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他碰瓷我》作者:西金 文案 伍雪卉的死对头江晗是个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散修。 她跟江晗每年都要打上几架,每次都是因为秘境夺宝那些事。 这一次,她与江晗在秘境中又同时看上了同一件秘宝,两人大打出手,不料出了意外,江晗被她打坏了脑袋。 无法,她只好扛着失去战斗力的死对头藏回了山门。 当晚,伍雪卉在地上打坐,把床让给江晗。 床上的江晗幽怨地看着她,用沙哑的声音委屈道,“阿卉,你不想要我了吗?” 伍雪卉:“???” 她还来不及辩驳,屋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哐当” 房门被撞开,四五个师兄弟在门外睁大了眼,与伍雪卉面面相觑。 “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听我说……” 不到半日,宗门上下都知道伍雪卉捡了个小白脸回宗。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伍雪卉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死对头是绿茶 立意:和谐、向上 第1章 九洲荒山秘境。 伍雪卉不慎与师门走散,独身闯入赤岩谷内。赤岩谷火山众多天气炎热异常,常年无雨。 在躲过一波火餃兽的袭击后,伍雪卉落在一块巨大的岩石歇脚。 岩石列成了两瓣,夹缝深处长了一棵灰蒙蒙的草。 能在这种干裂的土地上生长实属不易,每次火山爆发洒落的火山灰居然没被把这棵小草烫死,也算是个奇迹。 伍雪卉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个葫芦,从石缝倒水下去,想人为地给这棵狭路相逢的小草洗个澡。 草叶上厚厚的火山灰被洗净,小草细长发黄的叶片挂着水珠暴露了它原本的模样。 根部发红,叶片带刺,长于火山附近,这不就是赤焰草吗? 这在市面上可是有市无价的。伍雪卉露齿一笑,她的剑上次与人打斗裂了一条缝,一直没钱修复,这下好了,钱来了。 她从储物戒内拿出一本百草要记,细看一遍摘赤焰草的要点,这才小心翼翼操纵木系法术挖掘赤焰草。 才挖到一半,伍雪卉明显感觉到有人正往她的方向而来。 果不其然,片刻后,她的死对头,就出现在了她眼前。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挖草的时候来。 这草长在地上,还未完全被挖起来,那就不属于任何人。 那属于谁呢? 打一架就知道了。 伍雪卉直接拔剑二话不说就向江晗冲了过去。 就如同以往每一次那样。 伍雪卉不明白了,为什么总是在她发现宝物的关键时刻,江晗后脚就跟来了,这不是孽缘是什么? 伍雪卉打得心头火气,不小心用力过猛,把江晗脑袋打破了。 修仙之人流血流泪都是常态,伍雪卉并不愧疚。 只是,被打破脑袋的江晗身形晃了晃,噗通一下倒在了砂石地上,把脑袋上的口子磕得更大了。 这…… 这是碰瓷吧。 伍雪卉拔了草转身就走。 走开了好远,一直到看不见江晗这才停下脚步。 她站定,想了想,叹了口气飞速朝着原来的方向御剑奔去。 一只噬火狮闻着鲜美的血腥味来到巨石旁,它舔了舔嘴唇,黏腻的口水顺着唇边落在江晗衣襟上,狰狞的獠牙朝着青年脆弱的脖颈咬去…… 下一刻,利齿还未刺破皮肤便被一道法术齐根打断。 噬火狮发出怒吼,在看见伍雪卉那一刹,凶恶的吼声立刻变成了喵呜喵呜,它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伍雪卉也赶到了江晗身旁。 看到脖颈上完好的皮肤,伍雪卉松了一口气。 虽说江晗每次都要跟她抢夺宝物。可实际上江晗每次都抢不过她,还被她打得浑身是伤。 仔细想想,江晗似乎是一件宝物都没从她手里抢走过。反而她有几次光明正大地从江晗手里抢了几件秘宝。 得饶人处且饶人。 伍雪卉反手一拎,把江晗扔到剑上。 说实话,她挺喜欢跟江晗打架的,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必须匹配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在伍雪卉眼里,江晗就是这个对手。 宗门里的人都尊她一声大师姐,修为比不上她也就罢了,问题是每次比试后她们还要向她请教剑术问题,询问她刚刚比试中自己哪些点做得不好。 本来纯粹的战斗,却像是她单方面教学。 她因此不喜与师弟师妹比试。 被像个麻袋一样扔出去的青年嘴里泄出一声闷哼。 “阿卉。”江晗从巨大的剑上爬起来,眼神迷茫。 伍雪卉捏紧衣袖,心下懊恼,怎么醒了,她的剑不在手上在他身下,若是他恼怒抢了她的剑,没有剑在身她如何是他的对手。 咦? 他刚刚说什么? 阿……卉? 伍雪卉咻地施展法术,将剑从江晗身下抽离。 她长吁一口气,这下不怕被江晗把剑抢走了。 她抬眼朝江晗望去。 江晗咚地掉在地上,膝盖磕到岩石,眼眶瞬间挤满了晶莹的泪珠。 伍雪卉:“???” 碰瓷还没完了? 江晗生了一副杏眼,脑子没坏前,他的眼神向来都是冰冷专注的。 此时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眼里夺眶而出,神情委屈活像是被抛弃的怨妇。 伍雪卉听见江晗带着哭腔的口音问道,“阿卉,我们这是在哪啊?” 伍雪卉眉心一跳,心底打鼓,他该不会被我打傻了吧? “阿卉,我腿受伤了,站不起来。” 江晗见她不说话,皱眉又补了一句,随后伸出手臂,一副需要人搀扶的柔弱模样。 脚伤?刚刚她是伤到了他的腿,可那明明是小伤,躺两天自己就痊愈了,怎么可能站不起来。 伍雪卉伸出剑鞘,“你扶着它起来。” 江晗没说什么,只是扶着剑鞘的身体一晃,踉跄两步眼见着就要倒下,伍雪卉条件反射拉了一把,江晗顺势而为靠在伍雪卉怀里。 伍雪卉:“???” 伍雪卉:“!!!” 咚。 江晗的膝盖又磕到了地上,他的杏眼眼尾染红,眼见着大滴大滴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伍雪卉推人的手悬在半空。 啊,不是。 她没用力啊。 江晗:“阿卉,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喜欢?伍雪卉震惊地看着江晗,无语道,“我什么时候喜欢过你?” 江晗跌落在地的身形一晃,满脸的不敢置信,他死死地盯住伍雪卉,用颤抖的声线哆哆嗦嗦地说道,“好,如此这般那我这就回到醉欢楼重新挂牌卖艺,省得阿卉你看了厌烦。” “阿卉你不要我,我也没处可去,不如在醉欢楼老死,死了还有一卷草席把我埋了。” 伍雪卉听得耳膜生疼。 醉欢楼?挂牌?他要气死她不成? “不许去。”伍雪卉揉了揉脑袋,“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江晗见伍雪卉终于开口跟他说话,苍白的脸色好了些,语气仍然倔强,“阿卉把我从醉欢楼里赎出来,现在阿卉不要我,我没有去处,自然要回到醉欢楼。” “我把你从醉欢楼赎出来?”伍雪卉的声音在风中颤抖。 “是啊。那天晚上,在醉欢楼,你说我是你见过的最好看的人,还说我不该留在那种地方,你将我赎了出来,说要一辈子疼我。”说到最后,江晗声音越来越低,“阿卉,我身上疼。我们先回家吧。” 伍雪卉蹲到江晗身边,心情复杂,她就轻轻地打了一剑,人怎么就净说胡话了呢? 江晗看近在咫尺的人,伸开手,要环抱住伍雪卉,伍雪卉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出声,“别动。” 伸出的手僵住,江晗垂下眼,缓缓将手收回去。 “看着也不严重啊。”伍雪卉剥开江晗头上的头发,仔细瞧他脑袋上的伤,只是稍微肿了点,破了个小口子,按理说不应该会打坏脑子呀。 伍雪卉轻轻按了按肿块,“疼吗?” “疼。”江晗抿住唇,闻着靠近的清冽松香味,嘴角微微上翘。 江晗:“阿卉带我回家上药吧。” 伍雪卉嘴角抽搐。 难道是这个秘境有诡异之处,才让江晗变成了这样。 伍雪卉当即决定带江晗离开秘境。 伍雪卉托住江晗的胳膊,不小心碰到了江晗挂在腰间的剑。 “你还记得它吗?”伍雪卉指着江晗的本命剑问。 一个剑修什么都可以忘记,但他的剑却不可以忘。这是师父在她入门第一天说的话,她一直牢牢记在心中。 “记得。”江晗眼神温柔地望向伍雪卉,眼底仿佛有星星冒出。 伍雪卉眼睛一亮,师父诚不欺我,她眸光闪闪,期待地瞧着江晗,示意他继续说。 “这是阿卉送我的定情信物,阿卉说,如果有人欺负我,就让我用这把剑劈了欺负我的人。” “我当时笑道我哪里会用剑,阿卉还温柔地对我说,不会正好,这样就可以手把手亲自教我了。” “说起来,我跟阿卉还扮演了一阵师徒,阿卉总是喜欢逼着我叫,叫阿卉师尊。” 伍雪卉耳根涨红。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她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说过这些话?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 “你闭嘴。”伍雪卉脖子染上一层绯色,语气凶巴巴道。 江晗依旧乖巧地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扯住伍雪卉的衣袖,眸光里星星点点全是爱意。 伍雪卉被江晗的眸色烫了一下,她把江晗扯她衣袖的手扒开。 宗里有挺多治疗脑子的丹药,先把人带回宗里治好再算账。 伍雪卉把江晗带回自己的小院。她的小院一共有三间房,她将江晗安排在她卧室隔壁的房间。 等她从医谷拿药回来,却发现江晗已经不在房里。 人呢? 伍雪卉耳朵一动,她走出房间,推开了自己卧室的门。 江晗立在窗边,垂眼看窗边的一盆盆栽,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听见声响,江晗转过身,声音粘人,“阿卉,你去哪了?我好想你。” 第2章 话落,江晗自然地走到桌边坐下,撩开雪色衣袖,露出衣衫下青紫交错的伤痕。 伍雪卉本想质问他,为何在她房里,在看见江晗青紫的手臂后,将话生生咽了下去。 她出手有那么重吗? 橘灯下的人皮肤白皙,一道道青紫在手臂上显得尤为狰狞,有些地方还破了皮留下一道道血痂,像是遭到了狠狠的凌.虐。 她知道自己天生大力,下手时常不知轻重,可也不至于会将人伤成这副模样吧。 难道是她打斗太过沉浸,伤人不自知。 反观她身上,没几处伤痕,江晗仿佛将她当成惺惺相惜的对手,与她打斗几乎不怎么会伤到她。 甚至还会在打斗结束后,冷着脸离开前,冷冰冰提点她几句剑术上的问题。 这些问题又刚好是她冥思苦想捉摸不透的,江晗往往能一针见血的指出来。 想到在秘境里,有那么几个瞬间,伍雪卉有过直接把江晗丢在秘境独自离去的念头。 这让她很惭愧,江晗把她当做惺惺相惜的对手,她却只把他当成与她比剑的工具人。 想到这些,伍雪卉更愧疚了,她尽量温柔地开口, “这盒蓝色膏药外敷,绿色瓶装丹药内服,一次一颗。”伍雪卉把两瓶药放到桌上,“都是我宗上好的药膏。” 江晗迟迟没有动手,搭在桌面的下的手按住衣袍。 他抬眼看一下伍雪卉,又飞快移开,盯着桌子一角。 “以前,”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以前都是阿卉替我上药的,今日的阿卉好生奇怪。” 伍雪卉:“???” 奇怪的是你啊! 伍雪卉最终还是替江晗上了药。 一是因为她受不了江晗如此跟她说话,总觉得江晗变成这副模样,与她脱不了关系。她得负责。 二是因为江晗背部、腿上也有很多伤痕,他并不方便上药,最后还是要她来上药。既然要给他的背上药,那顺便也给他全身的伤口都上一次药吧。 三是因为,江晗宁愿伤口就这么晾着也不愿意上药。 害,都是她的错。 她打哪不好,怎么就要打了江晗脑袋呢。 伍雪卉给床上的人上完药,决定还是要说一下房间的问题。 她语气生硬地阐述问题, “你睡旁边的客房,这里是我的卧室。” 总不能两个人大晚上待在同一个房间,又不是没有多余的房间。 江晗听了这话,沉默了半响,“可是这张床可以睡下我们两人。” “而且以前阿卉都是跟我睡的,说我抱着像火炉,暖暖的。”江晗后一句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是嚅嗫出口。 伍雪卉修为高深,别说嚅嗫出口,就算是只做口型她也能看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抱起来暖暖的?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她根本没碰过他好不? 伍雪卉很怀疑,她现在在江晗眼中的形象。 江晗到底在脑补了些什么不正经画面。 伍雪卉头疼,她造的什么孽,不,是江晗造的什么孽,上天要把他变成这样。 “也行吧,”伍雪卉捂额,“你睡这,我睡客房。” 说完,伍雪卉又匆匆出门了,她要去上报此次秘境的经历。还要抓紧时间布置过几日的收徒大比。顺便还要问问宗门的药师,失忆的人该吃何种药。 说到收徒,师父跟她说,她今年也可以收一个徒弟了,等收了徒,就要搬去长守峰,不能再住这三间小木屋,否则有损师傅威严。 等她忙完回来,已是月上枝头。 屋子里还留着橘黄的灯光,仿佛在等归家的人。 伍雪卉抬手敲门。 江晗听见声音,迅速把一本话本塞到储物戒里。声音欣喜道,“阿卉,你回来了。” 江晗把伍雪卉迎进屋里,给她倒一杯热茶。 伍雪卉很不习惯小媳妇一样的江晗。 况且,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连起来让她都有不干净的想法。 最重要的是江晗还用浓情蜜意的眼神盯着她。 要不是江晗脑子坏掉了,她真的想把江晗脑袋往桌上磕。 你清醒一点,兄弟!不要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 桌上的茶杯还冒着热气,伍雪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 她清清嗓子,把药师给的药拿出来,解释道,“明日,最擅医术的杜若弘师伯会回宗,我带你去让他瞧瞧脑上的伤口。” 江晗长长的睫毛轻轻眨了眨,他温声道,“阿卉今日带回来的药膏就很好,我头上的伤已经不疼了。” “夜深了,我们先休息吧。我已经铺好了床,连阿卉明日要穿的衣物我都准备好了。” 江晗说着,羞涩一笑,“我替阿卉更衣?” 伍雪卉连忙站起来,开什么玩笑,她不能做禽兽之事,虽然江晗长在她审美上、原本的性格也甚合她意。 但师父说了,谈恋爱只会影响出剑的速度。 她有剑,就很快乐了。 伍雪卉明确拒绝道,“我去隔壁房间休息。” “可是,”江晗垂下眼,“我怕黑。” 伍雪卉最终还是留在了房里,江晗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 他一直留着橘灯等她回来,原来是因为怕黑。 人间里有一种病,唤做夜盲症,到了夜里眼睛就会看不清四周,陷入深深的黑暗里。 伍雪卉不知道江晗是不是这样,总之还是留一个人在屋里看着才行,否则他半夜起来又磕坏脑袋,就很麻烦了。 伍雪卉打算在木塌打坐,修仙之人十天半月不睡觉不打紧的。 黑暗中,她迟迟没有入定,有一道灼热的视线正盯着她。 伍雪卉点亮油灯,江晗在床上侧身躺着,脸朝着她睡榻的方西,眼睛正一眨不眨幽怨地望向她。 伍雪卉没有理会他幽怨的眼神,而是直接道,“你朝床里侧睡。” 江晗没听伍雪卉的话,橘黄的灯光印在他容貌迤逦的脸上,像个惑人的妖精。 伍雪卉不得不承认,江晗今日里说的一句话很正确,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阿卉,”她听见他这样喊她。 “你不想要我了吗?” 伍雪卉:“???” 为何说得她像一个渣女,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伍雪卉还没来得及解释,耳朵忽地一动。 “谁?” 一道法术打到门框上,伍雪卉飞身落地开门,与门外的几位师弟、师妹面面相觑。 “不是,那么晚了你们怎么在这?” 师弟师妹们循着门往里屋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衣,肤白貌美的男子从他们大师姐床上起身,凌乱的头发、绯红的眼,像是受尽了委屈。 师弟师妹你推我我推你没一个说话,倒是床上的江晗先问了起来。 “阿卉,是谁来了?” 师门的人全都一脸震惊,像是没想到衣冠楚楚、冷情冷心的大师姐有一天会木屋藏娇。 而且藏的人还如此好看。 有师妹脸红了,偷摸着往里瞧。 伍雪卉眉头微皱,关上房门,阻隔了外面探究的视线,想对屋外的众人解释。 伍雪卉:“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听我解释。他是……” 伍雪卉说不下去了,她除了知道江晗的名字,对江晗其他方面一无所知。 要怎么跟师兄弟解释他是她的死对头。 一个每年干架的旗鼓相当的对手。 第3章 别说师门的人不相信,连她自己都不信。 干架干到两人一间房,同张床? 师门的人看伍雪卉支支吾吾,纷纷在心底脑补了一场大戏。 根据她们刚刚听见的话,屋内衣衫凌乱的男子管大师姐叫阿卉,还问大师姐是不是不要他了。 男子声音温柔痴缠,幽怨委屈。 反观大师姐,冰冷的声音说出冰冷的话,干巴巴地叫男子朝里睡。这分明是不想看男子。 莫非大师姐是想要始乱终弃,否则为何关上门不敢给他们看,还偷偷摸摸支支吾吾的。 “什么都不用说了。”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师弟不等伍雪卉支吾出口,直接了当劝告道,“师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师父常常教导我们,做人要一心一意,切不可玩弄他人感情,还望大师姐谨记师尊教诲,不要做出有辱师门的事。” 另一个蓝衫师妹也郑重点头道,“大师姐,刚刚我们开会发现了过两日的收徒大会座位表和进场顺序有些问题,我们改正了错误,这是更正后的表。” 蓝衫师妹说完顿了下,又接着道,“本来还想找大师姐谈论过两日迎接贵客的细节,既然师姐有人需要陪,我们明日再找师姐商议。大师姐,祝你幸福,切莫辜负了良人。” 随后一群人悄悄地来,轰轰烈烈地走,嘴里通通留下祝福和劝告的话。 只留伍雪卉在夜风中独自凌乱。 过完混乱的一夜,翌日傍晚,外出历练的师弟、师妹们回宗了。 贺驹刚回宗,就带着一壶上好的纯酿,迫不及待敲响了伍雪卉的房门。 与伍雪卉走散后,贺驹她们一行人寻到了一处竹屋。 竹屋里的主人早已仙逝,留下了一些机关,只要破解机关便可获得他生前留下的物品。 贺驹便得到了这罐埋在桃树下的百花酿。 一闻就知此酒不是凡品。 回宗后,贺驹马不停蹄赶到了伍雪卉门外,根本没来得及听见宗门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八卦。 安静坐在窗边的江晗,在贺驹敲响院门,大喊“阿卉师姐”时,眼底冰如冷霜。 * 贺驹是见过江晗的。 在北州岛上,那天很冷,鹅毛一样的雪飘飘洒洒,落了满地。江晗跟师姐打得天昏地暗。 他很不解,师姐在打败江晗后,竟然放他离去。 那可是夺她们秘宝的人。 他问师姐,为何放人离去。 师姐只是看着离开的人影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 漫天大雪中,身穿白衣的男子很快御剑消失。 那一次,贺驹记住了江晗。 不仅是因为江晗谪仙般的容貌,更是因为他的修为剑术可与大师姐抗衡。 在恒仙宗,没有师兄弟能在大师姐手下走过百招。 而江晗,却能狠狠压制住师姐,逼迫师姐使出各路看家本领。 贺驹望向身旁恬静微笑的人,默默握紧了拳头。 * 江晗打开门。 门口的少年生气勃勃正瞪眼看他,像一只小狼狗。 两年前他遇见过少年,他记得阿卉曾经唤他小驹。 “师姐呢?你为何在师姐房里?” 贺驹气势汹汹发问,脸上的表情算不上好看。 听到少年的质问,江晗眼睛微眯。少年比两年前抽高了许多,以前只到他肩膀的少年,现在已经有了隐隐与他持平的高度。 只是黏着阿卉的习惯,还没变。 江晗不动声色地瞄一眼少年手中的剑,并没有答话。 贺驹见人不答话,猛地挤开江晗,进了屋。 “你……”贺驹指着床上凌乱的衣衫,脸色铁青。 他怒气冲冲地上前,把床上交叠的衣狠狠扔到地下。 “你的衣服为何会在师姐床上?□□你想干什么?不知羞耻!” “你是不是偷偷进入师姐房间,想勾引师姐,你死了心吧。师姐一心向道,无心情爱,你不会得逞的!” 听闻少年气急败坏的话,江晗看一眼微乱的床铺,勾唇一笑。 他长得好看,此时青丝散落,杏眼带笑,漫不经心地回答,“是吗?” “当然。”少年声音笃定,目光恶狠狠瞪向江晗。 像个护食的小狼崽。 “你不能住这,你给我走。”贺驹伸手去抓江晗,想把人抗离伍雪卉的房间。 江晗一道法术把即将要碰到他衣袖的贺驹定住。 贺驹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快放开我,否则我饶不了你。” 江晗怡然自得地走到桌边,抬手给自己倒一杯茶,慢悠悠喝着。 不做声理会贺驹,并且给他下了一道禁言术。 嘈杂的屋内一瞬间安静下来,像是音乐戛然而止。 一边是江晗怡然自得地品茶,一边面目狰狞的少年。 如此过了一会,屋外传来声音。 “江公子在吗?”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问道。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在得到应答后,推开了房门。 小孩头顶两个丸子发髻,约莫五六岁,穿着红色的棉袄,脖子上带着一块金色令牌。 两个小孩进屋后,身后还有两只笨头笨脑的仙鹤相互挤着进门,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圆圆的身子差点把门挤掉。 进门后,不等小孩说话,其中一只仙鹤绕着贺驹转圈,焦急地用头蹭贺驹的肚子。 在得不到贺驹回答后,它瞪着鹤眼,怒气冲冲望向江晗,嘴里发出鹤叫声。 果然是贺师兄的仙鹤,连脾气都一模一样。其中一个高一些的小孩好奇地侧过头看一旁被定住的人和张牙舞爪的鹤。 江晗将茶杯放下,“这是你的仙鹤?” 贺驹没办法回答,其中矮一点的小孩抢答道,“是贺师兄的鹤。” 仙鹤听闻立刻抬头挺胸,站在贺驹身前。 片刻,昂首挺胸的仙鹤被迫载着贺驹飞离伍雪卉的小院,飞回白首峰。 贺驹是白首峰的弟子,距离伍雪卉所在的峰不远,乘仙鹤大概半刻钟就能到达。 被拽掉两根毛的仙鹤哭唧唧返回白首峰。 它本来毛发不多,还被那胖乎乎的小孩拽毛发,实在是欺鹤太甚。 仙鹤越想越委屈,并没有回白首峰,它要去议事厅找大师姐。 伍雪卉今日分外忙碌,她刚出议事厅准备去核查收徒大会的奖品数量。 远处,那只被欺负就哭唧唧的笨蛋仙鹤背着它的主人直直往她身上撞。 差点没把她撞倒。 笨蛋仙鹤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伍雪卉卡的给它下了一道禁言术。 吵得她头疼。 待她将贺驹身上的禁言术与定身咒解开,贺驹倔强地别过脸不看她,转身对笨蛋仙鹤破口大骂,“谁叫你来这的?你这只傻鹤!” 这小孩。 伍雪卉还记得以前贺驹受欺负了总喜欢跑来找她,现在倒是害羞不愿被她看到出丑的样子了。 孩子长大了啊。 * 十五年前,大师伯从东洲带回来一小孩,小孩灵动可爱,没有别的缺点,就是爱哭。 大师伯随性惯了,喜静,不喜欢带小孩,偏偏又管不住自己的手,凡是看到资质不错的小孩总喜欢带回来。 把贺驹带回来后就把贺驹扔给了她。 她为贺驹寻来一只仙鹤,小仙鹤小小的呆呆的,贺驹总喜欢上手媷毛。 小时候的贺驹受委屈了就喜欢骑着仙鹤找她告状。 比如会跟她说哪个弟子说他坏话,被他听见了。哪个弟子偷抄他试卷,他盖住试卷不给他看。哪个师妹捏他的脸,他一点都不开心。哪个师伯上课时打他手心,他的手被打得老疼了。 只是随着小萝卜头越长越大,这些被欺负的小事他便渐渐不说了。 有一回,贺驹十六岁那年,不慎误入后山禁地,被一只灵猴抢走了他的剑。 就算是丢了重要的佩剑,也不愿跟她诉说。 伍雪卉那段时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小孩离她越来越远了。想来想去只能归咎于她身为宗门大师姐,事务繁忙,而且小孩正处于叛逆期,有些不喜被管教,所以才刻意疏远她。 伍雪卉活了两百多年,当然不会跟一个小孩计较。灵剑被拖入禁地,已经下落不明。 她给贺驹又找了一把剑,比原来那把更适合他的剑。 想了想小孩年纪也越长越大了,可能开始想要隐私空间了。便在大师伯管的长首峰建了两间屋子,让贺驹搬到了白首峰。 当时她还记得小孩看她的模样,像是一只小兽,凶巴巴的。 只是那时她忙着闭关突破,没有来得及解释,到了十七,贺驹必须搬离她的落叶峰,回到白首峰。 他终究是大师伯的徒弟,不是她的。 所幸,两年后,她闭关出来,小孩倒是想通了。 不再刻意疏远她。 会经常在她繁忙之余来找她。 每次找她,都会带一些小玩意。有时候带的是他外出历练寻到的灵果,有时是街边买的精致小玩意,大多时候带的还是美酒佳酿。 毕竟宗门里的人就好这一口。 * “这是……谁欺负你了?” “唳唳。” 贺驹还未开口,仙鹤已经喊叫不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议事厅前人来人往,遇见伍雪卉的师兄弟都要叫一声大师姐。伍雪卉微笑以对。 贺驹冷着脸,紧抿双唇。他看一眼与人招呼的伍雪卉,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御剑而走。 留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仙鹤。 最终,仙鹤屁颠屁颠跟了上去,追上远去的贺驹。 一人一鹤降落在白首峰。 有点微胖的仙鹤用脑袋拱了拱主人,然后抬起一只脚。 脚上绑了一袋糖果,是贺驹小时候最喜欢吃那种。 一直冷脸的少年表情稍稍回缓,不自在地问,“是她给的?” 仙鹤单脚站不稳,咚地一屁股坐到地上,依旧高高抬起左脚,不让装糖的袋子碰到地面。 “笨蛋。”贺驹在它身前蹲下,慢慢解开它腿上的蝴蝶结。 * 天边传来御剑破空的声音。 江晗起身打开门,正好看见伍雪卉一袭薄纱青衣从天而降。 恒仙宗的外出代表很多时候都是伍雪卉。 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宗门大师姐,还因为她姣好的面容,温善的眉目,甜美的笑容。 每次代表恒仙宗送礼、讲话都不知道要收割多少迷弟迷妹。 此时,温婉甜美的女子收了剑,向江晗走来。 江晗正欲开口,却发现自己声音卡住,像喉咙里堵住了棉花,发不出声。 “进来坐。” 伍雪卉靠在椅子上,懒散地坐着,完全不像外表表现的那样淑女文静。 “你记忆恢复了?” 甜美的声音像清泉叮咚,却让人琢磨不清话语的情绪。江晗从未见过伍雪卉失态。 即便是被他一而再再而三拦路抢宝,她也只是微笑以对,拔剑相抵。 第4章 江晗在贺驹面前动用法术,肯定瞒不住人。 伍雪卉虽大大咧咧,但心思不可能不缜密,否则也对不起一声恒仙宗大师姐的名号。 一个响指,伍雪卉解开了江晗的禁言。 江晗的脸色由原来初见的欣喜,慢慢转成青白。 他嘴唇煽动,“阿卉是在怀疑我吗?” “我不该怀疑?你说你是被我从醉欢楼里赎出的人,又怎么会禁言术这等高深术法。” 江晗在伍雪卉一旁坐下,亲自给伍雪卉倒上一杯茶。 这才回道,“我所用的禁言术、定身术都是阿卉教我的,我当然记得。” 伍雪卉握茶杯的手一顿,她教的? 说什么胡话! 她又在什么时候教过他。 将茶杯的茶一饮而尽后,伍雪卉站了起来。 “跟上,带你去个地方。” 江晗跟着伍雪卉出了房门,伍雪卉吹一声哨响,一只巨大的雄鹰落在地上,铺展开黑色的羽翅。 两人坐上雄鹰,飞往百医谷。 百医谷制药房。 “哟,小雪卉来了。平日里不是有伤都扛着,实在扛不住就吃药从不看病的恒仙宗大师姐,怎么这次想着来我这个糟老头子的百医谷了?” 杜若弘话音刚落,一旁的两个小药童接话了。 小药童穿着一身玫红色棉袄,圆嘟嘟的脸庞写满了天真可爱,正是今天去找江晗的两个小孩。 “师父,你这就不懂了。这是因为不是大师姐受伤了,来看病的才不是大师姐。” 杜若弘哈哈一笑,一拍大腿叹道,“瞧我这记性,忘了雪卉带回来一个病美人,今天还叫我的小药童送药呢。” 江晗向杜若弘施一礼,恭敬答道,“晚辈江晗。” “不错不错,这样貌配得上我们雪卉。雪卉你也不要太暴力了,听说你把人家身上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女娃子怎么可以这样暴力咧。要对人家好点,否则人都给你吓跑咯,你再去哪找那么好看的。” 杜若弘是个大嗓门,一出声方圆百米都能听见。 周围的药童药师都好奇支着耳朵倾听。 正在一旁煎药的药童听得最清楚,她听见大师姐带回的貌比潘安的男子温声说道,“阿卉待我极好的。” 滴滴,伍雪卉玉简传来消息,她在一旁与负责邀请各门派的师弟聊了会,只片刻时间,转头就看见杜若弘与江晗热切地聊了起来。 杜若弘大嗓门地在跟江晗传递为夫之道…… 江晗一一笑应。 伍雪卉:…… 乓一声,房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打探八卦的人。 伍雪卉将杜若弘扯进屋。 两人所处的是一个门厅,有一张方桌。 伍雪卉长话短说地给杜若弘讲了前因后果,“你给他瞧瞧脑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若弘眉心一挑,反问道,“所以这就是你让他睡你床,同住一房的原因?” 这个谣言到底是传得多离谱! 连刚刚外出回谷的杜若弘都知道了。 不过杜若弘师伯向来八卦,也许还未回到宗门的时候就通过宗门帖看到了八卦。 伍雪卉噎住。杜若弘大笑,他向来喜欢逗不苟言笑、端着架子的伍雪卉,小小年纪就把宗门的大小事物处理得仅仅有条,这孩子该少了多少摸鱼的乐趣。 此时看到被噎住的伍雪卉,在他眼里就像个气鼓鼓的河豚。 “好了,好了。师伯不逗你了,我来看看这奇怪的病。” 杜若弘将江晗喊进屋,前前后后给江晗检查了一通,摸着胡子道,“奇怪。” 伍雪卉一直在一旁用玉简传音,吩咐收徒大会的事。 听闻这话,不由一愣。“怎么奇怪法?” 杜若弘搓搓手,满脸求知的模样,难得正经一回,“我老夫很久没遇到过这样的病例了,丫头,人留我这观察一天,没问题吧?” 伍雪卉收好玉简,点头,“既然这样那麻烦师伯了。” 雄鹰从林子里飞出,稳稳落在伍雪卉身前,俯卧身子。 在看不到一鹰一人彻底消失在天边,江晗才收回视线。 “喜欢我们雪卉?但是我们雪卉太冷情了,所以想到了这种计谋?” 冷不丁,耳边传来杜若弘冷哼的声音。 江晗杏眼微弯,不慌不忙说道,“我听不懂前辈的意思。” “哼。”杜若弘再度冷哼,“年纪不大,脸皮倒是挺厚的。” “前辈谬赞了。” 杜若弘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医修,被他看出来他脑子没坏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一直在堵,堵杜若弘会替他隐瞒。 果然他堵对了。 很早以前,他就了解过,杜若弘是个看脸的人。 对于长得漂亮的病人,他一开心甚至会免了医药费。 他找的药童、手下的药师都是俊男美女。 江晗对自己的脸有信心,他相信杜若弘一定会满意他这张脸。 其二便是,在修真界修为越高的人越难以产生感情。 雪卉是宗门大师姐,但从未有与她关系亲密的异性朋友。 她已经两百多岁了,却依旧冷心冷情,一心向道。 两百年不谈恋爱,不搞对象。 这种情况即使是在修真界也是屈指可数,毕竟两百多年是一段漫长的岁月,当中能遇到的人何止千万。 别人像她那么大,几乎都是孩子她妈了。 况且雪卉修为越来越高,每日也只关心宗门事物和提升修为,无心情爱,无心娱乐,这让很多长老都看不过去。 都觉得对不起雪卉,是宗门耽误了她找对象。 甚至很多长老都有为伍雪卉牵线搭桥。 可是通通都被伍雪卉拒绝了。 由于伍雪卉太过于优秀,修为高,人又美又飒,在修真界居然发展了一批迷弟迷妹,天天嚷着雪卉独美,抱走雪卉,雪卉不要谈对象。 实在是没把宗门长老气死,他们真是很想看到自家孩子有人陪伴,不用在求仙问道的路上太过孤独,能在修炼之余感受到被陪伴的温暖。 这些情况,江晗也通通了解到了。 他还知道,上月,有长老给伍雪卉介绍了琵月宗的宗门之子陆临,两人曾泛舟湖上,一同赏月。据说两人赏月之后还要一同江上比剑。 不过最后没比成,因为伍雪卉收到玉简消息,说是宗门有个姓贺的师弟受伤了,伍雪卉匆匆赶回了宗门。 再后来,便是九洲秘境开放。 江晗垂下眼,收回思绪。 “你,”杜若弘被江晗的厚脸皮梗住,脸色铁青,不过随后他舒展面部表情,有一下没一下捋他的白胡子,“嗯,厚脸皮也不错,没这样的厚脸皮也追不上我们不开窍的雪卉。你说她一天到晚就知道修炼修炼,好不容易把宗门事物推给她让她感受一下人间烦恼,她倒好,喜欢上了处理宗内大大小小的事,并且管得是仅仅有条,让人挑不出错误。同时呢,修为这方面也没落下。我瞧着都累。这孩子怎么就不懂享受人生呢,修炼是修炼不完的。大千世界,又有几人飞升呢,青春正好的年纪搞得比我们这些老头子都老头。” 江晗淡淡一笑,眸中带光,“这就是阿卉。” “是啊,”杜若弘若有所思道,“谁说不是呢。” 第二天,杜若弘传音伍雪卉: “雪卉,今日记得来把你的人接走。” 第5章 傍晚,红霞似火,不时有各种鸟兽自天空飞过。 黑色的雄鹰展翅高飞,从芝麻大小迅速变大,最终在百医谷降落。 伍雪卉照常打发雄鹰去不远处的山林休息,这才走进制药房,找到杜若弘,“师伯,我来接人。” 杜若弘正在炼丹,工序已经接近尾声,他拍拍手,嘱咐一旁的徒弟,“帮我看着点火,我去去就来。” 徒弟应声,杜若弘带伍雪卉离开制药房,来到昨日的门厅。 门厅里,江晗正在桌前安静地捧着一本书看,眉眼里全是认真,听闻声响,他放下书,在看见伍雪卉那刹,眉眼弯成了月牙。 杜若弘满意地点头,这小媳妇样是越看越适合阿卉。 “如何?”伍雪卉拿起桌上的藏青色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一杯茶,这才侧过脸问江晗。 “这脑袋的事,哪有那么简单。你要给江晗小友时间。”杜若弘不满道,“你一来就知道硬邦邦地问结果,也不知道关心关心江晗头疼不疼,治疗过程难不难受。罢了,你就是块木头。我看你啊,这辈子都别想找到对象。” 伍雪卉摸摸耳朵,心虚道,“我师傅跟我们说,找对象只会影响出剑的速度。” “胡说,每次都拿你师傅当挡箭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师父说的是,二十岁之前不可以早恋怀孕生子,否则会影响根基。”杜若弘冷哼一声,吹胡子瞪眼道,“江晗小友这脑袋是你打的,你得负责。他这个病症我也是第一次见,暂时呢想出这么个治疗办法。” 伍雪卉认真道,“你说。” 杜若弘表情复杂地看向伍雪卉,转头对江晗说道,“江晗你先在这里看书,我跟小卉去去就回。” 两人走到屋外的百草园,杜若弘略感责怪地看一眼伍雪卉。 “怎么说江晗也是个病人,他脑子受伤了,怎么可以在他面前说他的记忆都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呢?你不怕他受刺激?万一受刺激变成了智力障碍,你来负责吗?” 伍雪卉心虚地别开眼,“我以为,他没有失忆,脑子也没坏。没想刺激他。” 杜若弘一顿,语气严肃道,“我是医师我还会骗你吗?他幻想自己是醉欢楼的小馆,是个正常的修仙之人会做的事?明显就是脑子有了问题,否则你说他一个修为化神期的人,为何口口声声说是被你赎身的青楼小馆。” 显然,修为高深、高冷淡漠的修真之人,特别是到了化神期的修真之人,是很很不屑眷恋红尘的,更别说是与醉欢楼扯上关系。 与伍雪卉说完之后,杜若弘从储物戒拿出两瓶药丸,颇为自豪地说道,“虽然我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病症,但是凭借我高超的医术,还是想出了医治他的办法。” “就是呢。你让他跟在你身边,他记忆里是你把他从醉欢楼赎出来,还是情侣关系。那此时的你对他来说就非常重要,如果你抛弃他的话,可能会对他造成很大的伤害。切记,去哪都要带着他,不要丢下他。然后再每日吃两粒我给你的丹药,这是治疗记忆错乱的,很有疗效的,病人估计小半年就可以恢复了。” “小半年?那么久?”伍雪卉惊讶出声。 杜若弘冷哼,“那你有更好的办法。” 伍雪卉哑言。 回到门厅,江晗依旧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手中的书却不见了。他低垂着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杜若弘进屋后,悄悄给江晗传音,“嘿,小子,给你争取了半年的时间,半年还追不到,我就把你从恒仙宗赶出去。还有,要不是以前你救过雪卉一命,我可不会这么帮你。” 江晗神色微动,他定定注视一眼杜若弘,弯身鞠躬道,“多谢前辈。” 杜若弘不耐烦地摆手,“快走快走,我忙着呢,哪有空一天天给人看病。” 两人乘坐雄鹰降落回三间木屋前。 伍雪卉把挽住自己胳膊的江晗扯开,清咳一声,“你帮我收拾一下屋子,明天我们要搬去别的地方住。” 对于伍雪卉收回手,江晗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 只是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眼中的失望掩饰不住。 他带着笑回道,“好,阿卉不跟我一起收拾吗?” 突然,玉简传来声音,伍雪卉打开玉简,清脆的少年声音从玉简传来,“师姐,速来。” 收起玉简,伍雪卉解释道,“我还有一些事物没处理好,大约一个半时辰后我回来。” “好,”江晗垂眼,“我等阿卉。” 伍雪卉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她别开眼,但下一刻又看回来。 她为何要心虚。 江晗目送伍雪卉的背影走远,这才回到房内。 等伍雪卉回来,夜空已是星辰遍布。恒仙宗是修仙宝地,灵气充裕,就连上方的夜空都要比别处好看。 伍雪卉收回本命宝剑,敲响房门。 屋内罕见地安静,没有传出江晗欣喜期待的声音。 伍雪卉凝眉,屋内的人气息不稳,并不是睡觉时该有的舒缓气息。 推开木门,伍雪卉看到了趴在桌上睡着的青年。 今日,杜若弘告诉她,因为江晗记忆错乱,所以虽然他有化神的修为,但是因为他现在,认为自己是个修为很低的普通人,所以下意识里把自己的修为封住了。 这种情况下他就必须像普通人一样每日睡觉、吃饭。 趴在桌上的青年披着一件黑色长袍,眉心紧皱,额头上布满冷汗。 他正在做噩梦。 “醒醒,江晗。”伍雪卉唤醒青年,轻轻拍打他的背部安抚。 青年长睫颤动,睁开的双眼里布满了惊慌迷茫。江晗怔怔看着身前的伍雪卉,不敢闭眼,仿佛生怕眼前的人会因为他的眨眼而消失不见。 过了半瞬,感受到背部轻拍的力量,江晗回过神来,情不自禁叫出,“阿卉”。 “我在,”伍雪卉看人醒了,随口安慰道,“刚刚你做噩梦了,梦醒了就没事了。” 江晗并没有立刻答话,他感受着伍雪卉抽离背部的手,低垂眼睫。 “刚才,我梦见阿卉了。” 青年呢喃低语,像是还陷在梦境里逃脱不出。 “没事,都过去了。”忙一整天的伍雪卉其实并不想多言,但是看到房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该打包好的物件都被一一收纳好,她便顺着江晗的话问,“梦见我什么了?” “梦见中秋时节,我与阿卉在河里放河灯,可是我一转眼,阿卉便不见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江晗兀自一笑,“梦都是反的,阿卉现在不就在我身边,我怎么会担心这些事。阿卉奔波一天了,累不累,我帮阿卉按一下肩颈?” 说罢,青年准备站起来。伍雪卉连忙阻止了他,“不累,倒是你,收拾屋子累坏了,早点休息。” 伍雪卉说完,碰上江晗期待的眼神。 她一顿,清咳一声,转开眼道,“你睡床,我守着你,不会走。” 这一夜,伍雪卉照常在打坐修炼中度过。 夜里,江晗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一百多年前的事。 那时候他还是普通下界里的凡夫俗子。 他当时七岁,正在后院挽着袖子洗衣服。满满当当的好几桶衣服,全部都必须让他来洗。他的母亲是楼里的头牌,生下了他却不管他。 那天,他没吃饭,衣服没洗干净,最后被管事的人围着打。 正是这时候,一位仙女从天而降,把他救了下来。 他清楚地听见仙女问他,“小孩,你父母呢?” 他呆呆地望着仙女,随后垂下头,隐去表情,道,“死了。都死了。” 仙女把他带走了,带他来到了一座仙气缥缈的山林,山林里有一座很小的门派。 仙女对他说,“这是个很好的门派,你在这好好修炼。我不能带你回宗,若是师父知道我干扰下界的事,训斥我是小,可怕的是可能要让你回到原来的地方,毕竟上界有规定,万物都有他自己的命运,我们不可出手干扰下界的人事。” 虽然江晗当年还是小孩,但从小的环境造就了他远比同龄人成熟的性格。 他乖乖点头表示明白,但还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动作,他拉住了伍雪卉的袖子。 并且,小心翼翼地抬头问她,“可不可以教我一个法术。” “什么法术?”仙女没想到会被问这样的问题,好笑地蹲下身子,平视他问道。 小江晗抿了抿唇,表情不舍地说道,“可不可以教我,把我遇到你的这段记忆保存下来的法术。我听大人说,小孩最傻了,不管你小时候对他做了什么长大了他都会忘记。” 小江晗忍下离别的悲伤,继续说道,“我不想忘记你。” 因为你是我这七年最美好的存在。 仙女很爽快地答应了他,并且给了他一个洁白的拳头大小的圆球,告诉他,如果他想她了,就按下圆球上的凸起。 这样,他遇见她的记忆就会在圆球上出现。 小江晗照做了,真的在圆球上看到了那段记忆。 翌日,江晗醒来。伍雪卉已经不在塌上。 他掀开被子,准备起身。门吱呀响了起来,伍雪卉端了一盘早点进屋,看见他醒了,道,“起来吃饭。” 江晗轻眨双眼,嘴角情不自禁勾起上翘的弧度。 第6章 吃完早饭,伍雪卉施了一道法术,连人带物来到了梧桐峰。 这是师门为她准备的礼物,过两三月她就要晋升长老,拥有一座自己的山峰。 之前本是宗门管山林的长老给此峰取名长守峰,不过伍雪卉昨日递交了申请,变更了山峰的名字。 山峰多梧桐,伍雪卉想叫它梧桐峰。 梧桐、伍雪卉,差不多都是一个姓。 比较好记。 伍雪卉交上去的申请表便是写的这个更名理由。 管山林的长老跟她熟,三下两下给她批了下来。 梧桐峰靠近落叶峰,由于此前此峰属于公共区域,因此树木丛生,鲜花遍布,百草丰茂,很有野外山林的感觉。 总而言之就是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 伍雪卉最近忙着宗内事物,也没时间打理如此大的山峰。 还是伍雪卉的师傅看不下去,给她稍稍收拾了一座看得过去的庭院出来。 不过也只是徒有空架子,里面什么家具都没有。 毕竟是剑修,师傅手头也不宽裕,伍雪卉表示理解。 能送一座空旷庭院,师傅已经是相当厚爱于她了。 再给的多些,其他师妹师弟该不高兴了。 到了梧桐峰,伍雪卉刷刷几招法术把大件的家具摆放好,又把江晗打包好的其他小件物品一一摆放整齐。 她搬家匆匆,只告知了亲近的朋友、长辈,很少人知道她今日搬家。 或许是因为最近宗内事物格外忙碌,好友们、长辈们年纪也大了,记性变差了,所以忘记了今天是她乔迁。 直到伍雪卉收拾好屋子,玉简上仍然没有收到任何祝福的话。 倒是有几个询问她大会事物的消息。 伍雪卉随手回复了消息,抬眼看见江晗手里捧着一坛酒。 她记得她家里没有酒。 有的都被她喝光了。 “这酒是哪里来的?”伍雪卉好奇问道。 江晗表情微妙,如实答道,“是一位黑衣少年带来的。他有一只白鹤。” 伍雪卉了然,第一时间想到了贺驹。 她回宗当晚,贺驹给她发了消息说是第二日回宗给她带一坛好酒。 当时因为打坏了江晗脑袋,一直没有回复贺驹。 这几日,贺驹没有给她回任何消息。即使是她在玉简里跟他说她要搬迁的事。 小孩脾气还是一直都没有变。生气就不爱理人。 伍雪卉也不想管他了,反正都成年了。她朝着江晗说道,“会喝酒吗?” 江晗眼眸微眨,修长的手把酒坛的盖子掀开,反问道,“阿卉想喝吗?” 如果酒坛盖子未开,伍雪卉可能还会说不想。 但此时花酒纯酿的味道浓郁芬香,由不得她拒绝。 “喝!”无人道喜的郁闷被酒味一扫而空。 在乔迁当日,能跟死对头痛饮一番,也是一件值得纪念的快事。 新房里,到处弥漫着酒香。 这坛酒的浓郁纯度是伍雪卉没想到的,像她如此海量的人,一般的酒是干不倒她的。 可今天的酒,不一般。 她喝倒了。 并且倒在了江晗怀里。 伍雪卉双颊坨红,眼神迷离,一头青丝散落,醉态百出。 此时,她正趴在江晗肩头,距离江晗极近,温热的气息扑撒在江晗脖颈,男人的耳根泛起了薄红。 “阿卉。”江晗拦住要摔倒在地的人。 伍雪卉傻傻一笑,主动凑近江晗,细细描摹江晗的眉眼,问,“你说,我们是不是喝了假酒。怎么我脑袋晕晕的?我可是千杯不醉的女人,我没有醉。” 说完,伍雪卉要起身给江晗表演个天女散花和一剑劈山。 江晗赶紧搂住乱动的人,眼眸出奇地沉静。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伍雪卉第一次主动搂抱他。 他从未想过会是这种情况。 恒仙宗的人能喝这一点,盛名远扬。他端酒坛的时候,想得是如何不着痕迹地装醉。 照现在这种情形,他的装醉技巧暂时是用不上了。 江晗无奈地拦住要上房揭瓦的伍雪卉。 这一拦,就拦出了伍雪卉的火气。 你不让她揭瓦,她便要拆墙。你不让她拆墙,她就要给天空飞过的仙鹤拔毛。 最后,伍雪卉对一直拦着她的江晗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 “阿卉。”江晗对着定住他的伍雪卉无奈喊道。 “嘿嘿,”伍雪卉高兴地笑出了声,“都忘记我会法术了。你打不过我。” 伍雪卉绕着被定身术定住的江晗走了三四圈,一脸坏笑。 而后,咚地一声,将江晗推倒在地。 “阿卉,快放开我。”江晗表情有些复杂,这虽然是他想要的结果,但过程并不是他想要的过程。 他不确定伍雪卉醒后,是否会断片。 若是他贸然解开伍雪卉给他下的定身咒,等酒醒后,伍雪卉想起,他便留不住了。 伍雪卉蹲在江晗身侧。 一只手指头勾开江晗的外衣。 江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脸上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红,像极了艳丽的奢靡的花。 “阿卉,回房里好不好。”江晗低声劝道。 伍雪卉刷的拔出剑,挑断了江晗里衣的绳带。 没有绳带系住,里衣散落。 伍雪卉暼了一眼,又暼一眼,皱起了眉头。 她从储物戒里随便取一件自己的衣服,盖在了江晗身上。 这才把紧皱的眉头松开,正经严肃说道,“不可袒肩露背。” 江晗微蜷的手指松开,眉眼一松,一动不动地躺着。眼底闪烁着连他都不明的情绪。 庭院,江晗倒在松软的草地上,三米处有一棵不知名的树,飘飘洒洒落下几瓣花瓣,洒落在江晗身上。 其中一朵恰好落在江晗唇边。 伍雪卉蹲下身,伸出食指好奇地从地上拾起散落在她身旁花瓣。 然后,她把树上的花一朵一朵用法术摘下,整整齐齐摆在了江晗身上。 * 今日是伍雪卉乔迁之日。 罗织约好了其他人,要在今日给伍雪卉一个惊喜。 包括伍雪卉的师傅,也答应了罗织的提议,相约瞒着伍雪卉,要给伍雪卉大惊喜。 为此,罗织网罗了一众师兄弟,带着诚挚的巨大的祝福,打开了院门。 伍雪卉给了她们一个巨大的惊吓。 吓得伍雪卉的师傅裴元度哐地打下了一道结界,阻拦了外界的视线。 被拉来前来道贺的师兄弟,没想到能看见如此刺激的画面。 俱是面面相觑,眼底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虽然裴元度下了结界,但在结界没下之前,他们还是看见了院中的画面。 糜·烂的美,令人移不开眼。 “雪卉,你在干什么?”结界里,裴元度大声呵道,显然气得不清。 春风轻拂,空中送来微甜的花香。结界里,江晗袖口、衣衫上散落到处是鲜红的花儿。 青衣美人跪坐在地上,面对埋在花下的江晗,左手边遗落着佩剑,右手执花。迷惑又茫然地看着突然打断她的人。 她呆愣了一瞬,想起了打断她的人是谁。 随即,伍雪卉扬起明亮的笑容,用欢快的语气回答道, “师父,我在插花呀。” 第7章 杜若弘从接到裴元度的传音后,就连忙赶到了梧桐峰。 一众道贺的人已经回去了,庭院静静立在梧桐峰顶,四周是翠植灵木,景色怡人。 特别是庭院门前的一棵百年金栢梧桐,是裴元度特意从千里之外的云顶山上移植而来,十分珍贵稀少。 但是,此时的杜若弘无心欣赏,他感知到人在屋中,直接推门而入。 “雪卉?”杜若弘快速环视一圈,裴元度立在房内,面色不虞。 伍雪卉坐在桌前一动不动,江晗站在伍雪卉身旁,表情复杂。 “裴元度,怎么回事?”杜若弘问话的同时,拉过伍雪卉的手把脉,自言自语道,“没问题啊。” 说完,杜若弘鼻翼微动。 刚刚他太过焦急,没仔细闻空气中的味道。此时安下心,才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一股酒味?” 裴元度一听,脸色发沉,眼神往江晗方向刮了一眼,怒道,“你问他。” 被点名的江晗,从贺驹上门说起,把酒的来历和他与伍雪卉饮酒的事粗略说了一遍。 问题出在了酒上,杜若弘当即想到了症结,以伍雪卉的酒量不该会喝醉的。 检查酒坛子后,杜若弘挑眉,道,“没什么问题,只是这酒是浴酒斋制的限量酒,劲头不是一般的大却不会伤人,还能让人提升修为。” 裴元度听闻后,心中的担心落了下来。 浴酒斋制酒,天下闻名,不管酒量多大,它都能给你灌倒了。 因此价格很贵。 他们恒仙宗的人虽好喝酒,但也舍不得买如此烧钱的酒。 因此伍雪卉以前从未喝过浴酒斋的酒。 坐着一动不动的伍雪卉开口了,“我没醉。”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裴元度叹一口气,忍不住教训道,“叫你不要吃外面不干不净的东西。特别是秘境探险获得的这些酒、糖果、丹药,你偏不听。” 听到吃,伍雪卉晕乎乎的脑袋一转,想到了她之前吃的东西,开心分享道,“我在秘境里还吃过烧鸭、板栗鸡、肥牛肉。” 杜若弘捂额。 他打断伍雪卉的话,“江晗,去给雪卉煮一碗醒酒汤。” 裴元度静默两秒,甩袖而去。 杜若弘强忍住的笑在裴元度走后,再也控制不住。 他哈哈大笑道,“雪卉啊,原来你以前说的要听师傅的话,都是有选择的。看把你师父气的,等你醒咯,可有好果子吃了。”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等伍雪卉回话,端起剩下的半坛酒,甩甩衣袖御剑回谷了。 江晗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伍雪卉一人。 她依旧坐在椅子一动不动,在看见江晗进屋时,表情瞬间变得生动。 “帮我解开定身咒。”伍雪卉语气凶巴巴地命令。 “我修为不够。解不了,阿卉。”江晗把药用勺子喂到伍雪卉嘴边,伍雪卉紧紧闭上嘴巴,腮帮气鼓鼓的,拒绝喝药。 呼呼,江晗轻轻吹两口勺子里的药,温声哄道,“不烫了,我已经尝过了。” 伍雪卉眨巴眨巴眼,咽一口口水。 解酒药是杜若弘特意研制的,不仅不难喝,反而散发着香甜的味道。 她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嘛?” “真的,”江晗把药喂到伍雪卉口中,伍雪卉咕地把药吞进去,张嘴道,“还要。” 江晗正要喂第二口,裴元度又再度返回,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双手抱臂,冷漠道,“你继续喂。” 其实,他将伍雪卉定住了,就是想看江晗会做什么。 这小子品行倒是还勉强可以,就是修为不太行,居然连他的法术都破解不了。裴元度心底一一评价道。 因为杜若弘特制的解酒药很好喝,伍雪卉在喝完后,咂咂嘴,看着空碗,眼眸亮晶晶道,“还有吗?” “没有了!”回答的是裴元度,他没好气道,“这个月都不许再饮酒,师门的面子都被你丢光了。” 伍雪卉突然被凶,委屈巴巴地望向江晗。她并不敢顶嘴,因为她隐隐约约觉得顶嘴的下场会很惨。 她刚刚在院子里,想要继续往江晗耳朵上插花,被裴元度制止了。 当然,伍雪卉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不让她插,她偏要插。 只是没等她把花落到江晗耳朵,她就被定住了。 然后瞬间被带回了到屋里,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能动。 刚刚躺着的江晗反而可以动了。 伍雪卉思绪混乱地想着,突地她被一道法术移到了床上,静静躺着。 裴元度语气不耐道,“给我好好睡一觉,醒酒后来找我。” 话落,伍雪卉长睫垂落,靠在枕头沉睡过去。 裴元度对房内的江晗喊道,“你,跟我来。” 命令并没有得到服从,被命令的人说了句稍等。 裴元度皱眉看向江晗,只见江晗走向了相反的方向,一直走到床边,把一旁的天青色被子扯过,轻轻盖在了伍雪卉身上。 这才回道,“好了。” 伍雪卉醒来的之后,已经是晚上。夜里黑黝黝的,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户渗透进屋子。 窗外的虫鸣此起彼伏,此夜注定不是个平静的夜晚。 伍雪卉下床,回想起白日里自己干的蠢事,以手捂面,良久才调整好表情,这才推开房门,走入夜色之中。 第8章 准备御剑飞行的伍雪卉脚步一顿。 她突然想到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微妙,闭了闭眼,她将储物戒中的玉简掏了出来。 玉简有传音、发消息、发帖子等功能。 他们恒仙宗就有一个宗门帖。 伍雪卉点进宗门帖,今日十个热门帖里有九个是关乎她的。 当然,帖子的内容都是雪卉插花。 伍雪卉把玉简关掉,面无表情上了剑。 落叶峰离梧桐峰很近,近到即使伍雪卉刻意放慢速度,还是不到半刻钟就到了落叶峰顶。 落叶峰的房屋、亭台楼阁众多,伍雪卉的师傅就住在峰顶的木暖阁。 木暖阁正厅,灯火通明,裴元度坐在首座上闭目养神。 听闻声响,他也缓缓睁开眼,冷声道,“来了?” 伍雪卉恭恭敬敬行了弟子礼,语气恢复了原有的清冷,“弟子知错。” 行礼过程中,伍雪卉扫四周一眼,没看见江晗的身影。 虽然是暗暗一瞥,但还是被裴元度捕捉到了。 裴元度悠悠端起茶杯,装作不知,话题另起道,“醉酒后干的事都没忘吧。” 这一问,伍雪卉表情微不可见地尴尬了一瞬,但很快又调整好表情。“没忘,师父。” “知道错在哪了吗?” 是实话,裴元度已经很久不跟伍雪卉说这句话了。 以前,她经常犯错,犯错之后师父最常做的就是冷着脸,问她错哪了。 小时候害怕,总是战战兢兢回答裴元度的问题。只是后来,师父问的越来越少,她也就逐渐忘记了那种害怕的情绪。 今日,这种情绪又久违地浮上心头。 伍雪卉心中五味杂陈,低头仔仔细细述说了自己犯下的错误。 “师父,我不该乱喝不知名的酒,吃秘境里的食物。也不该酒后做下失德之事,令落叶峰蒙羞。还不该在醉酒之后与师父顶嘴。” 裴元度仔细听完,补充道,“还有一点,你没说到。” 顿了顿,裴元度瞧笔直站立认真检讨的伍雪卉一眼,没好气地说,“杵着干甚,到一旁坐下。” 伍雪卉乖顺地坐到一旁,听裴元度继续说道,“一来酒不是你从秘境取出的,倒是不怪你。二来酒后你的脑袋不清醒,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算是情有可原。但是贺驹是你从小带大的,虽然他是你大师伯座下弟子,但你身为宗门大师姐有言传身教的责任。你说,他从秘境顺手牵羊带食物回宗的毛病是不是就是你带坏的。” 伍雪卉羞愧地低下头,呐呐不敢言。 裴元度话头没止住,继续说道,“既然错了就要受罚,虽然你就要升任长老,但我始终是你师父,我罚你你可服气?” 伍雪卉哪敢不服气。 她是有一万个胆子都不敢反抗的。 伍雪卉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裴元度却只是轻飘飘落下责罚,让她代替他上三个月的早课。 恒仙宗成立于两百多年前。 当时只有几位长老和四五名弟子。 弟子修炼学习都是由长老教授,几位长老谁有空就谁来指导弟子练剑修习。 这个传统也一直传承了下来。 现在宗门弟子多了,长老们虽然可以派遣优秀的徒弟教导新入门的弟子,但恒仙宗却一直有传统,每位长老若不是闭关,每月必须在给弟子上五天大课。 按理说伍雪卉不能代替裴元度上课,但是由于过两三个月伍雪卉便要升任长老,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况且伍雪卉的修为也令众人敬服,因此也不算是破例。 裴元度心底乐呵呵一笑,准备转头就跟其他长老嘚瑟,他可以罢工三个月,并且不被扣份例。 谁让他有如此优秀的徒儿。 伍雪卉端坐在椅子上,并不知裴元度的心思。 在说完惩罚之后,裴元度话题一转,转到了江晗身上,“雪卉,之前我也听说了一些你屋里藏人的事。你长大了,有些事我本不应该管,但如果你招惹了那位公子,又要始乱终弃他,我便不能不管了。我们恒仙宗是名门正派,不容许出现玩弄低修为男修的丑闻。何况你还是我们恒仙宗的门面,更应该注意形象。” “你老实跟我说,你喜不喜欢他?”裴元度正经严肃地问道。 伍雪卉正要开口说不喜欢,眼角却扫到了正厅屏风后的衣角。 那是江晗穿过的衣服。 经过醉酒一事,伍雪卉算是相信了江晗是真的脑子坏了。 否则他怎么会解不了她的定身术。 贺驹修为不高,江晗能定住他也不是不可能。 何况贺驹到恒仙宗之时,恒仙宗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壮大,已经名扬天下。贺驹外出,别人看贺驹是恒仙宗的弟子,总是会给三分薄面。 贺驹小时候长得可爱,总是能得到师姐师兄、长老们的宠爱,因此性格养得比较暴躁,遇见不顺心的事和人,说话比较激烈。 或许是贺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惹怒了江晗,让江晗的修为打破了禁锢,突的升高定住了贺驹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杜若弘师伯也说江晗的脑袋坏得很奇怪。 伍雪卉又想到杜若弘说过,她现在对江晗很重要,万万不可抛弃江晗,不可以刺激江晗,否则他的脑子或许会坏得更严重。 念头几转,伍雪卉朱唇轻起,“或许,有点吧。” “哼,”裴元度明显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冷哼了一声道,“我年纪大了,是不懂你们这些小年轻的花样了。既然有点感情,人你就带回去,好好培养感情,不要再欺负人家。” 最后裴元度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雪卉,感情是需要被郑重对待的。” 裴元度说完,便消失在了座位上。 伍雪卉连忙起身,刚绕到屏风后面就看见了江晗,青年眸光熠熠生辉,眉目里盛满了羞涩,但更多是喜悦和深情。 伍雪卉躲开江晗的视线,江晗眸子一闪,眼眸戴上些许失望,但一瞬又展露出笑容。 他没有追问伍雪卉刚刚跟裴元度说的话是真是假。 只是用手揉了揉肚子,不好意思道,“雪卉,我有点饿了。” “你一直没吃饭?”伍雪卉注意力被转移到江晗的吃食问题上,忽略了江晗微闪的眸光。 第9章 这次回梧桐峰要比来时快上许多。 回来的路上,伍雪卉顺路去了一趟木暖阁的厨房,打包了一些吃食,这才带着江晗回梧桐峰。 伍雪卉一路上没有说话,酒后对江晗做的事,实在是有些令她难以启齿。 看江晗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倒是眸色中有些羞意。 伍雪卉不由想到,因喝酒而容色昳丽的青年被迫躺在青草地上,被她用一朵朵花埋藏的场景。 她喝醉酒后,不会断片。相反的是,她会清楚地记住喝醉后每一件发生的事。 她甚至还清晰地记得,她把江晗推倒后,树上一朵铃铛花,艳得像血,飘飘洒洒地从空中一路洒落,一点不差地落在了江晗左唇上。 江晗肤色白皙,却因她对他所做的事,耳根与脖颈一片绯红。衬上那朵铃铛模样的花,透着说不清的味道。 伍雪卉喝了酒人飘飘的,感觉自己就像朵花,在空中打着旋。 她连忙蹲了下来,让自己重心下落,这一蹲,却更晕乎乎、轻飘飘了。 她像那朵花一样,落到了江晗身上。 左耳贴着青年的胸膛,听见里面传来咚咚的强有力的心跳声。 过了良久,又一阵风起。 伍雪卉头发上也落了铃铛花。 她这才慢慢起身,把头上的花摘下来,轻轻放到了青年胸膛上。 像是小孩找到了献礼物的方法,她动用法术,几乎把树上的花尽数摘下,送给青年,并且一朵一朵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青年身上。 回到庭院,夜色里,没有了花的铃铛树在夜色里看得并不清楚。 但是路过树旁,伍雪卉进屋的脚步还是明显顿了顿。 伍雪卉带着食盒,走进了屋子。 食盒里上层摆放的是米饭,中层是一只蜜汁烧鸭,这是伍雪卉以前最喜欢吃食。下层摆放的是老鸭汤和一些时令蔬菜。 伍雪卉从储物戒拿出两人的碗筷,江晗则将食盒里的菜一一摆放在桌上。 烧鸭是厨娘的拿手好菜,味腌得很足,不油腻也不咸,是恰到好处的酱香味。 就是不知道江晗好不好这口。 “我来盛饭。”江晗主动接过伍雪卉手里的碗,两人的手离得极近。 伍雪卉手一僵,缩了回去,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江晗表情没什么变化,像是没发现伍雪卉异常的动作神情,他神态自若地把饭盛好,摆放在伍雪卉身前。 伍雪卉其实已许久未曾用食。 随着修为升高,用食反而会阻碍修行,是以必须服用化食丹去除食污秽。 今夜,她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就拿出了两只碗。 生出了与江晗一同用餐的心思。 鸭皮被酱料腌烤成漂亮的暗红色,鸭肉肉质酥嫩,配上一碟爽口的酸黄瓜和解腻的老鸭汤,不得不说这是绝美的搭配。 饭后,江晗从储物戒拿出一套天青色襦裙,正是伍雪卉喝醉酒后盖在江晗身上的衣物。 襦裙被折得方方正正,不见一丝褶皱。只是料子丝滑,两条一指宽的绸带忽的垂落,坐在桌旁的伍雪卉反应极快,一伸手稳稳地拽住了往下落的丝滑绸带。 没有了用餐的细碎声音,此时的东侧间安静得仿若被掐断脖子的公鸡。伍雪卉伸出的手僵住,是松开不得,拽紧不是。 好在江晗经过今日之事,分外乖巧,没有趁机说出让伍雪卉更尴尬的话。 若他敢说,伍雪卉心底决定,就把他赶到杜若弘峰上,管他劳什子的恢复记忆。她不负责了。 经过今日之事,伍雪卉已经彻底想开了。 留江晗在身边未必是件好事。 虽留之在身边对他的病情有好处,但是对江晗的身体、心理以及今后的声誉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 何况于她,也甚是不妙。 伍雪卉把襦裙收好,想了想,决定还是说开较好,不能再纵着他留在她身边,否则再发生今日之事,以后该如何是好。还好未发生任何事,否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江晗,我有事跟你说。” 江晗瞧着伍雪卉一愣,随即低垂眉眼打断了伍雪卉接下来的话,“我先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妥当,再说不迟。” 说罢,江晗匆匆出了东侧间。 将碗筷归置到厨房,一个个碗被放回原来的位置,江晗回到房中,已经没有了伍雪卉的身影。 桌上留了一张纸条,写着,外出有事,勿等。 修长的手指把白色的长条状纸条细心卷好,江晗从储物戒寻出一小木盒,将纸条收好,这才褪下衣物躺在床上。 第二日江晗起了个大早。 伍雪卉昨夜突然接到消息,说是有两名弟子因私事大打出手,差点闹出人命。接到消息后,她匆忙赶去处理,处理完回来天都快亮了。 伍雪卉捏捏疲惫的眉心。进到院子,看到的是江晗正在院子里练剑。 练的不是别家的剑法,正是恒仙宗落叶峰的剑法。 剑法不可能是她教的,伍雪卉记得很清楚,她从未教过江晗任何恒仙宗的术法。 江晗注意到回来的伍雪卉,停下了手里的剑。 此时天还未全亮,微微的光撒在持剑的人身上,江晗眸光穿过夜色的昏暗,定定望向伍雪卉,透着一股坚毅和执着。 “怎么起如此早练剑?”伍雪卉避开江晗看自己的目光,随口问道。 “昨日,裴峰主赠送了两本剑谱于我,说是我修为过低,不但不能保护雪卉还会成为雪卉的拖累。因此叫我勤加修炼。”江晗三两句解释了他会落叶峰剑法的缘由。 伍雪卉了然,点点头。 正想着直接告之江晗去百医谷,她昨晚已传讯杜若弘,拜托他照顾江晗。 她踌躇数秒,薄唇微起。 “阿卉今日可否带我出门?” 伍雪卉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口,想起回宗数日江晗出门唯一一次便只有百医谷。她微微点了点头,罢了,最后带他一天。 今日便是收徒大会,伍雪卉想最近一段时间她都异常忙碌。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伍雪卉总结出了江晗大致的性格。 他不会过问你去哪,也不会过分黏人,但会一直在原地等着她回来。 如此性格,带在身边也不是不可以。 大多数的时候,江晗还是很安静的。 如此,江晗第一次陪在伍雪卉身边,一起来到了比武大厅。 伍雪卉把江晗安置于一处视线极好的座位,便走去了后台。 今年的收徒大会依旧是她来主持。 江晗目光柔和地看着伍雪卉在台上落落大方地主持。同时也察觉到了周围人对他若有若无的窥探。 他甚至听到有弟子悄悄说,看,那就是大师姐的小情儿。 除了八卦的视线,江晗还捕捉到了一些带有敌意的视线,其中几道视线尤为强烈。 江晗稍稍转头,就看见了坐在他不远处的贺驹,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第10章 恒仙宗发展两百余年,因其发展有道,已然成为修真界的新贵。 是以,经过层层选拔,获得在收徒大会上考核机会的人都是有绝佳的灵根和悟性的。 层层叠叠的钟声自恒仙宗最高峰顶传下,一声比一声悠扬,声音向四周散去,示意着收徒大比正式开始。 太极殿四周都是由高台看椅组成,正中则是方形的比武台。 伴随钟声,伍雪卉拾级而上,立于武台中央。四周的视线一下汇聚到红衣黑发的女子身上,她洁白如藕的手臂执一张暗黄色羊皮纸,嘴角挂起温婉恬静的笑容,一字一句读过比试规则,声音宛如清泉般叮咚悦耳。 台下各个宗门不少人都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的美人,天知道她们可是使出浑身解数才争得来恒仙宗的拜访名额,就是为了看雪卉一眼。 修真界美人不少,但是修为高长得美还心地善良人格魅力强的人就不多了。 在座的小年轻们从小就是被师兄师姐告诫要以雪卉仙子为榜样,是以渐渐地伍雪卉在各门各宗发展了一批又一批迷弟迷妹。 “恒仙宗第两百一十一届收徒大会正式开始。” 读完最后一句,伍雪卉收了羊皮卷纸,身形消散在比试台上。 恒仙宗举办了两百多届收徒大会,其中自第十届开始便是由伍雪卉主持,这一主持便是到了今天。 伍雪卉在后台想起前不久的宗门投票,宗内的主持人人选其实是投票选举,十分民主。每次都是她的票数一骑绝尘,以压倒性的优势拔得头筹。 当了那么多年的宗门代言人,说实话她其实不太想干了。倒不是不喜欢,主要是太出名了,招惹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烂桃花。 不过好在这是她主持的最后一届收徒大会了,等她当上长老便可从代言人候选名单除名。 毕竟长老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权利的,一丁点偷懒的权利。 伍雪卉想好了,以后当上长老就专心发展自己的山峰,当个幕后师傅,教剑育人,这些劳什子台前的活,她通通不想干了。 说到发展梧桐峰,伍雪卉还挺期待自己的第一个徒弟的,不知道会是这些人中的谁呢。 伍雪卉眼神扫过台下比试考核的众人,眼中带起了星星笑意。越过台上,视线落在高台看座上的江晗,笑意顿时一僵。 江晗视线一直黏在伍雪卉身上,此时与伍雪卉对视了一眼,顿时笑得如沐春风,这一笑差点没把一旁偷看他的小姑娘笑晕。 伍雪卉这才发现,看台上不少视线都偷偷摸摸落在了江晗身上。动用小法术仔细一听,还能听见看台上那些二、三十岁的小仙子低声探讨,这是哪个门派的儿郎,竟生得如此俊美。 合欢宗的小女修道法修的就是大胆娇媚,遵循内心。这不,看江晗的眼神就像个钩子,直直的像是要把江晗拆吃下腹。 看到这,伍雪卉不由得眉心一蹙,心底乱糟糟的,竟是生出了后悔带江晗出门的念头。 伍雪卉一旁的正是裴元度。 裴元度到底是当了伍雪卉两百年的师傅,瞥两眼伍雪卉的表情就约莫明白自己的大徒弟心底在想些什么。 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台对面的江晗,嘴角勾起一丝欣慰的笑意。 这么多年,他的大徒弟终于,终于是开窍了。 只是,裴元度骨子里还是比较传统的,他们那一代人大多还是遵循着一生便只一个道侣的观念。只是近几百年,修真界传统渐渐被打破,大多数修者都不愿意结道侣,搞对象倒是搞得风生水起。甚至很多人一同举办了合道大典,却没个几年、几十年就分道扬镳,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裴元度座下就有好几个徒弟便是如此。 裴元度曾今在私底下总结分析过,宗门内和离的弟子大多是因为跟道侣修为差距越来越大,没有能一同成长。 这又让他不由得想起了江晗的修为。 连他的定身术都破解不了,修为实在是太差了点,这怎么能配得上雪卉呢。 伍雪卉自是不知身旁的裴元度正在为她操着老父亲的心。 台下结界里比试进行的如火如荼,冰火雷电各式法术层接不穷,看得台下的观众叫好连连。 裴元度突生一计,让伍雪卉收江晗为徒,这还怕江晗不认真修炼?修为提不高?两人没共同语言? 不行,不行。 裴元度是个很传统的人,当即眉头一皱,师傅和徒弟怎么能在一起,岂不是乱了规矩。 不行! 伍雪卉注意到师父似乎有心事,低头开口询问道,“师傅可是对这届招收的弟子不满?可有看中的弟子?” 可有看中的弟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裴元度手指微曲,在座椅上无意识敲击片刻,顿住。 “雪卉,你可知江晗资质如何?” 作为自己唯一认可的对手,能够在她手下走过百招的人,资质定然是不会差的,只是师父问这话是为何意?“江晗资质绝佳。” “哦?”裴元度的话音透露出一丝吃惊,能让他的徒弟说出资质绝佳,可见江晗确实是块修仙的好料子。不过为何修为不高,裴元度猜想或许是修炼资源太差的缘故。 既然如此,他决定了,收江晗为徒。 这样一来,江晗就是伍雪卉的小师弟,师姐跟师弟处对象就很正常了,也不会惹人非议。 到时候他再以自己忙碌为借口,将江晗扔给雪卉,这事也就解决了。 想毕,裴元度在中场休息之际,拦住了要上台的伍雪卉。 伍雪卉一愣,很自然地让开身子,让裴元度上台。 一众眼巴巴的观众,没看见雪卉的身影,不由得神色恹恹,活像是丢了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 裴元度上台向来不会按照规矩办事,读羊皮纸是不会读的,他上台就为一件事,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徇私舞弊。 没错,裴元度上台后清了清嗓子,直接点名江晗,让江晗加入恒仙宗入门考核队列。 在场也没有一个人反对,谁敢反对啊。这是别人辛辛苦苦发展壮大的宗门,别说是半路插一个人进考核队列,就是当场收了个五灵根的废柴,拒收单灵根天才你也不能说什么。 江晗在众人的目光中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衣袂翩翩加入了入门考核。 杜若弘绕了一圈,来到伍雪卉身旁,端起小几的茶一饮而尽,不解道:“小雪卉,裴元度这是闹哪出?” 杜若弘嗓门大,周围的师兄弟皆竖起了耳朵,想听伍雪卉如何解释。 伍雪卉目不转睛盯着比试台上长身玉立的男子,淡淡开口,“师傅或许是想拉高这一届弟子的平均颜值吧。” 第11章 “说这话,你也不怕得罪人。”杜若弘被伍雪逗笑。 谈笑间,裴元度阔步返回看台高椅,闻言不由嗤笑一声,“得罪人还有我担着。” 话落,四周的竖起耳朵的弟子脸上表情分外精彩,更有甚者已经直接打开宗门贴,开始哼哧哼哧更新裴长老宠徒二三事儿。 比试台上各考核弟子不时抹一把脸上虚汗,台上考核的紧张氛围完全未影响到看台上的一干人等。 杜若弘此时松松垮垮坐着,手里纸扇有一搭没一搭扇着莫须有的风,对台上的考生指指点点道, “这一届弟子容貌比之上几届差了许多啊。好看的也就那么两三个,好在江晗站上去后多少有了点看头。” 说完话后,杜若弘甚至发出意味不明的啧啧声。 四周的弟子是敢怒不敢言,听闻此话他们便会想起在百医谷拿药看病时被杜若弘挑剔的回忆。 杜若弘对台下的人指点完毕,用手肘杵了杵端正站立的伍雪卉,“小雪卉可有看中的?” 可有看中的?伍雪卉眼神下意识扫过比试台,目光径直停在一袭白衣笔直站立的男子身上,只一瞬又移开了目光,眼睫垂落缓不可见地摇了摇头,道,“未曾。” 杜若弘顺着伍雪卉的眼神望去,眉梢微挑。 他又用同样的姿势杵了杵好整以暇斜坐的裴元度,“老裴,你有没有看中的?” 裴元度有一下没一下用手指敲打剑鞘,伍雪卉瞥了两眼敲击的频率,从中解读出师父心情不错的讯息,估摸着师傅心中应该是有人选了。 果不其然,裴元度眼神直接望向江晗,用势在必得的语气说道,“江晗。” 杜若弘自然不依,比试台上最好看的当属江晗,他看见江晗上台,第一反应就是套个麻袋把人拐回百医谷。况且他还有江晗的把柄,江晗要入恒仙宗定要进他们百医谷才行。 再说比试台上,江晗身姿分外惹眼。一来是因为江晗不俗的外貌,二来在比试台上考核的众人无一例外都是青少年,甚至有好些个八九岁的小萝卜丁,江晗的身高不可谓不是鹤立鸡群。 现在考核进行至第三场,化形生物。 化形,顾名思义便是指定某样物品,让考生当场使用术法将其变化出形状。 这道题很难,因化形术需要的是修为和悟性。 江晗的身前是一张长方形方桌,这样的方桌在比试台上呈十行十列摆放,在场共九十位弟子皆是立在方桌前绞尽脑汁解读桌上羊皮纸上的咒语。 咒语便是此次考核的化形咒。 比试台上九十位考生的考题皆不一样。江晗桌上左上角摆放了三片树叶,树叶一旁是笔墨纸砚,其中三张为白纸,一张为羊皮纸。桌子右角摆放了一柱香,细烟袅袅。 江晗打开卷起的羊皮纸,仔细阅读了两遍。考题需要他用第一片树叶幻化出一只杯子,第二片树叶幻化出一朵玫瑰,第三片树叶幻化成一只白兔。最后根据幻化的咒语与幻化方法在白纸上试着画出化形符。 羊皮纸最后一共三行咒语,分别对应了杯子、玫瑰、白兔。 站在江晗左右两侧的考生嘴皮没一刻空闲,嘴里不断嘀咕三句咒语,愣生生把冷汗都嘀咕了出来,可叶子还是叶子,也没变成其他事物。 醉清潭的长老最擅符咒,此次的考题便是由他出品。他缓缓扫视比试台,眼神扫过几个将死物化形的弟子,笑着摸了摸白胡子。 化形术有了对应咒语再化形便是将难度大大降低,但是那只是针对死物,若是想要幻化出活物,那边需要有极强的悟性和灵根了。 醉清潭长老周文寻了一圈,也只寻到七八个考生将植物变幻出来,目前将动物变化出的考生还未出现。 现在一炷香还未过四分之一,便有七八个弟子能把菊花、百合、茉莉、荨麻草等物变化出来,已经十分让周文欣慰,虽然变化出的花草形状、色泽有些奇怪,但是好歹变出来了,对待还未入内门的弟子也不能太严苛。 周文刚想把视线收回,比试台右侧方便见一阵光忽闪而过。 再看过去,就见江晗桌前已然出现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白兔正用毛茸茸的爪子拨弄娇滴滴的玫瑰,一旁还立着一只天青色双龙戏珠陶瓷杯。 周文顿时眉眼生笑,身形一闪已经立在了江晗身前。 一到身前,原本离得远看不清的三枚树叶此时正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三枚树叶完全未用,这兔子与花都是凭空幻化的。 说起凭空幻化那绝对是最困难的。 何况玫瑰花束与雪白的玉兔就连他都看不出是化形而来的假物。 周文当即激动了,看江晗的眼神就像看自家的天才孩子,充满了慈爱。 裴元度一看不对劲,在台下也坐不住了,顿时闪身到了台上。 杜若弘当然也不甘落后,紧接着裴元度的步伐立在了江晗左侧。 比试台上一下上了三位大佬,瞬间就把看台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住,江晗在众目睽睽之下礼貌地行了一礼,被恒仙宗数位长老包围,青年面上不见一丝一毫慌乱,尽显从容淡定。 周文在裴元度出现那瞬,心间一紧。又到了一年一度最精彩的时刻了,长老抢徒大战。 往年这激动人心的时刻往往都是在考核结束之后,是以此刻就出现抢徒大战,立马唤醒了昏昏欲睡及尽无聊的众人。 周文照常捋了捋胡子,想开口询问,一顿。眼神垂落看向桌子右上角贴的考生名字,这才继续道,“江晗,你可愿来我门下?我可教授你上古秘咒、通天仙符。” 杜若弘可不愿意让百医谷损失一员俊俏儿郎,他给江晗传音入耳,“来我这,我可是有你的把柄。” 话落,他这才慢慢悠悠、信心十足地询问江晗,“你可愿来我谷中当一名医修?” 太极殿分外安静,所有人屏息凝神等着裴元度会说什么。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裴元度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对着场外的伍雪卉叫了一声,“雪卉,到这来。” 听闻师傅传唤,伍雪卉没有一丝耽搁,转眼间便来到了台上。 台下弟子好奇地伸长脖子,想看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见裴长老用和蔼的语气对江晗说道,“你若成为我的弟子,可愿意让你雪卉师姐代教你一段时间。” 江晗愿不愿意伍雪卉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她是不愿意的。 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将江晗送往百医谷。 伍雪卉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一定要送走江晗。 她心底隐隐不愿跟江晗有更多的牵扯,生怕…… 生怕什么,她心里也说不清楚。 “师傅,徒儿今年要开峰收徒,时间上恐怕……”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江晗表情无甚变化,但眼神却愣愣望向伍雪卉,清澈的黑瞳流露出一丝一丝的委屈,嘴角紧抿,睫羽的阴影垂落像是落下一层厚厚的阴霾。 伍雪卉望了一眼江晗,便再没有望第二眼。 她心有不忍。 这一幕清晰地落在了裴元度眼里。 他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沉声道,“雪卉,为师过几日便要闭关,不知何时才能出关,江晗天资出众,我不放心把他交给他人,为师只信任你。你就帮为师代教几月,待为师出关便亲自教导,可好?” 一口一个为师,伍雪卉能说不好吗? “徒儿遵命。” 江晗紧接其后对裴元度行了一个拜师礼。 裴元度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看得周文目瞪口呆,怒道,“老裴,哪有你这般抢人的。” 居然用美人计! 第12章 恒仙宗第两百一十一届收徒大典圆满收场。 其中当属裴元度最得意,自从收了江晗为徒嘴角的笑就没卸下过,杜若弘此后愣是没瞧裴元度一眼,他怕看了把自己看心梗。 大典结束,江晗一人沿着小道回梧桐峰。因为失忆的缘故,他现在还不能御剑。 途中,好几位仙子都上前询问,问江晗是否需要她们御剑载他。 江晗神情温和一一拒绝了众仙子的好意。 江晗沿着羊肠小道向山上走去,却在半山峰被一人拦住。 拦他之人是陆临。 琵月宗掌门之子。 江晗特意搜寻过他的画像。 陆临长相偏英气,脸上还有一道约两寸的疤,平添了一分戾气。 江晗打量了两眼陆临,其本人与画像一般无二,只是身高上比他矮了半个头,在气势上便少了一截。 江晗打量陆临的同时,陆临也在打量江晗。 陆临原本心思并不在江晗身上,直到收徒大典结束,他也不知江晗是何许人也。——直到他无意间看见了恒仙宗的宗门贴,得知了江晗与伍雪卉之间种种。 他第一反应便是找到江晗,对他说: “离开雪卉。你想要什么修炼资源,我都可以给你。” 江晗把打量的视线收回来,短促一笑。 陆临皱眉,“只要你答应,灵丹妙药、仙器法宝我都尽量为你寻来。若是你不答应,别怪我刀剑无眼误伤你。” 很明显的威胁了。 若是江晗修为真的只有筑基期,或许会害怕。毕竟,修真界杀人夺宝、持强临弱的事端每天都有发生,何况对方还是修为高深的琵月宗少宗主。 陆临放话后,半晌却未闻对方回话,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剑。 他一出生便是身处高位,别人对他从来都是带着三分恭敬,哪里受过被人无视的气。 “我在同你说话!”陆临语气急促,俨然是发怒的前兆。 面对一个元婴期修为的大能,江晗依旧是稳得八风不动,唇角紧抿,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好,好,好得很。”陆临扯了一下嘴角,脸上神情阴鸷,“以为我不敢在恒仙宗打伤一个最末等的、无人在意的弟子?” 话落,陆临拔出宝剑,径直朝着江晗狠狠劈下。 陆临这一剑是收了力道的,毕竟这里还是恒仙宗,他不可能把人打死。 但在看见江晗头上的伤时,他还是明显地愣住了。 他那一剑的速度攻势明明是收敛了七八分,按理说面前的人应该是可以躲过的。 他为何不躲? 还让剑气伤了最脆弱的头部。 江晗脸上留下温热的血,但他却全然不在意,反而是很轻地勾了勾嘴角。 “疯子。”陆临看一眼江晗,不知为何心底竟然有些发憷。 既然已经将江晗打伤,出了气,陆临匆匆暗骂两句便疾步离开。 ** 江晗没有管脑袋的伤,反而转了脚步往山下走去。 陆临御剑的速度很快,刚刚他收到消息,负责送客离宗的人是伍雪卉。 他想在离开前见她。 伍雪卉送离了最后一批客人,回身对陆临淡淡道,“陆少宗主,请问要单独聊的是何事?” 两人站在的位置是一座桥上,也是离开恒仙宗的出口。 陆临看着仙容貌美的伍雪卉,不由得呆了呆。即使是见过了多次,他每次仍会被惊艳,陆临掩下神色,恭敬说起了琵月宗与恒仙宗的一笔交易。 其实这些事本应该由两宗的负责人对接,但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把这些琐碎事物拿出来说道。 即便如此,伍雪卉也没有表现出厌烦的神色,反而很认真地跟他探讨了一会两宗的交易细节。 眼前的红唇不断煽动,陆临暗暗咽一口唾沫,不由想到了“大师姐养的小白脸”那篇帖子。 她在他眼中向来是端庄得体,她真的是帖子里说的那样,喜欢木屋藏人? 想到今日连他半分之一招都躲不过的江晗,陆临心底涌上一股不甘。 既然他都可以,自己为什么不行? 思绪纷乱间,他突兀地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雪卉,你可觉得一人修道太过孤寂,夜半时分总想有一人伴于身侧。” 伍雪卉眉间一蹙,脚步明显地退了一步,与陆临拉开距离。 而后红唇轻启,“陆少宗主,过界了。” 语气冷得冻人,字字疏离,全然不像表面的甜美近人。 陆临满腔情意还未开始便被拒绝了彻底,她甚至不愿意跟他谈公事之外的事,一句也不愿。 陆临脸上挂不住,伸手想要拉近伍雪卉的刻意疏离。 手上顿地传来剧痛,像是被无数的虫蚁噬咬,疼得几乎麻痹。 疼得陆临忍不住低咒出声。 伍雪卉手中的法术还未来得及打出,便看见陆临手疼得卷缩在地痛苦呜鸣。 抬头,她与陆临中间多了一人。 江晗横在了两人之间。 青年脸上表情冷若寒霜,手中的剑未出鞘,却能让人感到彻骨寒冷的剑意。 这样的剑意 ——是化神期才能拥有的。 江晗恢复记忆了? 伍雪卉脑中不知为何突然闪过她将江晗定在铃铛花树下的情景,脸上涌起一阵热意。 那他会不会找自己算账?伍雪卉心里压了个五成他会找自己算账。 恢复记忆的青年脸上恢复了以往一贯淡漠的表情。 突然被打的陆临自然是不服气,可他刚要拔剑便被江晗定住,一脚踹下了山。 至于那一脚被踹得多用力,只有断骨的陆临知道。 四周都清净下来,桥上江晗依旧是保持着长身玉立的姿势。 伍雪卉判断两秒,确定江晗不会跟自己动手,这才开口, “你恢复记忆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不慎被人打中前额,记忆与修为都已恢复如初。” 伍雪卉望一眼雾气沉沉的山崖,明了陆临乃是咎由自取。 罢了,这点高度也摔不死他。伍雪卉收回目光,望向青年,“你现在是要离去,还是……” 既然恢复了修为就没必要再拜师修炼,伍雪卉等着江晗自请离去的话。 半晌,江晗眸色渐凝,反手拔出了背上的剑,声音微沉道,“既已拜师,便不会反悔。” 拔剑? 终于要找她算账了吗? 上一个打破江晗脑袋的已经被踹下山崖。 不知江晗是否也要将她踹下山崖? 伍雪卉做好了打斗的准备。 只见江晗将本命剑放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而后用平常的语气道,“师姐,我载你回峰。” 伍雪卉看着在江晗脚下不断变大的黑色玄铁剑,顿住。 载她? 她明明可以自己御剑。 江晗踩在剑身,未见身后的人有动作,回头缓慢道,“师姐带我脱离秘境回宗疗养,江晗不知如何感谢。” “我不喜欠人人情。” 说这些话时江晗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却很执着。 伍雪卉明了江晗这是一恢复记忆便要向她报恩。 也好,早日将两人的恩情清算,也是她想做的事。 顿住的脚步踏上巨剑,以往都是伍雪卉带师妹师弟御剑飞行,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师弟载着站于剑后。 山风凛冽,身前宽厚的臂膀将山风遮了大半。 江晗的发丝随风飘动,有一缕调皮地拂过了伍雪卉的面颊,扫过她的颈窝。 在伍雪卉还未反应,江晗便将一个定发术打在自己头上,立刻道,“抱歉,师姐。以前从未御剑载人,未料到会如此。” 师姐二字叫得很轻。 伍雪卉:“无妨。” 被发丝扫过的面颊,隐隐发热,被山风一吹,热度蔓延。 谈话间,江晗举一反三,抬手间将一层结界笼罩在剑的四周。 把山风阻隔得彻底。 再未有一丝一毫的风吹到伍雪卉面上。 两人降落在庭院,伍雪卉抬步径直走向房间。 没了失忆做借口,江晗自是不能再去主卧。 青年立在庭院,没有任何动作。 伍雪卉回身,蹙眉,“站着作甚,跟我进来。” 第13章 伍雪卉推开房门,房间里漆黑一片。江晗上前,点燃了台柱上的橘灯,温暖的橘光瞬间扩散到房间每个角落。 “你先坐。”伍雪卉从储物戒拿出一瓶上好的膏药,递给江晗。“此乃复原膏,对皮肉伤疗效甚佳,每日涂抹两次,你头上的伤不出三日便可好了。” “多谢师姐。”江晗说,“这几日对师姐多有打扰,我有一本剑谱想赠与师姐。” 伍雪卉愣愣接过江晗递过的剑谱,“莞花剑谱,天阶剑法。” “这太贵重。我不能收。”伍雪卉将剑谱放在桌上,眼神却在放光。任何一个剑修看到一本珍贵的天阶剑谱,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天阶剑谱在世上的存在是少之又少,每一本出世都会引来各方势力的觊觎。 江晗居然像随便地递红薯般把珍贵的天阶剑谱直接递到她的眼前。 他不担心他被她觊觎谋害吗? 毕竟,以前他们俩可是为了天材地宝在秘境打得天昏地暗的对手。 “师姐。”江晗叫了她一声。 说实话,伍雪卉被恢复记忆的江晗唤作师姐,很别扭。 应了这声师姐,也就意味着她需要担起师姐的责任。 江晗恢复了修为,实力与她旗鼓相当,这让她这个师姐压力很大。 反观江晗,对叫她师姐此事不仅不抵触,还叫得很欢,像她当他师姐多年一般。 “师姐别急着拒绝,师姐对我有恩,当得此剑谱。”江晗道,“莞花剑谱其实更适合女修修习,我数年前机缘巧合下获此剑谱,直至今日仍然有许多剑招未曾钻研透彻。我送师姐剑谱,一是希望报恩,二则也有私心,想师姐为江晗解惑。” 伍雪卉望向江晗,不解道,“为何是我?” 江晗冰冷的眼神柔和下来,语气不急不缓道,“我与师姐切磋过十数次,自是能看出师姐在剑道上颇有天赋,我相信师姐定能看懂这本剑谱的玄妙之处,也希望江晗日后能与师姐对练此剑谱,尽快掌握此剑谱的精髓。” 伍雪卉在剑道上天赋异禀是真的,她从小到到收到过无数称赞,早就不会被阿谀奉承、夸奖赞美之语触动。 可今日,她的对手捧着珍稀的剑谱,请她与他共同探讨剑术。 说没有触动是假的。 被自己认定的对手直白的当面肯定,让伍雪卉脸上掀起一阵热意。 伍雪卉是很想翻开剑谱的封面一观莞花剑谱的奥妙。 但修养让她止住了手。 她自认为这些天的照顾配不上一本天阶剑谱,何况她期间还欺负了江晗。 伍雪卉从储物戒中拿出了她在秘境获得一件珍稀法器送与江晗。 这才拿起桌上的剑谱翻看,“你看屋里有哪些你的物品,你都带上。从今日起,你便住在西厢房。” 江晗应声,起身收拾。 他的东西不多,几件衣服,一个茶杯。 收拾好小件物品,江晗直直走向了屋内的雕花木床。 伍雪卉抬头,蓦的一笑,“不是,江晗,你把我的床收走,我睡什么?” 原本放着木床的位置变得空空如也,不管是枕头还是被窝都被江晗收进了储物戒。 江晗没回声。 伍雪卉眉梢轻挑,看着江晗从储物戒里搬出一张金陵白玉床,又接着搬出两床天湖蚕丝被和蚕丝枕。 伍雪卉轻眨双眼,明白了江晗的意思。 因为他睡过了她的床,所以…… 果然,江晗将白玉床安置好了,回声解释,“床和被子都是新的,我没用过。” 若江晗不换,她确实也会把被子和枕头换掉。 不过,换床她倒是没想过的。 何况是换一床价值不菲的金陵白玉床。 说到金陵白玉,世上的人皆知它有固本培元,凝神祛毒的功效,长期接触金陵白玉,还能让人修为精进。 这可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 “江晗。”伍雪卉说,“把我原来的床换回来。” 江晗站着没动。 “师姐把我从凶险万分的秘境救出,若没有师姐,我现在已是个死人。” “别说是床和剑谱,就算是我这条命,都是师姐的。” ** 西厢房是一间客房,布局与主卧一般无二。 就连房间里的雕花木床也与主卧的木床一模一样。 江晗进屋,先是点亮了灯,而后把屋子侧方的窗户推开。 从这里可以看到亮着橘光的主卧。 过了片刻,伍雪卉熄了灯,主卧屋子暗了。 江晗收回目光,将刚刚雪卉送的紫荆香炉拿出。 紫荆香炉有奇特的功效,将香炉点燃,睡梦中便可梦见所想之人。 江晗将香炉仔仔细细包裹好,放进储物戒的木箱里,这才熄了灯。青年并没有走回西厢房的床边,而是把刚搬进储物戒的木床搬了出来,放置在窗边。 又把刚放进储物戒的被窝搬出来铺在床上。 江晗躺在靠窗的床上,良久,闭上了眼。 ** 翌日一早,伍雪卉被玉简声叫醒。 琵月宗宗主此时正在议事厅,理事院的人让伍雪卉将江晗带到前厅。 伍雪卉嘴角扯出一丝嘲笑,慢悠悠地起身洗漱完毕才踱步出门。 院子里。 江晗正在树下练剑。 是莞花剑法。 伍雪卉倚在门边看了好一会,才出声。 “江晗。” “师姐。”江晗收了剑,“我可有吵到你?” “并无。”伍雪卉吹一声口哨,英武的雄鹰应声飞来。“琵月宗来人了,你现在跟我去一趟议事厅。” 二人乘载雄鹰,片刻便到了厅外。 落地,伍雪卉温声道,“待会你别说话,我来处理。” 作为宗门大师姐,伍雪卉习惯了担责任。 她走在前边,江晗落她一步,跟在后面。 两人前后进了大厅,琵月宗宗主陆魁正一脸阴鸷,神色不善对着理事院长老发火。 见到江晗,陆魁眸中火焰更甚,若不是伍雪卉在前面挡着,他恐怕会直接带刀砍过来。 “怎么?看这架势,伍大仙子是要护着你的姘头了?” 伍雪卉神色未变,“陆宗主,陆临昨日伤我宗弟子我还未找贵宗算账,怎么今日贵宗却找起我宗的麻烦?” 陆魁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伍雪卉,我今日不是来跟你说道的,你把你身后的人交出来,我当此事从未发生过,也不会影响两宗十日后的交易。” 理事院的长老出来打圆场,“雪卉,快让那位丙级弟子给陆宗主道歉。” 恒仙宗发展两百余年,发展势头虽猛,但却依旧不如存在近千年的大宗派。 十日后,就是每十年开一次的邙山秘境之行。为了减轻宗门内弟子伤亡,中小型门派都会选择结盟,一同探索秘境,寻找机遇。 近三十年,恒仙宗都是与琵月宗结盟。 理事院的长老生怕陆魁因此事毁约。 “这件事,江晗没有错。”伍雪卉寸步不让。 陆临半路打伤当时失忆修为被封的江晗,本就是陆临有错在先。 陆魁激怒江晗道:“你若能抗住我三招,我便既往不咎。堂堂大男人站在女人身后,算什么男人。” 江晗勾唇一笑,“好。” 陆魁心底暗笑,沉不住气的小人物就该被让他送他去见阎王。筑基期的修士,他一抬手便可碾死,这可是他自己答应应战的,可别怪他太残忍。 他今天就要让全修真界的人明白,敢伤他的儿子,下场有多惨。 伍雪卉闻言,侧身看江晗,眼底流露出一丝担忧。 江晗对伍雪卉露出一个宽心的笑容,“别担心。我很快就会解决好。” 第14章 庭院外,罗织从一旁挤过来,站在伍雪卉身侧,“陆魁一年前可已经是炼虚初期了。” 言外之意便是筑基期的江晗连半招都挺不过去。 罗织望向广场外的两人,用手杵伍雪卉的胳膊,“你的小师弟会没命的。” 伍雪卉嘴角上扬,回了一句,“不至于。” 罗织狐疑地眼神转了一圈,得,看来是她操了太监的心。 她看向台上,江晗的神色同样平静,淡定得让对面的陆魁面色阴沉了五分。 三招,说快也不快。 第一招,陆魁挥手砍出一刀,这一刀他用了五成的力。一刀下去树木寸断,尘土飞扬。 刀锋不偏不倚砸在江晗头顶。 不见血。 刀下的人也跟着不见了。 陆魁怔住,下一瞬连忙回身抬刀,挡下后背雄浑的剑意。 即使反应够快,陆魁还是因为大意轻敌被细小的剑意划伤了面庞、手臂。 反观江晗,衣着整齐,连头发丝都未曾乱上一分。 自始至终还是那副生人勿进、淡然出尘的模样。 陆魁浑身上下布满阴霾,声音沉得像寒冰,“化神期巅峰。呵。裴元度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理事院的长老原本以为江晗只是个寂寂无名的丙级筑基期弟子,自然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只想着不能让一个弟子破坏了两宗多年的情分。 可现在,这架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打。 不管是伤了谁,他都不好交差。 理事院长老连忙上前,护在江晗身前。化神期巅峰啊,恒仙宗五个手指都数得过来的。 豁出老命都得护着。 罗织嗤笑,“理事院的人还是一如既往,风吹哪边哪边倒,拍马屁从不甘人后。不过雪卉,你玩得挺野啊,现在全宗上下都知道你养的小白脸是个化神期大佬。” 伍雪卉挑眉,只道:“今年与琵月宗结盟凉了。” “凉了就凉了,你知道上次邙山秘境之行,他们偷偷私藏了多少秘宝。这次结盟更是狮子大开口要分六成。”罗织说,“要不是宗主闭关,长老们有所顾虑,谁愿意跟琵月宗合作。” 另一边,理事院的长老好说歹说,还是被陆魁喷了一肚子气,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陆魁也知道,今天这人他怕是杀不了了。 化神期的修士,不管在哪个宗门都是宝贝疙瘩。 “要我原谅这小儿也不是不行,今年的邙山结盟,琵月宗要八成战利品。” 话一出,四周都安静了。 这要求,亏得陆魁说得出口。 要不是宗主闭关十数年未出,今年理事院也不会答应分六成给琵月宗。 现在琵月宗狮子大开口,居然想要八成,就算理事院的人再好脾气,现下脸色也已经是黑如锅底。 陆魁狠厉的眼神盯住江晗,长袖一甩大步离开,“现下该结盟的宗派都已结盟完毕,除了我琵月宗,你们怕是别无选择。哼,若你们还想谈,就叫你们宗主亲自上门,否则这八成一成都不能少。” 外面都在传,恒仙宗闭关的宗主怕是凶多吉少。 陆魁敢这样,是在趁火打劫,也是在试探。 ——试探恒仙宗的实力,试探恒仙宗宗主是否早已仙逝。 伍雪卉好看的眉头蹙起,虽不想与琵月宗结盟,可现下这等情况确实找不到更好的宗派结盟。 邙山虽凶险,机遇却不少。 若不是宗主闭关…… “别皱眉。”江晗的声音落在头顶。 “会有解决之法的。” 江晗伸出手,手里是一颗甜果。 家里小孩一哭,家长便喜欢用甜果哄小孩。 “吃颗果,甜的。” 罗织退后半步。 单身的她看不得这种场面。 退后半步,江晗的身形更加清晰的印入眼帘,不由让她想起一件事。 三十年前,邙山。 雪卉为了救她,被恶龙抓伤摔进深潭昏迷,所幸被好心的修者所救,没有大碍。 罗织眸光忽的一闪,眯眼。 救雪卉之人当时是一袭白衣,执一把长剑,斩杀了当时被雪卉重伤的恶龙。只是当时她被恶龙伤到眼睛,视线模糊不清看不清楚人的模样,而后就彻底昏了过去。 此时,她竟隐隐有种直觉,觉得救她们的人就是江晗。 ** 一早上,理事院的人愁白了头。 理事院联系其他关系较好的宗门,表达了结盟之意,但无一例外通通都被拒绝。 晌午,一名青衣弟子驾着仙鹤急匆匆落地。 语气急促道,“温长老,礓芜宗左护法在山门外求见!” 温长老挥了挥手,烦躁道,“叫其他人去接见,我烦得很!” 弟子抱拳,“温长老,礓芜门右护法说是来结盟的!” 来回踱步的温长青停稳脚步,脸上一喜,“那你还不赶紧把人请进来。” “算了,我同你一起去。” 原本令人愁眉不展的事端转眼间就得到了解决。 礓芜门对与恒仙宗结盟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五五分成不必说,更是让恒仙宗占了优先挑选权。 为了表达礓芜门并无加害恒仙宗的意图,礓芜宗右护法甚至表示要作为人质待在恒仙宗,不走了。 伍雪卉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愣了好久。 罗织端着酒杯跟伍雪卉对饮,“雪卉,这礓芜门好奇怪,居然逆着琵月宗硬是要跟我宗结盟。要知道琵月宗背靠的可是东洲杨氏,一般小宗派都不敢轻易得罪。” 伍雪卉也不知其中缘由,猜测道,“或许,礓芜门也在被东洲打压,才想与我们结盟。” ** 收徒大会刚结束,邙山之行又不是伍雪卉负责。 因难得有了几天空闲时光。 伍雪卉手里提着从罗织那顺的酒,御鹰慢悠悠降落在梧桐峰顶。 夕阳西斜,柔和绯红的霞光在天际蔓开,给天空画上温柔的颜色。 落地,前侧方“笃笃笃”跑来一个五岁女童,扎着两根羊角辫,穿丁级弟子蓝色宗袍,肉乎乎的小手拿着一把小木剑。 “师傅~”女童蹬蹬蹬,迈着小短腿一晃一晃来到了伍雪卉身前,停住,晃了晃,又停住。 是昨日收下的小徒弟。 “是谁带你来此的?”伍雪卉蹲下,平视女童。 女童看着伍雪卉蹲下的身姿,愣了一下,两只小手抱着木剑合在一起,低头正正经经行了个弟子见面礼。两只羊角辫随着低头的动作指向伍雪卉。 伍雪卉用手指弹了一下羊角,柔声问,“来找为师何事?” “弟子今日见到江晗师叔,师叔教弟子练剑,弟子想把学会的剑法舞给师傅看。”说完,景姝忽闪忽闪的眼眸怯生生望一眼伍雪卉,眸子里全是期待。 “好,”伍雪卉说,“开始吧。” 景姝只学了一小段剑法,手的力道不够,握着剑也不稳,整个人颤颤巍巍的。 但眸子全是认真。 伍雪卉透过小小的人儿,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时候每日都很喜欢练剑,即使手起了水泡,手全是火辣辣的伤,还是剑不离手。 导致最后被师傅没收了小木剑,直到手伤恢复才被允许每日只能练三个时辰的剑法。 “师傅,我练得好吗?”景姝停下,气喘吁吁地问。 “气息不稳,剑意未成。景姝,练剑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希望你能持之以恒地保持住,最初对剑的挚爱。”伍雪卉轻轻拂过景姝头顶,“去吧,叫你师叔带你下山。” ** 景姝跟着江晗一同乘仙鹤回静安堂,还未筑基的弟子都住在那,共同修习。 景姝仰着脑袋问,“师叔,你说师傅喜欢我练的剑法吗?” “喜欢。” “师叔,你厉害还是我师父厉害?” “你师父。”江晗说,“你师父一个眼神,就能让我败下阵来。” “哇!师傅好厉害好飒哦。” 江晗嘴角扬起,“是啊,让人移不看眼。” 第15章 伍雪卉提着酒坛进西侧间,放置好,这才转了脚步出院子拐去山腰。 山腰处有一温泉。 伍雪卉饮酒之后必须沐浴,她虽喜欢饮酒,但却自己身上带有酒味。 穿过林间,来到温泉池。 泡澡泡得过于舒服,伍雪卉靠在池边昏昏欲睡。 一股奇怪的感觉自脚底升起,昏睡的伍雪卉顿时醒了大半。 这是? 要突破? 伍雪卉当即抓住那股奇怪的感觉,衣服一披,坐在温泉池边入了定。 时间流逝,再睁开眼,伍雪卉发现四周竟分外安静。 独属于夜晚的虫鸣一声也听不见。 明月当空,月光泄下,像是一层层隐形的薄纱笼罩了夜空。 而伍雪卉所在的区域,也被一层隐形的结界所笼罩住。 结界不透风、不透雨,还隔声。 指尖翻动,一个法阵自掌心而起。伍雪卉皱眉凝神,欲将结界撕开一道口子。 法阵还未来得及发挥作用,结界就仿佛知晓了她的苏醒,自动打开。 伍雪卉抬眼,见不远处立着一道人影。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伍雪卉看着那道背影,出声,“江晗?” “恭喜。”江晗眉眼带笑,“修为又进一层。” 伍雪卉感受着丹田内蓬勃汹涌的灵力,面上喜悦不显,语气比平时轻快两分,“谢谢你给我护法。” 江晗行至伍雪卉身前站定,“伸手。” 半秒后,两粒丹丸落在素白的掌心。 丹丸入口后,丹田内不断沸腾外溢的灵力平静下来,渐渐凝实。 伍雪卉眨眨眼,道,“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明日一早,邙山秘境开放。” “我竟入定了九日?” 江晗轻嗯一声,“即刻出发,可赶在秘境关闭前入境。” 邙山秘境每十年只开放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一到秘境便会关闭,半月后,秘境才再度开放。 “师父可闭关了?”伍雪卉说,“他可曾交代我什么?” 江晗的本命剑横着悬在离地半尺高位置。 “师父说,让我照顾好师姐。” 伍雪卉腮帮微不可见鼓了一下,“师傅当真如此说?” 江晗沉默了半瞬,伍雪卉用剑柄轻敲一记江晗的衣袖,语气略凶,“说。” “师傅说,让我看住师姐,不让师姐在秘境里吃任何东西。” 伍雪卉:“……” 江晗踏上剑端,对伍雪卉伸出手,“师姐刚晋升化神中期,体内灵气未稳,不适宜马上动用灵力。我载师姐前往邙山。” 伍雪卉脸色涩然,险些绷不住师姐的威严。 伍雪卉:“记得先在剑周布置结界。” “是,师姐。” 本命剑勾连剑主,江晗感受到伍雪卉的脚尖踩上剑端,心上仿佛被踩上了轻飘飘的重量。 剑起,在空中划过冲散了一片片白云。 四个时辰后,两人赶在秘境关闭前一炷香进了邙山。 邙山无植被,随处可见的是光秃秃焦黑的怪石,干涸的湖泊,深不可测的黑潭,高达万丈的石山。 两人进了秘境,需要及早与宗内的人汇合。 经过四个时辰,伍雪卉体内灵力终于稳固。伍雪卉传音给罗织,确定了方位,跟江晗一同前往东南方向。 行至一深潭,漆黑的潭水死寂般沉静。 江晗顿住,叫了一声伍雪卉,“等我。” 潭边有两枚黑蚌。 邙山是一神器之所,秘境内的生物,与外界有很大的不同,就说这邙山黑蚌,便是其一。 小时候与师傅入邙山,伍雪卉也会对黑蚌好奇,也会去在确定没有危险后捡起黑蚌。 黑蚌内有十分之一的概率会有珍珠,往往色泽饱满,形状圆润,仔细看还会有青色流光在珍珠内的流淌。 江晗弯腰,掰开蚌壳,从里面取出了两枚珍珠。 运气不错,伍雪卉想,原来平日里看着高冷淡漠的人,私底下也会去潭边捡蚌。 江晗把珍珠塞进一个小小的木匣子,道,“好了。我们走吧。” 越往东南,雾气逐渐变重,阻碍了前行视线。 玉简的传讯功能也被阻断。 收起玉简,伍雪卉嘴角抿直,心底涌上一股不安。 手背被轻敲了两下,伍雪卉低头看,是江晗的剑柄横了过来。 雾气很重,但伍雪卉几乎看不清江晗。 幸有一剑柄横来,奇异地抚平了伍雪卉心底的不安。 看不清方向,最好便是停下,不再乱动。 根据以往的经验,一到两个时辰后,雾气便会散开。 伍雪卉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感到脑中逐渐混沌。 不好,不对劲! 下一瞬,混沌的大脑彻底昏迷。 伍雪卉倒在了地上。 江晗拼着最后一丝清醒,从储物戒寻出一巨大的龟壳,将伍雪卉抱进龟壳之中,又捏了一道法诀,补下牢不可破的结界。结界捏成那一瞬,江晗再也挡不住脑中汹涌澎湃的困意,被迫闭上了双眼。 第16章 伍雪卉从混沌中醒来,睁眼发现自己正躺着,头顶是一顶破旧的床帐。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江晗穿一身布衫,手里的提着一顶简易编制的藤篓。 江晗:“阿卉,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不等伍雪卉回答,江晗迫不及待展示了藤篓内的物件。 是几颗粉红色的甜果。 “今日运气好,我不仅捕到两条鱼,还寻到这些果子。”江晗说,“你今日不舒服,躺着别动,我去给你洗果子。” 伍雪卉连忙喊住要出门的江晗。 江晗脚步一顿,面色紧张道,“阿卉,你可是还有哪不舒服?我去给你找郎中。” “不是,我没有不舒服,”伍雪卉打量了一眼家徒四壁的屋子,连忙拦住要出门寻郎中的江晗。 伍雪卉:“你可还记得梧桐峰?” 江晗重复了一遍:“梧桐峰?从未听过,阿卉你可是做梦梦见的?” 伍雪卉轻叹一口气,道,“你去洗甜果吧。” “好,”江晗提着篮子很快出了屋子,仔仔细细用井水将果子一一冲洗干净。 伍雪卉抬手捏一个水诀,果不其然一滴水未出,空气安静无事发生。 这是一个会封住昏睡之人灵力的镜。 江晗端着洗干净的果子进屋,就看见伍雪卉靠在床上若有所思。 “来,果。”江晗把最粉果子塞到伍雪卉手心。 手陡然被握住,手心里被放进一颗粉色的圆圆的小果子,未干的水珠晶莹地挂在果皮上,垂涎欲滴。 江晗很快收回了手,“我出去处理鱼,给你熬一锅鱼汤补身体。” 江晗来去匆匆,伍雪卉待江晗出门也跟着下了床。 屋外下着雪,整个山上银装素裹。 他们住在山里,是猎户。 江晗看伍雪卉出门,连忙放下还未处理好的鱼。他快速洗净手,跑了过来,脱下厚重的皮毛外套披在伍雪卉身上。 外套很大,把伍雪卉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 江晗:“屋外冷,别出来,乖。等我一会,很快就好了。” 伍雪卉此时法力全无,完全不是江晗的对手。 江晗两只手就把屋外的伍雪卉腾空抱进了屋内,放置在床上。 头顶压下来一只大手,像撸猫似的顺着伍雪卉柔顺的头发,另一只手扯过破旧干净的被窝将伍雪卉裹了严实。 被里三层外三层裹住的伍雪卉:“……” 咕噜噜~ 伍雪卉瞪大眼睛,望向自己的肚子。 咕噜咕噜~ 又是一声叫唤。 饶是临危不乱的恒仙宗大师姐,也不禁红了脸。 自辟谷以来,伍雪卉就再没体会过饿的感觉。 江晗嘴里呼出白气,看着羞涩的阿卉,眉眼里全是宠溺。 他几乎没力道地拍了拍伍雪卉后脑,很快地起身钻进了厨房。 ** 饭桌上,江晗给伍雪卉盛了一碗汤。 江晗:“过两日天气好的话,我带你去集市玩,你不是总想去吗?我背你去好不好?” “我不想去。”伍雪卉放下碗,“江晗,我有事跟你说,其实,” 笃笃,房门被敲响。 门外走进一个人,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江晗,村长召集。”说完,那人头也不回地转身,“我还要去叫其他人,你吃完马上就去找村长,有大事要商量。” 伍雪卉见江晗神色凝重,问,“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最近村里好几个人都无缘无故消失不见了,村长怀疑是有妖魔。”江晗扒拉两口饭,“待会你跟我一起去,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伍雪卉点点头,问,“那些消失的人可有共同点?” “没有。”江晗回忆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是在家中突然消失,有的是在出门消失不见。” 伍雪卉抿了抿唇。 刚刚来叫人的那个村民,伍雪卉认识。 他是万法山的弟子,在炼器方面颇有天赋。 莫非这雾将所有人都拉进了镜中? 那为何村里有些人会无缘无故失踪。 伍雪卉心中隐隐泛起一个猜测。 失踪的人,或许是,在外界死亡了。 死亡的人自然也不会再存在于镜中。 这场大雾来的太蹊跷。 伍雪卉心底的不安逐渐扩大。 饭后,江晗从屋里寻来一件披风。 披风是用猎物的皮毛做的,十分厚实温暖。 “把帽子戴上。”江晗伸手吧披风的帽子盖在伍雪卉头上,又把一个暖手炉塞进伍雪卉手里,“揣着它,暖和。” 一路上江晗都走在外侧,将寒冷的冬风挡住大半。 村长家此时聚了好几个人。江晗把伍雪卉带到后院,“进去吧,她们都在里面。” 伍雪卉依言进了后院。 “雪卉,这。”一个妇人向她招手,妇人手里正在做针线活,见伍雪卉走过来,停了手里的活计。 “雪卉,你这身毛皮披风真漂亮,是你男人猎的白虎皮做的吧。”妇人拉过伍雪卉,感叹道,“你家那位也是舍得,居然拿去叫裁缝店做,那可得花不少银子呢,还叫裁缝店贪去一些皮毛。” 伍雪卉还没捡到说话的空隙。 妇人又开口了,“我听说是你男人舍不得你做那么重的针线活,真好,我男人要有他一般体贴,我也不用着羡慕你了。” 伍雪卉捏住披风,不知该说什么。 只好把话题引到失踪之事上,“最近村里好多人都不见了。” 妇人神色惶恐,“嘘,不要谈乱此事,据说会被妖魔听见。”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众人散去。 敲门声响起,伍雪卉起身,走到屋外。 江晗牵过她的手,揣进兜里。 “裁缝铺的李婶说围脖做好了,我待会给你拿回来。”江晗说,“是用上次打的白狐皮做的,你戴起来肯定很暖和,也很好看。” 第17章 阻塞的灵力终于有了波动,努力了半晌,坐在桌前的伍雪卉终于轻嘘一口气。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很旺,雪渐渐大了起来。 江晗收了伞进屋,肩膀上落了几片雪花。 “阿卉,”江晗高兴地说,“围脖很是好看。” 原本还在门边的江晗,三步两步走到伍雪卉身后。 “阿卉,我给你戴上,看看长度是否合适。” 伍雪卉侧身,躲开。 江晗手一僵,“阿卉?”语气委屈,道:“我听人说,这是很受欢迎的款。” 伍雪卉心底焦灼,没应江晗的话。 话题另起道,“江晗,我有事同你说。接下来发生的事可能会刺激到你,你做好心理准备。” 江晗神色顿了顿,迅速回忆一遍最近的表现,语气带着些惶恐不安,“阿卉,可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伍雪卉正对江晗,抬起手掌,自手心处,一团蓝色火焰凭空而起。 江晗神色一变,心下一惊,三步两步急迫地小跑出房门。 他目光往四周逡巡一圈,见周围茫茫雪景而无一人,才把刚吓破的胆子重装。 他返回屋内,将房门重重拴住。 房门合上,看得伍雪卉一怔。 江晗听见伍雪卉说,“我以为你害怕得要跑掉。” “我那一瞬间是很害怕,”江晗走进伍雪卉身边,在她身边坐下,“雪卉,你会法术之事万不可被人知道,她们会叫你妖魔,会把你绑到宗祠。” “江晗,”伍雪卉神色严肃地将来龙去脉述说了一遍。 江晗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伍雪卉:“所以这是一个幻境,我们必须打破幻境出去,才能摆脱危险。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幻境?”江晗喃喃自语。 “对,你现在要感知体内的灵力,尽量冲破封印限制,寻找幻境突破口。”伍雪卉再次重复重要的点。 江晗拿着围脖的手无意识捏紧,从神色上伍雪卉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天色渐渐转暗,两人在沉默中吃完饭,回到房中。 伍雪卉想睡榻上,她刚坐在木榻上,就被江晗有力的手连人带被裹住送到了床上。 男人沉声说道,“你睡床。” “我睡哪都行,你认床。” 雪卉睡上了床。 北风在屋外肆虐,吹得沙沙作响。 黑暗中,两道呼吸声微不可闻。 伍雪卉的法力恢复了一层,她明显听出了江晗呼吸不匀,也感受到了江晗的不对劲。 “没睡?”伍雪卉躺在被子问,“在想什么?” 江晗睁开眼,榻不大,被江晗挤占了大半,他并不是因为榻小而睡不着。 “阿卉。”江晗闭了闭眼,“出幻境之后,我还能如此唤你吗?” ** 第二日,江晗还未恢复记忆。 村里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昨晚又有三人失踪了。 没有血迹,没有尸体,三人凭空消失。 这让所有人都很惶恐。 江晗如往常一般带着妻子出门。 今日要去帮李大爷修墙,往日江晗去李大爷家,伍雪卉都会跟着去。她喜欢与李大爷的女儿唠嗑。 这是江晗脑子里的记忆,虽然知道是假的,但今日江晗依旧带着伍雪卉出门了。既然幻境里的雪卉喜欢李芝,或许恢复了记忆的雪卉也会喜欢。 只是这次,与雪卉同行的他没有伸手牵伍雪卉。 两人保持了一人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因失踪之事,村内气氛惶恐。 到了李大爷家,李大爷见了伍雪卉和江晗,还有心情八卦,“平时如胶似漆的小两口,今日两人间的距离恨不得塞下第三人,怎么?是吵架了?” 伍雪卉往外侧移两步,靠近江晗。 江晗顿了顿,脸上表情不变,眼睛飞快弯了一瞬。 江晗:“没有吵架。” 李大爷笑呵呵看着两人,“吵架也没事,床头吵架床尾和。快,进去吧,小芝在里面。” 第18章 伍雪卉走进屋,见到李芝,愣了好半晌。 李芝见她,表情同样是震惊到可以在嘴里塞下一枚鹅蛋。 伍雪卉上前,试探性喊一句,“罗织?” 罗织熊抱住她,喜极而泣,“卉儿~,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们这是什么命,每次都在邙山这破地方,生死相依。嗷呜呜~” 伍雪卉被她搂住脖子,差点窒息。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她扒拉下来。 “生死关头,都不允许我抱久一点。”罗织掩面假泣,“卉儿~,你好狠的心。” 伍雪卉实在是受不了了,“你给我正常一点。” “正常不了,这就我们两人,还是生死关头,你还不给我表露一点真性情。”罗织往座椅上歪歪扭扭一靠,动作豪放,道,“为了面子,在宗门整日里假装优雅端庄二师姐,我累了。” 伍雪卉没给她面子:“你装,也不优雅。” 罗织作为恒仙宗收的第二个弟子,自然是受到众多师弟师妹的尊敬。 作为前辈,她在人前都拘着,只有在熟悉的那几个人面前,才会表露真性情。 “卉儿,你居然这样对我。我的心好疼。你安慰安慰我,否则我就跪下来求你。” 再由着她念叨胡扯,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说正事。”伍雪卉催促她,“这怎么就你一人,师门其他人呢?杜师伯呢?” “师傅啊。师傅跟宗内的人在一块。我跟师门的人走散了,碰到这场雾,找不到回去的方向,后来就昏倒,醒来的时候就变成了李芝。”罗织推断道,“师门其他人有师傅和其他两位长老护着,应该是无事的。” 说话间,房门被敲响,屋外响起李大爷的声音。 “芝儿,今日把院子的鸡宰一只。”李大爷嗓门很大,“雪卉,你跟小晗两小口今日就在大爷家吃,吃了这顿不知还有没有下顿,大爷大方一回,请你们吃鸡。” 屋外很快响起脚步声,渐行渐远。 罗织瞪大了双眼,“卉儿,我那假爹说的小晗不会是江晗吧?”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拉着伍雪卉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完之后,还要扒拉衣裙。 伍雪卉连忙拦住她。 “为什么不给我看,”罗织狐疑的眼神里透着担忧,“在这该死的破境里,法力被封,江晗的记忆里你就是她妻子,他没把你怎样吧?他要干把你怎样,我现在就把他用杀鸡刀宰了。” “没有。”伍雪卉感到好笑,好久不见罗织如此气急败坏了。 上一次,还是她不小心伤到手,被罗织破口大骂才看见她如此生动的表情。 罗织:“真的?” 伍雪卉点头,“真的。千真万确。”怕她不信,凭空幻化出一件大红狐裘披在罗织身上。 罗织愣住,抬手扯下狐裘,用手捏了捏确定真假。 “乖乖,卉儿,你修为没被封?” “现在只余一成。过两个时辰,或许可以冲破至两成。” 听闻此话,罗织眼冒星光,“快教教我,我也要恢复修为,现在我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就像案板上的鱼肉,有种随时被人宰割的感觉。” 伍雪卉以前曾今在裴元度的私人藏书里看过一种秘法,是专门针对修为被封住的情况。 这时,伍雪卉不由想到了师父曾今反复叮嘱她,多读书,多读书。 别到穷途末路,才后悔书到用时方恨少。 伍雪卉把秘法教授给罗织,“别着急,急不来。冲破封印需要时间。江晗修为已经恢复到二成,每个人对此秘法的接受程度都不同。” 罗织静下心,细细地思索伍雪卉刚传授的咒语,“雪卉,我好好感受一下如何突破,院子里的鸡你来杀好不好?” 伍雪卉站在院子里,看着满院子乱窜的公鸡母鸡,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下手。 是抓公鸡,还是抓母鸡? 恢复了修为的江晗,砌墙速度快了一倍。 快太多怕被人看出来。 江晗在垒了一半的墙上往下望。正好看见伍雪卉正对着几只活蹦乱跳的鸡愁眉苦脸。 他的阿卉,从小就没杀过生。 又怎么会抓鸡。 江晗跳下□□。 “李大爷,我去帮阿卉抓鸡。” 李大爷好笑地摆摆手,“去吧去吧,手在砌墙,心都飞到院子里了。” 伍雪卉还没决定好抓哪只,江晗就推开了院门。 “到屋里去。外面冷。” 伍雪卉指着鸡道,“今日要炖鸡汤。” “知道。我来吧。”江晗卷起袖子,“我来抓。” 伍雪卉疑惑地望着江晗,“为什么要抓?” 她抬指定住一只公鸡,仰着头看江晗。 江晗嘴唇微张,半晌才说出一句,“阿卉真厉害。”语气颓废,垂头丧脑的样子让伍雪卉好笑。 用不上他居然那么沮丧吗? 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江晗,你来炖汤吧,我不太懂。屋外有点冷,我先进屋了。” 伍雪卉说完,江晗一扫颓丧模样,抬头朝着她灿烂一笑,“好。我炖的汤可好喝,等会你多喝点。” 伍雪卉进了屋,感受阻塞灵力被自己一点点撬动。 屋里,披着大红狐裘的罗织已经眸眼带笑,“阿卉~” 伍雪卉耳尖一红,“他未恢复记忆。” “哦~,这样。”罗织笑意盈盈,“卉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恢复全部修为法力了!” 第19章 屋外不知何时落了雪。 雪花飘飘洒洒,像飘到了伍雪卉的心上,拔凉拔凉的。 “不是,”伍雪卉就不明白了,这不是才半刻钟不到,“就全都恢复了?” “对啊,卉儿,你的秘法牛-逼啊,在哪看的?我怎么从未在藏书阁见过。”罗织一兴奋就喜欢口不择言,曾经也多次因为过度兴奋毁了她维护多年的优雅形象。 再次探知体内的修为,确实还是两成不到。这不禁让伍雪卉想起了年少时学习奇门遁甲之术的日子。 每次上这门课,她总是会把周文师叔气得七窍生烟,直呼,“朽木不可雕。” 而罗织,是唯一能让周文师叔满意地说一句“孺子可教”的弟子。 可惜啊可惜,罗织入门时被杜若弘师叔连哄带骗骗走了。 谁叫罗织生了一张“祸水红颜”的脸,那时候周文师叔和杜若弘师叔可是为此打了一架,半个月不曾说话。 这些啊,还都是裴元度后来才告诉她的。 罗织脸上的表情幸灾乐祸,一脸损友模样,“卉儿,你这方面的天赋不行,你得认。想当年你上周文师叔的课可没少被面壁罚过,哈哈哈哈。” “再嘚瑟,我就把你当年拆分周师叔最爱的七塔阁的事抖出去。” 罗织闭嘴了,空气分外安静。 肩头落下几片雪花,伍雪卉路过院子,来到厨房。江晗正在烧水,听闻声响抬头看,见到了伍雪卉发顶上未化的雪。 他连忙站起来,倒上一杯热水,想要递到她的手里。 她的手很白,稍微被冻片刻,就会红得很明显。 江晗把水递过去,两人指尖相触片刻,很快又分开。 江晗一愣,屾屾地把手缩回。雪卉的指尖,不冷,反而向他传过一丝暖意。 “江晗,”伍雪卉说,“李芝原名罗织,是我的同门师妹。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是一个宗门的关系,她同我一样,还保留了原本的记忆。她最擅奇门遁甲之术,待会她会跟我破镜,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高大的青年微微笑了一下,“我自然要跟阿卉一起。” 两人出门,院里静悄悄的。 刚刚在还在砌墙的李大爷,现在已不见了踪影。 “卉儿,我用法力催动符咒,成功联系上了师傅。”一进门,罗织兴奋地声音就传了过来。 听闻这个消息,伍雪卉一直紧蹙的眉头终于松懈半分,“杜师叔可有说破镜之法?” 罗织耷拉了耳朵,“师傅正在跟周文师叔想办法。他们说这次的雾气可能与……” 接下来的话罗织没有说全,她看了一眼日出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雪卉,然后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伍雪卉心底一个咯噔,东洲居然插手到瀛洲界内。 瀛洲何氏竟衰落至此吗? “卉儿,你修为恢复到几成了?”罗织有些焦急地问。 “二成不到。”伍雪卉叹一口气,想找点安慰,“江晗,你修为恢复到哪了?” “我不知。” “不知?”罗织声音放大,又立马收敛住音量,端起二师姐的架子。“你打我一掌试试,用上现在修为的五成力道。” 掌风如刀,罗织在察觉出危险那一瞬立刻闪身,用法术护住自己。 看掌风的力道,修为已然是恢复至鼎盛时期了。 “你确定用的是五成?”罗织不可置信,五成居然会有这样的威力?要不是她提前布置了结界,对面的几个山头恐怕都要被他移平。 江晗:“不是。” 罗织气上心头,“大师姐!你评评理,他就是想用十成功力害我。” “不是。”江晗立即道。 他能看出雪卉对罗织的重视,不想罗织讨厌他。 “我用的是三成功力,我没用到五成。” “我害怕伤到你,雪卉不理我。” 心口冒起了酸水,三成就这样,十成得上天了吧,化神期巅峰实力已然不是她这个化神初期可比拟的了。罗织瞧一眼委委屈屈站在雪卉身旁的高大男人,心道,“罢了,他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不过是想给雪卉熬鸡汤罢了。” 反而是伍雪卉一脸震惊,来来回回看了江晗好几眼。 “二师妹,这次你不占理。”伍雪卉铁面无私断案,“快催催师叔。” “制作能突破幻境限制的传音符需要太多灵力,刚刚那一张已经把我的灵力耗了个四成。”罗织道,“江晗师弟,待会你往符咒里注入灵力,助我绘制符咒。” 过了半个时辰,周文终于研制出破镜之法。 必须镜外境内同时催动天字级幻灭阵才可打破幻境。 罗织本来也就是想试试,看看凭着她与江晗两人的灵力可不可催动此法阵。 实在不行只能等雪卉恢复。 她万没想到的是,根本用不上她插手。 江晗一人就能催动需要九九八十一名金丹期及以上弟子才能催动的法阵。 出镜的罗织,忍不住跟伍雪卉感叹,“周文师叔也太惨了点,这么个好苗子又被裴师伯抢走了。” 伍雪卉一笑,历经两日,她终于跟师门汇合。 后侧方伸过来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袖子。 “阿卉,”江晗靠近他,语气里全是迷茫,“为何我出境之后,还是不记得梧桐峰。” 第20章 原本浓重的白雾已然散尽,太阳拨开云雾,散落在邙山境内,把每个人的神情都照得明白。 江晗眉间全是迷茫,捏着伍雪卉的手不敢用力。 活像一只小兔子,耳朵耷拉下来,浑身的毛发尤为柔软。 伍雪卉呆住,脸上神色呆滞。被拉住的衣角处传来轻微的力道,让她感受到拉住她的人踹踹不安。 “师姐。”脚步声从远到近,伍雪卉抬头,看见贺驹焦急的神色。 “我无事,一切安好。”伍雪卉对着师门众人笑道。 立在最前面的贺驹,闻言神情一松,原先提起的心终于落回实处。只是目光瞧见伍雪卉身后的江晗时,扬起的嘴角抿成了一道直线。 捏住衣角的手一紧,衣角处的梅花起了几丝皱纹。江晗顺着刺探的视线望去,来人朝气蓬勃,正是少年肆意的年纪。 只是瞧着自己的目光,简直要喷出火来。 江晗垂眸,随即向前一小步,更加靠近了他拽的衣角。 抬眸轻轻暼一眼手握成拳的少年。 在贺驹暴跳如雷前一刻,伍雪卉轻飘飘一眼,让贺驹僵在了原地。 一众师门都是只会刷剑的楞木头,听闻伍雪卉无事,纷纷叽叽喳喳说起所遇的凶兽陷阱。 眼睛时不时瞅一眼大师姐和新晋小师弟亲密接触的衣角。 伍雪卉没空细细听,只顾拉着江晗到了杜若弘跟前。 “师叔,为何出了秘境,他记忆仍未恢复?” 杜若弘正拿着玉简传讯。 闻言,将手中的玉简抛向伍雪卉,“你自个看。其他宗门很多弟子出了雾中幻境后同样记忆混乱。” ** 众人此次要去的是邙山深处的万古深渊。里面有很多古时大能留下的洞府传承法宝秘术,只待有缘人得之。 此去路上也有众多凶兽妖魔,正好磨炼弟子的修为。 江晗虽记忆还是幻境中的记忆,但修为却已全然恢复。此时还未有恢复记忆的法子,只能等出了秘境之后再寻办法。与恒仙宗同行的礓芜门弟子全都眼观心心观鼻,眼神一个没往伍雪卉身上瞄,自然也是瞄不到挡在伍雪卉身前的江晗。 一路上的凶兽就像小猫一样,江晗一剑就可以串一串,全然没有要伍雪卉拔剑的意思。 身前的青年身穿天青色弟子宗袍,长身玉立神情冷淡,一把剑将四周护得严实,令方圆的凶兽再不敢靠近一步。他身后坠着个同样身穿天青色衫裙的女子,神色散漫地晃晃悠悠行于凶险之境,一副游山玩水姿态。 再观散落在方圆十里内的弟子,不是衣袍被吐火兽喷了个大洞就是浑身湿漉漉地被深潭的鱼尾巴甩了全身。 伍雪卉兀自走着,乐得清闲。到了她的境界这等妖兽已经对修为提神没有多大用处,只金丹期以下的弟子受益匪浅。她百无聊赖地跟在青年身后,瞧见了他神色严肃全神贯注的神态,不由得噗嗤一笑。 听闻娇俏地笑声,江晗立刻转身,正瞧见她青衣笑眼盈盈地望着他。眼里是忍不住的促狭,活像一只小精灵在黑石遍布的荒原上带来勃勃生机,让他的心跳也快了几拍。 他也跟着笑了起来,低声一句,“阿卉,我做得可好?” 一路上,所有的凶险都被他一人挡住。就连凶兽身上掉落的石沙都无一丝落到伍雪卉身前。 青年的语调带着些笃定,若是他有一双尾巴,此时说不定就抑制不住冲动,摇晃起来。 “自然是极好的。小师弟还要继续保持哟。” 回答的声音并不是从前方恬静的人儿那传来,罗织踩着本命宝剑,从天上跳下,刚刚那一句便是她落地时所说。 随着罗织的宝剑入鞘,发出叮一声响,伍雪卉很快地朝着江晗笑弯了眉眼,随即转身朝着罗织走去。 只一眼,就把青年定在了原地,手指握紧了剑柄。 荒原上忽地吹起了一阵风,卷起一片不知从哪飞来的绿叶,就着风打转儿。江晗抬头去看,叶片轻飘飘的,飘到了远方,收回目光正巧与雪卉的视线碰了个正着,青年的目光像被烫了一下,连带着耳根都忍不住泛起了薄红。 第21章 罗织此番前来是为她寻到的一处洞穴。洞穴很是隐蔽,在黑潭之下。 黑潭距伍雪卉所处之处并不遥远,不消一会三人便御剑到了黑岩旁的小水潭,水潭黑黝黝的望不见底,不时会有魔鱼游过的波纹浮现。 伍雪卉看着乌泱泱的黑色潭水,抿了下唇。 作为剑修,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特点。 穷。 罗织作为医修,钱袋子比她鼓,但也只有一颗避水珠,且只能管一人用。这玩意费钱,伍雪卉原也有一颗,但之前手头紧便将之拍卖了出去。 没有避水珠,身上便不可避免会沾上水。邙山内的黑潭水不同于外界,在外即便是大江大河伍雪卉扬手劈一剑也能愣生生劈开一条道滴水不沾,可却奈何不了邙山黑潭,这潭水劈不开避不开只有天珠坊 的避水珠才可不让水沾身。 踌躇间的神色被江晗捕获,青年不知她为何踌躇,几欲开口询问。 罗织从储物戒翻找出蒙尘的乳白色避水珠,正欲下水,却见好友一动不动。 不由得迟疑道:“卉儿,你不会把它当了吧。” 邙山多风,一阵未停一阵又起。 呼呼的风声里,小水潭边分外沉默,半晌无言。 “咳咳,”罗织秀眉蹙起,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雪卉虽说并无洁癖,但她也不舍得她碰这黑色带着点粘稠的臭水啊。 罗织咬咬牙,“卉儿,要不你别下……” “是不是这个?”清冽的声音响起,伍雪卉抬头看向江晗,只见他手里捧着四五颗又大又圆光泽通亮的圆珠,这些圆珠不同于罗织手里的,竟是暗红色的,是天珠坊顶级的避水珠。 “你不是剑修吗?”发出惊呼的是罗织,言外之意便是剑修不可能那么有钱,即使剑修有钱,也不可能如此有钱。 江晗把手中最大的一颗避水珠塞到伍雪卉手里,闻言点了点头。 安静无波的水潭忽的甩了一尾巴水,罗织手忙脚乱地御法术挡住飞溅的黑水。一直等着江晗回答的罗织得到肯定的答案,想问他有何赚钱的方法这话堵在了嘴边。 失忆了,怎么会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有钱。 刚一开始他没有拿出避水珠,就是不记得避水珠塞在储物戒哪个角落了吧,估计找都找了好一会。 罗织果断止住了询问的念头,徒手打了一道法印愣是把湖里的鱼全部捉了起来,悬挂在空中。 鱼骤然离水,皆是活蹦乱跳。 一时间群鱼乱甩,跳了一场活鱼舞。 伍雪卉目光扫过空中被捉的鱼,并未在鱼身上发现任何异常,点头示意罗织,罗织将一干鱼等放回到水面。 一接触到水,一些生了灵智的鱼安静得像鹌鹑,入水便潜到深处,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而另一些小鱼骤然死里逃生,成群的兀自在水面上游得欢。 “走吧。” 三人下了水,四周漆黑。一颗夜明珠被掏出来,顿时照亮四周的深水。 罗织之前已经下过一次水,她方向感好,虽然只来了一次但方向记了个大概。 她带着夜明珠游在最前面带路,伍雪卉在中间跟在她身后,江晗带着避水珠落在最后。 黑呦呦的水带着说不出的臭味把罗织呛得够呛,她觉得自己脑子都要被臭晕了,处在潭水里让她觉得自己在黑色油漆里破路。 脑子晕,水里黑,方向感极好的她也有点摸不准方向了。 罗织突兀地停下来,伍雪卉在她身后,夜明珠的亮度让她很快发现了罗织停下脚步。 刚跟着停稳,身后就撞上来一个宽厚的胸膛,淡淡的木竹香瞬间包裹了她周围的每一寸空间。 夜明珠的光被罗织和伍雪卉挡了大半,在微弱的余光里,江晗并未立刻发觉前方已然停下。 等他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撞了上去。 此时,罗织恰好带着夜明珠转身,前面的路陷入黑暗,身后的景落入眼中。 身怀避水珠的二人离得极近,近到江晗一低头便能嘴唇碰到发丝,近到江晗屏住呼吸生怕呼出的气息扰到身前的人。 两人相触时间极短,却又仿佛很久。伍雪卉飞快地眨了眨眼,对上罗织似笑非笑的眼神又以极快的速度错开眼。 为何要错开眼神? 她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伍雪卉转念一想,再次想要很罗织对视。 平静的水底却传来极细小的波动,三人迅速靠拢,对危险的感知让三人不约而同拔剑而出。 幽幽的深潭里,一双发光的眼睛正缓缓游了过来。 第22章 远处的水底的眼珠散发着幽暗的光,黑漆漆的潭水隐藏了怪物的身形,随着它越来越近,水底的生物瑟瑟发抖并以极快的速度躲进石头夹缝,夹起尾巴做鱼。 细小的水波一阵一阵涌来,让水底的气氛压抑沉重得透不过气。 “是黑沼莽。”罗织咽下一口唾沫,低声道,“看体型,估摸着已有几百年的修为,它头上已经长了一个小包,只待长出角就能御风成龙。” 她庆幸万分,感叹自己的死里逃生,“幸好刚刚我没潜那么深,没碰到它。” 伍雪卉点头,沉吟道,“只有一条,我们三人合力可轻易摆脱它,上去禀报师叔再做定夺。这水潭总让我有些心慌。” 拥有几百年修为的黑沼莽早已化生灵智,此时通过三人的动作,它便知这三个打扰它的两脚兽在扰了它的清静后还妄图逃跑。 一阵古怪的声音从黑沼蟒口中泄出,无形的波动正以诡异的速度向深潭下蔓延。 “不好。” 四五双泛着绿色幽光的眼眸睁开,缓缓从水底晃荡水波摆尾游来。罗织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声音不敢置信,“体型比这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快跑!” 水底黑潭终究是这些怪物的天下。她们已经潜得太深,无法立刻返回岸上,转瞬间便被半个小丘一样的蟒蛇围攻。 三人修为全开术法如下雨般到处洒落,一遍抵抗黑沼莽的攻击一边尽力像岸上移动。小水潭面不时炸出几朵水花,水底的动静越来越大。 黑幽幽的深水底,刷刷地,睁开了数十双眼睛,眼底全是被扰醒的不耐。 三人身上很快落了彩,罗织被蛇尾甩了一道,头发散乱,嘴角涌出一口血,昏厥了过去。伍雪卉眼眸红得吓人,在前方凭着一股气,愣是用尽修为的力量,用剑劈开了一条通往水面的道路。 愣生生把罗织扔出水底。 体内的丹田已然枯涸,水底的怪物越来越多。眼见着蛇口大开就要将她吞吃入腹。 一双手挽过她的腰肢,险险避过张开血盆大口的黑色蟒蛇。 离得近,伍雪卉很清晰地听见了青年隐忍闷哼。 为了救她,青年露出了破绽,背部被蟒蛇激起的水波打个正着。 “江晗!快放下我。” 罗织身上的夜明珠早已掉落,黑漆漆的水里看不清方向。江晗一手挽住丹田空空的雪卉,一手执剑愣是挡住了众多的黑沼莽,一语不发杀出一条生路。 两人在水里前进的速度极快,不消片刻便已经下潜数百米。 身后的蟒蛇穷追不舍,青年执剑的手渐渐不稳,颤抖的幅度很小,可以看出他在尽力克制。 漆黑的水无法被血染红,却可以闻见淡淡的血腥味儿。 怎么就这么倒霉。 捅到要化龙的蛇窝了。 生了灵智的蛇舌头最灵,水里一丝的味道也能追踪千里。 两人逐渐支撑不住,即将陷入绝境。身后如恶鬼扑食的蛇群却熄了动作,只在远处摇着尾巴远远张望,不敢再前进一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没了群蛇追逐,伍雪卉这才注意到,他们所处的地方透着诡异,即便是江晗挽住她与她咫尺之隔,她却完全看不见江晗一分一毫。 太黑了。 因为太黑,左前方那个发着光的的地方,显得尤为诡谲。 那地方能看见明显的光亮,离她们也不远,但是光却透不过来,四周仍是一片漆黑。仿佛四周的光都被吸进去一般。 蛇群不敢过来,却敢用法术攻击二人。 密集的攻击让受伤的两人不得不越来越靠近发光体。 两人正想办法要绕过诡异的放光地方,却不料他们就如同那微弱的光一样,被尽数吸了进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蛇群之所以不敢过来是因为被吸进去的生物从来没有出来过。 那地方就像一个无底洞,会把靠近一定距离的物品全都吸进去。 让它们有去无回。 第23章 四周无水,透过光晕可以看清这里是一个天然洞穴,内里有一条长长的甬道像是被人工开凿而出。 洞穴内遍地残骸,有鱼骨蛇皮和腐烂的鱼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恶臭。 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丹田内的灵气重新充盈起来,头晕目眩的感觉渐渐消失。伍雪卉为充盈的灵力松一口气,江晗却再也支撑不住,噗地吐出积郁已久的淤血,撑在剑上摇摇欲坠。 江晗背部大片染红,鲜血浸透衣衫,脸色苍白嘴唇无半丝血色,眼神开始逐渐涣散。 伍雪卉手不知往哪里放,只能虚虚地揽住青年,害怕碰触他的伤口。 “江晗,别睡。”伍雪卉另一只手翻找出塑骨生肌丹,“吃了它,吃了它就好了。” 明明丹田内的灵力已经恢复,但此时此刻,她的手却虚软无力,捏着丹药的指尖泛白,眼睛一眨不眨望向青年。 声音比平时柔软了好几分,连哄带骗地说道,“江晗,吃了它就不疼了。回去我给你喝我珍藏几十年的桂花酿。” 青年眼皮耷拉下来。 伍雪卉:“江晗,江晗,你别睡,快吃下它。” 伍雪卉捏着丹药送到江晗嘴边,可紧闭的嘴唇张开了,丹药却吞不下去。 一滴,两滴,温热的液体自脸颊滑落。 伍雪卉心乱如麻,一丝一丝针刺般的疼痛灼灼刺着太阳穴,几乎让她呼吸不畅。 泪滴一路向下,落到青年胸膛,闭上的眼皮轻颤了两下,睫羽扑闪,青年睁开了眼。 “阿卉,”江晗微不可闻的声音响起,“你好吵。” 四周遍地尸骸,光晕在洞口经久不散,阻挡洞外幽深漆黑的潭水。 伍雪卉眨眨眼,破涕为笑,“你要吓死我了。” 江晗:“我这不是没事。就是流的血多了点,头晕得厉害。” 伍雪卉扶着江晗,眼里焦急,“那边有个石头,我扶你过去休息。” 石头黑漆漆的,伍雪卉先是给石头做了个清洁术,而后从储物戒翻找出一块毛茸茸的毯子铺在上面,这才扶着江晗坐下。 玉简不停闪烁光芒。 伍雪卉:“这里可以通讯,我马上联系师叔他们想办法为你医治。” 江晗眸色深邃,闻言点点头。 黑沼蟒擅毒,他的背部已经隐隐泛青,靠着修为压制才没让毒素四下扩散。 从外面传来消息,师门正想办法救她们,可是水底太多黑沼蟒蛇,一时间暂时进不来。 在储物戒翻了个遍,也只翻出几颗解毒丸,对治疗有数百年修为的蛇毒疗效甚差。 江晗脸色苍白,闻言笑了笑,“不必担心,我可以压制住蛇毒。” 伍雪卉正在传讯,执玉简的手一顿。 ** “怎么就不能去?是我带雪卉下去的,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岸上罗织气得双眼发红,“那洞-内一定非常危险,否则为何那些几百年的蛇都不敢靠近。” 杜若弘叹一口气,“邙山凶险的地方就那么几个,现在倒是被你们又探索出来一个新的。要我之前就说,你跟雪卉就不该来。说不听,偏要跟来。你们的前世定是捅了蛇窝了,等着,等其他师叔过来。” 罗织:“师父,你把解毒丹丸给我,我下去送。” 杜若弘胡子一抖,气道:“你下去就是送死。” “我去。”说话的声音是一道雄浑嗓音,礓芜门右护法抬步上前,“我曾机缘巧合之下修习过一门隐身术,可以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把药送到。” 光晕有波动,伍雪卉捏紧佩剑,目光锁定出口。 进来的是一个人,伍雪卉松下一口气。 服下解毒丸的江晗正渐渐恢复。 第24章 “秦跃?”伍雪卉惊讶出声,不知为何来的人是礓芜门的护法。玉简通讯只说有人要进来送药,却未说是谁。 秦跃将丹药喂到江晗口中,“我学过隐身术,可带你们两人出去不被群蛇发现。” 伍雪卉:“如此甚好,雪卉在此谢过道友大恩,道友今后若是有任何需要帮忙尽管传讯与我。” 秦跃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其实是因为,嗯……因为江道友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这才自请前来,伍道友不必放在心上。” 有了隐匿身形的办法,三人决定即刻离开。隐身术能隐匿的范围有限,伍雪卉紧紧贴在江晗右侧,秦跃在江晗左侧浑身僵硬,眼神直盯着前方一丝一毫不往右侧瞟上半眼,与伍雪卉更是离得界线分明。 到了洞口,三人踏步而出,光晕包裹三人,一眨眼她们居然落在了甬道入口。 几番尝试都是如此,伍雪卉低头看洞穴内的尸体骨骸,明白了他们是轻易出不去了。 “你们闻到什么味道吗?”江晗皱鼻。伍雪卉打下一道结界笼罩周围,“要快些出去,像是迷魂阵。” 所谓迷魂阵便是待久连灵魂都会迷失。 伍雪卉看着黑漆漆的甬道,沉声道,“往里面走,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闯。” 一路上没有任何危险,脚下是踏踏地走路声,走了许久也未曾走到尽头。 渐渐的脚下尸骸多了起来,三人间的气氛愈加低迷。 又过了半日,照明的火光将前路打开,一条长着一双长长龙角的龙窝在巨大的深黑洞穴内,眯着眼打盹。 巨龙缓缓撩开眼皮。 看着这三个新来的食物,舔了舔上颚,它闻到了这三人身上充裕的灵气。 这条龙只有三只爪子,还有一只爪子在腿根处被横刀切断。它的龙角被打上一道烙印,那是苍龙一族背叛者的烙印,这只龙是一个叛逃者。 只能苟活在暗无天日的邙山秘境中。 不知苟了多少年,它庞大的身躯已经长满了一层层的厚泥,身上起了一层层皱起的赖皮。 芬香的灵气终于打动了这条几乎要被洞穴深泥腌成酸臭腐肉的苍龙。 它打开恹恹的眼皮,小山一样的龙尾甩开身上结块的臭泥。 伍雪卉趁着这段时间,往外发了讯息,让师叔速速通知苍龙一族。 苍龙族对大战逃跑的叛逃者绝不姑息,有一只杀一只有一千杀一千,龙族的骄傲不允许它们畏战退缩。 这只龙窝缩在此恐怕就是怕被族龙发现。 三爪龙长吟一声,巨大的龙爪朝着伍雪卉拍来,黑压压的压迫感自上而下坠落,江晗一剑挥出地动山摇的气势,凌厉的剑意滑破龙皮,在龙爪上留下一道不小的剑伤。 江晗挡在伍雪卉身前,神情严肃承诺,“阿卉,我定会带你出去。” 秦跃不敢出声打扰,心里默念,求求别忘了把他也拎出去,他只是个元婴菜鸟,打不过上千年的苍龙啊。 三爪龙被伤,愤怒吐出苍龙一族的龙翎烈焰。龙翎烈焰是上天给苍龙一族的恩赐,它们与生俱来便强悍无畏飞天吐火,烈焰燃烧之处百年寸草不生。 熊熊烈火喷薄而来,一件件防御法宝祭出,伍雪卉感受到直烧面门的灼热,忽的一件法衣笼罩住她,扑灭了灼灼炎热带来丝丝凉意。 是天蚕雪衣,天阶的法宝。 “披上。”江晗言简意赅,身形闪现残影连连,强大的剑意与苍龙凌厉的爪牙对上,洞顶不支落下硕硕沙石,在地上激起一层又一层不灭的灰沙。 伍雪卉持剑飞身与江晗配合默契,你前我后一时间竟与上千年修为的苍龙打了个平手。 秦跃修为比不上二人,却也有擅长的地方可派上用场。 他以诡异的身形和隐身术在苍龙四周悄悄布下杀阵,杀阵起天尊灭,阵法了得的元婴修士有时可越阶杀敌。 第25章 三人身形诡谲,法器法阵剑招在甬道深处如烟花散落噼里啪啦。 伍雪卉背部不慎被拍了一爪,钢硬的爪子如铁石瞬间将皮肉抓破鲜血横流。江晗红了眼,剑招愈加凌厉,招招狠绝是端着要苍龙性命而去。 秦跃抓住时机嘴里默念法诀,一时间呈圆形的法阵光芒大盛,一层层铜丝铁网自地底升起刹那间变成一张兜天巨网牢牢将三爪龙束缚,江晗手中的剑快得看不清残影,无影剑法在这一瞬被他使得出神入化一剑冲破坚硬的龙皮,刺入龙骨。苍龙嘴里吐出凄厉的龙吟,嘴里疯狂吐出龙翎烈焰四处喷射,烈焰极难扑灭灼伤皮肤后会造成皮肤腐烂难以痊愈。 是以,三人尽量避开火焰,行动上受到很大的钳制。 苍龙趁此机会利用烈焰熔断束缚它的丝网,一爪狠狠拍向偷袭它的秦跃。 秦跃忽而消失在了原地,身形隐匿靠近江晗,他额角突突地跳,刚才差点没躲过去,烈焰灼灼地从他脸侧飘过,烧掉了几丝发丝。 越美味的食物就越是香甜,越得不到的便越想得到。 苍龙已经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苟活千年,今日它终于不用再忍,它心中涌起暴戾的怒火只想把所有东西都毁灭,不留一丝一毫的尘埃。 一条龙发起狂来,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甬道的石壁齐齐断裂,伍雪卉甚至能透过石壁感觉到外面的深潭水正在翻涌卷起一个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秦跃:“江晗,石壁要裂开了。” 江晗:“雪卉,你的伤可严重?” 伍雪卉跳跃闪开崩落的石子,回道,“无妨。” 秦跃:“……” 三个人的战场,他却不配拥有姓名。 三爪龙身躯庞大,并不能完全躲开掉落的巨石,潭水涌进石洞内迅速席卷每一处空间。三爪龙如鱼得水,身形速度在水中如同幻影。 反观伍雪卉一众人却被潭水阻碍,行动速度大不如在洞穴内灵敏。 四周的黑沼蟒蛇在远处幽幽地瞪着双眼,像是黑暗中静静蛰伏的恶鬼,想在双方精疲力竭后坐收渔翁之利。 飞落得石块在黑暗中迅速降落,三爪龙一声巨吼,潭底卷起数十卷漩涡,将下落的石块卷入其内,飞速向着三人靠近。 秦跃:“躲过了龙翎烈焰,还要躲深水漩涡。今天我老秦要是栽在这,兄弟记得给我买一副好一点的棺材。” 江晗避开漩涡甩出的石块,一剑劈开一束极速靠近伍雪卉的漩涡,对秦跃的话充耳不闻。 秦跃:“妈的,忘了你失忆了。” 他一边在心底诽谤,“叫你装失忆,这下子真失忆了连自己是一派门主都全然忘记,等回礓芜门老子就组织投票自己上位,把你这个甩手门主拉下马。”一边努力使用术法左窜右跳躲开漩涡攻击。 水里法术爆炸、漩涡飞石、巨龙剑影愣是将深潭搅了个天翻地覆。 远处蛰伏的黑沼蛇也终于不敢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了,再等,池地的家都要没了。 它们一拥而上加入战场,三方混战,苍龙不得不分出精力对付数量众多的蟒蛇,蟒蛇修为够不上苍龙,被苍龙的龙爪拍伤又担忧潭底的家被苍龙卷起的漩涡毁掉,新仇旧恨一拥而上,苍龙瞬间变成了蟒蛇围攻的对象。 三人在乱战中夹缝生存,每当他们起了要逃跑潜上水面的意思,总会被三爪龙挡下,三爪龙垂涎他们三人的修为灵肉怎会愿意轻易让三人轻飘飘地逃走。 水底天翻地覆,水面滚滚翻涌,周文、罗织、杜若弘终究是等不住一窜而下。 三人的到来时,团战已经成一捆乱麻,伍雪卉身上好几处伤把衣衫染红,江晗手里的剑没停下来过,血红的眼在漆黑的潭水中尤为疯狂。 秦跃依旧上蹿下跳左逃右窜,只是步伐明显乱了,沉重呼吸可以看出他精疲力竭。 “雪卉,”罗织眼睛红了,她一剑劈开飞石,想要绕到雪卉身旁。 江晗比她快一步,护在雪卉周围,愣生生劈开一条路将雪卉送至杜若弘身旁。 黑沼蟒吐出蛇信,一条两条相继缠来。 江晗:“罗织,带雪卉走,我来断后。” 罗织搂过手臂被伤的雪卉,郑重点头,带着避水珠破水而去。 江晗挡住三爪龙扑来的巨爪,秦跃被三条黑沼蟒围攻一时不察被漩涡卷中,在漩涡里如飘零落叶飞速旋转。 杜若弘趁着乱战立刻为周文掩护,一道道金光自周文脚下延展开来,向四周散去。 漆黑的潭水泛起金光,一时间周遭都慢了下来,连旋转的漩涡都慢了下来,秦跃纵身一跃轻而易举离开了陀螺般的漩涡。 江晗的剑依旧快得吓人,只见片刻间围攻的数条蟒蛇被齐头斩下,蛇胆蛇丹被一剑挑出。 长剑势如破竹,直逼三爪巨龙。 千年的巨龙,虽垂垂老矣,却仍旧凶戾煞人。它的身形在江晗靠近时瞬间胀大了数十倍,长尾一卷居然把周遭十几条蟒蛇吞吃入腹。 它呵呵笑了起来,“倒是我大意了,现在的后辈只化神期居然便逼得我显出原型吐出龙威。” “很快那些老家伙就会循着我的味道过来,今日我活不了,你们也一个也别想活。” “那就从你开始吧,在最意气风发的青年时期陨落也不失为一尊美事。待会杀了你之后我再去把你的小美人抓来与你汇合。” 第26章 简洁的屋内,伍雪卉艰难地睁开双眼,入眼的是熟悉的屋顶,身下金陵白玉床正在源源不断的吸入灵气,导致她房间灵气充裕。 即便如此,她的伤恢复得还是很慢,稍微动一动就皮连着筋抽抽地疼。 动静惊动了床边的人,罗织兴奋地声音响起,“卉儿,你终于醒了,现在感觉如何?我去叫师父,你躺着千万别动。” “站住。”伍雪卉的声音嘶哑得像个破锣嗓子,声音不大很是艰涩,就这不大的声音立刻叫停了雷厉风行的罗织。 还把她眼眶叫红了。 伍雪卉:“其他人如何?江晗呢?” 罗织见伍雪卉没什么大碍,破涕为笑。 “他好着呢。你不知道,等我拉着你躲过那条追来的黑沼蟒,你昏过去的时候我有多焦急。等我上了岸,琵月宗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居然在岸上想抢我们宗门的机缘宝器,我上去就是一剑把他们甩了个人仰马翻,他们看你受伤居然想要趁人之危,还好那时候裴师伯赶到,他们才敢像个怂瓜蛋子一样屁滚尿流地跑了。” 伍雪卉听闻江晗无事,放心下来。她皱眉,“琵月宗如何也是一个名门正宗,怎做出如此下三滥的的事。他们就不怕被其他名门正派联名讨伐?” “嗤。”罗织嗤笑一声,“谁知道呢?或许是想要朝着魔道靠拢也不为所知呀,反正百年的根基都被他们折腾得够呛,老宗主若泉下有知看见他儿子儿孙如此行事,怕不是棺材板都要压不住。” 伍雪卉恹恹地嗯一声,问,“后来大家是如何脱险的,谁伤得最重?。” “呃,要说最倒霉还是你。”罗织回想了片刻,一拍大腿,哪还有端庄优雅二师姐的半点模样,她大刺刺坐在床边的椅子,“江晗也挺倒霉,你们被我带下水一个昏迷了,一个被巨龙卷入水底不慎掉进了水潭深处。” “深处居然有一方大乘期大佬的洞府,江晗被打落入洞府后,竟在洞内被卷进一个法器里。法器是空间法器,一进去就是三十年光景,再出来已经突破了化神期修为到达练虚境界了。后来苍龙一族的老家伙敢来,把它们族的叛徒带走了,水底的洞府倒是没人敢去,毕竟那是大乘期,老家伙的惜命,修为低的去了丢命。” “也就是说我们此次去邙山秘境翻出了一座大乘期大能的洞府?”伍雪卉楞楞的,“难怪水底会孕育出如此多的百年黑沼蟒,那条苍龙在甬道带着竟然也不愿意离开。” 两人说话间,房门被推开。 罗织虽人没去找杜若弘,却用玉简传递了消息。 进来的是贺驹,他一看到消息便赶着跑了过来。看到伍雪卉无事,脸上表情却忍着只淡淡点头,唤了一声,“大师姐,二师姐。” 罗织看得心底只发笑,明明跑得比谁都快,心底焦急如热油下锅兹嚓兹嚓却偏偏要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傲娇地站在离床甚远的地方,哽着一口气唤了人就不做声了。 伍雪卉朝他笑了笑,“恭喜你,突破了金丹期。不过修为之事不用着急,你尚还年轻道心尤为重要,修道修心一样可不能拉下。” 罗织在贺驹进门那一瞬便端起架子,坐姿工整。听闻伍雪卉说的话,生生忍住笑意,也装模作样地点评两句,“贺驹师弟剑术在同辈已是了得,若是剑术上有何不明白的可以寻我。”最后还是没忍住性子逗上一逗他,“今日怎么没见那只大呆鹤,师弟你没骑它?” 呆鹤近段时间吃得太胖飞不起来,在宗门传了个遍,有闲情逸致的还专门去大师伯的峰头看鹤,就想看看到底是多胖才飞不起来。 贺驹脸上没多少表情,脸依旧绷着,显然还在为邙山秘境伍雪卉那轻飘飘的一眼置气。他双手抱拳,“多谢师姐教诲。”全然不提鹤的事。 少年人啊。 罗织感慨:就是好玩。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 贺驹站得笔直,立在那。 屋外火急火燎窜出一个人影,杜若弘大喇叭的声音响起,“小雪卉,感觉如何?让师伯为你看看。”杜若弘向来跟大师伯不对付,只因为大师伯整日在外面游山玩水还爱往宗门里捡徒弟,整一个甩手掌柜就算了。每次在外面没钱了便打欠条让人来他这取,他一个医修就算是有钱也遭不住他这么花。 他连带着看大师伯捡回来的弟子也不顺眼,哪怕贺驹是个翩翩美少年模样。 杜若弘手里还有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路过贺驹难得地停下来。 他眯着眼打量他一下,恍然大悟道,“前些时日是你去百医谷求医?非带着我的弟子去给一只仙鹤看病?” 贺驹在长辈面前稍微乖巧,他点头称是。 杜若弘哦一声,“是这样,我那弟子什么都不懂,我们百医谷给你们白首峰的弟子看病要收双倍价格,给坐骑看病呢也要收双倍价格,所以你得交四倍价格的钱到医馆账房。” 说完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不要总是拘束在宗门内,可以多下山卖艺赚钱好快些为你们师门还钱嘛。” 伍雪卉实在看不下去了,多大仇啊。 每年搞得大师伯都不敢回宗,只管往师弟妹那扔捡回来的孩子。 杜若弘在听见伍雪卉的轻咳后,摸一把鼻子走了。 优雅端庄的二师姐罗织悄悄传音伍雪卉:“为老不尊,师父就会欺负我们这些徒侄徒儿。” 罗织站起来,嘱咐道:“贺驹,你来陪一下你大师姐,我去熬药。” 待罗织走了以后,房间里只剩下伍雪卉与贺驹二人。 伍雪卉坐起身,贺驹赶忙拿过一旁的枕头给她靠着,脸还是很臭,抿着嘴一言不发。 到底是还是个孩子,小时候黏人的性子因为叛逆期变得别扭。 伍雪卉也混不在意,口吻关切道,“还有没有钱,这次秘境之行我斩获好几条蛇丹,还有一些蛇皮蛇胆收获颇丰,这是一百灵石,你拿去用。还有这枚固元丹,你收着。你刚突破正需要它,我留着无用。” 少年没伸手去接,声线莫名有些冷,“我不是你养的小孩。” “还是,你对谁都那么好?” 第27章 房间一时静默。 少年倔强地等伍雪卉一个回答。 伍雪卉地靠在靠枕上,挑了挑眉,懒懒道,“不要啊,不要那我收回了。” 伍雪卉伸出的手动起来,作势要将丹药灵石收回进储物戒。 少年急了,他速度极快地抓回丹药灵石,他的表情即便是罗织师徒打趣他时也是面无表情的,如今伍雪卉只不过说了几个字,他酷酷的表情便有了裂缝,再也维持不住,跨了下来。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贺驹把丹药收进储物戒,表情细看还能看出点委屈。 伍雪卉还是那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她昏迷刚醒,背部的伤还没好全,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的。贺驹抿了抿唇,也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根羽毛,羽毛很小一支,被做成了环形的手环,彩色的羽毛还会散发淡淡的紫光,看起来张扬得很。 贺驹在罗织原本坐的位置坐下,声音不容置喙,“伸手出来。” ??? 伍雪卉手没动,给了贺驹一眼飞刀。 贺驹等了两秒,声音有些不忿,“你给我的我要了,我送你的你为何不要?” 贺驹:“这是邙山内出名的冠顶彩羽,是我救了那只鸟它主动送我的,我没拔鸟的羽毛。它还给送我的羽毛施加了祝福,这会带来好运的。” “还是你不想要我的祝福?” 话说到这,伍雪卉就算不喜欢这花里花俏的羽链手环,也得收下。 否则她怕小师弟气成河豚。 “给我吧。”伍雪卉伸手去拿,贺驹一闪,道,“这必须戴在手上才会有祝福。” “哪来那么多讲究。”伍雪卉是坚决不会戴如此花俏的手环的。她接过羽毛,把羽环挂在床帐上,这才道,“行了吧。” 贺驹瞧一眼散发紫色荧光的手环悬挂在床帐上,靠在床上的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紧了紧唇,算是勉强同意了。 伍雪卉眼神绕过羽环,飘到门口。 在伍雪卉第三次看向门口时,贺驹的声音忍不住地带上了刺,“你在看谁?” “还是你在等谁来?” 身边有个一点就着的□□桶,昏迷刚醒的伍雪卉应付不来,她打发他,“去看看你二师姐煎药煎好了吗?” 贺驹不动,“煎好药,二师姐自然会送过来。我不懂药,去了也看不懂煎没煎好。” “那你去给我找点糖果。”伍雪卉道,“吃完药我想吃颗糖。” 少年仍是不动,他在储物戒里翻找一阵,扛出来一箱子五花八门的糖果糕点,举在伍雪卉面前,“你喜欢哪种糖果,我这都有。” “……” 失策失策,忘记那头大呆鹤爱吃糖了。 伍雪卉懊恼地眨眨眼,只好检查起贺驹的功课来。 能看出来少年还是用功的,只是年岁尚小,还需要时间沉淀。伍雪卉指点了他一些剑招的难点,罗织端着药就推门进来了。 喝完药,一颗糖果被递到伍雪卉手心,小巧圆润的糖果亮晶晶的,整颗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吃进嘴里,一丝一丝的甜味源源不断涌入喉腔把药草的苦涩覆盖。 贺驹还要回去监督那只胖呆鹤,免得一时看不住它又去偷吃。 他把口袋里糖都掏出来放在床头的匣子里,“放在这,喝了药记得吃。” 罗织娇笑,“放心吧,大师姐就算忘记了喝药也不会忘记吃糖。” 等贺驹走了,罗织斜斜地靠在床边偷笑,“卉儿,小师弟再长大几岁,那模样得多勾人。听说了吗?合欢宗好几个女修都在外面放话说心悦小师弟,不择手段都要搞到小师弟。” 伍雪卉冷哼一声,“合欢宗就这点本事。” 合欢宗以情入道,最喜欢调戏冷冰冰没有人情味的剑修,伍雪卉早些年也遇见过几个对她放狠话的合欢宗修士,奈何那些修士被她打了一次便再也不来找她了。 要说起来,她们软棉棉的,打起来也不痛快并且跟他们打架还要忍受他们嘤嘤嘤地撒娇耍赖并且可能会表演当场脱衣服。 真真是,忍无可忍。 伍雪卉状似不经意道,“在大雾幻境里丢失记忆的人出邙山后有没有恢复记忆?” “江晗恢复记忆了吗?” 罗织拆下一片糖纸,将圆圆的糖果丢进嘴里,含糊说道,“恢复了。就是江晗在法器里突破修为,出了法器后不适应,导致灵力不稳在他体内四处冲撞,他现在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地,时不时吐两口血。喏,刚刚我师父,就是去给他做修复。” 伍雪卉不敢置信,“你不是说他好着呢吗?” “诶呀,”罗织拦住要下床的伍雪卉,“不是我说的呀,是我师父说的。” “他说,放心吧,好着呢,死不了。” 她单知道江晗死不了,她就不怕自己被气死? 伍雪卉没脾气了,她长吁一口气,又问道,“我师父呢?” 平日里她受伤他就算再忙这时候也该赶到了。 问话刚落,裴元度乐呵呵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来了,刚刚去看了一会你小师弟,听说你醒了就想着过来,结果你小师弟江晗啊,一听你醒啦就要跟着来。跟着来表演吐血吗?真是胡闹,为师给他下了昏迷咒,等你杜师伯回来了我才敢离开。” “一走开就来看你了。” 她受伤期间,师父总是如此话痨,全然没有了威严模样。 伍雪卉怕裴元度也要给她下昏迷咒,全然没提下床的事。 罗织笑得眼眯眯地,单独传音给她,“卉儿,下床呀,外面风景多好呀,我在这都留不住你的心。” 裴元度来了就不会轻易走了。 他会把伍雪卉在秘境的行动复盘一遍,又细细询问她在秘境中有何收获,下次如果遇到此种情况该如何做,还会拿出一堆剑谱法谱结咒书等语重心长地希望她能多看多学,在下一次遇到危机时可以用上。 不是她不学,是实在太多了啊太多了。她学不会啊! 小时候她很听话,叫她学她就学,她现在还记得那本铁汉金刚体,她越练肌肉越扎实,越练越横向发展,差点没把她练到少林寺去。 还好少林寺不收女弟子。 伍雪卉只好打着哈哈,说她困了累了,她才不会说她跟江晗在秘境大雾里是夫妻的事,也不会提她是靠着秘术脱险。 在伍雪卉再次掩面打哈欠后,裴元度站了起来,“雪卉,秘境大雾的事就不用说了,你小师弟都与我说了。” “这里是为师收罗的一百八十二本秘术籍册,有好几本是上古时期留下来的,难度比较大为师至今也没参透,等你伤好了你就你好好学,别怕,虽然你咒术秘术这方面天赋薄弱了些,但努力点总会补足的。过段时日我会抽空检查你的。” 伍雪卉:“……” 伍雪卉:“哦……” “谢谢师父。” 第28章 月挂梢头,冷白的月光透过窗纸隐隐撒在屋内。 床上躺着的人睁开了眼,伍雪卉穿鞋下地,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溜进月色。 她御剑去百医谷,夜风拂过她的耳边呼呼作响,她飞得极快,一人御剑远远地飞来。 伍雪卉当即施法将自己换一张脸,镇定自若地御剑路过那人。 那人目不斜视与她擦肩而过。 伍雪卉忽的顿住,那人与她擦肩而过后又调转方向,拦住了她。 她闻到了极其熟悉的味道。 是百医谷的药味。 她听见那人低笑,“阿卉,你忘记给剑做遮掩了。” 伍雪卉:“……” 夜色遮掩,他们又飞得极快,她只顾着换脸,却懒得换剑,虽然她的剑,全宗都认识。 她只以为不会被人发现的,毕竟剑在脚下,每个人的剑只是在细微处有差别。 江晗撤掉伪装,很明显他跟伍雪卉一样,是半夜偷跑出来的。 “阿卉,那么晚了要去哪?”江晗明知故问,这方向再往前几步就是百医谷,很明显伍雪卉半夜跑过来就是看他这个病号的。 突然就很后悔,自己为何要出来,躺着睡觉不好吗?她声音在月色下尤为清甜,说着不着四六的话,“我睡不着,出来溜圈。” 江晗也不戳破,只笑弯了眼,“我白日听说你醒了便想过来,只是被师伯拦住不给我出房门。” 虽然是晚上,但两人大刺刺御剑在空中交谈也是很显眼的。 两人收了剑,在树下草坪落坐,伍雪卉看江晗,问,“罗织说你灵力不受控制,待会别御剑使用灵力了吧,我送你回去。” 夜风被伍雪卉竖起的结界挡住,江晗点头,短促地笑一声,“那就有劳师姐了。” 他从储物戒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 “打开看看。”江晗把盒子放到伍雪卉身前。 伍雪卉握住一只手掌都能包裹住的小盒子,小盒子非常漂亮,天蓝色的外装上绣了一颗颗小珍珠。 打开后,里面是一对耳环。 耳环伍雪卉曾经见过,是江晗前几天在邙山境内捡到的黑蚌珍珠,被做成了两枚小巧荧白的耳环。 江晗神色苍白,却面色喜悦,他淡淡道,“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探境,这两枚珍珠是我给你的纪念礼物。” 黑蚌珍珠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但却稀有,毕竟它本身蕴含的灵力不多却只邙山独有,算是邙山的一特色。 伍雪卉将一枚戴上,另一枚收进储物戒中。 洁白圆润的珍珠挂在小小的耳垂上,让原本小巧的耳朵像一抹晨雾中的喇叭花,娇嫩可爱。 送江晗回百医谷的路上,江晗吐了一口血。 伍雪卉吓得够呛,将人送到房间就焦急地想要找杜若弘,想让他来看看。 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衣袖,江晗咳嗽两声,唤她,“雪卉,你在这陪一陪我,我睡着了就无事了。” 伍雪卉终究是就着青年的力道转身回来,无奈道,“睡吧,我在这儿。” 江晗没闭眼,他睁着眼睛看伍雪卉。 伍雪卉把他依旧扯着她袖子的手拍开,“不是说要睡觉?再不睡就叫你背师父送你的一百八十二本咒术秘籍。” “一百八十二?”江晗疑惑。 难道师父只给她一人这些书籍,只检查她一人的功课? 伍雪卉:“师父没让你伤好之后学剑谱?学咒术?学法诀?” 江晗把储物戒里的书籍瞄了一眼,道,“我刚进师门,很多书不曾看过,师父给我列了一张书单,说是去把藏书阁的书都看一遍。” “他要抽查。” 伍雪卉:“……” “你努力。” 江晗不知想到了什么,蓦地一笑,“师姐也要努力,一百八十二并不是小数目。” 伍雪卉想到秘境中她花了一天才恢复两成修为,不由恼羞成怒手握成拳,她语气凶巴巴地,“再不睡,就把你打昏。” 青年很快闭上眼睛,眉眼却忍不住笑意。伍雪卉无奈,一道道掌印打出结成法咒为青年平复体内暴虐的灵气。 躺在床上的青年呼吸均匀,眉目舒缓,伍雪卉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熄灭桌上橘灯。深夜蝉鸣悠悠,睡梦中的青年安逸地躺在床上,嘴角带笑。 第29章 这几日外面可谓乱成了一锅粥,大势力大门派之间暗潮汹涌,还好多方势力牵扯,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 裴元度作为代理掌门,作为代表出去了好几趟,最终琵月宗被排挤,各宗门要求其迁出瀛洲。 虽然暗地里琵月宗背靠东洲,但在向东洲表明要搬迁的意思后,也被东洲过河拆桥地拒绝了。 大宗门的斗法,最终都是小宗门马前卒先遭殃。 琵月宗得了东洲的好处,这会也吃到苦头。 琵月宗原本坐落在一处小灵脉,此刻被瀛洲各大宗门排挤,一时不知要搬迁到何处荒野求生。 这些伍雪卉也都是听罗织说的。 她并不是很感兴趣。 昨日江晗便来了,给她带了很多零嘴和画本。 今日在她第三次看向屋外,江晗的身影终于出现。 “今日比昨日晚了半个时辰。”伍雪卉对进来的人说道。 江晗笑道,“给你寻来给好玩的东西。” 说着,他把一个铃音宝盒从储物戒里拿了出来。 江晗:“无聊的话,可以进宝盒玩。这只白丘族最新研制的仙器,在市面上很抢手。” 她听过这个铃音宝盒,它对修炼没有多大用处,但是却满足啦那些权贵子弟,他们有钱没处花就爱买这些玩意打发度日。 只要触动铃音宝盒的开关,触发之人的一抹神识就会进入宝盒之中,幻化为自己的模样。 每一个宝盒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个世界,在未打开宝盒之前,你不会知道你即将遇到的世界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杜若弘给江晗寻到了一个古方,成功将灵气稳固后江晗便重新获得了自由通行权。伍雪卉因为苍龙的利爪带有雷电之力,痊愈得缓慢,至今还在卧床。 虽然她时常偷跑出去,但白日还算安分,怕被杜若弘逮住。 伍雪卉将神识刺入宝盒,悦耳的乐曲从宝盒流淌出来。 伍雪卉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明白她现在已经进入了铃音宝盒的世界。 她试了试,灵力完全堵塞,宝盒里也无灵气流动。看来在铃音宝盒内她相当于一个凡人。 铃音宝盒是设定好的世界,她进来已经被随机选定了一个身份,张家大小姐。 她身侧左上角有红色的字作提示。 【完成以下剧情即可到达宝盒第二层】 【继续 退出】 伍雪卉点了继续。 红色的字一阵波动。 最后显现【有人请求进入世界,是否允许】 【是 否】 伍雪卉将神识探过去,看见了江晗的脸。 她点了【是】 等了许久,她身边也没有再多一个人。 她用神识问大红字。 大红字回复她。 【江晗已经进入,剧情正式开始】 伍雪卉一愣,走到一个买饰品的摊位上,拾起一块方形雕花镜。 果然,镜中的脸不是她的脸。 “小姐,小姐,你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逛街,快跟我回去吧!”丫鬟小柳气喘吁吁跑到饰品摊前,着急地拉着她的衣袖,附在她耳边焦急说道,“穆公子跳湖了,现下昏迷不醒高烧不退,大夫说他凶多吉少啊!” 小柳是张恬恬的贴身丫鬟。 不对啊,小柳说了一大段话,仰头看小姐,小姐气定神闲等着她把话说完,眼皮都不跳一下。 小姐不是最喜欢穆公子了吗? 宁可违背老爷的命令,也要把穆公子强抢回家当男宠,平时穆公子磕着碰着小姐都要叫十个八个大夫围着穆公子打转,怎么这会,小姐就不焦急了。 凭空产生的字只有伍雪卉看得见。 【张恬恬一听此话,立刻拔腿狂飙回到张府】 明白了,走完一段剧情才回显现下一段剧情。 挺有意思的。 伍雪卉慢悠悠地提着裙子带着小柳回府,她对走剧情没什么兴趣。 不过,对在茫茫人海里找江晗倒是兴趣盎然。 此时江晗又会被安排个什么身份呢? 进了府,入了院。 一群大夫在房间里团团转,唉声叹气。 看样子是束手无策了。 进门后,剧情自动弹了出来。 【张恬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日夜不停衣不解带地照顾穆臻,直到第二日清晨,穆臻才转醒。张恬恬终于露出了一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对着刚醒的穆臻说道,“你就那么不喜欢我,宁愿去死也不愿委身于我?”】 啊这…… 强取豪夺虐身虐心剧本? 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你你不爱我剧本? 伍雪卉看一眼面色酡红的穆臻,想着明日他便会醒了,这也没她什么事,她吩咐丫鬟好好照顾落水公子,转身就走了。 刚出门,红字突突突地冒出来。 【由于扮演者不配合剧情,扣除五点扮演点】 【剩余扮演点,九十五】 【扮演者扮演点全部扣完则被强制退出本盒,若想重新启动需交纳一百灵石】 伍雪卉:…… 白丘族果真是最会赚钱的奸商。 扣都扣了,又补不回来,伍雪卉刚想出门。 不料红字又有变化了。 【第二日】 这就第二日了? 果然伍雪卉转头,原本在屋子里的大夫丫鬟通通消失,床上的人慢慢转醒,嘶哑的嗓子嚅嗫道,“水,水。” 伍雪卉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带着一壶水到床边,居高临下地问,“你是不是江晗?” 在穆臻疑惑的眼神下,红字疯狂跳动。 【扮演者打探扮演者,扣十五点扮演点】 好吧,不是。 看来要举办一个比武大会才行。 在找到江晗之前不能被强制退出。 伍雪卉依旧站着,没有半点要给他倒水的意思。 穆臻俊眉紧蹙,看起来也不会喝她倒的水。 伍雪卉干巴巴地念出台词,“你就那么讨厌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咳咳,委身于我?” 穆臻愤愤地转过头,明显得不愿跟她多说一句话。 伍雪卉也懒得搭理,等着下一段剧情。 【张恬恬生气地扳过穆臻的脑袋,红着眼,恶狠狠地说出威胁家人的话,穆臻在她的威慑下瑟瑟发抖,最终不得不委身在这个恶毒的女人裙下,他如一朵飘零的花被碾碎,眼里失去了最初的光】 伍雪卉:…… 乖乖,怪不得这宝盒供不应求。 伍雪卉:“看着我。” 穆臻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伍雪卉冷笑一声,“听说你家还有一个小孩长得跟你很像。” 这是小柳在路上跟她说的,说穆家小公子听说穆臻落水,在府外求了许久想进来见哥哥。 穆臻的眼神全是不甘,他猛地扭过头,“张恬恬,你若是敢动穆凌,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看我敢不敢。”伍雪卉扬声吩咐,“来人,把穆家小公子请进来。” 穆臻连滚带爬地从床上滚落下地,爬在她脚下,“求求你,不要。” 破碎的声音卑微的乞求,任谁都会不忍。 伍雪卉不会,伍雪卉知道他就是个提线木偶,没有生命没有思想,只是白丘族制造的一个小玩意。 所以她迈开步子离开了房间。 没看见青年眼里破碎的光正一点点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复仇烈焰。 第30章 伍雪卉跨出院门,管家正带着一位十六七的少年匆匆而来。 “大小姐。”管家见伍雪卉笑得牙不见眼,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大小姐这是去哪?穆小公子我给请进来了。” 他身后站的便是穆凌,清凌凌的少年还未长开,身形纤瘦长手长脚,脑袋低垂着看不清脸。 “抬起头来。”伍雪卉照着红字台词念,干巴巴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偏偏就是应付式的话把少年吓了一个激灵,他小心翼翼地抬头,一双杏仁一般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撞进了伍雪卉眼中。 “还不赶紧问好。”管家猛地推一把穆凌,把穆凌推了个踉跄。穆凌弯腰行了一礼,伍雪卉却蹙起了眉头。 红字剧情再次跳了出来。 【张恬恬怒气匆匆出门,撞见了与穆臻八成相似的穆凌。她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瞧着穆凌,脸上露出似笑非笑地神情,穆凌被她盯得面上一紧,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张恬恬仍是笑。穆臻从窗户看到这一幕,气急败坏地夺门而出,他死死盯住张恬恬,目光似要将她生吞活剐,张恬恬却笑得更加开怀】 伍雪卉走完这段剧情,等了片刻见没有剧情再跳出,只等出来四个大字——【自由发挥】 还能这样? 大概是要不崩坏人设的情况下自主发挥,剧情的随机性能很大刺激扮演者的兴趣。 “带着你弟弟回房聊天,你若再寻死觅活,你死了不要紧,反正还有你弟弟。你自己看着办吧。”伍雪卉撂下狠话,确定穆臻一时半会不会再拿生命开玩笑,抬步便离开了。 走到长廊之下,伍雪卉突觉怪异。 小柳在她回来的路上与她说过,穆家小公子脾气暴烈,在张府门外闹了许久。 为何她刚刚说出那段话,穆凌神情淡淡,完全没有愤怒的表现。 那段时间是自由发挥时间段,也就是说,穆凌很有可能不是真的穆凌。 否则他就算不是暴跳如雷,也应该龇牙咧嘴目漏凶光吧。 伍雪卉转身飞快地回到屋内,房门被推开,穆臻正拉着穆凌说话,见伍雪卉去而复返,当即把穆凌拉到身后。 他咳嗽两声,声音干涩,“你又回来做什么?” 伍雪卉没有理会他,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少年身上。 穆臻拽穆凌的手一紧,“张恬恬!有我还不够吗?”因为语气急促,声音过于沙哑,他止不住地干咳起来,咳得撕心裂肺。 伍雪卉将桌面上的茶杯倒满水,递过去。 穆臻没接,一掌将它打翻在地。 少年立在阴影,像一个旁观者。 穆凌不应该是这样淡漠的。 伍雪卉眉眼弯起,此时剧情又跳了出来。 【张恬恬看着暴跳如雷,用身体护住哥哥的少年,舔了舔唇。少年纤细的身形被衣袍裹住,只露出洁白的手腕,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生起气来气鼓鼓的,像一只小猫露出锋利的爪子,也不知自己喵呜叫得多招人。张恬恬心里咕咚咕咚地跳了起来,赤.裸的目光落在穆凌身上。她勾了勾唇,引.诱道,“你叫穆凌?名字真好听。愿不愿意在这陪哥哥?穆臻生病了,需要人照顾。”】 伍雪卉拿出一抹手帕,轻轻扫去打落的茶渍。 她开口道,“你叫穆凌?” 少年冷冷地看她一眼。 伍雪卉不以为意,她毫无表情地又说道,“你真好看。呃,不是,你的名字真好听。” 穆臻握起了拳头,他猛地站起来,声音却哑在嗓子里。 伍雪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她还没念完台词呢,这个穆臻突兀地站起来打断她是要干甚。 穆臻神情闪过一丝屈辱,但很快这丝屈辱被僵硬的笑容覆盖,他艰难地向前两步,然后整个人用舍生取义的表情扑向了伍雪卉,要上演一出美人入怀。 伍雪卉不知道穆臻突然发的什么疯,毕竟不是真人,做出不合常理的事也是很有可能的。伍雪卉条件反射一把把人推开,咚地,穆臻狼狈地倒在了地上。 被推开的穆臻不敢置信瞪大双眼,他都主动投怀送抱她还不满足吗? 难道她是真的又看上了胞弟。 “张恬恬你这个禽兽。”穆臻又要扑过来,被穆凌阻止了。 穆凌一只手轻松的制止了他,“哥,我有几句话想跟张大小姐聊聊。你能不能出去一会。” “聊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聊?”穆臻心底突地升起一个猜测,“难道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她是不是威胁你了?” 穆凌没有说话。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 伍雪卉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她终于可以好好念台词了,她飞快说道,“穆凌生病了,你愿不愿意留下来照顾哥哥?” 穆凌把穆臻一把拉住,露出可爱的虎牙笑道,“好啊。” 叮咚 红字居然发出了声响,一阵属于有钱人的声音在伍雪卉耳边响起。 【扮演者江晗花费一千灵石,已成功解锁剧情由扮演者自由发挥功能,尊贵的扮演者,接下来您将不受控制,世界尽在您的掌握之中】 当然这段声音穆臻是听不见的。 他人本就发烧,脸不知是被烧得通红还是气得通红。 他口齿不清怒吼道,“你,你怎么可以。穆凌,你要气死我才开心吗?” 说完,气急攻心的他哐当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屋外,管家正在偷偷摸摸看好戏,这戏尤其精彩,比戏台上的好看数倍不止。 大小姐果然是大小姐,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 这不,立刻马上就移情别恋了。 还是移情到了穆臻弟弟身上。 管家同情地看一眼倒地不起的穆家大少爷,太可怜了,他都看不过去了。 要说大小姐移情别恋了所以不去扶倒地的穆家大公子,说得通。 为何这小公子也不去扶,甚至还笑意盈盈地望着大小姐,眼里都可以看见星星。 这…… 戏台上的戏本子都不敢这样写啊。 管家在心底脑补了一串爱恨情仇情感大戏,最后在心底感叹:可怜的穆家大公子呦! 第31章 “江晗。”伍雪卉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江晗笑了笑,“刚刚。” 老管家一脸迷惑,小姐跟穆家小公子在对什么暗号,他怎么就听不明白了。 穆凌朝着门外偷偷摸摸的管家招手,“你进来,把他搬到床上,再叫个大夫过来看着。” 老管家诶一声,赶紧吩咐附近的小厮把穆臻抬到床上。 进来了四五个人,屋子顿时变得拥挤。 穆凌被挤到伍雪卉身旁,两人离得近,伍雪卉不自在的退后一步,靠在窗边。 江晗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刚才,雪卉推大哥,让我想起了那日雪卉推我。雪卉当时的表情就跟刚刚一模一样。” 江晗:“就像被袭击的土拨鼠。” 这样说的后果无非就是江晗又被狠狠地推了一把。 江晗看着跑出去的雪卉,低头发出一声闷笑。 管家眼观心心观鼻,只一心看着穆家大公子,目光是越发的同情。 外面的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丫鬟小柳一路跑着过来,“回来了,大将军获胜回朝了。” 伍雪卉脑子满是疑惑,大将军班师回朝就回朝,跟她有何关系。 为何小柳要一脸惊喜地望着她。 很快,伍雪卉笑不出声了。 她不过是无聊加疑惑,索性跟着小柳出门,在城门口的酒馆楼上坐着,凑一凑喜庆的热闹。 伍雪卉趴在酒楼栏杆上,城门整齐列队的军马齐齐地压过,围观的百姓眼里迸发崇拜的光芒,不时有大胆的百姓对人高马大的将军喊,“邵将军。” 原来姓邵。 伍雪卉好奇地仰头望去,这一眼,她呆在了原地。 邵将军长得与穆臻有七分相似。 这? 所以?穆臻是替身? 所以张恬恬不顾家人反对把穆臻抢来当男宠,所以张恬恬不给他名分,还说弟弟长得很像他。 小柳看伍雪卉目不转睛盯着大将军,会心一笑,“小姐,老爷上次早就跟南勇侯说好了,等邵将军回京就把两家的亲事定下来,你赶紧的把穆家的二位公子送走吧。” 伍雪卉捂住额头,这剧情简直比牛鬼蛇神还乱。 她收回目光那刹,邵筠抬头轻飘飘落到酒馆二楼,看见伍雪卉他收回了目光,勾了勾唇。 一去五载,小姑娘都长大了。 再瞧两眼,原在栏杆趴着的人儿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跟小时候一样,像只猴子,上蹿下跳的。 伍雪卉一路跑回张府,她抓住管家,“穆凌呢?” 管家摸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声音焦急道,“诶呦,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老爷把两位公子抓走了。” “往哪走了?”伍雪卉人生地不熟,直接对管家道,“你带我去找。” 管家领着伍雪卉在张府七拐八绕后,终于来到一间大厅。 穆凌跟穆臻被五花大绑押在厅堂,张老爷官至宰相 ,长得慈眉善目,见伍雪卉匆匆赶来,笑眯眯道,“恬恬来了,快来阿爹身旁坐。” 伍雪卉满脑子想的都是退出宝盒,她已经找到了江晗,对再呆在盒子世界一点兴趣也没有。 伍雪卉没理会张相,她冲到穆凌身边,“赶紧的,退出铃音宝盒。” 江晗抬头,言简意赅,“铃音宝盒的退出按钮出了点问题,我已经联系白丘族,他们很快就会修复好的。” 窒息。 死一样的窒息。 不过还好,在宝盒里痛觉被屏蔽了,神魂也不会受到伤害。一切都是虚幻的,对现实的身体无法造成伤害。 伍雪卉放下心来,解开江晗身上的绳索,转身道,“爹爹,我院子里想要个小厮。” 第32章 张相脸上的笑像变天似的收了起来,他面无表情道,“不像话。来人,把小姐给我关进闺房好好反省。” 伍雪卉修为被封,这时候只能被顺从。她被关在了房间里,小柳安慰她,“小姐,你也是为了气邵将军才把穆公子抢来,这下邵将军终于得胜归来,您就别跟他置气了。他不是故意不回你的信的,或许是送信的人出了意外也不一定啊。” “小姐,要不你跟老爷服个软。”小柳苦口婆心地劝。 伍雪卉当然不会听小柳的,当夜月色正浓,伍雪卉熟练地翻窗爬墙。 很快摸到了关押江晗的屋子,点上了加了料的安神香,很快守卫晕倒在地。 “江晗,江晗。”伍雪卉小声地喊,顺手把带来的火折子点亮,透着微弱的灯光,伍雪卉一眼看见了床上的人。 穆臻被五花大绑捆在床上,屋子里不见江晗的身影。 伍雪卉把穆臻嘴里的布扯掉,“江……穆凌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 穆臻的烧退了,一整天又没进食,此时饥肠辘辘,连瞪人的力气也没有。 他翻了翻白眼,“走了。” “走了?”伍雪卉不明白,“走去哪里?怎么走的?” 他不是跟穆臻一起被绑了吗?那他怎么走? 伍雪卉兀自疑惑,窗户陡然被打开,江晗跳了进来。 跳窗进屋的江晗一愣,旋即若有若无勾了勾嘴角,“恬恬,你怎么来了?是来给我送吃的吗?” 穆臻嘴没被塞住,话像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倒出来,“穆凌,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江晗走到床边,把软布往穆臻喧闹的嘴巴里一塞。 江晗:“清净了。” 伍雪卉没问江晗怎么挣开绳索的,她翻开窗户,坐在窗沿,朝着江晗打个离开的手势,“此地不宜久留,走。” 两人很快出了府。 深更半夜,无人的街道格外寂静。 江晗跟伍雪卉拐到张府后院,伍雪卉麻溜地爬上一棵大树,从树上扯下两只包袱,扔了一只包袱给江晗,言简意赅,“你的。” 江晗靠在墙边,接过伍雪卉扔过来的包袱,语调慢悠悠的,“这是?要跟我私奔?” 伍雪卉大刀阔斧地把包袱往肩上一提溜,望了一圈四周,道,“别废话,快走,待会人要追来了。” 伍雪卉从包里掏出来一张信纸,“邵筠喜欢张恬恬,他们两家又是世家,此次邵筠得胜回朝,可能就要上张府提亲,这时候不跑以后就难跑了。白丘族回信了没?他们什么时候修复完毕送我们出去?” “快了,大概三天后吧。”江晗不确定地说,想了想他又说道,“邵家想与张家联姻恐怕没那么容易,这的皇帝恐怕不乐意看见这桩联姻。” 不知想到什么,江晗笑了笑,没出声。 想到张家邵家一文一武,手中的权利巨大,若她是皇帝,怎么也要拆散两家的姻缘。 月色中,伍雪卉率先迈步,“走吧,张府太闷了,我可不想再回去。” 两人第二天一早混在人群里出了城。 这时张府才发现人跑了。 等再去堵城门,这是江晗和伍雪卉已经跑出了荒郊野外。 一人骑一匹马,在山间疾驰。 邵筠收到消息的时候,手中的纸被揉成了一团,他沉声道,“去查查,穆凌这个登徒子什么时候用何诡计跟恬恬联系上的。” 属下打了个冷颤,领命离去。 书房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响声,伺候的小丫鬟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抖着身子立在一旁。 邵筠凌厉的视线盯住她,“你怕我?” 小丫鬟啪地跪倒在地,哆嗦不停,“奴婢不敢。” 邵筠喉咙里吐出一声冷笑,“说说为什么怕我?因为我杀过人,还是因为我脸侧有一条疤?竟然连夜跟人跑了,也不愿见我吗?” 小丫鬟不敢答话,屏住了呼吸。 书房安静得连跟针落都能听见。 邵筠把砚台刷地砸在小丫鬟身旁,“滚!” 第33章 前面是岔路口,左边路牌写着通往九歌坡,右边路牌写的是淮丽。 “往左往右?”伍雪卉停在岔路口,“去淮丽吧,大城人流多,不易被发现。” 江晗点头,拿出地图,“拒此三五里便是淮河,我们乘船去。” “好!”伍雪卉眸子亮了两分,她喜欢在水面上晃晃悠悠,喜欢坐船。 为此她还特地学了水面上的步法,名叫踏波飞燕,用了此功法在湖面上便如履平地。 淮河水深,码头停了许多小船。 “船家,去淮丽。”江晗把银钱递给船翁,船翁一身蓑衣,见了伍雪卉眼睛一亮,笑眯眯接过钱,“好勒,坐稳咯。” 小船顺流而下,伍雪卉与江晗坐在船坊里,流水潺潺,微风拂过空气中留下花香。 船夫嘴里哼着歌谣,小船穿过一座座小桥,在一处河岸停歇。 伍雪卉撩帘而出,“船家,怎么不走了。” 老翁眼神忽闪,“二位在此稍等片刻,人有三急,我去去就来。” 江晗好整以暇看着神色不宁的船翁,点头,“去吧。船家。我们帮您守着船。” 船翁飞快地上了岸,头也不回地跑进附近的小林子里。 水波荡漾,江晗把船杆一撑,木船晃晃悠悠远离了岸边,往下游而去。 如此过了片刻,船顺流而下,飘出去不远距离。 一伙五六人的盗匪提枪带刀出现在林子外,见了船离岸甚远,几乎就要消失在视线之内。 盗匪骂骂咧咧,追着跑着也追不上在淮河的船只。 只好在岸边跳脚。 老翁一脸心疼,“我的船。诶呦,我的船喂。” 江晗不知从哪抖出来一个草帽戴在头上,伍雪卉坐在船岸,瞧着岸边的盗匪,眼带笑意,眉毛弯弯,“你如何看出他们要害我们?” 河水虽湍急,伍雪卉却坐得端稳,江晗掌浆,短促一笑,“以前便听闻会有船家勾结山匪,又看那船翁神色不宁的,便想着把船撑到河中心,看看情况。没想到我们运气如此好,就给碰上了。” 阳光撒在水面印出波光粼粼,伍雪卉支着下巴,声音懒洋洋的,“这个盒子的设定还蛮全面的。” “阿卉,不若我们去寻宝吧。” “寻宝?寻什么宝?在哪里的宝?”伍雪卉懒洋洋的声线出现了一丝期盼。 江晗一笑,“在淮河流域一处叫藤村的地界,据说那里有座古墓,进去的人都没人活着出来。” “有点意思。”伍雪卉兴奋道,“咱就去这。” 第34章 将军府。 下人噤若寒暄,大气不敢出,生怕惹了阎王。 邵筠早上去了一趟宫里,回来后大发雷霆,甚至把御赐的茶具都砸了个稀烂,老管家在一旁看得眉毛直跳,却不敢出一言劝阻。 院子里、走廊上跪了一地的仆从。 下午宫里的公公,端着圣旨到了张丞相府,圣旨的旨意当天就传遍了长安城。 张府大小姐被指婚了!指的还是落魄穆家的庶出小公子,穆凌。 平日里与张恬恬不睦的官家小姐当天传信第二日要游园庆祝。 张相恭恭敬敬接了圣旨,立刻把穆臻放出了张家。 穆家同时接到了旨意,大笑开怀第二日便邀媒人上门说亲。 同日,张大小姐与穆小公子私奔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 有人背后偷偷的说,穆小公子与邵小将军长得极为相似。 又有知情人称,张大小姐玩的是替身游戏,不料栽了。 还有胆大的,关起门来说,上面那位定不会愿意张府与邵府联姻,就算不是穆小公子也会有别人。 张相气得七窍生烟,砸了茶杯,怒吼属下,“定要在邵筠之前寻到小姐!” 远在淮丽的伍雪卉对此一无所知。 禾山镇。 成衣铺,江晗伍雪卉两人下船后买了身粗布衣衫,连包袱都换成了土黄色的。 即便是这样,还是很容易被看出两人是城里人,细皮嫩肉的,尤其是伍雪卉,那皮肤简直能掐出水。 小镇的街道铺的是青色石板,天下着雨,格外的湿滑。 江晗撑一把天青色木质油纸伞,挡住了飘飘洒洒的细雨。 又路过一处成衣铺子,江晗收了伞,跟伍雪卉说,“这边。” “怎又要买?我临出门带的钱不多。”伍雪卉下意识摸了一把钱袋子。 江晗眉毛一挑,从袖袋里拿出一个黄色小布袋子,“我有钱。” 他稀里哗啦把钱币倒在成衣铺柜台上,“老板,来两顶帷帽。就要挂着那两个,一个黑的一个白的。” 老板娘眉眼带笑,一一数过柜台上的钱币,捂着嘴笑,“公子,这可还差了一枚铜币呢。” 江晗一噎,转过身委屈看向伍雪卉。伍雪卉瞪他一眼,从钱袋子里掏出一枚小小的圆币,“就一枚,再多可就没有了。” 柜台看戏的老板,噗地一笑,调侃,“二位感情真好,公子还给娘子管家呢,这世道如公子这般疼娘子可不多见了,娘子好福气。” 伍雪卉闹了个大红脸,一把扯过江晗手里的帷帽,三步跨两步出了店。 江晗短促一笑,“我家娘子脸皮薄,老板娘莫笑。” 出了门,雨还在下。帷帽是布制的,不防雨。 伍雪卉迈步向前,半点没有等人的意思。江晗腿长,三两步追上前方的人儿。一把伞笼罩在两人头顶,遮盖了阴沉的天。 伍雪卉走得更快了,雨天路湿,一不留神脚滑,伍雪卉脚向前身子朝后仰,眼看就要滑倒。 一只手稳稳揽住她纤细的腰身,止住了滑倒的趋势。 伞下,四目相对。 伍雪卉借着江晗揽她的力道迅速起身,清咳,“这鞋底太平。” 否则她才不会摔倒。 江晗点头称是,“这路也不好走,太滑。定不是阿卉的原因。” “江晗,你笑话我?” “没有。没有。”江晗信誓旦旦说,“我绝对没有笑话……” “阿卉,低头,走!”江晗拉住伍雪卉的手,转身朝成衣铺的方向返回去。 伍雪卉余光一扫,见几个外乡模样的人在街道那头,戴一顶草帽,披一身蓑衣,目光四望像是在寻人。 两人一路疾走,到了铺子。 伍雪卉:“后院可有茅房,我相公吃错了东西,肚子疼得紧。” 老板娘引二人进了后院,“那便是。” 老板娘走后,江晗立刻直了腰,两人从后院□□出去,只奔藤村。 下雨,路上的痕迹太过明显。 追的人又是军中的探子,本事了得,两人没了修为很快便被披蓑衣的探子围住。 “张小姐,是要我绑你还是你自己跟我走?”为首的一脸凶相,讲出的话却带着商量。 伍雪卉把帷帽摘下,放在一边,下颚轻轻一抬,“江晗,打架吗?” 为首的头子虽不明白为何伍雪卉要把穆凌叫做江晗,但不妨他听懂了伍雪卉不想跟他回去。 这就好办了。 少将军说过,如果张小姐不愿走,那就直接把她绑到边境。 至于穆小少爷——就地格杀。 探子头目露出阴恻恻的笑,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有何难,抓一个娇生惯养的芳阁闺秀又有何难。 将军叫他来做这种小事,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随便叫军中一个小兵就能一只手提一个回去复命。 第35章 头目,卒。 江晗把从头目身上抢的刀一丢,面无表情跨过淌血的尸体。他抬头,看着跟来的虾兵蟹将,露出春风和煦的笑,“怎么止步不前了?勇敢一点,来切磋切磋啊。” 话是说的很友好的。 只是配上江晗脚底下血淋淋的尸体,就很不友好了。 靠前的小兵咽一口唾沫,手拿着刀,脚却往后退。 仿佛江晗是阎罗。 可退了两步,想到小将军凶狠的面色,他一时间停下脚步,露出了进退两难的神色。 江晗提刀,一步一步走来。 小兵们硬头皮上,一堆兵围着江晗,终于在人数上的优势让一众小兵有了底气。 “住手!” 一声暴喝自后方传来。 是锦衣卫。 剑雨铺天盖地,围困江晗的无一人幸免。 十几人的轻骑,个个人高马大,除一人,张府的侍卫,孙义。 孙义是张相救的小叫花子,如今已经成为了张相身边的第一守卫。 他个头并不高,在轻骑里面格外扎眼。 孙义翻身下马,“小姐,老爷请您回去。” 伍雪卉:“回去,不可能。除非你们能打得过我们。” 孙义此人最讨老爷欢心,是因他嘴巴抹了蜜,能说会道。 孙义:“穆公子,您快劝劝小姐,别跟老爷置气了。快快让小姐跟您回去成亲吧,这圣上的旨意,可是半分都耽误不得啊。” 江晗撩了撩眼皮,“成亲?” 孙义嘴皮子动得飞快:“对对对!您看圣上对您跟小姐的婚事多看中,这不,连锦衣卫都派出一小对专门寻你们呢。” 伍雪卉听懂了,“要我回去拜堂成亲?” 我两百年没搞定的终生大事,在这两天就给我搞定了? 这效率,只能说是厉害啊。 伍雪卉:“都不问问我意见?” 孙义赶紧抹一把头上冷汗,“哈哈哈哈,小姐真会说笑,圣上的旨意,那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皇恩,小姐快跟我回去吧。老爷这两天人都高兴得昏过去了,嘴里还念叨小姐名字呢。” 伍雪卉:“……” 瞎扯淡,还能高兴昏了头? 张相头昏不昏伍雪卉不知道,她现在挺头昏,看孙义能看出两个重影。 待两人彻底昏倒,锦衣卫才上前,把二人搬进准备好的马车里,一路浩浩荡荡回了京城。 伍雪卉醒来,被告知,明天就是自己的婚期。 伍雪卉:? 高!效率实在是高! 第36章 梳妆台靠窗,伍雪卉对镜而坐,小柳给她妆发。 镜中少女明眸皓齿,柳眉弯弯,一笑,整个人生动得像画中飞出的仙子。 小柳见缝插针地夸自家小姐:“小姐,你真好看。穆家小公子是修了三生的福气才能与小姐喜结良缘。” 伍雪卉勾唇,“到也不用三生。” 小柳不服,“小姐,你也太谦虚了。小姐怎么突然就不喜邵将军了,是不是那穆家小公子设计小姐才……” 伍雪卉打断她,“穆凌很好,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邵筠。以后这种话别再说。” 小柳愣住,忙虚虚掌自己一掌,“小柳说错话了,小姐别恼我。” 可明明小姐之前就是跟邵将军经常书信往来啊,每每接到来信,小姐都格外开心。 莫非…… 电光火石之间,小柳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邵将军,邵筠才是那个替身! 这么一说就合理了! 小姐非要抢走邵家大公子,丢在后院又置之不理。就是为了引来穆家小少爷呀! 为什么心高气傲,喜文厌武的小姐会在去年灯会一眼看上邵将军,并且主动与之交谈,却又对邵将军爱搭不理,经常不回将军来信,肯定是不爱呗。 小柳看着镜子里小姐,心底顿时涌起澎湃的敬佩之情。 够狂野! 真小姐! 她好喜欢。 伍雪卉打一个冷丁,回头看眼神狂热的小柳,“中邪了?再用这种眼神看我,小心把你眼睛挖了。” 话是很吓人的,小柳却完全不怵,她知道小姐对自己人是很宽厚的,否则她也不敢嘴巴不把边,什么话都往外讲。 “小姐,你什么时候认识的穆公子啊?”小柳用一只木簪挽住柔顺的发丝,细眉细眼地瞟镜子中的伍雪卉。 伍雪卉回忆,“很久了。大概十几年前吧。” 在云山秘境,江晗抢她蘑菇。 小柳惊讶地嘴张成鸡蛋,那时她还没调过来当小姐的贴身丫鬟,若是十年前,那小姐才六岁?五岁? 那时候就情窦初开了? 小柳好奇地抓心挠肺,“那时候,穆小公子一定很招人喜欢,小姐是怎么跟他相识的?” “听说过一句话吗?”伍雪卉嘴角上扬,眉眼带笑,“所谓不打不相识,我们便是如此认识的。” 鸡蛋已经不能形容小柳惊讶的大嘴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打架认识的。 小姐小时候居然性子也这么野。 果真是野性难训张恬恬,啊呸,不按常理张小姐。 “好了,叫她进来吧。”伍雪卉站起来,踱步在桌边坐下。 屋外进来一个四十左右的嬷嬷,笑得牙不见眼,“诶呦,我的小姐,明天你就要出嫁了,我还真是不舍得诶。” 伍雪卉支着脑袋,轻飘飘看她一眼,懒洋洋地开口,“张嬷嬷,难道没人跟你说,不是我嫁,是穆凌入赘。” 张嬷嬷的笑一下僵在唇边,像干裂的土地,干巴巴地全是裂缝,“诶呦,瞧我这嘴,该打。” “确实该打,”伍雪卉慢悠悠道,“来人。” 屋外进来两三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抱拳,“小姐有何吩咐?” “诶呦,诶呦,小姐饶了我,我这老身子骨哪里经得住折腾,小姐您高抬贵手放了老奴吧。”这下,哪里还瞧得见刚进来那喜笑颜开的模样,张嬷嬷一把跪下来,连连讨饶。她哪里见过这阵仗,平日里小姐再嚣张跋扈,也不会一上来就要打她,她毕竟是府里的老人,又是二房公子的乳母,哪里被人打过。 伍雪卉,“不想被打,就退下吧。” 张老奴忙起身往屋外跑,生怕伍雪卉叫人真把她打了去。 “等等。” 张嬷嬷两股战战,“小姐还有何事吩咐?” 伍雪卉,“若是父亲大人问起,可知该如何说。” 张嬷嬷连忙点头,“小姐礼仪皆已学完,老奴惭愧,实在是没有可教的了。” 坐在桌边的少女挥挥手,“去吧。” 小柳在一旁笑,“往日里这个老嬷,仗着是二房家亲戚没少欺负人,今日看她吃瘪可真解气。这次她来定是二房那边的人作怪。” 伍雪卉不懂这些凡俗杂事,只当听个新鲜,她拿起桌边的小册子,仔细看了起来。 第37章 深夜,伍雪卉躺床上,没合眼。 一想到明日即将到来的事,不知为何,她心底竟有些小雀跃。 还有些紧张。 红账内,伍雪卉从平躺改为侧卧,又从侧卧翻身平躺,渐渐陷入深眠。 十里红丈扑了一地,红色灯笼漂浮上空,仙鹤引路,一顶大红喜轿被四只双喜兽抬着,绕恒仙宗一圈。 轿帘打开,伍雪卉踏出轿门,凤冠霞帔,大红喜鞋,她牵一侧红绸,红绸中间一顶硕大花球,另一侧,牵的人是江晗。 场景一转,洞房花烛,江晗对面坐着,笑意盈盈,他轻声唤道,“阿卉。” 两个字,轻飘飘落在伍雪卉心尖,像一片叶子落了水,泛起层层涟漪,又像小猫尾巴挠了心,又痒又麻。 红烛下,新娘红了脸。 江晗轻笑,靠近,在距离一分的位置停下。 伍雪卉听见了砰砰的心跳,分不清是谁的。 她情不自禁闭了眼。 半晌,无动静。 伍雪卉凝眉,睁眼,看见江晗仍在笑,眸中溢满欢喜,却不近一步。 伍雪卉恼了,“笑什么!” 江晗的呼吸浅浅,靠得近了,伍雪卉甚至能看清他有几根睫毛。江晗:“阿卉,可以吗?” 这还用问? 她抬起手,想把江晗的脑袋压下来,吻住他,看看他脑袋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 咚! 伍雪卉的手砸在了床架上,发出好大的动静。 小柳着急忙慌跑进来,“小姐!你没事吧?怎么那么早就醒了。” “嘶!”伍雪卉收回手,想起刚做的梦,气恼地把枕头摔到床尾,“无事!” 得。 这中气十足的劲儿,看起来是没事了。 小柳放心了,起来服侍伍雪卉起床,“这才五更天,要不小姐再眯会儿。” “睡不着。”伍雪卉没好气道。 伍雪卉此时有点后悔,她不该说睡不着。 她被按在梳妆台前一个多时辰了,据说妆才了一半,头发也还没挽好。 在此之前,她还焚身沐浴了一番。 浑身上下绕着说不出的香味。 真的,好想,把江晗揪过来打一顿。 伍雪卉像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被一群人带着走过了一遍遍礼仪。 终于,传来了她想听的敲锣打鼓声。 伍雪卉想,为什么是江晗骑着马来接她。 不是她骑着马去接江晗? 伍雪卉戴着红盖头,低头只能看见绣花鞋面。两眼一摸瞎出了门,上了轿。 终于,没人了。 呼,好累。 伍雪卉靠着车壁,一步留神,睡了过去。 八抬大轿绕着京城晃悠一圈,回到了张府。 正好是正正的吉时。 喜婆高门亮嗓,“红绸一线牵,岁岁常相伴。” 此时,有人上前掀开了轿帘,把一侧红绸递上去。按照流程,伍雪卉应该起身接过红绸,两人一路跨过大门,前往正厅。 红绸迟迟未有人接。 喜婆又高声喊了一句,怕误了吉时。 江晗抬眼望去,只见他的新娘靠在车壁睡个正香。 他上前,把红丝绸扔在轿子上,弯腰把伍雪卉抱了出来。 喜婆也是见过世面的,顿时喜笑颜开,随口又编了一句。 “新郎抱新娘,共进高门堂。从此长相守,享尽儿孙福。” 伍雪卉在江晗抱她起来那瞬,就醒来了。 她窝在江晗怀里,懒洋洋吩咐,“等到了正厅外,再放我下来。” 红盖头有些歪了,露出伍雪卉莹白的下巴脖颈。 江晗把她放下地,给她正了正盖头。 张相在高堂上看得眼皮直跳,心道,等穆凌这小子进了门,他可得好好教他规矩。 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好不容易听到了送入洞房。 伍雪卉吁一口气,可算是有的坐了。 回到房间,小柳眼疾手快地抓住伍雪卉的手,“小姐,这不能掀!要等姑爷亲手掀开。” “去,你去把江,穆凌叫过来。” 小柳犹豫,“这不合适吧。” 张嬷嬷笑得开怀,“合适合适,我这就给小姐将姑爷叫过来。” 小柳一个眼色,屋外的小厮就把张婆子架起来,张婆子要喊,被小厮一掌打昏,彻底哑了声。 小柳又劝,“小姐,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伍雪卉闭眼,“最多一个时辰。再不来我就把头上这些劳什子扔了。” “好好好,姑爷应付了宾客,马上就来了。” 喜婆从小看着伍雪卉长大,这时笑得脸上都是褶子,“小姐,饿了可以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第38章 伍雪卉没等太久,许是张相的面子太大,宾客不敢拦早早退场的新郎官。 喜婆笑盈盈将江晗引进门,不忘接下来的流程,“一龙挑凤,龙凤呈祥。” 这便是要掀盖头了。 大红的盖头掀开,一身与她相同的大红衣服,江晗俊美的脸庞布满红晕,看来是喝了不少酒。 这具身体不善酒,喝酒上脸,红通通的脸看起来依旧十分干净,一副文弱书生样。他温柔地把取下的盖头放在丫鬟举起的托盘上,心里却在想,能不能把婚礼上的所有东西都装进储物袋里。 他想把它们好好收藏。 回头就给白丘族管事的打声招呼,用钱把他们的婚礼用品买下,带出铃音宝盒。 江晗拿起桌上的一杯酒递给伍雪卉,在众目睽睽下,饮了交杯酒。 又剪下一缕头发结在一起。 屋里伺候的人识趣地全都退出房间。 伍雪卉瞪江晗,“还不快把我头上的物件取下来。”她忍了一天了,没有修为,古代女子又娇弱,发髻簪子压得她脖子酸。 江晗在床边坐下,原本喝过酒的脸更红了。 他坐在床边,正对着伍雪卉,双手绕到后面去取簪子。 两人是几乎是侧脸贴着侧脸交颈相拥的姿势。 伍雪卉想起了昨夜的梦,梦里的江晗离她也是如此近,近到呼吸交错。 她却不像梦里那样大胆,甚至连眼睛都不敢斜视, 发簪被江晗一根一根取下,柔顺的长发如瀑布倾泄而下,有的发丝拂过他抽开的手肘,带来一阵麻意。 没了头上的束缚,伍雪卉顿时觉得一身轻松。她开口,“你要不要喝点茶。” 她记得小柳临走前有提醒她,屋里备了解酒茶。 江晗摇摇头,拉住要起身要去倒茶的她,“阿卉。” 伍雪卉:“嗯?” 江晗两只手拉住她的衣袖,不敢抬头,伍雪卉俯视,只能看见江晗通红的耳尖和他头上的玉冠。 “我们在一起吧。”江晗小心翼翼地看她,“好吗?” 伍雪卉眨巴眨巴眼,嘴角上扬,“都跟你拜了天地,你说我愿不愿意?” 小心翼翼的青年像只小狗,狗尾巴止不住地摇,他的手扯着伍雪卉的衣袖,慢慢地,移到伍雪卉雪白的手腕。 他抬起伍雪卉的右手,把脸贴在她手上,像个虔诚的信徒。 江晗:“阿卉。” 伍雪卉把手抽出来,江晗坐姿立刻变得端正,像个上学堂怕被夫子抽板子的乖学生,委委屈屈地看伍雪卉。 “去喝解酒茶。”伍雪卉说。 喝了解酒茶回来的江晗,转身就看见了他的阿卉靠在床壁,很疲惫。 想到如今两人因为进了铃音宝盒,修为被限制,今日阿卉忙了一天,定是累得受不了了。 江晗心疼道,“阿卉,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想到江晗今日喝了许多酒,人有三急,要离开一会也正常。 小柳看见新姑爷出门,不解,“姑爷?” 江晗左右望一眼,“带我去打一盆洗脚水。” 伍雪卉闭目养神,心底有些气,刚互表心意人就不见,好想打他! 呵,男人。 好在没过多久,她就听见了脚步声。 她故意不看他,低着头摆弄手里的丝帕。 却看见他在自己身前蹲下来,还端过来一木桶水,冒着热气。 江晗抬起伍雪卉一只脚,把绣鞋脱下。 在修真界,有许多妖族、灵族女修喜赤脚。 不像凡俗界,有女子的脚是不能别看的规定。 玉足被温润的水包裹,扫去了一日的疲惫,伍雪卉惬意地闭上了眼。 耳边传来问句,“阿卉,我可不可以一起?” 小时候,尤记得,她和父亲母亲便是在一个泡脚桶洗脚的。母亲总喜欢把脚搭在父亲脚上,而她喜欢把小脚丫搭在母亲脚背上。 伍雪卉睁开眼,笑,“你先去沐浴,回来再给我倒洗脚水。” 江晗委屈地看一眼带着狡黠笑意的伍雪卉,转身,走了两步,又飞快地转身,在她脸上亲一口。他语气变得欢快,“遵命。阿卉。” 第39章 脸上传来麻人的热意,温凉的唇一触即退,明明只在她的脸上贴了一瞬,却又像过了许久。 梦里,伍雪卉不觉羞涩,动作甚至可以称得上胆大妄为,甚至还要强吻江晗。 可在现实,面对她不甚熟悉的这些事,她就像一只包子,软咩咩的,又像一只被烤熟的龙虾,浑身上下因为那点热意被烤得通红。 伍雪卉拍拍脸,心想,一定是泡脚水太热了。热气把她蒸红了。 江晗很快回来,“阿卉,我给你倒洗脚水,你也去泡个澡,我已经给你放好水了。”江晗细致地把伍雪卉脚上的水擦干,抬起头傻不愣登地笑。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伍雪卉疑惑,“我记得……你以前还挺冷淡的。” 不像现在,像个二愣子。 江晗替伍雪卉穿鞋的手一顿,想起了那些年听手下人的胡乱建议。秦跃狗军师,出的都是烂主意。 给他出主意说女人最喜欢修为比自己高的,比自己强的,特别喜欢高岭之花,可望不可攀那种。 又想起前几十年他带着礓芜门众人,东躲西藏,为了报仇出生入死,没有一日停下来。 所幸,他们这些偷活的弟子为师门报了血海深仇。 那些昏暗的岁月,江晗并不想让伍雪卉了解。 阿卉现在眼里心里都有他,他已经很满足。 江晗帮伍雪卉穿好鞋,笑,“我说了阿卉可不能笑话我。” “以前都是我装的,话本子上说,高冷强大的男人很受欢迎。” 伍雪卉噗嗤一笑,“这么说你抢我东西,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江晗端起洗脚水,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伍雪卉摸摸后脑勺,收住了嘴里止不住地大笑,“诶,你别生气啊,我不是笑话你。” 留给她的,是一个一晃而过的后脑勺。 等伍雪卉沐浴完毕,回到房间,江晗已经在床内侧侧躺睡下了,留给她的仍然是个后脑勺。 这就…… 比较难办了。 她好像惹他生气了。 伍雪卉上床,用手指戳他。江晗没动。 伍雪卉又用手指戳了一下他,江晗依旧不动。 伍雪卉假嗑一声,“事不过三啊。” 她再次伸出小食指,准备戳一戳一动不动的江晗,手刚伸出去,就被转身的江晗握住。 青年眸子亮晶晶的,哪里有半点生气的迹象。 倒是能看出他很开心,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还学会了装生气了,伍雪卉瞪他一眼,也侧过身不看他。 江晗眼里有一瞬间的慌乱,他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 不该跟阿卉开玩笑啊。 可是,他对感情的事一片空白,话本小说里的洞房花烛都没眼看,难道,真的要像话本子里描写的那样,这样那样。 虽然他很想,但是阿卉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江晗轻轻拍了拍棉被,像哄小孩一样,“睡吧,阿卉今日很累了。” 他凑过去,轻轻吻了伍雪卉的发丝,同样也坠入了梦乡。 ** 伍雪卉起得很晚,在自己家,大早上不用敬茶。 到了中午,她才去跟父母亲一同吃饭。 饭后,江晗先离去。 她被留了下来。 张相(犹豫):“昨晚你怎么没跟穆凌圆房?” 伍雪卉:“!!!” 伍雪卉(震惊):“父亲母亲你们别管了,我们有自己的打算。” 张相苦口婆心,“穆凌这孩子还不错,以前我是觉得他们家配不上我们家,但他愿意上门入赘,你也就该知足,千万不要因为看不上他的出身嫌弃他。” 张相又道,“你的大小姐脾气也要改一改,不要因为穆凌宠着你就肆无忌惮吩咐别人,这天底下哪有让夫君帮忙洗脚,倒洗脚水的?尽干些不着调的事!” 伍雪卉摸摸鼻子,等到张相走了,又被母亲拽进房里。 张母拿出一框子女红,“你也该学学绣女红了,等到你孩子出生,你连个鞋袜都不会做,别人家的孩子都有自己母亲做的小衣服,就我家孙儿没有,那可不行。” 伍雪卉:“……” 第40章 如此过了两天(快乐幸福?)的凡俗日子,白丘族那帮老家伙终于修好了铃音宝盒。 事后,江晗给白丘族长老送了一颗千年灵草,长老笑眯眯收下,低声道,“要不是你以前救过我,我是不会帮你做这种毁我原则的事的。” 江晗也不恼,送了报酬立刻返回恒仙宗。 他的阿卉今日教小徒弟功法,差不多要回屋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 坊间流传,雪卉长老的道侣,是从外面捡回来的。 那一阵,从外面捡人回家的事时有发生。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在荒郊或在街边躺着,就会有人把他们捡走。 比如伍雪卉的大师伯。 大师伯长年四海为家,一年到头只会捡人回宗。 今年他不想捡人了,专门找了块绿草如茵的地,把自己装成假装受伤的模样。 还真就来了个英姿飒爽的姑娘发现了他。 不过,姑娘瞧他一眼,立刻就扭开了头,转身嘀咕,“为何我遇见的人都长得如此丑。” 可想而知,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被捡的命。 江晗从外听见了这则消息,抿嘴笑了笑,心里庆幸,自己长得俊。 又一日。 伍雪卉回屋,问江晗,“你储物戒里有没有画本,我最近想看话本,市面上的都看完了。” 江晗储物戒很大,他也不记得自己都放了些什么。 便把戒指丢给伍雪卉。 他们二人已经结为道侣,所有私人用品都可互用,伍雪卉把神识探进去,没有遭到一丝一毫的阻拦。 傍晚,江晗垂钓归来,伍雪卉仍旧坐在秋千上,夕阳下她碰着画本看得津津有味。 “看什么呢?那么入迷。”江晗从后面拥住她,在她耳旁吹气。 伍雪卉仰面对着他笑,“阿晗,这本话本着实有趣。讲的是一个男孩假装失忆碰瓷自己喜欢的女孩的故事。” 江晗拥人的手一僵,想要从伍雪卉手里拿过画本。 伍雪卉跳下秋千,用脚踢他,“说,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青年宠溺一笑,把伍雪卉横抱起来,道,“很久很久以前。”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碰瓷我,还抢我灵植,跟我打架?”被抱着的她不安分,伸手去揪江晗的耳朵。 江晗快步入了屋,关上门,堵住了她叽叽喳喳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