杯子,“你给我安排任务我当然不乐意,来这儿是放假来的。” “想的倒美,”贺延起身,“既然来了,就跟我出去走一圈,这边最近发展不好,你也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这就是要给他出题了,不过这正合贺乘心意,起身就跟着大哥出了办公室。 这家公司当初就是大少爷拿来消遣的,听说是为了博红颜一笑,他自己根本就没怎么经手,买下来之后就请了职业经理人在管,几年下来,一点起色也没有。本来就没什么能称得上台柱子的艺人,稍红一点的都跳槽走了,就连当初那个红颜也跑了,这公司现在还能以一个空壳子的形象存在在这里已经很不容易,贺延这回过来,就是想把它转手。 “看起来的确是没什么希望了。”贺乘跟在贺延身后,淡淡开口。 旁边的公司高层一听这话,冷汗出了一身。 贺延冷笑一声,没有说话,转了一圈后就回了顶层办公室。 “你真要待的话,也别留太久,玩两天就回去。”贺延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养神,“回头我让李秘书过来把这公司……” “哥,”贺乘突然开口,“别卖了,给我吧。” 贺延睁眼,有些惊讶,“什么?” 贺乘手肘抵在膝上,双手交叉,微笑着看着他,“让我试试。” “你想留在国内?” “是。” “为什么?”贺延问,自己弟弟之前并没有对家里给他未来的规划有过异议,这还是他第一次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之前就在想了,”贺乘坐直,“我对国外的那些生意不感兴趣。” 贺家一向民主,贺延听到他的话第一反应自然是询问:“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贺乘:“娱乐行业。” 贺延沉默着思考一会儿,“你对这个有兴趣,我可以再收购一家娱乐公司给你,没必要从这里开始。”这里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且不说经营状况,就是那一群尸位素餐的高层,就够得头疼。 贺乘看着他,眼底带着深沉笑意,“喜欢的东西,当然要从头开始慢慢经营。” 贺延的风评并不好,和宋家的宋乘月不一样,他的风流是摆在明面上,在圈子里出了名的。而贺家二少爷这些年露面不多,猜测他的人大多觉得两兄弟肯定是大哥别说二哥,但贺延却很清楚,他这个弟弟跟他差别可大了。 最终他大手一挥,“行,你想要就拿去。” 第39章 股东大会 凌晨,宋乘月来炽荒喝酒。 “你居然来这种地方?”宋寒问,“不怕别人认出来?” 宋乘月在公共场合向来人模人样,笑得很正经,“就是来喝杯酒。” 宋寒对她这幅样子嗤之以鼻,也懒得理她,“那你喝吧。” “阿忱,给我杯啤酒。”邢花还有半小时上场,闲得无聊,就来找酒喝了。 见身旁有个大美女,没忍住就上去问了一句,“美女一个人?请你喝杯酒?” 这话说的爽朗,听不出一点其他意思,宋乘月还觉得挺新鲜。可她正要回答,却被宋寒抢了先,“你不去后台准备?” “还早嘛,连杯酒都不让我喝?”邢花眯着眼笑。 “为了你的人身安全我劝你今晚都不要再来这儿了。”宋寒解释到。 “诶,我就喝杯酒,不至于吧你,你为了杯啤酒要揍我?我撩你了?我没有吧,我正儿八经跟人聊天儿呢,你这是恐吓我告诉你哦……” 宋寒简直服了邢花,觉得自己的提醒简直就是自讨苦吃,于是干脆不管了。 临走时小声和宋乘月说了句:“你别乱来,这是我朋友。” 宋乘月笑得眉眼弯弯,“好。” 邢花见她俩咬耳朵,惊讶地问:“你俩认识啊?” 宋乘月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嗯,朋友,你们呢?” “我是一会上台的乐队的吉他手,邢花,也是朋友。” “她朋友可不多,”宋乘月装作眼前一亮的样子,伸出手,“幸会。” 邢花没多想,直接握了上去,只是宋乘月连借机使力的机会都没找到,对方就放手了。 “行,待会聊,我得去准备了。” “好,我等你。” 这一等就是一晚。宋总敢发誓,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放鸽子。 快关店时宋寒从楼上下来,酒吧人已经寥寥无几,宋乘月独自坐在吧台前,脸色不太好。 “哟,怎么了这是。”宋寒还是头一回见她这个样子,新鲜得很。 宋乘月扯出一个笑,“我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放鸽子,不是很开心。” “呵,”宋寒好不犹豫地嘲讽,“报应。” 宋乘月眯着眼威胁到,“如果你把那位小姐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可以试着原谅你。” 宋寒给自己倒了杯酒,“你最近不是应该挺忙的吗,就别总想着祸害人家姑娘了。” “心有不甘。”这可是她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怎么能释怀? “行了,”宋寒撑着脑袋看她,“来找我干嘛?” 宋乘月收起不正经的表情,“下星期开股东大会,来帮我一把。” “这么快?”她之前还以为张家很难对付,没想到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了。 “托你的福,”宋乘月笑了一下,“张建宗以为你绝对不会来。” “他哪来的自信?” “当年你在家里闹,最后差点和二叔打起来那天,他也在。”宋乘月解释到。 怪不得,那天闹得确实挺大的,老爷子差点给她气出病来。“那你怎么就觉得我会去?你又是哪来的自信?” “我这不是求你来了吗?宋寒,小寒,寒寒,去吧。” 这几个词叫得宋寒浑身发麻,她一眼瞪过去,“闭嘴,我去。”本来也是要去的,毕竟这股份是宋钦给他的,她理所应当该帮宋家,而且张家那小子那天是把她惹毛了。 “答应了就行,”宋乘月笑着,“去投个票就好,投完你现场揍人我都不管你。” 宋寒翻了个白眼,没接她的话。 周三。 “同学们注意啊,这次考试是全市统考,考完学校要开家长会,做第一轮动员,这是我们三中的传统,所以呢,大家都要好好准备,听到了吗?” 讲台下一片绝望的哀嚎。 景繁画辅助线的手一颤,铅笔断了。 没有人会来给她开家长会。从来没有过,景轩一年四季都忙,爸妈,更是不可能。 脚步声渐近,景繁抬头,“王老师。” 办公室里。 “景繁呐,这回,你家长来吗?” “我……” “你的情况我多少了解一点,父母都忙,对吧?”这是景繁和贺乘串好的词儿,用了两年。 “是。” 老王看着她:“可这一次,是高三的动员会,不管家长再忙,都得来,这是学校的要求,也是我的要求。” 看来这回推不掉了,景繁只有先答应,再想办法。 两天的考试她都有些丧,宋寒看出来了,问她,她却不肯说。 景繁也想过让宋寒去,可宋寒到底不是她的家长,去了老王估计也不会认账。 她想了想还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父母的电话都打不通,打到家里,接电话的是保姆阿姨。 “小繁?”阿姨还挺惊喜,景繁自从回国之后就很少打电话回来了。 “阿姨,我爸妈在家吗?”想也不可能在,但她还是想问问。 “先生太太最近在忙新项目,说要连轴转一个多月……” 她还没说完,景繁已经挂了电话。 和景轩的电话每次也都是对方打过来,她知道哥哥忙,所以很少主动联系她。 果然,打过去之后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声。 “你好,景先生现在正在开会,您有预约……” 挂得更匆忙,带着怯意。 每次都是这样,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爸妈没人提醒,从来记不得她的生日,她的家长会,从语音电话,到一条短信,戚教授只会一遍遍强调要自强,要听话,要怎样怎样。 她每经历一次,都会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其实从来没有。 玻璃杯被摔碎的声音透过房门传出来,宋寒敲门,却没有人应。 “景繁,怎么了?” 景繁呆呆坐了一会儿,才回答,“没事,睡迷糊了,手滑。” 宋寒并不爱跟人谈心,但此时也想着明晚说什也得跟她谈一谈了。 回到房间收到了宋乘月发来的消息。 宋乘月:明天下午一点,来公司。 宋寒:好 第二天早上送景繁去学校,嘱咐了一句放学别乱跑才安心走。 一点宋寒准时到了明盛,她的到来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张家人更是急了。 “爸,你不是说宋寒不帮我们也不会帮宋乘月吗?她这架势,不像是冲我们来啊。”张童怿跟张建宗悄声说到。 “我怎么知道,”张建宗想揍儿子的冲动又浓烈了些,“都是你个不中用的东西!” 宋寒今天穿了件驼色大衣,整个人看起来正经得不行,平常的懒散尽数收起,化了淡妆,踩了双高跟鞋,一身气势全然不输宋乘月。 “小寒。”大堂里张建宗摆出和善微笑,走上前去,伸出左手。 “张先生,好久不见。”宋寒站在原地,并没有要和他握手的意思。 张建宗正尴尬之际,电梯门打开,宋乘月朝这边走来。 “张叔,”她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张叔这是替我招呼客人呢?” 宋寒斜着看了她一眼,责备她不早点来,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个老狐狸。 宋乘月回了个安抚的眼神,回头笑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咱们会议室见吧。小寒,走。” 张建宗这会儿怎么可能还没明白,这些天两派都派人去过炽荒,都毫无例外地被赶了出来,没想到宋乘月居然早就跟宋寒搭上了线,想要杀他个措手不及,怪不得她能答应开股东大会。 “爸,怎么办?”张童怿还在他爸耳边逼逼。 “你给我闭嘴!”张建宗对跟这个儿子已经是失望至极,一巴掌拍了过去,“还能怎么办,上楼!” 进了会议室,宋乘月小声提醒道:“里面有屏蔽仪,你没什么急事吧?一会儿要中途出来是不可能了。” 宋寒大概知道她想干什么,回了声知道,抬腿走了进去,推门之前想起什么,又问了句:“不过,大概要多久?” 宋乘月嘴角一勾,“三个小时,就够了。” 张建宗当然留后手,想要往高处爬,自然要心狠,上电梯之前,他拨出一个电话,低声吩咐了几句,回头冲儿子吩咐到:“待会别慌。” 股东大会正式开始,一扇玻璃门,把外界完全隔绝开来。 “我倒是没想到,小寒居然会来,我们都已经七八年没见了吧?这些年总想去看看你,你总忙。想当年宋钦还在的时候,你也是常来公司的……” 宋寒最恨人拿宋钦说事,瞥了一眼开口的人,“人都死了还拿出来说?” “额……小寒你这话说的……” 宋寒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是要开会吗,废话很多啊,你们公司这什么氛围,会议桌上谈闲天?” 首席上的宋乘月轻笑,“这就开始了。” 一场会议光读文件就读了一个小时,宋寒昏昏欲睡,打了好几个哈欠。 “景繁,我跟你说过,今天你家长一定要到场,现在已经快三点了,就差你一个,你给我解释一下。”老王语气依旧温和,但明显不太高兴了。 贺乘今天不在,连给她解围的人都没有。 “老师,我……我去打个电话。” “去吧。” 景繁去办公室外,犹豫很久,翻出了宋寒的号码。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 景繁惊讶地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上确实是宋寒两个字。宋寒为什么不接电话,她二十四小时都闲,早上走的时候还说了下午会来接她,怎么会打不通? 她又连着打了十几个,都是不在服务区。 “老师,我家长来不了,我……先回去可以吗?” 老王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忍心再说什么,无奈地谈了口气,“那算了,你先回去吧。” 景繁小声说了句谢谢,转头出了办公室。 投票环节终于结束,宋寒正想起身走人,张建宗突然一拍桌子,“宋乘月,你就算赢了又怎么样,你今天,别想从这个房间出去!” “张总,您这是什么意思!”有人紧张起来。 张建宗冷笑一声,他安排在外面的人应该已经到了,现在他只要发出信号,这里的人,谁也别想出去。 “张叔叔,你玩的挺嗨呀?不过抱歉了,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宋寒起身,把椅子轻轻一推,往门边走去。 “宋寒,我劝你……” 张建宗狠话还没说完,宋寒右手已经握在了门把上,“抱歉先走一步了,我得去接孩子放学。” 门把轻旋,一位身穿警服的女人站在门外,宋寒冲对方礼貌地点了下头,侧身让她进去。 她没有多待,只觉得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稳,身后传来“靖川市公安局办案”的声音时,她已经抬腿进了电梯。 手机一打开,五十八个未接来电。 “我去……”电梯门打开,她抬腿就往停车场跑,黑发扬起一阵风。 第40章 发泄 车子在道路上飞驰,雪花碎纸一般往车窗上贴,宋寒给谈忱打电话,“景繁呢?” 对面很懵:“她不是还没放学?” 宋寒:“她没回去?” “没有啊。” 宋寒挂了电话,一踩油门,朝三中开去。 她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慌乱,紧张,哪怕刚刚在会议室里面对那一群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她心情也没一点波动,现在却有点怕。怕本来该乖乖在校门口等着她去接的人没站在那里,怕自己错过了关于她的求助,怕她出事…… 三中今天开家长会,门卫只问是来找谁的,哪个班叫什么名字班主任是谁,就放人进去了。 原来今天是家长会,景繁没跟她说过,她那几天心情低落,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老王正在讲台上侃侃而谈,教室门突然被推开,宋寒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王老师,景繁在吗?” 老王转头看她,手上的粉笔应声而断。 从学校出来,宋寒是真的后悔,当时就该给她发个消息,告诉她自己没法接电话…… 拿出手机,再拨过去,仍然是无法接通。她都怀疑对方是故意不接想气她了。 雪越下越大,落了她满肩,她手扶着额头,低声念了句:“你在哪啊?”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她一个机灵,拿起来一看,却是贝小池,一瞬间砸手机的冲动都有了。 刚想挂电话,突然想起了什么,按下接通键,“你有贺乘电话吗?” “啊?” …… 景繁蹲在出租屋里,大雪天天光暗淡,屋子里没有开灯,就几乎看不清什么。 这房间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了,上一次回来,还是来打包冬装的时候。 被子太久没晒过,她缩在床脚,抱着膝盖,被潮湿的霉味包围着,突然很想念宋寒身上那股香烟的味道。 宋寒在做什么,为什么会不接电话,她打了很多个,发疯一样一直打到手机没电,对方都没接。 宋寒的无限纵容,让景繁觉得她是不一样的,她总是有无限多的时间,答应过的事情从来没有食言过,她会每晚踩着点去敲她的房间门提醒她赶紧睡觉,每天早上热好牛奶等她起床,在学校门口分别时她还嘱咐自己不要乱跑下午会来接她,有事总会提前打招呼…… 她没有在家人那里得到的,宋寒都给她了,她以为自己再也不用回到这个小出租屋里了,她本来都打算下次交房租的时候把它退了,离那天就只剩不到一个周。 “景繁!开门!” 景繁猛的抬头,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是宋寒! 宋寒叫了半天也没有人答应,刚想走却听见屋里穿出一声闷响。 “景繁!”她退后一步,抬腿一脚踢在门板上,门被暴力破开了。 她快步走进房间,推开卧室门,看到的是瘫坐在地上的景繁,对方听见声音抬头看她,眼神平静到让她心都揪了起来。 刚刚那么着急,站在这里却突然犹豫了,她调整了下气息,“今天去了趟明盛,会议室里开了屏蔽仪,没接到你电话,我不知道你们今天开家长会,本来算好了时间,以为结束后去接你来的及……抱歉,是我的错。” 她还没说完,景繁突然回手扯了个枕头就朝她扔过来,“你知道我打了多少电话吗?我一个人站在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家长来……”她声音带着哭腔,慢慢由叙述转为嘶吼,连她自己也有些分不清骂的到底是谁,“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来!你们总是在忙总是在忙,实验重要工作重要,总是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事情都重要!” 昏暗的房间里,景繁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撕心裂肺地控诉,宋寒觉得自己一颗心像被揉进了外头的雪地里,抽疼不已。她冲上去抓住景繁要往地上砸的手,把人一把捞进怀里死死按住,拍着她的背安抚到:“好了好了……我来了,我在这儿,景繁……” 景繁感受到了温热的怀抱,熟悉的香烟味将她包裹住,她用力抓住宋寒后背上的布料,嚎啕大哭。 宋寒不会安慰人,只能用力回抱住她,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轻声叫着她的名字,极尽她所能地温柔,“我在这儿,景繁,好了……” 怀里的人哭到抽搐,宋寒心中难以抒发的压抑让她不自觉地低头,她反应过来时,自己的唇还停留在景繁发顶,温热柔软的触感后知后觉地传来。 景繁已经哭得脱了力,没了声音,也根本没有感觉到她这个动作,只是下意识地不断向她怀抱更深处钻。 宋寒闭着眼,皱着眉头舒了口气,把人抱得更紧。 过了很久,宋寒才感觉肩窝处脑袋动了动,腰上垂着的手臂重新抬起来从后攀上她的背。 她稍微侧头,小声问了句:“怎么样了?” 景繁没有回答,只摇了摇头,头发蹭在宋寒脖子上,带起一阵轻微的酥麻,那一刻,宋寒甚至觉得怀里的人在撒娇。 不过这个时候,她根本没心思计较这些,光是心疼就够她受的了。 她低声保证:“好,我不动。” 窗外的光慢慢暗下来,天快黑了。 景繁嘶哑着声音,叫了声:“宋寒。” “我在。”宋寒在她耳边回答,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以为你不会来。”景繁手又收紧了,抓着衣服不放。 宋寒轻抚她的背,“好了,好了,我会来,这次是意外,以后不会了。” 景繁的声音又带了些哭腔:“你记着。” “嗯,我记着,绝对不忘。” 最终景繁稍缓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了,宋寒怀里抱一个情绪尚不稳定的大姑娘,根本没法脱身,最后点了外卖,决定今晚不回去了。 好在门没有坏得太彻底,跟房东解释之后对方好心地给锁匠打了电话换了锁。 换锁时景繁就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宋寒都怕这姑娘一哭哭傻了,还好最后吃饭的时候看起来有了些精神。 吃完饭宋寒让她去洗澡,自己坐在床上给宋乘月发消息。 宋乘月:所以你那里有一个需要安慰的姑娘? 宋寒:是 宋乘月:别说了,放着我来 宋寒:滚! 宋乘月:哎,要不是我现在忙得走不开…… 宋寒:算了 宋乘月:诶别 宋乘月:女孩子当然需要温柔以待啦,给她个拥抱,亲亲额头,注意要亲得纯洁,然后抱着她睡一觉,再然后……你懂的 宋寒毫不犹豫地关掉了手机。 多年来积压的情绪一朝释放出来,后劲儿实在太大,景繁迷迷糊糊洗完澡,穿裤子的时候差点被绊了一跤,眼眶立刻又红了,一把将洗漱台上的东西扫到了地上。 宋寒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冲进浴室把人抱出来放在床上,抖开被子给她披上,蹲在她对面,“怎么了?” 景繁闭上眼睛,偏过头去不看她。眼见着眼泪就要往下淌,宋寒心一横,把人往被子里一裹,脱了外套躺了进去。 景繁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只手揽住腰往前一带,扑进了对方怀里。 “宋……” “嘘——”宋寒把她脑袋往自己这边按了按,“别说话了,睡觉,明天不用上课,我们睡到自然醒。” 景繁这一天身心俱疲,在宋寒的安抚下,没多久就睡着了,宋寒见她呼吸绵长起来,想偷偷起床洗个澡,却被睡梦中的人死死抱住,无奈作罢。 也不知道明天起来会是个什么光景,还生不生气,会不会闹。宋寒想着,也渐渐睡着了。 宋寒醒来时怀里的人还睡着,这一晚睡得安稳,两人连动作都没变,睡着时什么样子,醒来还是什么样子,景繁的头靠在她肩窝,两人呼吸声都凑在一快儿。 大雪过后的太阳有些刺眼,宋寒小心翼翼地摸到手机一看,已经十一点了。 轻手轻脚想起床去买早点,却还是惊醒了景繁,被抓着衣服往下一扯,啪地砸回床上。 她揉揉自己的腰,“嘶——” 景繁这时也醒了,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好事,赶紧支起身子查看,“没事吧?” 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给人镶上一层金边,宋寒左手揉着腰,右手一把把她掀下去,勾着嘴角,“抱了一夜还不够,早上起来还谋杀?” 景繁经她提醒,想起了昨天的事,直接别过脸去不看她了。 宋寒成功臊了到她,起身抻了抻外套,穿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时景繁还没起来。 “还不起,太阳晒屁股了。” 景繁把脸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你昨天晚上说要我睡到自然醒,我是被你吵醒的。” 这会换宋寒哑口无言,她本来想着景繁怎么着也得害臊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快就缓过来了。 她尴尬地咳了声,“那你睡吧,我出去买点儿吃的。” “嗯。” 待宋寒出了门,景繁一把掀了被子,赤脚跑进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盯着镜子看了许久,最后双手捂住了脸。 第41章 跨年 宋寒买完早点回来景繁已经收拾好了,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宋寒把吃的放下,“看什么呢?” 景繁抬头,“你昨天在明盛?” “对,怎么?还生气?我就去帮个忙,没打算……” 她还没解释完,景繁把手机一翻,屏幕朝向她:“搞了这么大的新闻啊。” 屏幕上是明盛大楼,张建宗被警察押上警车的画面。 “昨日下午四点,明盛股东张建宗被警方带走调查……” “明盛张建宗涉嫌经济犯罪,昨日下午四点被警方带走……” “明盛股票大跌,宋乘月接受采访……” 宋寒接过手机,把大致经过理了理,真是不得不佩服宋乘月的心狠手辣,张家经过这一次,元气大伤,是再难翻身了。 “这跟我关系不大。总之事情解决了,我也不用再回去了。” 景繁想起昨天宋寒说的话,心里一阵暖,笑着哦了一声。 看她在刷明盛的新闻,第一句话居然是向她解释,宋寒这个反应让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明盛的事情闹得再大也着实跟她们没关系了,两人吃完早饭就回到炽荒。 “老板,你们昨晚去哪儿了?”林向西一脸担忧地问。 景繁解释:“昨天太晚,和宋寒在我之前的出租屋住了一夜。” 林向西看着两个人并肩上楼的背影,张大了嘴巴,半晌才碰了碰身边谈忱的肩,“忱哥忱哥,你叫过老板的名字吗?” 谈忱擦杯子的动作早就停下来了,“没有……” 不过景繁叫了,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不要问他为什么这么觉得,问就是男人的直觉。 从这天开始景繁没再叫过宋寒宋老板,宋寒也没有对这个称呼有过什么表示,这让不少人都惊了一把。 现在和宋寒有些交集的,除了邢花,其他人出于客气出于尊敬,都会叫一声宋老板,而邢花和宋寒已经认识很多年了,虽然看起来并没有很热络,但的确是一般人比不上的交情。 “你和小美女……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连邢花都凑过来打探了。 宋寒看着台上,“我们什么时候不亲近了?” “我是这个意思吗?一般人谁叫你全名?我觉得我的特权被冒犯了,我不是你心尖儿上的小花花了。” 宋寒睨她一眼,“你怎么学的跟宋乘月一样恶心?” 听见宋乘月这个名字,邢花咳了一声,“说你和小美女呢,别扯我,你俩什么情况?” 宋寒喝了口酒,“没什么情况。” 邢花却像没听见一样,打趣到:“认识你这么多年,居然没发现你喜欢女人啊,还喜欢这样的?老牛吃嫩草,还是窝边草,你缺不缺德啊?” 宋寒这回没打断她,点燃一根烟,垂眸附和道:“缺德。” 邢花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什么?” 宋寒抽了口烟,抬头看她,“真的缺德。” “不是吧你,”邢花瞪大了眼睛凑过去,“你玩真的啊?你不是……”不是对爱情有阴影吗?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谈恋爱结婚吗? 宋寒没回答,垂眸,弹了弹烟灰。 “你……”邢花真没想到这石头居然还有被捂热的一天,“那你打算……追她?” 宋寒沉默很久,“不。” 邢花:“你不是喜欢她?” “喜欢,可是能喜欢多久?我本来就不信这些情情爱爱的,一时冲动而已,再说了,人家还没到十八岁,都没定性,我……” 邢花听懂了,宋寒这是怕自己挡了景繁前途,带坏人家小孩。可爱情是两厢情愿的事,什么都还没做就否定人家的感情算什么。她啧了一声,“你个渣渣。” 宋寒自嘲一笑,“是,渣渣。” 邢花和她认识这么多年,对她的想法多少是有些了解的,父母的悲剧给她留下的阴影不可谓不深,可以说她看不起爱情,也可以说,她把爱情看的太重了。 向谨如为了宋钦自杀,她恨过她,但也想过去理解她,可到底,她理解不了那样的爱情,为了对方甘愿赴死,留下生人受折磨,怎么看,都是蠢。 所以她看不起那些为了所谓爱情要死要活的人,更看不起那些一点都不愿意为之付出的人,向谨如和宋乘月,就是两个典型范例。 “就谈个小恋爱又怎么了?能过过不能过就分呗,你就是想的太多了……” “再说吧。”宋寒掐了烟,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上了楼。 邢花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景繁屋里的灯还亮着,宋寒站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儿,才走上去敲门。 门开了,景繁扒着门框,“我睡不着。” 宋寒一挑眉,“那怎么办?你明天又有考试。” 景繁弯着眼,“你今晚做什么?” 宋寒靠在门框上,“没什么做的。” “我上次听忱哥说你会弹吉他?” 宋寒无奈地笑,眉眼之间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你还要不要睡觉?” 景繁根本不理她,略微倾身朝向她:“弹一段儿吧。” 宋寒叹了口气,走进了房间。 景繁把自己的吉他递给她,然后盘腿坐在床上。 宋寒坐在床边,手指弹出一两个音,回头看她,“躺下,睡觉。” 景繁弯弯眼睛,听话地躺下了,“宋寒。” “嗯。”宋寒也没问她叫自己干嘛,抬手拨出一段旋律。 其实她最先学的乐器并不是鼓,能上手的乐器她都会一点,到最后她自己也数不清会而不精的有多少了。 一首曲子没有弹完,身边的人已经睡熟了,宋寒起身放好吉他,给她掖了掖被角,出了门。 坐到客厅里,又点了根烟。 她很明确自己的心意,对这个小姑娘总想好一点再好一点,跟对贝小池谈忱林向西都不一样。 可是她宋寒千不怕万不怕,偏偏对于感情的事情,潜意识里就带着畏惧。 她怕自己太认真,像向谨如一样,也怕自己不认真,像宋乘月一样。 知道自己该离远一点,却还是忍不住地想靠近。 邢花说的没错。就是个渣渣。 十二月快要结束,元旦高三也有一天假。 贝小池顺利通过预赛,可以回来跨年了,到家那天,宋寒又铺张浪费地给她接风洗尘。 三十一号那天酒吧有跨年活动,气氛热烈非常,炽荒的新歌打头,差点把楼顶掀翻。 这天实打实地准备熬通宵,景繁也被批准待在楼下,快零点时全场倒计时,几百人一起大喊。 景繁抓着宋寒的手腕,两人被人群挤在一块儿。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 景繁回头看宋寒,彩色灯光打在她脸上,把人照得有点模糊,她露出一个笑容,又冲她喊了一句:“新年快乐!” 宋寒回她一个微笑。 打烊后还留下了不少人,这是炽荒的传统,这些地下乐队有不少都是背井离乡,甚至有和家里闹掰跑出来的,跨年这天,回不去的都聚在一起,吃顿年夜饭。 景繁作为近期红的一塌糊涂的新人,想来跟她喝一杯的人当然不少,但都被宋寒挡回去了。 “宋老板你也太护犊子了吧,就一杯啤的,能怎么样啊?”有人笑着打趣。 “说不喝就不喝,找别人去,邢花面前都没人,人气有所下降啊。” 来人无奈,“诶,行,不劝你家大宝贝了啊,我去找邢花喝去。” 景繁听见那句“你家大宝贝”愣了一下,低头吃菜。 “别理他们,压抑太久脑子就容易出问题。” 谈忱林向西都被人围着,贝小池在这样的场合里也是如鱼得水,一时间她们这儿反倒没人了。 宋寒想了想,拿了个空杯子倒了半杯啤酒,递给她。 景繁接过来,抬头看她。 “今天过年,”宋寒笑着,“可以喝一点。” 景繁也就不推辞,捧着杯子一口气喝完了。 “诶——”宋寒把杯子夺过来,“让你应个景儿,喝这么快干嘛?” “谁拿半杯酒应景儿啊,我就是平时不喝,也没说我不会喝啊。”景繁不满到。她以前也不是没喝过酒,自觉酒量还是可以的。 宋寒看她这样子的确不像是不会喝酒的,也就不拦她了,反正喝醉了也就是上个楼的事儿。 几杯啤酒下肚,景繁脸色微微泛红,人放开了很多,跟旁边的人聊了起来。 喝的烂醉的司徒昭拉着她诉苦:“我两年前……不,现在是第三年了,三年前从家里出来,励志要成为摇滚乐队中的王者……没想到……三年过去,我现在还是个……还是个”他两根手指比出一个迷你的动作,“小渣渣。” “你很可以了啊,都有那么多粉丝了。”景繁安慰到。 “切,这算什么,出了炽荒,出了靖川,还有谁认识我们……” 景繁撑着脑袋,“你已经很好了,像我……” 宋寒看过去。 “你……你什么?”司徒昭打着嗝儿问。 “我当时,根本没坚持下去,亲手解散了我的乐队,放弃了Sifan这个名字。” 司徒昭刚要闭上的眼睛顿时睁开,“为什么?” “为了跟我妈证明,”景繁声音已经有些迷糊了,“我不是可有可无的人。” 司徒昭已经不算清醒的脑子也感受到了她的低落,安慰道:“朋友,坚强。” 宋寒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喝醉了?跟我上楼。” 景繁没有反驳,乖乖起身跟她走了。 “我没有喝醉。”到了楼上客厅,景繁站在房门口,不想进去。 宋寒揉揉她的头,“没醉也该睡了。” 景繁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转了个身,靠在门上盯着她,语气坚定:“我不想睡觉。” 第42章 醉酒 宋寒无奈,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走到了露台。 露台撑着挡雪的伞,下面放着两张沙发,旁边还有棵圣诞树,是圣诞节的时候布置的,只是那天暴雪,没过成节。 外面很冷,景繁被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不少。 “坐着。”宋寒把她按在椅子上,转身进去了。 “宋寒……” 宋寒回头,“等我一下。” “哦。” 没过多久,景繁身上的热气还没有散尽,宋寒抱着床毯子出来了,给她披上,坐在她身边点了根烟, 景繁把自己捂紧,转头问她:“你不冷吗?” “不冷。”宋寒看着远处,回答。 下午的时候还是天晴,入夜居然下起了雪,已经落了一层。 “下雪了啊。”景繁看着外面,说。 宋寒一弹烟灰,“今天可不是初雪,还要作酸诗?” “不作,”景繁笑笑,看着她手里的烟,“你为什么抽烟?”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习惯而已。”她很早就学会抽烟了,宋钦为此还跟她吵过一架,但她到底也没戒掉。 看景繁眼睛一直盯着,她笑了一声,“小孩子不能抽烟,特别是小女孩子。” 景繁抬头看她,喝醉酒后的眸子蒙着一层雾,“今天过年,可以抽一口。” 宋寒见不得她这个样子,景繁每次用这种眼神一看她,所有的原则就全没了。景神何其聪明,认准了她这一点,跟她提要求的次数越来越多,次次得逞。 看她不回答,景繁直接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宋寒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己夹着烟的手被送到了景繁嘴边,长发随着她向前倾身的动作垂落,露出一截修长脖颈,手背上传来吐息的温热,在飘着雪的冬夜里格外敏感。 景繁嘴唇凑上了她手里的烟,想抽手已经来不及,眼看着女生就着她刚刚碰过的地方吸了一口。 预料中的呛咳并没有出现,景繁抬起头,一口烟缓缓吐在空气里。 手腕被放开,宋寒怔怔看着她。 景繁勾起嘴角,眼尾略微上扬,语气带着炫耀的意味,“是不是没想到?景神会的可多了。” 宋寒看着她:“是,不愧是景神。” 这语气有些不开心,景繁收起笑意,把手重新裹进毯子里坐好,面对皱眉的宋老板,摆了个乖乖的表情出来。 宋寒掐了烟,靠在沙发背上看着她。 景繁垂眸,过了一会才开口。 “我以前也组过乐队,还拿过奖,那天我回家,爸妈都在,我以为他们是为了我回来的,没想到……”她苦笑一声,“他们是为了给我哥庆祝入职的。” 宋寒第一次听她说家里的事情,半晌才问出一句:“你怨你哥吗?” 景繁抬头,“是吧,你也觉得我应该怨他,可我没有。” “哥哥比我大六岁,小的时候,父母总不在家,都是他带着我,我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日子,都是他陪着我,除了回国的原因和这次组乐队的事情,我什么都没有瞒过他。” “我怨我爸妈,虽然我知道他们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是我就是受不了,我第一次开家长会,第一次学校活动,我的每一年生日,每一个想要和他们分享的成就……” “他们总说我可以自己做决定,自己选择自己该做的事,其实是他们根本不在乎我要干什么……哥哥优秀不是他的错,但忽略我,是爸妈的错。” 如果不是喝了酒,如果面对的不是宋寒,她可能永远也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 “景繁……”宋寒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本来就不会安慰人,这时更是词穷,心疼却没有办法。 “现在好多了,”景繁看着她,时常带着三分笑意的眸子蒙着一层水气,宋寒觉得,自己好像被那层轻薄的湿润包裹着,有些酸涩,又泛着些甜,让她有些无措了。“这些天,我觉得,这么多年里我没得到的,你都给我了,就连Sifan这个名字,你也帮我找回来了。” 曾经没有的,曾经放弃的,都因为你,一一握在手中了。 头顶灯光温柔,不远处是纷飞的大雪,景繁整个人被毯子裹着只剩一个脑袋露在外面,头发被风得散开几缕。 宋寒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伸手帮她把那几缕碎发别在耳后。 别人眼中看似轻松的少年小心思,只有经历的人知道有多难熬。得是多少次失望的累积,才能让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跑到离家千万里的地方独自待三年,把所有的张扬与浑身的刺全数收起,放下所有的热爱,只为了成为父母喜欢的样子? “呼……”她低头,用力呼了口气,以舒缓心脏的揪疼。 “你不弹吉他,也是因为这个?” “嗯。”景繁这时酒劲儿已经上来,眼皮耷拉下来,说话都没了精神。“我想留在这儿,我哥让我回国,我不愿意,除非……” “除非什么?”宋寒追问。 景繁小声哼了一声,身体向前倒去,宋寒眼疾手快把人接住,揽进了怀里。 脖颈处传来温热绵软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抱住景繁后背的手一紧。 “除非……你跟我回去……” 景繁低声说完这句话,随后整个人昏睡过去,头无力地靠在了宋寒肩上。 宋寒抱着怀里的人,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稍稍令心跳平复。 谈忱架着林向西上楼的时候正撞上宋寒抱着景繁从露台进来,扫了眼景繁紧紧抱着宋寒脖子的手,咽了口唾沫给自己做了个嘴上贴封条的动作,赶紧逃离了现场。 宋寒没理他,抱着景繁进了房间,把人放到了床上,刚被她用肩膀撞开的房门在身后轻响一声,关上了。 景繁睡得并不安稳,宋寒俯身,“起来,去洗个脸再睡?” “我不……”景繁迷迷糊糊间嫌宋寒呼吸扫在脸上痒,抬手想挥,往回收时却搭在了宋寒脖子上下不来,觉得还挺舒服,于是干脆把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往下一带。 宋寒被猛的往下一拽,霎时间,两人的唇就只剩不到一指距离,宋寒能清楚地感受到景繁颤动着的睫毛,几乎要扫到她的。 她咽了口口水,小小的吞咽声在这样的情景下显得格外明显,让她瞬间清醒,撑着手臂坐了起来。 “宋寒……” 宋寒坐在床边,手肘撑着膝盖,用力呼吸。 许久后,她才回头,给景繁掖好被子。 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她按亮放在被子上的手机,光线落到天花板上被反射回来,虽然依旧微弱,却大致能看清眼前人的轮廓。 景繁如果这时睁眼,就能看见她眼中几乎快要溢出来的温柔和心疼,但她已经睡熟了。 宋寒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低声说了句“晚安”。 不算明朗的声音随着最后一点光亮的熄灭散进黑暗里,像没有出现过,却又那么真实地存在着。 早上天光大亮时景繁被敲门声吵醒,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房间,不用猜也知道是宋寒抱她回来的,想到昨晚居然就那么睡着了,不禁有些遗憾。 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发生些什么。 开门看到的果然是宋寒,对方正端着一杯蜂蜜水站在她门外。 “洗脸去,洗完把这喝了。” 景繁接过杯子,哦了一声,“昨晚……” “明明酒量不怎么样,还非要喝,最后醉的不省人事。” “我很久没喝过了……”景繁有些羞赧,接过杯子就赶紧退回到门内。 门关上的同时,门外的人也舒了口气。 “姐?”贝小池下楼吃早点,看见宋寒站在景繁门外,疑惑地走过去叫了声。 宋寒吓了一跳,转身,“干嘛?” “你站学姐门口干嘛?” “叫她起床。” “那你叫啊。” “叫过了。” “人呢?” “进去了。” “……” 这时门突然打开,景繁握着门把,看着两个大眼瞪小眼的人:“你们……站在这儿干嘛?” 两人同时回头,异口同声:“叫你起床。” 谈忱拿着锅铲站在一边,作为唯一一个知情人,他觉得自己好难。 “贺乘去找你了吗?”吃饭时景繁问贝小池。贺乘最近好像很忙,几乎都没怎么回学校了。 “额……去了。”贝小池就差把脸埋进碗里了。“学长说他以后会很忙,可能大部分时间会在南边。” 景繁嘀咕:“他最近忙什么呢?” “他不是跟着他哥吗?”宋寒听贺延说过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忙,要带弟弟。 “也是。”贺乘以后的路跟她肯定是不一样的,说不定两个人以后也会越走越远,这样想想,还真有些不是滋味。 “话说……”贝小池咬着筷子,思忖着开口,“姐,你想过乐队的后续发展吗?” 宋寒随意回答:“想那些干什么,现在还早。” 贝小池刚想追问,宋寒又开口,“等你学姐毕业再说吧。” 景繁夹菜的动作顿了顿。 她最近明显感觉到宋寒对自己的态度和之前不一样了,她不傻,知道这绝对不是错觉,只是所有的改变和亲近还是维持着一种距离,她能清楚的察觉到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一层界限,好像一戳就破,又好像难以逾越,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这样暧昧不清的氛围让她很不安,她迫不及待想要打破那一层屏障。 宋寒刚刚说了“毕业以后”。 难道她们之间这种不远不近的关系,是因为宋寒觉得她还太小吗? 宋寒感受到她的视线,看过去,“怎么?” “我生日在二月十号。” 宋寒一怔。 景繁接着说:“我过阳历生日。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成年了。” 谈忱刚喝了一口粥,听完这话,噗地喷了出来,狂咳不止。 宋寒扫了一眼,“洗洗去,多大人了,吃个饭还吃不好。” 谈忱赶紧跑了。 没成年,没成年都这样了,那成年了是要干什么啊! 贝小池看着谈忱出丑笑得不行了,好不容易才收住了,“学姐你放心,你成年的时候,我们一定给你定最大的蛋糕,开最大的party……” 景繁却没说话,只看着宋寒。 宋寒也看着她,直到贝小池逼逼完了,才轻声回了一个字。 “嗯。” 第43章 家人 城郊墓园。 这次宋寒拿着的是一束百合。 墓前很干净,明显有人长期照看。她把花放下,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沉默很久。 “爸,妈,有个事儿,我觉得我还是得跟你们说一声。我……有喜欢的人了,她还小,我之前总觉得跟她在一起有些太缺德了,也不仅仅是年龄的问题,还有我自己的的问题。” “我怕自己负不了责。万一以后谁厌了倦了,不是悲剧吗?不是每一对儿都能像你们这样的,爱的死去活来。” 她笑笑,“可我现在觉得,我没法儿放手了。” “当初是我自己把她拉到身边的,还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现在撩也撩了,抱也抱了,不做点儿什么太不是人了。” “可能,”宋寒坐下,望着远方,“可能我们不会像你俩一样,能为了对方去死。但是,只要她在我身边一天,我还活着一天,我绝对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去保护她。” “我很喜欢她,喜欢她看她笑,喜欢听她说话,喜欢她在台上的样子,也喜欢她平时的样子……我以前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现在不能不承认,喜欢谁这种事情,好像真的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等她过完生日,我带她来看你们。很漂亮一姑娘,性格也好,温柔善良,美丽大方……”说到这她没忍住笑了,“你们就当她是这样吧,总之她很好。” 她走出墓园,还没看到自己的车,先被人拦住了。 看着缓步走过来的男人,宋寒挑了下眉,“刘秘书。” 刘新领这个活儿也觉得有些为难,他是真怕宋寒一个不开心就把他掀翻啊。 不过再难也得上,“宋寒小姐。” 宋寒冷哼一声,“怎么,要绑我回去?” “不敢,”刘新觉得后背上冷汗都下来了,不愧是宋钦养大的女儿,这一身气势一放出来,简直吓人得紧。“就是老爷子想你了,想见见你。你不是也好些年没回去了吗,就不想回去看看?” 宋寒不紧不慢地抽了根烟出来,刘新还没来的及拦,她已经点燃夹在了指间,“走吧,刘叔。” 还以为要好好周旋一番,没想到这么容易,刘新还真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忙道:“好,好好,这边。” 宋寒看了眼他朝向的黑车,没理,径直走向自己的车。 刘新有些着急,还没开口,宋寒先背对着他吐了口烟,“都答应了,我还跑?” 没办法,你想跑我能怎么样?又不能真绑你。 于是几辆车一路开出了墓园。 宋家是真的大,进门得先穿过一片草坪的那种。 宋寒对这里也算是熟悉,毕竟小时候也来过不少次。车子开到门口,一个甩尾,扬起一阵灰尘。 刘新看这架势就知道这位小小姐是不高兴了,赶紧小碎步跑着跟上去。 “哟,这是……小小姐回来了!”园丁是宋家做了好些年的老人,看见宋寒很是惊喜。 那个时候宋家有两位小姐,一位是宋乘月,一位就是这位宋寒。宋乘月辈分比宋寒高,年纪也比宋寒大,但两人都是十几岁的年纪,于是为了区分,就把宋寒叫小小姐,后来宋寒大一些了,也说过让他们改口,但叫得久了,改过来的人很少。 现在宋寒听到这个称呼还很不爽。 她甩上车门,拎着钥匙走了进去。 宋远临正坐在沙发上,早听到了动静,却死要面子不肯起身,此时还故作镇定地在看报纸。 宋寒进了门也不主动跟他说话,直接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往后一靠,要多不正经有多不正经。 刘新站在一旁很是焦急,这爷孙俩总是这样,谁也不愿意先低头。 过了很久,宋远临硬是把一份报纸看完了,咳了一声,“咖啡呢?” 宋寒一瞥,“不在你面前呢吗?老糊涂了?” 宋远临瞪了她一眼,宋寒别过脸去不看她。 “你前些天去明盛了?”他最终还是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乘月让我帮她忙,跑一趟的事儿,卖她人情而已。”宋寒示意送咖啡来的小姑娘把杯子放下,回答。 “卖她人情?你怎么不直接把股份卖给她?”宋远临没好气地说。 “我倒是愿意卖她,她愿意要?我又不是没想过要卖。”这股份烫手,对于宋家人来说,放在哪都不如放在她这好,宋乘月要是真拿了,那明盛里不满的人可就多了,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来。而当年和送老爷子闹掰的事情稍关心一点的人都知道,这些年她几乎没去过公司,立场算是中立。 “你……”宋远临自恃大场面见过无数,可偏偏对于这个孙女,他总是没有一点办法。当初想要送她出国读书,没想到她大闹一场,回去之后居然直接退学跑了,一跑就是四年,还要跟宋家断绝关系。 “我什么,我忙也帮了,人情也卖了,还要怎么样?”她这辈子最烦别人替她做决定,替她规划未来更是触她底线,当时又年轻,十七岁,还刚刚经历了父母双双离开的打击,宋老爷子用那么强硬的态度想让他出国,她没把宋家整个掀翻都是轻的。 知道孙女的脾气比起自己也不差,吵起来绝对没好处,宋远临调整了一下情绪,“你就没想过回明盛?” “我现在是个高中文凭都没拿到的闲人,你还想让我回明盛?” “你只要想回……” 宋寒斩钉截铁:“我不想。” “你……”宋远临再一次被她气到,“你就守着你那个小酒吧?能做成什么事!” 宋寒回头看他,眼里没有怒意,也没有不耐烦,“爷爷。” 这两个字出口,连刘新都吓了一跳,作为宋远临身边的老人,没人比他更了解他等这两个字等了多久。 宋远临还没出口的斥责哽在喉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想当年,他第一次见到宋寒的时候,小姑娘才十二岁,明明身子单薄,眼却里闪着光,像沙漠里的白杨树苗一样,让人喜欢,又禁不住产生怜爱。 宋远临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可他是真喜欢这个跟他像极了的小丫头,可惜当时发生的事情太多,硬是把这个孙女儿气走了,祖孙俩谁也不愿意先低头,于是这一走,就是八年。 如今终于听到这句爷爷,他心里的激动,真的是难以抑制。 宋寒知道自己这一句出口他肯定激动,可没想到居然这么激动,赶紧上去抚着他的背,“你……你缓缓,缓缓……” 宋远临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了,又差点被宋寒一句话气厥过去了。 “爷爷,我喜欢女的。” 刘新一拍脑袋,觉得自己简直可以去死了,这两天是怎么回事,扎堆儿出柜? 宋远临简直要炸了,指着宋寒,眉毛都竖了起来,“你……你们……” “我们?”谁们?宋寒跟他说这个不过是觉得应该有这么个仪式,她身边的人都太开放了,出柜根本不是个事儿,她觉得这个事情还是应该跟自己亲人说一说,本来已经跟父母说了,这会儿回宋家,正好再提一句。 “你要气死我!”宋远临一把推开她,抚着胸口怀疑人生。 宋寒抬头看刘新,刘新小声说:“乘月小姐昨天出柜了。” “宋乘月出柜?她转性了?”这冲击力堪比贺延要跟人厮守一生啊。 这边宋远临又不好了,宋寒赶紧转身给他顺气,“你能接受她,还不能接受我吗?以后让乘月给你领养一个回来呗,领个十多岁的,跟我似的,还不用从小养那么麻烦,多好……” 刘新真是佩服她。 “那你以后……” “我以后常回来,过不了多久我把您孙媳妇儿也领回来,放心吧啊。” “本来挺温馨的氛围,都让宋乘月毁了。”宋寒嘀咕。 刘新:姑奶奶您真敢说啊!自知之明这种东西您有吗? 宋远临也知道她的性子,能说出口那就是定了,他本来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缓了一会,一拍她肩膀,“既然回来了,留下吃饭。” “不了,我得去接人放学。” “你乐队的那个吉他手?” 宋寒回头看他。 宋远临尴尬地摸了摸鼻头,“我打听一下还不行?” 宋寒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行,随你,别捣乱就行,我走了。” 宋远临跟着她起身,“路上小心。” 宋寒想了想,还是回身抱了他一下,“嗯。” 刘新看着宋寒出门,转过身来就看见从来不苟言笑的人脸上挂着慈爱的笑,简直有点儿接受不了。 “这丫头啊,像我,做事情从来不管有多少人反对。” 刘新笑,“还不是您宠出来的吗?” “哼,那可不是,个小没良心的,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现在回来就好了。” “是,回来就好啊。” 宋寒出门就知道晚了,这条路上这个时候根本走不通,果然,到学校的时候学生们已经走完了,景繁正独自站在校门口。 宋寒停好车跑过去,景繁毫不客气地瞥她一眼,抬腿就走。 宋寒赶紧追上去,“是我的错,遇上了点事情,路上又堵车。给你赔罪。” 景繁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宋寒被她幽怨的小眼神看得一阵心虚,走上去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下次不敢了,我错了,嗯?”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景繁对于宋寒迟到这件事情就特别敏感,宋寒也有所感,要不是今天真的情况特殊她也绝对不会来晚。 景繁情绪依旧不高,淡淡说了句“走了。” 宋寒没法,上了车直接调转车头,朝反方向开去。 景繁看她利落地转了方向,问道:“去哪儿?” “说了赔罪,带你出去玩儿。” 第44章 游乐园 小姑娘不开心就要哄,这点她跟宋乘月倒是很有共识。 车子停在游乐场外,景繁惊讶地回头看她。 “怎么,不想去,不想去我现在掉头……” “去!”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去,她只是惊讶宋寒居然会带她来这儿,游乐园,情侣圣地啊。 宋寒笑,“这次不让你等了,我停好车我们一起进去。”上次在笑城,她不过停了个车就找不着人了。 “好。” 下车时宋寒给她把围巾又捂紧了些,遮住半张脸,还顾自欣赏了两眼,“不错。” 景繁看着她,“哪里不错了?都遮住了。” 宋寒一笑,“我说围巾不错,又没说你。” “你……” 宋寒拉住她的手,“好了,走。” 景繁的手被她握在手心里,顿时不说话了。 游乐场里人很多,吵吵嚷嚷很是热闹。 “想玩什么?” 景繁有些没精神,“考了一天试,累,逛逛吧。” 宋寒放轻了声音,“好。” 周围都是欢笑声,空气里都是甜丝丝的味道,人间烟火气在这种地方被体现得淋漓尽致。手被宋寒包在掌心,恰到好处的温热直达心底,一切美好得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走到套圈的摊位前,景繁停下了脚步。 “想玩?” 景繁摇摇头,没什么想要的,“就是想到上次。” 她偏头看宋寒,“你当时为什么替我出头?” 宋寒拉着她走到摊位前,递给老板十块钱,“多漂亮的小姑娘?别人都成双成对的,你一个人站在那儿,我看着心疼。” 景繁接过她递过来的竹圈,“一个人去的多了去了。 “别人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景繁闻言转头看她,灯光下的人嘴角带着笑,正温柔地看着自己。 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慢,二月好远。 一连扔了三个,都没有扔进,景繁就不想玩了。宋寒无奈地笑笑,接过剩下的两个圈,扔出一个,准确地套在一个玩具熊头上。 “诶呦,这位小姐很厉害啊。”老板笑眯眯地把玩具熊取出来递给她,宋寒没伸手,看了眼身边的人,老板立刻明白,把熊递到穿着校服的女生面前。 “谢谢。”景繁笑笑,接过来。 宋寒又扔出一个圈,这次没套中。 景繁一挑眉,挑衅似的:“还以为你百发百中呢?” 宋寒扫了眼她怀里的熊,这么大一只,抱在怀里走路都有些不方便,“再套中了,你怎么拿得下?” 解释的结果是被瞥了一眼,“宋老板真贴心。” 敢情还没有消气,宋寒把熊接过来,“我帮你拿。” 景繁看着宋寒抱着熊眼睛看不到地面的样子,噗地笑了。这形象和宋老板平时的人设实在太不搭。 身旁路过一对母子,小男孩儿看着宋寒怀里的熊眼睛都不眨,硬是不走了,他妈妈有些尴尬,对宋寒笑笑,想要抱起儿子离开,小男孩儿却不乐意了,哇地一声哭出来。 “宝宝不哭,”孩子妈妈赶紧拍着他的背安抚,“那是别人的,一会儿妈妈给你买,好不好?” 小孩儿哭的实在伤心,景繁跟宋寒对视一眼,宋寒无奈地一笑,把熊递回给她。 景繁抱着熊走过去,脸上露出温暖笑意,“小弟弟,这个给你。” 那位母亲连忙拒绝,“不用不用,小孩子不懂事……” “没关系,小弟弟很可爱,这个给他玩吧。” 一番推辞之后还是接受了,那位妈妈放下孩子接过了熊,小男孩握着大熊的脚,嘿嘿笑了。 “宝宝,快谢谢两位……” 母亲的话还没有说完,小男孩就礼貌的朝两人一鞠躬,“谢谢漂亮姐姐,谢谢漂亮阿姨!” 宋寒当场石化。 景繁眉梢带笑,蹲下来看着他,“不客气,祝你每天开心。” 小男孩明显对这个温柔到不行的大姐姐很有好感,放开手里的熊脚,捧着景繁的脸吧唧一口亲上去,小奶音萌化了人:“姐姐也要每天开心!” 宋寒目瞪口呆,瞪着小男孩一路远去。 景繁慢条斯理地起身,走到宋寒身边,稍稍靠近些:“宋阿姨~” 宋寒闭眼,冷笑一声,“哼。” “那个小孩儿好可爱。”景繁回想那小孩儿,“小奶音,哈哈哈。” 宋寒抬腿往前走,不屑地评价:“小流氓。” 景繁背着手,追上她,“又没有亲你,我挺乐意的。” 宋寒步子猛的一停,转身看她,“挺乐意?” 景繁被她吓了一跳,“干嘛?” “不干嘛,走吧。” 看着她明显有些不爽的背影,景繁笑着问:“去哪?” “带你来的,你看还想去哪儿。” 这醋吃得有点厉害。景繁跟上去,拉住她的手腕,“去坐摩天轮吧。” “好。” 这座摩天轮是靖川的标志性建筑之一,据说登顶时能看到整个靖川城。 越到高处,就明显感觉到喧嚣声远去,好像正逐渐和整个世界分离,迷离的灯火化作连成一片的光斑,散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像一副光怪陆离的水彩。 两人面对面坐着,景繁遗憾地感叹,“今天没有下雪。” 宋寒笑:“你对雪有什么执念?” “对雪没什么执念,就是觉得……”景繁转头去看外面的灯光,“差了点什么。” 宋寒看着对面侧着脸看窗外的人,以视线描摹着轮廓,眉眼,鼻梁,嘴唇,每一个地方都像是长在她心上,那早就不止是表层观感上的美了,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美就已经刻在她脑子里,每一个想要拿来表达赞美的词,都是本能。 喜欢她,就是一种本能。 景繁回过头来,“看什么?” 宋寒一笑,转向窗外,“人间美景。” 我的。 景繁以为她说外面的景色,一撇嘴,“还好吧。” “今天是一月十四。”宋寒看着窗外,嘴角勾起。 景繁想了一下,没想出来有什么特别,“什么日子?” “没什么。”没多久了,离二月十号,还剩二十七天。 下了摩天轮,两人并肩向停车场走去,走到一半突然听到惊呼:“下雪了!下雪了啊!” 宋寒抬头,果然,白色雪花旋转着落下,顷刻填满了视野。 她转头看景繁,“这会儿圆满了?” 景繁抬头看着天空,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看那一小片银白化在掌心,勾起嘴角,“我说的哪是这个?” 她声音太小,周围是因为下雪而欢呼的人群,宋寒没有听清,“什么?”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回到炽荒已经是八点多了,谈忱正在跟人商量除夕夜的安排,见宋寒回来,赶紧叫住她,“老板,除夕夜你有事吗?” 要放在往年宋寒肯定不假思索说没有,这回却想了想,“还不知道,你先安排别的。” 景繁看谈忱还挺忙,问宋寒:“怎么,除夕也有活动?” “炽荒一年四季没特殊情况不歇业,除夕人不多,但也有活动,来玩儿的客人少,大多是自己人,很多人回不去就来这儿窝着。” 说炽荒是靖川地下乐队的聚集点也不只是因为它的演出,这里常驻的乐队大都互相熟识,勾肩搭背谈天说笑更像是一大家子,这种氛围让人觉得很舒服。而宋寒,就是那个中心,凝聚起这种氛围的中心。 “你过年回家吗?”宋寒又问她。 “我家不过这个节日。”她从小在在国外长大,国内的这些习俗对她来说也就是放假的理由而已,没什么情怀。 宋寒有些心疼,“那之前放假的时候呢?” “我有时候去贺乘家,有时候一个人待着。”比起她,贺乘家对于节日的执着就深多了,别的时候不说,过年是一定要把她接过去吃顿饭的。 “那今年呢?”想想高三寒假也近了。 “你呢?”景繁先问她,“你有什么安排吗?” “可能要出去一趟。”以前孤家寡人,在炽荒疯玩也没什么,今天算是认祖归宗了,老头儿那儿怎么也得去看看。 “那我去贺乘家。”一个人待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 “去看看也好。”宋寒赞成。总不能真的彻底跟家里脱开关系,以后日子还长,随着人长大,有些事情总会变得不那么重要。 景繁其实就是想一直跟她待在一起,听见这话有些不太高兴。 宋寒敏锐地察觉到了,“你们有十天假期吧,等过完年我带你出去。” “去哪?” 宋寒没告诉她,“暂时保密。” 景繁于是不再问,去排练室练了会吉他。 贝小池在准备决赛,连着两个月的封闭训教,一直到二月初旬比完赛。 而贺乘最近也长时间留在南方,学期末最后一次大考的时候才回来。 “你在忙什么呢?延哥都没你忙吧?”贺延前些天还特意给她发消息让她过去吃年夜饭。 “有趣的事情,你很快会知道。”贺乘卖了个关子。 景繁也就不问他了,转而问起贝小池的事情,“你们怎么样了?” “我决定留在国内了,其他的事,等她比完赛拿到保送名额吧。” “你决定了?枫姨他们能答应?”贺家的两个儿子可都是被寄予厚望的,放弃去国外发展可是大事。 “现在就我哥知道,等过年的时候,我再跟我爸妈谈吧,有理有据,有勇有谋,他们不会反对的。” 有时候景繁觉得,贺乘心思深得都让她有些不舒服了,这样看起来,她真的是家里最单纯的一个,上边三个性格迥异的哥哥,一个比一个有心机。 “你决定高考之后的事情了吗?轩哥上次还给我打电话让我劝你回去。” “贺乘,”景繁放下手里的笔,抬头看着他,“我……不想回去了。” 贺乘嗅到了不寻常,一皱眉,“为什么?” “可能,得留下来谈一场恋爱。” 第45章 家长 除夕夜宋寒开场之后没待多就走了,不少为了看炽荒演出的人都有些失望,Sifan没见到,连宋寒都跑了,说没有不满是假的。 宋寒停好车,还没进门,远远看见宋乘月站在门边打电话,她放轻了脚步走过去,一拍她肩膀,宋乘月吓得原地蹦起来,“谁啊!” 看到是宋寒,她狠狠瞪过去一眼,跟那边解释,“宋寒。我挂了,新年快乐,今晚会很忙,明天去看你。” 宋寒的惊讶不亚于她,“新欢?”她没见过宋乘月跟谁哪一任小情人这么认真过呢。想到刚刚她说话的语气,好像还跟她认识啊。 宋乘月一晃手机,“女朋友好吗?”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宋寒忍俊不禁,“哟,女朋友?宋乘月,你是换了个脑子还是换了个魂啊?” 宋乘月白她一眼,“跟你没关系。” 两人向门口走去,宋寒想了想还是问了句:“我认识?” “你熟人。” 宋寒这下不高兴了,万一那人是因为自己被祸害的,她可就罪过大了,“谁啊?” 宋乘月却推开大门走进去,不理她了。 餐厅里摆着饭菜,人很多,显然宋家所有人都在,几位叔伯都从国外赶了回来。宋寒早已经认不全人了,宋乘月悄悄在她耳边解释:“我说今晚会很忙不是假的,大房三房的人都回来了,二叔宠你是真的没底线,他现在恨不得跟全世界宣布自己孙女回来了,明天还有一场,你的回归宴。” 宋远临这些年一直觉得对孙女有亏欠,这一次宋寒回来,他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给她,不想回明盛可以,宋家长孙的身份,是一定要向外宣布的。 宋寒哼了一声,“又不经我同意瞎搞。” “你可别气他了,他现在已经不逼你回明盛了,你走了这么多年,总不得补偿他一点?” 当初闹得那么大,其实也就是因为宋钦的死让人意难平,谁也接受不了。只是过去的遗憾已然难以圆满,八年过去,她早已经不是当年任性的小姑娘,既然已经回来了,以后就得承受着宋家长孙这层身份带给她的所有荣光和压力。 “我要是还打算跑,就不会回来。”哪怕刘新那天不来堵她,她自己过不久也会回来的,当初一时意气,长大后总还是会觉得亏欠。 “那就好。” 那头已经看见她们了,在这种场合里一身休闲打扮,让她这个主角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记不住人也就不临时抱佛脚了,她走过去站在宋远临身边,笑着打招呼:“各位好。” “先坐下吃饭,你张阿姨给你专门做了几道菜,别拂人心意。”他这话虽然还是带着些许强硬,在座的却都知道,这已经是这位身居上位多年的男人难得的温柔,一时间许多人的心思都收了起来。 “二叔这话说的,我可是亲耳听见您跟阿姨吩咐让做这酸辣鱼的。”宋乘月笑着开口。 宋远临眉毛一横,“就你话多。” 宋寒夹了一筷子鱼肉,“这要是你亲自做的,我肯定连刺都不挑直接吃。” 桌上众人心里都是一紧,这么多年,谁敢这么放肆地跟老爷子说话?宋寒的身世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她是宋钦领养回来的孩子,没想到一个外人,居然敢这么跟宋远临杠。一时间席上鸦雀无声。 宋远临却好像没有察觉,“哼,你想的美。” 一桌人终于舒了口气,强颜欢笑开始打趣。 “小寒还真是真性情啊哈哈哈……” 宋寒给面子地应和:“三叔真幽默。” 宋乘月小声提醒,“那是你小叔。” 宋寒赶紧改口,“啊,小叔,不好意思。” 小叔还没说什么,宋远临先开口了:“不认识就别瞎叫,以后慢慢认。” 这是要在宋家长待了?大家族关系本来就乱,这个时候多出一个竞争者,还是长孙,谁心里也不舒服,只是因为有宋远临震着,谁也不敢说什么。 一顿饭不论各怀心思的人有多少,表面上倒还是算是和平。 结束之后宋乘月最是心累,她身在宋家这么多年,虽然早习惯了八面玲珑,但每次面对这群人,还是免不了要多费些心思。 宋寒知道这一场不仅是为她正名,也是在为宋乘月定场,张家刚刚收拾完,算是把外敌暂时压制了,可内部的麻烦,还有得她糟心。本来张家猖狂,宋家也有怀着异心的,两边也算是相互制衡,现在一举拿下张家,天平就偏了。 宋寒的出现,也算是宋远临表了个态,宋乘月不是一个人,他老了,但他除了侄女,还有一个长孙呢,宋寒今天猖狂的表现也很让他满意,她越横,那群人越是顾忌,不知道宋远临对她的下限在哪,就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今晚搞这一场不就行了,明天的晚宴取消吧。”宋寒瘫在沙发上说。 “不可能,你别想。”宋远临喝了口茶,直接拒绝。 “请帖早就发出去了,很多人都来,你就当玩一场吧,反正又不要你干什么,喝几杯酒而已。”宋乘月安慰道。 “我去……”宋寒头靠在沙发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我这样出去,不是丢宋家的脸吗? “给你准备了礼服,绝对衬你。”宋乘月在宋远临年前从来正襟危坐。 宋寒偏头看她,“你们怎么知道我尺码?” 宋乘月看了眼宋远临,微笑着,小声回答:“没有们,是我,我一双眼,不比尺子好用?” 宋寒顿时觉得被冒犯了,一脚踢过去,“宋乘月你大爷……” “咳!”宋远临瞪她一眼,没说出口的脏话只能无奈咽下去。 宋寒瞪着她威到:“你以后别看我。” 宋乘月喝了口茶,“放心,不稀得看你。” 相比之下,贺家的氛围就要和谐得多,关键是,景繁推开门的时候很惊喜。 “哥!” 客厅里,景轩正跟贺延坐在一起,一个正经得不行,一个一看就是一副浪子样。 “小繁来啦。”贺母从厨房出来,看见她,笑着打招呼。 “小繁。”景轩起身,张开怀抱。 景繁想也没想,冲上去抱住他。 兄妹俩长得有几分相像,只是景轩比景繁更多几分凌厉,浑身上下的气质让人觉得他虽然和气,却很难接近,这点景繁跟她也很像。 景繁退开两步,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景轩回答,捧着妹妹的脸端详一阵,“怎么瘦了。”兄妹俩上次见面还是半年前,他是真觉得自己妹妹受了苦。 “没有,应该胖了才对。”被宋寒投喂这么久,每天大鱼大肉,不胖才怪。 “好啦,”贺延走过来,搭着贺乘的肩,看着他们,“都几点了,先吃饭吧。” “延哥,枫姨,姨夫。”景繁礼貌地打招呼。 “好,每次叫你你都不来,真是,这次啊,一定要多待几天。”戚枫和景繁母亲一样是温柔的面相,就是性格差的太大。 “我们很快又要开学,寒假卷子很多,也玩不了多久。”景繁客气地拒绝到。 “是,咱家过年人来人往的,不适合学习。”贺乘帮腔到。 “学习也不能太累着自己。”景轩摸摸她的头。 “知道了哥,我没事。”景繁乖乖答应。 饭桌上很是其乐融融,有景轩在,她也不向往年一样那么羡慕别人的一家四口,吃的还算开心。 “哥你这次回来待多久?”景繁问。想也知道他回国不可能只是为了来吃一顿年夜饭。 果然,“来出差,后天就走。” 景繁有些蔫儿,“哦,那这两天会很忙吗?” “不忙,你就放心黏着他吧,他明天一天都没事儿,就明晚有个晚宴,你要是想,也可以一起去啊。”贺延抢先答道。 景轩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回头冲景繁点了点头,“明天是没事。” 景繁一心想跟哥哥待在一起,当然不想浪费一点时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去。” 贺乘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找到。 第二天景繁起了大早,想拉着景轩出去玩。 “你们去的地方有什么意思,要去就去三区啊,那儿才叫有意思,咱们晚上……”贺延的不正经从来不加修饰,他最近真的是好久没出去浪了,正好趁这次机会带他们去嗨。 “别去!” “不行!” 景轩还没开口,贺乘和景繁就异口同声地拒绝,连贺延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别以为三区都是不正经的地方,有家酒吧,叫炽荒,贺乘知道,每天都有乐队表演,全年无休,整家酒吧,从老板到客人都正经到不行。小繁以前不是也玩音乐吗,咱们去听几首歌啊……” “哥你推荐的地方能有多正经?”贺乘毫不犹豫卖哥哥,“咱们去别的地儿不好吗?” 贺延这次特别坚持,“你不知道,那家酒吧最近新出了个乐队,特火,就是宋寒自己组的,有个主唱叫……” 贺乘觉得自己心脏在狂跳。 “哥!”景繁突然出声,“我突然有点不舒服,肚子疼,你们出去吧,我……” 景轩紧张起来,“怎么了,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就是昨天可能吃太撑,又睡得太早,没事。” 她只有吃饱了撑得才会带景轩去炽荒啊。 第46章 宴会 最后几人都没有出门,景繁为了做足样子,在楼上躺了一上午,心里骂了贺延一万遍。 贺乘最终也没能成功给景繁通气,下午戚枫让加急改出来的礼服送来,为了试衣服,又浪费了不少时间。 好在晚上还是可以和哥哥待在一起的。 车子驶过一片草地停在华丽的大门前,景轩先打开车门,然后绅士地扶着景繁的手将人牵下来,这一对兄妹颜值实在太高,一时间吸引了不少目光。 “那就是景家兄妹?真不愧是书香门第,这气质,这颜值,没得挑啊。” “听说景轩常年待在国外,宋家还真是不一般,多少名流啊,我听说,凌安那边也来人了?” “可不,凌安的叶潋,宋知夏,还有宋家和邱家的小儿子,来得不少。” …… 楼上卧室。 宋乘月看着坐在梳妆台前戴耳环的宋寒,没好气地嘲讽:“你可是今天的主角,我刚听下面有人谈论你,说你国色天香,美的不行,这回不知道多少人要失望了,啧啧啧……” “我理他们……你今天,”宋寒转身指着宋乘月,“最好随时跟在我身边,否则我可不知道我会干出些什么。” “放心吧,”宋乘月保证到,“你就算想一个人,我也不让啊。”今天来的人可都不简单,她怎么敢放宋寒一个人在外边。 “那就好。”宋寒起身,黑色长裙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散下来,跟平常简直判若两人,上次在明盛不过化了淡妆,这次却是宋乘月亲手给她打扮的,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精致,本来就张扬的人,再由黑色抹胸长裙一衬,简直美的令人心惊。 宋乘月眯着眼大量一阵,“要不是我有主了,我真不会放过你。” 宋寒摆弄了一下裙摆,“你可闭嘴,小心我扇你。” 宋乘月一笑,“跟我又不亏,我这人,从颜值到技术,哪点儿都是……” “停下你发骚的嘴,为你的真爱守着身吧。” 景繁跟在景轩身边,面对这样的场面丝毫不觉得有压力,嘴角微笑恰到好处,从头到脚挑不出一点刺。 她今天穿着一身白色长裙,颜色单调但胜在款式新颖,再加上本身条件加持,整个人都有一种离世绝俗之姿,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这次晚宴是谁主办的啊,这么盛大?” 这富丽堂皇的程度,让人觉得好像步入了一座城堡,又不仅仅是华丽,而且处处都能感受到大家族的底蕴。 到场的许多人,也能从气质谈吐上明显感觉到身份的不一般。 “宋家老爷子给她长孙办的宴会。” 景繁本来听到宋家两个字有些敏感,但“长孙”又让她安了心,“生日宴?” “不是,”景轩想了想,“算是,回归之喜。” 景繁点点头不再问了。 贺乘已经放弃跟景繁通气了,反正一会总要见面。 “是吧,听说宋老爷子宠这个孙女都宠到天上去了……” “宋家人多,也乱,这位还真是一位脱俗的,什么都不要,直接一跑就是七八年。” 周遭嘈杂,景繁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孙女”两个字,心下猛的一跳。她觉得自己紧握着的手心开始出汗。 “怎么了,又不舒服?”景轩见她脸色不好,赶紧低头问。 “没有……哥,这个长孙,叫什么名字啊?” “宋寒。”景轩没犹豫就答出了这两个字。 “来了!”有人惊呼。 景繁猛的回头,看见了那个传说中的宋家长孙。 宋寒身着黑色长裙,眉梢挑起,嘴角笑意明显。 她正提着裙摆从楼梯上往下走,身边跟着一个和她相貌不相上下的女人,两人好像在交谈着什么。 景繁只觉得一颗心好像要蹦出来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宋寒,美丽,从容,自信,她是这场宴会的主角,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用话语宣布。 “小繁?”景轩看她魂不守舍,开口叫到。 她回过神来,“啊……哥,怎么?” 景轩先是皱眉,想通后了然一笑,“怎么,小繁喜欢这样的?” 景繁连忙否认,“不,不是,我……”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对,羞赧地改口:“……还好啦。” 景轩被妹妹慌乱的样子逗笑,玩笑道:“听说宋寒还单身。” 很快就不是了。景繁心里想着,又有些不开心,宋寒要回宋家,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之前说除夕有事,原来是待在宋家吗? “这么多人?”宋寒跟宋乘月埋怨到,“得应付到什么时候?” “别担心,你待个个把小时,剩下的时间交给我,反正你也就是来露个脸,让他们知道有你这么个人。” 宋寒不耐烦地嗯了一声,走进人群里。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仔细再看时,又看不见了。 “宋寒小姐。”刚一走下来,就有人端着酒杯过来了,那一身气质,比贺乘还像贺延的兄弟。 “凌安邱家的,邱彦。”宋乘月在一旁小声提醒。 “邱总,幸会。” …… 景繁跟在自己哥哥旁边,余光却一直留在宋寒那边,景轩察觉,趁身边人少的时候侧头,“矜持点儿,我们这就过去了。” 景繁被他带着笑的语调弄的有些害臊,眼神躲避,“我……不过去了。” “那怎么能行,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说不定人家……” 眼看自家哥哥还没完了,景繁赶紧妥协,往前走了几步,“好了哥,走走走……” 看见妹妹脸上的红晕,景轩无奈地笑了笑,跟上了她的步伐。 这边宋寒刚刚安宁了一下,她正想找个地方偷懒,就被宋乘月碰了碰肩膀,“站好,有人过来了。” 宋寒不胜其烦地抬头,却一时愣住了。 一时间视野里所有的人和声音全部远去,只留下那一抹白色身影,女孩儿披着长发,一身白裙,正款款向她走来。那是她没有见过的景繁,优雅,矜贵,疏离,身处这充斥着金钱与物欲的宴会,却带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气质,像一个误入商贾之地的公主,干净得让人忘了言语。 “宋寒小姐。”景轩先向宋乘月点头致意,却迟迟没等来宋寒的反应,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自家小妹,于是开口叫了一声。 “宋寒小姐,幸会。”景繁手里握着高脚杯,轻声吐出那四个字。 宋寒登时清醒,回神时竟然有些慌张,“幸会。” 景轩注意到她那一瞬间的失神,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难不成还真有一见钟情这种事? 宋乘月赶紧找补,向景轩举起酒杯,“景先生,久仰了,这回还真是托了宋寒的福,才有幸一见啊。” “宋总客气,早就想要拜会了。” 景轩想着自己妹妹对宋寒有兴趣,就想把宋乘月支开,给她创造机会,宋乘月对美人向来见之不忘,认出了景繁就是炽荒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小美女吉他手,也想着把景轩支走,两人目的相同,没说几句就没影了。 人一走,景繁嘴角笑意就散了,只看着宋寒不说话。 宋寒看看周遭,见暂时没有人过来,开口道,“本来想过段时间再告诉你的,这晚宴的事我也是昨天才知道。” 回宋家是宋寒的私事,景繁自然不会因为这个跟她闹脾气,不过…… “那位是谁啊?” 刚刚看到站在宋寒身边的人她总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见她没有生气,宋寒松了口气,回答:“宋乘月,明盛总裁。” 景繁对这些了解不多,但也大致知道她们应该是亲戚。“哦。” 宋寒看着她吃醋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眼神不禁柔和了不少。 “对了,”她想起什么,“刚刚那是你哥哥?” “嗯,我跟他来的。” 宋寒想到自己刚刚失了态,总得挽回一下,给自己以后的大舅哥留一个好印象。“我们过去吧,带我去见见你哥哥。” 说是带她见见,其实也只是一起走到那边去,这个时候根本不适合让景轩知道她和宋寒的事。 “景先生。”宋寒露出得体的笑,朝景轩举杯。 宋乘月有些惊讶地看她一眼,这位今晚可还没跟谁主动说过话呢,看来这小姑娘跟她的关系不一般啊。 “宋寒小姐,”景轩顺势结束了跟宋乘月的话题,“宋寒小姐果然是与众不同。” 景轩夸人时嘴角微微上扬,恰好介于礼貌与真诚之间,距离感把握得刚刚好,既不轻浮,又不虚假。 宋寒也微微一笑,举杯,“很早前就听过景先生,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宋乘月心里越发诡异,宋寒上哪去听说景轩,这两人根本没有任何交集的必要吧。 这边宋寒正和景轩侃侃而谈,那边宋乘月看景繁的眼神越发像是在看稀罕物。她知道宋寒对感情的态度,因此本来一点都不相信她们俩之间有除了队友情之外的感情,可现在看来…… “这位就是景先生的妹妹吧,真是天生丽质。” 景繁微微一笑,“宋总。” “这次是黏着我来的,”景轩笑着,说起妹妹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温柔,“我妹妹不常来这样的场合,刚刚多谢宋寒小姐照顾。” “哪里,”宋寒客气地一笑,顺势将目光转向景繁,“我和您妹妹挺投缘。” “听说宋寒小姐还玩音乐?”景轩从小长在国外,对于感情的态度很开放,宋寒又不参与宋家的权利纷争,现在妹妹喜欢,那牵个线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是,前些天组了个乐队,不过最近有些忙,可能没办法情景先生去看演出了。” “我妹妹也对这方面感兴趣,我觉得你们应该很有共同话题。” “是吗,”宋寒看向景繁,莞尔一笑,“楼上就有间琴房,景小姐有兴趣吗?” 景繁接收到哥哥鼓励的眼神,还被宋寒一脸期待地看着,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答应了。 第47章 矜持 宋寒牵着她的手走上二楼,黑白两道身影走在一起养眼也显眼,不少人开始询问那位白裙女孩是谁。 “这么招摇?”景繁小声问她。 宋寒侧头冲她笑了一下,语气嚣张,“我自己家,怕什么?” 于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两人一路走上二楼,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景轩看着宋寒开门后略倾身让景繁先进的动作,满意地笑了笑。 宋乘月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哥哥,真是叹为观止。 那边宋远临终于露面,一时间又是一阵骚动,而老爷子却没有理走到身边的人,径直走向宋乘月和景轩。 “乘月,这是哪位后生?” 他虽然上了年纪,但一身威压不减,景轩面对他也自然带上几分恭敬,微微颔首,“宋先生。” “这是景轩,我之前跟您提起过。” “哦,是,想起来了,”宋远临笑笑,“刚才那姑娘是……” “舍妹,景繁。”景轩回答,语气带着几分戒备。 宋远临本来也不是冲景轩来的,宋寒上次说要带孙媳妇回来给他看,他早就忍不住让刘新去查了,宋寒身边走得近的,就一个景繁,如今看来,就是这位了。 可惜了没早点儿出来,人都走了。不过这个景轩看起来还不错,彬彬有礼谈吐不凡,是个人才,想来他妹妹也差不到哪去。 宋寒领着景繁,一进房间就两脚蹬了高跟鞋,瘫坐在琴凳上,向后靠着钢琴。 景繁一点不奇怪她的举动,连她站了那么久都想甩鞋,更别说宋寒了。 环视房间,发现这里还真是挺正经的一间琴房,墙壁上是隔音板,地上铺着地毯,房间正中间放着一架斯坦威钢琴。 “你会弹钢琴?”景繁也脱了鞋,提着裙摆走过去,站在她面前。 宋寒手肘向后撑在钢琴边缘,微微抬头,眼尾一扬,嚣张得不行,“会,景小姐呢?” 景繁上前一步,一撩裙摆,坐在她旁边,冲她一挑眉,“会。” 宋寒闭眼,嘴角一勾,利落起身转了个方向。 双手放上琴键,宋寒垂眼,手指按下。 景繁紧接着跟上。 这是她们新歌,没有谱子,两个人却默契的弹出了同一段旋律。 一楼的客人们聊的正欢,突然传来一阵琴声,一时间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扇没有关严的门。 景轩一时间连宋远临的话都忘了接。他早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听过景繁弹钢琴了,从学了吉他之后,景繁好像就没有再碰过钢琴。曾经身着礼服坐在琴凳上的优雅身影,早就成了相册里的回忆。 宋远临比他好不了多少,这琴声明显有些生疏,但很快就流畅起来,稍微有些鉴赏能力的都能听出其间意味,那股张扬肆意,简直让人热血沸腾。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宋寒在琴房里弹琴,老师被她赶走,他想上去教训那丫头,却被宋钦拦住了。 儿子对他说:“少年人要是没有这股劲儿,那多没意思?” 所以在宋寒放下狠话离家时,他压制住了自己的控制欲,没有把叛逆的少女绑回来,如今看来他的决定是对的,他的孙女,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依然有着白杨一般挺拔的脊梁。 宋乘月看着面前眼泪汪汪的一老一少,简直服了这个魔幻夜晚。 琴声还没有停,一楼的说话声却渐息。 穿着蓝色长裙的女人侧身同身旁的女人交谈,“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小冬以前是什么样子吗?” 叶潋想起曾经在照片里见过的灿烂笑容,眼神温柔地颔首一笑,“感觉到了。” 无畏少年,拥有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挡的热情。对世界满怀期望,对未来充满希冀,脚下踏着土地,心飞在云端,向着烈阳。 一曲作罢,两人酣畅淋漓地相互倚靠着。 “景神真是多才多艺,人设不崩。” “宋老板谬赞。” 宋寒低头,景繁抬头,两人对视一眼,大笑。 最后宋寒抱着景繁,差点摔到地上。 “好了,”宋寒扶起她,“该下去了。” 景繁一把抱住她的腰,头靠在她肩上,两人身上的味道交杂着,互相融合,包围了这一小片天地,让她不想动弹,只觉得心里还空着一块儿,却不知道做些什么才能把它填满。她轻轻在宋寒肩窝蹭了蹭,干脆任性到底,“我不想下去。” 宋寒呼吸一窒,抬起的手犹豫再三才缓缓落在她后背,景繁穿的是一件露背礼服,虽然露得并不多,但指尖触碰到眼前白皙皮肤的那一刻,心里还是像燃起了火,她凑在她景繁耳边,语气克制:“还没成年呢,景神,矜持点儿。” 回应她的是景繁仰头,晶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我挺乐意的,不行吗?宋老板?” 上扬的尾音像一把勾子,把宋寒心里那块最柔软的地方捣得七零八碎。 她看着景繁近在咫尺的脸,真的觉得,行。然而理智只出逃了一瞬便被她拖了回来,她不能,一时冲动的产物往往不能长久,不管是她还是景繁,都必须等下去,哪怕只剩短短几天。 于是她无声地深吸了口气,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行。” 景繁又看了她一会儿,见她真的没打算改口,脸上顿时烧了起来,烧得她眼眶通红。放了手,退出怀抱把人一推,几步绕到旁边穿上鞋,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宋寒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叹了口气,追了出去。 两道奔跑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景繁一路没抬头,下完台阶才发现所有都看着她,原本热闹的大厅里安静得只淡淡乐声,像是在为她的尴尬祈祷。景繁一时愣在了原地。 这场面,无解。 景轩眉头一皱,正想上去给妹妹解围,宋远临先开口了,“小寒,这是干什么,小姑娘来了是客,你又耍什么脾气了?” 景繁惊愕地转头看过去,她本来面相就柔和精致,心里又有气,这一抬眸,眼里水光潋滟,带着五分委屈,当真是我见犹怜。 “是我的错,碰坏了景小姐的东西。”宋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提着裙边的黑色身影走到她面前,伸手,手里放着一枚耳环。 景繁看着她,对方眼里笑意清晰,“这耳环是坏了,你等等我,修好了亲自给你送去,好不好?” 景轩快步走上去,揽住妹妹的肩,看宋寒的眼神带着警惕,“不用了,一枚耳环而已,不至于。” “好。”景繁突然开口,看着宋寒,眼里湿意退了干净,“我等你。” 回去路上景轩只觉得自己妹妹受了委屈,还不肯说,心里后悔得不行,“小繁,宋寒如果欺负你,你告诉我,不论宋家怎样,我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没有,哥,真的就是碰坏了我东西,我还跟她发脾气来着呢,没事。” 景轩问不出来什么,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景繁想想今天的事情,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告白被拒这种事情,她根本说不出口,更何况还是被自己给坑的。 丢死人了。 “你今天干什么了?”人都散了,宋远临坐在沙发上,问宋寒。 “就是,干什么了?”宋乘月简直好奇死了。 宋寒瘫坐在对面失神,“犯错误了。” 宋乘月两眼放光,奈何在二叔面前不敢放肆,“你……” “没关系,不就是个小姑娘,能有多大气性,你要是实在喜欢,我……” “你行了啊!”宋寒赶紧打断他,“千万别去找他们兄妹俩,我自己处理!” 宋远临被孙女拒绝,还颇有些委屈,坐了一会儿上楼去了。 宋乘月这下终于可以八卦了,“你跟小美女怎么了?赶紧赶紧给我说说,好奇死我了!” 宋寒发了会儿呆,慢慢把事情跟她说了。 “宋寒……”宋乘月目瞪口呆,“你这是一个前独身主义者该有的桃花运吗?天下单身狗都别活了吧!” 宋寒白她一眼,“这是重点吗?” 宋乘月清了清嗓子,“所以你现在也有安排了,等她过完生日就在一起?我去也太浪漫了吧,不过一辈子那么长,只喜欢一个人太浪费了,你可以考虑一下……” 知道她绝对说不出来什么好话,宋寒扭头:“闭嘴。” “好,我问最后一句,”宋乘月做了个投降的动作,“你那耳环哪来的?” 宋寒抬起左手一撩头发,露出左耳,本来戴在那里的耳环不见踪影,还好景繁今天也披着头发,要不她那会还真没什么好说辞了。 宋乘月无声地比了个大拇指,佩服得五体投地。 把人惹生气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晚上景繁躺在床上,收到了宋寒的消息。 宋寒:睡了吗 景繁还不想理她,把手机关掉准备睡觉。 宋寒锲而不舍,继续发。 宋寒:这几天有安排吗 宋寒:说好了过几天带你出去 宋寒:小繁 宋寒:还去吗? 手机在脑袋下面嗡嗡嗡,景繁翻来覆去,最后还是放弃了,拿出手机按亮屏幕。 景繁:后天回去 明天景轩有事情要忙,但是戚枫很坚持,一定要让侄女多待一天,专门订了食材要给家里两个备考生补身子。 宋寒看到弹出来的消息框,眼睛一弯。 宋寒:好,路上小心 景繁:嗯 宋寒:很晚了,早点休息 宋寒:晚安 景繁看着这两个字有些失落,明明几个小时之前才见过,现在却还是有些想她了。 楼下书房。 贺乘和父母面对面坐着,面容冷静。 “你不想去国外?”戚枫问他,虽然有些意外儿子的决定,但还是没有直接表明态度。 “嗯。”贺乘淡定回答。 贺父放下手里的咖啡,“听说你从你哥那里接手了一家娱乐公司?” “是。” “一家快要倒闭的娱乐公司,是怎么给你自信能立足脚跟的?” 贺乘毫不慌乱地看着父亲,“给我自信的不是那家公司,是我自己。” 贺父年过五旬,年轻时的许多事情都已经成了回忆,被遗忘在遥远的岁月里。而此时,他从小儿子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光,曾几何时,他就是凭着这样的一腔热血和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从家走出去,一路走到现在。 “你决定了?这个起点对于你来说可真是太低了。” 戚枫担忧地看向丈夫,作为一个母亲,她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子走弯路。 贺父拍了拍她的手,看向儿子,“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去做吧,需要任何帮助,都可以跟我们说。” 贺乘微微一笑:“谢谢爸妈。” 第48章 喜欢你 大年初三,宋寒早早回了炽荒,上午十点,景繁推开门,就看见了懒散瘫在沙发上的人。 “来了?”看见她进来,宋寒笑着起身。 景繁今天穿着一件米白色韩式大衣,围巾拿在手里,此刻面对宋寒还是有些别扭,“嗯。” “要休息一会吗,咱们过一会出发,路有点远,会住一夜。” “去哪儿?”景繁走到沙发前坐下,问。 “海边。” 车子沿高速一路向前驶去,沿途风景秀丽。山尖上还有没化完的雪,天气晴好,碧空如洗,和白色山尖相衬,赏心悦目。 车里放着欢快的英文小调,让人的心情也轻松起来。 最后车子驶上沿海公路,海面和蓝天相接,白色浪花拍打在黑色礁石上,景繁按下车窗,把头探出窗外,冷风呼地灌进来。宋寒也不拦她,只是减了车速。 “这里好漂亮!”景繁回头,惊喜地看着她。 宋寒看着前方,“一会儿带你走近了看。” “好!” 又过了四十多分钟,车子停在一扇木质大门前,景繁戴好围巾下车,抬头看大门上那几个字:南城孤儿院 这是……宋寒长大的地方? “我十二岁之前都在这里生活。”宋寒停好车,从后面走上来,搭着她的肩膀。 景繁回头看她,带着些心疼。 宋寒心里一软,带着笑意拍拍她的肩,“走,进去。” 这里并算不上繁华,甚至有些偏僻,有外人来是新鲜事,一位老妇人很快迎了出来,看到宋寒的一瞬间眉开眼笑,“小寒回来啦!” 妇人大概六十多岁的样子,面容慈祥,身材清瘦,穿着一件素色棉袄,看见宋寒之后加快了脚步。 宋寒赶紧走上前去扶住她,“平姨,慢点儿。” 老人拉着她的手笑着,“哎呦,老了,走不动路了。” 宋寒温柔地看着她,打趣道:“哪有,平姨年轻着呢。” 平姨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景繁,抬头问宋寒:“这是……” “我朋友,景繁。”宋寒看向景繁,“这是平姨,这里的院长。” 景繁对这位和蔼的老院长很有好感,礼貌问好:“平姨好。” “诶,”平姨喜笑颜开,“好,真漂亮的小姑娘啊。”又招呼到,“快,外面冷,进屋去。” 孤儿院不算大,房子也不是很新,但很整洁干净,四处种了不少花草,虽然还是冬天,却也不难想到夏季繁盛时会是什么样的美好光景。 三人一路走到老院长的宿舍,房间不大,除了书桌和床,就放了两张沙发和一个茶几。 她要忙着倒水,景繁赶紧抢先去拿了热水瓶,“平姨我来。” 平姨也就不跟她抢,被宋寒扶着做到沙发上,赞许的看着,“懂事的小姑娘。” “是,还是学霸呢,成绩也特别好。”宋寒夸到。 景繁有些不好意思,把杯子放到宋寒面前的时候瞪了她一眼。 宋寒一点也不给她留面子,“她害羞。” 老院长笑意盈盈,拉过景繁的手,“害什么羞,真招人喜欢。” 她想起什么,又问,“小池没来?” 景繁惊讶,贝小池也是这里出身的孤儿? “她最近有一场舞蹈比赛,国家级的,在训练,我过些天再带她来看你。” “哎呦,国家级的比赛,小池真出息!” 孩子们这个点儿还在上课,老院长要给她们张饭菜,宋寒拒绝了,“我带她出去转转,一会儿回来和孩子们一起吃。” 两人出了大门,向着海边去。 “贝小池她……” “她也是孤儿,我四年前回来的时候在这里看到她,她一个人在海边的空地上跳舞,摔了又爬起来,摔了又爬起来。” 景繁想起贝小池任何时候都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没有办法把两者联系起来。 “我去问平姨,平姨说她是被退养的孩子,养父母有了亲生的儿子,把她退回来了。” 景繁双手握紧了。 宋寒继续说:“后来我就把她带回了炽荒,她一开始不愿意花我的钱学舞蹈,我还费了一番心思。” 景繁看着她。宋寒语气平静,好像在说一件平常的事情,可景繁知道,她拯救了一个女孩的人生,把她从被抛弃的黑暗中拉了出来,用一点善意,点亮了她的整个世界。 宋寒对她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好,并不独对她这样,她曾经想过,如果宋寒眼里只有她就好了。而这一刻,想要独占,想要自己在她那里独一无二的心情却蓦地淡下去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幸运能遇到这样的宋寒,并喜欢上她。 明明自己也曾身处黑暗,也曾被抛弃,可宋寒的身上,却看不到半点阴暗。她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是很多人信心的来源,她就像一个太阳,兀自散发光热而无所觉。 不管是贝小池谈忱林向西,还是留在炽荒的乐队,都曾被她的光热温暖过,舞台旁的唱片店,跨年夜的通宵狂欢,三楼被改成卧室的琴房……她总说她做这些事情是顺手,随便,其实是因为她心里有一团火,那是对于这个世界的热爱。 景繁觉得心里有一团温热,让她整个人都有些飘,澎湃的情绪几乎要挤破心脏,不得不做点什么来缓解一下。 她转头看着身旁的人,眼底炽热:“宋寒。” “嗯?” “我喜欢你。” 海风吹起景繁的头发,把这几个字完整地送到宋寒耳中,一点尾音都没落下,砸得她愣了神。 而罪魁祸首说出这一句后就转头往前走,走了几步后转过身,倒退着向后去,嘴角带着笑,“你不用现在回答我,我就是想告诉你一下,因为有点儿忍不住了。” 海浪在她身后拍上礁石,白色泡沫四散。 宋寒回神,快步走上前去,从她身后一把将人抱住,凑上她的耳朵,隔着长发,笑着回答,“好,过几天再说。” 怎么告诉你,忍不住的人真不止你一个。 景繁低头躲她,手握上她环着自己腰的手,“痒……” 宋寒笑着,退开一点,下巴靠在她肩上,看着远处的海滩和礁石,“我小时候经常来这边,一待就是一整天。” 景繁微微侧头,“我看院里的孩子都在上课,你不用上课吗?” 宋寒笑,“我那个时候很难管,是问题小孩儿,逃课是常事,还天天跟院里的孩子打架,能把大我四岁的孩子打哭。” “真的?这么厉害?” “那是,后来他们都怕我,没一个人敢欺负我,我走的时候,有一个小孩拿了私藏的鞭炮庆祝。” 景繁被这陈年旧事逗得不行,笑的站不直身子,“你是恶霸吗?” “不算恶霸,别人欺负我我才打架,我从来不欺负别人。” 孤儿院里的孩子肯定会有大大小小的矛盾,景繁想到宋寒小时候还要为了不被人欺负而学着打架,又有些心疼。“那你输过吗?” “当然输过,不过输得多了,就开始赢,赢过一次就再没输过。” “真厉害。”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又说了许多以前的事情,景繁也说了一些她小时候的趣事,跟宋寒的传奇经历比起来逊色不少,但宋寒还是听的津津有味。 中午两人回到孤儿院,孩子们下了课,看到宋寒都很兴奋,一窝蜂跑了过来。 宋寒指挥几个大一些的男孩去把后备箱里给孩子们带来的东西搬出来,坐在草地上,给他们分了,平姨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跟景繁嗔怪道:“来就来,每次都这么破费……” 景繁握着她的手,“您不用心疼她,她可有钱了。” 平姨笑着揉了一把她的头,“这孩子……” 一群小孩子好不容易有人陪着玩了,都缠着两人不肯走,宋寒想了想,“让这位漂亮姐姐给你们唱首歌吧。” 孩子们高兴得不得了,“好啊好啊!” 宋寒拍了一下其中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的肩,“小千,去把你吉他拿来。” 男孩得令,飞一样地跑了。 吉他拿来,景繁坐在宋寒身边试了试音,弹出一段旋律。 一首轻松的英文小调,格外适合今天这样的天气。 阳光落在一群孩子身上,他们跟着节奏拍手,宋寒坐在景繁旁边,眼中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景繁也偏头看她,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不远处响起一声快门声,宋寒转头看过去,看见一个举着相机的年轻男人。 男人见她看过来,笑着挥了挥手,走近。 等到景繁一首歌唱完了,那人才开口:“你们好,我是一个摄影师,来这里采风,想要拍一则公益广告,刚刚没忍住拍了你们的照片,如果你们介意的话,我现在就删掉。” “没关系,”景繁回答,想了想又转向宋寒,“没事吧?” 宋寒并不介意,“留着吧。” 男记者很兴奋,“那你们继续,我拍一点视频,可以吗?” 宋寒没太大兴趣,但也没阻止。“随意。” 冬天日子短,没过多久天就黑透了,吃晚饭时,老院长跟她们商量,“现在空着的屋子不多,今天陈记者来住了一间,你们俩就住一间吧。” 景繁筷子一顿,宋寒坦荡地答应,“好,能睡就行,反正只住一晚。” 老院长于是领着她们去了房间,的确不是很大,只有一张单人床,不过两个人挤一挤倒也能睡下。 跟她们交代清楚了日用品所在,老院长就回去休息了。 宋寒送老院长出了门,回来看见景繁坐在床上玩手机。 “睡吧,明天一早回去。” “哦……”景繁放下手机去洗漱,全程低着头。 宋寒也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虽然两个人早就在一起睡过,但那个时候清清白白,现在,好吧,现在也清清白白,怕个屁啊。 单人床其实也不小,睡在一起中间还留着一条缝,景繁侧着身,努力想要睡着,但奈何身边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根本静不下心来睡觉。 正想在纠结要不要翻个身的时候,就感觉一只手伸了过来,拦在她腰上,往后轻轻一带。 景繁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了,却听见宋寒说:“睡觉,说了明天起早。” 明明刚刚隔着距离还慌得睡不着,这会感受着身后人的体温,却突然平静下来了,不一会儿居然真的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两人告辞回去,孩子们依依不舍地告别。 景繁看着这些小孩子们也心软,“好啦,姐姐下次来看你们。” 宋寒揽着她的肩膀,“走吧。” “你每年来几次?”车上,景繁问她。 “有时间就来吧,大概一年两三次。” “你明明也没什么事情好忙。” 宋寒回头看她一眼,笑着,“你想来,以后就常来。” 景繁没回答,看着窗外,抿唇笑了。 宋寒转头看路,扫过后视镜的时候眉梢一动,后面有辆黑车,好像,不太对劲…… 她还没有理清想法,那辆车突然加速,直直撞了过来! 打方向盘已经来不及,景繁惊愕地回头看她,一句话还没能出口,就湮没在一声巨响中。 宋寒想也没想,朝她扑了过去。 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被压在记忆深处的声音突然翻涌上来,向谨如的,她的,一字一句像隔着流水,在耳边响起。 “小寒,对不起,妈妈不求你理解,但是妈妈做不到在这个没有他的世界里继续活下去。” “小寒,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无奈的事情,它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我这一辈子,不想爱上谁,太蠢了。” “为了别人死,不管她怎么想,我都觉得不值。” “只要她在我身边一天,我还活着一天,我绝对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去保护她。” “我很喜欢她,喜欢她看她笑,喜欢听她说话,喜欢她在台上的样子,也喜欢她平时的样子……” 最后是那一句,连尾音都记得格外清楚的—— “宋寒。我喜欢你。” 那一刻,宋寒唯一的一个想法居然是:打脸了。 去他的狗屁爱情观,只要身下的人没事,她怎么样都可以,哪怕是死呢。 她堕入黑暗前最后的意识,是耳边嘶吼出的那两个字。 “宋寒!” 第49章 宋寒,再见 救护车在高速上飞驰,事故现场,警察拉起警戒线,曾经出现在明盛大楼的女警官一脸戾气地看着眼前的狼藉。 “秦队,”一位年轻警员小跑着,停在她面前,“人跑了,挂在桥边的黑色大奔是肇事车辆,刚刚联系了车主,车主说车子已经丢了两天了。” 秦攸臣重重呼出一口气,“追,封锁高速,进山排查,把人翻出来!” “是!”小警官又小跑着走了。 靖川市,市医院。 宋远临,宋乘月,贺家父母和两兄弟,全都守在走廊里。 宋远临坐在椅子上,因为太过激动手都在抖,他身边站着宋乘月,正撑着额头不断吐息,努力想要镇定下来。 贺乘心里也着急,半搂着母亲安抚着。 贺父身边站着贺延,他看向对面的宋老爷子,“宋老,我们小繁在靖川,不,在整个华国,可都不存在仇家!” 宋远临此时哪里听得进别人的话,有人指责他孙女,它第一反应就是反驳,“我孙女对谁都好,能有什么仇家!” 贺延自然帮着自己父亲,而且景繁现在还躺在手术室里呢,“宋老,你这话说的,宋寒得罪的人可不少。”比如说,前些天的张家,甚至是宋家本家一些对家产有想法的人。 宋远临气急:“你!” “好了!”宋乘月一声吼,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她这会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太阳穴突突地直跳,再被人一吵,简直心烦意乱,“她们为什么一起出去,你们知道吗,车祸发生的时候事宋寒不顾死活挡在景繁身前,你们知道吗!现在在这里吵什么吵!调查有警察,都安静点!” 她话说得有理,谁也没办法说什么,一时间走廊里恢复了安静。 几个小时之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是景家的人来了。 “我女儿,我女儿呢!”戚颜从楼梯口跑过来,身后跟着景轩和景向南。 贺乘起身,“小姨,姨夫。” 戚颜一把按住他的肩,哽咽着问:“小繁呢,我……我女儿呢?” “小颜,你先……先冷静一下。”戚枫也已经哭过一场,站起身来安慰妹妹。 戚颜听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昏过去,这会怎么冷静地下来,“我冷静什么,怎么冷静!” 景轩快步上前,抱住母亲,强忍着情绪,“妈,好了妈,我们先问清楚。” 景向南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镇定下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小繁和宋寒一起出去,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贺乘手里攥着西装外套,“是人为。” 戚颜双腿一软,几乎要站不住,景轩连忙扶住她,“妈……”他回头,眼里森森寒意,“谁?” “现在还不知道,警方还在调查。” 景轩转向说话的人,“宋总,你最好能给我个解释。” 宋乘月直视他,“事情就是这样,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定论!” 景轩重重呼了口气,低头,“她们是什么关系?” 他没说问谁,但贺乘知道,握着外套的手攥得更紧,片刻后才回答:“还没有告白的……恋人。” 所有人都愣住,虽然或多或少有些猜测,但真的听到,还是难以相信。 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大家也顾不得这些,齐齐看过去。 医生摘下口罩,“你们谁是景繁的家人?” 景向南开口,声音带着颤意,“我是。我女儿怎么样?” “病人头部有一处外伤,手臂有一处骨折,经过抢救,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戚颜彻底没了力气,滑倒在地上,捂脸哭了出来。 “她的手,伤得重吗?医生我妹妹是吉他手,她……” “不要担心,静养的话,是可以恢复的。” “好,谢谢医生。”景轩终于感到一丝轻松。 “我孙女呢?我孙女怎么样?”宋远临被宋乘月扶着站起。 “另外一边的状况我暂时还不清楚,抱歉。” 一天后。 秦攸臣回到市局,开了个小会。 “嫌疑人已经确定了。是前铭盛股东张建宗的儿子张童怿。他应该一直以为是因为宋寒投了那一票,他家才败落到现在要变卖家产的地步,所以怀恨在心,想报复宋寒。” 秦攸臣闻言冷哼一声,“上回我亲自去明盛顶层会议室抓回来的那个老王八蛋的儿子。” 小警官点点头,“是,他现在正在逃,从高速路翻出去,跑进了山里,咱们派出了不少人,居然没找到,他绝对有同伙!” “那小子根本不像他爸,没头没脑没胆子,不可能一个人干出这样的事。”秦攸臣一抬头,看向路过会议室的一个黑色身影,“程喑,你怎么看?” 被叫住的小实习生步子一顿,“秦队。”她慢悠悠走过来,抬头看着她,语调平缓:“最近发生了很多案子。” 秦攸臣眸色一深,沉思一会之后皱着眉转身,“这事儿善了不了,我去申请并案。” 她转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拿着文件夹的手指向程喑,“一会儿跟我去看看那两个受害人,不许跑。” “哦。” 景繁和宋寒住着相邻的两间单人病房。 走廊里,宋乘月和景轩面对着秦攸臣和程喑。 “所以这件事情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办法结案?”景轩听了秦攸臣避去细节的大致解释,问。 “对。” 景轩对国内警察的效率很不满意,见得不到结果,直接回了病房。 “你侄女怎么样?”秦攸臣没阻止,转而问宋乘月。 宋乘月垂着头,手里夹着根没点燃的烟,声音有些哑,“她命大,死不了,医生说能醒过来就没事。” 秦攸臣看出了她的内疚,安慰道:“这件事跟你的关系并不大,她帮你是人之常情。张童怿干这事儿是有人挑唆,这背后的事情很复杂,牵扯了好几起案子,我们还在查。” 宋乘月苦笑,“到底还是因为我,难辞其咎。” 秦攸臣叹了口气,“你自己调节吧,人抓到了会通知你,其他的事情,就不方便跟你透露了。” 宋乘月当然理解,“行,谢谢了。” 秦攸臣:“职责所在。” 景繁病房里。 “爸妈。” 景父景母闻言回过头来,“怎么样了?” 景轩走上去坐在母亲身边,“他们还没有抓到凶手,虽然这件事他们的目标不是小繁,但是我还是觉得留在这里不安全,咱们先回Z国吧。” 戚颜现在特别后悔,“景轩,你说我当初……是不是不该答应小繁回国?要是我当初没有答应她,这些事情也不会发生……小繁就……” “好了,妈,不能怪你,发生这些事情谁也不想。”景轩轻声安慰道。 景向南沉声道:“咱们带小繁回国,我不可能再放心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 景轩答应着,去安排了。 戚颜走近,看着女儿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心里一阵抽疼,这么多年,她陪在女儿身边的时间太少了,她知道女儿对她有怨气,争吵了很多次之后她才明白,自己其实没有任何资格去干涉她的决定,所以当初景繁说要回国,虽然她很不愿意,却还是答应了,老师给她打电话说了景繁性向的事情,她和景向南一整夜没睡,才缓和下来情绪去查了资料…… 没想到,现在居然会是这样。 景向南搂着老婆的肩,“以后会好的,咱们一家人待在一起,都会好的。” 宋乘月听说景轩要带景繁回Z国,也试着阻止过,但她毕竟没立场,最后还是没办法。 宋寒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坐在她床边削苹果的宋远临。 她哑着嗓子出声,“爷爷……” 宋远临动作一顿,然后一蹦就起来了,“医生!” 医生检查之后给了令人心安的答复:“醒过来就没事了,现在要做的是静养,千万不要过度劳累……” 宋乘月站在旁边,“医生你放心,这人根本忙不起来,她一天闲得很。” 医生:“那就好。” 宋寒看着眼前的场面,半天才插得进去话,问,“景繁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怎么就没直接失忆啊? “咳……”宋远临背过身去,宋乘月只好独自面对这令人难过的场面,“她没事,已经脱离危险了,人嘛……回老家了。” 宋寒眉头一蹙,“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宋乘月无奈,“真的,他哥把她带回去了,说是不想自己妹妹留在这个伤心地,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照看。我帮你说话了……不过没用。” 宋寒怔怔地看着她,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想也知道这次车祸跟她脱不了干系,贺乘怎么可能放心把景繁留在国内,又怎么可能同意她们在一起? 宋乘月看见她这个样子也忍不住心疼,“你也别心急,我看那丫头主意挺正的,她被带走的时候还睡着呢,说不定等醒来之后就自己回来了,毕竟你不还在这儿呢嘛。” 宋寒垂眸,不说话。 “要我说啊,那小子就是不识好歹,真是,要不是你,他妹妹能不能活着还未可……” “二叔。”宋乘月及时打断宋远临的话。本来事情就是因宋寒而起的,现在说这些更让她难受。 宋远临瘪瘪嘴,偏过头去。 “好了,你现在好好修养,身体最重要,别的以后再说吧。” “她走了多久了?”宋寒问。 “一个月。”宋寒已经昏迷快两个月了,这些天里宋远临天天来看,今天终于让他等到孙女睁眼了。 宋寒抓着床单的手一紧,“我手机呢?” 宋乘月眼中显出不忍,老了一眼旁边的宋远临,宋远临叹了口气,点了下头。 宋寒看他俩眉来眼去,加大音量:“我手机呢!” 宋乘月把手机递给她,很多条未读。宋寒点开那个熟悉头像。 只有一句话,四个字。 景繁:宋寒,再见。 她明明记得那个晚上,喝醉酒的女孩儿亲吻她的脖颈,靠在她怀里对她说:“除非你跟我回去。” 第50章 失忆 两周前。 景繁醒来时看到了一片白。 什么东西? 怎么什么都没有? 我在哪? 一阵清风拂过鼻尖,她才想起转头看看四周。 床头放着一束鲜花,背景是被风掀起来的白色窗帘。 她想起身,却使不上劲,还没等她再次尝试,就听到旁边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转头去看,是戚颜。 “妈?你怎么在这儿?” “小繁!”戚颜眼泪夺眶而出,快步走上前,先按下床头的铃,然后俯身看着女儿,“小繁,你终于醒了……” 景繁只觉得头疼欲裂,“妈……” 戚颜看见女儿皱眉,赶紧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头疼……” 医生推门而入,戚颜赶紧让开身。 稍微平复下来的景繁很平静地接受医生的检查,这表现让闻讯赶来的景轩觉得不太对劲。 他走上前,“小繁,宋小姐没事。” 戚颜听见景轩提宋寒,有些不太高兴,不管怎样,那是让她女儿遭遇横祸的罪魁祸首。 景繁转向他,面露疑惑:“谁?” 景轩脑子里一根弦蹭的断了。 戚颜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景轩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她,“没有谁,一个外人。” “哥,”景繁也是这会才慢慢缓过来,终于想起来问他,“我怎么了?” “车祸,伤得严重,昏迷两个周了。” 景繁点了点头,看向戚颜,“妈,你不在实验室?” 戚颜一听她说这个眼泪就止不住了,一把抱住女儿,“不去,去什么实验室,我女儿还躺在病床上呢。” 景繁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了惊,印象里她母亲还没有这样用力地拥抱过她。 但最终还是抬起了手,环住了戚颜的背。 景轩看了一会,抬腿出了病房,他现在需要冷静。 如果是之前,景繁喜欢宋寒的话,他绝对不会反对,但是现在,他不同意,宋家长孙这四个字背后的暗流太过汹涌,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不会再把景繁置于那样的危险之中。 拿出景繁的手机打出那四个字,他转身再次进了病房。 “哥。”经过一番安抚,景繁精神好了不少。 “妈说我忘了些事情,你讲给我听好吗?” 景轩微笑道:“好,以后时间还长,我慢慢讲给你听。” “嗯。” 宋寒终于出院,回到了炽荒,贝小池也已经比完赛回来了,此时炽荒里一群人,她一进门就被喷了一身彩带。 “欢迎回来!” “欢迎宋老板康复出院!” 几十个人,站在炽荒里笑得开心,宋寒的心情终于稍微好了些。 “姐。”贝小池兴奋地跑上去抱住宋寒,“我赢了,第一第一第一!” “知道了,厉害死你了。”宋寒把人扒拉下来,朝向众人:“今天免单,想怎么喝怎么喝!” “好!宋寒万岁!炽荒万岁!” 听见炽荒万岁四个字宋寒的笑僵在了脸上,这时贝小池正好想起来,拉着她手臂问:“学姐呢?她还没出院吗,我也不知道她在哪个医院,问贺乘他也不告诉我……” 谈忱早已经知道了景繁出国的事,一扯她袖子,“别问了。” 贝小池拍开他的手,“怎么了?你干嘛?” “她不回来了。”宋寒淡淡回答一句,朝吧台走去。 “什么?”贝小池一怔,“什么!什么叫不回来了!” 谈忱把她肩膀一按,“你别说了行吗?” “我……” 贺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把攥住她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边,“我跟你解释,别问了。” 贝小池被贺乘拉走了,现场的气氛却因为这一场闹剧冷了不少。 宋寒倒了杯酒,“炽荒乐队,就此解散。” “宋老板……”有人想说话,却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贝小池听完了贺乘的话只觉得整个世界观都快塌了。 “你说……我姐和学姐,她们……她们在一起了?” 贺乘叹了口气,“算是吧,应该还没有正式确定关系。” “那……”贝小池看着他,“那学姐她……就这么回去了?不要我姐了?” “我不知道,但是她确实回去了,前两天给我发了消息,说她要在Z国上学,学音乐,最近已经在准备考试了。” “怎么能这样?就这样把我姐扔在这里,凭什么!” “好了,就算她想回来,她哥也不会同意的,接受吧,你最近多陪陪宋老板。” 贝小池已经哭的泪眼朦胧,“可是怎么能就这么分开啊……” 贺乘把人揽进怀里,“好了,她们自己的事情,只有自己明白。” 景繁最近的确在准备考试,景轩给她讲了一些这两年在国内的事情,她想不起来,每次一回忆都是一阵剧烈的头疼,最后也就放弃了。景轩问她想不想去学音乐,她答应了。 康复之后她去拜访了J·G,对方和之前已经不一样了,毕竟已经过去好几年。 他最近在打算重新组乐队,想邀请景繁去当主唱,景轩也支持,但景繁拒绝了,比起唱歌,她更喜欢吉他,但J·G的乐队,怎么可能把吉他手的位置留给她。 “人生一大遗憾啊,你说你当初遇到的怎么就不是个鼓手呢,这样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你拉进我的队伍里了。” 听到鼓手两个字,景繁脑子里猛的闪过一个画面,昏暗的舞台上,一束灯光打下来,穿着黑色外套的人敲响鼓棒…… “怎么了?Sifan?”J·G看她神情不对劲,有些紧张。 景繁缓了一会,“没事,可能是车祸的后遗症吧。” J·G闻言放松了些,“哦,那你平时注意一些,身体最重要。” “好。” 六月份,贺乘高考结束,成绩出来之后发给了景繁。省状元,报了南方的商学院。 “这回我终于不是万年老二了,是不是得跟你说声谢谢啊?” “客气了,”虽然许多记忆没有了,她跟贺乘说话却还是觉得很亲近,不过失忆的事情景轩说不要张扬,她也就没有跟别人说,“恭喜你。” “你要开学了吧,同喜。” “谢谢。” “对了,”贺乘被贝小池拽着袖子缠得没办法,“要不要趁假期回来看看?” “不了,以后再说吧。”最近要准备的事情还挺多,没时间出去玩了。 “行吧,你什么时候想来,我随时欢迎。” 挂了电话,贝小池一脸失望。 “我都说了行不通的吧。”贺乘摸摸她的头,“我倒是想去看看她,可是最近实在太忙了,等有时间,一定带你一起去。” “行吧。” 贺乘最近在忙公司的事情,高考完的这快一个月,他把公司里大刀阔斧修整了一番,有前一段时间的铺垫,这事做的很顺利,现在公司需要一个项目,能博人眼球,与众不同的项目。 炽荒里。 真不是宋寒对贺乘有什么意见,贝小池说自己和贺乘在一起了她也挺高兴的,可是每次见到他,就忍不住想起景繁。 丫头可真是心狠,这么久硬是没联系她一次,号码也换了,走得干干净净。 “宋老板。”贺乘微微笑着,明明年纪不大,却一派老成。 宋寒手里夹着烟,“有事儿说。别跟我装。” “我想跟你谈合作。” 宋寒抬眸,“合作?” “之前我接手了我哥几年前买下来的一家娱乐公司。”贺乘从容地跟她解释。 “我知道。” “这个公司现在就是一个空壳子,没有项目没有收入。” “所以呢?” “炽荒里常驻乐队十三支,每支乐队一个月最多排五场,演出场次有限,收入有限,曝光度有限,炽荒是靖川最大的地下乐队聚集地,却并没有能力给他们最好的发展资源。” 宋寒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签他们?” 贺乘点头,“是。” “那你找我干什么,他们在这里演出或常驻,是他们的选择,和我无关,你直接去跟他们谈就好。” “宋老板,要么我怎么说合作呢?这个时代,乐队发展并不好,没有噱头,就没有流量。” 宋寒眯着眼:“你想拿炽荒当幌子?” “这样理解也可以,靖川的地下乐队本来就有一定知名度,但这个范围太大了。炽荒不一样,这里的传奇色彩很浓,它是一种情怀,能够让人起共鸣。” 宋寒真服了这小子,这得是多大的脑洞啊。 “你可能会亏,亏得血本无归。” “没关系,亏就亏,亏得太狠我就回家去继承家业。” 莫名地,这句话让宋寒想到了当时在舞台边,景繁站在台上说“第一站的太稳,闲得慌。”的时候。 贺乘见她发呆,叫了她一声。 “嗯。你想干就干吧,只要能征得他们同意,我没意见。” 这么容易?他还以为要费一番心思呢。 “宋老板……答应了?” “答应,为什么不答应,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能把他们带出去是好事。” “宋老板真是痛快。” 宋寒无所谓地一笑,“对了,你缺钱吗?” “钱?” 她吐出最后一口烟,“我钱花不完,想投资。” 虽然这话对他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这语气,还是让贺乘不可避免地酸了。 第51章 相见 Z大校园里。 “Sifan!”一个黑人女孩儿从后面追上景繁,搭着她的肩,“听说摄影系有活动,一起去吧?” 景繁九月正式入学这所大学的音乐系,这位多才多艺的华国女孩在新生表演舞台上大放异彩,吸引了不少桃花,而身边这位,可以说是称职的护花使者了。这是她的初中同学,两人也算是半个发小了。 “Jina,别总从我身后偷袭,我每次都得忍住出手给你一个背摔的冲动,很麻烦。” Jina笑着应和,“知道啦,不过活动还是要去的,听说是一个公益广告获奖视频展,很有意义,一起去吧。” 景繁本来没兴趣,但看朋友这么兴奋,也不好打消她积极性,“好吧,去。” 这次作品展时间并不长,总共只有十支视频,风格各不相同,有一些太过直白,看得人直接想吐,有一些则走的温馨路线。景繁对这个没多大兴趣,也就看得不怎么认真。 而正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现场突然一阵骚动, Jina逮着她的胳膊直晃,“醒醒醒醒,Sifan,那是你,那是你对吧,我的天哪,你旁边的人是谁?你女朋友?我的天……” 景繁睁眼,眼神里还带着些倦怠,而看向大屏幕的那一刻,周围的目光,声音,全部不见了,只剩下屏幕上的画面。 穿着米白色大衣的她,抱着吉他坐在一群孩子中间,她的身边,是穿着黑色外套的女人,吉他的声音很清亮,孩子们跟着节奏打拍子,黑衣女人偏头看她,她也正好回头,两人相视一笑。她们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海平面,连接着天边。 是她,那个女人,曾经几次在她脑海中闪现的画面中的人! “Sifan?你没事吧?”Jina看她呼吸急促,明显有些不舒服,赶紧替她顺气。 景繁按着额头,盯着屏幕上的画面,“那里,是哪儿?Jina,我想知道。” Jina吓得不轻,连连答应,“我去帮你问,你先放轻松,调整呼吸。” 说完她直接拽了旁边一个摄影系的男生问起来,对方很利索地回答了:“华国的一家孤儿院,视频的参赛者自己做了介绍。” 景繁听完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这次比赛很正规,在官网上很容易就查到了那位参赛者。 靖川。 南城孤儿院。 她想起了醒来的第一天,在医院里,景轩提到了一个“宋小姐。” 是她吗?如果真的是像Jina猜测的一样,那是她的女朋友,那为什么这么久以来对方都没有来找她,视频里的眼神,那种快要溺死人的温柔,不可能是假的。 哥哥跟她讲过她在靖川时候的事情,却唯独没有提过任何关于那位宋小姐的事情,为什么?自己的车祸,跟她有关系吗? 贺乘在跟乐队签合同,手机放在办公室里,响起来的时候贝小池一局游戏刚刚开局。 她摸过手机,看也没看就放到了耳边,电话自动接通。 “贺乘,这周末我来找你。” 一句话,让贝小池石化在原地。 贺乘这时刚好忙完走进来,看到贝小池的样子吓了一跳,刚想开口问,贝小池带着些惊慌,把手机给他递了过去。 贺乘一看屏幕上的名字就明白了,他咳了一声,“你刚说什么,信号不好没听清。” “我说,我这周末来找你,我有点事要问你。” “好,我等你。” 挂了电话贝小池赶紧起身,拉着他的胳膊,“怎么怎么,学姐是不是要回来?” 贺乘沉默了一会,“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等她来了再问吧。” 从景繁回国Z之后,他们就很少联系了,两个人都忙,这可以理解,可是景繁在为数不多的交流中居然一次也没有提到过宋寒,这一点也不正常。 肯定有哪不对。 Jina看着面前正在收拾行李的景繁,还是有些犹豫,“真的要这样吗?不用跟你哥哥打声招呼?” 景繁头也不抬,“他如果想让我知道,早就跟我说了,我要是告诉他,我们也许就走不了了。” “可我还是觉得,你哥哥对你这么好,他会瞒着你,肯定是有理由的,说不定你和那个人根本不合适。” 景繁停下手里的动作,垂眼看着行李箱,“Jina,你不明白爱情,如果我们曾经很相爱,可我把她忘了,对我来说那段时光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一段记忆,但对她来说,那是忘不掉的,曾经认真经历过,付出过的感情,那对她不公平。” 她抿唇看着手里的衣物,用力到骨节都有些泛白,“我丢失的只是一段记忆,而她丢失的,是一个爱人。” 出院之后景轩就把她的手机号换了,除了一个贺乘,以前的人都没了联系,简单的一个号码,几乎把她和那三年时间完全分离开来。本来她也以为是因为手机坏了,现在却不再确定,她哥绝对瞒着她什么。 她无法想象,那个人是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自己的离开。 “万一她已经不爱你了呢?万一你的车祸就跟你们的感情问题有关呢?甚至,我是说如果,你的车祸就是因她而起呢?” “Jina,”景繁抬头看着她,“那段视频的拍摄时间是今年二月四号,我出车祸的前一天,”她顿了一下,“我不相信前一天还陪我在孤儿院弹吉他的人,会在第二天早上谋杀我。” “我曾经爱上的,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 Jina终于被她劝服,“好吧,我陪你去。” 两天后,飞机起飞,降落,两人踏上这片景繁曾经熟悉的土地。 她今天穿了一件豆沙色长裙,带着帽子和墨镜,拖着行李箱从出口走出来的时候,贺乘差点没有认出来。 靖川的七月很热,Jina有点受不了,嚷着要吹空调,贺乘就直接把人接回了贺家,给安排好了房间。 贺父贺母知道景繁要来开心得不得了,张罗了一大桌子菜,要好好款待她们。 贺乘敲开景繁房间,她正在收拾衣服。 “来待几天?” “看情况吧,随时可以跟我的教授请假。” 贺乘点点头,“你之前跟我说有事情要问我,是什么事?” 景繁把最后一件衣服放好,坐直了身子,很认真地跟他说:“我失忆了。” 贺乘差点儿平地摔,“你说什么?” “醒来之后很多事情不记得了,大多是关于在华国这两年的,我哥不让我说,所以一直没告诉你。” 这下所有的事情就都说得通了,贺乘走到沙发旁坐下,头还有些晕,“所以你要问我什么?” 景繁看着他:“那位宋小姐……是谁?” 贺乘看了她许久,最后长吁一口气,把脸埋在手心里,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宋寒这几个月为了她每天强颜欢笑,她居然把人忘了。 “你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 “对。” “她不是我女朋友?” “你们……还没来得及告白。” “这样啊。” 贺乘真的很不能理解,“你居然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她?你那么喜欢她。” “也许是记得的吧,我脑子里有时候会闪过一个女人在舞台上打鼓的画面,但是一想就头疼,最后干脆不想了。” “对,她是鼓手,而且还是你的鼓手,你们组了一个乐队,你是队里的吉他手和主唱……”贺乘把自己知道的,她和宋寒之间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她。 景繁沉吟一会,“我想见见她。” “我带你去炽荒。” 晚上贺乘开着车带着两位女士去了三区。 景繁不记得自己在靖川发生的事情,许多习惯都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今晚的打扮很大胆。上身是一件黑色露脐背心,下身一条短裤,头发梳成小辫高高扎起,左耳上带着三枚黑色耳钉。 Jina人很热情,对于这样的场合有天生的热爱,很快就融入进去了。 酒吧里山呼海啸,景繁跟着贺乘,看着这场面,明明没有一点印象,却从心里觉得很熟悉。灯光,音乐,甚至是吧台的位置。好像就算她现在闭着眼,也能从大门走到舞台前。 贺乘拍拍她的肩,冲她指了指吧台的方向,一个女人坐在那里,手里夹了一支烟,嘴角带着淡淡笑意,看着舞台上正在表演的乐队。 这张脸,比这个地方更让她熟悉。无数次在梦里才会出现的模模糊糊的冲动,此时变得清晰无比。内心涌起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欲望——她想要一个拥抱,一个充满香烟味道的拥抱。 她穿过人群,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谈忱看着逆着人群而来的人,手里的杯子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这是第一个让他有了想要揍一顿的冲动的女人,她居然还敢回来?让他老板这几个月每天借酒消愁抽烟解闷的人,居然一脸无所谓地就这么走过来了? 宋寒听见声音,不耐烦地回头瞪他一眼,“干嘛呢?扣工资了啊,你看什……”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手里的烟掉到了地上,本来就不明亮的一点黄色光亮彻底灭了。 景繁走过去,站在宋寒面前,见对方居然没有先说话,只好自己先开口:“你好。” 谈忱咽了口口水,什么……个意思? 不远处,贝小池紧紧攥着贺乘的手,“咱们要不要过去替学姐解释一下啊?” 贺乘揉了一把她脑袋,“不用,让她们自己来。”解铃还须系铃人,阴差阳错这么久,到了这一步,早已经不需要别人插手了吧。 宋寒看着自己面前的人,明明是熟悉的脸,给她的感觉却那么陌生。 她用尽毕生忍耐力,保持住风度,向后靠了靠,露出一个尚算礼貌的微笑:“你好。” 景繁有些疑惑,她都打过招呼了,为什么还不跟她相认? 她压下心里的烦躁,试探着开口:“我……可以点杯酒吗?” “当然。”宋寒一笑,朝身后一招手,“谈忱,给她杯可乐。” 景繁闻言皱了皱眉,她并不想喝可乐,而且她现在也不是很开心,她看到了熟悉的脸,脑子里却并没有多出什么记忆,但心里空了的那一块更加明显了,不知道拿什么去补,又空荡荡地难受,让她下意识想要逃避这个感觉。 于是嘴角一横,不耐烦地转身,“抱歉,打扰了。” 然而刚想抬腿,手腕却被抓住,转头看去,女人正抬眸看着她,眼里深不见底。 “既然来了,可不能就这么走。” 第52章 回归 对方一身的攻击性让景繁有些不舒服,下意识想要挣脱她的手,却发现自己没有她力气大,根本挣不出来。 宋寒起身,拉着她的胳膊楼上走去,一路走到三楼客厅。 景繁看着突然变换的场景有些不知所措,这一瞬间,她有了羊入虎口的危机感。 宋寒一把将人推到沙发上,俯身压了上去,一只腿屈起来抵在她腰旁边,左手撑着她身后的沙发背。 她温热的吐息落到景繁耳边,“景神,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呢。” 这个称呼就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脑子里某个被禁锢已久的区域,只不过数据的重新录入需要的时间似乎不短,她只想起来零星几个画面。 舞台上的黑色身影彻底清晰,从雪地里跑进面馆时闻到的香气,大雨天里挡在她头顶的那一把伞,集市摊位前蜻蜓点水般的吻,摩天轮上对面的人对她说“人间美景”,冬日的海边,她倒退着,被风吹起的头发挡住视线,她说:“宋寒,我喜欢你。” 她听见自己叫出那个名字,“宋寒。” 听见这两个字里的颤意,宋寒赶紧起身,看着身下紧紧皱着眉头的人,有些无措,“怎么了?哪不舒服?” 景繁觉得头疼,特别疼,好多东西涌向她的脑子,一时间根本难以接受。 “景繁,怎么了?”宋寒吓坏了,把人捞到怀里抱住,“哪里不舒服?” “我头疼……没事……”每次都是这样,一会就会好。 宋寒心里大致有了猜测,看着怀里的人心疼地不行,克制的吻落在她发梢眉间,“好了好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没关系,没关系的……” 景繁却不想听她的,她想要想起来,她终于意识到那些被她遗忘的东西的重要性,那是她心脏的一部分。 疼痛没有办法缓解,内心的烦躁不断滋生,她想把身上的人推开,想要大发脾气,但理智却提醒她不能这样,情绪没有办法释放让她更加难受,她双手抱住面前人的脖子,迫使她的吻往下移,直到寻觅到对方的唇。 嘴唇相碰。期待,隐忍,思念在这一刻爆发到极致,任是谁也没有办法在这种时候保持理智,宋寒一把将人捞起来,抱着进了景繁的房间,用脚踹上门。 景繁觉得自己快要溺死了,溺死在宋寒的吻里,溺死在这紧紧包围着她的熟悉的香烟味里,溺死在这浓重的夜色里。 所有的灯光与喧嚣都远去,直至杳无踪迹,她记得的最后一点与这世界的有关的声音,是宋寒在她耳边呢喃:“景神,二月早已经过了……”没明说的约定最终没能按时达成,十七岁结束在苍白的病房里,两情相悦的人被迫独自消磨分离的痛苦,记忆的缺失就像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所有的冲动,都是爱意的滋生,所有的忍无可忍,都是思念成疾,所有未能尽兴的感情,都让人抓心挠肝。 直至这一夜,才算是真正的圆满。 昨晚就没有拉窗帘,早上太阳火一样从窗户照进来。 景繁迷迷糊糊一推身边的人,“去拉窗帘……” 早就习惯了对她有求必应,宋寒自己也乐在其中,抓了旁边的T恤一套,起身去拉上了窗帘。 刚回到床上,就被人搂住了腰,景繁把她一推,宋寒就由侧躺变成了平躺,还没来得及睁开眼,景繁已经翻身坐到了她身上,低头吻了上来。 宋寒任她胡闹,等对方亲够了,牙齿意犹未尽地磨着她的嘴角,才轻轻推开人,在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两把。 景繁直接趴在了她身上,头埋在她颈窝,打了个哈欠,“几点了?” 摸过床头柜上的闹钟,宋寒借着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一点光线辨认到:“九点半。” 景繁在她肩窝蹭了蹭,“我饿了。” 宋寒轻轻揪了揪她的耳朵,“起床吃饭去。” “忱哥会做我的份吗?他昨天那样子,好像恨不得吃了我。” “又不是你的错,有情可原。” “可我把你忘了,罪无可恕。” 宋寒轻笑,“那就罚你今天不能吃肉吧。起床了,赶紧,” 可身上的人不仅没有起来,反而压得更实,“你是不是嫌我胖?” 宋寒忙告饶,“没有,哪敢,我错了我错了,快起来……” 走进餐厅,景繁就接受了一波注目礼,四个人,贺乘也在,见她们两个来了,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直勾勾地看过去。 纵使再开心,景繁也感受到了不好意思,所有人都看到她和宋寒从一个房间里出来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咳……那个,”贺乘放下筷子,“Jina我昨晚送回去了,你一会儿给她打个电话吧。” “好。” 宋寒随口问了一句,“谁?” “跟我一起回来的同学。” “新学校怎么样?”她接着问。 景繁动作一顿。“还可以,都挺好的。 贝小池捧着碗犹豫不决,半晌才开口问:“学姐,你……想起我来了吗?” 景繁一笑温柔地望过去,“你的比赛怎么样?” 贝小池碗一扔,蹭的站起来,跑到景繁面前弯腰一把将人抱住,“学姐!” 景繁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听说你拿第一了,恭喜。”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呢!”贝小池带着哭腔,委屈地不行。 “啧,”宋寒不爽地把她撕开,“抱什么抱,起来。” “我怎么就不能抱了?”贝小池站在一旁,抗议到。她都快开学了,这会可是专门为了景繁回来的呢。 “我女朋友,凭什么给你抱!” 贝小池哑口无言。景繁低头,机械地拿勺子舀着稀饭,耳尖微红。 “你们……在一起啦?”林向西后知后觉地问。 “要不然呢,你当昨晚……” 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向后摔去,还好反应及时才堪堪稳住身体,往下一看,椅子腿旁边是景繁还没收回去的脚。 四人目瞪口呆。 宋寒拉好了椅子坐下,抬手揉了把景繁的头,“出门一趟回来怎么变这么暴躁?” 景繁握着勺子,瞟她一眼,“我说过我脾气不好。” 失忆的这段时间她完全回到以前的状态,那个时候的她从来没有为了谁而掩藏过自己,脾气很爆。这些天和爸妈的关系缓和了,但是性格并没有改过来,现在虽然想起了所有事情,可要想她再像之前一样扮作温柔大方善解人意,却是不可能了。 不过宋寒并不在乎这个,只要人回来了,就一切都好。 “没关系,你尽管发,实在不行咱俩天天打架也行,反正你打不过我。” 景繁夹了个荷包蛋,不说话了。 周围又是一阵目瞪口呆。景繁脾气不好,呵呵? 吃完了饭景繁和贺乘回了趟贺家,Jina正在和戚枫学包饺子。 “Sifan!”看见景繁回来她激动得不行,赶紧放下手里的面皮,拉着景繁上了楼。 戚枫问起行程,贺乘只说带景繁去拜访了老师,没有细说。 “怎么样?”Jina抓着景繁的手臂,“见到她了吗?” “见到了,”景繁盘腿坐在床上,“她的确是我女朋友,我们很相爱。” Jina觉得她有些奇怪,犹豫了一下,问:“你是不是……” “我想起来了,那些日子,以及我们相处的一点一滴。” “那你准备怎么办?你哥哥会同意你留下吗?还是你打算回去继续上学?” 景繁垂头看着地面,“我不想回去,我哥那边……我会问他,我不接受他替我做的决定。 Jina有些担忧,但却没办法说什么,这整件事情都太离奇了,像拍电影一样。 景轩发现妹妹跑了是第三天的事情,她跟家里保姆说自己和Jina一起出门散心,却跟学校请了一个周的假。 “小繁……” “哥,我们谈谈。”景繁先发制人,打断了她哥的问话。 景轩心里一跳,“你说。” “你为什么替我给宋寒发消息,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和她的事情?” 景轩猜到了妹妹可能已经想起了些什么,却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质问。 “小繁,你当时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觉得没必要让你知道那些,宋寒能让你置身危险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如果她只是一个酒吧老板,我也不会不同意,而因为宋家长孙的身份,现在有太多人盯着她了。”现在回想起宴会上的事情,他都觉得后悔。 景繁生气他差点害她和宋寒错过,却也不能不体谅他的心情。 “哥,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和宋寒的事情,应该由我们自己来解决。” “所以你回国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情?现在什么情况?” “我们在一起了。” 景轩揉了揉太阳穴,“这就是你说的解决?” “我喜欢她,想要跟她在一起。上次的事情是一个意外,警察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是连环案,不能全怪宋寒,而且她并没有想要回宋家的打算,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关于案子的事情是贺乘跟她说的,这案子在几个月前还曾在靖川引起过不小的轰动。 景轩缓了缓,他也知道这件事做的不够光明磊落,“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当面谈。” “我不回来了,哥,我要留在国内。” “你胡闹!”景轩终于有些着急了,“你的学业你的未来,就这样放弃?” “我不需要,我要留在国内!” 这吼声传到楼下,把客厅里的人吓了一跳,贺父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应该是轩哥吧,景繁这次回来,应该想留下来。” “留下来?她不是在国外入学了吗? “失而复得,哪里还肯放手。” 第53章 决定 和哥哥谈崩以后,景繁送Jina离开,自己回了炽荒。 “你哥不会同意的吧?”宋寒端着果汁从厨房出来,放到她面前。 “他同不同意都没用,别想我回去。” 宋寒坐到她旁边,“说实话,我也不支持你退学。”她也想景繁可以一直待在她身边,特别是经过这几个月的分离,被想念折磨的痛苦每一分都那么分明,让她时刻都想对方停留在她视线里。但是未来还很长,她不能自私地让景繁为了她而放弃一切,Z大那么好的学校,怎么能说退就退? 景繁回头,“你要赶我走?” 没办法,这种时候又只能哄着。宋寒凑过去在她嘴角亲了一下,“我能舍得赶你走?我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把你放在我眼皮子底下。” 景繁勾着宋寒的脖子,“总之我不会回去的,你也别说让我回去上学的话,小心我跟你打起来。” 这次回来,景繁简直化身暴躁的小白猫,动不动就炸毛,宋寒能做的就是顺毛捋,“好,知道了。” 下午贺乘来了一趟,跟谈忱在一楼聊了很久,吃晚饭时才上来。 “你哥那边怎么样?” 景繁叹了口气,“你觉得呢?”景轩是个妹控,面对景繁时总是温柔得不行,但实际上他性格很强势,这次既然没有一次松口,再想让他同意就更难了。 “我觉得还可以试一试。”贺乘说。 “试什么?”宋寒端着杯子走过来,自然地坐在景繁身边,斜倚在她肩上。 贺乘选择性失明,拒吃狗粮,“你就算真的要跟着宋寒,也不能不考虑自己的后路。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干什么?” 景繁还真不知道,以前一心想着高考之后退学,后来又去学了音乐,至于更远的,她没有想过。 “你什么意思?”她问。 “你们的乐队,还要不要重组?我刚刚和谈忱在商量乐队综艺的事情,你们要不要参加,直接出道。” 这事贺乘之前也跟她提起过,他的公司百废待兴,目前在和一家网络平台筹划一档乐队综艺,打算从乐的日常生活拍到台前表演,让观众更直接更深入地了解他们,从而积累第一批粉丝,为之后的发展做预热,也为以后的商业化包装寻找方向。 “这回不先和我商量了?”宋寒靠在景繁肩上,勾着嘴角问。 “想要一击必中就要学会找重点,不是吗?”宋寒现在万事以景繁为主,只要景繁答应,宋寒绝对不会拒绝。 宋寒哼了一声,不说话。 “可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景繁说,乐队有四个人呢。 林向西闻言,一蹦三尺高:“我没意见!”他可是做梦都想红。 谈忱懒懒的,也点头表示赞同。 贺乘一笑,“只要你在这里安了身,有了完整的对未来的规划,轩哥也就真拿你没办法了。” 既然他们都答应,景繁也就没有理由反对了,“行吧,你安排。” “那首先,你们要先重新取个名字,得和酒吧的名字区分开。” 景繁抖了下肩膀,示意宋寒说话。 “名字嘛……”宋寒想了一会儿,“Reburn,这个怎么样?” “重燃?” 贺乘眼睛一亮,“可以。” 重燃。熄灭的,化为灰烬的一切,都会重新燃烧,烈火燎原,把野草烧尽,就是新生! “这名字太棒了!”林向西惊呼,“老板真有才!” “知识的力量。”谈忱白他一眼。 林向西脑袋耷拉下来,“同样都是十七岁辍学,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啊?” 谈忱拍拍他的肩,“别和老板比,对自己太残忍。”毕竟是十七岁辍学流浪四年后回来开酒吧天天亏钱把自己亏得身价上亿的女人。 炽荒作为最重要的拍摄场地之一,第二天就有节目组的人来布置机位了,不仅是一楼酒吧,就连三楼客厅都安了摄像头。 “拍摄时间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你们可都要生活在摄像机前。”贺乘走到宋寒跟前。他签了包括FAFA,无常,Blaker在内的六支乐队,现在加上Reburn,就是七支,拍摄素材可谓足够,但到底够不够丰富精彩,还是个未知数。 宋寒随意点了点头,就转身上了楼。 书房里,景繁正坐在地毯上,面前放着电脑。夏天的阳光太过炽热,她整个人都躲在阴影里。 宋寒走过去坐在她对面,“在干嘛呢?” 景繁敲完最后一个字,点了发送,抬头回答,“写了一份计划书,给我哥发过去,退学就算了,我其实也挺喜欢Z大的,我想让我哥帮我办休学。” 宋寒赞同地点了点头,“这样不错,等以后乐队的发展稳定下来,再做决定。” 景繁合上电脑,“什么时候开始拍?” “明天。” “炽荒的营业会不会受到影响啊?”景繁担心到,毕竟关系到客人的隐.私。 “当然会有影响,但也不大。接下来一个月凭入场券入场,官博会发通知,购买时也会有提醒,如果不愿意,也不至于到了现场才知道。” “炽荒还有官博?”她都不知道。 宋寒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头搁在她腿上闭目养神,“一直都是谈忱在管,上面有演出预告,和一些现场视频,听说点击量还可以。” 景繁点点头,想到什么,问她:“有你的吗?” 宋寒以为她说之前的炽荒乐队,回到:“怕你在学校引起风波,我们上台时不许拍照录像。” 回忆起那时候宋寒对她的保护,景繁心里一暖,不过她问的不是这个。 “我是说在那之前,小池还主唱的时候。” 在她出现之前的宋寒的样子,她想看看。 明白了她的意思,宋寒坐起来,拿过电脑,“应该有吧……” 简单的搜索过后,宋寒点开一个视频。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吉他的声音,景繁立马凑了过去。 电脑屏幕上,是打着灯光的舞台,坐在架子鼓后的女人一身黑衣,明明是一个队伍,她却好像和周围的一切分隔开来,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嚣张肆意,激烈的鼓点像是透过耳膜直接落到了人心上。 “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了。”宋寒说,她本来上台也不多,想起来了就上。炽荒的常客都知道,遇上了是惊喜,遇不上是常态。 景繁被这样的宋寒迷得不行,一个中午都抱着电脑,硬是要把她过去所有的演出都补完,宋寒也就由着她,把人抱在怀里,任劳任怨地当人肉靠垫。 下午时几支乐队在一楼聚在了一起,节目组的导演细致入微地跟他们讲解了关于录制节目的一些事宜。 “录制时间一个月,后期分十二期播出,内容包括你们的日常生活,比如队友互怼啊,彩排啊,这些,然后就是演出,我们给这里的舞台重新安了机位,每一次演出都是重头戏。总体来说,这算是一个纪实节目,没有比赛,没有投票,只是给你们一个平台,凭实力圈粉……” “所以这一个月内就没有私人时间喽?”邢花问。 “我们要拍的就是你们的‘私人’时间,毕竟观众更想要看见真实的你们。”导演回答。 宋寒瞥了邢花一眼,“你一天闲的不行,有什么事情需要在私人时间处理?” 邢花给她一个白眼,“姐姐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难道不需要花时间巩固家庭地位?” “谁那么眼瞎?看上你,不怕失聪啊?” 景繁都没忍住笑了。 邢花真想立刻起身干一架,这说的是人话? 旁边导演听到这段话都慌了,“你们搞对象的可都先缓缓,不要在节目录制期间公开,就算真要公开,也一定得先跟公司商量,确定好以后的发展方向……”这些乐队在签约前可都是素人,没有包装,没立人设,而且性格古怪的大有人在,这个节目的不确定性实在太大了,他压力是真大。 景繁闻言跟宋寒对视一眼,对方却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完全没有担心。 这件事签约时就给明确说过了,其他人也没有反对的,于是话题很快过去了。 上楼之后景繁有些不开心,站在卧室窗前发呆。宋寒走到她背后,搂住她的腰,把头放在她肩上,“怎么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景繁有些气,明明是为了宋寒留下来的,现在却不能光明正大地谈恋爱,这叫她怎么不憋屈。 宋寒轻笑,“是,贺乘跟我说过。” 景繁回头瞪她一眼:“你还笑?” 宋寒把头埋在她肩上,手圈得更紧,“我说他跟我说了,也没说我怎么回答他的啊。” “什么?” “我是投资人之一,金主爸爸想在自己的节目里谈个恋爱,要谁允许?” 景繁惊讶地转了个身,看着她,“你……” “我什么,我好不容易等回来的宝贝,能让你受委屈?我好不容易谈起来的恋爱,能愿意遮遮掩掩?” “宋寒……”景繁勾起嘴角。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能撩?字字句句都戳在她心上最柔软的那一点。 宋寒含笑看着她,“开心了?” 景繁没回答,勾着她的脖子吻上去,宋寒立刻反客为主,把人抵在了玻璃上,身后夜色被隔绝在温软触感里。 “怎么样?”景家,戚颜紧张地问儿子。 景轩把电脑转向母亲,“小繁总是很有主见,像您。” 戚颜沉默地看完景繁发来的计划书,忍着泪水,“以前我想管她,没用对方法,后来想放养,又没用对方法,现在她长大了,就让她自己来吧,想跟谁在一起,想干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只要,她开心就好。”她盯着结尾那句,“代我向爸爸妈妈问好”看了很久,最终擦了擦眼角,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54章 节目 节目要求他们表现出真实的自己,于是众人很实诚的睡到了中午十一点。 谈忱是第一个醒来的,和往常一样顶着一头鸡窝闭着眼下楼,走到厨房旁边打了个哈欠,刚睁开眼,就被几乎怼到他脸上的摄影机吓了个机灵,一句国骂没过脑子就出口了,那一瞬间的杀气把摄影师吓得退了半步,镜头一个猛颤。 “你他妈有……”谈忱刚想骂出口,突然反应过来今天已经开始录节目了,赶紧把后半句吞下去,扫了摄影师一眼,“离我远一点,我起床气。” 摄影师吞了口口水,又默默后退半步,看他走进厨房,连忙跟上去,“这是要做饭吗?他们都还没有起来呢。” 谈忱有些不习惯,但还是回答了,“他们一会就起。” 这冰冷的语气,加上皱起的眉头,摄影师不敢多话了。 不过这个脾气不太好的小伙子好像还真是个居家型的好男人,单手打蛋,颠勺什么的都不在话下,不到二十分钟,四份早点就摆上了餐桌。 谈忱坐在桌边沉默地吃完自己的那一份,就冷漠地走向了卧室,跟拍还没搞清楚他要干嘛,门已经啪地关上了。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 接近中午十二点,跟拍终于听见了开门声,激动地回头,就看见这酒吧的老板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他刚想打招呼,门里又紧跟着出来另一个身影。 宋寒懒散地笑笑,朝他打招呼,“早上好。” 跟拍看了眼摄影机上的十一点五十六,一时也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她这时已经是中午了。 宋寒走了几步,见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回头看了眼,抓住了景繁的手腕。 “还困?”两人昨天闹到太晚,早上硬是没能起早。 “还好。”景繁任由她拉着,一路走向餐桌。 见她们坐下,跟拍才开口问谈忱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吃。 “他早做完早饭,就早回去补觉啊。”宋寒回答得理所当然。 “忱哥晚上两三点才睡,白天没事一般都睡觉。”景繁补充。 跟拍把摄像机转向景繁,这么看,这姑娘真是生了一张挑不出刺来的芙蓉面,简直让人不忍心移开眼。 “你们住在一起吗?”摄影师想起刚刚她们从一间房间里出来,问。 “昨天在我房间里写谱子。Sifan住我以前的房间。”宋寒回答。昨晚景繁也跟她说了,不是一定要公开,只是自己听见导演的话有些不爽而已,公开的事不急。宋寒当然依她,只不过相处的时间却一点不能少,笑话,正是热恋期,怎么可能分房睡。 跟拍于是也就没再说话, 过了大概十分钟,林向西才一脸懵地从房间里出来,睁眼第一个表情是一个灿烂的笑容,“早上好啊。” 这一笑,连跟拍都被感染了,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过来吃饭,都快凉了。”宋寒招呼到。 “好嘞!”林向西一蹦三尺高,坐到桌前里开始吃。 林向西一来气氛就热闹起来了,硬是把三个人的场景营造出了十个人的氛围。 “老板我跟你说,我昨晚梦见一条狗追着我跑,我艹,它有那——么高,那——么长的腿……”他一边说。拿着筷子的手一边划了一个弧度。 跟拍看着林向西的夸张比划都快憋笑憋出内伤了,这怕是个傻的吧? 宋寒却一副认真的样子,“嗯,后来呢?” “后来,它变成一个热狗,被我吃了哈哈哈哈哈哈……” 跟拍脑袋上六个小点点 “……” 好好好笑哦…… 宋寒也不理林向西了,低头喝自己的牛奶。 林向西自己乐了一会儿,见没人附和,嘟囔了一句“不好笑吗?”就继续吃早饭了。 其实他们的生活很简单,早上十一二点起,吃完晚饭做一会儿自己的事情,然后开始排练,晚上林向西和谈忱下楼去忙,景繁和宋寒在楼上写词或者编曲。 明明他们每一个人的作息和性格都很不一样,却都默契地配合着其他人,保持着一种平衡,或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种微妙的感觉,那是种无形中的凝聚力。 下午四人在二楼排练,让摄影师们真真切切震撼了一把,一拿起乐器,每一个人的气场都瞬间改变了。 谈忱不再是一副总睡不醒的样子,林向西还是阳光,却一点也看不出傻气,宋寒身上半点懒散都没了,景繁则像是变了一个人,整个人的气场冷了十度。 休息时宋寒拿了瓶水,拧开盖子,递给坐在地上的景繁。 景繁接过水瓶,咕嘟咕嘟喝了半瓶。她额头起了一层薄汗,双颊微红,左耳戴着的黑色耳钉,让整个人看起来添了些锋利的攻击性。 宋寒看了一会,抬腿出了排练室的门。 “你去哪?”景繁抬头时她已经走到门边了。 “等我一下,很快回来。” 不过两分钟,宋寒就推门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 跟拍着重拍了她的手,直到她停在景繁面前。 画面里,景繁盘膝坐在地上,抬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宋寒,对方垂着头。眼角带着温柔笑意,缓缓蹲了下来。 景繁看到她手里的盒子就知道是什么了,过年之前,她曾经把耳钉摘下来放在房间里,没想到一摘就是这么久。回来之后她也找过,没有找到,还以为丢了,没想到在宋寒这里。 “你干嘛收起来?” 宋寒笑笑,没有说话。直接上手替她摘了左耳上的黑色耳钉,换上盒子里的。 指尖微凉,抚上耳廓时触感格外清晰,景繁身体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 “这个耳钉有什么特殊意义吗?”跟拍问。 景繁思考了一下,宋寒送这个给她的时候,她们还没有开始交往,甚至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不算有什么特殊意义吧。 而她还没开口,就听见了宋寒的回答。 “定情信物。”她语气漫不经心,让人分不清真假。景繁却惊讶了一瞬。抬头看她。宋寒冲她眨了眨眼,只是头发遮住了她的脸,这个动作没有被镜头记录下来。 “是啊,定情信物。”景繁也笑着说。 没有人当真,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这一晚上台的是FAFA和无常。 本来以为录节目会给酒吧的人气带来影响,没想到现场居然还是人山人海,热烈非常。 邢花画着妖冶的妆,头发高高束起,在台上挥汗如雨,最后一个镜头是她手离开吉他弦时脸上那一抹张扬无比的笑。 “怎么样?”下台后她热情地揽住了宋寒的肩,“新歌不错吧?” 宋寒一挑眉,“还可以。” “你就不能多说几句,我为了这首歌付出了多少心血啊,不值得你夸我一句吗?” 宋寒瞥她一眼,“我夸你一句你能涨一斤肉?” “你要是有这能力,我绝对让你就地变哑巴。” 酒吧里人多,摄影机不会对准她们,邢花把宋寒拉到吧台前坐下,点了两杯酒。 “你和小美女怎么样了?” 宋寒明知故问:“什么怎么样?” “别蒙我,你俩肯定不简单,赶紧跟我说说,我好奇死了。” 宋寒拿起酒杯,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你想知道什么?” 不知道怎么,邢花在这抹笑里体会到了一丝不怀好意。 果然,下一刻。 “先告诉我,你瞒得严严实实那位,是谁啊?” 邢花语塞。“咳……你先回答我。” 宋寒也不逼她,“人家长大了,成年了,我也不算是干缺德事儿了。” 邢花一拍大腿,“我就知道……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啊,那之前是怎么了?吵架了?那姑娘脾气那么好,你干了什么把人气走了?” 提到这件事宋寒还心有余悸,喝了口酒,“没什么,出了点意外,她不记得我了。” 邢花听的一头雾水,“什么?” “出车祸,她失忆了,不记得我,所以走了那么久。” 虽然这听起来实在离谱,邢花却还是顺着问了一句,“那……她怎么回来的呢?” 宋寒嘴角一弯,朝她看过来,语气里无奈又宠溺,“当然是爱我爱得不行,心里总记挂着这儿还有个惦记她的人,所以回来找我了,一见到我就想起来了……” “行了!”邢花生平第一次听人说话居然感到如此不适,赶紧叫停,“我不想知道了,祝你们百年好合!” 景繁下楼时楼下正热闹,她远远就看见了宋寒,于是穿过人群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景繁礼貌地朝邢花打招呼。 邢花爽朗地笑笑,“刚聊起你呢,这就来了。” 景繁转头看宋寒,“聊我什么?” “聊我女朋友有多好。”宋寒手撑在吧台上,侧着头看着景繁。 景繁耳尖瞬间红了,“我上去了。” 宋寒一把拉住她手腕,“那你下来干嘛的?” 景繁转身,她就是闲的无聊,想下来转转,这会怎么还待的下去? “忱哥,给我杯可乐。” 谈忱闻言,也没什么表情,给她倒了杯可乐递过去。 景繁端了可乐,朝宋寒微微一举杯子,“宋老板再见。” 邢花看着景繁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转过头来看宋寒还看着那个方向,一阵牙酸,“人都走了。” 宋寒喝了口酒,“你说我怎么这么幸运,能遇见她?” “踩狗屎了吧。” “滚。” 第55章 今天天气真好,加个更 宋寒回到房间时景繁正坐在床上看书,宋寒走过去在她额头吻了下,起身去了浴室。 景繁一边看着书,一边听着浴室的动静,一心二用。 宋寒出来时她咳了一声,把书本抬高了些。 这点小心思宋寒一眼就能看出来,心里明白,面上却好似没有发觉似的走了过去,掀开被子躺下,胳膊枕在脖子下面。 景繁看了一会,见人都快睡着了,颇有些恨恨地把书一丢,关了灯躺下了。 刚刚把被子拉起来,腰就被人一带,带进了一个温暖怀抱。 “你干嘛?”她挣扎,去掰宋寒的手。 宋寒向前倾身,在她脖颈处嗅了嗅,和自己相同的沐浴露香气让她心情大好。“生气啦?” 景繁没好气:“放开,我要睡觉。” 宋寒轻笑,低沉的声音在黑暗里存在感分外强,笑得景繁酥了半边身子。“干嘛?” “没什么,”宋寒把她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睡觉。” 景繁转了个身,去搂她肩背,把头往她肩窝处靠了靠。 “不生气了?” “哼,”景繁语气很是高傲,“要是明天早上起来我不在你怀里,你就等着吧。” 宋寒简直被怀里这只小白猫萌的肝颤,笑着把人搂紧了些。“好。” 第二天要去拍宣传照,顺便拍一些花絮,早早就得起床,两人也就这么睡了。 跟着摄制组的车到了拍摄地点,其他六个乐队已经到了,正在化妆换衣服,看见宋寒,都笑着叫声宋老板。 这里的人景繁虽然没有打过多少交道,但也都认识得差不多了,跟着宋寒和他们打过招呼,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一共就三个化妆师,轮到他们时化妆间已经没什么人了,谈忱和林向西去了另外一间换衣服,她和宋寒在这一间做造型。给她化妆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化妆师,人看起来挺和气,可不知道为什么,景繁看到她第一眼就有些不舒服。 那人倒是礼貌地跟她问了好,“你好,我叫Siri。” 景繁冲她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Siri伸手去抬她的下巴,整个人都凑近了些,“平常不怎么化妆吧,放轻松。” 下巴上冰凉的触感让景繁皱了皱眉,不过到底也没说什么。 “你皮肤真好,平常怎么保养的啊?”Siri笑着问,手从她的额角一路滑到左耳,“这耳钉真好看。” 这动作太露骨,景繁就算是木头也能感觉出来点什么,而她正想发作,一只手从侧面伸出来,一把握住Siri的手腕,将她的手从景繁脸上挪开。 “你干嘛?”Siri看着面前的黑衣女人,有些不耐烦,“你的化妆师呢?” 宋寒用力捏着她的手腕,眼睛直直盯着她:“想让这位小姐帮我化。” 感受到景繁看过来的目光,宋寒低头给了个安抚的眼神。 Siri怎么能还不明白,本来以为就是个没出名的素人,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替她出头,不过她干这行这么久,什么人没遇见过,“还有半个小时就轮到你们了,你确定要这样浪费时间,现场可只有三个化妆师。” “是吗?”宋寒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眼神冰冷,把人手一甩,“我管你,滚!” Siri本来就靠着背后的梳妆台,宋寒这一用力,她硬是没站稳,整个人往旁边一扑,眼看就要倒。 还好有人扶住了她。那是个穿着黑色小西装的女人,妆容精致,脸上是公式化的笑容。 见Siri站稳后她就放了手,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Siri当然知道这是谁,一时心里也有些没底,连忙抢着开口:“这里就三个化妆师,要管二三十个人,还挑什么挑?” 这话就说的很小人了,景繁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而宋寒明显就平静得多,像是已经预料到了她的说辞。 后来的女人闻言把目光转向宋寒,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她骚扰我。”景繁直接开口。 听见这话,不仅是面前的女人和那个Siri,连宋寒都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脸杀气地瞪着Siri。 “我没有!”Siri立刻反驳,转向旁边的女人,“杨总监,我在银声做了这么多年,您还信不过我吗?” 杨静脸上带着笑,手却毫不留情地把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扒拉下去,“如果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那就什么都不要干了,你出去吧。” Siri表情瞬间崩了,“杨总监,您不能……” “不能什么?”杨静侧头看过去,Siri顿时没声了,低头快步走了出去。 人走了,杨静才看了眼旁边的摄影,“这段剪了。” 摄影师答应了,识趣地走出了化妆间。 “景小姐,抱歉,”杨静和和气气,跟景繁道歉,态度倒是真诚,“这次是我们安排不得当,银声重新起步,总有些漏网之鱼,请你见谅。” 宋寒手搭在景繁肩膀上,看着杨静:“杨总监?” 杨静于是自我介绍到:“我是银声的艺人总监,杨静。” “你好。”宋寒这招呼打得很不认真。她对这种精英型,心思深如海的人一向难有好感。 “刚才的事情是个意外,以后我盯着,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杨静也没在意宋寒语气中的那点敌意,依旧带着笑。 看来这就是他们的经纪人,既然是贺乘的安排,那就是友不是敌了。 这时谈忱他们正好进来,换了一身衣服,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景繁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不再理旁边的杨静。 REBURN这次的主题是黑白,这两位真是把相同色系穿出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林向西穿着白色短外套,破洞牛仔裤,是阳光的大男孩形象,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谈忱则是一件白色T恤,黑色长裤,整个人那种懒散的感觉更强烈了,昏昏欲睡,也是,忱哥今天可是起了个大早,没睡着已经很给面子了。 “很帅。”景繁笑着评价。 林向西灿烂地一笑,谈忱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真是人才济济。”杨静抱着手,评价。 “劳杨总监费心了。”宋寒淡淡接了一句。 “合作愉快,宋老板。” “合作愉快。” 很快,新的化妆师过来给两人化好了妆,安排好了服装。 宋寒是一件长裙,成熟风,景繁一条斜肩白裙,裙摆及膝,青春又叛逆的形象。 这四人站在一起,杨静都忍不住惊叹,颜值是真没得说,不同类型的混搭,让人对这个乐队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走出化妆间,外面一群人开始欢呼,“宋老板美呆了!” “看人Sifan,你要有人家一半的美貌,咱们早火了!”有人拿队友打趣。 “我去整个容可能还行,Sifan的颜那哪敢觊觎啊!”无常的吉他手笑着回应。 宋寒听着别人夸景繁,心里涌起一股成就感。 “宋寒!”邢花在人群里叫宋寒的名字,宋寒回头,就看见她一个飞吻过来,顿时翻了个白眼,引起一阵哄笑。 摄影机把这欢乐的一幕记录了下来。 拍摄花的时间比化妆还要长,全部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了,众人回到炽荒,点了外卖,算是一次小小的聚餐。 这七支乐队里各种职业都有,性格也各异,凑在一起现场热闹得不行。 拾疯的贝斯老鱼以前是个外科大夫,喝醉了酒硬是要现场现场表演做缝合手术,被一群人按着才没糟蹋刚刚送来的烤鸡。 FAFA的鼓手大象要跟宋寒Solo,顿时全场欢呼,都开始起哄,宋寒把杯子里的啤酒一口干了,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来!” 这可把导演兴奋坏了,赶紧让节目组的人帮忙布置好舞台,安排好了机位。 两人走到台上,台下反而安静下来。直到宋寒一个眼神递过去,大象的气势瞬间矮了一大截,台下才传来一阵哄笑,大象也是个脸皮厚的,根本不在乎宋寒的挑衅,率先敲下鼓点。 宋寒毫不慌忙地扬手,鼓棒落下。 气氛几乎瞬间就达到了巅峰,几十人营造出了百十人的氛围,工作人员还没见过这么燃的场面,只觉得一身血都沸腾了起来。 景繁手里拿着酒杯,看着台上的人。今天的光线很充足,宋寒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清晰地落入眼帘。周遭的喧闹,舞台上的人脸上嚣张的笑,让她想到了一年前,她们也是这样,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一样的距离,一样的过电般的酥麻感,不一样的是,现在在台上挥汗如雨的,是她的队友兼女朋友。 杯中酒被一饮而尽,台上人眼神带笑扫过来,全场最后一个鼓点落下。 过后导演兴奋地跟助理说赚大发了,这节目绝对要火,不火天理难容,然后被众人灌酒,醉得不省人事,这估计是第一个在自己节目录制期间喝醉的导演了。 景繁今天并没有喝多少酒,但还是有些迷糊,宋寒导演助理打了声招呼带人进了自己房间。 “去洗澡,睡觉,让你别喝酒,不听话。”宋寒把人往浴室里推,景繁却一个转身抱住了她脖子,对准了就是一口。 宋寒疼得一激灵,却不敢用力推,“嘶——咬人做什么?” 景繁稍抬起头来,脑袋耷拉在她肩上,“宋寒。” 宋寒扶着她的背,防止她溜下去,“嗯,干嘛?” “我的,永远都是我的,再多人看,都是我的。”和老妈的误会解开了,但父母这么多年的缺席留下的后遗症却没那么容易痊愈,以前她没有感觉到,但喜欢上宋寒以后,特别是经历了那一次意外,她就发现了,自己的占有欲特别强,总想把宋寒圈在自己的领地里,生怕自己一个晃神,人就不见了。清醒的时候可以控制,但酒精总能轻易打破大脑的防线,让欲.望无限放大。 宋寒听见这句话,只觉得自己心脏像被猫挠了一爪子似的,明明用了力,却还是像撒娇。 她轻笑了声,在景繁的耳朵尖上啄了一口,压低了声音附和她,“对,是你的。” 第56章 热搜 九月十二号,节目官博发出宣传照,还买了个热搜,可没想到,居然买一送了二。 热搜第五:银声死灰复燃 热搜第七:Sifan神仙颜值 热搜第八:Under the sound 银声总裁办公室,贺乘坐在办公桌背后,看着手机上的图片和文字,嘴角浮起笑意。 他对面会客区域,杨静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咖啡,云淡风轻地喝着。 一开始,她对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根本没抱任何期待,毕竟是贺延的亲弟弟,首先作风上就让人没法信任,更别说来上班还没几个月就带了个女孩儿来。 可后来贺乘找了她几次,谈得很深入,不说是交心,但也说得上真诚了,杨静才发现,这年轻人跟他哥,是真的不一样。他心思很深,杨静在娱乐圈打拼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在贺乘面前,她却有了久违的无法游刃有余的感觉,她新奇的同时,也不得不对对方改观。 现在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没错。 贺乘起身,坐到她对面,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这动作无形中就给了对方参与感,拉近了些许距离。 杨静放下咖啡,“目前形势还不错。” “是还可以。”贺乘说。 话里带着明显的野心,杨静真是被年轻人感染了,居然有了自己也可以再打下一片江山的感觉。 她心下自嘲一番,抬眼看贺乘,“那个景繁是你妹妹?” “是。”贺乘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杨静一挑眉,“如果你信任我的话,REBURN这个乐队,我想亲自带。” 这本来就是贺乘的意思,杨静自己提出来,是正中他下怀了。 “好。”他点头,“不过,我有个要求。” 杨静示意他说,“不过太离谱的我不可能答应,既然签约了,那就要为公司创造利益,这是我的职责。” 贺乘一笑,“那我作为老板,得先谢谢你。我的要求很简单,给他们最大限度的自由,她不想做的事情,就不能做,不想接的工作,不能接。” 杨静有些不高兴,“你这要求很不专业,既然他们签约了,就是公司的艺人,工作是他们的义务。” “不是全随他们心意,只是需要掌握一个度,我想杨总监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杨静确实是懂装不懂,想要讨价还价,可贺乘虽然解释了,却明显没有要退步的意思,她也不好再坚持下去。 “好,”她点头,“老板自己都这么说了,我一个员工还能有什么异议呢?” 贺乘轻笑,“杨总监是公司肱骨,何必妄自菲薄。” 明明是杨静装傻,反倒被他恭维一番,虽然是被人压制了,却让她生不起气来。 “Sifan神仙颜值”的热搜点开,置顶是一张景繁的高清个人照,一张团队照和一张从团队照里截出来的照片。 个人照上的景繁穿着斜肩白裙,抱着吉他,本来不伦不类的搭配,在她身上却一点违和感都没有,温柔的颜和张扬的气势,反而给人一种次元壁融合的奇妙感受。 圆子:这是弹吉他的公主吗我的天!这颜值,比现在许多当红小花都不差了吧! 木头鞋:我去这个颜值我可以啊,好温柔的感觉啊 小九九:五分钟,我要这个小姐姐的全部资料! 夏夏瞎:听说是一个和乐队有关的综艺,叫什么来着,也在热搜上挂着呢,小姐姐是一个乐队的成员 函数韩书:这一整个乐队都是高颜值啊我去,真的不是包装出来的吗?最左边那个阳光小哥哥我可啊啊啊啊 晓说说:中间的黑衣姐姐好A呀,气场好强! 不止喜欢:我刚去那个节目官博看了,真的是个神仙节目,要颜有颜要才有才,我追定了! 半条鱼:我的天,是宋老板!炽荒的宋老板和Sifan啊!炽荒要重组了吗!有生之年!有生之年啊! 流星锤:@半条鱼,姐妹你知道什么请大声说出来! 这位半条鱼应该是炽荒的老客人,对炽荒如数家珍地列了一长串,因为评论区科普实在有限,最后直接去发了一条长微博,把炽荒在靖川地下乐队里的重量和历史抖了个底儿掉。 中心思想:炽荒成立已经十年有余,目前更是靖川最大的地下乐队聚集地。 这条微博还把自己对参加这次综艺的七支乐队里所有成员的了解全部写了上去,人员组成,歌曲风格等等等等,简直称得上是炽荒的百科全书了。 然后成功把自己送上了热搜。 一时间,靖川,炽荒,乐队,这些词在微博上泛滥开来。 一夜之间,靖川就拥有了除那座摩天轮之外的另一个标志性地点。 这个发展真是惊呆了节目组众人,导演一边笑得像朵花儿,一边又愁的要打蔫儿,忙着应网友们的呼声,去剪宣传片。 邢花来炽荒彩排,搭着景繁的肩笑,“小美女,你可真行,一个人带一整个节目啊,颜值可真是个好东西。” 景繁对网上的事情也有所了解,心里庆幸现在还没有人曝她的身份,不过应该也快了,毕竟有她在三中的知名度一点不低,当初出柜的事情也是闹得沸沸扬扬。不过她倒也没有太在意,决定了要走这条路,当然已经想到了这些,她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去做心理准备。 “姐你也不差啊,我刚改看见有人夸你颜如其名。”景繁笑着回答。 邢花看她一眼,“你在夸我?”颜如其名,不就是如花?她哪点像如花? 景繁笑了两声,跟她走进了排练室。 宋寒正在跟FAFA的人聊天,见景繁来了,挥一挥手走了出来,拍掉邢花搭在景繁肩上的手,拉着人走了。 邢花在背后虚给了她一记,“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欺负我?” 宋寒回头,做了个口型:对象不在身边的,没人权。 邢花气得差点当场上去给她两脚。 周围都有镜头,景繁没有表现得明显,宋寒却还是感觉到了她的低落,午休时去她房间里准备聊一聊。 她把坐在床边刷手机的人揽进怀里,“怎么了今天?一直不高兴?” 景繁没立刻回答,拿着手机,向后往她怀里靠了靠才开口,“我出柜的事情全校都知道。” 宋寒隐约也有些猜测,景繁的回答跟她想的一样。 她扳着景繁的肩膀让人转了个身面对她,“有什么好担心的?出了就出了,早晚还要出一遍的,之前跟你说什么,本来就没想要瞒着。” “你……”是这样的吗? 宋寒看她茫然的样子,笑着牵起她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然后紧紧攥住,“我那话说的认真,是真那么打算的。至于其他的事情,都交给贺乘了,那小子很能,哪用得着咱们操心?” 景繁被她严肃的神情搞得有些恍惚,这语气,好像出柜不过是件像公布今天中午吃了什么一样简单的事情。 “你早就想过了?”她问。 “当然。”宋寒在她头上敲了下,“怎么,我在你心里那么没心没肺?” 景繁瞪她一眼,然后靠在她肩上,“那如果贺乘处理不好呢?我们会不会还没出道就糊啊?”被宋寒带得,她好像呢没有那么担心了,问出来的时候都没多少压力。 “糊就糊了呗,又不是养不起你,糊了的话,咱们就待在炽荒,想唱歌弹吉他的时候就上台,懒的时候,就放开了玩,谁也管不着。好不好?” 景繁想了想那种生活状态,笑了,“你本来不就是那样吗?” 宋寒揉了揉她的脑袋,“是啊,而且我觉得还不错。” “那你更喜欢哪种生活?”景繁退开些,问她。参加综艺本来就不是宋寒的本意吧,她那么洒脱爱自由的性子,进了娱乐圈,不就像进了笼子的鸟? 宋寒看着眼前的人,没回答,景繁刚想开口说算了,就被突然凑过来的唇堵住了还没说出口的话。 接吻的间隙,她听见了宋寒的回答:“喜欢你。” 这些年过得安逸,吃穿不愁,事业平稳,本来以为就这样懒懒散散一辈子,却不想遇见了你,才知道这人生还有另一种活法,或许跌跌宕宕,但总充满期许。 宋寒才待了没多久,就响起一阵敲门声。 她有些不耐烦,开了门却看见了杨静,明显对方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宋寒拦着门,“杨总监,有事?” “宋寒,我想和你们谈谈,方便吗?” 听她说的是你们,宋寒已经明白了,看来贺乘已经跟她谈过了。 宋寒的书房其实并不是一个会客的好地方,不过这会的确没有别的地方可以选了。 “首先我得给你们通知,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经纪人,你们的工作安排由我负责。” 宋寒点了点头,没说话。 “所以杨总监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呢?”景繁问。 “昨天贺乘跟我说了些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跟你们沟通一下。”她顿了顿,“关于你们想要公开恋情这件事……” 说实话,她是真的觉得头疼,贺乘心眼儿是真多,偏等到她答应了他所有要求才跟她提这件事,搞得她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上,要说这如果她们是男女恋人,那她有很多种方法把这事儿办好,可偏偏是对百合,她想了一整夜,才勉强有了点头绪。 “杨总监这是有办法了?”宋寒问,语气轻松。 杨静真是讨厌宋寒这个样子,所有的麻烦事都给她处理,自己一点不着急。 “我的打算,是先让你们炒cp。” 景繁眼睛一亮。 杨静叹了口气,“这件事不管怎么公开,影响都不会好到哪去,我们能做的,只有尽量铺垫,甚至是把水搅浑让人分不出真假,剩下的,就让粉丝们自己消化了。”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发展了。 宋寒满意地一笑,“好,那麻烦杨总监了。” 杨静心里翻了个白眼,谁稀罕她的感谢啊! “以后别叫杨总监了,叫名字或者杨姐都行。”怎么说她今年也是快四十的人了,也称得起被叫一声姐。 “行,那谢谢杨姐。”这两个字从宋寒嘴里叫出来,就带上了吊儿郎当的味道。 第57章 团建 三天后,《Under the sound》首支宣传片上线,十分钟点击量过万,再次上了热搜。 预告片开头,是黑暗中的一声鼓点,接着黑色褪去,舞台上两个面对着的鼓手,战意一触即发。 然后就是在酒吧里人群欢呼的场面,酒,鼓,口哨,欢呼,配上急促的鼓点,让人觉得浑身血液瞬间沸腾! 视频总共不过五分钟,最后是众人的自我介绍。 “REBURN,宋寒。” “REBURN,Sifan。” …… “无常,锦绣。” “Blaker,司徒昭。” 最后所有画面重归黑暗,节目的名字“Under the sound”跃然眼前。 视频底下的评论很是疯狂。 “我觉得我要疯了,好热血啊!” “上过热搜的颜值真的不是盖的说!” “宋老板的气场真的强,好像看现场啊!” “想看正片,每一个人都有戳中我的点,而且这种节目真的很有意义!” “宋老板和Sifan一黑一白好搭的!” “期待期待,静待播出!” …… 正片还没有播出,呼声就已经这么高,导演高兴的同时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而且投资方银声娱乐还在这个时候给他找事,说要炒cp,还是女女cp,他真的是压力山大! 现在的娱乐圈,艺人炒cp是正常手段,炒得好的话,不仅能带动节目收视率,还能给艺人带来热度,可反之,炒不好的话,也可能糊到地心,真不知道银声是怎么想的,炒女女cp这么高风险的事情,居然就这么决定了。 杨静想要带Reburn也不是随便说说的,作为银声的经纪人总监,她当然要在项目开始前做一番了解。签约之前她就找了宋寒乐队成员的资料,谈忱和林向西身世都很简单,一个是四处流浪被宋寒捡到炽荒的孤儿,一个是辍学离家出走追求梦想的少年。而宋寒和景繁就复杂得多,甚至到了她无法触及的深度,不过既然她没法了解,自然别人也不可能随便查到,而她们能够暴露在大众面前的那些,已经足够了。一个是传奇酒吧的老板,一个是靖川三中的学神,营销好了都是爆点。 唯一她没有了解到的,就是景繁的性向和恋情,现在知道了,虽说解决起来比较麻烦,但她对自己的手段还是有信心的,总之在她眼里,Reburn可是一座宝藏。 和导演打好了招呼之后,她连夜做了方案找到了了贺乘。 “这是策划案,你看看。” 贺乘接过文件夹,打开浏览了一遍,最后满意地抬头:“辛苦。” “以后这样的事情,你还是提前给我打个招呼,提前准备总比赶鸭子上架要好。”杨静略带着些抱怨。 贺乘一笑,“下不为例。” 杨静本来也没想找他麻烦,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你对这个妹妹,还真是上心。” 贺乘理所当然地一挑眉,“家里小妹,本来就应该宠着的。” “那你那小女朋友呢?”杨静接过文件夹,语气带着些戏谑,问他。 提到贝小池,贺乘嘴角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她还小。” 杨静给他个了然的眼神,“你们兄弟俩还真是不一样。”一个众所周知的风流成性,一个肉眼可见的痴情。 贺乘轻笑一声没回答。 杨静来了一趟炽荒,做了些安排,对宋寒和景繁影响最大的一点就是让她们分房睡。虽然不乐意,但为了可持续性发展,还是不得不同意。 宋寒躺在主卧大床上,难得地有些失眠了。 不知怎么突然想到,她都没有认真跟景繁告过白。 她这人一向随性,没追求没要求,可景繁是下一场雪都要作首诗纪念的人,仪式感很重,这件事上,自己好像有些太不上心了。 宋钦为了向谨如放弃了继承权,开了炽荒,领养了孩子,他们之间的感情无需质疑,以前她不理解,现在自己有了切身经历,才觉得那两人的爱情确实让人羡慕。 那她呢,在感情里不善言辞,又该拿什么来表达爱意?一场什么样的告白才能让她的小女朋友满意呢? 一向不爱动脑筋的宋老板迎来了二十五年人生中最大的难题。 果然,爱情总让人捉摸不透啊。 REBURN应该是七个乐队中生活轨迹最简单的一个了,活动范围几乎全都围绕着炽荒,以前还送景繁去上学,现在景繁不上学了,出门买个菜都算是远行。 可偏偏在热恋情侣的相处中,空间局限根本无法制止狗粮泛滥。导演看着显示器上的画面,深深觉得自己之前无素材可剪的烦恼已经飞到了爪哇国。本来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只觉得那些眼神和小动作不过是好姐妹之间比较亲近而已,现在知道了内情,那一句比对别人要轻的“小心”,那在下楼时下意识伸出去的手,那无意识抬头看过去的一个眼神,那都是!糖!啊! 郑导演觉得,这个cp要炒,简直不要太轻松啊,真真正正的糖,跟营业出来的糖,那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好吗! 于是郑导一边吃着狗粮,一边剪着视频,精神抖擞地完成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Under the sound》本来就是银声投资制作的综艺,视频剪好之后,样片会先送过去,确认没问题才行,毕竟是新签的艺人,这开头第一步可一点也不敢出错。 郑导也是层层筛选之后确定下来的导演,能力自然没得挑,贺乘看着画面里景繁和宋寒之间被营造出来的毫不刻意却又能明显感受到的微妙气氛,夸了郑导一句。 “这位郑导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已经导过几个热门综艺了,这个节目交给他,大可放心。”杨静补充。 “嗯。”贺乘点点头,“第一期节目是在这周六?” “对。”杨静回答,“一周一更,每一期末尾都是一场演出。” 既有娱乐,也要让观众能够看到并认可这些乐队的实力,两相辅助,事半功倍。 如果反响好的话,专辑都可以趁热做上线准备了。 九月二十三号,《Under the sound》第一期在橘子视频上线,一小时点击量过六百万,以节目名称为关键词的微博热搜紧跟着被顶上第一。 “开门红啊。”杨静盯着屏幕上还在持续上涨的数据,纵使在圈子里待了这么多年,也不禁激动起来,毕竟银声实在是颓靡太久了,久到她都打算放弃了,现在的这一缕曙光,简直照亮了一条康庄大道。 这头贺乘接到了贺延道贺的电话,杨静冷静下来之后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去安排下一步工作。 而炽荒依旧像平日里一样,并没有受到网上风云的影响。 客厅里光线充足,四个人都各自找了地方以最舒适的姿势窝着,谈忱靠在椅子上假寐,林向西倒坐着,扒着椅背打游戏,而景繁下巴搭在宋寒肩上,和她一起看着电脑上的谱子。 林向西一局游戏结束,抬头看向宋寒,被两人之间的气氛酸了一下,犹豫着问:“老板,我明天想请个假。” 宋寒没抬头,“怎么?” “明天我追的电影系列第三部 上线,我想去看!”他想了想,又灵机一动,“要不咱们组织一次团建呗老板,一起去啊!” 宋寒随口问了句电影名字,思考了一下,抖了抖肩膀,偏头看了景繁一眼。 “好啊。”景繁答应。她和宋寒在一起之后,连一次像样的约会都没有,就开始了镜头下的生活,还挺憋屈的。 林向西兴奋得不行,定了票又和谈忱商量明天的行程,最后决定去城郊一家农家乐,住一晚,第二天下午回。宋寒同意后谈忱就下楼去做安排了。 第二天中午,四人组开着车去了电影院,跟拍不好进放映厅,没再跟着他们,就当放两小时的假了。 林向西的喜好很有十九岁少年的特色,选的是一部超级英雄电影,全程致力于拯救世界。 宋寒和景繁的座位靠后,大概是谈忱提醒,林向西没定四个连坐,跟她们隔得比较远。 电影开始,景繁抱着可乐杯,突然有了些青春期小女孩谈恋爱的酸涩感。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觉得什么都无所谓,刚在一起就把该做的全做了,谁不知道谁啊,以至于明明在一起还没有一个月,却硬是搞的跟老夫老妻似的。 而现在坐在电影院,平常时时刻刻都能挨着的人被爆米花隔开,这不远不近的距离,被昏暗和陌生人包围的气氛,让内心某一个平时被压制的角落突然失了禁锢,那感觉,有点儿刺激,就像背着老师家长偷偷出来约会的,连手都没牵过的中学生初尝爱情的甜蜜,忍不住地紧张,又忍不住地期待。 就着屏幕上超级英雄使出大招的光亮侧头看过去,宋寒看见了女孩儿咬着吸管垂眸,嘴角带着微笑的样子,也没忍住笑了。 景繁似有所感,有些羞赧地放下可乐杯,去抓旁边的爆米花,拿起一颗刚刚想抬手时却被握住了手腕,布着薄茧的手慢慢下滑,虚虚握了下她的掌心,顺走了那颗带着甜腻气息的爆米花。 明明不是多大的动作,却让景繁从脸红到了脖子,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旁边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景繁觉得整个人像是被屏幕上主角手里那把枪击中,要爆炸了。 而罪魁祸首还云淡风轻地笑:“好甜。” 景繁压了压情绪,小声问:“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我说我女朋友,甜得刚好,一点不腻。” 砰!炸出一朵蘑菇云。 别活了。景繁闭着眼想。 第58章 夏夜 出了电影院,四人出发向定好的农家乐。 地方离得并不是特别远,不过一个多小时车程,就看见了绿树掩映的白墙黑瓦。 农家乐老板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姓张,提前就在村口等着他们了。 “我们这儿啊,空气好,蔬菜都是自己家种的,绝对的绿色食品,你们放心玩,有什么问题都跟我说就好……”张姐热情地跟他们介绍。 前几天下了场大雨,路上覆了一层泥浆,有些滑,上坡时宋寒走在景繁前面,自然地把手伸向背后,被握住后就用力拉了一把,景繁借力,上前一步和她并排。 雨后的空气很好,天空也蓝得澄澈,淡淡的青草味萦绕在周围,让人心情不自觉放松下来。 “那边有湖,好漂亮。”景繁指远处的一片湖,跟宋寒说。山脚下,平静的湖面倒映着流云,湖岸边的树林绿意葱茏,真是一副好光景。 张姐家的农家乐在半山腰上,正对着湖面,好风景一览无余。她听见景繁的话,笑着道:“明天也是个好天气,你们可以去湖边走走,湖里有鱼,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去钓鱼,拿回来就能现做。” 宋寒答应着,想着怎么把人带出去转转。 路上算不上颠簸,但吃过一顿原滋原味的农家饭,饱足感还是让人生出了困意。 天色渐晚时景繁说要去休息,宋寒没有陪她,自己在楼下和张姐唠嗑。 农家乐并不大,张姐端了一盆豆子,搭了小板凳坐在门前,夏日傍晚的风穿过枣树吹到人身上,凉爽惬意。 “这儿真舒服。”宋寒靠在还留着余温的墙面上,闭着眼感叹。 张姐剥豆子的动作停了停,笑着回应,“是啊,这季节正好,不怎么热了,不过你们要是来早一点,还能看到更好的景致呢。” 宋寒睁眼,“什么景致?” 景繁醒来时已经是八点多了,睡着时窗帘并没有拉严,她睁开眼,看见了一线已经淡成清灰色的晚霞。 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在哪,下午温度正好,不冷不热,睡得太过舒坦导致现在整个人都懒懒的不想动。 听见门口咔哒一声,她也没有回头去看,而是又闭起了眼睛。 宋寒看着床上就搭着一条薄被的人,跟身后跟拍打了声招呼,小心地关了门,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景繁本来醒了,但脑子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知道走来的人是宋寒,潜意识里的安全感让她又有些迷糊了。 脚步声停在窗前,挡住了穿过窗帘的本来就不算明亮的光。 宋寒坐到地板上,手肘撑着床沿,盯着眼前神色安宁的人。看着自己的影子落到景繁景繁脸上,她歪了歪头,找准角度,让它们重叠在一起,成功之后又觉得自己实在太幼稚,兀自笑了。 她伸出手点了点景繁的鼻尖放轻了声音,“起来了。” 景繁觉得脑子混沌,感受到宋寒的动作也没有什么反应,被戳了好几下脸才不情愿地把眼睛睁开,看了宋寒一眼之后又闭上了,抬起胳膊一个用劲,手就靠惯性落到了宋寒脖子上,然后哼哼了两声。 宋寒被她逗笑,向前倾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再不起今天就醒不了了,得一直睡到明天早上。” “放假……”景繁喃喃着,感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宋寒揪了揪她的耳朵,觉得自己女朋友真是太可爱,她见过不少有起床气的人,像这样被叫起床反而不管不顾撒娇,比平时还软的真是头一个,可爱透了。 不过撒娇也不能一直赖床,她伸胳膊揽住景繁后背,一使劲把人拉进自己怀里,毫不客气地在她头上揉了两把,“起床,小懒猫。” “哼……”这一个哼字叫出了九曲十八弯,宋寒简直有点受不了了,把着人的肩让她自己坐好,眼看着又要没骨头似的往后倒,赶紧一把揽住,“醒醒了,带你出去。” 景繁终于还是醒了,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问:“去哪……” “去钓鱼。” 景繁一扫窗外,“天黑啦……” 把她脸上糊着的头发撩到耳后,宋寒随口回答:“就是天黑才好。” 景繁动作一顿,睁眼看她,眼神莫名。 宋寒看她表情不对,回想自己刚刚说的话,笑了,“我不是……”一想解释出来好像更不对,反而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她叹了口气,起身,“起来吧,姐姐带你出去玩。” 刚站起来,却又被景繁扯着衣角拉了下去,差点没坐稳,伸手撑了一下刚刚保持住平衡,景繁就贴了上来,扒着她肩膀挂在她身上,“浑身没劲,姐姐帮我换个衣服吧~” 闭眼,深呼吸,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宋寒反手将人压在枕头上,凑近了看着眼前人,眼底情绪涌动,“我觉得其实今晚不出去也可以,你觉得呢?”说罢侧头在她耳尖上轻咬了一口。 景繁立刻缴械投降,“我错了……” 知错是知错了,不过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宋寒最后还是被抱着脖子讨了个吻。 两人收拾好走出房门时,等在门口的跟拍小哥已经无法直视这两位叫起床都要花半个小时的真cp了。 两人一人拿着一根鱼竿出门,踩着沉沉暮色到了湖边,找了个比较宽敞的地方坐下了。 景繁看看手里的钓竿,又看看宋寒手里的鱼饵,“这个……怎么弄?” 宋寒熟练地把挂饵甩杆,弄好之后回头看了景繁一眼。景繁不愧是学神,看了一遍之后就学了个有模有样。 天边最后一点模糊的光线散进,星子逐渐填满了头顶夜空,风吹过树林的声响和着虫鸣,反而让人觉得心里很是宁静。 摄影机拍从身后取景,只能拍到模糊的两个背影,互相倚靠着抬头看天空,那天空清清亮亮,繁星满缀。 “好舒服啊。”这么美的风景,这么缓慢的时光,这么喜欢的人。景繁靠在宋寒肩上,觉得心里充实得不得了。 “以后可以常来。”宋寒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草丛,回答道。 “你看什么呢?”景繁顺着她视线看过去,问。 “嗯?没什么,诶,你那浮标动了!” 景繁感觉到了手里鱼竿的颤动,赶紧往上一提,银色影子破水而出,在银色月光下激起一阵水花。 “钓上来了!”她惊呼一声,看着被甩上岸的鱼,却有些手足无措了。 宋寒帮她把鱼放进小桶里,撤了鱼钩,夸了她一句:“景神真厉害。” 景繁笑:“运气好而已啊。” 两人又坐了一会,宋寒观察着草丛那边的动静,终于等到了一点亮起的荧光。 “景繁。” “嗯?”景繁有了成果,正热情高涨地看着湖面,被她一叫,视线都没转。 “闭眼。”宋寒温声回答,靠过去蒙住了她的眼睛。 景繁下意识地抬手,抬到一半又停下,“怎么了?干嘛?” 宋寒轻笑一声,收手,“闭着眼,别动。” “哦。”景繁听话地闭着眼,手里握着钓竿。 黑暗让人不安,但紧接着,她听见一声轻响,应该是打水漂的声音,随后身后传来跟拍小哥的惊呼。 心里正疑惑,眼睛上传来一点温暖的触感,“好了。” 她睁眼,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她们不远处的草丛上,正闪着星星点点的萤黄色,一直蔓延到湖面,几乎和天上的星光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分辨。 她第一反应就是去抓宋寒的胳膊,“这是……” 宋寒微笑看着那些光亮,“张姐和我说盛夏的时候这湖边会有大群的萤火虫,多得能照亮湖面,但现在这时节不多了,我就试试,没想到效果还挺好。”抓了石子往那边草丛里一扔,居然亮起这么多。 景繁看看萤火,又看看宋寒,最后带着幽怨的眼神扫向了身后的跟拍小哥,硬生生忍住了做点儿什么的冲动。只是眼神里的炽热一不落都被宋寒看在眼里,她弯弯眉眼,在景繁头上揉了一把,“好看吧?” “嗯。” 宋寒起身,拉着景繁的手往那片地方走过去,跟拍小哥早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太过耀眼,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不会再跟。 离那片光越近,看得就越清楚,一只只尾巴尾巴发着光的小飞虫盘旋飞舞着,微弱的光聚在一起,硬是照亮了这一片草地。 “宋寒。”景繁侧头看她,宋寒带着几分凌厉的面孔在这样的场景下显得格外温柔,让她心里像是装满温热的水,暖意都快溢出来了。 萤火点亮夜色,清风拂过发丝,宋寒抬手去触碰眼前的萤火虫,听她叫自己,应了一声嗯。 “我要纪念一下。” “怎么纪念……”她话还没说完,景已经凑过来,在她脸上轻轻一碰。 明明是纯洁青涩到不行的一个吻,却比情动时的深吻更撩人心弦,旖旎得恰到好处,像极了这繁盛葱茏生机蓬勃的夏日。 宋寒挑眉,“这么小清新?” 景繁凑近了,盯着她的眼睛,“我才十九,而且是初恋好吗?小清新不对?” “对对对,”宋寒揪揪她的鼻子,“你说什么都对。” 景繁又凑过去抱住她脖颈,额头与她相抵,闭着眼,叹了口气,“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前任了,这算不算一个遗憾?” 宋寒勾唇笑了,“人生难免有遗憾,你就忘了这茬吧,否则有人得孤独终老一辈子了。” 一个平平无奇的夏夜,可能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在这一小片天地里,有人就着萤火的光亮,就把一生交付了出去。 第59章 CP 第二天早上张姐让厨房把昨天晚上景繁钓的鱼红烧了,景繁还挺遗憾,这鱼见证了一个不平凡的夜晚,她还想着把它带回去养着呢。 “我还是比较喜欢清蒸。”宋寒给她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碗里之前还仔细地把鱼刺挑好了。 “我也觉得。”景繁高高兴兴地吃了,附和到。 回到炽荒时正是午间,谈忱一进屋就直奔他亲爱的床,林向西精神抖擞地去排练室练习了,三楼就只剩下摄影机和宋寒景繁。 过了这么些日子,景繁已经习惯了摄像小哥的无处不在,视若无睹地进了书房。 书房里亮堂堂的,热气浮动,光线里飞舞着晶莹的灰尘颗粒,桌子上胡乱堆着书本草稿,景繁收拾过几次,每回都以宋寒昏头转向的翻找告终,最后也就放弃了,此时阳光斜斜照着,倒是多了几分懒散和闲适,整个画面让人舒服得想打个哈欠,懒懒睡上一觉。 她想了想,最终没有走过去坐下,而是轻轻合上门,站在了门背后。 宋寒端着两杯柠檬水上了楼,推开书房的门却没有看到人。 刚走到书桌旁,肩上忽然被拍了一下,她转身,不出意料地看见了眉梢带笑的景繁,“皮一下很开心?”她给了个无奈的眼神,把左手的玻璃杯递过去。 景繁看了一眼,没接,而是直接凑了上去,吻住她的唇。 宋寒两手都端着杯子,身后的书桌上根本没有两个杯底的容身之处,她只能张开双臂,费力地保持平衡。 本以为景繁占点便宜就算,却没想到她越来越猖狂,直接侵入牙关,打了宋寒一个措手不及。 “好了……”她想抬手却没办法,只能趁间隙喊停,“水……” 断断续续的字音不仅没让景繁停下。反而让她内心的小怪兽疯狂叫嚣,动作更加嚣张。 宋寒半坐着桌边,手里端着杯子,被人亲得没有还手之力,这实在是她难得的狼狈样子。 景繁退开后还伸手去擦了她嘴角,被瞪了也一点不怕,挑衅似的一挑眉,拿走她喝过的那杯柠檬水,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自己的姑娘,跪着也要宠完是真的,但涉及到上下之别,宋寒觉得自己还是需要捍卫一下地位的。于是下午见化妆师时,景繁被埋怨了一顿:“这么好的一张脸,自己要爱惜,不要总吃辣,你看这嘴,都肿了,再长痘可怎么办……” 化妆是为了晚上的演出,这是每期节目的重头戏,是展现实力的时候,不容懈怠。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景繁抽化妆品换眉笔的间隙瞪了一眼过去,看到了宋寒脸上欠揍的笑容。 杨静人未到,声先至,在化妆间门口就开始询问进度:“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里面在化妆,一会还有彩排。” 这句话回完门被打开,杨静踩着细高跟走进来,透过镜子看化妆进度,点头评价,“不错,是天生丽质了。” 景繁从面前的镜子里看到了她正看着自己的眼神,点头致意。 杨静勾勾嘴角,对这个礼貌的姑娘还是挺有好感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一会把这个戴上。” “什么?”宋寒问了一句。 杨静对她表现出的警惕和略微的敌意不以为意,“配饰,你们一人挑一个。为了炒cp做准备。” 景繁没有异议,打开盒子挑了个胸针,把剩下的那一条吊坠递给了宋寒。 再次站到舞台上时,才真正觉得失去的一切都回来了。台下的欢呼声几乎要穿透耳膜,每一声都像一支兴奋剂,让景繁血液沸腾。 银色胸针在聚光灯下闪着光,和身后人胸前的坠子呼应,诉说着无人知晓的亲密。 这一场绝对是录制以来最让人振奋的高潮,最后一个音符散去,台下的欢呼都没停。 景繁垂眸,嘴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平静宣布:“我回来了。REBURN,Sifan.” 导演看着显示器里的画面,白衣女孩站在灯下,周身带着一层冷色光晕,她的左后方,大汗淋漓的女人摆出懒散的姿势,听完那句话,低头一笑。 那一笑,是对眼前少女成长的满意,也是对自己失而复得的庆幸。从父母离世到景繁出现之前的那几年时间,她的生活过得波澜不惊。她本来以为人生可能就要这么像条涓涓细流似的流到底,却不想路上遇见了景繁,她是滂沱大雨,也是天晴雨霁,是忽尔而至的盛夏,把平淡无奇的景色塑上葱茏绿意。 后来这一帧被单独截出来放上了官博作为宣传照,去过现场的观众争相转发,直呼听得过瘾。 在网上疯狂刷现场照时,寒镜cp的超话里也讨论得如火如荼。 一池鹤:我没了我没了,我只想说一句:寒镜szd!!!!!!!【图片】【图片】 图片是官博发的那张现场照,景繁的胸针和宋寒胸前的银色坠子被单独圈出来,形状的呼应立时显眼起来。 黑果果:没有人可以不承认我寒镜,所有人都把宋老板叫宋老板,只有Sifan叫宋寒,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下面有人发问:邢花姐姐也叫宋寒啊,而且看起来和宋老板还很亲近诶 雷神殿的小甜心:朋友你想,仔细想,邢花姐姐和谁不亲近? 刚才问问题的人顿悟:emmmmm……有道理,所以,寒镜是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靖川一美:没有人还记得定情信物吗?Sifan从第一期带上之后就没摘过啊!!!真·定情信物! 寒镜一生推:没忘,怎么敢忘!记着呢!那银色耳钉是L·G去年十月的新品,也就是那个时候两个人就已经!!! 半条鱼:因为好奇点进来,然后出不去了是怎么回事? 这个曾经将炽荒送上热搜的id很快被人认出来,登时被疯狂@。 寒镜一生推:@半条鱼,姐妹知道更多吗?我有个朋友…… 靖川一美:我也有个朋友@半条鱼 一池鹤:@半条鱼,我就是她们所有人的那个朋友! 被@了个够的半条鱼终于不负众望,在超话中细数REBURN的前世今生,把乐队的经历写的那叫一个惊心动魄,将寒镜的爱情描述的那叫一个虐恋情深! 一池鹤:所以,REBURN原本就叫炽荒,但是因为Sifan的中途离开而解散了,而且Sifan离开那几个月宋老板整日茶饭不思借酒消愁而且再没上过台!这tm什么绝美爱情!这tm怎么这么虐! 景繁天下第一美:我的天,我枯了!本来只是觉得那一帧画面特别美,现在就着@半条鱼说的事情看节目,我要哭死了,每一个对视都让我泪如雨下啊! 同时,节目视频也直接冲上热搜第三,点击量持续上升,杨静看着跳动的数字露出笑容,“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会火。” “那当然,”贝小池正坐在贺乘身边疯狂点击着屏幕,闻言抬头,骄傲地笑着,“我们可是炽荒的头牌!” 她时常往这边跑,杨静早就习惯了,而且相处之后觉得这姑娘还挺有意思的,她的乐观和开朗特别具有感染力。 她笑笑,“你姐脾气那么差,听到这话怕是得揍你。” 贝小池想象到那个画面,尴尬地咳了一声,“我姐其实挺温柔的,特别是对学姐,那简直是叫她往东她不往西,一身傲骨都折在学姐的吉他弦下了。” 贺乘笑着揉揉她的头,“超话里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贝小池瞬间激动起来,“特别好,半条鱼简直就是个天才,那些故事,我都想都不敢想,她居然就那么写出来了,什么为了对方放弃一切,家人不同意分隔两地,久别重逢破镜重圆你还是我的真爱,太牛逼了!她真的不是你们请的写手吗?” 杨静看了一眼贺乘,扬唇笑道:“当然不是,世上能人多着呢,说不定是混同人圈的。 “嗯,有道理。”贺乘点头附和。 一切似乎都在掌握之中,拍摄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节目到了十月中旬已经播到第七期。 可有些事情,终究不是能够被完全控制的。 十月二十号凌晨,一条娱乐微博迅速窜上热搜。 鱼鱼娱乐:吃瓜,入圈就炒cp是为哪般【图片】【图片】 图片点开后是两张微信截图,名字和头像都被马赛克掉,但已经没有人去在意这些。 :Sifan就是我们学校学神啊,去年高考前突然就退学了,听说是身体出了问题去Z国修养 :学神,牛逼啊,这颜值,也该是校花级别的吧 :那是,她就是我们学校的传奇,不过就是有点可惜 :什么可惜 :她是百合啊,喜欢女的 :真的啊! :当然,当年她出柜的事情全校都知道,只是现在那些帖子早就找不到了 :删了?我去你们学校论坛看,一点痕迹都没有啊 :早就听说她背景强大,那件事之后就知道不是假的了 :我去,惊天大瓜,那她和宋寒是真的?最近寒镜cp炒得火热 :见过几次,听说宋寒还去学校给她来过家长会 …… 第60章 反击 截图只到这里,但足够人看明白:景繁性向为女,背景强大,和宋寒早早相识。 这下就连cp粉们都不敢说话了。 从天而降的真糖把人一砸,突然就没办法思考了,好像应该高兴的,却不知道怎么不太敢去吃。寒镜超话里安静得有些可怕。 小过过过:为什么没有人说话? 小气桂: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有点担心 寒镜一生推:是啊,外面都在骂 一池鹤:怕什么,爱情是平等的,我们萌cp不就是觉得甜吗?天天喊着是真的,怎么这个时候反而怂了!她们需要我们啊!!! 办公室里,杨静看着平板上的评论,一个头两个大。 那个娱乐号发的东西一看就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千防万防还是让人钻了空子,她有点烦躁,还有点挫败。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应该想想怎么解决。”贺乘也有些愁,同性恋在娱乐圈绝对算一大丑闻,虽然提前做了那么多,真被爆出来时威力还是不减,说得难听的大有人在。 “只能先压下去。”杨静呼了口气,起身,“撤热搜,降热度,把影响降到最小,REBURN的实力有目共睹,这一波热度过后绝对会有替她们说话的人,喷子和黑粉咱们不理,还在观望的我们等他们慢慢接受。记得提醒她们俩,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正常面对镜头。” “行,你去吧。” 景繁昨晚睡得早,还不知道网上发生的事情,但宋寒昨天在一楼待到两点多才回来,把网上的风云看得清清楚楚。她早早起来想去景繁房间把她手机关机,推开门却看见人已经坐起来了,正靠在床头,手里手机屏幕亮着。 “小繁。”她走过去,脱了鞋上床,坐到她旁边。 景繁沉默没有答她,只是沉默地看着屏幕上的文字。 当时也是这样,谩骂,诋毁,落井下石,恶意像看见光源的飞蛾,成群地朝她所在的地方扑过来。 没有愤怒,只是觉得委屈,还有些害怕,明明知道不该在意别人的想法,却还是忍不住去想,忍不住去难受。 “好了。”宋寒想把手机从她手里抽出来,伸手才发现她用了多大力气,居然拔不出来。 手腕上温热的触感让景繁回神,她扔了手机,扑进宋寒怀里。 “好了好了,别听别看别理,没事的。”宋寒知道这事一定会被处理好,她只担心景繁的心态,她们遇到了事情,摄影机却会照常运转,现在不能慌。 “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景繁的声音闷在她脖颈处,宋寒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似的,泛起一股酸涩。小姑娘从一开始就挺在意这些事情,流言就像一把刀,她皮糙肉厚不怕疼,景繁却不行。 她自己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人,现在被人中伤,她却没什么能做的,这感觉让她憋得慌。 银声花钱撤了热搜,但没法彻底压下热度,仍然有人讨论得欢。 九一:这怕不是银声的把戏吧,为了给Sifan艹学神人设,顺便出个柜?这年头学神这么多的吗?随便抓一个就是啊? 包宝宝:原来她们节目里住一间房是因为这个,我真……呕 六六六:别说了,人家粉丝可宝贝了呢,也不看看自己粉的是个什么人 Sifan天下第一美:我们粉丝怎么了,不过就是出个柜交个女朋友,就罪该万死了,这都什么时代了?能不能关注实力! 黑黑的黑:不就是靠背景吗,截图里都说了,Sifan背景深不见底,说不定银声就是她家的呢,我要有这背景,去整个容也能出道,这样想来,谁知道宋寒安的什么心啊,借东风吧。 闭嘴傻狗:能别说了吗,微博是被她俩承包了吗?烦不烦? 凌晨两点半:是个人就能是学神了,有本事参加高考啊,一句身体问题就轻轻松松带过了,真行 …… 目前舆论分为两个方向,当然,对她们来说都不算有利。一个是反感同性恋,一个人觉得景繁艹学神人设,甚至连颜值都被攻击,说她不是花瓶就是整过容。 三中高一办公室里,老王看着手机上苍蝇大小的文字,简直要炸了,教导主任不停地给他拍背,安慰着:“行了行了,你气什么,人家有团队,要你担心?你别把自己气出个好歹!” 老王一边被顺气一边反驳:“那怎么样都是我的学生,我就没见过那么省心那么优秀的学生,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一张嘴叭叭叭,没素质!” “是是是……”谢主任附和着,“没素质没素质……” 老王还是气的不行,“不行,我忍不了!” 谢主任看着老王猛的窜起来,吓了一跳,“你你你干嘛去呀!” 下午三点,一条认证为国家优秀教师的微博用户一条微博,不过一个小时就上了热搜。 王老师:是不是学神,不是你们仅凭想象能判断的事情,尊重事实是每个人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因为微博最多只能放十八张图,我就先发这些。我是靖川市第三中学教师,也是她的班主任,王诚。虽然她并没有参加高考,但我仍以她为荣!【图片】【图片】【图片】…… 老王也不知道是怎么把景繁三年里所有的优秀学生照片、获奖照片、成绩单、学生代表讲话、文艺汇演钢琴表演照片搜集完全的,因为不知道能不能透露真名,把成绩单上的名字也打马赛克,只露出一个“繁”字,但也足够说明问题了。 一时间粉丝简直开始狂欢,争相转发□□子的脸,风向瞬间被扳回一城。 宋寒看到这条微博也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古板的老王居然会为了学生这样出头,实在是威风! 景繁看到他那番话的时候差点没忍住哭出来,“王老师……” “行了,”宋寒擦擦她眼角,“咱们改天去看看他,他估计要恨死我了,又害他丢了一个省状元。” 然而这还不算最让人上头的,就在老王的微博热度即将退下来的时候,贺乘的个人微博转发了这条微博:@王老师,多谢老师,改天一定返校看望。【王老师:是不是学神……】 下面评论简直疯了! 小小:我的天!贺乘贺乘贺乘啊!!!靖川今年的状元啊!一张采访照我舔颜舔了两个月!关键是,谁告诉我,这认证是怎么回事! 贺乘的微博首页里,明明白白几个大字:银声娱乐负责人 木木木:所以,他和Sifan到底是什么关系?银声不会真是她家的吧! 这条微博瞬间被顶了上去,但贺乘并没有回复,因为他现在正忙。 “轩哥。” “这件事情……” 他还没有说完,贺乘就赶紧抢过了话头,“哥,我错了,这件事情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让她受委屈了,但是这是必经的一步不管怎样都绕不开的。” 然而回复他的却并不是冷静严肃的责难,而是一声轻笑,语气甚至有点轻松:“需要我做什么吗?”上次的事情过后,景繁几乎没有跟他联系过,是真的生气了,他要是再不做点什么,估计景繁都快把他这个哥哥给忘了,有了媳妇忘了哥啊。 贺乘听到这儿就明白了,表示自己得先争取景繁的意见,然后再给他回复。 “交给你了。” 再次打开微博就看见了那条被顶上来的评论,贺乘勾唇,给景繁打了个电话。 “轩哥刚给我打电话了。” 景繁一愣:“怎么了?” 贺乘声音带着笑意,“你介意公开身份吗?” 景繁窝在宋寒怀里,有些没力气,“什么身份?” “父母是国家级生物教授,哥哥是金融大佬,大姨姨夫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企业家,青梅竹马的表哥是……高考状元兼现任顶头上司?” 景繁哑口无言,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对着宋寒戏谑的眼神,半晌才回话:“最后那个……就算了吧,被你抢了状元还成了你员工,我突然有点心里不平衡。” 这就是答应了,贺乘一笑,说了声好,挂了电话。 “你说他们会不会又说我靠关系上位?”景繁抬头看宋寒,问。 宋寒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我不担心这个。” “嗯?” 宋寒假惺惺地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配不上你。” 景繁展颜一笑,起身吻上去。 这几天Sifan和宋寒这两个名字几乎占了微博半壁江山,热度一波又一波,而且每次都有新的瓜,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 第二天早上九点,贺乘再发微博:@景轩,抱歉表哥,没有照顾好小妹。 不到十分钟就被@了。 景轩:@贺乘。多用心。 默默无闻:我麻木了,这回又是谁?有课代表来解释一下吗? 这条评论下面的回复者直接贴出了百度百科词条:景轩,二十六岁,金融分析师,现常驻Z国。 下面是一波专业分析和视频截图,看着让人眼花缭乱。 然而更刺激的是接下来的补充。 虾米下:景轩,二十六岁……父亲景向南,母亲戚颜,都是H大生物教授,自2006年至今,参与多项国家级生物研究项目,百科都能搜到。 今年的靖川理科状元贺乘,十九岁,是贺氏集团二公子,母亲戚枫,父亲贺知华,这是根本不需要我来介绍的人吧。还有就是,有人问贺乘和Sifan的关系,我只想说,你看戚颜和戚枫的姓,她们是亲姐妹。 清清: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被冒犯了,总觉得这条微博好欠揍啊…… 哒哒哒:真·背景深如海!爸妈是国家级教授,大姨姨夫是华国企业家,三个哥哥没一个不牛逼……随便拉出来一个安在我头上,我可以混吃等死一辈子了! 哒哒哒:更何况还是家族里的小妹,被三个哥哥宠着,估计想上天都能行!人家还这么低调,就问你们,还有脸喷吗?脸,疼吗? 莫笙:我疯了我没了我死了,我前二十年白活了,没有人家这样的家世没有人家这样的实力没有人家这样的颜值还没有人家这样的女朋友!我的人生失去了意义…… 第61章 演出前 宋家老宅里,宋远临一脸严肃地看着手中的平板,宋乘月在一旁侯着,等着老爷子发话。 “欺人太甚!”他突然一声大吼,宋乘月拿起水杯的手一颤,差点掉下去。 “二叔,”她无奈地叹口气,“您别担心了,宋寒您还不知道,她能让自己受委屈吗?不可能的,你就放心吧。” 宋远临眉毛一横,“我说的是这个吗?” 宋乘月头疼,“那您说的是什么啊?” “你看这说的是什么?”他指着屏幕上的评论,是几条说宋寒攀高枝的,其实话不算特别难听,但老爷子爱了一辈子面子,他自己可以骂孙女没良心,别人说一句那都是不行的。 “您理这些干什么,娱乐圈的事儿麻烦着……” 宋远临根本不想听她说话,直接命令道:“你去,发条微博。” “啊?” “景家的人都轮番上阵了,咱们这边一点表示都没有像什么样子!人还没娶过门呢,绝对不能先跌份儿!” 宋乘月看着他铁青的脸色,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以后都是一家人嘛,没必要攀比……”宋远临一个眼刀甩过来,她连忙改口,“发发发,马上发,您说怎么发。” “我怎么知道,你多大的人了,还要我教,还不如贺家老二!” 宋乘月:……? 不过宋总不愧是久经沙场,不多时就搞定了这个小任务。 带着黄V认证的微博账号一出马,评论区里全是连内容都不看就直接抢前排的,老婆老攻叫个不停,一分钟之后才有人认真读了内容,然后彻底呆愣。 宋乘月:@REBURN宋寒,混得不好就回来继承家业,小姑等你。 宋乘月微博发出去不到三分钟,手机就开始狂响。 “宋乘月你他妈有病!”宋寒拿着手机,简直想顺着电话线过去揍人。 宋乘月把手机拿远了点,慢悠悠地回答,“干嘛啊,大侄女,这么凶干什么?” “你他妈……”宋寒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他妈干嘛啊?” “不是……你以为我想啊,”宋乘月也不装了,开始跟她诉苦,“是二叔看见网上有人骂你,又看见景繁家里的人争着抢着护短,怕你跌份儿,偏要我发微博给你撑腰!” 宋寒能想象老爷子的语气,头疼地揉了揉额头,“那你发就发……你那迷之语气是怎么回事?”简直把她这么久以来的威猛形象毁了一半啊! “呵,”宋乘月讽刺地笑了一声,“你知道二叔怎么说的吗?” “别废话。” “他说:‘你看看贺家老二,学学人家霸道总裁的气质!’” 两人同时无语。 “……挂了。” “拜拜。” 贺乘根本不知道这场风波居然全是因为他一句话,他正在公司忙到昏头。 “老板,您藏得可真深啊。”王静站在他办公桌前,眼神犀利。 贺乘扶额,苦笑道:“我是真没想到,宋家居然这么刚。”当初她们两个都不想公开身份,想平平淡淡开始,谁知道这才入圈没多久,就搅起这么一阵腥风血雨。 “不过也不算坏事,至少今后起怪心思的人会少很多,毕竟无论是宋家还是贺家,都不是好惹的。”她感叹,“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背景也是一种实力。” “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老走捷径总会翻车。” 杨静赞成地挑了挑眉,抱着文件夹出去了。 在贺宋景三家的下场施压下,恶意的声音终于小了些。特别是在REBURN上场的那一期节目播出,目睹了景繁的实力后,一大批路人和黑衣纷纷表示被这个家世和实力都能酸死人的姑娘圈粉了。节目的人气在短暂下降之后重新攀上了高峰。 十月末,天气渐渐转凉,景繁和宋寒走进了三中校园。摄影机远远跟着,小心地避着来往学生。 老王刚刚上完一节英语课,回到办公室就看到了景繁和宋寒,真是先惊后喜。 “王老师。”两人一同打了招呼。 “景繁啊,来来来,快坐!”老王笑眯眯地让景繁坐下,瞟也不瞟一旁的宋寒。 看着他坐到仅剩的一把椅子上,宋寒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老师,我呢?” “哼,站着,你上学的时候罚站还少吗?”他教训完宋寒,转头就笑了,“景繁啊,身体怎么样啊?学习呢?追逐梦想也不能放弃学业呀!” 景繁仪态大方地回答着他一连串问题,“身体恢复得很好,已经没什么影响了,之前在Z国考了试,进了Z大,学音乐,现在在休学期,等工作稳定下来就回去一边上学一边兼顾这里的事情。” 听到这儿老王就放心了,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我这心里呀,本来怎么都想不过,要是你在,咱们学校说不定能打破省状元的记录……不过看你现在过得挺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他最终拉着宋寒和景繁的手,放到一起拍了拍,眼神里是作为一个师长独特的温柔和欣慰。 “你们俩啊,一个最不让人省心,一个最不让人操心,走到一起也是缘分,这辈子这么长,得好好的啊。” 从学校出来景繁的心情就有些低落。高中三年里,要说在她身上花心思最多的,绝对是老王。每星期雷打不动的半个小时谈心时间,从人生理想谈到生活琐事,有时候会念叨得让人心烦,可那些翻来覆去的陈词滥调,真的温暖过她的生活,他不仅仅是老师,也像一个朋友,一个长辈,他总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遇到他的每一个孩子。 她们并没有彻底出柜公开,但也跟公开没什么区别,宋寒甚至已经抱着枕头搬进景繁的房间了,cp超话里疯狂一阵之后就开始快快乐乐地磕糖,一整天一整天磕地欢天喜地。 节目拍摄已经接近尾声,最近的任务是七天后的演唱会,现场直播的形式,地点定在靖川体育馆,三千五百张票提前十四天售罄。 排练室每天都是满的,一楼的舞台白天晚上都不得安宁,整个炽荒的气氛紧张而热血。 演出开始前五天,Z国。 戚颜下班回来被门卫提醒有她的信件,拿着信封回家后看见儿子和老公都在,就忍不住想起了女儿。 “有信?谁寄的?”景向南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她手里的信封,问。 戚颜拿到信并没有仔细看,听见他的话才抬手去看信封,看到上面的名字愣了一下。 “是……小繁。”她惊讶之后笑上眉梢,景向南也激动起来,催她拆信。 “她们下个周有一场演唱会,规模不小,应该是门票。”景轩正好从楼上下来,听见他们的对话,笑着走了过去。 信还没拆开,景向南就已经在准备请假了,可戚颜展开信纸时,他却停住了拨出号码的动作。 纸上那力透纸背的凌厉字迹,并不属于他们的女儿,顶行的“伯父伯母”四个字,更是扎眼得让他嘴角一抽。 十一月三号,靖川体育馆,舞台后台。 景繁化好了妆,转了一圈却没有找到宋寒。 “刚看见她和导演出去了,可能有事儿商量吧,一会就回来了。”邢花看她失落,安慰到。 宋寒回来的时候景繁正坐在休息室里弹吉他,动作懒懒的。她走过去揉了揉对方的头,“紧张?” 景繁没说话,她这段时间几乎每时每刻都和宋寒待在一起,习惯了喜欢的人随时待在自己视线里,可刚刚宋寒一个人出去,回来也没有跟她说去干什么了,她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想问,可理智却告诉她她不该这样,纵使是最亲近的人,也需要有自己的空间,她不能任性地强迫宋寒向她报备每一个动作。她知道这是前些年的经历给她留下的后遗症,即使知道宋寒和她心意相通,却还是忍不住怕自己被忽视,被丢下。 她点点头,“有点。” 看她状态不好,宋寒坐近了些,把人揽进自己怀里,背过摄影机轻轻在她鬓角落下一个吻,“别怕。” 心里那点纠结在这样的温柔底下彻底没了存在感,景繁抬头瞪她一眼,“这么多人,你收敛点。” 宋寒见她脸上彻底没了阴霾,终于松了口气,侧头靠在她肩上闭上眼,“这下该轮到我紧张了。” 景繁调整姿势让她靠得舒服点,“你紧张什么?”宋老板居然会怕这种场面? 然而身边的人像是真的睡着了,并没有回答她。 周围吵吵嚷嚷,人来人往,她们坐在小角落里,互相倚靠着,感受着一份专属的静谧。 直播的摄影师过来时,宋寒还睡着,景繁对着摄影机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温柔地笑了一下。 直播间里顿时一片哀嚎。 :我的天,这画面,这颜值!磕死我了! :美啊…… :悄悄说一句,宋老板好小鸟依人…… :摄影师不要说话,就这样静静的拍着吧,就这样,我就可以看一天! 但景繁最终还是说话了。“大家好,我是景繁,Sifan.”她侧头看了一眼肩上的人,“这是宋寒。” :我疯了!这眼神!好宠溺! :awsl!这什么绝美爱情! :请容许我站一秒景宋! :不能逆!景宋=惊悚啊!姐妹不能逆!我不允许! 其实宋寒在她开口的时候就想搞事情,比如说在直播观众面前突然睁眼,凑上去亲一口女朋友什么的,可是想到岳父岳母大舅哥可能正看着屏幕,她怂了。 对,她根本不紧张演出,她紧张的是见家长。 这是宋老板二十五年来头一回认怂。 第62章 你是太阳 宋寒内心波涛汹涌,表面却以影后级演技悠悠转醒,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地看着摄影机,“干嘛呢?” “花絮,直播。”景繁回答。 于是直播间里疯狂刷弹幕的观众就看见宋寒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然后又慢悠悠地抬手,把身边的人往自己怀里一带,朝他们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声音里还带着些许慵懒的沙哑:“大家好,我是宋寒。” :啊啊啊啊啊!宋老板! :啊我的急救车呢!我流鼻血了啊!我需要急救!替我打120! :好A!好A!好A!wslwsl! :在宣示主权吧!的确是宣示主权吧!这女人是我的,你们别觊觎。是这个意思吧!对!就是! 景繁不耐烦地拿胳膊肘怼她一下,却被搂得更紧。 这打情骂俏瞬间又引起了直播间弹幕的疯狂刷屏,直到摄影师走开才好点。 另一头,导演看着迎面走来的一群大佬,只觉得头皮发麻。 戚颜戚枫挽着手,身边跟着景轩贺乘贺延和贺知华,正往休息室走。 然而命运待他不薄,正当他想要上去给自家老板以及老板的家人打个招呼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另一道女声。 “二叔,先去看看小寒?她说不定都不知道你来了。” 宋乘月跟着宋远临找地方休息,一拐弯正撞上准亲家一家。 两方皆是无言,沉默中蕴藏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小姨姨夫,这是宋老,和宋乘月。”贺延打破沉默,向戚颜和景向南介绍到。 戚颜穿着不算太隆重的裙装,闻言客客气气地看过去,点头示意道:“幸会。” 宋远临也知道之前的事情是自家孙女理亏,要是这会搞砸了,宋寒怕是又要和他断绝关系,于是尽力摆出一个还算和蔼的笑容,“你们好。” “伯父伯母好。”宋乘月也摆出一副礼貌后辈的样子颔首打招呼,礼数周到。 一阵寒暄客气之后,两拨人终于各自分别找了地方休息,目睹全过程的导演长呼一口气,小跑着去了前台。 这次的演唱会的主持人是最近热度正高的实力派小生童晏丘和橘子台的老牌主持丁晓,全程在橘子卫视和极光app同步直播。 舞台上的倒计时显示为30:00:00时,场馆内已经快坐满了。 入口处,贝小池举着巨大的寒镜灯牌组织着cp粉入场,一群各自举着手幅和灯牌的姑娘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投靠组织。 “是一池鹤小姐姐吗?”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走过来问。 “是我是我!我就是一池鹤!”贝小池笑容满面,“来这边咱们的座位是连着的,等人来齐一块儿进场!” 周围的人应和着,这次演唱会的热度太高,第一条抢票通道开启不到五分钟一千多张票就被抢完,手慢的网烂的根本没了机会,她们能来全靠这位id叫一池鹤的大佬。 然而贝小池周围的这一圈只是一小部分没抢到票的粉丝,场馆内红色的cp灯牌已经亮起了一大片。 邢花从前台打探消息回来,心里酸得不行,“全场都是你们的灯牌,太抢风头了!” 宋寒毫无诚意地安慰:“你人气也不低,就放心吧。” 邢花表示一点也不相信她,自己去洗手间了。 从洗手间出来时手腕被人一拉,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抵在了走廊尽头的墙壁上。 这里是个视觉死角,但仍然能很清楚地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和咳嗽声。 虽然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她还是被实打实地吓了一跳。 “你干嘛啊?”她推开宋乘月埋在她肩膀上的脑袋,别开脸,“到处都是摄像机。” 宋乘月不依不饶地再次缠了上去,拿出自己最为撩人的声线,“专门找来的,就让我这么回去?舍得啊?” 邢花被她撩得满脸通红,“舍不得什么,快走开,要开场了……” 肩上的人轻笑一声,换了个更为正经的拥抱姿势,在她发间深嗅了一下,“怕不怕?” 邢花心里一颤,原来她知道。 今天的演唱会不仅是节目的闭幕式,也是对乐队人气的检验,这是他们入圈后积累的第一批粉丝,怎么可能不在意,刚在前台看到一水的红色时,心态真的有些崩。 她并不介意在宋乘月面前示弱,软了气势,环住她的背,把头埋在她肩窝,“有点儿。” 宋乘月抬手揉揉她的头,“不怕,咱们厉害着呢,别拿自己跟别人比,别让别人的呐喊欢呼盖过我对你的爱意,知不知道?” 这话听起来实在没多正经,邢花却觉得心里那些阴霾真的都被清空了,“那我得回去了,要上场了。” 宋乘月退开,认真拍拍她的肩,“好,去吧。” 邢花被她这正儿八经的一面搞得有些懵,又有点失望,正想转身却被把住了肩,只是预想中的动作并没有出现,宋乘月只是在她额头重重亲了一下,“给你分点儿勇气,加油!” 三千五百人的场馆在倒计时跳到0:0:0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灯光亮起,主持人身着华服出现在舞台中央。 丁晓是老牌主持,对这样的场面得心应手,一边侃侃而谈一边还不忘照顾身边看起来就腼腆的大男生。 “我们这档节目在播出期间就备受关注,各个乐队走到今天这一步,相信大家对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就让他们听听你们的声音吧!” 她话音未落,台下已经再次爆发欢呼,观众们大声吼着乐队的名字,也不乏一些呐喊“摇滚不死”的,就连性格温和的童晏丘也觉得自己被感染了,场面实在太热血! “那么话不多说,相信大家和我们一样,也都等不及想看见‘活的’乐队成员了!下面,让我们有请今天的第一支乐队——无常!带来他们节目期间创作的歌曲《吴桥记》” 无常在众人的目送中上了台,音乐声响起时后台一片吸气声,为他们紧张,也为自己紧张。 景繁这时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凝重,在衣袖的掩盖下紧紧抓住了宋寒的手。 手心被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她转头看过去,宋寒示意她起身,两人贴着墙根出了候场室。 景繁被她拉着手一路穿越人群往前走,走到一半终于觉得不对劲,“去哪?” “给你鼓鼓劲儿。”说着停在了一扇休息室的门前。 节目顺序是抽签决定的,REBUEN排在最后,压轴。虽然还有一会才上场,但按理说现在也不该出来乱跑,宋寒却把她拉到了别的休息室。 “有件事情,之前瞒着你,希望你不介意。”宋寒一边说,一边敲响了门。 景繁被她突如其来的道歉弄的有点慌,但还没等她发问,门就被打开了,景繁看到门内的戚颜,愣住了。 她回头看宋寒,宋寒朝她微笑,抬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我在这里等你。” 景繁几乎是头脑空白地进了房间。休息室里就只有她父母,这样的单独相处明显让戚颜和景向南也有些无所适从,真要细数起来,他们俩这几年和景繁相处的时间,可能还不如宋寒。 “小繁……”景向南站起身,“你哥和枫姨他们已经去前面了。”说完这句,他有些词穷了。 戚颜也好不到哪去:“我们听说你要上场,就来看看,你爸跟实验室请了假……” 景繁听着父母笨拙的表达,觉得内心那座坚实的壁垒突然开始松动,出现了一条小小裂缝。 “小繁,”戚颜叹了口气,再也不克制情绪,上前抱住了女儿,“对不起,是爸爸妈妈不好,这些年对你的关心太少了,如果不是宋寒给我们写了信,可能我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母亲居然这么傻,对不起……” 裂痕从小缝向周围蔓延,逐渐形成一片,在那片被尘封的黑暗里轰然碎裂,天光霎时铺满了心房。 景繁抬手用力抱住母亲的背,近乎沙哑的声音让所有的委屈再也无处掩藏,“三年前我参赛,你们为什么没来?根本没有人记得,我当时也拿了奖的……” 哽咽声像是戳在他们心上,景向南走过去,拍了拍妻子的肩,最后还是张开手臂环住了她们。 “以前的事情,是爸爸妈妈对不住你,从今往后,我们不会再缺席你的生活了,小繁,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 宋寒在门口等得心焦,没忍住拿了根烟出来,刚点燃,身后的门传来咔哒一声,她夹着烟的手指立刻松了,在它落到地面的同时抬脚盖住,还碾了一下。 景繁打开门看到的就是比她还紧张的宋老板,不禁笑出声。 天知道宋寒看到她笑心里瞬间就晴朗了起来,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戚颜和景向南就跟在她身后,三个人一起走了出来。 “那我们就去前面了,小繁加油。”景向南揽着戚颜的肩说,他眼尾明显红了。 “好。”景繁站到宋寒身边,就答了一个字。 戚颜已经很满足了,这比起失忆时的客气疏离和三年前的针锋相对,真的好太多了。 “伯父伯母慢走。”宋寒摆出恰到好处的笑,和他们告别。 景向南正想转身,余光突然瞥到她脚下踩着的半根烟头,皱了下眉。 宋寒何等机灵,心里塌了方脸上还要装作一无所知,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自然地移开了脚,皱着眉语气严肃地谴责某个无视“禁止吸烟”牌的陌生人:“应该跟他们领导举报。” 看着夫妻两人远去,她终于舒了口气,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番生死。 景繁看看那截烟头,没忍住转过头去噗地笑了,“无视标语蔑视规则的宋小姐,怎么解释?” 宋寒无奈,“本来想等演出完再告诉你的,可想了想还是先见面吧,先把误会解开,咱们再开开心心上台。”关于景繁和父母之间的事情,还是贺乘告诉她的,这件事情她也确实是谋划很久了。 景繁心里软成了一滩水,她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遇见宋寒呢?如此坚强,如此炽热,如此温柔,如此让人心动的宋寒啊。 “嗯,”她傲娇地抬了抬下巴,眼里粼粼水光,“不过到底要不要原谅,还得看他们表现。” 这效果已经很好了,多年的心结本来也不可能一朝解开。宋寒把人揽过来,在她颤动的眼睛上落下一吻,“好了,咱们该去候场了。” 七个乐队已经出场了六个,最后是哪一个大家心知肚明,主持人再次走出来的时候欢呼声不仅没有因为长时间的呐喊而减弱,反而更响亮了。 “哇,你们是在变魔术吗?为什么无常出来的时候你们的灯牌上是无常,FAFA出来的时候你们的灯牌上是FAFA,现在REBURN要出场了你们的灯牌上又都是……寒镜?” 台下爆发出一阵哄笑,前排的一个小伙子扯起嗓子嘶吼:“宋寒景繁天生一对,每个乐队我都要推!” “这位兄弟你好花心啊。”童晏丘笑着接梗。 “我想不需要我多做介绍,接下来出场的,就是今晚的压轴乐队,让我们掌声有请——REBURN!《破》” 灯光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全部灭掉,它再亮起时,舞台上出现了四个黑色身影。 “过往轻轻拍肩 心脏开始下陷 抬手触碰的云 凝结低落到悬空的脚尖” 空灵的嗓音响起的那一刻,全场是安静的,紧接着便爆发出震天的呐喊。 “伪装的善良 比独处时反常 而内心的渴望 藏在某个方向” 曾经将自己打造成别人理想中的样子,一层层伪装把将灵魂烙出腐印,直至彻底将它打碎。 “别告诉我要怎样做 普适的规则 圈住我的生活 多可悲的堕落” 台上的人用力嘶吼,握住话筒的手臂用力到迸出青筋。 “曾放弃的理由 是什么胡诌 别再说放手 都给我住口” 热爱刻进骨子里,滚烫的青春迎着烈日,重新站到舞台上才明白,所有的道理都是狗屁! “打碎身后梦境 越过与光芒的距离 去复活心中遗迹 此刻我在这里 哭笑随意不再讨喜 放肆不顾什么意义” 我们从不为旁人而活,漂浮在空中不上不下的日子,满怀恐慌迷茫的日子,都会迎来脚踏实地的那一天。 “悬空的脚尖落地 终于在云端肆意” 呐喊和欢呼在耳边不断升级,身上的衣料被汗水浸湿贴到了后背上,额前碎发也被汗打湿成一缕缕,然而他们并不能感受到这些,只觉得全身都是畅快!整颗心都涨到快要爆炸! 最后一下鼓点的余音散去,呐喊声还没停下。 “REBURN!REBURN!REBURN!……” “REBURN!REBURN!REBURN!……” 这一刻的荣光,属于他们所有人,一路相携走来的人,心怀热爱,将“少年”两个字刻在骨子里的人。这个舞台,让他们,不仅仅是这一支乐队,更是炽荒里,甚至是更多地方的地下乐队,被人知道,看到,听到,所有正在现场或者屏幕前的人都知道,那不只是一种声音,更是一种热爱! “多谢大家的支持,今后的路还很长,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希望我们的音乐,可以带给你们力量!”景繁背着吉他,一边喘气,一边致谢,她在前排找到了家人的身影,向着那个方向露出一个笑容。 台下欢呼声渐息,转而响起了另外的口号。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全场都开始起哄:“寒镜!亲一个!寒镜!亲一个!寒镜!亲一个……” 景繁没料想到这个场面,一时有些无措,就在她脑子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灯光突然全灭,场馆内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没有预兆的熄灯让人顿时想起“停电”两个字,台下一片遗憾的吁声,也有人开始恐慌,开始问是不是出故障了。 直到突然一声琴音突然穿透黑暗,像是一记定心锤,抚平了观众的躁动。 两束并不十分明亮的光线猝不及防地落下,笼罩住台上唯二的两个人。 舞台的中央,景繁穿着黑色T恤,背着吉他站着,脸上明显还有些不可置信。 她转身去寻找琴声的来源,果然看到了坐在钢琴前的宋寒。 女人依旧那一副打扮,黑色夹克,黑色破洞裤,黑色长发,可当她坐在钢琴前时,一切的衣装都不再重要,她整个人身上所有的张扬和肆意尽数收敛了起来,一身嚣张刺眼的黑也没有办法遮盖她眉眼间的温柔和多情。 宋寒认真弹起钢琴来,要命。 景繁想。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比刚刚见到爸妈时还要空白,宋寒两个字在空白里滚动播放,和着温柔到能滴出水的钢琴曲。 她曾经做过比喻,说宋寒就像太阳,用自己的光热温暖着身边所有的人,景繁因此更加爱她,也因此更加不安,占有欲是没有道理的,它根本不由自己决定。 然而此刻,舞台上黑暗深沉,只有眼前的光如此明亮耀眼,她知道那不是因为聚光灯,而是因为宋寒。 纵使人群汹涌,周身欢呼雷动,亿万人将目光投来,宋寒都只是她的,流言蜚语,中伤谩骂,世人所有的议论,都不重要了。 这不仅仅是一场浪漫。 宋寒是想告诉她,这漫漫人海中,唯有景繁于她是特殊的,弹琴不为炫技,不为营业,只为了在全世界面前宣布:这是我的人。 我,是她的人。 所有的不安和担忧都远去,内心阴霾被驱散,在漆黑的舞台上得到一片阳光普照, 舒缓多情的曲子终于到达尾声,宋寒起身,朝景繁走去,台下没有一点声音,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等待她开口。 然而宋寒并没有说话,她只是走过去,在眼前人还呆着的时候抬起她的左手,放到唇边,落下一个近乎虔诚的吻。 她曾经对自己的人生有过简单的规划:打鼓,开酒吧。 这个计划一直到景繁出现之前,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直到那一天,盛夏的早晨,她从一个女孩儿手中接过轻飘飘的一张纸,从黑色阴影里,走向炽热金黄的朝阳,她的生活,被彻底改变了。 信誓旦旦的不爱,像一阵风,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就散在了那个明媚的夏日早晨。 从今往后,我愿意和你一起看每一寸阳光的倾落,每一滴雨水的下坠,每一次闪电雷鸣的天光错落,想听你说的每一句话,唱的每一段旋律,每一个转身带起的风的清吟…… “景繁,我爱你。” 如果我是太阳,那么我所散发光芒中最炽热的那一束,将永远照耀在你的身上。 愿你拥有一切,为此我愿将自己打包奉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