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死对头登基了 作者:一笼星星 文案:苏眠的姑姑是当朝皇后,皇后膝下两位皇子,才思敏捷,聪颖过人。 苏眠一直认为,将来,不论两位表哥,哪一位当了皇帝,她的处境都不会太差。 可谁料,死对头登基了…… 苏眠心里着急,病急乱投医,到处托媒人说亲,想着有多远嫁多远,却被一道封后的圣旨,堵死了退路。 入宫后,苏眠战战兢兢,一心想着早点贬入冷宫,开始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她抢了宠妃1号的宠物狸猫,又惩罚宠妃2号跪到虚脱,甚至当着死对头的面,把宠妃3号推进水里。 但可怕的是,死对头不但不生气,还笑意连连,满面春风,逢人就说:“皇后为朕吃醋了。” 苏眠:“……” 食用指南: (1)1V1,HE,双洁 (2)男主自始至终只喜欢女主一个人 (3)可甜,可咸,可沙雕 ——以下是预收文文案,求收藏—— ================== 第1章 开门放狗(小修) 《死对头登基了》 作者:一笼星星 #开门放狗# 三月初至,京师气候渐渐转暖。 昨夜暴雨倾盆,将街道冲刷的干净。此时,街上行人熙攘,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热闹。 “萧言瑜,敢坏老子好事?看老子不打死你!”一道娇喝之声,突然响起,盖住了街上喧闹的叫卖声。 一位青衣小公子,手执一把青光宝剑,从屋檐之上,飞身落地。她面容娇美,模样瞧着也就十六、七岁。 她声音清脆的很,听起来不像个公子,倒像是个姑娘家。 青衣小公子的正前方,蓝色少年脚下生风,正跑的正拼命。 蓝衣少年身量极高,身姿矫健,沿途撞翻了一众商贩,惹得人仰马翻。一片混乱叫骂声中,他却宛如一道蓝烟飘过,边跑边不忘往身后看,似是后面跟着豺狼虎豹一般。 “萧言瑜,你给老子站住!”青衣小公子,蹙眉拔剑,恨不得杀/人。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救你呢,苏眠!”萧言瑜一袭蓝衣占满泥点污渍,他脚下踩着水洼,却也不在意,只喘着粗.气,跑得拼命,直跑到一座府邸前,才停下脚步。 抬袖子擦汗的功夫,装扮成青衣小公子的苏眠,已经跑到萧言瑜面前,一把将剑,架在他脖子上。 “得,恰好也到了苏府,你赶紧回吧。”萧言瑜不惊不慌,挑开架在脖子上的剑,好看的眉毛一抬,瞥了瞥身旁的苏府,牌匾上的苏府二字,铿锵有力,乃是当今皇上亲笔所提。 门口站着数名护卫,身穿铠甲,精神烁烁,他们见苏眠一袭青衣站在眼前,忙慌乱围了过去。 “小姐,您啥时出的府?是属下们失职啊,趁将军还没发现,求您赶紧回府!” 苏眠冷哼一声,暗骂上了萧言瑜的当,今日好不容易偷跑出府,正事被他搅和,没办成不说,还被这家伙引回苏府,当真是大意。 “别拿我爹压我,我爹也管不了我。”苏眠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有些心虚,她不怕她爹,但怕她爹手上的长戟,她打不过。 直接回苏府,苏眠却是不愿的,可已经惊动了她老爹的部下,想逃跑却不一定打得过,难办! 苏眠一双杏眼,狠狠瞪着萧言瑜,对方双手抱胸,昂着下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开门!”苏眠怒火冲冲喊道。 护卫听闻苏大小姐松口,忙屁颠屁颠跑过去,推开了府邸的大门。 “咻……”一道响亮的口哨声,自苏眠口中传出。 口哨声落,一道硕大的黑影应声窜出,却是一只双耳竖着,目露凶光,口含涎水的漆黑大狗,那狗壮如牛犊,‘汪汪’喊叫之声,震耳欲聋。 “咬他!”苏眠指着萧言瑜,唇角一勾,露出坏笑。 “我去……”萧言瑜先前的淡定娴雅全不见了,神色慌张地拔腿就跑,引得黑狗追了出去。 苏眠看着一人一狗远去,满意点头,萧言瑜他两条腿,怎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黑狗?咬死他个多管闲事的家伙才好。 苏眠咬着牙,心里头依旧不解恨,恨萧言瑜坏了她的好事。 她从小不爱女工与书画,只单单喜欢练武与弹琴,练武有她老爹教,不犯愁,这弹琴却没个正经的师父,宫里的乐师太过死板,被苏眠嫌弃的紧,每年从苏府气走的乐师,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苏眠她老爹恼怒,大骂再不管苏眠学琴,她要是有能耐,就自个儿琢磨门道去。 苏眠有自知之明,知道自个儿琢磨不出门道,便打听京师有名的琴师,逐一上门去听。结果……还真让她找到位学艺双精的琴师。 琴师名叫陆子期,琴音婉转,一曲听罢,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竟让苏眠生出些许,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慨。 苏眠想拜琴师陆子期为师,奈何这个人有怪癖,虽年过半百,却对女子避如猛虎,听客,收徒,均避开女子。 苏眠一边鄙夷陆子期畏惧女子如猛虎,一边又真心想拜他为师,想来想去便装成男子,日日偷跑去乐坊听他弹琴,想着混个脸熟,再顺理成章,拜师学艺。 今日,苏眠特地花重金,买了失传已久的博雅琴谱,又花了功夫,背了一堆的赞美洋溢之词,一切水到渠成,就等陆子期点头同意收她为徒,却不料乐坊今日的客人中,萧言瑜也在。 “这位公子身材娇小得紧,声音也娇滴滴的,哦,对了,还有这胸口上,鼓囊囊的,可是偷装了什么东西?” 他这话一落,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到苏眠身上,有久经人事的,看出些许门道,露出不怀好意的猥琐坏笑。 苏眠恼羞成怒,提剑去追杀萧言瑜,才有了大闹街市,开门放狗的一幕。 “大小姐,外头冷,您回吧!”护卫等了许久,苦口劝说。 “我等我的狗,若是它牙上带血,便是功臣一个。”苏眠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望眼欲穿。 “大小姐您回去等,若是狗回来了,属下们去给小姐报信。” 苏眠托着下巴,有些发蔫,此时正值午时,确实饿了,便点点头,答应下来,起身回了府。 ——*—— 榆阳宫,灯火通明,热闹翻天。 三皇子萧言瑜,被苏眠的黑狗追咬半日,身上挂了彩。回到宫中便大摆宴席,赏了宫女太监,一桌狗肉火锅,给自己出气。 正殿之中,萧言瑜独坐八仙桌前,左手腕上包扎一圈纱布,隐隐有血迹透出来。 “她什么时候养的狗?我怎么不知?”他对着空落落的房子问道。 话音落,从房梁上飘下一抹黑影,头戴漆黑铁锻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 “回殿下,应该是半个月前,二皇子送的。”黑影拱手,恭敬回道。 “二皇兄送人礼物,从来都是出其不意。”萧言瑜摇头,笑了一声,转而问道,“交代你的事情,查的怎么样?” “回殿下,琴师陆子期,早三年前,因病落下手抖的毛病,这些年在乐坊弹琴,全是他的徒弟代劳,还有……他不近女色为假,乃是淫人.妻女的幌子罢了。” “苏眠那双眼睛,看着好看,却是没什么用。”萧言瑜嘲笑一声,又道,“把搜集到有关陆子期的罪证,送到刑部,还有……送一车枸杞到苏府,就说,听闻枸杞可以明目,是本殿下给苏大小姐的赔罪,毕竟……咱们吃了她的狗。” 作者有话要说:勤劳的作者君开新文了,留评送红包 坑品有保证,请放心入坑 ——*—— ——*—— 推荐好基友正在更新的文《夫人,求破案(系统)》,作者:王子兮 文案:左手一银针有起死之能,右握一厉刀辨世间黑白。 从人人喊打的杀人犯,一步步洗冤成为破案如神的金牌女捕,叶锦兮用实力证明,哪怕名声臭,扶摇直上九万里,绝杀逆袭皆有可能。 从小捕快干起,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人生目标就是搞事业,搞个天下无冤海宴河清,可…… 那位高权重的尚书大人,咋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她怎么都甩不掉? PS:被系统绑架的穿越女和刑部尚书联手谈情破案的故事儿 ——*—— ——*—— 推荐好基友正在更新的文《家养娇软小女帝》,作者:琉璃韵娇 ———【本文非女尊】————— 你若为帝,我便做你帐中臣。 暮雪白头,半生戎马,守护河山守护你。 年幼的沈筠,在经历背叛后险些丧命 被大将军宋彦炽所救,并开始了复仇之路 在解开身份之谜的同时,她偷偷的爱上了他 她想待及笄之日,再告诉他,自己的满心欢喜 可那份喜欢还未说出口,他便有了未婚妻 她只能悲愤登基为女帝,从此皇夫三千,皆是他的模样 外人眼中,宋彦炽是鲜衣怒马少年将军,风姿卓越无人能及 长安城未婚少女心中的白月光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他的小女帝身边,有个和他有五分像的男宠 再也淡定不了,本性暴露无疑 妈的,正主就在这里,你他妈去爱替身?! 当天夜里,宋彦炽偷上龙床,俯身吻住沈筠的唇,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看着因被惊醒,眸中带泪的她,他吻掉她的泪哑声道:“筠筠,不要爱上别人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 没人知道,在沈筠离开的那两年,宋彦炽的梦里全是她~ 第2章 礼尚往来(小修) #礼尚往来# 苏眠等了一天,未等到黑狗回府,正欲派人去打听,却见管家牵着辆牛车走来。 板车放着六、七框枸杞,远远望去,殷红一片,娇艳欲滴。 “这是今早上,宫里头送来的,说是三皇子送给小姐您的赔礼。”管家额头一片冷汗,平日里责骂下人的大嗓门不见了,此刻唯唯诺诺,小心翼翼,面上害怕的紧。 苏府上下,谁不知道,三皇子和自家小姐,打小就不对付,三天吵上一架,五天打上一架,折腾的苏府上下,鸡犬不宁。 得亏将军英名,从今年开始,将小姐关在苏府,不准她出门,才让苏府这几个月,稍稍安宁一些。 “萧言瑜鲁莽无礼,能送什么赔礼?定是不安好心。”苏眠低声埋怨完,想起狗的事,忙追问管家,“我的狗呢?” “这……”管家额头冷汗更甚,他支支吾吾,退开几步,小心翼翼回话道,“来人说,狗咬伤了三皇子,被杀了。” “好他个萧言瑜,敢杀我的狗?”苏眠怒目看向那堆枸杞,红艳艳的颜色,宛如殷红的鲜血,像是萧言瑜杀狗之后的挑衅。 她心头怒火熊熊,上前一步,抓了把枸杞喂进嘴里。 咯嘣咯嘣,像是在咀嚼萧言瑜的骨肉。 “呸……”吐掉口中的枸杞渣滓,苏眠深呼吸一口气,愤然大笑起来。 “狗儿死前咬伤萧言瑜,也算立了战功,死得其所,去……做个牌位送过来。” “牌位?”管家不解,垂首小声问道,“谁的牌位?” “狗啊,你还想给萧言瑜做个牌位不成?”苏眠本就心情不好,看向管家,大声痛骂。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管家畏畏缩缩,回完话,老鼠一般胆小的跑走了。 苏眠摸着下巴,呢喃自语,“给萧言瑜做个牌位,也不是不行,人固有一死,他总归能用得上。” ——*—— 苏眠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萧言瑜,杀狗之仇,不共戴天。况且,那狗是二表哥[萧言慎]送给她的,单就这个由头,也能让萧言瑜吃些苦头。 等管家把狗牌位送来,苏眠用黑布裹好,准备抱着进宫,去找萧言慎诉苦。而后,再借机,探望被狗咬伤的萧言瑜,戏谑数落他一番,方能解心头之恨。 他送一车枸杞做‘赔礼’,那她礼尚往来,就送一车杉木做‘赔礼’好了,杉木木质殷实,百年坚固如初,送来做他自个儿的牌位,再好不过。 心下打定注意,苏眠手脚熟练,攀上墙头,跨坐在墙头两侧。 “下来,成何体统!” 如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苏眠低头,正见自家老爹,一身铠甲,手执长戟,怒目圆睁望着自己。他双鬓虽然隐约带着几丝白意,可精神抖擞,目光精锐,不带半点老意。此时,英明神武、战功赫赫的苏大将军,紧抿着嘴巴,鼻翼下的细小胡须,微微抖动,想来气的不轻。 “爹啊,女儿被人欺负了,您得给我做主啊。”苏眠眯着眼睛,假装哭诉,干嚎起来。 “听说了,死的好,女儿家家的,养这般大的黑狗作甚?”苏将军声音如雷,心下却有几分痛快,他闺女这段日子总与他闹矛盾,嫌他拘束她的自由,不让她出府。 她故意给黑狗取名‘大将军’,旁人面前,她不叫狗的名字,单对着他的时候,‘大将军’‘大将军’,叫唤黑狗不停。 苏将军虽然也与自家闺女置气,可见她哭喊的模样,到底是心软了几分,劝道:“你若当真喜欢养宠物,爹明个儿给你送一笼兔子。” 那玩意好吃。 苏将军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只绷着一张脸,长戟指着苏眠,“爹数到三,你若不下来,就别怪爹把你打下来。” “一、二” 苏将军话音刚落,苏眠麻溜跳下墙头,抱住她爹的手臂撒娇,“爹啊,那狗我养出感情了,它死的冤枉啊,我得给它报仇。” “半个月,就养出感情了?”苏将军明显不信,那狗本来就是苏眠用来气他的,说养出感情,鬼才信! “真的,自狗死后,女儿是茶饭不思,只抱着它的灵牌,朝思暮想。”苏眠期期艾艾,末了,故意挤了下眼睛,却是没有半点眼泪。 “茶饭不思?”苏将军看向自家闺女的脸庞,红润细腻,有光泽,气色不错。 “挺好,给府里省钱了。”苏将军半点不信,转身就往府门走去,末了,不忘撂下狠话:“爹有要务在身,要去城郊的训练场,你若乖乖呆在家,爹回来给你带麻糖吃,你若再敢爬墙溜出府外,爹管不住你,只好把你送到你皇后姑姑那里,她自有治你的法子。” 苏眠见此,无奈垂头,抱着怀里的牌位叹息了句,“大将军,你死的冤枉啊!” 她这声‘大将军’喊的声音大,显然是故意喊来,气她爹的。 苏眠不怕皇后姑姑,其实还挺亲近她。她娘生她的时候,迈进了鬼门关,再没有回来。她爹常年征战在外,无暇顾及她。她自小长在皇后姑姑身边,姑姑待她如亲闺女。 只是……和天下所有的长辈一样,她的姑姑企盼她能成长为,知书达理,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宫里头教习礼仪的嬷嬷,给她请了一屋子,今个儿学习绣花,明个儿学习画画,把她折腾的精神萎靡。 她只好白日里躲在犄角旮旯睡觉,到了晚上,却精神抖擞,在院子里练武。 这般昼伏夜出的生活过了好些年,等他爹从战场上退下来,留在京师当职,她才被接回苏府,开始正常的生活。 想起曾经那段皇宫里头的日子,苏眠忍不住打了个颤抖,皱着脸叹息:“大将军,对不起你了,我还是乖乖留在苏府,等我爹买麻糖回来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放心……你替我咬萧言瑜的那一口,我记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萧言瑜:听说,你想要送一车杉木给我? 苏眠:你听错了,我是想送一车灵牌给你 萧言瑜:……没关系,你送的我都喜欢 ——*—— ——*—— 推荐现言《接近我的男人都想要我的心》 作者:顾安谨 文案:临死前南谨才发现,自己是个乙女后宫文炮灰。 那些对她示好、接近她的男人,都想挖她的心换给那个清纯无害的女主。她存在的目的,就是给女主当活体心脏库,在女主出现的时候,被他们打脸,丰富剧情。 重生以后。 南谨:老娘都知道你们的阴谋了,谁还要配合你们的演出?滚! 渐渐地,南谨发现,那些原本想挖她心的男人们,都想要她的心/人。 文案二 当世界重置以后,席琛不耐烦地推开了抱着自己的女孩儿,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滚!” 这个忽然跑出来,说三天后他们会认识,说喜欢自己的女孩儿,简直是神经病。 席琛:老子眼瞎,才会看上神经病。 大型打脸现场:全世界南谨最好,没商量。全部的喜欢和爱我都给你。 阅读指南:男女主前期灵魂互换。 本文又名:《炮灰不高兴》《重生后和大佬灵魂互换了》《女主后宫都为我争风吃醋》 ——*—— ——*—— 推荐纯爱小甜饼《大佬的毛茸茸养成日常》作者:雨墨影落 文案:橘猫大人被妖怪抓走了,小的们,快跟我去救人。 大老虎老师一声令下,其他崽崽在线变身,俊男美女全都抄起了武器往外奔去,这时候只听后面传来一声细细弱弱的猫叫:喵~ 糟糕,把今天新来的折耳幼崽给忘了。 ******* 千万年不曾动情的妖界大佬叶灵枢掐指一算,自己的情劫快到了,于是搞了一出比赛,引出了那个命中注定的小妖。 咦,这只崽崽的毛毛很好摸嘛,于是将小崽崽收到自己帐下,开启愉快的毛茸茸养成日常。 懒得动老父亲橘猫攻X活泼黏人异瞳折耳受。 又名《救橘行动》 一半是山河沙漠,一半是星辰大海 第3章 几桩大事 #几桩大事# 苏眠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爹,被勒令呆在府里不准出门。往日,府上的护卫看不住她,她总能寻得机会,偷跑出府去。 可这回,她爹是铁了心了,竟然派了自己的得力副将,寸步不离,盯着她。 苏眠有自知之明,她打不过那位副将,只得宅在府上,练练琴、练练武,打发时间。 时间一晃过了三日,苏眠在府里头,实在憋的难受,偷偷取了几只信鸽,传信出去,希望能有人,与水火之中,解救她。 等了半日功夫,府上依旧风平浪静,苏眠有些坐不住了,出了房门,伪装来到后院的池塘边散步。 正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苏眠拿着只碧玉瓷碗,一边走,一边将瓷碗里的鱼食,洒进池塘里。 水中,成人胳膊一般粗壮的红鲤鱼与绿鲤鱼,争抢着鱼食,尾巴一甩,掀起一阵水花,红绿交应之间,衬得池塘中的荷叶,越加绿意盎然。 苏眠无暇欣赏眼前的风景,只一双杏眼,乌溜溜乱转着,看向不远处的高墙,心里计算着逃跑路线。 一阵微风吹过,恍然间,一抹白皙的影子,翩然落在高墙之上,那是一位身量极高的白衣公子,头戴银冠,黑发如瀑,微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荡漾开好看的弧度。 “徒儿救驾来迟,还望师父恕罪。”白衣公子拱手,轻启朱唇,声音温润如水,潺潺之声,悦耳至极。 苏眠看向来人,晦暗的眸子,亮了起来。总算来了个能陪她说话,打发时间的人儿。 白衣公子名曰[柳白],乃柳太傅家的三公子,柳夫人心尖尖上的幺儿。 柳家在京师,乃是名门望族,柳太傅官拜正一品太傅,尤得皇上器重。 柳太傅一生共有一女三子。柳大小姐威名远扬,十六岁时,打伤逛青楼的未婚夫,提出退亲后,十数年间,再无心男女之事,只醉心写诗、写词,出版诗集,京师之内,追捧者众多。 苏眠也是众多追捧者之一,还曾借[柳白]之手,要到了柳大小姐亲笔签名的诗集。 柳大公子与柳二公子,一个能文,一个能武,如今都在宫里头当差,一个入太史院编纂,一个入禁军统领,前途无可限量。 只有这三公子[柳白],文不成,武不就,年方二十,却无一官半职,赋闲在家,逍遥自在的很。 苏眠与柳白打小就认识,两人相差二岁,柳白八岁时,入宫给皇子们陪读,苏眠赫然也在陪读之列。 学堂之上,两人都是爱玩之人,同窗且同桌,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惺惺相惜,结下了深厚的同窗之情。 苏眠对朋友是个热心肠,常以倒数第二的身份,为倒数第一的柳白讲书,教他习武。 这般私下里,柳白常喊苏眠‘师父’,并以‘徒儿’的身份自居。 三皇子萧言瑜,还因此经常调侃两人,“一个敢教,一个敢学”。但这都不足以破坏两人,深厚的同窗情谊。 “快下来。”苏眠扔了手里的碧玉瓷碗,忙朝柳白招招手。 柳白的功夫都是她教的,他有几斤几两,她自然是知道的,恐怕为了越上这层高墙,柳白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吧。 “这就来。”柳白声音依旧温润,只颤抖的双脚,揭穿他的假淡定。 他试了百八十次,才安然落在苏府的高墙上,此刻正腿肚子发怵,脚软得很。 听苏眠叫他,他不敢迟疑太久,脚尖轻点,白皙的身影飘然落下,却是径直落进了水塘里。 红鲤鱼与绿鲤鱼还在争抢鱼食,如今见白色的影子加入,以为是外来的争抢者,都甩着硕大的尾巴,结结实实抽在柳白脸上。 柳白爬出水塘的时候,双颊泛红,双眼氤氲,状似哭过。 苏眠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笑得前仰后合,宛如随风招摇的迎春花。 “你果然是为师的开心果。”苏眠笑哈哈上前,忙脱了外袍,披在柳白身上。 青色的长袍,衬得柳白微红的小脸越加红润,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裹紧了身上的袍子,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苏眠看到这里,忍不住咬咬牙,她总觉得,她和柳白都生错了身,两人该换换才对。 “我爹不让我出门,又没说不准你上门拜访,你下次走正门便是。”苏眠忍住笑意,说道。 “你信里又没说,我怎么知道?”柳白有些气愤,弯腰捏着衣角一扭。挤出的水滴,落在地上,小溪似的,哗哗声一片。 “我的错,怪我信里没说明白。”苏眠服软,好不容易来了个唠嗑的人,她可不敢把人气走。 吩咐管家替柳白寻身新衣,两人回到前厅,围坐在火炉前,煮茶聊天。 “京师这些天,发生了好几桩大事,不知师父可曾听说?”柳白端着茶盏,小口抿着茶说道。 “什么大事?”苏眠双眼亮晶晶,她在府上宅了三日,度日如年,哪里知道这些天,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这第一桩大事……”柳白声音变小,他转头见四下无人,才靠近苏眠小声说道,“我听我爹说,皇上身体欠安,这几日,宫里头的太医,不分日夜忙活,不知能否撑过去。” 苏眠皱眉不解,当今皇上四十多岁,正值中年,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怕不是谣传吧?”苏眠不太信,可联想到他爹这几天早出晚归,还勒令她不准出府,又觉得有几分可能性。 而且,她拢共送了三只信鸽,给大表哥和二表哥的信鸽都杳无信讯,想必两人都在宫里头陪驾,无暇顾及她。 “并非。”柳白摇头,表情严肃,“估摸着要变天了。” 苏眠不应声,这天再怎么变,都在她姑姑和她爹的计算中,有他们忙活,她就不跟着瞎操心了。 “不是有几桩大事么?还有什么,你一并说来听听。”苏眠喝着茶,直接问道。 “京师有名的琴师陆子期,前日被投入刑部大牢,判了个终身监/禁。” 话音落,苏眠惊呼出声,“什么罪名?可是有人陷害?” 苏眠念着陆子期的琴音,心下痛惜,恨不能替他翻案。 “说是弹琴作假,这些年在乐坊弹琴,全是他的徒弟代劳,另外,他还以不近女色为名,淫人/妻/女,证据凿凿,他赖不掉。” “弹琴作假?”苏眠眸子亮了亮,“这么说,乐坊之内,余音袅袅的琴音,是他徒弟弹的。” 苏眠双手交错握在胸前,一脸神往,“真想去见见那位未曾露面的琴师,切磋琴艺,亦或者,能够拜师学艺,都挺好!” “切磋琴艺可以,拜师学艺就罢了。”柳白连忙劝阻,他喊苏眠师父,辈分已经够小了,若是苏眠拜那位琴师为师,他岂不是要喊对方师爷爷,不妥,不妥。 “人家还不一定愿意收我为徒呢。”苏眠白了柳白一眼,挑了挑眉又问,“还有什么大事,你一并说了,我承受得起。” “这件事,你还真不一定承受得起!”柳白双手握着茶盏,琢磨着该怎么说,才能让苏眠不至于太生气。 苏眠爱好不多,是个琴痴,从小到大收集的名琴,不下百把。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常常念叨着,一把名曰[风华]的古琴,听闻此琴已有百年,乃是萧国名匠李\大\师穷其一生所造。 风华古琴,美名远扬,却无人知晓去处,然而……就在陆子期被投入狱的第二天,这把古琴在琳琅当铺拍卖,起价五百金。 “五百金虽说不便宜,却也是值得的。”苏眠一脸紧张,望着柳白,“你知为师对风华念念不忘,为何不帮为师拍下那把古琴。” “我自然想替师父拍下来。”柳白叹息一声,“可……可三皇子当时也在,他跟着瞎喊价,以五千金拍走了那把古琴。” “萧言瑜也在?”苏眠恨得咬牙,他怎么这么阴魂不散?跟她作对,他就这么开心么? “不是说皇上重病么?他不在宫里头陪驾,跑到琳琅当铺,抢风华古琴算怎么回事?”苏眠眼睛里几乎冒火,她气哼哼昂首饮尽杯里的茶,才勉强压制住心里的怒火。 “师父您消消气,眼下知道古琴的下落,总比之前不知去处要好。”柳白小声嘀咕着,安慰苏眠。 “哼……风华古琴,我势在必得。”苏眠猛地拍了下桌子,震的桌上的茶盏,咔嚓作响。 “可……眼下,你出不了府,徒儿也不敢跟三皇子硬碰硬。”柳白缩着脖子,有些怯意。 “他得意不了多久了。”苏眠挑眉,瞥向柳白,“你方才不是说,快变天了么?” 柳白愣住,他所说的快变天了,和苏眠理解的快变天了,并非同一个意思。 世人皆知,皇上不待见三皇子,叱骂指责从不心软,反倒对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和颜悦色,慈眉善目,可……只有柳白心里明白,越严厉才是越上心。亦如他的父亲,对他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苏眠:风华古琴,我势在必得 萧言瑜:琴给你,你给我 苏眠:…… 第4章 变天了 #变天了# 昭历二十四年,春,昭和帝驾崩,传位三皇子萧言瑜。 消息传到苏府的时候,苏眠正在水塘边喂鱼,她打翻了装满鱼食的青玉瓷碗,蹲在水塘边,久久未动。 “管家,你这是开玩笑的吧。”半响,苏眠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是软绵绵,有气无力。 “哎哟,大小姐啊,这消息已经传遍京师的大街小巷,小人哪敢跟您开这种玩笑。”管家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又道:“将军在宫里头忙得抽不开身,特地差小人过来传话,提醒小姐这些时日好好呆在府里,千万别出门。” “哪里还用他提醒?”苏眠一脸惶恐。萧言瑜如今成了皇上,她哪里还敢出门。 摆手示意管家退下,苏眠自个儿坐在水塘边惆怅。这一边惆怅,一边想起了往日时分的诸多‘荒唐事’。 小时候,萧言瑜长得胖,胖墩一样的胖,又喜欢穿绿衣,远远望去,活生生一个圆滚滚的矮冬瓜,苏眠喊他‘矮冬瓜’喊了好些年,直到他身子抽条,长成了高瘦的俏公子,这称号才作罢。 再后来,他们同在宫里的学堂读书,萧言瑜抢过苏眠的冰糖葫芦、桂花糖,苏眠不甘示弱,骗萧言瑜戳马蜂窝,害他被蜇成了猪头。 从小到大,苏眠和萧言瑜打过无数次架,就在前两天,萧言瑜破坏苏眠的拜师计划,还被苏眠放狗咬伤了手腕。 “前几天,我还给萧言瑜送了一车杉木,让他留着做灵牌用。”苏眠声音哆哆嗦嗦,哭丧着脸,呜咽出声,“这哪里是给萧言瑜做灵牌,是给我自个儿做灵牌啊。” 苏眠揉着发酸的眼眶,起身回了闺房,她原想着睡一觉过去,一切等她爹回来再说。可躺在床上战战兢兢半日,愣是神志清醒,一点也没睡着。 ——*—— 夜幕时分,华灯初上,苏府一切正常,只苏眠抱着他爹的脖子,哭声动人,“爹啊,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知道害怕了?”苏将军声音沙哑,眼角下青黑一片,想来这几日未曾休息好。 “皇上他不是不喜欢萧言瑜么?怎么还把皇位传给他?”苏眠放开她爹的脖子,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眼泪,十分不解。 “哎”苏将军叹息一声,揉着太阳穴,恨恨道,“都是假的,都是装的,皇上他苦心谋划这些年,全是为了保护三皇子。” 昭和帝明明病入膏肓,床榻前却只留下大皇子与二皇子,外人都以为,他是想从二位皇子中选其一继位。却不料他招来自个儿的衷心大臣们,让他们守住两位皇子,不得反抗,好让他传位给三皇子的诏书,顺利下达。 “爹,要不……咱们离开京师吧。”苏眠没出息说道,昭和帝苦心经营这些年,也许是畏惧苏家,怕苏家外戚干权,他想让这江山姓萧,只姓萧,才把皇子传给三皇子。 昭和帝心思清明,他筹谋了这么多年,为保萧言瑜稳坐皇位,定然会挖不少的坑,等着苏家来跳。既然如此,为何不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呢? “不行,咱们要是走了,苏家就真完了。”苏将军摇头叹息,“咱们离开京师,倒是如鱼得水,可你的姑姑和两位表哥呢?他们岂不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爹得留下来保护他们!”苏将军抬手,揉了揉苏眠的脑袋,轻声安慰:“爹手上还有几分兵权,只要咱们留在京师,新帝心有忌惮,就不敢妄动。” “可……”苏眠眸子里依旧有些慌,萧言瑜对她恨之入骨,她若留在京师,定然会给苏家招来祸事。 抬头,见自家老爹目光坚定,苏眠不好再说,只点头应道,“都听爹的。” 她不想连累苏家,可已经得罪了萧言瑜,便只能想个法子躲他,躲得远远的。 苏眠想到了嫁人,可与一个陌生人成亲,总感觉怪怪的。 实在不行,她就去寒山寺出家当尼姑。苏眠破罐子破摔,想通了这一道,心里的害怕总算缓和一些,只依旧每日不敢出府,喂鱼、练武打发时间。 ——*—— 国丧之日,举国哀痛。苏府同京师各处一般,挂上白幡,换上丧服。 苏眠今日换了身白裙,头戴素雅白玉簪子,坐在后院的亭子里发呆。她从来没有在苏府宅过这般久,算来已经半个月未曾出门。 人闷得太久,脑袋就容易昏沉发蔫,苏眠掰着手指头,突然觉得,以往同萧言瑜打闹斗嘴的日子,并没有那么糟糕,反倒是现在的无聊,才是真正的度日如年。 日薄西山,苏眠同往常般,早早躺在床上休息,可两只眼睛大睁着,愣是一点困意也没有。 “沙沙”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苏眠鲤鱼打挺跳下床,正见梳妆台前的窗户被人推开,蓝衣少年,翻窗进来,一屁股坐在她的梳妆台上。 他头戴金冠,眉宇之间些许黯然,一双黑色的靴子上沾满黄泥,此刻正踩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仿若故意一般,那双靴子的主人斜着脚底,将黄泥蹭的满凳子都是。 “你来做什么?”苏眠看清来人,心下一惊,萧言瑜今日送昭和帝棺椁进皇陵,路途遥远,怎么还有工夫拐弯来苏府一趟? “我要当皇帝了。”萧言瑜唇角带笑,可笑中更多的是苦笑与嘲笑。 “我父皇驾崩了。”他继续说道,眉宇黯然,双眸微红,浮起一层雾气。 “我知道。”苏眠缓缓应声,她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萧言瑜,低沉、沮丧,仿若南飞的孤雁,孑然一身,孤寂冷漠。 “你节哀!”苏眠忍不住安慰一声。 话音落,却见萧言瑜扯动僵硬的唇角,冷声说道,“生老病死乃是人间常事,我有什么好节哀的,该节哀的是你们苏家才是。” 他语调一贯的骄傲自大,苏眠忍不住皱眉,伸出食指,指向窗户骂道,“你滚,马不停蹄的滚!” 萧言瑜不为所动,面色如常,只抬起右手,握住苏眠的那根食指,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包桂花糖,塞到苏眠手中。 “喂我!”他轻声开口,带着些许命令的味道。 “什么?”苏眠看向掌心,白净手帕包好的桂花糖,方方正正,甜腻腻的味道,稍稍抚慰此时糟糕的心情。 “我要吃糖,你喂我。”他复又说了一遍,语气中少了些许命令,却多了一丝恳求的味道。 苏眠看疯子一样的看着萧言瑜,觉得他一定是疯了,昭和帝的驾崩对他而言,打击太大,生生将他变成了疯子。 见他眸子里堆满雾气,紧抿薄唇,苏眠心生同情,犹豫片刻,从掌心捏了颗糖,塞进萧言瑜嘴中。 “你的糖,我吃了,你也要信守承诺。”萧言瑜眸子里亮了亮,咬得嘴里的糖,咯嘣乱响,他说完,快速起身,翻窗离去。 “什么毛病?”苏眠不明所以,暗骂一句,躺回床上。 刚才的一幕太过诡异,若不是梳妆台上,还留有一堆黄泥脚印,苏眠一定以为,自己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苏眠:自从知道萧言瑜要当皇帝,我是饭也不香了,茶也不甜了,吃块小饼干也觉得噎人了。 第5章 恨嫁 #恨嫁# 苏眠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她和萧言瑜又在打架,他们拼命拉扯对方的头发,恨不能同归于尽。 朦朦胧胧之中,时间渐渐后退,苏眠似乎回到了幼时。说不清是四岁,还是五岁,她抱着一包桂花糖,笑的开心极了。 苏眠喜欢桂花糖,却不是因为喜欢桂花糖的甜味,而是她爹每次从边疆回京,都会买一包桂花糖给她。在苏眠心中,吃到她爹买的桂花糖,便意味着她爹会陪在她身边。 苏眠喜欢抱着桂花糖闲逛,那时候,大皇子和二皇子总会想尽一切办法,央求她,求她分一些糖给他们。 “阿眠妹妹,给我吃一颗糖吧,等我长大成人,自立府邸,我让你当我的王妃。” “阿眠妹妹,别听他的,王妃有什么好,我让你做我的皇后。” 两位皇子表哥争先恐后,全然忘记了皇后姑姑的谆谆教导。 苏眠看着两人,忍不住笑道:“好,就给你们一人一颗。” 话音刚落,一只绿色的人影从一旁经过,六岁的萧言瑜,胖嘟嘟、圆滚滚,活脱脱一只绿冬瓜。 绿冬瓜盯着苏眠怀里的桂花糖,舔了舔嘴唇,双手背在身后,鼻子轻哼一声,气鼓鼓走了。 苏眠不明所以,只看着面眼前欢快吃糖的两位表哥说道,“我不想当王妃,也不想做皇后,我要当大将军,我要和我爹一起,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 “你的糖,我吃了,你也要信守承诺。” 苏眠清早醒来的时候,脑袋里不断回荡着这句话。萧言瑜微凉的声音,像是咒语一般,折磨得她心乱如麻。 苏眠抓耳挠腮,紧锁眉头,她一定是被昨日的萧言瑜吓到了,才会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梦。 苏眠拍了拍脑门,强把烦杂的思绪抛开,径直去往前厅,准备用些早饭。 苏府前厅,苏将军一席灰色长衫,静坐八仙桌前。他手执筷子,却是一动不动,只眉头皱得紧,仿佛能夹死一只蚊子。 “老爹,你这是愁什么呢?”苏眠坐在她爹旁边,自顾盛了碗白粥,大口吃起来。 “新帝登基之日已定,就在三天后。”苏将军喃喃自语,满脸愁绪浓得化不开。 “爹啊,船到桥头自然直,你放宽心,好好保重自个儿的身体才最重要。”苏眠忙新盛了一碗粥,递到她爹面前劝慰。 “爹担心的不是苏家,爹担心的是你。”苏将军放下手里的筷子,愁眉不展,“朝中大臣纷纷上书进谏,请求新帝,广纳秀女,充盈后宫。你素来与三皇子不合,爹是怕他蓄意报复,召你入宫。” “不能够吧。”苏眠瞪圆了眼睛,半响才又摇头否定,“谁会这么自虐,把讨厌的人身召到身边来,再说……我也不是吃素的,他若当真召我入宫,我就让他断子绝孙。” “你呀你。”苏将军被逗笑了,接过苏眠手里的粥,吃了起来。 苏眠看她爹吃饭,跟着傻笑,可心里却七上八下,很是不安。她确实怕萧言瑜蓄意报复,召她入宫,那一道圣旨下下来,可不就是死路一条么? 心里头害怕,苏眠刚用完早膳,便急匆匆找来管家,吩咐他道:“把京师有名的媒婆都找到府里来”。 管家急忙出门,可寻了满城的媒婆,愣是一无所获。起初,媒婆们见有生意上门,都挺开心,可一听说亲对象是苏眠,忙不迭摇头拒绝,谁人不知苏眠在京师的诨名,京师小霸王那可不是叫着玩的,赌坊、青楼、乐坊这些地方,苏眠可比京师的纨绔子弟熟门熟路的多。这样的姑娘,与其要嫁人,倒不如娶个男子回来更容易。 管家忙碌一天,实在无奈,只得实话实说,报告今日的所闻所见。 “苏管家,你也觉得我嫁不出去,不如娶个相公回来?”苏眠咬牙,看着管家冷声质问。 “没有的事,咱们大小姐知书达理,武艺惊人,琴棋书画也都略知一二,方方面面都比那些深闺里的小姑娘强得多。”管家点头哈腰,一头的冷汗,却没敢抬手擦。 “算了,你的话也当不得真。”苏眠有自知之明,摆手示意管家退下,独自去书房找她爹去了。 “爹都听说了,你嫁人的事清,想清楚了?”苏将军有些不舍,可眼下这种形势,她女儿嫁给谁都比进宫好。 “想清楚了,只是……”苏眠苦涩一笑,“无人敢娶你家闺女啊。” “不怕,爹的部下里,未娶亲者众多,等爹喊他们过来,你自个儿选。”苏将军讪讪一笑,喊门外的李副将去郊区训练场传话,只说,“被大小姐相中者,赏黄金千两,府邸一座。” 苏将军这话放出去,确实来了几个无畏者,只年纪没有三十也有二十八,苏眠实在下不去手。 “爹,算了,不用你操心,还是我自个儿琢磨嫁人的事吧。”苏眠扶额叹息,只得出府去找她的徒儿柳白,他心思活络,定能帮忙想出个万全之策。 ——*—— 苏眠着急忙慌到柳府时,小厮说柳白正在会客,让她稍事等待。 苏眠性子急,哪里等的了,大步流星进了柳府,直奔柳白的院子而去。 柳白居住的院子,名曰云英院,院内遍布花草,青红相接,绿意盎然。往日,柳白喜欢在院子中,煮茶弹琴,或搔首弄姿,用学来的三脚猫功夫,舞剑弄影,引得府上丫鬟围观,拍掌叫好。可今日院子里静悄悄的,不似往常热闹。 苏眠心里着急,推门而入,正见柳白一袭白衣,靠在书案前,垂首看书。 蓝底白字的书皮上,赫然印着‘博物志’三个大字,却是倒着的。 苏眠觉得柳白举止古怪,上下扫了他一眼,问道,“你喜欢倒着看书么?” “我以为是我爹找我,所以,找本书装一装。”见来人是苏眠,柳白忙丢了手里的书讪讪一笑解释道。 “前几日得了些新茶,徒儿带你去尝尝。”柳白上前一步,拉住苏眠的衣袖,似是急着把她拉出房间。 “我有急事找你,没心情喝什么新茶。”苏眠止步,转而退到书案前,靠着书案急匆匆道,“我记得你说过,你老家原是信阳,家中叔伯兄弟众多,都在信阳经商,可有此事?” “确实如此”柳白点点头,一脸不解看向苏眠问道,“可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见柳白点头,苏眠心上一喜,忙将急着嫁人的事说与他听,末了急切又道,“我想了许久,嫁人嫁得越远,我这条命便能活的越长,你老家信阳的那些兄弟之中,可有未娶亲的?你快些帮我牵牵线。” “那怎么行,你是我师父,如若嫁给我的兄弟,岂不是乱了辈分!”柳白瞪圆了眼睛,慌忙摇头,眼睛有意无意瞥向屏风后面,似是哪里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如今已经是火烧眉毛,你还纠结这些作什么?”苏眠恨得咬牙,上前一步擒住柳白脖根处的衣襟,冷声威胁道,“我实在是无计可施,才来寻你帮忙。你在信阳,若有未成亲的兄弟最好,若是没有,你便自个儿娶了我,咱们一起回你信阳老家便是。” “不……不行,我当你是我师父,你却想当我娘子,这绝对不行,一千个不行,一万个不行。”柳白小鹿般惊慌,扭着身子想要逃跑,可衣襟被苏眠攥着纹丝不动,他这般扭动,反倒卡的脖颈呼吸不顺。 “师父,你莫要冲动,总有不怕死敢娶你的人。”柳白偷瞄了眼屏风的方向,心底实在纳闷,那躲在屏风后面的人,一早跑来跟他打听苏眠的喜好,是真的有意与苏眠,还是在玩什么新花招?毕竟,他跟苏眠从小便是死对头。 “不怕死?敢娶我的人?”苏眠声音发冷,她松开柳白,双手抱胸,故意激将他又道:“说来说去,你原是个怕死的,不敢娶我,不讲义气,框我对你情深义重。” “谁说我不敢。”柳白被苏眠激得脸色燥红,他梗着脖子喊了声,正欲应下苏眠,却见屏风被人一脚踢翻。 蓝衣金冠的少年踩着屏风走了出来,他故作淡然瞥了苏眠一眼,轻声道,“原来阿眠妹妹这么急着嫁人,那朕帮你寻一门好亲事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萧言瑜:想嫁人,没门! 苏眠:没门,我翻窗总可以吧。 萧言瑜:窗户也被朕封死了。 苏眠:…… 第6章 圣旨 #圣旨# 萧言瑜撂完话,气哄哄走了。 苏眠被吓傻了般,愣在原地,半天不说话。好半响,才见她扶着书案,坐进木椅中问柳白道,“萧言瑜怎么会在你这里?你是不是背着我,和他有什么交情?” “没有的事。”柳白连连摆手,慌忙解释,“我这是头一次和他私下见面,是他来寻我的,他如今是咱们萧国的天子,我又怎么敢,拒之不见。” “可我实在想不通,萧言瑜来找你做什么?你文比不上你大哥,武比不上你二哥,写诗又比不过你大姐,弹琴也比不过我……” 苏眠的念叨声下,柳白的脸变得绯红,他恼羞成怒,双手抱胸,故意呛她道,“他寻我是为了打听你的事情,指不定是想给你使什么新绊子呢,你不想着如何自保,还有功夫在这数落我?” 苏眠恍然醒悟,重重拍了下书案,起身决绝道:“我如今被他盯得死死的,若再与你有牵连,怕是会连累到你。萧言瑜若是再敢来寻你,你便说咱们今日大吵了一架,情谊尽断,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也好保你们柳家平安。” “师父……”柳白被苏眠说的眼眶发红,他抬手扯住苏眠的袖子,不让她走,抬头软糯糯妥协道:“若不然,我娶了你了便是,咱们一起回信阳老家。” 苏眠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若是萧言瑜今日不在这儿,这法子兴许还有用,可他已经撂下狠话,若她再敢冒然嫁人,便是抗旨不尊,这不止会害了苏家,还会连累到柳家,她不能这么自私,为了一人活命,牵连到两个家族跟着受难。 “不用,你没听萧言瑜说么?他要给我寻一门好亲事呢。”苏眠无奈摇摇头,转而又嗤笑道:“便是寻个瞎子瘸子也罢,我又不怕,大不了新婚之夜谋/杀亲夫,做个逍遥自在的寡妇,你觉得如何?” “师父不愧是师父!”柳白眉毛一挑,忍不住拍马屁道。 “哼,那是自然!”苏眠压下心底的不安,昂着下巴阔步离开,末了,还不忘再三提醒柳白,“这段时日,你别再来苏府寻我,好好保护你自己。” ——*—— 苏眠没敢把柳府遇见萧言瑜的事情,说给她爹听,毕竟这段时间,她爹已经够忧愁了,她不想雪上加霜。 宅在苏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般浑浑噩噩过了几日后,苏眠觉得自己快疯了。 这日,天色晴朗,风轻云淡。苏眠实在憋得难受,跑来后院,对着院里的那棵榕树,指桑骂槐,数落萧言瑜小鸡肚肠、公报私仇。 苏眠骂完还不解气,又盛了碗鱼食到池塘边,一边喂鱼,一边对着水中的红鲤鱼与绿鲤鱼,诉说满腹的苦水。 水池中,成人胳膊一般粗壮的红鲤鱼与绿鲤鱼,争抢鱼食,游得欢快,丝毫没受苏眠低落的情绪影响。 苏眠见此,更是不悦,指着池塘中的两只鲤鱼叫骂,“吃吃吃,就知道吃,我爹买你们的时候,说是寓意吉祥,能保家宅平安,可养了你们这么久,半点忙也没帮上。” 苏眠越说越气,见鱼儿们对自个儿不闻不问,依旧争抢鱼食,心中怒火丛生,抬步跳下水塘,用裙摆包裹住水面上的鱼食,断绝了鲤鱼的口粮。 “你们俩,好好面壁思过,三天不准吃饭。”苏眠爬上岸,指着两只摇头摆尾的鲤鱼斥责。 话音落,却见管家急匆匆跑来喊道:“大小姐,老爷喊你去前厅接旨。” 见苏眠浑身湿漉漉站在水塘边,管家忍不住又道:“要不,小姐您先去换身衣服?” 该来的总归是来了,萧言瑜那厮果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苏眠压下心底的慌乱,摆手拒绝道,“接个旨而已,换什么衣服?” 话毕,昂首挺胸,阔步离开,留给管家一个潇洒的背影。 苏府,前厅,已经跪了一屋子人,排首跪着的,赫然就是苏眠她爹,苏将军。 苏眠不急不缓,一步一个湿脚印,走到她爹身旁跪下,才听那传旨的公公,鸟叫一般,尖着嗓子喊道,“苏家长女苏眠,端庄温婉,贤良淑德……” 传旨公公念到这儿的时候,顿了一下,扫了眼跟前的苏眠,一袭青衣湿水后,邹巴巴紧贴在身上,满头青丝如瀑般散在肩头,正湿漉漉滴着水,许是太冷的缘故,她脸色苍白,樱唇发紫,一副淹死鬼的模样。 “端庄温婉?贤良淑德?”苏眠小声呢喃,低声嘲讽,“萧言瑜还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话毕,又听那传旨公公继续喊道,“谦虚恭让,仪容无双,乃为良配,册封为后,为天下之母仪。内驭后宫诸嫔,以兴宗室。外辅朕躬,以明法度、以近贤臣。使四海同遵王化,万方共仰皇朝。[1]” 苏眠跪在原地半响未动,那封明黄的圣旨,被人强行塞到她手上,有些烫手。 传旨公公走后,苏眠忙将圣旨甩在地上,踉跄着跑回房间,躲进被窝里。 “萧言瑜果然有自虐倾向,明明讨厌厌恶我,却为何要封我为后,把我困在眼前?不不,他不是有自虐倾向,他这是想把我困在身边,方便虐我啊。”苏眠摇晃脑袋,身子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若是嫁给旁人还好,新婚之夜,谋/杀亲夫,也能换个自由身,可嫁给萧言瑜?她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弑君啊,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眠儿!”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声音有些低沉与沧桑,那声音顿了顿又说道:“爹知道你不想嫁给萧言瑜,你别做傻事,爹现在就进宫找你皇后姑,商量对策。” “别去!”苏眠起身,慌忙开门,拦住她爹,“苏家如今不比从前,况且皇后姑姑为了两位表哥早已焦头烂额,萧言瑜是铁了心想报复我,去也是白去。” 苏眠搓着双手,吸了吸鼻子,恨恨道,“我苏眠也不是吃素的,定要让他萧言瑜为今日这道圣旨,悔得肠子发青。” “哼!”苏眠冷哼一声,宽慰她爹道:“待我入了宫,一定搅得萧言瑜后宫不得安宁,让他每天一个头,两个大,后悔下了今日这道圣旨。” 苏眠故意说的轻松,苏将军却是不信,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揉了揉苏眠还有些湿漉的脑袋,“爹知道你是安慰我,可后宫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你性子鲁莽,又心思单纯,爹是怕你……” 苏将军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将苏眠扯进怀里抱住,“你放心,萧言瑜若敢欺人太甚,爹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拔下他一层皮。”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探子报:苏将军说,皇上若敢欺人太甚,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拔下皇上您的一层皮。 萧言瑜:我岳丈大人就爱开玩笑! 苏眠:我爹是认真的 萧言瑜,讪讪一笑:我家娘子也爱开玩笑! ——*—— [1]部分的圣旨内容,后半部分参考百度 第7章 赴约 #赴约# 新帝登基后,改国号永安,敕封大皇子[萧言谨]为贤王,二皇子[萧言慎]为武王。 苏眠被封为后的消息,传到贤王府时,大皇子萧言谨正在用午膳。他面色如常,搁下碗筷,待屏退一屋子的下人后,眉头深锁,来回踱步,嘴里念念叨叨着,“不能让阿眠进宫,若萧言瑜通过联姻,得到舅舅的支持,我便再无半分翻身的可能。” 他脚下步子极快,许是太过焦急,竟踉跄着差点跌倒。他扶着八仙桌缓缓坐好,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囫囵饮下,却被热茶烫到,发出阵阵的咳嗽声。 心情烦躁,他摔了手里杯子,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茶壶。他的两只眼睛有些不同,仔细看的话,左侧的眼睛,眸子灰白,没什么神采。 “萧言瑜,你必须死在我前头。”他捂着那只眸子灰白的左眼,右眼微眯,露出几分寒光。 “皇兄,皇兄!”门外突然传来焦急的喊声。 伴随着‘踏踏’的脚步声,二皇子[萧言慎]一身紧身黑衣窜进门里。他手上的青光宝剑,重重拍在八仙桌上,气喘吁吁说道,“皇兄,萧言瑜想让阿眠表妹做他的皇后,谁知道他安得什么心思,咱们得想办法帮帮阿眠。” “我自然想帮阿眠表妹。”萧言谨看着眼前的人,颓败的眸子亮了亮,故作忧思道,“只是这法子,需得牺牲皇弟你的名声,不知你可愿?” “只要能救阿眠,什么法子我都愿意。” “那你附耳过来。” 萧言谨以为,破坏这桩婚事其实很简单,只要设法让阿眠失身,成为皇弟的女人,萧言瑜那道拉拢苏家的‘封后圣旨’只能作罢。 只是萧言谨没料到的是,他话音刚落,却见萧言慎连连摇头,“不行,不行,阿眠是我的妹妹,我怎能欺侮她。” “你若不愿,便假装米已成炊,坊间流言一起,自然能逼迫萧言瑜撤了那道封后的圣旨。” 萧言慎不语,想到以苏眠的性格,看重自由多过名声,便点头应道,“那我试试!” ——*—— 萧言瑜的那道封后圣旨,让苏眠失眠了整个晚上。 翌日,收到二皇子萧言慎的邀请时,苏眠想也没想,顶着两只黑眼圈便去赴约了。 设宴地点在江鱼湖畔的醉仙楼,苏眠来到二楼雅间时,萧言慎已经早早等着了。 对着萧言慎扯了抹僵硬的嘴角,苏眠靠着八仙桌,没个正行的坐在凳子上叹息,“想不到我苏眠也有今日。” “我聪颖灵动的阿眠表妹,你这是准备放弃反抗了?”萧言慎头一次见苏眠如此颓败,嘿嘿一笑,坐在她对面,倒了杯茶递给她,又道:“阿眠表妹,要不然我带你私奔吧,以后天涯海角,咱们都去闯一闯,路见不平,还能行侠仗义,多有意思?” 苏眠瞥了萧言慎一眼,面无表情反驳:“私奔自然是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可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 “那也不能让你嫁给萧言瑜。”萧言慎急忙反驳,又絮絮叨叨提醒苏眠:“你别忘了,那小子打小就抢你的糖,前些日子,还吃了我送你的狗,你嫁给他,能有什么好处?可别变成整日哭哭啼啼的小怨妇。” 萧言慎说着,皱眉挤眼,滑稽的表情,逗得苏眠一乐。 “你才是哭哭啼啼的小怨妇。”苏眠忍不住笑,边喝茶,边捏了颗花生,砸向萧言慎脸上。 萧言慎也不在意,昂起下巴,张大嘴巴,熟练将那颗花生米接到嘴里,嘎嘣嘎嘣嚼得用力。 “别卖关子了,快说,今日找我来,可是找到什么法子帮我。”苏眠放下手里的茶杯,托着下巴急迫问萧言慎道。 “自然是有法子的,只是不是什么好法子。”萧言慎说着挠了挠脖子,他对着下巴处扇了扇,不解呢喃道:“怎么才进四月,天就这么热了?” 他说着,解了颗胸口的扣子,眼神竟变得迷茫起来。 “二表哥?”苏眠不解,抬头喊萧言慎,却见他努力撑起身子,将八仙桌上的茶壶推搡到地上。 “皇兄他骗我,说是演一场戏,却在茶里下药。”萧言慎声音虚弱,他双颊泛红,抬头看着苏眠焦急道:“阿眠,你快走,趁你身上的药效还没发作。” 苏眠虽然未经人/事,可见萧言慎这幅恨不得扒光自己的样子,大抵也猜到几分真相。 “大表哥他真能出馊主意!”苏眠骂了一句,起身就去开门,可拽了几下,房门纹丝不动,显然是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身上开始发热,苏眠紧握双拳,尖细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才让她神志稍稍清醒些。她瞥了眼近乎赤/裸的萧言慎,忍痛躲开,趴在窗户前透气,她得想个法子快些离开这里,若被旁人瞧见这幕,便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急匆匆赶来。苏眠来不及细想,扒开窗户,直接跳进醉仙楼边的江鱼湖中。 刺骨的冰水,直直涌入苏眠的眼、耳、口、鼻,她沉积在湖水中,感觉炽热的身体稍稍好受些,然而没过多久,脑袋眩晕,身体变得沉重。她滑动四肢,试图冲破水面,重获呼吸,可湖水像是水蛇一样,缠绕在她身上,拖得她,越来越往下沉。 意识渐渐昏沉,隐约中,苏眠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在湖面之上。 昏迷前,苏眠分明看到,一抹蓝色的影子越靠越近,那影子的主人双臂捆在她腰间,带着她冲破水面,重获呼吸。 苏眠抱救命稻草般,紧紧趴在那人身上,她将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喘着粗气连连道谢。 “阿眠不用这般客气,咱们本就是一家人。”清凉的声音自对方口中传来,有些耳熟。 苏眠怔住,待喘匀气回神,才看清救命恩人的脸,竟是萧言瑜那厮。他乌发如瀑披在身后,额前的碎发湿淋淋贴在脸上,剑眉之下,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有些氤氲雾气,像是林间的小鹿,湿漉漉的,有几分的可爱。 可爱?想到这里,苏眠忍不住恶寒,她怎么会将‘可爱’这样的词,用在萧言瑜身上?一定是在湖里呆的太久,脑袋进水了。 “你的腿,现在能放开我了么?”萧言瑜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喑哑。 我的腿怎么了?苏眠不解低头,才见自己八爪鱼一般趴在萧言瑜身上,她那双腿,此刻正紧紧捆在萧言瑜腰间,姿/势极其暧/昧。 “哼,竹竿一样的身材,还怕我占你便宜不成?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苏眠死鸭子嘴硬,习惯性怼萧言瑜道。 “我自然没有阿眠的身材好。”萧言瑜也不生气,微微一笑,又缓缓道,“既然你是君子,我是小人,那我占你便宜也是应该的。” 萧言瑜说着,双手成捧状,向苏眠的屁/股下移动,惊得苏眠连忙跳开,距离萧言瑜三尺远。 “你你……”苏眠指着萧言瑜骂骂咧咧,“你找死!” “你以为我愿意托着你,你自个儿多重,心里没数?”萧言瑜厉声反驳,见苏眠吃瘪,心情极好,大笑着离开,留给苏眠一个潇洒的背影。 “我……我……气死我了。”苏眠指着萧言瑜的背影,暗骂道,“你给老子等着,等老子弄死你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苏眠:你给老子等着,等老子弄死你的那一天 萧言瑜:我等着呢,我都等了你十八年了,不差再多等几个十八年 第8章 打架 #打架# 连续两天落水,苏眠铁打的身子也生了风寒。 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苏眠边打着喷嚏,边小声咒骂萧言瑜,骂他假惺惺救人,端着一脸的傲慢是想气死自己,看一场好戏。 苏眠正小声嘟囔着,外间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阿眠表妹,昨天的事,实在是对不起,我今早去皇兄府上,跟他吵了一架,他也是救你心切,才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萧言慎的声音有些沙哑,想来跟萧言谨的那场架,吵的挺凶。 “我没怪你。”苏眠打了个喷嚏,话音突然变得严厉:“若下次再有什么帮我的主意,需得提前告诉我,免得我措手不及。” “好,好!”听闻苏眠松口,萧言慎心间的大石终于落下,他长舒了一口气,语调变得轻快许多:“苏管家说你生了风寒,我特地寻了毕春堂的良药,就放在你门口,你记得吃,我有事,先走了!” 话音落,人一溜烟跑远。苏眠无奈,只得裹着被子下床,开门拿药。 白底蓝花的药瓶,端端正正摆在门槛边,苏眠弯腰拾起药瓶,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生姜味,夹着几分甜腻的蜂蜜味。 嗓子痒痒的,有些想咳嗽,苏眠忙举起药瓶,往嘴边喂,可还没喝到药,便见一抹蓝色的影子窜来,抢了她的药瓶丢到地上。 蓝衣少年,头戴金冠,喘着粗气,胸口上下浮动,想来一路上跑得很急。 “萧言瑜,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看清来人,苏眠忍住咳嗽,白眼一翻,恨恨骂道,“你是想看我病死,好给我送终是么?” “你还真敢喝?忘记昨个儿的教训了?”萧言瑜双手抱胸,恨铁不成钢骂道。 “那是我二表哥,他还能害我不成?”苏眠讨厌萧言瑜这般模样,明明是嫉妒大表哥、二表哥对她好,却故作不在意,阴阳怪气,说些别人听不明白的话。 “二皇兄心性和善,自然不会害你。”萧言瑜话里有话,自然是指向大皇子萧言谨。他十岁那年意外伤了左眼,瞎了只眼睛,此后,性情变幻莫测,表面是谦谦君子,实则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昨日那场荒唐的设宴,他就是主谋。 苏眠听出萧言瑜意有所指,气不打一处来,昂首看着他,骂道:“大表哥变成今日这样,还不是你害的。” 八岁那年,苏眠与两位表哥玩弹弓打鸟,萧言瑜不知从哪窜出来,伸手去抢苏眠手里的弹弓,两人互不相让,推搡之间,弹弓夹上的弹珠弹射开,伤了萧言谨的眼睛。宫中御医百般救治,可还是没能保住那只伤眼。 “我说了多少次,他的眼睛不是我弄伤的。”萧言瑜的声音陡然提高了数倍,他死死盯着苏眠,眼睛里满是怒意:“朕再说最后一次,弹珠朝树弹射出去,不可能伤到大皇兄的眼睛。” 胸口上下起伏,萧言瑜特意在‘朕’这个字上加重声音,他昂着下巴,眼睛有些湿润,却是故意撇开,不去看苏眠的眼睛。 “好……既然你不承认,那便是我欠大皇兄的,怪我当年力气小,没能拼死抢回弹弓。”苏眠紧咬贝齿,冷声又道:“不管大皇兄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我苏眠都会无条件原谅他,这是我苏眠欠他的。” “你愿意欠他便欠着,我萧言瑜半点不欠他萧言谨的。”萧言瑜一脸怒气,抬脚踩在地上的药瓶上,脚掌用力碾压,只听到瓶渣子,在他脚底嘎吱作响,很是瘆人。 苏眠气急,掀开身上的被子,朝萧言瑜丢去,又趁他接被子的功夫,大跳着扑到他身上,手脚并用往他身上砸。 萧言瑜抬手欲反抗,可听见苏眠阵阵的咳嗽声,双臂转而护住脑袋,一动不动,任由苏眠上下其手。 反正身上裹着棉被,挨几下拳头也不疼。萧言瑜这般想着,待苏眠累了收手,忙将身上的被子一掀,盖在苏眠身上,而后长臂一伸,连人带被,拦腰抱起。 “你什么毛病?”双脚陡然间悬空,苏眠惊叫出声,双臂习惯性一搂,却是搂住了萧言瑜的脖子。 “你放开我。”苏眠慌忙松开双手,大喊着挣扎,却萧言瑜连人带被,丢回床上。 捂着屁股龇牙咧嘴,苏眠痛恨自己学艺不精,竟然没打过萧言瑜这厮。 “朕会派几个教习嬷嬷过来,从明日开始,教你宫中礼仪。” 头顶传来萧言瑜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洋洋。苏眠脑袋嗡地一声炸了,她从小就讨厌那些教习嬷嬷,个个掐着嗓子,不好好说话不说,就连她走路、吃饭、喝茶也要管,实在是繁琐无趣又折磨人。 “我不学,死也不学。”苏眠抬头,恶狠狠盯着萧言瑜,恨不得冲过去咬死他。 “朕不会让你死的。”见苏眠露出一脸的不痛快,萧言瑜心情转而变得很好,他拾起床榻旁的枕头,重重砸在苏眠脑袋上,半开玩笑道,“死了多没意思,生不如死才好玩。” ——*—— 萧言瑜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翌日清早,便派了五个教习嬷嬷到苏府。 苏眠看着面前五人,一个头五个大。她伪装咳嗽不止,躲在被窝里不起床。 嬷嬷们显然不是吃素的,见苏眠这样,嘿嘿一笑,五人齐上阵,扯开了苏眠身上的被子,替她更衣,梳洗打扮。 苏眠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无语凝噎。头上的八根金钗,晃的人眼睛生疼,双颊更是殷红的吓人,像是刚被人打过。 再这么被折腾下去,会疯掉的。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苏眠咬牙,抬手拔下一只金钗,架在脖颈上。 “你们再靠近一步,我就刺下去。”苏眠瞪圆了一双杏眼,继续威胁道,“我若是死了,你们都得陪葬。” 苏眠说着缓缓朝门口移动,趁五位嬷嬷愣住的间隙,拔腿就往外跑,一溜烟的功夫,哪里还有半分苏眠的影子。 苏眠逃跑的消息传到皇宫时,萧言瑜一身明黄龙袍,端坐养心殿上。他小口抿着手里的茶,笑靥如花。 本就没指望苏眠能乖乖学习礼仪,派五个教习嬷嬷过去,不过是为了给她添堵,捎带折磨她一下。 “你暗中跟着,好好保护她。”萧言瑜放下手中的茶,继续垂首批折子。 “遵旨!”房梁上传来回话,话毕,一抹黑色的影子翩然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苏眠:可以的话,我想打爆萧言瑜的头 萧言瑜:可以的话,我想给苏眠请一百个教习嬷嬷 第9章 玩乐 #玩乐# 出了苏府,苏眠实在走投无路,思来想去,直奔柳府寻柳白去了。 “师父……你怎么来了。”柳白如往常般在院子里舞剑,见苏眠一袭青衣,发髻歪斜,头顶上还斜插着好些只金钗,有些意外。他说着迎上前去,又指着苏眠双颊的嫣红,诧异问道:“师父,你这脸是怎么了?被谁打了?” “萧言瑜那个王八蛋!”苏眠恨恨骂了句,眸子里起了一层的水雾,自从萧言瑜当了皇帝,她这日子是真的没法过了,处处受萧言瑜打压,实在是憋屈的很。 “萧……”柳白倏地捂住嘴巴,不敢直呼对方名讳,只小声问道,“你们又打架了?” “不是和他,是他派来的一堆教习嬷嬷,差点没折磨死我。”苏眠双眉紧皱,抬袖擦去双颊的胭脂,喃喃自语:“我这脸被涂成了猴屁股,幸好我跑得快,不然……指不定要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苏眠拉着柳白来到厅房,自顾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喝茶,一边感叹道:“还是你过的舒服,我若是男儿,定然羡慕死你的生活。” 苏眠啧啧嘴,眸子忽然亮了亮,她倏地起身,放下手里的茶,急迫道,“趁萧言瑜还没发现我逃跑,咱们一道出府玩吧,这些天呆在苏府不出门,实在是憋死我了。” “可你这般模样,容易招人眼……”柳白指着苏眠的脸提醒道:“你得乔装改扮一番。” 苏眠点头,换上了柳白的衣服与发冠,不一会儿,一位俊俏的白衣小公子,款款走出房门。她头戴银冠,手执折扇,面若桃花微红,眼若黛山含情,颇有一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之意。 “师父这般模样,倒是把徒儿比了下去。”柳白拱手,面带微笑,拍马屁道。 “那是自然……”苏眠心情好了不少,点点头,折扇在掌心拍了拍说道:“咱们先到京师那家有名的乐坊瞧瞧,去见识见识那位替陆子期弹琴的琴师。这些天,我很是想念他的琴音。” “听闻那位琴师被赶出了乐坊。”柳白微抿薄唇,缓缓解释道:“乐坊嫌他替人弹琴,品行不端,将他撵了出去。京师里正经儿的乐坊,没人敢用他,听说……他辗转许久,去了怡翠楼弹琴。” “就是那个男人都爱去的怡翠楼?”苏眠讶异,有些心疼那位琴师,正儿八经的琴师,谁愿意到那花天酒地的青/楼弹琴,定然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走,咱们也去怡翠楼。”苏眠一拍折扇,下定决心道。 “那可不行,我爹知道我去青/楼,会打死我的。”柳白面露难色,柳家家规极严,他虽仗着柳家老幺的身份,享尽双亲与哥哥、姐姐的宠爱,可涉及家规时,却是半分不敢逾矩,他绝对相信,他老爹知道此事的话,会拿鞭子抽死他的。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苏眠不死心,拉着柳白,一边往外走,一边劝说道:“再说了,若真被人发现,你只管往我身上推便是。” “可……怡翠楼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一掷千金的地儿,咱们身上也没这么多银子啊?”柳白慢慢吞吞,犹豫着不愿意去。 “这个不用担心,银子我有。”苏眠说着,从胸口掏出一堆金钗,正是方才插在她头顶的那几只金钗。 “这里足有八只金钗,分量十足的很,等咱们拿到当铺换了钱,还愁没银子不成。” “这……是?”柳白指着苏眠手中的金钗,很是不解。 “别担心,这些是萧言瑜差人送来的,他如今做了皇帝,钱多得是,还差这几只金钗不成?”苏眠昂着下巴,一脸洋洋得意,能从萧言瑜那里占得半分便宜,她心里头乐开了花。 ——*—— 苏眠前往怡翠楼的消息传到养心殿时,萧言瑜刚批完今日的折子。他伸了伸懒腰,无奈摇头憨笑,“打小就是个不省心的主,如此锲而不舍,倒是真对那位琴师喜欢的紧!” 他起身走到殿外,看着天际的夕阳,摩挲着双手,“朕也去瞧瞧那位琴师,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让阿眠如此痴迷?” ——*—— 江鱼湖两侧楼阁林立,其中最气派的当属醉仙楼和怡翠楼,两楼相对而立,矗立江鱼湖两边,已有百年。 苏眠与柳白来到怡翠楼的时候,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正是开始热闹的时候。 两人由伙计引着来到翠怡楼一楼,见大厅正中央,立着座方方正正的朱红色舞台,足有成人膝盖高。舞台四周垂着薄纱轻缦,随着纱幔缓缓升起,台上的一群粉衣美人儿,舞动长袖,动作轻盈,舞姿曼妙。 围着舞台四周,摆着数十张八仙桌,桌上宾客众多,劝酒者、吆喝者、口出狂言者,层出不穷,聒噪之声,听的人心烦。 看着眼前,苏眠有些心疼那位琴师,在这般境况下弹琴,实在是难得一分清净。 与伙计打听了那位琴师弹琴的时间,苏眠订了间二楼雅间,与柳白一道上了二楼。 “翠怡楼一共有三层,光这二楼一间雅间就要一百两,那三楼得多少钱?”柳白瞪着眼睛,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 “自然是二百两。”苏眠瞥了他一眼,淡然说道。 “二楼一百两,三楼二百两,那一楼岂不是不要钱?”柳白掰着手指头,疑惑问道。 “你算学挺好,只是你确定,你敢去一楼?”苏眠自顾倒了杯茶,递到柳白手上。 “我不敢。”柳白连连摇头,一楼宾客众多,万一被认识他的人瞧见,再捅到他爹那里,少不了一顿重罚。 “尝尝这儿的碧螺春,上好的嫩叶尖,味道尚可。”苏眠举茶劝柳白。 两人说话间,只听一楼传来‘铮’的一声响,正是琴师调琴的声音。苏眠眸子一亮,放下茶杯冲出雅间,凭栏俯视一楼大厅。 男子端坐舞台中央,满头乌发散在身后,仅稍许用一根碧玉簪子挽着,那垂在背后的乌发,像上好的绸缎般柔亮,他身着一身灰色长衫,与朱红色的舞台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由于俯视,苏眠看不清男人的样子,只见他面前摆着架棕红色的古琴,琴身通体油亮,琴弦细刃晶莹,是把上好的古琴。 琴痴本质的苏眠,看到好琴,转而忘了来怡翠楼的本意,竟然望着那把古琴,呆愣了许久。等她被‘铮铮’的琴音叫回神时,一楼的琴音已然袅袅升起。 男人骨骼分明的十指,在琴弦上拨动的欢快,像水中嬉戏的游鱼,自在安然,丝毫没受到大厅嘈杂声的影响。 苏眠见此,忍不住心里赞叹,不愧是她看上的琴师,淡然处世之风,自成一派。 “我要单独见见那位琴师。”喊住一旁经过的伙计,苏眠从怀中掏出两颗银锭子吩咐道。 “好嘞,客官您等着。”伙计收了银子,面带谄笑奔下楼去。 苏眠领着柳白回了雅间,可左等右等,等到一楼琴音停下,依旧没等到心心念念的琴师上门。 “那伙计莫不是拿了师父的钱跑了?”柳白小口抿着茶,小心翼翼问道。 “翠怡楼的伙计,绝不敢怠慢客人。”苏眠皱眉,正要起身出门寻,见方才的伙计着急忙慌,跑来道歉。 “客官,实在是对不起,吕琴师被三楼雅间的客人叫走了。” “三楼哪个雅间?”苏眠不满,怎么三楼得客人就更尊贵吗?事情总该有个先来后到。 “就是这间!”伙计说着指了指头顶的位置,讪讪一笑解释道:“那位客人出手阔绰,小的也是没有办法,还望客人您息怒。” 苏眠哪里能息怒?起身就往外走,可刚出雅间的门,却被柳白死死拉住,“师父,这里不比在家里,你千万别出去打架,咱们等等就是,也不差这一时片刻的。” “好,听你的。”苏眠深呼吸两口气,勉强压制心头的怒火。她靠在二楼的围栏处,举头看向三楼,却见一张得意洋洋的脸,从三楼探出来喊道:“阿眠妹妹,好久不见啊。” 那张脸上,两只眉毛挑得老高,双眼微微眯着,眼尾上挑,鼻梁高挺,双唇淡薄粉红。苏眠承认,这个角度下,这张脸其实挺好看,但苏眠实在讨厌这张脸的主人。 “萧言瑜!”苏眠一字一句喊道,恨不得咬碎满嘴的银牙。 心头好不容易压制的怒火,噌的一下,火冒三丈,击垮理智。苏眠咒骂一声,脚尖轻点凭栏,一袭白影,翩然而上,径直落在三楼,正与萧言瑜面对面站着。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苏眠大骂一声,抬腿朝萧言瑜面门踢去。 “看来你风寒已然好了,骂人也是底气十足的很。”萧言瑜身子一侧,一边躲避苏眠的攻击,一边笑嘻嘻,满不在意说道。 苏眠气急,手脚并用,双腿攻击萧言瑜下身,双手成爪状,攻击其面门。萧言瑜轻松躲开,长臂一伸,捏住苏眠头顶的银冠,而后用力一扯,疼的苏眠倒吸一口气。 “你撒手!”头发随着银冠,被扯的头皮发麻,苏眠龇牙咧嘴,恨不得扑过去咬死萧言瑜。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苏眠:打不过我,就扯我头发,算什么男人? 萧言瑜:我这是速战速决,一招制胜,至于我是不是男人,你以后会知道的。 苏眠:呸,登徒子! 第10章 讨好 #讨好# “你撒手!”头发随着银冠,被扯的头皮发麻,苏眠龇牙咧嘴,恨不得扑过去咬死萧言瑜。 “你随我来,我有要事同你说。”萧言瑜说完并未松手,提兔子似的,提着苏眠的发冠,引着她从三楼,一路走到一楼。 一楼大厅内,嬉笑吵闹着众多,无人注意到这一对,只苏眠自个儿觉得,这般模样实在丢人,忙双袖遮面,踉踉跄跄,被萧言瑜拉到翠怡楼外。 翠怡楼门旁立着辆马车,马车四周裹着精美华丽的丝绸,车窗上镶金嵌玉,用一帘宝蓝色的纱幔遮掩,车身宽敞,尽显贵气。 苏眠由萧言瑜引着爬上马车,两人刚坐定,马车车轮滚滚,向前驶去。 “你好好坐着,我便放了你。”萧言瑜说着,捏了捏苏眠头顶的发冠,以示警告。 “行,我好好坐着。”苏眠无奈妥协道,跪坐在软垫上,双手捂着头顶,愁眉苦脸。 见苏眠服软,萧言瑜缓缓放开苏眠说道:“翠怡楼的那位吕卿尘琴师,身份可疑,在我查清他的身份之前,你莫要再到翠怡楼来。” “吕卿尘?那位琴师叫吕卿尘?名字可真好听!”苏眠眸子一亮,樱唇微微勾起。不愧是她看上的琴师,琴技高超,名字也好听的紧。 “你能听懂我话里的意思么?”萧言瑜扶额叹息,忍不住抬手,拍了拍苏眠的脑门。 “我忍你很久了,你若还想打一架,就再动我一下试试。”苏眠昂首,迎上萧言瑜的目光,寸步不让。 “我没空跟你打架,我说的话你千万记着,那个吕卿尘身份可疑。”萧言瑜开口提醒,见苏眠面上不信,不由开口解释道:“我差人打听过,他在翠怡楼的月钱不过百两,可今日,我以三百的月钱请他去府上弹琴,他却毫不犹豫拒绝了,你不觉得奇怪么?他穷途末路,为了谋生,流落到青/楼弹琴,可这般境况下,他却拒绝了月钱更为丰厚的邀请。” “这有什么奇怪的?吕卿尘身为琴师,心如明镜,他一眼便看透了你伪善的嘴脸,所以拒绝了你呗!”苏眠对萧言瑜翻了个白眼,故意埋汰他道。 “并非如此,他留在青/楼并非为了谋生。在这种鱼蛇混杂之地,他能获得的东西远超过金钱,比如情报之类。” “你说他是敌国的探子?”苏眠摇摇头,却是不信,她瞥了萧言瑜一眼,故意呛他道:“你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敢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此种行为实在是可耻。” “你……”萧言瑜心生恼怒,指着苏眠骂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若是有好人心,那夜叉都能生出一副好心肠!”苏眠不服软反驳道。 萧言瑜气急,紧抿薄唇,双眼死盯着苏眠,眉头深锁。好半响,才见他表情松动,从身后掏出件长条物,那物什用上好的红绸缎盖着,透过红绸的形状,隐约可以看出,绸缎里包裹着一张琴。 “本来是想送给你的,可如今……我心情实在不好,便折了这张琴消气吧。”萧言瑜说着,故意扯开那张红绸。 只见一张通身漆黑油亮的古琴,端正摆在萧言瑜双腿之上,琴弦晶莹细腻,琴头处雕刻着‘风华’二字,字迹铿锵有力,蜿蜒灵动,乃是李/大/师特有的阳刻手法而成。 “风华古琴?”苏眠瞪大了眼睛,忙伸出双臂,拦住萧言瑜毁琴的动作,“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苏眠笑呵呵说着,一双眼睛却是直直盯着风华古琴,半分没看到萧言瑜的脸色。 萧言瑜咧嘴,笑的无声,却是故意冷着声音道,“可如今,我心里头堵得慌,不折点东西,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你若当真想折什么东西,那……那便折了我这条胳膊吧。”苏眠咬咬牙,视死如归般,将胳膊伸到萧言瑜手边,“只求你放过风华古琴,这可是世间难得的好琴,若当真毁了,实在是可惜。” “你确定?”萧言瑜有些讶异,他知苏眠是个琴痴,却没料到她对琴的喜欢,到了这般地步。 “自然确定,你赶紧折吧,折完顺便送我去一趟毕春堂,那里的大夫,我用的习惯。”苏眠念念叨叨,催促萧言瑜动作快点。 “那我可真折了。”萧言瑜忍住坏笑,趁苏眠闭眼的瞬间,食指微弯,重重磕在苏眠脑门上。 “呼……”苏眠倒吸一口气,双手捂着脑门,疼的龇牙咧嘴。 “算了,我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小人,这张琴便送给你了!”萧言瑜心情好了不少,面带微笑将腿上的古琴,塞到苏眠怀里。 “当真给我了!”苏眠杏眼大睁,很是意外,可怀里的古琴实实在在,她双手摩挲着琴身、琴弦,心里乐开了花。 “除了这张古琴,还有其他东西,你回到苏府便知。”萧言瑜话里有话,没有继续往下说。 苏眠回到苏府,才知萧言瑜所谓的‘其他东西’是什么意思,他竟派人送来了聘礼。 院子里全是红绸裹好的箱子、架子,苏眠望着眼前,觉得眼花缭乱,等看了聘单才知道,除却丰盛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萧言瑜还搜罗萧国五百年间,所有数得上名号的古琴,数目足有一百之多。 “为了这一百张古琴,别说深宫高墙,便是刀山火海,我也敢去闯一闯。”苏眠抱着那张聘单,咬牙切齿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苏眠:你别得意,我这是嫁给琴,不是嫁给你。 萧言瑜:没关系,我可以改名叫萧琴 苏眠:…… ————推荐好基友正在更新的文 《接近我的男人都想要我的心》/顾安谨 文案: 从小到大,南谨听过最多的话就是:“我们收养你,就是为了让你报恩的。”“南谨,姐姐有心脏病,你要让着她。” 临死前她才发现,自己是个乙女后宫文炮灰。 那些对她示好、接近她的男人,都想挖她的心换给那个清纯无害的女主。她存在的目的,就是给女主当活体心脏库。 重生到17岁的南谨??? 想挖我的心?滚!! ~~ 大家都觉得南谨变了 “你不是说最爱姐姐吗?” 南谨:你们爱她就行了,我负责搞死爱她的你们。 “你不是害怕被抛弃吗?“ 南谨:“无所畏惧【嚣张】” “你不是说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吗?” 南谨:“哦,你做梦呢。” 渐渐地,南谨发现,那些原本想挖她心的男人们,都想要她的心/人。 文案二 南谨:昨天骂我的人,摔断腿了。 席琛:啊,是吗?【无辜脸】 南谨:你不是孤儿加穷比吗?怎么有钱给我买别墅? 席琛:为了让你过好日子,我把抢我家产的私生子打败了。 世界对你不公平,没人爱你。没关系,全部的喜欢和爱我都给你。 阅读指南:男女主前期灵魂互换。 本文又名:《炮灰不高兴》《重生后和大佬灵魂互换了》 第11章 踏青-1 #踏青-1# 苏眠与萧言瑜的婚期,定在四月下旬。消息传到苏府的时候,苏眠正忙着抚琴,半点没放到心上。等她回过神时,才发觉,距离自个儿入宫,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 托着下巴,对着一堆红绸发呆了半天,苏眠倏地起身,决定好好珍惜眼下为数不多的自由日子。 同老爹借了他心爱的汗血宝马,苏眠翻身上马,约了柳白一道,直奔城郊,踏青而去。 此时正值四月,天气宜人,温暖舒适。城郊早聚集了不少的游人,阡陌小道上,还有不少摊贩,贩卖花环、折扇、胭脂、水粉诸如此类。 苏眠没兴趣买东西,只牵着马儿闲逛,偶尔兴趣来了,也会从路边拔些鲜嫩的青草,喂给马儿吃。 “师父,你当真决定入宫了?”柳白牵着另一匹棕马跟在后头,他见苏眠面色如常,纠结许久,才敢小声问她道。 “我后来想了想,入宫做皇后也挺好的,毕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苏眠抚着马儿的脑袋,声音平淡,毫无波澜。那模样,似乎在评论一个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人。 “真是因为这样才想通的?”柳白不解,以苏眠的性子,原不是这么容易服软的人。 “自然是假的。”苏眠摇头,无奈叹息:“我爹年纪大了,我不能总让他替我操心,我安然接受这桩婚事,他也能跟着安心了。再说了……我总归是要嫁人的,嫁给谁不是嫁?萧言瑜虽然性子讨人嫌了一些,可模样生的不错,并非歪瓜裂枣之类。我左右思量,若是我们俩成亲,指不定是谁吃亏呢?” “你说呢?”苏眠脸上带着抹坏笑,她揉搓着双手,昂首看着柳白问他道。 “以师父的性子,自然不是愿意吃亏的主。”柳白回以微笑,继续宽慰苏眠道:“你能想通更好,那些无法改变的事情,其实越反抗反而越痛苦,与其如此,不如安然接受,且待日后再看,说不定会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柳暗花明又一村!”苏眠呢喃,兀自点点头赞叹,“好诗,好诗,没想到柳徒儿你,也有这般诗情画意的时候!” “都是师父教的好。”柳白拱手夸奖。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心情好了不少,又四周闲逛了会,等到日头高升,到了晌午时分,才落脚一家酒楼用饭。 酒楼位置毗邻城郊的滨河,是座两层的实木小楼,此时正值午时,宾客众多,热闹的很。 苏眠与柳白挑了个二楼靠窗的位子,又点了些酒楼的特色菜,坐在原地,谈诗饮茶。 两人正相谈甚欢间,一旁传来女子的娇嗔声:“婉儿喜欢这个位子,不知表哥是否满意?” 女子的声音,娇滴滴得腻人,苏眠忍住恶寒,侧首看去,正见一位粉衣姑娘,指着她和柳白的位子,可怜兮兮望着身旁的男子。 粉衣姑娘模样生的不错,明眸皓齿,青丝如瀑,只头上斜插着七八只金钗,让苏眠瞧着头皮一紧,担心她纤细的脖子,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重量。 被粉衣姑娘称为‘表哥’的男人,就站在不远处,一袭蓝衣,身量极高,身影瞧着很是眼熟。苏眠不解抬头,正对上萧言瑜那双打量的眼睛。他的视线在苏眠身上扫了两圈,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满。 苏眠低头瞧了眼自己,一身青色长裙,裁量得体,外套白色比甲,也算正常。若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大约是早间起的急,头上随意挽了个男人的发髻吧。 “表哥,这儿的位子靠窗,一眼便能瞧到外头的春意盎然。”粉衣姑娘声音娇弱的紧,说罢扯了扯萧言瑜的衣袖,恨不能挤出两滴泪。 “表妹喜欢就好。”萧言瑜淡淡回道,却是将自个儿的袖子,从粉衣姑娘手里扯了出来,他理了理衣袖背在身后,脸上带着些许隐忍的嫌弃。 苏眠假装听不懂两人的谈话,只继续坐在原地喝茶。吃饭总该有个先来后到,若粉衣姑娘当真喜欢她这个位子,也该等眼下这桌客人吃完再说。 “师父,要不咱们换个位子?”柳白自然认出萧言瑜的身份,他抬头见苏眠一声不吭坐在原地,忙小声开口提醒道。 “换什么位子?你老老实实坐着就好。”苏眠举杯饮茶,半点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位公子,你既然用完饭,该早些离开才是,霸占着顶好的位子不让,实在是无礼。”粉衣姑娘一脸气愤,原先娇滴滴的声音,也变得有几分尖利。 “你哪只眼睛见我用完饭了?”苏眠抬头,瞥了对方一眼,厉声又道,“还有,请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我不是什么公子,我和你娘一样,都是女人。” “你……”粉衣姑娘气急,转而看向身侧的萧言瑜喊道,“表哥,你瞧瞧她,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等蛮民,该好好整治一番才是。” “嗯!”萧言瑜用手掩鼻,轻嗯了一声,却是嘴角憋着笑。无奈眼前人多,他心里纵有万千笑意,也只能隐忍着,转而化为一阵尴尬的咳嗽声。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苏眠:出来透口气,也能遇到你,我现在胸口更闷了 萧言瑜:那我替你揉揉可好? 苏眠:呸,登徒子*2 第12章 踏青-2 #踏青-2# “嗯!”萧言瑜用手掩鼻,轻嗯了一声,却是嘴角憋着笑。无奈眼前人多,他心里纵有万千笑意,也只能隐忍着,转而化为一阵尴尬的咳嗽声。 “天子脚下,更应该讲究个先来后到。”苏眠面色如常,眼皮未抬又道:“姑娘若真心喜欢这个位子,不妨再等等?” “不等了,左右都是朋友,不如拼个桌?”萧言瑜说着,动作利落坐在苏眠身旁,自顾给自己倒了杯茶,眉眼中笑意不减。 粉衣姑娘听罢,露出一脸惊讶,她双手搅着衣袖,站在原地,神色略带不安。 “谁跟你是朋友?”苏眠瞥了眼身旁的人,一脸嫌弃,忙往一旁挪了挪。 萧言瑜见罢,却是微微一笑,身子跟着挪了挪,越加靠近苏眠。 “自然是柳公子的朋友!”萧言瑜声音淡淡,说话间瞥了柳白一眼,眉头微抬,以示警意。 “对对,是我的朋友。”柳白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唇角扬起一抹苦笑。真是神仙打架,凡人跟着遭殃啊! “柳徒儿,师父曾经教过你,交友之事,需得谨慎,可不能什么猫儿、狗儿都交做朋友。”苏眠托着下巴,看向柳白,言语里全是怼萧言瑜的意思。 萧言瑜听罢,倒是没说什么,他了解苏眠的性子,也习惯了苏眠的牙尖嘴利。可那粉衣姑娘听了,却是一脸愤怒,不愿意善罢甘休。她右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厉声斥责道:“你可知道我表哥是谁?竟敢这般口无遮掩,讽刺他是猫儿、狗儿。” “我可没说他是猫儿、狗儿,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苏眠放下手里的茶,瞥了那粉衣姑娘一眼,才发觉对方愤恨盯着自己,恨不能扑过来打她。 苏眠唇角微勾,心情不错,她就喜欢别人看不惯她,又打不过她的样子。 “表哥,婉儿不喜欢这个位子,咱们换个位子坐吧。”粉衣姑娘气愤不已,她与苏眠吵了几句,半点没占到便宜,此时心里头愤恨,看着苏眠那张脸,哪里还吃的下饭,只好央求萧言瑜换位子。 “要换你自个儿换去,我身子乏了,坐在这里正好。”萧言瑜摆手,声音中满是疏离。 粉衣姑娘撇着嘴,没再说话,只低头坐在一旁,小声啜泣道:“出来的时候,姨母说城郊花艳成海、青草连天,还说表哥会带着婉儿,遍游春意,却不料才不过半日功夫,便在此处遭人折辱,婉儿实在是心疼表哥,明明身份尊贵,却遭遇这般不公的对待。” 絮絮叨叨的抽噎声,听得苏眠头昏脑涨,她瞥了萧言瑜一眼,见对方半点没有换位离开的意思,忙拉着柳白一道往外走。 “你不是说这家酒楼的鱼头汤好喝么?不等了?”柳白小声嘟囔着。 “今个儿出门没看黄历,咱们改日再喝!”苏眠声音淡淡,说罢‘踏踏’下楼而去。柳白无奈,只得饿着肚子,硬着头皮跟上去。 萧言瑜本来心情不错,可见苏眠决绝离开,心情瞬间沉到谷底。他双手握拳,紧抿薄唇,实在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岔子?苏眠分明收了他的聘礼,也没有半点不愿入宫的意思。他原以为,她想通了,愿意同自己结为夫妻,却不料她对自己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是他哪里做的还不够好么? 他垂首思考,不解其意,终是忍不住起身,下楼追逐苏眠而去。 ——*—— 酒楼门旁,苏眠等伙计牵来马儿,毫不犹豫,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柳白饿的头昏眼花,正磨磨蹭蹭跟着上马,却被人用力扯了下来。 “谁?”柳白张口正欲要叱骂,见来人是萧言瑜,只好噤声,识相将马让给了对方。 萧言瑜抢了马儿,直朝苏眠追去。他双腿瞪得用力,没多久,便与苏眠齐头并进。 “阿眠,你明明已经饿了,却为何宁愿饿着肚子,也要离开?”萧言瑜大喊着问道。 苏眠转头看清来人,不愿意搭理,双腿越加用力,驱使身下的马儿快跑。她老爹的马,本就是精心养出来的汗血宝马,此刻马儿四肢迈动,跑得欢快,慢慢甩开身后的萧言瑜。 萧言瑜不死心,眼见追不上苏眠,双脚轻点站在马儿身上,借着马儿的背部,飞身朝苏眠跳去,眨眼之间,已稳稳当当落在苏眠背后。 “萧言瑜,你滚下去!”身后突然出现的温热,吓得苏眠一大跳,她喊一声,驱赶萧言瑜道。 “我不下去,除非你告诉我,你执意离开的原因。”萧言瑜不死心,嘴巴里絮絮叨叨分析道,“我了解你,以你的性子,绝不会轻易放弃选好的位子,你是不是吃醋了,气我我今日带着表妹出游,却并未邀请你。” “吁……”苏眠猛地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她佩服萧言瑜的想象力,被他的一番言论,气得直发笑。 “被我说中了?”萧言瑜眉头一挑,似乎很享受苏眠为自己吃醋。 “中你个头!”苏眠大骂一声,对天发誓道:“我是不喜欢你那个婉儿表妹,那样娇滴滴的女子,浑身上下散都发着冲鼻的香味,这等艳福,我可享用不了,还是留给你慢慢享用吧。” “怎么?你放着娇滴滴的美人不陪,跑来追我作甚?”苏眠双手抱胸,昂首看着萧言瑜,一脸不解。 “这么巧,我与阿眠一样,也不喜欢娇滴滴的女子。”萧言瑜一本正经,忙与苏眠统一战线道。 苏眠不说话,只上下扫了萧言瑜一眼,狐疑道:“你不喜欢娇滴滴的女子,莫不是喜欢娇滴滴的男子?” “你……”萧言瑜气急,无奈摇头,大声反驳,“我喜欢你,就喜欢你这样可男可女的人。” “非要我骂你变态才满意么?”苏眠扬手要打萧言瑜,可念及对方比自个儿高,武功又比自个儿强,只好收手作罢,逞口舌之快骂道。 “你一个姑娘家,穿着女儿家的裙子,却挽着男子的发髻,不也是变态么?”萧言瑜说着,抬手扯去苏眠头上的发冠,只见她如瀑的长发散落在肩上,像上好的绸缎般,光滑油亮。墨色的长发,垂在脸庞,衬得她的小脸,越加白皙娇嫩。 萧言瑜看的痴了,直到一记铁拳砸在他的腹部,才让他清醒过来。眼前的苏眠,模样虽然娇嫩可爱,可骨子里,还是小霸王苏眠啊。 “不准再动我的头发,否则,弄死你!”苏眠恶狠狠威胁完,随手挽了个歪斜的发髻,勉强没让头发再散下来。 萧言瑜看着苏眠鸡窝似的头顶,无奈摇头叹息,可惜了那一头油亮松软的长发。 作者有话要说:苏眠(恶狠狠):不准再动我的头发,否则,弄死你 萧言瑜(委屈巴巴):怎么办?好想帮娘子挽个好看的发髻 第13章 她爱闹 #她爱闹# 苏眠踏青归来,憋了一肚子气,准备着明日一早,再约柳白出门玩耍。 奈何天公不作美,半夜里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等到清晨时分,雨势渐大,颇有倾盆之势。 苏眠困在家中无聊,自顾抚琴、练武,原想着这雨到了晌午便该停了,却不料连下了两日,仍旧不见好转。 憋在家中实在难受,可冒着大雨出门玩闹,又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事,苏眠思来想去,决定先去柳白那里串串门,能有人说话解闷也算是好的。 “小姐,宫里头送了东西过来。” 苏眠刚起身,却见管家急匆匆跑来,他左手抱着只食盒,右手撑着伞,奈何雨势太大,他的身子又圆润胖滚,双肩上湿了一大片。可即便如此,他怀里抱着的食盒,却是干干净净,没被雨水淋湿半分。 “宫里头快马加鞭送来的,老奴一刻都没敢耽误,就给您送来了。”苏管家憨笑着,将食盒轻轻放在八仙桌上,末了吸了吸鼻子,一脸艳羡说道:“香,真香,隔着食盒都能闻到香味。” 苏眠吸了吸鼻子,一阵鲜香之味,隐隐传来,勾得人口中生津。 心下好奇,苏眠忙掀开食盒,正见其中端端正正摆着只白玉瓷盆,瓷盆中满是乳白色的汤汁,隐约看得见鱼头、嫩白豆腐之类,其上夹杂着细小的青脆葱花,点点绿色,衬得乳白色的汤汁,越加好看。 “是我那日没吃上的鱼头汤?”看着这盆汤,苏眠想起踏青那日发生的事,气不打一处来。 她原准备丢了鱼汤,不领萧言瑜这番好意,可奈何……那鱼汤的香味,实在是勾人心魂,苏眠舔了舔唇,踌躇许久,再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拿起一旁的小勺,自顾大快朵颐起来。 等到瓷盆里汤汁见底,鱼头被啃食得零碎,苏眠才抚着肚子,露出一脸满足。 胃是得到了满足,可望着空落落的瓷盆,苏眠觉得这张脸算是丢尽了。她沉吟许久,端起一旁的茶壶,将茶水尽数倒进白玉瓷盆中,末了,又将食盒盖上,原封不动推到管家怀中。 “这是?”管家一旁看的摸不着头脑,不解问道。 “把食盒丢出府门外,左右除了你我二人,无人知晓这汤我是喝了还是没喝!”苏眠眼底满是笑意,心底更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所感动。 “老奴这就去办!”管家显然也习惯了苏眠的机灵古怪,提着食盒往外走,只不再像来时那般,将食盒紧紧护在怀里。 ——*—— 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萧言瑜正忙着批折子,听闻苏眠差人丢了食盒,他摇头一笑,却是不信,以他对苏眠的了解,送到嘴边的美食,她不可能拒绝,更何况是她念念不忘的鱼头汤? “你再去瞧仔细了,当真是原封不动丢出来的?”萧言瑜说着,自顾垂头批折子。 那回话的老太监,忙转身出门,又寻人去看。未等多久,便又急匆匆赶回养心殿回话。 “皇上圣明,食盒里装的是茶水,鱼头也被啃食得细碎,确实是被人吃过了。” “并非朕圣明,而是太了解她。”萧言瑜言语中带着隐忍的笑意,他放下手里的折子,有些疲倦的揉揉腰,起身在殿内走动。 殿外的雨,还以倾盆之势下着,屋檐之下,豆大的雨珠,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哗哗啦啦,落个不停。 “这雨再下下去,怕江东腹地会引起涝灾。”萧言瑜叹息一声,揉捏着太阳穴。 多日的操劳,使他眼角青黑一片,他回到案前端坐,看着案上小山似的折子,有些后悔继位,接了这个烫手山芋。他原不是什么勤政爱民的明君,只是……既然答应了父皇,便是硬着头皮,也要做好一个皇帝该做的事情。 他喘了口粗气,抬手拿起一封折子,只看了两眼,却是面色一怔,将折子丢了出去。 “朕刚登基,时日尚短,这些臣子却一而再再而三催促选妃之事,真以为朕的终身大事,他们做的了主?”萧言瑜念叨着,又拿起另一封折子,可连续看了几封,全是进谏、催他选妃的。他看的心里头烦躁,全将折子丢了出去。 ——*—— 苏眠从她爹口中听说了选妃的事,说是多位大臣,联名进谏,恳请皇上选定四位贵妃,与皇后一道举行册封仪式,以保大萧福泽连绵,子嗣繁盛。 “实在是不像话,皇后的册封仪式上,怎么能同时举行妃子的册封仪式?”苏将军胸口快速浮动,看起来气的不轻,他双手紧握成拳,痛恨那些联名进谏的大臣,轻视了自家闺女的册封仪式。 “爹,如果同时举行册封仪式,是不是意味着,大婚当日,除了我,还会有别人和萧言瑜成亲?”苏眠听闻,暗压下心头的喜悦,扯着她爹的袖子询问。 “就是因为这样,爹才不能让你在册封仪式上蒙羞。”苏将军义正言辞,说罢前往书房,言辞真切写了封反对纳妃的折子,请人快马加鞭送进宫里去。 苏将军以为,自己以京师的兵权做抵押,必然能唬得住皇上,让他三思而行,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那封折子,早在半道上被苏眠掉了包。 ——*—— “这封折子,当真是苏将军请人快马加鞭送来的?”萧言瑜手中拿着的折子,微微皱眉,他看向来人轻声问道。 “回皇上,半点不假。” 萧言瑜合上折子,摇头不信。折子上的字,龙飞凤舞,丑的惊天地泣鬼神,怎么可能是苏将军的亲笔信呢?况且,萧言瑜见过苏父的字,字体娟秀,行云流水,虽算不上大家之笔,也绝对不至于丑到如斯地步。 想起折子上的内容,萧言瑜气的直发笑,竟有人以苏将军的口吻,情真意切、言辞凿凿,劝他多纳妃子,充盈后宫。 除了苏眠,还有谁敢掉包苏将军的折子? “她倒是心大的很!”萧言瑜无奈摇头,抚摸着那封折子,眉眼之中,全是宠溺的笑。 他将那封折子揣进怀中,脸上转而露出一抹坏笑。这几日呆在宫里,无聊的慌,如今有了这封折子,正好有借口去招惹苏眠。想到这里,萧言瑜唇上的笑更加明艳,他拂袖起身,对着殿外喊了声:“摆驾苏府!” 作者有话要说:萧言瑜(拿着折子):好几天没跟娘子打架了,有点想念她! ——*—— 请假2天,恢复更新的时间是:2020.2.20。请继续支持啊,么么么么! ps:喜欢的话,请收藏一下人家吧,笔芯! 第14章 她爱笑 #她爱笑# 萧言瑜到苏府时,天色阴沉,还下着淅沥沥的小雨,苏府大摆阵仗,迎接新帝,给足了诚意。 “将军送来的折子,朕看到了,朕跟你保证,绝不纳妃!”见未来的岳丈大人,端正跪在自个儿面前,萧言瑜赶忙上前扶起,态度诚恳,情真意切,跟对方保证道。 “好,好,有皇上这句话,臣就放心了。”苏将军眼眶微红,连连点头,心下甚慰。 “朕多日未见阿眠,甚是想念,不知可否见她一面?”萧言瑜拉着苏将军的手,情真意切恳求道。 苏将军觉得稀奇,萧言瑜跟他家闺女,从小打到大,怎么会几日不见,就想念上了呢?他眼珠子乱转,却想不明白年轻人的心思,只大手一挥坦然道,“那丫头在后院喂鱼,你去寻她便是。” ——*—— 苏府较一般贵胄府邸小且精致一些,萧言瑜屏退下人,一路走来,熟门熟路,不消一会,便摸索来到后院。 他站在长廊上,看着不远处的青衣人儿,坐在水塘边,与天地之间,相接成画,不禁呼吸一怔,害怕惊扰了这一方美景。 水塘之上隐约浮着雾气,氤氲的白雾之中,苏眠一袭青衣坐在水塘边的石凳上,她手执一柄画着鲜红锦鲤的纸伞,身侧放着只碧玉瓷碗。 此时,她正一手撑伞,一手抓着些许鱼食,洒进水塘中。 水面传来哗哗的响声,隐约可见两条锦鲤将脑袋探出水面,争抢鱼食,一红一绿,交相辉映,衬得池塘中的荷叶,越加绿意盎然。 “吉祥物啊,你们俩记得保佑我心想事成。”苏眠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萧言瑜的耳中。 萧言瑜抚着胸口的折子,自然知晓苏眠所谓的‘心想事成’为何意。 他无奈一笑,缓缓走上前说道:“你求它俩,还不如求我有用一些。” “求你能有屁用!”苏眠看清来人,面露不悦,她小声嘟囔了句,自顾喂着鱼,不理会萧言瑜。 “我方才见过苏将军了。”见苏眠不搭理自己,萧言瑜故意转移话题道:“他跟我说,他反对纳妃,更痛恨那些进谏纳妃的人。” 苏眠的脸色变得难看,支支吾吾道:“你纳不纳妃,与我何干?” “怎么会与你无关呢?”萧言瑜故作惊讶,他从怀里掏出那封折子,在苏眠面前摇了摇说道:“你猜猜,如果我把这封折子递给苏将军,以他的脾气,会不会想要打人呢!” “你……”苏眠指着萧言瑜气结,她了解她爹的脾气,若他当真知道了此事,虽不会直接惩罚她,却会借着两人比武的由头,双重打击她的肉//体和灵魂,那可比直接惩罚残酷的多。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这折子,你爱给我爹便给他。”苏眠咬牙切齿,双手握拳,昂首挺胸又道:“左右不过是一顿惩罚,把我打残了更好,让萧国所有的百姓都知道,你萧言瑜娶了个瘸子当皇后……” 苏眠越说越开心,她见萧言瑜脸色变得铁青,忍不住哈哈大笑,昂着下巴,一脸得意,冲着萧言瑜挑衅。 萧言瑜气急,倏地抬手捂/住了苏眠的嘴巴,另一只手则扶着她的腰,推搡之间,将她逼到长廊一角。 他步步紧逼,死死瞪着苏眠说道:“我知道你想的什么,可我偏不如你意,今生今世,我偏就只娶你一个人。” 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带着些许湿意,苏眠被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她抬腿欲往后退,却被对方的另一只大手捆/住/腰/间,坚硬的掌心贴在腰上,带着些许温热,气氛恍然之间变得怪异起来。 苏眠垂头,不敢看萧言瑜,只双手撑在萧言瑜身前,用力推他。奈何对方像一堵墙似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任凭她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济于事。 苏眠暗暗咬牙,怪自己不该挑衅萧言瑜。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萧言瑜不再是以前那个任凭她欺负的‘矮冬瓜’,如今的他,足足比她高了一头,双臂坚硬有力,声音低沉,不怒而威。 “你消消气,别说这些赌气的话。”苏眠倏地一笑,略带几分狗腿的模样,她双手在萧言瑜胸前滑动,轻声安抚他道:“自古帝王多有情,后宫三千不嫌多。从咱们萧国历代的帝王来看,后宫妃子越多,越能彰显帝王之气。我做为你未来的皇后呢!私以为,咱们应该先纳一千的妃子,以后每隔一年,再新纳一千的妃子,你觉得如何?” “阿眠,你是不是不愿意嫁给我。”萧言瑜沉默半响,突然开口问道。他眸子里藏着哀伤,长长的睫毛形成一层阴影盖住了眼睑,他直直看着苏眠,等着她回话。 苏眠不敢看萧言瑜的眼睛,她不想嫁人,却不是针对他,她只是心理上,接受不了成亲这件事。 “不论我愿不愿意,我始终是要嫁给你的。”苏眠垂头,满不在乎回应道,却被一只大手钳制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对方。 苏眠从未离萧言瑜这般近,近到能听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她承认他长的好看,墨发如瀑,肤色白皙,双眉如剑,双眸如星。皇家的孩子,向来模样都不差,更何况,他本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可我始终想要知道,在你的心里,你是愿还是不愿?”萧言瑜开口,眸子里全是苏眠的影子。 萧言瑜说话的模样,太过郑重,郑重到苏眠不敢乱说话。如今两人身份不同,一个为君、一个为臣,苏眠实在担心,自己一个没注意,会惹恼萧言瑜,拖累到苏家。 “哈哈……”苏眠尴尬笑笑,想要趁机逃跑,却不料萧言瑜似猫儿般,紧紧盯着自己这只‘老鼠’。 “你到底有完没有?”苏眠伪装生气,双手抱胸,昂首看着萧言瑜,大大咧咧叱责道,“你要是敢娶我,你就娶,不敢娶,就赶紧重新下道圣旨。你跑到苏府来,紧抓着我问来问去,烦不烦?” “我自然敢娶你。”萧言瑜一脸认真,他抬手放在苏眠的头顶,动作轻缓揉了揉,笑道:“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人共度余生,我想与你一起!” 萧言瑜认真的样子,着实吓到了苏眠,她愣在原地,不敢说话,眉头皱着,脸上带着狐疑。会有人想与她共度余生?她大大咧咧,不懂温柔,也没有女子该有的温婉端庄,用她爹的话说,她就是‘狗嫌猫弃’的主。萧言瑜该不会又在挖坑,等着捉弄她吧。 苏眠兔子似的缩在墙角,好半响,才见萧言瑜退开半步问道,“吓傻了!” 苏眠不置可否点点头,萧言瑜沉思半响,紧跟着点点头后,再次后退半步说道:“阿眠,你会愿意的。” 他说完,脸色潮红,不敢看苏眠,只将原先带来的折子塞到苏眠手上,“这折子,我不会收,恕难从命!” 说罢转身离开,脚步坚定。 “水塘里的那两条鲤鱼,果然不能保佑我!”苏眠捏着那封折子,如梦初醒,她大抵明白了萧言瑜跑来找她的目的,他就是想明确告诉她,他只娶她一个人,也只折磨她一个人,让她别再做无谓的挣扎。 作者有话要说:萧言瑜(托着下巴):我说的这么直白,你应该懂我的心意吧。 苏眠(皱眉):我懂你的意思,你是想告诉我,你这辈子都要和我绑定在一起,方便虐我 萧言瑜(捂脸):不,你不懂! ——*—— 推荐好基友正在更新的文《夫人,求破案(系统)》,作者:王子兮 文案:左手一银针有起死之能,右握一厉刀辨世间黑白。 从人人喊打的杀人犯,一步步洗冤成为破案如神的金牌女捕,叶锦兮用实力证明,哪怕名声臭,扶摇直上九万里,绝杀逆袭皆有可能。 从小捕快干起,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人生目标就是搞事业,搞个天下无冤海宴河清,可…… 那位高权重的尚书大人,咋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她怎么都甩不掉? PS:被系统绑架的穿越女和刑部尚书联手谈情破案的故事儿 第15章 大婚-1 #大婚-1# 京师的雨,淅淅沥沥下了半个月,眼见帝后大婚之期将至,细雨依旧不停,诸位大臣,联名进谏,说是天降异象,恳求新帝改定婚期。 苏眠听闻此事,心里跟着偷乐。她原想着,连老天都在帮她,让她能晚些时日入宫,却不料萧言瑜性子执拗,强说婚期乃是礼部算得的黄道吉日,半分不愿改,且态度强硬,冥顽不灵。 永安元年,四月二十,帝后婚期已至。 一大早,苏眠就被她爹派来的嬷嬷拖出被窝,她顶着双熊猫眼,坐在铜镜前打哈欠。那请来的嬷嬷,却是个厉害的,双手在苏眠脸上脸上拍拍抹抹,不消一会,苏眠困意没了,只望着铜镜中的自个儿发呆。 苏眠从不觉得自己是个美人儿,她除了一双眼睛,比别的姑娘大一些,其他地方,平淡无奇,毫无特点可言。可就是这样一张普通的脸,却被嬷嬷画成了娇艳的美人儿,弯眉如柳,双眸明亮,由于刚醒来缘故,眼中带着雾气,娇滴滴惹人疼,不仅如此,镜中的人儿,鼻头小小的,嘴唇上抹了娇红的胭脂,粉嫩可人的紧。 “嬷嬷,你这哪里是梳妆啊,你这分明是给我换了一张脸!”苏眠张大嘴巴,惊得瞪大了眼睛。她的眼睛本来就大,如今被她瞪着,更像两颗黑溜溜的葡萄,晶莹剔透的紧。 “小姐本就生的好看,老奴只是帮忙锦上添花罢了。”嬷嬷谦虚摆手,从怀中掏了本书,塞到苏眠手中道:“老奴来的时候,老爷交代过了,成亲仪式,需悉数告知小姐。别的事倒是好说,就是这闺中之事,老奴不便直说,只给你这本书,让小姐贴身带着。” 苏眠皱眉不解,随手翻看那书,看了两眼,忙燥红着脸,将书丢的远远的, “小姐莫要害羞,这闺中之事,可是门大学问!”嬷嬷脸不红心不燥,捡起那本书放在梳妆盒内又道:“老奴先将这书放在此处,等四下无人时,小姐再慢慢细看。” “嗯!”苏眠轻嗯了一声,继续垂头,只一张脸上,滚烫的吓人。 待梳妆完毕,嬷嬷领人给苏眠换了凤冠霞帔,直夸苏眠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苏眠坐在床边不说话,成亲的衣服繁琐一些,穿在身上倒也无所谓,可那顶凤冠实在是重的吓人,若不是她练过武功,身子强健,可能会成为史上第一个被凤冠压死的人。 “这新盖头盖了,可就不能吃东西了,小姐需得谨记。”嬷嬷说着,又拿着张鲜红的盖头,盖在苏眠脑袋上,等一切做完,才立在一旁,不再说话。 苏眠的视线突然被一抹红色盖住,她有些不习惯,欲抬手去揭,却被一旁的嬷嬷拦住,“这新盖头啊,只有小姐的夫君才能解开,旁人都不行。” 苏眠蹙眉,忍不住幻想萧言瑜看到自己的样子,他大约会大吃一惊,然后质问她,“你是谁,可是替苏眠代嫁的人?” 她低沉笑笑,忍不住又想,她该把自己画成丑八怪,这样更能吓萧言瑜一跳,最好一举吓得他尿裤子才好。 这样想着,苏眠先把自己逗乐了,她嘿嘿笑了下,却见一双黑色的靴子停在视线中。 “我原以为阿眠表妹不想嫁人,没想到,你心情还不错。”萧言慎自顾拉了只凳子做到苏眠对面,话里透着几分不解。 “二表哥?”苏眠狐疑又问,“你怎么来了?” “我是你的娘家人,自然是要来的。”萧言慎说着,摆手让那嬷嬷退下,等到四下无人,才靠在苏眠耳畔问她,“你当真决定嫁给萧言瑜了?我今日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若是反悔,咱们现在走,还来的急。” “走?走哪去,逃婚么!”苏眠声音平淡,心里却是暖的,二表哥一直以来,待她如亲生妹妹,便是冒着欺君之罪,也想要帮她。 “天涯海角,你想去哪,咱们就去哪闯一闯。” “可天涯海角没有我爹,没有皇后姑姑,也没有大表哥。”苏眠嘿嘿一笑,劝慰萧言慎道:“左右我从小生长在宫中,已经习惯了。如今……也只是重新回到宫里头,没什么不好。” “你能想通就好,别委屈了自己,若萧言瑜欺人太甚,你千万别忍着,告诉表哥,表哥替你揍他。”他声音坚定,双手握拳,一脸郑重。 “谢谢二表哥,我知道。”苏眠点头,傻笑两声又问道,“我爹呢,怎么没见他过来看我。” “舅舅他……”萧言慎说着,摇摇头继续道:“我方才来的时候,见他站在你的院子外面抹眼泪,我都不敢相信,舅舅那样的铮铮男子汉,会背着墙角抹眼泪,我差点以为认错人了。” “你定是认错人了,我爹才不会哭,他可是咱们萧国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大将军流血流汗,不会流泪。” “可对阿眠来说,他不是大将军,他只是你的父亲。”萧言慎说着,揉了揉苏眠的脑袋,眼眶发红:“其实,舅舅心里是在自责,没能保护好你。他见识过母后在后宫里的心酸,他不忍心让你重走母后的旧路。” “可我跟皇后姑姑不一样,她是太爱先皇,才会情根深种,心生怨意,而我……我不爱萧言瑜。” “这样的话,决不可对外人说。”萧言慎小声提醒,“若被有心之人听到,传到萧言瑜耳中,我担心他因恨报复。” “传到萧言瑜耳中又如何?”门口传来男子凉凉的声音,正是大皇子萧言谨,他瞥了苏眠与萧言慎一眼,声音阴冷又道:“他娶阿眠表妹,本来就是为了舅舅手中的三分兵权,结亲只是巩固帝位,何谈爱意?” “皇兄,你……在阿眠面前,莫要胡说。”萧言慎声音低沉,带着隐忍的怒意。 “你先出去,我与阿眠表妹有话要说。”萧言谨挥手,提醒萧言慎离开。 “我不走。”萧言慎知道对方打得什么主意,只站在原地回绝道。 “二表哥,你先出去吧,阿眠长大了,能分辨是非。”苏眠怕两人争吵,伤了感情,忙提醒萧言慎道。 室内陡然只剩下苏眠与萧言谨两人,半响没人说话,只苏眠小声问,“大表哥,可是有什么要交代阿眠的?” 话落,一把银亮的匕首,塞到苏眠手中。苏眠看着匕首,疑惑问道:“大表哥这是何意?” “以阿眠的性子,若被强迫嫁给不喜欢的人,定会手起刀落,谋/杀亲夫,做个逍遥自在的人吧。” 苏眠手里的匕首抖了一下,大表哥,这是想让她在新婚之夜,行刺萧言瑜么?可是……萧言瑜虽然讨厌,却罪不至死。 苏眠的迟疑,萧言谨看在眼里,他呵呵一笑,假意解释道,“阿眠表妹别误会,这是表哥送你的新婚礼物,削铁如泥,用来防身最好。” “谢,谢谢表哥!”苏眠暗暗舒了一口气,若大表哥当真要她行/刺,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萧言瑜:婚期拖得越久,越危险。何况今日只是小雨,便是打雷、下雪,我也一定要把阿眠娶回家。 作者君:萧言瑜,你自信一点,你是男主 ****** 预收文《娘子看起来很乖》,求收藏,详见作者专栏。 文案: [柳赢]刚及冠,柳家便开始忙活他的亲事。 柳赢他娘说,“吾儿整日架鹰遛狗,不学无术,该早日娶个厉害的娘子,管着他。” 柳赢摇头反驳:“我的娘子,需乖巧听话,貌美如花!” 后来,家里果真给他娶了位乖巧听话、貌美如花的娘子。 柳赢心满意足成亲后,依旧青楼、赌坊两头忙,他那乖巧听话的娘子,更是日日送银两给他,殷勤劝他:“夫君看上的姑娘,咱都娶回家!” 柳赢望着笑靥如花的娘子,突然觉得心里头一慌! ——*—— 十四年来,[苏木柔]拜读四书五经,扮做大家闺秀,只心心念着邻家的小哥哥,遵照幼时承诺,娶她回家。 奈何,命运拐了十八道弯,邻家哥哥变成了邻家姐姐,还成了她的嫂子。 苏木柔心内气结,一咬牙,嫁进了前来求亲的柳家。 夫君纨绔,冥顽不灵,有什么好怕?她正巧憋着十四年的怨气没处发! 第16章 大婚-2 #大婚-2# 宫里头接亲的队伍,从苏府大门口一路排到街尾。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热闹的很。 天上还飘着细雨,可丝毫没影响百姓观礼的热情,街道两侧的人群,摩肩接踵,笑闹声不断。 苏眠盖着红盖头,并不知道接亲的具体情形,只任由嬷嬷扶着,上了撵车,坐在撵车上发呆。 苏府距离皇宫并不远,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可接亲队伍却绕了半个京师,才将接亲的撵车迎进皇宫里。嬷嬷解释说:“这是皇上对姑娘您的重视。” 苏眠撇嘴,满不在乎,绕远路就是绕远路,怎么还能跟重不重视扯上关系?她思索间,撵车突然停了下来,有人在撵车上敲了敲,朝她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肤色白皙,指尖修长,微弯的手背上,骨骼分明,清秀好看的很。 苏眠鬼使神差,将自个儿的手搭了上去,触及之处,一片温热,暖和的很。 “怎么手儿这般凉,可是路上受了风?”那只手将苏眠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里,声音急迫,带着些许担忧,正是萧言瑜的声音。 苏眠听声辨出来人,猛地用力,想将手从萧言瑜手中抽出来,却不料对方死死握着,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苏眠无奈,只好跟着下了撵车,由萧言瑜牵着往前走。两人先是祭拜祖宗,继而祭拜天地,最后还要帝后同行,接受百官拜谒。 苏眠不记得自己走了多少路,又爬了多少阶台阶,只双腿疲软,脖子僵硬,宛如行尸走肉般,任由萧言瑜牵着往前走。 “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耳畔突然传来温热的呼吸,苏眠不习惯撇过脑袋,却听脖颈处传来‘咔嗒’一声响,似乎是扭到了。苏眠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暗骂道:“头上的凤冠,真TM沉啊!” 萧言瑜显然注意到了苏眠的异常,他侧过头,见苏眠扭着脖子,姿势极其僵硬,忙抬手在苏眠肩上揉了揉,又低声询问:“可好些了?” 苏眠木偶一般被拉着往前走,她歪着脖子,龇牙咧嘴,气馁道:“我不行了,太累了,我真的不行了!” 苏眠说着停下步子,正欲弯腰休息,一双坚硬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等她回过神时,双脚突然悬空,人已经被萧言瑜抱在怀中。 “你靠在我肩上休息会儿。”萧言瑜的声音很是平静,可苏眠分明感觉到了周围的异常,耳旁甚至传来百官窃窃的私语声,大抵是觉得萧言瑜这般举动,有损皇家威严吧。 苏眠才不在乎什么皇家威严,她脑袋靠在萧言瑜肩头,小声嘟囔了句:“今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待到日后,我定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苏眠话音落,却听到一声噗嗤的笑声,接着便是萧言瑜那厮的声音,低低传来:“今日你我结为夫妻,本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苏眠不回话,心内反驳,他们才不是夫妻,他们成亲只是为了各取所需罢了,萧言瑜有了她爹的支持,才能巩固帝位,而苏家,有了帝王的庇护,才能兴盛不衰。 ——*—— 苏眠的寝宫设在榆阳宫,是萧言瑜做皇子时住的地方,地处于皇宫西北角,偏僻却也安静。 此时,榆阳宫内灯火通明,殿内各处挂满红绸,就连院子里的两棵榕树也没放过,红色的绸缎包裹着树身,树枝上挂着些小动物模样的花灯,明亮且好看。 当然,这些东西,苏眠并未亲眼看见,都是嬷嬷偷偷告诉她的。 没正形的后仰在软塌上,苏眠长舒一口气,感叹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娘娘,可不能这么躺着!”嬷嬷急忙过来拉苏眠。 “你喊我什么?”苏眠懒洋洋起身,不解问道。 “如今您和皇上已经成亲,老奴自然不能再喊您姑娘,该改口喊您娘娘才是。”嬷嬷笑嘻嘻解释,抬手替苏眠揉捏肩膀劝道:“娘娘且再忍耐一会儿,皇上应该在赶回寝宫的路上。” “他?”苏眠皱眉,没好气说道:“他不见得会来这里,左右成亲只是走个过场,如今戏也演完了,自然是赶紧拆台歇息才是!” “娘娘莫说胡话,方才皇上抱您的时候,动作格外轻柔小心,生怕摔了您。” “他那是怕我拖他后腿,才出此下策,你没见他讽刺我的时候。”苏眠想起那日醉仙楼落水,萧言瑜暗讽她体重的模样,不禁冷哼了一声,挥手撵嬷嬷道,“你去外头守着吧,若是萧言瑜来了,你提前喊我便是。” “这……”嬷嬷揉搓双手有些无措,她见苏眠再三挥手,只好点头应道:“那老奴先退下了,娘娘且休息会儿,但谨记这红盖头不能掀,否则寓意不好。” “好好,我知晓了。”苏眠点头,等嬷嬷出了门,却立马掀了头上的盖头丢到地上,又脱了头顶的凤冠摆在床头,这才坐在八仙桌前,饮茶吃点心。 苏眠不记得自己吃了多少东西,直到胃里塞得满满的,才打着哈欠,仰面躺在床榻上休息。 迷迷糊糊中,外头传来打更的声音,不知不觉已然到了半夜时分。 苏眠心里头觉得庆幸,庆幸萧言瑜只是陪她演一场戏。 她脱了身上繁琐的喜服,只着亵衣钻进被窝中。 大红锦被松软舒适,像一块软软的棉花糖紧贴在身上。苏眠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抱着棉花糖般的被子,陷入沉沉的梦乡。 ——*—— 另一边,身着大红喜袍的萧言瑜正忙得焦头烂额。 萧国多地阴雨连绵,就在傍晚时分,江东腹地传来急报,长江水位高涨,俨然有了外溢之势,周边多处紧急转移,可有些地方已然受到水灾影响,百姓家破人亡。 萧言瑜心里头着急,紧急召见河堤使官,一堆人围着长江流水图商讨到半夜,才确定江水分流计划,结束了为时三个时辰的商讨会。 萧言瑜回到榆阳宫的时候,东方的天色隐隐泛白。他轻手轻脚,没敢吵醒外头守着的嬷嬷,只身一人钻进了寝宫里。 手臂般粗壮的红烛正烧得明亮,满室的温暖,很快驱散了人身上的寒意,鼻尖隐隐能闻到糕点香甜的气息。这一双瞬间,萧言瑜突然感觉慌乱的心,安定了下来。他轻手轻脚绕过屏风,正见内室的软塌上,苏眠抱着大红锦被,睡的香甜。 她满头的乌发,像上好的绸缎般,铺在大红枕头上,一张小脸白皙娇嫩的很,她的眉毛弯弯的,像前些日子瞧见的月牙一样好看,她的睫毛长长的,在烛光下形成一抹阴影,正盖住她微向下的眼睑,她鼻头小小的,嘴唇薄薄的,和萧言瑜记忆中的小人儿一模一样。 那时的阿眠,刚学会走路,却是个不安分的主,时常趁教养嬷嬷不注意,摸索着爬出未央宫,正殿的门槛明明有成人膝盖高,她却喘着粗气,翻山越岭般爬过了门槛。 萧言瑜还记得那一日,他刚从未央宫请安出来,便见一个圆滚滚的青衣团子,摇摇手喊他,“胖哥哥,你玩拨浪鼓么!” 她软软糯糯的样子,萧言瑜一直记在心里,只是……还未等他回话,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然追出来,他们抱走了青衣团子,还小声提醒团子道:“阿眠,别跟他玩,他会抢你东西吃的。” 过往的一幕,如同细针般,扎在人的心里,萧言瑜望着床榻上的人,久久才回过神,他蹲在软塌前,紧紧盯着熟睡中的人儿,呢喃道:“阿眠,你终于是我一个人的了。” 他缓缓伸手,忍不住想去触碰近在咫尺的人儿,却又担心吵醒了她,那只大手在在苏眠面前虚晃了一下,转而捏住她的一缕头发,似是恶作剧一般,他从怀中掏出一根红绳,将苏眠的那缕头发与自己的头发绑在了一起。 “阿眠,从今往后,咱们便是结发夫妻了。”他欣然一笑,趴在软塌前,满足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萧言瑜(无奈):说好的洞房花烛夜,我却在加班搞基建,我太难了! ——*—— 走过路过,求个收藏,作者君会努力更新哒,么么! 第17章 结发 #结发# 清晨的阳光,越过窗沿洒进室内,暖暖的有些刺眼,苏眠不适睁开双眼,触目所及皆是红色。她脑袋僵硬了片刻,双臂撑在身侧,倏地坐起,却感觉头皮一紧,疼得发麻。 “呼!”苏眠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头皮,直皱眉。 “怎么了?”耳旁传来焦急的喊声,苏眠侧头,正见萧言瑜跪坐在床榻外侧。许是趴太久的缘故,他的下巴处,印着巴掌大小的红痕,粉嘟嘟的红痕,衬得他光洁的下巴,越加好看诱人。 “你怎么在这儿?”苏眠强迫自己不看萧言瑜的脸,才发现他还穿着昨日的喜袍。他双眼氤氲带着些许朦胧,眼角下有些青黑色,神色困倦的很。 “这是我的寝宫,我自然得回这儿歇息。”萧言瑜微微一笑,看向苏眠,满眼的欢喜。他头一次见苏眠起床的样子,头发虽然有些乱糟糟,可她迷糊的样子,像只迷路的小兔子,可爱极了。 “你的寝宫?这榆阳宫不是赐给我了么?”苏眠讶异,激动的起身,却不料她这一动,原先头皮发麻的地方,倏地一紧,更加疼了。 “你绑我的头发做什么?” 彼时,苏眠这才发现异常,她的头发竟与萧言瑜的头发绑在一起,两缕发丝交缠在一起,由一根红绳从头缠到尾,密不可分。 苏眠说罢,抬手去解红绳,奈何……她大手大脚惯了,这细致的活儿,她实在干不了,那红绳被她绕弄了两圈,反而缠的更紧了。 “你跟我过来!”苏眠有些气呼呼道。 说罢起床,拉着萧言瑜往梳妆台走。她左右乱翻了两圈,找到一把金光闪闪的剪子,慌忙拿起来,就要去剪头发。 “你莫要着急,我能解开这绳子。”萧言瑜忙拦住她,无奈摇了摇头,抬手开始解红绳。 红绳与头发间的结绳方式,乃是特殊的金刚结,寓意金玉满堂、福运相伴,自然不可轻易解开。更何况,萧言瑜缠发的时候,特地绑了九个结扣,每个结扣环环相扣,需得先揭开第一个结,才能陆陆续续揭开余下的结扣。 “你绑我的头发做什么?”见萧言瑜很快解开红绳,苏眠大舒一口气,有些不耐烦问道。 “结发夫妻,结发夫妻,自然是要结发。”萧言瑜念念叨叨说着,手上解绳子的动作不紧不慢,模样认真极了。 苏眠被萧言瑜的‘结发’之意,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她撇过头,不看萧言瑜,只双手互相揉搓着,很是不习惯。毕竟是相互打骂了十多年的死对头,突然间这么温柔的跟她说话,她到底是有些不习惯。 “咳……”苏眠尴尬咳嗽了声,往后退开了两步,自顾趴在八仙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昂首欲要饮茶,却被赶来的萧言瑜拦住,“昨夜的旧茶有些凉,你先别喝,我让人送壶新茶过来。” 萧言瑜说罢,唤人进来换茶,自个儿则托着下巴,坐在苏眠身旁看着她。他神色还有些困倦,可即便如此,依旧睁着眼睛,看着苏眠欢喜的笑。 “我喜欢喝凉茶!”苏眠被人瞧的不好意思,忙往一旁挪了挪。她口干舌燥,忙昂首饮了杯凉茶,才惊觉滚烫的身子好受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苏眠(皱眉):萧言瑜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萧言瑜(欢喜):今天依旧是关心娘子、爱护娘子的一天! 第18章 请安 #请安# “时辰不早了,我该去给姑姑请安了。怎么你这么闲,不用上早朝吗?”苏眠很不习惯萧言瑜如今的模样,她摆摆手,起身欲要撵他。 “谢谢皇后的提醒,朕这就去上早朝。”萧言瑜笑呵呵说完,起身扬起双臂,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 视线瞥见手上的红绳,萧言瑜莞尔一笑,心下有了打算说道,“我记得,你昨日说欠我个人情,准备日后还给我!” 苏眠听罢忙退开两步,一脸警惕,看着萧言瑜,暗道:“这厮哪里有什么改变?分明还是那个挖完坑,等着我去跳的萧言瑜。” “你害怕什么?”萧言瑜不解,摊开掌心,正露出那根红艳艳的绳子。 “我又不会害你,只想和你一起戴着这根红绳,这可是咱们结发的见证。”萧言瑜说着,摇了摇手里的绳子,示意苏眠把手腕伸出来。 “这样就算还了欠你的人情?”苏眠听闻,语气轻松了许多,她满不在乎,伸手催促道,“那你戴吧,戴完赶紧走,我赶时间的!” 听苏眠应下,萧言瑜心里头开心,忙寻来方才那柄金色的剪刀,利落将红绳剪成了两段。他将其中一段红绳系在苏眠的手腕上,在绳子尾端打了个金刚结。又让苏眠帮他,在自个儿手腕上也系了红绳。 萧言瑜扯着两人的手腕并在一起,腕上红绳鲜红的颜色,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更加娇艳好看。他满意笑笑,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说道:“不准摘下来,否则……你依然欠我的人情。” “行吧!”苏眠轻点了点了头,不甚在意说道。她双臂在身侧摇了摇,忙唤陪嫁嬷嬷进来给自己换衣裳。 “你还不走?”苏眠转头,见萧言瑜还立在原地,忍不住撵他道。 “按宫里头的规矩,你今日还要去我的母妃处请安。”萧言瑜顿了顿,有些为难又道:“不过,你若不想去,便不用去了,我派人去母妃那里说一声便好。” 苏眠听说过萧言瑜的母妃,也就是如今的德太妃,听闻她年纪尚轻的时候进得宫,可等了三年,才得到先皇的恩宠。宫里头都道,德妃福运势好,一朝诞下三皇子,被封为德妃娘娘。可先皇对她的恩宠却不多,听闻她性子较直,又暴躁易怒,若不是沾了三皇子的光,早被打进冷宫去了。 想到冷宫,苏眠眉头一挑,微微抿唇。对于不想迎合帝王的妃子来说,那里倒是个好去处,说不定,她很快也要到那里去的。 “去,自然要去给太妃娘娘请安。”苏眠抿唇,牵强一笑,她可不想被德太妃娘娘嫉恨上,若是惹恼那般易燃易爆的人儿,她今后的生活,指不定要新添多少的麻烦。而苏眠,最是讨厌麻烦! “母妃她心直口快,若是说了什么惹你生气的话,你且看在她是长辈的份上,莫要同她计较。”萧言瑜一听苏眠要去给德太妃请安,心里的那根弦,倏地紧绷起来。 他了解两人的性格,都是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的主儿,他可不想他的皇后,第一天请安,就跟他的母妃打到一块去了。 苏眠听萧言瑜维护德太妃,不断替她说好话,不禁心里好奇,如果她和太妃娘娘,当真起了冲突,争执起来,他会不会治自个儿的罪呢? 想到这里,苏眠忍不住开口问道,“如若我偏要同她计较,你会不会把我打入冷宫呢?” “不会!”萧言瑜想也不想回道,“若当真发生此事,我会让母妃免了你的请安礼,你们不再见面,自然也不会再起争执。” “哦!”苏眠面上有些失落,她懒洋洋挥手,撵萧言瑜道:“你快些走吧,我赶着换衣服去请安呢!” 作者有话要说:萧言瑜(为难):阿眠成亲的第一天,就想去冷宫,怎么办? 第19章 挑衅 #挑衅# 陪嫁嬷嬷,名曰刘嬷嬷,一早上起来,笑呵呵给苏眠换衣裳、梳妆。其间,不住点头夸赞:“皇上心地善良,害怕吵醒娘娘,竟在软塌旁守了一夜。” “他心地善良?”苏眠撇嘴,也懒得反驳,只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说道:“劳烦刘嬷嬷帮我梳个简单些的妆容,莫要太过繁杂,省的耽误时间。” “好!好!”刘嬷嬷连连点头,巧手攥着苏眠的头发,在手中转了两圈,替她挽了个单螺髻,斜插一只牡丹珠钗,刚好将她的头发牢牢定住。 苏眠满意点头,领着刘嬷嬷急匆匆出门去。她原是想着,先去未央宫给姑姑请安,再去锦绣宫给德太妃请安。却不料,半道上,遇到了姑姑身旁侍候的丫头红豆。 “给皇后娘娘请安。”红豆弯腰行礼,低头小声说道:“奴婢过来替太后传话,提醒皇后娘娘先去锦绣宫处请安,省的被人记恨上。” 苏眠缓缓点头,大抵是猜到了姑姑的意思。德太妃素来与姑姑不合,自然也不会喜欢她这个敌人的侄女,况且……她是萧言瑜的生母,若借由请安之事大闹,又会是一场麻烦事。 苏眠不喜欢麻烦,只好带着刘嬷嬷掉头,赶往锦绣宫去。 德太妃原先的寝宫并不在锦绣宫,听闻是萧言瑜登基后,替她新换的寝宫。锦绣宫与未央宫相隔甚远,想来萧言瑜也是有所顾忌,才会这般安排。 苏眠到锦绣宫的时候,领路的宫人说德太妃还在梳妆,让她在殿外等候。 “太妃娘娘,平日也是这般时辰才起身么?”苏眠看了眼高挂的太阳,眼观鼻子,轻飘飘问了句。 “这……奴婢不知。”引路的宫女弓着身子,眼神闪烁,神色略带不安回道。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苏眠摆摆手,不甚在意。 她的视线在殿外瞥了一圈,正见不远处立着棵梨树,此时梨树冒着细嫩的尖牙,白嫩嫩的梨花正开得热闹。 苏眠注意到梨树下的土是新翻的,不解问了句:“这梨树可是新移栽过来的?” “回皇宫娘娘,这棵梨树原是太妃娘娘亲手种的,太妃娘娘来到锦绣宫后,便差人将梨树也移了过来。” “哦!”苏眠若有所思点点头,抬步朝梨树走去。 她今日穿着青色长裙,外套白色比甲,衬得腰身细长,腰肢柔软,此时站在梨树下,倒是比白嫩嫩的梨花还要好看。 “当真是好看的梨花啊。”苏眠喃喃自语,踮起脚尖,抚摸梨树的枝条,她的指尖有意无意捏住梨花的枝条,只需轻轻一折,便能折下一整枝的梨花。 “皇后娘娘小心……这可是太妃最喜欢的梨花。”宫女一旁看的紧张,连忙开口提醒。 “哦?”苏眠不甚在意回了句,却是手腕一翻,折下一整枝梨花道:“既然是太妃娘娘喜欢的,自然要摘下来,亲手送给太妃娘娘才好。” “你说,等太妃娘娘看到我送她的梨花,会不会高兴坏了呢。”苏眠眯着眼睛,笑得无害。 “这这……”宫女神色慌张,急忙转身,进寝殿回话去了。 “太后特地派红豆姑娘过来提醒娘娘,莫被德太妃记恨上,娘娘该再忍一忍的。”刘嬷嬷一旁小心提醒,有些忧心忡忡说道。 “我这一路走来,又在殿外站了半日,突然想明白一些道理。一味的退让,并不能解决问题。”苏眠看着刘嬷嬷莞尔一笑,又道:“我还是喜欢以暴制暴!” 作者有话要说:苏.狠人.眠(上线):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忍! ——*—— 明天请假,后天恢复更新,请继续支持,?比心 第20章 太妃 #太妃# “宣她进来!”正殿中传来女人恼火的喊声,声音很大,苏眠站在殿外,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太妃娘娘宣您进去!”先前引路的小宫女,哆哆嗦嗦走来,声音里夹杂着些许哭腔。 苏眠面色如常,捏着那枝梨花,笑靥如花,坦荡荡走进正殿。 锦绣宫的正殿,分内外两室,外室放着张软塌,乃是上好的楠木制成,软塌之上,铺着层软垫,用上好的苏绣,绣着孔雀东南飞的花样。此时,德太妃一身华美宫服,正坐在软塌上闭目凝神,她身后各站着两个丫头,有人捶背,有人端茶,惬意的很。 “给太妃娘娘请安。”苏眠先声夺人,话音落,不等德太妃开口,便已然起身朝德太妃走去。她甜甜一笑,伪装乖巧说道:“听闻太妃娘娘偏爱梨花,我来的路上,瞧这梨花开的好看,便折了一枝送给您。” 德太妃缓缓睁眼,视线在苏眠身上扫了一圈,面带不悦说道:“你如今是咱们大萧的皇后,妆容装束,需得顾忌皇上的面子。” 她这话里的意思,自然是嘲讽苏眠模样寒碜,配不上皇后的头衔。苏眠听罢,却也不在意,将那支梨花递给一旁的宫女,又取了杯茶,递到德太妃面前。 德太妃接过茶,却是没喝,递给一旁的宫女,略带嫌弃道:“本宫这个人,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如今你既然来了锦绣宫,本宫便直接了当告诉你,本宫不喜欢你,也不想见到你。可是皇儿说了,只有娶了你,才能稳坐皇位,本宫也是无奈,才答应他的。” 话音落,德太妃不看苏眠,瞥了眼宫女手里的梨花,又冷声说道:“你今后不用过来请安,本宫眼不见心不烦。” “好嘞!”苏眠点头,倒是有些佩服这般敞亮的德太妃,她说完,微微福了福身子:“苏眠先行告退!” 离开锦绣宫时,苏眠的步子迈得相当愉快,毕竟她已经很久没见皇后姑姑了,想到姑姑这段时间,刚经历一场腥风血雨,苏眠有些心疼,赶往未央宫的步子,迈得越加起劲了。 刘嬷嬷一直跟在苏眠身后,见她脚步匆忙,以为她是为德太妃的那袭话难过,忙喘着粗气跟在苏眠身后喊道:“皇后娘娘莫要伤心,皇上看起来不似那般谋算的人,昨日种种,老奴都瞧在眼里,皇上册封您为皇后,确实是打心眼里喜欢你。” “你又如何知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苏眠步子稍稍放缓,转头看着身后的刘嬷嬷笑道:“我与他认识了十多年,并不觉得德太妃话里有假,你切莫被表象蒙蔽双眼。” 刘嬷嬷不知如何回应,只尴尬一笑,点头应道:“皇后娘娘教训的是。” ——*—— 锦绣宫那边,苏眠前脚刚走,德太妃便喊了屏风后面的人出来。那是位穿着粉衣长裙,模样清秀可人的姑娘,头戴孔雀金钗,青丝如瀑,身姿婀娜,一步一风情。 “姨母方才所说,可是真的?”粉衣姑娘一脸的激动,拉着德太妃的手追问:“表哥他当真说过,册封苏眠为后,只是为了稳坐皇位?” “哎……”德太妃叹息了声,揉了揉太阳穴恨恨道:“瑜儿那孩子性子倔的很,非说喜欢苏眠,要立她为皇后,本宫这么说,也是为了瑜儿好。苏眠是苏太后的侄女,苏家一家,没一个好东西,本宫要看着她和瑜儿帝后离心,才能死得瞑目。” “姨母莫要难过,婉儿以为,表哥他并非真心喜欢苏眠。”粉衣姑娘忙将踏青那日,苏眠与萧言瑜争吵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又解释道:“我那日没认出来苏眠,只当是哪家嚣张跋扈的姑娘,今日躲在屏风后面瞧着眼熟,才想起此事。” “苏眠竟然还敢与瑜儿争吵?”德太妃越加气恼,她儿子没当皇帝之前,便处处受苏家人的责难,如今成了皇帝,还受这种窝囊气,她哪里忍得了? “婉儿才是皇后之位的最佳人选,你且安心等着,这个位子,姨母定会帮你争一争。”德太妃紧握李婉儿的手,信誓旦旦保证道。 “谢姨母您的厚爱,婉儿定然不负所托!”粉衣姑娘满脸笑意,扯着德太妃的衣袖,一脸撒娇说道。 ——*—— 苏眠赶到未央宫时,皇太后苏木槿正站在宫门口,翘首盼望,她身着明黄色的宫服,头上挽着朝天髻,发髻两侧,各插着两只凤凰金簪。她鬓角长了几缕银发,但眉目清美,依旧看得出年轻时的美艳模样。 “眠儿!”远远瞧见苏眠走来,太后眉眼里全是欢喜,她唇角带笑,急急迎上去喊道。 “给姑姑请安!”苏眠忙俯身请安,却被太后一把捞起来,拉在身边搂了搂。 “眠儿瘦了。”太后眉眼里生出些担心,边拉着苏眠往殿内走,边担心她道:“眠儿在锦绣宫,可有受到德太妃的刁难?” “刁难倒是没有,只是让我今后不用过去请安!”苏眠轻飘飘说了句,抱着太后的手臂撒娇道,“姑姑也瘦了,要记得好好用膳,好好将养身子。” “你不能光劝姑姑,你自个儿也要好好用膳。”太后抬眼打量苏眠,见她下巴瘦得尖尖的,眉眼里也没了往日的精神奕奕,不禁心里疼惜,抬手抚在她的脸庞叹息道:“你母亲仙逝的早,你父亲又常年征战在外,你自小养在本宫身边,本宫待你如亲生闺女,如今……本宫见你嫁入宫里头,所处境况比本宫年轻时还要难,实在是替你担心。” “姑姑不用担心,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我不会让自己吃亏。”苏眠笑嘻嘻说着,紧紧握着太后的手劝慰:“姑姑好好将养身子,你长命百岁,苏眠便心满意足了。” “就属你的嘴甜。”太后无奈笑起来,食指戳了戳苏眠的脑门,感叹道:“时间一晃过了十八年,姑姑的眠儿也长成了大姑娘,如今竟也嫁人了。” 太后说完,让人取来准备好的匣子,塞到苏眠手上:“瞧瞧看,喜不喜欢?” 一对龙凤金镯,端正摆在木匣中,金光灿灿,纹路清秀,物件精致。苏眠瞧着,连连点头,“姑姑送的都是好东西,我怎么会不喜欢?” 两人说说笑笑,又饮了两盏茶,太后忽而神色一怔,拉住苏眠的手道:“听闻你如今住在榆阳宫?何不与皇上说说,搬到未央宫来。左右姑姑在这里住的腻了,也想换个地方住,正好给你腾地方。” “姑姑原是个念旧的人,怎么会忽然想要换个地方住?”苏眠不解问道。 “本宫是担心德太妃。”太后叹息了一声,屏退四周的下人,才小声在苏眠耳旁道,“先皇素来不喜欢德太妃,她原先的寝宫偏僻的很,锦绣宫也是后来新帝登基,才赐给她的。” “这事我听说了,可这与姑姑搬离未央宫有何关系?” “本宫听说,新帝登基,德太妃原是想要未央宫的,奈何新帝不随她,才赐了锦绣宫给她。”太后顿了顿,又担心道:“德太妃毕竟是新帝的母妃,本宫是怕皇上哪日心血来潮,当真把未央宫赐给德太妃。” “未央宫乃是历代皇后的寝宫。”太后面色不悦,拉着苏眠的手坚定道:“即便本宫搬离未央宫,也该是你住这儿,德太妃一个小小的妃子,何德何能?” 苏眠见太后气的不轻,忙抬手揉着她的胸口,替她顺气,哄着她说道,“姑姑且放心,这未央宫你好好住着,谁也抢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放男主出来,不知道你们想他没? ps,走过路过,收藏一下人家吧,笔芯 第21章 装神弄鬼 #装神弄鬼# 苏眠回到榆阳宫时,日头正高升,晒在人身上暖暖的。她自顾舞了会儿剑,又抱着风华古琴,弹了会儿琴,才吩咐刘嬷嬷传午膳过来。 宫里头的膳食比苏府好得多,七荤八素,外加汤汤水水,摆满了整张八仙桌,当然……尤其苏眠欢心的,还是那道鱼头汤,味道鲜美,暖得人胃里头舒服极了。 吃饱喝足,苏眠开始忧心姑姑的事情,她得想法子,让德太妃别再觊觎未央宫才好。 直接同德太妃说吧,不仅没用,还可能会适得其反。苏眠托着下巴,瞅着外头的蓝天白云发呆,这一呆起来,反倒想出一个好主意。 苏眠记得她十岁那年,当时还是德妃的太妃娘娘,去未央宫给皇后姑姑请安。德妃的贴身丫头端茶时,不小心打湿了她的衣衫。这原本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奈何是在未央宫,德妃觉得贴身丫头伤了自己的颜面,罚她在未央宫殿外,跪了半日。 那被罚的丫头是个福薄命浅的人,本就生着风寒,在外头罚跪的时候,身子又淋了雨,不成想一命呜呼,死在了未央宫。 “那被罚的丫头似乎叫……红缨?”苏眠摩挲着下巴,唇角一勾,想出了一个绝好的主意。她让刘嬷嬷多拿几盒胭脂过来,自顾对着镜子,把一张小脸涂抹的殷红吓人,又换了一袭轻纱白衣,只等天色一黑,便去锦绣宫装神弄鬼吓人去。 苏眠的计划进行得挺顺利,此时,她倒挂在锦绣宫的那棵梨树上,瞧着德太妃走出来赏花,忙双手成爪状,呜咽哭诉道:“德妃娘娘,红缨死的好惨啊,你怎么还不来未央宫陪我呢!” 德太妃被突如其来的鬼影吓了一跳,忙颤抖的身子,逃命似的跑了。 苏眠见罢,心满意足回了榆阳宫,却不料,竟听刘嬷嬷说:“皇上方才派人过来,说是今日奏折过多,让娘娘早些歇息,不用等他。” “不用他派人来说,我也不会等他。”苏眠嘟囔了声,见刘嬷嬷打水进来,要替自己洗脸,忙连连摆手道:“你先放着,我呆会自个儿洗就行。” 苏眠并不想洗脸,她顶着张鬼脸,躺在软塌上琢磨。她估摸着萧言瑜话里的意思,是想要晚点过来榆阳宫。 “榆阳宫本就是赐给我的寝宫,萧言瑜却想厚着张脸来抢?”苏眠抿着嘴,一脸的不乐意。 她转头瞅了眼外头,见天色漆黑如墨,干脆也不睡了,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后面,只等萧言瑜出现的时候,吓他一跳,最好能吓得他尿裤子才好。 苏眠想的挺美,只可惜天不遂人意,她这一天,来来回回跑出去好些趟,身子早已经疲倦。此时,她坐在椅子中,竟然不知不觉,打着瞌睡,熟睡了过去。 萧言瑜处理完今日的奏折,赶回榆阳宫时,正见苏眠坐在门口,她垂着头睡的香甜,身上白色的长裙,随着微风,轻轻荡漾,仿若落入凡尘的仙子。 她如瀑的长发,完全松散,披在身上,遮住了小脸,所以萧言瑜看不清苏眠的样子,只觉得她是在等着自己。 萧言瑜心中一暖,大步上前,轻抚苏眠的长发,他手指捏住她的一缕发丝,微微一挑,正看见苏眠那张鲜艳殷红的脸,他动作一怔,无奈笑着摇头,知晓她是想吓唬他,才特意守在门后等他。 “就当你在等我好了。”虽然……是等着吓唬我,萧言瑜喃喃自语,自欺欺人道。 苏眠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异样的触碰,条件反射一般,抬手捏着对方的手腕,用力一翻,将对方的手臂死死扣在身后。 “呼……疼疼!”萧言瑜未料到会被苏眠突然扭住胳膊,他倒呼一口气,痛呼出声。 “鬼鬼祟祟,做什么?”苏眠皱眉,叱骂道。 “明明是你鬼鬼祟祟,想要吓唬我!”萧言瑜故意说得委屈,“我忙到这会儿才歇息,不成想,一回来就见你这般模样,差点没吓得我魂归九天。” 萧言瑜另一只手,故意抚着胸口,伪装自己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苏眠听罢,以为自己计划成功,莞尔一笑,露出一脸的开心。她眼珠子乱转,却是松开萧言瑜后,故意冷着声音威胁他道:“今日暂且放过你,你若还敢来榆阳宫,与我抢寝宫,我定然每日变着法的‘等你’!” 苏眠特地在‘等你’二字上加重语调,她原以为这般便能唬住萧言瑜,却不料对方唇角弯弯,一脸喜色道:“那正好,我每日上朝、批折子无聊的很,幸好有阿眠等我,给我解闷!” 苏眠瞠目结舌,没想到萧言瑜的脸皮,已然变得如此厚,她咬牙切齿,指着萧言瑜气急道:“你如今是皇上,我自然抢不过你。这榆阳宫,你想要便让给你,左右我住别的寝宫便是。” “阿眠去哪里,朕便跟去哪里。”萧言瑜笑嘻嘻又补充道。 萧言瑜话落,不看苏眠那张已然狰狞的脸,端来脸盆,要给苏眠洗脸。 苏眠哪里肯让步,两人推搡之间,又过了两招,最终以苏眠战败,停止了这场打斗。 后背死死抵在八仙桌上,苏眠的双手被萧言瑜的大手紧紧抓着,她像只等着上蒸锅的螃蟹,一动不能动。 “别动!”萧言瑜拿着张湿手巾,往苏眠脸上擦去。 苏眠忍不住闭上双眼,她原以为,以萧言瑜的性子,定然会像拖地一般,揉搓虐待她的脸,却不料……他动作轻柔的很,苏眠没觉得一丝不适,反倒感觉被人伺候得挺舒服。 “我们已然成亲,也应该像其他夫妻一般,相敬如宾,白头偕老!”萧言瑜看着手下那张渐渐白皙的小脸,忍不住感慨了句,又解释说道:“我也会像别人家的夫君那样,爱妻、护妻、宠妻!” 苏眠不解睁开眼睛,正对上萧言瑜的双眸,里头沉沉的,全是她的影子。萧言瑜这话里的意思,是想跟她冰释前嫌? 斗了十几年的人,突然说要投降和好,换谁能信呢?况且……苏眠的视线在萧言瑜手腕上扫了一圈,那里分明还有一个清晰的咬痕,正是上个月,苏眠放狗咬伤萧言瑜的地方。 苏眠倏地闭上双眼,不说话,也不回应,鬼知道萧言瑜的甜言蜜语里,是不是掺杂着见血封喉的毒/药呢? 作者有话要说:萧言瑜(挠头):阿眠总是不信我,该如何是好? ——*—— ——*—— 推荐好基友正在更新的文《夫人,求破案(系统)》,作者:王子兮 文案:左手一银针有起死之能,右握一厉刀辨世间黑白。 从人人喊打的杀人犯,一步步洗冤成为破案如神的金牌女捕,叶锦兮用实力证明,哪怕名声臭,扶摇直上九万里,绝杀逆袭皆有可能。 从小捕快干起,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人生目标就是搞事业,搞个天下无冤海宴河清,可…… 那位高权重的尚书大人,咋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她怎么都甩不掉? PS:被系统绑架的穿越女和刑部尚书联手谈情破案的故事儿 第22章 同床共枕 #同床共枕# 苏眠的脸洗干净了,心却慌了,她擦了脸,瞅了一眼内室的软塌,支支吾吾说道:“榆阳宫如今是我的寝宫,你若当真喜欢,等过了今晚,我再还给你。” 话落,她伸了个懒腰,四仰八叉躺在软塌上,大红的锦被往胸前一抱,准备睡觉。 萧言瑜不吭不响,跟着走到内室,自顾脱起外袍,声音窸窸窣窣,宛如偷偷摸摸的小老鼠。 “你做什么?”苏眠睁眼,见萧言瑜退了外袍,只着亵衣,一双杏眼,陡然间瞪得老大。 “自然是和阿眠一起歇息。” 萧言瑜一本正经说着,手上动作不停。苏眠却躺不住了,只见她鲤鱼打挺一般跳起来,一脚朝萧言瑜后背踢过去。 萧言瑜轻巧躲开,看着苏眠笑道:“阿眠,以下犯上,可是重罪!” 苏眠抿唇不说话,她抬头,视线越过萧言瑜看向外室的方向。外室虽布置简单,可正对殿门的方向,恰好放着架软塌,铺着上好苏绣绣成的软垫。外室的软塌,较内室的软塌窄一些,但睡下一个人绰绰有余。 抱起被子与枕头,苏眠自觉去了外室。惹不起,她总躲得起。 萧言瑜看出苏眠的意图,也不拦她,只仰面躺在床上,呈大字型,滑着四肢感叹道:“榆阳宫的床榻,又大又舒服,朕今晚定能做个美梦!”他的声音,故意说得很大。 苏眠缩在外室的软塌上,连忙捂住耳朵。她侧头看了眼内室的方向,气哄哄哼了两声,很是愤恨萧言瑜的举动,他分明是鸠占鹊巢,不怀好意! 连着两日的操劳,苏眠确实累了,她闭着双眼,不消一会,呼吸平稳,人已经陷入沉睡中。 内室的萧言瑜,还在絮絮叨叨,不断夸赞内室的软塌,又大又软。可半响……未听到苏眠气哼哼的回应,他知是苏眠睡着了。 轻手轻脚爬下床,萧言瑜走到外室软塌旁蹲下,他看着熟睡中的人儿,轻轻喊了声,“阿眠!” 软塌上的人,微微动了动,将脑袋深深埋进被子里,她如瀑的长发散在身后,黝黑明亮的颜色,彷如上好的黑珍珠一般,美丽且诱人。 萧言瑜情不自禁,抬手抚上那抹黑发,他动作轻柔,盯着软塌上的人看了好久,才抻着双臂,将苏眠连人带被,抱进怀中。 双臂上的重量,比想象中的轻了不少,萧言瑜不禁蹙眉,轻声呢喃:“阿眠,你怎么瘦了?” 怀中熟睡的人儿,自然不会回应萧言瑜。苏眠不适的哼唧了两声,蹭了蹭被角。萧言瑜见此,忙将怀里的人,抱到内室的软塌上。 他动作小心且谨慎,生怕苏眠半道醒来,会气急跟她拼命,挠花他整张脸,他明日早朝,还得见百官呢。 “阿眠,晚安!”躺在苏眠身侧,萧言瑜侧枕着手臂,一双眼睛满是欢喜。他不禁往苏眠的方向更加靠了靠,鼻尖嗅着她发丝的香味,满足闭上双眼。 ——*—— 清早,苏眠是被一阵痒/意弄醒的,她不满睁开双眼,正对上萧言瑜那张俊脸,他双目紧闭,面若冠玉,睡的正酣,他乌黑的头发,四散在枕头上,有稍许缠在苏眠的脖颈上。 苏眠脑袋僵了片刻,倏地抬手扯住萧言瑜的脖颈,将熟睡中的人,从睡梦中拖出来。 “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苏眠咬牙切齿,她双手一抓,恨不能掐死萧言瑜。 萧言瑜迷迷糊糊醒来,却是面容镇定,他昨日早提前想好了措辞。只见他揉了揉眼睛,故作委屈回道:“阿眠,你且看清楚,这儿是我的床。” 他说着,不满哼了声,又道:“我昨晚刚歇下,就见你抱着被子走进内室,我喊你,你却不理,直直往我这床上一躺,呼呼大睡起来。” 苏眠皱眉,明显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 “你强占我的床不说,还抢了我的被子,我夜里实在是冻得难受,才紧贴着你睡下。”萧言瑜故意说的委屈,末了,又故意咳嗽两声,把自己扮成受害人的模样。 “你怎么不喊醒我?”苏眠松开萧言瑜,忙捂住口鼻,身子也往后撤了撤,似是生怕萧言瑜把风寒传染给了自己。 “我哪知道你是真睡着,还是装睡着?我以为,你是借机想与我同床共枕呢,毕竟……没人能喊醒一个装睡的人。” “你……”苏眠气结,萧言瑜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嘲讽她故意占他便宜。 苏眠指着萧言瑜,气得说不出话,只拾起一旁的枕头,往地上一摔,气呼呼披着外袍,跑到外室的软塌上。她双手抱膝坐着,下巴自然搁在膝盖上,一双杏眼瞪得老大,鼓着双腮,似要气炸的金鱼一般。 萧言瑜穿好衣服,从内室走出来,就见苏眠这般模样。他抬手掩鼻,微微一笑,抱了床被子,搭在苏眠身上。 “我先去上早朝,阿眠且再歇息一会儿。”他说完朝外走,却被苏眠一把拉住衣袖。 “这榆阳宫还给你,我要迁到其他宫住下。”苏眠声音坚定,掀了身上的被子,仅披着外袍,直直看着萧言瑜。 萧言瑜微微蹙眉,自然不想苏眠离开榆阳宫,他正想着如何婉拒,却听殿外传来争吵声。 “皇上与娘娘还未起身,你不能进去。” “我不进去,就在门口守着。”宫女声音焦急,“德太妃身子不爽利,想求见皇上,我守在这里,只是想让太妃娘娘,能尽早见到皇上。” 萧言瑜正愁没借口离开,见眼下时机正好,忙开门走了出去,问道:“什么事?”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宫女盈盈一拜,忙将来意,细说开来。 苏眠虽未出门,可眼前殿门大开,那宫女的声音,自然传到她的耳朵里。 “太妃娘娘昨日见了不干净的东西,一夜噩梦难消,早间起来的时候,浑浑噩噩,差点摔倒,想求见皇上。”宫女说完,顿了顿又道,“太妃娘娘还说,她觉得锦绣宫挺好,之前跟您提过的未央宫,她并不喜欢。” 萧言瑜是个聪明人,听了这番话,又联想到苏眠昨晚的鬼脸,便知锦绣宫里‘不干净的东西’是指什么,他扭头去看苏眠,却见对方撇过头,不敢看他。 “朕知道了,你且先退下吧。”萧言瑜说罢,举步回到苏眠面前站定。 苏眠鸵鸟一般,死死垂着头,可萧言瑜的目光,像是针刺一样扎在她背上。 “是,我承认是我做的,你想罚我便罚我吧!”苏眠抬头,迎上萧言瑜的目光,一鼓作气说道,“不如罚我去冷宫可好?” “我自然会罚你。”萧言瑜无奈摇头又道,“罚你和我一起住在榆阳宫。” 说罢,转身离开。徒留苏眠站在原地,皱着眉头,一脸的苦恼! 作者有话要说:萧言瑜(无奈):成亲的第二天,阿眠依旧想去冷宫,怎么办? ——*—— ——*—— 推荐好基友正在更新的文《家养娇软小女帝》,作者:琉璃韵娇 ———【本文非女尊】————— 你若为帝,我便做你帐中臣。 暮雪白头,半生戎马,守护河山守护你。 年幼的沈筠,在经历背叛后险些丧命 被大将军宋彦炽所救,并开始了复仇之路 在解开身份之谜的同时,她偷偷的爱上了他 她想待及笄之日,再告诉他,自己的满心欢喜 可那份喜欢还未说出口,他便有了未婚妻 她只能悲愤登基为女帝,从此皇夫三千,皆是他的模样 外人眼中,宋彦炽是鲜衣怒马少年将军,风姿卓越无人能及 长安城未婚少女心中的白月光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他的小女帝身边,有个和他有五分像的男宠 再也淡定不了,本性暴露无疑 妈的,正主就在这里,你他妈去爱替身?! 当天夜里,宋彦炽偷上龙床,俯身吻住沈筠的唇,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看着因被惊醒,眸中带泪的她,他吻掉她的泪哑声道:“筠筠,不要爱上别人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 没人知道,在沈筠离开的那两年,宋彦炽的梦里全是她~ 第23章 归心似箭 #归心似箭# “罚你和我一起住在榆阳宫。” 萧言瑜的声音,仿若魔咒一般,在苏眠的脑海之中翻滚。她愣在原地许久,才穿好衣裳,拿了柄剑,跑到院子中耍起来。心中烦躁难安,她手里的剑,刺得又急又狠。 “娘娘,该用早膳了!”刘嬷嬷一旁看了许久,眼见日头高升,过了早膳的时间,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我没有胃口,不吃了。”苏眠停下舞剑,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扔,起身往外头走去。 “你不用跟着,我自己随便逛逛!”苏眠阻止想跟上来的刘嬷嬷,一个人快步跑出了榆阳宫。 苏眠对皇宫还算熟悉,小时候,皇后姑姑逼着她学礼仪,学琴棋书画,她总能找到隐蔽的犄角旮旯藏身。而且……她知道一条溜出宫外的小道。虽然小道有些荒芜,甚至偷出宫的必经之路,是一只狗洞。但苏眠觉得,能偷跑出去,拥抱自由,爬个狗洞又算什么呢?想到这里,她脚下的步子越加轻快。 然而……苏眠未曾料到的是,秘密狗洞竟被哪个‘好事者’封住了,看着眼前砌封密实的墙面,苏眠无语问苍天,心里问候‘好事者’祖宗十八代! ——*—— 萧言瑜刚下早朝,就听人报告,“皇后娘娘一早离开榆阳宫,循着僻静处,到了最偏僻的秋雨宫,最后对着一旁的宫墙,又踢又打,似乎还在骂人。” “朕知道了。”萧言瑜面不改色,一本正经说着,只心里却偷着乐。他知道苏眠会借由狗洞溜出宫,早在两人成亲的前一天,他就命人把狗洞封住了。 “后来,皇后娘娘还去了永安门,估摸着是想从永安门出宫,守门的侍卫跪了一地,也没人敢放娘娘出宫。” “嗯,没朕的旨意,她出不了宫。”萧言瑜点头,面上带笑。 他知晓阿眠的性子,知晓她在宫里头待不住,会想法设法出宫去。其实……他并不想把阿眠关在宫里头一辈子,她不是笼子里的鸟,她是个自由洒脱且散漫的姑娘,而他喜欢的,正是这样的阿眠。 他做这些,不是为了困住她,只是希望,他们能多一些相处的机会。十几年来,他一直装作她的死敌,与她打骂争执,日夜不停,只因那样的他,才让能阿眠记住。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成了亲,他想与她好好的,白头偕老,此志不渝。 “碰了一鼻子灰,她兴许会来求我。”萧言瑜呢喃着,忍不住开始想象,等阿眠求他的时候,他是不是应该想法子逗她一下,再答应她呢? ——*—— 永安门,正午时分。 苏眠看着眼皮下跪了一地的侍卫,气得脸都绿了,她口干舌燥说了一堆好话,甚至端出了自己皇后的身份,可这些侍卫们,仿若聋子一般,宁愿跪死在原地,也不愿意放她出宫门。 “没有皇上的旨意,皇后娘娘不得出宫。”侍卫们重复着同一句话,木偶一般,再说不出第二句话。 苏眠气得头昏脑涨,无奈退了两步,转身欲要离开。正见一顶蓝顶小轿,从身旁经过,守门侍卫看也没看,竟撤了护栏,准备放行。 苏眠这下坐不住了,忙上前拦住那顶小轿,质问侍卫道:“凭什么不让我出宫,却看也不看,就让这顶轿子的主人出宫?” “回皇后娘娘,此乃李尚书的千金,昨儿由太妃娘娘召见进宫,这会儿出宫回府,于情于理,我等都不能阻拦。”领头的侍卫小心回应,不敢有半分假话。 “李尚书家的千金?”苏眠嘟囔了句,微微蹙眉。若她没记错的话,李尚书是萧言瑜登基后,新提拔的官员,上个月才到京师任职。听闻,李尚书的夫人是德太妃旁支的妹妹,两人许久未曾走动,是在萧言瑜登基后,才开始亲近起来。德太妃尽力拉拢这些亲戚,估摸着是为了让萧言瑜稳坐皇位。 “婉儿参见皇后娘娘!” 苏眠正愣神间,蓝顶小轿里的人走了下来,是个身着粉衣,模样娇妍的姑娘。眉眼细长,妆容精致,双颊和唇上都涂了淡淡的胭脂,只身上的脂粉香气有些厚重,让人闻着呼吸不畅。 “是你!”苏眠认出来人,正是踏青那日跟在萧言瑜身旁的姑娘。 “婉儿眼拙,踏青那日没认出皇后娘娘,还出言顶撞,实属不该。还望娘娘看在婉儿年幼的份上,莫与婉儿一般见识。”李婉儿衣袖半遮着下巴,娇滴滴道歉。她细长的眉眼在苏眠身上偷偷打探,见苏眠一袭青衣襦裙,打扮的素雅寡淡,她唇角微勾,带着几分讥笑。 娇滴滴的美人,软糯糯的道歉声,听得苏眠浑身起鸡皮疙瘩,她不自觉后退两步,摆摆手道:“我早忘了踏青那日发生的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苏眠说罢,转身准备离开,只刚迈开步子,又倏地转身,去拦李婉儿的轿子。萧言瑜给她使绊子,不让她出宫。她礼尚往来,也该送一份大礼还给他。踏青那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言瑜不喜欢李婉儿这般娇滴滴的女子,若她替萧言瑜纳李婉儿为妃,让这样娇滴滴的人儿,时时刻刻陪在萧言瑜身旁,届时……萧言瑜的脸上,那得有多精彩啊! 想到这里,苏眠再忍不住欢欣与雀跃,直白问道:“婉儿姑娘,你可喜欢萧言瑜?” 李婉儿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想来是怕苏眠知晓她对萧言瑜的爱意,会蓄意报复她。 “你若是喜欢萧言瑜,我会想法子让他纳你为妃,你若不喜欢……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苏眠故意说的快,话音落,转身准备离开。 “自然……自然是喜欢的。”李婉儿着急回答,小跑着去追苏眠,只垂着头小声道,“只是不知表哥,可有意与婉儿?” 苏眠回头,看着李婉儿笑,“你喜欢就成!” 苏眠话音落,又在李婉儿耳畔耳语一番,才领着她一道回了榆阳宫。 ——*—— 养心殿内,萧言瑜正专心批奏折,就见送信的宫人,急急跑来报告:“皇后娘娘方才派人过来,说是得了两壶好酒,想请皇上晚膳时分,一道品尝。” “朕就知道,她会来求朕的。”萧言瑜听罢,唇角咧开的老大,满脸的笑意,完全藏不住。 他满心欢心,手执朱笔,加快批阅案上的奏折,只想着尽快处理完眼下的一切,好回榆阳宫寻苏眠去。 “朕如今才知晓,归心似箭,是为何意?”他呢喃着,脸上笑意不减。 作者有话要说:萧言瑜(开心):阿眠居然主动请我喝酒,得赶紧处理完公务去见她! 苏眠(激动搓搓手):今晚要干票大的! ——*——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3月,祝小天使们平安快乐。 第24章 被亲了 #被亲了# 夜色如墨,榆阳宫内灯火通明。正殿内的八仙桌上,摆着两坛美酒。 苏眠胳膊撑在桌上,懒洋洋打着哈欠,心里不住埋怨萧言瑜,嫌他应了邀约,却没有早些前来赴约。 “娘娘,那位婉儿姑娘……”刘嬷嬷站在一旁,突然开口,模样瞧着,欲言又止。 “嘘!”苏眠示意刘嬷嬷噤声,她瞥了眼殿外,见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是我让她在偏殿等着的,呆会萧言瑜来了,你千万别多话,免得坏了我的计划。” “是……”刘嬷嬷应声,心下却有些担心,那位婉儿姑娘,眉眼细长,妆容得体,看着是个正经姑娘,只是,她总端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目光之中,夹着几分讥笑,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和善。 “娘娘……”刘嬷嬷实在是担心,怕苏眠被李婉儿的表面欺骗,忍不住又开口,只是话音未落,却被苏眠堵住嘴巴。 “我听着院子里有动静,估摸着是萧言瑜来了。”苏眠摆摆手催促刘嬷嬷,“你先下去吧,让宫人送送几道下酒菜过来。” 苏眠说罢,起身走出正殿,正见萧言瑜一身明黄龙炮走来,头戴金冠,剑眉朗目,面若冠玉。 “阿眠!”他语调轻快喊了声,眸子里有些讶异,似乎不敢相信,苏眠竟出门来迎他。他脚下的步子轻快,忙迎上前去,顺手牵住苏眠的手。 掌心突然多了一抹温热,苏眠有些不适甩开手,却被萧言瑜紧紧抓着。苏眠无奈,只得作罢,任由萧言瑜拉着她,走进殿内的八仙桌前坐下。 “阿眠,今日为何请我喝酒?可是有事求我?”萧言瑜刚坐下,胸有成竹,开口询问。 他以为,苏眠定是为了出宫之事,才约他一起饮酒,只是他话音刚落,却听苏眠嘿嘿一笑说道:“我没有事求你的话,就不能请你喝酒了吗?” “再说,除了美酒,我还有别的礼物送与你。”苏眠眸子里全是笑意,美酒、美人,这便是她今晚送给萧言瑜的礼物。 “当真?”萧言瑜有些激动,自顾倒了两杯酒。他自己拿了一杯,又递给苏眠一杯,说道:“那我倒想瞧瞧,阿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先喝酒,先喝酒。”苏眠讪讪一笑,举杯催促完萧言瑜,又解释道:“这可是我爹存了十八年的女儿红,保准你喝了一杯,还想喝第二杯。” 萧言瑜听着高兴,昂首饮下杯中美酒,赞叹了一声:“好酒!” “喜欢便多喝一些。”苏眠殷勤为萧言瑜倒酒,一杯接一杯,不曾停下。 萧言瑜两腮微红,他不忍拂了苏眠的好意,只好她倒一杯,他便昂首喝一杯,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苏眠有些佩服萧言瑜的酒力,她端着酒壶,一杯接一杯倒着酒,她的手臂已经麻木发酸,可萧言瑜这厮,双腮泛红,却没有醉晕过去,实在是恼人的紧。 “不行,我不能再喝了。”萧言瑜说话有些不利索,他左侧的胳膊撑在桌子上,右手里的酒杯拿捏不稳,虚晃了几下。 “阿眠,苏将军备下的女儿红,当真是好喝。”他呢喃自语,脸朝下,趴在左侧的胳膊上,没了动静。 “萧言瑜……”苏眠小声喊着,面上满是喜色,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这厮灌醉了。 苏眠伸手去扶萧言瑜,想将他扶进内室后,再唤李婉儿来照顾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只是,苏眠没料到的是,趴在桌上的萧言瑜突然抬起头。他双眼微红,紧紧盯着她,眸子里带着几分吓人的炽热。 “阿眠,你还记得那只绿色的风筝吗?”他突然开口,吓了苏眠一大跳。 “什么风筝?”苏眠做贼心虚,言辞闪烁。 “就是你五岁生辰那日,太后送你的那只绿风筝。由宫里能工巧匠,连夜赶制,赶在你生辰那日做好的。”他左手托着下巴,双眼微微眯着,看向苏眠,神色复杂。 苏眠的脸忽然沉了下来,她怎么会忘记那只风筝呢?那是她曾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蝴蝶模样的绿风筝,带着她对自由的期盼,高挂在空中。而且……五岁的她,曾经坚信,风筝飞的越高,她远在边疆的老爹,也一定能看到。 只是……那只风筝在她生辰的那一天毁了,是被萧言瑜亲手毁掉的。 苏眠还记得那一天,风筝不小心挂在了榆树上,她本想着自个儿去捡,毕竟……对她而言,爬树这种事,并不是什么难事。可胖乎乎的萧言瑜不知从哪闯了过来,他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帮苏眠捡回风筝。 那时……苏眠以为萧言瑜是好心的,结果……他却拿着风筝从榆树上掉了下来,正巧砸在树下的苏眠身上。 萧言瑜自个儿倒是没多大事,可怜苏眠,五岁生辰那日,丢了风筝不说,还被砸成了重伤,生生在床上躺了半年,才下得来床。 养病的那段日子,枯燥且无聊,吃喝拉撒全在床上,宛如人间地狱,苏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提那只风筝做什么?”苏眠声音冷了不少,她转过头不看萧言瑜,很是讨厌萧言瑜那张带给她痛苦回忆的脸。 “我还没有正式与你道歉。”萧言瑜声音喃喃,带着些许的自责,“太医说你命大,若是那棵榆树再高两分,亦或者……当年的我再重两斤,你可能会……” 萧言瑜神色变得有些痛苦,他突然抬手,抓住苏眠的手,紧张说道:“那时,我真的好害怕,害怕会害死你,你小小的一只,躺在床上,宛如木偶般,一动也不动。” “我每晚都偷偷跑去看你,只是……你醒来之后说,不想再见到我。”他声音变得呜咽,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小狗一般,可怜兮兮说道:“那之前,我们曾是好朋友不是吗?你一直亲切的喊我胖哥哥。” “人都是会变的。”苏眠冷着脸,甩开萧言瑜的手。她还记得,病好之后,再见萧言瑜的时候,他身量长高了不少,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完全不是她记忆中的胖哥哥,对她而言……他就是一个陌生人。 “阿眠没有变过,还和小时候一般善良、可爱!”他双手交握,撑着下巴,双眸看着苏眠,似乎怎么都瞧不够。 “你喝醉了。”苏眠不自然撇过脸,恨不能打晕萧言瑜,怎么他喝完酒之后,就变成了话痨呢?喋喋不休,说着不堪回首的往事。 “阿眠的酒好喝。”萧言瑜眯着眼睛感叹,他说着想要起身,脚步却有些不稳。 苏眠见此,想趁机扶他去内室,却见萧言瑜突然抬手捧住她的脸,俯身吻下。 额间传来温热的湿意,带着几分酒气,吓得苏眠反手就是一掌,将萧言瑜拍到了桌子上。 “碰”的一声巨响后,萧言瑜捂着额头,酒醒了几分,他转头看向苏眠,见对方双眼怒火,恨不得杀了自己,才只自己酒后乱/性,竟然做出此等惹恼苏眠的事情。 “我……我不是故意的。”萧言瑜忙退开一步,担心苏眠又来打他。 “你滚,马不停蹄的滚!”苏眠指着门外,气呼呼撵萧言瑜道,“趁我现在还能忍住不出手。” 萧言瑜知晓苏眠脾气,听了这话,忙捂着脑门,蹒跚着往外走。他步子行的缓慢,一步三回头,跟苏眠道歉,“你别生气,大不了,我让你亲回来。” “滚!” 作者有话要说:萧言瑜(开心):虽然被阿眠打了,但亲到了阿眠,我很开心 ——*—— 感谢在2020-02-29 00:00:00~2020-03-02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53552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争宠三十六计 #争宠三十六计# 撵走萧言瑜,苏眠心里的怒火,总算平息一些。只是,等她平静之后,回过神,才惊觉今日的计划落了空。 想到还在偏殿等着的李婉儿,苏眠拍了拍脑门,只好硬着头皮,跑过去解释道:“萧言瑜他饮完酒便跑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答应你的事情,定能办好。你且先回去歇息,待到明日,我还有别的法子。” “那就劳烦苏姐姐了。”李婉儿心情不好,可又敢发火,只好盈盈一拜,捏着手绢,施施然走了。 翌日,苏眠刚起身,便让刘嬷嬷寻来一本密/书,名曰《争宠三十六计》,这书她幼时听过,那时候宫里头的妃子人手一本,如武功秘籍一般珍藏着。苏眠曾经一度认为,‘争宠’是那些闲得无聊的妃子才会干的事情。没想到,她也会沦落到去研究此书的地步。 “谁让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呢?答应婉儿姑娘的事,咱就得办到不是吗?”苏眠翻着手中的话本子,看得认真。 ——*—— 萧言瑜浑浑噩噩上了个早朝,百官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他听不进去,只坐在龙椅上,想着昨晚同苏眠的亲昵,开心的眯着眼睛。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公公聒噪的声音响在耳侧,萧言瑜不适皱起眉,这一皱眉,昨晚额头撞伤的地方,又开始发疼。他抬手抚着受伤的额头侧,正摸到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 “阿眠下手还是这么狠!”萧言瑜心里叹息一声,起身回了养心殿。 “皇上,这额头的伤,可要传太医来瞧瞧?”贴身侍候的李公公,瞧见萧言瑜额头的红肿,忍不住开口提醒。 “不碍事!”萧言瑜摆摆手,心里头藏着几分高兴。他亲了阿眠的额头,阿眠砸伤了他的额头,看起来,挺合情合理的。 他静坐长案之前,揉了揉额间的太阳穴,忍不住长叹一声:“阿眠的酒真好喝,虽然有些上头,但我还是想喝。” 他让宫人沏了壶浓茶,喝了两口,才又重新打起精神处理奏折,只是……还未等他看完一张折子,有宫人跑进来报告说:“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请您去御花园赏花。” 一听是苏眠的邀请,萧言瑜自然开心,只是眼下一堆折子还没处理,他又有些犹豫。 “皇上还有公事在身,不如老奴领旨过去,谢绝了皇后娘娘的好意。”李公公见萧言瑜犹豫,忙上前回话道。 “不可!”萧言瑜忙抬手阻拦。昨日他已经惹恼了阿眠,若是今日又拒绝了她的邀约,恐怕会让两人的关系,雪上加霜,更加恶化。 “这些折子,朕回来再批,不碍事的。”萧言瑜起身,复饮了口浓茶,才抬头挺胸,如同上战场般,朝御花园走去。 ——*—— 此时正值四月底,春意盎然,夏至未至。 御花园中,五颜六色的花儿,正开得绚烂。姹紫嫣红,随着微风轻轻摆动,花香四溢。 “你就站在这儿跳舞,记住,身姿一定要婀娜,最好……让人瞧上一眼,便不忍心瞥开视线的那种。”苏眠领着李婉儿来到一处空地前,她指着周围盛开的鲜花,夸赞道:“婉儿姑娘比这些花儿还要美,定然能一举夺得圣心。” “谢苏姐姐指点。”李婉儿羞涩一笑,原地站定,双臂在空中慢慢滑动,配合着扭腰胯臀的动作,确是一道不错的风景。 “跳的真好,加油哦,我就躲在一旁看着你。”苏眠说完,领着刘嬷嬷躲在一旁的大树后面。 “娘娘,这话本子上的故事,不能全当真。”刘嬷嬷小声提醒,有些担忧说道。 “我自然没有完全当真。”苏眠转头看向刘嬷嬷,脸上满是兴奋与自信,她双手握拳,很是激动说道:“我在原有故事的基础上,做了升级和改造,你呆会就知道了。” 话本子上的故事,只是‘美人如画隔云端’的吸引,她在此基础上,还加了英雄救美的环节,定能大大增加成功的机会。 “嘘,别说话,萧言瑜来了。”眼见一抹明黄的身影,从远处走来。苏眠忙提醒刘嬷嬷噤声,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唯帽,自己戴了一顶,又给刘嬷嬷分了一顶。 “娘娘这是何意?”刘嬷嬷不解。 “你呆会就知道了。”苏眠小声说着,从脚边捡起了一块石子。 她见萧言瑜在不远处站定,看着李婉儿的方向发呆,忙将手里的石子扔出,正砸在不远处的大树枝干上。粗壮的树枝上挂着只马蜂窝,此时马蜂窝随着颤抖的树枝,落在了地上。 “嗡嗡”的声音从地面升起,等李婉儿意识到危险的时候,马蜂已然朝她扑过来。她看向不远处的萧言瑜,花容失色,忙喊了声“救命”,跑了过去。 “你……你别过来。”萧言瑜慌忙喊了声,竟然转身往后跑。 一时间,御花园中热闹的很。萧言瑜在前头跑,李婉儿在后头追,还有一众的宫女太监,忙着抓蜜蜂救驾,呼喊声、惊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萧言瑜这厮……是个胆小的。”苏眠的手重重拍在树干上,咬牙切齿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萧言瑜,我能采访下你么? 萧言瑜(点头):可以! 作者君:苏眠请你喝酒,结果……你额头长了个大包,她请你赏花,你脸上又蜇了几个小包。下次她再请你,你还去么? 萧言瑜(毫不犹豫):我去,只要是阿眠请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去。 作者君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我敬你是条汉子! 第26章 矮冬瓜 #矮冬瓜# 皇上与李尚书家的千金,一起被蜜蜂蜇了。 这消息在宫里头很快流传开,更有好事者说:“皇上与李尚书家的千金本是在御花园中幽会,正在浓情蜜意之时,连一旁的蜜蜂都嫉妒了,才跟着凑热闹,蜇伤了两人。” 萧言瑜与李婉儿幽会的流言一起,甚至惊动了德太妃。 “听闻……太妃娘娘给皇上施压,说他毁了婉儿姑娘的清白,更是言辞悭坚韧,恳请他立婉儿姑娘为妃。” 刘嬷嬷将此消息告诉苏眠的时候,她还在研究那本《争宠三十六计》。 “流言就是我散出去的,如何?既有太妃娘娘施压,萧言瑜可曾点头,要立婉儿姑娘为妃?”苏眠一脸喜色,她说着,将那本《争宠三十六计》揣进怀里,视若珍宝。 “皇上性子倔,没做过的事情,自然不会承认。”刘嬷嬷忍不住开口,替萧言瑜说好话。 “哼……什么性子倔,明明就是块臭石头,冥顽不灵的很。”苏眠有些不开心,她花了这么多功夫,研究了一整夜的作战计划。结果……既没能成功离开皇宫,也没能给萧言瑜塞个美人儿,实在是失败。 心里头满是挫败感,苏眠心情极差,午膳也没吃,就懒洋洋躺在外室的软塌上发呆。她掏出怀里的书,随手翻了两页《争宠三十六计》,丢在一旁,低声感慨道:“宫里头无聊的日子,何时能是个头啊!” ——*—— 苏眠未用膳的消息传到养心殿时,萧言瑜刚由太医处理完脸上的伤。他俊朗的眉峰上,鼓着几颗黄豆大小的红包。 听闻苏眠未用午膳,他皱着眉头担心道:“阿眠定是听到那些流言蜚语,伤了心,才会吃不下午膳。” 萧言瑜心里头着急,顾不上自个儿也没用午膳,便跑到榆阳宫去,柔声跟苏眠解释:“阿眠,你别信宫里的那些流言蜚语,朕当时确实是赴你之约。遇到婉儿表妹,实属意外!” “你要相信我。”萧言瑜目光诚恳,紧盯着苏眠,恨不得在她面前,对天发誓。 看着眼前的萧言瑜,苏眠有些发蒙,他这是在跟自己解释吗?怕她误会什么?可她怎会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呢?一切本就是她筹谋算好的呀。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苏眠讪讪一笑,缓缓从软塌上爬起来,她未曾注意脚下,竟不小心将那本《争宠三十六计》踢到了地上。 而且,好死不死的是,那书落地之后,正大开着,躺在萧言瑜脚边。 苏眠看书看的认真,甚至还用朱红的毛笔划了重点,不仅如此,她还在书页边缘处画了个只蜜蜂,作为对原书故事的改造。 萧言瑜弯腰捡起那本书,只看了两眼,便阴沉着一张脸,脸色铁青。他又不是傻子,看了这书,又联想到苏眠的邀请,自然很快想通了这一切的缘由。 他气得难受,只觉脑门和脸上的红包更疼了,甚至,连带着太阳穴的位置,也跟着突突的发疼。 “你……”萧言瑜指着苏眠,气得手指发抖,他紧抿薄唇,盯着苏眠气急骂道:“我原想着,你性子活脱,在宫里头呆不惯,还准备每月的初一、十五,放你出宫去玩耍,没想到你……” 萧言瑜声音顿了顿,转而愤恨道:“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待我,那也好……既然如此,你就在宫里头好好呆着,陪我一起老死在宫里头好了。” 话音落,他转身就要走。苏眠眼疾手快,忙快步上前,拉住了衣袖。 “诶,你别生气,我跟你闹着玩的。”苏眠傻呵呵讪笑,紧抓着萧言瑜的衣袖不放,声音更是柔得能滴出水。 “我这不是担心你整日批奏折无聊,才特意想法子逗你开心的嘛!”苏眠笑得像花儿一般招摇,末了……又转而谄笑着,一脸狗腿的问道:“你方才说,每月初一、十五放我出宫,可是真的?” “假的!”萧言瑜正在气头上,看也不看苏眠反驳:“我瞧着你在宫里头也挺无聊,特意说这些来逗你开心的!” 他学着苏眠方才说过的话,故意气她。说完,甩着衣袖,举步就要离开。 眼见拦不住萧言瑜,苏眠心里头着急,她咬了咬薄唇,气急败坏喊道:“矮冬瓜,你给我站住!” 这声‘矮冬瓜’一喊出来,苏眠就后悔了。以前,萧言瑜又矮又胖,她喊他矮冬瓜,无可厚非。可如今……他身子抽条,身量极高且身材壮实,反观她自个儿,却是又矮又弱。这般境况之下,她喊萧言瑜‘矮冬瓜’,颇有些自取其辱的意思。 “我……我不小心喊错了,你别生气。”苏眠畏手畏脚,忙松开了萧言瑜的衣袖,往后退开两步。 萧言瑜却不准备放过苏眠,她后退一步,他就紧跟着上前一步,直把苏眠逼到软塌旁,再无路可退,才罢休。 “现在谁才是矮冬瓜?”萧言瑜故意昂头挺胸,低头看向苏眠,见她只到自个儿的肩头,他嗤笑一声,故意朝她头顶吹了口冷气,嘲笑道:“正巧你今日也穿着青衣,从我这儿往下瞧,可不就是一只圆滚滚的矮冬瓜嘛!” 萧言瑜说的轻巧,模样似是在开玩笑。可苏眠听完,却心里头满腔的怒火,她有错在先,她跟他道歉,甚至口干舌燥,说了不少的好话,他不原谅她也就罢了,还一副冷嘲热讽的模样,实在是可恶。 双拳紧握,苏眠忍实在无可忍,举拳砸在萧言瑜眼窝上,只听‘碰’的一声响声后,萧言瑜捂着眼窝,疼的龇牙咧嘴。 ——*—— 太医院的王太医,今日忙的很。上午时分,他刚替皇上处理完额头的红肿、脸上蜜蜂蜇伤的红包,下午时分,却又被召进榆阳宫,继续替皇上处理眼窝处的淤青。 “皇上,您今日可是遇到了刺/客?”王太医收拾完药箱,满脸忧心问道。 萧言瑜沉着一张脸不说话,他一身的伤,自然是拜苏眠所赐,只是……这话他不能对外臣说,这是他自个儿的家事。 “宫里头守卫森严,哪里会有什么刺/客。”苏眠一旁讪笑着接过话,又道:“皇上今个儿性子急,走路不稳,不小心撞到了门槛上。” “哦……这样啊!”王太医若有所思点点头,只拱拱手,嘱托萧言瑜好好养伤,由宫人引着离开了榆阳宫。 正殿内,只剩下苏眠与萧言瑜两人,四目一对,都绷着脸,憋着一肚子的恼火。 “我先动的手,我跟你道歉!” 看着萧言瑜那张满是伤痕的脸,苏眠憋着笑意,率先道歉。不过,她道歉……并非是真的知错,她只是怕萧言瑜秋后算账,找她麻烦罢了。 萧言瑜瞥了苏眠一眼不说话,他了解她的性子,自然知道她肚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我不需要你道歉,你只告诉我,今日的奏折还没批,该怎么办?”萧言瑜依旧绷着张脸。 “天色尚早,你回养心殿,继续批你的折子去呗!”苏眠不甚在意,摆摆手回道。 “我脑袋发晕,眼睛也看不清……”萧言瑜咬牙切齿说道。他这一生气,感觉整颗脑袋要炸了似的,更疼了。 “那留着明日再批呗!”苏眠又道。 “不行!”萧言瑜拒绝,紧盯着苏眠,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既然弄伤了我的眼睛,便把你自个儿的眼睛赔给我好了。” 他说罢,不等苏眠反应过来,便拉着她出了榆阳宫,直奔养心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萧言瑜(气愤):你既然弄伤了我的眼睛,便把自个儿的眼睛赔给我好了。 苏眠(不满):你想的美 萧言瑜(嗤笑):我不仅想的美,我还长的也美 苏眠:呸! 第27章 给你挖坑 #给你挖坑# 萧言瑜紧盯着苏眠,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既然弄伤了我的眼睛,便把你自个儿的眼睛赔给我好了。” 他说罢,不等苏眠反应过来,便拉着她出了榆阳宫,直奔养心殿而去。 苏眠心里头狐疑,不知萧言瑜打的什么主意,等她到了养心殿,才弄明白,萧言瑜所谓的‘赔他眼睛’是什么意思,竟是要她帮忙读奏折,以便他来批阅。 “读奏折又不是什么难事,你随便找个人来读,不就行了么?为何非要拉着我一起?”苏眠皱眉,不屑摆摆手,很是不满萧言瑜的决定。 “这些可全是咱们萧国的机密文件……”萧言瑜紧绷着一张脸,看着苏眠郑重道:“非你我二人,不可外泄也!” “鬼话连篇,歪理一大堆!”苏眠轻哼了一声,压低声音,嘟囔了一句。 “你若是不想帮忙,那也行!只需让我在你的眼窝处也砸上一拳,我这就放你离开。”萧言瑜故意说的认真,举拳在苏眠眼前晃了晃,缓缓靠近。 “嘿嘿,我自然是想给你帮忙的。” 苏眠讪讪一笑,忙拿起一封奏折,硬着头皮,读给萧言瑜听。只是……长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实在是太多太多,她读了半日,口干舌燥,仍旧不见奏折减少几分。 眼见天色渐黑,养心殿内,甚至点上了灯,宫人们鱼贯而入,摆上了各式的茶点后,又鱼贯而出。其间,萧言瑜眼皮不抬一下,手上朱笔,写的沙沙作响,颇有些挑灯夜战的意思。 苏眠心烦意燥,将刚读完的一封奏折丢给萧言瑜,哑着嗓子恳求道:“咱们明日再读吧,我这嗓子实在是疼的发紧。” 萧言瑜一声不吭,手执朱笔还在奏折上批奏什么。他低头写字的模样很是认真,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形成一道阴影,正盖住他的眼睑。若非他左眼窝处,还有些许的淤青。这一张脸,定然是好看极了。 “你手旁有茶,喝完再继续读!”似是感觉到苏眠打量的目光,他停笔看向她说道,他的声音有些喑哑,脸上虽带着些许倦意,却依旧强撑着精神,继续写字。 苏眠无奈,只好喝了口茶,从一堆奏折中,随意拿了一封奏折读起来。 眼下这封奏折,很快吸引了苏眠的注意。奏折里详细记录了江东腹地拨款救灾的情况,繁琐复杂的银两金额,甚至精确到了几文钱。苏眠数着折子上的银两数目,有些发愁,她的算学向来是不好的。 萧言瑜看出苏眠的窘状,嗤笑一声,抢走了奏折,用朱笔在奏折下方,写了个大大的“阅”字。 “你笑什么,我又不是看不懂,只是需要多花些时间罢了!”苏眠气愤反驳,复抢回了奏折。她的视线在奏折上扫了一圈,停在奏折的一段话上:“救灾计划,按四月二十晚的商讨结果进行,效果颇为明显!” 四月二十?不正是她和萧言瑜成亲的日子?苏眠讶异,忍不住开始猜测,萧言瑜那晚没有出现的真正原因,兴许是在忙着打理江东腹地的涝灾。 如果当真如此的话,萧言瑜还真是可怜的紧。他白日里忙着繁琐的成亲仪式,晚间忙着处理公务,到了半夜时分,又跑到榆阳宫,趴在软塌旁撑了一夜。 念及此,苏眠心里生出些许异样的感觉。以前,她以为当皇帝很好,权势地位,江山美人,应有尽有。可如今……她陪着萧言瑜批了一整日的奏折,突然开始心疼皇帝这个职业,真是太特么难了。当权者做得好,那是应该的,一旦稍有差池,可能就会沦为史书上,万人唾弃的昏君!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半响没听到苏眠读奏折的声音,萧言瑜执笔,在苏眠头顶敲了敲问道。 “想你什么时候放我离开。”苏眠想也不想回答,她这话里的‘离开’,似乎隐藏着深层的含义,暗指何时放她离开皇宫。 萧言瑜想当皇帝,无可厚非,毕竟每个人的追求不同,可苏眠不一样,她不愿意当什么后宫之主,她从小便畏惧金丝笼一般的皇宫,自然想尽早摆脱这里。 似是听懂苏眠话里隐含的深意,萧言瑜眸子里暗了暗,却是抬头看着苏眠的眼睛,一字一句,坚定道:“我永远也不会放你离开,除非我死!” “哦?是嘛!”苏眠面上有些失落,却是拿起另一张奏折,又轻飘飘问了句:“那你什么时候死?” “我自然是与阿眠同生共死!”萧言瑜唇角带笑,眸子里升起了一层的暖意。 他以为自己说的情真意切,定能打动苏眠,却不料对方摇摇头,脸上扬起一抹坏笑,“我倒不这么觉得。” 说罢,她将长案上的奏折全都推搡到地上,起身伸着懒腰,欲往殿外走去。 “阿眠,你又是哪根筋搭错了地方?”萧言瑜眼里的笑意消失不见,只愁的眉头紧锁。 如今,批完的奏折,和未批的奏折,全都混合到了一起。要分别出来它们,就得花不少的时间。更何况……白天的时候,已经耽误了不少功夫。 想到这里,萧言瑜只觉,脑门上砸伤的红肿,脸上被蜜蜂蜇伤的红包,以及眼窝处的淤青,更加疼了。 “你不是说要与我同生共死嘛?”苏眠幸灾乐祸笑笑,双手抱胸又说道:“我就是想推测一下,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你……”萧言瑜捂着脑门说不出话。他就不该过早的说这些话,反倒让阿眠有恃无恐。 “我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你好……”苏眠收起坏笑,突然抬头正色说道:“你也该歇一歇了,如今一身的伤,还要如此拼命的操劳,当心折了寿。” 听出苏眠话里的几分担心,萧言瑜脸上的愁绪,渐渐舒缓,他唇角荡起一抹微笑,看向苏眠温柔道:“谢谢你,阿眠!” 苏眠止住脚步,她转身看着萧言瑜,笑嘻嘻说道:“我这个人很世俗的,口头上的谢意,多没意思,不如你放我出宫玩两天?就当是我关怀你的谢礼!” “当我什么都没说,慢走不送!”萧言瑜无奈摇头,他右手撑着下巴,左手朝苏眠摆摆手说道。 苏眠见他撵人,登时有些不乐意了,她举步折回长案前,就坐在萧言瑜对面,对他说道:“你不愿意放我出宫也行,那送别的东西给我,表示谢意亦可!” “比如?”萧言瑜知道苏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故意不拆穿,只顺着她的话问道。 “比如宫里的地图,你给我一份瞧瞧呗。”苏眠急切问道。 她之前找刘嬷嬷要过地图,只要有详细的皇宫地图,即便萧言瑜不放她出宫,她也能自己想到出宫的法子。只是刘嬷嬷说,皇宫地图乃是机密文件,除了皇帝,旁人不可能会有。 “你要地图做什么?”萧言瑜故意假装不知问道。 “自然……是怕在宫里头迷路!”苏眠梗着脖子,假话说的比真话还真。 “你还怕迷路?”萧言瑜嗤笑一声,缓缓摇头拒绝:“宫里的地图乃是机密文件,怎么能给你瞧呢?” “可方才,你让我帮忙读奏折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苏眠故意学着萧言瑜的模样皱眉,同时压低着嗓子学他说话道:“这些奏折全是咱们萧国的机密文件,非你我二人,不可外泄也!” “你这话里的意思,自然是说,皇宫地图虽乃机密文件,但我也是能瞧的。”苏眠嘿嘿一笑,朝萧言瑜摊手道,“君无戏言,你还是快些给我吧。” 萧言瑜此时才明白,他这是着了苏眠的道。怪不得……让她帮忙读奏折的时候,她只是象征性反抗了一下,便顺从着帮了忙。原是提前挖好坑,在这里等着他跳呢! 心中气结,萧言瑜抬手,重重拍在苏眠掌心上:“皇宫地图,左右就在这宫里头,有本事,你自己找啊!” 作者有话要说:萧言瑜:皇宫地图,左右就在这宫里头,有本事,你自己找! 苏眠(气愤):老子挖了一整天的坑,眼见某人就要跳了,结果这家伙竟然给我耍赖?! 萧言瑜(兴奋):我这都是跟娘子学的,毕竟和娘子斗智斗勇了十几年,我也是有些进步的。 ——*—— 感谢在2020-03-03 00:00:00~2020-03-05 1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抠脚大汉子、海上妖女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他的秘密 #他的秘密# 气哄哄回到榆阳宫,苏眠双手握拳,重重锤在八仙桌上,心里默默骂了萧言瑜八百遍。她替他读了整日的奏折,口干舌燥、哑了嗓子不说,连口热乎的饭菜也没吃上。 腹内空落落的,实在是难受,苏眠忙差刘嬷嬷送些晚膳进来。等她喝了些热茶,又吃了些热菜,才感觉心里头,好受一些。 托着下巴,看着外头漆黑的夜色,苏眠开始琢磨皇宫地图的事。 以萧言瑜的性子,定然会把地图,放在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苏眠眸子亮了亮,首先想到了榆阳宫。 视线在正殿内扫了两圈,苏眠挽起衣袖,准备今晚来个大搜查。左右萧言瑜还有一堆的奏折没批完,估摸着他今晚也回不来榆阳宫。 说干就干,苏眠用实际行动证明,她绝对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 ——*—— 刘嬷嬷进来奉茶的时候,看到的正是殿内一片狼藉的一幕。床榻上的垫子,歪斜着放在地上,大红锦被、衣柜里的衣裳,全被丢弃在了地上,小山似的堆积在一起。 “娘娘,你这是找什么呢?”刘嬷嬷急急跑过去,先将苏眠丢出来的衣裳捡起来。那可都是云锦布料裁制而成的华贵衣裳,整个萧国,也就她家娘娘,敢将这般贵重的衣裳,弃如敝履般,随意丢弃在地上,还踩上几脚。 “地图,宫里头的地图。”苏眠正烦躁着,见刘嬷嬷进来收拾衣服,忙拦着她,焦急问道,“如果你是萧言瑜,你会把地图藏在哪儿?” “这……”刘嬷嬷怔住,面带难色,连连摇头:“老奴不敢猜,况且最懂皇上的心思,该是娘娘您才是。” “萧言瑜腹黑且城府极深,我又怎么会懂他的心思?”苏眠小声嘟囔了句,举步就要往偏殿去。她在正殿里没找到地图,自然是要去偏殿继续找的。 “娘娘,这正殿里头没有,偏殿里更不可能会有啊!”刘嬷嬷紧跟在后头,焦急提醒:“老奴在榆阳宫的这段时日,压根没见皇上去过偏殿,若说有可能藏地图的地方……” 刘嬷嬷说到这里突然顿住,没敢再继续往下说。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苏眠止步,转身看着刘嬷嬷,紧盯着她问道。 “老奴……老奴就是见皇上去过几次书房,别的真不知道。”刘嬷嬷低头,不敢看苏眠的眼睛,她神色略带紧张,似乎担心自个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人!”苏眠忙上前安抚刘嬷嬷,脸上扬起一抹笑意,满意点点头。 她从来不是个爱读书的人,幼时便热衷逃堂,或在学堂上睡觉,自然对书房没什么好感。如今……听刘嬷嬷提及书房,苏眠才想起来,萧言瑜在学堂上,便是个好读书的人,那时候,先生可没少夸他呢。 想到这里,苏眠忙转身朝榆阳宫的书房走去。刘嬷嬷说的不错,最可能藏地图的地方,必然是在萧言瑜的书房。 “娘娘,那可是皇上的书房,你瞧便瞧了,切不可像方才那般,把东西丢的到处都是。免得惹怒皇上,招来祸事!”刘嬷嬷见此,急忙跟在后头,小声提醒。 “我知道,你别跟着,我自个儿偷偷过去。”苏眠小声说完,弓着身子,一溜烟跑了。 榆阳宫并不算太大,书房距离正殿也就几十步的距离。苏眠小跑了两步,不消片刻便到了书房门前。 她从外头的石柱灯里头取了根蜡烛,借着微微的烛光,推开了书房的门。 苏眠进宫这段时日,从没有进过萧言瑜的书房,毕竟……她不喜欢书房这样地方,只如今,她瞧见了萧言瑜的书房,对着满满当当的书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该死的萧言瑜,居然存了这么多书,鬼知道哪一本里头藏着地图?”苏眠暗骂一句,拿着蜡烛的手一抖,滚烫的烛泪顺着烛身,滑落在手上,很是烫人。 “呼!”苏眠轻呼了一声,忙将蜡烛放在书桌上。自个儿则仰着脑袋,看着满满当当的书架发愁。 叹息过后,苏眠实在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从书架中随意抽了两本书。她胡乱翻了翻,没有收获,只好暗骂了两句,又将书塞回书架上。 这般翻了十几本后,依旧一无所获。苏眠心累的很,坐在书桌前的椅子里,愁得直叹息:“这样下去,便是找上一夜,也不见得能找到!” 摩挲着下巴,苏眠望着半截微亮的蜡烛,双眸微眯,突然想到一个绝好的主意。 不如……明天寻个‘晒书’的由头,把萧言瑜的书,全部搬出书房好了。 苏眠自认聪明的点点头,抬手去取一旁的蜡烛,视线却瞥到书桌上的那只小小书架。只见……上头立着几本发旧的书,被码放的整整齐齐,想来书的主人,很是喜欢这些书,才将他们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抬手随便抽出来一本书,放在眼前,苏眠瞧着纸上的内容,微微蹙眉。 这并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本画册。此时……发黄的纸张上,正画着个喜笑颜颜的小姑娘,年龄约莫有七、八岁,穿着身水蓝色的长裙,扎着双髻,正站在桃树下,仰头看着着树上的桃花,笑的开怀。 “瞧着有些眼熟啊……”苏眠呢喃一声,正欲再往后翻,却见一抹明黄的影子,急急冲过来,长臂一伸,抢走了她手上的画册。 “你……你都瞧见了?”萧言瑜神色慌张,脸色潮红,说话也是支支吾吾,不甚利索。 “瞧见什么?不就是一本画册嘛?”苏眠抬头,看着萧言瑜很是不解。他至于为一本画册,急成这般模样么?再说了,又不是什么藏宝图! “你没瞧出来?”萧言瑜有些讶异,低头看着手中的画册,开始反思。他的画真的这么难看?连画像本人都没能瞧出来?他知道自己不擅长画画,可为了记下苏眠的模样,他一心学画,每年都会替她画几幅画像,从她还是襁褓中的婴儿,一直画到她如今嫁给他,成了他的皇后。 他原以为,自己坚持了这些年,画工会有所进步,没想到,苏眠的一句话,生生敲醒了自我感觉良好的他。 “真没瞧出来?”萧言瑜心里头有些复杂。一方面,他希望苏眠瞧出来,希望她明白他的心意。可另一方面,他又有些害怕她瞧出来,怕她知道这一切后,并不接受他,反而借此戏谑他。 她从来都是万众瞩目的太阳,小时候,太后疼她,大皇子与二皇子更是哄着她、让着她。不似他一般,孤零零的长大。万幸的是,他的人生,早早遇见她,太阳的光芒,能温暖所有靠近她的人,包括……他。 “你紧张什么?莫不是藏着什么秘密!”苏眠觉得奇怪,伸手去抢萧言瑜手上的画册,却被他轻巧躲了过去。 “这可是我的太阳,怎么能轻易给你瞧呢!”萧言瑜一脸骄傲,他下巴微微扬起,眸子里全是笑意。 蜡烛的光芒很微弱,可苏眠分明看见,萧言瑜唇角的笑容,越变越大,眸子中甚至生出了光! 太阳?太阳一样的姑娘么?苏眠蹙眉,她头一次见萧言瑜这般模样,骄傲,张扬,似乎那位太阳姑娘,让他变得越加自信满满,甚至一提及那位太阳姑娘,他的身上也开始跟着发光。 萧言瑜的太阳么?在他心底应该占据很重要的地位吧。 想到这里,苏眠心里头,涌出一股莫名的异样,酸/酸的、痒/痒的,让人感觉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 她压下这股异样,故意像往常一样,嗤笑萧言瑜道:“既然如此,那我帮你将那位姑娘纳进宫里头来,如何?” “她已经嫁人了!”萧言瑜将画册抱在胸口,看着苏眠依旧在笑,笑容里全是满足,他已经迎娶了他的太阳。 “哦!那你节哀!”苏眠轻飘飘说了句,压下心底的异样,慌忙离开书房。 “阿眠,你等等我!”萧言瑜轻喊了声,他爱惜的抚摸手中的画册,匆忙将画册放回桌上,追苏眠去了。 ——*—— 夜色已深,漆黑如墨。 苏眠躺在外室的软塌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不受控制一般,不断翻滚出萧言瑜方才的模样,他抱着画册,昂着下巴,一脸的骄傲自得。 他的那位太阳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呢?苏眠心里头好奇的紧,她紧抿薄唇,睁着大眼睛,竟不觉有一丝的困意。 “阿眠,你还不睡么?”萧言瑜躺在内室的软塌上,轻声问道,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困倦。 他本想着等苏眠睡熟,再像往常一样,把抱她进内室里。却不料……苏眠辗转翻身声不断,他等了许久,实在是困得抬不起眼皮,才无奈开口。 “我睡不睡,与你何干?”苏眠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生气又道:“何况,明日上早朝的人,又不是我!” 苏眠话里的意思,是提醒萧言瑜早些歇息,毕竟他明早起来,还要上早朝。可她习惯了怼萧言瑜,虽是好心好意,可语气却不好。 “你还在想地图的事吗?”萧言瑜以为,苏眠是因为皇宫地图,才愁得睡不着,他顿了顿,哈欠连连又道:“地图不在榆阳宫,你赶紧睡吧!” “不在榆阳宫?”苏眠呢喃着爬起身,她本想继续追问下去,却不料……内室传来萧言瑜均匀的呼吸声,他竟是睡熟了过去。 想到萧言瑜白日里忙碌,一身疲倦,苏眠不忍心喊醒他,只好重新躺回外间的软塌上。 双手放在小腹前,十指交叉,苏眠望着头顶的漆黑发呆。她从来不是那种爱打听别人隐私的人,可今日……她想着皇宫地图,想着萧言瑜心里藏着的太阳姑娘,竟然失眠了。她辗转反侧,毫无困意,直到天色泛白,才晕晕乎乎睡下。 作者有话要说:苏眠(握拳):萧言瑜都有了喜欢的人?我不能落后啊,我也得赶紧找个喜欢的人! 萧言瑜(卖力举手):喜欢我,喜欢我呗! 苏眠摇头,视线越过萧言瑜,继续四处搜寻目标。 萧言瑜(继续卖力举手):我,我,我! 第29章 遛弯遇故人-1 #遛弯遇故人-1# 清晨的鸟儿叫得欢实,苏眠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天色已然大亮。阳光明亮,洒在门窗之上,暖得人心里头,也跟着明亮了几分。 她伸展懒腰下床,开门走出去,正见刘嬷嬷守在门外,笑嘻嘻看着她。 “今个儿一早,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想来咱们榆阳宫里会有喜事!” “能有什么喜事?”苏眠懒洋洋说着,抬头一看才发觉,已经日过三竿,早错过了给姑姑请安的时间。 “你怎么不叫醒我?”苏眠着急忙慌,回屋里换衣裳。 “皇上早间起身的时候,见您睡的沉,特意吩咐老奴,不可吵醒您!”刘嬷嬷一脸笑意,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皇上心里头,记挂着娘娘呢!” 苏眠抿唇不说话,只坐在梳妆台前,愁的眉头紧锁。萧言瑜昨晚说,地图不在榆阳宫,可宫里头这么大,她又能去哪找地图呢? 如今……她与萧言瑜之间,还隔着个太阳姑娘,她自然不想去找萧言瑜要答案! 左右日子还长,不如……一边在宫里头搜寻地图,一边自个儿琢磨着画个地图。总归有一天,她会找到皇宫地图,或者,自个儿画出一副完整的皇宫地图。 心下打定主意,苏眠差刘嬷嬷送膳,她强撑着填饱肚子,拿着纸笔出门去了。 “娘娘这是急着要去哪儿?”刘嬷嬷不解,跟在后头追问。 “在榆阳宫憋得无聊,出门画画去!”苏眠说着,甩了甩手上的纸笔,又道:“见到喜欢的风景,就画下来,装裱成册,说不定也能成为一册名画,你觉得呢!” “这……老奴记得苏将军说过,娘娘……娘娘不擅作画!”刘嬷嬷支支吾吾,似是怕打击了苏眠了苏眠的热情。 “万事开头难,这画画不也是一样的道理嘛!”苏眠摆摆手,不甚在意。画画本来就是用来掩饰的手段罢了,她真正的目的,是找地图,亦或者,画一张地图也行。 ——*—— 此时正值四月底,暖意渐深,夏至未至,天色好的很。 苏眠脚下步子迈的快,她嫌刘嬷嬷步子慢,七拐八拐间,已经甩开了身后的人。 寻了片偏僻的屋脊爬上去,苏眠刚坐好,便拿出怀里的纸笔,开始画地图。与刘嬷嬷说的一样,她并不适合画画,笔下的线条粗细不均,歪七扭八,实在难看。 “难看是难看了些,不过,我自个儿能看懂就行!”苏眠一点也不嫌弃自个儿,她画完眼皮下的这块地界,麻溜爬下屋脊,又往别处走了几步。 此处靠近永安门,是出宫的必经之地。眼见到了下早朝的时间,百官陆陆续续出宫回府,多从此处路过。 苏眠怕有人瞧见自己,寻了棵粗壮的大树爬上去。她依靠在树干上歇息,准备待百官走后,再下树继续自个儿的‘画地图’大业! “爹……爹,我求您了,您让我回家成吗?” 不远处传来男人乞求的声音,声音呜咽,听着有几分耳熟。苏眠心里好奇,借着树叶间的间隙往下看,正见柳太傅身着湛蓝的朝服,腰束玉带,头盖乌纱帽,足蹬白底朝靴,打树下走过。 柳太傅的身后,跟着位侍卫装扮的男人,他身量挺高,只身子骨有些瘦小,那侍卫的盔甲、头盔,穿戴在他身上,松松垮垮,不成样子。 苏眠眯着眼睛,正看清那侍卫的脸,白皙的脸颊上,沾着几滴汗水。君子端方,温良如玉,正是她多日未见的小柳徒儿——柳白。 “爹,我求您了,这带刀侍卫的活,我真的干不了,您瞧我这脚底,都磨出水泡来了!”柳白拉着柳太傅的衣袖不撒手,顿了顿又道:“我真不是这块料,求您让我回家吧!” “不是这块料?那你是哪块料?”柳太傅气的不轻,鼻翼下的胡须,微微抖动。他抚了抚衣袖,指着柳白,恨铁不成钢骂道:“前些日子,让你大哥领着你去太史院当职,你嫌文职繁琐,说抄了一天的书,腰疼、眼疼,求我给你换个活。” “我好不容易,拉下这张老脸,求你二哥带你进了禁卫军,你当职两天,又吵着说脚疼……”柳太傅气的身子发抖,指着柳白鼻子又骂:“你今个儿就是腿断了,也得给我好好呆在宫里头当职!” 说罢,一甩衣袖,愤然离开! “爹……爹……”柳白跟在后头苦苦哀求,奈何他脚底生泡,一走路就疼,而他老爹脚下生风,走的又快。 柳白实在是撵不上他爹,只好扶着一旁的树干,靠在原地休息。 “这个糟老头子,就是不想我活的好!”柳白小声嘟囔骂了句。 话落,一支毛笔突然从天而降,正砸在他的头盔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爹,爹,我没有骂您,我是骂我自个儿不争气,竟惹您生气!”柳白以为是他爹折返回来,忙捂着脑袋,露出一脸惊慌。 “哈哈……小柳徒儿,你胆子还是这么小啊!”苏眠脆玲玲笑的开心,说着,往下树下一跳,稳稳当当落在柳白的对面。 “师父,你怎么会在这儿?”柳白一脸惊喜,他擦了擦脸颊处的热汗,薄唇一抿,很是委屈哭丧道:“师父,自你嫁人之后,我实在是过得太惨了。” 苏眠不解其意,想到柳太傅方才的话,问了句:“听闻是柳大人逼你入宫当职?” 柳白连连点头,脱了头上的头盔往地上一丢,气愤道:“不仅如此,他和我娘还说,要给我寻门亲事,让我成家,好好收心。” “我觉得孤家寡人挺好的呀!为何要成亲?更何况,成亲也不见得是件喜事,你看……师父您进宫之后,下巴都瘦成尖了!” 柳白发牢骚说了完,见苏眠脸色不佳,忙捂着嘴巴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师父您别生气!” “我又不是萧言瑜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我不生气!” 提到萧言瑜,苏眠恨得咬牙,双拳不自觉握紧,她抬头看着柳白,掷地有声提醒道:“成亲可是人生大事,若能反抗,定然要反抗到底!这些可是为师的亲身经历,是血一样的教训啊!” “师父,你息怒,息怒!”柳白连连劝说,见苏眠拳头里,似乎还攥着什么东西,忙拍了拍她的拳头,提心她。 “我的地图!”看着皱成一团的纸,苏眠的脸也跟着皱成一团,这可是她花了半日功夫画出来的啊! “什么地图?”柳白皱眉,不解问道。 “哎!”苏眠叹息一声,忙将找地图的原因细说与他听。 “师父别气馁,这事我能帮忙!”柳白听罢,忙拍着胸脯保证。他见苏眠神色之间,满是狐疑,忙捡起一旁的头盔戴上,又道:“师父,您没瞧出来么?” “瞧出来什么?”苏眠不解。 “我如今是带刀侍卫,在皇宫里头当职,一走就是一天,画地图的事,包在我身上。”柳白说着,露出一脸的喜色,似乎眼下的‘带刀侍卫’夹杂些‘密探’的味道后,他对当前职位的好感度,蹭蹭暴涨了许多。 “小柳徒儿,师父果真没白疼你!”苏眠眯着眼睛,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师父今后的自由,全依仗在你身上了,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师父失望!”柳白信誓旦旦,只话音刚落,却偃旗息鼓说道:“不过……今个儿不行,我这腿实在是走不动了,等到明个儿,我保证完成任务!” “不急,你好好将养身子。”苏眠心情好了不少。 她与柳白一道坐在树底下,一边痛斥眼下生活的苦楚,一边缅怀从前到处浪/荡的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柳白(握拳):师父有求于我,我得加把劲完成任务! 萧言瑜(虎视眈眈):你方才说什么?敢大点声再说一遍么? 柳白(赔笑):你听错了,我没说话! 苏眠:…… ——*—— 求评论,连续四章没有新评论,心里忐忑不安,怀疑自己写崩了? 第30章 遛弯遇故人-2 #遛弯遇故人-2# 苏眠已经很久没有聊得这么痛快了,她与柳白一道坐在树底下,两人从缅怀过去,到咒骂当下。不知不觉,日头偏西,很快到了分别时分。 “小柳徒儿,你在宫里头当职也挺好,我总算还有个能说话的人!”苏眠揉着额头,脸上露出几分不舍,她声音顿了顿,愁眉苦脸,又说道:“我如今实在是害怕回榆阳宫去,萧言瑜那个瘟神,每晚都到榆阳宫。他自个儿霸占着正殿的床榻,害得我只能睡在外室的软塌上。” “那外室的软塌又小又窄,我每晚睡得提醒吊胆,连翻身都不敢翻!”苏眠蹙眉,抿了抿嘴,很是委屈。想她苏眠嚣张跋扈了这些年,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怪不得,师父眼窝处的黑眼圈,越加浓重了!”柳白若有所思点点头。 他见苏眠气色不佳,脸色疲倦,低头沉思了会儿,主动替苏眠出主意道:“我听我爹提过,说是好些大臣联名进谏,恳请皇上纳妃。你不如顺水推舟,先把这后宫佳丽三千之事坐实了!届时……萧言瑜哪里还有时间,去抢你的床榻?” “话是这么说,可萧言瑜他就不是个正常人!”苏眠无奈摇头,将萧言瑜那日在苏府说过的话,转告柳白:“萧言瑜那日威胁我说,他偏不如我的意,今生今世,偏就只娶我一个人!” 苏眠说罢,叹息一声,又感慨道:“他这是铁了心,想要折磨我一辈子!” “他自己说的可不算,你想想咱们萧国历代的君王里,哪有只娶皇后一人的皇帝?”柳白嘿嘿一笑,靠在苏眠耳旁,小声提醒她道:“不是还有个德太妃么?那可是皇上的母妃,只要她点头答应纳妃之事,再加上你这个皇后推波助澜,给皇上纳几个妃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苏眠连连点头,萧言瑜不想纳妃,不代表德太妃也这么想。她不如先斩后奏,联合德太妃一块,先把选妃的人选,接到宫里头,届时……萧言瑜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一想到萧言瑜会被一群莺莺燕燕,围的密不透风,苏眠止不住仰天长笑,直夸柳白心思活络,鬼主意多! “都是师父教的好!”柳白谦虚摆摆手。 “是小柳徒儿你聪明伶俐!” 两人又互相吹捧了一番,眼见日薄西山,时辰不早了,才依依不舍,挥手告别。 ——*—— 苏眠回到榆阳宫的时候,天色灰暗,华灯初上。苏眠心情不错,哼着曲儿,慢悠悠转进了榆阳宫的宫门里。 “哎哟,娘娘,您总算回来了!”刘嬷嬷着急忙慌迎上去,小声在苏眠耳畔提醒:“皇上来了有一会儿了,见您不在,正闷闷不乐着呢!” “他乐不乐,关我什么事?”苏眠轻声嘟囔了句,坦荡荡迈步走进正殿。不管萧言瑜乐不乐,她自个儿乐就行。 萧言瑜一身明黄,正坐在八仙桌前饮茶,他见苏眠进来,眼皮没抬一下,只闷声问她道:“刘嬷嬷说你一早就出去了,可是去见什么人了?” 萧言瑜自然知晓苏眠见了什么人,他早暗中派人跟着呢。只是……他心里确实有所顾忌,毕竟苏眠与柳白从小同窗且同桌,又以师徒相称,他们之间的情谊不浅。 这些他都是知道的,他原本也不该计较,只是……听了探子的汇报,他依旧忍不住嫉妒,苏眠对着他的时候,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可她与柳白在一起的时候,却是有说有笑,仿若人生遇到知己一般洒脱。 “我这一路走来,确实见了不少的人,叫得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都有!”苏眠眉头一挑,看也不看萧言瑜,只喊刘嬷嬷进来传晚膳,她肚子还饿着呢。 萧言瑜坐在一旁不说话,他见苏眠自顾饮茶、用膳,全然当自己是个透明人,不禁心生委屈。 他着急忙慌批了整日的奏折,其间连口热茶也没喝,就想着能早点回来,陪苏眠用晚膳。却不想她自顾自的吃得开怀,问也不问他一声。 “皇上为何不用晚膳?可是今日的菜饭不合胃口?”刘嬷嬷是个聪明人,她瞧着萧言瑜脸色不好,忙上前过去帮忙布菜问道。 “怎么你还没用晚膳么?”苏眠总算想起眼前还有个人,她停了筷子,瞥了萧言瑜一眼,伪装客气说道:“你若是不嫌弃,就一起吃吧!” 苏眠本是一句客气话,她原以为萧言瑜这样傲娇的人,定然不会吃她用过的饭菜。却不料,她话音刚落,对方闷闷不乐的脸上,恍然间变得明媚起来,他倏地拿起筷子,对着满桌的剩菜,吃的津津有味。那开心的样子,似是吃了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苏眠忍不住蹙眉,忍不住想到:萧言瑜他该不是饿傻了吧! 苏眠没时间思索萧言瑜的异样,只因……她心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谋划,而且……这件事件,还必须得到德太妃的支持。 一想到自己因为梨花,跟德太妃闹了个不痛快,苏眠皱起眉,有些后悔当时的冲动。她惩戒似的,拍了拍摘梨花的那只手,转而想到了李婉儿。 李婉儿是德太妃的外甥女,且有意入宫为妃,不如从她下手的好。 想清楚这一道,苏眠总算心安理得睡下。她躺在外间的软塌上,做了个美好的梦。 梦里,萧言瑜正被一群莺莺燕燕围堵着,有美人喂强美酒给他喝,还有美人强塞葡萄给他吃,他嘴上应接不暇,被接二连三塞/进来的食物,呛的眼泪直流。 “哈哈……”睡梦中的苏眠,忍不住大笑出声。她的笑声脆玲玲的,在这静谧的室内,好听却也透着几分诡异。 外室的软塌旁,萧言瑜盯着睡梦中的人儿,脸上带着几分不解,她是做了什么美梦?居然高兴成这般模样? “阿眠,你该不是因为我们一起用了晚膳,才高兴成这个样子吧!”萧言瑜喃喃自语,有些自作多情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萧言瑜(握拳):既然阿眠这么喜欢和我一起用膳,那我以后,一定加紧批奏折,每天陪她用膳! 苏眠(握拳):萧言瑜怎么总来榆阳宫烦我,我得赶紧想办法,给他立三千个妃子! 作者君(面无表情):你俩开心就好! ——*—— 感谢在2020-03-06 00:00:00~2020-03-07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莜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出主意 #出主意# 早朝过后,萧言瑜如往常般,回到养心殿批阅奏折。他手执朱笔,垂首认真写字,偶尔也会停下来思考。他思考时,喜欢左手托着下巴,双眼盯着笔尖,一动不动。 彼时正值正午时分,外头艳阳高照,空气中夹着几分躁动。萧言瑜额间泌出几分细汗,他放下了朱笔,抬手揉了揉眼皮,微微蹙眉。 他的右眼皮已经跳了有半日,眼见到了午时,还未转好,他心里头,不知为何,也跟着慌乱不安起来。 “莫不是阿眠又在背后,想着挖坑等我跳?”萧言瑜心里闷闷的,思来想去,差人将柳白叫了过来,琢磨着从他那里下手,提前打听打听。 柳白本来忙着巡逻,顺带着偷画地图,听闻萧言瑜召见,他心里七上八下,跟着领路宫人,七拐八拐,进了养心殿。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柳白小心谨慎,福了福身子,请安道。 “免礼吧!”萧言瑜面色如常,他见柳白穿着侍卫的衣服,脸颊上带着细汗,猜他这一路,走得很急,忙大手一挥,吩咐宫人道,“给柳爱卿赐座!” “不敢当,不敢当!”柳白连连摆手,有些受宠若惊,他心里头犯起嘀咕,不知萧言瑜今日召他过来,是打的什么主意。 “坐吧,不用客气。”萧言瑜声音平静,可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坚决。 “谢皇上赐座!”柳白讪讪一笑,动作小心,坐进宫人新搬来的椅子中。他眼神闪烁,不敢看萧言瑜,只垂首,盯着自个儿的鞋头,脑袋有些僵硬,他估摸着他爹都没有这等待遇吧。 “柳爱卿,入宫当职以来,可还习惯?” 柳白正思忖间,听萧言瑜问话,着急忙慌起身回话,“习惯,习惯!” 只是……他起身的动作太大,一时没注意,竟将藏匿在袖口中的黄纸,掉到了地上。那是他花了半日功夫,刚画好的一部分地图。 “柳爱卿,你这是藏着什么好东西呢?”萧言瑜视线盯在黄纸上,他不等柳白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捡起那张纸,缓缓摊开,正见上头画着永安门附近的路线图,线条虽然有些歪扭,但画的清晰完整,不影响读图。 “嘿嘿……”柳白讪讪一笑,擦了擦脸颊处的汗水,小心解释道:“臣刚入职不久,巡逻路线不太熟悉,这才偷偷画了下来,以防在宫里头迷了路。” “怕在宫里头迷了路?”萧言瑜若有所思点点头,这话他听着耳熟,若他没记错的话,阿眠在养心殿也说过一样的话。 “那柳爱卿可要好好收着,莫被有心人偷了过去!”萧言瑜看破不说破,只将地图往柳白手中一塞,转而又问道:“阿眠与柳爱卿,自幼以师徒相称。不知柳爱卿,对你的师父了解多少呢!” “我与师父打小就认识,我们一起逃堂撵过狗,也一起下河捉过虾,她的喜恶,没人比我更清楚。”一提起苏眠,柳白说话滔滔不绝,他本是想拉近与苏眠的关系,好让萧言瑜看在苏眠的面子上,放他一马,不料……他絮絮叨叨的话语声中,萧言瑜那张本就阴沉的脸,越加阴晴不定起来。 “其实也没多少了解,就是以前熟识一些。可自打师父入宫之后,我已许久没见过她。”柳白识相改口道。 “是嘛?”萧言瑜知晓柳白说的是假话,却也懒得再跟他计较。他今日喊柳白过来,确实有别的事情,想和他请教,比如……如何与阿眠好好相处,如何让阿眠视自个儿如同知己好友。 萧言瑜本还有一堆的公务要处理,他也懒得和柳白绕弯子,只直来直往,问他与苏眠相处的秘诀是什么。 “这个嘛……”柳白抿唇,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沉思片刻,讪讪一笑解释道:“师父为人坦荡,待人重情重义,并不需要特别的相处之道。” “……”萧言瑜皱眉不说话,怎么柳白描述的阿眠,和他认识的阿眠,并不像同一个人呢? “虽然……虽然师父偶尔也会打骂与我,但都是替我着想,她心地是善良的。”柳白见萧言瑜不信,忙又开口补充道。 萧言瑜听到这里,赞同点点头,阿眠的性子虽然有些咋咋呼呼,偶尔还有些拎不清,但确实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就柳爱卿所说,阿眠该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儿,只是她待朕不冷不热,偶尔还会大打出手,柳爱卿以为,该如何是好?”萧言瑜想了想,模样郑重,似探讨国家大事般,一本正经,跟柳白请教与苏眠相处的问题。 大打出手?柳白听闻有些讶异,他恍然抬头看向萧言瑜,才见他额头高肿着,左眼角下青黑一片,眉间还有些猩红的小点,估摸着是蜜蜂蜇伤后的疤痕。 “臣……”柳白憋着笑,不知如何回答。 他捂着肚子,恍然想起苏眠昨日诉说的苦恼,她嫌萧言瑜每日去御榆阳宫抢她的床榻,更嫌他不纳妃子,紧盯着她一个人折磨。 不如顺水推舟,先替师父解决她的烦恼好了。 柳白这般想着,忙拱拱手,回话道:“臣以为,以师父的性子,自然抢来的才是宝贝,送上门的,她反而瞧不上!” “此话怎讲?”萧言瑜皱眉,不解问道。 “臣的意思是,皇上您该多纳些妃子入宫。” “你也和那群迂腐的大臣一般?以为朕的婚事,该由你们做主!”萧言瑜一甩衣袖,脸色铁青。 “皇上息怒,臣的出发点和他们不一样。”柳白急慌慌,继续解释道:“我这般说,全是为皇上好,您想一想,京师各处的府邸上,每天都上演着妻妾争宠的故事,为何女人们这般热衷于争宠一事?自然是因为争来的宠爱,才是最好的宠爱!” “以师父争强好胜的性子,自然是更喜欢争来的皇上。”柳白继续添油加醋,总结道。 萧言瑜陷入沉思,阿眠的性子确实爱争强好胜,柳白的话里也不无道理,只是,他蹙眉为难道:“朕答应过阿眠,今生今世,只娶她一人,朕不能食言!” 柳白其实挺佩服萧言瑜,京师里没有哪个男人,敢跟人保证,今生今世,只娶一人,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呢? 佩服之外,柳白又替萧言瑜感到惋惜,他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可奈何,他没能入得了师父的眼。 柳白感慨叹息了声,心下突然又产生了些许怀疑。帝王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呢?萧言瑜此时敢这般说,大抵是因为他初登基,还没见识过各色各样的美人,等他看得多了,送上门的多了,说不定……便忘了今日的承诺。 “臣没让皇上真的纳妃,只是先昭告天下,广纳秀女,将人放到储秀宫,至于……皇上最终立妃与否,亦或者,立几人为妃,还不是全凭皇上做主?”柳白笑着,继续给萧言瑜出主意。 “那……朕试试!”萧言瑜若有所思点点头。 见萧言瑜点头,柳白一旁心里狂喜,心下暗道:“师父,您这回得好好谢谢我,我说服萧言瑜纳妃,可是立了一等大功!”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苏眠(握拳):我要给萧言瑜立三千个妃子 柳白(握拳):师父的目标就是我的目标! 萧言瑜(叱骂):皇帝不急太监急。 柳白(委屈):师父,他骂人 苏眠(摆手):别慌,后面有他哭的时候! 萧言瑜(黯然神伤):为何受伤的总是我 ——*—— ——*—— 古言小甜饼《娘子看起来很乖》,求收藏,详见作者专栏 文案:[柳赢]刚及冠,柳家便开始忙活他的亲事。 柳赢他娘说,“吾儿整日架鹰遛狗,不学无术,该早日娶个厉害的娘子,管着他。” 柳赢摇头反驳:“我的娘子,需乖巧听话,貌美如花!” 后来,家里果真给他娶了位乖巧听话、貌美如花的娘子。 柳赢心满意足成亲后,依旧青楼、赌坊两头忙,他那乖巧听话的娘子,更是日日送银两给他,殷勤劝他:“夫君看上的姑娘,咱都娶回家!” 柳赢望着笑靥如花的娘子,突然觉得心里头一慌! ——*—— 十四年来,[苏木柔]拜读四书五经,扮做大家闺秀,只心心念着邻家的小哥哥,遵照幼时承诺,娶她回家。 奈何,命运拐了十八道弯,邻家哥哥变成了邻家姐姐,还成了她的嫂子。 苏木柔心内气结,一咬牙,嫁进了前来求亲的柳家。 夫君纨绔,冥顽不灵,有什么好怕?她正巧憋着十四年的怨气没处发! 阅读指南(1V1 HE 双洁): 1.女主有马甲,隐藏大佬,爱扮猪吃虎。 2.男主虽爱玩爱闹,但是个有原则的人。 ——*—— 感谢在2020-03-08 00:00:00~2020-03-08 2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拒绝耽改剧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三章合一 #赏花集会# 苏眠一大早起身, 着急忙慌去找李婉儿, 正巧在永安门处, 堵到了准备入宫的李婉儿。 她脸上带着白色的面纱,只露出细长的眉眼在外头。微风拂过, 半掀开面纱,露出些许猩红的小点,正是那日在御花园,被蜜蜂蜇伤的地方,如今红包渐渐退下,还剩下些许红点未消。 “给苏姐姐请安!”李婉儿盈盈一拜,声音柔和,眼神却是冷冷的, 似夹着刀子般,恨恨看向苏眠。 “快起来!”苏眠摆摆手,上前去扶李婉儿, 却不料对方往后退开两步, 似畏惧猛虎一般, 提防着她。 “婉儿表妹, 御花园那日的计划,确实是出了些纰漏。不过,你别担心……我又想了个更好的法子, 保准能一举成功。”苏眠讪讪一笑,柔声解释。 “不……不用了。”李婉儿连连摇头,神色慌张, 话落,转身要走。 苏眠见罢,忙上前一步,拦住李婉儿的去路,“婉儿表妹,这入宫为妃,本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怎么能知难就退呢?咱们该迎难而上才是。” 见李婉儿犹豫,苏眠拉着她的手,轻拍了拍,语重心长劝道:“你想想看,御花园那日的流言一起,宫人们早已把你视为半个皇妃,这也算是咱们的收获,不是么?” “话虽不假,可是……”李婉儿轻抚着脸上的面纱,心下暗叹:可这付出的代价,也太疼了! “你别怕,这次咱拉上德太妃一起,定能一举成功。”苏眠靠在李婉儿耳畔,小声嘀咕了许久,才笑盈盈看着她道,“你同德太妃说道说道,趁着春意盎然,何不置办一场赏花集会,把京师诸位大臣的千金都请到宫里头来。届时,我定然站在太妃娘娘这一边,只要是太妃娘娘相中的姑娘,便纳入后宫,册封为妃。” “德太妃向来喜欢婉儿表妹,届时……花落谁家,还不是走个过场的事。婉儿表妹,你说呢!”苏眠言下之意很明显,她是想借着赏花集会的名义,名正言顺,把李婉儿纳入后宫。 当然……苏眠的目的,并非仅仅如此,除了李婉儿,她想尽可能多地,纳一些妃子进宫。 “那……那我同姨母说道说道,至于这赏花集会,能否办成,还要看她老人家的意思。”李婉儿沉思半响,点点头。她知道苏眠说的不假,赏花集会若是能办成,有太妃和皇后两人的支持,她入宫的胜算自然更大一些。 “好好,我等你的好消息。”苏眠笑盈盈点头,只催着李婉儿快些去锦绣宫。 目送李婉儿离开,苏眠双手握拳,满脸的喜色。只要德太妃点头答应,置办赏花集会,届时……京师诸位大臣的千金,都会被召到宫里头来。萧言瑜若是个正常的男人,定然会瞧上几个顺眼的,金屋藏娇一般藏起来。即便他瞧不上,也架不住德太妃想抱孙子的热情不是?! 若是德太妃强塞给他的人,他还敢拒绝不成? 想到这里,苏眠喜上眉梢,似乎已然看到,榆阳宫宽敞的大床,在向她招手。 “想什么呢?一脸的陶醉?” 耳畔突然传来揶揄的笑声,苏眠被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待她站稳双脚,转身一看,正见柳白一身侍卫打扮,站在她身后。 他眉眼带笑,脸上汗涔涔的,松垮的头盔在他脑袋,随着他昂下巴的动作,跟着晃了晃,几乎遮住他的双眼。 “自然是有好消息,才会这么高兴啊!”苏眠双臂抱胸,一脸喜色,忙将‘赏花集会’的计划告诉了柳白。 “这么巧,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诉师父!”柳白扶了扶额前的头盔,忙将方才在养心殿,说服萧言瑜广纳秀女之事,告诉了苏眠。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我看萧言瑜挺好的,要不……师父你将就将就?左右你们都已经成亲了。” 话落,柳白头顶挨了苏眠一记铁掌。 “小柳徒儿,你是不是看上萧言瑜了,你若是喜欢他,你且直说。我把你纳进宫里头,咱们当姐妹正好。” “嘿嘿……我开玩笑呢!”柳白讪讪一笑,忙顺着苏眠的话说道:“如今师父拉拢了李婉儿,便相当于拉拢了德太妃,徒儿这边也已经说服了萧言瑜。这般来看,师父离梦想成真,更近了一步。” “这话我爱听。”苏眠满意点头,眯着眼睛,唇角微勾,笑意直达心底。 ——*—— 锦绣宫里,静悄悄的。 德太妃一身华美宫服静坐软塌之上,她皱眉沉思,脸上满是狐疑。她的身侧,李婉儿垂首站着,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苏眠她当真是这么说的?”好半响,才见德太妃开口说话,她缓缓起身,将手里的茶杯递给李婉儿,面上带着几分不信。 后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想独得圣宠?就连当年的苏太后,面对先皇广纳妃子,也做不到心下释然,怎么苏眠反倒这么热衷给瑜儿纳妃呢? “姨母,您可是担心苏眠另有图谋?”李婉儿不解,小声问道。 “不管她图谋什么,在我这儿,她可占不到半分便宜。” “那赏花集会,到底是办?还是不办?”李婉儿不解其意追问。 “自然是要办的!”德太妃笑盈盈看着李婉儿,抬手在她的额间揉了揉,模样很是疼惜道:“给皇儿广纳皇妃,才能让咱们萧国子嗣繁盛,既然皇后大度,主动跟哀家提出来,哀家又怎么能拂了她的好意呢?” “表哥那里怎么办?”李婉儿心上一喜,却是伪装面色如常问道。 “他那里,哀家自会去说,况且……哀家只会跟他说,办一场赏花集会,并不告诉他实情,等他多多结识京师贵女,定能找到自个儿喜欢的。届时……说不定,不用哀家提出来,他自个儿先坐不住,拟好了纳妃的圣旨呢。” “哀家的婉儿,模样俊俏,性子更是万里挑一的好,届时好好打扮打扮,定能艳压群芳,独得圣宠!” 李婉儿羞涩一笑,垂首应道:“婉儿谨遵姨母旨意。” ——*—— 德太妃主持兴办的赏花集会,定在五月初三。 一大早,御花园中央的空地上,摆上了数十张长案。长案整整齐齐布置成两排,中间则摆着数十种娇花,种类繁多,枝繁叶茂,模样都是一顶一的好。 苏眠领着刘嬷嬷到御花园时,德太妃还没到,只入宫的贵夫人和小姐们,正聊的热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都是衣着华美,满头的金钗步摇,恨不得全簪到脑袋上。 苏眠如往常般,依旧穿着简单,一袭素雅的栗色上衣,配着青色团花的罗群,头上挽着单螺髻,簪着个梅花模样的珠钗。 这般打扮丢在人群中,本该没几人会注意到。奈何引路太监是个眼力好的,见苏眠走来,尖着嗓子大喊了句,“皇后娘娘驾到!” 话音落,御花园里的贵夫人、小姐们,呼啦啦,跪了一片。 苏眠有些不适应,摆摆手,清了清嗓子喊道:“本次赏花集会,由太妃娘娘主持兴办,旨在赏花会友,大家不用拘泥,快些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众人喊着,依次站起身,回到自个儿的位子上坐好,原先三三两两聚成一团的夫人、小姐们,也不再嬉笑说话,只安安静静坐着,更有甚者,偷偷打量起苏眠。 许是见苏眠装扮简单,模样瞧着像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众人畏惧之心渐淡,紧张的氛围,一时间好了许多。 苏眠坐在案前,四周全是打探的目光,她歪了歪身子,感觉如坐针毡,心内懊恼,自个儿不该来那么早的。 “刘嬷嬷,若不然,咱们先去别处逛逛?”头一次被一堆人围观,苏眠浑身上下,不自在的很,她转头悄悄问刘嬷嬷道。 “娘娘且再忍耐一会,德太妃应该就在来的路上,咱们不可提前离场,免得落下话柄。”刘嬷嬷柔声劝慰道。 苏眠无奈垂首,食指扣着长案,滋滋作响,恨不能扣出个洞来。 实在是坐的无聊,苏眠抬头,视线在人群中搜索,想着提前找好纳入宫的妃子。 京师的千金们,长得都是个顶个的好看,有身材高挑,模样俊俏的,有身材丰/满,知书达理的,还有魁梧壮实,英姿飒爽的。 苏眠看的眼睛发直,恨不得全都纳到宫里头来。 “皇上驾到,太妃娘娘驾到!”有太监尖锐的嗓音传来,众人又呼啦啦,跪了一地。 “娘娘,快些行礼!”刘嬷嬷见苏眠还坐在原地,忙扯了扯她的袖子提醒。 给萧言瑜行跪礼,苏眠是不服气的,可眼见萧言瑜协太妃娘娘越走越近,苏眠实在无奈,只好双腿一并,蹲在长案前,左右有东西挡着,她不怕人瞧见。 德太妃昂着下巴,缓缓越过苏眠,倒是没看苏眠一眼,只萧言瑜察觉到苏眠的异常,他脚步顿了顿,待太妃娘娘走后,停在苏眠跟前。 他宽大的龙袍,微微垂在身体两侧,正巧将苏眠小小的身子,完完整整,挡在自个儿的身后。 “都平身吧!”他说着,转快速拉起苏眠,领着她,往德太妃处走去。 “我坐这儿挺好,你别拉我!”苏眠小声嘟囔着,她甩手试图摆脱萧言瑜的束缚,奈何对方死死握着她的手,半分不愿意松开。 “你如今是皇后,自然要坐在上座。”萧言瑜坚持,领着苏眠上座。 他自个儿坐在德太妃与苏眠的中间,刚坐定,便吩咐宫人搬来几张屏风,又吩咐人在屏风的另一侧,也布置了数十张长案。 苏眠不解,正要问萧言瑜原因,就见一群衣着鲜亮的公子才俊,鱼贯而入,依次坐在屏风的另一侧。 他们之中,有成熟稳重的,亦有俊美非常的,个个穿着裁剪得体的华服,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 “皇上这是何意?”显然,德太妃也没料到萧言瑜会有这般举动,眉头一皱,不解问道。 “回母妃,儿臣见您办了这赏花集会,顺带跟着办一场诗会,你们这边以花会友,他们那边以诗会友,岂不美哉?” “一点也不美!”苏眠小声嘟囔了句,原本这些千金小姐们,都是奔着萧言瑜来的,如今有了这些才俊公子,岂不分散了她们的注意力。 况且……苏眠实在担心,萧言瑜被其他公子比下去,这般境况,他还如何赢得京城贵女们的芳心? 为了萧言瑜能赢得美人心,苏眠可算操碎了心,如今见事态突变,她实在是忍不住想骂人。 “既然皇后也觉得美哉,甚好,甚好!”萧言瑜假装没听懂苏眠的埋怨,他侧首,看着苏眠柔柔一笑,心底似乎藏着什么小秘密似的。 苏眠被他瞧的浑身不自在,忙端起茶杯,往嘴里倒。她未曾注意,那是刚倒的新茶,等倒在嘴里,才惊觉舌尖被烫的发麻,‘噗’的一声,茶水全吐了出来。 “成何体统?”德太妃面露不悦,瞥了苏眠一眼,阴阳怪气说了句。 “母妃息怒!”萧言瑜这头安慰完德太妃,忙从袖口中抽出一条手巾,替苏眠擦嘴,又慌忙倒了凉茶,递到苏眠嘴边。 苏眠被烫的头昏眼花,也没注意是谁帮自个儿,只囫囵喝着递上来的凉茶漱口,过了好些会,她才发觉,给自己擦嘴、倒凉茶的,竟是萧言瑜。 “帝后伉俪情深,实乃大萧之福啊!”不知谁,领头夸赞。 众人连连点头,跟着阿谀奉承起来。 苏眠脸色尴尬的很,她推开了萧言瑜递上来的手巾,讪讪一笑。 电石火花之间,苏眠突然想到一个绝好的法子,可以瞬间拔高萧言瑜的形象,替他赢得众京师贵女的芳心。 只见她抿唇微笑,望着下方一众的京城贵女,一脸诚恳说道:“皇上心细如毛,待人无微不至,且关怀备至,实乃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儿!” 萧言瑜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是了解苏眠的,以她的性子,不可能因为他帮她擦嘴、倒水,便如此夸张的夸赞他! 萧言瑜这边还在愣神间,听苏眠顿了顿,又说道:“皇上他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为人正直好爽,乃是集才、德、貌于一身的好皇帝!” “是,是,皇后说的太对了。”众人点头附和,却都是一脸的狐疑,不知苏眠闹的哪一出。 “阿眠,我在你心里,当真是这般的好?”萧言瑜被夸的不好意思,他双耳耳垂微红,双颊上也浮现一层淡淡的粉色。 苏眠没时间看他,只一双杏眼大睁,紧盯着下方的一众京师贵女,拔高声音强调:“太妃娘娘前几日说过,咱们大萧子嗣绵薄,该多召些命格好的女子入宫,此次赏花集会,便是想从众位千金中,选些投眼缘的,纳到咱们宫里头来。” 话音落,众夫人喜笑颜开,都在自家闺女耳旁,轻声细语交代些什么,众京师贵女羞红了一张脸,却是时不时偷瞄向萧言瑜。 苏眠耳朵尖,隐约听到,那些夫人谆谆教导自家闺女:想法子进宫,不成的话,再从屏风那头的,公子才俊中选夫。 苏眠满意点点头,终于,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萧言瑜成了众京师贵女的首选夫君,而屏风那一头的公子俊们,沦为了备选之人。 好好的赏花集会、诗会,变成了一场相亲大会,这是萧言瑜从未料到过的。他愤然瞪了苏眠两眼,却又担心她方才那番言论,喧宾夺主,抢了德太妃的风头。 他收起一脸的愤然,面色如常,转而看向德太妃,替苏眠说好话道:“阿眠向来胡闹惯了,还望母妃看在她年幼的份上,莫要同她计较!” “皇后的话虽然有些唐突,却也算合了哀家的心意!”德太妃面色如常,轻声说了一句。 她这一句话,显然应证了纳妃之事。 萧言瑜听罢,无奈苦笑,他的母妃和阿眠,原本是两个针锋相对的人。可如今……她们为了‘纳妃’之事,居然暂时握手言和了? 他是该笑呢?还是该哭呢? 萧言瑜愁眉苦脸间,德太妃已经把一切安排的明明白白。 只见众人脚下突然席起一些白烟,烟雾袅袅之间,李婉儿一身华美霓裳羽衣缓缓出场。伴着琴师铮铮的琴音,她如谪仙一般,翩然而至,举手投足间,全是惹人嫉妒的妖艳。 众京师贵女,看着眼前的李婉儿,恨不能咬碎满口的银牙,她们没能事先准备,才让李婉儿提前占了便宜。 苏眠看着眼前的舞姿,却是享受的很,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跟着琴音打节着拍,偶尔听到琴音中混着几分杂音,她又开始皱眉,嫌弃琴师技艺太差。 相比与苏眠的享受,萧言瑜却没时间欣赏李婉儿的舞姿。他侧首偷看苏眠,见她半闭着眼睛,食指轻扣长案,跟着琴音打节拍。她手指纤细,骨骼分明,指尖如青葱,娇嫩白皙的紧。 萧言瑜看得入神,盯着她微动的小手发起呆 萧言瑜知道苏眠喜欢弹琴,且琴技佼佼。可十多年来,他从没听过苏眠弹琴,以前……她见他的时候喜欢拔剑,拔刀,甚至喜欢拿起砖头,可她从未拿起琴,弹琴与他听过。 不知为何,萧言瑜突然很想听苏眠的琴音,也许,透过她的琴音,他能更加了解她呢! 想到这里,他的脑袋偏了偏,越加靠近苏眠耳畔,开口说道:“阿眠,我想听你弹琴!” 他的声音低低的,软软的,带着些许温热。 苏眠被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大跳,她见是萧言瑜靠着自己说话,身子忙往一旁移了移,狐疑问道:“你也听得出,这弹琴的琴师技艺不佳?” 萧言瑜点头,笑了笑,问苏眠:“阿眠的琴音比琴师如何?” “自然是比他好!”苏眠想也不想回答。 “是嘛?”萧言瑜挑眉,故意用狐疑的语气挑衅道:“那得我亲耳听到,才能作数。” “你若不信,改日来听便是。”苏眠摆摆手,想到李婉儿还在下方,卖力跳舞,忙用手肘推了推一旁的萧言瑜,一脸赞叹,夸奖道:“快看,婉儿表妹跳的可真好!” “好!” 萧言瑜抿唇一笑,侧头看苏眠的动作未变。他的那声好,理所当然回应的是那句:“你若不信,改日来听便是!” ——*—— 李婉儿舞毕,众人掌声雷雷,又接二连三有人提议要献舞。德太妃不好拒绝,毕竟她应允李婉儿献舞,却婉拒了别人,面子上过不去。 这般过了一个时辰,赏花集会,半点没有要散的样子,有人献了舞,又有人要献诗、献画。苏眠坐在原地腰酸背疼,只好趁众人不注意,尿遁了。左右有德太妃坐镇,给萧言瑜纳妃的任务,就留给她老人家好了。 萧言瑜原本想学着苏眠尿遁,奈何德太妃紧抓着他不放,非要他选个喜欢的才行。 萧言瑜自然不愿意选,僵持的了许久,才无奈说道:“今日时辰太短,朕实在选不出来哪个更好。况且……选妃乃是大事,不可急于一时。” 话落,他见德太妃面色难看,忙将之前与柳白讨论的纳妃计划,拿出来安慰德太妃道:“母妃不必忧心,朕早有安排,已经拟好圣旨,准备昭告天下,广纳秀女。届时……宫里头管事的嬷嬷,自然会帮着甄选出满意的人选。” “皇儿说的有道理!”德太妃若有所思点点头,也担心情急之下,鱼目混珠,召进来‘不干净’的女子。 “那儿臣先行告退!”萧言瑜拱手,总算松了一口气。 ——*—— 离开赏花集会,苏眠脚步迈得飞快,刘嬷嬷跟在后头小跑着,才勉强没落单。 “干坐了大半日,实在是累死我了。”眼见四周偏僻无人,苏眠说着,没正行的伸起了懒腰。 “娘娘,小心被人瞧见。”刘嬷嬷一旁,小心提醒。 “大家都在赏花呢,谁会来这里看草?”苏眠满不在乎。 此地处于御花园僻静之地,一旁除了两棵大树,便是连绵不绝的青草,半棵花儿也没有。 “这么不凑巧,我最喜欢的,正是看草!” 身后传来男人爽朗的声音,有些耳熟,苏眠转头,正见二表哥[萧言慎]一袭紧身黑衣,漫步而来,他双手背在身后,闲庭阔步,脸上带着熟悉的笑。 “二表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苏眠很是惊喜,大喊了一声,小跑着朝萧言慎扑过去,只是……快到萧言慎跟前的时候,她双手立掌,却是朝萧言慎身前攻去。 “怎么?想试试二表哥的身手,是否有退步?”萧言慎说着,已左腿为中心,右腿朝苏眠下盘扫过去。 苏眠身子矫健,脚尖轻点,大跳着避开萧言慎的攻击,而后双手成爪状,继续攻击萧言慎面门。 两人你攻我守,你守我攻,来来往往数十招,才见萧言慎翻身跳到苏眠背后,长臂一伸拔走了她头上那只梅花模样的珠钗。 珠钗上的珍珠粒如小米一般,外形不圆润,色泽也不通透,实在是成色一般的很。 “阿眠表妹,你如今可是当今皇后,怎么还用成色这般差的珠钗,也不怕被人笑话了。”萧言慎看了眼手上的珠钗,露出一脸的嫌弃。 “我喜欢,你管得着?”苏眠瞪了萧言慎一眼,抬手去抢珠钗。 “我送你个新的可好?”萧言慎避开苏眠,从胸口掏出一只镶嵌白珍珠的金簪,白珍珠大如明星,圆润有光泽,趁着金簪琉璃异彩,好看的紧。 “哪里来的簪子?”苏眠接过那根金簪,在手里把玩两下,不解问道。 她是了解二表哥的,平日里除了练武,还是练武,哪里会有时间逛首饰铺子,买些簪子之类的物什? “母后给的。”萧言慎无奈摇头,撇了撇嘴,露出一副苦笑的表情。 “母后说今个儿的赏花集会上,诸位大臣的千金都会到场,让我选个入得了眼的姑娘,将这金簪送给她。” “那我可不能收,这是姑姑送给未来嫂子的礼物!”苏眠说着,忙将金簪塞回萧言慎手中。 “赏花会上的姑娘,都是奔着萧言瑜来的,我这簪子估摸着,送不出去了。”萧言慎嘻嘻一笑,顿了顿,又说道:“我若是原封不动拿回去,母后定会以为我没去赏花集会,指不定要怎么骂我呢!” “那我也不能拿,若是姑姑发现簪子在我这儿,指不定会责备我,说我坏了你的好事!”苏眠抿唇,从萧言慎手里抢回了自个儿的珠钗,簪在头上。 “你不要,我可扔了。”萧言慎说着,扬手要把金簪丢掉。 “这可是姑姑送给未来嫂子的礼物,你怎么能说扔就扔呢?”苏眠忙拦着他,骂道。 “我一个男人家,带着女人的簪子在身子,会被别人笑话的。”萧言慎摇摇头,扬手又要把簪子丢掉。 “慢着!”苏眠忙拉住他,抢回簪子攥在手里:“你若是怕姑姑骂你,我替你还给姑姑便是,左右下次你遇到喜欢的姑娘,再找姑姑要回这簪子。” “也行吧!”萧言慎若有所思点点头,趁苏眠不注意,抢了那根金簪,簪在她头上,“拿在手上多麻烦,不如戴在头上的方便。” ——*—— 萧言瑜追着苏眠的步伐离席,寻觅了许久,才找到苏眠的身影,只是……她正欢笑晏晏看着别的男子,而且……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二皇兄,萧言慎。 彼时,萧言慎手上,拿着根镶嵌硕大白珍珠的金簪,他动作轻柔,正将金簪,簪在苏眠的头上。那金簪确实好看,衬得苏眠白皙的小脸,越加红彤彤的可爱。 心底倏地涌出一股怒火,烧得人,心神俱乱。 萧言瑜双手握拳,快步上前,他紧绷着一张脸,声音带着凉意道:“二皇兄好眼光,挑的金簪子也是一等一的好看,只可惜……” 他不顾两人诧异的眼神,长臂一伸,取下了苏眠头顶的金簪,捏在手里把玩着,说道:“只可惜……这簪子虽然华美,却非顶好的赤金制成,配不上朕的皇后!” 朕的皇后!他特地在这四字上加重语气。 说罢,他五指齐用力,竟将那只金簪捏得歪斜,毁了原本的模样。 “你做什么呢?”苏眠回神,一把抢过金簪,只可惜为时晚矣,金簪簪身歪扭,已经毁了。 斜瞥了萧言瑜一眼,苏眠气不打一处来,举拳欲要打萧言瑜,却被一旁的萧言慎握住手腕,拦了下来。 “阿眠表妹,不可无礼!” 萧言慎自然是担心苏眠以下犯上,惹祸上身,才出手拦她。 可这一幕,在萧言瑜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模样。阿眠性子向来活脱,没人能劝住她,可萧言慎拦她,她却并没再反抗,只收了手,握着手上的簪子,一脸焦急说道:“这簪子如今毁了,该怎么办?” “毁了便毁了,朕送你一只新的便是。”萧言瑜知道自己理亏,出手毁钗在先,语气稍有些服软说道。 “谁稀罕你的簪子?”苏眠皱眉,恨恨看了萧言瑜两眼。若不是二表哥拦她,她定要在萧言瑜的另一只眼窝上,也砸上一拳。 萧言慎站在一旁,眉头微挑,看出些许端倪。他了解自个儿的皇弟,虽然爱玩爱闹,却并非冲动的性子。方才他这般举动,甚至不惜毁了簪子,莫不是心里吃味了? 想到这里,萧言慎偷偷笑了笑,清了清嗓子,跟萧言瑜解释簪子的来源。末了,他顿了顿,又道:“阿眠表妹,是想着帮忙把簪子还给母后!” “我……”萧言瑜神色尴尬,他双手垂在身侧,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不敢看苏眠的眼睛,只垂首小声说道:“我赔你一只新的。” “不用,左右就是根普通的金簪,皇弟莫要放在心上。”萧言慎摆摆手,面色并不在意。 “不行,他弄坏的簪子,自然要他来赔!”苏眠面色不悦,她将那只被毁了簪子,往萧言瑜怀里一丢,指着他的鼻子威胁:“尽快修好簪子还给姑姑,若是你嘴上说一套,背后又是一套,小心你的另一只眼睛。” 话落,苏眠气哼哼拉起萧言慎的胳膊,说道:“二表哥,走,咱们去别处聊天去!” 萧言慎后知后觉,彼时,他才发现,萧言瑜左眼窝处有些淤青,想是日头久了,淤青并不明显,已然暗淡了许多。 他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只瞪着一双眼睛,满脸的好奇看着苏眠问道:“皇弟受伤的那只眼睛,是你打的?” “他活该!”苏眠气呼呼回了句,拉着萧言慎,脚步飞快。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萧言瑜拿着那根歪斜的金簪,脸上的表情极为无奈。他愤恨自己冲动,惹得阿眠生气,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如同绷紧的弦,如今……出了这一遭事,更是雪上加霜。 得赶紧想个法子,哄哄阿眠才成。萧言瑜捏着簪子,握拳给自己打气。 ——*—— 夜幕降临,明月高升,皎洁的月光洒在榆阳宫上,宛如镀上了一层银光。 苏眠窝在外室的软塌上,抱着床大红锦被,睡的正甜。彼时……萧言瑜刚忙处理完朝政,回到榆阳宫。 他神色有些困倦,轻手轻脚,推开榆阳宫的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苏眠香甜的睡颜,她没正行的斜躺在软塌上,一只腿垂在软塌外头,身子靠着软塌边沿,只肖翻个身,便要摔到地上。 “阿眠,我该如何做才好?”他声音低沉,蹲在软塌前,紧盯着床榻上的人,眉头深锁。 许久,软榻上的人没有动静,萧言瑜无声笑笑,长臂一伸,如往常般,想把苏眠抱到内室的床塌上。 只是……他未曾预料,苏眠靠在软塌里头的左手碗上,竟系着条披帛,披帛的另一头牢牢系在塌前的围栏上。他抱她的动作虽然轻柔,却也相当于,无意中,扯动了苏眠的手腕。 怀里的人儿悠悠转醒,看向萧言瑜的眼神,先是迷茫,而后精神一震。 苏眠右臂伸开,死死捆住萧言瑜的脖颈,往后一扯。萧言瑜被扯得身子趔趄,一时不备,两人一起,摔倒在软塌上。 外室的软塌又窄又小,本就只能容纳一人躺下,如今,萧言瑜躺在下/面,苏眠掐着他的脖子,顺势翻身,zuo/在/他身上。 “是谁说我梦游?又是谁说,他叫不醒我这个装睡的人?”苏眠嗤笑一声,双手使力。 “误会……都是误会!”萧言瑜喘不过气,只讪讪一笑,拍打苏眠的手,示意她先放开自己。 “之前,真的是你梦游,与我无关!”萧言瑜一本正经解释,心里头其实慌得一批,他和苏眠之间的关系,已经绷得够紧了,今日……可千万不能,再被她抓住把柄。 “那你今日抱我?”苏眠蹙眉,面上有些不自然,她故意紧绷着一张脸问道:“作何解释?” “我方才回来,见你半个身子露在软塌外,生怕你摔下来,才想着把你抱回软塌上。不凑巧的是,不小心弄醒了你。”萧言瑜面色如常,态度诚恳,连他自个儿都信了这套说辞。 “真的?”苏眠半信半疑,掐在萧言瑜脖颈上的双手,依旧一动不动。 “自然是真的,我自个儿睡在内室的大床上多舒服,谁会想跟你挤在一块。”萧言瑜故意露出一脸的嫌弃,以正自个儿的清白。 话落,他见苏眠面上犹豫,半信半疑,忙又开口,故意扯开话题:“我把簪子修好了,还给你。” “就在我怀里,不信你自个儿拿!” 苏眠面上一怔,一手钳制萧言瑜的脖子,空出的另一只手,在萧言瑜怀中摸索。指尖触及一片温热的坚/硬,苏眠面上有些潮红,只假装不在意,继续往里探,果然摸索到一只木匣。 木匣中装着一只镶嵌白珍珠的赤金金簪,瞧着与被毁的那只金簪没什么区别。 “算你识相!”苏眠满意点头,捏起木匣中的那只赤金金簪,瞧的认真,脸上忍不住露出满意的笑。 萧言瑜一旁紧盯着苏眠的面颊,见她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他松了一口,倏地想到一个哄苏眠的好法子。 既然阿眠喜欢簪子,便送她几箱簪子好了。 只是……想到这里,萧言瑜又犯起愁。直接送簪子给苏眠的话,她定然会嫌弃,他得想个好的法子才行。 盯着苏眠光洁的下巴,看了许久,萧言瑜莞尔一笑,忽然想到一个送礼的好法子,正好符合苏眠争强好胜的性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到这里的小天使,作者君后面会努力更新的 日更3000不是梦,偶尔加更也不是梦 请继续支持,鞠躬! ——*—— 感谢在2020-03-03 00:02:12~2020-03-09 17:0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拒绝耽改剧、今天也在试图努力学习、抠脚大汉子、海上妖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莜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别样送礼 #别样送礼# 苏眠还是不习惯绑着手腕睡觉, 可奈何……患有梦游症的她, 实在不想每日醒来, 第一眼看到的是萧言瑜的脸。 她实属无奈,只好出此下策, 将自己的左手,与床榻前的围栏绑在一起。 清晨的阳光,耀眼且明亮,苏眠精神恹恹起了身,如木偶般,任由刘嬷嬷帮她帮她换衣裳梳妆。 等洗完脸,又喝了盏茶,苏眠才觉得精神好些, 如往常般,提着那柄青光宝剑,去院子里练剑去了。 日头高升, 五月的天气开始变得燥热, 苏眠练了半个时辰, 脸上汗涔涔的难受, 只好收了剑,让刘嬷嬷重新端水洗脸。 “娘娘还没听说吧。”刘嬷嬷伺候苏眠洗脸,脸上挂着几分忧心, 说话欲言又止。 “听说什么?”苏眠一脸淡定,坐在八仙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鬓角的碎发,洗脸时沾了些水,此刻湿淋淋的,贴在脸上,乌黑的鬓角,衬得她的皮肤,越加水嫩白皙。 “皇上今日早朝,刚颁布了广纳秀女的圣旨。”刘嬷嬷说话支支吾吾,末了,安慰苏眠道:“老奴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但自古后宫佳丽三千,宫里头的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您是后宫之主……”刘嬷嬷掏心挖肺,正发愁怎么劝苏眠。却不料,耳旁传来一阵爽朗的“哈哈”声。 苏眠笑着拍起桌子,一双杏眼里头满是喜色,她粉色的樱唇微微上扬,昭示主人此刻美妙的心情。 “娘娘,您没事吧。”刘嬷嬷一旁看的胆战心惊,生怕苏眠气急攻心,生了魔障,才会笑的这般大声。 “没事,没事,我好着呢!”苏眠连连摆手,又吩咐刘嬷嬷赶紧传早膳。 她心情不错,连喝了两碗白粥,并带着几只花卷,吞入腹中,才心满意足停了筷子。 萧言瑜终于要纳妃了!一想着这个好消息,苏眠简直乐的合不拢嘴,她双手摩挲着,露出一脸的激动,恨不能那一天早点到来,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萧言瑜被一堆娇滴滴的美人,围攻的一幕。 “好,抛的真好!” 殿外突然传来阵阵高呼声,苏眠微蹙眉,面带不解。榆阳宫的宫人,都是以前伺候萧言瑜的老人,恪守规矩的很,怎么今日反而不顾宫规,大呼小叫起来? 苏眠心里头好奇,领着刘嬷嬷一起,朝殿外走去。 院内的榆树下,铺着块方方正正的蓝色锦布,足有五、六张床榻这般大,锦布之上,摆着诸多簪子、金钗,珠花,远远瞧去,阳光下闪着光的首饰,像是夜晚的繁星一般,明亮且漂亮。 众人围在一起,最前头站个小宫女,手里拿着个碗口大的竹圈,她动作小心谨慎,朝一只蝴蝶模样的金簪比划着。只见她犹豫许久,才舍得丢开手上的竹圈。 竹圈应声而落,却是距离那只蝴蝶金簪,差了几分。 “哎,可惜了。”有人叹息了一声,站出来,捡起那只竹圈握在手里,又转身,大声询问:“还有谁要试一试,一两银子,十次!” 说话之人是个年约四十的公公,面容和善,唇上挂着笑。 苏眠瞧着那人,觉得面熟,正是在养心殿见过的李公公,怎么他不在萧言瑜身旁伺候,跑到榆阳宫里做起了‘套圈’的生意呢? 再说,那些摆在锦布上的珠钗首饰,瞧着精致,做工手艺都是一等一的好,李公公他哪里来的这些东西? “皇后娘娘,您可要试一试呢?” 苏眠还在愣神间,李公公看着她的方向,摇了摇手臂上的一堆竹圈,喊道:“一两银子十次,很好玩!” 苏眠摆手,正欲拒绝,却听人群里有人喊道,“阿眠手笨的很,定然是不敢花钱玩的。” 说话人一袭蓝衣,头戴银冠,剑眉朗目,面若冠玉,他食指上挑着个竹圈,正打着转。说话间,他好看的眉头微挑着,看向苏眠,带着些许挑衅之意。 “萧言瑜?”苏眠有一刻的失神,她很久没见萧言瑜穿这身蓝衣了,自他登基之后,每日一身明黄龙袍在身,少年气盛的样子,被那身明黄盖住了不少。 如今……见他又着一袭蓝衣,苏眠恍然间觉得有些亲切,那才是她熟悉的少年,该有的样子。 她看着这般模样的萧言瑜,手心有些发痒,她已经许久没跟萧言瑜,痛痛快快打一场架了。 “谁说我不敢!”苏眠大喝一声,从怀里掏出来一百两银子,雄赳赳,气昂昂朝萧言瑜走去。 “这是一百两,我要一千个竹圈!”苏眠将银票甩在萧言瑜面上,昂着下巴一脸的骄傲。 围观的宫人,均是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可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敢拿钱砸皇上的脸,一时间,原本欢闹的众人,噤声不语,都直勾勾盯着苏眠看。 “李公公,咱们打开门做生意,自然不怕客人钱多,你说是也不是?”萧言瑜面上无恙,只弯腰拾起那张银票,往出怀里一揣,模样瞧着挺开心。 “好!好!”李公公连连点头,将手臂上套着的一堆竹圈,全部拿给了苏眠。 苏眠也不客气,接了竹圈,左、右手齐扔,她本就是习武之人,套圈这种小把戏可难不住她。只见她动作自然洒脱,不消一会,便赢了一堆的珠钗首饰回来。 众人一旁看的发呆,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一时间,榆阳宫内掌声动人,噼里啪啦,不曾间歇。 苏眠站的累了,又差刘嬷嬷搬来了椅子,她人坐在椅子上,左手右手齐上阵,竟然没一个出错,每只竹圈仍下去,定能套到一件首饰。 “皇后娘娘好生厉害!”刘嬷嬷跟着瞧的开心,同众人一般,拍手叫好! 苏眠玩的不亦乐乎,额前沁出细细的汗珠,她杏眼大睁,全神贯注盯着锦布上的首饰,许是情绪太激动,她白皙的双颊,漾起微微的粉色,彷如能掐出水来。 萧言瑜一旁看的痴了,等到众人的喝彩声一起,他忍不住跟着鼓掌。 “给我端杯茶来!”苏眠玩的渴了,转头喊刘嬷嬷,视线却不小心瞥到萧言瑜身上。 他腰系环佩,身姿颀长,此刻正激动地拍手,引得腰间环佩,叮当作响。 ‘他这是给我鼓掌呢?’苏眠眉头微蹙,心下生出些许异样,或许萧言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烦人,他笑着给自个儿鼓掌的模样,还是有几分的可爱。 萧言瑜后知后觉,发现了苏眠的打量,似是生怕泄露了自个儿‘送礼’的计划,他双手凝滞在空中,呆愣了好半响,才缓缓放下。 他故意紧绷着脸,双臂改为抱在胸前,神色带着些许不自然。 “你盯着我做什么?” 苏眠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萧言瑜,他被她瞧得不自在,故意气她道:“怎么你喜欢上我了么?阿眠!” “白日做梦!”苏眠顿了顿,习惯性怼他道:“我是怕你输不起,担心你半路逃跑了!” 萧言瑜不说话,只上前两步站在苏眠身旁,说道:“我就站在你身后,今日咱们至死方休!” “好!”苏眠大喊一声,嘴角噙着笑意,昂着下巴,露出一脸的自信。 萧言瑜送礼的目的达成,心情自然也不错,只是……他不想被苏眠瞧出来端倪,故意紧绷着一张脸,假装是个输家! 不知不觉到了正午时分,苏眠看着两箱赢来的珠宝首饰,心内成就感爆棚,她伸展腰身,伸了个懒腰,看向萧言瑜,以一副赢家的姿态,宽慰他道:“你也别太伤心,念在咱们相识多年的份上,我留你一件首饰给你做个念想。” 说罢,苏眠低头在箱子里翻找,挑了一只碧玉簪子,簪子青绿通透,簪体光滑,瞧着也是件上好美玉,打磨而成的精品。 “呐,这簪子你留作个念想吧。”苏眠说着,嘴上噙着一抹微笑。 她并非替萧言瑜着想,才留一只簪子给他。给他留个簪子,不过是用来提醒他:今日,他输给了她。 这只簪子,便是见证。 “谢谢你,阿眠!”萧言瑜并不知道苏眠所想,只知……这簪子是苏眠送给他的礼物。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送东西给他,想到这里,萧言瑜一脸的喜色,再难掩盖。 他将那只簪子捧在手心,视若珍宝,好半响才见他抬头,看着苏眠道:“阿眠,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既然送了我簪子,便用这根簪子替我挽发吧。” “我自个儿都不会挽发,怎么替你挽?”苏眠大睁着眼睛反驳。 四周还有不少宫女太监看着,苏眠不适应被人围观,她说着,拉着萧言瑜到了僻静地,咬牙切齿小声威胁他道:“你别得寸进尺,若是你不想要,便把簪子还给我!”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拿回来的道理?”萧言瑜忙将簪子揣回怀里,再不敢跟苏眠提挽发的事情。 ——*—— 苏眠赢了一堆首饰,心里头开心,挑了几件顺眼的,连带着昨日二表哥手里的那只白珍珠金簪一起,送到了未央宫。 太后多日未见苏眠,甚是想念,两人一道饮了半日的茶,又聊了诸多的往事,直到日薄西山,天色灰白,才散开。 苏眠心情不错,一路上哼着歌回了榆阳宫。 只是……苏眠没想到的是,她不在的这半日,榆阳宫的正殿,竟然变了模样。 外室的软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长案,长案一旁还立着两只实木书架,用于摆放公文之类。 “我的床呢?”苏眠讶异,没了外室的软塌,她晚上睡哪儿? 负责布置外室的小太监有些慌张,畏手畏脚,垂首回道:“回皇后娘娘,皇上吩咐奴才们,将养心殿的东西都搬到这儿来。奴才们只是奉旨行事,还望娘娘恕罪!” “他莫不是想在这里批折子?”苏眠气急,咬牙切齿,打算寻萧言瑜拼命去,他实在是欺人太甚。 作者有话要说:苏眠(气急):我白天是瞎了眼了,才会觉得萧言瑜有几分可爱,他根本就不可爱! 萧言瑜(委屈):阿眠,你看我,我可爱! 苏眠(翻白眼):把我的床还回来,我就承认你可爱 萧言瑜(犹豫):换个条件可以么? 苏眠:…… 第34章 面苦心甜 #面苦心甜 # 苏眠并非能吃亏的主, 她委屈求全睡在外室, 已是百般退让, 如今萧言瑜得寸进尺,连外室也要占用, 苏眠怎能忍下这口怨气? 大骂萧言瑜八百遍,苏眠匆忙出门,不巧在榆阳宫宫门处,撞上一个明黄的人影。 正是让苏眠恨得直咬牙的萧言瑜。 “我正要找你呢!”看清来人,苏眠气愤然喊了句,上前揪住萧言瑜的衣领,恨恨道:“把我的床还回来!” “你的床就在殿里头,你没瞧见吗?”萧言瑜面上坦然, 趁着苏眠愣神的间隙,一把拽住她的手,强把人拉到正殿之中。 越过外室与内室间的屏风, 萧言瑜指着与内室大床相接的软塌道:“呐, 不就在这里!” “谁要跟你睡在一个房间?”苏眠气结, 上手去搬自个儿的软塌, 想它搬回外室。 奈何那只软塌虽然看起来窄小,却是用的上好的梨花实木制成,沉的很! “阿眠, 你当真要陪我一起呆在外室?”萧言瑜眉头微调,宽大的衣袖甩了甩,背在身后, 举步朝外室走去。 如同在养心殿一般,他曲腿坐在长案前,纤细的手指,捏起一封奏折,摊在面前,看的认真。 外头的天色已然漆黑如墨,可萧言瑜面前的长案上,奏折却是堆积如小山。 殿内的几十盏油灯,将他身影照的清楚。那身明黄的龙袍披在他身上,仿佛一道华美无比的枷锁。 苏眠瞧着这般模样的少年,心下生出几分感慨:明明也才是二十岁的少年,怎么转眼之间,便成了肩负天下重任的皇帝。 他真的开心么? 苏眠蹙眉,偷偷打量萧言瑜的那张脸,双眉如剑,双眸如星,端的是一副君子如玉的美颜。 “今日怎么有这么多的奏折?”苏眠上前两步,忍不住开口询问。 “怪我白日里偷懒,这会儿只能自食苦果。”萧言瑜声音平静,说话间,已然批阅完一封奏折,又拿起了第二封奏折。 苏眠知晓他话中的‘偷懒’是为何意,自然白日里与她打赌‘套圈’之事。 只是……那本该是在正常不过的玩闹,如今对他而已,竟也成了‘偷懒’嘛! 皇帝的生活,未免也太可怜! 撇撇嘴,苏眠在外室闲逛了两圈,她见萧言瑜忙着批奏折,没时间理会自个儿,便也不好再跟他争吵,只同情的看了他两眼,举步回了内室。 左右萧言瑜还要批一夜的奏折,不如……她今晚凑合着,睡在内室算了! 想到这里,苏眠放下戒心,躺在自个儿的软塌上,抱着大红锦被,满足的闭上双眼。 ——*—— 苏眠刚离开,萧言瑜放下手中的朱笔,长舒一口气。 他就知晓阿眠是个心善的姑娘,虽然气他挪了她的床,但总归不舍得谩骂他这个‘凄苦’又‘辛勤’的皇帝。 他满足笑笑,双手悄悄握拳,为自己的‘胜利’欢喜。 偷偷瞥了眼内室的方向,萧言瑜心头暖暖的,他的阿眠就在里面,就在他身边。 一想到苏眠,萧言瑜疲惫的身子就打起了精神,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昂首一饮而尽,而后端坐起身子,开始认真批阅奏折。 忙碌之时,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等他把长案上的奏折批完,天际已经隐隐泛白。 他伸了个懒腰,强打起精神,轻手轻脚,走进内室。 他的阿眠,正抱着床大红锦被,睡的香甜,她如瀑的长发披在枕头上,像上好的绸缎般柔亮,巴掌大的小脸,此刻粉嘟嘟的,想来她的被窝里,全是热腾腾的暖意。 好想钻进阿眠的被窝里,暖暖身子。萧言瑜无声傻笑,才觉察到身上充斥的着寒意。 昼夜交替之时,最为寒冷,他忍不住想打喷嚏,许是担心会吵到苏眠,他死死捂着嘴巴,憋住了那个喷嚏。 快速搓着双手,他等冰凉的掌心变热腾,才蹲在软塌前,食指轻抚苏眠的睡颜,他动作轻柔的很,像是捧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阿眠,咱们和好吧。”他缓缓开口,垂着的眸子中带着几分歉意。 这句话,他该在十三年前说的,那时,阿眠被他砸伤后,哭喊着不愿意见他。他那时不该妥协,不该鸵鸟似的躲开,他应该紧握阿眠的手,好好跟她道歉,好好跟她说一句,“阿眠,对不起,咱们和好吧!” 那样的话,他们俩的人生,会不会变的不同呢? 他不会因为愧疚绝食瘦身,也不会因为父皇的一个玩笑与他打赌,成了如今不得不‘勤政爱民’的皇帝。 “只要能和阿眠在一起,再苦都值得!”他轻声开口,声音低沉,目光之中满是坚定。 ——*—— 苏眠从沉睡中醒来时,脸颊之上,压着只笨重的大手,那只手冰冰的、凉凉的,让人忍不住想躲开。 她不满的推开那只大手,撑着双臂坐起身,却发现萧言瑜趴在她的软塌前,睡的正沉。 他怎么又趴在她的软塌上睡着了? 苏眠实在不懂萧言瑜的癖好,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喊道:“醒醒,去你自个儿的床上睡!” 萧言瑜趴在原地,一动不动,似是压根没听到苏眠的声音。 “喂,萧言瑜!”苏眠忙又喊了声,话落,伸出食指,戳了戳萧言瑜的额前。 指尖触及一片滚烫,苏眠讶异,忙用手背贴在他额前。 “好烫!”她惊呼一声,忙爬下软塌,试图扶起萧言瑜。 奈何萧言瑜这些年,实在是壮实了太多,苏眠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萧言瑜抬到她的软塌上。 她替他盖好被子,着急忙慌去寻刘嬷嬷,让她传太医去了。 太医院的王太医,不是第一次来榆阳宫了。他本以为皇上和上次一般,受了外伤,还提前准备好了纱布之类的外伤物品。可……他到了榆阳宫才知道,皇上是受了风寒,身子发烧。 “皇上这段时日,操劳过度,加上昨晚受了风寒,才会引起了发烧之症。”王太医把脉后,理着自个儿的山羊胡须,缓缓说着,面上露出几分担心。 “皇上勤政爱民本是好事,可也该为萧国百姓,保重好自个儿的龙体啊。”他说着,抬眼看着苏眠,一脸的诚挚,“还请皇后娘娘多劝劝皇上,龙体为重!” “他是累病的?”苏眠半响回神,面上有些不自然。 平心而论,萧言瑜登基以来,诸事都以国事为重,就连成亲那晚,还在忙着处理江东腹地的涝灾。 他虽然有时候性子讨人嫌一些,可到底是个好皇帝,民为重,君为轻,他一直恪守与心中。 想到自己这段时日,做了不少给萧言瑜添堵的事,苏眠心中生出些许愧疚,她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找个时间跟萧言瑜好好聊一下,他既然能做个好皇帝,为何不干脆做个好人,放她出宫呢? 他耳旁清净,她也能得自由,一举两得,多好的事? ——*—— 萧言瑜脑袋沉的很,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个儿躺在苏眠的被窝里。 被子里暖暖的,全是苏眠身上淡雅之香,他忍不住将头埋进被子里,满足的闭上双眼。 他该不是在做梦吧,他居然真的躺在阿眠的被窝里。 真暖和!真香!真好! 他舒服的眯着双眼,耳畔传来一声娇喊声,“你醒了?” 萧言瑜知晓苏眠发现了自己,也不敢装睡,忙将脑袋伸出被窝,故作虚弱的说了声:“阿眠,我好累,我得再睡会儿!” “没说不让你睡!”苏眠蹙眉,急慌慌出门,喊刘嬷嬷送药进来。 “喝吧!”苏眠从刘嬷嬷手上取来一碗药,递给萧言瑜催促道。 萧言瑜半撑着身子,紧抿薄唇,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只见他抬了抬手臂,假装抬不起来,说道:“阿眠,我手上使不出力气!” 言下之意,是让苏眠喂他! 苏眠大手大脚惯了,哪里干得了这细致的活,她转头看向刘嬷嬷求助,却见对方大退一步,慌忙说道:“老奴在膳房里炖着补汤,这会儿赶着去看火!” 说罢,兔子似的,小跑开了。 苏眠实在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将碗递到萧言瑜唇边。 “已经不热了,赶紧喝!”苏眠手臂悬在半空中,催促道。 萧言瑜是个怕苦的主,从来喝药都要配着蜜饯才行,只是……眼下苏眠看着呢,他又不敢提及蜜饯的事,怕苏眠嘲笑他一个男人,居然爱吃蜜饯。 “快喝啊!”苏眠声音里多了些不耐烦,只是……她见萧言瑜脸色苍白,不好发火,只啧了一声,又将碗贴在萧言瑜唇边。 萧言瑜属实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喝药,这一碗药喝下去,他是嘴里发麻,苦的他,连眼泪也掉了出来。 苏眠见惯了萧言瑜一脸得意,怼天怼地的模样,如今见他被一碗药,苦成一副苦瓜的模样,不禁心下暗笑,他一个男人,竟然这么怕苦。 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此后的两天,苏眠特别热衷于给萧言瑜送药,还必须眼睁睁看着他喝完,才会满意离开。 萧言瑜有苦说不出,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阿眠送的药,便是再苦,喝到心里头也是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脑洞小剧场—— 萧言瑜(疲倦):我天天上早朝,天天批奏折,我太累了,我想申请放假休息一下 苏眠(吃着糕点):我作证,他这段时间勤恳政务,没有偷懒 作者君(思考过后):那好吧,安排你休息两天@萧言瑜 萧言瑜(苦笑):为什么是这样的休息?我不想喝药 苏眠(笑呵呵):来大郎(划掉),来三朗,把这碗药喝了吧! ——*—— 感谢在2020-03-09 00:00:00~2020-03-11 1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开一朵朵 3个;抠脚大汉子 2个;雨墨影落、拒绝耽改剧、今天也在试图努力学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拒绝耽改剧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花样选妃 #花样选妃# 萧言瑜的风寒, 修养了两日才好。其间, 宫里头的选秀, 进展的如火如荼,热闹的很。 苏眠特别关注选秀之事, 早提前打点过管事嬷嬷,让她多选秀女入宫,以供萧言瑜挑选。 这般特意嘱托之下,储秀宫里住着满满当当的美人儿,竟没留下一间空房。 秀女们甄选完毕,等着面见圣颜。奈何左等右等,等来的消息却是,“皇上朝政繁忙, 无暇顾及选秀之事。” 负责选秀的管事嬷嬷,恳求面见圣颜,未果, 只好将此事报告给了苏眠。 “此次入住储秀宫的秀女, 可有编纂画册?”苏眠蹙眉, 轻声问了句。 “都是有画册的。”管事嬷嬷忙呈上来画册, 顿了顿,又道:“这画册先前呈给过皇上,但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想来……皇上朝政繁忙,实在是没时间看。” 苏眠不置可否点头,她留下了画册, 摆手示意管事嬷嬷先退下。自顾摊开画册,津津有味看起来。 她一边翻看画册,一边满意点头。环肥燕瘦,应有尽有,都是顶顶好看的美人儿! “萧言瑜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苏眠翻阅画册,蹙眉叹息道:“这般多的娇美佳人,送到他身边,他还再三推脱选妃的日子,实在是不可理喻!” ——*—— 刘嬷嬷进来奉茶,见苏眠满脸愁绪,以为她是担心秀女争宠,忍不住开口宽慰道:“皇后娘娘模样俊俏,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那些画册上的秀女跟您一比,就成了地上的泥巴,入不了眼!” 刘嬷嬷本是宽慰苏眠,才故意贬低那些秀女。 却不料,她话音刚落,苏眠倏地站起身,讶异说道:“萧言瑜莫不是得了和嬷嬷一样的眼病?竟区分不出来美丑?” “在老奴眼里,娘娘是美人,别人都是丑人!”刘嬷嬷讪讪一笑,将茶托上的杯盏递到苏眠手边,不敢再多说话。 苏眠接过茶盏,小抿了两口,皱眉问道:“萧言瑜怎么还没下早朝?” “娘娘可是想皇上了?”刘嬷嬷忍俊不禁,打趣道。 “刘嬷嬷,你不仅不分美丑,还不分是非!”苏眠无奈,撇头看了刘嬷嬷一眼,摆摆手道:“劳烦嬷嬷去外头守着,若是萧言瑜来了,就说我有事找他,让他务必过来见我。” “好!好!”刘嬷嬷点头,退出了正殿。 苏眠继续埋头翻画册,要她说,萧言瑜愿意选妃就自个儿选,若是不愿意选妃,她就拿这本画册去找德太妃帮忙,届时……两人一合计,把入眼的秀女封为妃,便是萧言瑜愿不愿意,都不重要了。 “娘娘,皇上来了!”外头传来刘嬷嬷的声音。 萧言瑜一袭明黄龙袍,阔步走来,他唇角勾着,看着苏眠柔声问道:“阿眠这么着急寻我,可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视线瞥到苏眠手中的秀女画册,萧言瑜神色一怔。这画册,他认识,负责选秀的管事嬷嬷送过给他,只是他当时以朝政繁忙为由,退还了回去,怎么会在苏眠的手上? “我方才想起来,有几位大臣还在御书房等我,我得先去见他们。”萧言瑜讪讪一笑,转身欲要离开。 “你站住!”苏眠大喝一声,忙快步上前,扯住了萧言瑜的衣袖。 “这画册好看的很,咱们一起看看呗!”苏眠尽量放柔声音,一双眼紧紧盯着萧言瑜,威胁之意,显而易见。 不等萧言瑜反应过来,苏眠强握住着萧言瑜的手腕,将他拉到长案前坐下。 “快看看,可有喜欢的!”苏眠自顾坐在萧言瑜身旁,主动将画册摊在他面前,给他看。 萧言瑜瞥了眼画册,摇头道:“太矮!” 苏眠无奈,翻了一页又问,“这个呢?” “太高!” 苏眠咬牙切齿,恨不能一拳砸在萧言瑜脑门上。奈何一想到,如今是求他选妃,不禁强憋着一股怒火,咬牙说道:“不急,后面多的是,咱们慢慢选!” 又往后翻了两页,苏眠不等萧言瑜开口,率先开口说道:“你瞧瞧这个姑娘,身板正,腿细又长,模样也娇柔的很,是旺夫相!” “不好,眉眼细长,想来是个心思歹毒的!”萧言瑜随意瞥了两眼,拒绝道。 “那这个呢?”苏眠又往后翻了一页,忍住怒气说道:“这个更好,丰/乳/肥/臀,温软娇嫩,抱在怀里,定然舒服极了!” “这个长得丑,你看她的鼻子,太大!” “……”苏眠满胸腔的怒火,蹭蹭往上冒,她瞥了萧言瑜一眼,恨恨骂道:“说选妃的是你自个儿,如今秀女都在储秀宫里,你又嫌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眠的声音充斥着恼意,萧言瑜不敢吭声呛她。以他对阿眠的了解,她如今正是一点就着的时候,这时候与她正面杠,铁定要吃亏。 紧抿薄唇,萧言瑜突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柳白给他出主意让他假意选妃,他如今确是假意选妃,可阿眠不答应啊。 “阿眠,不是我不选。”萧言瑜讪讪一笑,顿了顿,又道:“这画册也看不清楚,就一副画像,谁知道这秀女是真好?还是假好?” “再说了,选妃乃是大事,不能光靠一副画像决定,品性如何,才是重中之重!”萧言瑜思索片刻,随意寻了个由头,继续推迟选妃之事,左右能迟一日是一日,他也好跟柳白商量对策。 “你是想看看人家姑娘的品性,譬如琴诗书画,修学的如何?”苏眠顺着萧言瑜的话问道。 “就是这个意思!”萧言瑜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走,咱们现在就去储秀宫,选出德艺双馨的秀女!”苏眠是个急性子,话落,拉着萧言瑜,欲往外走。 萧言瑜看出她的意图,忙捂着额头,支支吾吾推脱道:“我今早吹了冷风,头疼的紧,赶明个儿,身子爽利了,再去也不迟!” “你若是一直推脱身子不爽利,那选妃之事,何时是个头?”苏眠不愿罢休,强扭着萧言瑜的手腕,将人拉出榆阳宫。 ——*—— 今日,储秀宫里热闹的紧,秀女们由管事嬷嬷领着,列队站的整整齐齐。 苏眠与萧言瑜坐在上头,等着管事嬷嬷按着名册,领着了一队又一队的秀女走来。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每位秀女各有所长。 苏眠看着众秀女的表演,明明眼睛困的不行,还强撑着眼皮跟萧言瑜道:“这个长的美,唇白齿红。这个身姿丰腴,容易生养……” 苏眠一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赞美的话,她一旁说得口干舌燥,奈何萧言瑜稳坐如泰山,没一个看的上眼的。 “我是真没办法了,得找德太妃帮忙。”苏眠心下暗道,抬头看了眼,正在吟诗的白衣秀女,忍不住打了哈欠,牵强一笑,夸赞:“好诗,好诗!” 苏眠最怕诗词歌赋之类,幼时在学堂上,每当先生念起‘之乎者也’,她总能睡的又甜又香,如今……过了十几年,这毛病一直没改掉。 这不,白衣秀女刚念完一首诗词,苏眠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萧言瑜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他抬手示意那位白衣秀女止步。 “诗念的不错,朕爱听,你再多念几首!”萧言瑜自然不是真喜欢听诗,这诗,是他故意留给苏眠听的。 果然,白衣秀女念到第四首诗的时候,苏眠小鸡啄米点着脑袋,最终靠在萧言瑜肩旁,睡着了。 “嘘!”抬手比划了个噤声的动作,萧言瑜动作轻柔,拦腰抱起苏眠,举步往外走。 “皇上,可是要留下这位思云姑娘?”管事嬷嬷忙上前,小声跟在萧言瑜身后念叨。 “先留着吧!”萧言瑜唇角噙着一抹微笑,若是阿眠再强迫他选妃,就让那位思云姑娘,继续念诗给她听。 ——*—— 苏眠醒来的时候,日薄西山,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她慌忙起身,跑到外室,见萧言瑜端坐长案前,正忙着批折子。 “不是在选妃么?我怎么会在这儿?”苏眠面上着急,自顾坐在萧言瑜对面,问他道:“如何?今日瞧了这么多秀女,可有喜欢想要留下的?” “确实有一位不错的!”萧言瑜兀自点点头,“名字我记不清了,管事嬷嬷知道。” “真留下了一位?”苏眠双手搓着,一脸的兴奋,那模样比她自个儿选妃还开心。 萧言瑜无奈摇头,得亏他今日留下了一位会念诗的秀女,不然阿眠,指不定又要一脸愤然看着她。她若是发起火,比炸毛的野猫还要厉害几分。 只是……按照他与柳白的选妃计划,接下来,他该让苏眠主动争宠才是,他思索了一会,心下已有了个好主意。 只见他搁下手中的笔,看着苏眠,故意夸张赞叹:“那位留下来的秀女,模样周正,诗词歌赋样样都好,想必在学堂之上,是位得先生欢心的主儿。” “你自个儿喜欢就好,与我说这些做什么?”苏眠心里有些讶异,倒是头一次从萧言瑜嘴里,听到好话。 想必那位秀女,定然是聪明绝顶的人。 想到这里,苏眠微微蹙眉。以前,萧言瑜也是先生眼里的好学生,这般算来,他与那位秀女倒是般配的很。 “我手上有本绝佳的孤本诗集,想送给那位秀女,阿眠以为如何?”萧言瑜唇角带着坏笑,却是故意抬头,看着问苏眠道。 “啊?”苏眠怔住,愣了愣,点头道:“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白衣秀女(微笑):大家好,我是白思云,也是传说中的1号宠妃 第36章 所谓帝宠 #所谓帝宠# 苏眠很是热衷选妃之事, 每次拉着萧言瑜去储秀宫, 必定哄骗加威胁, 让他留下一位秀女。 “虽然选的慢一些,但好在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苏眠想着这两日的选妃成果, 不禁满意点点头。 一号妃子,名曰[白思云],尤爱一身白衣,虽然模样一般,但擅长诗词歌赋,是个才女。哦对了,她还养了只雪白雪白的狸猫,远远望去, 一人一猫,犹如堆砌在冬日里的雪人,安静极了。 二号妃子, 名曰[肖翠], 身材魁梧, 嗓门硕大, 当初选秀表演时,一手一只流星锤,耍的贼溜, 苏眠看得直鼓掌,夸其“筋骨惊奇,能给后宫带来安全感!”, 最后逼萧言瑜选了她。 三号妃子,乃李尚书家的千金,李婉儿,萧言瑜当初并没有选她,乃是德太妃与苏眠联合拟旨,立其为丽妃,入住霜菱宫。 ——*—— 一大早,三位妃子赶往榆阳宫,给苏眠请安。 苏眠不适应这种场合,在刘嬷嬷的提点下,选了几件首饰,赏给三人。 “诸位妹妹初入宫中,无需拘束,以后但凡缺些什么,告知内务府就行。”苏眠差宫人给三人送了茶,又说道:“萧……皇上他勤恳政务,很是辛苦,还望各位妹妹能够体恤圣心,多多关怀、爱护皇上的身体。” “是!”三道各异的声音响起。 话音落,李婉儿率先站出来说道:“婉儿今日炖了些参汤,想给皇上补补身子,不知今日可方便?” “方便,方便!”苏眠咧嘴大笑,拍着手掌,夸奖李婉儿:“婉儿表妹,当真是贴心,云美人、翠美人,还需多向婉儿学习才是!” 苏眠屏退另外两人,只留下李婉儿,小声交代她道:“萧言瑜估摸着还要一会儿,才下早朝,你且在此处等他。我呢……就先去榆阳宫外,转悠转悠,婉儿表妹,好好把握机会哟!” “是,谢苏姐姐挂心!”李婉儿抿唇一笑,脸上激动之意,欲盖弥彰。 ——*—— 萧言瑜刚下早朝,脚步匆忙,往榆阳宫赶去。他手上抱着盆木槿花,额间泌出一层的热汗。 “皇上您慢点,小心脚下!”李公公跟在后头,焦急喊着,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又小跑着,上去追萧言瑜道:“皇上龙体为重,这盆木槿花,还是交给老奴来抱着吧!” “那可不行,这是送给阿眠的!”萧言瑜昂着下巴,一脸的坚定:“朕得亲手送给她。” 萧言瑜唇上带笑,心里急切想见苏眠。他知她这几日没睡好,梦里头总是大喜大悲。 听闻木槿花有安神之效,他特意寻来,想着送给她。一方面,他希望她睡个好觉,另一方面……他希望她看在木槿花的面子上,别再逼他去储秀宫选妃。 萧言瑜心里计划的挺好,只是……他没料到,苏眠并不在榆阳宫等她,反而让李婉儿来侍候他。 怀里的那盆木槿花,陡然间变的沉重起来,萧言瑜深呼吸一口气,忙将木槿花放在殿门口。 他脸色阴沉不说话,看也没看李婉儿一眼,便快步钻进正殿,端坐长案前,开始垂头看书。 “表……表哥,苏姐姐说你身体抱恙,特地叮嘱婉儿好好照顾你!”李婉儿将自己在这的原因,归咎在苏眠身上。 她提着食盒,试探着上前,又道:“婉儿特意给你炖了参汤,你尝尝味道如何?” “朕不渴!”萧言瑜绷着一张脸,他抬头看着李婉儿,神色认真劝道:“朕不是你的良人,你又何苦非逼母妃与皇后一起,立你为妃呢?” “并非婉儿逼着他们,太妃和皇后,喜欢婉儿,才……”李婉儿声音糯糯的,她说着,捏着只手绢,擦了擦眼角,露出一脸的委屈。 “京师的贵公子多的是,你若看上了哪位,朕给你指婚。”萧言瑜声音柔了几分,劝说。 “婉儿……婉儿打小就喜欢表哥,只想嫁给表哥!”李婉儿坚持。 “打小就喜欢朕?”萧言瑜摇头笑笑,“你莫不是忘了,朕小时候又矮又胖,被你嫌弃的紧呢!” “婉儿……婉儿那时年龄小,不懂事,如今懂事了,自然……明白自个儿的心意。”李婉儿小手掩嘴,一双细长的眉眼,偷偷打量萧言瑜,脸上夹着几分心虚。 “朕没时间跟你争论这些琐事。”萧言瑜抬头,直视李婉儿,目光陡然间变得冷厉。 “你若现在醒悟,朕封你为郡主,替你寻一门好亲事,你若执迷不悟……别怪朕对你无情!” “婉儿不明白!”李婉儿目光变得猩红,她不敢忤逆萧言瑜,只红着眼眶看着问道,“那白思云和肖翠呢?她们俩明明出身卑微,模样也没有婉儿好看,为何你宁愿选他们为妃,却不愿意留婉儿为妃,婉儿哪里比不上他们?” 说到最后,李婉儿的声音,几乎变得成了嘶吼。 “朕愿意选谁为妃,与你无关。”萧言瑜再不看李婉儿,只垂头看着手上的书,声音清凉道:“朕说过的话,绝不会再说第二遍,你回去好好考虑!” “婉儿……”李婉儿紧抿薄唇,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萧言瑜,她双手握拳,强压下心头的怒气,轻声道:“婉儿先行告退!” 萧言瑜摆摆手,脸上带着几分烦躁,待李婉儿走后,他将手上的书甩了出去,眉头紧蹙,很是不悦。 为何阿眠就是不在乎他?明明,他按照柳白的计划,纳了妃,为何……阿眠依旧无动于衷,不来争宠?也不来争他?这跟计划的不一样啊。 他愁得直挠头发,一双朗目盯着长案发呆,他得想办法让阿眠吃醋才信,柳白之前说过,拈酸吃醋的女人,才会更加斗志昂扬。 “李公公,去把思云姑娘喊来!”萧言瑜眸子亮了亮,想到一个绝好的主意。 ——*—— 苏眠在外头闲逛了大半日,她猫在犄角旮旯里,睡了个午觉,才慢悠悠转回榆阳宫。 榆阳宫里头静静的,殿门紧闭,宫人们不知去了何处,只刘嬷嬷躲殿外,耳朵贴着殿门,偷听墙角。 “刘嬷嬷!”苏眠小声喊了句。 刘嬷嬷吓得跳起脚,转身见是苏眠,忙拦着她到僻静处,小声贴在她耳边说,“皇上早间召了云美人来伴驾,还屏退了一屋子的宫人,如今……都进去大半日了,一点声响也没有,你说奇怪不奇怪?” “云美人?”苏眠后知后觉,想起了那个一袭白衣,喜欢念诗的秀女。 “才女配才郎,很是般配啊!”苏眠眉头微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娘娘,您的心是真大啊,这云美人,如今是在您的寝宫里伴驾,可……您才是榆阳宫的正主,她那是鸠占鹊巢,意图不轨啊!” “这有什么,云美人喜欢的话,这榆阳宫让给她便是!”苏眠一脸坦然,心下还有几分开心。 她帮萧言瑜找到新的皇后,两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她功成名退,促成一段佳话,也算积了功德! “我的娘娘啊,你可知废后二字,意味着什么?”刘嬷嬷皱着眉,苦口婆心劝道:“您可是将军的掌心雪、心头肉,若他见您被废,定然伤心欲绝,指不定……会为了娘娘,与皇上硬碰硬,您怎能眼睁睁看着苏家,陷入险境?” “自然不能连累苏家!”苏眠若有所思点点头,她不能被废,她得跟萧言瑜和离才行。 ——*—— 正殿紧闭的大门里头,萧言瑜一身明黄龙袍,垂首批折子,距离他一丈远的墙边,白思云,一袭白衣,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许是站的太久了,白思云的双腿有些打颤,她悄悄往后面挪了两步,身子贴在墙上,勉强借力,休息一会儿。 来榆阳宫前,贴身侍女,夸她运势好,成了宫里头,除了皇后以外,第一个被召见的妃子。奈何,她心有所属,一路上,纠结着如何与皇上坦白。 只是……她没料到的是,皇上召见她,并未有出格的举止,只吩咐她站在一旁,且不准说话。 她像个灯柱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见比薄西山,天色变得灰暗,她身子实在累得很,才偷偷靠墙,小憩一会儿。 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晓皇上此举,是为了迷惑外面的人,让别人以为,他宠幸了她,只是……他为何要这样做呢? 白思云想不明白,思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皇上他是断/袖,不喜欢女人,才会如此抗拒选妃,如此……行为怪异。 想到这种可能,白思云长舒一口气,这样最好,她的宇哥哥还在宫外等她,她等想办法离开宫里。 “咱们做个交易吧!”端坐长案前的萧言瑜突然开口,他转头看了白思云一眼说道:“朕知道你心有所属,想出宫和心上人,比翼双飞,你帮朕做一件事,朕就放你出宫,可好!” 白思云顿住,果然……皇上心里头藏着秘密。 她顿了顿,点头应道:“好!” ——*—— 苏眠在院子里舞了会剑,眼见日薄西山,正殿的门,还没打开,苏眠不禁也觉得有些奇怪,视线开始在殿门上打探。 “吱哟”一声,殿门突然大开,云美人一袭白衣,缓缓从里头走出,她的身旁,萧言瑜抬手扶着她,动作温柔的很。 苏眠不明所以,视线在白思云身上扫了一圈,才看见她双腿打颤,动作不甚利索。 苏眠蹙眉,突然想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她知道并不多,仅限出嫁那日,刘嬷嬷给她看过的一部分图画。 想到这里,苏眠双颊燥红,看向萧言瑜的目光,带着几分促狭。 “李公公,送云美人回宫!”萧言瑜柔声说着,话落,看也不看苏眠,转身进了正殿,继续批奏折去了。 “……?”苏眠撇嘴,很是不解。 她帮萧言瑜找到心悦的云美人,他该感谢她这个媒人才是,怎么态度如此恶劣,典型的过河拆桥? 作者有话要说:萧言瑜(握拳):朕要玩票大的,不成功,便成仁! 柳白(鞠躬):您一路走好! ——*—— 感谢在2020-03-12 00:00:00~2020-03-13 16: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开一朵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鱼鱼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温暖日常 #温暖日常# 萧言瑜闷闷不乐, 心情不佳。他原以为, 苏眠见他与云美人交好, 会心生不悦,拈酸吃醋。他甚至做好了, 被她冷嘲热讽的准备。可奇怪的是,苏眠一脸乐呵呵,晚膳照吃不误,甚至比往常,多吃了一碗米饭。 他坐在长案前,看不下去手里的书,只愁的直皱眉头。 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是他与云美人相处的时间,太短?还是他对云美人的‘好’, 不够明显?亦或者,是阿眠反应太慢,还没领悟到他的意图? 他捏着手中的书, 忍不住重重叹息一声。为了引起阿眠的注意, 他做了许多与他性子不符的事, 包括广纳秀女选妃, 包括假意与云美人交好。 可……这一切还是太难了,比处理朝政还难。朝政之事,还有老臣可以询问, 可……对于阿眠,他询问不了任何人。 唯一能给他出主意的柳白,说的又确有几分道理, 他虽然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可眼下别无他法,他只能选择继续相信。 也许,阿眠大大咧咧惯了,对感情不敏感,等他再坚持几日,阿眠便能反应过来,便能明了他的心意。 “对,一定是这样。”萧言瑜忍不住双手握拳,压低了嗓音给自己打气。他还得继续计划,继续刺激阿眠才行。 ——*—— 苏眠洗漱完,回到正殿时,看见萧言瑜还在长案前坐着,垂首看书,面无表情。 她微微蹙眉,很是不解。他怎么还不去陪他的云美人呢?她还以为,榆阳宫的大床,今晚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偷瞥了萧言瑜一眼,见他微微蹙眉,似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你怎么还在榆阳宫?今晚不去陪云美人吗?”苏眠说着,将肩头的湿发拨到身后。 她刚洗漱完,如瀑的乌发披在身后,湿漉漉的。细小的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滑落在衣衫上。她今日穿着件玉白色的长衫,颈部沾水的地方,紧贴在身上,衬得她的双肩,又小又薄。 “我今晚陪谁,与你无关!”萧言瑜还在生闷气,气苏眠今晚的反应。 他声音凉凉的,说罢抬眼看向苏眠。见她穿着一袭薄衣,紧贴在身上,衬得娇小的身子,越加玲珑有致。他看得痴了,双颊不禁袭上一抹粉红。 “夜里头凉,你的披风呢?”他强迫自个儿的视线避开苏眠,双手紧捏着手上的书,声音喑哑说道。 苏眠蹙眉,感觉萧言瑜有几分怪异,他前一句话里头,像吃了火/药一般炸裂,可后一句话里头,却像吃了蒙/汗/药一般,有气无力的。 “我身体好的很,不冷!”苏眠语气也不善,说罢,自顾钻进内室,躺在自个儿窄小的软塌上。 头发带着几分湿漉,沾在身后有些难受,苏眠盖着大红锦被,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 萧言瑜抱着一盆木槿花,走进内室时,正见苏眠翻滚着身子,像刚下锅的鱼一般,抱着被子,蜷缩着身子。 他将木槿花放在地上,捏着苏眠的手腕,将人从软塌上拉了起来。 “起来!”他声音依旧凉凉的,可动作却轻柔的很。 “你干什么?”苏眠抬手反抗,一张硕大的毛巾,忽然从天而降,盖住了她的脑袋。 “别动!”萧言瑜话里头带着严厉,双手带着毛巾一块,缓缓擦拭起苏眠的头发。 他的手很大,两只手并拢,几乎盖住了苏眠的头顶。 苏眠本是要反抗的,可……萧言瑜的手法确实不错,他的大手带着几分暖意,隔着毛巾,揉搓着她的头发,似是按摩一般,让人从头到脚,生出一身的轻松。 苏眠确实累了,为了给萧言瑜和新选的妃子们,创造独处的机会。她在榆阳宫外,闲逛了半日,又窝在犄角旮旯里,睡得身子骨发麻,等到日薄西山,才堪堪回到榆阳宫。 如今身子正困倦的很,有人替她按摩,何乐而不为呢?苏眠眯着眼睛很是享受。 鼻尖隐约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苏眠吸了吸鼻子,讶异问道:“哪里来的花香?闻着好生舒服!” “是木槿花!”萧言瑜擦拭头发的动作不停,难得见苏眠乖巧坐在他身旁,他声音更轻柔了几分。 “哪来的木槿花?”苏眠急忙掀开头顶的毛巾,正见自个儿的软塌前,搁着一盆木槿花。翠绿的嫩叶之间,夹着许多的花苞,高枝上的花苞,正开的灿烂,缕缕清香,沁人心脾。 “你说是哪里来的?总不能是这花,自个儿长腿跑进来的?” 提及木槿花,萧言瑜心间生出几分闷气,他千辛万苦,将木槿花搬来榆阳宫,结果换来的却是苏眠挖好的坑。她自个儿躲在榆阳宫外,逍遥自在,却让别的女人在榆阳宫里等他。 亏她想得出来!萧言瑜实在是生气,不自觉间,手上动作加大,不小心扯到了苏眠的头发。 “喂,你今日是怎么了?翻脸比翻书还快?”苏眠头皮发麻,龇牙咧嘴,拍开萧言瑜的手。 她一双弯眉,微微蹙起,很明显看不懂萧言瑜。明明方才给她擦头发的时候,他还一副无害的邻家哥哥模样,怎地说到木槿花,他就突然变了一张面孔? 想起半晚时分,萧言瑜送云美人离开榆阳宫的‘温润’模样。苏眠止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他莫不是害了相思病?情绪如此混乱,莫不是想云美人想的? 古人常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个时辰不见,也相当于隔着好些天呢! 想到这里,苏眠脸上露出一抹揶揄的笑,她坦荡摆摆手,自以为是,劝萧言瑜道:“你如今这般喜怒无常,定然是想云美人想的痴狂了吧,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快些去寻她吧!” “我……”萧言瑜开口欲反驳,可联想到自个儿的计划,他沉着脸,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自然想念云美人,只是她今日身子乏了,我不想再去打扰她!” 言下之意,他要打扰的是苏眠。 “没想到你还有这份体贴?”苏眠茫然点点头,忍不住竖起拇指,夸赞萧言瑜。 “……”萧言瑜有苦说不出,紧抿薄唇,一脸的委屈。他对她的温柔、体贴,她又何曾看到一分呢? ——*—— 木槿花香,沁人心脾,安人心神。苏眠一夜无梦,入宫以来,头一次睡得这般安稳。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沿洒在脸上。苏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个儿又躺在萧言瑜的身旁。他双眼下青黑一片,此刻……正蹙眉看着她,脸上写满了愁绪。 “我……我又梦游了?对……对不起!”苏眠讪讪一笑,连忙坐起身,她看着萧言瑜,眼里夹着几分歉意。 “无碍!左右我已经习惯了。”萧言瑜声音平静,继续伪装成受害者。 他失眠了一夜,自然不是因为苏眠‘强占’了他的床,她是他抱过来的,他巴不得她天天睡在他旁边。他失眠是因为,他想了一夜,依旧没想通,接下该怎么办。 假意与云美人、翠美人她们亲近么?可是……这亲近法子该如何选?他不是个擅长演戏的人,他怕骗不过苏眠的眼睛。到头来,竹篮打水,落得一场空。 萧言瑜还在沉思间,一旁的苏眠突然开口说话:“萧言瑜,你该起身上早朝了!” 她油亮的长发,像上好的绸缎披在身后,软软的发梢,随着她的动作,轻扫在萧言瑜的手背上,勾得他的心底,生出阵阵的痒意。 “哦!”萧言瑜迟钝点点头,一夜未眠,他脑袋沉重,脚步虚浮,看起来精神不振。 “可要召太医来给你瞧瞧?”苏眠见他神色不佳,开口询问道。 “无碍!”萧言瑜摆摆手,心底升起一股暖意,阿眠还是挺关心他的,他不能放弃,他得继续努力才行。 ——*—— 上早朝的路上,萧言瑜心情好了不少,他步子迈的依旧慢,一路上琢磨着,自个儿的计划。 “李公公,让翠美人到御花园等朕,就说,朕下了早朝,要和她一起赏花。”萧言瑜突然开口,吓得身后的李公公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皇上是想和翠美人一起赏花?”李公公不太确定问道。 他在宫里头当职了几十年,头一次见翠美人这般女子入宫为妃。身材魁梧,四肢壮硕,眼睛似铜铃,嗓门如雷。当今圣上的口味,实在是独特的很。 “自然是翠美人!”萧言瑜语调平静,双袖背在身后,脚步依旧迈的缓慢。 “皇上,您得当心自个儿的身子骨!”李公公语气中满是关心。 以往当职的经验告诉他,帝王召见妃子赏花,极有可能,晚上会召见这个妃子侍/寝。 想到这里,李公公有些犯愁,实在是担心翠美人这般壮硕的妃子,侍/寝时,会误伤龙体。毕竟……皇上前些日子风寒刚好,今日瞧着,脚步虚浮,精神也不佳。 “朕身子骨好着呢!”萧言瑜不明所以,瞪了李公公一眼。他召翠美人赏花,跟他注意身子骨有什么关系? “那……皇上晚上可要召翠美人侍寝?”李公公试探性问了句,想着提前做好准备,好让管事嬷嬷教教翠美人,侍/寝相关的事宜。 “……?”萧言瑜一口气,憋得胸腔发疼,他驻足看向李公公,脸上一阵白、一阵青,想来是气的不轻。 “朕说赏花,就只是赏花,你莫要胡言乱语,传到阿眠耳朵里,不好。”他声音坚定,说罢,一甩衣袖,阔步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李公公(握拳):当今圣上,和先皇脾性不一样。今天也是学习、了解当今圣上的一天,奥利给! 第38章 送钱风波 #送钱风波# 萧言瑜召见翠美人赏花的消息传到榆阳宫时, 苏眠正在练剑, 她脸上汗涔涔的, 双颊粉红,看起来气色不错。 “还以为他不喜欢翠美人呢!”苏眠轻声嘟囔了一句, 面露不解。 当初留下[肖翠]时,萧言瑜很是抗拒,她哄骗、威胁齐上阵,才让萧言瑜服软点头。 她原想着,肖翠一身好武艺,留在宫里头,可以陪她练武、习武,却没想到……被萧言瑜这厮, 捷足先登了。 “娘娘可要歇会儿?”刘嬷嬷端着盏茶走来,看向苏眠的眼神里,透着几分担心。 皇上昨日召见云美人, 两人在殿里头, 孤男寡女, 呆了大半日。今日……又召见翠美人一道赏花。还有那个李婉儿, 被德太妃下旨立了丽妃,也不是个省心的主。 “娘娘,新纳的妃子们还没过来给您请安, 未免太不懂规矩。”刘嬷嬷将茶递给苏眠,替她打抱不平。 “是我交代她们不用过来请安的。”苏眠开口解释,饮完茶, 又将茶盏递回刘嬷嬷手中,交代道:“我有事出门一趟,你且不用跟着。” “娘娘早去早回!”刘嬷嬷点头。 ——*—— 苏眠离开榆阳宫,直奔永安门而去。彼时,正值午时,接近柳白回永安门交班的时间。 她爬上永安门附近的那棵梧桐树,挑了根粗壮的枝干,躺在上头,等着柳白出现。 不多会儿,柳白一身侍卫装扮,弓着身子,急匆匆跑来。他腰间挎着把宽刀,随着他跑步的动作,宽刀摩擦刀鞘,发出咔嗒咔嗒的响声。 “师父,师父,快下来,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他熟练跑到梧桐树下,昂着脸,神色激动地,朝树上的苏眠招手。 苏眠仰面躺在树干上,嘴里正叼着根树叶。听见柳白的喊声,她忙吐了嘴里的树叶,轻轻一跃,落到了柳白的对面。 “什么好消息?”苏眠不解,挑眉又道:“地图画完了?” “那倒没有!”柳白一脸热汗。他说着,脱下头顶的头盔,又解下腰间的宽刀,靠在苏眠耳旁,压低着声音说道:“今早儿上,我和一位侍卫大哥一起巡逻,不知不觉,巡逻到了冷秋宫,就是传说中的冷宫,你猜那位侍卫大哥告诉我什么秘密?” 柳白声音转而变的激动,他的双颊,因为天热的原因,浮现两坨红晕。 “你都说是秘密了,我又怎么会知道?”苏眠淡然瞥了柳白两眼,故作平静。 她是了解柳白的,你越表现出好奇,他反倒越卖关。你若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他反倒急着跟你解释。 果然,苏眠话音刚落,柳白忙凑在她耳边,将今早听到的秘密,说与她听。 昭和帝初登基那会儿,萧国动荡不安,民不聊生,常年受邻国楚国的欺压。每年到了秋收之时,萧国都要倾尽国力,给楚国献贡,才免于被楚国吞并的厄运。 这般困境持续了很多年,直到苏家出了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苏靖,也就是苏眠的父亲,苏将军。他耗费多年心血,为萧国训练出一支行军奇速的鬼/兵,终于在昭和十年,萧军大败楚军,夺取边城,占尽了上风。 两国使者汇聚边城数月,签订使两国和平相处、互不侵犯的的[萧楚]合约,合约中约定,两国平等,互通有无。同时,楚帝为表达战败退让的决心,将膝下的三公主,嫁给了昭和帝。 这位三公主,性格清冷,入萧国后宫,多次拒宠,冲撞昭和帝。仅半年,便被打入冷宫。后来……她在冷宫数年,领着冷宫里的其他人,一起偷挖暗道,想要离开皇宫。奈何天不遂人意,她的逃跑计划最后败露,被昭和帝一杯毒/酒,赐死在冷宫中。 “听闻那条暗道的入口被昭和帝封了,但若能找到解开封口的法子,师父便可借着暗道,溜出宫外。”柳白见四下无人,忙压低声音说道。 “怕不是假的吧?”苏眠脸上露出几分狐疑,若是当真有这条暗道,她在宫里头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都没听说过呢? “咱们那个时候还小,不记事呢。”柳白讪讪一笑吗,又道:“况且,是真是假,也要查探过后才能确定啊。” 柳白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塞在苏眠手上:“这是冷宫附近的地图,我今早刚画好的。师父且先收着,兴许有用得上的地上。” “小柳徒儿,辛苦你了。”苏眠接过地图,看了两眼,心里生出几分欢喜。冷宫暗道之事,虽不确定真假,但到底是一个出宫的法子,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要好。 抬手捏了柳白的脸颊,苏眠笑嘻嘻看着他,又道:“我前些日子,从萧言瑜那里赢了两箱首饰,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师父送你一些。就当做,给你的谢礼。” “如果我都喜欢的话,师父都送给我么?”柳白眯着眼睛,露出一副财迷相。 “你以前穿一身白衣的时候,视金钱为粪土。怎么入宫当职之后,反而变得市侩了?”苏眠抬手,拍了拍柳白的脑袋,嗤笑他道:“还好你文不成,武不就,做不了什么大官。否则……萧国岂不是要多一个,鼎鼎有名的贪官?” “我自然不是贪官!”柳白顿了顿,一脸不满反驳:“我爹最近管我管我紧,不让我娘给我钱花。我如今做侍卫,每月才二两银子的俸禄,哪里够花?” “不够花,你就不花呗。”苏眠憋着笑,戏谑他道。 “平日里不够花,也就罢了,可这个月不行啊。”柳白搓了搓手,脸上露出几分委屈,“马上要到花神节了,京师的醉仙楼,每年这个时候,都要举办才子擂台,我去年可是擂主,今年我得蝉联擂主才行。” 五月中旬,乃是萧国的花神节。每年的花神节上,醉仙楼都会举办才子擂台。比试者根据命题,展示才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可以。完毕后,由观众将簪花投给心仪的擂主人选。最后得簪花最多的比试者,会被评选为擂主。 “就你?才子擂台,还擂主?”苏眠忍俊不禁。 去年时分,柳白确实得了个擂主,可并非因为,他作了一手应题的好诗,而是他砸的钱够多,给自己买的簪花够多,即便没有一人给他投簪花,他也是稳稳的擂主。 “师父,徒儿平生没什么追求,就图醉仙楼的一个虚名而已。难道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实现么?”柳白抿唇,抬头看苏眠,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 “好了,看在你替为师辛苦画地图的份上,我把首饰换成银子,借给你用。” “师父,不是说好的送给我么?怎么又变成了借了呢?”柳白哼了两声,很是不乐意,他故意皱眉,哭丧着脸,诉苦道:“徒儿这几日,脚上长了好些水泡。可为了师父的地图,徒儿便是跑断这两条腿,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说着,弯腰去脱脚上的靴子,欲要给苏眠显摆,他脚上的‘伤’。 “好了,好了,银子送给你,送给你便是。”苏眠捏着鼻子,连连往后,退了好些步。似是生怕柳白脱了靴子,熏死自个儿。 “还是师父对我好,不似我那狠心的老爹。”柳白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开开心心,心满意足,将靴子穿了回去。 “你明日还在此处等我,我拿首饰给你,你拿去换钱。”苏眠将手里的冷宫地图,塞进怀里。说罢,捏着鼻子,转身离开。 “师父,我明日就在此处等你,你记得准时来啊!”柳白嘿嘿笑着,朝苏眠的背影,挥挥手。 有师父帮忙,今年的擂主,还是我柳白!柳白脸上带笑,昂着下巴,笑的满足极了。 ——*—— 苏眠回到榆阳宫的时候,萧言瑜又在批奏折,她进了正殿,瞥了他一眼,不经意问了句:“你不是和翠美人一起赏花去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是不是在暗中偷窥我,否则……怎么知道我约了翠美人一起赏花?”萧言瑜说着,放下手中的折子。 他抬头看向苏眠,脸上带着隐忍的欢喜。他就是知道,阿眠在偷偷关注他,她定然是吃醋了。 “……”苏眠没料到她无意间的一句话,会让萧言瑜反应这么大。 她摇摇头,一脸无奈看着萧言瑜解释,“宫里头总共就这些个妃子,哪个得了皇上召见,自然就成了宫里的红人,备受宫人的关注与谈论,我不想知道都难,你若不信,随便拉个人问问便知。” “竟是这样?”萧言瑜面上带着失落。 他垂首继续批折子,心中却生出几分烦躁,阿眠总是能轻而易举,搅乱他平静的内心。 强忍着批了会儿折子,萧言瑜心情烦闷,忙放了朱笔,看了眼内室的方向。阿眠进去内室好一会儿,还没出来,也不知道她做什么呢?萧言瑜心生好奇,起身,跟着进了内室。 内室里,苏眠正忙着挑选首饰,她小声嘟囔着:“这一只留下,这一只不要……” 她将首饰分成了两堆,那堆不喜欢的,她用一只棕色的木匣装好,准备明日带过去,送给柳白换钱用。 “好好的首饰,你分成两份做什么?”萧言瑜不解,随意开口问了句。 “这堆不喜欢的首饰,是送给小柳徒儿的,他最近缺钱用,需要我这个师父救济救济。”苏眠说的坦然。 这些首饰,都是她赢来的,她认为自己有处理的权利。 可萧言瑜听了,心里头却气的难受。他想尽办法,故意输给苏眠,才将这堆首饰‘输’到她手里,结果……她竟这么轻易地,将大半的首饰送给别人? 况且……苏眠只送了他一只碧玉簪子,怎么到了柳白这儿,却是送一堆的首饰? 一根簪子,和一堆首饰相比,孰重孰轻,显而易见。 “不行!”萧言瑜再也沉不住气,紧盯着苏眠,厉声拒绝道。 “这是我的东西,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苏眠瞥了萧言瑜一眼,有些恼怒,她不喜欢萧言瑜自以为是的说话方式,他不该替她做决定,就像当初,一道圣旨,将她困在宫里。 “这些都是宫里头的东西,如若送在柳白手上,定会落人口舌,说他盗窃宫中财物。”萧言瑜不想惹苏眠生气,只好寻了个别的由头,劝苏眠三思。 “是么?”苏眠若有所思点点头,她视线在萧言瑜身上扫了一圈,试图寻找别的筹钱法子。 “我记得,皇后也是有月钱的是不是?”苏眠眸子亮了亮。她收起那堆首饰,放到手旁,转而看向萧言瑜说道:“你给我月钱!否则……” “否则什么?”萧言瑜气的咬牙,她这是铁了心了,要从他身上拿钱,送给柳白用。 “否则我就不住在榆阳宫,我去……”苏眠顿了顿,继续道:“我去冷宫住。” 萧言瑜无奈扶额叹息,成亲以来,阿眠对冷宫,有着谜一般的喜欢,他实在是不懂。 他是不会让她去冷宫的,他沉着脸看着她,就是不松口、不说话。 “你别生气,我跟你闹着玩呢。”见萧言瑜铁了心不服软,苏眠倏地一笑说道。 她那句冷宫,本就是试探萧言瑜用的。 “这些可是小柳徒儿的救命钱啊!”苏眠故意说的夸张,醉仙楼的才子擂主,对别人来说就是个虚名,可对柳白而言,那就是他的脸,他看重自个儿的脸,胜过他的命,这钱……自然也就是他的救命钱。 “嘿嘿,你想想。”苏眠见萧言瑜不吭声,打着哈哈,笑了笑,又道:“我是柳白的师父,如今咱俩成了亲,你就是他的师娘。小柳徒儿如今有事相求,你这个做师娘的,怎么忍心见死不救呢?” 苏眠这声‘师娘’,确实说到萧言瑜心坎了去了。他铁青的脸色渐渐转好,唇角也忍不住挂上一抹笑意。 “那……那自然要救他。”萧言瑜终于松口,他心情好了不少,声音中也夹着几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柳白(鞠躬):师娘好,感谢师娘出手相救! 苏眠(不满):你师父我,出力更大好么 柳白(二鞠躬):感谢师父出手相救,祝您和师娘,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萧言瑜(开心):来人啊,再赏柳白送一箱银子! 柳白(三鞠躬):感谢师娘! 苏眠(蹙眉):叛徒 第39章 胭脂铺子 #胭脂铺子# 一早起身, 苏眠如往常一般, 练了会儿剑, 才重新洗漱用早膳。她心里头担心小柳徒儿的‘救命钱’,还没到正午时分, 便赶去永安门,寻柳白去了。 萧言瑜昨日答应给柳白银子,却没说给多少。苏眠实在担心,抠抠搜搜的萧言瑜,没给够银子,这才忙着去永安门寻柳白询问。 苏眠等了没多久,就见柳白一身侍卫打扮,巡逻回来。他脸色有些苍白, 眼角下青黑一片,走路蹒跚似老人,模样瞧着很是萎靡。 “你这是怎么了?”苏眠讶异, 急忙上前迎上去, 搀扶住柳白的手臂。 “师父……”柳白看见苏眠, 粉唇一抿, 差点没哭出来。 “别急,你慢慢说。”苏眠轻声安抚柳白,扶着他, 坐在往日的那棵梧桐树下。 柳白脱下头顶的头盔,丢到地上。身子靠在梧桐树上,连连打了好些个哈欠, 才将一切娓娓道来。 昨日他散值回府,却被他爹堵在府门口。他还没来得及急说话,他爹已经拿起鞭子开始抽他,幸好他她娘哭哭啼啼拦着,他才没被打残。 等他弄明白他爹打他的原因,觉得心里头更委屈了。 原来……柳府刚得了一笔宫里的赏赐,一整箱的银子,足有一千两,领路的公公指名道姓说,银子是皇上送给柳白的。 柳白说到这里,硬挤出几滴眼泪:“师父,我实在是冤枉啊,我也不知道,皇上为何突然赏赐银子给我!” “我爹说我入宫不学好,奸邪谄媚,阿谀奉承,学了奸佞之臣的那套把戏,才从皇上那里哄骗来银子。”柳白声音呜咽,一脸的委屈,无处诉说。 “我爹还罚我跪祠堂,让我好好反省。” 想起昨夜的悲惨遭遇,柳白鼻涕混着眼泪,哭的更凶:“师父啊,我跪了一晚上的祠堂。早间的时候,我膝盖实在疼得站不起来身,想着请假歇息一日,结果……我爹拿鞭子威胁我,非要我去宫里头当职,你说……我是我爹亲生的不?” “这个……”苏眠讪讪一笑,面带难色,小心解释:“那银子是我让萧言瑜拿给你的,柳大人确实是误会你了,我去替你解释。再说了……打是亲,骂是爱。柳大人对你是,爱之深,责之切。打在你身,痛在他心。” “我才不信!”柳白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恨恨说道,“我算是看明白了,我爹那个糟老头子,就是以折磨我为乐,我得想办法离开柳府,我要自立门户,永远离开他的魔爪。” “你有钱么?”苏眠实在不忍心打击柳白,可离开柳府自谋生路,实在不适合柳白这个被全家宠坏的‘幺儿’。 “我……我可以赚钱!”柳白底气不是很足,他顿了顿,又道:“鄙人祖籍信阳,叔伯几代都在信阳经商,我骨子里流的就是商人的血脉,我文不成、武不就,但做生意肯定行啊。” “师父,你得帮我!”柳白握拳,转而看向苏眠,可怜巴巴道:“就当你入伙我的生意,以后赚了钱,咱们五五分账。” “你……你又想要钱?”苏眠无奈摇头,小声提醒道:“萧言瑜不是刚赏了你一千两?你拿来做生意正好啊。” “那不行,那是我打擂台用的钱,做生意的钱,得另想法子才行。”柳白连连摇头,他见苏眠一脸‘恨铁不成钢’看着自个儿,急忙解释:“师父,做生意你没有我在行,咱得先宣扬名声才行。若我蝉联两届擂主,这名声便有了,届时……以我的名声开间胭脂铺,定然吸引京师的夫人、小姐们上门来,客源不断,才能财源滚滚!” “师父以为如何?”柳白越说越兴奋,转头看向苏眠,兴高采烈问道。 “师父我,不是不想帮你,实在是没钱!”苏眠拍了拍空荡荡的腰包,顿了顿,又说道:“我们苏府的宅子,是祖上的时候,皇帝赏的。我爹呢,常年征战在外,得了皇帝的赏赐,也大多分了麾下的将士们。我出嫁的时候,嫁妆挺多,但多是些绸缎、首饰、还有我的古琴,现银确实没有。” “师父,你这个做皇后的,怎么比我娘还穷?”柳白无奈叹息一声,微微蹙眉。实在不行,他去求他娘算了,他娘疼他,定然会想法子,绕过他爹的眼,给他钱。 “你别急,我还没说完。”苏眠拍了拍柳白的肩膀,又道:“我虽然没有现银,但我记得,我名下有些京师的铺面,等我找来给你,你用来开胭脂铺正好!” “师父,你真好,徒儿定然不负所托。”柳白脸色好了许多,他抹了把眼泪,似下定决定般,忍痛说道:“这样把,赚了钱,你六我四分账。” “都行,随你,随你,你开心就好!”苏眠无奈挥挥手。柳白能找到他喜欢做的事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开胭脂铺所需的现银。”苏眠一双杏眼乱转,她看着柳白笑了笑,又道:“你放心,为师我虽然没钱,但萧言瑜有钱啊,我从他那里借点便是。以后……等咱们有了钱,连本带利,再还给他。” “好主意!”柳白点点头,他抚摸这肿胀的膝盖,想起昨晚的惩罚,忙一脸惊慌看着苏眠,提醒道:“师父,这开胭脂铺的银子,你千万别让皇上送到柳府,我爹若是知道,皇上又给我钱,指不定,还要打我一顿。先放在你手上,最稳妥。” 柳白说罢,缩了缩肩膀,想来确实被他爹打怕了。 “我记住了,你且放心!”苏眠点头,连连保证,又安抚了柳白好一会儿,才起身回了榆阳宫。 ——*—— 苏眠回到榆阳宫的时候,正值午膳时分。萧言瑜坐在八仙桌前,似乎在等人,见她回来,才招手让李公公上菜。 “昨晚,你把银子送到了柳府?”苏眠端着碗米饭,小口吃着,问萧言瑜道。 “嗯!”萧言瑜轻嗯了一声,盛了碗鱼汤,送到苏眠手边,“你最喜欢的鱼头汤!” 苏眠接过,抿了一口,点点头,夸了句:“好喝!” 听苏眠夸汤好喝,萧言瑜唇角微勾,又接连替苏眠夹了好些菜,放在她碗中。 “你吃你的,不用管我!”苏眠有些不适应,端起手中的碗避开。 “哦!”萧言瑜点头,脸上的几分喜色,消失不见,转眼间,又变成了往日面无表情的石头。 气氛陡然间变得有些冷,苏眠尴尬一笑,这才想起,自个儿有求于萧言瑜,如今不能得罪他。她学着萧言瑜方才的样子,盛了碗鱼头汤递给他,又夹了好些菜给他。 萧言瑜紧绷的脸,终于松动几分,他吃菜、喝汤,动作不急不缓,却是喝光了苏眠给他盛的汤,也吃光了苏眠给他夹的菜。 “昨日,柳白收到了你的银子,他很是欢喜,让我帮他转达谢意。”苏眠见萧言瑜恢复正常,又替他夹了些菜,递到他碗里。 “他是你的徒儿,也算我的徒儿,不用客气!” 吃着苏眠夹来的菜,萧言瑜感觉心里头甜甜的,他说话的声音,不禁放柔的几分。他很是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他和阿眠,和平相处,两人如同亲人挚友般,谈论家常,这种感觉真好。 “其实……我今日还有一事相求。”苏眠小声说着,偷偷打量萧言瑜。 萧言瑜倏地停下夹菜的动作,感觉嘴里的饭也不香了。他就知道,苏眠突然对他这么好,是有事相求。 “我最近手头紧,想跟你借些钱!”苏眠放下手里的碗,一脸认真看着萧言瑜,“也不多,就五千两。” 萧言瑜嚼着口中的米饭,他动作慢吞吞,却不应话。 “我年底还你,连本带利还你!”见他不松开口,苏眠忙又补充了一句。 “你在宫里头,吃穿用度,都有内务府照看,你要银子做什么?”萧言瑜不提借钱与否,只是抬头看着苏眠,好奇问了句。 苏眠无奈,只好将她和柳白合开胭脂铺的事情,说与他听。末了又补充道:“我也没指望小柳徒儿能赚钱,只是,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想做的事情,我这个做师父的,得支持他呀!” “我会给你五千两银子,不过不是借给你。”萧言瑜说着,放下手里的筷子,他看着苏眠,沉着声音又道:“我也入伙了你们的胭脂铺,你把你分账里的六,分我一个三就好。” “你三,我三,柳白四,这般分账?如何?”萧言瑜恍然一笑,似乎突然对柳白的胭脂铺子,起了兴趣。 “也行吧!”苏眠愣了愣点头,先把钱筹到再说。 况且……胭脂铺子,只是小柳徒儿做生意练手用的,也见得一定赚钱。不过,既然萧言瑜想入伙,让他入伙便是,左右亏了的话,他也不缺那五千两银子。 ——*—— 午膳过后,萧言瑜依旧在正殿中批奏折,苏眠闲来无事,跑去偏殿,琢磨柳白给她的冷宫地图。 她定然要找机会,去一趟冷宫,只是……白日里冒然过去,容易打草惊蛇。若被萧言瑜发现她的意图,指不定会在冷宫附近,加派人手守卫。 她还是等到夜黑风高,人都睡去的时候,再偷偷过去的好。 想到这里,苏眠又将冷宫地图看了一遍,末了,她把地图往怀里一揣,练武去了。她的轻功不错,若是用得好,定然能神不知,鬼不觉,从冷宫跑个来回。 苏眠正思索间,萧言瑜冷不丁从正殿里走出来。 “阿眠,我记得上次赏花集会,你答应过弹琴给听。”他声音低沉,目光中夹着几分希冀。 “有么?”苏眠皱眉,很不明显不记得,她说过这样的话。 “你想耍赖?”萧言瑜不悦,他微微蹙眉,双手抱胸,直直看向苏眠。 “没有,没有,我在想弹什么曲子给你听,不能污了你的耳朵啊。”苏眠讪讪一笑,眯起眼睛。萧言瑜的五千两,还没拿到手,她暂时还不能得罪他。 作者有话要说:柳白(大哭):为了一千两银子,我爹狠狠揍了我一顿,我在他心里,还不值一千两银子? 柳大人(面无表情):不值 柳白(更大声痛哭) 柳大人(继续面无表情):你是柳家的无价之宝 柳白(不解):那你还打我? 柳大人(继续面无表情):无价的意思,就是分文不值 第40章 夜探冷宫 #夜探冷宫# “我想听凤求凰, 阿眠弹给我听。可好?”萧言瑜看向苏眠, 眸子中沉着些许微光, 他的唇角微微勾着,双手相握, 置于身前,像是学堂之上,乖巧听话的学生。 “好!”苏眠点头,取来风华古琴,置于殿内的长案上。案上明黄色的折子,零星散落在古琴旁边,趁得古琴棕黑的琴身,通体油亮, 颜色暗沉。 盘腿坐在长案前,苏眠十指交叉,扭了扭手腕, 双手置于琴弦之上。她十指微动, 指尖葱白, 白皙的指头, 宛如银鱼一般,在琴弦之上跃动。 “铮铮”之音从殿内飘出,宛转悠扬, 沉醉人心。 萧言瑜的视线紧盯着苏眠的双手,他盘腿坐在苏眠身侧,目光随着琴音, 慢慢上扬,停在苏眠那张白皙的小脸上。 双眉细弯如柳,双眸明亮如星。她鼻头小小的一只,樱唇粉嫩诱人,宛如偷吃了甜蜜的樱桃。 口中突然变得干燥起来,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喉结滚动。 一曲琴音结束,萧言瑜意犹未尽,右手托着下巴,偏头看着苏眠的方向,声音软糯糯道:“阿眠弹的真好听!” “那是自然!”苏眠昂着下巴,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她说罢,转头,正对上萧言瑜那双炽热的双眸。 “你……”苏眠不解其意,只惦记着萧言瑜的五千两银子,转而又道:“咱们一起开胭脂铺的银子,你何时给我?” “阿眠,提钱伤感情。”萧言瑜叹息了一声,无奈摇头,阿眠总是能在他觉得暖心的时刻,突然浇一盆冷水给他,让他从头到脚,透心凉。 “可你答应过的。”苏眠心里不满,怀疑萧言瑜想耍赖。 “你别急,我让李公公明日一早拿给你。”萧言瑜无奈笑笑,抬手抚在风华古琴上,拇指轻挑,发出铮的一声响。 “你别乱动!”苏眠心疼风华古琴,推开萧言瑜的手背,小心翼翼抚摸琴弦,生怕萧言瑜一个不小心,弄断了她的琴弦似的。 “这琴就像是人的脸,不可随意拨弄。”苏眠视线中夹着几分恼怒,隐而不发。 “我知道了。”萧言瑜轻应了一声,看着苏眠怀里的古琴,心中竟生出几分的羡慕。 什么时候,阿眠也能这般温柔地疼惜、爱护他呢? ——*—— 夜色已深,明月高升。 苏眠躺在内室的软塌上,强忍着不让自个儿睡过去,她今晚打算夜探冷宫,想着等萧言瑜睡熟,再起身偷偷离开。 奈何,天不遂人意,萧言瑜在外室批了半宿的折子,竟没有半点歇息的意思。外头的打更声断断续续传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午夜时分。 “萧言瑜,你还不睡么?”苏眠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喊了一声。 外头轻悄悄一片,并无回应。 苏眠不解,起身绕过内室里的屏风,正见萧言瑜一身明黄龙袍,趴在长案上熟睡。双眉如剑,斜飞入鬓。他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之下,形成一道阴影,正盖住他的眼睑。 他模样向来不差,尤其是安静不说话的时候,端的是一副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矮冬瓜,你怎么越长越好看了呢?”苏眠呢喃了声,转身回了内室,抱了张大红锦被出来,动作轻柔,盖在萧言瑜的身上。 苏眠轻手轻脚,做完这一切才偷偷出门,只是……她离开前,瞥了眼萧言瑜的方向,心里头犯嘀咕,“我为何要给他盖被子?” 苏眠后知后觉,望着天上的明月发了会呆,好半响,才喃喃自语道:“他前几日生风寒时,耽误了不少朝政,我这是替天下百姓盖的!” ——*—— 苏眠很早前听说过冷宫,惹怒皇帝封妃子,大多被困在此处,孤独终老。 只是……苏眠从未想过,富丽堂皇的皇宫里,竟然还有这样荒芜败落的地方。宫门破旧,朱红的木门,半掉颜色,夹着些许灰黑,斑驳陆离。 院内杂草丛生,足有成人膝盖高。正前方的殿门,破旧不堪,此时正半掩着,随着微风,发出吱哟的怪响。 若是白日里,苏眠胆子大可能不怕,可如今却是深夜,明月高挂空中,银光洒在脚下,将眼前的冷宫,衬托的惨白破乱。 苏眠心底生出些许逃跑的冲动,只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原路回去,她确实心有不甘。 硬着头皮,推开半掩的殿门,苏眠从怀中掏出只火折子,借着微光,打量起室内。 一张破旧的床榻,几张歪斜的凳子,墙角处错乱的蜘蛛网,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如果冷宫当真有暗道,定是在室内,毕竟,在室外挖暗道,太容易招人眼,也不好遮掩。苏眠心下笃定,在室内翻找,她着重查探了四处的墙角,却一无所获。 视线停在那架破旧的床榻上,苏眠上前,抬手试图推开床榻,奈何……床榻虽旧,却是实木制成,沉的很。 苏眠无奈,只好拿着火折子,钻到床榻底下。她借着火折子的微光,一寸一寸,敲击着地面。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发现了些许异常,靠墙的床脚下,地板瞧着正常,可声音清脆,与别处不一样。 抬手在地板上抠了许久,苏眠额头沁出一层热汗。这地板被人重新铺过,想必密道被封在下面,只如今……她需要锤子、榔头之类的工具,单靠手,她抠不开。 深呼吸一口气,苏眠只好放放弃,左右今晚夜探冷宫,也算有收获。 苏眠心满意足回榆阳宫去,只是她没料到,萧言瑜这厮,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竟然坐在榆阳宫的门槛上,等着她。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苏眠有些心虚,说话底气不足,神色闪躲。 “那阿眠出去做什么了?”萧言瑜起身,走到苏眠身旁。他声音微微颤抖,似是夹着几分害怕。 苏眠并不知,她离开没多久,萧言瑜便醒了。他看着自个儿身上的被子,唇角带笑,笑的开心极了,只是……当他走进内室,看着空落落的床榻,他的心陡然间,沉到了海底。 一瞬间,脑袋中涌出了无限种可能。他最害怕的是,苏眠找到了皇宫地图,借机偷偷离开了皇宫,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希望守卫们捉住阿眠,替他拦下她,可他更担心的是,侍卫们将她当成了刺客,不小心伤害了她。 他着急的窜出门外,却倏地冷静下来。他‘送’给阿眠的首饰,她并没有带走,她说过,有一半首饰她很喜欢,要留在身边,另一半首饰,她不喜欢,要送给柳白换钱。 如今,首饰都还在,阿眠并没有离开。 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恍然间笑的像个傻子。满身的困意,早被他的胡思乱想,惊吓的无影无踪,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坐在门槛上,等她回来。 果然……他的阿眠回来了。 “我……我饿了,出来找东西吃。”苏眠讪讪一笑,解释,也不管萧言瑜信不信,折路往膳房的方向走去。 榆阳宫单设有膳房,专门提供三餐之外的膳食,比如……夜宵。 苏眠的话,萧言瑜并不相信,她若是饿了,自然会喊刘嬷嬷准备膳食,又怎么会半夜独自跑出去呢?况且……她衣袖上沾着些许蜘蛛网的痕迹,榆阳宫里,宫人们日日打扫,可没有蜘蛛网这样的东西。 她定是去了宫中别的地方。萧言瑜心中笃定,却憋着不说话,他知道,苏眠不会告诉他的,强问反而会引起她的警觉,打草惊蛇可不好。 他假装相信,随着苏眠一道进了膳房。 ——*—— 苏眠往日并不吃夜宵,只是……今晚她从冷宫跑了个来回,确实有些饿了。 扫了眼膳房架子上的蔬菜、肉类,苏眠犯愁,她虽然不是五谷不分的人,可到底没学过厨艺,不会做饭。 只是……萧言瑜,还在门口站着看,她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将灶台里生了火,苏眠假模假样倒了清水,想着煮着青菜吃,只是……她粗心大意惯了,那些青菜,她洗都没洗,便丢入锅中。 青菜根部沾着些许泥巴,在沸水之中,翻滚、游荡,煮出了一锅青菜泥巴汤。 萧言瑜一旁看的直摇头,见她笨手笨脚捞青菜,实在是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抢先将锅里的青菜捞到凉水中,好好泡着。 “这混着泥巴的青菜,你也要吃?”他声音凉凉的,话落,双手探入凉水中,动作轻柔,揉搓着青菜的根部。 “我刚煮熟的青菜,你用凉水泡着,我怎么吃?”苏眠不满,虽然……她并不打算吃那锅泥巴青菜汤,但……这不妨碍她故意找茬呀。 “你站在边上看着。”萧言瑜不大说话,只寻了只白嫩嫩的瓷盆,将洗净的青菜,挤干净水分,放入瓷盆中。 他清理了锅里的泥水,趁着灶下还有火,用热油加花椒、辣椒、盐等调料,榨出了香喷喷的底料,浇在盛着青菜的瓷盆中。 他纤细的手指,拿着筷子,在瓷盆中拌了拌,一盆凉拌青菜,便做好了。 膳房内,陡然间充斥着一股诱人的香味,苏眠忍住舔了舔嘴巴道:“好香啊,没看出来啊,萧言瑜,你还会做菜?” “你忘了,我八岁以前,是个胖子,对于吃的……我最在行!”萧言瑜昂着下巴,脸上透着几分得意。幼时,母后禁止他多吃,他每日夜半醒来,饿的难受,只好……偷偷跑进膳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你厉害!”苏眠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抬手抢了那盆凉拌青菜,大快朵颐起来。 萧言瑜看着苏眠吃的香甜,唇角的笑意更大,也许……他可以试试,用美食的法子,拴住阿眠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苏眠(握拳):想用一盆青菜,贿赂我,让我放弃自由,留在你身边?你做梦 后来 苏眠:真香! 第41章 目标冷宫 #目标冷宫# 翌日清晨, 苏眠起了个大早, 她左手提着锤子, 右手扛着榔头,直奔冷秋宫去了。 身后不时传来轻弱的脚步声, 苏眠皱眉不解。她明明已经屏退了刘嬷嬷,怎么还有人跟着她?她故意在宫里头兜圈子,等把人绕得精疲力尽,才锤子、榔头齐上阵,砸向跟踪她的人。 “娘娘饶命!”侍卫打扮的两人,跪地求饶。 苏眠瞥了眼两人,识出是榆阳宫当职的守卫,不禁皱眉:“你们不在榆阳宫里当职, 跟着我做什么?” “保……保护娘娘。”其中一个侍卫,拱手回道。 “是保护还是监视啊?”苏眠咬牙,自然而然怀疑到萧言瑜头上。他昨日看到她外出, 定然是起了戒心, 今日才派人跟踪她。 “娘娘息怒, 奴才们不敢!”侍卫叩首求情。 苏眠也懒得跟他们计较, 毕竟在宫里头当职,都是身不由己。 “我在榆阳宫里头闲得无聊,出来种花!”苏眠甩了甩手上的锤子, 声音中隐含威胁之意,又道:“你们不用跟着,若不然……我这锤子可是不长眼的。” 侍卫面露难色, 虽不说话,却固执跟在苏眠身后。他们有皇命在身,便是刀山火海,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好,好!”苏眠看着身后的两只跟屁虫,无奈点点头,转身回了榆阳宫去。 她将锤子、榔头随意丢在正殿中,自顾倒了杯茶给自个儿去火。 “娘娘这是怎么了?出门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怎么一回来,就生了这么大的气?”刘嬷嬷不解,又给苏眠倒了一盏茶,柔声安慰道:“小心气坏了身子。” “我不生气,生气伤的是自个儿的身子。”苏眠长舒一口气。 她可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只是……如今萧言瑜派人跟着,她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目标,她得寻个由头,让萧言瑜把她罚到冷宫才是。 “刘嬷嬷,去冷宫面壁思过,需要什么由头好呢?”苏眠轻巧问了一句,双眸看向刘嬷嬷,满眼都是希冀的光。 刘嬷嬷是这宫里头的老人,见多识广,定然有好法子。 “皇后,您可是看哪位娘娘不顺眼?想把人罚到冷宫去?”刘嬷嬷小声问了句。 苏眠点点头,笑而不语,她不想罚别人去冷宫,她是想把自个儿罚到冷宫去。 “那法子可多得是。”刘嬷嬷说罢,靠在苏眠耳畔,嘀嘀咕咕说了许久,才笑呵呵又道:“娘娘可摘选一二,配合着使用!” 苏眠若有所思点点头,抬手吩咐道:“把云美人叫来,就说我请她品茶。” 话音落,苏眠又道:“提醒她把狸猫也带上。” “好勒!”刘嬷嬷连连点头,双眼眯着,喜笑颜开。 她家娘娘果然一点就通,定然是想借‘狸猫伤人’之由,将云美人打到冷宫受罚去。 刘嬷嬷心里头想的挺好,只是……她没有料到的是,她家娘娘并没有责罚云美人去冷宫,只是故意泼了云美人一身的茶水,又抢了她的狸猫,将云美人撵出了榆阳宫。 “等云美人告完状,我的计划就成功了。”苏眠心里头乐呵,抱着怀里的雪白狸猫,小声安慰:“别担心,我进冷宫之时,定将你还给云美人。” ——*—— 正午时分,阳光正盛。苏眠抱着那只雪白的狸猫,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刘嬷嬷一旁站着,欲言又止,担心苏眠此举,有损她的威严。只是……她琢磨不透苏眠的心思,不敢乱说话。 萧言瑜下早朝后,如往常一般,约了翠美人在御花园赏花,他硬着头皮熬了一个时辰,才从御花园,回到榆阳宫中。 院内的花草,长势姣好,正开的热闹。一片红绿之间,苏眠一身青衣,站在花丛间,逗弄怀中的狸猫。狸猫一身雪白,鼻头有些淡淡的粉色,两颗葡萄似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抱它的人儿,模样乖巧极了。 “你别怕,估摸着等萧言瑜回来,咱俩都能解脱。”苏眠靠着狸猫耳朵,小声宽慰着。 萧言瑜并未听清苏眠说的什么,只隐约听她,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唇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微笑,脚步轻快上前,喊道:“阿眠,我回来了。” “陪翠美人赏花去了?”苏眠盈盈一笑,摸了摸怀里的狸猫,笑嘻嘻又道:“哦,对了!云美人今日可有去找你?” “她找我做什么?”萧言瑜不解,多瞅了两眼苏眠怀里的狸猫,才惊觉这狸猫有些眼熟,好像是云美人养的那只。 “你抱着云美人的狸猫做什么?”萧言瑜说罢,连忙上前,将狸猫从苏眠怀里抢出来。 苏眠心里头偷乐,果然……萧言瑜生气了,她马上就能去冷宫‘面壁思过’。 “有主人的狸猫都很认生,小心别被抓伤。”萧言瑜神色焦急,说罢,将抢过来的狸猫,丢进花丛中。 狸猫四肢落地,轻巧一跃,眨眼间跑出了榆阳宫。 萧言瑜不在乎狸猫逃跑,只上前一步,拉过苏眠的双臂,仔细查看问道:“可有被抓伤?” 苏眠有些发蒙,这结果,跟料想中的不一样啊。 她尴尬咳嗽一声,抽回双臂,清了清嗓子又道:“可能云美人忘记跟你说了,这只狸猫不是她送给我的,是我故意抢过来的。” 她在‘抢’之上加重音量,微微蹙眉看向萧言瑜。 “你若喜欢,朕让人送些猫崽子给你喂养,别人养过的,可喂不熟。”萧言瑜并未觉察,苏眠话里有什么不妥,他笑吟吟看着她,继续柔声劝道。 苏眠蹙眉不解,萧言瑜的反应实在不合理?莫不是云美人失宠了?最近得宠的是翠美人? “不用,我不喜欢猫崽子!”苏眠摇摇头,转身离开。 她差刘嬷嬷去打听,确认狸猫已经回到云美人手中,又另差人,去请翠美人去了。 今日,我定要到冷宫去。 苏眠握拳,等翠美人来到榆阳宫,当着萧言瑜的面,以比武为由,与翠美人大打出手。苏眠的力气比不过翠美人,可她轻功好,仗着灵活的身手,将翠美人绕晕之后,一脚踢在翠美人膝盖上,迫使翠美人跪到了地上。 “翠美人,愿赌服输,你就在此处,跪着吧。”苏眠眉目带笑,双手揉搓,信心满满。 她对萧言瑜的宠妃,大打出手,还让人跪在地上,这回,他总该生气了吧! 苏眠这般想着,转头去看萧言瑜。他面带笑容,此时,正双手鼓掌,夸赞道:“阿眠打的可真好!” “……”苏眠抿唇不说话。萧言瑜的眼下的表现,像是在嘲讽她愚蠢的计划,她内心严重受挫,怒从中生,烧的她理智全无。 她在刘嬷嬷耳旁耳语一番,说罢,一咬牙,拉着萧言瑜往御花园走。 ——*—— “阿眠,你可是要和我一起赏花?”萧言瑜轻声开口,脸上带着几分喜色。 阿眠今日举止怪异,全是针对云美人和翠美人的。莫不是……她终于吃醋,终于开窍,明白了他的心意? 唇角忍不住勾起,萧言瑜任由苏眠拉着他,往御花园而去。 只是……苏眠的脚步,并未流连御花园中的娇花,她拉着他,径直向前,直奔御花园的幽湖而去。 “你好好看着!”苏眠咬牙切齿,恨不能扒开萧言瑜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看什么?”萧言瑜蹙眉,面带不解。 “来了!”苏眠说着,看向身后,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一位粉衣美人出现在眼前,她眉眼细长,双颊泛红,气喘吁吁。 “给皇上、皇后请安!”李婉儿说着,擦了擦额头的热汗。这些天,她其实想通了,萧言瑜此时无意与她,一味的贴近,反倒会让他反感。 不如……她先以‘郡主’的身份离开皇宫,等到时机成熟,偷走萧言瑜的心,再进宫也不迟。 “婉儿已经想通了!”李婉儿轻声开口,只话音刚落,却被一阵强有力的双臂,重重一推。她脚下打滑,身子歪着跌到了湖里。 这下,萧言瑜总该生气,罚我去冷宫了吧! 苏眠唇角带笑,露出一脸的得意洋洋。她侧首看向萧言瑜,双手抱胸,神色坦然。 “阿眠,你是吃醋了吧!”萧言瑜唇角的笑意更甚,他忍不住上前,抓住苏眠的手,放在自个儿胸膛上,他的那颗心,慌乱如小鹿般,咚咚直跳。 “阿眠,你感受到了吗?”他紧握着苏眠的手,柔声问道。 苏眠其实压根没时间感受,她的视线,紧盯着湖水里的李婉儿,不曾离开半分,她想激怒萧言瑜,可不想闹出人命。 只是……萧言瑜这厮是傻的么?她胡乱作为到这般地步,他竟然还不生气? “救命啊!”湖里头不断传来呼救声。 苏眠紧盯着萧言瑜蹙眉,他还不去救人么? “救命!”呼救声更加急促,想来李婉儿已经撑到了极限。 狗皇帝!见死不救!苏眠暗骂一声,来不及多想,径直跳入了湖水中。 五月的温意正好,可湖水依旧冰冷的吓人,苏眠咬牙抱住李婉儿的身体,小声道歉:“你别怕,我刚才是跟你闹着玩的。” 李婉儿惊慌失措,任由苏眠抱着自己往湖边游,等她身子爬到湖边,才想明白,这一切,都是苏眠故意害她! 她心有不甘,趁爬上岸的间隙,假装双脚打滑,将身后正欲上岸的苏眠,‘踹’进了湖水里。 随着‘噗通’一声响,苏眠再次跌落水中,她抹了把脸上的凉水,忽然生出几分‘自作自受’的感慨。 “阿眠,你快上来!”萧言瑜站在岸边,看着苏眠,焦急喊道。 “我想冷静冷静!”苏眠摇头,身子泡在湖水里,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苏眠:我自作自受,我想冷静一下 第42章 出宫腰牌 #出宫腰牌# 苏眠高估了身体的承受力, 她以为五月天气温暖, 湖水微凉正好, 便不自觉多泡了一会儿。只是……等她从湖里爬上岸,才惊觉, 牙齿打颤,身子不受控制一般,抖动如筛糠。 强撑着,回到榆阳宫,苏眠心情不好,胡乱擦干净身子,躲在内室的软塌上睡觉。 朦朦胧胧之中,苏眠感觉, 身子如火烤一般炽热,她心里难受,想要翻身, 可奈何四肢沉重, 不受控制。她仿佛魔障一般, 直坠入暗黑的深渊中, 无法翻身。 “阿眠,该起来用晚膳了!”萧言瑜批完奏折,进内室喊苏眠起床。 他以为苏眠只是困了, 睡了半日便会起身。谁曾想,他叫了苏眠几声,却没听到任何回应。 “阿眠, 你可是生气了?”萧言瑜又上前两步,蹲在软塌旁,盯着床上人儿的睡颜,又道:“我实在不懂你为何生气,若当真是我惹了你,我给你道歉!” 他说罢,抬手推了推床上的人儿,却听到一阵痛苦的呻/吟声。萧言瑜察觉到苏眠的异常,见她面上红的吓人,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好烫!”惊呼一声,萧言瑜焦急大喊:“传太医,快传太医!” ——*—— 萧言瑜心里自责,怪自己没有早些发现苏眠的异常,更怪自己没有早些将她从湖水里拉起来。如今……见苏眠红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他心里实在难受的发紧。 “阿眠,都是我不好!”他喃喃自语,眉头紧锁,一双大手,紧握着苏眠的小手,满是担心。 “皇上,娘娘该用药了!”刘嬷嬷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内室。她手上端着碗药,看着床上的苏眠,直叹息。 “给我吧!”萧言瑜动作自然,接过那碗药,用汤勺搅了两下,等试过热度,才动作轻柔,盛了一勺药,递到苏眠嘴边。 “阿眠,快喝药,喝完药就好了。”萧言瑜神色间满是担心,他声音温柔、轻巧,像是哄孩子一般。 “救……救命!”苏眠牙门紧闭,摇头躲开。她呼吸不顺,仿佛身处梦魇之中,开始胡言乱语。 “阿眠,你别怕,我在这呢!”萧言瑜一手端药,一手紧握苏眠的手,柔声安慰。 沉睡中的苏眠,身处漆黑的深渊,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她的呼救声,没有人听得见。她焦急奔跑,可黑暗中,似生出无数只眼睛,它们紧盯着她,对着她发出阵阵的怪叫。 隐约中,她似乎回到了冷宫,破败颓废的院落里,枯败的杂草丛中,长出了无数条手臂,它们抓着她的脚腕,阴森森怪叫:“苏眠,你这一辈子也别想离开皇宫,你至死都要陪着我们!” “不,我要出去!”苏眠恐慌大喊,可话到嘴边,却成了一阵零碎的梦语。 “阿眠,你怎么了,你别吓我!”萧言瑜忙放下手里的药,耳朵贴在苏眠唇边,听了半响,只隐约听到‘出去’之类的字眼。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乖乖喝药,养好身子,我就放你出去玩!”萧言瑜神色焦急,说着又盛了一勺药,递到苏眠唇边,强喂了下去。 棕色的药汁,顺着苏眠的唇角,一路流到她的下巴。 萧言瑜慌忙抬袖,替她擦拭下巴,脸上的焦急之色更甚,这药若是喂不下去,阿眠的病该如何是好? “放我出去!”床上的人儿,眉头紧锁,声嘶力竭,只是她太过虚弱,那声音从她嘴边出来,变成噩梦一样的呓语。 萧言瑜抚着苏眠的脸颊,半响不说话,直到手中的药快凉了,才昂首饮了一口,薄唇紧贴上苏眠的那张樱唇,软软的、嫩嫩的,比上世上最好的糖还要甜,让人忘却口中的苦涩。 他来回喂了好多次,才将药完全喂进苏眠的嘴里。 噩梦中的苏眠,害怕慌张之时,头顶突然出现一道白光,她昂首看向那光,强撑着睁开眼睛。 唇上的温热尚在,苏眠不解舔舔嘴唇,正对上萧言瑜那双焦急的眼睛,他眸子里全是灰败,对上她的视线时,眸子中才生出几分温意。 “阿眠!” 伴随着萧言瑜的喊声,苏眠被一双大手圈入怀中,他的怀中很温暖,让人生出些许留恋。 苏眠的下巴,自然而然,搁在他的肩头上。梦中的一幕,依旧在脑海中翻滚,苏眠有些害怕,忍不住缩了缩身子,紧贴在萧言瑜身上。 “阿眠,别怕!” 温润的声音响在耳畔,苏眠如梦初醒,神色尴尬想退开身子,奈何萧言瑜的双臂紧抱着她,不撒手。 “我……我喘不过气!”苏眠声音有些虚弱。 “对不起,是我大意了。”萧言瑜言语之中满是歉意,他说着,扶着苏眠躺回床上,动作轻柔,又替她盖好被子。 “你好好歇息,等你病好了,我准你出宫玩!”替苏眠掖好被角,萧言瑜柔声说道。 “真的?”苏眠一脸的喜色,她紧抓着萧言瑜的手,不放开。 “我不是在做梦吧!”她声音中满是焦急,一双小手倏地抬起来,欲往自己脸上拍。 “你做什么?”萧言瑜急忙拦住她,顿了顿,又道:“你病还没好,好好养身子,不准胡闹。” “我不胡闹,只要能出宫玩,我保准不胡闹!”苏眠对天发誓,红润的小脸上,满满的全是笑意,她颓然的眸子,生出几分明亮,那是她进宫之前,才有的模样。 “对不起!”看着眼前的苏眠,萧言瑜突然开口道歉。 他了解阿眠,他该早些应允她出宫玩耍,若他早些答应,阿眠便不会瞎折腾,把自个儿的身子也折腾出病来。 “你为何跟我道歉?”苏眠蹙眉不解,自萧言瑜登基以来,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他原不是那般容易服软的人! “我该早些应允你出宫玩耍。”萧言瑜声音轻轻的,他忍不住抬手抚上苏眠的长发,软绵绵的,让留恋不舍。 “现在答应也不晚!”苏眠心里头开心,忍不住扯着脖子喊道:“药呢,我要喝药,我得赶快把身子养好。” 听苏眠提起药,萧言瑜忍不住双颊发红,他情不自禁,舔了舔嘴唇,视线停在苏眠的红唇之上,流连忘返。 “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给你喂了药,你好好歇息吧。”他说罢,再不敢看苏眠,只起身躺到了一旁的床塌上。 萧言瑜的床榻,距离苏眠并不远,两人的床,头尾相接,并排靠在墙上。 彼时,两人的脑袋贴在一起,萧言瑜手肘撑在枕头上,一双眼睛,紧盯着苏眠不放,终于……他们两人能够心平气和的闲聊了。 阿眠,这样真好。他满足闭上眼睛,心里头生出几分,情难自已的开心。 ——*—— 为了早点养好身子,出宫玩耍,苏眠可谓乖巧听话到了极点,萧言瑜给她的药,她眼皮都不抬,一股脑全喝了下去。 等过了三日,苏眠身子已然大好,急着寻萧言瑜,提醒他兑现他的承诺。 萧言瑜说话算话,给了苏眠一只出宫腰牌,只是突然加一个条件:“你毕竟是皇后,日日出宫实在不妥,这只出宫腰牌,一个月只许用三次,而且……必须当天去,当天回来。” “也行吧!”苏眠无奈点头,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萧言瑜抬手拦下。 “还有!”萧言瑜顿了顿,又道:“你出宫时,得带着我一起!” “……?”苏眠一脸茫然,看着萧言瑜不解问道:“你不用批折子了么?你不是勤政爱民,日日勤恳朝政吗?哪里有时间跟我一起出宫?” 苏眠自然不愿意带萧言瑜一起,出宫玩,自然要玩的痛快爽快,带个跟屁虫,算怎么回事? “我想通了,有些小事,留给柳太傅他们处理便好。”萧言瑜昂着下巴,微微一笑,“事事亲力亲为,实在太花精力,我得留些时间,做别的事情……”比如,好好陪我的皇后。 他并没有说后面那句话,只嘴角噙着笑,看着苏眠,精神奕奕。 “也行吧!”苏眠点头,无奈答应。没办法,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 苏眠原想着,拿到出宫腰牌,立刻出宫玩,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萧言瑜要跟她一起出宫,她便不能这么随意,她得好好计划计划,最好一出宫,便甩开萧言瑜才好。 她宅在榆阳宫,三日未曾出门,却没想到什么好法子。萧言瑜武功不比她差,甩开他可不容易。 苏眠越想越气,日日早起练武,只想着早日精进武艺,超过萧言瑜。 这日清早,苏眠又在练武。此时渐至五月中旬,天色燥热,她脸上汗涔涔的难受,洗了把脸,才让刘嬷嬷进来奉茶。 “娘娘,外头有人求见!”刘嬷嬷说着,领着个侍卫进来。 正是在宫里头巡逻的柳白,他腰间挎着只宽刀,双颊上浮着红晕,额间的热汗,顺着他的脸颊,一路流到了下巴。 “师父,听说你拿到了出宫腰牌!”柳白声音里满是喜色,说着上前拱了拱手,行礼道:“恭喜师父,贺喜师父!” “你耳朵倒是灵的很!”苏眠搁了手里的茶,又吩咐刘嬷嬷给柳白沏茶。 “哪里,哪里!”柳白摆摆手,径直坐在苏眠身旁,又道:“可最近没见你出宫啊,不像你的性子。” 苏眠无奈叹息一声,将萧言瑜的条件告知柳白,末了又道:“我出宫带着他,实在是诸多不便,这才迟迟没有动作。” “师父,徒儿这次遇到难题了,你得出宫帮我才行。”柳白蹙眉说道。 花神节将至,原本醉仙楼举办的才子擂台,今年有所不同,竟邀请了怡翠楼一起主办。醉仙楼里最多的是美酒,而怡翠楼最多的是美人,多少京师富家子弟,愿为美人一掷千金!这般来看,柳白那一千两银子,想再‘买’个擂主之名,可就难了! “你又想要钱?”苏眠听出其中之意,不禁问道。 “今年与往年不同,靠银子不划算,得靠才艺!”柳白说着双手握拳,“靠我一个人可不行,得师父与我一起参赛,咱们一个弹琴,一个舞剑,必定大杀四方,擂主宝座,唾手可得!” “就这事?我答应你!”苏眠点点头应下,左右在宫里头呆着无聊,不如陪柳白胡闹玩乐去。 “还有一件事,我需要提前告诉师父!”柳白欲言又止,有些担心道:“万一怡翠楼的琴师,吕卿尘也参加了擂台赛,师父你可千万不能心软!” “吕琴师也会参赛?”苏眠有些意外,脸上止不住露出一脸喜色,“能与吕琴师一较高下,定然求之不得,这等大好的机会,自然要以琴会友,竭尽所能!” “师父。咱们可说好了,你不能变卦!”柳白欣喜道。 “一言为定!”苏眠唇角带笑,心情好极了。 第43章 出宫 #出宫# 永安元年, 五月十五, 花神节。 京师各处府邸, 门前多摆满鲜花,大街上, 更是姹紫嫣红,夏意盎然。 苏眠拿着腰牌出宫时,身旁跟着位蓝衣公子,头戴金冠,剑眉朗目,端的是一副君子如玉的样子。他手里抱着张古琴,用上好的红绸裹着,红绸随风飘舞, 衬得他锦蓝的长袍,好看极了。 “跟着我出宫可以,但你不能插手我的事。”苏眠侧首说着, 脚下步子轻快。 萧言瑜沉默不说话, 算是应了苏眠的要求, 他步子迈的快, 紧跟着苏眠不放。似是生怕一出宫,苏眠就成了脱缰的野马,再也拉不回来。 柳白站在宫门口等待, 他脱了一身的侍卫服,如以前一样,穿着一身白衣, 从头到脚,白的发光。 远远瞧见苏眠一身青衣,小跑过来。柳白忙上前迎接,朝她拱手,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 “恭喜师父出宫,徒儿在此等候已久。”柳白说完,看清苏眠身后的人,忙转而跪地请安道:“参见皇上,吾皇万福金安!” “今日,朕是微服私访,这些虚礼便免了。”萧言瑜摆手,示意柳白起身,他声音平静,可在柳白听来,却多了几分不怒而威,让人心生敬畏。 “咱们赶紧走吧!”苏眠迫不及待,一把将柳白从地上捞起来,催促。 “马车就在那边,师父您慢点!”柳白被苏眠拉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心里忌惮萧言瑜,柳白不敢与苏眠亲近,等到了马车前,才小声问苏眠道:“师父,你千万离徒儿远一些,免得惹祸上身。” “我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哪有心情顾忌这些?”苏眠不悦,抿唇又道:“咱们和以前一样,该怎么玩,就怎么玩,玩的尽兴便是!” “可……”柳白偷偷瞥了萧言瑜一眼,心肝俱颤,当今圣上——他师父名义上的夫君,就跟在后头呢!师父不怕,可不代表他不怕。他往后退开两步,尽量与苏眠保持安全距离。 “你别管他,当他不存在就好!”苏眠摆摆手,一脸的坦然,她和柳白之间,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何要避嫌?更何况,遮遮掩掩,反而显得两人的关系尴尬。 “你若是害怕,这才子擂台赛,你自个儿去参加便是!”苏眠率先上了马车,掀起车帘看着外头的柳白喊道。 “徒儿有师父罩着,自然不怕!” 柳白说罢,见萧言瑜走到自个儿身后,对着他讪讪一笑,举手道:“皇……公子您先请!” 萧言瑜淡淡瞥了柳白一眼,显然对于苏眠亲近柳白,心存不悦。 他一甩衣袖上了马车,却转头看向柳白,声音轻飘飘,却夹着几分威胁,说道:“车里头太挤,柳爱卿就坐在外头吧!” “好,好!”柳白硬着头皮点头,与车夫一道,坐了马车的外头。 一路上,花香四溢,沁人心脾,柳白坐在外头倒也自在。 却不知,马车里头,波诡云谲,针尖与麦芒,彼此互不让! “你把小柳徒儿怎么了?他为何宁愿坐在外头吹冷风,也不进到马车里来?”苏眠瞥了萧言瑜一眼,很是不悦,她可是个超级护短的人,最见不得朋友吃亏。 “他自个儿喜欢坐在外头,与我何干?”萧言瑜淡然回应,眼观鼻,鼻关心,一副乖巧无害的模样。 “……”苏眠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力,只好紧抿樱唇,一路上再不与萧言瑜说话。 ——*—— 江鱼湖两侧楼阁林立,其中最气派的当属醉仙楼和怡翠楼,两楼相对而立,矗立江鱼湖两边,已有百年。醉仙楼里盛产美酒,翠怡楼中盛产美人儿,两楼联合举办才子擂台赛,自然是万众瞩目。 马车驾至江鱼湖时,两岸人头攒动,正是拥挤的时候。柳白率先下了马车,喊苏眠道:“师父,江鱼湖上真热闹,湖上画舫诸多,有赤膊凫水卖艺的,还有翠怡楼姑娘的画舫,船头摆着满满鲜花,招人眼的很!” 苏眠应声下车,果然见江鱼湖上飘着诸多画舫,画舫大小不一,但清一色的大红锦绣,挂着满满的灯笼,船头摆着鲜花,为祭奠花神所用。 其中,中间的那只画舫最大,足有两层楼高,顶层挂着条红底黑字的锦幅,上锈“才子擂台”四字,字迹铿锵有力,婉转秀丽,气派十足。 彼时,才子擂台上,数十个粉衣女子,面带粉纱,轻衣漫舞,伴着铮铮琴音,舞姿妖娆,赢来的喝彩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比赛已经开始了?”苏眠不解,看了眼柳白,轻声问道。 “并非,这些只是翠怡楼招揽客人的手段而已。”柳白理了理衣袖,不自觉靠近苏眠耳畔,又道:“重头戏在晚上!” 话落,衣袖被人用力攥住,柳白未曾留神,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不满看向施暴者,正见萧言瑜目中带火,不悦看着他。 “拿着!”萧言瑜声音冷淡,说着将裹着红绸的古琴,往柳白怀里一塞,说道:“这可是你师父最喜欢的风华古琴,若是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小心你的脑袋!” “好!好!”柳白连连点头,抱着古琴小心翼翼,双臂圈着,将古琴护在身前,像是抱着个婴儿似的。 萧言瑜满意点头,上前一步拉住苏眠的手腕,不等她拒绝,又道:“这儿熙熙攘攘,人实在太多,你赶紧抓好我,别把我弄丢了!” 苏眠瞥了萧言瑜一眼,不悦:巴不得赶紧把他弄丢呢! 讪讪一笑,手腕从萧言瑜手里抽出来,苏眠一本正经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拉着我的衣袖吧!” “阿眠,咱们已经成亲,怎么是男女授受不亲呢!”萧言瑜苦涩一笑,心里生出几分无奈,阿眠到底何时才能接受他呢? “那可不算,我出嫁前,负责礼仪的嬷嬷说过,我未来的夫君,需挑起我的盖头,才算礼成!”苏眠倏地想起,她是自个儿掀了盖头。 昂着下巴,露出一脸的洋洋自得,说道:“你又没有掀起我的盖头,自然不算我的夫君!” “若不然,我再娶你一次!”萧言瑜蹙眉,紧抓着苏眠的手不放:“这一次,我一定陪你从头走到尾!” “没时间,没看见我正忙着呢吗!”苏眠摆摆手,往更拥挤的地方去。 萧言瑜担心她,双臂半圈着她的身子,护着她。 “你们等等我啊!” 柳白抱着古琴一脸为难,师父去的地方,人实在太多,他怕把古琴挤坏了。 这般犹豫了一会儿,等柳白再抬头时,哪里还有半分苏眠和萧言瑜的影子? “师父,说好的罩着我呢?”柳白自言自语,一脸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到这里的小天使。 鞠躬! 第44章 星河灿烂 #星河灿烂# 苏眠爱热闹, 越拥挤的地方, 她越兴趣盎然。 听着人群中的欢呼声, 欣赏着画舫上的表演,苏眠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口哨声音尖锐,却戛然而止。原是苏眠被赶上来的萧言瑜,捂住了嘴巴。 “阿眠,你如今身份不同往日,在外千万小心!”萧言瑜面带几分忧思,他环顾自首,未发现异常,这才松开手。 “这里又没人认识我, 再说……我在外头混的时候,用的都是假名!”苏眠满不在乎摇摇头,才发现萧言瑜怀里空空如也。 “我的琴呢?”苏眠一下子急了。 “在柳白那里!”萧言瑜声音淡淡, 夹着几分无奈, 什么时候, 阿眠对他, 也有这般上心就好了。 “小柳徒儿呢?”苏眠环视四周,没发现柳白的踪迹,热闹也不想看了, 拉着萧言瑜冲出人群,去寻找柳白去了。 两人走了一盏茶功夫,不见柳白, 正急的满头大汗,头顶突然传来熟悉的喊声。 “师父,师父,在这里!” 苏眠、萧言瑜抬头,正见柳白站在醉仙楼三楼的包间,此时正靠在窗户旁,举手大声喊他们。 苏眠气急,急匆匆跑进醉仙楼,推开门就问:“小柳徒儿,你倒是会享受,为师寻了你半天,你看这会儿……汗流浃背!” “师父,我跟你们你走散了,实在没办法,才想到这登高望远的法子!”柳白讪讪一笑,忙把怀里的古琴,递给苏眠道:“师父,您仔细瞧瞧,这琴毫发无损,被徒儿照看的很好!” 苏眠接过琴不说话,身子前倾,贴在柳白耳边问:“醉仙楼,天字一号的包间,可不便宜,你把开胭脂铺的银子,拿出来花了?” “没有的事,这包间还没付钱呢!”柳白嘿嘿直笑。 有萧言瑜在,还怕没人付钱? 想到这儿,柳白转头去寻找萧言瑜的身影,正看见他双目如火,紧紧盯着自个儿。想是恼怒他与苏眠贴的太近了! 柳白心里头害怕,忙大跳着,退开半步,与苏眠保持一丈的距离。 苏眠不在意,倚着窗栏,眺望外头的江鱼湖。日薄西山,天色渐暗,湖中的画舫,点亮了大红的灯笼。红艳艳的一串,映得江鱼湖的湖水,景红一片! 白日的热闹,只是躁动。到了晚间时分,这儿的热闹才真的开始。目光所及,皆是美景,耳中所听,皆是唱曲儿,曲调婉转悠扬,时有时无,伴着阵阵的人群呐喊声,一派极致热闹之象。 “师父,快看,要开始了!”柳白挤到窗栏处,与苏眠并排站着,他伸手指着外头的画舫,脸上满是兴奋。 江鱼湖最大的那件画舫顶层,才子擂台之上,走上来一个人,是醉仙楼的老板。个头不高,圆圆脸蛋上,挂着八撇胡须,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惯有的笑,想来是做生意时,迎来送往的习惯。 “今年的才子擂台赛,由我们醉仙楼,和怡翠楼共同举办!与往年一般,规则不变。”他说着拱拱手又道:“今年的比赛题目是……” 他说着,指了指头顶,卖关子又道:“星星!” “星星!”苏眠呢喃,转头看向柳白:“我倒是可以弹那首《慨星吟》,你呢?” “流星蝴蝶剑!”柳白昂着下巴,一脸的得意。 “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种剑法?”萧言瑜坐在八仙桌前,自顾饮茶,他并不想去凑热闹,只心里实在好奇,忍不住问出声道。 “我自创的!”柳白声音淡定,说着看向苏眠,眉头挑挑,颇有些邀功的意思。 京师才子居多,与‘星’有关的诗词,被写了个遍,挂在才子擂台的四周。与‘星’有关的歌赋,也被人唱了一遍又一遍。 苏眠不喜欢诗词歌赋,这样轮番表演一边后。她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窗户的窗栏,懒洋洋打起哈欠。 “在这么下去,我可要睡着了!”苏眠模样恹恹,喝了杯茶,强打起精神问柳白:“咱们前头,还有多少人?” “不多,不多,马上到!” 柳白话音落,才子擂台上,走上来一个身着青衫,头戴玉簪的男人。男人面容俊秀,眉目之间,夹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愁绪,他鼻梁高挺,鼻头尖而窄,生的一副生人勿扰的冷艳模样。他怀里抱着架棕红色的古琴,琴身通体油亮,琴弦细刃晶莹,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好琴!”苏眠赞叹一声,微微蹙眉。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琴。 “是吕琴师是吗!”苏眠抓着一旁柳白的衣袖,神色激动。 她想起来了,她曾在翠怡楼见过这张琴,只不过那时,她在二楼,吕琴师在一楼,她俯视楼下,只看清他手里的琴,却未看到他的模样。 今日得见,才知吕琴师,不仅琴弹的好,模样更是一顶一的好看。 苏眠嘴噙着笑意,托着下巴看画舫上的人儿,一双眼睛里,写满了羡意! 此生若与吕琴师一较高低,合弹一曲,死而无憾矣! 双眼突然被一双大手遮住,苏眠恼怒推开,正见萧言瑜,紧抿薄唇看着她。 他撵走一旁的柳白,眼里夹着几分恼怒,双手搭在苏眠肩膀上,将她身子掰着,面向他。 “别耽误我听琴!”苏眠摆摆手,欲摆脱萧言瑜的钳制,奈何他掌心滚烫,十指用力,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阿眠,你也说了,是听琴!”他在‘听’字上加重语言,声音没了往常的淡定,反倒夹着几分不宜查明的醋意。 苏眠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正要与萧言瑜争执,窗外突然传来‘铮铮’的琴音,曲调婉转,琴音叮咚如流水般顺畅、自然。 正是那首,苏眠打算弹的《慨星吟》。 “师父,吕卿尘弹了你准备的曲子?怎么办?”柳白畏惧萧言瑜,不敢离苏眠太近,只站在远处,提醒她道。 “无碍!”苏眠摆摆手,沉浸在那曲《慨星吟》中。 她原以为,吕卿尘会把这首曲子,弹的很好,可到高.潮处时,他手指似乎慢了两拍,导致曲调衔接不顺畅,缺了几分浑然天成的美感! 苏眠诧异瞪大眼睛,面带不解,这不是他的风格,他似乎故意出错,不愿意赢得比赛!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来这儿的人,不都是为了名利么? “师父,该我们上场了!”柳白小声喊苏眠,他声音里多了几分自信,想来也是听出了吕卿尘,琴音里的几分失误。 “哦,好!”苏眠木讷点头,抱着风华古琴,跟着柳白要往外头走! “等等!”萧言瑜拦住苏眠,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纱面巾,顿了顿道:“你的身份不方便泄露,为了安全,还是带着这张面纱吧!” 苏眠看着萧言瑜不说话,他倒是考虑的周到。 “听话!”萧言瑜未见苏眠点头,忍不住又劝道,这次的声音里多了些柔意,像哄小孩子似的。 苏眠点头,昂着下巴,示意萧言瑜替她带面纱,可等了半响,也没见萧言瑜有动作。 “愣着做什么?没看见我双手抱着琴吗?你替我带啊!”苏眠等的不耐烦,瞪了萧言瑜一眼提醒。 “好!好!”萧言瑜连连点头,唇角笑笑,动作轻柔,替苏眠系好面纱。 “加油,阿眠的琴音是最棒的!”他在她耳旁轻声鼓励。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朵上,让人突然有些燥热,苏眠不自然“嗯”了一声,催着柳白赶紧往画舫上走! 许是巧合,苏眠与柳白走上画舫的时候,吕卿尘正抱着自个儿琴,往下走。 “你是故意弹错的么?”苏眠实在忍不住,与吕卿尘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问出声。 “鄙人不才,琴技拙劣!”他声音凉凉的,和他模样一般,一副生人勿扰的冷艳。 “若有机会,苏某想与吕琴师讨教一二!”苏眠抬头看着他,一双杏眼大睁着,带着星星点点的亮,“我也想弹这首《慨星吟》,希望吕琴师听了,能够为我指点一二,苏某感激不尽!” 苏眠说罢,脚步匆忙而去。 ——*—— 吕卿尘并打算理会,这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他抱着琴,脚步不紧不慢。 画舫上突然传来‘铮’的一声响,接着,铮铮之音,不绝于耳,不同与他琴音的缓慢、低沉,她的琴音,愤慨激昂,琴音悠扬,宛若风中鼓舞的战旗,即便只剩一兵一卒,战旗不倒,这场战争就决不言败。 耳边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带着决胜之心,不破敌营终不归的勇气! 吕卿尘惊讶于女子这般琴技,她虽然带着面纱,可瞧着也才十七八岁的样子,如何会有这般,杀伐果断的英气? 萧国男子勇武,女子巾帼不让须眉,这个国家,正以他惊人的速度,快速成长着。 楚国难矣! 想到这里,他不禁眼眶湿润,再回神时,画舫上的琴音已停。那个面带白纱的青衣女子,正从楼上探出头。她满头的乌发滑落身前,宛如上好的绸缎般油亮。 她大睁着一双杏眼,双眸里带着让人羡慕的光亮。 “如何?苏某可否与吕琴师交个朋友!”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吕卿尘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喑哑。 苏眠面上一喜,听吕琴师这般说,便是认可她的琴技,愿意与她交个朋友! 只是……她如今不敢用真名,毕竟萧国的皇后——苏眠,这个身份,不方便!她想和他做身份平等的朋友,宛如高山流水觅知音一般的朋友! 她俯身看着他,看到他身旁的湖水上,荡漾满满的星光。 “星河,我叫苏星河!”苏眠莞尔一笑,对着他的方向,轻声喊道。 作者有话要说:萧言瑜(吃醋):阿眠,你说你叫啥? 苏眠(举起拳头,骂人):我叫你大爷! 萧言瑜(昂着下巴):那你叫吧,叫我大爷! 苏眠:…… 第45章 你放开我 #你放开我# 苏眠抱着风华古琴, 从画舫走下来时, 吕卿尘已不在原地。她环顾四周, 没看见他的影子,有些失落。 “师父, 师父,你方才瞧见没有?江鱼湖两岸的姑娘们,都在替我欢呼,拍手叫好呢!”柳白手里拿着只青光宝剑,额头沁出些许细汗,他满脸的欢心,无以言表。 “瞧见了!”苏眠敷衍应了声,察觉身上停着一道炽热的视线。 她举头看向醉仙楼三楼, 正对上萧言瑜带火的目光。他紧紧盯着自己,宛如吃了火/药一般,神色焦躁。 似是感觉到苏眠的打探, 楼上的萧言瑜, 倏地撤回探出来的身子, ‘嘭’地一声, 关上了包间的窗户。 我又没做错啥?他怎么无端端,生这么大的气? 苏眠不解,再不看楼上的萧言瑜, 只与柳白一道,往三楼包间里走。 萧言瑜确实很生气,他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苏眠。自然看到了, 她与吕卿尘聊天的一幕,两人一身青衣,抱着古琴,相谈甚欢。 不管从哪方面比较,两人都般配的要命。 想到这里,萧言瑜的心,倏地漏了半拍,他害怕,害怕自个儿被这样的人比下去。阿眠对那个琴师的态度,太过友好,友好到,他感觉的出,她对琴师的不同! 他心里头实在是慌乱,吩咐小二上了壶酒,他连喝了好几杯,才觉慌乱难受的心,平静了一些! “阿眠!” 一见苏眠回来,萧言瑜连忙迎上去,他带着几分嫉妒似的,焦急说道:“阿眠,吕琴师的身份,尚有可疑,你莫要与他相交!” 萧言瑜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有几分心虚,他直觉里,吕卿尘身份确实可疑,只是,他差人调查过,并未发现确切的证据,吕卿尘在京师学琴十年,其间,并未离开过京师。 “你莫不是见不得我与别人交好?”苏眠瞪了萧言瑜一眼,面带不悦。 她抬手,扯掉面上的面纱,愤然丢到萧言瑜怀里,说道:“你若当真有证据,就把证据拿到我面前来,空口污人清白,并非君子所为!” “你别生气,我不说便是!”萧言瑜无奈妥协,他与阿眠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一些,他不想再把两人的关系变差。 柳白看出两人的不对劲,察觉出室内氛围有些奇怪,他讪讪一笑,对着苏眠道:“师父,趁着才子擂台赛还没结束,我先到楼下逛逛,顺便给咱们的胭脂铺子,宣扬宣扬!” 柳白说完,不等室内两人回应,转身就往外跑,走的时候,还贴心的把包间的门关上。 室内突然轻悄悄的,只剩苏眠和萧言瑜的呼吸声。 苏眠有些不适应,走到窗户旁边,推开房间里所有的窗户,凭栏看向外头热闹的湖面。湖水之上,画舫翩然,大大小小各不相同。随着湖水微微荡漾,画舫上的灯笼,晃晃悠悠,宛如一颗颗,熟透泛红的蜜桃。 外头人声鼎沸,摊贩叫卖声、人群喝彩声,夹杂着偶尔的曲调声,时时入耳,满是热闹。 “这TM才是活着的感觉!宫里头过得,那是什么鬼日子?” 任凭风吹乱自己的长发,苏眠双手伸展,感受风儿缠绕在身上的凉快。 “你不喜欢宫里么?”萧言瑜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失落。 他心里头难受,怪自个儿自私,强留苏眠在他身边,拘束了她的自由。 可他实在没有选择,如果他不登基为帝,阿眠又怎么会成为他的妻子?阿眠不成为他的妻子,他如何与她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别人喜不喜欢宫里,我不清楚,但我是不喜欢的!”苏眠转身看向萧言瑜,唇角倏地浮现一抹坏笑,她杏眼微弯,突然嘿嘿笑道:“我如果被废除出宫就好了!” “我绝不会废除你!”萧言瑜急了,似生气,又似承诺一般,急哄哄说道。 “哦!”苏眠面上有些失落,只叹息了一声又道:“那我没有别的办法,只祈祷我的命,活的比你长!” 你驾崩的那日,兴许就是我自由的那日! 她的双袖,被风鼓动的上下飞舞,瞧着像是破茧的蝴蝶,煽动着翅膀,欲要飞走! “阿眠,别离开我!”萧言瑜望着她,呼吸一滞。 她像振翅欲飞的蝴蝶,就要离开他的身边。 他情难自已,忍不住扑倒苏眠身旁,双手紧紧抱住她,声音中带着几分恳求,“阿眠,别离开我!” 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苏眠有些不适应,她试着推了推萧言瑜,却没能推开。 鼻尖隐隐闻到一股酒香,苏眠蹙眉,问道:“你喝酒了?” 萧言瑜不应声,双臂使力,紧紧将苏眠捆在怀中,“你别生气,我保证,不再说那个琴师的坏话,你留在宫里头陪我,可好?” 苏眠头一次见萧言瑜这般魔障,她推不动他,四肢被他捆着,使不上力。 “你放开我!”苏眠烦躁喊了声。 “我不放!”萧言瑜抵死不放,似是生怕怀里的人,化蝶飞走了似的。 “这可是你逼我的啊!”苏眠的声音冷了几分,。 话落,她微张嘴唇,一口银牙咬在萧言瑜肩头。她最开始没敢使力。可等了半天,没见半天没见萧言瑜松手,她气急攻心,牙上渐渐使力。 耳畔传来一阵痛苦的闷哼声,苏眠蹙眉,萧言瑜明明很疼,为何还不愿意放开她呢? 舌尖尝到一股隐隐的腥甜味道,苏眠忍不住松口,正见萧言瑜肩头,被她的口水湿了一大片,而他肩头的衣襟上,隐隐有血色透出来。 “萧言瑜,你流血了!”苏眠忍不住大喊一声,神色变得有些焦急,她不是故意咬他的,她实在是被他气的头昏脑涨。 “你怎么这么蠢,你若早些放开我,我自然也会放过你,又怎么会…不小心咬伤你?”苏眠脸色不好,她心里头生萧言瑜的气,可又忍不住替他担心,他的肩膀还在流血。 “我不放开你!”萧言瑜一脸执著,他将下巴搁在苏眠头顶,喃喃自语又道:“所以,阿眠,你也别放过我好么?” “所以,阿眠,你也别放过我好么?” 苏眠心头一直想着着这句话,直到她回到榆阳宫,依旧不明白萧言瑜句话里的意思。 他喜欢和她一起打闹?喜欢到难以自拔的地步? 这个想法吓了她一大跳,她大睁着眼睛,瞥了眼不远处的萧言瑜,突然就失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阿眠的感情反应有点迟钝,不过……后面会慢慢清楚萧言瑜的心意。 第46章 波涛暗涌 #波涛暗涌# 五月十六, 花神节结束的第二天, 苏眠收到了一车的兰花, 花朵形状、颜色各异,但都是一顶一的好看。 与这车兰花一起到来的, 是大皇子萧言谨。他穿着一身姜黄蟒袍,头戴金冠,肤色由于过度白皙,显出几分病态的娇美。 “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他拱手行礼,声音不卑不亢,平静极了。 “大表哥,你今日怎么得空来看我?”苏眠面上带着亲切, 忙上前扶起萧言谨,领他来到榆树下的石桌前,坐下, 又差人赶紧奉茶。 “听闻昨日花神节, 阿眠表妹, 在才子擂台上夺冠, 特来道喜!”他说着,看向苏眠,一黑、一灰, 两只眼眸,盯在苏眠面上。他唇角微微勾着,却笑意不达心底, 带着几分敷衍。 “并非我夺冠,是……小柳徒儿夺冠!”苏眠讪讪一笑解释,心里头犯嘀咕,她在擂台之上,明明脸上带着白纱,大表哥是如何认出她的? “我昨日在醉仙楼用饭,正巧听到了你的琴音。”萧言谨面上平静,只自顾饮着手上的茶,顿了顿,又道:“表哥替你高兴,阿眠表妹琴技高超,将吕卿尘也比了下去,实在是厉害!” “表哥也认识吕琴师?”苏眠杏眼大睁,一听到吕卿尘的名字,整个人就来了精神。 “听过几次他的琴音,但谈不上认识!”萧言谨摇摇头,放下手里的茶盏又道:“城郊有个华苑山庄,庄内奇花异草、翠竹山珍应有尽有,我去那里游玩的时候,见过吕卿尘几次。他与山庄的主人私交甚好,倒是经常弹琴给那些花儿、草儿听。我也是无意中,听过他的琴,与他闲聊过几句罢了。” “华苑山庄我有所耳闻,只是……听说那是私人的院子,要受主人邀约,才能进去!”苏眠双手相握,置于身前,一脸神往,“没想到吕琴师与山庄主人认识,还常去给那些花儿草儿弹琴听,倒是件风雅的趣事!” “表妹想去的话,可以派人告诉我,我有法子拿到山庄主人的邀约函!”萧言谨抿唇笑笑,顿了顿,小声道:“山庄主人欠我一个人情,我们私下里,也有几分交情!” “那就麻烦表哥了,越快越好!”苏眠杏眼微弯,顿了顿又道,“我想要两个人的邀约函!” 柳白最喜欢赏花、赏月等等……附庸风雅的事,到时候,叫上他一起游玩,定然有趣极了。 “好!”萧言谨抿唇点头,眸子里透出几分寒光。 阿眠表妹若能带着萧言瑜一起出宫的话,正中他的下怀。 ——*—— 萧言瑜下早朝回到榆阳宫,他见满院盛开的兰花,心里挺高兴,可一听说是萧言谨送的,登时收起脸上的笑,变得有些冷漠。 大皇兄的花,他自然是不敢要的,害怕里面藏着毒虫毒草。可若是强丢出去,又会惹怒苏眠,两人少不了,又是一顿争吵。 他扶额叹息,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一个绝好的主意。他吩咐李公公记清每盆花的品种,等到了晚上,派人丢掉满院的兰花,再重新换一批新的上来。 阿眠粗心大意惯了,自然瞧不出区别。 萧言瑜为自己的聪明高兴,等到翌日时分,早早下了朝,回到榆阳宫去,看苏眠的反应。 翌日,苏眠如往常一样习武练剑,并没有发现,院子里的兰花,早就换了一批新的。 她诧异萧言瑜今日下朝过早,有些惊讶问道:“你今日怎么这么早下朝?” “哦,萧国在朕的勤恳打理下,一片国泰民安,自然琐事便少了许多!”萧言瑜昂着个下巴,一脸的得意洋洋! “你脸皮真厚!”苏眠嗤笑一声,手里的剑虚晃了两下,对着萧言瑜喊道:“既然早朝下的早,不如上来,与我过两招如何?” “好啊!”萧言瑜语调轻快,新取了只青光宝剑,迎上苏眠的剑招。 随着‘嚓’的一声脆响,苏眠手里的剑,抖了两下,她紧握剑柄,表情肃穆起来,萧言瑜这厮平日不怎么练剑,可真到用起来的时候,倒是一点也不落下风。 苏眠并不是真想和萧言瑜比剑,她不过是想试试,自己这段时间,勤恳练剑,武功是否超过萧言瑜,仅此而已。 平日不比不知道,今日过了两招,苏眠才惊觉,萧言瑜的武功依旧在她之上。 这段时日,没见他练武啊?怎么还是这般厉害呢? 苏眠蹙眉不解,收了手里的剑,气愤的丢到地上。练来练去,没什么长进,实在是气死人! “阿眠,这招‘平沙落雁’,你想学么?我可以教你!”萧言瑜收了剑,上前两步安慰道,“阿眠天资聪颖,保证一学就会!” “不学!”苏眠懒洋洋应了声,起身往正殿走。 她前脚刚迈进正殿,就听院子里传来柳白的喊声。 “师父,师父,你要带我去华苑山庄玩?实在是太好了!”柳白声音喊的极大,宛如一只聒噪的乌鸦,飞进了榆阳宫。 那只聒噪的乌鸦叫的欢快,直到……看见院子里的萧言瑜。 柳白脸上的笑意倏地一滞。萧言瑜今日为何这么早下朝?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柳白连忙跪在地上行礼,心里头有些后怕。 师父传信给他的时候,特地交代过,他们俩偷偷出宫玩耍,不能让萧言瑜知道。这下好了,萧言瑜不仅知道他们要出宫,还知道了,他们特意瞒着他。 “华苑山庄?”萧言瑜不看柳白,只懒洋洋倚在殿外,声音低沉,“阿眠,出宫腰牌给你的时候,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你出宫得带着我才行!” “没……没说不带你!”苏眠讪讪一笑,恨铁不成钢似的瞥了柳白一眼。 “这不是正准备要告诉你嘛!”苏眠双手置于身前揉搓着,心里有些焦急,华苑山庄的邀请函上,就两个人,如今萧言瑜跟着要去,那柳白……可就去不成了。 “本来准备给你个惊喜,谁知道柳白坏了我的计划!”苏眠恨恨瞥了他一眼,转而对着萧言瑜笑道:“作为惩罚,咱们一起出去玩,不带他,让他留在宫里头好好当职!” “你说……好不好?”苏眠笑嘻嘻问萧言瑜道。 “自然好!”萧言瑜点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柳白:我恨我这张嘴,怎么就把不住门呢! 第47章 我想救你 #我想救你# 京师贤王府上, 萧言谨端坐八仙桌前, 自顾饮茶。他托着茶盏, 一黑、一灰两只眼眸打量掌心的茶盏,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殿外传来踏踏的脚步声, 声音急促,杂乱。 一抹黑色的身影,慌乱迈进殿内,正是武王——萧言慎。他额间泌出热汗,胸口上下浮动,想来一路上,跑的很急! “你找青玉派的人做什么?”萧言慎说着,手上黝黑的宝剑, ‘啪’地一声,重重拍在八仙桌上。 他师承青玉派,母后特地花了大价钱, 从青玉派请了位宗师教他武艺。只是……他后来才从师父口中得知, 青玉并非普通的习武门派, 他们在江湖中, 还接受刺/杀指派,只要你出的价钱高,便是上刀山下火海, 青玉也敢接。 方才,他见师父行径诡异,跟踪其到了贤王府, 才知是他的皇兄,重金请了青玉派的人。 “与你无关!”萧言慎灰色眸子动了动,却是面无表情,丢了手上的茶盏。 那茶盏‘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看着地上的碎片大小,忍不住大笑。萧言瑜此时,当犹如此盏的下场吧! ——*—— 彼时,苏眠与萧言瑜正在赶往城郊的途中,夏季已至,苏眠穿着一身薄纱青衣,手拿团扇,正扇的用力。 萧言瑜看着她,脸上带笑,忍不住靠着她的方向,又挤了挤。 “别靠我这么近,我热!”苏眠忍不住埋怨,手上的团扇,呼啦呼啦,扇的更起劲! “靠着阿眠,凉快!”萧言瑜声调轻缓,一副十足的赖皮相。 苏眠气急,抬手欲要打他,却见他面色一怔,抱着她往后一仰。 随着他的动作,一只黝黑的羽箭擦肩而过,正牢牢嵌在马车壁上。 “主子,有刺客!”外头传来一声呼喊,随即更多的羽箭,噼里啪来射/来。 苏眠脑袋有些发蒙,她从没想过,出去游玩的路上,还能遇到刺客! 有些后悔没带剑出来。 苏眠丢掉手上的团扇,随手拔下几只羽箭,掀开车帘,往外头一丢。羽箭应声刺进黑衣人的身上。可倒下几个黑衣刺客,却有更多的黑衣刺客,赶了上来。 “阿眠,快下车!”萧言瑜惊呼一声,拉着苏眠迅速跳下马车。 他砍断马儿身上的缰绳,催着苏眠,上马离开。 “我可不是胆小怕事的人,怎么能把一个人留下?”苏眠不肯上马,她欲要出去,与那些刺客拼命,却被萧言瑜长臂一伸,揽进怀里。 “阿眠,你听话!”他眸子中满是热忱,大手抚着她的头顶,唇角带笑:“你回去喊救兵,咱们把这些坏人,全部抓起来!” 耳边剑声阵阵,赶车的车夫,是萧言瑜身旁的暗影。他身手不错,可面对强攻上来的众多敌人,到底做不到,密不透风的保护。 银剑从一旁直直刺过来,萧言瑜慌忙推开苏眠,抢了那把剑,攥在手上。 他一路护着苏眠上马,催促她赶紧离开。 “你撑住,我会回来救你的,萧言瑜!”苏眠大喊着,双腿重重踢向马腹,由萧言瑜和暗影,护卫着往前跑。 刺客看出他们的意图,慌乱围上去,有人将手中的剑掷出,插入马儿的腹部。 马儿嘶鸣几声,躺在地上,咽了气。 “萧言瑜,你看……天意让我留下来陪你!”苏眠抹了把脸上的热汗,拽住马儿腹部的银剑,用力攥在手里。 她背靠着萧言瑜站着,一双杏眼,瞪着四周的黑衣人,叱骂:“你们可知,你们刺杀的是谁?他日日勤恳朝政,心系百姓,你们如今吃得饱,穿得暖,全都是他的功劳!” 黑衣人步步紧逼,并没有因为苏眠的话,停下动作。 “你们真是吃饱了撑的,跑来刺杀他!”苏眠忍不住破口大骂,冲出去与刺客厮杀在一起。 萧言瑜心里头满是暖意,他从来不知,阿眠对他的认可,如此高。他脸上扬起几分骄傲,跟随着苏眠一起,冲入刺客中。 苏眠嫌少打的如此痛快,以前……她爹陪她练武,后来柳白陪她练武,一个武功太高,另一个武功太差,都不是什么好对手。 今日……确实是她头一次,实打实的杀/人。 温热的血液喷在下巴上,带着几分腥臭,炽热的阳光晒在人身上,滚烫的吓人。 苏眠不记得自己挥了多少次剑,疲倦的四肢,渐渐变得沉重,她的动作,也渐渐变得迟缓。那些冰刃交接的厉声,慢慢变得无声,四周突然寂静起来。 脑袋有些发晕,身前的人影,逐渐变成了一团黑影,挤在一起,密不透风。 “阿眠,再坚持一会儿!” 萧言瑜焦急的呼喊响在耳畔,有银色剑光,朝他刺去。 苏眠鬼使神差,下意识推开萧言瑜,举剑迎了上去。 “嚓”随着一声刺耳的响声,她手上的剑掉到了地上。 只一瞬间,无数只剑刺向她。 有人拉开她,将她护在身后。 鼻尖传来熟悉的木槿花香味,是萧言瑜身上特有的味道,他这段时日,特别喜欢木槿花的熏香,他总说木槿花有安神之效,有助于睡眠。 “放下剑,否则我杀了她!” 耳畔传来森冷的喊声,有冰凉的剑贴上她的脖子,只要轻轻一划,便能划破她的喉咙。 “你放开她!”萧言瑜双目怒睁,眼里一片猩红,他紧握手里的剑,一脸坚定,可发抖的双手,拆穿了他的伪装。 “我让你放下剑!”说话的人,怒气冲冲,手中的剑,紧贴着苏眠的脖颈,划出一道细嫩的伤口。 苏眠感觉脖子一紧,一阵刺痛感传来。 温热的血丝,顺着她的脖颈,一点点往下流。 “你别伤害她,我听你的,我放下剑!”萧言瑜声音慌乱,急忙丢下手里的剑。 “你是个傻子!”苏眠无声喊了句,满脸自嘲。她没料想到,萧言瑜会为了她,放下手里的剑,他是想自寻死路么?他真是个傻子。 “别管我!”苏眠挣扎,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与其欠着萧言瑜的人情,她宁愿死! 张嘴咬在刺客的手背上,苏眠右腿使力,踢向敌人的下腹。 一旁的暗影看出苏眠的举动,飞身一跃,掷出手里的剑,正中刺客的胸膛。 有错乱的马蹄声,狂奔而来,隐约中,苏眠看到他爹一身盔甲,手执长戟,骑马奔来。 她眸子发红,忍不住蹒跚而去,抱着她爹哭诉,“爹,女儿差点就死了。” “别怕,是爹来晚了!”苏将军搂着苏眠,一脸的害怕。他柔声安慰她许久,才拱手跟萧言瑜道谢:“谢谢皇上危机关头,帮老臣照顾眠儿!” 苏眠的武功是他教的,他自然知道,以她一人之力,撑不了这么久,定是萧言瑜在帮她。 “阿眠是我的妻子!”萧言瑜看向苏将军,掷地有声,一脸坚定。 他救她是出于本能,并不是为了谁的感谢! 作者有话要说:苏眠:你是个傻子! 萧言瑜:你才傻,到如今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 推荐好基友正在更新的古言 《帝色撩人》作者:汀见 文案: 有传言称,大梁的皇帝昏庸至极,不理朝政,终日沉迷温柔乡。这也就罢了,令人费解的是那宠妃长得差强人意,所以大家得出结论:梁帝可能眼神不太好吧。 男主篇: 梁帝萧弦一觉醒来变成了自己后宫中不得宠的弃妃,于是他每天都在想如何能见到自己的原身。论与自己的女人争宠,还要向原身求关注是什么心酸感受! 女主篇: 亓月一不小心穿成了大梁的皇帝,从此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人,但是有个毫无背景又长相平平的妃子每日在她下朝的路上堵她。 她很无奈的摇摇头,感叹这古代女人为了争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位爱妃,您这长相我很难下水啊?” 第48章 幕后主使 #幕后主使# 苏眠跟着她爹一道, 先回苏府休憩。 脖颈上缠着一层白纱, 虽说伤口较浅, 可到底出了血,热汗蹭到伤口, 又热又疼,火辣辣的难受,苏眠总忍不住,抬手去挠脖子。 “阿眠,你别乱动!”萧言瑜一旁看不下去,捏住苏眠的手。 “我热!”苏眠不满,喝了一口凉茶,又要去挠脖子。 萧言瑜忙拦住她, 拿了只团扇,给她扇扇子。 徐徐微风,拂面而来, 苏眠感觉身上凉快了许多, 她喝了几口凉茶, 勉强没再去挠脖子。 苏将军走进前厅时, 正看到苏眠没正行,靠在椅子上喝茶。萧言瑜站在她身后,拿着只绣着鸳鸯的团扇, 正卖命扇着。 苏将军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两眼, 忙走到苏眠面前,将人拉了起来。 “小女莽撞无礼,还望皇上恕罪!”苏将军拱手给萧言瑜赔礼,抬脚踢了踢苏眠的小腿,提醒她,跟着赔礼道歉。 “爹,我还受着伤呢!”苏眠不满,瞥了她老爹一眼,委屈巴巴喊了声。 “一点皮肉之苦都受不了?”苏将军并不在意,抬手拍了拍苏眠的肩膀,语重心长劝道:“爹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身上的每一道疤,那可都是光荣的象征……” 苏将军喋喋不休,苏眠实在听得烦,拉着萧言瑜一道,偷偷溜出前厅,来到后院的水塘边。 “你别听我爹的,你扇的好,咱们继续!”苏眠侧首看向萧言瑜莞尔一笑。 说罢,将偷带来的团扇,塞在萧言瑜手中。 “好!”萧言瑜宠溺一笑,手执团扇,继续给苏眠扇扇子。 水塘中的红鲤鱼与绿鲤鱼,游的欢快,似是感觉到苏眠的气息,个个昂着脑袋,对着苏眠吐泡泡。 “你俩倒是没忘记我!”苏眠看着水塘里的鱼,忍不住摇头笑笑,自顾坐在石凳前,拿了只瓷碗,给鱼儿们喂食! “这般大的鲤鱼,想来是有灵性的,都记着你!”萧言瑜坐在苏眠身旁,手上的团扇未停。 苏眠不置可否点点头,这鲤鱼确实在苏府呆了很长时间,她小的时候,鲤鱼就在水塘里游着,兴许……比苏眠自个儿的年纪都大! 想到这里,苏眠忙把整碗的鱼食,倒进水塘里,小声嘟囔道:“也不知我不在的这段时日,我爹有没有吩咐人,好好喂养你们!” 苏眠瞪着眼睛,看着水塘里争抢鱼食的,红鲤鱼与绿鲤鱼,喃喃道:“你看,小红和小绿都饿瘦了!” 萧言瑜嫌少看到苏眠孩子气的一面,听她鲤鱼取了‘小红’‘小绿’的名字,他忍不住摇头笑了笑,说道:“你若是担心红鲤鱼、绿鲤鱼,不如把它们接进宫里头,亲自喂养!” “不行!”苏眠回绝的快,面上夹着几分不悦,她不喜欢皇宫,鲤鱼更不可能喜欢皇宫。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道理她是懂的。 “它们习惯了水塘的生活,换个地方,它们不习惯!”苏眠讪讪一笑,解释。 萧言瑜自然知道苏眠决绝反驳的原因,她从始至终,不喜欢皇宫,自然不会将自己喜欢的鲤鱼,带到皇宫里去。 他手执团扇,继续扇扇子,只这一次,他垂着头,不再说话。 突然间的沉默,让苏眠觉得有些不适应。 她放下手中的瓷碗,双手交错,在身前揉了揉,故意岔开话题道:“我爹把刺客的尸首,交给了刑部,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查到幕后主使!” “我们出宫之事,极为隐秘,按理说,不会泄露。”萧言瑜顿了顿,又道:“可那些刺客,明显是提前埋伏好在那,等咱们路过。” “你是说,刺客事先知道我们的行径?”苏眠的脸色不佳,此去华苑山庄,知道的人不多。小柳徒儿,断不可能幕后主使,难道是……大表哥? 苏眠倏地摇摇头,她劝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实在是他的嫌疑最大。 “你怎么了?”萧言瑜看出苏眠脸上不好,轻喊了一声,问道。 “我……没事,有些累了!”苏眠回应,脸上情绪不明。 “那我扶你回房间歇息!”萧言瑜扶着苏眠,送她回去休息。 ——*—— 苏眠确实累了,与刺客争斗之际,体力消耗太大,她躺在床上,很快睡熟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际,苏眠感觉身子在晃动,她不解睁开眼睛,见自己半躺在马车上,萧言瑜坐在一旁,揽着她的上半身。 他左手臂托着她的脑袋,肌肉特有的柔软与僵硬,感觉不错。 他的右手臂,拿着只团扇,此时正蒲扇蒲扇,扇着扇子。 “你醒了?”萧言瑜声音很轻,“咱们得在天黑之前回宫,我见你睡得太香,没喊醒你!” “估摸着马上到永安门了!”他又说了句,右手上的扇子停滞了一下。 想来是累了,他把扇子换到左手上,继续扇着。 “天快黑了,这会儿不热!”苏眠心里有些感动,捏住萧言瑜的手,将团扇抢了过来,又顺手替他揉捏起手腕。 “阿眠捏的真好!”萧言瑜双颊有些泛红,他侧首看着苏眠,唇角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 如今……他与阿眠共历生死,关系缓和的许多。 有一瞬间,他甚至想感谢这场刺杀的幕后主使,只是……当看到苏眠脖子上的纱布,他的目光倏地变得森冷,伤害阿眠者,罪不可恕! “我爹以前练武,练的手腕发酸,都是我给他捏的!”苏眠昂着下巴,看着萧言瑜笑道:“这是我自创的手法,旁人可享受不了!” “能得阿眠尽心照拂,萧某倍感荣幸!”萧言瑜顺着苏眠的话,拱拱手,陪她演戏,脸上尽是一脸的宠溺。 “你啥时候学会的拍马屁?”苏眠忍不住哈哈一笑。 显然萧言瑜的马屁拍的不错,她心情高兴。 “自然是跟阿眠学的!”萧言瑜一本正经回答。 “你还是这么牙尖嘴利!”苏眠哼了一声,却也不生气,抬手打在萧言瑜肩头,笑靥如花。 ——*—— 苏眠这几日过得挺舒心,与萧言瑜关系缓和后,她看他顺眼了许多。再说……萧言瑜模样生的好,有这样一个美男子,天天驱寒温暖,苏眠心里头挺乐呵! 人在舒适的环境中,容易麻痹自己,就在苏眠快要忘记刺杀之事时,朝堂之上,传来消息,那场刺杀的幕后主使,找到了,竟是二皇子——萧言慎。 第49章 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 苏眠不相信, 二表哥会是刺杀的幕后主使。她跑去寻萧言瑜, 准备问个清楚, 正碰到刑部的人,过来送萧言慎的认罪书。 “是不是你们屈打成招?胁迫二表哥?”苏眠眼眶发红, 她捧着那张认罪书,不愿意相信。可上头的字迹,确实是萧言慎的。 “阿眠,二皇兄的师父,也在刺客之列。”萧言瑜蹙眉,他不愿意相信,可板上钉钉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叹息了一声,又道,“刑部按例去武王府询问, 二皇兄他亲口承认的。” “我不相信。”苏眠双眼微红, 紧盯着萧言瑜, 声音里夹着几分哭腔:“我要见二表哥, 他在哪?” “刑部大牢。”萧言瑜说罢,并未阻止苏眠,示意刑部的人, 带她过去。 ——*—— 苏眠心中,萧言慎性子和她很像,做事鲁莽、冲动, 不喜欢深谋远虑。 可即便如此,苏眠也不相信,他会刺杀萧言瑜。他不是那种醉心权欲的人,为何要冒险行刺?再说……萧言瑜登基,册封他为武王,他明明很高兴,夸萧言瑜心思剔透,最懂他的心思。 他这一生,没什么别的在追求,醉心武学,每天不是在练武,就是在去练武的路上。 这样的人,为何会想要刺杀萧言瑜? 苏眠不信。 刑部的牢房,多关押着京师的重犯,烧杀抢劫,奸/淫掳掠者,都有。 苏眠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来到这种地方,而待她如亲生妹妹的二表哥,宛如一个十恶不赦之人,被关在刑部的大牢里,重兵把守。 “阿眠表妹,你来了!” 看到苏眠的时候,萧言慎并不惊讶。他盘腿坐在地上,仰头看着监牢外的人儿,唇上露出一抹苦笑。他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伪装神色如常。 “是不是刑部的人,胁迫你写了认罪书?”苏眠声音哽咽,她拍打监牢的门,一脸焦急。 “阿眠,你还是回去吧!”萧言慎摇头,慢慢转身,背对着苏眠。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喑哑道:“我如今犯下的是死罪,只求这一切早些过去,免得牵连无辜的人。” “明明你才是无辜的人!”苏眠让人开门,冲进牢房。 她走到萧言慎面前,一双杏眼死死盯着他道,“刺客事先知道我们的行踪,才会提前埋伏在那里,你说你是主谋,那你告诉我……我和萧言瑜准备去哪儿?” “出宫自然是去游玩。”萧言慎侧头,不看苏眠的眼睛。 “去哪游玩!”苏眠紧追着不放。 萧言慎不说话,只抿唇看着她,固执道:“阿眠,你别再问了。你现在马上回宫,莫再过问我的事,以后我是死是活,与你无关。” 是死是活,与你无关。 苏眠双眸发红,泪水宛如断线的珠子,从她的眼角一路滑到下巴。 她抬袖,猛擦了两下眼睛,声音哽咽:“表哥待阿眠,如亲生妹妹,从小到大,只有你最真心待我。父亲常年征战,不在京师,也是你日日陪我练武。” “你说过,以后……等我长大了,会带我去边疆找父亲,你会陪我一起,上战杀敌,可如今……你的这些话,都不作数了么?” 苏眠话落,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萧言慎站在一旁不说话,眼泪却吧嗒吧嗒,直往下落。 他背过身去,袖口偷偷擦眼泪,声音冷硬:“原本就是哄你的话,你还真信了。” “我从来都是相信二表哥的。”苏眠拉着他的衣袖,哭的伤心,“刺杀圣上,可是死罪。表哥,这不能闹着玩的时候,求求你,跟我说实话吧!” 萧言慎不吭声,就因为是死罪,他才更不能吭声,否则,大皇兄便被他送上了绝路。 他对大皇兄一直心存愧疚,幼时他们一起玩弹弓,打鸟。是他不小心,射伤了大皇兄的眼睛。那时,阿眠正与萧言瑜争抢弹弓,人人都以为,是他们抢夺中,不小心射伤了大皇兄的眼睛,连他自个儿也差点信了。 只是……他终究骗不过自己,这是他欠大皇兄的。若不是因为瞎了一只眼睛,大皇兄便不会憎恶萧言瑜,派人刺杀他,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他的错。 当年,他胆小怕事,没敢站出来认错,这一次……他不能再做缩头乌龟。 “阿眠,我和你一样,都与萧言瑜不对付,我不喜欢他。”萧言慎声音平静了几分,他顿了顿,又道:“咱们几个,从小一起打到大,他一个庶出的皇子,有什么资格坐上皇位?我派人刺杀他,自然是看不惯,他每日高高在上的样子,这一切……是我做的,我问心无愧,无怨无悔!” “萧言慎,你是不是傻!”苏眠气不过,左右握拳,捶在他胸口,“他不喜欢萧言瑜,借着比武的由头,打他一顿便是,何故找人刺杀他?” “况且……连我都能想到这种出气的法子,你不可能想不到!” 苏眠不相信,这一切是萧言慎做的。他不聪明,但也不是傻子,不至于堵上自己的性命。 “阿眠,我求你别再问了。”萧言慎知道瞒不过苏眠,可他心里难受,什么也不敢说,只背对着苏眠,撵她离开。 “我定会查个水落石锤的!” 苏眠不服软,说着转身要离开,却被萧言慎一把拉住。 “阿眠,若真相会伤害到我们至亲之人,你还要坚持查下去么?”他眸子里满是恳求,紧捏着苏眠的手腕,叹了一口气,又道:“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你放手吧,阿眠!” “你不愿意说出凶手,是为了保护他是么?”苏眠眸子发红,“行,我成全你,我可以不查。” “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苏眠声音哽咽,她将自己手腕抽出,双拳紧握,“阿眠就算拼了自己这条命,也一定会救你的。” “阿眠,国法如山!”萧言慎低声自嘲。 “那就见山劈山!”苏眠红着眼睛,声音坚定。 “你还想劫法场不成?”萧言慎低声嗤笑. 可笑着笑着,他眼睛里的泪珠,又不自觉,滚落下来。 “有何不可?”苏眠扬起双臂,紧紧抱住萧言慎,柔声安慰:“你别怕,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苏眠说的决绝,话落,快步离开。 “阿眠,你这样善良,会被别人利用的。”他望着她的背影,呢喃自语,眼中的泪水,滑落的更凶。 第50章 拼死求情 #拼死求情# 明月高悬空中, 月色皎洁, 犹如梦中。 萧言慎颓然坐在地上, 背靠牢房的栅栏,望着头顶的窗户发呆。窗户方方正正, 只有矮凳一般大小。银色的月光,透过那方小窗,正洒在他的脚边。 身后传来窸窣、轻微的脚步声,萧言慎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大抵能猜到来人是谁。这样晚的夜里,偷摸摸来见他的,自然是他的大皇兄——萧言慎。 来人缓步上前, 蹲在萧言慎身旁,小声靠在他耳旁道:“我没有想到,你会替我顶罪。” “这是我欠你的。”萧言慎声音淡然, 说罢, 他转头, 看向牢房外的萧言慎, 苦涩一笑,又道:“怪我当年怯懦,没敢将伤你眼睛的真相说出来。” 他盯着萧言慎一黑一灰, 两只眼眸,忍不住眼眶发红道:“当年,伤你眼睛的人是我, 不是萧言瑜,你今后切莫再迁怒与他人。” “你说什么?”萧言谨眼睛里满是寒光,他双手扯着萧言慎的衣领,笑的阴冷。 这些年,因为这只瞎眼,他遭受了多少冷嘲热讽?宫里人人都说,他一个瞎了眼睛的皇子,无缘皇位,顶多能封个王爷。 他偏不信,日夜勤恳读书、练字、习武……每一样,他付出的努力,都比别人多的多。 他以为父皇会看见他的坚韧,会明白他的向上的决心,可谁知,父皇想也没想,便把皇位传给了萧言瑜,一个弄伤他眼睛的奸人,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子。 他的绝不愿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要像世人证明,他即便瞎了只眼睛,也一样能成为绝世明君。既然父皇不给他机会,他就自己创造机会,去证明这一点。 “你弄瞎了我的一只眼,如今……替我还了一条命,咱们两不相欠。”他捂着那只灰眸的眼睛,面无表情,声音冰凉。 说罢,他起身要走,却被萧言慎抓住了衣角。 “皇兄,如今真相大白,还请你收手。”萧言慎面色痛苦,他凄然一笑,昂首看着萧言谨,恳求道:“待我死后,求你好好做个贤王,辅佐当今圣上,共创盛世太平。” “辅佐?”萧言慎自嘲笑笑,连连摇头。 他垂首,看着脚边的萧言慎,厉声问道:“你莫不是忘了,咱们俩才是正出的嫡子,即便我不坐那个位子,也该由你去坐,何时轮到他一个庶子,登台唱戏?” “父皇选中萧言瑜,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又何苦一味的反抗到底呢?”萧言慎无奈摇头,轻声劝慰。 “骗鬼的道理!”萧言慎绷着脸,咬牙切齿骂道:“我的事情你少管。” 看了眼牢房里的萧言慎,他眸子里浮现几缕悲伤,却又转瞬即逝。 “黄泉路上,你且先走一步,待我拿回应得东西,定然会告诉你。你泉下有知,也会替我欣慰。”萧言谨眸子里满是冷意,他一把甩开萧言慎的手,决然而去 ——*—— 榆阳宫,正殿。 苏眠坐在外室的长案前,她强忍着睡意,不敢打瞌睡。 她等了萧言瑜很久,从正午等到半夜,整整六个时辰,可他始终没有出现。 派去的宫人,回话说:“皇上和诸位大臣,正在养心殿商讨要是,抽不开身。” 话是这么说,可苏眠是知道的。萧言瑜在躲她,怕她替二表哥求情。 苏眠知道萧言瑜为难,国法在上,重如泰山。她也知道,犯错的人,应当受到惩罚。可……那毕竟是她的表哥,他的皇兄,给他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不可以么? 想到萧言慎还在刑部牢房,苏眠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往榆阳宫外走。 “娘娘,如今夜已经深了,您去哪儿啊?”外头的刘嬷嬷拦住苏眠,显然是担心她,怕她这会儿失了理智,做出什么冲撞皇上的事。 “眼下是二表哥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你不该拦我的。”苏眠瞥了刘嬷嬷一眼,她声音有些沙哑,想来白日里哭的太凶,哭伤了嗓子。 “老奴实在担心娘娘的身子骨,若不然……娘娘您先歇息一晚,等到了明日,再去找皇上也不迟。”刘嬷嬷垂首,小声劝了句。 “嬷嬷可有兄弟姐妹?若是你的兄弟,如今正关在刑部大牢里,你可睡得下?”苏眠说着,声音又哽咽起来,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眶,大声斥责:“听起来,嬷嬷句句是在替我考虑,可实际上……你是担心我触怒圣上,被打进冷宫,连累到你吧。”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担心娘娘的身子,老奴赤诚之心,日月可鉴!”刘嬷嬷慌乱跪下,眼眶盈出泪水,她头抵在地上,诚惶诚恐:“娘娘脖子上的伤刚好,今日老奴替您梳妆打扮,还能看到粉嫩的伤痕,老奴心里头担心您,才以下犯上,说了些惹您生气的话,您千万息怒!” 苏眠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指腹还能感觉到,脖子上的那道疤痕。 她抽噎了两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起来吧,我不怪你便是。” 话音落,她焦急迈步,赶往养心殿去。 刘嬷嬷不放心她一个人离开,喘着粗气,小跑着,跟了上去。 ——*—— 养心殿正门紧闭,苏眠差人敲门,可半响无人应声。 她知道萧言瑜在里头,躲着不敢见她罢了。 “萧言瑜,从小到大,我从不求人,哪怕遇到再大的难处,我也是一个人扛下解决。”她声音哽咽,对着门里的人,大声说喊道:“可今日,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要你饶了二表哥一命,以后做牛做马,我绝无怨言。” 说罢,她直直跪在门外,膝盖重重跌向地面,发出‘碰’的一声巨响。 养心殿内,萧言瑜的心,倏地揪在一起。 他不敢面对苏眠,才想着躲在养心殿里,逃避她的求见。 他是了解她的,跪天跪地,跪父母,却从未跪过他这个皇帝。 这一次……她是真的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 他忍不住想开门出去,抱住她,扶她起来。可理智告诉他……一旦他走出这个门,便是视萧国的国法如无物。那他以后,还如何治理国家,如何让百姓与百官,心服口服? “萧言瑜,我求你了,求你帮帮我,救救二表哥吧!”殿外,苏眠的喊声还在继续,她声音沙哑,嗓音低沉,宛如孤鸦。 “阿眠,求你回去吧。”萧言瑜终于忍不住开口,他背抵着殿门,努力遏住自己那双冲动的手。 “你不答应我,我便是跪死在这里,也不会回去。”苏眠直直跪在地上,一双眼睛,紧盯着殿门上的影子,一眨不眨。 第51章 望你安好 #望你安好# “你不答应我, 我便是跪死在这里, 也不会回去。”苏眠直直跪在地上, 一双眼睛,紧盯着殿门上的影子, 一眨不眨。 刘嬷嬷见此,忙跟着跪在地上,额头抵地,大声恳求:“求皇上您,见见娘娘吧!” 四周寂静无声,养心殿的大门上,清晰倒影着萧言瑜的影子。 那只影子晃了两下,双手在半空中, 停滞不动,始终没有打开殿门。 “你年纪大了,别跟着跪在这里, 先回榆阳宫去吧。”苏眠侧头, 看了刘嬷嬷一眼, 面无表情交代道。 她巴掌大的小脸上, 两只杏眼又大又红,鼻翼微张,像只红眼小兔子, 模样瞧着可怜的很。 “老奴得留下来,照顾娘娘。”刘嬷嬷执意跪在苏眠身后,声音坚定。 苏眠不再吭声, 回头看向养心殿的大门,身子笔直,跪在原地。 夜已经深了,明月高悬空中,被突然飘来的乌云,遮住了光芒。 四周一片漆黑,仅余养心殿前,有些光亮。 苏眠直直跪在地上,不愿离开,而养心殿内的那只影子,径直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两人这般僵持着许久,直到空中传来一阵雷鸣之声。 要下雨了! “娘娘。”刘嬷嬷轻喊了声,提醒:“娘娘,要下雨了。” 苏眠不吭声,双眼紧盯着养心殿里的影子。她不信萧言瑜如此绝情,牢房里关着的,是他的哥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整日打打闹闹,可到底是血浓于水的兄弟。难道,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么? “哗哗……”伴随轰鸣的雷声,雨势渐大。 冰凉的雨珠,狠狠砸在人的身上、脸上,有些发疼。 脖颈处刚长好的伤,被雨水冲刷的又麻又疼,苏眠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养心殿的门‘吱哟’一声,终于打开。 萧言瑜望着雨中跪着的人儿,忍不住双眼泛红。 “从小性子就倔,你就不能服软一次么?”他瞪着眼睛,骂的凶狠。可话音一落,却冲进雨中,将苏眠从地上拉起来。 苏眠不知自己跪了多久,膝盖早已经发麻,萧言这么一拽,她双腿不稳,不小心跌落在他怀中。 她忍不住弯腰,揉捏发疼的膝盖,正愣神间,有人拦腰将她抱起。 双脚悬空,心里头发慌,苏眠抬头,正对上萧言瑜担心的眼眸,他紧抿薄唇,端得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你愿意见我了?”苏眠心里头有些窃喜,揉了揉发酸的眼眶,忍不住问道:“你可是答应了,饶二表哥一命?” 萧言瑜继续抿唇,不说话,他将苏眠抱进内室的软塌上,再不搭理她,只兀自出门,差人端盆凉水、再拿两条干的毛巾进来。 “喂,你说话呀!”苏眠心里头没底,蹙眉看向萧言瑜。 他端坐在八仙桌前,双臂搭在桌子上,双手各拿一只茶盏把玩。 想是困了,他埋头不说话,只打了声哈欠,双眸瞬时起了一层的雾气。 “外头下雨了,你想跪,继续在屋里头跪。”他看了她一眼,故意置气道。 苏眠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他还是不愿意放过二表哥。 她心里头堵得慌,揉了揉发疼的膝盖,作势要跪在软塌上,只是……那双膝盖刚着地,疼的她身子一歪,差点从软塌上跌落下来。 幸好萧言瑜眼疾手快,跑过去,扶住了她。 “你就不能安生呆一会儿吗?”萧言瑜忍不住叹息了声,取来干毛巾,替苏眠擦头发。 苏眠安静坐着不说话,萧言瑜不是第一次帮她擦头发,上一次,他也是这样,动作轻柔,大手温暖抚着她的头顶,小心翼翼擦拭她的头发。整个人温柔的,一点也不像他。 苏眠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可她不能睡,她得继续与萧言瑜僵持才行。就像‘熬鹰’一样,她要战胜他,才能救下二表哥的性命。 想到这里,她右手放在大腿上,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哎哟!”她的龇牙咧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太疼了! “可是膝盖太疼了?”一旁传来萧言瑜的声音,柔柔的,糯糯的,没了方才的恼怒。 “你躺着别动。”他说完,将毛巾在冷水里洗了一遭,才又挤干净水,拿了回来。 苏眠不明所以,只乖乖躺在软塌上,好奇看着萧言瑜的动作。 他伸手捏住她的裤脚,卷到膝盖上,才将湿毛巾,整整齐齐叠好,敷在她的双膝上。 膝盖处,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缓解了方才火辣辣的疼痛。 苏眠忍不住长舒一口气,从知道表哥入狱至今,她头一回,感觉身体这么舒坦。 “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苏眠心里头好奇,忍住开口询问。 她和萧言瑜之间,势如水火,水火相见,从来都是至死方休。可最近……她明显感觉到萧言瑜不一样了,他不再像以前一般故意呛她,也不再像以前一般,故意跟她过不去。 他对她,似乎友好了很多?! 萧言瑜无奈摇摇头,他对她一直如此,只是……她感觉迟滞,一直没感觉到罢了。 他垂首不说话,将毛巾在冷水中浸泡过,挤干净水后,重新搭在苏眠的膝盖上。 她的小腿又白又直,宛如两根葱白的嫩藕,让人瞧着喜欢的紧。 萧言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强忍着撇开视线。 “萧言瑜,二表哥也是一时冲动,才做了傻事,他已经知错,你看在他知错愿意改的份上,饶他一条命吧。”苏眠嘴巴念叨个不停,说来说去,都是替萧言慎求情。 萧言瑜叹息一声,忍不住道,“就算饶他一命,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同意饶二表哥一命?”苏眠大喜,忙爬起身子,双手搭在萧言瑜肩膀上,一脸惊喜看着他,道谢:“谢谢你,萧言瑜。” 她说着说着,眼眶忍不住又发红。 萧言瑜看着心疼,替她擦了眼泪,又道:“我若是不同意,你便以死相逼,你死了?我还上哪去娶这么好的皇后?” 他面容郑重,声音诚挚,不像是开玩笑。 苏眠被他逗笑了,顿了顿,又道:“你该不是怕我这个皇后,去劫法场,给你丢脸吧!” “……”萧言瑜无奈摇摇头,亏她想得出来,去劫法场。 外头的雨,哗啦啦下个不停,他实在是困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今晚就在这里歇下吧。” 苏眠没有反对,毕竟她膝盖发疼,这会儿冒雨回榆阳宫,实在不明智。 她侧首看了看,身下的软塌,比榆阳宫大了整整两倍,便是打通铺睡四个人,也绰绰有余。 这般想着,她朝里滚了滚,随手拿了只枕头,搁在床榻中间道:“你睡那边,我睡这边,咱们楚河汉界,谁也不能越界。” 萧言瑜有些诧异,苏眠头一次主动跟他睡一个床。他心里头窃喜,却是故意动作慢吞吞,躺在了床榻的外头。 胸腔里的那颗心,如擂鼓般,咚咚响个不停。萧言瑜侧首看向苏眠,唇角洋溢一抹满足的笑。阿眠,你终于开始接纳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握拳):甜甜的恋爱,终于要开始了 第52章 判决书 #判决书# 一夜无梦, 苏眠睡的很沉, 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日上三竿。 萧言瑜已经不在养心殿,估摸着上早朝去了。 苏眠怀里抱着只枕头, 她懒洋洋伸腰下床,喊刘嬷嬷进来,帮她梳洗打扮。 “方才,未央宫的红豆姑娘过来求见,说是太后身子不爽利,想见皇后娘娘您。”刘嬷嬷进来回话,面带担忧。 “姑姑生病了?”苏眠一脸着急,连忙穿好衣服, 不施粉黛,往门外走。 边走边问刘嬷嬷,道:“你怎么不早些喊醒我?” “皇上早间交代, 不准打扰娘娘歇息。”刘嬷嬷垂首应道, 小跑着跟在苏眠身后, 往未央宫而去。 ——*—— 苏眠到未央宫的时候, 太后正躺在内室的软塌上歇息。 她的四周垂着明黄色的纱幔,苏眠看不清她的模样,忙跪在一旁, 请安道:“给姑姑请安,您的身子可让太医瞧过了?” “无碍,年纪大了, 总有些小毛病。”纱幔里头传来沙哑的声音,话音落,又传出一连串的咳嗽声。 “太后何必瞒着皇后娘娘呢?”丫头红豆很是心急,急忙上前,跪在苏眠身后说道:“太后昨日去锦绣宫寻德太妃,被气坏了身子。加之武王殿下还在刑部大牢,生死未卜,这才气急攻心,得了些中风之症。” “中风之症?”苏眠心里头焦急,忙起身上前,掀开那纱幔,才见太后躺在软塌上,喘着粗气她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眼角下青黑一片。 苏眠的印象中,她的姑姑是位端庄贤淑的大美人,即便年及四十三,依旧颇有风姿,可……几日不见,她鬓角的青丝夹着些许白发,她眉头微蹙,眼角也生出些许细纹。整个人看着恹恹的,毫无生气。 “姑姑,您这是怎么了?”苏眠实在担心,紧抓着太后的手,眼眶发红。 “哀家……”太后呢喃,刚开口已经泪流满面,她胳膊不甚利索,举起手帕擦眼泪,哽咽又道:“慎儿刺杀皇上,铁证如山,哀家……哀家跟德妃求情,求她劝劝皇上,饶哀家的慎儿一命,可……可她说,慎儿必死无疑。” “姑姑不必为此忧心。”苏眠忙替太后擦眼泪,替她揉捏坚硬的双肩道:“我昨日跟萧言瑜求情,他答应过我,会饶二表哥一条性命。” “当真?”太后眸子发红,忍不住呜咽出声。她躺在床上,双眼泪珠滑落不断,沾湿了大片的枕头。 她声音哽咽,断断续续,满腹委屈:“哀家十四岁嫁给先皇,近三十年打理后宫,勤勉如一日,可未料到会有这一日。先皇去的急,仅留下传位诏书给萧言瑜。对我们母子三人,却没有任何交代。瑾儿瞎了只眼睛,喜怒无常。慎儿倒是聪颖伶俐,却没想到惹出此等祸事……哀家如今人微言轻,实在是有心无力,心里头难受的很呀。” 她双手揪着胸口,哭的更凶。 一个女子能多多少三十年?她一心爱着先皇,可到死也没得到他一丝真心相待。 她如今沦落到如此地步,全是拜先皇所赐。这些年的感情,她终究是错付了。 “姑姑别伤心,您还有阿眠呢,阿眠永远陪在您身边,更不会让别人欺负你。”苏眠目光坚定,紧握着太后的手柔声安慰。 她像安慰孩子似的,终于哄得太后睡下。 ——*—— 苏眠回到榆阳宫时,正遇到萧言瑜下早朝回来。 他见苏眠面色不佳,忙迎上去问她:“可是昨晚没休息好?” “不是。”苏眠摇摇头,紧抿薄唇,昂首看向萧言瑜问道:“二表哥何时能从刑部大牢出来?姑姑她生病了,兴许,她见到二表哥,身子便能好一些。” “阿眠,弑君之罪,本是死罪,今日朝堂之上,要求诛杀逆臣的,比比皆是,就连萧言谨也没敢替萧言慎说话求情,我能想办法免去他的死罪,已属艰难,如何让他再入宫里来?”萧言瑜面露为难,双手背在身后,重重叹息了一声。 “我知道你为难。”苏眠双手置于身前,双手搅着手上手帕,十指发青。 她见姑姑那般模样,实在是心里头难受。 “你想如何处置二表哥?”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削去皇籍,贬为庶人,发派边疆,让他入军护国。”萧言慎说着,小心翼翼看向苏眠,见她紧绷着一张脸,顿了顿,又解释道:“他一身好武艺,留在边疆保家卫国,正合适。若他能立赫赫战功,我会考虑,让他将功抵过,准许他再回京师。” “谢谢你,替二表哥考虑的如此周全。”苏眠压低声音,缓缓说道。 萧言瑜能做到这份上,已然出了很多力。 “我不是替他考虑,是替你。”萧言瑜说着,拍了拍苏眠的手,将手帕从她手里抢过来,“别再揪这手帕了,要被你扯烂了。” 他说完,将摇了摇手上的白净手帕,又道:“我记得,你昨晚说过,只要我饶二皇兄一命,你愿意给我当牛做马?” 他眉头微微挑着,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 “你……”苏眠气急,亏她还觉得萧言瑜变好了,原来骨子里,还是那个萧言瑜。 她心里头不甚开心,有几分失落。可她是个讲信之人,说话的话,自然要作数。 “你想让我做什么?”她努力平静语调问道。 “阿眠给我绣只荷包吧,我想带在身上。”萧言瑜轻声开口,眸子里满是希冀。 “你说什么?”苏眠讶异,他这不是为难人么?她长这么大,别说秀荷包,她连衣服破了个洞,都没缝过! “荷包,绣着鸳鸯的荷包。”萧言瑜唇角微勾,又强调了一遍。 “……”苏眠无语凝噎,抬头看着萧言瑜,眼神中充满无奈。 “好,我苏眠既然说到,自然会做到。”她硬着头皮点头,话音落,突然抬手拉住萧言瑜的衣袖,又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萧言瑜蹙眉,不解问道。 “二表哥离开京师的那日,我得出宫去送他。”苏眠说罢,似是生怕萧言瑜不答应,急忙又保证道:“我保证去去就回,绝对不惹是生非。” “好!”萧言瑜点头,拉着苏眠进了内殿,让她坐在他的身旁。 他批奏折,她绣鸳鸯。 两人静坐长案前,郎才女貌,一黄一青,两道身影,很是和谐。 当然,抛开苏眠偶尔被针扎到手时,发出的哎哟声。眼前这一幕,会更加和谐。 第53章 愧疚之心 #愧疚之心# 萧言慎赴边疆的日子, 定在三日后。 苏眠刚得到消息, 便赶去未央宫, 将此事告知了太后。 太后的中风之症,缓解了很多, 只半个身子依旧发麻,手脚使不上力。 苏眠日日去未央宫,替她按摩身子,说些笑话,逗她开心,这才让她精神气好了许多。 “哀家如今这幅模样,实在不想被慎儿瞧见,免得他担心。”太后微微皱眉, 拉着苏眠的手,紧握住说道:“眠儿,你替哀家送送慎儿, 让他在边疆建好好照顾自己, 他一身好武艺, 若是往敌人身上使, 定能立下战功,届时……还有回京的机会。” “姑姑放心,阿眠定会按您的吩咐, 一字不落的转告给二表哥。”苏眠柔柔一笑,如往常般,扶着太后坐起身, 给她按摩肩膀与手臂。 “太后,贤王殿下来看您了。”外头传来丫头红豆的声音,夹着几分喜色。 话音落,萧言谨一身姜黄蟒袍,足蹬白底官靴,迈进了正殿中。 他头戴金冠,皮肤过度白皙,显得人带着几分病气。 看到苏眠时,他一黑一灰两只眸子,很是平静,似乎早料到她在这里。 “给母后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他俯身拱手行礼,声音不卑不亢。 “快些起来吧。”太后摆摆手,动作不甚利索。 萧言慎忙起身,走过去与苏眠道:“还是本王来吧,这几日,辛苦阿眠表妹帮忙照顾母后。” “表哥客气,照顾姑姑,本就是阿眠分内的事。”苏眠垂首,身子往一旁挪了挪,腾空给萧言谨。 萧言谨微笑点头,客气上前。他纤细的十指搭在太后肩头,替她揉捏后背。 许是他的力气大了些,太后有些不适,忍不住‘哎’了一声。 “还是我来吧。”苏眠欲上前,却被萧言谨拦住。 他目光中夹着几分寒意,声音凉凉说道:“皇弟如今身陷囹圄,无法在母后跟前尽孝,今后,照看母后,本王该多出力气才是。” 话落,他话风一转又道:“听说是德太妃把母后气病了?怎么阿眠表妹身为正宫皇后,却不为母后主持公道呢?” 他话说的轻巧,可语气中分明带着几分微不可见的恼怒。 “眠儿与哀家,如今都是处境艰难。有些事情,能忍则忍。”太后连忙替苏眠解围,不愿她为了自个儿,得罪德太妃,被人记恨上。毕竟德太妃是当今皇上的生身母亲,在后宫之中,举足轻重。 “那可不见得。”萧言谨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顿了顿又道:“德太妃说,皇弟必死无疑。可皇上为了皇后,愿意饶恕皇弟的性命。想来……在皇上心里头,阿眠表妹,重过德妃娘娘才是。” “表妹有此殊荣,当拿过来,好好利用才对。”他声音里带着几分诱惑,唇角微勾,带笑看向苏眠。 “我……”苏眠不知如何回答,萧言瑜答应放二表哥一条命,是她跪了半日求来的。并非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怎么到了大表哥嘴里,就成了,萧言瑜看重她超过德太妃? “莫要胡说,德太妃毕竟是长辈,眠儿她身为后辈,该尊让才是。”太后瞥了萧言谨一眼,眼神之中,全是警告之意。 “母后教训的是。”萧言谨点头,不再言语,只拉着苏眠聊家常,故意说些儿时的趣事。 说着说着,他又提到了那次‘伤眼’事故。 灰色的眸子中,满是颓败。 “阿眠表妹,你说……如若我这只眼睛没瞎,父皇会不会把传位诏书给我呢?”他语调平缓,谈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像是谈家常便饭似的。 “你胡说什么?”太后重重咳嗽了两声,眸子里满是悲戚。 她的瑾儿乃是正统的嫡长子,他出生的那一刻,她将他当做未来的依靠,更将他当做未来的皇帝。奈何……命运多舛,他十岁那年瞎了只眼睛,从此变得性格孤僻,喜怒无常。 别说是先皇,她这个做母后的,也觉得他不适合皇位。 其实她也想知道,如果瑾儿的眼睛没有瞎,先皇会如何抉择? 只是……这世间没有如果。 “母后无需惊慌,只是咱们‘一家人’一起,唠唠家常而已。”萧言谨语气不急不缓,瞧着真像个温润无害的大表哥。 “我……不知道。”苏眠摇头,垂首不敢看萧言谨的眼睛。 她对他心怀愧疚,一直将他眼睛受伤的罪责,归咎在自己身上。 听萧言谨提及往事,苏眠心里头那股愧疚越加强烈。她是知道的,大表哥受伤之前,先生教他的是治国之道,他本来该是最有希望成为皇上的人。 “不知道?”萧言谨呢喃,唇角倏地浮现一抹冷笑。 他抬手整理衣袖,左手搭在右手拇指上,不断揉搓、转动,拇指上的碧玉扳指。 “阿眠表妹会知道的。”他冷笑一声,再不看屋子里的人,只拱拱手,迈步离开。 等人走了,苏眠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她和大表哥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心里头很难受。一边是,她对他的愧疚,另一边是,她害怕他身上的戾气。 “你别管他,他如今性子怪的很。他若说了什么你不喜欢的话,别理他就是。”太后一旁轻声安慰苏眠。 “嗯。”苏眠点头,替太后揉捏了许久,等到了午膳时分,侍候完太后用膳,才告辞回了榆阳宫。 ——*—— 苏眠回了榆阳宫,一身疲倦。 刚进正殿的门,见萧言瑜还坐在长案前批折子。 见她回来,他抬头看着她,微微一笑,柔声道:“你还没用午膳吧,我等着你一起!” 他声音夹着几分雀跃。 苏眠蹙眉不解,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才见他腰间挂着只荷包。荷包上用金线绣着对‘鸳鸯’,只是那对鸳鸯实在难看,金线歪歪扭扭,像极了挤成一团的黄泥。 “诶,这不是给你的,这是我练手用的。”苏眠急着上去抢。 她第一次刺绣,绣出来的鸳鸯,丑的惊天地,泣鬼神。她自个儿都觉得辣眼睛,正准备毁尸灭迹后,重新绣呢。 萧言瑜倒好,竟然找出来,挂到了腰上去,他真不怕别人瞧见了,笑话他? “不行,这是你绣给我的,我收下了,自然就是我的。”萧言瑜倏地起身,长腿一跳,越过长案,躲得远远的,生怕苏眠过来抢他的荷包。 “我再给你重新绣一个。”苏眠软磨硬泡,哄着他说道。 “不行!”萧言瑜言辞拒绝。 他了解阿眠,对于绣荷包之事,一直是能推则推,能赖就赖。 眼下这个荷包,还是他千叮万嘱,监工她才绣好的。谁知道她口中的‘重新绣一个’,要到何年何月,才能绣好?他心里头着急,等不了怎么久。 “……”苏眠咬牙,忍不住腹诽,萧言瑜的眼睛是不是不好使?那么丑的荷包,他是咋看上眼呢? 第54章 城郊送别 #城郊送别# 今日是萧言慎离开京师, 远赴边疆的日子。 苏眠一大早起身, 等萧言瑜上早朝后, 才抱着只嫣红的木匣,急匆匆赶往宫外。 刑部大牢外头, 立着辆陈旧马车,拉车的马儿毛色枯黄,是匹模样恹恹的老马。 马车旁站着两个衙役,穿着一身刑部的官服,年龄约莫三十多岁,腰间挎着一柄宽刀。 萧言慎坐在马车上,一身黑衣,衬得身姿修长。他双臂置于身前, 双手虽得自由,可脚腕上锁着铁链。铁链黝黑,足有拇指粗细, 闪着寒光, 让人瞧着心里头难受。 “你们快把镣铐解开。”苏眠急忙上前, 瞪着一双杏眼, 怒吼马车旁的两个衙役。 “这可使不得。”衙役说话倒也客气,想来已有人交代过,苏眠今日会来送行。 其中一个八撇胡须, 个头瘦高的衙役,拱了拱手,继续解释:“往日押解犯人, 不止要戴上镣铐,更要步行走去边疆。今日刑部送来这辆马车,已是特许。若是解了镣铐,弄丢了犯人,我们脖子上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我表哥说去边疆,自然会跟着你们到边疆去,你们解开。”苏眠不愿罢休,怀里的木匣子,重重搁在马车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这……”衙役不知如何是好,怕得罪苏眠,更怕差事没做好,弄丢了脑袋。 “阿眠,无碍,左右我坐在马车上,这脚上的镣铐,不碍事。”萧言慎摆摆手,话落,招呼苏眠上马车,说道:“你不是我来送我吗?快些上来。” 苏眠点头,不等衙役给她拿马扎,裙角一摆,大跳着爬上了马车。 她抱着那只红色的木匣子,坐在萧言慎身旁,顺手放下了车帘,隔开外面。 马车车轮滚滚,往前驶去,引得马车上的二人,跟着车身,微微抖动。 “表哥,这些都是我在宫里头存下的首饰,左右放着也没什么用,你带在身上,缺钱的时候,拿去换银子使。”苏眠面带夹着几分担心,话音落,将木匣子递给萧言慎。 萧言慎面上带笑,却是不接,只摇摇头,将木匣子推回苏眠怀中。 “我在边疆,吃穿都在军营里,没有用银子的地方。” “带在身上,以防万一。”苏眠蹙眉,她不止一次听他爹谈论边疆,气候恶劣,常年冬雪相伴,偶尔天晴的时候,北夷蛮荒之地,又可能趁机作乱,抢夺粮食和马匹。 银子虽然不是万能的,可有总比没有好,万一遇到什么急事,那可是救命钱。 “我带这个在身上就行。”萧言瑜依旧坚持,拍了拍身后剑匣子。 黝黑的剑匣子用铜锁死死锁着,想来到了边疆,刑部的衙役才会把剑还给他。 “你若是嫌首饰太重,这银子你带着。”苏眠将木匣子置于脚边,又匆忙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 银子鼓鼓囊囊装满了荷包,是苏眠刚从内务府领到的月银。 “不多,就一百两,你带在身上,我才能安心。”苏眠神色焦急,似是生怕萧言慎会拒绝,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忙将荷包往他怀里塞。 萧言慎怕痒,闪躲不及,一袋重重的银子,跌进他的怀里。 “好好,我收下了,你且安心。”萧言慎脸色微红,脸色看着还不错。他笑着收了银子,双眸看向苏眠,带笑的目光,渐渐变成了担心。 “我走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他声音有些沉沉的,顿了顿,又道:“有不开心的事,多与母后说说,别憋在心里,憋坏了身子。” “我省的。”苏眠点头,不敢将姑姑生病的事情告诉萧言慎,生怕他担心。 她一字不落,转告了姑姑的交代,末了,又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和姑姑都等着你凯旋而归呢!” “好!”萧言慎点头,大手抚在苏眠头顶,揉了揉,一脸的柔意。 车外马蹄声阵阵,车轮碌碌,他们正慢慢远离皇宫,往城郊而去。 想要马上要与苏眠分别,萧言慎神色有些不安。 那日在刑部大牢,他的皇兄萧言谨,显然还没放弃皇位。他实在担心,待他走后,京师会变得更加不安。 “阿眠。”萧言慎声音沙哑,他顿了好久,才下定决心说道:“皇兄他……他性情多变,琢磨不透,他若是要求你做些什么,你不要理会。” “二表哥,你和大表哥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苏眠蹙眉,萧言慎以前,从不说大表哥的半个不是。怎么他今日话里有话,倒像是提醒她,大表哥是个坏人似的? “没什么误会,就是提醒你离他远点。”萧言谨无奈笑笑,没再继续说下去。 “阿眠如今长大了,能分辨是与非。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不能做,我都知道。”苏眠小声解释,话音落,垂首黯然又道:“毕竟我弄伤了大表哥的眼睛,他若是遇到什么难事,我得竭尽全力帮他才是。” “不怪你。”萧言慎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倍。 他不敢看苏眠的眼睛,只是垂首愧疚道:“其实,一切是我的错,是我不小心弄伤了皇兄的眼睛,也是我,胆小怕事,不敢说出真相,害你和萧言瑜被人误会。” “二表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苏眠一脸讶异,她看着萧言慎,紧抿薄唇,面上生许多的愧疚,对萧言瑜的愧疚。 她自责了十多年,更因此事,迁怒萧言瑜十多年。 这些年来,她故意与萧言瑜过不去,故意责难他,打压他,不过就是因为讨厌他的逃避,讨厌他宁死也不承认,他伤了大皇兄的眼睛。 原来,不是萧言瑜逃避,是她误会了他。 回想这段时间,她对萧言瑜的所作所为,苏眠眼眶有些发酸。 将心比心,若她遭受了这般大的委屈,早就上房揭瓦,哭死过去了。 “阿眠,你别哭,都怪我胆小,这些年来,一只直不敢把真相说出来。”萧言慎很是自责,他抬手重重砸在自己胸口处,“对不起阿眠,你若是实在生气,你打我几拳吧,我保证不还手。”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对不起萧言瑜……”苏眠声音低低的,“这些年来,我一直误会他弄伤了大皇兄的眼睛,我……我打过他,骂过他,我放狗咬过他,我自己也咬过他。” 苏眠越说越愧疚,这些年,她究竟是做了多少的蠢事啊。 “帮我转达歉意给皇上,就说……我在边疆,会好好赎罪的。”萧言慎垂首说道。 “我会的。”苏眠点点头,转而问道:“大表哥知道这件事么?” 话音落,她就有些后悔了,大表哥今日没来给二表哥送行,推脱说公务缠身,抽不开身,其实是还在生气,不想见二表哥吧。 “他知道。”萧言慎声音淡淡,转头看向苏眠,再次提醒:“阿眠,你千万记住,不管皇兄求你做什么事,不要答应她。” “我记下了,表哥放心。”苏眠点头。 第55章 寒山寺外 #寒山寺外# 萧言慎的马车渐远, 逐渐变成一个黑点, 消失在视线中。 苏眠抱着只木匣站在原地, 心里头五味杂陈,有对二表哥的不舍, 但更多的是,对萧言瑜的愧疚。她误会他这么多年,也欺负了他这么多年。她到今日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可恶的人。 眼眶有些发酸,她抬手揉了揉,长叹一声。 她原本答应过萧言瑜,等送别二表哥后,立马回宫, 只是……如今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她心里头难受的发紧,站在原地半响不动。 苏眠鲜少遇到这种难事, 她眉头紧锁, 视线不经意停在远山上的寒山寺。 她不信佛, 可京师里信佛者颇多, 尤其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每年要去寺庙祈福、还愿。兴许菩萨真的灵,能替她解决心里的苦闷忧愁呢? 苏眠拿定主意, 直奔寒山寺而去。 上山之路崎岖,苏眠心里头着急,走的又快, 裙摆处沾染了不少的杂草、荆棘。 她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抱着红木匣子,拾级而上,等走到山顶之时,人已经气喘吁吁。 寒山寺 身着袈裟的僧人站在门口,正与一位青衣男子交谈,他双手合十,行了僧礼送客。 苏眠见那僧人眉毛全白,想来是位习佛多年的高人。她心里头激动,忙快步上前,想尽快跟大智慧的高人,畅抒心里的烦恼。 “吕琴师,怎么你也在这里?”看清那位青衣人的相貌,苏眠大吃一惊。 正是多日不见的吕卿尘琴师,他一袭青衣,淡雅悠然,仿若池中青莲,不落俗尘。 “你是?”吕卿尘蹙眉,识不出来人是谁。 “我呀!”苏眠心里头激动,抬袖掩住鼻子和嘴巴,一双杏眼看向吕卿尘,急切提醒道:“我们之前见过,才子擂台上。” “苏……苏星河?”吕卿尘恍然大悟,脸上不禁浮现一抹笑意,君子如兰,笑靥如花。 “正是在下!”苏眠点头,欲拱手作揖,这才想起怀里还抱着只木匣,沉甸甸的,累人的很。 “苏姑娘这是?”吕卿尘不解,想来是头一次见人上山拜佛,还带着只沉甸甸的木匣子。 “遇到些难事,想来求菩萨帮忙。”苏眠讪讪一笑,怕别人笑话她临时抱佛脚,拍了拍怀里的木匣,又道:“这些是给菩萨添的香油钱。” “女施主有心了,菩萨的香油钱用不了这么多。”一旁的僧人弯腰行礼,面容平静。 “可我抱回去,也挺累人的。”苏眠讪讪一笑,倏地将木匣塞进僧人怀里,急匆匆道:“我给菩萨送了香油钱,他应该会帮我的忙吧。” 她不求萧言瑜原谅她,只希望菩萨保佑他以后的生活,幸福安康,和和美美,这样便够了。 “这……”僧人面带难色,想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捐了香油钱,还附加一堆条件的女施主。 “苏姑娘年纪尚轻,还望主持莫要责怪。”吕卿尘一旁忙着解围,替苏眠说好话道。 “阿弥陀佛。”僧人弯腰行礼,又将木匣子递回到苏眠手上,“老衲还有要是在身,先行告退,女施主若是来拜佛学经,请自便。” 话落,不等两人回应,转身进了寒山寺中。 “诶……”苏眠抱着木匣有些讶异,这箱子里的首饰件件都是精品,如若换成银子,可是不少的银子。她头一次遇到如此视金钱如粪土的人,不禁心生佩服,不愧是大师,与凡夫俗子不同。 “信佛者敬重菩萨如天地,苏姑娘应该不是信佛之人吧?”吕卿尘小声猜测道。 “被你瞧出来了?”苏眠面上坦然,不想遮遮掩掩,只坦白道:“遇到些发愁的事,实在无人可说,才想到上山求菩萨帮忙这条路。” “苏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在下愿意洗耳恭听,兴许能帮姑娘解了心里的愁绪。”吕卿尘拱手,对着眼前的姑娘,生出好奇之心。 那日听她的琴音,知她是个性子洒脱,个性坚韧的人。 他实在好奇,她遇到了什么发愁的事,才会想到求菩萨帮忙,还带了如此沉甸甸的香油钱上山。 “真的?”苏眠面上带着喜色,忙将误会萧言瑜十多年,还欺负、打压他十多年的事说了出来。当然她没说萧言瑜的真名,只说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其实……事已至此,你即便求了菩萨,也无法回到过去。既然知道是误会,苏姑娘还是应该着手眼下,好好道歉,补偿对方才是。”吕卿尘言语真挚。 话落,他看眼了身后的寒山寺,感慨道:“过去的,只能成为过去,未来才可期。” 他的声音冷了几分,眸子里亦生出几分寒光,似在追忆往事。 “谢谢你替我解惑。”苏眠垂首,思索半响。 似是下定决心,她转身往山下走。 既然求菩萨无用,她做的错事,就她该承担责任。 她要回去跟萧言瑜好好道歉,求他原谅,再想办法好好补偿他。 “我正好也要下山,苏姑娘不介意的话,咱们同行如何?”吕卿尘上前一步,指了指苏眠怀里的匣子,又道:“看着挺沉的,苏姑娘当我是朋友,我岂能见死不救?” “那就谢谢吕琴师了,求之不得。”苏眠展露笑颜,明媚如春花灿烂。 她将怀里的红木匣子,递给吕卿尘,颇为体贴道:“你若是累了,只管交还给我,我身子骨好,能抱的动。” “好,我不逞强,吕某自然知道,萧国女子,巾帼不让须眉,不比男儿差。”吕卿尘抱着匣子,微笑应道。 “嘿嘿,那是自然!”苏眠面带笑意,提着裙角,与吕卿尘一起,拾级而下。 两人步子不紧不慢,到半山腰处,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歇息。 苏眠鲜少与人谈论的高兴,如今遇到吕卿尘,才知‘知己’二字所谓何意。对方不仅懂弹琴,还懂些武艺,平日里的爱好,也是除了弹琴,便练些武功强身健体。这完完全全和她是一样的人生啊。 “咱们俩活的真像。”苏眠忍不住赞叹,唇角布满笑意。 “我与苏姑娘不同,亲人、朋友这些,我并没有。”他声音沉沉的,面色变得肃穆。 苏眠不爱打听别人的私事,只是……见吕卿尘情绪低落,实在是心疼他。怪不得他的琴音里,永远夹着几分伤心,不论多么欢快的曲子,他总能弹出来另一种风味。 “咱们如今不算朋友吗?”苏眠一双杏眼瞪着他,故意假装生气说道。 “自然是朋友。”吕卿尘收起了愁绪,脸上浮现难得的笑容。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今日……能与人畅所欲谈,实在是难得。 “下半程路,这匣子……还是我来抱吧。”苏眠歇息好了,抬手去拿那只红木匣子。 “我不累”吕卿尘心里怜香惜玉,不顾额头的热汗,坚持他来抱。 两人推搡之间,红木匣子跌落在地上,啪嗒一声,摔出来一整箱的首饰。 “对不起。”吕卿尘连忙道歉,弯腰去拾地上的簪子、珠钗。 他的视线死死盯在一只银簪上,银簪簪体光滑,簪子尾部镶着一朵小小的银色桑格花,楚国人人都爱桑格花,那是楚国的国花。 第56章 吃醋的人 #吃醋的人# 他的视线死死盯在一只银簪上, 银簪簪体光滑, 簪子尾部镶着一朵小小的银色桑格花, 楚国人人都爱桑格花,那是楚国的国花。 吕卿尘愣住, 捏着簪子的指尖,开始颤抖,兴许只是长得像,并非同一根簪子呢?他心存侥幸,手指摩挲着簪子上的桑格花/心。 花.心紧贴花瓣,可以掰动。 没错,是同一根簪子,是他亲手做给姐姐的簪子。 “你怎么会有这根银簪子?”吕卿尘急忙开口, 声音中藏着几分激动。 “这根簪子有什么特别吗?”苏眠不解,不敢直说簪子从宫里头来,只模棱两可解释, “这些首饰全是家里头的, 估摸着早就有了, 并非新买, 所以确切来源,我也不清楚。” 吕卿尘捏着簪子,有些失神。 他的姐姐早就死了十几年了, 他不该心存侥幸才是。 “你喜欢的话,我把簪子送给你。”苏眠看得出,吕卿尘待簪子很不同, 他看着银簪的目光里,满是柔意。仿佛那不是一根普通簪子,而是他的亲人似的。 “不用,姑娘家的簪子,我带着身上也没用处。”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吕卿尘顿了顿,面色恢复正常。 他将簪子递给苏眠,故意提醒她道:“这簪子上的花挺好看,却不知是什么花。” 话音落,不等苏眠回答,他指尖戳了戳花.心又道:“花.心这里似乎可以移动,像是卡着什么东西似的。” “是嘛?”苏眠不解,接过簪子,指尖扣着花.心使力。 ‘咔嚓’一声,簪尖部位跳出一节细针,紧连着簪身,与簪身一般长短。 “居然是件暗器。”苏眠讶异,拿着簪子爱不释手。 表面瞧着是件普通的银簪,如今伸长一截的细长如针,若是涂上毒/药,遇到危险时,拿出来使用,想必也是件厉害的暗器。 “你若当真不要,我可自己收下了。”苏眠唇角带着喜色,抬手想把针尖收起来,却发现怎么也收不回去。 “你扣动花.心,再收一次试试?”吕卿尘一旁小声提醒。 苏眠照做,果真将簪子恢复了原样。 “真的有用。”苏眠看向吕卿尘,一双杏眼里满是激动,她心里不由升起敬佩之意。吕琴师,不仅琴弹的好,人长得好看,还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 “好看吗?”苏眠将银簪簪在了头顶上,看向吕卿尘问道。 她装扮简单,头上挽了个单螺髻,斜插一只海棠珠花,如今多加了一根银簪,瞧着依旧朴素。 吕卿尘看着苏眠头顶的银簪,视线下移,停在她那张小脸上。弯眉如柳,杏眼如星,鼻头小小一只,薄唇粉嫩嫩的,宛如刚成熟的蜜桃般可爱。 “好看。”他点点头,压下心底的痛楚。 当年他的姐姐,也是在这般风华绝代的年纪,陨落了性命。 他吸了吸鼻子,抱起那只红木匣子催促:“咱们下山吧,我请你吃饭,醉仙楼的烤鸭如何?” “好啊,好啊。”苏眠连连点头。 话音落,才后知后觉想起来。 她答应过萧言瑜,等送完二表哥,就立马回宫。如今已经到了他下早朝的时间,若他回到榆阳宫见不到自己,会不会生气呢? “咱们走吧。”吕卿尘不知苏眠心中所想,拾级而下,催促她喊道。 “来了。”苏眠硬着头皮跟上,左右现在回宫也是晚了,晚一刻钟,与晚一个时辰有什么区别呢? 想到这里,苏眠释然,跟着吕卿尘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 萧言瑜原本就不信苏眠的话,见她可怜巴巴求着自个儿,才答应她出宫送萧言慎的请求。他知道她贪玩,想着她午膳时分,该回宫用膳才是,结果他左等右等,等不到人。 他心里担心她,急忙换了身衣服,出宫去寻她。 正巧在醉仙楼,堵到了他的皇后。 彼时,苏眠一身栗色长裙,坐在醉仙楼的大厅里,她对面坐着的,是一袭青衣的吕卿尘。 两人有说有笑,举杯相碰,一派和谐之景。 萧言瑜恨得咬牙,可他不又不敢当着苏眠的面生气,两人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一些,他不想破坏掉。 “娘子,我可算是找到你了。”他快步上前,装出一脸的焦躁。 萧言瑜这声娘子喊得极响,且极委屈。大厅里吃饭的客人多,不自觉都将视线转了过来。有不怀好意的,已经开始猜测,这是谁家的夫人,外出幽会,被抓了个正着呀? 一双双看好戏的眼睛,频频看过来,让苏眠很是不习惯。 她没料到萧言瑜会出宫找自己,她原想着与吕卿尘吃完饭,就回宫去。 奈何两人相谈甚欢,相恨见晚,总有着说不完的话,甚至还要了壶果酒助兴。 “你怎么来了?”苏眠压低声音,撵萧言瑜道:“你先回去,我与吕琴师吃完饭就回。”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吕琴师啊。”萧言瑜故作大方,越过苏眠,直朝对方拱拱手,“我家娘子是个琴痴,喜欢吕琴师的琴音,也念叨了好许久!” “只可惜,我重金请你到府上弹琴,你不愿意。”萧言瑜眉头微蹙,自顾坐了下来,又道:“正巧,我还没吃饭,小二……这些用过的饭菜,全部撤掉,重新上一份新的上来。” “是你……”吕卿尘显然认出来人,当初他在怡翠楼弹琴时,有人重金请他上楼一见。 他只记得,那是个挥金如土的少年,出手大方,要请他到府上弹琴。 他在怡翠楼,还有别的任务,自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没想到,他竟然是苏姑娘的夫君? 为妻花重金,寻琴师,想必,他很爱他的娘子。 “苏姑娘好福气,觅的此般如意郎君。”吕卿尘拱手,压下心底的一丝异样,唇角勾起一抹勉强的笑。 这些年来,他独自一个活在世间,孤独为伴,早习惯了世态炎凉。只是……遇到苏姑娘这样的人,才知世间趣事还有很多,她微笑时的样子真好看,和他的姐姐一样,让人心生温暖,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是在下好福气,觅得聪明伶俐的贤妻。”萧言瑜谦虚笑笑,长臂一伸,搭在苏眠肩头,“娘子,咱们回家吧。” “你不是刚点了一堆的饭菜,吃完再走。”苏眠还想着与吕卿尘聊聊,不太愿意回去。 “带回去再吃,也是一样的。”萧言瑜看出苏眠的不舍,急切又道:“我与娘子先行一步,吕琴师,告辞!” 说罢,搭着苏眠的肩膀,往外走,不给她与吕卿尘说话的机会。 第57章 当牛做马 #当牛做马# 车轮阵阵, 滚滚前行。苏眠坐在马车上, 怀里依旧抱着那只红木匣子。萧言瑜则坐在她身旁, 手上提着一只食盒,里头装着醉仙楼打包好的饭菜。 “醉仙楼的烤鸭, 果真是名不虚传。”萧言瑜吸了吸鼻子,感叹了句。 他没用午膳,本就饿了,如今闻着饭菜的香味,反倒觉得更饿了。 “你方才说没用午膳?”苏眠瞥了萧言瑜一眼,又很快撇过头。 她心里头的那股子愧疚,自从见到他后,越加浓厚了。 她不善于说那些讨好的话, 垂首想了许久,才轻声关怀道:“醉仙楼的饭菜要趁热吃,我让车夫赶马车慢一些, 你就在车上吃吧。” 话落, 苏眠起身要喊外头的车夫, 却被一只大手, 紧紧握住手腕。 萧言瑜的眸子里写满讶异,苏眠不是那种心细的人,她绣荷包的时候, 穿针引线都做不好,还是他代劳的。如今,她怎么会记挂着, 他没用午膳之类的小事呢? 实在是有些古怪! “怎么了?”苏眠不解问道,任由萧言瑜握着她的手腕,却没有挣脱。 “今日的阿眠有些不同。”萧言瑜松开苏眠的手,双眼看着她,微微眯起。他抿了抿嘴唇,莞尔一笑,又道:“不过我喜欢,喜欢阿眠今日的不同。” “哪里有什么不同。”苏眠脸颊有些微红,不知天气燥热的原因,还是被萧言瑜那句直白的喜欢惹的。 往日,她听萧言瑜说这种话,自然是当他在耍花招,挖坑给她跳。 如今……她知道自己误会了萧言瑜,知道他不是那般说谎无赖的小人。她再听这些话时,心里头,生出许多的异样。那感觉,像是突然得到一件宝贝古琴似的,有些欢喜,想要了解他更多。 “就是很不同,你今日穿得栗色的长裙,不是昨日那件青色的,还有……你头上的这只银簪是新簪上去的,真好看!”萧言瑜认真打量苏眠,缓缓说道。 苏眠沉思不说话,心里满是诧异。 她穿着什么衣服,带什么首饰,有时她自个儿都记不清,这些都是刘嬷嬷帮忙打扮的。 没想到萧言瑜这厮,竟然记得清清楚楚。 “是不是很感动?”萧言瑜从一旁靠过来,挤在苏眠身旁,嘻嘻一笑问道,“有没有觉得,我这个夫君还不错?” “你确实很好,是我……是我不好。”苏眠垂首,面上带着几分愧疚。 她一直以为,萧言瑜才是她身边最坏的那个坏人,可没想到,兜兜绕绕十几年,事实却是,她才是那个最坏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见苏眠面上不开心,萧言瑜收起一脸的嬉皮笑,柔声安慰道:“阿眠也很好,阿眠的琴弹得好听,阿眠的轻功无人能敌,阿眠长得好看,最重要的是,阿眠性子洒脱、随和,是个温暖善良的姑娘。” 萧言瑜本以为自己夸苏眠,她会像往常一样,昂着下巴,露出一脸得意洋洋。却不料……他话音刚落,苏眠竟然红了眼眶,眼角滑出几串泪珠。 “我不好……”苏眠快速背过身去,声音有些哽咽。 她用手背拭去脸颊的泪水,哼了哼鼻子,带着鼻音说道:“萧言瑜,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她说完,鼓起勇气,转身面向萧言瑜,一双杏眼,红的吓人。 “你……你莫不是偷偷放走了二皇兄?”萧言瑜不知苏眠怎么了,只依着她往日的行径,猜测道。 “不是,二皇兄去了边疆。”苏眠揉了揉鼻子,声音喑哑。 她往日行径狂放惯了,不怪萧言瑜会这么想她。 “那是你……你又打伤了哪位大人的公子?需要我帮你脱罪?”萧言瑜说罢,摆摆手,安抚苏眠道:“你如今是皇后,打伤几个纨绔子弟,无需紧张。” “不是这个!”苏眠气急,急的眼睛更红了。她将怀中的木匣子,丢到脚边,大呼了几口气,双眼一闭,咬牙说道:“今早,二表哥说,大表哥的眼睛,是他不小心弄伤的,与你无关。” “这些年来,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苏眠不敢睁开眼睛,不敢面对萧言瑜,他应该很生气吧,气她这些年的诬陷。 耳边是长久的平静,平静之后,突然传来‘噗嗤’一声的笑。 苏眠不解睁开双眼,正对上萧言瑜近在咫尺的俊脸,他的鼻子,几乎贴着她的鼻子。 鼻尖隐隐传来木槿花的香味,苏眠吸了吸鼻子,眼睛依旧红红的。 “你笑什么?”苏眠蹙眉,不解问道。 “我以为,我至死也洗脱不掉,身上的冤屈,没想到……今日提前洗清了冤屈。”萧言瑜唇角微勾,大手抬起,揉了揉苏眠的头顶,“我该谢谢阿眠,坦诚告诉我这一切,没让我继续蒙受不白之冤。” “你真的不在意?”苏眠小心问了句,她其实准备好了,让萧言瑜锤她两拳。如今,听他这轻飘飘说了两句,她反倒觉得不适应,心里头没底。 “当然不是。”萧言瑜身子后仰,从一旁提起食盒,塞到苏眠手上。 “我记得,之前有人说过,要给我当牛做马,还有……这些年,我受的委屈,也得一并补偿给我才行。”萧言瑜唇角带笑,眼睛里的欢喜更甚。 他瞥了苏眠一眼,捂着肚子,委屈巴巴说道:“我饿了,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阿眠喂我吃饭吧。” 苏眠提着食盒一动不动,她承认一切都是她的错,可她更喜欢,萧言瑜干脆利落打她一顿。 如今……他懒洋洋,像只猫儿一样跟她撒娇,要她喂饭,她委实有些不习惯。 “怎么?阿眠说过的话,不作数么?”萧言瑜故意绷着脸,双手捧着胸口,露出一脸的难过,“我这些年受的委屈,难道是活该吗?” “你别嚎了,我喂你便是。” 聒噪的声音,惹得苏眠心里头慌乱。她硬着头皮,打开食盒。 不就是喂他吃饭么?有什么难?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吗? 况且,她没喂过人,她喂过鱼啊。 这般想着,苏眠更有信心。手上拿着筷子,快速夹起片好的鸭肉,往萧言瑜嘴边喂。 说是喂,其实用抛来形容,可能更贴切。 萧言瑜昂着脖子,努力迎接苏眠的‘喂食’,他累的脖子发酸,一顿饭吃下来,生出一身的热汗。 阿眠喂他,比他自个儿吃饭,还要累。 作者有话要说:苏眠:萧言瑜,我喂你的饭好吃吗? 萧言瑜:那自然是极好吃的,就是吃的有点累,还有……越吃越饿是怎么回事? 第58章 被欺负的人 #被欺负的人# 苏眠有些后悔承诺, 给萧言瑜‘当牛做马’。 他像是拿个了免死金牌的‘小人’, 洋洋得意, 借着‘补偿’的由头,不断摧残她的肉/体和灵魂。 他将两人的床榻, 并排拼接在一起。 他睡在里头,却让她睡在外头。还美曰其名:“晚上口渴喝水,需要有人照顾他。” 念着对他的愧疚,苏眠一一应下。待到晚上,萧言瑜喊口渴,她当真撑着眼皮,下去给他倒水喝。 起夜也就罢了,然而更可恶的是:萧言瑜每日五更天起床, 非把她也从床榻上拉起来,让她为他洗漱挽发,还说……这是培养感情的秘法。 苏眠忍不住想骂人, 这是哪门子骗人秘法? 还有, 她哪会给别人挽发? 迫于萧言瑜的坚持, 苏眠实在无奈, 愣是现学现卖,勉强给他挽了个发髻。 只是那发髻歪斜不说,还因为苏眠花的时间太长, 害得萧言瑜登基以来,第一次早朝迟到。 送走‘萧麻烦’上早朝,苏眠躺在室内的床榻上, 好不容易刚眯一会,就见刘嬷嬷站在她床前,笑盈盈看着她说道:“早间,皇上离开的时候,特意吩咐过。让娘娘您,去金銮殿外等着,接他下早朝。” “他实在是得寸进尺,趁火打劫。”苏眠咬牙骂了一声,却是鲤鱼打挺一般,直接从床上跳下来。 嘴上耍一时痛快,无所谓。可她不能做个言而无信的人,这才是第一天,她得撑下去才是。 双手握拳,强给自己打气,苏眠满腔愤然,直奔金銮殿而去。 大臣们都在里头议政,苏眠不打算靠近,只站在几十丈外的长廊之上,背靠着一根白玉柱子,懒洋洋打着哈欠,像是学堂上,被先生罚站的学生似的。 萧言瑜下了早朝,走出殿门,正见不远处的长廊上,有位青衣姑娘倚在柱子上。 她双眸紧闭,双臂自然下垂,放在身侧,宛如一根直挺挺的青莲,摇曳生姿,多了几分的不真实。 他曾经期待过无数次,有一天,阿眠会笑盈盈望着他,对他说,“走,咱们一起回家。” 这一天,终于实现了。 他心里头暖暖的,轻手轻脚走到苏眠身旁,长臂一伸,抵着她身后的柱子,将她揽在身前。 “阿眠,醒醒了。”他轻轻开口,声音宛若叮咚泉水,温润好听的很。 苏眠不解睁开双眸,正对上萧言瑜的眼睛,他眼角微微上扬,眸子里仿佛盛满了星辰,带着微亮的星光。 “你……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苏眠支支吾吾。 萧言瑜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面颊上,勾得人心里头,生出一阵阵的痒意。 她压下这股异常,抬手去推他,奈何对方纹丝不动,仿若一堵温热的墙。 “长廊上的风大,我这是在给阿眠挡风呢。”萧言瑜难得亲近苏眠,自然不愿意善罢甘休,他朝苏眠靠了靠,下巴搁在她肩头声,沉着声音问道:“暖和吗?阿眠!” “你是不是傻?”苏眠抿唇骂出声,矮下身子,逃出萧言瑜的牵制。 “现在是夏天,何止是暖和?简直是热晕了人。”苏眠双颊浮起一抹红晕,不知是热的,还是其他原因。 她快速转过身去,不看萧言瑜,只催促道:“赶紧回去,我还犯着困呢!” “嗳……”萧言瑜忙喊住苏眠,上前几步,站在她身旁。 “今日的早朝,冗长繁琐,我的脑袋,有些发晕。”他说着,抬手置于苏眠面前。 “做什么?”苏眠冷着一张脸,不解问道。 “阿眠扶着我吧,咱们一起回榆阳宫。”萧言瑜轻声开口,唇角笑意盎然,看不出一分疲惫、头晕的模样。 “……”苏眠点点头,长叹一声,心里头问候了萧言瑜好些遍,才勉强露出一抹笑,抬手扶着萧言瑜的手臂往前走。 她心里头着急回去休息,步子自然迈的快。可奈何,她身旁的人,突然就成了娇滴滴的‘脆弱’人儿,一路上,喊了无数遍,“走慢一些,再走慢一些。” ——*—— 赎罪的日子,实在是度日如年,苏眠觉得这几日,她的睡眠严重不足,眼角下的黑眼圈也更深了。但奇怪的是,萧言瑜和她的作息时间,明明差不多,可他却精神抖擞的很。 苏眠过了煎熬的几日后,身子实在撑不住了,就连……她的愧疚之心,也在萧言瑜‘惨无人道’摧残之下,渐渐消磨殆尽。 实在不行,就和他撕破脸,让他多打自个儿两拳算了。 这日,苏眠如往常一样,准备去接萧言瑜下早朝,刘嬷嬷从外头走进来,柔声安慰道:“娘娘今日多休息一会儿。方才皇上派人过来,说是早朝过后,还有要事与几位重臣商量,不用娘娘过去迎接。” 苏眠头一次觉得,刘嬷嬷的声音如此悦耳好听。她连连点头,满足眯起眼睛,重新躺回床上。 “娘娘难道不好奇,会是什么事情吗?”刘嬷嬷还未走,站在一旁小声问道。 “不管什么事,对我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苏眠把脑袋,塞到枕头下面,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很明显,不感兴趣。 刘嬷嬷见苏眠这般模样,也不好再多说,只轻手轻脚,离开了正殿。 萧言瑜一连几天,早朝过后,都忙着处理‘要事’。 苏眠因此自在了几天,睡的香,吃的好,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这日……萧言瑜如往常般,离开榆阳宫去上早朝。苏眠等他前脚一走,立马起身,拿上出宫腰牌,背着她的芳华古琴,出门去了。 柳白前段时间辞了宫里的职务,专心经营胭脂铺子。前几日,他还传信给她,说胭脂铺开业,请她过去观礼,顺便为铺子弹琴一曲。 她那时正被萧言瑜折磨的‘昏天暗地、头晕眼花’,只好推脱身子不适,没有过去。今日得了空闲,她自然要去捧场才是,毕竟胭脂铺子,也有她的一份,她得出一份力才是。 ——*—— ‘花容胭脂’是柳白为胭脂铺取的名字,铺子位于京师正南街一条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地势较好,想必胭脂铺的生意也应该不差。 苏眠背着古琴,找到‘花容胭脂铺’时,铺子门前,正被人围的水泄不通。 “小柳徒儿,还真是块做生意的料”苏眠感叹了一声,正欲往铺子里挤,却听里头传来一声响亮的骂声。 “我柳家,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声音底气十足,又夹着几分苍老之意。 苏眠垫着脚尖,往铺子里瞅,正见柳大人站在柳白对面,伸手指着他的鼻子,骂的起劲。 柳白站在一旁,不吭一声,他面色如常,紧抿嘴唇,面上夹着几分倔强。 似是感觉到苏眠的视线,他转头看了眼外面,正对上苏眠那双满含担忧的眼睛。 他嘴唇微抿,露出几分委屈,眼眶倏地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柳白(委屈):师父,你不在的我这几日,我过得委屈啊 苏眠(瞪眼):你有我过得委屈吗,我快被萧言瑜折磨死了 萧言瑜(开心):阿眠又来接我下早朝了 第59章 开张大吉 #开张大吉# 柳太傅底气十足, 骂完柳白, 拂袖而去, 只余柳白一人,站在柜台前, 形单影只,孤零零一个人。 众人见无热闹可看,转身散去,只余苏眠站在原地,看着柳白,柔柔一笑。 “你和柳太傅之间怎么了?为何突然吵得这么厉害?”苏眠迈步进门,将风华古琴,搁置在柜台上, 俯身帮柳白收拾东西。 地上零零散散,躺着许多装胭脂的瓷瓶,有已经破碎的, 还有些完好无损的。苏眠弯腰, 一一拾起, 吹了吹瓶身上的灰, 放回到柜台上,摆放起来。 “别捡了,都丢了吧。”柳白拦住苏眠, 忍不住叹息一声,“我爹能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 这些胭脂……早晚要落在他的手中,被他砸个精光。” “为何?”苏眠动作一怔,却不不解其意。 “能有什么原因?不过是读书人的几分傲气使然。”柳白叹息一声,身体往后一倚,靠在柜台上,他模样疲倦,眼眶发红,“我们柳家世代经商,等到我爹这一辈,才好不容易熬出个读书、做官的,他自然是希望子孙后代,步步高升。” “我辞了宫里的职务,跑来经商,我爹觉得我丢了他的脸。”柳白摇头笑笑,笑容里满是自嘲,“明明经商才是柳家发家之源,如今他却嘲笑起柳家的祖宗们,读书人……果真都是一副榆木脑袋。” 他声音里,夹着几分无奈,脸上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苏眠感慨了一句,拍了拍柳白的肩膀,安慰道:“若不然,咱们请工匠做些小巧的木匣,当做胭脂盒子,保准柳大人下次摔不坏。” “还是师父的鬼主意多。”柳白无奈笑笑,脸上的表情总算自在一些。 他转身去寻扫帚,准备清理地上的狼藉,可刚转身,就见一位身着灰色麻裙的姑娘,站在铺子门口,往里头张望。 “请问……这里招工是嘛?”姑娘说话声音轻轻的,微不可闻。 她长发有些杂乱,少许头发,用一根灰色的发带,绑在头顶上,其余的头发垂在脸狭两侧,遮挡住大部分的脸。 “不招工……”柳白心里头还憋着几分怒气,拿着扫帚,没好气说了一句。 “可门口贴着告示……”姑娘说着,垂下脑袋,有些失落的转身。 “等等……”苏眠看了眼门口的姑娘,喊住她,又转头看向柳白道:“如今铺子里缺人,能找位姑娘,帮着卖胭脂也是好的,何况……你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 苏眠说着,怕柳白拒绝,忙又上前一步,靠在柳白耳旁小声提醒道:“柳大人,作为读书人,最讲究就是,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他下次再来,你就让门口的姑娘去拦他,保准他不敢胡来。” 柳白若有所思点点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问道:“若我爹气得头昏眼花,他还是任性胡来呢?” “那你们柳家便多一位姨娘呗!”苏眠半开玩笑说道。 京师里,认识柳太傅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专情’的男人,可他专情并非因为柳夫人管教有方,而幼年的阴影所致。听闻柳太傅的父亲,也就是柳白的爷爷,年轻时极为风流,家里头妻妾成群。后院之中,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每天都在上演。有一回,柳太傅她娘,抱着柳太傅,哭着要跳河。结果他娘有他爹安慰,倒是没事,他自个儿却是掉进河里,喝了一肚子的水,才被人捞上来。 “我爹娶了我娘,都是被逼无奈,哪里会有什么姨娘?”柳白嘟囔一声,恍然大悟。就是因为这样,招个陌生的姑娘来照看生意,他爹才不敢再胡来。 “一个月一两银子,可以住在铺子里,但吃饭的事情,你得自己解决。”柳白搁下手里的扫帚,看向门口的姑娘说道。 “好,好。”姑娘连连道谢,声音几乎带着哽咽。 话音落,她忙迈进铺子中,抢走柳白身旁的扫帚,开始干活。 柳白倒是挺喜欢这般勤快的伙伙计,随口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立春,掌柜的叫我小春子就好。”立春小声应完话,继续埋头扫地。 柳白点点头,拉着苏眠坐在太师椅上,又倒了杯茶递给她道:“如今胭脂铺被砸的消息,大街小巷估计早传遍了,今后继续做生意,可就难上加难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胭脂好自然能赢得客人的心。”苏眠正口渴呢,喝了柳白递上来的茶,浅浅一笑,给他出主意道:“其实,我倒有个好主意,你看咱们刚招来的立春姑娘,模样瞧不真切,整个人看起来,阴沉的普通。你把她拉到咱们胭脂铺子门口,当着众人的面,用咱家的胭脂,给她化化妆,她容光焕发之时,大家自然知道,这家胭脂铺的胭脂好。” “事实胜于雄辩,人们往往更愿意相信他所看到的。”苏眠搁下手里的茶盏,抬头问正忙的立春道:“立春姑娘,你觉得呢?” “我……我”立春支支吾吾,却是倏地跪倒在原地:“立春生来貌丑,不敢在大庭广众下露脸。” 她说罢,抬起头,右手抚在额前,手指微微颤抖。 似是下定决心般,她撩起额前的碎发。 她的脸上,有着鸡蛋大小的暗灰色的胎记,从右额一直延伸至右眼角。 “请……掌柜的,不要辞退我,立春如今已经无路可走。”立春跪倒在地上,额头抵着地,声音哽咽请求道。 “没说要辞掉你。”柳白模样如常。 他还以为,立春口所说的丑,会是五官歪斜的丑八怪,没想到……她五官端正,两颗眼睛水汪汪的好看。就是脸上的胎记,折损了几分她的美丽。 “这幅样子,确实不适合站在柜台前卖胭脂。”柳白说完,不等立春反应过来,一把将人拉起来,拽着她,往铺子门口走去。 “诶,柳白……你做什么?”苏眠没料到柳白反应如此激烈,急忙上前去阻拦他。 “师父,劳您搬张椅子过来。”柳白面上坦然,拉着立春,站在铺子门口。 苏眠大抵弄清楚了柳白的意图,他是想给外头的路人,现场展示铺子里的胭脂、水粉。 她了解柳白,从小不喜文,也不喜武,单对胭脂水粉研究的通透,平日里无事,便会做一些放着。引得柳府的丫头,都甜着嘴巴,跟他讨要胭脂、水粉。 想到这里,苏眠忙搬了张椅子,放在柳白身后,竖起拇指,夸赞他道:“一会就看你的了,小柳徒儿。” 立春站在原地,茫然无措,脸上带着惊慌,她抬头看向柳白,目光中夹着几分恳求,哭声喑哑呜咽,宛如受伤的小猫。 “你哭什么?”柳白不解,从怀里掏出手绢,擦掉立春眼角的泪珠,故意吓唬她道:“你若是再哭,我可真把你撵走了。” 立春不敢出声,只呆呆看着柳白,一动不动。 从小到大,没有人替她擦过眼泪,她娘死的早,她爹续弦给她娶了个后娘。可有了后娘,也就有了后爹。两人婚后没多久,给立春生了个弟弟,可怜立春小小年纪,在家里头做饭、烧菜,劈柴、洗碗,样样不落。 立春长到十五岁,家里人嫌她丑,嫌她嫁不出去,便将她卖给了村头的老光棍。 她死活不愿意,眼看求饶没用,便偷了些盘缠,连夜逃到京师,寻亲来了。 她娘死前说过,她有个姨母,嫁到了京师的大户人家,夫家姓许。可她千辛万苦来到京师才知道……京师不比老家的小村子,大如汪洋,光凭一个许家,根本找不到人。 她在京师找了几日,盘缠用尽,饿着肚子,走投无路,才走进了这家胭脂铺。 前几日,这家胭脂铺开业的时候,她围观过,掌柜的是个面若桃花的白衣公子,他就站在柜台前,面前摆着几碟花瓣,垂首认真碾磨胭脂粉,认真的样子真好看。 她从没想过,这样如玉般的公子,会愿意留下她,更没想过,他会给主动给自己擦眼泪。 “你好好坐着,别怕。”温润的声音响在耳侧,立春从呆愣中回神。 她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安定,她顺从的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在一起,很是局促紧张。 “姑娘别怕,小柳徒儿是想给你打扮打扮。”苏眠柔声安慰完立春,从铺子里寻了只铜锣,“咚咚”、“咚咚”的敲起来。 这里地处繁华的南街街道,人来人往。 路人听到铜锣声,三三两两聚齐在胭脂铺门口。 有人发现了立春脸上的胎记,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隐约可以听见,“胭脂铺找个貌丑的姑娘,做什么?还想不想卖胭脂了。” 立春脑袋垂的更低,心里头慌乱不安,全写在脸上。 “你别听他们胡说,你长得好看。”柳白弯腰,在立春耳畔说了句,不等她反应过来,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他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音道:“本店的胭脂、水粉,全是在下手工碾磨制成,不同与传统的工艺,从选材到成品,每一步都是精挑细选。” “这位立春姑娘,是本店新招的伙计,她模样瞧着是有些不同,可店里的水粉、胭脂,可以帮她恢复成,她最美的模样。” 柳白话音落,围观的人群,摇头不信,更有甚者,大声嘲笑道:“掌柜的真敢夸下海口,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若真能把这丑丫头,打扮的貌美如花,你店里的胭脂水粉,我一定多买几分,送给家里的黄脸婆用。” “就是” “就是” 人群中有人附和,有人等着看笑话。 苏眠从柜台上取来瓶瓶罐罐,用托盘托着,置于柳白身边,对他说道:“别人不信你,我信你,你的胭脂水粉,姑姑用了也说好,她老人家见多识广,绝不会看走眼。” 柳白点头,取了些,颜色偏黄的水粉,涂在立春额前的胎记上,等胎记的颜色,几乎和皮肤的黄色相近时,他又取了些偏白的水粉,均匀涂抹她的整张脸。 他替她画了双眉,涂了水粉、胭脂,又在她额间、唇上点了朱砂……忙活了好一会,一个模样妍妍的小姑娘,出现在大家面上。 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掌声阵阵,渐渐掩盖住柳白的介绍声。 “刚才用的胭脂、水粉给我来两份。” “我要三份。” 胭脂铺里涌进来无数的客人,苏眠忙活着收银子,柳白、立春则忙活着给客人取货。不多会儿,店里的存货便卖完了。 “大家别急,明日还有新货进来。”柳白摆摆手,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开始清账。 和京师别家的胭脂相比,他的胭脂水粉卖的不算贵,一盒胭脂、一盒水粉总共只要一两银子。他总过做了五十份胭脂、水粉,除却被他爹摔坏的那些,拢共卖了三十二两,刨除材料成本和包装,净赚了二十两二两银子。 “师父,你看到没,咱们赚钱了。”柳白一脸的激动,抱着一堆银子,笑的欢实 “看到了。”苏眠忍不住笑笑,这点钱,拿到醉仙楼,也就勉强吃一顿饱饭而已。 回想柳白,以前在醉仙楼中挥霍的日子,再看看他今日赚二十两的开心,苏眠不由点头,小柳徒儿,如今真的长大了呀。 “掌柜的胭脂、水粉做的好。”立春一旁也跟着小声夸奖。 她虽然没用过胭脂、水粉,可见她后娘用过,颜色不比今日的鲜艳,味道也没今日闻到的好闻。而且……立春不禁摸了摸额头的位置,掌柜做出来的水粉好生厉害,当真遮住了她脸上的胎记。 “胭脂水粉做的好可没用,今日的生意进展的如此顺利,还要多亏有贵人相助。”柳白对着立春呵呵傻笑,顿了顿又道:“立春就是我们胭脂铺的贵人,没有你……怎么证明铺子里的胭脂、水粉好呢!” “说的对,这次多亏了立春。”苏眠一旁附和,从柳白怀里抢了一两银子,递给立春道:“给你预支一个月的工钱,给自己换身衣服,再吃顿好的,好好犒劳自己。” “谢……谢谢两位掌柜的。”立春接了银子,忙弯腰道谢,她眼眶发红,眼泪打着圈,不敢落,生怕弄花了脸上的妆。 从小,她爹骂她是“克母的赔钱货”,她后娘骂她是“嫁不出去的丑八怪”,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说她是‘贵人’,明明他们才是她的贵人。 第60章 撒娇的人 #撒娇的人# 眼看到了正午时分, 柳白抱着赚来的银子, 笑的开心, 想要请苏眠去酒楼吃饭。 “好不容易赚来的钱,不能随意花了。”苏眠摇头拒绝, 取来自己的风华古琴,背在背上。 “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你若真想请我吃饭,下次再说。”苏眠说罢,拍了拍柳白的肩膀,鼓励他道:“铺子里的胭脂、水粉卖的正好,你今日抽时间, 记得再多做一些。” “师父放心,包在我身上。”柳白点头,见苏眠欲要离开, 不放心她, 又喊了声, “已经到了午时, 你吃完饭再走呗。” “你和立春吃吧,我不饿。”背对着柳白摆摆手,苏眠举步离开。 萧言瑜已经连续好些天, 忙到晚上,才回榆阳宫,正巧给了苏眠, 钻空子的机会。 她背着风华古琴在街上晃悠,想找吕卿尘以琴会友。 左右,吕琴师晚上才去翠怡楼弹琴,白日里正好有时间。 心下打定主意,苏眠去醉仙楼,买了只烤鸭,打包带走。 苏眠早前知道吕卿尘的住址,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聊过。 沿着江鱼湖,走了有五里路。在了江湖鱼的尾巴处,苏眠瞧见一座模样普通的小院,立在江鱼湖畔。院墙用得是发黄的竹竿,绑做得篱笆。透过篱笆,隐约可见院子里,站着几个人。 “我让你跪着,你就不能趴着。”女人尖锐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话落,是一阵响亮的耳光声。 苏眠心里升起一股恼意,急忙跑过去。却见院门大开,吕卿尘躬着身子,几乎贴在地上,唇角隐隐有血色流出。他的身前,站着位头戴唯帽的华服女子,唯帽上垂着黑纱,挡住了女子的容貌,女子海棠色的长裙坠地,白色的绣花鞋上,沾染了几缕血迹。 她抬脚在吕卿尘衣角上,蹭蹭了,似乎很厌恶,他的血迹,弄脏了自己的鞋子。 “这是哪家的千金,如此嚣张跋扈?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私闯民宅,打伤无辜的人?”苏眠气愤不已,打包的烤鸭也不要了,悉数全扔到女人的身上。 “放肆!”女人尖叫着,拍着身上的油渍,宛如一只跳脱的虾子。 “给我杀了她。”女人指着苏眠,叫骂,愤然看向身后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衣,同样带着唯帽,盖住了脸。他袖口处系着银色护甲,瞧着打扮像是个军人,只是……他的护甲看起来很怪,锯齿的外形,上头塑着指甲壳大小的鳞片。 苏眠自认……跟她爹学了不少,能识出萧国所有军队的标识,只是眼前之人的身份,她暂时没认出来。 “这里是京师。”男人小声提醒,不等女人反应过来,拉着她往院门走。 “你不敢?那我自己来。”女人被气愤冲昏了头脑,顺势抽走了男人身上的剑,径直朝苏眠砍去。 她冲的急,可步伐混乱,看着不像习武之人。 苏眠眉眼未抬,赶在女人靠近前,一脚踢在女人的小腿上。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女人跌倒在地上,头上的唯帽,险些跌落。 一旁的男人倏地动了起来,却并非寻苏眠寻仇,而是大步上前,捏住了女人的唯帽,生怕她露出了脸。他不吭一声,手成刀状,砍在女人脖颈声,将人敲晕后,携在腋下带走了。 整个过程,只是眨眼间,等苏眠回神时,哪里还有什么男人、女人,只余吕卿尘趴在地上,唇角沁出,一片鲜血淋漓。 “你还好吗?我带你去看大夫。”苏眠心里头着急,解开身上的风华古琴,放在地上,忙背起吕卿尘往院子外头跑。 迷糊中,吕卿尘睁开眼睛,瞥见女子乌黑的长发,垂在眼前。他试着抬头,见她的头顶上,带着只银色的发簪,簪子尾部,镶着一朵银色的格桑花,分外的好看。 恍然间,他似乎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姐姐也是这样,背着他到处跑,明明满头的大喊,却强忍着说,一点也热。 “姐姐……”他忍不住呢喃出声,声音夹着几分呜咽与痛苦。 ——*——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脖颈处钻了进来,苏眠很是诧异,萧国的男子,从小就被教导,男儿有泪不轻弹,吕琴师如今哭的伤心,兴许是因为,身上太疼了吧。 “你别怕,马上就到医馆了,没事的。”苏眠柔声安慰完,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 夏日炎炎,天色燥热的很,苏眠把吕卿尘送到医馆时,出了一身的热汗。 她抢了药童的扇子,一边给吕卿尘扇,一边给自己扇。 “病人身上的外伤好治,可这内伤,需得好好养着,等我开两副药给你。”医馆大夫,胡子花白,给吕卿尘把完脉,安慰苏眠道:“小娘子不必担心,你这夫君,不出一月,必能活蹦乱跳,完好如初。” “你这大夫怎么老眼昏花的,他不是我夫君。”苏眠不满摇了摇扇子,顿了顿,又开口解释,“他是我哥。” “小娘子见谅!”大夫拱拱手道歉。 苏眠懒得再计较,大夫救死扶伤,是大德之人,她不该小家子气才是。 “无碍,感谢您出手相救。”苏眠点头,扶着吕卿尘,坐在外头的椅子上,等着拿药。 吕卿尘垂头不说话,右手抚着胸口脸色苍白的吓人。 许久,他缓缓抬头,看向一旁的苏眠说道:“谢谢你,送我到医馆来。” “咱们是朋友,朋友自然不会见死不救。”苏眠柔声安慰完吕卿尘,手上的扇子,呼啦呼啦,扇的更起劲。 “我不热,你自个儿扇便好。”吕卿尘看得出苏眠怕热,对着她笑笑,柔声说道。 “你还没吃饭呢吧,我去对面买些粥回来,大夫说,你如今要好好养伤,吃好睡好,身子恢复的才快。”苏眠说罢,起身要去外头,却被吕卿尘喊住。 “星河,你不好奇,那些人为何打我吗?”吕卿尘声音低沉,心里头有些话,似乎不吐不快。 “恶人作恶时,往往没有什么原因,他们本性如此罢了。”苏眠安慰完吕卿尘,对着他笑了笑,又说道:“你如果想搬家的话,记得喊我帮忙,还有……你如果想离开怡翠楼,去别处谋生计,也可以找我。” “谢谢你,星河。”吕卿尘目光中,柔和了很多,他扯着嘴角,笑容宛如外头明媚的阳光,让苏眠看了,感觉更热。 “你可不能随便对人笑,太……太好看了,比翠怡楼的姑娘,还要好看。”苏眠本是随意开了个玩笑,却见不料吕卿尘当真收了笑容,他垂首不说话,双颊上,隐约浮现,两层红晕。 “我开玩笑的,你坐在这儿等我,我去买些吃的回来。”苏眠摇摇手,与吕卿尘告别。 吕卿尘点头,只是……他等了很久,没等到苏眠,等到的却是一个陌生人。 来人称,替夫人送他回去,让他放心。 “你家夫人呢?”吕卿尘忍不住追问。 “自然是跟我家主子一起回家了。”那人声音不凉不淡。 吕卿尘的心里,倏地沉了两下。 他怎么会忘了呢?星河已然嫁做他人妇,她如今是别人的星河,她的人生,再与他无关。他有些后悔,没能早些遇见她。 吕卿尘回到小院的时候,送他的人,转身离开。 他蹒跚着进了院子,才见地上放着张古琴,那是一张通身漆黑油亮的古琴,琴弦晶莹细腻,琴头处雕刻着‘风华’二字,字迹铿锵有力,蜿蜒灵动。 “是星河的琴。”他呢喃两声,丢了手上的药,反倒将古琴抱在怀里,蹒跚着,往屋子里走去。 ——*—— 车轮声阵阵,马车滚滚前行。 苏眠坐在马车上,坐立难安。她如何也没料到,萧言瑜这个时间,会跑出来找她,他这几日,不是忙的很吗? 知道自己有错在先,苏眠不敢乱说话。 萧言瑜不问,她就不吭声,眼观鼻,鼻观心,继续装傻。 “阿眠,我在宫里头也憋得难受,你出宫玩,为何不带上我?”萧言瑜率先开口,眸子里藏着几分怨气,他忍下满腹的委屈,连连叹息问道。 “我见你太忙,没敢打扰你。”苏眠讪讪一笑,忍不住捂了捂肚子。 她中午没吃饭,去买饭的路上,被萧言瑜堵住。对方二话没说,把她拉上马车,要带她回去。她说了好久,才说服萧言瑜,让他派人送吕卿尘回家。 “知道我忙,你还不让我省心一些?”萧言瑜无奈叹息了声,往苏眠的身上靠了靠,他矮着身子。下巴搁在苏眠肩头上。 不等苏眠反应,他沉着几分声音,似乎是哀求道:“阿眠,我太累了,就让我靠一靠好不好。” 苏眠僵硬的肩膀,一动不动,好半响才听她说道:“你其实不必出来寻我,到了傍晚时分,我自然会回宫的。” 萧言瑜紧抿薄唇,面带不满,不出来找她怎么行? 阿眠日日惦记着,想和吕卿尘一块弹琴,他不提高警惕,万一阿眠被别人骗走了,他该如何是好?再说,那个吕卿尘瞧着身世干净,可他总觉有哪里不对劲,出于直觉,那样的人,还是让阿眠离远点为妙。 “可我想阿眠了,想得吃不下饭。”萧言瑜软糯糯说了句,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又跟苏眠说:“你看,我这几日辛勤朝政,都饿瘦了,阿眠回去,要多喂些吃的给我。” “好!好!”苏眠无奈点头,忍不住扶额叹息,自从答应给萧言瑜‘当牛做马’,他动不动就要求她伺候他穿衣服,伺候他用膳,还老用这种怪怪的语气说话。 她实在理解不了。 他在朝臣面前,不是一本正经的很吗? 怎么跟她独处的时候,偏偏就是一副,我赖定了你的模样。 “阿眠,我真的好累。”一旁的萧言瑜,又靠了过来,下巴搁在苏眠肩头上。 “我出过一身的汗,你不觉得闻着难受吗?”苏眠皱眉,推了萧言瑜两下,没推动。 “不觉得,阿眠便是流汗,也该是香汗才对。”萧言瑜笑着说道,话里几分玩笑,几分真实,分不清楚。 “你给我好好说话。”苏眠有些火了,顿了顿,又道:“我知道我偷偷出宫,是我不对,你打我一顿也行,别总说话这么肉麻,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我还以为,你喜欢听我这样说。”萧言瑜蹙眉,回想起前几日看过的话本子。 话本子上说:赢得夫人的欢心,就得温柔,温柔,再温柔,不仅声音温柔,说出来的话,也是门大学问,得懂得关关心、呵护对方才对。 怎么?这法子,在阿眠这里不奏效。 “我还是喜欢,咱俩以前的聊天方式,你怼我一拳,我怼你一拳,多开心。”苏眠突然开口,一拳打在萧言瑜胸口上,说道:“该你了,你也打我一拳,咱俩这事,就算扯平了。” 萧言瑜瞥了眼苏眠的胸口,指了指,又道:“是往这儿打吗?” “随你,爱往哪打,往哪儿打。”苏眠干脆利落,看着萧言瑜,等他落拳。 期待中的拳头,并没有来临。 萧言瑜摇头嗤笑一声,抬手捏了捏,苏眠头顶的发髻。 他把玩了两下,突然开口道:“打你,我嫌手疼,不如……你用你的拳头,给我捶捶腿,我正巧还累着呢。” “古人云:士可杀不可辱!”苏眠摇头拒绝。 “对”萧言瑜点头,表示赞同,他转而一笑,又道:“可古人也说过:人无信则不立。你不是说过,要补偿我吗?说话要作数才对。” “我读书少,没听过你后头那句话。”苏眠绷着张脸,想着耍赖。 萧言瑜却不管,拿着苏眠的手,往自个儿膝盖上锤。 苏眠有些不适,被人握住手,她想要挣扎,却又挣脱不开。 “你放开我,我给你锤腿便是。”苏眠无奈,小声骂了一句,“无赖!” “这可是自你自己说的。”萧言瑜抬眼看向苏眠,脸上带着得逞的笑。 他这几日,疲于应对朝堂上的争执,实在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还有这些时日,他一直忙与大臣们商议,忙着应付楚国的来信。 想起楚国送来的书信,萧言瑜揉着太阳穴,有些烦闷道:“阿眠,楚国的使者,快到京师了。” 苏眠手上一怔,又继续给萧言瑜捶腿,“楚国派使者来做什么?” “说是恭贺新帝登基,还送了位公主过来。”萧言瑜叹息一声,愁的直皱眉,“楚国来信,想与咱们萧国联姻,可眼下……皇族里未出嫁的公主,没有了。” “就算有,谁又舍得,把女儿嫁到家里之外的楚国。”苏眠闷声回了一句,心里头鄙夷这种联姻,可为了两国和平,如今已经有多少公主,葬身异国他乡? 苏眠忍不住想起,惨死在冷宫的楚国公主。她十三岁来到萧国,性格清冷,多次拒宠,冲撞昭和帝,被打入冷宫。后来……她在冷宫数年,想着挖地道逃跑,却偏偏计划暴露,被昭和帝一杯毒/酒,赐死在冷宫中。 不止这位楚国公主,便是嫁到楚国的萧国公主,也是差不多的命运吧。 “阿眠,我不想娶那位楚国公主,我只想娶你。”萧言瑜看着苏眠,他的目光中,夹着几分微光,亮晶晶的,带着一脸的诚挚。 “瞎想什么呢?说不定,人家公主看不上你,不愿意嫁给你呢!”苏眠心里生出几分异样,她强压下那股异样,半开玩笑说道。 “阿眠说的有道理。”萧言瑜唇角勾着,露出一抹舒心的微笑。这个法子好,萧国的青年才俊多得是,说不定……楚国公主,看上别人也不一定呢! “阿眠,还是你的主意好!”萧言瑜开口夸赞。 苏眠一脸茫然,她不过是像往常一样,故意说话损萧言瑜罢了,哪里出了什么好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萧言瑜(骄傲):我不管,反正我家娘子,是最聪敏的。 第61章 今夜星辰 #今夜星辰# 坐落在江鱼湖畔的篱笆小院, 院内一片漆黑黑, 唯有房内点着一盏油灯, 灯芯火光微弱,堪堪照亮, 房间里的人。 吕卿尘一袭青衣,盘腿坐在软塌上。他身前的矮桌上,放着一张古琴,他眉眼低垂,一手抚着胸口,一手轻轻拨动一根琴弦,发出“铮”的一声响。 院内突然传来,‘踏踏’的脚步声, 声音微弱,来人步子迈得小心且谨慎。 “韩历求见。”有人扣响房门,压低声音道。 “进来。”吕卿尘轻声开口, 说罢, 双脚立在地上, 扶着软塌站起了身。 “您怎么起来了?快好好躺着。”来人穿着一身黑衣, 头戴黑色唯帽,腰间挂着一柄银剑,双袖上绑着银色的护甲, 正是白日里来过的黑衣男人。 “无碍。”吕卿尘摆摆手,端着油灯,引韩历来到内室。 他从床尾处摩挲了许久, 掏出一副隐藏隐秘的图纸,递给韩历道:“这份边防布局图,乃昭和帝在世时所设,不过新帝登基后,对边防防守做了调整。为保万无一失,还是拿到新的边防布局图,再做打算。” “殿下,您不跟臣一起回去吗?”韩历有些着急,扶着吕卿尘的手,焦急望着他道,“您在萧国已经隐藏身份呆了十年,如今陛下身子骨大不如从前,诸位皇子虎视眈眈,私底下都在传,您是陛下留在萧国的弃子。此等危难关头,您该早些回去,提前做打算才是。” “不急,我已经有了计划。”吕卿尘面色淡然,抚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坐在榻上休息。 楚国此次派使者和公主过来,是他和父皇信中商榷好的。 牺牲一位楚国公主,博得出兵的理由,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楚国那位羽衣公主,还如幼时一般,顽劣跋扈。 她以为,他还是以前那个,任由她欺负的可怜虫吗? “殿下的伤可是严重了?”韩历声音带着几分焦急,从怀中掏出一只纯白瓷瓶,递给吕卿尘道:“这些止痛药,殿下可先服用一些。您再忍耐几日,羽衣公主今日敢如此伤你,臣私下里,定会偷偷给她一些教训。” “她?”吕卿尘冷笑了一声,顿了顿,又道:“不过是一颗将要废弃的棋子罢了,就让她在余下不多的日子里,再骄阳跋扈一些便是。” “白日里,臣为了不暴露与殿下的私交,未敢出手相救,还望殿下莫要怪罪。”韩历说罢,跪在地上叩首,声音哽咽。 “韩大哥何罪之有?”吕卿尘声音淡然,他轻拂衣袖,抬手示意韩历起身,“自姐姐逝世,若非有您一直帮我,我也早成了一颗弃子。” “你先退下吧,我该休息了。”他微微拂袖,示意韩历退下。 “您多保重身子,韩历明日再来看你。”韩历弓腰行礼,欲要退去。 “明日不用过来了,你如今是楚国来萧的使臣,切记隐藏好身份,免得被瞧见的人起疑心。”吕卿尘摇头,双眼盯着韩历,又问道:“按照计划,你和羽衣公主,应该明日才到京师对吗?” “是!不知殿下还有何吩咐?”韩历拱手问道。 “帮我找个人,她就住在这京师里,姓苏名星河,如今已经嫁人,只是不知夫家姓什么。”吕卿尘声音微凉,说着,指尖轻抚琴弦,轻拨动了两下。 “韩历本不该多过问,殿下的事,只是……如今到了性命攸关的紧要关头,您不该被男女之事所困。”韩历是个武将,说话直白,他知道自己这般,以下犯上。 话落,跪在地上,拱手请罪,却是一脸的坚定昂然。 “并非男女之事。”吕卿尘苦涩笑笑,右手抚着胸口,面上表情不定,“她手上有一只银簪,是姐姐生前带过的,你难道不想知道姐姐被杀的真相吗?” “已经过去了十多年,真的还能查到吗?”韩历眼眶微红,他粗壮的手背,在眼角下用力一擦,鼻音厚重,“殿下且放心,臣定然会竭尽全力找到那位女子,只是……殿下可有那人的画像?” “你见过她,就是白日里救我的那位姑娘。”吕卿尘面上浮起几分笑意,“若能借由她的手,查清姐姐被杀的真相,姐姐泉下有知,定然也会感到欣慰。” ——*—— 榆阳宫,正殿。 苏眠躺在软塌上辗转反侧,心里头藏着许多心事,有对吕卿尘伤势的担心,但更多的是,她的脑海里,总翻滚出萧言瑜的那句话,“我不想娶那位楚国公主,我只想娶你。” 其实,做了皇帝,也还是一样,有许多的身不由己。 她大睁着眼睛,无心睡眠,起身往殿外走去。 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洒了满院,银色的光芒,使得院子裹了几分神秘之色。 坐在门槛上,抬头仰望心空,苏眠瞪着双杏眼,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二表哥赴边疆的路上可还安好? 姑姑的中风之症何时能好? 吕卿尘身上的伤,好点没?他一个人能否熬药,照顾好自己? 还有……萧言瑜,他什么时候可以活的轻松点呢,什么时候,他们俩能像以前一样,毫不顾忌的打打闹闹? 苏眠垂首,心绪复杂。明明,她成亲时说过,不喜欢萧言瑜。可到如今,她得承认,她的心情,总会受萧言瑜的影响。看到他勤恳朝政,一身疲惫,她心底会生出担心,甚至想要劝他‘昏庸’一点也无妨。 “哎!”苏眠忍不住叹息一声,站起身,欲要往正殿里走,却见身后,萧言瑜仅着一身亵衣,站在原地。 苏眠不知他站在那里多久了,只捂着胸口,故意装出一脸的惊吓,骂他道:“你想吓死我吗?” “是你想吓死我吗?”萧言瑜声音中夹着几分委屈,他半睡半醒之间,摸到身旁的床榻空了一片,登时惊坐起身。他害怕阿眠一时兴起,不辞而别,他匆匆往外走,却见她静静坐在门槛上,如瀑的长发,像上好的绸缎般,披在她的身后。 他听到她连连叹息,心里也跟着一起抽痛起来。 他不愿意阿眠过得不开心,可他又无法放手。 “我吓你?”苏眠不解,垂首打量了一圈自己,一身白色亵衣,披头撒发,坐在门槛上,这幅光景,确实可能吓到胆小的人。 “还不是你自己胆小?”苏眠撇撇嘴,拉着萧言瑜往内室走,边走边催促他道:“你不是说楚国的公主和使臣,明日一早会到京师?你还是早些歇息吧,咱们萧国的皇帝,可不能黑着眼眶,让外臣瞧了笑话去。” “你是因为这件事,才心情不好,睡不着吗?”萧言瑜试探性问了句,心里头藏着一丝喜悦。 阿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她怕他娶楚国公主,才会辗转反侧睡不着。 “我没有担心你。”苏眠连忙反驳。可话落,却暴露出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好,好,你没有担心我。”萧言瑜唇角微弯,心满意足躺在床上。 他等身旁的人,呼吸平稳。左手开始在黑暗中,偷偷摸索,抓住她的右手,十指相扣,紧紧扣在一起。 苏眠其实并没有睡着,她任由萧言瑜抓着她的手,没有动静。 听着他胸腔如雷的响声,她觉得安心,脑海中的混乱思绪,渐渐抽离,人也跟着安然睡去。 第62章 算我求你 #算我求你# 苏眠昨晚失眠,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分, 才懒洋洋醒来。 夏日的天气, 越加炎热,苏眠一早起来, 脸上汗涔涔的难受,忙洗了把冷水脸,才吩咐刘嬷嬷帮她寻一件最薄的长裙,套在身上。 “听说楚国的使臣和公主,已经到了京师。如今……宫里头正在准备接风晚宴,娘娘白日里穿这套青色的薄纱长裙,凉快也舒服些,只是到了晚上, 还是要换上皇后的宫服,再去赴晚宴才是。”刘嬷嬷帮苏眠系好腰带,忍不住开口提醒。 “我也要赴宴吗?”苏眠蹙眉, 很明显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楚国使臣来访, 咱们萧国帝后同席, 方能彰显大国风范。”刘嬷嬷替苏眠整理好裙子, 眼神在她身上饶了一圈夸赞,“再说,咱们皇后模样生的好看, 武艺,琴音方方面面都是佼佼者,该让那些楚国的人, 开开眼才是。” 刘嬷嬷话说的官方,可心里头是替苏眠考虑,听说晚宴上,楚国公主要演奏歌舞,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冲着皇上来的。有苏眠这个皇后,在皇上身旁坐镇,楚国公主才不敢乱来。 “去便去吧,反正我也想瞧瞧,楚国派来的使臣,到底有什么能耐?”苏眠淡淡说了句,用了早膳,起身离开榆阳宫,往金銮殿走去。 人走到半道上,苏眠才想起来问道:“萧言瑜今日,可有让我去接他下早朝?” “回娘娘,今日倒是没说。”刘嬷嬷一旁捂嘴偷笑,顿了顿,又劝道:“左右已经到了金銮殿附近,娘娘再往前走两步便到了。” 轻点了点头,苏眠的步子,迈的不紧不慢。 远远瞧见,萧言瑜一身明黄龙袍,跨出金銮殿。苏眠驻足原地,遥望着他,微微招手。 那只道明黄的影子,对着苏眠的方向笑笑,脚下步子迈的飞快,不一会儿,便跑到了苏眠的面前,停下。 “阿眠。”他喘着几分粗气,笑看着她喊了声。 “你头上出了许多的汗。”苏眠看到他额头上的热汗,掏出一只白净的手帕,递给他。 萧言瑜却是不接,看着她笑道:“你给我擦。”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眼亮晶晶,唇角的笑意,恍如三月的阳光,明媚耀眼。 苏眠被看的不好意思,手帕往萧言瑜手上一塞,“爱擦不擦。” 说罢,转身就走。 “你等等我!”萧言瑜自顾擦着脸上的热汗,步子迈得急,紧紧跟在苏眠身后,生怕被甩开。 两人一道回了榆阳宫,刘嬷嬷端了两盏冰沙进来,给二人解暑用。 透明的琉璃盏中,放着细嫩嫩的冰沙,里头混着些许红豆的水果渣,酸酸甜甜,冰冰凉凉,解暑的很。 苏眠吃完自己的冰沙,意犹未尽,舔着嘴唇,看着萧言瑜手里的琉璃盏,里头还剩大半的冰沙,没有吃完。 “这冰沙吃多了,对胃不好。”萧言瑜生怕苏眠抢他的冰沙,连舀了几大勺,塞进他自个的嘴巴,舌头并满嘴的冰凉,封印住一般。 他含/着冰沙,说起话来,有几分大舌头的味道。 “活该。”苏眠见萧言瑜被满嘴的冰沙,冻的直皱眉头,不禁看着他发笑。 她这一笑,萧言瑜吃的更起劲,直到手中的琉璃盏空了,才作罢。 “你说……这冰沙是谁发明的?这般可口好吃。”苏眠托着下巴,望着空空的琉璃盏,意犹未尽。 “自然是贪吃的人发明的。”萧言瑜捏着金勺,在琉璃盏上轻敲了敲,伴随着清脆的‘哒哒’声,又道:“比如,像阿眠这般聪明、又好吃的人。” “总是变着法的埋汰我。”苏眠瞥了萧言瑜一眼,不想再跟他闲聊,起身往院子里的榆阳树走去。 她刚在树下的石凳上坐定,就见萧言瑜抱着一摞奏折,坐到了她的对面来。 石桌上,摆满了明黄色的奏折,苏眠胳膊肘往外挪了挪,托着下巴,闭目养神。 耳旁不时传来沙沙的声音,有树叶的沙沙声,亦有萧言瑜写字的沙沙声。 偶尔,几声蝉鸣,从头顶传来,让人觉得燥热,可燥热过后……心里却又异常的平静。 “萧言瑜,你还记得去年夏天嘛?”苏眠突然睁开眼睛,过往的回忆,一幕幕袭来,让她止不住发笑,“皇家别院的莲花池里,莲子正成熟时,咱们打过赌,你说你能不吃不睡,一叶扁舟,飘在池子里,看一天一夜的莲蓬而不腻。” “结果却被我发现,你偷吃莲子,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苏眠捂嘴,又笑。 那时,他们在皇家别院避暑,出不来别院,实在无聊,才置气打赌。 “我是故意的。”萧言瑜抬头,看着苏眠笑:“你若是偷偷离开别院,被苏将军发现,少不了,又是一顿惩罚。我那是为了让你乖乖呆在别院,才故意激将你。” “虽说……我躺在扁舟上,躺的累了,可也比某些人,躲在水缸后头,蜷缩一整天的好。”萧言瑜忍不住发笑。 若不是他心疼苏眠,在水缸后头,蜷缩的难受,他才不会偷吃莲子,故意引她出来。 “好啊,我还以为,我是螳螂捕蝉,没想到你这只黄雀,在这等着我呢?”苏眠气急,拿着一旁的折子,往萧言瑜脑袋上丢。 萧言瑜抬手,迅速接住,咳嗽了两声,故意严肃道:“你如今可是皇后,言行举止,需得谨慎一些。” “左右又没人瞧见。”苏眠打量了一圈,除却远处几个埋头干活的宫人,也没有别人瞧见他们呀。 “你呀……你。”萧言瑜无奈摇头,笑笑,起身靠近苏眠,小声叮嘱道:“今日的晚宴,诸位大臣都在,还有不少楚国人也在。晚宴之上,你无论如何,也要给我留些面子。” “你求我?”苏眠瞪着双杏眼,假装听不懂道。 “算我求你,你晚宴上若是表现的好,我带你出宫玩,你不是想听吕卿尘的琴声?我带你去翠怡楼!”萧言瑜服软,声音也柔的能滴出水来。 皇上带着皇后,逛青楼? 苏眠忍不住双眼放光,话本子里,可都不敢这么写啊。 “好,一言为定!”苏眠笑的开心,与萧言瑜击掌为誓。 她一身开心的劲儿,无处使,忙卷起双袖,起身往爬树:“这树上的知了,叫声太吵,会打扰你批折子,我帮你全捉下来。” “阿眠,你不是刚答应我,要注意言行举止吗?”萧言瑜忍不住发笑,拉着她坐在石凳上,摊开一张折子递给她,“你若当真想帮我,便读折子给我听吧。” “我……我困了,先回去歇息,就……不打扰你批折了。”苏眠嗓子梗了一下,以往读奏折时的阴影,历历在目。 她说完,不等萧言瑜反应过来,蹭的转身就跑。 萧言瑜望着她青色的背影,无奈摇头,唇角笑意不断。 第63章 惊魂夜宴 #惊魂夜宴# 夏日本就炎热, 热的人发慌, 苏眠身不由已, 还被套了一层又一层的宫服。 不仅如此,她的头上, 被刘嬷嬷挽了个高高的朝天髻,发髻上带着金色的凤冠,两侧各垂着三根金步摇。 苏眠感觉身子不稳,头重脚轻,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像个不倒翁,幸有萧言瑜扶着她。 两人携手入席, 看着是一副恩爱相宜的模样。 高座两侧,各摆着数十张长案,左侧坐着楚人, 右侧坐着萧国的诸位大臣。 两侧为首的分别是柳太傅, 和楚国来使。 柳太傅, 苏眠是熟悉的。前两日, 他骂柳白之时,愠怒盛气,与今日的谦虚有礼相较, 完全想像是两个人。 另一侧的楚国来使,蓄着短胡须,年龄瞧着约莫有三十多岁, 黑衣银甲,瞧着是个武将。 只是……他的身形,苏眠瞧着眼熟,尤其是他双腕上的两只护甲,外形呈锯齿状,上头塑着指甲壳大小的鳞片,和前几日,在吕卿尘院子里见过的黑衣人,如出一辙。 不会这么巧吧? 苏眠心里头犯嘀咕,却见那位楚国来使,举起酒杯,恭贺帝后伉俪情深。 他的眼睛微微眯着,看到苏眠的时候,手上酒杯微微一抖,洒出来半杯酒。 “萧国美酒醉人,外臣韩历,不胜酒力,还望萧皇恕罪。”他说着,手背擦去洒落的美酒,昂首饮下杯中酒。 他眼角的余光,在苏眠身上转了两道,目光转而变得阴狠,充满杀机。 苏眠惊觉异样,瞥向楚国来使,见他收了目光,脸上换了表情,正咧嘴笑的开怀。 长案之间的夹道上,缓缓升起一行白烟,苏眠顺着白烟的方向,抬眼去看,便见一位女子,身着锦衣华服,款款而来,她头上金钗叮当,眉眼细长妖媚,她的脸上带着白纱,鼻头、唇角隐隐若现,给一种欲语还休之感。 耳旁丝弦之声渐起,女子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仿若一只飞入花丛中的蝴蝶,双臂摇曳,腰身妩媚。 苏眠看过不少的丝竹伴舞,但不得不承认……楚国这位公主的舞,跳的是真好。 特有的异域风情,动作轻快妩媚,尤其是到了高潮部分,她竟解开了外层的罗群,露出白皙娇软的腰肢。 苏眠彼时才只水蛇腰的真正含义,这等尤物,便是个正常男人,都把持不住吧。 苏眠想到这里,忍不住撇头看向萧言瑜,却见这厮端着酒杯,正偷偷打量不远处的楚国来使,他唇角挂着假笑,小口抿着酒,喝的不急不慢。 “喂,你莫不是看上人家楚国的使者了?”苏眠抬手,偷偷萧言瑜腰上扭了一下,提醒他看看下头的楚国公主。 “我又不喜欢男人。”萧言瑜轻声反驳,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偷偷捏住苏眠的小手,声音夹着几分喑哑:“别乱动。” “你快看,虽不知这位楚国公主长相如何?可这舞却是跳得不错。”忍不住赞叹,空出的另一只手,想去抢萧言瑜面前的酒杯。美人配美酒,幸甚至哉。 “你不准喝酒。”萧言瑜将酒杯抢回来,怕她馋酒后,发酒疯。 他靠在她耳旁,故意引她去看,“你看,那楚国公主的左腿,是不是有些跛?她隐藏的很好,可每当左腿使力的时候,动作总会慢半拍。” “楚国不可能送个跛子公主过来吧?”苏眠不相信,紧盯着下头的公主看,果真如萧言瑜所说,楚国公主左腿使力的时候,动作有些迟滞。 苏眠蹙眉,忍不住想起,在吕卿尘院子中发生的一幕。若她没记错的话,她踢了欺负吕卿尘的女人一脚,那一脚,力道不小,估摸着也能让女人瘸几天。 若楚国来使是那天的黑衣男人,楚国公主,就是欺负吕卿尘的女人? 想到这里,苏眠精神一震,可是楚国人为什么跟吕卿尘有仇?还差点把人打死? 苏眠愣神,等耳旁响起热烈的掌声,才堪堪回过神来,跟着鼓掌,夸赞楚国公主,舞姿惊人。 “听说萧国的皇后,是个才情脱俗的女子,不是羽衣能否有幸,与姐姐比舞呢?”羽衣缓缓拜下身子,目光中带着挑衅。 她早就识出苏眠的身份,正是那日为救吕卿尘,打伤她的女人。 想起她救人时的焦急,羽衣忍不住嗤笑。吕卿尘在萧国的身份,藏得这么好,应该多亏了这位萧国皇后帮忙吧。 想到这里,羽衣无比同情得看了萧言瑜一眼,萧国皇帝蠢笨如猪,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不了解,她……可真瞧不上这样的男子。 奈何她有皇命在身,便是再讨厌萧皇,也得使出浑身解数,讨得他的欢心。 “不知皇上,意下如何呢?”羽衣娇笑,话落,解开脸上的面纱,露出那张倾城绝世的容颜。 周围倒抽一口凉气,很明显,这般惊艳的女子,世间少有,如谪仙在世,让人瞧着倾心。 “放肆!”萧言瑜表情肃穆,手上的酒杯,重重置在长案前,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朕的皇后,温文尔雅,贤良淑德,岂容尔等挑衅?”萧言瑜是真的怒了,楚国一个小小的公主,也敢直接挑衅他的皇后,简直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更不把他们萧国放在眼里。 萧国已不是几十年前的那个萧国,他们扳倒了楚国的欺压,如今两国平起平坐。 一个公主,也敢在萧国皇宫里撒野? “萧皇息怒,求您念在羽衣公主年幼的份上,饶恕她此这一次。”楚国来使韩历,跪坐一旁求情,他瞪了羽衣公主一眼,心里头暗骂她自作主张。 他知道羽衣公主,识出萧国皇后,识出她是踢伤她的人。可这个蠢货,实在蠢的可以,这是萧国皇宫,不是皇宫外头,她当着萧国皇帝和这么多萧国大臣的面,哪来的自信,挑衅萧国皇后的? “羽衣公主,娇嗔可爱,率真活泼,本宫愿意答应她的请求。”苏眠微笑着开口,打破眼前的僵局。她在萧言瑜耳畔耳语一番,缓缓走下高座。 她步子迈的慢,一步一步缓缓朝羽衣公主走去。 准备趁着这个机会,替吕卿尘报仇,教训这个骄阳跋扈的公主。 “娘娘,你要的木剑到了。”有宫人走来,捧着两只木剑。 “这……这是做什么?”羽衣不解,心里头生出些许不好的想法。 “公主不是要跟本宫比武吗?来吧,本宫正手痒着呢。”苏眠拿了一只木剑,眼神示意宫人把另一只木剑,拿给羽衣公主。 “娘娘可能……误”会了,她是想比舞,而非比武。 只是,羽衣公主话还未说完,苏眠举剑打断她的话:“本宫要出剑了,公主切莫因为本宫皇后的身份,就让着本宫。” 说罢,木剑戳在羽衣公主裸/露的小腹上,随着‘啪’的一声响,公主白皙的皮肤上,浮出一道红痕。 一时间,晚宴之上,一片‘哎呦’叫唤声,羽衣公主,宛如跳脱的兔子,在宴会上奔跑求饶。 楚国使臣黑着一张脸不说话,羽衣公主自己惹出来的祸事,自尝苦果,正好有人替卿尘殿下出气。 第64章 不一样的夜晚(新) #不一样的夜晚(新)# 晚宴散去, 苏眠与萧言瑜一道回榆阳宫, 两人路上有说有笑, 心情都不错。尤其是提到楚国公主‘比武’时,上蹿下跳的模样, 苏眠笑得更欢,心里头也觉得解气。面对这样嚣张跋扈的公主,就该灭灭她嚣张的气焰才对。 苏眠开心归开心,可躺在床上后,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今晚比武之时,她特意确认过,楚国公主的左腿小肚上,确实有块淤青, 像是被人踢过的痕迹。这样看来,那日在吕卿尘院子里的两人,确实是楚国公主与楚国使臣——韩历。 只是……苏眠蹙眉, 她实在想不通, 这两人千里迢迢来到萧国, 为何单单跟一个琴师过不去呢?吕卿尘这些年来一直呆在京师学琴, 不该与楚国人有交集才是。 苏眠忍不住想起,萧言瑜之前的提醒。他让她小心吕卿尘,还说吕卿尘身份不明, 可能是楚国的探子。 还说他留在怡翠楼弹琴,完全是为了打探消息。 可这也不对呀,如果吕卿尘当真是楚国的探子, 楚国来的公主与使臣,该保护他才对,怎么反而将他打成重伤呢? “哎”苏眠忍不住叹息一声,愁的直皱眉头,太难了,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实在不是适合她,她更喜欢,有问题,打一架解决的痛快。 “怎么了?方才瞧你还挺开心的。”萧言瑜本睡在里头,靠墙的位置。 听了苏眠的叹息,他身体滚了一圈,紧贴着她的后背,满是关心。 “别靠我这么近,热!”苏眠喊了声,脸色燥红,挪开身子。 如今正值盛夏,两人穿得单薄又靠得近,苏眠甚至能感觉到萧言瑜身上的热度,她头一次与人贴得这般近,神经一紧,连忙避开。 “你怎么突然不开心了呢?”萧言瑜身子往一旁挪了挪,与苏眠空出些许间隙后,又扯了扯苏眠的衣袖说道:“你往里头挪过来一些,小心掉床。” “哦……”苏眠转头,见萧言瑜很是友好,留了大片空隙给她,忙身子往床里头挪了挪,双手交握在一起道:“我方才想起来,我的风华古琴落在了朋友那,我明日得出宫一趟。” 苏眠出宫,不止是担心她的风华古琴,更是好奇吕卿尘与楚国的关系,他若不是敌国的探子,他们便还是以琴会友的朋友。可他若真是敌国的探子,她定然秉公处理,将他交给刑部关押。 “哪个朋友?”萧言瑜一脸好奇,盯着苏眠,显然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宫,可是……他明日又要接见楚国人,无法抽身陪她。 “就是……一个普通朋友。”苏眠讪讪一笑,侧过身,正巧与萧言瑜面对面侧躺着。 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胸脯,大大咧咧嘻笑道:“我知道你明日有事,不能陪我。不过你别担心……我保证,一拿到风华古琴,我就回宫。” 萧言瑜沉吟半响不说话,他才不信苏眠的‘马上回来’,她一出宫,就成了脱缰的野马,不到天黑,谁也拉不回来。 “你再信我一次呗。”苏眠实在无奈,抬手萧言瑜肩膀上,锤了锤,脸上堆着笑,努力讨好他道:“我替你捶背,你不是说多日操劳,身子骨酸胀难受吗?” 萧言瑜享受着苏眠的‘侍候’,虽然她手上的力道,一会大、一会小,很多时候,宛如隔靴搔痒,不解乏,可他还是喜欢这样的苏眠。 “好,我答应你。”萧言瑜眼里的光,缓缓升起,他抬手抓住苏眠的小手,放在自己太阳穴处,又道:“这里疼,阿眠给我揉揉吧。” 听萧言瑜答应自己出宫的要求,苏眠心情好了不少,双手在萧言瑜太阳穴中,小心揉捏,等到夜半时分,身旁的人,才双目紧闭,传出浅浅的呼吸声。 苏眠收了手,揉捏自己酸疼的手腕,好半响……才又将视线投在萧言瑜身上。 他穿着白色的亵衣,睡得酣畅淋漓,许是做了什么美梦,他唇角微微勾起,光洁的鼻头上,鼻翼微微颤动。 苏眠不得不承认,萧言瑜长得真好看,尤其是他退却一身龙袍,这般随意的躺在她的身旁,宛如世间最明亮的少年,让人挪不开眼。 “晚安!”她对着他,无声说了句,平躺在他身旁,安心睡去。 ——*—— 京师驿站,楚国公主的暂住之处。 羽衣公主从上半夜,一只哀嚎到下半夜,叫来叫去,不过是一些污言秽语的叫骂。 “你不长眼睛吗?想疼死本公主!”斥责完身旁的侍女,羽衣趴在床上,心里又骂了几百遍。她左腿肚上的淤青,腰上的青痕,全部拜萧皇后所赐,那真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她咬咬牙,砸了侍女递上来的汤药,又骂道:“韩历呢?他是死人吗?本公主在晚宴上被人欺负,他连个屁也不敢放?” “回……回公主,韩大人在外头巡逻,保护公主您的安全。”侍女畏畏缩缩,蹲在地上收拾药渣,她声音颤抖,手颤抖的更厉害。 “保护本公主的安全?”羽衣公主冷哼了一声,又骂道:“他就是这样保护本公主的安全吗?等本公主回了楚国,一定要在父皇面前参他一本,让他尝尝鞭笞的味道。” 骂声、叫喊声不断,等到了后半夜,才勉强安静下来。 彼时,韩历正躺在屋檐上,那些聒噪的骂声,他充耳不闻,只望着天上的明月发呆。 等羽衣公主睡下,叫骂声停下,韩历才翻身离开京师驿站,赶往江湖鱼尾上的篱笆小院。 卿尘殿下提醒过他,不要随意过来找他。可……有关萧皇后的身份,实在重大,他在心里想了两道,还是决定尽快禀报卿尘殿下。毕竟,殿下要找的苏星河,并非真的苏星河,她的真实姓名叫苏眠,乃当今萧国的皇后,这样的人儿,留在卿尘殿下身边,谁知道是不是有别的意图呢? ——*—— “你说……她叫苏眠,是萧国当今的皇后。”吕卿尘听了韩历带来的消息,声音满含讶异,与她相处的过程中,她完全不像一国之后,那样洒脱、浪漫的女子,不该是囚在皇宫牢笼里的金丝雀才是。 “萧言瑜将她保护的很好。”他喃喃自语,唇角突然露出一丝自嘲的笑,他的姐姐便是死在萧国皇宫里的,苏眠有姐姐的簪子,自然也该是皇宫里的人才是。 怪他没能提前想到这一层,忽略了这般重要的线索。 “殿下,苏皇后如今识出了臣与羽衣公主的身份,她可能会怀疑你的身份,您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韩历躬身恳求,语气中带着几分着急,似是生怕有人带兵,连夜围住这篱笆小院。 “现在离开,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吕卿尘摆手,示意韩历放心,他顿了顿,沉着声音说道:“我当前的身份,绝无任何破绽,至于苏眠的怀疑……” 他顿了顿,微扬起下巴,一脸自信又道:“我自然有法子,打消她对我的怀疑。” 第65章 试探(新) #试探(新)# 翌日清晨, 萧言瑜刚去上早朝, 苏眠便着急忙慌出宫去了。 今日, 她特地穿了一身黑衣,出宫后, 直奔江鱼湖畔尾上的篱笆小院。 彼时,篱笆小院中,不时传出悠扬的琴声,声声动人,偶有呜咽悲愁之意。 苏眠听吕卿尘的琴,听得多了,自然一听便识出来,是他在弹琴。 他的伤好了? 苏眠心里惊讶, 毕竟……按医馆大夫的说法,他理应在床上躺半个月才对。 那日看到他被楚国公主欺负,莫不是他们楚国人, 故意使得苦肉计? 苏眠想不明白, 她在篱笆小院外, 思量许久, 最后,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行事,试探吕卿尘的底细。 她从袖口中掏出一只黑纱, 利落系在脸上,仅两只眼露在外头。 缓缓抽出手中的青光宝剑,苏眠脚尖点地, 飞身朝篱笆小院内飞去。 她轻功极高,双脚稳稳落地,正见吕卿尘一身青衣,坐在院子中央弹琴。那把琴,不偏不倚,正是她前几日,落在这儿的风华古琴。 “你是谁?”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黑衣人,吕卿尘面露惊慌,只那张惊慌的表情下,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狡黠。 苏眠不言语,提剑朝吕卿尘刺去,她倒要看看,他是真受伤,还是伪装。 面对刺来的剑,吕卿尘转头堪堪躲过。 他抱起风华古琴,往院门的方向逃跑,只是……他身上带伤,脚下步子迈得太急,导致胸腔快速浮动,口中也发出重重的咳嗽声。 苏眠手上的剑,其实没有开封,根本伤不了人。因此,她无所顾忌,剑招又急又狠。 许是她逼的太急,吕卿尘还没冲到院门,人就不小心跌倒在地上。此时,他抱在胸前的,正是那把风华古琴。 苏眠剑刺得急,眼看收不回来,就要刺到古琴上,她心里头又急又恼,心疼古琴要遭殃。 只是……让苏眠没料到的是,只一瞬间,吕卿尘倏地转身,将风华古琴护在怀里,竟用背部对着她的剑。 剑虽然没开封,可刺在人身上,却也是实实在在的疼。 伴随着一道轻声呻/吟,吕卿尘瘫倒在地上,额头满是冷汗。 “你怎么那么傻?”苏眠有些急了,丢了手上的剑,解开了面上的黑纱。 “琴是星河最爱的古琴,我得保护好它。”他声音低沉,面上肃穆,瞧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 苏眠心里头一热,蹲在吕卿尘面前,扶他起来,沉声与他道:“对不起。” “星河,怎么是你?”吕卿尘面上带着几分讶异,他眉眼低垂,趁苏眠扶他起来的间隙,唇角微勾,双腿一软,全身的重量,压在苏眠的肩头上。 “我来找你拿风华古琴,刚才……只是与你开个玩笑。”苏眠肩上一重,说话断断续续,一张小脸,憋的有些发白。 她扶着吕卿尘在院内的矮桌前,坐下,才又喘着粗气说道:“剑虽未开封,可刺在人身上也疼,要不要去医馆看大夫。” 吕卿尘摇头不语,只垂眸抚着风华古琴,缓缓道:“星河,这把上好的古琴,你还是快些拿回去吧。放在这儿的几日,我吃不下,也睡不着,生怕弄丢了它,无法跟你交代。” “我今日便是来取琴的。”苏眠点头,面上的愧疚更甚,她顿了顿,又道歉道:“吕琴师,当真是对不起,我就是太爱闹了。” “我倒不觉得,你平日里说话还算稳重,今日这般举动,倒不像是玩闹,反而是……”他顿了顿,抬头看着苏眠,直截了当道:“试探我!” “被你瞧出来了?”苏眠讪讪一笑,她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便坐在他对面,直接了当说道:“我确实是在试探你。” “不满你说,我夫家乃是朝中重臣,昨日宫里头办了晚宴,为楚国使臣接风洗尘。不巧的是……我在晚宴上,见到了那位楚国使臣,他与那日在你院里的黑衣人,似乎是同一个人。”苏眠双眼,紧盯着吕卿尘,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萧国与楚国,因为历史缘故,战争不断。最近十多年,签下和平协议后,才互通有无,停息战火。我作为萧国人,自然不愿好难得的和平,被有心人破坏。”苏眠话里满是坚定。 小时候,她爹常年在边疆征战,不能陪在她身边。 在她心里,萧国与楚国的和平,是来之不易的,更是他爹用青春,以及她孤独的童年换来的。 这样的代价,她不愿意再付出第二次。 “卿尘并非坏人。”吕卿尘微微叹息,抬头看着苏眠,缓缓说道:“既然我与星河是朋友,自然不愿意再瞒你,那日出现院子里的人,确是楚国使臣与楚国公主,只是……我与楚国使臣并不认识,只与那位公主有些恩怨。” “我是楚国人,十年前来到萧国。来萧国之前,我与父亲一道,为宫里的贵人们,饲养御马。 那时……羽衣公主,深得皇上喜爱,且爱骑马,便经常到御马监,挑选喜爱的马匹与人赛马。 只是……她骑技不佳,又性格残虐,每次输给别人,便用簪子弄瞎马匹,嫌马儿不出力,害得她输。 这般日积月累之下,御马监的马儿,死伤增多,被皇帝怪罪下来。 可怜我爹拼死求饶,却被羽衣公主,活活打死。 我拼死面见皇上,将实情告与他,想替我爹洗涮冤屈。然而,公主毕竟是公主,便是犯了错,也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在皇上那里,得了一顿叱骂,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可我却面临被公主活活打死的困境。” 吕卿尘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发红,他清了清喑哑的嗓音,又继续说道:“我那是年少,约莫十五六岁,一气之下,打伤了公主,烧了御马监,逃出楚国,隐姓埋名。” “为了远远的躲开楚国人,我来到了萧国京师,认识了陆子期,跟他弹琴。陆子期干得那些龌龊事,我是知道的,只是……我别无选择,只能忍气吞声过这些年。” “再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陆子期被投刑部大牢后,我辗转来到翠怡楼弹琴。而那位楚国公主,这些年一直怨恨我,派人寻觅我的踪迹,她故意提早一日到京师,是想要取我的性命。”吕卿尘不言语,只红着眼眶,将风华古琴递给苏眠。 “你若是不信我,大可以去刑部揭发我。” 苏眠接过风华古琴却不说话,她沉思好久才道:“我信你。我这个人最重情谊,我们是朋友,我便无条件相信你。只是……若有一天,我发现你骗了我,便是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 “好”吕卿尘点点头,唇上带着几分温柔的笑。 星河,天涯海角,别放过我。 第66章 假象(新)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起,恢复正常更新,不再设置防盗,每天换来换去,实在太麻烦。 T_T作者君太懒了 #假象(新)# 苏眠一早急着出宫, 没用早膳, 如今执剑试探完吕卿尘, 正是腹内饥饿的时候。 肚子没出息般,咕咕叫了两声。苏眠讪讪一笑, 看着吕卿尘笑道:“我去街上买些吃食,你想吃什么?我一并买来。” “这里距离集市较远,一来一回,恐怕耽误不少时间。”路吕卿尘坐在原地休息,说罢转头看向篱笆小院,最偏落的厨房,顿了顿,又道:“厨房里有米, 你若是不嫌弃,我煮些米粥与你。” “你还受着伤呢。”苏眠不好意思。她见吕卿尘起身,忙上前一步, 拦住他, 又道:“还是我来吧, 煮米粥, 不过是把水和米放在一起,烧火煮熟。” “这个简单,我来做。”苏眠示意吕卿尘坐着歇息, 着急忙慌跑进厨房里去。 米在米缸里,水在水缸里,柴火在灶台旁边。 苏眠胸有成竹, 拿着一只瓢,舀了一瓢米,又舀了一瓢水,放到锅里。 眼看着,水盖不住米,苏眠想着平日里喝过的米粥,水多米少,忙又添了两瓢水,才坐在灶前,准备烧火。 只是……她寻了许久,寻不见火折子,只好嘀咕两声,出门寻吕卿尘去了。 彼时,吕卿尘站在篱笆旁,正吃力弯腰,摘着什么东西。 苏眠走进一看,见篱笆下种着两席青菜,乌泱泱长的好看,颜色嫩绿、葱翠,宛若晶莹的璞玉。 “你好好歇着,我来。”苏眠利落挽起袖子,要替吕卿尘摘菜。 “无碍,我动作慢些便是。”吕卿尘摇头拒绝,他看向苏眠的双眸,带着几许笑意,顿了顿,声音略带落寞道:“前几日,我身上的伤,比今日还重,都是这么撑过来的,习惯了。” “抱歉,我那日不告而别,没能提前找人,照顾你。”苏眠有些歉意,她不好意思笑笑。 “我身强体壮,能照顾好自己,你无需自责。”吕卿尘说着,摇了摇手上刚摘的青菜,笑盈盈看着苏眠,又道:“这些鲜嫩的小青菜,炒着吃正好,配上白粥,味道绝佳。” “可……我不会炒菜。”苏眠模样稍显局促,煮白粥,对她来说,已是百年难得一见,她哪里会炒菜呀。 “我会呀。”吕卿尘语气坚定,说罢,挪着步子,缓缓朝厨房走去。 他走得很慢,每走一步,像踩在刀尖上喘气。 苏眠见罢,忙上前扶着他,与他一道进了厨房。 除了舞刀弄剑,以及弹琴,苏眠嫌少擅长别的东西,这不……灶膛里的火,被她烧的乌烟瘴气,不一会儿……厨房里白烟密布,像是房子里起了火一样。 吕卿尘忍不住咳嗽,他身上带伤,每咳嗽一声,扯得胸腔跟着发疼。 “星河,还是……还是我来吧。”他轻声细语,话落,又发出一阵细碎的咳嗽声。 “坐在灶前烧火,不使力,我身子受得了,不碍事。”似是生怕苏眠拒绝,吕卿尘急忙开口。话落,拍了拍苏眠的肩头,指了指厨房外,示意她先出去休息。 “那……那就辛苦吕琴师了。”苏眠讪讪一笑,不敢再添麻烦,转身走到外头,大口呼吸起外头新鲜的空气。 烧火做饭,可真是难啊。 苏眠心里肃然起敬,心里头思量着,等回到皇宫,得好好打赏,那些做饭好吃的御厨们,他们太不容易了。 站在原地感叹了一会,苏眠实在无聊,走到院落中央的风华古琴前,坐下。这把琴落在外头好些天,如今相见,心里头担心的大石,总算落下。 她抬手抚摸琴弦,动作轻盈,食指一拨,指尖发痒,不自觉,弹起那曲《慨星吟》,正是花神节那日,才子擂台上,她与吕卿尘,都弹过的曲子。 苏眠弹的认真,等到一曲终了,才发现吕卿尘站在一旁,拍手给她鼓掌。 “星河的琴技,越加进步了。”吕卿尘好不吝啬夸奖,脸上满是欣赏之意。 “在吕琴师面前班门弄斧,让您见笑了。”苏眠谦虚说罢,突然吸了吸鼻子。 白粥软糯糯的香味,正从厨房屡屡传来。 闻到这般香味,苏眠更饿了,她舔了舔嘴唇,一双杏眼,直勾勾看向吕卿尘身后的厨房。 “吃饭了。”吕卿尘莞尔一笑,看出苏眠是真的饿了,请她到厅前的八仙桌坐下。 桌上摆着两碗白粥,一小碟青菜,白粥粒粒晶莹,青菜青翠鲜嫩,一白一青,两种颜色,让人瞧着,食欲大增。 “那我就不客气了。”苏眠搓了搓手,坐在八仙桌前,大快朵颐。 虽然只是一顿,素雅的早膳,可苏眠吃的开心,这两日经历了太多,她心里盛不下事,失眠了好几日,如今……确认吕卿尘并非敌人,她心情大好,忍不住多吃了一碗粥。 “你多吃些菜。”吕卿尘说着,欲要给苏眠夹菜。 “我不爱吃青菜。”苏眠讪讪一笑,移开碗拒绝。 她本就挑食,不爱吃青菜,况且……自从上次,夜探冷宫回来,吃了萧言瑜做的凉拌青菜,她就再吃不下别的青菜。 只是……如今萧言瑜是皇上,再想吃他做的菜,可不容易。 看着面前的一碟青菜,苏眠舔了舔嘴唇,有些怀念,萧言瑜做的凉拌青菜,不知……何时,还能有幸吃到。 想到这里,她叹息了一声,心里头突然觉得,碗里的白粥,不香了。 “怎么了?”听苏眠叹气,吕卿尘放下手中的碗,忍不住问道。 “哦,没事。”苏眠忙收起一脸的落寞,转而问吕卿尘道:“那位楚国公主与你结仇,想来不会轻易放过你,你如今可有打算,可要搬家?亦或者离开翠怡楼,换个谋生的法子。” “这里萧国京师,天子脚下,她断不敢惹是生非。”吕卿尘面上坦然,顿了顿,解释道:“楚国公主,之所以提前一日到京师,是为了隐藏身份,找我寻仇,如今……她来到京师,代表的是楚国,断然不会在天子脚下,胡乱作为。” “话虽如此,可我见那楚国公主,是个心狠手辣的,万一她派人来寻你的麻烦呢?”苏眠还是不放心。 “我有武艺护身,上次吃亏……皆因被人下/药,暂时失了武功。”吕卿尘望着苏眠,眸中满是坚定,“她若还敢来挑衅,我自然会报官。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衙门不会因为她是公主,便包庇她吧?” “自然不会。”苏眠点头,又道:“你多多保重身子,咱们以后,还要多多切磋琴艺。” “荣幸之至。”吕卿尘拱手,微微一笑,君子如玉,温良谦恭。 苏眠看了有些傻了,半响才移开目光,突然问道:“你何时回怡翠楼弹琴,我去给你捧场啊!” “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少去怡翠楼,那里龙蛇混杂,万一……出了什么事。”吕卿尘面带担忧,顿了顿,又道:“再说,你如今已经成亲,夫家若是知道你这般行径,恐伤了你们间的夫妻感情。” “这个你放心,我的夫……”苏眠顿了顿,不太习惯道:“我的夫君,他会给我一起去,他也很喜欢你的琴音。” “是……是嘛?”吕卿尘顿了顿,面上有些僵硬,他当真没有料到,萧言瑜作为皇帝,竟然愿意,陪星河到翠怡楼去,他……对星河,或许情深若海,才会这般宠溺、纵容她吧。 “卿尘的琴音,能得两位青睐,实在是倍感荣幸。”吕卿尘拱手,看向苏眠的眸子中,多了两分的算计。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大皇子萧言谨,曾经请他去华苑山庄弹琴,而皇上萧言瑜遇刺之时,正是去华苑山庄的路上。 有意思。 他唇角微勾,心里头已经有了计划。 第67章 记挂你 #记挂你# 在吕卿尘的篱笆小院用过早膳, 苏眠背着风华古琴, 告别离开。 她原准备, 直接回宫,毕竟……她昨晚答应过萧言瑜。 只是……她早膳吃的清淡, 如今沿着江鱼湖畔,走到了繁华之处,正闻到醉仙楼里飘出的烤鸭香味,浓香诱人的紧。 她舔了舔嘴唇,毫不犹豫,走进了醉仙楼,打包了两只烤鸭。 一只烤鸭送到胭脂铺子给柳白吃,另一只烤鸭, 带会宫里,她和萧言瑜一起吃。 苏眠心里计划好,脚步轻快, 朝正南街上的‘花容胭脂铺’走去。 如今时辰还早, 街上行人不多, 三三两两, 闲庭信步。 苏眠提着两只烤鸭,到胭脂铺的时候。柳白站在柜台前,拨弄面前的金算盘, 正啪啪打的起劲。他的身后,立春将一盒一盒的胭脂,摆在货架上, 动作小心翼翼。 “师父,您怎么来了?”柳白脸色不错,见苏眠进门,露出一脸的高兴,收了算盘,迎了过去。 他吸了吸鼻子,指着苏眠手里打包好的烤鸭,兴奋道:“是醉仙楼的烤鸭?可真香啊。” “这只烤鸭是给你和立春的,赶紧趁热吃。”苏眠将其中一只烤鸭,递给柳白,转身着急离开。 她得抓紧时间回宫,烤鸭若是凉了,便少了几分香味,影响口感,萧言瑜那么挑剔的人,指不定不愿意赏脸,吃上一口。 “师父,这么着急做什么?与我们一道,吃完烤鸭再走呀。”柳白拦住她,又说道:“正好我有件趣事,说给你听。” “什么趣事?”苏眠心里好奇,可又忍不住担心手上的烤鸭,一时间,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脸踌躇。 “赶紧说,我有急事呢!”苏眠瞥了柳白一眼,催促他道:“别卖关子,小心……我急眼了打人。” “不敢,不敢。”柳白了解苏眠的性子,忙将前两日,他爹又来找茬,被立春撵出去的事,说了出来。 他唇角满是笑意,捂嘴笑着又道:“师父,你当时没瞧见,我爹气的脸都绿了。立春真是好样的,张着双臂,母鸡护小鸡似的,把我爹这只老鹰,死死的挡在门外。” “立春平日里看着乖巧,却是个彪悍骁勇的姑娘。”柳白忍不住竖起拇指,不吝夸奖道。 “没……没有。”立春垂首摇头,声音软软的,底气不足又道:“立春只是想保护好胭脂铺,掌柜的收留了立春,还提前给了立春工钱,立春无以为报,只想帮帮忙。” “我们果真没看走眼,立春确是个好样的。”苏眠也忍不住夸了一句,话落,脸上浮现一抹喜色,“这么说,柳大人他应该不敢再来了吧。” “估摸着是的,他那样顾及颜面的人,大庭广众下,他可不敢再来闹腾。” “那就好,你以后放手做生意便是。”苏眠点点头,又给柳白贺喜,“小柳徒儿加油啊,我看好你。” 说罢抬步,急匆匆往外头走,不再给柳白拦她的机会。 “提着只烤鸭,走的这么急?”柳白喃喃自语,脸上浮现几分疑惑。 苏眠偏爱荤食,对醉仙楼的烤鸭,更是难以抗拒,如今……她提着烤鸭不吃,倒像是着急,给谁送礼似的。 “莫不是送给萧言瑜呢?”柳白恍然大悟,露出一脸的惊喜。 没想到啊,一段时间不见,师父和‘师娘’之间,感情进步神速啊。 “来立春,咱们一起吃烤鸭!”柳白拆开了手上,牛皮纸包好的烤鸭,脸上笑意不减。 ——*—— 苏眠紧赶慢赶,轻功加奔跑,不肖一刻钟,便跑进了宫。 她直奔榆阳宫而去,等迈进正殿的时候,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双颊红的吓人。 “阿眠,你这是怎么了?”萧言瑜正在批折子,见苏眠这般‘狼狈’的模样,急忙起身迎过去,面带狐疑,往她身后多瞅了两眼。 “你看什么呢?”苏眠喘匀气,不解看了看自个儿身后问道。 “看你是不是被狗追了。”萧言瑜说得一本正经,却把苏眠气的不行,她人品这么差吗?出个门都会被狗追。 “是被你追了。”苏眠没好气怼了一句,忙将手上的牛皮纸包,塞到萧言瑜手上。气呼呼坐在椅子上,以手做扇,给自己扇扇子。 萧言瑜不解,吸了吸鼻子,正闻到烤鸭诱人的香味。 手上的牛皮纸包,微微发热,居然还是温着。 想到苏眠,一脸热汗跑回来,是为了早些把热腾的烤鸭带回来,萧言瑜心里暖暖的,顾不上吃烤鸭,抬起衣袖,帮苏眠擦脸上的汗。 “我自己来,你赶紧把烤鸭打开。”苏眠不适撇过头,催促萧言瑜。 她故意绷着一张脸,指着烤鸭又强调道:“这可不是给你一个人吃的,咱俩一人一半。” 两人一人一口,吃得正开心,苏眠突然停下筷子,捂着肚子皱眉。小腹内一阵抽痛,带着一股温热涌出下/体,感觉有些熟悉,似乎是……那个月事来了。 “怎么了?”萧言瑜一脸紧张,也跟着放下了筷子,他低头闻了闻烤鸭,不解问道:“这烤鸭没坏呀,不该吃坏肚子才对。” “不……跟烤鸭没关系,我自个儿肚子疼。”苏眠捂着肚子,额头沁出几分冷汗,她昂首扯着脖子,喊刘嬷嬷进来。 “你哪里不舒服,我让御医给你瞧瞧。”萧言瑜站一旁,一脸担心。 他想过去扶苏眠,却被苏眠抬手拒绝。 看着她皱着小脸,紧锁眉头,萧言瑜的心,也跟着一抽抽的疼。 “你先出去。”苏眠坐在椅子上,不敢起身,生怕萧言瑜瞧出她的窘迫,连连摆手,撵他出去。 萧言瑜哪里肯走,愣是抓着苏眠的手,一脸忧心问道:“阿眠,你可是有什么隐疾,你别怕,我一定找最好的御医,治好你的病。” “你才有病。”苏眠气的大骂,话音落,只感觉肚子抽疼的更难受。 幸好刘嬷嬷这时候,赶紧来,扶住了苏眠的胳膊,按着她腕上的穴位,缓解她月事产生的痛感。 “皇上莫要担心,娘娘只是……只是月事来了,需要多多休息。”刘嬷嬷小声跟萧言瑜解释。 “那……那你直说便是,我还以为你……”萧言瑜眸中的担心稍退,只脸上红霞密布,他侧过身不看苏眠,只吩咐刘嬷嬷道:“你赶紧扶阿眠进去歇息。” “你出去!”苏眠依旧坐在椅子上不起身。 “你别着急,我出去便是。”萧言瑜忙朝殿外走去,苏眠不喊他,他也不敢回头。 殿内只剩下苏眠和刘嬷嬷两人,静悄悄的。 苏眠稍缓神后,慢慢起身,看了眼身后的椅子,椅面上沾着点点血迹,模糊一片。 “扔了吧!”她开口,一脸嫌弃又道:“扶我去洗澡,还有身上这身衣服,也扔了。” “好,都听娘娘的。”刘嬷嬷应声答应。 她跟苏眠这段时日,是了解她的。每次来月事,原本张牙舞爪的她,就成了只虚弱的兔子,她不喜欢那些血色污渍,沾染血色污渍的东西,她更会毫不犹豫的扔掉,衣服、床单、甚至是凳子。 ——*—— 萧言瑜后来才发现苏眠‘扔东西’的习惯,他倒是不反对,毕竟宫里头东西多得是,随她仍便是。 只是……第二日他起床时,发现怀里的苏眠,衣服沾着血色污渍。他顺着那些血色污渍,往下看,发现自己的衣服上,沾染着同样的血色污渍。 他紧张的说不出话。 阿眠该不会,把他也扔出去吧! 他心里头害怕,赶忙起身,换了衣服,又吩咐宫人,把衣服丢得远远的,自己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第68章 密谋暗算 #密谋暗算# 城郊处的华苑山庄, 在京师内美名远扬。 传言庄内奇花异草、翠竹山珍应有尽有。 吕卿尘身子骨刚好, 便乘着马车, 前去拜访,华苑山庄的主人。 前来接见他的, 是一位穿着蓝底黄纹,一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他带着顶黑沿圆帽,怀里抱着个算盘,模样瞧着一副商人打扮。 “在下吕卿尘,久闻庄主大名。”吕卿尘微微拱手,不等主人回话,又道:“本以为这华苑山庄的主人, 是位附庸风雅的神仙人物,没料到会是……” 他说话说一半,语气中夹着些许傲慢, 想来是故意激怒别人。 “放肆!”一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 果然怒了, 他举起手上的算盘, 往吕卿尘脑袋上砸,却不料吕卿尘,身手了得, 一个转身,顺利避开他的攻击。 “在下与山庄主人,有要事商议, 还望他亲自出来相见。”吕卿尘声音淡然,显然知道山庄主人的底细。 他瞥了眼四周,正见山庄的护卫,逐渐围了过来。 他面色不为所动,只坐在椅子上,喝着手里的茶,淡然说道:“听闻皇上一月前,在城郊遇刺,遇刺之处,距离华苑山庄,不过五里路。只可惜……有人算盘打得响亮,却错失良机。” 话音刚落,一只羽箭破门而入,堪堪擦过吕卿尘的耳畔,‘嘭’地一声,紧紧嵌入他后面的墙壁上。 萧言谨手执弓箭,一身姜黄色蟒袍,迈步走来。 他的双眸,一灰一黑,瞥了吕卿尘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有人想要上门送死,本王便帮人帮到底,送你早点上路。”他说着,又举起弓箭,直直对着吕卿尘的胸膛。 “我是来帮殿下的。”吕卿尘起身,看着萧言谨,笑的无害。 “帮贤王殿下,早日梦想成真。”他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依旧平静的很。 萧言谨不是小孩子,不会无缘无故相信别人的话。只是……吕卿尘确实有趣,他竟知晓,他才是华苑山庄真正的主人。 他将手里的弓箭,给了身旁的护卫,转而从护卫身上,抽出了一只泛着银光剑,走到吕卿尘面前,驾在了他的脖子上。 “哦,怎么帮我?你说来听听。”萧言谨微微昂起下巴,眸子中满是寒光,似乎,只要吕卿尘说错一个字,他便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鄙人不才,在翠怡楼弹琴,谋此生计。”吕卿尘拱拱手,面带微笑,小声又道:“承蒙苏皇后厚爱,与吕某约定,不日将带着‘夫君’一道,到翠怡楼,给吕某捧场。” “翠怡楼内,龙蛇混杂,若是有人在里头,出了岔子,丧了性命,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吕卿尘双眼直视萧言谨,毫无半分胆怯,“只是不知,贤王殿下,能否把握住这样的机会呢。” “你想从本王这里,得到什么呢?”萧言谨面色谨慎,显然不完全相信吕卿尘。 万一……这是萧言瑜与吕卿尘设下的圈套,他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他得先弄清楚吕卿尘的目的,再与他谈是否合作的事。 “贤王殿下英明。”吕卿尘拱手,原本带笑的表情收起,转而变成一副阴冷的模样,“吕某想要一个人的命,还望贤王殿下帮忙。” “吕先生的武功不低,取人性命之事,不是轻而易举的吗?何需本王出手。”萧言谨摩挲剑柄,眸子里依旧满是不信。 “我想要羽衣公主的性命,不知贤王殿下,可愿意帮忙?”吕卿尘低声说道,声音小到,只有他和萧言谨两人能听见。 “贤王殿下若是感兴趣,且屏退护卫,咱们两人慢慢谈,若是不感兴趣,那吕某先行告辞。”吕卿尘拱手,欲要告辞。 话落,正瞥见萧言谨,手持宝剑,往他脖子砍。 他后仰着避开,一脚踢在萧言谨手腕上,抢走了他的剑。 “吕某原以为,贤王殿下贵为嫡出的大皇子,该是气魄惊人才是,没想到……竟是这般束手束脚,畏缩不敢上前的懦夫。”吕卿尘说罢,将夺来的剑丢在地上。 他瞥了萧言谨一眼,眼神中满是轻视。 “吕先生且留步。”萧言谨换了一副温儒雅的模样,他抬手拦住吕卿尘,笑着说道:“先生里面请,本王方才只是试探,如今……你我各有所求,该好好详谈才是。” ——*—— 苏眠月事走的这日,神清气爽。 她早早起身,像是重获新生一般,舞着手的剑,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刘嬷嬷端着碗红枣红糖水,走过来温声劝道:“娘娘,你身子还未大好,该多歇息才是。” “已经大好了。”苏眠伸了个懒腰,又变成了原先那个,活泼好动的姑娘。 她将手里的剑,扔到地上,接过刘嬷嬷送来的红枣红糖水,昂首一饮而尽。 “这东西甜的腻人,好在喝了,能让肚子舒服些。”苏眠皱着眉头,将空碗递给刘嬷嬷,急着去屋里,找茶水喝。 她自顾喝了两杯清茶,才坐在八仙桌前,叹气说道:“刘嬷嬷,你说为何,来月事的都是女子?男子可有来月事一说?” “这……”刘嬷嬷一脸局促,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半响,才讪讪一笑说道:“老奴从未听过,男子来月事一说,估摸着是没有的。” “上天实在是不公。”苏眠气哼哼说声了,托着下巴,有些不开心。 下辈子,如果可以选择,她要当个男子,再不想受这等罪。 “娘娘慎言,可不敢妄议上天。”刘嬷嬷一旁小心提醒,双手合十,对着虚空念念叨叨道,“小孩子不懂事,莫怪莫怪!” ——*—— 萧言瑜下了早朝,回到榆阳宫的时候。正见苏眠,坐在半仙桌前,闷闷不乐。 他连忙走过去,坐在她对面,问道:“可是肚子又不舒服?御医开的红枣红糖水,喝了没效果吗?” “有是,有些效果,只是……这法子,治标不治本。”苏眠一脸踌躇,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似的,她转头看着萧言瑜问道:“你说……人有没有下辈子呢。” “有吧。”萧言瑜不太确定回答。 对上苏眠渴望的眼神,他忙又改口说道:“有,有,肯定有下辈子。” “那就好,我下辈子,想当个男人,再不受月事折磨,这才是治本的法子。”苏眠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她表情郑重,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阿眠若是成了男人,那我……”萧言瑜皱了眉头,思索许久,下定决心道:“我若是女人,便嫁给你,我若还是男人,便与你……与你……断/袖。” “呸!”苏眠啐了他一口,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你下辈子,还不放过我?” “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下下下下……”萧言瑜啰里啰嗦,说了有一刻钟,才又说道:“我都要和阿眠在一起。” 萧言瑜仰头,笑看着苏眠。 他本以为,苏眠会羞涩低头,再不济,会红着小脸。 不料,苏眠蹙眉看着他,半响才说了一句:“我上辈子,是不是刨你坟头了?” 第69章 惩戒小人-1 #惩戒小人-1# 转眼间过了十余日, 到了七月, 盛夏已至。 白日里, 太阳毒辣,热的人蔫成一团。到了晚间, 虽然凉爽几分,却依旧燥热,惹的人辗转反侧。 萧言瑜见苏眠,连着好几日没歇息好,想着带她到皇家别院,避暑几日。 不巧的是,那楚国来的羽衣公主,自养好伤后, 每日进宫求见,他避无可避,别无他法, 只好点头, 应允楚国使臣——韩历, 以及楚国羽衣公主, 一道前往皇家别院。 宫里上下忙活了半日,包括太后、德太妃在内,一行人前往皇家别院, 避暑而去。 苏眠想着照顾姑姑,便没与萧言瑜同坐一只撵车,而是坐在了太后的撵车上。 一路上, 她心细如针,给太后擦汗喂水,更时不时说些笑话,逗太后开心。 “幸好还有你这个小机灵鬼,陪在哀家身边。”太后靠在软枕上,忍不住叹息一声,她左半个身子失去了知觉,如今右手紧紧握着苏眠,像是抓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姑姑莫要唉声叹气,俗话说得好,笑口常开,百病不来。”苏眠微微一笑,扶住太后的肩膀,替她整理身后的软枕,好让她躺的舒服一些。 “这话,哀家怎么没听说过?”太后不解,问了句。 “话本子里说的,不会错。”苏眠笑着,替太后捏左边的手臂,她力道轻柔,动作小心谨慎。 “哀家相信眠儿。”太后点头,左臂吃力使劲,勉强动了几根手指,可这简单的动作,也惹得她生出满头的热汗。 “姑姑,别急,这病得好好养着,慢慢恢复。”苏眠继续揉捏的动作,等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外头传来宫人的喊声,说是别院到了,请她们下车。 苏眠随着宫人一道,入了皇家别院,等安顿好太后,才出门闲逛去。 皇家别院的庭院之中,花草翠竹,长势喜人,最正中的水塘里,荷叶亭亭,荷花盎然开着。 有一叶小舟,飘在荷叶丛中,苏眠伸了伸懒腰,瞧见四下无人,脚步轻点,飞身落在小舟之上。 她转身躺在小舟上,脑袋枕在胳膊上,闭目眼神。 四周寂静极了,偶有一阵微风吹过,荷叶沙沙作响,让人忍不住打起哈欠。 苏眠连着好几日,未曾休息好。 夏天本就燥热,她与萧言瑜同塌而眠,不敢穿的少,衣服也是裹了一层又一层。 这般打扮,到了晚间,自然是热的睡不着。 苏眠享受着别院里的凉意,正睡的半睡半醒之间,听到有女子呜咽的声音。 她不满睁开眼睛,嫌弃被人搅了好梦。 她起身半坐在小舟上,视线越过一层层的荷叶,看向不远处的亭子。 亭子站着几个宫人,簇拥着一身华美宫服的德太妃。 德太妃的面前,李婉儿正跪在地上,哭的呜咽娇嗔,她穿着一身粉衣,粉纱轻薄,衬得她的胴体,若隐若现。 “姨母要替我们李家做主,柳家的那位三公子,打伤了婉儿的弟弟。官府去柳家拿人,柳大人却说柳公子不在府上,官府的人想要搜查,又被柳家阻拦,这般僵持了半日,也没有半个说法。”李婉儿哭的伤心,手绢擦拭眼角,哭声更大:“柳家分明是有心包庇凶犯,如今是在天子脚下,柳家这般作为,可曾把皇上放在眼里?” “行凶伤人者,自当捉拿归案,柳家这般包庇纵容,该是连带之罪。”德太妃绷着一张脸,她伸手将李婉儿扶起来,拍着她的手,安抚道:“婉儿莫哭,本宫这就下懿旨,让刑部逮捕在逃凶犯,还你们李家一个公道。” 苏眠听到这里,心里头咯噔一下,柳家的那位三公子,不就是指的柳白? 他这几日,该在胭脂铺做生意才对,怎么会跟李婉儿的弟弟起冲突? 听德太妃下懿旨,让刑部去抓人,苏眠就知道事情严重了,刑部可不是普通的衙门,他们出手抓的,可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苏眠心里担心,连忙离开。想在德太妃的懿旨,到刑部前,先找萧言瑜,要一道保柳白性命的圣旨。 苏眠找到萧言瑜的时候,柳大人也在,他跪在地上,即便头发花白,却是跪的笔直,没有半分老态。 “你所说的,朕已经知晓,自然会秉公处理,绝不偏袒任意一方。”萧言瑜面无表情,说罢挥挥手,示意柳大人先下去。 苏眠等柳大人走了,才焦急跑到萧言瑜跟前,问道:“出什么事了?可是跟柳白有关?” “你也听说了?”萧言瑜轻问了一声,拉着苏眠的手,安抚她:“你别急,如今柳白下落不明,光凭李家的供词,不足以定他的罪。” “我相信小柳徒儿,他个性温润,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手打人。”苏眠话语中满是坚定,话音落,看向萧言瑜,死死盯着他说道:“你无论如何,要与我一起,相信他。” “李家的公子,伤得不重,虽然鼻青脸肿,可大夫说了,都是轻伤,没有伤筋动骨。”萧言瑜叹息了一声,又对苏眠道:“柳白打人是真,他若能早日自首,朕也好从轻发落,只是……他如今不知下落,反而被李家揪住了辫子,落下口舌。” “柳大人方才来做什么?他没说柳白在哪吗?”苏眠急了,抓着萧言瑜的衣袖,催问。 “柳大人,并非为柳白脱罪而来,他说……柳白与柳家断了关系,柳家也绝没有包庇柳白。”萧言瑜蹙眉,柳大人刚正不阿,绝不会为了包庇柳白,说这些谎言。他猜测,柳大人大约,真的与柳白闹掰了。只是……柳白毕竟是他的儿子,他当真不担心吗? “柳大人竟然为了柳家,这般急着跟柳白撇清关系,他到底是不是柳白的亲生父亲?”苏眠气的想骂人,手掌重重拍在萧言瑜面前的桌子上,厉声说道:“他不敢我管,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柳白吃亏。再说……李家那位公子,也不是个好人,平日里架鹰遛狗,不学无术,赌坊青楼,哪里都有他的影子,柳白要是真打了他,也一定有他的隐情。” “你别急,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找到柳白。”萧言瑜被苏眠拍桌子的声音吓到。 他急忙握住苏眠的手,见她手心红彤彤的吓人,替她吹了吹手心,才又柔声问道:“你觉得他去了哪里,咱们派人去找他?” 第70章 惩戒小人-2 #惩戒小人-2# “你别急, 眼下最重要的是, 先找到柳白。”萧言瑜被苏眠拍桌子的声音吓到。 他急忙握住苏眠的手, 见她手心红彤彤的吓人,替她吹了吹手心, 才又柔声问道:“你觉得他去了哪里,咱们派人去找他?” 苏眠的印象中,柳白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加上柳家家教极严,他虽不爱读书,却也不敢去赌坊、青楼之类的场所,要说他最可能去哪?苏眠觉得,他在‘花容胭脂铺’的可能行最大。那里毕竟是柳白第一次反抗他爹的‘战果’。况且……他‘离家出走’后, 也一直住在胭脂铺。 “我得出去找小柳徒儿。”苏眠心里打定主意,出门往外头走,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我陪你一起, 眼下天要黑了, 你一个人在外头不安全。”萧言瑜说着, 不给苏眠反驳的机会, 拉着她的手腕不松手。 “也行,多了个人,多一份力。”苏眠点头, 与萧言瑜一道,去了‘花容胭脂铺’。 ——*—— 苏眠没想到,有人比她提前一步到了‘花容胭脂铺’。 彼时, 柳大人一袭素雅长袍,鬓角花白,正站在胭脂铺前敲门。 他食指扣在门上,‘嘭嘭’敲了许久。 奈何胭脂铺大门紧闭,任凭他怎么敲,也没有任何反应。 “柳白,爹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声音底气很足,但隐隐能听出几分的担心。 苏眠瞧着,觉得稀奇。方才在皇家别院的时候,柳大人还急着跟柳白撇清关系,怎么一转头,就跑来‘花容胭脂铺’找人呢?听他话里的语气,倒是有几分担心柳白,想要带他回去自首似的。 “柳大人,不如让我试试?”苏眠上前,与柳大人并排,站在胭脂铺子前。 “老臣惶恐。”柳大人未曾料想,苏眠带着萧言瑜一道来了胭脂铺,他先是说了一声‘惶恐’,忙又对着萧言瑜的方向,行了个标准的君臣之礼。 “柳大人平身,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找到柳白,弄清事情的真相。”萧言瑜面色如常,上前扶起柳大人,眼神示意苏眠敲门。 苏眠抬手叩门,边敲边喊柳白道:“柳白,快开门,我和萧言瑜来看你了。” 半响,未听到有人回应,苏眠急了,莫不是柳白在不胭脂铺? 可他离开柳家后,只有此处可以栖身?他不在胭脂铺,还能去哪里? “我翻进去瞧瞧!”苏眠说着,不等萧言瑜反应,脚尖点地,飞身翻至二楼,推窗,跨入楼里。 如今天色已黑,屋里黑黢黢一片,视线看不清。 苏眠在黑暗中摸索,等眼睛渐渐适应黑暗,才看到货架后头,藏着一片白色。 她站在原地,屏气凝神,果真听到屋子里头,有浅浅的呼吸声。那声音一急一缓,显然属于两个人的呼吸声。 “你躲什么呢?”苏眠脚尖点地,跳到货架后,一把拽住了,那白色影子的衣领。 “师父,你怎么也来了?”白影声音中,满含诧异。他说完,拍了拍苏眠的手,示意她先松开自己。 “立春藏在哪呢?赶紧点灯,大晚上的,玩什么捉迷藏呀!”苏眠不喜欢黑暗,对着虚空喊了一声说道。 “别点灯,别点。”柳白焦急喊着,拽着苏眠的衣袖,不让她点灯。 “这乌漆嘛黑的,不点灯,怎么能行?”苏眠不满,又要喊立春。却听柳白身后,传来女人轻声的啜泣,这那声音呜呜咽咽,带着几分压抑。 苏眠精神一振,感觉身上汗毛立起。一时间,脑海里充斥着魑魅魍魉的恐怖画面。 “谁在哭?”苏眠忍不住惊叫一声,拦着柳白往窗户处跑。却不料,窗户上也印着个人影,苏眠‘啊’了一声,出拳砸向窗户,却被窗外的人,一把握住拳头。 “别怕,是我。”萧言瑜声音温柔。 他在外头听到了苏眠说话的声音,声音中夹着几分恐惧。 他心里头担心她,急忙也跟着跳上来看看。未曾想,他刚到二楼的窗户,就见一个拳头,狠狠砸向他。 他借着外头的月光,认出是苏眠的影子,忙握着她的手安慰,“别怕,是我。” “带火折子没,快点灯,这屋子里头黑黢黢的,让人看着诡异。”苏眠任由萧言瑜握着他的手,侧头,催促他点灯。 “别点灯,师父,别点。”柳白还在一旁哀求。 萧言瑜却不管,苏眠让他点灯,他便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迅速点了整个房间的灯。 柳白蹲在原地,将头紧紧埋在双/腿间,立春蹲在货架后头,正呜呜咽咽哭的伤心。 想必,黑暗中,诡异的呜咽声,便是立春的杰作。 “你们两个人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一个成了缩头乌龟,一个成了孟姜女,恨不能哭倒长城?”苏眠不解,上去拉柳白,却见他把头埋的更深。 苏眠力气不小,况且,柳白的武功都是她教的。 胳膊拧不过大腿,不一会儿,苏眠便将柳白的脑袋,从大腿之间,掰了出来。 他双眼乌青,左颊肿的老高,右颊被利器划出一道血丝,下巴上也高肿的吓人,像是发面的馒头。苏眠见惯了柳白白皙软嫩的温玉公子模样,如今,见他这般狼狈,忍不住惊呼,“你真是我的小柳徒儿吗?” “师父,我技不如人,没打过别人,给你丢脸了。”柳白声音有些哑,说着,举起双袖,又把脑袋藏了起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萧言瑜显然也被柳白如今的模样震惊到了,他站在苏眠身旁,不时偷偷打量柳白,显然和苏眠有一样的狐疑。 “无事,不过是与人比武,输了罢了。”柳白声音闷闷的,言语中带着几分懊恼。 “是和李家的那位李真元公子吗?”苏眠轻声问了句。 “你怎么知道?”柳白乌青的脸上,多了几分白色,他这是丢脸,丢到满京城,人尽皆知的地步了吗? “你确定是比武吗?”苏眠无奈摇头又道:“李家如今把状子递到了德太妃那里,说你行凶伤人,还说你们柳家包庇你这个凶犯。” “放他/娘的屁!”柳白嫌少爆粗口,此翻模样,定是被李家的无耻行径,气的脑袋发昏。 “李真元真能耐,反口咬人的事,干的是熟门熟路,一点也不手生啊。”柳白气急,发笑,忙将白日里的一切,悉数告诉了苏眠。 ——*—— 今日正午时分,柳白让立春去买些午膳回来,他等了许久,不见立春回来,便出门去寻。 谁知,立春竟被李真元带人围住,他言语轻佻,说是要纳立春为妾。 立春也是也倔性子,眼见与李家公子说不通,便抢了一旁的茶水,洗掉了脸上的妆。 她眼角处,本就有一块暗黑的胎记,如今洗去了脸上的胭脂、水粉,真容尽显。 李家公子被吓了一个大跳,出言侮辱立春为‘出门吓人的丑女’,还吩咐手下人,给立春一些教训。 柳白赶来的时候,本着‘和气生财’之道,与李家公子好话说尽。 眼见说不通,便出言,要与李真元单挑。 李真元应允,却被柳白打伤,他心里头气不过,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指使手下,围住柳白,打伤他,给自己报仇, 两人都是一脸鼻青脸肿,谁也没吃亏,谁也没占便宜。 ——*—— “他们李家有错在先,如今却要倒打一耙,实在是可恶至极。”苏眠很生气,转头看了眼身旁的萧言瑜,郑重说道:“如今,你既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该替小柳徒儿讨个说法才是。” “李家如今已经报了案,办案讲究的是证据。”萧言瑜看着柳白问道:“你可有证据?” “街上看热闹的百姓,多的是,他们都是人证。”柳白昂首,双袖衣袖遮着脸,只一双眼睛,满是坚韧。 话落,他看向立春,无奈道:“你别哭了,我都说了,我脸上的伤与你无关。” 立春紧抿薄唇,没再哭出声,可双肩依旧抖动个不停。 “师父,我如今实在没脸见人,等养好伤,再继续开胭脂铺。”柳白头埋在双袖间,又催促苏眠道:“师父,你赶紧回吧,我怕我这张脸,会吓到你。” “我是那么胆小的人吗?”苏眠抬头挺胸,伪装出一脸的自然。 萧言瑜想起方才,苏眠被‘吓’的囧样,他憋着笑,一旁小声附和苏眠道:“不是。” 苏眠满意点头,又对柳白说道:“你跟我们一起回去,让太医院的大夫给你好好瞧瞧,省的你破相,毁了了原本的好相貌。” “破相?”柳白声音哑了几分,有些哆哆嗦嗦问道:“这么严重吗?我以为过几天就好了。” “还是看看吧,省的阿眠担心。”萧言瑜一旁附和。 两人一唱一和,劝动了柳白,领着他一道,准备回皇家别院去。 ——*—— 柳大人还在胭脂铺门口等着,他见柳白出来,原准备上前教训几句,可见他鼻青脸肿,不禁蹙眉,面上浮起一抹担心,说道:“你的……你的脸怎么了?” “被李家的那位李真元公子打的。”苏眠小声说着,将事情始末告诉了柳大人,希望他别再误会柳白。 “你跟他说这么多干嘛?他能信吗?”柳白抬着高肿的下巴,故意呛他爹道。 “爹信你。”柳大人点头,面色沉如水,半响才又道:“你等着,爹不会让你白白吃亏。” “哎,老爹……你去哪儿?”柳白见他爹走的决绝,想伸手拦他,可他刚抬胳膊,便疼的龇牙咧嘴。 “你放心,柳大人不是冲动的人。”萧言瑜笑呵呵安慰柳白,领着苏眠、柳白一道回了皇家别院。 第71章 惩戒小人-3 #惩戒小人-3# 翌日清晨, 柳大人一大早, 赶来皇家别院, 将写了一整夜的状子,呈给了萧言瑜。 状纸上清晰叙述, 柳白与李真元冲突的过程,并请来了当日围观的几位百姓,过来作证。 消息传到德太妃耳中的时候,她刚由李婉儿侍候着起身。 听闻柳大人,状告李家‘率先出手伤人’、‘污蔑柳家清白’时,她眉头微蹙,看着李婉儿,一张脸沉了下来:“哀家昨日刚下了懿旨, 让刑部捉拿柳白,如今……柳家拿着证据,反指认你们李家有错在先, 若当真是李家的错, 哀家的这张脸, 该往哪儿搁?” “姨母息怒。”李婉儿忙跪在地上, 额头抵着地,抽抽噎噎说道:“婉儿昨日确见弟弟鼻青脸肿的回来,他亲口说, 是柳家的三公子欺人太甚,出手伤了他,婉儿也是心疼弟弟, 才来求姨母替我们李家做主。” “可如今,柳家证据确凿,说是你弟弟李真元,先动的手。”德太妃重重叹息一声,有些暗自恼怒,她不该听信李婉儿一面之词,冲动下了懿旨。 只是如今……她骑虎难下,便真是李家的错,她也得护着李家,否则……打的就是她自己的脸。 “事情到了这一步,婉儿也不知为何。只如今,柳家反咬我弟弟一口,实在是可恶。”李婉儿抬手,看着德太妃红着眼眶恳求道:“谁知柳家耍了什么手段?他们找来的证人,说不定是贿赂请来的,若是普通百姓的话可信,这样的证人,我们李家多的是。” 德太妃沉思不说话,半响,她挥挥手,示意李婉儿起身,对她道:“既然如此,你们李家也请些证人过来,把这蹚水搅得再浑一些。皇上他国事繁忙,这等斗殴的小事,上不得台面,估摸着……皇上他做个和事佬,两家冰释前嫌,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就这么轻易放过柳家吗?”李婉儿抿唇,面上不太乐意。 德太妃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暗含警告,她端茶饮了两口,沉着声音道:“若对方是寻常人家,即便是李家先动的手,哀家也能替李家做主。可对方是柳家,柳大人乃是皇上的太傅,咱们萧国最讲究尊师重道,你还想让哀家,不辨黑白,强为李家做主不成?” “婉儿不敢,婉儿只是心疼弟弟一脸的伤。”李婉儿垂首,紧要银牙,显然心里头恨死了柳家。 “你放心,哀家会请宫里头,最好的太医,给他瞧病,保准他过不了多久,便又能活蹦乱跳。”德太妃说着,拉起李婉儿,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语重心长道:“你需尽快抓住皇儿的心,若能讨得他的欢心,这种事情,不用哀家出马,皇上自会率先替李家做主。” “婉儿无能,有负姨母的期望。”李婉儿垂首,面上有些自责,怪她在宫里这些时日,始终不得皇上宠幸,若不然……她弟弟被人打成这样,皇上也该替他们家讨个说法才是。 “日子还长,婉儿多加努力便是。”德太妃叹了两声,示意李婉儿扶她出门。 ——*—— 前厅上,萧言瑜一身明黄龙炮,端坐长案之上。 他的身旁,苏眠一脸焦急,坐立难安。 厅前黑压压跪着一片人,首当其冲的是柳白、柳父,以及李真元和李父。 四人身后,又跪着不少寻常百姓,是柳家和李家,各自请来的目击证人。 “卑鄙……”苏眠咬牙切齿,小声嘟囔了一句, 她怎么也没料想到,李家竟也请了‘证人’,还义正言辞,污蔑柳白撞到李真元,不道歉,反倒先动手打人。 “如今两家各执己见,又都有自己的证人,实在是难断真假。”德太妃开口,一副和事佬的模样又道:“左右都是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不如两家各罚一百金,用于施粥做善事,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吧。” “太妃娘娘,您见过二十岁的小孩子嘛?”苏眠心里头烦躁,语气自然不好。 “你……”德太妃显然没料到,有人不给她面子,还敢当面顶撞她。 她狠狠瞪了苏眠一眼,双手握拳,勾着唇角讥笑道:“听闻皇后与柳家的三公子,关系斐然,今日一见,果真不假。为了柳三公子,皇后竟然不顾皇上国事繁重,劳心费神,非要将这等打打闹闹的小事,搬到台面上来。” 德太妃话里有话,当着皇上和众人的面,说皇后与别的男子,关系斐然。 众人竖着耳朵不吭声,可那颗好奇的心,支使着他们的眼睛,在苏眠与柳白身上来回打转。 萧言瑜夹在德太妃与苏眠之间,不好受。 他沉着脸,看着德太妃的方向咳嗽了一声,小声提醒:“母妃,柳公子是阿眠的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阿眠想替柳公子讨回公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哼,什么徒弟、师父?”德太妃冷哼了一声,面带不满:“李家乃是皇亲国戚,李真元更是皇上的表弟。柳家三公子,动手打了皇亲国戚,藐视王权,该重罚才是。哀家看在柳大人的面子上,才提议两家各罚一百金,息事宁人。”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说李真元,只是德太妃旁系的亲戚,便是德太妃您自个儿做了错事,也该一样受罚。”苏眠不服软,瞪着德太妃不松口。李家的夫人,是德太妃的妹妹,德太妃这是明目张胆护着李家,打压柳家。 “放肆!”德太妃恼羞成怒,抬手重重拍在长案上,指着苏眠叱骂,“你竟敢公然顶撞哀家,皇后如此不识大体,该早日打到冷宫,面壁思过才是。” 她说完,瞪着萧言瑜,呜咽着又哭道:“哀家这张脸,今后要往哪儿放,皇上,你要给哀家做主。” 萧言瑜一个头两个大,他坐在德太妃与苏眠之间,两耳充斥着不同的争执声音。 “母妃息怒。”萧言瑜先替苏眠求情,私底下,又攥着苏眠的手,偷偷安抚她。 “就按照母妃说的来,两家各罚一百金,用于施粥做善事,这事便结了。”萧言瑜说完,生怕苏眠生气,双眼看着她,跟她挤眉弄眼,提醒她先别发火。 “还望母妃看在阿眠年幼的份上,不与她一般见识。”萧言瑜又说,面上不咸不淡,端的是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 “哀家懒得跟她一般见识。”德太妃得到想要的结果,心里头欢喜,懒得再看苏眠一眼,只牵着李婉儿的手,两人一道先行离去。 德太妃一走,厅前跪着的众人,也一一告退离开。 一时间,硕大的前厅,只剩下萧言瑜和苏眠两人。 “你说,你为何与德太妃一道,偏袒李家?你还真觉得,李真元是你弟弟,你该照顾他不成?”苏眠气的咬牙,恨不得一拳,砸在萧言瑜眼窝上。 “你上了母妃的当,却不自知。”萧言瑜叹息一声,又道:“她故意激怒你,为得便是,让你在众人面前,失了体统。她怕咱们一直审下去,才故意想法子激怒你、混淆视听,你与她起了争执,正好顺了她的意。” “什么意思?”苏眠还是不懂,蹙眉问萧言瑜。 “你与母妃起争执,对我这个皇上来说,当务之急,是先解决你们的争执,李真元与柳白的斗殴,便成了小事。”萧言瑜摇头,笑了笑。阿眠一脸懵懂的模样,还真是可爱的紧。 “什么跟什么?”苏眠蹙眉,抬手重重拍在长案上,恨得直咬牙,“柳白的委屈,就这么白白算了?他心里要难受死了。” “没说算了啊。”萧言瑜看着苏眠笑的无害,“明的走不通,你来暗的便是。” “暗的?”苏眠呢喃,眸子陡然一亮,她急哄哄往外头跑,边跑边不忘说道:“你好好批奏折,我晚上,回来的晚一些。” ——*—— 翌日,街头巷尾传来消息。 说是,李家的公子李真元,半夜遇到黑白无常索命,为了活命,按照黑白无常的吩咐,脑袋撞墙一百次。听说李家公子,被李府下人找到的时候,一脑袋全是血,人都快吓傻了。 消息传到皇家别院的时候,苏眠、萧言瑜,刚领完太医给柳白看诊。 柳白脸上敷着捣碎的草药,他整个脸皱在一起,想笑,却害怕笑掉脸上的草药,只能干憋着,抖动肩膀。 “谁出的注意?”萧言瑜同样憋着笑,见四下无人,好奇问了句。 “聪明如我,自然是我想出来的。”苏眠食指扣着,太阳穴的位置,又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李真元他自个儿做了太多的亏心事,心里有鬼,这可怨不得别人。” “多谢师父,给徒儿伸冤。”柳白拱拱手,嘴巴不敢张太大,只小声道谢,眉眼间,全是喜色。自从与父亲争执,与柳家断了关系,他许久未笑的这般开心。 经过这件事,柳白看清了不少。起码,他的父亲,并不像表面那般不在乎他。 见他被人打伤,他一样担心他,甚至一夜不眠不休,想法子替他伸冤。 “谢谢。”柳白由衷道谢。 “客气什么,你养好伤,赶紧回胭脂铺干活。”苏眠笑吟吟又道:“别忘了,我和萧言瑜,每人要分三成的利润呢。” “忘不了。”柳白揉搓双手,眸子里盈满了光。 第72章 借马风波 #借马风波# 柳白暂居皇家别院养伤的这段时日, 被苏眠当成了重点保护对象。 她日日领太医过来, 给他脸上敷草药, 盼着他的脸,早些好。 虽然她口头上说, 怕柳白耽误了胭脂铺的生意。可柳白心里头明白,苏眠不仅是他的挚友,更是待他如亲人一般。 柳白心里头温暖如春,只是……每每对上萧言瑜不悦的目光,他提心吊胆,对于苏眠的关怀,他是又喜欢又害怕。 这般精心养了几日,柳白脸上伤势好转, 红肿渐退,只是眼角、唇角还有些乌青色。 “师父,我如今伤势大好, 你不用日日来照看我。”柳白说完, 小心翼翼看一眼, 站在苏眠身后的萧言瑜。对方眉头微挑, 似乎对他的话语,很是赞同。 “确实好了许多。”苏眠仔细打量了柳白两眼,转而又说道:“脸上乌青的地方, 用水粉遮一下,这张脸便会完好如此,如此……你赶紧回柳府去吧。” “师父, 你这是着急撵我走?”柳白有些讶异,明明前两日,苏眠还日日担心他的伤势,怎么一见他好转,立刻就要撵他走呢? “不是我撵你,是你娘想你了。”苏眠无奈摇摇头,叹息一声解释道:“柳大人前几日来找我,说柳夫人念着你,忧思过甚,整个人消瘦了许多。他想让你回府探望你娘,只是……你当时一脸是伤,柳大人担心你娘见你受伤,会受到惊吓,这才托付我,待你养好伤后,再催促你回府去。” 柳白如有所思点点头,看向苏眠,略带委屈说道:“怪不得师父这两日,待我尤其上心,原来是我爹托付你的。” “你胡思乱想什么?”苏眠抬手,食指微弯,重重扣在柳白脑袋上,“即便没有柳大人的托付,我也一样会照顾好你。” “还磨蹭什么?赶紧回柳府看你娘去。”苏眠说着,见柳白还磨磨蹭蹭,忙抬脚踹他。 柳白蹦着跳出门外,捂着屁/股,敢怒不敢言,若是往常,他定要还手,与苏眠较量一番。 只是如今……苏眠身后还站着萧言瑜这尊神,他便是想还手,也不敢还手啊。 “皇家别院,地处城郊,单靠我这两条腿,什么时候才能走回柳府?师父,你撵我回家,倒是先借我一匹马呀!”柳白站在门口不动,看着苏眠的目光,带着几分无奈。 “倒是我大意了。”苏眠点头,看向身后的萧言瑜问道,“这皇家别院的马,养在何处?” “就在后院的马厩,咱们一起过去。”萧言瑜说罢,率先带头往后院走。 他挺希望柳白早点离开,本来,他带苏眠来皇家别院避暑,为得就是,两人朝夕相处,多培养感情,奈何……半路上,出了柳白这一道岔子,打乱了他的计划。 如今,听闻柳白借马要走,萧言瑜极其主动,巴不得早点送他离开。 ——*—— 萧言瑜的记忆中,皇家别院的马儿,匹匹精良,都是顶好的汗血宝马。 只是,萧言瑜来到后院马厩时,才发现,马厩卧着几匹病马,模样蔫蔫的,进气多出气少。 “皇上、皇后息怒,这些马……这些马儿,前几日还是好好的。”负责照看马匹的是个老宫人,胡子花白,跪在地上,红着眼眶道:“老奴待这些马儿,如至亲好友,细心照看,从不敢懈怠,只是……自那位楚国公主来了以后,她日日来马厩挑马,说要骑行用。老奴不敢抗命,便给了她,只是她牵出去的马儿,回来便是一副蔫蔫、死气沉沉的模样,老奴一介马夫,不敢出言哄骗圣上。” “听闻楚国那位公主,是位舞姿惊人的可人儿,怎么她还有这种虐马的癖好?”柳白不解蹙眉,果然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楚国送来的娇软公主,背地里,会是个辣手摧马的人呢。 苏眠想起吕卿尘之前的话,他确实提过,楚国的羽衣公主,爱与人赛马,可骑技不佳,性格残虐,时长虐马。 “她是楚国的公主,既是到萧国做客,便该有个客人该有的样子。不论待人还是待马,这般随意虐害,便是无礼。皇家别院,不需要这样的客人。”萧言瑜冷声说了句,不知是生楚国公主的气,还是因为没送走柳白而生气。 他迈步往前厅走去,步履匆忙。 苏眠紧随其后,提醒他道:“她毕竟是楚国的公主,咱们不能因为几匹马,伤了与楚国的交情。” “阿眠,萧国已不是几十年前,那个对楚国俯首称臣的萧国,咱们若是步步退让,反而让对方得寸进尺。”萧言瑜驻足原地,看着赶上来的苏眠,眸子决然。 “可你想过没有,若是因几匹马闹得不痛快,可能被对方拿捏把柄。”苏眠看着萧言瑜一字一句问道:“你忘了吗?萧国今日的和平与繁华,是花了多少将士的鲜血换回来的?” 萧言瑜不说话,垂首反思,他身为萧国的皇帝,确实冲动了一些,可任由楚国公主,在萧国的疆土上,嚣张跋扈,他忍不了。 “你别哭丧着脸,咱们也不能任由她骄纵啊。”苏眠双臂抱胸,昂着下巴看向萧言瑜笑道:“明的走不通,咱们来暗的便是,这还是你教我的呢!” “这个我知道,咱们还扮做黑白无常,去吓唬楚国公主。”柳白急忙凑了过来,洋洋自得说道。 上次,他们吓唬李真元,也是用的这个法子。 “你聪明的脑瓜子去哪儿了?知不知道举一反三?”苏眠不满瞥了柳白一眼,抬手拍了拍它的脑袋,小声道:“马儿若是照看不当,会生出许多遭人嫌弃的东西,比如……跳蚤。” 苏眠拍了拍手,昂着下巴道:“楚国公主,即便性子再骄纵,也还是个姑娘家,姑娘家都害怕‘跳蚤’这种吸血的东西。” 柳白若有所思点点头,又问道:“师父,那你害怕跳蚤吗?” “我不……”怕 苏眠话未说话,忽然意识到,这是柳白再给她挖坑。她若是说不怕,便等于承认她不是个姑娘,可她若是说害怕,又有损她的威名。 “我不知道。”苏眠瞪了柳白一眼,看向萧言瑜问道:“你觉得这个法子如何?羽衣公主若是身上生出跳蚤,自然不敢再与马儿亲近。” “我觉得可是一试。”萧言瑜点点头,又蹙眉问道:“可这件事,交给谁去做?” “柳白模样生的不错,让他用美人计,接近楚国公主,再假意从她身上捉到跳蚤。”苏眠脸上带着坏笑。 “不……不行。”柳白连连摇头,“我娘想我了,我得回去看我娘,师父,师娘,你俩慢慢商议,我先走了。” 柳白说完,不给苏眠、萧言瑜反应的机会,迈着两条腿就往外跑,边跑边不忘记喊道:“师父,您教我的轻功挺好用,这马儿,我不借了。我靠自个儿两条腿,跑回家便是。” 说罢,一道白影,一溜烟消失不见。留下萧言瑜、苏眠两人,面面相觑。 第73章 流言蜚语 #流言蜚语# 柳白临阵脱跑, 苏眠无人可用, 只好拉着萧言瑜一道, 亲自上阵。 她给羽衣公主下了请柬,以品茶为由, 请她过来。 不多会儿,羽衣公主一袭白衣款款而来,与她一道前来的,还有那个武将打扮的楚国使臣——韩历。 “参见皇上、皇后,皇上、皇后万福金安。”两人一道跪地请安。 韩历一身黑衣,双腕带着护甲,依旧是武将打扮。 羽衣公主装扮素雅清净,说话声音软糯无害, 与她虐马的行事风格,完全不符。 “都平身吧!”萧言瑜声音淡然,随手挥了挥, 坐在长案前, 眼神示意苏眠, 提醒她速战速决。 “羽衣妹妹快些过来, 尝尝今夏的新茶,牙尖嫩叶,祛暑解渴, 更有美容养颜之效。”苏眠面上带笑,招呼羽衣坐下,让刘嬷嬷给她倒了盏茶。 不等羽衣公主举杯饮茶, 苏眠紧盯着她的脸,忽而大声诧异说道:“怎么今日瞧妹妹的肤色,感觉偏暗沉一些,不比刚来萧国时的白皙,可是在日头下晒黑了?” “有吗?”羽衣一脸紧张,抚摸着面颊,忙解释道:“我出门之时,都带着唯帽,不该晒到脸才是。” “羽衣妹妹初来萧国,可能不知道,萧国的夏天,要比楚国热一些,太阳也比楚国要盛,寻常唯帽,效果不佳,妹妹白日里出门,还是小心为上。”苏眠说着,又抚了抚自己的面庞,笑着说道:“女儿家的这张脸,比什么都重要。” 苏眠说罢,咳嗽了一声,示意萧言瑜跟着搭腔。 “对,羽衣公主这张脸,生得娇美,更应该好好保护才是。”萧言瑜点头,讪笑着,违心夸奖道。 羽衣被夸的心花怒放,双手抚着面颊,唇角笑意盎然,点头又道:“羽衣偏爱骑马出游,这段时间,日日出门骑马,兴许不小心晒伤了脸,谢谢皇上与皇后的提醒,羽衣今后定会好好保护自己。” “你说什么?骑马出游?”苏眠惊呼一声,手上的茶杯抖了两下,演技略有些浮夸。 萧言瑜看在眼里,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长袖掩嘴,憋着笑。 “骑马出游怎么了?”羽衣被吓了一大跳,放下手里的茶盏,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苏眠的脸,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羽衣妹妹有所不知,到了夏日时分,马儿身上容易生出跳蚤。女儿家家的,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与马儿亲近。男子博糙肉厚,遇到跳蚤确实不怕,可女儿家细皮嫩肉的,若是被跳蚤沾了身,那……”苏眠说话,故意不说完。 话落,她身子往后挪了挪,远离羽衣公主。那模样,似是生怕羽衣公主身上的跳蚤,传染给她似的。 “当真?”羽衣公主一张脸,涨得通红。她扭了扭肩,忽而感觉背部发痒。 莫不是真沾染上了跳蚤? 她紧抿红唇,脸上带着窘迫,欲要起身告辞,回去洗澡。 “羽衣妹妹,你别动。”一旁又传来苏眠大呼小叫的声音,吓的羽衣,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苏眠缓缓起身,手指缝里藏着,事先准备好的跳蚤尸体。 她一掌拍在羽衣公主白皙的脖颈上,开始了她的表演。 “天啊,真的是跳蚤。”苏眠摊开手,伪装花容失色,忙将手里的跳蚤尸体,丢在羽衣公主面前。她脸上带着惊慌失措,呼唤刘嬷嬷打水给她净手。 “这是……跳蚤。”羽衣蹭的站起身,一张脸憋的通红。她看着那跳蚤的尸体,感觉身上更痒了,双手情不自禁在身上挠动。 “羽衣失礼了,先行告辞。”她声音颤抖,额头沁出热汗,不敢看人。 话落,不等萧言瑜与苏眠反应过来,她已然起身,如踉跄的兔子一般,仓皇逃窜。 厅内静悄悄的,苏眠看着萧言瑜,两人相视一笑,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让宫人们,散步些谣言。就说羽衣公主,身上生了跳蚤。面圣之时,身上的跳蚤,甚至跳到皇上面前,被当场抓住。这谣言一起,保准她以后,再也不敢出门骑马。”苏眠满意点头,心里头止不住夸奖,自己绝顶聪明的计划。 “你这脑袋瓜子里,鬼主意是真多。”萧言瑜无奈摇头,看着苏眠,忽然想起了什么。 几个月前,阿眠邀请他去御花园赏花,结果他遇到了李婉儿,两人被蜜蜂一通痛咬。 当时宫里也是流言四起,说他与李婉儿幽会,浓情蜜意之时,连一旁的蜜蜂都嫉妒了,才跟着凑热闹,蜇伤了两人。 那些谣言,大抵也是她,故意散步出去的吧。 “今日心情好,我请你喝酒?”苏眠不知萧言瑜沉思什么呢,大手一拍他的肩膀,豪爽说道。 “请我喝酒?”萧言瑜呢喃,蹙眉又道:“莫不是,有事求我?” “爱喝不喝。”苏眠白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却萧言瑜伸手拉住了手腕。 “喝,阿眠的酒,好喝。”萧言瑜喃喃说道,似乎回想起上一次,两人一起喝酒的场景。他借着酒胆,亲了阿眠的额头,虽然……最后,他也被阿眠打了一拳,但他觉得值了。 “你脸红什么?”苏眠不解,坐在萧言瑜身旁,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的脸,愣是把萧言瑜的脸,看的更红了。 ——*——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 韩历一袭黑衣,趁着暮色,来到了江鱼湖畔尾上的篱笆小院。 彼时,吕卿尘一袭青衣,背着张古琴,正欲出门。 “你怎么来了?”吕卿尘不解,拉着韩历躲进小院中,紧紧关上了院门。 “殿下之前让我关注苏皇后的行径,属下今日发觉些异常,特来禀报。”韩历说着,小声靠在吕卿尘耳畔,压低声音道:“皇家别院门口立着辆普通的马车,我觉得奇怪,便躲在暗处查看,发现苏皇后与萧皇,两人换了便服,往京师的醉仙楼去了。” “怡翠楼就在醉仙楼的对面,她今晚去了醉仙楼,一定还会去怡翠楼。”吕卿尘喃喃自语,面上浮现一抹笑意,他转而看向韩历,收了脸上的笑,表情肃穆道:“下次派人来送信便是,你不必亲自过来,免得羽衣公主发现你不在,开始怀疑你的身份。” “她不会怀疑。”韩历一脸自信,忙将今日,羽衣公主被请去喝茶,又被苏皇后捉到‘跳蚤’的事情,告知了吕卿尘。 “羽衣公主一下午忙着洗漱更衣,没时间注意属下。”韩历拱手,又解释道:“属下能看出来,跳蚤是假,劝羽衣公主禁足是真。” “她的鬼点子,确实不少。”吕卿尘笑笑,转而看向说道,“过了今晚,咱们很快就能回到楚国。” 韩历点头,声音郑重说道:“等到那一日,属下定然保护殿下,完好无损回到楚国。” 第74章 杀机肆意 #杀机肆意# 醉仙楼的烤鸭, 一如既往, 香嫩可口。 苏眠小口喝着醉仙楼的桃花酒, 啧啧叹息道:“若非柳白临阵逃跑,这等美酒美食, 也该有他的一份。” “你喝慢些,小心醉酒。”萧言瑜将酒壶拿在自个儿身边,阻止苏眠继续倒酒。 “醉仙楼的桃花酒,出了名的不醉人。”苏眠夹起一片片好的烤鸭,吃的津津有味。 话音落,又小口喝了些酒。 她双颊浮起一团粉色,人显得有些醉醺醺的,却不自知。 “你方才说, 还想去怡翠楼听琴?若是吃多了酒,如何听琴?”萧言瑜担心她,抢了她手里的酒杯, 给她夹了些菜, 催促道:“多吃菜, 你若是喜欢这桃花酒, 咱们买一些带回去,慢慢喝。” “也行!”苏眠点点头。 喝的醉醺醺,去见吕琴师, 确实不合适。 “你也多吃些,今日,你的功劳也不小, 我若是戏台上的主角,你便是不可或缺的重要配角。”苏眠呵呵傻笑了两声,抬手也给萧言瑜夹了一些菜。 只是……她确实喝了不少酒,夹菜的手抖了两下,才将菜放进萧言瑜的碗里。 萧言瑜也不在意,大口吃菜,一双眼睛紧盯着苏眠,似乎……她比桌上的菜还要可口。 苏眠被他看得心儿乱跳,她压下心里那股异样,忙伸手挡住他的眼睛,不甚客气说道:“不准看我,好好吃饭。” “好,不看你。”萧言瑜应声,视线却不曾偏离苏眠。 两人吃吃喝喝,在醉仙楼呆了许久。 等到明月高升,才携手往怡翠楼而去。 一楼大厅里,依旧热热闹闹,歌舞升平。 衣着鲜亮的美人儿,长袖善舞,引得人的视线挪不开眼。 苏眠刚进怡翠楼,眼睛盯着中央舞台上的歌舞,情不自禁,跟着哼起小曲。 她穿着一身白衣,头戴银冠,拿着把折扇,端的一副俏公子的模样。 她的身旁,萧言瑜一身蓝衣,头戴金冠,直拉着她往三楼雅间去。 苏眠慢吞吞跟在萧言瑜后头,跟身旁经过小二打听:“吕卿尘琴师,今日可在怡翠楼?” “在的,估摸着在等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吕琴师弹琴的时间。”小二毕恭毕敬回话,继续引路道:“客官里面请。” 苏眠被萧言瑜带进雅间,又要了一壶浓茶解酒。 她手肘撑着桌子,手背托着下巴,模样瞧着有些发蔫。 “我听人说,醉仙楼的酒,确实不醉人,怎地……”苏眠蹙眉,说话不甚利索,“怎地我的头,有些犯晕呢!” “让你少喝一些,偏不听。”萧言瑜无奈叹息一声,“哪有不醉人的酒?” 他话里没有责备,却夹着几分担心。 双手抚在苏眠的头顶,萧言瑜动作轻柔,替她揉捏太阳穴的位置。 苏眠惬意闭上双眼,等到外头传来‘铮’的一声响时,她倏地睁开了双眼,推门而出,凭栏俯视一楼大厅。 “是吕卿尘。”苏眠伸头看着楼下,眸子里亮亮的。 萧言瑜见苏眠这般‘兴奋’的模样,不吃醋是假的。 他拉着她的手,往雅间里走,嘴里絮絮叨叨说道:“你与我说,来怡翠楼听琴,可听琴与看人,不是一回事。” 他在‘听琴’两字上,加重声音,脸上露出几分委屈之意。 “好好,我听琴,只听琴。”苏眠摆手妥协,她脑袋还晕晕的,任由萧言瑜扶着她,在雅间的八仙桌前坐下。 她还以撑着下巴的姿势眯着眼,楼下琴音袅袅,不断灌入她的耳中。 醉熏之间,苏眠感觉意识缥缈,整个人身上轻飘飘的。 “这琴音可真好听。”她呢喃自语,眼皮沉重,上下眼皮,合在了一起,打了个哈欠。 意识渐渐混沌,苏眠觉得自己宛如一根羽毛,从天上缓缓飘落而下。羽毛轻盈无力,在空中打着卷儿。 “阿眠,阿眠,快醒醒。”耳畔传来轻柔的呼唤声,苏眠不解睁开双眼,正对上萧言瑜的双眸,那双眸子,漆黑如墨,里头端端正正印着个影子,她自个儿的影子。 “我怎么睡着了?”苏眠睡眼朦胧,揉了揉自个儿的太阳穴。 回神间,惊觉外头的琴音,已经停了。 “你今日吃多了酒,咱们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萧言瑜说话间,扶着苏眠的手臂,想着带她离开翠怡楼。 “嘭嘭……”外头突然传来,细碎的敲门声。 萧言瑜蹙眉,翠怡楼的伙计,不敢随意敲客人的门才是。 思索间,有人推开了雅间的门。吕卿尘一袭青衣,手上提着一壶茶。 “吕琴师,你怎么来了?”苏眠眸子一亮,举步上前,却被萧言瑜死死扣住手腕。 “楼里的伙计跟我说,方才有客人打听我弹琴的时间。”吕卿尘抿唇一笑,缓缓开口解释:“特意来翠怡楼,听我弹琴的客人可不多,我一猜便知,是你来了。” 他说着,举步走了进来,唇角带着温和的笑:“那伙计说你有些醉酒,我特意带了解酒茶给你。” “不好意思,我家娘子酒量甚好,并未喝醉,不需要什么解酒茶。”萧言瑜上前一步,挡在苏眠面前,他绷紧着一张脸,面上带着几分不悦。 “是,我并未喝醉。”苏眠讪讪一笑,脚下虽有些虚浮,却不愿意承认自己酒量差。 “没喝醉便好,想来是小二眼力差,看错了。”吕卿尘面上坦然,唇角依旧挂着温和的笑。 “吕琴师今日的琴音,弹的真好听。”苏眠笑着夸奖,试图缓解室内尴尬的气愤。 萧言瑜听了,哼哼笑了两声,故意拆苏眠的台子,凉凉说道:“是好听,我家娘子听了先生的琴音之后,睡的更香了。” “你别听他胡说,我是闭目凝神,静心聆听琴中深意。”苏眠瞪了萧言瑜一眼,眼神中暗含威胁之意。 萧言瑜见了,不敢再拆穿苏眠的‘谎言’,只拉着她往外走。 苏眠走的慢吞吞,经过吕卿尘身旁事,转头看着他,跟他告别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先行回去歇息,改日再来听吕先生弹琴。” “好。”吕卿尘点头,举步跟上苏眠,又说道:“我送送你们。” “不用。”萧言瑜毫不犹豫拒绝,他拉着苏眠,朝楼梯口走去, 只是……还未等他踏上楼梯,便听身后传来聒噪的吵闹声。 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瓷器破碎声。 有一盏茶杯,从隔壁雅间丢了出来,直直朝苏眠身上扔去。 萧言瑜的注意力,全在苏眠身上,见此一幕,忙将她揽在身后,一脚踢翻了飞来的茶盏。 茶盏触及脚尖的瞬间,有滚烫的热茶洒落脚背上。 萧言瑜只觉脚背发烫,疼的他紧咬牙门。 但奇怪的时,只一瞬间,那疼痛倏地又消失不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苏眠才回过神,看了眼萧言瑜脚上,急匆匆朝一旁的雅间跑去,大声责备:“什么东西都敢往外头扔?你……” 苏眠声音顿了顿,转而诧异道:“大表哥,怎么是你?” 萧言谨眯着两只眼睛,双颊红的吓人,像是喝醉了酒。 他指着苏眠,眯着眼睛,伪装不认识苏眠,问道:“你是谁?喊我什么?” 他步路蹒跚,迈步到雅间外头,破口大骂:“什么怡翠楼,呈上来的酒,这般难喝,呈上来的茶,又热又烫,想要烫死我吗?” “大表哥,你喝醉了。”苏眠说着,想起来吕卿尘手里提的解酒茶,忙从他手上抢了过来,递给萧言谨道:“大表哥,这里有解酒茶,你喝一口,先解解酒。” 萧言瑜接过那壶‘解酒茶’,却不说话,他提着茶壶,蹒跚着朝萧言瑜走去,嘴里念念叨叨:“这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他脚步虚浮,每走一步,身子随之晃悠一下。 苏眠看的心惊胆战,忙上前一步,扶着萧言谨。 “你走远一些,我不认识你。”萧言谨用力推开苏眠,眸子中藏着几道寒光。 说话之间,他手上那壶的‘解酒茶’落在地上。 随着‘碰’的一声响,解酒茶悉数洒在萧言瑜脚边,打湿了他的脚背。 又是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背传来,萧言瑜蹙眉不解,只强忍着疼痛不出声。 “看错了,我也不认识你。”萧言谨喃喃自语,仿佛魔障一般,忽而仰天大笑,“我这瞎了眼的人,认不清人,着实无用的很。” 听萧言谨提到他那只瞎眼,苏眠心里难受,忙扶着他的手臂说道:“大表哥,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让暗影送他回去。”萧言瑜忍痛上前,拉住苏眠的手说道:“你如今还未完全醒酒,一个醉酒的人,如何送另一个醉酒的人回去?” 苏眠无奈点头,任由萧言瑜拉着她,往楼下走。 萧言瑜脚步蹒跚,每走一步,宛如踩在刀尖上,疼的人肝胆俱颤。 只是短短的三层楼梯,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背后出了一身冷汗,额头上亦然,等到了翠怡楼门口,萧言瑜脸色发白,他指尖捏着苏眠的手腕,声音很是喑哑道:“阿眠,我……我身子有些不对劲。” 话音落,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75章 心乱如麻 #心乱如麻# 萧言瑜晕倒的那一刹那, 苏眠整个人慌作一团。她紧紧抱着他的腰, 急切呼唤他的名字。可萧言瑜宛如失去灵魂的木偶, 一动也不动。 “暗影,暗影。”苏眠昂首看向翠怡楼三楼, 她扯着嗓子,嗓音尖锐,有些颤抖喊道。 彼时,暗影正扶着萧言谨,准备送他回府。 听到外头急切的呼喊声,他心里头一慌,忙将萧言谨丢给了吕卿尘,飞身从三楼跳了下去, 稳稳落在苏眠的身旁。 “快,送我们回宫。”苏眠催促暗影帮忙,两人合力将萧言瑜抱到了马车上。 车轮滚滚, 在深沉的暮色中, 绝尘而去。 马车之上, 苏眠抱着萧言瑜, 扶着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她神色不安,紧紧抱着他的腰, 小声在他耳畔呢喃,“萧言瑜,你可不要吓我, 现在不是闹着玩的时候。” 她声音喑哑,夹着几分哭腔,又喊道:“萧言瑜,你醒醒,快醒醒啊。” 她呼唤了无数遍他的名字,可怀里的人,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苏眠是真的害怕了,她甚至忍不住伸手,试探萧言瑜的呼吸。 他鼻翼微动,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失去呼吸。 “萧言瑜,你要撑住,咱们马上就到宫里了。”苏眠眼眶发红,心乱如麻。 心跳的咚咚声,震得她脑袋浑噩。她强忍着痛楚,回想方才翠怡楼的一幕幕,却想不通,萧言瑜为何会突然晕倒,他没有喝酒,甚至没有饮过茶。 “萧言瑜,你别吓我好不好?”她紧紧抱着他,下巴抵着他的头顶,眼泪从眼眶中,不断滑落,宛如断了线的珠子般,顺着他的头发,滑落至他的脖颈处。 ——*—— 翠怡楼,三楼。 萧言谨缓缓睁开眼睛,他一黑一灰,两只眸子里,饱含精光,没有丝毫醉意可言。 “那杯热茶,你提醒我丢给苏眠,而非直接丢给萧言瑜,这法子……果然更奏效。”萧言谨缓缓开口,唇角微勾,带着几分得意的笑。 “贤王殿下没看出来吗?苏眠才是萧言瑜的软肋。”吕卿尘喃喃自语,双手交握置于胸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可那只是一杯普通的热茶,加上你带来的‘解酒茶’,当真能击垮他的身体?”萧言谨蹙眉,眸子中带着几分不解。 吕卿尘的计划,他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认知中,下/药的手法,不外乎将毒/药混在饭菜中,或者酒水中。他可是头一次听说,这种沾染人身,便能下/毒成功的法子。 “‘解酒茶’里,圈养着成千上万的赤毒幼虫,肉眼无法可见。”吕卿尘缓缓开口解释:“人身上的皮肤,是最好的保护层。寻常人接触到赤毒幼虫,并不会中蛊。可皮肤一旦受热,便会短时间内,失去保护作用,让赤毒幼虫有可趁之机。” “当真是个绝好的法子。”萧言谨嘴上夸奖,心里对吕卿尘,却有生出几分忌惮。 他侧首看了他一眼,疑惑又道:“若萧言瑜突然暴毙,可能会引起有心人对本王的怀疑,毕竟他刚才见了本王。” “贤王殿下且安心。”吕卿尘柔柔一笑,拍了拍萧言谨的肩膀,又道:“赤毒幼虫在人体内成长,需要时间,一开始,种了/毒虫的人,会像没事人一样。可等到赤毒幼虫慢慢长大,他的五脏六腑,会逐渐衰竭,最后……不治而亡。” “整个过程,大约需要多久?”萧言谨神采奕奕,双手交握在一起,很是激动。 “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吕卿尘转身,对着萧言谨的方向盈盈一拜,小声提醒:“卿尘答应贤王殿下的事,已经做完了。还请贤王殿下,尽快替卿尘完成心愿。” “你放心,本王答应替你取羽衣公主的性命,自然会说话算话。”萧言谨心情大好,拍了拍手,看向吕卿尘道:“吕先生实乃大智之人,不知可有兴趣,投入本王门下。” “谢贤王殿下抬爱。”吕卿尘拱手,却是转而拒绝道:“卿尘只是一介琴师,没有争游朝堂的野心,今后只想,寻觅一良人,闲云野鹤,暮鼓晨钟,还望殿下成全。” “倒是可惜了你一身的本领。”萧言谨叹息一声,不在说话,举步朝楼下走去。 “卿尘送送殿下。”吕卿尘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 苏眠带着萧言瑜赶回皇宫之时,明月高升,银色的月光洒在地上,映的人的影子,透着几分诡异。 太医院的太医们,召来好些个。可他们替萧言瑜把脉之后,都是一脸的疑惑说道:“皇上身子并无大碍,脉象平稳,看起来只是睡着了。” 苏眠坐在软塌旁,蹙眉摇头,萧言瑜即便身子疲倦,也不可能睡死过去,雷打不动,这一切太不正常。 她揉捏着太阳穴,试图回想,今晚发生的一切。 醉仙楼的酒菜,他们两人都吃了,她没事,说明……与醉仙楼的酒菜无关。 还有在翠怡楼的时候,她喝了茶,萧言瑜没喝,应该也不是茶的问题。 若说真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苏眠抿唇,想起那只从三楼雅间,丢出来的茶盏。茶盏中的热水,冒着热气,正砸在萧言瑜的脚背上。 “你们过来看看。”苏眠连忙脱/下萧言瑜的袜子,将他的脚背,呈现在众人面前。 原本白皙的脚背上,出现了大片红印,看起来……像是普通的烫伤。 太医们围着萧言瑜的脚,研究了许久,嘀嘀咕咕半响,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从没听说过,烫伤脚,会导致人昏厥不醒的。”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太医,揉捏着下巴,死死皱着眉头,露出一脸的不解。 “确实没听过。”众太医跟着附和,不知该如何着手。 有病自然治病,可关键是……眼下查不出什么病,自然无从下手。 苏眠见此,瞬间急了,火冒三丈,看着屋里的众太医,大声斥责:“宫里头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如今到了需要你们的时候,却是……一个能拿主意的都没有。你们嘴上念叨着,鞠躬尽瘁,可实际上呢?” “皇后息怒,实在是查不出病症,无办法对症下药。”屋里的太医们,跪了一地,领头的太医,额头抵在地上,羞红了一张脸。 “查不出来,也得治,想尽一切办法治。”苏眠眼眶发红,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吼了一嗓子。 兴许真是她这一嗓子起了作用,躺在床榻上的萧言瑜,悠悠转醒。 他见她哭红了一双眼,心里满是疼惜,忙哑着嗓子喊了声:“阿眠,你别哭,我没事。” 第76章 保护好你 #保护好你# 苏眠从来不觉得, 萧言瑜的声音好听。直到, 她身后传来他喑哑的声音:“阿眠, 你别哭,我没事。” 她慌忙转身, 见他躺在床上,虽然脸色不好,可那双黝黑明亮的眼睛,确确实实睁着,看向她的目光,夹着几分担心。 她胡乱擦拭脸上的泪水,扑过去,攥住了他的手。 “你吓死我了。”她刚开口, 泪水忍不住汹涌而出,比方才哭的更凶。 “你别担心,我没事。”萧言瑜抬手, 大手抚着她的头顶, 揉了揉, 心生疼惜。 他双臂伸展, 顺势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虽虚弱, 可语气中满是坚定道:“阿眠,只要听到了你的声音,我便是再困再累, 也一定会醒过来的。”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苏眠从萧言瑜怀里抽身,她用衣袖胡乱擦了眼泪,声音中带着哽咽又道:“太医们瞧不出你生了什么病,我以为……你得了不治之症。” 话音落,她抬手揪着萧言瑜的衣袖,语气焦急又问道:“你哪里不舒服,快些跟太医说说,好让他们对症下药。” “没有不舒服,就是有些困。”萧言瑜眯了眯眼睛,心底涌出一股暖流,他大手紧紧握着苏眠的小手,仿佛那是他所有力量的源泉。 苏眠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眼神中带着焦急,望着他又说道:“你定是日夜操劳,损伤了身子,不如让太医先开一些滋养身体的补药?” “行。”萧言瑜点点头,双臂撑着床榻坐起来。 他被烫伤的脚背,木木麻麻,几乎没有知觉,但奇怪的是……他的脚腕和小腿肚子,酸胀发紧,隐隐带着几分痒意,他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却被苏眠拦住。 “别动,等我拿些冰水进来,帮你敷一下。”苏眠说完,忙起身,去了殿外。 “都平身吧”萧言瑜抬手,示意众位太医起身。 他瞥了一眼,自己发红的脚背,缓缓开口说道:“朕对自个儿的身体很清楚,虽然平日操劳过度,可还不至于,到了昏迷不醒的地步。” 方才苏眠在这里,他怕她担心,不敢问,如今苏眠已然离开,他挥手召太医上前,在其耳侧小声说道:“朕怀疑自己中了毒。” 大皇兄的那盏茶,丢出的时机太巧合,巧合到让人不得不怀疑。 “可皇上您的脉象平稳,不似中毒之症。”为首留着的山羊胡的太医,拱着手应话,面露不解。 “测一下便知。”萧言瑜说着,摊开手掌。 太医从随手的药箱中,拿出一根银针,利落扎在萧言瑜的食指指尖上。 细小的红色血滴,从指尖溢出,可银针针针尖,银光奕奕,没有丝毫变黑的迹象。 萧言瑜蹙眉,很是不解,转头看了眼自己的脚,让太医在他的脚背上,再试一次针。 太医捏着银针,又在他脚背上上扎了一下,可结果与方才一样,并无任何中毒迹象。 “这世间,可有中了毒,却查不出来的时候?”萧言瑜思索片刻,小声问道。 “回皇上,萧国史上出现过的毒药种类,有成千上万之多,可从没有听说过……哪一种毒药,能毒伤人,又查不出痕迹。”太医捋了捋山羊胡子,又道:“不过……听说远在边疆的异域地界,生活着一群苗人,他们治病或者伤人,不用药,而是用蛊。” “蛊?”萧言瑜头一次听说这种东西,他忍不住又挠了挠小腿肚子,问道:“宫里头,可有懂这个‘蛊’的太医?” “苗人的蛊,只是传说一样的存在,并未有人真正见识过。”太医小心跟萧言瑜解释道:“皇上大可不必忧思过甚,您的身子,老臣诊治过了,并无大碍。” “可朕觉得……”萧言瑜话未说完,便听殿外传来步履匆匆的‘踏踏’声。 他抬头看向来声处,正见苏眠端着一盆水,急匆匆跑来。想来她一路上跑的很急,脸上、额头上汗涔涔一片。她的衣袖,有些地方被盆里,击起的水花打湿,紧贴在她的手腕上。 “你慢一些,小心摔了。”萧言瑜言语中,满是担心。 他想起身,去帮苏眠,却被她伸手阻拦。 “你好好坐着,我帮你用冷水敷一下脚背。”苏眠拿了只毛巾,在冷水中浸泡了会儿,拧干毛巾,搭在萧言瑜的脚背上。 她动作小心谨慎,生怕弄疼了萧言瑜受伤的脚。 “你们先下去吧。”萧言瑜不想让苏眠担心,当着她的面,他不与太医讨论自个儿的身体状况,只挥手,先让众位太医退下。 一屋的人,陆陆续续,告退离开。不消一会儿,室内只剩下萧言瑜与苏眠两人。 苏眠拿着两只毛巾,交替泡水,替萧言瑜敷脚背。 她热了一身汗,却不自知。 萧言瑜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温暖的同时,又实在担心她的身子。她向来怕热,更何况如今正值三伏酷暑之际。 “你早些洗漱歇息吧,不必忧心我,我已经没事了。”萧言瑜伸臂,拦住正忙碌的苏眠。 他的大手,紧紧攥着她的小手,唇角忍不住勾起,温暖的笑容。 “我不困,你先歇着。”苏眠摇头,坚持让萧言瑜躺下,她双眼紧盯着他,一脸坚定,不容置喙道:“你赶紧躺下歇息,不准再睁开眼睛。” 她的眼睛还红红的,许是哭了太久的缘故,眼睑下有些红肿,这样的一双眼睛,瞪着人的时候,让人不忍拒绝。 “好,我都听你的。”萧言瑜顺从躺回床上,按照苏眠的要求,缓缓闭上了眼睛。 耳畔只剩下,苏眠清洗毛巾的淋水之声,萧言瑜精神逐渐放松,他四肢摊在床上,不消一会,陷入了沉睡。 他的身子,甚是疲倦。 ——*—— 苏眠忙着交替清洗毛巾,给萧言瑜敷脚背。 她一直忙碌到深夜,直到换了两盆凉水,直到萧言瑜脚背的红色烫伤,渐渐好转。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瘫坐在地上,手肘撑着下巴,看着床上萧言瑜的睡颜。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剑眉朗目,面若冠玉,端的是一副公子世无双的模样。 只是,变的人是她。 明明刚入宫时,她还盼着他早点‘驾崩’,她好博取自由身。 可如今……见他晕倒在自己面前,她一颗心乱成一团,仿佛悬在冰川之上,生冷难受。 那一刻,她才明白。她是真的担心他,不愿意他遭受任何的灾难。 “对不起,带你出宫,却没有保护好你。”她呢喃着,揉了揉干涩的眼眶,心里头满是酸涩的愧疚与心疼。 “晚安,萧言瑜。”她说完,趴在软塌旁,沉沉睡去。 第77章 是心动啊 #是心动啊# 萧言瑜这一夜睡的很沉, 却也很香, 自登基以来, 他已经许久未曾这般舒畅地睡一觉。 清晨,他缓缓睁开, 感觉右手被一抹细软紧握住。 他迷茫看过去,见苏眠一袭白衣,趴在软塌边睡的香甜,她的小手,正紧紧握着他的掌心。她还是昨日一般的公子打扮,头戴银冠,面若冠玉,一副与世无争的俏公子模样。 许是趴得太久的缘故, 她的下巴处,有些发红,粉嘟嘟的颜色, 宛如盛开的桃花般明艳。 萧言瑜躺在床上, 虽然醒了, 却不敢动, 生怕吵醒苏眠。 他安静躺着,一双眼眸黝黑明亮,紧紧盯着苏眠的面颊, 不舍得移开半分。 他瞧着她,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眸子里的光更甚。 外头叽叽喳喳, 鸟叫声不断。 苏眠枕着胳膊的脑袋晃了晃,试图寻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 萧言瑜看出她的不适,轻手轻脚下床,长臂一伸,将她揽在怀中,拦腰抱起。 他动作轻缓,只是……苏眠警惕性很高,加上她本就睡的不沉,被人抱起的一瞬间,她倏地睁开双眼。 萧言瑜被突然睁眼的苏眠吓到,加之脚背的伤,还没完全痊愈。 他脚下一软,两人一道跌落在软塌之上。 床榻上铺着上好软垫,酥软舒适。苏眠在软塌边趴了一夜,脖颈连着脊背早已酸麻,如今躺在软塌上,她感觉还不错。 只是……如果没有身上的‘重物’压着,她的感觉可能会更好。 “对,对不起。”萧言瑜急忙道歉。 他手忙脚乱,撑着想坐起身,却不料,越急越出错,反而将身/下的人儿,压的更紧。 身前触及,一片柔软与娇嫩,萧言瑜倏地涨红了脸。理智告诉他,应该早些放开苏眠,可他的身体贪恋她的温软……反映迟滞,久久不愿意松开苏眠。 苏眠睡眼朦胧,此时被‘重物’压的喘不过气,意识渐渐清醒。 她抬手,想去推身前的萧言瑜,可想到他脚上带伤,伸手的动作,停滞不动,只一双眼睛,乌溜溜盯着萧言瑜,好半响才,小声说道:“你别乱动,等我来扶你。” 她说完,双手撑着软塌,欲要起身。 可双臂使力的一瞬间,她与萧言瑜的身体,贴合的更紧密,她的腹部,甚至感觉到一个鼓囊的异物,戳在她身上,那异物不似剑鞘坚硬,也不似香包柔软。 她蹙眉不解,抬手欲往下摸索,却被萧言瑜紧紧抓住手腕。 “你身上藏着什么东西呢?”苏眠不解,好奇的小手,雀雀欲试往下探。 “别,别动,我身上没藏着什么。”萧言瑜声音喑哑,他紧紧捏着苏眠的手腕,好半响才恢复理智。只是他一张脸,红的更吓人,鲜艳欲滴。 “你的脸,怎么了?”苏眠瞪着双杏眼,露出一脸的惊讶。 天啊,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萧言瑜,像一只煮熟的红虾子,神情木讷,动作迟缓,呆傻发愣之间,还透着几分可爱。 她的视线,在萧言瑜脸上绕了两圈,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果然……和她料想中的一样,他的耳朵,有些烫人。 “你是不是发烧了?”她忍不住开口,小手移到萧言瑜的额头,试了试温度。 “好像是有点发烧!”她喃喃自语,心里生出担心。 话落,她忍不住又用自己的额头,抵住萧言瑜的额头,以便确认,他是否真的发烧。 “阿眠。” 苏眠突然的亲近,让萧言瑜方寸大乱,他喉结滚动,滚烫的大手,顺着苏眠的手臂,攀上她的脖颈,而后扶住她的下巴,轻轻一抬。 “阿眠”他又呢喃了两声,双唇微张,对着眼前那抹嫣红,无法抗拒,wen了下去。 他动作轻柔,小心谨慎,舌尖宛如得水的鱼儿,轻快委婉,带着几分试探。 苏眠大脑一片空白,她从未与萧言瑜这般亲近,他的温度,他的呼吸,他的心跳,统统如此的清晰。 她的心跟着敲起了鼓,碰碰之声,不绝于耳,震得人头脑发麻,甚至忘记了呼吸。 唇上的温软,让人生出贪恋。苏眠诧异睁大眼睛,她不敢相信,她居然……居然很喜欢萧言瑜的亲近。 一想到这里,苏眠面红心躁,她呆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仿佛一块木头。 似是发现苏眠的呆愣,萧言瑜唇齿用力,轻咬她一口,显然不满,她的走神。 “嘶……”唇上一片发疼,苏眠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倏地退开了身子。 萧言瑜不愿意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下巴,又要扑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苏眠抬手,堵住了萧言瑜的嘴巴。 她涨红的脸色舒缓很多,一双眼睛瞪着萧言瑜,逐渐恢复神志。 “你这嘴上的功夫,跟谁学的?”苏眠言语中没有亲昵,反倒多出几分不悦。 “你……你不喜欢吗?”萧言瑜垂首,面上带着几分不自然,有尴尬,有失落,但更多的是歉意。 “不……”苏眠声音低落,顿了顿,又道:“不讨厌,但……谈不上喜欢。” 似是想起一些往事,她面带不悦,抬手揪住了萧言瑜的衣领,有些生闷气道:“你是不是跟云美人学的?” “云美人?”萧言瑜蹙眉,很是不解问了声:“云美人是谁?” “你还跟我装?”苏眠咬咬牙,她倒是没看出来,萧言瑜还挺会装? 他明明召见过云美人伴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大半日不说,她还亲眼看见,云美人离开的之时,双腿打颤,动作不甚利索。 她虽然懂的不多,可她也不是个傻子。 “我想起来了。”萧言瑜见苏眠抬手要打他,忙扬起双臂,投降解释道:“云美人早已经离开皇宫,这儿会儿,估摸着和她的竹马哥哥,天南海北闯荡去了。” “?”苏眠蹙眉不解,云美人离开皇宫了?她怎么不知道? “阿眠,你别胡思乱想,我只有你一个,也只要你一个。”萧言瑜唇角笑意盎然,他终于知道阿眠为何突然提及云美人,她定然是吃醋了。 想到这里,萧言瑜笑的更开心,他让‘阿眠’吃醋的计划终究算是成功的。 只是……阿眠反应太慢,他故意与云美人交好,那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你有几个,你要几个,与我……有什么关系?”苏眠支支吾吾,脸色发红,心里却暖成了一片汪洋。 第78章 打打闹闹 #打打闹闹# 苏眠担心萧言瑜的身体, 没让他上早朝, 替他跟大臣们告了一日的假, 守在他身边,给他端茶递水, 两人之间的相处,甚是和睦。 萧言瑜躺在床上大半日,大睁着双眼,没什么困意,他歇息了一夜,身子已无大碍,可奈何苏眠不放心,言辞坚韧, 勒令他在床上休息。 他确实躺的累了,翻了翻身子,双手撑着床榻, 欲要坐起身。却被一旁的苏眠瞪了一眼, 他讪讪一笑, 无奈作罢, 重新乖乖躺回床上。 “我的身体没事,不痛不痒,一切如常。”萧言瑜讪讪一笑, 举起双臂,又轮番抬着双腿,力证自己身体无恙。 “太医曾说, 你日夜操劳,伤身劳神,如今趁此机会,养好了身子,再勤勉国事也不迟。”苏眠满是忧心,萧言瑜昨晚晕倒之时,毫无征兆。他嘴上说无事,谁知是不是故意逞强呢? 苏眠不允他起身,见他确实躺的烦了,只好扶他半靠在床栏上,又在他背后,垫了只靠垫。 “谢谢你,阿眠。”萧言瑜挺享受苏眠的照顾,他顺从靠在软垫上,握住苏眠的小手,一双眸子看向苏眠,柔的能滴出水来。 苏眠被他瞧的心乱如麻,视线才屋子里乱转,正羞涩之时,见有宫人端着煎好的补药进来。苏眠接过那碗药,用汤勺搅了搅,舀了一勺递到萧言瑜唇边。 萧言瑜面色僵硬,鼻翼微动,头稍稍往后撤了一些,显然有些抗拒吃药。 苏眠想起萧言瑜怕苦的事,收起了汤勺,又差宫人去拿些蜜饯进来。 似是生怕毁坏萧言瑜‘刚毅’的皇帝形象,苏眠顿了顿,又补充道:“是我想吃蜜饯。” 宫人点头,出门去,不多会儿,端着一碟蜜饯回来,呈到苏眠手上。 “都下去吧。”苏眠屏退众人,等室内只剩她与萧言瑜两人,她才晃了晃手里的蜜饯,微笑着说道:“喏,赶紧喝药,喝完了给你蜜饯吃。” “嗯……我这就喝。”萧言瑜脸色绯红,他接过苏眠手上的药,顿了顿,踌躇许久,一咬牙,一脸大义凌然,将手中的那碗药,一饮而尽。 许是喝的太急,他端着空碗,胸腔发出一阵阵的咳嗽。 苏眠轻抚他的后背,给他顺气,见他止了咳嗽,忙捏起一颗蜜饯,塞进他的嘴巴里。 萧言瑜嚼着蜜饯,唇角带着满足的笑,说道:“苦后尝甜,方知甜意甚好,这蜜饯,是我吃过的蜜饯之中,最好吃的蜜饯。” 听萧言瑜夸奖蜜饯好吃,苏眠好奇,忙也捏了一只蜜饯,塞到自己的嘴巴里。 她嚼了两口蜜饯,囫囵咽下去,不解说道:“蜜饯味道一向如此,没变化啊?” “没有变化?”萧言瑜忍笑问了一句,双眼紧盯着苏眠,又道:“那阿眠尝尝我的。” 他说完,不给苏眠反应的机会,双手捧着她的下巴,倾身wen了过去。 自从晨间尝过她唇上的香味,他心里仿若生了只小猫,一整日挠着他心儿发痒,惹得他总想与他的阿眠,多亲近一会儿。 苏眠僵硬着身子,坐在原地,成了跟根,唇上的温热,愈加浓厚,她的身子越加僵硬。 她的舌尖尝到了一丝药的苦味,可紧跟着袭来的,又是一阵蜜饯的香甜味。 苦甜交替之间,她脸上起了一层燥热,宛如喝醉了酒一般,眼神迷蒙,忘记了呼吸。 “阿眠,莫要憋着气,你想闷死自个儿吗?”萧言瑜发现了她的异常,忙退开身子,捏了捏苏眠的唇角,露出一脸的无可奈何。 他的阿眠,每每面对他的靠近,总会化身一棵木头,一动不动,甚至忘记了呼吸。 “你……不准靠过来。”苏眠喘着气,心里头怦怦乱跳。要是搁在以前,她早一巴掌拍在萧言瑜脑门上,可如今……她把他当做病人,自然忍住不跟他动手。 “阿眠,你说……你不讨厌我的亲近。”萧言瑜望向苏眠,双眸中,仿若盛着大海星辰般灿烂,里头写满苏眠看不懂的欢欣雀跃。 “是不讨厌……”苏眠木讷应了声,又反驳道:“可我也没说喜欢,你若再敢……再敢轻薄,轻薄我,我……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嗯嗯,不轻薄你。”萧言瑜憋着笑,倒是头一次见苏眠这般手足无措,支支吾吾的模样。 他话音落,不给苏眠反应的机会,倾身吧唧一口,亲在苏眠面颊上,而后光脚下了床,往外头跑去,边跑边回首看苏眠,笑道:“你可以来轻薄我啊。” 苏眠坐在原地,愣了会神,等回神之时,萧言瑜已然越过屏风,往外室跑去。 “萧言瑜……”苏眠无奈嚎了一嗓子,却是弯腰,提着地上的鞋,去追萧言瑜去了。 “别跑,你先把鞋穿上”苏眠跟在后头,不敢追太急,声音焦急提醒萧言瑜穿鞋。 萧言瑜听她言语中满是担心,不敢再气苏眠,只好驻足原地,等着苏眠来找他。 他原以为,苏眠会把鞋子丢来,重重砸到他脑门上,却不料,她动作轻柔,扶他在椅子上坐下,才将鞋子递回给他,示意先他穿鞋。 “阿眠,你变了。”萧言瑜接过那双鞋子,眸子里满是热忱,他越来越喜欢他的阿眠,他好像将她绑在身上,一刻也不想分开。 “我可没变。”苏眠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她昂着下巴,眼皮朝下,瞥了萧言瑜一眼,哼了一声,故意吓他道:“你如今是病人,我不与你计较,等你病好了……我自然会同你算账。” 她说完,伸出了两只手指,在萧言瑜眼前晃了晃,“加上方才那次无礼,我得打你两顿,咱们才能扯平。” “打我两顿?”萧言瑜呢喃着站起身,比苏眠足足高了一头。 他抬手抚了抚衣袖,趁苏眠不在意之间,矮身又亲在她的下巴处。 他做完这一切,却不逃跑,站在原地,唇角笑意盎然,一脸诚恳看着苏眠说道:“两顿不够,我想欠阿眠一千顿,一万顿……最好是一辈子也打不完的那种。” “你……”苏眠指着萧言瑜说不出话,她紧抿薄唇,暗骂了一声:“无赖!” 不过,奇怪的是,她并不讨厌眼前的无赖,还挺喜欢他脸上诚恳的笑。 第79章 远方的信 #远方的信# 修养两日之后, 萧言瑜身子大好, 如往常一般无二。 他渐渐放下戒心, 开始相信,自己受伤之事, 只是巧合,并非大皇子萧言谨的算计。 其实,他心底挺感谢萧言谨,若不是他一盏热茶,烫伤了他的脚。他也不会发现,他在阿眠的心里,早已占据一席之位。 下了早朝,萧言瑜心里想念苏眠, 直奔榆阳宫而去。 他脚下步子迈的快,一旁侍候的公公,气喘吁吁, 心急喊道:“皇上您慢着点, 您脚伤刚好, 当心脚下。” 萧言瑜未曾理会, 脚下步子,依旧迈的匆忙。 远远瞧见,苏眠一袭青衣, 往这里赶来,萧言瑜心里头欢喜,小跑着迎过去。 “你跑这般急做什么?”苏眠的视线中, 跑进一道明黄的身影。她抬眼望去,见萧言瑜满头热汗,胸前快速浮动,忙从怀里掏了手绢,递给他,略带责备又道:“你的脚刚好,走路悠着点。” “已经无碍。”萧言瑜自然接过手绢,在脸上胡乱擦了擦,塞回自己的怀中。 他脸上带着笑,上前牵着苏眠的手,声音雀跃,说道:“阿眠,你可是来接我下早朝的?” “嗯”苏眠轻嗯了一声,声音低弱,几不可闻。 萧言瑜听闻,唇角上的笑意更甚。 他长臂一伸,搭在苏眠肩头,靠在她耳畔呢喃又道:“阿眠,咱们去御花园赏花吧。” “不嫌热么?”苏眠怕热,往一旁迈了一步,躲开萧言瑜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 她面颊微红,明明害羞,却瞪着一双杏眼,伪装如常。 “怪我忘记了,阿眠最怕热。”萧言瑜一掌拍在额头上。 他视线在一旁瞥了一圈,见刘嬷嬷手上拿着柄团扇,忙抢了过来,上前一步,紧贴着苏眠,替她扇扇子。 萧言瑜的靠近,让苏眠心跳紊乱,她伪装面色如常,可胸口心跳的‘嘭嘭’之声,实在是太响了。 “阿眠,你听,这是什么声音?”萧言瑜显然发现了苏眠的异常,他指了指苏眠的胸口,侧耳欲要靠近苏眠身前,却被苏眠抬手挡住了脑袋。 “我自己扇,不用你。”苏眠抢了萧言瑜手上的团扇,又往一旁移了两步,好拉开她与萧言瑜之间的距离。 她背对着萧言瑜,深呼吸两口气,手上的团扇摇了许久,才冷静下来,恢复常色。 转过身,苏眠欲要同萧言瑜说话,却见他举步上前,又要靠过来。 “你别过来。”苏眠举起手臂,阻止萧言瑜靠近。 萧言瑜蹙眉,不懂苏眠是为何意,她主动来接他下早朝,却为何如何抗拒他的亲近呢? “你身上太热,你得离我远一些。”苏眠抿唇,半响摇了摇手里的团扇,轻声解释。 萧言瑜若有所思点点头,与苏眠保持一臂的距离,步子迈的不急不缓,跟在苏眠身后,往榆阳宫的方向走去。 苏眠走在前头,没走几步,突然止步,转身看向萧言瑜,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萧言瑜疑惑间,见苏眠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信封上用娟秀的小楷写着“吾妹阿眠亲启” “我今早收到了二表哥的来信,信里头提到一些边疆要事,说是边关戍守的楚军,常有调动,似是再忙着做什么演练。” 苏眠将信递给了萧言瑜,又开口解释道:“如今戍守边疆的陈将军,并非我爹的部下,二表哥将此事告知对方,反被斥责无中生有。他实在担心,才写家书与我,提醒我将此事告知你。若是他多虑了,自然最好,若是楚国当真有小动作,咱们也好提前做准备。” 萧言瑜接过那封家书,仔细看了起来,信上除却萧言慎对苏眠的关心、问候,确实有提到边关楚军异动之事,只是证据不足,不知真假。 “楚国的羽衣公主,乃是楚国太子嫡亲的妹妹,如今羽衣公主还在萧国,楚军若当真有异动,难道不顾羽衣公主的安全吗?”萧言瑜蹙眉,显然没想通这一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苏眠有着一样的疑惑。 听闻羽衣公主在楚国,深受楚皇的喜爱,加之她是楚国太子嫡亲的妹妹,在楚国可谓是后台最硬的一位公主。这样的楚国公主留在萧国,楚国不敢有异动才是,他们毕竟要顾及羽衣公主的安全。 “不对,不对!”苏眠陡然间瞪大了双眼,她忙抓住了萧言瑜的手,一脸焦急说道:“楚国使者携羽衣公主前来萧国拜谒,说是为了恭贺新帝登基。可这样一个普通的由头,随便送个公主过来便可,为何非要送最受宠的送羽衣公来?” “楚皇子嗣充盈,皇子有九位,公主更有十多位。若当真只是恭贺新帝登基,不该送最受宠的羽衣公主来。”苏眠喃喃自语,双眼对着萧言瑜的眼睛,两人心底,同时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羽衣公主,也许只是楚国计划里的第一步。若她在萧国出了什么意外,楚国便有足够的理由,撕毁两国的和平协议,重新挑起战事。 “快……派人去保护羽衣公主。”苏眠神色焦急,催促萧言瑜赶紧下旨。 “来不及了。”萧言瑜目视前方,面露踌躇。 苏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见李公公急匆匆跑来。他脚下步子迈的飞快,脸上汗淋淋的吓人。想是出了什么大事,他双手颤抖,跑得正急的时候,摔倒在地上,啃到了一嘴的黄泥 “我鲜少见李公公这般焦急的模样,应该是出了很大的事。”萧言瑜话音刚落,李公公已然重新爬起来,边跑边焦急喊道:“皇上,出事了,出大事了,羽衣公主薨了。” “楚国使者正在宫门外叫嚣,说是寻皇上讨要一个说法。”李公公甩了甩手上的拂尘,一张脸皱在一起,急的不轻。 “羽衣公主怎么会怎么薨的?”萧言瑜开口问道。 “自从皇家别院回来,羽衣公主便爱上了沐浴更衣,每日三次,不曾间断。听闻今天早上,侍候的宫女发现,羽衣公主死在了浴桶中。”李公公擦了擦额头的汗,又说道:“楚国使者说,人不可能在无缘无故淹死在浴桶中,定是有人蓄意谋害公主。楚国使者还说,让皇上您给楚国一个交代,否则……否则……” “否则如何?”苏眠急着问道。 “否则便要启程回楚,状告咱们萧国谋害羽衣公主。”李公公说罢重重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第80章 进退维谷 #进退维谷# “为了挑起战事, 楚皇不惜牺牲最宠爱的小女儿。”萧言瑜叹息一声, 面带愁绪。楚国如今是铁了心, 要与萧国起战。 “虎毒尚且不食子,楚皇这般行径, 就不怕被世人耻笑吗?”苏眠看着萧言瑜,急迫又道:“楚国使者不是要真相吗?那便查个明明白白,让天下人都知道,这是他们楚国,贼喊捉贼的把戏。” 萧言瑜缓缓摇头,微微蹙眉说道:“真相恐怕早已石沉大海,查不出来。再说……便是真能查出来,楚国也会反咬一口, 污蔑咱们谋害了羽衣公主。” “那该怎么办?”苏眠急了,事情按这个苗头发展下去,边疆必然引起战乱, 届时受伤害的便是两国无辜的百姓。 “一个字……拖。”萧言瑜缓缓开口, 解释道:“多拖几日, 咱们萧国的将士们, 便多些准备的时间。” “没有其他解决办法吗?”苏眠听出萧言瑜言语之间的‘火/药味’,似是要与楚国正面硬杠。 “楚国一心想在战局上,赢得上风。他们处心积虑, 做局陷害萧国,不达目的,绝不会善罢甘休。这般境况, 咱们处于被动之位,唯有正面一战,才有话语权。” “我知你说的没错,可至少试试别的法子。”苏眠揉搓双手,看着萧言瑜又道:“不如,先探探楚国使者的口风,再想其他解决办法。” 萧言瑜缓缓点头,吩咐李公公领楚国使者进谏。 ——*—— 韩历一袭黑衣,步履匆忙,他腕上带着护甲,足蹬白底官靴,眼神中夹着几分寒意。 “对于羽衣公主的死,还望萧皇给个说法,外臣也好跟楚皇,有个交代。”他举步走来,也不行礼,只拱手看着萧言瑜,怒气冲冲说道。 “放肆!”萧言瑜瞪着来人,双手握拳。 他抬手,想差人责罚韩历,却被苏眠焦急拦下。 “他是故意激将你的。”苏眠压低嗓音,靠在萧言瑜耳畔小声提醒。 以前,她为了激怒萧言瑜,干过不少这样的事,这个套路,她太熟了。 苏眠抬眼打量韩历,对方绷着一张脸,面上带着几分怒气,可对于羽衣公主的死,她却看不到他脸上一丝的悲伤。 他是故意激怒萧言瑜,想被打入大牢吧。 届时……坊间便起流言,萧皇谋害羽衣公主在先,又将楚国使臣锁在大牢在后。 楚国借此起兵,便是名正言顺,顺应民心之事。 “韩大人节哀,对于羽衣公主薨亡一事,本宫与皇上,也是刚刚得知。”苏眠往前迈开两步,擦了擦眼角莫须有的眼泪,声音故作呜咽说道:“韩大人放心,对于杀害羽衣公主的凶手,我们一定将其捉拿归案。给你,也给楚国一个交代。” “真能捉拿归案吗?”韩历抬头看向苏眠,又瞥了眼一旁的萧言瑜,他双手置于身前,面色不善又道:“外臣倒是有怀疑的对象,不知……萧皇与皇后,可否帮忙?” “你说吧。”萧言瑜有些意外说道。 “羽衣公主被害之时,正在沐浴更衣。想来,凶手应该知道,公主平日里被保护的周全,才故意挑这种无人近身保护公主的时候,动手杀人。”韩历说着,一双阴鸷的眼睛,紧紧盯在苏眠身上,“若外臣没记错的话,公主那日赴了皇后的茶宴,宴上又被人污蔑身上生跳蚤,此后,才性情大变,一日三至少次,沐浴更衣。” “你是怀疑我杀了公主?”苏眠指着自己,瞪着一双眼睛,一脸茫然。 “外臣只是应楚皇的要求,将怀疑对象,悉数告知。”韩历看了苏眠一眼,面上带着几分咄咄逼人,又看向萧言瑜,等着他的答复。 “朕相信自个儿的皇后。”萧言瑜忍着怒气,挥手撵韩历道:“韩大人先回驿站歇息,再给朕三天的时间,朕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一天,外臣只能再等一天。”韩历看了苏眠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苏眠也看不懂的敌意。 他说完,不等萧言瑜应话,转身离开。 苏眠站在原地,不懂韩历眼神中的敌意,源于何种原因? 她不记得哪里得罪过韩历啊?莫不是,他还嫉恨,她救过吕卿尘? “阿眠,你别生气,韩历此人是故意挑事,想引起咱俩的争执。”萧言瑜紧抓着苏眠的手,柔声说道:“咱们俩齐心合力,共同进退,方能冲破眼前的困境。” “其实……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苏眠转头看向萧言瑜,“楚国死了一个公主,若萧国赔上一个皇后,楚国便再没有任何理由,挑起战事。” “你胡说什么?”萧言瑜瞪了苏眠一眼,气的不轻。 “你想想啊,你的皇后,嫉恨羽衣公主貌美如花,她借着饮茶宴会,邀请羽衣公主赴宴,又在宴会上污蔑公主身上生跳蚤。羽衣公主因此,才一日三次沐浴更衣。皇后也就是我,便是趁着公主沐浴更衣,无人保护之时,将其溺死在浴桶中。”苏眠说着,点点头。 整个故事,听起来合情合理,完全没有任何纰漏。 “不准你胡说八道。”萧言瑜紧张抓住苏眠的手,“我都知道,你不忍心边疆再起战事。可你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楚国亡萧之心不死,便是咱们躲过了此次,保不准后头还有蓝衣公主、绿衣公主,前赴后继,死在咱们萧国,给咱们泼脏水。” “我就是说笑。”苏眠没料到萧言瑜反应如此之大,她讪讪一笑,反握住萧言瑜的手,附和道:“我知道分寸,再说了,我其实是个贪生怕死之人。我舍不得我爹,舍不得姑姑……也舍不得你。” “阿眠,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萧言瑜与苏眠面对面站着,他双目紧盯着她的面颊,表情肃穆,掷地有声说道:“只要我还活着,你便不能死。” “好,我答应你。”苏眠双目温热,她忍着不哭,怕萧言瑜笑话她。 第81章 皇室丑闻 #皇室丑闻# 羽衣公主薨亡, 楚国使臣咄咄逼人, 只应允一日的查案时间, 实在是棘手。 萧言瑜忙着与朝中大臣,在养心殿商讨对策。 苏眠一个人呆在榆阳宫里, 坐立难安,如无头苍蝇一般,来回踱步,心神混乱。 眼见日薄西山,红色的晚霞浮在天边,娇艳明媚。萧言瑜一身明黄,总算回来了榆阳宫。 “如何,可商讨出什么绝好的对策?”苏眠心里头着急, 远远瞧见萧言瑜的身影,急匆匆迎过去,追问他道。 “楚国使臣韩历, 逼着咱们交出凶手, 却仅留了一天的时间。”萧言瑜拉着苏眠的手, 走进正殿。他见四下无人, 在她耳畔小声说道:“便是最精明的神探,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找到凶手。” “若是平白捏造一个凶手,交给韩历, 反而容易出纰漏。”萧言瑜说着,蹙起眉头,似乎心里头盘算, 更好的解决办法。 “那该如何是好?”苏眠抓着萧言瑜的手,给他出主意道:“我想了一整日,不如……捏造凶手犯罪潜逃?让刑部的人,张贴画像捉拿。这般做,既能给韩历一个交代,也能借此着捉拿凶犯的机会,多拖延几日。” “韩历为人精明,定然不会相信。说不定……他一气之下,还会折返楚国,大肆宣扬咱们萧国作假。拿个假凶手,搪塞他。”萧言瑜握住苏眠的手腕,将她拉到内室,行为举止,神神秘秘。 “做什么?”苏眠不解,昂起脑袋,一双杏眼瞪向萧言瑜,满是不解。 “羽衣公主的尸身,就停放在驿站。可今日下午时分,刑部派仵作去验尸,却被韩历以‘公主玉体不可亵渎’为由拒绝了,若韩历当真急着找凶手,该让仵作检查才对。” “我觉得这里头有些蹊跷,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驿站验尸?”萧言瑜故意激将苏眠。 其实验尸这种事情,他本该自己去的,只是……羽衣公主毕竟是女儿身,他私以为,还是带上苏眠,比较方便。 “我又不是胆小鬼,自然敢!”苏眠果然上当,爽快应下萧言瑜的话。 ——*—— 明月高升,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萧言瑜、苏眠两人,身着黑色夜行衣,趁着夜色,潜入驿站。 羽衣公主的尸身,放在她平日的闺房中。 门口两名侍女守着,站在离房门一丈远的地方。 想来两名侍女都是胆小之人,夜色之中,两人腿肚子打怵,抖个不停。 “喵呜……”苏眠学猫叫了两声,声音不大,音调尖锐。 其中一名侍女,抱着双臂,哆嗦身子问道:“我的家乡,有一个传闻。传言猫是阴间的使者,能让死人诈/尸。” “你……你可别吓我。”另一个侍女,身子抖得更夸张,半躬着身子,几欲摔倒。 苏眠听闻两人的谈话,心下有了计划,她手指朝上,示意萧言瑜先上房顶,她自个儿则躲在墙角,蹲在地上继续‘喵呜’乱叫。 “你去看看……”其中一名侍女,颤抖着说道。 “你去……”另外一名侍女反驳。 两人争执许久,最终决定磨蹭着,一起往墙角方向移动。 苏眠的怀里,事先准备了吓人的装备:一根手臂长的红舌头。 当初……她和柳白,便是靠这条红舌头吓唬李真元,让对方以为,自己撞到了黑白无常。 苏眠轻车熟路,嘴里叼着那根红舌头,披头散发,‘嘿嘿’笑着,迎上两名侍女的目光,直接把人吓晕了过去。 “快点,咱们时间不多。”苏眠小声提醒,率先钻进了羽衣公主的闺房里。 屋子里头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奇怪的是,苏眠钻进房里的一瞬间,一股奇异的香味,钻入鼻中,让人闻着心神浑噩,身子发软。 苏眠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幸好被赶来的萧言瑜扶住。 “屏气凝神。”萧言瑜在苏眠耳畔提醒,话音落,从怀里逃出一只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往床榻方向移去。 穿着躺着一具臃肿的尸/体,面容浮肿,耳宽鼻大,与羽衣公主生前的明艳动人,相差甚远,完全看不出是同一个人。 “身上虽然浮肿,可脸上、脖子上,没有任何淤青伤痕,并非外力压迫致死?”萧言瑜借着火折子的微光,打量了尸体两圈,又转而催促苏眠道:“阿眠,你瞧瞧她身上,是否有伤痕?” “好”苏眠硬着头皮应下,等解开羽衣公主身上的衣衫,才发现她胸前有许多的红痕,印痕从肩膀一直延伸到小腹处。 “萧言瑜,你快看。”苏眠急忙喊萧言瑜。 萧言瑜却是不转头,只小声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异样?” “你自己看,我看不出来是什么伤痕。”苏眠面带难色,催促萧言瑜。 萧言瑜无奈,提醒苏眠盖住尸身的胸口,才转头望去尸身的小腹处。 “怪不得韩历,不让仵作验尸。”萧言瑜呢喃。 他提醒苏眠给尸身穿好衣服,又催促道:“我让柳太傅将韩历请到刑部,让他协助破案。估摸着柳太傅拦不了他太久,咱们趁韩历没回来之前,赶紧离开这里。” “这么快就离开?你查到真相没?”苏眠不解,毕竟来一趟不容易。 “虽不知全部真相,但也能猜测出七七八八。”萧言瑜小声解释,话落,拉着苏眠,趁着夜色赶回宫头。 ——*—— “什么痕?”苏眠坐在榆阳宫的八仙桌前,蹙眉不解看着他问道。 “那些是欢/爱留下的痕迹。”萧言瑜声音一本正经,可话音落,脸上却浮现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红。 “你怎么知道?”苏眠一双杏眼,大睁着看向萧言瑜……心里头杂七杂八,胡思乱想,不甚纯洁。 “你别瞎想,我只是……只是与你成亲之前,看过一些相关的书籍。”他声音喑哑,似乎隐忍着什么。 “还有呢?”苏眠又追问。 “没有,没有了,就只是看了书。”萧言瑜急匆匆解释。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你还发现了什么?”苏眠唇角挂着几分戏谑,她见萧言瑜涨红一张脸,唇角笑意越加盎然。 “那个香味很独特,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五石散的味道。”萧言瑜思索片刻,解释道:“从羽衣公主尸身的浮肿程度来看,她至少在水里泡了两个时辰,这般久的时间内,竟没有一个侍女贴身侍候她,说明她死前,特意遣走了所有的下人。” “五石散乃是禁/药,可贵族子弟中,嗜药者不少,传言此药能令人身体愉悦,精神兴奋,可一旦过量,便会让人神志混乱,产生幻觉。” “我猜测,羽衣公主应该是和男宠一起服用了五石散,且用量较多,两人欢/爱之时,羽衣公主不幸在水中窒息而亡。”萧言瑜说罢,转头看向苏眠问道:“你觉得呢?” “有一点说不通。”苏眠抬头,看向萧言瑜说道:“咱们之前猜测,羽衣公主可能只是楚国的一颗弃子,她的死,应该是楚国精心策划,嫁祸给我们才是,不该是意外。” “也许……羽衣公主命本该绝,楚国动手杀她之前,她却不小心溺亡了,韩历正好顺水推舟,将她的死,算到咱们头上。”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苏眠呢喃着点头,可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真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萧言瑜顿了顿,又道:“咱们有这些把柄在手上,韩历便不敢乱来,随意污蔑萧国谋害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摊手:我以为我在写破案? 第82章 短暂平息 #短暂平息# 翌日清晨, 楚国使臣韩历, 一大清早赶来皇宫。他怒气冲冲, 言辞尖厉,颇有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想来, 他已经发现,有人闯进了羽衣公主的寝宫,查验过羽衣公主的尸首。 “韩大人莫要生气,刑部仵作被你们拦在驿站外头,无法给公主验尸。朕也是实属无奈,才出此下策。”萧言瑜言辞真挚道歉,他话音刚落,转而又道:“意外之喜是, 验尸之时,朕发现了一些证据,也许能解开公主薨亡的真相。” “什么证据?”韩历心里一惊, 却是故作镇定问道。 “凶手既然已经被韩大人抓到了, 韩大人又何必装作不知呢?”萧言瑜请韩历坐下, 缓缓说道:“从公主身上的红痕看, 公主沐浴之时,显然有人近身‘侍候’” 萧言瑜在‘侍候’二字上,加重声音。 他瞥见韩历绷紧一张脸, 顿了顿,继续道:“侍候公主的人,亦是第一个发现公主薨亡的人, 他是知道公主薨亡真相的人,韩大人,可有仔细审过?” “外臣不明白,皇上什么意思?”韩历冷声反驳,只脸上的愤怒,相较来时,少了许多。 “有些事情,拿到明面上,说得太清楚,反倒伤了两国之间的情谊。”萧言瑜从长案前,取来一封信,递到韩历面前道:“韩大人与羽衣公主来萧国之前,朕事先收到了楚皇的来信,信中提及羽衣公主的安顿之法,望朕为她觅得良配。听闻楚国最重礼仪,若世人知晓公主表面乖巧可爱,背地里却养着一堆面首,骄奢淫/靡,许是要对楚国皇室另眼相看。” “皇上是在威胁外臣吗?”韩历眼神阴鸷。 他瞪着萧言瑜,突然昂首大笑起来。眼神中,多了几丝怜悯之意,似是看待将死之人一般,看向萧言瑜。 “皇上所言确有几分道理,只是……羽衣公主乃是楚皇,最心爱的小公主,望您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给楚皇,解释清这一切,也好免除外臣保护公主不力的罪责。”他轻声开口,言语中带着几分恳求,似是一个为自己开脱的奸佞小人。 萧言瑜蹙眉,韩历态度突然转变,让他感觉有几分猫腻。 只是……眼下棘手的问题,终算迎刃而解,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稍等,朕这就修书一封。”萧言瑜说罢,盘腿坐在长案前,提笔写信,信中言辞温良,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末了又再三安慰楚皇‘节哀顺变’。 韩历见此,心满意足离开。 ——*—— 苏眠来养心殿找萧言瑜的时候,他正盘腿坐在长案前,托着下巴发呆。 他双眼盯着房梁的壁画,一眨不眨,仿若成了只木偶。 “宫里头说,楚国使臣韩历,携羽衣公主的尸身,启程返楚了?”苏眠坐在他身旁,推了推呆愣的萧言瑜,神色夹着几分不安,“韩历昨日那般咄咄逼人,怎么会轻易松口?” “楚国最重‘入土为安’,如今正值盛夏,尸身腐坏的快,想来韩历着急送公主的尸身回去。”萧言瑜转身,与苏眠面对面挨着。 他抬手握住她的小手,下巴搁在苏眠肩膀上,神色很是困倦,“阿眠,我想了许久,楚人狼子野心,一计不行,估计还会另施它计,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你别担心,萧国休养生息了这些年,兵强马壮,不怕楚人的挑衅,只是……苦了那些勤恳耕种的寻常百姓。”苏眠双手扶着萧言瑜的双肩,一双杏眼紧盯着萧言瑜,安慰他道:“再说……有我爹在呢,他可是咱们萧国英勇的战神将军,他和他手下的猛将,一定会保护好萧国。再不济……你还有我,我的功夫全是我爹教的,颇得他的真传,军营里,大家都称呼我‘小战神’。” 苏眠昂着一脸,一脸骄傲自得的模样,逗得萧言瑜忍不住大笑。 他双手捧着苏眠的下巴,双眸中满是欢喜之意。 “轮不到你出风头,我是萧国的皇帝,该由我来保护萧国的子民。”萧言瑜声音中满是坚定,他像是重燃斗志的雄鹰,展翅高飞。 苏眠点点头,忍不住跟着唇角浮现一抹笑意,她眼中的少年,一如既往的坚定前行,不曾令人失望过。 ——*—— 明月高升,盛夏的天气里,酷暑炎热,只有到了傍晚时分,才有几分凉意。 苏眠趁着夜幕凉快之时,舞了会剑,热的满头大喊。 她停下来歇息时,发现萧言瑜站在榆阳宫院里的榆树下,他唇角带笑,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你不是说,找我爹有要事商议?”苏眠不解,晚膳时分刚过,萧言瑜便急着赶去养心殿,说是和她爹商讨要事。她估摸着,该是军事上的筹谋,没想到,她舞个剑的功夫,萧言瑜已经回来了。 “商量好了。”萧言瑜上前,突然握住了苏眠的手腕,他目光中带着几分担心道:“苏将军手底下有一名猛将,名叫钟良,跟着苏将军征战沙场十多年,为人忠厚,勇猛,我原是有意让钟良增援边疆守卫,以防楚人侵袭,可……苏将军主动请缨,要去支援边疆守卫。” “你答应我爹了?”苏眠声音平静,可眼神中透着几分担心。 “嗯”萧言瑜点头,与钟良想比,苏将军显然是更加理想的人选,他年少之时,戍守边疆,应对敌军之时,目光敏锐,实战经验更丰富。 “你别担心,我让钟良与苏将军同行,他们领军作伴,定然会平安回来的。”萧言瑜小声安慰。 “他会平安回来的。”苏眠抬头,看向萧言瑜,目光中满是坚定,“既是我爹主动请缨去的,他心里头肯定做好了打算,他不打没把握的仗。” 苏眠将手里的剑,重重丢到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但愿那些该死的楚人,好好收敛收敛,别总没事找事,想着挑衅咱们,想着占便宜。” “有苏将军坐镇边疆,他们不敢造次。”萧言瑜轻声安慰,可他心里头明白。楚人骨子里好战,他们休养了这些年,恐怕早晚会按奈不住,挑起战事。 第83章 意外发现 #意外发现# 苏眠今日起得早, 早膳也没用, 便催着萧言瑜, 与她一道出宫,给她爹和众将士们送行。 京师城外, 苏将军一身银甲,手执长戟,站在马前,他神色淡然,精神抖擞。 他的身后,站着黑压压两万精兵,个个瞧着身强体健,勇猛惊人。 “爹, 此去边疆,路途遥远,你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苏眠声音哽咽, 抓着苏将军的手, 久久不愿意撒开。 “不用担心爹, 你爹我在边疆呆过的时间, 比在京师还要长。”苏将军扯着唇角笑了笑,大手停在苏眠头顶,揉了揉她的头发, 轻声说道:“爹不在京师的这段时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也要好好照顾你的姑姑。” “嗯!”苏眠郑重点头, 从刘嬷嬷手中,取来事先准备好的药箱,塞到苏将军手上道:“战场上充斥着凶险难测,这些药你带在身上,万一有用得上的时候……” 苏眠说道这里,啐了一口,急匆匆又解释道:“愿爹你永远也用不上这些药。” “好。”苏将军轻声应下,他不想苏眠为他担心,收了药箱,递给一旁的李副将。 “时辰不早了,爹带着将士们,该出行了。”他话音落,忍不住扬起双臂,将苏眠抱在怀里。 他眼眶泛红,声音多了几分哽咽又道:“你小的时候,爹常年在外,没办法陪着你,如今……你长大嫁人,爹依旧放心不下你。” 苏将军放开苏眠,握住她的一只手,递到萧言瑜面前。 萧言瑜见罢,忙伸手,接过苏眠的那只手。 “眠儿性子顽劣,偶尔还有些混不吝的时候,还望皇上您多多包涵,替老臣照顾好她。”苏将军言辞真挚,一双眼睛,更是紧盯在萧言瑜面颊上。 “苏将军放心,朕会照顾好阿眠,万事以阿眠为先,她开心,朕便陪她一起开心,她不开心,朕便想办法逗她开心。”他声音坚定,似是当着数万将士的面,郑重承诺一般。 苏将军见此,心满意足点头,翻身上马,欲要领军离开。 苏眠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萧言瑜牵着她的手,她扬起另一只手,跟她爹告别。 眼见大军渐渐远去,却有一道灰色的影子,驾马而来,直直朝苏将军追了过去。 马背上的人,身着灰色长裙,裙摆处绣着两只白色的仙鹤,头顶挽着整齐的发髻,簪着一根素雅的木簪。 “将军且留步。”灰衣女子开口,声音清脆,隐隐藏着几分不舍之意。 话音落,她从怀中掏出一封黄色的信,递到苏将军手上,柔声说道:“[飘絮]别的才能没有,唯有赋诗一首,送给将军,望将军一路顺风,早日凯旋而归。” “瞧着有些眼熟。”苏眠呢喃两声,可惜灰衣女子背对着她,她看清那女子的长相。 “苏将军与来人之间,关系斐然。”萧言瑜一旁,小声提醒道。 苏眠仔细看去,才发现她爹眼眶微红,面颊上浮着几分不正常的红晕。 苏眠心下一惊,她爹该不会,要给她找个后娘吧。 其实,找一个后娘也行,她也不反对,只要对方对她爹好就行。 只是……苏眠怎么也没料到,那灰衣女子不是别人,却是柳白的大姐,柳飘絮。 柳大小姐早年威名远扬,听闻她十六岁,打伤逛青楼的未婚夫,提出退亲后。十数年间,再无心男女之事,只醉心写诗、写词,出版诗集,京师之内,追捧者众多。 苏眠也是众多追捧者之一,还曾借[柳白]之手,要到了柳大小姐亲笔签名的诗集。 此时,见到心中的偶像——柳飘絮。苏眠心里头,夹着几分混乱与怀疑。她爹那样的武将,不该喜欢柳大小姐这样的文人才对。 “人都走了,你还傻看什么呢?”萧言瑜抬手在苏眠眼前晃了晃,等她回神,拉着她上马车,欲要带她一起回宫。 “你觉得,我爹是不是跟柳大小姐,有啥不可告人……”苏眠不再继续说下去,怕自己胡言乱语,不小心诋毁,她爹和柳大小姐之间‘纯洁’的关系。 “长辈的事情,咱们做晚辈的,不该干涉。”萧言瑜不敢正面回答苏眠的问题,只拿着长辈、晚辈的身份,搪塞过去。 “不行,我得去找柳白探探口风。”苏眠绷着一张脸,表情肃穆。 她侧首,见萧言瑜面色如常,一点也不紧张,不禁抓着他的手腕,语调焦急说道:“你难道没想到一种可能性吗?若我爹当真与柳大小姐,两情相悦,最后喜结连理……那柳白,不就成了我的舅舅?” 萧言瑜一旁听了,忍不住噗嗤一笑,还别说……若苏将军与柳大小姐成亲,这层亲戚关系就变了样。 “你别光顾着笑,你莫不是忘了,咱们也成了亲,我舅舅,就是你舅舅。”苏眠见萧言瑜,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焦急提醒道。 萧言瑜这下笑不出来了,拉着苏眠坚定道:“走,咱们去胭脂铺找柳白去,提前跟他探探口风。” ——*—— 柳白挺意外,苏眠回和萧言瑜一起来胭脂铺。 毕竟两人都是胭脂铺的合伙人,柳白让立春,好茶伺候,又特意奉上了自己最喜欢的糕点——芙蓉糕。 “今日本是苏将军率将士们出征之日,师父不去送行么?”柳白一旁小口喝着的茶,又捏了块糕点,塞进嘴巴里,神色悠闲的很。 “自然要去送行,我和萧言瑜,刚从城外赶回来。”苏眠无心喝茶吃糕点,只双眼紧张看着柳白,说道:“我跟你打听个事,你大姐柳飘絮,最近可有什么不一样的情况?” “我大姐?”柳白口中嚼着糕点,说话含糊不清解释道:“没啥不一样的地方啊,她整日在自己的院子里赋诗、写词,十年如一日,都是这样过来的。” “那我爹呢?他最近有没有去柳府做客?”苏眠忍不住问道,她拐弯抹角,不敢把话说的太直白。 “我爹一个文臣,怎么会跟苏将军有交情?”柳白傻呵呵笑道。 话音落,却是转而又说道:“苏将军确实没来我们柳府做客,不过……你们苏府的管家来过,他拿着一本诗集,说是替你传话,想跟我大姐请教一些,书中的不明之处。” “我当时还觉得奇怪,你若是有什么看不懂的,直接来柳府问我大姐便是,何故要找苏管家登门求解。” “替我传话?”苏眠蹙眉,她压根没有委托苏管家,替她传话呀。 莫不是,她爹借着她的名义,跟柳家大小姐,因诗集而结缘? “什么时候的事?”苏眠连忙追问。 “就是今年春节时分,我记得那日,刚下过一场大雪,积雪深厚,堪堪淹没了人的脚背。”柳白说完,转而盯着苏眠,一脸不解问道:“你怎么突然对我大姐这么感兴趣?可是出了什么事?” “也许……会是一件喜事。”萧言瑜一旁小声回答,将今日在城郊看到的一幕,悉数告知了柳白。 “真的?”柳白激动的眼眶发红,糕点也不吃了,捧着一杯茶,神色慌张:“我真替我姐高兴,她如今三十又三,家里人都担心她孤独终老,没想到,她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别胡说。”苏眠瞪了柳白一眼,暗含警告。 她可不想柳白当她的舅舅,可是……如果,她爹当真喜欢柳大小姐,她其实愿意支持他们在一起,毕竟……这世间的人,行迹匆匆,能找到互相喜欢、深爱的彼此,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第84章 楚军易主 #楚军易主# 永安元年, 八月初。酷暑结束, 京师迎来了舒爽的夏末时分。 早晨细雨纷纷, 屋檐下的水珠,滴答滴答不断, 声音清脆悦耳。 苏眠立在屋檐下,抬手接雨滴,任由雨滴落在手背,顺着她的指缝流入掌心,心下浮起一阵清凉之意。 一道明黄的身影,跨进榆阳宫正门。 他未曾打伞,步履匆忙,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苏眠看清来人, 忙举起一旁的纸伞,迎了过去。 她将伞高高举在萧言瑜头顶上,小声埋怨他道:“怎么淋了一路的雨?小心着凉!” “不碍事。”萧言瑜柔声应了句, 一手接过伞, 撑在他与苏眠的头顶上, 另一只手揽在苏眠肩头, 两人相携进了正殿。 “快去换身干净的衣服,省的着凉。”见萧言瑜身上湿哒哒的,苏眠催着萧言瑜进内室换衣服。 萧言瑜立足原地不动, 只拉着苏眠的手,轻声说道:“阿眠,楚皇驾崩了。” “对我们萧国来说, 这应该是一个好消息,你为何一脸愁绪?”苏眠看向萧言瑜,蹙眉不解。 楚皇驾崩,楚国忙着处理太子登基事宜,便没有时间挑衅萧国。借此,他们萧国也能多些时日,准备边疆布防之事。 况且……听闻楚国太子,性格温润、软糯,并非好战之人。若是他成了楚国的新帝,应该会遵守萧楚两国的和平协议,不再挑起战事才对。 “我不懂,你在担心什么?”苏眠不解,开口问萧言瑜道。 “阿眠,继位登基的新楚皇,并非太子楚渊,而是那位名不经传的九皇子楚珏,我们对这位九皇子知之甚少,只听说他醉心山水,在外逍遥玩乐,常年不在楚宫,早已被人遗忘。可……就是这样一位,不入眼的九皇子……最后却成了楚国的新帝,想来他的谋算心思,深不可测。” 说到这里,萧言瑜忍不住叹息一声。这样的人,隐藏锋芒,令人一无所知,才是最可怕的对手。 “这倒是奇怪,楚国太子身份尊贵,身后更有强大的楚军支持,他怎会忍气吞声,将帝位拱手相让?”苏眠不解呢喃。 “听说是因为,楚国的韩历将军临阵倒戈,支持九皇子楚珏登基。”萧言瑜拉着苏眠,两人一道坐在半仙桌前,分析眼前的局势,“羽衣公主乃是太子楚源,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听说羽衣公主薨亡,太子震怒,责怪韩历未照顾好胞妹,不顾众人阻拦,要治罪韩历。楚太子与韩历之间,许是因此生了间隙,才让九皇子有可趁之机,将韩历收入羽翼之下。” “你担心楚珏,野心勃勃,会加快挑起战事?”苏眠双手交握在身前揉了揉,面上带着几分不安。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边疆很快……就会传来楚军异动的消息。”萧言瑜蹙眉,顿了顿又道:“阿眠,你可能听说过楚国三公主?” “三公主?是有些耳熟。”苏眠呢喃,倏地瞪大了双眼。 她想起来了,当初……她从柳白那里听说过,冷宫暗道,便是这位三公主的杰作。 昭和十年,萧军大败楚军,夺取边城,占尽了上风。两国使者汇聚边城数月,签订使两国和平相处、互不侵犯的的[萧楚]合约,合约中约定,两国平等,互通有无。同时,楚帝为表达战败退让的决心,将膝下的三公主,嫁给了昭和帝。 这位三公主,性格清冷,入萧国后宫,多次拒宠,冲撞昭和帝。仅半年,便被打入冷宫。后来……她在冷宫数年,领着冷宫里的其他人,一起偷挖暗道,想要离开皇宫。奈何天不遂人意,她的逃跑计划最后败露,被昭和帝一杯毒/酒,赐死在冷宫中。 “这位楚国三公主,可是跟楚珏有什么渊源?”苏眠忍不住问道。 “三公主乃是新帝楚珏的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萧言瑜说到这里,忍不住想到,羽衣公主此次来萧,说不定便是……这位九皇子楚珏的主意,他想借着羽衣公主薨亡的由头,泼萧国一身脏水,再挑起与萧国的战事,为他的亲姐姐报仇。 “我们手上,可有九皇子楚珏相关的消息?”苏眠忍不住安慰道:“说不定,他并非谋算深思的人,只是运气好,当了新帝……就像你一样。” 苏眠意识到自己,说了逾矩的话,忙道歉道:“对不起,我并非有恶意说你运气好,才当了皇帝,你其实……很适合当皇帝,你心系百姓,勤恳政务,先皇选中了你,定是因为,你身上的某种品质打动了他。” “阿眠心直口快,说的都是实话,我不生会气。”萧言瑜抿唇一笑,握住苏眠的手,“但愿九皇子楚珏,只是运气好,当了楚国的新帝,否则……后头有咱们头疼的时候。” “你别着急,咱们先打听清楚,有关楚珏的消息,看他是真谋算,还是运气使然,再做决定。”苏眠安慰萧言瑜,心里想起了一个人——吕卿尘。 当初吕卿尘说过,他在年少之时,在宫里饲养御马,还因此与羽衣公主结仇,逃亡而来到萧国。兴许……从他那里可以打听到一些,关于九皇子楚珏的消息。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只是……苏眠没料到的是,当她赶到江鱼湖畔尾上的篱笆小院时,院内空落落的,并没有一点人影。 竹制的桌子、椅子上,甚至落在一层薄薄的细灰,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苏眠忍不住回想,她上一次见吕卿尘是什么时候?大概已经过了一月有余,那日……大表哥打翻了一盏热茶,烫伤了萧言瑜的脚背。 “吕琴师?你为什么会不告而别呢?”苏眠呢喃不解,转身欲要离开,却见篱笆院门外头,站着一位扛着锄头的农夫。 农夫脸上带着几分薄汗,却是笑意盎然,开口说道:“你是不是星河姑娘?俺可算是等到你了。” 苏眠微微点头,面带不解,却见农夫引着她拐了两圈,进了一个农家小院。 “你等等,吕琴师留了东西给你,托俺带给你。”农夫说罢,进了院子,从堂屋里抱着一件黑布裹好的古琴出来。 微风吹过,略微掀开黑布,露出些许暗红色的琴身,正是吕卿尘常年带在身上的那张古琴。 弹琴之人,最放不下的,便是心中那张最爱的古琴,如今……吕卿尘将自己的琴赠给她,说不定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脱不开身。 “吕琴师去哪儿了?”苏眠抱着古琴,一脸担心。 “俺不知道,吕琴师托付俺,把琴送给星河姑娘。若能做好这事,他的篱笆小院,就送给俺了。”农夫脸上带着喜色,顿了顿又道:“如今,琴已经给了姑娘,俺们一家,准备搬到篱笆小院去了。” “吕琴师有没有提起,他为什么离开?又去了哪儿?”苏眠继续追问。 “没有,他就只说要回家,俺也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农夫说完,露出一脸为难。 回家?莫不是回楚国了? 苏眠蹙眉不解,吕卿尘说过,他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早十年前就死了,他这个时候回楚国,做什么? “谢谢,若是你想到吕琴师的其他消息,可以到花容胭脂铺,找掌柜的柳白。”苏眠轻声说完,抱着那把古琴,满腹不解,举步离开。 第85章 突生变故 #突生变故# 苏眠抱着那张古琴, 回了榆阳宫。 萧言瑜见过吕卿尘弹琴, 一眼便识出, 苏眠怀里的那张琴,属于吕卿尘。 他想起苏眠曾经说过, 对于爱琴之人而言,他的琴,宛如他的脸面一样重要,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去见吕琴师了?”萧言瑜压下心底的闷闷不乐,他放下了手中的折子,轻声问道。 “我去过他的篱笆小院,但没见到人。”苏眠将琴放在一旁,兀自坐在萧言瑜身旁,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一边喝一边与萧言瑜谈起,吕卿尘的‘离开’。 “他没有留下任何消息, 走的很是匆忙。”苏眠面上带着几分失落, 他该跟她道过别, 再离开的。 叹息一声之后, 苏眠手背撑着下巴,无聊把玩着手上的茶盏。 吕卿尘不告而别,兴许并非有意。 毕竟……她留给他的名字是假的, 他即便是想与她告别,也不知她住在哪里,该去哪儿找她。 “若是有缘, 还有再见的时候。”萧言瑜小声安慰。 他虽然不喜欢苏眠与吕卿尘交好,可……见她一脸失落,他心里跟着揪成一团。 “嗯!”苏眠点头,将吕卿尘留下的那张琴,抱去旁边的琴房,与她的风华古琴,放在了一起。 ——*—— 时间宛如白驹过隙,转眼即逝。 永安元年,八月底,秋意初起,天色转凉,苏眠连着好几日,去未央宫探望太后。 修养几个月之后,太后的中风之症渐好,由宫人扶着,也能在未央宫中闲逛一小会儿。只是……她大病初愈,身体不好,天色刚转凉之际,患上了风寒,整日咳嗽不断,脸色也越来越差。 苏眠心里实在担心,差刘嬷嬷小火慢炖,熬制了一碗止咳良药,送到未央宫去。 苏眠到未央宫的时候,大皇子萧言谨也在未央宫请安。 他如往常一般,穿着件姜黄的蟒袍,腰系环佩,看向别人的时候,一黑一灰两只眼眸,夹着冷意,看得人心里头一凉,忍不住生出几分害怕。 苏眠一直挺害怕大表哥萧言谨,尤其是在他瞎了一只眼睛之后。 每每面对他的时候,她总觉得,他变成了是一只阴冷的狼,随时可能扑过来咬她。 “给皇后请安。”萧言谨轻说了一句,皮笑肉不笑。 他言语中说是给苏眠请安,可身子笔直站着,没有丝毫行礼的意思。 “表哥见外了。”苏眠讪讪一笑,不再说话,只从刘嬷嬷手上,取来食盒,将熬制好的止咳药,递到太后手中。 太后坐在正殿前的软塌上,背后靠着软枕,她接过药,正要往嘴边递,却被一旁的萧言谨拦住。 “母后,为了您的安全,还是让人验过之后,再喝的好。”萧言谨声音平淡,丝毫不觉得这样的话,会令苏眠感到难堪。 “本王并非怀疑阿眠表妹,只是……这药经手的人太多,为了母后的安危着想,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萧言谨说完,抬眼看了苏眠一眼,转而问道:“阿眠表妹,你以为呢?” “表哥说的有道理,这宫里人多口杂,还是谨慎一些的好。”苏眠跟着点头应声。 有宫人走进来,捏着一银针试药,银针针尖银亮,无任何异样。 萧言谨见罢,满意点头,端着那碗药递给太后,才又转头看向苏眠说道:“阿眠表妹有心了,有你在母后跟前照顾,相信她的身子,很快就能恢复。” “表哥说这些话,实在是见外,阿眠自小养在姑姑跟前,有姑姑的精心照顾,长大成人。如今姑姑身子抱恙,阿眠好好照顾姑姑,该是分内之事。”苏眠轻声解释,话音落,走到太后身旁,替她揉捏起肩膀。 “我爹出征之前,特意交代阿眠,好好照顾姑姑,姑姑在京师身体安康,我爹在边疆也能放下心来,全心应付楚人。” “舅舅走了约莫有一个月吧?”萧言谨坐在一旁,一黑一灰两只眸子,紧盯着苏眠问道:“舅舅可有从边疆传些消息回来?” “咳咳……”太后抬手掩唇,一双眼睛看向萧言谨,暗含警告之意,厉声提醒道:“后宫不得议政,这种事情,眠儿如何知道?” “是我唐突了,阿眠表妹不必介怀。”萧言谨摆摆手,微微一笑,笑意不达心底。 “不碍事的,表哥也是关心我爹。”苏眠扯着嘴角牵强解释,继续替太后揉捏肩膀,给她解乏。 萧言谨在未央宫呆了不多会儿,拱手告辞。 苏眠见大皇子离开,也开口欲要告辞。 “眠儿,方才谨儿验药的行径,确实唐突了,你别放在心里,等下次哀家再见他,一定好好说道说道他,给你出气。”抬手拉着苏眠的手,一双眼睛里满是柔意。 “没事,表哥心细如针,也是担心您的身体。”苏眠小声解释,不愿意太后夹在她和表哥之间,左右为难。 “好孩子,委屈你了。”太后揉着苏眠的头顶,唇角带着欣慰的笑,“哀家如今心满意足了,你和瑾儿都留在我身边,哀家想你们了,就能看到你们。至于……慎儿,他在边疆好好学习本领也好,如今,你爹也在边疆,他们两人互相照顾,哀家也能放下心来。” “嗯嗯,估摸着这会儿,爹和二表哥已经见过面,两人都在边疆,也能互相有个照应。”苏眠点头,唇角带笑。 一切正慢慢变好。 楚国新帝登基,并未有任何出格的举动,边疆一切安然无恙,风平浪静。 这样结果最好,正符合苏眠的期望。 也许,萧楚两国的关系,会跟以前一样,和平共处,互通有无。 只是……苏眠未曾料到,这样平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假象。 ——*—— 永安元年,八月中旬,边疆突然传来战事,楚国以‘慰藉先皇在天之灵’为由,突然出兵,侵袭萧国边疆数城。 “楚国将先楚皇之死,怪罪在萧国头上。出征令中还提到,楚国的三公主死在萧国,如今小公主亦死在萧国,这勾起先楚皇心里的痛,致使其悲伤过度,驾崩归天。”报信的士兵,不敢抬头,额头抵着石板,声音沙哑。 “该来的,总会来的。”萧言瑜双手背在身后,看着远处的晚霞,目光悠远。 “还有一事,苏将军特意提醒卑职,一定要带给皇上。”报信士兵缓缓抬头,看着萧言瑜,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慌乱说道:“楚军突袭是在夜间,事发突然,我们措手不及,二……二皇子为了保护苏将军,被楚军俘虏,如今……生死未卜。” 第86章 怒上心头-1 #怒上心头-1# 萧言慎被楚军俘虏。 苏眠听说这个消息时, 心里慌作一团, 她手忙脚乱, 直奔养心殿,寻萧言瑜去了。 只是……养心殿大门紧闭, 门口守着的公公,劝阻她道:“皇上正与诸位大臣,商讨要事,任何人不得打扰。” 这个‘任何人’,自然也是包括苏眠的。她心里头焦急,只好守在门外,等萧言瑜出现。 八月末的天气,秋意渐浓, 满目所及,皆是秋色。树叶转黄,金色的菊花, 大片开着, 花枝摇曳, 随着微风, 微微抖动。 日头渐渐西斜,天边红霞翻滚,等到天色灰暗, 宫人们陆续点上长廊上的油灯,养心殿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大臣们鱼贯而出, 个个面色严肃,垂着脑袋,一身疲倦走了出来。 等大臣走完,苏眠着急跨进养心殿,呼喊萧言瑜的名字。 “我在这儿。”萧言瑜轻声回应,扶着长案站起身,许是坐得太久的缘故,他双腿发麻,刚起身,却‘噗通’一声,重重跌倒在长案前。 “你怎么了?”苏眠心里头一惊,忙扑过去,扶住萧言瑜的手臂。 他紧锁眉头,脸色灰白,明黄色的灯焰照耀下,显得人一脸病态,疲惫不堪。 “你喝点水,歇息一会儿。”苏眠心里担心,忙从一旁,倒了杯茶,递到萧言瑜唇边。 见他缓缓饮下,她心里头总算放下心来。 舔了舔嘴唇,苏眠这才想起来,她在外头守了半日,早已经口干舌燥。 苏眠忙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她囫囵饮下,一双杏眼,看向萧言瑜问道:“楚军抓了二表哥?可有提出放人的条件?” 萧言瑜早料到苏眠着急找他的原因,自然是为了萧言慎被抓之事。见她这般焦急的模样,他心里头隐隐升起一股酸意,他不该为这种事情吃醋,只是……他也需要阿眠的关怀。 他浑身疲倦,脑袋彷如灌铅一般沉重,他的双腿,酸胀发痒,此刻几乎没什么知觉。他不想苏眠担心,只偷偷揉了揉自己的双腿,强打起精神,摇摇头回道:“楚军不曾提到放人的条件,兴许……他们还不知二皇兄的真实身份,将他当做了普通俘虏看待。” “那样……岂不是更危险?”苏眠心里头一紧,对于有利用价值的俘虏,楚军也许会留下活口。可……对于普通的俘虏,楚军也许会杀之后快,以鼓舞士气。 “你别担心,苏将军身在边疆,会想法子与楚军交涉,营救二皇兄。”萧言瑜强撑着精神安慰苏眠,他手肘撑着长案,下巴搁在手背上,眼皮沉重,几乎要昏厥过去。 “我爹铁面无私惯了,我担心他为了国家大义,不管二表哥的死活。”苏眠心里头依旧放心不下,她双手握着萧言瑜的手臂,急切说道:“萧言瑜,你下道圣旨给我爹,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救救二表哥。” “无论如何?”萧言瑜侧首看向苏眠,困倦的身躯,拖着他的意识浑浑噩噩,他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怨气问道:“无论如何也要救他?包括割地赔款、再次向楚国俯首称臣吗?” “我……”苏眠眼眶微红,说不出话。 眼前的萧言瑜,像极了一只炸毛的小奶猫,声音尖利之中,带着几分委屈。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二表哥。”苏眠声音变得哽咽,话音刚落,泪水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她紧抿薄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只肩膀忍不住抽噎抖动。 “阿眠,你别哭。”萧言瑜强忍着身上的困倦,抬手将苏眠揽入怀中,他轻抚她的发丝,柔声安慰,“我不该凶你,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救萧言慎,他毕竟是我的皇兄。” “嗯!”苏眠抽泣着点头,忙抬手去柔萧言瑜的双膝,问道:“你刚才摔到了这里,疼吗?” 萧言瑜摇头,心里头有些慌乱不安。 摔伤的地方,他感觉不到疼痛,甚至只能隐约感觉出,双腿酥麻、酸胀,不受他控制。 除此之外,他的脑袋昏沉难受,胸口也有些喘不过气,他该喊太医过来,给他瞧瞧。 “阿眠,你先回榆阳宫去,我还有要事需要处理。”萧言瑜想着先支走苏眠,再差太医进来看诊。 “嗯嗯,好。你别忙的太晚,仔细你的身子。”苏眠点点头,起身离开了养心殿。 ——*—— 苏眠并没有回榆阳宫,二皇子萧言慎被楚军俘虏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后宫。 苏眠担心太后姑姑,担心她听了消息,受不住打击,她如今身子弱,还生着风寒。 苏眠想到这里,着急往未央宫赶去。 她赶来未央宫的时候,殿内灯火通明,只是……她还位踏入正殿,便听里头传来激励的争执声。 “他乃是将死之人,便是多等两个月又如何?”萧言谨声音中满含怒气,他话音刚落,又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 “你等得了,慎儿如何等得了?”太后声音激动,伴随着阵阵的咳嗽声,她大声叫骂:“你现在就去求萧言瑜,便是将你的封地拿去换慎儿的命,你也应下。” “母后,你相信儿臣,言慎他不会有事,你再等两个月。”萧言谨声音中满是坚定。 “哀家等不了,任何事情,都没有慎儿的性命重要。”太后气的几乎昏厥,她双手握拳,指甲死死嵌入手心,她才勉强保持清醒,看向萧言谨厉声道:“你别忘了,当初若不是慎儿替你顶罪,如今在边疆受苦,被楚军俘虏的人,该是你才对。” 苏眠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跨进正殿中。她一双杏眼死死盯着萧言谨,厉声道:“原来真正的幕后凶手,是你。” 她声音哽咽,其实证据很明显,华苑山庄的邀请函,便是萧言谨给她的,知道他们行踪的人,萧言谨便是其中之一,他的嫌疑也最大。 “阿眠,以前你和言慎常说,等我当了皇帝,便封你俩做遥遥自在的王爷和郡主,难道……我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吗?”萧言谨瞪着苏眠,一灰一黑两只眼眸,充满愤怒。 他早已被愤怒淹没了理智,他指着苏眠阴森森笑道:“你不是不愿呆在皇宫吗?等我将萧言瑜从皇位上拉下来,我给你自由,让你做逍遥自在的郡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到了今日,我总算明白,先皇为何不选你继位。”苏眠一脸冷漠,唇角勾起讥笑一声,“你不配。” 第87章 怒上心头-2 #怒上心头-2# “到了今日, 我总算明白, 先皇为何不选你继位。”苏眠一脸冷漠, 唇角勾起讥笑一声,“你不配。” 苏眠不懂为君之道, 可像萧言谨这般不忠、不义之人,实在配不上皇位。 “我配不配,由不得你说了算。”萧言谨嗤笑一声,脸上露出一副得意的笑。他轻轻扬起下巴,双眸之中,藏着几分胸有成竹的自信。 苏眠见他这般模样,一颗心倏地慌乱起来。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被她忽略掉了。 “他乃是将死之人” “他乃是将死之人” 苏眠的脑海中, 不断翻滚着这句话,这是她方才来到未央宫时,听到的第一句话。 谁是将死之人?二表哥吗? 不不……萧言谨刚才说过, 二表哥不会有事。 那会是谁?是萧言瑜吗? 一想到这里, 苏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心乱如麻, 再不与萧言谨起争执,只转身着急离开未央宫。 她得去寻萧言瑜,她才想起来, 夜幕时分,她光顾着担心二表哥的安危,却忽略了萧言瑜脸上的病态, 他明明脸色苍白,言行举止带着几分迟钝,她怎么就不注意到呢? “阿眠表妹,病树将倒,回天乏力,我还是那句话,等我当了皇帝,便封你俩做遥遥自在的王爷和郡主。” 身后,萧言谨的声音轻轻传来,他话音轻柔,可苏眠的后背,却出了一身冷汗。他越是这样说的轻巧,越代表话里藏着毒/药。 脚下步子混乱,加之夜色深沉,苏眠快步走了约莫一盏茶功夫,才到养心殿。 守门的公公看苏眠折返回到养心殿,举手拦她,欲言又止。 “我要见皇上。”苏眠言语坚定,不容置喙。 “皇后娘娘,皇上他还在忙着处理国事,您还是先回榆阳宫歇息吧。”守门的李公公,轻甩手中的浮尘,俯身客套说道。 “我再说一遍,我要见皇上。”苏眠瞪了李公公一眼,又说道:“我就看他一眼,只要他安好,我二话不说,立马回榆阳宫去。” 李公公握拂尘的手抖了两下,他声音哽咽道:“皇后与皇上心有犀利,老奴实在感动的紧。” 话落,示意苏眠稍等,推门进去传话去了。 不消一会儿,李公公从正殿里走出来,打开殿门,将苏眠迎了进去。 ——*—— 萧言瑜一脸苍白,躺在内室的图软塌上,他见苏眠进来,双手撑床欲要起身,奈何试了两回,都没能成功。 他的软塌旁,跪着几位白胡子太医,个个面露难色,像是遇到什么棘手的难题。 “你们先下去吧。”萧言瑜有气无力撵太医道。 “你这是怎么了?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苏眠急着跑进来,扑到软塌旁,紧握住萧言瑜的手,一双眼睛,紧盯着他的面颊。 他的手很是冰凉,像是三九天里的冰雪一般吓人。 苏眠心里害怕,双手揉搓他的冰手,试图温暖他一些。 “我没事。”萧言瑜轻声开口解释,可说话之间,呼吸粗重,像是喘不上来气一般难受。 “太医到底说了些什么,你一字不差的告诉我。”苏眠焦急,揉着萧言瑜的胸口,替他顺气。一双杏眼,急的通红。 “太医们罗里吧嗦,说了太多,我记不清。”萧言瑜无奈笑笑,他仰面躺在床榻上,面色困倦,神色茫然,仿若真成了‘将死之人’。 “你不说?我自个儿去问。”苏眠气急,起身欲要去追离开的太医。 “阿眠,你别去。”萧言瑜焦急,他抓着苏眠的手,欲要起身,却是一身乏力,动弹困难,尤其是他那双腿,仿若灌铅一般沉重。 “阿眠,太医说,我这是衰败之症,五脏六腑,与垂暮老人一般无二。”萧言瑜说着,红了眼眶,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我与阿眠之间的冤仇,都已尽数解开,便是我此般离开世间,也没什么遗憾了。” “可我有遗憾。”苏眠忍不住吼了一嗓子。 她双手攥着萧言瑜的双手,一双杏眼看向他,豆大的泪珠,如断线了一般,不断滑落,一颗颗砸在萧言瑜的手背上,令人心里发疼。 “我误会了你这么多年,也欺负了你这么多年,如今……我知错了。萧言瑜,你得好好活下去,等我把欠你的,悉数都还给你。你给我这个机会,好不好?”苏眠抓着萧言瑜的双手不放,她哭的正凶,两只眼睛不消一会儿,便又红又肿,像水塘里的金鱼一般。 “阿眠,你不欠我什么,不欠我的。”萧言瑜声音低落,他想抬手抱住苏眠,安慰她,可是……他沉重的双臂,垂在身前,任他如何使力,也不听使唤。 他苦涩一笑,眼眶发酸,泪水无声话落。他撇过头去,不看苏眠,只哑着嗓子说道:“阿眠,我真的累了,我想睡一觉,也许……”我睡一觉就好了。 他双目无神,声音渐渐低落。 这世间,不会有也许。 太医说过,他身上的衰败之症,会让他加速衰老,别人的一天,兴许就是他的一年。 他快要死了,在年纪尚轻的时候,像一个垂暮老人一般,呼吸困难,寝食难安,最终……老死过去。 他以前不惧怕死亡,他很小的时候便知道,人固有一死,从呱呱落地开始,便已经踏上了死亡之路。只是……他没料到,他的死期,会来的如此急切。 他和阿眠刚刚和好,他还想着与她携手,白头偕老,他还想着与她相守一生,将来再生个一儿半女,共度余生,奈何……老天薄情,竟然如此对他。 他心里放不下阿眠,可是……唯有他假装放心,才能让她宽心。她的人生还很长,就让他成为她漫长人生路上的一个过客好了。 “阿眠,你回榆阳宫去吧。”萧言瑜再次开口,却是说了一些撵苏眠的话。 “我会救你的,萧言瑜,我一定能救你。”苏眠仿若魔怔一般,她呢喃了几句,突然抱住萧言瑜的脖子。她的泪水,顺着下巴,一路落到萧言瑜的脖颈上。 “你等我!”她轻柔他的头发,擦干眼角的泪水,柔声又道:“你先睡一会儿,睡醒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苏眠的声音太柔,可柔软中又夹着坚定,带着几分魔力,萧言瑜忍不住点点头,小声回应道:“阿眠,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加班比较多,公司让大家把之前疫情期间,缺的工期都补上。 所以,本文目前的更新方式:隔日更,更新时间:上午9点 请继续支持,感谢。 第88章 我会杀了你 #我会杀了你# 苏眠不相信萧言瑜得了‘衰败之症’, 他正是少年气盛的时候, 身体强健, 平日里舞刀弄枪也不在话下,怎么突然就得了这种怪病? 她想起, 自己在未央宫听到的只言片语。 大皇子萧言谨,曾意有所指,说萧言瑜乃是将死之人。 他如何知道这些?定然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苏眠心里头着急,快步往未央宫赶,想着趁萧言谨离宫前,从他那里打探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不巧的是,她到未央宫的时候, 宫人回话说:“贤王殿下,已经回府了。” “瑾儿他明日一早便会过来,你莫要着急。”太后拉着苏眠的手, 柔声劝慰:“天色不早了, 你早些回宫休息, 明日再过来便是。” 苏眠点头应下, 急匆匆出了未央宫。 她并未回榆阳宫,而是拿了出宫腰牌,径直出宫, 去了贤王府。 ——*—— 今日的贤王府上,异常热闹,华灯照耀之下, 房间里头,亮如白昼。 丝竹之声,袅袅传来,歌姬们身着薄纱红衣,轻歌曼舞,莺莺燕燕之声,不绝于耳。 萧言谨一身姜黄色蟒袍,懒洋洋靠在软塌上,他双眼微眯,左手端着碧玉酒杯,右手随着丝竹曲调,轻轻打着节拍,露出一脸的悠然逍遥。 苏眠不顾小厮的阻拦,硬生生闯了进来,惊醒了这一室的旖旎。 “阿眠表妹,何故深夜赶来府上?”萧言谨不惊不慌,懒洋洋坐起身,昂首饮下杯中美酒,啧着嘴巴赞叹了一声:“好酒!” “我有话与你说,让其他人先出去。”苏眠声音里藏着阴冷,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萧言谨,满是寒意。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好吧。”萧言谨语调轻缓,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两腮微红,言语之中,多了几分轻佻的威胁。 “我再说一次,让其他人滚出去。”苏眠声音陡然间提高了几倍。 话音落,她上前一步,抢了萧言谨手中的酒杯,重重丢到地上。 碧玉酒杯,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你若还想留几分颜面,便让这些人全部滚出去。”苏眠双眼猩红,一双杏眼瞪着萧言谨,一眨也不眨。 萧言谨有些愣住,他从未见过苏眠这般近乎‘癫狂’的模样。 他知她怕他,对着他的时候,从来都是一副垂头含胸,小心谨慎的模样。 如今……对着他大吼大叫,实在是头一次见到。 “你们先下去吧,本王与阿眠表妹,有要事相商。”萧言谨随意摆了摆手,继续懒洋洋靠在软塌上。他双眼微闭,等了好半响,才缓缓睁开,问苏眠道:“有话快说,这些美酒与美人,还等着本王享用呢。” “我怕你没命享用。”苏眠声音满是寒意,话落,掏出怀里的匕首,抵在萧言谨的脖颈处。 “这匕首,是我和萧言瑜成亲那日,你亲手送给我的。你曾经说过,这匕首削铁如泥,锋利的紧。”苏眠说着,手上的匕首,越加贴在萧言谨的脖颈。 “阿眠表妹,你这是做什么?”萧言谨有些慌了,他如何也没料到,苏眠竟然有此举动。 脖颈上的寒意,吓的他缩了缩脖子,奈何,他身子往后撤一寸,苏眠的匕首,便紧跟着往前移一寸。 “给我解药。”苏眠突然开口,声音坚定。 其实,她并不知道萧言瑜发病的原因,可好好的人,无缘无故身子衰败,唯一的可解释,便是萧言瑜被人下了药。她没有十分的把握,可唯有借用此法,诈一诈萧言谨,套套他的话。 “什么解药?”萧言谨装作不知,双眼看着房间乱瞟,试图找到逃跑的办法。 “别做无畏的挣扎,你知我的武功不差,杀你,乃是轻而易举的事。”苏眠故意装出一副阴冷的模样,她手上死死握着匕首,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知道萧言谨是个惜命的人,她赌他为了活命,会把一切都告诉她。 “阿眠,你说过,你不喜欢皇宫,也不喜欢萧言瑜。”萧言谨声音中夹着几分讨好,他顿了顿,又说道:“我帮你除去萧言瑜,送你出宫逍遥自在,自然是为了实现你的愿望。你不谢我也就罢了,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这么说,你承认是你害了萧言瑜?”苏眠手中的匕首,紧紧抵在萧言谨脖颈上,她冷喝一声又道:“把解药给我。” “阿眠,你别再胡闹。”萧言谨面上带着几分不在意,他抬手,试图推开脖子上的匕首,奈何苏眠死死握着,他推了两下,却没有推动。 “咱们才是至亲的表兄妹,你与萧言瑜……半分关系也没有,你该向着我才对?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萧言谨话语中带着斥责,一黑一灰两只眼眸,瞪了苏眠一眼,略含不满。 “我今晚来,不是跟你谈交情的。你今日若是把解药给我,萧言瑜生……你便生,萧言瑜若是……”苏眠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哽咽,继续又道:“他若是死了,你就给他陪葬。” 萧言谨愣在一旁不说话,他紧蹙双眉,似是筹谋着什么计划。 过了半响,他嘿嘿一笑,看向苏眠,装出一脸的无害,“阿眠表妹,你可真冤枉我了,我以为……是你让吕卿尘来帮我的。” “我以为,你希望我尽快当上皇帝,放你出宫。我也是实属无奈,才顺水推舟……相信了吕卿尘的计划。” “我派吕卿尘来帮你?你胡说什么?”苏眠神色错愕,慌忙又问道:“这又与吕卿尘有何关系?” “你真不知道?”萧言谨故作惊讶,忙将一切娓娓道来。 他假装出一副无害的模样,只说是吕卿尘主动接近他,向他透露萧言瑜在怡翠楼的踪迹,也是他想出下蛊的法子,害得萧言瑜如今这副模样。 “真的与我无关。”萧言谨声音微弱,小声继续道:“之前刺杀萧言瑜失败,害得言慎替我顶罪,流放边疆,吃苦受罪,那之后……我已经收心,安心做我的贤王。只是,有一天,吕卿尘突然来找我,说是可以帮我实现愿望,他还说……他愿意帮我,是因为也想帮你离开皇宫。” 他的话里半真半假,说的滴水不露,无法让人察觉出异常。 “吕卿尘?下蛊?”苏眠神色茫然,她如何也无法将吕卿尘,与下蛊之人联系在一起。 他……为何要这么做? 她从未向他透露她的真实身份,他又如何知晓,曾经的她,迫切想要离开皇宫呢? “吕卿尘呢?他去了哪儿?”苏眠着急追问。 吕卿尘的篱笆小院,早已经人去楼空,这世间……再难寻觅他的踪迹。 或许……吕卿尘和苏星河一样,只是一个假名而已。 想到这里……苏眠的心,倏地一痛,如果她永远也找不到吕卿尘,那……萧言瑜的蛊毒,该怎么办? “我已许久未见吕卿尘,咱们现在就去怡翠楼,兴许……能打听出他的去处。”萧言谨,假装热心的催促道。 他将所有的罪责丢给吕卿尘,假装自己,只是个受人利用的无辜人。 “没用的,他精心谋略了这一切,早就躲起来了。”苏眠身上所有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人抽光了。她扬着匕首的手臂,无力垂落,整个人死气沉沉,宛如失了魂的木偶。 脖子上的威胁,终于消失。 萧言谨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狡诈。 果然……这移花接木的方法,很有用。 第89章 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 苏眠不记得何时回的皇宫, 她只身一人, 浑浑噩噩来到太医院, 找了两个衷心的太医,将萧言瑜所中蛊毒的之事, 如实告知。 “还请两位太医谨记,如有人打探本宫夜昭你们之事,便说是本宫身体不适,找你们诊病。”苏眠强打起精神交代道。 话落,她双手搅着手绢,焦急开口道:“还请两位太医如实告知,这蛊毒之症,该如何解?” 站在前头的张太医, 胡子花白,一脸忧愁,他是太医院里的老人, 祖上三代都在宫里头当职, 只是……他学《医经》、《黄帝内经》诸如此类, 却从来不知蛊毒该如何解。 “李盛, 你师从药王谷,学的各类疑难杂症,这其中, 可有蛊毒的解法?”张太医面带难色,侧首看了眼,身旁的同僚李盛问道。 李盛年方四十, 身子高瘦,脖子颀长,比普通人高上半头,他的眼睛细长,鼻头很厚,模样瞧着,有些呆愣。 “在下曾有所耳闻,苗族的蛊虫千变万化,不同的蛊虫,对应不同解法。若知道皇上中的什么蛊毒,对症下药便是。可难就难在,若是一无所知,冲动解蛊,可能……不治病,反杀人。”李盛声音很粗,说起话来,像是聒噪的乌鸦叫声。 可这般聒噪的声音,反而让苏眠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只要弄清楚萧言瑜身上所中何种蛊毒,便能救他的性命。 “还请李太医,想法子压制皇上体内的蛊毒。本宫定会尽快弄清,皇上中的何种蛊毒。”苏眠双手紧握在一起,声音略带颤抖。 “如今蛊虫与皇上,乃是相互依存的关系,若是用药压制蛊虫,也会对皇上的身子造成伤害。”李盛说完,又补充道:“短时间内,使用一些毒性稍弱的药,压制蛊虫,法子可行,但若是时间长了……” “时间长了,如何?”苏眠焦急追问。 “时间长了,即便蛊虫没杀死皇上,服下的毒药日积月累,也会杀死皇上。”李盛说罢,跪在地上又道:“不过娘娘可以放心,臣有信心,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保皇上身体安康。” “好,本宫会在一个月内,弄清楚皇上中的何种蛊毒。”苏眠言语中满是坚定。 说罢,将李盛从地上拉起来,对他拱手敬道:“接下来的一个月,还请李太医跟本宫一起留在养心殿,日夜照看皇上。” “臣惶恐,这是臣应该做的。”李盛双手置于胸前推出,行了个标准的君臣之礼。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苏眠领着李盛回到养心殿时,天际泛起鱼肚白色,昏昏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 李盛将熬好的汤药,递到苏眠手上,努力压低嗓子说道:“娘娘,该给皇上用药了。” 苏眠趴在软塌前,盯着萧言瑜的容颜发呆,他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让人瞧着心里头揪成一团。 见李盛端药进来,她胡乱擦了两下眼角,接过那碗汤药,试了试热度,吹了吹,等汤药变得温热正好时,才用汤勺轻舀一勺,送你萧言瑜的嘴巴里。 昏睡中的人儿,舌尖触到一丝苦意,眉头皱了皱,显得对吃药有些抗拒。 “李太医,你拿些蜜饯进来。”苏眠想起萧言瑜怕苦,吩咐完李盛,才又抬手轻拍萧言瑜的肩头安慰道:“你别怕,马上就给你蜜饯吃。” 萧言瑜紧锁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一些,他眼皮动了动,恍然间睁开了眼睛。 “阿眠。”他嗓子喑哑,声音里满是虚弱。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苏眠眼眶发红,泪水从眼眶中汹涌而出,砸的人手背生疼。 “你别哭,我没……”萧言瑜挣扎着想起身,可刚动了动,感觉嗓子发痒咳嗽了一声,便见一缕红色的血丝,顺着他的嘴唇,流到了下巴上。 苏眠吓的手忙脚乱,一边给萧言瑜擦嘴,一边大声喊李盛的名字。 “娘娘莫慌,皇上方才饮下汤药,如今咳血,乃是正常反应。”李盛跑进来,一脸镇定解释道熬。 萧言瑜忍着咳嗽,一脸不解看向苏眠,怎么咳血会是正常反应?正常人,谁会咳血? “都是我的错,害你中了蛊毒。”话音落,苏眠端端正正跪在软塌旁,诚心道歉。 她将萧言瑜为何中毒,以及李盛‘以毒攻毒’的治病法子,一一告诉了他。 “这以毒攻毒,仅能保你一个月无碍,我们还需尽快弄清楚,你身上中的何种蛊毒。”苏眠死死跪在地上,任凭萧言瑜拉她,却不愿意站起来。 “这是我欠你的,你罚我吧。”苏眠昂首看着萧言瑜,目光中满是愧疚与自责。 “自然要罚你,可不是现在。”萧言瑜无奈叹息了一声,见苏眠执意跪着不起身,忙故意咳嗽了两声,喊道:“阿眠,我口渴,你起来倒水给我喝。” “你等着,我去去就来。”苏眠连忙起身,去外室倒茶水去了。 内室,仅余下萧言瑜、李盛两人,萧言瑜看着他,突然开口问道:“朕当真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臣不敢诓骗皇上,您的衰败之症,确实是蛊虫引起的。”李盛拱手跪在地上,一脸诚挚应道。 “好,好”萧言瑜笑着点头,眸子里升起起希冀的光。 他见苏眠捧着盏茶,焦急走进来,唇角忍不住昂起一抹笑意。 真好……他还有机会活下去,他还有机会陪着阿眠一起,白头偕老。 “慢点喝。”苏眠动作轻柔,抚着萧言瑜的后背小声提醒。 “阿眠,我饿了,我要好好吃饭,养好身体。”萧言瑜昂头看着苏眠,黝黑明亮的双眼上,尝尝的睫毛在烛光下,形成一道阴影,正盖住他的眼帘。 他唇角挂着一抹笑,笑的像一个刚吃到桂花糖的孩子。 “饿了好,饿了好。”苏眠忍不住点头呢喃,像个啰嗦的婆婆似的,焦急起身,去外头传膳去了。 “李太医辛苦了,你早些回去歇息。”萧言瑜半靠在软塌上,摆手示意李盛回去。 “臣遵旨,皇上保重龙体。”李盛拱手,缓缓退下。 屋里的烛光,闪烁不断,一室静谧无声。萧言瑜坐了许久,突然抬头喊到:“暗影。” “属下在。”有一抹漆黑的影子,从房梁跳下,来人身穿黑衣,头戴乌黑面具,看不清模样。 “去查查吕卿尘的真实身份,以及,他为何要帮萧言谨害朕?”萧言瑜声音微凉,不带半丝感情。 第90章 危机四伏-1 #危机四伏-1# 萧言瑜身子虚弱, 修养了三余日, 未曾上早朝, 其间……武王萧言慎被楚军俘虏的消息,在京师传开, 闹的人心惶惶,朝堂震惊。 太后担心萧言慎的安危,连着好几日,前去养心殿求见,都被宫人挡了回去。 “今日,哀家并非为求见皇上而来,哀家要见的人是皇后。”太后一早又赶来养心殿,却是改了话, 说要见苏眠。 宫人进殿传话时,苏眠正在给萧言瑜喂药,听说太后来了, 她愣了愣, 却假装没听见, 手上喂药的动作不停。 “阿眠, 你去吧,我不怪你。”萧言瑜抢过苏眠手里的那碗药,昂首一饮而尽。他微微蹙眉, 又嚼了两口蜜饯,才舒展容颜劝道:“太后对你有养育之恩,也一直都是你敬仰的长辈, 你该去见见她。” “我……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姑姑。”苏眠声音低低的,她抬头,看向萧言瑜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自责:“萧言谨的所作所为,姑姑一直是知道的,可……可她从未跟我透露半句,我心里怪她瞒着我,若是我提前知道这一切,定然……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阿眠,有你这句话,我便心满意足了。”萧言瑜抬手握住苏眠的手,他不忍苏眠为难,柔声劝她道:“我变成如今这样,与太后无关,她作为贤王的生母,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孩子。” “那我去去就回。”苏眠小声应了句,朝萧言瑜点点头,起身往殿外走去。 秋色肃然,殿外的两棵梧桐树上,开满了浅紫色的梧桐花。 太后苏木槿,一袭明黄宫服,站在梧桐树下,她面色焦急,由宫人扶着,脚步虚浮。 “给姑姑请安。”苏眠快步上前,扶住了太后,又请安道。 “眠儿,你替本宫求求皇上,请他派使者去楚国,救救慎儿的性命。”太后眼眶发红,双手紧紧抓着苏眠的手,恳求道。 “姑姑,你别担心,萧言瑜已经下了圣旨给我爹,让他无论如何,也要保二表哥的性命。”苏眠柔声安慰,话落,又开口催促道:“秋意渐深,还请姑姑早些回未央宫歇息。” “眠儿,一道给你爹的圣旨,如何救慎儿性命?”太后抓着苏眠的手,不愿意放开,她声音带着哽咽,言语之间满是恳求:“眠儿,萧国必须派遣使臣去楚国,方才保慎儿性命无忧,你难道……难道愿意,眼睁睁看着慎儿去死吗?” “我当然不愿意。”苏眠大喊了一句,眼眶倏地就红了,只是……这几日,她哭了太次,一双眼睛早就干涩无泪。 萧言瑜身中蛊毒,性命垂危。 二表哥深陷敌营,生死未卜。 这两个人,对她而言一样重要,她谁都不想要失去。 “我会想办法,还请姑姑先回去歇息,保重身子。”苏眠吸了吸鼻子,哑着一副嗓子说道。 话音落,她转身又要回养心殿去。 “你是不是在怪姑姑,怪姑姑瞒着你,怪姑姑没有告诉你,瑾儿的所作所为。”太后捂着胸口,声音激动,话音落,又重重咳嗽了起来。 “姑姑……我心中一直敬重你,爱护你,视你为萧国最英明的太后,可你如今……越发糊涂了。”苏眠心里头有怨气,回头看向太后,质问道:“你明知萧言谨性格乖吝,非帝王之才,为何要帮他?” “哀家并没有帮他,”太后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眼角泪水滑落的更凶,“哀家只是劝不住他,便选择放手,置之不问,哀家并不知,他会酿下如此大祸。” “如今,瑾儿被囚禁在贤王府,哀家实在走投无路,只能来找你。你念在姑姑从小照顾你的份上,替姑姑救救慎儿吧,他是个乖孩子,从小不争不抢,贴心懂事,他不该……落得此等下场。”太后言语激烈,话落,身子一软,跪在地上,要跟苏眠磕头。 苏眠哪里受的起,忙跟着跪在一旁,扶住太后安慰道:“我会求萧言瑜派使臣到楚国去,还请姑姑别再来养心殿。” 话落,苏眠不等太后说话,起身慌忙朝养心殿走去。 姑姑的请求,她从来都是无力抗拒。她怕自己心软,更怕自己逗留的越久,对姑姑的心疼也就越多。可这样对萧言瑜不公平,明明他才是受害人。 ——*—— 苏眠回到养心殿的时候,萧言瑜半靠在软塌前看书,他身旁燃着熏香,几缕薄雾隐隐袅袅,萦绕在他的身旁。如梦如画,那么的不真实。 “你回来了?”萧言瑜放下书,打破了一室的平静。 “嗯”苏眠点头,自然走到萧言瑜身旁,替他掖了掖身旁的棉被,面上带着几分愁云惨淡。 萧言瑜见她面色不佳,轻声开口问道:“太后可是说了什么让你为难的话?” 苏眠摇头不言语,只抢过萧言瑜手里的书,回道:“看书伤眼,你躺着歇息,我读给你听。” 萧言瑜乖巧躺下,两只眼睛看向苏眠,柔声道:“阿眠,我不想见你难过伤心,我想替你分担所有的忧愁。” “可以吗?”他目光停在她的面容上,眸子里满是热忱。 苏眠叹了一口气,只好将太后的恳求说与萧言瑜听,她顿了顿又道:“眼下形势紧张,若是主动派遣使臣,便占尽了下风,以楚国骄纵的作风,定然要萧国割地赔款,才会罢休。这法子虽然救得了二表哥的性命,可却让萧国几十年的坚忍,功亏一篑。” “其实……我倒是有一个法子。”萧言瑜思索片刻,突然说道,“只是……这法子有些阴险。” “什么法子?”苏眠焦急问道。 “楚国当今皇上楚珏,与楚国三公主,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三公主嫁来萧国没多久,便薨了,如今她的尸骨,就在皇陵里。若楚皇重情义,以此要挟之,说不定会有效。” “若咱们以死人尸骨,要挟楚皇,岂不是给萧国背上了骂名?”苏眠蹙眉,这等行径会被世人耻笑。对萧言瑜这个皇上而言,更会让他在史书中,留下千古骂名。 “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除非……楚军发现二皇兄的身份,先行提出赎人的要求,咱们才有讨价还价的机会。” 苏眠坐在一旁不说话,正踌躇该如何是好时,却见李公公急匆匆走了进来,他手里捧着一封书信,上头插着三只羽毛,看样子是从边疆传来的急信。 第91章 危机四伏-2 #危机四伏-2# 苏眠坐在一旁不说话, 正踌躇该如何是好时, 却见李公公急匆匆走了进来, 手里捧着一封书信,上头插着三只羽毛, 看样子是从边疆传来的急信。 苏眠连忙接过来,拆开信,读与萧言瑜听,她声音浅浅,夹着几分紧张道:“楚军发现萧言慎的身份,提出了赎人的条件,要求……” 柔柔的声音突然顿住,苏眠抬头看向萧言瑜, 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要求什么?”萧言瑜察觉到苏眠的异常,连忙追问道。 “要求萧国用一琴一人,赎萧言慎的性命。一琴名曰风华古琴, 一人名曰……”苏眠顿了顿, 继续道:“一人名曰苏星河。” 苏星河, 本就是苏眠胡诌的名字, 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不多,吕卿尘便是其中之一。如今楚军提出这样的条件,已然坐实吕卿尘是楚国人, 他可能在楚军中位居要职,才会做主提出这样的赎人条件。 “原来他真是楚国的探子……”苏眠垂首,面上带着悔恨。当初萧言瑜提醒过她, 吕卿尘身份可疑,怪她痴迷琴音,不听劝告,这才害得萧言瑜中蛊,受制于人。 “阿眠,别去。”萧言瑜倏地拉住苏眠的手。 吕卿尘明知道苏眠是他的皇后,也知道苏眠便是苏星河,可他依旧堂而皇之,开出这样的条件,一是为了折辱他,二是图谋不轨,意欲抢走他的阿眠。 “萧言瑜,我得救你……”苏眠反握住萧言瑜的手,缓缓开口解释:“不仅仅是为了救二表哥,更是为了救你,只有找到吕卿尘,才知道你中的什么蛊,李太医借此对症下药,才能救你性命。” “此去边疆,快马加鞭,半月即可到,等我找到吕卿尘,弄清楚你身上中的蛊毒,便让人快马加鞭,送信回来……”苏眠一双杏眼紧盯着萧言瑜的面容,她唇角微勾,倏地起身,抱住了萧言瑜的肩膀,“等你病好了,咱们便成亲,这一次……我苏眠,心甘情愿嫁与你为妻。” “可好?”苏眠缓缓放开萧言瑜,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像是水塘里的金鱼一般。 萧言瑜双目含情,大手紧抓着苏眠的小手不放,他唇角带笑,脸上带着些许期许。他双臂轻扬,双手捧住苏眠的下巴,情不自禁俯身啃了上去。 他身子虚弱,动作有些笨拙,温热的唇上,夹杂着些许急促的呼吸。 苏眠小心翼翼回应他的动作,贝齿轻轻啃噬他柔软的唇。 时间在这一刻仿若静止,内室静谧无声,只有兽炉中飘出熏香的白雾,飘飘袅袅,香味扑鼻。 “阿眠,我陪你一起去。”萧言瑜放开了苏眠,下定决心说道。 “不行!”苏眠担心他的身子,此去边疆,路途遥远,天色转寒,她不愿他冒险。 “阿眠,我必须与你同去。”萧言瑜紧紧抓着苏眠的手,双目看向苏眠,眼神之中满是深沉。他顿了顿,继续又道:“若你在边疆遇到难事,若吕卿尘使计策骗你,我在你身边,也好替你斟酌一二。” “再说……我这几日,每日都吃李太医开的药,如今身子好了许多。”萧言瑜语气软了许多,甚至夹着几丝恳求的味道,“阿眠,我不想一个人呆着,那种感觉像是……等死一般可怕。” 他眼眶发红,垂首不再看苏眠,只小声嘟囔道:“我不怕死,可我不想临死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 “什么死不死的?你不准胡说。”苏眠心里揪成一团,她连忙抱住萧言瑜的肩膀,安慰他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别害怕。” “我不怕,只要阿眠在我身边,我便什么都不怕了。”萧言瑜目光坚定,不愿妥协。 “好,咱们一起去。”苏眠无奈松口,她叹息一声,又补充道:“路途辛苦,你若是身子不适,一定要同我说,切不可逞强。” “好,都听阿眠的。”萧言瑜心满意足躺下,一双黝黑的眸子中写满欢喜,他右手拉着苏眠的小手不松开,似是生怕苏眠偷跑了一般。 ——*—— 夜渐渐深了,苏眠躺在软塌外头,辗转反侧。反观萧言瑜,他躺在靠墙的里侧,双眸紧闭正睡的香甜。 苏眠侧身,手肘撑着脑袋,一双眼睛看向萧言瑜,满含担心。 李太医说过,萧言瑜时日不多,她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找到吕卿尘,弄清楚救萧言瑜的法子。然而……吕卿尘并非表面上看的那般简单,他在京师忍辱负重了十年,这样的毅力,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楚国探子能够做到的。 若她手上没有足够重的筹码,她不可能从吕卿尘那里,得到她想要的。 苏眠不由自主想到白日里的那封急信,吕卿尘想要风华古琴,她可以给他。他想要苏星河?她也可以给他,不过……并非琴者苏星河,而是探子苏星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古人的智慧,可谓铭星,给人指路。 想通这一点,苏眠安然闭上双眼。她被子里的手,往床榻里侧探了探,直到抓到萧言瑜的手,唇角终于露出一抹满足的笑。 ——*—— 第二日,萧言瑜以养伤为由,发下圣旨,说是要在养心殿修养一个月,其间,任何人不准打扰,有胆敢违抗者,一律处死。 “德太妃那里怎么办?”苏眠正在收拾出宫的东西,听说了萧言瑜的圣旨,急忙问道。旁人那里倒是好说,不敢造次,可德太妃毕竟是萧言瑜的生母,若她硬闯进来,发现萧言瑜不在,岂不是乱了套? “放心……我早间特地派人叮嘱过,让她吃斋念佛一个月,为我祈福。”萧言瑜苦涩一笑,声音夹着几分自嘲的味道:“母妃自小待我寡淡,只将我当成她在宫里头立足的工具,她不敢抗旨,冒死来养心殿看我。” “嗯”苏眠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夹着几分心酸。她与他一同长大,自然知晓这宫里的感情,大多掺杂着利益。她想着说些什么安慰他,却见萧言瑜扶着桌子站起身,慢吞吞走到她身旁,双臂一身,将她搂在怀里。 “如今有阿眠在,有阿眠知我,疼我,我便开心了。”他声音很是纯净,甚至夹杂着几分欢喜。 “萧言瑜,在你已经过去的二十年里,我曾欺你,侮你。”苏眠趴在萧言瑜身前,努力抬头,却只看到了萧言瑜的下巴,她示意萧言瑜松开自己,一双杏眼紧盯着他的面容,声音诚挚道:“我保证,往后余生,喜你,爱你,陪你,伴你,一生只有你。” “一生不够,阿眠……我想要生生世世,只有你。”萧言瑜扬起唇角,眸子里荡漾着笑意。他再也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第92章 与你同行 #与你同行# 苏眠与萧言瑜出宫的马车, 是趁着夜色离开的。随行人员简单, 只有李太医、暗影两人。 彼时, 暗影坐在马车外,充当车夫赶车, 他穿着一身黑衣,外头套着件黑色的斗篷,整个人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身旁,李太医一身月色长袍,头戴圆顶纱帽,靠在马车前,瞪着眼睛,脸上带着几分惊恐, 他双手紧紧抓着车身,似是生怕被甩下去。 “这位大人,如今夜色渐深, 路不好走, 咱们还是慢一些, 谨慎一些的好。”李盛声音本属于粗犷之类, 如今他掐着嗓子,小心说话的模样,像是被卡住脖子的乌鸦, 带着几分可怜的味道。 “还请李太医放心,暗影自小习惯了夜间视物,这路上的一切, 看得清清楚楚。”暗影声音不卑不亢,话音落,手上的缰绳甩了甩,径直敲在马背上,引得马儿越加疯狂的跑起来。 李盛无奈,只好牢牢抓住车身,不再言语。想来这位暗影大人,跟随皇上多年,也是心里着急,想着早日到边疆,早日治好皇上的病。 ——*—— 苏眠半靠在马车上,手中捧着本书,她的身旁,是同样半靠在马车上的萧言瑜。他手里拿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照的马车内一片明亮。 “你该歇息了。”苏眠收了书,从身后拉出一床被子,盖在萧言瑜身上。 “白日里睡得多了,这会儿不困。”萧言瑜瞪着双黝黑明亮的眼睛,看向苏眠,带着几分恳求:“阿眠,我喜欢你念书给我听,你再多念一会儿,好不好。” 苏眠无奈,挑起身旁的车帘,往外头瞅了两眼。他们刚出宫的时候,天色漆黑如墨,如今行了一路……不知不觉,天际之处,泛着一抹鱼肚白色,天就快要亮了。 苏眠不忍心拒绝萧言瑜,可又实在担心他撑着身子不睡,有损健康,只好伪装咳嗽了两声,揉了揉眼睛道:“我这眼睛,看的生疼,嗓子也不舒服,等到白日里,再给你念,可好?” “怪我大意了。”萧言瑜脸上夹着几分懊恼,话音落,从水壶中倒了半杯水,递给苏眠,等她喝完,忙又抬手,要替她揉眼睛。 “你乖乖躺着,我这眼睛便不疼了。”苏眠拦下萧言瑜,示意他躺下。 萧言瑜赶忙乖乖躺好,却是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苏眠道:“阿眠,我不敢睡,我怕这一切都是梦,我怕眼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想。也许……真正的我,正躺在养心殿的床榻上,垂垂老矣,进气多,出气少……” “不准胡说八道。”苏眠瞪了他一眼,抬手在他手背上扭了一道,斥道:“疼吗?” “疼!”萧言瑜轻声回应,唇角却是带着几分欢喜。原来……这一切,并不是梦。阿眠如今陪在他身边,正千方百计的设法救他。 “闭眼,不准再说话。”苏眠利落躺在萧言瑜身旁,凶巴巴提醒道。 萧言瑜不在说话,只侧着身子,手臂伸展,搭在苏眠的腰上,身子紧跟着往苏眠的方向挪了挪,将下巴埋进苏眠的头发里。 她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木槿花香味,头发里亦然,这香味,比最好的安神熏香还要有效。 萧言瑜深吸一口气,满足睡去。 官道上,车轱辘辘,马车从深夜一路跑到天明,奔着东方初升的太阳而去。 ——*—— 苏眠是被一股肉香味诱醒的,她睁开眼睛,马车里空荡荡的,此时,外头正传来萧言瑜的声音:“李太医这瘦肉粥,煮的当真是好吃,记得给阿眠多留一些,她一定喜欢。” 苏眠忙推开车门,跳下马车。 马车旁燃着一个火堆,上头架着顶棕色的砂锅。那股鲜嫩的肉香味,正是从砂锅里头飘出来的。 火堆旁围坐三人,暗影一身黑衣,带着面具,看不清表情。李太医一身月色长袍,手执汤勺,正缓缓搅着砂锅里的粥。他的身后,萧言瑜一袭蓝衣,端着只白玉瓷碗,正小口吃着粥。 许是火烤的原因,蓝衣少年的脸色红润了不少,他头戴金冠,发丝梳的一丝不苟,看起来倒不像是个病人,反倒是像谁家出门游玩的贵公子。 “你醒了,快来尝尝李太医的手艺。”萧言瑜看见苏眠,脸上的欢喜更甚。 他步子迈的缓慢,身子并未痊愈。 苏眠见此,连忙迎了过去,“你不好好躺着,下车做什么?” “李太医说总躺着也不好,偶尔走动一些,对身子有益处。”萧言瑜微微一笑,将手里的白玉瓷碗递给苏眠,“阿眠,你别生气,快点尝尝这粥。李太医不仅药煎的好,厨艺也是一顶一的好。” “臣惶恐,不敢当,不敢当。”李盛听闻萧言瑜的夸奖,忙跪了下来,脸上甚至喜悦。 只是……他本就离火堆最近,如今突然跪下,衣袍一角落入火堆中,倏地便燃烧了起来。 “救命啊!”李盛一脸惊恐,丢了勺子,往地上滚了两圈。他声音粗犷,这点小意外,被他喊成了大灾大难似的。 暗影从一旁跳过来,解了身上的斗篷,往李盛身上扑,帮他灭了身上的火。 “谢谢暗影大人的救命之恩,以后你若有身子不适的时候,尽管来找我,保证药到病除,且不收钱。”李盛为人实在,声音粗犷,拍着胸脯保证道。 暗影瞥了他一眼,暗含不悦,抢回了斗篷,披在身上。 “暗影大人,您别生气,我这可不是咒你,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报答您啊。”李盛走到暗影身旁,喋喋不休,诚挚说道。 “你的粥要糊了!”暗影懒得搭理李盛,指了指砂锅,支走了李盛。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苏眠这才接过萧言瑜递来的粥,小口品尝起来。不知是她真的饿了,还是李盛的厨艺好,这碗瘦肉粥,确实美味的很,且带着一股特殊的香味。 苏眠不解,跟李盛打听他煮粥的秘诀,才知他在粥里,放了一味草药。他煮的粥,兼有食疗之效。 “李盛,你将来若是不当太医,做了厨子,也一定很不错。”苏眠笑了笑,半开玩笑说道:“我有个姓柳的朋友,擅经商,前不久开了个胭脂铺,颇受京师女子的喜欢,他前几日还说,想再开个膳食馆,就做这种兼有食疗之效的美食,你若有兴趣,我介绍你们认识。” “柳老板为人慷慨,给你的工钱绝对不会少。”苏眠微微一笑,又补充了一句。 “这……臣如今在宫里头当职,不敢再接别的活儿,唯恐分心,照顾皇上不周。”李盛眼睛转了一圈,委婉拒绝。他不是不愿意,只是宫里头有规定,入了太医院,便只能一心一意在太医院当职。 “不是真让你当厨子,你就负责把食谱写好就行。”苏眠继续替柳白拉队友。 “那倒是可以。”李盛点点头,没再反驳。 萧言瑜站在一旁,却是有些吃醋,他拉着苏眠的手,嘟囔了一句,“阿眠,你倒是走到哪里,都记挂着柳白。” 苏眠听出他话里的酸意,笑着解释道:“柳白是咱们的小柳徒儿,自然要记挂着他。” 她在‘咱们’二字上加重语气。萧言瑜听罢,脸色好了许多,唇角浮上一抹笑意。 第93章 故人谈判-1 #故人谈判-1# 在李盛的药物调理之下, 萧言瑜的身子渐渐好转, 说话、吃饭, 皆一切如常。 只是……以毒攻毒的法子,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萧言瑜好了没几天, 精神状态开始逐渐转差,仿若一朵发蔫的娇花。 苏眠看在眼里,心里跟着着急,偷偷跟李盛打听情况。 李盛倒也不隐瞒,叹息了一声,告诉苏眠道:“皇上体内的蛊虫已经逐渐习惯,每日服下的毒/药剂量,如今皇上深受蛊虫、毒/药的双重折磨, 需得尽快找到解蛊的法子才是。” “让暗影快马加鞭,早些赶到边疆。”苏眠提醒李盛,话音落, 拿起刚打满水的水袋, 钻进了马车中。 车轮滚滚, 车身摇晃不断。 马车内, 苏眠坐在萧言瑜身旁,扶着他的脑袋,给他喂水。 “阿眠, 现在到了晚上吗?”萧言瑜很是吃力地喝水,他舔了舔发白的嘴唇,眼皮抬了抬, 却没能睁开:“阿眠,我好困。” 苏眠看了眼外头大亮的天色,心里针扎一样疼。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装作声音如常说道:“现在是晚上,你睡吧,睡醒就不困了。” “嗯!”萧言瑜轻嗯了一声,如小猫一般缩着身子,脑袋靠在苏眠身上。他呼吸均匀,很快陷入了沉睡。 “暗影,马车再赶快一些。”苏眠抱着萧言瑜,朝外头吼了一句。 她心乱如麻,只紧紧抱着萧言瑜,小声在他耳畔呢喃:“不准偷懒,睡醒了,要记得起床。” ——*—— 边疆的气候,较京师阴冷很多。 刚到十月,便下了一场薄雪,路上的白雪混着泥渍,一片狼藉。 苏眠他们的马车到边疆军营时,守卫识出了他们的身份,忙将马车迎了进去,喊道:“京师派来的谒者大人到了,快去通知苏将军。” 马车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苏眠扬起车帘,往外头看,正见她爹一身银甲,焦急走来。他腰佩长剑,靴子沾满了黄泥,表情严肃而郑重。 “你怎么来了?”看清马车上的苏眠,苏将军脚步顿住,微微蹙眉,担忧问道。 “爹,我呆会再跟你细说,先带我们到帐篷里去。”苏眠说罢,钻进马车,她将被子裹在萧言瑜身上,扶着他慢慢下了马车。 萧言瑜意识处于昏沉的状态,他强忍着不睡过去,脚步蹒跚,跟着苏眠一道下了马车。 看清马车上的萧言瑜,苏将军脸上的慌张更甚,他急忙上前,挡住萧言瑜的面容,小声质问苏眠道:“眠儿,你怎么如此胡闹,边疆凶险万分,怎能怂恿皇上一起过来?” “爹,咱们先进帐篷再说。”苏眠眼眶微红,她一个人扶着萧言瑜有些吃力。 苏将军看出些许异常,忙与苏眠一道,将萧言瑜扶进了主将的帐篷里。 扶着萧言瑜躺在床上,苏眠细心给他盖好被子,又将火盆移到了他身旁,才抬头看着她爹,抱着她爹哭诉起来。 从萧言瑜中蛊毒,到两人一起偷偷出宫,苏眠事无巨细,一一讲给了她爹听,末了抱着她爹,哭的伤心:“越往边疆走,天色越冷,萧言瑜的身子也越差,我好怕到不了这里。” 苏将军还处于震惊中,久久未回神。他如何也没料到,楚国先一步派人给萧言瑜下了蛊毒,一旦萧言瑜毒发身亡,萧国乱成一锅粥,楚国便会趁虚而入,攻下萧国犹如探囊取物。 “别哭,如今咱们知道下蛊之人就在楚营,爹爹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要将下蛊之人捉回来。你放心,爹爹这就去找钟良,商讨进攻楚营的计划。”苏将军拍了拍苏眠的肩膀安慰,话落,他举步就要离开。 眼下时间紧迫,留给他们找解药的时间不多了。 “等等!”苏眠喊住苏将军,急忙道:“下蛊之人我认识,我有法子找到解药。” 苏眠将自己就是‘苏星河’一事,告知她爹,不等苏将军反应过来,她急忙又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快些与楚军商榷会晤的时间,越快越好。” “你等着,爹这就派人出使楚营,商榷会晤。”苏将军还沉寂了苏眠的一席话中,等回过神,忙赶着出了帐篷。 “萧言瑜,你要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救你,你坚持住好吗?”苏眠跪坐在床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萧言瑜的面容,他脸色灰白,鼻翼微微颤抖。 ——*—— 夜幕时分,出使楚营的使臣回来了,同时带回来一个好消息。楚军主将同意会晤,会晤时间就定在明日辰时。 苏眠心里头有些激动,亦有些害怕,她辗转反侧,直到天际泛白,才浅浅睡去。 清晨,她换了一身装扮,扮成了萧军的普通将士,头上挽着男人的发髻,带着银冠,穿着银甲,身披黑色的长麾,背着两张古琴,往约定点而去。 暗影与李盛,被苏眠安置在萧言瑜身边。 彼时,苏眠的身边,除了钟良副将和几个护卫,再无他人。 苏将军不放心,想要陪苏眠一起去,却被苏眠摇头拒绝:“爹你是萧军主将,该留下来坐镇,再说……我才是京师派来的谒者,负责与楚军的交涉事宜。” 苏眠柔声安慰完她爹,翻身上马,带着钟良及十余士兵,离开了军营。 ——*—— 苏眠与楚军主将的会晤地点,约在黑山脚下的凉亭中。此处距离两军相差无几,地势开阔,不易设埋伏。 苏眠领兵赶往黑山时,远远瞧见,山脚下的凉亭中,坐在一个人,那人身穿黑色铁甲,腰间挂着条漆黑的长鞭,头戴铁盔,看不清容貌。他的身后,站着两名士兵,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苏眠觉得奇怪,楚军主将就带了两个人赴约?该不是有埋伏吧? 在距离凉亭很远的地方,苏眠翻身下马。她站在原地,警惕瞧了一圈,却瞧不出,哪里有楚军设下的伏兵。只是……眼下情景实在有些诡异,她驻足原地,止步不前。 “星河,多日不见,你的胆子怎地变小了?”凉亭里传来男人温润的声音,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很是耳熟。 苏眠倏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是他? 她以为,他只是个楚国探子,是个演技高超些的楚国探子,不成想,他回了楚国,翻身做了楚营的主将。 她原本还愁着,怎么开口,跟楚军主将,讨要吕卿尘。 如今……他就在眼前,也省的她多浪费口舌了。 第94章 故人谈判-2 #故人谈判-2# 苏眠步子迈的慢, 凉亭下的男人, 看向她, 唇上挂着熟悉的笑。 “星河,好久不见。”吕卿尘轻声开口, 视线停在苏眠的肩头。 她身后背着两把古琴,一把是她的风华古琴,另一把,则是陪伴他多年,他托农夫赠给她的云阳古琴。 “这是你要的琴。”苏眠说着,抬手去卸肩头的古琴。 她身子矮小,左右两把古琴的衬托下,显得她越加弱小。 “我帮你。”吕卿尘连忙上前, 很是热心,主动托着古琴,将琴从苏眠背上取下。他那熟络热忱的模样, 像是对待挚友一般热情。 苏眠不言语, 等将琴搁置在凉亭下的石桌前, 才揉了揉手腕, 直视吕卿尘道:“风华古琴在这里,苏星河也在这里,请你按照约定, 放了我二表哥。” 她声音平静,可吕卿尘分明从她压抑的嗓音中,听出几分愠怒来。 “星河, 你在生气吗?”吕卿尘自顾坐在苏眠的对面,他抬手摩挲着琴弦,轻轻拨/弄,使得古琴发出‘铮’的一声响。 “星河如今是萧国的谒者,负责与楚军主将,交涉赎人事宜,不敢因私事置气。”苏眠不看吕卿尘,只将风华古琴,往吕卿尘面前推了推,直接了当道:“公事公办,请你们楚军言而有信,立刻放人。” “好一个公事公办。”吕卿尘年面上沉了几分,他抬手招来守卫,在其耳畔耳语一番,而后转头看向苏眠,眉头一挑又道:“我们楚国以信立国,自然说到做到放萧言慎回去,只是……待公事办完,不知这位谒者大人,可否有时间,跟我谈些私事?” “你确定,要跟我谈私事?”苏眠抬头,看向吕卿尘,眸子中满是熊熊怒火。 “我知你气我,怨我骗你,我给你道歉。”吕卿尘他抿了抿唇,右手摩挲着拇指指腹,模样瞧着有些紧张。他顿了顿,忽然抬手握住苏眠的手腕:“回到楚国的这段时日,我过得并不开心,我再也没有弹过琴,我想念你的琴音,也想念你。” “可我并不愿意接受你的道歉。”苏眠推开吕卿尘的手臂,直直看向他,愤然道:“你可还记得,我在篱笆小院里说过的话?我说过,若有一天,我发现你骗了我……便是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 苏眠心里怒火熊熊,尤其是想到萧言瑜,想到他正虚弱躺在床上。她再也按奈不住,伸手抓住了吕卿尘的衣领,一把将人,从凳子上拽了起来。 身后的侍卫,看到这一幕,急忙拔出了宽刀,冲到苏眠身旁,却被吕卿尘斥退下去。 “你的琴音,确让我生出些许钦慕之意。可你的行径,着实令人心生畏惧,不耻为伍。”苏眠放开了吕卿尘,却是瞥了他一眼,冷声道:“经此之后,星河以为,你不配弹琴,这风华古琴与你,便是一块旧木头而已。” “我要的并非这风华古琴。”吕卿尘抬头看向苏眠,眸子里暗沉沉的,仿若一潭死水,他顿了顿,抚摸着琴身,垂首继续道:“我知你视我为小人,可……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我不后悔。” 他抬头,死死盯着苏眠,眸子里多了几点猩红:“你从未失去过,自然不懂,我的感受,我不怪你。” 说罢,他抬手抓住苏眠的手腕,紧盯着她的面容,柔声又道:“不过,星河……时间长了,你自然会懂的。” 他表情冷漠,左手钳制住苏眠,右手掌心外翻,砍在苏眠脖颈上。 “星河,别怕,我不会害你。”他抱住晕倒的人儿,朝外头的萧国士兵道:“人和琴我带走了,至于你们的二皇子萧言慎。今日午时,楚军定会将人送到萧营去。” 他说完,懒腰抱起苏眠往回走。一旁的萧国士兵欲要去抢人,却被楚兵拦住。想来吕卿尘早已经提前做好打算,他虽然只带了两个守卫,却个个都是功夫顶尖的高手。 ——*—— 边疆气候严寒,苏眠一直不习惯,只是……如今,她是被热醒的。 身处白色的帐篷中,身旁围着两个火盆,苏眠撑着身子坐起身,汗流浃背。 她抬袖擦了擦额头的热汗,才想起来,自己被吕卿尘算计,被打晕了过去。她扭了扭脖颈,揉了揉发疼的肩部,正见吕卿尘从帐篷口钻进来。 他穿着一身漆黑的铁甲,肩上披着灰色的长麾。他步子走的急,墨色的靴子砸在地上,发出‘踏踏’的响声。 “卑鄙……”苏眠骂了一声,起身朝吕卿尘攻去。 她刚刚睡醒,精神气十足,手上的力道,使了全力。只是……她小瞧了吕卿尘,没料到对方的功夫,在她之上。 双手被人禁锢背在身后,苏眠咬牙,一脸恼怒。 她恨吕卿尘的欺骗,更恨自己练功时偷懒,才会落到如此狼狈的下场。 “吕卿尘,你放开我。”苏眠忍不住叫骂一声,也不管什么风度不风度,双脚胡乱踢,直攻吕卿尘下盘。 吕卿尘轻巧躲开,钳制着苏眠,捆了她的双手,将人丢到了床上。 “星河,咱们和以前一样,好好说话,可以吗?”吕卿尘坐在一旁,看向苏眠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恳求之意。他顿了顿,捂着胸口,面带愁容又道:“你这般待我,我这里头,实在是难受。” “你也会难受?”苏眠哼了一声,仰面躺在床上,眼眶红的吓人。 她心里头担心萧言瑜,担心他醒来后看不到自己,会发疯。 “你可知,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心里头有多难受?”苏眠紧咬嘴唇,斥道:“吕卿尘,你放我回去,我现在要回去。” “我不会放你回去,我要你当我的夫人,要你一辈子陪着我。”吕卿尘抓住苏眠的双肩,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他抱着她,声音夹着几分歇斯底里:“星河,你明明喜欢我,我能感觉到,你喜欢我,对嘛?” “你放开我。”苏眠双手被捆,无可奈何,只好张嘴咬在吕卿尘的脖颈上。可对方却死死抱着她,不愿意松开,像是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一般。 “吕卿尘,我喜欢的只是你的琴音。”苏眠声音低沉,她仰头看向吕卿尘,双眸中黯淡无光,带着几分悲天悯人的语气又道:“可如今……我连你的琴音也不喜欢了。” “不是这样的。”吕卿尘摇头拒绝,他从一旁取来了风华古琴,置于身前,急切道:“星河,你喜欢我的琴音,我知道,我这就弹给你听。” 他双手有些颤抖,十指在琴弦之上滑动,只是……他好几个月未曾碰琴,如今动作生疏,偶尔有琴音出错。 他弹了会儿,终究是收了手,这样的琴音,实在是个笑话。 他双手握拳,重重砸向风华古琴,可想到这把琴是星河的挚爱之物,他拳头一转,砸在了桌子上,引得桌上的茶盏噼里啪啦,震的发响。 第95章 交易 #交易# “真正的吕卿尘, 在离开萧国的时候已经死了, 你不过是顶着他的脸, 假装活着的陌生人罢了。”苏眠盘腿坐着,她双手被缚在身后, 身子无法动弹,只一双杏眼,瞥了吕卿尘一眼,眸子里满是寒意。 “星河,你好好看着我,我是吕卿尘,不掺杂半点假的吕卿尘。”吕卿尘声音急迫,他走到苏眠身旁坐下, 双手捏住她的双肩,迫使她坐在他的对面。 苏眠垂首,不看他, 也不说话。 吕卿尘急了, 右手捏住她的下巴, 将她的脑袋抬了起来, 焦急道:“星河,你看着我,好好看着我。你还记得, 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我后悔去了才子擂台。”苏眠声音喑哑,她下巴被捏的生疼,却紧抿嘴唇, 不愿意求饶。 她后悔去参加才子擂台,若不是那一日见了吕卿尘,惊为天人,她便不会隔三差五,总想着去听他弹琴。若非她执迷吕卿尘的琴音,便不会带萧言瑜去翠怡楼听琴,萧言瑜也就不会身中蛊毒,落得如今备受折磨的困境。 “你我初见,并非在才子擂台上。”吕卿尘的眼神变得温柔。 他缓缓松开苏眠的下巴,发现自己手背受伤的地方,沁出些许血迹。他方才未曾注意,竟将星星点点的血渍,蹭在了她的下巴上。她皮肤白嫩,衬得血渍越加娇红艳丽。 “别动!”他松动作轻柔,缓缓擦拭掉她脸上的血渍,顿了顿,才缓缓开口道:“我们初见之日,并非在才子擂台上,而是在京师的乐坊中。那日我刚替陆子期弹完琴,便见一个青衣小公子,一手拿着青光宝剑,一手抱着博雅琴谱,振振有词,夸我的曲子弹的好听,要拜我为师。”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噗嗤一笑,又道:“可我分明瞧得出来,你是女扮男装,而且……你夸奖我的话,说得磕磕绊绊,分明是提前背好的赞美之词。” “我那时候瞎了眼,才会一心想要拜你为师。如若上天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绝对不会踏足乐坊半步。”苏眠咬牙,瞪了吕卿尘一眼。她绑在背后的双手,正偷偷摸摸,试图解开捆着她的绳子。 “如若上天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乐坊见到你的那日,我该偷偷跟上你,收你为徒。”吕卿尘苦涩笑笑,“兴许咱们认识的越早,相处的时间越长,你便会接受这样的我。” “我生在楚国,没有选择。”他双眼直直盯着苏眠,眸子里藏着几分苦涩。 “不……你并非没有选择,你只是选择了最卑鄙的那条路而已。”苏眠抬头看着吕卿尘,故意激怒他道:“萧楚两国积怨已久,所处立场不同,可即便这样……你也不该用下蛊毒这种卑劣的手段,伤害萧言瑜。你身为楚人,如若仇视萧国,便与我们萧军堂堂正正地打一仗。不论输赢,我心服口服。” “吕卿尘,可是你没有选择正面较量,你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藏在黑暗肮脏里咬人。”苏眠嗤笑了一声,抬眼看了吕卿尘,转而撇过头,骂道:“这样的人,不配做我的朋友。” “我……”吕卿尘张了张嘴,无力反驳。苏眠的话,说的半分也不假。 他在萧国的那十年,不正是躲藏在暗处的老鼠吗?他不敢交朋友,更不敢与人交心,一个人孤零零活了十年,只为了暗藏在心底的梦想。如今梦想成真,他确实手握权力,站在了权利的顶峰上。可是他并不开心,他失去了最珍贵的挚友,亦失去了最珍贵的知己。 “星河,咱们做个交易吧。”吕卿尘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他抬头看着苏眠,拇指摩挲着她头顶的发簪,眼神中带着几分炙热。 这些年,他活的太累了,唯有与她在一起时,他才感受到一丝暖意。 一屋、两人、三餐、四季……以后的人生,他想与她一同分享。 “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陪着我,我愿意答应你任何要求。”他声音低沉,话音落,紧盯着苏眠的面容,等着她的回答。 苏眠倏地愣住,她昂着下巴嗤笑一声,凉着声音问道:“任何要求?我要你的命,你给吗?” 吕卿尘抬手的动作一怔,他苦涩一笑,缓缓笑道:“我给你!” 他双眼紧紧盯着苏眠,沉着声音又道:“可星河,我把命给你的前提是,你得陪着我。难道……你要陪我一起死吗?” 苏眠坐在一旁不说话,沉思半响,才又缓缓开口道:“我不要你的命,你的命,不值钱。” 她声音凉薄,听的人听心里头发憷。她抬眼看了吕卿尘一眼,眉头微蹙,顿了顿道:“我要萧言瑜所中蛊毒的解药,你把解药给我,我便留下来。” “心甘情愿的留下来。”她怕吕卿尘不答应,又补充了一句。 吕卿尘坐在一旁不说话,眉头紧锁,右手握拳后,又微微松开。 苏眠等着他的回答,一双眼睛紧盯着他,眸子里满是紧张。 “星河说我的命不值钱,却要救萧言瑜的命。”吕卿尘看向苏眠,微微摇头,苦笑一声道:“原来,在你心中,萧言瑜的命更重要。” 他声音沉沉,喑哑的音调中,夹着几分醋意。 “他的命自然重要,他是我们萧国的皇帝,我的父亲,姑姑,表哥,全都要依仗他来活命,你说……他的命重不重要?”苏眠故意岔开话题,半点不提自己对萧言瑜的担心,只故作冷漠催促道:“你若不愿意,便算了,左右……我如今只是楚军的阶下囚,人微言轻。” “我答应你。”吕卿尘突然开口,甚至抬手解开了捆住苏眠双手的绳子。 “可你要记得,星河。从你往后……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星河。”吕卿尘声音温柔的很,他抬手将苏眠拥入怀中,动作温柔。 他知道,星河并没有完全接受他,可是……他有信心,他能够赢得她的心。 ——*—— 夜幕时分,苏眠亲眼看着吕卿尘派人,将解药送到了萧营。只是……她后来才知道,和解药一起送过去的,是她的死讯。 “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星河。”耳畔响起吕卿尘的喃喃声,苏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如今才明白吕卿尘这句话的意思,他想用苏眠的死,换取苏星河的重生。 第96章 密谋离开-1 #密谋离开-1# 边疆严寒, 尤其是在夜里, 寒风彻骨, 几乎要将人的骨头冻散。 趁着夜色,苏眠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掀开帐篷上的门帘, 刚要出门,却见两个身材颀长的楚兵,守在门口,拦住了她。 “我要去茅房。”苏眠面色如常,只看着两人,冷声说道。 楚兵不说话,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人, 转身离开,朝一旁吕卿尘的帐篷走去。 “我连如厕也要经过批准吗?”苏眠冷声一声,转身回了帐篷。 不多会儿, 帐篷外头映着个影子, 来人身材中等, 看着不像是吕卿尘。 “夜色已深, 这等小事无需打扰主子,我来看守便是。”那人声音沉闷,话音落, 掀开帐篷走了进来。 “是你。”苏眠看清来人,先是惊讶,而后很快镇定下来。 楚国使臣韩历——韩大人, 他本就是楚国人,在这里,并不奇怪。 “有我在,你休想使手段害我们楚国。”韩历绷着一张脸,愤然看向苏眠。他脸色很黑,一身的黑衣,衬得他的脸越加阴沉。 苏眠静坐一旁不说话,看韩历的样子,似乎对她有很大的敌意。 也对,她是萧国人,更是萧国的皇后,他对她有敌意,很正常。 也许……她该想办法利用这些敌意才对。 “韩大人,好久不见。”苏眠随意摆了摆手,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小口喝着,一边故意挖苦韩历说道:“初见韩大人之时,以为大人刚正不阿,为人耿直,却不料楚皇驾崩之时,你临阵倒戈,背叛了太子楚渊,反而支持九皇子楚珏登基。” “怎么?”苏眠嗤笑一声,顿了顿又道:“新帝楚珏怎么没给你安排个轻松的差事?反倒派你来这阴寒之地受苦呢?” “瞧把韩大人冻得,脸都黑了。”苏眠故意说的轻巧,话音落,放下手里的茶,抬袖掩鼻,轻笑出声。 “妖女!”韩历恨恨看了苏眠一眼,轻骂了一声,转身欲要离开。 “原来在韩大人心里,我竟是妖女。”苏眠昂着下巴,故意装作一脸的欣喜。 她起身,快步走动韩历身前又道:“诚如大人所说,作为一个妖女,我会想办法毁了楚军主将吕卿尘,也毁了你们的楚国。” 见韩历双手握拳,似乎在隐忍些什么。苏眠故意笑了两声,抬眼瞪着他道:“对了,萧楚两国如今正是剑拔弩张的紧要关头,若新帝楚珏发现,楚军的主将吕卿尘,留一个萧国女子在身边,不知道会怎么责罚他呢?” “啧啧……”苏眠叹息一声,继续又道:“大战在即,楚军主将却留一个萧国女子在军营,这般行径,惹得军一片心动荡……这场仗,你们楚军输定了。” “哈哈……”韩历听罢,却是昂首大笑,他瞥了苏眠两眼,嗤笑道:“你说错了,我才是楚军主将,有我韩历在,楚军必胜。” “你是楚军主将?那吕卿尘是谁?”苏眠讶异,她原以为吕卿尘是楚军主将,只要她扰乱吕卿尘的思绪,楚军必败。 可为何……韩历说他才是楚军主将? “姑娘怕是还不知道吧。”韩历轻笑一声,双手背在身后道:“九皇子楚珏,字卿尘。” 他故意说的慢,等看到苏眠脸上的诧异,声音顿了顿,故意嘲笑她道:“还以为苏将军的女儿聪明伶俐,大智如愚……原来并非大智若愚,是真愚啊!” “你……”苏眠紧抿薄唇,气的双颊泛红,她指着韩历说不出话,只恨恨瞪了他一眼,“你等着,我会让你知道,我是大智若愚,还是真愚!” “请你出去。”苏眠冷声撵韩历,她瞥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看她笑话的韩历,又道:“滚出去,否则……我喊非礼了。” “妖女!”韩历恨恨骂了一声,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夜已经深了,一切静悄悄的,唯有火盆里传来炭火的噼啪声。 苏眠静坐原地,脸上带着茫然,她从未将吕卿尘与楚珏联系到一起,她也从未料到,最终夺得皇位的竟是吕卿尘。 “吕卿尘,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苏眠双手握拳,抬头看了眼韩历离开的方向。 “妖女?”她喃喃自语,忽地一笑,那她就做个真正的妖女好了。 苏眠很小的时候,她爹就教过她,行军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军心稳定,只有……上下一心,主将镇定,运筹帷幄之间,士兵听命,才能决胜于千里之外。 如今……韩历才是真正的楚军主将,那她偏偏要让韩历气昏了头,看他如何运筹帷幄之间。 ——*—— 翌日清晨,苏眠一大早起身,主动要求见吕卿尘。 吕卿尘听到传话时,有些意外,他急忙穿了衣服,去寻苏眠,甚至忘记了披风。 “星河,你找我?”吕卿尘声音雀跃,刚坐下,便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抬手还没来得及饮茶,就被苏眠拦下。 “过夜的茶水太凉,小心伤了身子。”苏眠声音放柔了几分,她坐在吕卿尘身旁,故意垂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无碍,我身子骨强健。”吕卿尘小口喝水,冰凉之意,顺着他的喉结滚下,稍稍压制住他喉间的干燥。 “其实……星河这般早喊你过来,其实是有事相求。”苏眠面露难色,故作委屈又道:“我从小呆在京师,没出过远门。如今……好不容易来一趟边疆,见到与京师大不相同的异域风景,实在是喜欢的紧。只是,我如今被困在此处,心情烦闷,却无缘领略眼下的美景。” 吕卿尘蹙眉不说话,似乎在琢磨,苏眠的话里头,几分真,几分假。当然他更担心的是,苏眠会借此逃跑,她本不是轻易服软的人。 “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留下来,便不会逃跑,除非……楚军主将让我离开。”苏眠轻声道,她抬头看向吕卿尘,露齿一笑,宛如邻家亲切的妹妹。 “我想让你陪着我一道去,你在京师十年未曾出远门,想来也没见过边疆的风景吧。”苏眠说罢,将双手并在一起,伸到吕卿尘面前,又道:“你若是担心我逃跑,大可以绑着我。” “不用,我相信你。”吕卿尘点头应下,他不说话,只抬手牵住了苏眠的一只手腕,将人拉起来,带出帐篷。 苏眠强忍着没有反抗,等出了帐篷才又道:“我想骑马,咱们骑马去吧。” ——*—— 韩历一早守在帐篷外,见吕卿尘带苏眠直奔马棚,他心里头担心,紧紧跟了上去。 刚进马棚,他就听到苏眠的笑声:“吕卿尘,你不是想听我弹琴吗?咱们来赛马吧,你若是赢了我,我便弹琴给你听,如何?” 赛马?韩历精神一震,这可是楚国军营,怎可做出此等儿戏之事。 韩历心里焦急,正要冲过去阻止,却听吕卿尘欣喜应道:“好啊,星河,你可要说话算话。” 第97章 密谋离开-2 #密谋离开-2# 马蹄声四起, 苏眠一身白衣银甲, 扬起马鞭, 纵马前行。 她的身后,吕卿尘一袭黑衣铁甲, 正紧跟而来。 “驾……”苏眠轻呵一声,双腿用力,踢了踢马腹,引得身下的马儿跑得更欢。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韩历,苏眠扯着缰绳,故意从他身旁路过,而后转了圈,直直朝楚营腹地而去。 “快让开!”苏眠惊呼出声, 假装马儿失控,却是骑着马儿,朝楚兵训练的地方奔去。 训练场上, 站着黑压压一片楚兵, 苏眠大呼小叫, 恨不得告诉全营的楚兵, 她的到来。 她故意取下头顶的发冠,将满头乌发披在身后,好昭显她女子的身份。 “快让开。”苏眠假装惊慌叫着, 却是骑着马儿撞向一个又一个的楚兵。 看着马下屁滚尿流的众人,苏眠心里乐开了花,可脸上却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只是……这场闹剧并未持续多久, 吕卿尘很快追了上来,他脚尖轻点,飞身跨坐在苏眠身后,双手抢过苏眠手中的缰绳,制止了躁动乱跳的马儿。 “吓死我了。”苏眠轻抚胸口,转头看着身后的吕卿尘,装出一脸的后怕。 她将脑袋贴在吕卿尘胸口上,看到韩历追过来,忙呜咽出声,指着韩历道:“吕卿尘,是他……马儿就是经过他的身旁,才会突然失控。” 苏眠双手颤抖,双手抱着自己的双臂,她偷偷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两下,才红着眼眶说道:“我知道韩大人厌恶我,昨晚……他甚至跑来我的帐篷,骂我妖女,骂我毁了楚国,可……这一切并非我所愿,星河也是身不由己。” 苏眠说罢,抬头看向吕卿尘,吸了吸鼻子,委屈道:“你还是送我离开这里吧,我怕我呆在这里,性命不保。” “妖女,你休要血口喷人。”韩历急了,指着苏眠大骂,被一旁的吕卿尘甩着马鞭制止。 “韩大人,你放肆。”吕卿尘垂首看着韩历,叱骂了一声。 他脸色不好,将手里的马鞭丢给身后的守卫说道:“星河是我未来的夫人,凡是对其不敬者,赏二十鞭,韩历口出狂言,以下犯上,该罚。” 话落,他用眼神,示意守卫快些行刑。 “属……属下不敢。”那守卫弓着身子,捡起马鞭,拿在手上,却是迟迟不敢动手。 “不敢?”吕卿尘目光阴沉,自顾跳下马背,抢回鞭子,走到韩历身前斥道:“跪下。” 韩历直直跪下,却是昂首看着吕卿尘,苦口婆心劝道:“殿下心思剔透,怎会看不出来,这一切……都是这个妖女,故意栽赃陷害微臣。” “妖女?”吕卿尘铁青着一张脸,手上的鞭子一甩,重重打开韩历背后。 被打的地方,皮开肉绽,登时露出猩红的血肉。 苏眠看着那条猩红的伤口,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她演这场戏,本意只是杀杀韩历的威风,气气他,最好让他头昏脑涨,战场上败下阵来。 若是吕卿尘把人打伤了,楚军临时换了主将,岂不白费功夫了? “慢着……” 想到这里,苏眠连忙下马,赶来吕卿尘打第二鞭之前,拦住了他。 “想来韩大人对我有些误会,才会视我为妖女。”苏眠紧紧捏着吕卿尘手上的鞭子,微微一笑,劝道:“我与韩大人相识甚短,待时日久了,相信韩大人会明了,星河只是一个爱琴如命的普通女子。” “放了他吧。”苏眠说着,朝吕卿尘靠近了一些,她压低声音,只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当着这般多的将士,惩罚韩大人,反倒让将士们以为,我是个妖女。” 她说罢,双手背在身后,故作悠闲道:“左右我没有受伤,不碍事的。” 吕卿尘看着眼前的女子,眸中盈起星星点点的光,他忍不住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腕。若非眼下将士太多,他恨不得将她抱在怀中。 他的星河,一如初时一般温柔善良,善解人意。 “我赛马输了,弹琴给你听,可好?”苏眠笑盈盈说了句,反拉着吕卿尘往回走。 她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只看向韩历时,那抹笑意渐渐夸大,带着几分挑衅的味道。 ——*—— 夜色深了,苏眠送走吕卿尘,独自坐在床前发呆。已经好几天没见萧言瑜了,不知他的身子好了没有?会不会也像现在一样思念着她呢? 起身走出帐篷,苏眠看着守卫的两个楚兵,轻声说道:“韩大人白日里,因我受罚,我心里头愧疚,想去看望他一下,还望两位通融。” 苏眠声音很轻,袖口轻拭眼角,装出一副柔弱无害的模样。 那守门的楚兵,显然听说了吕卿尘为苏眠惩罚韩历的事,两人垂着头不敢拒绝,毕竟白日里,吕卿尘曾经放过话,凡是对苏眠不敬者,赏二十鞭! “姑娘这边请。”两人说着,走在前头引路。 苏眠跟在后头,不一会儿,便到了韩历的帐篷前。 “星河担心大人身上的伤,前来探望,不知韩大人是否方便?”苏眠站在帐篷外头,轻声问道。 帐篷里静默无声,好半响,才传来韩历压抑的怒气,“请进!” 韩历一袭黑衣,坐在桌前饮茶,他腰杆挺得直,一张脸黑的铁青。看见苏眠进来,他咬牙切齿,双眼几欲喷火。 “这鞭子抽在身上,疼吗?”苏眠坐在韩历对面,自顾给自己倒了杯茶,笑吟吟看着他道:“我这妖女,当的可称职?” “姑娘若是来挖苦我的,请回吧。”韩历眼皮不抬,直接开口撵人道。 “自然不是,我是来给韩大人出谋划策的。”苏眠轻声笑了笑,继续道:“我知大人心里头厌恶我,恨不得杀了我,免得我蛊惑楚帝,陷楚国与水深火热中。” “不如……你送我离开?”苏眠托着下巴,笑盈盈又道:“你得清净,我也得清净。” “做梦。”韩历压低嗓音,他看了眼外头,沉着声音骂道:“我便是舍弃这条命杀了你,也不会傻到放你离开。” “是嘛?”苏眠蹙眉,抬手从衣袖中掏出一只银簪。簪身通体闪着银光,簪尾处镶嵌着一朵银色的小花,是楚国的国花,桑格花。 “不知韩大人,可认识这只簪子?”苏眠捏着簪子,在韩历面前晃了晃。 早在萧国京师的时候,苏眠特地寻宫里的老人问过,这只桑格花银簪,是楚国三公主的遗物,韩历看到簪子的神情,与当初吕卿尘看到这根簪子的神情,一模一样。 目光中藏着悲痛,以及深深的思念。 苏眠听闻韩历倒戈,支持九皇子楚珏登基时,特地着人打听过,才知韩历与楚三公主曾有婚约。若非楚皇将三公主送来萧国和亲,韩历便是三公主的驸马,吕卿尘的姐夫。 想来……韩历对三公主爱的深沉,才会在其死后,一直保护三公主的弟弟楚珏,辅佐他登基,发兵楚国,给三公主报仇。 “把簪子给我。”韩历声音阴冷,抬手去抢簪子,却被苏眠轻巧躲了过去。 “只要你送我离开,我不仅将簪子给你,我会将三公主的尸骨,也一并还给你。”苏眠站在一旁,轻声说道:“难道韩大人,不想三公主叶落归根,魂归故里吗?” 第98章 螳螂捕蝉 #螳螂捕蝉# 苏眠一夜未眠, 天蒙蒙亮, 便起身, 静坐等人。 天际泛起一抹白色,有只影子轻轻靠过来, 站在帐篷外,轻声道:“韩大人派我过来,带姑娘离开。” 苏眠急忙站起身,随手拿起一旁的白色斗篷,穿在身上,又将斗篷帽罩在头顶,遮住她的面容,这才掀开帐篷上的门帘, 走了出去。 天色灰白,那人领着她七拐八拐,出了楚营。 营前候着一辆普通的马车, 韩历一身粗布灰衣, 穿着破旧的棉袄, 坐在马车上, 头戴毡帽,装作车夫。 “时间紧急,姑娘快些上车吧。”韩历瞥了她一眼, 面无表情催促。 苏眠点头,连声道谢,跳上马车, 拍了拍车身,示意韩历赶车。 边疆气候阴冷,常年白雪覆盖,路上结冰。 马车行的慢,晃晃哟哟,惹的人头昏脑涨,昏昏欲睡。 苏眠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扭了扭脖子,发觉眼前模糊一片。 她心里觉得奇怪,抬手欲揉眼睛,才惊觉四肢酥软无力,身子不受控制一般,滑坐在地上。 “大人,估摸着这会儿,药效该起作用了。”外头传来男人的响声,带着几分胸有成竹。 话音落,马车停下,有人掀了车帘,钻了进来。 苏眠强忍着,睁开双眼,正见韩历俯身看着她。 他绷紧了一张脸,双眼之中满是浓浓的恨意。 “怪我轻信于人。”苏眠咬牙,一双杏眼恨恨瞪着韩历,骂道:“你当真不顾三公主的尸骨吗?若我死在楚国,我爹、我的夫君定会踏平楚国,替我报仇。” “呵……”韩历轻声嗤笑,看了眼苏眠头顶的桑格花银簪,抬手将簪子拔了下来。 他拍了拍簪身,似是嫌弃苏眠弄脏了簪子一般。 将簪子纳入怀中,韩历瞥了苏眠一眼,鄙夷道:“卿尘殿下派人送解药到萧营时,已然将你的死讯带了过去。可你瞧瞧……如今过了有三日,萧营一片寂静,根本没人替你报仇……” 他的笑声中,夹着几分阴冷,右手从黑色的长靴内,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三公主的尸骨,我定然会带回楚国安葬,只是……”他话锋一转,将匕首抵在苏眠的脖颈上,继续道:“只是我不喜欢被人威胁,总有一天,我会带着楚军,踏平萧国京师,捣毁皇陵,亲自接三公主回家。” 他眼神阴鸷,声音阴冷道:“你好好上路吧,没有了你这妖女的蛊惑,卿尘殿下才会放手一搏,领着楚军踏足萧国,碾碎萧国的一切。” 他右臂使力,捏着匕首往苏眠的脖颈上挥去。 苏眠使出吃奶的力气,朝地上一滚,愣是从马车上,滚了下来。 后背结结实实砸在结冰的地上,苏眠猛咳嗽不止,眼角却瞥见韩历高举着匕首,跳下马车,直直朝她刺来。 吾命休矣! 苏眠忍不住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浮现起萧言瑜的睡颜,她满腔的思念无处诉说,只是大声呼唤萧言瑜的名字。 耳旁传来羽箭‘咻’的声音,苏眠不解睁开双眼,一只羽箭,擦过她的发梢,直直刺进韩历举着匕首的手臂中。 马蹄声渐渐响起,声音越靠越近。苏眠面上欣喜,一边转头,一边呼喊“萧言瑜”的名字。 只是……当看清马背上的男人,面上的欢喜,渐渐消失。 赶来救她的,并非萧言瑜,而是吕卿尘。 他骑马奔来,翻身下马,紧紧将她抱在怀中。 “星河,你骗我,你说过会留下来陪我的。”他声音哽咽,两行热泪话落进苏眠的脖颈中。 苏眠心生诧异,抬手欲推开吕卿尘,奈何她中了毒,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皇上,唯有杀了此女,才能成就我楚国的霸业啊。”韩历在一旁大喊着,左手捡起匕首,继续朝苏眠刺去。 吕卿尘抱着苏眠,往旁边一滚。趁着间隙,取下腰间的鞭子,重重抽在韩历身上。 韩历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他咬牙不吭声,额头上沁出一层的冷汗。 “韩历以下犯上,包藏祸心,意欲行刺朕未来的皇后,罪无可恕。”吕卿尘咬牙,狠狠瞪了韩历一眼,冷声又道:“从今日起,撤其骠骑大将军之职,贬做校尉,回汴京守城,即刻启程,不得延误。” “卿尘殿下,韩历不回汴京,韩历要陪着你一起,歼灭萧国,接三公主回家啊。”韩历急忙扣首在地上恳求,他大声呼喊,双眼之中,满是不可置信。 “不必了,我不会再留你在身边。”吕卿尘冷声拒绝,话音落,将苏眠扶上马背。 韩历一旁焦急起身,追着吕卿尘含恨骂道:“殿下当真如此狠心,为了一个妖女,要诛韩历的心?” 他等了许久,未见吕卿尘应声,红着一双眼睛,继续骂道:“殿下莫不是忘了,三公主当年是为了救你的命,才请旨到萧国和亲,从此殒命,葬身他乡。” “我自然不会忘记。”吕卿尘转身,抬手揪住韩历的衣领,冷声道:“我会替姐姐报仇,没有你,我一样,能把姐姐接回家。这些年,卿尘尊敬韩大人,像姐姐一样,敬重你。可是……你不该刺杀星河。你可知,这十多年来,她是除了姐姐以外,唯一一个让我感觉到温暖,让我感觉到我还活着的人。” 他的声音低沉的吓人,“她若是死了,我定会让你赔命。” 他的目光,变得阴冷。韩历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通体生寒,打了个寒战。 ——*—— 苏眠带吕卿尘带回楚营之时,天色已然大亮,金色的太阳,照在人的身上,驱散寒意。 “你放了我吧,我们萧国一定会把三公主的尸骨,完完整整的还给你。”苏眠精神萎靡,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恳求吕卿尘道。 “姐姐若是泉下有知,也会希望你陪着我。”他面色阴沉,抬手抚着苏眠的头发,拇指有意无意摩挲着她的颈部,暗含威胁之意。 苏眠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一只大手倏地伸过来,紧紧捏住了她的下巴。 大手的主人,一双美目,紧盯着她的面颊,紧紧蹙眉。 “星河,咱们成亲吧,就在这里,我不想等了。”吕卿尘抬起双臂,将苏眠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苏眠的脑袋,被迫贴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她喘气困难,脑袋昏昏沉沉,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咬牙切齿道:“我苏眠,今生只嫁萧言瑜一人。” 第99章 黄雀在后 #黄雀在后# 边疆严寒, 物资匮乏, 可即便在这种境况下, 吕卿尘依旧命人,大肆采买成亲所用的物什。 楚营之中挂满红绸, 苏眠所居的白色帐篷前,甚至挂着一圈红色的丝绸锦花,远远瞧着,白色的帐篷,仿佛成了一朵红色的娇花,盛开在严寒的楚营之中。 苏眠被人强换了喜服,困在帐篷之内。负责给她梳头打扮的,是位头发花白的婆婆, 穿着朴素,不像是楚宫里的嬷嬷。 苏眠坐在矮凳之上,身上余/毒未清, 没什么力气。她口干舌燥, 抿了抿唇, 开口喊婆婆道:“婆婆, 我渴了,帮我倒杯水。” 婆婆跪坐一旁,细心替她梳头, 并无任何反应。 苏眠又喊了几声,才发觉那位婆婆,又聋又哑。 苏眠无奈垂首叹息, 却听身后传来‘踏踏’的脚步声。 吕卿尘一身红色喜服,款款而来,他蹲坐在苏眠身旁,抬手示意聋哑婆婆退下,亲自倒了杯水,递到苏眠嘴边。 苏眠撇过头,不说话,一张脸上,满是不悦。 “星河,你穿这红衣,当真是好看。”吕卿尘却不在意,双眸之中满是喜色,他抬手将水灌入苏眠口中,不顾她满眼的怒火,轻抬衣袖,擦拭她唇角的水渍。 “我不会嫁给你。”苏眠瞥了吕卿尘一眼,咬牙坚切齿道。 “可你马上就要嫁给我了。”吕卿尘语调轻快,倾身靠在苏眠耳畔,柔声又道:“星河,我会成为你的夫君,一生爱你、护你,我会对你好的。” “我不稀罕。”苏眠瞪了吕卿尘一眼,脑袋使力,往他下巴上撞了过去。 吕卿尘捂着下巴,却不生气,他一双凤眸微微眯着,唇角慢慢勾起道:“星河,等咱们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再生个一儿半女,你自会明白我的心意。” 他说罢,抬手攥着苏眠的手腕,扶着苏眠一道,往帐篷外头走去。 “楚国所有的将士们,都是咱们的证婚人,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夫人,我的星河夫人。”他脸上笑盈盈,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苏眠,不舍得移开目光。 苏眠想推开他,奈何身上使不出力气,只得被他扶着,往帐篷外走去。 耳畔传来急迫的马蹄声,苏眠强撑着转过脑袋,却见一个楚国士兵,骑马奔来,口中大喊着,“急报,急报。” 马儿停在身旁,士兵仓皇下马,跪倒在吕卿尘脚下道:“大皇子楚渊反了,汴京城失守,韩历大人被反贼擒住,斩首示众,尸体就挂在汴京城楼之上。” 吕卿尘大骇,脸上的笑意止住,转而变得慌乱。 此次出兵萧国,带的全是韩历心腹的亲兵,汴京城兵力虽微薄,却也留有一万将士戍守,楚渊手上无权,不敢起兵造反才是。 “报信的人还说……说……大皇子是得了萧国的相助,才会起兵,夺了汴京,诛杀曾支持您的大臣,那些大臣们贪生怕死,为了活命,已经转而支持大皇子登基。” “这些鼠胆之辈,竟敢支持楚渊,等朕夺回汴京城,一定要诛他们九族。”吕卿尘放完狠话,渐渐冷静下来。 如今他与十万将士,留守在边疆,与萧军对战,僵持不下。 若他领兵打回汴京,楚营兵力微弱,势必会被萧军偷袭。 可若他留守此地,与萧军僵持,汴京那边的楚渊,定会趁机集结兵力,攻打与他,他腹背受敌,将会陷入两难的地步。 “左右受夹击的滋味如何?”苏眠一扫脸上的阴霾,转而看着吕卿尘,露齿一笑道:“不该是你的,你抢夺不来,大皇子楚渊才是楚国嫡出的太子,才是楚国正统的继位之人。” “这般说……萧言瑜他没有资格坐上皇位,该由萧言谨来做。”吕卿尘紧绷着一张脸,恨恨道:“萧言瑜既然敢插手我楚国的事,他就不怕自己后院起火吗?” 他骂完萧言瑜,拽着苏眠往备好的高台上走去。 “今日是朕的大喜之日,应普天同庆。”吕卿尘看着众将士,高声大喊着,又转头看向苏眠,轻声道:“等咱们成了亲,我这便领军杀了萧言瑜,扶持萧言谨登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夫人以为如何?” 他甜腻腻的声音里,藏着满满的杀机,不等苏眠反应过来,便强迫她跪在地上,与他相对而跪。 “夫妻对拜!”他自顾喊了一声,一边低头,一边抬手去压苏眠的脑袋。 突然……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 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全是羽箭的‘咻咻’之声。 马蹄声四起,有人哭丧着喊道:“不好了,萧军袭营,萧军袭营,快戒备!” 苏眠强撑着站起身,扶着高台上的围栏,视线越过重重人海,看到了她心念之人。 萧言瑜一身白衣银甲,端坐马背之上,手执青光宝剑,砍杀那些近身袭击他的人。 他脸颊上印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一双明亮的眸子,紧盯着她大喊,“阿眠,你别怕,我来了。” 二皇子萧言慎与苏将军,一左一右护在萧言瑜身后,不消一会,三人领着萧军,已经来到高台之下。 一旁的吕卿尘,原本与萧军打斗在一起,看到这一幕,忙跃上高台,拽住苏眠的手。 “跟我走,你如今是我的夫人。”吕卿尘声音近乎嘶哑,拉着苏眠,欲要将她扛到马背上。 一柄长剑直直刺来,迫使吕卿尘放开苏眠。 苏眠身子酸软,脚下无力,正要跌倒,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腰间。 熟悉的木槿花香味,传入鼻尖,苏眠双眼发酸,忍不住轻声呜咽,啜泣出声。 “萧言瑜……”苏眠抬头看着萧言瑜,双眼之中盈满泪水,她紧紧拽着萧言瑜的衣袖,像一只受伤的小猫似的,轻声呜咽着委屈道:“你怎么才来,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我只想嫁给你,只想嫁给你。” 话音未落,她的双唇被一抹柔软擒住。 夹着眼泪苦涩的味道,她的舌尖,尝到一丝甜意,心头的阴霾,终于被驱散。 《史书》记载,永安元年,十二月初六,永安帝萧言瑜,御驾亲征,大胜楚国,扶太子楚渊登基。楚帝感恩相助,与萧帝签署新的和平协议,承诺其在位之期,绝不侵犯萧国边疆,两国和平相处,互通有无,史称永安协议。 永安元年,十二月二十九,永安帝以身子欠佳,无法处理国事为由,退位与二皇子萧言慎,封大皇子萧言谨为太师,辅佐新帝。 后有人称:永安帝,虽仅在位一年,可意义非凡,为萧国后世百年的繁荣,奠下坚实的基础。 第100章 一生有你 #一生有你# 苏眠夜间睡得不踏实, 白日里的一切, 宛如一场美梦, 那么的不真实。 她辗转起身,才发觉身旁的萧言瑜, 手肘撑着脑袋,怔怔看着她发呆。 “阿眠。”见她醒来,他眼眶微红,呢喃着她的名字,声音中夹着几分颤抖,“阿眠,有你在身边,真好。” “有你在身边, 真好!”苏眠重复着萧言瑜的话,她轻声呢喃‘萧言瑜’的名字,倾身wen向他的唇。离开他的这些时日, 思念宛如疯长的水草, 爬满她的思绪, 她想念他, 想要听他的声音,更想要看他的笑容。 “萧言瑜,我还欠你一句话。”苏眠抿着红唇, 白皙的双颊,满是红晕。她抬手揉了揉双颊,双眸怔怔看向萧言瑜, 满是依恋道:“萧言瑜,我爱你,爱所有模样的你,生气的你,欢笑的你……” 她话未说完,一抹温热,更猛/烈侵/袭她的双唇,零碎的话音,碾落成一片呻/吟。 冬夜漫长而阴冷,床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人,睡得温暖香甜。 ——*—— 朝阳初升,萧营里渐渐热闹起来。 昨日与楚军之战大胜,苏将军下令犒赏三军,如今酒肉俱备,就等着中帐里的萧言瑜起身,与将士们同乐。 只是,眼看日上三竿,中帐里静悄悄的。 里头的人不起来,外头的人自然不敢去打扰。 “小别胜新欢,咱们不等他们便是。”二皇子萧言慎,看着中帐的方向,隐晦笑笑,劝苏将军道。 “这可使不得。”苏将军连连摆手,他咳嗽了一声,站在中帐外,来来回回踱步。过了好一会,才见他双手一拍,似乎想到了什么妙计似的,驻足帐外喊道:“眠儿,爹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麻糖,快来尝尝。” 苏将军喊了声,没听到有人应话,忙又跟着喊了两声。 只是,他话音刚落,掀开帐篷走出来的并非苏眠,而是萧言瑜。 “朕起身晚了,还望苏将军见谅。”看了眼外头高挂的太阳,萧言瑜不好意思拱手,脸上也浮现一抹不易觉察的红晕,又道:“阿眠睡的正沉,便让她多睡会儿吧。” “无碍,皇上您日夜操劳,多歇息歇息,养足精神最重要。”苏将军摆摆手,倒是不在乎。 一旁的萧言慎,却是看向萧言瑜戏谑道:“如今皇上身在边疆,有苏将军作保,几时起身都行,可若是在京师,这般行径,怕是要被朝堂上的老古董们嚼舌根。” 萧言瑜若有所思点点头,看向萧言慎的双眸中,夹着几分热忱。 萧言慎当时没看懂,等他看懂的时候,早已经掉进萧言瑜挖好的陷阱中。他怎么也没想到,萧言瑜会以‘身子欠佳’为由,将萧国的皇位甩给他。 如今,他成了那个日日早起上朝,勤恳批奏折的皇帝,而萧言瑜,却带着阿眠表妹,游山玩水,好不悠哉。 ——*—— 静坐养心殿的长案前,萧言慎看着满案的奏折,眉头紧锁。他恨自己啊,恨自己怎么会心软,答应了萧言瑜的请求呢。 每每想起那日,萧言瑜捂着胸口,泪眼婆娑卖惨说:“我身中蛊毒,虽已经服下解药,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这身子,怕是没两年好活了,我只想趁着余下的日子,好好陪着阿眠,朝中之事,还望皇兄能够接手,承担起皇家的责任。” 萧言慎一时心软,便答应了下来,还常常派宫里的御医,替萧言瑜诊治。 如今……宫里头的太医,都说萧言瑜身子无碍,还带来了‘苏眠有身孕’的喜讯。 他捏着朱笔,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他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萧言瑜是为了偷懒,故意装的呢! “皇上,太后娘娘那边送来了秀女名册,让您选妃呢!”贴身公公捧着本花名册走来。 萧言慎看着那册子,脸上的眉头皱的更深。 朝堂上的事情,已经够烦了,母后还总逼他选妃,这以后有了后宫,岂不是更烦? 想到这里,萧言慎重重叹息一声,将公公递来的秀女名册,丢了出去。 “皇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公公忙捡起秀女名册,苦口婆心劝道,想来是受太后所托,才会这般尽心劝说。 “阿眠表妹不是有了身孕?”萧言慎突然一挑眉,双眸之中满是笑意,“等她生了孩子,便让那孩子来当皇帝,况且……父债子偿,萧言瑜既然偷懒,便让他的孩子来还债好了。” “可若是诞下个女娃该如何?”公公站在一旁,不死心又问道。 “女娃怎么了?咱们萧国的女子不比男子差,女娃说不定,更有当皇帝的天赋,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萧言慎一手托着下巴,脑海里已经开始畅想美好的未来。 他再忍几年,等那娃娃大一些,便将皇位甩给她/他,他便一人一马,仗剑闯江湖。 ——*—— 彼时,苏府热闹成一团, 柳家的大小姐——柳飘飘去年嫁入苏府,如今身为苏夫人,听闻苏眠回苏府养胎,忙带着一府的仆人丫头,打扫庭院,准备吃食。 担心招待不周,柳飘飘甚至将如今的京师富商,她的弟弟柳白,请了过来。与其说是请,不如说是硬薅过来更为恰当。 “师父她为人爽朗,不在乎这些细枝微末之事。”柳白抱着算盘,一边拨着算盘,一边哀嚎道:“姐,若不是你硬拉我过来,我能多赚一万两呢。” “钱钱钱,就知道钱,我看你是掉到钱眼里去了。”柳飘飘瞥了柳白一眼,气急又骂道:“你说你赚这么多钱干啥?爹娘让你成亲,给你介绍了多少姑娘?你不成亲,不生孩子,赚这么多钱,准备带到坟墓里不成?” “那你不用管我,我就喜欢赚钱的乐趣。”柳白嘿嘿笑着,继续抱着算盘,拨的用力。 “实在不行,你娶了那个天天跟着你的丫头也成。”柳飘飘眼神里满是忧心,她拦住柳白拨算盘的手又道:“那个叫小春子的丫头,模样瞧着尚可,你若是喜欢,别管那些门当户对的老套说辞,直接上门求娶便是,爹娘那边,我来帮你说服。” “我娶不娶谁……要你管!”柳白脸色微红,却是底气十足,故意呛柳飘飘道。 “我才懒得管你!”柳飘飘反驳。 话音落,外头传来丫头的喊声,“夫人,夫人,小姐和姑爷的马车,就快到府门了。” 柳飘飘听罢,忙拉着柳白往府门赶。等赶到的时候,正巧遇到赶来的苏将军,两人相视一笑,携手站在府门旁,望着越靠越近的马车。徒留柳白一人,形单影只,心里五味杂陈。 ——*—— 萧言瑜蓝衣金冠,率先跳下马车,忙又伸手,去扶后面的苏眠。 苏眠一袭蓝衣,上身套白色比甲,头上挽着单螺髻,斜插一支碧玉簪,模样瞧着和以往一般无二,只眉眼之中,多了几分柔和之气。 “爹!”下了马车,苏眠轻喊一声,就要往苏将军面前奔去,却被一旁的萧言瑜拉住手腕。 “大夫让你小心点,你莫要跑。”萧言瑜声音里柔的能滴出水,说罢,拉着苏眠,慢吞吞往前走,速度堪比乌龟。 苏将军见罢,忙领着柳飘飘迎了上去,一行人嘘寒问暖,其乐融融,进了苏府。 柳白一路上没插上话,等到前厅备茶的间隙,忙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塞到了苏眠手上。 “这是什么?”苏眠见手上,突然多了只拇指大小的印章,不解问道。 “这些年,咱们的商号开遍萧国,当初说好的分成,你三,萧言瑜三,我四。”柳白笑嘻嘻眯着眼,露出一脸的骄傲,“如今师父和萧言瑜成了夫妻,你们俩的六成利润,我全存到了钱庄,凭此印章,便可提钱。” “有多少?”苏眠忍着好奇问道。 “如今……我是萧国第二富,你们自然是首富。”柳白昂着下巴,一脸的得意,一副等着被人夸的模样。 苏眠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奖,这些年,她和萧言瑜到处游山玩水,确实见了不少柳白的商号,可压根没想到,他经商的天赋这么高。 “不行,这个太贵重了。”苏眠忙将印章递了回去,“当初本就是说的玩笑话,做不得数,再说……我和萧言瑜也没指望你,当真赚钱分给我们。” “君子一出,驷马难追。”柳白倔强又道:“再说,师父如今有了身孕,花钱的地方多,养孩子费钱!” “你又如何知道养孩子费钱?”苏眠挑眉,嘿嘿一笑又道:“你莫不是瞒着我们,已经有了孩子?” “没有的事。”柳白急的跳脚,匆忙解释:“我是商人,最会算账,你若是不信,我这便算给你听。” 他说着端起算盘,又开始啪/啪算起来,“孩子没出生,养胎得花钱,十个月算一千两,不多吧。等孩子出生,这奶娘你得请两个,一个一百两……” 他喃喃自语,话说的快,算盘打的响。 苏眠听得一怔一怔,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萧言瑜见罢,忙从一旁走过来,拦腰抱着苏眠,带她回房休息。 一时间,大厅里只剩下,柳白啪/啪的算盘声。 等柳白算到孩子二十岁及冠时,终于得到个花钱总数……只是,他一抬头,却发现身旁一个人都没有。 他兀自叹息了声,又道:“这及冠之后,还得拖媒人说亲,费用也不少。聘礼要花钱,娶亲要花钱……” 算着算着,他把算盘往怀里一揣,信誓旦旦又道:“不行,赚的还不够,赶明个得再开几家分店。”